《八零辣妻糙汉宠,老公睡地我睡床》 第1章 扒我裤子干什么? 秀儿是被“咣当”一下门栓紧扣的声音吵醒的。 睁眼就是一卷把她卷裹着的破草席子,让她看起来就像是鸡零狗碎的垃圾一样,仰面躺在草垛上。 忽然在一阵头晕目眩中,感到腰上一凉。 有人在扒自己裤子! 她强忍着睁开眼睛,只见一身滂臭的老男人正压着自己,满脸兴奋的将她裤子往下扯。 看秀儿醒了,老男人露出满口大黄牙嘿嘿笑着:“醒了好,等会儿你就舒服了!” 秀儿豁然被吓得清醒过来,来不及多想便一个前蹬腿直接踹在他两股之间。 老男人淬不及防受了一脚,疼得他捂着裆部原地直跳。 “黄春秀!你是我家花了两块钱从你娘那儿买来做婆娘的,还搭上了村头那块地,你凭啥不给我弄?” 什么玩意儿?两块钱就把我给卖了?你当开两元店呢? 凭着自己散打五段的经验,秀儿很想立刻给他好好松松筋骨,无奈身体却好像被灌了铅一样又疼又重,她手撑着从草垛上坐了起来:“我弄你大爷” 然而回怼的叫骂还没能好好起个头就戛然而止。 她跟见了鬼一样,两腿向前呈v字形坐着,瞠目结舌的垂眼,看着自己那挺起来圆滚滚的大肚子。 这这是什么魔幻?! 她直愣愣的环顾着四周,都是摞着干枝和苞米面小麦粉的短土墙子,顶上还搁了一盏昏暗的马灯。 这浓浓的乡土气息还在做梦呢? 直到手心被死死握着的发卡扎得生疼,秀儿才回过了神,她呆滞的看着摇摇晃晃悬在黄泥墙的黄历,领悟过来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她,一名二十一世纪首都中医药大学的在读博士生,赶文猝死。 又穿越到了一九八零年的一个小山村,大着肚子被以两块钱发卖掉的,黄春秀。 老色胚缓过劲儿来,贪婪的盯着秀儿。 “我娘说得弄快点儿,周家人就快到了。” 笨重的身子让秀儿没法灵活躲闪。 她只好就地取材,抬手抓住边上的木棍打过去,凭着多年的散打经验,专朝他容易吃痛的的部位揍。 “你再动一下,我就一脚给你嵌墙里去。” 大强长得猥琐,是万和村出了名的老色胚,还喜欢打女人。 谁家正经姑娘愿意嫁?谁嫁谁要命啊! 对待这种不要face的人,秀儿的人生信条就是“人不狠,站不稳。” 所以在她的狠棍之下,很快这老色胚就只剩下气若游丝的哼哼声,秀儿扶着大肚子顺下几口气,正想开门将人拖出去见官去,门外就传来一阵人头攒动的声音。 “你说啥?!秀儿今儿没回过娘家?那她人咧?” “她亲家娘,秀儿晌午的时候就提着袋苞米面子送来娘家了呀!李书记你说这可咋办?” 那个被称为李书记的人闻言一顿,指着不远处的柴房。 “那黄家婶子你说的就不对了吧?周家的苞米面子不就搁那门角明晃晃的放着吗?你咋个说秀儿没回来过?” 自从去年开始取消了生产队的工分制,各家就收各家的粮食,为了避免混肴总会在袋子上做个记号。 而周成海入狱后,就是李书记给周家张罗的,所以他一眼就能认出。 “这” 谎言如愿的被轻易拆穿,邓香梅掩盖着得逞的笑意,垂下眼支支吾吾的一脸为难。 有猫腻! 跟着一起进来的村民们面面相觑,心里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起。 脑补还没开始,就从旁边跑出一位婷婷袅袅的清秀姑娘,张开双臂拦在柴房门外,脸上急得都快哭了,正是黄春秀同母异父的妹妹,黄春芳。 “里面里面什么也没有,你们快走吧!”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就在大家吃瓜间,从柴房里传出一阵皮肉的拍打声,紧接着就是哼哼着的呻吟,在恍然静下来的院子里,显得暧昧又躁动。 八零年代的农村成亲都早,听着这声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此时的八卦村民们脑子里都是那两人一起冒汗的最高礼仪画面,个个羞臊的低下了头。 邓香梅见状,立刻狠拍着大腿一屁股坐在黄泥地上,开始捶胸顿足的嚎着。 “亲家奶,我没教好秀儿,我对不住你啊!” “李书记,秀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那也是疼了二十几年的宝贝疙瘩,是春芳喊了这么多年的姐姐,就算她早就嫁出去,不再是我黄家的人,但不管等会儿你们看见什么,还求书记从轻处理!” 她这话一出,围着看热闹的村民纷纷暗自咂舌。 疼了二十几年的宝贝疙瘩?是在黄家当牛做马了二十几年的老姑娘吧! 周奶奶骇得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厉声维护道:“无凭无据的你可不兴胡说!” 而正在柴房里扒着门缝往外瞧的秀儿,听得一阵无语凝噎。 确定了那个坐地上嚎着的就是倒卖原主的奇葩娘。 她知道在八零年代,女人的声誉比命还重要,要是等会就这样被人看见自己跟老色胚在柴房里,就算没干什么,也会是有口难辨只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开什么玩笑,她可不要一来就摊上一尸两命的结局。 秀儿思绪快速飞转,将矮墙边堆着的米袋用力扯开塞到老色胚手里,棍子紧紧抵着老色胚的头,威胁道。 “拐卖强奸妇女罪至少蹲10年,李书记就在外面,你要是不想被抓进去蹲个10年8年的,等会儿就看我眼色行事,否则我让你把牢底坐穿!” 而后她便快速整理好自己,豁然打开门喊道,高兴的喊着。 “娘,你快来呀!” 黄家大院里正挤挤攘攘等着看热闹的人连忙循声望过去。 只见黄春秀的穿戴整齐,连头发丝儿都没乱上几根,哪里是刚办完事儿的样子。 而眼神不太好的周奶奶听到声,摸着黑走过去,一脸的不敢置信。 “秀儿,秀儿?哎哟祖宗保佑你没事儿就好,可吓死奶奶啦。” 站在门口的黄春芳眼中晦涩难明,眼神不住的往柴房里面探,幽幽的看着秀儿。 “姐姐,那那个男人呢?你们这是要私奔么?” 地上的邓香梅听了女儿的话也刹时反应过来。 可不是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2章 荒郊野地里,撞到野男人? 她抹了把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牵过秀儿的手,宽慰着: “秀儿你别害怕,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跟娘说,你在周家本来就过得不开心,吃不好喝不好的还要给那周成海守活寡,你让那男人出来吧,咱好好说。” 村民们一脸同情的看着秀儿,也是,可不是守活寡吗? 跟她成亲的男人周成海,在成亲第二天就被抓进了监狱,什么时候放出来还不知道呢,但是,这再怎么守活寡,也不能跟着人就私奔了吧 也就是改革开放的口号这几年刚喊起来,搁以前这可是要浸猪笼的事儿啊! 秀儿差点就被黄家这对极品母女唱的双簧给气笑,这原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日子怎么给她过成了这样? 这娘家可以说是七分的奇葩,三分的无语。 那是十分的变态! 秀儿一脸懵懂:“男人,什么男人?娘是说柴房里那小偷?那已经被我抓着了啊。” 说着她便跨进柴房,指着躺在地上要昏不昏的老色胚:“娘你让我来柴房挑些喜欢的吃食带回婆家去补身子,我刚进来就看见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想偷米!” 众人一看,可不么?柴房里乱七八糟都是被翻腾敲砸后的痕迹,白花花的大米漏了一地,而地上那躺着得人手心里,还抓着米袋绳哩。 这还了得?眼下正是八零时期第一批严打的时候,李书记见状,连忙喊上两个人将地上的老色胚提溜起来,厉声问道:“快说!你是不是进来偷东西的?!” 老色胚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了一眼盯着他的黄春秀,吓的只能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邓香梅恼得嘴角直抽抽。 “那刚才那没羞没臊的声响是怎么回事儿?” “哦,那个啊,是这个声音吗?” 说着黄春秀拣起木棍往老色胚身上一抽,随即又是一阵快活不死的哼哼声。 村民:莫问,我们只是瓜田里吃瓜的猹 邓香梅: 看着她吃瘪的样,秀儿可不打算就这样轻易饶了着后娘,她天真又无辜的眨着眼睛。 “娘你刚在外面跟李书记说从轻处理,处理啥呢?我抓小偷了还得受处理吗?” 正当她扶着肚子,还想接着往下杠的时候,手却被一双粗粝温暖的掌心握住。 只见周奶奶心疼的瞅着自己:“抓小偷是办好事儿,看谁敢处理你,看你额上都肿着,疼不疼?我们赶紧去李郎中那儿看看吧” 周奶奶这一说,秀儿才觉察到额上传来的刺痛 穿越过来到现在一堆的污糟事,只有奶奶一个人问她疼不疼,秀儿眼中一热,连忙将她摁住。 “等会儿奶奶,我头虽然被撞了迷迷糊糊的想不起来一些事儿,但我记得我娘特别交代让我一点要带些细粮回去的,不带的话我娘要伤心了,咱们装好了就回家。” 邓香梅: 原主婆家什么样式儿秀儿还没见着,但是娘家这边在八零年代时期绝对算得上是不缺粮食的家户。 那柴房里各类粗粮细粮都放了不少,也不知道吸了周家多少血,要是不趁机弄些回去,秀儿都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于是当她又又又抻开袋子往里倒大米的时候,邓香梅疼得心都开始打皱了。 她掐住米袋子的豁口,狠狠的刮了她一眼,压着声音嫌弃道:“你这灾星赶紧给我滚!” 秀儿一听,也不管邓香梅嫌弃还是不嫌弃,亲昵的挽上她的手。 “没想到娘你跟我想的一样,我也觉得这样一袋装实在太麻烦了,还不如直接拿米袋走来得方便。” 说着她便请李书记喊来辆骡车,在邓香梅僵硬的微笑中,让人将那一大袋大米扛了上去。 邓香梅搞不懂为什么平时唯唯诺诺连她正脸都不敢瞧的人,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平时只有她往娘家搬东西的份,现在竟敢从娘家拿东西了? 偏偏,她还啥都不能说。 见她拉完大米又在柴房打量晃悠,邓香梅忍无可忍的将她拽了过来,骂道。 “你这死丫头反了天了是不” 她话还没说完,秀儿就不管不顾的伸手抱了上来,当着众人还有李书记的面感动道。 “真的吗?娘你说这些鸡蛋也都给我补身子用?娘你们真的是对我太好了!” 邓香梅扶额,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那是留给你弟弟” 然而秀儿就不给邓香梅说话的机会,她欣喜的将存放在糠屑中的鸡蛋一个个都拾捡出来,连被吊挂起在藤篮里面的也不放过。 就这样,黄家好不容易存下的六十几枚鸡蛋全部被秀儿翻了出来。 李书记看着母慈子孝的画面,赞叹道:“黄家婶子,你们能这样对秀儿可真是太难得了,这样与人为善的崇高品质值得我们几个邻村都向您学习啊!” 邓香梅心里气得都快吐血,憋得满脸猪肝色却不能发泄,只能咬着后槽牙挤出几分僵硬的笑。 等好一阵忙乎完,木板车上也装得林林总总差不多满了,秀儿抬腿先上了车,等着周奶奶出来就准备回周家。 这时候黄春芳却突然走过来,站在骡子旁抿唇甜笑着。 “夜里凉,姐姐回去的时候可得小心点。” 秀儿奇怪的抬眼看她,难道就一晚上她就被battle掉了?这便宜继妹有点脆啊。 然而下一刻,驮着板车的骡子就急促的嘶鸣一声,突然发狂冲了出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秀儿就随着板车一块儿被急速的拖着走。 “秀儿!,秀儿!”登时间,只剩下周奶奶在后面凄厉的叫喊声。 耳边的风呼呼刮过,秀儿下意识得护着肚子趴着,身体随板车剧烈颠簸着,死死抓着手柄不敢放,不住的想,不会吧这,自己刚穿过来就要嘎了? 绝望间,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急速的从旁边窜了出来,一脚踹在骡子肚上后用绳索套住骡子,迈着弓步死死揪住绳索往后拖。 就这样,板车总算是停了下来。 秀儿死里逃生,吓的嘴唇发,颤颤巍巍的扶着手柄试图站起来看个究竟,然而还没站定就两腿一软,踉跄着往下倒。 然而意料当中的疼痛没等来,转而跌进一堵温热又坚硬的肉墙中。 她抬眼去看,却落入一双没什么温度的黑眸里。 第3章 老公!就他们欺负我! 秀儿以为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里,男丁都像先前的那些人一样干瘪枯瘦,哪里知道还能有眼前这位魁梧强壮的大汉,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够臃肿的了,但是搁这身高起码一米九的男人面前,那都不够看的。 只是这满脸的络腮胡茬,让秀儿根本看不清他到底长啥样,尤其是这一身衣裳破的,感觉就差个破碗,他就能直接去天桥上蹲着营业去了。 秀儿愣愣的看着,想着八零年代的偏远山村奇谈,心里嘀咕着。 这这救自己的,不会是哪来的野人吧? 接着那野人就不耐的啧了一声,声音低沉磁性:“抱够了就撒开。” 秀儿这才意识自己正死死拦腰抱着这尊野人,徒然拉近的距离让她面上微热,她往后退了几步,有些不敢抬眼去看。 “谢谢谢,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改天我再登门道谢。” 野人听着她的话往这边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拍了拍骡子,跃上板车往回走。 “上车,奶奶该等急了。” 一副生人勿近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秀儿: 这高冷野人还认识奶奶? 夜晚的乡间小道上空无一人,没有一丝光亮,秀儿跟野人一左一右坐在车上相对无言,只剩下板车嘎吱嘎吱的拖拽声。 秀儿时不时用余光偷瞄着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暗自吞着口水,心里慌的一批。 她既不认识这个人也不认识这条路,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样一副鬼模样,她甚至怀疑他也是人贩子。 如果是先前那个瘦小的老色胚她还能努努力,但是眼前这个 还是直接嘎了比较痛快。 还没走上几段路,秀儿的心里就已经转了800个心眼子,求生意识强烈的她从来就是不是逆来顺受干吃等死的性格,百转千回间她余光瞄到了放在脚边的铁锹,她看似不经意的握在手上,干巴巴的笑道: “这铁锹可得放好,我这车上都是米袋子,别等会儿给我撩破了。” 她面上呵笑着,手下的虎口却暗自紧扣住铁锹,想着要是晚点再看不见奶奶她们,她就一锹子劈过去。 野人神情淡淡看着她很久,忽然笑了一下,可却依旧没什么温度。 再拐过一山包后,村落的光亮若隐若现,而不远处追出来的一行人已然近在眼前,看着熟悉的面孔,秀儿提着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 而那野人显得比自己还要急切,长腿一跨就迎了上去。 “奶,我回来了。” 秀儿:??? 周奶奶一听这声,忙不迭的上前将他搂住。 “海子?!你真的是海子,菩萨保佑海子你可总算回来了!还带着秀儿一起平安回来,可真是太好了!” 而一旁的黄家人看见海子心下皆是一沉。 不只万和村,周边的几个邻村谁不知道周成海不好惹,长得牛高马大不说,脾气还顶暴,那狠起来可真是什么都能豁得出去的主,是以就算黄家再不乐意也得堆着笑。 “海子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成海嘴里咬上根卷好的土烟,低头划拉起一根火柴点上,慢悠悠的朝着邓香梅脸上吐了一口烟。 “可不,还没回家就听说黄家热闹得很,没想到一来就碰上好戏了,你们继续接着唱,我看看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顺便把以前的账都好好算算。” 邓香梅面上呵笑着,心里却开始发怵:“你这话说的,那骡子突然发了疯关我们什么事儿,那你们现下既然平安回来了我们也放心了,天色这么晚我们就先回去了。” 哪知道周成海身形往旁边一站,直接将她给挡下:“慢着。” 他撇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秀儿,觑了一眼她红肿的额头。 “这他妈谁给弄的?” 哟呵!这霸气!撇除这一身邋里邋遢,满脸胡茬的外表,这不就是霸总本霸么? 救下自己的野男人竟然是原主的老公! 黄春秀这一下激动不已,这下总算给自己找回点安全感,这原主总算是干了一件漂亮事。 她骨碌着一下子就上前挽住海子的手肘,哭唧唧惨兮兮的说道。 “老公!就他们欺负我,你必须给我报仇啊!” 周成海: 秀儿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硬,还有他那跟见了鬼一样的眼神,觉察出他强忍着才没当众再将她给甩开的紧绷。 她愣了愣神,搞不懂原主两夫妻是什么情况。 这是几个意思?你都搞大人家肚子了,还不兴人家扒拉扒拉? 周成海不着痕迹的侧开了身,从兜里掏出把短匕扔在桌上。 “谁怎么欺负你的,你自己就怎么欺负回去,别丢我周家的人。” 秀儿:“” 邓香梅吓得刷一下白了脸,连忙往李书记身后躲:“李书记你看看,这周成海什么态度,当着我这个丈母娘的面就舞刀弄枪的,深怕别人不晓得他混。” 李书记也算是村里面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这周黄两家那点过不去的事儿,连忙劝和。 “行了行了海子,什么事儿也没有,今晚就是意外,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这天都黢黑了还闹什么,赶紧带着奶奶回家休息去吧。” 就这样,一场闹剧终于随着海子的回来散了场。 等切切实实的回了家,秀儿这才看清了自己房间的全貌。 要不是那炕头上叠放着的几床满是补丁的棉被,这都不能称之为一个房间。 除了头顶上那晃晃荡荡的灯泡还有张要倒不倒的缺角桌子,再加个破木衣柜,这房里便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秀儿穿越过来前,自认为不是什么骄养着的大小姐。 但这这眼下那也不是一般的清苦吧! 海子看了一眼杵着的秀儿,也没打算跟她搭话,往长凳上一走转头朝着周家奶奶喊了一嗓子。 “奶,有吃的没?” 周奶奶一听大孙子饿了,赶紧带着小孙女周成夕往厨房那边走。 “有,有,你等着啊,小夕赶紧生火去,快把咱家存着的洋芋都煮上!” 不过片刻,周成夕又带着跟大白萝卜去而复返,将萝卜递了过去,亮晶晶的看着周成海。 “哥,你先吃着垫吧垫吧,等会饭好了我再喊你!”,离开前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黄春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跟嫂子。” 秀儿听见她说嫂子的时候,那语气里面的明显的不客气。 几个意思?就连这面黄饥瘦的萝卜秧子也瞅不上自己呗! 第4章 恪守妇道了小半辈子,这是我应得的! 黄春秀心火滋滋的的翻了一个白眼,扶着肚子也在长凳上坐下,拿过桌上的瓷碗给自己倒上大半碗凉白开灌了下去。 感觉到身侧一沉,周成海有些意外的抬眼去看,打以前这婆娘每回见了自己连头都不敢抬,恨不能离自己八丈开远,她这辈子最大胆的一回大概就是成婚那晚给自己端那杯”下料酒”的那次。 而今短短几个月不见,这什么时候胆子连着肚子一起长了? 秀儿感觉到他在自己身上来回巡梭着的眼神,把喝完水的瓷碗往桌上一放,对上他的视线,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瞅啥呀?” 周成海盯着她好半晌没说话,难道是真的摔坏了脑子? 他慢悠悠的咬了一口大萝卜,嘎嘣嘎嘣的咀嚼着,后腮那性张力十足的咬肌看得秀儿一阵晃神。 静谧的房间里,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空气中只剩下萝卜清脆的咔嚓声。 这声音在秀儿脑子中无线循环着,她都感觉自己在现场看吃播。 不就是一个大白萝卜吗?怎么他就能啃得那样香 不知道是自己实在太饿了,还是这声音太魔性,一个不留神便直接让秀儿羡慕的泪水从嘴里流了出来,肚子更是不合时宜的咕噜叫唤了一声。 这声不合时宜的叫唤在相对无言的两人之间显得特别明显,也让秀儿囧的面上微热。 正在啃着萝卜的海子手下一顿,弧度好看的嘴角勾起散漫的嘲笑:“你就馋成这样了?” 秀儿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为了根萝卜被个糙兮兮的野男人无情的嘲讽了。 是可忍秀儿不可忍!她豁然站起来瞪着他。 也不知道是站得太急还是气得太狠,回怼的话还没说出口,突然阵阵晕眩袭来,让她两眼一黑,向前磕了下去,又磕进那堵温热的肉墙里。 晕过去前,依稀还听见一声略显不耐烦的“啧。” 秀儿晕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冗长的梦境中徘徊着。 梦里都是原主黄春秀的画面。 她从出生开始就过得卑微又怯懦,永远都是一副低头受气的模样,被至亲的人嫌弃,是村民眼中不祥的“天降灾星”,自懂事以来便只能蜗居在牛棚中。 直到实在拖不下去的年纪才被父母强行以换亲的方式强塞给了万和村的周家,又在成亲当晚,为了怕周家发现后来找麻烦,在娘家父母的威逼下,亲手给周成海下套,端上“暖身酒”,只为让生米硬煮成熟饭…… 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秀儿才极其不愿意的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黄土墙上那讽刺的大红囍字,心下一阵绝望,她多希望这一切真的就只是一个梦,醒过来就好了 等等! 秀儿突然倏的从炕上坐起来,伸手就拿过矮木柜上的镜子。 可千万别,可千万别 她不再纠结自己为什么一朝穿越,为什么是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周家,她只期盼梦中看到的那张脸不要是真的 首先入眼的是一双还算清秀的眸子,加上秀儿长得白,虽然因为怀孕而水肿的眼眸说不上多好看,但起码还算正常。 然而下一刻等她撩起常年遮挡在右脸颊上的长发后,只见一大块不规则状的紫红色斑痣从眉骨直接延伸到耳根。 好好丑啊 这样的一片触目惊心,加上臃肿笨重的身子,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只滑稽的花斑猪,怪不得昨晚上连自己亲生母亲那看自己的眼神都透着冰凉的嫌弃。 秀儿穿越过来前本身就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这是打娘胎里就带来的红斑痣,也叫血管瘤,小时候好好干预的话能痊愈或者淡化。 但是硬生生拖到现在,这个年代又没有激光治疗,想要单纯的用中药弄掉,怕是难了。 她心里一万匹马奔腾而过怎么电视里面穿越过去的要么是大美人,要么是女强人,怎么轮到自己就成了这幅德行? 更何况在眼下这个一贫如洗的周家,哪里有钱给自己治病? 端着搪瓷碗的奶奶一进来,就看见秀儿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忙问道。 “秀儿你咋的了?是又头疼了不?给你窝了俩红糖鸡蛋,咱吃了再歇歇吧。” 周成夕经过房门口轻哼一声,嘀嘀咕咕的说着:“家里都快忙死了还得伺候她,一天到晚就知道拖后腿。” “这死妮子!” 周奶奶剐了自家孙女一眼,拿起竹篓里的鞋底开始一面纳一面笑眯眯得说。 “秀儿咱们不理她,如今海子也回来了,家里的活儿都不用你操心,你就好好养着。” 就算不知道原主是怎么过上如此奇幻糟心的日子。 但是秀儿也明白,唯一真正关心自己,仅有的几分温暖跟宽容都来自眼前的周家奶奶,在家徒四壁下尽量给她好的了。 这个年代2枚鸡蛋三毛六分钱,奶奶得纳4副鞋底才够。 秀儿眼中微热,伸手替周奶奶拿过装鞋底的竹筐。 “奶,这屋里光线暗,等会儿你眼睛又要看不清了,我们去院子里坐着纳吧。” 等到院子坐下,秀儿才算好好看清了周家整个的布局,前后两方小院,中间的厅堂统共就连着的南北两间房,这院子里别说水井了,连鸡鸭都没养一只。 总之,就是简单粗糙的很。 奶奶从厨房端出小碗:“这是早几天给你腌下的萝卜块,你要是嘴里还恶心犯苦就含上一块,别让肚子里的毛毛闹你。” 秀儿一面小口小口的抿着红糖水,一面听着奶奶的絮叨,不一会儿窝的两个鸡蛋吃得见了底,才让她身上开始有了热乎气儿。 心里的主意也开始一丝丝的往外冒。 格局打开姐妹,既然厄运这么防不胜防,那我们为什么不去提高自己的承受能力呢? 自己现下怀着孕不能随便用药,那丑就先丑着吧,先致富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至于周成海。 我28他22,他能图我啥啊? 图我长得丑?图我年纪大?图我洞房给他下药? 她刚这样想着,就瞧见从门口就走进来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 标杆一般笔挺的身材,上半身只军绿色的背心褂子,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肌理分明,剑眉星目脸上干净利落,探不到底的黑眸让他身上有股大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秀儿呆呆的看着,头一回在个男人身上体会到“性感”两个字。 没错!我恪守妇道小半辈子才撞见这个,一路的惊心动魄才让我亮起这盏灯。 这是我应得的! 第5章 这婆娘肯定把脑子摔坏掉了 看着越走越近的人影,秀儿心下直接漏了几拍,刚想不守妇道的起身打招呼。 下一刻她就听见这尊行走的荷尔蒙开了口。 “啧,你屁股能不能挪挪?坐着我衣服了。” 秀儿杏眼微睁,这耳熟又欠扁的声音是 看到孙子回来,周奶奶连忙将手里的针线活放下。 “海子你上午去李郎中那看得怎么样了?” 听到奶奶的话,秀儿才确定眼前让她高兴一场的人竟然就是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的丈夫。 她暗搓搓翻了一个白眼。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性感干净的大汉竟然会是昨晚上那个胡子拉碴的的莽夫呢,这怎么胡子一剃收拾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周成海俯身将那黄瓦碗勾过来,捏了一块里面的萝卜块来吃:“李郎中说没什么要紧的,总之这腿治不好,以后别再折腾。” 腿? 秀儿循着他的话往下看,才意识到从昨晚上见面到现在,周成海穿着的一直是长裤,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怪异,明显一拐一拐的,左腿使不上力的样子。 好嘛!没想到在这样一个阳刚之气满满人。 竟然是个跛的。 “这孩子每回让他去李郎中那好好看看都来敷衍我,偏偏我这老婆子眼睛又不好使。” 周奶奶看着周成海起身回房的样子,止不住的心疼。 看着奶奶心疼的样子,秀儿连忙说她去帮奶奶盯着周成海看病。 就这样,为了赶在晌午饭之前回来,她没多久便收拾收拾出门往村头的方向去。 奶奶身体不好,原主经常要去李郎中那拿药,所以这路她认识,也没耽误多少功夫。 李郎中家的院子门敞开着,里头晒着不少药材,半边莲,白茅根,红景天,赤芍等等。 秀儿本身就是中医药学的,对于这些药材自然认识。 然而她等了小半天也没看到李郎中回来的影子,眼看着山坳那边开始变天了,她清楚草药要是受了水进了潮那基本上就等于是废了。 秀儿来不及多想,连忙将正在晒着草药往屋子里头搬。 紧赶慢赶的才在大雨落下之前将草药给救了回来,将晾晒干的药材,按照老药工惯常的摆放到八子柜里。 刚整理好,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的暴雨中走了进来,身上的蓑衣带来一阵寒意。 “你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啊?” 秀儿撇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压根就没来找过李郎中,你一直是骗奶奶的。” 海子顿了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 海子:“你又想干嘛?” 他这下跟周奶奶的想法一样,也觉得这婆娘肯定是昨天那一摔把脑子摔坏掉了,竟然还敢诈他。 “你要是不愿意给李郎中看,要不要给我看看?” 其实秀儿也不是想多管闲事,但是好歹也算是承过周家的恩,就算自己以后迟早要离开周家,但现在老的老,小的小,她想保住周家唯一的壮丁。 这样以后她离开的时候也能安心一些。 听了她的话,海子眸色一沉:“你找死?” 秀儿知道这是他的逆鳞,连忙说道:“你就只要把裤脚拉起来我看一眼就行,我这也是” 没等她继续往下说,海子就一把油纸伞扔了过去,抬腿就往外面走。 “做的什么梦!反正伞送到了,你爱在这里呆多久到多久。” 秀儿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人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雨势小了后,她便慢吞吞撑着伞往回走。 还没走到院门口,一位清丽高挑的姑娘挎着竹篮迎了上来。 “秀儿姐回来了,等你小半天了都。” 秀儿看着眼前乖巧的绑着麻花辫,一身的确良花布衣裳的,搜刮了好一阵原主的记忆,才记起来这是李郎中家的三姑娘。 她在镇上国营毛巾厂里做女工,因为识些药理也会给李郎中打打下手,在这个时代她可算是有正经单位的人,在村里那是有口皆碑的好姑娘。 秀儿大大方方的回笑着打招呼:“三姑娘来了,我刚还去你家找李叔呢,等我有事儿?” 李三的眼神来来回回在秀儿身上打转,昨天就听说她在娘家摔到了脑子,看她这笑着的样子,恐怕还真是。 “我听说周大哥回来了,特意拿了兜花生米过来,给它下酒的时候就就。” 说完,李三就赶紧觑了一眼周围,快步上前从竹篮里掏出一盅罐子递过去给秀儿,低声道:“趁着周奶奶她们去排水还没回来,赶紧把这药给喝了。” 一阵阵酸苦味直往鼻腔里面窜,秀儿看着深棕色的药汁,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警觉的问道。 “这是什么药?” 三姑娘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弯着嘴角回道:“还能是什么药,这保胎药你不是都喝了快三个月了么?喝久了还消你脸上的灾病,还不快喝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更何况是药三分毒,秀儿哪里会再轻易喝下这来路不明的药。 “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 三姑娘一听有些急了:“你胎动一直不好,要是这胎保不住,周大哥就一定不会让你留在周家的!快点趁热喝下,你的灾病还想不想治了?!” 说着她便直接把手里的药怼到秀儿的面前,半强半哄着要她喝下。 什么灾病,什么胎动,瞧着李三着急硬是要让自己当面喝下的样子,秀儿愈发觉得这药有问题,刚才在周成海哪里受了一肚子闷气,这会儿又让人怼着灌药,这谁能忍得了? 眼看着那罐子黑乎乎的药汁就要怼到自己唇边,秀儿直接“啪”的一声,将她伸过来的手用力拍开。 药罐落地碎了开来,药汁跟药渣稀里哗啦的洒了一地。 第6章 还保个毛线的胎啊! 李三看着这一地的狼藉止不住的气,她想不通一向对自己言听计,每回喝药恨不得连药渣也嚼了的“灾星”,这次竟然会打翻药罐子?! “你做什么,你不好好保胎就不怕海子哥把你撵回你娘家去继续睡牛棚吗!” 秀儿暗戳戳的翻了一个白眼,不想理这个满脑子都是别人家老公的小绿茶。 左一个周大哥,右一个周大哥,原主在的时候李三就时不时往监狱里送东西,三天两头来打探周成海的消息,当秀儿是摆设还是傻的吗?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谁装啊 然而下一刻,看到地上摔出来的药渣,却让她顿在原地。 三棱,莪术、益母草、红花、紫草 好家伙,这些破气破血的中药要是继续长期喝下去,还保个毛线的胎啊! 世上男人有的是,你要抢我男人可以,你要害我可不行! 她警觉的护着肚子瞪过去。 她还奇怪原主怀孕6个月,按理说早就该有胎动了。 但是穿越过来这两天,自己就跟真的怀了个球一样,肚子里没半点动静。 周家虽说清苦但能紧着她的都给了,营养就是再不良也不会这个样子,不是因为这喝了几个月的“安胎药”还能因为什么! 好歹肚子里揣着的也是她的崽,秀儿气得指尖都有些发抖,登时上前扯过李三胸前的麻花辫,反手就甩了她两个耳光,直接把她掀翻在地。 李三脸上立刻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秀儿,尖叫道。 “你这个老女人是不是疯了你?!” 尖叫声引来了四邻的注意,一个是长得周正又有正经工作的好姑娘,一个是面相丑陋名声还不好的“天降灾星”,面对大家部分青红皂白的指责,秀儿也不想辩驳。 她知道村民们都是找李郎中家看了几十年病了,本来就帮偏李三。 别说药渣已经给他们踩成泥了,就算自己能翻出来,要想拿着药理跟这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村民掰扯,李三想来祸害自己。 根本就没得聊。 于是她惊恐的捂住脸,对着村民大声喊道:“快散开!可千万别沾到了!” 村民:??? 李三:??? 秀儿捂着脸的手没放下,无辜又感动的看着地上的李三。 “大家误会了,刚才是三姑娘好心,过来给我看脸上的灾病,还说要以身试药,替我试试方子,谁知道她刚试,脸上就成这样了?大家离得远一些,万一沾到也染上跟我一样的灾病怎么办?” 村民们闻言,扶着李三的手立马吓得撒开,恨不能撤得八丈远。 于是刚被扶起的李三转眼又“扑通”一声往后摔,这回直接摔得一身泥。 “什么以身试药,分明是你动手打的,你给我等着!我要找村长去说理去,你别想好过!”李三死死剐着秀儿,恨极了。 秀儿余光看见周奶奶正往这边来,现下不想跟她多纠缠。 她焦急的往前探了几步,俯身关切道:“这遭天的灾病,怎么这样快就让你说起胡话来了。” 而后又探过去李三耳边,眸中盛着一片凉意,轻声道。 而后秀儿又探过去她耳边,眸中盛着一片凉意,轻声道:“你要把事情搞大就尽管去找,最好是把镇上的公安员同志也找过来,看看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药,也看看你那国营毛巾厂的工作还能不能保住。 秀儿想得的是,虽然她自己的名声确实已经跟个臭石头一样,什么鸡蛋都不怕撞,她是可以无所谓。 但是奶奶年纪大,肚子里的孩子她也还没个把握,万一捅出去,一直盼着重孙的老人肯定受不了,自己又没实质性的证据,索性先教训她一顿。 其他的账留着秋后,慢慢算。 李三被她的话怔住,吃惊的抬眼看过去,却猝不及防的落进一双清明如雪的眸子,眼前的人依旧是一副丑陋笨重的样子。 但确确实实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周奶奶迈着步子快速走过来,将秀儿一把拉到身边,满脸焦急的上下打量着。 “秀儿你没事儿吧?” “咋没事儿?三姑娘说你家秀儿打人呢!” 一旁站着的村名帮腔道。 还没等秀儿出声,一直扶着奶奶的周成夕立马就站了出来,挡在她跟奶奶前面。 “瞎说!我家嫂子那是顶儿好的脾气,平时连话都不敢多说两句,哪儿会打人?你们再不走我就去喊我哥了!” 而地上的李三知道现在的秀儿是不好惹了,她挣扎着站起来脸上僵硬的笑着。 “秀儿说的没错儿,我确实是过来给她治灾病的,大家都散了吧。” 秀儿看了一眼疾步走着的三姑娘,心里啧啧称奇。 这都什么人啊,要是让这李小三儿要是进了周家的们,不迟早得把周家给嚯嚯了? -------------- 等到吃晌午饭的时间,秀儿仍旧四处不见周成海的影子,一问才知道给自己送完伞后他就去麦田里扶麦子去了。 午饭仍旧是闷洋芋,只不过奶奶另外单独给秀儿留了一个白鸡蛋,而周成夕则是端着一碗没点儿油花的水煮大白菜搁那里闷头吃着。 秀看着几天来没有变过的吃食:……… 周成夕今年12岁了,也是个半大的姑娘,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人长得瘦小得很,跟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一样,自小母亲就不在身边,光跟着周成海这个糙汉子长大,身上哪有一点姑娘气。 “奶奶,以后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就别搞特殊了。” “那怎么行,你这有身子的人跟我们能一样么?你是不是不高兴三姑娘来找海子的事儿了,你放心,那都是三姑娘剃头挑子一头热,海子根本没理过她。” 周奶奶一边解释着,一边将鸡蛋放到秀儿面前。 秀儿笑笑没搭这个话茬,她能有什么不高兴的,等她卸完货,报完恩,要是在自己走之前,真能有个对周家上心的姑娘来照应,她感谢还来不及呢。 只是这个人决不能是心机那样深的李三罢了。 反正那跛脚的纸老虎一脸不待见自己,男人哪有事业香? 再不想法子发愤图强,怕是全家都要跟着营养不良了! 第7章 你以为我很想跟你一起睡? 秀儿看了看闷头喝着青菜汤的周成夕,直接将剥好的鸡蛋抬手放进她碗里。 “我早上吃了两个鸡蛋了,再吃营养也吸收不了还更浪费,这鸡蛋给夕妮儿吃,她才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呢。” 一直沉默着的周成夕看着碗里圆滚滚的白鸡蛋愣了愣。 她一出生就碰见家里落魄的时候,亲娘尥蹶子改嫁而去,连奶都没喝过一口,自小虽然艰苦,但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平时奶奶跟大哥有啥好吃的就给她留着。 然而自从秀儿来了,家里的东西就开始紧着秀儿了,说没怨气那是假的,但她也知道嫂子怀着孕,正是要营养的时候。 周成夕抬眼看向奶奶,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吃。 周奶奶看着孙女的神色,心酸的叹了口气:“既然是你嫂子给你的,你就吃吧。” 到底还是个孩子,见着许久未吃过的鸡蛋,寡淡了许久的味觉被唤醒,周成夕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就吃了起来。 “那秀儿你有想吃啥?我那二十副鞋底子快都纳好了,等过两天拿去集市上卖,得了钱给你买好吃的。” 秀儿听到集市,灵光一闪来了劲。 “咱镇上的集市现在是啥都能卖吗?吃食跟药材什么都有?” “早几年还赚着工分的时候不行,这几年开始讲究那啥思想开放,不一定非得要粮票油票,能买的东西就多了,要是想拣些村里没有的药材就去镇上的大药房,集市那儿还专门分个啥食品区出来,怎么,你想要买啥?” 秀儿杏眼一转,瞬间就起了主意。 她不禁开始庆幸的想:这老天待我也不算薄,得亏穿在眼下这个百业待兴,遍地黄金的年代,既能卖吃食,又能整药材,致起富来岂不是爽歪歪。 而跛老虎那腿,她下定决心不仅要治,还要给他治得漂漂亮亮,闪瞎你们的钛合金狗眼! 周成海扶完麦子后,回来已经是傍晚了,农家人晚上基本上没什么娱乐活动,也没电视可以看,吃完晚饭就早早洗把脸准备睡觉,周成海回到房间,看了一眼炕上又转身走了出去,根本没给秀儿一个眼风。 周成夕看到面无表情走出去的哥哥,没好气的问。 “你又怎么惹我哥了?” 周成海的腿在秀儿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跛了,现在他又不愿意给自己看,连他脚到底什么情况都不是很清楚。 想到这里,秀儿也没跟周成夕计较 “你知道你哥的脚是怎么受伤的么?” 周成夕一听,以为哥哥刚从监狱回来,她就嫌弃上了,语气一下就冲起来。 “你别以为肚子里有了奶奶盼的重孙子,就谁都看不起了!” “我…我哪有看不起,奶奶不是天天让你哥去找李郎中开药么,那既然还有药能开,那就说明你哥的伤就是能治愈的啊,只不过是他不配合嘛。” 周成夕愣了愣,秀儿的话说的也在理,要是真能把大哥的脚给治好 她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那天我哥被人抬回来,说是摔的,当时李郎中用木板夹在脚踝那儿,还去后山那儿带了两回药材来给我哥敷。” 说完周成夕狐疑的看着秀儿:“真有办法能把哥的脚给治好?” 摔到脚踝,又用上了固定板,再加上后山的草药 依据秀儿的推断,这大概率是足踝部骨折又没有好好养护导致的关节骨变形或者骨间隙错位。 秀儿杏眼一转:“能不能也总得试试嘛。” 不就是上山找药配方子么,自己都是学的这个的还能没办法? 没过多久,周成海就抱着一床旧被褥回来房间。 秀儿看着他腿脚不太利索的样子,连忙过去将炕上的褥子整理好,回过身去正想接过他拿来的被褥铺上。 没想到手还没沾上,被子就被嗖得扯远了,紧接着他就看到周成海戒备的神色。 “你又想干嘛?” 她愣了愣,干巴巴的说道:“给你搭把手啊。” 周成海嗤了一声,直接拿过草席子往地上一搁:“谁要跟你一起睡。” 秀儿在原地怔了一会,而后才反应过来,脸上清白交加气冲冲钻进被窝,将整个人团起来不再去搭理周成海。 你以为我很想跟你一起睡?宁愿睡地上也不上炕是吧? 行,冻死你! 临到天还没亮,秀儿终是给尿憋醒了,茅厕盖在紧挨着菜地的后院里,要从北面奶奶的屋子绕过去。 秀儿怕黑但是更怕自己憋不住,咬咬牙披上衣服,急冲冲的就往茅厕方向跑。 在经过奶奶房间的时候,看到有微弱的的光从窗外透出,以为奶奶又摸着黑在里面纳鞋底,刚想敲门进去看看,就听见里头有说话声传出来。 “海子,这几天事儿多没来及问,你跟奶奶说实话,你这次回来没什么事儿了吧?你爹的事儿现在有结果了吗?” “这些我会解决好的,我过两天趁着赶圩的时候再去镇上派出所问问,奶您就别瞎担心了。” “奶奶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对黄家也有怨,但是这些事儿跟秀儿都没关系,她也是个命苦的孩子,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总之现在秀儿是我周家的孙媳妇,肚子里还有我的重孙子,你不许对她不好,更不许给她脸色看。” 过了好一瞬,周成海才低声回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秀儿透过玻璃窗看向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抚了上去,勾起嘴角淡淡笑了笑便往后院的茅厕走去。 她从没怀疑过周家的家风,也相信周成海是真的会尽力,不管这场包办婚姻他愿不愿意,他都会尽职尽责。 只是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尽力”而已。 天色微亮就换上一身利落的粗布衣裳,背上竹篓,往后山的方向走。 后山上药材繁多,李郎中那儿的药基本上都是去那儿采来的。 她这次特意上山就是为了采些能用上的药材。 想着找些真正有疗效的给周成海好好治腿,要是还能多采一些值钱的,拿去镇上换些本钱,那就更好了。 后山看着不远,但是真的要走过去,也有一个多小时的脚程,加上秀儿又挺着个肚子,走一段歇一段,硬是花了快两个小时才到山脚。 秀儿顺着溪流一路向上,她知道她要找的东西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山谷阴处。 第8章 上狼山,摸百草 深山的密林,万籁俱寂,连头顶的阳光都透不进来,直到走到半山腰的背阴处才终于发现几丛头状花序,根茎带刺的续断。 续断能内服能外敷,对于旧伤有奇效。 秀儿拿出短锹,小心的将泥土刨开,六棱形的根部被完整撬起,用扯下的金刚藤捆起来放进竹篓里,背上竹篓继续往上寻着。 深山林中植物多又杂,秀儿给自己挖了一些安胎安神的药材后又往前走了一段后在蔓藤崖边发现繁茂的椭圆状叶丛,刨挖老半响才将完整的根部扒出来。 好家伙,这一株过山龙比她手臂还要粗壮,足有八九斤重,一看就有几十年的药龄,可不多见,有了这几种可以强筋骨,壮脉络的药材,秀儿心里开始有了把握。 在挖过山龙的时候又发现野鸡毛还有野兔的粪便,她杏眼一转蹲下身在乔灌木丛中挖上几个深而窄的坑,上面掩上一些新鲜的乔灌木叶,做成几个简易的陷阱。 这个时节山上没多少嫩草,野兔只能吃乔灌木叶,秀儿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这些陷阱能有一些收获。 上来的时候比较匆忙,直到下山的时候秀儿才有了闲心逛起来。 初秋的山林野果子结得多,秀儿随手摘了些味道好的,等走到一处阴暗潮湿的松树林里停了下来,惊喜的看着林子里这一片红蘑。 昨天的一场大雨,让这片野生的菌子发了出来,一簇簇圆鼓鼓的红蘑看着就让人高兴,红蘑新鲜的能煮菜,晒干后还能煲汤,为秋天这个只有萝卜白菜的时节能增添不少美味。 秀儿扯了一些四季青的大叶榕,将采起的菌子用包住放到竹篓里。 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怕奶奶担心的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山脚处有不少农村妇女出来拾柴火挖野菜的,看到有人竟然单独从山上下来都吃了一大惊,等定睛看清楚了是秀儿后,更是觉得是什么脏东西一般纷纷往后面退开。 秀儿嫁过来万和村也就半年的时间,当初成亲的时候连喜酒都没有摆,周家早年间因为成分不明被批dou过,为这事儿周家的家境也一落千丈,基本上能抄的物什都抄了,跟他们亲近的家户更是少之又少,加上秀儿平时又几乎不出门。 所以村民们只知道周家进了位邻村的丑媳妇儿,脸上长着不好的东西,走到哪儿,哪儿就有霉运。 此时的秀儿驮着个大肚子奔走了小半天,说不累是假的,所以早在下山的时候秀儿就用皮筋将脸颊两侧的长发都绑了起来,清爽的露出完整的一张脸。 脸上那一片紫红色的斑痣尤为触目惊心,让离她近一些的小女娃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秀儿知道村里的风言风语,也明白很难在现下这个时代背景下向村民们们解释,脸上的是能治疗的红斑痣,而不是会带来霉运的坏东西,所以也并没太介意其他人忌讳的样子。 她看着小女娃笑笑,只从背篓中掏出一把红彤彤的野山楂递过去 小山村里的孩子平时哪里有什么吃食,更别说一看就酸甜可口的果子了。 小女娃感觉到秀儿的善意,腼腆的红着脸接过来,然而刚拿到手上没还入兜,就被冲来的母亲啪一下给拍到地上,随即将她扯了过去,尖声叫骂道。 “死丫头什么脏东西都敢接过来吃,看等会儿毒不死你!” 小孩儿手肘被扯的生疼,看着掉落在泥地里的果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秀儿在一旁听出那妇女的恶意,也懒得辩驳,重新背好篓子准备离开,打头那位腰肥膀圆,又胖又矮的中年妇女却将她拦了下来,扬着下巴问道。 “你背篓里面都装着什么东西?你上山向我家男人报备过了么?” 这人秀儿认识,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太匆忙,还是后面去她家补办的手续证明,她家就住在周家斜对面的坡子上,男人是万和村的村民小组长,大家都叫她张婶,仗着家里男人有些小权在身上,是万和村妇女当中的地头蛇,经常欺凌霸市。 秀儿势单力薄,并不想一来就招惹上这硬石头,她笑着将背篓打开,露出面上的红蘑。 “没装啥,都是些山上随处可见的东西,昨天雨水足,这红蘑长得不错。”,说着她便用榕叶包了一些红蘑拿过去给张婶:“给婶子拿去些尝尝鲜。” 张婶凭着自家男人的关系,总有人提着东西上门求他办事,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区区这些个蘑菇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你给我来这套,你那么大个篓子就装了这几个蘑菇?你上狼山不提前报备,那篓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要没收,全部给我倒出来!” 第9章 你属王八的这么能憋啊? 秀儿这一听就不干了,自己没偷没抢的,花了这么大力气才弄来的东西凭什么被没收,她随手将背篓盖上,挡了这些人不断窥探的眼神,眼里的笑意淡了下来,但是语气还算客气。 “张婶,这些都是我自己上山挖来的,全部没收是什么道理?” 听秀儿这样一说,张婶更加笃定了那背篓里还有不少好东西,一时眼红了起来。 “你们周家一向成分就不好,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投机倒把获取不当财产,这山上的东西全部都是伟大人民的,哪里能给周家这样的反动派!” 张婶自诩早年间跟着他家男人学了一些口号,动不动就拿出来压人,这村里面谁听了不两腿打怵,谁不知道那些被冠上反动派,资本派帽子的家户,哪有落下好的。 但是偏偏,秀儿就是不吃这套,她看着张婶这个狐假虎威的样子轻笑出声。 “婶子你还活在什么时候啊?现在可是新时代新中国,您到处扣帽子来诓我,这狼山早在去年就开放了,哪里还要报备,况且小组长是张叔又不是您,婶子你这手伸得有些长了吧?” 张婶脸色沉下来:“管你什么时候,反正打倒资本派人人有责,谁知道你篓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还不赶紧拿出来充公!”说完便抡起胳膊要将秀儿的竹篓给扯下来。 秀儿身子是重,但好歹也是散打五段过来的,哪能这么容易就被逮住,她一个调肩转体就躲了过去。 张婶往秀儿身上扒拉了几回都被她灵巧的躲开,恼羞成怒的冲着边上几个喊:“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敢赶紧过来搭把手!” 另外几个婆姨刚准备动手,一位周身黑衣黑裤,高高壮壮的大姐就朝这边吼了一嗓子。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群婆娘又开始欺负人了是吧?” 张婶一听停了手,有些顾及的看着那人。 “关…关你啥事儿?我们就是正常问问,看她篓子装的啥么?” “装的什么关你啥事儿?别人裹脚你就裹脑啊?你自个儿没胆子上山在这里咋咋呼呼干啥。” 张婶被大兰当众这样说,面子有些挂不住:“你是她谁啊,管得着吗?你这个寡妇住在这山脚下又不知道村里的事儿,我这是在执行口号。” “口个毛线的号,我还不知道你?你这有缸粗没缸高的婆娘,你要这么说的话,就把你们在山脚拾捡的那些柴火都吐出来,你当初说我克夫又克村里人,把我从村里赶来后山住的时候,不是说这山脚这片都是我的么?” 张婶一时语塞,这黑寡妇大兰长得壮实还不算,骂起人来比自己都厉害。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她只好连忙挑起拾好的干枝,强硬着挤出一点笑。 “嗨!我就是随口问问,那行,你们忙着吧,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做晌午饭。” 看着被吓的夹着尾巴逃走的那伙子泼妇,秀儿简直被刷新了认知,她一脸崇拜的看着在捆摞柴火的大兰。 这口才,这义气,这豪放,这人得交啊! 她几步上前,乖巧的介绍着,“大姐,我是周家孙媳妇,叫秀儿。” 大兰带着儿子在山脚下住惯了,大家都嫌她晦气,平时根本没人敢上前跟她搭话,她看了一眼秀儿,有些嫌弃道。 “你属王八的这么能憋啊?刚才她们那么欺负你,不知道反抗怼回去?不知道跑?” 秀儿瘪了瘪嘴:“我这个身子能跑哪儿去,这地儿也没地方给我跑啊…” 她觑着大兰的神色,试探着问道:“要不,下回我就跑大姐家去?” 大兰手下一顿:“我是寡妇,你不嫌晦气啊?” “不嫌不嫌,不就没了个男人吗?这有啥。” 秀儿说着赶紧将框里的红蘑还有野果子都分了一些出来,强硬的塞进去她篮子里。 “你看,我也可招人嫌弃了,我脸上有灾病,她们也觉得我晦气,咱俩做个伴儿呗!我做你小妹行不?” 大兰顺着她的话往她脸上看去,嚷道:“就块胎记啥灾病祸病的,剩下那半小脸瓜子不长得挺白净的么?死上三天的人都没你白。” 秀儿:……… 听我说,谢谢你。 大兰背着竹篮往山脚方向走:“这都快晌午了,你也快回去吧,大着肚子别到处瞎跑。” 秀儿大着肚子脚程慢,又背着快20斤重的药材,足足走了好久,她刚要拐进村口,就看见奶奶拽着周成海着急忙慌的样子,一面拽还一面数落着。 “是不是你给秀儿气受了?弄得她一早就说要出去散心,看看这都快晌午了人还没回来,你还不赶紧跟着去找找?要是秀儿出了什么事看我跟你没完!” 秀儿一瞧连忙迎了上去:“奶我回来了。” 周奶奶一听,连忙循声望去,看到秀儿周身好好儿的才放下心来。 “没事儿就好,逛这么久累着了吧,赶紧回家歇着。” 她正说着,余光便看到秀儿带回来的竹篓子,惊道:“你上山去了?!你挖的是…药材?” 周奶奶看着她,越来越不明白了,原来闷葫芦一个的人,脾气大变不说,竟然还认识药材? “没上山呢,就在山脚下随便挖的,我看老多人在那挖了,都说这些能换钱我就跟着也拣了一些,反正那后山灵着呢,啥都有。” 说着秀儿就连忙挽着奶奶的手往院子里面走:“奶奶你去歇着,晌午饭我来煮吧。” 刚趁着露水采下的红蘑,就算家里没别的可以佐,也能鲜鲜美美的吃上一顿了。 奶奶心下欣慰不已,看了一眼周成海,将他拉了过来,想着把他们俩个凑一块。 “成,刚好今天海子从屠宰场上工,拎回来一些卖不出价钱的下水,你们两一块儿倒腾晌午饭吧。” 周成海有些不情愿:“我屠宰场那边还有事儿没弄完呢。” “夕妮儿拾麦穗去了,你不去帮忙难不成是想让我这个眼神不中用的来伺候你啊!” 第10章 这跛老虎脾气还挺大 最终在周奶奶好一顿数落下,才将周成海骂进了厨房烧火。 秀儿知道他不情愿,也不想拘着他。 她不指望周成海对自己能有什么情谊。 只想趁着孩子还没生下这段时间,将他跛脚给治好,只等立了名,报了恩,就离开。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奶奶搁屋里纳鞋底呢发现不了,我这饭一个时辰左右能好,你那个时候赶回来吃晌午饭就行。” 正往灶里抻柴火的周成海手下一顿,抬眼看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事儿你就走吧,要是不想让奶奶发现就一个时辰后回来吃饭,我用不着你帮忙,以后你都不需要为了我的事情被奶奶拘着,我不会拖你后腿,更不会告你状。” 周成海微微挑眉,看了眼低头洗野果的秀儿,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而后眼里很快浮起了笑,将手上的火钳一掷。 “行,我一个时辰后就回来。”说完周成海就跨腿走了出去。 而留下来秀儿先是将洗好的果子拿进去给奶奶尝,将采回来的药材分了一些出来周成海能用得上的。 剩下的洗干净晾在院子里,只等晾晒好后拿去集市上卖。 周成海拿回来的猪下水是一些猪红还有猪肺跟猪小肠,都是不好做又不值钱的东西,但是弄得好的话也能成为难得的美味。 秀儿穿越过来前家里开了间小饭馆,自小就在店里帮忙,煎炸闷炖都不在话下。 她利落的将猪小肠的肠衣撕下来泡在水里洗干净,切了一小块猪肺叶下来剁碎,加上去腥的葱姜跟猪红搅在一起,开始慢慢往肠衣里面灌。 周成海拿回来的猪红足足有一盆,加上猪肺叶成了一大锅。 秀儿将晌午要吃的备出来,剩下的晾了起来,等风干一下水分之后风味会更足,只要再上锅蒸一下,揪着蒜泥辣椒酱,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秀儿计划着,反正眼下也吃不完这些,不如等到赶圩日的时候一起拿去集市上,换些钱回来。 毕竟自己还驮着大肚子,单靠上山采药着实太吃力,眼下家里又是哪里都要花钱的时候。 而晌午新鲜的这些,秀儿还有另外的做法,白酸菜家家户户都有,加上切成小段的猪血肠,撒上花椒葱段,慢慢炖。 边儿上的小锅也没闲着,秀儿给呼了一锅圆饼子,打算晌午就着热乎乎的的酸菜血肠吃。 等饭弄得差不多了,夕妮儿也回来了,闻着肉的味道就寻到厨房来,看到正在忙碌的秀儿,扭捏着在坑火那转悠。 秀儿看出这小孩儿的心思,笑着拿过碗先给她舀了一碗。 “夕妮儿累了吧?你先吃着,等你哥回来了再去叫奶奶。” 胖乎乎软嫩嫩的血肠配上澄黄脆爽的酸菜,还有鲜甜的蘑菇,还没入口就飘香如鼻,让人食指大动。 自从周成海入狱到现在,这还是家里头一回在家里看见荤腥,何况还是这样没见过的做法,这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没人愿意花钱买的猪下水,而是镇上的国营饭店中招待贵宾的菜肴。 周成夕咽了咽口水,想着之前对秀儿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 秀儿看她这个样子,打趣道:“怎么?不吃啊?这可是你哥拿回来的啊。” 周成夕一把接过秀儿手上的碗,说的理直气壮:“我哥拿回来的谁说我不吃了!”,说着就抓了双筷子呼噜呼噜往嘴里塞进,很快一碗见了底,最后连汤汁也吃得一干二净。 秀儿被她舔碗的小孩样给逗笑:“好吃吧?你要是把给你哥熬的药换成我的,我还给你做更好吃的。” 药?周成夕看了眼晾在外面的药材,一脸的不相信。 “你以为你嘴边拣了几个药材,就能比李郎中还厉害了?给我熬的药凭什么要换成你拣回来的?” 秀儿: “我又不想当寡妇,我能害你哥吗?之前李郎中的药也没少喝吧?有用吗?”,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药材,接着说:“我采药的时候,那些叔婶都说特管用,给你哥试试怎么了?” 周成夕有些犹豫:“可是我哥发现了怎么办,他本来就不大愿意提这个。”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出事了你就把我推出去。” 秀儿将碗筷刚摆好,周成海就从外面回来了,周成夕一看喜滋滋的迎了上去:“哥,今天嫂子做了好吃的。” 周成海往厨房看了一眼,拍了拍妹妹的脑袋:“我知道了,你去扶奶奶出来吃饭吧。” 刚在屠宰场做完收尾,路上又紧赶慢赶的出了一身汗,周成海将外套脱下来胡乱擦了擦往厨房里面去,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心下一阵恍惚。 这半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监狱的冰冷,他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这样一顿家里的热乎饭了。 奶奶还没来,秀儿刚解下围裙刚往餐桌上坐下,就看见桌上的一张10元大钞。 10块钱在八零年代初期可不算少,三四分钱就能买上一把青菜,六分钱一斤鸡蛋,就是猪前腿肉也是一块三毛钱一斤。 一出狱就突然拿回来这么多钱,不会是 秀儿眼皮一跳:“这是哪儿来的钱?赶紧还回去。” 周成海清冷的看了她一眼。 “你当老子这钱是偷来的抢来的?这是老子去年冬天在屠宰场的工资!你少他娘的瞎逼逼。” 秀儿还来不及说什么,提步从门口进来的奶奶就用力捶着周成海。 “你要死啊你!冲秀儿这么大声说话作什么,你这么有力气那饭也别吃了,赶紧滚去将门口夕妮儿拾回来的麦穗拎去河边洗了!” 看着周成海狠狠瞪过来的样子,秀儿知道自己是又惹上他了,但她是真没想要害他挨骂啊 奶奶将桌上的钱结塞到她手里。 “秀儿你别理那头倔驴,海子拿回来的钱你都收着,咱饿死他!” 秀儿:“” 没了周成海,一顿饭吃得也很愉快,脆爽的酸菜配上灌了猪肺的血肠,没有一点儿猪下水的腥味又满口是肉的感觉很是满足,惹得周奶奶不住的夸赞,就连一向爱挑刺的周成夕也连着吃了好几碗。 自打最近以来,奶奶对秀儿愈发的满意,她牵起秀儿往外面走着:“碗筷夕妮儿会收拾,你陪我回房说说话。” 第11章 难道给大朗喝错药了? 周奶奶虽然眼神不太好,但是房间里一向给她收拾得干净利落,她将秀儿拉到炕上坐着,从褥子下面抽出一小块裹着的红布巾,一层层摊开之后,里面是叠得整齐的一沓钱,一分的几毛都有,足有手掌厚度。 她笑眯眯的递过去给秀儿,温声道。 “这是海子不在的时候我纳鞋底攒下的,别看这一毛几分的,可有不少哩!明儿个就是赶圩日,我让海子领着你去逛逛,你看到啥想买的随便买。” 这是奶奶熬了多少夜才攒下来的,秀儿哪里会要,连忙推拒着。 “奶我不要,您自己留着用,我有钱,海子不是刚给我了么?” “海子给你那是应该的,他敢不给我都去薅他,但是奶奶给你的,这是体己钱,咱们女娃娃可得攒点私房钱,这样想买点啥咱都有底气。” “奶奶,这我不能要您的钱。” 周奶奶不由分说的将红布巾塞给她,佯装生气着:“你这孩子跟奶奶还这么生分么?奶奶攒钱就是为了你,海子跟夕妮儿没爹没妈,这家也没个主心骨,奶奶可都指望你了。” 秀儿眼中一热,知道拗不过周奶奶:“奶奶您就不怕我回头又拿去倒贴给我娘家了?” “既然给了你,你想怎么花想拿去做什么都行,大不了奶奶再给你攒。” 秀儿噗嗤一声被逗笑,伸手亲昵的揽上奶奶手臂。 “我还有真有件想做的事儿,奶奶,我想先做点生意。” “做生意?这几块钱够你做啥生意的?” 秀儿杏眼弯弯,朝着外面努努嘴:“不用啥本钱,咱院里不都晾着了么。” 奶奶一听就笑了:“你说那晾着的血肠跟你拣回来的那些个 药材?那些能值啥钱。” 八零年代那会儿,能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就是顶好的事儿了,至于做生意,那都是家底丰厚,或者有权有势的人才能考虑的事情。 “血肠能解馋,药材能治病,只要有人喜欢,有人需要,那就肯定能值钱呀。” 奶奶慈爱的看着她,只当秀儿是小孩脾气:“成,你去吧,我明儿个都给你装上,反正海子也要去趟镇上派出所问问你翁爹的事儿。” 等这头周成海洗完麦子回来,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一把麦子放下就钻进厨房,在锅里看到一直给自己温着的饭菜,也不管手干不干净,端起来就窝在灶台上面吃,刚把碗筷撂下,周成夕就端着中药从外面走了进来。 “哥,药熬好了,奶奶让你趁着还没凉赶紧喝了。” 自从他回来,这一碗一碗的药水就没断过,周成海知道自己的情况,早就没了治腿的念想,但是架不住奶奶的叨咕,只能仰头将中药灌下肚,竟也没喝出来今天的药有什么不同的。 而房里的秀儿也是摆好肚子窝在炕上,捧着海碗正大口大口将放温了的安胎药咽下去。 周成海收拾完光着膀子进来的时候,入眼的就是秀儿苦的直打皱的脸。 不过他也只略微掀起眼帘看了一眼,而后就甚是不在意走到衣柜那儿翻找着。 看见来人,秀儿立刻正襟危坐着,假装缝补着手下的衣服,余光却早就瞄了好几眼,只见周成海随着弯腰翻找的动作,一身麦色的腱子肉尽显无疑,精壮的腰身着坚硬有力的线条往下是粗布长裤,全身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力量感。 她暗暗的咽了咽口水,这人脾气是真的臭,但是身材也是真他么的好啊 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周成海翻衣柜的手微顿,低声嗤笑了一声:“看够了吗?” 秀儿脸上一热,立刻将手上补好的背心扔过去。 “谁谁看你啊!” 周成海捡起背心,看到之前破洞的地方被缝补的更加疙疙瘩瘩惨不忍睹,连针尾的线都收得稀稀拉拉,周成海看得额角一抽,只将背心往身上随便一套,开口道。 “我就那10块钱,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爱给谁给谁去,反正多了没有。” 他知道她一直对娘家惟命是从,这两天又听夕妮儿说了秀儿趁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总往娘家掏东西的事情,整个周家都快给她搬空了。 秀儿抿了抿唇,也懒得跟他多争辩:“你等着吧,等明天去赶集,我就立刻买一大堆东西送回娘家去。” 她话刚说完,周身就被一阵清冽的气息包围住,她下意识的抬起头 入眼的便是周成海近在咫尺的脸,眉眼深邃,好看到惊艳,靠得这么近,甚至都能看清他眼底细碎的灯光,让她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你干嘛。” 周成海轻笑了一声,俯身下来靠得越发近,低头靠近她的耳旁,温热的呼吸让她不自觉的往后缩。 秀儿都感觉他的体温都透着薄薄的背心传过来,烫得她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热。 她连忙将藏在身后提前捣好的草药泥掩起来。 她搞不懂周成海是在发什么疯,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给他偷偷治腿被抓包了? 还是给他喝错了药? 自己在他刚才喝下的药里,加的是催眠嗜睡的柏子仁。 可不是发情发浪的阳起石啊! 不知道是因为做贼心虚,还是被脸上的热度烫的发醺。 她心跳如鼓的捂着被子,磕磕巴巴道:“我现在是孕妇,你可别乱来啊!” 谁知道周成海有些不耐的抬眼看向她:“你拽着我被子干什么?” 秀儿闻言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手上抓的竟然是周成海放在炕头的被子。 从他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开始,周成海就从没上炕睡过,白天装模作样的将被褥抱上床,晚上趁着奶奶歇下后才进来,然后再将被褥铺到地上睡。 秀儿被他话噎得脸子上有些挂不住,抿唇瞪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就响起一阵轻扣。 “秀儿,歇下了没?” 听到奶奶的声音,黄春秀连忙应着:“还没呢奶!” 周成海垂眼对上她的视线,眼里面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第12章 一个被窝里睡着800个心眼子 抬脚开门后,奶奶便将手里抱着的大红被子往秀儿的炕上一放,笑眯眯的说道。 “看你们屋灯还亮着,知道你们都还没歇下哩,这床新被子可是用新棉花弹的,白天我还专门让夕妮儿挂出去晒了一天,又大又软可暖和了,这下你们就不用各盖各的了,海子,把你们炕上的旧被子都搬我屋里去。” 两个人盖一床被子?那不就得跟这个跛老虎睡一个被窝了? 秀儿余光偷瞄了一眼脸色正在变黑的周成海,僵硬的笑道。 “不,不用了吧奶,原来的被子也挺暖和的。” 谁知道周奶奶根本就不听秀儿的拒绝,正色道。 “那可不行,现在夜里都开始变凉,你大着肚子可不兴冻着。”,而后奶奶便以及狠拍落到周成海胳膊上。 “你还杵着干甚?还不赶紧把旧被子全搬我屋去,等着我来搬呐?弄完早点歇下,明早还要带秀儿去赶圩哩!” 周成海无奈,知道犟不过这个小老太,只得认命的卷起两床旧被子跟在老太太身后往外面走。 秀儿见状赶紧将原来掩着的药泥藏到炕边的矮柜里,又若无其事的坐回炕上,继续假装做手下的针线活儿。 看见她又装模作样在坐在那里做针线,周成海没多少好气的关门进来。 “往里边儿去。” 秀儿坐在炕边上浑然不动,无辜的眨了眨眼:“我晚上得起夜。” 周成海掀起眼帘的看了她一眼,只得跨身躺进了里坑,大手拽过被子就背过身去面对着墙面,连个多余的眼风也懒得给。 就这样,虽说两人躺在一个炕上,但中间富余的足足还能塞下两三个人,前前后后活了这么些年,秀儿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毫不掩饰的嫌弃自己的人。 秀儿气的后槽牙吱吱响,她知道周成海脾气大,却没想过会这么大。 都是两公婆了你跟我睡一个炕头就把你委屈成这样?!感情这肚子不是你搞大的?? 而一向警觉的周成海刚躺下被多久,在柏子仁的作用下,很快就睡着了过去。 秀儿一看,连忙拿出先前捣好的药泥跟白棉布,猫着身子爬过去把周成海的裤腿给卷上去。 周成海脚踝上的伤势跟秀儿预期的差不多,踝关节错外后没有好好治疗,落下的脚筋损伤,所以在走路的时候导致重力失衡。 趁着现在骨筋还没完全长成,加以药物的调理还是能改善的。 眼看周成海现在正是睡熟的时候,秀儿也不敢耽误,将捣好的药泥细细的敷在他脚踝处,而后又用纱布层层裹紧,只等到自己起夜的时候给他扒下来。 等弄完这一切,累的秀儿肚子都开始发紧,她呼呼的躺在炕上,恨不能给自己颁个以德报怨奖,幸好这个药泥三天敷一次就行,要不非得给它累出个好歹来不可。 第二天秀儿是被冻醒的。 她完全没想到。周成海竟然这样会抢被子! 一整个晚上,秀儿就只盖到一点棉被尖,枉她还费这老大的牛劲给他整这药那药治腿不说,半夜爬起来起夜还得偷偷给他揭下来。 他可倒好,一晚上死死压着被子巍然不动,秀儿怄得肚子又开始发疼发紧,紧接着肚子里轻微的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东西在里头吐着小泡泡似的。 秀儿愣的杏眼微睁,这是…胎动? 她吃惊的抚着肚子,下一刻,又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轻轻对着自己的手心挠了一下。 秀儿一下就眼眶泛酸,她原以为原主喝了李三那么几个月的“安胎方子”,肚子里的孩子兴许要没了呢,没想到这两天的药喝下去。 竟然,竟然开始动了。 一想到在这个世界,有着跟她血脉相连的小小人儿,并且就在她肚子里跟她打着招呼。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秀儿的心都要化了。 她立马摇醒了周成海,不等他清醒就直接将他的大掌放到自己肚子上,眼睛亮晶晶的等着看他的反应。 周成海看着大清早就莫名其妙的她,刚想问她又发什么疯,掌下的震动却让他呆了呆。 秀儿一脸激动:“你摸到了吗?孩子会动了!” 孩子? 周成海愣愣的看过去,掌心下又是一阵轻微的起伏,颤得大掌不经意往上抬了抬,不敢压着一点力。 看他没甚反应,秀儿连忙追问道:“孩子动的这样欢实你都感觉不到?” 周成海收回了手,捏了捏指尖:“感觉到了,啧,你怎么浑身没点儿热乎劲?” 秀儿:?? “我身上没点儿热乎劲都是因为谁啊!你扯了一晚上的被子你不知道啊?!” 周成海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将被压在身下的被子一股脑往秀儿身上罩过去。 “你自己不会抱死一点儿?睡个觉都不让人安生。” 秀儿: 大哥,您自己卷成什么样自己没点儿数吗? 赶圩日当天,村里人都起得比较早,周家也不例外。 趁着秀儿还没起来,周奶奶一早便给他们收拾好东西,将秀儿说要拿去集市上卖的血肠还有药材都给仔细包好了,逮着周成海嘱咐了一遍又一遍。 自从昨两天秀儿说要做生意后,奶奶就比之前更加紧张了,现在日子刚看着开始好了一些,她深怕周家又出点什么事情。 最后再过没有错漏后,才让他们出了门。 从万和村去镇上,要是靠脚程起码得走两三个时辰,以前周成海替奶奶把鞋底送去裁缝店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走着去。 现在因为秀儿,两人便准备去搭用蓝色防雨罩围着的焊铁三轮车。 第13章 看着软软糯糯的,整个人都养娇了 赶圩日这天人多的很,大包小包的又都拎着不少东西,等他们俩到的时候,车上的的早就已经满了,坐的坐,站的站挤了一车的人。 大家都赶着走,基本上都是村里认识的人,虽然秀儿出门前已经提前戴好面纱,但是同村的村民们哪里又不认识的。 于是原本热闹相谈的车厢登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几个爱嚼舌根的低声嘟囔了几句。 “什么啊,好好去赶个圩,竟然碰上他们。” “可不是,一个进过监狱,一个带着灾病,可真是晦气!” “下次可要避开这个时间,免得又撞上。” 周成海听着不以为意,只低头问了秀儿一嘴:“要不,我们等下趟的?” 秀儿却好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行,就这趟。” 说着她便扒着简单的铁扶手上了车。 这赶圩的车根本就不准点,光是这趟,她跟周成海已经等了快半小时了,要是再等下一趟,那集市上哪里还能有给她摆摊的位置。 况且就几句闲言闲语而已,说的也算是事实,秀儿没什么好气的。 但是等她上车后,发现小绿茶李三竟然也在,只见她瞧见周成海后,眼神都亮了亮,忙不迭站起来收拾包袱,腾出地方来,甜悦的对着周成海喊道。 “周大哥快来,这儿有位置!” 秀儿暗搓搓翻了个白眼,提起裙角就在她挪出的位置不客气的坐下,笑着对李三道了声谢,又不着痕迹的往边上挡了挡,直接让站起来的李三没了地方。 “三姑娘可真是客气,一上来就给我这个孕妇让座,真不愧是咱国营厂里的,觉悟恁高了。” 李三瞠目结舌的看着她,想不到她脸皮竟然这样厚。 “你!这位置是给周大哥空出来的!” 秀儿装作不知:“是吗?”,她看着上来的周成海:“成海,三姑娘给我们让座了呢,还不赶紧说声谢谢。” 周成海随意瞟了李三一眼,点下头算是谢过后,就在秀儿边上坐下来。 三姑娘一看,没拉上周成海不说,还直接让自己都没了位置,一下来了脾性,对着秀儿没好气的说。 “位置都让占了,那让我坐哪儿?” 这时候前头的三轮车司机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都别嚷嚷了,坐好了赶紧走了!座位下面放了几个矮杌子,没座儿的将就将就!” 李三一听,哪里还有犹豫,立刻伸手从下面扒出杌子紧挨着周成海坐下。 八零年代根本没有限座这个说法,只要你能扒上去,车顶上你愿意坐也行,能有个杌子已经不错了。 就这样,三轮货车在载满后,摇摇晃晃的开了起来。 从这儿开去镇上还得要半个多小时,车上都是早早儿就起来准备去赶圩的,为了赶时间,大多数都将早饭揣着在车上边吃边聊。 秀儿看着李三掏出荠菜馍馍后一脸含羞望着周成海的样子,肚子没由来的开始抽抽,趁着李三还没开口,她细白的手就跟蔓藤一样攀上周成海的胳膊。 软软的开口:“我也饿了。” 她的话带着绵绵的尾音,像是在撒娇。 周成海怔了一瞬,垂眼就对上她一眨一眨的杏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秀儿脸上没了刚到周家时候的枯瘦蜡黄,反而红润白嫩了不少,今天出门身上穿了件碎花长衣裙,配上月白色小坎肩。 看着软软糯糯的,整个人都养娇了。 秀儿见他看着自己半晌不回话,余光撇了一眼就要挨上来的李三,摇着他胳膊。 “我饿了,奶奶没让你带早饭么?” 周成海这才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有,有的!”,说着他便掏出奶奶一早便煮好了鸡蛋跟洋芋。 “喏,吃吧,这些都是你的,奶奶说都得吃完了才好。” 秀儿愣了愣:“你的呢?” “你吃东西才慢,我早在家吃过了。” 三姑娘见状连忙将手里的荠菜馍递过去。 “没事儿,我带了好多呢,周大哥你吃我的!你以前最爱吃荠菜馍了。” 秀儿:??? 她连忙暗暗使力,摁着周成海的手,不给他任何抬手去接的机会,笑眯眯的看着周成海说道:“我手酸呢,你给我把鸡蛋剥了呗。” 三姑娘一看,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语气酸唧唧的。 “坐着好好的什么也没干,怎么就手酸了,专会使唤人,一点苦一点亏都吃不得,俗话都说吃亏吃苦是福不知道啊。” 秀儿接过周成海拨好的鸡蛋,看着三姑娘笑得乖觉。 “我知道啊,吃亏是福,那我祝你福如东海。” 三姑娘:………… 周围一些荤惯了大男人听到他们的话,笑的混账,话说得更加混账:“三姑娘你还没嫁人,当然不懂周家媳妇为啥手酸了!”,惹得车上的大姐大娘们都撇脸啐过去。 这下子,就算周成海再怎么不懂弯绕,也明白了秀儿这是跟李三不对付。 他垂眼看着正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咀嚼的秀儿。 捏着鸡蛋的指尖粉粉软软的,莹白得招人。 许久,他眼底慢慢浮上了笑意。 并不是所有去赶圩的人都是奔着采买去的,在这个物产丰富又民风勤奋的年代,有不少是跟秀儿一样,打算带着在家中准备好的物什去集市上售卖。 秀儿不由得多观察了几眼,发现他们带的大多数要不然是自家种的蔬菜,要不然是山上的菌菇野果。 都是些常见易得的东西。 这让秀儿对于今天的售卖计划更加有了信心,物以稀为贵,至少她的血肠是不愁销路的。 至于药材嘛,那就看看大药房的师傅有没有眼光了。 其实不仅仅是她,车厢里面的其他人也对秀儿带来的东西充满好奇。 早在周成海提着东西上车的时候,车厢里面就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他们暗暗的想着,难道是要拿肉去卖?怎么可能!? 在这个年代,一斤肉的价格是一块八毛,就算是周成海晚上通宵的去屠宰场做工,一天的工钱也就才六毛钱,连着做三天的工不吃不喝才能买上一斤肉。 一般家庭不逢年过节的,根本就不会买。 第14章 小生意,大门道 所幸这趟车已经坐满去赶圩的人,中途并不需要停下来上客,没过多久就到了镇上,李三赶着去国营厂上班,就算有心也没空再跟着周成海。 周成海替秀儿把东西搬下来,正准备给她拿到中心街上去。 秀儿知道他今天来镇上还赶着要去派出所一趟,反正这次也没带多少东西,秀儿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我认识路,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去办你的事情,不用管我。” 周成海看了眼她的肚子,有些不放心:“耽误不了多少功夫,我先给你拿过去。” “哎呀,不用!”,秀儿一面拒绝着,一面不由分说的提溜起篮子来就往前面走。 “等我弄完了就在裁缝铺那儿等你,你抓紧去派出所吧,早去早回。” 眼下时间不算晚,但街道上已经陆续有不少担着东西的村民,秀儿加快步子往中心接到走着,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跃然入眼。 就是昨天在山脚撞见的寡妇,大兰。 秀儿眼中一喜,立刻笑弯了杏眼甜笑着追上去:“大兰姐!” 今天的大兰依旧是一身黑衣黑裤,背后已经给一大片汗沾得濡湿,显然是从万和村走过来的,看见蒙着面纱的苏青没有多少惊讶,但是也没有什么太寒暄的神色,脚下的步子没做什么停留,继续径往中心街的方向那边走。 她长得高大,但是那两剁干柴比她的身量还高的多的多,秀儿担心她吃不消,连忙伸手给她扶了扶。 “大兰姐,你这是担柴火去中心街那儿卖吗?我跟你一起行不?” 大兰往后退了一步,看了下她提着吃食的篮子。 “我卖得是柴火,你跟着我干啥?你一个人来的?” 秀儿摇摇头:“跟周成海来的,不过他有别的事情先走了。” 大兰鼻子里发出一句哼声,一把就抓过秀儿手上的东西,往自己担子上面一撂。 “所以都辛辛苦苦给男人生什么孩子!昨天一个人上山,今天一个人赶圩,尽找苦吃!” 秀儿连忙跟上去,想将东西拿下来自己提着:“大兰姐,我自己来…” 没想到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大兰呵了一句。 “起开起开!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大着个肚子,别来沾身添乱!看你走路都不利索,费劲得很!” 秀儿:……… 嫌我废物就算了,但也不用这样嫌弃吧…… 她只得放软了声音,妥协着温声道:“行,那你走慢点等等我,成不?” 她想着从这去中心街道那块还又一段路要走,路上万一有什么事自己还能搭把手。 但是大兰似乎很少跟人这样接触,有些不自在的撇过身,抻好了担子后便继续往前走着,脚下却开始有意放慢自己的步子。 然后,秀儿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 这一路上吃不消,总拖后腿的仍然是她自己。 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大兰,秀儿跟在后面不禁感叹道,可真能干活啊,担起柴火来是真利索啊,可真想一直抱着这姐们儿的大腿不放啊! 中心街道很快就到,果然如秀儿所料,现在已经林林总总摆了不少摊位。 由于新口号的兴起,为了鼓励个体户,镇上特意在这条热闹的中心街道两旁建了水泥台面,方便商贩们统一摆设。 位置好的台面早就被人占着了,大兰带着秀儿来到街道的尾端找了处还算宽敞的摊位停下,跟边上的一位大娘说道。 “罗大娘,我妹子搁你边上摆摊成不?她第一次来,麻烦您照料着点。” 罗大娘包着头巾收拾得很是干劲利落,看着不是万和村的人,对围着面纱的秀儿也没多打探,爽快的就答应下来。 大兰的柴火得在市场的另外一面摆放,所以在将秀儿托付给罗大娘之后,大兰便离开了,只说有事过去找她就成。 罗大娘带的是腌咸菜还有腌萝卜一类过冬的菜,在集市上面很常见。 但是秀儿的不一样,她从带来的是前几天在家里做好又风干过的血肠,当她把一节一节肥嘟嘟胖乎乎的血肠摆出来的时候,周围的摊贩们都头来惊讶的目光。 香肠他们过年的时候偶尔能见着,但这锈红色的是个什么? 说它不是香肠,它又是香肠的样子,说它是香肠,里面灌着的又不是肉。 感觉到周围偷偷打量着的目光,秀儿也不扭捏,拿出碟子就切了一节血肠出来,上面淋上她昨晚睡前做好的秘制蒜蓉辣椒油,插上削好的竹签,大大方方的走到相邻的几个摊位前,笑道。 “大哥大姐,这是我家乡的小吃猪血肠,意喻红红火火,我今天这是第一天摆摊,还请大家尝尝,多提提意见。” 大家早就对她带来的物什感兴趣了,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哪里有拒绝的,纷纷拿过来尝。 肠衣筋道,猪红软嫩,陪着里头掺着的猪肺,让毫不起眼的猪血肠硬是吃出了满嘴肉的感觉。 最绝的,还属配在上面的蒜蓉辣椒油,鲜香麻辣蒜香四溢,实在是让人胃口大开,一时间收获了不少称赞和好评。 随着来集市采买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市场开始活络了起来。 秀儿的位置虽然偏僻,但她将吃食干干净净的摆在台面上供人免费试吃。 打着试吃的旗号,渐渐的,她的摊位就旺了起来。 一位大姐尝过之后,好奇的问着:“姑娘,你这猪血肠打算怎么卖?” 秀儿杏眼弯了弯:“大姐,我这猪血肠一块二毛一斤。” “一块二毛?”,那大姐听着,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姑娘,现下的猪肉才一块八毛钱一斤,鸡蛋也就六毛钱一斤,你这猪下水做的,能抵得上两斤鸡蛋小八两肉?” “大姐,我这个费工夫,一天灌不了多少,况且您刚才没尝出肉的感觉来么?难道不觉得配着辣椒油比肉还有胃口些?” “那那行,给我来一斤,多给我点儿辣椒油!” 面纱下的秀儿笑得甜悦。 “放心吧大姐,我这辣椒酱今天就是带来给你们先尝尝的,您要是喜欢等会我另外给您多装点。” 第15章 顶好的药材不要钱? 就这样,秀儿带来为数不多的七八斤肉肠很快就要被销售一空,甚至连着旁边罗大娘的腌咸菜也卖的比平时多很多。 罗大娘的腌咸菜本来在市场里毫不起眼,位置又不算好,前面人流多的地方,光是卖着咸菜的摊子,就又好几处。 她知道要不是因为临着秀儿的摊位,这担子咸菜怕是又要怎么担着来,怎么担着回了。 她高兴的快要合不拢嘴,看着秀儿就快要空的篮子,笑着说。 “你说你这味道这么好,怎么也不多做一点儿?看这人流还没旺起来呢,你这就快卖光了。” 秀儿笑笑没说话,她这次只是来踩个点试试这边市场的口味而已,加上之前她身上没又本钱,也并做不了多少。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九斤猪血肠,一块二毛钱一斤,今天的收入就有10块八毛钱,足足抵得上去年冬天海子在屠宰场的工资了。 兜里有粮,心里不慌。 看着篮子里也就剩下一些边边角角,秀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弄,于是也不愿继续摆下去,干脆拿上些干净的纸张包好,送给了罗大娘,让她下次赶集的时候,还帮她占下这个位置就成。 罗大娘面上推拒了几番后,便欣然解下了,其实她哪有不愿意的,就算不给她送这些,她也是乐意的很,照着秀儿的手艺,只要以后就挨着她的摊位,等人气带起来了,她的咸菜也就不愁卖了。 秀儿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了摊,知道周成海可能没那么快回来,就提起包着药材的布袋,打算去药材铺。 镇上的药材铺比村里李郎中那儿的要大很多,种类也更齐全。 秀儿想要给周成海治腿不错,狼山上面的药材确实也算不少,但是一些珍贵的药材,就没有那么容易拿到的了。 况且经过上次李三的事情,秀儿是怎么也不愿再去李郎中那儿把脉,谁知道会不会又给自己加什么药进去,自己拖着肚子可是防不胜防。 草药铺里的老中医在给她把完脉之后,神色凝重又百思不得其解。 “奇了怪,你这身子脉象沉稳,但是又带着未清的湿邪,难道你是喝过什么相生相克的药?” 秀儿笑着收回手,她自己就是学这些的,能不知道为什么吗。 “这之前是有乱喝过一阵,最近已经好一些了,我就想问问我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吧?” “湿邪还没有完全入体,对你肚子里面的孩子伤害倒也不算大,只是以后一定要千万小心了。” 知道孩子没什么要紧,秀儿也算放下心头大事。 她笑着应下,将手收回来,又看着老中医问道。 “还有一件事儿,老师傅,不知道您这里收不收药材?” 老中医和颜悦色的笑开,这姑娘打的主意还不少,不过赶圩日拿着药材来售卖的不在少数。 “只要是好药材,哪里都收,更何况我们善仁堂,小姑娘你带了些什么来啊?” 秀儿抬手将自己带来的布包打开,露出粗壮如手腕大小的过山龙,还有根茎完整的断续,以及清理干净的几兜半夏。 老中医一瞧就探过头去细细看过,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别的也就算了,你这条过山龙足有八九斤重,看着根须起码得有五六十年的药龄,确实实属难得,你想卖多少价钱啊?” 秀儿脸上挂着笑:“不要钱。” “不要钱?”,老中医意外的看着秀儿,不明白她的意思。 “师傅,我不要钱,我想以药换药,成不?” 而后秀儿便将周成海脚踝的情况跟老中医详细说了说。 “大夫,现在断续跟过山龙是用上了,您说要想快些恢复的话,是不是还得加些温补壮筋的药材进去?比如鹿茸,龟板?” 老中医听完捋着斑白的胡子哈哈笑道。 “你这小丫头,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说不要钱却想换了鹿茸去,我瞧你是懂药理的吧?你自己连方子都开好了还来假模假样的问我?” 在老前辈面前,秀儿哪里还敢班门弄斧,连忙说道。 “我这不也是没法子了么?老师傅您就看着给换一些吧。” “不错,要是能在你原来的方子里再加上刺五加跟鹿茸,效果会更快更好,就是价格比较贵,整个镇上也只有我这儿才供,我看你这丫头投缘,带来的药也是好货,就先给你配上五付的量,有效果了你再回来接着配,怎么样?” 秀儿哪能不知道这年头鹿茸贵,她带来的药材就是再好再难得,也没有跟鹿茸等价的道理,更何况老师傅已经给配了五付,算是很仁德了,忙不迭的点头应下,并且答应之后还有好的药材,只供善仁堂。 就这样,秀儿这趟赶圩是既赚了钱,又得了药。 而周成海跟奶奶给她的钱,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去动。 反正自己以后都是要离开的人,总不能越欠越多。 她想的是将他们给的钱攒起来,就当是给周成海攒老婆本了。 第16章 哪里是娇小羸弱的秀儿推得动的 秀儿跟周成海原本约的是在裁缝铺里汇合,裁缝铺跟中药铺都在一条街上,眼看着事情都办完了秀儿也就闲下心来慢步走着,顺便还在街上打包了一份荠菜圆子,一面吃一面往裁缝铺那边去。 谁知道她还没有走进裁缝铺就从里面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秀儿顺着打开的门角看了进去,只见一个裁缝铺的姑娘正在跟已经到了的周成海闲聊着什么。 那姑娘秀儿也认识,先前周成海还在看守所的时候,原主秀儿陪过奶奶来裁缝铺交过鞋底子,这姑娘叫张晓雪,是这裁缝铺老板的独女。 这姑娘可不比那阴险绿茶的李三,是真正的要手艺有手艺,要人品都有人品,是这镇上十里八乡都真正有口皆碑的好姑娘,经常会拿些活计给奶奶做,也是少有对周家没有成见的人家。 所以秀儿对她的印象很是不错,看见她跟周成海闲聊,秀儿也没多想什么,径直抬脚就走了进去。 张晓雪知道周成海已经回来,就势必会帮奶奶带纳好的鞋底子过来交,是以一大早就已经等在这里,察觉到外面有人,晓雪抬头看过去发现是秀儿,脸上的笑意不减,连忙往前迎着。 “秀儿姐总算来了,再等下去,成海哥怕是都要坐不住了。” 一旁的周成海也回头仔细打量了一遍,确定秀儿没事后才松下口气,语气有些僵硬。 “你跑哪儿去了,怎么在中心街那边没见着你?” 秀儿愣了愣,原来周成海去过中心街找了自己,她不知道周成海的事情办得这样快,又不好直接跟他说自己是去中药铺给他拣药去了,是以一面往里面走着,一面笑着回道。 “东西卖得快,我就四周围逛了逛,还给你带了一份荠菜圆子,你不是喜欢吃么?” 荠菜圆子是乡下人家常见的吃食,材料简单只是做工比较麻烦,秀儿在摊子上看到有,想起在来的铁皮车上,李三姑娘说周成海喜欢吃荠菜馍的事儿,就随便给周成海打了一份。 周成海身形一顿,神色有些不自然地侧开身,让秀儿坐到里面去,自然地将她跟过道上熙攘的人群隔离开来,接过秀儿手上拎着的荠菜圆子,又指着桌上的料头。 “这些都是晓雪这里新进的料子,说是留着给你选的,你看看要哪个,这会儿铺里人多,你慢慢选就成,选好了量身师傅再过来给你量尺寸。” 秀儿扶着肚子在周成海边上坐下,手上抚过桌上的花布料子,纹路细密触手绵软,确实是冬天里做棉衣棉裤的好料子,并且花样也是八零年代时兴的,只不过秀儿来裁缝铺却不是为自己挑料子的。 她只留下一方红色的,招呼了量身师傅过来:“师傅,这料子我只要6尺就够,做一套棉衣棉裤,棉衣的扣子麻烦师傅用梅花盘扣。” 量身的师傅只消看了秀儿一眼便笑道:“周家媳妇儿,你这身量扯8尺可不够,至少得9尺。” 他就是从万和村出来的,加上周家总是给店里纳了鞋底子来卖,所以他自然认识秀儿。 秀儿抿唇笑笑:“这衣裳不是给我做的,是给夕妮儿做的,她您是见过的,虽然长得瘦瘦小小的,但您也按照5尺的布量来做一身就成,她一个小孩儿正是见风就长的时候,冬天的棉衣棉裤做大些不妨事儿。” “剩下的三尺,还烦请您给做个给我奶的棉褂子,棉花尽量塞瓷实些,慢工出细活儿我们不赶着要,师傅您不用太赶。” 她这话音一落,不仅是量身师傅,就连周成海脸上也带了不少的惊讶,大老远的来一趟镇上,这个之前一天到晚就爱往娘家搬东西的黄成秀,还是第一次自己什么都没买,忙着给周家人置办点什么。 秀儿知道周成海那望过来满脸古怪跟打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懒得辩驳,只将钱付了之后就又拿了些柔软的棉布的小料子。 不管是穿过来之前还是现在,都正是喜欢打扮的年纪,哪里有不爱美的,只不过现在秀儿大着肚子,扯了新衣服今年能穿,明年也塞不下去,还不如将钱省下来给奶奶跟夕妮儿做两套。 回到家里,奶奶跟周成夕都不在家,两人先回房间将今天带回来的物什稍作整理。 奔走了快一天的两人都有些疲乏,周成海看到坐在炕上的黄成秀正仔细地掖着手下的小小布料,打趣道。 “现在后悔了吧?把钱都花到旁人身上,自己就捎回来这样一堆没用的小料子,亏大发了吧?” 秀儿有些受不了周成海有些贱兮兮的调侃,抿唇瞪了他一眼。 “你个糙男人懂什么,这怎么会是没用的小料子,能给孩子做贴身小衣衫,还能缝制百家被。” “缝制衣衫?”周成海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想起自己被缝补得惨不忍睹的背心,声音清淡:“我看还是算了吧,有这个时间出去还不如去买几身。” “买的能跟自己做得比吗?我小的时候我妈就”秀儿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她总不能说在她小的时候,母亲就是这样亲手给她缝制了贴身衣衫的吧?虽然自己没能继承母亲的手艺,但好歹也知道这样做的意义。 周成海闻言却挑眉看了过去:“你妈?你可别说你妈小时候就给你缝制了衣裳。” 就算两人已经是夫妻,但是周成海对黄成秀却是不甚了解,不仅是因为成亲第二天他就被抓进了看守所,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兴趣去深究,这十里八乡里黄成秀是“天降灾星”,又在娘家过着什么样日子的事不早就传遍了么? 秀儿听到他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自打自己穿越过来,这个跛老虎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过,枉她还屁颠屁颠地想尽办法给他治脚呢! 她蹭一下就从炕上起身,用力推搡着周成海:“我不许你拿我妈开玩笑!你给我出去!” 周成海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庄家汉子长得又壮实,杵在那儿挺直的就跟标杆一样,哪里又是娇小羸弱的秀儿能推得动的。 第17章 李三姑娘就那样好? 面对突然冲上来发火的人儿,周成海有些怔住,他这个糙汉子直男惯了,哪里明白这个被人称为少言寡语脾气顶能忍受的黄成秀怎么一下就炸了。 是以面对秀儿推过来的粉拳,他也自是巍然不动,只垂眼看着手边的人胡闹。 秀儿见这人根本不为所动,愤然的整个人撞过去,试图用身体的重量将他往外面推,无奈动作太急太快脚下一个没站稳,身子就往后面跌去。 周成海见状下意识地就伸手一捞,揽住她的腰往前面提。 秀儿怀着孕,但是腰身还在,即使隔着一层布料,周成海也能感受到手下的冰肌玉骨,软得不像话,以至于让他的指尖都带着微颤。 而秀儿更是因为惯性,一双粉嫩的手掌被迫抵在周成海精壮的胸肌上,这样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两人的脸上都有了不适应的温度。 秀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烧了起来,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挣脱开周成海后便一股脑地用力将他往门外推,而后砰一声关上房门将周成海关到了外面。 “你,你别回来了你!” 周成海这才回过神来,好笑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指腹微微一摩,似乎还留着刚才的柔软。 家里统共就东西两间房,被秀儿赶出来的周成海没地方呆,只能去了周奶奶房间。 糙汉子心眼大,反正他就只当这是怀了孕的女人脾气冲,倒头就在奶奶房间先歇下了。 等奶奶跟周成夕回来,天色已经快黑。 奶奶在院子里瞧见连两人带回来的空篓子,又望了望秀儿房间里透出来的暖光,嘴角都止不住地往上扬,只觉得这日子可算是有盼头了,连忙吩咐这周成夕去烧火焖饭。 没想到一进屋就看见窝在她炕上正呼呼大睡的周成海。 都是活了快一辈子的人,哪里不知道周成海这对小夫妻是刚好上没多会儿就又闹别扭了,奶奶想着秀儿挺个大肚子还得受周成海的牛脾气就不痛快,一下便走上去将周成海团着的棉被给掀掉了。 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你个臭小子是没房间还是没媳妇儿啊,来我这老太婆这干啥?” 周成海猛一下被拍醒,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看到是自己奶奶又不能怎么样,只好一五一十的将刚才在房间里面的事情说给奶奶听。 谁知道奶奶一听,脸上的火气就更大了,拿起手上的拐杖就往周成海后背上面打。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你好端端的说秀儿的娘干什么,已经过世的人你也去提,活该你被秀儿赶出来!” 周成海背上再怎么吃痛也只能忍着,听到奶奶这样说后,愣了一愣,抬手抓住又要挥过来的拐杖问道。 “过世的人?她娘不是活得好好的么?不是那贪婪又讨人厌的邓香梅么。”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怪海子没上心。 一来邓香梅不喜欢别人说她是踩着正妻上位的,别说万和村了,就连秀儿的娘家小松村也没多少个人清楚。 二来秀儿是被黄家强硬着替嫁塞进来的,海子本来就不愿意不说,第二天还突然被带走了,他能听谁跟他说。 奶奶看着周成海疑惑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在炕沿儿坐了下来。 “你不知道,那邓香梅不是秀儿的亲生娘,秀儿的亲生娘在拼力生下秀儿后就大出血走了,当天晚上秀儿亲生娘还没咽气呢,那个邓香梅就被黄德全背进了黄家成了继婆娘。” “因为这个事儿,黄德全跟邓香梅被他们村里的老人很是看不上,邓香梅就只要更加发泄在秀儿的身上,所以我一早就跟你说过,秀儿是个可怜孩子。” “你说你好端端的说人家娘干什么,无端端让秀儿伤心,如今她大着肚子也是快做娘的人了,别人家外嫁的女儿,有了身孕的时候,哪个不是被娘家宠得都没边儿了,她眼下正是想自己亲娘的时候。” 周成海听完脸色就沉了下去,他哪里知道这么多的门道,想起今天白天的时候秀儿连自己的新衣裳都舍不得扯布做,心里就更加有些不是滋味。 周奶奶看着自己孙子的样子,知道这头牛是开始转弯了,佯装生气地将他往外面赶。 “行了行了,别搁我这里呆着了,你回你自个儿屋里去赶紧把秀儿给我哄高兴了,秀儿赶了一天圩也该累了,你去厨房把秀儿的晚饭给她端过去!” 就这样,刚躺下没多久的周成海就又被人给赶了出来。 他知道今晚上是躲不过去了,既然奶奶发了话,那自己就哄也得哄,不哄也得去哄。 再说,这事儿确实也是他的不是。 周成海去厨房里端着秀儿的晚饭,站在房门口踌躇着不知道应该开口。 他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糙汉子,顶大儿头只要往外一站,就没有不怵不服自己的,什么时候这样跟个女人求和过。 秀儿在里面正穿着针线,从门边的窗户纸上就看见那个高大欣长的身影呆呆地站着,一阵觉得好笑。 她一早就听见了奶奶那屋的动静,知道周成海必定会被奶奶往外撵。 她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然是连句服软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知道傻不愣登的杵在门口半天,她对着门外的身影喊了一句。 “门没锁呢,要进就进。” 周成海听见声音后立刻就抬手推门进去,看到在煤油灯下正眯着眼睛正穿针引线的黄春秀,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声音,将手里面的饭递了过去。 “你的晚饭。” 黄春秀往碗里面探了一眼,竟然是白天自己给周成海买的荠菜圆子,方才回来的时候她就没见周成海吃,没想到现在却到了自己碗里。 她瞟了周成海一眼,语气扬了扬。 “怎么的,那李三姑娘给你递荠菜馍你就眼馋,我给买的荠菜圆子你就嫌弃啊?李三姑娘就那样好?” 周成海身形一顿,不知道这是又突然关李三什么事儿了? 第18章 眼里细碎的光藏都藏不住 秀儿打从见到李三的第一面就对那个女人一丝好感都没有。 狐媚绿茶就算了,竟然还想祸害她肚子里的孩子,这要是让她进了周家大门,那以后奶奶跟周成夕迟早被她挤兑完了,就算她以后要离开,那她也不准周成海跟李三有什么沾染。 看周成海抿唇没说话,秀儿以为他是默认了在维护李三那个小绿茶,没好气地将手中的针线一丢。 “我这是说中你的心事了?李三就那样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了?你什么眼光啊你!” 周成海眼帘微抬看了过去,视线扫过她微乱的额发还有因为生气带了恼意的侧脸,盈盈杏眼中盛着藏不住的埋怨还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些他在很多女人脸上看见过。 周成海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唇角轻轻勾了一下,上前接过她一直没穿过去的针线,手指灵活地绞着,语气里没多少情绪。 “这有什么,你看万和村里的人,哪个不说李三那丫头好的。” 秀儿:?! 看看这人说的是什么话?表面上看着糙兮兮的不着风情,没想到却是个这样朝三暮四的野男人。 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家花不比野花香。 她气得将今天从裁缝铺带回来的小布料就推到周成海面前。 “再好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可不要忘了你已经是快要当爹的人了,你不是吐槽我的针线手工么?那正好,百家被跟小衫都你做去,我倒要看看你手艺是有多好。” 周成海唇边的笑意更盛,说了声“行”之后别没再跟秀儿抬杠,只将被她弄乱的布料理好抚在手里,柔软的触感让他掌下都不敢用力,深怕大掌随便一撩就,将这些布料给弄破。 然而秀儿不知道的是,周成海还真没说大话,他的手艺确实比秀儿好上太多,针线好到甚至能拿到镇上去售卖的程度,以至于让秀儿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看到已经有了雏形的百家被一直忍不住的追着问:“这真的是你做的而不是奶奶?” 周奶奶看到已经和好的小夫妻,心里止不住的乐,笑着拍了拍秀儿的手。 “是他做的,我眼神儿不好,哪能一晚上做出个百家被来。” 秀儿摸着细细密密的针脚还有连一丝儿线头都没有的被面,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奶,这针线掖得这样细,难不成您教过他?” 不怪秀儿觉得惊叹,这走线跟针脚,怕是连镇上裁缝铺里的大师傅都要竖拇指的程度。 奶奶笑着回道:“他针线比我都好,我怎么教他,镇上张家的裁缝铺的张老太太是从万和村出去的,海子还小的时候我总是带着他去张老太太家里玩儿,他就是那时候没事跟人家学的。” “张老太太?”秀儿回想着昨天去裁缝铺里见到的人,问道:“那张晓雪就是张老太太的孙女儿了?” “那可不,张家凭手艺吃饭家教好又勤快,没几年都全家搬去镇上了。” “噢,这样啊” 秀儿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心里面的念头一闪而过,想着要是张晓雪能成为周家的孙媳妇 就在她思忖间,院外细细碎碎的笑语传了进来,秀儿仰头一看,瞬间心情就不好了。 只见那眉眼晏笑着的跟周成海说话的人,不就是那自己看不上的李三么! 秀儿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她没想到那李三竟然这样阴魂不散,动不动就去找尽一切机会去勾搭周成海不说,这会儿竟然还找上门来了?自己可还挂着周家孙媳妇的名儿呢。 她想也不想就站起来往院门外面走,抚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笑着招呼:“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李三姑娘来了。” 白嫩的纤指继而自然地轻轻的笼上周成海的,埋怨地嗔了他一眼:“你说你也是,怎么不请三姑娘来屋里坐坐,光顾着站在院门外聊了。” 今天在家,秀儿并没有跟昨天赶圩时候的那样带上面纱,而是将细软的额发都打理着束了起来,大大方方地露出自己的一张小脸。 之前的原主总是活在自卑里,别说是露脸了,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逢人见着谁都是低着头绕道走,哪里这样落落大方过。 但是在李三眼里,这样的落落大方配着那脸上可怖的斑痕依旧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她每每看见秀儿跟周成海站在一起,心里就止不住的恼怒,恨不能立刻将秀儿牵上去的手给掰开,长得一表人才的周成海,哪里是这样一个丑八怪能配得上的!只等将这丑八怪赶出周家才好! 李三假意的笑了笑,对着周成海说道。 “也没什么,今天我轮休,打扫家务的时候发现我家的木柜有些松了,我爹让我过来,想让周大哥上我家瞧瞧去,就是不知道你得不得空。” 但是没等周成海开口,秀儿就立马接过话茬:“哎哟!那可真是不凑巧了。” “成海可没空,早上起来他还说今天要跟我一起上后山一趟的,怕是要对不住三姑娘了,是吧成海?”她一面说着,指下一面用力掐着周成海的掌心,嘴角笑意不减笑,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周成海垂眼看了她半晌,才回道:“是。” 只是声音里似乎带了些低沉的笑意。 秀儿登时松下一口气,幸好这野男人没有当着李三的面给自己下脸子。 李三听到周成海这样说,脸上又恼又怒,瞪着秀儿的眼神里面都快能喷出火星子来。 方才过来的时候周成海明明还对自己礼遇有加客客气气,没想到黄春秀一出现,周长海就跟变另一个样子似的,偏偏自己还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只好尬笑着说。 “那是不凑巧了,等下回周大哥有空的时候再帮忙看看也行。” 眼看着将李三打发回去,秀儿心情也好了起来,下着逐客令。 “那行,那我们还有事要办,就不送三姑娘了。” 人都这样说了,李三便再没有待下去的由头,只能愤愤地转头回家。 “扑哧”看着硬生生吃瘪后走远的人,秀儿终于没忍住得逞地笑了起来,眼里细碎的光藏都藏不住。 第19章 扭曲挣扎的花蛇 周成海掌心忽地一空,敛眼看着笑得恣意的人儿,有些晃了神,忍不住问道。 “就这么开心?” 秀儿笑够了弯着杏眼仰脸看着周成海,回得大大方方的:“开心呀!看见不喜欢的人吃瘪的样子当然开心啊。” 她不介意明晃晃地告诉周成海,反正在他面前,她也从没掩饰过对李三的不喜欢:“不过既然你刚才说了要陪我上后山,可要说到做到才行。” 邻村屠宰场这几天没有什么活儿,周成海才能在家的时间多了一些,秀儿想着周成海的药本来就已经用得差不多,之前的又昨天拿去镇上的药铺那里换了鹿茸来。 趁着今天天气好,周成海也在家,她便想让周成海一起上山再挖上一些药材,至少搬搬扛扛的也有个人手能照应下。 而奶奶听说他们俩想要一起去后山的时候,自然也是乐得不行,只盼着他们能天天堆一起才好,所以在奶奶千叮咛万嘱咐地交代下,周成海才背着竹篓,带着秀儿一起往后山的方向走。 这不是秀儿第一次去后山,却比先前一次去的时候更加轻松了不少。 这个时辰已经不算早,山脚下她又碰见上回带着姐妹团去捡柴火的张婶子她们,只不过这回那些个平时泼辣的村妇在看到周成海也陪着来的时候,立刻就跟鹌鹑一样低头闷声不响地做着手里面的事,让秀儿切切实实的体验了一回嫁给村里村霸糙汉的好处。 上山的路周成海自然是认识的,之前为了家里的生计,早在这狼山还没对外开放的时候,周成海就带着几个兄弟们上山偷偷淘野货去黑市里面卖,他只是没想到黄成秀怎么专往狼山的阴面走。 阴面潮湿的山面容易打滑,还有比阳面的山脊处蜗居着更多的蛇虫走蚁,所以就算是他也很少来这边。 秀儿上次来过,所以一开始上山的路可谓是走得驾轻就熟,周成海怕她打着肚子脚下打滑,特意走在她前面给她开路。 狼山本来就鲜少有人上来,更何况是这片不向阳的阴面。 万籁俱静下的深林显得尤为空旷可怖,而今是深秋的时节,想要在这处深山野林中行进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更何况秀儿还挺着大肚子。 抬头是足以遮天蔽日的粗壮树枝,脚下是铺了满满一整个深林的枯枝腐叶,一脚就能让人陷下去半个脚掌,而深的地方却能埋进人的半条腿。 周成海嘴上不说,却总是有意地放慢了步子,他长手长脚地在前面开着路,等确认后面秀儿的脚步声后才会继续往前走。 秀儿因为总是要停下来看两边树干,试图寻找着上次经过的路径,所以走得并不快,况且时值深秋,这密林里面的山况那是一天一个样。 起先她还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周成海说上几句话,或是告诉他前面应该再往那边走,而后慢慢便再也没有力气,只能扶着肚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去,尽量不成为周成海的负累。 周成海走在前面,听着后面的脚步声时而近一些,时而远一些,还有越来越明显的喘息。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见黄春秀说话了。 他望了望前面依旧幽深可怖的密林,在原地停下,对着后面的秀儿说:“在这里歇歇吧。” 肚子越来越沉,秀儿为了跟上周成海的脚步已经吃力不少,而今听着周成海终于说要停下,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才靠着旁边的树干休息。 周成海知道秀儿累了,将随身带着水壶递了过去:“既然累了,先前怎么不说。” 秀儿灌下快小半壶的水,有些狼狈地看了看周围的地势,她总不能说自己越来越没有把握这路有没有走对吧? 不是她的记忆力糊涂成这样,而是上次上来的时候林子里可没这样多的落叶,直接将所有的路径还有两旁的植被都遮挡了个彻底。 周成海抬眼看向她,原本整齐利落的布衫在行进中被周围横出来的枝丫给划破了些,束起来的额发也凌乱地垂落了几缕在肩膀上,整个人看着有些狼狈。 但是先前两人在走的时候,自己却始终没有听到黄成秀一句“慢点”或者“等等我”的服软,一路咬紧了牙关跟着自己,全然凭借骨子里的倔强跟不屈撑着。 周成海瞬间就有些心烦,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生出一股躁意。 “要不你直接告诉你要找的东西在哪里,等我去给你寻来,你就在这里等我。” “不用,我歇歇就好,应该是这条路没错。” 秀儿出声拒绝着,别说没法儿跟周成海描述药材长什么样子,就算告诉了,深山里叶茎相似的植物那样多,周成海也不一定能采对,然而会更加浪费时间。 看着她的坚持,周成海也没再多的话可以说,只拾捡了条趁手的树枝给她,将平滑的那端递过去给她。 “山路崎岖树叶又容易打滑,我在前面拉着你走。” 秀儿深知这密林的危险跟自己眼下的身体状况,也没有一味的逞强,稍作休息后两人就一前一后地继续行进在这树林里。 周成海一手拨开两旁容易刮人的树枝茅草,一手紧拽好树枝拉着秀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有了周成海在前面的带路,秀儿走起来省力了很多,眼看着就要到达潮湿面阴的山坳,忍不住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前面就到了,我们走快些。” 周成海感觉到秀儿的雀跃,嘴角也忍不住跟着勾了起来,眼看着又有一根横着出来的断枝挡住前面的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没想到手还没碰触到断枝,他就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干枯的茅草丛里窜滑过来的声音,他瞳孔一缩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抽回手。 几乎同时,右手食指的指尖上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身形一顿,看着指尖上伤口心下一沉。 是蛇! 周成海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是立刻就拿起断枝,利用那锋利尖锐的枝面,扑哧一声就用力刺进那蛇的七寸之内。 秀儿跟在他后面,根本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只觉得枝桠的另一端顿了片刻:“怎么停下来了?前面没路了吗?” 周成海垂眼看着茅草丛里被攻到七寸却仍然扭曲挣扎的花蛇,一脚就将那还没僵硬的蛇身给踢远了,只淡淡了回了句。 “没事。” 第20章 山雨欲来 周成海捏紧了指尖的伤口,继续带着秀儿往前面走。 没过多久秀儿就看见前面上次自己设置过陷阱的灌木丛,连忙松开手里的枝桠往前面快步走着,脸上欣喜难掩。 “到了!” 这片便是上次自己来挖药材的地方,上次她只挖了一点,这回上来她准备多带走一些。 上次自己采过药材的地方还留着秀儿做下的记号,所以根本不用费什么心力再找,加上这次带上来的工具更加齐全一些,是以在周成海的帮忙下,不仅又收获了几条药龄在五十年往上的过山龙还又断续,更是又采了好些其他的药物,更甚的,秀儿还挖到了几只珍贵的山参。 周成海拿着药铲,在秀儿的指引下替她挖,心里面的疑惑却越来越深,他是不懂药材没错,但扑面而来那中草药的草药味却很是熟悉。 就算他对秀儿不甚了解,但也对她从小在娘家的境遇有所耳闻,试问一个连书都没上过的人,是怎么会认识这些药材的呢? 指尖上方才被咬过的地方一直都细密地疼着,周成海只觉得浑身冰冷头脑昏胀得不行,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语气有些虚弱地拉着黄成秀:“挖完了就快些下山吧,看着等会就要下雨了。” 深山密林里湿气大,突下骤雨是很寻常的事情,秀儿看着不远处的山坳正是乌云密集的样子,连忙也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将药材都用青苔小心地包着放进竹篓里面,根本没有觉察出周成海的不妥,只以为他这是累了。 “行,你先等我一会儿。” 她心里还想着上次自己在灌木丛里设置了基础陷阱的事情,想去看看有没有收获,便让周成海在这里休息。 周成海瞧着她要去的地方不远,也就由着她,只靠在树干上寐着等她。 秀儿本来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上次自己根本就没有趁手的工具,只是将那洞口挖得比较深而已。 没想到她还没有走到设置的陷阱处,就听见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照着痕迹扒开新落在洞口上面的黄叶一看,只见三只黑灰色的野兔正卡在洞口处,悉悉索索的动弹不得。 而另外一个洞口里面也窝着两只,洞口下面还散落着一些已经枯黄的灌木叶子,想必是因为深秋来临,山上没有什么鲜草,所以野兔便喜欢来这片灌木林中找新鲜的灌木叶吃 她一看就乐了,没想到这狼山还当真是物产丰富,只要花些小心思,就能有回报跟收获。 洞里的兔子都还活泛着,凭着她现在的身子要想徒手将这几个活蹦乱跳的兔子就逮起来还是有些困难,所以她只在上面重新加了一些防止他们跳出的纸条,就又原路返回,想着让周成海来抓回家里去。 哪知道等她一回去,只见周成海一脸苍白地靠在树干下,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秀儿有股不好的预感,上前一探了探他的鼻息,周成海身上的滚烫直接让秀儿心下一沉。 她连忙试着喊了几声:“周成海,周成海。”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久久的沉默。 周成海就像是压根听不见一样毫无反应,直到发现他食指上两个并排着的血点时,秀儿才开始慌了起来。 这样规律的伤口,是蛇! 秀儿自己就是学医的,她望着周成海混沌的神志还有灰败的脸色,就知道那蛇定然是带了毒的。 人命关天,更何况要是在这深山密林里周成海出了什么事情,那自己就是万死也还不清。 她来不及细想,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就抓过周成海的食指指节就往口里面含着,用力去吮他指节上的血孔,直到唇齿间有了血腥味,才含上一小口往旁边吐,只想着尽快将周成海指上的毒血给吮出来。 而此时的周成海头脑虽然昏胀,意识却还在,浑身冰冷间他只觉得疼到已经麻木的指尖忽然被一股温暖湿热包裹住。 他眼睫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蹲在自己身边的黄成秀又含出一口血沫往边上吐,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但是握着他的指尖却在微微发抖,小脸上更是带了一股近乎悲凉的恐慌。 她唇瓣是微凉的,舌尖却带着温度,连着周成海也忍不住颤了颤,将还留有几分余温的指尖蜷缩着收了回来,平静地看着她,问。 “也就是山花蛇而已,你怕什么?” 正在忙碌着的秀儿听到声音骤然顿住,抬头对上周成海那一双幽深平静的眸子,心下大喜,即刻倾身过去检查,看到周成海的食指上已经不似方才那样的乌青肿胀,连忙将扯过来的草药捣碎了给他敷上去。 “这是我在刚才在附近寻的半边莲,能清热解蛇毒,只是敷上后你会高热一阵子,等瘴气发散出来就好了。” 周成海自懵懵懂懂的年纪就没了父亲,而娘亲更是不顾还在襁褓当中的周成夕,卷了家中的钱财就改嫁去了,所以他已经习惯了自小就是周家顶梁柱的角色,小小年纪背着呱呱大哭的幼妹,去挨家挨户讨些汤水喝已经是常态,等年纪稍微大一些就不顾山林野兽来这山上找东西去卖。 被这山花蛇咬也是常事,从来都是就近扒些农家里惯用的草药随便捣了用了后就算了。 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地仔细看顾过? 山坳那边的阴云已经开始蔓延开来,让本就不甚透光的密林一下子就压抑暗沉下来,周成海身上没什么力气,只跟秀儿说道。 “你沿着上面的壁石处往右边走,不用走多久那儿就有一个洞窑,你进去先躲着,等这雨势过了我们再下山。” 秀儿愣了愣:“那你呢?” “这里的林子茂盛,雨势大点也还能挡挡。”周成海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沉闷灰暗着快要压下来的阴云,催促着:“你快去,等雨停了你再出来。” 山里的雨来得急,也许下一会儿会停,也许要下很多也说不定,但是不管哪种情况,周成海都不能让怀着身孕的周成秀有什么闪失。 但是秀儿却没做声,只稍作考虑后便抿着唇,从上衣衣尾那儿“嗤啦”一声,用力扯出一段布匹。 一端绑在自己手腕上,另外一端绑住周成海的。 “你还能站起来么?” 第21章 无边的梦境 周成海身上一顿,垂眼看着手腕上的布条,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我中了蛇毒,身上也没有力气,从这里走去洞窑处还要一段路,光凭是你带不动我的,我现在对你来说就是负累,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聪明一点,趁着大雨还没落下赶紧走。” 秀儿却没有说话,只将周成海从靠着的树干上扶起来后,弯腰将地上结实的枝干拾了起来递过去给周成海,咕哝道。 “就算是我先过去,放你在这里淋着,那下山的时候不是也得带着你么,你身上有伤,眼下又是这样的天气,你要是倒下了,最后麻烦的不还是我吗?” 说完她也不等周成海反应,拉着手上的布条就朝着石壁那边走。 周成海看着前面坚韧直挺的背影,莫名地低声一笑,任由她拉着自己,一步步地跟了上去。 周成海带着伤,秀儿又得注意着肚子,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的并不快,不算长的距离却是让他们足足花了好一阵,终于在山雨即将落下之前,才找到周成海说的那个山坳处的洞窑。 这山上很少有人来,洞口处更是横七竖八地掩着不少的枝丫,几块硕大的石头抵在洞口处,让能侧身进去的位置也就不过丈宽,还得低头才能进去,要不是常年来过这里的落脚的人,是万万注意不到这个隐蔽的洞窑的。 秀儿也不娇气,拿着短刀将挡在洞口上横枝折开之后,便带着周成海从狭窄的入口进去,洞窑的里面还算是干净,两边平整的地面还铺着一些枯草,看着像是有人来过这里歇息常年放在这里的,并且越往里湿润的岩石就越多。 就在秀儿对洞窑的落石还有灰土稍作清理的时候,她发现惊喜地发现,洞窑最里端竟然还通着从上面滴落下来的山泉水,形成了一处不算小的水洼,她想,这下就算要在这洞窑里面呆得久一些也不怕了,起码有干净的水喝。 山里面的雨来得急,像是倾盆一般直接落在密林中,雨势汹汹震得整个山林都笼罩在呼啸的风雨声中。 秀儿知道周成海用了草药后身体很快就会高热起来,所以便将他扶在铺着的枯草堆上休息。 汹涌的风雨声在空幽的洞窑中被放大,但是周成海却很喜欢这样的天气,每每这时候他就喜欢来这处洞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阻挡不了的风雨隔绝在洞窑之外,让他可以静下来。 他没想睡,只抄了手,微微仰头靠在后面的壁石上休息,瞅了不断在洞窑里面忙来忙去的秀儿半晌。 可是到底还是抵挡不住药性,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梦到那天了,几乎就在他闭眼的瞬间,无数个哭泣的画面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黑网一般将他卷入无边的洪流当中,即使他拼了命地挣脱,也动弹不了分毫。 漫天的皎白大雪,是快要过年的日子,彼时的周家还是万和村里的大户,青砖红瓦的大院子是村里的头份儿,奶奶说今天父亲会回来,早早地便起来开始蒸白面馒头,年方十二岁的周成海站在村头遥遥相望,恨不能将眼珠子就给瞪出来,好不容易才看见正远远开过来的汽车。 他等不及去拦,撒腿就往周家跑:“奶!奶!爹回来啦爹回来啦!” 奶奶赶忙敢从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小跑出来,脸上挂着平日惯有的笑,为周成海整理着衣袖,轻笑着对他说。 “这瑞雪下的,看来明年是个好年气哩,等边关那边的事儿安定下来,你爹就调回来啦。” 很快,他们一直等着的军绿色汽车在周家的院子外停下,下来几个身穿军大衣的人,一见到周家的这对老小脸上就怔然了起来,奶奶一瞧连忙将人请进正厅,又吩咐周成海回去房里照看还在襁褓中的夕妮儿。 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从正厅那边传来奶奶的哭声。 周成海年纪不大,即使懂得不多,却也能感觉到空气中涌动着的悲恸还有压抑。 天上还在落雪,周成海鲜少的没有听奶奶的吩咐,一个快步就冲进了正厅,只见一直打扮利落的奶奶就像个失了魂魄一般,佝偻着背,死死地抱着手里面的衣冠痛哭着。 他不记得那些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那天的大雪下了一整天,只让人觉得周身发冷,冻得他手指生疼,让他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上。 紧接着画面一转就是周家彻底落败的开始,奶奶快要哭瞎的双眼,还在襁褓中小妹嗷嗷待哺的哭声,还有那个他怎么伸手去追都追不回来的年轻妇人。 “爹,娘别走” 无边的压抑还有逃不出的梦境将他携裹得快要窒息,直到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轻地搭在他手腕上,才将他从翻涌的梦境中一下拉了回来,一下便死死地抓住了那只手。 秀儿见周成海睡着,怕他等会出一声汗后又开始发冷,刚将洞窑里面的火堆升起来就发现周成海睡得极其不安稳,嘴里还咕哝着梦话。 没想到刚想着伸手去给周成海把下脉,手就一下被死死地拽住,直接吓得她惊呼出声。 “你怎么了?” 周成海指腹粗粝,又太过用力,直接将她抓得生疼。 洞窑外的风声依旧呼啸不绝,雨势下得快将整个密林都笼在一片昏沉之中。 但是洞窑内却温暖干燥,随着火势的升起,秀儿白皙乖软的小脸一明一暗的显现出来,望着周成海的杏眼中皆是担心和疑惑。 周成海回过神来,放开紧紧掐的着手,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往洞窑外面瞧了一眼,声音干哑。 “我睡了多久了。” “没有多久,也就不到一个时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刚才你是做噩梦了吗?” 周成海看了一眼食指上已经消下去大半的乌青肿胀,直觉得身上酸软也褪去了不少,避开那个梦境的事情,只淡声回道。 “没事了,等雨停了我们就下山。” 第22章 从里到外的热 秀儿抿抿唇,不太相信周成海这个黑面神的鬼话。 看着眼前这个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闷葫芦,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将他的手腕拉过来细细的给他把着脉。 而周成海也难得的没有反抗,只回过头来垂着眼睛,看着她。 “平缓有力,不浮不沉,看来毒性发散的差不多了,看来你运气还不错那蛇毒性还不算太强,等会再用一次半边莲,回去喝几付药,应该就能清除得差不多了。”说着她便转身拿过上来时候被自己带上来的半边莲,准备捣烂。 周成海眼里满是打量,听着她头头是道的说法,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终于将心里憋了很久的疑惑问出口。 “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秀儿心下一惊,差点一个不准就砸到自己手上,她气冲冲地将周成海手上的药泥换上新的,佯装凶巴巴的道。 “我哪里就变了一个人了?你又了解我多少,你被抓走的这半年不都是我去李郎中那儿给奶奶抓药的,认识些药材不应该?想法子活下去不应该?我自学成材不行啊?” 周成海被她这样的小孩儿脾气逗得勾了勾嘴角,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一阵轻微的“咕噜”声,登时就让他诧异地看了过去。 秀儿抱着肚子脸上又羞又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回在自己恶怼周成海的时候总是能突然出现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想到自己今天又是爬了半天山又是挖了半天药,救了他竟然还要被他质问嘲笑,想着想着她自己都觉得委屈,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我饿了!” 周成海笑笑也没说什么,眼看着外面的雨势已经开始变小,就从地上起来准备往洞口外面走。 “哎,你等等,那个,下面的灌木丛那儿有我之前设下的陷阱,里头有五只兔子,你先带一只上来,等我们下山的时候再把剩下的全部捎回去。” 周成海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出去了。 秀儿没等多久,就看见周成海浑身湿漉漉地提着一只已经剥杀好的兔子还有一兜子野果上来。 有周成海在,自然轮不到秀儿来动手。 在外面呆惯了,周成海在烤食野物方面颇有心得,手边没有盐粒,他便将从洞窑外带回来的香茅草洗干净了掐断后塞到已经被掏空了的兔子肚里,再灵巧的直接用削尖的竹竿穿着兔肉架在火堆上面细细的烤着。 白软鲜嫩的兔肉一架上去就发出一阵滋响,油脂在高温的作用下立刻迸发出好闻的焦香味,勾得秀儿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藏不住了。 离着兔肉烤好还有段时间,外面也仍然有细雨在飘着,刚才又出去了一趟,周成海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淋了一个透,黏腻难捱得很。 周成海将上衣脱下来放在火堆旁边一起烘着,对秀儿说道。 “我先去擦洗下,衣服放这里烘,你看着兔肉,等烤得差不多了就翻下面。” 秀儿乖软的叠着手,蹲在火堆旁边,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正烤得滋滋作响的兔肉转,连回应的时间都没有,只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周成海看着她对自己的话不甚放在心上的样子,只略略一扬眉就往洞窑里面的山泉洼走去。 谁知道秀儿刚眼巴巴地给兔肉翻好面,周成海就带着一身寒意地挨着秀儿坐下。 突然感受到旁边递过来的湿意,秀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心口微微一惊。 只见周成海赤着上身,长腿微屈,随意地靠在后面凹凸嶙峋的壁石上,视线往上就是宽阔结实的太平洋肩,连着好看的锁骨还有喉结,裤腰堪堪围在腰间,整个上身都湿漉漉的,稍稍长了一些的发尾上还挂着水珠,一滴滴的落在周成海小麦色的皮肤上,配上他桀骜凌厉的侧脸,浑身都散发着雄性的荷尔蒙力量。 秀儿整个人都快看呆了,也不知道是被这野男人诱的,还是被那兔子肉的焦香给勾的,连着吞咽了好几下口水,磕磕巴巴的说道。 “你你怎么不擦擦啊?” 周成海掀起眼帘,修长的指腹随意地撩了撩还湿的发尾:“被蛇咬到的手还疼着,不方便,而且后面腰上好像被什么刮到了,又疼又痒。” 秀儿吞了吞口水,呆愣愣的看了看他还在烘烤的衣裳,顺着他的话茬问:“啊?哪里被咬了?” “我也看不见,你帮我瞧瞧,顺便也帮我把后面的水珠擦擦干净。”说着周成海将还微湿的上衣递过去后就背过身去,将整个后背露出来给她看。 这不是秀儿第一次见周成海的身材,但是每一次都能被这样精壮完美的肌肉曲线所折服,秀儿随着他的话往他精壮的后背看过去,只见在后腰处确实有几处泛红的地方,大概是被及腰的茅草叶子给刮到的。 她没忍住伸出手指,碰了一下泛红的地方:“是有一点点。” 周成海感觉到软嫩的指尖轻轻碰他,肌肉下意识地颤了一下,眉眼扬起得逞的笑意。 “既然你自学了医理,先弄点草药给我擦擦。” “哦哦。”秀儿回过了神,一下就不害臊了。 也对,自己好歹也是学医的嘛,那给病人瞧病抹药不是很正常的吗?医者仁心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快速的将他后背上的水珠擦干,而后连忙找了一些消肿止痒的草药叶子捣出药汁,伸手轻轻在周成海的后腰那里擦拭着。 药汁冰凉,周成海的身上却像是常年都燃烧着不灭的热量,黄成秀咬唇给他擦拭着,手下坚实灼热的肌理却让她脸上有了不适应的温度。 她甚至都感觉周成海的体温正透过冰凉的药汁传过来,烫得她觉得自己都开始发烧。 从里到外的热。 而周成海也是不好受,他原本看着秀儿衣服不爱搭理他的样子特意起了捉弄的小心思,想要逗逗她,没想到等那娇嫩软糯的指尖在自己敏感的后腰处游走的时候,倒是让他崩得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第23章 手感怎么样? 他稍稍转头刚想让秀儿停下,没成想却看见她脸上的红晕,打趣着问道:“感觉怎么样?” “啊?”秀儿抬起红扑扑的一张脸,懵懵的:“还好啊,抹点止痒的就好了。” “我是问,手感怎么样?”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只是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让人听着有些低沉的暧昧。 秀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被周成海这样一说,谁也能听得出里头的打趣跟戏谑,她猛一下抬头瞪着他。 “不怎么样!睡都睡过了,当我还稀罕你那什么手感啊!” 周成海愣了愣,继而被秀儿突然暴走的模样逗得直乐,整个人都笑出声来,像阳光落下一般的开朗恣意。 秀儿被他这样恣意的笑迷得有些恍了神,她只当周成海是黑面神,横竖都看不惯自己从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过,谁能知道这个黑面神竟然也能笑得这样好看呢。 不一会儿,兔肉就烤好了,周成海随即拣过一枚野果切开,往上面淋了一些果汁。 即使没有盐巴也没有放其他的佐料,但是香茅草的自然香味已经融入兔肉当中,再加上最后淋上去的酸甜果汁,在大快朵颐的时候更是解腻。 烤得焦香的兔肉刺激着秀儿已经饿了很久的味蕾,而她也跟泄愤似的吃了很多,基本上一只兔子都全进了她的肚子,只是周成海却看着没什么食欲,只随便吃了两片肉就放下了。 随着这一通折腾,外面的雨势已经停下来。 漫山遍野地飘着一团雾气,婷婷袅袅地绕着,连着空气里也尽是好闻的雨后森林味。 山林中的大雨总是喜欢歇一阵下一阵,变天快得很。 为了避免等会又有新雨落下,两人便一起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尽快下山去。 而下山的路上,周成海除了将陷阱里剩下的几只兔子都绑着带走,还用从家里带上来的粘网套了好几只野鸡,刚下雨后的山林,野鸡为了躲雨,都爱藏在茅草垛下,被大雨打湿的羽毛也让它们的反应没有那么快。 另外一边在家中等着周奶奶也是急得不行,眼看着变天了,便不住地喊周成夕出去看看他们两个回来了没有。 虽然说有周成海跟着,但是谁不知道狼山那里的地势本来就险峻,而今深秋的路又不好走,平日里面连上山都没几个人敢上去,更何况是今天这样突变的天气。 等周成海带着秀儿一起拐进村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们两个走进村道,就远远地看着周奶奶正被周成夕搀扶着在路口等着,秀儿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奶奶你怎么又出来等着了啊,我又不是一个人去的你担心什么。” “哎呀,我怎么能不担心,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天气,早知道就让你改天再去了。”奶奶忙不迭地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秀儿,看她一身好不狼狈的样子,连衣角也被扯了一条的样子,神色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弄的?你受伤了?” “没有没有,不是我,是成海被山花蛇给咬了我撕了些布条给他敷药用,我办点事儿都没有。” 奶奶听完后才放下心来:“山花蛇倒还好,也没多少毒性,秀儿你没事儿就好。” 而后又对跟在后面的周成海嘀咕道:“海子你也是,明明看到快变天了就应该赶紧带着秀儿下山,你看看这都下午了,多危险啊,秀儿可不比你身强体壮的,她还拖着大肚子呢,哪能动不动就上山去折腾。” 周成海知道奶奶但凡是碰上黄春秀的事儿,那就是无条件地站在黄春秀那边,眼里根本就没自己这个大孙子,所以只能认命的点着头,跟在他们后面往周家走。 “秀儿,你下次要是还想上山做什么,你就直接跟成海说,让他去就成了,反正屠宰场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儿,你看你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就哪儿也不要去,只管躺着歇着好好养身子,家里什么都有我们呢。” 周成海: 等回到了周家,在秀儿的吩咐下,周成海便直接将这次带回来的药材全部都洗去山泥,晾进小柴房里。 秀儿看着直接快将小柴房占了一半的药材,想着今天跟周成海上山虽然不算顺利,但收获还是很不错,不仅将剩下的几个兔子全部都带了回来,还拿回了很多品类的药材,加上自己上次攒的,都差不多能开个寻常的郎中摊子了。 至于那几只兔子,因为先前掉进陷阱里面被饿了几天,身上没落下多少肉,秀儿便想着先养起来,等养肥一些再做打算。 上次晒干后的红蘑还剩下一些,晚上秀儿便直接用了红蘑炖了些从山上带下来的野鸡肉,直接做了小鸡炖蘑菇的升级版。 晒干后的红蘑不仅还保留着原本的鲜甜,还多了几分菌菇的幽香,配上肉质鲜美弹牙的野鸡肉,什么佐料也不用多放,只需要慢火清炖,就能成为农村人只有在过年待客的时候才能有的美味。 快要起锅的时候,秀儿又往里面加了一大把红薯粉条,嫩滑q弹的粉条沁入满满的汤汁,在深秋的晚上热腾腾地来上一碗,那是最惬意不过。 半篓子红蘑,一整只野鸡再加上一大把粉条,一煮就是一大锅,满到家里连能盛下的大碗都没有,乐得奶奶喊夕妮儿去柴房里面找了个洗菜用的大搪瓷盆才堪堪装下。 惹得周成海也觉得好笑的同时,直勾着嘴角说她是个“败家娘儿们,净浪费。” 秀儿挥舞着锅铲,似乎已经习惯了周成海这样阴阳怪气的调调,毫不在意地回怼过去:“有本事你别吃!” 实际上,这样的美味怎么可能会浪费呢? 周成夕正在长身体,而周成海更是个能吃的主儿,是以这满满的一盘刚端上桌就被呼哧呼哧地造了一半。 第24章 绝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打发 周成海吃东西快,呼啦啦就把肚子填饱了,撂下碗后将兜里的老烟丝给摸了出来,用粗粝的指腹揉搓着拉扯均匀,用烟纸熟练的卷起来后放到唇边,再用舌尖封边后,吧嗒吧嗒地就开始抽了起来。 烟雾缭绕间,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就落到了身边软软坐着的黄成秀身上,白生生的侧脸看起来很乖。 不比他这个糙汉子,秀儿的吃相一向都很好,她总是喜欢将食物一小口一小口地送进口中,直到两腮塞得微微鼓起,才会慢条斯理地开始咀嚼,像个乖巧的小动物一样,脸上还带着惬意跟满足。 这样的吃相很有福气,吃什么,什么香。 夕妮儿吃完后就去院子里面煎中药去了,周奶奶也放下手里的碗筷,老人家歇下的早,在回房间之前特意提醒周成海。 “锅里烧了有热水,你今天入了瘴气记得好好洗洗再进房间去,免得过给了秀儿。” “哦。”周成海垂眼看着正专心致志吃着饭的秀儿,有些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已经在山上洗过了。” “洗过了?你手不是被山花蛇咬了么?一只手咋擦洗的?” 周成海眼底带着笑意,瞄了一眼快将头低到碗里面去的黄成秀,清淡出声。 “她帮我擦洗的啊。” “咳咳咳”他话音刚落,秀儿就被呛得满脸通红,窘迫地瞪向周成海,低声质问道:“我什么时候咳咳咳” 奶奶都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了,能看不出周成海这是故意逗秀儿的么?心里面暗自高兴着,连忙过去给秀儿顺着气,呵斥道。 “饭桌上不许说这样的话,夕妮儿出去了也不行!还有你当着秀儿的面抽什么烟?赶紧给我掐了!再呛到秀儿我饶不了你!” 周成海一听,有些不情愿地将烟掐灭,看奶奶眼下心情不错,转而开口道。 “奶,过几天我想出门一趟。” “出门?”周奶奶愣了愣:“出什么门。” “跟强子去县里揽活儿干,可能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什么?!”奶奶一听就不干了,声音都高了几度:“你好端端的去县里做什么?县里面那样的远,这儿没活儿可以给你干了?屠宰场那边不是挺好的么。” 对于奶奶这样的老一辈来说,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离万和十几里地的镇山,那县里可是有着上百里的距离,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周成海的腿脚又还没好,让她怎么能放心? “你不是老说屠宰场那边的活儿戾气太重么?再说县里我又不是第一次去,听说那边的钱挺好挣,这” 奶奶却根本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连忙挥手打断:“不行!那边的钱再好挣我们周家也不冒这个风险,钱少有钱少的活法,我们又不是穷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再说秀儿这还大着肚子,家里没个男人不行,你得在里面陪着。” 周成海知道说服奶奶不容易,却没想到奶奶的反应竟然这样大,只好试着给旁边的秀儿递眼色。 男人本就应该志在四方,更何况就去个县里而已,这对秀儿来说也不算是个事儿,她又不是泥巴做的,哪里用得着周成海陪着,要是天天搁自己面前,连什么把她气得心梗都不知道。 况且,让周成海白白欠下自己这份儿人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奶奶。”秀儿亲昵地揽上周奶奶的手臂,帮劝道。 “我哪里需要人天天陪着我,再说屠宰场这段时间不是没什么活儿干么,你让他天天跟在我后面让村里人怎么说,反正他也就去半个月而已,我这还有两个多月才生呢,还不如让他先把要干的活儿都提前干完,等到我真的要生的时候他人在,不就行了么。” 秀儿说也不无道理,奶奶脸上却还是为难:“主要是太远了。” 周成海瞧见奶奶态度松了些,连忙回道。 “不远,强子那个在县里的叔叔明天回来会开铁皮车回来探亲,已经说好了,等他回去的时候顺带捎我们过去。” “好啊!”奶奶一个巴掌就捶了过去:“你这臭小子!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还来假模假样的问我这个老婆子的意见,我看你就是皮痒了你!” 周成海心甘情愿地承受奶奶挥过来的捶打,只担心奶奶打得手疼。 “奶奶您可别再打啦,成海身上还带着伤呢。” 秀儿见状赶紧起身,一面劝说着,一面将周成海往外面推:“夕妮儿给你煲的药差不多好了,你赶紧去趁热喝了吧。” “哎,秀儿你不知道海子那人有多轴,何况他的腿我是真担心他再出什么事儿。” 奶奶话里带着哽咽,只要一想到周成海曾经被人抬着回来的那天就发怵,她已经没了儿子,再没有勇气去看孙子出什么事情了。 “奶奶您放心,昨儿个去镇上的时候我特意去大药房给成海拣了几副药回来,今晚上夕妮儿给煲的就是顶好的新药,您别担心,他的腿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他弄好的,再说他也就去半个月而已,还不够您纳几副鞋底的时间呢。” “只不过”她话头一转,神色有些为难地说道:“只不过我的事情要自己多操心而已。” 奶奶一听立刻就说道:“你做甚要操心,别操心,有什么活儿都趁着这几天让成海去干,他要是没有干完就别想出门!” 等秀儿端着安胎药回了房间,周成海已经洗漱好,又在那儿捣鼓百家被呢。 要是抛开周成海这糙汉子的臭脾气,他还真是一个居家的贤德小能手,能上山能下地的还能做针线。 她将黑黢黢的安胎药放在木桌上晾着,瞧了一眼已经做得差不多的百家被,说道。 “刚才我可帮你说话了啊,可别想就用一床小被子就把我给打发了。” 周成海正在给手下的百家被收线,听秀儿这样说,一下就轻笑出声。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周成海比谁都知道这个表面上软糯乖巧的人,死精死精的,绝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打发。 第25章 若有似无的撩拨着他的神经 周成海漆色的眼底漾出笑意,手下却没停,头也不抬的问。 “那你想怎样?” 秀儿抱着肚子挨着炕沿坐下,抿了抿唇:“我刚才已经答应奶奶了,一定要治好你的脚。” 周成海收针线的手指顿了一顿,他以为黄成秀这样精明不肯让步吃亏的人,定然是想了诸多条件是想要拿来跟自己做交换。 却没想到她却只想说要治自己的腿。 默了半晌,周成海开口:“你是在意我是个残废?还是在意这条腿?” 秀儿抬眼看过去,有些不明白周成海为什么这样问。 “我当然是在意你的腿才想要治好它啊,难道你想成为残废?” 周成海收回视线一笑,心里被秀儿的话细细密密地熨帖着,脸上的神情看着都明亮了不少。 看到周成海终于答应能让自己好好给他治腿,再也不用偷摸着半夜起来捣药泥了,秀儿一下就来了劲,连忙爬到炕上伸手去掀起他的裤脚来看。 猝不及防的,自己脚上的伤处就这样坦露人前,这让一直忌讳的周成海有些不适应,但是既然已经应承下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撇过脸去,过了一会儿,采用带了几分僵硬的语气问道:“行了没?” “急什么呀。”秀儿仔细地观察着周陈海脚踝上的旧伤。 之前一直只有在黑灯瞎火给周成海敷草药的时候才能就着暗光偷摸着,这还是秀儿第一次能有机会能仔细地观察伤口处,哪里能有看不仔细的。 经过自己这段时间的调理,周成海的旧伤处摸着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肿胀了,原先一直乌青的肘关节也开始有了血色,看来之前给他喝的方子还算有效果,已经开始打通脚踝处的经脉。 只是踝骨的情况没有好上多少,依然有些变形的向外面突,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是经年的旧伤,要是随便喝几付中药就能好那只要花些钱去李郎中那里也能弄好,无非最麻烦最棘手的就是这处变形移位的踝骨。 这个年代做不了手术,想要正骨,就必须依靠特制的夹板,再慢慢配合着中药调理。 周成海看着秀儿脸上思衬为难的神情,倏地一下就收回脚,声音平淡。 “早就跟你说过,治不了就别治了,总之我不会让你饿死。” “谁说治不了!”秀儿说着便重新拉过周成海的脚踝,架在自己盘起的大腿上,开始一点点地在上面厚厚地抹上一层捣烂的药泥。 “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讳疾忌医才是最要命的,能不能把你治好是我的本事。” 等药泥全部都仔仔细细地敷上,秀儿便抽过干净的纱布给他的脚踝一层一层地裹起来后,纤细的手指慢慢在他已经变形的踝骨处按着。 “这药是通经脉活气血的,最好是一面敷一面按可以让药效发挥到最好,等你感觉到脚上热热的了,就说明已经开始有效果了。” 由于敷药的原因,周成海受伤的脚掌就随意地搭在秀儿的软绵绵的大腿上。 正骨推按间,秀儿还微湿着的发尾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过周成海的脚踝处,梳洗后好闻的皂角香一丝丝的钻进鼻尖,好像有什么在若有似无的撩拨着他的神经,莫名的就让人想起白天在山洞时候的那一幕来,没由来的就让周成海脸上开始不自在。 秀儿给他正骨的手法说不上有多痛,但那双柔弱无骨的细手就是让他整个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忍了又忍,才压住了想要立刻收回脚来的心思,只觉得那能让人发热的草药可真是要了命,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成海才低沉着声音说了句:“行了吧,已经很热了。” “哦,好。”秀儿没察觉出周成海的异样,只觉得第一次正骨推拿,该是自己手法不熟练让周成海难受了。 白天本就劳累了一天,加上秀儿也实在没什么力气,稍稍给周成海按了一小会儿额上就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可没有那个精力等半夜再爬起来给周成海将脚踝上的药给扒掉了。 她想也不想的就往被窝里面一钻,半眯着眼睛对边上的周成海嘟囔道。 “那你自己记得再敷两个时辰就把脚上的草药揭下来,明儿有空你去找些木板子还有钢片什么的回来,可别再扯我被子” 秀儿实在是累得不行,说着说着,连最后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周成海本来觉得跟秀儿盖一个被窝也没什么,反正在哪睡都是睡,大老爷们随便一躺就能呼呼大睡,他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自己是在别扭些什么,一时有些不敢随意去掀开被子躺进去,只垂眼看着黄成秀小小一只的蜷在被窝里,乖乖地侧着睡觉,看上去软绵绵的,让人心头一软。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黄成秀难得的睡了一个长觉,一下子觉得精神头都全回来了。 城北那片麦子已经能割了,奶奶昨儿个就说这几天趁着周成海还在家,就带着夕妮儿去把那片麦子给收回来,所以眼下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家。 小锅里依旧呼着秀儿独一份儿的吃食,纵然她已经跟奶奶说过很多次不要给自己搞特殊,但是奶奶却总是笑着不听,趁着太阳好,秀儿在家里也没闲着,将屋子里的被子全部都搬出来院子里晒晒,想着周成海不日就要去县里,自然是少不了收拾些衣服去的,于是便将他的衣服裤子倒腾出来,一起拿到院子里去晒。 刚晒到一半,院门外就响起一阵敲门声:“海哥在家吗?” 秀儿连忙开门去看,只见一位长得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正拖着个麻袋站在门外,看见秀儿后脸上也是一愣,随即就露出两个虎牙,笑道。 “这是嫂子吧?我是强子,自小就跟着海哥玩儿到大的。” 秀儿一听,便记起来这不就是周成海说要一起去县里揽活干的朋友么,连忙就将人请进院子里。 第26章 裤衩子不得经常晒晒消消毒啊? 既是跟周成海一起玩到大的朋友,秀儿也就没跟他多客气,直接将他领到院子里面坐下,笑着说。 “成海去城北那块收麦子去了,眼下就是快吃晌午饭的时候,应该等会儿就回来了,你要不留下等等他,然后在这里吃晌午饭吧。” “不用不用,嫂子您别跟我客气,我跟海哥都多少年的哥儿们了,我知道他今儿个收麦子去了,清早上的时候他让我给他找些木板还有钢板来,我想着过几天不是去县里了么?怕他等着用,就赶紧送过来了。” 秀儿跟周成海成亲的时间不成,第二天周成海就进去了,所以这是强子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着黄成秀,直感觉眼前的人落落大方的,虽然脸上的疤痕有些吓人没错,但也远没有村里那些人说的那样不堪。 “是么?”秀儿手上还拿着衣架,腾不出手来去看,只瞧着强子将拿来的麻袋倒出来后,果然是一些木工那儿才有的板料还有钢板,她看着这一大麻袋子直呼强子有心了,还给弄这么多来。 强子挠挠头,嘿嘿笑道。 “嗨!哪儿就多了啊,我也不知道海子哥是拿来做什么用,就把木工厂里面能拿的,都给拾捡过来了。” 他说的确实没错,这些东西虽然不值多少钱,那在农村也是稀罕物什,随便都能敲出个小桌子小椅子什么的出来。 听到强子提起木工厂,秀儿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周成夕跟她说过的,说周成海的脚就是在做木工的时候给摔的,她随手抓过一件衣服在手里抻了抻,随口说道。 “其实要治成海的腿,也用不了这么些。” “什么?”强子一听到秀儿说起周成海的脚,立刻就抬头看过去,快声道。 “嫂子您说这堆东西是拿来给海哥的治腿的?海哥的腿还有得治?” 秀儿看强子反应这样激烈,就笃定周成海的脚伤肯定跟料厂那边拖不了干系:“治当然是有得治的,我前几天去镇上刚得了个偏方,听说效果很不错,正好也要用这些材料。” “那太好了!”强子脸上又惊又喜,立刻从坐着的竹椅上站了起来:“嫂子您说还需要些啥?我现在就去想办法弄过来,只要能治好海哥的腿,要什么材料都没问题!” 秀儿见强子这样说,知道他必定是晓得一些事情的,直接就问道:“你知道成海的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吗?他是怎么在木料厂摔的?” “这嫂子” 就在强子支支吾吾,满脸为难间,周成海正扛着一摞麦子从院门外走了进来:“杵在这儿干啥呢!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 “海哥!”强子见周成海回来,如临大赦般的上前,将周成海肩膀上的麦子接了下来:“我把你要的东西给你拿过来了。” “嗯。”周成海割完麦子回来,出了一身汗,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被汗水渍得波光莹莹的,他随意撩起衣尾揩了揩背上的汗水,看着站在石阶上呆呆看着自己的人,勾了勾嘴角,将手里面提回来的一溜五花肉递过去。 “啧,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赶往外面翻?等会奶奶他们就回来了,准备晌午饭去吧。” “啊?”秀儿这才从周成海的背肌上收回视线,顺着他的话往下一看。 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竟然竟然是周成海的内裤衩子! 她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当着强子的面又不好说什么,连忙将手里的裤衩往篓子里面塞:“我这给你晒晒呢” 强子不断地跟周成海挤眉弄眼,打趣着:“就是,海哥就是不解风情,裤衩子不得经常晒晒消消毒啊?” “滚!”周成海笑着踹了他一脚:“你叔叔那边现在是怎么安排的?来都来了先进屋说吧。” 看着往屋里面走的人,秀儿幽幽地瞪了他一眼,提着五花肉转身就去厨房里准备晌午饭去了。 中午既然周成海提回一串五花肉,秀儿就打算做些有荤腥的。 用农家泔水养出来的土猪,得足足养上一年才能养出厚厚的肥膘,比起精细的瘦肉,农家人都更喜欢油水多的肥肉,不为别的,有油水下肚才能有力气干庄稼活儿。 白面精贵,玉米面是农家人常吃的主食,秀儿倒出半盆来先温水揉开,又去后院摘了一把葱切成葱花放进去接着揉成面团,放在温暖的院子里醒着。 周成海拿回来的肉三分瘦七分肥,常人吃肯定是没问题,但是奶奶年纪大了血脂不宜太高,所以秀儿便将肥肉切了一大半下来,切成小块后放到锅里去炼出油一小罐猪油来,再将锅底剩下的猪油渣切碎了一起揉进已经醒好的面里面去,揪成一个个小髻,揉匀后直接上锅蒸,成了一道葱香四溢的肉龙玉米饼。 剩下的五花肉秀儿又弄出来两个菜,一半儿拿去做成油滋滋的红烧肉,另外一半儿则是直接用白水慢慢炖,再切成薄薄的片,上面淋上自己的新做的秘制蒜泥辣椒酱,就成了肥而不腻的蒜泥白肉。 煮白肉剩下的肉汤方然也不能浪费,昨晚上的小鸡炖蘑菇还剩下些料头没有吃完,直接加到一起去炖,再放些奶奶爱吃的白菜苔,妥妥儿的有菜有肉。 秀儿手脚麻利,一顿饭做下来也就不到一个时辰,奶奶跟周成夕正好回来的时候,裹了猪油渣的玉米饼子刚好出锅,就着其他菜式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子,有菜有肉看着好不丰盛。 周成夕老远就闻见周家院子里面飘出来的香味,迫不及待的就跑过来,也不怕烫,伸手抓了就往嘴巴里面塞。 “哎呀,你这孩子,没点儿规矩,都还没开饭呢!”奶奶看见周成夕这样猴急猴急的,忍不住笑着斥了她一句。 周成夕满不在乎的嘟着嘴呼呼的吹着:“实在是饿了嘛。” 她最近是学会了一件事儿了,反正只要是秀儿在家里,那就指定能有好吃的。 第27章 瞧咱嫂子这手艺 她也不知道秀儿哪学来的这么多好吃的手艺,就算是普普通通的玉米面子竟然也能做出这样的美味,看着比以前不知顺眼了多少。 强子刚跟周成海聊完,本来打算回家去,本来一开始还推脱着不留下来吃饭的人,哪知道一出到院子里,看到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菜就有些走不动道儿了。 秀儿涮好碗筷出来,笑着跟周成海说道。 “还愣着干啥,赶紧招呼强子坐下啊,我刚才让夕妮儿去村头给你们打几罐烧酒过来,你们先吃着菜垫垫肚子。” 强子一听,一点儿也不带客气,爽爽利利的就跟在周成海后面坐下,不住地对秀儿竖起大拇指。 “哎呀!瞧咱嫂子这手艺,这花花绿绿的,还没开始吃呢就已经闻见满屋的香味儿了,还属海哥有福气,能娶到这样贤惠的嫂子。” 秀儿被他的彩虹屁逗得抿唇直笑,阳光落下,周成海连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清楚,他有些不悦地啧了一下。 “少掰扯这些没用的,要吃赶紧吃,吃完赶紧滚!” 强子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上周成海了,立马就闭了嘴,直到几杯烧二白下肚,周成海脸上才又松泛开来,想着今天可还有别的事情要让周成海去做,秀儿也就没有让他喝多少,只等他跟强子两人喝完了壶便摁下了。 “麦田那边的麦子可还没有割完,可别醉了,要喝晚上再接着喝吧。” 强子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也就没有继续劝酒,只放开了肚子吃桌上的美食,道道菜肴都让他香得恨不得将舌头给咬下来,尤其是那道蒜泥白肉。 “嫂子,您着上面淋着的辣椒怎么这么香啊?都放了些什么进去?” 秀儿杏眼弯弯:“这可不能告诉你,是我的秘方,厨房里面还剩下些没浇上去的,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给你带上。” “喜欢啊!可喜欢了,我就没吃过这样开胃又香口的辣椒油,既不会太辣口吃着也不油腻。” 在农村,辣椒酱能放又好做,没菜的时候既能配面也能就馒头,是家家户户都会做着拿来过冬的小菜,秀儿虽然手里面有传过来前家里餐馆的秘方,但是也还没摸透这个口味适不适合这边的人,所以上次去镇上配血肠的时候也就只做了一点点,打算一面做,一面试着改良。 听到强子这样这样夸,哪里有不高兴的,直让强子喜欢吃就多吃一些。 用过饭后,麦田里面还有一些没有收拾完,奶奶勤俭惯了,更是舍不得那些被不小心打落掉的麦穗,所以到了傍晚秀儿看着家里没什么要忙的,就收拾利落,也跟着他们一起去麦田里面捡拾麦穗去了。 而今到处都是秋收的季节,麦田那头自然也不止是周家的,家家户户都赶着在秋分之前将农田里面能收成的都给收成了好在冬天的时候能过个好年。 一片一片的金黄色麦穗连接整个万和村的外围,只稍秋风轻轻一吹,层层叠叠的金色麦浪都开始沙沙作响,空气里全是好闻的麦香味,让秀儿整个身心都觉得舒爽惬意极了。 更何况,看周成海干活尤为的养眼,那一身小麦色的腱子肉,随着那扬起割刀的动作在麦田里简直就像是在无止尽地挥洒着雄性荷尔蒙,看得人一阵脸红心跳,甚至还有不少其他妇女探过头来专门偷看的。 拾麦穗虽然不是什么重活,那也是得低头弯腰蹲下身子,奶奶担心秀儿的肚子,坚决不让她下地,只吩咐她在旁边的田埂上坐着就好。 反正剩下的活儿也不多,这样好的风景,秀儿自然也是乐得清闲,随手扯了些麦穗一粒一粒地剥开放在嘴里面咀嚼着。 刚打落的麦子没有那么浓郁的香气,但是却也是清香得很又很有嚼头,正当她嚼得正起劲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村道上传了过来。 “春秀?是你吗?” 秀儿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衬衫,架着眼镜的男人正斯斯文文的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有段时间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秀儿抬眼看了看他,将手里剥出来麦穗壳给扬了出去:“认识啊,不就是志景哥么,你怎么来万和村了?” 眼前的人秀儿自然是认识的,叫做蔡志景,是她娘家小松村那边村长的儿子,也是这十里八乡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 蔡志景温和地笑着:“我刚被分配过来,正好来麦田这边看看大家的收成。” 他话音刚落下,就从后面快步跑过来一个人,对着蔡志景说道:“蔡书记,这边看得差不多了。” “嗯。”蔡志景温声应着,又转过头来跟秀儿说:“万和村现在是县里的重点扶贫对象,之后我会有很多机会来这边开展工作,到时候我再找你,嗯?” 秀儿不压根就不怎么想搭理他,撇过脸去并没有回应,只想让他赶紧走人。 但是周围的村民可没有这么容易就放过她。 一看到蔡志景走远了之后,那些平时爱嚼舌根的几个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哟,那个来我们小松村扶贫视察的,跟那灾星认识的啊?” “那可不止认识,听说他俩关系还不一般呢!那蔡志景是小松村村长的儿子,长得斯文又会读书,这十里八乡上门做媒的人快把那门槛都给踏破了,他们村的姑娘们谁不喜欢他,就算是灾星那也是对男人有兴趣的啊。” 紧接着就是一顿此起彼伏的暗笑。 “可不是,换做是我也得两眼发光啊,难怪认识,原来在娘家的时候就有一腿了。” 秀儿: 她心里实在是冤枉,这神奇的原主,怎么遇上的人都是奇葩一样的存在?好端端的这蔡志景又惹上门儿来干啥,她可看不上这个假兮兮的白斩鸡好吗? 原主倒真的想跟蔡志景有上一腿,但是人家一直拿乔啊! 第28章 遇见白斩鸡 听着这些长舌妇的讥笑嘲讽,秀儿无从辩驳只能恨恨地对着已经走远了的蔡志景翻了个白眼。 只要一想起原主为这个白斩鸡做的事情,秀儿就有些羞愧的抬不起头。 那蔡志景作为村长的儿子,自小就在娘家小松村那边就是风云人物,不少未嫁的姑娘们都对他芳心暗许。 除了秀儿,原因也很简单,秀儿一直被老黄家压在家里像个牲口一样的干活,干完了就往那后院一驱,哪里有见过什么其他人,所以活到二十几岁都连蔡志景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原主跟这白斩鸡的缘分也就是蔡志景随着他那个村长爹去黄家商量分地的时候撞见的。 那时候原主还在后院牛棚里面住,也就是蔡志景去后院方便的时候无意间撞见秀儿正被邓香梅抽打的时候说了一句:“好吵。” 被这样救下后,原主就死心塌地地喜欢了,不管是蔡志景让原主做什么,那都心甘情愿地去,就连替继妹黄成芳嫁过来,那也有蔡志景的功劳。 秀儿一直就对这种斯文败类一样的普信渣男无感,却不曾想这穿越过来好死不死就摊上这种狗屁倒灶的事。 “谁?” 正当秀儿准备转身的时候,周成海阴恻恻的声音就从她身后飘了过来。 “啊?”秀儿被这声音骇了一跳:“啥?” 周成海半眯着眼,盯着已经走得看不见的蔡志景,又说了一句。 “我问那是谁?” 割麦子是个体力活儿,眼下周成海身上就着了一件军绿色的老式背心,大概是因为刚将麦穗架上板车,说话的尾音还拖着一些喘。 一下就让秀儿心下一跳,连忙推诿道。 “没没谁啊,不认识。” 周成海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认识你跟这群娘儿们在一起看什么?很好看?” 秀儿:? 她往边上看了一眼,只见之前嚼舌根那几个俗人还在那里指手画脚的不知道又在说什么悄悄话,担心周成海会听见什么,一下就拉着周成海走开,扬了扬秀眉。 “我不是本来一直就在这里等你的么?哪里有看别的什么。” 周成海垂眼看着她眼里的娇俏,冷上去的神情才好了些许:“奶奶跟成夕在这里拾麦穗,喊我先带你回去。” 下午的活儿多,亏得周成海体力好,才在天黑之前全部割完,只是摞起来的麦杆太高,来回几趟也担不完,所以周成海中午的时候就从强子那里找来一辆驴车,打算拉回去。 上次坐板车被疯骡子拖着冲去出的事情还让秀儿觉得心有余悸,这次她很是小心地看了看拉板车的骡子,确定它精神状态良好后,才挎着装满麦芽的竹篮,打算跨上堆满了麦秆的板车。 谁知道她刚准备抬起腿来,周成海就从后面伸手架住她的胳膊往上面一抬,便将秀儿轻巧地架起来往板车上面的麦秆垛子上放。 就这样,秀儿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整个人陷进了柔软又满是麦香的车后。 八零年代初期,民风淳朴但是大男子主义盛行,要是家里面的婆娘不听话,那就主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哪里在外面会有这样呵护婆娘的动作。 更何况秀儿可是村里面有名的灾星,一直有传闻说周家的大汉根本就不稀罕她,是以眼下周成海这娴熟又自然的肢体动作,直接让边上那些妇女们更是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更是让她们刚才乱嚼的舌根再没处说去。 周成海长腿跨上板车头,大掌揪住前面的绳头,望了一眼后面刚惊慌失措坐好的秀儿,笑道:“放心吧,这骡子好着呢。” 秀儿知道他这是在取笑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那天自己害怕的模样,只得幽幽地瞪了他一眼。 晌午的菜还有,晚上只要再热热就能吃,周成海不知道秀儿神秘兮兮地抱回来一大兜子麦芽是要干什么,只随便她折腾去。 实际上,秀儿专门让周成海在割麦子的时候将已经快要出牙的麦穗特意给自己分开拿出来,那可是别的用途。 她要做麦芽糖。 过几天又到了赶圩的日子,她这次打算做的准备可比上次充足了许多。 猪血肠自是不用说,周成海已经打好招呼,明天屠宰厂的人自是会将那些猪下水送过来,蒜蓉辣椒酱上次的反应很不错,今天又做了一下改良,如今是麦子收获的季节,秀儿就打算做一些麦芽糖去试试。 如今她才刚刚开始,打算什么都先试试先,等到时候自己肚子不方便的时候才可以看看哪个利润大一些。 至于想成为村里郎中这件事情,眼下自己一没有本钱,二没有口碑,还急不来。 一回到院子,秀儿就先将要发芽的那兜麦子用清水洗净之后用干净的湿棉布盖起来放到院子的阴凉处,只等过两天麦芽变成绿色的麦尖就能用了。 而白天强子拿过来的木材板还有钢板,直到周成海吃完晚饭才有时间来弄。 依照秀儿画的图纸,周成海分别将木板还有钢板都截切成了不同长度的长条状,两块木板中间再严丝合缝的夹着一条钢板更增加了压迫力,又将板块边缘尖锐凸起的地方一个一个地磨平后,简易又实用的夹板才算是做成。 周成海对这个并不陌生,当时他在木材上面摔下来,刚弄到脚踝的时候,李郎中就用了差不多的板子来给自己固定脚踝用,只不过没有秀儿这些这样的仔细,更加没有加上钢板。 这些夹板看着简单好做,但是真的要弄到脚踝上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了,不仅要求对穴位骨位有要求,还特别讲究郎中的手法。 要说秀儿靠自学或者耳濡目染去认识一些药材,这个倒是很好理解,但要说是凭着自学去了解人体穴位还有骨位的构造,那谈何容易? 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比画着尺寸的黄成秀,问道。 “你不会说你想给我上夹板吧?拿我做实验呢?” 秀儿抬头对着他璀然一笑。 “是啊,就是拿你做实验,拿你当小白鼠,等把你治好了,我就功成名就去,反正你是答应了脚给我治的,你现在害怕了想要反悔也没用了。” 第29章 你这些也是自学来的? “你这些也是自学来的?” 秀儿心下一跳还没来得及解释呢奶奶就端着秀儿的安胎药走过来,给了周成海的背上一锤子。 “你在这儿瞎问问啥呢?秀儿能害你吗,我看她现在治得比李郎中还好,你的腿我看着都好了很多,秀儿说怎么治就怎么治,你别在这儿烦她了,她自己都还喝着药呢!” 奶奶护着秀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成海哪敢再当着奶奶的面说什么,他看了一眼咕咚咕咚喝安胎药的秀儿。 “明天我跟强子一起去趟镇上,跟他叔去找找回县里能拉的货,家里有什么要我捎带回来的没?” 奶奶眼看秀儿灌完中药后苦得皱成一团的小脸,心疼的不行了,连忙将预先调好的红糖水递过去给秀儿,没好气地冲周成海说道。 “我可没什么东西要你带的,你就可劲儿的一天到晚往外面跑吧你!” 周成海:……… 晚上睡前秀儿跟寻常一样给周成海上好药了之后,便窝在炕上拿着特制好的夹板给他固定好脚踝。 “药你接着喝,脚上的夹板是给你固定已经变形的脚踝骨的,至少要带足半个月,最好就戴上20天,这期间这个脚不要用力,也小心千万不能再受伤,记住了吗?” 昏暗的房间内,周成海一点一点听着秀儿的嘱咐,也不觉得鼓噪,反而心里面有一股被一点一点填上的满足感。 他看着墙壁上秀儿纤瘦摇曳的影子,说道。 “等我这次从县里面回来,给家里拉上电,要不要?” 周家人口少,还没有通电,房间里现在用着的还是老时候的煤油灯,从到处都是工业化般灯火通明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秀儿倒是没什么,反而觉得点煤油灯还挺有意思的,就是偶尔蹦出来的烟味会让秀儿发几声咳嗽。 “费那个钱干啥,你就是装了电奶奶估计也舍不得开,还是说煤油灯方便。” “奶奶不用也得拉,不然你起夜的时候老是踢到门槛,叮铃咣当的。” 秀儿: 在原本已经适应的脚踝上装上夹板,强制性地将已经快要固定成型的骨头给正回去,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第二天周成海起来的时候走路都是不适应的,不过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有什么不自在。 毕竟奶奶本来就对他去县里揽活的事情不放心了。 第二天秀儿跟周成海吃过早饭后便一起出了门,因为周成海正好要去镇上,秀儿就让他将上次从山下带下来的野鸡还有兔子都拿去镇上卖掉,她有孕在身,这些野物比较好卖但是到时候周成海没在家的话,她一个人也弄不过来。 上次带下来的野鸡有六只,还拣了几窝野鸡蛋回来,野鸡蛋秀儿打算自己留着,跟周成海出门的时候她提了一窝。 她今天想去大兰家拜访一下,一来为了感谢上回她帮自己的事,二来她也有事情找她商量。 秀儿本来是想请大兰来家里的,但在村里总是碰不到她,所以只好自己走一趟。 大兰家并不算难找,后山山脚下唯一的那一户就是她家。 秀儿敲了很久的门院子里都没有反应,就在她以为家里没有人,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门才被慢慢悠悠的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脑袋来,看见站在门口的秀儿,也一点儿都不胆怯。 “你是找我娘的吗?” 这还是秀儿第一次在村里碰见不怕她脸上紫红斑的孩子,心里一下就高兴起来,她俯身跟这个小男孩儿相视一笑。 “对啊,我找你娘,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你认识我呀” 小男孩儿点点头:“我娘跟我说过,就上回她带了野果还有红蘑回来的那次。” 那还是第一次碰见大兰的时候,秀儿以为大兰对自己这样凶巴巴的,还以为她是真的有些嫌自己麻烦呢,没想到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她将带来的野鸡蛋提过去给小男孩:“这回给你们带了点野鸡蛋,下回我再给你带糖来,好不好?” 野鸡会飞,本来就难逮,深山密林里面又很善于躲藏,连这野鸡蛋也是稀罕得很。 野鸡蛋是寻常鸡蛋长得很不一样,比寻常鸡蛋要大一些长一些,两头尖尖的,蛋壳也是青灰色,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正是好奇爱动的年纪,一看到这兜没见过的野鸡蛋就掩盖不住脸上雀跃。 “这真是给我们的吗?可,可是我娘不在家,村里有人急着要一担柴火,她担着去了,得晚点才能回来,她也不让我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秀儿笑着轻刮了刮他的圆鼻头,笑着说。 “难道我是别的什么陌生人呀?那为什么你娘会跟你说起我呢,能让我进屋等等你娘回来不?我有事儿跟她说。” 小男孩儿认真地想了想,才将秀儿请进了院子。 这处院子就靠着山脚,并不多大的地方堆的最多的就是柴火,里头的正屋也就两间,后面还有一个小一些的后院。 不过大兰两母子住着也足够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具,连吃饭的桌子都是用简易的木板垒着几块大石头拼起来的,但是屋里屋外收拾得都很赶紧清爽,能看出大兰是个勤快的人,即使是陋室也没有怠慢消极过。 小男孩有些拘谨,似乎没有招待过客人,站在那里对着秀儿左瞅瞅右悄悄,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大腿往厨房里面跑,很快用搪瓷杯端了一碗温水过来,认真地对秀儿说道:“这杯子我洗过了。” 秀儿被他的样子逗笑,怕他以为自己嫌弃,顺手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口水:“谢谢你给我倒水,你可以管我叫秀儿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男孩见秀儿脸上没有嫌弃拒绝的模样,咧开嘴笑着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我叫小虎子,但是还没有姓,我爷爷奶奶他们说我跟我妈一样都是命硬的人,不能在用我爹的姓,不然会把叔叔伯伯他们也克了。” 秀儿听得心头一酸,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告诉他,他的存在绝对不是一个诅咒。 第30章 手往哪儿摸呢? 就在秀儿跟他闲聊着的时候,大兰便从院外走进来。 “虎子,跟你交代过多少遍了,院门不能随意打开免得有山上的野兽进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坐在里面的秀儿,身形一顿后便熟练地将身上的扁担挂到门栏上,扯过卷在脖颈上的粗布毛巾将身上的灰尘用力拍下。 “你驮着个大肚子怎么到处瞎跑,来我这儿干啥?也不嫌晦气。” 秀儿看到大兰回来,连忙笑眯眯地站起来。 “大兰姐回来了,是我闲着无聊,想来看看你们,可不关虎子的事儿。” “娘!”小虎子高兴地跑过来,指了指桌上的野鸡蛋,开心道:“秀儿姨还给送了野鸡蛋来呢!” 大兰看了一眼胡子那没出息的样子,将他往后院里面撵:“知道了,你先去后院,把没摞完的柴火都摞上。” 见虎子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后院,大兰才在秀儿边上坐下:“别见怪,你是头一个主动跨进这个院子的人,虎子难免高兴了些,我这儿离你那可不近,你特意过来有事儿啊?” 秀儿笑道:“我在村里不是也没人爱搭理我么?就想过来跟你聊聊赶圩的事儿,后天的圩市你还去吗?” 大兰点点头:“当然去啊,不止赶圩,我只要没事儿就会担柴火去镇上卖。” “那太好了,我也打算去,我们一起去吧,还能有个伴儿。” 大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见水渴见饭饿,见别人赶圩你陪一个啊?你干嘛不叫你男人陪你去?” “周成海明天就要去县里揽活儿了,能一道咱就一道去呗。” 大兰想了想:“成,反正那天镇上定柴火的有两家,我也担不动也得坐车去。” 就这样秀儿便商定后天跟大兰一起,坐最早的那班车去。 秀儿跟大兰聊得投缘,在这里用过午饭后才回去的村子,趁着天色还没黑,把屠宰场那边送来的猪血猪肺都给做成猪血肠后,又拿出提前收拾好的辣椒,蒜末,葱末,八角桂皮芝麻等等,做了20罐的蒜蓉辣椒酱。 等周成海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跟他一起去镇上回来的强子闻着香味那是又走不动道儿了。 酸菜炖血肠就着秀儿改良升级以后的辣椒酱,吃得他眼睛都直了,不住地夸:“太好吃了,太好吃了,这辣椒酱什么也就,就是光沾馒头馍馍也好吃。” 作为煮妇,最有成就感的就是食客们喜欢自己的手艺,所以秀儿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好吃就行,你们今天去镇上办的事儿,可办的差不多了?卖那些野物没耽误你们多少时间吧?” “没有。”强子咽下一口饭菜,高兴得比画着:“那些野物好卖得很,还没到中心街上呢,就被路过的人给全买走了,那些野物也就是不好逮,多的是人要。” 但是周成海从回来到现在看这秀儿煮下的那些大锅小锅,就没说过什么话,饭后他嫌强子太吵直接将他赶回了家。 房间里,忙碌了大半天的秀儿终于停下来,端着安胎药在炕上晾着。 周成海看了她半响,终于开口去问:“你弄这么多瓶瓶罐罐的,是又打算去赶圩?” “啊是啊。”秀儿刚咽下一口药,苦得直晕乎,随口应道。 “我已经找好了大兰跟我一道儿了,你去办你的事儿就行,不用管我。” 周成海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这是今天卖野物的钱。” 秀儿放下药碗,数了数,四只兔子五只野鸡,一共卖了十六块七毛钱,这些钱放在现在确实也不算少了,紧接着周成海又从兜里面拿出另外的一卷钱,一并给了秀儿:“这些也给你。” 秀儿探头一看,还没伸手去数呢就能估摸这一沓起码也得有十几块,她带着笑意地问向眼前的男人。 “你上回给我十块钱的时候,不说你就那十块钱,多的没有么?原来你还藏着私房钱呢?不怕又全部都倒腾回娘家去啊?” 周成海被她说得脸上一窘,故意撩高了声音道:“反正现在都搁你这里放着,你爱怎么花怎么花,我还是那句话,多了可没有!” 秀儿被他的死鸭子嘴硬的样子逗乐,将钱递了回去:“我们在家里花不了什么钱,你自己带着去县里面以备不时之需,再说我后天还能赶集去,自己能赚。” 周成海不听还好,一听就更加带着郁气:“你挺着肚子跑那么远做什么,你安心呆着就行!” 秀儿也不知道他这是发了什么疯,自己这又不是第一次去赶圩了,他突然这样发作是干什么?然而还没等她问出口,周成海就自己先走了出去,出门前还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儿,别等我了,你自个儿先歇着吧。” 秀儿: 心想着他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县里了,难道这个阴晴不定的糙汉子是有离家恐惧症还是怎么的? 不过她也没细想,将钱都卷起来塞进了周成海的包袱里,出门在外,一个大男人身上没点钱傍身怎么行。 正当她喝完剩下的安胎药,苦得人都快晕得冒泡的时候,突然摸到手边有一包用牛皮纸包着的,硬硬的东西,她打开一看,里面包着的竟然是各种半透明的硬质水果糖。 秀儿怔愣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周成海今天去镇上的时候给自己带回来的,一颗颗不带包装彩纸的硬质糖果,就算是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也散发出五颜六色的琳琅色彩,让秀儿心下一暖。 这跛老虎,看来还细心。 也不知道周成海这是做什么去了,真的就到了秀儿睡着的时候也还没等着他。 直到秀儿感觉到身旁传过来的一阵凉意,才迷迷糊糊着睁开眼睛,看到周成海穿着大背心已经在炕上躺下。 他明天就要出发去县里了,秀儿想着给他看看脚踝上的情况,看看昨天刚安上去的夹板要不要再给他调调。 没想到她刚准备伸手去摸,就在一阵天旋地转间,被人压在了柔软的被褥上,入眼便是周成海深的往不到底的眸子。 声音里带着几分暧昧。 “手往哪儿摸呢?” 第31章 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周成海其实一直都没睡着。 他从木材厂那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快半夜了,身上灰尘扑扑的,便直接先去后院洗漱完了再回来的房间,想着秀儿半夜有起夜的习惯,便一直留了一盏煤油灯。 他也不想心绪不宁,但是拉着被窝刚一躺下就嗅到一股甜滋滋的糖果味。 这是吃了多少糖呀,烘得整个被窝里全都是糖的味道? 而这作乱的人却是已经睡下,周成海垂眉看着眉目清秀的人,在被窝里躬成小小的一团,一看就很好欺负。 视线顺着眉眼而下,就是软软嫩嫩的粉色唇瓣,脸侧有几缕碎发散落下来,在白净的脸颊旁飘着,看着有些痒。 两人离得近,周成海麦色的手臂枕着卧下,只要稍稍一伸手就能触上秀儿纤白的胳膊, 鼻尖是萦绕不散的香甜,眼中是娇娇糯糯的乖巧。 一时间,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越来越抑制不住的燥热让躺下还没半个时辰的他,又探手探脚地起来去后院洗了个冷水澡。 他哪里知道刚回来掖好被子没多久,正准备睡下,身边的那个作乱的人就开始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眼看着她钻到被窝里面,柔弱无骨的小手正若即若离地攀着自己的腰一路向下,周成海这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哪里还忍得住,一把就将秀儿提溜起来,翻身压倒被褥上。 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秀儿本来睡得迷瞪,这下是彻底的被揪醒了,不消多问,她就感觉到周成海身上的危险气息,孤男寡女共睡一炕,就算自己脸上横着紫红大斑,那也不妨碍男人的狼子野心。 想到这儿,秀儿就惊得抬眼去看。 “你…你要干嘛? 周成海本来并没有想要怎样,但是三番四次听见秀儿每次对自己这样的避之不及,一时间就起了反骨。 掐着细腰的大掌愈发用力,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黄成秀,舌尖缓缓的顶着牙肉。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当初给我端药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自己么?” 秀儿愣愣地回想着原主造的这些孽,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前有狼,后有虎。 刚打发完一个渣男蔡志景,还有个突然粘上来的跛老虎。 他他不是一直都看不上自己吗?难道真的是“管他美丑胖瘦,关灯全都一样”? 不…不会吧…这也下得去嘴? 秀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你下地去嘴那是你的事情,我可还是个妥妥儿的孕妇啊! 她穿越过来前是练散打的,身子笨重不代表她就不会搞突袭,情急之下猛地提起膝盖就往周成海的下身顶。 周成海本来是想逗逗她,没想到这妮子反应还挺激烈,尽然想要突袭自己,他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哪能这样就被秀儿突袭成功,一下就将她压得更紧,更是腾出一只大掌来箍住秀儿的双手拉过头顶,冷声道。 “让你不要动了没有?” “我”秀儿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感觉到腰上正被一个坚硬又滚烫的东西紧紧顶住。 烫得她整个人一激灵,一下就懵了,脸上开始爆红,连着他给自己买糖的那点情分一下就散了个干净、 “你,你有毛病吧你!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东西!” 周成海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倏然将人放开,紧咬着后槽牙:“以后睡觉你给我老实一点!”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了出去。 就这样,后院洗漱房又遭了一次水。 一晚上洗了三次冷水澡的周成海再没敢回去屋里,随便在后院的柴房窝到天刚亮,就跟着强子去了县里,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跟秀儿说。 而秀儿则是直接蒙头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的时候脸上都还是发着烫,心里止不住地谩骂着周成海,还没骂过瘾呢,她就发现房门下面那个老在自己起夜时候踢到的门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拆了下来。 而院子里还放着一辆轻便的手推车,还有一个木制的床栏。 “这是?”秀儿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奶奶就端着秀儿的早饭从厨房里面出来,笑眯眯地说今天天气好,让秀儿直接在院子里,边晒着太阳边吃早饭。 早饭是奶奶细心熬煮的小米粥,想着秀儿爱吃甜的,就往里面加一些红糖,软糯香甜让秀儿连着喝了两碗。 奶奶原本不喜欢海子去县里,总觉得太远,但是今天早上起来看到周成海拿回来的东西,直觉得现如今孙子身上竟然又开始又有了热乎劲,也懂得关心人了,难怪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 奶奶笑看着院子里的东西,说道。 “这些都是海子昨晚上在木材厂做好拿回来的,这推车给你提东西用,床栏也是搁你屋里的,说你起夜的时候好几次就差点摔下去,给你拦一栏挡着些。” 秀儿面上有些微窘迫,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起夜的时候差点有几次扑到床底下去的事情是什么时候被周成海看到的,只觉得在奶奶面前说这些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还跟奶奶这么生分干啥,以后你有啥想要的,尽管跟奶奶说,海子的手成巧了,你看这手推车做的,连一般的木匠都不如他做得仔细。” 奶奶说得没错,周成海的手艺活一直都是好的,不仅针线做得好,连着木工也是做得仔细,看得出每个锋利的边缘都用砂纸细心地打磨过,一点儿都没有新家具做出来的毛糙感。 秀儿只觉得这人奇怪,一会儿嫌弃自己,一会儿捉弄自己,一会儿又细心地给自己整出这么多的东西。 都说女人心还是海底针,怎么这大糙汉子的心思,什么时候也这么难猜了? 想了半天,秀儿才觉得这人指定也就只冲着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以及奶奶的逼迫来的,除了这些也没有别的可以解释了。 总不能说,这个跛老虎,喜欢上自己了吧? 离着生产的时候也就只有两个月了,秀儿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些,必须在生下这孩子之前治好抽周成海的脚,再攒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第32章 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这个念想 明天她就跟大兰约定了去赶圩,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想东想西。 麦苗放在温暖向阳的院子里沤了两天,已经长出了细细嫩嫩的绿色麦芽,正是能做麦芽糖的好时候。 秀儿连根取出小麦芽,放在清水中多淘洗了几遍,挑出没出芽的小麦,用刀切碎后准备放到石臼里面去捣。 奶奶知道秀儿总是有一些新鲜的玩法,也不拘着她,让她想干啥就放手去干,只怕她太累,喊了周成夕来给她帮忙,自己则是笑眯眯地坐在石凳上纳鞋底有着秀儿带着夕妮儿玩儿。 等青绿的嫩芽尖被捣烂,秀儿便拿出提前泡好的糯米蒸煮的软烂倒出来降温,等晾到不烫手的时候,再将已经被捣烂的麦芽一并倒进木盆里面进行搅匀了之后,再将混合好的重新倒回还温着的大锅里面,继续发酵6个小时。 夕妮儿最近被秀儿养得脸上多了不少肉,渐渐有了娃娃脸的模样,她伸长了脖子看着锅里面被搅和得烂糊的麦芽尖,疑惑道:“这一锅真能做出糖来?哪儿能有甜味儿啊?” 秀儿笑了笑:“你且等着吧,到时候就怕你吃坏了牙。” 晌午的饭秀儿一早就温在小锅里面,吃过午饭后,一向喜欢出去跑的周成夕难得没有出门,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搞东搞西,直到时间到了看到秀儿开始往厨房里面走就忙不迭地跟上去。 只见秀儿将大锅盖一打开,已经发酵好的糯米跟麦芽尖已经出了很多的汁水,满满当当的一大锅。 迎面而来的麦香味还有一股子香甜味道惹得周成夕按捺不住的将手指往锅里面沾了一些浆液往嘴巴里面舔。 然而下一刻,她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就黯了下去。 “什么啊,这哪里是糖啊?” 秀儿找了一些干净的纱布袋,准备将锅里面的糯米浆盛进去准备把浆液给挤出来,抬眼就被她的小孩模样逗笑:“想要吃糖哪有这么容易,赶紧过来帮忙抻着袋子。” 很快,乳白色的汁液就被挤了半大锅出来,看着跟米浆差不多。 大火煮沸后再中火加热,半个时辰后,锅里面的浆液才开始有了粘稠的状态,秀儿不停的搅动这锅底,以防底下被粘粘,只等将锅里面的浆液熬得稠稠变成好看的焦糖色后,还开始鼓大泡的时候,秀儿才停了下来。 她将拌铲过了一下凉水,上面原本沾着的麦芽糖浆就成了形,只需轻轻一抠,又脆又硬的糖片就被轻松地拿了下来,被递到就望穿秋水的周成夕嘴边。 周成夕早就等得心急难耐,忙不迭地接过来就往嘴巴里面塞。 麦香扑鼻香甜可口,还带着耿啾啾的嚼劲,让她整个人都吃美了,一双大眼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地看向秀儿。 “用田里到处都是麦芽尖儿跟糯米就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糖果来?” 秀儿抿唇笑着,只将锅里的糖浆趁着还热的时候全部倒出来放到牛皮纸上,只等不烫手的开始用沾了水的擀面杖开始给它成型,上手开始拉,用像是拉拉面的手法来回地拉扯,直到焦糖色的麦芽糖浆开始变白了之后在切成一块块的麦芽糖,上面撒上些白色的糖粉防止粘粘在一起,就算做好了。 周成夕简直眼睛都快看直了,眼看着这一锅浆汁在秀儿的巧手下变成了足足好几兜的麦芽糖。 “这些,我都能吃吗?” 秀儿将牛皮纸包好的一小包递了过去:“你能吃这些,我可没那么快做新的,你省着点吃。” 周成夕捏着手里面的一包糖果,巴巴儿地望着桌上那好几篓子:“啊?我就只能吃这些啊?” “少来,等会把你牙吃坏了我可不管。”秀儿将手里新包好了两包用袋子装好递过去:“这些你送去后山山脚的小虎子家。” 周成夕手下一顿,脸上有了为难的神色。 “小虎子?他们家村里的孩子们都不去他家的,说会沾上霉气现在这个时候他们都聚在村口玩儿呢,我要去肯定会被发现的,要不,我等会儿再去?” 秀儿知道大兰家在村里面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风言风语,没想到连周成夕这样的小孩儿也被这样封建的思想整得根深蒂固。 她想了想,又从竹兜里面拿出一包来。 “你就现在去,会不会真的沾上霉气我不知道,但能吃上糖是真的,小伙伴们看见你,你就将这包分给他们一些,剩下的全部给小虎子家送过去,就说,只要谁敢去找小虎子玩儿,谁就还能吃到糖,知道吗?” 因为第二天要跟大兰坐第一班车去赶圩,所以晚上秀儿就开始做准备。 明天要带的东西多,有新做的血肠,辣椒酱,麦芽糖,还有上次答应给大药房供的药材,虽然说都没有多少,却也是满满当当的装了整一个推车。 奶奶看到秀儿准备了这样多,知道她是跟大兰去的才稍稍放了心。 只要有泼辣又仗义的大兰在,秀儿总不至于吃亏。 赶圩的当天,第一趟车的发车时间早,所以在天还没亮的时候秀儿跟大兰就已经上了车。 跟上次一样,这次赶圩秀儿依然是带了一个白色的面纱。 时间太早,铁皮三轮上位置也宽裕,大兰跟秀儿一起拿着带在路上的早饭吃着。 “昨儿个的事儿谢谢你。” 秀儿笑笑,甚是不在意:“一点糖果而已,有啥可谢的。” “我说的不止是糖果的事儿,昨儿个有几个孩子上门来,说是找虎子玩儿,问了才知道是你唬人家小孩儿来的。” “我哪儿有唬小孩,那不是人家自个儿愿意上门的么?” 大兰以为秀儿本是个安静受气的,却没想到她鬼主意这样多:“净瞎说,不过你下次还是别这样帮我们了,村里的小孩儿你能唬,大人你可唬不住,再说,大人也不会让孩子们跟虎子玩儿。” “与其他们现在偷偷摸摸玩惯了之后再冷淡了下来,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虎子这个念想,以前这么些年,我们娘俩不也是这样过来了么?不碍事儿。” 第33章 没理都要占三分,得理为什么要饶人? 秀儿听到大兰这样,有些为她不平。 “什么叫不碍事儿啊?是你不碍事儿还是小虎子不碍事儿?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情,但是咱们不能自已看轻了自己,只要是遇上不公的事儿,没理咱都要占上三分,那得理为什么要饶人?” “你是小虎子的娘亲,你都不看着护着,谁还能给你说理去么?” 秀儿的话让大兰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应该怎样说,自从虎子出生那年,他爹横遭意外去世,就是在这样将近十年的时间里,都是自己带着小虎子窝在后山脚下生活。 不管是婆家娘家还是村里人,都视自己跟虎子为不祥之人,从来都能不来往就不来往,更何况是这样替自己这样说话。 秀儿看着大兰的样子,知道这是说到了她的伤心处便没有再说下去,试问如果可以的话,又有哪个母亲不愿意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呢?但是这话放在二十一世纪自然都知道女人当自强,而生活眼下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女性,想要自强自主自立,又谈何容易。 她们赶着第一趟车来的,圩市上还没有多少个人来采买,大兰今天是来给镇上的人家送柴火的,所以并没有跟秀儿一起往中心街道上走,而是一下车就直接担着柴火给人送上门去了。 秀儿这次东西虽然多,但是有周成海给她做的小推车在,所以也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但是等她到了中心街道一看,只见原先摆放食品区的那些摊位都已经满了,甚至她让隔壁罗大娘给她占的位置上也有人占着。 罗大娘看到秀儿推着东西来,脸上带着为难跟窘迫地撇过脸去装作看不见。 没办法,这一整个食品区的位置都没了,秀儿便只能拉着推着去了中心街道的街边,准备就在街边摆路摊,周成海的推车自带了一块小板子,只要往上面一架,就可以放上一些东西来展示,街道这儿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并且大部分来采买的人都会直接从市场的正门进去,自然人流量也就跟着少了很多。 板子有限,秀儿只将带来的东西挑了一些摆放好,抬眼便看见罗大娘疾步地走过来,满脸抱歉地对着秀儿说道。 “真是对不住,也不是我不给你占位,我想着你上次跟我说的事儿,今儿个特意早早的过来,但是那群人一见着我来,就开轰我不说,更不准我提前占位,说这市场的位置都是先来先得的,这不,一下子就全部给那些人给占满了。” 秀儿听完后知道这事儿也赖不着罗大娘,也就没说什么。 罗大娘看秀儿每回来都带着面纱,又想着早上那些人,走进些压低了声音问。 “姑娘,你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加上这次,秀儿也就是第二次来镇上赶圩,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她看了一圈周边被莫名其妙占着的摊位,似乎是有意在挤兑自己一样,便问罗大娘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罗大娘觑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说道。 “这里的食品区隶属于镇上管的没错,但平常也是有人打理的,自从你上回带了些新鲜玩意儿来这里卖的很好之后,有摊贩就开始眼红了,去找了主管这里的人提意见,说你是不正当揽客,想办法把你给挤兑走呢。” 秀儿一听就明白了,不过就是摊贩们的小肚鸡肠而已,其实既然大家都在同一个食品区摆摊,如果有几家的生意比较好,那势必可以将整条街道上面的生意都带动起来,到时候大家的生意不都能好一些吗? 都这样排外,将生意好一些的全部都赶走了,只会让这条街彻底变成无人问津的地方。 不过他们既然要这样想,秀儿也懒得跟他争辩,只用竹签插了块儿昨天做好的麦芽糖递给罗大娘,笑道。 “不碍事儿,我今儿带的东西也不算多,这是我昨儿个新做的,是用麦芽儿做的糖,给您尝尝,等会儿您要是觉得市场里面闷了,也可以跟上回一样,出来跟我一起摆摊,咱俩也能说话解解闷” “哎哟,有人陪着说话解闷那是最好不过,但是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吃什么糖哟!” 说归说,罗大娘也是笑着接了过来,在集市上这么多年,难得碰见秀儿这样一个好说话,又受得了委屈的姑娘,难免话就多了起来:“镇上的这个市场虽然说是公开的,谁来都能摆,那也是门道多得很,尤其是这里的市场管理员,听说跟上面都是有关系的,我看你在这里摆着卖,他们见你没什么影响,兴许下回也就懒得再这样针对你了。” 秀儿自个儿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事情,反正她要的不过也是多卖点东西,攒到第一桶金再说,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做出多么大的成绩,那也不太可能,反正摆摊么?在哪里摆都是摆。 但是让她自己都意外的是,她的摊子虽然没有在市场里面,反响却很好,还有几个客人是上次来过,这次寻着味道又找过来的。 这回秀儿带的可不仅仅是血肠,还有麦芽糖跟秘制辣椒酱,血肠一块二毛钱一斤,麦芽糖六毛钱一包,秘制辣椒酱八毛钱一瓶。 上回来吃过的老顾客自是不会说什么,有了血肠跟辣椒酱的口碑,连着麦芽糖也卖了不少。 特别是上次那个大姐,赶过来的时候,也就只剩下不到一斤的血肠了。 “哎呀,我说姑娘,你怎么这次就做了这么一小点儿。” 秀儿抿唇笑着:“大姐,我这儿可以提前定的,您想要多少可以先预定金,您在我这儿登记好地址,您什么时候要,我就能什么时候让人给您送上门去,不用给等到赶圩这天,也省得你白跑一趟,我这血肠做起来比较麻烦,一次本来就做不了多少,您先定了的话,就先给您送过去。” 送货上门?李大姐想了想,这倒是个好办法,只不过秀儿本就不是镇上的人,谁知道这定金一交,人就跑哪儿去了呢。 第34章 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情你们怎么不管了? 秀儿知道李大姐有顾虑:“您要是不放心,定金您就随便先给点儿,只为了讲究个做生意的规矩,等以后咱们合作多了,您要的量大了,咱们再说定金的事儿。” 罗大娘见状,连忙帮腔道:“就是,这姑娘来这集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收你些定金那也应当,你找不着她还找不着我么?” 罗大娘就是镇上的,李大姐哪里会不认识,有了罗大娘的帮腔李大姐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便意思意思给了一块钱的定金,又将自己的住址留给了秀儿定了10斤血肠10瓶辣椒酱,两人约定等做好的时候就让人给李大姐送上门去。 秀儿推出这个思路后,不止李大姐,连着好几个老主顾都过来留了地址跟定金,让秀儿下回给送上门。 罗大娘这回听了秀儿的意见,跟着她一起从市场里面搬出来在这外面摆摊,生意自然也是好了不好,眼看着秀儿这次带的东西多,连着她的咸菜也快卖完了,自是高兴的不得了。 “刚才你那些主顾我都认识呢,都是这镇上的人,常来市场买东西,尤其是那个李大妹子,她家里是开饭店的,估计这回她也就是拿了一些回去试试,要是反应好了,你这生意肯定很快就能起来了!也就不用非得要去那市场里面摆摊了。” 秀儿知道刚才跟李大姐的生意能成,少不了因为有罗大娘的帮衬,她自是不能每回都赶来这里赶圩,便问道。 “罗大娘,你有没有意向帮我卖这些东西?” 罗大娘愣了愣,有些没明白,秀儿的味道都这么好了,难道她不想卖? “罗大娘,您看我身子越来越笨重,回回从村里来赶圩也不方便,您要是愿意的话,我就代理给您在这个市场卖,我按照进货价给您,只是售出价您不能卖得比我刚才的低,多出来的差额您就当作是佣金自己收着,您每个圩市需要多少货,可以联系市场上面的大兰,这样可好?” 罗大娘一听就喜笑颜开地说好,她明知道秀儿的东西根本就不愁卖,明摆着是赚钱的生意,她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就这样,秀儿这一遭不仅将带来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连着还收了代理,有接了不少的预订单,就算下个圩市自己身体吃不消不能大老远地来镇上,那也不愁销路了。 正当秀儿跟罗大娘在闲聊的时候,从市场那边走过来了几个人,带头的秀儿早上见过,正是怂恿其他不相干的人将食品区摊位全部都无端端霸占的一个妇人。 她疾步走过来,掐着腰指着秀儿,对带着来几个男人说:“就是她!败坏市场风气,扰乱市场治安的人就是她!” 带头的几个男人长得腰圆体胖肥头大耳的,听了那个妇人的教唆,瞄了一眼瘦弱的秀儿,没什么好气道。 “就是你不遵守市场守则是吧?” 就连在旁边一向善谈的罗大娘,看着这几个也悄悄拉过秀儿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但是秀儿对这种欺凌霸世的行为可是看不惯,也压根就不怵这几个狐假虎威的大男人,只见她笑眯眯的对着这几个人说。 “几位大哥,不知道我是哪里不遵守市场规则了?” “大伟,不用跟她啰嗦这么多,直接将她的摊子给剿了就是!”带他们过来那个张银花面对秀儿,脸上凶巴巴的,没一点好神色。 这也难怪,她也是在熟食区摆摊的,卖的也是猪下水,上回也就算了,连这次也被秀儿截了胡,只要秀儿一来,她的摊子压根一点儿生意也没有,怎么不让她嫉恨。 大伟是这市场管理员,张银花又是个会来事儿的,给他送过烟抽,所以便也跟着过来想要吓唬吓唬秀儿,没想到这人根本就不怵还反问他,让他脸上一时也没了好神色。 “所有食品类的都要依照镇上规定,进到集市里面统一贩卖,不得到处沿街摆卖,你不知道吗?” 秀儿无辜地眨了眨杏眼:“我来的时候就没有看见一个市场管理员在维持秩序的,这会儿才说,我上哪里知道去,再说那些人明明不是来贩卖的,却也霸着位置不让,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情你们怎么不管了?” 大伟被说得一下没了话,只能故意扬高了声音:“总之现在这儿不让摆,要么你就赶紧走,要么我就收了你的摊子。” “凭什么不让摆,你有市场处的意见书吗?有通知说我不让我摆了?口说无凭,你拿出实打实的文件来。” 大伟愣了愣,竟是不知道眼前这纤细的人还这样的大胆不说,懂的还多,平时摆摊的那些商贩吓唬吓唬就行了,她竟然还知道说意见书跟文件?但是于情于理,流程也确实是她说的这个流程。 “行,看你大着肚子,今天我们也就不为难你,你回去等通知吧。” 等这行人一走,旁边的罗大娘就有些发愁的跟秀儿说:“姑娘,你是在不必跟管理处的人闹翻,以后多不好办事儿啊,还有那张银花,是这镇上有名的泼妇了,她姐姐也是你们万和村的人,听说跟上面还有点关系的。” 秀儿本来就没有长期来市场摆摊的想法,眼下不过是过渡而已,既然别人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她哪里会忍气吞声。 “我没关系的大娘,他们要是真有文书下来,不让我摆我就不摆了呗,这市场上我的货权当是承包给你了,你是这市场的老人了,关系又处的好,他们总不能连你一起赶。” 秀儿将东西收得差不多后,大兰也送完柴火回来了,两人一起将秀儿带过来的药材送去了善仁堂。 在回来的路上,秀儿边将这次定料的老主顾留下的地址递给了大兰,跟她说出了想跟大兰一起做生意的事情。 大兰看了看那些地址,自己在镇上走南闯北送的柴火而不少,一看就知道是哪几家。 “不用了,不过就是给你顺带着送送货而已,小事一桩,这还值得让我入伙啊?” 第35章 风风火火地将生意做进了镇上 秀儿知道大兰这是不想占自己便宜,抚着肚子道。 “难道你想这样卖柴火卖一辈子啊?就算你想,我也做不动啊。” “我这眼看着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本来肚子也总是被说比一般的产妇要大,也是真的有心无力,这孩子生下来什么都是要用到钱的地方,周成海有去了县里,你说我能怎么办。” 大兰一听,脸色就有些拧巴了:“你家男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每回有事儿就让你一个人顶着?” 秀儿知道大兰这人嘴硬心软,连忙接过她的话茬说道:“你看现在我们周家老的老,小的小,我还是个大肚子的,你不跟我合伙,我怎么搞得定,配料配方我哪儿有,你只要过来打打下手就行,等弄好了,你再按照这上面的地址送过去,收钱回来就行,赚回来的利润我们七三分,我七你三,怎么样?” 既然秀儿都这样说了,大兰也没有推脱,只加了一条说配料材料的成本一人一半。 有了大兰的入股,秀儿的生意就做得轻松很多了,再也不用三天两天赶车跑去镇上来来回回地倒腾,老主顾们对秀儿的口味都很满意,一般都是这次的货大兰刚送过去,他们就会定好下一回的量,而大兰因为在镇上早年间送柴火蹿熟了的原因,跟大部分主顾都认识,所以送柴送货两不耽误的情况下,还给带回来几个新的主顾。 并且镇上市场那边,有了罗大娘作为代理,销量也是很不错,不仅是血肠跟辣椒酱,连着麦芽糖也很多小孩儿喜欢,既不上火也比水果糖耐吃很多。 是以短短两个礼拜的时间,虽然秀儿没有再去镇上赶圩,也是跟大兰两个人风风火火地将生意做进了镇上。 这可让很多人都得了红眼病,尤其是你镇上原来在市场卖猪下水熟食的张银花,安耐不住,连着给大伟送了好多东西才央着他将那禁止在市场售卖的文件找关系给批了下来。 这不,等不及的就带着大伟往万和村来了。 大伟看着周家大院门,再三地问张银花:“你确定上次那个人,就住在这里面?” “千真万确!”张银花眼中带着兴奋:“就是住在这里,这家姓周,上次那个婆娘的男人在这村里面也成有名儿了,是个有名的混混,叫做周成海!” 大伟心惊地瞟了一眼周家大院心道:那可不止是在这万和村有名儿啊,这张银花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海哥的人也敢动? 心想着上次跟秀儿已经有了龃龉,也不敢就这样回去,连忙就敲门进去。 周成夕开门一看,愣愣地看着一行陌生人,看着张银花脸上没点好意的神情,一下警觉起来,拦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你们找谁?” “找谁?”张银花啪一下将大门推开,大步往里面走,看着这满院子晾晒着的血肠,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地说。 “还能找谁?找做这些个劳什子的人!她扰乱市场治安,搞这些不正当竞争,我们市场里面的大官儿已经带了文书来了,让她出来看看吧!以后这些东西都不准进到圩市上去卖!” 大伟听得额上一跳,实在没料到这张银花竟然这样野蛮无理,还没出声呢就看到秀儿端着装辣椒的盆子从厨房里面出来,不悦地看向张银花。 “是谁教你可以在别人家里这样大喊大叫的?” 秀儿而今在家,脸上并没有包着纱巾,紫红的疤就这样坦露人前。 那个张银花先是一愣,继而脸上更加横了起来,指着她幸灾乐祸道:“好啊,你身上长了这样的灾病,你这个不干净的人竟然还敢做这些熟食拿去卖?就该报警喊公安同志来,把你抓走!” “你在这里喷什么粪,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草包?正好,你现在就去报警,让公安同志带我去镇中心医院给医生看看,看看我这脸上的究竟是灾病还是不干净的病,你要是敢造谣一个字,我就撕烂了你的嘴!” 大伟一开始看的也是心头一跳,他知道海哥成亲了,但是因为周成海没有摆酒,成亲第二天又被抓进去的原因,自己压根就没有见过嫂子,这一见到确实也有些吓人,但这女子身上的凛然的气势还有软糯白净的样子,倒是有些让人移不开眼了。 他笑着上前,脸上带着讨好。 “嫂子您别生气,她说的话一点儿也不作数,海哥的家人那就是我的家人,谁要是敢随便出去造谣,别说您,我也不会轻易饶了她。”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秀儿更是疑惑的看着他,她只记得上回在镇上的时候,这人被张银花带过来说自己摆摊不合规矩的事情,怎么这回一来就突然喊起自己嫂子来了? “嫂子,您叫我大伟就可以了,我跟海哥是多年的兄弟了,上次在镇上因为不认识您才被人拉过去执行公务,还望您多担待。”说着他便看了一眼张银花:“至于去镇上摆摊的事儿,您放心,您愿意怎么摆怎么摆,喜欢去哪儿摆,就去哪儿摆,有我在,没人敢再说您一个不字。” 张银花一听,气得脸上青红交加:“大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大伟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市场里面的规矩都是我说了算的么?你要再敢找我嫂子的麻烦,你以后就别再市场里面做生意了。” 张银花知道这回是碰上了一个硬石头了,气得脸色涨红,恨恨地瞪了一眼秀儿,转身就走了。 秀儿知道这是大伟给海子的面子,缓和了神色走上前,笑道。 “我都不知道你是成海的朋友,上次的事可别在意。” 大伟哪里有敢在意的,只盼等周成海回来后秀儿别在他面前提起自己也有参与的这件事就千恩万谢了,也不敢留下来吃饭,婉拒了秀儿的邀请后便离开了。 第36章 要是我说不卖呢 等到奶奶从菜地里回来,问过了才知道,原来那大伟还真就是周成海的兄弟,周边几个村人口不多,但凡是要上学的都得去镇上的中心小学,他们两个就是搁镇上学校里面就认识了。 先前大兰去镇上给在市场里面的罗大娘送货的时候,还经常因为张银花的关系,老是会碰到或者那样的龃龉,虽说依着大兰的性格,也没人能真的拿她怎么样,但也有烦不胜烦的时候。 眼下经过了大兰这一遭,那市场上想要再为难大兰的人便也没了踪影。 是以市场上的生意也就更加红火起来,不仅血肠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秀儿干脆跟屠宰场那边谈定了,不仅是猪血猪肺,连着没人要的牛肺牛肠那些也包圆儿了,开始卖起了牛杂,就着秀儿的秘制蒜蓉辣椒,味道也是一顶一的好。 虽然说目前的主顾不算多,生意盘子也算不上多大,但是好歹算是转起来了。 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还是被村里避讳的女人,竟然将生意做进了镇上,这在八零年代可是一件了不得了事情,尤其是在同村人眼里看来,简直就是不可能。 那些平时游手好闲惯了只知道嚼舌根的长舌妇们,嫉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家的手艺在,没秘方那是学也学不来。 这段时日辛苦的活儿都是大兰抢着做完了,秀儿闲着没事儿就跟着奶奶一起学着做针线,想着给肚子里面的小娃娃做些小衣服什么的,上回周成海在离家之前,只有空做了一床百家被,那些个贴身的小衫可还没来得及做。 说起这个,奶奶就不住地叹气,自从周成海去了县里之后,就了无音讯的,也没一个人给家里捎个信回来,别说奶奶了,就连秀儿最近也总是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月份大了的原因,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 一会儿是在人头拥挤的集市上,自己跟周成海走散后,眼看着他跟一位紫色连衣裙的姑娘拐进街角,一会儿是周成海突然被人举报不当敛财,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有人上门闹事导致难产,最后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奶奶彻底哭瞎了双眼没多久就过世了,下一秒又是周成海满脸是血,找人报仇后又进监狱的样子。 梦境零碎又真实,弄得她总是睡得不安稳,连着最近的脸色都总是不好。 秀儿的针线不好,奶奶担心她学久了眼睛熬坏,便催着她去午睡一会儿。 秀儿睡得昏沉,混沌间又是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让她背后有沁出不少冷汗,正是心悸难耐间门外就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将她从冗长的梦境中拖了回来。 她恍惚地睁开眼睛,看着外头的日头,眼下奶奶跟周成夕应该是出去给已经割完麦子的麦田下些红薯苗,现下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门外的毫不客气的敲门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秀儿汲上布鞋走下炕,门刚一打开,就窜进来几个人。 正是前不久刚来过的张银花还有张婶子,另外后面还跟着个魁梧体壮的庄稼汉。 她愣了愣,看着眼前并不陌生的面孔,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张婶,今儿个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了,有事儿找我奶?” 张银花插着两手瞪向秀儿:“你以为我嫂子是谁?没事儿来找你奶奶做什么,我们是来找你的!” “哦?”秀儿扬了扬眉毛,她只记得原来罗大娘跟她提起过张银花在上头有关系,却没想到这关系竟然攀来了万和村,竟然是张队长的妹妹。 秀儿扶着肚子,站在门廊下,笑眯眯地看向她们:“那张婶子你们找我什么事儿啊?我最近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干啥惹婶子不高兴的事儿吧?” 张婶子本来就看秀儿不顺眼,当初在山脚下受的那通气本来就还发泄出去,结果一转眼这“灾星”竟然带着山脚下那个黑寡妇做起了生意不说,还弄得自己小姑子差点在时辰那边站不住脚,这新仇加旧恨的,脸上哪里会有多好的脸色。 但是想着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也就生生咽了下去,拉着还想接着冲上去的张银花,笑着瞟了秀儿一眼。 “找你自然是有好事儿了,听说你现在想发展县城的生意,我妹子便想过来帮你一把。” “帮我一把?”秀儿有些神奇地看了下巴快扬到天上去的张银花:“怎么帮?” 张银花轻哼了一声:“好说,我打算出钱买你的辣椒酱秘方,市场那边我也可以准许你去进去摆卖猪下水,还会留个好位置给你。” “怎么样?单单一个辣椒酱的方子就能得到这么多的东西,这个交易你是满打满赚了吧,要不是看在你是同乡的份儿上,我可不会给你这么多的方便。” 秀儿听完差点就被张银花的言辞逗笑了。 蛮大满赚?她可是想得挺美的,不管是血肠还是其他的猪下水,弄起来谁家主妇多熟练一些都会处理,唯独是这秘制的辣椒酱,不管是配料还是火候,没有秘方都不可能做出爽口香辣的味道来,这张银花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要是我说不卖呢?” “不卖?”张银花压根就没想到秀儿会拒绝,她明明听嫂子说这人在万和村的名声糟得不行,走到哪儿都被人挤兑说是灾星,进城摆摊不过也就是为了赚点辛苦钱而已。 现在自己出钱去买断,可以让她一劳永逸安安心心呆在家里,怎么就不愿意了? “怕我出不起价钱?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男人在镇上是干什么的,不仅是农机厂的厂长,连县里面的市场都是他在供货,我找你买秘方那是看得起你,要多少钱直接说,还怕我家出不起价钱了不成?” 张婶听到小姑子语气不好,怕就此得罪了她家,也拉过满脸不感兴趣的秀儿开始劝着。 “是啊秀儿,你都快生了还捂着有什么用,不如拿去换了钱来,这样你家成海不是也不用跑出去揽活赚钱了么?虽然说你命苦,长了灾病,嫁的男人又是坐过牢的,可是你运气好啊,你弄出来这辣椒酱刚好对人胃口,这财路不就来了吗?” 第37章 这些东西就像是会烫手一般 秀儿本来不想搭理这几个人,总归这大白天的,又是在自己家里,只要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打发出去就是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是张婶子的那句话动了她的dna,心火止不住的就往上蹭蹭蹭地烧了起来。 她停下步子,转过来看着张婶子一副言辞恳切的样子,杏眼弯了弯。 “还是张婶子人好心又善,替我想了这样多,那我也不要多了,就给个十万块吧。” “什么?!”张银花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秀儿说错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说多少?” 秀儿一脸乖觉,认真地又重复了一次:“我的这个辣椒酱秘方,今天打算卖十万块。” 八零年代,一个木匠工一个月的工钱顶了天了也就五六块钱,别说万元户了,就是谁家有张大团结那都是富裕的,十万块在这个年代是什么概念?连想都不敢想好吗? 这摆明了压根就不想卖,就是在玩儿她们! “我看你是疯了吧你!”张银花气得不行,扬手就扔下几张十块钱在地上,死死地瞪着秀儿:“今天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赶紧把你的方子给我交出来!” 秀儿看着恼羞成怒的人:“怎么,青天白日的,你们这是想强买强卖吗?” “强买强卖怎么了?你要是不交出来,我们今儿就自己找。”张婶儿看见小姑子动了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推开秀儿就带人往厨房里面开始翻找。 秀儿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敢这样肆意妄为,眼看着那魁梧体壮的男人将厨房翻得七零八落后,又准备往自己屋里面去,情急之下上前就挡在门口。 “你们这样胡搅蛮缠,就不怕我去报警吗,还真当我家里没人了是不是?!” “报警?”张银花哼笑着。 “去呗,你今天从这报得警,明儿个我男人就能在镇上给你消了,我倒要看看你家里能有谁,还指望你家男人飞过来给你撑腰啊?那就是连参军资格都入选不了的残废!” 秀儿一听,气血直往上冲,再也懒得跟她废话,抬脚就快速地往她膝盖上面踹过去。 这一脚,又准又狠。 只见那张银花“嗷”的声就往地上摔去,疼得面目狰狞,直指秀儿对边儿的男人喊到。 “你是死的吗!还不赶紧把那个贱皮子给我绑起来!” 男人听令,眼神也跟着狠戾起来,抬手就朝秀儿抓去。 没想到手还没碰到人,随着“咔嚓”一下骨头错位的声响,手腕就猛地被人卸下,紧接着就是阴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话。 “你找死?” 周成海跟强子从县里办完事儿后就紧赶慢赶,因为今天不是赶圩日,镇上往村里发的车没有那么多趟,本来得到快晚上才能到万和村。 但是周成海懒得等,便一路走走停停又搭了段牛车,这才赶在天色没黑之前到了家,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这些人围着秀儿的一幕。 那闯进来的男人身材魁梧,要是放一般人眼里,光是站在那里就够让人发怵的,但是在周成海一米九的身高面前,那根本就不够看的。 张婶儿看见周成海回来也是吓了一跳,她当然知道周成海这人要是狠起来,那可是不要命的主儿,更何况如今本来不占理儿的就是他们。 张婶讪笑道:“海子回来啦,这…这都是误会,我们,我们就是来找秀儿商量一下而已。” “你看刚才谈得好好儿的,那先动手的不也是秀儿吗…”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周成海越来越黑的脸色话越说越小声,心里也在打鼓。 周成海看着躬身子疼得在原地打转的男人。 “你刚才是想对我媳妇儿动手?” 他半眯着黑眸,眼尾狭长,周身气息阴狠,如同刚从地狱里面爬起来的恶鬼。 迎面而来的危险气息直接吓得那男人磕磕巴巴地求着饶。 “不…不是…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就连秀儿也被他的样子有些吓到,尤其是听到他嘴里喊出“媳妇儿”三个字,一下就让她的心里猛地咕咚一下,没由来的开始慌张。 而今他人刚回来,秀儿也不想他再惹上什么事儿。 “成海。”她将人喊住,纤细的手指捏着他的衣角,轻轻劝道。 “算了吧,我没事儿。” 听了秀儿的劝说,周成海才扫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人,冰冰冷冷地说了个:“滚。” 直到众人都作鸟兽散后,周成海才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边坐下,咕噜噜灌了半茶壶的凉水,看了要还站着的秀儿,周成海的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别大半个月,紧赶慢赶一回来就是这场面,偏偏自己气个半死,这娘儿们倒好,半句可人的话都没有,也没点眼力见儿。 别人家的娘儿们连自己男人回来,一个两个的不都笑开花儿了,怎么逢上自己家的这个,就就一会儿一个样儿的,难道之前不准自己跟李三来往的人不是她? 终于,周成海看着低头站着的秀儿,等不下去了。 “你杵在那儿干啥玩意儿呢?锅里有吃的没。” “啊?”秀儿这才抬起头来望过去,连忙往厨房里面去:“有,有吃的,我这就给你拿。” 吃饱喝足,周成海才算是缓过劲儿来,将随身带回来的麻袋往石桌上面叮铃咣啷地一倒,对着秀儿说。 “给你的。” 秀儿往桌上一看,雪花膏,花布匹,洗发香露,发卡,竟然还有一些医用的书籍,加起来林林总总的可不少东西。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收起来?这些不都是你之前念叨过或者看到过没买的么,这县里的这些个玩意儿那不是比镇上的好啊?” 秀儿愣愣的看着这一堆玩意儿,那股莫名的心慌感又开始侵袭而来,这些东西就像是会烫手一般,哪里还敢伸手去碰。 “要不先放着吧,等奶奶跟夕妮儿她们回来了一起挑着用。” 周成海不耐的啧了一句:“都说给你带的了,她们哪里用得上这些。” 第38章 他不是明明一直很看不上自己么? 秀儿也不知道周成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怪怪的。 他他不是明明一直很看不上自己么? 那连夜做出来的推车,床栏,维护,还有眼前的这些东西,又是什么? 秀儿不敢再往下面想,她这刚正要挖着自己的第一桶金,肚子里的孩子也看着不出月余便能落地,自己远走高飞潇洒走天涯的计划刚起了一个头,她可不要被这野男人猪油蒙了心,而放弃自由自在的生活好吗?! 就在她一言难尽时,眼看着奶奶这厢就领了个姑娘进门来。 看到周成海可是高兴得不行了,拉着张晓雪的手走了过来:“你说的果然没错,成海还真的已经回来了!” 说着奶奶便对依然坐在石凳上面的周成海愠道。 “成海你就光知道往家里面赶了,连东西落在镇上了也不知道,幸亏被晓雪发现,怕你着急,就特意坐车给你送了回来,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周成海往张晓雪手上提溜着的一看,原来是自己落下的包袱。 “哦,这个啊,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是我的几件旧衣服。” 张晓雪的阿婆跟周奶奶是手帕之交,张晓雪又乖巧懂事,所以奶奶对晓雪尤为的亲近了几分,一直拿他当孙女看待,她听见周成海这样清清淡淡的语气,责怪道。 “你怎么说话呢,人家给你送东西来你不谢谢人家还说这东西不要紧,没点礼貌。” 张小雪显然识大体得很,连忙笑着搭腔:“没事儿的奶奶,成海哥什么样儿的人我也不知道吗?都是自家人您别难为成海哥了,他这刚回来,应该也累得很了。” 秀儿站在一旁,看着气氛尤为融洽和谐的场面,杏眼一转,一下就有了主意。 对啊,周成海要真是寡淡的久了,与其饥不择食来被迫接受自己,还不如给他找个真正知书达理的。 识大体,会照顾人,能对奶奶跟夕妮儿好,家事清白有手艺,就连这模样也挑不出来错。 李三那个小绿茶不行,眼前这个张晓雪可是上佳的人选啊! 想到这儿,秀儿一下就来劲了,连忙招呼着张晓雪坐下。 “我可是有段时间没见着晓雪了,没想到可真是出落得越发好看了,是吧奶奶?” 奶奶呵呵笑着:“可不是,我们晓雪那可是十里八乡都夸的好姑娘。” 晓雪抿唇笑着,突然看到石桌上堆放着的新料子,这可是县里才有的花布样式,作为一个有手艺的裁缝一见就爱不释手了,她惊喜地望向秀儿。 “嫂子,这花布你是在哪儿买的?这可是现下最流行的样式了。” “这个啊”秀儿撇了一眼周成海:“这些不过是你周大哥随手从县里面带回来的而已,你要是喜欢就拿去,我大着肚子呢,用这样鲜艳的花料子多膈应人啊,用不着这样花枝招展的。” 晓雪一听是周成海带回来的,脸上笑了笑:“既然是周大哥拿回来的,那必定是给嫂子带的,我可不敢拿。” “有啥不敢拿的,我也用不上啊。”秀儿看了一眼脸色正在往下沉的周成海,连忙添了一把火。 “老话说得好,宝剑配英雄,好马配好鞍,成海你没意见吧?” 当着众人还有奶奶的面,周成海哪里会说有意见,只深看了秀儿一眼,抬脚就往房间里面走:“既然是给你带的东西,你愿意怎么处置那是你的事,我累了,先回房歇歇去。” 张晓雪一听,看着眼下的时兴料子很是爱不释手。 瞅着天色已经暗下来,秀儿索性就留了张晓雪在家里吃晚饭,家里还留了一些精面,想着快立冬了,秀儿就干脆调了一个韭菜鸡蛋馅儿出来,准备包饺子。 奶奶眼神儿不好,夕妮儿手又生疏,周成海一个大男人自是不必说。 所以窝在厨房里面包饺子的,也就只有秀儿跟张晓雪。 包饺子可是个技术活,不管是和面还是调馅儿,都讲究都很,张晓雪是个懂事儿的,在周家也没把自己当客人,知道秀儿身子重,便什么活儿都抢着干,干得还很是不赖。 秀儿趁机细心观察过,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合适。 嗯,要是有张晓雪来做这周家的孙媳妇,那可真是最圆满不过了。 馅料好了,面也和好,两人一人擀皮子,一人起手包,正好能说些体己话。 秀儿看了一眼外面,靠过去悄声问道。 “晓雪,听奶奶说你家的门槛都要给媒婆踏平了,但是这么久也不见你定下人家,你到底喜欢怎么样的啊?” 张晓雪没想到秀儿会突然问她这个,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没有合适的呗。” “啥叫合适的啊?”秀儿想了想:“难道你是想嫁给高门大户?像咱这样普通老百姓家看不上啊?” “不是,就没有我喜欢的。” “没有你喜欢的?那你喜欢啥样的?你给我举个例子呗?” 秀儿一点一点套着张晓雪的话,继续问道:“难道是像强子那样机灵点儿头脑转得快的?” “还是得要个大学生?我娘家村子那边的蔡志景啊?” “还是周成海这样的?” 听到最后一个,晓雪脸上突然爆红,慌张地低下头去矢口否认道。 “嫂子你说什么呀!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成海哥成海哥那是我哥啊!” “哦哦哦。”秀儿不住的点着头,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笑看着张晓雪脸上的神情。 一见着她少女含春的模样,秀儿就什么都明白了。 既然这妾有意。 啊不,是既然这姑娘有意,那还不简单么? 俗话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啊。 只不过现在碍着自己的身份尴尬,能让他们两个水到渠成那自然是最好了, 这样一想,连她自己都快被感动了,试问不管是放到古今中外哪个时代,谁家的原配能做到像她这样的,处心积虑地给老公撮合找续弦,这周成海简直就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了好吗? 第39章 可别让姐的大度喂了狗 等吃完晚饭,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这个时辰,回去镇上的车自然已经没了,幸亏张晓雪家原本就是万和村里出去的,这里还有不少她的叔婶伯娘,总能凑合一晚上。 等张晓雪在厨房里面帮着秀儿一起收拾完准备走的时候,秀儿就将周成海喊了出来。 “道儿上黑,你送送晓雪呗。” 张晓雪看了一眼并不太情愿的周成海,连忙婉拒道:“不麻烦了嫂子,离得也不远,我自己回去就成。” “麻烦什么呀,一点儿也不麻烦!”这样黑灯瞎火的夜晚,可谓是孤男寡女的温床,秀儿怎么可能放过,于是她连忙从柴房里找出一盏马灯,塞进周成海手里。 “快去,晓雪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多不安全,难不成你想让奶奶担心?” 听到秀儿将奶奶搬出来,周成海才领着张晓雪往外面走。 看到说动了周成海,秀儿连忙上前替他们打开院门将他们送了出去。 “时间还早,不急,你们仔细看脚下的路啊,慢慢来。” 秀儿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背影,一阵无语,那周成海步伐急的,简直就像是赶着下班的侍卫一样,活生生将自己演成了一尊移动的路灯,完全只有照明的作用。 她只能暗暗给张晓雪加油了,姐都帮你到这儿了,可别让姐的大度喂了狗。 但凡你是聪明点儿的,都应该拿点不守妇道的样子出来,只要你一句拿下周成海,姐到时才能利利索索的走~ 事实上,秀儿的这一片好意确实是被周成海拿去喂了狗。 周成海提着马灯走在前面,他身高腿长的,后面的张晓雪得一路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成成海哥你你等等我。” 周成海心里憋着气,压根没注意脚下越来越快的步子,直到听到张晓雪在后面气喘吁吁追赶着的话,才反应过来,顿住了脚下的步子。 张晓雪的叔婶家离得不算远,只是路不太好走,还要经过一段田埂路。 想着她毕竟是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周成海对她的耐心便多了几分:“前面就是田埂了,你仔细着点。” “嗯。”张晓雪低头抿唇,有些不敢看前面的周成海。 因为两家长辈走得近,她跟周成海也算是自小就在一块儿玩,一块儿吃饭,一块儿认字,连着针线也是一块儿学的,张家奶奶严格,尤其是对待自己孙女,只消一针错了就得打手心,所以小时候的张晓雪可没少找周成海哭。 这要不是张家因为手艺扎实,在张晓雪小的时候就搬去了镇上,还那未必就真的就有秀儿什么事儿了。 时移世易,脚下的田埂路早就不像小时候那般杂草遍布坑坑洼洼的了,只是夜间田野上的好闻的麦草味还一如从前,连着前面高大的背影也看着亲近不少。 “这些年村里的变化很大,倒是这片田埂,还跟从前一样。” 周成海听了她的话,抬眼看一眼漫无边际的麦田,应和道:“是的吧。” 聪明入微的张晓雪,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周成海自出来以后对自己的客套,但是眼前熟悉的场景总是让她想起昔日两人一起打闹着的时候,她知道周成海的亲事本来就不是他想要的,也听多了村里说他跟秀儿根本就不和的风言风语。 一时没忍住,快步追了上去:“成海哥,我” 她话还没说完,田埂上横着的杂草就让她脚下踉跄着往前扑去,正好撞上回身的周成海。 周成海眉眼微皱,虚扶了张晓雪一把,往后退了一些,问道:“你没事儿吧?” 感觉到他坚实的臂膀还有递过来的热量,张晓雪脸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连忙站定红着眼回着:“没没事” “没事就快些走吧,回去晚了你叔婶该担心了。” 他没有说错,等他们一出了田埂路,张晓雪的叔婶就一早提着灯等在路口了,看见领着张晓雪回来的周成海,他们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连忙扯了张晓雪进屋子,连声道谢都没跟周成海说,直接“嘭”一声就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不仅是周成海,这些年来,连着周家在万和村的名声都不好,所以周成海对这些村民的冷漠也一早就习惯,并没有多问什么直接转身朝着原路离开。 被叔婶拽着进屋里的张晓雪则是透着院门外的光一点点看着周成海被拉长的影子慢慢消失不见的样子。 张家二叔见状,连忙打发着张晓雪进屋:“你看啥哩?你说你回来给周家送东西干啥,回头他们自己找去不就是了么?” “就是,你本来已经是镇上姑娘了,难不成还想跟周家纠缠上?你爹特意捎口信来说不准你跟周成海那个二流子多来往,要是你爹知道你跟周成海又牵扯上,回头不得说我这个婶子没看好你啊?” 张晓雪收回了看着门外的视线,安慰道:“婶儿,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 脸上清冷笑着过后,轻声说了句:“这不是还没怎样么?” 另外一边的秀儿洗漱过后,跟往常一样窝在炕上练习着针线,本来应该早早就歇下的她,脖子却总不自觉地往门口方向抻,却仍旧是左右都探不到周成海回来的影子。 难道那俩今晚上滚麦子地里去了?! 我我只是让你们沟通沟通感情好吧,你们竟都这样直接了么?不是说八零年代风化纯正的么?民风淳朴都去哪儿了!自己还大着肚子呢好吗? 想着想着秀儿的心火就蹭蹭蹭地往上冒,她也不懂这股无名火是怎么回事,只在想要不要干脆现在就举着火把,吆喝上一群人,冲进麦田将那一堆不知廉耻的男女给拖去浸猪笼,也好给自己一个现在就能名正言顺离开周家的理由。 这样愤慨地想着,手下的针一个不小心就扎到了指尖。 “啊” 秀儿指上吃痛,正想收回来的手,却被一只粗粝的大掌捏住。 第40章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里瞎动什么! 房门没关,周成海一进院子就看见在炕上傻傻窝着的秀儿,还没走上前呢,就听见她痛呼出声。 他捏着秀儿纤白的手指,看到上面冒出来的血珠,还有指尖处起起落落的新旧针孔,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就做这么几件小衫,你都快把自己给扎成马蜂窝了。” 说着便伸手将那几件做到一半儿的小衫给扯了过去,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上面的针线:“还是我来吧,看你再折腾下去,非得把这几块布都给扯没了不可。” 秀儿知道他的针线活儿好得都快赶上裁缝铺里的大师傅了,自然懒得跟地跟他争。 要不是奶奶眼神不好,怕等肚子里的孩子出来手忙脚乱的,她才不会去学这劳什子针线。 “是,我针线不好,哪里能跟晓雪比得了,听奶奶说你跟她还有自小一起学针线的情分再在呢,” 周成海手下一顿,觑了一眼秀儿:“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那不是你哭着喊着让我去送的么?” 秀儿一噎:“我哪有那么夸张,我是看晓雪那么懂事儿又能干,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去吧?你跟她这样熟,送送不是很应该的么。” 周成海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本来就疲累得很,也懒得跟秀儿就着这样的小事儿争论什么,只从衣柜里面拿出换洗衣裳。将兜里的钱全部都掏出来掷给秀儿后,便往后院洗漱房那边走。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后院穿过来,扰得秀儿根本没法儿不去注意,她掖开周成海随意扔过来的一卷钱。 好家伙,足足有两百多块!连着上次偷偷塞进他包里的钱卷在一起,一分没花不说还带回来这老些,直接把秀儿给数懵了。 要知道在八零年代初期这个时候,这笔钱不管放在哪里就能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就算秀儿如今的生意已经做进了镇上,手上流动着的资金也不过百元,这周成海去县里短短半个月多月的时间,就拿回来了这样多钱。 他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周成海洗得快,没过多久就带着一身寒意往炕上一躺,背过身子就准备睡觉,纵然秀儿有再多的疑问,也没得再问。 她抿着唇,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周成海,想着他今天第一天回来,该也是累了,于是便掐了灯也躺下了。 睡到半夜,秀儿跟往常一样被憋醒,醒过来去后院解决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心里一直惦记着周成海脚上的旧伤,白天事儿太多,周成海睡下得又快,她根本就没机会去看。 想着钻进被窝里面去瞅瞅,又怕跟上次一样被周成海发现了提溜出来。 所以只能自己辗转着翻来覆去的往下瞄,没想到她还没怎样呢,周成海就豁得从被窝里面坐起来,吼道。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里瞎动什么!” 这猛然一吼,直接将秀儿惊得小脸煞白,瞪大了杏眼无辜地看着他。 “我,我哪有动什么?” 周成海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外奔波了这样久,这刚一回到温柔乡想的难免多了些。 本是一躺就着的他,今晚硬是挺到了半夜也没睡着,偏偏身边的那个人还窸窸窣窣地动来动去,好闻的香露味怎么样忽略不过,憋得他满身是汗,这才忍不住坐了起来。 秀儿看着额上都是细汗的人,以为他是有哪里不舒服,连忙跟着他一起坐起来伸手去探。 “你这是发烧了还是怎么的?” 周成海躲开了要伸过来的手,随手抓过一件衣物往小腹下挡了挡,从炕上爬起来。 “炕上热得慌,我去洗个澡。” 秀儿循着他的动作往下一看,瞬间就脸热了起来:“那那记得把身上的湿衣服也给换下来。” 不消秀儿起身给他让道,周成海就长腿急急忙忙地跨下了炕。 只有周成海自己知道。 他要解决的,可不止湿衣服那么简单。 等他重新洗过冷水澡回来,秀儿已经拿着捣好的药泥等着他了。 “反正洗了澡你也睡不着了,要不敷敷药?” 周成海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始作俑者,十分的无语,没什么好气地回道:“过几天再说吧!” “人都回来了,干嘛过几天再说啊,你现在从县里回来了是不是准备不认账了你”秀儿气不过自己捣好的药就这样晾着,趁着周成海擦身而过的时候,往他身前一站,将他往桌子那边挡了过去。 周成海一个没注意,又怕撞到秀儿,直接就往后面退了几步,腰间磕碰到尖锐的桌角后就轻“嘶”出手。 秀儿一下就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尾,看到周成海腰间密布着不少的青肿伤痕,惊得出声。 “你这是怎么弄的你!” 周成海一向壮实,打从认识他的时候,秀儿就没见过他受过这样重的伤,一时间也忘掉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将他整个衣服都撩开,只见小麦色的皮肤上,不管是前胸,还是后背,都遍布着纵横交错的伤痕,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这样多新旧交错的伤痕,让秀儿的指尖都带着些微颤,着急道。 “你哑巴了你?你不说是吧,我现在就去喊奶奶起来。” “别去。”周成海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就是城里做活儿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大惊小怪什么?” 秀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到他拿回来的那老些钱,不由得就想着前几天自己做的那些荒诞的梦境,想起梦里面,周成海因为被告不正当敛财而被又被抓进去那个画面,心下猛地一跳。 “你,你疯了你!做的都是什么活儿啊?你到底是去城里做什么了!” 秀儿脱口而出的话,让周成海一下就感觉到满腔的质问跟责怪,很是让他不爽。 “你在这儿瞎逼逼什么?真当老子是地痞流氓,进城打劫去的么!”说着他也不管秀儿还想问什么,直接将从县里带回来的旧被子又卷了起来,往外面的柴房去了。 第41章 脑海中的黄色废料 秀儿辗转了一夜,也没怎么睡着,眼看着周家的日子刚刚开始好起来,自己的生意也终于起步了,她可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让周家出什么事儿,只要一想起自己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万万承受不住。 第二天张晓雪要回镇上,特意过来找秀儿告别,顺便过来告诉她,之前在裁缝店里给奶奶跟周成夕定的衣服都做好了,下回来村里的时候给他们带过来。 秀儿一听,连忙就拉住就要转身离开的张晓雪,说着:“哪里能这样一直麻烦你特意跑一趟,你等等啊。” 说着她便转身去了柴房里面,叫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周成海。 “晓雪要回镇上,你跟她一起去呗,去善仁堂那里好好看看你身上的伤,顺便去晓雪那儿把做好的衣裳拿回来?” 谁知道周成海根本就不为所动,像是根本听不见一样继续抱着被子睡着。 秀儿心里着急,这样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了,自己下回再想把周成海还又晓雪弄在一起,就怕是没这么容易了,催促道。 “别睡了,快去呀,跟晓雪坐一班车去,你们不是还又能有个伴儿么?” 周成海实在想不通黄成秀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打从自己一回来,就不住的将自己跟张晓雪凑在一块,猛一下坐起来将被子往边上一撂,语气很是不耐:“你到底是想做什么你?” 秀儿被他的神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奶奶听到周成海跟秀儿这样说话,拿起用来撑门铰的棍子就往周成海手臂抽了一棍子。 “你作死啊你!一大早起来这么大脾气,什么事情让你这样跟秀儿说话?!” 周成海背上本来就有伤口,眼下又受了奶奶这一棍子,吃痛地捂住手臂闷哼了一声。 “奶奶,你别打他了,没没什么事情的,不过是晓雪要走,我问问他要不要送一下而已,他还困着就算了,我们出去吧,让他歇着好了。” 说着秀儿就揽着奶奶出去了。 既然周成海这样不情愿,那撮合他跟晓雪的事情也只能从长计议了,所以秀儿便跟晓雪说等过两天赶圩的时候,再去她裁缝铺拿。 既然秀儿已经这样说了,张晓雪也就没了话说,只瞟了一眼柴房那边就转身离开了周家。 等到赶圩的那天,秀儿早早就起来做了一些凉菜,想着用这个理由,拉上周成海一起去镇上的中药铺那儿好好看看,顺便也能去市场那边看看这些新品的反响,好的话,还能再加些品种进去。 而今秀儿在市场那边已经有了罗大娘这个代理,虽然用不着赶着每个赶圩日都去,但是如今周成海身上带了伤回来,李郎中那儿秀儿又不放心,只能拖着他去。 秀儿说要去,又有奶奶坐镇,周成海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力。 于是吃过早饭,两人就一起出了门。 到了镇上,秀儿也不着急去市场里寻位置,只拖着周成海直奔诊铺那里过去。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诊铺那儿刚开,上次给秀儿换药的老中医正在里面喝着茶。 也是,除非是病得真的严重了,否则哪里会有人一大早就去诊所看病的呢。 看到秀儿进来,老中医笑眯眯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小姑娘,这次你是又换药来了?” 秀儿和颜悦色跟于老师傅打了个招呼,拉过周成海跟老师傅笑道。 “不换药了,这回我将人带了过来,除了上次跟你说的脚伤,而今他身上也有些伤,想让您一并给好好看看。” “哦?”于老师傅看了看后面的周成海,掌着蒲扇笑得温润:“那行,先领着你家男人去后面的诊房里,将身上的衣服先脱了,小厮还没来,我去拿了诊本过来。” 秀儿急着让老师傅赶紧给周成海看伤,也没在意,拉过周成海的手就往后面的诊房里面去。 诊房位置不大,不过也就几个平方,靠着墙板的地方放了一张床后就没多少位置了。 尤其是周成海这样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往那里一站,更是显得冗逼。 秀儿知道周成海比喜欢别人提起他的伤,更是不喜欢去看病,以为他小时候被扎针扎怕了还是怎么样,对着身边一直不出声的人,像是安抚着小孩儿一样的安慰道。 “不舒服就要看大夫,生病了就要吃药,累了就要休息,你看这里面也没什么妖魔鬼怪,哪里就值当让你那样讳疾忌医了?就算我是懂一些药理的,那还是来这里让于老师傅好好看看更稳妥些。” 秀儿后面再说了什么,周成海没太听清,只垂眼看着被秀儿牵着的手,抿唇不语,掌心里的柔弱无骨的小手白白软软的,让他有些不敢用力,只能像个被温柔安抚着的野兽,任由秀儿牵着他走。 秀儿看说了半天,这人都没什么反应,松开了手催促道。 “你还愣着干啥,于老师傅快来了,你赶紧把衣服脱了躺上去呀。” 骤然放开的手让周成海回过神,只见他眼中浮起笑,“哦”了一声,便单手一粒一粒的开始解着身上的扣子,慢慢的往秀儿身边靠过去,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秀儿脸上的神情,直到露出了坚实的腹肌,才又低沉地问。 “裤子要脱吗?” 诊房里面本来就冗逼得很,由于周成海的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方寸,暧昧又微妙的气息让安静的空间骤然升温,也让秀儿躲无可躲,视线平视过去,便是周成海近在咫尺的胸膛,只要稍稍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性感的喉结。 秀儿有防备,视线尽收眼底,只得慌得连忙闭上了眼睛,好不容易听到于老师傅走过来的脚步声,连忙侧身往门口那边躲。 “于于老来了,你好好配合,更让于老好好给你看看。” 说着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跟于老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后,就去外面茶几上给自己灌着凉水。 可是不管几杯凉水下肚,脑海里都还是刚才看到的画面,结实挺括的胸膛,肌线分明的腹肌,裤腰上紧紧系着老式皮带,禁欲而又放纵的画面。 秀儿咬着舌尖,不住地嘀嘀咕咕着。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不住地想把脑海中那些黄色废料给赶出去。 第42章 连嘴角都是笑着的 诊室里,于老师傅在给周成海认真检查之后,又将他脚上一直带着的夹板也给卸了下来,看着他脚上的恢复情况,不住地夸赞道。 “先前给你看脚的,可是万和村的李郎中?看来他医术着实了得,用的药都在刀刃上,内调外敷恢复得很不错,加上这夹板设计得也巧妙得很,我还是头一回见这样设计的夹板,眼下你脚踝上原来变形的踝骨已经固定得差不多了。” “你现在走路是不是感觉脚踝上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也不会一拐一拐的了?等我给你做下针灸,之后你只要好好保护着,继续敷药,不出月余,你脚上的伤就能恢复个八九成了。” “至于你身上的伤,擦点跌打损伤的就行了,不碍事儿。” 周成海愣了愣,他原以为秀儿说自己懂药材这回事也就是随口说说,他本来就对治好自己已经变形的脚不报什么希望,天天带着夹板的他也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走路是否正常,也没想到于老师傅而今却说能恢复个八九成。 于老师傅在太多病愈的病人脸上看到过周成海这样吃惊的表情,捋着花白的胡子笑道。 “怎么?你不相信老夫说的?你有那样一个好媳妇儿,脚伤能养好又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儿,难道你不是知道,就是她巴巴儿地拿了药材来,央着要跟我换珍贵的药,回去给你治上的?我这里的好药岂能诓人啊。” “换药?” “可不是!”于老师傅想着上次秀儿那古灵精怪来换药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你这媳妇儿可不是简单人,猴儿精着呢!” 周成海只记得秀儿说的是来镇上拣的药,却不知道竟然是这样得来的,一时间,他只觉得嚯开的心,正一点一点地被柔软包裹着,让他又开始品出甜来。 于老一面说着,一面抽出针灸包里面的银针,在火上消毒后,便对准了周成海脚踝上的穴位旋转着扎下。 “我在这儿开药铺几十年了,但是看你却面生得很,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善仁堂?” 周成海指尖微曲着,良久,才淡声回道:“小时候也来过,跟我娘。” “哦?”于老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跟你娘?那我应该也认识啊,你娘怎么称呼?0” “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针灸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外面的秀儿等得有些无聊便循着上回的小巷,想着再买些上回的荠菜圆子,没曾想却在摊子上撞见了强子。 强子在摊子上吃着东西,看到从善仁堂走过来的秀儿连忙挥手迎了上去。 “嫂子,你怎么来这儿了?身上不舒服?” 秀儿看到强子,也停下来跟他闲聊着:“不是我。” “啊?”强子看了一眼善仁堂的方向:“不是你?那”而后就想到什么一般,忽然就拉着秀儿。 “难道是海哥?他他怎么会愿意来这里不是!他身上的伤没怎么样吧?” 既然强子能主动提起周成海身上的伤,他们两人又是一起去的县里,那强子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于是秀儿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成海身上带着那么多伤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我问他就只说是揽活儿的时候弄到的,你们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强子言辞闪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 “你要是不跟我说,下一回又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办?这回周成海兴许只是皮肉伤,那下回呢?” 听了秀儿的话,强子连忙保证道。 “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嫂子,我保证”强子顿了顿,狠拍了自己一巴掌接着陈述道。 “其实,其实我跟海哥去县里,是去给人要债的,要回来的钱直接提成,我叔在那边认识不少人,这种事儿我跟海哥也不是第一次做,海哥身手好,来找他接活儿的人也多。” “本来都没什么的,最后一单做完都准备回来了,但是碰上个在那边工地上干活儿的老乡,说工头压着好多农民工的工钱不给,问海哥能不能帮帮忙,谁知道那包工头原本就是县里面的地头蛇,关系大着呢是个硬茬。” “最后么,钱是给那些农民工要回来了,但是海哥也落得一身的伤。” 强子懊恼地揪着头发,接着说:“哎呀我都劝过海哥了,让他别去,农民工又出不起价钱,你说海哥沾这个干什么!他真没什么事儿吧?” 事情听到这里秀儿就明白了,敢情这个黑面神是去县里当打手去了,临了又见义勇为了一把。 真是不知道,应该说他莽,还是说他笨,牛脾气上来了连权衡利弊也被他丢在脑后。 “好了,我知道了,眼下大夫正在里面给他瞧着呢,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不过你们这样给人收债也太危险了!家里又不是穷到揭开锅了,以后不许再做这样搏命的活儿了。” 强子挠着后腮嘿嘿笑道。 “放心吧,以后不干这活儿了,海哥自己都说了,说等嫂子你生了,就好好的另外找份儿正经的活儿干,你可得他好好补补,去县里这大半个月,海子哥就光啃馍馍了,你给他藏包里的钱,他一分都没舍得花,卷烟都抽干巴了,还是最后一天结了佣金后,突然跑去街上买回来一麻袋叮铃咣铛的东西,也不许我看。” 秀儿怔了怔,随即就想到那天周成海给自己的东西,不知道竟然是这样得来的。 偏偏自己还作死的想转送给张晓雪,难怪周成海这几天都不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告别了强子,等到秀儿插着个荠菜圆子边吃边往回走的时候,就看到周成海和于老师傅从诊房里面走出来。 秀儿连忙迎了上去:“于老师傅,他没事儿” 没等她说话,周成海就“啧”了一声从她手里拿过已经咬了一口的荠菜圆子,往嘴巴一塞。 “都说了没事儿,你怎么这样啰嗦,再不赶紧去集市,看你带来的那兜东西什么时候能卖完。” 秀儿追在后面:“哎!那是我吃过的!” 周成海转身再颔首的时候,连嘴角都是笑着的。 第43章 可捅了马蜂窝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集市早就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市场里面的位置也一早就已经摆满。 罗大娘看到秀儿,连忙招呼着她过来,想着将自己的位置挪挪,腾些出来给秀儿,但是罗大娘而今因为代理了秀儿的辣椒酱跟血肠,自己又卖着咸菜,本来就位置很挤了。 所以秀儿便谢绝了罗大娘的好意,直接跟上次一样,在路边的寻了一处还空着地方,摆起了地摊。 没想到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秀儿脸上带着纱巾,十里八乡的不认识的多,况且她一向很注意跟摊贩们打好关系,人又大方,卖的东西受欢迎还能带动其他摊贩的生意,所以大家见着她都客气友好。 但是周成海不一样啊,临边的这几个村子,谁不知道万和村的周家,有个蹲过监狱的混不吝,揍起人来毫不手软的周成海? 所以当身高一米九的黑面山拿着矮杌子往街边上一坐,那简直就跟一尊黑面神一样。 别说做生意,不把人吓跑都不错了。 而原本在边上摆着的那些摊贩,全部都唰一下挪开了位置,眼光里尽是不友善。 周成海倒还是那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提着水壶坐在秀儿的边上,时不时问上一句渴不渴。 反倒是秀儿看着他们忌讳的样子,有些不高兴,抱着肚子坐在那里情绪都不高。 担心周成海总是听到那些摊贩嘀嘀咕咕的声音,秀儿轻杵了一下他。 “你去市场买点零嘴儿吧。” 周成海也没拒绝,只对秀儿说了一句:“馋嘴。”起身就往市场里面去了。 等他一走开,那些个摊贩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开始说了。 “好端端的,那个二流子来这里做什么!可真是晦气!” “可不是,听说他偷盗抢劫什么都敢做。” “就是,幸亏现在走了,不然还让人怎么做生意。” 周家的名声从来都是这十里八村茶余饭后的谈资,就算是秀儿没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听过不少,更何况眼下让这些爱嚼舌根的见着真人了。 之前秀儿听着也就听着了,大不了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去,但是今天从强子那儿得知了周成海在县里替农民工讨工钱的事儿,再来听这些长舌妇的说笑谩骂,就尤为的觉得刺耳。 这时候从街口那边走过来几个人,走在前面的俨然就是前几天去家里闹腾过的张银花,只见她走路还不是很利索,可见上回秀儿踢的膝盖那儿还没好。 本是跟同行的几人说笑的她,远远看到秀儿的时候就恨得后槽牙都咬紧了,而后便挎着菜篮子,直接往这边走过来,笑看着秀儿带来的凉拌菜。 “哟!你这卖的是什么呀?” 上门皆是客的道理秀儿懂,自然也不会当众驳她的脸子 “凉拌菜,婶子要不要试试?” 说着,她便拿了些竹签,将打包得干净利索的盒子打开,供她们试吃。 谁知道张银花满脸嫌弃地往后退了退,捂着口鼻,问边儿上跟她一起来的几个:“这什么味儿啊?” 边上的人自然是会看眼色的,翻了翻眼皮:“周家提过来的东西,还能有什么味儿?穷酸味呗!”一说完张银花就跟这笑开:“可不止呢,别说有味儿了,说不定吃了还会闹上灾病。” 说着她便趁着秀儿没注意,快速上前几步将秀儿脸上围着的纱巾给拽了下来。 一时间,血管瘤的紫红色大疤就登时袒露在人前。 周围的摊贩们,还有路过看热闹的人猛一看到秀儿脸上可怖的疤痕一下就惊吓的散开,纷纷惊奇的看了过来。 “这就是周家那个带灾病的小媳妇?” “哪里是小媳妇,听说比那二流子周成海还大上6岁呢,脸上还带着灾病,都快成花母猪了。” 张银花被这些侮辱周家的话取悦的身心舒爽,想起上回在周家吃过的鳖,笑得一脸不屑。 “一个蹲过局子的二流子,把他爹克没了不说,连着他娘都不要他,如今再配天生灾病的花母猪,可不是绝配么?” 秀儿被她的话气得脸都红了,顾不上自己还大着肚子,举起放在推车上的一盆拌好的凉拌菜整个就朝着张银花的脸上盖了上去。 凉拌菜是用红油,蒜末,酱油跟陈醋等调料一起办的,酸辣脆爽入口自是好滋味,但是盖到人脸上就十分惨不忍睹了。 只见张银花来不躲闪,结结实实地承了这一盆凉拌菜,头上,脸上,身上全都是明晃晃的红油不说,葱姜蒜末偷出来的酸味更是让她看起来像个大腌萝卜,滑稽又狼狈。 张银花脸上青红交加,配着稀稀拉拉,五颜六色的凉拌菜好不精彩,上次在周家也就算了,这回竟然在镇上让她当众这样丢脸,她哪儿能忍得住,嗷一声扬起巴掌就冲了过去。 谁知道她手还没碰到秀儿,秀儿就快速一个侧身,又抬脚往错身过去的张银花屁股上猛地踹了一脚,这下可好,张银花直接就往前面扑,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这下可好,张银花本来膝盖就没有好利索,又挨下了这一摔,直接疼得站都站不起来,躺在地上直接嚎,招呼着其他人给她报公安去。 “你这个灾星给我等着,我非得找人把你给抓了不可!” 秀儿可不管张银花的威胁,纤指直指着她。 “你管你要去找谁,上回你私闯我家我还没找你算账,这回再这里胡搅蛮缠,下次你要是还没学会好好说话,看我撕不撕烂你的嘴!” 现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平时总是喜欢跟人交好的秀儿,竟然二话不说就来了个猛扣,当场让街边那些商贩都给整不会了。 不是说这个“天降灾星”是个闷葫芦,打骂都不敢还手的吗?怎么这突然发起火来,比谁都要吓人。 竟然看着还有身手的样子? 眼看气急了的张银花就要不管不顾地冲秀儿扑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的周成海一把就将秀儿护在身后,手里还拎着一袋吃食,打量了一眼揽在身下的人,眉头轻皱。 “没事吧?” 第44章 我的人,也是你能带得走的? 看到秀儿轻摇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没事,周成海放下心来,转头盯着还在地上的张银花,语气带着冷意。 “又是你?怎么?上回没跟你说清楚?” 看到周成海竟然也在,张银花也不确定刚才她说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想起周成海的狠劲,她的气焰霎时就弱了下去。 “可不是我先动的手,你,你别乱来啊。” “有大家伙儿给我作证,我可是一根手指头也没动过,是她踹得我。” 她这一出声,周围不少应和着的。 “没错儿没错儿!” “我们确实看到是那个灾星先动的手,不然张大妹子怎么会跌到地上去。” 还没等周成海再说什么,人头攒动的街口那边就走过来一个身穿民警制服的人来。 张银花的弟弟,张鑫。 张鑫本来在另外一条街上,吆五喝六地巡逻着,听到姐姐张银花在中心街道上被人给打了,一脸骂骂咧咧地就赶了过来。 张银花一见给自己撑腰的来了,一个轱辘就从爬起来,跟救命稻草一样拽着张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鑫儿,那个得了灾病的周家丑媳妇动手打我,这儿的街坊邻居全都看着呢,你可得给我主持公道啊!” 张鑫在这片做协警,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应付过,只要他掏出协警证,还不立马把那些人都给吓掉半条命。 偏偏今天还赶了好运,撞见了理亏周成海,心里一阵大喜,一脸摆谱儿的样子看向秀儿。 “那你就得跟我走一趟了!” “慢着。” 没等张鑫开始撩开步子,周成海就挡了过去,张鑫的德行他自是清楚得很,只掀起眼帘看了过去。 “我的人,也是你想带走,就能带得走的?” 张鑫看着周成海这个并不陌生的表情有些发怵:“你,你注意点啊,大家大家都看到是她先动的手,按照流程都得带回去接受调查。” 张鑫毕竟是算是挂了名的公职人员,秀儿可不想让周成海在这里跟他杠上,于是暗暗捏住周成海的衣角,轻轻地摇了摇,示意他不要开口,而后便看了一眼狐假虎威的张银花,冷静道。 “我可以跟你回去接受调查,但是按照你说的,她也得一起去,包括现场的这些乡里乡亲,既然都是证人,那也有必要一起录口供接受调查,要调查那就按照正式立案的流程来走,你可别想诓我们不懂这些。” 周边围着的那些村民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但是张鑫却是脸色一沉。 正式立案? 要知道,搁在平常的话,这种街头小事,自己随便吓唬吓唬,就能骇到一片人,哪里用得到正式立案,要是真的被征集在档,那自己再想搞什么小动作,那可就难了。 秀儿可没给他推脱的机会:“怎么了?说按照流程走,又不调查了?” “凭啥不调查!光天化日的,左右受伤的是我!”张银花趾高气扬的说着:“鑫儿咱不跟她墨迹,该咋弄就咋弄!还不信了她还有理由了!” 张鑫: 火都被拱到这儿了,哪里还有张鑫改口的余地,于是浩浩荡荡的十几号人,便一并朝着镇上的派出所走去。 赶圩日,来镇上派出所办事儿的人本来就多,这一下来了这么些人,小小的派出所一下就被挤得快没地儿坐了。 登记的人一多,秀儿跟周成海便也被挤到了角落里。 这一路闹腾下来,周成海简直刷新了对秀儿的认知,他本以为她就是猴精儿的一个人,能不惹事儿都是不惹事儿的类型,成天脑子里就是装着赚钱,却没想到今天碰上了她动手的时候。 他知道她有些三脚猫功夫在,放他身上不够看,但是在外面张牙舞爪糊弄起别来人竟然还是一套一套的,派出所他没少来,多来一次少来一次都没所谓,倒是秀儿满脸好奇,眼神干净没有杂质,白净的就像一头小鹿,这也看看,那也看看。 这里人多,周成海下意识地就将秀儿挡在身下,两人离得近,周成海甚至能闻得出她身上好闻的花露味,那是他从县里带回来的,带着股栀子花的甜。 他垂眼看着杏儿眼滴溜转着的人,勾了勾嘴角。 “你怎么不带着面纱了,刚才不是把你气得都动手了?” 秀儿抬眸看了他一眼。 “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还遮了干嘛,我还懒得费那个劲。” “再说,我生气不是因为她们说我的脸,我是不喜欢她们那样说你,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就不了解你,凭什么平白无故那样说你,你听了不伤心吗?” 她说得随意,却让周成海一整个顿在原地。 这是维护吗? 周成海垂着望下去的眸子凝在秀儿纤细的身影上,指腹抵在墙上,将她禁锢在这一方角落里,隔着丈尺间,想要抚摸她白皙软嫩的脸颊。 原来有朝一日,又有人因为担心自己,会开始想尽办法哄自己,又有人会因为怕他伤心,而开始维护他了吗? 这陌生的感觉隔着二十多年,汹涌卷来,压得他心口窒闷,指尖带颤。 外围有些等得不耐烦的人开始往里面挤,推搡就跟人浪一般,朝着周成海和秀儿的方向席卷而去。 秀儿根本还不及反应,就一下给周成海揽进了怀里,伸手将娇小的秀儿一整个儿护着。 秀儿愣愣地缩在周成海怀里,有些站不稳的她,只能下意识的贴在他胸口上。 霎时间,周围原本吵杂熙攘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 耳边能听见的,只剩下周成海近在咫尺的心跳声,让她心下一悸。 脸上立马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烫,她立刻撇过脸去藏住脸上的红晕,想着往旁边躲,但是周成海却没给她躲的机会,突然的就俯身靠了过去,说了一句。 “别动,再抱一会儿。” 他声音低沉,话尾轻得几乎快成了气音,温热清洌的气息喷洒在秀儿敏感娇嫩的耳蜗上, 让她忍不住缩了下,只能揪住周成海的衣角,咬紧了唇靠在他怀里。 不让他发现自己脸上不自然的热。 第45章 你是我媳妇儿,怕什么 似乎快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抱的秀儿后背都开始沁出细细密密的汗,后面的人群才开始慢慢散去。 秀儿屏息,不敢抬头去看,只稍稍挣扎了一下。 “好好了,后面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下一刻,头顶上方便传来一阵轻笑声,声音轻轻慢慢地扬起。 “你是我媳妇儿,怕什么。” 秀儿脸热得不像话,纵然她活了两辈子,在穿过来之前,那也是二十几年的母胎单身,哪里跟男人这样近距离地抱过,更何况还是总也瞧不上自己的周成海。 怔愣间,后面坐在办公桌上的问询员,对着这边的人群喊。 “下一个,黄成秀在不在?” “在,在!” 听着这话,秀儿才像是如临大赦一般连忙应道,而后伸手将人往后面推开了几步,将鬓边微微弄乱的碎发别去了耳后:“叫我们了。” 周成海垂眼看着她,漆色的眸底慢慢漾开笑,领着她往后面走。 “嗯,听到了,走吧。” 问询员华子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着挺干练,但是显然被今天围着一屋子人吵得有些头疼,在看到周成海的瞬间脸上一愣。 “你怎么来了,今儿个还没消息来呢,说了有消息就给你托信儿去,要不你来了先打个招呼也就不用等这么久啊,今儿邪了门儿了,来了一翁人,忙得够呛,全是那什么黄成秀闹的。” 周成海站在秀儿身边,神色淡淡地回道。 “今天不是收信儿的,是陪人来录个口供的。” “哦?陪谁来的?” “我媳妇儿,黄成秀。” 华子:…… 得,那捞什子兴师动众硬是拉了一屋子人来的黄成秀,就搁眼前站着呢。 华子还以为那样不知好赖不知进退的黄成秀,该是个自己见惯了的市井泼妇,没想到确实眼前这个白皙软糯,绑了两条麻花辫儿抿唇站着的人,就是左边脸颊上的疤有些可惜了。 再说边上又有周成海跟着。 一下就让华子收敛住不耐烦的口气,客客气气地问。 “你就是黄成秀,在中心街上先动了手打了人,又说要报警走正式流程的就是你?” 秀儿点点头:“我是动手了没错,但是张银花说的不对,我是因为正当防卫才动的手,大家都看着了。” 问询员华子一下就有些听懵逼了。 “什么防卫?” 秀儿在穿过来前读医学博士的时候,刑法民事法也需要兼修,对于本来就有二十多科要考的医学生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她绝对想不到曾经让自己深恶痛绝的兼修课,竟然有朝一日能让她在八零年代派上用场。 她知道眼下这个年代,尤其是这样的偏僻并不发达的山村,老百姓的法律意识都比较淡泊,一些专有名词也还陌生,但并不代表能用无知凌驾于刑法之上。 秀儿微笑着解释道。 “在去年1979年开始,刑法第17条就有规定:为使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正当防卫行为,不负刑事责任,这就叫正当防卫。” “当时我在动手之前,张银花可是直扑着我过来的,她那么大手劲儿的人,我这儿还大着肚子,眼看她都要打上来了,我肯定要保护我自个儿了,法律都有规定,只要是正当防卫,都不用负责任。” 华子早就被那些从来没听说过的法律名词给整糊涂了,一副听不懂又很高深的样子。 而那收拾好自己赶过来的张银花,刚踏进派出所的门就听见秀儿一脸淡定地说她根本不用负责的话后,一下就炸了。 大步走过来掐腰指着她就开始骂。 “你这个灾星可了不得了,脸上长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敢出来摆摊卖东西祸害人我就算了。” “嘴皮子一会儿比一会儿会说,现在竟然还敢当着公安同志的面没脸没皮地说你不用负责任?感情我刚才就白白被你给打了是吗?呸!你做梦!” 秀儿一脸淡定的听着她骂,整一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她骂完了后,一脸无辜地看着审讯员。 “同志您看,我刚才可没说过她一句坏话,她这一上来就当着这么多同志的面乱骂一通,您可看到了吧?要不是万不得已,我能正当防卫保护我自己吗?” “你!”张银花气得就快吐血,当着派出所里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恨声道。 “你打人的还有理了是吗?!你这灾星本来天生就是一副祸害人的样子,还出来摆摊,你以为谁敢买你的东西!” 听她这样说秀儿,周成海拳头都拽得发红,秀儿担心这个黑面神一点就着,侧身将他挡了挡。 “同志,我刚说的条文咱们派出所应该在年初的时候就应该接到通知了,麻烦您派个人去查证一下,或者将所长请过来就更明白一些,总之您说有人要伤害我,我总不能杵那儿任人打吧?” “另外,刚才大家也听到了,张银花左一句灾星,右一句灾星地骂我,还拿我脸上的疤说事儿,实在是侮辱人。” “所以,还要麻烦同志去将善仁堂的于老师傅请过来,让他给我好好检查一下,也好平了大家的心,看看我这脸上长得,究竟是不是张银花说的会传染的灾病。” “如果她说得不对,那就是污蔑我,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我都要她当众给我道歉。” 她说得有理有据,合情又合理,直接让现场那些镇上的村民,还有派出所的人,都没了话说。 派出所的这些人一个头,两个大,与其在这里僵持,还不如早点弄清了将人散出去。 所以大家都手脚麻利儿的,该核对的核对,该请人的请人去了。 张银花一看,事情越闹越大,又是去请所长,又是去请于老师傅的,她心里难免也开始发怵。 但剑到弦上,不能不发,也只能硬着头皮刚下去。 反正她就卯定了,咬死了自己是受害人! 第46章 赶紧先把她拖回家去! 不一会儿,派出所的李所长跟善仁堂的于老师傅,都被请来了派出所。 李所长一来,派出所攒动的人群立刻就安静下来,谁不知道李所长早年间可是参加过战争的人,这镇上十里八乡的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年过五十的李所长依旧一身硬朗,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凛冽之气。 他一到,张鑫就小跑过去,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李所长显然有些烦张鑫,直接问华子。 “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儿?” 华子将手里登记好的口供本递了过去,将刚才秀儿的诉求同李所长一五一十地汇报完。 “正当防卫?”李所长抬起眉眼。 “是。”华子接着说道:“根据双方的笔录还有现场其他人的口供,动手的确实是黄成秀没错,但是先挑衅企图先扑过去扭打的,是张银花。” “嗯。”李所长听完后目光如炬地盯着不远处的秀儿:“你是从哪儿学来正当防卫这个词儿的?这个条文确实年初就立了,但是介于大部分群众都不识字,派出所也还没召集各大村委开会下发过,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秀儿心道不好,她只顾着撇清自己先动手的事情,自以为既然条文既然已经下来那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却没想到这年代的速度还有普及方法,都远远不及。 原主秀儿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乡村女子,要说她是怎么知道连村委会那头都还没开始宣讲的条文的,一时间她还没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应答。 “李所长,你说的只是镇上还没开始宣讲,县里可早就开始了,宣讲的速度可比咱们镇上快多了。” 站在秀儿边上的周成海看到她脸上的怔然,接过李所长的话茬笑着说道。 听了他的话,李所长才想起来周成海隔三岔五的就会去城里揽活儿的情况,突然就轻咳了几声,掩饰着脸上的几丝尴尬,义正言辞道。 “县里的人手多自然效率就快得多,我们派出所也正打算正两天开始召集宣讲,不过今天既然这么多人都在,那我就提前跟你们说道说道。” “根据我们调查员的调查,以及你们在现场看到的那些口供,黄成秀是为了避开自己受伤害而先动的手,并且也没有对张银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不管是谁动的手,那都属于正当防卫。” “所以,黄成秀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李所长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大部分打算来看热闹的人,都面面相觑着,不敢相信平时嚣张惯了的张银花竟然就这样在“灾星”黄成秀手下吃了闷亏,当众挨打了也得受着? 那张银花就更是不干了:“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不用负责任?伤人就是要坐牢!还不快把这个带瘟病的灾星给抓起来!” 张银花也就只会叨叨这几句,听得秀儿脸上很是不耐,她走到于老师傅面前颔首致意。 “于老,您行医大半辈子,十里八乡都敬重您的医术,今天大家都在,还希望您现场给我看看,我这脸上长的是不是会传染人的瘟病,是不是会给大家带去灾祸?” 虽然秀儿每次来镇上,都以面纱示人,但于老一向对秀儿印象不错,毕竟这年头能有个懂药材的女娃娃很是难得。 在他刚被请过来的时候,也对秀儿脸上的大疤感到诧异,但是看到秀儿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说道,他也是动了恻隐庇佑之心。 所以对于秀儿的请求并没有拒绝,只拿出诊包给她把脉,又仔仔细细地看过疤痕的地方,这才站了起来,对着众人的面说道。 “黄成秀脸上的大疤并不是什么会传染人的瘟病,而是叫做血瘤,你们也可以理解成为胎记,是还在母体的时候气滞血瘀,脉络不通而导致的先天性疾病,不是绝症,不是瘟病,也不会传染人,更加跟运气无关,并且可以治疗。” 不是瘟病?也不会传染人?! 这个结论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这些年来十里八乡都将黄成秀当做天生灾星来看待,就连她娘家都嫌她晦气,眼下竟然亲口听到于老说这不是灾病,还能治? 秀儿当然知道自己脸上的是什么,也知道要怎么治,请于老过来不过是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嘴而已。 现在既然已经说明白,秀儿便对李所长说道。 “李所长,在请你过来那会儿,我就当着派出所的同志,还有大家伙的面说过,张银花在市场那儿的时候就出言不逊污蔑周家,现在又三番四次拿我的病说事儿,现在已经证明她说得不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都要当众给我道歉。” 李所长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张银花:“嗯,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既然已经事先说好,那么张银花就应该给黄成秀,也给周家道个歉,准备好道歉信,将前因后果写明白了让张银花签字画押,贴起来当众道歉,今天这事儿就算了了。” “呸!要我道歉,你也配!” 张银花可不管什么合情合理,眼看着挨打的明明是自己,但是眼下所有人都站在黄成秀那边逼自己道歉,气得脚都快跳起来。 李所长背着手瞪她一眼:“怎么?我堂堂派出所的所长,还能污蔑了你!你想造反?” 眼看李所长横眉冷对,张银花便哭着连忙扒着弟弟张鑫,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道理!鑫儿你可要帮我,不能让你姐姐当众就被这个带了瘟病的灾星给打了!你不是说只要有你在,就没人能欺负了我们张家人去吗?为了你能在派出所混上一官半职,咱们家长可是铆足了劲” 张鑫差点就被张银花脱口而出的话给吓死,觑了一眼李所长已经黑下去的脸色,连忙捂住张银花的嘴,让人将她往后面拖,指着她厉声道。 “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先把她拖回家去!” 而后便挤出来了些讨好的笑容,对李所长点头哈腰道。 “既然是李所长的判定,我们张家肯定是百分百配合,晚些时候,我就准备好道歉信,让她签字画押贴在市场公示榜上。” 第47章 握着她的大掌却没有松开 如此,在李所长的暴风管制下,一场风波就这样平定下来,派出所的人很快便将拥挤着看热闹的人给轰了出去,眼下只要等问询员将结案证明写好,然后秀儿在上面签上名字就可以了。 眼看着村民被轰得都拥挤着门口那边挤去,周成海担心大着肚子的秀儿被挤到,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边上。 等人站定后,握着她的大掌却没有松开。 一路以来的相处,似乎让两人之间的牵手变得越来越自然,秀儿也不是扭捏的人,自己驮着大肚子在行进的时候确实也有不便,以前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只要周成海突然的靠近,就会让她心下一悸。 尤其,在那个角落里的拥抱过后。 秀儿抿唇忍着,不想让周成海发现自己的异样,但是却感觉到温厚坚定的热量从他裹着的大掌中递了过来,热得她耳朵尖都开始发烫,让她手心发湿,忍不住挣了挣,调转着话题。 “不是还要去裁缝铺那儿拿做好的衣裳么?前几天我跟晓雪打过招呼的,要不你去找晓雪拿吧,我在这等着就成。” 周成海靠在问询桌上等着,修长的腿微屈,视线落在她身上有些直白,问道。 “我发现你这段时间,总时不时在我面前说晓雪也就算了,只要一有机会就将我跟她凑一起,是要做什么?” 秀儿被他问得心下直接漏了一拍,磕磕巴巴道。 “我我哪有要做什么,这不是赶上了吗?” 周成海深看她一眼,眉梢微扬地问道:“谁爱去谁去,再说你不是不识字么?我要是走了你打算怎么签?” 秀儿一下就禁了声,俨然快忘记了原主是个没上过几天学的人,这一天就差点连着两次破功,提过周成海给买的零嘴就往外面走:“行,我自己去拿,等会在路边上等你,行了吧?” 周成海作为秀儿的丈夫,自是可以替她签字,所以派出所的人也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倒是周成海,看着秀儿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有能问出口,秀儿一个普普通通既没上过学也没出过门的人,是怎么知道那么多“正当防卫”的条文的?刚才他是替她挡了没错,但究竟秀儿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从派出所出来后,秀儿便去了裁缝铺,向晓雪拿了自己先前在这里定做的衣裳,晓雪往她身后看了又看,明显一脸失望的样子,但是也没说什么,只说下回有空了,再回去看周奶奶。 撮合的事儿没了踪影,还在周成海那儿碰得一鼻子灰,秀儿算是看清了,别看这周成海一副大糙汉子的样子,那眼光可不是一丁半点的高,自己连着努力了几回,也没见周成海对张晓雪有什么意思,这红娘做得差点没被吓死。 她实在难以想象,要是周成海发现自己竟然算计他跟张晓雪的事儿,会不会直接将自己丢进山里喂狼。 秀儿今天带来的凉拌菜已经在跟张银花起冲突的时候给浪费了,没了东西售卖,又办好事儿的秀儿乐得清闲,去中心街上收拾好推车好后就抬脚去看市场里罗大娘的摊位上,打算看看她这段时间销卖得如何。 而今血管瘤的事情已经说开,秀儿干脆也懒得再遮掩,甭管去哪儿都漏出一张清秀的脸来示人,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扭捏,见着谁都面带甜笑,一时间,这市场里原本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人也少了忌讳。 跟张银花这一闹是在外街上,市场里知道的人不多,更何况罗大娘的摊位是在市场靠里的位置,所以事发的时候,罗大娘还在里面张罗着生意,压根没看见,后面听见其他人说起后才急急忙忙地收拾着摊子。 这会瞅见秀儿过来,罗大娘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去,看到秀儿的脸也是愣了一愣。 “秀儿你没事儿吧?方才听他们说那张银花又寻你麻烦,连李所长跟于老师傅都过去了,我正打算收了摊子过去看看你有啥要帮忙的呢。” “现在已经解决了,周成海在派出所那边签字什么的,我没什么事儿就先过来看看你这儿卖得怎样。” 罗大娘一听秀儿提起这个,脸上的笑就盖不住,指了指几乎已经空了的篮子,从裤腰里拿出一沓钱来。 “诺,这不是差不多已经卖完了,正要找大兰说下回赶圩的时候再带二十斤血肠过来呢,这些是货款钱,你数数对不对。” 市场的散客这里卖得好,自然也能带动其他的批发户,秀儿自然也是高兴的,她接过钱放好。 “您这卖得不错就好,我还以为有那张银花作梗,您的生意怕是要有影响呢,要是有客人提了啥意见,你也可以告诉大兰,我在口味上再改进改进。” 说起张银花,罗大娘就满脸不屑:“她能做什么梗,前几天倒是拉着市场上的其他几户,也开始跟着卖血肠,还到处诋毁你,说你有灾病,说你做的东西铁定不干净,为的就是挤走我,不让我继续卖血肠跟辣椒酱。” “但是这血肠都已经卖出名声了,前阵子来买的人也大有不少,也没谁都吃了不舒服啊,反倒是张银花自己卖的血肠,因为卖得便宜就开始偷工减料,往血肠里面加水去压秤,辣椒酱的口味也远不如你做出来的好,没过几天,见没人去买就消停了。” 秀儿笑道:“那就好,我本来今天用辣椒酱拌了些凉菜过来试试,但是方才跟张银花争执的时候给撒了,还想着反响好的话加点品种进去。” 罗大娘拍着大腿:“嗨!这有啥好试的,你的辣椒酱拌啥都能好吃,我小孙子就喜欢用辣椒酱拿去拌面,一次就能吃完一大盆哩!你驮着肚子不方便,下回你就让大兰直接带过来我这儿,我给你试卖!” “今天你在派出所给她吃瘪的事儿我听说了,可真是解气!这下李所长跟于老师傅都站出来给你澄清了,看以后她还能蹦跶啥,她以后再敢说三道四我就直接去派出所报案去!” 第48章 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罗大娘为人实诚,而今见着自己不带面纱的样子也没有一点儿疏离忌讳,让秀儿很是感动:“行,下回我让大兰给你带过来,我这儿不出个把月就得生了,也懒得来回倒腾。” 拿上钱的秀儿心情愉悦的走出市场,今天出了气,又收了钱,可不是身心愉悦么? 想着家里的吃食用的差不多了,也得亏八零年代初期开始走改革开放的路子,不用限额的油票肉票那些就能买到想要的物什。 兜里有钱的秀儿大大方方的去肉档割了三斤五花肉,两斤排骨,又买了一条大活雨,想着给周成海那一身的伤好好补补。 民风淳朴的时期没有胶袋,都是用稻草杆子穿好,直接提在手里就走,只见秀儿在走出市场的时候两手都没闲着,提溜的全是肉。 这年代能这样大大方方买肉的人家可不多,一时间引来了老多人的注目,浑然没注意到一抹清丽的身影正满脸打量的跟在她身后。 黄成芳今天是跟闺蜜小燕来镇上玩儿的,顺便来取自己新做的加棉袄子,没想到刚从裁缝铺出来就看见提着肉走在前面的黄成秀,要不是黄成秀脸上的疤,黄成芳差点就不敢认了。 短短两个来月没见,没想到秀儿竟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仪态板正,自信从容,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全是笑意,乌黑及腰的长发整个梳了上去,露出软嫩白皙的一张小脸,整个人都养得娇娇糯糯,手上还提着黄家一个星期才能吃上一回的肉。 她犹疑着追上去:“姐?” 秀儿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瞧见是黄成芳后,脸上一顿就停了下来。 好歹是自己的便宜妹妹,也不好不搭理人家:“啊,怎么了,有事儿?” 黄成芳上下打量着秀儿,一身加棉碎花连衣裙,配了一件天水色的坎肩,看上去很舒服又有气质,她甜甜地对秀儿笑了笑。 “自家姐妹,在街上看到自然是喊你一声,哪里用有什么事儿?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爹娘跟都很惦记你,托人给你捎的口信,你没收到吗?” 秀儿暗搓搓翻了个白眼。 惦记我?惦记我什么?惦记怎么这段时间总是不理你们从小松村递过来的口信,动不动就喊我带东西回娘家看你们吗? “我过得很好啊,口信我也收到了,只是我月份越来越大行动不方便,就懒得跑那么远了。” 跟黄成芳同行而来的闺蜜小燕自然也是认识秀儿的,跟黄成芳一样,她也很是不相信如今的秀儿竟然变得这样自信,听了秀儿的话很是不屑。 “俗话都说得好,生娘不及养娘恩,秀儿你现在日子是好过了,还提溜了这么些肉,却不去帮娘家考虑考虑么?凯子可还上着高中呢,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 黄成芳佯装生气地看了小燕一眼:“不许你这样说我姐,我姐怎么可能会不顾娘家,更不会不顾我们弟弟的。” 秀儿不想在这儿跟这个便宜妹妹打哈哈,想起娘家那个跟饭桶一样的弟弟更是无语。 “行了,什么顾不顾的,我都嫁来周家了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往娘家跑,等我有空儿的时候再说吧。” 说着秀儿便没有再给黄成秀说话的余地,提着手上的东西就往前走。 “芳芳,你姐可真是扬眉吐气大变样了,怪不得刚才在裁缝铺里,老多人都在说你姐的事儿,我还以为是跟你姐同名的呢。” 黄成芳阴着一张脸,看着黄成秀已经走远的身影,想着秀儿而今竟然将生意做来了镇上,磨得后槽牙都紧了。 “可不是么” —— 秀儿丢下黄成芳后,便将采买来的东西,都放到了推车上,拉着车就往派出所的方向走,乖乖地站在路边等着还在派出所里面的周成海出来。 自从上回周成海给自己买过五颜六色的水果琥珀糖后,周成海就总是喜欢给秀儿买,也不怕秀儿把牙吃坏了,这不手下的纸袋里又是少不了琥珀糖,秀儿从牛皮纸袋中捻了两颗放到嘴里一面含着,一面等。 “咿?黄成秀,你怎么不进去等。” 换班后准备回家的华子看见在路边上站着的人,上前打了声招呼。 秀儿看到派出所的华子,摸着肚子向他颔首致意。 “哦。”华子看到秀儿的肚子,明白了过来:“也对,派出所里一帮大老爷们搁那抽水烟,你怀着身孕确实在这等好一些,不过海子兴许没那么快能出来,你要不找个地儿坐着等也行。” 没那么快能出来?张银花的事情不是已经结案,只要签字就行了吗?秀儿怕节外生枝,连忙含着糖果,囫囵出声。 “他在里面还有什么事儿吗?” 华子笑笑:“没什么事儿,就是几年前他在木工厂摔下来的事儿,现在海子在里面申请结案,说是不查了。” 秀儿心下一愣,从木工厂摔下来的事儿,那不就是周成海腿摔断了的那回吗?她记得上次问强子的时候,强子就说的支支吾吾的,就连家里的奶奶还有周成夕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当做是意外。 现在不查了的意思是? “你是说,成海从木工架上摔下来,不是意外?” 华子顿了一下:“当然不是意外,当时我们还派人去现场调查过,怎么你不知道吗?”他想不通,周成海不想让已经年迈的奶奶担心,瞒着奶奶跟周成夕是应当的,但他跟秀儿可是夫妻俩,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也知道成海死要面子得很,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时能上哪里问去,华子哥你就直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吧?我也好看看有没什么能帮上忙的。” 华子听秀儿这样说,也没有隐瞒。 “行,反正这案子成海自己都放弃不愿意接着查了,告诉你也没事儿。 “海子从木架上摔下来,确实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秀儿掐紧了指尖:“谁干的?” 第49章 看得秀儿心下一痒 华子嘴角闪过几丝无奈:“具体是谁,海子自己都不清楚,他只说自己是给人,从背后推的,但我估计他应该是有怀疑的人,就是不愿意说,他不把嫌疑人说出来,那就没有人知道,当时在现场只有海子自己,要不是他伤得太严重,闹得人尽皆知,让木工厂不得不来报案,恐怕我们也接不到这个案子。” 秀儿怎么也没想过,周成海的跛脚不是意外,更加想不出到底是谁,就算是有了嫌疑,还让他三缄其口的护着。 “怎么会这样?” “出事那天海子是从足有十几米高的高脚架上突然摔下去的,我们去问过木工厂,为了工人的安全,在晚上高脚架一般都是不作业的,除非是加班,出事的时候是晚上,木工厂厂长说那天没什么活儿,为了能让工友们早点下班,海子自愿将其他工友的活儿都揽了,那就说明海子是在那里等着什么人的。” “你们村的李郎中当晚还给他治疗的时候就说,那脚踝上的伤是从后面摔下去才可能才造成的,并且摔下去的地方还有第二个人的脚印,这就说明” 不等华子说完,秀儿就若有所思地接了上去。 “这就说明他是被人给推下去的,而且推他下去那个人他可能也认识,才能让一个壮汉毫无防备。” “是,但海子自己只说当时他蹲在架子上,没有看清后面的到底是谁,至于他那天晚上是不是在等人,不论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说。” “因为他的不配合,木工厂怕惹事上身,又将他开除了,连赔偿金都没拿到,这些也就算了,更可惜的是,因为这件事情,那年本来应该是他的入伍名额,就那样没了。” 这件事情秀儿倒是知道,当年十里八乡轰轰烈烈的征兵,入伍光荣回来还有妥妥儿的铁饭碗,所以家家户户有男儿的都会去报名。 华子哥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继续说道。 “说起来,当年还是我从这十里八乡的名单中,选出的海子,他优越的身体条件还有果敢的性格都是出类拔萃的,谁知道竟然出了这个意外,弄得海子就这样错失了入伍的机会,我也是实在觉得可惜,这些年才一直惦记着这个案子。” 秀儿只以为周成海之前意志消沉,是因为腿的原因,却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内情,一下就开始心疼了起来。 “现在是他自己不愿意再查了?” “是。”华子哥点点头:“海子说他现在已经不在乎那天晚上推他的是谁了,不想查了,你要不要再去劝劝他?” 秀儿摇了摇头:“他不想查了,那就不查了。” 华子显然被秀儿的话听的一愣,他原以为自己跟秀儿说过之后,能多一个劝周成海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跟周成海都一样,决定不查了。 秀儿看着他:“查出来又能怎样呢?既然成海不想查,就说明他现在还不想面对,我们都别为难他了。” “但是外面都说海子这是天生命硬,连着周家的名声也跟着被人说道,你们不想澄清吗?” 秀儿笑了笑。 “日子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外面的声音都是参考,如果不开心,我们就不要参考,管他呢。” 华子怔住,头一次认真打量起秀儿来,他今天在派出所里面见过她的伶牙俐齿辩驳分明,却没想到这软软糯糯的女子竟然还会有这样洒脱豁达的一面,不由得替周成海庆幸起来:“也好,看得出来海子最近越来越有了人气,你说的没错,以后你们有什么要我帮忙的,随时开口。” 华子走后没多久,周成海就从派出所里面出来,看到一直等在路边的秀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等很久了?怎么不找个地方坐着。” 秀儿笑着摇摇头,两腮被周成海买的琥珀糖给塞得微微鼓起,拿出快要空了的牛皮纸袋,将纸袋口子上的细线扯下来,把琉璃色的糖块倒在周成海的手心里,温声叮嘱着。 “好甜,你也尝尝。” 看着她贪甜的样子,周成海眼中很快浮起笑,抬手便将手心的糖掷于口中,让色泽晶莹的琥珀糖块在他口舌中,慢悠悠地翻转了一圈,发出一阵硬质糖果与唇齿之间的磕碰声。 很快,秀儿便怔怔地看着剔透的糖块隐在他粉白的舌齿之中,他本就生得好看,咀嚼着的时候,连着下颚线也能透出性感,看得秀儿心下一痒。 周成海好笑地看着秀儿眨巴着的鹿眼,微微俯下身与她平视。 “看够了么?” 秀儿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惊了一瞬,连忙往后退了退,将手拉车推过去。 “该采买的东西我都买好了,这给你推着吧。” 周成海知道她不经逗,舌尖舔过唇齿间余下的香甜,掀开推车盖子看了看。 “买这样多,吃得完啊?” 秀儿以为周成海又在说她败家乱花钱的事,撅着嘴辩解道。 “怎么就吃不完了?咱家里那么多人呢,这都老久没正儿八经的开开荤腥了,你看不见夕妮儿都蔫巴儿了啊?现在我自己也能挣钱了,我爱买什么买什么。” 咱家?这简单的两个字将周成海心里熨帖出一阵暖意,不由得嘴角便挂上笑。 “行,你爱买什么买什么,你喜欢就好。” 回到万和村后,周成海趁着天色还亮,三两步就去了村委那儿先做了拉电的报备。 等报备完后,电工师傅再上门测量下布线,周家便能用上电灯泡,告别一到晚上就得用煤油灯的时候。 拉电这件事儿,家里除了秀儿觉得贵没必要之外,全家人都同意。 秀儿看着周成海领着电工师傅跑里跑外拉线的样子,对着奶奶说道。 “奶奶,您看拉个电线又费劲又费钱,多浪费啊,您不是一向反对铺装那个浪费的么?也不管管。” 奶奶笑眯眯的看着秀儿。 “成海这是看你老是被煤油灯呛得咳,晚上又得摸黑去起夜,只要是为了你的事儿,这哪能算是浪费?” 第50章 该怎样离开周家? 秀儿脸上一怔,随即有些忐忑了起来。 眼看着周成海的脚也快好得差不多,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出月余也能出生,本来秀儿想得是生下孩子,报完周家的恩后就离开周家的,她并不想周家为自己做这样多的事情。 尤其是周成海。 秀儿给奶奶跟周成夕做的新衣裳她们都喜欢得不行,尤其是周成夕,半大个小姑娘哪里有不爱美的,自小因为家里的关系,周成夕一年到头就没有过几年新衣裳,更别说这样暖和又柔软的新袄子了,上身了就不想再脱下来,逗得奶奶合不拢嘴。 “你这丫头,这天还没冷到穿袄子呢,也不怕穿出去惹人笑话。” 周成夕小孩儿气性,对着奶奶吐吐舌:“这天气说变就变,怎么就不能穿了,是吧嫂子?”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成夕就喜欢跟在秀儿的身后,嫂子长嫂子短,不消奶奶吩咐,便会主动的给秀儿分担家务,尽量不让秀儿累着,跟秀儿一开始进到周家的态度大相径庭。 秀儿择菜的手下一顿,没有去应和周成夕的话,反而站在奶奶那边。 “奶奶说得对,新衣裳别给弄脏了,现在天气还穿不着。” “哼。”周成夕连着被奶奶和秀儿说教,有些不高兴的跑回房里,用力关上了门。 奶奶一见周成夕对秀儿这样的态度,从竹椅上起身对着夕妮儿的的屋子教训着。 “你这孩子,怎么也没个规矩。” 秀儿见状,也站起来故意呛声道。 “可不是!我看我在这个家是没什么好呆的了,连夕妮儿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奶奶听到秀儿这样说,一把操起墙角的棍子就直接冲着屋子里面去:“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她!” “欸!奶奶奶奶!”秀儿见奶奶真的动了气,连忙上前将她拦下:“说归说,真的动手就没必要了吧?” 奶奶看着秀儿正色道:“秀儿你可千万别心软,虽说她出生没几天就没娘,自小就也没个能正经教她规矩的人,但是长嫂如母,我放心将周家交给你,夕妮儿你该收拾就收拾,该上手就上手,这个家你做主,我看谁敢给你甩脸子!” “啊?别别别”秀儿被奶奶这没边儿的信任给整得差点不会说话了,连声拒绝着。 “这你还交给成海吧,他才是周家的长孙,我一个外村嫁进来的,哪里好做周家的主。” “那怎么成!海子能知道什么!” “我我长得又不好看,脸上还带着病,针线活儿还不好,比那人人都夸的晓雪差的远了,我我不行的。” 秀儿本想拉着奶奶故意找找夕妮儿的茬,做做恶媳妇儿的样子,也好给以后离开周家先铺垫铺垫。 没想到奶奶实在是对自己喜欢你,没道理,直接给她整懵了。 还没等奶奶出声,带电工师傅看完布线的周成海就走了进来,看着秀儿的眼神越发觉得奇怪。 “你怎么又开始把张晓雪挂在嘴边了,你就这么喜欢她?” “我…我…” 秀儿被他问的一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是希望你能喜欢吧。 “我就是随口一提,白天去她那儿拿衣裳的时候,夸她的人多嘛就听了一嘴子,那什么天色不早了,我去把晚饭给烧了。” 说完,秀儿就连忙抬脚往厨房里面去。 周成海的敏锐,奶奶的没道理的爱。 哪个她都招架不住! 今天从镇上采买回来的食材拿回来以后周成海都已经分类放好,方便秀儿使用。 就连那条活鱼也已经收拾妥当,放在砧板上。 今天采买的是两个礼拜的食材,趁着鱼新鲜,秀儿今天晚上打算做鱼。 她先是将五花肉跟排骨放到竹篓子里,拿去外面院儿里挂着,冬天渐冷的天气就是最好的天然冰箱。 买的这条草鱼足有五六斤,鱼骨钙质丰富,是熬汤的好材料,鱼皮剐下来就能做成q弹爽滑的凉拌菜,鲜嫩的鱼肉还能做出两个菜,手打鱼丸,一个水煮鱼片,刮下来的鱼鳞当然也不能浪费,用盐巴鸡精胡椒粉抓一抓,在撒上生粉,等油温正热的时候下锅炸,再加一把花生米下去,一道酥脆咸香的鱼鳞花生,可是能下酒的一道好菜。 手打鱼丸是个慢活儿,趁着锅里在熬鱼骨汤的时候,秀儿就磨好了刀准备下手垛鱼肉,还没垛几下,已经重新换上一身旧衣裳的周成夕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二话不说就接过秀儿手里面的刀,开始在砧板上垛馅儿。 “以后要用刀,或者出力的活儿,嫂子你随时叫我就行。” 这妮子不是刚跟自己赌气么?怎么这会儿又巴巴儿的跑来给自己干活了? 秀儿看了一眼闷声剁馅儿的人,问。 “还生气呢?你不会是被奶奶骂了赶出来了吧?” 周成夕奇怪地看了过去,说得随意。 “嫂子是说刚才追我回房换衣服的事儿?那个我哪有生气,只不过是因为我第一回得了新以上想多穿在身上看看,放心吧嫂子,我知道要留着过年的时候穿。” 秀儿:…… 连她自己都觉得神奇。 周家这一家人,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连这小萝卜秧子也对自己有了好脸色,处处照顾。 这样下去,自己该怎么能轻易的离开周家呢? 她有些头疼的看了一眼雾气袅袅的厨房。 得,先吃饱在说吧。 夕妮儿说不上活干的有多好,但胜在精力旺盛,那鱼肉很快就被剁成了肉糜,只等着被搓圆捏扁。 秀儿往里头放了一把生粉,鸡精还有盐巴,搅拌好后,便将肉糜手捏成一口一个大小的丸子后,便直接上锅蒸。 往大锅里放入切好了的豆腐还有白萝卜片,将乳白色的鱼汤转道小锅里面继续炖。 “去把辣椒酱拿过来,再去后院菜地里,扒一些葱还有香菜来?” 家里有秀儿的秘制辣椒酱,做水煮鱼就很简单了。 第51章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晶莹剔透的鱼肉被秀儿片下来,什么都不用放,只要些许盐巴还有生粉就能勾出鱼肉的鲜美和滑嫩。 在铁锅里将葱姜蒜爆香后加些秘制的辣椒酱进去,只等炒出红油色后就加入些事先熬好的鱼汤,红汤白底的咕咚着,在铁锅中煞是好看,只等烧开后放进奶奶爱吃的豆芽菜还有豆腐,鱼片下锅划开,十几秒便能出锅。 方便放上周成夕从后院摘来的葱跟香菜,最后淋上蒜油爆一下。 热热乎乎,又鲜香肥美的水煮鱼片就做好了。 周成夕在边上给她打下手,早就等得望穿秋水,一起锅就拿着小碗等在秀儿后面先吃上些边边角角过过嘴瘾。 秀儿被她两眼发绿光的样子逗笑,大大方方掂了一勺鱼片往她碗里面送。 “这样贪吃,以后我不在了看你咋弄。” 周成夕来不及似的往嘴巴里面送,烫得龇牙咧嘴的。 “不在?嫂子你要去哪儿?” “额”秀儿一下被问住,只好呵呵笑了几句后岔开了讲:“不去哪儿啊,就就随口说说呗。” 后来她要是知道,自己一句顺口的话能招得周成夕跟奶奶窝在房里猜想了到大半夜,她打死就不敢这样随便说出口了。 熬炖白稠的鱼汤,剔透弹牙的鱼丸,香辣爽口的鱼皮,酥脆下酒的鱼鳞,还有鲜美肥美的鱼片。 一鱼五吃,愣是给秀儿弄出了一整桌菜,家里老老少少的口味都顾及到了,一顿晚饭可谓是吃得热气腾腾和和美美。 周成海因为忙着要跟电工师傅继续商量布线的事儿,呼噜噜几下吃完晚饭后便撂下碗筷出去了,饭后的洗完收拾的事儿根本用不着秀儿,所以她也乐得清闲,慢悠悠的去了柴房里,清点着自己现在已经有的药材。 思衬着反正周成海的木工活儿那样好,要不要干脆让他给自己整个八子柜,将这些药材都分类好算了,又担心这样做会不会让周成海起疑。 而另外一头的小松村黄家,可没有周家这样和乐融融了。 黄成芳一回家,就将自己今天在镇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母亲邓香梅。 “你说的是真的?你说那个灾星手里提着不少五花肉还有其他物什?” 邓香梅一脸不相信的看着自己女儿,怀疑她是不是瞧错了。 黄成芳看着母亲的神色,回道。 “当然是真的,当时小燕还跟我在一起,也说差点就认不出来姐姐了,我听镇上的人说,她如今在做什么辣椒酱的买卖,镇上有不少人都跟她订货,连市场里面也有一家专门卖的,生活很是红火,光是一天就能卖出几十块呢。” “几十块?!”邓香梅这下再也坐不住,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这么多钱,怎么没见那个灾星交过来黄家保管?” 黄成芳苦笑着:“还保管呢,姐姐现在觉得自己早就不是黄家的人了,连我今儿在路上喊她,她都不爱搭理的,娘你前阵子托人送了那么多口信过去周家,姐姐还不是没有理过我们?” “那个贱人竟然在大街上不搭理你?!” 看到母亲的怒火已经被拱起来,黄成芳连忙上前替她顺着气。 “娘你别生气,姐姐现在也确实已经是嫁去周家的人了,就算她真的打算就这样,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只是可怜了凯子,在县里读书那样辛苦,连肉都要两天才能吃上一顿,我看着也是很不忍心。” 听黄成芳提起自己的心肝宝贝,邓香梅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弟弟天天在县里面吃苦,做姐姐的哪里能这样看着,嫁去周家了是吧?他周家可是还欠着我们家的钱呢,看我这回怎么收拾她,上次她从家里掳走一整袋大米还有鸡蛋的事儿还没找她算账呢,现在得了钱也不知道送过来,简直是反了天了!正好田里边儿的麦子还等人收呢,等这两天把麦子收完了,我们过几天就去周家一趟。” 听到邓香梅这样说,黄成芳唇边才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第二天起来,秀儿见周成海还睡着,估摸他昨晚上应该是弄到很晚才回来,便没有叫醒他,掩上房门就去院子里开始准备今天要做的血肠了。 眼下她的生意已经起步,每天都需要去屠宰场那边收新鲜的猪下水回来,既然周成海还在睡,秀儿便想着现将需要用到的配料先准备着,等周成海醒了去拿回来之后,自己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没想到手下的东西刚准备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秀儿上前一打开,竟是强子。 “你咋来了?成海还没起呢。” 他跟秀儿已经混熟,看到她咧嘴一笑:“我知道,海子哥昨晚上忙着拉线的事儿,特意吩咐我给你去屠宰场拿下水回来,免得耽误你的事儿。” 说着他便将手下提着的猪下水放到了墙角下。 “嫂子,这些是今天屠宰厂给你留的猪下水,我已经让他们在那边清洗干净了,你等会儿淘两遍就行。” 秀儿不知道周成海已经提前安排好了,连忙给强子舀了一碗刚熬好的米汤。 “真是辛苦你了,快喝完米汤歇歇。” 强子笑着接过,吹着碗边喝了一口。 “这有啥辛苦的,昨儿个我也在镇上,本来想着跟你们一起结伴儿回来的,没想到等我去到派出所,里面的人说你们已经走了。” 秀儿笑笑:“我们昨个儿采买的物什多,怕车上挤,就就没赶最后一趟车,也不知道你在等我们哩,下回你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也免得你跑空一趟。” 强子摆摆手。 “也不算跑空一趟,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邮电局的人,说是有海子哥的信,知道海子哥在邮局办事儿,本来想凑近给海子送过去的,没想到过去的时候海子哥已经走了,邮递员为了不多跑一趟咱村里,就让我给他捎回来。” 说着他便将身上带着的牛皮纸信封往桌上压着一放。 秀儿循着他的话看过去,只见那牛皮纸信封上的邮戳,竟然是从县里面来的。 寄件人写的是陶芬芳,一看就是个女人的名字。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第52章 啧,嘴怎么比我还馋 自从周成海上次从县里回来后,并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在县里认识什么人。 谁又会突然给周成海寄信呢? 秀儿搜刮了好一阵原主的记忆,也没理出这个陶芬芳是谁。 她的八卦之心瞬间就被燃起。 好哇!我还奇怪为啥看不上人人都夸的晓雪,原来是攀上别枝了? 但是她可没忘了自己不认识字儿这回事。 她看着强子将那碗米汤喝完后,依旧坐在那里等着周成海起身的样子,便笑着问:“要不要再给你舀一碗?” “不用了嫂子,你忙你的吧,我在这儿等着海子哥起来就行。” 一看就是不亲手将这封信给周成海绝不放心的样子。 “你海子哥也不知道睡到啥时候呢,你这样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你给我放着,等他醒了我给他?” 强子面带犹豫:“这我还是等海子哥起来吧。” 强子知道这封信周成海肯定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是万不能落到其他人手上的。 秀儿看了他一眼,打趣着。 “怎么?我是你嫂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没上过学,但也信件的东西隐私着呢,我又不会给他拆开,等他醒了我一定好好转交给他。” 强子一听,脸上有了松动,他知道黄成秀是没有上过学的,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更不用说别的了。 何况这信封已经封好也拆不开。 想到这儿,强子看了一眼依旧毫无动静的房门,将手下压着的信件推了过去。 “那行,反正我还有事儿得赶回家里,等海子哥醒了,你就交给他。” “行。” 等强子走后,秀儿也没碰过那封信件,只捧了些已经发好绿穗的麦芽坐在石凳上挑着,杏眼有一下没一下地瞟着石桌上那薄薄的信件。 没多久周成海便起身从屋子里面出来,就看见院子里面只有秀儿一面含着糖一面窝在那里拣麦芽。 而昨晚吩咐强子捎过来的猪下水还在墙角放着没动。 周成海有些奇怪地走了过去,伸手盘子里捻了最后一块糖来吃,还没等他开口去问。 秀儿就抬眼往空了的盘子看了一眼,细声说句:“啧,嘴怎么比我还馋。” 周成海眉梢微扬起望了过去,不晓得一大早的秀儿突然哪来的气。 “我买的糖还不兴我吃一块儿啊,不是买了一大包么?” 挑出来那些坏了芽的麦子被秀儿往鸡斗里一扔。 “那也不能全部都搁盘子里吧,怕化。”而后便将盘子挪开,随意的跟周成海说道:“你的信,强子给你从镇上邮局那儿捎回来的。” 她话音刚落,周成海就脸色一变,快速伸手将桌上的信封拿起来这好塞进口袋里。 “知道了。”而后对上秀儿跟小鹿般观察着的眼神时,周成海身形一顿,发觉自己的反应确实大了些,撇过脸去生硬的问道。 “奶奶他们去哪儿了?” 昨晚吃饭的时候,奶奶就说了今天道周成夕去捡拾柴火,还特意吩咐周成海在家看好秀儿,他怎么会不知道奶奶去哪儿了? 看着一向冷静自持的周成海,竟然在看到这信的时候就开始慌乱了起来,变让秀儿更加确信了给他写信的女人绝对不简单,她没有拆穿周成海蹩脚的话题,像是看不懂那封信一般。 “你忘了?昨晚奶奶不是说带夕妮儿去拣柴火么?” “啊是。”周成海面上应着,将手伸进兜里,轻捏住那封信。 秀儿瞧着他的样子,笑道:“我还没见过信呢,信面上写的字儿我是一个也不认识,是从哪里寄过来给你的?” “没什么事儿,就是朋友瞎寄的,再说你又看不懂有啥好问的” 说完他便走去墙角,将放置在那里的猪下水全部都拎进了厨房开始给秀儿收拾着。 秀儿的血肠已经做开了,几乎每天都有要出的货,所以久而久之,周成海也知道要怎么帮着准备。 秀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厨房的方向,并没有拆穿他,想着等有机会了去趟镇上的邮电局问问,看看有没有这个“陶芬芳”的线索。 灌血肠这事儿一个人弄得慢,平日里都是秀儿跟周成海一起弄。 但是今天秀儿瞧着周成海方才那个左顾而言他的样子,莫名地就觉得不顺气。 想着有段时间没去看小虎子了,前两天又听大兰说他有些不舒服,便拿了些昨日去镇上的时候买的零嘴,分了一袋出来,也没跟周成海打招呼,径直就往后山脚下去了。 跟大兰开始合伙做生意之后,秀儿来后山就来的勤了很多,脚程快了很多,刚到大兰家院子的时候看见烟囱里还瞒着烟,显然还在做早饭。 小虎子性格本来就活泼,更何况已经跟秀混熟了,所以这会儿开门看见是秀儿,连忙开心的喊着秀儿姨,拉过她的手就往院子里面走。 “秀儿姨你来得可巧,今天我娘没去拾柴火特意陪我搁家一起睡了懒觉,现在才刚要吃早饭呢,秀儿姨你吃了没?一块儿吃点,我娘给我做了好吃的!” 自从上回秀儿让周成夕带口信出去给村里小伙伴儿,说谁来找虎子玩儿谁就能有麦芽糖吃之后,村里面的孩子们隔三岔五的就喜欢来山脚这里找小虎子玩儿,慢慢的让小虎子性格外放了很多,见到秀儿更是亲切的不行,直接喊她姨。 秀儿闻言往院子里摆好的桌椅一看。 竟然是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皮薄油渗的,看着就馋人。可不是好吃的么? 厨房里,大兰刚摆好碗筷就看见大着肚子的秀儿被小虎子一路拉着过来,瞪了虎子一眼。 “你拉着你秀儿姨做什么,还走那样快,你秀儿肚子里面还怀着小宝宝呢。” 秀儿笑着摸了摸小虎子的头:“没事儿,这才几步路。” “怎么就没事儿?你看这村里面有哪个孕妇怀孩子怀得跟你似的,三天两头的瞎蹦跶,恁远的路,你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又跑来我这里作甚?要送的货还有地址我去你家拿就行了。” 大兰说是这样说,手上却夹起搁大包子递过去:“小心烫口。” 第53章 你说奶奶会不会第章第章第章会不会第章第章第章 秀儿笑眯眯地接过咬了一口。 猪肉大葱馅儿的,鲜香十足,肉味四溢,被气了一个早上的味蕾都打开了。 “好久没见小虎子,前两天听见你说他拉肚子不舒服,现在好了吗?” “嗨!小破孩就是闹肚子而已,一两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也值得你专门跑着一趟。” 秀儿一面小口地咬着包子一面回道:“怎么不值当,这可是我大侄子,再说奶奶跟周成夕也在山脚这边拾柴火,我过来看看。” “柴火我家多的是,还拾拣啥,等会我挑一担去你家就是。” “千万别,奶奶那是闲着没事儿干,家里还有老多你送过来的柴火,都要堆不下了。” 闲聊间,大兰便知晓了昨天在镇上跟张银花发生的那些事儿,大兰刚听完脸色黑的都快成锅底了,蹭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那个张银花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跟她嫂子一个烂德行,看我下回去镇上碰见不怼死她,早知道昨儿个就应该跟你一块儿去!” 虎子早就习惯大兰的暴脾气,知道秀儿跟她还有老多话要说,所以习以为常地拿过两个包子就去外头玩儿了。 秀儿拉着大兰坐下:“这不是没啥事儿了吗?再说那张银花也没落下什么好,” “她还想落着好?!”大兰气愤的不行,根本停不下来:“你说你怎么净招这些烂玩意儿?就是因为你太好说话了知道吗?你下回再碰见这样儿的,你就不用想要怎么斯斯文文的给他怼的漂亮,你就站那里喊就行。” 秀儿:?? “你就使劲儿喊,你不会骂人,还不会吓人吗?只要你声儿够大,你根本就不用说人话,越大声别人越害怕,可别再杵那里光大眼睛眨巴眨巴了。” 秀儿: 她知道要是自己不顺着大兰讲,大兰能一路骂到下午去,连忙乖乖的点头回道。 “行,我记下了,大兰姐放心,我下回一定努力。” 大兰白了他一眼:“还下回呢,我看你男人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就该直接打过去,能动手就别吵吵。” “没有没有,成海挺护着我的。” “哟!”大兰斜眼看了一眼秀儿,打趣道:“那我看是你挺护着他吧?每回碰见你俩,不是你挽着他,就是他拉着你,感情好的哟!” “啊?”秀儿有些没反应过来:“没没有吧” “没有什么呀,大家都是过来人,你还跟我害臊什么,小夫妻感情浓是好事儿啊,你看你男人时候脸上笑着的样子,跟我刚成亲那会一样。” 秀儿听得心下一愣,连她自己都毫无察觉,只觉得自己大着肚子,挽着或者牵着,甚至是抱着,不都是应该的吗? 怔然间,便让她想起昨天在派出所里,被周成海护在角落里的那个拥抱。 还有耳边的低沉着的那句:别动,再抱会儿。 秀儿心口慌了一下,脸上腾一下就开始烧了起来,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不不会吧 就在她还没理清自己的心绪之时,小虎子慌里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不好了秀儿姨,我刚才看到周奶奶突然昏了过去,这会儿已经让人背着,赶去村头李郎中家了!” “什么?!”听到奶奶出事儿,秀儿吓得脸都白了,什么都顾不上,连忙抬脚就往外面跑。 “欸!秀儿你等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你别着急。” 大兰听见周奶奶出事,也跟着追了出来,一面吩咐着虎子。 “你赶紧去周家,找成海叔,让他赶紧去李郎中家,知道不?” “嗯!”得令后的小虎子想也不想,撒腿就往周家跑。 等秀儿跟大兰赶到李郎中家的时候,奶奶躺在诊床上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帮忙送她过来的村民赶着回家做晌午饭已经散了,只剩下周成夕守在看诊床边上,连李郎中也没个影子。 看到赶来的秀儿后,嘴巴一瘪就着急地哭了出来。 “嫂子,是我没看好奶奶。” 秀儿里面拉过她,正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郎中看过了吗?怎么说。” “没有”周成夕带着哭腔:“李郎中没有在家,有人看见他早上上山采药去了还没回来,只是门敞开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村里没有别的郎中可以过来帮忙看看吗?” “没有,只有李郎中这儿能给看,嫂子,你说奶奶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周成夕话还没说话,秀儿就厉声打断了她:“奶奶什么事儿也不会有!奶奶是怎么晕倒的?” 眼下正是急的时候,秀儿哪里有时间多想,没郎中就只能自己上了。 “奶奶跟我,一直都拣柴火来着,先前她说头有些疼,我就让她在边上休息,没想到刚一坐下就晕了过去。” 头疼?秀儿走去诊床前,俯身掀开奶奶的眼皮来看。 她知道奶奶因为公爹的关系,早年将眼睛哭坏了,眼神一直不好。 而今细细看过后,秀儿便发现奶奶的瞳孔不仅放大,并且瞳孔区的晶状体带有一层变性混浊的白膜,判断着应该是白内障。 一般情况下,白内障不会引起头痛头晕,除非是白内障已经到达了膨胀期,引起颅内高压,加上奶奶年纪大了,供需本身就差,一劳累就更加容易引发头痛头晕。 颅内压增高的情况严重的话会引起血管堵塞,秀儿不敢大意,连忙从李郎中的行医箱中拿出针灸包,抽出里面的银针,在火上进行消毒过后,,对着奶奶的足三里、风池、太冲以及曲池几个穴位开始施针,向上斜刺05~08寸,留针,捻针。 试图用这几个经络运行的大穴位,去重新疏通奶奶的气血。 她的手法娴熟精准,下针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这还要得益于穿越过来之前被教授压着天天练习的成果。 而一旁的周成夕瞪得眼睛都快直了,一脸不敢置信得看着秀儿。 第54章 突然就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她了 她只知道秀儿认识一些药材,连着家里的小库房里都是她左一点右一点收回去,完全不知道秀儿竟然还知道施针,以往李郎中也来家中给奶奶施针过。 就是李郎中,施针的时候的还要好好摸摸穴位,远没有秀儿这般的熟练跟沉稳。 然而同样震惊的,远不止周成夕一人。 门外的石阶上,周成海的目光从门缝落进去,死死凝在正俯身施针的秀儿身上,突然就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她了。 就算婚前与秀儿并不相识,那也从四邻街坊的传闻中听过她的不少事,他怎么会相信眼前这沉着冷静,深谙医术的女子,会是那个在洞房花烛之夜磕磕巴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人? 等秀儿布完针后,再抬手去看奶奶的瞳孔,看到已经比方才缩小了许多,显然是颅内高压缓解了下来脉搏也趋于正常,眼下只需要将奶奶带回去,好好调养着,而后再想办法去治奶奶白内障的毛病了。 秀儿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抬眼撞见周成夕的眼神后才笑着解释道。 “看啥,奶奶这又不是第一次施针,之前咱们带奶奶来的时候李郎中不是也这样做的么?” “啊?”周成夕看着她:“你是看多了记住了?” “那可不,你以为谁都跟你这小孩儿一样没记性?李郎中没在,我们把药钱留下,你去隔壁八子柜那里抓些药材过来,要石菖蒲跟海南星,我跟大兰姐把奶奶先背回家里去。” 毕竟是小孩儿好哄骗,周成夕不疑有他地点着头:“哦哦,好咧。” 秀儿将奶奶扶起来攀上大兰的背准备往外面走,周成夕的叫唤声又从隔壁传过来。 “嫂子,这么多个柜子,哪个是要石菖蒲跟海南星啊?” 秀儿知道自己脚程不如大兰快,将奶奶扶好后,便让大兰先背着奶奶回周家,完全没注意到站在门后的周成海。 周成海就这样亲眼看着秀儿转身去了隔壁的药柜后,指着药柜上贴着的便签,随口说了一句。 “这不是都写着了么?” 赶着回去照顾奶奶,周成夕也没注意这句随口而出的话,连忙跟着已经从药柜上熟练拣好药材的秀儿一起往周家的方向走。 周成海从门后慢慢走出来,看着秀儿走远了的背影,神情平静到没有表情。 --- 直到晌午的时候,奶奶才醒了过来,只是头上还晕乎着不能下地。 周成海将给奶奶熬好的细粥端进去,服侍奶奶用下后,她身上才有了一些力气。 用完饭的周奶奶靠在床榻上,拉着周成海的手,闲聊道。 “这李郎中的医术可是越辣越好了,往日里我得躺上大半天才能缓过来,今天就晕了几个时辰,看来我的毛病还能撑撑,一定能撑到看见我的重孙子出世。” 周成海将奶奶身上的被子掖了掖:“奶奶还不知道,今天给你施针拣药的不是李郎中,是秀儿。” “秀儿?”周奶奶惊讶地看了过去,望了一眼在院里忙着煎药的人,随即了然地笑道。 “应该是她以前问李郎中的时候学下的吧?那柴房里还放着她不少的宝贝药材呢,现在咱们秀儿可是越来越聪明了,啥都会干,又会做可心的美食,又懂药材。” 奶奶越说越夸张,恨不得将秀儿夸到天上去。 周成海只安静地听着,等奶奶说得歇下来了才开始出声去问。 “奶奶,要不你再跟我讲讲秀儿在娘家时候的事吧,传闻里没听过的也行。” 奶奶一听,以为周成海这是开始真正关心在意起秀儿来了,高兴得不行,便把自己所知道的秀儿娘家那边的情况,跟周成海都说了一遍,最后还不让嘱咐周成海。 “秀儿在娘家的时候,可是受了不少的苦,所以咱们更好好好待她,你看看秀儿现在多好一孩子,又能干性格又好,这样好的孩子上哪儿找去。” 周成海知道奶奶一向不管怎样,都是百分之百信任又帮偏秀儿的,便让她服侍她躺下休息后,就离开了奶奶的屋子。 吃过晌午饭也没交代一句,就一个人出了门,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秀儿咬着筷子在后面看着,只当他肯定是为了县里寄回来的那封信而弄得奇奇怪怪,心里便对那封信更加好奇了起来。 吃过饭后,秀儿又好好给奶奶检查了一下情况,知道眼下奶奶不会有什么危险后才放下心来,将好的药端过去给奶奶服下。 白内障在二十一世纪来说,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做个手术,将覆盖在瞳孔上那层浑浊的白膜给摘除就好,但是眼下这个时期,别说镇上了,怕是连县里面的县医院都还没有做手术的设备。 当然也可以用中医沿用下来的金针拨障术进行,用金篦去刮眼膜,但是眼下这个环境,别说秀儿根本没有金篦,就算是在现代的时候,她也只是从古医术上看到过而已,还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万不敢轻易的尝试。 睡了一觉起来的奶奶显然精神好了许多,在秀儿的服侍下一口一口喝着药,笑眯眯的看着秀儿。 “咱们秀儿就是能干,啥都会,啥都懂。” 秀儿日常听着奶奶对自己夸赞的彩虹屁已经开始有了免疫力,笑着抽过手绢,将奶奶嘴边的药渍揩了去,随声应和着。 “是是是,我这样好都是因为奶奶一手调教出来的,最厉害的人可不是我,是奶奶呢。” 奶奶被秀儿毫无根据的根据的恭维逗笑:“你这孩子,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就来打趣我,不过今天的药怎得跟以往不一样,没恁些酸苦味儿了?” 秀儿搅着碗里剩下的药:“那是因为怕奶奶嫌苦不肯乖乖喝药呢,我就给里面加了一位甘草,是不是喝起来不仅没那么苦了,还带着一丝丝儿甜味呀?” “哎哟。”奶奶笑着嗔了秀儿一眼:“我这一把年纪了啥苦没吃过,还怕啥苦!净打趣我这个老太婆。” “倒是我们秀儿懂得这样多,柴房里还摆着恁些草药,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成为这儿十里八乡的第一位女郎中呢!” 第55章 你…还会回去吗? 秀儿一听奶奶这样说,高兴地问。 “奶奶也觉得我能做个女郎中?” “那可不?听成海说,这些药不都是你自个儿去李郎中那儿拣的么?反正你想做啥我都支持你!” 秀儿听完奶奶的话倏地脸色一变。 “周成海说药是我自己去李郎中那拣的?” “昂,咋得了?不是这样?” 秀儿心下一沉,是这样没错,但是她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自己在李郎中家拣药的事儿,只有周成夕在场,周成海回来之后不管是自己还是周成夕,都忙着照顾奶奶,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而且周成海用过晌午饭就一个人出去了,直到刚才才回来。 所以,周成海是怎么知道自己去李郎中那里拣药的事情的? 等秀儿从奶奶屋子里面出来,看见周成海在院子里面正用锉刀磨着什么。 秀儿抿了抿唇,走近厨房将周成海的中药倒出来给他端出来。 “药快凉了,喝了吧。” 周成海没有二话,跟平时一样,端起药碗就灌了下去,灌完了继续这手下的木工活,见秀儿杵在他跟前还没走,掀起眼帘看了过去。 “怎么,有事儿?” “没,没事。” 秀儿看着他的神色,跟平时一样,不像是察觉了什么的样子便稍稍松了口气,只留下一句:“等会儿忙完了早点休息。”后便先回了屋子。 今天忙乎了一天,加上身子月份也大了,所以秀儿现下也是觉得疲累得很,洗漱完后便准备躺下歇息。 习惯性地侧躺在席枕上后,手下突然摸到个东西,她以为是自己没收拾出来的物什,抽出来一看,即刻便怔了一瞬。 手中这薄薄的一封,可不是就是从县城寄过来,让周成海忌讳莫深的那封信吗? 秀儿捏着信封,下意识地便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到周成海依旧坐在院子里用砂纸打磨着什么。 信封显然已经被拆开,豁口处还露出信笺的一角,像是在招呼秀儿去阅览。 秀儿睡意全无的抿着唇,她当然知道信件是极其隐私的私人物品,没经过同意万不能打开去看,但是此时内心总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拆开吧,去看看陶芬芳究竟是谁,看看能让冷静自持的周成海那样会慌张的女人究竟是谁。 -别拆,这可是别人的信,反正你都打算生下孩子后就要离开周家了不是吗?是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挣扎间,最终感性战胜了理性,秀儿还是没忍住轻手轻脚的拆开来看,不断地自我催眠道。 反正在别人眼里我又不认识字,全当是好奇拿来翻翻。 再说了,就算以后要离开周家,不也得保证周家不会有像李三那样的小绿茶来搅和才行啊。 好歹也是给肚子里面的孩子找后娘呢,可不得谨慎谨慎再谨慎么? 秀儿一面这样自我催眠地想着,一面将打开的信笺飞快的看完,看到最后目瞪口呆,以至于周成海什么时候站在她边上的都不知道。 周成海垂眼瞧着窝在炕上,被那封信看得一脸怔愣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完了?” 秀儿倏地被吓了一跳,愣愣地转过头来,抬眼看着周成海,问。 “你陶芬芳是你吗?” 周成海没有回答:“你终于承认你认识字了。” 秀儿怔然间,才发觉自己刚才因为实在泰国震惊,而脱口问出的话,一时间也没了更好的辩解,只回道。 “认识字很稀奇么,难道你以为我娘家只有黄成芳一个人认识字?我没上过学就不能自已去问,不能自已去学了?” 周成海似乎早就知道秀儿万不会这样乖乖承认,只将她手里的信抽了回来,了然道。 “是这样啊,你不说我还忘掉了,上午你不在的时候,黄成方托人送了口信来,说过两天就是你亲娘的忌日,问你回不回去。” 秀儿知道原主的亲娘早在生产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不疑有他的回着:“回啊,当然回。” 周成海身形一顿,转过头来眼神定定地凝着秀儿,藏在袖子下的大掌拽得生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终于将那句盘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去。 “你不是黄成秀。” 这句肯定句,让秀儿心下猛地一沉,她不敢抬头去看周成海的眼,撇过脸去挤出几分僵硬的笑容。 “你…你这问的是什么话,我不是黄成秀,还能是谁?” 周成海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继续说着。 “你不仅认识字,还认识药材,你之前说,治我腿上的方子是你从李郎中那儿拿的,但我下午去问过李郎中,他说他并没有跟你搭过话。” “所以你还懂医术能自己开方子,就连针灸也是下手熟练,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凭借光看过几次就能找到穴位。” “而最重要的就是,你是在夏天出生的,而今已经入冬,你亲娘的忌日早就已经过了,你别跟我说黄成秀会忘了亲娘的忌日。” “所以,你到底是谁?” 秀儿一句句地听着,脊背上早就渗出细密的汗,有种被剥光了无处可逃的无力感。 周成海看着她脸上的慌乱,不用她再回答便已经知晓了真相。 自从自己回来,她为什么突然就像是转了性子一样,为什么会想到要去突然做生意,为什么会认字识得药材,为什么总是将自己跟张晓雪凑在一起,这些天来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她不是黄成秀,她是别人。 秀儿被周成海盯得头皮发麻,等听到最后便也没了再多的辩解,她抬起头来,看向周成海,承认道。 “我的名字也叫黄成秀,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是穿越过来的人,穿越过来前学的医术,真正黄成秀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对周家,绝对没有恶意。” 周成海眉眼微垂,他并不知道穿越意味着什么,也没心思再去听她后面的那些话。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只分明听到了她说的一句,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种抓不着摸不透的未知感,似乎一下就将她拉得老远,让他窒闷难耐。 良久,他才涩声去问。 “你…还会回去吗?” 第56章 八角檀木盒 秀儿愣了愣,这个问题着实把她给问住了。 还会不会回去?她还真没想过。 她对上那双黑得探不到底的眸子。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但是我大概率在那个时代已经死了。” 昏暗的煤油灯将周成海的身影拉得老长,浮浮沉沉间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秀儿拿不准周成海在想什么。 秀儿:“既然我已经对你坦诚了,那你能不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周成海抿着唇,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直到门外再没有了声响,秀儿才发现她紧握着的手心里面,早已尽是湿冷的汗。 周成海出去了就没再进来,只窸窸窣窣着不知道在柴房那边做着什么,秀儿也再睡不着,和衣靠在炕头上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得秀儿都开始犯迷糊了,木门才传来吱呀的一声。 只见周成海抱着旧被褥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和衣坐着的人,将旧被褥往地上一放。 “未免奶奶多心,我们现在还是得睡一个房,到你放心,以后你睡床,我睡地。” 秀儿:…… 我没有说我有多心什么吧……有必要这样吗 但是看着已经三下五除二将被褥摊好背身睡下的人,秀儿就是有再多话,也没法儿问出口了。 方才光顾着自己露馅的事儿,陶芬芳从县城里面,寄来的那封信,秀儿还没问呢。 依着那信上说的,让周成海主动去派出所去公安局报案的说法来看。 难不成,那周成海的母亲陶芬芳,竟然跟周成海那次从木架上被人推下去那事有关吗? 算了,有关就有关吧,左不过现在自己究竟是谁周成海也知道了,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再多追问什么。 秀儿直到很晚了才睡着,在床上冻得是辗转反侧,以前有周成海在,这被窝根本不用热,一躺进去就暖烘烘的。 这一下就剩下她一个人睡炕上,捂了老久身上才有了些暖意,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直接顶着黑眼圈,而那睡地上那人早就没了踪影,原来铺在地上的被褥被不见踪影,就连院子里也没见着他人。 直接让秀儿松下一口气。 经过昨天晚上自己被拆穿那件事,别说周成海了,就连秀儿也不知道应该怎样重新面对他。 秀儿只感觉眼下自己的身份很是尴尬。 说是两口子,但又不是两口子。 说不在意,自己又止不住的上心。 就这样,连着几天周成海都一直没回来,秀儿也安心养胎该吃吃该喝喝,天气好的时候睡醒了就去院子里面晒晒太阳,今天也不例外。 奶奶听见响动,在院子里招呼着秀儿过去坐,将厨房里面一直给她温着的红糖鸡蛋端出来给秀儿当早餐吃。 秀儿而今已经习惯奶奶每天早上给她弄一碗热热乎乎的红糖鸡蛋,接过来便直接坐在院子里一面喝着,一面习惯性地望了一眼院子。 终于没忍住,将憋了几天的问题问了出去。 “奶奶,成海呢?怎么几天也没见着他。” 奶奶手下正绣着一顶小虎帽,听了秀儿的话诧异地看着秀儿。 “你不知道啊,成海说这几天接到了活儿,出去揽活干了估摸这两天就该回来了,怎么?他没跟你说?” 又揽活儿去了?那他身上的伤 奶奶看着秀儿发怔的神色,放下手里面的针线:“怎么的?跟成海闹别扭了?不能啊。” 奶奶说着说着就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一般,连忙站起来回了屋里面,出来的时候,手里面多了个小盒子。 “你不提我都差点忘叉了,这是成海走的那天放在我这边,说是给你的,那天他出门的时候还太早,你还睡着呢。” 说着奶奶便忙不迭的将那盒子递过去,她原以为周成海身上有了人气儿,又这样上进的出门揽活想着给家里挣钱,那肯定就是跟秀儿真正处出感情来了,哪知道这次出门都没跟秀儿打个招呼。 “这个臭小子!等他回来看我不抽他!几天没打就又开始皮痒痒了。” 奶奶后面还责骂了周成海什么,秀儿没太听清,只垂眼看着手心里面的八角檀木盒。 不过手掌大小的一枚小盒子,做工却很是精细,每个边边角角就被打磨光滑,一点儿也不刺手,稍微摇一摇,里面就发出一阵清脆的磕碰声,盒盖上的镂空雕花恰好能将盒盖推开,内盒被一分为二,一边装着周成海常给秀儿买的琉璃糖,一边装的是被敲成小块的麦芽糖。 奶奶听见响动,探过头来一看,笑道:“原来这是个糖盒呐?我还想这是啥东西呢,海子就是事儿多,吃个糖还整这样多花样,直接搁盘子里吃不一样的么?” “不一样,不一样的,奶奶。”秀儿看着糖盒,轻声回着。 搁盘子里的糖会容易化,容易发潮,她之前跟周成海提过。 原来周成海前些日子每天晚上总会抽出时间来在院子里面敲打磨砺的,就是这个八角檀木盒。 就连揭穿自己的那天晚上,也没例外。 秀儿捏着檀木盒,心里越绞越紧,又担心周成海身上的伤,问。 “奶奶,成海有没有说他去哪里揽活儿了?” “这倒没说,他之前不也常出去揽活儿么,有啥可担心的。” 周成海之前去县里揽要债的活,弄了一身伤回来的事奶奶并不知道,眼看着周成海出去揽活没什么事儿,奶奶也就没多问,而今看着秀儿神情却开始紧张了起来,连忙站起来问。 “怎么的,难道出事儿?!” 秀儿现在也拿不准,但只要想到周成海可能又去县里做那些危险的事儿,她就止不住的心慌。 她一边安慰着奶奶,一边思绪快速转着,想着上回周成海去县里揽活儿花了大半个月,眼前这短短的几天应该还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等晚些时候去强子家找一趟去。 还没等她理出别的头绪,从院子外就走进来两个满脸带笑的人。 第57章 哪里会信她们的这些鬼话 黄成秀的娘家人,邓香梅和黄成芳。 她们这回来,别说奶奶了,就连秀儿又都有些看不懂她们想要干嘛。 “哟,亲家奶奶在家呢?”邓香梅带着黄成芳,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进来不说,看到在院子里面坐着的两人,难得脸上带着好脸色,殷勤地跟她们打着招呼。 周奶奶有些惊讶地看着从没踏足过周家院子的黄家人,该有的礼数也没有少,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亲家娘来了,咋得不提前托人送个口信儿来,我们也好去村口迎迎。” “嗐!都是自家人迎啥迎,甭跟我们这么客气,这不是秀儿眼看着不出月就要生了么?我们就带了些吃食来,可都是我们好不容易攒下的呢,一定得让秀儿好好补补。”说着她便将手里带来的大包小包都放到了石桌上。 秀儿循着她的话往石桌上看去。 一篮子鸡蛋,一袋精面,一筐花生红枣核桃,竟然还有几条看起来风干没几天的腊肉,可见她们这回可是真的有备而来,下了不少血本了。 周奶奶瞧着桌上的恁老些东西,不住地拉着邓香梅的手:“亲家娘这可使不得,你能来做客看看秀儿就行了,怎么还能让你拎恁老些东西来。” “您还跟我客气啥?秀儿可是我们黄家的长女,这些东西算个啥,都是我这个做娘的应该做的。” 一直站在一旁的黄成芳见状,也将手里的包袱递了过去,娇娇怯怯地说道。 “姐姐,这是我给小宝宝缝制的衣衫,针线是不能跟大师傅比,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还希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黄成芳刚说完,邓香梅就一脸心疼地捏过黄成芳的手给她们看。 “你们瞧瞧,芳芳可是我娇养着长大的孩子,平日里面只会读书,哪里做过针线活儿,我说我来做就行,但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儿,硬说自己亲手做的才显得有诚意,天天看完书了就晚上抽时间在那里做针线,看看着手指被针扎的,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 秀儿神色淡淡地看着邓香梅和黄成芳脸上真挚的表情,哪里会信她们的这些鬼话。 黄鼠狼哪有一朝便小白兔的道理。 但人都带着这么些东西上门了,要把人赶出去也不可能,况且门外早就聚集了老些看热闹的人,只好招呼她们坐下,抚着肚子,扬高了声音笑道。 “娘家人能来看我,我自然是高兴得不行了,自从我怀了这孩子娘家人就没上门过,因为这件事儿可被村里那些人说道了老久,说我是娘家撑腰的灾星。” 邓香梅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立刻对着院外的方向唾了一句,大声叫骂道。 “恁些个生儿子不怕没屁眼儿的长舌妇,我看谁敢再嚼舌根我们家女儿没人撑腰!我们黄家的女儿好着呢!哪里是灾星!之前是赶上收成的时候,忙着收麦子实在是太忙了,才没顾得上来周家好好拜访拜访,秀儿可是我们黄家心尖尖儿上的女儿!再乱嚼舌根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她这大声一骂,直接将平日里爱听周家墙根的那几个长舌妇全部都吓跑了。 要知道邓香梅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泼妇,骂起人来厉害得不得了,谁敢跟她杠上? 秀儿看着那几个夹着尾巴怏怏逃走的人,心里也痛快。 “算了娘,这也怪不得别人那样说,如今你们来了,我诚高兴呢。” “可不是!”邓香梅一把拉住秀儿跟黄成芳的手,开始唠起了家常。 “自从秀儿你上次回来黄家遇到那疯驴子,我们也是担心的不行,之后托人给你捎了几回信,也没见你再回娘家,我们就寻思着来看看你,以前不管有什么事儿那都过去了,我们总归是一家人,你们也是姐妹,往后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你们说是这个理儿不?” 听到邓香梅说起上次的疯驴,黄成芳眼皮一跳,连忙接过邓香梅的话茬。 “可不是这个理儿么?姐姐这样忠厚温良,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的。” 秀儿听着她们虚伪的嘴脸,心里知道按照邓香梅这个先给一个枣的聊法,那指定接下来就是想着从自己这里提出什么要求,便不着痕迹的挣开邓香梅的手,站起来提着邓香梅带来的东西就开始往厨房里面搬。 “那行,你们先做着,我去晌午饭做上,一定留下来吃饭啊。” 爱嚼周家舌根的那几个村妇眼下都走了,亲家娘又上门来求和,周奶奶自是喜不自胜:“秀儿说得对,好不容易来一趟,亲家娘可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咱们秀儿的手艺老好了!” 邓香梅看着秀儿将那大包小包地往厨房里面搬,心疼得不行了,但是转眼想到这次来的目的,硬生生地忍了下来,一面应着好,一面偷偷给黄成芳使眼色。 “成啊,芳芳快去给你姐姐打下手,可千万不能让你姐姐累着了。” 黄成芳自是读懂了母亲的意思,就算再不喜欢厨房里的烟火味,也站起来跟着秀儿一同进了厨房去打下手。 周家的厨房简陋,只是里面的锅碗瓢盆很多,自是不能跟黄家的相比,黄成芳背着手走上前,随意问了句:“姐,我能帮你干点啥不?” 秀儿看着她背着手悠哉悠哉的样子,哪里像是真的要来帮忙的,简直就是进来给自己找膈应的,便指了指锅里面还没来得及洗的碗。 “你把这些碗筷先给洗了吧,早上犯懒放着还没洗呢。” 黄成芳看着浮着厚厚一层的铁锅,嫌弃的嘴角都开始抽抽。 要知道她在娘家,最讨厌干的活儿那就是洗碗,大小邓香梅也没让她吃过什么苦,以前秀儿没嫁出去前,洗碗都是秀儿去伸手,秀儿嫁出去了那就是母亲做,哪里轮得到她。 秀儿看半天不动的人:“怎么了?不愿意啊?” “没有,哪有不愿意的,我是想问碱粉在哪儿呢。” 八零年代没有洗洁精,家户里常用来去油洗碗的就是碱粉。 第58章 要不说还是芳芳懂事儿呢 在农村,没有那么多不同的炊具,不论是闷菜还是烙饼,用的都是一口大铁锅,所以涮锅是最麻烦又油腻的时候,要是没有碱粉,起码得涮个七八遍才能将沾在锅上的油花给冲洗干净。 “啊?”秀儿装作不明白地看着黄成芳:“家里碱粉前两天用完了,还没买新的回来呢。” 黄成秀看了看大铁锅里堆积得老高的碗筷,脱口而出:“那这怎么洗啊?” 秀儿笑了笑,将手边的竹涮还有老丝瓜瓤递了过去。 “没有碱粉也没事儿,我们一直都是先用竹刷刷几遍后,再用老丝瓜瓤擦,就能干净了,我知道你之前没做惯,不过没事儿,我教你就行了。” 黄成芳憋着一张脸,不愿意伸手去接。 要自己刷锅就算了,还没有去油的碱粉,这让自己怎么下得去手? 秀儿一早便知道黄成芳没这么轻易就范,但是递过去的手却没有收回来,嘴角依旧是得体又亲切的笑。 “怎么了?你不愿意呀?” 黄成芳暗暗掐着指尖,看着秀儿的眼神都能激出火来,但是想到今天跟邓香梅过来的目的,也只好咬着牙去接了过来,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姐姐说笑了,我本来就是进来给姐姐打下手,哪里有不愿意的?姐姐你说要怎样弄就是了。” “那就成,我还以为到了现在,这些活儿还跟在娘家一样,我做的,你就沾不得呢。” 就这样,秀儿站在黄成芳边上,“亲切的”教着黄成芳应该怎样身体力行的刷锅干家务,而后便不止是这口锅,连着边上的小灶还有碗柜统统都让黄成芳收拾了一边,光是原来那口大铁锅,黄成芳就来来回回刷了不下十遍,直到这个小厨房四周都开始干净得铮亮的时候,秀儿才让她停了下来,不住地夸道。 这个厨房可是秀儿喜欢呆的地方,平日里自己身子不方便,奶奶腿脚又不好,总是腾不出手来收拾。 此时秀儿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厨房,心情很是舒畅,直接忽略了黄成芳带着刀子的眼神:“芳芳你看,我就说不难吧?你看你学得这样快,难怪爹娘打小就夸你聪明。” 而黄成芳根本就没有力气在还嘴,瘫坐在厨房凳子上直喘气,只觉得今天一遭快要将自己前二十年没干过的家务,没洗过的碗筷全部都满上了,尤其是手上沾染到的油腻还有饭菜味,简直让她有种这辈子都祛不干净的感觉。 秀儿看着她的样子,走过去关心道:“哎呀芳芳你怎么出恁多汗?累了就先去歇歇吧,剩下的我来弄就行了。” 黄成芳无语地撇了她一眼,心想这活儿几乎全让我干了,除了煮饭还有什么能剩下的吗? 但是秀儿让她出去歇歇,她哪里还有停顿的,急急忙忙就抬着快要发软的腿逃去了院子里,天知道如果她还留在那里,秀儿还有多少活儿等着她。 看着黄成芳踉跄着跑出去的背影,秀儿只觉得好笑,这人是有多怕再被自己使唤啊,不过就算你她在这儿,下锅烧饭这件事儿秀儿也不会让她沾手,别说她根本不会,只会糟蹋了食物,就算黄成芳愿意动手,那要入口的吃食秀儿也不放心让她来。 上回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排骨挂在房梁上风干着还没吃,想着今儿个家里来了个客人,总不好直接上玉米棒子,所以便将那两斤排骨摘下来斩块儿后焯水去血沫后用自家做的大酱先腌上。 周奶奶勤劳,之前带着周成夕在麦田里种上的果蔬已经开始收成,洋芋,红萝卜,大葱都得了丰收,稍微加点心思就能收获不一样的美味。 洋芋,红萝卜都提前切成大块儿,腌上大酱的排骨段先下锅,等炒出肉香味了,再直接倒开水,没过排骨后就快要开始慢慢炖着了,自家种的洋芋跟红萝卜都粉糯易熟,只消在起锅前十几分钟下入就成,最后放些大葱提香,大酱咸香,味道醇厚,连盐巴都不用放,就能有勾人的咸鲜。 的三鲜炖酱排骨就做成了,再加上锅边热好的玉米饼子,连汤带料的都能沾着吃。 人多就在宽敞的院子里面吃,奶奶帮忙着收拾碗筷,邓香梅跟黄成芳就窝在凳子上,不知道悄咪咪的在嘀嘀咕咕些什么,直到这一大锅的三鲜炖酱排骨端上桌的时候,邓香梅看得眼睛都直了。 好家伙,这肉下得可真狠啊!寻常人家吃排骨,那不都是几块几块的放,只求汤里能带肉味儿那就是过节了,这黄成秀竟然连着一口气放了两斤的排骨!这是什么人家你说? 周奶奶是好客的,笑眯眯地给邓香梅和黄成芳满满当当的分别舀上一大碗。 “亲家娘,亲家小姨,你们可千万别客气,咱们秀儿的厨艺可是顶好的!你们快尝尝。” 邓香梅闻着香味,寡淡已久的肠肚早就开始打仗,哪里有不应承的,连忙起身接过。 “亲家奶跟我们这样生疏干啥,我们又不是客人,都是自家人,自个儿来就好。” 她本来还想矜持一下边吃边唠嗑,没想到第一口肉进到嘴后,香得她整个儿就停不下来了。 可真是香啊!不仅这肉鲜嫩咸香,连着洋芋跟红萝卜都炖得软烂,入口即化,一口进肚简直就美得给钱都不换。 就连看着斯斯文文的黄成芳,也挥汗吃了好几碗。 原主秀儿长年累月地做家务,厨艺本来就好,没曾想现在嫁来周家后,厨艺更是突飞猛进,难怪人家能将吃食生意直接做到镇上。 冬天本就喜欢赶热乎的,一顿饭吃得快,等用完饭后,奶奶记挂着秀儿倒腾饭菜该是累了,便准备起身收拾碗筷。 邓香梅吃得美了,也就随口的一句客气。 “让芳芳去,哪能让亲家奶您动手。” 黄成芳当然知道邓香梅的意思,也应和着:“是啊奶奶,要不还是我来吧?” 然而身子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周奶奶听完,哪里有让客人吃完还收拾的道理,摆着手就想要站起来:“哎呀” 秀儿见状连忙在桌上将奶奶摁住,笑道:“哎呀,要不说还是芳芳懂事儿呢,” 第59章 花轿你自己愿意上的,暖情药你自己愿意端的 秀儿笑着看向微微愣住的奶奶。 “奶您不知道,芳芳大小就又懂事儿又勤快,咱们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客气的,好久都没见着我娘了,我们搁这儿陪我娘唠唠嗑,碗筷芳芳收拾就行,我们可不要将她当做客人才好。” 奶奶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哪里看不明白秀儿的意思,便端端正正地坐回去。 “要不说黄家出来的女儿个顶儿个的能干懂事儿呢!那成,那就辛苦芳芳了。” 边上的邓香梅也只能讪笑着:“哪里哪里。” 所以到最后,收拾这一桌碗筷的,自然又是黄成芳了。 邓香梅看着女儿抱着一堆未清的碗筷一脸恨恨地往厨房里走,心里也不是滋味,但眼下这样,也刚好能有个机会跟秀儿好好说道说道,于是便趁着这个时候,开口提到。 “秀儿,听说你现在在做辣酱的生意,连镇上都有长期固定的客人了?” 听着邓香梅提起,秀儿便立刻警觉起来,剥了颗花生慢慢咀嚼着。 “也不算生意吧,小打小闹而已。” “诶~”邓香梅轻拍了拍秀儿的手背:“哪儿就不算生意了,你看看现在十里八乡恁多人,有几个能将买卖做去镇上的?那赶圩回来的人还特意来黄家说过了,说你做的辣酱啊,在镇上中心市场那儿都有给你代卖的,生意好着呢!” 秀儿笑笑,四两拨千斤地给她挡了回去:“是么?我大着肚子现在也不怎么去镇上了,倒是不太清楚。” “啧,你不清楚我们清楚啊。”邓香梅觑着秀儿的神色,继续开口说着。 “其实我跟芳芳今儿来,是有事情想要跟你商量着。” “哦?”秀儿知道眼下这两人巴巴儿地提着东西赶来,必定是憋了什么主意的,能拖到这时候再提已经算是客气了,便抬眼看过去,笑问道:“想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儿啊?” 邓香梅一下就来了劲,半个身子都隔着石桌探了过去。 “是这样,市场上给你代卖的那个罗大娘,可不是个多老实本分的妇人,听说在市场那边连着挤走好几个同行了,心眼子多着呢!可见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加上你打小忠厚善良,什么时候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我跟芳芳这段时间可真是吃不好睡不踏实,就怕你被人诓骗了都不知道!” “那娘的意思是?” 邓香梅一脸认真,好声好气回道:“我跟你爹商量后,他也是心疼得不行,你说你大着肚子还得操心这样多事,这周家又没个能体己帮得上你的,这样你与其给别人做,还不如给我们做,我们娘家人能亏了你的吗?” “我们都计划好了,市场那块儿我给你代卖,平时要往镇上送的那几户常客,你爹赶着驴车就能去,你眼看着不出月就能生了,也不是能操劳的,干脆就让芳芳跟着你学,以后也就不用你动手,你就光等着收钱就行了,你放心,该是你的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少,怎么样?” 豁!原来在之类等着自己呢,果然是黄鼠狼给你拜年,不安好心! 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也就只有这家子奇葩才能想得出来,难怪平日里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邓香梅,今天竟然提着那样多东西上门,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这一出“贴心”的打算,就连在一旁听着的周奶奶都快要听不下去。 “亲家娘,咱周家没你说你的那么不济,我身子还行,夕妮儿眼瞧着就见风长,更何况成海还在呢,哪里就没人快要帮衬秀儿了?你说的那些我们都会商量着来的,肯定不会让秀儿受委屈,或者让她累着。” 邓香梅瞥了奶奶一眼,嘴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亲家奶您说这话有些偏激了吧,我没说周家不济啊,你说现在能运转过来,那等秀儿生下小娃娃呢?你说你盼了这样久的重孙子,不是该颐养天年了么。” 她看秀儿神色淡淡的也没搭话,面上有些不高兴:“难道秀儿你不同意?你这样可不行啊,别说爹娘这是全为着你着想才将这些事情替你揽上,就算权当为了孝敬爹娘,你也应当出点力吧?你说弟弟小凯在镇上上高中花费多大呀,你这当姐姐得怎么样也要给娘家负担点,多为弟弟着想吧?” 得,这会儿又开始道德绑架自己了。 不过只要我没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我! 她将手里面的剥剩下来的花生往竹篓里一扔。 “娘,你老是让我为娘家负担,为弟弟着想,我以前往家里送的还不够多吗?也没换来多少好脸色,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以前在娘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将我往牛棚里面赶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为了我着想了?” “我亲娘给我留下的嫁妆你们又藏在哪儿呢?我嫁过来周家的时候可是一个子儿也没带过来,再说,我是为什么才被硬塞来的周家,你们心里没点数?是谁当初哭着喊着不愿意嫁给周成海的?有些事儿说破了,谁脸上都不好看吧!” 邓香梅被秀儿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哪里知道现在的黄成秀压根就不是之前能任她拿捏使唤的人了!自从上次将她发卖那回开始,就从没在她身上讨到什么好处。 “你你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一点儿教养也没有,生娘不及养娘恩,再怎么样我也将你拉扯大了,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简直就是黄家的不孝女!传出去也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吗?你不愿意将生意给我打理就算了,现在还敢给我脸色看?!” 传出去?秀儿到目前为止,传出去的还有什么没停过的吗?别说不孝女了,再难听的都已经免疫了,况且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他人论长短,谁还怕丢人啊。 她轻哼了一声,不打算理会气得快要跳脚的邓香梅:“给你脸色怎么了,你什么货色,我就什么脸色。” “你!”邓香梅气得发抖,指着秀儿。 “行啊,会赚两个钱翅膀硬了是吧?你别以为你现在万事大吉了,当初嫁来周家是你自己愿意的,花轿你自己愿意上的,暖情药你自己愿意端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第60章 窝在这墙根底下偷听两夫妻讲话 正在厨房里面洗碗的黄成芳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擦干手出来,给邓香梅不住地顺着气。 “娘您消消气,姐姐一定不是故意这样忤逆你的。”她转头看着秀儿,带着几丝哀求。 “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娘说的也没错儿,就算你当初再不愿意嫁来周家,而今过得也算不错,怎么还拿之前那些事儿来气娘呢?娘身体本来就不好,一生气就犯晕,你赶快认个错儿,答应娘的要求,可别让她气出什么好歹来。” 就连周奶奶看着情绪激动到脸色发白的邓香梅,也开始着急了起来:“哎哟,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叫李郎中来瞅瞅!” 秀儿冷眼瞧着在自己眼前作秀的邓香梅跟黄成芳。 邓香梅这腰宽膀圆的样子,哪里是发了什么急病要李郎中来瞅瞅,分明就是贪心太甚,肾上腺激素分泌增多好嘛? “花轿是我上的,暖情药也是我端的没错,但那不都是因为你们的唆使吗?让我干了那样多不愿意的事儿,而今你们的要求我也不愿意了,怎么着吧?” “唉哟!黄家的列祖列宗哟!怎么就出了你怎么个反骨的死丫头,看我今天不管教管教你!”邓香梅见秀儿软硬都不吃,着急上火地去墙角捡起根棍子,正打算要挥过去,院门就哐当一声被推开。 几天未见的周成海,就那样浑身寒气地往院子里一站,指尖还夹着一支燃了半晌的卷烟。 他就那样身高马大地往邓香梅眼前一站,敛眼盯着她,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眸色,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凉薄感。 “你想要管教谁?” “我我”邓香梅看见周成海竟然突然回来了,心下一沉,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话他都听去了多少,支支吾吾着更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答。 而边上的黄成芳看见他,抿唇打着招呼,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甜悦。 “成海哥,你回来了?刚才是我姐惹娘生气的,我正让我姐跟娘道歉呢。” 不管第几次看到周成海,黄成芳都是悸动的,但是这种悸动不是非他不可的那种,而是觉得周成海就应该是自己囊中之物的那种自信。 如果不是周成海突然摔跛了脚,没了入伍的名额,那跟周成海成婚的本来应该是自己。 毕竟这是自己当初选择不要了的人,所以在周成海面前,黄成芳总是有一股优越感。 哪知道周成海根本就没看她,只眼含嘲笑,抬手吹了下落在指间的烟灰,烟头往邓香梅脚上猛一扔。 “我周成海的人,犯不着对你们这种人道歉。” 黄成芳压根没想到周成海会这样冷漠的对他,暗暗咬着下唇,泪眼莹莹地看着他:“成海哥” 眼看着气氛开始微妙起来,周奶奶便连忙出来打圆场:“没啥事儿没啥事儿,谁家母女不吵架啊?自个儿的牙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呢,亲家娘您也消消气儿,赶紧坐下来歇会儿吧。” 邓香梅一听,不敢硬刚上周成海,便也顺着奶奶给的台阶往下:“还是亲家奶懂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操心。” 周成海刚回来,身上不免沾了些尘土,眼瞧着邓香梅没再作怪,便抬脚进房间,打算找些干净衣裳先换上。 打从周海一进院子,秀儿就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深怕他又跟上回一样跑去县城里面干要债的活儿弄一身伤回来,看见他往房间里面去,连忙后脚就跟了进去。 瞧着周成海在脱衣裳,秀儿便识趣地拧了条毛巾递过去。 周成海身形一顿,微微垂了眼看向抓着毛巾的小手,指尖粉粉的,白嫩的招人。 “行了,你先出去吧?” “啊外面没我什么事儿,我也懒得再去招惹她们了。” 意思是,我就打算在这儿呆着。 周成海轻扫过她一眼:“我要换衣服,你确定要看着?” 秀儿被他问住,她知道以他俩现在的别别扭扭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在这儿看着,但是秀儿心里面又实在放心不下,想看看他身上到底带了伤回来没有,只要呐呐说道。 “这有啥,你又不是第一回在我面前换衣服,我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好介意的?” 周成海看了她半晌,舌尖缓缓地抵了抵牙肉:“行。” 说完便将身上衣服解开扔去一边,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 秀儿来不及欣赏眼前的荷尔蒙,只来回打量着,确定身上没有新添的伤口才放下了悬着的心,看着正擦拭着上身的周成海去爱,开口问道:“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都是揽得什么活儿?” 周成海挑眉,不确定秀儿这样算不算得上关心:“没什么,就是之前做惯了的活而已。” 想到她刚才跟邓香梅说的话,周成海顿了顿,问。 “你刚才说上周家的花轿,还有给我端的那碗药,都是黄成秀不愿意的,那这些你不愿意的事儿,是在穿越过来之前,还是之后?” 秀儿愣了愣,没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这些事儿是在我穿越过来之前,我也是靠着黄成秀的记忆才知道的,但我刚才都是瞎说的” “行了,我知道了。”周成海点点头:“只要在你之前发生的就好。” 只要,这些你不愿意的事,你并没有经历过就好。 后面这句话周成海并没有说出口,只简单的套上一件单薄的衣衫就往外面走。 “饿了,我去厨房找点吃的去。” 知道周成海身上没伤,秀儿也放下心来,连忙跟着周成海一道出去。 谁知道周成海刚打开门,趴靠在门上的黄成芳就“哎哟”一声的往周成海身上倒过去,被眼前的男人虚虚的扶了一把之后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定定的看着的周成海。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跟周成海接触,刚才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周成海身上的结实,加上他单薄衣衫下能隐隐看到肌肉曲线,直接让黄成芳看得都快呆了。 而边上秀儿随即心下猛的一沉,她不知道刚才自己跟周成海的话黄成芳听去了多少,更加没有料到这黄成芳竟然这样不要脸,窝在这墙根底下偷听两夫妻讲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第61章 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呢 秀儿的话让黄成芳回过来神,她低下头腼腆地笑了笑 “没什么,娘跟周奶奶还在院子里面说话呢,我就过来看看成海哥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有?” “你姐夫这样大的一个人了,哪儿有要你帮忙的。”秀儿淡声回着,先将周成海招呼去了厨房:“锅里有中午留下的饭菜,你先去垫吧垫吧。” 周成海本就不耐,跟黄成芳更是没什么好说的,听了秀儿的话便直接迈开腿往厨房那边走。 黄成芳看着周成海健硕的背影,她之前只听说周成海脚跛了,连着入伍资格也被取消,但是眼下看着,周成海的脚根本就没问题啊,所以而今心里要说不觉得可惜,那是假的。 秀儿觑着她哈喇子都要留下来的神色,俨然有股自家大白菜被人惦记上的感觉。 “怎么的,还想跟上去给你姐夫喂饭呢?那晚上是不是也想留下伺候他上炕啊?” 黄成芳不知道一向害羞内敛的秀儿,而今竟然说话这样没羞没臊的话,她脑海中一下就被周成海躺在炕上的画面闹了个脸红。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哪有那个意思。” 她是奇怪秀儿近些日子来的转变,以为是周成海教的,所以便跟了过来,想听听他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原以为周成海这样护着黄成秀,那定然是感情很好。 谁想到从刚才断断续续听到的来看,这两人也不过如此。 秀儿哪能没看见黄成芳脸上的娇羞和窃喜,以为她这是又动了什么歪心思。 “你没有那个意思就好,别一天到晚成海哥成海哥地喊,他现在已经是你姐夫了。” 黄成芳勾着嘴角,看着厨房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是啊,他也就现在是我姐夫。” 听了她的话,秀儿眉头紧皱地看着黄成芳,直觉得这个听不懂好赖话的便宜妹妹可真太难搞。 而另外一边的院子里,周成海正舀了一碗中午炖了留下来的排骨洋芋,抓着两个玉米饼子在那里啃着,呼呼啦啦的眼看着三两下就要吃完。 邓香梅知道周成海经常外出揽活儿挣钱,这刚回来兜里肯定是带着钱的,她思忖着按照今天秀儿的态度,自己是指定不能从秀儿身上捞到什么好处了。 那自己提着恁多东西来了一趟,总不能什么也没捞到空手而归吧? 她眼珠子一转,不敢直接去招惹周成海,只好跟奶奶掰扯道。 “亲家奶,按理说这事儿我不该提,我也知道当初是我们黄家弄错了,当初成海成亲的那天,芳芳好巧不巧突发了急病晕过去,眼看着花轿就要进门儿了,我们误了时辰不吉利,才让秀儿临时上了花轿。” “我们原本是想着等芳芳晚些时候醒过来了,在悄悄地把两姐妹给换回来,哪里知道等芳芳醒过来的时候一去打听,才晓得原来秀儿跟成海已经圆房了,那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这也是缘分是吧?何况您眼瞧着就快要能抱上重孙子了,这不也是一件没事儿么?” “您说这也不能全说是我们的错,现在秀儿也招你们欢喜的,是吧?” 说起这个,奶奶就止不住地满意:“欢喜的欢喜的,我们都欢喜的,你看现在成海也没再说什么对黄家有怨怼的话了,都欢喜着呢!” 邓香梅满意的笑着:“你们都欢喜就好,秀儿的情况我们晓得,之前呢我们黄家以为你们对秀儿有意见,都不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将秀儿给休了回来,所以一直没敢提那事儿,那现在既然你们都满意,那周家是不是得表示点什么” 奶奶看着邓香梅说完后比的手势,瞬间明白了过来,有些为难的回道。 “按理说是得表示一些,但眼下这家里才刚开始” “什么刚开始啊?当我不知道呢,外面都传周家发达了,怎么?问你们要礼金的时候就说没钱了?骗鬼呢!你出去问问哪家嫁女儿收不到婆家礼金的,秀儿跟成海的亲事虽然仓促了些,那也是十里八乡就看着你们周家明媒正娶的,你们这样不讲规矩,那这亲事怕是也做不得数。” 奶奶一听,脸上就着急了起来:“怎么怎么这亲事就做不得数了?秀儿就是成海的媳妇儿啊!” 还没等邓香梅接着往下说,石桌上就投下一大片阴影,紧接着一冰冷的声音对着邓香梅扬起。 “你要多少?” 邓香梅被骇了一跳,连忙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周成海,暗暗咽了一把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 “我,我说得不对吗?你要是不出礼金,那就不是诚心娶我们家秀儿,那我们就领她回娘家去” 周成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里全是不耐:“所以我问你,你要多少?” 这可是周成海鲜少一次对邓香梅正常说话的时候,直接让邓香梅一个激灵地反应了过来。 乖乖,这周成海怕是真的对秀儿上了心思了。 像是怕周成海会反悔一般,邓香梅赶忙说道:“我们要的不多,就要一百块就成。” 一百块?还要的不多? 这年头,鸡蛋才几分钱一斤,辛辛苦苦一个月工钱也就几块钱,谁家能有闲钱,更何况是一百块? 普通人家的礼金一般给个十块八块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就算是要娶村长的女儿,那也不用一百块吧? 也就这不要脸的黄家能提出这样不要脸的要求。 谁知道周成海只是顿了一下,像是计算着什么,而后便很快的说了句:“好。” 这下不仅邓香梅,连奶奶也惊着了:“成海,家里哪来恁些钱啊?” 周成海没出声,抿唇便直接伸手往裤兜里面掏着。 走过来听了一嘴的秀儿心下一跳,连忙喊了一声:“慢着!”便疾步走过来摁住周成海的手,笑看着邓香梅。 “娘,这十里八乡的哪家嫁女儿的100块礼金啊?传出去都不知道咱家是在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呢。” 第62章 周家做什么,都跟他们无关 邓香梅眼看着周成海就要掏钱出来的手被秀儿摁住,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没羞没臊的,礼金的事情是双方父母搁一起谈的,哪有你一个新媳妇儿插进来一脚的说法儿,婆家要真稀罕你,那就是千金也愿意换,那要是婆家不稀罕的,连一毛钱也懒得给。” “俗话都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嫁女儿嘛说得难听点,跟卖女儿也没多大的区别。” 邓香梅看周成海态度明显比秀儿好上很多,便揪着周成海来说。 “外边儿的那些传言我们黄家也不是没听过,说的那是再难听的也有,那要是知道周家礼金给了重,那外边儿那些人谁还敢瞧低了我们秀儿去,你说是吧成海?” 眼瞧着周成海就要被说动,秀儿也很是无奈。 “行,既然你说嫁女儿就是卖女儿,那我也认了,这钱我们出,但是咱们得有个见证的个说法。” 秀儿怕的是,要是给了这次,让黄家闻着肉味,那就会跟个无底洞一样,只要没钱了就跑过来问周家要,那自己就是挣出个金山银山,也不够黄家嚯嚯的。 既然这礼金的事情自己阻止不了,那怎么样也得把这个事儿给掰扯明白了,以绝后患。 邓香梅听见秀儿松了口,眼看着一百块就要到手,管她是要什么见证,哪里还有不答应的,连忙说应下。 “没问题,你想要啥见证都行。” 秀儿想了想:“你先让人把我爹叫来,我们一起去万和村的村委那里,找李书记做个见证写个证明,你们在上面签字,这事儿就随了你们的意。” 邓香梅一想,这有啥问题,痛痛快快地说着好,便让黄成芳赶紧先回去,将黄德泉给带过来。 而她则跟着周家人,去了村头的村委楼那里。 原来的李书记现在已经升为了李村长,而现在的书记是分配来不久的蔡志景。 现在不是农忙时期,李村长正跟蔡志景在村委楼的楼下核对着今年万和村的收成,看到泱泱走过来一群人,两人脸上皆是一愣,尤其是李书记,在瞧见邓香梅的时候就在心里叹气。 反正不管哪回,只要周家跟黄家碰在一起,就准没好事儿:“周大娘,你们这是?” 周奶奶就是个安分守己过日子的老太太,哪里知道这事儿应该怎样开口,只说:“李村长这回可又要麻烦你了。” 秀儿没理会蔡志景投过来的那“友好”的眼神,直接走到李村长面前。 “只这样的李村长,我是怎样嫁来周家的,想必外面传得都不爱传了,当初成亲的时候周家是还没过礼金的,但是眼下我娘家人就来说了,说嫁女儿就是卖女儿,硬是要周家给整整一百块的礼金。” “什么?”李村长也搞不懂这黄家一天到晚折腾些啥,一百块的礼金上哪儿要去? 他背着手看向邓香梅:“他老黄家的,你这有点儿过分了吧?又不是皇亲国戚,哪家闺女要一百块礼金那,你也不怕以后秀儿在周家不好过,受挤兑?” 邓香梅脸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扬了扬下巴。 “这是周家愿意给的,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不信你问他们自己啊。” 秀儿对上李村长询问的眼神,温婉一笑:“是,亏得成海跟奶奶通透明理,对我娘家的要求并没有说什么,我今儿个来不是来问您判对错的,而是想让您给周家做个证明。” “证明?啥证明?” “既然我娘说嫁女儿就是卖女儿,这一百块钱就当时我卖给了周家,那按着自古银货两讫的道理,等礼金一过,我跟黄家也就没什么关系了,之后我不论我做什么,周家做什么,都跟他们无关,他们再不能来周家闹,更不能让我尽什么女儿的本分。” “所以烦请您写成文书,在您的见证下,周黄两家都在上面签字画押,这事儿就算成了。” 这就是秀儿要跟黄家断绝关系啊?李书记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出了阁的姑娘要跟娘家划清界限的。 “老黄家的,秀儿说的你没意见?” 邓香梅能有什么意见,反正生意她们也捞不到,那能捞什么就先捞着。 况且一百块可是笔巨款,躺赚一百块的机会,谁不要谁是傻子! 至于秀儿说的断绝关系,断绝就断绝,谁想跟这个灾星掺和上什么关系! “我们没意见!等会我家男人来了,也会没意见。” 邓香梅怎么说也只是秀儿继母,断绝关系这事儿,还是的秀儿亲爹到场确认过才行,要是黄家都没意见,这起草文书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想到这儿,李书记也没什么为难的:“那成,文书我先撰出来给你们瞧瞧,等德泉过来一起确认过没问题,都签字后就算生效。” 村委楼是整个万和村里面少有的三层水泥房,一楼是大会议室,平时用来做宣讲用的,二楼存放了一些资料以及村里文书们办公的地方,而村长和支书的办公室是在最顶层的三楼。 蔡志景边领着他们往楼上走。 他走在前面,时不时的侧身去看秀儿,要说之前他一直以为秀儿是又丑又恋爱脑的女人。 那么今天,秀儿的一言一行都让他刮目相看,他怎么也想不到,之前唯唯诺诺,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女人,竟然而今变得这样落落大方,面纱褪去,脸上尽是自信从容的颜色。 偏偏由始至终,她还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回。 包括上次在麦田里碰见秀儿那回,也是一副对他疏远又客气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秀儿当然能感觉到蔡志景一直打量着眼神,当着周成海的面儿,秀儿不知怎的就有点心虚,只想快点走到三楼去,于是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想着超到蔡志景前边儿去算了。 谁知道刚跨到前面儿,脚下就一下没站稳,直接被边上的蔡志景虚虚的扶了一把,接着蔡志景温柔和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秀儿,这楼梯比较容易打滑,你可得仔细着点,一定要小心才好,知道了吗?” 第63章 你在我这儿,远不止那么些 他说得斯文有礼,在外人看来只道是这新来的支书不摆架子还平易近人。 但是放在秀儿的这里,却没来由地别扭。 她一下便挣开了蔡志景的手,眉头微皱自顾自地往上面走。 蔡志景是刚分配下来的高材生,这文书撰写的事儿当然是他来提笔。 按照大家的意思,见证文书很快就写好,而秀儿的亲生父亲黄德泉也带着黄成芳赶了过来。 李村长看人都齐了,再次问过众人的意愿后,便开始宣讲见证文书上面的明细。 1周家一次性支付黄家整一百元,作为黄成秀嫁与黄家为媳的嫁娶礼金。 2黄家承认此嫁娶礼金为黄家长女黄成秀的外嫁金,并自愿正式与黄成秀脱离家庭关系,至此黄成秀以及周家,跟黄家再无瓜葛。 李村长念完后问后面赶过来的黄德泉。 “德泉,文书上的内容都是按照你们跟周家谈判的结果来写的,没意见的话,那就准备在上面签字画押吧?” 黄德泉长得矮胖,平时也很少干活儿,所以刚赶过来这回儿还在呼呼喘着气。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黄成芳说了一嘴子,当时只觉得一百块的礼金竟然能成为黄成秀外嫁的礼金不要太划算,但是毕竟是伸手拿惯了的人,临到了了一听,总觉得哪里不妥。 这一百块钱买断了,到底划不划算呢? 为了日后留一线,黄德泉想了想,匀好了气背着手站在那:“一百块礼金么,我们黄家的女儿可不就得值这个价钱么,但是脱离关系就有点过分了吧?血脉亲情那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秀儿从穿越过来,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着原主的身生父亲。 今天讨论是的关于秀儿的嫁娶礼金的事儿,也是黄家跟秀儿脱离家庭关系的事儿,秀儿就站在那里,但是自始至终黄德泉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一眼,这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钱要拿,关系不想断”的态度。 秀儿凉凉地嘀咕着,这娘家人果然是整整齐齐的一窝奇葩! 她上前几步走到黄德泉的面前,戚戚然道。 “爹,您不知道,我娘说了寻常人家要那十块八块是嫁女儿的价钱,但是黄家这一百块就是卖女儿的价钱,以后我在周家是生是死都不再关黄家的事,您说这要是真的传出去,说我连娘家都给我这样发卖掉,您说我可怎么做人啊所以我看,要不这字您还是别签了吧?我就想一辈子都做您跟娘的女儿,做芳芳的姐姐。” 邓香梅听得额上青筋直接跳,这秀儿的胡话怎么张嘴就乱说,虽然一百块当作是卖女儿的钱没错,但是这主意不是秀儿自己提出来的么?这时候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委委屈屈地做什么。 而黄德泉脸上就更是青红交加了,想将秀儿当成长期饭票,但是又想要这一百块的巨款,还想要维持自己亲爹的这份不舍。 但是秀儿的那句“一辈子都做芳芳的姐姐”这句话可是彻底提醒了邓香梅,秀儿在外面的名声传得十里八乡人尽皆知,要是继续这样下去,那等黄成芳说亲的时候,那不也会受到影响吗? 于是她立刻上前,拉住秀儿的手,落泪道:“秀儿爹娘也舍不得你啊,但是你如今都已经是周家的媳妇儿了,万事本来就应该为周家考虑,生是周家的人,死就该是周家的鬼,你往后也别管我们了,就安安心心的在周家过下去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拼命地对着黄德泉打眼色。 黄德泉跟邓香梅都多少年的公婆了,哪里能不知道邓香梅的意思,轻咳一声撇过脸去,便没有在做声,毕竟撇开秀儿日常拿回来的那三瓜两枣,那自然是跟这个瘟神撇得越干净越好。 撰好文书一直站在边上的蔡志景看着秀儿的样子,他是见过秀儿在娘家的时候有多卑微的,柔声安慰道。 “秀儿妹妹你也别再伤心了,既然黄家叔婶都已经决定下来,你不妨就往前看吧,再说你眼下在万和村也不算举目无亲,我现在是这里的村支书,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已经尽心尽力。” 眼看着娘家都没说什么了,秀儿不知道这蔡志景横出来无端端的对自己表露关心是什么意思。 而意识到蔡志景有些管的太多的,不仅是她,还有站在她身边的周成海。 如果说楼梯上的虚浮是意外也是礼貌,那这下就显得有些太明显了,他皱眉看着蔡志景,只知道这个文绉绉的小白脸是小松村的人,却不知道他跟秀儿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渊源。 秀儿明显感觉到他脸上的不善,连忙圆着场。 “蔡书记说得没错,既然爹娘都已经决定了,文书也已经写好了,那就拜托李村长一并在上面做个证明人,这事儿就算定了,就不耽搁李村长了。” 就这样,周家跟黄家都一一在上面,会写字的就签字,不识字的就在上面摁手印,最后再将万和村的村委大印一盖,这黄成秀就算是彻底成了跟娘家没了关系的人。 周成海看秀儿心情不错,心里也宽慰不少,从兜里拿出自己之前还有这几天出去揽活儿的钱,递给黄家一点,一百还有多。 “都给你们了。” 秀儿知道这沓钱指定的是周成海攒了好久,搏了命才挣来的,就这样给了黄家,心里不心疼是假的,她也不知道周成海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在这件事情却从来没讨价还价过,也没有说过一个步子。 在回去的路上,秀儿依旧是自然地挽着周成海的手,小声嘀咕着。 “那不是还余下几块吗?干嘛都给他们呀,一点儿都不会过日子,几块钱能买老多东西呢,你说你也是,但是邓香梅说要一百块的时候,怎么也不还还价,那明显就是在讹诈你啊。” 秀儿看自己嘀嘀咕咕的一路,身旁的周成海都没一点反应的样子。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的话呀!” “听着呢。”周成海低低的出声。 “他们要的不多,你在我这儿,远不止那么些。” 第64章 你最好想清楚,你没还完的到底是什么? 秀儿: 周成海的话一下就把秀儿给整不会了,周成海的钱怎么来的她不是没点儿事,估计已经那些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当。 她是想脱离那奇葩的娘家没错,但是却不想将周成海拖下水。 更何况周成而今知道了她是谁,她又怎么可能占着而今的身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呆在周家。 而另外一边正在往小松村走的黄德泉两口子可就乐呵了许多。 一百多块钱放在八零年代,不论拿去做什么都是一笔巨款,更何况还能借此摆脱黄成秀那个瘟神,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要太划算。 邓香梅喜滋滋地捏紧了手里面的红布包,对黄德泉说道。 “这回咱们就能给在镇上上高中的凯子好好寻寻关系,找下工作了,你说你方才在村委会还起那脸子干啥,差点就把这样的好事儿给搅黄了,不把那灾星扫出去,往后芳芳跟凯子都多个连累!” 黄德泉背着手走在前面:“那我不是想着万一她以后还能帮衬回娘家么。” “帮衬什么帮衬,她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机灵着呢,况且还有周成海在,我们压根就讨不到什么便宜,今天我跟芳芳过去跟她谈生意的事儿就碰了一鼻子灰,再说在帮衬也不如到手的票子好!你说是吧芳芳?” “啊是。”黄成芳呐呐地应着,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这一路她都在想刚才蔡志景对秀儿的态度。 往日里只要自己在,蔡志景的目光就跟到哪里,从来都是对自己嘘寒问暖的,但是今天蔡志景就略略跟她颔首致意之外便再没有别的交流。 倒总是见缝插针地跟秀儿找话题,看着秀儿的眼神里尽是好奇跟打量。 “娘,你觉不觉得志景哥今天总是看着姐姐?” 邓香梅手下一顿,随即便笑看着黄成芳:“那个瘟神而今彻底发瘟了,脸上也不带个纱巾,顶着那样一张带疤的脸出去,谁瞧了不得多看两眼啊,你多心了吧!你爹一早就私底下跟村长商量好了,只等明年开春就将你们俩人的亲事给定下来,放眼这十里八乡,也就只有志景才能配得上你!” 听到邓香梅这样一说,黄成芳含羞笑着,便没有将这件事情再放在心上。 晚上,周成海依旧将藏在柜头下面的旧被褥拿出来,准备铺在地上。 秀儿坐在炕上,捏着手里的八角檀木糖盒,看着周成海的动作,低低说了声:“谢谢。” 周成海抬眼看过来,瞧见她手里的东西,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 秀儿找不到话说,明显感觉到周成海的生疏和尴尬,开始随便扯着话题。 “前天隔壁的刘婶子过来,说镇上那边的学堂下了通知,过完年想要去上学的已经去报名了,我打算到时候带夕妮儿去看看。” “夕妮儿聪明,读书肯定也好,我最近有空的时候教了夕妮儿一些穴位按摩的手法,她就学得快,总是找奶奶练手,奶奶的腿脚比以前好了些。” “你的脚伤虽然看着也好得差不多,但还是不能干太重的活儿,以后且得小心着” 她絮絮叨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成海突然打断。 “你这是开始做好交代了?” 秀儿怔住,抬眼看着面带冰霜的人:“什么?” 他低头看过来:“你安排好小夕,安排好奶奶,将我的腿治好,再被迫生下并不属于你意愿的孩子,然后呢?” 秀儿完全愣住,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然后呢?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毫无负担地离开周家不是吗?这人并不是她丈夫,她也并不是黄成秀不是吗? 她也不明白为何这样理所应当的事情到现在却开不了口。 然而周成海却没打算就这样让她糊弄过去,盯着她问。 “你觉得在周家,还有什么没还完的?” “我”秀儿有些慌神,不敢对上他的眼神,指尖摸到枕下的一沓钱,才像是终于得救了一般,急忙抓起来递给周成海。 “这这是你给黄家的礼金,还有之前你跟奶奶放在我这里的钱,我我没有动过。” 回应秀儿的是死寂一般的沉静。 周成海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眸色,不笑的时候,又淡又浅,本是好看的桃花眼显得凉薄。 “黄成秀,你最好想清楚,你没还完的到底是什么?” 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平和,可还是能听出里面的怒气。 秀儿压根就不敢抬头,只能从怒气冲冲的开关门声中,知道周成海这是又抱着旧被褥去柴房将就一晚了。 给你送钱就这么大反应? 这什么嘛 秀儿懊恼的“呜呼”一声便耷拉着脑袋,她从来都只想好聚好散,这周家人都是怎么了,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让自己毫无负担地离开不行吗?她志不在情情爱爱,也不在这一方天地,她不想成为霸占人家身体,又霸占人家老公的人好吗? 第二天秀儿起来的时候,周成海就已经不在家了。 今天太阳正好,奶奶将秀儿的早餐端出来放在外面的石桌上,招呼秀儿边吃早餐边晒会儿太阳。 “成海是不是昨儿个晚上又惹你生气了?” 秀儿一听,便知道奶奶这一定是瞧见周成海昨晚睡柴房的事儿了,讪笑道。 “没什么,就是我最近睡得不太好,他怕吵到我,就去柴房睡,今儿晚上我就让他回屋里面睡,柴房里被我堆了恁老些药材,药味儿大,怕是他也睡不习惯。” 奶奶笑眯眯地笑着她的肚子:“不出一个月小毛毛就能出来了,你驮着恁大肚子辛苦你了,等毛毛出来了就好了。” 秀儿抚着肚子:“还好,小家伙没怎么折腾我,怪得很呢。” 说起肚子里面的孩子,秀儿脸上也有了些笑容,她说这话却是不假,别人驮着个大肚子累赘不好干活不说,尤其是到了孕晚期还各种难受,但是秀儿肚子里面的孩子却鲜少有折腾秀儿的时候。 第65章 整合起来做,也是响应号召 没了亲家的搅和,周奶奶自是乐得等着重孙子落地,对秀儿的起居饮食就更加注重了起来。 她慈爱地摸了摸秀儿的肚子。 “没折腾你就好,你坐月子要用的那些东西我都会好好给你备着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可不是没有娘家的孩子,你是咱周家的大宝贝,我一定会照顾你好你的。” 秀儿眼中一热,知道奶奶这是安慰自己昨天被娘家人为了钱财,而将自己撇除家门的事情。 “我知道的奶奶,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个时候,秀儿就庆幸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对那一家子奇葩的娘子并没有什么感情,这要是放在原主身上,估计不被外面的唾沫星子淹死,都得自己觉得丢脸丢死了。 所谓亲人,指的应该是真心相待的人,而不是拘泥于一层血缘关系。 “你自己醒得就好,我让刘婶子将他们今天冬天收的姜苗都留给我,已经让海子去刘婶子的地里薅回来晒干,等你坐月子的时候给你烧洗澡水用,你等会儿吃完了要是没事儿就出去溜溜弯儿顺便去那边看看,多走动走动,到时候生的时候也不会太辛苦。” 秀儿笑笑:“行!” 她当然知道现在自己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早在自己七个月的时候就不住有人来问“是不是快生了?”,而今都是八个月的肚子,比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足足大了一倍多,一走出去就被人说这是就要生了。 刘婶子家就住在周家隔壁,村里给分的庄稼地也是跟周家的连着,秀儿自然认识路。 今天天气好,就算而今麦子已经割完,但出来收菜种菜的村民不在少数,之前秀儿带着面纱出来,议论她的人就不少,而今她撩了面纱往外一走,憋不住好奇往她脸上看过来的人更是不在少数,只是没几个敢拿她脸再来说事儿了。 谁不知道这周家小媳妇儿变得厉害着呢,因为镇上那张银花拿她脸说事儿,还被闹去了派出所,硬是逼得张银花当众给她写道歉信张贴在市场那儿。 所以现在,谁还敢当她的面说。 秀儿耳根清净,望不到头的农田风景也让她心生愉悦,挎着竹篮边走边细细剥着手上的蒸红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没走太久,她就远远地看见抻长了腿坐在田埂上的周成海,还有坐他边上的强子。 从大陆便下去庄稼地那儿得经过一个水沟,秀儿而今肚子大,怕下去的时候打滑,便挎着竹篮往前绕了一小段,打算从后面的平地走过去。 还没走到庄稼地,她就隐隐听见强子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周成海。 “海子哥,不是我不帮你搭线,而是这次的事儿实在是有些危险,我听我舅说这次的人都有些来头,可能跟上次在县里得罪的那个地头蛇是一伙儿的,我们上次都差点没折在他们手里,不行不行!” 周成海指尖夹着烟,混不在意。 “怕个球!急活不都是有风险的,给的钱多就行了。” “不是,钱能比命重要啊?这次的活儿跟前几天的不一样,嫂子眼看着就快生了,你要是再闹出什么事儿来,我怎么跟嫂子交代,再说前几天那活儿不是已经结钱了么?你要恁多钱干啥” “吁吁吁”隔壁庄稼的牛车开始犁地,再后面的话秀儿就没有听到了。 但是单单从他们这简单的几句话里面,就知道周成海眼下肯定正准备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一下就让秀儿想到之前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周成海被告非法敛财,自己难产孩子夭折,奶奶双目失明抑郁而终 她越想越心惊,不管这些梦境究竟是怎么来的,她也决不能让这些事情发生。 秀儿挎着篮子走过去,同他们打着招呼。 强子脸上一愣,在周成海警告的眼神中立刻闭上了嘴,站起来将秀儿递过来的篮子接住,不住地往里面探。 “让我瞧瞧嫂子这是给成海哥带了啥好吃的了?哟!酱菜炒鸡蛋配精面馒头,还有碟炸花生米呢!” 秀儿笑笑。 “不知道你也在这给成海帮忙呢,没带啥好菜来,你们将就着吃吧,下回有空过来我家吃饭,准给你做更好吃的。” 强子将酱菜鸡蛋夹进白面馒头里面啃了一口,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这要还不算好菜,那还算啥哩?要不还是说咱海子哥有福气呢!” 海子笑踹他一脚:“行了,这儿都忙完了,你吃完了赶紧回家去吧。” 他拿起秀儿带来的水灌了一口:“你怎么过来了?下回在家好好歇着就行,不用给我送饭。” 秀儿扶着肚子,尽量不去想昨天晚上的事情,笑道。 “天气好我就出来走动走动。”她看一眼地里已经薅下来的姜苗:“都弄好了?” 周成海点点头:“差不多了,收个尾就成,你要是走累了就先歇会儿。” 秀儿想着他们刚才的对话,在周成海铺好的麦秆上坐下。 “正好强子也在,我有事儿想要跟你们商量商量呢。” 强子以为自己就一个干活蹭饭的工具人,哪里有料到秀儿突然说有事儿要跟他们商量,连忙将手上还没吃完的小半截馒头全都给塞进嘴里,瓮声瓮气的回着。 “有啥事,嫂子尽管吩咐就是。” 秀儿随后捡了跟麦秆搓着玩,说得尽量平和了些。 “是这样,现在我不是在镇上弄辣椒酱的生意吗?是有些常客长期拿货不错,但是总这个家庭式作业也不好,一来我眼看就要生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去顾及,二来产量太小的话,客源也发展不起来。” 周成海听了她的话,不知道她这是在打什么主意,掀起眼帘来看着她:“然后呢?” 秀儿有些心虚:“然后,然后我就想,要不咱们干脆弄成一个产业链好了,现在村委那边不是到处在鼓励自主创业,解决吃穿问题么,我们整合起来做,也是响应号召。” 第66章 所以你能不能为了孩子留下来? 产业链?自主创业?响应号召? 这一串文绉绉,自己听都没听过的词儿直接将强子砸懵了。 “嫂子你就说想怎么干就完事儿了!” 秀儿被他的爽利气给逗笑,往前凑了一些。 “咱们开个厂房,招些工人来,开始产业化地去做,将辣椒酱的名号打出去。” “啥?开厂?”强子很是被秀儿的想法吃了一惊。 在八零年代,尤其是在农村,能将手里面的小买卖做好那就已经是顶了天的事儿了,谁会想到去办厂干?在老百姓的意识里,这样大的事儿都是国企才能有的,至少得像镇上的国营毛巾厂那样的才行。 谁会想到一个平民老百姓能去办厂,别说能不能找到销路不说,就是资金也是不够的啊! 他偷着看了周成海一眼:“这你怎么跟孩海子说的想法都差不多的,他这阵子也让我留心着有没有废弃的不用的厂房,只不过海子哥想的是自己办个木工厂,但是不是我打击你们啊,我这些年我去的地方也不少,就没见过有哪个老百姓就是将厂真正的办起来的,不是卡在各个环节就是自己给自己作死最后惨淡收场的,这风险太大了!” 秀儿诧异地看了周成海一眼,不知道原来这黑面神也有跟自己一样想要开厂的想法,强子说的这些都是临近这几年的现状没错,但是她偏偏不信,她可太知道八零年代第一批富起来那些人靠的是什么了,不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还有果断吗? “之前很多公文还没放开,也不明朗,私人去办厂有很多的限制跟要求,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从去年开始村里就不断有人来宣讲,咱不能因为没人成功过就不去做吧?难道你们去县里的时候没有人开始动手办厂吗?” 强子脸上有些为难:“有是有但人家关系大着呢,大部分都是有国营股的,咱们啥也没有啊!” “怎么没有?不是有你们,还有整个万和村吗?强子你这样机灵,在县城里又认识不少人,还怕找不到销路吗?这整个万和村在家待业的人那样多,还怕找不着工人吗?” “前期的资金我们可要去村委那边申请贷款,现在鼓励创业,贷款批复应该不会很难,以后成海负责管厂,你负责销路,又有我的秘方,你们还担心着厂子开不起来?” 强子听着秀儿的分析,有些拿不准的看了一眼周成海。 “海子哥你看” 周成海深看了秀儿一眼,眼中情绪翻涌,他知道自己跟她整整隔了40年的距离,所以在知道秀儿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后,他便开始奋力追赶,开始积攒资金,开始让强子去留意旧厂房,更让他开始有了想要更多的想法。 “你按照她的想法来,继续找旧厂房,最好是食品厂,有消息了过来跟她说一声就行。” “诶!好咧!”看到周成海开了口,强子哪里还会再说什么,反正左右也是找厂房的事儿。 听到这两人有应了下来,秀儿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自己让他忙活儿起来,让他没有机会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儿就行,至于礼金,既然他不要,那就拿去帮他将厂房开办起来,她笑得杏眼弯弯。 “放心吧,虽说不能让你们大富大贵,那起码也能做一只在风口上起飞的猪。” 你们? 她说得无意,却让周成海眼皮一跳,垂眼看着她笑得乖软的笑脸,没有说话。 就这样,秀儿没有再跟周成海提过要还给他礼金的事儿,依旧如常地相处着,而当天晚上在秀儿的劝说下,周成海也搬回了屋子里面居住,只不过睡的依旧是地上。 而后的几天里,周成海都是早出晚归的,连晌午饭也很少回来吃,每次都是秀儿还睡着就悄么生息的出门,直到秀儿睡着了才回来,她又不好总追着问他的去向,心里又隐隐担心周成海不会是又去揽那些危险的活儿了吧? 所以这天等奶奶跟周成夕睡下后,秀儿以睡不着为缘由,留在厨房里一面做着针线,一面等着周成海回来。 如今周家已经拉通了电线,所以厨房里面也是拉了灯的,秀儿练了几个月,针线活儿也没什么进展,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绣着,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周成海按照平常的时辰,披着月光回了院子,一眼就看到厨房里面的灯火,以为是奶奶忘了拉灯,抬腿便走了进去,一下便愣在原地。 只见身量纤细的秀儿,穿着薄薄的秋衣,肩上披了件袄子,正趴在桌子露出细白的手腕,指尖还缠绕着绣剩下的丝线,乖软得招人。 周成海微一怔愣,随即便放慢了步子,伸手往前一探,便眉头轻皱说了句:“胡闹!” 直到走到院子里,深冬夜晚的凉风直接将秀儿给冻醒后,她才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正被周成海抱在怀里,往屋子里的方向走。 她安心的窝在他怀里,冬日的冰冷让她下意识的勾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贴。 周成海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打趣道。 “现在知道冷了?就那样趴在桌上睡,等病了来喝药,又得苦成苦瓜脸。” 秀儿记起来自己原本是在厨房里等他的,她迷瞪着看了一眼沉沉的弯月,委屈的嘟囔着。 “还不是你回来得这样晚,等得我都睡着了。” “等我?”周成海有些意外的垂眼看着她:“等我做什么?” 秀儿被冻得清醒了些,想起今天等周成海的目的,开口道。 “我不出月余就要生了,你不要去县城里揽活儿了,更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你就呆在在万和村等孩子生下来,好不好?” 周成海下意识地勾起唇角,一手揽住秀儿,一手将屋门打开将秀儿轻放在炕上。 “为什么?” 秀儿透过夜色静静的看着他。 “我做过一个梦,梦里面我生产的时候你去城里揽活出了事,最后孩子没有保住,我很害怕,所以你能不能为了孩子留下来?” 第67章 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被勾出来了 周成海看了她片刻,收回视线,嘴角微不可见弯了下显出几分落寞,只说了一个字。 “好。” 那之后,周成海就开始有意减少外出的次数,不管是什么时候出的门,总会在天色暗下来之前赶回前,还总时不时地带些书本回来,在那里勾勾画画着什么,就算他没说自己去干嘛了,那秀儿也比之前安心了很多。 只要周家能平安喜乐,便好。 强子动作很快,没出几天就寻了两处废弃,已经破产的厂房。 一处在镇上的郊区,原来是个国营的咸菜厂,因为咸菜价值不高卖不出价钱,最后实在是亏空不起,便空了下来。 另外一处就在万和村,就建在后山山脚不远处的一处平地上,原来是个糖厂,还是前几年村里花了大力气从外地招揽过来的一个大老板,为的就是解决万和村这个贫穷山区的就业为题,但是建到一半就卡在资金那一块,老板见状不好就及时止损,干脆将还没建成的糖厂丢给了村里。 强子知道秀儿现在不便跟着跑来跑去,将两处的厂房大致画了画给秀儿看。 “嫂子,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指定是选镇上的好一点,毕竟人家厂房已经建好了,起码墙面那些都有,何况还是在镇上,说着也好听。” 秀儿拿过强子画回来的画来看。 后山那一处建到一半的糖厂她在之前上后山的时候远远看见过,因为建在后山那里,占地面积很大。 这厂房以后毕竟是要交给周成海去打理的,秀儿便将图纸递给坐在她边上的周成海。 “你怎么看?” 周成海略略看了几眼:“选后山的那块厂房。” 他敛目看着秀儿探究的眼神,继续说道。 “镇上郊区的那处咸菜厂面积小不说,还是国营的,相比私人想要去顶下来手续会复杂得很,但是后山那块儿就不一样了。” “一来他是私营的,顶给村里面后,村委那边也一定有心想早点甩出去,不论是手续还是顶让下来的费用都会少得多,而后它在后山处,地形我们都熟悉,并且后山上面物产丰富,前面又有一大片空地,我们大可以一起租买下来,用来种植一些原材料,还有更重要的是它面积大,你现在的辣椒酱说不定以后就能衍生出几个生产线来,与其到时候要另外扩大厂房规模,不如现在一步到位了。” 秀儿惊讶地看着周成海,她竟不知道眼前这个糙汉子,不仅跟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竟然有这样长远的眼光,甚至还将自己没考虑到的方方面面都已经想到了,连扩大规模后的生产线都能知道? “你这些是从哪里想来的?” 明明手下的这些资料,周成海跟自己一样,都是刚刚从强子那里得知的。 强子看着秀儿惊讶的样子嘿嘿笑道:“嫂子你不知道吧,这些日子海子哥正发奋学习着呢!” “学习?” “是啊!”强子余光已经能明显感受到周成海飞过来的眼刀,却还是起了玩心。 “原来嫂子你不知道啊?咱们村里不是已经有举行生意经的宣讲么,为了鼓励大家去创业,每天下午在村委一楼那都有,这几天海子哥见天儿就去呢!这些文邹邹的词儿肯定都是从那边学来的。” “真的啊?”秀儿欣喜地看向周成海,笑道:“这是好事儿啊!藏着掖着做什么?” 难怪这几天总是能看见周成海拿着本子在那里写着什么。 强子跟周成海玩了这么多年,一路觉得周成海狂妄惯了,还鲜少看到他现在这样尴尬的样子,觉得有趣。 “嘿嘿,海子哥这是怕那你笑话他呢,笑话他二十多岁了才想起来磨刀,不过这可怪不得海子哥,当时要不是因为周叔他” 周成海突然打断了强子还要说下去的画:“闭嘴!” 周成海混是混,凶也是真凶,但是在自己兄弟面前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秀儿看这周成海瞬间冷下去的神色,愣了愣 周叔?这说的是周成海的父亲,周继军? 她连忙出来打着圆场。 “那就这样决定了,你们有空就先去村委那边问问那块厂房的事儿,就算要盘下来,还要走流程,还要去贷款,厂房那边又只建了一半,且得花时间呢,咱们走得快不如走得稳,慢慢来。” 其实她选后山那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块儿可是大兰的地盘,大兰她当然是最放心不过,到时候不管厂里有什么事情,大兰也能随时照应着,要是选了镇上那边,周成海的脾气那样暴,要是碰上不好惹的不一定就能很顺利,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她可不能将周成海给坑进去了, 说完她便钻进厨房,将家里存着的腊肉拿出来先用水泡上,招呼着强子。 “今儿个留下来吃饭啊,我们用麦子换了一些大米回来,一会儿给你弄腊肉煲仔饭,要得不?” “太要得了嫂子!” 一听到说有好吃的,强子哪里有不高兴,虽然秀儿每次给他倒腾的吃食他连名字都没有听过,但好吃那是实打实的,连忙就跑过去给秀儿烧火帮忙。 腊肉煲仔饭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煲仔饭本来用一人份的砂锅来做最是正宗,但是眼下周家只有柴火铁大锅,想要一份一份地放去火上烘制显然不实际,但纵然只有一口铁锅,也难不倒秀儿。 白米事先泡上俩个时辰,淘洗干净后直接下到铁锅里,放上露米一指节深度的水,大火烧开后便让强子转成中小火闷着,接着趁着这个空档,便将已经泡软的腊肉切成细细的碎粒,再切些胡萝卜碎,加两把已经被泡胀的豌豆跟香菇干,这豌豆还是夏天的时候奶奶看吃不完晒起来放着的。 等到能闻到饭香味,秀儿直接将锅盖揭开,隔着袅袅的热气,用筷子试试米饭的松软程度,确定是七八分熟之后便下入刚才切好的佐料,继续盖上锅盖闷,生抽蒜末老抽白糖混合后调上一碗汁,等腊肉香味已经飘得满屋,便可以倒入。 铁锅的炙着松软的白米饭,在锅底自然地烘培出一层酥脆焦香,饭香味浓厚的锅巴,调味汁一下,紧接着就是“兹拉”一声快速地被白饭吸收。 强子蹲在灶台下,一路闻着过来,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被勾出来了。 第68章 傻子都能知道她说的究竟是谁 家中没有砂锅,秀儿也懒得用小碗来盛,直接用了羹碗先给强子装了一大碗。 “诺,尝尝。” 强子早就等不及,迫不及待地用汤匙挖了一匙这浓油赤酱的包煲仔饭入口。 腊肉的肥油已经在高温的烘炙下融化,汤汁将白米饭一粒粒包裹均匀,入口软糯,肉香四溢,满口的咸香中又带了微微焦甜,一点儿都不油腻,搁在底下的锅巴酥脆喷香,融合着这一整碗的精华。 强子一直都知道秀儿煮的饭都顶好吃,但是没想过竟然会这样好吃,刚才秀儿在做的时候强子一直在边上一面烧火一面看着。 白米,腊肉,胡萝卜,豌豆,香菇。 虽然说精细了些,但也都是稍费些神就能拿到的食材。 也没见秀儿加些什么特别的东西,怎么就能做出来这滋味呢? 强子在狠狠夸着秀儿的同时,心里一下就有了底。 这饭随手一弄就这样好吃了,区区一罐辣椒酱还不是信手拈来,扩成不同的产品,那是迟早的事儿!是以等他吃了三大羹碗后便忙不迭地先去村委那边打听消息了。 不巧的是,因为这段时间正在进行轰轰烈烈的创业宣讲,李村长他们这段时间都还在县里面接受培训,一时没那么快回来。 反正这事儿一时也急不来,就慢慢弄着呗,是以秀儿便安心地在家好好安胎,想着想将孩子生下来再说。 随着秀儿的肚子越来越大,村里的风言风语也越来越多。 关于秀儿和蔡志景的。 也不知道谁竟然将秀儿和蔡志景的陈年旧事扒拉了出来,将她跟蔡志景是怎样相识的,对蔡志景又是怎样动心的,而后为了蔡志景干了多少蠢事,描述得绘声绘色。 甚至还有传言说,秀儿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周成海的,而是蔡志景的。 说秀儿在嫁过来周家的时候就是个夹了芯的馒头,带着肚子来的!不然眼下还有一个月才生的肚子断然不会那么大,说秀儿肚子里面的毛毛一早就已经足月了。 秀儿因为孕晚期的肚子实在太大,行动上多有不便,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家院子里面散步,鲜少出去走,周成海后面也嘱咐自己多次说外面不安全,让自己就在家里呆着,连着周成夕也被拘着留在家里多陪秀儿解闷。 周成夕怎么说也是个孩子,拘下来连着她身上的活泼气都快没了。 秀儿正扶着腰在院子里面绕着圈儿,看到周成夕蔫了吧唧的样子,笑道。 “你出去玩儿吧,我就家的院子里面走,不用你时时刻刻在这里陪着我。” “这”周成夕面上带着犹豫:“可是我哥要我陪着你。” “那还不简单,你是不是想去村头那儿找小伙伴儿跳皮筋呢?我同你一块儿去就行了,我也能解解闷儿。” “不行的!” 周成夕摆着手重复道:“不行的!我哥是说要我在家里陪着你,不许带你去外头晃。” 秀儿笑笑:“村头又不远,我们慢慢走过去就是了,你在那儿跳绳,我就在边儿上坐着就是了,你这么怕你哥做什么,他平时连对你说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还能把你怎么着。” 但是周成夕依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行,我哥我奶都说了,不要让你出门。” “不让我出门,那你去跳绳了我一个人在家干啥?奶奶不是去地里除草去了么?咱们出去一个时辰就回来,只要我们都不说,他们哪里能知道?” 秀儿的话让孩子天性的周成夕的有些动摇:“那那” 黄成秀打断了周成夕犹犹豫豫还没说完的话,拉上她的手便往外面走。 “快走吧,等会耽搁久了奶奶他们就该回来了。” 眼下天气凉,秀儿为了避免着凉,穿了一层又一层直接将自己裹成个大肉粽子,加上大肚子,走起路来脚程有些跟不上,所以刚走到一半,她就让周成夕先走,自己慢慢跟过去就行。 出都出来了,周成夕就跟个撒了欢的小鸟一样,眼看着村头那边的小伙伴正在对自己招手,她也不耽搁,再三交代秀儿走慢一些便一溜烟儿地往前面跑。 村头那边视野开阔又有不少石墩子,是班车来村里的停靠点,也是村民们喜欢聚在一起话话家常,晒晒太阳的地方。 路上早晨结上的冰碴子有些还没彻底融化,秀儿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踱步走过去,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就在自己快走到的时候,原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村民们立刻就禁了声,只剩下意味不明,时不时在秀儿身上打量着的眼神。 秀儿知道自己在村里不受人待见,尤其是自己在做生意之后,对自己嫉恨的人就更多了起来。 强者互助,弱者互撕,她也不打算跟她们一般见识,看到周成夕跟小伙伴们在不远处跳绳玩,她便在那里等着。 但是那些好事儿的村民哪里会轻易放过她,尤其是曾经在自己手里没讨到好处的张家婶子。 张银花当众给秀儿写到道歉信还没张榜公布在市场的事,让张家婶子很没面子,还无缘无故地被他家的张大队长给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当初带着他妹妹张银花在周家瞎闹着想要抢秘方的事情。 所以新仇加上旧恨,哪里能让她服气。 她坐在石墩上,看了一眼扶肚的黄成秀。 一面磕着瓜子一面扬着嗓子跟边儿上的村妇唠嗑。 “欸!你听说了吧?这周家可要有大喜了!” 边儿的人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连忙笑着问道:“哦?什么大喜啊?” “哟!”张家婶子装作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大妹子你还不知道呐?最近这村里面都传遍了,说那周家要得个便宜种了,不用出力不用耕地就能白白得一孩子,那可是喜当爹啊!可不是大喜吗?” 万和村里,张姓李姓居多,而周姓的人家,就只得周成海一家。 虽然这些长舌妇们没有指名道姓,只说周家周家,但傻子都能知道她说的究竟是谁。 第69章 这张脸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听着周围的起哄跟讥笑声,秀儿要是能忍得下去就有鬼了。 我肚子大怎么了?我孩子长得好又怎么你们了?是吃你们家米了吗?你说我好色贪财可以,你说我水性杨花可不行! 我好歹也是有婚姻道德的好吗?! 只见她扶着后腰,慢慢地走到张婶子面前,淡笑着问道。 “哟!看张婶说的这样起劲,这说的究竟是谁啊?藏着掖着干什么,要背后嚼别人舌根就大胆一点说明白点儿啊,您看看您都当了婊子了,还上杆子立什么贞洁牌坊?” 看热闹的村民们平日里鲜少跟秀儿相处,都净以为她应该是老实木讷的,不然在娘家也不会默默受欺负了这么多年,这一下竟然听见秀儿说出这样噎人又粗鲁的话,纷纷惊讶得不行, 身为村里大队长婆娘的张婶子可是不干,立刻怒目圆睁地瞪着秀儿。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说谁是婊子!” 秀儿脸上还维持着笑意,看着她的眼底却尽是冷意:“谁造我的黄谣,谁就是婊子。” “你!”张婶子是队长婆娘,在村里自是有些威望的,哪里被人这样说过。 她恶狠狠地盯着秀儿高高隆起的肚子:“我是婊子,那你是什么?成亲前就跟蔡志景有一腿,还好意思嫁来我们万和村,这村里少不得生过孩子的婆娘,八个月的肚子哪有你这样大的,你这分明就是九个月快要生的肚子了,难怪上次你带着你娘家人去村委闹的时候,别人都说那蔡志景对你处处维护,还有看见你们滚庄稼地的,你这不要脸到去偷汉子的婆娘,哪里来的底气说我是婊子?” “你们那点儿子破事儿村里早就传遍了,还用我造谣么?也就你天天在周家躲着听不见罢了,周成海那孤星也是个没骨气的种,婆娘偷人都偷到家门口了,不好好管管不说,还将你藏在周家,以为这样就万世太平了么。” 好家伙!围着的大家伙纷纷暗暗抽了一口气。 秀儿也跟着张婶子后面的话愣了一愣。 原来周成海一早就听过了这些风言风语,不让自己外出竟是为了能让自己听不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不过眼下她越是看着张婶子开始急眼,心里却越发淡定。 “你说的这些都是空口胡诹,你有什么证据?我们现在就可以马上去村委那边找蔡书记当面对峙,也可以随便去小松村拉些证人过来要说法,我敢随时招呼着大家去,你敢吗?” “蔡书记虽然现在只是县里分配下来学习的培养对象,但好歹也是个有编制在身,正正经经的一位村官,你们家的张大队长不过就是村民自选的旮旯子管闲事儿的,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长了多少张嘴,竟然敢公然造国家公职人员的谣。” 她笑着看了一眼大家,慢悠悠地说道:“怎么样,我们现在就招呼着大家伙走着?” 边上的村民们早就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神级撕逼现场,爆出来的料那是一个比一个劲爆,怼的那也是一个比一个的漂亮! 张婶子就算再不知道好歹,那也清楚蔡志景确确实实可是正经的村干部,要是真闹了过去,先不说别的,那自己男人的队长身份都要保不住,刚才她一时太气愤了,竟然将蔡志景的名号说了出来,这下她是有口都要逃脱不开。 “你们都聚在这里胡闹些什么东西!” 一个硬朗不悦的声音从后面站牌的位置传了过来。 大家回头望过去,俨然就是刚下了班车的张大队长,生的浓眉大眼粗犷魁梧一看就不好惹,当然这人在村里也是个很有手段的主儿,不然也不会被村民年年都推举为大队长,他走过来眉头紧皱地看着秀儿。 “你这婆娘竟然敢聚众滋事,放以前是要关笼子里游街的知不知道?!” 秀儿知道他这样说指定是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了:“大队长,我绝对支持您要将聚众滋事的人拉去游街的做法,但是您刚下车听得不全,您大可以问问大家伙儿,事先口出狂言挑起是非的,那聚众滋事搅乱人心的又究竟是谁。” 过了这么多年日子了,张大队长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婆娘的脾性,白的都能给她说成黑的,更何况是这些能捕风捉影的事情,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婶子,脸色明显沉了下去。 张婶子被她男人一横,吓得魂儿都要散了,前阵子因为张银花的事情自己刚被他告诫过,要是再给他惹出什么事儿,保不齐他就真不想跟自己过了! 一看形势不好,张婶子马上就上前拽着秀儿的手肘,求和着。 “哎呀大妹子你看我们这不是也就开开玩笑么?你怎么就当真了呢?大家不就是说说话解解闷儿而已。” 她脸上是一副讨巧的样子,但是拽着秀儿手肘的厚掌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秀儿本就长得白,皮肤也娇嫩,眼看着手肘上很快就被张婶子掐出了红痕,让她疼得直皱眉,不住的往回抽着手。 “你干什么,快放开。” 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张婶子哪里有轻易放过的,手下更是用力,连着指甲都快掐进秀儿的肉里:“别啊,咱们好好唠唠嗑儿呗!” 秀儿实在十疼得紧,看张婶子一副得逞的样子,秀儿终于忍不住一下就用力往回挣脱着,挣是睁开了,但路面未化的冰碴子却直接让她脚底一滑,直接往后摔滚了下去。 她后面恰好是个刚刚挖开的沟渠,虽然说不上多高,那也足有五六米的高度。 脚下一空的时候秀儿就下意识的用双手抱住肚子,根本没想着要护住头脸,当沟渠上面尖锐的烁石划过自己脸的时候,秀儿只心中哀嚎着。 血管瘤还没开始动手治呢,又添上新疤,这张脸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不过很快她便没时间去想了,因为等滚到沟渠下面的时候,她就彻底的晕了过去。 第70章 极力掩饰的仓皇 先前拉着秀儿的张婶子一下就慌了神,连忙揪过张大队长的袖子。 “当当家的” 张大队长狠狠瞪了她一眼,呵斥道。 “慌什么!这不是她自己没站稳摔下去的么?!”说完他便张罗着边上的村民。 “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下去把人弄起来啊!” “诶诶”众人这才从惊呼声中回过神来,一个个地跑了下去。 从田埂上跑下去的人群中,也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哎呀!秀儿秀儿流血了!” 张婶子骇得急忙往秀儿下身一看,只见青色的棉裤上,已经渗出了一大片铁锈红。 这下众人哪里还敢随便乱动,万一孩子大人出什么事儿,那周家不得找他们拼命啊。 就连冷静自持的张大队长也有些紧了声。 “赶紧来个人去通知周家人,再跑趟李郎中家,快去!” 在不远处正跟小伙伴跳绳的周成夕听见这边的动静,连忙跑过来,看到被众人围着的秀儿,吓得一下就哭出声来,慌得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成海本是同强子一起,知道李村长他们昨天才从县里回来,所以今天一早便去了趟村委问后山那片废弃糖厂的消息。 听到跑来找他的村民说秀儿出事儿的消息后,强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周成海已经冲了出去。 村头上聚着的人群远远看到周成海,吓得连忙让出一条道。 等周成海赶到的时候,入眼的就是抱着肚子蜷在那儿,已经昏迷过去的人。 而一旁的周成夕愣愣的坐在秀儿边上守着她,号啕大哭的快成了一个傻子。 而秀儿就这样小脸苍白的蜷缩着,身下星星点点的血迹让周成海心都是颤的,他指尖有些抖,不知道能不能碰她。 有经验的阿婆们连忙招呼着周成海。 “这见了红了,可能就快要生了,快,快将她抱回家去,让川婆婆赶紧过去!可耽搁不得!” 周成海一听,哪里有时间发懵,将秀儿揽进怀里就往前面跑,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被小心安放在怀里的人。 “没事儿,没事儿,你好好的,你好好的。” 肚子传来的阵痛还有疾跑带来的颠簸让秀儿嘤咛着醒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更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感觉到那双抱着自己的大掌传来的紧张。 她第一次,在那一向清冷自持的漆眸中,看到了掩盖不住的仓皇,还有茫然无措的神情。 秀儿疼得没办法开口,她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正在从下身那儿流出,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要生了,她忍痛拽住了一点周成海身前的一点布料。 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别…别慌…我…没事的。” 周成海脚下不敢停顿,尽量将秀儿护在自己身前。 “是,你会没事,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川婆婆一会儿就过来,没事的…没事…” 川婆婆已经八十好几,是万和村里经验最丰富的接生婆,为人和善,兴许是积攒的福报够多,所以八十好几了身体仍然很硬朗,没事儿也会帮村里的婆娘们接生。 不出须臾,周成海就带着秀儿回了周家,将人轻放在炕上,这个一米九的大汉子对于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仍然是脑子一片空白。 宫缩让秀儿的肚子一阵阵地发疼绞紧,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大口大口呼吸着。 她一早便知道眼下大部分还是让稳婆上门接生的年代,也知道产房血腥,周成海这个成年男子自然是要避开的。 眼下川婆婆还没开,自己的情况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于是便趁着再一次宫缩来临的空档,指着柜头上奶奶一早给自己准备好的待产包,跟周成海说道。 “先…先去烧一锅干净的热水,把里面的剪刀还有毛巾都用开水煮好,你…你别呆在这里面了…省得奶奶说。” 周成海对吓的扒拉在门口不敢动的周成夕说了一嗓子让她赶紧去厨房烧水,大掌却依旧是握着秀儿的手,抿了抿唇,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同秀儿说着。 “川婆婆是给人接生了一辈子的老人了,经验很足,我就是在她手里接生的,当时我娘肚子也大得很,川婆婆又去了邻村给人接生去了,村里人都说怕不是要拉去镇上的中心医院生才行。” “但是川婆婆赶回来一看,便说根本用不着,硬是凭着她的经验还有本事让我跟我娘都母子平安,你不知道,我当时生下来可就有足足8斤8两。” 秀儿一面忍受着断断续续的阵痛,一面听着周成海的絮叨。 在秀儿的印象中,这还是周成海第一次同自己说这样多的话,只是那带颤的尾音让人能感觉到周成海极力掩饰下的慌张。 很快,周奶奶便带着川婆婆一并赶来了周家。 刚进屋子就看见躺在炕上呼呼喘气的秀儿,连着下身的棉裤也被血水滴滴答答地淌湿了半截,两人一看,立刻惊道。 “哎哟!这是咋的了?秀儿不是还没到日子呢嘛?!这怎么突然就见红了这。” 周奶奶经常带着秀儿去她家闲聊串门,更是一早就拜托了她一定要帮忙好生照看着秀儿的胎,对秀儿的身体情况也全熟悉。 她连忙将衣袖往上面撸,将周成海往外面推。 “行了行了,成海你别在这里添乱了,你个大男人赶紧出去吧,赶紧烧水去!” 周成海抿唇:“热水夕妮儿在看着烧。” 意思烧人这事儿有人了,他并不想出去。 川婆婆奇了:“那你也得出去啊,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夕妮儿一个毛丫头能晓得什么,水得烧干净,一锅且不够呢!更不能有一点油腥气儿。” 周奶奶这时候没空跟周成海讲什么道理,直接将他骂了出去:“赶紧走!要是在这冲撞了秀儿跟小毛毛,看我不撕了你!” 等周成海一走,川婆婆就吩咐着周婆婆帮忙给炕上垫上干净的床单,往秀儿身下一探。 “你这羊水提早破了,宫口却还没开,等会儿你听我指令,我让你用力的时候你在用力,眼下先好好存着体力,知道没?” 第71章 哟,还有一个呢! 方才秀儿从村头那儿摔滚到沟渠下面的那一遭,不仅让她下面动了红色,因为着急护住肚子,连着脸上还有头上,都带着零零落落不少上伤痕。 这时候的秀儿哪里还有力气说什么,只能有气无力地点头应着。 她虽然是学医的没错,但自己生孩子这也是头一遭,哪里懂怎么用力,只能咬牙忍受着越来越密的阵痛,每一次都好像整个人被拍在墙上一样的疼。 因为是在村头那儿出的事儿,跟着来周家的人也不少,李郎中也带了药箱过来,但终究是生产的事情,李郎中也帮不上太多,只能跟大家一起在院子里面等着,看看等会儿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而张婶子和张大队长,更是深怕秀儿要是真的遇上什么事儿,那他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所以张婶子领了好些人,一起在厨房里面帮忙烧水。 热水源源不断地被送了进去,而后又被换成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 周成海安安静静地垂头守在门口,藏在身下的指节却被他捏到泛青。 那被倒在走水渠里冲走的一盆盆血水,还有鼻尖萦绕着的腥甜味,直教他忍得得头皮发麻。 他自小打过不少架,受的伤不计其数,也见惯了各种血腥的场面,但却从没有一刻曾经让他这样心慌过。 慢慢地,里面秀儿喊疼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川婆婆跟周奶奶焦急的呼喊声都能盖过了她去。 里面的川婆婆看着秀儿有气无力的样子,还有迟迟未开的宫口,皱眉道:“不好!这孩子没力气了,在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连忙撩开门帘走出去喊道:“赶紧将备好的浓参汤端过来!” 周成海听到川婆婆这样说,一下站起来拉住她:“她怎么样?她没事儿吧?” 周成海知道,她一向怕痛的,身子又娇嫩,随便在桌角磕碰一下就能青肿一大片,眼下生孩子这种大伤的事儿怎么可能会不疼,又怎么可能会好。 “你”川婆婆本来想说让他别担心,但是周成海毕竟是秀儿的男人,万一秀儿真的怎么样了他也得知道才行,想着秀儿现在没力气,正是要人帮忙的时候,怕是再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不忌讳了,便急急忙忙地将周成海带进了屋子。 “你赶紧让秀儿靠着你,让她能好好使力,她宫口一直没开,再这样拖下去,大人小孩都有危险。” 屋子里是浓到散不去的血腥味,周成海来不及多想,一个健步就上前将已经有气无力的秀儿揽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秀儿的额发已经全部被汗濡湿,累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一张小脸苍白到透明,正死死咬着下唇,忍受着一波又一波宫缩带给她的阵痛。 川婆婆往她身下一探,焦急道:“孩子!你可不能睡过去,你这正卡在鬼门关上呢,想想你肚子里的小毛毛!” 周奶奶看见秀儿这个样子,心疼出了眼泪,连忙端着提前熬好的参汤上去。 “秀儿啊,快把参汤喝了,然后咱再使劲儿,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 周成海慌得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好像不管怎么扶着秀儿,都不能给她力量,他自责又无力,只好连忙将参汤从周奶奶手上接过来抵在秀儿的唇边,哄着:“乖,喝下去,喝下去就好了。” 刺鼻又苦涩的山参味让秀儿有些上头,更以为自己疼抽抽了,竟然在产房里听到周成海哄人的声音。 她虚弱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周成海通红的眼尾,还有笨拙的温言软语:“乖,把这个喝了病就好了。” 秀儿有气无力地扯出几分笑意。 这黑面神怕不是被自己现在的狼狈吓傻了,什么叫喝了病就好了?我这是病吗? 眼下她没有力气跟周成海说什么,只能就着靠在周成海怀里安心的喘着气,一口一口地将参汤喝下去。 这熬参汤的药材也是秀儿提前就备下以防不时之需的,除了有从后山那里挖来的野山参,还有茯苓,白术等吊气血的药材。 一碗喝下去,直接让秀儿苦得差点以为要失去味觉。 还没等她砸吧嘴,一颗琥珀糖就被轻放进了她的口中,甜丝丝的味道将苦涩驱散后,一阵更为汹涌的阵痛就再次向秀儿袭来,直接让她疼得叫出声。 川婆婆一看,连忙让周奶奶摁住秀儿的腿。 “好了好了!老天爷终于开到五指了,后面便快了,你憋住气,觉得疼的时候就可以使劲地用力,明白吗?” 秀儿眼下哪里听得进川婆婆教她的这些,疼得浑身打颤,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一样靠在周成海怀里喘气,只能凭着本能去控制自己的身体,为了储存体力,一到痛的时候她也不喊再喊出声音,只死死地咬着唇瓣用力。 “使劲儿使劲儿!已经能看到小毛毛的头了,快使劲儿孩子!” 川婆婆查看着秀儿的下身,焦急的说道。 秀儿憋气憋得不行,疼得额上青筋都泛起,下唇被咬得通红,紧紧靠在周成海怀里。 周成海眼尾通红,每一次秀儿开始疼的时候,他的心就跟着一并被揪起,他看着秀儿又忍不住疼想要去咬唇,便将手臂递过去。 “别咬自己,咬我。” 阵痛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强烈,秀儿哪里顾得了那样多,一口咬住周成海的手臂开始使劲,整个上身弓得像个虾米一样,只剩下川婆婆跟周奶奶的鼓劲儿声在耳边。 “加油孩子!再来再来!” “很快了很快!出来了出来了!” 随着一阵抽离感,孩子终于被川奶奶给拽了出来,不过须臾就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川婆婆喜不自胜,怕孩子着凉,将孩子身上的血水擦擦干净后,便连忙用提前准备的襁褓将孩子一圈圈的裹起来递过去给周奶奶抱着。 “恭喜啊老周家的,可是个胖小子呢!” 秀儿虚脱着靠在抽成还怀里,试图睁开眼睛去看一眼自己拼了老命生下来的孩子,没想到还没仰起头来,紧接着又是一顿劈天盖地的阵痛袭来。 川婆婆一看,连忙惊道。 “哟,还有一个呢!” 第72章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还还有一个?? 秀儿顿时觉得两眼一黑,立刻便想打昏自己算了。 川婆婆也知道秀儿眼下是没什么力气了,上前拉开秀儿的肚子就开始用手给它往下面刮。 “没事儿,第一个才是会磨人的呢,第二个会贴心很多。” 川婆婆的话给了秀儿不少安慰,确实没有再吃什么苦,咬着周成海的手臂疼了几分钟后,第二个孩子便也跟着呱呱落地。 “哎呀,周家可真是好福气!成海,秀儿给你生了一对龙凤呈祥!”川婆婆高兴地抱着孩子,想将孩子拿去给周成海跟秀儿看看。 然而秀儿早就虚脱得只剩一口气,哪里有精力再去看孩子,她只感觉到周成海将自己紧紧地揽进怀里,将脸埋进了她的脖颈间,低声一句一句地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 秀儿被脖颈间星星点点的热流烫得怔了怔,才回味过来周成海在说什么。 这个傻子。 龙凤胎的平安诞下,彻底堵住了院外那群悠悠之口。 秀儿眼下正在里面好好休息,脸上的擦伤并不碍事,所以也就没有劳烦李郎中再进去检查,毕竟她刚生产完,多有不便。 什么是带着身子过来的,所以肚子看起来才特别的大,那分明是因为怀着两个孩子好吗? 就连在村里一向与人交好的川婆婆知道了这些人嚼的舌根,也忍不住站出来提秀儿抱不平。 “秀儿的胎一直是我照看的,她足不足月我还能不知道?而今因为你们在那里乱嚼舌根让秀儿滚到沟渠里面,落了个早产,幸亏她眼下平安,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你们真能过意得去?” “他张家的,别人我就不说了,你自个儿也是生养过的,哪里不知道生孩子的风险,那简直就像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秀儿喊你一声张婶,有你这样对小辈的吗?” 这村里,只要有生养的,谁家没受过川婆婆的恩德,所以她一开口压根就没人反驳,张婶更是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上嚅嗫着:“这话传话的,又不是从我这儿才起的头,凭啥就逮着我一个人说啊,我也就左右不过跟她闲聊了几句而已,再说现在人不是也没啥事儿么?” 好脾气的川婆婆本来是想要给周家寻一个说法,却没想到这张婶子这样不知悔改,脸上鲜少没了温和。 “没什么事儿?生一个都能去了人半条命,更何况秀儿剩下的是双生子?你说这话就是在昧良心!那你倒是说说,为啥秀儿好端端的,跟你闲聊了几句后就从坝上滚到了沟渠里去?” 张婶心下一沉,瞬间舌头打结的说不出话:“我我我怎么知道!” 张队长听见川婆婆的质问,打着哈哈。 “川婆婆,这可真不关她的事儿,大家都看见了,是秀儿自己没站稳,摔滚下去的,大家说是不是?” 在场的人感受到张大队长投过来的眼神中带着警告,面面相觑后纷纷应承道。 “张大队长说的没错!是是秀儿自己没站稳摔下去的。”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没错儿。” “对对,那会儿路上的冰碴子还没来得及化,打滑得很。” 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差点没让川婆婆气得冒烟,别人不知道,她们可清楚秀儿的性子,秀儿最是稳妥不过的人,怕冬天地滑,特意在棉鞋底让奶奶用鞋锥在下面加了块橡胶底,连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都时刻穿着。 张家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就算了,还将责任全部都往刚生产完的秀儿身上推,可真是吃相难看! 院外这样大的声响,自然惊动了还在屋里照顾秀儿跟孩子的周奶奶跟周成海。 周奶奶抱着孩子,看见周成海抿唇不语的样子,知道他这是气着了,劝道。 “算了,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咱家自己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别理会他们。” 周成海正在给秀儿擦身子,在看到她手臂上的深深的掐痕之后手下一顿。 他垂眼轻轻地握着,动作放得很轻,仔细地将被子掖好后,留下一句:“她睡着了,奶你好好看着她。” 便转身走了出去。 张婶子看当家的站出来,只稍稍一句话就让众人都站在自己那边,脸上也得意了起来。 “川婆婆,你看大家伙儿都这样说,我可没动过秀儿一根手指头,跟我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她话还没说话,便被“哗啦”一声突然打断,是见周成海从屋里拨开门帘正迈步来了院子里,跟个门神一样站在屋子前面,点了根卷烟,眼神淡淡的,看着张婶子,呵笑了一声。 “呵,是吗?” 他抬眼凉凉地看了一眼院子里围着的人:“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们,不要在秀儿面前提一个字的风言风语?” 语气清清淡淡的,可是还是能很明显地听出里面的戾气。 关于秀儿跟蔡志景的往事,这段时间周成海也没少听,所以才吩咐周成夕在家里陪着秀儿,尽量减少她外出的机会,另一方面也让强子妈去村里传话,让这些长舌妇们不许再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胡话,更不许在秀儿面前提起一个字。 张队长看着大家被他的话吓到的样子,有些不服气地背着手站出来,皱眉看着周成海,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成海,你这是什么话?!你当你们周家是谁?还能命令起大家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这是反动派思想!你这样” 周成海一米九的身量,站在张大队长的面前直接高出他一个头,面对张大队长一句接一句的“思想教育”,神色不耐的抬起夹着卷烟的手,直接抓向他的头往后一拽,逼他仰上自己的视线。 黑眸沉着,显得一张脸更凉薄,声音不高:“跟秀儿道歉。” 张大队长哪里被人这样鄙视地对待过,色令内荏道。 “你看看你现在这是什么地痞流氓的混混做法,刚才大家都作证” “砰!”周成海一脚将边上的铁桶踹开:“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第73章 下手一点儿都没留余地 张大队长被他突然的一踹吓到,转眼看到铁桶的一边已经整个都被周成海给踹凹了进去,想起周成海以前不要命的混不吝模样,吓得声音都磕巴。 “你你冷静啊你们没有证据,没有” 边上看得一惊一惊的张婶子眼看着自己男人要吃亏,连忙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哎呀这个杀千刀的周成海不讲事理啊” 只见周成海垂着眼睛,看着拒不认错的张家人,神情平静到没表情。 强子看到周成海这副表情被他吓到,急得慌了,连忙扒开前面的人:“我去!完了完了!!” 他人还没来得及跑过去,只见周成海摁住张大队长,上去就是一拳,下手一点儿都没留余地。 没等其他人反应,他揪起倒在地上的张大队长,又是一拳,力道可狠了。 院子里原来看热闹的村民吓懵了,连忙上去拦,周成海猛地甩开上来拉着他的人,怒不可遏。 “滚开!” “成海” 就在周成海又准备朝着地上的人挥拳头的时候,突然一声虚弱的喊声将他拉回了清明,他豁然抬头去看,就看见秀儿正被奶奶扶着靠在门栏上,眸色盈盈的望着他。 秀儿方才便已经被院子里的动静给吵醒,睁眼没瞧见周成海,只看到奶奶守在她炕边掉眼泪,心里便觉得不好。 她没力气开口说什么,只揪着奶奶。 奶奶一面抹眼泪一面劝她。 “哎~秀儿你就别管了,外面的事儿交给成海,别人这样欺负你,换做是我,我也忍不下去。” 秀儿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让奶奶扶着她,每走一步都犹如走在刀尖上一样的疼,院子里传来的惊叫声让她心颤,大半个身子都只能靠在奶奶身上。 一步一步终于挪到门口,便看见周成海怒不可遏着,黑眸狭冷的模样。 秀儿脸色发白,身上涔涔冒着冷汗,看着周成海快被众人围攻的模样,吓得腿都软了,她张开手臂,摇摇晃晃的喊着周成海。 “成海” 周成海眼中带着慌乱,看着摇摇欲坠的人连忙抬脚跑上前,将人给揽进怀里。 秀儿浑身无力的瘫靠在周成海怀里,没力气再说什么,只去攥了他前襟一点点衣料,小心翼翼地摇了摇。 “别打了” 周成海身体绷直,低眸看着院子里稀稀落落的人群,冷冷的扫了一眼:“快滚。” 院子里原先看热闹的人看到周成海刚才那不要命的样子,哪里还敢继续留在这里,抬腿就做了鸟兽散,而还趴躺在地上的张大队长硬生生的挨了周成海两拳,两边脸上很快就肿的恁高,嘴里血肉模糊的还被打落了两颗牙,正哎哟哎哟的惨叫着回不过神来。 幸亏李郎中就在这儿,连忙招呼着大家:“快把张大队长扶着去我那儿上药先。” 很快,原来人声鼎沸的院子便散了个干净。 周奶奶见状,连忙喊周成夕干脆将院门拴上,不再让任何人进来。 周成海将秀儿抱起来重新放回炕上,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见将屋子里的等拉上。 被褥一早就让奶奶换上了新的,屋子里的血腥味已经散去的差不多,因为怕秀儿饿着,奶奶跟周成夕正在厨房里面热火朝天的忙乎着秀儿的吃食,屋子里面就只剩下周成海跟秀儿。 还有正呼呼睡着的两小只。 秀儿喝下些红糖鸡蛋,身上终于回了些力气,推了推正照顾着自己的周成海。 “你还没好好看过孩子呢,不看看呀?” 周成海顿了顿,往秀儿边上瞅了几眼:“看过了。” 秀儿:你到底是不是孩子的爹啊? “你难道是信了黄成秀和蔡志景的事儿?” “不是。”周成海否认道 对这两个孩子周成海的心情很复杂也很微妙,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没错儿,但他跟原主黄成秀之间并没有多少感情,要不是洞房花烛夜的那杯暖情酒,这两个孩子也不会有 秀儿当然知道原主做的那些一言难尽的事儿,也明白周成海的复杂,不然他也不会在自己生产为难之际,颤着声音说对不起。 “那你是不喜欢我们的孩子?” 周成海看着秀儿,有些发怔:“我们的孩子?” 秀儿有些急:“怎么?这俩小只可是我拼死生下的,你不会说跟我没关系吧!” 要不是自己,这两只别说生下来了,有没有被李三那个小绿茶给害了都不知道,为了这两只,自己学针线差点没给自己捅成马蜂窝去,而今要是说跟她没关系,那她上哪里说理去? “啥有关系没关系的啊。”奶奶端着秀儿的吃食,笑眯眯的走进来,只听着个话尾:“来秀儿,先把这生化汤给喝了,清完了身子才好开始给你补气血呢。” “奶奶,这药包儿哪来的?”秀儿知道,生化汤主治血虚寒凝,瘀血阻滞,一般刚生产完的产妇都要喝上几剂,里面剂量放得最重的就是当归,秀儿一向怕苦并没有给自己准备,本来想着让大兰到时候送些山楂过来,因为山楂酸也有活血化瘀的作用,没想到这突然就早产了。 “李郎中不是来过了么?他人没进屋子,留了几剂生化汤。” 李郎中?小绿茶李三的老爹? 秀儿闻言留了几个心眼,接过奶奶手里的药丸细细的闻了闻。 当归,川芎,桃仁,倒也是正正经经的生化汤材料,老姜和米酒水都是家里奶奶给秀儿存着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岔子。 只是扑鼻的当归味还有米酒的味道,还没开始喝就让秀儿皱了眉头。 奶奶看着秀儿的样子:“咋的了?嫌味儿重啊?快些养好身体才要紧孩子,可别小看这么点药汁儿,我让夕妮儿盯着炉子,足足熬煮了一个时辰呢,三碗水才得出这么小半碗呢!” 周成海看出秀儿的不愿意:“现在还烫着呢,先晾晾。” 第74章 别家的汉子跟媳妇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看孙子知道疼人了,奶奶笑道。 “诶,没错儿,先用些鸡蛋羹喝些小米粥,你现在刚生产完,还不兴吃太油腻的。” 说着她便招呼着端着吃食站在门口的周成夕。 “哎呀!你这孩子杵在那儿做什么,小心将给嫂子的粥都给吹凉了,还不赶紧拿过来!” “噢噢噢!”周成夕听了奶奶的话,连忙抬脚端了进来放在炕上的杌台上,怯生生地站在一边。 秀儿看着她的样子:“你怎么了?” “我”夕妮儿小心地觑了一眼周成海绷着脸色,吓得都快哭出来,瘪着一张嘴:“嫂子,对不起我,我不该领你出去,更不该自己跑去玩儿跳绳,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周成海目光微冷地看了她一眼。 “还有下次?周成夕,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寻寻常常的一句问话,纵然周成海无心真的要责备于她,可是语气里还是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和责难。 周成夕是周成海一手带大的,亲生母亲骤然撇下嗷嗷待哺的她离开,是周成海背着她,挨家挨户地讨米粥喝,才将她喂大,深知小妹从小便骤失了母亲的宠爱,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都从没说过她哪怕一句重话。 长了这么大,这是大哥第一次跟自己生气,周成夕随即就眼眶一热,泪珠子却一个接着一个地掉,又不敢哭出声音,抽泣到憋得脸颊涨红。 奶奶知道今天这事儿跟夕妮儿脱不开干系,也不好说什么。 秀儿反应过来周成海在说什么,连忙将夕妮儿拉过来身边,仰头看着周成海。 “你说的什么话?不准我外出,就要把我关在家里的话?” “今儿出去是我自己坚持要出去的,也是我让夕妮儿去跳绳的,不干夕妮儿的事儿,你今天究竟是什么牛脾气,不是打人就是骂人的,是不是等会儿还得将我也给骂上一顿?” 周成海微微一顿:“我哪有骂过你?” “哇哇哇”没等秀儿再说什么,一直倚在秀儿身边的小娃娃便急促地哇哇哭了起来。 一只哭了,另外一只也跟着不耐的转了转脖子,哼唧了几声后,也伸着手哭了起来。 奶奶捻熟的将食指抵在小娃娃的下巴上,小娃娃还没睁眼呢,便哼唧哼唧的着开始伸出小舌头去够,奶奶看着秀儿笑道。 “小毛毛们都饿了呢!该喂开口奶了。” 秀儿一脸懵逼地看了看两个肉团子。 开口奶是个什么玩意儿? 奶奶是过来人,秀儿是新媳妇儿,自然是有许多要教的。 “好了,成海跟夕妮儿先出去,去将厨房里面的吃食就给温上,等秀儿晚上起来当宵夜吃,等会我喊你们的时候再进来。” 就这样,在他们出去后,秀儿从奶奶那儿,被教习好多秀儿压根没想过的知识。 奶奶毕竟是女性,秀儿在没穿过来前也去过不少澡堂子,虽然说有些不习惯,但也说不上别不别扭,毕竟自己第一次莫名其妙当了妈,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也没人教过她这些她绝不会涉足的知识点,也确实不懂应该怎样操作。 因为是早产的原因,秀儿眼下根本就没什么奶可以喂,她按着奶奶的指引,弄得手忙脚乱的。 “不是这样,你将孩子往下面放一些。” “用手夹着,别让孩子呼吸不了。” “另一个手托着孩子的背,让他侧着。” 秀儿知道奶奶已经极致耐心,语气温柔又平和地教着自己,但她依然还是忙得满头大汗,一面是奶奶的轻声软语,一面是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嘹亮的哭声,让秀儿都差点跟着他们哭出来。 折腾了半晌,两个孩子才砸吧着嘴重新睡了回去,奶奶将两个孩子轻抱着:“好了好了,小毛毛们这是应该已经吃饱了。” 秀儿一脸无力地坐靠在炕头上,孩子是吃饱还是没吃饱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这才第一次喂奶,就已经累得腰都要断了! “秀儿你坐着月子好好休息,小毛毛们晚上跟我睡,等要喂奶的时候我再给抱过来。” “还还要喂?他们不是已经吃饱了吗??” 奶奶被秀儿的话逗笑:“说啥呢,小毛毛一晚上得饿好几回呢!” 秀儿: 她原以为卸完货自己就自由了,谁想到这卸货的畅快也就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这个年代也没有奶粉,拿什么去代替母乳?更何况眼下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奶这些接踵而至的麻烦让秀儿简直脱不开身。 没想到起夜喂奶根本就不是重点,这还不是让秀儿绝望的,让她更接受不了的是奶奶接下来的一句话。 “你现在没什么奶,除了多吃些下奶的吃食外,多让成海给你揉揉,将奶阵揉开,发奶才快。” 揉揉揉? 秀儿一脸震惊地看向奶奶,脸上差点被爆成猪肝色:“不不用了吧” “你这孩子!”周奶奶看着秀儿羞到脸色爆红的样子,打趣道。 “你跟成海本来就是两口子,连毛毛都生了还害羞什么?别说揉了,你那有些内陷,可得想办法给它嘬出来,别家的汉子跟媳妇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有啥可害羞的。” “我”秀儿如遭雷击的定在那儿。 嘬嘬出来 她光是想像着那个画面,都两眼一黑,恨不得立刻将自己打昏了过去。 她她跟周成海压根压根就还没到那个份儿上行吗? 这车速是要直接上天吗?! 奶奶看两个孩子睡着了,轻手轻脚地给他们包上包被,准备往隔壁屋子走。 “好了,毛毛睡着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又饿醒,你等会喝完生化汤后抓紧时间多休息。” 而后又顿了顿步子:“你要实在害羞,不知道怎么跟成海说,那我等会出去跟他交代,你给他生了两个双生子,他要是敢嫌累嫌烦,我就戳死他!” 第75章 差点吓得没从炕上跌下来 本来倚靠在炕上躺尸的秀儿听到奶奶的后面那句,差点吓得没从炕上跌下来。 “别别” 她殷勤恳切的话还没说完,奶奶便抱着孩子出去了。 秀儿已经不想侧耳去听奶奶跟周成海在外面窸窸窣窣说着什么,只能绝望地往被窝里面一缩,只剩下内心绝望的呐喊。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周成海进来得快,看见秀儿已经不知道什么窝在被子里面睡着了,边上的生化汤已经变温。 他没舍得叫她起来,替她掖好被角后,自己依然是抱着旧被褥在地上睡。 而另外一边的李郎中家,可就没有这样平和温馨了。 张大队长被周成海打得可不算轻,当时就掉了两颗牙,而今就算是李郎中给他用完了药,那两颗也是补不回去了,脸两边更是肿得跟猪头一样。 他在村里横行霸道了这么些年,虽然是个挂名的大队长,那不管是跟村委还是村民之间,谁不得客客气气地待他,哪里被人这样当众摁着打过。 他斯哈斯哈的捂着脸,眼神恨得简直就快能喷出火来。 “那个周成海,我一定不会让他好看!竟然敢公然殴打村干部,看我明天不将他们家从万和村给彻底的扫出去!” 李郎中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身的青布衣衫,高高的鹰钩鼻子上还架着一副老式眼镜,正弯下身子给张大队长上着药。 “周成海这已经算手下留情了,你也不想想十二年前,周成海还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孩的时候就敢找人拼命,何况你今天是真踩人头上了,黄成秀究竟是怎么摔倒沟渠那边去的,当时你也在场,你会不知道?” 张大队长愣了一瞬,扯着:“在周家的时候,大家不是都一致说了,黄成秀是自己没站稳摔下去的了吗,关我们张家什么事?” 李郎中看了一眼这个头脑简单的莽夫。 “今天是今天,明天是明天,经过今天这么一闹,村里看热闹的人这样多,你就敢保证没人能说出去?等被他们拿到把柄,你再想脱身就没这么容易了,再说你算什么村干部,连个正经的编制都没有,别到时候周家没能拿捏住,反而惹得一身腥,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大队长咬紧了后槽牙:“那我就白白让周成海给打了?以后我还怎么在万和村立足?” “现在周家刚得了孩子,一大家子忙得都照顾不过来,估计也没工夫在理你家的事,就这样放着让大家对你能留个能屈能伸的印象不好?等以后找到机会了再拿捏就是了,慌什么,你但凡能多用脑子想想沉得下气来,也不至于混了这几十年,也没能混进村委的正式编制里去。” 李郎中的话让张大队长无从辩驳,其实别看平时张大队长平时人五人六耀武扬威的,实际上多半给张大队长出主意的,都是李郎中。 李郎中是上完高中的人,毕业后又跟着家里学医,整个万和村就这一个郎中,在村里就是救命老爷一样的存在,他说的话谁会不听,谁会不信? 既然他让自己这段时间安份点,那张大队长也没了话说:“行,都听你的,这笔账先给周家记着就是了,不过你说周家是走了什么运气了吗?自从周成海从看守所里面回来之后,周家的日子突然就红火了起来不说,眼下还剩下了龙凤胎,他们家的生意在镇上都出了名了,这阵子我还听说周家打起了后山那片旧糖厂的生意,你说邪不邪门?” 李郎中整理着药材的手随即一顿,看向张大队长。 “后山旧糖厂?那不是被闲置了很久了么?” “是啊,所以我说邪门儿啊,那个旧糖厂一直就没人要,村委嫌烦就交给我暂时打理,我不是平时也就给你放放药材吗?谁知道这周家起的什么心思,偏偏李村长听说旧糖厂有人要接手盘活它,兴致也高得很,这不是听说后昨天就从县里赶回来了吗?” “这样啊”想着放在旧糖厂里面的东西,李郎中温和的眸光慢慢的冷了下来,沉吟道:“那我们是要好好问问清楚了。” 这一夜,秀儿久违了得了个好眠,以前孕晚期的时候,半夜总是得被尿憋醒。 醒来后的秀儿下意识地边伸手去摸摸肚子,手下倏然的平坦,还有身下传来的疼痛让她即时睁开眼,登时就想起昨天已经卸货的事情。 “醒了?” 周成海垂眼看着一脸怔懵的秀儿,听到她开口问着。 “孩子呢?昨晚有哭吗?” “没哭,昨天睡前应该吃奶吃饱了,所以一晚上都睡着呢。” 吃吃奶 这句话让秀儿下意识的就想起昨天奶奶跟她说的话,说自己胸部内陷,奶水不够,让周成海给揉给嘬的建议,一下就让她脸上开始烧了起来,瞬间嗓子也开始泛着渴,手足无措地随便断过杌台上的碗想将自己灌倒算了。 “噢噢噢” 没想到里面的生化汤早就没了踪影,只碗底就剩下一星半点的药汁。 还没等自己开口问药呢,奶奶就端着早饭进来了,看到秀儿拿着已经喝完的药丸,脸上的笑意更盛。 “这就对了,再苦也要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俗话不是都说良药苦口嘛,我还怕你们给偷偷倒了,喝下了就好,早点儿将恶露排出来清干净,你身子也能爽利些。” 秀儿连忙觑了一眼周成海的神色,装模作样地应和道。 “是啊是啊,今天身上好多了,奶奶,俩孩子呢?” 周奶奶笑着将早饭放在台面上。 “孩子还在睡呢,昨晚上两个都拉了好大一泡胎便,我给喂了些水就又睡过去了,怕你辛苦没叫你,刚出生的小毛毛睡上12个时辰那是常有的事儿,等周成海伺候你洗漱完就将早饭吃了,可别出去院子,千万不能着风,不然落下月子病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月子里面的早饭显然比以前清淡了很多,也营养很了多,足足卧了5个鸡蛋,酱菜酱油什么的也没放,就只淋了几滴香油,边上加了一碗红薯粥。 第76章 你说的是昨天晚上第章第章第章 冬天热气散得快,看奶奶出去,周成海便将干净的棉布沾上温盐水后,卷在食指上,垂眼看着秀儿。 “张嘴。” 秀儿看到他指上绕着的纱布条,知道这是奶奶准备好拿来给自己漱口用的。 这是要给自己漱口?让人将指尖伸进嘴里给自己漱口? 这也太羞耻了吧! 她抬起头惊诧地看着周成海,伸手过去想要将他指上的棉布条解下来。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周成海微微侧身躲开:“奶奶让你好好休息。” “我这是坐月子又不是瘫痪了,漱口的事儿完全能自己来,再说这水是熟水,不碍事。” 周成海看拗不过她,便重新拿了些干净的棉布条给她。 秀儿如获大赦,连忙接了过来,随意沾了些温盐水,低头三下五除二地漱完口。 刚抬起头来准备抽过纱布去擦下嘴边的水渍,下巴就被周成海掐住。 周成海常年干农活儿,手却生得很好,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妥妥儿的漫画手,只要秀儿稍稍垂眼,便是他食指上好看的节骨。 或许是刚沾过水,掐着她下颚的指尖透着微凉。 “别动。” 周成海说完便俯下身来,对上秀儿的眉眼,另一只手上拿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抻好了毛巾,像是面对一件奇珍一般,仔细的,认真的,在秀儿白皙的小脸上一点一点的擦拭着。 秀儿愣愣地睁着杏眼看着,根本忘记了应该要怎么躲闪,连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近的,都毫无察觉。 她一直都知道周成海是好看的,只不过平时他混不吝惯了,总是给人一副野蛮糙汉子的印象,实际上周成海的五官长得比女子都要精致好看。 尤其是那双凤眸,眼头比较低有点钩圆,而眼尾又稍稍往上翘起,眉眼平和时候天生就带笑的模样,看着温和无害。 秀儿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近乎惊艳的脸,直到对上周成海投过来的视线才慌张的急忙往旁边闪躲。 “啧,不是说了别动吗?还没擦干净呢。”周成海手下用力,掐着秀儿的下巴不让她动,慢条斯理地说道。 秀儿:所以我到底是有多脏?我都感觉快擦秃噜皮了好吗? 感觉毛巾擦到了脸上的伤口:“嘶疼” 秀儿皱眉,疼得眼中泛出湿意,有些赌气地将周成海盈盈望着。 “我就长了张这样的脸,你就是擦出花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下一刻,轻掐着她下颚的指腹,停顿了两息,才又次缓慢地捻抚着。 力道,却比刚刚轻了很多。 周成海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小脸,秀儿生的白净他一向知道,眼下满眼的委屈,看着白生生的小脸更乖。 他眸底染笑,下意识地勾起唇角:“是好看的。” “好看什么好看。”秀儿嘀咕着躲闪开来,轻咳了一声掩饰住刚才的失态:“别擦了,早饭再不吃就凉了。” 自己从那样多烁石的坝上摔下去,眼下根本不用照镜子,就能自己知道自己脸上肯定到处都是擦伤,加上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哪里谈得上好看? 周成海眼帘微掀看向她,轻笑一声,将奶奶端来的早饭递过去:“嗯,吃吧。” 因为小娃娃的肠胃太娇嫩,连着产妇也不能进盐,要不小娃娃消化不了,所以秀儿的月子餐营养是营养,但是味道却寡淡得很,秀儿的口味一早便被自己给养的刁,所以吃得也慢。 “怎么了,不好吃?”周成海就着秀儿刚刚勺起来的鸡蛋羹,凑过去用嘴接了过来,慢慢地咀嚼着。 “嗯,确实很寡淡,不过奶奶说这样下奶快,奶水也好。” 秀儿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他他是疯子吗? 这勺子方才自己用过下奶快奶水好 想起昨天晚上奶奶的话,秀儿羞得耳朵尖都开始冒出粉红色。 “我我吃饱了,奶奶,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周成海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问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样问?” 而后手指微微一收,伸手去接她递回来的碗,不小心抓了下她的手指头。 秀儿心口倏地慌了一下,连忙抽回手,掌心瞬间冒汗:“没,没什么没什么。” “哦,我记起来了,你说的是昨天晚上” “别说!” 周成海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秀儿便起身抬手去捂周成海的嘴,眸光盈盈的神色,带着哀求也带着警告。 别管秀儿已经给自己做了多少心里建设,也绝没有羞耻到再听周成海说一遍昨天晚上奶奶的话。 周成海有些意外秀儿纤掌中,那过分柔软的触觉:“好了,我不说了,不说那事儿了。” 只是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光是听着都有低沉的暧昧。 秀儿感觉自己紧张到耳朵都有些发烫。 说话间,掌心里还有被他的唇瓣隐约轻碰的心慌感,她花了好大功夫才收了心思,往后退了回去。 “秀儿姨,秀儿姨!”几声兴奋又开心的孩童声从屋外传来,彻底让秀儿松了一口气。 小虎子掀起门帘,噔噔蹬的从外面跑进来,也不管在旁边的周成海,一脸兴奋的看这秀儿。 “秀儿姨,我娘说你给我生了小弟弟和小妹妹?他们都在哪儿呢?会说话了吗?他们以后真会喊我叫虎子哥?” 秀儿被他逗得直发笑。 “小弟弟小妹妹还在隔壁睡觉呢,等会儿就过来跟你说话啊,看看咱们虎子哥能不能听得懂。” 大兰挎着竹篮从外面跟进来,瞪了虎子一眼便揪着他的耳朵将他往外面扭:“你这破孩子!跟你交代了多少遍,秀儿现在累得很,不许进来打扰秀儿休息。” “没事儿的大兰姐。”秀儿连忙坐起来笑着劝道。 上回奶奶晕过去的那次,就是小虎子来周家给周成海报的信儿。 周成海看见虎子被揪,便将他提溜了过来:“走吧,我带你看去,让你娘跟秀儿姨好好说说话。” 第77章 有我在,她折腾不出什么水花儿来 大兰看着难得多话了些的周成海。心里还惊讶下几分,对着秀儿打趣道。 “想不到周成海还有这样好脸色的时候?看来这当爹了,属实是不一样了。” 秀儿拉着大兰坐下,笑着回道。 “他本来脾气也很不错的。” “得了吧,周成海脾气怎样还用得着你来说,这村里是个人见着他都得绕道走。” 大兰一面笑应着,一面将秀儿细细打量着,看她脸上虽然带着伤,收拾得却干净利落,心里也稍稍放下心来。 “幸亏你平安,我这不在村里,昨晚上等你生了才听小虎子跑回来说了一嘴我才晓得,那样惊险,差点没把我吓死!真是你不小心滚下沟渠里面的?” 秀儿回想起昨天张家那两口子的嘴脸,神色随即沉了沉。 “我哪里是那样不小心的人,要不然张银花硬拉着我纠缠,也不至于一下就摔下去。” “张银花?!又是那个醪糟女人!她没完了是不是?我就说你好好的在周家呆着,怎么就突然出了这事儿,你身上还有哪里伤着没?” 大兰说着便下意识地将秀儿的衣袖推上去,等她看到秀儿手臂上殷红的掐痕,一下就坐不住了,腾一下站起来就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气势。 “那个天杀的婆娘,爱嚼舌根到处说你的脏话也就算了,还敢对你上手,她最好别让我撞见,否则我见一回揍一回!” 秀儿将人拽住。 “你可别找她掐什么架,她家男人大小也是个大队长,昨天周成海都没能交将他们怎样,谁又能从他家讨到什么好处来?” 昨儿个周成海将张大队长给摁地上打了的事情早就在万和村传得沸沸扬扬,大兰当然也是知道的,担忧地看着秀儿。 “还说呢,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还看见那人模狗样的张大队长被人搀着,正往村委那边的方向走呢,我看昨天那事儿,就算你们想要息事宁人,也不见得人家会就这样算了,老样子人家可不想跟周家私了,怕是得有公了。” 秀儿当然知道周成海当众打人这件事没完,那么多人都瞧见是周成海动的手,就是想推脱也推脱不了。 所以跟张家私了是不可能的了。 至于公了嘛。 她也不怕。 她摸了摸枕头下放着的一枚物什,跟大兰说道。 “眼下我正做着月子,不好出去,你帮我多听着点儿外面的消息,一有什么就着小虎子过来说。” “这是当然!你放心,这下你刚生完,那张大队长身上也带着伤,就算是要折腾什么,也得等养好了再说,至于那醪糟的张银花。” 大兰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有我在,她折腾不出什么水花儿来,无非也就只能嚼嚼舌根到处乱吠而已。” 随后大兰便在屋子里跟秀儿说了一些体己话,怕扰了秀儿坐月子,便让秀儿躺下好好休息着,转身去厨房给周奶奶帮忙了。 万和村不大,生下双生子的少之又少,能喜获龙凤胎的那更是村里头一遭。 周奶奶自是喜不自胜,早早的就起来,煮了好大一锅红鸡蛋,准备出去给邻里派,让大家都沾沾喜气儿,大兰经常来周家帮忙捯饬辣椒酱,搭起手来也利落得很。 “真是麻烦你了,大兰,恁远还让你过来帮忙。” 大兰身上腰上系着围裙,掀开锅盖来往煮鸡蛋的铁里面撒了些八角桂皮,笑道:“说啥呢周奶奶,我这又不是第一回来,这厨房里面的物什摆放,我比您还清楚,跟我有啥客气的,秀儿不是我妹子啊?反正我已经早早就跟镇上那几户常客都打好了招呼,他们已经备了些货,这段时间也能闲下来,我就跟您一起在这儿把秀儿照顾好。” 周奶奶一听,便高兴地拍着大腿:“哎哟,那可成好呀!” 周家本来就人丁单薄,原先的亲戚在周家出事之后都不再来往了,而秀儿的娘家那边就自不必再说。 挤挤搡搡的周家小院儿,一个产妇两个娃娃,周奶奶正担心自己年纪老了照顾不好秀儿的起居饮食呢,要是大兰肯来帮忙,那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了。 “您放心将秀儿交给我照顾就成,您就安心带好两个小娃娃,好好做您的太奶奶。” 想起心尖儿上的两个小娃娃,周奶奶笑得脸都直打皱。 两人说笑间,忽然一个人影就跟窜天猴似的,一下就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奶!快拿捅过来接着,我快要摁不住啦!” “哎呀慢点儿慢点儿,小心人别摔了。”周奶奶看见强子一身泥浆地跑进来,深怕他脚底打滑摔了过去。 还是大兰眼疾手快,看到他手里的鱼就快就要抓不住,连忙将水桶放过去:“快点儿往里头放,等会儿别把鱼给摔了。” 随着“噗通”几声,四五条还灵活的打挺的鲫鱼就被放进了水桶里。 强子这才回味过来大兰说的话,一身泥泞地看着她。 “你这人说的话咋就让人觉得这么不中听呢,奶奶让我慢点怕我摔了,你就说让我快点儿怕把鱼给摔了?人重要还是鱼重要啊?” 强子知道嫂子临时生下孩子,周家指定还没来得及准备太多,所以今儿一早听到村尾的池塘那儿准备起鱼,就早早地过去守在那儿,想着下手弄几条鲜活的,拎来周家给嫂子补补。 没曾想在这里遇见没点温言软语的大兰。 大兰看了他一眼,回道:“那肯定是鱼重要啊,鱼哪里经摔,你个大小伙子,摔一跤就能把你摔出什么好歹来啊?” 强子:是这个道理没错。 周奶奶看着狼狈的强子,连头发上都沾上了塘底泥,连忙说道。 “看看这一身的泥巴哟,小心等会儿别感冒了,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去后院儿那洗洗去吧!” 寻常家庭去买鱼,通常都是随便扯根结实的草根或者麦秆,往鱼嘴上那么一穿,就能提溜着走了,这样最是方便,但那鱼也活不长了。 第78章 你得多上心晓得伐? 但是那鱼塘又不是天天都起鱼,既然是拿来给嫂子补身子用的,强子自然多留了几个心眼,只等鱼塘的水杯放得差不多后,直接跳下去,将活蹦乱套的鲫鱼摁在手上就撒丫子跑了过来,身上哪有不狼狈的。 听了奶奶的话,强子也没继续在厨房杵着,转身便去了后面的洗漱房。 鲫鱼可是下奶的好东西,清淡又不油腻,眼下秀儿正是要开奶的时候,这些鱼自然是要好好养着。 大兰找了一圈,将闲置在院子里面的大缸灌上水,将那几条鲫鱼就都放了进去。 小虎子刚看完娃娃,从奶奶屋子里面一蹦一蹦地跑出来,开始围着大缸转悠,时不时还问大兰需不需要帮忙。 自从秀儿使计让村里的小孩儿开始跟虎子玩儿,虎子的性格也开朗了很多还懂得了体贴,当妈的心里自然也是快慰不少,就当小虎子又打算伸手上来给大兰“帮忙”的时候,大兰连忙挡开了他的手。 “别搁这儿添乱了,你去看看弟弟妹妹醒了没。” “刚才就醒了,方才刚被奶奶抱过去秀儿姨那边呢。” 听到虎子这样说,大兰便抬手将炉子上煨着的新生化汤盛起来先晾着,打算等秀儿喂完奶后就能刚好喝上。 锅里的排骨粥已经炖得软烂,大兰往灶台里看来一眼,吩咐着:“那你在这里看着火,我去后院摘些小葱来。” 农家院子就是这点好,别的不说,小葱青菜都是现摘现吃。 大兰还帮忙照看着灶台上的事儿,身上的围裙也没解,走到后院那边,刚弯腰掐上一把小葱,就听见边上的木房里传来强子的声音。 “奶,帮我把外面的衣裳递进来一下!” 大兰身形顿了一瞬,方才在厨房里,周奶奶看强子身上污糟邋遢的,确实将人赶来后院收拾了,兴许是把自己错认作周奶奶了。 递个衣服而已,反正也是顺手的事儿,就没有多想,走上前拿过放木栏外的衣服便抬手准备敲门。 谁晓得手刚抬起,洗漱房的木门就“哗啦”一声从里面打开。 只见强子全身剩下什么没穿,光溜溜地只用毛巾挡着重要部位。 空气瞬间凝结,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的愣看了好几秒后强子才反应过来,高喊了一句“我槽!”就连忙“砰”一声重新将木门给关得紧紧的。 “你,你占老子便宜啊!” 强子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一身的泥巴本来想着来后院洗漱的,让奶奶给自己找件周成海的衣服换上,没想到因为孩子醒了奶奶将衣服送过来就转身回了前院,刚才强子听到外面的响动,从门缝那儿看过去,只见到系着眼熟围裙的人在菜地里拾菜,强子以为是奶奶,这才开的口让奶奶给帮递一下。 他跟周成海自小一块儿长大,周奶奶待他就跟亲孙子一样,哪里有这么避讳的,没想到一开门看见的人。 竟然是那个寡妇大兰! 刚才在厨房里面的时候他就对大兰没什么好印象,这时候更觉得这人有点毛病。 我可是个大小伙子,这不是在占他便宜是在干什么?! 大兰直肠子惯了,听到强子这样说也觉得莫名其妙。 “谁要占你便宜,再说这衣裳不是你喊我给你递的么?咋咋呼呼地干啥啊。” 强子差点没被她的话呕死,他掩着门,在里面气到扯脖子。 “我,我喊的是你吗?我喊的是奶奶!你不会认人你声音也听不见的?不知道是我啊,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噢,你说的是这玩意儿啊?”大兰这才回味过来这人在别扭什么,将一副挂在门栏上:“放心,你又没啥看到,身上长得跟个白斩鸡一样,那肌肉还没我的多,有啥好看的啊。” “衣服我给你挂门上了,你忙完了赶紧出来吃晌午饭吧。” 说完后便懒得再听强子说什么,抓起已经收拾好的小葱便回了前院。 前院里正是一团乱的时候。 今天秀儿的奶水还是没下来,两个娃娃根本就不够吃哇哇哭得可大声,奶奶又怕孩子吵到秀儿休息,连忙先给喂了一些温水,幸亏刚出生的小娃娃胃口也就一个玻璃珠子那么大,喝了点奶,又喂了点水,也算是重新哄睡着了。 奶奶刚端上大兰弄好的生化汤跟熬的软糯的粥准备往屋子里面去,就撞见提着袋物什跨进院子来的周成海,连忙将手里的托盘递给他。 “你回来了正好,你给秀儿送进去,然后好好安慰下她,刚才俩孩子没吃饱,她手忙脚乱的差点没哭出来,这来奶的事儿本来也是要几天才行,你让她别着急慢慢来,不行咱们给喂点米汤或者弄些鲜牛奶羊奶啥的也行。 周成海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将袋子拿过去:“托人弄了些麦乳精,孩子要是实在饿了,兑些给他们先喝着。” “哎哟,这可是好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奶奶一听连忙将袋子接过来,往里看了看:“不过你说你也是,如今秀儿刚生完正是心情起伏的时候,你得多上点心才行,还有那开奶的事儿,昨晚我跟你说你照做了没?怎么今天还是没啥奶的样子?麦乳精好是好,那能跟人奶比么?你得多上心晓得伐。” 而窝在屋子里面的秀儿也是差点就抑郁了,生孩子就生孩子吧,一下还来俩,连奶都没有怎么喂? 更让她头疼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龙凤胎的缘故,这两个孩子干啥同步得很,要哭一块儿哭,饿了也一起饿,喂一顿奶硬是能累出秀儿一身汗。 眼下这两小只是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了,秀儿还靠在炕头上呼呼喘着大气呢。 大兰是过来人,哪能不明白秀儿的苦处,帮她换好衣服后便小声同她嘀咕着。 “我看你奶子也不算小,孩子吃不到那肯定是没开奶的原因,我刚生那会儿跟你一样,后来是我婆婆让我家男人” “打住打住!”秀儿连忙阻止了她还要说下去的话。 第79章 冬天开过荒,夏天插过秧 她可不想再听到奶奶跟她说过的话。 大兰只当秀儿这是害羞:“孩子都生了,你跟自己男人还害羞什么?你再这样别别扭扭下去,到时候吃苦的可是你跟孩子,等你涨奶了你就晓得厉害了,哪家两口子不是这样过来的?” 秀儿: 大兰觑着秀儿一言难尽的神色,问道。 “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同周成海说说去?” 秀儿差点就没被大兰的话给吓死,连忙将人拉了回来,还没来得开口,周成海就端着托盘从门口走了进来:“找我说什么?” 秀儿手下死死揪着大兰,脸上笑着随便掰扯了一个理由出来。 “没什么,大兰姐是说让你抽空跟她学学厨艺啥的。” “啊,是。”大兰看了一眼秀儿神色,应和道:“可不嘛,你说秀儿现在坐月子,饮食可得注意,我带着虎子也不能照顾得到方方面面,最得上心的可不就是你么?两口子之间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不都是应该的么?别说做顿饭了,就是别的也是应该,都已经是夫妻了,反正关上门有啥可捂着不好意思说的。” 看她说的话越来越偏,秀儿连忙将打断了她:“大兰姐你不是说晌午饭好了,赶紧招呼奶奶跟虎子他们去吃吧,别管我了。” 大兰看着秀儿着急忙慌的样子,又好笑又无奈,拿着秀儿换下来的衣裳就往外面走。 “行,那你们俩先聊着吧。” 秀儿不知道周成海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脸上带着一些尴尬,率先开了口。 “你端着的,是给我的吗?” “嗯。” 周成海先把排骨粥端了过去,将托盘上的生化汤放得远一些:“先喝粥吧。” 排骨粥熬得软烂,就算没放佐料也带着鲜甜,所以秀儿的胃口明显比早上好了不少。 周成海看她吃得欢实:“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一句话差点让秀儿呛到:“帮帮忙?不用啊,没有什么要你帮忙的。” 周成海看了她一会儿,收回了视线,轻轻地:“哦。”了一声后,将已经放凉的生化汤端了过来。 “昨晚的那生化汤看你实在不愿意,我就给偷偷倒掉了,今天的药可不能再耍脾气。” “我托人带了些麦乳精回来,你不用担心孩子饿的事情,别的打算也先放放,先好好养好你自己的身体。” 秀儿闻言一顿,看着他欲言又止。 别的打算? 难道周成海已经觉察出什么? 现在她孩子已经生下,只要等出了月子,帮周成海把辣椒厂开起来。 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离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是吗? 秀儿抿了抿唇,没有去接周成海的话,仰头便将那碗生化汤给几口喝了下去,巴掌大的小脸直接皱成了苦瓜,当归的味道直接呛得她灌下好几口温水:“行了,你去吃晌午饭去吧,别让他们等,强子今早特意送了几条鱼过来,替我好好谢谢他。” 说起强子,他方才囫囵着在后院洗漱房穿上衣服后,一路脸色就很不好,反正厨房里面的事儿他也帮不上忙,索性便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脸色沉沉的,看着忙来忙去的大兰更是没多少好眼色,只要一想起大兰说他是没几两肌肉的白斩鸡,他就怄得不行。 虽说自己确实不是干农活的好手,身材也没有周成海高大精壮,但是他脑子好用人脉广啊,在万和村那也是出了名的会赚钱,上门给说媒的人家也不少,怎么在那个黑寡妇大兰的眼里就成了白斩鸡了?这简直就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大兰老前就将在后院撞见强子洗澡那回事儿给忘了,正在灶台上忙乎的不行,毕竟平时在自己家随便对付惯了,这一下来了周家,又是有老人,又是有半大小孩儿的,方方面面也得照顾到。 她将锅里闷好的地三鲜还有煎饼给端了出去。 大兰没有秀儿那么多花样,做的吃食也没有太精致,都是些农家常见的吃食,唯独做饼子那是一绝。 虎子跟周成夕趁着这空挡一会儿又搁院子里打石子玩儿,奶奶喊他们几回都喊不动。 大兰将篓子里的煎饼裹上的山鲜给奶奶卷好递过去,干脆地说道:“别管他们,锅里还有,等会儿饿了他们自己去吃了。” 但是他们也就算了,就连坐在一边的强子也是叉手看着桌上的吃食,浑然不动的样子。 大兰觑了他一眼:“怎么的?你也等我给你卷呢?” “谁要你给我卷!我是看着这一桌没什么食欲,我以前来的时候,我嫂子哪回不给我弄好吃的,你这些连个点荤腥都看不见,咋吃啊?” 大兰看了一眼自己弄的吃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这些还不够,你是哪家的大少爷啊?这会儿这个节气,你又不用下地干啥庄稼活儿。” 一听大兰又说起庄稼的庄稼汉那些话,强子就好像被点着了一样,圆目瞪了过去。 “凭啥不干庄稼活儿就不能吃点好的了?别看我年纪不大,那我农活儿干得也不少了好吧?” 奶奶见强子不依不饶地,笑着劝道:“哎呀,别跟你大兰姐闹啦,你大兰姐烙的饼子里放了梅干跟肉糜,好吃着呢!你说你恁大个大小伙子了,还这样闹吃的。” 看周奶奶出来说和,强子哪里还敢再顶,反正他就是看大兰不顺眼。 大兰这些年卖柴火跟人打交易也不算少了,短短几句话便明白强子这大小孩儿是在别扭什么,无奈地松了几口气,用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说道。 “行,你干得不少,你冬天开过荒,夏天插过秧,是真正的庄稼汉行了吧?这下可以好好吃饭了吗?” 强子又不是傻的,哪里能听不出大兰话里面的无奈还有揶揄。 他好歹也是万和村里风华正茂的大小伙子,他想不通这个寡妇究竟是凭什么这么看不上自己,说自己身材不行也就算了,还直接将自己当成小孩儿来哄。 第80章 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被侮辱的感觉一下就蹭了上来,哪里还吃得下饭,咣一下就站起来,把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撂。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说着就转身往外面走。 “哎呀这孩子的牛脾气喲!”周奶奶看到跨脚出去的强子,连忙从篓子里拿了两块饼子追出去。 大兰平时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娘们儿兮兮别别扭扭的男人。 有话直说不行吗?在这里做什么东西?不过就瞅了一眼而已,连重要部位都没瞅清楚,娇滴滴的给谁看啊? 所以她看着强子像个受了气儿的小媳妇似的冲出去才无动于衷,谁爱追谁追去! 外面走到一半的强子看着追上来的人是奶奶,也不敢再跑了。 “奶奶你追上来干啥啊?” 奶奶腿脚不利索,揪着强子呼呼喘气。 “我不追出来你想着谁能追出来啊?你一早跑去池塘抓鱼连口热乎饭都不吃就走,我哪能放心啊?” 奶奶一面说着一面将两张饼子塞过去:“俩饼子拿路上吃着,大兰烙饼的手艺不会错儿。” 强子就是再有脾气,在奶奶面前也是一点也消耗干净了。 “我晓得了,下次您可别再追上来了,您腿脚不好。” 奶奶笑着狠拍了一下他的背。 “知道我腿脚不好你还这个死倔脾气,家里的红鸡蛋都还没去派,你这死孩子!” 依着万和村的规矩,谁家生孩子高兴的,就兴准备好红鸡蛋,趁着晌午的时间,挨家挨户地送过去。 早上强子进厨房的时候就看见灶台上已经弄好的红鸡蛋。 这万和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起码也有上百户人家,强子很是心疼奶奶的腿脚。 按理说这派红鸡蛋这事儿小辈应该代劳,但自己这刚跑出来,总不好这样又灰溜溜地回去。 强子咬了一口手下的饼子,别别扭扭地问。 “那你们准备啥时候去派啊?” 奶奶笑着眯了眯眼睛。 “大兰说等收拾好了她想带着虎子一块儿去帮着派,喊我在家里看孩子就成,但虎子毕竟还是个孩子,搬搬扛扛的他又帮不上,你晚点要是得空就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强子手下一顿,脸色瞬间不好了起来,连着手下的饼子也不香了。 “再说吧,反正您别再到处瞎跑了,赶紧回去吃晌午饭吧。” 大兰做事利落,等奶奶回了院子,大兰已经吃完饭,将原来放在灶台上晾着的红鸡蛋用红袋子给装好放进竹篓里。 “奶奶,秀儿下午的小餐我给留在锅里温着了,等会儿她醒了你给她端过去就成。” 奶奶看着摞地堆起来的鸡蛋篓子,有些担心。 “要不让成海跟你一道儿去吧?” “不用,秀儿那缺不得人,让他好生照顾好秀儿就行了。” 大兰说着便将竹篓背到背上扎紧了带子往上掂了掂朝着外面走。 为了能加快脚程,大兰直接从村头开始一户一户派。 这年头,大部分人家家里有新生儿出生的,都更乐意用花瓜红枣来派,派红鸡蛋可不是人人都舍得的,所以就算平时觉得大兰晦气的那些人,在看到大兰送红鸡蛋的来的时候,脸上也有了好脸色。 只是大兰平时沉默惯了,并不习惯跟村民们寒暄,大部分时候都是说一句:“周家的红鸡蛋。”后,便让虎子从背篓里拿出袋鸡蛋放下就走。 所以她动作也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就派到了村尾这里。 村尾一向是小孩子聚集着一起玩儿的地方,小虎子看见小伙伴都在不远处的水井边上打石子玩儿,一下就走不动道了,脖子往那边抻得老长。 大兰想着今天拘着他干了快一天的活儿了,便扭头同他说:“没剩多少户了,你去找朋友玩儿吧。” “诶!” 小虎子等的就是这句话,一下就撒丫子跑远了。 周家对面的斜坡上住着的就是张大队长家,本来按着大兰的脾气,张家那样欺负人,要是换作她,她是打死也不会巴巴儿地给张家送红鸡蛋,无奈周奶奶说生下双生子这样的喜事儿,就应该合村都沾沾才好。 虽然说秀儿平安生下孩子,但是到现在大兰只要一想起张家婶子做的那些事儿就还是恨得牙痒痒。 大兰刚上了小坡准备往张家走,就看见聚集坡上槐树底下的几个人,张家婶子正一脸绘声绘色地同另外几个低声说着什么。 大兰没听太轻,只隐约听见了“周家,那瘟神,赶走”之类的。 万和村姓周的就周奶奶他们家,不用细听也知道张婶子现在说的是谁。 周奶奶不计前嫌让自己来给张家送红鸡蛋,没想到这家人竟然还是这样不知悔改,连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就算了,还在这里嚼舌根?这大兰哪里忍得住! 而那张家婶子哪里会知道大兰在后面,张大队长昨两天在周家当中被周成海给打了,像她这没理都要占上三分的人哪里会这样善罢甘休,从昨天开始就开始到处跟别人说自己男人当时是怎么怎么被周成海那个二流子给打的,那周家又是怎样欺负人了,还去村委那边闹,说要村委出面将周家赶出万和村去! 她正揪着几个村民说得正起劲,拿了张纸出来,唾沫横飞地说着。 “反正周家在万和村时候呆不久了,我们家男人已经跟村委打了申请,只要你们在这上面摁下手印,等那个瘟神出了月子,就能把周家从赶走!” “这”那几个村民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想沾染这件事情。 “啧,你们犹豫什么?可别忘了这万和村是谁说了算,你们要是看着张家被欺负都不管,那来年分地的时候可别找上来!” 那几个还想再说什么,抬眼便透过张婶子看到了已经走过来的大兰,一下就闭了嘴,连忙撇过脸去想要置身事外。 “欸!你们什么意思啊,我可嗷哟!” 她话没说完,就被后面的大兰一脚踹到了身上,整个人以趴伏向前的姿势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第81章 又开始作妖了是吧? 大兰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看着趴在地上的张婶子,问道。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整了个什么玩意儿?” 张婶子哎哟哎哟的扶着腰起来,哪里知道这好死不死的竟然装上大兰这个硬茬,但总归这件事儿她就觉得自己有理,仗着人多,又是在自己的地头上,有恃无恐地捏着手上的纸,指着她说道。 “这可是我家男人从村委会拿回来的申请书,公家的文书懂不懂?把周家赶出去那是万和村之村民之所向!你敢有什么意见,你想造反是吧?!” 大兰看着张婶子跟当年如出一辙的做法,恨得牙痒痒。 “我听懂了,你又开始作妖了是吧?想用之前将我赶走时那样,也弄些个纸片片来,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然后怂恿大家在上面摁手指印儿?” 张婶子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当年自己将大兰赶去山脚下的事情,说话都开始磕磕巴巴了起来。 “我我做什么妖了我,不管是你还是周家,犯了错不就得承受后果么?我我这是为了万和村的安宁。”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大兰顿时觉得张婶子的好日子大概是今天的到头了,冷冷地看着张婶子,点点头。 “行。” 大兰一向奉行能动手就被吵吵的原则,既然气氛都已经到这儿了,再沉默就不礼貌了。 她撸起袖子就开始找趁手的家伙什。 张婶子眼看着大兰的样子,有些慌了神,这个疯寡妇真发起疯来,那可是谁都不会放在眼里,她着急忙慌地扯了边上傻站的人。 “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人,将老陈家的给我喊过来,快点儿去!” 而此时的大兰已经在坡脊上拣了条两指粗的枝杈往这边走回来。 “你要是还听得懂人话,就把那纸撕了,保证以后别再找周家的麻烦,不然今天咱们就把以前的事儿掰扯清楚。” 张婶子搜一下将后面站着的几个村民给拉到前面给自己挡着。 “撕了?你开什么玩笑!这上面已经摁了几十个村民的拇指印了,再说撕了我也还能弄出新的来,你别以为你跟周家交好就想乱来,那个面上带疤的瘟神跟你一样,都得给我滚出万和村!” 大兰听得牙痒痒,也不再跟她废话,一个健步冲上去,将前面那几个碍事儿地扯到一边,追着张婶子就开始打。 “哎呀!杀人啦杀人啦!熬喲!!!” 张婶子看大兰真的提着棍子追了上来,连忙转身往张家院子里跑,无奈她人实在是腰圆膀宽的,哪里跑得过提着棍子追上来的大兰,腰背上生生挨了好几下,脚下又不敢停下来,只能疼得她嗷嗷叫唤。 边上听见嚎叫声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张婶子看见老陈家的正被人带着急急往这边赶来,一下就不慌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将老陈两口子往前面一拉,喊道。 “老陈家的,你们再不管管你们大儿媳妇,我看你们也别在这村里好好待着了!你小儿子那块分地可还没最后盖章!” 方才有人来喊的时候,陈老伯就知道是大兰在这边闹事,吓得魂都快没了,深怕大兰在这边闹的,会将他们小儿子已经落地在盖着的房子受影响,听了张婶子的话,立刻对大兰横眉冷对的。 “你不在山脚下好好待着,来这里闹什么东西!还嫌克地陈家不够是不是不够?” 大兰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自己的公婆,虽然自从自己带着虎子去后山那里住下以后,公婆跟小叔子就从来不跟自己来往,但好歹这时也是虎子的阿公阿婆,虎子爹临走时也含泪叮嘱自己要好生替他尽孝。 所以看到公婆前来,大兰便停下手,轻声喊了句:“爹,娘。” “别喊我爹,谁是你爹!你克死了大力还不够,要不是你大力能那么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命吗?还要来祸害我们陈家到什么时候?!” 面对公婆的责难,大兰从来都别无二话,她垂着头抿唇站着,只想跟以前一样等他们发泄夠了。 这样的时候多了,后来连大兰自己都开始认为大概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让陈大力早早的就得病撒手人寰。 陈家老伯训大兰的场面,万和村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陈家老伯撞见大兰,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在哪里,都会咒骂大兰一顿,而一旁的张婶子更是得意得不行。 打蛇打七寸,万和村里的人谁都知道不好惹的大兰,克星是谁。 就在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对大兰指指点点的时候,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坡下跑了上来,小小的胳膊挡在大兰面前,用稚嫩的声音仰头对陈老伯喊道。 “不许你欺负我娘!秀儿姨说了,我娘才不是克星!” 大兰看到儿子拦在前面,担心老两口将火气撒道他身上,伸手将他往后面揪。 “虎子你退开!” “我不退!他们凭什么这样说你?” 虎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阿公这样谩骂娘亲,以前他还小,总以为娘是真的犯了什么错,但是后来秀儿姨告诉他君子可内敛不可懦弱,面对不公可起而论之的道理后,他才明白过来。 张婶子在边上对着陈老伯添油加醋。 “喲,所以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能打洞,这寡妇养出来的孩子可真是小瞧不得。” 大兰看着陈老伯明显更加阴郁的神情,连忙将虎子拉到一边:“陈小虎!” “什么陈小虎!说了多少遍了,他不能跟我们家姓陈!我们陈家绝不会让他把户口上到我们老陈家来,我们不认他是陈家的人!” 陈老伯听见大兰的喊虎子的名字,瞬间就怒从中烧,看着大兰两母子的神情尽是嫌弃。 “不认就不认,我还不稀罕姓陈呢,我要跟我娘姓,以后你们也别想将我认回去!” “你,你这个孽障!”陈老伯被虎子的脾气给气到,直接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虎子!” “老头子!”一直在边上看着大兰和虎子唉声叹气的陈家婆婆,看到陈老伯竟然对手打了虎子,急得在边上抹眼泪,有不敢伸手去扶。 第82章 血脉是永远斩不断的 虎子小时候不觉得,而今越大就越长得像他爹,陈婆婆每回看见虎子便能想起自己的长子来,又心痛又心急,让她怎么能不潸然泪下。 看到儿子被打,连一向冰冷又泼辣示人的大兰也红了眼眶,将虎子紧紧搂在怀里,不让别人有机会再碰他一下。 面对一个孩子,陈老伯仍然是一点颜面也不讲。 “你愿意姓什么就姓什么去,愿意认谁家就认谁家去,总之不要认来我陈家!” 他此时正极力地撇清陈家与大兰母子之间的关系,不希望他们的言行再对陈家有一点影响。 就在他叫骂得越来越凶的时候,从人群的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男子,脸上贱贱地笑看着陈老伯,说道。 “哟!真的啊?陈老伯你要是这样说,我可愿意捡这个便宜儿子回我老张家去,这么大一孙子,我爹娘不得乐坏了才怪。” 大家一愣,循声看了过去,只见强子穿了一套并不太合身的衣裳,正吊儿郎当地插兜站着,脸上尽是打趣的神色。 强子家在万和村一直都盘得很活,家里面的庄稼地不少,但是都盘了出去,还有早早就混进县城里面做生意的舅舅,所以万和村就算他再被人说肚子里没三两墨,也没人会觉得他是不学无术,甚至还有不少村里的人想想将姑娘嫁与他的。 这时候听到强子这样说,只当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纷纷打趣道。 “强子,我看你这是毛刚长起就没个轻重还是犯傻了吧,等我回去告诉你娘,看她不剥了你。” “就是,当这么多人的面什么瞎话也敢张口就来,你个没结过婚的黄毛小子,哪里能说要认寡妇儿子的说法,也不怕你家祖坟烧起来。” “被说祖坟了,要不是大力跟大兰成亲那会儿,这小子还光着屁股满山跑,只怕有心人会以为他们以前就有一腿呢,如今长大了,还真是不忌口,什么都能吃得下了。” 强子听着她们有一嘴没一嘴的打趣,嚼吧着嘴里的狗尾巴草,一脸轻浮地看过去。 “眼下我狗尾巴草都能嚼出味儿来,还有什么吃不下的,怎么的?几位姐姐也想试试?” 那几个女人们红着脸忒了一口:“呸,你个臭不要脸的!还没成亲呢就说这些个下流玩意儿,也不怕被自己臊死去!”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现场再没有剑拔弩张的样子。 大兰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抿紧了唇从背篓中将几包鸡蛋拿了出来,看着包括张家婶子在内的周边那几户,说道:“周家的红鸡蛋。” 而后便不再多话,拉着虎子就往下面走。 张家婶子看着被自己“赶走”的大兰,心里说不出的畅快,余光睨了一眼陈家老伯:“放心吧,你小儿子那块住宅地我会催着张大队长尽快去村委那里给你问问的。” 说完后,便跟打了一场胜仗似的,提上一袋子鸡蛋就扭着圆滚滚的腰身回家去了。 虎子不情不愿地被大兰拉着往周家走着,心里越想越气不过。 “娘,你为啥每回撞见他们就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秀儿姨都说了,你根本没错,根本就没有克不克星这个说法。” “娘,你都没做错,难道一直要这样怕他们?” “娘,反正他们都说不认我,那我们还认他们做什么?” 小虎子在后面满脸的不服气,越说越带节奏,大兰在听到虎子最后一句话后身形一顿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虎子,神情认真严肃地看着他,连着语气也沉了几分。 “你爹是谁?” 虽然说大兰平时对外泼辣沉默惯了,对虎子也严格,但是很少有这样跟虎子说话的时候,这样的严肃让虎子一下就闭了嘴,呐呐地问道。 “娘,你怎么了?” “我问你,你记不记得你爹是谁?” “陈大力” “那刚才你一直说的他们,是你爹的谁?” “是是我爹的爹娘。” “那你应该叫他们啥?” 虎子低下声去:“叫叫叫阿公阿婆” 大兰眼尾微微发红,脸上鲜少浮上了情绪:“你要永远记住,你爹是谁,阿公阿婆是给了你爹命的人,是跟你血脉相连的人,这辈子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不管怎么对咱们,不管你姓什么,这点血脉是永远斩不断的,记住了吗?” 虎子看着这样的大兰,吓得差点哭出来,捣米似的点着头:“我记住了,娘你别生气。” “娘不生气。”大兰摸了摸虎子的头顶,带着他继续往前面走。 “阿公阿婆待咱们好不好不重要,咱不是还有你秀儿姨吗?还有周奶奶一家子,还有秀儿姨的两个宝宝,还有你那些小伙伴们,咱们有家,有吃有喝又有能说得上话的人,该知足了。” “嗯!”虎子不住地点点头:“还有强子叔叔!” 大兰: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还没等大兰接上话,强子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手里还提溜着一袋鸡蛋。 “你们跑这么快干嘛呀,刚才你鸡蛋给多了一袋,幸好我眼疾手快给扒拉了回来,不然又得给那群人占便宜了。”说着,大强便将手里的鸡蛋拿起来,炫耀似的在大兰面前晃了晃,给自己邀着功。 大兰看了一眼:“那这袋就算是派给你家的,正好不用往村尾那头走了。” “欸!你怎么这么会偷懒呢你,跑一趟我家怎么了?” 强子正剥着手里面的鸡蛋呢,余光便看到根本一瞬都没等自己,径直朝前面大步走着的人,于是连忙将剥好的鸡蛋塞进虎子的手心后,便大步追了上去:“你就这么算完了?” 大兰莫名其妙:“什么这么算完了?” “刚才我不是帮你解围了?你不得好好谢谢我啊,不然你得杵在那儿被陈伯一家骂到什么时候去。” 看强子提起这个,大兰停下了步子,跟虎子招呼着让他先回周奶奶那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没。 第83章 怎么会说出不认亲孙子的话 看着虎子走远了,大兰才转回身看着强子。 “如果你追上来是来等着我的感谢,那我跟你说一声谢谢,就算是两清了,以后麻烦你离我们母子远一些。” 强子被大兰的话弄得有些懵:“为啥啊?” “寡妇门前是非多,你是没所谓,口角说不到你头上,我跟虎子的日子刚开始好起来,不想再沾惹是非。” “什么?” 强子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脸上哭笑不得。 “你这说的什么啊,我们怎么可能真的有什么闲话。” 在强子心里,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可能,大兰他又不是不认识,小时候还曾经跟在她屁股后面一道玩过,比自己大了六七岁不说,还嫁过人生过孩子,他刚才也就顺口一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跟大兰有点什么? 其实要不是想着奶奶的交代,他压根就不会想着找过来,这样凶巴巴又不懂风趣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有想法。 大兰面色冷冷的,像是早就知道强子会这样说。 “村里的人本来就最喜欢捕风捉影,更何况你今天这样横插进来,她们的谈资必然不会是你,风言风语能淹死的只有我跟虎子罢了。” “总之,我们以后不要再有来往,反正也不是很熟的关系,见着也当不认识就行。”大兰说完我那便转身往周家走,丝毫不给强子任何回话的余地。 虎子比大兰先行一步回了周家,秀儿是自然产的,加上这几天汤汤水水的滋养下已经不是太疼,为了能快些恢复防止粘粘,秀儿而今已经能在周成海的搀扶下地走几步。 今天日头不错,周奶奶抱了两小只去院子里面晒晒太阳,秀儿便也央着周成海将门打开了些让自己瞧瞧。 自己奶水虽然依然跟不上,然得亏周成海托人从县城里面带回来的麦乳精,两小只总算是不会饿得嗷嗷直哭了,连着小脸也不再是皱巴巴的皮猴子模样。这几天基本上就是吃饱就睡的模样,能将人都给看化了。 秀儿笑眯眯地看着,越看越喜欢,难怪别人说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 两个双生子,性格大概是从娘胎里就不同,妹妹闹腾得很,不管是饿了还是尿了一有些不顺心就直接嚎嗓子哭,反而是哥哥还能憋得住一些看着也安静很多。 “诶,儿子叫啥名字好啊?”秀儿坐在门边上,任由周成海给自己脚上有套上一层棉袜,出声问着。 早产下双生子,秀儿连孩子的名字都还没来得及跟周成海商量,只是按照当地的说法,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全部以毛毛为统称地喊着。 周成海头也没抬。 “周大毛。” 秀儿头上一群乌鸦飞过:“那女儿呢?” “周如意。” 秀儿: “是只有女儿如了你的意?你儿子难不成是捡来的啊?你瞧他这样乖巧,从不半夜折腾人,看着比女儿懂事儿多了。” 周成海抿唇不语,继续帮秀儿套着棉袜。 他当然不是铁石心肠对儿子没点父子之情,只是秀儿生头胎儿子时候的凶险,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 秀儿见周成海不出声,抬脚踢了他一下:“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啊?” 周成海捏住秀儿的脚尖,眉头微皱。 “月子里不要用力。” “谁让你管儿子叫大毛的,谁家孩子叫这个名字啊?不行,儿子的名字得我来取,就叫周柏川,可以不?” 柏川是一味药材,更有希望他茁壮成长的含义,其实名字的事情秀儿已经琢磨几天了,既然女儿周成海花了心思她也省了心思,那儿子她就拣起取。 “好。” 周成海没得意见,奶奶他们就更加没得意见了,那头已经在如意,柏川的喊着了,两个孩子的名字这才算是正式定下。 这厢奶奶正在院子里面如意柏川的喊着,没成想那头虎子就丧着一张脸从门外走进来,直说娘让他先回来,连听到弟弟妹妹取了名字都提不起多少兴致来。 秀儿跟大兰走得近,更是一早便将虎子当作亲侄子一样对待,看他脸上不开心,她便冲他笑着招手示意他过来。 “怎么了?你不是跟着你娘一道去红鸡蛋了么?是不是贪玩儿挨你娘的训了?” 秀儿捏了捏他的小胳膊,笑眯眯地问着。 虎子摇摇头:“不是” “那是咋的了?” 看虎子一副为难的样子,秀儿从衣兜里掏出八角糖盒:“你要是愿意跟我分享你的苦恼的话,我就将我的糖果分给你,我还保证帮你保密,怎么样?” 毕竟是孩子,哪有不爱糖的,更何况秀儿姨又不是外人。 于是小虎子便将自己在张婶子那边遇见阿公阿婆的事情大概跟秀儿说了一下。 “你阿公阿婆?”秀儿有些意外,她只知道大兰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在山脚下生活,但对于婆家事情大兰却从没跟自己讲过。 她本以为老两口就算是不喜大兰,那对着虎子这个亲孙子应当也是亲近的,怎么会说出不认这个孙子的话。 奶奶给孩子们换着尿布,听见虎子的话,也有些过意不去。 “唉,你去年才嫁过来万和村不清楚这里面的事儿,那大兰跟她男人陈大力成亲不久,大力就去县城里面做工了,没出一个月就突然受了工伤,人抬回来的就快不行了,李郎中看不了,陈家老两口就死马当活马医,请了神婆来看,最后那神婆也没治好,只说那是陈家的命数,是因为讨了大兰这个命硬的老婆,把大力的阳寿给克没了,还说要是还留在陈家,会把陈家所有人都给克了。” “她放屁!” 秀儿听不下去,掐着指尖便不忿地脱口而出。 奶奶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当时我们这些老的都去劝,都没劝住,张大队长那时候刚上任没多久,正愁找不到立威的,所以就出面,跟老陈两口子一起给了大兰两个选择,一个是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然后让她另外嫁人去,另外一个便是如果大兰执意要留下孩子,那就离开万和村,去没人的后山那里生活,后来…” 第84章 人言可畏的万和村 后来的事不用奶奶再说,光看着大兰带虎子独自在山脚下生活的艰辛,秀儿也能猜出一些来。 凭着张婶子历来的跋扈,就算是路边招惹不了她的木头,她都能上前踹上两脚。 张家三番五次地招惹上门,秀儿哪里还能忍得下去,先前自己还只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现在看来,不斩草除根是不行的了。 “你没听见你娘为啥跟张婶子闹一起了不?” 虎子摇摇头,口中含着糖果,囫囵不清地说道。 “我那会儿跑玩儿了,只听来喊我的香红说,因为什么盖拇指印的一张纸,说有了那张纸秀儿姨你们就得同我跟我娘一样,被赶出村里。” 按拇指印的一张纸? 秀儿听到这里,大概便明白了,应当是张家大队长为了寻事集合了村民向他们施压。 周成海听到虎子这样说,眉头微皱,被张家拿捏住由头的原因是由于自己先动了手,他不想让还在月子里面的秀儿操心这个事情,于是站起来便准备往外面走。 “我去趟张家。” 秀儿哪里不知道周成海的脾气,连忙揪住他:“你这个节骨眼上去张家做什么?你哪儿也别去,这段时间就呆在家里帮衬着,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就成。” “你?”周成海抬眼看过去,想不通一个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的产妇,能有什么法子:“你放心,我省得轻重,不会再跟上回那样。” 秀儿生产那天他是真的气狠了,要是放在早几年自己定然绝不会就那样放过张大队长,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认识的兄弟不少,脾气也收敛隐忍了不少,要想让张家闭嘴,无非就麻烦一些,多找关系就是了,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但是秀儿可不管,她是怕极了周成海又会跟上回似的,不管不顾的就冲上去将张大队长给熊揍一顿,她这才刚生产完呢,大把事情还没开始干,这要真是被人赶出万和村,那名声不就毁了,更别说开辣酱厂了。 “总之你别管,我会看着办的。” 而后她便对着虎子招招手,凑去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什么。 “记住了吗?” “啊?”虎子听完后一脸的为难:“为啥呀?这这要是被我娘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秀儿抿唇笑看了他一眼:“你娘哪能知道是从你这儿出去的?再说就算最后被你娘晓得了,估计夸你还来不及呢,秀儿姨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虎子听了觉得甚有道理,虎头虎脑地咧着嘴笑,撒丫子就往院门外跑。 “好咧,那我这就去!” 从那之后,村里面的小孩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窝蜂地街头窜街尾,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唱着打油诗。 周家小儿临出头,惹得张家看不休。 揍的彪叔天上遛,变成蛤蟆水里游。 本是村里面小孩儿没头没脑的打油诗,也不知道怎么就越传越烈,很快就被张家婶子那群人拿来做文章,村里面的风言风语就更加遏制不住了。 -周家祸事要临头了,公然殴打国家公职人员 -张彪张大队长一生清廉,为民请命,可是难得的好领导 -张大队长无辜被打,村委跟上级很是重视,已经派人下来督察啦 -周家这回是真的完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是在人言可畏的万和村,没过几天,周家因为公然殴打公职人员而即将要被赶出万和村的说法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个个都为了张家抱不平,甚至周家的院门上还经常会有泥巴去扔,高喊着让他们滚出万和村。 这个风口浪尖可是把张婶子美死了,她本来还想着多跑跑腿,在民意申请书上多捣鼓一些村民在上前签字摁拇指印儿,这下子压根就用不着自己动手,现在的万和村里,俨然就已经彻底的将周家当作异类了。 而村里面的村民的大概是已经知道张家胜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竟然连村霸周成海都能给治得服服帖帖的,谁又敢不服,所以村民对张家就更加敬畏起来,如流水一般的贿赂都送进了张家,托着办各种事儿的都有。 这天晚上,张婶子正美滋滋地坐在炕头上,细细清点着送来的礼,看见张彪回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指着堆的像座小山一样的物什,一张脸笑得容光焕发。 “当家的,你看,这些都是这几天新送过来的物什,红糖,桂圆,茶叶,白沙酒,麦乳精,雪花膏可有不少哩,还有几条大前门,是麻子家特意让人从县城里给你捎回来的。” “大前门?”张彪听到这名号,循声看了过去,过完在上面看见三四条黄皮短支的大前门。 八零年代初期乡下地方还尽是抽卷烟或者水烟的多,谁要是派烟的时候能来一支大前门,那可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别说根本买不到,就算有钱能买,那也得有关系才行。 平时往张家送东西的人不少,不过大家都穷,就算是送也多是一些吃食,并不多贵重,张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段时间以来,送来的东西逼格就越来越高了,明目张胆到让他心里都有些打鼓。 张彪结果张婶子端过来的茶缸,慢悠悠的吹了口茶沫子:“麻子家?他们不是一早就办去县城里面去了么?还跑回来花这样大的价钱,这是要托什么事儿?” 张婶子手下清点着物什去归到柴房里面放着:“噢,也美啥,就是麻子前年不是进去了吗?他爹妈想让你去说和说和,找关系去监狱那边说说,能不能给麻子提前放出来,多少钱他们家都愿意出,我想着也就一句话的事儿,还不简单么?” “噗!” 张彪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张婶子脸上去,他重重的将手里面的茶缸掷道桌上,指着张婶子气急败坏的骂道。 “你个疯婆娘,也就一句话的事儿?你知道那麻子是因为犯了什么事儿还进去的么?倒卖木仓支!这么大个罪名连李村长每回进县城汇报的时候都恨不能跟麻子家撇得干干净净。” 第85章 今天一睁眼,地上的人不见了? “你倒好,接人礼不说,还轻飘飘地说什么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还简单?你想作死你自己作去行不行!” 张婶子没想到当家的竟然发这样大的火,那些个文邹邹的道理她也听不懂,呐呐地问道。 “啥倒卖啊,不就是几把土枪土炮么?搁以前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都是上山打猎用的啊。” 张彪冷冷地哼了一声,没眼看地瞪了一眼张婶子。 “你这婆娘说得倒是轻巧的狠,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能知道麻子倒卖这些就为了上山打猎用的吗?我告诉你吧,前几年在县城死过几个混混,查出来后用的就是麻子倒卖的那批土枪干的,这才顺藤摸瓜把麻子查了出来,这关系到杀人的事儿,你敢去说?” “啊?”张婶子一下就慌了,手里的大前门瞬间就成了烫手山芋一样,蹭一下扔出去。 “那那这可咋办啊?早知道我就不收她的礼了!” 张彪原来被周成海打的地方已经好得差不多,行动也利索了,站起来就帮着张婶子将那堆东西开始往杂物房里面搬。 “你回头找人,将麻子家送过来的东西,都给他退回去,就说我身体还没好全,爱莫能助,以后别人再送礼过来你别跟以前一样眼里只看得见东西,能拿的就拿,拿不定主意的多回来问问,被一天到晚就知道瞎逼逼。” “欸欸欸!好咧。” 等两人一阵忙完,张彪看着柴房里面已经被堆积得满满当当地的物什,心里有些没底,今天白天的时候他刚从李郎中那拣药回来,就被李郎中告诫过,说这段时间村里的舆论风向越来越不对劲,越传越离谱,都快要把张彪夸到天上去,为了避免太引人注目,李郎中再三告诫过他,这段时间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太招摇。 但是眼前这一屋子的东西 罢了!只要不是太过火的,收了便收了,反正以往这么多年不是都这样过来的么? 而张婶子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随意再惹张彪,等将杂物房门锁好后便端着盆洗脚水,乖觉地给张彪脱鞋按着脚心,顺毛安慰道。 “这件事我是真不知道,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嗯。”张彪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张婶子的服侍。 村里这段时间的传言他也不是没听过,自然知道这里面有不少是张婶子的推波助澜。 “最近村里的风言风语你别跟着瞎参活,传得也太过了一些,还说什么上面有人下来立案督察还我清白,这都什么跟什么?等腾出空来将周家赶出去就是了,什么事情都小心过犹不及,周成海毕竟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张婶子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立案督察,她连什么意思都不懂,这些可不是她找人传出去的。 但不管外面传什么,怎么传,只要将矛头都指向周家,把受害者都指向张家,那她就高兴! “欸!我记下了,放心吧当家的,现在周家彻底的成了万和村里人人喊打的老鼠,他们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说不定根本就不用等我们去赶,他们自个儿就灰溜溜地收拾东西滚了。” 而事实上跟她所预想着的偏差实在是太大。 周家这边压根就没将村里面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关上门来一心一意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照顾着柏川还有如意两个小孩,反正也不是农忙时节,屯的青菜跟肉类都够吃,就连野果子也不缺,之前听秀儿提了一嘴子说野山楂的药用效果跟生化汤差不多,都能辅助血虚寒凝,瘀血阻滞的症状,所以周成海领着周成夕,带了不少回来。 秀儿而今月子已经做得差不多,除了奶奶依旧不让她沾水干活,其他恢复得已经差不多,甚至还比生孩子之前胖了一圈,早上秀儿被孩子的哭声,她便习惯性地探向在地上打地铺的周成海。 月子期间,为了晚上喂奶方便,孩子们都是跟秀儿睡,但给孩子换尿布哄孩子别哭的,都是周成海,秀儿显然已经习惯了两人之间这样照顾孩子的分工,却没曾想今天一睁眼,地上的人不见了? 她刚想起来先哄着孩子再说,木门就被应声推开。 奶奶端着开水瓶笑眯眯地走进来,轻声道。 “孩子们醒啦?” 秀儿点点头,问:“是,成海呢?” “成海天还没亮就出门了,说是去趟后山打些野物回来,川婆婆说野兔子的耳朵下奶又通乳,对你恢复也好,你起来洗漱了先吃早饭,我哄着孩子们,等你吃饱了再喂。” “兔子耳朵?” 秀儿听了心里直发怵,两个孩子要吃,她奶水一向不够,因为乳腺不通,胸部还经常起结块,疼得根本不能碰。 虽然夜里孩子睡着的时候,自己没少偷偷的揉,但效果实在甚微,所以这段时间为了通这该死的乳腺,奶奶端来的啥偏方她笔者眼睛直接吞,没想到竟然还有野兔子耳朵等着自己 眼下这个是寒冬,山上的动物们大部分都躲起来,要打猎自是不容,尽管周成海已经隔三岔五的就往后山跑,但有时候也要在天寒地冻的山里呆上整整一天,才能有所收获。 眼看着外面天色雾蒙蒙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秀儿拧了把温热的毛巾,有些担忧起山里的周成海来。 “成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哟,这我就不晓得了,他带着旧被褥跟强子一块儿去的,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旧歇在那,他以前也经常去的,俩个大糙老爷们儿,不碍事儿!” “噢。” 秀儿听到奶奶说强子也一道去了,稍稍放下心来,想着他们大概应该会在上次那个山洞里面歇息,只是这段时间来已经习惯了周成海陪着自己,这一下没听他打一声招呼就走,心里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奶奶安顿好两个小的后,便开始动手去收拾秀儿昨天晚上看的医书。 第86章 连什么时候被雪沉了都不知道 她用书笺将秀儿看到的那一页给别起来,对着秀儿念叨着。 “你眼下还在月子里,这些医书还是少看一些得好,仔细伤了眼睛,你现在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用不着这么辛苦。” “成海也真是,老是给你托人带这些书回来做什么,做什么这么要紧,那柴房里面的药材也是,我见他一有空就往里面钻,弄得好像来不及了一样。” 秀儿眼皮一跳,心里倏地一惊:“奶奶您说什么?” “啊?”奶奶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我说让你少看些书,仔细眼睛。” “不是这个,你说成海这段时间老是做什么?” 奶奶恍然:“噢,我是说成海这段时间老是托人给你带不同的医书回来,又成天一有时间就往柴房里面钻,忙得喘不上一口好气儿,着急忙慌的也不知道弄啥哩。” 秀儿想着这段时间里,周成海意外的安静,像是已经猜到什么,不顾奶奶在后面追着的叮嘱,抬脚便往院子里的柴房走。 这个柴房平时都是拿来放一些杂物,而自从秀儿打算以后离开周家打算做女郎中之后,这个柴房就被秀儿拿来放了不少药材,因为怕弄乱她的东西,所以奶奶平时也很少进来。 秀儿捏紧了门栓,微微顿了几秒钟,才咬唇将杂物房的木门打开。 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原来堆放杂物的地方已经悉数被清理干净,几面墙壁上都打了木架子,上面分门别类地码放着各类药材,从部分略显混乱归类可以看出,码放的人并不通晓药理,但是数量却远远比秀儿之前带回来的药材数量多出了不止一倍,囤积量就快能直接开所药铺了。 后面拿着袄子追过来的奶奶连忙将衣服披到秀儿身上给她拢好。 “你还得过几天才出月子呢,院子里风大,可不兴随便乱跑。” 迎面而来的草药味熏得秀儿眼中微热,她看着中间木桌上摆放着刚做到一半的药箱愣在原地。 周奶奶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着上前拿过刚磨好边的大红酸枝药箱左看右看。 “我说成海老是在这里面丁零当啷地做什么东西,原来是给你做药箱呢,我之前也就将你想要做女郎中的事情跟他提了一嘴而已,没想到这孩子动作还挺快,这红酸枝耐用又不怕潮,可是好木料,就是不大好找了。” 秀儿怔然地听着。 周成海知道自己要做女郎中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架子上码着的药材,声音微微发涩:“那这些药材也是周成海理的?” “可不是,我跟夕妮儿可不懂这些,其实成海自己也不懂,都是他自己瞎弄的,你在屋子里不知道,成海每回上山,都会照着那医书上面画着的模样扯些草药回来。” 奶奶捂嘴笑着,走去凌乱的桌面上,锯子转头那些木工物什都给收到周成海常用的工具箱里:“你坐月子这段时间成海脾气收敛了许多了,别看他之前凶巴巴的,这当爹了可就是不一样,心细着呢,以后你要是真想做咱们万和村的女郎中,就慢慢来,成海也能帮帮你,多好!你说是不是秀儿?” 在奶奶心里,现在周家可是从没有过的好,有重孙子,重孙女,周成海收了心,秀儿也越来越能干,外面的风言风语丝毫也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只盼着秀儿跟周成海两口子能好好的将日子过下去,所以看到周成海对秀儿的好,哪里又不乐呵的。 面对奶奶的追问,秀儿只垂眼勾着唇角笑了笑,一颗心像是被人拽住悬在那里,窒闷难耐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她应不应该告诉奶奶,她是计划好了做女郎中没错,但她志不在万和村而已,并且依着眼下的大环境还有医疗水平,自己能将上一世所学的完全应用过来很难,她没办法空手起家,她得离开周家。 到了下午,上山打猎的周成海没有回来,雪却先落了下来。 鹅毛大雪下了很久,奶奶带着夕妮儿忙着扫前院的雪,这头刚扫完,那头要不了多久,门口就又会被厚厚的积雪堆满,就连院子里的石桌上都被厚雪铺了满满当当的一层。 到了晚上,这落雪也全然没有停下来歇歇的意思。 秀儿有些坐不住了,让夕妮儿去将大院的门给打开,炕上烧得温热,她拉亮了院里的灯火倚着玻璃窗就坐在炕上学着针线活,时不时生长了脖子去望。 奶奶本来说要留下来陪着秀儿一块儿等,但奶奶毕竟年纪大了眼神又不好,可熬不得,于是秀儿便让奶奶将孩子抱去她屋子里面睡,自己留下来等就成。 另外一边的狼山上,雪下得比村里头还要大上许多。 周成海跟强子上山已经一天,眼下除了几只野兔,并没有什么收获。 强子从雪堆里探出头来,斯哈斯哈的呼着气。 “海子哥,你说咱们都在这个山坳窝了大半天,浑身都快冻僵了,那山鹿该是躲起来了,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强子心里也发怵,饥肠辘辘不说,主要是四周围全部都是雪白的一片,晃得他越来越晕,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得晃瞎了不可。 而此时周成海的身上也早就堆满了积雪,整个人拿着弓箭趴伏在山坳里面,如若不是深色棉帽,压根就看不见这里竟然还趴卧着一个人,他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前面的松树下面为数不多没被积雪覆盖的一片嫩茅草,抓了一口雪含在嘴里润了润嗓子,才哑着声音回道。 “这附近有山鹿的脚印,下了快一天的雪,眼下天色暗了它们自然会出来觅食,这一片就前面那片有些嫩芽,它们得出来觅食,要不你先回洞窑那边等着,我得手了再喊你。” 强子立刻拒绝道:“那怎么行?” 下了雪的山上连路都看不清,要是身边没个伴儿在,连什么时候被雪沉了都不知道。 第87章 一双在幽暗里发光的眼睛 强子看着周成海的侧脸,尝试着继续劝。 “海哥,咱们既然是一起来的,自然是进退都要一起,你看我们今天好歹也抓了几只野兔了,这深冬腊月的还下着雪,能抓到野兔就不错了,山鹿就算了吧,带了土枪的也不一定能逮到,要是等会儿不行,让山鹿警觉到跑了的话,那咱们不是白瞎冻了这大半天的么?” 周成海的眉毛还有眼睫上被雪花覆着,被体温融化后淌至下颚处,只见他混不在意脸上的冷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弧度好看的唇角勾起桀骜的笑。 “海哥什么不行?” 强子:“……” 他认命地闭了闭眼,咬着后槽牙重新在位置上趴伏好,将老式望远镜调好位置对准了前面松树的方向。 “行,咱就舍命陪君子!” 深山静籁,两人为了保存体力再没有开口,而山鹿对气味极其敏感,更加不能为了提神抽把卷烟,四周围只剩下呼啸着的山风,还有窸窸落下的雪声。 天色已经彻彻底底的黑了下来,只有落入深林中满目的雪花在黑暗中呈着血光,将整座深林映衬得更加安静诡异,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就在强子以为自己快冻到麻木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脚上被周成海轻踢了一下。 他立刻回过神来,拿起老式望远镜往松树那边往,只见两只一大一小的山鹿正从后面的密林那里慢慢走了过来,一面小心走着一面在四周围轻嗅,神色警觉地观察着四处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了,两只山鹿才放心地走到松树底下,开始吃着下面长出的茅草嫩芽。 这时候,强子有些庆幸他跟周成海窝在这里足够多的时间,这样才能让身上厚厚堆积着的雪花将他们身上的气味很好的遮掩起来,不然依着山鹿的灵敏,估计他们根本等不到这两头山鹿。 周成海一直保持着握弓的姿势,担心身上的雪花抖落声会将山鹿吓跑,他没有动,只就着侧脸,对强子比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要他观察一下现在的射程距离。 强子轻抓着老式望远镜,他知道周成海的能力,凭着他的力道,就是只是普通的弓箭,只要射程在百米之内都完全没有问题,但是窸窸窣窣落下的雪花,让他有些看不清楚现在的距离。 两只山鹿静静地吃着嫩草,强子也屏息望着,一直在等待最佳的发射时机,老式望远镜年份久了,镜头有些模糊不清的磨损,强子一整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眼看着松树下面的嫩芽就快被两只山鹿吃完,担心错过时机,强子便憋着气将手伸到前面的镜头那里想要擦拭看得更清楚一些,谁知道他们原来趴伏的位置由于堆积了太多的积雪,只要稍稍一个动作,下面的积雪就开始扑扑簌簌地滚下去。 山鹿听到声音,尖尖的耳朵动了两下,猛然就向前探头,朝着周成海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就现在!就在强子刚要给周成海打信号的同时,周成海的箭矛就飞了出去。 箭矛冲破空气,在黑夜中发出一阵刺破声,直接对着山鹿刺了过去,而强子耳边还响着弓弦回弹后的嗡响,可见力度之大,随着“噗嗤”一声金属扎进肉里的沉闷声,直接刺入了山鹿的脖颈上。 前面的山鹿一阵嘶鸣后应声而倒,而另外一只早就逃窜的不见踪影。 强子一看,兴奋地拍了一下周成海。 “行啊海子哥!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啊!” 周成海活动了一下已经冻僵的手脚,嗤了一声便从掩身的山坳中坐起来,掏出兜中一早被雪水浸得湿透的烟丝,往嘴里塞了一口嚼巴嚼巴后,脸上才开始有了松下来的神态。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拉着被冻得龇牙咧嘴的强子起身。 “走吧,回家了。” “诶!”强子听到周成海可总算是提了这茬了,身上也不疼了,也不冷了,连忙开始收拾家伙什,想着周成海以前带自己来打猎,绝不晚上回去的原则,打趣道。 “可不得回家么?那还用去半山腰的洞窑里面窝一晚上,现在海子哥家里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哪个都不缺!谁要再去冰冰冷冷的山旮旯里呆着。” “滚!”周成海笑着踹了他一脚,不过不放心家里也是真的,想着两个孩子半夜起来肯定得起夜,秀儿一个人哪里搞得定。 两人奔着早些回家的念头,利落的下去,走到松树底下,周成海将箭矛从已经咽气的山路上拔下来弓箭放在一旁,擦干了上面的鲜血后便找了根手腕粗的竹子,抓着一柄短匕,不紧不慢地削去上面竹节上生长的枝叶。 强子则掏出带上来的麻绳,将山鹿的前后脚都绑了起来,打算等会直接用长竹穿过后,一起扛着下山,而那几只一早被剥皮去脏的野兔,直接拎在手里便是。 就在强子有条不紊绑绳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从密林深处,传来的低吼声。 还没等他反应,就立刻被周成海给拉到了一边:“小心!” 周成海迅速地捏紧了手里面的短匕,警觉的寻声看了过去,便看到一双在幽暗里发光的眼睛! 连叫低低的声都透出一种低沉的阴森可怖,让人几欲不寒而栗! 随着那野兽的缓缓迈步,下一秒周成海便看见那弓着背的一只山兽,霎时一股寒气从脚底顺着脊骨直接窜上后脑勺! 是一只成年的山豹子! 只见它浑身脏污,瘦如皮包骨,身上似乎没有半点肉,一看就是饿了许久。 当它浑身紧绷着转过来盯着周成海时,两肋的骨骼在干薄的皮毛下突出显露。 应该是时至深冬,山林中的野兽觅食困难,所以在闻到这处有血腥味之后,这只山豹子便循着味道找了过来。 周成海全身绷紧的同时也有些懊恼。 先前收拾野兔的时候只想到秀儿平日不喜血腥便想着顺手收拾干净了再提回家去。 却没想到这血腥味竟然将这样的凶猛山兽也引了过来 第88章 攻击这样凶猛的山兽无异于以卵击石 强子虽然说跟着周成海经常往山上跑,但大部分都是逮些野兔子或者野鸡,碰见过最棘手的山兽也不过是带爪牙的山猫或者野猪,哪里面对面的跟豹子这样对峙过。 他们手中既没有土枪也没有山炮,想要攻击这样凶猛的山兽无异于以卵击石。 强子吓得腿肚子直打颤,颤颤巍巍地跟周成海打着商量。 “海子哥,要不,要不这山鹿我们就不要了吧?” 周成海手中紧紧拽着匕首,整个人以防备的姿态盯着山豹的神色,轻声回应着。 “你以为这豹子的目的只是为了抢山鹿?” 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夜晚,饥肠辘辘的野豹攻击力极强,面对两个活生生闯进领域的生人,野兽的天性跟攻击力怎么可能让它只满足于地上已经咽气的山鹿。 强子一听,额上冷汗一下就开始往外冒,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海海子哥,那怎么办?” 这荒郊野岭地,两个鬼影都没有,更加别说是帮手了。 周成海心里百转千回,保持防备姿势的同时将四周的环境看了个清楚:“你上树快,等会我引开野豹的时候你就上到树上去,听我指令,对着它的头或者脖颈处射击。” “啊” 这这岂不是将海子哥的性命都压在自己身上?强子对自己射击没什么把握,这要是一个拿不好,岂不是要 眼睁睁看着周成海入了豹口。 海子吓得都快要哭出来:“我我不行的哥” 周成海看准了时机,将强子往松树那头猛推了一把:“别他妈废话!” 几乎同一时间,前面的山豹恶狠狠的龇开了牙,一声充满了尖锐敌意的厉叫从它口中发出,顿时化作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迅速地朝着周成海的方向扑来! 荒山野岭,人如野兽。 在大自然面前,只有物竞天择的生死,畜生跟人类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用怕谁,即便有断匕在握,现在都不过是单枪匹马,活生生的人罢了。 纵然周成海魁梧有力,那在凶兽面前也是不过是猎物而已,就在推着强子上树的瞬间,来不及及时躲闪的周成海就被山豹扑倒在地,左腿被山豹尖锐的后爪给死死摁住陷在雪地里面。 锥心的刺痛霎时从左腿肚子上传了上来,让周成海闷哼了一声,电光石火间,周成海根本来不及多加思考,就在那山豹扑过来的瞬间,紧握住手掌里面的短匕,一刀朝着山豹身上划了过去。 山豹尖锐地嘶叫一声,吃痛的后仰。 趁着这个机会,周成海看着已经爬到树上的强子,大喊一声:“瞄准来射啊!” 强子刚扒上松树枝干,惊疑未定地撑起手里紧紧握着的弓箭,听到周成海的喊声,拉起弓弦就往山豹的方向射击过去。 没中! “卧槽!”周成海看到钉在山豹脚边的箭茅,骂了一声:“就剩一只箭茅了,你踏马的能不能瞄准点儿?!” 趁着山豹躲避开箭茅的瞬间,周成海忍着左脚撕心的疼痛,咬着牙迈开步子,就开始往后面开始跑,后面的山势紧邻着下坡,还横斜着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周成海跑得快,后面的山豹追得更快,眼距离着岩石越来越近,周成海一个翻身便滚落到岩石处紧靠着。 同时,急速奔跑着的山豹也发现了前面的横斜着的岩石,为了避免撞上而一跃而起打算跨过去,几乎就在同时紧靠在岩石下面的周成海忽而站起,握着手中锋利的短匕,对着山豹跃起的方向用力的划了过去。 得手了! 光线太暗,发生的又太快,让周成海自己都根本没看清究竟划拉到了哪个部位,只感觉到了刀刃入肉的力道,他匍在岩石上,为了避免山豹修整后又重新攻击,朝着松树的方向喊了一声:“强子!” 强子定在松树上,站得高看得远,方才便看到了山豹被周成海伤到后滚落的方向,他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根本来不及细想,拉开弓箭,心里念着阿弥陀佛,瞄准了山豹的方向就将手中拉到极致的弓弦给发射了出去。 随着“噗嗤”一声,强子便远远看到那刚站起来的山豹又摇摇晃晃地倒下去。 他兴奋地对着周成海的方向大喊。 “海子哥!” 周成海倚在岩石上看着倒下去的山豹,不敢放松,拖着手上的左腿小心地靠近后,看到被射击到脖颈还没断气的山豹,举起手中的短匕又给用力补了几刀后,紧绷的心才终于松泛下来,成大字型躺在已经没了气息的山豹边上,闭着眼睛呼呼喘着气。 “海子哥!成了成了!想不到我箭法也不比你逊色多少嘿!” 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松树上褪下来,看着地上山豹,激动得满脸涨红。 劫后余生的松泛感瞬间被强子的呱噪给打断,周成海撑着手掌做起来,无语地撇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强子。 “成个鸡巴成了,啥也不是!” “欸!你咋骂人,咋这么不善良呢?这一箭不是我射中的么?”强子踹了腿地上的山豹:“怎么的,咱们把山豹也扛下山去?” 周成海摇摇头:“不了,我现在腿上受伤,眼下这个天气,估计弄那个山鹿下山都费劲。” 说完,他便从里衣那撕下几道布条,闷哼一声便将左腿肚子受伤渗血的地方用力绑起来止住了血:“豹子肉腥味重不好下口,不过我看书上说豹子骨头倒是好东西,能入药,你等会把豹子先拖去洞窑里面去,改天再上来拿就行。” 看到周成海腿肚子上的伤口还有雪上被沁润上腥红的血渍,强子才反应过来,失声道。 “我去!海子哥你还管什么豹子骨头能不能入药啊,你这刚好的腿可别又出什么事儿了!咱赶紧下山去找嫂子给你上药吧!” 跟周家走得近,就连强子也知道秀儿而今懂些药材,会拣药的事儿。 周成海久病成医,左腿的筋骨既然还能动,他便知道这次的不过是些皮肉伤,并没有伤到骨头。 第89章 当着外人的面就别随便摸了吧? 周成海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再过两三个时辰应该就快天亮了,而鹅毛大雪已经停了下来,等晨阳出来,山里的雪就会开始慢慢融化,等到那时候下山只会更加危险。 为了想让伤口上的疼痛感减弱,周成海拧着眉,抓过一把雪就往受伤的腿肚子上摩擦,催促着强子。 “回去别在你嫂子面前瞎逼逼,你先将山豹拖去洞窑里,把里面的物什收拾好咱们赶紧下山。” 强子面带犹豫,却也知道开始化雪的山路必定会比现在更加难走,于是便不放心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后转身便往洞窑方向走。 而还等在周家的秀儿也越来越坐不住,她彻夜未眠,心不在焉地做着针线活,食指都快给她扎成了马蜂窝,也还没从打开着的院门处看到要回来的身影。 眼看着下了快一整天的大雪终于停下。 快天亮了,院子里面被大雪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连细细簌簌的下雪声也停了下来,秀儿心里却越来越焦急,周成海彻夜未归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按照现在这样的雪势,深林里面的雪应大都快堆到人的大腿处了,按照现在的天气,周成海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不然就运气好,与老天一搏,能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回来,。 要不然就真的要在山上呆上不知道多久,就算两个大男人没有冻毙饿倒的可能,那也需要等到雪彻底化了才能动身下来,不然如果莽撞前行,一个不小心,那些松动在化的积雪就会崩塌,深山里的雪崩悄无声息,也生死堪忧。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们一怕的是冷,二怕的是饿。 那样的深林,下雪不冷,化雪才冷。 她没有通信,无法得知周成海的情况究竟如何,也没办法上山去看,只能在这里左盼右盼地干着急,直到听到村子里的公鸡已经就着将亮未亮的晨曦开始打鸣。 心里的那股不安再一次从黄成秀的心底浮了出来,她终于坐不住了,将自己层层裹住,小心翼翼掩上房门后,轻手轻脚的就出了院子门。 她知道她没法儿上山,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知道月子还没做完就顶着刚停下的风雪赶路,的确太过冒险。但她就是想多走出去一段,说不定就能早点看见要回家的人了呢。 路上的雪已经堆到了脚脖子,秀儿裹紧了身上的棉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村道上,即使路再难走也没有暂作休憩的想法,积雪将村道跟庄稼地全部都覆满,让人很难分辨哪里是路,哪里是地,路上的积雪没扫清之前,一个不小心就会踩空跌落。 所以在这白茫茫的一片景象中,秀儿也只能顺着自己记忆中的方向慢慢行进着,好不容易才走到临近山脚的山道上,秀儿她也不知道周成海他们会从哪条山路下来,再往上的路秀儿就不能再继续向前,她蜷着袖子站在山道上望着,寄望着下一刻便能看见有人下来的身影。 不下雪的凌晨山间显得寂静又空旷,树上干枯的树叶静止不动,就连地上也没有蛇虫蚂蚁的动静,山野地里光线本就不明亮,被飘来的阴霾一遮,更渐渐充斥着一种压抑、不安的气氛。 秀儿自从生下孩子后,别说出门了,就连院子里周奶奶也不让出,说怕秀儿月子里见风,快一个月没出门的秀儿,突然一下在这样的风雪天出门,就算身上已经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袄子,还是觉得刺骨的冷风无孔不入地钻进身体,怕站得久了脚底板发麻,一直原地轻踩着活动下肢。 而另外一边顺着山脊而下,已经快走到山脚的周成海跟强子身上也尽是狼狈,尤其是扛着竹竿走在前面的周成海,下坡路让竹竿上的重量一整个向他倾斜,他不敢休息,深怕停下来就再也动不了身,只一直抿唇向山脚行进着。 腿肚子上的伤口不知道被冻住了还是被雪盖着看不见,没有再渗出血来,周成海只觉得一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麻木着毫无知觉,只知道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机械一般地行进往前。 “欸,海子哥,那那是不是嫂子?” 走在前面的周成海身形一顿,立刻颔首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被围巾已经裹得快要看不清楚脸的身影,蜷着手站在山脚下,时不时地往山脚的方向探过来,像是也注意到刚拐过山脚的周成海一般,那娇娇小小的一抹身影立刻便对着周成海挥挥手,杏眼亮晶晶的。 “胡闹!” 周成海眉头紧皱,突然的开口让原本皲裂干燥的嘴唇上霎时崩出一抹血丝,他还不及多想,连忙扔下肩上的竹竿往山下脚下迎了上去。 黄成秀一直悬着的心在见到周成海平安归来的这一刻,终于安定了下来,脸上挂着笑,站在山脚处凝望着周成海疾步跑下来的身影,在白莽莽的山野间犹如一只孤鹤。 她能感觉到他一双眼锁住了自己,也定然能猜到等会儿他下来该是会怎样的责骂自己月子期间不懂事儿。 所以没等周成海走到身前,秀儿便提前镇定地开了口。 “我就是睡不着,过来迎迎你而已,你看我穿得很多,一点儿都不冷,现在后背心都还在冒汗呢。” 周成海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说话间唇齿呵出的白气,卷翘的鸦睫上结了一层细细的冰碴子,抓过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掌中。 “小骗子,撒谎成性了吧?” 秀儿:“” 没等她开口,后面的强子就拖着山鹿急急忙忙地跑下来。 “嫂子,海子哥腿上被豹子划伤了,赶紧回家给他看看吧!” “什么?!”秀儿听完吓了一跳,连忙朝着周成海的腿上看过去,伸手在他腿间探着。 “在哪里?严不严重?” 周成海勾了勾唇,将秀儿给提了起来:“小伤而已,并不打紧,当着外人的面就别随便摸了吧?” 第90章 身上的香甜近在咫尺 “你” 秀儿愤愤地瞪着他,恼他连自己的身体健康也能拿出来开玩笑。 周成海笑看着秀儿杏眼瞪过来的小模样,伸手将她脖颈间的围巾拢紧了些。 “真没什么事儿,你看我刚才下山不也好好的吗?” 说完后,他便掰过秀儿的肩往村里的方向走:“外头冷,回家吧。”丝毫不理会独自在后面拖着东鬼吼鬼叫着的强子。 周奶奶一早起来没看见秀儿在房间,便猜想她这是出了门,急急忙忙地让夕妮儿烧好热水便出门去寻,也亏得周成海领着秀儿走得快,让奶奶刚走到村口便撞见了赶着回家的两人。 周奶奶脸上少有的没了笑,连忙将手上的长袄子披到秀儿身上。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劝!娇养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出月子了,这要是最后这几天着了风可怎么是好!” 秀儿躲在周成海伸手吐吐舌,对奶奶的念叨有些头疼,伸手拽了拽周成海的衣袖,求救似的轻轻摇了摇。 感受到衣袖下的轻扯,周成海没有回头,只下意识地勾了勾嘴角,眉眼温和,推着奶奶的肩膀就往前面走。 “晓得了晓得了,我都快饿死了,赶紧回家给我弄口热乎的。” 听到周成海这样说,奶奶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嘴上依旧不饶人地调换枪头开始炮轰周成海。 “饿死你算了!寒冬腊月的往深山里面跑,活该你在里面受冻受饿!还害得秀儿也不能安生,你要是弄得秀儿沾上月子里的毛病,看我不锤死你!” 等回到家,热饭热水全部都有,周成海肚子里近两天没进过热食儿了,也不管烫不烫,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接过夕妮儿端过来的大碴子粥就开始沿着碗边呼噜噜地喝了起来。 如意和柏川两个小宝宝一晚上没见着秀儿,眼下闻到秀儿身上熟悉的气味,一个劲地朝着秀儿身上拱。 秀儿在外面待了几个时辰,担心身上的寒气沾染到宝宝身上,便轻轻碰了碰他们的小脸。 “等妈妈去换身衣服先啊。” “光换衣服怎么行?”奶奶从厨房里面打上一桶干净的热水往后面洗漱房里面提:“外面的积雪那样深,你踩到雪地上那样久,一定得好好泡泡脚,让身上发发汗,将身上的寒气全部逼出来才好。” “欸,好咧!” 秀儿知道这次自己任性没跟奶奶打声招呼就独自出去让奶奶担心了,又哪里会再忤逆奶奶的意思,眼看着周成海现下正在吃着早饭,一路走回来,腿上确实看着没多大碍。 想着自己尽快泡完脚换好鞋袜变出来好好看看周成海的腿,于是连忙将两个孩子放到炕上让夕妮儿看着,转身去了洗漱房。 然而等她一进洗漱房,整个人都快傻眼了,也不知道奶奶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小小的洗漱房里竟然放着七八个泡脚用的木盆。 秀儿看着蒸气袅袅,如烟如雾的洗漱房:“” 这哪是泡个脚而已,这简直就是热蒸房了吧? 总归也是奶奶的爱心,秀儿哪里敢说什么,只想着快点弄完出去,便走到木盆边上脱掉鞋袜卷起裤管便往下面探。 好家伙,这泡脚水里面竟然还搁上了满满的生姜苗,难怪一入水,不仅烫脚还裹着一股火辣辣的麻。 “嘶”秀儿烫的指头一缩,刚想将脚举起来晾凉,奶奶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别怕烫,烫才能将寒气逼出来,没出汗可就没得用的,一个盆的水温了就换另外一个盆,我等会儿让人给你送热水进来添上。” 秀儿:“好的奶奶。” 就这样,本着奶奶倔强地认为“没出汗就没用”的原则,秀儿硬是忍着没将脚给抽出来,硬生生地咬牙泡着,直到额上开始冒汗了,再换下一盆。 生姜苗加上热水的效果那可真是杠杠的,没过多久,不仅是额上,就便后背跟胸口上都开始不住的淌着汗,连着里衣都是一片潮意,秀儿只当是进来泡脚的,除了干爽的毛巾什么也没拿,眼下这汗淌的秀儿实在难受,便想着解开了里衣擦干里面的汗渍。 就连木门什么时候被打开都不知道。 周成海是听了奶奶的吩咐来给她添些泡脚的热水,他本以为不过是泡脚而已,敲不敲门的没什么所谓,于是抬手便推开了洗漱房的木门,却没想到落入眼中的竟然是这样这样一幅香艳的画面。 就算秀儿背对着自己,里衣被虚虚地解开,就算只露出了光滑纤细的天鹅颈还有肩膀,这纤细曼妙的背影也足够让人心惊。 娇养了一个冬天,秀儿看起来养得比之前更白皙了,整个人看上去也丰盈了不少,虚虚围着的衣衫下的腿又白又直,却不是那种骨感的瘦,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在袅袅的雾气中又泛着招人的粉红色,整个洗漱房都透着她身上的香甜气息。 门口吹进来的冷意让秀儿下意识地转头,在看到周成海的瞬间惊呼出声,连忙揪紧了身上的里衣。 前院的奶奶听见声响,连忙着急地往后院这边走:“怎么啦秀儿?是不是摔着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洗漱房的木门被周成海“砰”一声关上,掩住了秀儿的尴尬,手指抵在唇间对秀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秀儿捂着身上的里衣,睁着杏眼瞪向周成海。 “没事儿奶奶,就是就是水太烫了。” 门外的奶奶听见秀儿的回声,放下心来:“咋得还烫,你瞧见成海了没?他是不是送了热水来?” 周成海玩味的会看着秀儿的湿漉漉的眉眼,刚想出声口鼻却被秀儿紧紧捂住,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噙着的也说不清是警告,还是哀求。 随着她踮脚的动作,原来绾在头上的长发缓缓垂落下来,身上的香甜近在咫尺。 秀儿眼睛盯着周成海,回着门外的奶奶:“热水已经送过来了奶奶。” “哦哦,那成,那你泡着吧。” 第91章 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我知道了奶奶,等我一会儿泡好了就出去,放心吧。” 奶奶听着秀儿的声音,知道她没什么事儿便放下心来,戳着围裙便开始往前院那边走,一面走一面念念叨叨的。 “这成海刚给你送完水,就穿了件那样薄的里衣,这会儿人又不知道吓跑到哪里去了,真是愁人” 秀儿竖着耳朵,听到奶奶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松了下来。 眼下这个节骨眼儿,要是被奶奶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跟周成海两个人窝在洗漱房,就算她跟周成海是名义上的夫妻没错,那也不得羞到奶奶家去啊? 秀儿刚放松下来想着后退开来,但是腰上的大掌却箍着不放,没等她开口,周成海低沉着带着戏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上来抱完就想走,跟我在这儿耍流氓呢?” 说话间,带茧的指腹在秀儿的纤腰上轻轻捻抚而过,这样暧昧的动作直接让未谙情事的黄成秀一阵战栗,脚下都有些站不稳。 刚才紧张的时候还不觉得,眼下骤然拉近的距离直接让黄成秀心口慌了一下。 只觉得周成海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里衣递了过来,让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发烧。 前所未有的热。 她踉跄着往后仰了仰,抬眼看向他。 下一秒,便跌入了一双含笑的凤眼里。 周成海本就生得好看,微微上挑的眼尾里尽是潋滟,这样笑着看人的时候太勾人了。 艳绝朗朗,无可挑剔。 眼前的眉眼跟气息都那么熟悉,但是也是秀儿第一次知道,原来周成海也能有这样的好颜色。 她眨了眨了杏眼,恍惚间就被周成海的笑晃了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成海本是想要逗逗她,如今却被这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望得喉间发干,呼吸越来越重,掐着她腰的大掌越来越紧。 男人眼底的暗涌让秀儿心里发慌,她慌张着想将人往后面推。 “你,你离得太近了!” 然而娇娇糯糯的她哪里有什么力气,这点推搡的力道对于人高马大的周成海来说,就连一星半点的挪动也做不到。 反而随着一声轻呼,天旋地转间,她就被周成海覆盖在腰上的大掌被提溜了起来,直接抱到了半人高的搁架上。 搁架是竹木搭的,主要用来放置木盆跟换洗衣衫,承受不了多少重量。 秀儿倚坐在上面,摇摇晃晃着有些不稳,只能下意识靠在周成海身上,这样亲密的姿势让秀儿耳朵尖都开始发热。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周成海长腿微屈抵着秀儿,刚用完早饭的他嫌热,一早便将厚重的外套脱下给奶奶搓洗,眼下也只穿着轻薄的里衣,而秀儿几乎是半靠在他胸膛前,完全处于主导的位置。 他微微俯身,直直地看着秀儿:“没做什么啊,看你刚泡完脚,别给沾脏了,你以为我想要做什么?” 周成海的声音里似乎带了笑意,让人听着有些低沉的暧昧。 秀儿有些不敢抬眼去看周成海的样子,想到柴房里面那个做到一半的红酸枝药箱,下意识捏住了自己的衣摆,手紧了一下。 “周成海,你知道我是谁。” 周成海身形微顿,心里冒出的汹涌即刻便被秀儿的这句话被拍碎。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观察,也一直在提醒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即使他没办法摒了自己想将她留在身边的念头,也都一直克制地隐忍着。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的心,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直到今天在山上历经了生死,直到下山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周成海便再也不想忍耐。 穿越过来的人是吗? 不同时空的人是吗? 总是想着逃是吗? 他偏要让这个让她挠心挠肺的小女人给摁在自己身边。 周成海舌头抵了下牙,不等秀儿反应,抬手摁过她的天鹅颈,便低头便吻了上去。 用一个近乎掠夺一般的强势亲吻回答了黄成秀抛出的问题。 第一次的亲吻,让秀儿有些惊慌失措,她甚至忘了要闭眼,铺天盖地的吻便落到了唇瓣,唇齿间的呼吸一下被掠夺,霎时间秀儿只觉得唇齿间全都是他的气息。 娇嫩的她被迫仰着脖颈,她看到了洗漱房里依旧袅袅的雾气,看到周成海垂下来微颤着的眼睫。 周成海喉结滑动一手箍住秀儿的腰,即使已经生育过,这纤腰也不过盈盈一握,薄薄的布料下,周成海还能摸到她两侧凹陷下去的腰窝,这样细腻的触感让周成海产生了一万种下流的想法。 直到看到秀儿在这样疾走骤雨的吻势下就快要呼吸不畅了,周成海才将她放开,微微退开看着衣衫凌乱的黄成秀。 她身躯线条极美,浑身雪白的肌肤在周成海强势的亲吻下泛出淡淡的玫瑰色。 周成海望着那双被她吻到满是水色的杏眼,低哑着声音。 “我知道,你是另一个时空的黄成秀。” 他缓缓地松开了放在她腰间的手掌,清冷到深处的声音,浸染了希冀,又带着一种蛊惑。 “所以黄成秀,你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秀儿眼睫轻颤了一下,看着这样的周成海说不出话来。 她撇过脸想要逃避,周成海却没给她逃的机会,将她抵在搁架后面的墙面上,紧贴着一片冰冷,逼着她对上自己视线。 温热的大掌却顺着白嫩的下巴,落到颈侧,缓缓摩挲着。 “你不也是在意我的吗?所以才会不顾这样的风雪天去找我,是不是?” “我也并没有一开始对你的臭脾气了,是不是?” “所以我知道你究竟是谁,你也知道我在变好。” “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秀儿看着周成海那平静如深海的瞳孔深,隐约着的逼仄隐忍,忽然感觉到有什么灼烫的东西坠入她心窝,一点点流淌下去,让她为之发颤。 于是鬼使神差间,她便说了声。 “好。” 第92章 被人从睡梦中就给抡了一个大比兜 秀儿话音刚落,便感觉到腰上大掌将她拥得更紧了几分。 这样拥着的距离让她近在咫尺的感受着周成海的心跳,还有那热烈的体温。 咫尺间,秀儿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将烧红的一张脸往周成海怀里面一躲,还没来及说话,便听到周成海柔软的唇瓣轻轻在她耳边厮磨着笑了笑,似乎很开心。 “黄成秀,我会对你很好的。” 而另外一边还在山脚下的强子可就没这么温柔乡了。 周成海脚上带伤,已经带着秀儿先回了家,但是这一堆的山货还没弄回去呢,眼下这个风雪天,连山脚下的柴火都尽数被风雪打湿,哪里会有人来这边拾捡柴火,更别说找个能帮忙的人了。 这两天强子跟着周成海在山上打猎,就连精壮如周成海那样的大汉子都吃不消,更别说身上没几两腱子肉的强子了。 周成海在下山坡那儿尥蹶子跟秀儿走后,强子便一个人吭哧吭哧地将山鹿跟野兔那些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回才拖到山脚下,气都来不及匀,便倒在山脚的雪地里呼呼喘着气。 眼下风雪已经停下来,许久未见的暖阳落下来,让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的强子躺着躺着便真的在满是积雪的田埂上睡着了。 家里的水用完了,大兰提着桶正打算往山脚那边挖一些干净的雪回去化了用,刚走进山脚那边,远远就看见雪地里正侧躺着一个人影,来不及细看的她连忙丢了桶就往那边跑。 冬日里鲜少吃食,所以总是会有些村里的人为了寻些能吃的上山去碰碰运气,如果天气作美还好说,但是如果碰上昨两天的大风大雪,被困在山里被冻到没知觉后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的村民,每年都有。 大兰顾不得其他,踏着位及膝盖的积雪就跑过去将侧躺着的人给扳正后往他脸上直接拍了一巴掌。 “别睡着,快醒醒!” 强子再也没料到,自己在山上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天,躲过了忍冻挨饿,也躲过了山豹子,跟着周成海毫发无伤地满载而归,竟然在这山脚下,被人从睡梦中就给抡了一个大比兜。 脸上被打的一激灵,让他整个人都醒了,愣愣地跟眼前的大兰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 “” 很快大兰便放开了揪住他衣领的手,豁得站起来拍着手上的雪:“怎么是你?我还以为你冻死了还是怎么的。” 强子:“我谢谢你,我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也能被你大老远冲过来打一巴掌。” 大兰看强子还有力气跟她说话,便知道他没事,抿着唇开始往回走,打算将刚才扔了的水桶捡回来。 “那我也以为你昏过去了还是怎么的啊,谁这一清早的会在这雪地里面睡,也不怕睡死过去了。” 强子从雪地里坐起来,看着正在挖雪的大兰,知道她刚才是好心,却也不免嘴贱地嘀咕了两句。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女人跟你似的,别说温柔似水了,就连一点儿女人样也没。” 大兰看桶里面的雪装得差不多了,并不想跟强子沾上什么关系,提起桶来便直接开始往家那边走。 强子现在肚子空空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都不知道要怎样才将山鹿这些拉回去,眼下好不容易撞见个活人,看到大兰抬腿就要走,连忙出声喊她等等,憋了半天才问能不能请她帮忙的话说出口。 大兰手里提溜着桶,看了一眼山脚下放着的山鹿跟野兔:“就这些了?” “啊?”强子一脸懵懵地抬头,循着她的话看过去,照实开口。 “山腰那儿的洞窑里还放了个山豹子,眼下这会儿是有这么多,你要是拿不了的话就帮忙去村里喊两个人来也成。” 光是那一只山鹿,也有四五十斤,另外还有四五只剥干净的野兔跟药材,加起来至少得有六七十斤,在深及膝盖的雪地里就算是一个成年男子也够呛,所以强子也不指望大兰能亲自上,只想让她回村里喊两个男人来帮忙。 谁知道大兰在听完后什么也没说,提着桶便转身往家那边走了,也不知道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强子只当这女人爱记仇,估计是听自己说她没点女人味后就懒得帮自己。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准备自己拾捡些树枝将这些山货先挡挡自己回趟村里喊人算了,抬眼便瞧见大兰带着副扁担换了身旧布衣衫,跟虎子一起往这边来。 强子: 她不去村里喊人,带个小孩儿过来做什么? 大兰走过来,并没跟强子多说什么,利落地走去山脚那边,便将已经被滚散了的药材用扁担上的马上摞起来,跟山鹿一起码在一边,穿进扁担里,抬头淡淡地看着强子。 “你刚才说山腰那儿的洞窑,是不是临着大松树那个?” 强子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只呐呐的点了点头:“是那个没错。” “行,我知道了。”大兰利落地应着,转头吩咐着虎子:“你先领着他回家去吃些早饭。” 说完她便二话不说地俯身将脚踝处的裤口重新绑紧了,拿过地上的一卷麻绳便转身往山上走。 “诶!你干什么去?山上的雪看着就快要开始化了,这会儿上山很危险。”强子这时候才被她这一串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给整明白了,原来这个女人竟然想要独自上山,将山豹给弄下来。 大兰头也不回:“这会儿不上山,雪化后山上就会结冰,就是等上十天半个月你也上不去,等那时候你们弄的山豹就等着在上面被其他山兽啃个没影儿吧!” 强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兰上山的身影,简直开始怀疑人生。 积雪的山路难走,山豹又重,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可能? 怎么上起山来的样子,比自己还干净利落? 这可不是寻常小山坡,而是连大男人上去都得发怵的狼山啊! 第93章 这第章第章第章这到底是什么女人啊! 没等强子抬脚追上去,他人就被虎子给拉住。 “放心吧,我娘也经常上狼山的,上山的路她比你熟多了,你还是跟我回家吃早饭吧。” 强子一脸无语地看着虎子,这破小孩儿说得委婉又无奈,就差将“不要上去添乱”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昨晚还在山上死里逃生的他,就这样深深地被一对彪悍的母子给鄙视了。 “行啊!咱这就走着呗!”他有些气不过,毫不客气地就背着手就径直走在前面,别说山鹿了,就是一根药材也不带捎的。 反正这大白天的,也出不了什么事儿,他就等着那个男人婆哭唧唧跑回来说扛不动的时候! 强子知道山脚下的这个茅草房,就是大兰带着儿子住的地方,只不过每回经过都没怎么在意罢了,而今这还是强子第一次踏入这一方小院子。 简陋那是真简陋,干净那也是真干净。 就连高高摞起来的柴火,都收拾得整齐利落,就算院子的四周都被柴火堆满了,也丝毫不见凌乱。 “强子叔,用早饭吧。” 虎子年纪小但是很懂事,才六岁就已经能给大兰帮忙了,虽然他跟强子没说过什么话,但在周家也见过好几回,知道这不是坏人。 强子两天没热食下肚,从进院里起厨房飘出来的米香味一早就将他的馋虫给勾了出来,看见虎子端了早饭出来,脖子抻得老长。 “昂,你娘今儿煮的啥?” 虎子将食篓往用旧木板搭的台面上一放:“韭菜盒子,不过家里没鸡蛋了,我娘给往里添的是小虾皮。” “韭菜盒子不加鸡蛋那还叫啥韭菜盒子,虾皮又是啥玩意儿?” 强子也不嫌烫,来不及等虎子回话,捻上一烙就往嘴里塞。 大兰可不愧是烙饼高手,上回在周家吃的梅菜肉沫饼他就没有吃够,这韭菜盒子虽然没有鸡蛋,但是加上虾皮竟然还别有一番滋味,外皮烙得金黄酥脆,面皮又嚼劲十足,里面的菜馅鲜味扑鼻,虽然说只是虾皮,竟然也被吃出一咬一口肉的感觉,直接让他吃得没话说,一口气就干掉了七八个,连口黄米稀饭都来不及呼上一口。 虎子看着狼吞虎咽吃美了的强子,满足得跟自己吃到嘴了似的,炫耀似的拿过已经空了的食篓,又去锅里给他加了些韭菜盒子过来:“我娘做的饼子好吃吧?我觉得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连着吃了整篓的饼子,强子才觉得自己终于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他将俩腿耷拉在高低不平的矮杌子上,嗦了口米汤笑看着虎子。 “我承认你娘做饼子确实还不错,那你说比外面的嘛,你个小屁孩儿上哪吃过外面的去?万和村又没地儿给你吃,怎么的,难道你还去过镇上?” 虎子嘿嘿一笑,露出大门牙:“没去过,我娘说镇上远,怕我跟着去走累了腿。” “干嘛走着去啊,那不是有铁皮车坐么” 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铁皮车我也没坐过。” 强子愣了愣,脸上原本打趣的笑意一下就僵住,抬眼看了下简陋的院子还有这些破败的家具,一下就没了想说的话。 他没办法体会,一个寡妇刚生下孩子不久就被全村人忌讳赶来这荒芜的山脚,一切都要从无到有的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物质上的艰难跟困乏还可以靠着后天的努力,那人情冷暖呢? “嗐!这才多大点事儿啊!”强子捏了捏虎子脸上的肉:“等下回赶圩我去镇上的时候,就带你一块儿去,咱们就座铁皮车去,咱就上镇上那国营饭店下馆子去,我再带你去镇上那小吃一条街好好逛逛,吃的玩的用的咱看上啥就买!” “真的吗?!”虎子听强子这样跟自己许诺,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还能骗小孩儿啊?你去村里问问,别说镇上了,就是县城里我也能带你去。” 虎子一听,哪里有不高兴的,连忙又给他添了些饼子:“谢谢强子叔!” 平时他总是被大兰拘在家里,也就是前段时间开始才开始让自己去村里找玩伴,去镇上那虎子是提都不敢跟大兰提的。 “这有啥,以后你啥也不用怕,只要跟着我,你以后在这村里就横着走明白不?”强子被小虎崇拜的眼神取悦,直接准备认下这个小迷弟。 就在两人笑语晏晏相谈甚欢的时候,原本静悄悄的院门外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踩雪声。 “我娘回来了!” “哟!赶紧开门儿去。”强子听见声音连忙整了整衣衫,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等着,就等着看大兰哭唧唧地找上来找自己搭把手的样子,一振他的男子汉气概。 小虎子听见员外疾行而来的脚步声,连忙起身飞窜过去将院门儿打开。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正朝着院子这边低着头,有节奏地疾步走了过来。 强子循着院门的方向就看过去,一下就给他看愣了,差点没把他给震撼死。 只见大兰肩上扛着的竹扁担,一头担着的是绑好的山鹿还有野兔跟药材,另外一头,竟然就是昨晚上差点让自己丧命的山豹子。 这山豹子虽然饿得只剩下皮包骨,那也是成年的豹子,身量骨头在那儿放着,少说也得有七八十斤,再加上另外一头的山鹿那些,这一担山货就是一百六十斤。 大兰的身量有一米七往上,干惯了农活儿的她略显魁梧,放在女人堆里,那绝对是显眼的存在。 但是现在,强子从这个方向看过去,那些捆摞得老高的山兽挡地都快要看不到大兰的身量了,就连平日里面里挺直的直角肩也快被压得变形,也得亏那肩上的是竹扁担,韧性极强才没有被那样的重量给压断。 强子这厢本来还等着这女人哭唧唧的找回来呢,谁知道这人竟然真的上山去洞窑那儿将山豹子给带了山还不算,还将这一堆连自己都弄不回来的山货,一口气地给挑回来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女人啊! 第94章 我还得在地上睡多久 大兰疾步挑着走到院子里,闷哼都没一声,便将担着的东西掷放到地上,抽出掖在脖颈间的毛巾擦了把脸。 “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等会找辆板车给拉回去就成。” “噢”这下不管大兰说什么话,强子都只想给她点头鼓掌的份儿了。 天气好的时候,有会偶尔有山鹿来山脚下喝水,虽然没有抓到过但虎子起码见过,但是豹子就不一样了,小孩子好奇心强,虎子看见大兰竟然挑了只豹子回来,兴奋得不行,一个劲地拉着强子问。 “强子叔,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是山里面的大老虎吗?是你给抓住的?!” 就强子现在在大兰面前的自知之明,他哪里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是自己抓的,只好讪笑着挠挠头,老老实实地回着。 “不是,是跟成海叔一块抓的。” 虎子这个小迷弟对强子崇拜不已,直拍手赞叹道。 “哇你跟成海叔都好厉害啊!” 大兰看虎子对强子这样话多,便将他往屋里面赶。 “行了,吃饱了赶紧回房间,把前段时间秀儿姨教你写的那几个字给好好练练。” 她看了眼空空的食篓,便知道强子应当是吃的差不多,眼下天气边晴,晚点肯定会有成群的村妇来山脚这里拾捡柴火,为了避嫌,便开始堆强子下起了逐客令。 “你要是吃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动身去找板车吧,多喊几个人来帮忙。” 这刚一回来,连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就开始将自己往外面撵,强子哪里会听不明白大兰的意思,从替周家送红鸡蛋那回到现在,这人就对自己避之如蛇蝎,看见都要绕道走的那种,上回那件事儿村民们确实拿着说谈了几天,他也被家里的老娘揪红了耳朵警告不许再跟这黑寡妇说谈到一块儿去。 散漫惯了的他本来无甚在意,但是眼下大兰对他的态度却让他有些不舒服,大老爷们儿的气性嗖一下就腾起来,拿过被大兰放在院墙上的担子,留下三只野兔:“这是早饭钱。” 说完后便直接挑起还没解绑的山鹿的豹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担上肩就开始往外面走,丝毫不给大兰拒绝的余地。 临近晌午,万和村的家户已经开始升起袅袅炊烟准备这晌午饭,周家也不例外。 秀儿也不知道周成海是怎么回事儿,自从自己答应他试一试之后,这大汉子就变得异常粘人,秀儿走到哪就巴巴儿地跟到哪儿,她还差几天才出月子,厨房里面的事儿自然还不能沾手,眼下她只是看着夕妮儿给周成海捶药泥。 周成海小腿肚子上的伤口她放在已经在洗漱房里面看过,足足一道六七寸长的伤口,再有一寸就又得伤到之前的旧伤口,真是险之又险,偏偏伤口还没有好好处理,因为被布条绑紧了的缘故,伤口上的红肉都狰狞地外翻着,饶是上一世收拾惯了伤患的秀儿,看着都觉得疼。 幸亏强子担回来的药材里,还有能用作药泥的新鲜药材。 “把血竭再磨碎一些,这样出来的药汁才够,磨好后再加些三七粉进去一起拌” 周家院子里,秀儿正一本正经地交代着周成夕打药泥的事儿,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袖口下的指尖却被总是跟在身边的周成海勾着不放。 她倏地往回扯了扯,手指却被嚯得更紧了些。 秀儿抬眼瞪着周成海:“你做什么?” 周成海站在风口上给秀儿挡着,笑得乖张,脸上尽是无辜的神色:“院子里风大,奶奶说你不能着风。” 秀儿:“” 何止是院子里? 从后院到前院,从洗漱房到屋里,从厨房再到这院子,周成海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地贴着自己,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好像腿上一点都不疼似的,时不时就挨上来跟自己暗地里贴两下。 简直让秀儿都开始怀疑,这人还是万和村的村霸周成海吗?怎么变得跟个小狼狗一样。 “我哥说得没错,虽然说你就快出月子了,可到底还差几天,嫂子你还是回屋子里歇着去吧,不然等会儿奶奶回来看见又得唠叨了。” 周成海从边上又贴近了两步,伸手推揽着秀儿就往屋子里面走。 “没错儿,我们还是回屋里去歇着吧。” 话里带着笑意,但是听在秀儿的耳边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诱。 今天太阳好,两个孩子吃饱后已经被奶奶抱出去遛弯儿去了,周成海将秀儿拉进屋子里后便大大方方地将她的手包进大掌里:“外面虽然出太阳,但化雪的时候还是冷,看手都凉了。” 秀儿对两人之间这样近的距离还没适应,脸上微热地将手抽回来。 “我又不是会持续发热的暖炉子,这大冬天的手变凉不是正常的么?” 下一秒却又被周成海揽住,用寻常的语气问了句:“你说我们要不要在柴房面上再起一间房子。” 秀儿双手撑在胸前,尽量隔开跟周成海之间的距离,这大白天的她着实还没习惯跟周成海这样亲昵,更何况周成夕还在外面,这要是被发现了可不得说不清了么,便随口问了一句。 “起房子要做什么?” 周成海挑了挑眉,一副明知故问的口气:“还能做什么?现在孩子们都大了,可以分房睡了,我总不能一直睡地上吧?” 秀儿:?! 她又羞又臊,手上挣脱不开,只能气恼的踢了他一脚,直到看到周成海疼的往后面踉跄了两步,才想起来他脚上还带着伤的事,连忙将他扶着去竹椅上坐下。 “你有没有怎么样?” 小心的卷起他的裤腿,看到早上已经包好的纱布又开始渗出血点,秀儿才有些着急了。 “你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就不能好好呆吗!我这刚给你包好的腿。” 周成海似乎对腿上的疼痛不甚在意,无辜的看向秀儿。 “我也没不好好呆着啊,我就是问问我还得在地上睡多久。” 第95章 八凉八热八大碗 秀儿听得眼皮一跳。 “你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她此时简直快一个头两个大,秀儿都不知道周成海是怎样理解的,她只是鬼使神差下说了“试试”两个字,可没说跟他就能立刻持证上岗秒变夫妻了啊! 眼看着周成海的气息越来越近,秀儿心下一慌连忙将人给推开,急道:“周成海!” 周成海睥着她秀儿着急忙慌的模样眸底染笑,放开了挣扎的她往后退了几步,点了点她的鼻尖,“啧”了一声道。 “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说着他便将柜子里面的旧被褥抱出来:“你快出月了,这几天我让奶奶陪着你睡,孩子哭了抱出来给我哄着就行。” 秀儿看着他的动作:“你又要去柴房睡?” 周成海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笑:“不然还要让我跟你天天睡一个屋子里吗?等会儿你又要急了。” 天知道这将近一个月来的时间,他就几乎没有合过眼好好睡过,不是他不困,而是馨香柔软的人就躺在边上,晚上听着她给孩子喂奶的声音,还有细细簌簌着偷偷挤奶的动作,他怎么可能睡着。 之前也就算了,而今他可对自己的定力没有多大把握。 “我脚上有伤,敷药的味道你跟孩子闻了都不好,这段时间先让奶奶陪着,另外夕妮儿也越来越大了,院子里的屋子也确实得多起一间。” 秀儿知道周成海说得在理,眼下这个情况他们两个如果还继续装作夫妻谁在一个房间确实有些不对劲,只怕自己也会害羞到尴尬,便也没再说什么。 等奶奶带着两个孩子从外面回来,听周成海说了这事儿后当然也没意见,本来周成海的脚踝就还在调养中,这一下又弄到了别的伤心疼得不行了,连声让他在柴房那边好好修养几天再说。 “放心吧,你只管将脚伤养好,就快过年了别再到处瞎跑,其他事情都先放着,等秀儿出月子了给孩子们好好摆上几围满月酒再说。” 然而事情远没有他们想的那样顺利,麻烦就先自己找上了门。 万和村里的规矩,孩子出生后一个月不管家里富还是穷,都会招呼上几桌叫上些亲朋好友邻里邻居的来给孩子旺旺人气,但凡添丁这种事,都是在村尾的祠堂那里办,那边锅碗瓢盆桌椅都有,直接拿着食材过去操办就成。 这一大早上,满月席还没开始呢,川婆婆就满脸笑意地提着几丈棉布来了祠堂。 川婆婆可是周家的恩人,在秀儿生产的时候出了不少力,所以她刚走进祠堂门,周奶奶就亲昵地迎了上去。 “可把老姐姐给盼来了!你说来就来吧,咱姐俩的关系还用得着提东西来么?” 川婆婆笑盈盈地拉过周奶奶的手背:“你也知道说咱姐俩,这几匹布是给两个娃娃扯新衣穿的,又不是拎来给你的,你在这儿替娃娃客气啥,等娃娃们长大了再来给我道谢就成!” 周婆婆被她逗得合不拢嘴,赶紧带着她往上座走,被川婆婆连声推拒着:“这可使不得,天上雷公,地下舅公,这上座的位置得让舅公舅爷来才成。” 周奶奶不容她拒绝,直接将人往上座的位置上摁。 “老姐姐你可是我们周家的大恩人,这上座一早就给你留着的,两个娃娃的满月宴于情于理你都坐得起,至于孩子的舅公舅爷那些娘家人,喊是喊了,来不来还不知道呢。” 川婆婆知道一些秀儿娘家那边的糟心事,知道自己不好搭嘴,安慰道。 “那边来不来都成,反正咱们万和村的邻里邻居该知会的我都已经知会了,放心吧,等会儿多的是来给孩子添福气的人。” 川婆婆人品好,在村里面一直很有人缘,需要招呼那些长辈,按着辈分都要怎么落座,这些人情世故上面的事秀儿不懂,所以外面便由着奶奶跟川婆婆两人招呼,她跟大兰,还有专门从镇上赶过来的罗大娘一起在厨房里弄宴席。 罗大娘先前便听说了秀儿已经生下龙凤胎的事情,本来一早就想来探望,只是寒冬腊月里家家户户都忙着而过冬过年的事情,也不想来打扰秀儿坐月子,便干脆在孩子满月这天过来给秀儿帮忙。 许久未见,罗大娘瞧着秀儿生完孩子愈加丰盈了一些,便知道秀儿的月子做的很不错,一面择菜一面笑看着她。 “镇上几个老主顾还时长过来念叨着你呢,说好长一段时间没吃到你的辣椒酱了,问我啥时候进货,还问我你是不是不做了哩!我说你生完两个孩子这月子做完怕是也还得恢复恢复,瞧着你现在的样子,看来你婆家人对你可上心。” 听罗大娘说起镇上的那几个老主顾还有辣椒酱,秀儿简直觉得恍如隔日,这一个月来,她除了偷偷出门去接周成海的那回,剩下的时间在周家屋子里连着窝了快一个月,奶奶硬是厨房都不让她进,差点就让她唱起了铁窗泪,如今听着罗大娘的话才觉得自己活泛了起来。 “您让那些老主顾别担心,现在我已经出了月子,那辣椒酱我不仅会接着做,以后还会往大了做,眼下我们正计划着开厂,到时候您还是做我在镇上市场里的独家代理,让他们随时都能吃的到。” 罗大娘听了秀儿的话,也放下心来,高兴道:“那可太好了啊!没想到你这孩子一生没被两个娃娃绊住手脚不说,连着生意也直接计划上了另一个台阶,难怪老一辈的说孩子都是招财的,今儿的满月宴咱可得让大家伙儿都吃高兴了!” 她自从在镇上的中心市场代理了秀儿的辣酱后,生意就热热闹闹的做起来了,要是秀儿真的尥蹶子说不做,那她可有得发愁了。 说起满月宴,当地讲究的是八凉八热八大碗,普通人家为了省花哨,有八大碗端出去就不错了哪里还会讲究荤素。 但秀儿可不会这样糊弄孩子们的第一场宴席。 满月宴上的菜单,早在前几天奶奶就开始找秀儿定,今儿个天还没亮,强子跟周成海就将她要的食材给扛了过来。 第96章 一点儿都不像是常年干庄稼活儿的人 八凉八热也就是八素八荤的意思,整整十六个菜,秀儿一个也没落下。 虽说得快有一个月都没有动手操持过吃食,秀儿上起手来也快。 大兰利落,罗大娘善后,秀儿是主厨,分工明确一切都给秀儿安排得井井有条,所以等正午十二点一到,祠堂口的鞭炮一放,这满月宴便准时开席。 祠堂里专门负责上菜的姨娘们手脚快,别管外头到底来了多少人,端着木托一桌接一桌的菜肴就跟流水似的往外传。 八大碗凉菜是拌卷心菜、拌绿豆芽、黄瓜拌虾片、麻酱拌豆角、肉丝拌粉皮、拌韭菜、拌香黄豆、拌麻辣粉丝。 八个热菜有油炸鱼块、拌猪皮、炸丸子、鱼丸、炒肉片、小蘑炖鸡汤、清蒸鱼、红烧腐乳肉。 因着前几天周成海从山上打了只山鹿回来,秀儿便想着现在天冷,给每一桌上还另外了一个铜锅,将鹿肉片得极薄,兑上大骨头的锅底,下筷一烫就能吃。 周家这席面,别说是在万和村了,就是在这十里八乡里,那排面也是定得足足的,别说普通人家了,就是村长嫁女也不过就这样。 那会儿村里谁家要是有个宴席吃,随礼随意就行,人到最是诚意,有打牙祭的机会谁家会不来。 但是外面原本摆了十桌的席面,眼下却只零零落落的坐了堪堪两桌不到,还都是看在川婆婆面子上来的村里面的长辈。 镇上的裁缝张奶奶身体不适没有来,便让人捎了东西过来。 但是这万和村里面年轻一辈的,除了强子,一个没来。 倒也不是村民们真的对周家这么忌讳,经过镇上仁善堂的证明,大家都知道秀儿脸上的并不是什么灾病。 他们忌讳的,是张大队长家。 张大队长因为上回被周成海两拳就揍成猪头的事情可还没翻篇,村里人谁还不会看脸色了。 一个是敬而远之的村霸,一个得罪不起的村队长,再傻的人也知道怎么站边。 在秀儿还在月子里的时候,张婶子就张罗了不少人在村民意见表上摁手印,而今的满月宴虽然周家请了四方邻居,但谁又敢去参加。 眼看着宴席已经开了也没什么人来,川婆婆笑脸安慰着。 “不多碍事,我年轻那会儿不待见我的人也多了去了,那我现在活了快一辈子不也慢慢觉得我还不错的人越来越多了么,不管做啥都是日久见人心,不用在意这些,咱们自个儿问心无愧就好。” 其实川婆婆的忧虑着实有些多余了,周家根本不在乎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待来者皆是客,热情地招待着席上的长辈们,让他们吃好喝好再说。 周成夕不用说,一早吃饱了便带着小虎子出去玩儿了,而周成海更是对这些浑不在意,只将秀儿交代他办的事儿好生办好就是,领着强子一众兄弟们,还有邻村屠宰场里的老友坐上一桌,撩开了胃就开始拼酒。 而周奶奶就更是豁达惯了,早些年周家落魄到人人喊打的时候都没有怎样,这会儿又有什么好气恼的。 她笑眯眯地给川婆婆添了一碗汤。 “安心吧老姐姐,我醒的。” 秀儿在灶台上忙活了大半天,孩子大兰正给看着,落得清闲的她便将身上围裙解下,跟着奶奶一块儿出去吃席了。 其实人来多来少这回事秀儿一早心里就有底,起先奶奶怕她白白累了做嫁衣,还建议说要不就在周家院子里面热闹一下就算了,但是秀儿偏说就得大整着一回,这排场她就要有多大给她弄多大。 总归家里都交给她跟周成海来做主,钱既是他们赚的,怎么花也是他们自个儿安排的事儿,所以周奶奶便也由着他们安排就是。 席面厚实又可口,尤其是那道炙鹿肉小锅,炭火咕咚咕咚煮着,冬日里光是看着都勾人胃口。 “嫂子快来这儿坐!” 强子看到从祠堂后厨里走出来的秀儿,连忙站起来让出周成海边儿上的位置给她。 屠宰场那些糙老爷们正在猜拳喝酒喝得热闹,眼看着秀儿落落大方地往这边过来,这开始是周成海的媳妇儿,哪里还敢放肆,个个儿都立马正襟危坐着禁了声。 秀儿走过来注意到忽然板板正正坐着的一桌人,抿唇笑着在周成海身边坐下。 “怎么我一过来你们就都没了声儿?我会吃人还是怎么的,还是今儿的席面不合你们的胃口?” 这一帮糙男人们眼中都带着些惊讶的看过去,早前成亲那会儿,大家伙几个都没能好好喝过周成海的喜酒,今儿个才正正经经的见着秀儿的人,确实是白得很,一点儿都不像是常年干庄稼活儿的人,身上还带着一股斯斯文文的书生气。 玫红色带盘扣的小袄子将她整张脸映衬得面若桃花,笑语晏晏毫不扭捏,纵然是脸上那道疤也盖不住她眼中拘着的盈光,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就好似早些年下乡来的知青一般。 他们一个两个的相互使着眼色,默默对着周成海竖起了大拇指,眼里的意思都很明显。 周成海今儿高兴,多喝了些,面对兄弟们递过来的眼神笑着骂了几句。 “你们都踏马喝酒喝聋了是不是?嫂子问你们话不知道回?” 大伟今天是从镇上专门赶过来参加满月宴的,听了周成海的话连忙举起酒杯喊道。 “不能够不能够!嫂子,这桌席面儿别说这儿了,就是搁镇上那也太拿得出手了!又哪能不合我们兄弟的胃口,我们都吃美了哩!” 大伟这人秀儿是见过的,就是跟她不打不相识,最后还帮她怼了张银花的那个市场管理员。 作为东道主的两夫妻在一起,难免被人换着花样劝酒,更何况是这桌平时荤素不忌的大男人,见秀儿也是爽利人,嫂子长嫂子短的都喊了起来。 “嫂子,上回张银花那事儿我还没跟您好好陪过不是,眼下成海哥回来了咱可得说明白了,上回那确实是我不知情得状况下才被人蒙蔽得,成海哥可不能找我秋后算账啊。” 第97章 被人q了这样一个为难的话题 “嗯?” 周成海挑眉看向秀儿:“怎么那什么喇叭花还将大伟给带去家里闹过?” 他只知道之前自己从县里回来,撞见过张银花一回,却没想到那之前那人还来找过秀儿麻烦。 秀儿看了一眼大伟,笑着跟周成海解释道。 “没什么,不过是张银花想着上门找麻烦,大伟那会可是给我出了气的,哪里有什么找他秋后算账的事儿。” 说起上回大伟被张银花从镇上拉来周家想找秀儿想将她赶出镇上中心市场的事儿,秀儿就觉得好玩,压根也没有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要不说还是咱嫂子爽快呢!”大伟见秀儿这样大气,倒满了一杯酒就敬过去。 “冲着嫂子这句话,我干了,嫂子您随意。” 秀儿虽然说出了月子,但还在喂奶呢,寻常的酒自然是喝不得,奶奶特意给她了一壶米酒,驱寒又能下奶,少喝一些没什么问题。 在屋里拘了这样久才出来放风,秀儿心里也畅快,加上酒酿甜滋滋的味道又不辣口,所以她便在周成海这一众兄弟的恭维下喝了快小半壶。 周成海看得出她心情好,难得地没有阻拦,大小不过也就一壶米酒,左右自己在她边上看着,醉了便醉了。 然而秀儿的一壶米酒还没喝到底,等得人都浩浩荡荡地进了祠堂大门。 还没看清人呢,秀儿远远地就听见那把熟悉又讨厌的声。 “李村长您看看这周家这样铺张浪费的排面,哪里有点老百姓吃苦耐劳的优良品德!这完全就不是咱们万和村的齐心奋进的宗旨啊!” 说话间,只见张家两口子带着李村长他们一并从外面走进来,张婶子正亦步亦趋地跟在李村长后面,嘴里不停的说着。 而张大队长则是看起来一瘸一瘸的还被人搀扶着也一起跟在后面。 秀儿原来还以为今天张婶子只带她那几个爱唱对手戏的姐妹来搭台子,没成想这人竟然还将李村长他们给扒拉过来了。 李村长他们周家也不是没请,只不过眼下改革开放抓得紧,到处都在组织学习,李村长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不说,另一方面村委那边也要为了避嫌,讲究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更要做到不偏不倚。 所以这种个人性质的席面,村委那边一般都不会特意来参加。 也不知道张家前前后后到底使了多少力气,竟然能将李村长他们给带过来,秀儿看着,心里倒觉得这是意外收获。 只见她带着周成海一脸惊喜地迎了上前,连忙将人准备往席面上招呼。 “李村长,快请坐!真没想到您能在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参加周家满月宴,早知道应该等您来了再开席的,大家伙儿都随便坐吧,就等你们呢!” 秀儿的话让跟着一起来的人面面相觑,尴尬地不敢对上秀儿的视线。 张婶子看他们一来就快被秀儿给整不会了,哼了一声,直接将手里面摁上了好多指印的丢掷在桌上,冷哼了一声。 “你少在这里蛊惑人心了,我们今天可不是来同你这个崇尚奢靡之风的资本家喝酒吃席面的,你们自己看看吧,这个是村民们都通过的表决书,既然你现在已经满月,你们周家不能继续在这村里面呆下去了,这两天就收拾好,尽快离开吧。” “啊?”秀儿好像是这第一次听这回事儿一般,震惊地看向李村长:“李村长,张婶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周家今天办的毕竟是喜事,李村长对着秀儿倒是还有几分笑模样:“先别急,咱慢慢捋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行了。”说完,李村长便先抬步去了川婆婆他们长辈的一桌打着招呼。 这一桌大部分都是村里面的老人,都是看着李村长长大,也看着万和村几十年来荣辱变更的人,还有不乏参加过战役的老战士,即使身为村长也不得不敬。 李村长这样谁也不得罪,保持中立的态度倒是让让秀儿安心了不少。 川婆婆看见李村长,知道今天周家的满月宴没人来,肯定又是张家婶子闹的鬼,一下脸色就不高兴了起来。 “兴德说得对,捋捋清楚了该怎么办就该怎么办!不得徇私更不得侥幸,这事儿我拖拖拉拉着很久了,连着跟大兰也闹了一回,经常就能听到说周家就要被赶出万和村的传言,不管是真是假,今天都得拿个说法出来,不然这万和村怕是没有安宁的一天。” 川婆婆在村里德高望重又是长辈,李村长哪里会说什么。 “川姨放心,我一定公公正正办事,绝不徇私于谁。” “川婆婆,您是村里的老人没错,但是也不能用自己的身份来压人,什么叫徇私啊,您的意思难道是我们张家吃饱了撑的,故意去找周家的茬?”张婶子有些气恼川婆婆每回都帮着周家说话的态度。 看张婶子语气强硬,秀儿便抬手拿起她放在台面上的文书,笑着问。 “张婶,你知道除了那些被你半推半就着村民们在上面摁上的拇指印,上面还写了啥不?这张纸到底说的是啥,你知道不?” “怎么不知道!就表决书啊,表决让你们离开万和村的决定。” 秀儿摇摇头。 “不对,这不是表决书,只是一份意见书而已,做不得数的。” 张家婶子不想去问秀儿竟然认识字的缘由,大喇喇地说道。 “什么这个书那个书的,你别跟我扯这些文邹邹的字面意思,甭管写得什么,总归都是文书,总归都是要你们赶紧离开万和村的意思!” “那可不一样,意见书跟表决书的意思可是差得远了,是吧村长?” 李村长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一来就开始被人q了这样一个为难的话题。 这年代的村委本来也没个正经的文书,只有今近期蔡志景来了才开始有了分类。 而村民或者管理生产队的那些队长们,为了方便,哪里会将这些分的这样清楚。 第98章 怎么这火势就突然烧到自己头上来了? 但是张婶子可能搞不懂这些文书的区别,只当上面的拇指印越多就越好,那李村长哪里会不懂的。 他有些意外地看一眼秀儿,承认道。 “村民意见书跟表决书,确实意思不一样,意见书只是收集的供参考的意见而已,而表决书才是判定的依据。” 张婶子没想到李村长竟然开口就是向着秀儿的意思,连忙出声。 “李村长,刚才您在村委办公室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李村长略微尴尬地低咳了几声,瞪着依依不饶的张婶子:“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在哪里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在村委办公室你就兴冲冲地捏了张纸过来,什么都没说清楚就将我拉在这边,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他心里也是有些左右为难,村里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儿之前他一直都很少沾手,一直都是给村民大队的张队长去处理,为了张队长被周成海打了的事情,张队长连着来找了自己几回,早些日子的时候都被自己以周家孙媳还没出月子为由挡了回去。 这不,满月席刚摆上,张家一家就又找了上来,还在召集了这样多村里的人,毕竟张大队长在村里也做了这么多年,所以他这个村长也不好不给他这个面子,但是黄春秀这边 看着村长神色严肃地拒绝跟张家划清界限的样子,张婶子有些拿不准的往身后自家男人探了一眼。 难道是东西被送到位? 直到她从张大队长脸上看到了让她安心的神色后才壮了壮胆子,也没有再那样咄咄逼人。 “行,就算跟你们说那样,意见书跟表决书不一样,那意见书是不是也能说明这村里面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周家继续在万和村住下去呢?这么多村民的意见,村长你不好不顾及大家伙的意见吧?” “这个嘛”张婶子的话让李村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婶儿,您说话这话确实在理。”秀儿接过张婶子的话,落落大方地笑看着跟在她后面的村民。 “但既然这是意见书,不知道大家伙儿对我们周家是有啥意见?我瞅着这上头光是大家摁下的手指印了,啥也没写,既然今天大家伙儿跟李村长都在,咱有啥话就当面说说清楚,该我们周家有错的我们就改,成不?” 秀儿首先将周家的姿态当地,话说得客气又在理,倒是让这些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他们原本就是故意不来参加周家的满月宴,反而跟着张家一起来看周家笑话的。 没想到来了这里后,非但没看见周家被全村冷落后抱头痛哭的场面,反而是张婶子被将了一军的样子。 秀儿看着大家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拉了最近的刘婆婆就坐下。 “天气这样冷,刘婆婆您腿脚不好,别就光站着着急想了,先坐下来再说吧,用些汤锅子热热身。” “这我们” 就住在隔壁院子的刘婆婆,是周奶奶做了大半辈子的邻居,而今也被小辈们拉着,跟着张家的起哄没来参加满月宴,对周奶奶本来就心怀愧疚了,这一下被秀儿温声拉着坐下,脸上燥得发热:“其实我对周家没啥意见的,是张妹子来说,说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跟着大家伙儿,来年村尾挨着路边的那片庄稼地能匀给我们家去种来。” 村尾的庄稼地都是按照村里各家各户的人头分好的,有些特别困难的村里会特别照顾着来,这种分地的事儿本来就麻烦,一个弄不好就会有村民去闹,所以从早年间开始,李村长还是书记的时候,就将这烫手山芋给看了张队长去分配,而张队长给谁家多一些,给谁家少一些,只要村民们不闹,李村长也懒得管。 秀儿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黑下来的张大队长。 “村尾挨着路边的那片庄稼?”她笑着问道:“那不是我们周家的地吗?怎么我们人都还在万和村呢,怎么张队长就这样着急将我们周家的地给提前分出去了?” 后面听着的村民有的也沉不住气了,站出来看向张队长他们。 “什么?周家的的张队长你不是说匀给我们家去种的吗?怎么现在又要给了刘婆婆家去?” “哪里,张队长说了来年给我们家的,我们还给张队长送了10斤细面呢。” “怎么可能!当时张队长要我家老头子在上面摁手指印的说,说的是给我们陈家!还有沟渠边上那片菜地也是!我们家四口人全在上面摁手印儿了!” 很快,村民们便七嘴八舌地谈了起来,纷纷围着张家要说法。 秀儿看着大家的样子,往上又添了一把火:“喲!那张队长该是难做了,我们周家的地儿就那么点,别说我们根本就不打算迁走呢,就是周家这地不要了,那总共也没多少,张队长应承了这样多人,那到底是要给谁去?怕是大家的礼都白送了。” “那怎么行!张队长你快点说清楚,到底是要给谁家,为了这事儿,我家不仅按照你们的要求在意见书上摁了指印,还给你们家送了几大罐子茶叶,不能都打水漂了吧!” 秀儿很是意外的看着大家。 “不会吧?大家难道不知道土地都是国家的,怎么分,分给谁都是有规定的,怎么现在整得好像村里的地全有张大队长一人说了算似的,眼下大集体土地制不是已经解散了么?咱们万和村的土地改革制还没放到明面儿上来吗?现在哪里还有搞一人说了算的地头蛇那一套,大家送的东西怕是都白送了。” 她这话一说,不仅让村民们倒抽了一口气,就连着李村长脸上也不好看了,私人恩怨就私人解决,这要是上升到台面上去,扯到土地改革制的问题,那自己怎么还拖得了干系? 张队长也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发展成这样,本来是想好好给点颜色周家看看再将他们赶出万和村的,怎么这火势就突然烧到自己头上来了? 第99章 将小门给一斧头劈开 这周家的地他是跟张婶子说可以分出去给别家种,为了日后好管理,便先让张婶子去斟酌看看谁家更有实力,能给送的礼多,最后就划给谁就是了,谁知道这婆娘竟然这样搞! 面对众人昭昭,张婶子也被大家质问骇得不知道怎样说,当着李村长立刻开始将张家收礼的事情摘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们不要乱说,我只是说那片地谁家想要就先登记而已,你们送过来的那点东西能值当什么?全部退给你们就是了,不就是些茶叶跟精面么?可别在这里胡说。” 但是秀儿等了这样久,眼瞧着让小虎子放出去的打油诗更加使得张家肆意敛财,逮着这个机会,她又哪里会轻易放过。 “不对吧张婶子,这一个月来村里传得都有模有样的,就连我这个窝在家里坐月子的人也听说了,村里面的人都敬重张彪张大队长,张家院门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私下里送进去的礼多如过江之鲫,可远不止茶叶跟精面这些。” 张婶子心里一沉,警觉地看着秀儿:“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这村里谁不知道我们家张大队长清廉着呢,就是因为被周成海动手打的事情,才拎着东西上门探望,那里就算是私下里收的礼了。” 秀儿没跟她多废话,直接看向李村长。 “李村长,这段时间村里面的留言相信您也一定没少听,都说张彪张大队长清廉守己,为民请命是难得的好领导,但是为什么当着大家的面又这样吞吞吐吐,竟然还敢私自处置公有土地说划给谁就划给谁,这样的头尾不一怎么服众?” 李村长听了秀儿的话,到如今不论谁看都是很大问题的,哪里还能不出声,狠狠剐了一眼张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彪脸上很是委屈,瘸着一跳腿往前走了几步,大喊冤枉。 “李村长,这是绝对没有的事!都是这些人被周家给绕晕了乱说的,我怎么可能会那样做,明明是周家先动手打的我,那天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这些都是周家想要推脱罪责搞出来的事情,您别被这胡言乱语的人给骗了。” “那好,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很容易就能证明。”秀儿利落地走到李村长面前。 “村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既不偏袒谁也不冤枉谁,有事情我们就一件一件来说清楚,想要查清楚张队长家有没有私下收礼,我们去上一趟张家看看便知道了。” 张婶子一听有些慌,连忙拒绝着:“不行去吧,我家里有什么好看的,谁给你的权力捣鼓大家伙儿上我家去检查。” 秀儿笑笑。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村长在这儿呢,村长还没全力给大家伙儿一个说法了么?别以为村里就你们张家说了算,这村里威望最高,最为民请命的可不是你们张大队长,您说是不是李村长?” “没错!咱就去上他家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怎么样都得要个说法才行,我也奇怪怎么这些日子上他家的人一天都有五六茬。” 秀儿的话让后面愤愤不平的村民们都开始跟着附和起来。 李村长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秀儿一眼,火都已经被拱到这儿了,他还能有什么退路吗? 他点点头:“行,那就由我做主,我们就上张家看上一趟,要是张家觉得我说话还不好使,那就喊人去将村治安队的队长叫来一起做见证,如果确实冤枉了他们周家就得当众给他们赔不是。” 张婶子拍着大腿都快哭出来:“这,这” 李村长话既然已经说出去就没有再转圜的余地,除了祠堂里面坐着的那些腿脚不好,耳朵不好使的老一辈们,都跟着李村长浩浩荡荡的往小坡上的张家去了。 张家一直视野开阔,不管是院落的位置还是面积,在村里都是佼佼者,就连围着的墙院上粉刷的都是水泥灰,里面四五间房围着而建,主厅跟偏厅里面家具虽然多,但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一直跟前跟后的张婶子不停地抽噎抹着眼泪,像是比窦娥还冤一样。 “李村长,这下你们也都看见了吧,我们张家哪里有收什么礼,这一眼看过去都能看明白的东西,我们可真是冤枉啊,我家男人被周成海给白白打了一顿不说,连个说法都要不到也就算了,还被他们倒打一耙,我们张家可真是要冤死了!” 虽然这是秀儿第一次来张家,也不难看出这些院落跟屋子用的材料都是时兴的,根本不是老房子修整过来的,就算被前院挡着,她也知道后面肯定还有小院连着其他屋子。 她看准了偏厅边上紧挨着天井的那个小门,不等张婶子反应便径直走过去抬手去拉了拉那毫不起眼的小门,笑盈盈地看着张家婶子。 “张婶子别着急啊,这不是还没看完吗?” 张婶子完全没想到秀儿竟然看到了这小后院的小门,脸上一愣:“那后面的都是老屋子,已经荒废很久都没打理了啥也没有。” “既然来了,就一次看个明白,也好让大家都心服口服,婶子你拿钥匙来将这门给开开,让大家伙儿都看看吧。” 张婶子下意识揪紧了腰上的钥匙圈:“老屋子里供奉的张家的祖宗牌位,你们进去哪里合适!” “要是为了还你们张家清白,张家祖宗还巴不得呢,怕什么。” 看秀儿不依不饶,一直沉着的张彪的眼神也开始狠厉起来。 后面院子里就是柴房,里面堆着的那些东西就连张彪自己心里都没底究竟有多少,哪里会让他们轻易进去。 “你这婆娘到底有完没完,还是听不懂好赖话!你爹娘没教你祖宗为大的规矩是不是?” “咣当!” 张彪话音还没来得及落下,大家就看到周成海面无表情地举着把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斧头,不由分手地将那小门给一斧头劈开。 一地的门碎片。 第100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韩国国会紧接着,张彪就一脚被周成海给踹了出去。 周围一片哗然。 周成海手里拖着还没松手的长柄斧头,看着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喊疼的张彪,脸上全是一方村霸的不屑一顾。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用得着你来教?” 李村长的脸黑得能跟锅底一样,训斥着:“成海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周成海淡淡地看了李村长一眼没理,随手将斧头一扔,对着秀儿说得轻描淡写。 “你们不是想要进去看么?进去啊。” 秀儿:“” “呀!没想到里面还真是有这几间房呢,还放着恁多东西,大家伙儿快来看!” 还没等秀儿跟着大家一块进去呢,后面连着的小院里便传出了惊呼声,秀儿来不及多想提步就跟了进去。 只见后院里面,连着的两间屋子被从中间打通,变成了一个大间,而里面堆着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各式各样的物什,精面,苞谷,香菇红枣,茶叶,布匹,雪花膏,礼品酒,俨然就快成一家琳琅满目的杂货铺的。 尤其是那几条明晃晃的大前门精品烟,这东西可是只能在县城里面才能见到的玩意儿。 好家伙!村民们看着个个都开始抽着气,眼前的这些物什,别说用了,就是见也有好多没见过的啊,就连李村长的脸色也直直沉了下去,指着这个偌大的库房,质问张彪。 “这些是什么?是不是都是这些年来,你利用自己大队长的身份,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我这村长”张彪腿上被周成海踹着还没缓过来劲头,眼看着家里的库房就这样展于人前,一下子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说了。 张大队长只是民意选举出来的村队长,非正式的公职人员,每个月并没有什么薪水,只按照临时工的工种来算,他的工资都是从村委的活动经费里面每个月匀出一些来当做工资意思意思一下,一个月不过就一块多钱的工资。 要说是靠着工资采买囤积的这些,说出去谁都不会信,就更别说是靠天吃饭的庄稼地里面的收成,在这个堪堪温饱的年代,那更是想都不敢想。 这些物什,看得不仅让村民气愤,还让村民眼红,想起张家拿着那一亩三分地的权力就捣鼓大家巴巴儿地给送礼的事情,多有愤愤不平的村妇。 “这可真是开了眼界了,不是说张大队长可是清廉的好官吗?没想到收了这样多的东西。” “可不是,之前不是还说他为民的品德,是国家公职人员的活代表吗?不是还有上级派人下来给他嘉奖的传言?” 到了这时候,已经不用秀儿再说什么了,在是非不怕多的万和村,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况且张家两口子平时在村里面也没结什么善缘,横行霸道了这么些年,表面上不说,暗地里对他们不满的可不在少数。 张婶子脸上青红交加,瞪着突然倒戈相向的那些人,气到牙痒痒。 “好哇!你们这群长舌妇在这里满嘴喷粪,这些东西就是我们张家的怎么了?你们有什么还脸红的!亏我平时对你们那样好,看以后我怎么收拾你们!你们家现在那些地都别想种了!” “你们张家真是好大的口气!” 张婶子脱口而出的胡话终于让李村长听不下去,再让她疯言疯语胡乱说下去,还不知道要抖搂多少事情出来,那这万和村就真的成了地头蛇管着的私人村了。 张婶子看事情反正已经败露,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索性便破罐子破摔。 “李村长,您也别把您自个儿摘得这样干净,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是要给谁看?您现在觉得我家东西多,那我问您,我们张家要是东西不多,拿什么去孝敬您?我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冲上来的张彪甩了一个大逼兜,将她掀翻在地:“你他娘的还不给我闭嘴!背着我私下里收了这么多东西也就算了,还想将脏水泼到村长身上!” 张婶子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日夜伺候着的张彪竟然会将她推出去,还当众对她动起了手,她捂着被打到发麻的右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彪,正打算开口的她看见了张彪暗地里使的眼色后,便立刻闭了嘴,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彪看她还不算太失心疯,连忙跟李村长道歉。 “村长,这婆娘刚才是魔怔了才会逮着谁都咬上一口,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平时忙,所以家里都是她操持,就连后院里原来供奉了祖先的地方什么时候堆了这样多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我可真是不知情被连累的啊!” 李村长不曾想张彪竟然还有这一遭,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真的是被连累的?” “是啊是啊!”张彪忙不迭地点头,再也顾不上自己刚挨了一踹,一脸真挚的说道。 “这么多年您还不知道我吗?但凡是为了村子里面的事,我哪儿有不鞠躬尽瘁的,哪能不知道要跟村民和睦相处的道理,您看上回跟这回,周成海两回公然对我动手,我为了村里安定不也没说什么吗?” 李村长:“” 各村民:“” 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这周家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又是三番五次往村委那边找人,又是倒腾村民在意见书上摁手印,誓要将周家给赶出万和村。 都这样了,还有脸将自己老婆推出去,然后说他没说什么? 眼下这样混乱时刻,竟然被张彪这轻描淡写地想要揭过去,李村长便不经意的撇了秀儿一眼。 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你跟周家的事,我是看不明白的。” 秀儿对上李村长的眼神,嘴角留着一抹笑。 “这要说起上回成海跟张大队长那件事儿,那也就我摔下沟渠的那次,村长那天不在,不明白是正常的,我这里倒是有个东西,不知道张队长认不认识。” 第101章 不是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揭过去的 说话间,秀儿的掌心里便托着一只小指头长度,直径2公分左右金属制的小东西。 这东西看着不常见,但常年抽烟的人却没有不认识的,这个小孔周边包了一圈铜片的小玩意儿,不就是水烟筒上的烟嘴么? 水烟筒,俗称大碌竹不仅不便携带不说,做工也贵,光是筒身就得用上等老竹来做的才能用得长久,筒上还要另外加上三圈铜箍或者银箍,烟嘴也有特别的做法,就秀儿手心的这只,虽然说是金属制的,拿连接处用的也能看得出是银制的,下端还挂有作为装饰的丝穗。 这烟嘴一出现,周围就一片哗然,嘴上没有明说,但是明眼人一眼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万和村,但凡是大老爷们就没几个不抽烟的,但大部分都是卷烟抽,这水烟可不是人人都能抽得起的,全村是上下也就两个人好这口,又有实力能抽上的。 一个是李村长。 另外一个,便是张彪。 “村长,不瞒您说,我生产那天有多危险想必就算您当时没在场,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当时那样多人都在场,买个人都能证明周家那天差点就落下个一尸三命的境况。” “我只当为刚出生的孩子积些福德,加上身体也需要修养,所以一直没有提起那天的事情,张婶子对外都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没站稳摔到沟渠下的,其实并不是这样。” “那天根本不是因为我自个儿没站稳,我是被张婶子纠缠一把推下去的,并且当时张队长也在场,他也是帮凶,张家两口子全部都脱不了干系,我这手上的烟嘴就是在我滚下沟渠的时候,混乱之中从张大队长腰上抓到的,您说在那样的情况下,谁家的汉子能忍得了?而今他们非但不知悔改,还攒动大家想要将我们赶出去,将周家的地给吞了去当作敛财的手段,差点害命还又想谋财。” “村长,请您一定要替我做主,我们周家要状告这两人谋财害命!” 呵! 好家伙,秀儿的这一番言辞犀利,有理有据的话,不仅让现场的这些村民,就连李村长也挺懵了。 谋财害命不管搁哪里可都不是小罪名,别说大不大队长了,那可是还要吃牢饭的! 张彪看着秀儿手里面的东西,矢口否认道。 “你胡说!这根本不是我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明这是我的?” 这时候根本就不消秀儿再回答,一旁站着的村民都开始凑起了热闹:“张大队,这烟嘴跟你平时挂在腰上用着的是一样的,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况且那天你也确实在场呢。” 张彪强弓末弩的矢口狡辩:“这烟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 李村长越听越离谱,瞪着张彪,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意思是,这是我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这水烟筒全村上下就跟你同我有,你说这烟嘴不止你一个人有,那不就是在说是我的吗?我那天可还在县城里面在参加上级下发的宣讲人都没回来,你不要跟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看到一向好脾气温温和和的李村长难得地发了火,现场的村民们开始一个两个地冒出来替周家说话。 “没错,那天我是看到张家两口子上前跟成秀说了几句什么时候,成秀就忽然摔倒沟渠下面去了。” “是是是,我也瞅见了,听着确实有过争吵的声音。” “那这样说来,张彪被打了两拳也不冤枉。” “何止是不冤枉,差点一尸三命,要是我,非要了他命不可!” 慢慢的,村民们一句两句地纷纷开始讨论了起来,跟之前对待周家的态度天差地别的是,这回他们都站在周家这边,替周家说话。 李村长背着手站在那里,眉头紧锁的看着张彪。 “你还有什么话说?还不承认的话,那就只能移交到镇上派出所去,让那边的警察同志来查个彻底,有他们在,肯定不会冤枉了你一句,也省得你们两夫妻在这里巧舌如簧。” “别别别!” 张彪惊慌地拉着李村长的手臂低声哀求着:“村长,还请你看在以前的份儿上,出面做主轻饶了我们吧,这些东西我们都愿意全部充公,我一定好好闭门思过。” 此时他知道张家大势已去,现在再挣扎什么已是没有用。 就连趴在地上哭着的张婶子也吓得声泪俱下,连忙过去抱住秀儿的腿,乞求原谅。 “秀儿啊你婶子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老是去找你们的岔,我保证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后一定做好事,你就看在我没什么文化的份儿上,别跟我一般见识吧!” 但是秀儿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周家也忍受了这样多的流言蜚语,哪里甘心就这样被张家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揭过去的。 “要我不报官也行,你得答应我以后再不能动坏心思,更加不准跟之前那样对大兰,你之前怎样将她从村里面赶出去的,就要怎样将泼去她身上的脏水给擦干净了,出面澄清大兰根本不是你外面传的天煞孤星。”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我能做到,我都能做到。” 张婶子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只要秀儿能不再追究那些事儿,这些东西她没什么做不到的。 “还有。”秀儿顿了顿,看向李村长,接着说道。 “眼下张大队长这样的品行,怕是村民们再也不敢随意信任他了,与其以后再闹些尴尬跟不愉快出来,不如现在就罢免了他的职务,他本来就是村民们选举出来的,而今因为做了对不起大家的事情想要罢免他,村长没意见吧?” 按道理说,就算张彪属于外聘人员,虽然是由村民们选出来的,那到底用不用,怎么用,那也都是村委说了算。 眼下就算村民们不再推崇他,那想要罢免也还是要看村委的意见才行。 “别,村长,千万别,我还有” 第102章 奶奶大概是想爷爷了 张彪刚想要急切的说自己除了眼前这些充公的,还有其他东西是放在其他地方的话。 还没说完,李村长便出声打断了他。 “好,那我就做主了,村委接收村民们的意见,从此张彪不再担任村民大队长一职,以后所有需要与村委对接的事情,大家活儿可以直接来村委找我,由我来直接对大家负责,张大队长要是对村委的决策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随意向上面申诉申请调查。” 李村长一锤定音,一下便将张彪的权力给收了回去,连着村民们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么多年,张彪这样蛮横乖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村民们私下里去村委举报提意见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是哪次李村长这个和事佬不是将他们给挡了回去的。 怎么今天突然就跟着周家站到一起,将张彪处置得这样干净利落了? 秀儿不顾大家惊诧的目光,率先开口:“李村长大公无私,为民办实事,我们对全权拥护支持李村长的决策。” 有了秀儿的出声,其他村民哪里有不愿意的,纷纷附和着。 而张家两口子已经被大家彻底摒弃了。 张彪跟张家婶子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完全没想到今天本来想好好惩治周家的他们,竟然落到了而今这个地步。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原本跟着张家来闹的村民们自然都不再以张家唯命是从。 而李村长似乎一早便也很有默契一般,不消秀儿怎样邀请,便以去沾沾这万和村第一对龙凤双胎的喜气为由,跟秀儿他们一起去了祠堂。 大家哪里有不会看眼色的,这可是李村长自上任以来第一回踏入村民的私宴,给足了周家面子,那他们就更加懂做了,忙不迭的指了家人回去提上些庆贺的薄礼,准备一并去庆贺周家的满月宴。 原来林林落落的祠堂,一下子就被前来祝福的村民坐的满满当当。 觥筹交错间,似乎将村民们对周家的固有映象,也摒了个干净。 晚上的周家,周奶奶正喜滋滋的轻点着已经堆放到院里面的随礼。 今天事发突然,村民们也是临时过去祠堂庆贺的,所以拿过来的随礼都是一些农家的常见物什,鸡蛋,红枣,桂圆,米酒之类的,虽然说不是多贵重的东西,那也让周奶奶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 秀儿刚哄完两个孩子睡下,看奶奶怎么半天不进屋子,撩起门帘跑出来看,只见原来堆放在院子里面的物什都被收拾进了中厅那儿,中厅里头的烛火还盈盈亮着,而周奶奶坐在中厅里边儿,面对着烛火前边儿的周家排位发愣,眼神也不知道落在何处。 秀儿见状便连忙拿上件披风过去给奶奶披上,劝道。 “奶奶,天色都黑了外面这样冷小心别冻着了,这些物什您下午的时不是都轻点了好几遍了么?你咱们进屋歇着去吧。” 这段时间,周成海脚上被山豹伤到的地方还没好全,还是睡在柴房那边,奶奶为了夜里能帮忙秀儿照顾两个娃娃,跟秀儿住在一个屋子。 奶奶听到秀儿的声音转过头笑着,粗粝的手掌覆盖上秀儿的,拉着她一起坐下。 她掌心微凉,脸上的笑却是热的,她看着神龛上的周氏宗牌x周公显老大人之灵位,声音有些轻。 “秀儿啊,要是你爷爷还在就好了。” 秀儿顿了顿,周公显是周成海爷爷的名讳,周家因为早年间的一些事情,周成海小小年纪便跟着周奶奶跟周成夕从门庭若市的周家祖院迁到这里,连着周家之前依附着的亲戚也几乎没了联系,秀儿在周家从来没听到过奶奶提起过,而周成海也因为怕奶奶伤心,从来不在家里说起。 她知道奶奶大概是想爷爷了。 或明或暗的烛火,将牌位的烛火在墙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奶奶望着那影子絮絮叨叨的说着。 “从你太爷爷开始周家就一直是书香大家,祖上中过探花,中过进士,别说镇上了,就是县城里,当年也有人来请你爷爷想让去做文书,当年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去说亲的媒婆真真是一天有三茬的,要不是因为我,估计你爷爷的平生一定会顺利很多。” 奶奶安静的望着那牌位,脸上少有的浮现上小女儿姿态:“你爷爷本来没看上我的,我不过是万和村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家,哪里能被镇上的周家看上,所以当时不过是成了你爷爷的挡箭牌而已,他说给我一吊钱,让我给他挡着,后来没想到你爷爷就真的给我送了红妆,骑了骏马来娶我。” 聊聊的几句话,便已经让秀儿开始鼻头发酸,她只知道周成海的爷爷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病逝了,却从不知道爷爷奶奶之间还有一段这样美的故事,奶奶年纪轻轻便没了丈夫,中年又没了儿子。 这一生得多长,多苦啊。 她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奶奶便兀自继续说着:“你爷爷出自书香世家,名讳也起的好,公显是正直无私的意思,他这一生虽说只活了三十多年,话不多但从来都行得端坐得直,性子也沉静,在学堂那儿免费收了许多学生,就是现在镇上的中心晓雪,很是得人敬重,那会儿周家也跟今天似的,门庭若市来拜访你爷爷想要你爷爷字画的人天天都有。” 奶奶淡淡的笑了笑:“这多少年了,总从你爷爷病逝,你公爹继军人又没了之后,我们从镇上的周家祖院,带着你爷爷一起搬来万和村,这还是第一回有这样多的人上门来恭贺,要是你爷爷还在就好了,要是他也能见见你,抱抱如意跟柏川就好了。” 秀儿从记事开始听说的就一直是万和村的周家,只当周家本来就是万和村里的姓户,原来奶奶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难怪前段时间张家婶子说要将周家赶出万和村的时候总说周家本来就不应当在万和村落户,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历史。 第103章 温柔刀,刀刀戳人心 秀儿握着奶奶的手,杏眼笑得乖巧。 “奶奶,爷爷指定看得见,您瞧我爷爷多精明,千挑万选给周家选了这样好的媳妇,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还豁达开明与人为善,将孙子孙女还有孙媳妇都教得这样好,赚大发了。” 周奶奶被秀儿逗得直笑,杵了下秀儿额头:“鬼丫头,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个儿呢!” 秀儿笑着将奶奶往屋里面扶。 “夸您呢!早点休息吧我的好奶奶,您的重孙们还等着您呢!” 而另外一边万和村的祠堂里,依旧还亮着灯火。 今日的满月宴是秀儿操持的,晚上周成海便让她先带着奶奶还有周成夕回家去,他自己则是跟一帮朋友们留在祠堂里面收尾。 一群大男人,说是留下来收尾,其实就是坐一块儿放风,秀儿明白周成海这段时间不是陪着自己坐月子就是上山打猎,许久没有放松过,当然不会说什么。 在离开前,还就着中午多出来的食材,又给他们弄了两个铜锅涮鹿肉,中午碍着有老人小孩儿,铜锅做的是清汤锅底,晚上知道他们定然得陪酒,于是便用辣椒酱和桂皮花椒等香料给他们整了麻辣锅底,又重新片好了几大盘薄切鹿肉才离开。 鹿肉鲜嫩肥美,锅底香气扑鼻,还没入口,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 风卷云残后,一群兄弟才开始喝酒胡诌。 今天白天的事,这一群兄弟都看见了,要不是周成海摁着,哪里容得了张家那样蹦跶,周成海能在这十里八乡都有口皆碑的“混”,不仅因为他自己脾气顶暴,还因为年轻气盛的男丁们都爱跟着他。 “海哥,要我说白天嫂子跟张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直接跟他们开干就是了!” 大伟灌了一口酒,想起来张家那嚣张的嘴脸就气不过。 “你懂啥?村长跟大家伙儿都在,这样直接开干的话,周家就怕是真不能在万和村待下去了。”强子跟在周成海身边更久,想的问题也全面一些。 大伟喝高了,说话舌头都开始打着结的样子:“什么几把玩意儿,不在万和村呆还更好!杀回咱镇上去,将周家祖院夺回来,在这小村小户里面窝什么,上个月我还看见陶姨带了几个人去那边看哎哟!你踩我做什么!” 强子看大伟越说越离谱,嘴巴里也没个把门的,连忙就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挂着笑同周成海说道:“大伟喝高了,海哥别往心里去哈。” 脚背下的痛觉登时拉回了大伟的神智,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简直懊悔得快要咬舌头,脸上胀得通红:“对对不起啊海哥我是我喝大发了。” 看兄弟们你一言我一句又是不忿又是道歉的,周成海也没放在心上,只将腿架在矮凳上看了他们一眼。 “行了,吵什么东西,整天不是打就是干的脾气这么冲做什么?都给我文明点。” 大伟:“” 强子:“” 桌上其他兄弟听到周成海竟然这样,惊得酒都快醒了。 他们跟着周成海这么多年,不就是冲着那句“能动手就别吵吵”吗?这会儿大哥竟然跟他们说“文明点”? 这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大哥吗? 周成海没理会他们投过来的眼神,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大筷子片的薄薄的鹿肉放进铜锅里面烫着。 “不是这个道理么?有些事儿不用干架也能解决的就好好说,多跟你们嫂子学学,懂不懂?” 大家伙:“” 还是强子够狗腿,连忙将蘸料碟子递过去给周成海,脸上谄笑着。 “懂!懂!当然懂,海子哥你还别说,白天别说张家了,就连我都快被嫂子给怔懵了,那道理哗啦啦说得一套一套的,就里连李村长也给说服了,果然是嫂子,光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将村民跟村长一个两个都向着她说话,要不还是说咱嫂子威武呢!可不得多跟嫂子学学么?” “哦哦哦哦”经过强子这一番话,大家伙也明白了过来,连忙应声附和着。 “没错没错,难怪别人都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定然有个贤惠的女人,咱嫂子主打的就是一个治人,要不这海哥能从结婚后性情就收敛了不少么?厨艺又这样了得,入得厅堂下的厨房,不仅征服了咱们海哥的心,还征服了海哥的胃。” “果然温柔刀,刀刀戳人心呐!” “滚!”周成海看他们开始打趣自己,笑骂了一句踹过去,回想起大伟说的话,眸底却起了些凉意。 由于周成海早年经常在外面跑的原因,这次难得的兄弟凑得还算齐全,有肉有菜,相聚一堂的兄弟们没了顾忌,直接闹到了大半夜才散的差不多,其他人还相聚着去强子家里接着打牌,周成海看着时间太晚,担心家里便没有跟着去,只将祠堂里面的物什都收拾好后便回家去了。 今天是腊月初八,很快就要过年了,周成海今天高兴喝了不少酒,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开始下起了雪,雪下的密,很快就在道上已经铺了白白的一层。 这些年,多的是披星戴月的时候,之前周成海没有太多家的概念,只当那是睡觉吃饭的地方,如果不是怕奶奶念叨,他大概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家几次,也从来不会去看路上的风景,过惯了有钱就花,没钱就躺的日子。 而今,他才开始有了“家”的概念,尤其是在下着雪的时候,总能让他想起初雪那天在洗漱房里,秀儿低声跟他说的那个“好。” 路上的雪细细簌簌地落着,周成海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许多。 打开院门,厨房廊下依旧为他留了一盏灯,他心下一暖,下意识地就放轻了步子,正想去水泵那里随意洗把脸便睡下,主屋的木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而后一双让他魂牵梦萦的杏眼便探了过来 第104章 亲一亲好不好? 眼下已经是半夜,周成海不知道是秀儿一直没睡,还是自己刚才进院的声音将她闹醒了。 秀儿其实是睡到一半起来喂孩子的时候喂醒的,刚哄他们睡下就听见外面开院门的声音,才迷迷糊糊的探出头来看看,没曾想一眼便瞧见一身长衣,身姿挺拔地站在院檐下面冲自己笑开的周成海。 他眉眼不紧绷,放松笑着的时候总是温温和和的,看起来纯良无害,是如松山朗月般的养眼。 看得秀儿一下就不困了,她就着探出头的动作,将屋门开了一个小缝朝着周成海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等人走进了,秀儿才看见他眉梢间挂着尚未消融的雪沫,下意识地从门缝里侧出些身子伸手去拂,放低了声音。 “你怎的现在才回来?没看见外头都下雪了么?也不晓得早点回来。” 周成海生得高大,就算秀儿仰头也不过到他的下巴,让她不得不微微踮脚去拂,一靠近便问道他身上扑鼻的酒味,絮絮叨叨地嘀咕一顿:“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你腿肚子上的伤还没好,不是跟你说不兴喝太多酒的么?” 周成海敛目看着秀儿的柳眉杏眼,他一向知道秀儿长得白净,但他最稀罕的是秀儿的杏眼,盈盈朝着你望过来的时候,就像一头小鹿,眼神干净到没有杂质,在哪里都很少见。 “你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秀儿看着周成海对自己的絮叨没点回应的模样,想着他应该是喝酒喝糊涂了,便准备回身关上屋门,催促道。 “今天腊八,我熬了些腊八粥温在锅里,你去厨房吃了醒醒酒,然后早点歇息吧。” 谁知道木门刚要关上,就忽然被周成海单手撑开门拦腰一抱,秀儿都来不及惊呼出声,就直接被周成海从门里面提溜出来。 秀儿刚喂完奶,在屋里面本就穿的单薄,这一下被整个人拦腰提了出来,刺骨的寒风一下就四面八方的钻进毛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做什么呀!” 周成海眉眼含笑,拉开身上的长风衣便将秀儿陇进了怀里:“你刚才躲在门里说什么我没听见,抱你出来,听你慢慢说。” 秀儿双手撑在周成海胸前,咬唇瞪了他一眼。 “我说你醉糊涂了,让你赶紧去喝碗腊八粥醒醒酒去!” 周成海眉眼微挑,笑看向她。 “噢,原来是想要给我解酒呐,但是腊八粥可解不了我的酒。” 秀儿惊讶的望过去,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那这么晚了,你还想倒腾什么啊。” 周成海突然靠过来,说了一句:“亲一下,我酒就醒了。” 秀儿心下倏地漏了一拍,惊的往后一仰:“你你疯了!屋里面又是老人,又是小孩的,一屋子人呢,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里面如意开始哼唧的声音,吓得她立刻噤了声音,禁锢在她腰上的手将她往边上一带,屋门即时被周成海抬手关上,揽着秀儿便将她藏进大衣里面侧身站在门廊下,直接挡了屋外的动静。 秀儿立着耳朵去听,大概是被睡睡得迷糊的奶奶轻拍了一会儿,很快如意便不再哼唧,听着像是又睡着了。 大衣下,秀儿紧贴这周成海胸膛前,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突然是紧张什么,只知道大衣一遮,她跟周成海的空间就小了很多,鼻尖全部都是他身上清冽的青松味,连呼吸间都全部是他的气息。 周成海长腿微屈,将秀儿抵在墙上,垂眼盯着她。 “现在没人会看见了,亲一亲好不好?”誓有一股不给亲,就绝不放人的意思。 周成海的话带着气音,又好像带着蛊一般的散在秀儿的耳边,让她敏感到微微发颤。 秀儿下意识拉住他的衣摆,指尖紧了一些,鼓足勇气飞快的踮起脚尖,抬头飞快的亲了一下他的下巴,红着脸刚一碰到,周成海就低头嚯住了她想要往后退的唇瓣。 “亲这里。” 周成海一面亲亲的吻着她,一面轻声呢喃着,让秀儿的呼吸一下就乱了,薄唇的温软传到她的唇上,灼热的让她觉得烫人,唇齿间的酒香渐渐透来,将她一层一层包裹,让秀儿竟一时分不清。 醉酒的到底是周成海,还是她自己。 直到吻到秀儿舌尖都有些发麻了,周成海才将人放开,唇齿分开间,秀儿甚至甚至还听到轻微的啵声。 秀儿将已经红透的脸藏在周成海身下,老半晌才缓过来劲。 “这下酒醒了没?可还要给你下碗面去?” 本来还有些心猿意马的周成海,一下就被秀儿的话逗得笑开,其实他哪里有醉,别说今天晚上那些兄弟知道周成海家中还有一家老小要照顾,没敢给他灌酒,就算是要灌,周成海也是三碗不过岗的酒量。 他伸手直接将秀儿香香软软的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的细软上。 “嗯,酒醒了,你比面好使。” 听着周成海这样说,秀儿便知道这人刚下是在逗自己,想起白天这人二话不说直接拖着斧头去张家砸门的事还没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呢,这就又在这里装醉酒占自己便宜,气的撅嘴。 “什么啊,白天在张家的事儿你也太冲动了,幸亏李村长没跟你一般见识,不然又要让人拿去做文章,上回你揍张彪的事都闹腾到现在才算了解了,还没让你长记性呢。” 周成海饶有兴致的撇了她一眼。 “你不是一早就跟李村长通好气了,他又哪里会拿这个小事跟周家做乔?” 秀儿听完心下一愣,扬起小脸来看向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跟李村长一早就通好气的?”她为了真实一些,好让李村长信服,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跟周成海提过。 周成海伸手捏了捏秀儿挺翘的鼻尖。 “你跟李村长今天唱了一天的双簧,还当我真的看不出来么?张家失了权力,你也报了仇,给周家找回了说法,还顺道着给大兰也澄清了,这下你跟李村长算是都得偿所愿了吧?” 第105章 周家小两口,一个村霸,一个伶俐 秀儿这一个月一直都窝在周家坐月子没有出门,周成海一开始确实也没有往这方面想。 但是当看到李村长由一贯的和事佬作风,慢慢地被秀儿推着开始与张家对着来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秀儿跟李村长一起唱双簧的事儿。 虽然说张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切都是顺水推舟,咎由自取,毕竟私下敛财是他们,滥用权力的是他们,欺弱压小的也是他们,但他们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村长之前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今天被秀儿拉着,就这样严肃认真的处置起张家呢? “难道李村长也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秀儿听了周成海的分析,抿唇笑着,杏眼里面全是狡黠俏皮的碎光:“李村长从他还是李书记的时候,就一向做老好人做惯了,哪里会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 周成海挑眉,张家这些年帮着村委做了很多他们不愿意沾手的事儿,所以张家的落马对于李村长来说可不算一件多好的事情,他想不明白李村长为什么要帮秀儿。 秀儿看出他的疑惑,出声解释道。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这一个月来关于张家的传言越来越夸张,差点没将称赞成老百姓的在世父母官了,但万和村真正名义上的一把手了是李村长,他本来就上任不久,正是要收获威信拉拢人心的时候,这样被张彪横插了一杠子,那他这有名无实的老好人,是想做到什么时候?” “再说张彪为人太猖狂了,天天拿着公职人员说事,但实际上他只是个挂靠的而已,要是真把事情闹大了捅到了上面去,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到时候上面的下派些人来调查,那敛财受贿的事情,怕李村长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也只能忍痛断臂保命了。” “况且他又没做什么,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巴不得有人出来把张彪这个毒瘤给剔了。” 周成海耐心地听她说完,声音里带了些笑意。 “嗯,考虑得很周到,想得也很全面,奶奶说得没错,以后周家得靠你了。” “现在有了这一茬事儿,转让糖厂的事,李村长那边可是松口了?” 中午在满月宴上的时候,强子趁着酒劲,拉着李村长就开始催着后面糖厂转让的事情,按理说那个废弃的糖厂被废弃了这样多年,这样一个烫手山芋,而今有人想要买下来,村委那边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无端端就被拖了一个多月。 一方面,是因为秀儿在坐月子,周家忙着顾不上。 另一方面,是因为李村长那边一直夹在中间比较难做,之前糖厂的钥匙跟管理一直都是张彪在打理,他一直死咬着不放,李村长也没有办法。 现在张彪的权力被没收了,那一应糖厂的事情就会全权交回给村委处理才对。 但是现在周成海看着并没有多顺利的样子,秀儿追问道。 “怎么了?是李村长那边反悔了?你们中午送李村长回去的时候,他到底怎么说的?” 周成海给了秀儿一个安心的笑。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糖厂原来的老板跟村委还有手续上还没有签字,等找到他将资料签了,村委就能跟我们做交接。” “那他人在哪?” “听说在县城,具体的还不知道。” 秀儿心下一紧:“那那你们是要去县城?县城人那样多,你们要是没有具体地址或者联系人,上哪里找去?” 县城那个地方,秀儿就没有好印象过,每回周成海从那边回来身上就得带着伤。 “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你等着做老板就行了。” 县城那边周成海有些关系,也并不陌生,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秀儿担心周成海的暴脾气一上来,又惹得一身伤,她之前就是为了让周成海别老是去县城那边做这些危险的事情,没想到为了办厂的事情,他已经还得往那边跑。 “办厂这事儿也不急,我现在出了月子,辣椒酱的供货可以重新开始,办厂慢慢来就好,你自己多小心就好。” 周成海揉了揉她的头顶:“我知道,放心吧。” 周成海当然会小心,他只觉得现在自己的日子才慢慢过上,有了想要做的事,也有了想要的人。 而自从满月宴之后,周家在万和村里面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再没有人拿着流言蜚语去诋毁周家,那些爱听周家墙根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 开玩笑,满月宴那天连李村长都亲自去参加了,给了周家这样大的面子,经过那天在张家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秀儿可不是好惹的,聪明伶俐着呢。 周家小两口,一个村霸,一个伶俐,没一个好惹的。 就连着跟他们家走得近的大兰,也少受了很多白眼,在路上就算撞见前公婆陈伯他们,也能安安生生地走过去而不再被骂是天生克星了。 原来放在大兰院里的山豹骨头已经叫大兰给卸下来刮洗干净,给秀儿送了过来。 山豹骨头可以祛风活血、壮骨强筋,还能缓解四肢麻木、祛风止痛,用于风寒湿痹、骨节疼痛,可是天然的治疗骨骼的上好药材,因为山豹凶猛,当地人又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工具,所以山豹难以捕获,这也直接让山豹骨头的价格直线上升,可以说有钱都难得。 一副山豹的骨头刮下来,少说也有三十多斤,磨成粉后经久耐用。 大兰挑着山豹骨头一路从后山走来村里的时候,差点被把那些村民险些吓死,直觉得这个黑寡妇可真是了不得了,连山豹都能打,所以对于传出来说她要带着虎子搬回村里面来的事情,一点都不敢有二话。 “你怎么自己担过来了,不是说等成海有空了过去担吗?” 秀儿看见大兰挑着担子进门,连忙上前想要帮忙,这山豹骨头刮骨本来就麻烦,虽然说大兰是她的好姐妹,那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里好意思这样麻烦人家。 第106章 心里像是被人揉了一把沙子 大兰眼瞧着秀儿要上前来接,直接撇过身去。 “起来,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又没做惯农活儿,可别一会儿给你弄折了。” 秀儿而今已经摸清了大兰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给她让了开来。 “行,你慢点儿,担去柴房那边就成。” 柴房门敞开着,周成海跟强子正在里面商量着过几天去县城里面找糖厂老板的事情,因为这次没有便车可以搭,他们便商量着提前去镇上找找顺风车算了。 强子在看到将山豹骨挑过来的大兰后便过去默声将担子接了过来往柴房里面提,他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主儿,既然大兰三番四次的都急着跟自己划清界限,他哪里会还回回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大兰也没有多想,只将东西递过去后便看都没有看强子一眼便转身走了,现在秀儿已经出了月子,两个孩子也见风长一样的一天一个小模样,她跟秀儿要忙的事情海了去了。 而对于秀儿总是想让大兰搬回来村里面住的事,也被大兰婉拒了。 这么些年她带着虎子早山脚那里已经住习惯了,不想倒腾来倒腾去,村里人多嘈杂,她不爱处理这些麻烦的人际关系,所以给秀儿送完东西后便赶着回去。 明儿个就是赶圩的日子,新茬的辣椒酱已经赶制出来,因为秀儿家有两个小娃娃,辣椒酱熏得他们总是呛,所以秀儿跟她一商量后,便将辣椒酱拿去了大兰家里做,她出来得急,家里只有小虎子,她得回家将明天要带去镇上的辣椒酱给清点好装上。 她腿脚快,很快便出了村道上,不料前面却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她的前婆婆,陈阿婆。 大兰以为陈阿婆就是路过而已,每次碰见公婆,大兰都习惯了低头当做不认识,快步走过去。 不因别的,只因为陈伯这几年只要在路上撞见她就要生气发火,非得把她骂上一顿再说。 而今虽然村里说她是天煞孤星的流言已经渐渐没了,但大兰已经习惯了在他们面前低头。 陈阿婆其实一早便在这里等着大兰,她知道大兰从张家出来定然要经过这条路,眼看着大兰低着头疾步走着就要错身而过,陈阿婆连忙将她喊住。 “大兰你等会儿” 大兰身形顿了顿,停下来看过去,不知道陈阿婆突然喊住自己是为什么。 “大兰我” 陈阿婆走上前,手掌在棉袖里面蜷缩着,面有难色地看着大兰,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开口。 大兰看着她的样子。 “娘,有啥事儿你就直接说就成。” 陈阿婆听见大兰依旧还喊自己一声娘,登时眼中一热,一下就抓住大兰的手。 “大兰,我知道我这样说很不合适,但是但是你能不能帮帮我们?帮帮你弟?” 大兰愣了愣,不知道陈阿婆为什么突然这样说,这么多年来陈家一直都跟她没有往来,跟不搭嘎的两家人一样,又哪来的帮他们一说。 陈阿婆抹着眼泪,继续说道。 “大义不是原来找张大队长那儿给批了一块儿地基想要建房子成亲用么?谁知道张大队长前阵子到了,这批地的文书一直也没下来,后来大义找人去问,才知道张大队长根本没有给往上报过,现在查到你弟弟没有文书手续就开始建房子,说说这是属于违建,要拆掉不说,还,还要交罚款,现在已经将大义拘过去问话了,等着我们去交保证金跟罚款,才能将人领回来,如果交不上,就要将大义给拘留,你说这可咋办啊” 陈大义是陈大力的弟弟,也是万和村里面的老光棍一个,游手好闲的直到现在已经年近三十也还没个对象,眼看这小芳送了口说只要大义能将自建房建好便嫁过来,谁知道现在出了这样的事。 长嫂如母,大兰还是陈家长媳的时候便帮着照料了几年陈大义的起居饮食,这一下听到陈大义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兰也觉得意外:“小芳家怎么说?能不能一起凑下罚款,看看后面补办文书行不行?” “哎!”陈阿婆叹着气:“小芳家听说后第一时间就跑来说大义既然起不了房子,那之前两家人说的亲事就不作数了,哪里还会跟着一起想办法。” 陈阿婆一面说着,一面小心觑着大兰的神色,期期艾艾地抹着眼泪:“我知道这些年,你带着虎子也不容易,但我这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吗?亲戚朋友那儿能开口借的我都已经问过了,你公爹他为了这个事儿已经病倒了,大义在里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说我一个老婆子还能咋个办。” 大兰听明白了陈阿婆的意思,直接问道:“现在还差多少?” 陈阿婆面上一喜,知道大兰这是心软了准备松口,连忙说道。 “也没多少了,两百块那边就能放人。” 两百块! 大兰心下一紧,她这些年带着虎子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早几年的时候虎子营养跟不上长得就跟小树苗似的,也就今年开始才慢慢好了些,她现在跟着秀儿一起做辣椒酱的生意,手上是有一些流动资金。 但是也没有两百块那样多啊! 陈阿婆看着大兰的神色,抓着她的手腕,急切的说道。 “你现在不是跟着周家的媳妇儿已经将生意做到镇上去了么?这么多年两百块你应该是有的,你帮帮大义帮帮陈家吧,这钱就当做是我们借的,等我们有了一定还你,你总不能叫大义就这样被拘起来,让虎子没了爹不说,又要没了亲叔叔吧!” 陈阿婆的话让大兰的心里像是被人揉了一把沙子,喉间发紧得发不出声音来。 “哟!可真是好大的口气,这么多年两百块应该是要有的?你当小虎子是喝着空气长大的么?” 就在大兰被陈阿婆质问到不知应该怎样作答的时候,从后面走上来一个吊儿郎当,嘴里咬着根草杆子的人。 第107章 突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刚才大兰走得急,将担箩筐的麻绳拉在周家了,秀儿担心明天大兰担东西的时候得用,便让强子赶紧追出去给送送。 所以强子只好拎着麻绳不紧不慢地“追”出来。 他倒想看看,等那人走到一半想起来,又折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好意思开口找自己要。 谁知道如意算盘还没开始打呢,就瞧见村头这里被陈阿婆拉着诉苦的大兰。 他实在不懂这个平时那样看不上自己,对外总是吆五喝六,做事利落干脆的寡妇,怎么只要在撞见陈家人的时候,就别虐得跟个小媳妇儿一样,强子本来是看着大兰吃瘪受屈的模样觉得有些新鲜,但是越听到后面就越听不下去了,尤其是陈阿婆最后那锥心的一句,这才从后面跳了出来。 陈阿婆被后面突然走上来的人吓了一跳,在看到是强子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只将他当作一个偶尔路过看热闹的大小伙子。 “这儿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跟我儿媳妇在打商量,跟你没关系。” 强子将嘴里咬着的草根侧脸吐了出去,脸上依旧是贱贱的笑着:“怎么跟我没关系,小虎子是我兄弟,他的娘现在受欺负了,那就等于是我” 最后那个“娘”字还没说出口,他便登时反应过来:“总之我就是看不得我小兄弟的娘受欺负,你现在知道称呼人家是你儿媳妇了?早干什么去了啊?将人赶去后山脚下自生自灭的时候干啥去了啊?可真够要脸的,现在还好意思上来要钱,一开口还两百块总是要有的,有个毛线!” 陈阿婆被强子的话臊得青红交加:“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那是再怎么生疏都得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你又没个兄弟你能动血缘亲情么?那是小虎子的亲叔叔!” 强子呸了一口:“亲个球的叔叔,他叔叔看过他一回没?抱过他一次没?带他去玩儿过一回没?光闹心恶心人的叔叔算是什么鸡巴亲叔叔。” “你”陈阿婆被强子噎得说不出话来,直接看着大兰问道。 “他跟我们没关系,管不着我们家的事儿,我就问问你,你是真不想管陈家了么?真不管大力的爹娘,也不管大力的亲弟弟了?你别忘了大力是怎么死的,要不是因为承诺你要给你过上好日子,他会去城里打黑工?会就那样摔死了?” 大兰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衣袖下面的手指紧紧绞着,低下头说不出话。 “欸,我说你别在胡诌好吧,你”强子气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兰突然伸出的手拽住,寒风吹过间,耳边传来了大兰带哑的声音:“你走吧,别管我了。” 强子脾气一上来,想也不想就挣开大兰的手:“啧,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是在帮你好不” 然而等下一秒他对上大兰发红的眼尾,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跟大兰认识以来,这人简直比男人还要男人,用坚强两个字来形容她都弱了,在强子的意识里,这个强悍的女人时刻都满身的钢铁般的意志,眼神里盛着的从来都是沉稳又坚定,哪里看过她这个样子。 “我再说一遍,你走,别管我。” 强子心里一股无明火无处发泄,大骂了一句将手中的麻绳扔到地上,黑着张脸走了。 第二天是赶圩的日子,由于现在只需要给镇上几个固定的常客还有市场里面的罗大娘送货,大兰不用赶在天还黑的时候就起程,但是今天大兰还是等着天一亮便来了周家找秀儿。 秀儿彼时还在厨房里面倒腾着早饭,转头便看迎着露水进到院子里面来的大兰。 她将沾湿的手在围裙上擦干迎了上去:“今天怎么这样早就来了?” 辣椒酱现在为了方便装罐,已经挪去了大兰那边做,按理说根本不用这样早的。 大兰将担子放好,看了一眼秀儿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 以往甭管碰见怎样的事儿,大兰也没有这样为难过,秀儿看着她的样子便知道她肯定有事找自己商量,于是便招呼周成夕将早饭给奶奶端到屋里面去吃,自己则拉着大兰往厨房里面走。 “你来得正好,上回在你那儿吃的韭菜盒子我一直念叨着,之前坐月子一直不敢吃,今天我起了个大早特意贴了一些,但是总觉得跟你做饼的手艺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你一道来帮我尝尝,是馅的问题,还是饼子的问题。” 厨房里,大兰尝了一口馅料,愣是没尝出什么味来:“挺好吃的啊。” 秀儿一面收拾着一面好笑的说道:“好吃什么好吃,我盐都还没搁呢!” 等厨房里面都快要收拾完了,秀儿还没见大兰跟自己开口,忍不住过去将帮忙揉面的大兰给拉了坐下:“之前还说我是属王八的那么能憋呢,我看你也挺能憋的,还不快说你特意这样早来找我,是有啥要紧的事儿要说的不?” 大兰看着秀儿,抿唇点点头。 “我想问你借些钱,可以不?” 秀儿不知道大兰怎么突然问自己要钱,想也不想便直接爽快的答应下来:“可以啊!你要多少?” “这可能有点多。” 大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她知道周家最近张罗着要盘下后山脚下那处糖厂的事情,哪里都是要用钱的时候,这时候再上门问借钱很不合适,况且满月宴也花哨了不少,但是她昨晚上寻思了很久,也没相处第二个办法来,她既没有什么之前的东西,在这万和村,也没有什么别的亲戚朋友。 秀儿笑笑:“多是多少啊?” “一百五” 秀儿愣了愣,一百五她倒不是凑不出来,只是大兰平时节俭惯了,突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要是没有这么多,先借我一百也成。”大兰想着,再不济便将攒着给虎子上学的钱也先拿出来用了,总之现在虎子也还不算大,过一年再上学也成。 第108章 一个忙着借钱,一个赶着送钱 秀儿知道大兰平日里是扛惯了的人,这样为难的同自己开口还是头一回,怎么会不出手帮她。 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有的有的,你今天下圩回来应该就差不多,你要是眼下不急着要的话,等你赶圩回来了一并给你?” 秀儿这一个月都没有收入,却处处都是花哨,身上留着的现金不算多,加上今天送出去的货款应该就能凑上。 听到秀儿愿意一下拿出这样多钱来帮忙,大兰已经是感激的了,哪里还有说不出的,趁着天色已经差不多了,便担上了担子准备往镇上去。 说来也怪,这大兰前脚刚走,后脚强子就也来了周家,还是带着虎子一块儿来的。 秀儿正在房里面点着钱呢,就听到小虎子在外面欢声地喊自己,秀儿听到声音便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今儿这样稀罕,你们俩怎么一块儿来的,在路上碰见了?” 近日里,只要小虎子在山脚那边呆得无聊了,大兰就会赶着他来周家帮忙看顾如意跟柏川,顺便再同夕妮儿一块儿,跟秀儿学着认字。 “不是,强子叔专门去我家寻我玩儿的。” “寻你玩儿?”秀儿好像地看着他俩,两个都虎头虎脑的,搁一起就一对没长大的大兄弟跟小跟班一样,强子平时就好玩儿,喝酒打牌大手大脚的,同小虎子能有什么好玩儿到一块儿的:“你们俩有啥好玩儿的,今儿个你娘去了镇上送货,你晌午就留在这里吃饭。” “不呢不呢!强子叔说带我去镇上,下馆子去!” 秀儿:“” “嘿嘿”强子挠了挠头:“这不是成海哥去帮屠宰场那边送货,我也闲着没事儿干,就想着去镇上找找顺风车么?这就快过年了,进县城进货的人多。” “哎呀秀儿姨你就让我去嘛,我从来都没去过呢!”小虎子看秀儿不太愿意,上来抓着秀儿的手臂央着。 秀儿想了想,虎子也是快要到上学的年龄了,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反正夕妮儿也跑出去玩儿了,家里没人能陪他,便仔细地嘱咐着强子,要他一定要将虎子给看顾好。 “放心吧嫂子,虎子是我小兄弟,我能不将人给看好么?”说着他便给虎子打了个眼色。 “哦哦哦!”虎子反应过来,从兜里掏过一沓钱递给秀儿。 “秀儿姨,这是我跟强子叔借的钱,放你那儿用。” 秀儿惊讶地看着虎子手里满满当当的一沓钞票,光是看着也得有不少,不禁失声问道。 “你你问人借这么多钱做什么?你娘知道吗?” 强子将钱往秀儿手里一塞,面色有些烦躁的开口。 “嫂子,这事儿您就先别跟大兰姐说,万一后面她再问起来,你再把这事儿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胁迫虎子借我钱的,我知道她现在有事儿等着用钱。” 其实这钱他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但是辗转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把这钱给送出去,所以一早便去找了虎子,让他把这钱给秀儿,他知道大兰没这么多,在这村里面,她也只能找秀儿帮忙。 秀儿:“” 这说法可真是新鲜,还有胁迫着主动将钱送上门的。 “我看你们是守准了大兰刚从我这儿出门了吧?你往外拿出这么多钱来,你爹娘要是知道了不得剥了你去?你既然知道大兰现在等着钱用,那你知道她是有什么事儿不?” 强子愣了愣,没想到大兰并没有将昨天在路上碰见陈阿婆又被她道德绑架的事情说给秀儿知道,便说道。 “这嫂子就别管了,大兰姐不愿说就算了,我这边我会自己看着办,那就麻烦嫂子了,今天我负责带虎子浪去,您就崩操心了。” 说着强子便牵着虎子赶着做铁皮车去了,丝毫不给秀儿拒绝的机会。 秀儿无奈地看着已经走远了的人笑了笑。 一个忙着借钱,一个赶着送钱,真不知道他们俩在搞什么。 但是等她数完手下的钱,整整两百块,比大兰说要跟她借的还要多五十块。 两百块对于现在的家庭来说,可是一笔巨款,想着大兰三缄其口的模样,秀儿心里面的忧心却越来越深了。 铁皮车来的快,强子带着小虎子又是卡着点儿来的,所以刚到村头没等多久便上了车。 前阵子因为大兰跟张家婶子打架的事情,强子当众嚷嚷着要认虎子当儿子的荒唐事还记忆犹新,所以等他们两个上了车之后,同村的那些老爷们儿就开始开着强子的玩笑。 “哟,强子,这就是你前阵子刚认的儿子?别说虎头虎脑的,不是你的种,长得倒是有点像你啊。” 边上听着的人跟着笑:“你怎么知道不是强子的种,难不成你趴人家炕头去了你,论起辈分来,这强子可得喊那寡妇一句嫂子。” “那不是正好,俗话都说的好,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可快拉倒吧,强子他娘眼睛长在头顶上,这一茬茬的相亲,他娘都没一个能看上的,还真能看上那寡妇了?人强子也就瞎说的一句话,也值得你们在这里编排。” 车上轰然一笑,全然将强子那天说的话当作是个笑话来聊。 强子咬了跟烟,听着他们这些荤素不忌的笑话,脸上呵呵笑着,一看就是特别坏的登徒子,“啧”了一声。 “当着小孩儿的面儿,不要乱鸡巴瞎说。” 虎子第一次坐着铁皮车,就没有一处不新鲜的,年纪还小的他根本不听懂大人们的黄色调侃,只含了一块强子递过来的糖果,在车上左看看又摸摸,心里开心到不行。 强子正跟大家伙儿胡天说地的侃侃而谈,忽然就听到边上的虎子喊一句:“娘!” 强子一愣,循着他的声音就铁皮车的窗外看。 之间大兰挑了担子,正疾步往前走着,也不知道那两个大箩筐里面究竟担上了多少东西,看着不像柴火剁得老高,但是却将扁担都整个压弯掉了。 第109章 这女人压根也没想过要自己帮忙 大兰走得快,根本没有听到虎子在车上的喊声。 铁皮车轰隆隆地开过去,就算大兰走得快,也一下将她甩到了后面,更是没听见虎子在车上的叫喊。 虎子这么一喊,车上的其他人自然也看到在后面挑着担子,低头走着的大兰。 “我说强子,那不是你儿子他娘吗?怎么不将人喊上来一起坐车去?” “说什么他儿子他娘,两人都一个儿子了,还喊得这样生分作甚。” 大鹏自小跟强子玩在一起,跟强子什么玩笑什么开?捡起这话茬就往下调侃。 “我说也是,要不还是说强子脑子灵光会寻思呢,趁着成亲前赶紧先找些个有经验的睡睡,你们可别看这寡妇现在这副一身黑黢黢的打扮,刚嫁过来那几年可水灵着呢,那一对奶子贼溜大!” “我操你祖宗!” 随着“砰”的一声,只见强子猛一下便从位置上站起来冲过去,揪着大鹏摁在位置上打。 原本冗逼热闹的车厢一下就热闹了,喊叫的喊叫,拉架的拉架,他们都没搞明白强子这是突然发的什么疯,为什么本来一直跟他们荤素不忌瞎聊着的人一下就冲过去将人给打了,就连前面的司机也吓了一跳,连忙将铁皮车给停在路边,让先动手的强子下车去。 被打蒙了的大鹏捂着肿得老高的额头,嘶哈着叫骂道:“你他妈的抽什么羊角风!” 强子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提着包袱,拉着小虎子便下了车。 刚才厮打间,他也没有落下什么好,脸上被大鹏胡乱抡过来的拳头给砸了几下,现在嘴角也是红肿了一片。 小虎子吓得都快哭了,小小年纪的他哪里明白大人之间的调侃,他那会儿正趴着窗户看外头呢,只听到他们在开自己的玩笑,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强子叔就已经冲上去跟人扭打在一块儿了。 在他的印象里面,强子叔一向人缘都顶好,见着谁都是笑摸样,哪里看过他这样发狠揍人的时候。 “强子叔你没事儿吧?” 强子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丝,对虎子咧嘴一笑:“没事儿!我跟你大鹏叔闹着玩儿呢,啥事儿没有!”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这一揍,就将这小迷弟给吓跑了,其实他自个儿都没整明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比大鹏那再没脸没皮的荤话自己也没少说过,怎么刚才就控制不住,冲上去便将大鹏给打了。 小虎子看着他的样子,望了一眼已经开远了的铁皮车:“那我们还去镇上吗?” 他们坐车才坐了一半,从这半道上走路去镇上,起码还要二十多分钟,眼下这强子又给人揍了 “去啊!当然去!现在时辰还早呢怕啥,等我们走到镇上,那会儿小吃摊全部都开张了,不是刚好赶上?” 小虎子一听就来了劲,连忙将强子手上的包袱接过来抱在怀里:“行!那我们慢慢走过去,包袱我帮你拿着!” 这包袱是强子娘让他去镇上邮局寄去县城里给舅舅的山货,算不得多重的东西,看小虎子兴致高,一下就撒丫子跑出老远,强子便笑着随他去了,只道让他累了再给自己拎着就是。 强子悠闲惯了,腿脚自然比不上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虎子,好几回小虎子都等不及一样往回拉着他走。 镇子的入口就在前面,已经有不少商贩挑着东西络绎不绝地冲着那边而去,小虎子开心极了,连忙转头去喊强子,一下便看到从后面赶上来的大兰。 小虎子一下就跑了上去:“娘!” 大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前面跑过来的虎子在拧眉看着他呵斥道。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去秀儿家学认字吗?!你跟谁来的!” 小虎子没想到娘这样生气,怯怯地看着她,解释道:“我我跟强子叔来的,我已经跟秀儿打过招呼了。” “什么?”大兰听完后脸上的神色更加不好了,循着小虎子的话看过去,才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自己后面的大强,只觉得这人怎么这样阴魂不散,毫不客气地瞪着强子:“你突然带我儿子出来,是不是起码地跟我打声招呼?” 大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他刚才尽自己走自己的了,临近镇子入口,这路上来来回回的这样多,他也没注意到本来应该在他们的大兰什么时候已经赶了上来。 “我想说来着,这不是去找虎子的时候你已经不在家了么?所以我就找我嫂子说了,更何况带虎子来镇上玩玩是我之前就答应他的,我这也不算突然吧?难道你还怕我照顾不了一个小娃娃。” 每回大兰撞见强子后心情都不是很好,虎子现在深怕娘脾气一上来就跟他干上,连忙解释着: “是啊娘,是强子叔听见我说从没来过镇上,才说带我来这里看看的,我原来在铁皮车上看见你了,但是喊你你没听见。” 大兰眼下担着东西,又还赶着去送货,也腾不出手来照顾小虎子。 既然现在虎子来都已经来到镇上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嘱咐着虎子不要乱跑,又不得不跟强子约好,等完事儿以后在中心街的馄饨店那里等着。 连着一个月没有送过货,镇上的老主顾早就在等着大兰送货过去,所以这次大兰带的东西也比以往多了许多,光是玻璃樽装的辣椒酱都有快两百多罐,还有其他一些有的没的,直让箩筐上面的麻绳都绷紧得直发出摩擦声。 看着大兰一点儿也没犹豫,转身就走的样子,强子那还没说出的那句:“要不要我帮你担会儿。”一下就哑在喉间,他识趣地撇撇嘴,幽幽地看着已经走远了的人。 得,看来这女人压根也没想过要自己帮忙。 大兰手脚利落,送得也快,很快便弄完了,担着空箩筐便来了小吃街上找小虎子他们, 谁知道并没有见着小虎子跟强子两人的身影。 第110章 得,这下又两清了 大兰平时跟同村的人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也没当回事儿,只将挑着过来的扁担跟箩筐整理好,找了张背对大鹏他们几个的桌子坐下,打算就在这里等着虎子他们。 强子这趟来也就是去邮局给城里的舅舅邮寄些东西过去,关于去城里的顺风车,刚才在经过派出所的时候撞见正赶着上班的华子哥,他一听说周成海他们为了能在村里面办厂,需要去城里找人签文书的事儿,热心地给他们介绍了这阵子来找派出所开放行条的货车,所以这趟来城里,强子很快便将要办的事儿全部都料理完了。 这一路上,虎子别说有多开心了,什么都好奇的摸摸,特别是看见派出所里面身穿着挺阔制服的民警们,就跟看见了书上活生生的插画一样,更别说强子还给虎子买了竹蜻蜓还有陀螺这些让他艳羡已久的玩具。 强子怕大兰等得久,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虎子往馄饨店那边走。 还没走近,小虎子便远远地就看见已经坐在那里等着的大兰,高兴着举起手里面的竹蜻蜓跑了过去,兴奋道。 “娘!你快看,这是强子叔给我买的,以后我再也不用老是眼馋安庆他们了。” 安庆是小虎子在万和村里面的玩伴。 大兰看了一眼小虎子手里面的玩具顿了顿,虽然说这些玩具并不用多少钱,但是大兰也从来没有给小虎子买过,而小虎子也懂事的将大兰的辛苦看在眼里,从来没有跟母亲提过自己想要的物什。 于是本想开口拒绝让小虎子给拿回去退掉的话便哽着没有说出口,只淡淡地跟强子说了一声谢。 强子破天荒的终于听到大兰竟然跟他说了谢谢二字,竟然就为了一两毛钱的小玩意儿?倒是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有啥好谢的。” 说话间,老板便端了三碗馄饨还有一叠饼子上来。 强子直接将碟子里的泡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往虎子碗里面放。 “这是泡饼,别看它现在硬得难掰,等泡软了再吃别提多香了,你上回不是让我带你来试试镇上的饼子,你尝尝是这儿的好吃还是你娘做的好吃。” 这是小虎子第一次下馆子,不说味道如何,就是光坐在这里都已经让他高兴得不行了,根本等不及泡饼变软便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面塞,嚼吧嚼吧着往下咽。 “还还是我娘做的饼子好吃。” 大兰不苟言笑惯了,担心小虎子这样无心的话被老板听见了不好了,便催着他赶紧吃别说话,反而是强子被他的天真的孩子气逗笑,咬了一口饼入口嚼着,嘀咕道。 “人小鬼大的,还挺识货。” 天气凉混沌烫,一碗下肚直将人捂出了一身的吸汗,大兰本来就是挑了一路的东西身上捂得发热,这会儿更是觉得后背心都是潮的,她便没有多想,吃了一半便将身上穿着的深色袄子给脱下来放到一边。 这本是很寻常的一个动作,也就眼下天气凉,要是等到开春的时候,多的是只穿着背心的女人在这里吃馄饨的。 但是在强子眼里就很不一样了。 他也不知道除了袄子,露出淡色里衣的大兰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两眼珠子就跟不听使唤一样,总一个劲地往大兰身上瞟,大兰一向都不是瘦弱挂的,身前的丰满愣是将本该宽松的里衣撑了个满满登登,因为出汗的关系,离得近了还能看见里头贴身背心的轮廓,露出的脖颈那儿还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看得强子口干舌燥,一下就想起了在铁皮车上大鹏说的话说来。 -“那一对奶子贼溜大!” 心里登时就像是揣上了个兔子,蹦跳得不像话,连着碗里的肉馄饨都全然没了滋味,在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这样那样的下流想法后,懊恼的他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子,一张脸再也不敢抬起,恨不得将自己埋进碗里算了。 “强子叔,你砸的了?是嘴角那儿又抽疼了?” 强子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恍然从碗里抬起头来,打着哈哈:“啊是的吧,呵呵” 虎子眨了眨眼睛,直问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不用,看啥大夫,这么点小伤我一个大老爷们还娘儿们兮兮地去看啥门子大夫。” “可是我娘说话有病有疼就要去瞧大夫啊,是吧娘?”小虎子转头跟大兰说道:“娘你不知道,我们在来的路上,本来坐的是铁皮车,还在上面撞见大鹏叔几个,他们好像说了我的什么话,然后强子叔就过去跟他们打起来了,脸上受了好几拳呢,我们才被赶下车的。” 大兰手下一顿,看了一眼强子肿起来的嘴角,她在过来撞见他们的路上就已经看见了强子嘴角的伤,只是那会儿自己赶着送货来不及多问,竟然不知道这个总爱多管闲事别别扭扭的人,竟然是为了维护虎子才去跟人打的架? “要紧吗?” 强子见大兰突然关心着问自己,受宠若惊地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没小虎子说的那么严重,不碍事。” 大兰点着头:“没事儿就好。” 她可不想这人因为自己或者虎子跟谁起什么冲突,不然村里的闲话就真的要没完没了,她只想好好将虎子拉扯大,可没有找男人的想法。 等吃完后,大兰不等强子站起来便先去找老板将账结了:“谢谢你给虎子买的玩具,今儿的馄饨我请了。” 强子无语地看着不容拒绝的人。 得,这下又两清了。 今天虎子在,大兰自然不会再走着回去,破天荒地买了两张票,正正经经地带着虎子坐了一会铁皮车。 今天去得顺利,回来的也顺利,等大兰将今天收回来的货款拿回去给秀儿的时候,天色还没暗下来。 “这是今天收回来的货款,这是下回送货的定金,你点点有没有错,下次赶圩也有快200瓶要送呢,今天送过去那些老主顾都让我给你带好,说老久没见着你,问我你啥时候去镇上。” 第111章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还能为了什么? 秀儿知道大兰今儿个忙活了一天,连忙先给她倒了杯茶。 “你跟我之间还需要点什么货款对不对的事儿,今儿个收回来的货款刚好给你拿去进料,你早上说想要些急用的钱,已经另外给你准备好了。” 说着秀儿便将一个红布包递了过去。 大兰接过来打开一看,码着整整齐齐的两百块。 “这”大兰惊讶地看向秀儿,她确实要凑齐两百块给陈阿婆没错,但因为她自己手里有一些,便只跟秀儿开口借一百五十块。 这秀儿却怎么突然直接给了自己这样多的钱。 况且不是说得等今天收了货款回来才凑得齐么? 大兰将红布包放下去问:“这钱哪里来的?” 秀儿笑笑:“你问借钱,我只管借,你还管这钱哪里来的么?总之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是有人巴巴儿给送过来的。” 大兰眼皮一跳,下意识便问:“谁送过来的?” 秀儿将红布包揣进大兰手里,笑道。 “谁送过来你的就别管了,既然放在我这里你就拿着先急用呗,何必东拼西凑地干着急,无端端放在我这里能做什么用,再说你又不是不还,你就当你不知道就行了。” 大兰:“” 手里的红布包会烫手,但是眼下的情况却更加急迫,大兰没得选,便也没继续推脱,只说自己一定会尽快还上。 秀儿抿唇笑着,将大兰脸上的意外还有臊意都收进眼里:“尽快啥啊,我看他又不急着让还。” 说着,秀儿便没给大兰多想的时间,直接将她送出了门外:“既然钱已经凑齐了,你还是赶紧办你的正事儿去吧,别在我这儿杵着了。” 周成海正在院子里面锯沉木板,在秀儿的指示下打算给如意跟柏川做婴儿床,看见秀儿杏眼弯弯含笑的样子,停下手中的活儿打算歇歇。 “一个人偷笑什么呢,又藏了啥古灵精怪的坏心思?” “什么啊”秀儿嗔了他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一样,杏眼狡黠地眨了眨凑过去:“强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直还没成亲?不是已经相看了好些个姑娘了吗?是他没看上的?” 周成海没明白秀儿突然问强子这档子事儿做甚,垂眼看她一眼。 “他看没看上不知道,不过大概率是他娘没看上,你不知道想要进他家门得先过了他娘那一关么?” “啊?”秀儿有些失望,嘀咕着。 “这都什么年代了,成亲还得爹娘看上才行?” 周成海身形一顿,看了她一眼:“还能什么年代,这会儿不都是这样的么?你哪里能不管爹娘意见啊?” “那当然了!”秀儿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我那个时空都讲究自由恋爱,想要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想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谈恋爱,想谈多少就谈多少,自己愿意就好,父母哪里会干涉。” 周成海看着她的样子,舌尖狠抵着牙肉,伸手就将人虏到了腿上,大掌托着她的屁股往身前靠,根本不给她后退的空间。 “想谈多少就谈多少?那你那会儿是谈了多少?” 秀儿心下一惊,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撞上了周成海狭长危险的凤眸。 她作为一个让直男们闻风丧胆的女博士,活了二十多年就啃了二十多年的书本,她倒是馋呢,但是也没谁给她机会啊,光混在一群导师里,忙前忙后地给他们跑腿了。 但是眼下她看着周成海的样子,没有来的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坐在周成海腿上,一双小手勾上周成海的脖子,一张小脸素嫩得很,杏眼里全是笑意。 “你猜啊?” 周成海眸色意外,挑眉看着她,觉得这个小娇娇在自己的纵容下倒是变得越来越大胆了,竟然还会这样“调戏”自己,身体上突然多了一只柔软的小手,周成海眼里染了些暗色,放在秀儿腰后的手也开始发烫,紧了紧后槽牙,也懒得理会不会有人进来,突然就低头捏住她的下巴,吻了过来,堵住了那张妄图戏虐自己的小嘴。 湿润的舌尖趁着秀儿惊呼的瞬间,便撬开了她的牙关,摁着她在怀里面亲。 这不是秀儿第一次跟周成海接吻,但依旧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舌像是攻城略地一般,游走在秀儿口中的每一个角落,秀儿双脸发红,完全靠勾着周成海的脖子才没有软下去。 腰上,周成海手心的温度格外炽热,秀儿忍不住挣扎了两下,却被周成海按住她的腰,吻得更深了些。 直到秀儿本吻到快要透不过气,周成海才放过了她。 呼吸相对间,周成海的声音带了一点暗,摁在她腰上的大掌掐紧。 “不管你之前处过多少个,现在你都只能是我的,明白吗?” 秀儿趴在周成海怀里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回过神来,她都没搞明白,明明好好说着话,怎么周成海就突然就抽风,只见睁开周成海站起来,湿漉漉的杏眼瞪着周成海。 “我看你是假借这个由头来占我便宜的吧,这不是说着强子的事儿,你自己好端端扯上我的。” 这时,秀儿只庆幸奶奶跟夕妮儿抱着孩子出去遛弯晒太阳了,要不要是看见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在院子里面这样没羞没臊地亲,还不得吓死。 秀儿双脸的潮红全数被周成海收进眼底,他知道她脸皮薄,不想真惹她生了气,伸手拉过秀儿重新在他怀里坐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我也不知道你突然问起强子的事儿是为了什么,他想要成亲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只要他娘看上了,他也不会有意见。” “我看不会吧,以前兴许强子没意见,现在可不一定了。” 秀儿还带多少也算个过来人了,今天强子巴巴儿来给自己送钱,又是让自己给他瞒着,又是后脚就跟着大兰也去了镇上,绕了这么大一个弯,还能为了什么? 第112章 怎么就不可能了? 周成海挑眉,垂眼看着她:“嗯?怎么说?” 强子自小就跟在他后面玩儿。那人什么气性周成海会不知道么?强子最是怕麻烦,一向觉得女人麻烦,成家更麻烦,所以一直没有要成家的想法,相看也很少去,也随便他娘倒腾,实在不行家里说什么时候成亲他就什么时候成亲,说跟谁过日子那就过,要不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所以周成海倒是不清楚秀儿说的什么意思。 秀儿可劲儿的任周成海猜,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大兰怎么样?” 周成海听得一头雾水,好笑地看着她。 “大兰?你不会是想说强子跟大兰会有什么吧?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他们男未婚女未嫁都是单身,怎么就不可能了?” 周成海有些无奈,忍不住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这样明摆着的事还需要解释吗? “哪里男未婚女未嫁,大兰不仅嫁过人还带着个半大小子,现在还是寡妇的身份,强子可是年轻小伙子,你想什么呢?强子怎么会看上大兰?” 听见周成海这样说大兰,秀儿便不愿意了:“你这是什么封建思想,结过婚带着孩子怎么了?下半辈子都不配寻个贴心人过日子了吗?再说你怎么知道大强没看上大兰?” 接着秀儿便将强子怎么眼巴巴儿送钱过来给大兰救急的事跟周成海说了一遍。 “你说强子这样做,不就是心里有大兰,在意她的处境,心疼她想帮她吗?” 谁知道周成海却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强子对待朋友都是这样一副热心肠你又不是不知道,也许强子就是看着大兰处境艰难,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帮她呢,你这种事儿你就别瞎折磨了,就算强子真有那心思,那他娘也绝不会答应,强子娘是做生意的,最要面子,眼下相看了那么多个姑娘都没一个相中的,怎么可能会同意强子跟大兰,想都不要想,再说你以为大兰跟陈家的事情是那么轻巧的?” 秀儿:“” 而事实上,周成海说得确实没错。 大兰想着陈阿婆要得急,从周家拿着钱出来就直接往陈家那边去了,本来想着将这钱偷偷交给陈阿婆后就走,没想到刚走到陈家,便撞上了刚从农田里面忙完了回来的陈老伯。 迎面撞上,大兰也不知道该不该喊公爹,毕竟每次在村里面撞见陈老伯,陈老伯都拒绝认这个前儿媳不说,还经常骂她是克死陈家长子的凶手,如今虽然张家倒台后说闲话的越来越少了,但陈家不待见大兰,已是不能轻易改变的习惯。 陈老伯扛着锄头,看到大兰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虽然嘴上没再说什么不饶人的话,但嫌恶的态度还是很明显。 “你来这儿做什么?别以为村长说你快要搬回来村里,就真的打上了回来的主意,我可没同意!” 大兰一听,便知道必定是陈阿婆跟自己开口借钱的事情没有告诉陈老伯知道,心里也不想拆穿免得尴尬,只好说只是经过而已,又拉着小虎子,让他喊阿公。 小虎子有些不服气,他知道这是阿公,但待自己一来就没什么好脸色过,只是每回撞见,娘都要让他喊人,所以就算再不情愿,也别别扭扭地喊了一句:“阿公好。” 陈老伯看了一眼小虎子:“怎么?又是想来说上户口去上学的事儿?不是说了不要上到陈家来么!” 在里头厨房里抽着水井的陈阿婆听到外面的声音,连忙擦净了手往外面看了看,见到是大兰,便知道昨天跟她打商量那事儿是有了准信儿了,于是连忙过来将陈老伯给拖了进去。 “老头子你赶紧去帮我担两桶水进厨房去,我老寒腿犯了担不动,我去田埂里扯些青菜来。”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院门从外面关上,领着默不作声的大兰往篱笆院外走,悄声道。 “找你借钱那事儿,我没跟你公爹说,怕他一个激动头又发疼,你别介意,你公爹人不坏的,就是嘴巴毒了些。” 大兰当然知道陈老伯心思不坏,刚嫁过来陈家那两年,因为是长媳的关系,陈家二老都对自己很好,只是陈大力走了以后 大兰让小虎子喊过阿婆后,便让他去一边儿玩会儿后,接着询问了一句:“公爹头疼的毛病还老犯吗?” “嗨!这不都是老毛病了么?李郎中说年纪大了都会有一些的,拣了些中药喝着,也没什么效果,李郎中只说多保持心情舒畅别老生气,但你公爹那人脾气你是知道的,性子急得很,一点儿小事就跳脚,哪里是那么容易改的。” 陈阿婆一面回着,一面看了一眼大兰,柔声问了一句。 “昨天跟你说的那事儿可是有准信儿了?” “嗯。”大兰点点头,将身上带来的红布包递了过去:“这里是两百块,你拿去交了,将罚款交了,把大义先赎出来吧。” “欸欸欸!” 陈阿婆脸上欣喜不已,连忙伸手将红布包接过来:“要不怎么大家都说你现在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呢,两百块说有就有了,这下大义可终于快要回家了,我替陈家谢谢你,也替也替大力谢谢你,他在天有灵知道你能这么帮陈家,一定也会谢谢你的,你放心,这钱我是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听到已故丈夫的名字,大兰顿了一瞬:“还钱的事情不急,你们慢慢来就成,先把事情解决了先吧。” “欸!欸!”陈阿婆心中大石已经放下,一下连着脸上都松快不少,也不知道接下去应该再说些什么,有些尴尬地撮着身上的围裙:“那那你留下来吃个饭?”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儿得先回去。”说着她便朝着在另外一头玩儿石子的小虎子喊了一声。 陈阿婆听着忙不迭地点头:“哦哦,也是,你现在是做大生意的人了,自然是忙得很。” 第113章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嗯? 还没说上几句,陈家院子里面就响起了陈老伯的喊声:“水都给你挑完了还杵在外面说些什么东西!” 陈阿婆面色为难地看着大兰:“这” “不用招呼我,你快进去吧。” “欸欸!”陈阿婆听了大兰的话,连忙转身回去了陈家。 大兰牵着小虎子,正打算往家那边走,院子里就传出来陈老伯的嚷嚷声。 “我说你在外面跟那人叽里呱啦的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到底!是不是嫌弃还没把我给克死!” 这话显然就是在借着骂陈阿婆的由头,骂给大兰听。 小虎子怕娘亲再听下去,怕是还有更多难听的话等着,于是便拉着大兰的手快步往前面小跑着。 “快点儿回家吧娘!我都快饿死了!” 大兰当然知道小虎子下午的时候刚在镇上吃了一大碗馄饨,还有好几块泡饼怎么可能会饿,不过都是贴心自己罢了。 嫌少的承下了小虎子的撒娇,任由他拉着自己跑。 眼下还有要10天不到就要过年了,周成海跟强子打算就趁着这几天进城去找糖厂的老板签字,不然等过完年就更加难找人。 亏得镇上派出所华子的介绍,进城的货车刚好会在万和村经过,那货车司机一听说是派出人给介绍过来搭顺风车的,回复说反正离得近,但是直接开去村头那儿让他们在那里上车就是了,也省得周成海他们专门去趟镇上搭车了。 这次去城里是办正经事儿去的,奶奶自然放心得很,一大早便起来给周成海收拾好的东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人能找到就签字,没找到也别在城里面傻乎乎等着,早点回家过年就是了。 周成海被奶奶的唠叨整得没脾气,直答应着好。 秀儿刚喂好孩子,从屋子里面撩了门帘走出来,笑着对周奶奶打趣着。 “奶奶,您都念叨了多少遍了,别说成海,连我都快能背出来了。” 奶奶佯装生气地“噎“了一声:“这孩子!我这不是看着快过年外头人多车多吗?就嫌我这个老婆子唠叨了,你们两口子合起伙儿来开始嫌弃我了是吧?” 其实奶奶心里跟明镜儿是的,虽然现在周成海跟秀儿不在一个屋子里面睡,但感情确实一天看着比一天好,她瞧着心里又哪有不开心的。 秀儿抿唇站着,指着院子里已经打磨好边缘的摇椅:“要是嫌弃你,成海还巴巴儿地给你做木摇椅干啥?” 这摇椅是周成海按照秀儿画的图纸做出来,包括如意还有柏川的婴儿床也是。 周成海知道秀儿的脑子里面总有一些古灵精怪的想法,自从上回自己给她做了一个小的八角盒之后,她就总是动不动就搞出些图纸来,让自己照着做。 在眼下这个年代,那不管是婴儿床还是摇椅,可都没有秀儿画的这样式儿的,就连木工厂的老木工也研究了老久的构造。 因为奶奶腿脚不利索,血液总是流通不畅而经常导致小腿肚子浮肿的原因,秀儿特意将摇椅的垫脚加高,又在上边加了一块按摩板,根据人体穴位还有奶奶的腿脚距,让周成海在上面各处打磨了可供踩脚按摩穴位的凹凸位置出来。 那婴儿床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年代里,富足些的家庭也会买个婴儿床用着,不过也就是小床一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然而秀儿给周成海的图纸可不一样。 因为是双生子的原因,这个婴儿床尺寸也是特制的,可以放得下两个娃娃在上面滚的同时,还在中间做了一个小小的隔断,那个隔断上,分别刻上了不同的立体花纹,兔子,胡萝卜,葡萄,石榴,还有长颈鹿等等,再分别表上不同的颜色,让孩子一转头,就好像是来到了五彩缤纷的动物园一般。 关于这长颈鹿还闹过不少笑话,奶奶跟周成夕轮着猜这是个什么东西,纷纷说秀儿这是画错了,怎么将母鹿的头按在马身上不说,那脖子还恁老长,差点没把秀儿给逗死。 秀儿看摇椅的边角已经打磨圆滑,迫不及待地过去扶着奶奶:“奶奶,我扶您上去试试吧!” “哟哟,慢点慢点。”奶奶被秀儿扶着,一坐上摇椅,那椅子便自己摇晃起来不说,连着踩脚的地方。也将腿肚子那块按压得又酸又疼又舒服。 “奶奶,好坐不?舒服不?” 周奶奶体会着新奇的体验,笑得见牙不见眼,忙说道。 “好,好!好着呢!” 这物什可是孙子孙媳亲力亲为给自己打造的,能不好坐,能不舒服么? “以后你们没事儿就多在这儿上面坐坐,下雨下雪的天气就别老出去出去遛弯儿活动腿脚了,这椅子上带了按摩功能,您就在家坐着就行了。” 奶奶笑眼咪咪的看着秀儿,拍着她的手背,欣慰道。 “好,好,那等会儿你送成海去村头搭车去吧,我这老婆子就不去了,就在家按按腿。” 说是说秀儿去送周成海上车,实际上东西全部都是周成海自个儿提着,没让秀儿粘一下手,弄得秀儿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袋轻的吃食我来拎着吧,我拿得动。” 周成海“啧”了一声,侧身躲开了秀儿伸过来的手,他将包袱往肩上一撂,一脸的桀骜。 “有你男人在,哪里轮得到你来沾手提东西?再说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折腾红了算谁的?” 秀儿:“……奶奶让我送送你,我这样两手空空的哪里是送你啊?” 周成海笑看了她一眼,低头凑过去。 “这些都不用你动手,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没?” 周成海清冽的气息忽然间轻洒在秀儿的耳蜗上,让她忍不住一缩,立刻往四周看了一早。 “这大路上呢,你干什么啊!” 周成海却不管,不依不饶的问道。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嗯?” “有啊,当然有了。”她眨了眨杏眼说道。 “去城里要注意安全。” “嗯,还有呢?” “还有,记得按时吃饭。” 第114章 我刚放开你就又抱上来,玩欲擒故纵? “嗯。”周成海嘴角含笑:“还有呢?” “还有要收敛脾气,与人为善,事情能办就办,不能办就回来,不要跟别人置气。” “啧。”周成海挑眉看了她一眼:“你这是准备将奶奶的唠叨由头到尾地再跟我重复一遍?” 秀儿看周成海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声音来,背着手走在周成海前面,转身看他的时候杏眼弯弯,脸上尽是得逞后的笑意。 “那你是想等我说什么?” 眼前就是人声鼎沸的车站,秀儿这就是料定了周成海拿自己没办法。 像他这样的大糙汉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说要面子了,那是非常要面子,怎么可能当众拿她怎么样。 周成海看着秀儿脸上的得意,舌尖狠狠抵过后槽牙,将手里面的东西往站牌边上一掷,没等秀儿反应,便直接将人给提溜到了站牌后面。 这是个露天的车站,等车的长凳就放置在木制站牌前面,而站牌后面临着的就是一片农田。 秀儿刷一下就惊得心下一跳,让原本就长得白皙的小脸有种近乎透明的白,她完全没想到周成海竟然这样大胆,不过半米之外可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脚下便是泥坡,手边连个扶手都没有,让秀儿仅仅靠着周成海揽在她腰间的大掌才能站稳不滑到下面的田埂里面去。 秀儿惊得压低了声音,直接质问着。 “你疯了?还不赶紧放开。” 周成海听话的手下一松:“哦。” “啊!”,腰上扶着自己的大掌倏然松开,秀儿的手上根本没有着力点,为了避免摔下去,下意识地伸手环上周成海的腰。 气得她脸都有些泛红,又不敢大声说什么,只好瞪着周成海,压着声音: “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被如愿的馨香抱了个满怀,周成海被她环过来的小手取悦,垂着一双凤眸,有些无辜地看着她。 “不是你让我放开的吗?” “我,我是让你这样放吗?” “那要怎样放?我刚放开你就又抱上来,玩欲擒故纵?” 秀儿:“” 忽然她就有些不想理这个不讲道理的人了,这么没脸没皮的吗?请问他作为村霸的脸面去哪儿了? 周成海就着秀儿动作直接将她捞进怀里,两个人是相互拥抱着的姿势。 “你现在可以继续了,还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嗯?” 秀儿愣了愣,这才回味过来,原来周成海还纠结刚才那件事儿呢。 没想到这个大汉子,竟然有朝一日缠着自己说情话。 秀儿本想接着逗逗他,但是在对上他认真又期待的眼神之后,心一下就软了。 眼下正是临近年关的时候,别人都迎来送往地盼着相聚以让一家团圆。 但是她却要亲手送周成海出门,甚至连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都不知道。 或许会很快,或许是不知日月。 周成海知道秀儿脸皮薄,本来没有期待什么,只想趁着车还没来之前,跟她能多说上几句贴心话。 谁知道,下一刻环在他腰上的纤手便一路而上,直接攀上了他的脖颈,将他往下拉了拉。 紧接着他便垂眼看着秀儿踮起脚尖,唇边的梨涡笑得若隐若现,在他怔愣间,飞快地在他春上烙上一个吻后,笑颖颖的杏眼将他望着。 “还有,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着你,每天都会给你留灯。” 周成海垂眼静静地看着她,晨曦的光晕从她身后映射过来,将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绒绒的暖意包裹着。 啧,有点灼人了。 “滴滴滴” “海子哥,海子哥!咦?人咧?” 周成海并没有时间再去跟秀儿说些什么,从村道的方向就传来货车的喇叭声还有强子的催促。 秀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挣脱开周成海站好。 “车来了,我要交代的话也说完了,你还杵在这儿干嘛呢。” 周成海眼中盛着笑意,实在没忍住,低下头便在秀儿的唇瓣上狠狠亲了一口。 “行,你说的我都记着了,你在家里好好等我。” 强子在货车上四处都没有看到周成海的影子,以为周成海还在家里面,周家门前的路小,货车开不进去。 他刚想下车走去周家看看,便看到从站牌后面出来的周成海。 还有跟在他后面,脸颊被闹得通红的秀儿。 都这样了,强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着这些还在等班车村民的面,笑着嚷嚷道。 “啊,不急不急,你们有事儿可以接着办,我们不急。” 而今没了张婶子的挑拨,经过上回周家那厚实的满月宴,村里面的人对周家的态度缓和了很多,听了强子的话,村民们纷纷都开始打趣着说着这对小夫妻的话。 “喲,成海出去办事儿啊?” “这小夫妻感情可真是好,连孩子都生了还这么粘糊。” “那可不,等海子回来的时候,那感情就该更好了,所谓小别胜新婚嘛。” 这是周成海第一次对这些爱说闲话的村民没有感到烦躁,甚至很是受用。 反而是秀儿,当着这样做大爷大妈的面被这样说,这下不仅是脸上,连着耳朵尖也跟着红了一簇,埋怨地嗔了周成海一眼。 “都怪你。” “嗯,怪我。” “放心吧嫂子!我一定将成海子哥平平安安的带回来给你!” 强子看着依依不舍的两人,打趣着安慰道,这句话说完,周围便又响起一阵笑声。 周成海亲昵地捏了捏她的指腹,留下来一句:“等我。” 便抬脚上了货车。 眼看着载着周成海的车子越开越远,要说秀儿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这可是她穿过来后过的第一个年,当然想阖家团圆,齐齐整整。 但事关办厂的大事,如果不趁着年关的时候去找糖厂老板,那文书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所以秀儿眼下能做的,就是趁着离过年还有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尽快将家里面要办的事一件件地整理好,等着周成海回来可以安安心心的过年。 第115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离着过年还有几天的时间,家里又舔了两个小人,所以需要置办的很多。 后天就是镇上在年前的最后一个赶圩日,因为从年关开始到正月十五,镇上的市场都休市,所以这次要准备送去镇上面的辣椒酱一下就多了很多,很多老主顾都想着多备下些留着过年的时候吃。 在出门之前,秀儿便已经跟奶奶打了招呼,说自己送完周成海之后便直接去大兰家帮忙做辣椒酱。 所以周成海的车走了之后,秀儿便径直往后山那边走。 现在基本上天天都会下雪,后山没人再敢上去,显得去大兰家里这一路上更加的冷清。 但是大兰还没走近大兰家,便听到里面的吵吵声,听着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大兰因为是寡妇的身份,紧守着寡妇门前是非多的原则,为了自己跟虎子不找来闲话,别说男人了,就是除了秀儿以外的其他人,也一律尽管大门不给进屋。 今儿大门大敞着,里面又传来嘈嘈声,这是什么情况? “哎呀,别闹了大义,这都快过年了你就安分一些吧,我们回家去行不行?” “回什么家,我不回!你赶紧让她拿钱出来给我!少跟我说你没钱,上回那两百块,你不是也说拿就拿出来了吗?家里肯定肯定有的是钱,妈的老子的牌友们还等着我回去呢!趁着过年赶紧让我赢一把!” “这这要不然你就先给点钱给大义,好让他跟我回家去先?” 大兰搂着小虎子,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低头紧紧抿着唇,捂着小虎子的耳朵,不让他听到这些不好的话。 陈阿婆看大兰一味地低头没反应,走上前苦口婆心的说着。 “大兰啊,你这次给的也给记到我们借的钱里面去,到时候我们一定还你,这回你要是家里有钱,就先给大义吧,好歹他也是大力的亲弟弟,啊?” 秀儿本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也没怎么见过陈阿婆这一家人,不知道这个猥琐样的男人究竟是谁,这一听才反应过来。 敢情是些不要脸的一家人在玩儿cpu呢! 她再也忍不下去,不等大兰开口,秀儿便大步跨进了院门。 “给什么给!给个毛线!” 院里的人都被突然进来的秀儿吓了一跳,尤其是离得最近的陈阿婆,等看清楚来人之后,她不住地给自己顺着气,哎哟哎哟地说道。 “可真是快吓死我这个老婆子了,这不是周家的小媳妇儿吗?我说你说话就不能小声点。” 小虎子听到秀儿的声音,挣开了大兰跑到秀儿面前来,两眼憋得通红,眼看着就快要哭出来。 “秀儿姨,他们突然又过来要钱,要不到就欺负我娘!上回我明明看到我娘已经给他们送钱去了的,这次又要。” “嘿!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谁他妈欺负你娘了,我好声好气过来借钱得好不好,等我赌牌赢了不就还给她了么?” 那个倒三角,浑身猥琐样的男人听到小虎子这样跟秀儿告状,咧着嘴就开始骂。 有秀儿姨在,小虎子也登时有了底气。 冲着陈大义喊:“你就是欺负我娘,还说不给钱就将厨房里面凉着的辣酱都给拿出镇上卖了换钱去赌!” 边上的陈阿婆听到小虎子这样说,连忙搭嘴道。 “哎哟,可不兴这样说,大义这不是在好好跟你娘商量么?说实在不行就帮她拿去卖而已,这不是想要帮你娘省着力气吗?大义可是你的亲叔叔,你可不能这样跟大义说话。” “什么亲叔叔!”小虎子冲陈阿婆嚷着:“我才不要这样的叔叔,我爹老实又勤奋,他就知道要钱乱赌,他这样的人才不是我爹的弟弟!” “你这个小王八蛋,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陈大义平时在家里蛮横惯了,哪里被这样说过,还是一个才六岁的孩子,于是撸起了衣袖便伸手对着小虎子抓去。 谁知道手还没碰到小虎子,就被秀儿一个反手给擒住了手腕往反方向用力一掰,陈大义猝不及防,一下就在原地跳了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啊啊啊啊…疼疼疼…放手放手,快放手…啊啊啊…” 陈阿婆一看就慌了,连忙哭着喊。 “哎哟我的大义啊,周家小媳妇儿你是要做什么呢,快放手啊,我家大义的手腕子都要给你掰折了,还不快放手。” 秀儿将小虎子护在身下,清清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我警告你们,我是小虎子的姨娘,你们要是再敢对小虎子动手动脚的。我就直接让他断手断脚。” 说着她便扯着陈大义的手腕就往旁边去,直接让他疼得捂着手腕摔坐在地上。 “大义啊,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怎么样?” 陈阿婆已经哭得满脸婆娑,一脸怨气的看着大兰,说得期期艾艾的。 “大兰呐,你不借就不借好了,竟然还找了帮手来,你这样做…你这样做可真是太让陈家寒心了,你说你这样哪里还有一点陈家长媳的样子。” 大兰平时利落惯了是没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她早一个大兜比毫不客气地甩过去了。 但面对陈家人…她总觉得自己有亏欠,又有责任… 所以陈阿婆的质问让她一下子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为难地看着她:“我…” “我什么我!” 秀儿走过去陈阿婆边上,语气镇然。 “我现在就告诉你,这辣椒酱的生意我才是大头,所有的钱都是我给大兰去进货用的,你们想要钱是吧?好啊,有胆子下回直接来找我,但如果你们再来找大兰或者小虎子,你们就一分钱也别想拿到,我还要见你们一次,就揍你们一次!” 陈阿婆气得手都开始抖,她没想到黄成秀竟然这样刚。 “你,你凭什么打人。” “哼,还能凭什么,就凭你们不要脸回回都来要钱啊,下次再吵吵我就直接上报给村委!看看李村长会不会收拾你们!” 第116章 这还要猜吗? 一听到秀儿说起李村长,陈阿婆还有陈大义就立马蔫巴了。 现在万和村里面谁不知道,李村长带头将周家不好的名声给洗了不说,连着因为周成海说要盘下后山这处闲置的糖厂解决村民就业的问题之后,对周家的态度就更好了。 要是黄成秀真的不管不顾的去找了李村长来。 那别说陈大义已经是赌博的惯犯了,就算是正经人家,怕也不是周家的对手。 如今已经衰败下去的张家不就是个例子吗? 陈大义也知道在秀儿身上讨不到好处,一脸不甘地从地上起来,指着秀儿,强弩末弓地说了句。 “你你给我等着!” 便带着陈阿婆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大兰家。 小虎子鲜少看见陈家这样吃瘪的模样,连忙拍着手,高兴道:“哇塞,秀儿你将坏人赶跑了,秀儿真棒!” 秀儿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大兰,知道她并不想当着小虎子的面多说什么,便将带过来的糖果递给小虎子。 “行了,你去找你的朋友玩会儿吧,我跟你娘说会儿话。” 小孩气性的小虎子看见糖果,哪里有不开心的,一下就忘记了刚才的不痛快,连忙捧着糖果包跑出了院子。 看着跑远了的虎子,秀儿觑了一眼大兰,在竹椅子上坐好。 “好了,你现在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了。” 大兰就是因为知道陈家的麻烦,所以上回就瞒着秀儿没有告诉他,就是不想让秀儿掺和进来,谁知道今天却迎头撞上。 面对秀儿的质问,大兰避无可避,只好苦笑着给秀儿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你刚才真的不应该那样说,陈家的人都麻烦得很,尤其是好赌的陈大义,他们想说什么让他们说就是了,你好端端地揽上身做什么?” 秀儿:??? “你清醒点好吧?现在发神经的是他们诶,你不是教我吵不赢直接开干就是了吗?怎么一碰到陈家的人,你就是个受气的闷葫芦了?” 一想到那些人这些年对大兰的所作所为,秀儿就恨不得立刻给他们几个大嘴巴子:“他们不怕死的就尽管来找我,看我不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以前自己大着肚子不方便,现在她已经是满血复活状态了,正愁没个练手地,还怕个球! 面对秀儿的质问,大兰也无话可说。 “他们毕竟是大力的至亲。” “是至亲怎么了?他们是帮你什么了吗?这样的至亲全是连累,还要来干嘛!你又不欠他们的。” 大兰嚅嗫着:“要是没有我,要不是为了我跟小虎子能有个好一些的生活,要不是想要给我起房子单独出去过,说不定当年大力就真的不会为了那些工钱进去城里面打黑工,也就不会出事。” 秀儿:??? “他是你丈夫,是小虎子的亲爹,为了给你们的小家奋斗是很正常的事情好吗?至于发生那样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而已,你不要给这些人给洗脑了,这不但跟你没有关系,并且你还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 大兰愣了愣,陈家这些年对她的只有指责,村里的人对她只有忌讳,她从没有人可以诉说,也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一下眼睛变红了。 “其实我也知道不要搭理他们就好了,但是大力走的时候一直放心不下他们,我我” “所以你不管什么事情,也不管你有没有,只要他们跟你开了口,你就会想办法满足他们?就算上回他们张嘴就要两百块?” 大兰: “那你掏心掏肺地对他们,换来了什么呢?不过是变本加厉的压榨而已,有些人从根上就是坏的,你做再多他们也是白眼狼。” “不要什么时候都自己揽上身,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疯狂外耗他人,能在别人身上找原因的,就不要先怪自己。” 大兰: 她也不知道秀儿的这套疯狂输出是怎么来的,只是她说这些话的口气,怎么那么像是自己之前抓着秀儿教训的样子呢?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这不是看出来他们还要得更多,我就没再给了吗?之前那两百块,我会想办法攒上尽快给你的。” 说起那两百块,秀儿便想起强子那天神色紧张的样子,笑着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骂得快要冒火的喉间。 “我是觉得不用这么急着还,反正他也不着急用钱的样子,你就慢慢来呗!” 大兰眼皮一跳,一时间没有领会出秀儿这调侃的语气是什么意思:“要的,我不能越欠越多。” “噢原来是越欠越多啊?”秀儿看眼这座院子,难怪她一直觉得大兰院子里面的家具这样熟悉呢。 这些新打的凳子,还有修补上的桌子,甚至是墙角那块填上的篱笆,用的这些木板子,不都是原来在周家院子里面放着的吗? 都是周成海做婴儿床还有摇椅剩下的,在问过周成海用不上了的时候,强子便吭哧吭哧地往外面搬。 起先秀儿还以为是强子拿着回家做什么家具呢,谁知道却悉数搬进了大兰的院子。 “这样看来,那你这院子也确实用心了哈?不亏是常年跟着周成海屁股后面的小弟,连着这些木工活儿也挺不错,那既然都越欠越多了,那钱就先欠着呗。” 大兰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不行,钱是钱,该还的就要还。” “啊?”秀儿一脸明知故问地看过去。 “原来你知道借你钱的跟给你修补这些家具的都是同一个人啊?都是周成海的小弟强子啊?” 两姐妹之间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秀儿首先就解释道。 “我先声明一下啊,不是我故意不跟你说拿钱来的是谁,而是他自己不让我说的,我可不没说啊,这些都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大兰:“" 这还要猜吗?陈阿婆在堵在路上找自己要钱的时候就只被强子一个人撞见。 那知道大兰需要两百块钱急用的,还能有谁? 第117章 不会,不能,也不敢 大兰抿着唇,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实属不想接受强子这样的好意。 那两百块钱的事,还起来还容易一些,只要多给一些时间,自己有手有脚的总能攒够。 但是这家里面被修补好的家具,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甚至给家里修补家具的事情根本就没经过她的同意,也就是那天她从外面干完活儿回来后,便已经看到这一院已经修补好的家具了,甚至还打了一些新的。 那回小虎子还因为看到大兰一回来就差点将家具丢出去的事情,抱着大兰的腿哭了老半天,说这些家具都是强子叔为了他才修好的,是以小虎子大哥的身份做的,让大兰不要毁了他大哥的心血。 其实这玩意儿对于木工出身的强子是来是顺手的一件小事儿,但以着大兰现在的身份平白无故地去承这份儿情,说起来也确实有些牵强。 并且专门为了这件事去找强子说道,也显得自己矫情,好像强子真的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一样。 她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身材壮硕,脾气跟个男人婆一样,长得也不算温婉好看的类型,连着名声也不好。 就算要她自己说,她也说不出强子想要图她什么的话。 大兰看了看天色,不想跟秀儿再讨论这个,利落的将围裙系上。 “这回赶圩咱们多带些东西去,趁着年前要的人多也多卖卖,多攒些钱。”,说着她便走去里晾台上,拿了块赶紧的抹布,准备将院子里晾晒好的玻璃樽再好好擦擦水汽 秀儿看着大兰脸上半天打不响一个闷屁,光想着攒钱还债的神情,有些着急,转过身跟大兰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懂风趣,这你还看不出吗?强子对你有意思啊!” 大兰一下没回味过来:“有什么意思?” “啧。”秀儿干着急地走过去将这个榆木疙瘩手里面的抹布扯下来,继续说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喜欢你,心悦你,想跟你一起过日子的意思。” 大兰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激动的秀儿,无语地呼出一口气。 “你魔怔了吧,谁会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再说我可是结过婚还带着拖油瓶的寡妇,你说什么呢?” 这个时代,寡妇只能配鳏夫,才是在合适不过的。 就算是村里面乱嚼舌根的那些长舌妇,也只会将大兰跟邻村的那名老鳏夫凑一块儿说,就算是强子上回在张家院门那儿口无遮拦地说要认虎子做儿子,那也不过当个笑话听而已。 怎么可能真的将她和强子扯到一起。 寡妇配大小伙子,这是绝对没可能的事儿! “怎么没可能?不然你能解释强子为什么巴巴儿地给你送钱来,又巴巴儿地给你修补家具吗?你当他真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儿做了么?” “别闹了。”大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被秀儿拿走的抹布扯了回来,熟练的拿过玻璃樽开始擦拭,只当秀儿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不管强子是图什么也好,反正她可从来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不会,不能,也不敢。 秀儿瞧着大兰油米不进的样子,也没继续说什么。 情爱这种事,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她有什么好着急的?她倒想要看看强子那个舌灿莲花的话痨,究竟什么时候才敢说出口,到时候再看看这个榆木疙瘩能不能枯木逢春。 后天就是镇上在过年前的最后一次赶圩,所以她们这次要准备的东西也多了很多。 除去上一回老主顾定下的两百多瓶辣椒酱,另外还有市场里面罗大娘的那一份,加起来快有三百多罐。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更好地打开辣椒酱的市场,秀儿他们总是紧着辣椒酱上,其他的小零嘴没有怎么弄,大兰将之前秀儿跟她说的话记在心上,反正她离这后山近,时不时的便去山上矮坡的地方打了不少野山楂回来,今天一篓子明天一箩筐地,不知不觉就攒下了好多,往地上一晾,直接快铺了一整个后院。 秀儿看着满院子的山楂,开始头疼,要不老一辈的总是说天道酬勤,但凡是勤快的人都不会饿死呢。 但是这样多的山楂也正好可以整些过年待客的时候用的小零嘴。 冬日里面的山楂山上伸手一摘便有,但是味道却说不上多好,又酸又涩的,要是里面没有熟透的,咬上一口就得酸倒半口牙,所以寻常人家也就是拿来给小孩儿解解馋,根本不会有多少人将野山楂放在眼里。 大兰也不知道秀儿让自己有空寻些野山楂是想要拿来干嘛。 “家里可有白糖?” “有。” 临着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备上一些白糖。 大兰不知道秀儿想要做什么,转身便将家里面的几包白糖给寻了出来。 “够不?” “够了,今天我们先试试口味,行的话我们将东西赶出来就是,我家里边还有搁了有快二十多斤白糖在那,都是在满月宴的时候收的。” 新鲜山楂酸涩,但是如果处理得好的话,可是酸甜可口又能助消化的好东西。 铺着晾干的山楂都是大兰洗干净了的,秀儿便直接让大兰给挑了好些无坏无烂,新鲜的山楂出来,去除了山楂蒂后再用小刀将根部挖干净备用着。 锅中加入水,再放入白砂糖,一边熬一边搅拌,全程都用小火慢熬,等将水蒸发掉,出现小泡时又加入了一瓶盖白醋继续小火搅拌,等待水分彻底蒸发,糖慢慢粘稠后,再倒入处理好的山楂,让每一颗山楂都裹上晶莹又浓稠的糖浆,偃了火,再开始快速翻炒,等到锅里面的温度降下去后,圆滚滚的山楂球就开始慢慢地随着锅铲的翻动挂上雪白晶莹的糖霜。 糖霜山楂球就算是做好了,红彤彤的山楂点缀着雪白铮亮的糖霜,像是一个个沾了阳春白雪的红灯笼,过年的时候当作年货往果盒子里一摆,光是看着也喜庆招人。 第118章 一要户口二要钱,每一关都卡得死死的 原本秀儿只想着做些山楂球搭着卖卖,但是眼下大兰采摘来这样多新鲜的山楂,浪费了就很可惜,所以便趁着锅里面的余温以及散落在锅底的糖霜,重新起了火,往锅里面加了一些水和白糖,接着用锅铲开始慢慢搅拌着,直到锅里面开始冒着大泡,透明的糖水开始慢慢开始变成馋人的焦糖色后,便将大兰用细竹签穿好的山楂串,往糖葫芦糖液里面裹一圈儿,等糖不粘了再放上铺上油纸的竹筛上,一串串红色饱满的冰糖葫芦很是应年节气息,外面是嘎嘣脆的糖衣,给酸涩的山楂裹上了一层有脆度的甜,吃着还不粘手,小孩儿拎上一串满巷子的炫也不怕。 接下来可还没完呢。 糖霜山楂球跟冰糖葫芦都是得费点牙口,过年嘛,大年初一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兴着去给长辈拜年,手里也难免得带点吃食,长辈牙口不好,不少家户都得另外贴心地专门给长辈准备一份适合老年人吃的,若说不费牙口又开胃的,那当属酸甜软糯的山楂糕了。 只是做法有些麻烦,得先将山楂里面的种子细细取出来后,放到铁锅里面加糖用大火煮熟,这里没有破壁机,只能人工的用钢丝筛给碾碎成糊糊状,过了一边铁筛后,再从新倒入锅里开始中火再慢慢小火,慢慢熬着,等到熬制成山楂糊糊粘稠状态关火,倒入揉面的圆盆里面等着冷却后,再倒出来切成方块状装到防粘的牛皮纸袋中就行了。 就用了野山楂跟白糖两种材料,竟然就被秀儿一口气整了三种吃食出来。 大兰平时也是做惯农活儿的,家里家外的吃食也没有少倒弄,但是饶是操持利落的大兰,在看到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的山楂吃食后,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些东西也就冰糖葫芦她见过,糖霜山楂球跟山楂糕别说吃了,见都不带见过的。 乡下地方,大部分家户都只为了填饱肚子,即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主食上,没有专门去研究过零嘴或者点心。 寻常的时候,镇上光是扛着稻草杆子走卖冰糖葫芦的贩子,都能被小孩儿们街头串尾地追上几条街,这样多的零嘴,别说小孩人,就连大人看着也馋啊! “愣着干啥,快尝尝呀!” 说着秀儿便自顾自的捻了一颗山楂球含着,甜滋滋的味道让她满意地微眯了下杏眼:“你试试好不好吃。” 大兰不喜甜食,这酸酸甜甜的山楂球确很合她的胃口,连着吃了好几颗。 刚才秀儿在做的时候她便在边上,即使她已经一面给秀儿打下手,一面细心地一点一点记着秀儿的每一道步骤了,却还是不太理解。 “也没看你往里面专门放什么别的啊,怎么裹了层糖霜之后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刚才这样好大一通折腾,秀儿许久没有这样倒腾过,正累得有些说不出话,眼下听见大兰这样说,再多的疲累也消散了一大半。 大兰哪里知道,只要温度控制得好,酸涩的果子也能提出甜来,更何况还放了那样多的白糖,涩味早就被盖住了。 说话间,已经在外面玩了老半天的小虎子跑回了家,后面还跟着想跟他来家里喝水的小伙伴,一群叽叽喳喳着的小孩儿,进门便看见放在桌上红彤彤的冰糖葫芦,这可是小孩的最爱。 连忙跑过去,看得眼睛都发直。 “哇,这是秀儿姨新做的吗?” “嗯啊。”秀儿笑着,给每人都分了冰糖葫芦,又给他们抓了些山楂球。 “那去吃吧!我之前就说过,只要是小虎子的伙伴,糖管够。” 小孩们兴奋地接过,才尝了一颗,就忙不迭地说简直太好吃了,外面嘎嘣脆的糖衣轻轻一咬就在口中碎开又不太粘牙,可比镇上的小贩哪儿舍得下料,好吃多了! 先前的麦芽糖,现在的糖葫芦,这村里面的小孩儿哪里有不开心的,一张张小脸都要笑烂了,拍着小胸脯开心道 “放心吧,小虎子一早就是我们的好朋友了!我们还教他寻找里面学来的唐诗呢!” “哦?原来你已经上学了啊?”秀儿笑看着那个个子高一些的小毛孩,问道:“你是在镇上的中心小学上学?” 小孩忙不迭地点头。 “嗯嗯,是啊!现在放寒假了已经没课上了。” 秀儿当然知道现在已经放假了,这十里八乡的,虽然说也有一些村里有办学校,但是目前唯一成规模的,也就是镇上的中心小学那儿,虎子跟夕妮儿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虽然都在家里教了些,但总归自己也不是老师专业,还是得送他们去正规的学校里接受教育才行。 小虎子现在年纪嫩一些,但是夕妮儿已经十多岁了,再耽误下去可不行。 她在还没生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有想将夕妮儿送去上学,只是那时候已经早过了当时报名的时候,眼下她知道镇上的中心小学已经开始报名的事情。 这群毛孩子,根本就不会累,拿着零嘴叽叽喳喳的在院子里,连屁股都还没坐热,便又结伴出去玩儿去了。 既然吃食已经定了,大兰也没让秀儿再沾手,率先开始将后院的山楂开始去蒂剃子。 秀儿趁着自己闲下来的空挡,将想带小虎子去镇上报名上学的事情跟大兰说了一说。 “我其实也想送小虎子去上学,一天到晚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他上学要用的钱我也攒了些,但是…但是户口的事儿一直没办下来,要是没有户口,那就是黑户,学校根本不给报名。” 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只要想上学的,一要户口二要钱,每一关都卡得死死的,可不是随便就能上。 大兰鲜少在秀儿面前卖惨,所以秀儿压根就不知道小虎子竟然还没有户口的事情。 她愣了愣,原本以为那陈家就算是不认大兰,那起码小虎子是他们家唯一的孙子。 第119章 都是说了一辈子话的人了 隔不隔代亲的另说,但哪里有爷爷辈的竟然卡着孙子户口不给上的呢? “你是说小虎子没户口?没在陈家?” 大兰点点头:“是,他们一直不给上,之前说年纪小用不着,后来说忙没时间,现在又…” “现在又卡着你要钱是吧?” 秀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那陈家可真是将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不给上到陈家正好!他们家没一个好的,我还怕他们教坏了虎子呢,你直接将小虎子的户口上到你的本子上,跟你姓成不就好了?” “啊?上到我这儿?这…” 这话还真是新鲜,历来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大兰是外村嫁进万和村的,陈大力又不是入赘,这生出的儿子,哪有上在女方家,还跟女方一起姓的道理? “我,我都不知道我户口在哪儿,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我娘家那边,当初这些事儿都是大力去办的,他人没了,我也从来没叫我自个儿的户口本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乡下地方,大兰又独处惯了,平时就是或者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确实也没什么地方要用上户口去办事儿的。 秀儿想了想。 “这也好办,既然陈家总是推推阻阻,那直接去村尾那里查查就知道你的户口在哪儿了,万和村都知道虎子是你一手拉扯大的,于情于理,跟着你的户口走都说得过去。” 大兰从没想过这件事,脸上都是怔然。 “这…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反正赶圩是后天,我明儿个也没什么事儿,你按照刚才记下的步骤先准备着,我去问问人口迁出的事儿要怎么弄方便些。” 人口迁出,事关户口,必然就会牵扯到村委那边,过完年就开学了,户口这种事儿还是尽早办好为妥,否则但是卡在这一环上不给报名就又要拖上一学期。 秀儿回到家的时候,两小只已经被奶奶喂了些麦乳精后就睡着了,秀儿的奶水本来就不多,别人都是越喂越多,她倒是越喂越少。 多少通奶下奶的汤汤水水都喝下去了,依旧没什么用。 奶奶已经陪着秀儿睡了有一段时日了,本来说等周成海腿肚子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之后便搬回来,但如今周成海又因为盘厂文书的事情去了县城。 所以陪着两个小的睡的,还是奶奶。 周奶奶依旧窝在炕上纳着鞋底,看到探头探脑进来的秀儿,对她打了个嘘声的手势,笑眯眯着轻声问秀儿吃晚饭了没。 “我在大兰家吃了的奶奶,您怎么不早点歇下,晚上在还在这里纳鞋底,明天又要头晕了。” 奶奶笑着将手边的篓子推开,起身准备去厨房给秀儿端汤来。 “知道你怕黑,给你留着灯,反正坐着也是坐着,我现在纳鞋底用不着怎么看,手摸着就行了,给你炖的汤还在灶上温着,我给你端来。” “别别别,等我自己去就行,你还是早点歇下吧!” 这黑灯瞎火的,奶奶眼睛又不好,秀儿哪里敢让她去给自己端汤:“您给我看了一天孩子了不累的么?坐下休息会儿吧,我等会儿自己去厨房喝就行,不用您给我端来端去这样麻烦。” “行,听你的。”奶奶懂得秀儿是在体贴她,笑眯眯地看着秀儿。 “今儿个你送成海去车站,有没嘱咐他让他得小心些?我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可嫌我啰嗦根本就不记在心上的,你说的话他还能放心上。” 秀儿想起来周成海白天的时候跟自己说她在重复奶奶的唠里唠叨,抿着嘴角笑开。 “奶奶您这可就冤枉成海了,您说的话,他可是一条一条都记在心上呢,等成海将厂子办起来还不知道要怎样孝顺您,带您过好日子呢。” “哎哟!”奶奶被秀儿逗得捂着嘴直发笑:“我这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过什么好日子,现在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在秀儿的印象里面,虽然说奶奶常常纳鞋底去镇上的裁缝铺里售卖,但一直周成海或者拖别人给她带去,自己却从来都不去。 起初的时候,秀儿以为是奶奶腿脚不好,不愿意奔波,但自从上回满月宴的那天晚上奶奶跟自己说的话后。 秀儿就有些明白过来,奶奶不去镇上肯定还另有原因。 “奶奶,我后天去镇上赶圩,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我带您下馆子去。” “尽瞎说,都走了这两个小家伙怎么办?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带鞋底去晓雪那儿就行,听说她奶奶身体愈发不好了,你帮我去看看,替我带声好。” “唉,都是说了一辈子话的人了。” 秀儿点点头应了下来:“没问题,还有啥事要我去办的不?我还想带着夕妮儿一块去,等事情办完了我想带他去镇上的中心小学看看。” 奶奶听到秀儿说要去镇上的中心小学,身形顿了顿,脸上浮上欣喜:“你说你要去中心小学那儿?” “嗯,夕妮儿她之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瞎学着总是不好,我想带她去看看。” “看看好,看看好,有空就去仔细看看,回来跟我说说里面都有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中心小学是你爷爷牵头,又出资办起来的么?你去好好看看。” “那奶奶你跟我们一起去不是看得更仔细?如意跟柏川可以背着。” “啊?”周奶奶听了秀儿的话,神色懦懦的:“我就不去了,免得扰了你爷爷清净,我听你们跟拍说说就很好了。” 秀儿搞不懂为什么奶奶这样忌讳去镇上,连着去看下爷爷省钱集资办起来的学校都不敢去,又因为怕撩起奶奶的伤心事,秀儿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只说到时候一定给奶奶好好说道说道。 第二天秀儿起来后,怕如意和柏川饿着,先给他们喂了奶才起身吃的饭。 如今秀儿也照顾习惯了小娃娃,早就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得心应手。 第120章 说是出水芙蓉也不为过 两三个月的奶娃娃,正是可爱招人的时候,还会认人了。 每回两个小家伙只要看到秀儿,不管秀儿手里面有没有在忙着的事,都开心的手舞足蹈的,虽然还不会说话,却已经知道探头探脑的直往秀儿身上拱,都想让秀儿抱。 尤其事如意,很是急性子,只要秀儿抱着柏川一会儿不理她,她就哼唧哼唧地瘪嘴哭,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先前周成海还在家的时候,就可劲地宠着,不管是饿了还是尿了,第一时间上去先动手开始照顾的,肯定是如意。 如今只有秀儿一人,她可不想什么事儿都尽可着如意来。 这不,正给柏川换尿布的空档,这个小丫头便哭得震天响,直接将在厨房里忙着的奶奶都给听见了动静,连早饭也来不及盛出来,赶忙擦干了手往屋里面来。 “哎哟,这是咋的了?咋哭得这样厉害。” 秀儿给柏川裹着包被:“还不是成海给贯的,放下一会儿就跟怎么着了似的,正好趁着成海不在这几天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奶奶可舍不得如意这样哭,解了身上的围裙就探身过去将如意抱起来哄。 “你今儿个不是说要去村委办事儿么?你赶紧去厨房吃了早饭去吧,家里有我呢,我照顾他俩,今儿太阳好,我晚点带他们去晒晒太阳去。” 奶奶可舍得这样磨如意的小性子,这样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不点,抱出去谁不说这小家伙长得好看,抱着哄都要来不及哪里舍得。 “行,那我办完事儿了尽快回来,等会记得将柴房里面,成海盖的被子给他抱去院子里面晒会儿。” 秀儿一看天色也不算早,怕晚点儿去村委那边人太多不好问大兰的事儿,所以喝了一碗稀饭就出门了。 村委离得不算远,从周家一路上走过去,有不少老人已经搬了凳子出来路边上晒太阳,看见秀儿都乐呵呵地打着招呼,再没了以前避讳的样子。 这段时间里,看惯了周成海跟秀儿总是一同出入的样子,还觉得奇怪,问着周成海怎么没跟她一块儿出门。 秀儿臂上挎着篮子笑得乖巧。 “成海出去办事儿,得过几天才能回来。”秀儿篮子里面带了些昨天新做的山楂吃食,看到这些长辈后连忙将篮子里面的山楂糕分给了他们些。 “大爷大娘,这是我新做的山楂糕,软软弹弹的不费牙口,你们一块儿尝尝鲜。” 秀儿的山楂糕颜色做得好看,像是一块块儿玫粉可人的琥珀似的,看着都让人高兴,长辈们又哪有不夸的。 润物细无声。 怕是连秀儿自己都没意识到,而今周家在村里面的人缘那是越来越好了。 秀儿被两个孩子绊着,本来出门就不算早,在路上又跟长辈们闲聊了一会儿,所以等她到村委的时候,果然如她所料想的一样,三楼的村长办公室那儿,已经围着不少来办事儿的人了。 “李村长,今年俺家里的谷子收成还可以,我们已经种出诀窍来了,您看明年是不是能考虑多给我们划一些?” “村长,明年的扶贫户是不是得把我们家也给划到名单里面去?我家老爹老娘都七老八十了都没什么劳动力了。” “李村长,怎么上回说的文书还没批下来,这都要过年了,不会赶趟赶到明年去了吧,我还等着办事儿用呢。” 一屋子叽里呱啦地净围着李村长转了,秀儿站在最外面,别说跟李村长说句话了,就连李村长的人都没一圈圈围着他的村民们给堵得死死的压根看不见。 年底了,秀儿知道要来办事儿的是人指定多,但也没想到竟然这样多啊。 开年可就得准备报名的事儿了,年前要是虎子的户口落不了地,别说大兰了,就连秀儿也不安心。 就在秀儿打算先回去,等下回再过来的时候,从楼梯那边上来一行人,蔡志景被人围在中间的走在最前面,一上来便看见踮着脚尖往里面探的秀儿。 他顿了顿,他前面几个月去了附近的几个村里面参观学习做轮值,直到前几天才回来,也已经听说了秀儿已经生产完的是事情,这是距离上回秀儿还大肚子的时候,第一回见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过孩子,已经做上母亲的原因,而今生产完的黄成秀看着竟然比在黄家做女儿的时候还要年轻标致,从侧面看过去,说是出水芙蓉也不为过。 蔡志景走上前,笑着跟她打招呼。 “成秀,你怎么在这儿?” 突然传过来的声音让秀儿一下便转头看过去,一时愣是没反应过来这是哪位,直到跟他一块儿上来的人喊他蔡书记,她才想起来原来这是原主的那个便宜渣男。 这也不怪她一时没想起来,她从穿越过来到现在,拢共也就只见了这渣男两回,还回回都没怎么打理过他。 方才侧脸看着时候还好,这回秀儿转过来蔡志景便看见了她脸上的大疤,一下便躲闪了下眼神。 “啊,我来找村长问点事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听他们说你去了其他村子么?” 蔡志景脸上浮上笑意,没想到黄成秀还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动向? “我只是去轮值的而已,轮值完了一圈后就又回来万和村了”说着他便将手上的资料递给边上的而几名文书:“你们先按照上面的资料准备着,回头我再帮你们看看吧。” “欸,好咧!”那几名新来的文书看了看秀儿,了然的跟蔡志景道别后,下午了二楼的办公室。 蔡志景看了看办公室里被村民们围得一圈圈得李村长,笑着跟秀儿说道。 “这几天赶着年关,来找李村长办事的人很多,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轮到你呢,你找李村长什么事儿?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这个渣男说得在情在理,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让人很也容易就放下戒备。 秀儿想着反正也就是查查户口的事儿,蔡志景自然也有权限的。 第121章 那赚钱不正是自己的强项吗? 要是自己在这里死等着李村长,这事儿还指不定得耽误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里,秀儿便将今天找过来想要问的事儿告诉了他。 蔡志景听完后有些惊讶的看着秀儿。 “你说想要将小虎子的户口上到大兰的名下,还要改成女方的姓氏?” “对,但是眼下大兰自己的户口她还不知道现在是落户到了哪里,你给她查一下。” 蔡志景有些奇怪,这人这样跑过来,就是为了给别人办事儿的?再说虽然小虎子的户口一直没有上,那按照现在的法理上来讲,陈家愿不愿意给小虎子入户那是一回事,但无论如何,怎么样小虎子也是陈家的人,这年代哪里有说落户到女方家里又跟着女方姓的道理。 但是查大兰户口这事儿,蔡志景也就是查查文书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笑看着秀儿:“查落户这事儿好办,去二楼的资料里面查查记档就行了,你随我来吧。” 八零年代初期,户口信息还没有全国联网,也没有电脑可以打印出来,在农村里面,不管是迁入还是迁出,都是人工手工填写并且登记在案的,所以村委这边没得陈家的户口本,那迁出迁入的记录也是能查到的。 蔡志景刚调回来不久,可是李村长很是器重的得力助手,作为大学生,往后还不知道得升迁到哪里去,所以纵然资料室不得村民随意入内,那看管的人,也不敢去拦他们,只满面含笑的让蔡志景做了登记后,便将人给放了进去。 资料室里,一应并排在木架子上面整整齐齐码着的,全部都是万和村里面所有人村民的户籍资料,一沓沓的全部都用红布条绑着,要不是有蔡志景,怕是秀儿翻到明天也翻不出来。 “成大兰是什么时候嫁进陈家的?” 秀儿估摸着小虎子的岁数:“7年前的样子,应该是1972年左右。” “1972年” 蔡志景抬手在众多的记录册中按照时间排列顺序准确的抽出1972年的档册来看。 “万和村户口名册,只要是有申请迁入的,都会在当年就记录在档,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陈大力曾经来村尾这边提交过申请,那么他是几月份来申请的,1972年就会归档完毕。” 蔡志景一面翻找着花名册一面说着,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在花名册上的其中一页停了下来,食指撑在文书页上。 “找到了,成大兰,女,年龄23岁,原籍大由县道口镇,于1972年6月8日,因出嫁从夫籍,迁入万和偏胡同27-7号陈氏家。” 蔡志景笑看着秀儿,将手里面的登记册递了过去。 “这样看来,大兰的户口确实已经迁进万和村了陈家了。” 秀儿顺着他的话往登记册上一看,上面些的确实是蔡志景说的那样,名册的最下面,还盖着准许迁入的红色户口专用章。 随着秀儿的倾身,原来被棉夹坎子围着的脖颈漏了半截出来,白皙娇嫩的就跟刚出磨的嫩豆腐一般,找不出一丝纹路来。 在小松村的时候,蔡志景也不是没有见过秀儿,只不过当时秀儿整天蓬头垢面的,是个人都绕着她走。 蔡志景当年因为一时的心软当众替她说了一句好话,便登时收到了一片好评,所以他后来就总时不时的就在秀儿面前展示着自己的善良还有文雅。 说起来,这还是头一回离黄成秀这样近,他竟不知道衣衫下的黄成秀还真是秀色可餐。 秀儿感觉到蔡志景越靠越近的气息,连忙我那个后推开,一脸警觉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渣男又要做什么妖。 蔡志景笑笑,全然将秀儿脸上因恼怒而泛红了脸颊当成了娇羞的小模样。 “啊,抱歉,我忘了你不识字了,还给你看这些你瞧不懂的东西。” 秀儿撇撇嘴,肉眼可见的离得远了一些,如今既然已经确认大兰的户口就落户在万和村,也算是安下心来,只要户口在这边,自己帮起忙来也顺当得多,这户口要还是在百里之外的大由村,光是打个来回都得耗费两天,那小虎子户口的事情就会变得成麻烦。 “既然大兰的户口就在万和村,那将小虎子的户口落到大兰这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蔡志景摇摇头:“没你想的那样简单,大兰只是将户口迁去了陈家而已,又不是户主,小虎子怎么迁到她的名下?” “那让大兰过来,申请单独的一本户口出来不就行了?” 蔡志景:“按照现在的户籍改革制,不是谁想立户就立户的,如果不想挂靠想单独出来立户,那就需要固定的个人房产才行,大兰有吗?” 秀儿愣了一愣。 “怎么没有,大兰不是已经在山脚下那处住了这么多年了,那一处谁不知道是大兰的?” “你想的得太简单,谁能证明那一处是大兰的?她有地契吗?后山那里虽然说去年才放开的,但并不是个人的,而是属于村里的。” 秀儿:“” 不论是哪个年代,反正要震府办点事儿,那就是墨迹又麻烦,一关关的,谁卡得都没有它严。 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说了这老半天,意思就是没法儿办,陈家扣着大兰俩母子的事儿就是没法儿是吗?” 蔡志景鲜少在秀儿脸上看到这样丰富的神色,一时间愣了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讨人避讳的灾星,自从嫁过来万和村之后,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口条清晰思维跳跃不说,听别人说她竟然还做起了生意? 这倒是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不过麻烦些而已。” 秀儿:??? 蔡志景笑笑:“大兰在现在的那块儿住了有这么多年了谁都知道,那边反正人烟稀少也没什么人要,让她将那块小地皮买下来,然后申请单独入户,再将小虎子的户口作为子女迁移过去,就行了。” 对啊! 秀儿怎么忘了,八零年初期的地基买起来可便利多了,既没有层层的关卡,也不会有人恶意太高价格,花钱就行了。 那赚钱不正是自己的强项吗? 第122章 万和村卷宗 她一下就来了劲:“那大兰那块儿地基要多少钱?” “这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得让屋主自己来村尾这边填写申请表,等村尾通过后还要在安排人上门量尺,根据面积来计算。” 蔡志景眼神一直在秀儿雪白的脖颈上面瞟,脸上却依旧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故作深沉的开口。 “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的话,我” “蔡书记,村长在上面找你有急事儿,让你赶紧上去。” 蔡志景话还没说完,从门口那边就走进来一个文书,火急火燎地同蔡志景说着。 蔡志景连声应着,刚想开口说先带秀儿出去等,没想到却先被秀儿提前出生打断。 “李村长的事要紧,你先上去看看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蔡志景愣了愣,这毕竟是资料室,就这样放黄成秀在这里,并不合规矩。 “上面那样多人,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我要是跟你上去不是给你添乱吗?反正我又不识字,还担心我乱翻东西泄露了什么出去么?” 确实,黄成秀可是连一天学都没上过的文盲,别说看文书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这样想着,蔡志景便放下心来,看村长那边催得急切,他便留下一句让秀儿不要乱走,便先跟着来人去了楼上。 等人一走,秀儿便连忙打量起来眼前木柜的排列顺序来。 万和村不像是别的村子那样一整个村子大概只有一个或者两个姓氏,万和村是个素有百家姓之村的村落。 所以上面的排列既有按照年份的,也有按照姓氏的。 秀儿眼尖,很快便在柜子的顶部看到了周氏的档案夹。 万和村里面周姓的只有周奶奶一家,又因为是由外迁入的,所以单独列开了一本。 她刚想踮起脚尖去拿,便瞧见门口的台面上,正疑惑地盯着自己看的文书。 秀儿:“” 也不知蔡志景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她可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耽搁下去。 于是秀儿咬了咬,直接当着那人的面,伸长了手去够。 随着“噼啪”一声,周氏的档案应声落地,然而秀儿根本就来不及看,原本守在门口的看守员小谭便走了过来,看到被秀儿弄下来的资料,语气带着不客气。 “你干啥呢?这里面是重地,就算你是蔡书记带进来的人,这里面的东西也不兴乱动知不知道,你赶紧出去,不然我就喊人来了。” 秀儿知道自己逃不过,更加不愿意让他喊人来,急得一下就开始抽噎着掉眼泪。 “诶,你你哭啥你,我我又没怎么样你!快别哭了!” 这文书看着很年轻,秀儿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具体是谁却说不上来。 谁知道秀儿非但没有停下来,还哭得更加厉害。 这好歹也是蔡书记带来的人,他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哪里敢得罪,就算他跟周家不熟,依着秀儿在村里的“名气”,光凭着她脸上的大疤,他也知道这是周家的小媳妇儿,这眼看着秀儿哭得越来越委屈,连忙劝道。 “我说你能别哭了吗?这要是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样你了呢?你到底想要干啥你倒是说啊你。” 秀儿抽噎着,撇过头去假装在抹眼泪。 “我我就是想看看周家的户籍资料上到底有没有我的户口在,村里大家伙儿都知道我是个被娘家给卖了的人,娘家不要我,没想到这婆家也” “啊?” 毕竟也是万和村的人,关于黄成秀被娘家用是一百块钱卖给周家跟宣布跟她脱离关系的事儿,小谭也知道,只是没想到,看着秀儿的样子,恐怕这婆家对她也是够呛。 秀儿抽噎着。 “你不知道,因为我脸上长疤的原因,婆家的新鲜劲也过去的,反正孙子孙女都给周家生了,他们对我对我” “你你别哭啊”小谭看着秀儿的样子,也起了恻隐之心。 难怪前几天就有不少人看见周成海上了大货车走了,这眼下都快过年了,要不是真的嫌弃黄成秀,谁会在临过年的时候还往外面跑,看来是真的生下孩子没多久,就不当黄成秀是个事儿了。 “你,你又不认识字,你看了又能怎么样,你又看不懂。” “我,我看得懂自己的名字,不会写我总会看自己的名字,只要在周家的档案上看见我的名字,我也就能安心一些,其他我也不需要看懂。” “这” 小谭面带犹豫,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秀儿连忙将竹篓里面剩下的山楂球都递了过去。 “拜托你就让我看一眼吧,蔡书记也是看我可怜才带我过来的,我总得知道我究竟有没有被周家迁过来,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i自己成为无依无靠的黑户吧?反正我只认识自己的名字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蔡书记吗?我跟蔡志景书记是老乡,所以他也特别关照我。” 小谭顿了顿。 是啊,别人的事儿他能不搭理,蔡志景的事儿能不搭理吗?这样的高材生,万一以后升迁了,说不定还能提溜自己一把。 这样想着,他看着秀儿的可怜样,最终还是松了口。 “行吧,你翻开看看吧,我去门口给你看着,不过只能看一下子。” 秀儿瞬间抹干了眼泪,忙不迭地道谢。 “诶诶,我知道,我知道的。” 虽然说她嫁进周家也有段日子,坊间对于周家的传闻也听了不少。 但是一来周成海跟奶奶总是对一些事情忌讳如深,她又不好问。 而坊间的资料她也不知道哪些时候真,哪些是假,总是模模糊糊。 既然自己现在已经生下了孩子,也跟周成海尝试着接触,那不管以后他们俩能走到什么时候,秀儿也总想多了解周家一些,多帮周家做一些事儿。 所以等小谭走开后,她立刻便将地上的卷宗给捡起来看。 入目的都是一些简单的介绍,不过也都从周家搬来到万和村里面开始。 第123章 等着拆迁款或者当个包租婆 首先李方英,万和村本地大姓李姓后人,1932年因丧夫,携带独子周继军迁回原籍地万和村塘下胡同14-2号。 秀儿知道李方英是奶奶的闺名,而后她便在周继军的状态栏里面看见的是“失踪”,最后的记录是1951年腊月,周继军前往朝鲜参加秘密训练,留下一子周成海,一女周成夕,妻子陶芬芳产女后于1952年1月自离,迁出本村。 参加秘密训练后失踪? 秀儿一下就明白了之前关于周家的传言都是怎么出来的了,连档案里面都是这样隐晦的解释,那当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样的三缄其口变成愈演愈烈的传闻,甚至秀儿还听过周家是反动派间谍的说法来。 不报冤,不报死,这么多年周家都自己扛了下来,也亏得奶奶生性乐观又坚强。 只是这个陶芬芳是个什么鬼。 头年腊月出的事,第二年1月就跑了,可真够可以的。 之前她在帮周成海医治跛脚的时候,还有派出所华子哥的话一直都是秀儿心里面过不去的坎儿。 后来无意中发现陶芬芳竟然跟周成海有书信来往不说,还有可能跟上一回周成海从木工厂摔坏了腿有关系。 因着自己生孩子,又忙着照顾家里做生意,周成海也从不跟自己提,秀儿就愣是让心里面的这块石头赌了这样久。 上回周成海在主动去派出所销案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陶芬芳再有书信过来。 这不是太巧了吗?摆明了周成海去派出所消案,是陶芬芳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秀儿刚看了一些,门口的小谭就跑过来。 “你找到了没,我看着楼上已经有人开始往下面走了,晚些时候肯定会下来更多人,你看完了还是快走吧!” 这些档案记录的都是一些简单的东西,再往后面看也没有别的,秀儿在心里记下了周继军跟陶芬芳的事儿,将档案资料重新放回去,她可不想继续在这里跟蔡志景虚以委蛇的瞎聊,于是在谢了小谭之后,提上竹篓便走了,打算明天催着大兰自己过来先将申请表给填上,再等人上门量尺估价买地基。 蔡志景一直都记着下面的秀儿,这不一帮村长将事情都理得差不多之后,便下来档案室找人。 谁知道档案室里面除了小谭之外,哪里还有秀儿的影子。 空空如也的资料室让他直觉得今日光为他人做嫁衣了,他看着小谭问道。 “原来跟我一起来那人呢?” “哦,蔡书记说的是跟黄成秀?她都走了有快二十分钟了。” “什么?走了?” 蔡志景有些没能相信,早知道这事儿要是搁以前,黄成秀一早就屁颠屁颠地在下面痴痴地等着自己了,从来都是蔡志景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的。 自己明明吩咐了黄成秀,让她就在这里等自己,这怎么连个照顾都不打就走了。 小谭点点头:“是啊,已经走了,还将她带过来的吃食都留了下来,看不出她手艺还真挺好的,可真是太可惜了,碰见了那样的婆家,对她一点儿都不上心。” “嗯?”蔡志景微微挑眉,来了兴趣:“怎么说?” “是啊!”小谭有些邀功一样地对蔡志景解释道。 “您不知道,黄成秀的婆家对她可不算好,前脚刚跟黄家花一百块钱买下黄成秀,后脚等孩子生下来,那就立刻换了一副这样的面孔,做两天周成海还离家出走了呢,也不知道过年回不回来,您说过不过分?也亏得您是她老乡才愿意帮她,要不说村长那样器重您呢,果然是人品好能力强!" 蔡志景被小谭夸得心情舒畅,想到秀儿而今的日子不好过之后更是神清气爽。 周家不拿她当回事儿就好。 他现在已经正式调来了万和村,那以后想要随时“帮帮”秀儿,那不是和你方便了么? 而另外一边的秀儿可不知道蔡志景此时心里面那样龌蹉的想法,没多久便赶去了大兰家,将自己从村委打听过来的情况告诉给了大兰知道。 大兰在听到自己的户籍确实已经被陈大义迁入了陈家之下,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既愧疚于丈夫默默无闻的操劳,又感谢他曾经的庇护,才得以现在让小虎子转户口的事儿变得更容易处理了。 但是在听到秀儿说让她买下这块地基后,带着惊讶。 “你是说让我买下这片地基,以后这片地,就是我的了?” 秀儿点点头。 “是啊,这不是更好吗?你有自己的土地后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跟你说,你别觉得麻烦,觉得有地方住就好了不愿意花钱去买地基。” “但如果你没有地契,现在你在这里住个十年八年的,也许没人会管你,但是只要不是你的,那他们随时都能说你违建,将你的房子全部收回来不说,还要罚款,你看陈大义前阵子不就因为这事儿找得你吗?” “现在政府的文书还有政策动不动就在随着形势在变,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大整改了呢,我跟你说,现在你看不出来,等二十年四十年后,地契老值钱啦!到时候就是妥妥儿的拆迁户!” 大兰听着确实也是这个理,却还是被秀儿的想象逗乐。 “我不晓得拆迁户是个什么东西,但你说四五十年后的事情谁晓得,我们那是不都成为缺胳膊少腿儿的老太太了么?” “那不更好了,老了我们哪里还干的动,更加要现在拼命攒钱,什么也别乱买,就拿去买地基,等咱们老了,就等着拆迁款或者当个包租婆就是了。” “行!都听你的,我明天等从镇上赶完圩回来,就去村尾填申请表去。” 秀儿说的话有时候大兰听不懂,但是总秀儿是她见过最有眼界的人,所以这种大事上,大兰都愿意听秀儿的。 明天是赶圩的日子,今天大兰跟秀儿都特别忙。 不仅有辣椒酱需要准备,还有山楂一类的甜点,做起来还怪麻烦的,幸亏大兰已经预先处理好了那些山楂,不然两个人定是忙不过来。 第124章 一早起来就开始给夕妮儿缝书包 第二天的时候,因为秀儿跟大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单用挑的定然是很难将这些东西弄到镇上去,所以两人一合计,便去川婆婆家借了驴车来,打算摞上东西,顺道还能带夕妮儿跟小虎子去镇上玩一下,给他们扯些过年新衣裳。 川婆婆是接生婆,年纪大了以后手脚就不似年轻时候那般利落,儿女体恤她辛苦便给她置办了一辆驴车,让她晚上赶着去别村接生的时候能方便一些。 夕妮儿在知道今天秀儿要带着她坐驴车去镇上玩儿时候,早早便起来了,又是主动帮助周奶奶做早饭,又是帮着秀儿料理两个小娃娃,忙得满头大汗的,逗得奶奶直乐呵。 就连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米的粥秀儿,也忍不住打趣她。 “瞧你这样子,要是等成海回来看见你竟然变得这样懂事儿,肯定得让我帮你看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哼。”夕妮儿被秀儿说得脸上一红,嘟着个嘴巴。 “说得我平时多懒一样,就知道笑话我,嫂子你是不是太想我哥了,怎么我做啥你都想着要等我哥回来给他打小报告。” 秀儿愣了愣:“我哪有” “还说没有,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打趣我,动不动就说要告诉我哥去,在奶奶面前也是,成海长我成海短的,生怕不知道等我哥回来都会帮着你说话一样。” 跟她们一块儿用着早饭的周奶奶知道秀儿脸皮薄,“啧”一声瞪着夕妮儿:“你这死丫头,还敢直接叫你大哥名字了!还不赶紧进去看看如意他们醒了没?” 周成夕不敢回嘴,嘀嘀咕咕着便往屋子里面走:“哼,你们就知道偏心” 周奶奶笑眯眯地给秀儿剥了一个鸡蛋递过去。 “这丫头就是这气性,因为没娘,所以从小成海就尽惯着她,让她说话也不过个脑子,咱不理她。” 秀儿面上微热,回想着这几天来,别说是当着奶奶跟夕妮儿的面,就算是在外人面前,自己也有意无意的总能想到周成海,一时就让她有些发窘。 这哪里是夕妮儿说话不过脑子,分明是自己 还懊恼着怪起周成海来,都怪他,这月子里将自己照顾得实在讨好了,让秀儿产生了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依赖感不说,现在一下子几天没见着人,就已经让她感觉让她心里空落落的了。 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回赶圩日,她们已经事先就跟川婆婆好了借驴车的事情,所以也不用跟之前那样地急急忙忙的去赶车,加上要带去镇上的物什都在大兰那边,大兰将东西都收拾到驴车上后,便会过来周家接秀儿,所以秀儿用过早饭也乐得清闲,在院子里面帮奶奶穿针引线。 这回去镇上,秀儿要办的事情比较多,她打断趁着这次机会,也带夕妮儿跟小虎子去镇上的中心小学看看,让他们先熟悉熟悉,只等明年开春报名去上学的时候,不至于太陌生。 周成夕而今已经12岁,因为家里没个正正经经管束她读书的人,之前断断续续上了两年就没再去了,秀儿可太知道知识改变命运这件事儿了,更何况是在各行各业突飞猛进的八零年代。 这不,从昨天晚上奶奶知道秀儿的打算后,便连夜翻箱倒柜地扯了这几尺布出来,一用完早饭便开始在这里,一面做着针线一面还碎碎念着。 “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又费钱又费时间,你看夕妮儿眼看着就开始长高个儿了,要我说给家里好好好几年活儿,然后给她寻个人家多好。” 秀儿知道奶奶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脚上还裹着三寸金莲,自小被灌输的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套,自然不会跟她呛,只笑眯眯地问她。 “那奶奶之前还总夸我啥都会啥都懂,原来净是哄骗我的啊?” “你这孩子,我哄骗你啥?” 秀儿弩了弩嘴。 “你当我为啥会懂恁些,还不是小时候费老劲认了几个字,我是打小没上过学,才想着一定得让夕妮儿正正经经的上一会,等她长大了,不得比我还厉害啊?奶奶的孙女儿哪里有弱的?再说我之前已经跟成海说过了,他也同意,还让我带夕妮儿再去扯两身开春了穿的衣裳,穿上新衣裳去上学呢。” 秀儿连消带打,一面给夕妮儿上学说这话,一面变着法儿地还顺道夸了夸奶奶。 直让奶奶哭笑不得。 “哎哟,我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嘴,你就这老些等着我呢,行了行了,去就去吧,反正这个家也是你说了算。” 秀儿笑看着奶奶手下的针线,伸手轻轻地扯了扯。 “哼,奶奶明明是想让这个坏人让我来做,瞧您,明明是昨天晚上听见我说今儿个带夕妮儿去中心小学看看,您就稀里咣当地一通翻找,一早起来就开始给夕妮儿缝书包,这顶好的牛津布,肯定是奶奶压箱底舍不得用的吧?” “哎哟。”奶奶连忙将被秀儿弄乱的纱线重新卷好:“别给我捣乱呀,等会错针了要有乱了线头的。” 没过多久,大兰就带了小虎子一起过来周家,小虎子因为要去中心小学,穿得一身儿板板正正,虎头虎脑的样子让人看着就高兴,他一直都羡慕能去上学的小伙伴,知道今天要去学校,大兰说他昨晚上都没睡好觉。 但毕竟都是孩子,跟周成夕又不是第一次见,所以两小孩一碰上就撒丫子去后院玩儿去了,只等着她们招呼着出门就好。 反正今天也是赶驴车去,不用再赶时间去,秀儿也就没拘着他们。 大兰做事儿利索,早在过来寻秀儿之前,便将驴车上面收拾着要带去镇上的货码放得整整齐齐。 几百罐辣椒酱,加上三色不同的山楂甜点,这样一收拾起来,满满地收拾出了一板车。 秀儿将奶奶收拾出来去看张家奶奶的东西都放了上去,想着这样一来中午就剩下奶奶一个人在家,秀儿便将奶奶的晌午饭也给快速煮好放在锅里温着之后,才一起上了驴车出了门。 第125章 花上特别心思的年礼 而今虽然说是腊月里,那有冬日里头的暖阳照着,就算是坐在四面没包没拦的驴车上也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一路上,夕妮儿跟小虎子就没有一刻是安静着的,嬉笑打闹着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好不容易才能逢上这次机会带他们出来放放风,秀儿也没有拘着他们的孩子气。 他们现在的辣椒酱业务途径扩展得比之前简单得多,主要是镇上几家长期合作开的常客,散户就基本上全部交给了市场里面的罗大娘做,大家伙儿都是熟人了,直接送过去将货款收回来便是,临着过年,秀儿跟着大兰亲自上门送货探望的同时,还包上了一些山楂的甜点送了些给老主顾,就当是提前问他们过年好。 秀儿的辣椒酱味道好又舍得放料,就算是这段时间姜蒜的价格在猛涨,秀儿也从来不会在原料上有一分一毫的苛刻更加没有因为年关的原因临时涨价,加上秀儿为人大方,性格又讨喜,所以很多老主顾都对她很放心,到了镇上后不过才半个时辰的时间,几百罐辣椒酱就已经送完了。 罗大娘提前得了信儿,知道她们今天会来镇上赶圩,一早便将旁边的摊位给占了下来,只当秀儿她们一到后便能摆上物什开始做买卖,在看到秀儿她们从箩筐里面跟变戏法一样地搜罗出一款又一款的山楂点心之后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一台面红彤彤喜庆极了的一片果子,谁看了不招人喜欢。 饶是天天在市场里面打拼的罗大娘,三种吃食也就只认识其中的一种。 “这俩个是啥?” 秀儿插了块儿山楂糕给罗大娘,笑着说:“您尝尝,这儿是山楂糕,那是糖霜山楂球,您试过了要是喜欢,等会儿就那些回去。” 罗大娘接过山楂糕往嘴里一试,酸甜软糯的滋味不断地刺激着她的味蕾,只想一块接着接着一块地吃。 “哟,这当真就是用山楂做的?这市场上卖山楂的多得很,但是不细挑的话大部分都酸涩得很,过年的时候也就买来摆着好看,唯独没人想着要将山楂来加工成糕点卖的,我看今儿你的生意啊,指定错不了!” 罗大娘如今在市场上因为代理卖着秀儿的辣椒酱,生意一直很不错,而今有了秀儿的山楂糕点,怕是今天她的生意也错不了,是以脸上的笑意那是越来越盛了。 临近过年,放眼整个市场都是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年货,独独秀儿这一个摊位看着红红火火的一片,愣是吸引了不少人过去看,去她摊上问的人就更多了。 “咦,这是个啥?也年货?” “看着还怪好看。” “怎么个卖法儿啊?” 面对客人们的好奇,秀儿笑着拿了些签子递过去:“山楂糕,山楂球,还有糖葫芦都是过年吃的年货,糖葫芦我用油纸包着就算是放到明年开春也不会容易化,都是存着过年的吃食,大家先别着急买,先试吃,觉得好吃了大家再买。” 有试吃又不用花钱谁不愿意呢,一时间,但凡是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基本上都试吃过,确实如同秀儿说的那样,这些吃食放着过年,不管是当零嘴还是拿来用牛皮纸包了送人,看着喜庆又耐吃,是再好不好过的年节礼。 一个老嫂子品尝过之后便直接问秀儿。 “这些小东西的味道确实也还不错,但终究也是用野山楂做的,山楂嘛现在山上大把的都是,放这市场里面卖都卖不出去,你这些又得当多少钱来?” 秀儿笑笑:“婶子,我这些都按包卖,一包有一斤,冰糖葫芦跟山楂球九毛钱一包,山楂糕麻烦些,出料没有那么多,所以一块一毛钱一包。” “什么?!”那老婶子吓了一跳:“市场外边儿的野山楂也就才2毛钱一斤,那还卖不出去呢,你这倒腾这两下子,又加点儿糖,就得翻了个四五倍了?你当谁傻子呢?” 她这么一说,连着边上之前过来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咋舌,纷纷说着秀儿的东西不值。 秀儿也不恼,依旧是笑脸相对。 “要是不合胃口不喜欢的东西,别说两毛钱了,就算是白送咱们也会觉得不值,但若是喜欢的东西,那就是千金难买心头好,况且没有处理过的野山楂又酸又涩不好入口,你们刚才只尝到山楂变成甜点后的好滋味,那中间这个制作的过程究竟得经历多少道,什么火候,多少时辰,又得花多少精力?路上还得费时费力,这些可都是人工成本啊,大家伙儿都是明事理的买卖人,里面的算法肯定比我还懂了。” 秀儿的这一番话在情在理,让众人都不得不服。 那老婶子不死心:“你这说的就算再天花乱坠那,那价格也是贵啊,鸡蛋现在也就才6毛钱一斤,一斤肉一块八毛钱,你这都快赶上半斤猪肉钱了,你看看花生瓜子那些年货,一块钱能买上一大袋子呢。” 秀儿眨眨杏眼,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从台面下面拿出了一些剪裁得方方正正的红纸,还有笔墨。 “婶子您这样倒是提醒我了,我这些年货都是一包包卖,大家伙儿有不少都是买来过年拜年的时候用的,咱们镇上百家百姓,为了应年节气氛,也为了讨个喜庆,要是你们不嫌弃,只要是在我这儿买下超过五包年货的,我就在红纸片上提上你们的姓氏,这样过年在提去拜年的时候,不管去到哪儿家,你们的年礼都是头一份。” 在年礼上落款? 这还真是稀奇,这年头大家花生瓜子红枣桂圆的呼啦啦往外送,再呼啦啦往回提,都快麻木了,谁也没想过能在千篇一律的年礼中花上一份特别的心思的。 老婶子听了秀儿的话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秀儿。 “你会写毛笔字?” 这年头,有女的能认识几个字那就不错了,要像是正正经经上了学的那就更少,这要是写毛笔字,那就更没几个会的,不然集市上专门卖春联那块儿还用得着去请专门的老师傅来掌笔吗? 第126章 这是…要包圆? 这会儿别说是看着的这些人了,就连大兰也有些被秀儿惊到,她在路上来说呢,说秀儿去镇上赶圩还带着纸墨做什么,原来是她一早便准备好了。 秀儿笑笑,也不过多解释,将毛笔尖上沾上墨润湿后,伸开手掌保持掌平,右手垂直着拿笔,左手捻住衣袖免得沾上墨:“婶子,您主家贵姓?” 老婶子愣愣地看着秀儿捻熟的手势:“姓,姓唐。” 秀儿微微一笑,俯身在一张不过半掌大小的红纸上,右掌自由灵活地运着手腕,在纸上行云流水一般地开始书写着,一气呵成之后,她便将毛笔放下,将写好的红纸递了过去。 “唐婶子,您看看,可还入得了您的眼?” 唐婶子依旧沉浸在刚才秀儿运笔写字的恬适娴静之中,只觉得这个嫩得能掐得出水来的女人,散发出来的力量竟然这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直到被秀儿唤了几声后才回过神来,连忙跟着众人的目光一起往那一方小小的红纸笺上一看。 -唐氏敬赠 短短的四个字,可以看出下笔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字体工整,笔画细腻又柔静灵动。 一点儿都不比外面的大师傅写的差。 这样的一方红纸笺,往牛皮纸上一贴,这年礼别说是别致的山楂甜心了,就是里面包着的是花生瓜子,那也让人赏心悦目,一看就是独独的一份儿,当作年礼送出去,光是包装上面的这一张红纸笺,都让人赏心悦目。 “嗯…好字,真是好字啊!” 还没等众人回味过来,一名白发鹤立的老者,现在人群的外围,眯着眼看着秀儿写过的红纸笺,不住地赞叹着。 “这小楷清腴具体,以筋骨立形,以神情润色,笔锋凌厉,画尾又灵动,着实是写的一手好字。” 他的话让周围本来咂吵的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不自觉地都给他让开一条道。 秀儿看着这位眉眼柔和,满面带笑正走过来的老人,慈祥亲和又带着一身的书香气息,这在这个年代非常少见,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或者书香门第里面出来的大家。 这样的斯文随和莫名的就让秀儿感到亲近,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博导。 “谢谢爷爷称赞,不知爷爷怎么称呼?” 唐家老婶子听见秀儿这样问,不禁插过一嘴。 “你竟然连欧家的老爷都不认识?欧老爷可不仅是欧家的主事人,还是中心小学的老校长,是名副其实的文人大家,连欧老爷都不认识,还自诩自己会写毛笔字呢。” 欧家? 秀儿想了好一瞬,确认不管是原主还是她自己的记忆,从来都不曾认识这位老人。 欧老爷笑着摆摆手:“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个退休的老头子而已。” 他看了一眼秀儿,对于她脸上的血管瘤大疤也只是顿了一瞬而已:“怎么姑娘,我刚才听说你想将这些年货,连着你的字打包卖?” 秀儿这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欧老爷后面跟着的一个小厮,原来这老人也是来采买年货的? “是啊爷爷,如果您有需要我动笔的地方的话。” 欧家可是这十里八乡最负盛名的宗家,那是在县城里面也有产业的家户,但凡是出手的年货哪里又不好的,怎么可能需要自己在年礼上锦上添花的伎俩。 “嗯。”欧老爷看了一眼眼前的吃食:“我能试试吗?” “当然可以,欧爷爷您随便试试就行。” 欧老爷点点头,便随手捻了块山楂糕试了下,入口酸甜绵密又软弹的滋味让他一下便眉眼舒展开来。 “嗯…开胃得很,关键是连我这老牙口都吃起来没负担,看来今年我终于也能跟晚辈一块儿抢抢年货了。” 秀儿心下一动,欧老爷这样说的意思是… “姑娘,你这些怎么卖啊?” “欧爷爷,山楂糕是一块一毛钱一包,一包有一斤重。” “嗯,那其他的呢?我家里晚辈多,过年的时候上门请安的娃娃更是多,有了你这些吃食,我那管家可就再也不用愁要给小孩儿糊弄些什么了。” 这是…要包圆? 秀儿面上一喜:“糖霜山楂球跟冰糖葫芦是九毛钱一包,如果欧爷爷您看得上想都要了的话,我就按照包圆价格给您,全部按照九毛钱一包来计算。” “哈哈哈…”欧老爷撸着胡子:“这个女娃娃说话还怪中听,主动给我打折了,不过不用了,我一个活了一辈子的人了,可不敢让女娃娃吃亏,该是多少钱就多少钱,按照数量照算就行了,不用给我包圆价。” 说着他便看了一眼后面的小厮,小厮明白欧老爷的意思,也没多耽误,立马上前,跟大兰一着数。 边上围着的村民就算是再觉得可惜,也没了办法,尤其是唐婶子,因为没买到这样称心意,懊悔得什么似的,但是谁能将这些年货全部包圆,又有谁敢跟欧老爷争呢? 欧老爷细细看着秀儿的字,笑着问。 “不过你刚才说的话可算数的?” 秀儿神色一顿,这才想起来自己说可以帮忙写字,连着年货一块,买一送一的伎俩。 秀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自然是作数的,但是我在您面前,那不是班门弄斧了么?” “哈哈哈…怎么会,我写惯了草书,并不擅长小楷,家里正有在识字的小儿,哪里看的懂草书,所以正想找老师傅给我提上一副小楷字,现在你能买年货送字画,是我赚了才对,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生意头脑倒很是不错。” 临近年关,这市场说要什么年货没有,相通的价钱能买到好些其他年货,独独这字,可是绝对买不到。 秀儿被欧老爷说的有些发窘。 “那…那欧爷爷想让我给您写些什么呢?” “就提一副春联就行,具体提些什么字,你看着写就成。” 一副春联倒是不算多大的事儿,跟欧老爷将自己的带来的年货全部包圆这件事儿比起来,那就是小菜一碟。 况且写春联的红纸自己也有? 既然是是送给正在学字的小儿的… 秀儿想了想,重新握起毛笔,在新拿出的的空白红纸上,认认真真的落笔,不一会儿,一副春联就已经写好。 “欧爷爷,您看这样可以吗?” 第127章 这哪能是有什么瘟病的女子 欧老爷接过来一看,一下脸色便浮上惊喜。 只见春联的上联是:悠悠书香情,丝丝沁我心 下联是:漫漫学海路,步步催我行。 横批:学海无涯 这年头,大部分人家里面的春联也就是为了应个景而已,哪里会真的去研究上面写着什么,所以春联基本上都是千篇一律,以朗朗上口为主。 但是眼前这个女娃娃可不得了,竟然写出了这样一副难得的春联不说,这春联还十分应景的,是一副可以送给小儿的好对联! “甚好,甚好啊!”欧老笑着便将手里面的春联交给后面的小厮放好,重新开始打量起眼前的秀儿来。 欧老出自书香世家,又育人多年,还从没见到过这样有才华,又写得一手好字的年轻人,况且还是个女娃娃?这简直让他惊喜不已,他竟然不知道这十里八乡的,还有这样的大才。 他笑呵呵地看着秀儿:“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又师从哪位大家啊?” 唐家老婶子此时此刻也是彻彻底底对秀儿服气了,她经常来赶圩,又怎么会不认识秀儿,就算不认识也听过她不少传言,但是现在看人家要才有才,要手艺有手艺,别说她了,就连其他人也开始怀疑起来之前的传闻来,听了欧老爷的问话,抢着回答道。 “看来是欧老爷也不信了吧?这就是小松村黄家的大姑娘,叫黄成秀,早年间睡牛棚的那个,之前传闻还传得沸沸扬扬说脸上得了瘟病。” 欧老爷听了老婶子的话愣了愣:“当真?你出生黄家名唤成秀?” 欧老爷平日里面潜心做学问,两耳不闻窗外事,显然没有听说过关于黄成秀的传闻,但是眼前这个伶俐的丫头,虽然脸上确实长了一块疤,但是她这落落大方的样子,实在是不像睡牛棚的人,更不像得了什么瘟病。 秀儿颔首揖了一个晚辈礼,对唐老婶子的话并不多在意,乖巧道。 “是,您唤我秀儿就成,晚辈并无师从大家,只是没事儿的时候学了一些皮毛而已。” 她这话说的也不假,在穿越过来前,家中是开餐馆的父母总是很忙,顾不上她,所以她没事儿的时候就去家附近的小公园儿那里,找人陪她玩儿,小公园里面到处都是去那儿遛弯的老人家,还有不少去公园里斗字的,少不了比拼,那群老爷爷也可爱得很,相互不认识,为了一个简单的毛笔字就能面红耳赤地争上半天,直到将秀儿拉过去做裁判,才算了了。 秀儿嘴甜,谁也不得罪,不管是在评论哪位爷爷的字的时候,都哐哐先来一顿夸,将公园里的老爷爷们逗得直乐呵,就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下,秀儿也算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皮毛而已?秀儿姑娘实在是过谦了,你这样的笔法都说只是皮毛的话,那中心小学里面那些书法老师,都怕是要自愧不如了。” 摊位上,大兰做事麻利,很快便将山楂点心的数量跟小厮核对清楚。 小厮本来这回就是跟着老爷来镇上采买的,所以随身便带了箩筐来,用不着大兰送货,只将点好数量的牛皮纸袋一包包地摞好在篓子里,对欧老爷躬身说着。 “老爷,都已经清点好了,山楂糕是56包,糖霜山楂球79包,冰糖葫芦串是87包,一共合计是211块整。” 欧老爷笑眯眯地捋了捋虎子:“嗯行,将年货钱结算好。” 连一块的尾数也没有想要抹零,去占秀儿的便宜。 欧爷爷这样正直认真,又不听信谣言的秉性让秀儿十分敬重,倒是让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欧爷爷,还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不?您这样不讨价还价又不抹零不觉得亏呀?” 欧老爷一下就被秀儿的坦诚逗笑,对她愈发满意,这哪能是有什么瘟病的女子。 “你明码标价,我试吃满意,愿打愿挨有什么觉得亏的,但如果你觉得想要另外附送一些的别的给我这个老头子的话,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就再帮我提个字吧。” 提个字有什么难的,秀儿答应得爽快。 “没问题,这市场里的罗大娘是我朋友,您要是想起来想要提什么字了,就让她托话给我,我自会奉上。” 欧爷爷笑眯眯的,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实诚的姑娘:“好。” 就这样,秀儿跟大兰带来额年货,摆出来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被包圆售罄了,惹得这市场上面的商贩们一同羡慕,纷纷也开始打算起是不是等下回也要弄些山楂点心的年货来卖。 但一来,今儿个都是镇上年前最后一回赶圩了,等下回就得要是正月十五以后,那会儿谁还要年货。 二来,就算他们整得出来,那也写不出秀儿那一手的毛笔字啊,光是卖山楂点心,万一再碰上个唐婶子这样刻薄压价的,那也是赔了夫人又择兵。 到手热乎乎的211块,直让大兰都觉得稀奇。 她在山上采摘着野山楂的时候,哪里敢想那些没什么人想要的野山楂能做出这样多不同的美味不说,还能卖出211块的巨款,当初自己为了筹集两百块给陈家的时候,费了那老鼻子劲,眼下一个时辰不到就得了这样多的钱,哪里有不高兴的,连着小虎子总闹着要吃的泡泡糖也给给他买了两个。 “难怪昨天在做那些山楂的时候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是不是一早就已经想好了这个法子了?” 收完箩筐,牵着驴车往前走着的大兰难得话多了起来。 秀儿嘴角挂着几分笑意:“所以我不是一开始就跟你说只管将味道品质控制好,其他的不消你担心的么?昨天还动不动就在那里嘀咕,说弄那样多卖不完咋办,这会儿你心可放肚子里面去了吧?” “你提早跟我说下,我不就不那样担心了么?” “我还不晓得你,以前你可没见过这样做买卖的法子吧?要是同你说了这样的法子,指不定你就得更担心了不可。” 第128章 结善因 大兰可真是越来越说不过她了,想着她俩一开始认识的时候秀儿看着就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这没几个月的功夫就愈发伶俐了,不过秀儿说得也没错,这样的法子别说大兰没见过这样做买卖的法子了,就说这整个镇上,又有谁见过呢? 就在她们有说有笑地走在路上的时候,后面急急传来一阵呼喊声。 “欸,黄成秀你等等!” 秀儿寻声顿住了步子,转身看了过去,只见唐老婶子挎着竹篮就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在她们面前停下。 “你,你们走这样快干啥,我刚在就转身去买了把菜的功夫你们就一下走得这样远了。” 大兰看到追上来的人,将秀儿拉到自己身后,不耐烦地看着唐家老婶子,方才她跟秀儿在市场里的时候,这人不仅总是想着法子的来压价不说,还在大家面前有意无意的提起秀儿过去在娘家时候的那些传闻,没由来的让大兰觉得不爽。 “你到底有完没完?” 刚才市场里面,要不是想着那是做生意的地儿,大家都讲究个和气生财,大兰一早就要上去个她干了。 唐老婶子看着大兰不悦的样子,连忙说道。 “我,我没有恶意,方才我也确实是想要买下些你们的年货,只是没想到后来欧家老爷将你们的年货都包圆儿了而已。” 秀儿有些不明白,问得依旧客气:“但是眼下我们的年货已经卖完了,年前怕是也没时间在弄了,您这追上来是想?” “这”唐老婶子有些不好意思,嚅嗫着不知道怎样开口。 大兰最看不惯这样磨磨唧唧的人,何况她们还赶着去中心小学那儿办事儿呢,于是拉过秀儿便想走。 唐家老婶子看到动身想要离开的人,连忙拦了过去。 “欸,你们等等,我我有事儿想要拜托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写封信?” 秀儿顿了顿:“写信?” “是是,我想给我在城里打工的儿子写一封信,偏偏我又不认识字,以前我都是让邮局里的人帮我写,但是眼下临近年底了,邮局里面忙得很,也没功夫再搭理我,我身边也没个会读书学字的,我刚才在市场里面瞧见你的字写得那样好看,就想着多买一些年货,让你帮着代写一下,只是最后也没买着” 秀儿这下听明白了她的话。 “这都快过年了,还给你儿子写啥信?等不了几天他不就回来了么?” 这个年代的风俗都是年比天大,不管在外面时好时坏,挣得是多是少,基本上都会回老家过个年,就连城里面,这个时候也没有多少活儿可以干的。 唐家老婶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儿子也不是在什么正经单位上班的,是在工地上干杂活儿的,过年的时候没啥人肯留下来,我儿子孝顺说想多攒些钱,来年给我老两口置办上电视,所以他就自愿留了下来。” 她担心秀儿嫌麻烦拒绝,连忙解释道:“你放心,我话少,说得不多,你就帮我写个一两句话就成了,前面就是邮局了,我保证不耽误你太多时间,日常里邮局的人也就只给我写上一两句,我,我都习惯了的。” 大兰看着没人问就滔滔不绝自顾自还在说着的唐老婶子,一阵扶额。 你这话还算少呢?只怕是将人烦死。 秀儿自己也是做了母亲的人,自是能理解唐老婶子的心情,反正写信对她而言也就是抬手的事儿,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于是她便笑着回道。 “行,那我们去趟邮局,我给你写好。” 对于秀儿的爽快,唐老婶子似乎很是意料之外,顿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诶诶,好咧,好咧!”说着便忙不迭地领着秀儿往邮局那边走去。 邮局那边此时人多事多,大兰拉着驴车,又带着两个小的,自然是不方便跟着,反正年货已经全部卖完,今儿个她们也有的是时间了。 于是秀儿便让他们先去中心小学那边,边玩儿边等自己过去就是。 一进到邮局,里面果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寄东西的,也有收东西的,邮局里面的工作人员更是忙得焦头烂额的,看见唐老婶子进来,以为她又是来找他们写信的,神色无奈。 “唐大婶,我们今儿个可忙,可没时间再给你写那些信。” 唐婶子连忙说:“这回有人来帮我写,不用叨扰你们啦,你们忙着吧。” “哦?”邮局的人听了也觉得稀奇,这唐大婶什么时候又寻了个帮手来了?这带来的人他们瞧着也眼生,不像是镇上的人啊? 不过他们也懒得理会这种闲事,只将写信的信纸还有笔都拿出来递过去:“行,那你们慢慢写着吧,写完了给我,买张邮票还有信封就行了。” “诶!我醒的。” 唐婶子又不是第一次来写信,还怎么弄自然一清二楚。 秀儿拿过钢笔,抽了一张信纸压在桌上:“唐大婶,你想在信里面说些什么?” “说,就说…就说…” 唐大神绞尽脑汁,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会儿又临着过年,又怕儿子在外吃不饱穿不暖,又怕儿子孤单在外无人照料。 她什么都想问,什么都想说,什么都想知道,就恨不得能穿过这张薄薄的信纸,去将儿子瞧个真切。 真到临了了,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唐大神左思右想,也提炼不出来,又担心秀儿等得久了变卦,急得差点就跳脚。 秀儿看出她的苦恼,了然地笑着。 “没关系的唐大婶,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不用当真只去挑出两句话来,反正这里的纸笔都不花钱,咱既然来了一回,就将想说的全部写进去。” 唐大婶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欣喜地冒出泪花:“诶,好,好…” 唐大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而后说着说着便开始放开了,将自己想说的都一并写进了信里,只盼着出门在外的儿子能感受到母亲的担忧还有思念。 第129章 咋咋呼呼地跟个跳梁小丑一样 等她说完,秀儿已经写下了密密麻麻的三页纸。 唐大婶看到秀儿抻了抻已经写到发麻的手指,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这嘴也没个把门的,叽里呱啦不知不觉的就说了这样多,让你写了恁老些。” 秀儿也好久没有写这么多字了,上一回书写这样多字的时候还是帮着博导改那些研究生论文的时候。 “不碍事儿,就当练字了,您看看还有哪里要改的。” 唐大婶接过信页,上面的小楷她虽然看不懂,但是字正尾圆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绣上去的一样,好看极了,比这邮局里面的人写得还好看。 “没有要改的,都很好,都很好!要是我家老头子知道我把话都交代清楚了,指不定多高兴呢,前几天过年的吃食我已经提前寄过去了,今儿个就来发封信就好。” 信写完了,秀儿还赶着要去中心小学那儿,所以唐大婶也没多耽误秀儿的时间,连忙同邮局的人买好信封跟邮票,让秀儿将地址填在信封上就成。 “合连县冠宇建筑有限公司,唐旭明收,是这样吗?” 秀儿落笔之前,又跟唐大婶确认了一遍。 “诶,没错儿,我儿子就是在这个公司里面打杂呢,听我儿子说这家公司开得老久了,得有六七年了,他现在年纪小进去只能做临时工,他说要好好干,等攒几年经验就争取成为里面的正式工,再接我们老两口进去享福。” 秀儿有些招架不住唐大婶的念叨,连忙将信封黏上,在贴上邮票给唐大婶,让她回头自己交给邮局的人。 “行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诶!你等等。” 唐大娘挎着竹篮追了上去,她跟秀儿是第一回打照面,就承了秀儿这样大的人情,哪里有直接让人走的道理。 她从竹篮里面提溜出一串足足有两三斤的猪肉。 “你帮我这样大的忙,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谢谢你才好。这是我今儿个一早去砍的肉,都是前腿上面的,吃起来一点儿都不老,你拿回去吃,可千万别拒绝。” 唐婶子神色恳切,言辞真诚,让秀儿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只得说过完年再来镇上赶圩的时候,再给唐大婶带一些自己做的吃食尝尝。 而另外一边的中心小学那儿,因为现在正值寒假,里面没有学生也没有老师,只剩下门口的保安拦着不给进,说报名得直接通往办公楼的小门那边儿进才行。 还是大兰偷偷给门卫塞了一块钱,说她们是来自别村的人,出来一趟拖家带口的不容易,今天资料没带齐没法儿报名,就想带两个孩子先进去瞅瞅,这才让她们进去了。 小虎子跟字妮儿进到中心小学后,别提多开心了,这里头枝繁叶茂,学楼林立,就连空气中也带着有一股书香气息,让两个平日里打闹爱玩的小鬼没有来的就安静了下来。 大兰一处处细细地看着,欢喜的眉梢微扬。 “诶!你这小孩儿不看路的是不是?!” 就在大兰还没来得及提上步子去照看两个小的的时候,从前面传来一阵不悦的声音。 大兰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她们两个闯祸了还是怎么样,连忙抬脚追了上去。 只见两个年轻女孩子现在那儿,正低头训斥着夕妮儿。 “你撞到人还有理了是不是?赶快给春芳赔礼道歉!” 夕妮儿有些被训得有些胆怯:“不,不是我故意撞上去的,是她突然从拐角那边走过来。” “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都得道歉,你的手脏死了,看看把春芳的披肩给糟蹋的。” 大兰心下一沉,这镇上人多事儿多,这两个年轻女孩儿她并不认识,但是看着就不好惹。 她上前将夕妮儿拉到自己身边。 “不好意思,小孩调皮跑得快了些,要不你这披肩哪儿做的,我们赔你。” 小霞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哪儿做的?这可是成芳她娘特意托人从城里给她捎回来的,连料子都怕是你没见过,你上哪里陪去?” 大兰看了看那披肩上被沾脏的一点,耐住了性子。 “那你们住在哪儿?我给洗得干干净净,再回头送你们家里去,成不?” 还没等那两人回答,被大兰护在身后的夕妮儿就偷偷拉了拉大兰的衣角:“兰姨,那人我之前见过,她是我嫂子的妹妹,之前来过家里要钱。” “什么?” 大兰这才反应过来,重新开始打量起那位裹着月牙色流苏披肩,一脸清丽温婉站着的人,眉眼之间确实跟秀儿有几分相似。 小虎子离得近,听见夕妮儿说的话,小孩儿裹不住事儿,一下就惊讶得出声。 “你说她是秀儿的妹妹?那不就是你姨娘了?” 黄成芳听见这话,愣了一瞬,朝着妮儿脸上转了几个圈,确实是在周家看见过这妮子,原本的好心情更是一下就没了。 她明天就高中毕业了,课业也不多去不去学校都成。 今天本来是来应聘中心小学实习老师的,为了今天的应聘黄家可是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只要能在中心小学当上老师,那不就是祖坟冒青烟儿的事儿了么?所以她这几个月就在家里潜心看书,根本没空去再去打理黄成秀的事儿,没想到这黄成秀还阴魂不散了? 就连跟在黄成芳边上的小霞也回味过来,看着大兰这三人轻蔑一笑。 “原来是被黄成秀教出来的周家丫头啊,难怪这样冒冒失失没规没矩的。” 由头至尾,这人都是这样毫不客气,反正就是尖酸刻薄怎么样都不行,大兰本来忍着气,这会儿知道夕妮儿不小心撞上的竟然还是磋磨过秀儿的那个便宜妹妹,哪里还有刚才的好脾气。 “你狗眼长天上,是从哪里看出夕妮儿没规没矩的?她撞上她姨娘开心地上前打个招呼管你什么事儿?大妹子自己都还没说呢,你在这儿咋咋呼呼地跟个跳梁小丑一样做什么,我看你是毛病不小吧!” 第130章 就连拍惯了马屁的,也要忍不住给她鼓掌 小霞虽然喜欢打小跟在黄成芳后面玩儿,那她家在小松村里也是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是数一数二的家户,街坊四邻看见她还得客客气气的呢,哪里又被人这样说过,一时间气得脸都泛红了。 “我就说那丫头没规矩怎么了!跟着黄成秀那个瘟神长大的孩子,能有几个好?还领着来中心小学,这中心小学可不是什么穷鬼都收的,没点钱就凭她难道还上得起中心小学吗?你们做梦去吧!” 她声音有尖有刺,让挨得近的黄成秀都忍得有些皱眉,还没等她开口喊人小声些,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中心小学收孩子还得看贫富出身的吗?”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句话给惊了一跳,连忙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正两袖清风的走过来,面容慈爱,从容淡定的样子一看就是满腹诗论的文者,边上还跟着一个矮小一些的中年男人。 大兰一看,这不就是原先在市场里撞见的那个,将她跟秀儿的山楂年货全部都包圆儿了的欧老爷吗? 不止她,就连黄成芳也将人认了出来。 她心上一沉,暗暗说了一声糟糕,落下闺蜜小霞便率先迎了上去对着他们揖了一个礼,面上立刻换上一副甜悦温柔的笑意。 “欧老好,江校长好。” 欧老却没有怎么正眼看她,继续问向边上一直跟着自己的王江平:“问你话呢,是不是现在中心小学收孩子,是不是真的跟前面那女娃娃说的那样,还得看家里有没有钱一说了?” 王江平哈着腰,揩着额头上的汗,连忙躬身回道。 “怎么可能呢老校长,按照您的校训,我们中心小学一向都是以公平、公正、公开、择优的原则来录取的,根本不存在贫富一说。” “哦?”欧老淡淡地看了刚才口出狂言的小霞一眼:“那为什么刚才那个女孩子说没点钱的娃娃们想要上中心小学是在做梦?” 中心小学是欧老年轻时候的心血,从来都是以为教书育人为首要目标,为了不让太多的资本介入,也为了能纯粹地进行教学,除了应该收取的学杂费,欧家一力承担着中心小学的开支,为此培养出了不少顺利考进城里面,甚至是市里面重点初中高中的孩子。 小霞慌乱的不行,她跟黄成芳今天本来是来打探下她们俩应聘实习教师的事情的,还特意从现任校长王江平那里知道,今天老校长会过来学校这边检查下过年前的工作,谁不知道这学校里面教师的聘用,最后都要经过欧老爷这关才行。 她们今天特意盛装打扮,本来想着来卖乖,没想到却这样好死不死地被撞上。 小霞连忙上前道着歉。 “对,对不起老校长,我一时胡说八道,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看欧老对自己的道歉没点反应,小霞着急地偷偷拉了拉黄成芳的衣角,眼里求救的意思很明显。 没想到黄成芳微微一思忖,一下便将小霞捏着的衣角猛地抽了回来,带着气愤又无奈的口气,一脸痛心地看向小霞。 “小霞,你刚才怎么能这么说?夕妮儿不过是不小心碰了下我的披肩而已,你怎么能这样说一个孩子?” 小霞一脸震惊地看着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成芳你” “还有,中心小学一向都是以育人育才为原则,每年都会在各个村子招揽一批穷苦人家的孩子,为的就是不让孩子湮没在贫富差异之中,怎么可能会跟家里钱不钱的有关系,读书育人公平公正的对待每个孩子,才应该是我们老师的师德师风,我刚才一直没开口以为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却没想到你越说越过分,还这样说一个孩子,你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大兰:“” 她已经无力吐槽了,她都不用花时间去了解这黄成芳究竟是哪来的妖怪,光是瞅着她这样一副虚伪的样子,就一阵的范围,总想撕了她。 欧老爷这才正眼看了黄成芳一眼:“你说你也是中心小学的老师?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黄成芳谦逊地笑了笑,抿着唇没有说什么,只对着王江平望了一眼。 王江平一看,连忙上前跟欧老解释着。 “是这样的老校长,这位是黄成芳,她跟黄小霞都是小松村今年递上来的推荐实习老师,前阵子测验过,学识都还算过关,只不过眼下只等您的最后把关,现在还算不得正式的。” 欧老有些不明白地看了看她。 “我这里最终测验不是安排在年后吗?怎么她们现在就来了,你特意安排的?” “不是不是,我我哪敢啊” 王江平现在恨不得咬舌头,他明明知道欧老敏锐得很,怎么会一时就被黄家的贿礼笼络,安排她们两个进来中心小学里假装偶遇不说,这会儿还开口帮着黄成芳说话。 早知道这黄小霞这样不靠谱,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了他们! 黄成芳眼看着王江平开始发怯,开口解释道。 “不关江校长的事,只是因为这里曾经是培养我的母校,我一时没忍住,便很想进来看看回忆一下小时候在这里的美好时光而已。” 欧校长有些意外:“你是从中心小学出去的孩子?是几几年的学生?毕业后又考去了哪里?” 黄成芳回得乖巧。 “我小时候本来在小松村上学,自从村里的小学关了之后,便有幸被转到了中心小学上了两年学,那两年简直让我受益匪浅,让我对自己的未来都有了规划,毕业后,我便考取了县城里面合连中学,虽然说初中高中都在那儿上,但最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是当属咱们的中心小学,所以我一毕业,便立志回到咱们镇上,成为一名人民教师,薪火相传,教育出一代又一代的人才。” 看看这话说的,就连拍惯了马屁的王江平也要忍不住给她鼓掌。 第131章 这第章第章第章这怎么可能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欧老爷在听见黄成芳这样“真诚”到发自肺腑的话之后,也不免有些动容。 “嗯,看来你不仅是个积极向上还学习的,还是个是懂感恩的孩子,不错。” 黄成芳见自己的话有了成效,一脸羞赧地低下了头:“欧老校长过赞了。” 大兰已经彻底丧失了语言,心想那可真是太过赞了。 恍然间,欧老爷似乎想起什么一般:“你名叫黄成芳,是小松村黄家的闺女?” 黄成芳欣喜不已为,觉得今天自己定然已经是给欧老爷留下深刻的印象了,连忙回道。 “是,难道欧老爷可曾听过我们家?” “那黄成秀是你的什么人?” 黄成芳脸上的笑意霎时间就冰冻住, 黄成秀?又是那个瘟神,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那个瘟神的阴影?! 莫不是,莫不是那瘟神竟然发疯去欧老校长面前胡说八道了一些什么? 黄成秀面色僵硬:“欧老校长是不是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欧老爷看她面露难色,疑惑道:“怎么?难道你不认识黄成秀?” “老爷爷,黄成秀是我嫂子,这位黄成芳是我嫂子的妹妹。”一直被大兰护在身后的夕妮儿听着他们的话,看出了黄成芳脸上的惶恐,一下就大声的回答了欧老爷的问题。 “哦?”欧老爷面有喜色,看向黄成芳:“这小姑娘说的可是真的?那黄成秀当真是你姐姐?” 黄成芳神色尴尬,就算再不想承认也没了法子。 “是我姐姐她自幼没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说话办事都冒冒失失糊里糊涂的,要是她哪个地方不小心冒犯了您,还请欧老校长多担待。” 欧老爷爽朗一笑:“怎么会呢,你姐姐聪明伶俐还写得一手好字,做生意还很有一套,如若她这样聪慧的还说什么没受过正规教育,那我们这些老夫子可真快要自愧不如了。” 黄成芳懵懵地看着他,很是不明白。 “老校长,你别不是搞错了吧” “不用这样谦虚了,怎么可能会搞错,就算是我弄错了,这个小姑娘不可能连她嫂子都认错了吧?我今天可是从你姐姐那里收了一副上好的对联。” 说着欧老爷便朝着后面的小厮看了一眼,随身小厮心神领会,立马将带过来的春联奉上。 “江平啊,你也好好看看这幅对联,看看这春联的意境,是不是很适合张贴在教学楼那里啊?” 王江平听见欧老爷的吩咐,哪里还敢怠慢,连忙接过小厮递上来的春联,跟着他一块儿将春联慢慢展开。 下一刻,一幅结字疏展,工整精细的小楷字春联便映入众人的眼前。 上联:悠悠书香情,丝丝沁我心。 下联:漫漫学海路,步步催我行。 横批:学海无涯。 纸张也就是寻常的年用红纸,黑色的毛笔字圆劲丰润,将原本寻寻常常的红纸有一种简朴无华,意境悠远之感,就连王江平也忍不住赞叹:“好字啊,不仅仅是平仄对齐,看得久了,竟然还能有一种平和简静,萧散自然的气息。” “是吧,你瞧连你也会出来了,虽然说笔锋尚且算嫩,但只要假以时日,说是咱们镇上数一数二的也怕是担待得起。这一幅春联就是我偶然间从黄成秀那儿得来的,本来是想挂在家里,但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中心小学更加需要这一副对联,等过年的时候你就将它张贴在教学楼那儿,等来年了也让咱们的学生都好好看看,多体会一下学海无涯的意境。” “欸,好咧!” 看着欧老爷因为新的的一副对联这样高兴,王江平这才稍稍将提着的心放了下去。 这欧老爷,果真是惜才如命,一沉寂到学识里面的时候依旧是一腔烈火。 而站在一旁一直听着的黄成芳早就已经石化了。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王校长手里的春联,怎么样也不相信这样的对联,竟然会是黄成秀那个瘟神写出来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 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突然间转性不说,难不成连着之前不会的都能练成这副模样? 这样的笔锋,这样的笔力,没有十年八年,怎么可能练得出来! 欧老爷将对联交给王江平收好,知道黄成芳是黄成秀的妹妹之后,连着对她的态度也亲和了许多。 “既然你是黄成秀的妹妹,相信你的学识还有修养应该也是很得体的,回去好好准备吧,相信你要通过我的最终测验也并不难。” 黄成芳怔然着,逼着自己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脸上那僵硬无力的笑容看起来有多么不自在。 在这一重又一重的打击下,她不得不承认,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因为黄成秀这个瘟神而受到优待,让别人因为黄成秀,而对自己青眼有加? 这对骄傲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巨大的打击! 夕妮儿的伶俐和不怯场同样给了欧老深刻的印象,甚至在得知夕妮儿她们是为了明年想来中心小学上学,才偷摸着先进来探探的意图后,也没有责怪,甚至在离开前,还特意交代王江平将明年招生的资料给她们带回去一份好好先看看。 而黄成芳跟黄小霞,更是在王江平的眼色下,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小霞还想着刚才黄成芳对自己的绝情,一脸的不高兴。 “我可是为了维护你,才那样说那个小女孩儿的,你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反咬我一口?” “我的好小霞,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当时那个情况,要是我跟你现在一边,那岂不是我们两个都别想有机会了?我们两个自小就在一起,你还不明白我的真心吗?与其两个人都给欧老校长留下隔应,还不如保全一个。” “等我先进去了,还能忘了你吗?只有这样,我们的几率才能大一些啊。” 这些道理黄小霞也不是不懂,所以就算她有多觉得多不甘心,也只能先这样。 第132章 听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儿 而按捺了一路的黄成芳在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邓香梅问个清楚。 她见邓香梅的屋门敞开着,没有打招呼便直接走进去开口道。 “娘,那黄成秀是不是” 等走进屋里面后,黄成秀才看见里面还有别人,那没说完的话便一下顿在喉间。 邓香梅正抻直着肩膀,任由张晓雪给她丈量着肩宽,在看到黄成芳有些冒失地直接跑进来后便笑嗔了她一眼。 “你这孩子,进来看见客人不知道先打招呼的么?” 黄成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看着张晓雪:“原来是晓雪来了,娘你也真是,晓雪又不是外人,用不上客气生分地打招呼一说。” “啧。”邓香梅转了个身让张晓雪丈量前面的尺寸,满面带笑地同张晓雪说道。 “这孩子打小就被我惯坏了,晓雪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张晓雪腼腆的笑笑:“哪里,成芳说得对,我又不是第一回来”这黄家人的品行她一早便有听说了些,自己今天只不过是黄家人请过来给她们丈量尺寸做衣裳的,哪里会在意这些旁枝末节。 “就是嘛。”黄成芳看张晓雪丈量得差不多了,走上前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我跟晓雪哪里用得着这样见外。” 张晓雪是家中的独女,长得好看人又能干,将来那必定是张家裁缝铺的老板,这样的有才又有貌的良家淑女一直都是黄成芳喜欢结交的人,更何况她还打算以后在镇上中心上学当实习老师,那多认识几个镇上的人,自然是好处多多。 “还说呢,我一早就跟你说过,让你今儿个早点回来,今天是镇上最后一次赶圩,也是张家裁缝铺年前最后一回量尺,你开春的可是得要去中心小学做老师的,不多做几身新衣裳小心到时候别人笑话你。” 黄成芳吐舌:“这不是被事情给绊住了吗?” “娘,我今儿个在中心小学撞见欧老校长了,这不是跟老校长攀谈了好一会儿,才耽误到现在的么?” 邓香梅面上一喜。 “欧老校长?你说的可是镇上欧家的大老爷,原来任职中心小学校长的那个?” 黄成芳璀然的笑笑:“对啊,就是他,他让我来年准备去参加最后的复试就行。” 邓香梅立刻乐得拍大腿:“哎哟,那可太好了!那你的事儿不就是十拿九稳了么?” 这年头,农不如工,工不如商,那要谁家子女能在镇上混上个铁饭碗,那可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更何况还是进到中心小学里面这样体面的工作,那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邓香梅扬眉吐气地想着,等着黄成芳在镇上站稳了脚跟,连着自己一家全部都迁过去镇上住,到时候看看谁还敢嚼她是续弦的这个舌根。 二婆娘怎么了?续弦怎么了?自己生的闺女比那原配生下的黄成秀,不管是容貌还是工作上,都不知道比她强悍了多少万倍! 而张晓雪此时也因为黄成芳的这句话而正眼看了看她。 确实,在镇上,要是能跟欧家搭上关系,或者跟欧家搞好关系,那就不愁站不住脚跟了,就算是已经迁移到镇上生活了十几年的张晓雪家,也就只是本本分分的做裁缝手艺而已,还不曾有幸结识上欧家。 闲聊间,还是邓香梅想起来黄成芳冒冒失失跑进来时候说的。 “你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不是搭了句黄成秀吗难不成你也在镇上撞上她了?” 说起黄成秀,就不禁让黄成芳想起在中心小学里面看到的那一幅春联来,刚想开口呢便注意到还在屋子里面的张晓雪。 张晓雪察觉到黄成秀戒备的眼神,不以为然地笑笑:“那你们先聊着,我晚点再进来给成秀丈量尺寸。” “欸,不用不用。”黄成秀感觉到张晓雪对自己的客气和生疏,连忙将人给拉下:“不过都是闲聊而已,哪里就用得着避讳你了,再说那黄成秀那个草包早就不是黄家的人了,不过是白担了个姓氏而已。” 张晓雪垂眼笑着,没有搭话,她多少跟秀儿也有过接触,还因为周成海的关系,喊她嫂子,前几次的接触下来,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黄成秀不仅根本就不是她们口中说的那样草包,甚至还聪慧得很。 因为周成海的关系,张晓雪一直都对秀儿很有兴趣,所以既然黄成秀并不避讳,她也乐得听一听。 “刚才看成芳你那样生气,我还以为黄成秀怎么惹你了呢。” “她能怎么惹我,只是我今天听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儿。” “哦?”张晓雪扬起眉眼看着她:“什么奇怪的事儿?” 黄成芳拉过邓香梅问道:“娘,你跟我说实话,小时候你们给我请教书先生的时候,有没有让他也去教过黄成秀?或者在我还小的时候,有没有让黄成秀去上过私塾或者学堂?” 邓香梅奇怪地看着黄成芳。 “你怎么会这样问?让那个得了瘟病的去上学堂或者私塾,怎么可能呢!那时候我跟你爸都恨不得天天将她锁在牛棚里面,不让她出来寻晦气,更加说不上让教你的先生去教她了,多晦气啊!再说家里那会儿哪有那么多钱来。” “那就奇怪了,我今天在中心小学那儿看到一幅春联,欧老校长说是黄成秀写的,说写得好,还说要给挂到中心小学里面,我看过那字,觉得确实也不算太难看,但是黄成秀怎么会写呢?” “什么?黄成秀那瘟神能写出对联来?” 邓香梅一副撞见鬼的神情:“怎么可能啊!你是看见她写了?” 黄成芳摇摇头:“那倒没有,是欧校长那样说的。” “嗐!这你也相信,那肯定是黄成秀那妮子有想了什么歪门邪道将欧老校长蒙骗过去了吧,她一个自小就在牛棚里面长大的瘟神,怎么可能会写字,又怎么可能会写春联?难道是那些在牛棚里面的畜生教她写的么?不可能!” 第133章 灵魂相似的人总会聚在一起 黄成芳得了母亲的确认,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是吧?娘你也这样想的是不是?我这寻思了一路,也就只能这个解释了,黄成秀现在便的那样狡诈,肯定是使了什么计谋才将欧老院长糊弄了过去。” “肯定是这样了!你当读书认字是那样轻易达成的事情么?” 别说邓香梅了,而今就是黄成芳自己说出来,也越来越觉得是无稽之谈,只有张晓雪在边上听了一嘴子,心里甚是疑惑。 “那欧家老爷这样笃定,连一丝怀疑都没有,有没有说是看着她写下的呢?” 邓香梅不以为然地笑着。 “晓雪你对黄成秀这个瘟神并不熟,所以有所不知她自用前几月开始变得是越来越奇怪不错,但是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吧?左不过她还能突然变成其他人去了么?” 张晓雪愣了愣,她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简直就是个开玩笑一样的无稽之谈,让她自己也不由得好笑地摇摇头。 看来自己是魔怔了,怎么可能呢?总归跟周成海有缘无分的也是她罢了,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出来。 而另外一边的镇上,已经从邮局里面出来的秀儿坳不过唐老婶子,愣是被硬塞着收下了那三斤猪肉。 等她提着猪肉去到中心小学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在里面走了一遭的大兰已经携同着夕妮儿还有小虎子一并出来了。 “这可真是赶巧了,刚好我刚拿了资料来,你瞅瞅前面说了啥?” 秀儿将大兰递过来的一沓资料看了看,随口问了句。 “你这是去办公室那儿拿回来的么?” 没等大兰回答,夕妮儿便抢过了话头。 “不是呢嫂子,这是欧爷爷让校长给的,就是一口气买下我们所有年货的那个老爷爷,说是啥啥资料,让带回去好好看看。” 秀儿面色微愣:“原来你们还在里面撞见欧爷爷了?” 小虎子瘪瘪嘴:“何止啊,还撞见了一个女的,说是秀儿姨你的妹妹呢,夕妮儿因为不小心撞上她,被逮着说了好大一通。” “我妹妹?”秀儿顿了一瞬,看向大兰:“可是黄成芳?” 大兰点点头,想起方才在里面黄成芳的说辞就觉得好笑。 “不是她还能是谁,今儿个我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是叫啥样子了。” 总归自己是已经跟那烦人的娘家撇清关系了,就算她们以后再想以别的理由给自己找不痛快,秀儿也绝不会让他们轻易伤害身边的人。 “那你们没在她手底下吃亏吧?” “吃什么亏,那也就一个嘴炮而已,不过听说她明年打算来中心小学应聘实习老师呢?卯足了劲去讨好里头的人,你怎么来的这样慢,但凡你早点,都能看到一出好戏。” 秀儿笑笑,跟大兰一起牵过驴车往前面走,一路话赶话的,边将自己帮唐老婶子写信这事儿跟大兰闲聊了起来。 没想到,大兰在听到秀儿随意提的一句话之后,脸上瞬间就变了眼色。 “你说什么?!叫什么?” 秀儿愣了愣,不懂大兰怎么突然反应这样强烈。 “我说唐老婶子的儿子在城里务工,叫…连唐旭明,怎么了,你认识啊?” “不是,我问得是那人上班的那个单位名字,你说叫什么?!” “叫合连县冠宇建筑啊。” 在听到秀儿确切的回答后,大兰登时便顿在原地,紧拽着手里面的缰绳,快将手指都拽得发青。 “怎么可能,这家单位不是说,不是说倒闭没了吗?” “什么意思?” 秀儿看着大兰的样子,搞不懂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突然跟镇上的建筑公司给扯上关系。 大兰咬牙切齿,眼睛捂出了血丝。 “冠宇建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个单位名,它就是我男人生前打黑工,打到把命都丢了去的地方!我男人出事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懂,我男人还没玩咽气儿呢,那会儿就从县城里面来了一群人,让我在什么书上签字画押,说只要签字了就能赔钱给陈家,但是我男人当时的意外他们说的不明不白,我就坚决没在上面画押,后来直到真的出了人命了,那家公司才被迫什么停业了。” “不是已经都停了吗?怎么现在还开着?那男人岂不是白死了?” 秀儿没想到这个冠宇建筑还有这样多的猫腻,但是现在她也不知道其中究竟是有什么猫腻,只好劝着大兰。 “别着急,现下是不是当年那家也还不清楚,说不定只是重名儿的呢,等有机会了我们去找唐老婶子问问便是,这事儿急不来的。”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一直压在大兰的心头上,她当然知道这事儿急不来,只是乍然听到后,觉得太过吃惊,太过痛心了。 趁着大兰跟孩子们在馄饨店用中午饭的空档,秀儿随便吃了些后,便按照奶奶的吩咐,从家里带了些探望的薄礼,去张家裁缝店探望了奶奶的老姐妹,张奶奶。 张奶奶身体总是不好,而今已经是需要常年卧坐在床榻上。 但是在得知秀儿携着周奶奶的嘱托特意来看她的时候,张奶奶精神难得地好了很多,愣是从床榻上起身,好好地打量起秀儿来。 一面打量一面忍不住地开口夸赞,对秀儿脸上的红斑痣恍若未见。 “看来还是我那老姐姐有福气,得了个这样好的孙媳妇儿,可是要羡慕坏我了。” 秀儿看着眼前虚弱消瘦,但是笑得和蔼的老奶奶,也甚是觉得亲切。 难怪别人总说,灵魂相似的人总会相聚一起。 这张家奶奶给她的感觉,就跟周奶奶一样的亲近又好相处。 秀儿抿唇笑着乖巧地喊了句奶奶好,边将周奶奶让她带来的包袱递了过去。 “张奶奶,这是我奶奶让我给您带的,她说知道您身体一直不好,特意给您拿来的良药呢。” “良药?” 张家奶奶意外得看了那外表平平无奇的包袱一眼。 第134章 不是她不愿意,是不能 笑着将那包袱收过来,一面拆着,一面问道。 “难道我这位老姐姐什么时候还学了治病救人了?” 而后在她看到包袱里面的东西时,不由得笑出声来,连着脸上也有了几分红润的光色。 包袱里面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东西,就是夏天山野乡间,只要细心一些,都能寻到的“地婆子”。 这“地婆子”原本其实也就是一种野果而已,酸酸甜甜的,外表成黑紫色,里头的汁水也是黑紫色,看着跟蓝莓差不多但是形状为椭圆居多,这原本也并不算多难得,甚至当季的时候还有人采上些来镇上售卖。 只不过难得的是,眼下可是冬天,想要寻得这种野果子可就难得多了,就算是寻到了,因为不是当季的原因,果子非但形体小小个的不说,味道也酸涩,远没有夏天的那样甜。 眼下这包裹里面放着的“地婆子”可是不少,秀儿不知道周奶奶是什么时候,又都是从哪儿寻来的这样多野果子。 她看着张奶奶笑眯眯地抓起一把,还没来得及提醒她这果子酸涩,就被张奶奶放进了口中。 只见张奶奶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丝毫不见她脸上有什么酸涩难耐的表情,反而是一脸好味的样子。 “还是我这老姐姐了解我,知道我是馋这口了,我还记得小时候跟你奶奶一块去捡柴火的时候,最喜欢最惬意的事儿便是拾捡完柴火后,便漫山遍野地去寻这的婆子吃。” “那会儿你奶奶可远没有她现在这样能干,那会儿娇气着呢,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地,但有一样,最是会寻这的婆子,一寻一个准,你说怪不怪?” “唉,这一晃就是一辈子了,怪我身体不争气,这几年都没能回万和村瞧瞧你奶奶,也不知道明年我还有没有这个福气,能不能继续吃上你奶奶给寻来的的婆子了。” 秀儿知道奶奶跟张家奶奶是手帕之交,当时如意和柏川的满月宴,这张奶奶人虽然没到,却特意托人从镇上给带了好些贺礼过去,秀儿只道张奶奶为人大方随和,却没想到两人的情谊竟然这样深厚,不由得为这对处了一辈子的老姐妹感动得眼尾微红。 “张奶奶说的什么话呀,来年肯定能吃上我奶奶给您捎的的婆子了,我奶奶这是偷巧了,这果子冬天味道可不算好,您一定得让她明年重新给您寻当季的来。” 张奶奶被秀儿的话逗笑:“好,就听你的,我这老姐姐一心只想在万和村里躲清净,我就偏让她忙起来不可,就算见不着面我也得吃上她采寻来的果子。” “怎么会见不着面?您身体快些好起来,等开春天气暖和了我便带着奶奶一块儿来看您。” 张奶奶只当秀儿随口说了逗逗她,笑着应承。 “是,我一定等着你们来的那天,回头你捎些我这儿的布头针线回去,我那老姐姐闲不下来,给她打发打发时间去也好。” 秀儿笑笑。 “要不说我奶奶惯会卖乖呢,一兜过了季的野果子,就换一兜布头针线回去,连着想看想摸的中心小学也让我来替她瞧。” 张奶奶听了秀儿无意之间的一句话,愣了愣。 “你奶奶让你来中心小学看看?” “是啊。”秀儿点点头:“奶奶让我带夕妮儿来好好看看中心小学,回去了再给她好好说道说道,您说她直接自个儿去不是更方便么?还能来看看您。” 张奶奶低头笑着,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眼神一下就变得悠远。 “是啊,这样多年了,成夕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你奶奶讲讲,讲讲中心小学这几年的辉煌,不仅有好多学生都考取进城了,里面的教学楼也多了两栋,还新增了啥子图书馆,你奶奶听了肯定高兴。” 秀儿因为去了趟邮局的事,并没有来得及进去中心小学里面看看究竟,眼下却听着久卧床榻的张奶奶如数家珍地同她说着中心小学的情况,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张奶奶,您知道我奶奶为啥每回都不来镇上自个儿看么?是因为中心小学是我爷爷参与其中创建的,我奶奶怕看了伤心吗?” 张奶奶顿了顿,看向秀儿。 “这是你奶奶跟你说的,你爷爷是创建中心小学的人?” 秀儿点点头:“是啊,我奶奶还说我爷爷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中心小学的匾额都是他给提的字。” “是啊。”张奶奶笑笑:“你奶奶说得没错,你爷爷确实是个大才子,看来你奶奶是真心喜欢你,连着你爷爷年轻时候的事儿也愿意同你讲。” “那为啥我奶奶不愿意自己来看呢?” “也不能说是她不愿意,是不能。” 秀儿越听越不懂:“为什么不能?这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谁规定了我奶奶不能来?” 张奶奶笑笑:“你奶奶年纪也大了,非得来镇上找不痛快干啥,她现在的小日子可是羡煞我了,孙儿环绕,连重孙子孙女都有了,还计较这些干啥。” 秀儿看张奶奶跟奶奶一样,总是浅描淡写地略过这个话题,便没有纠缠下去,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在婉拒了张奶奶再三要将她留下来吃晚饭的好意,给她把了把脉后留下一张方子后,便跟大兰他们一道,回去了万和村。 等张晓雪量完尺回来的时候,秀儿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她听家里人说有人来看望过奶奶后奶奶精神好了很多,还起来用了半碗粥,便特意过来给奶奶问个安。 “今天量尺可还顺利?累了吧?” 张晓雪是张奶奶唯一的孙女,对她很器重,却从来不溺爱,自幼严格要求悉心培养着,为的就是将来可以将张家这门手艺正正经经地传给她,让她好好传承下去。 张晓雪正给张奶奶摁着肩膀,乖巧地回道。 “不累,我今天去了三个村,一共给五户人家量了尺,虽然说时间挺赶,但是都挺好的。” 第135章 跟传闻中的那是完全两个人一样 张奶奶欣慰地笑着。 “那就好,咱们家就是本本分分的手艺人,也是靠着街坊四邻的帮衬才有了今天的日子,你要记得,切不可因为一些蝇头小利就丢了手艺,对待乡亲四邻们更是要亲厚,切不能忘了本,明白吗?” 张奶奶对张晓雪自小就严格,张家虽说在镇上算不上多大的门户,那这一辈子张奶奶也是行得端站得正,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最近她对张晓雪的嘱托也多了起来。 “我明白的奶奶,我都记下了,不管是店里还是出去量尺您就不用关心,只要安心养好身体就是。” 张奶奶点点头,笑答道:“你醒得就好,我活了这样一大把年纪,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但愿我能拖着这副身子,看到你嫁人的那天,昨儿个媒婆又送来了几张庚帖,跟你的八字合过了,都是品性温良的好孩子,你看要不就趁着过年前这几天的清闲日子,将人请来家里,相看一下?” 奶奶说得含蓄,但张晓雪哪里会听不明白,最近奶奶总是说着说着就扯到自己的婚事上,她抿抿唇,也没有立刻回绝。 “不了吧,等碰上合适的再说。” “什么是合适的?得多合适又才是对的?”张奶奶今天并不打算让张晓雪就这样敷衍了自己去:“你看看跟你同辈分的,还有那些个姑娘没嫁的,个个儿都已经生儿育女了。” “你是不知道,今天你周奶奶让她孙媳妇儿成秀来探望我,你看看她也不过就是年初才嫁进周家的,光这儿一年的光景,连孩子都两个了。” 张晓雪听见奶奶说起这件事,手下一顿,一下就沉默了。 周成海婚后得了一对双生子的事,周家一早便专门派人来给张家送了红鸡蛋,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张奶奶看着晓雪的样子,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晓雪,你的心思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成海是好,但他跟你真的不合适,而今成海已经成家连孩子都有了,你是不是也该往前走一步了?” 张晓雪垂眼,第一次顶着奶奶的话,淡淡地说着。 “奶奶您觉得是他跟我不合适,还是他跟张家不合适,跟我们这份手艺不合适?” 张晓雪是张家的独女,作为十里八乡最具盛名的有才又有貌的女孩,这样的年纪还没结婚除了她自己不愿意之外,还有一个是张家也希望能找个入赘地,找个上门女婿,这样既能让张家的血脉传承下去,这份张奶奶拼了一辈子的家业,也不至于就拱手给了别人。 “你”张奶奶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孙女竟然这样噎着反问自己,气也有些不顺:“都不合适!你怎么就不明白,别说成海对你未必有那个心思,就算有,你跟他也不合适,周家早几年的名声你是知道的,那会儿可是一个闲话就能惹的唾沫将人淹死的时候,再说你们两个主意都大得很,尤其是你,看着温温顺顺的,实际上倔得跟头牛一样,你现在是觉得成海好,那柴米油盐的日子真的来了,你们俩就过不到一块儿去,我这是为了你的幸福。” 张奶奶当然不会说,周成海是周家唯一的男丁,周奶奶是绝对不会愿意让周成海做张家的上门女婿的,况且周成海自己也绝不会同意,那样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大汉子,怎么可能会甘愿栖匐在一个女人的身下? 所以不管是为了张晓雪,还是为了张家,张奶奶一直就不同意张晓雪跟周成海混在一起。 “我未必就过不了粗茶淡饭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奶奶,您在擅自将我带来镇上安家的时候,可曾问过我幸不幸福,愿不愿意?我若是愿意,就算是吃糠咽菜我也高兴,我若是不愿意,天天好酒好肉我也笑不起来,我已经什么都听您的了,为了这份手艺,别家姑娘还窝在炕上要糖吃的时候,我就已经拿起了针线,天天手指扎得跟马蜂窝一样也不敢在您面前哭一声,您还想让我怎么样。” “是不是要跟您一样,随便嫁个不喜欢的人,凑活活地过完这辈子就算了?” 张奶奶一脸震惊的看着张晓雪,她竟然从来都不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孙女,这个从小就孝顺听话的人,竟然有着这样沉的心思,对张家还有自己,都留着这样多没说的话。 “晓雪,你” “好了奶奶,别再说了。”周奶奶还没说完的话被张晓雪出声打断,她将给奶奶熬好的中药端了过来,仿佛刚才不过是寻常的一些话一般,又是温温和和的一副口气。 “奶奶,咱们还是喝药吧?善仁堂的于大夫不是说了么,您这病就是思虑太甚,导致的抑郁气结,您安心便是,关于还要给我找人相看的事,就先放着吧,把您的病调理好了再说。” 周奶奶知道她打小性子就倔,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她将吹冷了的药汁往嘴里送过来。 “说起这个,今天成海媳妇儿来探我的时候,帮我看了看,说的病症倒是跟于大夫说的差不多,后面留下了一张药方,让我有空的时候去抓来试试,说得还一板一眼的,我看她也是个顶有趣儿的人。” “嗯?”张晓雪手下一顿:“你说的是黄成秀来给你瞧了病,还留下来一个方子?”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原先她刚嫁进周家的时候闲言碎语我们也听过不少,我原以为这人难不成果真跟外面传的那样惹人忌讳,但是今天一见,虽然说脸上长了不利索的东西,那谈吐风度看起来可跟好人家的大小姐都有的一比了,更难得的是,我竟然不知道她还是个识字的,跟传闻中的那是完全两个人一样。” 张晓雪愣愣的听着,一下便想到白天的时候在黄家听到的话来,她走过去柜台边将秀儿留下的方子拿起来看。 寥寥几笔,写得并不算很清楚。 第136章 旧社会陋习遗漏下来的问题 但是光从笔锋转折上,也能看出写下这寥寥数笔的人,写字已经不是一两天的光景。 张晓雪有些不相信,又问了一边:“奶奶,这是你亲眼看着黄成秀写下的?” 张奶奶顿了顿:“那倒没有,是她自个儿去前头铺面里头寻了纸笔后写好放这儿的,这有啥,上面写的是个啥我都看不懂。” 这些都是一些药材的专有名词,奶奶看不懂那是再正常不过,就连自己也看不太明白。 张晓雪留了个心眼,将这份药方给收了起来:“回头我去善仁堂那边问问,兴许真的有用呢。” 张奶奶只当张晓雪是纯属好奇,压根也没有放在心上。 兜里有饷,心里不慌,今天大兰跟秀儿可以说是满载而归,带着两百多块回了村子,因为心里还记挂着大兰买地基的事儿,所以在回去万和村后,两人便先让两个小的先回去,她们两个则是顺道去了村头的村委那儿,准备先填写申购宅基地的申请表。 这次秀儿终于是见着李村长了,跟上回他被村民挤挤攘攘着连喘气儿都嫌累的时候不同,这回他可悠闲,一进门儿就坐在那里品茶。 看见秀儿跟大兰进来,李村长笑呵呵地站起来同她们寒暄着。 “秀儿跟大兰来啦?是为了小虎子的户口,老倒腾后山那儿宅基地的事儿吧?” 秀儿有些意外,脸上也挂着笑:“我们还没开口呢,李村长就知道了?” “昨两天你来过一回,蔡书记都跟我说过了,得走啥流程蔡书记不是也同你说过了么。” 秀儿倒是没想过那蔡志景竟然还能帮着自己在李村长面前提拉几句,笑道。 “是,前回来的时候村长太忙了,给人围着连面都见不着,可见李村长多得人心了。” “哈哈哈…都是乡亲们抬举罢了,有能为大家分忧的地方,也算我没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也亏得调了蔡书记过来帮忙,我这儿才空出一些时间来,这不,眼下蔡书记跟着乡亲们去村头那边丈量新开的土方去了,我才缓上些气儿喝口茶。” 自从一直在村民中握有实权的张大队长倒台后,大家就自然而然地倚靠着李村长,而他也从之前的那个闲散村长变得越来越有说话权,张家能那样顺利就倒台,李村长自然里面少不得有秀儿的帮忙,所以对她也很客气。 “你帮着大兰做的事儿,我都已经听说,咱们这村里可太需要像你这样热心肠的人了,众人拾柴火焰高,在这个改革开放的风口上,只有团结一心才能走得长,走得远。” 秀儿对李村长的官方说辞悉数收下:“村长说的是,我相信你在您的带领下,咱们村一定能摒除旧社会的陋习,农商两头发展,定能早日评上优秀示范乡村。” 评上优秀示范乡村这件事儿可是李村长从还是书记开始就心心念念的事情,一听见秀儿这样说,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兰在旁边,正在村里文书的帮助下填写着申请表,秀儿赶紧趁热打铁。 “李村长,说到旧社会的陋习,那封建迷信可是头一条,先前也幸亏有你的发话,村里对大兰姐的那些谣言,说她是天煞孤星的那种话才没那么多人说了,但是眼下小虎子户口这件事也是旧社会陋习遗漏下来的问题,祸不及小儿,这事儿你可要管到底啊!” 李村呷了一口茶,心想这黄成秀这张嘴巴着实厉害,三下五除二,竟然将这件事踢给了他,既然都说是旧社会陋习了,那就是历史问题,万和村这么几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管是小伙子入女方户口,还是跟女方姓氏,这种事儿在村里那都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脑子瓦特了才会想着跟民风民俗对着干。 “成秀啊,你说大兰想买后山那块地单独立户,只要大兰有钱能买下来,我这儿肯定不会绊着,按照流程走该怎样就怎样,反正她男人也没了这么多年了,带着个孩子,娘家又太远了回不去,所以买地基立女户那是谁也没话说的事儿,那你说小虎子的户口这毕竟也算他们的家事儿,我能管的哪有那样多,不方便。” 秀儿知道李村长圆滑得很,除非是触及到他的利益,否则这种麻烦事儿他都是敬而远之,她笑笑:“村长的意思我明白,我们也不会让您难做,我们就按照流程走就行,这不是摊着快过年了吗?今儿申请表填上去,还不知道村委什么时候能安排人上后山去量尺呢,我们就想着不知道村长能不能行个方便,年前就让人去量了,我们也好早些将钱叫上,让大兰他们都能不揣着事儿,好好过个年。” 不管是什么时代都差不多,只要是临近过年了想找官方办些事儿,那是都嫌麻烦都想拖,愣是年前能给你就办完的事儿就喜欢硬生生的给你拖到年后去,年后开了春小虎子就得准备报名了,秀儿便想着将宅基地的事儿先在年前办下来。 上回两人一唱一和扳倒张大队长的事儿,或多或少李村长都欠着秀儿一份人情,既然已经表明了自己不想将小虎子户口的事儿揽上身的态度,那也总不好看什么事都嫌麻烦回绝了。 所以李村长看秀儿这样好说话,即刻便大手一挥。 “这有什么不行的,明儿我就让文书安排人上门去量尺,一定将这件事儿在年前给你们办下来。” “诶,那就先谢谢李村长了。” 等出了村委,秀儿便同大兰说,等明天村里让人上门量尺的时候,将大兰平时种的那些菜地篱笆还有后院的鸡舍那些一并都量了,量的面积越多越好。 “家里就我跟小虎子两个人住,要那么多地方干啥?够住就行了吧。” 秀儿看了大兰一眼:“你现在是够住了,以后呢?不得提前做打算么?面积越多越好,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有别的用处,以我们两人的名义一块儿买下就是了,面积大了咱两就平分,还怕什么多。” 第137章 有羊毛不薅,她睡不着 秀儿想的是,眼下这个时代,她眼下又不缺钱,地基购买起来无非就是手续上麻烦了一点而已,那当然要趁着这个时代的便利赶紧多买下一些地基啊,现在是简单粗暴,再往后二十年看看,有地在手,光是拆迁户也能让祖祖辈辈少奋斗个几十年了。 所以当晚回去之后,加上今天去镇上赚的钱,她跟大兰放一块儿的钱竟然快有小五百了,虽然说大兰总是催着自己先将强子那偷摸着“借”给大兰的钱先给还了。 那强子眼下不是正跟周成海去镇上了么? 所以大兰购买宅基地的钱那应该是绰绰有余了,秀儿想着留一些手边足够用的流动资金就够了。 至于后山的那块糖厂,眼下政策这样方便,都是鼓励带头搞生产的红头文件,秀儿打算贷款去做。 有羊毛不薅,她睡不着。 李村长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安排了人上门去量尺,家中过年的物什周奶奶都有条不紊地筹备着也不让秀儿沾手,秀儿闲着没事儿就随手在厨房里面拣了些早上的吃食,也跟着去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那好死不死的蔡志景竟然也在! 按理说,丈量宅基地尺寸的事情自然是用不着蔡志景这个书记亲自出马,只是临近年关,很多文书都忙得晕头转向的,蔡志景看到是来大兰家丈量尺寸,便主动将这件事给揽了过来。 果不其然,在这里撞见了提着竹篮过来的秀儿。 自从上回他在村委那里见着秀儿,就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她来,他也觉得甚是奇怪,上回明明他让秀儿在档案室里面等着他的,怎么等他办完事儿了一下去,看守资料室的文书就说人早走了。 要知道,以前对于蔡志景的吩咐,黄成秀可是当成圣旨来办的,别说自己已经开口让她等着,就是没开这口,以前的黄成秀也会跟个望夫石一样痴痴地等着,怎么现在每回见着自己,就一脸轻飘飘无所谓的态度了? 还莫名的透露着嫌弃 蔡志景看见穿了件红色短袄子,正款款走来的黄成秀,一下便放下手里面的纸笔,轻声细语地笑着同她打招呼。 “成秀,你来了?” 黄成秀神色淡淡地回了个简单的:“嗯。”心里却像是吞了一个苍蝇那样的膈应,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上哪儿都能跟这个白斩鸡撞上?上回在村委躲着他还不够,怎么在这里也能撞见? “前院已经量完了,师傅现在正跟着成大兰在后院里面量尺,弄完这前后院的应该就差不多了,你放心,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会让他们加急办。” 蔡志景细声细语地说着,俨然一副清风拂面斯文好人的样子,就这副小模样,任他放哪里,不管是年轻小姑娘还是成有经验的老嫂子那儿,那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这不,就连跟着他一起来的记录员也忍不住对蔡志景一顿夸。 “蔡书记可真是体恤民情,为民办实事啊!有了您的推进和庇护,大兰母子俩肯定能过个好年,黄成秀以后在周家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这个记录员嘴巴甜得很,虽然说换了一身装扮,但秀儿还是认出了,这俨然就是当时自己在村委的二楼档案室里面,碰见的那个看守员。 看来这个傻小子还记得自己当时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一看就深深相信了自己的话,认为她在周家过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日子。 秀儿硬是扯出了几分笑容,呵呵的说了几句场面话。 “那就谢谢村委的关心了,其实大兰的宅基地也不止这前院儿跟后院儿,还有菜地篱笆地边上的鸡笼等等,都已经归进去算吧。” 蔡志景顿了顿:“光看宅基地的话其实要不了那么多,眼下她们母子生活困难,那些菜地之类的,我会跟村里报备,就让她能长期在那里种就行,也不会有人来说什么的。” 这个年代大部分都是这个样子,只要是你勤劳,那么开了荒的地那就默认了是谁的使用权,只要不侵占别人的农田那就不会有人说什么,能花钱买下宅基地那已经是至少得用两三代人攒下来的钱,谁还会将那些菜地什么归进去。 那不是钱烧得慌吗? “不用了,免得到时候村里又起闲话,大兰就打算一次性整好,现在宅子她作为使用者正在用着,到时候交款的时候打算以我们俩的名义起买下来就是,该我们的,我们买就是,以后用着也大大方方的,谁也管不着。” 她这话一说出来,她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落在蔡志景还有记录员的眼里,那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说着胡话的疯女人。 记录员看了一眼本子上记录好的面积,好言相劝道。 “就眼下测量回来的面积看,光是住宅还有前院的面积,就已经有快有一百个平方了,两母子完全足够啊,这药是再算上后院菜地篱笆地什么的,少说也得有个几百个平方,这” 他凑近了些,近乎同情的看着秀儿,低声提醒了一句:“这可是不少钱呢!你在这儿乱指挥一通回头成大兰他们不够钱,那不是闹得更麻烦吗?要是再让周家的人知道了,更加会说你胡说八道没文化,那你的日子就更加难过啦!” 秀儿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禁开始回忆自己上回在村委资料室的时候,究竟是跟他说了什么了,让他这样为自己感到担忧的?深怕自己在周家多喘上一口气都得要提起勇气的样子。 “呵呵”面对着突然而来的关心,秀儿只要干巴巴的笑了几声。 “没事儿,反正都来了一趟,就都量量呗,算算又不花钱。” 正说着,已经丈量好后院面积的师傅,跟着大兰一并走到了前院,师傅将尺寸都悉数报给记录员,在得知连着菜地也要一并丈量后,脸上也是惊讶的看了一眼秀儿跟大兰,瞧着一并跟来的蔡志景都没说什么,于是便痛快的跟着大兰一起去将外面一整圈的菜地那些全部都丈量完。 第138章 光是听着都霎时觉得肉痛 最终,记录员在标记好所有的面积之后,将核算好的面积递给蔡志景,心里很是暗暗替秀儿捏了一把汗。 蔡志景看了一眼核算本上的面积,笑着同秀儿说道:“都计算完了,加上外面那些菜地还有篱笆地,一共是328平,介于这边的地界不比村里,属于郊区,地基按照最低五块钱的农地基来算,那就一共是1640元。” 1640! 大兰光是听着都霎时觉得肉痛。 这年头一张大团结都难见着,黄家将秀儿卖去周家的礼金也就只用了两百块,1640是什么概念?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农村,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秀儿手上的现金也就之"有五百多块,离着这宅基地的地皮款还相差了两倍有多,这倒是让秀儿一下便犯了难,这年头大部分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要不就是有点手艺后开店的,赚的也都是安安稳稳的钱,哪里有快钱赚,上哪儿弄一千多块钱回来。 对于秀儿犯难的神色,蔡志景似乎一早便在意料之中。 也确实,他去过周边的几个村子轮值,手上处理的宅基地也有不少,他也是没见过有人一口气便将三百多平的宅基地买下的。 “其实如果按照我的意见来说,可以先购买下现在正在住着的住房宅基地,拢共102平,就是510元。” 510秀儿手上不是没有,但是离着这片地方的不远处就是旧糖厂的位置,秀儿想着以后等糖厂开始起来了,这边有了正式的工业线拉进来,那不管是人气还是财气都能带动起来,到时候这片地的价可肯定不是现在这个价钱了,与其到时候弄得麻烦,话不如现在就趁着低价买进来。 秀儿在没穿过来之前跟着一帮小老头在公园里混得久了,多少也听了一些80年代宅基地的事儿,现在八零年代初期,农村土地还没有制定法律法规,也还没有按人头分到户的面积规定,但是等到82年以后,农村宅基地面积规定的标准就是每户不得超过133平方米,如果超过了,那像是这种面积明显超标很多的宅基地就不能按实际面积确权登记和发证,所以秀儿可得赶上这个空挡才行。 蔡志景见秀儿不出声,以为她是刚才话说大的,现在搁在这里放不下面子往回迂。 “你可以跟大兰慢慢商量着来,毕竟这宅基地也是大事儿” 、“我们买。”还没等蔡志景“贴心”地规劝完,秀儿便出声打断了他,直接将蔡志景那震惊的表情忽略完后,亮晶晶的笑眼望了过去,接着说道。 “不过我也知道,现在为了规范违规建房,已经开始落实“先批后建”了,咱们村是不是明年就要开始实行“预付费式”建房的这一模式了?” 蔡志景完全没想到秀儿竟然知道这事儿,这也就是前阵子下来的公告而已,真正实行都还没开始,他也就是上回去城里开会学习的时候拿了一些宣传手册回来,预先下发给各个科室的人先了解学习而已,都还没开始对外公布,这黄成秀又是怎么知道的? 秀儿瞅着蔡志景的神情,心道不好,总不能说自己上回买档案室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们下发的内部资料吧? “是我上回在档案室的时候,听见记录员通知跟我提了一嘴子,便记下了。” “啊?我跟你说的吗?”无辜中枪的记录员立马反应出秀儿在这里提起的人是自己,直愣愣地指着自己反问道。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 秀儿笑道:“记录员同志这是贵人多忘事,肯定给你忙糊涂了,上回我去村委为的不就是这事儿去的么?我们可以缴纳保证金先将这块地留存着,三个月内我们一定缴清,大兰既然已经作为住宅的实际使用人,这就应该不耽误她立户的事儿吧?” 蔡志景意外地看向她,他竟然不知道黄成秀的思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活学活用了? 他深看了秀儿一眼。 “从新下来的红头文件来说,确实可以像你说的这样操作,不过…”他笑了笑后继续说道。 “就算按照缴纳保证金来延缓宅基地的全款缴纳,那位最少不得低于全款的百分之三十,也是要五百多块钱的。” 换言之,就算不用一次性缴纳完宅基地的全额款,那百分之三十的保证金,五百多元的现款,对于现在的农村人来说,也同样是一笔巨款。 “筹集保证金的事情就不劳蔡书记费心了,两位尽管回去,将今天丈量好的宅基地面积提交上去,等通知我们去交保证金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准备好的。” 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蔡志景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当秀儿这是意气用事下不来面子。 而记录员可是快给秀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给看的直跺脚了,着急着顾不上蔡志景还在边上了,直接说出声。 “哎呀,你知道什么呀!光是保证金就得五百多块不说,万一三个月时间一到,宅基地款没有交上,那保证金可就那不回去了!” 记录员是真着急啊,自从上回在资料室听了秀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后,秀儿在他心里的印象那就是个天天在婆家受气,丈夫还远走他乡的小媳妇,这要是再被因为热心肠,帮了别人,自己却弄了个倾家荡产,那不是更惨了吗? 秀儿被他这副急得面红耳赤的模样给逗乐,这大小孩儿,脑子算不上多灵光,没想到还挺热心肠的。 “放心吧,我醒得的。” 反正眼下也快到午饭时间了,临着年尾,村尾这几个同志又在大兰这儿忙活了这半天,于情于理都得将人留下来吃上一顿便饭,眼看着大兰已经开始在厨房里面忙活了。 秀儿没再多说什么,只喊他们务必要留下来吃饭后,便站起来就往厨房里面走。 今儿个可算是大兰这一方小院子实打实的来了这几位正正经经的客人,为的还是丈量宅基地的大事儿,所以大兰必定什么好东西都得拿出来招呼才行,她最拿手的就是做饼子,大兰忙活了半天,将已经发酵好的面团倒出来揉搓,去除里面的空气,让等会儿的饼子吃起来更加的酥脆劲道。 第139章 饶有意味地勾了勾嘴角 看见秀儿进来,大兰连忙将人拉了过来。 “咱们真要买下这样一大块地儿啊?” 大兰刚才赶着进来发面,根本没听多少句,光是知道这宅基地都价钱后她都快惊傻了。 秀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是啊,不是也没多少钱吗?” 一千来块放到二十一世纪什么也不是,甚至也就只是一顿饭钱而已,搁这里却能买下这样大一块地,这不是划算得很么? 大兰却差点被她这样土豪的口气也逗乐。 “你魔怔了吧?一千大几百的竟然说也没多少钱,我们现在连个零头都没有好不好?三个月时间撇去过年也就两个来月,我倒是想好好问问你,这样多的一笔钱,你是想从哪儿来?” “赚钱还不容易么?无非赚些快钱就是了。” 关于这笔钱从哪儿来这个问题,秀儿还没理出个头绪,反正还有三个月时间呢,左不过来来回回就那几个百用不烂的办法呗。 早上秀儿过来的时候从家里提了一些吃食过来,都是弄得差不多的半成品,稍稍一加工就能吃的吃食,再加上大兰的拿手的饼子,再依着秀儿的手艺,随随便便就是一桌子菜。 村委的伙食并不差,顿顿就算没有肉也有鸡蛋给他们打牙祭,但饶是这样,记录员小谭在看到他们准备的这一桌子后,都吃了一惊:“这是什么菜啊,光是闻着就好香啊!” 秀儿招呼大家坐下,笑着将筷子递过去给小谭:“锅包肉,你尝尝。” “锅包肉?”村委那边的厨师是村长的表弟,虽然说顿顿菜肉都放得足足的,但是花样也总是那样几个,吃得多了也觉得腻歪,这桌上的玉米贴饼,溜肉段,地三鲜都不算稀奇,但端着一盘色泽金黄,酸甜扑鼻的锅包肉那还真的没见过,所以他又哪里有不好奇的,此时蔡志景去了后院那里洗手不在桌上,小谭也乐得没了拘束,连忙夹了一片金黄的肉片入口 焦脆酸甜,肉味十足,简直让人爱不释口,一下就将味蕾给唤起,小谭忙不迭地对着秀儿竖起大拇指,嘴巴里面塞得连说话都没时间。 秀儿对这个实诚又好骗的小年轻印象还不错:“喜欢就行,慢慢吃。” 小谭猛夹了几口终于缓了缓馋劲,瞧着蔡志景还没来回,倾身凑过去便悄声对秀儿说道。 “这宅基地的事儿,你们那是真的考虑清楚,虽然说现在有这么个预先缴纳保证金的文书下来,那我们没敢往外面发不就是因为它卡了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吗?这可只有三个月,不是三十年,你们可得想好了,我知道你这是在周家待不下去想给自己提前找好后路,那也不至于一口气买下这样大一片啊,光前院这一块也够你们三个住了。” 秀儿:“” 小谭看着秀儿不为所动的样子,着实有些着急:“我可真是为了你好!” 是,你出发点是好的,但请你先别出发。 秀儿也不知道这小谭究竟是着了什么魔道,愣是无法阻止地将自己看成是怨怼无处可依的小媳妇儿状态。 “在聊什么呢?这样开心。” 秀儿还没来得及开口,蔡志景便从后院那边,满面斯文地款款而来。 小谭杵着筷子,怕刚才私下提醒秀儿的事儿被察觉,连忙解释道:“哦没,没什么,我就是将后面的流程跟她们俩大概讲了一下而已。” 蔡志景走过来,看到这一桌的菜式脸上也是浮现过惊讶的神色,秀儿当初在娘家做女儿的时候,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这一家五六口人的一日三餐也都是她负责,蔡黄两家自过往就走得近,所以蔡志景打小也没少去黄家,秀儿的手艺也尝过不少,虽然说厨艺已经很是不错,但也远没有这样多的花样。 难不成这结个婚,真能让人脱胎换骨? “蔡书记,你赶紧尝尝这个,超好吃的!” 小谭就跟献宝一样,根本就不用秀儿招呼,自个儿便将手边的锅包肉给推了过去,疯狂地跟蔡志景介绍着。 蔡志景笑着夹了一块,入口后眉梢扬起意外但是也没表现得多么惊喜,不露痕迹地将筷子放远了些,淡笑着说道。 “味道确实很不错,只是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早饭吃多了,还在还饱得很,我喝些茶就好,你们吃吧,” 秀儿最是看不得他这样伪君子,真小人的模样,不合胃口就说不合胃口好了,还非得找个理由,原主那时候可愿意伺候他恭维他,那会儿只要是蔡志景去了黄家,原主根本用不着邓香梅她们的吩咐,提早便会猫在厨房里面,备下蔡志景喜欢的吃食,为的就是让蔡志景能多吃上一些。 但是现在的秀儿可懒得吃他这一套,不喜欢拉倒,我又不是为了你做的,她直接抬手便将那锅包肉直接搁到了小谭面前。 “你们蔡书记挑着呢,但凡是甜口的都不伸筷子的,你爱吃就多吃点儿。” “啊?”小谭懵懵的听着秀儿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马屁是拍错了地方,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对蔡志景解释道。 “不好意思啊蔡书记,我刚来不久,不知道你是不喜欢吃甜口的,还尽让您尝了。” 蔡志景收回了放在秀儿身上的视线,饶有意味地勾了勾嘴角。 “不碍事,过几天就过年了,为了不耽误她们的事儿,你等会就先回去将丈量好后的面积还有大兰填好的申请表一起交上去,争取在年前就盖完章走完流程,村长那边也知道这件事儿,你办起来要麻利一点。” 小谭一听蔡志景这样说,忙不迭的应着好,低着头就开始干饭,深怕在这里多耽误了时间,好一顿风卷云残后便打着饱嗝先回了村委那边。 秀儿胃口不大,在做完月子后也有意限制了自己的饮食,所以饼子跟油炸的锅包肉也都没有伸筷子,只随便吃了一些蔬菜鸡蛋便放下了筷子。 第140章 原来黄成秀还记得那件事呢? 原先人多的坐一起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小谭一走,眼下大兰也正在厨房里面收拾碗筷,桌上霎时便只剩下秀儿跟蔡志景,这一下便让秀儿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不为别的,就蔡志景渣男这直勾勾的眼神,感觉都恨不得能将秀儿盯出个窟窿来。 秀儿被盯得浑身不舒坦,这蔡志景该不是还觉得他在自己面前是一副光芒万丈的形象吧? 反正今天的事办得差不多了,怎么说蔡志景现在也是万和村里的书记,秀儿只希望不要跟蔡志景起什么冲突就好,并不想要多生是非,所以略略坐了一会儿,跟大兰打过招呼后便提溜过篮子,准备回去村里,谁知道刚拐进村道上,蔡志景就从后面跟了上来。 “秀儿,等等我。” 这后山虽然平时没多少人来,但是因为临近年关的原因,依着农村的习俗,但凡是适逢年节当口的,为了来年能有个好意头,都不会再出去干活,所以趁着离过年还有几年,眼下正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来后山这里拾捡柴火留着过年的时候用。 蔡志景现在可是村委里面的大红人,谁人不认识。 眼看着蔡志景追了上来,秀儿很是避忌地侧过身去,避开他想要伸过来给她提溜竹篮的手。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路人,跟蔡志景保持着一段距离。 客客气气地出声去问:“蔡书记有事?” 蔡志景显然没想到秀儿竟然这样忌讳,他笑看着秀儿:“我刚才看你走得急,你看我们本是一个村的,大小又都认识,自从我来了万和村,都还没来得及跟你好好聊聊,我一直都想问你,你怎么变得这样生分了?” 秀儿也跟着他笑笑:“还好吧,您现在是万和村里的二把手,我不过是一个普通村妇而已,哪里敢跟您自称为是自幼相识的同乡,这要是落人话柄,不就是我的罪过了么?”她说得客客气气,全然都是为蔡志景的出发点去考量,然而心里想的却是,既然你都已经看出来我对你这么生分了,还兹拉着追上来是做什么? 蔡志景看着她,只当秀儿是害羞加害怕,于是语气愈加温柔了起来。 “你这样说就真的见外了,小时候的情分怎么能跟一般的同乡相比,我来万和村任职也有一段时间了,要说这村里的熟人我拢共也就你而已,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话罢了,你实在用不着对我这样避讳。” 他们两个这样站着说话有些时候了,很快便引来了路上行人的瞩目,还有将蔡志景认出来同他打招呼的。 秀儿心里开始着急,这蔡志景就跟狗皮膏药一样,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要忽地就粘了上来,这要是一直在这里同他周旋,怕是村里风言风语又要开始了,自己大肚子那会儿,村里就没有少传她跟蔡志景的糟烂事儿。 眼瞧着村口那边又走来一片稀稀落落的人影,秀儿再也站不下去,直接拉着蔡志景走去了土垛子后面,这个土垛子是老早前的土房子遗留下来的,足有一人高,所以他们两个往这一站,就刚好将村道上的行人给挡住。 秀儿看了一眼外面,微微松下一口气。 “行了,你有什么话想聊的那就赶紧说吧,我这儿听着呢。”眼下她就只想早点将这尊麻烦给请走。 蔡志景被秀儿拉来了这里,心下更加笃定秀儿对自己肯定不一般,不然光天化日之下还要这么避讳做什么,他露出一副斯斯文文的书生气,用之前能最让黄成秀痴迷的儒雅表情看着她。 “我都从小谭那里听说了,你在周家过得十分不好,你这次想着跟大兰一起买下自建房,可是有了预先留下后路的打算?你放心,我说过,我一定帮你。” 秀儿:“???” 你究竟是哪个眼睛看见我在周家过得不好了就来帮我,你有事儿吗? “没有,我过得挺好的,周家对我也挺好的,用不着你帮忙。” 蔡志景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你不用这样骗我,我知道周成海因为不待见你,竟然找借口去了城里,这都快过年了,什么事不能先放放,明明就是不待见你,不想看见你,难为你还为周家产下了两子,我听说当时这村里还盛传还盛传过怀的孩子是我的,也怪我当时不在村里,不然怎么可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秀儿眼皮一跳,直觉得这个蔡志景莫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好端端的在自己面前提这一茬做什么!连忙出声将他还想说出口的话给打断:“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况且误会也已经解除了,实在用不着蔡书记挂心。” “我当然这是个误会。”蔡志景看向她,眼中带着些了然:“要是我们俩真的有什么,哪里用等得到你跟周成海结婚的时候,一早你便已经” “蔡志景!” 秀儿忍无可忍,连忙斥了句将他的话给打住。 根本就不用蔡志景提醒,秀儿自己也能记得当时原主为蔡志景忽悠后做的那些蠢事,只要是想到原主之前为蔡志景做了那样羞耻的事情,秀儿就恨不得立刻一头抢地,这要是当着自己的面再次被提起,她真的很难再忍住脾气去控制那非常想扇他俩大嘴巴子的冲动。 蔡志景眼中尽是玩味的神色,秀儿连声的气急败坏还有羞红的脸成功的取悦了他。 原来黄成秀还记得那件事呢? 那事情看起来就好玩多了,他眼下正被万和村一串乌七八糟的事情弄得烦不胜烦,要是能在这边有个伺候自己的,那倒也是不错。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秀儿一眼,言辞认真。 “你放心,那件事情我绝不会说出去,更加不会让周家知道的,那件事永远都只有你知我知,我现在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而已,你要是介意,以后我不再提就是了。” 秀儿掐紧了指尖,冷冷地看向蔡志景,全然没了之前的客气。 第141章 似乎还能闻道隐隐传过来的芳香 “蔡书记能这样想最好,我不过是一个已经生育过的夫人,就算传出去毁得大不了就是名声,但是蔡书记可就不一样了,您好不容易寒窗苦读几十年,家里更是为了蔡书记的仕途卯足劲,总不可能刚开始有回报,就想着将这仕途就此断送了吧?” 秀儿说的冷淡清醒,语气里尽是戒备同疏离,泾渭分明地同蔡志景划清着界限。 蔡志景怔愣过后眼神便沉了下去,想吐着杏子的毒蛇一样紧紧盯着黄成秀,试图将这人看透。 他没想到而今的黄成秀竟然口齿这样伶俐不说,竟然还敢拿着他的仕途来相威胁,什么叫家里为了自己的仕途铆足了劲?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轻蔑么? 别说以前那个对自己唯命是从的黄成秀,就是放眼现在,那些村民们,甚至是李村长,哪个不是奉承着自己,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他怎么可能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自己以前随便勾勾手指就能拿捏的黄成秀给威胁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哪里有什么意思。”秀儿撇开脸,不想去看蔡志景的嘴脸:“以前的事该烂在心里的就烂在心里,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招惹你,就好好地当做一般的村干部跟村民相处就是,那事儿要是拱出来,不只是我,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蔡志景不懂黄成秀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难沟通,他又何尝真的将自己跟她扯到一起,不过就是试探下她而已,没想到她情绪这样激动。 难道这是因爱生恨了? 秀儿看蔡志景没了言语,反倒是开始不明所以地打探起自己来,她抿了抿唇,确实自己刚才没能太控制住,这在别人面前还能唬唬人,要是放在自小就跟自己相熟的人身上,未免就会觉得太奇怪了。 趁着蔡志景还没回味过来,秀儿即刻提起竹篮往土垛子前面走:“你要是没什么要说的话,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蔡志景自小就是小松村里犹如大明星一样的存在,家事好,长得好,学得好,连着现在的工作也好,什么时候在一个女人面前这样吃瘪过,还说完就想跑,怎么能让他气顺,眼看着秀儿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想离开,电光火石间,手比脑子来得快,伸手一把便将人给扯了回来。 “谁跟你说过我讲完了?” 随着“刺啦”一声,布帛被撕裂的声音,秀儿身上的红袄子便被这突然伸过来的撕扯,给崩开了几粒扣子,修长纤细的天鹅颈一下就袒露人前,甚至还能看到线条极其优越的锁骨。 雪白软嫩的一片,在大红袄子的映衬上,似乎还发着盈盈的软光,让蔡志景的眸色一下便暗了暗。 “你?!” 秀儿羞愤难当,连忙拽紧了脖颈前的衣襟,虽然也没露出什么要紧的部位,那蔡志景这直勾勾盯过来的眼神也让她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蔡志景收回手,随意一笑,同秀儿道着歉。 “啊,抱歉,我太用力了,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有什么难处你可以随时找我。” 找你个球找你! 秀儿没好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觉得一身的晦气,连怼他的话都懒得再说,揪紧了衣衫便侧身快步离开了。 被扯崩到地上的梅花盘扣被蔡志景拾起,指尖一摸,似乎还能闻道方才秀儿身上隐隐投过来的芳香,蔡志景目光沉沉地看着疾步走着的背影,不怀好意地一笑,随即便将那盘扣收进囊中,还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有些意思。” 小谭手脚快,按照蔡志景的吩咐,当天就将宅基地申请批文提交了上去,这年头,买块宅基地那是大事儿,批买宅基地的多的是因为钱不够或者种种原因而合伙一起买的,只要是双方没见,村委就更加不会说什么,所以第二天批买宅基地的同意书就盖好大章,被派发到大兰家。 经过昨天的事,虽然蔡志景并没有真的动手做什么,但是也够让秀儿恶心的了,她现在对蔡志景那是能避就避,再也不想跟他打照面,所以去交保证金钱款的事儿,秀儿便只让大兰去交,自己则是打算好好窝在家里,将两只小的照顾好,再安心等着周成海回来。 她一直奶水就不够,又总是忙得往外面跑,孩子吃得也不勤,所以现在喂奶那也是有一顿没一顿,按照奶奶的说法,断奶不留年,索性便喂完这几天,等过年前就开始给两只小的断奶算了。 柏川还好,只要是秀儿抱着,就安静乖巧地磨模样,窝在秀儿的怀里怎么着都行。 但是如意这个小胖墩就不行了,小妮子心可太野了,这段时间奶奶抱着出去串门串习惯了,一睁眼就咿咿呀呀地朝门口望,不带她出去就急得直哭,惹得秀儿是真对她头疼。 秀儿可不比奶奶经验老道臂力大,能一下抱两个瓷娃娃出去,连忙揪过一只周成海在去城里前做的拨浪鼓塞进她手里哄着,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三头六臂来。 “我的小祖宗,能不哼唧了不?你看哥哥多乖。” 奶奶忙完了厨房里的事儿,出来便见到秀儿满头冒汗着急忙慌的样子,笑着过来将柏川接过去。 “好了,我抱着柏川将菜苗给理理,你先带着如意去外头走走去吧,明儿个就过年了,现在外头家家户户都开始挂灯笼贴春联儿了,你带如意去瞅瞅,她指定爱看。” 秀儿抱着如意往上托了托,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对她宠溺一笑。 能不爱看吗?这小妮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周成海跟原主都是内敛话不多的,偏偏这个小妮子古灵精怪心思野得很。 这年头过年可热闹了,还没到年气,街头巷尾的就满是追逐打闹着分糖果的孩子们,家家户户的大红灯笼还有春联也都络绎不绝地往外头挂,看着喜庆极了。 小如意趴在秀儿的肩头上,一双杏眼眨巴眨巴的看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 第142章 让秀儿一下就闹了脸红 因为奶奶经常带着如意出来遛弯儿的缘故,如今邻居四坊一见着小如意这个奶娃娃也忍不住凑上来逗逗她,小如意也不认生,见人跟她伸出手就探过身去要人家抱着举高高,也让秀儿乐得清闲,抓了把瓜子跟邻居婆婆一起坐在墙根上聊天。 秀儿手艺好,经常在家里倒腾些吃食出来后,就喜欢端出来让邻居婆婆们先尝,所以这些长辈们现在都满喜欢秀儿。 “秀儿,明天就大年三十儿了,成海是不是该回来了啊?” “啊,是。”秀儿笑着点点头。 “前天成海让强子他舅带了口信儿回来,说明儿个上午就能到家。” 婆婆们都是过来人,这一看见秀儿笑得眉眼弯弯的,那欢喜就差没明着讲出来了,忍不住开始打趣她。 “都说小别胜新婚,你们这回也没多少天吧,也就三两天的样子?你怎么就一副快把脖子忘穿了的模样?” 秀儿羞得直跺脚:“我哪有!”,她抿直了唇角,不让婆婆们有瞅见她神情的机会,继续解释道:“陈婆婆你记差啦,不止两三天,加上今天有六天了。” “哟!”陈婆婆被她的小模样逗乐,指着她跟边上的几个婆婆们打趣道:“你们快瞅瞅,还说我乱说呢,这小媳妇的模样,简直就快把她难忍当成宝了!等明儿个成海回来了,这小两口还指不定得腻出蜜糖来呢。” 一起晒着太阳几个婆婆们都跟陈婆婆一起笑着。 “这如花的年纪,身边没男人怎么行,再说她这是盼的又不是野男人,自己家男人回来,那肯定是想怎么腻歪怎么腻歪了。” “没错没错,反正现在秀儿也出了月子这样久了,我看可以开始再要一胎了,可得好好准备着,今儿晚上就先将自己给收拾好了。” “说起这个。”挨着秀儿一起坐着的老婆婆杵了杵秀儿的手臂,问了句。 “你月子既然已经做完有段时间了,那月事可正常来了?” 八零年代初期还没有开始正式开始实施一家一孩的铁血形式的计划生育,也不还没开始提倡少生优生的方针,所以按照当地农村的习俗,只要是女人做完月子正常来了月事后,大部分就开始准备下一胎了,这年头,正常结婚的夫妻,也不会有什么避孕措施。 都是怀了就生,生完接着怀。 一般家庭除非生气家里面有变故的,不然只要是正常一起过日子的夫妻,基本上没有签少于五个的。 老婆婆的问题,让秀儿一下就闹了脸红。 什么啊,黄成秀跟周成海虽然说连孩子都生了,但是她跟周成海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好吧? 眼瞧着婆婆们说的话越来越离谱,让她越来越脸热,秀儿直呼婆婆们净拿自己玩笑,眼看着周奶奶终于忙完,正抱着柏川往这边来,于是秀儿连忙说自己家里还有事儿,连如意都没抱上,跟周奶奶说了一声后便直接自己先回家去了。 为了方便进出,也因为周奶奶喜欢遛弯,所以周家的院门白天时候也很少锁上,秀儿就算是已经跑回了屋子里,也能听见外头婆婆们跟奶奶一起打趣完了以后的笑声。 让秀儿根本就不用多猜测,一下便能知道奶奶跟她的老闺蜜们,都叽里呱啦地聊着什么。 秀儿坐在镜子前,第一次好好打量起自己来,柳眉杏眼,唇红齿白,确实处处都透露着可爱。 就是那脸上的疤…… 想着明天周成海就能回来,秀儿心里面当然高兴,但是想着婆婆们刚才跟她开玩笑说的话,也不免让她想得多了几分。 周成海有几天没见着自己了,之前见得习惯了可能不觉得,但要是乍一见到,第一眼就瞅见自己脸上的大疤…那是不是也有点扫兴? 但是脸上的血管瘤虽然说用中药能治理,而柴房里面攒下的药材虽然也不少,但是要治脸上的大疤,还缺一位很重要的珍珠粉。 珍珠在这个年代时候,并说不上是多么难得,多么奢侈的手势,但是拿着珍珠粉来做药的,就很是稀奇了。 趁着如意个柏川都被带出去的时候,秀儿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想着脸上既然不能明天就好,那人要衣装,佛靠金装,自己是不是起码也能在别处花花心思。 这样想着,她便翻找得更加卖力起来,无奈这衣柜里,大部分都是一些之前原主黄成秀留下的衣服,不是灰色,就是黑色,要不然就是尺码巨大,能直接穿上两个秀儿的那种,就面上自己常穿的那两件棉袄,还是秀儿穿越过来之后新添置的,那这也是秀儿大着肚子的时候穿的。 现在秀儿都生完了,之前的衣服穿是能穿,就是不好看,放以前,秀儿的观点也是穿得舒舒服服利利落落的就行,但是这一下想到明天周成海就会回来后,忍不住地在意起来。 没办法,到了这样久都没能翻到合心意以上的秀儿,只好想着,不行的话就找些合心意的布匹出来,别的不会,缝个旗袍是起码还能来得及的。 周家的布匹倒不算少,大部分就是在双生子的满月宴那天给收回来的,虽然说花纹还有质感都不能红专柜或者城里面的人去对比,但是经看耐看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很快,秀儿便拿出了一卷玫粉色带了些紫色纱线的绸缎,想着做一件能衬得肤色亮眼一些的旗袍。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秀儿就是资深的旗袍迷,家里更是收集不少她的心头好,对于中华各个时代的旗袍风格还有款式都了然如新,所以样式跟图纸她倒是能画。 但是缝制嘛…… 众所周知,秀儿的针线活那是出了名的差。 直接将她忙得都要浑身冒汗了,却连一条线都还没打出来。 太阳眼看着就快下山了,明天周成海就能到,但是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别说明天就到了,就算是一个月后才回来,她也是完不成的。 第143章 头一回有了想好好打扮的念头 就这样,秀儿一会就折腾到晚饭也没空出去吃,实实将指腹扎出了好几道口子,也还没将旗袍做出个模样来。 奶奶见夕妮儿去喊了几回,秀儿都还没出来,便将晚饭给端了进去。 一进屋子就瞧见埋着头窝在炕上倒腾针线的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就好像是碰见了什么千古难题。 奶奶将晚饭放下,过去给她收拾着凌乱的床炕,连忙问道:“你这是忙活啥呢,急得这满头汗。” 又一针给歪了,秀儿跟放弃了一样,深深叹出一口气便开始径直往后面躺仰,哀叹了一声。 “奶奶,这针线活儿也太难了吧!” 周奶奶往她跟前一看,才瞧见她竹篓里团着的布匹还有针线,不由地笑起来。 “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呢?” 她知道秀儿不管是厨房里还是厅堂上,亦或者是做买卖都趁手得很,独独针线这一道,是怎么也弄不好。 “我”秀儿将要脱口而出的话顿在口中,总不能就这样跟奶奶说,自己想做身旗袍,等明天穿上准备迎周成海回来吧? 她垂头丧气地看着奶奶,撇撇嘴将身前的篓子放到一边后盘腿坐着。 “我就是闲着无聊了,前几天去镇上给小虎子买过年衣裳的时候看见裁缝店里面的旗袍挺好看,那旗袍不是还得量尺做么?不够时间了我就想着自己练练手,没想到原来这样难。” “旗袍?”奶奶转眼看了看秀儿倒腾过的物什,拿起来比了比后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儿呢,我帮你弄弄。” 秀儿听见奶奶这样说,连忙凑过去,看着奶奶正捻熟的丈量着布宽:“奶奶,您也会做衣裳?” 奶奶笑得温和。 “做衣裳对于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成海跟夕妮儿小时候的衣裳还不都是我给做的,我屋里头还有一架老式的缝纫机呢,我针线活儿虽然比你上张奶奶,但也还算过得去,怎么的?”奶奶睨了秀儿一眼。 “不放心我呀?那你自己接着倒腾?” “不是不是。”秀儿连忙将奶奶挽住开始卖乖:“放心放心,奶奶您帮我弄吧,我是实在不会倒腾这些个针线了。” 奶奶虽然说眼神不好,但是手脚快,先是将秀儿的身量尺寸丈量出来后,再按照秀儿画好的图,在布匹上做好标记。 “你这旗袍做的样式倒是新奇,咱们这儿大部分的旗袍下摆都是宽摆或者直摆,你这儿下摆这块儿的裁片看着倒是宽阔了一些,你确定你这图纸没画错?” “没错儿的奶奶,我这就新中式旗袍,这下摆是鱼尾摆,这不是时时兴么?” 时间赶,反正也来不及再上面做什么刺绣了,新中式旗袍的改良多种多样,秀儿也是刚在画图纸的时候做了这么一点小变动试试先。 奶奶可听不懂秀儿掰扯的这些新中式鱼尾摆是个啥,这孙媳妇儿向来就精怪得很,只将根据图纸裁剪好的裁片标记好后,烫上牵条,避免布料变形后才拿去隔壁屋子,奶奶手脚利落,踩着老式缝纫机,开始进行车缝省,做收腰,和胸型,前后一共有6个省道,弄完后再车绲边,一件旗袍的大致样式就差不多了。 “哇”秀儿惊喜地看着奶奶最后的成品,她选的是一块带了些底纹的玫粉色布料,所以即使没有加上别的装饰或者刺绣,看起来一点也不单调,奶奶给配的绲边是梅子酱色的涤纶坤边,让旗袍的定型还有布料撑得更加挺阔了些,精细给烙上的梅花盘扣给旗袍添了几分婉约,也不至于让玫粉色看着那么女孩子气,鱼尾摆又收得正好。 即使还没有穿到身上,作为一名资深旗袍控的秀儿就已经爱上了,她一直偏爱这样简约又不简单,落落大方的旗袍样式。 “奶奶这好好看啊,没想到您的针线活儿一点也不是张家裁缝店差上不少,你也应该将手艺开去镇上,开一间裁缝店去,光是纳鞋底子那可真是埋没了您。” “鬼丫头。”奶奶被秀儿恭维逗乐:“我的针线活自是比不上你张奶奶,但也还算过得去吧,许久没动手了,只是看着还像是差了点什么,你等等。” 奶奶跟想起什么一样,转身便去木柜中翻腾半天,翻出了一个铁皮盒子,打开一看,一脸尽是奶奶收着的宝贝。 还一个两个都用红布头包着,奶奶挑出一个神神秘秘地递过去给秀儿,低声道。 “这可是我收了这么些年的宝贝,往后这些我都传给你,你再传给如意,这个扣子我给你缝到旗袍上。” 秀儿打开那红布包一看,竟然是一枚圆润莹白的珍珠扣。 光是看这饱满丰润、色泽分明的模样,就知道这枚珍珠扣的价值,在这当前可不常见。 她连忙试图推脱着:“这可太贵重了,我这穿出去不得招贼啊,您自个儿留着吧,如意现在连话都还不会说呢,您留给夕妮儿出嫁的时候用。” “夕妮儿那份我留着的,这些是给你的,你嫁进周家以来我也没有给你置办过什么值钱的首饰,这珍珠扣放着也是放着,配上你的旗袍才不算埋没了。” 奶奶不由分说的,便将这枚珍珠口钉到了旗袍脖颈处的盘扣那儿:“赶紧穿上试试,尺寸不合适的话还能褪下来给你改改。” 秀儿拗不过她,只得将旗袍换上。 奶奶一看自己的手艺被秀儿穿在身上的样子,忍不住夸道。 “哟!好看好看,成好看了,难怪人家说旗袍是会行走的啥国粹,看你这一穿上小腰掐得成细了。将这衣裳的线条都撑起来了,一看就贵气典雅得很,等明天成海回来瞧见,肯定会欢喜的。” 秀儿面上一红,她就知道奶奶突然这样积极,定然是已经猜出来自己原本的用意,羞得有些窘迫,又不知道还能解释什么,毕竟自己也是真喜欢这身旗袍。 穿越到这里这么些日子来,这还是自己头一回有了想好好打扮的念头。 第144章 登时从头凉到了脚 剪裁得体的新式旗袍上,那一点珍珠扣可以说是画龙点睛,将秀儿这一身旗袍一下就抬高了身价,温润通透的珍珠带着淡粉色的珠光,轻轻地点缀在秀儿修长的天鹅颈上,将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映衬得更加温婉,秀儿本身就总是带着一副文艺气息,这样一戴上,宛然就是一位从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小姐。 奶奶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这旗袍好看是好看,我就怕你着了凉,等会我给你袖口上滚一圈白兔毛,能暖和不少,等明儿个成海回来了,指定的不敢认你了。” 秀儿被奶奶的打趣弄了个脸红,跟周成海这么些天天没见,心里说不期待,那是假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气依然好得很,过年能撞上个好天气,连着正月里头拜年也能方便不少,村里头人人都高兴着,纷纷说今年开春得早,明年必定是个好年。 而周家就更是喜气洋洋的了,尤其是周奶奶。 今年周家好事不断,有了可人的孙媳妇不说,这进门的头一年就一下给家里添了两个小宝贝,周成海也不再颓废终于有了发奋向上的样子,家里家外的都有了盼头,让周奶奶怎能不高兴? 这不,天还没亮呢,就一大早地将周成夕从炕上拖起来,开始揉面发面,准备将正月里面要吃的馒头全部都蒸上。 往年,奶奶舍不得,加上家里面收入也有限,所以基本上每回过年的时候,奶奶就只蒸玉米面和高粱面馒头。 今年可不一样了。 今年奶奶高兴,加上前几天秀儿从镇上赶圩回来,因为赶着有驴车一块儿去,所以驮回来好几袋子白面,所以奶奶便索性蒸上了好几笼白馒头,吩咐周成夕将火烧得仔细点。 “先烧大火,等上汽了再烧中小火,这样蒸出来的馒头才劲道,你哥爱吃劲道些的。” 周成夕本来就没睡醒,眼睛还没睁开呢就被奶奶拖来烧柴火,再是过年也有些小孩儿脾性。 “奶奶就知道偏心,为了我哥一回来就能吃上馒头,就一大早上折腾我,我哥连什么时候能到还不知道呢,您这么积极做什么。” “你这丫头!”奶奶剐了她一眼:“是不是年三十了你还找抽呢,这馒头蒸起来,我看你也没少吃,天天你哥你哥的瞎比,但凡你哥在的时候,做什么不是让这你紧着你?” 周成夕撇撇嘴,嘀嘀咕咕着不敢言语:“我不也就是随口说说么?” 正巧这时候秀儿也撩开了门帘进来,看到周成夕又被训到垂头丧气的模样,笑着问道。 “夕妮儿你这是又犯啥错儿了,一大早上就蔫得跟个鹌鹑一样。” 周成夕看见秀儿进来,一下眼睛就亮了,站起来跑去秀儿面前围着她打转。 “哇,嫂子你今天好漂亮啊!” 秀儿不好意思的笑笑,今天她早上起来就换上了昨晚上奶奶跟她一起赶制的旗袍,袖口上被奶奶仔仔细细上了一圈兔毛,白绒绒的一圈,刚好收在她的纤细的手臂出,暖融融的不说,还很好看,将她不赢一握的手臂映衬得更加招人,外面再披上个坎肩,在这样暖阳高照的日子里,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只是那奶奶给的珍珠扣,秀儿还是觉得太珍贵了,早上起来还要倒腾两个孩子,怕一不小心给如意抓着往嘴里头塞,就没有戴上。 “好看吗?” 周成夕忙不迭地点头:“好看呀,当然好看了,比咱们村里的李三可好看多了,我昨天出去还撞见她了的,说是前阵子作为毛巾厂的骨干去外学习了,这会儿临过年了才回来,也穿了件旗袍在那里显摆说是外地时兴的样式,我看远远没有嫂子你的好看,一见我还拉着问我哥的事儿,我才不理她的。” 现在只要是事关秀儿的事儿,周成夕已经一律都站在秀儿这一边,她可还记得当初李三来家里送药的时候还诋毁过秀儿的事情。 只是秀儿现在哪里会将李三放在心上。 以前她跟周成海还没什么的时候,她就成看不上李三那个绿茶婊,更何况是现在了。 她捏了捏夕妮儿的小脸:“行了,你快去把你的小脏脸也洗干净,也将新衣服换上吧,你之前不是心心念念了很久,就等这过年这一天来穿了么?” 夕妮儿的新衣裳,还是秀儿之前去裁缝铺里面给她做下的,特地留着过年的时候穿,周成夕盼过年盼的脖子都快长了,直到秀儿让她去换新衣裳,她才终于有了真的过年了的那种感觉,忙不迭地将烧火棍扔下,一蹦一蹦出去的。 奶奶心里也高兴着呢,眼看着秀儿想要去将烧火棍捡起来去帮忙烧火,一下便将人给挡住了。 “你就别沾手了,厨房里头烟火气这样足,你别等会蹭脏了你的新衣服,我这儿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你去院里歇歇吧,这会儿太阳好,我们早饭就在院里头用。” 秀儿抿唇一笑,点了点头,将已经收拾好的碗筷端出去摆放好,就等着奶奶将蒸好的馒头给端出院里面头去。 这会儿周成夕也换好衣裳出来,一身喜气洋洋地沾在秀儿面前。 “嫂子你看,我新衣服好看吗?” 要不说孩子都是见风长的呢,秀儿记得之前给她拿回来的时候,这身码还大了一号,但是眼下穿上,也差不多了。 衣服更合身,都是红棉花袄子这样喜庆的颜色,哪儿有小姑娘穿着不好看呢? 就连坐躺在婴儿车上吃着手的如意和柏川,眼珠子都滴溜溜地跟着一蹦一蹦的夕妮儿转,嘴里咿呀呀的高兴着呢。 秀儿不住地笑着。 “好看得很呢,咱们夕妮儿穿什么都好看,等你哥回来瞧见你又长高了些,肯定更高兴。” 秀儿话音刚落下,从大门口就跑进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神色慌张地看着秀儿。 强子一身的风尘仆仆,手里面还紧紧揪着周成海在离开的时候一并带着的文件袋,秀儿都还没来得及问,他的话却让秀儿登时从头凉到了脚。 “嫂子,不好了!成海哥给山贼给山贼抓走了!” 第145章 多耽误一分钟,周成海就多一分危险 “咣当!” 强子刚说完,就看见正端着馒头从厨房里面出来的周奶奶刹时受不住,一下便晕了过去。 “奶奶!”周成夕跟秀儿全都吓坏了,连忙过去将昏过去的奶奶给背回了屋里,幸亏自从上一回奶奶在后山突然晕倒后,秀儿便总是在家里备上了一些药跟针灸用的银针,所以很快秀儿便及时的给奶奶针灸通血后,就喊周成夕,按着自己之前教她的按摩手法,给奶奶按着,自己则是领着强子去了客厅里面。 “嫂子,我” 强子自责的都快要哭出声来,没能护住周成海不说,这一回来还将周奶奶吓得够呛。 直到忙完奶奶的事,秀儿才发现自己刚安稳下针的手都开始发抖。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成海一起去的城里找旧糖厂的老板签文书的吗?说好的过年前回来,怎么回来的就你一个人?是文书签得不顺利?” “嫂子,怪我,怪我没有护住海子哥!”强子一脸得自责,眼睛红彤彤的:“我们依着地址,这几天一直在城里等着那位老板,直到昨天夜里,那糖厂老板才回来,他本来就不想要后山上那块糖厂,正想彻底甩出去,这回听见有村委出面,很痛快就签了。” “签完字后,我们担心村委那边拖到明年才开始审文件,所以昨晚就挂了电报去村委那边让他们先将文件准备好,只等今天我们一回来,趁着年前最后一天,便将这件事情给办了。” “今儿个不就是大年三十么?年底了班车也听着,我本来是打算等我舅舅过两天回村里拜年的时候顺带将我们捎回来,但是成海哥不愿意,让我找辆车,一定要在过年前就赶回来。” “车找得很顺利,是一辆私人的车,价钱那些也已经谈得好好的,谁直到那竟然是一辆黑车,我跟成海哥坐在后面的车车厢里,乌漆嘛黑的也看不见路,等昨儿个半夜的时候才发现不对,那车竟然将我们往莽子山里头拉,那莽子山里头不都是些飞贼么?” “成海哥见状,便带着我一起跳了车,谁知道被前面的发现后,开着车来追,成海哥便将文件包塞给我,让我赶紧回来找人帮忙,他自个儿,他自个儿却将那车引开了,我这才逃了出来,走到天亮了才走回来,嫂子,我” “我护不住成海哥,我真他娘的没用啊!” 强子说着,便自责的揪着头发在墙角蹲下,恨不能自己能冲回去,将周成海给换回来。 秀儿听了给七七八八,已经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儿的她,一听到莽子山,脸上便煞白一片。 莽子山,那可是附近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盗贼山,上面聚集了好些山贼,平时打家劫舍的没少做,因为藏得深,莽子山的地势又陡峭崎岖,压根也没人敢去,而且因为这些山贼难剿的原因,也没有公家人敢随便冲上去。 周成海,周成海怎么会被这群人给盯上? 她掐紧了指尖,强制镇定的问向强子。 “你报警了没?” “我我拿不定注意,有不敢随意报警,只在过来的时候,先去村委那边报告了一遍,那会儿还太早只是有人值班,这会儿李村长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秀儿点点头:“村委那边知道了就好。” 这事儿已经完全超出了平民老百姓能处理的范围,绝不是个人能解决的,不管村里面准备怎么做,都需要事先只会村委,然后再让村委去需求上级的帮忙。 她来不及多想,也没时间多耽误,连忙进屋,将家里面有的钱财全部都带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让周成夕赶紧先去后山将大兰一家寻过来好好将奶奶照顾好,而后直接让强子带自己去他们逃跑的地方。 刚走出院门,他们就撞上迎面赶来的李村长他们。 “秀儿,成海的事儿我们已经听说了,事出紧急,你先好好想想周家有没有得罪过莽子山上的劫匪。” 周家一家本本分分的,周成海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是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又怎么会跟亡命天涯的一样不管不顾。 “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周家跟莽子山上的谁认识,或者有过节的,李村长,你们通知上级了么?能派多少人来帮忙?” “这个” 李书记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蔡志景,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说。 还是蔡志景出声解释道:“秀儿你先别急,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今天是大年三十,很多岗位上都是没人的,就算是报警这一下也召不回多少人不说,还会将万和村一下就顶到风头浪尖上。” “所以我跟李村长商量后的意思是,反正你现在也没有收到绑匪的信息,莽子山那样大,光凭咱们这几个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过过几天等你们收到绑匪信心,确认绑匪想要怎么做,又是什么目的之后,我们再聚集力量去将莽子山拿下,这样是不是会好一些?” “好一些?”秀儿难以置信的看着蔡志景还有李村长,一下就气上心头。 “好个屁!你们就光想着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伙心思都在过年上,又怕传出去说万和村跟莽子山有牵连的事情是吧?你们是想过个好年了,那周成海呢?那周家呢?” “我跟你们说,你们不管,我们就自己去找,等会我们要是也出了事,你们也别想跑!我们既然已经通知过你们,你们村委还这样无作为,那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看你们要不要兜着!” 秀儿不想跟这些人再废话,这些人要是不上心,就算是领着他们上了莽子山,那也是打鱼晒网一样的应付了事,最后给你来一个找不到的借口。 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去找! 秀儿没有功夫再耽误,骂完后便将蔡志景给狠狠推开,径直去了川婆婆家准备借驴车,趁着现在天色还刚亮不久,尽早的出发去救人。 多耽误一分钟,周成海就多一分危险。 第146章 没空去感受疼还是不疼 看着秀儿走远了的利落背影,李村长有些拿不准主意,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蔡志景,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子。 “这蔡书记,我们这样做,确定没关系吗?” 李村长才刚在现在这个位置坐稳,实在是不想在年关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什么事情,所以才听了蔡志景的建议,先将周成海被山贼抓走这件事压着没有往上报。 蔡志景饶有兴致地看着走远了的秀儿,愈发觉得这个曾经唯唯诺诺的黄成秀突然就变得很奇怪,就跟完全另外一个人一样。 今天他一见到秀儿就被她的身段给吸引了,抛去她带疤的脸不说,这还是蔡志景头一回知道,这生过孩子的人,身材怎么还越来越好了,那一身衣裳勾得她身材前凸后翘的也太招人了些,他承认今天第一眼的时候,他看黄成秀的眼神里就带着惊艳了。 “李村长,我们也没有做错啊,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如果冒冒然将事情捅上去,不是也会怪我们村调查不清么?一群人跟着在莽子山里头瞎转又能干嘛?” “还不如等他们先去,我们可以喊个人在山脚下等着,等有什么风声或者消息了,我们在一举将那山贼窝给端了,这样立功的不就是您了吗?” 李村长一听蔡志景这样说,一下便来了精神,莽子山的山贼存在了这样久,这要是被自己立功将山贼抓了,那这可是大功劳啊!那不得升迁到镇上去了啊? 这样想着,李村长便连忙吩咐下去,直接让小谭跟着秀儿他们去算了,还美名其曰村委派代表一起过去帮忙,还说他和蔡志景也会随时观望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便让人上去帮忙。 村尾话说得漂漂亮亮,挑不出错来,秀儿也没功夫跟他们耽误,毕竟有了小谭,起码路口总能帮着他们看着点。 所以从川婆婆那驴车借来后,秀儿便没有耽误,随着强子的指路,三人便来到了周成海被山贼抓走的山脚。 “我们就是在这儿发现得不对后,跳的车,下车后很快就被发现,海子哥让我带着文件先跑,他自己就从左边那儿的方向跑了。” 强子下了车,连忙将当时的情况还有路线都大致跟秀儿说了一遍。 秀儿看着路上铁皮车的轮胎印,仔细地辨认着什么一样。 “这怎么,跟我们平时去镇上的乡村巴士车轮印记不同,跟货车的轮胎印也不同,你昨晚看清车牌号了没,或者型号?” 强子挠挠头:“车牌号…我没记住,型号我就更不懂了,不过那确实不是巴士车或者货车,而是我们自己找的私人黑车。” “这…看着有些像二八大轮。”后面跟着一起来的小谭,看见泥地里的轮胎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二八大轮?”秀儿看着他:“那是什么?” “就是改装过后的私人小车,一般的小车配的都是普通轮胎,可能是为了让山路好走些,所以就改了二八大轮,这二八大轮在爬坡的时候可是一把好手,就是力道太大,只要是二八大轮压过的地方,就是寸草不生了。” “你是说,开黑车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山贼,因为只有二八大轮才能上山去?” “完全有可能啊,你们看那边,那一路压着不少茅草的地方,应该就是二八大轮压过不久,那我们跟着轮胎印上去不就好了吗?” 秀儿顺着他的方向一看,果然在左边那一面,也就是小谭指着的方向那里,一路蜿蜒而上的轮胎印将不少茅草都已经压扁。 秀儿面上一喜,在找上去之前,便提前跟强子吩咐道。 “你赶紧架着驴车,去将周成海的兄弟朋友们,只要是离得不算远的,能帮上忙的,赶紧让他们看来这里帮忙,我等会儿就从左边那边上去,沿途给你留着标记,你们就顺着上来,明白了吗?” 这里拢共就他们仨,想要将周成海从山贼手里带出来,光靠着他们那咋么可能,去叫兄弟但不是难事,只是小谭得了蔡志景的吩咐,只在山脚下,等着村委他们带人过来。 而自己又要去喊人,那这样的话,岂不是就只亲自便秀儿独自上山了? “这个…嫂子这太危险了,要不你还是等我回来了以后,咱们再一起上去吧,行吗。” “等你们来都什么了,我先上去,有什么也好给你们发信号。”说着,她边将小谭身上带着的火折子给拿了过来,二话不说便转身上了山,宛如一位英姿飒爽的花木兰。 强子看拗不过他,咬咬牙便拉着驴车开始往各个村里面跑。 周成海朋友多,兄弟也多,只是住得比较散,想要召集多谢,不尽早动身也是难。 莽子山山路险峻崎岖,连从正面上都很不好上,更何况是左边这里了。 只见秀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路上,这儿的山路跟狼山上的模样可完全不一样。 狼山那儿树木众多,多是可以靠树休息缓口气的地方,但是这里的莽子山了可不一样,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南上,崎岖的石壁上,并没有长出一棵树,反而是脚底的大片茅草,已经长至于成年人的半腰了。 亏得秀儿灵活,一路走,一路边揪着这山上的茅草,虽然慢,那也算是在往上。 只是她今天穿的是旗袍,出门出的急迫连衣服也没有换,所以眼下脚踝的地方正被茅草缠着,只要秀儿一不小心,脚底打滑不说,茅草锋利的也锯齿状叶子边,还将秀儿的脚踝割得一道一道的。 别看秀儿是学医的,打针上手术台已经如果不少,她可以麻木又专业地操作着这些事情,甚至还不住的安慰他们一点儿也不疼。 但是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她就蔫了。 她可太怕疼了! 平时在家里因为缝个针线扎到手指头,都能让她叫唤半天,这脚踝上的一道道,直接将她割得连知觉也没有了。 但是此刻的秀儿没有时间去管脚上的伤,更加没空去感受疼还是不疼。 第147章 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秀儿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尽快找到周成海才行。 冬日里的茅草大都是干枯的而又锋利的,踩在上面脚底直打滑,岩石崎岖,为了能找到着力点,她只能手脚并用,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往下跌。 等小小的一个半坡爬上去,秀儿的手上还有脚踝那儿已经被割了好几道口子。 但她不敢停。 山贼为求财,视人命如同草芥的事情,秀儿就算没见过,也听过不少。 这莽子山没有路,强子去唤的帮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秀儿便也只能跟着二八大轮的印记往上面走。 在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后,秀儿才终于瞧见一辆带着二八大轮的铁皮车停在半山腰上,里面早已没了人。 大概是因为从这里继续往上的路过于陡峭,连二八大轮也发不到力,上面的路便是走上去的了。 秀儿顺了一会儿气,仰头往两边的高山陡壁上观察了片刻,便朝着有茅草被压弯的一边继续攀爬着往上。 直到她累得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才终于拖着快没知觉的步子,终于走到了有寨子的地方。 这里并不是山顶,而是快到山顶的一处凹地,除了有条山泉溪流自山顶处流下之外,还七拐八弯地纵横交错着不少茅草房。 找到地方就行。 秀儿抹了一把上山的时候扬到脸上的尘土,跌跌撞撞地直接朝着最近的一处茅草房走了过去。 茅草房里,一位老婆婆正在生着火,乍然看到秀儿,也被她吓了一条,叽里呱啦的走到秀儿跟前说了一堆秀儿听不明白的山话,让秀儿都不知道要怎样问出口才好,一顿鸡同鸭讲的操作后,秀儿也只能一脸的着急忙慌。 阿婆也犯了难,伸手将秀儿从门口拉进来关上门,冲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后,便连忙解下围裙出去了。 不一会儿,阿婆便领回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儿,这小女孩身上破衣烂衫的,大冬日里还打着赤脚。 在阿婆的招呼下怯生生地看着秀儿,终于问出了一句秀儿能听得懂的话。 “麻婆婆问你,你是从哪里上来的,来莽子山做什么?” 谢天谢地,终于来了个能沟通的人了! 秀儿没时间,直接拉着小姑娘问:“我是来找人的,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被带上了莽子山?他现在在哪儿?” 小姑娘愣了愣,看着秀儿的眼神立刻警觉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麻婆婆心善,才偷偷将你藏进了她家,你如果不想招惹上麻烦,就赶快下山去,不然等统领坤叔他们发现你,。” 坤叔? “就是坤叔抓了个陌生男人上来是不是?你带我去见坤叔,你就跟他说我有生意要跟他谈。” 这还是小女孩第一回碰见不惧怕坤叔,还想着要跟坤叔谈判的人,她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一圈秀儿,虽说脸上带着奇怪的疤,到这身上的打扮还有这身气质,确实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麻婆婆在听完小女孩跟她说秀儿的诉求后,有些惊恐地看着秀儿,叽里呱啦地摆着手。 秀儿看着不为所动的两人…有些焦急。 “坤叔将那男人抓上来,大概率也是为了钱财吧?如今我这个金主都上来了,你还怕坤叔不愿意见我么?怕是如果他知道你们没带我去见他,他才会怪你们。” 小女孩跟麻婆婆面面相觑有些拿不定主意。 “行,你们不带我去,我就一一间间先过去,坤叔要是没聋没瞎,总能知道金主儿来了的消息。” 说着秀儿便提起裙摆开始往外面走,小女孩吓得连忙将她拦住。 “你疯了,你这样搞不好就真的别想下山了,我带你去还不行吗!不过你能不能见到早上被他们带上来的那男人,我可就不知道了。” 而后,为了避开这寨子里其他人的视线,小女孩便带着秀儿拐到了另外一条小道上继续往山上走了一段。 越走就离村子越来越远了些,慢慢的秀儿竟然还看到了一排石头堆砌着的小房子,跟一下雨就会被打湿的茅草房不一样,这一排屋子的屋顶竟然用的是坚固又防风雨的青石砖。 “是那儿?” “不是。”小女孩摇摇头,步子没停急于往前面走着:“那是我们认字学话的学堂。” 秀儿:??? 还没等她继续问出口,小女孩便走得老远,直到将她带到一处山洞前。 说是山洞,但是比普通的山洞看着规整多了,山洞的洞口用碎石砖砌成了一个拱门的形状,上面还挂了块匾额。 写的是【端方雅量】 秀儿这下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外人闻声色变的莽子山统领,竟然还是个文人雅客不成? 小女孩看门口没人,便现在洞口的位置,朝里面喊了几声后,对秀儿说道。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里面坤叔不让我们进去,不过你要记得,千万不要惹怒坤叔,明白吗?”说着小女孩便打着一双赤脚转身往来的方向走了。 小女孩一走,洞口里面便骂骂咧咧的走出来两个人,看到现在洞口的生人面孔后脸上尽是警觉,厉声问道。 “你不是我们寨子里的人,你是谁?!来寨子是做什么的?” 秀儿瞧着他们的打扮还有谈吐,认定两人并不是坤叔,直接回道。 “我来找我男人,就是你们今儿早上带回来的那个人。” “那大块头?”这两人上下打量着秀儿,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她妻子,你们平白无故将人绑了上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寻上来的么?告诉坤叔,将我男人放了,我自有他想要的东西。” 那两人一听就乐了,他们搞不懂一个瘦瘦弱弱的女人,竟然还想跟坤叔谈判? “你能有什么东西给坤叔的?别说你都已经嫁人了,就算你还是黄花大闺女,你这模样怕是也做不了莽子山的压寨夫人。” 秀儿懒得理会他们的阴阳怪气。 “你要是在这里多浪费一些时间,莽子寨就多一分危险,你们想看看着等会儿协警冲上来将你们这端了,你们就可着劲的墨迹吧。” 第148章 关于孩子上户口,等着要上学 她的话让门口这两人面上一愣,吃不准她消息是不是准确的他们也不敢多有耽误,一个留在这里看着她,另外一个则是抬腿就往洞穴里面跑。 这处洞穴是莽子山的统领自发寨之日起,就是莽子山统领的栖息之处。 在历经了好几代的岁月里,奋进过,辉煌过,平淡过,到如今这样的年岁,已经是日益落魄了,所以即使洞穴的里面别有洞天,酸枝的木柜,精美绚丽的石雕,但是一眼望过去,依旧是一片陈旧和空寂。 坤叔昨晚上为了劫持强子和周成海,布置了快成宿,没想到最后只抓到一个人,让强子跑了不说,连着让他将文件都趁乱带走了,那跟他做交易的人,见文件没有到手,转头便开始翻脸不认这笔买卖。 加上昨天晚上在跟周成海的搏斗中,坤叔还结结实实的受了周成海几拳,直接断了一根肋骨,要不是因为带来成大跟成二一起下去,恐怕要将周成海迷晕了带上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从父亲手中接手莽子寨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样吃瘪,眼下坤叔正为自己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事生着闷气,突然听见竟然这样快就有人寻上门来,找那个弄断了自己一根肋骨的男人,一下就心气不顺,让人将秀儿给带进来,他倒要看看,那个野蛮大力糙汉子的老婆长得什么样,又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独自上莽子山。 人很快带到,但是秀儿身上得体的穿着还有身上的书卷气让坤叔很是意外,捂着自己胸口从虎皮椅站起来,将秀儿细细打量着。 “你说你是周成海的老婆?” 秀儿看着坤叔脸上的狂妄还有魁梧的像头熊一样的身材,就知道这人定然便是莽子山的统领,她只是奇怪,强子都说他们本是临时找的私人车,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怎么这个坤叔一上来就能直呼出周成海的名字? 她点点头,脸上笑得和气。 “我是周成海的妻子,我听说坤叔请了他上来坐坐,今儿个是大年三十,家里活儿不少呢光将一家老小扔给我一个人可不行,我便上来寻人来了,坤叔,成海人呢?” 秀儿这样一说,直接把坤叔给整不快了。 “你说啥玩意儿?” 坤叔这眼神,就差明晃晃地告诉秀儿他的惊奇了。 这个女人,要不然就是蠢上了天,要不然就是聪明到了极限。 “难道不是这样?强子回来糊里糊涂的也没说个清楚,我只道莽子寨这样民风淳朴善良的寨子,坤叔又是个好客的,定然是想着跟成海好好聊上一回,才将人带来寨子做客的,难道不是么?成海现在在哪儿呢?” 民风淳朴善良 这话就连坤叔自己听着都脸红,这些年虽然说寨子收敛了很多,但是祖祖辈辈在外面村里的名声可一直都不好,打家劫舍的事情也没少干过。 虽然说原来跟他做交易的人突然不认账了,但是依着周成海那人的狠劲,保不齐以后就得找自己报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报昨天晚上的仇,也为了永诀后患,坤叔可没打算将周成海放了。 “你不知道啊,周成海已经走了啊,早就不在寨子里面了。” 撒谎。 秀儿看这坤叔的神色,还有前后矛盾的话,就知道坤叔这是在撒谎。 既然坤叔不吃自己这一套,秀儿也不打算再维持表面的和平,她将今天从周家带来的现金往酸枝木的台面上一放。 “我不知道跟你们做交易的那人,答应了你们什么条件,但是只要你们放了周成海,我能给你们的,会多得多。” 坤叔朝着桌上一看,霎时便笑出声音来。 “你当我他妈傻是吗?别说你这儿才几个钱了,你看莽子寨是需要钱的吗?我们在这里活了几辈子,该有的生活物资早就能自产自足了,你拿这些来是做什么?” 因为刚跟大兰一块儿买下宅基地的原因,秀儿手上省下的钱确实已经不多,但是她却没想到坤叔拒绝得这样干脆。 既然莽子寨对于钱财的需求并不是多迫在眉睫的事情,那为什么坤叔要冒着被抓的风险去将周成海给掳了呢? 她想了想,随即便明白过来。 “坤叔,其实想要将莽子寨的年轻一代带出去,或者想要让寨子里的孩子们接受正规的教育,我也可以帮你。” 这一路走来,从越来越破败的村庄,还有与之格格不入的简易学堂,再加上坤叔并不为钱财所动的态度,秀儿便猜出了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在眼下这年代,为了响应口号,各个村镇都在着手致力于清除残余势力,尤其是缴费清障这一块。 如果秀儿是坤叔,但凡不是混吃等死的,都会为这个寨子的以后着想,莽子寨显然已经快要穷途末路,要是谁许愿了他能做一些让寨子里的孩子读书认字的事,为了寨子以后的绵延发展,秀儿也会觉得值得去庭审犯险。 她的话一下便让坤叔顿在原地,忍不住问道。 “那你准备怎么帮?因为莽子村的历史问题,寨子里的孩子们连户口都没得上,没户口的孩子就是黑户,黑户要怎么上学,怎么读书认字?” 坤叔从父亲手中接过寨子,祖辈们护着这个寨子的初衷就是想要让栖息在这里的人能安定幸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时代的进步,见过外面世界的坤叔越来越明白,在这个时代,如果孩子们不能读书认字,不能跟上时代,不能走出寨子,那迟早也要跟莽子山的老一辈一样,生生世世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那莽子村就真的完了。 要不是那人承诺快要想办法解决村里孩子上户口的原因,坤叔也不会去做绑架周成海,将文件抢来的事情。 秀儿听了坤叔的话,心里已经明白过来。 原来还是关于孩子上户口,等着要上学的事。 第149章 你当我会信了你的邪? 秀儿笑了笑。 “这有什么难的,给孩子们上户上学那是现在每个村里面的大事,莽子寨只要从了良,便能从政府那儿按照人口分得能办证的土地,有了地你们就能做上户登记,那孩子们自然也就能跟着你们一块,再也不是黑户了。” 坤叔听完后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宣讲的这些他确实听过,但是却从没有哪个村委敢过来招揽过他们,一来这莽子山也不是谁都敢上,二来就算是莽子山里面的村民愿意从良归顺,那也是浩浩荡荡一百多号人,现在每个村里为了争那一亩三分地,谁家不是争得头破血流的,一百多号人的地,哪个村子能变得出来? “你说了跟没说一样,你当我傻是不是?你倒是给我说说,哪个村子愿意将我们招揽过去从良?等我们从了良又靠什么吃饭?你们是一斗米养一斗人就行,我这儿的一斗米,要养活的可是一百多个村民。” 秀儿:“你们不一定要去投靠到那村里头去,我看这寨子里老人也不少,就算您想要将这些村民都给挪了,他们也未必就愿意离开已经生活了快一辈子的地方,我的意思是,这片地原是划进哪个村的,那就算是哪个村的地界,直接将这边地界合法化不就好了么?” “地界合法化?”坤叔就像是看着个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秀儿:“你这说得好听,不就是想让我们将这片山还回去的意思吗?这可是我们好几辈的祖宗传下来的家业,打下来的江山,亏你说得出来!做梦去呢!” “但是坤叔您不能太贪心了啊,又想要占着这处山头不归顺,又想着要这寨子里的孩子都能接受正统的教育,这是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人就只有两只手,就算是进了金山银山也是只有两只手,拿了玉如意还想要金镯子怎么能呢,您只要将周成海放了,跟村里面去谈的事情由我来出面,一定会最大化的保证莽子寨的利益,只要是你们开垦出来的土地那就肯定还是你们的,一分都不会少,而且还土地合法化了,孩子们也能去上户口上学,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吗?” 坤叔听了秀儿的话顿了一瞬。 他不知道秀儿是从何知晓这一些的,但是如果真的有可能 “你真有办法去说服村里,将我们在这山寨上开垦出来的土地一分不落的都留给我们?” 秀儿见坤叔的态度有所回落,连忙说道:“如果你们答应归顺,那本来就是你们开垦出来的土地,当然就理应是你们的啊,如果我要是没做到,或者没让你们满意的话,那就把我也抓上来就是了,坤叔你们又不亏,也不用费一兵一卒,我们甚至还能签下保证书。” 就这样,坤叔在半信半疑间,又好像被秀儿说服了的样子,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胆大如天的女人来。 秀儿赶紧趁热打铁:“但是在那之前,你得将我男人放了。” “放了?”坤叔睨了她一眼。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天知道他是耗费了多少心力才好不容易将周成海给绑上的,要是再给他放了,谁知道这对小夫妻会不会就把寨子给掀了。 “敢情你的意思是我手里什么筹码也不用有,光靠你嘴上巴巴儿的说说,再加上那什么保证书?就把打断我一根肋骨的人给放了?你当我会信了你的邪?” “那…那你至少得让我知道他没事吧?” 坤叔有些无语的捂住了胸口的肋骨,连说话的想法都没了。 还是跟在边上一块听着的成大和成二,连忙对秀儿保证道。 “这你放心,那哥们儿好着呢,能吃能睡的。” 秀儿立刻反将他一军。 “敢情人在你们这儿是连看也不给看,光凭着你们的一张嘴就能让我放心?你们以为我会信了你们的邪?” 坤叔:…… 成大成二:…… 坤叔从不知道一个女人会这样难缠,总归这里还是自己的地盘,周成海又被绑着,只要不给他松绑,晾他们也蹦哒不出什么来,于是扬了扬下巴,示意成大去将人给带上来。 而此时的周成海正被关在挨着山洞旁边的一处木房子里,他细细回想着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的事情,确定载着他跟强子回村的私人黑车是一早便有预谋。 这个躲在暗处的人,不仅知道了他跟强子会去城里的行踪,还知道周成海定然在完事儿之后会赶着回村,所以便瞅准了机会故意来接近,并且就冲着自己被逮到后就一顿搜身的做法。周成海确定这些人是为了什么东西来的。 周成海跟强子每次去城里都低调得很,别说城里的大街上随便扒拉出来一个也比他们看着体面有钱,光是看他们的装扮也知道他们身上没钱,还有什么好搜的。 所以这些人定然是为了别的,那他们身上重要的东西,无非就是… 他正细细捋着思路,木门就被人“咣当”一声从外面打开,被他揍过的成大走了进来。 “踏马的你们要是再不给我松开,老子就…” “你媳妇儿来了。” 周成海还没骂完的粗话一下就哑在口中。 “你说什么?” “我说你媳妇儿来了,这会儿要见你,起来走吧!” 说着,成大便往后面打了个手势。 很快,两个小弟模样的人便走了进来,一人架着一边,将被团团麻绳捆得不能动弹的周成海给拉了起来,一路向着坤叔所在的山洞那边走去。 周成海第一回没有反抗,也没有骂娘,这一路上他都告诉自己不可能。 直到真真切切地看到挺身站在那里探过来的一双杏眼,他才清楚的意识到,秀儿竟然是真的找上来了。 只是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印象中的秀儿,现在的她满身的狼狈,一向白净的小脸上沾上不少尘垢,身上的衣服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跟平日里总是收拾的一身干净利落的模样完全不同。 第150章 你这娘们在这里玩儿我是不是 “你” 周成海愕然地看着她,不知道这婆娘究竟是哪来的勇气,竟然这样不知道怕,还只身找上了莽子山? 他顾不得身上被捆绑着的麻绳,直接走过去将人细细打量了一遍,确定秀儿没事儿后才一脸怒气地看着她。 “你说不在家好好呆着,上来这里做什么?!” 这莽子山里面的可都是山贼,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眼下被掳了上来,只要是没把他弄死,他都自有脱身的办法,但是黄成秀平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细胳膊细腿儿得连自己稍微用力掐掐都能掐出一道红印子的小娇娇,跑上来是要做什么? 坤叔看见周成海就想起昨晚上他那朝着自己胸口直踹来那一脚,恨恨得摸着后槽牙,哼笑了一声:“来做什么?来这儿做我的压寨夫人的。” 周成海将秀儿挡在身后,一双沉得吓人的眸子盯着坤叔:“你找死?” 眼看着自己本来就快要谈妥的气氛,又被周成海一来就弄得剑拔弩张,她连忙扯过周成海提步上前。 “开玩笑的,这不是他刚来不知道情况么?但是但是我俩确实不好继续留在寨子里面,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啊,家里老人等着我们回去过年呢。” 坤叔看了她一眼。 “人给你见到了,不要真的得寸进尺,你回去吧,等你拿到了村里给你的接收文书,你再过来,领着你家男人回去,再跟我讨价还价,我今儿就留你们俩在寨子这儿做一对鬼鸳鸯。” 在莽子寨里,撂下一两条人命,这对亡命天涯的山贼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而就在秀儿与坤叔周旋的时候,另外一边的半山腰处,强子已经带着一众的弟兄,还有小谭跟蔡志景他们,一并在顺着秀儿留下的记号往上攀爬着。 强子他们自是不必说,这些邻村的兄弟们,在听到周成海出事了之后,只要是在家的基本上都来了,而一直注意着这边动态的蔡志景在听说过了之后,也跟了过来。 不为别的,正是因为此处可是鼎鼎大名的莽子山。 如果自己要是能带头拿下莽子山,让莽子山的山贼伏诛,将这一片山头都给收复回来,那可是大功一件,所以眼看着强子招揽了这样多的兄弟上来,蔡志景便也想没想就喊了几个村委的人同他们一起上山, 美名其曰,时刻冲在群众的前面。 只是这一处的山路实在是难走,让他连着摔了好几回,要不是有同行的小谭拉着他,还不知道得摔得多狼狈。 眼看着这山路越走越崎岖,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是路,再也忍不下去的蔡志景才揪着强子问。 “你确定是这条路没错?这这根本不像是能走的地方啊,黄成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可能走得了这里?” 强子对蔡志景总是一副文邹邹假把式的样子表示不喜。 “小看谁呢你,我嫂子怎么就上不去了?”说着他便指向不远处一处打了结的茅草:“瞧见没?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清楚,那就是我嫂子留下的记号,懂个球子你。” 蔡志景这才明白过来,这一路过来强子都是靠什么来认路的。 他看着被巧妙打结的茅草,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勇敢又有智谋的人,竟然会是黄成秀吗? 而现在还在寨子里面的黄成秀,面对坤叔的不屑一顾,她明白自己空口无凭,光是嘴上说说就想带周成海回去,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坤叔要的政府文书,这短短的一天之内,她又怎么可能拿到手? 按照莽子山的作风,还有坤叔这群人的脾性,要不是对秀儿的提案确实心动,秀儿跟周成海的命他们早就不想留了,他们想做的无非就是保下莽子山这些后裔,让他们能在这个时代里面,站在阳光下,明朗地活下去而已。 “要么你们两个一个别想走,反正今年我们也还没有开始祭山,把命留在这里给我们助助兴也好,要么就把一个人压在这儿,直到你们带文书来换。” 周成海孤掌难鸣,手脚又被困住,要说自保还能拼上一把,要说带着秀儿一起冲出去,那就难了,眼下给他们的选择一目了然。 “趁着现在天还没黑,你赶紧下山回家去。” 一个人先跑出去,总好过两个人都把命撂这儿。 秀儿知道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脱身是不太可能了,但今天是大年三十,且不说投城入户的文书还得层层审批层层卡着,就是一切顺利,那依照政府那边的批办速度,这文书也至少得等到过完年以后。 这样旧的时间,别说秀儿了,就是奶奶也等不得。 目前至少已经确认了周成海的安全,也跟莽子寨达成了协议,而后周成海起码在这里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为今之计,她也只能先下山,看看强子他们来了没有,再跟周成海的众兄弟商量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协议达成的话还没说出口,成大便带着人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坤叔!山下来了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打头的还嚷嚷着要我们投降,看他们的样子,八成是来剿匪的!” “什么?!” 坤叔腾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你确认打头这样说的?” 成大着急地点点头,肯定道。 “小方子探回来的消息就是这样,那打头的就是这么说的,说等这次剿匪成功,所有人都能跟着上升一级,这一听就是政府的人,小方子不敢耽误,抄了小路先回来报的!” “他们怎么上来的?” 成大犹犹豫豫的看了秀儿一眼:“小房子听他们说,是这娘们沿路给他们留下了不少记号,让他们沿路摸着上来的。” “好啊!”坤叔怒急攻心,猛地将边上的凳子往前面一踹,直指着秀儿。 “踏马的你这娘们在这里玩儿我是不是?故意在这里拖着我,然后悄咪咪带人上来,打算将我寨子一锅端了?” 第151章 难道你不喜欢?嗯? 秀儿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得这样措手不及,官方的人?难道会是蔡志景他们。 但是他们,他们不是不愿意上来的吗?怎么在协议刚要谈妥这样的关键时刻就突然上来了? “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戏弄坤叔您的意思,我是真的想要跟坤叔做这笔买卖,甚至,甚至我能给的还不止这些,可以承诺解决你们寨子以后的发展问题,让你们有活儿干,有事做。” 但是现在的坤叔全然已经被盛怒之意侵袭,再也听不进秀儿的话,甚至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竟然听信了这个女人毫无凭据的话而感到气愤极了。 “你以为我还会听信你的鬼话,做梦去吧!成二!” “是!” 紧接着没等秀儿反应过来,双臂就立马被成二给遏制住,成二可是常年在山寨里做惯了统领得力助手的人,想要制服秀儿那是绰绰有余。 “啊!”秀儿猝不及防之间,手腕就被成二狠狠地拽到身后,完全动弹不得,疼得直接让她忍不住呼喊出声。 周成海双手被绑,脚却能动,他反应很快,没等成大将他拦下,便已经冲到秀儿边上,一脚狠狠地就对着成二踹了过去。 要不是外面走有更多的人冲进来一窝蜂地将周成海往后面拖,坤叔很是相信,依着周成海的力道还有身段,就算手被绑起来,也不影响他真能直接了结了成二。 坤叔看着人仰马翻的场面,气不打一出来:“把他们拉到地牢里面去!” 秀儿不知道地牢指的是什么意思,挣扎间,她也只有被人揪着往洞穴的深处去。 在刚进来的时候,凭着人声在里面的回响,秀儿就知道,这个山洞很大,但是等他们往里面走了快有20分钟,也不见到底,才让她知道莽子山盘踞洞穴,让她所想象的都远不如现在看见的震撼。 地牢室实际上是一处遗留下来的岩石洞窟。 虽然说是洞窟,但是面积却不算狭小,只是里面阴暗潮湿,常年不见光的洞穴深处,就连用来隔开牢间的橡木桩都散发着霉气,在这暗无天日的一隅,就算是有人死在这儿想必也根本不会被发现。 外面有事儿要处理,成二可没空等在这里等着他们细细打量,带着人将他们两个扭送进牢房,用铁链锁好之后便离开了这个深不见底的山洞。 随着成二他们带着火炬离开,密不透光的洞穴里一下就变得幽暗无比,若不是这溶洞的石壁上错落着一些石灰岩,让岩石表面覆盖着成千上万的微弱蓝光,秀儿根本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知道,她还心系着一直被捆绑着的周成海,成二他们离开的急切,索性也没将他们两个分开关押,秀儿便连忙反应过来,伸手出去探着周成海的位置,摸索到他被困的扎实的麻绳,连声问道。 “你有没有事?我先给你松开。” 幽暗的蓝光下,秀儿着急忙慌的,只顾着尽快解开周成海身上的麻绳,连手上摸到哪儿也毫不知意,无奈山贼捆绑得太紧,秀儿怎么扯都扯不动,连麻绳的线头也没摸索到在哪一处,将她急出了一身汗。 “这这要怎样解开啊!” 周成海抿唇不语,一直垂眼看着她,周成海行走惯了夜路,也习惯在夜色之中的视线,他看着秀儿脸上着急的神色,本来想着逗逗她,看看秀儿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能耐,但是她作乱的两手实在是让他忍不住。 “手往哪儿摸呢?” 秀儿手下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动作太唐突,连忙往后退开了些。 “你这样一直被绑着不难受啊,我只是想要给你松开些。” 周成海望着她的眼睛,徐徐开口:“过来,我教你,结口在腰上。” 秀儿懵懵地往前,伸手探上周成海劲瘦的腰间,就算是隔着衣裳,秀儿也能感受到他腰上的温度,烫得秀儿脸上微热,又不好意思就这样退开,平白无故让人以为自己多想了些什么。 “然然后呢?” 秀儿的身量娇小,站在周成海面前,头顶不过只到他的下巴处,两人突然靠近的距离,让周成海甚至能看到她细嫩皮肤上的绒毛,他声音微紧又沉。 “然后往前再往前上一些” 幽暗的洞穴里,秀儿一路顺着周成海说的摸索着,狭小而又静谧的空间里,只有布料摩擦着的声音,窸窸窣窣之间混着两人的气息,暧昧浮动间,秀儿的纤指便游走到了周成海的腹肌前。 “是这?” “嗯,摸到了么?” 而后秀儿的指尖便碰上了一股结头,跟周成海离得太近,他说话的声音几乎成了气音,温热清洌的气息喷洒在秀儿的耳蜗上,让她眼睫轻颤,不敢抬眼去看,只是抿紧了唇,将手下的戒头往前拽了几拽。 “怎么弄不唔!” 她话还没说完,周成海便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上他盯了很久的唇瓣。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绳索的双臂结实有力地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压着她亲,迫使秀儿不得不仰头承受着周成海的热情,这是个疾风骤雨一般的吻,掺杂着多日来的思念还有重逢后的喜悦感动,唇齿间的炙热让秀儿受不住。 秀儿被他亲得有些腿软,忍不住往后仰,周成海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大掌将她整个人拖了起来往身后的石壁上面一靠,直到逼着秀儿再没有后仰的空间,又开始慢慢地将她轻啄着。 周成海将她箍在怀里,让没有着力点的人只能靠着她的胸膛,轻声去问。 “还要摸摸吗?” 秀儿被周成海吻得七荤八素,眼中泛着水光,对上周成海炙热的眸子,只觉得心都在发颤,说话还带着喘和嗔。 “你你骗我,明明自己能解开,还要我上手占我便宜。” 周成海听着顿了一下,轻笑出声,声音微微低沉:“什么叫你占你便宜,难道你不喜欢?嗯?” 第152章 这人怎么第章第章第章怎么这样! 话一说完,这一刻周成海庆幸着洞穴中的昏暗幽光,不然秀儿一定会看到他紧绷的裤头还有微动的喉结。 换来的当然是意料之中浮上愠怒的杏眼,秀儿都不明白都已经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下了,这大糙汉在这里做什么怪,拿她打什么趣。 今天一天下来,自己为了上来寻他落了个一身狼狈,还要这样被调戏。 她反骨一起,任由自己疲累过后终于松泛下来的身子懒懒地靠在周成海身上,伸出细白的小指头将周成海的衣角勾着,笑得弯弯的杏眼盈盈将他望住,很乖地回道。 “喜欢啊,当然喜欢了。” 周成海被这样一双潋滟望着,胸膛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呼吸越来越重,腰上的手也箍得她越来越紧,直到有一只手忽然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仰头对上自己瞬间便暗沉的眸子。 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埋头深深地又吻了下去。 舔舔她唇瓣,撬开贝齿,就在秀儿仰头呜咽着快要透不过气的时候,如火一般烫人的唇瓣从秀儿的粉唇游走到了她纤细嫩白的脖颈,侵略得像是一团滚烫的火,又紧绷出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压抑与狠戾。 秀儿脑袋里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自己不过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怎么就撩起周成海的火了。 而周成海目光也在一瞬间暗了下来,手下却没有停下,大掌游走在秀儿纤细的腰间,动作起伏间,旗袍侧边的盘扣一早便被周成海撕开,掌下一片冰肌玉骨,旗袍再温润滑绸的手感也不及这万分之一。 周成海此时像是一头野兽,在喘息着啃食她,呢喃道。 “我这样坏得透顶,你喜欢我什么?” 黄成秀被亲得晕乎乎的,神思还未来得及回笼,等她刚要被周成海的话被拉回来,整个人就忽而被周成海从岩石上提溜着下来被翻过去抵在牢房的石壁上。 没吃过猪肉妹妹见过猪跑么?秀儿感觉到身后周成海的动作,等她被这强势的侵入惊醒时,已经成为了他臂膀所束缚着的猎物,根本挣脱不得。 秀儿羞愤难当,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石壁很硬,秀儿身娇皮嫩,被周成海摁着咯得她肩膀生疼,身前的柔软压在上面都有些变形,而且周成海吻得用力,秀儿的双手都被他扣在墙上动弹不得,周围的黑暗还有静谧将感官无限放大,直叫秀儿觉得落在薄背上的吻,比身前岩石的尖锐还要难耐。 周成海紧紧地贴着她的肌肤,汲取着她的温度。 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久到秀儿只觉得自己腿间都开始叫他磨红了,她眼里湿漉漉的一片,恼怒地转头过去瞪着周成海,那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周成海被她看得心头一痒,加快了速度后,才终于叹谓出声。 弥漫着麝香味的冗逼牢房中,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秀儿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等她冷静着反应过来,才明白周成海这是对自己做了什么。 这人怎么怎么这样! 也不是在别的地方,这是在地牢里,这人怎么也有这样大的“雅兴”? 虽然说原主秀儿是跟周成海连孩子都有了的关系,但她可不是好吧! 粘在裙角上的白渍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粘腻,秀儿只低头微微一看便撇开了已经羞红的脸,恨恨地抬脚对着面前的周成海踢了一脚。 “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呀你!” 周成海任她踢着,等他回味过来后嘴角尽是愉悦的神色,他蹲下来捏住秀儿又要踢过来的脚,话语里尽是无尽的欢愉。 “仔细脚疼。” 而后他便从自己的里衣上扯出一块布,捏过秀儿的腿肚子,一点一点认真地擦拭着,仿佛是在对待一件无上金贵的瓷器一般,旗袍裙下的腿又白又直,却不是那种过于骨感的瘦,看上去白白嫩嫩,周成海掌心都不敢用力,深怕等会儿秀儿又说要喊疼。 因着才结束的动作,周成海指上还裹着一层暖热的余温,抚上秀儿微凉的脚踝后,秀儿便觉得这温度开始从他的身体深处,透了过来,压得近了。 秀儿被他自然而然蹲下身,又轻柔仔细的动作,整得一愣,往回挣扎一下。 “现在在这里假好心,刚才我膝盖都被磨红了,还有我新做的衣裳也给你扯成这样,你,你怎么这么过分!” 周成海不为所动,擦拭后的布块往边上一扔,又将扔在一旁的外套往秀儿一裹,正好挡住了她腿上的春色,收回视线一笑,斯文里带了点败类的味道。 “我又没来真的,哪里就过分了?” “你!”秀儿被他噎人的话整得不知道应该怎样回,没想到下面周成海又来了一句。 只见他食指玩味地摁了摁想要弯上去的嘴角,低笑着拉开衣摆。 “不过你要是实在觉得亏,我也不介意让你也来一回。” 因为周成海本来就衣冠不整的,现下衣摆被他撩高后,即使是在幽暗的洞穴中,也能隐约能透过石灰岩的蓝光,看见里面的腹肌,线条很好看,顺着坚硬结实的肌理往下,便是修长的腿。 黄成秀一下就给周成海整不会了,视线有些停滞,不知看了多久,才伸出细白的小指头帮他把衣摆拉好,又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嘟囔着。 “外套都给我披着了,小心别着了凉。” 其实这洞穴里面几乎没有多少空气流通,根本也没有风能吹进来的,不觉得憋得慌就不错了,又哪里会着风着凉。 周成海走南闯北走惯了,在前不着村后不着村的时候也住过不少这样的洞穴,但不论外面有多冷,他都不敢选这样阴暗湿暖的溶洞,不为别的,就因为太危险了。 像挖地这样深的洞窑,大部分都是拿来做牢房的,因为根本不需要人动手,因为深处的洞穴在常年密不透风的状况下,极其容易产生让人呼吸不畅的氨气。 第153章 快去了他半条命 这种氨气,通常为大量蝙蝠的粪便堆积之后发酵所形成,味道难闻还不是大问题,更大的问题是如果吸入过久了,就会造成人体慢性中毒,情况轻微的就是让人四肢无力呼吸不畅,要是严重的,还会引起呼吸衰竭,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他收拾好自己后便走到被铁链锁着的木栅栏处拉了拉。 “我们必须要尽快出去才行。” 牢房的木栅栏每一柱都足有秀儿小腿那样粗,而上面的铁链更是被绕了好几圈。 没有钥匙,也没有工具的他们,想要逃出生天,又谈何容易。 没等秀儿说话,周成海便蹲下身,检查了牢房里面的每一处栅栏,最终选择了一方最靠近石壁的一处,这柱栅栏因为挨着墙壁近,在山岩上长期滴落的水滴侵蚀下,栅栏的下面已经发霉严重,周成海便对准了这一处,拿起落在地上的尖石开始往上面砸,一声一声巨大的声响带着回声,在静谧的山洞中回响着。 外面恐有人守着,他们的时间跟机会都很紧迫,所以周成海每每下手砸的一次,都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很快,这柱栅栏下方便已经被周成海破了一般,让两栅栏之间的缝隙霎时变大了不少。 秀儿身量娇小,试着侧身从栅栏缝隙处往外面钻,但是肩膀那一块却总是卡住。 周成海将砾石往边上一扔,直接开始上脚去踹,最终经久未修的栅栏吱吱呀呀着愣是被周成海折开,只要架着上方的顶柱,依着秀儿的身量,从底下钻过去并不难。 周成海咬着牙。将这一方栅栏顶在自己膝盖上,推着秀儿往外面去。 “快出去,出去之后,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栅栏下面的位置小,别说还要人将柱子撑开,就算不用撑,那这好不容易空出来的位置,也绝对不够周成海这样的大块头出来的。 秀儿看着眼下的情形,着急地扒拉着栅栏,看着还在里面的周成海,焦急道。 “那…那你呢?” 周成海笑笑:“你就不用管我了,我在这里呆上一晚出不了什么事儿,最迟明天强子就会带人上山来,那是我再出去也行。” 刚才成二的话,只说了小方瞧见打头的是一位村委那边过来的人,所以周成海和秀儿连人都不知道强子的动作竟然这样快。 秀儿知道眼下一个人能出去找寻机会,总好过两个人都坐在这里等死来的强。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先将周成海给弄出来。 虽然说眼下周成海瞧着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时间久了,秀儿也知道氨气的危险。 她咬咬唇,同周成海说,让周成海保存好体力安心等着自己的话之后,便转身往外面跑,她得拿到钥匙,或者找到帮手! 而就在她摸索着往洞口方向跑的时候,在莽子山的入口处,已经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打头的确实就是蔡志景。 这些人大部分其实都是强子带上来的一帮兄弟,只不过蔡志景不想放过能捞到剿匪功德的名声,这才一路都铆足了劲走在前面,就是苦了他白斩鸡一样的体力。 就算是将要带上来的东西都丢给了小谭他们抗,那无奈等他吊着体力愣是终于爬上了莽子山的入口处,也是快去了他半条命。 蔡志景一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憋着最后那点气力,刚喊出一句。 “全民动员,坚决铲除黑暗恶势力!” 话音还没落,人就被坤叔一脚给踹到了地上,随后他明显感觉到头顶上被一杆土枪紧紧抵着。 “你踏马喊的什么破玩意儿!我看你是不想活到明天了。” 坤叔这辈子最恨别人将莽子山里的人唤作是恶势力,要说祖上那几代,为了活着烧杀抢掠的确实做过,但是自从他接手以来,一心就是想着怎样才能让莽子山脱去一身被喊做山贼的皮,能正大光明地站在阳光下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本来在听到有村里的人带着上来剿匪,他心气就已经够不顺的了,谁成想这人一上来就不怕死的喊什么“黑暗恶势力”。 蔡志景被伸手抵过来的土枪吓得不敢随便乱动,自动地将手举上去示意道。 “少,少侠别激动,我们是来领人的,方才,是不是有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跑上来了?我们…我们是村里的,我们是来寻她回去过年的,没有恶意,真的没有恶意。” 坤叔方才就听黄成秀说跟村里去协商的事情她来办,这一下就果真有村里的人寻上门来找。 难道秀儿真的跟村尾这边有什么关系吗? 坤叔咬了一支烟放在唇边叼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蔡志景。 “你谁啊你?哪个村口的?” “我叫蔡志景,是万和村的村委书记。” “村委书记?”这下子坤叔的兴趣就更浓了。 看来那位单薄又纤细的女人,还挺招人的。 “你来这儿就为领那婆娘回去?没打着其他的算盘?” “没有,绝对没有,我保证!” 为了骗说过去,也为了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蔡志景连忙继续说道。 “只要您将人带出来给我回去交差就行了,今儿个大年三十,我哪敢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纵然莽子山但凡手里提着枪,一副全副武装的状态,在边上听见的强子可就不乐意了。 “那不行,只交出嫂子有什么用,我海子哥还在里面么!要出来就一起出来,否则我们这些个兄弟,就是坚决不走了!” “你们是有枪炮,但你们还得另外估量估量,是不是敢当着蔡书记的面就杀人?我们蔡书记那可是出了名的站在群众身前挨枪子,是吧蔡书记?” 蔡志景听到强子突然cue自己,只得尬笑着。 “这…口号嘛,平时不都得多…多喊喊么?” “那婆娘还欠着我东西没还,所以她跟她男人就留在莽子山一起过年,就当是热闹热闹了。” 而今坤叔也想明白了。 明天都大年初一,就算她心急得很,也得等到政府上班才行。 第154章 计上心头 与其将那两人都放走,还不如将两人都拘在地牢里面受受苦,那地牢可是从祖上就有了的,专门治这种骨头硬,说话还不着调的反骨仔。 强子一听,这个山贼竟然还想着将海子哥还有秀儿都扣着,气急道。 “你这山贼,软硬不吃是吧,今儿个你要是把我哥嫂给放了,这个年你也别想好好过!还想着我哥嫂留下来陪你热闹热闹?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说着他便一时来了狠劲,拎着带上来的铁锹往前冲,招呼着兄弟们就打算硬闯。 强子是打小跟在周成海后面打架打惯了,但也被周成海护着护惯了,看起来经验丰富但是着实没太实操过,所以三下五除二便被坤叔一脚踹到了地上,将那铁锹给踢远了去。 “你这毛还没长齐呢,就敢上来跟我打架,我操刀子那会儿你都不知道还在哪儿吃草,抡个铁锹也敢冲?” 周成海的这些个兄弟个个都是腰宽膀壮的大汉子,坤叔身手那是自小实打实练出来的,别说强子了,就是再来几个也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无奈强子带上来的人足足有二十几个,纠缠起来也是挤搡得很,坤叔烦不胜烦,举起手里的土枪就冲着不远处的水缸发了一枪。 “砰”一声巨响,将周围原本还在厮打的人群都顿留下来。 只见坤叔调转手里的枪头,直接对准了地上的强子,厉声道:“你们谁在踏马吵吵一下,我就把他先给崩了,而后再一个个地崩过去你们信不信?!” 蔡志景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听着枪声,在看到快有半人高的水缸被瞬间被土枪击中后崩得四分五裂的样子后,吓得一下就没了声音,马上举起手来投降,将自己存在感减弱到最小,深怕坤叔的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来。 这一声枪响不仅是将众人震慑住,更让刚从地牢中逃出来的秀儿听到了这动静,立马朝着这边的方向奔过来,在看到强子正被坤叔用土枪抵住的时候,脸上刷一下白了下去,她原以为上来的是蔡志景,谁知道强子的动作竟然这样快不说,还一来就跟坤叔对上。 她想也不想便跑上去,看着坤叔,语气平静又正然。 “你要是开了这一枪,这整个莽子寨都会跟着一起没落,这随意要人性命的山贼窝就算坐实了,你心心念念想要送出去读书接受教育的孩子都会被你亲手毁了。” 坤叔不知道秀儿是怎样从地牢里面逃出来的,不过看着她身上的狼狈还有被裹在宽大衣衫下正被冻得微微发抖的人却依然一脸倔强的人,顿了一瞬。 “那你以为我不开这一枪就能好过了?是你给这些人做记号,让他们沿着你的路摸上来的,如果都让你们安然无恙地离开我的寨子,以后我这莽子寨哪还能保得住?你们天天高喊这剿匪,下一个给你做剿匪英雄的垫脚石不就是我们莽子寨!” “怎么会呢。”秀儿拢紧了身上的外套,在跑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见躲在人群中的蔡志景,心里便有了主意,她神色放松了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实际上藏在袖口下的双手早就紧紧拽在一起。 “坤叔你误会了,我这帮兄弟带着蔡书记上来,可不是来剿匪的,是来跟你商量莽子寨归顺后土地合法化的问题的,是吧蔡书记?” 蔡志景本来站在人群后面掩得好好的,没想到这会儿突然被秀儿点了出来,眼看着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他看过去,他也只好凝定心神后,硬着头皮走出来顺着秀儿的话往下说。 “我们确实不是来剿匪的。” “坤叔,这蔡书记在万和村,可是专门负责土地划分的,我前几天跟我姐刚从蔡书记手里买下一块宅基地,这回听到我上了莽子山寻人,就跟着我兄弟们一块上来,就是想问问坤叔您的意见。” 坤叔愣了愣,看着蔡志景着一副斯斯文文白斩鸡的样子,很难将他跟管制村里土地的一把手联系起来。 “你真的是负责土地划分的?” 强子不知道秀儿打着什么算盘,但总归跟着嫂子是没错的,所以连忙带着后面的那些兄弟应和着。 “这当然了,不仅我,其他兄弟也知道,这蔡书记为人清廉工作又敬业,还去其他村轮值过,所以不仅是我跟我嫂子,其他兄弟也认识了,坤叔您随便差个人下山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是吧兄弟们!” 强子这样一说,后面跟着他来的兄弟都附和着:“是啊是啊,这我们可不敢瞎说,蔡书记谁不认识,那就是专门负责土地划分的,莽子寨要是想要咨询关于土地方面的事儿,那问蔡书记是最好了。” 秀儿抿唇一笑,心里暗暗为这帮兄弟们的机灵点赞:“坤叔,您不是正好想要将莽子山土地进行归顺,让莽子山里的村民都能合理合法的拥有原来的土地,又摆脱一方山贼的名声吗?我看莽子山离着万和村又不远,按理说将户口跟土地挂靠到万和村是最合情理的,这眼下村里的负责人都到了,还有什么不好谈的吗?” 蔡志景听着秀儿的话,越听越觉得还有别的意思,但是他也没忘了自己上来的目的,这要是凭着他一己之力真的能将莽子寨归顺到万和村去,那策反山匪英雄的名号不就是他的了吗? 只要英雄的名号一到手,那平步青云就指日可待了,所以面对坤叔打量询问的眼神,也没有提出质疑。 “不错,我确实是负责土地划分的,现在莽子山虽然还不在这十里八乡的地图范围之内,但老一辈的都知道,过往的几十年前,莽子山一直都是隶属万和村的,如果你们有归顺的意图,愿意将土地上交国家并且从此落户,只要你们有什么要求的可以尽管跟我提,等我回去上报过后,会尽力为你们周旋。” 第155章 好,我们回家 蔡志景的话音刚落,秀儿就笑着对坤叔说道。 “您看我说得没错儿吧,所以您拘着我或者成海有什么用,这不就送上门了吗?有什么条件您尽管跟蔡书记提就是了。”说着她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坤叔,补充了一句。 “蔡书记自己都说了,不论您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到时候可都会为您周旋的,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今儿个都大年三十了,您不会是想要将我们都拘在这儿吧?” 蔡志景越听越迷糊,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慢慢才回味过来感觉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肉,正被秀儿提溜出去卖着。 “不是,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只不过” “嗯,我知道了。” 蔡志景的没说完的话突然就被坤叔打断,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这些道理坤叔比秀儿玩儿的溜多了,他可不管秀儿是对谁使了什么心眼,坤叔只要能解决莽子寨未来发展的事情,只要能让寨子里的娃娃都正正当当的去接受教育,他也不介意被人拿刀使。 只见他脸上终于有了带着笑意的模样,挥了一下手让成大过来,吩咐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好生将蔡书记请到主寨里面休息着,记得一定要客客气气的好生相待。” 蔡志景:?! 他这会儿才回味过来哪里不对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看天就要黑了,这留下来,自己还有能走的时候 “不用不用,既然已经收到了你们的挂靠意向,后面只要你们派人去到万和村村委那边领资料先去填就好了。” 但是坤叔怎么可能会听蔡志景的,送上门的肉不吃,还等着巴巴儿的寻到村委那边儿去?再一个不小心被当作是山匪给抓起来。 他有些不耐烦呵了一句:“啧,成大你愣着做什么呢!到底会不会请人!” “欸,欸!”成大见坤叔起了怒意,连忙招呼了几个人,捂住蔡志景的口鼻,直接将他,还有跟他穿着一样制服的小谭两个,一并“请”去了主寨那。 看到坤叔脸上神色好看了很多,秀儿连忙趁热打铁。 “那这里既然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就不在这打扰坤叔商量大事儿了,等坤叔入户了万和村,我再上门请坤叔来周家喝酒。” 坤叔饶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个女人看着其貌不扬的,还挺机灵很会说话,日后要是莽子寨入了万和村的户,那跟她不就多少也算同乡了么?这会儿要是真出点什么过不去的事儿,那不得影响莽子寨在村里的关系么? 他示意了一下成二,痛快道。 “成二,去把地牢的门给打开,今儿个大年三十,你怎么把人把地牢里面送,多晦气,把地牢钥匙给他们。” 成二:“……好的老大。” 坤叔睨了秀儿一眼,他还有正事儿要跟蔡志景几个“好好商谈”,没有时间再管她跟周成海的事儿,只见他颔首示意,将手里面的土枪往早上一别。 “那我就不多送了。”说完便转身往主寨那边走。 眼看坤叔松口,秀儿一秒都不想耽误,连忙领着强子他们,从成二那里取上钥匙便急急忙忙的往地牢去。 强子到现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嫂子…咱们…咱们就这样把蔡书记扔在这儿,万一到时候出了问题咋整?” “不会出什么问题?最多也就是让蔡志景吃着苦头而已,他是村委的人,坤叔怎么样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等他们赶到地牢,周成海光着膀子,只见那发霉了的栅栏柱,已经快要被他揣断了,听到由远及近的动静后,浑身都是竖起戒备,以随时要攻击的状态,一瞬不瞬的盯着走近的一群人,等看清了举着火把的人是强子他们后才放松下来。 一见秀儿捏着钥匙来开门,就知道她这是又出去折腾了一番找钥匙去了。 在这深山洞穴中呆得久了,让周成海也有些顶不住,又要想法子出去,让周成海满头都是疲累的冷汗,他不住的喘着气对秀儿说道:“不是让你在外面好好躲着等我么?” 秀儿没有回话只闷声低头开着锁,随着粗如手腕般的铁链应声落地,地牢的栅门也被打开,她走进去,仰头望着周成海,火把的光亮让她杏眼中都盈满了暖光。 “成海,我们回家吧。” 周成海喉间像是燃着一团火,垂眼看着这个总是胆大包天,又总是给自己带来温暖的女人,轻轻“嗯”了一声后,便抬手将她揽进怀里。 “好,我们回家。” 后面跟着来的兄弟们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那个一呼百应说一不二的打糙汉子怎么就这样被化成了绕指柔,纷纷开始在后面笑着起哄。 “要不说还是咱成海哥会玩儿呢,都这时候了,还有这兴致了。” “你懂个球,嫂子跟成海哥这是小别胜新婚。” “啊,也是,这么久没见了,成海哥怕是要憋坏了。” 这些兄弟们荤素不忌的玩笑惹的秀儿脸颊都犯得透红,直不好意思的推开眼前的人。 “这里头不透气,我,我去外头等你穿好衣裳了再出来。” 周成海知道秀儿脸皮薄,更何况还被这样多人看着,也就由着她先出去等着。 “海子哥,你没什么事儿吧?” 强子这一路的奔波,可是吓得够呛,直到眼下看到周成海好好的才放下心来。 周成海从地上捡起里衣往身上套,语气里都是狂妄。 “我踏马能有什么事儿,这样的山贼窝又不是没见过,我自己有的是办法脱身,倒是你,是不是你把你嫂子给招上来的?” 强子语噎。 “那你都被人掳走了了我能不着急么?我能找能问的肯定只有嫂子啊,就算我不说嫂子也得问出来。” 周成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问你你就不会捡着好的说?这次也就是你们运气好,这要是真碰上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你跟你嫂子全都给交代在这儿!” 第156章 如果你知道的话,你能告诉我吗? 强子一下就被周成海怼得说不出话来,嘟囔道。 “那我也不知道嫂子就这样虎,一个人先冲上来了啊,我当时也是急糊涂了这现在不是也没什么事儿么?” “这次是没什么事儿,你要是再有下回,看我不踹死你,这样危险的事儿是能留给女人去做的么” 强子也知道今天是自己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周全,就算被说也能只能悉数收下,呐呐回着:“记下了,我也是今儿才第一回知道嫂子这样能刚,以后就是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再乱说话了。” 而在山洞口正等着他们出来的秀儿心情正是轻松雀跃的时候,眼下正值傍晚,冬天的日头短,平日里面秀儿在村里面的时候总是觉得冬日里面嗖一下就天黑了,根本看不到多少日落晚霞,但是此刻在站在这林立在高山脊上的莽子村时,秀儿才看见了不一样的冬日晚霞,层层叠叠的淡金色余晖将整个莽子村都笼罩起来,看着就像是一片浮动着波纹的麦浪一样,温柔又惬意,山间的一草一木都沾上了绚烂的余晖,霎时好看。 让紧绷了一整天的秀儿很快就放松下来。 “你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 就在秀儿正在细细观赏莽子山上美景的时候,一个稚嫩又怯怯的声音将秀儿拉了回来,她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开始带自己去找坤叔的那个小女孩儿。 此时她背上正背着一大捆柴火,依旧是赤着一双脚的样子,因为上山砍柴干了活的原因,本来就杂乱的头发显得更是狼狈,就跟炸了毛的小动物一样,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样子。 开始要是没着小女孩的帮忙,自己也没这样顺利就能找到周成海将人给弄出来,所以秀儿对她感激的笑笑,点头回复道。 “嗯,找到了,等会我就能带他回家了,还没谢谢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很是意外的看着秀儿,大概是因为她很少又能见到有人竟然能顺利将掳来的人从坤叔那里带出去的时候。 “我叫秋红,坤叔当真同意你将人给带回去了?” “是,坤叔已经同意了,谢谢你小秋红,要是没有你带路,我可能也不会这样顺利。” “哦没事”小秋红明显看着有些失落,脚趾头在地上的抠了抠,低声自语了一句。 “我还以为这回我真能下山去上学了呢。” 秀儿没怎么听清:“你说什么?” 小秋红抿唇摇摇头,将背上比她人还高上一大截的柴火往上掂了掂,摇头道。 “没什么,我就是”她顿了一瞬,抬头重新去问秀儿:“既然你能从坤叔那里将人给平安带走,那肯定有些本事,你你认识字吗?” 秀儿愣了愣,不知道这小孩儿没头没脑的是在说什么呢,只答道:“认识啊,怎么了?” “那太好了!”小秋红一听秀儿说识字,连忙开心地将背上的柴火垛子放下,又掂着满是泥泞的脚背,从柴火垛中间抽出了一个用粗布裹着的布包,小心地将里面的一本书,还有一叠黄皮纸拿了出来。 脸上满是渴求地望着秀儿。 “既然你认识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字都是怎么念才对?” 秀儿循着小秋红的手上看过去,那本书是唐诗三百首,看起来并不新但是保管得很好,连一个反折的边角也没有,可以看得出平时是怎样的被珍视,而另外那一叠黄皮纸上面则是抄写好的几首唐诗,字迹很工整,没有一点沾污,跟小秋红的穿着还有打扮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只是这笔画看上去怪怪的,没有笔画的平仄,就好像是临摹上去的一样。 然而对于一个这个年代,才八九岁年纪的小女孩来说,已经是很难的了。 饶是秀儿不是做老师的,也喜欢这样对待学习认真又真诚的孩子,她很是惊喜地看了看黄皮纸,高兴地问道。 “这些都是你写的?” 小秋红点点头,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望着秀儿:“我写得对吗?” “写得当然对啊,还写得很不错,一般的孩子都没你写得好,你是哪个字不认识,不会读的?” “我”小秋红听了秀儿的问话,瞬间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我我都不认识。” 秀儿愣了愣:“你是说,你抄写的这些唐诗,你都不认识?那你是怎么抄的?这书本不是你们先生给你们的吗?是没教?” 面对秀儿的一系列提问,小秋红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她有些紧张地搓着手。 “这书是先生留下给我的,莽子村的学堂也是先生出钱建的,但是先生很忙,只能几个月才上来几次,现在还只教了我们怎么写自己的名字,教了我们背诵这几首唐诗,还没来得及教我们怎么写,所以” “所以你现在只会背,但是却不认识字,也不知道自己背的是哪一首?” “是” 秀儿一下就没话说了,难怪她刚才看这些字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奇怪,字都是那个字,写得也挺好,就是笔画并不连贯,她现在才知道是为什么,原来这小孩儿压根就还没学过笔画顺序,现在写的都是依葫芦画瓢。 但光是看着这工整整洁的字体,就能知道这孩子是下了多大的功夫,才临摹出来这样的字,这样的难度无异于瞎子摸象。 小秋红感受到秀儿的沉默,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太差了,连忙解释道。 “我现在是不认识几个字,但是我学得快,我记忆力也好,你只要跟我说一下这些字每个都是怎么念的,我不用几天就能记下来的,你就说慢一些,跟我说一遍就行!” “你为什么想要认识这些字呢?” 小秋红顿了顿,仰起脸来笑笑:“因为麻婆婆说,只要多认识字,等我有学问了,就能像先生一样去四处游历,到山下面去看看,去看不同的人,而我,也不是山贼丫头了,更重要的是我还能带着麻婆婆下山去看看,去逛逛成二哥他们常常提起的集市,麻婆婆这一辈子都呆在莽子山还从来没下山过呢。” “这莽子山也没几个认识字的,坤叔认识的也不多,我我也不敢去问,如果你知道的话,你能告诉我吗?” 第157章 看得蔡志景一阵抽抽 秀儿听着小秋红的这份话,心里直泛酸。 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环境下,谁又能想到一个从山贼窝里出来的一个小女孩,即使满身的污垢,也将对这个世界唯一的一些渴望捧在手心里。 有的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是身不由己没得选择,有人抱怨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选苦命人,也有人就像是小秋红这样,即使身处命运的漩涡,小小年纪的她也耗尽心力,去走很远的路,要吃很多的苦,才可能去争取那些可能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东西。 她的信念很简单,就是把书念下去,尽可能地多认识几个字,然后走出去。 到现在为止,小秋红自学的办法都是全靠着自己的勤奋还有死记硬背,固然秀儿能告诉她每个字都是怎么读的,但是这样毫无章法的教授,只会让小秋红在以后学习音标音节的时候更加困惑,教习拼音可不是一下两下就能说得清楚的。 她蹲下身,亲和地摸了摸小秋红的额发:“这些不是单靠说说就可以的,得要上学堂去呢,你想去学堂吗?” “嗯,想啊。”小秋红点着头:“不仅我想,这莽子村的好多小朋友都想去山下的学堂,我们知道坤叔已经为这个事情忙活很久了,本来前几天他说,他那会儿等到个机会,能让我们去上学堂的,今儿早上他掳来那男人后还很高兴说事情有着落了,谁知道” 小秋红声音越来越低:“既然你说坤叔已经让你将人给带走,那这事儿肯定又泡汤了” 秀儿笑笑,这小姑娘方才上山去砍柴,大概是没见着方才在寨口那儿,坤叔将蔡志景带走的事。 “这莽子寨一共有多少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小秋红想了想:“有三十多个吧。” 三十多?秀儿倒是没想到这看起来林林落落的寨子,竟然还有这样多正当上学年纪的小孩儿。 “他们都跟你一样,想要上学吗?” “是啊。”小秋红点着头:“我们都特别喜欢先生,也特别喜欢先生给我们讲他的那些见识,所以虽然识字很难,我们也都喜欢,没事儿的时候就练练,等下一回先生再上来的时候,肯定就会更开心,呆得更久一些了。” “哦?”秀儿听见小秋红三句话不离那个先生,一下子便也对小秋红口里面那位知识渊博的教书先生来了兴趣,一身坦荡地四处游历,不被诸事忧扰,能肆意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可是秀儿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 “你们都这样喜欢那先生么?那先生叫什么名字,兴许我这回下去能帮你们打听打听,现在正是过年的时候,说不定你们的先生已经游历回来了。” “唔”小秋红有些不确定:“先生从来没有正式介绍过他自己究竟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只让我们称呼他为松月先生,松月先生可好了,从来都不跟外面的人那样嫌弃莽子山,也从不会喊我们小山贼,每回来都会给我们带文具,带书本,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挖野菜,抓兔子,就连坤叔也对他客客气气的,他长得也很好看,我们整个莽子山都没有再比他更好看的人。” 松月?松山朗月的意思吗?倒是个有几分墨水在肚的先生。 秀儿听着小秋红的夸赞,不敢苟同。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从上来到现在,在莽子山这里看见的男人,不是膀大腰圆就是五大三粗,一点儿都不注重着装,身上晒的也是黑不溜秋,别说教书先生了,就是将强子放在这里,估计也是那个最好看的人。 “姐姐,你真的不能告诉我这些字都怎么读的吗?我学东西真的很快的,连先生都夸我,你这都要走了,那我不是在先生没来之前,都不知道这些字怎么读了?” 秀儿笑着捏了捏小秋红的脸颊。 “不是姐姐不告诉你,而是你去山下学堂的话,还有更好更快,也更正确的方法教给你,姐姐是怕把你耽误了。” “可是我没有学堂可以上啊,麻婆婆说我们是黑户,都是不被人喜欢的山贼,不管坤叔打了多少猎攒了多少钱,山下也没有哪个学堂敢收我们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放心吧,你们坤叔很快就会给你们落好户口,找好学堂的,这会儿他已经在跟人聊着了,也许明年一开春,你们就能去学堂里面上学了。” 听了秀儿的话,小秋红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真的吗?” “当然了,你听不见现在坤叔正在他洞窑里,传出来的笑声么?这就是谈得很好,就是因为有了更能说得上话的人,我才能将我朋友带回家啦。” 她说得确实不错,洞窑那边一直时不时就能传出一阵阵爽朗又豪迈的笑声。 坤叔此时正扯着蔡志景他们几个,在洞窑里面喝酒吃肉呢,一张黝黑的脸笑得都快抽了,他混山贼混惯了,这几年为了莽子寨的出路又时常带着成大成二去城里售卖打猎回来的野兽。 所谓中华的酒桌礼仪,那是自古到今,代代相通的,眼下他在为了莽子寨的未来大计周旋着呢,又碰上今天是大年三十,好客的恨不得将好酒好菜全部都给上齐了,那黄酒是一碗接着一碗地往下灌。 毕竟蔡志景几个可是专门负责土地划分落户这一块的村委二把手,总得先礼后兵,先君子后小人,反正总不能怠慢了不是? 这不,他又拎着一坛黄酒往蔡志景的位置走过去,称兄道弟地揽上蔡志景的肩膀。 “来,兄弟!我这是一见你就觉得亲近,我们干了这一坛酒,今儿晚上我们就不醉不归,哥哥我先干了,你随意!” 说着,坤叔便自顾自地拽起坛口就仰头往嘴里面灌,拿出了绿林好汉的气魄,正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仿佛这喝的根本不是烈酒,而是汤汤水水。 看得蔡志景一阵抽抽。 第158章 只能想着怎么脱身 他本来是上来剿匪的,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现在被“热情”地拘在这儿,愣是给坤叔整不快了。 这山上酿的黄酒都是放了实打实的料,就跟烧刀子一样的灼喉咙,蔡志景又是文邹邹惯了的,半推半就着几碗下去就晕乎得快找不着北了,哪里还敌得过坤叔塞过来这一坛。 “坤叔,我我真的不行了” “啧。”坤叔好整以暇地笑看了他一眼:“你看就是个斯文的,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不是。”蔡志景将那坛酒推得远了一些:“坤叔,我们有事就谈事儿就行了,喝太多酒不是怕耽误了吗?” 坤叔刚灌下一碗黄酒,听蔡志景主动说起来事儿砸吧了下嘴,让人将提前准备好的只拿了过来。 “那既然蔡书记都这么说了,那就简单,我说一条,你记一条,有意见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嘛。” “第一,莽子寨挂靠到万和村,户口也愿意再做好登记后入户过去,但是莽子山并不受制于万和村那些条条款款的村规村条,当然既然我们从良了,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们肯定谨记着,也不需要你们三令五申的来宣讲了。” 蔡志景点点头,将这条记下来,莽子山虽然说离着万和村最近,但是真要严格意义上的说起来,真要拿村规村条来让莽子宅遵守,在行动起来也有困难。 再说了,万和村就是想管,那谁敢啊?所以坤叔说这条,虽然说有些藐视村委的意思,那也不是不能答应。 “第二,在入户到万和村后,莽子山的土地只能是名义上划入万和村,你们村委不得插手莽子山的土地划分,我们原来开垦好的土地,你们更加不能沾染一分,这片山地依然归现在寨子里的人所有,每年的收成我们盈亏自负,你们不得插手也不得过问。” 蔡志景身形一顿,有些落不下去笔:“你们原来开垦好的土地归于原来的村民所有,这点没问题,那些没开垦过的是不是” 坤叔大手一挥,一下便将他没说完的话打断:“我们没有没开垦过的土地,只要是我们走过的地方,看过的地方,都属于我们已经开垦过了的。” 蔡志景:“” “怎么?这第二条就有意见了?问题是就算我们让给你们去开,你们敢来吗?别迷路了死在山里面,我们这儿可不向外面那样安全,山林里的野兽特别多,外面那些人总会时不时想着来打探打探,最后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的。”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蔡志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抱着到时候再说的心态,硬着头皮在纸上将这憋屈的第二条记录在案。 “第三,既然莽子山已经决定从良挂靠万和村,那万和村就有义务保护我们这些村民,以前我承认为了生存下去也许莽子山做了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但是现在已经时过境迁,你们村委要保证,以后不仅对莽子山的村民们不仅要抱着一视同仁的态度,还要保护这些村民,确保不能让人去翻旧账,更加不能有任何歧视或者报复的行为,以前的那些事儿都要一笔勾销。” 蔡志景:“” 看看这打的好算盘,土地不能拿来分配,也不能管着,还得呵护着。 这哪里是招揽了一群从良的山贼,简直就是供了一群祖宗啊! “坤叔你说我们又不是贴身保姆,总不能别人说道了一句就冲上去挡在你们身前,最多也就是当其他村民闹到村委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让别人说村委不作为啊” “行,这没问题,我们可以让步,你只要保证不能因为过去的事儿就将我们莽子山的人给抓进去就行了,其他那些乱嚼舌根咋咋呼呼的人,我们会自己来安排好,快记住。” 蔡志景无奈,只得在坤叔的“让步”下,将这第三天很是为难地记下了,心想这莽子山以前可是山贼窝,得有多少案底记录在案啊!为了销案这事儿村委不得将腿都要跑断? 霎时间他便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这样麻烦,还逞什么能,只怪自己太心机这要立功,而没想到这莽子山的性质,可是跟一般的山贼窟不一样。 “第四” 蔡志景额上瞬间开始冒冷汗:还有? “第四条,也就是最后一条,在这寨子里的村民落户后,第一件事就是要首先解决莽子山的孩子们上学的问题,适龄的娃娃们,该上学的,万和村都要负责他们入学没有问题,个个都得有书可读,有学可上,学费我们自己出没问题。” 蔡志景一听就犯了难,这学校又不是他开的,别说这么大个寨子,户口什么时候能办下来都还不知道,这孩子们能不能入学谁能知道? “坤叔,不是我不答应,而是,这事儿村委确实说了不算,就算莽子山挂靠万和村,那能解决的可能最多只有户口问题,至于能不能入学我们那里能决定,万和村现在没有学校啊,要上学只能去镇上的中心小学,那儿多难进啊!” 坤叔听到他说不行,一下脸色就不好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弯,他们不过就是想解决娃娃们上学的问题而已,要是这最易的这条做不到,他们还有什么好挂靠从良的,天高皇帝远的过了不舒坦么?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蔡志景,凉声道:“不碍事,你就先写上就成,后面的办法我们在一起琢磨就是了,但是如果你一直没办法,那最好从现在就开始想,要是想不出来,我看你也不用再下山去了。” 蔡志景心里一个咯噔,马上就觉得不好,这是入了狼窝了已经,只能想着怎么脱身,立刻安抚道。 “坤叔说的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这样,我这就先将这些记录好的明细带下山去,找村长商量,将这事儿尽快的安排下来,您觉得怎么样?” 第159章 你拿枪口对着谁呢? 坤叔哼笑了一句。 “那可不行,你是我刚认下的兄弟,还得留在这里陪我一起过年呢。” 蔡志景完全没想到坤叔竟然是打着将他扣在山寨里的意思,他好歹也是村里的二把手,这些山贼怎么敢! “村里面还有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李村长也等着我回去,要是他们知道我被留在这儿,那那莽子寨不是更麻烦了吗?”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兄弟俩那样客气做什么,原先那些上来的人不是正要下山吗?让他们帮你们这几个同志带话就行了,成二,快趁着那些人还没走远,将人请过来。” “欸!好咧!”成二听了坤叔的话,屁颠屁颠地跑去外面请人去了。 瞧着坤叔这样心意已决,蔡志景只恨自己当时自己没考虑清楚就冒冒失失的冲了上来,现在才陷入这样没得选择的境地,眼下他只能寄望于在上来的时候,让小谭揣在兜里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拼上一把。 小谭这一路跟在蔡志景身后上来,从来没有见过山贼的他一早就被吓得胆子都快破了,只能紧紧捂着兜里面的东西不敢吱声,察言观色地随时注意着蔡志景的神色,在终于看到蔡志景对他使眼色的时候,一颗心都悬在了半空,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咪咪躲到了蔡志景身后,在侧身挡住其他视线之时,飞快地将兜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秀儿目送着小秋红回家后,周成海便领着强子他们从地牢的入口那边走了出来,一群人正要准备下山便被后面追上来的成二给喊了下来,说是坤叔有事告知,请几位跟他去主寨那边稍稍耽搁几分钟。 经过刚才小秋红的那番话,秋儿对这个寨子里面,孩子们上学的问题也上了心,所以在听到成二陈述的话后,想也没想便跟着周成海一道去了主寨。 坤叔也就学过几个大字,他找秀儿他们来的原因,一是让他们将蔡志景已经被自己扣在山寨的消息,还有写好的条件给带下去,二是让他们看看,蔡志景写的是不是他说的那个意思。 秀儿在看过这写好的四点后,抿唇笑着,直觉得这坤叔还当真是个做惯了山匪头子的人,考虑的可真是,全面又霸道。 她将纸张折好递过去:“坤叔,上面写好的四点我跟成海都看过,没什么问题,确实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嗯。”坤叔点点头:“没错漏就好,那这份文书你们带下去给村委,顺道告诉他们,蔡书记跟我相谈甚欢已经结拜为兄弟,因为太过高兴,这个年蔡书记就打算留在莽子寨过了。” 秀儿一早便知道坤叔好不容易撞上能说得上话的人,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又哪里会轻易地让蔡志景逃脱,至于带句话的事情,秀儿当然也乐得帮忙。 然而蔡志景哪里会这样怪该束手就擒,就在坤叔跟秀儿说着话的时候,他便给快地掏出兜里面的手枪,扣住扳机直指着坤叔跟秀儿的方向。 “我堂堂一个书记,怎么可能会跟你这个山贼头子结拜为兄弟!” 他这一出手,直接将这洞窑里面的人都惊了一跳,不知道这个白斩鸡究竟是什么时候从哪里逃出来一柄手枪的,周成海离着他最近,早就对蔡志景看不顺眼的他,在看到那枪口直指着的方向后,便快步上前,一个肘关节便将蔡志景给撂到了地上,而原先在蔡志景手里的枪也被周成海剿了,重新将枪口对准了他的脑门。 “你拿枪口对着谁呢?” 蔡志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遏制住坤叔的计划竟然这样快就失败了,竟然还是被万和村的人给搅黄了的。 “你疯了你,你敢当众帮偏这个土匪头子?你就不怕我下去后把你也给抓进去?!” 周成海无所谓地嗤了一声:‘你可以试试,就怕你活不到那时候。’ 他掂了掂手里面的枪,有些意外:“汉阳兵工厂造的盒子炮?可以啊,原来村委那边还有这玩意儿呢? 盒子炮手枪又叫做80式自动手枪,射程远、精度高、装弹多,具有远远强于普通手枪的近距离速射火力,相当于小冲锋枪,是常给派出所配备的装备,跟坤叔那一把改得洋不洋,土不土的土枪可不一样,盒子炮可是公认的军用枪,周成海之时没想到万和村的村委那边竟然也配了一柄,难怪蔡志景敢带着一两个人就上山了,原来是偷摸着留了一手。 成二见这蔡志景这样不知好歹,竟然还敢打着暗算坤叔的想法,一个健步就冲上前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竟然敢在我们莽子山动枪,还偷袭坤叔?我踏马踹死你!”说着便又狠狠地给了蔡志景几脚。 山匪哪里有气力小的,成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而蔡志景也只能悉数承受着毫无还手之力,到最后跟个虾米一样弓着身子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地哼唧着。 小谭看着都快吓死了,就在蔡志景被缴枪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完了,看蔡志景疼得直哼哼,连忙对着坤叔求情。 “坤坤叔,你你饶了蔡书记吧,枪枪是我带上来的”他看着坤叔对黄成秀还算和气些,又转头跟秀儿说道。 “秀儿姑娘,你,你说说话呀!我们跟蔡书记不都算是一个村的么?你,你跟蔡书记还是一块长大的老乡呢!” 秀儿看着这个愣头愣脑,明明自己已经吓得够呛,却依然还想着给别人求情的小谭只觉得这人可真是憨,憨到连点眼力观也不会看,坤叔当然不会真的把蔡志景怎么样,只差一个台阶而已罢了。 她想了想,要想莽子寨户口落地,让孩子们有学上这回事,没有蔡志景还真是不行,于是也开了口。 “我看蔡书记这是喝酒喝大了,并没有真的想攻击坤叔的想法。” 坤叔当然是个有分寸的,怎么可能在这个还要人办事儿的节骨眼上,让蔡志景出什么事情。 第160章 一个千瓦级别的电灯泡 坤叔此刻面上爽朗地笑着,实际上后背刚才已经被那直指着他的伤口有些心有余悸。 那可是枪。虽然说蔡志景很快便被发现跟制服,那要是周成海没及时发现呢?要是擦枪走火就开了这一枪呢? 他粗心轻敌没留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万一自己真的被崩了,传出去其他山头还不把他们给笑死? 就算他有多对蔡志景恨得牙痒痒,那现在也还不能发作。 他先是对周成海颔首抱拳表示感谢:“还是成海观察细致警觉性强啊。” 而后便接了秀儿的话,并没有追究。 “这事儿怪我,蔡书记一直说自己酒量不行,我还当他是客气,就硬灌了他几杯,没想到他还真的喝多了,反正蔡书记也打算就留在莽子寨里调查民情,这个新年就留在寨子里面过了,等大妹子你下去了,还得麻烦你跟蔡书记还有另外两个小兄弟的家人说让他们别着急,等过完年了,我跟着他们一起回家拜年去!” 坤叔话说得漂亮,秀儿怎么会不懂做,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起身就准备告别,笑着颔首道。 “行,坤叔的话我记着了,眼看时间已经不早,我就先回村跟他们家人都说清楚,免得他们等得久了。” 秀儿懂做,坤叔也痛快,担心这一路下山的夜黑不好走,便让成二喊上几名兄弟一起送他们下山,谁知道秀儿刚一起身准备往外面走的时候,小谭着急忙慌的拽住了秀儿的袖口,一脸殷切地看着她。 “秀儿姑娘,你你能不能跟坤老大说说,让你带上我一块儿下山吧,我我娘还等着我回家吃饺子呢,我出门的时候没来得及跟我娘交代,我现在这么晚还没回去,我娘她,她肯定急坏了。”小谭磕磕巴巴地说着:“我是谭家最小的孩子,家里的长辈亲戚们都还等着我给他们守岁呢,我我知道坤老大是好心,但是我家里实在是事情多。” 小谭给秀儿的影响一向不错,这个大男孩为人实诚又善良,就是太呆了些,一根直肠子到底,有时候根本分不出好坏来,整天愣头愣脑的,蔡志景让他干啥就干啥。 “啧。”周成海横了他一眼,抬手便将他揪着秀儿的手给用力挥开。 “手往哪儿拽呢?嫌自己爪子多了我就给你卸下来!” 秀儿:“……” 她对小谭也没有恶意,反正也是顺带捞一下的事儿罢了,于是瞪了眼周成海后,转头便跟坤叔说:“坤叔,这孩子在村委不过是个刚来的小毛孩,要说体察记录民情那是一点忙的都帮不上,我不是还得赶时间去通知蔡书记的家人么?怕是没那么快能将文书递给村长,不如让这孩子跟我们一块儿下去,这样我也不用两头跑着浪费时间。” 一个村委的小职员而已,坤叔压根就没将他放在心上,所以秀儿这样说了之后,便顺水推舟地做了这个人情,而蔡志景和另外一个老油条很快就在不容拒绝的“热情”下,让成大给“好生”带去地牢里休息去了。 二八大轮的货车就停在半山腰上,所以秀儿他们跟着成二只走了一小段下坡路后,便由着成二开车将他们送到了山脚处。 周成海的这些兄弟们有好些个都是邻村的,看今天的事情平安解决后,个个都赶着回家过大年三十,所以一到山脚后便散得差不多,就连强子也懂做地说得快些赶回家去,搭上其他人的车,先走了一步,将从川婆婆家借来的驴车留给了周成海跟秀儿他们。 是以这迎着月光,坐在咿咿呀呀驴车上,一路往万和村里面走的,也就只剩下周成海和秀儿了。 还有一个千瓦级别的电灯泡,小谭。 因为有强子赶在前面先去周家给奶奶通信,所以他们两个也不用担心奶奶在家里等的心急,三人一并坐在板车上,秀儿单独坐了一面,对面的周成海拽着驴绳,小谭提心吊胆了一天,正坐在板车尾巴上昏昏欲睡着,这一路走得都慢慢悠悠的。 深山的夜晚静得很,因为寒冬腊月的关系,也不似夏天一般与蛙叫蝉鸣的声音,今天晚上是除夕夜,更加不会有人在晚上出来赶路,所以路上便只剩下车轱辘的声音。 秀儿身下穿的一身狼狈不堪的旗袍,因为外面套着周成海大衣的关系却也不觉得有多冷。 奔走了一天的她在此刻却只感觉异常的轻松,带回了想带回的人,家里还有一份牵挂,只觉得这日子有盼有望的,再多的疲累也值得。 就算是两人一路上没有什么话也不觉得尴尬,都很享受这一路的宁静,也不知道秀儿想起了什么,看着坐在对面牵着驴绳的周成海,“扑哧”一下便笑出声来。 深山里没有灯,周成海只能借着月光将笑的杏眼满是盈光的人隐约看着,嘴角扬着却不自知,问道。 “笑什么。” 秀儿抿唇笑着:“就是突然想起我俩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也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咱俩也是这样面对面地坐在驴车上,你还记得吗?” 周成海勾了勾唇角,他怎么会不记得,当时他刚从看守所里出来,本来想去寻奶奶的,谁知道撞上那辆失控的驴车,也就是那么刚好,救下的那个人,竟然还是黄成秀。 “那时候的你多凶啊,吓得我话都不敢说,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野人,差点就跳车了。” 周成海挑了挑眉眼觑着她。 “你那会儿那是要跳车的模样?手里还拽着个榔头还是什么玩意儿,要不是半路上撞见寻出来的奶奶她们,估计你已经一榔头扑上来了吧?你那是实打实的谋杀亲夫知不知道?” 秀儿被他说得有些脸热:“那当时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啊,黑漆漆的都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儿,那会儿你凶得不得了,好像跟你多说一句话都能被你捏死的样子,简直就是黑面神,哪里有现在这样好说话。” 第161章 奶,我回来了 千瓦级别的电灯泡小谭,则是一脸的无语凝噎。 “……” 好,好说话吗?他怎么从来没觉得周成海好说话过?小谭自小就是万和村里面的乖孩子,而周成海小时候在学校里是校霸,回村了是村霸,在父母的三令五申下,跟周成海从来没有过交集,就算两人一同上过学,那他也从没跟周成海说过话打过一次照面。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说周成海是好说话的人。 听着这对小夫妻类似打情骂俏一样的对话。小谭脑袋里飘过很多问号。 这…这黄成秀不是说她在周家的日子过得不好还被周成海嫌弃得都离家出走了吗? 请问他这是瞎了吗?这周成海就差没将痴汉的两字刻在脸上了,请问哪里是嫌弃的样子? 只能默默地抱着胳膊安安静静的坐在板车车尾的角落里,只希望自己是个隐形人。 而周成海被她脸上娇嗔的模样挑得有些心痒,回想跟黄成秀走来的这一路,连他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黄成秀牵动着情绪的都不知道,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在黄成秀年前这样是这样好说话的人了? 只觉得眼前的人越看越可心,于是趁着夜色,周成海一个挪身,也不管板车好不好平衡,起身便同秀儿坐去了同一边。 突然失了平衡的驴车哐当掂动了好几下,差点就将板车尾那缩着的小谭给摔到地上去,害得他只能大惊失色地死死扳着板车扶手,将位置往前扒了扒。这才勉强维持了驴车的平衡,不至于将他颠飞出去。 他都不知道今天是撞了什么鞋,一整天就没有好好的透过气,刚想提醒这样做很危险的时候,他便看见那两人已经握住的手,还有周成海横过来发着警告意味的眼神。 让小谭想要“好心提醒”的话一下便吓了回去,生生地吞咽了几口口水,假装没看见一样地开始欣赏周围的夜色。 周成海这副天王老子都别想管我的样子,让秀儿有些尴尬地抽了抽手,微红了一张脸嘀咕着。 “你做什么,有人在你不要动手动脚的行不行?” 周成海则是一脸的无所谓,捏着秀儿想要挣脱的手不放,五指深深楔入她指缝,强将两只手扣紧在一起, “有人?哪有人?” 秀儿:“……” 小谭:……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随着驴车的行进,淡得离家越来越近,近到已经能看见万和村的灯光。 大年三十的晚上,乡下的年向来就过得热热闹闹的,不管有钱没钱,院前院后大部分都张灯结彩地挂上了红灯笼,孩子们兴奋地走街串巷地跑,就像是根本不会累一样。 放鞭炮的放鞭炮,没鞭炮的就打石子打陀螺,家家户户捧着吃食出来跟邻居换着尝,换来换去的相互传下去,能从村头传到村尾,让就算是贫苦些的人家也能被街坊四邻端来,攒上一桌的年菜,过个好年,年夜饭后在空碗里盛上些花生瓜子什么的讨个好意头,再给还回去。 而富足的人家,还托人从县城里买来了烟花,只等大家年夜饭一过,便搬去村头那儿放,让全村的人都能瞅见。 秀儿在大城市里过惯了,明天都为了论文还有但是的项目忙得焦头烂额的,就算是过年也是自家关起门开吃顿阖家饭就算完了,哪里看过这样的仗势,这样重的年味。 村头的烟花正劈哩叭啦地放着,小孩们欢声笑语地围绕着,让经过的秀儿也忍不住挣了周成海的手跑过去凑热闹一样的看着。 那群小孩儿平时得了秀儿不少糖果还有别的吃食,看见秀儿一点儿也没有生疏排挤的样子,激动得手舞足蹈的,同秀儿顺着等会儿还要放的烟花。 已经回了村里,周成海便也由着她随着那帮小孩儿一块儿闹了会儿。 秀儿玩了一小会儿,便兴冲冲地拉着裙摆跑回来。 “我们赶紧回家,吃完晚饭过来看,春宝跟我说守夜倒数的时候这儿还会放冲天的大烟花呢,咦?小谭人呢?” “别管他,他一早就回家去了,我们也回家吧。” “嗯。”秀儿笑得心眼弯弯,抬手便挽上周成海。 “我们回家。” 村子里噼里啪啦都在闹年兽,热闹得紧,而周家也是忙做一团。 周奶奶是临着快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的,一醒来听见秀儿竟然也外出去寻周成海了,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直抹眼泪,直到先前强子提早赶回来,同周奶奶说周成海和秀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在终于放下心来的同时她才想起连年夜饭都还没开始做。 长孙归家,这年夜饭哪能糊弄,等周奶奶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往厨房里去的时候,才发现菜品和馒头都已经洗好切好备上,只等人一回来就下锅炒了。 “大兰,你看…幸好有你,不然等会儿成海他们回来,连年夜饭都吃不上。” 大兰在收到秀儿让人递来的消息后,顾不得其他,连忙将家里准备好的吃食都预先带来了周家,以防有什么事情,已经打算好了在秀儿不在的时候,好好照看周家的计划。 她忙活了一遭,额上已经忙出了汗,她将锅里蒸好的馒头一个个拣到篓子里,笑着回周奶奶。 “我就说秀儿他们肯定会没事儿的,就预先将年夜饭先准备着,您看我说得没错吧?这回奶奶可以把心放肚子里面去了,这些菜就等他们回来了下锅一炒就行,您去歇着吧奶奶,安心多休息。” “诶!诶!秀儿他们都不在,幸亏还有你在周家看着。” 周奶奶也不知道今年是攒了多少福气,周家的贵人一个接着一个,都对周家无条件的好。 说话间,周家的院门被应声打开,周奶奶听着声音面上一喜,连忙抬脚寻了出去。看见走进来的周成海还有秀儿,高兴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周成海抬腿垮了进来,就好像只是寻常做完工回家找饭吃一样。 “奶,我回来了,饭好了没?” 第162章 烘得秀儿心里也暖烘烘的 周奶奶手里抱着如意,欣喜地应着:“欸!这就好这就好!”她看着周成海跟秀儿身上的衣裳就知道他们这一路定然是辛苦的,连忙先将他们唤着回屋,让他们换身衣裳后就可以出来吃饭了 在山上的时候秀儿就被欺负得紧,这会儿她可不敢再跟周成海一个屋换衣裳,反正身上套着周成海宽大的外套后也看不出来什么,便同奶奶说今儿个走了挺多路出了一身的汗,干脆等将年夜饭烧出来后,再去洗澡换身清爽地吃饭算了。 周成海去县城前为了避嫌,寻了个想要将养着脚上被山豹伤的地方的由头,而搬去了柴房那边睡,眼他人都从县城回来了,又是除夕夜,所以奶奶在从强子那儿听到周成海在回来路上的时候,便早早将周成海的床铺收拾回了主屋,想着反正这几天孩子们都在戒奶,不如由她带着睡,让小两口联络联络感情。 奶奶向来对秀儿都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笑着回道:“成啊,这样冷的天是该先吃口热乎的,大兰都来了老半天了,正等着你掌勺下锅呢,你赶紧进去瞅瞅吧。” 眼看着周成海准备伸手过来抱如意,连忙侧身躲了过去,嫌弃道。 “看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等会儿别熏着孩子了,你的床铺衣裳我都给你搬回主屋去了,赶紧去将旧衣裳换下来洗把脸再来抱,换下来的衣裳就先放那儿等我吃完饭给你好好刷刷。” 不管周成海在外面多么暴躁的横行霸道,但等他回到家里来,就是个任由周奶奶差使的乖孙,奶奶不让抱,周成海也只好先去将自己先收拾干净再说。 这是秀儿来这儿以后陪周家过的第一个春节,加上今天本来就预了周成海能赶回来团圆,所以秀儿在前几天开始就着手准备着,一桌的菜肴分外的丰盛,直接准备了九菜一汤寓意圆圆满满,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再加上大兰拿手的梅菜肉饼还有酸菜大肉的饺子,满满当当的摆上了一大桌。 周家显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厨房里面坐不下,反正院子里灯笼一挂上后也敞亮不少,秀儿便索性让周成海将大圆桌支在院子里,一面听着外头喜庆的鞭炮声,一面吃阖家团圆的年夜饭。 菜料都是大兰提前切好备上的,饼子跟饺子大兰也一早就准备好,只等秀儿来下锅就成,所以就算周成海他们回来的晚,也没耽误用年夜饭。 秀儿此时已经洗漱完,为了应年节,特意换了一件樱粉色的小袄子出来,本来肤色就白的她,很适合温柔的樱粉色,映衬着院落里的红灯笼,让她本就白皙的小脸看上去嫩得惊人,又满是小家碧玉一样的温婉和甜美。 过年最开心的向来都是不知岁月愁的孩子们。 这不,周成夕和虎子领了不少压岁钱,又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新衣裳,哪里还有心思安安分分地坐下用饭,心思一早便飘去外面了,只想跟小伙伴们一块儿放鞭炮闹年岁。 大过年的秀儿也不愿拘着他们,让他们带上几贴饼子便由着他们去疯了。 万和村里的规矩,但凡是家里有男丁的,那春节的时候不论是家里的灯笼还是春联都得由男丁来置放,因为周成海没在家的关系,这紧赶慢赶的直到今天秀儿离家的时候,院门上都还是空的,但是眼下周成海这一回来,不仅是春联房联,就连前院后院的大红灯笼都挂了个满院。 一下便将周家给照得敞亮一片,烘得秀儿心里也暖烘烘的。 酒水摆好,菜肴上桌,长辈入座,这一顿翘首以盼了很久看了团圆饭才算是正式开了席面。 周成海作为长孙,领着秀儿先孝敬地刚敬了周奶奶一杯酒,敞开的院门口便跑进来一个人影,提溜着手里的提柜高兴地喊了一嗓子。 ,“海子哥,我娘闷了些羊肉,让我给你跟奶奶送一些过来尝尝!” 强子笑嘻嘻地跑进来,而今他也回家收拾了一番,看着全然没有白天疲累,又像是个永远不知道累的窜天猴一样,利落地将提柜往桌上一放,就开始冲着周奶奶卖乖。 “奶奶新年好啊!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越活越年轻,越来越漂亮!”说着,强子便一脸卖乖的手心向上,冲着奶奶伸了过去,讨要红包的意思很明显。 周奶奶被强子逗笑,佯装生气地往他大咧咧伸过来的手心上拍打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却掩不住。 “你这臭小子!净知道打趣我这个老太婆!今个儿才大年三十呢,你拜得什么年,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也好意思问我这个老太婆要红包!” “嘿嘿”强子浑不在意的笑着:“甭管多少岁数,那我也是你看顾着长大的孩子嘛,明天村里小辈给您拜年的那样多,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做着头一份领您红包的,大不了我明天再跟您拜一回年。” “你想的美!”奶奶笑着杵了杵强子的前额,笑道:“还想明天又来领我一个红包呢。” 说着她便将一早准备好的红包从衣兜里面掏出来,认认真真地放到他手心上,带着长辈的祝福和嘱托。 “行,咱们强子还未成婚,本来就还是个毛孩子,领多少红包都是应该的,奶奶就盼着你能跟成海一样,早点成家早点定下心来好好过日子,这样奶奶明年就能省下这份儿红包钱了。” 村里历来的规矩,都是但凡是没结婚没成家的,那就都还是孩子,理应承红包,而像是周成海和秀儿这些已经成家的人,就只有派红包的份儿了。 周成海自是不必说,爱给不给都那样,倒是秀儿一早便准备好了,将她和周成海的一并递过去给强子。 “诺,你哥跟我的,我们的盼头跟奶奶一样,盼着明年能省下这份红包。” 村里给小孩儿们的红包,那都是意思意思讨个好意头,随便给个几毛几分的就是,但是自小到大,强子在周家收到的红包一向都是最丰厚的,这责任也嘱托也重大啊! 第163章 再喝下去你可就去不了了 强子正打算说些谢谢的吉祥话呢,一个方方正正的红包就从边上递了过来,强子微微一愣,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大兰。 “” “傻愣着做什么,拿着啊。” 大兰又不是第一次在村里过年,一到过年的时候孩子们就会结伴家家户户地去拜年,有些人家给发红包,有些人家捧上一把糖果也行,所以大兰也是早早的便准备了一些红包刚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虽然说往年里因为忌惮,村里的孩子们都基本不会去大兰家里拜年,那该备着的,大兰还是会提前备着。 强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就不用了吧怪别扭的。” “为什么不用,我虽然是寡妇那也是成了家的,而你还是个毛头小子,这本就是村里的规矩,接下吧。” 看强子傻站着并不想伸手去接,秀儿站起来将大兰的红包往强子手里一塞:“别墨迹了,耽误吃年夜饭,大兰姐说得没错,就按照村里的规矩来,既然你收到了红包,那明早上你记得去给大兰姐拜年啊。” 说着她也不管强子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给所有人都斟上一杯酒,举杯笑道。 “说起这个,今年不仅是周家,大兰姐家也有大喜事儿。”她看了一眼周成海:“你们才刚回来想必还不知道,大兰姐现在已经是有宅基地的人了,后山那块宅基地我跟大兰姐一块儿买了下来,现在已经交完了保证金,只等几个月后再去交完剩下的钱后,大兰姐就是咱们万和村里,第一个拥有宅基地,单独立女户的人,为着这事儿,咱们也得好好喝上几杯。” “哎哟!”周奶奶听了秀儿的话直拍大腿,不住地笑道。 “那可太好了!我这还是第一回听说女子也能单独立户的事儿,以后只要大兰单独分出来,那就再也不用经历以前那些糟心事儿了,好事儿,确实是大好事儿啊!没想到我活着活着还能遇见这样好的时候。” 忙活了一天的大兰脸上也难掩笑意。 “都是多亏了秀儿给我出主意我才能赶上这样的好时候,那块宅基地也不是我个人的,是我和秀儿一起出资买下来,共同拥有的,希望之后能顺利批下来吧。” “当然能顺利批下来,你不是昨儿个已经收到通知了么?只要我们按时将宅基地款交上去,产权证就能给你办下来,这样最快等开完春,小虎子就能去镇上上学了,放心吧,今年是很好的一年,明年肯定会是个比今年还要好的一年!” 大兰笑着点头,只要小虎子能好好的上学,那她就是吃再多苦也值得的了。 “欸!嫂子这话说的没错,明年是咱们大刀阔斧的一年,肯定会更好!糖厂原老板已经在转让文书上签字了,资料我在一回来的时候就按照海子哥的吩咐已经亲自交给李村长,接下来就只等走流程就行,等后山那片糖厂批复下来,那才到我们忙活儿的时候呢。” 周奶奶听不太明白强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看到孩子们这样兴冲冲干劲十足的样子也觉得高兴。 “好,好” “可不是好嘛!”院外的鞭炮声越来越大,强子只得凑到奶奶耳边去:“奶奶您就瞧好吧您,明年我用麻袋给您扛钱回来,保准你数都数不过来!” 不管真假,奶奶都被强子逗得不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好的呀!” 有强子哄着,根本就不需要周成海再跟奶奶安慰什么,他知道这段时间实在是让奶奶太过操心了,自小都是这样,周成海性格倔强话又少,每当奶奶伤心或者不高兴的时候都是让强子去哄。 两个小家伙经不住困,大兰便先给抱进去屋里面哄睡去了。 就这样,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前前后后用了两个多小时还没散。 秀儿今儿个也高兴,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淡下去过,正在给孩子们戒奶的她也终于不用忌口,米酒喝了一杯接一杯。 她一向都不嗜酒,啤酒红酒那些是一滴都不沾,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独独喜欢上了米酒,这米酒本来是在坐月子的时候奶奶时常拿来给她煎个鸡蛋或者做个酒酿圆子拿来吃的。 没想到秀儿却喝上了瘾,这甜丝丝又带着一股微醺的味道,让秀儿很喜欢。 就在她又打算给自己斟一杯的时候,周成海却伸手摁住了她的碗口,挑眉看这她说。 “这都多少杯了,你原先不是说了要去村头那边看烟花迎倒数么?再喝下去你可就去不了了。” 秀儿已经喝得面上起了红晕,眼神都带着些飘,听到周成海的话后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要去看烟花的事情。 “啊,是,我们还得看烟花去呢,现在就出发吗?” 周奶奶年纪大了,吃饱就犯困,哪里经得起年轻人这样的熬:“我一把年纪什么没看过,你们去吧,深更半夜的我可走不动。” 大兰将奶奶扶着:“我也不去,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收拾碗筷,如意和柏川也还睡着,你们回来的时候顺道将小虎子给带回来就成。” 听到大兰说不去,强子又怎么可能会去做电灯泡,直说自己留下来搭把手收拾收拾就回家守夜去。 周成海抬眼看了看秀儿,扬声问了句:“那你还清不清醒的?还是我们这就出发?” 秀儿喝得已经有些晕乎乎,像是小女儿气一样地站起来,连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谁谁不清醒了,我又没醉,当然要去了!走我们现在就出发!” 说着便率先抬腿,也倔强地逞强不让周成海扶着,自顾自地开始往院外走去。 秀儿这样小女人的任性模样,就连奶奶看了都直发笑,连忙招呼着周成海。 “你还杵着干啥,赶紧跟上去啊,这会儿村头人多得很,你好生看着,可千万别让秀儿被推着挤着了。” 周成海知道秀儿一向是奶奶的心头宝,之前被强压着地让着护着秀儿。 只是现在,根本不用奶奶说,周成海便已经前一步追上去了。 第164章 你不能牵着我一块走吗? 眼下已经就快到跨年倒数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用完了年夜饭。 在家收拾的收拾,出门去村头看烟花的也一早便出了门直奔地方。 原本热热闹闹大街小巷上,到了这时候也安静下来,只余下巷子两边灯笼映出来的暖光。 秀儿平时鲜少喝酒,除了米酒能喝上一点,其他沾也不沾,以至于她对酒量的认知几乎为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过是几杯落肚,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回走出来遭这冷风一吹,就更晕乎得慌,连看着前面领她走着的周成海,都能晃出几个重影来。 经过差不过大半宿的鞭炮还有追逐,街道的地上到处都是已经燃烧完的鞭炮屑还与瓜果壳,稍稍不注意踩上去很容易摔跤,周成海走在秀儿前面,故意放慢了一些步子,一面有意的等着后面亦步亦趋跟上来的小醉鬼,一面细细地给她清理着脚下容易摔跤打滑的物什。 秀儿脑袋晕晕忽忽的,脚下总是打着踉跄,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总感觉前面的周成海为什么好像不论自己怎么追怎么赶都揪不住的样子。 糙男人,一点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连头都不知道回地,还真当自己光是为了去看那什么劳什子烟花的么? 她咬咬唇,又不想主动伸手去拉,只提了几步上前,指尖却攥住他衣尾后襟一点点衣料不放,紧紧将他拉住,眼神中带了些埋怨的意思,小声嘀咕着。 “你怎么走这样快?我都要追不上了。” 周成海本来走得好好的,衣摆突然被嫩白的小手拽住,紧接着入眼的,便是这人带着小小抗议的眼神,粉唇嘟起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让他瞬间觉得有些好笑。 她这是在撒娇吗? 难得见她发散着小女人的哀怨,让周成海哪哪都觉得可爱,他眼中浮起笑:“我哪里走得快了,不是一直领着你么?” “哪里领着我了,你都没牵着我的手,你不能牵着我一块走吗?” 或许是为了赶年夜饭刚洗过澡,懒得打理的原因,眼前这个娇娇小小的女人,只简简单单地梳着马尾,皮肤苍白的透明,看上去很乖巧,也让她带着嗲的尾音听起来有着特别的诱。 周成海望着秀儿,漆眸很快递染上了笑意,伸手便将衣摆上的那只小手缱绻着握进掌中,妥协道。 “行,我牵着你一块儿走,你当心着脚下的路就行。” 秀儿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笑着:“你知道吗?在我那个地方有一个说法,就是除夕夜的时候,一起” “周大哥,周大哥!” 秀儿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后面一道急急追上来的身影便突然打断了她,只能晕乎乎地循声望了过去。 “周大哥,还真的是你,我听我爹说你被山匪虏了去,差点没把我吓死,白天的时候去周家寻几回也没瞧见你,还想着等会过去陪奶奶说说话,你回来了就好。” 秀儿撑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扎着两个大麻花辫的清秀女子,兴许是真的喝醉了,想了老半天也没回忆出这人是谁来,只能大着舌头去问。 “你你是谁啊?” 李三有些嫌弃地撇开了脸,她是毛巾厂的骨干,前阵子被毛巾厂派去外学习,直到前几天才回来,已经三翻四次来找过周成海好机会,上回还碰见周成夕,但是无论她怎么问,夕妮儿那死丫头就是咬死了不肯说周成海究竟去哪儿了,弄得李三魂不守舍地在家里等了好几天。 前两天她去村委递交回村资料的时候,听那个新来的文书提过几句,说黄成秀虽然有惊无险地为周家生下龙凤胎,但是依然不受丈夫周成海的待见,甚至在这快过年的空档,还去了外地做工躲开。 李三听了可不是高兴坏了么?眼看着自从周成海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周家在村里的口碑越来越好,连着周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还听说周成海已经去村委递交了办厂资料,说是等到过完年开春后便打算开厂了,这些村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现在村里哪里还有人将周家说成是旧社会里成分不好的家庭的。 所以李三那本来就一直没安分过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她直接避开秀儿探寻的眼神,眼神从他们两相握着的手上掠过,抬头将周成海望着。 “周大哥,你们这是也打算去村口那儿看烟花吗?这路上太黑又没什么人,我跟你们一道吧,正好我也好久都没跟秀儿姐说说话了。”说着她便不管秀儿有没有反应过来,抬手很自然的便将秀儿被周成海握着的手臂挽了过来,生生隔在秀儿和周成海中间:“看这一身的酒味,秀儿姐这是晚上喝多了吧?没事,我扶着你。” 这一下突然被她从周成海边上给隔开,秀儿心里噌噌噌就觉得不爽,偏偏脑子就跟浆糊一样,还是没记起来这人是谁,只感觉手上被拽得生紧,根本容不得她拒绝,晕乎乎着只能任由着李三挽着往前面走。 李三怎么说也是自小跟在自己后面的同龄人,眼下这又大过年的,周成海见秀儿并没有拒绝后,也就由着她们,自己在后面看顾着。 她们到的时候,村头这边已经围满了人,一圈圈的热闹得紧,里面的好位置早就被人霸占了,他们站在外围,光能看见人的后脑勺了,时辰还没到,烟花表演也还没开始,村委那边便先张罗着人在村头拉了几张台子,请了几个手艺人,来给村民们表演皮影戏。 二胡一响,大鼓一敲,这皮影戏就算是开始了。 以台面为中心点,里面预先占了好位置的自然是满堂的喝彩和掌声,看得好不激动。 但是站在外围的,也就只能听个热闹。 周成海看人群这样多,为了避免秀儿被挤搡到,所以就在她伸手贴身站着,用手臂尽量给她俩空出些富余的位置来。 第165章 既然喝醉了酒就别出来发疯行不行? 因为李三好死不死一直拉着秀儿,又隔在他们之间,所以周成海在护着秀儿的同时,也只能将位于中间的李三一同护着。 这波操作可把李三给高兴坏了,心潮澎湃得不行,这种被周成海保护着的感觉让她一脸娇羞地低下头去,眸子里都是动情的颜色。 但是这时候仍处于微醺状态的秀儿丝毫还没注意到李三已经如同飘在云朵里面的心情,此刻的她显然一来就被前面热热闹闹的皮影戏给吸引了过去。 已经被架高的台面,伸展着的白色幕布上,此时正在上演的是《斩蔡阳》,这是秀儿第一回看皮影戏,觉得有意思极了,这些民间艺人们用手工刀雕彩绘而成的皮制品,再配上带有浓厚传统气息的打击乐器,高亢抑扬的曲调,灵动逼真的皮影,让乡村文化显得尤为厚重的又有底蕴,将秀儿的吸引力一下子就嚯了过去。 什么国际戏剧,什么巴黎圣母院,什么黑天鹅,在这样已经传承了几千年,如此让人身临其境的中华传统文化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真好看,你说是不是?”眼看着这出皮影戏已经快演到最热烈的情节处时,秀儿不由得跟着一块儿激动起来,连忙转头问向边上的人, 没想到眼前的情景,让她一下子便顿在原地,让她连前面的皮影戏里说着什么戏文都瞬间被丢在脑后了。 只见李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将身上的外套给脱了下来,下面穿着的是一件样式神奇的旗袍,只不过也不知道这人是呆傻还是现在县城那边流行的样式已经成了这样子,本该是端庄传统的旗袍,硬是被人在胸口处开了一个洞,让人都不用细看,便能瞧出她傲人的前围。 人群太吵,大概是她压根没听见秀儿说的什么,只一脸娇羞,满面微红地看着周成海:“周大哥,我被挤得有点热,你能帮我拿下外套吗?” 周大哥?秀儿被这旗袍的样式还有这声甜甜腻腻的称呼给吓了个激灵,醉意去了大半,一下便记起来这不要脸的人是谁了。 这不就是曾经被自己三翻四次击打过的小绿茶,李三吗? 这小绿茶的生命力会不会太旺盛了些?有段时间没她的消息了,前几天刚听周成夕说这人从外地学习回来。还左左右右的想同周成夕的嘴里打听出周成海的去向,又特意带了好多样式时髦的旗袍回来显摆。 这…这就是她带回来时兴的旗袍?怎么跟哥洗脚房里的妈妈桑一样。 秀儿正想开口呢,皮影戏也在这时候结束了,眼看着烟花秀就要开始,人群之间的挤挤攘攘更甚,推挤得让秀儿只觉得眼前晃着李三那胸前白花花的一片,当真是妥妥的e杯。 饶是秀儿都已经生养过,那在涨奶涨到最全盛的时期,也全然没有这个小绿茶的大咪咪这样壮观。 “好家伙…”秀儿嘀咕着出声,推搡间下意识地便抬头对着周成海看过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总之秀儿在看过去的时候,便瞧见周成海要探过来的手,人群推搡间,眼看着他的手就快要触到小绿茶了,秀儿也不知道突然是哪里来的力气,一个抬手便将李三用力揪扯开,不让周成海碰到她。 “啊!” 李三因为一直被周成海连带着护着的关系,一直都有富余的位置,根本就没有戒备地被秀儿用力往边上一扯,毫无防备的就摔到了地上,这时候走动推搡的人又多,这样猝不及防的一摔,连着她手背都被踩了好几脚,疼得她连声惊叫起来。 “你这个疯子,既然喝醉了酒就别出来发疯行不行?!” 这样明目张胆地勾引别人家老公,还说别人是疯子应该呆在家里? 怎么的,我就该直接给你这个小绿茶痛痛快快的让位出来呗? 秀儿醉意还未散尽,怒意却已然滔天。 说我喝醉了酒,是疯子是吧? 行,那我就正正经经地疯给你看,让你看看知三求三的下场。 于是秀儿趁着李三匍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来的空档,一个快步上山便如同泼妇一般直接坐在李三身上,巴掌跟拳头就跟雨点一样的落在李三身上,根本不管打到哪里,直接将人扇着就是了,边扇还一边喊。 “着火啦!着火啦!快来灭火快来灭火啊!” “哟,这不是周家的小媳妇吗?这大过年的怎么压着那谁打?哪里着火了啊?” “嗨!这还看不出么,可能是喝高了啊,但凡是就着点儿花生米的人,都不至于醉成这样。” 边上见着的人东一嘴西一嘴的说着,上前便先将两人给分开,招呼着周成海。 “来搭把手把你媳妇儿带走啊,再喝醉酒也不能是这个打法吧?别明天早上起来李郎中去周家找你们麻烦,李三可是他自小就疼着长大的闺女。” 秀儿噼里啪啦借着酒劲打了一通,而后才停了下来,任由周成海将她拉起来后边带着人走到人群外面的茅草垛子边上,上下打量着她。 “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秀儿摇摇头,看上去依旧是一脸的醉意:“啊?我刚才正扑火呢…” 大冬天的地上,又冷又膈人,李三被秀儿压着打得眼冒金星的,刚才她就是故意在周成海面前除了外套,想着娇滴滴的撒个娇,没想到忽然就被秀儿摁在地上打,脸上实打实的挨了几个巴掌不说,身上容易吃痛的地方也受了好几拳,像是看着地方打的一样。 这哪里是喝醉了,分明清醒得很! 上一会李三给秀儿送“安胎药”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被她甩了一巴掌,这会儿又当了这么多人的面,还当着周成海的面,让自己丢人丢成了这个样子? 李三被打得一身狼狈,这会儿看过来的人又多,她只能不住地捂着胸前暴露的地方,气急败坏地指着秀儿。 “你你这个灾星分明就是故意的你!”她推着边上将她扶起来的人。 “快点去将她绑起来,将她绑去李村长那儿,我今天一定要给她好看不可!” 第166章 话里话外都有点莫名意味 因为李郎中的关系,李三在万和村里的口碑一向都很好,村民们对李三也一向客气。 这要是放在以前,肯定就跟上回一样,村民们想都不用想,便会坚定地站在李三这边去指责秀儿。 但是而今却是不一样了。 别说黄成秀因为她大方的又利落的性格,在村里的人缘已经越来越好,会赚钱会持家,还刚跟成大兰一块儿,将后山那块宅基地给盘了下来,就连李村长都对秀儿的态度客客气气的。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敢抬的“灾星”了。 虽然说他们不明就里,那也是用打和的语气劝着李三。 “算了三姑娘,成秀这是喝醉了自己都还没清醒呢。” “和气生财好,现在你人没事儿就好。” “是啊,可能是刚才看皮影戏里那砍蔡阳的段子,一时起了魔怔,今儿个还大年三十儿呢,乡里乡亲的用不着闹得这样不愉快。” 李三气得都快跳脚,她不知道自己没在的万和村的这段时间里,黄成秀究竟是给村民们喂了什么迷魂药了,竟然开始站在黄成秀那边不说,还让自己算了,她当众丢脸都快丢到奶奶家了,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好,好!你们杵着是吧?行,我自己揪她去,我倒要看看她能装醉到什么时候去!”说完李三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自己冲了上去。 没想到她连秀儿的秀发丝儿都还没碰到,手腕便已经被边上突然伸过来的大掌攉住。 “啊!你干什么” 然而下一刻,她便落入一双冰冷的眼眸中,直接让她还没叫骂出口的话被噎了回去,手腕被周成海拽着往边上一甩,脸上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不要碰她。” 李三怔怔的对上周成海的眼神,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不耐和警告,她自小便喜欢跟在周成海屁股后面玩,周大哥周大哥地喊着,虽然说周成海并没有对她有特别的青睐,那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就算长大后再疏离也没有到而今这样冰冷戒备的时候。 翘首以盼了这样久,还特意穿上了时髦的衣服想好好跟周成海说说话,没想到却是而今这个结果,周围还没一个帮她的人,李三越想越委屈,越忍越难忍,那眼泪水一下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哭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周周大哥,你你刚才离得近,应应该也瞧见了,我根本就没有去招惹过秀儿姐,也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就平白无故挨了这顿打,我我可没见过谁喝醉后还还能专挑着人身上的痛处打的” 她捂着胸前的衣裳哭得抽抽噎噎梨花带雨的,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饶是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能生出怜香惜玉的保护欲来。 秀儿被周成海护在身后,看着眼前小绿茶的这波表演,开始后悔刚才自己下手实在太轻了,应该直接将这知三当三,上着杆子把自己往别人老公怀里送的小绿茶,给扇晕了过去才行。 她知道但凡是个男的都爱吃这一套,正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装醉,在来发一波酒疯的时候,周成海开口了。 “不管她是真醉还是假醉,打了就打了,有事儿尽管来找我,不能动她。” “周大哥” 李三哭的鼻子通红,满脸泪渍地看向周迅恒海没想到周成海竟然会这样说,还维护的这样明目张胆,让一直在这里纠缠着理论秀儿是真醉还是装醉的她,完全成了众人眼中的一个笑话。 周成海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之后,眼风都没有再留在李三一个,拉着一声没吭的秀儿,抬脚便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他身高腿长的,步子走得又快,拽得秀儿手都有些生疼。 “疼疼” 周成海停下步子将人松开,有些好笑地垂眼去看她:“疼?现在知道疼了,刚才你这个装醉的小酒鬼不是很勇么?” 秀儿揉着抽回的手腕,她知道周成海是三碗不过岗的海量,是真醉还是假在他面前根本就无所遁形,也不想继续搁这儿装着,只小声咕哝道。 “怎么了,这会儿你才回味过来觉得心疼那小绿茶了?后悔了你就转身向后转,这会儿估摸着小绿茶还没走远,你追追还来得及。” “小绿茶?”周成海有些听不懂:“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秀儿哼笑了一声,看了眼周成海,意味不明的说道。 “听不明白啊?听不明白没事儿,你们男人不都是视觉动物么,听不明白你们看得明白,眼珠子就专往胸大腰细上瞅。” 周成海愣了愣,回想了好半晌,才意会过来秀儿这说的是什么,嘴角的弧度一下就扬了上去。 他微微俯身看对上秀儿的视线:“嗯,听明白了,有点酸。” 秀儿脸上一热,将周成海往后面推开。 “啧,什么东西有点酸?” 秀儿窘迫的模样让周成海一下心情就变得很好,还没出声,笑意就先抵上眉间。 “好像是醋味?” “什么醋味?”秀儿抬眼看了过去:“分明是你们这些大猪蹄子的饿趣味,看来不管还真是不管放到什么时候去,都喜欢胸大无脑的那一款。” “谁说我喜欢那样的了?”周成海忽然凑上前,眼中都是细碎的光。 下一刻,秀儿敏感的耳蜗旁,便传来周成海带着气音的话。 “我当然更喜欢你的。” 他话尾扬着,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诱啊,话里话外都有点莫名意味。 秀儿:?! 即刻便恼怒地瞪了过去:“你…” 周成海低头,笑的肩膀都开始一耸一耸的。 “我不理你了!” 秀儿跺了跺脚,恼羞成怒地转过身去,眼看着就要往家的方向走。 周成海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住。 “好了,不逗你了,真不逗你了,不是出来看烟花的吗?就这样走了你准备怎么看?” 第167章 讲什么道理,我最偏心你 听了周成海的话,秀儿才就着月光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路跟着周成海从村头的广场那儿,直接走来了村委楼这里,只不过因为今天放假的原因,村委这儿没有开灯秀儿才没注意到。 但是村委楼这里明显已经锁上,而村头广场那儿更是回不去了。 秀儿有些泄气地回道:“都弄成这样了,还说什么看烟花…” “踩上来。” 秀儿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周成海蹲下身,将交握着的手掌搭在膝盖上,让秀儿踩着自己手掌上去。 “什么…意思?” 周成海笑笑:“我带你去看烟花最好的位置去,快踩上来。” 最好的位置?秀儿循着周成海的话往上面看,这才明白了周成海话里面的意思。 村尾一共是三层的水泥楼,也是万和村里目前最好的建筑,但是一楼因为是长期用来几个宣讲还有一些杂物房,所以看着像是中空层,楼层建得也并不算高,依着周成海的身高,跃上二楼并不是什么难事。 周成海看着秀儿怔愣的模样,催促着。 “还愣着做什么,再晚了烟花可要开始了,踩上去后扒着二楼的阳台往上蹬,怎么了?扒不上去?” 被周成海这么一激,秀儿脱了鞋袜就准备往上脚。 “哼,小看谁呢!我也是爬树的一把好手!” 今天闹了这么大一通,连烟花也看不着可怎么行? 只是周成海的手生得极好,手指纤长又节骨分明,一点儿也不像做惯了农活的庄稼人,好看到让秀儿都有些不忍心踩上去。 “我,我可是很重的。” “你身上几两肉我还能不知道?快抓紧时间吧。” 没等秀儿再说什么,不远处的村头广场方向便传来的起哄声,眼看着烟花就要开始了,秀儿来不及细想,连忙扶着周成海的肩膀,抬起已经脱了鞋袜的脚便踩了上去。 周成海垂眼看着,只见月光下,秀儿的脚掌都不及周成海的掌心大小,粉嫩的脚趾镀着月光像是被精心雕琢后的璞玉,不盈一握的娇俏模样让周成海显些晃神。 秀儿见周成海蹲着没动,以为是自己太重了还是怎样,扶着周成海便想走回脚,下一秒她便听见周成海低沉磁性的声音。 “我数一二三,你就往上跃,一,二…” “啊!” 最后的三还没数到呢。周成海便突然手上用力,将秀儿往上一推,让秀儿一下子便扒到二楼的阳台栏杆那儿。 秀儿猝不及防,一颗心都吓得砰砰直跳,只能竭尽全力伸长了腿去够栏杆。 “脚别乱蹬,上半身先扒进去。” 下面周成海的话让蹬腿够着的秀儿更感觉慌张:“我知道,你,你别催我。” 下一秒,一双温热的大掌便将自己的屁股托住,以一种托小孩的姿势,将秀儿往上托举着,她隐约能感觉到那大掌甚至还往上颠了颠。 虽然说冬日里面的棉衣棉裤穿得都厚重,到秀儿此时全身的感官都聚集到了下面那处。 脸上轰然红起来的温度让她铆足了劲,在周成海的“帮助”下,三下五除二地就攀爬到了二楼。 周成海见秀儿顺利上去,现在一楼的他仰头估摸了下距离,微微退开了几步后便开始冲刺,秀儿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动作,周成海便一跃一蹬着上了二楼。 秀儿还没从周成海矫健的身形里面反应过来,手就被他重新握在掌中,直接奔着三楼的天台而去了。 整栋楼的铁门只锁在二楼的楼梯处,而今上了二楼,想要去到楼顶那就很简单了。 “砰砰砰!” 天台那虚掩着的木门被推开的瞬间,随着这震耳的发射声,一朵巨大又瑰丽的烟花便在夜空中肆意地绽放着,紧接着便是第二朵。 瑰丽绚烂的色彩将整个万和村都罩住,而后又慢慢地在空中炸裂着分散开来,将夜空都点亮得光彩夺丽。 这是新年的第一朵烟花,象征着人们在新的一年里,对希望还有幸福的寄望。 村头那边传来了人群的欢呼声,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将那份激动还有喜悦顺着空气都飘来了天台这里。 秀儿仰头,看得目不转睛的,杏眼里面全是兴奋和开心,不住地拉着周成海惊叹。 “好好看,好美,是不是?” 周成海却没有去看那烟花,他垂眼看着秀儿杏眼里的倒影还有光芒,忍不住跟她一起笑着。 “嗯,好美。” 秀儿好像想到什么一般,连忙拉着周成海一起闭上眼睛。 “快快,快许愿!” 此刻她没空管周成海,抿着笑唇边将新年愿望许下,她一向都贪心,许下了一堆的愿望,直到老半晌之后才终于许完。 没想到,一睁眼,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素圈的金戒指。 再抬眼,便是周成海神色平平的样子。 “这回去城里的时候,正好赶上金价有折扣。” 秀儿眨眨杏眼,金价打折?这年头金子不仅不好买,就连金价都是在猛涨呀,不然她也不会一直没有闲钱去买金蓖子给奶奶刮眼睛。 “怎么,不要啊?不要那给李三去?” 看秀儿没反应过来,周成海作势便拢起掌心打算往兜里揣住 “欸!”秀儿连忙拽住:“你敢,扔了也不能给那个小绿茶!” 周成海笑了,垂眼看着秀儿纤细白嫩的指尖,将素圈往她指上套:“戴了我的戒指,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要是敢乱跑,我就把你腿打断。” 这样粗制滥造的情话让秀儿笑得杏眼弯弯。 “我使计胖揍了李三一顿,可不是讲道理会安分的人,你怎么还送我礼物?” 周成海伸手捏了捏秀儿小巧的鼻尖,眉梢温柔。 “讲什么道理,我最偏心你。” 周成海本就生得好看,这样笑实在勾人,让秀儿觉得酒后落肚的醉意又涌了上来,熏得她晃了神,怕是再好的烟花呀抵不上。 她手下一紧,揪过他的衣襟,忍不住踮脚,抬头亲上他的唇角。 呢喃着:“来的路上,我的话还没说完。” 第168章 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 她倚在周成海怀里,面色微醺的仰头眸光盈盈地看着周成海,指尖轻轻地,又碰了碰他的唇角。 “在我那个地方有一个说法,就是除夕夜的时候,一起在烟花下亲吻的人,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所以你要不要亲亲我?” 周成海喉结滚动,看着她湿漉漉的杏眼,书里文人雅客描述的所谓顾盼生辉,大概便是这样的双眸。 他心中像是燃着一团火,就在烟花又燃起来的那一刻,他就低头轻轻地吻了上去,温软得让人不敢碰,在轻羽一般拂扫着碰触之后,又慢慢地将柔软压实,顺着唇角辗转碾磨着蹭过去唇齿相依。 这样温柔又缱绻的一个吻,让秀儿心乱如麻,只能下意识地拽紧了他的衣角,呼吸有点乱,又实在喜欢他这样轻柔又郑重的亲吻。 后面是万人欢呼下,人潮攒动间的喜与闹,身前却是如同冬日暖阳下,被晒得发醺的暖漪。 秀儿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 一个绵长温柔的亲吻结束后,周成海垂着眼睛,去望秀儿蜷长的眼睫,看着她通红的脸颊还有湿漉漉的眼睛。 只怕这一辈子太短。 除夕夜的鞭炮声连绵不断,等到村头那头看烟花的人群都散尽,周成海才带着秀儿回了周家,奶奶一直给他们留着门,听到院里的响动,奶奶便披了一件衣服出来。 “如意跟柏川第一回听这鞭炮的响动,闹到现在,已经在我屋里睡下了,这几天正给他们两个断奶呢,就跟着我睡吧,你们今儿个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屋里歇着去吧。” 今晚上村里都热热闹闹的,想必是秀儿喝醉后在村头跟李三起冲突的事情还没叫奶奶知道,依着李三的脾性,这件事情定然没有轻易就揭过去,秀儿自觉当时自己或许真的太冲动,这会儿只想好好的过完这个年再说,所以便乖巧地应下:“我知道的奶奶,外面凉您赶紧回去歇着吧,我给成海收拾收拾包袱。” 说完她便让周成海先扶着奶奶进屋休息,准备先去俩小只明天要穿的新衣裳还有周成海的物什那些给收拾出来。 周成海去了趟城里,直到年节最后一天才回来,又叫奶奶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这会儿祖孙两个该是有很多话要说才对。 将周奶奶扶到房间后,周成海也没有立刻就走,奶奶本来就腿脚不好,加上今天这一遭子事儿,心焦的小腿肚子那都有些肿了,是以周成海便让奶奶躺下,想着给她按按脚。 腿肚上的酸胀在周成海的细细按揉下舒服了很多,奶奶倚在炕头上,笑眯眯地看着孙子,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肩膀,想象不到曾经被自己圈在怀里的小毛毛竟然长成了这样一副高大俊朗的模样。 似乎是感觉到身边的响动,柏川砸吧着小嘴醒了过来,圆碌碌的小眼睛在探到周成海的声音后,咧嘴一笑兴奋地手舞足蹈地要周成海抱。 周成海勾着手指过去给柏川抓着玩,不禁笑道。 “你倒是记性好不认生。”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加上周成海一向认为女孩子就是要娇着养,所以平日里就算在家,周成海怀里抱着哄着的,大部分都是如意,对于柏川并没有过多的溺爱。 周奶奶听了周成海的话,不禁笑着开口道。 “什么记性好不认生,这是你亲儿子,你是他亲爹,不管多少时间没见过面,血缘关系怎么可能断得了,这是一辈子都断不了的事儿。” 周成海似乎想到什么一样,手上突然微微一顿地“嗯”了一声,很快便垂眼重新逗弄着柏川。 看着他的反应,奶奶这才意会过来自己这是说错话了,但是既然事儿赶事儿的提起来,奶奶便也劝道。 “很多事儿奶奶知道你都放在心里不说,这么些年了我也由着你去,但是眼下你已经成家了,有了老婆孩子也为人父母,那些以前你不能原谅不能理解的事,也该慢慢放开了,说到底,她她也是你和夕妮儿的娘亲,这辈子都是断不了的,你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奶奶看周成海对她的话没有反应,便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道。 “如意和柏川到现在还没见过他们奶奶呢,要不要不等忙完这几天,你带着他们再领着秀儿,去去给你娘她拜个年?” 周成海垂着眼,声音平静到没有情绪。 “她不是我娘,也不是夕妮儿的娘,哪里有娘会在刚生下女儿没几天,就跟人跑了的?这么些年,但凡她回来看过一次夕妮儿,我都不会这样,我也就算了,她离家的时候我已经是个半大小子,有没有她的看顾我能活得很好,但是夕妮儿呢?如意和柏川没有没那个奶奶也都一样。” 这么些年,周奶奶也不是没有恨过,要不是陶芬芳当初那样狠心,丈夫还没被判定为牺牲,就利落的撇下儿女不说,还将周继军的抚恤金还有周家的祖宅都给卷走了,让走投无路的周奶奶不得不走投无路的领着周成海还有周成夕回来万和村,他们祖孙三个也不会过得这样艰难。 只是现在周奶奶都是一只脚伸进棺材的人了,夕妮儿年岁还小,周奶奶也实在放心不下,万一这事儿在自己有生之年的没得转圜,那等自己不在了,夕妮儿跟周成海是不是一辈子都得被人说成是没娘要的孩子? “行吧,今儿个大年三十,我们不说这个,奶奶都这把年纪了还求什么呢?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我回哄柏川睡,你累了一天了,也早些回去歇息吧,秀儿眼下正断奶该是涨奶不舒服的时候,她这段时间也是累坏了,今天又为了你的事儿奔波了一天,你要让她多休息,有事儿你就多帮着搭把手,知道吗?” 周成海轻声应下,给奶奶重新掖好脚上的被子后便转身回了屋子,看主屋的灯和门都还敞亮着,以为秀儿这是在等自己,不自觉的嘴角便开始上扬。 但是等他走进屋里一看的时候才发现。 这个口口声声说给自己留门的小娇娇,已经呼呼睡着了。 第169章 能拿得到了多少拿多少 那炕头上还散落着收拾到一半的衣裳。 这究竟是有多困啊?竟然就这样半道儿上睡过去了? 周成海伸手探了探枕着手臂已经睡着的人,一片冰凉。 “啧,胡闹。”说着他便将秀儿打横着抱起来,小心地放到炕窝里。 自从秀儿来了之后,她洗漱讲究,都要用香露才说是洗干净了,所以这被窝里就总是带着她身上的一股香,有点茉莉花的味道,为夹着一些奶味。 等他收拾完刚躺下,秀儿便寻着他身上的温度迷迷糊糊地靠了过去,手脚都搭了上去。 冰凉的温度挪了过来,让周成海嘴角都往上扬着,但是明明已经困顿得不行的。 周成海已经尽力去忽略了,但是鼻尖萦绕着的味道就好像是带着蛊一样,无孔不入地往他毛孔里面钻,让他怎么想静心就静不下来,胀得实在难受,没办法纾解的他正打算起身去冲个冷水澡。 刚要起身,身边靠着的香软便又挪了上来,甚至这人还很放肆地将他的手臂抱在怀里,哼哼唧唧着嘟着嘴,直到终于调整到一个她喜欢的姿势后,才挟着周成海又呼呼睡了过去。 周成海再也不敢动,整个手臂都是僵的,炕上暖和,刚才在将人抱来床上的时候,周成海已经顺手将她外面穿着的交领小袄给褪下,而今她身上着的是一件浅藕色的心衣服,因为在戒奶的关系,秀儿现在围度比之前的大了好些不说,还有一些奶渍渗透出里衣来,不仅将她身前的里衣逗湿了一小片,连着周成海的手臂上都沾得湿了,眼下里衣又被她辗转的凌乱,只要周成海稍稍低头,便能看见那胸口前的美好。 炕上越来越热,而周成海眼里也越来越暗,但是想着今天黄成秀奔波了一天,这会儿定然是已经累极了,他用了很大的心神才忍住不去碰她,幸亏现在离着天亮已经没几个时辰,不然他自己都不确定什么时候就会暴走。 秀儿确实累极了,直到睡到日上三竿,听到外面已经有人来拜年的声响才醒过来,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情,她一个骨碌就起身起来收拾好自己,急急忙忙的出去。 大年初一,虽然说家家户户都不会去做活,但是走街串巷着去拜年,还有招呼客人的功夫可是不少,秀儿作为新媳妇,这是她嫁进周家的第一个新年,很多事情都需要她来操持。 院子里面已经围落落着来了不少的小孩儿。 这是万和村的规矩,拜年小孩儿打头阵,为了喜庆也为了添丁的喜气,由他们先家家户户地去讨糖吃来攒下人气。 往年是没哪家的小孩儿愿意来周家的,连着村里的大人也觉得晦气,但是今年可不一样了。 小孩儿们都知道周家有很好吃的糖果,还有个像是会变魔术一样总能倒腾出新奇美食的黄成秀,并且大人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拘着他们,所以这些小孩儿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仰着脖子等。 在秀儿没有出去之前,奶奶便将家里准备好的年货率先拿了出去给他们分,又笑眯眯地给他们发了红包,跟他们说让他们不要大声喧哗,以免吵到秀姨睡觉。 但是这些小孩儿都鬼精鬼精的,知道等到秀儿起来便有好吃的领,哪里会安分,这才将秀儿闹了起来。 这不,一见秀儿从房间里起来,这些小皮孩儿便扯着嗓子同秀儿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秀儿看着院子里个个儿都带着喜气的小孩,逗得直笑。 将身上一早备好的红包派了过去:“快去帮奶奶将院子给扫了,等会给你们做爆米花!” 爆米花?那可是在村子里有手艺人吆喝的时候才能看到吃到的东西,得要是可以密封的高压铁铸具,烘烤到时间后再用铁棍撬开盖子,砰声后满街满巷都萦绕着米香味。 过年这会儿,一般的糖果还有年货孩子们早就吃厌了,听见秀儿说能在家里给他们做爆米花,孩子们都乐坏了,争先恐后地便跑过去给周奶奶帮忙,又奶奶长奶奶长地喊着,将周奶奶逗得不行。 早上起来的匆忙,秀儿也是在洗漱的时候,在发现自己身前的胸衣已经被奶水沾湿的样子。 想起昨晚上跟周成海迷迷瞪瞪睡在一个炕上的模样,秀儿自己都羞得脸红,只能祈祷昨晚上周成海没见到她的这副样子,手忙脚乱地就将身上的里衣给换了下来,庆幸今天是大年初一,家家户户的男丁们在早上都要先去祭拜祖先还有山神,要是周成海还在家里,她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才好。 如意还有柏川两个小家伙在喝完麦乳精后就被周成夕推着出去玩儿了,现在因为在戒奶期间,为了不让两个小娃娃闻到秀儿身上的奶味,秀儿这几天都尽量避开他们些。 做爆米花其实很简单,家里有口大锅就行,尤其适合小孩儿多的时候,灶台上还有早上奶奶做早餐那会儿留下来的余火,秀儿往里面又添上一把柴,保持中小火燃着,大铁锅里掺上些油撒了把糖,然后抓了一小篓奶奶在冬天时候晒干的玉米粒倒了下去,小火搅动着,等到锅里的白糖开始融化成深棕色后,放下去的玉米粒也开始爆开了花,为了不让蹦得到处都是,秀儿用锅盖紧盖着,任由锅里的玉米粒开始崩。 很快,锅里就好像是在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响着,这悦耳有神奇的声音让孩子们个个儿伸长了脖子等,眼睛里亮得跟什么似的。 锅盖一开,直接将他们的眼睛都快给瞪得直了,只见那原本一小篓的玉米粒登时便被爆成了满满的一大锅,秀儿趁着余温,往锅里撒了一把麦乳精,霎时间,一股喷香的牛奶味便萦绕了一整个厨房。 孩子们瞧着就像是一场魔法一样的操作,纷纷“哇哇哇”地叫出了惊叹声。 秀儿笑着冲他们招手。 “诺,这锅里的都归你们,你们尽情拿,能拿得到了多少拿多少。” 第170章 半道上就遇上不顺眼的人 孩子们一听,哪里还能忍得住,三下五除二便跑到大铁锅前,还没来不及往口袋里面装,便迫不及待地先塞了一把入口,酥脆甜糯还带了一股很浓的奶香味,味道甜而不腻好吃得很,快乐一下就加倍了,小孩儿的世界简单又单纯,这样一锅爆米花便让他们好像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 有了秀儿让他们随便拿的话,他们现在只恨身上的口袋不够多,一点儿也不怕铁锅里的余热,争先恐后地往口袋里面塞不说,手上都还不够捧的,这些滑稽又可爱的模样,乐得奶奶在院子里面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来。 这样的年节,最开心的莫过于就是孩子们,秀儿也乐得随了他们的意。 热热闹闹之后,孩子们便个个都携着鼓鼓囊囊的口袋离开了。 周奶奶的娘家原本是在万和村,但是一是因为周奶奶自己年纪都大了,娘家的那些直系亲属们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了,而那还在的旁系,因为周家名声的关系,还在万和村的已经很少往来。 所以拜年这事儿,周家也不用怎么奔波,只需要跟周奶奶交好的那几家就成。 秀儿作为新进媳妇,跟着周奶奶一道去同长辈问好那是少不了的。 这个年过得喜庆,周奶奶也开心,家里准备的年货不少,年底买的山楂糕还留了一些下来送长辈,川婆婆一向跟周奶奶交好,所以自然是要去的。 川婆婆的儿女都有出息,在省城里面已经安家落户,因为工作的关系,今年过年并没有回来,所以看着该来拜年的都来完了,周奶奶便索性带上如意柏川还有秀儿,一并去川婆婆家准备热闹热闹去。 川婆婆人缘好,就算是儿女不在,院子里面也很多人,这不刚送着一群人出来,连看见周奶奶她们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川婆婆高兴地迎了上去。 “哎哟我的老姐姐哟,还是我先过去给你拜年才对!” 周奶奶笑着说:“咱姐俩在意这些规矩做什么,不过是寻个说话的由头罢了,再说我家两小的天天都想往外跑。” 话音刚落,秀儿便携着如意跟柏川上前给川婆婆问了声新年好,两小只都身穿大红色的花袄子,养得又壮实,红扑扑的就跟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似的,让川婆婆怎么看都不够,赶紧带他们去屋话家常去了。 两个做了半辈子的姐妹,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聊着聊着川婆婆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我昨儿个去了小松村接生,那村长家就好像炸了锅一样,说是他们家儿子还没回家,吵着要去找李村长要人呢,就是我们村的那个蔡志景蔡书记,你们晓得吧?也不知道后来蔡家有没有去找李村长,但是我听隔壁的张婶说今儿个本来要去村长家拜年的人都没见着人。” 周奶奶听完后大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啊?李村长家没人?这怎么可能呢?” 向来一村之长在过年的时候,都是大家争相去拜访的人家,更何况这是李村长上任以来的第一个春节,也就是秀儿他们懒得去凑这个热闹而已,其他人早早就去了,哪知道李村长家院门紧锁,所以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为了不让奶奶瞎担心,蔡志景被留在莽子山的事秀儿回来并没有跟奶奶说,在昨天回来的时候太晚了,也不知道小谭那边是怎么传达的,秀儿还以为今儿个大年初一,多的不说,这几天起码李村长得要能糊弄过去,没想到这样快就顶不住了? 来了老闺蜜家,眼看着周奶奶的话头一下就被勾了起来,为了不打扰这两老宝贝聊天,看着如意和柏川该是到了睡觉的时候,秀儿便起身先带着孩子们打算先回周家,让奶奶在这里跟川婆婆好好话家常。 秀儿这样的贴心让川婆婆不住地赞不绝口,直拍着周奶奶的手,感叹道。 “我们这几个老姐妹还说呢,说你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让人心疼得紧,没想到老了老了最有福气的还属是你,得了个这样宝贝的孙媳妇,又能干又贴心,进门第一年就给你生了一堆龙凤胎,当真是要羡慕死我了。” 周奶奶被老姐妹逗得直发笑:“哪有你儿女那样有出息,个个都在省城那边安家落户了,钱赚得不要太多哟。” “出息有什么用,都不在身边,你说我们都什么岁数了,要钱来做什么,不就是为了图个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么?只要家庭和睦温馨,吃糠咽菜也香。” 周奶奶笑着说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今年你们家添丁进口的这样多好事儿,有没有打算带着如意和柏川去趟镇上的祖宅那儿祭祖啊?总归他们也是周家的根,按道理这第一年肯定是要去认认祖宗排位的。” “哎。”周奶奶叹着气:“谁说不是呢,但是你也知道现在周家的祖宅地契一直都捏在陶芬芳那儿,前阵听在镇上派出所的华子说,她前段时间回去过,还领了好些人去看祖宅,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将祖宅给卖了,我本来想着让成海他们带着秀儿还有孩子们去给她看看,好歹也是亲奶奶,谁知道成海的态度说起来我就愁。” “那周家的祖宅可是镇上的古宅,也不是说陶芬芳一个人说卖就能卖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卖出去,着你倒是不用太担心,到是成海那儿你考虑得没错,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我看你有机会还是要跟秀儿说说,我看她很伶俐得很,在成海面前说话兴许比你好使,成海那孩子脾气自小就犟,还是要顺着来,要是遇上不顺眼的人一点就着哪里还说得通。” 要不说人还是老得辣呢,看人准不说,形容得也精准,周成海这会儿就是一点就着的状态了。 他本来是按照往年的惯例,天还没亮就用神台端着奶奶一早准备好的整鸡还有酒水,跟着村里的青壮年们,先是去了祠堂那边,这会儿又得跟着去后山那块敬山神。 没想到半道上就遇上不顺眼的人。 第171章 黄成秀是我的人 邓香梅也不知道这大年初一起来就开始糟心事不断。 先是昨天晚上小松村的蔡村长将黄德泉大半夜的都给篓了过去,愣是彻夜的没回家,紧接着这年初一刚开门,自己男人就被蔡村长一行人灰头土脸地给提溜着回来,将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说,还硬是扯着来不及梳洗打扮的自己,大清早的就来了万和村,说是要找黄成秀。 这不在经过后山的时候正好就遇见了端着神台出来敬山神的周成海。 邓香梅不明就里,但是看着蔡村长他们脸上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黄成秀那“灾星”有招惹了祸害来,所以急忙想着脱身的她在看见周成海的时候,连忙就指着他喊了出来。 “他是周家的人,是那灾星的跛子男人,你们要找黄成秀那灾星,就问他要人呐。” 敬山神的时候,都是村里青壮年一道结伴去的,所以邓香梅在喊的时候,后山路上好多人都侧目看了过来,强子虽然不认识这些气势汹汹来的人都是谁,那也能看出周成海一脸快要滴出墨的阴郁来,所以连忙打发这些人先走一步后,端着神龛小声劝道。 “海子哥,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 蔡村长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了,身材矮小但眼睛里面的算计还有精光可是一点儿都不少,他听了邓香梅的话,停下赶路的步子朝着周成海过去,仗着自己人多又带着家伙什,一点儿也不怵人高马大的周成海,只见他走过来,很不客气地问了一句。 “你就是黄成秀的男人?赶紧给我喊那灾星过来!” 听着蔡永和张口闭口将黄成秀喊作灾星,周成海眸光一下就冷了下去:“你是从哪儿来的垃圾?” “什什么?!”蔡永和一脸震怒,他到了现在这个岁数,做了小松村几十年的村长,威望跟手段一早就在这十里八村立起来了,多的是恭维他的人,什么时候被人说成是是垃圾? “我是小松村的村长蔡永和!你赶紧给我把黄成秀喊过来,好好问问她,你们万和村的一个什么人昨天大晚上过来说,我家志景因公出差不回家过年了,问他在哪儿,他也支支吾吾着说不清楚,李村长说志景是跟着黄成秀一道出去的,但是回来的只有黄成秀,我倒是要好好问问,我家志景究竟去了哪里?!” 他三十多岁才得了这个老来子,一直捧在手心里面教养着,全家铆足了劲将他送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就等着蔡志景那个独苗能光宗耀祖,怎么可能不宝贝?所以才会在听到说蔡志景回不了家过年这件事儿后全家都跟着没法儿安生,就在前一天蔡志景还说大年三十能回家,这突然又说因公出差了?人也联系不到,村委也给不出个说法,怎么可能不急。 周成海眼下才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个身材矮小的人,竟然就是蔡志景那个白斩鸡的爹? 他当然知道蔡志景现在哪里,他挑眼看着蔡永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蔡永和:?! “你说什么?”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什么岔子,这个人究竟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你就不怕我去报官?不怕我给你岳父小鞋穿?得罪了我得罪了我儿子,他们休想在小松村里有好日子过!” 周成海毫不在意地觑了邓香梅那一家人一眼,眼中浮上笑:“那可太好了,你还是早点不给他们好日子过吧。” “你你”蔡永和气的鼻孔冒烟儿,这人这人不是不知好歹么! 黄德泉跟在蔡永和屁股后面转了大半辈子了,哪里能看不出来蔡永和这气急败坏的样子是真生气了模样,连忙上前狗腿地劝着。 “蔡哥,您别生气,我领你去找黄成秀,我是他爹,她不能不听我的,你放心,只要是黄成秀知道一个字儿,我都得让她吐出来,您千万别生气,更别伤了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情意。” 他努力了大半生,小儿子没出息惯了,便将黄成芳培养得亭亭玉立的,眼看着黄成芳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怎么可能这会儿让鸡飞蛋打了。 邓香梅听了自己男人的话,也连忙拉着黄成芳一同上前劝着。 “对对对!蔡村长您别生气,咱们两家那才是长长久久的关系,可别因为这些没必要的人就伤了和气,您看这大年初一的,把成芳都给吓着了,我们成芳昨晚上知道了志景的事儿,哭了一晚上没睡着,我们都快成一家人了,别说您了,就是我们也着急上火的不行啊,那周家我认识,我带您去找黄成秀就是了。” 蔡永和看了一眼吓得眼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黄成芳,这才缓和了一些。 “我知道你们也不好受,只是这事儿既然跟你们家的人有关,该说的该问的你们也应该更上心才对。” 邓香梅:“是这么个理儿!就算您不来说,我们也打断自己过来走这一遭呢!黄成秀那儿您甭担心,她要是说的少一个字儿我都要撕烂了她的嘴,今儿大年初一,那灾星肯定在家招呼客人呢,我这就带您去。”说着她便急冲冲地携着蔡永和一行人,转身便开始往万和村里面走。 这会儿邓香梅也不管今儿个是不是大年初一了,蔡永和显然不是个善茬,只要是黄家想要在小松村好好待下去,那就得将这事儿被办妥帖了。 没想到她刚转过身去,一道高大欣长的身影就将自己挡住。 要不是顾念着今天是大年初一,手里还端着神龛,就连周成海自己都觉得自己脾气现在当真是变得极好了,好到刚才听了邓香梅那样说黄成秀,他都还能忍住没有立刻上前将人给踹了。 他眸光幽冷地盯着身下的邓香梅,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厉色,声音不高却很是凉薄。 “我怕你不是忘了,黄成秀是我的人。” 第172章 我第章第章第章我不会看小孩儿啊! 邓香梅掐着腰,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什么你的人” 话还没说完,她便想起来之前用一百块便说将秀儿当作是卖给周家的那回事儿,她话头一转,哼笑了一声看着周成海。 “你说之前那彩礼的事儿?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是血缘亲情,什么又叫做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道理?我虽然说是黄成秀的后娘,那养娘也比生娘大,凭什么就不能往来。” “是啊,成海哥。”站在邓香梅边上的黄成芳神色怯怯地看过来:“成海哥你,你你别生气,我们不是去打扰姐姐,我们只是想去问问志景的事情而已。” 周成海嗤了一声,一脸的清冷,一点儿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管你们在这里叨叨什么,总之别肖想着去动我的人。” 蔡永和心急如焚,哪儿在这里听他们的劝,撩起手上的铁镐,领着跟他一起来的一行人就冲着周成海的方向来,大声呵了一声。 “把这人给我起开!” 同蔡永和一起来的那些人看见蔡永和动了,纷纷拎着家伙什跟了上去,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 强子眼看着情形不好,连忙对着身后的人打着手势,让他回村里面去喊人来。 邓香梅担心被波及到,抓着黄成芳便开始往后面退。 黄成芳看到依旧没退一步的周成海,只要想到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这个差点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不说,竟然还一直在不怕死的维护那个便宜姐姐。 这让她怎么能忍? 所以剑拔弩张的时候,黄成芳便柔柔的出声,像是害怕又像是担心。 “成海哥,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的,我们就是想知道志景的情况而已,现在志景生死未卜你总不能让蔡村长他们连个说法也没有吧,还是说” 她看了一眼已经临近暴怒的蔡永和,继续说道。 “还是说难道你听说了志景跟我姐在小松村里的那些事,因为吃味介意就恨不得志景去死吗?” 她这话一说,蔡永和再也忍不了 “谁将这人干下的,来年小松村的大队长就是他!” 这话一出,跟着过来的小松村村民们个个儿都开始眼冒精光,恶从胆边生,就算明看着周成海这样的大块头难以匹敌,也还是一个两个抓着手里的榔头紧盯着周成海,前面几个不怕死的则是抡着就上了。 就在他们举着手里的棍子就要碰到周成海的时候,周成海将手里的神龛哗一下砸了过去,就在那几个混混顿住的时候又仗着腿长,一脚便直接踹向奔得最前那人的腿。 手中的棍子应声而倒,也不知道周成海哪来那样大的脚劲,现场簇拥着的人甚至还听到了骨头崩断的咔嚓声,而后便看见那原来冲得最起劲的小混混一阵哀嚎,疼得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 周成海捡起棍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直接抓过他的头将他往前面拖,迫使他抬起脸来面对着这些人,嘴角勾着笑,眼中的阴狠看得直让人发怵。 “还有谁要上的,麻利点。” 这些人看着周成海这个黑面神的模样,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哪里还敢轻易动,谁愿意这大年初一的就在这里找晦气呢。 周成海腾出手来敲出根烟,慢悠悠地咬上,扫了一眼这些甲乙丙丁,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邓香梅他们的方向。 “趁着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我心情好,要是你们不想见血的,就赶紧滚,将这几个留下来。” 邓香梅揽着黄成芳,不让她看见这样的场面,实则自己都吓得浑身发抖,强弓末弩的嘴硬道。 “你…你就是个二流子!别以为仗着自己大块头就没人能将你怎么样!大家伙儿别怕,别看他现在站得直挺,实际上他左脚之前跛了好几年,直接冲着他左脚打,准没错!” 都是年轻气盛要面子的年纪,周围的人一听,想都没想一窝蜂地就奔着周成海过来,并且棍子直指着的方向就是周成海的左腿。 而周成海的左脚虽然从去年开始就在秀儿的调理下好得差不多,走路的时候看上去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加上去年冬天遇见山豹袭击的那回,真正要使劲的话还是有些不顺当,加上一下涌上来的人太多,一时间就算还有强子的帮忙,尘土飞扬间也让他觉得有些吃力,稍稍没注意,后背上硬生生地受了几棍子。 而强子明显就比周成海惨得多了,不仅是身上,连着脸上也被抡了几拳,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泛着血沫子,抬脚踹来正冲上来的混混便嚎了一句。 “踏马的村里那些兄弟都给我喊哪儿去了!” 实际上,这会儿大年初一的时候,大部分青壮年都没闲坐在家里,要不就是出去拜年,要不就是出去玩儿了,所以那让他打着手势去村里喊人的兄弟,跑了几个家户也没寻着人,正急得挠耳抓腮的便撞见正带着孩子往家走的黄成秀。 他一个咕噜就跑了上去,因为这一路的急奔有些喘不过气。 “嫂…嫂子…成海哥他…他…” 秀儿心下一沉,这人她认识,不就是前面刘婶家的小儿子么?平时喜欢跟着强子他们一道玩儿,只是现在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跟周成海他们去狼山那儿敬山神的么? “成海怎么了,你说清楚些。” “从从小松村那边来了好多人,将成海哥堵堵在后山那儿他们诶诶诶!使不得使不得” 他话还没说完,怀里面就被硬塞了两个娃娃过来,他手忙脚乱的连忙将如意跟柏川抱好,对着已经撒腿跑远的黄成秀喊着。 “嫂子,我我不会看小孩儿啊!” 事出紧急,秀儿来不及多想,在听到刘家小儿子说是人是从小松村那边来的时候,她便立刻想起川婆婆说的话,这些人不用多猜测,肯定便是小松村的蔡永和蔡村长他们。 第173章 哪里得罪得起这尊大佛 她边跑边对后面刘家小儿子喊了声。 “赶紧想办法去将李村长带去后山那儿!” 解铃还需要系铃人,有李村长在,起码对方还能多忌惮一些,不会仗着他们人多而轻举妄动。 而此刻的后山那儿,聚集着的人越来越多,但看着这些外村来的不要命的混混,谁也不敢轻易上去帮忙,何况周成海跟强子虽然就两人,那也没有多狼狈,反倒在地上嚎着的混混多。 大兰就住在后山那块,虽然说过年的时候没有什么家户需要去拜年的,那为了应年气也是开着大门在那儿,大兰这会儿正扫着院子里的鞭炮纸屑,小虎子就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娘,娘!外面打起来了!有人在打我强子叔还有成海叔。” “什么?!” 大兰一听连忙放下手里面的扫帚便拉着虎子问:“你看清楚了?有几个人,在哪儿?” 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要不是有天大的事儿,哪里会有人会在今天找晦气。 小虎子喘着气:“我看清楚了,就是他们,被好多人外村的人围着的,现在就就在后山道上那块。” 大兰一听,也管不上别的了,拎上东西便让虎子带路往那边走。 等她赶到的时候,这边已经围落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说的说,劝得劝,就是没人敢上前帮忙,而中间的位置上,只见五六个混混手里操着棍子还有榔头,正跟周成海和对峙着,眼下他们俩虽然说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这样下去吃亏也是迟早的事情。 眼看着那五六个混混蓄势待发一样就要冲上去,大兰顾不上其他,燃了一串鞭炮便对着那几个人扔了过去。 那几人一直紧盯着周成海他们,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边来,电光火石间,鞭炮碎屑飞溅开来,噼里啪啦地炸着,而那些灼热的碎屑,瞬间便飞溅到他们裸露的皮肤上,极高的温度烫得他们一阵抱头乱窜,身上的棉服都差点被烧了起来。 等到烟火散尽,这几个穷凶恶极的混混身上早已经被烫得红一块白一块,衣裳还被烧出了好几个洞,看着好不狼狈,他们积气急败坏看了过去,骂道。 “卧槽!这他妈都是谁!” 下一秒便看见大兰手里还提溜着几大窜还没点的鞭炮,脸上冷冷清清的:“我在这儿拜山呢,你们挡道我了。” 这话一出,原来站在稍远处的强子也愣了愣,连忙看了过来,看到大兰还站着不动的样子后心都悬了起来:“你赶紧走!” 那几名混混本来就气得不行,这下听到强子的话,一下就明白过来,快步上前伸手要就去揪大兰:“我拜你老母的山!老子弄死你!” 大兰在女人当中长得是高壮的那一型,但哪里又是几个大男人的对手,手上的鞭炮还没来及重新点上,便被领头的那个混混给揪住衣领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强子看到大兰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目赤欲裂,身上的狠劲也被激了出来:“卧槽你八辈姥姥!” 一个健步就窜了上去,揪着那对大兰动手的混混对打,将他摁倒在地上,一圈一圈地往他脸上砸,根本不管边上冲上来掰扯他的人,一心只想把这个混混弄死。 秀儿赶到的时候便是这样一片混乱的时候,人头攒动间让她根本来不及看清周成海在哪里,一眼便只看见站在最外面等着看好戏的蔡永和,她冲上去,忍住极力了想要暴揍他的冲动,大声喊道。 “你再不叫他们停手,我就让蔡志景死在山贼窝里面!” 山贼窝? 这年头,这三个字已经足够让人闻风丧胆,要知道但凡是跟山贼窝扯上关系的,谁不是沾惹得一身腥,轻的抄家,重的蹲牢狱,这可跟现在这样的聚众斗殴兴致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秀儿的话一出,就连原来还在里面打得起劲的混混们都停了下手,纷纷往秀儿的方向看过去。 蔡永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是害怕又是惊恐又是气愤,复杂到嘴角都在抽抖,他像是个毒蛇一样死死盯着黄成秀,几乎是咬着后槽牙。 “你说什么?” 秀儿往已经停下来的人群中间看了一眼,在看到站着的周成海知道他没有大碍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说,蔡志景现在在山贼窝,你如果还在这里聚众挑事,坏了事情,恐怕他就要回不来了。” “你给我说清楚,志景为什么会在怎么可能?!” 秀儿抿着唇,走去里面将被人推搡到地上的大兰给扶了起来:“这些关于村委工作上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要问,就问村委去啊,好端端的跑来万和村打人做什么?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做一村之长吗?” 蔡永和一听,立刻就反应过来:“你说跟万和村村委有关系?你们村长呢?!李康人呢!” 当着这样多人的面,大家伙儿都听到不管是什么原因,蔡志景都跟山贼窝扯上了关系,这下这件事情一下就从私面转到了公面,就是让他想要私了也不行了。 万一这件事情一个弄不好,可就是跟蔡志景以后的仕途挂钩的,蔡永和哪里还敢乱来,直接喊着要去找李村长。 而这个时候,万和村的李村长才终于被人“请”了过来。 他昨晚上从小谭那里就知道了蔡志景竟然被莽子寨给扣下的关系,虽然其中发生的缘由他并不清楚,但任谁都知道这件事情不是这样轻易就能掀过去的,先别说小谭带回来的那份山贼文书上的条件有多么离谱,就光是他们扣着蔡志景这件事情,也够呛。 蔡志景目前是万和村的村书记不错,但谁是不知道这人也就是暂时在万和村呆着攒经验而已,等轮值时间一到那就算是有了群众基础,这人可是蔡永和的宝贝儿子,蔡永和是谁啊?那是十里八乡里资历最老也是最有话语权的老村长,所以小小的万和村哪里得罪得起这尊大佛。 第174章 戴高帽 李村长左躲右躲,连这个年都没能放胆子过,就是为了躲着蔡村长上门要人,没想到着大年初一就被人给“请”了过来,人都来不及站定,便听见这蔡永和正大声喊他的名字。 “搀扶”着李村长过来的刘家小儿子还有其他几个兄弟,在听到喊声后,连声应道。 “在这儿呢,李村长来了在这儿呢!” 蔡永和看李康人来了,便让那些个混混全部都起开,走过去抬手便揪着李康连声问道。 “刚才黄成秀说我们志景是让村委派去执行任务的?” “啊?”李康看了一眼黄成秀,都不知道应该要怎样回答才好。 昨天小谭回来说得急急忙忙的也没说清楚,他这头又光顾着发怵了,一听到蔡志景竟然被扣在了莽子山,这大过年的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谁知道他自己都还没消化呢,就被人问上了门。 蔡永和看着李康的样子,横眉冷对地瞪着他:“你看着她做什么?!赶紧给我来个准话!” “这我” 李村长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突然就指着黄成秀叫道。 “她知道的啊,昨天跟着蔡书记一起上莽子山的就是她!至于为什么她回来了蔡书记却没有回来,那老村长您应该问她才清楚啊!” 他这一说,便直接将锅甩给了秀儿,而边上围着的那些人在听到李村长说起莽子山的时候,都暗暗地倒抽了几口冷气。 我的个乖乖,莽子山是什么地方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山贼窝,别说高山险峻了,还是妥妥儿的有命进没命出的地方。 谁敢去啊!谁有命去啊! 蔡永和在一听到莽子山的时候,立刻就觉得两眼一黑,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 “你们不用给我在这里演戏拖时间,总之今天我要是没有个准信,要是到时候我家志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一个两个我全都算了,一个也别想跑!” 秀儿知道今天当着这样多人的面,一下将这个事情给捅开后,蔡永和是怎么样也不会轻易掀过去的,她走上前离着蔡永和更近了一些,面带微笑低声说了句。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是公事也是私事,为了蔡书记以后的清誉,再多的就不太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 蔡永和看着笑得意味不明的黄成秀,心下一沉。 比起来蔡志景以后的仕途来说,自己的这点脾气算得了个球,于是他便大手一挥,逮着李村长便往村委那边走。 “志景的事儿咱先不谈,好不容易来万和村一趟,不跟你们相互学习一下怎么好,咱们上村委那儿,将来年下发的政策先跟你捋一遍,那些个受伤的,都让你们村里的郎中过来先给瞧瞧,医药费营养费我全包,大年初一的别给落下什么伤和气的事。” 李村长哪里还有的选择,叫苦不迭的便被揽着去了村委大楼。 是以很快,该散的人都散了,还想着看热闹的人也让蔡永和带过来那些个混混给轰了个干净。 不管是蔡永和还是李康,都不将这件事情扩大化,所以为了避嫌,也为了尽量的缩小传播范围,他们便只留了黄成秀在三楼的村长办公室那儿,其余的人不是身上带伤就是不相干的人,便给安排在了一楼的宣讲厅,只等李郎中过来给他们看下身上的伤。 村长办公室里便只有三个人在,蔡永和一分也等不得,看向秀儿。 “这下你可以说清楚了吧?” 秀儿笑笑,原本她还以为蔡永和起码得过完年才能开始着急,没想到这样快就憋不住气,大年初一就找了上来,这倒是还省下自己忙活去找了。 “其实这事儿,说来也简单,不过是成海莫名其妙被人掳走,蔡书记为了保护村民便毅然决然的上山去找,然后山匪头子在知晓了蔡书记身份之后便将他扣下了,让我们回来给蔡老村长您报信儿!” “昨天晚上一回来,村尾的小谭不就第一时间去小松村通知您了么?” 蔡永和瞪了她一眼:“那算什么通知!就轻飘飘地说志景被派去公干了,我们能听出什么来!” “这事儿可不能怪小谭。这是蔡书记在山上特意向小谭吩咐的,怕你们担心才说成是去公干,当时我跟小谭他们都在莽子山上,蔡书记为了救出我们可谓是煞费了苦心,当真是一名好书记。”秀儿知道蔡永和平生最看重的便是蔡志景,所以尽量的先顺平了他的毛,使劲儿地夸。 李村长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连忙也跟着应和道。 “是啊是啊,蔡书记在万和村里面的口碑,一向都很好,所有的事情又冲在群众前面,当真是一名高官。” 蔡永和:“行了行了,别给我带高帽了,就说现在怎么办?” 在黄成秀的示意下,李村长才突然反应过来,猛拍了一下脑袋,连忙从兜里面掏出一张纸来递过去给蔡永和。 “哎哟,你看我这个脑子,出个门嫌丢人都还得自己找个帽子给带上算了,您看,这就是蔡书记让人带回来的书信,你赶紧展开来看看,看看这信上字迹是不是蔡书记的。” 蔡志景捏着这一方薄薄的一片,上面属于蔡志景的字迹跃然入眼。 “是,是我们家蔡志景的字迹没错,只不过这是…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意思?” 黄成秀伸了伸脖子,看到上面一系列的条款后,出声道。 “这些都是蔡书记写下的,那莽子山的山匪头目怕蔡书记耍花样,才让他率先写上的,这些机制都是他在山匪头目时候的样本,都是蔡书记一早便跟莽子山的当家人商量好的,好让人尽快开始集结钱财。” “你…你说上面这些条款,都是志景商量好得了?这…” 蔡永和看着纸上的内容,一下便讶异的说不出话来。 他自己也是做村长的,还是在这十里八乡里经验最丰富,同时也是威望最大的人。 第175章 你们自己看着办,谁愿意着急谁着急去 他又怎么会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上面挂着的三条,不论是哪一条放在任何一个村子里,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妥协的事情。 第一条不受制于村规村条的管教,要施行一村两制的方式,就够头疼的了,别说第二条不得涉足划分原来私有化的土地,那还要这个山匪窝投诚来做什么? 第三条那就更过分,以前的事情全部都要既往不咎,像是莽子山那种地方,之前就出过不少人命,就他所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原来进去试图清剿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要真是他们寨子里面的人干的,那岂不是麻烦到一身腥? 李康看着蔡永和脸上越来越沉的脸色,为难又欲言又止地拍着大腿,一脸的愁容。 “老村长您自己看,真不是我不想利利索索地办下这些事儿,而是这里面的每一条都难办得很呐,你说我就是万和村一个刚上任不久的新村长而已,在这十里八乡都没有多少说话权,更没有多少群众基础,你说能怎么办?我也着急上火得很,昨晚上一宿都没睡着,嘴巴都起泡了。” 李康说得不错,像是这种山匪投诚的事情,在现下每个村都是跃跃欲试的状态,毕竟只要是能收回被山匪占据的土地,让村民能有更多的田地可以种,又可以杜绝山匪继续作乱的情况,就能直接给本村加分,还能被评为示范村,不管是对村子的发展还是村长的政绩那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正是因为诱惑大,所以说服山匪投诚的条件就显得尤为敏感了,在这个时候起的头,很容易就会被其他村,或者其他的山匪窝拿来当做示范和参考,所以投诚条件一向不是单独一个村说了就算了,是要经过十里八乡的村长大会,还要送到镇上的政委那里去批复后,才能执行。 光是流程就已经这样麻烦了,更何况这上面的条件还这样苛刻,要是单靠李康去折腾,那还不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蔡永和面色铁青:“志景他,他当真是自愿留下来换你,自己留在寨子里面的?” 秀儿眨了眨杏眼,语气里面满是感动和真挚。 “可不是吗?蔡书记可真是我们的好官,怎么可能会是外人以为的跟山匪窝有牵连,他不怕牺牲不怕受苦,更加不怕那些山匪头子恶势力的威胁,明知道有危险也首先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真不愧是蔡书记您教育出来的人民公仆!” 蔡永和哼笑了一声,阴仄仄地盯着秀儿着一脸真挚的嘴脸,要不是之前那件事儿,他差点就真的信了,现在他会信个鬼!都说这傻子自从摔了脑子后,就变了性情,他还全然不信。 没想到今天一看才明白,谁要是相信,这人还会是之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傻子,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现在正是大年初一,这几天每个村里面都还忙着过年,镇上的政委那儿也还在休假中,就算现在自己再着急也没得选择,蔡永和现在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捏紧了手里的投诚书:“那山匪那边怎么说?” “那边倒没什么说,在我离开的时候还跟蔡书记喝酒吃肉,称兄道弟的呢,说是他们投缘得很,便留着蔡书记在山上过年,让我带投诚书下来先给你们过目,等差不多了,他便亲自送蔡书记回来,顺道再给您拜个晚年。” “胡说八道!” 秀儿的话音一落,蔡永和就气地将脚边的凳子一把踢开:“志景是什么身份,他们又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喝酒吃肉称兄道弟?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们一日没有投诚,那一日就是山匪,我们这些公干人员,永远都不会跟违规乱纪的山匪头子牵扯在一起!” 蔡永和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这黄成秀实在是精怪,打蛇打七寸,明知道他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蔡志景的仕途还有以后的发展,还这样开口闭口将蔡志景和山匪牵扯在一起,这要是落在好事之人的耳朵里,稍微拿去做一下文章,让蔡志景沾上这个政治污点,那蔡志景以后还怎么往上面升? 秀儿看着蔡永和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的笑意隐在在唇边,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只要想起这人以前对原主做的那些事情,她都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心力,才忍住没有将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人给暴揍一顿的。 她一早便知道蔡志景是他的软肋,才会在当初原主差点被蔡志景被哄骗着失身后还大言不惭地说是自己勾引的蔡志景,伙同黄家一起,威胁辱骂原主,还将原主关了起来,连夜就将自己硬塞着嫁来了周家。 “反正事情我已经说明白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上山去问,我就一个平民老百姓,你们就是再怎么逼迫为难我,我也没办法,再说你们也可以去问小谭,蔡书记是怎么自愿上山还带着枪械的事情,你们不相信我,还能不相信村委的人么?蔡书记私自上山又被留在莽子山,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我就是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将蔡书记硬拖着上去吧?” 意思很简单,就是你们自己看着办,谁愿意着急谁着急去。 蔡志景那个白斩鸡就是一辈子被关在莽子山,秀儿也看都不带看一眼的,恶人可不是就得要恶人磨么? 蔡永和气得牙痒痒,又拿黄成秀没办法,只能将手里面的投诚书收了起来,看向李康。 “这投诚书我先收着,等过完这几天的年节,我就会安排召开村长大会进行投票,到时候你按时参加看着我的眼色行动就行,总之就一条,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家志景都要安然无恙地回来,这几天你们的嘴巴也把严一点,不能泄露一点消息出去,明白吗?” 李康忙不迭地点头:“诶,明白明白,我一定按照老村长您的吩咐照做。” 第176章 看我不我把你的狗眼给抠出来! 听到蔡永和这样说,秀儿便知道莽子山那些孩子户口的划分问题已经成功了一半。 蔡志景可是他的宝贝疙瘩,莽子山上的山匪行事有多么凶狠谁都知道,只要蔡永和一天不将事情给办了,那坤叔就会一直捏着蔡志景不放。 所以剩下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她再怎么传达,蔡永和自然会着急上火的去办。 “放心吧蔡村长,我都是蔡书记救下来的哪里敢去外面多说什么,就是黄家那边,你看看他们今天看着气势汹汹的样子,你知道他们平时嚼舌根又嚼惯了,什么话都张嘴就来,这要是被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传得越来越离谱,我可管不了啊。” 嚼舌根? 蔡永和哼了一声,那黄家确实挺会嚼舌根的,尤其是那个黄成芳,刚才当众没遮没拦的,就差点将当年志景跟秀儿在小松村里的那点事儿给抖搂出来,一点都没有轻重,亏他先前还觉得黄成芳知书达理,等她正式当上镇上中心小学的老师后,就让蔡志景娶回来放着,起码还不算太次。 现在么?他倒是要真的好好考虑考虑了。 而此时的黄成芳,全然没想到自己正离着蔡家媳妇儿的位置越来越远这件事情,眼下她正跟周成海他们一道,在村委的一楼呆着,周成海背上虽然说受了几棍子,但是也没什么大碍,反倒是那几个混混,不仅个个都是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有两三个腿脚都折了,眼下正躺在木板上正骨,嚎得比谁都大声,连着身上被鞭炮炸到的地方星星点点的红了一片,还有因为处理得不及时而起了水泡的,正被李郎中那儿的小厮拿着银针,将大的水泡一个个挑开后再上药,疼得他们龇牙咧嘴的。 一个两个都恨恨的等着大兰,要不是因为被蔡永和呵斥下,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饶了她。 大兰倒是一脸的淡色,这里受伤的人多,李郎中也顾不过来,她便按照李郎中的吩咐,正伸手给强子肿起来的嘴角那儿上着药,毫不在意这几个混混的狠色。 这几个混混是外村的,在今天之前并不认识大兰他们,但是依着刚才强子维护大兰的模样,自然而然地便认为他们两是一对。 被烫伤的地方上完药又疼又痒,大兰清淡的神色让这些混混们的心火,滋滋儿地往上冒:“真他妈看不出来啊,刚才不是挺狠的一个娘们儿么?现在给自己男人上药的时候倒是还挺温柔,妈的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撞上你们这两口子,大年初一的就给我脸上挂彩。” 大兰给强子上着药的手下一顿,知道这些人这是将自己和强子看成一对了,但却依旧抿着唇,不作声响地给强子上着药,不过是些耍嘴炮的人而已,今天的事情已经够乱了,秀儿在上面还不知道谈得怎么样,她可不想给秀儿再招来麻烦。 然而她想平安无事,却有人没事挑事。 只见坐在对面的黄成芳轻笑了一声,显然跟那个混混认识,笑着回道:“阿威你这可说错了,这位就是大兰姐,他的男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没了,至于现在这位么,可还是个没有嫁娶过的大小伙子呢” “你就是那个黑寡妇大兰?”被叫做阿威的混混吃惊的看了大兰一眼,这十里八乡的倒是有关黑寡妇的不少传闻,但是他们从来也没见过真人,竟然不知道眼前这个身穿湖绿色棉褂子的人就是那个天煞孤星一样的黑寡妇。 身材还这样的好,那身前的棉褂都快要兜不住了。 “不对啊,你这也不像是寡妇的模样啊,哪里有寡妇穿红着绿的?”他听着黄成芳意味不明的话来,很快就回味过来,他色眯眯地在大兰紧绷的褂子上穿梭着。 “原来是给自己找了个小姘头啊,这就难怪了,俗话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这也谈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遇上个,是该激动护着些。” 强子本来一脸惬意地享受着大兰的照顾,想着能让万年冷冰冰的人给自己上药,今天这一顿架打得也算值得了,没想到一下便被那混混的混账话还有色眯眯的眼色给激了起来。 他狠狠地将口中喊着的血沫子往地上一忒,站起来指着阿威,恶狠狠地说道。 “你踏马的有种再这样盯着瞧,看我不我把你的狗眼给抠出来!” “怎么!你该整的都整过了还不许别人说啊!你不就看上这个了么?不然你一个大小伙子会对一个寡妇这样上心?” 听着他越说越没有边际的话,强子气的脸都是皱的,直接将脚边凳子踹到他脚边。 “你踏马是不是刚才没有被揍服?有种出去再跟我打一架,看我不揍服了你。” 对面一行坐着的混混们不甘示弱,一下就蹭的站了起来:“你来试试啊你!” 眼看着对峙着的两方又要打起来,周成海叉着手,本来仰头靠在座位上休息的人掀起眼帘,冷冷的看着跃跃欲试就要冲过来的那几名混混,脸上全是狂妄。 “有种就上,我认真陪你们练练。” 他阴恻恻的声音一下就让对面那个几个混混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这人竟然还说没认真打?刚才他们一行人对他一个都没有落到好,这要是他认真起来,是不是就不用活了? 以前都是听说,但是今天是黄成芳第一回亲眼看见周成海揍人的样子,他现在不仅脚上好得利索,打起架来一点儿都没有身形不便的架势,还有那狠厉决绝又让人血脉喷张的模样,男友力十足的样子,让她光是看着都觉得有安全感。 更让她明显的感觉到,他跟蔡志景是不一样的,蔡志景或许能给她带来名望还有姣好的生活,但是在周成海这样人的身边,永远都是安全感爆棚,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能被他好好护着。 一想到这样的人差点就成为自己的丈夫,让她怎么能不心痒痒。 第177章 谁是你干爹 她一脸腼腆地看向周成海,放软了声音。 “成海哥,你别生气,阿威只不过是开玩笑的而已,这里可是村委大楼,哪能真的在这里打起来呀,他们只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也不知道姐姐跟着村长们在上面都在聊些什么,这样久了都不见下来,大概是实在担心志景哥吧。” 大兰听了黄成芳的话,眉头蹙了起来,只觉得这人说话怎么这样讨厌,动不动就将秀儿跟蔡志景弄到一块儿去说,不知道这村里面关于他们俩的流言才消停了没多长时间么? 她将手里面沾药的棉花团一扔,看向周成芳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你方才是瞎了还是聋了,明明是你们那儿的村长自己说要秀儿上去问话的,什么时候变成像是你说,是秀儿跟着他们上去的了?” 黄成芳面上一惊,似乎有些被大兰的口气吓到,眼泪一下就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就那样一说而已,大兰姐你不要太多心了好吗?” 大兰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自打上次在镇上中心小学里初次见黄成芳,她就觉得这个女人特别擅长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这会儿当着这样多人的面,这阴阳怪气的是上瘾了吗? 没想到她还没有说什么,那几个小松村来的混混就不干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芳芳。” 黄成芳可是小松村的村花,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待嫁闺中的才女,来年还会是中心小学的正式老师,这可是小松村的骄傲,也是这些混混的女神。 谁敢对女神不敬?那就是跟他们过不去! “算了阿威,不要再说了,别人已经误会了我,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求懂我的人能明白我就好了。”黄成芳垂泪欲泣,一脸娇柔的说着,眼神却不住地望着周成海的方向,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万般委屈。 大兰一阵反胃,不知道这个怎么看见个男人就开始往上勾的人,怎么会是秀儿的妹妹?偏偏这些混混还就吃这一套。 “我们当然明白你了,你的品行谁能不夸好,再说你姐跟蔡志景的事儿我们多少也听说了点,你说的又没错。” 而周成海只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呱噪得很,对黄成芳递过来的眼神也视若无睹,他身上的伤根本就用不着怎么处理,眼下要不是因为想在这里等秀儿,他也不会这样好脾气的坐在这里。 黄成芳看周成海对自己的娇柔一点都没有反应,瞬间就激起了她的好胜心,这周成海对自己没意思,难道还真看上了那个脸上带疤的灾星不成? 她装作同阿威他们聊着天,打着嘘声但实则声音却不小。 “嘘,别说了,那天晚上我姐和志景哥一起的那件事,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们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黄德全清了清嗓子,瞪了黄成芳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毕竟这件事情要是捅出去,关系到蔡志景政治声誉的事情,蔡永和头一个便不会轻易放过黄家,现在蔡黄两家的亲事一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搁置,因为黄成芳在中心小学当老师的事情还没确认的原因,连着订婚都还没定下来,所以黄德全不得不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再将蔡家给得罪了。 跟黄德全都做了快半辈子的夫妻,他稍稍一做什么邓香梅便知道他什么意思,连忙将黄成芳揪着坐下。 “你就坐下好好歇会儿吧,别再说了。” 她话音刚落,便从门口那边走进来几个人,黄成秀脆生生地开口问道:“什么别再说了啊?接着说啊,我也想听听,我跟蔡志景究竟是有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秀儿脸上笑眯眯的,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她都不知道是自己太神预言了,还是这个黄成芳果真是没带脑子。 她在三楼刚跟蔡永和提起怕黄家人会乱说的事情,没想到她前脚刚说,后脚就真的在门口听见黄成芳那句说自己和蔡志景不光彩的事情。 当然跟她一并进来的,还有蔡永和和李康。 蔡永和面色铁青,眼神凝在黄家人身上。恨不得将这家嘴上每个把门的人家给拖回小松村去好好教训。 “胡说八道!黄成秀去年就嫁来了万和村,哪里可能会跟志景有什么光不光彩的事情。乱说些什么东西!” 黄德全心下一惊,他没想到这好死不死的竟然正好让蔡永和听了去。连忙站起来迎上去。 “是是是,是这妮子刚才被打架的场面吓到。神志不清了乱讲话,成秀怎么可能跟志景有什么过往呢,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往那面儿想。” 他拼命地对黄成芳打着眼色,让她赶紧认错。 而黄成芳也是有些慌了,因为父亲长期巴结着他的缘故,又因为她跟蔡志景年纪相当是小松村里面,作为蔡家儿媳妇的最佳人选,蔡永和一向都对黄成芳客客气气的,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动怒的时候。 黄成秀小脸仓皇着说道。 “干爹,我…是我刚才说错话了,我都是瞎说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姐姐和志景哥了!” “什么干爹!”蔡志景一把甩开她扶上来的手。 “谁是你干爹,你该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唤我蔡村长,我为官这么多年,一向都严以律己秉公执法,不管是谁,只要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聚众挑事的事情,我都会严惩不贷,没有亲爹干爹的说法!” “我看你们黄家是忙得顾头不顾腚了,既然这样,来年的地你们也别搞特殊了,跟村里其他人一样,按照住家人口一人两分的地拿去种。” 邓香梅一听就急眼了:“不能啊蔡村长,来年的地前儿个不是早就分好了么?我们家明明是紫一人五分地的啊,都已经签了字了不是?” 这醪糟婆娘竟然当着大家伙的面来拆自己台,蔡永和恼的直接跳起来。 “什么一人五分地,你们黄家凭什么好搞特殊的,就算签了字也不算,那只能说是文书的失误,等过几天文书上班了我就让他改过来!” 第178章 整个人都从脚底麻到了天灵盖 他为了蔡志景的事情,本来心气就已经够不顺的了,没想到刚一下来,就听见黄成芳口无遮拦地提起那件事情来,他当年花了那样大的气力才将黄成秀送出了小松村,黄成秀竟然还敢提起来,这不是直接将蔡志景的前途放在火上烤吗?! 事到如今,黄家便知道,蔡永和这是真的动怒,也是真的对黄家有意见了,未免说多错多,他们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想着以后再找机会,将蔡永和重新哄开心了。 蔡永和焦躁不安,想着早点回去处理蔡志景的事情,便问了句正在给小混混们上药的小厮。 “他们还有没有事?” 小厮连忙端着药盘回道。 “没,没事了,头先我师傅李郎中来瞧过,留下了个方子给我,让我晚点回去拣药,说带回去吃了休息几天,就能慢慢恢复。” “嗯。”蔡永应下,又喊了一声这些鼻青脸肿的人。 “大过年的还在这儿杵着干嘛,赶紧跟着小师傅去拿药,拿上了都给我赶紧回去!” 就这样,想找麻烦的混混还有黄家,只能在蔡志景的盛怒下,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灰溜溜地回了小松村。 而村委这边,当然也是散了,今天本来么也不是工作日,杵在这边也没什么用。 强子身上还有伤,药也还没上完,因为李郎中那儿的小厮还忙着要回去给开方子拣药,所以便将强子这几天外涂的药都就留了下来,拜托大兰继续给他将药水上完后,便背着药箱先回去了。 李村长心有余悸地看着蔡永和阴着张脸,咬牙带上一行人回去的样子,对秀儿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从这件事里走了出来。 “秀儿…你说蔡书记可真的不会有事儿吧,万一他在莽子寨里有个三长两短的,蔡老村长肯定得把我吃了不可。” 秀儿有些看不惯李村长的墙头草一样的行事作风,道:“我看也够呛,你也知道莽子寨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哪里会管蔡志景什么身份,一个不对付就得干他。” “啊?!”李村长听完脸上瞬间死灰一片,一个头快两个大。 而另外一边的莽子寨里,蔡志景也着实没吃上什么好果子,因为他掏枪的事儿,成二当场就直接给他“请”去了柴房里,让他饿着肚子在四面漏风地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年三十。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一向眼高于顶的他已经被冻得面色发青,等坤叔去看的时候还怒极必恨地不知道低头,扬言说等自己下山后绝不让莽子寨好过。 所以大年初一这天,便又升级了待遇,直接被“请”进了地牢里面。 那地牢有一处被周成海给踹断了一截不错,但是还有其他间,一点也不妨碍将蔡志景关着,并且为了不重蹈覆辙,成二上来就给他弄到了最里面那间结结实实的地牢。 还美名其曰:“您是我们大哥的重要客人,我们哪里敢怠慢,这莽子山里冬天冷得很,我们怕跟昨晚似的冻着您,特地将您安置在这里,这一处最是暖和了。”走的时候连个火把都没有给他留下。 蔡志景突然被人扔来这里,地牢里刺鼻难闻的味道一下就让他熏得差点背过气去,抓着栏杆就爬起来喊道。 “你,你给我回来!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蔡志景斯斯文文的,从小就被蔡永和矜贵地养着,见过最脏的地方也就是秀儿曾经祖国的牛棚,什么时候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待过,更何况还逮着大过年的时候,到处堆积着的黑色颗粒粪便,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氨气味道,让他一阵阵的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还没等他再喊出声,头顶上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蒲扇的声音,他抬头接着岩洞里面幽暗的蓝光往上面一看,整个人都从脚底麻到了天灵盖。 只见头顶上那黑压压就跟乌云的一片,全是或趴卧,或倒挂着的蝙蝠,冬日里面的蝙蝠需要冬眠,而这处温暖潮湿的洞穴便是它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此刻却正因为蔡志景的喊叫而扑扇着翅膀就快要醒过来,让他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只能一面浑浑噩噩地呆着,一面恨得牙都快咬碎。 等周奶奶从川婆婆家聊够了回到家,才发现家中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并且给如意还有柏川准备的点心也一口没动,这都大半天过去了,秀儿就算是再想带着两个宝宝出去玩儿会,也不会不顾他们饿着肚子啊,这大年初一的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做,奶奶心里一怔,连忙就寻了出去,看见并排走着正在回来的周成海还有秀儿,愣了愣问道。 “孩子们呢?怎么就你们两个回来了?” “啊!”秀儿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将两个孩子塞给了刘婶家的小儿子便跑了,她还以为两小只已经被人送回来了呢,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没回家? 她急急忙忙地提步便往刘婶家跑,刚进刘家院门,便看见坐在垫席上正阿噗阿噗着吐口水,咯咯笑着的两小只。 而刘二头上正带着一个五颜六色的虎头套,蹲在两小只面前一蹦一蹦地逗着他们,但是显然已经快要黔驴技穷了,脸上的神情比哭还要难看,在瞧见找进来的周成海还有秀儿后,如临大赦般地站起来。 “嫂子你们可总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哭给你们看了,周家一个人也没有,我只好将他们带回来,我娘又不在家,这两天哇啦哇啦哭个没完,尿湿了我好几件袄子,又不晓得她们要吃些什么只敢给他们喂了些米汤,可愁死我了!” 两小只被逗得正乐,在看到秀儿和奶奶的时候纷纷阿噗阿噗的伸着手,手舞足蹈地想要爬过去。 被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照顾了大半天,两小只本来干干净净的小脸蛋早就灰扑扑的,身上的新棉袄也都是粥水的痕迹,看着就跟两个野孩子一样,看得秀儿又心疼又自责。 第179章 痒痒的,慢慢的,延伸到心里 她一面说着对不起,一面伸手就要想要将两小只抱在怀里,却被周成海抢了先,只见他一手抱着一只,身材高大的他就像是揣着两个毛绒玩具一样,温温地看着秀儿。 “我抱着吧,免得他们闹你,这几天不是在戒奶么?” 秀儿眸光一怔,随即便想到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里衣上的奶渍,不由得低声应了一句:“噢。” 然而两小只在闻到秀儿身上的熟悉味道后,一个两个都不干了,尤其是比起周成海明显更喜欢秀儿的柏川,一个劲地往秀儿那边伸手,撇着嘴要秀儿抱,直到周成海蹙眉“啧”了一声后,才消停了些。 等到回去的时候,脏脏的两小只又少不得一同折腾,秀儿当然也是用不着插手的,为了不让两小只再哼唧,乐得清闲的她便干脆就在屋子里面,坐在周成海给她做的梳妆台前,抽出一本赤脚游记来看,这些关于赤脚医生的奇闻异事还是周成海上回从城里给她搜罗过来的,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看,从书里感受着山川湖泊的壮阔,还有日照金山的美,望梅止渴一样地过过瘾。 在看到一处方子的时候,秀儿立刻便正襟危坐低语着。 “红花,柴胡,桃仁,生地,苍术,土元煎煮后拿来冲洗?” 之前因为怀孕,又因为需要喂奶,所以秀儿一直没有将治疗脸上红斑痣的事情提上日程,方子她一直都有在斟酌,柴房里面的药材能归置的也已经归置整齐,如今外敷内用的方子,除了珍珠粉之外,其他差不多都已搜齐全的,家里没有的她也托了镇上善仁堂的于老给她留着,但是这道还能拿来冲洗的方子,她倒是第一回见,反正只要能祛除脸上的红斑痣,少一道不如多一道,就当是给自己再上了一重保险了。 想到这儿,秀儿连忙就拿起笔来将这个方子给抄了下来。 虽然说这段时间以来,村民早就习惯了她不带面纱的样子,脸上的红斑痣带给她的困扰也越来越小,但是女孩子有哪个是不爱美的呢,尤其是被周成海盯着看的时候,她总是没有太多的自信,所以趁着开始戒奶了,她便想着将这红斑痣好好的治治,也免得她每回在照镜子的时候,都得无声地叹气。 她看着手里面的单子,吃的,敷地,洗的都齐全的,等下回去镇上的于老那儿将缺补的珍珠粉还有药材拿回来就行,一想到也许不出几个月脸上便能干干净净的,秀儿郑重又郑重地将单子叠好压在桌上。 周成海进来的时候,便瞧见她这副认真又谨慎的小模样,勾了勾嘴角问道:“你这是出去打了场胜仗,回来人都开心了不少了?” 秀儿抿了抿唇:“今天的算什么胜仗,等我把我自己脸上弄干净了,才算是正经事。” 周成海愣了一瞬,看着被她压在手下的书本纸张:“找着方子了?” “方子我一早就有了,只不过之前身体不适合入药调养。”秀儿说着,便将手下面的一张单子抽出来递了过去:“你要是过几天要去镇上,就去善仁堂帮我把这些药材带回来,其他的我已经备了有,只要补这些回来就行,我已经跟于老打好招呼了。” 周成海从她手上接了过来:“僵蚕,白丁香,苍术,川芎,羌活,珍珠粉,蜂蜜醋这样多?”拧眉看向她。 “连缺的都还有这样多?是药三分毒,你这样确定没问题?” 秀儿撇了撇嘴:“能有什么问题,我这脸上的红斑痣要是在我那个时代,随便用激光或者射频就能祛除掉,但是眼下不是没有这些仪器吗?既然用中药慢慢调,那方子也是多的,光是一个外敷地房子就好几十种药材,我这都已经将一些功效重复的药材给精简过了。” 她看了一眼镜子里面五官坚毅秀美的周成海,想起在村委那儿的时候黄成芳极力想要引起他注意的那些幺蛾子,忍不住就想着逗逗他,抬手挡了挡脸上的紫红色的斑痣,一张秀气白嫩的小脸便同周成海一起,衬在镜子里。 “再说等我治干净了,有什么不好的么?看那黄成芳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多招人喜欢,虽然说我并没有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不也得配得上你么?你瞧,我底子很不错,要是没了红斑痣,我该更好看。” 小小的一面镜子将一对璧人框住,周成海垂眼,神色清淡地抬眼看着镜子里正笑得得意的人,抚上方才被她挡着的红斑痣。 这一处的皮肤极薄,薄到甚至能看清楚上面小小的毛绒血管,温度也明显要更高上一些。 “其实治不治都行。” 被秀儿一直当作缺陷的红斑痣此刻被周成海捧在手心中,让她连呼吸都放得特别轻,晃着神就这样呆呆地感受着周成海的小心翼翼,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周成海认真看着她的时候,总是让人有一种脸热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在若有似无的撩拨。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总算回过神来的秀儿,窘得正想后退,周成海便舌头抵了下牙,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来。 秀儿感觉到他温软的唇瓣磨她,像是触碰到软糖一样,让她忍不住回应了一下。 湿润的舌头撬开秀儿的牙关,周成海的呼吸越来越重,手抱得她越来越紧,直到听见院子里如意正在闹觉的哭闹声,他才顿了一下将人放开,声音微微低沉。 “昨晚没等我回屋你就睡着了,让我都来不及说。” 秀儿被他亲得七荤八素的,呼吸都还没匀过来。 “嗯?什么?” 周成海抬手抚上秀儿的脖颈,将她的额头抵上他的,呼吸相对间,周成海的声音低哑而又认真。 “岁岁年年,新年快乐。” 秀儿的视线有些停滞,周成海眼中的情愫直让她心里发着烫,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直长的睫毛轻轻扫到她。 痒痒的,慢慢的,延伸到心里,这感觉越发明显。 第180章 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因为这次的事情,回去小松村后的黄家压根就没有落下什么好,除了一人五分地的优待没了之外,连着一向鞍前马后伺候着的黄德泉,都在村里面被挤兑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年初二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本来打算去给蔡永和拜年的,蔡永和看见来人,也是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地将他们的东西给扔了出去。 弄得黄家这个年压根就没有过好,灰扑扑地拎着东西回家后,又看见黄成芳打扮得花枝招展,要出门的样子,火气蹭蹭蹭就往上冒,这要不是昨天黄成芳那么不会看脸色,总是说错话被人拿捏住,黄家何至于损失这样惨重。 只见他没好气的手里面的东西“哐”一下扔到桌上。 瞪了一眼黄成芳:“你这一天天的没得消停了是吗?就不能在家里好好呆着!” 黄成芳长相清秀,从小又是知书达理的样子,黄德泉一向都对她抱有寄望,这还是黄成芳第一回瞧见父亲用这样严厉不耐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一下就被吓得有些局促。 她捏着垂下的麻花辫:“小霞说她姨娘从城里带了些新鲜物什回来,邀我一起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再怎么稀罕那也是别人家的东西,你怎么上哪里都喜欢凑热闹?你干爹现在忙得跟什么一样,要是看见你每天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地到处串门,他会怎么想?你就不能聪明点不能老实点是不是?!” 邓香梅正扫着院子呢,这会儿听见丈夫气愤的说话声,连忙放下扫帚走过来一听,便有些为黄成芳打抱不平。 “那不是他自己让芳芳别喊他干爹的吗?昨天生了那样一大通气谁还敢往上凑啊,芳芳去小霞家多走动走动有什么不好,她姨娘在城里认识的人多,让芳芳多过去结识一下有什么不好的,大过年的有你这样逮着自己孩子乱骂一通的么?” 黄德泉被邓香梅的话气得不行,横眉冷对地指着邓香梅。 “你就在这里做吧你,这个家迟早有一点给你作没了,蔡村长不让喊就不喊了吗?他们家就志景一个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现在志景人还在莽子山拘着,蔡家就剩下老两口过年,没事儿芳芳她就不能多往蔡家跑跑干干家务表表忠心吗?你以为这十里八乡的正当年纪的姑娘就芳芳一个人?他老蔡的儿媳妇就非得是芳芳不成?” 他还嫌没说够,瞪了一眼房门禁闭的里间:“这都什么时辰了也不叫成凯起来,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打他从城里高中回来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成绩成绩不行,家里活儿也不知道干,天天就知道伸手管我要钱,你自个人看看就你这娘儿们,儿子被你养成了什么样,女儿又被你养成了什么样?一点都不知道打算,榆木脑袋多想一步都够呛,你这个脑子里面没半两墨的婆娘懂踏马个屁!” 这大过年的,因为来年土地不再有优待的时候,邓香梅已经够怄气的了,没想到这一会儿,家里男人不仅连着将自己骂了一顿,还把儿子女儿都给捎着骂了一通,让她一下子就委屈地开始坐地上抹眼泪嚎。 “好啊!我就知道你这个平时闷不吭声的竟然肚子里面憋了这样多的坏,对我们母子三个没一个满意的是吧?见我人老珠黄开始嫌弃了是不是?连着给你生的两个孩子也不待见了,既然他们都那么入不了你的眼,那你能看上谁啊?是不是觉得黄成秀那个灾星好,还是在念着她那个早死的娘?都说家难当妾难做,看我老了你就这个样子,你得遭雷劈啊!” 黄德泉眼皮一跳,不知道这娘们怎么就好死不死地提起了黄成秀的娘。 小松村人口多,住得也密集,加上大过年的大部分人都在家里面呆着,所以邓香梅的哭嚎声一下便将街坊四邻给闹了出来,纷纷进到黄家院子,将捶胸哭喊着的邓香梅给扶了起来。 “老黄家的,再大的事儿不能过完年再说么?家和万事兴。” “是啊是啊,不管什么事情就先放放吧,你这有儿有女家里该置办的也都有了,还闹什么呢?” 这么多年来,只要是邓香梅气不顺,不是大骂一顿就是大哭一顿,总得将街坊四邻给弄过来,把自己演绎得有多可怜一样,让黄德泉总是被指责的那一个,他早就烦透了邓香梅这一招,哼了一声后便回了主屋里面去。 总觉得而今这个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然后另外一面的万和村,周家的日子可是越来越好了,经过成功打发蔡永和这件事情,李村长对秀儿就越加另眼相待了,毕竟蔡志景人还在莽子山上拘着,这件事情之后还是少不得需要秀儿去转圜,所以李村长对周家那是客客气气的。 就是周成海和强子从城里带回来的文书,也在正月里面就加急给他们处理完了,只等现场勘查,资金到位后就可以开始走流程。 所以过年这段时间,秀儿很是好好的休息了个够,人都要养懒了,小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当然,如果没有周成海每天晚上不好安心的“骚扰”的话。 秀儿正在戒奶,奶奶也晓得因为怀孕加上坐月子,小两口真正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天,所以也将晚上照顾两小只的活儿给揽了过来,还说。 “我这个老婆子眼神不好,怕黑得很,等开春后夕妮儿去镇上上小学了,也好有如意和柏川陪着我。” 周成海当然是乐享其成没有意见,甚至他还想着要是奶奶不带着睡,他就干脆另外在后院那里起一个屋子,让两小只单独睡,总之不能让那俩个小的来打扰自己跟秀儿,要知道过完年后肯定又的忙活起来,不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联络联络”感情,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秀儿被周成海的这个想法简直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俩才多大就让他们分房睡,你这还是亲爹吗你?” 第181章 大兰比他拎的清得多 周成海挑眉。 “趁着戒奶这次机会,让他们学会独立也不错。” 秀儿:“” 她还没来得及会回话,强子便提溜着一个竹篮走进来,听了一嘴子的他笑着问。 “什么不错?” 秀儿往他放在石桌上的竹篮里面一看,抿唇笑着。 “怎么又带了饼子来?今儿个是什么馅儿的了?” “嘿嘿韭菜鸡蛋馅儿的,大兰说你爱吃这个,特意做多了些,让我顺路给你捎过来。” “顺路捎过来?大兰姐家住在后山那儿,你家可是在前天,哪儿就顺路了,昨天顺道给我带了酱香饼子,今天又顺便给我带了鸡蛋馅儿的,我看你这几天跑大兰姐家倒是跑得很勤快啊。” 强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咧着还牵着痛的嘴角笑得开心。 “我这不是前天的伤还没好,李郎中家的小厮便将药给大兰,让她帮我上着么?” 这蹩脚的理由,别说秀儿了,就连周成海都觉得难圆,强子自小便跟着他一起打架,别说就背上挨了几棍子,就连更严重得多的伤也挨过不少,怎么这回就特别“娇弱”,还得寻人上药才行了? 都是男人,周成海一直认为对待这回事儿也没什么好拖泥带水的,自己随着心意处理就行,还是说是正事比较要紧。 “协议批下来了?” “是,批下来了。”强子看周成海提起,这才赶快将打过来的资料夹递了过去。 “本来村尾这几天并不上班,是李村长着小谭将协议书提前盖好的,只能过完年后就可以走流程了。” 周成海在略略而将文书检查完一遍后,便递过去个给秀儿。 “你看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他们走这个文书的事情,不论是跑村委还是现场勘察量尺,从来都没有让秀儿插过手,现在协议已经批下来了,还有什么需要看的吗? “怎么了,是有哪里没谈妥的吗?” 秀儿连忙伸手将协议接过来,一看抬头便愣住了。 上面写的全股持有人,是黄成秀。 后山那个辣酱厂,她一开始的打算便是想着给周成海经营的,只要周家有了辣酱秘方,将辣酱厂做上轨道了,那么以后周家就有了持续的经济来源,那自己 “这,这怎么写的我名字?” 周成海回得随意,似乎这根本就不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 “不写你得写谁的,办厂是你的意思,秘方也是你的,这个辣酱厂办起来了那就是得你,以后都得跟你牵扯到一块儿去,不然你还想去哪儿?” “我” 秀儿一下便没了话说,只觉得手下这薄薄的几张纸烫手得很。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一时心软,怎么就成了紧箍咒了呢? “这样不好吧?跑腿办事儿的都是你跟强子,然后我成了全股持有人,那你们俩” 周成海掀起了眼帘看过去。 “跟我还有什么好分的,至于强子” “跟我也不用这样客气嫂子!”强子连忙接过话来:“我什么样的德行我自己不知道吗?我肚子里才几两墨,这些东西我能知道什么,海子哥说的没错,这秘方都是嫂子你的,你全额持股很正常,到时候在辣酱厂好歹能寻个工作就成。” 辣酱厂的选址就在后山那儿,离着大兰家近得很,强子可是太稀罕能在辣酱场里面寻个活儿干了。 秀儿想了想,知道周成海心意已决,驴不拉磨还能自己抽自己吗? 看他们都这样说,秀儿便将手上的协议放下。 “写我的名字也行,就用我的名义去跟村镇银行谈贷款的事情,我们得要趁着这波政府大力扶持私人创业的风口,尽快将贷款办下来,争取四五月份的时候可以开始动工,到时候强子你如果有闲钱,如果信我信你海子哥的话,也可以投钱进来,到时候年底分红的时候按照比例,给你分钱,大兰姐也是一样。” “那可太好了!我当然信你们啊!大兰那就更信你了,我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兰去!” 光是现在镇上的那几个拿货的常客还有中心市场那儿的销售额,都已经是固定的客源,甚至还有一些想要进货的,因为现在产量没有上去的原因没有接,秀儿的辣酱味道那样好,只要到时候放开生产,还愁没有生意吗? 秀儿笑着。 “看把你高兴的,这回又多了个能去大兰姐家的借口了吧?要去赶紧去吧,看你在我这里也坐不安稳。” “诶!那我先将这些给你将这些饼子先放到厨房里头去。”强子满脸笑意,连忙起身提溜着竹篮往厨房里面去,这几天过年的时候,他连年都没有去哪里拜,想尽办法的找说法去大兰家蹭,这下他哪里会等,连忙提着空篮子便又往大兰家去了。 秀儿看着强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忙乎样儿,狡黠得看了周成海一眼。 “我之前怎么说来着?你之前不是还一口咬定说强子跟大兰姐不可能吗?你看强子现在一头热的样子,还看不出来事儿?” 周成海不置可否,强子的心意任凭谁都能看出来,只不过他并不很看好就是了。 “看出事儿,也未免就一定能成得了事儿啊,大兰比他拎的清的多。” 周成海说的没错,经过这些事儿之后,大兰又不是傻的,当然已经感觉到强子对自己的不同,但是大过年的她也不好直接轰人,况且他身上的伤,多少也是以为救自己而受的,所以这几天她就全当是单纯的帮强子上药了。 年节里面,也没什么事情做,大兰不认识字,但是拿着秀儿写好的练字帖,多少她也能看出些好赖说,所以眼下正拘着虎子在院里练字呢。 大早上还没到上药的时候,强子便过来她这里凑着,大兰怕他来得太勤快,村里有闲话,便将早上烙好的饼子装了些,将人打发着送去周家。 强子刚被打发走的时候,虎子才刚开始写,而今这一页都还没写完,强子就又跑回来了。 第182章 苦滋滋的中药,简直就像是蜜糖一样的甜 小孩都是这样,一开始看着别人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时候总是羡慕的,但是等真的被大兰开始压着在家里练字的时候,却没有多少耐心。 虎子这会儿正是愁眉苦脸的时候,所以在看到强子又折返回来,开心的就要跳起来,连忙将手里面的笔放下迎了上去。 “强子哥强子哥!” “嘿嘿”强子伸手便将一蹦一蹦着跑过来的虎子给抱了起来:“怎么的,这么快就开始想我了?” “嗯啊,想的呢!我娘也想了,头先在下米的时候还让我下多点,肯定知道你会回来吃晌午饭。” 虎子可真是越来越喜欢强子了,他本来从小就没有爸爸,好不容易能有个愿意陪自己玩儿的长辈,哪有不喜欢的,更何况强子脑子灵活转得快,总是有很多神奇古怪的想法,正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喜欢的。 强子朗声笑着,抱着虎子往院子里面走,有些局促地瞄了一眼正在低头收拾着院子的大兰,不敢再多说什么,深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对,便会惹得大兰不高兴。 这几天他趁着来大兰这里上药的时候,也很不要脸的说正好还能顺道教虎子写字,所以很名正言顺地留下来蹭饭。 对此,大兰也没有多说过什么,只是总是会默默地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菜出来,既不拒绝,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对强子也是冷冷淡淡的,就连给他上药的时候也没什么交流。 “行了,虎子你赶紧上来,将桌上没有写完的字帖自己写完先,别又留到下午去。” “噢。” 虎子蔫巴巴地应了一声,便从强子身上下来,重新拿起了笔。 对于学习练字这件事,大兰从来都是要求虎子当天必须写完,没有商量的余地。 强子咧嘴一笑,很是自来熟地在虎子边上坐下。 “没事儿,有我在呢,一定看着虎子好好写字。” 大兰是个勤快利落的人,一天到晚都闲不下来,跟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一样,将院子里面的柴火垛都码得整整齐齐后,才洗了把手准备午饭去了。 强子暗搓搓地观察了半天,直呼好家伙,他的眼神都这样直勾勾的了,没成想这女人竟然连一个眼风都不给自己。 这要怎么整这个? 之前他犯迷糊想不清楚,也得了周成海不少明里暗里的暗示,挑明了自己跟大兰不合适。 但是经过前两天的那件事儿,他很清楚在看到大兰受欺负的时候,不仅仅是气愤,还有心疼和害怕。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对着虎子低声问了句。 “你娘这两天没跟你说什么?” 虎子愣愣的,随强子的心思丝毫没有察觉。 “说什么?就天天让我认真练字啊,还让我练完字有空就去给秀儿带弟弟妹妹,还让我在开春前一定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还有啥?” 强子:“” “就没说点关于我的事儿吗?” 虎子丈二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强子哥你有什么事儿要说的吗?要我帮忙给你带什么话的不?” 倘若虎子知道强子想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应该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拿你当大哥,你却想当我爹? 强子:“没” 心里冒火极了,毁灭吧干脆! 这是他第一回对一个女的这样上心,抓心挠肺的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才好,这两天吃不下睡不着的,嘴巴里都起了好几个大泡。 大兰动作麻利,很快午饭就准备好了,过年期间连着吃了几天的肉,是个人都吃腻了,所以今天的午饭准备的是酸菜炒肉沫配白米饭。 这白米饭还是强子昨儿个送过来的,说虎子现在练字得吃点精细的主食提高点儿记忆力。 过年家家户户吃的都雷同,强子早就吃腻了,这会儿看见寻常时候常拿来当做小菜的酸菜早就按捺不住了。 大兰不会秀儿那么些精细的美食,也没那么多花样,只知道农村的吃食,多放油就好吃,所以除了肉沫,还挖了几大勺猪油下去。 酸菜是前几天刚淹下的,已经上了酸味,但是还保留着绝对的脆爽,让人一尝就能知道是新茬的酸菜切出来的爆炒的,油滋滋的肉沫在配上酸爽可口的酸菜,直接让一直没胃口的强子吃了两大海碗的米饭。 强子气氛一向活跃,在饭桌上,他便将今天在周家收到的消息,跟大兰说了一遍。 她知道大兰跟秀儿刚为了宅基地的事儿,手边有的闲钱都放进去了,便说道。 “我嫂子说了,入股可大可小,有多少投多少就是,最主要的是那厂房离着你这儿近,以后你去厂里也能近很多。” 就在他和虎子一块儿坐在木桌前抱着吃撑了的肚子讲故事的时候,一大碗黑漆漆的中药端到了他面前。 “等会儿晾温了就喝下去,祛火的。” 虎子小小年纪,根本不懂祛火是什么意思,只愣愣地看着大兰。 “为什么要祛火呀?强子哥哪里着火了吗?” 强子看着眼前一大碗黑色的药汁,还有抿唇不语继续做着手上其他活计的大兰,老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上火到嘴里长泡的事确实在吃饭的时候闲话说过几回,但长泡而已,也就等疼上一个礼拜就能好的事情,也从来没想过要喝药之类的。 所以大兰这是,不止记下了,还去拣了药? 巨大的欣喜将他瞬间吞没,让他都不知道应该要怎样才好,只能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一碗中药。 “呆坐着做什么,不喝我就拿去倒了,我还等着收拾厨房。” “别倒别倒,我喝我这就喝!” 像是深怕大兰会反悔拿去倒掉的样子,强子连忙将这碗中药给端了过来,也不管它烫不烫,一股脑儿的就往嘴里灌。 这一刻,嘴里的那苦滋滋的中药,简直就像是蜜糖一样的甜。 就算是烫得他龇牙咧嘴的,也让他甘之如饴。 大兰看了他一眼。 “等我收拾完了,再给你上背上的药。” 第183章 伤口又开始汨汨渗出血来 强子抬手抹了一把嘴边上的药渍,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那儿,笑得见牙不见眼:“诶诶,好咧!” 只要是大兰愿意搭理他,别说上药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能笑着去。 强子身上大都受的是一些皮外伤,所以李郎中那儿的小厮只说好好修养就行,送过来的药也都是一些外用的,在上了两天之后,强子背后的伤虽然已经消肿了很多,但是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为了在大兰面前表现刚强不怕吃苦的样子,强子在上药的时候一直都是咬紧了牙关,坚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今天也不例外。 大兰手劲本来就大,强子背上淤青红肿的地方还要用药酒去推,才能散得更快一些。 院子里,强子照例躺在躺椅上,背后的衣服撩了起来,硬是绷直了腿,哼都不带哼一声的任由大兰给自己上着药。 虎子的字还差一点没有写完,便搭了一张凳子挨着他们有一笔没一笔地写着。 强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总是感觉到这回大兰用的力道比之前几次都狠了很多,除了背后被划拉开的伤口,其他肿起来的地方,强子感觉大兰就像是要将后面的淤青红肿的地方全部都下力揉搓开一样,疼得他眼泪都快彪出来了。 就在强子以为自己能忍到天荒地老的时候,一旁的小虎子拽着笔,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低头凑了过去。 “强子哥,你你怎么在哭?是不是我娘力气太大了?” 强子一口气还没匀过来,就瞬间尴尬的只想原地消失,暗暗看了一眼转身收着药罐的大兰,只希望她没有听到。 他一脸强颜欢笑地看了过去,小声道: “没,没有啊,是这院子儿里头的沙子吹进眼里了。” 但是显然这个蹩脚的说法连小虎子都不相信:“一定是我娘太使力了,我受伤的时候也经常被我娘上药上得比原来还要严重。” 说着根本没等强子拒绝,蹭一下站起来看了一眼强子红呼呼的后背,跟正在收拾药罐的大兰说道。 “娘你轻点,你都把强子哥给弄哭了!” 强子:“” 大兰身形一顿,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强子便一脸淡定平和地从躺椅上起来。 “没有没有,不是因为你,真的是我眼睛进沙子了。” 然就算他说得再不在意的模样,他快拽红了的掌心却暴露了他方才极力的隐忍。 大兰愣了愣,捏着药罐的指尖愈发用力,她看向虎子吩咐道。 “外面太亮了,怕是写久了要刺眼睛,你把字帖收进房里面做去,没有写完不许出来,知道吗?” “噢…”虎子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只能不情不愿地收拾好东西进去屋子了。 他一走,气氛就瞬间微妙了起来,尤其是强子,连手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了。 “大兰,有句话我憋了几天了一直也没敢跟你说,这几天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其实我…” “这些药罐我已经整理好,上面贴了的都有标签,你一看就知道应该要怎样上,药膏要记得贴,祛火的药拣了三副,剩下的也在里面,你回去让你娘给你煎够了就行,既然你现在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等会你就带着药回去吧。”大兰顿了顿,将手里面的药罐全部都放到篓子里面。 “以后你也别再来了。” 强子一下就懵了,他刚以为大兰对自己终于有反应了,怎么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大兰将自己的话说完,并没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转身便打断往屋子里面走,就在跟强子交身相错的时候,手瞬间被强子攉住,紧接着她便落入一双急切的眼眸。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成大兰,你是在跟我装傻还是怎样?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虽然说之前大兰也一直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但起码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推开过自己,所以在一听到大兰将让他不要再来的话说出口后,强子一下就慌了。 大兰脚下一顿,垂眼看着地上:“你喜欢我什么呢?我有什么好的。” 强子捏着大兰的手臂没有松。 “喜欢哪里有为什么?我就不信,你对我就真的只剩下讨厌,这几天你一直留着我的饭,还将我说上火的话放在心上,给我拣药煎药,你就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感觉吗?” 强子是真的着急了,放在以前他哪里会有勇气将这些全部都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面对强子的这样直白而又热烈的真心,大兰没有触动是假的,她并不是多么铁石心肠的人,这么久以来,强子对自己还有虎子的上心还有关照,她都看在眼里。 但是已经经历过一段婚姻的大兰,比强子要清醒,她明白他们之间横贯的东西,是怎么也忽略不了的。 她将心一横,用力抽开被强子抓住的手:“我这人根本就不值得,我们不合适你明不明白。” “我要明白什么?我们哪里就不合适了,我们是偷人了还是犯法了还是碍着谁啊?就因为你现在是带着孩子的寡妇?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他掐紧了指尖,豁出去一般地问道:“你就告诉我一句话,你是不是就当真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 大兰担心再这样下去,非把在屋里写字的虎子给吵出来不可,连忙将装上药的篮子塞到强子怀里。 “你别再说了,赶紧走吧。” “你要是不敢直面回答我,我就偏不走!”强子脾气上来,脸色憋得涨红,挥手便将怀里面的篮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你既然一点儿都不在乎我,还关我擦不擦药,贴不贴药膏做什么?”说着他便背过手去,将原来大兰给他贴好的药膏全部都给撕了下来。 刚贴上去的药膏本来就带着不少的粘性,为了避免出汗移位,大兰在专门用纱布贴给他好。 而今被强子这样用力地胡乱一通扯,直接将药膏纱布强硬着扯下来不说,连着原来受伤已经快要结痂的伤口也撕扯开,好好将养了两天的伤口又开始汨汨渗出血来。 第184章 抽了把鸡毛掸子将人给轰了出去 一片地触目惊心。 “你,你做什么啊你!” 大兰看着地上被上连皮带痂扯下来,还沾上了新血的纱布,一下就有些慌了,连忙抬手拉过强子的手臂,将他拽过来想要看看他的背。 谁知道被强子就这她拽上来的动作,一把便将大兰捞进了怀里。 就像是已经黔驴技穷了一般,死死地将人抱住,连着声音都是抖的。 “我没有骗你,我是真喜欢你,也喜欢虎子,你要是问我喜欢你哪儿,我也说不上来,我只知道这次跟着成海哥进城里,在看到成海哥办完事儿后总是琢磨着要给嫂子带什么东西的样子,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你,我就想着,要是我也有能力能给你买点啥中意的就好了。” “我也觉得我自己成奇怪了,明明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什么好脸色,但是总让我牵肠挂肚的也是你,听见别人说你我就生气,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凭什么那样说你,看到那几个混混想要欺负你,我就恨不能冲上去跟他们拼命。” “我也不知道到底喜欢写什么,但是你说这如果不是喜欢,那还能是什么?” 强子抱着怀里面的人,小心翼翼地开着口,希望她能给予自己回应,又怕她给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回应。 他真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眼看着这个蜗牛很快就要缩回壳里面去,要是自己再不出手。怕是她永远都要躲到里面去,所以便鼓足了勇气,将自己这么多天来想说的话,全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强子感觉自己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就在他快要绝望,快要懊悔今天自己的唐突的时候,他突然便感觉到有一双手慢慢地揽上了自己的腰,而后怀里的人终于开了口。 “那你可要想好了,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好,以后可是有的你受得了。” 强子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大兰这样说的是什么意思,泼天的欣喜还有激动从他内心里面溢了出来,让他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只能更加用力地将大兰揽住。 “是没我好受的,没我好受的,我活该,我活该。” 大兰窝在强子怀里,被强子的话逗笑,担心被屋里头的虎子瞧见,将人挣开后微红了一张脸对强子说道。 “行了,快些躺下吧,当心等会儿你背上又给你扯开。” 强子当然也知道虎子还在屋子里面练字帖,也知道虎子是大兰的心间肉,在没有万分的把握之前,他可不想被虎子那个小鬼也搅黄了,所以很聪明的就见好就收,喜滋滋地重新往躺椅上一躺。 现在已经得了大兰的话,以后的事起码算有了一个好的开头。 而当虎子终于写完字帖出来的时候,强子已经在大兰的帮助下重新换好药,正精神抖擞地坐着系衣服。 但是地上方才被强子硬扯下来的纱布却还没来得及打扫,让虎子看见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心急地问道。 “强子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快要死了啊!” 强子被这小屁孩儿的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还没说话呢,就听见大兰“啧”了一声。 “呸呸呸,大过年的你会不会说话,你强子哥就是换个药而已,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的么?” “可是…可是怎么纱布上有这么多血?强子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儿啊,你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上那儿再找个大哥去…” 这么久以来,虎子早就习惯了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愿意跟强子商量,更喜欢被他罩着护着的感觉,所以万一真的怎么的了,估计虎子首当其冲就要不答应。 之前强子可是很享受虎子将自己称之为大哥的模样,能有这个小迷弟他也开心着。 但是眼下的情况,可让他越听越不对劲。 这口口声声的哥,怎么就让他听得这么别扭了呢?万一等着小破孩真的喊习惯了,以后要改口可就难了。 况且如果自己一直做虎子的大哥,那大兰又成了他什么人了?辈分不得乱了套了么? 于是,在秉承着将自己的辈分必须得往上升一级的目的,强子很认真的对虎子说道。 “我比你大这样多,都能当你爹了,你一直喊我哥不好,这开完春你不是就要上学去了么?可别让别人说你没礼貌,以后记得改口,不准喊我哥了。” “不能喊你大哥?”小虎子为难地挠了挠头发:“那我该喊你什么啊?” 强子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喊爹…哎哟!” 他疼得呲牙咧嘴的,硬生生承下大兰的这一掐。 强子倒抽着气,怕将大兰惹怒,赶紧将话往回圆。 “我是说,我是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喊我干爹也成。” “干爹?这…”虎子看了看大兰,不知道应不应该这样叫。 毕竟父亲这个名讳他从来都没有叫过,也从来没有想过,更加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但是无论如何,父亲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是神圣的,也是任何人都难以匹敌的。 强子也不行。 大兰正收拾着药箱里面的东西,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虎子,直接说道。 “别听他跟你瞎说,你叫叔就行,跟你成海叔一个辈分。” “成!”小虎子咧嘴笑着,这个称呼他喜欢,所以甜甜地对着强子喊了一声:“强子叔!” 可把强子给美的,这一会儿不就蹭蹭蹭解决两个大事儿了么?连着自己的辈分都能跟周成海相比了,想着自己以后也能像成海哥一样,老婆孩子热炕头,强子就只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抱着小虎子起来,转了好几圈飞机后,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家。 还没进家门呢,他娘王芬就抽了把鸡毛掸子将人又给轰了出去。 “你这兔崽子,大过年的一天天的也不着家,成天成天往外跑,家里是没你呆的地儿还是怎样?” “哎哟哎哟…别打了别打了,娘…娘!” 虎子身上的伤口本来一直没好利索,今天在大兰家又蹚了那一遭,哪里还受得住鸡毛掸子的抽打,咬牙挨了两下后一个伸手便掐住了王芬的手腕。 第185章 却偏偏摊上强子这个顶心针 “娘,我伤还没好利索,还疼着呢,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诶!” “亲儿子?”王芬差点没被他气笑:“可不敢当,我哪像是有儿子命的人啊?大过年的也没见你搁家里呆上多久,反正我白天是见不着你,晚上回来就只知道钻进厨房找吃的,吃完了呼呼大睡,脏衣服到处乱丢,然后第二天就又没了人影。” “我这哪里是养了个儿子啊?是给我自己供了个祖宗!”王芬越说越气,恨不能好好的趁着这个机会将强子这个漏风的皮夹克,给好好收拾一顿。 王芬自小就跟着家里做小生意,做炒货,不会做农活,以前还没有开始改革开放,跟着生产队吃大锅饭的时候没少饿过肚子。 也就是这里面政策好了,形势也好了。为了家里的生计,她和强子他爸才开始倒腾小生意,一来二去的便干脆将农田全部都包给别人在种,她便放心大胆的做生意。 凭着勤奋,刘家总算也成了万和村小有名气的户头,家里盖起了三层的小楼。 却偏偏摊上强子这个顶心针,天天将她气得心梗不说,老大不小年纪了,成天还是傻乐呵的模样。 过年自己终于腾出空来,想着趁着拜年的由头,将媒婆送过来那些好人家的女儿全部都看了一遍,最后再锁定好挑出了四五个顶好的出来。 跟强子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让他在家待着就行,什么也不用他干。 没想到最大的隐患竟然就是强子,人家根本就不带在家呆的! “你还回来干什么啊你!我昨晚上有没有跟你说过,今天中午就要回来吃饭才行,阿娟会来我们家里做客,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瞎玩!” 强子捂着被抽打的手臂,还没开口呢,便看见从客厅里面走出来一个婷婷袅袅的少女,盈盈地将强子看着,上前劝道。 “没关系的芬姨,其实我也并没有等多久,你就不要再说强子哥了,不关他的事。” 这样体贴入微的小模样,强子愣是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来这位阿娟是谁。 王芬连阿娟出来,又很是温柔得体的样子,欢喜得不得了,他们老刘家,缺的就是文质彬彬这款。 强子他算是养废了,也不想再拯救了。 所以秉承着既然大号没了,那就练小号的想法,王芬可谓是铆足了劲的托媒婆找。 “这会儿不认识了吧?让你早回来不早回来,要不这会儿你们俩都聊上好一会儿了,强子,这是水南村的阿娟,学的护士。下半年就能毕业了,你不是老说家里无聊,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吗?我这不是给你找了阿娟来,让她陪你聊聊天。” 这种戏码王芬玩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强子哪里不知道她说的“陪着聊聊天”是什么意思,他对这种相看早就麻木了,知道王芬对这事儿的执着,都快魔怔了一样,每隔上一段时间就得犯一次病,过年就更甚了。 “噢,聊聊天啊?那你还把我往外面赶做什么?难不成准备让我俩蹲墙角下聊天啊?” 强子看明白了王芬这玩的是什么把戏后,傲娇地拍了拍被王芬打落在身上的鸡毛,跨步掠过她,昂首挺胸地朝着客厅里面走去。 王芬狠狠地给他了一个警告的眼神,那意思简直就是在说。 (你敢把人又给我吓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强子现在正是适婚的年纪,但是到现在却连个恋爱也没有谈过,每回给他安排的相亲都能被他以各种奇葩的理由给破坏了,不是别人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别人,弄得王芬抓心挠肺的气。 刘家的大事一般都是王芬做主,强子他爹大部分时候也就是个摆设。 眼下在刘家客厅里就是这样,强子他爹刘顺,虽然人坐在主位上,但是一切都是任凭着王芬跟媒婆在那里叨叨。 喜媒婆也算是王芬的老相熟了,这两年尽想着法子,孜孜不倦地给刘家找儿媳妇,而今好不容易碰见一个王芬瞧得上,强子看着也还算不太抵触的人,眉开眼笑的正以为这会总算是交差了。 低头嘀嘀咕咕着同王芬说道。 “芬子,可不是我说,这阿娟可是水南村里很是得脸的大闺女,人您也瞧见了,温柔贤惠脾气好的不得了,你看强子在外头办事儿,人姑娘一句怨言也没有,乖乖地等着,娶妻娶贤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么?” “你再看看阿娟的身板子,腰细屁股大的,以后啊,好生养着呢!” 王芬嘴角笑意藏都藏不住,眼神不住地往阿娟还有强子坐着的那边瞄:“诶,谁说不是呢!” 她跟强子爸常年忙里忙外的做生意,就担心家里没个可心的人可以照顾强子的,这样贤良淑德的儿媳妇谁家不喜欢呢,简直恨不能立刻让喜媒婆将两人的八字拿去合了,挑个好日子出来将事情办下。 强子在“偶然”的安排下,跟阿娟坐在临着的两个凳子上。 他又不是没有被安排过,这种场面不就装死吗?他利索得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抓了把瓜子在手里吧嗒吧嗒的嗑着,只等他娘跟媒婆唠够了以后,将这场子给散了。 阿娟心跳如麻,第一次离的强子这样近,从小就被教育女孩子要矜持的她,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直到手里面的帕子都给绞得打皱了,也没见强子正眼敲过他,强子嗑完一把瓜子正想喝口茶水润润,一杯袅袅冒着热气的茶水便从旁边推了过来,接着就是细如蚊蝇一般的声音。 “我,我刚倒的,你喝吧。” 强子顿了一瞬,客气的说了声谢谢,却没有动那杯茶。 阿娟没有察觉到强子这样无声的拒绝,红着一张脸:“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见过你的。” “啊?”强子二丈摸不着头脑,他虽然人缘好,但是能记得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可从没觉得自己会着之前就认识阿娟。 “什么时候?” 第186章 男人只要结婚了,家庭就能兴旺 阿娟看了一眼强子,立刻害羞地重新低下头。 “就是还在小学那会儿,就在万和村的村头小学,那会儿我的笔头给人抢了,是你帮我拿回来的。” “小学?”那样经年久月的事情,强子这个神经大条的人怎么可能想得起来,他只记得那会儿有小学的村镇很少,一般都是隔壁的几个村一起往上面打申请,然后挑选一个位置居中的村子来办学。 那会儿的小学就是办在万和村,虽然小孩儿不多,隔壁邻村想要上学认字的,也用不着学费,便拎上些粮食带上小孩过来便是,而学校里面不管是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部都堆在一个班上,人多了再分。 就因为年纪参差不齐,经常有以大欺小的情况发生,所以强子那时候字没学多少,倒是跟着周成海打过不少架,不仅为自己打,也为被人打,总之就是跟那些恃强凌弱的人过不去。 所以阿娟说的这件事,对于强子来说也就是家常便饭,哪里可能想得起来。 只能挠了挠头:“哦,这样啊我是不太记得了。” 阿娟低头腼腆地笑着,还没开口呢,便听见强子的话,一下子让她澎湃激动的心,凉了一个彻底。 “呐,那我也就看在咱俩曾经是昔日小学同学的份儿上跟你说实话。” “其实,今天这事儿不只是你,整得我也挺尴尬的,我压根不知道我娘给我弄了这么个相亲的来,绝不是说你哪里不好,而是,而是我压根没那想法,所以回去你要是听见喜媒婆说没成,也不要放在心上,你这样的好女孩,肯定会有好姻缘的。” 说完,强子也不等阿娟再说什么,起身便跟王芬说了句:“那我就先回房休息着去了,累得慌。” “诶!”当着这样多人的面,王芬也不好当众发脾气,笑着安慰着阿娟。 “强子前两日撞上几个从小松村那边过来找茬的混混,见义勇为的时候背上受了些伤,可能眼下也确实是累了,你别放在心上啊。” 阿娟愣愣地看着强子头也不回兀自走了模样,心里五味杂陈,没听太明白强子的意思。 “嗐,我看是强子害羞了吧?”喜媒婆挤眉弄眼地看向王芬:“之前相看的那些姑娘,强子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今儿个我还瞧着强子倒是同阿娟说上了好些话呢!” 喜媒婆这样一说,王芬也意会过来,笑眯眯地应道:“老姐姐是多少过来人了,既然您都这么说,那肯定是这么个理儿!” 这全程,强子爹刘顺都一直吧嗒吧嗒地拎着管旱烟在那抽,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发表过,只剩下王芬还有喜媒婆相谈甚欢。 一番相谈后,王芬喜滋滋地将喜媒婆还有阿娟送出门,悄咪咪地给喜媒婆又塞了一个红包:“那后面的事儿,还指望老姐姐你多帮衬着呢。” 喜媒婆哪里有不懂做的,暗搓搓地将红包塞进兜里,笑得和气极了。 “那成,那我便将你们的意思,带回去给阿娟家里知道,要是合意,下一回你们再带着强子往水南村走上一遭认认门,只要他们两个愿意,两家人坐一块儿商量过礼那些事儿也快,放心吧!” 见重新折返回来收拾的王芬,刘顺敲了敲手里面的旱烟,像是终于完成任务了一样,从位置上站起来,将敲干净的烟管往腰上一系,这才开了口。 “你别剃头狮子一头热,这事儿是强子的终身大事儿,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就要先问过强子的意思。” “问过强子的意思?”王芬一听就瞪了他一眼,将手上收拾好的瓜果干货往桌上重重一放:“你们爷俩倒是一个德行,一个不急,一个根本就不上心,等问过他的意思,我怕是头发都要全白了!刚才是他跑得快,等会看我不抽他一顿,总之这事儿你少给我插嘴!” 刘顺知道王芬固执得很,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是八头牛也难拉回来,所以便清了清嗓子不敢在搭话,背着手出去了。 而强子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王芬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傻乐着呢,还在回味今天中午大兰答应自己的那件事,正美着呢,便听见房门被“砰”一声推开的响动。 还在晾着后背的强子一下便扯了间衣服往身上套。 “娘,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的呢你!” “我敲什么门?你是儿子我还得敲门?你身上哪儿有几根毛我全都知道。” 强子从小到大就没怵过谁,就这斗了几十年的亲娘,能分分钟把自己给怼死:“行,母上大人您有啥吩咐?” 王芬当然只看到强子被上有伤,这会儿看到他手臂上又给自己用鸡毛毯子添了几道红痕,不心疼是假的,一下便揪过他的手臂过来,准备给他上些药。 “你看看你自己,大过年的给自己整得挺丰富,全身上下就没剩下几块好肉。” 强子哼唧着:“这手臂上的还不是您给我新添上的啊?也是我皮实,但凡是个内心脆弱的,这个家都要没法儿呆我跟你说。” 王芬知道强子又要开始胡天诌地了,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吧你!你哪里是个让人省心的?我就是因为看见你这样的都怕,才没敢多生,弄得现在老刘家就你一个独苗苗,你不觉得你有责任吗?” 强子知道王芬这是又挑起这个话头了,拣过王芬带进来的橘子开始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她说。 “你说你都二十好几了,成海刚娶上媳妇一年呢,就给周家一下子添了两个娃娃,一男一女一下就凑齐了个好字,你看着不羡慕我羡慕,祖上都说男人只要结婚了就能定性,家庭就能兴旺,你看完全没说错吧?” “成海以前尽拉着你到处闯祸了,但是现在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自从成海成了婚以后,就变了性子,整个人都安定下来了?连着周家的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的。” 第187章 回炉改造的机会? 她瞟了一眼强子,悄咪咪地凑上前。 “我跟你说,我那儿可还有一直你奶奶留给我的翡翠手镯呢,祖母绿色儿的,那可是我们老刘家的传家宝,值老钱了,你之前不是想看看吗?等你说着媳妇结了婚,我直接给你媳妇儿,让她带上给你看个够,怎么样?” 王芬这一份连哄带骗,软硬兼施的话让强子没法儿反驳,先别说祖母绿的翡翠镯子了,就是周成海那事儿王芬也一点都没说错,别说王芬了,就是在这万和村所有人的眼里,周成海自从结婚之后何止是变了性子,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尤其是王芬,羡慕两个字都给她说倦了,看到周成海越来越好的样子,恨不能也立马给强子说上一门亲事,就寄望这能是强子最后回炉改造的机会。 强子一听也来了劲,塞了一瓣橘子进王芬嘴里,将她还要继续往下念叨的话给堵住,笑嘻嘻地说。 “娘,你别羡慕成海哥啊,媳妇儿还不好找吗?别说进门第一年就给你弄出孙子来,就是还没进门,我也能给你弄出来,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大孙子,怎么样?” 王芬愣了愣,差点一口橘子就呛在喉咙里,等她回味过来强子这是七拐八拐的打着什么主意的时候,手下一点都不带客气地狠狠往他手臂上拧了一把,瞪着他的眼睛都快能喷出火来。 “我正式警告你啊刘富强,村里面人说的那些闲话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就是了,但你要是真敢给我招惹什么回来,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在跟你同归于尽!” 强子知道王芬反应会很大,但是没想到竟然这样到,连最注重的大过年要说吉利话都顾不上了,连忙安慰道。 “不至于不至于,这大过年了您别生这样大的气啊,我这不是也没说要做什么吗?” 王芬哼了一声,掐腰指着他:“你还等着要做什么?我告诉你,除非我跟你爹都死了,否则你想都别想!” “哎呀,我知道了,您就别念叨什么生啊死啊的了,我就好好的跟成海哥,先将后山的场子弄起来让你扬眉吐气一回行不行?” 村子里面一直关于强子和大兰的流言蜚语总是断断续续的,只不过大家都是当做笑话来看罢了,强子平时也没少观察王芬的反应,只是一直不敢问,没想到今天也就含沙射影的当个玩笑来说,王芬的反应就这样大,弄得他哪里还敢硬碰硬去,就认死了拖下去算了,拖个两三年不行,他就拖上个七八年。 等三十好几了,自己也成老光棍了,那就谁也别嫌弃谁了。 王芬气冲冲地从强子屋里面出来,越想越心惊,她也没搞懂强子好好的提起那茬来做什么,那话像是玩笑,又像是打探,让她一分都不敢往下猜。 她老刘家在万和村可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可经不得这样的可能,不敢担这样的万一。 这样想着,王芬便打定了主意,等到年节过去之后,不管是揪着还是绑着,都要带上强子去水南村的阿娟家提亲去,尽快将这个事情给办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和王芬一样,这样年过得提心吊胆,抓心忙慌的,还有蔡永和。 从大年三十到现在,自从蔡志景被拘在了莽子山,蔡永和就没一天是睡得着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初六这天,他哪里还等得及,连忙便将这十里八乡的村长还有书记们都召集着起来开会。 因为蔡志景现在的职位是挂在万和村,人也是因为在万和村执行公务的时候没得,所以村长大会便直接在万和村委那里举行。 蔡永和的诉求很简单,今天的会也是他提前就奔走相告后打好招呼的,本来就是过场,目的就是让这些村长们在投诚复批意见书上签字。 面对莽子山上面那群不要命的山匪,蔡志景是彻底没了脾气,这近一周的时间,他也不是没努力过,也找了很多人想去上山商谈或者能见上蔡志景一面,但是刚到莽子山的山脚那呢,就全部被一一挡了回来,意思就是,拿不来确认的文书,蔡志景就不放。 李康觑着蔡老村长的脸色,连忙给斟上一杯菊花茶递了过去。 “老村长,先喝口茶润润吧,先别着急。” “润个铲子润!”蔡永和正在气头上,嘴巴早就撩了一嘴的泡,一把就将李康递上来的茶水给挡开,看着坐在会议室里的另外四个村长,敲着桌面。 “你们还在看什么,该是什么样儿的不是前几天就知会过你们吗?还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在上面签上你们的名字,再盖上章就行了,其他的事儿不需要你们再管。” 这复核书在镇内的五个村全部都表决好后,还得拿去镇上的政委那儿最后签字通过,蔡永和哪里有时间跟他们在这里耗。 “是是是,老村长的方针政策我们万和村村委没有任何意见。”说着李康便率先在复核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加上李康和蔡永和,周围一共六名村长内,一下就签了两个,就算是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那也至少还要签下两名村长的名字才行。 看着另外坐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四名村长,蔡永和一下就来了气、 “我喊你们是过来杵在这儿给我装做木头桩子的是吗?赶紧利索的给我把字签了,事关山匪投诚,这可是上面在重点下达的中心思想,难道你们还有几个胆子,敢跟上面对着干?” 那四名村长面面相觑,他们多的不说,至少也是在现在这个位置上面的老油条了,哪里能不明白蔡永和给他们盖下这么大一顶的帽子,跟上面的方针有个冒险关系,不过就是想要救回他的独子蔡志景罢。 但这要是寻常的事情也就算了,偏偏还招惹上了莽子寨不说,拿回来的投诚条件还这样的苛刻。 要是这份投诚复核书通过了,那是不是以后的山匪都得跟着有样学样了? 第188章 全票通过 倘若真的成了这样,那以后可就有得他们受得了,试问哪个村长最怕的不是这个。 所以做人情是小,以后的麻烦是大。 要是现在能咬咬牙团结一起的扛着,那说破了天也是因为那三条投诚条件极其的不合理。 若是撑不住,那就等着麻烦找上门吧。 所以就算面对着蔡永和软硬兼施威胁,这四人一直打着太极。 “不是我们故意不签啊老村长,实在是这上面的条款,不管是放在哪个村子都是很难接受的。” “是啊,这章我们要是盖下去,说不定要去吃牢饭的就是我们自己了。” “我们非常理解老村长你现在的心情,我们也很想尽快将蔡书记给救回来,但是一味的让步是不行的。” 一时间,村委大楼的村长办公室里,来自不同村子的村长全部在里面各抒己见,虚以尾蛇地交流着。 蔡永和气的连腮边的花白胡子都开始发抖,他没有想到平时老村长老村长后,一直为自己马首是瞻的村长们,竟然一下就反水,拖出各种公事公办的大道理来搪塞自己。 他手掌用力拍向办公台“蹭”一下站起来,指着那四个人:“你们要是再耽误下去,别跟我说什么以后,什么来年的事情了,我就算是不能好好退休,今年我也会将你们这四个手里有权力却不干活的村长给卸下来!” 他这话一出,办公室里面都没有人再出声,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相信,凭着蔡永和的能力,他说的这些话他完全可以做到,不然这么些年他又怎么能在这十里八乡的地位一直屹立不倒,还将蔡志景一路扶上去了呢? 所以那四名一直犹豫着不肯签字的村长们就犯了难,不知道是先顾头还是先顾腚好。 “其实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四位也不用这样刻板,说到底大家也只不过是怕到时候在各自的村子里,万一也撞上这样的山匪投诚事件后不好处理,不如这样。” 就在事情快要陷入僵局的时候,李康笑着出来打和,继续往下说道。 “你们都只当怕其他山头有样学样,但其实我们也大可以将莽子山作为先行示范点,到时候就对外公布,对于莽子山的主动投诚我们是特殊对待,只要其他山头也有投诚的意愿,可以主动去各自所属的村委相说,越靠前觉悟越高的,就也会有一定的特殊优待,只是先来先得,过时不候,后面来的条件肯定就不是这样了嘛。” 李康话一说完,那四名村长便面露喜色,纷纷点头,直说。 “这个法子倒是可以考虑。” 蔡永和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李康,觉得这个新上任没多久的人,竟然也真有几把刷子。 这样一来,既能让莽子山这次的投诚条件不作为参照,也能让还窝据在其他山头里面的山匪们尽快的主动投诚。 他深看了李康一看,说道:“嗯,李村长这个法子很不错,这样一来,大家今年的收匪工作,一定会有显著的成效,我会将这个法子上报给镇上的政委那,到时候看看出了万和村之外,还有那个村可以在今年被评定为示范村。” “老村长所言极是!我们水南村一定追随并且积极将收匪这件大事着重力去做。”说着水南村的村长便抢在上面,在投诚复核书上签名,又盖下了村里的大章。 有了他的起头,其他几位纷纷也表着决心,连忙跟在后面,一并签字盖章,深怕耽误了后会吃亏。 就这样,关于莽子山的投诚条件书,获得了周边六个村子的全票通过。 等其他人都散去,李康送着蔡永和出村委大楼的时候,他已经明显就能感觉到蔡永和对自己的和气。 “李村长,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照着李村长这样的想法和谋略,看来万和村今年必然能在咱们镇上有所作为啊,志景跟着你也一定能学习到不少的经验,我很放心呐。” 李康面上一喜,连忙回道。 “哪里哪里,蔡书记在我们万和村尽心尽力有深受村民的喜欢,群众基础积累自是不必说了,是我该向他多学习,多探讨。” 李康的这次操作,着实让蔡永和有些刮目相看,虽然说那几个村长就算不表决,大不了他就直接呈上去多花些力气跟镇上那边周转,但是李康头先那番话,但是让其他人一下子就跟上了。 他原本以为李康这个年纪了,思想尽是保守死板的,没想到还有脑子这样灵光的时候。 “那行,那你先忙着,我这边还要尽快将文书送去镇上,回头再聊。”蔡永和是一分钟也耽误不得,连忙往镇上赶。 “诶诶,好咧,老村长慢走。” 李康在后面目送着蔡永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做了大半辈子的书记,终于在退休之前才熬到了村长的位置,多少人瞧不上他,只等他过几年岁数到了就退下去。 这下有了老村长的庇护,以后的路不就好走多了么? 秀儿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面,看着夕妮儿磨草药粉呢。 “三七得磨得细一些,都磨好了再混一块去给我。” 夕妮儿抻着手,正拿着药臼在磨着各种药粉,这个年她过得开心,吃得又好,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原本枯瘦的小脸跟个气球一样的涨起来,圆嘟嘟的。 她抹了把脸上的汗:“嫂子,这些粉粉真的能治你脸上的红斑?” 虽然说她现在已经彻底信了秀儿会看病拣药这件事,但是说这些粉粉就能让那大疤给消失,她也确实有些不信。 “哪里只有这些,这些只是涂抹的而已,其他的不是等你哥从镇上给我捎回来么?” 正说着话呢,李村长便从院门那走了进来,满面含笑地看着在院子捣鼓着的人,打着照顾。 “这是在忙活什么呢?” 奶奶听见声音从厨房里面往外一探,连忙擦干净了手出去迎着。 “李村长怎的来了,成海眼下去了镇上呢!” 第194章 李郎中 等着跟秀儿一块吃早饭的周成海:“……” 话都已经开了口了,张晓雪的叔伯住得离周家不算近,况且那些东西要让一个女孩子提着一路走,确实有些为难了。 所以周成海也没再说什么,提着东西就同张晓雪一块出去了。 但是跟之前那回一样,周成海手长脚长地走得很快,张晓雪一路都在后面小跑一样地追着。 “成海哥,你等等我,成海哥…” 张晓雪连着喊了好几回,前面的人也不知道是离得远了没听见,还是故意不搭理,总之就是没反应。 为了今天过来万和村拜年,张晓雪在穿衣上可是花了大心思的,里面特意穿上了一件加棉的旗袍裙,外面也是个坎肩外套。 她本来就正值着最好的年纪,这样的小姑娘用不着怎么打扮都能好看,更别说张晓雪这样的了。 窄边的旗袍裙让她有些迈不开步子,脚上蹬着的新皮鞋更是让她觉得后跟那里都快给磨破了,前面的人又自己走自己的路压根没有等她的意思。 弄得她一时气极,干脆停在原地没走了,就等着看周成海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后面还有个人人来。 谁知道周成海确实感觉到身后停下来的步子,但却并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想着早些将张晓雪的东西给她送到就行了,哪里愿意在路上耗费这样多的时间。 “诶!成海哥!” 张晓雪看着越走越快,压根就没有想要回过头来找自己的人,一下就急了,连忙提起步子来往前里面追。 没想到这下是真的伤到了。 还没有几步呢,兴许是因为新鞋不习惯的原因,一下子跑得太急的张晓雪不小心便将脚给崴了一下。 在剧痛来临之际,脚踝还有脚后跟那里的疼痛一下就让张晓雪的眼泪飙了出来,但是看着前面已经连人影都瞧不见的人影,只能疼得蹲下身子捂着脚腕缓着劲。 等周成海三下五除二将年礼都提溜去了张晓雪二叔家的院门前后,这才发现后面的张晓雪一路都没有跟上来,等他折返回去才看到张晓雪蹲在那儿的模样。 周成海上前蹲下来,看了看垂头捂脚的人,这才有些自责了起来:“怎么,是伤到脚了?东西已经放去你二叔家了。”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张晓雪抬起头来,泪眼盈盈地看着他,一脸的委屈。 “成海哥,你是不是因为我听了那些人的闲话,就讨厌我了?” 周成海顿了顿:“没有。” “我也是关心则乱,我跟着奶奶早年间搬去了镇上,万和村回来的是少,但是这么些年来我以为我们两家的情分并没有变得生分,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昨天你也看到了,奶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看着真是害怕极了,要不是昨天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 周成海轻叹了口气:“我说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看你二叔家都在前面,走快了几步,将东西先放他门口了而已,你二叔家院门关着里面看着没人,要不我先带你去回去上些药吧。” 于是,本来在院子里面悠哉悠哉吃着早饭的黄成秀,抬眼便看到,刚告辞不久的张晓雪又回来了。 还是被周成海搀着回来的。 “哎呀,这是咋得了这是?”奶奶正在择着菜,看到一拐一拐被扶着进来的张晓雪,连忙放下手里面的簸箕迎了上去。 “没事儿奶奶,是我走得太急,脚崴了一下。” 奶奶看着她已经开始变肿的脚踝,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马虎不得,夕妮儿你赶紧去李郎中那儿拿些药酒回来,家里原来用的差不多没了。” 秀儿也上前看了下,确实是崴脚了,但是这都到周家院子了,张晓雪怎的还一副靠在周成海怀里没地儿坐的样子? 她搭了把手过去,不动声色地就将周成海给隔开了些,将张晓雪扶着去边上坐:“奶奶说得没错,还是别站着了,赶紧坐下吧,站久了怕是不好。” 张晓雪抿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院外就传出一声吆喊。 “周家大娘搁家么?” “哎!在呢!”,奶奶一听是找她的,连忙往院外探头去应着。 不一会儿奶奶就从院外迎进来一人,便走还便说道:“我刚让夕妮儿去请您过来呢,你们在路上没撞见?” 人还没见到,一个浑厚又带着消息的声音就预先传了过来:“是么?我是从村头那边过来的,大概是方向不对,所以没看见夕妮儿,怎么的,周大娘你是哪里不舒服?” 秀儿下意识地抬头寻声看了过去。 只见那人约莫四五十岁上下,虽也是一身粗布衣裳却难掩眉眼之间的轩昂,高高的鹰钩鼻子上还架着一副老式眼镜,一看就是圆滑,精明的人。 “不是我,是张家丫头今儿个来我这儿拜年,不小心崴了脚,就想着寻李郎中你过来看看。” 那中年男人随着奶奶走院内,一眼便看了落座在秀儿便上的大姑娘,径直走了过来:“是么?就是张大娘的孙女?都已经出落得这样水灵了。” 张晓雪显然是认识李郎中的,随着秀儿一并站起来乖巧的喊了声李叔。 “嗯,你这要是走在路上我可是真的要人不出来了。”李郎中笑说着,又对着秀儿颔首点头:“秀儿也在家呢?我倒是好久没见着你了。” 奶奶笑着回道。 “可不是么?李郎中平时忙得很,总是在各个村子忙着瞧病,别说秀儿了,就是我也好久没见着了你了。” “这段时间确实比较忙。”李郎中和和气气的说着,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张晓雪的脚踝:“还行,没有伤到骨头,上些药酒多养养应该就好了。” 说着他便顺手就将手里的药包递过去给周奶奶。 “听三儿说海子回来了,都说他脚上的伤自个儿好了,我这几天得空便想着过来给他瞧瞧,准便给您带了些药酒过来,您的腿脚不是一到阴雨天就翻疼么?刚好这药晓雪也能用。” 第197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郎中抿了一口茶:“现在不是还没有并到万和村来吗?再说就算到时候并进来了,我听我堂哥说莽子山上的那些山匪也不是就住在村里的,依旧会在莽子山上面住着。” “那他们有事儿的时候总也会下来吧?尤其是这回,我这临时反约让他们吃了闷亏,按照他们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我?李兄弟,你可要负责到底,可不能现在就不管这件事情了啊。” 李郎中眼皮一跳,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一双鹰眼愣愣地看向张彪。 “你说话最好是过点脑子,什么叫我要负责,又凭什么我就得管这件事了?这一堆破事儿不都是你自己翻腾出来的么?” 张彪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李郎中会这样说,连忙失声道:“要不是你跟我说周成海去了城里办那儿后面糖厂的事儿,还有后面糖厂老板的住址,我哪里能有这些消息?” “你给我闭嘴!”李郎中哗啦一下将杯盏挥到了地上。 “你最好回忆清楚,是你自己恨周成海当众打了你,有恨周家那几个将你公然敛财滋事造谣的事情给扯了出来,害得你从村里大队长的位置上强行卸任,是你自己恨透了他们家,才三番五次的总是来我这里打探消息,并且居心不良自己想出来的主意,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彪愣愣的:“可是要不是你跟我说莽子山上那群山匪正着急投诚的事情,我又哪里知道可以顺势去找他们”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 张彪话还没说完,便就被李郎中出声打断了:“你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你自己做的事情,是我明着让你去找山匪了吗?是我告诉你可以利用这件事情了吗?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计划出来的,我也就是一时心软,一时疏忽,才将从我堂哥那里的闲话之间听到的消息不经意间告诉你了而已,谁知道你自己这样做。” “不,不是啊,我阻止周家顺利拿到后山那片厂房,就是因为里面有你的东西啊。” 李郎中冷笑了一声看过去:“我之前是在里面存放一些药材,不过前两天我已经让小厮们清出来,连厂房的钥匙我都还给了村委,你又有什么好为了我的。” 张彪这下才慌了,一下子便从位置上站起来:“里面原来的究竟是不是药材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都做兄弟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要见死不救?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情给闹开。” “张彪,你最好是跟我好好说话,你有什么证据把我给扯进去,有人证还是有物证?出事的时候我人都在别的村访诊,就算是你信口开河胡乱编造,又有谁还会信你,你以为我堂哥会护着谁?你要是安静一点,兴许还能保下你跟你婆娘的命,要是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怕是连你上着学的儿女都要受到牵连。” 张彪一下就被李郎中的话吓得脸色煞白,呆呆地跌坐在凳子上。 是啊,别说李郎中在村里面的威望还有受人的敬重了,就单单凭着他是李村长堂弟这件事情,自己又怎么能想着将他拖下水呢,况且如同在万和村如同过街老鼠的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去说李郎中这件事情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立马就开始求饶,一下就上前拉着李郎中的手,老泪纵横道。 “李兄弟,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现在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刚才是我猪油蒙了心,你说得对,这件事情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都是我瞎说乱造的,但是我们张家的日子也是真的不好过了啊,我是真怕啊!” 李郎中不耐烦地抽回手,拧眉道。 “你怕什么,别说现在莽子山的投诚还没定下来,就算是流程走完了那些山匪下山撞见你了,那最多被认出来也就是受点皮肉之苦而已,他们还能真的把你怎么样吗?只要是不想吃牢饭,以前的事情他们比你还不想被牵连进去,你就安安静静地呆着就行了。” “是,是”张彪嚅嗫着答应,哪里还有能反驳的余地:“我,我都听你的,听你的。” 这要是但凡有个之前认识张彪的,都会被他现在虚弱又无助的样子给震惊到,以前他在万和村里面有多么横行霸道,现在就又多么卑微怯懦。 看着张彪佝偻着身子慢慢地消失在门口,李郎中眼中阴郁,心里很是烦躁。 他都已经把机会送到张彪面前了,原本以为他至少能让周家拿不到后面的文书,只要让周成海跟莽子山扯上关系,他就有办法将周家与山匪牵扯不清的关系给坐实了,以后就算是周家再想打后山的主意,因为成分的问题,村委也绝不会给他们批了。 谁知道这个张彪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更没想到连着那个蔡志景也是个莽夫,就只想着做政绩,连多想一步都想不到! 况且这个张彪也不知道是魔怔了还是真的被吓到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今天能到自己面前来哭诉,明天就能张着嘴到处去说,人言可畏,谁知道什么时候着村里的风向就变了呢。 他食指轻敲着桌面,慢慢地思索着。 看来张彪怕是要留不得了。 因为在李村长那边还有约,所以李郎中在将药柜整理好后,便锁上门往李村长家去了。 没想到消息来得这样快,他刚走到李村长家,李康就兴冲冲地拿了文书给他看。 “投诚书批下来了,蔡永和激动得很啊,说是要我们出面跟莽子山上的山匪对接,明天就要去将蔡志景给接回来。” 李郎中笑笑:“这样快的动作?看来蔡村长是真的着急了。” “可不着急了么?”李康将李郎中引到了酒桌上,上面三三两两的摆着不少下酒菜:“你是没看见蔡永和那天那个样子,恨不能吃我似的,我是躲都躲不及,要不是当时有黄成秀在,我看我也够呛。” 第198章 你个天杀的打女人是不是 李郎中身形一顿,诧异的看向李村长。 “你说什么?黄成秀?” “是啊。”李郎中一面斟着酒,一面说道:“出事那会儿你正忙着没看到现场,那黄成秀机灵的,竟然连蔡永和都那捏住,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也不信呐!那个投诚书也是黄成秀从莽子山带下来的。” 这个李郎中也是知道,只是当时他当时看着张彪的计划依然失败,所以那会儿忙着转移放在后山工厂里面的东西,没有回过神来,只当是蔡志景那个蠢材身份暴露,让莽子山上的山匪将计就计将蔡志景给扣了下来。 但是事情发招到现在这个样子,利郎中就不得不多想一步了。 周家这样有惊无险,片叶不沾身的走势,会不会太凑巧了? “这样看来,黄成秀还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不仅能好好的从莽子山下回来,还能让蔡永和闷声吃下这个亏,顺便在你这里做了一份人情。” 李村长道:“可不是么?不过只要不要让扯进去,怎样都行。” 李村长志愿不多,只要能让他安然退休,他可不介意,也对着里面的猫腻没有兴趣。 李郎中笑着给李康重新将就被斟满:“哥,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的这样简单呢,黄成秀为什么要这样帮莽子山那边?按道理说她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无辜受牵连的人而已,在将投诚书带下之后,她就大可以什么都不管了的。” 李康愣了愣:“这不是因为蔡永和带着人找上门来了么?” “找上门来她也可以说跟自己无关,况且有周成海在,就算是蔡永和找人上门来,蔡永和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来。” 李康听着有些道理:“那你的意思,难道是莽子山给了黄成秀什么好处?” “就算是没有好处,那对比起你来,莽子山上的那些山匪肯定是对黄成秀不一样,所以现在既然已经收到了投诚通知,还不如就让黄成秀出面,去跟莽子山上面那些山匪对接。” 李康得意的笑笑。 “那是自然,周家还有不少事情要弄呢,光是后山那片工厂的贷款也还在我这里压着,在这件事情没有个结果之前,他们可也别想顺利贷款的事情。” 而另外一面,回到家里面的张彪还是越想越不对劲,莽子山就要投诚这个事情这几天穿得沸沸扬扬的,就是想让他忽略也办法不去想,弄得这个年,张家都压根没有过好。 张家婶子看到张彪回来了,连忙走上前,左看右看,但是除了张彪带回来的几包药材,别的什么也没见张彪往外面掏出来。 “你怎么就带了些药回来?钱呢?不是让你去李郎中那儿借钱的吗?” 自从张彪被卸任没有再做村里大队长了以后,张家原来手的那些礼全部都上缴了,包括之前张家名下的那些丰沃的田地,也全部都被收了回去。 而他们俩个平时都好吃懒做惯了,光靠这手里面按照人头分的几亩三分地,不仅没什么收成不说,也没什么别的收入,让张婶子每天都在家里面念念叨叨说日子难过,也总是让张彪出去借钱。 “钱钱钱,哪家哪户过完年了以后还有多少富余的钱可以剩下的,哪来的那么多钱可以借!” 张彪烦透了张家婶子每天的唠叨还有迈远,所以这会儿听见她又在这里叨叨,语气一下就不好了。 张家婶子不依了:“没钱怎么过日子?儿子的学费又能从哪里来?这个年就已经过的够憋屈的了,总不能连学费都交不上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过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整天拿药回来有什么用,喝了能变成神仙吗?” 张婶子本来平时说话就不饶人,加上这天天为柴米油盐担心的日子她实在是过得不耐烦了,所以在看到张彪空着手回来以后,一下子就说得有些口无遮拦。 张彪本来气就不顺,听见这个婆娘不跟着而一起想办法不说,竟然还说自己没有用,一个糟心就一巴掌甩了过去,指着被他扇到地上得张婶子,骂道。 “你这个婆娘还好意思来问我,日子为什么过成了这样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张不会说话得醪糟嘴,我老张家得日子能过成这样吗?!好好得你去你招惹干什么我就问你,现在我身体不行了,工作也被你闹没了,你还反倒是说起我来了是不是?” 若是说以前,张家婶子总是怕张彪,那是常常都有得事情,那也是因为她看这张彪长得魁梧雄壮的不说,还是在万和村里面得脸又得势的大队长,但是现在张彪可是是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所以张婶子哪里还会心甘情愿的受这份闲气。 她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脸,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好啊你个张彪,自己没本事还打起女人来了,你以为你自己有多能耐,你要是真能耐,你能被人卸了大队长吗以前就天天跟在李郎中的后面打转,他说什么你做什么,现在又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还不是见死不救,就几包没什么用的草药也把你给打发了。” 她恨恨的看了过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呆在一起就准没有什么好事,肚子里面的坏水比那些山匪盗贼都还还要多!” 张彪看他越说越离谱,齐上心头,一把将地上的人给揪起来,紧接着一个巴掌又扇了过去。 “你个凑娘们,我让你乱说话!” 别说现在张彪还要仗着李郎中的庇佑在村里面生活,尤其像是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要是跟之前一样传出去一些有些的没有,牵扯出了更多,那自己就会被李郎中彻底的摒弃,等那个时候自己还有活路吗? “哎呀!你个天杀的打女人是不是,你个天杀的,你个天杀的” 张彪就算是现在已经变得瘦弱了很多,那张婶子左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哪里会是张彪的对手。 第199章 袖口被伸出来的一只小手给揪住 所以三两下就被张彪给制服了摁在地上面打。 张婶子的嚎哭尖叫声引来了周围邻居们的注意,走过来一看,入眼的便是两夫妻打架的样子,大过年的谁来都是劝架的,所以大家快手快脚的,连忙上前就将这一对扭打在一起的人给扯开,劝和道。 “不至于不至于,两口子这大过年的搁家里闹什么呢。” 张彪脸上被张婶子连着抓了几下,现在都是抓痕,气急败坏地看向张婶子:“什么两口气,这就是个泼妇!” 张婶子不管是力气还是身手都比不上张彪,所以此时头发散乱,脸颊都被扇肿了,狼狈得不成样子,偏偏嘴上还不肯饶人,见有人来将张彪拖开,指着曾经“举案投眉”的丈夫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这个孬货,在外面讨不着好就只知道回家来找我的不痛快,我可真是倒了血霉了当初才会看上你!你别忘了,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你还什么都不是呢,要不是我娘家出钱又出力的,你就能混上村队长吗你!现在知道跟我动手了,当初你怎么不雄起觉得我泼妇了啊!” 张彪而今比起从前来说消瘦得很,被众人扶起来坐在那里,袄子里面看着空荡荡的,脸色也死灰死灰的很不好,一点儿都没有当初在做村队长时候的意气风发。 眼下被自家婆娘这样当众说,佝偻的背更加觉得抬不起来,只恨自己悔不当初,一意的放任着张婶子按照自己的脾性来,才会给张家带来如今这样的局面,心里也是对周家恨得不行了。 要不是为了报复周成海,他何至于此? 万和村本来就不大,况且年节里面这样热闹的时候,所以很快张彪家的这一场闹剧便传得整个村子都是,还有不少看笑话落井下石的,然而秀儿听闻了也就是淡淡一笑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不管他们原来有多么的猖狂,现在的教训也应该够了,况且她眼下也没有时间去管张家的事情。 因为镇上的投诚文书下来后,因为这是十里八乡第一回有山匪主动投诚,况且还是曾经最难办的莽子山,所以随之而来的,不仅是有已经被批准了的文书,更是指派了镇上派出所的民警过来,有一个还是秀儿就见过的华子哥。 第二天,李村长便领着华子哥还有另外几名派出所的人,来到周家,意思很简单,让秀儿同他们一块儿上山去。 没想到华子刚把昨天晚上同李村长一起讨论的意思刚起了个头。 周成海便坐在竹椅上,圈着手说了一句。 “不行,我不同意。” 一下便将今天来的这些人一并给挡了回去,一点儿也不顾及他们是镇上来的还是哪里来的。 华子顿了一瞬:“成海,我们的意思是,让秀儿带我们上去就行,毕竟她跟上面的人打过交道,说起话来也方便一些” “我说了,不行。”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周成海又突然出声挡了回去。 李村长尴尬地笑着,知道从周成海这边不好下手,只好看着被周成海护着的秀儿。 “秀儿,你看这事这回文书都已经批下来了,再说又有镇上派出所的同志跟着,绝对不会再出什么事儿来啊,我们也就只想找你去出个面而已,这不是凡事有商有量吗?” 秀儿眼疾手快地摁住周成海,将他又要即将说出口的“不”字给阻止下来。 “村长放心,我既然先前已经答应了你,那跟你们走一趟也没什么。” 这事儿可是关系到后山那块地贷款的事情,秀儿哪里能让这个机会给跑了,况且莽子山上孩子们入户的事儿虽然说解决了,但是想要在这村里上学,还是没个具体的章程出来。 按照李村长这样得过且过只求平安的态度,这事儿要是放着不管,还不知道他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所以,于公于私,不用李村长多说,秀儿都想跟着上去跑一趟。 周成海就知道只要是秀儿决定了事情,那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拧着眉头“啧”了一声:“那我跟你一块儿上去。” “别别!” 他这一开口,不仅是秀儿,直接将李村长他们都给惊了一跳,连忙异口同声的拒绝着。 好家伙,周成海什么暴脾气啊,他们这是上去商谈细节的,要是周成海在,那指不定一个谈不拢就得跟那群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山匪给打起来。 好不容易才让上面批了文书下来,他们哪里敢让周成海跟着。 他们下意识的出声,让周成海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大有一股不让我去,那就也别想带着秀儿去的架势。 李村长愁眉苦脸的:“上面特意交代,这件事在还没有最后协商成功前,为了缩小影响范围,尽量是不能让其他人参与,秀儿这是没办法,蔡老村长因为蔡书记的事儿肯定也是要去的,那这加起来都多少人了,太太扎眼了。” 周成海对李村长的劝告置若罔闻,莽子山上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那些亡命之徒,一个谈不拢的话搞不好不仅是蔡志景,连着这些上去的人也都要拘着,他又怎么可能让秀儿上去。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又又又说出口,袖口就被边上伸出来的一只小手给揪住。 而后一双盈盈的杏眼望了过来,轻声细语地同自己说道:“你别去啦,在家等我不好吗?还有华子哥在呢,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放心啦。” 华子笑看着这一对人,对周成海说道。 “是啊,有我在,一定不会让成秀吃亏的,你还信不过我么?我保证将成秀毫发无伤的带回来行不行?” 开年就接到这样一个大任务,华子心里也是没多少底,所以在昨天听到李村长说秀儿能帮上忙后,自己便跟着过来说和说和。 秀儿暗暗地勾了勾他的小指,咕哝道:“好啦,就这样啦,你看华子哥都已经这样说了。” 第200章 这踏马玩儿的是命好不好! 周成海垂眼看了她片刻后才收回视线,嘴角微不可见弯了下,显出几分散漫,暗搓搓地勾住她想要逃跑的手指,拽在手里面握着。 长腿一伸,说道。 “你们实在要带她去也行,到时候我会在山下面等着,如果到天黑人还没下来,或者只有你们下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是任谁都听出来了里面赤裸裸的威胁,李村长一颗心都快被吓到了嗓子眼儿,他完全相信,要是守在山脚下的黑面神,要是真的看到只有他下来,自己立马就会被当场重新被他打回山上去。 他战术性地拿起了茶杯来喝了一口茶,“呵呵”着尬笑了几声。 “成海可真会开玩笑,怎么可能会只有我们下来呢,不至于不至于。” 既然华子他们几个派出所的都已经从镇上来了,那事不宜迟的他们在稍作准备后便出发了,而蔡永和等会儿会直接从小松村那边出发去莽子山那边等着。 这回办的是公事,华子他们是从镇上的派出所那儿开着公家车来的,一行人不过二十几分钟就到了莽子山那边,而蔡永和显然也是赶到,但是在看到跟着来的周成海的时候,神色很不好的问。 “你们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万一等会出什么事怎么弄?” 周成海脾气混,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李村长他们还没开口呢,周成海便将长腿跨着下车,站在比刚刚才到他肩膀那儿的蔡永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来给你们做接应,等会就在山脚下等着你们凯旋而归。” 蔡永和:??? 李村长: 就在气氛崩着的时候,从一旁的山丘上走下来两个人,俨然就是上回秀儿在莽子山上见过的成大,还有成二。 只见他们嘴里嚼着茅草根子,一面走过来,一面伸着个懒腰,对着这几个聚在一起的人客客气气地揖了个手,说了声“新年好”后,便准备将他们领到停在路边的车上去。 “各位可终于到了,我们寨子里一早就收到信息说今儿个有贵客到,一早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了,我带各位上去吧?” 除去了秀儿和周成海,这是其他人第一回正面的跟莽子山上的人打交道,心里不怵是假的,尤其是李村长,看着这两个人高马大一声肌肉的大汉子,直觉得要是下一秒要是他们一拳揍过来,自己的小命都怕是要保不住。 他指着边上华子他们开来的车,说道:“不不用麻烦两位兄弟了,我们自己开了车来的,呵呵” 成二比成大年纪小一些,话也更多,他看着一言不发已经打开车门的大成,笑着跟李村长说道。 “你们这小车可上不去,得要二八大轮才够抓力,你们这车要是开上去,什么时候翻地都不知道,还是做我们的车上去吧,放心吧,安全得很,我哥现在心情不错,要是你们再耽搁下去,我可不敢保证我哥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等会儿给你们来顿飙车。” 李村长暗暗地吞了一口口水,看着冷着眼站在车门那儿等着的成大。 我的个乖乖,就这还心情不错?那要是心情不好起来,是不是能立马将自己给削了? 上回秀儿就已经坐过二八大轮,递给周成海一个安心的眼神后,扒着车门就率先上了车,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大家快点上车吧,别弄得太晚了。” 大家伙看到秀儿一个女子都首先上了车,一个两个便也没有多少什么,满满当当的扒上去,坐到了皮卡车后面的拖斗里,很快便在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中,一路行进着上了山。 结果还没到半山腰那儿呢,李村长还有跟着来的派出所那几人,全部都哇啦啦吐得不行。 在这个慢节奏的年代里,他们除了摇摇晃晃的班车,哪里坐过这样惊险刺激的皮卡车,速度快不说,没开两下他们就能听到车轮在滑腻的茅草堆里“轰轰”打转的声音,几乎垂直上山的路线差点没将他们翻下去呢,下一秒车轮便又撞上一块山石,直接将他们都整个身子往车围栏上撞过去。 成二坐在后面陪着他们,扒拉着把手,巍然不动看着他们,笑道。 “抱歉哈各位,我们这儿的路年久失修也就只能这样了,让各位见笑了,不过开年带你们玩玩儿心跳也挺不错的是不?” 李村长他们吓的脸色早就铁青了,还没说话呢,翻滚着恶心感还有头晕目眩就又侵袭了上来。 这哪里玩儿的是心跳啊,这踏马玩儿的是命好不好! 但是他们倏然不知,以为只要闭着眼睛淌过这一阵就好了,哪里还知道开着车开到半山腰后,还得步行着走上去。 华子还有派出所那几个人倒是还好,平时出任务多了,免不得也要走这样的路,加上本身就民警的他们身体素质也还行。 但是李村长还有蔡永和不啊,他们作为村长,基本上已经不用亲自下地干活儿了,闲散惯了的他们哪里知道有朝一日还得吃这样的苦。 尤其是蔡永和,本来年纪就已经大了的他,要不是因为绷着一个想要将蔡志景尽快救出来的意识,估计在半道上他就已经歇菜不干了。 华子谨记着对周成海说的话,一路上都对秀儿照顾有加,加上上山的路秀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走,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上来倒是也没有多疲累。 刚到寨子口呢,成二便大声地往里面喊了一声。 “迎客咧!” 紧接着,秀儿便看到从寨子口的方向陆陆续续着走出来不少人,全部都是蟒子寨里面的打扮,男女老少的全部都有,他们个个都迎了出来,手里有捧着食盒的,也有用早春里开出的迎春花做好的手环那些,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好客的神情,不住地往成二他们带来的人身上打量,一点儿都没有排外的意思。 “嘿嘿,各位别惊讶,这是我们莽子山新年迎客的规矩,各位远道而来,既是我们寨主等来的贵客,也是我们莽子山的贵客,只有用寨子礼来接待,才不失礼。” 第201章 脸上的神情刻板得厉害 这一波操作直接给李村长他们给整不会了。 让他们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毕竟这莽子山还没归顺,这要是承了他们的新年里的礼节,那不就真的成了他们远道而来的“朋友”了么? 李村长哪里敢?别说他了,就是镇上来的华子他们也不敢跟莽子山上的任何一个人称兄道弟或者跟他们有什么年节上的礼尚往来。 李康呵笑着,试图打着圆场。 “这个…着实有点隆重了哈…” 气氛一点一点地尴尬着,就连原本脸上洋溢着笑意的莽子寨村民也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成大和成二。 成大脾气暴躁,看到这些外来的政府人员竟然这样不知道好歹,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你们几个意思?看不上我们?那你们还山长水远地上来做什么!” “怎么会?”秀儿笑着走到小秋红面前,将她这次带上来的唐诗三百首递了过去。 “这本唐诗集上的每个字都标注了有拼音,只要你学完了拼音,你就能认字啦。” 这本书是周成海初六那天去城里办事的时候,秀儿专门让他去镇上的中心小学那里面向先生买来的。 中心小学每年都会有一些剩下来的新书,除了供应给学校里面的学生之外,外面的人也能花钱去买。 秀儿心里一直惦记着小秋红想要读书认字的事儿,所以这次上来的时候也顺便将这本标注了有拼音的唐诗字帖带了上来。 这可把小秋红给激动坏了,连忙擦干净了手,双手将书本捧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翻开,看着里面崭新的字页,还有标注得清楚的拼音,脸上算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这,这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秀儿笑着点点头:“当然是啊,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礼…礼物?”小秋红有些拘束地看了婆婆一眼,用莽子寨里面的方言问了一句:“阿婆,我可以收下吗?” 她长这样大,从来都没有收过什么礼物,她知道秀儿是山下面的人,而阿婆最经常嘱咐让她要小心的,便是山下面的人。 所以刚才在看到秀儿的时候,就算是认识,小秋红也忍着没有去打招呼,深怕给自己和阿婆惹来祸事。 麻婆婆心酸地看着新年连一身新衣裳都没有问自己要,依旧是打着赤脚的小孙女,轻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收下秀儿的礼物。 小秋红高兴得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才好,双手捧着字帖抱在胸前舍不得放下,一个劲地对秀儿说着谢谢的话。 而边上的阿婆很是主动的手里面的食盘端去了秀儿的面前,吱吱呀呀地跟她说些什么。 秀儿虽然听不太明白她的家乡话,但麻婆婆的意思她却能动。 她大大方方地伸手,捻了一块油炸的粘米糕尝了尝。 粘米糕在年代家家户户都会做,平时嫌麻烦的大部分都是放锅上一蒸就算是完事儿了,也只有自己过年的时候,为了好看好吃,更加为了好储存,才舍得拿出来油炸。 粘米糕的味道大体上都做的差不多,只不过麻婆婆另外花了些巧思在里面,秀儿竟然在这粘米糕上吃到了桂花蜜的味道。 “是不是吃饭了甜丝丝的味道?”小秋红笑着看向秀儿:“我婆婆将秋天摘下来的桂花拿去腌了桂花蜜,给加到里面去了,你要是吃不习惯的话可以试试边上的。” 秀儿笑着:“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 说完她便转身看了一眼还傻傻站着的李村长他们:“真的很好吃,你们也快些来试试吧。” 看到秀儿这样,其他人脸上起码没有这么僵硬,也都象征性地接了一些,成大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只是怕坤叔等得久了,所以也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便将一行人领去了主寨那。 而他们还没进去,便听见了坤叔爽朗的笑声,当中最属按捺不住的人便是蔡永和,他根本等不及别的,几乎是用跑的快步走了进去,然而主寨里面的画面却让他登时愣在原地。 只见坐在主位上的坤叔眼下正跟就在他旁边落座的蔡志景,正相谈甚欢着,尤其是坤叔,对蔡志景亲昵到简直就是两兄弟一样,还亲自给蔡志景斟酒夹菜,把蔡永和直接给看不会了。 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坤叔连忙从位置上走过来,人未至手先到,两手伸过去热情地握住蔡永和的手。 满面含笑的打量道:“一看这位威严庄肃又满腹经书的气质,一定就是我蔡老弟的父亲了吧?有失远迎了,真是失敬失敬啊,快请进快请进!” 蔡永和哪里有空跟坤叔打哈哈,由着他拉了进去后连忙走到已经站起来的蔡志景边上,焦急地上下打着着。 “志景你你没事儿吧?” 一个年节都过去了,快有一个多礼拜没有看到过儿子着急的嘴角全是泡,直到看到蔡志景表面上并没有大碍的这一刻才稍稍安了心。 跟着进来的成二看到坤叔脸上僵了一瞬的笑,立刻就对蔡永和的话不高兴了起来,冷笑了一声看向他。 “蔡老爹,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蔡书记在我们这儿过得好好的,连我们大哥都深怕闷着他时不时地来跟他聊会儿天,天天都是好酒好菜地招待着,看我们把蔡书记养得油光水灵的样子,您问有事儿吗?” 他说得没错,不光是蔡永和,就是别的人也能看得出来,蔡志景不光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身上没有一点外伤的样子,连着人都吃胖了些。 已经不像是单纯的白斩鸡了,而是像被吹上了几口气的白斩鸡,头发都是梳得一丝不苟的。 除了脸上的神情刻板的厉害,那是任谁都说不出蔡志景在这里被折磨的怀疑。 “啧。”坤叔瞪了成二一眼:“来的都是我们莽子山的贵客,你这玩意儿在这儿凑什么热闹,蔡老爹面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赶紧给我下去,重新换上一桌好酒好菜上来。” 第202章 一个头两个大 纵然成二再有话说,在坤叔的指示下也只得闭了嘴出去准备着。 秀儿倒是没说什么,她早就料到蔡志景在这上面不管怎样,只要是莽子山村民户口还没有解决,他就定然不会吃太多苦,更加不会丢了性命。 只是她惊讶于蔡志景非但没事,反而是一副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样子,这倒是给她少了很多事情。 秀儿忽略过蔡志景投过来那又冷又沉的目光,笑着同坤叔说道。 “坤叔别多心,蔡老村长这是看到蔡书记高兴的语无伦次了而已,我早就同他们说过,坤叔你只不过是邀请蔡书记留在莽子山上过个年而已,哪里会有什么恶意,是吧村长?” 听到秀儿突然q自己,李村长心里紧张得一匹,硬着头皮将话茬接了过来。 “呵呵,是啊是啊,别介意别介意,大家都是朋友,朋友” 在上来之前,李村长就已经让小谭提前送了信过来莽子山,所以坤叔他们一早便有准备,知道这会儿上来,文书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他们就是上来商谈细节的而已。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能让莽子寨合法化的事情,坤叔哪里会多有为难,爽朗地笑着,将众人招呼上来桌。 成二按照吩咐,方才已经命人将桌上的饭菜都换了个新鲜热乎,还有冬天里大家都喜欢的小铜火锅,咕咚咕咚地滚着热油,看着就热闹。 只是桌上的气氛可是远没有想象的那样和睦。 蔡志景被安排坐在坤叔边上,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而跟着上来的华子几人,身上虽然带着文书,但是在细节没有商谈好之前,也没有轻易交出去的道理。 所以整个饭桌上,心眼子最多的还要属秀儿,跟坤叔。 “来,大妹子,上回你来得急,也没能好好品一品我们莽子寨自己酿的黄酒,我给你斟上一杯,你喝喝看怎么样?” 坤叔怎么说也是社会上见惯了大场面的,区区几个村长还有派出所的人他还没有放在眼里,只是希望这事儿尽量的和平解决算了。 秀儿笑着挡着酒杯:“我酒量不好,酒就先不喝了,免得等会儿耽误了正事儿,等事情商谈完了,再品也不迟。” 看到秀儿这样懂做的主动提起正事儿,坤叔笑得爽朗:“好!等商谈好了,我亲自上门给大妹子送上几坛我珍藏的好酒。” 秀儿抿唇对着华子哥打了一个眼色后,华子才将文书的副本拿了出去。 “文书上都已经盖了章,莽子山主动投诚的事情得到了上面领导的一致重视,因为你们是头一批主动归顺的山寨,上面也特批下来,将你们提到的三点都已经同意了,只是这第三条:不得追究之前过往的事情,但是事关人命的事情除外,并且只能从双方签字那天开始算起,在之后如果你们再有违法乱纪的事情,法不容情,我们一定严惩不贷。” 坤叔爽快地点头应下:“没问题。” 华子没想到坤叔竟然这样爽快,顺着便继续往下说。 “还有第二条,关于莽子山上土地的事情,这一片的区域实在太大,既然你们已经决定投诚,这片山脉不可能说还能任由你们莽子山自主分配。” 这个年代里,大部分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田地对于农民来说那就是命一样,尤其是对于这些久居山寨自给自足的人来说,要让出去,怎么可能会愿意。 眼看着坤叔的神色一下就僵了不少,秀儿连忙出来打着圆场。 “其实这一条也确实有些为难了,坤叔您看这片山脉连您自个儿都不知道究竟面积究竟有多少吧?其中又有多少能用的,那些没用上的,土地闲置了那多可惜呀,或者我们可以定下个日期,眼下不是开春了么?大家伙儿都加把劲努努力,趁着开春这个时候,将莽子山上能开荒的,都开出来,只要是莽子山动土开荒过的,上面绝不会拿来分配,这个还是很合理的了吧李村长?” 虽然说莽子山之后并入的是万和村,但是有蔡永和在,又哪里有李村长说话的份,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蔡永和。 “按理说的话,应该是这么个理儿,是吧老村长?” 蔡永和对这些细节本来就没什么所谓,眼下只要看到蔡志景好好的就行:“这是万和村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那既然蔡书记和李村长也没什么意见,我看我们就各退一步,到春分之前,只要是莽子山开垦的土地,那就不再纳入村里分配的额度,怎么样?” 想着距离春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莽子山年轻壮力多,将需要的土地开了留出来,对于莽子山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坤叔便痛快地点了头:“那村子里面娃娃既然跟着入了户,以后在报名的上学的时候可不能在卡在身份这一栏。” 秀儿笑笑。 “坤叔您放心吧,当初在万和村也是有过小学的,主要因为万和村里面的娃娃太少,总是组不到几个班,所以后来万和村小学才取消了,等莽子山并了过来,光是这里的孩子就有三十多个,李村长可一直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呢,已经跟我提过几回了,说以后等你们莽子山归到万和村来了以后,这村里面的小学啊,就得要考虑重新办起来了,是吧村长?” 李村长一个头两个大,他是真不知道这回上来,这黄成秀竟然好死不死给自己挖了这么多的坑等着他跳。 他哪里说过这个事情,又什么时候跟黄成秀提过这个事情? 办学这个事情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弄得起来的?别说人数够不够了,也没有老师愿意来万和村这样的小村小落来啊。 “那可就太好了!钱方面村长你不用担心,要出人出力的也尽管说,我们莽子山上青壮年多的是,只要村长你一声令下,我们保证将学校给您修建好。” 第203章 既是激动,也是害怕 但是眼前的这情况,李村长就是再想骂娘,只能强撑着笑容答应了下来,想着反正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呗。 “呵呵秀儿说的是,孩子们就是村里的未来,关于教育这件大事儿,我们万和村肯定不会马虎。” 坤叔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他搞这么一大通事,诉求也简单得很,只要能让莽子山上的村民们不再是人人嫌弃的山匪,能让孩子们正常上学,能给莽子山谋得一个正当合法的权益就好。 秀儿笑着:“您看,我就说咱们万和村的李村长最是好相处了吧?我们很快就是一个村里面的老乡了,还能诓了您去么?坤叔您要是还不信,等会儿就将刚才我们说的这些细则都加到文书里面去,您就尽可放心了。” “哈哈没错儿没错儿,还是大妹子你想得周到,这样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笑着拍了拍蔡志景的背:“我这人大字不识一个,记性也差得很,等会还要蔡老弟你帮忙认认,按照秀儿妹子的建议,将这条给我加到文书上面后再签字画押。” 蔡永和就坐在蔡志景的边上,离得这样近,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在坤叔轻拍着蔡志景后背的时候,蔡志景全身都紧绷着的僵硬。 他幽幽地盯着笑得一脸温婉的秀儿,眼中恨得像是能淬出毒来。 嘴角硬是勾着几分笑意,终于开口说了话。 “是啊,还是成秀考虑得周到仔细。” 秀儿被他这样阴阳怪气的语调,还有脸上意味不明的神情弄得有些皱眉,不过是自己算计他在先,她也不指望蔡志景以后还能当自己跟以前一样的木讷好欺负,撕破脸便撕破脸了,以后自己多小心着他一些便是。 既然该说的该聊的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华子他们带着上面的任务,在秀儿的圆说下也算是让莽子山投诚的条件有了一些缓和。 只不过,就算是再觥筹交错的饭桌,除了坤叔还有秀儿,其他人也都是食之无味,尤其是蔡志景。 饭后,根据商谈的内容,在镇上派出所代表华子他们的见证下,将刚才几方一同商谈后的细节一并加到了投诚书上,而后便在派出所,村委以及莽子山主事人坤叔的签字盖章下,这事儿也算是终于有了定论。 当投诚书被以一式三份的形式分别分发下去之后,李村长的手都是抖的。 既是激动,也是害怕。 激动的是万和村作为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竟然还是头一个收服了山匪的村落,况且还是莽子山。 而害怕的自是不必说,就怕到时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况且这会儿还有个不省事儿的黄成秀,也不知道以后要闹出多少幺蛾子来。 投诚书签下来后,依着华子他们带过来的人,既是为了勘测地势用,也是为了以后李村长这边以后划分土地的是由,不管是虚情也好,假意也罢,坤叔他们便又张罗着李村长他们去探勘下莽子山周边的地形去了。 秀儿只是被请上来圆说的,眼下投诚书已经签完,她自然是乐得自在,被找上来的小秋红还有另外几个孩子团团围住,问她山下面学堂的事。 而同样跟她一并留在主寨里面休息的,还有蔡志景跟蔡永和。 看着眼下那些土匪们全部都撤了出去,蔡永和再也等不及一样,连忙循声问这蔡志景。 “志景,你这几天在莽子寨过得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见蔡志景没有开口说话,蔡永和只当是他累了,刚才在饭桌上的时候蔡志景就几乎没有动筷子,所以这会儿他连忙打了碗汤递过去:“先喝些鸡汤暖暖身子,等会儿爹带你回家。” 谁知道蔡永和的汤刚递过去,就被蔡志景条件反射一般,想也不想便将蔡永和的手拍开,口中还惊慌地嚅嗫着。 “不要了不要了,我真的不要了!”语气既惊慌又害怕,就好像这汤是什么毒药一般。 瓷碗应声砸到了地上,崩碎了一地。 就连正在不远处跟孩子们说笑着走着的秀儿也听见动静,诧异地转过头来,不知道蔡志景究竟是怎么了,而小秋红她们听见响动后,连忙便跑出去,想着找人来收拾。 这些可都是莽子山里来的贵客。 蔡永和没有想到蔡志景的反应怎么这样打,蔡志景在家一向对长辈都是谦和恭顺,哪里会是而今这个样子,想起从见他到现在,他都没有怎么说过话的样子,蔡永和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 难道难道他身上真的哪里不舒服?蔡永和连忙上手,将蔡志景的衣领掀开往里面探了过去。 “志景你你究竟是怎” 他话还没说话,便被蔡永和衣领里面的里衣磨样给惊得蹲在原地,只见表面上穿得光鲜亮丽的大衣披里面,蔡志景原来的里衣已经是一片狼藉,不仅陈旧肮胀的不堪,上面还有大片大片的油渍,离得近了蔡永和才闻到蔡志景身上散发着阵阵的馊味,要不是这还是冬天里,怕是整个人都要被沤得发霉了。 刚上来看到蔡志景的时候,大家见到蔡志景身上穿着的新衣,还以为真如坤叔所说,是他们为了让蔡志景切实的感受一下莽子山上过年的氛围,特意为蔡志景准备的过年新衣。 哪里能想到是现在这个模样。 这这一看便是囫囵吞枣一样的应付着他们啊! 就连秀儿看见蔡志景这个样子,也甚是觉得奇怪:“蔡书记,你可还好?” 蔡志景冷冷的盯着秀儿看,就像是一条冷静自持的毒蛇正吐着杏子,用盯着猎物一样的眼神看着秀儿。 嘴角尽是淡淡的笑意:“好啊,怎么不好?你没看到我在寨子里带了不过短短十天不到都被喂胖了,每天都是被好生招待着,天天好汤好肉的吃着,能不好吗?” 天知道这短短的几天里面,蔡志景究竟经历了什么。 第204章 松月先生 这里的山匪们确实没有虐待他,更加没有对他有什么刑法。 只不过是将他前半生的傲气都给一寸寸的打碎了。 一开始成大成二因为记着蔡志景竟然敢带着枪上来袭击坤叔的事,直接将他丢在了地牢里面,地牢里面的氨气几乎每天都在折磨着他,让他整日整夜浑浑噩噩的,根本就提不起力气来,连着两天都吃不下任何东西。 所以为了不让蔡志景消瘦下去,更加为了在下面的人上来商谈的时候蔡志景能有个好模样,哪怕是蔡志景吃不下,也是硬着给他灌下去。 莽子山上鸟兽飞禽多得很,守着这样一座富饶的山脉让他们根本就不缺油水,自那以后,他们就没蔡志景拒绝的机会,一天五顿的往他嘴里面塞,吃不下去就用灌的,还美名其曰的要好生招待着贵客,怕给他饿瘦了。 这种填鸭式的投喂,让蔡志景根本无从反抗的同时,连着想吃了他们的心都有。 直到昨天确认了商谈的时间,坤叔才让人将蔡志景从地牢里面放了出来。 所以蔡志景现在已经对这些油腻的汤水,甚至是饭菜类都有了条件反射的抵触。 前半辈子的教养还有骄傲,让蔡志景从来都不知道寄人篱下被关起来是什么滋味,这短短的几天便让他尝遍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怎能让他心里不恨。 而他已经将自己遭受的一切,都归咎在黄成秀的身上。 “怎么样?看见我这样,你心里是不是很痛快?” 蔡志景这粘腻又毒辣的目光让秀儿感到不舒服,她虽然不知道蔡志景究竟在这里经历了什么,但是骄傲了几十年的蔡家公子在这样的山匪窝里面,想要他有多好的脾气,讨到多少好处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蹙着眉头看了蔡志景一眼:“我有什么好痛快的,就算是你在这里遭了什么罪,也该想想是不是因为你想要的太多。” 蔡志景一下就笑了:“我想要的太多?黄成秀,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样通透的人?” “蔡书记博学多才,我不过是寻一介村妇而已,哪里敢跟蔡书记比,您在万和村轮值的时间不过也就半年,等过完这几个月您也能功成名就的正式调任去镇上了,莽子山这桩事办下来,对您也是百益而无一害不是么?” 蔡志景一瞬不瞬地盯着秀儿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很直白。 “何止是百益,简直是让我不敢相忘,又刮目相看。” 蔡永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蔡志景竟然跟黄成秀有了这样多的话讲,以前他可是连看都不带看的。 之前蔡志景的一时醉意就差点让黄成秀将他的名声给毁了。 如今黄成秀已经嫁作人妇还生了孩子,蔡永和又怎么会让蔡志景又跟这个灾星搭上,连忙起来,带着蔡志景就打算往外面走。 “走,不等他们了,我先带你回家去,山脚那儿我已经打了招呼,有车在那里等着了。” 蔡永和上来本来就是奔着儿子来的,哪里还想管莽子山的这些事儿。 成二在外面候着呢,看到急冲冲带着蔡志景出来的蔡永和,连忙问道。 “两位这算要下山?不等我大哥他们了么?这会儿他们也该快回来了。” “等什么等!”蔡永和大手一挥:“该讨的该签的不都已经弄完了,还有什么好等的!” “是啊,蔡老村长说得没错,蔡书记这年节都还没回家,应当是念家得很了,也该回去休息着。”秀儿上来笑着同成二说道。 “反正等会儿下去也怕是坐不下,不如就劳烦成二哥多跑一趟,先将老村长还有蔡书记送下山去。” 事情都办完了,早些把这两人送下去,秀儿也省得同他们虚以逶迤地讲什么。 “嘿嘿,这有啥劳烦的,也就是跑一趟的事儿。” 经过刚才送小秋红书本的事儿,成二对秀儿的印象算是改观了很多,爽快地应承下来后带着蔡志景将人便率先下了山。 离开前,蔡志景还深看了秀儿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将这两尊大佛给送走,秀儿一下就放松下来,小秋红也一蹦一蹦的上来,抓着秀儿的手就开始问。 “我听成二叔说,等莽子山入了户籍后。跟秀儿姐姐你就算是在一个村子里面的老乡了,是不是这样?” 秀儿笑着点点头:“没错儿,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村子里面的人啦。” 小秋红一听,连忙骄傲地看向她身后的小伙伴们,开心的说道。 “你们看我说得没错儿吧!秀儿姐姐是不会骗我们的,以后我们不仅能像其他人一样大大方方地下山去,还有可能能去上学呢!还能去找松月先生。” “松月先生?”秀儿一下便记起来上次小秋红同自己说的那位喜欢四处游历,又给莽子山建学堂教学,带来知识种子的那位高人。 “松月先生难不成会是万和村的人?” 若是的话,秀儿怎的从来都没在万和村里面挺过这样一号人物。 “松月先生在镇上啊,秀儿姐难道你没见到过?” 秀儿被小秋红的话问得愣愣的,她除了在小秋红这里听说过松月先生之外,哪里会认识这样的高人,更别说见过了。 “我没有见过什么松月先生啊?他是在镇上的哪儿家?” 小秋红见秀儿这样说,很是奇怪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没见过呢,你带来的书本上都印了有松月先生的名签啊。” 说着她便从贴身的前襟里,拿出了今天秀儿送给她的唐诗诗集,翻到最后一页,指着最下面的一枚印记。 又拿出了另外一本秀儿之前见过的那本老诗集,翻到了同样的位置,同秀儿说道。 “你瞧,这个就是松月先生惯用的印章,只要是经过他手的书本,他都习惯性地在最后一页的下面留下一枚印记,以示他已经阅览过,你看这两枚印记不是一模一样的吗?” 秀儿循着她的动作往书本上一看,一下便顿了一瞬。 第205章 要滚就赶紧滚 只见两本书的后页下方,确实有着两枚一样的缪篆体印章,小小的红色印章上印着的是一丛苍劲有力的松树,寥寥几笔便能已然能意会出傲然的气魄,松树边上篆着的则是一个“月”字。 好一个朗月松山,秀儿既惊讶于这位先生的才情逸致,也惊讶于自己带来的书竟然这样凑巧,恰恰是那位松月先生经手过的吗? 这书是自己让周成海去镇上中心小学那里买来的,难道松月先生在中心小学里面工作?如果是里面专门负责书本的仓管员,那倒也正常。 小秋红将书本重新收好:“上回他明明说等年节的时候就上来看我们的,但是这都快到元宵节了,他也还没来。” “兴许是他年节里的时候太忙了呢?你再等等看。” 小秋红点着头:“我不怕等,我就是担心松月先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因为松月先生说话最是算话,从来没有都没有是食言过,所以便想问问秀儿姐姐你可是看到松月先生了?” 秀儿摸了摸她的头顶,蹲下来看着她:“我没有见到松月先生,这书是我托人去给我带回来的,不过你要实在担心,等下回再去镇上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可好?” “哈哈秋丫头是想要问什么啊?” 正说话间,主寨依着的山后边就走下来一行人,原来是坤叔带着李村长还有华子哥他们已经勘探完地形,刚好听见秀儿去给小秋红问问的事情。 坤叔走到小秋红边上:“就你这丫头最不安分,不好好在家里照顾麻婆婆上来我这儿干嘛来了。” 小秋红明显也怕这长得凶巴巴的坤叔,向着秀儿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秀儿笑笑,顺手将小秋红拉了过来,回答道。 “没什么,小秋红记挂着那位松月先生,我说得空了帮她问问去。” “松月先生?”坤叔意会过来:“松月先生忙着呢,哪里有空动不动就上来看你们。” 既然松月先生经常上来,还出钱在这莽子山这里修建了一处简单的学堂,那跟坤叔肯定是认识的,秀儿便问道:“您可有那位松月先生的地址?或者他的名字是什么?我改天去镇上问问。” “松月先生的地址名字我就不知道了,他不说我们也不好一直问,加上我平时也很少去镇上,基本上寨子里面的野货都是送去城里卖,那里地方大认识我们的也少,又能卖出好价钱,我们只知道他是镇上的人,平时得空的时候多是出去游历。” “这样啊”秀儿点点头,心里却对这位做好事不留姓名的松月先生更加好奇了,也承诺下小秋红,尽量去帮她问问,总之这书也是在中心小学得来的,改天去寻寻总能知道的。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李康在得知蔡永和他们已经先行一步下山了之后,也不想继续在莽子山上呆着,嚷嚷着要回去,深怕秀儿和坤叔又兴起了什么由头,开始给自己挖坑。 蔡永和要是在的话,他还有人能问问,如今被他视为保命符的不在,他哪里敢继续在这里呆着。 加上华子他们也已经大致将这周边的地形都勘测了一些,按照投诚书上面的条件,只等春分一过,便再安排专业的勘探员上来将详细的土地面积给计算出来。 坤叔看他们都赶着下山,也没有多留,直让人将珍藏多年的黄酒都给搬了出来,只等成二回来之后,便亲自连着这酒一同送去周家,根本就不容秀儿拒绝。 而另外一边的成二,也刚将人送到了莽子山山脚的位置,车都还没停稳呢,便看见插着手站在那里等着的周成海。 “哟!果然还等着呢?”成二笑嘻嘻地将车停好,走下去跟周成海打招呼。 虽然说周成海上回让他还有成大都吃了不少亏,但是男人嘛,打架再正常不过。 况且他们豪爽惯了,较比于娘儿脏兮兮又文绉绉的人,还更喜欢周成海这样能动手就别吵吵的人。 周成海没有理会成二的笑脸,径直走过去将皮卡车的车门“咣当”一声打开,冷冷地看着车里面的人。 “怎么就你们下来了?” 蔡永和可是还记得刚上山那会儿,周成海说的那句话:如果黄成秀没下来,或者只有你们自己下来 他连忙开口回道。 “黄成秀好好的!只是眼下还在山上跟着李康他们一起呢,我们只不过这一车坐不下那么多人,才提前下来的,你可不要乱来你,不信你问山上的这位兄弟去。” 成二咧嘴一笑:“是这么回事儿,秀儿姑娘在上面好好的呢,而今她可是我们寨主的大妹子,寨子里没人敢为难她,放心吧您就,我等会就上去将他们给好生的带下来。” 看着成二的样子,周成海便知道今天上去商谈的结果应当是皆大欢喜的了。 他寥寥地看了蔡永和他们几眼,将路让了开来。 早早便在不远处等着的人看见蔡永和带着蔡志景好好的下车了,连忙上前迎着:“老村长,车已经等着了。” “等个屁等!还不赶紧将志景给扶下去!” 蔡永和看着就气,自己带来的这几个人当真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眼看着自己和蔡志景被周成海拦下,也一点都不敢动,所不是有成二在,他们还指不定得被周成海怎么着呢。 蔡志景被地牢里的氨气薰了几天,身上还是没多少力气,被人架着从车上下来,一脸虚弱无力的样子,独独在看向周成海的时候眼中尽是玩味,只当周成海这个莽夫也跟自己一样,被黄成秀耍得团团转。 他挣开一左一右扶着他的人,慢慢地走到周成海面前。 “你还有空在这里担心黄成秀?我看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周成海一向就对蔡志景没有好感,抬起眼帘来对上他的视线:“要滚就赶紧滚。” 蔡志景呵笑了几声:“行啊,你就等着吧,小心也跟我如今一样,被黄成秀玩儿得团团转。” 第206章 肉串就酒,越吃越有 等秀儿他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坤叔是个豪爽的,说了亲自送秀儿回去就是亲自送了人下来。 不仅如此,还连着搬了十几坛莽子山上酿好的黄酒,说是要送去周家,还吆喝着要去大妹子家认认门,邀李村长他们一并晚上再去周家喝两口。 李村长哪里敢去,刚进了村口便寻了个借口逃了,而从镇上派出所来的几人,除了华子因为跟周成海是旧相识之外,其他人也都识相的先回去镇上复命去了。 周成海和坤叔不是第一回见面,都是豪爽利落的人,两人要是没有原则性的冲突的话,脾气也还算是相投,就是听见坤叔大妹子长大妹子短的,听得周成海心气有些不顺。 一米九几的周成海放在万和村那已经是最高最壮的汉子了,但是坤叔不仅魁梧的浑身都是喷薄的肌肉之外,还是个编着小辫儿的人,身上的奇装异服更是见都没见过,那嗓门大的随便一句话就跟是在吼一样。 奶奶哪里见过这样糙的人,本来就拘束着连寒暄都不知道怎么说,在得知坤叔就是那让人闻风丧胆,莽子寨里的债主后,吓得连忙抱着如意还有柏川就进了屋子。 简直给秀儿整了个哭笑不得:“坤叔您别介意,奶奶没怎么出过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她就是太紧张了,没什么坏心的。” “嗐!我能不知道咱奶认生么?也怪我光拎着酒来了,也没带什么看得出手的礼来,等下回我好好拾掇拾掇再拎上莽子山上的大礼过来重新给咱奶拜年,你也别您您您的了,我喊你大妹子,你喊我坤叔本来辈分就给你喊不对了,直接叫我名儿就行。” “我可不敢,我就随着成大成二喊坤叔就成。”经过这机会的接触,秀儿也摸清了坤叔的脾性,跟周成海一样,都是一顺毛驴,为人直爽没什么心机。 眼看着现在也是晚饭的时候了,虽然说自爱他们回来之前,奶奶就已经备好了饭菜,但却没有好下酒的,她笑着系上围裙:“那成海你先在这儿陪坤叔聊聊,我去弄两个下酒的菜来。” 今天的事儿办得顺当,秀儿也高兴,所以趁着今天这个由头,秀儿便给露了一手。 酥炸花生米,凉拌猪耳朵,还趁着灶台里面还有染着的星火在,秀儿便直接将陶土炉子搬到了院子里,铲了两把木炭碎进去,将铁网架上,堆了个简易的烤炉起来。 烤全羊坤叔倒是见过不少,莽子山上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什么时候在这样秀气的炉子上整过活儿,所以乍一看压根就没明白秀儿这整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还当是给他们暖手的,直到看到秀儿将用铁签子穿好牛羊肉串给端了出来后,他才反应过来。 “你这不会是要放去炉子上面烤的吧?” 秀儿抿唇笑笑:“放着而慢慢烤就成,等会儿给你尝尝好不好吃。” “你这整的也太精细了你,瞧着一块肉一块辣椒地,也不嫌串的麻烦,就怕我这山猪吃不了细糠。” 秀儿做的惊喜,担心牛羊肉膻气,还夹了些青红椒段还有洋葱片在里头荤素搭配着来。 油炸花生米,凉拌猪耳朵那是下酒菜的老搭档了,趁着烤串还没好,三下五除二的时间两坛拿出来的黄酒已经被周成海跟坤叔给喝完了。 秀儿手艺自是不必说,周成海是怎么吃都吃不腻,而大咧咧惯了的坤叔原以为这凉拌猪耳不过也就是大同小异而已,没想到这看似寻常的凉拌猪耳,味道却很不一样,不仅口感劲道爽脆,里面还加了香菜末花生碎还有辣椒酱,油滋滋的但是吃着一点都不腻口,一口下去,让吃惯了大肉的坤叔很是满足。 直呼道:“想不到我大妹子为人爽利聪慧不说,连着厨艺也这样好,还是我周老弟有福气!” 他话音刚落,转眼便看到周家的院门口那儿,强子正提溜着两坛酒还有几封纸包走了进来,看到在周家把酒言欢的坤叔的时候愣了一愣,有些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事实上他连今天秀儿跟周成海被李康拉着上了莽子山这回事儿都不知道。 还是坤叔率先反应了过来,站起来爽朗地笑着:“哟,这不是我强子兄弟吗?” 强子:??? 他心里带着警惕,不明所以的看向周成海跟秀儿,不动这会儿坤叔是怎么在周家的,他可还记得上回在莽子山上的时候被坤叔拿枪抵着头的事情。 秀儿站起来,连忙将强子往院子里面带:“你来的正好,坤叔如今已经是万和村的人了,现在来认认门呢,你过来先坐着跟他们一块儿聊着,我给你拿副碗筷出来。” 强子愣了愣,这几天村子里一直将莽子山要归顺到万和村的事情穿的沸沸扬扬,没想到竟然还真的给他们办成了。 坤叔一把将强子拉过来坐下,大大咧咧得就先给自己斟上一碗酒: “那可不!我还整想着有机会得上门去给强子兄弟道个歉,上回在莽子山那次纯属误会,我这儿给你陪个不是,今儿晚上陪着你喝,咱们不醉不归。” 说完,他便一个仰头,将碗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净。 坤叔都这样说了,强子哪里还有不懂做的,咧嘴笑着将手里面的东西放在桌上。 “那还真是巧了,我这刚好也带了两坛酒过来,是我二舅从城里带回来的,说是正宗的二白烧,正好今晚上给坤叔尝尝,您比我们懂酒。” 这会儿的功夫,置于小炉子上的肉串也已经烤好了,油滋滋的冒着香气,在这透着冷意的正月里显得热热乎乎的,因为事先来不及腌制,等烤好后直接沾着拌好椒盐的辣椒面吃。 肉串就酒,越吃越有,尤其是这坐着的还是性格相投的三个大男人,没一会儿,烤炉上的肉串就全部被消灭干净了。 “还别说嘿。”几坛子酒掺着喝,坤叔这会儿喝的满面通红,开始上了头。 第207章 后面的人? “这看着娘们儿兮兮的烤肉串味道还真不错,上面搁的青红椒段就着肉油,也跟在吃肉似的还贼解腻,看着秀气味道还这样好,别说大人了,就是小孩儿估计也喜欢得紧。” 秀儿笑着:“那坤叔回去的时候,带上一些去给小秋红他们尝尝,喜欢的话以后让她们下山常来我家玩儿,我做好吃的给她们尝。” “那感情好啊!”坤叔一拍桌子,他殚精竭虑地为的不就是山上那群娃娃么? 而今眼看着她们可以不是黑户,以后能正常上学,在这村里还有了熟识的人,哪里有不高兴的:“他们能干着呢,以后你要有是缺什么少的什么就跟她们说,他们指定能给你办了,不行的就让他们来转告我,瞧瞧这事儿整的,咱不就是自家人么?” 秀儿见他这样说,顺着这话便往下面问。 “那是,要不是当初成海和强子突然被掳去了莽子山,咱们也不能认识,要不说这是缘分呢。” 听秀儿这样提起,坤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那事儿是我心急了些,不过我那不是也没办法了么?我也从来都没想过要伤任兴民,那人说只要将他俩带着的文书抢过来就是,我们其实也就是奔着那文书去的,谁知道落了个空,一时心急了怕事情彻底黄了,才将成海弄去莽子寨上的。” 强子逃回来的那天就说莽子山那些人就是冲着文书去的,但是秀儿却一直没明白,这些签好的文书不过也就是后山的合同罢了,对于没用的人那是一点钱都不值当,又有什么人会奔着这个来呢? “那让坤叔去抢文书的那人是谁?可还认得了?” 坤叔愣了愣:“这要是见了面,那认得是肯定认得的,但要说那人姓甚名谁,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那人是自个儿寻来莽子山的,说只要将成海他们的文书给抢过来,他就有办法能让村里的孩子们挂上集体户口。” 被证实没爹没妈的流浪儿童按照这时候的政策,确实可以挂靠集体户口,但是莽子山可是有三十多个孩子,一下子这样多的数量,就算是挂靠集体户口也不是说弄的就弄,就算是按照流浪儿童挂靠到公社里面去,那也至少得要几年的时间。 但既然知道这个路子的人,那肯定不是一般的老百姓,至少得跟上面认识或者知道相关的政策。 秀儿顿了顿:“可在今天上山的那些人里面,或者有没有看着像的?” “没有,要有的话,我肯定把他揪出来,他娘的忽悠老子一顿,完了看我没有拿到文书就开始反悔,什么玩意儿!要是等我逮到他,肯定有他好看的!”坤叔越说越气愤,狠狠地呸了一口唾沫。 强子看着他,有些无语:“连那人姓甚名谁,讲得真的假的你们都不去验证一下,就莫名其妙跑来抓我跟成海哥?活该你们被人当刀使。” “怎么没验证,那人说得信誓旦旦不说,还拿了一叠资料上来给我填呢,莽子山上38个孩子的信息我都填上了,他说只要等我把事儿一办,他就把填好的资料递上去,快的话今年年底就给批下来,哦对了,那人也说是万和村的人,说姓张。” 这下别说是秀儿,就连周成海都眼皮一跳,立刻反应过来。 万和村的,姓张,跟周家有过节的。 都不用多想,便能知道是谁了。 强子蹭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将手里的签子往桌上一扔就开始往外面走。 “踏马的,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啊,除了张彪那个不要脸的还能有谁?我还当上回剿了他的家后,这段时间看着他没有作过妖还以为他安分了呢,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在背后整这么一出!那我不去揍死了他!” 周成海将人给揪了回来。 “大晚上的闹什么去!你有证据说是张彪干的吗?没听坤叔说那些填好的资料都给拿走了么?” 强子急冲冲地指了指坤叔:“还要什么证据,这不是有人证吗?” 周成海伸手拍了一下他脑瓜子,骂道。 “人证什么人证,这事儿要是真闹出去,莽子山也就坐实了绑架这回事儿了,以后还怎么弄。” 他说得没错,今天莽子山才签下了归顺书,要是串通其他人,绑架周成海这回事又被拉了出来,说不定现在已经签下的条件都做不得数不说,还会被反过来循着莽子山的麻烦去。 这事儿别说是坤叔了,就连秀儿也不想放在明面上来解决。 “成海说得没错,现在还在你们两个都没事儿,莽子山上的人也都能好好落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会儿不适合再把之前的事情翻出来,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知道是谁咱们多提防着些就是了。” 秀儿劝说着,让他们眼下都先别轻举妄动。 她这样说其实也不是全为了莽子山考虑,还有一点就是张彪在年前就已经卸任,这几个月时间来一直都是三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夹着尾巴做人,怎么会突然起了这个心思呢? 就算是周家拿下了后山那片厂房,对于张彪来说也是没有妨碍才对。 更何况,因着他以前是村里大队长的缘故,对于流浪的孩子们能将户口投靠在公社的这个政策会所有了解不错,但是他都已经销声匿迹这样久了,还能拿到填写资料的表格吗?能这样了解莽子山的困境,而想着去空手套白狼的事情,看起来也不想是张彪这个莽夫能想得到的事情。 所以秀儿便多留了几分心思,想等着看张彪后面还有没有其他人。 秀儿这样的体贴还有大度,更是让坤叔觉得这人能交,愣是将今天从莽子山上来带的黄酒都喝了个痛快,连着强子带过来的二烧白也尝了个干净。 喝完后还拉着秀儿硬是要来一场金兰结拜,要不是周成海黑着脸拦着,怕不是还要歃血为盟了。 最后坤叔拗不过,才只焚香净手作罢,在走的时候硬是将常年挂在脖颈上的一串虎牙给摘下来送给了秀儿。 第208章 病入膏肓 还嚷嚷着:“这是我莽子山上的信物,这世间保管你再也找不着第二串,不管你在外面遇见了什么事儿,只要是我莽子山出去的,只要看到这虎串就跟见了我一样,不管怎样都会豁出命去帮。” 不管这会儿他醉没醉,说的这话确实谁都信的,这一兜虎牙串上的三颗虎牙都有十几厘米的长度,一看就是从成年老虎口中拔出来的,这年头打猎多靠的是土枪弓箭,并没有其他趁手的工具,想要从成年老虎口中拔牙,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别说是想找第二串了,就是想找第二颗也绝不可能。 别说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了,这年头出极高的高价想要买一颗虎牙的都不计其数。 秀儿哪里敢收,收了她也不敢带啊,带出去不得把人给吓着,她哭笑不得地推拒着:“这是莽子寨的贵物,我可不能要。” 坤叔不由分说的便将虎牙串塞进了秀儿手里。 “这也不行,那也不要的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赶紧收下!你今儿给莽子山办了这样一件大事儿,有什么受不起的,我们莽子山的兄弟们最是讲义气,从不欠人情,你不收,那就是看不上我莽子山上那群兄弟!” 秀儿无从拒绝,只得承了下来:“行,那就先当放我这儿暂时保管着。” 她想着没准儿明天等坤叔回过神来,晓得今儿个说了什么醉话后,便会将这莽子山的信物给收回去了。 坤叔膀大腰圆的,又穿着奇装异服,就是随便扔在人群里,那也是难以忽略的存在,更何况是在这一出门吼一嗓子便能从村头传到村尾的小村子。 所以从这天过后,黄成秀跟莽子山上的土匪头子成了拜把子兄妹的事情,就传遍了万和村。 这下就更加没人敢给周家脸子看了,更加没人敢嚼一句舌根,毕竟莽子山现在已经不是人人喊打的山匪了,而是正儿八经的万和村人。 其中吓得最是够呛的,当属于张彪。 坤叔是见过张彪的,当时就算是动了要给周成海好看的念头,那也不过是以莽子山上那些孩子们入集体户口的说法来,哪里想到周成海没吃着什么苦头不说,连着那整个莽子债都挂靠来了万和村了。 这都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了,简直就是快要将命给搭上的节奏啊! 他越害怕,就越窝在家里,整天都心神不宁地天天晚上做噩梦,梦见周家还有莽子山上的人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情形,连着饭也吃不下。 张家婶子看得都触目惊心,不管平日两人吵了再多也好,这毕竟也是自己的男人,急得她没了办法,只能三番五次地去找李郎中来瞧,只是那药石也跟没有用一样。 多少海碗的药灌了下去,吃了吐,吐了吃,根本就没有用,反而让本来就消瘦的人在短短几天内,枯槁得没了人形,让张婶子看得眼皮直跳,扒拉着正收拾着药箱的李奎,指着躺在床上只剩下几口气的丈夫,都快哭了。 “李郎中,你再给好好看看,你开的那些的药我一副不落的都给他喝上了,怎么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他这究竟是什么病?” 李奎垂眼将药箱里面的东西收好。 “还能是什么,张大队长这是思虑过度引起的焦虑症,思伤脾、怒伤肝,这才损害了肝脾,引起胃纳差,连着一吃药也就吐什么都消化不了,你平时多开导开导他,让他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李奎说的这些张婶子一个字也听不懂,在她的认知里,既然身上没病没痛的,怎么身子就会成了这个样子? “你,你可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了啊我什么都照着你说的给他料理了,总不能就这样了吧?孩子们刚过完年去城里上学去了,难道这年才刚过完,我家的这就这就” 李奎有些不耐烦地拨开了张婶子扒在药箱上面的手。 “该开的药该施的针,我都已经给他用上了,你就让他不要想这么多,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多劝劝他带他出去走走,我给你的那些药也不要落下,该喝喝,该怎样还怎样,这几天我还忙着别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就找小厮过来给他施下针就行了。” 说完后,李奎便不顾张婶子的哀求,跨上药箱径直往外面走了,他今天本来就不想过来,要不是这张婶子赖在他诊铺那里不肯走,他不想太显眼了才跑了这一趟。 张婶子在后面急得顿脚,从来也没有这样绝望过。 家里过得苦是一回事,那起码这个家还在,这要是张大队长撒手而去了,那她不就也跟她笑了这么多年的大兰一样,成了寡妇了么?偏偏这十里八乡的,除去了镇上的善仁堂,再没有别的更好的郎中可以给瞧的。 所以她只好跟遵从着圣旨一样,兢兢业业的更加细致的照顾着张彪,李奎让小厮拿过来的药材,更是一碗都不敢怠慢,好生的守着炉子煎好后给张彪喂了下去,指望着张彪能早点好起来。 元宵节一过,年气就算是彻底的过完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倒腾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开始了春耕,气候也慢慢开始一点点暖和起来。 今天张婶子见张彪的气色好不容易看着好了一些,想到李奎说的多开导开导他,便想着带着张彪出去晒会儿太阳多走动一下,所以给他换上件干净的衣裳后便扶着张彪在村子里面走着。 张彪走得慢,走一步就得传上几口气,面色很不好,两个眼窝都深深的陷了下去。 因为之前的那些事儿,张家本来就不受待见,而张彪如今的这幅样子,让人看着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一样,任是村里面谁看都要嫌晦气,个个都绕着他们走,连句招呼都没有。 张彪虽然现在说句话都费劲,但是也能明显感觉到这样的人情冷暖,心高气傲的他气得有些顺不过气,指着回家的方向囫囵了几句。 他现在说话已经有些不清楚,张婶子却懂他的意思,连忙扶着他转了身子。 “行,咱这就回家去,你别气着了。” 第209章 死马得先当活马医着 张婶子深怕这会儿张彪又被什么给气着,可别让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些的精气神又给往下耗。 所以连忙扶着张彪便开始往回走。 没想到却正正撞上了刚从大兰家回来的秀儿。 后山的厂房已经批了下来,周成海这会儿跟强子一起去村尾那边做拿钥匙去了。 想着就算是厂房开了,也还要些时间重新布置,还要等机器设备入驻进去。 而大兰跟秀儿因为在年前跟村委签订关于宅基地的协议,两个月内他们必须赚到足够的钱才能真正将宅基地给拿下来。 所以趁着这段时间,秀儿边想着带着强子一起,将镇上还有周边的业务都多开通一些。 既能攒些钱,也能先拓展下业务。 她也没想到,刚从大兰那里将这计划跟他们一说完,自个儿回来这路上就撞见了张彪两夫妻。 这要不是见到张婶子,她压根就不敢认那个身形枯槁,佝偻着背的男人,竟然是那个曾经吆五喝六膀大腰圆的张彪? 张婶子显然比张彪更要一步看到秀儿,她知道张彪是个要面子的,连忙侧过身往边上挡了挡,想着别让张彪错身的时候看见。 谁想到她动作太急太快,一下便撞到了边上的人。 那路边的要说张婶子也认识,不过是之前喜欢跟着她一块嚼舌根的那几个长舌妇,只不过张家落败了之后,就没有什么往来了。 这原本也就是一件道个歉就完了的事儿。 但是一来张婶子本来就对这几个墙头草一样的长舌妇有意见,加上她可不想让秀儿跟张彪撞上,扶着张彪便想着低头急步通过。 谁知道事情并不如她所愿。 “诶!你这人是做什么呢,怎么撞了人也不知道说对不起的啊!” 边上的一名村妇一边捂着鼻子,一面嫌弃道。 “算了春丽,你看看这张大队长这副模样,就跟得了痨病一样,还道歉呢,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免得也染上。” 张婶子一下就不愿意了,暴脾气立刻窜了上来,扯过那名村妇,厉声道。 “你说谁得了痨病呢!你这满嘴喷粪的玩意儿!” 那名村妇一下便甩开了张婶子揪过来的手。 “谁急了我就说谁,你们家遭瘟的干了那么多坏事儿,得了痨病这是报应。” 说着她便指向秀儿的方向:“你看看往日里被你们欺负过的周家,日子那是越过越好,连莽子山上的当家人都给他们家拜把子,而今听说还要在后山办厂呢,这是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你再看见你们自己过的什么日子,这不是报应,能是什么?” 秀儿:“………” 她也不想得自己本来在路上走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扯了进来,她虽然也看不惯张家的作风,更是也想着能从张彪手里套点有用的话出来,她就是不相信将周成海整得被坤叔他们绑去莽子山的会是张彪。 但是她也听说了张家日子不好过的事情,想着等莽子山的事情尘埃落定了以后再说,哪里知道会突然在这里就被q。 “呃呃呃…”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呢,张彪就看见了秀儿,也听见了春丽她们说的话。 莽子山,拜把子,后山,办厂,报应。 这些个词一个个的就像是一颗颗锈铁钉一样,狠狠扎入张彪的心里,让他“嗡”一下就说不出话来,只能两眼涨红的瞪着眼睛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春丽这几个村妇都被张彪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给吓坏了,连忙携手弹开。 “痨病犯了,痨病犯了!可真是晦气!” 张彪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一个字都打不出来,嘴唇发颤脸色发紫,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这些人给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 “咣当”一下就倚着墙角倒了下去。 张婶子一下就吓得慌了,连忙将他就要磕下去的头给护着:“哎哟,他爸你这是怎么了你!” 她抱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张彪,对着路人哭喊道。 “来人呐!快来人救命啊!” 但路边上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张彪这是究竟怎么了,深怕被张家讹上短的,哪里敢随便动。 只有一个人看着说道:“等等啊,我这就去喊李郎中来。”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的,任由他们两个在这街头巷尾地呆着。 秀儿来不及多想,作为一名曾经医学专业的学生来说,就算没有多少实践的机会,但是在选择医学这一行的时候,她还记得那郑重又认真的医学生誓言。 -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她拨开了看热闹的人群,蹲下身去开始给张彪做检查。 没想到手还没探过去呢,就被张婶子给狠狠地拍开了,只见她目呲欲裂的瞪着秀儿,一脸的警戒。 “你想做什么你!” “还能做什么,给他看病啊。” “你少给我来这套,就你哪来那么多的好心,更何况,你是谁啊懂什么?明明就是想趁人之危!我们要等李郎中来!” 秀儿不知道这人怎么这样油盐不进,不识好歹,眼看着张彪的脸色越来越黑,再这样耽误下去。 别说是李郎中了,就是神仙来了,张彪也是命悬一线。 她指着张彪已然发黑的嘴唇还有脸,厉声道。 “你要是想让你男人死在这儿,你就继续拦着我!你以为他能撑到李郎中来的时候?!” 张婶子看着张彪的样子,心里慌的一匹,嘴里不住的哭喊着。 “李郎中呢,李郎中呢…快让他来,快让他来救命啊!” 秀儿管不了他那么多,快速上前检查过张彪的瞳孔还有口鼻后,匆匆检查过之后,心下一沉,急急忙忙的便招呼着边上的人。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人往周家屋里面搬!” 秀儿庆幸这里离着周家很近,也庆幸家里面该有的药材都背着。 虽然她还拿不准,但是起码死马得先当活马医着。 第210章 看着像是中了乌头毒 这里离着李郎中的诊铺还有段距离,张婶子眼看着自家男人快不行了,这才慌了起来。 “快,快来搭把手救命啊” 看张婶子也默认了将张彪往周家抬,人命关天的事情搁在边上看热闹的人也不敢怠慢,连忙七手八脚的就将张彪往周家院子里面抬。 周奶奶正在院子里收拾着,看到好一群人抬着张彪往院子里面来,吓得骇了一跳。 “这是咋得了这是?” 秀儿指着院落的一处:“把门板往石桌上叠。” 张彪一看就是呼吸不畅的模样,需得在空气流通的地方才行。 大家没有犹豫,按照秀儿的吩咐将张彪平放在了门板上后,便眼看着秀儿动作利落地俯身去检查张彪的情况。 秀儿给张彪把着脉搏,发现他脉搏减得很慢,还伴有血压下降的症状。 “他这几天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张婶子呐呐的,吓得照实回答道:“他这几天总经常恶心,还会吐,跟我说经常觉得眼花口干的,也不只是这阵子,从过年那会儿到现在,怕是快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还经常跟我说老是觉得左半身子麻麻的。” “半个月时间了?这样久你们怎么都没喊人来瞧瞧的吗?” “喊了啊,李郎中来看过几回,诊铺那儿的小厮也送了几回药过来,一直都吃着呢,刚才从家里出来那会儿还刚喝完药。” 秀儿没有再说什么,张婶子劲大,秀儿让她先掐着张彪人中,自己则是回了屋里将银针给拿了过来,就着张彪膝盖下方的足三里扎了下去。 足三里是人体上最敏感的一处穴位,别说是用针扎了,平时就是用手轻捶也会让足部自动的弹起来。 但是秀儿都用上银针了,这张彪竟然还是没什么反应。 神经麻痹,意识不清,休克,脉搏减慢,这种种的迹象都表明。 张彪是中毒了。 并且很可能种的还是乌头碱。 这个中药成分可以抑制神经疼痛,解痉止痛的作用,主治风寒湿痹、关节疼痛、胃寒疼痛等,如果用得好是一剂很好的天然麻醉剂,但是用过量不对,仅仅02g的乌头碱,就能让人中毒那么就会直接导致人体中毒,甚至严重的时候还可以导致休克,中风,产生不可逆转的神经麻痹。 眼下张彪的情况很可能已经中毒已深,秀儿没时间去问这乌头碱是怎么来的,张彪又是怎么中的毒,她连忙从厨房里面拿出早上奶奶泡好的浓茶,掰开张彪的嘴巴,就开始往里面灌,好不容易灌下去一壶后,便递过去给张婶子,吩咐道。 “十分钟以后再给他灌上一壶。” 这样说着,她便很快抽过银针,在张彪有曲池、合谷、足三里、行间四穴之处都肾经上排毒,用针刺疗法斜针而入,这几个穴都是解毒穴,可以加快五脏的新陈代谢,去肾毒。 秀儿也不知道这样做还是不来得及,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乌头碱中毒都还没有解毒特效药,尽管她猜测毒素早已吸收入血,催吐、洗胃和吸附价值都不大,但是只能先用这样原始的办法,去给张彪洗胃,先尽量的中和他身体里面的毒素,将胃中残存有毒物质尽快清洗。 而她自己则是快步的走去柴房,取了一把甘草,附子,北干姜出来,用水煎上拌入解毒的蜂蜜后继续文火煎着。 这个四逆汤对于重症有一定的解毒作用,虽然现在张彪的病情来看毒素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能有多少效用,能不能将人给救回来秀儿有而不得而知,但是好歹也得试试。 眼下至少给张彪灌下好几壶浓茶水之后,张彪回了些意识,吐了好一些。 边上围落着的人看着秀儿的这番操作,都很是疑惑,既不认识药材,也对秀儿不甚了解的他们真以为秀儿这是从哪儿得来的土方子。 尤其是张婶子,直接给她看得一愣一愣的,若说是给自己男人多灌些茶水,她倒是没什么多想的,但这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她哪里会不知道,在看到秀儿拿出了几样她根本不认识的药材准备煎了给张彪服用的时候,连忙便站了起来。 “你又不是正经学医的,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土方子,但管你说得多么天花乱坠,这药也不能给我家男人喝,谁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来的,别等会儿给喝出毛病来了,我要等李郎中来。” 从先前到现在,这张婶子都就没信过自己,全以为自己存着什么坏心思一般,眼下要不是因为救人,谁愿意跟这说不通的人解释这样多,秀儿有些气不过:“你要愿意等你就自己等着,你以为张大队长跟你一样还有命等下去吗?你这样只信李郎中,那你现在就让人将张大队长给抬出去,可别来跟周家沾边!” 若不是自己刚才当下立断地将张彪给弄进来,眼下张彪就算不死也得瘫,不求回报的好言相劝不听,非要去找死,那个大夫还会有好性子。 面对秀儿的厉声质问,张婶子一时语塞,还没来得开口,便听见院门口那边的动静来。 “欸!李郎中来了,李郎中来了!大家让让,让让。” 院门口那边霎时让出一条路,秀儿抬眼便见这李郎中正背着药箱急冲冲地就进了院门。 在看到躺在门板上,意识正囫囵不清的张彪,还有他身曲池、合谷、足三里、行间四穴上的银针后,愣了愣,好奇地看着刚往煎药炉子里面又扔了一把什么的秀儿:“这是” 情况紧急秀儿没有瞒着,直接说。 “张队长的样子吓人,看着好像是中毒一样,我看过善仁堂于老的给人解蛇毒的手法,刚才试着扎了扎,李郎中看下对不对,解毒汤也已经煎下了,也不知道我放得对不对。” 李郎中上前先是检查了一下张彪瞳孔发散,还有舌苔的情况。 “没错,看着像是中了乌头毒了。” 第211章 双腿一软便瘫坐在地上 张彪身上银针穴位落针处的力道还有位置,若不是熟知穴位并且经验老道的师傅决不能做到。 秀儿若是唬别人说还是自己半道上瞎学的,那还能糊弄得过去,但是李郎中可没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 他只消一眼便看出这手法,加上药盅上已经在熬着的四逆汤,根本不用秀儿开口解释,李郎中在检查过便直接问向秀儿。 “你学过医?” 秀儿垂眼一笑:“去年因为成海脚上的伤,去了不少次镇上善仁堂那里拣药,跟着于老算是讨问一些寻常的病症,也特意跟于老探问了一下针灸,如果这些也算的话,那也就算是学过吧。” 李郎中似信非信地看着秀儿,眼中尽是试探的神色。 善仁堂?若说在这一行谁能让李奎信服,又有谁能让他在医术上甘拜下风,那么于老算是一个。 只是于老为人谨慎,从来不轻易收徒,但凡是想要进到善仁堂跟着他学医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都必须从他的小厮开始做起,并且一做就是要五年起,当初李奎想去善仁堂镀镀金,但因为于老咬死了规矩不放,让他只能作罢。 这年头只要是做郎中的都是村里面的香馍馍没错,能从善仁堂顺利学成归来的,那更是个金招牌,虽然说也需要慢慢积累起来的人气,如果不是世代行医的想要去做这样那就更难了。 真正有些经验的不甘心,而毫无经验的也做不出名声,在善仁堂做小厮没有工钱,只包吃住,不是想做就能做,也不是谁都愿意去的。 所以愿意花五年的时间去做小厮的,如果不是家里不愁吃穿的不缺劳动力的,基本上不用想。 张婶子心急,听着李郎中跟秀儿的对话,连忙问着李郎中。 “我家男人究竟是什么情况,李郎中你赶紧看着给开开药啊!她也就是跟着于老现学现卖着,谁知道这药拣得准不准?” 秀儿揭开了药盅的陶土盖子给李郎中看过:“是啊,我也就是随便抓的,行不行的也不知道,还是得要您给看看。” 而今还秀儿只是潜意识里觉得李郎中不好惹,远不如看上去这样的平易近人,在还没有弄清楚前,秀儿当然不会将自己懂医的事情在他面前败露。 所以在刚才看到他进门的那时候,秀儿便抓了一把甘草往药炉子里一扔,故意将药剂的分量给搅乱了去。 李奎拨着药盅里面熬着的药渣,笑道。 “你抓的药是对的,但是分量不对,甘草放得太多了,怕是直接这样喝下去的话过犹不及,张大队长的身子怕是会受不住。” “哎哟!”张身子拍着大腿:“我就说这人不靠谱,光学了个皮毛,幸亏李郎中你来了,不然我家彪子可得要坏事儿了!” 李郎中看了一眼秀儿,眼中浮现出几抹不过如此的轻蔑,只当秀儿果真也就是跟着于老后面瞎学了几下功夫而已。 “倒也不能说多坏事儿,这熬好的药汁水你拿回去后分4次温服,每半小时灌服1次,而后我再重新开一样方子出来,让小厮配好后送过去给张大队长慢慢调理着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张婶子一愣。 “什么叫先看看情况再说,这…这是什么意思?” 李郎中看了她一眼:“乌头碱的毒不是这么容易就拔除的事,你原来一直都说张彪是思虑过多心郁气结,喊你多少次让你带张彪来我那儿好好看看,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儿,张大队长这是中了乌头碱毒,看看你自己给耽误的!” “我…我…”张婶子一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神色。 “我哪儿能知道这样多,他本来在落马之后就不喜欢出门,自从上回从你那儿回来之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天天窝在家里,别说劝他去诊铺看病了,就是出趟房门都不愿意。” 张彪这个样子,已经伤到了肺腑的模样,这乌头碱的毒显然不是一次两次就沾染上的,既然都连门都不出了,那这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现在最重要的,除了尽量清除毒素之外,还要找到为什么张大队长会中毒的原因,不然万一越治越重了呢。” 按照张婶子说的,这段时间里张彪都是连门都不出的人,那能让张彪中毒的东西定然就还在张家,并且张婶子一定也是经手过的。 张婶子愣愣的:“要说这段时间他吃的用的跟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啊,不过就是多吃了几副从李郎中那儿开回来的药而已,也没别的什么…” “什么没别的什么!” 张婶子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奎突然打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彪之前就喜欢在家里泡各种药酒,硬是说能强身健体,我问你,是不是有一坛子川乌跟附子泡的陈酒?” “好…好像是有一摊子,那些药酒都是他自己泡的,宝贝的不行,我哪儿能知道是什么…” 李奎睨了她一眼。 “你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也没少给他喝过吧?过年那会儿就总是邀我去喝酒,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让他喝太多?酒本来就不能跟中药一块喝!” “我…我…” 张婶子欲哭无泪,觉得李郎中说的有道理。也觉得是自己没有好好照顾着张彪才在跟他吵架那几天放任着让他喝,这才导致了他成这个样子:“我是真不知道啊,那…那他还能好吗?” “好什么好,都已经拖到这个时候了,今儿个要不是成秀反应快给他做了急救,他这会儿怕是早就不行了,如今这样,就是醒过来,你也要提前得有个心理准备。” 张婶子一听,双腿一软便瘫坐在地上,哭着去抱李郎中的腿。 “不能啊,不能这样啊!李郎中你可要顾念着以前同彪子的情分上,让他千万要好好的啊,我们可全指望着你了。” 不管她平时跟张彪打了多少架,那这也是自己得倚仗一辈子的男人,到了这个时候张婶子又怎么能不慌。 第212章 毕竟销量才能带得动产量 李奎一把扯开了张婶子扒拉着的手:“说的什么话!什么以前不以前的情分的,医者仁心,别说这村里了,就是其他乡镇,只要有招呼我去的,我什么时候推脱过,就是过年的那几天我也是在寻诊,先来几个人好生的将张大队长抬回去先。” 有了李奎的发话,围着的一个壮年便七手八脚地将张彪往张家抬,谁也没有空再去想秀儿方才做的那些,就连张婶子也一个谢字都没有。 还是已经走到门口的李郎中脚下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让小厮先跟着他们去张家料理着,自己则是重新折返了回来,温温和和地看着秀儿, “我看你这儿药材不少,又听你说了善仁堂的事,你可是对学医有兴趣?如果是的话,我那儿倒是还能再收一个小厮。” 秀儿愣了愣,没想到李郎中竟然跟自己不过才短短见了几面,就要收自己做小厮? 不答应驳了他面子,答应的话那以后的麻烦事儿就会更多。 不说别的,就是他女儿李三也让她烦不胜烦。 秀儿客客气气地垂眼笑道。 “能跟着李郎中多学学是我的福分,只是一来我资质平庸,字也还没认几个,二来现在我两个孩子还小,加上家中还有事没有处理完,等忙完这儿阵再看看。” 李郎中了然一笑,只当自己是真的太看得起黄成秀儿了。 “你说的也对,等你们忙完这阵子再说,听说最近成海他们一直在忙着后山那块糖厂的事情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我经常去那边采药,也还算是熟悉。” 奶奶从方才听见李郎中说想要收秀儿去他那儿做小厮的事开始就高兴得不行,家里就要出个会医术的孙媳妇了,这可是脸上多沾光的事儿啊! 所以没等秀儿再开口,连忙就应了下来。 “诶!好咧,要是真能跟着李郎中你学,那可不是太好了嘛!” 秀儿:“……” 那天由李郎中接手张家的事情之后,秀儿便听说张彪的命是保下来了,只不过左半身瘫痪,已经不能再独立行走。甚至说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歪着一张脸哼哼唧唧的。 李素在给张彪做检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乌头碱毒性已经入得深了,到了那样不可逆的时候,要想拔除基本不可能了。 她只是没想到,最后张彪竟然还是落下了半身不遂的中风后遗症。 因为张家就张彪一个劳动力,他的两个孩子又都还在城里上学,因着张彪这次的事情,李康特意给他们评了个五保户,让张家每个月都可以领一些基本的粮食还有用品回去。 虽然说这是杯水车薪,但起码让他们饿不死。 经过这次的事情,张家就更加无人问津了,连着说他们闲话的人都没了声响,觉得说起来没什么意思了,张家就好像彻底在万和村成了一个透明一样的存在,几乎再也没有人提起。 而秀儿想问的事情,也就随着张彪的中风卡在那里,不过她眼下也暂时没有时间去管张彪的事情,因为在忙前忙后将近一个月后,后山那块辣酱的贷款终于是批了下来。 虽然在之前答应过秀儿替他自己贷款这方面给添把柴火,将村委的推荐信交上去,让中心银行能审核得利索一些,一开始李村长本来还想拿拿乔。 但是一来那辣酱厂一开便能解决一些村民就业的问题,说不定还能带动万和村的经济。 二来原来还好说,但是这黄成秀而今已经是莽子山上头领坤叔的大妹子,谁敢得罪谁敢卡啊? 李村长上回去莽子山的那件事可是给他就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别说拿乔了,那是利利索索的就把给该开的资料都给他们开了。 有了村委的介绍信,加上目前本来就有鼓励扶持私人开办厂房的政策,所以这贷款才会下来得这样快。 事情都办得八九不离十了,周成海已经提前带着人将原来的厂房给收拾了一通,弄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带着秀儿来了厂房看。 跟着一块儿来的还要走虎子跟周成夕,他们都好奇着呢,特意跟着来看看厂房长什么样儿。 这一处厂房原本是做糖的,只不过装修到一半后那私人糖厂的老板资金链断了,才放到了现在。 打扫完后,厂房里面看着空空旷旷的,年纪虽然大但连桌子椅子都没有。 “机器已经订好了,过两天工头上就会来人,将这儿按照你的资料挑成两层,下面是厂房和仓库,上面拿来做那什么厅还有办公区域。” 周成海领着秀儿,现在空旷干净的厂房里面,同她说着厂房的布置还有安排,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仿佛带秀儿过来就是为了跟她展示一下成果而已。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认识的人多,自己也会木匠的手艺,所以在装修方面秀儿从来就没有担心过。 秀儿抿唇笑着,听着周成海同她说的安排,眼前已然就看到了酱料厂初成的样子。 “什么什么厅,那是叫做展览厅,会议室还有会客室,跟办公室。” 隔成两层是秀儿的意思,这里的厂房挑的高度很高,将近有八九米的高度,弄成两层完全没有问题,只要稍稍一弄就有工贸一体的雏形出来。 “等机器那些一进来,工人就要进来了,强子你负责去村里招工,包吃包住,我们按照计件的数量来结算工资,不走国企公社那一套,直接干得多就拿得多。” “计件?”这还是强子第一回听见这样的工资计算方式,这不是得早厂里有那么些活干才行的么?毕竟销量才能带得动产量。 按照现在他们已经在城里面的业务来看,也就是每个月一千五百多瓶的辣酱,一整套流程下来的话,招10个左右的工人就差不多了。 但是这样大的厂房,10个显然太空。 就在秀儿听完强子他们核算的数据后,秀儿直接大手一挥。 “至少招五十个人回来先。” 第213章 不是罂粟壳,又是什么 强子很是吃了一惊。 “五十个?!” 这个年头也不是只有秀儿一人起意办厂的,屠宰厂木工厂这些生活刚需类的厂房也不少,但都是些小作坊一样的厂房,能有是个工人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大部分都是星星两两的几个家族里面的人凑一块弄个厂房出来。 不说生意多好,但是挣口饭吃那是绝对没问题。 强子原来想着的打算是,这秀儿做的辣酱虽然说味道很好不愁销路,现在在镇上也已经有了一批长期拿货的老客户,那按照稳扎稳打来计划的话也是慢慢做强做大,预先计划招十个人回来已经是个很大胆的开始了。 但是秀儿宴席啊竟然想要招五十个?虽然说按照寄件的来计算工资,那光包吃包出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就算是现在贷款下来了,那也撑不了太久。 “是,五十个,并且要一直源源不断地去招,另外在入职前要安排他们先去镇上做体检,不行的就换掉,你去村委那儿找李村长,让他在本村宣讲的时候给我们宣传宣传。” 既然要办厂,那就要大刀阔斧地去办,小门小户缩手缩脚的净给别人等着看笑话,完事开头难那就开头先把名声打出去,五十个人的厂子算什么,秀儿压根就没有将强子考虑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放在心上,一心打算一鼓作气地将周氏辣酱的噱头弄起来。 强子觉得这样太过于冒险,不住地对周成海打着眼色,希望他能出面劝说一下。 谁知道周成海非但没有对秀儿的想法有意见,反倒是深看了秀儿一眼,对强子说道。 “就按照秀儿的意思去办,先将招工的信息放出去,注意尽量岁数不要太大了,要年轻力壮的,万和村招不着合适的就去隔壁的几个邻村那儿看看,反正厂子里包吃包住,哪个村的没所谓。” 在一旁听着的大兰虽然不明白秀儿的打算,但是也跟着点头。 “行,我回头也让我娘家在水南村那边问问,有合适的让他们尽快过试几天工。” 强子一整个大无语,他早就该知道,只要是黄成秀想做的事情,周成海还有成大兰就会一整个无脑跟随,根本没一个能让秀儿停下来。 “行,我晚点就去村委那找李村长商量,让他出面做下宣讲。” 招工强子不愁,他愁的是弄了这样多人回来,等厂子真的开始运转了,那一天的产量就起码有几千瓶,仓库很快就会被堆满,按照现在的客户群体来说,就算是加上镇上的那些客户,也远远销不了,那往后的销路得往哪里打? 就在他暗自愁苦的时候,虎子还有周成夕打闹着往这边来,也不知虎子是怎样招惹了夕妮儿,惹得夕妮儿满场追着他跑,还用石子一样的东西扔虎子。 虎子虽然说皮实躲得快,那身上也是挨砸了几下,“哎哟哎哟”着便往秀儿身后躲,他知道夕妮儿就算平时再怎么欺负自己,那也不敢在秀儿面前造次,更不敢伤着秀儿。 大兰眼疾手快地将虎子往边上扯开,不让他撞上秀儿:“你这个臭小子还不给我赶紧起开,要是误伤了你秀儿姨看我不抽你!” 虎子龇牙咧嘴地揉搓着刚才被夕妮儿扔到的地方,苦着张脸:“娘,他用拿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扔我,可疼了!” 大兰狠狠地杵了他一下:“知道疼还敢往你秀儿身后面躲,要是砸到秀儿姨怎么办。” “好好好,我不敢了不敢了” 秀儿笑看着小孩子们的打闹,循着虎子的话便往地上看,一下笑容便凝在脸上。 只见虎子口子说的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就滚落在秀儿的脚边,虽然说跟草果长得很像,但是这壳顶端有放射状排列的残留柱头,基部又带着短柄,壳身还有纵向排列的假隔膜的椭圆形果子。 不是罂粟壳,又是什么。 作为医科生的她怎么会不认识这个敏感又具有特殊疗效的果壳,她知道这果壳在除去种子晒干后,既可入药也可蜜炙后当作食材来用,有涩肠、敛肺、止疼的作用。 但同时,它更为人所敏感的是,因为罂粟壳中含有吗啡、可待因等敏感的成分,具有毒性及成瘾性,所以不宜过量和持续地使用。 更可怕的是,鸦片就是以罂粟壳为原料制成,而这已经干枯的罂粟壳上那些纵向或横向的割痕,无一不提醒着秀儿,这是有人曾经将这些罂粟割开,取了汁液,而这些罂粟壳上的汁液,在干燥后就可以加工成鸦片、吗啡、海洛因等违禁品。 在现代,已经有明文律法规定,别说善治处置罂粟果实了,就是罂粟花,都是明确禁止私种的花,任何类型的私自种植都属于违法行为。 这一处明明是已经废弃了多年的糖厂,这里面又怎么会有这么些罂粟壳呢? 秀儿将脚边的罂粟壳捡起来,细细看着壳体上有人为切割的多道刀痕,以及割口处有黑色膏状物,问向虎子还有周成夕。 “这些是哪里来的?” 周成夕手里还抓着一把,毫不在意地指了指紧挨着厂房的仓库:“就在那边的地上捡的。” 乡下地方,尤其是在后山这里,时常都会有下雨或者下雪天钻进厂区的动物,所以地上散落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果子那是再正常不过,从没谁将这些已经干枯后的果壳当一回事。 周成海见秀儿神色不对,抬眼看了看隔壁的仓库:“那边是原先拿来存放一些杂物的仓库,我本来准备将它拆了的,还没来得及动手而已,怎么了吗?” 秀儿也想不明白,若说是动物们叼进来的,那这壳身上的刀痕又是怎么回事? 她让周成夕带路,引自己过去看看。 那个仓库因为离着仓房有一段距离,都是用简单的木栏围成的,漏风透气的住不了人,所以一般人就算是进来后第一时间注意的也会是厂房,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存放着杂物的仓库。 第214章 野菜饼子 也就是因为不能住人的关系,周成海在略略看过之后才决定之后将这一处废旧的仓库给拆了,他都看过了,这里面堆积着都是一些老旧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秀儿一进到仓库,便在周成夕的引路下走到了堆放着杂物的角落处,里面稀稀拉拉的还散落着不少罂粟壳,只不过被杂物挡着要不是仔细寻的话根本也看不见,今天若不是虎子还有周成夕一块跟着来到这一处瞎玩,怕是他们什么都发现不了。 “砸得了?难道这些果子有啥问题?” 大兰看见秀儿脸上的神色,也走过来往地上看了下,并没不认识罂粟的她却看不出什么不妥来,只当着是寻常的山间果子。 秀儿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果子只是散落在角落这儿才有,而中间的平地处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她问向周成海:“你让人来这儿打扫过吗?” 周成海拧了拧眉,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没有,这一出原本打算就是要拆掉的,四处还漏风并不好拿来作为辣酱存放的地方,所以我打算直接拆了重建的。” 眼下正是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半用的时候,这个本来就打算拆了要重建的仓库,周成海又怎么会还特意吩咐人进来打扫。 秀儿不死心:“那之前这一处有没有谁在用?” 强子愣了愣:“之前一直都是空着的,后山这一块本来来的人也少,连着钥匙之前也一直在张大队长手里面管着,直到他倒台了之后钥匙才拿回了村里,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在用的事情。” 这后山统共也就住了大兰一家,她想了想,也说道。 “我平时在家的时候倒是没注意是不是有人往这边来,只是平时也有不少村民上山拾捡柴火的,兴许是为了图个方便,将那些未干的柴火拖到这里面来晒?” 秀儿垂眼,将手里的罂粟壳放进了兜里面,心想这里原先肯定不会是单纯晒柴火的地方,就算是,柴火晒着怕什么,只要打声招呼就行了,何必趁着年节里面就将着而里面的东西给清理了呢? 这些罂粟壳无一不在提醒着秀儿,这里面原先晒着的定然不会是普通的柴火,很有可能是罂粟果实,而且罂粟果实大部分都是在11月份左右结果,按照这个时期来看,定然有人将罂粟果实收到这里面来进行收割完汁液后就放置在这里,而后听到这一处已经被周家征用的事情后,才不顾年节就来这里清理了。 她只将这件事情记挂在心上,摇摇头同他们说道:“算了,没事了。” 就算现在没头没脑的去查,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不说,村里的人对罂粟的认识也是少之又少,就算说了又有几个人能懂的? 厂子看得差不多,明天开始周成海联系好的工头就会进来开始装修,将着厂房按照上下两层隔开来,再在这个仓库的位置起一片住宿楼起来,而后只能强子的招工一有进展,这辣酱厂就算是有了雏形。 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娃娃,周成夕也贪玩的跟着出来,担心奶奶独自在家太累了,周成海携着秀儿还有夕妮儿将厂门锁上之后便率先回了周家,而虎子当然也跟着周成夕一块儿去周家玩儿去了。 强子则借着等会儿还要去村委找李村长帮忙宣讲招工的事儿,走得慢了一步。 眼看着周成海他们走远了,强子一个便凑到大兰面前,笑嘻嘻地问道。 “嘿嘿,家里有啥吃的不?饿得慌。” 这几天为了这厂子的事儿,他跟着周成海又是问机器,又是领着工头画图纸,忙得前脚跑后脚的,连着好好跟大兰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眼看着现在定得都差不多了,心痒痒的他一下便忍不住。 大兰警惕地往边上隔开了些跟强子的距离。 “干什么呢,他们还在前面,万一回头” “回头咋得了,回头不正好,干嘛连他们也瞒着,直接说咱俩在处对象不就行了。” 大兰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行!” 现在正是厂子在准备开办的关键时刻,一堆的事儿都还没弄好呢,大兰怎么会让这会儿传出什么闲话去。 “行行行,都听你的还不成么?”强子一脸讨好,走进将大兰的手拽进手心里拉着,连忙捏紧了不让大兰挣脱开,讨好地说道:“你这不是挎着竹篮么?挡着别人又瞧不见,我就拉拉手,保证不干别的还不成么?” 眼下正是开春的时候,到处都是野菜,大兰习惯了出门的时候垮个篮子,遇上野菜苗子就搂上一把,所以现在竹篮子往前一挡,看起来确实瞧不见他们俩拉着的手,只当是两个并排走着的人。 大兰脸色一热,见拗不过他便由着他去了,殊不知被他拉着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这几天强子的忙碌她也看在眼里,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说不心疼是假的,反正篮子里也薅了不少野菜,她便说了句。 “家里有早上发好的面,野菜饼子吃不吃?” 强子立刻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吃!吃!你做的饼子世上第一好吃!” 多的不会,大兰做饼子的手艺那是连秀儿都要甘拜下风的程度。 大兰见强子这副模样,不露痕迹地抿唇笑了笑,清冷板正的脸上开始有了几分柔和。 大兰的住房离着酱料厂并不远,她干活又利落,所以不过半个时辰,热气腾腾的野菜饼子就被端上了桌。 春天里,要说山野间最不一样的风味,那就是路边的野菜,也是四季中最讲究节气的美食,这可不像是别的蔬菜瓜果能一茬一茬地接着种,这是一年仅这一回的美味。 只要你够勤快随便薅上几把就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更何况大兰还是做饼的高手,野菜讲究个水灵,基本上什么特别的调料都不用放,只要加点猪油包到发好的面里面一扎,温度一够便能散发出山野间的清香。 第215章 灾祸就灾祸,过好当下再说 一年到头,多少庄稼人图的就是开春的这一口鲜。 强子有一阵子没好好吃过饭了,连着回家也是没能惬意地吃上一顿。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每回回家他娘不是追着他问有没有跟阿娟通信,就是问他什么时候去阿娟家,还说阿娟家找人来说了几回了,说是想邀请他们家去水南村那边做客。 强子妈还美名其曰反正她还有个多年没联系过的老姐妹在那儿,顺道一起过去吃顿饭。 他又不是傻子,他妈的那些老姐妹儿他又不是没见过,哪里在水南村就突然冒出来个老姐妹了?不过是扯着这个由头想硬着将他还有阿娟弄在一起而已,简直让他烦不胜烦。 所以眼下清香扑鼻的野菜饼子一上来,就直接被强子干掉了五张。 “啧,你慢点儿吃。”大兰看他实在是塞得太快,连忙将放凉了的大碴子粥推过去:“喝口粥润润。” 强子两腮塞得满满的,哽得一下没上来气儿,忙不迭端过粥来喝,直到缓过来气儿才咽了下去:“你可不知道我有多少天没能好好吃饱一顿饭了。” 他这个饥不知饿的模样有些心疼,往他碗里面又添了一些粥:“肚子越是空着的时间久了,再重新进食的时候就越要慢慢来,不然容易闹肚子疼,虎子小小的年纪,我给他养了这样久都还没调回来。” 强子愣了一瞬,登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老半晌才明白大兰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她带着虎子相依为命刚开始那几年,一个寡妇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被村里驱赶,最后只能在这后山落脚,没吃没喝什么都要自己一手一脚的创造出来,那时候大兰跟虎子的饿肚子可不是因为跟强子一样忙得有多么脚不沾地,而是真正的绝望。 不管现在大兰说得再怎么云淡风轻,一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样子,但光是想想,强子就能知道当时大兰得有多难。 他伸手将大兰拉住,她手心里的老茧膈得强子心下生疼。 “你放心,以后有我在,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准不让你跟虎子饿着。”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还没等大兰反应过来,手腕上就被套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翡翠镯子。 这翡翠镯子通体碧绿,晶莹剔透带着干净温润的冰种,触手便着凉意,一看就知道是被好生珍藏着的好东西。 大兰惊了一跳,不知道这是强子从哪里弄来的,但这样价值不菲的东西她怎么好受得起,连忙便伸手准备将桌子给拿下来。 “你疯了么?这东西一看就贵重得狠,你从哪里弄来的赶紧还回去,我可不要。” 强子像是赌气一样的将大兰的手给摁住。 “就不!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你要褪下来我就把它给摔了,反正还是肯定还不回去了。” 大兰给他恼的脸颊都是胀红的,褪下来也不是,戴着也不是,这会儿被戴在手上的翡翠镯子就好像带着火一样,烫得她心窝子都是暖烘烘的。 “这样贵重的东西要是磕碰了那才是罪过,你还说要摔?你看我平日里干活也没个轻重,要真磕碎了呢?既然你不肯拿回去,那我就先给你收着,等你要用了随时来找我拿,成不?” 大兰一直一个人独立惯了,很少用这样带着商量又服软的口气同别人说话,强子被大兰的带着些哄的劝说弄得心下一痒,脸红红地挠了挠被剃得干净整齐的寸头,一下便笑地露出八颗大白牙。 “成!只要你愿意收下,你喜欢怎样处置都随你,你只要记得你收了我的翡翠镯子,以后就得是我的人了就成。” 大兰脸上一热,瞪了他一眼,笑骂他一个大小伙子没羞没臊。 强子脸上一乐呵,被大兰这一眼给瞪得心都软了,伸手便将大兰抱在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在你面前我还要羞臊做什么,只要你能多对我笑笑,我命都可以不要。” 大兰被他圈在怀里没得动弹,红没红她自个人看不见,只觉得脸上现在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微微挣扎了一下,小声地抱怨着:“欸!小心外面有人瞧见。” 好不容易才拥得心上人入怀,强子恨不得将大兰揉进心窝里,哪里还肯轻易放手:“瞧见就瞧见,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强子人生信条简单得很,跟着周成海久了,不仅性格豪爽干脆不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抱着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态度。 灾祸就灾祸,过好当下再说。 但是他原没有想到灾祸会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强子在大兰这磨磨唧唧了快大半天才走,要不是想着还得趁着村委那边没下班,得去找李村长办事儿,强子能在这里留到过夜。 他吃饱喝足的从大兰那里离开的同时,大兰还给他捎带上了几张饼子,让他随身带着,饿的时候当做干粮垫补垫补,把强子给美的,一路捂着从后山去了村委,连着看李康那虚以委蛇的嘴脸都顺眼了需要,一口一个康哥康哥地喊着,笑得李康只发冷,忙不迭将给酱料厂宣讲招工的事情应承下来后,便将强子给送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因着大兰手下翡翠手镯的事情,强子一路回家的时候都是哼着歌的,连着在走进院门看见正在洗碗的王芬,都觉得她身上甚是洋溢着母爱的光芒,上前就从背后给了王芬一个大大的拥抱:“娘,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直接将王芬吓得惊叫出声,一回头看见是这个生养了二十多年的漏风皮夹克,手上净是洗碗后的泡,又怕沾染到强子身上,只得举着手骂道。 “哎哟!你这个臭小子皮又痒痒找抽来了是不是!一身臭死了还不赶紧给我起开。” 强子听着王芬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王芬今天的心情不错,连忙蹬鼻子上地开始夸:“只要我娘能开心,我挨些抽也是心甘情愿的,谁让我就您一个娘呢?” 第216章 断干净那是不可能断干净的 王芬没什么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个顶心锥只要这样卖乖的时候,就让她心烦意乱的不行,因为这时候肯定就意味着这小子没干什么好事儿。 “你少给我来这套!没事儿给我滚远点,看见你就心烦!” 强子耍赖皮就是不走:“谁?究竟是谁让我娘这样心烦?刘富是不是?是不是刘富!” 王芬无语地翻了翻白眼,狠狠地在强子手臂上拍了一下:“你给我滚犊子!你爹的姓名也是你能随便连名带姓叫出来的?看你都是什么鬼样子。” “这有啥,他又不在这儿,再说就算他听见,有你在他能拿我怎么样?” 王芬烦不胜烦地将这漏风的皮夹克给推开:“你就扯皮吧你,老大不小了也没个正形,等你自己当了爹你儿子连名带姓喊你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这样站在我面前这样说。” “嘿嘿…”强子听王芬这样说,不由自主地便想象着虎子连名带姓喊自己的时候。 实话说要是自己跟虎子的关系能上升到这样连名带姓的开玩笑的时候,强子也觉得很是不错。 “这有啥,他都愿意喊我爹了,时不时喊喊我名字跟我吵吵架斗斗嘴,那不也是我应得的么?” 王芬懒得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一把便将他往边上揪:“走开走开,别挡着我干活,没吃饭就自己去厨房锅里找去,我是懒得理你。”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便瞧见从被她推去一边的强子身上,“吧嗒”一下掉出一包用白布包着的布包。 王芬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捡:“什么东西往衣服里面藏着。” 强子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拿回来,王芬便打开了布包,几张被裹得仔仔细细的野菜饼子露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 王芬因为总是要做生意的关系,平日里面家里面的家务操持的并不多,强子自小也就能吃个饿不死而已,不然为什么从小就成天往周家混吃混喝的呢。 王芬看着自己并不擅长的野菜饼,饼皮焦黄酥脆还带着野菜的清香,就算已经凉了也没有邦邦硬的手感,她很确定这饼子是出自一位巧妇之手。 她抬眼看了一眼强子,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这…这是我嫂子给我做的!” “你说这是周家做的?” “昂~”强子有些心虚地回答着。 “放你的狗屁吧你!”王芬一把将饼子扔在桌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成海两口子忙着厂房的事哪儿有空整饼子,就算有今儿晚上撞上周家奶奶的时候,我还问她要不要野菜,她明明说的是因为秀儿不太习惯野菜的味道所以没拿,你现在跑来跟我说这饼子是秀儿做的?你骗鬼吧你!” 她越说越气,本来强子三番五次忽悠自己说他忙,连着这整个年节都没能去趟阿娟家相谈,她还以为是自己这傻儿子真的还没开窍的缘故。 这倒好,在这里等着自己,这些野菜只有后山那边才能采得到,而后山住了谁哪个不知道?还说这是周家做的,王芬会相信就有鬼了。 “你给我听好了,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你没事儿出去玩儿也行,去打牌也行,做什么都行,就是不准跟后山那个寡妇牵扯到一块儿!” 强子都服气了:“不是,你怎么想的啊你,宁愿花钱让我赌博去,也不让我去大兰那儿吃个饼子,凭什么呀?” 王芬气结,她都不知道今年刘家是遭了什么水,从去年开始这强子才终于有了点人样,也开始沉下心想着搞点事业,王芬高兴之余也是快愁死了,因为这强子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 不管是村里的风言风语也好,还是他自己回家后越来越频繁提及的频率也好,总是将后山那个寡妇挂在嘴边,饶是王芬再怎么三令五申也没有用,强子又不是闺阁女儿家还能直接将他锁在家里不让出去算了。 她一把揪过强子的耳朵。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往后山那边去?你是听不见还是怎么的!” “疼疼疼…放…放放…”强子一路嚎着,歪着脑袋跟王芬求情。 王芬可没打算这样就放过他:“你给我说清楚,你还去不去了,还去不去了?!” “我…我不去也得去啊,酱料厂在后山呢!放手放手…爹!爹!” 本来在屋里抽旱烟的刘富听见儿子的声音,连忙探了出来,还没开口呢就被王芬给吼了回去。 “你给我回屋待着去,少出来哔哔,一个两个是不是都要反了天了!”她警告完刘富就瞪着手下的强子。 “你一个大小伙子找谁不好去招惹那寡妇,你就是真没看上阿娟,那媒婆那儿也还要一堆顶好的人选,我认认真真的告诉你,你要是想找那寡妇混不吝的逗趣,或者看那娘俩可怜想要帮帮他们那就另说,但你要是想着把那寡妇给我带进门,除非我死了,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你赶紧给我断干净!” 王芬越说越气,被强子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给气得眼睛都发红,松开被她揪得通红的耳朵气哄哄地就躲进屋里哭去了。 以前王芬就天天念叨说强子不学好心不定,现在强子已经是认认真真的跟着周成海弄后山的酱料厂,他还以为王芬看在眼里起码能记下这个好,没想到态度还是这样坚决,他捂着被揪得生疼的耳朵,嘿嘿地笑着将王芬洗好的碗筷搬进厨房后便回屋里去补觉去了。 断干净那是不可能断干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干净。 屋子里王芬还在那儿哭着,要强了大半辈子的她也就遇上自己儿子的时候才会乱了方寸,急得直冒火。 刘富在这个家一直都是什么都听王芬的,没啥做父亲的威严,都是王芬指哪儿就打哪儿,这会儿进屋后看见媳妇儿抹眼泪的样子也是心疼的,将旱烟袋子收上,走过去安慰着。 “你看你急什么,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么?看强子天天忙得连觉都没怎么睡,兴许他跟那寡妇也就是一起弄酱料厂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话呗,不过你来尝尝这饼子还真不错。” 第217章 多少人等着瞧个仔细的 王芬愣了一瞬,这才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只见本来让王芬给扔了的野菜饼,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刘富捡了回来,眼下正啃着一个还不住地将剩下的饼子探到王芬面前,让她也快来尝的架势。 泪珠子还挂在脸上的王芬一下就蹦了起来,指着刘富便开始怼。 “家里是没给你喂饱还是怎么的,一个两个兴冲冲的馋饼子吃了是不是?你们爷俩要是想气死我就早点儿说,没一个省心的,胳膊肘全往外面拐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那些本来喷在强子身上的火气,一下便转移到了刘富身上,王芬发泄的叫骂声让强子搁屋里都听见了。 秀儿在这头一面忙着往镇上供货的事情,一面还要时不时的跟周成海倒腾后山酱料厂的事儿,每天都充实又有干劲,连着在家里呆的时间也没多少,所以关于张大队长给拉回去后没多久就被确认已经半身瘫痪的事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奶奶在说起这件事情还不住的说张婶子现在的模样,一下子就跟老了十岁一般,直说活着没意思,要是张彪以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想跟着张彪一块儿去了。 “你不知道多造孽哦,他们家儿子女儿还在城里上着学呢,张婶子对于家里面现在的情况是一点也不敢告诉他们,担心扰了他们上学,还得每个月都寄钱过去,我跟着川婆婆去探望的时候瞧见张家连着先前那些大红衣柜都当掉了,连点能拿出来找点客人的茶水都寻了半天。” 周奶奶生性善良,眼看着张家现在已经落魄成这样,也没有将张家之前针对周家的事情再放在心上,只觉得张婶子可怜。 秀儿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本来也想抽空去趟张家,一来看看张彪的情况,而来也想问问关于莽子山的事情,听奶奶这样说后想了想,便说道:“咱家过完年后茶叶不是还剩下老些么?家里都是些不爱喝茶的,我晚点给张家带些过去,也顺道去瞧瞧张大队长去。” 人都穷途末路了,之前也不过都是村里村间嚼舌根的多,好在周家也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已经这时候再去计较也没有意义。 等吃过午饭稍作收拾之后,秀儿将两小只托给奶奶照顾后,便拎上些茶叶还有红枣之类的,去了张家。 上回来这儿的时候,还是张家落马那会儿,那时候张家多气派,还是着万和村里举头轻重的人物,连着院落的围墙都是抹着青石灰的。 但是这次来,青石灰的墙面依旧,只是从紧闭着的大门还有萧条的连红灯笼都没挂上的门襟上,便能知道张家这个年气过得不景气。 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秀儿站在门口顿了顿,连着敲了几回门也不见里头有什么响动,便直接推了门进去。 院子里面原先种着的菜地还有树木都是一片萧条,没人打理的模样。 秀儿还以为没人在家,试探着往正屋的方向喊着:“张婶在家吗?” 过了好半晌,就在秀儿以为没人在家的时候,屋门才吱呀着一声打开,面色疲惫的张婶从里面走了出来:“谁啊。”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张婶子顿了顿,头发散乱着,完全没了以往那样嚣张的气势,疲累地看了秀儿一眼。 “你也是来看笑话的?” 张婶子判若两人的模样让秀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直接将手里面的东西提着放去桌台上,笑着说。 “我经过这边,就顺道过来看看张大队长,他现在可是好些了?” 张彪病发的时候就是在周家,让秀儿给救治的,虽然说后来李郎中赶过去接手,但若要是没有秀儿的当机立断,张彪还不知道会怎样,这会儿有提东西上门来探望,着实让张婶子没有想到。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看秀儿这样说,张婶子脸上的戒备也少了几分,低头从厨房给秀儿倒了一杯白开水。 “家里就这个了,将就着喝吧。” 秀儿伸手接过,水冰冰凉凉的,而张家的灶台上也是没有生过火的模样,一看便知道这开水是昨天,甚至是更早的时候剩下来的。 她抿了一口放在桌面上才去问:“张大队长现在怎么样了?” 张婶子苦笑一声:“还能怎么样,半个身子都动弹不了连吃饭都要人喂才行,总之就那样呗,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一天算一天。” “那张婶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 眼下张大队长的孩子在城里上学并不清楚家里的情况,而这家里唯一的劳动主力也瘫痪在床,家里就剩下张婶子一个人撑着,就算张家原本从村里面分配下来的田地也没法儿弄,光是想想,便知道现在张家的处境举步维艰,随时都有断粮的风险。 “还有能什么打算,实在不行就让孩子们从城里回来帮衬着,多少总得先活着。” 两个孩子一起上学,就张家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负担得起,所以张婶子只能打算让孩子们辍学,回家来帮衬着农活儿。 “回来两个孩子的能帮家里做什么呢,要我说这个法子不行。” 这话让张婶子听着像是带着讽刺一样,她听天由命一样的哼了一声:“风凉话谁都会说,这个法子不行,那什么法子行?不过都只能这样而已了。” “张婶子有没有想过出去找份工?眼下周氏酱料厂就快要开张,在村委的带动下,好多村民都已经去报了名,张婶子不想去谋份差事吗?” 张婶子愣了愣,这段时间周氏酱料厂在招工的事情进行得沸沸扬扬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因为李村长的宣讲还有包吃包住的待遇,很多村民都试探性地先去将名字给报上了。 并且不仅仅是万和村里的,还有不少听了消息后从周边的村落来的,看热闹的属实不少,一下子就往外说要招满50个人,这样的门面在当地可算是大厂了,多少人等着瞧个仔细的。 第218章 将有问题的药酒拿走了? 张婶子也不是没想过去找个事情来做贴补一下家里,也拖了镇上的小姑子张银花给自己留意着,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消息,她身无长技的也不好催。 要是真的能不离开万和村,就在这村里面找份儿活干,还能顺带着照顾张彪那自然是最好,只不过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中年女人,要力气没力气,要学识没学识的,况且之前还跟周家有过诸多龃龉 她看了一眼秀儿,不确定地问了句。 “你愿意让我去周家酱料厂干活儿?” 秀儿笑笑:“这有什么不愿意的,那招聘条件上不是说了么?五十岁以下男女不限,只要是试工过了的都能留下,能不能留在酱料厂干凭的是张婶子你自己的本事,跟我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 “这”张婶子一下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话是这样说,但是怎么说之前也是跟周家闹了那样多的不愉快,就算是她脸皮再厚也明白好歹。 “酱料厂包吃包住,按照计件的方式来结算工资,做得多算的就多,你要是放心不下张大队长,等他恢复得好一些了,你就带着他一块做工去也行,反正做得多少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成。” 听到秀儿竟然连张彪也帮着考虑了进去,张婶子眼中一热,手足无措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就去报名试试,要是觉得我不行,就算了。” “是啊,好歹去试试呗,就算是试工没过,那试工期里做的活儿也是按照件数来计算,你拖家带口的要是不用在厂里住的话,我让强子那边在结算工钱的时候给你们返些住宿补贴也成。” “不用不用!”张婶子连忙摆手:“你们愿意不计前嫌让我去试工就行了,其他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这是离家近,自己贪图方便才回家住的,跟补贴不补贴的没关系。” “那成,婶子你自己方便怎么来就行,日子是人过的,是好是坏都得往下过,能迈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诶诶!” 张婶子原先还以为秀儿是来看他们家笑话的,没想到劝她去周家酱料厂试工不说,还连着跟她说了这老些话,这些话放在别人身上,张婶子还可能会以为那人是另有所图。 但是放在秀儿这儿,压根就不需要讨好自己,更加没必要同已经落魄到底的周家较什么劲,是以听在张婶子耳里便更加觉得心暖。 秀儿环顾了一下萧条的张家院子,那厨房墙角处的药罐子里只能看见一些陈旧的药渣,炉子里的火都没有生。 “李郎中来瞧过后怎么说?怎么没见到煎药地?” “哎”秀儿这样问起,张婶子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道:“李郎中说发现那会儿,毒素就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了,就算再怎么喝解毒的汤药也无济于事,加上我家那口子也是个倔驴,看着自己半身不遂的样子天天闹腾,连药也不喝,也就是方才才刚刚睡下,我看他这样,不喝便不喝了罢。” “那张大队长是怎么中的毒?真的是因为喝了川乌跟附子泡的陈酒?” “李郎中是这样说,我家那口子也确实爱喝酒爱泡这些,家里常年都备着好几坛子,至于那什么川乌还是什么的,我也不懂啊!” 在张彪病发的时候,秀儿就已经知道他确实是中了乌头碱的毒,如果长期去喝川乌跟附子泡的陈酒,也确实会有中毒的风险,但是怪就怪在张彪病发的时机怎么就那么凑巧?刚好卡在莽子山投顺到万和村,而眼看着自己就能找他问清楚周成海莫名其妙被掳走的时候? “那婶子你方便带我去看看你们家泡着的那些药酒不?周成海也是爱喝这些药酒的,要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可得好好认认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说着张婶子便站起来,将秀儿往厨房边上的仓房领,指着摆在角落里面的几坛酒。 “诺,都在这儿呢,我平时不喝也不懂,这些都是我家那个自个儿倒腾的,久得还有泡了好几年的,时不时就从外面带些野味或者药材回来,说是喝了强身健骨。” 秀儿循着张婶子的话往那边看。 可不是么?只见至少有五六坛被用红布头紧紧绑着的玻璃坛子,各式各样的药酒都泡了有,光是肉眼看过去,就能知道这些药酒的品类丰富,不止是一般常用的枸杞,何首乌,灵芝,山萸肉,当归这些中药材,就算是名贵的人参丹参鹿茸等等也是不在话下,秀儿甚至还在透明的玻璃樽里面看见了蚂蚁、蜘蛛、蝎子、蜈蚣跟壁虎这些,甚至连山鹿鞭都有。 秀儿:“” 所以那个五大三粗的张彪究竟是有多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药酒弄在一块儿,别说人了,怕是牛都能给毒倒了,这会儿的秀儿倒是有些相信李郎中说的张彪是瞎喝了这些陈酒才中的毒了。 但是秀儿看着这几大坛子的药酒,坛子里种类是多没有错,但是这些药酒里面并没有川乌或者附子啊,秀儿在这柴房里面来回巡视了几圈,在挨着墙壁的柜子下方,看到了一圈陈久的压痕,看着原来应该像是本来应该有一个坛子在那里一样。 她指了指那个方向,问向张婶子:“这里原来是不是也是放着泡酒的?” “啊,是呢,上回李郎中不是说我家那个是喝了带有那什么川乌的药酒才中毒的么?所以那天李郎中一来便率先检查了一遍,将那一坛说是有问题的药酒给拿走了,说怕我家那口子又胡乱喝一通。” 李郎中将有问题的药酒拿走了? 秀儿愣了楞:“那李郎中说有问题的药酒,里面泡着的就是川乌还有附子那些吗?” “哎哟,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认识那些东西啊!平时都是我家那口子自己弄回来泡的,说是李郎中那里有好多陈年的老酒,效果好着呢。” 第219章 不就是炕头上那点事儿么? 秀儿看着地上的那一圈痕迹,有种线索一下就断了的感觉。 所以现在一切的指证还有结果都卡在李郎中那里了?不过也就些泡酒而已,虽然说张彪这里的种类确实有些多,但是这村里喜欢喝酒也喜欢泡药酒的男人不在少数,单纯的几坛子药酒并不能说明什么,秀儿看了看院子药罐里剩下的药渣,不过是些连翘、穿心莲、大青叶、板蓝根、蒲公英等常用解毒的中草药,倒是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些药酒有没有用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但害人不浅是真的,所以啊我劝你还是不要弄这些玩意儿,万一一个不好跟我家这位似的呢。” 在将秀儿送出门外的时候,张婶子看秀儿瞧的那样仔细,还以为秀儿是真的想要过来寻泡药酒的秘方的,不住的开始劝着,想阻止秀儿倒腾这些药酒的心思。 秀儿笑着走去了院门外:“我省得的婶子,放心吧,这样复杂的东西我也学不来,不折腾就是了。” “嗐!这些成麻烦,你要是真想寻方子,我这儿有个贼管用的,你等着,我这就拿给你,你千万别走啊!” 秀儿还没反应过来呢,张婶子就跟担心秀儿会走一样,急急忙忙的转身从屋里面拿出一张红纸来,想也不想的就塞进秀儿的手心里。 “这个方子是我年轻那会儿就开始用了的,管用的很,比那些个药酒管用多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给你拣药回来也成,你就连着这些药材,加上个大公鸡一块儿炖,连汤带渣的一并让成海吃了,一个月吃一回就行,能管用!” 秀儿:??? 她迷迷瞪瞪的听着,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秀儿不名所以的往张婶子硬塞过来的红纸一看:“” 肉苁蓉、仙茅、淫羊藿、阳起石、狗脊、金樱子 好家伙!一堆都是补肾、壮阳、补精功效的大补药啊,这剂量猛的,确定喝下去不会暴毙吗? 张婶子看这秀儿一下就瞪大的杏眼,拍着胸脯保证道:“不骗你,这真的管用,是我娘家找了一个老先生特地抓的,被人我还不舍得给呢!” 说着她还凑过来,低声跟秀儿说道:“我家儿子女儿都是这样来的,这事儿有啥好羞臊的,咱们女人嘛,对男人好还能图啥?不就是炕头上那点事儿么?” 秀儿差点一口气就噎在嗓子眼,冷汗直流的看着张婶子,原先对张婶子的印象是彻底的颠覆了,她都没有想过张婶子竟然会是这样的“性情中人”。 “不,不用了不用,我我用不着。” 秀儿连忙将手里面的红纸条给往回推,深深感到自己实在是无福消受。 开什么玩笑,光是正常的周成海都让秀儿受不住了,这些猛药喝下去,那秀儿还用活了吗? “哎呀都跟你说了不用跟我客气,赶紧拿着吧,不行的话我让我娘家那边的人再去找那老先生好好问问,你放心,男人这病有得治!” 秀儿此时已经彻底的无语凝噎了,她只不过是想着找个借口看一眼那些药酒,才跟张婶子说想学学的来着,怎么就被张婶子误会成了这个样子? 没等羞再解释什么,张婶子便将她重新推出了院门:“行了别不好意思了,天色已经要晚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保证一定不跟任何人说的,回去吧。” 秀儿看着面前已经被关上的院门还有手里被强行塞进来的纸条,只能无奈的转身往周家的方向走着,这秘方可是正婶子娘家为了她的性福给寻过来的秘方,自己就算是再怎样也不能直接扔了,便想着等下回再撞见张婶子的时候还给她。 她回家刚进到周院落的时候,便看见正擦这头发从后院洗漱房里面走出来的周成海。 眼下正是开春的时候,天气越变越暖和,去跟着装修队在酱料厂忙活了一天的周成海身上只穿着一件工字背心,宽阔的肩膀还有蓬勃的胸肌一览无遗,秀儿登时想起上回见周成海穿这工字背心的时候还是自己刚穿越过来那会儿。 那会也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洗漱干净的周成海愣是没被秀儿认出来,还以为是哪家来的帅小子直叫她迷了眼,没想到而今再看周成海穿着这个,两人竟然已经是真正的两口子了。 周成海见秀儿杏眼亮晶晶的模样,忍者笑走过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打趣道:“就这样好看?正想着去接你呢。” 他回来的时候没看见秀儿的人,便从奶奶那里知道了秀儿去了张家的事情,担心秀儿会吃亏,便想着等洗完澡后去张家接人,没想到刚好人就回来了。 秀儿抿唇笑着,伸手将他身上才一点布料的背心拢了拢。 “嗯,穿得很好看,不过下回不许再穿了。” 周成海挑眉:“这样霸道?想当让人闻言色变的悍妻泼妇啊?” 奶奶正端着碗筷往院子里面走,没头没尾的就听见周成海说秀儿泼妇的话,一巴掌便落在周成海袒露了快一半的后背上。 “瞎说什么呢,什么泼妇,赶紧进厨房帮忙把饭菜给端出来!” 秀儿看着周成海脸上瞬间吃瘪的磨样有些好笑,替他开口道。 “他刚洗完澡呢,就别沾手了,还是我去吧奶奶。” “你别动。”奶奶将秀儿给拉了回来:“就让他去,你这刚回来,先坐下休息会儿,有成海在家的时候,你什么活儿都不用干,什么活儿就使唤他去做就行了,不然嫁人来干啥的?” 奶奶心疼秀儿这段时间的操劳,在外面奔波的辛苦她是帮不上忙,但是只要秀儿回到家里之后,不管是什么活儿都不让秀儿伸手,就怕她累着。 周成海认命的叹了一口气:“行,我去。” 在屋里面的周成夕听见院子里的响动,用婴儿车推着如意跟柏川两个便出来了,一蹦一蹦的跑到秀儿面前,兴冲冲的说道。 “嫂子,我已经收到入学测验通知啦!” 第220章 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秀儿杏眼一喜:“真的啊?” 去年年底那会儿秀儿便带着周成夕还有虎子去镇上的中心小学拿了招生简介回来,等大兰那宅基地的事儿办下来后便将入学申请书填好托人给递了去中心小学。 还以为审核还得花些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下来了。 当中最高兴的当属奶奶了,没忍住地接过话茬。 “是真的,下午的时候镇上的邮递员来村里送信的时候就带了口信来,说是在中心小学公布的测验榜单上看到了夕妮儿还有虎子的名字,说是学生的测验安排在下个月。” 随着莽子山的并入,万和村的孩子数量一下猛增,虽然说秀儿有想倒腾在村里办学的想法,但是这个事情本来也不是李村长一人说了算的,更何况莽子山那样多,入户的事情都还没弄完呢,眼下只能让周成夕还有虎子去镇上中心小学上着。 “下个月好啊,正好这段时间夕妮儿还能在家里多准备准备。” 虎子年纪小,去上一年级尚且不用什么基础,但是夕妮儿就不一样了,她想去中心小学的就必定就得插班到高年级去读,为了不托低中心小学的学生质量,只要是插班进去的,都要预先进行入学测验,一年级的也要参加,以便优,中,平三等的班级出来。 这个时期的学习进步没有那么紧张,就算是高年级部来来回回不过就是唐诗作文还有数学那些,秀儿抽些时间出来辅导辅导也不算难。 周成海累了一天了,奶奶看在眼里不心疼是假的,所以吃过晚饭便让周成海早点进屋歇着去,喊夕妮儿收拾碗筷,抱着咿咿呀呀直闹腾的如意还有柏川就进了屋。 现在两个孩子戒奶成功,也已经习惯了跟奶奶睡,晚上很少扒拉着秀儿哭闹了。 等秀儿回房的时候,周成海正对着洗手盆上的镜子,用刀片刮着胡子,这年代没有剃须沫,用的都是一块简单的肥皂打湿来就是了。 周成海原来没有太修边幅,都是一礼拜左右等胡子长得确实长了才会想起来剔,但是自从有了秀儿还有两个孩子,就变得精致了很多,知道他们不喜欢这粗粝的胡茬,基本上每天只要有时间就会拿出刀片来剔一剔。 只是他从来都是大手大脚惯了,手上的力度把握不好,总是什么时候刮到肉都不知道,嫌麻烦的他都是胡乱刮两下就是了,只求刮干净就成。 眼看他下手没个轻重,怕是又要在脸上留下疤来,秀儿走快了几步上前,从他手里面结果刮须刀片,眉眼带笑的说道。 “我来吧。” 有人帮自己动手,周成海自是乐得其成,敛着眉眼来看她,为了配合秀儿的高度,修长的腿微屈着靠在洗手盆边上,眉眼温和,眼尾微微上扬,连声音都是带着笑的:“今天这样好?” 秀儿咬唇,伸手触上他的下巴:“我哪天不好了?我是看你好好的一张脸差点都要给你刮毁容了,一脸都是疤,明儿去酱料厂是想要吓死谁。” “嗯”周成海眼里很快浮起了笑,微微低头让秀儿碰:“你哪哪儿都好。” 秀儿看着他弧度好看的嘴角轻轻勾起,心跳得有些快,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寻常些,其实她紧握着剃须刀的手心早就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今天我去张家了,张婶子的日子不好过,拖家带口的连份收入都没有,我就让她去酱料厂报名试工去,你要是看着她不算太笨手,就将她留下吧。” 周成海微微皱着眉:“你管他们家的事做什么,之前怎么对你的忘记了?” 现在周成海想起秀儿生产那天的风波来,都还心有余悸,没有去找张家的麻烦他已经自认为很仁慈了,也就是秀儿那会儿命大没什么事,要不然周成海怎么可能放过张家。 “那天的事情也算确实是个意外,谁愿意闹得那样难看,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往后的日子不是还得往下过么?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死路上面走,反正这做工给谁做不是做?又不是特意给他们行个方便。” 秀儿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睡裙,乖乖地踮着脚尖小心的在周成海下巴那儿刮着胡须,整个人看着都是软绵绵的,让人心头一软。 周成海没忍住,抬手掐上她的腰,将人往前拉近了些,让她以趴着的姿势窝在自己怀里。 秀儿本来就聚精会神地给他刮着下巴,一下被掐到了前面,手下一抖,锋利的刀片便在周成海下巴那儿划了一道,血珠子立刻开始往外渗,让她急得连忙拿帕子摁住。 “哎呀你做什么呢,看这儿又冒血了!” 下巴上的刺痛带着微痒,搁在周成海身上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儿。 相比于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伤口,他更想要亲她。 秀儿眼看着周成海低头看过来,鼻息一下便近在咫尺,空气中满是清新干净的肥皂味道,下一刻她便听见周成海温柔了很多的声音:“好啊,那我有没有什么奖励?” 秀儿被这样温柔的眼神望得心头发醺:“那不是你的厂子嘛?能招到熟手不好么?还问我要什么奖励。” “亲一下?你很久没主动亲我了。” 周成海不由分说向她索吻,视线盯着她,显得耐心十足。 这些日子以来,虽说秀儿抵不住周成海的撩拨,两个人一早便有了夫妻之实,但是周成海就像个食髓知味的人一样,总是怎么都要不够,恶趣味多得很不说,还总是喜欢秀儿的主动,像个喜欢观察猎物的野兽一样。 危险又诱人。 秀儿听着呼吸都有些顿住:“你胡须都还没刮完呢” 她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周成海固执着等,似哄似诱:“就亲一下。” 秀儿整个人被她揽进怀里,鼻尖满是周成海身上干净清洌的味道,只要稍稍仰头,便能亲到那弧度好看的嘴角,她一个没忍住,下意识靠在他身上,踮脚便亲了上去,忍不住拉着他的衣服。 第221章 究竟是哪儿来的牲口 她轻颤的鸦睫还有微红的脸颊被周成海看在眼里,让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盛,像是个顺利将兔子叼回窝的胜利者一般,一把就把她抱进怀里压着亲。 旖旎让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烫得秀儿有些呼吸不过来,在这疾风骤雨一般的亲吻中,秀儿身上忽地一凉,连身上的睡裙是什么被周成海解开的都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这回逃不过,紧紧搂着周成海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囫囵地吐出断断续续的话来。 “灯关灯” 周成海声音低哑,扯了身上的工字背心,扯过秀儿的手往自己坚硬的腹肌上摁,半哄半诱道。 “让我好好看看你。” 秀儿脸上爆红,黑暗中也就算了,这样开着灯给周成海看,让她害羞到羞耻,她脚尖挣扎着想将逼近她身前的人给踢开。 “去关灯” 周成海将她挡在身前的布帛扯开,一片雪白入眼,让他自以为傲的自制力一下就失了控:“时间还这样早,这个时候就关灯奶奶她们瞧见了多不好。” “唔唔你别!” “嘘等会儿忍着,记得别叫出声” 而后便拉着秀儿入了云雨之中。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秀儿的嗓子眼都好像在冒火,两眼也是泡泡肿的,倒不是因为她昨晚上给叫的,是因为给憋的。 她都不知道周成海是从哪里领悟来的,换着法儿的还有还有多的花样,明明在原主的记忆里,洞房花烛夜的那天也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儿啊? 这年头既没有网络也没有多少通讯,他脑子里究竟是哪儿来的那样多黄色废料。 还偏偏不肯放过她,开着灯直到大半宿,秀儿实在忍不住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了,周成海才将人给放了。 她懒懒地窝在炕上,看着外面的天色,应当又是日上三竿的日头,每回周成海折腾得狠了的时候,第二天她就定然地躺上老半天才能缓过来气。 身上的睡裙早就被昨晚的时候被周成海给扯碎了,眼下就套了一件他的军绿色背心。 浑身酸痛的秀儿“斯哈斯哈”着扶着腰从炕上坐起来,周成海宽大的背心往下一落,她便看到,手腕上,腰上,胸前,全部都是周成海留下的痕迹,她一直就生得白嫩,皮肤也是娇弱得很,这样一看,处处都是青红的掐痕还有吻痕,乍然一看就像是受过什么酷刑一样的惨不忍睹。 秀儿:“” 那人究竟是哪儿来的牲口不知疲倦的打木桩转世的吗? 她正恨恨地从床边柜里翻出套自己的衣裳,准备换上呢,屋门就“吱呀”一声被应声打开,周成海正端着吃早饭抬脚走了进来,看到衣衫不整的秀儿后眉眼微抬地问道。 “醒了?” 秀儿真是气愤的时候,眼下见到这个罪魁祸首还一副神清气爽走进来的样子,抓起手边的枕头便扔了过去。 “醒你个头!” 周成海眼疾手快地将飞过来的枕头接住,将早餐放去了桌上,转身笑看着如同炸毛小猫一样的人。 “怎么一早刚起来就骂人。” 秀儿怒瞪着他,一想起来昨晚上自己的眼泪就还觉得屈辱,指着自己手腕上的痕迹:“你说为什么?你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周成海上前伸手抚上她带着淤青的手腕,细细地揉着。 昨晚上他确实有些失控了,现在看到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狠了,脸上却还是坏笑着。 “谁让你死犟着不开口,早说不是早解脱么?” 秀儿脸上一红,想起昨晚上周成海在逼着她终于将那些不要脸的骚骚话都讲了遍之后,才放过自己,咬得下唇都要滴血了。 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周成海逼得狠了,她都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说那些床第间的骚骚话,也没想到周成海外面看着这样干脆利落的一个大糙汉子,在床上又哄又骗又逼的,竟是喜欢听浪话的人。 她都不知道自己昨晚上有多憋屈,全程被周成海看了个够,饶是她咬碎了银牙也没忍住。 而今身上这样多的痕迹,从头到脚都得裹个严严实实的才行,气不过的她还想再挠他两下才解恨,刚抬起头便看见周成海正往裤兜里面掏着什么东西,还忍不住往她胸前来看的眼神。 吓得秀儿连忙捂住了身前,深怕这周成海大白天的又发起疯来,说话都开始磕巴了。 “现在可是大白天啊,奶奶她们还在外面呢,你给我少想些黄色废料。” 周成海闻言一顿,一下便笑了开来,将东西从兜里面拿了出来,是一小樽跌打损伤用的药酒。 “是你自己黄色废料太多了吧?瞎想什么呢。” 他早上起来那会儿,便检查过了秀儿身上的痕迹,知道她死鸭子嘴硬脸皮有薄,这才趁着说给她送早饭的空档顺道带了些药酒进来,想着给她揉揉,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倒是跟防色狼一样的防着自己。 “你自己擦还是我帮你?” 秀儿脸上微窘,而今她身上酸软的脸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加上后背还有脖颈上她也看不见,哪能自己上药酒,赌气一样的将昨晚上被周成海捏伤了的手腕伸过去。 “你觉得呢?” 周成海看着她身上的样子自知理亏,勾着嘴角来笑,坐在炕头上将手里的药酒点涂在秀儿手腕上后细细地摁着。 “你这身上没几两肉也太娇嫩了。” 虽然说昨晚上他有些忍不住,那下手也是控制了,没想到这早上起来秀儿身上就成了这样子,让他这回上药酒的时候动作格外的轻柔,深怕又碰上她那里的痛处。 被上过药酒的地方热热的,让酸痛缓解了不少,秀儿闭着眼睛享受着周成海的“服务”。 “是你自己变态,好好反省面壁思过去吧。” 掌下的肌肤柔弱无骨,稍稍一捏便好似能化了一样,周成海听着秀儿的抱怨,看着她软软趴在炕头上的样子,细软的额发在白净的脸颊旁飘着,看得他的心也跟着痒。 第222章 酱料厂试工 他笑笑:“行,下回我尽量快点结束。” 秀儿的脸轰一下就烧开:“你!” 周成海捏住她想要挣脱的手:“好了,别动,不趁早上药,小心晚点肿得更厉害。” 秀儿气不过,没明白这人是怎么从黑面神变成这副什么话都能信口拈来的骚模样的。 一开始她本是想让周成海将自己背后还有其他不好够的地方给擦擦药,没想到周成海却以她身上不方便为由,愣是又从里到外的给她好好上了一遍药,这豆腐都不知道让他吃了几遍才消停下来。 直到秀儿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耳尖都还是发烫的。 “呀,嫂子你这是咋的了?感冒发冷啊?” 周成夕成陪着奶奶在院子摘小葱,看到秀儿浑身上下包裹严实,脸上又泛红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啧。”周成海从后面跟了出来,看了一眼跟好奇宝宝一样的周成夕:“谁生病了,瞎说什么呢,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少管。” 这家里周成夕谁都不怵,就是怵周成海,只能恹恹地应了一声:“噢” “可不是,这天儿虽说变暖和了,那也要小心才是,多穿点有什么要紧的。”奶奶一面择菜一面笑眯眯的看着站在屋门前面的小两口,越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周成海手脚快,喊来的工头也都是相熟的人,不过一礼拜的时候,酱料厂里面该打上的板子该焊接好的墙面就已经弄得七七八八,只差等腻子粉干透,机器一入就能开始批量生产了。 因为现在有客人等着要货,短时间内想要无缝衔接上机器还是有些不切实际,况且为了保持好酱料的味道,当然是要手工土灶起来的才更接地气一些。 所以在跟大兰商量过后,都同意了意见,先在酱料厂那边起一些土锅土灶,一锅一灶都按照流水线的形式进行分班管理,想趁着这几天机器还没入驻的时期,先用土灶的方式,将这段时间已经报名来干活的工人们,都先试工几天筛一遍。 大兰住得近,早早的便先过了酱料厂那边收拾,等秀儿他们到的时候,厂门那儿已经排了好长的一处队了,远远的就听见强子扯着破锣嗓子在队伍最前面喊。 “先排好队听点名,按照排队的顺序进去试工,注意要检查好你们的指甲要干净,头发长的娘儿们都要绑好,感冒发烧咳嗽的先不试工,等病养好了再来。” 眼看着光是这一条长队的人数都已经过了半百了,更何况前面已经点到名字开始往厂房里面走的那些人。 厂房门口都是人挤人的堆满了,周成海看着从正门进不去,便携着秀儿往边上的小道走,打算从小门那处进。 而被人群挤在门口强子差点就要挤出翔来了,喊得嗓子眼都要冒烟,这狼狈样子让前来试工的浪荡子大鹏好一顿嘲笑。 “我说强子你到底行不行啊?这破锣嗓子还在这里招呼,身板子弱得跟鸡架子一样,要不你还是下去吧,酱料厂副厂长这活儿还是我来替你干好了!” “就是,这么多人排队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欸强子,要不看在我们打架认识的份儿上,给我们行个方便让我插队先进去算了。” 大鹏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不学无术惯了,这会儿更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打趣着,这几个浪荡子成天在村里游手好闲的,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艺,别说正规的厂子了,就是一些散货儿也没人愿意找他们干,家里听说酱料厂包吃包住还能拿工资,更何况还是李村长带了头的,所以别说是万和村了,就是临边的那些村也多的是人来看热闹的。 大家都想这来看看,这个酱料厂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连着卖这些寻常的酱料都能开出这样有规模的厂子来,还大言不惭的至少要招五十个工人? 强子本来就烦躁的时候,这下看见大鹏更加觉得闹心了。 “给我滚犊子去,想进到周氏酱料厂试工,那就必须按照这里的规矩来,没看见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队么,在这里瞎逼逼些什么玩意儿。” 强子没好气的怼着:“说我身板子弱?怕是上回在铁皮车上赏你的那几拳没有打到位是不是。” “你”大鹏被怼的脸上青红交加,瞬间想起上回在去镇里的铁皮车上,因为自己打趣了几句大兰的话,而当众被强子摁着揍的那回来,一下子恼了起来,无奈而今强子摇身一变,现在竟然成了周氏酱料厂的副厂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绕是他再想发火,也只能憋屈着,乖乖的站好继续排着队。 强子在外面维持着秩序忙活着,大兰就负责在里面忙活着。 酱料总共用的什么材料大家一吃便知道,更重要的是每种材料的配比能不能达到平衡,而火候是不是掌握得那就要很靠技术了,在经过检查核对后进到厂里面进行试工的人,大兰则都是按照五人一组进行分配的,按照组的方式,一组负责一个土锅土灶。 而验证他们在试工期间是否能留下的办法也很简单。 因为搅拌切割的机器还没有进来,在试工的这三天里,头一天就是让让他们手工剁辣椒米还有蒜头,别看听起来有多简单,这可是一个辣手又辣眼睛的活儿,如果没有忍耐力或者足够的耐心的,光是这一项就能筛掉至少一半的人。 而后的两天时就可以以组为单位,按照秀儿指定好的流程,让他们依照各种顺序,在规定好的时间内做好酱料,最后由秀儿尝过之后,在勾出合格的组别,再从这些合格的组别里面,由大兰依据这几天的表现,筛选出来能顺利进入到酱料厂做工的人。 这三天里面会废掉的材料还有人工都是挺大的一笔开支,强子很是肉疼的嚎了很久。 但是秀儿却坚持这样做,甚至要求强子去招揽越多的来前来试工就越好。 第223章 再来两天不得歇菜去啊? 为了招到真正定得下心思来干活儿的人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这也是秀儿的一种营销手段。 都是万事开头难,秀儿就硬是要来了开门红,搭上李村长这辆顺风车还不够,她还要让周氏酱料厂一炮打响。 她要一骑绝尘,让别人知道,更让那些等着看热闹看笑话的人知道,周氏酱料厂味道超赞走得正规不说,就连这里面的工人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她要让周氏酱料厂的工人从进厂的这一天开始,就有荣誉感跟使命感,让他们以能进入到周氏酱料厂而为荣。 所以花费一些辣椒跟蒜头,便能在顺利招工的同时,还预先给酱料厂打上一波广告,在秀儿看来,这是一举多得的办法。 大兰不认识名单上的字,只按照强子在外面递进来的号码牌排着组别的顺序。 “25,28,36,37,39来这边排好队,然后去5号锅炉台那边准备。” “诶?前面的愣着做什么,接着往前面走啊,别堵在那里!” 大兰没想到这第一天来试工的人就这样多,就算是镇上罗大娘一块儿来给这里帮忙,也让她很是手忙脚乱,这样大半天站下来,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身上被怄得大汗淋漓的,身前背后都湿了一大截,也亏得她习惯了穿黑色的衣衫,这才没有露出太多尴尬来。 罗大娘正带着几个相熟的姐妹在锅炉上交代着,前面的人左顾右盼,后面的人挤挤攘攘,场面乱得根本就谁也没法顾及谁。 “不是那边,往前走往前走。” 大兰在后面焦心地指挥着,连后面的人什么时候又涌进来的都不知道,只感觉背后被人一推,差点就踉跄着摔去一边,还没站定便听见一阵调笑的声音。 “我还当里面是谁呢,原来是大兰姐啊。” 大兰娘家是做走货郎的,那时候因为万和村有学校的原因,小时候就经常跟着大人来万和村这边走动,后来十九岁就嫁过来这边,所以那时跟这村里面的小孩们虽然说不上多熟,但是也都认识,那会儿这村里的小孩们就爱喊她大兰姐。 大鹏她当然也是认识的,作为这村里的二流子可没少开她玩笑。 要是放以前,大兰也就懒得理,只是眼下在酱料厂,公事公办也不好发作。她指了指前面的位置。 “赶紧站好,前面暂时满了,你们先等等,等会儿五个五个进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大兰说的这样清楚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鹏几个不怀好意地笑着。 上回他跟强子打架的时候就说过强子跟大兰的事儿,现在眼看着两人竟然都在酱料厂里帮忙。 那还能没有点猫腻? 大鹏杵了杵身旁的狐朋狗友,努努嘴示意着大兰站着的地方。 “见着没?这才叫真材实料,要不怎么说强子猴精猴精的呢?” “嘘嘘嘘,别吵了,我们还想着来这儿干活呢,嘴太贱的话小心被穿小鞋。” “我们又没说什么,怕个球。”大鹏来酱料厂试工完全就是因为父母逼得太紧的原因,能不能在这里做工他压根就不在意,连着打量起大兰的身形来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大兰正忙着,无暇注意身上的小衣都被汗水濡湿,而让胸前的饱满显得更扎眼的样子。 正当她准备转身的时候,身上就披上就一件披肩。 下一刻,她便听见张婶子的声音。 只见她将外披往大兰身上一扒拉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我…我担心路上变天,出门的时候多拿了一件披肩备用,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披着。” 张婶子从刚才一进来开始就是跟大鹏几个排在一块儿的,也一直听着大鹏他们几个的说笑。 她而今瘦了很多,说话也变得低调了很多,所以放在这儿满是人的厂房里面,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她本可以选择同其他人一样就站在原地,只是既然她承了周家的这份儿好意来了这里试工,那就打着想要在这里做工的念头,她性格本来就喽不住事儿憋不住脾气,而今在这里撞见这几个浪荡子就着大兰的身材说事儿,她实在是忍不下去,才将带过来的披风往大兰身上挡了挡。 大兰愣了愣,往自己身前一看,才发现了濡湿后变得异常显眼跟紧绷的前襟,明白过来张婶子的意思后狠狠地瞪了大鹏几个一眼,又不好将不满宣之于口,只能没什么好气地说了句:“前面的人已经撤开了,你们赶紧跟上。” 说完她便看了张婶子一眼后,转身便快步的往休息室那边去了。 因为这段时间厂子装修的原因,大兰为了方便有时候弄得太晚便会直接在这边的休息室里面休息,所以放了一些换洗衣物在这边,而大鹏他们看见大兰这个样子,更是嬉皮笑脸的说得欢。 等秀儿还有周成海从小路绕着后门那里进来的时候,试工已经开始得如火如荼了,前面该点的人数也已经点完,强子刚擦着满身汗从前面进来,面看见站在那儿看着的秀儿,笑嘻嘻的走上来,邀功一样的说道。 “怎么样,我说不管怎样都能在第一天给这酱料厂给张罗起来吧?” 他可还记得秀儿嘱咐了好几回,说这段是时间教给强子的头等任务便是喊越多的人来试工越好,这不第一天就吆喝了个满堂彩,不仅是外面排着队的,就连村里其他人看着这架势,也都眼馋地想来报名试试。 秀儿抿唇笑笑,看着那些甩着膀子却刀工生疏的大男人们只觉得逗趣。 “嗯,你这事儿办得不错,明天继续。” “啊?”强子瞪着眼:“明天还要?” “不仅明天,后天也要。” 强子听完后一下便嚎出声来:“不会吧” 他还以为只要第一天打响试工这一炮就算了,哪里想到秀儿的意思是明天,后天都要弄出着阵势,他为着今天就已经累得够呛了,再来两天不得歇菜去啊? 第224章 有汤有肉,给你管够 周成海却看出了秀儿的意思。 “让你去就去,你以为今天这些人都能留下么?明天就得少一大半,不能让人看着觉得这厂子第二天就颓下去了,明天接着弄人来试工,万和村的不行不是还有其他村的么?三天时间怎么的也至少能筛出五十个能干的来。” 秀儿笑看了周成海一眼,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这样不用多说什么,就能意会出厉害来了。 “没错,别的不管,起码放出风去的这三天要一天比一天热闹,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放手去做。” 临近中午的时间,试工还在进行中,一些来纯属来看热闹的那些已经开始有些吃不消,还有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老爷们面对着辣椒还有蒜头这些食材觉得憋屈得很,有不少干了两下就尥蹶子走人的,也有因为手脚不利索又不听管教给大兰给吼走的。 所以光是这小半天,早上挤挤搡搡着进来快小一百多号人,一下就没了一半,因为在没到成品出来前也没得计件算工钱的关系,多的是连招呼都懒得打一声便离开的人。 看得强子就快要跳脚了:“我去,这些人用不用走这样快,前几天来找我报名的时候那小口号喊的,这一下子就受不住了走得比谁都快。” 秀儿一早便知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做食品加工的,从来都是要求多利润少,又辛苦的活儿,只能靠口碑还有味道去打开销量,卫生方面更是容不得一点儿马虎,所以在这样厂子里干活儿的工人并不是谁都能干的。 “你急什么,受不住辛苦的人能自己早点走,不是还节约了我们自己的试错成本了么?要是这会儿他们都咬牙坚持了,等到以后这才发现不对那不是更麻烦。” 秀儿看着乐观得很,她弄出这个试工来,本身也是一块儿炼金石,所以她从来都不嫌来的人多,也不怕被这些自动走的人。 她看了下时辰扯过手边上的围裙,一面往身上系,一面朝着厨房的方向走:“行了,你没事儿的话去换大兰吧,让她来厨房里帮我。” 现在已经快到中午放饭的时间,还留在厂子里的工人足足还剩下几十个,这第一顿大锅饭秀儿可要亲自掌勺才放心。 中午的菜单秀儿在昨天就已经列好给周成海,让他交代屠宰厂一定要送足量的来。 秀儿现在也是屠宰厂的老客户了,一大早就将秀儿要的肉给用车送了过来,可是足足半只猪,现在刚开在开春的时候,半只猪只要储存好,吃个三天没有问题,他们本可以让屠宰场送些便宜的猪下水来,但是既然要吃肉,那就直接上油水多的,也让别人看看酱料厂的伙食会不会亏待了工人去。 秀儿之前是学医的,解剖自然是不在话下,只见她将磨得锃亮的尖刀挨着猪脊骨的深深地刺入向下,沿着脊骨的方向往下划拉着,扩展切口至到尾处后再将猪背上的脂肉往下掰,顺着猪肋骨的方丈顺时针往前面开始剔,切开髋关节后转过刀尖折断肋骨关节后便将整排肋骨给剔了下来。 这样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就是曾经在屠宰厂里面帮过忙的周成海看得也不禁赞叹,嘴唇勾着,看了秀儿一眼。 这女人还真没什么她不会的东西。 解剖半只成猪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周成海原本就没打算让秀儿动手,眼看着她刀起刀落间还想准备开始砍骨头,他上前便将秀儿手里面的砍刀接了过来。 “这些活儿就给我吧,要怎么弄你站在边上说就是了。” 之前周成海便在屠宰场里上过不少工,分解猪肉那是家常便饭的事情,秀儿看着被自己倒腾了半天也没砍开的猪头骨一下就让周成海被跺开了,连忙交代着。 “头骨砍块儿一些,中午留着炖汤用,五花肉前腿肉后腿肉那些刮下来后另外放着,猪蹄还有脊骨扇骨都砍成段,猪头肉还有多出来的猪皮放边上的篓子里。” 猪头骨不好存放,秀儿打算中午就着白萝卜拿去熬个猪骨汤,剔下来的那些边边角角秀儿全部都有用。 工人们干了大半天的活儿了,要的就是下饭菜,猪肉边角剁成肉末,加上冬天里面大兰腌好的酸豆角还有泡椒一块儿爆炒,另一个红烧肉里什么撑碗的别料也没放,就是纯五花肉,舀上一勺,每块上头裹满的都是油汁水。 这时候虽然刚过完年没多久,个个肚子里都不缺油水,但是家家户户在煮肉的时候多少也是舍不得放纯肉下去炖,所以这大块的红烧肉吃起来那是尤为过瘾得很。 萝卜猪骨汤熬得奶白奶白的,在这样的开春天里,喝一口就暖一口,酸豆角肉末那更是让人胃口大开,就怕饭装得不够。 饥肠辘辘的工人用不着那样多的花样,简单又厚实的两菜一汤便能让他们吃美了。 等秀儿和大兰将忙活了快一个小时的午饭抬到餐厅里面的时候,刚好便是工人们下工的时候,餐厅离着锅炉的地方不远,早在肉油还在锅里飘香的时候,外面的工人们便馋得胃里面的馋虫都要给勾出来了。 在来上工的时候,他们只听说酱料厂包吃包住,还以为像这样还没转起来的厂子至多也就是跟别的寻常工厂一样,随便倒腾些跟猪食一样的给工人吃,能将他们喂饱就行了。 着实没想到这里的伙食竟然这样的好。 有汤有肉,给你管够。 今天的米饭蒸的是顶饿的杂粮饭,也算是庄稼人常吃的,只不过在上锅蒸的时候,秀儿还给往里面加了些热油,这样煮出来的杂粮饭比较软,也好消化一些。 足足有三十几寸的蒸锅上热气腾腾的,秀儿让人将刚下锅的杂粮饭给抬出去后,又利索地重新挂了一锅上去蒸。 笑看着已经拿着食盒站在前面排队的工人:“大家伙儿都辛苦了,现在开始放饭,吃完了没饱的尽管来打,肉管够,饭管饱!” 第225章 需要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的人 -谁也没想到这酱料厂的伙食竟然这样丰厚,秀儿挥着手里的颠勺,手一点儿都不都,不管是菜还是肉,都按照实打实的分量给人舀上,一点没有小老板们惯有的小气跟心疼。 工人吃得多也吃得快,秀儿预先准备好的五大屉杂粮饭全部都扫了个干净。 吃得美了,干活儿自然也不在话下,只稍作休息后便又三两成群地往锅炉上面去上工。 中午红烧肉吃得狠,强子这个管钱包的心疼得更狠,直拍大腿的说道。 “哎哟我去,光着中午一顿就吃了快一小半,咱们试工的这三天可还有两天的光景呢,还承诺说保证顿顿有荤,这样下去,就是给你养个猪场也不够这样造的啊!” 大兰是过惯了苍蝇腿找肉日子的人,将中午剩下的菜饭都端上桌后听见强子这样说,便回道:“怕啥,这不是第一顿开火么?况且这些人都是万和村的多,要是能多留下些人不是更好,剩下的那些安排得好一些也够剩下的两天的,那些猪皮就是弄成猪皮冻也算是一个荤菜啊。” 秀儿忙活儿了一中午,这会儿有些累了,从周成海手里接过一碗汤过来慢慢地喝着。 “可不是,剩下的肉足够用的,放心吧。” 周成海对于秀儿的安排一向都没什么意见,他只看着秀儿随便喝了几口汤用了小办完杂粮饭就放下筷子,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晚点我送你回家歇着吧。” “是啊,这几天你抽空过来就行了,大锅饭我来操持就行。” 大锅饭不比自家捯饬的,肉够油多就行,加上还有强子他们的帮忙,大兰是做惯了农家饭的人,想着她自己也应付得过来。 秀儿确实很久没这样劳累了,今天身上穿得又严严实实,热得难耐的时候还不敢随意脱衣服,深怕别人看见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加上这段时间喝中药的关系,总是想睡觉不说,嘴里还总犯苦,连着食欲都降低不少。 “好,那这几天就辛苦大兰了,有事儿需要我过来的,随时开口。” 有了这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第二天的时候来酱料厂外面排队试工的人竟然还比第一天更多了,只是有了头一天的经验,不管是在调度上还是安排上,大兰几个都熟练了很多,而秀儿却被周成海强行地留在家里休息,不再让她去酱料厂里忙活。 她乐得清闲,好好地给自己养了两天,身上那些斑驳的痕迹才总算是消下去不少,这会儿又端着中药坐在院子里面一面喝着,一面带着周成夕背古诗词,这药是活血淡斑的,秀儿已经喝了有一段日子。 她这一碗碗的中药,一剂剂的药膜敷上脸,也慢慢开始有了效用,虽然祛得慢,但现在秀儿在照镜子的时候,已经明显能看出脸上原先那一块紫红色的大疤,颜色已经开始慢慢地变淡,而今看着更像是粉红色的一片,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了。 “有人在家吗?” 正当周成夕在背到一半儿的时候,院门外边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没等秀儿从躺椅上起身来看,便看见那人已经从开着的院门外走了进来,微笑着看向秀儿。 “成秀也在啊,我是来给你们送批验文书的。” 自从上回从莽子山下来,秀儿就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过蔡志景,就连村委那边也没有见到,只听说他一直在小松村那边调养着,她还以为经过这一遭,蔡永和会借机找借口将蔡志景给调走了,却是没想到这人又回来了? 她笑着将手里的中药放下,也懒得管脸上还包着的药布,招呼着周成夕去给倒茶来。 “蔡书记来了,有段日子没见了,现在身体可还好?我还当蔡书记去了别处高就。” 蔡志景看了秀儿一眼,眸底都是探不到的神色,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 “多谢挂心,我现在已经大好了,万和村还有一堆没有处理好的事情,也还有没处理好的人,我怎么会说走就走呢,所以病养好了肯定是要回来的。” 在说道那“没处理好的人”的时候,秀儿能明显感觉到他话里面的凉意。 秀儿知道莽子山的那件事情是彻底撕开了她跟蔡志景之间的这种修补,眼下只能装没听懂一样的绕开话题。 “成海他们在厂子里,厂子的那些事情大部分都是成海在打理,批验文书蔡书记直接送去酱料厂那边比较好。” 蔡志景听出来秀儿这是在赶他赶快走的意思,他笑着在秀儿边上的躺椅坐下,看了一眼放在桌上周成夕背到一半的唐诗,开口道:“送哪里不都一样吗?既然你在家,送给你也是一样的,反正秀儿你又不是不认识字。” 他坐着的是刚才周成夕坐着的位置,跟秀儿离得太近,他身上的气息一下便传了过来,让秀儿眼皮一跳,有些嫌恶地侧了侧身:“蔡书记可真看得起我,我能认识一些字,不过是嫁到周家来之后跟着成海学的而已,认识的又不多,哪里还看得懂这些文书。” 要说在莽子山之前秀儿这样说的话,蔡志景肯定还能信个几分,而现在蔡志景在经历过被秀儿设计仍在莽子山上当人质之后,要是再相信她说的,那蔡志景就真的是秀逗了。 在回家休养这段时间,蔡永和也跟他说过不少这次的莽子山上的事情,知道这人虽然没有直接卷入其中,但却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放在以前那个呆闷胆小的黄成秀身上,怎么可能。 所以蔡志景虽然怎么也没想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在结婚之后变化这样大,但是显然,眼前的黄成秀已经是需要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的人了。 他微笑着将手里面的文书一放,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唐诗集:“在我面前,成秀你还这样谦虚做什么?刚才我在门外都听见你领着周成夕背诗的声音,连这些深奥的诗词都会,不知道你是怎么学的?我最近在准备政选考试,如果成秀有什么速成的方法,我也想借鉴借鉴。” 第226章 眼中满满都是警告 秀儿笑笑。 “哪有什么速成的方法,多用心就是了,你以前在教我的时候不是总也这样说么?” 蔡志景愣了愣,秀儿说得没错,之前他为了在小松村混合谦谦君子的好名声,确实不忌讳黄成秀的灾星的名声,而去“教”过黄成秀认字,不过也就是她自己的名字而已。 但要说教,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教,当时的他也不过是随手拿了张纸将她名字写上,让她自己看着学而已。 他还尤为记得当时黄成秀拿到他写好纸张的模样,感动得差点就哭出来不说,还心甘情愿地 足足给他家干了快一年的活儿。 “你不说我差点都要忘掉了,这样看来学生还是那个学生,只不过是我这个老师没教好罢了,不然那时候也不会一直没让你学会。” 秀儿杏眼一转,笑道:“我想这应该不是老师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毕竟我听别人说,只有在学生对老师是真正崇拜欢喜的时候,才会将他的话都记在心上。” 蔡志景语噎到身形一顿。 这意思黄成秀在跟着自己学的时候,对自己没有崇拜,更加没有欢喜,才学的一字都没认上? 秀儿懒得理他心情时好时坏,脸上敷着药粉的地方已经开始从发烫变的有些刺痛,这说明药效已经开始从表皮层渗入到真皮层了,通常这样的时候秀儿便需要抹去些脸上的药粉,以免药效太刺激而让脸上的疤痕适得其反。 秀儿从躺椅上坐起身,伸手将脸上的药布揭下来。 “文书已经送到了,等成海回来我就给他,没什么事的话蔡书记你…你干什么!” 秀儿逐客令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脸上一凉,只见蔡志景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敢在这院子里就伸手过来,将自己脸上的药膏给揩了下来。 他们两个本来离得就近,蔡志景突然倾身上前的动作让他们两个看起来更加显得暧昧。 尤其是从周成夕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蔡志景背着身往秀儿那边倾斜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亲吻一样。 周成夕好歹也是十几岁的孩子了,这还意会不出来了吗?没等蔡志景再开口,她便率先冲了上去将手里面倒好的水杯重重地掷在桌面上,气鼓鼓地看着他们两个。 秀儿不知道周成夕这是将她误会成了什么样子,只能连忙捂着还带药的半张脸往后退,冷冷地瞪着蔡志景,眼中满满都是警告。 这人要是不知好歹地敢在周家院子里就乱来,她肯定会让他后悔从莽子山下来! 蔡志景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黄成秀,瞬间就明白了这人的软肋在哪里。 他笑着收回手,将手上刚才触碰而来的,那细嫩柔滑的触感轻轻一抹。 “别介意,我刚才不过是看见你脸上敷着的药渣就要掉下来,不由自主地就想给你接着而已,你这是在敷脸上的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光是看着秀儿露出的另外半张脸,蔡志景便能预想到,如果脸上的红斑痣治好的话,黄成秀会是怎样清新温婉的模样。 然而还没等秀儿开口,周成夕便没好气地回着蔡志景。 “我嫂子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是找我们来,哪里会去找你帮忙?” 周成夕正是十几岁的叛逆时期,她才不管眼前这个一身斯斯文文的人是村里的书记还是什么,她只管她刚才看到的场景,基本的常识告诉她,正常的男女哪里会离得这样近,就着这样亲昵的动作说话的? 何况她也知道,秀儿在之前跟这个蔡书记是同乡。 秀儿一把拉住已经开始要炸毛一样的周成夕,对蔡志景说道。 “蔡书记没别的事儿的话就先回去吧,文书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让周成海去村委走一趟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留下来可就不礼貌了,蔡志景并不想过早就将自己跟黄成秀的关系闹僵,他还有的是时间。 于是蔡志景便笑着从位置上站起来,点头道。 “好,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村委找我,我随时都在。” 秀儿:“……” 周成夕:?! 终于送走了这个膈应人的瘟神,秀儿长长呼出一口气,嫌晦气一样的走去水井边上打算好好洗个脸,没想到刚捧上一捧水往脸上浇,周成夕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去她身后,气冲冲地问了一句。 “你究竟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秀儿吓得一激灵,连着将洗脸的水都淋到了身上。 她也不知道周成夕理解成了什么样子,怎么会这样问不说,连着口气也俨然变成了自己刚来周家的时候,一副忌讳又针对的样子。 她愣了愣:“什么什么关系,蔡书记不就是来送文书的吗?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周成夕红着一双眼,像是气极了。 “你少给我装,刚才我都看见了,他,他亲你!” 秀儿:?! 她都不知道周成夕是看的哪门子,怎么就能看见蔡志景亲自己了,疯了吧! 秀儿瞠目结舌地看着周成夕。 “不是,你是那只眼睛看到…” “你最好不要做对不起我哥的事,不管那蔡书记有多优秀你也不能有什么想法,否则不管奶奶有多站在你这边,我,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她便不顾秀儿的反应,转身便跑了出去。 周成夕实在是气极了,又气又伤心,她好不容易才又有了一个亲人,好不容易看着大哥开心起来,今天的事要是被大哥知道,还不知道他要怎样伤心呢。 秀儿无语地看着已经跑远了的周成夕,被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雷的外焦里嫩。 鬼才会看上蔡志景那个白斩鸡好吗?她又不是没男人,就算是没男人,倒贴她也得离蔡志景远远的。 “这孩子想些什么东西呢。” 总归还是个孩子,秀儿笑着摇头,只当周成夕不过是误会了才突然耍孩子气性的,况且她说的都是这子虚乌有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第227章 长嫂如母 但是周成夕可不这样想。 她本来从小就缺爱,好不容易接受了秀儿,长嫂如母,她不仅将秀儿当做嫂子,更是将秀儿看作是周家的主心骨,这会儿突然撞见蔡志景的事,本来心思就敏感的周成夕,心里是又慌又怕,气冲冲地低头向外面跑着,直到迎面撞上人才反应过来。 周成海皱眉看着冒冒失失的周成夕。 “连路也不看,这样囫囵跑什么呢?” 厂里的事情弄得差不多,他心里一直挂念着不是很舒服的秀儿,所以将厂那边的事情交代下去后便想着提前一些回来看看秀儿怎么样了,哪里知道刚要走到门口,周成夕便迎头撞了上来。 周成夕心下一慌:“我” 她连忙转头往后面看了看,怕周成海看见还没走远的蔡志景,确定看不见了才松了口气:“我没没怎么啊,我就是跑太快了,哥你不是在厂子里吗?” 周成海往她身后瞟了一眼。 “你嫂子中午的时候不太舒服,我早点回来看下你嫂子,奶奶不是喊你留在家里照顾你嫂子?她现在还好吗?” 周成夕看着一身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开口闭口就是问黄成秀的大哥,想着刚才在院子里看见的那一幕,气得火不打一处来,嘴撅得老高:“哼,她有什么好不舒服的,过得美着呢!” 说着她便不顾周成海一下就变得不快的神色,推开他就往前面走:“既然哥你回来了,那你自己去照顾吧,谁愿意搭理她谁搭理,我去找春宝跳绳去。” 周成海神色不虞地看着已经跑远了的周成夕,不知道这妮子这是又发什么气性。 留在院子里的秀儿刚洗了把脸起来,便看见跨进院里的周成海,杏眼一亮地迎了上去:“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周成海笑笑:“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刚才撞见夕妮儿了,冒冒失失的还带着火气的样子,怎么了她这是?” “小孩子气性呗,也可能是被我拘着背书背烦了,随她去吧,厂子里面好吗?” 秀儿生得白净,现在脸上的药粉一去,原先长疤的地方,皮肤变得特别薄,连着上面细小的毛细血管还有淡淡的绒毛都看见,隐隐透着一股粉色,就像是刚剥壳的鸡蛋一样,嫩得惊人,一点儿都看不出是已经生育过的人。 周成海抬手将她被水沾湿的额发擦了擦:“善仁堂那边开回来的药粉是不是快没了,正好过两天去镇上的时候带你一块儿去走走要不要?” 打从去年年底到现在,秀儿就一直被各种事情忙着,再没有去过镇上,这万和村虽然好,那来来回回的也就那么些地方,早就被秀儿拘得有些烦闷了,眼下听见周成海竟然主动说带自己去镇上走走,哪里有不愿意的,连忙点头笑着。 “行啊,过两天正好厂里也试工完了,等到正式揭牌后,咱们就一块儿去镇上,顺道跟镇上那些常客都打声招呼,之后送货的事情也好有个交接。” 这三天是周氏酱料厂试工的日子,奶奶已经找先生相看过,只等试工第二天便是个大好的日子,到时候正式运转起来了,秀儿和周成海也终于能闲下来。 周成夕这一跑出去玩儿,直到晚饭被端上桌的时候人才回来,一进门就满头大汗喊饿的模样让奶奶好一顿生气。 “你这妮子跑出去这样大半天也不见回来,我得带着如意柏川,你大哥就得忙着厂子里面的事儿,你就不知道早点儿回来帮着看看孩子或者帮着你嫂子做晚饭么?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贪玩,你嫂子又要顾厂里还得顾着家里,很辛苦知不知道?” 夕妮儿被这样好一通数落整的气不顺:“嫂子嫂子,你们就知道成天将嫂子挂在嘴上,深怕她累着了还是乏着了,她这不是好好的么?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真是受了多少苦呢,爱关心她的人多了去了,你们就别太使力了,小心最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而已。” 说着她便没好气地瞪了秀儿一眼便转身回了屋子,“咣当”一声关上房门,干脆连晚饭也不吃了。 奶奶气不过,一下便被周成夕给气得够呛。 “反了反了,这死妮子是要上天了啊!你给不给我开门出来吃饭,不赶紧出来的话,看我今天不揍死你算了!” 秀儿连忙放下碗筷上前,将奶奶劝了下来:“奶奶您别气着身子了,夕妮儿不过是气性上来了而已,现在她正是不爱听人絮叨的年纪了,等她自己琢磨透了就成,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她也不知道夕妮儿是钻了什么牛角尖出不来,只能先由着她去一面更加将她的逆反情绪给激了出来。 晚饭夕妮儿没出来吃,秀儿自然是预先给她留了一份,又将白天周成夕念起来觉得拗口的那些唐诗句词都用红笔标准好拼音,让周成海一并送了进去,叫周成夕自己照着背。 周成夕这会儿的气已经消了不少,周成海来敲门她更是不敢不给开,只是依旧一脸不高兴的坐在那里叠纸玩儿。 周成海跟周成夕相差十几岁,这个妹妹可以说是周成海一手一脚带大的,他又不善表达,让两兄妹之间一直快要处成父女的样子,对于周成夕,周成海从来都是容忍得很,不管她多任性,都没有对这个小妹动过一根手指头,连说重话的时候也非常少。 只是她这会儿的气着实来得莫名其妙,就连周成海也有些耐不下去,他将晚饭放到周成夕面前。 “吃饭,有你喜欢吃的糖醋肉,你嫂子专门给你做的。” 糖醋肉酸酸甜甜的滋味近在咫尺,就算还没吃到嘴里也已经开始让周成夕开始不自主的分泌着唾液。 要是放在以前,周成夕早就一个人能干完一整盘了,但是现在听到秀儿的名字后却偏偏倔强地撇过脸去的拒绝着。 “我不吃!” 第228章 开门剪彩的日子定了 周成海拧眉看着她,直接连名带姓地喊了句她的名字,连着声音都低了几个度。 “周成夕。” 周成夕心下一跳,便听出了周成海这是真的开始生气了,她又惊又怕又委屈,又不敢将白天看到那一幕告诉周成海,只能憋得两眼通红着不敢哭。 周成海看着她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很是拿她没办法的问道。 “你到底是在使什么性子?你嫂子给你煮了你爱吃的,又给你标注好了你不认识的词句,处处都让着你维护你,还想着办法让你可以去镇上上学,你还想怎样?” 周成夕眼尾红红的,秀儿对她的好她哪里能不知道,恰恰就是因为知道,所以这种被背叛了感觉才涌得她像是长了一根刺。 “我知道嫂子很好,但是如果这样好的人万一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怎么办,万一要是离开了我们家怎么办?” 周成海懵了一瞬,随即便伸手揉了揉周成夕给她蹭得快要炸毛的头顶,笑道。 “瞎说什么呢,她现在是你嫂子,是奶奶的孙媳妇,也是如意跟柏川的娘,她现在已经是我们周家的人了,怎么可能会离开呢?” “万一呢,你也知道说是现在,谁能保证以后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况且…况且…” 周成夕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两手将衣角揪得都要皱了。 “况且…娘她不是也很好,到后来不是…不是也离开了吗?” 周成海立刻看了过去,低斥道:“你说的什么胡话!” “难道不是吗?!”周成夕憋了这样久的眼泪一下就滚落下来:“娘不是也很好吗?你不是说娘之前对你对我都很好吗?到后来还不是因为出了意外,她身子不好只能去离开周家,去更好更大的城里治病去的吗?” “既然娘都往更好更大的地方去,那嫂子如果是遇见更好的人,有了更好的出处,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离开呢?” 周成海怔在原地,意识哑了声,嗓子哽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都将周成夕保护得很好,陶芬芳究竟是为什么离开的周家,他一律都不许奶奶在家里跟周成夕提及一句,也从来没有在周成夕面前说过陶芬芳的一句不是,只是坚持说陶芬芳是因为生了怪病的原因,才不得不离开他们,去了城里治病。 但是周成海也从来都不知道他从小保护着长大的小妹,内心依旧是这样的患得患失,他撇过脸去,再多的指责也都说不出口。 “你别瞎想了,有我在,你嫂子哪里也别想去,赶紧把饭吃了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周成夕就是在淘气那也是自己的亲孙女,奶奶嘴上再怎么说周成夕是多么不听话的死妮子,还是给她留好的温水,看着她吃完饭后才追着她去将一身臭汗给洗洗,才能睡个好觉。 不出所料,有了第一天去吃螃蟹的人,酱料厂后面的试工都进行得很顺利,不仅每天新去报名的络绎不绝,就连里面干活儿的也越来越多,周成海和强子看着这情况,连夜在厂区里面重新加了新的锅炉,如果有需要,产量随时都能提上去。 现场工人筛选的工作都交给了大兰还有强子,最后秀儿也不过是看了看他们提交上来的名单。 跟她想的差不多,试工一共留下了五十八个人,其中万和村里能干活的青壮年留下了大半,剩下的便是外村的一些,更是在名单上看见了张婶子还有大鹏他们几个的名字。 秀儿略微看了看,将手里面的名单递回给大兰。 “这些人都是你跟强子筛下的,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尤其要注意酱料的味道还有厂子里的卫生就好。” 说着她便看了一眼正点头的大兰,多问了一句:“张婶子干得也不错?有没有找你麻烦或者闹什么不服从的事儿?我是跟成海提过一嘴子,说张家现在的不容易想着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但是总归以后跟她一起做工的人是你,你要是觉得别扭的话就算了。“ 监工检查的人是大兰,大鹏他们的事情秀儿并不清楚,但是张婶子和大兰之间的龃龉秀儿却是早就知道的,她是想着能给张婶子一个试试的机会,但是能不能留下,脾气是不是真的能磨得下来却不清楚。 大兰笑着将手里的名单收好:“没什么别扭的,不都是给厂里干活儿的么?我哪儿就那么小肚鸡肠了,虽然说她岁数有些偏大了,干活不是很利索,但是从来不偷懒,有时看我忙的时候还会给我搭把手,跟厂里面的人相处得也不错,所以我便将她留下了。” “其实别说你了,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得很,你说原来那样骄傲的人,跟我也掐架掐成那样,谁想到真能吃下这份儿苦,看来她是真的被逼到绝境了,连着人也学乖了很多。” 而关于第一天张婶子见大兰被大鹏几个无端端打趣,而出手相帮的事,大兰自是没有跟秀儿详说,她从来都不是矫情的人,睚眦必报是不错,但是别人对她要是有一分好,那大兰就必定回个几分回去。 所以那天回去后,大兰便差虎子提溜上一篓子的烙饼,连着张婶子的披肩一块儿,给送回了张家。 农村人实诚得很,又都是拖家带口的妇道人家,谁能不理解谁啊,所以两人性格本来也爽利的人,也就这么一来一往地泯了恩仇。 秀儿看着大兰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厂子刚刚开始,起步本来就比较难,要是什么事情大兰他们都要亲自去跟,那还不得累死。 所以要是能招揽到一些性格合适,又服从管理的人,帮着一块儿分担,那自然是更好了,她还以为将张婶子还有大兰弄一块怕是会整的火星撞地球,不过按照现在来看,那张婶子倒是真的定了要在酱料厂好好干的心思。 “那就好,这些试工合格的工人,明天就着人用红笔写好贴在厂门上,到时需要住宿的提前一天就让他们搬进去,宿舍那边怎么管理你让强子拿主意就行,厂子正式开门剪彩的日子定了,就在大后天,到时我们再好好热闹热闹!” 第229章 暖暖的润在秀儿的掌心里 等到工厂剪彩的日子,整个后山那儿都是热热闹闹地挤满了人。 不仅是周氏酱料厂里面的工人,还有万和村里面来喝彩凑热闹的人,另外还有周成海带头,跟他的几个兄弟一起,弄了一支舞狮队,一大早就开始敲锣打鼓地准备着,气氛好不热烈。 大红绸布围在周氏酱料厂的大门的招牌处,两头各扎了一大朵绸缎花,看着喜庆极了。 而李康李村长更是起来后,连村委那边都还没去,便直接来的后山,毕竟这个酱料厂别说是万和村了,就是加上隔壁的几个邻村,也是起步规模最大的厂子不说,名义上还是李康牵头,帮着一起招工的首位私企创业性质的厂子。 更何况仅仅是三天的试工期,周氏酱料厂就已经是名声大噪了,他脸上也跟着沾光不少,哪里还有不积极的,站在剪彩台上的他,简直是容光焕发。 而秀儿也是给足了他面子,人前人后都将他抬上去,口里说的全部都是仰仗李村长的话,直接让李村长的威信当众又抬了几个台阶,俨然就是一副人民父母官的好模样,让跟着他一块儿来的蔡志景连话都搭不上。 吉时一到,随着一声喜庆的锣鼓声,以周成海为首的舞狮队便登了场,两人二高的醒狮翻腾而出,开吉门,采龙招,在厂门口搭上的木架上时而上下盘旋、时而摇头摆尾,步步稳扎,舞狮队穿得少,个个儿都是套着大黄马褂,举狮舞动间身上那健硕的肌肉还有紧实的腰间,时不时地随着动作隐隐露出。 看得人惊心动魄的同时也不住地惹得边上一众村妇都面红耳赤得很,尤其是那周成海,简直就让人都不敢直勾勾地看。 随着锣鼓的鼓点越来越密集,离着酱料厂大门上倒吊着的福包也越来越近。 舞狮采福,是生意兴隆,福气满满的象征,也是舞狮最为热烈的时刻,周成海带着平日里面和他交好的兄弟身手一向都好,台下早已是叫好声一片,眼看着周成海灵活地转动着狮头,看了一眼位于头顶上的红色福包,猛地往上一跃,就着狮头的动作,一下便将那福包给采了下来,随着福包的采颉,大红漆了金字的周氏酱料厂几个大字便跃然入眼,两边的福帘也落了下来。 “好!好” 下面赶来看热闹的人个个拍手叫好,里面不单单是为了这精彩的舞狮表演,更是带了几分对周家的巴结的味道。 就算是他们再不想承认,也不管之前对周家有过再多的挤兑,打这以后,可就没人再敢轻视周家了。 而周成海对于这满堂喝彩并不感冒,舞狮表演还没结束,而还两手架着舞狮头的他“咬”着福包,活灵活现地直接跃到了站在旁边的秀儿眼前,不住地像是往她嗅着,又摆出一副想要将舞狮口中“叼”着的福包塞到秀儿怀里的模样。 秀儿方才只顾着看周成海表演了,这期间周边那些村妇隐隐惊叹的抽气声并没有让她吃味,反而觉得与有荣焉,脸上还是为消的红斑痣,一直都是笑眯眯地站在大门边上看着,完全没有想过周成海会忽然架着舞狮跃来自己面前,还一个劲往身上拱的样子。 她在大家纷纷投过来的目光里脸上一阵发热,一点儿都不知道周成海当着这样多人的面是想要怎样,还是强子乐呵呵地喊了一嗓子:“嫂子,赶紧把福包接了!咱酱料厂就咱囊中啦!” 秀儿面色发窘,躁得连忙将那叼着的福包给接到手里,眼神瞪了瞪舞狮头下一脑门子汗的周成,示意他不准再闹。 周成海咧嘴一笑,调转了狮头便往后面撤,让李村长开始上台发表那又臭又长的演讲稿后,便准备剪彩,趁着人头簇拥间,秀儿连忙躲进了台子后面,将手里面的福包打开来一看。 一捧子五光十色的琉璃糖,硬脆的糖果被聚在秀儿的手掌中还发出稀稀落落的磕碰声,在阳光下透出一圈圈五彩的光晕,就那样暖暖的润在秀儿的掌心里。 后面是还在紧锣密鼓进行着的剪彩仪式,有李书记那与有荣焉的贺词演讲,有村民的喝彩声,也有强子他们带着一帮兄弟哄抬起来的掌声。 秀儿看着手里面的琉璃糖,抿唇笑着,此刻在她看来,这些声音还远没有自己的心跳声这样的捂不住。 周成海不太善于跟这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文化人打交道,不过幸好还有强子在。 强子作为周氏酱料厂的副厂长,今儿个也是精神抖擞的,身前的口袋上别着大红花,剪彩完后连忙领着李村长往厂里面参观着。 “李村长,您看,现在我们周氏酱料厂的半自动化机器全部都进来了,另外还有将近三十台的灶炉,算上我们现在已经开始正式上工的工人,周氏酱料厂一天的产量就能有两千罐,一个月那就是六万罐,我们有信心,将周氏酱料厂在两年内就发展为咱们镇上,乃至是咱们市里,产量最高的酱料厂,这些还多靠着您的领导才能这样顺利的办下来,以后欢迎李村长多来厂子里多指导,让我们多进步,向李村长,也向政策多靠拢!” “嗯。”李村长脸上笑眯眯的,背着手站在酱料厂里面,酱料厂文书的事情还有贷款的事情之前一直都是悬而未决的,他原还以为着酱料厂铁定办不起来,就算是办起来了,那也是昙花一现,辣椒酱谁家不会做,磨着玩意儿干啥。 但是这段时间传进他耳朵里的风评还有酱料厂发展的速度,着实让他刮目相看,甚至还有几分开始真的寄了愿望来,要是这周氏酱料真能跟强子说的一样,做到全市做大呢?虽然说现在立这fg有些蛇吞象,但是依着周成海还有黄成秀的手段,加上强子这一张巧嘴,那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计划得很好,只不过可不要只以为的抓产量,质量还有销量也是非常重要的。” 第230章 别光想薅羊毛 李康双手往后面一背,骄傲地露出身前的贵宾红花彰,神色迥然的对着强子叮嘱道。 “嘿嘿,这是自然,李村长您放心,不管是质量还是销量,周氏酱料厂那都是两手都抓,两手都硬。”说着强子便凑了上去,低声同李村长说着。 “不瞒您说,光是这试工的三天,酱料厂的名声就已经在镇上打出去了,现在镇上不仅仅有我们原来的固定客户,还有好几家供销社都正在跟我联系着,只要能仰仗着李村长在这万和村,将后勤工作做到位了,那销量压根就不成问题。” “况且我嫂子眼光远着呢,她可不仅仅只想为了赚钱来弄口饭吃,另外除了想给咱们村解决青壮年就业的问题之外,还想将厂子往大了办,现在不是在提优提干促生产搞产业吗?现在刚好年初,等到年底各个村子评比的时候,我嫂子还想着给咱万和村,争上个改革优秀示范村的名声。” 李康一听,一下就来了精神。 好家伙!改革优秀示范村,这示范村可不仅仅是名额少,每个镇着十里八乡的也就只有一个名额不说,连着对销售额都是有要求的,没有达到指标线的,那肯定就不用想,更何况,这个指标可不就只是对这些私营企业,还将公家的那些都纳了进来,为了公平,到时候都是会从城里拨专门的审核组下来调查审核的。 这竞争跟条件可不是一般的严苛,没有强子这些话之前,李康那是光想想都不敢。 黄成秀的邪门他是见过的,这事儿万一真的就让黄成秀办成了呢?那可不止是周氏酱料厂,连着他这个村长都能跟着鸡犬升天啊! 李康立马凑近了过去,搓着手:“哟!这可是大事儿,快跟我跟说说你们目前遇到的具体困难是什么?” 他们这些话,别人听不见,但是一直跟在李康边上的蔡志景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强子一愣,看着李康突然变得殷勤,等着强子具体给他说说的样子,一时语塞,他也就是听过秀儿跟他随便提过一嘴子,胡诌惯了的他哪里知道什么具体问题。 “这个嘛”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蔡志景便在一旁了然地看着他,笑着同李康说道。 “村长你这样问刘强,不是为难他么?眼下这厂子刚开张呢,就算是遇见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离着年底评审还有这样长的时间,他怎么说得清楚?” “诶诶,是这么个理儿!”看有人给自己挡,强子忙不迭地就应和着:“还是蔡书记想得细致,这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不是我不说,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李康这才回味过来,略略地看了一眼强子:“嗯,蔡书记说的也是,我作为一村之长,虽然说很愿意领着你们酱料厂往前奋进,但是也不好太偏颇了,免得别人还有意见,这样吧。” 说着,他便指了指蔡志景,同强子说道。 “以后关于周氏酱料厂的事情,只要是你们遇见什么困难的,就放心地来找蔡书记,凡事只要他同意的,我肯定也没意见。” 李康这样盘算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蔡志景可是老村长蔡永和的独子,蔡志景现在本来也只是暂时放到万和村来积累经验的,以后还要往高了升地,上面有人又有路子。 只要将周氏酱料厂甩给他来跟,自己不仅能少很多事情,成就成,不成就算。 并且就算是周氏酱料厂以后有什么事,那他也能拉蔡志景出去垫垫。 凭着蔡志景嗅觉,自然一下就不明白过来李康这个老狐狸的打算,不过他意外的竟然没有拒绝,反而是一脸含笑地同强子回道。 “李村长说的是,他平日里忙得很,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以后这边有什么动向需要着手的,你们随时来找我就好。” 剪彩进行的差不多,第一天开张,所有的锅炉都打上了在运转,整个酱料厂轰轰烈烈的,里头被筛选出的工人也浑身都是干劲,没有一个偷懒的,辣酱的香味更是飘了老远,而那些但凡是来讨彩头的,在秀儿的交代下,不管是谁,都能在开业的头天,去工厂办公楼下面的销售台那里,免费领一小罐试吃的辣椒酱,觉得好了的话,再买也成。 免费的东西谁不喜欢,一时间那些跑去销售台那里排队免费领辣椒酱的人已经拉了很长,但是隔壁的销售柜台,却几乎没有一个人排队,来的村民们基本上都是,将免费的领走了之后便没了声响,没人要去边上的销售柜台上买。 弄得柜面上的几个人,一下就不好看了,她们在这里是包吃包住不错,但是工钱可是按照计件来的,这要是卖不出去或者卖得少得可怜,那她们月底不得喝西北风去么? 所以她们咧着嗓子就开始喊着平日相熟的人。 “味道好着呢!今儿个开业买二送一,赶紧过来捎带几罐走,可别光想薅羊毛了。” 但那些领到试吃辣椒酱的人,光是张望得多,对于柜员们招揽的话却没什么反应,来来回回买的也就那么三两个。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要知道鸡蛋也就五六毛钱一斤的样子,但是着辣椒酱就要八毛钱一罐了,咱不说跟肉比,就是跟鸡蛋比也显得贵,要是同市场上其他婶婆卖的比,这儿的一罐,都能在别处买上两三罐了。 味道再好,那不也就是罐辣椒酱而已么? “你们几个刚才不是都来排过了么?怎么又来,免费试吃的辣椒酱每人限领一份不知道啊,没见你们掏钱买过一罐也就算了,还又来排队,这什么吃相啊” 柜员见这些人光领不买不说,竟然还领完了后又跑去排队,没好气的嘀咕着。 “什么什么吃相?我自个儿领完了不能给我男人领上一份儿么?他就在赶来的路上,我先给他排着队不行啊,这辣酱要是快领完了你们挂个牌子出来,别在这个嘀嘀咕咕的,有本事办这个活动,还没本事承着了?是谁规定的领了就非得要买?” 第231章 贺喜 本来好好排着队的人,听着柜员们的嘀咕,一下便来了气,没好气地回怼着。 排队的人多,挤来挤去本来就没什么好心情,这回听到她们这样跟不算太和气的柜员一堆,更是有不少跟着她们一道开始抱怨的。 “可不是,听着说是每人都能领,又没说清楚是不是不能带领的,小孩那些怎么可能会耐得下性子来乖乖排队,这不是为男人吗?” “就是,他们这会儿看到人气开始旺起来了,领的人多了,就开始反悔了,不想给了呗。” “切,做不起就别做,弄了噱头又担不起来,就这点气量还办什么厂。” 。。。。。 柜员一开始被说还气得不行,但眼看着跟着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也开始害怕起来,连忙让在后面拣货的去找上面的人过来,那拣货的也是第一天上班,又是外村的,慌不择路的哪里认识什么上面的人,只在一出去的时候看见了站在台子后面正低着头的秀儿,看见她身前表着的一簇红花之后便猜着肯定是今天来参加剪彩仪式的重要人物,也不管她说的能不能算,连忙上前扯着她,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之后便带着她往销售区那边走。 秀儿心里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刚跟着人往这边走过来的时候,便看见一群趴在柜台上正起哄的人,而原本站在产品展柜那儿的两个柜员,寡不敌众吓得都快将头给缩起来。 她连忙走上前,笑着同涌到前面的人打着招呼。 “这里怎么这样热闹,乡亲们这都是在聊啥呢?” 这里大部分都是万和村里面的人,就算不是,那凭着秀儿脸上的红斑痣也能将她认出来,既然是周家开的酱料厂,那黄成秀肯定就是能说上话的。 “成秀,你来得正好,你自个儿来评评理,方才在剪彩上的时候,明明说了只要是来给酱料厂喝彩的乡亲们都能领免费的辣酱一罐的吧?可没有说过来领了就一定要买的话,现在可倒好,这些柜员们看见来领的人多,买的人少了以后,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秀儿看了一眼后面的柜员,从她们打了个眼色,让她们先行离开之后,便随手套上了酱料厂的工衣来自己站到了销售柜台上,笑看着前面排队的乡亲。 “各位误会了,我们酱料厂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是我们没有预先将柜员给培训好怠慢了各位,只要是今天来现场了人,都能领到咱们试吃的辣酱,买不买都成,来者皆是客,不管是来领辣酱的,还是买辣酱的,都是来给酱料厂捧场的乡亲,今儿个拿来送的辣酱保准管够,请大家按照先后顺序排下队,咱们手脚都快一些,别让后面的乡亲等太久了。” 秀儿这样一说,一下便让前面闹腾的人安静了不少,辣酱厂老板娘都亲自上阵了,话说得也好听,任是谁再不平的火气也灭了个大半,纷纷开始重新排队。 然而依旧是排队领免费辣酱的人多,实际上来买的依然是门可罗雀。 秀儿也一点儿都没恼,只让后面拣货的人加快手脚,免费的辣酱在她手下如流水一般地送出去,笑脸迎着,丝毫没有不耐,就在她手下正忙着的时候,队伍的后面便开始传来一阵骚动声音,还有吓到惊声尖叫的声音,秀儿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连忙抬头去看。 只见一身民族异服的坤叔带头走在前,后面跟着一众莽子山上的兄弟,正扛着一头巨物,满面带笑地冲着秀儿这边走过来,而本来涌在前面排队的村民们看见这群山匪的架势,连说话都不会了,连忙朝着边上退,满脸惊恐又忌讳地看着这群突然闯入村来的山匪。 然而坤叔对这些人的警惕还有嫌弃丝毫没有放在身上,看到秀儿后爽朗地笑开,利落干脆的走过去。 “哈哈妹子!大哥我一早便听说你这酱料厂今天开张,这不,前几天就领着兄弟们去山里给你打了野猪还有野山羊回来,今天特地来给你贺喜,祝妹子的酱料厂生意兴隆,红红火火!” 秀儿惊讶的看着成大还有成二他们差人将扛着的物什一竿子一竿子的往自己面前放,愣得说不出话。 只见最前面的是一头快有四百斤重的野猪,被吊在竹竿上绑得紧紧的,体躯健壮四肢短粗足有两米多长,背上还长着长而硬的鬃毛,野猪身上还被绑上了大红绸缎以示喜庆,最关键的是它竟然还是活蹦乱跳的,被绑紧的上下颚不住地发出不满的嚎叫声,獠牙吱吱地磨着,要不是身上被束缚着,估计要是跑出来,就算是十几个人也不会是它的对手。 跟在野猪后面的,就是三只身形略小一些的野山羊,光是一看也知道寓意为三阳开泰的意思。 上回坤叔来周家喝酒的时候,秀儿便说了一嘴子酱料厂要开办的事情,没想到坤叔竟然这样放在心上不说,还特地着人去深山里面捉来这些野物,别的不说,光是想要活捉体型这样硕大的野猪就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让秀儿怎么不被这些淳朴憨厚又诚意满满的祝福感动。 秀儿连忙迎了出来,满面是笑地回道:“坤叔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也好让人去迎着。” “都是自家人迎啥迎,你是妹子,做大哥的来贺贺那是应该的,厨房在里面是吧?”说着他便招呼着人将这些野物都往后面的厨房里面送进去,满脸是笑地看着秀儿:“我前阵子就收到消息了,说酱料厂在招人试工的时候名声一下就打出去了,我听了心里高兴,我妹子果然一出手就是行的,刚才就听见这边儿可热闹,可是有啥好事儿?” 秀儿看了那些躲到一边满脸戒备的村民们,笑着回道。 “有这么多乡亲来支持我,可不是好事儿么?莽子山上的户口入籍应该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吧?现在可也算是万和村的人了?” 第232章 饥饿营销 万和村的人?! 边上满是警戒的村民听了,一个两个面面相觑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些野蛮的山匪现在竟然也是万和村的人了? “哈哈”坤叔爽朗地笑着,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今年刚开年就能将莽子山上的户籍问题给解决了,让他大大的安了心,对于这些村民们的戒备也混不在意:“没错儿,入户通知在前几天就下来了,要不我怎么能这样大大方方地带着兄弟们出来给你道喜呢。” “那可太好了!”秀儿也跟着一块儿高兴,对着其他村民介绍道:“也正好了,趁着这个机会坤叔他们也能跟大家伙儿认识一下,这些原来都是莽子山上的兄弟,现在已经在新政策的是感召下顺利从了良,是咱们万和村的一份子,虽然平时隔得远,那跟大家也算是乡里乡亲了。” 哑口无言的村民们:“” 又不是活腻歪了,要不谁敢跟这些山匪们称作是乡亲?他们可不管坤叔这些人是怎么并入到万和村的,在他们眼里不管到什么时候,这些奇装异服跟他们格格不入的外来人,永远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蛮人而已,只是一想到这个腰圆膀粗的山匪头子,竟然开口闭口称黄成秀为妹子? 看来这周家是真的得罪不得了啊 饭得一口一口吃,人的成见也是,何况坤叔只管莽子山上的村民以后都能正大光明地站在阳光下生活着,对于村民这样的戒备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浑然不觉地抬头看了看秀儿后面的柜台,笑着问。 “辣酱可是今天就能买了?” 秀儿笑着回道:“不仅能买,还能免费领呢,尝过之后满意了再买。” “那我也能领上一份儿?” “当然!”秀儿看着早就被冲散得稀碎,好不成形的队伍,抬手从货架上拿下罐辣酱递过去:“不仅是坤叔,只要是来的兄弟们,都能领上一份儿。” 坤叔笑眯眯的接了过来,明明五百毫升的辣酱罐子房放在他手心里就像是一块曲奇饼干那样的迷你,只见他笑眯眯地抬手将紧封着的盖子给解开,现场便用小指勾了些入口去尝。 本来只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此刻脸上却是微微惊讶过后的惊喜,不住的赞叹道。 “我们莽子山上自己做辣酱的也不少,也是一家有一家的味道,但是还从来没有像你这儿的一般香辣鲜麻都带着,口感却平衡得很,一点儿都不夺了各滋各味去,怎么卖的?” 秀儿抿唇笑着:“不论是从哪个渠道拿到周氏酱料厂货的,童叟无欺一律都是八毛钱一罐,今儿开业第一天,买二送一。” “行。”坤叔点点头,将手里的辣酱罐子重新合上往后面小弟手里一掷:“先来个三百罐,我带回去给麻婆婆他们都尝尝。” 嗬!他这话一出,边上的村民们便一阵大抽气,一下子三百罐,八毛钱一罐那就是两百四十块钱,这不论放在哪个家户来说都是一笔巨款,却没想到被这山匪头子大手一挥就给定下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面,这些山匪们都不都应该是生活在深山地里的野人,平时也就只能打打猎吃吃树叶的么?究竟是哪来这么多钱的?不会是想着来赊账吧? 还没等他们撸明白,就看见跟在坤叔后面的成大从挂在身上的布包里面,当众点了一沓票子过去,当场付清。 村民们看见着一沓大团结,眼睛都快要瞪直了。 好家伙,原来这些山匪这样有钱的啊! 秀儿也显然没有想到坤叔竟然当场就定下了三百罐的数量,这些数量对于酱料厂来说虽然不是多大的数目,那也算是开门红了,她是知道坤叔他们在城里有卖野味生意的,现在钱都已经摆在这儿了她也不好不承了这个情,于是笑着同坤叔笑道。 “行,三百罐加上开业买二送一的活动,那就一共是四百五十罐,现在我就让拣货员将货都给坤叔打包好。” 今天是开业第一天,秀儿也没有多准备,架子上也就只堪堪准备了五百罐的数量,这一下就几乎快被坤叔一个单子给包圆了,加上之前零星购买的几人,眼看着货架上就空了下去。 边上站着的村民看的蠢蠢欲动的,先前那些人买得少,买二送一感觉不出来多划算,但是坤叔着一下子,买三百罐实际到手四百五十罐,看着感觉划算很多了,何况眼看着越来越空的货架了? 这酱料的味道好他们当然知道,买二送一的开业活动又只有今天有,所以原先那些看热闹还考虑着的人很快就做不出了,就在拣货员将坤叔的货拣出来之后,连忙就拿着兜里的钱上前,争着要买,有些因为被挤到后面而没有成功买的人,还着急忙慌的直往前挤,深怕买不着,错过了这次活动一样,有些甚至还嚷着让拣货员们将便上要拿来送的酱料也卖了算了。 这一波操作,直接快给秀儿整笑了,她不是不知道饥饿营销的道理,但是想着酱料厂又不是摊贩生意,是要长长久久做下去的,搞这些没必要,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走着走着就被拱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大家别着急,别着急,我这就让仓库加急补货过来,能补多少就补多少,尽量让大家都能在今天购买到行不行?”被推挤催促的拣货员忙乎得一头汗,连忙出声让大家继续排队不要排队,表明该送的还送,要买的都能买到。 秀儿看着这边的情形,将柜员给喊回来,让她们招呼着,自己则是带着坤叔往办公室里面请。 坤叔这些为了莽子寨的生计,也跑过不少地方,也是见过世面的,原来还以为这酱料厂虽然红火,那也只是寻常村里的小厂一样,都是从小做起,更加谈不上正不正规,上不上轨道。 直到来到秀儿这里的办公楼才知道,他们压根就没将酱料厂往糊口上面办。 第233章 将那睡着的人揽在怀里 而是从一开始就将酱料厂推到了正规的轨道上。 第二层的办公区并不是简简单单,为了应付了事的一些办公室,而是每个部门都划分得非常清晰,来料登记部,财务部,行政文书部,出货部,甚至连后勤部都有,俨然看着就是一个已经发展全面工贸一体的民办企业。 这样的分割清晰又正规的厂房,别说村里了,就是镇上也几乎没有,坤叔也就是在城里的时候才有幸见过几个,放在别人眼里也许这些都是花里胡哨,在短期内没有什么实际帮助的分类,但是长远的来看,想要让厂房走得长远正规,做到真正能跟国有企业一较高下的,就必须有这样的稳扎稳打。 之前坤叔只知道秀儿聪明,现在才看出原来她还有这样超前的意识。 他笑眯眯地参观了一遍二楼的办公区域:“你这儿办得很不错啊,看来你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秀儿将斟好的茶水推上去:“只要能让酱料厂尽快上轨道就行,酱料厂主要是成海领着他那帮兄弟一道打点着,我也就只能替他们想到这些了。” “能想到这些可不容易,小作坊我看得多了,像你这样上规模的,倒是少见得很,想不到我的妹子还是这样有超前意识的?你可是去过城里考察过?” 秀儿顿了一瞬:“我哪儿有什么超前意识,不过是多想了几步多问了些人,要说超前意识那肯定还是坤叔您想得长远,这年头大部分家户都觉得读书没用,坤叔您却铆足了劲想着将莽子寨里的孩子送出去上学,更是连着女娃娃们都一个不落。” 坤叔的做法确实让秀儿佩服,为了能让寨子里的娃娃们都正常上学,他简直就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不管是当初冒着犯罪的风险去绑周成海,还是后来跟秀儿一块将蔡志景顺势拘在寨子里面。 不论哪个做法都是非常有风险,并且一不小心就会惹大祸上身的法子,就连莽惯了的秀儿,也自问在这样的时代下怕是没有坤叔这样视死如归的勇气,毕竟就算是在城里,也大有认为“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父母在,她实在没想明白,怎么是一个反而窝在深山里的山匪,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也没你说的这么神。”坤叔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我也只是听了松月先生的话而已,他出去的地方多,还北京都去过,虽然说一年到头没多少时间留在这里,但是每回只要回来,就总会跟我,跟莽子山里的孩子们讲着外面看到的世界,还会给孩子们带回来各种小玩意儿,就是那样一个人,为了说服我,好让我明白孩子们上学的重要性,上回竟然连着在山上住了一个多月,还自己出钱给孩子们专门在山上建了学堂,一点点地让我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早就发展得比我们要快得多,以后的孩子们也只有读书认字,才能真正地从山里面走出去,才能不被别人看不起。” “我们大人是无所谓,反正世世代代都这么过来,但是孩子们不一样,他们不能一直扣着山匪的帽子,一直被人瞧不起,我莽子山上出去的孩子,不说必须得是人中龙凤,那也至少得光明正大的,昂首挺胸的活着。” 秀儿已经不止一回听到松月先生的名讳,她原先还以为松月先生大概就是个饱读诗书,见不得山里孩子做文盲的文人异士,却想不到他的胸襟还有认知竟然这样的广褒,这些想法别说是现在了,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敢为人先。 她还记得周成海从镇上带回来的那本诗集上,印着的那一枚松月印章,心里对于这个松月先生的好奇更多了几分,这样游遍大好河山,心胸又开阔的人,让人不想结识都难。 “想不到这个松月先生还能有这样的想法,等下一回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得好好见见。” “行啊!”坤叔拍着大腿:“你是我妹子,他是我们寨子里的启明先生,你们俩都是这样聪明,要是能相互认识那当然好啊,松月先生过年的时候有捎信来说会找机会上莽子山去,等哪天他上山来了,我便让人来寻你。” 秀儿点头笑着应了下来,她在这里有不少朋友,义胆相照的大兰,话多胆大的强子,越来越和气的村民们,还有招架不住的周成海,都让她的日子越来越安逸平静。 平静到都快让她忘了,忘了一开始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她衷心下的那些愿望,那份执杖走天涯的洒脱,若是能结识到松月先生,说不定她也能听听那些她向往已久的风景呢? 她忽然想到,明天不就是周成海说要带着自己一块儿去镇上逛逛的时候了么?上回周成海便是从镇上的中心小学那儿买回来的诗集,说不定她根本就不用等到松月先生上莽子山的那天,说不定她明天就能提前去瞧瞧那位让自己都佩服的人呢。 酱料厂的第一天开业,就算是有着一众兄弟的帮忙,周成海也是忙到快半夜才回得家,秀儿最近总是困得很,等不及周成海的她早早窝在炕上睡着了,只是照例在厨房,给周成海留着灯。 忙到现在,在厂里用的晚饭一早便不顶事儿了,周成海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管山上脏不脏,直接抬腿先去厨房里面将锅里的饭菜吃完后,才去将自己收拾了一遍。 时间太晚,小锅里面的水也早就凉了,为了不吵醒家人,周成海便直接在这开春的时节里冲了个冷水澡,收拾干净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里的门,轻手轻脚的挪上了炕。 秀儿一向就怕冷,就算是周成海有意地离着远了一些,他身上洗过冷水澡后的冷气也一丝丝地往秀儿这边透过来,让在睡梦的人下意识的就拽进了身前的被子,往后躲了躲,周成海一下就不敢动了,更不敢随意上前,直到确认自己山上的冷意已经散尽,开始有了温热之后,才慢慢上前,将那睡着的人揽在怀里。 第234章 她脸上的变化 秀儿本来睡得好好的,这样被人箍着,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不用睁开眼就知道这作乱的人是谁,拍开周成海的手:“别闹” 周成海不死心,又不忍心再将人给弄醒,只能小心地挪过去靠得更近一些,手轻轻地搭在秀儿的腰间,低声哄着:“我已经洗干净了的,我就抱抱。” 秀儿在半睡半醒间咕哝着问了一句:“厂里的事情都弄完了?” “还有些手尾。”周成海垂眼看着秀儿紧闭的鸦睫,将耷拉在上面的几根细发给往边上拨开:“今天货得出空了,加班补货呢,还剩下一些事情,我明早再过去看看就成。” 他想起原先答应了秀儿明天要带她去镇上逛的事情:“你就在家等我,我尽快弄完后就回来找你,然后咱们再一块去镇上?” 眼睑上的微痒让秀儿鸦睫轻颤了一下:“不了吧,厂里有事儿你就去忙,不用太赶,我先去镇上将要办的事情先办完,你那边也弄完的话就直接去镇上找我好了。” 周成海想了想,这样也好,酱料厂刚开始起步事情比较多,他也还不能确定明天究竟得弄到什么时候,万一让秀儿在家里等得久了还两边耽误事儿,于是凑上去亲了下秀儿清秀的额头:“好,那你先过镇上去,路上小心点,我弄完以后去善仁堂那边找你。”他知道这会秀儿去镇上还得去善仁堂那边重新拣药材。 “嗯”秀儿挡不住睡意,安静的窝在周成海怀里面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秀儿醒过来的时候,周成海已经不在家了,问过奶奶才知道,那人担心事情弄太久,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身去酱料厂里面忙活去了,还让奶奶提前准备好吃食,说秀儿今天会去镇上办事儿,担心她路上饿着。 为了等会儿不让秀儿被两小只缠着,如意还有柏川已经给周成夕推出去玩儿了,这两天家里忙的,秀儿也不得空去照顾夕妮儿的心情,也不知道她前两天那莫名其妙的气消了没,现在开春了,眼看着下个月周成夕跟虎子就要去镇上的中心小学参加入学测验,秀儿还想着这回要不要带夕妮儿去镇上的裁缝铺扯两身新衣裳上学的时候穿。 奶奶听完后将给秀儿带在路上的吃食装好,给她放进篮子里:“你就别惯着她,就她前两天冲你那态度,你就不用搭理她,还给她扯什么新衣裳,等她主动跟你认错了再说,那个倔丫头也不知道是抽了哪根筋,谁要是对她好点,她就跟犯病一样,动不动就整些幺蛾子出来。” “算了,还是小孩子嘛,况且奶奶你看她现在做的事,不是一件也没有落下么?这会儿还知道我要出门,特地帮忙推了如意还有柏川出去玩儿,我这出去归出去,夕妮儿那边该练的字奶奶您在家可得看着点儿,等我回来了给我看看。” 奶奶知道下个月夕妮儿插班去中心小学上课得先参加入学测验的事情,不敢怠慢,连忙说着:“晓得了。” 看东西收拾得差不多,秀儿便挎着竹篮去村头那儿坐车去了。 这条路秀儿已经走过多次,没有什么不熟悉的,而一同乘车的同乡们基本上也都认识她,如今就算是她一点儿也不蒙着脸,对着她脸上的红斑痣也没有多少抵触了,反而谁都要称她一声周家媳妇儿,尤其是那些村里爱唠嗑的,远远地看见秀儿便腾出些位置喊她过来坐。 左瞧右瞧地往她挎着的篮子里面张望,寒暄着问道:“周家媳妇儿,你这是去镇上干啥咧?” 大家伙儿都知道,这周氏酱料厂能开起来,靠的就是秀儿原先从镇上做的辣酱买卖开始,现在看见秀儿又挎着篮子往镇上去,哪里有不好奇的。 秀儿笑脸相迎着,承过了姨娘们的好意,在位置上坐下后,大大方方地打开竹篮子来给她们看,笑道。 “没什么,不过是奶奶在家给我准备下的吃食而已,怕我这一路上饿着,姨娘们你们也来尝尝。” 姨娘们瞅着竹篮里面的吃食,不过也就是些寻常的锅贴饼子还有鸡蛋,只是还有一个玻璃樽里装着些像是黑色药汁一样的东西。 “这是啥药吗?” “是,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没凉,奶奶就给我装上了。” 姨娘们一听便多往那玻璃樽上多瞟了两眼,好奇地问着:“你是咋的了?身体不舒服怎么还往镇上跑。” 秀儿笑着解释:“我没有哪里不舒服,这药不过是拿来治我脸上红斑痣的。” “啥?”姨娘们一脸神奇地看着她:“你这脸上的病还能给治好的?” 就算是秀儿脸上的红斑痣之前已经给善仁堂的于老当众证明过,这并不是什么会传染的灾病,而是类似于胎记的红斑痣,但是她们谁也没有听说,这胎记还能给治好的,弄得她们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药可不兴乱喝啊,现在市面上骗人的赤脚郎中可多了,是药三分毒呢!” 秀儿被这些姨娘们的反应快给逗笑了:“放心吧,我没有乱喝,这药是我自己配的,也找了善仁堂地于师傅看过了,没问题才喝的,这都已经喝了个把月了,你们看看我这脸上的红斑痣是不是较比之前淡了不少?”说着便将左脸凑近了些,让这些姨娘们看看。 同村的人都习惯了周家有个能干的媳妇,还直道可惜呢,说能干是能干,就是那张脸给那胎记毁得很,平日里见得多了连她们自己也习惯了秀儿脸上带着红疤的样子,谁也不会去仔细研究她脸上的变化。 知道这会儿听秀儿这样说,在回味过后,才反应过来。 是啊!周家媳妇儿脸上原来的红斑痣不是紫红色吓人的很么?然而现在的颜色已经看着远远没有之前那样深了,红斑是还在,但是明显的已经变成了粉红色,并没有那么吓人了,连着这红斑痣的面积好像也没有之前那样大块了。 第235章 什么都敢往外说,往外问 这个发现立马便让车上一同坐着的婶娘们惊奇了起来。 “哟!可不是嘛,你不说我们都没注意到呢,你这脸上的大疤可不是淡了老多了么?我的天,这还真的能治啊!” 就这些姨娘们的认知里,胎记就是胎记,就跟花猪上的印记一样,哪里是喝些药就能没的,这一下子纷纷都凑上去开始唠了起来。 “你这光喝药就行了?现在颜色淡了这样多,那是不是以后会彻底不见掉?” “诶不对,你刚才说这药是你自己配的?你怎么会配呢,还是从哪儿寻来的偏方,那个大夫能治男人的病不?” 一时间,这铁皮车厢里一下就炸了,连着什么也顾不上,一窝蜂的就涌上前七嘴八舌地轰炸了起来。 有不敢置信的,有好奇的,也有想要投石问路的,热闹极了。 秀儿架不住这位姨娘霹雳巴拉的话:“不是偏方,是我自己问于老要了些医书来学,自己配的,你家男人什么病啊?” 那姨娘一下就来劲,也不管边上还有没有其他人听着,连忙拍着秀儿的手背,迫不及待地回道。 “哎呀,你也是结了婚的人了肯定知道的呀!男人的病么还能有什么,就是男人那儿不好使呗!你说能不能有药给治治的?” 秀儿一听脸上就僵住了,脑子里开始快速回想着,她可是记得这个姨娘的老公也就四十岁出头的样子,人真的瘦弱但是看着精神的很,现在还是酱料厂地里出货部的卸货工。 边上听见的人好一顿乐,提着劲一并问着:“这还能给治?年纪大了不都不好使了么?要是周家媳妇儿真有这偏方,要花多少钱我也愿意哩!” “周家媳妇儿哪用得着那什么偏方啊,昨儿个你们没瞧见周成海舞狮时候那样?哎哟我的天,光是看着就知道他指定好使得很呐!” “大家都是结完婚生完孩子的人了,这样害羞做什么,有话咱就敞亮了一块说嘛!” -------- 秀儿:“” 面对这些跟自己一样已婚已育的中年妇女,实在是没有那份同理心可以跟她们共鸣的,周成海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啊,招架不住的从来也只有她而已,她也全然没有想过这个年代的阿姨们竟然这样的外放,什么都敢往外说,往外问。 话说能让男人短时间重振雄风的方子她也不是配不出来,但要是真这样了,依着这群长舌妇的气性,不用几天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面对这样异常的热情,秀儿也只要战术性地婉拒着。 “这个这个等我回去翻翻医书再说吧,我现在也还在学习的阶段,呵呵” 这些妇女们一个比一个眼冒绿光:“我看能成!周家媳妇儿这样的聪明,看看连自个儿脸上的疤都快给弄好了!等配出来记得告我一声儿,多少钱都没问题!” 秀儿:“” 幸亏这一路上也不算太远,最后在你一嘴她一嘴的笑谈下便到了镇上,那些姨娘们看见秀儿一个人来镇上逛,想要邀请她跟她们一块儿,被秀儿假笑着婉拒了,她手脚麻利地赶紧对着同她们相反的方向走,直说不顺路不顺路。 好家伙,这要是再跟她们同路,指不定秀儿还得听多少污耳朵的话出来,万和村就那么大,但凡是这些婆姨说自己老公有问题的,秀儿总是能不自觉地就闪现出那些中年男人的脸,学医的她会下意识就臆断起他们的气色来。 就是整个一个大无语好吗?!她甚至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这样同人说自己开始学医,会医术的话来。 从那群人生饥渴的妇女中逃脱后的秀儿不敢再往市场那边走免得在跟姨娘们撞上,只好想着晚点再去善仁堂那边,眼下先直奔着中心小学那边去。 中心小学那边也热闹得很,因为下个月就是入学测验的时候,这十里八乡的老多想将孩子送过来的家长都围着大门口张贴着的布告看,看下自家的孩子具体轮到哪天测验。 按照中心小学的规定,只要是年纪相符,有正式户口的儿童,都能来中心小学报名测验,最后则是会通过测验成绩来评定究竟能不能成功入学,万和村里的孩子是不多,但是这十里八乡的加起来,可是不少,加上还有过来想着寻关系的,还有想着来买书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所以门口也围着不少人,挤挤搡搡间,秀儿连怎样进去都不知道,得亏还是校门那的保安大爷,担心人太多了发生什么事故,站在台子上,扯着嗓子就开始喊。 “行了行了,都别挤着了!门口的贴榜大家伙儿看完的就赶紧走,另外想要进去买书本的排左边,有别的事儿得排右边,都别耽误事儿了,都赶紧自觉点吧!” 保安大爷这样一安排,门口这些人也没有再挤搡,按照指着的方向争先恐后地涌过去开始排队,深怕给怼到了后面。 饶是这样,门口的人也不见少,但至少是井然有序的多了。 门口大爷是个识字的,将来访登记本子往台子上一放,一个个地开始快速登记着,但凡要进去的都必须填上信息。 但是人一多,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烦心,等轮到秀儿的时候,大爷的耐心看着像是就快要耗尽了,他看着后面还老长的恁些队伍,没什么好气地问着。 “名字,住址,进去干嘛的,快说。” 秀儿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的信息报了一遍,大爷本来手下飞快地登记着,在听到秀儿说要进去书库找人的时候抬眼看着她。 “书库那是买书本的地方,你不买书进去找什么人?” “大爷,我上回就是从这里买的书,买回去发现上面有个特别的印记,刚好我是我朋友一直挂念的人,便想着来寻寻他的去向,也好给我朋友一个回信儿。” 第236章 最后反而成了四不像 大爷放下笔,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你来这里添什么乱呐?还千里寻亲,赶紧走赶紧走,什么印记寻人,这闹的是哪一出,没事儿别瞎进去晃悠。” 后面的人听见大爷的话,也不耐烦出声让秀儿没事儿就赶紧走开。 秀儿连忙将带来的书本递了过去:“我没有说大话,您看就是这个印记,这人对我朋友有恩,但是很久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所以我这才趁着这个机会想来帮忙问问,您看看您认不认识。” 大爷本来一脸的烦躁,都想着不行就将保安喊过来将秀儿扔出去算了,余光间却看见了秀儿递过来的书本,还有上面那一枚红色的印记,他一下便顿了顿,伸手将那书本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有些气急败坏地往书上一拍。 “他是又想在书库里胡闹什么东西?!怎么好端端的这些书又给他标记上了?” 秀儿听着大爷的意思,似乎是认识这位松月先生的,连忙问道。 “大爷,这人你认识?我只知道他叫做松月先生,那您能不能给我引荐一下,这人是我朋友的恩人,我给带个信儿就回去。” “引荐什么引荐,承他恩的人还少么?也不知道他这是又发什么疯,书库里面的书都要给他搬空了!” 秀儿杏眼一转,想着这松月先生大概是跟大爷不对付的:“那您能不能让我进去,我自个儿去问问,也想着顺便多买一些小学里闲置的书本。” 大爷根本就不想谈起那什么劳什子松月先生的样子,本来想着让保安过来将秀儿打发了,没想到还没开口着,秀儿便眼疾手快地从边上的过道那儿侧身钻了进去。 “那行,谢谢大爷!” “诶!你这人”大爷还想起身去拦,结果却被前面排着队的人给摁住:“怎么轮到我,你就要走了,我可是排了老半天了。” “这”看着已经跑得没影儿了的人,大爷脸上一阵无语,只好叹着气继续坐下来,给后面的人登记,想着那人一天到位神神秘秘的,知道他私章的人又不多,该是不会怎样,秀儿如果找不着人的话,应该就会很快便会出来了。 实际上他是真的想太多了,因为这时的秀儿不仅找不到人,连着书库的方向也找不到。 刚才她就只顾着往前跑了,已经错过了学校里面的标识牌,又不敢倒回去看免得再被大爷给抓到,所以这时候站在一处花坛边上的她,只有靠着自己的根本不存在的方向感在花坛边上的几栋教学楼下面打转,虽然她没有来过这里的图书仓库,但好歹也不能离着教学楼太远的吧? 但是她连着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出图书仓库在哪里,只在一栋四层的主教学楼的门廊那儿,看到了自己之前给欧家老爷,欧阳锋提的一幅春联,她没想到不过是当时自己卖年货时候的随手之作,竟然还真的给欧阳锋挂到学校这里来了。 这还是秀儿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自己写来的字,她在还没穿过来的时候,便跟着小公园里面大爷们学过不少书法,行书、草书体、隶书、篆书和楷书都学了些,但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便是眼前这簪花小楷。 悠悠书香情,丝丝沁我心 漫漫学海路,步步催我行。 横批是学海无涯 诗句说不上多好,难的是落笔字体工整,笔画细腻又柔静灵动,这样的字别说是放在这个年代了,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一点儿都不比那些伪书法家差多少。 正当秀儿自己看着都开始美的时候,后面传来的一道人声却将她从自我陶醉中扯了回来。 “怎么?这幅字就这样好,让你在这里看得眼睛都不带眨的么?” 本来这儿就是静谧的小院,正沉醉的着的秀儿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声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来循声看了过去。 只见从花坛的拐角处,走出个身穿月白色双襟衫的男子,这人生的十分好看没有一点攻击性,眉目清润又含着笑意,是光让人看着就能轻易放下戒备的模样。 光是看着这人,秀儿的脑海便不自觉地想起那句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诗句来。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秀儿脸上的红斑痣,不过在她转过来的瞬间也只是微微顿了一瞬,反而是他自己被秀儿都快盯出个洞来。 面对这样的目光,那人也只是习惯性的一笑,不怒也不恼地重新问了一句:“刚才看到姑娘盯着这幅春联这样久,难道也觉得这幅字好?” 秀儿反应过来,身为已婚已育妇女的她,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不守妇道了,连忙清了清嗓子,回道。 “这簪花小楷清腴具体,笔锋凌厉,当然是好字,再者既然是能挂在中心小学主教学楼上的,那就更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别的不说,至少秀儿对自己的簪花小楷是很有信心的,所以眼下听着这人接连的发问,便反击了回去,想着就算这人看着是一副精才风逸的老师,那字也未必就在自己之上吧? 欧阳忌显然没想到秀儿看着一副寻寻常常的村女打扮,竟然还能认出这字是簪花小楷,说出清腴具体,笔锋凌厉这样的话来,一下就便顿了一瞬,随即便被撩起了探讨的兴趣。 “姑娘说得没错,这字放在这镇子上,确实是难得的簪花小楷不错,不过在我看来,却还有好些不及的地方。” 秀儿看着他,有些赌气地追问道。 “愿闻其详。” 欧阳忌笑了笑,走到那副春联边上,随意从地上捡了根枝丫。 “刚开始的几个字确实写得不错,落笔精准有力,但是从下联开始只要内行人稍稍多比对一下,便能看出这些字体上开始有了变化,不论是线条的粗细还是开合,或者是结字造型的或倚或正,都能看得出,这提字的人显然写到后面开始有些模糊不清,心浮气躁了,尤其到了最后几个字,笔画变得有些虚浮不实,甚至开始往草书上变化。” “簪花小楷就是簪花小楷,一幅字上揉杂其他书法,那是行内的大忌,往好了说,这是任情恣性,自成格调的一面,但是如果正经按照书法来评判,这就是心浮气躁,学的多揉得杂,最后反而成了四不像。” 第237章 错归错,好归好,一码归一码 四不像? 秀儿心火一下就滋滋往下冒,也不管眼前这个男子是有多风清月朗了,刚才那第一眼被色相迷惑,积攒着的好感一下就被消失殆尽,只觉得这个人哪里是什么笑眼温润的人,简直就跟穿过来之前那公园里爱说教的老爷爷一样。 虽然这些话,她在穿越过来之前就已经听老爷爷们细数了不少,那些才学八斗的爷爷们也就算了,但是眼前这人看着比自己还年纪还要小,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这样数落自己引以为傲的字。 “你说得这样深奥,我怕是听不懂的,什么四不像,我只知道这字好看赏心悦目,什么行内人不行内人的我也不懂,你说的里面糅杂着草书,我更是听不懂,不过既然你说的这样有模有样的,要是有机会的话,不然就让我看看你的字能写得多好,也好让我有个对比,多见见世面。” 秀儿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不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是一点儿都不带客气,像是有多气愤一样,倒是让欧阳忌有些看不明白了,只能认为大概提了这幅春联的人是她的什么亲戚或者朋友。 他坦荡地笑了笑。 “抱歉,刚才是我说得太深了些,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姑娘多担待一下,既然姑娘有兴趣多对比多看看,那我也不妨给你写上几个字。” 说着他便食指撑着手中的枝丫,就在两人站着的这教学楼前边上泥沙地的一处,一手捏着枝丫,一手背在身后,大刀阔斧洋洋洒洒地在地上写上了几个字。 而后他便笑看着秀儿。 “你看看这几个字如何,笔锋间是不是确实跟这幅春联的最后几个字有些许相似之处?” 秀儿不知道这人竟然在连笔墨都没有的情况下,随后捏着枝丫便直接在地上写字,她看着这人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一样的动作,狐疑地凑过去一看,瞬间便没了声音。 一模一样的几个“学海无涯”的大字,只不过他写的是草书,而自己写的是簪花小楷。 若秀儿是个没学过,或者不懂字的,大概是连这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都不认识,偏偏就是因为秀儿自小就耳濡目染,才明白这几个字的难得。 只见这几个字的落笔轻如鸿毛却一气呵成,笔画锋转之处柔中带劲,气势非凡又仪态逍遥,直教人生出一股“若教临水畔,字字恐成龙”的意境来。 这样的字,别说是自己了,恐怕也只有小公园里练笔练了一辈子的老先生才能匹及上,自己的草书要是拿出去做对比,那简直就像是狗啃的一样。 “怎么样,是不是笔锋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我这写的是草书,而这幅春联本来走的是簪花小楷的字样,你可以自己仔细对比下,笔尾停笔处,是不是最后那横批的几个字有大同小异的地方?这就是书法的共通之处,我这样你可明白了?” 秀儿被说得哑口无言,她何止是明白,这回简直就是心服口服,她完全没想到竟然真的在这里遇见一个行家不说,自己的懈怠之处还被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别说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总有心浮气躁的毛病,就算是个大字不识的人,经过他这样细致的解释,再不能理解的也能瞎子摸大象,心里有个谱儿了。 就她原先那点沾沾自喜的心情,一下就被撕了个粉碎,脸上青红交加,又是窘迫又是佩服。 “先生说的是,我才疏学浅,今天听了先生的一席话才知道果真是山外有山,这样一对比起来,教学楼贴着的这幅字画,倒是很煞风景了。” 欧阳忌淡笑着摇了摇头,否认道。 “也不是这样说,放在严苛的行规里,这幅字虽然算不得上乘,但是在一般人看来,绝对也是上佳之作,光是从落笔停顿之处,就可以看出题字的人既会簪花小楷,也会草书,更何况我听说这副春联是一个村里女子随手做的,想来要是有机会让她认真研磨后再落笔,定然会比现在好很多了,只是我刚才见你看得认真,过来随便跟你说道说道而已。” 他这话说得中肯,就事论事不偏不倚,其实他在一开始看到这幅春联的时候也是惊喜了好一瞬,他一年到头难得回家,而能从爷爷口中总是夸赞着的字更是不少,他还以为是真的有多么惊艳,甚至在细细看完之后还笑说爷爷看走了眼,又被那些伪书法家给骗了。 直到听爷爷说这幅春联原来是由一名普普通通的村妇所出,这才让他意会出难得之处。 秀儿有些诧异,这人的坦荡倒是十分有意思,错归错,好归好,一码归一码,干净又分明。 她抿唇笑了笑:“先生好气量,要是这题字的人能听见,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气。” 欧阳忌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反而看着秀儿远道而来的模样去问。 “姑娘今天过来是给人报名的还是?” 秀儿这才想起今天来这里的正事,连忙问道:“我想去书库给家里的即将要参加测验的孩子,买些复习的书本,但是来这里转了好几圈都没看到。” “原来是要去书库啊,你走错路了,在前面那个路口那儿就错过了,书库在前面转弯的地方,你刚才可能是走得太快没注意。” 说着欧阳忌便指了指前面的方向:“你前面路口往左边转,书库就一层,正好被大树挡着,不过去就看不见。” “原来是这样。”秀儿笑着,拎起放在地上的竹篮,笑着道谢:“多谢指路,这要是没有先生的指路,还不知道我的要晕头转向找到什么时候去呢。” “客气了,书库只每天限时开放,这会儿已经快到上午闭库的时间,你还是赶紧过去吧。” 秀儿一听,一点儿都不敢耽误,在颔首道谢完之后便直接朝着他刚才指着的方向小跑过去,等跑到前面路口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连那人具体怎么称呼都来不及问。 第238章 完了完了,全部都没了 等她想起来后再回头的时候,教学楼前已经没有那人的影子,秀儿只想着这人大概是这小学里面的老师,等以后夕妮儿他们入学了之后,自然还会有机会见到。 按照欧阳忌的指路,秀儿很顺利地便在着分叉路口的不远处看到一处独栋的单层楼房,匾额上写着大大的“书库”两个字,后面有一个大树挡着,难怪自己刚才没有看见这座仓库。 秀儿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仓管员正好忙完准备下班了,焦头烂额了一上午正是歇口气的时候,有看见秀儿挎着篮子从门口进来,让他一下就焦躁地又重新坐回了登记桌前。 “怎么还有人,不是都快下班了么?门口老爷子怎么还放人进来,真是的。” 秀儿知道是自己耽误了人家的下班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着歉。 “实在抱歉了大哥,我这第一回来书库有些找不到方向,刚才在外面迷了一会儿路这才来晚了,实在不好意思。” 仓管见秀儿态度还算端正,看着她揣着篮子的样子便知道这大概路是赶了早班车来镇上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行了,你这是想要买些什么书本?还是几年级用的?” 秀儿乖巧地回了句:“家里孩子下学期准备上三年级了,还有个一年级的。” 仓管员点点头,转身便从后面的书架上抽出两沓资料来,放在桌上,指了指:“这一沓是一年级的,另外一沓是三年级的,回去看看吧,不过测验是欧老亲自出题的,也不一定就往上面抽,你现在先买了等入学的时候就不用再交书本费了,这里一共是十八块6角钱。” “诶,好的。” 秀儿出门之前就打算来买些书本回去先给夕妮儿跟虎子看看先的,所以身上带着钱出来,利落地将钱点过去给仓管,在他进行出库登记的时候,便开口问道。 “另外,之前我家里有人买过一本唐诗集,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看看,这个是不是从这里出去的书本?”说着秀儿便从篮子里将周成海买回去的那本唐诗集递了过去。 仓管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接过去翻了翻,指着尾页下面印着中心小学书库的印章,回道。 “不错,确实是从我们书库这里出去的,你看这里还有书库的印章,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图书一经出售概不负责的啊,没得退货。” “我不是要退货。”秀儿连忙解释着,连忙将小秋红那儿旧的一本一同打开递了过去。 “不瞒您说,我是想跟您打听一个人,这本书是先前有位先生送给孩子的,因为上面没有音标,所以我才又来这儿买了一本,没想到后页那里竟然有一模一样的私章,所以我便想来替孩子打听打听,这位先生是否在这里就职,孩子因为太久没有那位先生的消息有些担心,只想知道那位先生是不是安好,没有别的意思。” 仓管员本来听得稀里糊涂的,但是在就着秀儿动作往那旧书后页上的私章一看的时候,一下就顿住了,连忙将手里的书也翻到后页那里去。 只见两本书,各一枚一模一样的红色私章落在差不多同一个位置上,印章上是一丛苍劲有力的松树,松树边上还用缪篆体刻着一个“月”字。 “不会吧!这丛书也被做上了标记?!完了完了” 说着仓管员便根本没空理会秀儿,连忙捏着秀儿递过去的书本,在入库登记册上按照图书编号开始一栏栏地找,在终于找到编码的时候,遍寻着入库册上登记好的记录,手急脚快的转身进了书馆里面翻找了起来,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 “十四架七层,十四架七层” 秀儿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这样激动,连忙跟了进去,这才终于看清楚了里面书馆的位置,刚才她跟着仓管只在入口处的那一小截,外面架子上摆放着的大多数也是些小学会用到的课本或者练习册,让人以为这处图书库也就前面那一截大小。 直到走进来才发现,这里面的书馆别有洞天,一格格的书架,除去了挨着地面的那半层拿来做防霉处理的地方后,从脚下直接到天花板的位置,直直往上,全部都是一摞摞的书籍,并且每一架,每一层都是分门别类,按照人文,地理,古诗集等等全部都标记好。 这一处书馆虽然说只有一层,那也足有六七米的高度,书馆的里面没有间隔,也没有挑高,全部是直接没入头顶的书架,秀儿抬头仰望着这一片对她来说入了天了的书海,一下就怔住了。 她实在没有想到,在这个的小镇上,竟然会有这样涵盖渊厚,打理细致的书馆,这样的书量,这样的规模,就算是放在一所大学里,也毫不逊色,更何况光是这样粗粗一看,她便在里面发现好多本自己一直想找来看,但是早就已经绝版的图书。 仓管员真是手忙脚乱的时候,看到秀儿竟然也跟着进来。 “哎呀,你进来添什么乱呐你!这里面不准外人出入的知不知道!” “我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给您搭把手。” 仓管员没空轰她,只让她就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要动:“搭手搭什么手,这一天天的还不够乱的呢!” 于是秀儿便眼看着他搬着竹梯哗啦啦地好一顿找,最终在前面一些的架子上停下:“十四架就在这儿了。”说着他便将架过来的竹梯子撑开,转动下面的扣阀。 就这样,随着他的转动,不过人高的竹梯便开始吱吱呀呀着上升,直到目测顶端快到了七层的位置,仓管员将停下,将扣阀锁死,攀着竹梯便开始往上爬着,直到在七层处停了下来,照着入库码一顿找,确定原先摆放着那几摞书本都空了之后,魂都想像是被抽走了一样,不住地念着。 “完了完了,全部都没了,这这是什么时候被拿走的啊” 第239章 周围一圈都没人敢往上靠 秀儿搞不懂他这是咋咋呼呼地找什么呢,直接试着去问。 “这是怎么了吗?” 仓管员听见秀儿的声音,才回味过来,一溜烟儿的便从架子上下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揪着秀儿来问。 “你快告诉我,送给你们的这些书是不是都还在?一共给了你们多少本?” 秀儿:??? 这本书本来就是小秋红一直原本在用着的,上回自己发现周成海带回来的书籍跟小秋红的这本有同一枚印章的时候,秀儿便当有迹可循,跟小秋红说有机会的话,就来镇上帮她问问松月先生的消息,至于这些书籍是不是都还在,她可没有细问。 “能不能拿回来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这书去年的时候就已经给到孩子们在用。” 她盘算了下莽子山上的孩子,继续回道:“大概应该有个三十几本?现在这是怎么了吗?” 听到这些书去年就已经被拿走,仓管员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望地说着。 “怎么了吗?你拿来的这本书只有入库登记,没有出库登记,那就相当于从我们书馆里面丢得知不知道,按道理你们得还回来的,还有这本新书,现在也不在书架上了。” 秀儿一听,辩驳道:“这书本来就是那些山上的孩子从一名松月先生那里分到的,也就是印了这枚印章在上面的人,你们不去找他,却想着去找孩子们,这样不合理吧?况且这本书从去年都已经丢了,用到现在,您以为都还好好的么?这本新书上面可盖上了你们书库的大印,是我明明白白花了钱买的,你们凭什么要回去。” 仓管员:“” 秀儿的话让他没有反驳的余地,现在他只想以头抢地,他是这书馆的仓管员,进进出出的人平时都是他在打理,这要是让老校长知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莫名其妙丢了这么老写书,那自己也不用在这里干了。 肯定是之前那人带了几瓶酒来找自己喝的时候,趁着自己喝醉了便将书籍被搬走,现在仓管大哥只恨自己嘴馋,才会被他再一再二地钻了空子。 秀儿现在才明白了缘由,大抵是那位松月先生用了什么手段,在仓管员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将这书馆的里面书籍搬走了,还在上面做了自己记号,恐怕上回周成海过来买书的时候,也就是运气才买了一本。 她看着仓管员的神色:“既然这位松月先生能知道你们这里的登记运作,又能清楚地找到要的书本,那大哥您肯定认识啊,直接找他不就是了么?难道他不是你们这儿的仓管员?那他是谁?” “是谁,是我祖宗!” 仓管员哪里敢去找松月先生要赔,要是这事儿捅出去,他自己都得先吃不了兜着走,反应过来利害关系的他揪着秀儿便一道去了到了外面。 “你书也买到了,这里也没有要找的人,赶紧走吧赶紧走吧,别在我这儿晃悠了。” 他现在着急上火的是怎样将书馆里,不翼而飞的那些书本给补上,实在是没有心情再跟秀儿掰扯。 “诶,不是,大哥” 秀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推了出去,“砰”一下将书库的大门都给关上了,一点儿都不给秀儿继续在这里逗留的机会。 秀儿黛眉蹙着,只得作罢,不过起码也算是意外知道了,那位松月先生给莽子山上孩子们带去的书本,竟然还是悄咪咪“偷”上去的? 总之按照她刚才收到信息来推断的话,带有注音的新书也被松月先生“顺”走了,那大概率最近就会给小秋红他们送上去,小秋红她们也不用再焦心了。 这一耽误,眼下已经快到中午吃饭时间,周成海怕是已经在善仁堂等了好久了,想到这里,秀儿便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竹篮,离开了中心小学这边。 此刻的善仁堂里面,慕名而来看诊的人多,挤挤搡搡间全是药味,然而位于看诊台前面的一排长板凳上,有一处地方却是没人敢往前落坐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处现在正坐着一位身高腿长,只见他一身风尘仆仆的,裤脚还有衣领上沾上了不少灰土的尘渍,像是刚放工回来的人一样,只是那神色黑得就跟个黑面神一样,周围一圈都没人敢往上靠。 周成海忙到快十点才弄完手上的事情,担心秀儿在镇上等得久,连回家换身衣服的时间都不想耽搁,一路就跟着来善仁堂这里等,没想到一问才知道,秀儿今天压根就没往善仁堂这边来,连着裁缝铺那边也去打听了,也不见人。 不知秀儿究竟去哪儿的他,就这样心焦气躁地在善仁堂等了快有两个小时,眼看着打门口进来的人一堆堆地,却唯独没有秀儿的身影,等得他脸色一点点往下沉,深怕秀儿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于老忙了一圈,在交代完小厮后,便拎着茶壶笑呵呵地朝着周成海这边来,给他倒了一杯,温温的问道。 “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先喝杯茶吧。” 于老德高望重,不管跟谁人缘一直都好,周成海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还好,您忙您的就好,不用招呼我的。” 于老笑眯眯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忙的,只要不是疑难杂症,大部分时候都是交给徒弟们在上手,成秀最近怎么样?” 过年这段时间,虽然比较少往镇上来,相应要的药材,或者方子好几次都是让周成海捎带着拿过来,但也因为这样,于老跟秀儿有这不少书信往来,不过大部分都是关于药材方子上的讨论,这也是于老头一回试着着手去治红斑痣这块,所以也尤为上心。 “她还好,按照于老您的嘱咐,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现在看起来脸上的红斑痣颜色已经淡了一些,就是最近比较嗜睡。” “是吗?”于老听到周成海说秀儿脸上的红斑痣好了一些,不由惊喜出声,连着眼睛都亮了亮:“那说明那些方子还真的有用,嗜睡倒是不打紧,这药喝下去本来就是有凝神静气的后劲,贪睡也是正常的。” 第240章 她连问都不问,都判定自己不会答应? 放在什么时候,只要是疑难杂症,不管是老师傅还是徒弟,都是秉着十二分的精神在大力,接触自己鲜少沾染过的区域,就像是搞实验一样,不管成不成功,那都是活生生的经验和案例。 长在脸上的红斑痣并不多见,像是秀儿这样面积比较大块的,那就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每一回于老在秀儿拿过来的方子用量上,都是斟酌再斟酌才敢下笔,现在听见有了效果,哪里会不开心。 周成海听到于老说贪睡是正常的,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的副作用,成秀现在能开始慢慢变好,还要多谢于老的开方和看顾。” “呵呵谢我做什么。”于老摆着手:“这房子说到底,其实也是秀儿自己开好的,只不过拿来给我过目斟酌一下用量而已。” 于老捋着花白的胡子,笑眯眯着继续说道:“不过成秀那方子开得确实好,我都不敢相信,她自己在家自学了些医书,就能将这方子给弄出来,真的是聪明得很啊,就是比起这里跟我学了好几年的药师,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成海知道秀儿在从那个世界穿越过来之前就是学医的,自然也清楚按照秀儿的水平,别说给自己开个方子了,就是放在任何一家诊铺里面,也毫不逊色。 所以面对于老的夸赞,周成海也只是垂眼笑笑,并没有谦虚反驳。 于老见周成海默认下秀儿的能力,顺着问道:“不知道那件事情,秀儿考虑得怎么样了,可有跟你商量过了?” 周成海手下一顿,抬眼看了过去:“什么事情?” “啊?秀儿还没同你商量过?”于老怔了怔:“难怪她这样久了都还没给我答复。” 周成海看于老认真的样子,捏着杯盏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最近酱料厂的事情比较多,她给忙忘了吧,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就好。” 周氏酱料厂开张的事情整得热热闹闹的,就连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于老也听别人说过不少,了然地笑着。 “哈哈没错,你们最近一定都挺忙的,忘了也正常,其实也没什么,成秀是真的有很有天赋,要是你同意的话,我想要让成秀正式跟着我学几年,我现在是真的老了,想最后挑个合心意的关门弟子,要是真能让他们都各有所长,那我也能安心退休了。” “我看秀儿对这行也是真的喜欢,还从我这里借走不少医书,书信里面我已经跟她提过好几回了,但是每回她拖着我,说要同你商量过后再说,我还以为是你不同意呢,没想到是还没跟你提,难不成是怕你不同意?” 周成海听着于老的话,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秀儿跟于老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的事情周成海知道,但是介于个人隐私他从来都不会去问两人聊了什么,只以为肯定是讨论关于药方药理的事情,却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件事情。 这段时间来,为了酱料厂的事情周成海确实比较忙,但是再忙他也总是会尽量早些回去,帮奶奶多照顾下两个小的,也陪着秀儿说说话,如果秀儿想说的话,他们之间有大把的机会。 刚才他跟于老说可能家里太忙的原因,根本就不成立。 既然是这样,那么秀儿这样久都没有开口问过的原因只有一个。 于老没有注意到周成海眼里的落寞,继续絮絮叨叨地解释着。 “来我这里做学徒,虽然一般都需要五年的时间,但是按照秀儿的聪明伶俐,能提早从善仁堂学成出去也说不定,况且虽然我这里的学徒小厮必须得住在善仁堂以备急诊需要,但我这儿也有轮休的,秀儿每个月都能有两天的轮休,趁着孩子现在还小,你奶奶也能帮衬上你们一些,秀儿要是能为自己感兴趣的事业拼上几年,不是更好吗?小别胜新婚,镇上离万和村又不远,你没事儿的时候随时过来看看秀儿也不是什么问题。” 后面再多的话周成海已经听不进去了,其实于老说的这些他都能接受,也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在意的是,为什么黄成秀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提过,难道她连问都不问,都判定自己不会答应? 秀儿挎着竹篮走进来的时候,便一眼看见了周成海这个手长脚长的显眼包,还有正坐在他边上一脸和悦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的于老,她微微一愣,连忙便走快了几步走上前,笑看着于老。 “于老这是在说什么呢,说得这样热闹。” 秀儿一开口,于老和周成海都循声看了过去,于老第一眼便看见了秀儿脸上已经淡了不少的红斑痣,心里一喜,连忙站起来:“没说什么别的,就是说上回我那” “于老在跟我说,上回他给你开的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需不需要换换方子。” 于老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周成海出声打断,弄得他只能顿在原地看了看这两小夫妻的模样,以为两人是想留着这话题回家慢慢再聊,便也没有戳穿周成海。 “啊对!我说怕上回给你拣的方子药性太烈了,担心你底子受不住,是不是这回来要给你换个方子呢,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还好,要不要给你把个脉看看,还是直接拣了上回的方子去?” 秀儿笑着在周成海边上坐下。 “我这又不是内伤,把什么脉,我也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受不住的,就直接帮我按照上回的方子拣就行。” “嗯。”于老往前凑了凑,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红斑痣:“不错,这颜色消下去很多,说明你气血开始通了,就按照上次的方子继续内服也行,只是这回给你配着用来擦脸的药粉里,要不要磨些珍珠粉进去?” 珍珠粉贵,一般用来用药的也少,这次因为秀儿脸上的红斑痣,在老早之前,秀儿就托于老给她进珍珠粉回来,等气血通开了之后就开始加敷珍珠粉。 第241章 是周成海鲜少能看到的神色 秀儿笑笑,加敷珍珠粉本来就是之前跟于老就制定的疗程方案,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些了而已。 “于老您看着安排就是,要是能早点将红斑痣治好,那我当然好啊。” 于老笑眯眯的:“我看快了,按照这样的进展,也就不过月余的事,便能让你脸上干净很多,至于剩下的,慢慢调,只是这药冲,你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立马停下就行。”说着,于老便率先去了后面的药台那里开方子。 现在正值中午吃饭时间,大部分来诊所办正事儿的人,要不就先回家吃饭去了,要不就出门寻吃的去了,一时间空了不少,秀儿看着周成海身上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从酱料厂下工后便直接赶了过来,拿出随身携带着的丝帕来,探过去周成海的额上,将沾在上面的尘土一点点擦拭着。 “你这样赶做什么,实在来不及我这边弄好了直接回家就是,你不用这样着急忙慌地跑一趟。” 因为秀儿洗澡总是讲究,坚持用香露的原因,她身上总是干干净净又香香的,周成海没有别的动作,只垂眼看着秀儿抿唇替她擦拭的动作,鼻尖萦绕着好闻的香露味道,以前不曾注意的他,突然就萌生了一种跟秀儿隔得好远的感觉来。 她讲究,爱干净,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软软嫩嫩的哪哪都招人喜欢。 而他随意,粗糙,不怎么爱笑,凡事喜欢用武力解决,谁见了他都说他混。 最重要的是,她甚至原本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秀儿感觉到周成海的异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早晨没睡醒?怎么看你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没什么。”周成海移开了视线,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可能是有些犯困,这一上午的时间,你都去哪儿了?” “哦,我去给夕妮儿还有虎子买了书本还有练习册,不是下个月测验了么?”秀儿说着便掀开罩在竹篮上的粗布给周成海看:“另外我还去中心小学的书馆里面找了找那个松月先生,你还记得么?就是小秋红她们一直挂念着的。” 这个周成海知道,上回还是他听了秀儿的吩咐,去中心小学买了一本带有注音的唐诗集回去,在让她们知道,原来那些书籍的出处是在中心小学。 “嗯,记得,别擦了。” 周成海嚯住了秀儿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往下擦,以免让她本来就已经沾染上尘土的丝帕染得更脏:“所以你找到那位老先生了?” 秀儿并没有察觉到周成海的异样,只将已经擦过的丝帕折好放进竹篮里,笑着回答。 “没找着,是不是老先生我也不知道,不过听那仓管员称呼他为祖宗,应当是个岁数不小的。” 说着,秀儿便将今天在中心上学那里遇到的事情都通通说了一遍给他听,尤其是在说道中心小学那高耸入顶的书馆时候,两眼都在闪着光。 “你不知道,那里的书本简直比我在哪里看到的都要多,里面还有好多是我一直想看,却总没机会看到的绝版,可惜的是我问过了,那些书籍根本不卖,也不外借。” 她说得眉飞色舞的,脸上还露出少有会心的笑意。 那是在遇到自己真正稀罕,又真心喜欢的物什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期待。 是周成海鲜少能看到的神色。 秀儿说得正起劲间,于老便已经将她这次要的药材给拣了出来,又将那一小包珍珠粉单独包好,拿过来给秀儿。 “用法用量还是跟之前的一样,你都熟得很,不用我多嘱咐了,珍珠粉不够了的话托人来我这里拿就是,上次同你说的那件事” “我晓得了,我晓得了。”于老话还没说完,秀儿就连忙出声打断了他,将药包利索地装进竹篮里,将一早准备的药钱放到了台面上。 “我们还有事儿呢,就先走了啊。” 她知道于老想问她什么事,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跟周成海说,便也一直拖着,总想着先将自己脸上的红斑痣祛得差不多了再说,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这时候的周成海已经先一步从于老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 这次来镇上,周成海原本说的是想着秀儿在家里窝久了,想带她来城里面转转,没想到事多事少的,这一下也去了半天的时间,秀儿对午饭倒是没什么要求,想着就在上回那个小吃街来上一碗混沌也不错。 没想到周成海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犟,不容分说地便拉着秀儿去到正街口的国营饭店那儿。 “每回带你来,都是匆匆忙忙的,没带你吃过好的用过好的,今天带你下馆子去。” 两个人下馆子,菜点得多了吃不完,点得少又不得劲,何况现在酱料厂刚开,虽然说拿到了中心银行的贷款,但是每个月还得还银行利息,还有酱料厂开支那些,钱花不到刀刃上让秀儿有些心疼,她看着这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有些踌躇地看了周成海一眼。 “我们就两个人,你点这样多做什么。” “一顿饭而已,都说了带你来好好逛了,不吃饱下午哪有力气。”周成海不由分说地便拿起碗给秀儿装了一碗汤。 国营饭店分量一向都多,菜也实在,这鸡汤是用山上的野菌子慢慢炖出来的,汤汁剔透鲜美,让人食指大动,无奈秀儿的胃口一向就小,吃了小半碗饭后便觉得饱了,看着碗里被堆得都快溢出去的饭菜,耷拉着一副小狗眼看向周成海。 “你看吧,我就说我吃不完,你非要点这么多不说,还全往我碗里放” 周成海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嘴角,一点都没忌讳,直接端过秀儿吃剩下的碗就呼噜噜往嘴里扒,跟秀儿喂小猫一样的速度不同,三下五除二的便将碗里剩下的饭菜全部都吃光了,指着桌上剩下没动的那些。 “打包?” 第242章 你不会让我钻狗洞什么的吧? “当然了,不然剩下这样多多浪费。”别说现在秀儿还没实现财富自由,就算已经实现了,也不能随意浪费粮食,只是路途遥远,两人只好让饭店服务员将干得用牛皮纸打包带走。 就这样,秀儿拎来的竹篮里面又多了不少东西,已经不是秀儿能随意跨在手腕上的重量了。 秀儿每回来镇上大部分都是来办事儿的,她熟悉的也就是中心街道市场那块儿,这还是头一回为了来这里逛逛而跟着周成海出来,所以一时间,用完饭出来的秀儿都不知道应该往哪边走才对。 周成海已经事先打听过了,今天在镇上的大广场那儿有放露天电影的,本来是想带着她去看的,谁想到却被秀儿拒绝了。 “露天电影有啥好看的,人挤人光听声了。” 秀儿着实对于露天电影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主要是这个时代放的全是黑白电影不说,还尽是些打仗的,不是地道战就是五壮士,不是她没心肝,而是有些受不了太悲壮的气氛。 周成海看她不愿意,自然都是依着她的:“那你想去哪?” 秀儿想起在村委档案室那里看到关于周家的资料,知道周家原来的祖宅就一直在这镇上,只不过是后来突然遇到周爷爷的变故后,周奶奶才带着她的独子周继军,也就是秀儿的公公迁回了万和村,至此原本周爷爷的这一脉就断了跟镇上周氏的联系,但失踪因为这一脉是嫡脉的关系,周家祖宅本来理应是周成海继承的,只不过后来秀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无声无息的。 周家原来可是镇上有名的大户人家,是跟一直荣盛的欧阳家一并齐名的,祖宅建得更是气势恢宏。 所以周成海好不容易有闲心,想着带秀儿来镇上游玩,她当然想去周家祖宅瞧瞧,只是 周成海看着她脸上的欲言又止,笑道:“想去哪儿,带你去就是了,这样纠结做什么。” 秀儿咬唇,只希望不要触到周成海的逆鳞。 “那那我们要不要跟去周家祖宅看看?” 周成海愣了愣,没想到秀儿想去的竟然是周家祖宅,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周家祖宅,也就是小时候跟着周继军在年节的时候回去拜过几次,周继军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一年到头也就几天在家里,而他给周成海留下印象最深刻的,相伴最密集的回忆,也就是在周氏的祖宅了。 而自从周继军“没了”之后,他就也跟周氏祖宅彻底没了渊源。 秀儿看着周成海怔愣的模样,有些后悔自己开口得太快了:“怎么了?不可以去吗?去不了也没关系,我们还是去看露天电影吧。” 黄成秀鲜少跟自己说想要什么,周成海也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扫了她的兴致,捏了捏她的指腹:“瞎想什么呢,哪里有不可以去的,你想看我带你去就是了。” 挎篮里的东西多又重,周成海先将跨栏寄放到了边上的小店那儿,领着秀儿便步行去了镇尾那头的宅院处。 同小镇入口还有镇中心上不一样,镇尾那头是倚山而建造的一片古宅区。 说是古宅区,其实这片古色古香的宅子也就只有两家而已,一个是周氏祖宅,另外一个就是欧阳老爷家,这处古宅区在建的时候就特意依山傍水,后面就是绵延不断的山脉,不说宅子建得如何了,就是这山清水秀,遗世独立的环境也让秀儿移不开眼,同镇上的嘈杂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跟周氏祖宅不一样,光是从门庭处,便能看到热闹红火的欧阳家,因为刚过完年不久,石门廊被光油翻新过的匾额,还有上头的红灯笼跟春联都还没来得及卸下,让大门紧闭的周氏祖宅对比起来,显得更加萧索寂寥。 “到了。” 周成海仰头看了看墙上灰扑扑,篆刻着“周氏祖宅”的匾额,轻声说道:“这里就是周氏祖宅了。” 这处庭院虽然看着陈旧,但是地面上却并不见多少落叶或者杂草,看着像是长期有人帮着打理的模样,而秀儿光是看着头顶上那些雕花镂空的石雕,还有错落有致的青石砖,红墙绿瓦的角楼顶,便能估摸出当年周家的盛世,肯定一点儿都不必现在的欧阳家差了多少。 她一下就开始心疼起奶奶和周成海来了,周成夕没有见过也就算了,但是奶奶是经历过周氏鼎盛时期的人,那个时候她得多幸福,有个护她向她的爷爷,有生活在这样繁华的宅子里,而后因为爷爷的病故,而不得不携着剩下的家人,回了娘家去,一切都要重头开始,后来还经受了那样多的白眼。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更何况是没了丈夫,被赶出来的女人。 “我们能进去吗?” 周成海笑了笑:“当然能。” 说着他便携着秀儿从边上的青石砖围墙那儿,绕到了后面。 秀儿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被杂草围了快半面墙的地方,脑袋里面一直有钻狗洞的场景飘出来,非常害怕下一秒周成海就能突然拨开面前的杂草,指着一个狗洞就让自己钻。 “你你不会让我钻狗洞什么的吧?”她虽然说想进去看看,但是也没有到宁愿钻狗洞也要爬进去的准备。 周成海被她逗得一乐,伸手轻敲了下她的头:“想什么呢,从那儿上。” 秀儿顺着周成海指着的地方一看,就看见一颗靠着墙面往上长的大树,半树高上那粗壮的枝丫正好斜着往墙垣里面长,顺着便头跳下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周成海目测一下高度,同秀儿交代道:“我在下面托着你,你先扒上去。” 没想到秀儿根本没听周成海的,直接搓着手就兀自上前开始往上面扒:“开什么玩笑,这么点高的树我还不至于得让人托着才能上。” 她小时候一犯错就跟熊猫一样,爱往树上扒,这么点高度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第243章 你怎么还有脸踏进周家祖宅来 她话音刚落,周成海便眼看着她手脚利落地一攀一跃,轻轻巧巧的便蹬了上去,哪里像是需要人掺着扶着才能上去的弱女子。 周成海见她已经扒到了围墙里面,嘴角含着笑意,都没有借助树杈,单手便攀上了墙后跃了进去。 秀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抬眼细细看着周宅里面的面貌来,这一处应当是个别院,周围这些灰瓦白墙和高大门楼的门廊布置,倒是很像徽派的特点,门楼墙壁上还带有精致的木雕,挑高的门厅,圆形的拱窗还有石砌。 俨然就像是一座古朴尊贵的祠堂,光是这看着这并不算大的别院,都能知道周氏祖宅之前的华贵来。 秀儿注意到别院门廊处的楠木匾额上,被龙飞凤舞地题着墨显阁三个大字。 墨显阁? 奶奶跟秀儿提过爷爷的名讳是公显,难道这里是爷爷住过的地方? 她笑看着周成海:“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颗树可以翻进来,是不是经常从这边进来的?爷爷的名讳是周公显,那这墨显阁可是爷爷住过的别院?” 周成海没有想到秀儿竟然连爷爷的名讳都知道,想来也只有奶奶会跟她提起。 “没错,这里就是当年爷爷住过的院子,也是在这里将奶奶娶进了周家。” “嗯”秀儿不住地点着头,别院的木门已经叫人用锁头锁住,虽然不能进去一睹风采,但是光是看着院子里面的物什也养眼得很。 秀儿顺着青石砖路往前面走,想着往前面看看那儿有什么,没想到一路上的风景还有建筑没来得及欣赏多久,秀儿也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究竟是转到了哪里,一道质问的呵斥声便传了过来。 “你这个小偷,是从哪里偷偷闯进来?!” 秀儿被咳了一跳,连忙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爷爷,衣衫朴素却周正的站在前面的门廊处,正拄着拐杖目光凌厉地看向秀儿质问着。 秀儿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小偷,我就是想进来看看而已。” “看看?”没想到秀儿这样说,那老人就更加生气了,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 ““反了天了,连周家祖祠都敢随意闯进来,这里是私人祖宅知不知道!我周家的宅子什么时候成为了风景一样,别人想进来就进来了?!” 我周家的宅子?秀儿听到这儿愣了愣,这个老人不会是周家的人吧? 还没等她问出口,后面听见响动的周成海便快步跟了上来,眼前这位老人没想到后面竟然还跟着一个,立马大声嚷嚷道。 “你们这对肖小小儿,趁我没有报警喊人之前,赶紧给我离开!要是有一分敢打我周家祖宅的主意,我就一杖都给你们轰出去!” 秀儿看着他涨得通红的一张脸,深怕这位老爷爷一个激动就气血上涌昏过去,连忙安慰着:“您别生气,别生气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周成海给伸手揪到了身后,下一刻秀儿便听见站在她前面的周成海对着那位老人家,轻声喊了句。 “大爷爷。” 秀儿:??? 那老人家在听到周成海的话后,也是一脸怔了好一瞬,一点一点的打量着周成海:“你喊我什么?” 周成海低着头,是秀儿鲜少能看见的尊顺模样,他又重新喊了一遍:“大爷爷,我是周成海。” 周公友像是大受震撼,又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地盯着周成海看,似乎想从周成海身上找出谁的影子来,最后瞪得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来,冲上前不由分说地拿起手里的拐杖便往周成海身上,用力打了一棍子。 “你还有脸踏进周家祖宅来,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是不是李方英喊你来的?” 周成海闷声承受着这一棍子,听到周公友提起周奶奶的本名,解释道:“奶奶并不知道我来了周家祖宅,是我自己想要来的。” “你自己想要来的?你凭什么身份来,你们这一脉早在公显没了的那一年,就已经被逐出周家了,现在还回来做什么,看这处宅子是怎么被你们给祸害掉的吗?!这些年要不是我一直照看着,这处宅子只怕是早就给你们什么时候卖掉的都不知道!” 周成海没有说话,现在周家祖宅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或多或少确实也是跟周家有关系,周公友的话让他没有办法反驳,他只沉默着,就像是刚才默默承下周公友的那一棍子一样,对周公友的咄咄逼人一样的质问,没有一句反驳。 直到周公友骂得累到停下来准备歇上一口气了,周成海才将一直护在后面的秀儿往身前拉了拉,对着周公友说道。 “大爷爷,她叫黄成秀,是我媳妇儿,我们已经有孩子了,一儿一女,儿子叫周柏川,女儿叫周如意,是一对龙凤胎。” 周公友显然愣了一瞬,像是在笑话着周成海刚才的话,也不由得多看了秀儿几眼,脸上依旧不友好到严苛。 “哼,你媳妇儿?周家连你都不认,还会认你这个媳妇儿,认你的一对儿女吗?周家是怎么在你们手上没了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有我在的一天,你们就别想将在来祸害周家,也别想再去污了周家列祖列宗的脸!咳咳咳” 他说的实在是激动,声音嘶厉到扯着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让他枯槁苍白的脸上有了不正常的红,秀儿真的担心他在这样激动下去就要背过气去,有些着急着想上前扶:“老爷爷,您别” 就在她话刚起头的时候,便看到前面拐角处的门廊那里,疾步走过来一位头发也已然花白的老人,同样也是拄着拐杖,只是看起来步履比周公友健硕很多。 而这人秀儿也见过,就是中心小学的老村长,同时也是镇上最德高望重的人,欧家老爷,欧阳峰。 只见欧老这会儿就像是个操碎了心的小辈一样,连忙上来搀着他。 “哎哟,我的老哥哥欸,一会儿没见,你怎么又在这里闹腾上了哟。” 第244章 你奶奶她第章第章第章她还好吧? 周公友早就被愤怒还有震惊冲昏了头脑,一把推开欧阳锋:“你别管我。”而后他便颤抖地指向周成海他们。 “反正我也没多少时日能活了,与其让我看着这些人将周家都糟蹋了,不如就趁我还活着的时候,给周家清理干净了门户也好” 他这样说,欧阳锋才回身看向这两个人,在看到秀儿的时候眼中显然惊喜了一下,他想起上回在市场上,罗家大娘说这位姑娘是万和村周家的孙媳妇。 万和村周家?周氏祖宅?清理门户? 他讶异地看向周成海,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是公显的孙子,成海?” 也不怪欧阳锋没认出,周公显当年走得急,李文芳也就是周奶奶连夜带着儿子回了娘家万和村,直到后来周家嫡脉一家有了长孙周成海,早年间周公显的儿子周继军还在的时候,还会在年节里带上周成海回祖宅这边来拜年送礼。 但自从十几年前连着周继军也“消失”了之后,周家嫡脉一族就彻底的跟祖宅这边断了联系,后来就是一塌糊涂的关系。 周成海对欧阳锋多少还有些印象,从前周继军带自己来周家祖宅的那时候,就也会顺道带着自己去隔壁的欧宅给也称得上爷爷辈的欧阳锋问安。 周成海抿了抿唇,而后才打了声招呼:“欧爷爷好。” “好好,这么些年没有见过了,我还以为你们这是你媳妇儿?”不同于周公友的怒怼,欧阳锋在认出周成海之后显得很是开心:“你奶奶她她还好吧?” 秀儿虽然还没明白为啥这个被周成海喊做大爷爷的情绪这样激动,但眼色还是会看的,当然明白欧爷爷是过来劝架的,又听见她问起自己,连忙迎上去,甜悦着回道。 “欧爷爷,奶奶她身体现在还行,我们现在就住在万和村,奶奶现在腿脚不太利索,您要是得空了就去万和村瞧瞧奶奶去。” 欧阳锋听着秀儿说的话,神色顿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嗯,好,有时间我一定去看看文芳。” 周公友听了他们的话憋不住气:“看什么看!那个扫把星把我整个周家都搅弄成如今这个样子,她还有什么脸出现。” “我的老哥哥,你就别喊了,小心等会儿有气坏了身子,孩子们愿意来老宅看看就看看,老一辈的事情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扶您上我那儿去继续喝茶吧。”说着欧阳锋便冲着周成海打了一个眼色,让他赶紧带着秀儿先出去。 周成海知道自己在周公友面前只会让他的怒火越来越盛,所以趁着欧阳锋将周公友拉走的时候,便带着秀儿先出去了,任由周公友还在后面骂骂咧咧着。 老一辈的事情秀儿不是很清楚,但是纵然心里有再多的疑问,这一路上也不见周成海有开口,只在快要进周家院门的时候才听到他说话。 “回去了以后,不要在奶奶面前说今天我们在周家祖宅碰见的事情。” 她能明显的感受到周成海身上的低气压,就算有再多的疑问还只能憋在心里,回到家后如寻常一般的在家里帮奶奶操持着,就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样。 他们回去的时候天色还算早,周成海便又去了酱料厂那边帮忙,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都不见人回来。 奶奶看着秀儿总是朝着门口张望的样子,招呼她过去吃饭。 “我们自己吃就行了,不用等,厂里不是也有饭吃么?不过那个怕饿着他,等会儿给他留一点在锅里面温着等他晚上回来当宵夜吃就是了。” 周成海在家里一向话都不太多,加上他从镇上回来之后也没怎么在家里呆多久,所以奶奶并不知道周成海情绪有啥问题。 而秀儿的心却一直都悬着,连着本来晚饭就吃得少的她更加没有胃口了。 看得奶奶都跟着焦心:“秀儿你这是咋的了,哪里不舒服么?还是今天去镇上太累了?” “没有什么累的。”秀儿咬着筷子,看向奶奶,想了想后吞吞吐吐地开口:“就是” “就是啥?成海跟你闹性子了?” “没有没有。”秀儿连忙摆着手:“就是,,,就是我去中心小学那儿给夕妮儿买书本的时候,撞见了中心小学原来的老校长,欧阳锋。” 周奶奶愣了愣,好久没有听到老友消息的她这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撞见他了,他不是已经退休好久了么?” “是退休好久了,只是因为欧阳家还是中心小学的投资创始人,所以还帮管着一些事儿吧。” “哦”奶奶笑了笑,难得的同秀儿唠起了嗑:“他现在身子还健朗吧?” “虽然头发都白得差不多了,但看着还满健朗的,也明事理得很,不然这样久的时间都一直被人尊敬着呢,今日碰见他,他还让给我向您问好呢。” 奶奶笑着:“是,他为人一向都正直得很,当时你爷爷公显还在的时候,就跟他玩的最要好,说起来,我们也有几十年没有见过面了,看我现在也老得不成样子了,还有啥问好不好的,都这把年纪了,知道各自都安好就成。” 秀儿看着奶奶心情还算是不错的神色,踌躇着问了一句。 “奶奶,难道爷爷那边就没有留下什么可以来往的亲人了吗?” 周奶奶身形一顿,连着收拾着碗筷的动作也愣了下来:“嗐!跟你说说也没什么,你爷爷那边还有个哥哥,也就是你大爷爷,叫周公友,不过是老爷夫人在还没你爷爷的时候收养的,你爷爷从小就是他给背到大的,现在虽然说不愿跟我们往来,但应当是还在的,那人脾气冲着呢,打小就将你爷爷看顾着,宝贝得跟自己得眼珠子一样。” “那那大爷爷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来往了呀?按理说大爷爷对爷爷那样好,那对成海肯定也是关心爱护的呀。 第245章 到了现在,却绝不是他想要放手的 奶奶将用过的碗筷都摞在一起。 “那是因为成海出生那会儿你爷爷已经不在了,但是继军那会儿可是得了你大爷爷日日夜夜不少的照顾,就算是我带着继军搬来万和村那时候,你大爷爷也总是派人过来照看,深怕继军吃苦,要不是出了那事儿” 周奶奶苦笑着没有继续往下说:“算了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总之这些都是老一辈的事情,跟你们这些小辈没有关系,不管是成海也好,你也好,不管大爷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都是你们的长辈,要一直记得咱们家承过大爷爷的恩。” 秀儿还要很多问题哽在喉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问,比如周成海的父亲周继军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比如为什么周显友会说因为他们家的关系才让周家祖宅落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又不如她那一直没有露过面,之前却偷偷摸摸跟周成海保持着书信往来的婆婆陶芬芳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现在看着奶奶脸上凄然的神色额,已经不敢再问下去,深怕又勾起奶奶那些难过的回忆。 然而她现在不知道的是,跟她一样,不敢将问题直接抛出口的,还有周成海。 周成海今天跟之前一样,依旧是忙到很晚了才回来,他原以为秀儿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刚进到屋里就看见点着昏暗的油灯下翻着医书打盹的秀儿。 这么开春的天气,虽然说日头已经开始益渐暖和,但是早晚温差还是大的很,所以在他看到连件外套都没披,就倚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秀儿的时候,一股无明火就蹭蹭冒了上来。 “胡闹!” 周成海光穿了背心,将手里的毛巾随手一放便上前将人打横着抱了起来往炕上放。 秀儿本来就一直提着劲在等,这会儿迷迷糊糊着突然的悬空让她不由吓得轻叫出声,这才抬头看见了周成海那抿紧了的唇角,一下便看出了他心情不是太好。 厚重的被子被不由分说地围到了自己身上,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想起来今天还来不及问周成海的事情,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我不冷,刚才是坐在那里看书看得迷糊了,打了个盹而已。” “现在夜里凉,再怎么喜欢看书也得披着个毯子或者外套,况且这么晚了,什么书不能明天看,你这样着急做什么?” 秀儿撇了撇嘴:“我是等你等得无聊,才抽了本书来看,我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周成海手下一顿,立刻便想到在善仁堂的时候,于老跟他说的话来,他坐在秀儿边上,指尖蜷缩着:“你想要问什么?” “我”秀儿也不知道应该怎样问出口,想起周成海之前的反应,又有些怕这件事情触到周成海的逆鳞:“我就是想问问,今天在周氏祖宅的时候,你为什么对大爷爷的话一句都没有反驳,大爷爷又为什么说周家祖宅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们?” 周成海这样从不愿意吃上半分亏的人,被大爷爷又是打又是骂的,竟然全部照单全收一句怨言都没有,让秀儿心疼的同时又有些恼,更是止不住的想知道为什么。 而周成海却愣了愣,他没想有想到秀儿问的是这件事情,他在厂里挥汗忙着的时候,一度地做心理建设,想着秀儿什么时候将她想要离开家,去镇上学医的事情坦坦然然地告诉她,就在刚才他还以为秀儿终于要问出口,没想到秀儿依旧瞒着,问的却是周家祖宅的事情。 扯到周家祖宅,就必定会扯到陶芬芳和周继军,而这两个人长久以来都是周家缄口不言的遮羞布。 周成海哽着喉,不知道应该怎样说才好。 秀儿看见他这个样子,知道这些是他一直都不想谈及的东西:“之前你就一直不愿意说,但我们现在都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应该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的吗?” 周成海抬眼去看她,漆黑的眼眸让秀儿探不到底,平静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应该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的才对。”他顿了顿,慢慢拽紧了指尖:“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想要跟我商量的?” “我?”秀儿怔了一会儿。 她听出了周成海话里面的隐忍,但是她想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周成海意指的是什么,脱口而出道:“我每天都在家里带着,不是看书就是帮着奶奶带孩子,连那家子醪糟娘家也没了干系,还能有什么瞒着你?” 周成海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似乎试图从她神色中探出什么来,最后也只能败下阵来,转过眼去说了句:“没什么,我去洗漱,你先睡吧。”说完他便捏着毛巾,头也不回的便出门朝着后院洗漱房走去。 洗漱房里,周成海低着头,俯身将整张脸都沉到冰凉的冷水里面,试图用这水的凉意将他时不时就冒出来的念头也浇灭。 他刚才差点就问出口,他差点就想要问她。 你是不是想要离开家去镇上学医?是不是要离开周家?或者跟之前一样,想要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再毫无旁骛的走? 秀儿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她的经历还有学识注定了她不可能跟寻常村妇一样倚靠着一亩三分地过一辈子,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在秀儿生产前就跟一个梦魇一般,一直萦绕在周成海脑海里面。 但是他一直不敢去问,他担心一旦问出口,如果秀儿说了是,他又该怎么办,自己能坦然放她走吗?但是不放她走的话,是依然让她跟现在一样,在家里看书带孩子吗?然后没日没夜的再跟着处理周家这样一堆的麻烦事? 他现在心里乱得很,这场婚姻不是他想要开始的。 然而到了现在,却绝不是他想要放手的。 秀儿在房间里,起先还眯着眼睛等了会儿,想着等周成海回来再好好沟通一下他问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想到眼皮打架到撑不住,最后还是没能等到周成海回来,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246章 光着脚的小萝卜头 而等秀儿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发现周成海又已经不在家里了。 奶奶看着早上秀儿略显失落的神色,不住地劝慰道:“现在厂子刚开始起步,成海整天忙得人影都不见也正常,咱们多体谅体谅,等厂子转起来开始稳定了,再让他好好陪陪你,要不等吃完饭,奶奶跟着你一块儿,去后山那边看看?” 秀儿当然明白周成海是在忙什么,厂子里现在那么多的事情,虽然说还有强子和大兰一块儿着手,那也是各有分工,强子主要负责对外面洽谈销售,而大兰是管着生产线上的事情,因为秀儿不想将周氏酱料厂弄成夫妻店的兴致,所以厂里的事情大部分也都是周成海在拿主意,大大小小那样多事,光是想想都分身乏术。 “我知道的奶奶,不用特意去后山的厂子里面泡,还耽误他做事,没得让别人笑话他妻管严,我在家陪着您也带着夕妮儿和小虎子练字挺好的。” 然而如同厂子不能几天就稳定下来一样,周成海这样早出晚归的日子也一直持续了一段时间,并且回来得原来越晚,晚到秀儿根本就等不到,要不是每天早上起来看到已经重新叠放好的被子,秀儿都怀疑周成海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回来过。 周成夕和虎子因为下个月要参加入学测验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都被秀儿拘在周家练字,其实现在也就是小学阶段,她已经翻过昨天领回来的那些练习册,要说现在能学多么深入的东西也没有,她知道欧阳锋一向喜欢书法,那入学测验的题目既然是也是他带着人出的,那左右总是离不开唐诗还有笔画书法的。 所谓投其所好,秀儿便也重点抓他们两个的毛笔字还有唐诗宋词的背诵。 都说什么老师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这么段时间下来,夕妮儿跟小虎子两人的字还真有些簪花小楷的味道来,因为先前在中心小学被人“指教”的那一回,秀儿特意在笔锋笔尾那里狠抓,不让他们两个练出跟自己一样,写着写着就心浮气躁跟草书混在一块儿的毛病。 “昂手练得都要酸死了!” 周成夕耐心远没有小虎子的好,又仗着这段时间本来跟秀儿就不是很对付的样子,一把便将手里面的毛笔掷在桌上,揉着手腕,不满意地嘟囔着:“天天就是练字练字,一笔一划都要照着来,这些字会认会写不就可以了么?弄这些又不会考,还不如多背几首唐诗!” 奶奶跟秀儿正忙活着午饭,秀儿刚将饼子端出来,便听见周成夕不耐烦地抱怨。 秀儿笑了笑:“每年入学测验的题目都是欧老爷亲自带着老师们出的,每天都不一样,我们怎么知道今年会出什么题,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不管出什么题,字总是要写的,所以把字练好了,让人光是看着都眼前一亮,这也算条捷径了。” 周成夕可听不懂这么些道理,天天得要这样静下心来运着毛笔来写字,让她本来就不顺的气弄得更加烦躁:“那这也都写了一上午了,累不累啊,不用你写你就可劲儿安排是吧?不写了,我跟虎子出去玩会儿,别等我们吃饭。” 说着伸手拉过不敢吭声的小虎子,噔噔噔的便跑出了院门。 奶奶一出来便看见周成夕头也不回地拉着小虎子,头也不回往外面跑的样子,立刻就冲着她跑走的方向呵斥了几句。 “这死丫头的脾气可真的是越来越大了,随便说她两句就蹭蹭蹭往家外跑,成海没在家她就这副死样子,看等她回来我不好好教训教训她。” 秀儿往周成夕写完的练字帖上看了看,虽然周成夕这段时间一直对自己别别扭扭的,但是好歹练字的时候还算是上心,几处自己说过的要注意改正的地方,都已经好了很多。 “由着她去吧,反正现在也是到吃饭的时候了,那个碗将菜分一些出来给她留着就行。” “留什么留,才不给她留!”奶奶说着走过去“砰”一声将院门给栓上:“今儿她回来要是不好好给你道歉,就别想吃饭,这个死丫头,家里有人教有人学那是多少孩子都求不来的事情,她倒好脾气还这样大,爱往外面跑,那有本事就别回来。” 秀儿知道奶奶现在正在气头上,连忙拉着奶奶吃饭,想着晚点儿奶奶气消了再劝就是了。 没想到她们刚坐下没吃几口,院门就被敲响了。 奶奶根本没有多想,下意识就认为这肯定是周成夕没玩两下就肚子饿了,扛不住回来寻吃的,没等秀儿起身便将他摁住。 扯着声音朝着院门那边的方向大声说道:“别去给她开,惯的她,就让周成夕她饿一顿,又饿不出毛病来,看看她长不长记性,下回还敢不敢翘尾巴乱说话!” 谁知道奶奶在说完后,院门那儿的敲门声也就顿了一瞬,而后便又小心翼翼地响了起来,奶奶看周成夕那个丫头又开始烦人,拎着竹叉子便快步走到了院门那儿,“哐当”一下将院门打开,还没看清楚呢便呵斥出声。 “你这死丫头真的是”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面前这一波小萝卜头给弄得怔住:“你你们是谁啊?哪家的孩子都是?” 周奶奶在万和村住了快一辈子了,不说关系好还是不好,起码邻里邻居的谁不认识,但是可从来都没在村子里面见过眼前这一群衣衫奇特,还光着脚的小萝卜头。 小秋红领着伙伴们,这还是他们第一回下山来,一路按照成大成二跟他们描述的样子寻了过来,来来回回数了好久,才确定了万和村塘下胡同14-2号是这一户,谁知道敲门敲了半天后,便碰见个拿着棍子凶巴巴跑出来的老奶奶。 小秋红眼神怯怯的,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他们瞒着大人,一路从莽子山下来,又走了这样久的路,终于找到了门牌号,就算是再害怕,也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打退堂鼓,只好鼓起勇气怯生生的问道。 “请请问这里是秀儿姐姐家吗?” 第247章 竟然会在回家的路上迷了方向? 秀儿听见声音,走过来一看便顿住了,又惊又喜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就你们自己吗?”说着便连忙将这群小孩儿们都招呼进来,在询问后得知他们竟然走了快一上午,连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的时候,奶奶连忙将厨房里早上烙好的饼子都拿了出来给他们分了。 只是孩子们都神色胆怯地看了看秀儿,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奶奶将装了饼子的竹篮直接往带头的小秋红怀里面一塞:“愣着干啥呀,赶紧接着,我再去给你们一人煎个鸡蛋。”不管莽子山上是不是住着土匪山贼,但是眼前这一帮小萝卜头子可看着一点儿戾气都没有,周奶奶是个心软的,光是看着他们快要磨破了的脚后跟,都连带着觉得疼。 秀儿知道小秋红他们这是问着自己的意思呢,连忙笑着说:“快接下吧,说谢谢奶奶就行了。” 小秋红他们都是小孩子,凭着一股子莽劲才从山上寻了过来,他们没有想到山下面的世界竟然是这样大,一路上已经走了一上午的他们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所以在秀儿发话后,连忙说谢后便接过来开始狼吞虎咽着吃了起来,幸亏鸡蛋煎起来也快,才在他们饼子还没全部吃完之前就给他们卷上了。 等他们都吃饱了,秀儿才笑眯眯地从房间里面,拿出了一沓字帖将递了过去给小秋红,问道。 “你们专程来找我拿练字帖的?上回让人捎上去给你们的就写完了?” 上回秀儿从镇上回来后,便将小秋红放在这里的书本,连同一些字帖一起托人送了过去,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以为这群孩子是用完了,又来寻她拿新的。 没想到小秋红却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来拿字帖的,我们是专门来找你上山的,没时间了,咱们赶紧动身吧!”说着她便抓起秀儿手边准备往外面走。 “诶,动身去哪儿啊?” 边上的孩子们比小秋红回答得还要起劲:“去莽子山,松月先生来了!” 秀儿怔了怔:“你们是说,松月先生上莽子山了?” “嗯嗯!”小秋红兴奋地点着头:“昨天就来了,也带了上次你送给我的书本,还有好多字帖呢,在听说我们都已经入了户口以后高兴得不行,昨晚上留下来跟着坤叔喝了不少酒,本来成大成二说下来通知你的,谁想到他们都还醉着,所以我们便下来告诉你,我们赶紧上山去吧,上一回在山上的时候,你不是说也很想见松月先生一面的吗?赶紧走吧。” 秀儿哭笑不得,她确实很想跟那位松月先生见一面没错,但是也犯不着让这群孩子这样的激动啊。 反正下午她也闲着没什么事儿,所以在跟着奶奶交代后,便去川婆婆那里套了驴车来,让这群孩子们都坐了上去。 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走得脚后跟都磨破了,要是再这样让他们走回去非得伤到骨头不可,因此即便没有松月先生,她也不会让这群孩子独自回莽子山去。 只是突然一群陌生的小孩儿进了万和村,左邻右舍看见的都不住的投来奇怪的目光,在得知这群毛小孩儿竟然还是从莽子山下来的时候,连忙有些嫌弃的就撇开了眼,就算是大家都已经知道莽子山上的山匪们已经将户口并到万和村来了,那一想到现在竟然还要一群山匪做同乡,那心里也是别扭得很。 然而在秀儿的面前,这群小孩儿倒是远没有多少拘谨,纷纷七嘴八舌地对秀儿不住地介绍着。 “秀儿姐姐,松月先生这回来,给我们带了好多好多礼物呢,除了书本跟字帖,还有甜甜的糖果跟饼干,我们见都没有见过。” “是啊是啊,他带回来的书本,还是跟你之前送给我的那本唐诗集一模一样,也是带了注音的。” “还给我们讲了好多故事,说外面不仅有小汽车,还有长长的火车,就好像电视里面演的那个样子,可以同时坐好多好多人,松月先生说连着我们整个寨子里面所有的人都可以坐下,总之就是给我们讲了好多好多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可神奇了!” 秀儿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淡淡地笑着,心想虽然她现在还没来得及出去随性的游历一番,但是她却知道那位松月先生说的一点都不假,外面的世界辽阔又广大,并且不止是火车,在不远的就将来,还将有更加智能化的生活,有手机,有高铁,有石油,还有能源。 因为一路上赶着驴车,孩子们又说得欢畅,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到了莽子山的山脚下,而再往上,带着板车的驴车就上不去了,幸亏上山这条路秀儿也不是第一次来,深知这条上山的路难走得很,所以早在出门的时候,秀儿就已经换上了轻便好上山的鞋。 因此她将车绳绑牢后,便跟着这帮孩子一道开始往上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然后秀儿就绝望的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群萝卜头,竟然带着她迷路了。 秀儿看着前面不到十米距离,就是一处石崖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确定,你们是莽子山里来的孩子吗?” 她实在是理解不了,明明一路上叽叽喳喳有说有笑,走的从容又自信的一伙小孩子,一伙正要领着她回莽子宅的孩子们,竟然会在回家的路上迷了方向?? 小球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咂咂舌。 “我们其实我们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在下山的时候方向好辨认,一直往低处走就是了,但是现在上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上山的岔路这样多” “是啊!”边上的小萝卜头也附和着:“我们就是一路上来的啊,怎么这走着走着就跑到这里来了?这里看着好像是我阿玛砍柴的地方。” “瞎说,这里到处都是石头堆,那里有柴可以砍,这里明明像是我阿姐说的南角洞,再往南边走,就是我阿姐出嫁的村头了。” 第248章 差不多能去见太奶的程度了 “不可能,你阿姐嫁去的山头明明是在另外一边,过年前我跟我阿婆还去过那边换盐巴。” 看着面前这些小萝卜头们还在为这处究竟是哪里而争吵不休的场面,秀儿不禁只觉得一阵头疼,她只怪自己大意,怎么只顾着跟着这群小孩儿上山,即使半道上发现走的路跟之前的有些不对,也以为是这群孩子定然是有捷径,没想到这一下便把自己都带进了坑里。 “好了好了别吵了,现在我们应该再往哪边走?” “嗯”小秋红站在高处往四周围望了望,虽然说他们都是莽子山里面的孩子,但是由于莽子山物产丰富,不论是砍柴还是摘野菜那些都不必走得太远,加上他们年纪还小,山里的猛兽有多,所以总是被大人们拘着不能擅自乱跑,因此除了莽子寨中心的位置,周边绵延着的山脉他们也鲜少来这边。 她看了看到处都差不多的地势,指了一处她认为大差不差的方向。 “应该往那边走,那边位置比这边高,能看得更远,走错了也没事,反正都是在这些个地方,总能找到。” 秀儿:“” 这些山里的孩子们常年都砍柴做农活儿的,精力又旺盛得很,在这山里面蹦跶起来就跟玩儿似的,但是她不一样啊!她皮肤敏感,平时周成海稍微用些力道便能在她身上掐得青青紫紫的,这会儿光是这么一路上来,就算是换上轻便鞋袜的她,脚踝那里也已经开始酸疼得胀胀的。 这要是再跟着这群萝卜头这里走走,那里窜窜地走路,那不得迟早歇菜过去啊?所以她只好摆摆手,找了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随着小秋红他们说:“那你们过去找找吧,等找到路了再回来寻我,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看到秀儿坐下捶了捶大腿,小秋红才明白过来秀儿这是累着了,连忙点头回道。 “行,那秀儿姐姐你先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乱跑哦。” 说着她便拉着小伙伴们一块儿往先前她指着的方向奔去了。 经过他们这一折腾,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加上深山里面本来晚上就来得快,没了孩子们的呱噪,周边一下沉静下来的气息让秀儿有些不适应,她当然知道在山里面不能乱跑,索性便坐在那儿欣赏着天边已经开始渐沉的夕阳。 如果过这个年代有什么是让秀儿感触特别深刻又不一样的,那么生态环境还有这深山里原始又清新的景致算是一桩,她本身就喜欢到处走走看看的,即使是在穿越过来之前被繁重的课业压着,她也是总是保持着一年两次的背包旅行,看着镶了金边的晚霞,映照得远处的这座石山像是一颗镀上暖色的宝石山一样的耀眼。 山里有回声,起先她还能偶尔听见不远处孩子们的欢叫声,而后在只能听见风声后,她便知道方才小秋红指着的那个方向肯定也是不对的,孩子们应当是又跑别处寻去了。 就在百无聊赖之际,晚风携来的一阵淡淡的香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循着味道往那边一看,很快便又惊又喜地探了过去,只见满是悬崖峭壁的石山一处,竟然密密丛丛地长了好大一片的铁皮石斛,在这早晚温差极大的开春之际还开着黄绿色的石斛花,跟它一节一节的根茎处一样,花朵上还有少量的铁锈斑点,好看极了。 而在秀儿的眼里,惊喜的可不是这些罕见又瑰丽的石斛花,铁皮石斛花属于兰科类植物,野生的铁皮石斛只在峭壁的石头缝中才能生长,性味甘平,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能提高免疫力,滋阴清热等功效,还能拿来煲汤,味道鲜美无比,被誉为民间珍品,还有人间仙草的美誉,野生的石斛更是难得,更恍若是这样大地一片了。 刻在秀儿骨子里的医学dna一下就被动了,哪里还看得到其他的,也不管手边有没有工具,连忙小跑过去蹲下身边开始采摘,铁皮石斛最大药用价值的部分就是根茎的部分,而最不易于保存的则是这些难得的花瓣。 所以秀儿在采摘的时候特别的小心,根茎跟花骨分别用大榕叶子仔细地卷好以防断裂,除此之外还特别避开了最下面根须的地方,将药根留下来,这样过几个月或者来年的时候,这一片便又能葱葱郁郁一片重新长出来。 就这样,铁皮石斛沿着石缝生长着,而秀儿也只顾低头顺着岩石边一路采着,连什么时候已经离得原来等着的位置原来越远了,都没有开始都没察觉,直到周边的寒意越来越重,让她忍不住拢了拢脖颈边的衣裳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走到了一处峭壁的边缘处,而下面便是斜坡而下的根本望不到底的坡脚处。 眼看着天色就要彻底暗下来,秀儿这才有些慌了,连忙站起来,想着快些找到回去的路。 没想到她刚才一直蹲着低头采摘了挺久的原因,这会儿站得又太急,脚下没贴稳的她,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便猛地一下便往后边的斜坡滚了下去。 刚身子往后面倒的时候,秀儿心里就直道“糟糕”,想着反正这滚下去也不知道得滚落到哪儿去,下意识地便拱着背抱着怀里采摘好的一兜石斛,直到十几秒后撞到一棵树上才停了下来。 “嘶我去” 这一出大部分都是石山,地面上没有多少草皮,滚下来的地方虽然不算太高,那秀儿也是浑身跟被碾过的一样,缓了老半晌才幽幽地看清了这一处地方。 倒也不是山洞,就是一处石坳处的平地上,只是因为现在已经临近天黑,前面的路根本就看不清。 这也幸亏自己是从斜坡滚下来的,要是垂直下落的话也就差不多能去见太奶的程度了。 只是前面寻不着路,上面的斜坡又爬不上去,怕是一个搞不好就得在这里过夜去。 第249章 被吞没在石坳豁口处 “有人吗?有人吗?” 秀儿忍着浑身的疼爬起来,死马当活马医的喊了两声便不敢再喊了,一来她需要保存体力,二来万一人没招来招来了野兽,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此时的她,唯一的指望也就只能想着小秋红他们能早些回来,虽然她现在掉到这下面来,但是起码并没有离着原来的地方太远。 而另外一边,已经找着路的小秋红他们正雀跃着想要原路返还找秀儿来呢,便真巧遇见了正举着火把,准备下山的松月先生,小秋红他们本来这次专门下山就是为了去寻秀儿来跟松月先生认识一面的,这会儿秀儿姐姐还在迷路等着呢,这边看着松月先生竟然就要走了,哪里会肯,连忙上前就将人给拦下。 “松月先生,您您要走了吗?” 在下来的时候,他们还听见坤叔跟松月先生说想要带他去见见这回帮着解决了莽子山村民户口问题的大妹子去呢,怎么这一会儿就要走了。 松月现身笑看向他们:“是,家里有点事情,昨晚上已经在这里醉了一晚上了,今天得回去才行,你们怎么下山来了,刚才坤叔他们还在找你们呢,天快黑了,赶紧早些回家去吧。” “等等等等!”小秋红跑上前解释着:“我们已经将秀儿姐姐给请了上来,坤叔不是说想要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么?” 松月先生顿了顿,他这次过来莽子山后,确实听坤叔说了很多关于他大妹子的话,本来莽子寨山匪的性质还让他很是头疼,不知道以后这帮孩子要怎么样才能接受正统的教育,在听到他们说,这样棘手的问题竟然给以为村妇给帮着解决了,他确实也很是好奇会是这样一名村妇,要是能认识认识自然也是好的。 只是他朝着这群萝卜头的身后瞧了瞧,并没有看到什么大人的影子,还没问出口呢,小秋红便抢过了话头,指了指另外一边的山头。 “刚才我们迷了路,秀儿姐姐走不动了,这会儿她还在那边的山头呢。” “什么?!”松月先生看着已经快要黑下来的夜色,直呼这群孩子简直胡闹,擅自下山找人不说,还将迷路的人独自留在外面的山头上,这莽子山一直都是以崇岭险峻著称,易守难攻,山脉地势复杂得很,这也是为什么这一带一直都没有外人敢随意上来的原因 也是因为如此,这深山里面的野兽也特别的多,尤其是现在开春的时候,一些冬眠后重新醒过来的野兽真是饥肠辘辘着寻找食物的时间,别说一个村妇了,就是一个成年男人也危险得很。 “你们简直是胡闹!” 他没有想太多,连忙举着火把便走在孩子们的前面,给她们开路照着:“你们是往哪边来的?赶紧一起找回去。” “哦哦,这边这边!” 小秋红她们刚才这一路过来,深怕再次迷路的他们将这一路上看得真真的,就着火把的光亮,很快便领着松月先生到了石头山上,原先秀儿坐着休息的地方。 但是这里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秋红听过不少天黑了不让出门,外面很多野兽的告诫,一下心的就提了起来,仓皇的在原地打着圈地找:“怎么会呢,秀儿姐姐原来就是在这一处坐着的呀,我还嘱咐她不要乱跑来着,怎么这一回就不见了呢?” 而其他孩子也是感觉到气氛的凝重,一下便面面相觑,不敢再随便搭话。 松月先生让这群孩子站着不要乱动,自己测试举着火把沿着四周围都看了一圈,在确定自己没有看见血迹或者遗留下的碎布衫后稍稍放了心。 起码这里并没有跟野兽搏斗或者撕咬后的血迹,那就说明人还没有什么大问题。 “先别慌。”他看了一眼已经彻底黑下去的山头,现在这个时间起码还安全些,由于那些隐在暗处的,昼伏夜出的野兽们,越往后他们就会越来越危险,这时候他们只有尽快将人寻出来才行。 他指了几个看起来还能过人的方向:“你们几个去那边,小秋红带着两人去另外一边,大声喊你们秀儿姐姐的名字,每间隔五秒喊一次,我说停就停,注意你们一定要手拉着手,千万不能松开,明白吗?” 他给了五秒钟的间隔,但凡是秀儿没有离得太远,在这周围附近的都能听见,有了这五秒的间隔,起码秀儿有回应的话,他们还能听得见,现在的夜色让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分头找,也就只有试着用这个办法先寻着,实在不行就只有倒回去寨子里喊坤叔他们来找了。 但那时候的话,恐怕就已经凶多吉少了。 孩子们听了松月先生的话,去到嘱咐好的位置,心急的他们也管不上害不害怕了,深怕秀儿姐姐会因为他们就出什么事情,所以在收到松月先生指示的时候便开始扯着嗓子喊:“秀儿姐姐秀儿姐姐” 每喊完一次后,便依着松月先生交代好的,停下来间隔五秒,再接着喊。 松月先生细心留意着,寄望在孩子们停下来的五秒内就能收到回应,他让孩子们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会将别的东西招来,所以他计算好的,最多也就两分钟的时间,如果一直没有回应的话,那他们就不得不回寨,让寨子里面的人再想办法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孩子们自己也留心听着,在喊到后来也依然没听见有反应的时候,他们也跟着慌了,连继续开口喊着的声音都快带着哭腔了。 而此时蜗在下面石坳处的秀儿并不是没有听见,这深山里晚上一有点儿声音就会自动放大,还带着回声,在孩子们喊了几句之后,她便听见了,只是 只是她本来就不是大嗓门,加上方才还摔了一跤,连嘴角就是破的,就算忍着疼张开了嘴去回应,这会儿她好死不死的刚好跌在这满是呼啸山风的石坳豁口处,她这么点猫叫一样的声音很快也被石坳这里席卷而过的山风给吞没了。 第250章 草绳那头的琉璃糖 “在我我在这儿!” 当秀儿铆足了劲,但是一张开口看着呼啸而来不住往嘴里面倒灌的山风便将她的声音给吞了,她实在焦急情急之下不再开口,而是搬起来脚边的大石,就在孩子们喊完的间隙,便用力冲着石壁上猛敲,试图用石击的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 而这个方法显然比她开口去喊有用得多,站在山头上的松月先生一直屏息试图去听周围的声音,一直在细细等着的人声并没有听到,但是竟然听见了石的声音。 起先他还以为是这石山上的落石,但是渐渐地便觉得不对起来,哪里会有落石竟然这样有平仄规律的?他连忙让孩子们停下来,细耳接着去听,确定这石头的击打声是人为的以后,带上孩子们,循着声音便找了过去。 小秋红跑得比他快,没多一会儿便看见小秋红激动地站在石壁那儿,指着下面的方向说道。 “声音,声音是从这下面发出来的,一定是秀儿姐姐,一定是秀儿姐姐!” 松月先生担心她站不稳衰落下去,伸手将她揪到了身后,自己往前凑近了看,在看到石壁的边缘处那些滑落而下的摩擦痕迹后稍稍放了心,看了看下面深不见底的壁脚,同小秋红说道:“你的声音她应当是认识的,你喊一下她,让她如果听出来的话,就用石头连着击打三下。” 小秋红不疑有他,连忙照着松月先生的指示,对着下面便喊了几声,并且让秀儿听到话,就用击打三下作为回应。 很快,她的话便有了效果,随着下面清晰的三声石壁击打的回应,他们都已经确定秀儿是滑到下面没错,松月先生终于松了口气,现在确定了人的位置就好,刚才小秋红在说话后,下面很快就给出了回应,可见那人身上应当是并没有受太重的伤,顶多也就是一些擦伤,而今只不过是这石壁陡峭,上不来了而已。 “太好了!秀儿姐姐没事,我现在就下去救她上来。” 悬了这么久的心终于听到了回应,小秋红已经激动得鼻头都开始发红,蹲着身子就准备往下跳,结果一把被松月先生给伸手捞了回来:“你胡闹什么,下面有多高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你两眼一摸黑就往下面跳,回头还得捞你,再说你自己都是小孩子,这样陡峭的石壁,你是准备怎么将一个大人给弄上来?” “那”小秋红看了看下面深不见底的黑窟窿:“那怎么办?” 松月先生快速从地上拾了一把柴火点着后,便将手里的火把递过去给她拿着,吩咐道。 “你现在带着他们,赶紧回寨子里去找人来,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唯一的火把给了他们照路,这里留着火堆,一来可以驱赶一些蛇虫野兽,二来他们寻回来的时候也简单得多。 “这”小秋红咬了咬唇,知道现在也就只能先这样:“那您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去找人来。”说着她便带着小伙伴们很快便隐没在山林之间。 秀儿听不太清他们在说着什么,但是已然确定小秋红必定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位置,那群小屁孩儿这会儿应当是吓得跑回家找大人帮忙去了。 所以她便也跟着放松下来,左右不过是等着人来把自己弄出去而已,于是便直接倚靠在石壁正下方的石块处,就着上面透下来的光亮,才开始放心的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伤势。 她原先只觉得手肘上疼得紧,这一放松下来才发现,不仅是手肘上,连着脸上,肩膀上,膝盖上都被尖锐的石壁给擦伤了,最严重的还属腰上的撞在树上的那块,光是摸着就火辣辣的一片疼。 擦伤就是麻烦的紧,虽然说不上是多么严重的伤势,不会出多少血,但就像是皮肤被喇了一样,滋滋儿地疼,还隐隐渗透出血水来,索性自己在摔下来之前摘了一兜铁皮石斛,石斛捣碎了擦在伤口处,虽然黏腻,但是好歹还有消炎的作用,虽然功效不及地榆、三七,但是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趁着这会儿周围没人,她将身上的上衣褪到了胸口处,忍着冷飕飕的风,快速地将石斛根茎捣碎,往擦伤得比较严重的手肘处,还有肩膀那里先上了一遍药汁,正是嘶哈嘶哈疼的抽气的时候,一条被编成细麻花结的茅草链子就从上面垂了下来,而这草绳的末端还被绑着一块石头。 秀儿:??? 所以上面还留了有人?是小秋红留了下来?还妄想着用这连指甲盖粗细都没有的茅草链子,将自己给拉上去? 但是很快,她在看到还在继续往下面慢慢放着的草链子之后,便明白了什么的意思。 原来小秋红这是在测量深度呢。 为了不让上面的小秋红傻乎乎的接着将草绳往下编,秀儿连忙将眼前这根茅草绳给揪了过来扯了扯,让她不要再继续往下放了,她想了想,而后便从衣兜里面的八角糖盒里捏了一颗用琉璃纸包好的琥珀糖来,一起绑到了草绳的末端,再扯了扯半天都没有反应的草绳。 正在秀儿以为上面的小秋红没明白什么意思,而重新摸起手边的石块准备给些信号的时候,草绳便开始摇摇晃晃着往上面收回去了。 实际上,等在上面的松月先生确实是将这草绳拿来丈量下面深度的,他原以为秀儿是摔倒了底,所以才会在草绳末端绑了一块石头,预计等它触底的时候便开始网上拉,只是没想到刚放到一半左右便明显的感觉草绳的另一端被什么东西扯住。 他挑了挑眉,心道看来这个村妇确实还算是机灵,难怪能顺势将四两拨千斤的,便将莽子寨村民的户口问题给推出去解决了。 而后等他将草绳全部都拉了上来,在看到加绑在草绳末端的琉璃糖后,一向都衔着好整以暇的神色便登时顿在脸上,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弯。 第251章 狗咬吕洞宾 看来这村妇不仅机灵,还是个有趣的,竟然还在草绳上给自己捎带了个糖上来? 这莫不是将自己当成了那些个小娃娃了? 他微勾着嘴角,将草绳上的糖果解下来,丈量着秀儿现在位置的深度,倒也还好,也就不过五六米的样子,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深。 甚至,如果这草绳足够结实的话,绑紧了探下去,说不定也能将那人给带上来。 不过从这满是嶙峋石块的斜坡摔落下去,就算确定了那人没什么大碍,那估计身上定然也带着擦伤,这些年他在外面游历得多,独自在深郊野林里过夜的情况不少,多的不说,简单的一些基本药材也算是试过不少。 于是就像是礼尚往来一般,闲来无事的他就顺着身边的火堆往身后山草茂盛一些的密丛里面寻了寻,随即便扯了一些带根茎还连着花的植物,希望这些他之前拿来胡乱用过的草药对秀儿也能有些作用,考虑到下面的人也许并不认识这些草药,一向会在随身带着简易纸笔的他又撕下一张纸,在上面潦潦勾了几笔后一通后,连着草药一块,在将这些绑到草绳上后便重新放了下去。 秀儿本来正背靠在石壁上,一面休息一面等着身上的药汁干透,谁知道微微敞露开的肩膀处被上面突然垂下来的东西刺挠了一下,吓得一激灵的她猛然转过头去看,在看到方才已经被拉上去的草绳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了下来不说,上面还带着一小把花枝后愣了愣。 这一把花穗酷似桑葚的紫红色花朵植物秀儿认识,就是地榆。 地榆又叫做血箭草,对于擦伤割伤都有很好的止血去疼的效果,只是它真正最有效果的部分并不是这些锯齿状的茎干还有花朵,而是它的根部,没搞明白的秀儿将那张夹在中间的纸条展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寥寥画了几笔一下,秀儿便明白了什么意思。 原来小秋红这是担心自己身上带了又擦伤,也不知道从哪里拔了些地榆吊下来,又不会写字,才简单画了几笔好让自己明白,她哭笑不得的将这把并没有多少用处的草药接了下来,也不知道应该回答才对,有怕上面的小秋红着急的等会儿不知道又会给自己寻什么来。 于是她只好接了下来,从地上找了块黑色的烁石在原来的那张纸上补了几笔,想着告诉小秋红,她摘的这些没有用,让她别再折腾了,末了又担心伤了那孩子的好心,掐了段地榆花下来,在纸条那儿点了个紫红色的笑脸,这才重新绑好扯了扯草绳,让小秋红给收回去。 等草绳被拉上去之后,松月先生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秀儿在上面涂涂改改的意思。 如果不是没有那个笑脸,这就是赤裸裸的嫌弃。 “狗咬吕洞宾。” 既然下面的人压根看不上自己的帮忙,那他也乐得清闲,又往火堆里面添了些柴火,没等多久,熙熙攘攘的人声便从另外一面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小秋红焦急的声音。 “就在那边,坤叔我们走快点!” “晓得了晓得了,你说你们好端端的突然跑去将我大妹子搬上来也就算了,怎么这会儿还把人都给搁这儿来了,一群毛孩子,诶松月先生,一切可还好啊?” 坤叔本来今天晚上跟松月在寨子里面喝酒呢,刚微醺着畅享着寨子的未来,这头小秋红便哭丧着脸着急忙慌地来找自己去救人,吓得他一个激灵立马就醒酒了。 别说被困在山里的是对寨子有恩的黄成秀了,现在寨子里的村民们都已经记档在案,这会儿可万万不能在莽子寨里面闹出什么事儿来。 “我没什么,人是摔到下面去了,大概六米左右的深度,估计是在豁口的位置。”松月先生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他们拿过来的工具:“你们带过来的狼牙勾爪也刚好趁用。” “趁用就好,趁用就好。” 就算是已经对寨子周围的地形谙熟于心的坤叔,也不敢在这大晚上就在野外逗留,连忙差人将人狼牙勾爪套牢在后面的巨型山石上,确认紧固后,便开始寻人去下面,将秀儿人给带上来。 毕竟不知道秀儿究竟伤得如何,她自个儿有没有力气将自己绑紧了攀上来不说,就是这狼牙勾爪在用的时候也是有技巧的,可不是随便划拉几下便能绑得紧,所以必须有个人下去带。 坤叔身宽体胖的,虽然身手灵活那光是他一个人也快有两百斤,他指了指跟着上来的成大还有成二:“愣着干什么,你们俩个头适中,赶紧绑牢了下去捞人去啊!” “我我” 成大成二人面面相觑着,相互打着眼色就是不敢上前揽过这活儿,不因为别的,就光是想起周成海那张黑脸,他们就不敢动,着实不敢动,他们可还记得上次在莽子债里,被周成海摁着打的情形,那会儿他们可是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敢动秀儿,这要是知道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下去将黄成秀给揽上来,他们可还有活路么? “老大要不要不让后面的兄弟去吧?” 后面的人一听,连整天跟着坤叔混的成大成二都这样推诿的活儿,那就更不敢接了啊! 坤叔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们是不是反了,还不赶紧下去给我救人去!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们耽误?!” 就在莽子寨里的兄弟们都踌躇着不敢上前的时候,松月先生便上前一步,伸手接过了坤叔手上的绳索,笑着说:“我去吧,我不是寨子里的人,事后就算有什么追究,也跟莽子寨没有关系。” “这这怎么好麻烦”等了半天,末了还得松月先生亲自下去救人,坤叔直觉地发窘,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更快的办法:“那行,咱们先将人弄上来,别的往后再说。” 第252章 我不会碰到你的 松月先生点点头,交代道:“等会你们注意看我信号。”说着他便熟练的将狼牙爪的扣锁绑到自己腰上拽进去,并没有做多想,没什么犹豫的便开始抓着绳索往下面小步小步的降着,而其他等在这上面的人哪里还敢二话,连忙拽紧了绳索的另外一头,慢慢的往下面放着,深怕这松月先生一个反悔,便又担上可能要下去的风险来。 石壁陡峭,但是幸亏上面的人放绳子的速度很稳,松月先生就着光亮,一路摸索而下,在脚边感觉已经勾到豁口处的时候便喊了一声:“下面有人吗?” 秀儿又冷又饿身上又疼,真是迷迷糊糊的时候便听到了上面的人声,连忙抬头去应着:“有,有!” 她挪了挪已经快要僵硬的双脚,倚着石壁站起来,在看到降下来的那人之后愣了愣。 她刚才已经听见了上面的声响,以为只不过也就是莽子寨里面那些人,她万万没有想到,下来的这个男人竟然会是自己前两天在镇上中心小学遇到的那个男子。 他他不是中心小学的老师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欧阳忌感觉到秀儿警惕,站稳了后拽了拽上面绳索示意他们停止继续往下放,而后便笑看着秀儿说:“没想到是你,别怕,我是来拉你上去的,这里离着上面并不算高,绑紧了跟着我就行,你放心,这绳索能绑下两个人,我不会碰到你的。” 其实在第一眼看到秀儿的时候,欧阳忌也是惊讶的,他一点儿也没有想到,上回在教学楼下面扣自己口齿伶俐的那个女子,竟然就会是小秋红她们口中说的秀儿姐姐,不过想到她的伶俐还有聪明,但是也不难解释。 秀儿本来就走了这样远的山路,而后又被撂在这个山坳里等了这样小半天,身上又疼又困得早就没了力气,这会儿哪里会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来,不过就是同行一路,在穿越过来之前她还跟着男教练学了好几个月的飞翔伞,所以没等欧阳忌继续往下面说,秀儿便兀自走上前,将他手里多出来的一条绳索开始往腰上套,朝着欧阳忌腰上的绳索开始打着结,询问道。 “是这样?” 欧阳忌一愣,有些被秀儿的不扭捏弄得有些不适应,他温温地笑着将绳索接了过去。 “我来吧,这个绑起来还是有些技巧在的。” 狼牙勾爪坚固,只要技巧到位,可以同时绑住两个人,秀儿只见眼前这个一身书生气的男子将绳索接过去够,手指灵活地将绳索围绕在她腰上,熟练地绑好又用力地扯了扯,确认没有松动后:“你跟着我就行了,不要乱动。” 而后他便拉了拉头顶上方的绳索,示意上面的人往上拉。 此时正在上面的坤叔感觉到他的信号,连忙带着人稳稳地向上面拉着,而狼牙勾爪上,秀儿跟欧阳忌因为被同一根绳索绑着,就算是圈着不同的绳结,距离离得也是近,两人一前一后,加上秀儿身材纤细,这样看过去,此时的秀儿就好像是被欧阳忌护在怀里一样。 欧阳忌还是个没成亲的男子,从来也没有跟异性这样近距离地相处过,加上秀儿身上总是飘来一股幽香的味道,鼻尖萦绕不散的幽香,让欧阳忌没由来的有些紧张,这短短六米的高度,就好像是过了几个时辰那样长。 前面的秀儿可是浑然未觉,在看到上面的火光后她只有一种大难不死的轻松感,她也没有料到,不过是想着好好将那群孩子送回莽子山来,若是有机会的话就见一面那位松月先生,怎么就将自己折腾到了遮掩狼狈的地步。 坤叔让人拉着,在看到缓缓升上来,就像是抱在一块儿的秀儿还有松月先生后愣了愣,随即马上招呼着:“赶紧,赶紧过去将人给拉上来啊。” “诶诶!”成大成二这会儿可是不敢耽搁,上前就抓住绳索,将他们给拖上来站好。 只是没想到他们光拽着绳索的,下面身子还没有完全上到山头上的秀儿一下便被绑在身上的绳索拽得重心不稳,根本还来不及站定便一声轻呼地往后仰。 就在秀儿以为自己又要来一边摔滚表演的时候,从边上伸出来的一双手及时地将她腰扶住:“小心。” 刚在秀儿在前面没有觉得,这会儿侧身离得近了,便问道这人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松木的清香,秀儿站定后不留痕迹地便往边上退了几步,轻声说了句:“谢谢。” “秀儿姐姐你没事儿吧?可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好端端的摔到下面去了?” 小秋红看见秀儿终于被救了上来,赶紧上前扯着秀儿的衣襟来问,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松月先生脸上的尴尬。 这一路的颠簸,让秀儿原本绾好的头发散了一些下来,垂落在娇嫩的脸颊处,显得一张小脸愈发的虚弱,她笑着摸了摸小秋红的头,安慰道:“现在没事儿了。” “哎呀,可不是,别说小秋红了,我都快给吓死。”坤叔心有余悸地说道:“你要是想上来莽子山提前给大哥来个信儿,我让人去接你去,你说这群毛孩子第一回下山,哪里认识这样多的分岔路,还害得你摔了下去,你这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上哪儿交代去,亏得这群孩子半道上遇见了松月先生,不然今天晚上还不指定得变成什么样子呢。” “松月先生?” 秀儿怔了怔,这才从坤叔的话里面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人群中鹤立鸡群一般存在的男子,笑着问:“原来您就是松月先生?还没多谢您的搭救。” 欧阳忌礼貌地冲着秀儿笑了笑。 “松月不过是家中长辈给取的小字而已,我姓欧阳,单名一个忌字。” “欧阳?”秀儿抬眼看了过去,惊讶地问:“镇子上只有一户欧阳家,难道您是欧老爷的小辈?” “是,欧阳锋是我爷爷,之前因为莽子寨的成分特殊,为了谨慎不给家里带去麻烦,我只有用小字。” 第253章 篝火大会 这个不错,之前莽子寨一直都被定义为作恶多端的山匪,而欧阳家在镇上可是最具威望的名门贵族,欧阳忌作为欧阳家的孙子,要是传出去说山匪混在一块,那肯定会对家族有所牵连。 秀儿只是没有想到这样巧,这位松月先生竟然就是欧阳老爷的亲孙子,还救了自己,随即想到那天这人在中心小学里面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写簪花小楷掺杂过多,当时虽然在看过欧阳忌留下的草书后佩服得不行,但是也一直都奇怪得很。 在这样的小镇的里面,怎么会有这样懂书法的人。 现在听见这人是欧阳家的,那倒是没什么毛病了,欧阳锋一向都是大才,他也就是现在不做字画了而已,但是现在欧阳锋早年期间的字画,价格已经炒到上千了。 “那天竟然不知道先生是得了欧阳老爷真传的人,还大言不惭地跟您探讨,现在又得了您的搭救,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才好。” 坤叔一听秀儿这话,原来两人在之前就已经认识过了啊,一下就热络着聊了起来。 “原来你们认识啊?那不是成好了,之前那是大水冲走了龙王庙,自家不识自家人,而今你们两位都是我们莽子寨的大恩人,也都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先回寨子里面去吧,大妹子你这一身给磨破的,回寨子里面修整修整洗。” 秀儿看着天色已经黑成这样,虽然说出门的时候跟奶奶打过招呼了,但是太晚没回去的话肯定还要惹得她担心:“我山下还有驴车” “管那山下的驴车做什么,我让人给你拉回去就是,顺便跟周家奶奶说一声,你今晚上就在莽子寨住一晚上算了,你这样回去家里人不得更加担心?松月先生也别走了,现在天这样黑,路都要看不清了,再大的事情也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说,明天天一亮我就让人开车送你们回去。” 山路晚上确实不好走,现在这个时辰回去怕是也晚了,所以欧阳忌也没有多说什么。 秀儿实在是疲累得紧了,在坤叔的安排下也想着直接在莽子寨睡一晚上算了,另外也架不住小秋红的热情,还没开口表达什么意见呢,就被小秋红拉着往前面跑了。 “太好了太好了!秀儿姐姐你今晚上就睡我们家吧,我让我阿么将新棉被拿出来,还有她前几天开春刚做的香椿酱,肯定也吃能吃了,你绝对会喜欢的!” 秀儿:“” 而晚些时候,为了让秀儿在莽子寨里面吃好喝好,别说麻婆婆的香椿酱了,不只是左邻右舍,就连整个莽子寨里面的家户在听到秀儿为了将孩子们送回来而落到石沟沟里这件事情后,都纷纷的送来各种吃的,还有用的,深怕秀儿在莽子寨里面呆得不舒服,东西多到快让麻婆婆家都要塞不下了,每隔几分钟她就能听到麻婆婆家的木门被轻轻推开。 “听说咱们莽子寨的恩人在这儿?” 这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情,硬是让秀儿临到半夜了都没有睡好。 而跟她一样,根本没睡的人,还有周成海。 周成海本来今天晚上事情处理得比较晚,本来还打算就在厂里的宿舍睡下算了,但总也放心不下家里,所以还是轻手轻脚的回了家,刚收拾好自己,准备上炕的时候。 却发现,人没了。 而后在找去奶奶房间,听到说晚上的时候莽子寨里差人过来,说秀儿今晚就在莽子上住一晚上的时候,周成海的脸色黑得就跟锅底一样,根本不管奶奶的劝告,大半夜的便拉了间衣裳从周家跨了出去。 这个时间也没有别的车可以借的,但是他依然想也没想的就直接冲着莽子山的方向步行了过去。 莽子山他又不是没去过,虽然现在已经投诚,坤叔也认了秀儿做大妹子,用脚脖子想也能知道秀儿这回上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要说到在上面过夜,周成海就是怎么想都不咽不下,管他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莽着这股气就是要去山上将人给接回周家去。 这段时间他确实跟秀儿的沟通少了,一来是因为在厂里每日每日的忙着,二来他心里终究是对秀儿跟自己没坦白的事情而感到失望,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任由着秀儿在山上过夜。 根据带信回周家那人的说法,说的是秀儿上山的时候累着了,所以周成海还以为秀儿现在已经歇下了,没想到刚一到寨子里,就发现寨子里载歌载舞的热闹极了,而他记挂了一路上的黄成秀,正被众人围在中间,架着一块儿跳舞,脸上笑得恣意得很,一看就带着醉意,哪里有来报那人说的疲累神色,反倒是他在摸黑上来的时候,手臂被树枝划拉开好几个口子。 “哟!海子来啦?” 坤叔眼尖,没多会儿就看见了进来寨子的周成海,连忙上前打着招呼:“这个时辰你咋上来了,怎么的?我妹子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在寨子里住上一晚,你还有不放心的上来寻人呐?” 周成海眼睛定在秀儿身上,神色已经不悦。 “你们给她喝酒了?” 秀儿的酒量周成海知道,也就是甜米酒能多喝上一些,这寨子里面的酿酒,一杯就能让她醉了。 “没有!也就是大家伙儿高兴,大妹子跟着一起喝了一些果酒而已,果酒又没有度数了,都是寨子里小孩儿们拿来当饮料喝的,这不是大妹子上来大家伙都高兴吗?家家户户想要拿给大妹子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所幸趁着大家都高兴,便来了一场篝火大会,你也难得上来,一块儿参加吧?” 不论秀儿是醉了还是没醉,此时此刻脸上恣意轻松的神色却是周成海很少能看得见的,他看着换上寨子里特有服饰,正玩得开心的人,硬是将想要将她拖回来的想法给压了下去,任由坤叔带着自己在石凳这儿坐下。 第254章 剑拔弩张 “你别说,你来的正是时候,今天松月先生也在,就是前一阵我大妹子在找的那人。” 这会儿寨子里闹得很,周成海没怎么听清 “谁?” 坤叔往那头努了努嘴:“还能是谁,就是在莽子寨里建了一间书屋又教孩子们认字的那个,这不是也被大家伙儿拱在那上头坐着么?” 周成海循着他的话往那头看过去,但任由他看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有看见什么老先生。 坤叔看他寻来寻去的模样,“啧”了一声,便指了过去。 “什么眼神啊你,不就正好坐在那儿么?被一群小孩儿围着,穿白衣服的那个。” “他就是松月先生??”周成海看着那个感觉还小上几岁的男子,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你说他就是那个教书的老先生。” 坤叔哈哈笑了两声:“什么老先生,他的年纪同你一般大,别看他年纪小,那是博学多才什么都懂,诶不对啊!” 他看向周成海:“我不是听说他俩前两天还在中心小学那儿遇见了不是?怎么那会儿你没在吗?怎么弄得你都没见过似的。” 周成海身形一顿,很快便明白过来坤叔说的是什么时候,不过那会儿秀儿不是说没找着人么? 他还一度以为松月先生就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全然没有想到竟然会是眼前这个风姿卓然的男人。 而另外一边的秀儿被寨子里面村民们的热情包围着,对于周成海已经上来莽子寨这件事情浑然不觉,也许是村民的淳朴还有热情感染了她,又或许是平日里面在家做主妇的生活太过宁静安逸了,这会儿在这样的感染下,酒便喝得多了几杯,连着话也多了不少。 “秀儿姐姐秀儿姐姐,这个山桃酒甜得很,我给你倒了尝尝。” “别别别”秀儿连忙伸手将碗口给挡住,今天晚上她已经被左右劝了不少酒,就算这些对于村民来说,也就是给小孩儿喝的饮料一样,但是摆在秀儿这儿,也就跟鸡尾酒差不多了。 而今她已经开始感觉到脸颊发烫头发昏,要是再这样灌下去,非得倒下去不可。 欧阳忌将桌上果酒摆得远了一些,点了点小秋红的额头,笑道。 “别再灌你秀儿姐姐喝酒了,等会儿该醉了。” “啊?”小秋红不明所以地看着桌上的果酒:“这些都是甜甜的汤水啊,可不是村子里酿的黄酒。” “这只是对于你们这些喝惯了的小孩来说。”欧阳忌也是个酒量好的,喝惯了酒的他这会儿看着秀儿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要醉不醉的模样了,便将小秋红给劝下来:“行了,你去给你秀儿姐弄点蜂蜜水来。” “啊”秀儿醉眼熏熏地听到蜂蜜水三个字,搭腔道:“要甜一些的” 小秋红听到秀儿想喝蜂蜜水后,连忙应声就跑去给她准备了。 欧阳忌听到秀儿醉归醉,却还知道吩咐小秋红说要甜一些的,一下便让他想到在石壁那儿的时候,从下面钓上来的那颗琉璃糖,不由得勾起嘴角笑笑。 原来还真是个爱吃甜食的,越来越觉得这个村妇有趣得很。 刚才在桌上闲聊之际,听着小秋红她们说黄成秀不仅是个识字的,还认得好多药材,之前还给她们指了好多药材,让他们有空便去采着来,等到赶圩的时候可以拿到镇上的善仁堂去换钱。 他游历这些年,像秀儿这般认字又认得药的村妇倒是很少遇见,想起上次两人在中心小学的偶遇,免不得去问。 “上回在中心小学,见你将那幅春联看得那样入神,写了那幅春联的人,可是你的先生” 秀儿愣了愣,刚想说不是,人便被边上伸出来的手给拽了过去,紧接着就是一道冰冷隐忍的声音。 “聊得差不多了就该走了吧?” 秀儿手腕被周成海拽得生疼,秀眉蹙着还没嘀咕出声呢,抬眼便看见周成海黑得能滴出墨来的脸色,到嘴边的话便吞了下去不敢再说,反倒是欧阳忌,看着这个突然冲上来,不由分说便拽住秀儿的陌生男人心生警惕。 “你做什么,没看到你弄疼她了么?” 周成海本来就心气不顺,他原以为秀儿难得上来能放松一回,等她玩够了再将她带回家去,没想到自己却越看越生气,到最后这个小女人竟然这样大胆,跟着这个一身书生气的男人就开聊了起来,他可没有那么好的气性再等下去。 “我能做什么。”周成海沉沉地盯着欧阳忌,声音里带着警告,宣誓着自己的主权:“我是她男人,现在来带她回家的,怎么了,你有问题?” 欧阳忌一愣,瞬间就没了话说,而是开始一点一点的打量起眼前的周成海来 他平时在镇上呆的时间不多,连着其他村落的人就更加不熟悉了,在他的印象里面,他从来也没有见过周成海这号人,也甚少遇到过张口脾气就这样冲,还身高腿长的汉子,他知道黄成秀是村妇,但是也没想到她的丈夫竟然会这样的糙。 多年来的教养还有骨子里的斯文让他就算是面对周成海这样不带善意的话,也维持住了风度。 他面带着微笑。 “既然你便是秀儿的丈夫,哪里会有什么问题,她刚才多喝了几杯果酒,身上带着不少擦伤,虽然说果酒不伤身,你早些带她回去歇下也是好的,身上的伤记得先不沾水。” 如果说刚才周成海看到欧阳忌是不快,那么现在听完他交代的话后,周成海的眼神一下便阴沉了下去。 身上的擦伤?哪来的擦伤,而面前这个男人又是怎么知道秀儿身上还带着擦伤的? 就在两人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之际,小秋红端着调好的蜂蜜水便走了过来,看到周成海后“咦”了一句。 “海子叔你咋上来了?来接秀儿姐的么?” 皮石斛放到炉子上烤软,并用定型纸卷成螺旋状,放入冰库保存 第255章 我不是等不起 小秋红的话将周成海凝在欧阳忌身上的眼神拉了回来,掌下扶着将醉的人,回道。 “是,我来接你秀儿姐回家。” 欧阳忌看着他的样子,很快明白过来周成海在别扭什么,随意的笑了笑。 “如果我说的话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请别介意,我只是看她有些不舒服而已,刚才我们也只是随便聊了聊。” 周成海看着脾气温和又礼貌的人,心里的戒备并没有放下半分,也不管坤叔的挽留,执意不肯在莽子山过夜的他,拉着秀儿就下了山。 莽子山今晚都在设宴,所有人都喝了酒,尽管坤叔表示这点酒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但是周成海依旧谢绝了他们想要开车相送的好意。 下山的路本来就难走,就算是周成海扶着,秀儿也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很快,本来身上就还带着擦伤的她,又有些喝醉的了的她气性一下就起来了,用力甩开了周成海拽着她的手,捂着手腕抱怨道。 “都说了你弄疼我了,你没听见是不是?” 周成海拿她没办法,深呼了一口气,逼自己压着脾气走到她面前,弓下背对着她。 “那我背着你走,行了吧?” 秀儿虽然要醉不醉着,但是刚才在莽子山上周成海同其他人说的话,她可都听着,看着周成海宽阔踏实的后背,秀儿愣是瘪着嘴有些不想上。 “弄这么麻烦做什么,在莽子山休息一晚又不会怎么样,我还有朋友在呢,你这样不由分说就把我拉回去,你会不会太霸道了?” 已经憋了好几天气的周成海,被眼前这个小女人磨得很是气痒痒。 这么段时间,自己不找她说道也就算了,现在还倒打一耙说自己霸道? “你的朋友?”周成海舌尖顶了顶后腮:“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莽子寨还有朋友了?说的不会是刚才那个文邹邹吧。” 文邹邹?刚才哪个人就文邹邹了?秀儿眨了眨杏眼,好一会儿才意会过来周成海说的是谁。 “松月先生当然算是我朋友了,懂得多见识也多,以后说不定夕妮儿跟虎子去中心小学上学的事,松月先生还能帮上忙。” 周成海越听气就越不顺,开口松月先生闭口松月先生,刚才他在看到秀儿跟那个男人聊得轻松热络的时候,气就不打一出来,这会儿这个女人还当着自己的面夸别的男人。 他神色沉着,将这一股股的气也忍了下来。 “黄成秀,我就当你在说醉话。” 在这个半封闭式的年代里,没有什么通讯,除去了邻里之间的日常家话,非亲非故的哪里会有多么纯洁的男女关系。 别说秀儿已经是个结了婚生了孩子的村妇,就是个平常的大姑娘,也不能说光天化日下就跟一个男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这要是放在万和村,可不止是要惹来闲言碎语的行为,一个搞不好还是要浸猪笼的。 但是这些个想法跟忌讳,在黄成秀这里,根本没有这些顾忌,不过是一个聊得来的异性朋友而已,哪里就至于周成海这样凶巴巴的跟她说话了。 “我说什么了就成了我是在说醉话?我不能有朋友吗?你真的很奇怪,我的生活不是只有在家里煮饭带孩子,那不是我。” 周成海看着秀儿开始发红的眼尾,瞬间心就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懊恼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应该那样跟已经喝醉了的人说那样的重话,于是特意放软了声音。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被村里闲言碎语的时候还少吗?我不想你再被人说,你就好好的在家,做些你喜欢的事情不好吗?” “也许被男人养在家里不愁吃喝是这个年代大多数女人都向往的事,但我不是,也不喜欢,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周成海喉间哽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移开了看着秀儿的视线。 “你是不是想要离开周家?去善仁堂做学徒?” 秀儿愣了愣,一股酒意涌了上来,让她脑袋直发昏,迷迷瞪瞪地想起这人就是从前阵子自镇上回来之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说,连跟自己说话都少了。 难不成当真是当时周成海在善仁堂等自己的时候,于老跟他说了想要让自己离家,去善仁堂拜师学艺的事情? “对,我就是想去跟着于老去学,有什么不可以的吗?周成海,你知道的,我本来学的就是医,在没有来到这里之前,大学,研究生,硕士博士,加起来学了快十年,难道我就活该,因为穿越到一个大肚婆身上,就活该过着带孩子的生活了吗?” “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想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想要走出去多学多看,完成自己的理想,这有错吗?我就不能自私一回吗?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秀儿的胸口因为她的情绪激动而剧烈地起伏着,她知道若是自己没醉,恐怕怎么样都没办法当着周成海的面,将这些压在心里这样久的话给说出来。 周家稳步稳打,两个孩子健健康康越来越认人,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但是。 她就是不甘心。 说她贪心不足也好,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好,她都没办法放弃自己的理想,但是周成海还有两个孩子,总是牵着她的心,她就这样一直矛盾着,她想要离开周家去外面看看,想要继续学医。 以至于于老在给他她递出橄榄枝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高兴,但是有很怕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跟周成海说。 毕竟,去善仁堂要学五年。 而且,去善仁堂也并不是她想要的终点。 周成海看着连身形都快站不稳的黄成秀,指尖一点一点地掐着,连掐得青紫了也一点都不觉得疼。 “你可以跟我说的,我未必就会拘着你,五年的时间,我不是等不起,你想要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第256章 小心翼翼又笨拙地哄着 “跟你说什么?我说出来你们就会明白了吗?我说出来就可以解决了吗?连我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情,我又能怎么说” 这些天来,周成海的冷落她又不是没有看在眼里,也不是没有猜想过也许那天在善仁堂的时候,他或许早就察觉出什么来,但是她都还没问出口呢,周成海就开始夜不归宿,也不搭理自己的,她又要怎么说。 就这样,这么些天来的委屈还有彷徨都顺着酒意被黄成秀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最后还委屈到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 黄成秀虽说看着软软糯糯的一个人,但是一点儿都不柔弱,在从穿越过来这样久的时间里面,从来都是笃信方法总比快乐多,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委屈到哭过。 周成海看着心疼极了,也自责极了,心里就像是被人揉了一把沙子一样,看着哭得抽抽噎噎的人就上前将秀儿揽住,小心翼翼又笨拙地哄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的错,都是我错,对不起对不起。” 秀儿本来就醉意上头,现在又哭了老半晌,脑子里就更加缺氧,噼里啪啦将自己要说的都吐了个痛快之后,便迷迷糊糊的在周成海怀里睡了过去,连什么时候回得家都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疼得不行,再加上昨天身上摔的,整个人从头到尾就好像是被人碾过的一样,一照镜子又发现自己还成了个肿眼泡。 “” 所以昨天究竟是做什么去了?她最后的记忆是在莽子寨上撞见了上来接自己的周成海,也还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跟周成海像是闹了不愉快,最后还弄得自己哭了老半天,但是具体因为什么事情闹的,自己又是怎么回来的周家,她可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秀儿醒啦?你怎么坐起来了,赶紧躺下吧,成海说你身上带着伤,可得在家里好好养几天才好。” 屋门口,奶奶已经端着早饭进来,看到秀儿起身坐在炕上在那里照镜子便加快几步,将温毛巾递了过去。 “先擦把脸,吃点早饭吧。” 用过饭后,秀儿嘶着气挪了挪身子,往院子里瞟了一眼,却并没有看到周成海的身影。 虽然她不记得昨天晚上究竟是跟周成海说了什么,但是心里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好,心虚的一匹。 “奶奶,成海呢?去哪儿了?” 周奶奶笑着:“他还能去哪儿,去厂里了,说是最近来了好多客人,去厂里考察呢。” 强子业务能力还有社交都比较强,前阵子总是往外面跑,吃住都在外面,火急火燎地深怕厂里面的库存砸自己手里,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几天便总是有外镇的客户来城里面考察当场下订单的,甚至还有从城里面的。 眼看着周成海将厂子弄得红红火火的,奶奶别提多高兴了:“你昨儿个送那帮小孩上山而摔了一跤的事情成海跟我说过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面养伤,什么也不用操心。” “那个”秀儿说话有些没底气:“昨晚上成海带我回来的?说我在山上摔了一跤?” “是啊,昨晚大半夜了成海才将你背回来呢,洗了个澡就拿上几件衣裳去厂里面,说最近太忙了家里顾不上,还叮嘱让我一定给你上药,你想找成海啊?等会儿吃完早饭了,我带着你直接去厂里寻啊!” “别别别!”秀儿可不想这个时候撞到枪口上去,就算是记不清昨晚上究竟跟周成海吵了什么,那睡一觉起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的去寻他,也有点尴尬。 “不用了奶奶,这几天厂子里忙,就让成海安心弄好厂子里面的事儿再说吧。” 而那些昨天带回来的铁皮石斛,等秀儿休息好后,便放到炉子上烤软,并用定型纸卷成螺旋状,放入库房里面存了起来。 周氏酱料厂的口碑一打开,不管是味道还是服务都在市场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现在出去了也能在代理那儿买到辣酱,统一的价格,统一的味道,让市场一下就流通了起来,所以这段时间确实也忙得很。 除了周成海,忙得翻天覆地的还有强子。 就连他老娘都不知道强子这是铆了什么劲,竟然把业务看得这样重,风尘仆仆的刚一回来给他老娘报过平安后,便又抓着皮包,连口热饭都没吃,就又敢去厂里面了。 今天酱料厂里,可是来了几位的外镇的代理商,手下有好几个市场,还有供销社的路子,要是能将这几个客人给那些,那仓库里面的那些辣酱根本就不够卖的,这些人可都是强子不知道在酒桌上灌了多少瓶烧白下去才拉来的,所以他又哪里敢怠慢,紧赶慢赶着,才赶在客人后脚到了。 “哟,王哥来了!”强子一进早就准备好的会议室,便拍了一下脑门:“怪我怪我,迟到了,刚回家先给家里老娘报了句平安。”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既然能大老远从别的镇过来,那自然是对周氏辣酱厂的东西有意向的,哪里会真的去计较这些旁枝末节。 “刘副厂长确实该罚,这边我们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等会刘副厂长可得先自罚三杯!” 中国生意嘛,有八分都是在酒桌上商谈的,周成海之前跑的地方多,眼前这几个人虽然没有打过交道,那也是认识的,心里也明白这几个人确实有实力,所以听他们这样说,便让下面的人安排下去,中午的时候就在厂里的招待厅摆上一桌。 厂里现在发展得快,大兰忙的也是前后脚都快不沾的,平时也幸亏有张家婶子帮着她一块弄,至于这厂里面来了贵客,要掌勺的事,不管是布菜还是下厨,都少不得大兰的参与。 “鲜汆丸子,红烧肉,剁椒鱼块,酱爆茄子,手把羊肉”大兰跟后厨对着今天要出的菜品:“在加个梅菜锅盔饼子,这个菜我来备,你们去准备别的就成。” 第257章 这是谁的? 早在工厂里跟大兰混熟的几个女工打趣着。 “我们晓得的呀,这个梅菜锅盔可是兰姐最拿手的,也是咱们的刘副厂长最喜欢吃的呀,肯定要兰姐来动手才行了。” “你懂什么,只要是兰姐做的,刘副厂长什么时候不喜欢吃过?” “哎呀,这次不一样呀!这次刘副厂长可是我们厂的大功臣,没看到今天来了好几个大老板吗?那小汽车都停在厂门前面的,光是看着都好气派,刘副厂长这回呀,肯定得立下大功了!这么多天都在外面辛苦奔波,都憋了这么好些天了,兰姐好好犒劳犒劳他,给他松泛利索了,那是应该的呀!” 都是一群结婚了的娘们儿,谁能听不懂谁的话啊,平时这些人就没少拿着大兰和强子打趣,大兰都已经习惯了,只要她们不耽误工作就好。 “行了,都别杵在这儿说笑了,有些菜式可得花时间好好准备,赶紧忙去吧。” 大家说归说,也就是平时拿来打发打发时间的,现在不论是大兰还是强子在厂里都是身居要位的管理层,谁敢真的嚼他们舌根,都散下去干活儿了。 她们一走,大兰也将白面和着温水发上,其实她们也没说错,这梅菜锅盔饼子确实是大兰的拿手菜,也是强子最喜欢吃的,每回强子从外面出差了出来,第一口总是爱吃这饼子,好吃是好吃,不过是做起来比较麻烦而已。 面发好了,需要将里面的气孔全部都排除干净,这里也没有别的工具,大兰一向都是用手一抻一抻地将里面的气孔给抻平,活儿是累,但是大兰心里热乎。 等她将面剂子都团着包好,其他的备菜也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饼子讲究现呼现吃,眼看着人还没从会议室出来,大兰便想着回趟宿舍洗把脸,免得等会见强子的时候太狼狈。 这里的男女宿舍是分开的,大兰平时并不常在这里住,为了上下方便,就只在一楼要了一间休息室,放了几件能随时洗漱的衣裳,没想到她刚要推开门呢,便有一只手猛地从里面伸出来,将还没来得及站定的大兰便拖了进去。 大兰虽然没什么伸手可言,可是力气大啊,就在那人将大兰往里面拖的时候,大兰便顺势反手掰过那人的手臂往肩上一带,便将人朝着前面摔了过去,等他听见那人声音的时候已经晚了。 “哎哟,我的天” 强子匍匐在地上,整个背都给摔得七荤八素的,疼得差点没给他背过气去,他可真是后悔死了,为了能早点来见到大兰,他特意从会议室里面早点脱身出来不说,还想着躲在这里给大兰一个惊喜,没想到倒是差点没给自己吓死。 “你你没事儿吧?” 大兰看清楚摔在地上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人强子从地上扶起来。 “你说你好端端地躲在这里吓我做什么,摔着哪儿了?赶紧躺床上去我给你上点药水。” 强子龇牙咧嘴地被扶到床上,扶着腰半躺到床上,躺着躺着就躺到大兰身上去了,半哄半诱着将人抱在怀里。 “给我抱一下,就抱一下子,我都寡了这么多天了,这不是想着给你个惊喜么?没想到你警戒心还挺重,差点没把我腰给摔折了,这要是把我摔出什么毛病来,看你以后怎么办。” 大兰也是被强子整得没脾气,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啪”一声将强子摸上来的手给拍开。 “惊什么喜啊,回来就回来,非得要整这出,看你等会怎么招待客人。” “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么?只要你给我冲下电,我保准等会儿就生龙活虎了”强子说着说着便将棉被将两人一罩,搂着大兰就往被窝里面滚。整个儿就是猴急猴急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倒在地上那个惨样。 等了两刻钟后,强子才神清气爽地扶着腰,冲大兰休息室里面出来,就跟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 心情好,酒量足,跟王哥他们的合同谈得融洽,酒足饭饱后那是相谈甚欢,这一顿酒直接让他们喝到天快黑了,王哥他们才被司机好生地送了回去。 周成海现在本来就住在厂里面,每天也就眯上几个时辰就成,不到半夜不歇下的他将客人送走后,便回了厂房那边接着忙,让强子自己回去宿舍那边睡一觉先。 强子本来就是个不拘于小节的人,也全然没什么副厂长的架子,一直都是跟厂里面的那些大男人一样,在大通铺里面睡,陪着王哥他们喝了好些酒水,没多少功夫便睡得沉沉的,直到半夜里被上铺的工友给急急忙忙地推醒。 “强哥强哥,不好了下面打起来了,你赶紧下去看看吧。” 工厂里面几百号工人,有大部分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人,平时弄点不碍事儿的口角那也是常事,自有厂子里面的巡逻去处理,强子头昏得很,抱着身下的被子嘟囔着。 “喊巡逻队得去看看就行了闹得严重的就让他们扭走就是。” “不是是兰姐那边出的事,巡逻队也不敢随意把兰姐给怎样啊” “什么?!”强子意识到他说的是谁的时候,猛一下从铺上坐起来,瞬间就醒了:“你说谁出了事儿?” “是是兰姐那边,你赶紧去看看吧,周厂长跟车押货去了,厂里根本就没人敢管。” “我槽!” 眼看工友一句两句也没说清楚,强子也没空跟他掰扯,连忙汲上拖鞋,连外套都来不及穿,身上只着了一件背心就往下面跑。 等他冲到那里的时候,一楼的休息室那儿已经围了不少人,巡逻队的队长看见强子过来,如临大赦一般地将人迎了过来。 “副厂长,您看,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强子进屋一看,只见这屋里的衣架那些全部都被撞倒,而挨着门框的地上还留下一大摊子血,明晃晃地灼着强子的心口。 他神色呆了呆,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休息室,指着地上那一大滩血,面色僵硬的问道。 “这是谁的?” 第258章 一个手抓不过来 巡逻队队长反应过来,连忙回道。 “这些血是大鹏的,不是兰姐,现在大鹏已经被人送去医务室做包扎了,李郎中正在过来的路上。” 强子瞬间松下的一口气又被提了起来,拧着眉问:“这休息室一向都是你兰姐在用的,这里面怎么会有大鹏的血?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兰姐人呢?” “兰姐,兰姐给张婶子带去她宿舍里换衣裳去了,我听说是是大鹏他”巡逻队队长觑着强子的神色,有些不敢说出口,深怕这副厂长明天就将自己给撵了。 “刘副厂长,他不敢说我来说!”平时跟着大兰一起干活儿的一名村妇跳了出来:“兰姐是给大鹏的脑袋开了瓢没错,但都是大鹏那个二流子罪有应得!是大鹏趁着兰姐刚加完班的功夫,竟然躲在这门边上,想想非礼兰姐,兰姐这才给了大鹏一棍子,我们听见声音下来的时候,那大鹏还臭不要脸地骂兰姐装模作样的立贞节牌坊!” 强子听完后脸色登时便黑得能滴出墨来,攥紧的拳头就往医务室那边冲,而此时大鹏正捂着后脑勺,被跟他交好的几个兄弟扶着坐在医务室的休息台上骂骂咧咧的:“他妈的那个臭婆娘,没想到那婆娘力气竟然这样大,这事儿我绝不接受私了,非得让她进去蹲个几天不可!” 边上的几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疼归疼,我看大鹏你这血都已经止住了,也没什么大问题,你倒是说说到底得手了没?是啥手感呐?” “嘿嘿”大鹏滋了滋嘴角:“还真别说,一开始那婆娘摸着黑,没认出我来的时候还真没多反抗,那手感简直了,一个手抓不过来。” 强子到的时候刚好听见最后那句话,只见他面无表情地从门口顺上一根铁管,拖着便疾步走了上去。 几个人看见强子阴沉的脸色,一下就有些慌了,刚要开始解释:“不是,强子你听哎哟!”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强子一脚给踹开:“不干事儿的,全他妈给我滚开!” 大鹏被他的样子一下吓到,看到好友被他踹到地上站都站不起来的模样,连忙开始躲:“强子你疯了是不是?我” “疯你麻痹!看老子今天废不废了你!” 强子挥起手里的钢管,不由分说的便朝着大鹏身上招呼,大鹏,身上还受了几下子连爬带躲的嚎。 “救命,救命快来人呐!” 后面巡逻队的赶上来,看见强子这副样子,深怕真的会出什么事儿,连忙上去想将人拖开,强子手上的钢管被他们抢下,怒不可遏地甩开拉着他手脚的人:“都他们给我滚开!”说完他便一脚直接踹向大鹏的膝盖,直接抓过他的头发,猛地往玻璃台面上一撞。 “砰”的一声巨响,台面上架着的玻璃直接被震碎了。 大鹏一声声的哀嚎着,满脸的血,乞求的话还没说出口,紧接着便是强子一拳一拳的拳头。 每一下都打得狠极了,眼里全部都是发狠的怒火,全然一副要将大鹏活活打死的模样,要不是大兰后面听见风声赶过来,大家伙儿都不敢预料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强子,快住手!”大兰在张婶子那里找了套一副换上,真是惊魂未定的时候,便又听见消息说强子在医务室这边跟大鹏打起来了,惊得她连忙跑下来,看到的便是强子已然丧失理智,正将大鹏摁在桌上,一拳一拳揍着的模样。 她深怕强子因为自己受到什么牵连,连忙上前拦腰拽住他便往后面拖:“强子!你住手。” 众人看见强子被拖开,连忙七手八脚的就上去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大鹏抬走了。 强子拳头紧紧蜷着,指节上血迹斑斑的也被磕破,带了不少伤痕:“你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就该让我打死他。” 强子一向都乐乐呵呵的,在厂里面人缘也好,不仅是客户,连着工友们也爱跟这个没什么架子的副厂长闹在一起,什么时候看过他这样阴狠的模样。 事情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大兰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说,看到李郎中赶来了以后,便让人带强子一起过去给李郎中看看。 “你先好好看看你的手,有什么事情,都晚些时候再说。” 而很明显的,被强子胖揍了一顿的大鹏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第二天他能说话的时候,便连着将大兰还有强子一块儿,给告到了派出所。 等秀儿听到消息,大兰还有强子他们几个都已经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 这个念头,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只要闹去派出所的就没几个好的,眼下正是厂里大批量出货的时候,秀儿便让周成海在酱料厂里面打理着,自己带上些钱财赶去了派出所那边。 秀儿赶到镇上派出所的时候,强子还有大兰都已经被关了起来,而正在跟笔录员对口供的大鹏则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控诉着昨天晚上自己的遭遇。 华子哥而今已经是派出所的副所长,在看到秀儿来的时候便将人招呼了进去。 “现在大兰跟强子分开关着,他俩都没什么事儿,主要受伤的是大鹏,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不论是按照他身上的伤,还是其他人的口供里,证实的都是强子单方面突然打人的事实。” 昨天晚上大概发生了什么,秀儿已经听了来报信的人说过。 她有些着急:“昨天晚上,是大鹏先擅闯休息室,企图给大兰不轨的,这也算事出有因吧?怎么受害者就只有大鹏一个人了呢?” “难。”华子哥摇了摇头:“首先大鹏并不是闯进去的,而是大兰自己给开的门口,他才跟进去的,并且听大鹏的口供,说的是他们俩各自都有意思,一开始的时候大兰并没有反抗,他坚称大兰是误伤了他,他也不追究,他现在的主要诉求,就是要将强子给办进去。” 第259章 真是疯球了! 昨天晚上,强子当众将大鹏打了的事,有那样多的人证物证在,秀儿知道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要是大鹏当真要追究 “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将这件事情盖过去,或者尽量减轻一些?” “现在是大鹏不接受调节,硬是要往上闹我们也没办法,按照他现在的伤势诊疗记录来看,已经是构成了伤害罪,要是真的往上捅,强子肯定是免不了刑拘,关键是现在强子根本也没有要服软的意思,说自己打了就是打了,所以现在最好是你们再去劝劝,毕竟是在周氏酱料厂里面出的事情,要是真的闹开,谁也不好看。” 秀儿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想想办法,那儿大兰姐跟强子这边” “我这儿你放心,他们现在也就是暂时拘着而已,不会有逼供什么的事闹出来,你要是想进去看看他们也成。” 这件事现在弄得确实比较棘手,要是强子不能服软或者大鹏那边坚决不私了的话,强子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能从故意伤害罪里面出来。 派出所这儿的拘留室是男女分开的,门口还有人守着,秀儿在说明来意开门进去的瞬间,便瞧见大兰正坐立不安的杵在那儿,看到秀儿进来,立刻便迎上去问。 “强子他,他没事儿吧?” 秀儿打量了她,看到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后才放下心来。 “一开口问的就是强子,昨晚上他怎么揍的大鹏你都在现场看着,他一个过错方还有什么好问的。” “也不全是他的不对,是那大鹏他他” 秀儿抬眼看了她一眼:“大鹏他做什么了?” 大兰咬咬唇:“是大鹏他先溜进我房间动手动脚的,被我发现后给了他几棍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强子那儿,强子追过来才将人给打了的。” 秀儿叹了一口气,前因后果的厂里那么多人看着,她也不是不清楚。 “这要是当场被强子捉住,不管怎么打,只要没出什么大事,这都还属于见义勇为,但现在大鹏可是在已经被你制住送去医务室的时候,又被强子揍了一回,这事儿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大强的事儿就不是这么好摆平的了,眼下首先就得先让强子赔礼道歉去,只要是大鹏能接受私了,赔多少钱那都还有得谈,不然” 大兰心里一惊:“不然怎样?” “不然怕是要被刑拘,还得进拘留所改造去。” “那怎么行!”大兰这一下就急了,连忙站起来:“我这就去跟大强说去,让他不管怎样先给大鹏道歉,怎么样也要让大鹏接受私了。” 强子好不容易才定下心来,将生意做得风风火火,这要是被弄去拘留所了,那他可就再难翻身了,况且还牵涉上酱料厂以后的生意,大兰是说什么也不能因为自己将强子还有酱料厂的前程都堵上。 “回来。”秀儿伸手拉住大兰:“你现在又不能出去,跟强子也不能见面,有什么话能说动他的,你让我带去吧。” “这”大兰垂下眼,良久才抬起来头来:“那你就跟他说,只要这回他能好好出去,他说的事儿,我就答应他。” 秀儿看着大兰,他们两个的事秀儿多少也知道一些,不用问也能隐隐猜出大兰说的那事儿是什么。 “行,我将话给带过去。” 而后也不知道秀儿跟强子究竟怎么说的,也就短短一句话的事儿,愣是给他们两聊了快两个多时辰秀儿才从拘留室出来。 但强子依旧是板着脸,依然视死如归的表示。 坚决不和解,不道歉,更加不私了。 这样不仅是派出所里的民警,连着一直要为自己伸张正义的大鹏都闹了个不明白。 这黄成秀明明是满面含笑进去劝解的,怎么这强子的态度反而更加激化了一样呢?是去劝人还是火上浇油的? 华子哥一脸的不能理解,再次跟秀儿说道。 “他要是一直这样,我们就算是再想帮忙也没得办法了,非得给他作进监狱去不可啊!” 而刚从从万和村着急忙慌赶过来的王芬在一进门就听到华子这样说后,差点没着急的晕过去,她就这一个独苗儿子,眼看着刚要出息了,也有了事业心的样子,这要是被关进监狱去了,那她怎么对得起刘家的列祖列祖? “不能不能,我家强子虽然皮,但是是非对错拎得很轻,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去打人呢,更加不会这样不知悔改啊!同志,你们再查查,你们一定再好好查查,我家儿子可千万不能被关进去啊!秀儿你说,强子他,他到底是怎么说的,他不可能这么硬气啊?” 王芬慌不择路了,连忙揪着秀儿的手臂来问。 秀儿一脸的为难:“阿姨,我被骗您,强子就是这么说的,要不您还是自个儿进去劝劝看吧,我们是说不动了,他硬是要拒不认错,那大鹏也不接受私了的话,那谁也没办法啊。” “真是疯球了疯球了!”王芬恨铁不成钢,急急忙忙的便进了拘留室。 华子哥满是疑惑的看着秀儿,心想这事儿不应该这样发展才对啊。 “那这事儿现在是” 秀儿笑笑:“这不是还没出结论么?都先晾着吧,明儿再说。” “那大鹏那边也先放着了?” 从大鹏报警到现在进到派出所,不管是酱料厂还是强子那边,没一个去搭理的,让派出所的人都觉得奇了,寻常人遇见这样的情况,不是早就好生相劝的求饶去了么?怎么到了这儿,伤得最重的是大鹏不说,连着一个去赔礼道歉的人也没有? 秀儿不以为意,虽然她跟大鹏那几个不熟,但都是一个村子的,平时他们什么脾性谁都知道,这会儿他正是以为自己站理的时候,也没什么好去赔礼私了的。 “放着呗,他爱怎么闹怎么闹去,李郎中昨儿个不是已经给他瞧过了么?都是些皮外伤,又死不了。” 第260章 不是你说扯平就能扯平了的 秀儿才懒得理会那个浪荡子,就打算晾着他,确认了大兰还有强子没什么危险之后秀儿才拍拍屁股就走了,她倒要看看,大鹏那个浪荡子还能蹦跶出什么花来。 强子跟大兰都不在厂里,周成海身上的事情就更多了,实在是脱不开身,而秀儿反正在家里也没事儿,所以便把这事儿给揽了过来,反正也不着急,等到吃过早饭后,才慢悠悠的去了派出所。 平时跟大鹏交好的那几个人早早地便缩在派出所门口等着,看见秀儿来就迎了上去。 “秀儿姐早,叫叫我们来这儿是为了啥?我们最近可是啥也没干啊,强子那事儿跟我们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们几个都混归混,但是真到了派出所这儿那也直发怵,昨天周成海让他们今儿个一早就来这儿等着的时候他们就吓得一晚上没睡好觉,到了这里没见到秀儿的人,更是连派出所的门都不敢进。 秀儿笑笑:“谁也没说你们跟这事儿有关系啊,只不过昨天你们不是也在场么?只是派出所的副所长喊你们来循例问个话而已,你们实话实说就成,怕什么。” 这几个面面相觑,也只好跟着秀儿一道进去了。 刚进去,华子哥便面带喜色地同秀儿打着招呼:“来了?果然还是你的法子好,昨天强子娘进去后,今天强子就表示,愿意私了和解,也愿意给大鹏赔礼道歉了,你说早这样不就行了么?还用得着折腾这一回。” 秀儿抿唇笑笑:“你说强子今天愿意道歉了?” “可不是么?问询员带话出来的,今天一大早强子娘进去后,强子就不再杠了,看来这一晚上是想通了。”说着他便往秀儿身后看了看。 “诶,这几个是来做什么的?” 秀儿温声介绍着:“这几个都是昨天晚上的见证人,也是平时跟大鹏交好的,我想着他们既然当时在场,要是大鹏真有什么委屈的,也能给他说道说道,便让他们一块儿来了。” “行,这事儿既然能斡旋,还是尽快解决比较好,你们几个去那边等着吧。”说着,华子哥便招呼了几个民警过去,给他们做口供,最后还补了一句。 “记得,一切都要从实招来,否则是要记档在案的,要是存在虚假口供,也是要受处分的。” 这几个人一听脸上就变得煞白,他们之前或多或少都是留下些案底的,这要是因为看了场热闹就被记在档案上,那不是更歇菜了么?忙不迭的就回着:“一定一定,我们一定配合同志们的工作,绝不虚言。” 等人走远了,秀儿才去问:“大鹏现在怎么样?” 华子哥有些头疼的说道:“还能怎么样?昨晚上闹了一宿,刚才才消停下,被这种老赖讹上,也是难缠的紧。” “既然现在闹够了,应该也就能好好说话了,咱们一块去进去问问,他和解的条件是什么。” 实际上大鹏确实是闹得有些累了,一开始他气愤得紧,一想起自己当众被强子胖揍一顿的事情就恨得咬牙切齿的,想着不仅一定要将强子弄进监狱里面去,还要好好的讹上一笔钱才行,反正先动手的就是强子没错,站理的是他。 但是从前天晚上自己报警到现在,都一直被“安置”在这个问询室里面,除了派出所里面录口供的口供员,连个屁都没有,完全不是一个受害者应该有的待遇,让他都开始怀疑,难不成那强子是真的一心求牢坐吗? 所以在看到秀儿进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拿乔了:“我还当你们多硬气呢?还不是求上门来了,我告诉你们,我就是不接受和解,我要一层一层往上面告,不把强子弄进监狱里,我誓不罢休!” “喊什么喊!把脚放下去,端正好的你的态度!” 跟着秀儿后面进来的华子哥看到大鹏这副老赖样,厉声呵斥着。 大鹏没料到私了这事儿,连副所长都跟着,气焰一下就灭了下去,乖乖坐好:“我我这不是坐好了么?” “没事儿。”秀儿不在意地笑笑:“大鹏说得对,强子打你这件事儿,是强子的不对,你要一层层往上告,那是应该的,我支持你。” 大鹏:??? 他这下脑袋里都是浆糊,迷迷瞪瞪地看着秀儿,一下都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但是吧。”秀儿话锋一转,拿过华子手上的口供笔录往他面前一放:“我虽然不认识几个字,那天晚上我也不在现场,但是刚才副所长也跟我说过了,据那几个跟你交好的工友交代,那天晚上在强子打你之前,你可是意图溜进大兰姐的休息室,意图不轨,还跟他们打了黄赌,你看看口供上他们是不是这样说的?” 大鹏没有想到那几个老友竟然就这样把他给出卖了:“我当时跟打烂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她就那么激动了。” “玩笑?”秀儿掀起眼帘看着他:“我看不只玩笑这么简单吧?你当时上的是早班,下午三点就收工了,而大兰姐是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收的工,那时候你就躲在她休息室的门口,这不就是早就有预谋的么?事先你就跟那几个工友打赌说把大兰得到手,他们每人就给你十块钱,而事后你还在医务室里面跟他们讨论什么手感的问题,这还叫玩笑吗?” “咳咳”大鹏转过脸:“那不是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么?而且我还挨了她几棍子脑袋都开了瓢,这不是扯平了么?我也没打算追究她啊!这跟强子打我有什么关系。” “荒谬!”听到大鹏这个法盲大言不惭地说和大兰扯平了的时候,边上的华子终于忍不住出声,手掌用力拍了拍口供录。 “犯法就是犯法,不是你说扯平就能扯平了的!她还击属于正当防卫,你竟然还妄想着追究她?你这属于强奸未遂,要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徒刑多的!” 第261章 怕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大鹏一听就有些慌了。 “什什么啊我又什么都没干!真正跟大兰有奸情的明明是强子那个小子,那里就关我的事了,被打的人是我,你们不去找他们,反而来说我犯了罪,这是什么道理。” 华子看着他已经发慌的样子,这才意会过来秀儿究竟想要怎样,顺手便往上拱了一把火。 “一码归一码,强子打了你,那是他不对,现在人家也愿意和解,但是大兰这事儿可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现在有你工友的口供,你刚才自己也承认了,现在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这这我那我去跟大兰赔礼道歉行了吧!” 华子:“你不是死犟着坚决不跟强子他们和解,扬言一定要将强子弄到牢里面去么?强子为了大兰的事儿把你揍了,但是你现在又反过来说要跟大兰赔礼道歉,你这事儿怎么弄?你们自己私下掰扯清楚再说吧。” 秀儿和和气气地劝道。 “其实大家也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里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要我说就都别追究了,该道歉的道歉,该谁付的医药费就去付,给些警告就是了,总归现在也没有出什么大事儿,你说是吧大鹏?” 大鹏:“” 他现在脸上的神色可是五彩斑斓的好看极了,秀儿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他说不的机会吗?要不就是跟强子同归于尽两人都进到牢里面做牢友,要不然就打落牙齿和血吞地忍下这口气。 此时他只能僵硬地挤出几分笑:“是,是都是乡亲嘛,我跟强子那也是自小玩到大的,打来打去的也就跟玩儿似的。” 华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私了的事情你们自己商谈,但是你的这个行为以后如果再犯我手里,可就不是能私下和解的了。” 而后的事情自然就顺利得多。 大兰,强子,大鹏三个当事人,在派出所里面就签字画押,表示了和解撤诉,不再追究的意思,而原本逼着一肚子坏水的大鹏自然是恨得气都没地方撒,因为是他报的案子,报的还是强子,所以后面还有撤案的手续等着他们两个当事人办,没坐多久便跟着同志去另外一处签字确认去了。 看强子没什么事,大兰一直绷着心也放下许多,想着去走廊那头的洗手间将自己收拾收拾。 而洗脸的功夫,就是一墙之隔的距离,让她听见了大鹏越来越来愤怒的叫骂声。 大鹏刚跟那几个老友一块儿签完字出来撒尿,越想越气。 “你们说强子是不是疯了,竟然好端端的为了那个寡妇跟我动手,拿着钢棍跟我开干,枉我跟他打小就在一块儿玩,要不是念着这情分那我不弄死他,成大兰算他妈个屁啊!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他也能看得上?犯得着为了她跟我干到这儿份上么?你们瞧见他昨晚那样子没有,简直就是疯了!” 跟他一道来的人劝道:“算了算了,强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人傻乎乎的,说风就是雨说不定是被那寡妇迷了心窍呢。” 大鹏拉完尿便拉着裤头。 “我就奇了怪了,我也没真的把那寡妇怎么样吧,不就是开了下玩笑摸了一把么?以前咱们哥儿几个什么玩笑没开过?至于么?再说前阵子不是听说大强他娘已经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了么?这寡妇的事儿他又来这样认真地插上一脚做什么,练活儿的啊?” “难说,强子也老大不小了,他娘天天催着抱孙子呢,说不定真的是想要找那寡妇尝尝鲜先学学,其实这档子事儿有啥好学的,但凡搬个女人过来,那个大老爷们儿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而后他们隐晦地笑着去小声说着的话,大兰就没听见了。 她只庆幸自己现在还躲在洗手间里没有走出去,也庆幸洗手间里的其他人并不认识她。 因为她的毫不起眼,才让所有人都没能发现她的异样。 而签完字后特意返回到调解室的强子浑然不知道大兰听到了什么,只跟秀儿闲话了一会儿后,抬眼便看见走进来的大兰,一脸殷勤地嘿嘿笑着,脸上带着微红。 “大兰,嫂子跟我说那事儿你答应了是不?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 他话还没说完呢,便被疾步走进来的王芬给往外拉:“刘强,先跟我回家去!” “诶!娘”强子扒着他王芬的手:“你可是已经答应了我的。” “答应了你,你也得好好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王芬瞟了一眼低着头的大兰:“为了你的事儿,你爹着急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了,你现在赶紧先跟我回家!” “不是,那大兰” 王芬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往强子身上拍了几下:“赶不赶紧跟我走,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秀儿见状,连忙将人往回劝。 “强子,你先回去吧,大兰姐这儿有我呢,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强子看着一张低头不语的大兰,知道这里是派出所,也不是说事儿的地方,由着王芬将自己往外面拖:“那成,那过两天再去找你啊。” 人一走,调解室瞬间便静了下来。 秀儿看不见大兰的神色,但是这事儿现在闹得人尽皆知,知道大兰一直维系着的名声算是彻底撕开了,甚至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在村里会怎样传下去。 她轻声劝道:“不算什么事儿,日子咱们自己过,别人愿意说什么说什么,过段时间等他们说厌了就好了。” 而大兰像是对秀儿的劝慰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说。 “我怕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秀儿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大兰的意思,直到第二天在得知大兰不仅仅已经在厂里交接好后便离开,还带着虎子收拾好东西,毅然决然地搬回娘家水南村去的消息之后,她才懂了,大兰说的不能再呆下去,不止是不能继续呆在厂里的意思,也是想要彻底跟万和村,跟强子断干净。 第262章 完全低估了张婶子的热情 而过了两天才被王芬放出来的强子就好像是疯了一样,到处寻着大兰,还找到周家来问秀儿大兰是去哪儿了,秀儿也如实回答:“我只知道她回她娘家水南村去了,具体的住址是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大兰早年间就嫁过来万和村,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这些年就算是遇到了再大的困难,也是咬牙自己去挺,在最难的时候都没有回去娘家寻求庇佑过,所以大家也都不知道大兰的娘家究竟是在哪儿嘎达。 强子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接受不了大兰突然这样的不告而别,愣是舔着脸,也顾不得王芬在后面怎么叫骂自己不争气了,硬是跑去陈老伯家问大兰娘家的住址。 被个大小伙子闯进来,当众问前儿媳的娘家地址,摆明了这人是来干嘛的,陈老伯只觉得这辈子脸都要给丢尽了,二话不说便拿着扫帚将强子给轰了出去,在万和村闹了好一顿笑话,不止是陈老伯家,强子的爹妈也是彻底的没了脾气。 秀儿也着急得很,一直挂心着大兰的事儿,大兰因为之前宅基地的事儿,一直都将钱攒在秀儿这,现在突然不告而别,连钱也没来拿走,也不知道大兰究竟过得怎样。 “别着急,过两天就是中心小学的入学测验了,大兰就算再怎么样,也会将小虎子送过去的。”秀儿看强子急得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将他劝回厂里,说等入学测验那天一块儿去镇上等大兰就是。 秀儿现在依旧是每天按时调理着自己脸上的红斑痣,自从莽子山那天之后,周成海就一直住在厂里面,现在因为大兰不在,他的事儿就更多了,以前还会隔两天抽空回来看看两个小孩儿,现在忙到一礼拜都回不来一次,整天都是忙得脚不沾地,前几批来看过的王哥他们下了几个大单子,酱料厂里面少了大鹏那几个搅屎棍的搅和,越来越走上轨道,每天的进账跟出货都如流水一样。 而除去了厂里需要的现金流,剩下每个月的利润,都一分不落地全部都存进了秀儿户头。 因为总是见不着面,而就算是见着,周成海也总是匆匆地看过孩子就走,所以慢慢地,连奶奶就察觉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焦心得不行。 这不,奶奶专程收拾了一包换洗衣裳出来,吃过饭就将包袱递给秀儿,笑着说。 “我看这天气那是一天比一天热起来了,成海忙得总是连家都没时间回,我收拾了一些薄一点的衣裳,我腿脚不好,夕妮儿又毛手毛脚的,秀儿你要是吃过饭没事儿,就去厂里,给成海送上一趟吧。” 秀儿咬着筷子:“好。” 奶奶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让她根本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吃完午饭,秀儿拖拖拉拉的,想着错开厂里休息的时间免得撞上周成海尴尬,愣是拖到下午两三点了才去。 秀儿平时去厂里虽然少,但是凭着她之前在万和村的“知名度”,谁都认识这人就是酱料厂的老板娘,不论是门卫还是里面的工人组长,在看到秀儿突然来造访的时候都礼貌客气地喊着:“老板娘好。” 尤其是张婶子,在看到秀儿从门口进来的时候,连忙摘了口罩迎上去。 “秀儿来啦?找周厂长呢吧?真是不凑巧,你要早点来就好了,他现在正在工坊里面陪客人看生产线呢,要不要我给你喊过来?” 自从大兰离开厂子之后,张婶子便主动接手了原来属于大兰的活儿,她嗓门大又会来事儿,虽然说之前张家出了那些事儿,但是现在的张婶子脾气收敛了不少,所以厂子里好多人都很愿意听她说。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忙你们的就成,不麻烦了。” 秀儿连忙摆手谢绝了张婶子的热情。 好家伙,她本来就是为了避开周成海才特意等到这时候来的,哪里敢再让张婶子将人给她招来,只想默默给周成海放下东西就走。 但是她依然完全低估了张婶子的热情。 “哎哟,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呀!你来得正好啊!这样,我先带你上员工休息区那儿先坐着等,那边儿还有茶水点心啥的,等厂长一忙完出来,我就告诉他。” “别,别了吧?耽误厂里干活多不好” “活儿哪有干得完的哟,夫妻感情嘛,肯定是要靠维系的呀,你说要是家里没安顿好,那赚再多钱有什么意思,再有钱有势的人也是讲究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呀!” 张婶子只当秀儿这是年纪轻害羞的,哪里会听秀儿的,揪着秀儿便不由分说地将人拽去了员工休息区那儿。 “诺,你就在这儿好好坐着,周厂长那边应该很快就忙完了,就是”张婶子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瘫坐在轮椅上的张彪:“就是我家那口子半身中风了没地方可以去,放家里我也不放心,眼下也只能跟着我一块儿来上班,你要觉得是因为他在,所以让你不舒服了,我我将他挪走就是。” 张彪因为半身不遂,在家里又无人照料,当时是厂里特别批了,只要张婶子能做到不耽误上班,就可以带着张彪一块儿来厂子里上班,这事儿当时大兰还问过秀儿的意见。 “不是,我不是因为张大队长的事儿不愿意”秀儿这时候可真是有口难辨,总不能说自个儿跟周成海正在别扭期吧?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等等看的,婶子你先去忙吧,别耽误了工坊里面的进度。” “好咧,那你先坐着,有啥事儿随时去前面那儿找我就成。”张婶子见秀儿不再因为张彪的事情而忌讳自己,显得很高兴:“我家那个你可以别管,碍眼的话你就当作看不见就成,他现在虽然说半身不遂,但喝水上厕所啥的已经能自己推着轮椅去了,不用在意他。” 第263章 回去使上没? 张婶子都这样说了,秀儿还能说什么,连声应着好,才终于将张婶子送回了工坊。 但是张彪这么个男人杵在这儿,就算是秀儿再怎么想要忽略,也是做不到啊。 何况秀儿也是好不容易才见着了清醒着的张彪,她可是还记得当初张彪设计让莽子山将周成海给绑架了的事。虽然说事后莽子寨因为归顺了,而不想再去惹事的原因,并没有去找张彪的麻烦,但是不代表秀儿就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而张彪也是一样,看着秀儿的眼神里满是复杂,更何况他现在只是说话不利索而已,不代表他就脑子不灵光,听不懂秀儿问的是什么意思了。 “张大队长?”秀儿看着张彪的神色,又将自己刚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上回成海被莽子寨掳走的那件事儿,应该不是您的主意吧?我都问过了,坤叔说您也就是被人忽悠了而已,您告诉我究竟是谁,也好让坤叔还有成海别记恨错了人。” 张彪现在还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一脸虚弱地看向秀儿,眼睛里浮着并不算友好的笑,仿佛再说周家而今再能干又如何,不过也是曾经被人阴过,还找不着北的人而已。 秀儿知道现在要张彪开口难,不仅是因为他身体的原因,还因为张彪这么久以来都缄口不露一句口风,那他背后那个人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我知道张大队长您现在身体还没康复,这样,我问您答就成,如果我猜得对,您就眨两下眼睛,咱也就当闲聊天,行吧” 张彪看着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示。 “既然您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当您是同意啦?”秀儿背着手走到张彪面前,一脸的乖觉,她其实之前就做过很多假设,这人既然当初就是因为后山厂房这块地,才一直从中作梗的,那这个厂房对于那人来说,肯定是别有用处,或者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她想了想,说道。 “我猜那人第一是咱们村子里面的人,第二既然能说动张大队长您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肯定也是您十分信任的人,第三嘛,原来的老厂房那儿,肯定藏着那人的什么秘密,其实光是前面的两条就能筛选掉绝大部分的人了,在咱们万和村,能让张大队长您礼遇有加,又心生敬重的,拢共有也就那么三个人吧?” 张彪因为中风的原因,面上因为僵硬而只能长期保持着歪嘴的表情,但是就在听见秀儿分析完后,眼神明显就开始躲闪着发慌。 秀儿可没给他躲闪的机会,她在看到张彪惊讶的神色后就知道自己猜想的肯定没差多少。 “而那三个人,有在村里身居高位的,也有受人敬重的,而身居高位的那两个都被迫拉上了莽子寨,要真是他们做的,他们不可能那样没有提防,而那剩下的,也就只剩下那一位了,我说的没错儿吧?” 尽管张彪极力隐忍着,但是秀儿还是从他紧拽到已经快要发青的指节那,知道这时张彪汹涌又惊讶的情绪起伏。 她明白了她猜想的没错,主使张彪让莽子寨慌不择路的,将周成海给绑架,想要让周家没办法顺利拿下后山这个旧糖厂的,就是那个人。 只是现在,她什么证据也没有不说,张彪现在恐怕不敢,现在连着说句话也不利索的他,也没办法将那人给交代出来。 “你要是愿意到时候站出来说实话,你这中风的症状,我虽然说不能给你完全治好,但是减轻你中风的症状,让你走站起来的可能,我还是可以试试的。” 张彪现在哪里会信秀儿自称自己竟然会医术,还能治理自己中风症状的鬼话,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哼哼了两声便转过头去,一副并不想过多搭理这件事情的样子。 秀儿还想说什么,门外便响起了熙熙攘攘的声音,是早班下工,正当换班的时候。 “诶,你听说了吗?刚才从工坊门口过的那个,就是厂里的老板娘。” “能不知道吗?脸上那么大块红斑,虽然说颜色淡淡的,但是就远了看还是有些吓人,你说周厂长那样周正一表人才的,怎么配了个这样的婆娘?可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呀!没看见周厂长天天都不回家的吗?估计他们两的感情本来就不怎么好,所以今天老板娘才着急了,赶着找过来。” “你说她会不会是听说了今天有贵客到,知道李姑娘今天过来,一下子就觉得有危机感,过来宣示自己正房地位的?” 在里面听着她们大大吃瓜的秀儿:“……” 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别人心里都过得这样迷幻了,头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顶着青青大草原一样行走着… 没等她推门去问出口呢,便听见张婶子赶过来,将熙熙攘攘吃着瓜的人都给撵走了:“瞎咋咋呼呼什么东西?闲着没事想加班了就来我心里登记!” 她推门进来,也不知道秀儿听没听见,又是听见了多少,只劝道。 “你别听她们瞎嚼舌根,说的都是没影的事儿,那李三今天就是带了毛巾厂的采购过来走访,看看要不要进一些辣酱去毛巾厂饭堂而已,周厂长跟她说,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已经跟周厂长说了你来找他的事儿,他等会儿就会过来。” 秀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听到那李三的消息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 张婶子愣了愣:“就是李郎中那儿的丫头,李三呀!她这段时间连着来了好几回了,周厂长没跟你说过?” “不打紧不打紧。”张婶子连忙转着口风:“不过就是一小丫头片子,她跟周厂长一块儿的时候也都有其他人在,我给你看着了,他们俩没啥单独相处的机会,你放心!” 秀儿:“……” “不过啊,你确实得看紧一点才行。”张婶子凑到秀儿面前:“上次给你那方子,你回去给周厂长使上没? 第264章 盖绿帽 秀儿一下没有转过弯来:“什么,什么方子?” “哎呀,还能有什么方子,就是上次我给你那个方子啊!就是给男人吃的那个!周厂长不是不行吗?” 秀儿:“” 她这会儿还记起来,上次在张家院子的时候,张婶子一路给她硬塞过来的方子,那玩意儿早就不知道给她随手搁置到哪里去了,亏得张婶子还记得这个事儿。 张婶子一看秀儿脸上躁得五颜六色的神色就知道她这是肯定没有给周成海安排上,跟个知心大姐一样的好声相劝着。 “夫妻之间靠的不就是那档子事儿么?况且你们两个都还这样年轻,真是得造的时候,有什么意思的,我说怎么最近周厂长总是住在厂里,也不见他回家的,你可得抓紧点儿,成海长的一表人才的现在还是厂长,这厂里的小姑娘总是往他身上沾,眼睛都快冒绿光了!你刚才没听见外头那些人说的话呀,你得拿出点你的威严来,抓紧你后半生的依靠才是。” 秀儿很是无语的听着张婶子的苦口婆心的劝告,周成海这段时间是住在厂里没错,她跟周成海之间也确实是出了聊不开的问题没错,但是这跟周成海行不行的没关系吧? “她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那些小姑娘愿意往上贴也尽管贴,要真能撬走的,那说明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我谁都不用依靠,自己还不能活着了吗?” 从新时代过来的黄成秀,从来都是主打靠自己双手创造,完全没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想法,也不太能理解这些没了男人就感觉天都塌了的村妇。 然而这样独立又清醒的女性向想法,注定了在这个改革开放初期的八零年代格格不入,不仅张婶子在听完后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刚走到门外的周成海也脚下一顿。 他这几天拼了命地忙,只要是对厂里生意有意向的客户,不管是谁介绍来的,不管多晚,也不管对方有什么要去,对于能谈的条件能让的利润,全部都细谈到底看,就是为了给厂里多拿回来一单生意,也忙到让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去细想那天晚上黄成秀的话。 今天本来领着镇上纺织厂的几个领导,在工坊上面忙着,听到秀儿来找自己的时候差点没回过神来,耐着性子将纺织厂的几个领导都安顿好后,连穿不太习惯的西装都来不及换下,急急忙忙的就来这边的休息室找秀儿。 没想到还没进门呢,就听见秀儿说的这些话,将周成海直接拖回了那天晚上,有一种什么也抓不住的无力感。 还是边上一起跟过来的李三,反应比周成海快。 “呀,这我嫂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随外面的小姑娘怎么撬?这不是摆明了一点儿也不在意成海哥你吗?还说谁也不用靠,这要是奶奶听见了,非得气出病不可。” 她话说得抱不平,但是勾起的嘴角一下便将她出卖了,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里面的张婶子听见声音,连忙打开门来看:“谁在外面?” 在看到齐齐站在门口的周成海还有李三时,张婶子还有秀儿都吓了一跳,两人都不知道刚才她们的话,究竟给周成海听去了多少。 张婶子是个极会看眼色的,就算周成海一言不发,也知道这时候不宜再呆在这里,连忙尬笑着推过轮椅上不得言语的张彪。 “这个你们聊,我这会儿也下工了,先带他回家去,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李三一脸蔑视地看着秀儿,就算现在秀儿脸上的红斑痣已经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但是在李三的眼里,秀儿却是越来越配不上周成海的,这样一个面容有瑕疵的女人,凭什么在家里享清福一样,而周成海已经是厂长了,酱料厂的生意现在也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有个黄成秀这样的糟糠之妻,简直就是周家的耻辱。 更何况,她竟然还听见黄成秀全然就是一副完全不在意,根本没有将周成海放在心上的态度。 她今天可是特意打扮过,姣好的身段配上紫色的呢子裙,站在一身西装革履的周成海面前,任谁看了都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她挺直了肩膀,娇羞地看着周成海。 “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呢,我连着来了好几天也没见着秀儿姐,还以为秀儿在家享福了呢,成海哥也真是,明知道秀儿姐要来,就不用非要陪着我了,早点过来多好。” 秀儿抿唇笑笑:“是我自己突然过来的,没有提前打招呼,奶奶说现在天气热了,怕是之前的衣裳你都穿不上,便收拾了一包轻便些的欢喜衣裳,让我拿过来。” “奶奶可真是贴心呢。”李三伸手将秀儿带来的包袱接过:“改天我一定抽空去瞧瞧奶奶,而今家里怕是也只有奶奶才将成海哥放在心上了,不过这些衣裳也不着急,我专门在镇上的裁缝铺那里给成海哥定做了两套的确良短袖衬衣,等我拿到的时候就给成海哥送过来就行,好不好,成海哥?” 李三这话说的,就连脾气一向不错的秀儿听了都想笑。 她要不要自己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整的好像她是周成海媳妇儿,而秀儿不过就是个路过的人一样。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怼回去,便听见周成海率先回道:“好。” 秀儿:??? 李三惊喜的看向周成海,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想不到周成海现在竟然当着秀儿的面,对自己的话不仅没有意见,还应声说好。 这这不就代表着,周成海对自己多少也有那么点意思吗?不枉她带着毛巾厂的领导们来这里走访了这么些天,看来周成海是真的看到了自己的价值还有付出,知道现在谁才是能真正帮助酱料厂的人了。 她脸颊激动到霎时变得通红:“好,我记下了,到时候我就来这边找你。” 第265章 入学测验 周成海的回答,直接让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秀儿看着周成海神色温和的样子,一下就觉得自己很是多余,头上直接顶着青青大草原,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好心好意地给你送衣裳,你给我在这里跟李三打得火热,这不是渣男贱女是什么?! 这两人都这样你情我愿了,她又何必继续留下来当笑话,逼自己拿出了作为大房该有的气度,脸上的笑也还维持着,点头道。 “行,那你们慢慢聊着,我先回去了。” “咦?嫂子怎么就走了?”李三觑着周成海的神色:“听说嫂子现在每天都在喝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什么。” 周成海的视线从秀儿纤细的背影上收回来,下意识便是觉得她瘦了,而秀儿这段时间一直在喝什么药他当然是知道的。 而秀儿不知道的是,自从她当着周成海还有李三的面走了以后,不管她以为当时她是多么的神色如常,后来传到厂子里也是成了被小三撵的落荒而逃。 最高兴的当然要属李三了,这天之后,她来酱料厂就越发的勤快,表面上是说代表毛巾厂,来跟周成海谈合作的,实际上究竟是来干什么,厂子里就算是没人敢问,那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到后面,李三甚至已经开始以老板娘的姿态,在厂里呼来喝去的了。 面对这些风言风语,秀儿可没空去管,既然两个人都那样合拍了,她还去搅和做什么,眼不见心不烦的她也干脆心一横,托人给善仁堂那边带了信去。 告诉于老,等周家这边的事情安顿好后,便去善仁堂那边报道。 今天是要送夕妮儿去镇上做入学测验的日子,为了不迟到,秀儿本来是让奶奶看好时间便一定将自己叫起来的,没想到依旧是睡到大晌午了才醒了过来,一起来的她看见日头便立刻穿好衣服跑去院子外头,一面快速地梳着头发一面着急忙慌的召着周成夕。 “赶紧的,你东西准备好了没?我昨儿个不是说了让你们一定将我喊起来吗?等会弄得迟到了多不好。” 周成夕哼哼了两声。 “奶奶说你这几天看起来很累,又一直喜欢睡觉,不让人喊你。” 秀儿这几天确实越来越爱睡觉,有时候一觉能直接睡到大中午去:“那入学测验又不是小事,哪里能还让我睡。” “反正入学测验是现场拿了号才排队,没有那么快啊,再说这回强子叔牵了驴车来,不用赶车。” 秀儿愣了愣:“强子来了?” 奶奶笑眯眯地将锅里问着的早餐端起来给秀儿:“是呐,正在后院里帮我收拾柴火呢,慢慢吃,还有时间。” 自从大兰搬回娘家之后,秀儿就没见过强子几面了,只知道他整天都跟周成海一样,不是泡在厂子里,就是在外面跑业务,渐渐地沉稳了很多,这回强子跟着自己一块儿去镇上,就是为了堵大兰的。 别看大兰自己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对于虎子要上学这件事情一直都很上心,不然之前也不会花费那样大的心力去办虎子的户口问题了。 虽然说强子牵来驴车,但是秀儿还是担心时间赶不上,加上她最近也没什么胃口,只随便用了一些早饭后便带上夕妮儿,坐上驴车一块儿往镇上去了。 “嫂子,你不知道,最近厂子里的生意可好了,不管是私人的小卖店还是供销社,甚至是镇上的国营毛巾厂,都一直在下单,我跟海子哥商量后,都决定下个月去城里再进一批机器回来,你觉得咋样?” 秀儿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见着周成海,这一下被强子来问自己的意见,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酱料厂本来一开始就是你们一手一脚弄起来的,你们决定就好,不用来问我的意见的。” “那可不行,营业执照上是嫂子你的名字,你是大股东,要动账面的钱去进购机器,肯定得问过嫂子你的意见才行,成海哥也是这么说。” “我…我没意见啊,要是因为营业执照还有账户上写的是我的名字而让你们有不方便的地方,我有空了就去趟镇上银行还有工商局那边改过来,一开始我就说了不要写我的名字。” 强子一听,都快吓死了,连忙摆手。 “怎么可能!我可一丁点觉得不方便的地方都没有,嫂子你可千万别起这个意思。” 乖乖,强子也不晓得黄成秀是怎么消化的,怎么会认为他跟周成海觉得不方便的地方,这要是因为自己这样子说,她就真的将厂子一撂,把她名儿都给去了,那周成海不得找自己算账啊? 秀儿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这是怕周成海呢,本来一开始动了开厂的念头的原因,就是为了让周成海他们有份事业做,不用再跑去城里做那些危险的活计,现在厂子正在走向渠道,她本来真正想做的也不是酱料厂。 既然迟早都是要还给他们的,那就趁他们要用的时候转回去不是正好么? “放心,我会跟成海说这是我自己的,你们方便就好了,都是厂子里的东西,写谁的名字有什么重要的。” 正好今天因为带着周成夕来镇上参加入学测验,家里的户口本那些都带着呢,要去改也就是顺路的事儿。 等他们赶到中心小学的时候,门口已经排了老长一条队伍了,连人尾都快要看不见。 正在秀儿懊恼地看着拥挤人群找着队伍的时候,前面的小虎子开心的喊了几声。 “秀儿姨秀儿姨!我在这呢!” 强子这会儿去放驴车,眼下就秀儿和夕妮儿在,看到前面的小虎子后,夕妮儿疾步便跑了过去拉着小虎子的手玩闹在一块儿。 大兰瞧见有段时日没见的秀儿,也高兴得很,将写了有周成夕名字的号码牌递了过去,笑道。 “就知道你没那么早,我就提前来了,把夕妮儿的号一块领了,一起在这里排着就成,估摸着前面就到我们了。” 第266章 当头浇了一头冷水 秀儿打量着大兰,看她虽然消瘦了些,气色看着却很不错。 “就知道能碰上你,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早。” 万和村算是离镇上最近的一个村子,而大兰现在搬回的水南村,则是离得最远的一处,想要这样早就过来,那大兰肯定是天还没亮就开始赶路了:“虎子你的字帖练得怎么样了?” 小虎子憨憨地笑着:“我娘每天都监督着我呢,一天也没落下,放心吧秀儿姨。” 秀儿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就好,等会儿进去了别紧张就好,你是刚入学的新生,想必也没什么要求,主要看你的学习态度,将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的写好就没什么问题的,就是”秀儿看着大兰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强子也跟着来了的事情。 小孩子世界没有大人这样复杂,在看到安置好驴车回来的强子后,小虎子一下就蹦了起来,连声喊着强子跑过去,眉飞色舞的也不知道同强子说着些什么,逗得强子直笑得开怀。 秀儿拉着大兰的手。 “我看小虎子倒是半点不生分,你们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当时你走得也太急了,身上可有钱用?我这会特地带了存折出来,等会儿去趟中心银行,将你放在我这里的钱取出来给你。” “取出来给我做什么,宅基地那边的款项不是也快到日子了么?我我过得挺好的,我娘家那边山货多,今早上还带了几篓子过来,老客户都给我包圆儿了。” 秀儿看着不远处还在玩闹的强子他们:“你该知道强子这回是特意跟着我来的,就是为了堵你,你们的事我不好多说,我只希望你不要太在乎周围的声音,还是那句话,日子终归是自己的。” 大兰笑笑,依着她对强子的了解,当然知道他不会就这样冷静接受,也提前料到了今天他定然会跟过来。 “你放心吧,我知道的。” 大兰他们排的号码牌在前面,没有等多久他们便将小虎子还有夕妮儿给送了进去,等到里面,学校会再根据他们入学的年级分开凑齐了测验,大人们在外面等着结果就是。 趁着个机会,秀儿便让大兰还有强子在这里等着,她还有事要去善仁堂还有银行那边一趟。 刚才有秀儿在,强子还能嘻嘻哈哈着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这会儿等秀儿一走,他就紧张得不行,跟个哑巴一样踌躇地站在那里,只敢偶尔瞟几眼大兰。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的他,现在却像是个犯了错的毛小子一样。 “我我想去水南村那边找你,但是谁都不知道你究竟住在哪儿,陈伯他们也不说,你别生气,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尽管当初是大兰不告而别,强子也不是没有恼过,明明上回在派出所的时候说她答应跟自己回家见父母的,怎么过了两天就转眼不见了,但是在闹完了之后他就开始心虚害怕,上回他被关押在派出所愣是要死了不愿意去跟大鹏和解,为的就是用这件事情逼大兰,也逼王芬他们的妥协,他只以为是自己这样的方式让大兰生气了。 大兰看着强子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过得很好,这次回娘家也就是想带虎子回去,也就是想让我爹娘看看外孙而已,过几天等小呼吸入学的事情办好了,我就会回小松村去,你也该好好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是,我们俩的事儿就到此为止了吧。” 强子猛地抬头盯着她,不敢置信地去问:“什么到此为止?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绝对不相信,就因为自己没控制住去揍了大鹏一顿,他们俩就的到此为止了吗? “强子,你年轻有为性格大方,前程好得很,更有大把姑娘都想嫁给你,又何必非要跟我搅和在一块,我也是为人父母的,没有人家愿意找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当儿媳妇的,不管当初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跟我在一起的,现在也差不多该断了。” “什么原因?”强子看着她:“还能是什么原因,我喜欢你不行吗?要跟你在一块的人是我,逼着要带你回家见父母的是我,非要娶你的也是我,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 大兰狠了狠心,别过脸去不愿再看他。 “你敢说你在一开始接触我的时候,没有赌气的成分?虽然你上回跟大鹏打了一架,但是你敢说在一开始的时候,不管是因为好奇还是别的什么,你没有跟大鹏他们几个那样打赌过,说笑过?” “我我那都是乱说的,后来我完全没有那样想过了!” “所以你也曾经将我当做一个可以随意接近调戏的寡妇不是吗?那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了,你要是真的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就离我们远一点吧。” 大兰的话让强子一下就禁了声,他以为这次来能跟大兰说清楚,他以为大兰是担心别人乱说,担心家里长辈不同意,所以他在来之前把家里厂里全部都安排好了,只要她愿意跟他回家就行,王芬也终于点了头,没想到大兰现在竟然这样说。 满腔的热血就这样被当头浇了一头冷水,让他满脸的苦涩,窒闷难耐到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良久,他才轻声应着。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也不会让别人对你指指点点的,你带着虎子搬回村里去吧,反正反正我跑业务的,常年都在外面跑,不会打扰到你的,我先走了,驴车就拴在斜对面的棚子里面,等嫂子回来跟她说一声。” 说着,强子便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抿唇背过身去走远了。 大兰红着眼眶,泪眼朦胧地去看那落寞的背影,忍着没有唤出声,跟强子的这些话她在家里预想了很多遍,原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没想到临了真的说出口后,她也没有半点好受。 第267章 又应该去怪谁 而另外一边同样坐立不安,忐忑难受的除了他们,还有一直等在家里面的王芬。 知子莫若母,这段时间天天风尘仆仆泡在厂子里面忙活着的强子,今儿个早早就起来收拾的利利落落专门跟着秀儿去镇上,说是跟着一块儿送夕妮儿去学校,但这厮究竟是奔着什么去的,王芬又怎么会不清楚。 她也不知道那天跟大兰说的话,大兰究竟听进去没有,更不知道过了这段时间的大兰会不会又反悔,但作为一个母亲,就算是被强子怎么哄说,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一个带着遗腹子的寡妇作为儿媳。 王芬揪着手在院子里等着,刚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便立刻站起来去开门,看到一脸丧气的强子后稍稍安了心,笑着问。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早上太早出门连早饭都没吃,锅里都给你温着呢,我现在给你端来?” 强子没有说话,走去院里倒了一碗茶水就灌了下去。 “不吃了,娘你给我收拾几件衣裳还有干粮吧。” “咋的?”王芬顿了顿,面色有些担心:“你这是又要往外面跑啊?你才回来歇了多久怎么又要去,上回回来你不是说这周边的城镇你都跑完了吗?我看现在你们酱料厂的生意已经够不错的了,你就歇歇吧!” 她可是还想着尽快撮合阿娟还有强子相亲的事儿,但是这强子从开年到现在就往外跑个不停,虽然说是为了生意为了事业,但要一直这样下去,王芬什么时候才能抱到孙子啊? “没什么好歇的,厂子里我寻了几个兄弟进去帮忙照看着,这回我打算多跑跑,想去别的市看看,反响好的话还想着出趟省,将厂子的规模扩大了去做。” “啥?!”王芬吓了一跳,她最多也就是往镇上做点小生意,别说出省了,就是别的城镇也没去过几个,强子要是出省去了,那何止是几个月不回家啊,大半年都回不来。 “出什么省啊,那么老远的你得弄到什么时候才回来?你家里还有老爹老娘呢!家里要是有点儿什么事儿怎么办,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我赶在秋天割麦子之前就会回来,再说你们能有什么事儿,有事儿还有成海哥他们帮忙照看着呢,你们之前不是天天想着让我出息么?我本来在厂子里面就是负责跑业务的,不拉多点业务回来,厂子怎么扩大,我还怎么给你们光宗耀祖?我会给你们稍信的,放心吧,快点帮我收拾收拾去,多备些干粮给我,我下午就出发。” “入秋了你才回来?下午就出发?” 眼下才春天,那王芬不就得提心吊胆大半年么?她哪里肯:“不行,你这是疯魔了你!稍信能有什么用,我又见不着你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说什么光宗耀祖为了事业,你是不是为了成大兰那个寡妇!你个没出息的你,为了个寡妇连老娘都不要了。” 说起大兰,强子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蹭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往屋里面走。 “那我自己收拾去。” 王芬急眼了,连忙上去将强子的包袱抢过来:“那个寡妇今天究竟跟你说什么了,让你一回来就说要走?她不是已经跟你断干净了吗?现在她都已经带着拖油瓶回娘家住去了,你不给我好好在家里说一门亲事过日子,净吓跑什么?” 强子身形一顿,神色都沉了下来,看着他娘。 “你怎么知道大兰要跟我断干净的事,你去找她了?” “是!我就是去找了怎么了?我儿子被个寡妇迷了眼,我能放着不管吗?她也答应我会跟你断了,还把你从我这儿偷走的翡翠镯子都还给了我,那寡妇根本看着对你就没多少情意,你是没见过女的还是怎么的,现在还要为了她离家去,你是不是疯魔了你?” 就在上回王芬将强子硬从派出所拉回家的第二天,王芬就去找了成大兰,明确跟她说自己坚决不同意。 强子因为大兰,在酱料厂里把大鹏给打成了重伤还闹去派出所的事情,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什么污糟的话都传出来了,刘家也成了村里的笑话,王芬因为觉得丢脸,连着在镇上的生意都没脸去做。 在去找大兰之前,王芬还准备了一沓钱,想着不管是用求得也好,用威逼利诱也好,都要让成大兰离开强子,谁知道那天成大兰将王芬迎进去之后,没有吵也没有闹,没有收王芬的一分钱也没有任何要求,神色静静的应了下来,还将一直小心存放着的翡翠镯子给回了王芬,答应她一定跟强子断干净。 所以王芬现在听到,他们两断是断了,但是儿子也要离家远走的时候,心里都快崩溃了。 “儿子啊,你从小到大都是孝顺的孩子,妈妈这辈子从来都没服过软,这回算是妈求你行吗?你就当做跟大兰从来没有过,就留在家里,讨个老婆,好好过日子,咱们安安稳稳的行不行?” 强子心如刀绞,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原来王芬趁着将自己关在家里的时候去找过大兰,他也怎么都不敢相信,大兰竟然这样轻易就答应了下来,还将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都还给了王芬。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谁错了,又应该去怪谁。 他揪紧了包袱,涩声回道。 “妈,你等我回来再说行吗?给我些时间吧,你们个个是都想清楚了,什么都办得干净又利落,可是也总得给我一些时间吧?我一有时间就会给你们写信,你跟我爸多注意身体!” 他刚把话说完,便扯过包袱,头也不回地往院外走去了,转眼间便上了一辆大卡车,尘土飞扬间便离开了万和村。 “强子,强子” 王芬追在后面,轰鸣的卡车发动机声将她的呼喊盖了过去,她又悔又恼地跌坐在地上,看着已经开远了的卡车,实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究竟是错还是对。 第268章 到手的鸭子往外推,有钱都不要 秀儿知道酱料厂生意不错,但是因为平时她很少去管,所以账上究竟有多少利润她并不清楚,直到眼下在中心银行这儿拿着从柜台打印出来的存折后,看着那一笔一笔的进账后才愣了愣。 她没太能了解在八零年代初期的万元户是怎样,何况她现在手里的存折可是足足有快十万。 在这个万元户都凤毛麟角的年代,十万是什么概念?而且还是纯利? 这时候没有柜员机,所有都需要人工手动操作,银行里的柜员在打印秀儿存折的时候,眼睛都快瞪直了,也不知道秀儿是来办理什么业务的,不敢怠慢的她连忙喊了行长过来。 “黄女士,您今天来是想要来办理什么业务的?” 银行行长在听完柜员阐述之后,对着秀儿这个大客户,一张脸都快笑烂了,亲自上来细声询问着。 秀儿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我想要来办理过户的,更改下户名。” 行长愣了愣:“这改了账号的户名,以后这账上的钱款您可就取不出来,也查不到了。” 哪有人将到手的鸭子往外推,有钱都不要的? “是这样,这账号绑定的是周氏酱料厂的进出账户,我现在并不是厂子里的负责人,营业执照上的注册人也会改,那银行的不也得跟着变么?现在酱料厂的实际负责人是周成海,我带了户口来,你这边跟着营业执照一起改一下。” “哟,原来是周氏酱料厂的啊,那好说。” 当初周成海为了厂子里贷款的事情,跑了很多趟中心银行,行长跟他打过不少交道,当初在发放贷款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先例,银行里面还卡了一阵子,后来还是收到万和村村长李康的推荐信后才放的款子。 眼看着发放贷款的厂子,生意这样红火,行长哪里有不愿意的,恨不能厂子越办越好再跟银行做贷款业务最好。 秀儿的证件都齐全,又是本人过来办理,行长哪里敢怠慢,三下五除二就把转户头的事情给办好,将回执单递给秀儿。 “那以后再往账户里面存钱的话,记得就得报周厂长的名字还有身份证号了。” “行,我知道了。”秀儿将回执单那些都接了过来,心想反正来存钱的也不是他,周成海自然会处理好这些事情。 事情办得快,善仁堂那边也打过招呼,于老知道秀儿家里还有两个小娃娃,只让秀儿将事情安排好后,什么时间过去都行。 秀儿心里还记挂着周成夕那边的入学测验,也没有在善仁堂那边多耽搁,马不停蹄地就回了学校那边。 见大兰还探着头在门口那边等着,秀儿提着路上打包过来吃食。 “先吃些东西,边吃边等吧,强子呢?” 大兰垂了垂眼:“他有事儿说先回去了,驴车给留在了斜对面的棚子里。” 秀儿不疑有他地点点头,不久便看见里面的孩子们已经开始络绎不绝地往外面走,但是直到新一批叫到号码的孩子们又进去了,也还没看见夕妮儿还有虎子的身影。 大兰去问门口叫号的大爷。 “大爷,上午进去的孩子都出来了吗?” “都出来了啊,教室清空了才会让下面批次的孩子们进去。” “那不对啊!”大兰有些急:“可是我家孩子也是上午进去的,到现在还没出来呢,一个名儿叫成虎,一个叫周成夕,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成虎,周成夕”门口大爷架着老花镜往名单上面看:“咿?这两个娃娃确实登记了是上午进去的啊,怎么人还没出来,不应该啊?” 大兰一听,推着门就要往里进去:“要不您让我进去找找吧,看看是不是在哪里迷了道。” “诶!不行不行,学校有规定” 大爷见状连忙上前就拦,话还没说完呢,学校里就跑出一个哇哇哭着的小孩儿,大兰一看,可不就是虎子嘛! 小虎子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一张脸哭得猪肝色,抹着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 “秀儿姨,夕姐姐她,她的考卷被撕掉了,现在在里面跪着呢,怎么办啊!” “什么?!”秀儿惊得轻呼出声,连忙拉过虎子:“说清楚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夕妮儿的考卷怎么可能会被撕了,被谁撕的?又是谁让她在里面罚跪的!” “是是”小虎子抽抽噎噎的。 就在他完整的话还没说出口的时候,一个俏丽的身影便跟在他后面一起走了出来,声音得意又轻软,还带着笑意。 “是我,怎么了吗?” 秀儿循着声音往后面看,在瞧清楚那人的时候,恨不能上去踹上两脚,怎么每回只要有黄成芳的地方,就指定没什么好事。 她将小虎子给大兰护着,看向曲着手,施施然站着人,不管保安大叔的阻拦,一面往里面走,一面质问道。 “人呢?” 黄成芳嗤笑了一声,歪头挽着胸前的长发:“我这不是就来带你将人给领回去的么?着什么急啊姐姐,大叔你放开她吧,这位可是涉事人的家长,且得让她进来好好看看呢。” 秀儿忍了又忍,快步跟在黄成芳身后,走到了紧挨着教学楼边上的办公楼那处,刚上到二楼,就看到正跪在办公室门口,抹着眼泪的周成夕。 周成夕在家里可是一直被当做周家小女儿一样的养着,虽然没有多锦衣玉食,那在家里大家也都宠着让着,尤其是周成海,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跟她说,秀儿又什么时候见过周成夕这样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她疾步过去,一把便将周成夕从地上扶起来拉到身后,沉沉地看向黄成芳。 “麻烦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为什么要撕了学生的考卷,又凭什么体罚让她跪着?” 黄成芳本来就看周家的一家人不顺眼,先前还当着欧阳峰的面,被周成夕怼得差点下不来台,正是找机会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丫头,现在撞到自己手里,她又怎么会放过? 第269章 骑驴找马的本事 她轻蔑地看一眼秀儿跟夕妮儿两人,扯了扯身上的教师制服,笑道。 “什么学生,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别说她还没被中心小学录取呢,就算是录取了,按照她抄袭作弊的品性,也迟早被开出了撵出去,我们中心小学可是百年老校了,哪里会录取这样的学生。” 同样都是小学里面的教师制服,穿在黄成芳身上就是特别不一样,她身量高挑又前凸后翘的,再配上一头又黑又直的秀发,那是妥妥的一副文化人的样子,直接将边上一行老教师都给比了下去,就算是再资深的教师也不会对黄成芳的话有异议的,谁不知道黄成芳是今年破格录取的新老师不说,还是校长王江平面前的红人, 但是秀儿可听不进黄成芳这些膈应人的话。 “你在这里说的什么疯话,什么抄袭作弊,你有毛病吧?中心小学现在是打开门来招学生,校门口招生的规则写得清清楚楚,但凡是改卷的,都是两个老师交叉着评阅,凭什么你就擅自将孩子的试卷给撕了?” “凭什么?”黄成芳轻笑一声:“周成夕竟然敢当众作弊,夹带小抄还一直抵抗着不让我搜身,撕她试卷让她面壁跪着那都是轻的。” “我没有,我没有作弊!也没有夹带小抄!” 站在秀儿后面的周成夕听见黄成芳的话,哭着为自己申辩,拉着秀儿:“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还撕了我的考卷,还说要是不面壁跪着,就要把我拎去外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作弊。” 秀儿将周成夕护着,她这回是真的被黄成芳这个便宜妹妹也气着了。 “凡事都讲究个证据,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随便将作弊的罪名安到一个孩子身上,你说夕妮儿作弊的证据是什么?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要找你们学校领导要个明白!” “还好意思说证据呢,你自己看吧。” 说着,黄成芳便将已经给她撕成几截的考卷给扔了过去。 秀儿将试卷拼上一看,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拼音还有诗词接龙而已,这些题目周成夕在家里都已经练过不少,只不过内容有的不一样而已,不仅没什么错处,就连上面的字也写得干干净净。 “你这是让我看上什么,这明明就只是一份答完的考卷而已,能说明什么?” 黄成芳哼了一声:“也是,就你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人的村姑,还指望你能看明白什么?”她看了看其他的老师,笑道。 “大家也一起过来看看,她瞧不明白我们一看就知道问题在哪儿了,这份考题是年级主任出的,每一年都不一样,并且难度也大,虽然说是四年级的插班考,用的却是五年级的题型,周成夕不过是断断续续不过才上了几年学的乡下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全对,尤其是那首默写的古诗,她肯定是夹带了小抄进来。” 秀儿:?? 她差点就被黄成芳这样贫瘠的理论给气笑,怎么难道做对也不行? 接受别人优秀这个事实很难吗? 但是其他的一行老师在听到黄成芳的话后竟然表示赞同。 “是啊,怎么可能做得全对呢,简直就不可思议。” “会不会是哪里泄题了?” “年级主任出的卷子,都是会拿去给欧老过目审核的,那是出了名的刁钻,从来就没有满分的学生。” 秀儿真的是无语了,这些老师究竟是有多刻板,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嗯?这边怎么这样热闹?测验的都要开始了,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今天是中心小学测验的日子,欧阳锋一向都对招生很重视,不仅亲自上阵巡视,还将欧阳忌都一并拉了过来,眼看着下午场地测验就要开始,但是老师们迟迟都还没有到位,谁知道他们刚走到办公楼这边便听见了二楼的争吵声。 看见欧阳忌扶着欧老校长上来二楼,值班的监考老师们不敢继续在这里凑热闹,连忙很恭敬地跟欧阳锋打完招呼后便散开去忙了,只留下黄成芳几个当事人。 黄成芳含羞地看着欧阳忌,轻声细语的将刚才的事情同他们解释了一遍,临了还带着些委屈,盈盈的看了过去。 “我自从进了咱们中心小学后,从来都是将教书育人为己任,一点都不敢懈怠,所以在看到这孩子竟然夹带小抄进来,一时恨铁不成钢情绪激动了些,但我实在是怕孩子们误入歧途啊!欧阳老师相信您跟我也有一样的感受,是不是?” 秀儿听着都快吐了,这一套一套陈情着的,哪里是怕什么孩子们误入歧途,分明就是对着欧阳忌一通撩拨啊,秀儿都不明白了,黄成芳当初嫌弃周成海是个跛子不肯嫁也就算了,后来她不是心心念念一直想要嫁给蔡志景的吗? 怎么现在来了中心小学,心思又飘到欧阳忌身上了? 这骑驴找马的本事,还真是攀得一枝更比一枝高啊! 欧阳忌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见黄成秀,自从上回在莽子寨看到周成海将她带回去后,欧阳忌便再没了黄成秀的消息,而后回来跟老爷子聊起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教学楼的门廊上贴的那副春联,竟然是黄成秀随手写下的,难怪那次再听到自己说那副春联四不像的时候,黄春秀一下就不服气了。 他倒是对黄成芳眼波流转间递过来的眼神没什么反应,反而在听了她的陈述后也奇怪的问道。 “黄老师是认识这孩子还是怎么的?怎么一口要定这孩子学识浅薄根本做不对几道题,还笃定她是带了小抄进来的呢?” 黄成芳愣了愣,她没想到连着欧阳忌也来反问自己,只好叹了口气说道。 “实不相瞒,我跟这个小孩确实也算是有些关系。”她看了一眼秀儿,语气哀伤的说道。 “这位本来是我姐姐,只是从小身患怪病,脸上长了不好的脏东西不说,连着性情也大变,后来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怔,一定要跟娘家划清界限拒不往来,而这位小姑娘,则是她婆家的小姑子,她婆家穷苦潦倒,丈夫又是个残疾,根本没又能力拱她上学,她也从没好好上过什么正经的学校,试问如果不是夹带了小抄,她又怎么可能会做对呢?” 第270章 一定不让你蒙冤 黄成芳的话让欧阳忌有些没反应过来。 怪病?不识字?神志不清?跟娘家断绝关系?嫁了个残疾? 以他跟黄成秀短短认识以来所知道的信息,这桩桩件件都完全不是黄成秀,这个自称是她娘家妹妹的人怎么说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你说她不识字?” 黄成芳笃定地点点头,神色忧心得很。 “我这个姐姐从小就不聪明,就算是家里给她请了多少先生也没有用,所以后来爹娘也没办法强压着她,只好溺爱着,任她按照喜好的方式去生活,后来嫁去了万和村的周家,那周家也是个不好的,周家奶奶尖酸刻薄,小姑子又不懂事,我姐姐就只能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秀儿:“” 黄成秀就算是嫁了人,不管周家现在的酱料厂做得多么风生水起,那黄成秀也依旧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万和村里也许有跟她相熟的人,但是这里可是镇上,可是中心小学,又有谁会去认真黄成秀究竟是什么人这件事,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是中心小学里面的在职老师。 所以黄成芳确信,她说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不信。 谁知道下一刻,连一直背手挺身站着的欧老也听不下去了,他是亲眼见过黄成秀落笔的人,这个新来的老师竟然这样说自己的姐姐不说,还将说李方英为人尖酸刻薄? “一派胡言,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欧阳锋气得胡子都快立起来:“周家奶奶李方英是我的故友,我同她相识几十年,就算这些年不得见,那也知道,方英绝对不会是你口中那尖酸刻薄的人,退一万步讲不管你说的哪个长辈,你作为小辈,又为人师表,怎么能毫无根据地说出这样决断的话来?” 黄成芳吓了一大跳,她哪里知道平日里威严庄肃的欧阳锋,怎么会突然间就对自己发起火来。 “我老校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只是听人说而已”黄成芳哭唧唧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说掉就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但是欧阳锋为人刚正不阿了一辈子,可不吃小姑娘动不动就哭鼻子这套,哼了一声:“你又不是小孩子,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以讹传讹风言风语的,还怎么做人老师?” 黄成芳看欧阳锋将话说得这样重,仓皇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哭:“是是我错了” 欧阳忌看老爷子难得在外人面前发一次火,也很是讶异,看气氛闹成这样,温声道:“关于如何为人师表的讲座,爷爷你还是以后再安排吧,眼下先将这小姑娘的事情给解决了先。” 他看向黄成秀:“根据你先前说的,所以你当前认定这个小姑娘抄袭作弊的原因,就是以为她做的答卷都对?” “不单单是这个原因。”黄成秀咬唇看了看夕妮儿,肯定道。 “当时我在下面准备收卷子,一直看到她手里捏着什么东西,看我走进后又蹭一下塞进衣领里面去了,我让她拿出来检查,她偏不,这样反常的举动,还能说明什么?肯定是因为夹带了小抄,要自证清白,将那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不就是了吗?” “那才不是什么小抄!那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你们看?” 周成夕泪痕未消,红着脸辩驳道。 欧阳忌看向秀儿:“你既然是带她来的家长,要不然你带上我们另外一位女老师去检查看看,要是真的没有,也好还孩子一个公道。” 秀儿看她即使被逼到下跪,试卷被撕,饶是现在也不愿意妥协,知道那东西肯定对她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既然她不愿意那就算了,再说这还需要检查才能验证的吗?你们每一年出的题目都不一样,试题在开卷之前都只有你们知道,再说自古以来的古诗词有何止是成百上千首,这要真的夹带小抄进来,那何止是一本书能写得完的,她现在身上哪里像是携带了书本进来的样子,又哪里来小抄的说法?” “那可不一定。”黄成芳不愿意让秀儿逃脱,咄咄逼人道。 “万一她夹带进来的拿手,恰好就是今天考的呢,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不然凭她怎么可能知道这首五年级才会学的诗词,还能一字不落地默写出来?” 秀儿看了看答卷上的诗词默写,不过就是刘禹锡的浪淘沙而已,这首诗词虽然她没有特别跟周成夕强调过,但是那本她带回去给周成夕抄看的唐诗集上也不是没有。 “行,你意思是夕妮儿夹带了这首唐诗对吧?没关系,为了自证清白,正好老校长也在,请老校长给做个见证,也请老师们当场出题,夕妮儿就在这儿给你们写,这样就没得夹带小抄了吧?” 当场出题? 这样的难度和压力,别说是小学四年级的小孩儿了,就是大人也没几个能通过的。 很快欧阳忌就趁着其他人还没发表意见前,连忙说道。 “其实不用这样麻烦,每年的试卷为了防止有题目外泄,都会准备a,b两卷,今天当众考的是a卷,还有b卷没拆封,拿过来给这孩子做上一遍就是,当着这个大人的面,总不会再有家带小抄的嫌疑。” 通常来说,b卷的难度都比a卷多了几个台阶,这可关系到夕妮儿能不能顺利进到中心小学的事,秀儿有些拿捏不准,深怕自己的决定还让夕妮儿错失机会。 “好,我愿意参加。” 就在秀儿犹豫间,夕妮儿便率先站出来:“我愿意参加,但是评分阅卷也要当场就出结果。”她瞪了黄成芳一眼,加了一句。 “免得以后还有人来动手脚嚼舌根,说什么分数不实的话出来。” 欧阳锋含笑地看一眼夕妮儿,没想到这个女孩儿能屈能伸还人小鬼大,前面刚哭完,这会儿就知道反击了,大手一挥地应下来。 “嗯,可以,阅卷我亲自参加,一定不让你蒙冤。” 第271章 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为了避嫌,黄成芳并没有参加这次b卷的监考,而是跟秀儿一样站在教室外面等着。 黄成芳到现在也不会相信,区区一个小毛孩竟然能将五年级的诗词写出来,何况是难度更升几级的b卷?眼下的她曲着手看着秀儿,混不在意的笑道。 “爹娘都已经听说了周家酱料厂的事情,想必他们用的就是你上回不肯拿出来的辣酱方子吧?你可真是不知感恩,生你养你的爹娘当初好声好气地跟你商量,你不给爹娘也就算了,转头就给了周家,现在周氏厂子做得那样红火,可有你的份?现在的你还不是跟个普通村妇一样,在家洗衣服做饭,还得带小姑子,啧啧真是造孽。” 秀儿以及极力想要忽略黄成芳的存在,没想到这人就喜欢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我的方子我喜欢给谁就给谁,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们别忘了,我早就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还有村长书记都能作证,我洗衣服还是做饭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你!”秀儿的伶牙俐齿黄成芳一早就已经领教过,两姐妹之间的虚伪面具也一早就被黄成秀给撕开了。 她定定地看着秀儿:“哼,你别得意,你就算过得再好又怎么样?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没身份地位的商人而已,一身的铜臭味,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已经是中心小学的编内老师,过几天还要志景哥订婚了,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活得比你高尚得多。” 秀儿翻了翻白眼:“是是是,你高尚行了吧。” 她都不能理解,嫁给蔡志景那个白斩鸡,什么时候也能成为拿来炫耀的资本了,就蔡志景那个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想吐。 周成夕做得不算快,在仔细检查完后才在最后几分钟将试卷交了上去,紧接着等待她的,便是紧张的阅卷还有批改。 这次当家批改的就是现场监考的年级主任,欧阳忌,还有欧阳锋三人,全程都被监控着,公平性就不用说了。 随着笔尖批改的书划声,现场的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连着秀儿也闹不准,在这样的压力还有情况下,周成夕有没有稳定发挥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同批改完的三人在核对后才纷纷停下了笔,而欧阳忌看向黄成秀的眼神尽是复杂。 黄成秀只当这是欧阳忌觉得抱歉的信号,她得意地看了秀儿一眼。 “等会就看看你们怎么作死的,凭着周成夕那副没爹娘管的样子,也想进来中心小学,做梦去吧!” 秀儿的心也被攥起来一样悬着,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哈哈哈好,好啊!”欧阳锋起身拿着周成夕做完的那份批卷放到台面上,笑道:“多少年没有遇到过悟性这样好的学生了,竟然连我出的诗词注解也能写出来,虽然表达稚嫩了些,中心意思却是对的。” 欧阳锋的话直接像是一记惊雷,将在场凑着看热闹的老师们都面面相觑,按照欧老这样说的意思,他们根本就不用再纠结这孩子究竟答得如何,进中心小学那是稳稳的了。 而这里最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人,便是一直等着看好戏的黄成秀,她快步上前将台面上的试卷夺了过来,看到上面满页的红勾之后失声道:“怎么可能!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欧阳锋皱眉:“有什么问题?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卷子也是我亲自参与改的,难道你意思是我在徇私舞弊?我看你才是最大的问题,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对这孩子这样大的恶意?” “我没有,我没有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有藏了东西在衣领里面,肯定是趁我们都没注意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 黄成芳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丢了脸,极力的想要在挽回在欧阳锋心里的映象,也不管合不合适了,一把将还在位置上面的周成夕拉起来,伸手便往她衣领里面探,试图将她藏在里面的东西给扒出来。 秀儿一下就怒了,冲上前一脚便从后面,狠狠的往她最不受力的小腿肚子上面踹,黄成芳被踹的“哎哟”一声直接往前面扑,一下便跪趴在地上,脸上吃痛得紧又一时站不起来。 “你!你疯了你!” “你才是病的不清。”秀儿将周成夕护在身后:“作为一名人民教师,你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将学生的试卷给撕了,还私自体罚,现在夕妮儿都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证清白了,你还是不依不饶!” 她看向这里最有话语权的欧阳锋。 “我敬重欧老的为人,也一直希望将孩子们送来这个百年学府,但是我真是不能理解,像她这样的人,是怎么能成为这百年学府里面的老师的,今天当着欧老您的面,她都能这样放肆的欺负学生,那若是以后欧老不在的时候,这中心小学是不是迟早就要成为她的地头,去胡作非为了?” 黄成芳被人扶起来,原本一头的秀发早就披散得乱七八糟跟个女鬼一样,声泪俱下的控诉着:“老校长您别听她乱说,我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为了保证学校的生源,都是以中心小学为出发点,绝不是欺负。” 欧阳锋早就被黄成芳这人搞得一点心情都没有,当初若不是校长王江平的力推,他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心想现在虽然自己不再主持中心小学里的大小事务了,但是回头得找时间好好跟王江平说说。 边上的欧阳忌眼里带着笑意,很是敬佩的看了秀儿一眼。 “我看这样吧,周成夕这孩子的学识各位老师都亲眼看见了,入学没有问题,这件事情就没什么好争辩的了。”他欧一面思衬着一面对着年纪主任开口建议道。 “至于黄老师,我看她是刚来不久,在师德方面还没有培训到位,这学期就不要给她排班了,先在助教的位置上学习一个学期再说吧,主任您看怎么样?” 第272章 怎么难道你也认识她? 虽然说欧阳锋现在已经退下来明面上也不再参与学校的大小事务,但是欧阳家可是中心小学的大股东啊,这太子爷都发话了,年级主任哪里敢有诟病,况且这黄成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着实也闹得不好看。 所以他立马便附和道。 “欧阳老师的建议很中肯,年轻的老师就应该先从助教,先下基层开始做起,这样才能让我们学校的教师班子还有教书育人的精神好好地传承下去,我晚点就下去安排好这件事。” 教师跟助教,虽然就一字之差,但是待遇还有工作量可就天差地别了。 正职教师是管好一个班,再给其他代代课就行了,每个月不仅有工资,还有补贴,如果班上的学生争气考到了好分数,甚至还会有不菲的将近,到点就上下班没有加班一说,还有寒暑假,又体面又能赚,是妥妥的铁饭碗。 但是助教可就不一样了,说得不好听了那就是在学校里面打杂的,跟门口看门的大爷差不多,别人在休息的时候还得来学校鞍前马后地安排好所有事情,小到学校里面的绿化还有门口贴通告的事儿都要安排,不能说天天都要加班加点,只能说全年无休,重要的事,每个月就固定工资而已,不参与任何其他的补贴或者奖金。 所以这个职业一般都是那些苦苦努力了好多年而没有考上中心小学的老师,而又心有不甘给留下来暂时做着的闲职,这个安排黄成芳怎么可能会乖乖答应。 只见她脸刷一下就白了,试图挽回:“我我没有做过的工作,怕是不能很好地胜任,不如” “不如什么?”欧阳忌看着她笑了笑:“黄老师要是对学校的安排有意见不想服从,那可真是遗憾了。” 脸上的笑依旧是温温和和的,让人如沐春风挑不出一点儿错来,但是黄成芳却从他眼底看到了明晃晃的冷意,让她一下就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深怕连助教的活计都混不上。 她前阵子已经来中心小学报道的事情都已经在小松村传遍了,因为这个蔡永和才终于松口答应了黄成芳和蔡志景订婚的事情,这回要是被遣送回家,那她跟蔡志景的婚事那不是就黄定了么? 黄成芳反应过来,连忙改了口:“没有我没有意见,我意思只是担心我自己不能很好的胜任,所以一定会好好的跟各位同事还有领导多多学习,多多汲取经验,我服从学校对我工作上的安排。”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道理黄成芳比谁都清楚。 “那就好,既然已经定下来,那大家赶紧散了吧,该干嘛都干嘛去,周成夕现在提前确定了入学名额,年级主任会带着你们将手续还有资料那些预先登记好的。” 秀儿心里一喜,幸亏今天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对着欧阳忌感激的颔首一笑后,便领着周成夕跟在年级主任后面,一起去教务室那边登记资料去了,而其他人哪里深怕被连累到,哪里还敢留下,没一会儿便作鸟兽散了个干净。 欧阳忌扶着欧阳锋:“今儿巡视得差不多了,您也该累了吧?要不我先带您回家?” 欧阳锋拄着拐棍,好整以暇地睨了孙子一眼。 “天色还这样早累什么累,跟我去后面书库那里对对数量,我倒是要看看,当着我的面,你还怎么偷偷做手脚,将那些进回来的书本都给偷拿了去。” 欧阳忌:“您怎么还记仇呢,在家里您不是已经打过了么?” 之前他连着几回偷偷从书库里面搬了好些书本去莽子寨的事,因为涉及的数量还有次数都太多,眼看着就要开学了,仓管员看实在瞒不下去才哭着跑去找了欧阳锋,将上回在书库里面发现的事情都跟欧阳峰说了,弄得欧阳锋将欧阳忌给揍了一顿,气他竟然敢打书库的主意。 为了这件事情,欧阳忌还乖乖地答应下来,这学期不再往外面跑,乖乖地在中心小学里面做一学期老师的事情,没想到这会儿欧阳锋又提了起来。 “打过罚过有什么用,你能把我的书给我还回来了?” 欧阳锋哼了一声,便转身往后面走:“那些书你拿去送给娃娃们,这件事情本身我不能说你错,但是如果那些娃娃们知道这些书是怎么得来的,你以为他们会怎么想,教育这件事情没如果掺杂上了太多的歪理邪念,那就不纯粹了你懂不懂,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让你在学校历练半年的原因,教书育人不是单单将教授书本上的知识,还有做人的道理,这些都是要言传身教的。” 欧阳忌这些话听得耳朵都已经快要起茧子了。 “是是是,我晓得了,放心吧,以后我也用不着这样偷偷摸摸的了,那些孩子们以后也能大大方方地读书认字了。” 欧阳锋说归说,又怎么会不懂亲孙子的初衷,他只不过是太稚嫩,想问太简单了而已:“你知道就好,你有时候就是想得太片面,不过你刚才的做法很有进步,既顾全了大局,又惩治了用心太过的人,做得不错,只是看你话里话外都帮偏黄成秀那个女娃娃,怎么难道你也认识她?” 欧阳忌扶着他往下走:“我跟黄姑娘确实有过几面之缘,但却说不上认识,只是您不是上回跟我说过,那幅您一直称赞的春联就是她写的,那她又怎么会是黄老师口中说的那样大字不识呢。” “嗯,不错。”欧阳锋捋着胡子:“这个女娃娃不简单呢,我也很喜欢,除此之外她还是你公显爷爷的孙媳妇。” “公显爷爷?”欧阳忌有些吃惊:“您说的是周家祖宅里的公显爷爷?但是他们既然是公显爷爷的后人,怎么会好端端地搬去了万和村呢?我前阵子不是还撞见有人去相看周家祖宅,说是要卖掉了吗?” “那都是老一辈的事情了,都不打紧,你只要知道我们欧阳家跟周家一直都是世交,虽然说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但只要是周家的事,我们能帮就一定要帮上一把。” 第273章 你要走了? 虽然欧阳忌压根就没怎么见过周公显,但是周公显还有周奶奶跟爷爷之间的交情欧阳忌一向都是知道的,还小的时候他就经常给爷爷跑腿,去银行给万和村那边汇了很多次钱,只不过每次都被退了回来。 后来才知道,爷爷这是给周家奶奶汇的。 只是他没想过,黄成秀竟然会是周家的孙媳妇儿而已。 另外一边,秀儿领着夕妮儿已经将在教务处这边将夕妮儿要入学的事情给提前办好了,这可是太子爷亲口下的安排,年级主任办得很顺利,不仅特意将夕妮儿划到了欧阳忌所带的班上,临了还亲自将两人给好声好气地送出了教务处。 夕妮儿拿着已经盖好大印的入学通知书,高兴地一下就把刚才受的欺负抛到脑后,也抛开了这段时间对秀儿的冷淡,只想快些出去将这份入学通知书好好的给小虎子看看:“嫂子我先去外面等你啦!” 黄成秀看着撒欢跑远了的周成夕,也跟着她一块儿高兴,事情一件一件地都在走向正轨,她心里的大石也开始放下不少,正跟着往外面走呢,抬眼便撞见了刚从书库方向那边出来的欧阳忌。 刚才多亏了欧阳忌,才没让黄成芳再纠缠下去,所以黄成秀对他很是感激,颔首示意着打招呼。 “欧阳老师,这么巧,刚才可真是多谢您了。” 欧阳忌一身风清朗月:“刚在出库那边点数,弄完了赶紧逃,免得我爷爷又拉着我洗耳朵。” “是不是你之前从书库里面搬书的事情被欧老抓住了?” 欧阳忌笑着摇头:“还说呢,说起来还是因为你上回来这里才露馅的,我可不敢承你的谢。” 秀儿笑得眉眼弯弯。 “我先前也不知道您还有这等英雄大事啊,实在是无意间才捅下的篓子,抱歉抱歉,下回带赔罪礼来,给您赔罪就是。” 欧阳忌本来就是在开玩笑,现在听到秀儿说赔罪礼,还真就被勾起了兴趣。 “什么赔罪礼?我可不吃辣。” 言下之意就是,可别想用酱料厂里面的几罐辣椒酱就将自己给打发了,周氏酱料厂办得风风火火,只要是这镇上的人都知道。 秀儿被他逗笑:“欧阳先生柳月灼灼,哪里是能用俗物能打发的,我家里有几本草书篆刻鉴体,先生知道的,我喜欢的是簪花小楷,可不敢再碰草书体免得又融的四不像,所以下回我就拿来送给先生可好?” “草书篆刻鉴体?”欧阳忌有些惊讶:“这几本书发行量不多,也并不普及,可是省城里面的大图书馆才能买到的,你怎么得来的?” “之前家里人给带回来的,我放着也没用,就拿来借花献佛了,欧阳老师看不上?” 欧阳忌爽快一笑:“爱书的人怎么会看不上,求之不得。” “那行,过两天我送夕妮儿来报道的时候就给您捎过来。” 担心大兰他们在外面等太久,夕妮儿寥寥跟欧阳忌闲谈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夕妮儿提前注册,小虎子的入学也没太大问题,两个孩子太久没见都开心得很,秀儿看他们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也没有拘着他们,任由他们在镇上玩到天快黑了才动身回万和村。 晚饭奶奶一早便准备好了,一并坐在院子里等他们的,竟然还有快一礼拜没见着面的周成海。 奶奶在看到夕妮儿捧回来的录取通知后,笑得见牙不见脸的,忙说要去给周成夕加道菜。 院子里一下便只剩下周成海跟秀儿,还有正叼着磨牙棒的两个孩子。 自从上回在莽子山上吵了一架,而后又在酱料厂里面撞上李三之后,秀儿面对周成海就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只生涩地笑着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周成海坐在石桌边,头一回没有伸手去帮忙接秀儿手里面提着的大包小包,只将侧脸隐在夜色里,淡淡的“嗯。”了一声。 秀儿踌躇地垂了垂眼,自顾自的将手里面的东西放到石桌上。 “回来得正好,夕妮儿今天拿到了入学通知书,从裁缝铺那儿拿了些布头回来,让奶奶给她选几身花色,到时候给她做两身新衣裳,你要不要也选选,天热了,你要的话一起做上两身。” 周成海喉结微动:“不用了,已经有了。” 秀儿抬眼看了过去,一下便明白了周成海的意思,此时夜色虽然昏暗,院子里也没点什么灯火,但是秀儿还是看清楚了,周成海今天身上穿着的,不就是上回李三说要给他做的短袖衬衫吗? 周成海要紧不紧的态度让秀儿她感觉有小虫子正在啃噬着她的心脏一样,细细密密的让她觉得窒闷难捱。 “哦,你不缺就好,我…以后不会时常在家了,你不用避着我,有空的话以后你就常回家看看奶奶他们,大兰快搬回来了,我已经拜托她,我不在的时候大兰姐会多帮衬着。” 也亏得还有两个孩子在这里,咿咿呀呀着伸手要她抱,否则以两人之间现在这样的气氛,秀儿都不知道应该怎样自处。 就连平时调皮好动的如意也感觉到秀儿的低落,撮着手指静静地窝在秀儿脖颈间,眨巴着一双和秀儿一模一样的杏眼将周成海望着,像是无声的控诉。 周成海转开眼,避开了那双跟秀儿一样的眸子,像是问了句很平常的话一样。 “你要走了?” “也不算是走吧,夕妮儿过两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我想着送她过去之后,这段时间也先去善仁堂那边学一下看能不能适应,你要是觉得不好的话,我就去回绝于老。”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秀儿说完后也一秒一秒地等着,其实她知道周成海这段时间在别扭什么,也知道周成海不是那种有钱就变坏的男人。 只要周成海愿意跟她开诚布公的谈,只要她明确地跟自己说,他不希望自己离开周家,那么秀儿就会留下来,她就愿意放弃自己的理想,跟这个家在一起。 第274章 交代 可是周成海什么也没说,昏暗的夜色中,秀儿只能看见他眼睑垂下的倒映下来的一小片阴影。 手指上夹着的卷烟已经续了长长的一节烟灰,周成海低着头,他庆幸自己现在坐在这昏暗的院子里。 半晌后,他才站起来。 “你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就按照你的意思来。”说着,他便从一兜里面拿出了一把钥匙,还有一张便签纸。 “你去善仁堂那边学医的事,我刚才已经跟奶奶说过,她不会有什么意见,你不用的担心,这里是我朋友一处闲置的房子,就在善仁堂对面那条巷子里,他放着也是放着,让我给他找个能帮忙打理的人,你要是还没找房子的话,就当帮我个忙住里面切,顺便去那儿做个管家,收拾收拾里面的房间,到时候有人去看房的话也好租一些,关于管家工钱的事,你倒是跟他提就可以了。” 善仁堂里面现在跟着于老在学的小厮还有药师,全部都是男人。 去到于老那边,因为诊铺医人治病的性质,善仁堂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人当值的,里面跟着于老的小厮们全部都要求需要吃住都在善仁堂里,就秀儿一个女人,她原来就觉得不方便,在跟于老商量过后就已经有打算在诊铺周围找一处房子住下,没想到现在倒是刚好了。 她嘴角勾着几分苦笑,将钥匙接了过来。 “工钱就不用了,算是我在那里住着的租金,要是有租客来看房子,我就搬出去,绝不耽误你朋友的房屋租赁。” 互不拖欠,秀儿一向都做得很好。 周成海点点头:“镇上离家里远,你要是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可以找我朋友,厂子里忙,过两天我让厂里小张找辆车送你跟夕妮儿去,我就不去了。”说着他便将手上的卷烟掐了从位置上站起来,一副很快就要离开的模样。 “你,你不留下来吃过晚饭才去厂里吗?” 周成海身形顿了顿,身高腿长的站在那里让秀儿一点儿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听到他淡声说着。 “不了,那边还有事儿,另外”他敛眼看了看院落里面倒了的药渣。 “是药三分毒,就算你再心急想要淡掉你脸上的疤,这些药也不要一直喝了,去了善仁堂那边有于老在,肯定还会有别的法子的。” 他最近忍着加上这次也就只见了秀儿两回,但是这人确实一次看着比一次消瘦,刚才又听奶奶说她这段时间胃口也不怎么样。 “嗯,我会自己看着来的。” 因为先前答应了于洋去善仁堂的原因,秀儿确实趁着这几天自己加重了药量,希望脸上的红斑痣能再淡下去一些,这样去到那边的时候也不至于吓到其他病人。 两人一下就又没了话,还是奶奶将碗筷收拾出来,看到傻站着的两人笑着招呼道。 “都杵在那儿干啥呢,赶紧过来该吃饭吃饭。” 周成海将蜷着的手藏在兜里,并没有留下来的意思,抬腿就出了门:“我不吃了,那边还有事儿。” “诶!”奶奶追都来不及追,只好埋怨地看了看周成海已经走得没影的方向,啧了一声:“我看是他又犯什么犟了,别理他,不吃咱们自己吃。”说着奶奶便将秀儿给拉着坐下,笑道。 “你别忧心,你要去镇上善仁堂那儿跟着于老学本事的事情,成海回来已经跟我讲过了,难道你们这段时间闹别扭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担心家里怕我不答应?我哪是那样的老古董,你放心吧,我晓得的,能去善仁堂学本事,那是多少人都眼红不来的,我哪能拖你后腿,你放心去,家里家外都有我这个老婆子照顾着,你要是想如意和柏川了就让人捎个信回来,我让成海带他们去镇上瞧你就是了,一点儿都不耽误!再说你不是每个月也有两天轮休吗?” 周成海在厂里忙着,她跟夕妮儿又要去镇上,上学的上学,学医的学医,家里一堆的事情再加上两个孩子都让奶奶一个人来担着,这要是放在寻常人家,新讨进来的孙媳妇成天不干活儿不说,还要去那男人窝扎堆学什么兴许连名堂都混不出的东西,哪个长辈会乐意的。 不管这是不是因为周成海游说的结果,秀儿都很是感激。 虽然说如意和柏川是她从一穿越过来就揣上的,但两个孩子也是她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真真切切的感受过他们在肚子里时候的胎动还有心跳,又从刚出生到现在都没怎么离开过自己,母子连心,秀儿不舍得也是真的。 但就像是奶奶说的,她只是出去学东西,又不是离了家,只是辛苦奶奶了。 想着从遇见奶奶到现在,秀儿便一直被奶奶捧在手心里,不管青红皂白都坚决将自己护着,她两眼微热,笑着靠过去将奶奶环住:“那我想奶奶了怎么办?到时候我能不能也给你捎个信,让成海带您来镇上瞧我?” 奶奶一下就被这样的孩子话给逗笑了。 “你这孩子,我上哪儿还要人带才行啊?想我这老太婆子做什么,你安心办你的事儿就是,到时候夕妮儿也去学校里面住宿了,你要是闷了就去找夕妮儿,让她给你解解闷也行。” 周成夕正因为奶奶特意给她加菜高兴着呢,听了这句话就立马垮下脸来。 “什么啊?我是去上学的好不好,什么时候成了给我嫂子解闷的人了?我才不!” 奶奶笑着打趣她:“哟!昨儿个不是还不肯喊嫂子么?怎么今天录取通知书一拿,咱们夕妮儿还懂事儿了,知道开口喊嫂子了?看来上学果然是开窍的。” 周成夕燥得直跺脚。 “喊不喊有什么关系,喊不喊那也是我嫂子好不好?” 今天白天在学校里面,秀儿是怎样护着她的,她一点一点都看在眼里,更何况她可是听说了,那蔡书记很快就要跟那个讨厌的黄成芳订婚了,所以现在的夕妮儿又怎么还会将上回撞见她和蔡志景搁一块儿的事情放在心上闹别扭。 第275章 理想在远处,生活在当下 秀儿哪里会跟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计较,吃完饭后将带回来的布头拿着给她自己选后便先回房间歇下。 去过两天就要善仁堂,虽然说那边有小厮专门的衣裳给她,但她书本之类的本来就多,要收拾起来也是得提前合计好,她原先在进到院子里看见周成海的时候还心里存了几分念想,现在看他竟然都在镇上给她找好住所了,还穿着李三给他做的衣衫回来,那她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也许时候到了,他们之间这段一开始就并不两相情愿的关系,也就会自动断了,黄成秀理性惯了,断不会因为一个男人或者而一段婚姻就冲昏了头脑,要死要活的。 理想在远处,生活在当下,认真过好一天,那就是一天。 然而另外一边回到小松村的黄成芳,可就没她这么好心态了,前几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一撞见黄成秀,就让她从正职教师变成了一名打杂的助教,让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而邓香梅还有黄德泉在听她说她现在已经不是中心小学里正职教师的事情之后也是大惊失色,连忙嘱咐着。 “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去外面说去,过几天就是你跟志景订婚的日子了,他现在的支书工作做得好着呢,多少人盯着你快要成为蔡家儿媳妇儿的事情眼红,要是蔡永和知道你现在不是教师了,那就麻烦了。” 黄成芳心里正焦躁呢,现在听到母亲的话不耐烦地回道:“这不用娘你嘱咐,我当然知道,也幸亏镇上离咱们村不算近,今天在场的都是我在镇上的同事,事情传不过来。” 经过先前那些事,黄德泉本来对黄成芳就没有之前那样好,现在好不容易盼到跟蔡家的关系缓解,过几天就能跟蔡家做亲家了,容不得黄成芳有一丝的错处,皱着眉头问道。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好端端的又去招惹那灾星做什么,不知道只要有她在的地方那全是祸事么?家里都快倾家荡产了,才给你找上了中心小学王江平的路子,费了多大的劲才将你扶上去,你可倒好,一下就给自己掀了!你这要是再出事儿,我们家了就完了!” “是啊是啊芳芳,你看小凯现在也辍学了,咱们家可就只能指望你了,以后你可要多为家里着想,更要将给小凯在镇上找份儿活计的事情挂在心上,记得得要那种轻松的,来钱多的活计,明白了吗?” 黄成凯可是邓香梅心尖上的肉,虽然说他因为犯事被勒令退了学,但是在邓香梅的心里,那也是万事沾不得水的大少爷,眼看着儿子不行,黄德泉也没办法,只好先将黄成芳给扶上去,等着黄成芳混出名堂之后,再去帮衬黄成凯。 “哎呀,知道了知道。” 看到父母丝毫都不掩饰对儿子的溺爱,直接将自己当做是伏弟魔的工具,黄成芳气不打一处来,拎着煲好的汤便往外面走。 “我先去蔡村长家了。” “诶知道了,赶紧去吧,去那儿勤快着点,急着只要你一天没进门,都不能掉以轻心,那个灾星现在是不好惹了,以后家里可就指望你了,赶紧去一定要想尽办法将蔡村长还有志景的心牢牢抓住。” 听到黄成芳要去蔡永和家,邓香梅连忙眉开眼笑的主动去给她开门,现在因为两家要订婚的关系,黄成芳往蔡家跑得勤快,想着法儿地讨好蔡永和跟蔡志景,基本上只要是黄成芳在家的时候,她就会炖好汤给蔡家送过去。 因为周家酱料厂的红火,连着万和村也跟着一块儿出了好多风头,不仅周边的邻村,连着镇里那边都邀请万和村的领导进行巡演一样的汇报还有学习,蔡志景也不例外跟着沾了光,这段时间家万和村里面的杂事就丢给小谭他们处理,而他都尽去各个村子做汇报了,这天刚好轮的就是小松村。 这不,刚在家里送走了一波客人,便瞧见黄成芳婷婷袅袅地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平时来的时候,也就只能看见蔡永和夫妇,黄成芳没想到今天竟然蔡志景也在,所以在一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连忙走上前,害羞着打了一声招呼:“志景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早知道我就带些你喜欢吃的过来了。” 蔡志景知道家里的安排,以前他对黄成芳也就感觉一般,甚至觉得她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现在黄成芳好歹也是中心小学的老师了,所以蔡志景对着她也比之前客气温和了许多。 “今天刚好回这边来做汇报,没来得及提前跟你讲。” 黄成芳脸刷一下就红了。 “志景哥的工作要紧,哪里有需要跟我讲的,回来就好,我刚好带了汤过来,给你倒上一碗吧?” 蔡志景轻声一笑:“不用了,我刚吃过晚饭不久,你等会进去给我娘翻身的时候,给她喂上一碗就好了。” 蔡志景的亲娘已经在床上瘫了好多年了,生活不能自理,时常都需要端屎端尿,以前蔡永和雇了一个老婆子来照顾,现在有了黄成芳,蔡永和便让那老婆子不用来了。 黄成芳应得乖巧极了:“这是当然的,每回伯母喝完我的汤都说喜欢。” “对了。”蔡志景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今天不是中心小学入学测验的日子吗?那周家小姑娘入围了没有?” 黄成芳愣了愣,不知道这蔡志景什么时候对周家的事情那么感兴趣了,竟然还将入学测验的事情记挂在心上,一想起今天白天自己的遭遇,深怕被发现的她连忙整理好的脸上的神色,依旧是笑得柔柔的。 “志景哥说的是周成夕吧?我今天倒是没有看见她,也不知道她入围了没有,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现在总归是万和村的书记,关心着问一下本村孩子的情况而已,更何况现在周家可是风头无两,你跟黄成秀可有联系了?” 第276章 铆足了劲想要表现 黄成芳眼皮一跳,连着一直维持着贤惠温柔的笑都僵硬了不少。 “我跟她能有什么联系,她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也从来不跟我们联系的,志景哥是想找她?” 她就一直觉得怪怪的,虽然她撞见的次数并不多,但只要是蔡志景跟黄成秀在一块儿,她就总是能感觉到蔡志景对那个灾星的在意,这让她很不舒服。 蔡志景一点都没有想在黄成芳面前隐瞒的意思,饶有意味地笑了笑。 “确实有点事情想要找她,不过不碍事,等我在这里的事情办完就能去找下她了,想必这段时间她过得应该不错。” 黄成芳有些气,想着今天撞见黄成秀的样子,她也不知道那儿灾星是使了什么法子,才让那脸上的红斑痣竟然好了不少,看着一点都不明显了,还还清秀得很。 “你找她做什么,不过是个没文化又没教养的灾星而已,就算是周家现在办了厂,她还不是跟寻常村妇一样窝在家里面洗衣服做饭带孩子。” 蔡志景没有再往下说,黄成芳对秀儿的恶意他自小就是知道的,要是以前他心情上来了,还会跟着黄成芳一块打趣几句。 但是现在么?他哪里会不知道秀儿早就不是黄成芳口里面那个痴傻难看的人了。 他垂眼笑着,并没有往下说,只静静地看着被他随手放在台面上的钥匙圈,上面被他绑着一颗红色圆润的梅花状扣子,很像是寻常女儿家喜欢用来别在衣裳上面的扣子。 还没等黄成芳逮着继续追问,旁屋里便传来了几声浑浊的咳嗽声,这是蔡志景的娘醒了。 黄成芳没有理由继续杵在这里,只得硬着头皮往西屋里面去伺候着。 一进屋,就是一股屎尿的味道,直接冲上了她天灵盖,让她恶心得只想吐,蔡大娘瘫痪十几年了,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屋里,蔡永和从来都不进来,按照他的话说,这么多年能花钱找人伺候她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一个十里八乡都有威严的老村长,日理万机的哪里有时间来照顾她。 这个年头对女人很不公平的是,如果是丈夫瘫痪或者生病了,做女人的那是肯定要贴身照顾的,就算是丈夫最后驾鹤西去了,那也应该披麻戴孝地给男人守寡,继续侍奉公婆直到老死,但是如果换个角色,要是家里女人得病或者出事了,那就只会被婆家认为晦气,别说照顾她了,没有将她赶出去,那都是大恩大德。 所以蔡永和十几年了都让蔡大娘继续在蔡家待下去的举动,很是为他攒了不少佳话,只要是认识的,全部都称赞蔡老村长不抛弃糟糠之妻的举动,甚至给他的政绩仕途都添了很多好名声。 “咳咳咳”此时蔡大娘正蓬头垢面地躺在床上咳得满脸通红,那被褥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了,从来没有洗过不说,上面甚至都还有陈年的包浆。 黄成芳忍着恶心,只能在心中默念。 “再忍几天,再忍几天就好。” 她不能让蔡大娘咳嗽太久,否则就会被在院子里面的蔡志景他们认为自己照顾得不够上心。 想到这里,黄成芳连忙上前给蔡大娘顺着背,柔声细语地关心着:“蔡大娘,您没事儿吧?赶紧来喝口水。” 桌面上的茶水早就已经凉得透透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开水瓶,黄成芳也没那心思去厨房给添,直接拿过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的茶碗,递到蔡大娘的随便,轻声道。 “您快些喝几口别咳了,志景回来了,现在正在外面忙着呢,志景最近工作忙得很,等会听见又该忧心了。” 蔡大娘瘫痪了十几年,只是下半身不能动要人伺候而已,至少神智还是清醒的,听到黄成芳这样说,使尽力气将想要咳嗽的冲动憋着,灌下一茶碗凉水后才总算是止了下去。 黄成芳看门外没什么声响,本来就想坐坐就走,起码表示自己来过,没想到她屁股刚准备往凳子上面沾,就听到院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蔡永和回来了。 她还没听清楚蔡志景在外面说了什么,很快便听到蔡永和走过来站在窗户那儿朝着屋里面说道。 “成芳来啦?辛苦你了,正好志景她小姨今儿个有事没来,你要是等会儿忙完了,留下来一块儿吃晚饭吧。” “欸!”黄成芳一下子惊得从位置上面站起来,连忙回道。 “不辛苦不辛苦,都都是我应该做的!” 相比于蔡志景,每回在跟蔡永和说话的时候,总是让黄成芳更加紧张,她心里又怕又喜。 怕的是等会儿要跟蔡永和一块儿吃饭让她觉得紧张,喜的是过几天她跟蔡志景就要订婚了,现在蔡家当家的开口让她留下来吃晚饭,那是不是,是不是就是让她留下来过夜的意思? 既然过了夜,那她跟蔡志景的事情,不就板上钉钉了吗? 这村里虽然一直都有先订婚后结婚的规矩,但是也有不少是订婚地就住在一块儿就当是结婚了的。 蔡志景现在的仕途蒸蒸日上,要是能早点跟他结婚定下来,那学校那边也不会让她做太久的助教,迟早都是要往上面升的。 “好的干爹,我这里忙完了就去准备晚饭,您跟志景先休息一下。” 说是让黄成芳留下来吃晚饭,但是既然常年在蔡家做事的小姨今天没来,那做晚安的事情肯定就是黄成芳了,也亏得黄成芳现在新媳妇儿做得起劲,铆足了劲想要表现。 眼下她也不嫌脏不嫌累了,将蔡大娘的被褥掀开,一股恶臭至极的气味立马就让她干呕了一下,她揪紧了衣角逼自己伸手去给蔡大娘翻身,又将下面已经被屎尿浸透毁了的床单给换下来,将蔡大娘给收拾一通后,便拖着脏污了的床单要走,刚要站起来,手腕便被扯住。 她立马回身甩开,眼中藏着的都是嫌恶,只觉得自己手都要脏了,还是忍着脾气去问。 “蔡大娘,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第277章 如果是那个人,应该会比这有趣很多吧? 蔡大娘在床上瘫了十几年,身上的肌肉因为长久没有被按摩翻身过已经开始没力气,甚至有些萎缩了,所以刚才就算她自己为用尽了全力,也被黄成芳稍稍一挣就甩开了。 她匍匐在床上喘着气,一双浑浊的眼睛虚弱无力地看向黄成芳:“你,你姐姐呢?” 蔡大娘的声音粗粝干涩的就像是一把沙子被用力地摩擦在光滑的玻璃上一样,让人听着很不舒服,而黄成芳听见她突然间抓着自己,问的却是那个灾星的消息后,一下就不耐烦起来。 “你找那个灾星做什么?她早就已经嫁出去不在我们家了。” “你,你叫她来。” 黄成芳翻了个白眼,她好心好意忍着恶臭来伺候了她半天,没想到一点都没落得她的好不说,还一个两个的全是来问黄成秀那个贱人的,她已经受够了。 “怎么?难道你还想着她能跟以前那样还来照顾你啊?可别想太多了,她现在可是他们村里的红人,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你还想着叫她来,来做什么。” 蔡大娘因为老是咳嗽的原因现在说不了太长的话,她努力地憋着气,试图不让外面听见这屋里面的声响,干枯消瘦的手在瘪得不成样子的枕头下摸索了半天后,才颤颤巍巍地将一个金戒指拿出来。 “让,让你姐姐来,这个,就给你。” 这年头银子多见,金子可不多见,作为在任何时候都衡量守则的贵重金属,就是一个小小的金戒指也足够让黄成芳心动了,况且这还是蔡志景娘亲的贴身之物,说不定还是蔡家祖传下来的东西,就是要专门传给儿媳妇的。 “我现在在她面前根本就说不上话,况且就算我去说了,她也未必就会来啊。” 谁会好端端来看一个瘫痪的人,别说黄成秀了,就是蔡大娘的娘家人,要不是因为要配合这蔡永和做戏的需要,怕是早就当作蔡大娘已经死了。 “你把这个转交给她,就行。” 黄成芳往她手上一看,一下就顿住了,只见她从贴身衣兜里面掏出了一个黄色手帕,那手帕一看就很有年头了,里面包着的,竟然,竟然一枚足足快有手掌长度的承重钉,也不知道这连路都走不了的蔡大娘是从哪里搞来的。 这枚钉子显然被她小心保管着,钉针的那头被她磨得铮亮,尖锐的好比是一把匕首,看得直让人发怵。 更诡异的是,那陈旧的黄色手帕上,还满是已经干涸陈旧的血迹,将大半张手帕都浸到了,一看就知道这帕子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蔡大娘将这沾上血迹的黄色帕子递过去。 “将这个给她。” 黄成芳吞了吞口水:“把手帕转交给她的话,你就给我金戒指了?” “咳咳咳…”蔡大娘捂着嘴咳嗽,老半天才喘过来气,点头到。 “是,只要你给她帕子,金戒指,就给你。” 黄成芳听到这里,哪里又不答应的,反正她知道过两天开学的时候黄成秀还要送夕妮儿去中心小学报道,不出意外的话,她们肯定能撞见。 不过是转交一面帕子而已,这样简单的事情她没有不答应的。 而毫不知情的蔡永和在门外同黄成芳打完招呼后,便带着蔡志景去了书房。 “我今天去城里开村长大会的时候,县长特意表扬了万和村,说要其他村都向万和村学习,多多引进并且鼓励像是周氏酱料厂那样,既能拉动经济增长,又能帮着解决村民就业问题的私营企业,为了这个事,到时候肯定会提出表彰。” “李村长自不必说,但是他终究年龄摆在那里,想要借着这个事情升迁那是不可能,但是你不一样,趁着这回你巡演报告的机会,好好把握,我再给你加把火,调去镇上不是什么难事。” 蔡永和越说越高兴,将蔡志景以后的仕途都要规划好了。 蔡志景知道他的用心良苦,懂事地给他斟了一杯茶。 “爹你放心,报告我一定好好做,一定不让爹失望。” “嗯,你懂事就好,记住这段时间一定不要惹事,我看黄成芳那丫头最近表现不错,任劳任怨的,现在还是中心小学的老师,工作体面又听话,人民教师这个职业说出去也好听,过几天就要订婚了,今晚上你要是愿意,就将她留下来,我让他定定心,反正你小姨每回来你都要不高兴,家里哪能少得了人干活,早点娶进来也好,早点给蔡家开枝散叶。” 蔡志景捏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依旧笑着。 “我知道了。” 蔡家小姨跟蔡永和究竟是什么关系,当着他娘的面都不避讳,街坊四邻更是否默认了蔡家小姨早就已经是蔡家主母的身份,而他娘就跟个牲口一样被扔在屋里面自生自灭。 就算是为了他娘,他也会听蔡永和的话,尽快娶个人回来。 是谁都没所谓,他要的只不过是能在蔡家有里有面,给他传宗接代的女人而已。 从西屋里出来的黄成芳不敢去书房打扰,收好手帕后,马不停蹄地就去厨房那边准备晚饭去了。 她又不是第一次来蔡家伺候,厨房里面的物什用的比自己家还熟悉,没一会儿就弄了一桌菜出来。 蔡永和心情好,跟蔡志景小酌了几杯后边醉红了脸说自己还有事要去村委处理,让蔡志景好好“照顾”黄成芳后便离开了。 蔡志景知道他才不是去办什么正事儿,而是又去找蔡家小姨去了。 “你要是不用这么早回家的话,等会儿收拾完了来趟我房里,好久没回来了,被褥那些需要换一下。” 黄成芳心跳得很快,开心得要命,一点都没有被支配的感觉,连忙回答。 “我,我收拾好碗筷了就过去给你换,很快的!” 黄成秀这个欣然答应,又伏低做小的反应,一早便在蔡志景的意料之内,这样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态度,顿时便让他没了兴趣。 这要是那个人,反应应该会比这有趣很多吧? 第278章 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开口才好 蔡志景对黄成芳自小就认识,知道黄家一心想将她嫁过来,而眼下她又是一名正经的老师,想来对自己的仕途说不上有多少帮助,但也是要差不差,所以蔡永和跟他说的那些话,他都觉得不置可否。 关于男女情事,他并不热衷,黄成芳她愿意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好了。 只是,想要做他的老婆,却也不是谁都行的。 黄成芳收拾好厨房里面后就去了洗漱房打理自己,黄家那边她已经托人给带话过去说今天晚上留在蔡家这边帮忙,她现在只要打点好自己就行了。 等她整理好走进蔡志景房间,看到蔡志景已经换上睡衣,正坐在书桌前面,捧着本书在看了。 黄成芳手里抱着新的床单被褥,站在那里踌躇着不敢上前打扰,还是蔡志景注意到,才将手里的书放下,笑道。 “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吧。” 黄成芳心跳如鼓地走过去,她等了这样久,就是为了这一天,过几天他们就订婚了,只要等今天她才去蔡家过夜的事情传出去,蔡家就势必要娶她进门,这样好的机会,她绝对不可以放过,所以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蔡志景,波光莹莹地将他噙着。 “被套,现在就将床褥给换了吗?” 蔡志景一笑,起身让出床铺。 “抱歉挡着你了,现在换吧,换完了你早些歇下,我去隔壁书房。” 黄成芳愣了愣,她还以为今天晚上要生米煮成熟饭了呢,哪里知道这蔡志景竟然说换了被褥之后让自己在这里歇下,他不在这里。 “这,这怎么好?志景哥你白天忙了一天了,还是,你还是在这里睡吧。” 谁知道蔡志景根本就不为所动,直接拎着书就往隔壁去了,没有给黄成芳再去挽留的机会。 “不了,我还有事情没弄完,不早了,你歇下吧。” 屋里一下就静了下来,让黄成芳觉得难堪又尴尬,她自觉自己说得已经够明显了,没想到蔡志景根本就不为所动。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蔡志景根本对自己没意思,还是根本就不想娶自己的,但是她留都留下来了,村里面该知晓的也都已经知晓了,不管今天晚上他们究竟有没有呆在一个房间,在村里人眼里,都已经是尘埃落定的事情。 不行,现在黄家已经是骑虎难下,她绝不会给蔡志景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蔡志景确实还有些事情还没有弄完,书房就挨着他的屋子,里面还有一张简易的单人床,等他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已经快是半夜了。 解了外套躺下,还没睡熟便感觉到有一双手伸进被窝来,一路攀着而上,蔡志景吓了一跳连忙掀开被去看。 在看到只穿到一片肚兜的黄成芳的时候,怒意一下就窜了上来。 “你过来干什么?!” 黄成芳脸颊通红,为了等蔡志景忙完手上的事情,她愣是等到现在,直到看见书房这边熄灯后才猫了过来,还将衣裳都脱了,就只留了一片一扯就能开的肚兜还有一条短裤,再配上她一张清丽的脸蛋,她相信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起反应。 只是她没想到蔡志景的反应竟然那这样凶。 她泪眼盈盈的,抽噎着的动作让她胸前鼓鼓的一上一下起伏着,似乎是委屈极了。 “我志景哥,我冷” 冷个鬼冷,别说隔壁是新换上的被褥,这眼下都已经开春了,还冷什么,并且黄成芳这个模样蔡志景哪里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她竟然,竟然敢! 蔡志景已经自认为自己的语气很克制了,对黄成芳吐出了两个字。 “出去。” “志景哥,我真的冷,还害怕,你你疼疼我吧” 已经走到这一步,黄成芳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看蔡志景这个样子,自以为这人可真是书生气,连着在床上也这样斯文,也只能让他主动着来了。 她就着趴在蔡志景腿间的姿势,一路摸上去后边跨坐在蔡志景的腰间,红着脸声若蚊蝇的说道。 “志景哥,我们过几天就要订婚了,要不要让我,先伺候伺候你?” 现在是开春的时候,男子本来就体热蔡志景穿得也不多,隔着薄薄的布料便已经让她感觉到黄成芳玲珑的身段,那胸前的白软还一下一下地在自己身上蹭着,一股燥意顺着小腹便蹭了上来。 呼吸急促间,他顺着黄成芳的视线往身下一看,立马便挥手将黄成芳从他腰上推了下去。 咬牙看着她,眼里恼怒得快要喷火。 “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先就立马将你轰出去!” “我我” 黄成芳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她是小松村的村花,身段姣好又长得好看,村里多少男人看见她都流哈喇子,她实在没有想到蔡志景竟然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让她都有些懵了,担心继续在这里呆下去,蔡志景是真的会将自己扭回黄家去,那自己不得燥死吗? 于是她三下五除二地便从蔡志景身上爬下来。 “志景哥你别生气,我这就走,这就走。” 等她刚踉跄着走出书房,身后的门便“砰”一声地被蔡志景给狠狠地给关上,一点念想都没有再给黄成芳留。 等到第二天天一亮的时候,黄成秀便早早的起来,将早饭给蔡家做好了之后,根本不敢再等蔡志景起床,连忙收拾东西,趁着蔡家人都还没起来的时候,就跑回家里去了。 邓香梅这会儿刚起来,刚开始淘米呢,就看见跑回里的黄成芳,脸上喜滋滋地过去。 “怎么不在床上多睡一会儿,这样早就回来了?身上感觉可还好?” 去了蔡家一夜没回,邓香梅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凭着她交给黄成芳的手段,那肯定已经将蔡志景吃得死死的了。 “娘,这这” 黄成芳惊魂未定地看向邓香梅,小脸都是煞白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开口才好。 第279章 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邓香梅这才有些看明白了女儿脸上的意思,连忙将人拉进了屋里。 “到底咋得了这是?你昨儿个不是歇在蔡家么,怎么现在这副样子回来,可是可是志景他对你太粗鲁了?” 都是两母女,关起房门来什么话不能说,况且昨天晚上不仅是蔡黄两家,就连左邻右舍都知道了,一大早的刚开门就有人来挤眉弄眼的同邓香梅贺喜呢。 “娘,你说,你说会有男人那儿完全没反应的吗?” 邓香梅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黄成芳说的是什么,笑着睨了她一眼。 “我还当怎么回事儿呢,那事儿哪能说兴起就兴起的啊,肯定是要咱们女人越主动越成功了,是不是你昨晚上败了兴致了,你没按照我跟你说的去做?” 黄成芳臊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已经按照娘说的去做了,还还上手去摸了,那地方,那地方根本不像是娘跟我说的那样,就是一滩软肉。” “你说啥?”邓香梅没想到竟然那会是这样,都有些不相信了:“你别不是摸错了地方吧?” “那地方我能摸错吗?反正,反正跟你跟我说根本不一样,那志景还生了好大一通气,将我赶了出去,我差点没感冒。” 邓香梅揪着黄成芳:“你给我从头到尾好好将事情说清楚。” 直到黄成芳将事情原原本本跟她说了一遍之后,邓香梅才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她实在是没想到,蔡志景虽然说平日里面一副文弱书生的斯文样,但是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就不行了呢? 黄成芳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娘你说会不会是因为百天志景哥太忙了,所以晚上提不起来兴致?” “不是那么回事儿!” 邓香梅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跟她解释床上那档子事儿,只要是个男人,别管他多少岁,更加别管他白天忙成什么样子,只要是晚上回来家,不管他在外人面多斯文有理,在床上都是一个德行。 “今天的事儿你千万别往外面说,更加不要在志景面前提起,还要更加对他好,表现得更温柔才行,一定要让那个几天后的定亲顺利进行知道吗?” 黄成芳就算平时再野蛮任性,还没有经历过情事的她也是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她这辈子一定要嫁给蔡志景,也一定不能让过几天的定亲有任何差池,连忙点着头:“我晓得了娘。” 邓香梅叹了一口气:“昨晚上辛苦了,你先好好睡一觉吧,我找你爹商量一下过礼的事。” 说着她便撩起门帘出去了。 黄德泉在听完邓香梅的话以后也是惊讶了半晌,不过却没有另外说什么。 “这有什么,嫁过去了后让芳芳好好给人给志景调理下就是。” “这事儿哪里是那样好调理的。”邓香梅想起女儿的终身幸福有些担忧。 “你说万一志景一直调理不好,那芳芳可怎么办才好,这一辈子不就得守活寡了吗?” “守什么活寡,你这乌鸦嘴又准备瞎说些什么呢?!” 黄德泉气不打一处来:“嫁过去再说,实在不行另外想办法就是,芳芳只能嫁去蔡家,也必须在蔡家站稳脚跟,这样咱们家,还有小凯才能有未来,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他轻笑一声:“出了这事儿也好,经过昨天晚上,志景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馅,在定亲彩礼上我们说不定还能再捞上一笔,我等会就去趟蔡家,找蔡志景好好谈谈定亲礼的事。” 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想到心尖尖上的宝贝儿子,邓香梅就是再于心不忍,也只能先将黄成芳推入火坑再说。 而还被蒙在鼓里面的黄成芳并没有想太多,还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过几天就要成为蔡志景新娘子的高兴里面。 当然,她还没忘了和蔡大娘的交易。 下午她刚走出房门,便看到黄德泉满脸兴奋地从院外走进来。 “芳芳,好消息,刚才我去跟你干爹聊好了,你跟志景不订婚了,直接结婚,时间也已经合好,就在下个月初八,你好好准备吧,结婚要用到的物什还有嫁妆棉被那些,我让你娘带着你一块儿准备,什么都买最好的,要什么买什么,一定让你从家里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真的?” 黄成芳又惊又喜,一点儿都没有再将昨天晚上的事情放在心上,满心满眼的只有那句让自己风风光光嫁出去那句话。 在她狭隘的思想里,作为女人,不管在外人面前有多么体面的工作,能赚多少钱也好,最重要的不就是能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嫁个好人家,然后一辈子都被人羡慕着活么? 之前她看中了裁缝铺里面的一件凤冠霞帔,那可是裁缝铺的镇店之宝,是几个老师傅一块儿缝制了快两年才弄出来的,除了价格贵没有被毛病,之前黄德泉还有邓香梅就一直不松口,说要留着钱给小凯讨媳妇儿用,这下便已经让她要什么买什么。 “那那我要镇上裁缝铺的那件凤冠霞帔。” “没问题。” 黄德泉大手一挥,从兜里拿过几包钱递过去给邓香梅:“你这两天就带芳芳去镇上定,将什么都谈妥,准备好下个月初八的婚事,喜帖也要开始发了,这回咱们大摆特摆,只要是沾亲带故的,就请来喝喜酒。” 他可太高兴了,黄德泉完全没想到在自己跟蔡永和隐晦地提了提昨晚上蔡志景的事情之后,蔡永和便大惊失色,连忙拽着他想说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情不说,连过礼的钱都直接翻了两倍,还说只要黄成芳能早点嫁进来,以后一定好好待她。 这也难怪,蔡志景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要是爆出这样连有普通男人都觉得难堪的事情,那以后还不得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么? 邓香梅原来还一直踌躇着,在看到黄德泉拿回来的那好些钱之后,立马就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 “诶,我晓得了,你放心吧,我自个儿的女儿要嫁人,肯定什么都得按照最好的来,自己的宝贝我不疼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