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天通》 第一章 偃师曹安 千叶镇,井字巷。 往日里脏乱的街道一大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街道上还依稀能看到几个李家的青衣仆从朝着小镇门口张望,维持着小镇的秩序和洁净。 李家这样的行径按理来说有些逾越的,但衙门却不管,如有需要甚至还会全力配合,一切只因李家那位拜入白云宗的二小姐今天要回来探亲了,据说同行的还有几个同门。 白云宗别说是在千叶镇,就算是在整个沧澜府,那都是一方霸主级别的,便是沧澜府的府主,也在白云宗担任着副宗主的职位,影响力可见一斑。 巷尾处有一稍显破败的铺面,牌匾上挂着‘曹氏石坊’的字样。 屋内,曹安从一堆材料之间醒来,打量着身边那两寸左右高的持刀傀儡,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来,贫道……不对,我还是很棒的。” 那持刀傀儡是个中年儒生的模样,栩栩如生,手按长刀,衣袂飘飘,一派渊渟岳峙的气度,基座上铁画银钩【天刀宋缺】四个大字。 曹安不是这个世界的。 前世的他是个家传道士,受了父母以及师门众人影响,性子淡薄,偶尔有点小闷骚。 普普通通读完大学,回了道观,得老观主传承玉册,精研请神术和武学,就是感觉不太正宗,但也一学就是十几年,直到请神术臻志圆满,下山驱邪差点被人打死;至于武学,臻至化境,效果……不提也罢。 十天前意外身死,魂穿此界,取代了原先与他同名的小偃师曹安,现在正着手处理他留下的烂摊子。 他本就是个怕麻烦的主,加上十几年道士生涯,对因果机缘之说多少有些忌讳。 以至于穿越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原身留下的因果,有些账要趁早还的。 八岁那年,‘曹安’家破人亡,一路逃亡,只身辗转此地,濒死之际落入河中,顺流而下,被千叶镇李家二小姐李毓秀所救,成了她的玩伴,实际上就是李家奴仆。 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又看这李家二小姐跟自己的妹妹长得一般无二,原身便一直将她当成亲妹妹看待,加倍呵护,百依百顺。 一面陪着她长大,一面苦学家传偃师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四年,只是别人不理解曹安的这种感情,加之这对少男少女天生出众的容貌,久而久之自然就有些流言传入李家主耳中。 盛怒之下的李连山命人将曹安打了个半死,赶出了李家。 但两人的联系并未从此断绝,偃师术小成的曹安,在镇上自己搭了个石坊谋生,并承诺以后每年给她制作一只傀儡,直到她十八岁。 今年是最后一次。 “可惜,你本就没多少武道天赋,还想越级制作傀儡,根本就是取死之道,偃师术的反噬不是你能承受的,不像我,这技能上辈子就点满了,这点小反噬完全可以豁免。”这是曹安融合记忆后的意外发现,请神术就是偃师术,虽有少许区别,但道理是一样的。 而偃师术在此界的表现,与前世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得你肉身,承你恩情,你的承诺和恩情我会帮你还,你的仇,我也会替你报,你安心去吧。” 曹安也知道原身听不到了,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猛地听到门外一声锣响,李家仆从的喊声此起彼伏的传了过来。 “二小姐回来了!” 曹安抬起头,手里攥着傀儡,脸上露出了喜色。 “回来了吗,先把这笔账还了!” 他信步走出房间,看了看周围,早已经汇聚了大量‘被迫欢迎’的村民,皱了皱眉,绕开人群,沿着记忆里的小路,直接来到了李府大门口,这里果然人相对少一些。 他这般兜兜转转的走,到达李府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那白云宗的两女一男骑着骏马在李府门口停住。 李家众人在李连山的带领下迎上前来,小厮躬身牵过马缰走开,李连山满脸笑意。 “千叶镇欢迎各位上宗高徒到来,感谢贵宗对秀儿的教导,还有各位对秀儿的照顾。” 说完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毓秀长大了!” 李毓秀欣喜的上前,抱住李连山的手臂,“爹爹,这位就是我在书信中跟您提过的大师兄沈青书,旁边这位是我师姐殷璃,师兄师姐,这是我爹爹李连山。” “见过李叔!” “见过李叔!” 记忆中李毓秀活泼灵动,小巧玲珑,时隔一年多,她出落得更曼妙了些。 美好的事情总是会感染人心的,这一幕确实很美。 曹安微笑的看着这一幕,安静等待着他们寒暄完,这才走出人圈,走上前去。 “李叔,毓秀!”记忆里,原身一直都是这么称呼的。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客套,纷纷转过头来,看向了笑容温润的曹安。 李连山眉头微皱,目光冷冽,李毓秀则是收敛了笑容,有些不安的偷瞥了一眼沈青书,看向曹安的眼神中带了些厌恶和不耐。 沈青书保持着笑容,“这位是?” 还没等李连山说话,李毓秀已经先一步开口,“我们李家以前的一个奴仆,我儿时的玩伴,估计是听说我回来了,来沾光的。” 来沾光的? 李毓秀百灵鸟般的声音传入耳中,虽不大,却显得刺耳,让曹安像是吃了只苍蝇一样,上一次他见李毓秀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那会她称呼自己为曹大哥。 ‘似乎也不是坏事,这样的话,还完因果就能一走了之了。’曹安脑海里的想法一闪而逝。 沈青书笑容依旧,“哦,那为何现在不是了呢?” 李连山答道:“这人是毓秀十年前救下的,当时念他年幼,不忍其流落街头,便留下了给秀儿做玩伴,六年前,考虑到孩子长大了,终归男女有别,且他也该自食其力,我李家仁至义尽了,便让他出了李家。” 沈青书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李叔还真是心善,不过斗米恩升米仇,有些人怕是未必感激,这开口就是李叔、毓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李家世交的公子哥呢。” “乡野村民,不识礼数,让沈公子见笑了,来人,赶走!” 两名魁梧的青衣仆从一左一右走了上来,曹安收敛了笑容,神色平静,“等一下!” “二小姐身份尊贵,我一乡野村夫,沾不上光,此次过来,只是为了将原本二小姐在我那预定的东西交还给她,刚才是我考虑欠佳,多有冒犯了。”说着,曹安双手捧着那尊傀儡,微微举起。 听得曹安换了称呼,李毓秀心间一抽,眉宇之间有些异样,感觉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不过再一看身边自己仰慕的大师兄后,这点不快顷刻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青衣仆从拿起傀儡,跑到人前,却被李毓秀一把拍到地上。 “谁会要你的破木头,行了,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听着人群中不时传来的嘀咕,看着他们的神情,指指点点,李毓秀想到了之前的传言,恼羞成怒。 她本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流言,以前也不在意,只是今天大师兄在,她也第一次对‘青梅竹马’、‘金童玉女’之类的话产生了反感。 曹安也不理会,送到了,就是完成了承诺,至于她要不要,那是她的事情,当即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那沈青书看着地上的傀儡,目光一凝,边上的殷璃也是面色微变,李毓秀出身低微,入宗时间不长,不识货,他们却不是。 沈青书弯腰捡起傀儡,“等一下!” 曹安转过身,“这位公子还有何事?” “这个傀儡是你做的?你是个偃师?” “是!”曹安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去,以前每年都给李毓秀做傀儡,即便自己否认也没用。 沈青书微微凝眸,“你师承何门何派?” “并无师承,不过是家传的一点残缺传承,这些年自己琢磨出来的。” “曹家吗?江湖上好像并没有曹姓的偃师家族。”沈青书嘀咕了一句,重新将目光看向曹安。 “你能依靠残缺的信息,就制作出这具傀儡,想来在偃师术上是有些天分的,我给你一个机会,成为我的奴仆,你可愿意?” 江湖上,偃师与丹师是稀缺人物,丹师能炼制丹药,助力修行,偃师能炼制傀儡,在战斗中发动傀儡,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每一个修行有成的偃师和丹师,都会被各方势力奉为座上宾,沈青书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居然能遇到一个偃师,当即起了心思。 曹安翻了个白眼,怎么成为你奴仆这种事情,到了你这反而看起来像是某种应该感恩戴德的施舍一样了。 “多谢公子抬爱,曹某散漫惯了,却是只想在乡下好好种田。” 此话一出,满场静得落针可闻,他们可不懂什么偃师,但知道人家一个是官府都要讨好的白云宗弟子,一个是乡野村夫,地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成为奴仆可不就相当于一步登天了?却没想曹安居然拒绝了。 沈青书略感意外,当众被驳了面子,脸上有些不快。 “你可想好了,做我沈青书的奴仆,地位可是要胜过本宗杂役弟子的,跟了我,自不会亏待你,本宗所藏的偃师术也可以给你研究,这绝不是你自己琢磨的那点残缺传承可以比拟的。” “我想好了,多谢公子好意。”曹安拒绝得干脆果断。 李毓秀眉头皱了皱,“大师兄,他不识好歹就算了,不过是在偃师术上有点天赋而已,以你的身份,想找这样的仆从又有何难。” 沈青书笑了笑,没有说话,不是有何难,而是根本不可能,以他目前的地位,哪怕是江湖上最低级的偃师,他也只有讨好的份,能拥有一名偃师仆从的,无一不是名震四方的高手。 只是眼下,话已经说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更改了。 眼底闪过一丝阴戾,故作大方的摆摆手。“也罢,既然不愿意,那你就走吧。” 曹安转身走进人堆,半点没有留恋。 第二章 血鳞果 少女怀春,对沈青书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是百般留意。 李家的院子里,师姐殷璃不善交际,回到客房就闭门不出,此刻,在李连山的刻意安排下,这秀美的花园里,就只有沈青书和李毓秀两人。 细心的李毓秀看出来了,自从曹安拒绝了大师兄后,他就一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师兄,偃师真的那么重要吗?” “其实秀儿你只要在宗门多待一些日子,你也会明白的,一名优秀而出众的偃师,其威慑和力量甚至可以比拟一座宗门。” 李毓秀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 “你应该听说过大河宗,当年大河宗与我们白云宗并列沧澜府两大霸主,但却因为得罪了一名五级偃师,一夜之间全宗覆灭。” “可是,我们白云宗不是有武道第六景的大高手吗?那大河宗能与我们并列,想来也肯定是有的,一个五级偃师,即便是自身武道实力与之对应,也不过是第五景高手……” 沈青书面有悸色,“我又怎会骗你,你没有亲眼所见,自是无法想象那种情形的,数万傀儡宛如兽潮一般,黑压压的涌上大河宗,要知道,那些都是一名五级偃师制作出来的堪比第五景高手的傀儡,大河宗如何抵挡得住?” “傀儡不会畏惧生死,只要没有被完全破坏核心,就能一直战斗到灰飞烟灭,那大河宗的宗主就是被傀儡生生围困到力竭而亡。” 李毓秀不是傻子,听他这么一说,也不难想象出当年那一战的惨烈。 沈青书语意一转,“当然,并不是所有偃师都能成为那样的存在,就像我们这些纯粹的武者一样,有人能成为宗门霸主,而有的人,只能一辈子停留在一二景,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如果能让他成为大师兄的奴仆,对大师兄有利吗?” 沈青书傲然一笑,“锦上添花罢了,毕竟能有一名偃师做奴仆,本就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一如宝剑配英雄一般。” 李毓秀神色欢快,“我不管那些,只要知道这对大师兄有利就好,这个傀儡给你,大师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在我们离开千叶镇的时候,我会让他心甘情愿成为大师兄的奴仆的。” 对于这件事,李毓秀信心十足,因为曹安从来没有拒绝过她,她相信,只要她开口,这件事也该如理所应当一样,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 沈青书露出有些奇怪的笑容:“他是不是喜欢你?” 李毓秀闻言脸色微变,连连摆手,慌乱的想要解释清楚。“大师兄,我对他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的,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我……” “我知道,无知者无畏,不过就是一个有点傲气的普通人罢了,等他成了我的奴仆,进了白云宗,他就会明白他跟你我之间的差距,到那时,他会敬我们如神明,不敢再存非分之想。” 李毓秀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些许红晕,“我明白了。” 沈青书伸出手,在李毓秀的头顶揉了揉,“你总是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帮到我。” 这句话,彻底让面前的少女沦陷。 “不过毓秀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个傀儡师兄就不要了,你自己收好,滴血认主后,就放在随身的小包里,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的。” 沈青书看不上这傀儡,他虽然分辨不出傀儡的等级,但看那傀儡的名讳,自己压根不知道,料想也不是什么强大的傀儡,数量又少,鸡肋一般。 “谢谢大师兄,等我好消息吧。”说完,李毓秀一脸雀跃的走出了院子。 就在李毓秀离开后不久,李连山来到了沈青书面前。 “连山见过公子。” 沈青书面色一肃,收起了刚才那副模样,“让你做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公子交办的事情,连山岂敢怠慢,血鳞果成熟在即,就在这一两天内。” 说完,李连山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面前的沈青书,硬着头皮开口道:“有件事还需公子知晓,血鳞果对妖兽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千叶镇又紧邻着黑风岭,前段时间,护卫队就发现黑风岭的妖兽蠢蠢欲动,连山担心,这血鳞果成熟之时,会引发兽潮。” 沈青书微眯着眼,“此事你无需担心,毕竟还在皇朝境内,引发的兽潮规模不会太大,护卫队和衙门的人足以应对,便是应对不了,也只需撑过两日,到那时,我和师妹自会助你们一臂之力,区区兽潮,覆手可灭。” 得到想要的回答,李连山脸上的愁云消失大半。 “连山替千叶镇居民谢过公子。” “行了,带我过去吧。” 李连山率先一步,“公子,请!” 那原本应该在房内闭门不出的殷璃,此刻也紧随在两人之后,看这样子,根本不像是什么师兄妹,反而像是扈从、保镖一类。 李毓秀一直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被白云宗的长老纳入门墙,却不知道,这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其父与沈青书的一场交易,李连山替沈青书看守、催养血鳞果,而作为回报,李毓秀则可以拜入白云宗门下。 至于女儿和这位公子之间的关系,李连山从不在乎,女儿而已,他要的只是‘白云宗弟子之父’这个身份,短短几年,靠着这个身份,李家的发展早就突破桎梏,在府城内彻底站稳了脚跟。 密室的开关就在书房内,三人沿着石阶而下,火光摇曳之间,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地上满是累累白骨,不下百具,而在那密室大厅的正中,一潭活水之间,矗立着一根翠绿色的茎,没有叶片,在茎的上方,是一枚拇指大小的血红色果实,其表皮布满了鳞甲,那血红之色,眼看着就要布满最后的果尖。 沈青书贪婪的嗅着果实散发出来的香气,那是一种刺鼻的血腥气都无法掩盖的香气。 “好!很好!!李连山,你做得很好!” “合该是公子的机缘到了,连山不过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以了,你出去吧,记住,无论如何,也要顶住兽潮两日,到那时,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得到沈青书肯定的回答,李连山面露喜色,“谢公子!” 李连山走后,密室的大门应声关上,此地就只剩下沈青书和殷璃二人。 女人冷着脸,“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所谓机缘?整整上百条人命给你换来的机缘?以血食喂养催熟的血鳞果?” 沈青书两手一摊,“有问题吗?我不过是将血鳞果交给李连山培养,这催熟之法不过是无意间泄露给李连山的,他这人做事比较急躁,用这种办法催熟了血鳞果,我能有什么办法?李连山做得事,与我有何关系?” “血食喂养成熟,血鳞果的邪性将远超正常成熟,对妖兽的吸引力更大,你还是想想怎么应对这种级别的兽潮吧。”女人抱剑径直走到一边坐下闭目养神。 “事不可为,溜之大吉而已。”沈青书却是毫不在意,目光始终停留在血鳞果上。 殷璃猛地睁开眼,“你打算借兽潮之力灭口?这可是整整一个镇两万余人啊!!” “天灾人祸,非人力可以阻挡。” 殷璃起身,又坐了回去,索性不再睁眼,“若非欠下大长老天大恩情,我当真想一剑杀了你。” 沈青书神色如常,“你我都是同一类人,又何必惺惺作态?此间再无第三人,你给谁看?若你真的在乎这些普通人性命,再大的恩情也一剑斩过来了。” 殷璃没有说话,她想反驳,可她发现,自己的所有借口和理由,在事实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 沈青书接着说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无论是对你,对我,还是对白云宗!一举数得。” 他沈青书虽然在宗门内有些特殊,可特殊的不止他一个,一旦涉及到足够的利益,内部的竞争 从来都是残酷且激烈的,血鳞果这样的天材地宝,便是‘足够的利益’之一。 当年,沈青书在黑风岭历练,得到此物,可距离成熟尚有将近五十年光景,他只能选择将其带出黑风岭,择一秘地培植,因为一旦带回宗门,且不说漫长的成熟期后,对他在武道上的作用大打折扣,即便是不打折扣,也未必轮得到他。 与其带回去在未来博一个大打折扣的可能,倒不如养在外面,悄悄炼化,于是在牺牲了一名护道者后,他带着血鳞果来到了千叶镇,选择了李家。 这才有了李毓秀拜师白云宗,李家从一小镇富农,发展成为沧澜府顶级富商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将在两日后,彻底的画上句号,完成收官! 想到这些,沈青书的心底越发热络了起来。 “对了,现在还没开始,再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你应该知道,我只答应大长老给你护法一次。” 沈青书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白天那个偃师,你应该还记得,我让李毓秀帮我做说客,但按白天所见,那人多半不会同意,李毓秀办成了就另说,若是办不成,就杀了吧。” 殷璃嘴角带着讥讽之色,“宗门中人人都说你沈师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看来所言非虚,这么一个小人物,也值得你惦记在心里?” “他毕竟是个偃师,我不希望留下任何隐患,普通人断无可能从兽潮中活下来,可偃师却未必不能。” …… 却说另一边,心底同样热络,得到了沈青书的‘认同’,内心甜如蜜的李毓秀来到了曹氏石坊。 看着有些凌乱和破旧的铺面,不由得皱了皱眉,轻提裙摆,走了进去! “曹安!!” 第三章 斩仙葫芦 曹安盘坐在屋内,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心绪不宁,又找不到来源。 两世为人也几十年光景,像这般心绪不宁的情形还是第一次遇到,以至于有些不安惶恐。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前世的那种心境不是自己修来的,而是避来的。 事实上,条件也允许,内外安定,河清海晏,身边又都是些淡薄名利之人,圈子更不复杂,避得开,但眼下不一样,这是个武道昌隆的世界,争斗、杀戮每天都在上演。 想着这些,心态也逐渐平和了下来,或许自己到这来,冥冥之中也是一种必然的安排。 睁开眼,看向这位已经在印象中开始陌生的李家二小姐,长身而起,抖了抖衣袍。 “二小姐不在府中陪着那几位同门,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 李毓秀轻挑眉毛,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这番神态之下,确实有种娇憨的模样,“还在生气呢?我们之间难道已经这么生分了吗?” 曹安微微一笑,“朱们对朱门,竹门对竹门,这点自知之明曹安还是有的,二小姐如果有事就请说。” 这种生疏感让李毓秀心里不太舒服,但一想到大师兄,这点不愉很快就消散了。 “随你便吧,我来这是让你签这个契约的。” 曹安愣了一下,只见李毓秀从袖口拿出了一张黄纸,上面布满了血色的纹路,曹安总感觉这个纹路很熟悉,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玉册里提过的主仆血契。 心间一冷,“这是什么契约?” 李毓秀毫不在意,“主仆契约,签下这份契约之后,你就是大师兄的仆从了,白云宗的门人,不仅身份与往日不同,还能得到足够的资源,成为一名人人敬重的偃师,更重要的是,到时候,你我都在白云宗内了,你也就能常常见到我了。” 曹安都快被这煞笔给气笑了,这主仆血契跟外面大家族豢养的那些普通奴仆可不一样,那顶多就是身份上矮一点,不高兴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但主仆血契一旦签订,那生死可就系于主子一念之间,终身不可能叛变。 “签吧,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你的名字,放开意识就行。” 李毓秀理所当然的双手抱胸,看着曹安。 “煞笔玩意,滚出去!”曹安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 却让李毓秀呆住了,虽然听不懂煞笔两个字的意思,但看曹安的神态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词,曹安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而且自己也说了,进了白云宗,他就能经常看到自己了,想不通他为什么还会拒绝。 “你……你拒绝我?” “你是什么东西,我不能拒绝你?” 李毓秀眼眶一红,从来没有在曹安这里听到过这么重的话,一时间乱了方寸,“我,我以前就是你的主人,世家之间流转奴仆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现在命令你,马上签下这个契约,我不要你这恶奴了,我要将你流转给大师兄。” “而且,而且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当年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若还有点良心,知恩图报的话你就该听我的。” 曹安冷笑着摇头,“李毓秀啊李毓秀,你是不是进了白云宗几天,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张口闭口的还世家,你李家是世家吗?传了几代啊,就世家。我现在很清楚的告诉你,我曹安,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奴仆,当年做你的玩伴,也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现在请回吧,二小姐,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李毓秀恼羞成怒,狠狠的盯着曹安,“好,有你后悔的时候。” “不送!” 既然是曹安先说戳中了自己的痛处,那李毓秀也就不在乎了,当即收起契约,脸上带着傲然之色,“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拒绝,你的那点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不过就是觊觎本小姐的美色,爱而不得,恼羞成怒,迁怒于我大师兄罢了。” “曹安,我告诉你,即便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喜欢你的,当年是我不懂事,现在想想当年你对我的那些态度,简直令人作呕,无耻下流,我李家再不济,也不是你目前这个破石匠可以比拟的,你我之间,天地之别。” 曹安本想解释什么,但想了想,闭上嘴懒得再说什么。 骨子里的泼辣和恶毒,进了白云宗也洗不去。 曹安看着愤愤离去的李毓秀,紧了紧袖子里的傀儡,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穿越这几天,为了尽快完成原身的承诺,忽略了自身实力的提升,在这个世界,武力才是立身的根本。 就是不知道,前世所修的武学在这里是否也能如请神术一样耀眼。 当即整理思绪,开始梳理脑海中的知识。 老观主说,玉册有灵,所传会因人而异,他就得了一门养身功。 到了曹安手上,得了请神术(偃师术)和武学,研习之后,进境一日千里,修行毫无瓶颈之说,请神术没什么可说的,但武学却是包罗万象,每一个境界,对应的功法少说也有十几门,曹安十几年精研,摸索出了九种晋升途径。 他是真的每一种都实践修行过的,散功重修,搭配功法,就如学生时代做数学概率题一样,乐此不疲,有时候功法冲突还会‘走火入魔’,不是那种动辄精神失常、经脉逆乱之类的走火入魔,最严重的结果也就是要么拉肚子、要么抽筋之类。 可能是本来修成了也没太大作用,所以修错了惩罚也不大,付出与回报对等嘛。 犹记得当年,武学大成之后掌劈青砖,造成骨裂,单手吃饭了一个月,一时沦为观中师兄弟笑谈。 “有问题的不是功法,而是世界,原身记忆里的家传武学,无论是武学立意还是理念,精妙处都远不及我前世所修。”曹安虽然没有牛X过,但研习了那么多的武学,单就眼光来说,绝对碾压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 当下不在犹豫,选择了记忆中最契合自己的一种途径,武道第一景:融技境,选修功法《基础剑术》、《擒拿》、《形意拳》。 融技境界,是为初学者准备的,学的是套招和发力技巧,形成本能的身体记忆,也就是让一个普通人学会如何更高效的打架,兼而有点锤炼肉身的意思,因为潜移默化的训练能改变人体的肌肉群,去适应一种‘武技’的发力机制。 学多了反而会相互掣肘,理论上没有人能成为六边形战士,只有最契合自己的功法,才是最好的。 “希望真的如我所猜测一样吧。”沉吟一声,曹安的目光落到了右手腕的红色腕带上,那里系着一枚小拇指大小的黄皮葫芦,那是跟着玉册一起被老观主交到自己手上的观中信物。 如今也跟着自己到了这方世界,连玉册都没能跟着来,它却可以,理论上来说,它应该要比玉册更厉害一些的,但曹安至今都没发现它的特别之处。 “此乃上古洪荒时期陆压道人成名之宝,名为斩仙葫芦,别看它小,只是还未长大而已,好生保管,谨记开机密码为【请宝贝转身】!”记忆里,老观主的音容笑貌犹在,只是自己与他们已经相隔了一个世界。 山川异域,风月不同天了! 收敛了心神,曹安走到院子中央,开始修行,他深知修行不能取巧,想要拥有强大的实力,必须一步一个脚印的修行。 ‘嗯,上辈子那个不算。’ 第四章 啊典护我 “大师兄呢?”委屈巴巴的李毓秀回到了家中,却没有看到自家师兄师姐,心中的失落感更甚,她原本觉得,自己到家,应该得到师兄温柔的安慰的。 李连山也很忙,护卫队和衙差都已经发动起来了,两天时间太短了,好在他之前就有准备。 “你大师兄说是有紧要事情去忙了,毓秀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该多陪陪你母亲才是,她也很想你。”李连山勉强压下了内心的担忧,脸上挤出了微笑,好言说道。 “他们有什么要紧事?居然不等我。” “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是你们宗门的事情,我不好多问,不过他们说了,两天后就会回来。” 李毓秀低下头,明显失落了许多,“女儿知道了,父亲!” 心中有事的李毓秀去见了母亲,不过并未聊多久,这个年纪的姑娘,未曾经历过生离死别,更兼在这种亲情相对淡漠的世界里,岂会有多少心思陪着母亲。 只是怀揣着复杂的情绪,落寞的回到了自己房间,卧房的一面屏风后,是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着整整五个傀儡,这都是这几年过来曹安送给她的,算上她手里的,整整六个。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鬼使神差的从小包里拿出了那尊最新的傀儡,仔细端详了起来。 看得出来,今年这一尊傀儡,相比于之前的傀儡,无论是在精美程度,还是做工技艺上,都有着天壤之别,她不知道曹安的偃师等级是多少,但可以肯定,现在的曹安比起之前进步极大。 正想着事情,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曹安白天的话,心中莫名的烦躁,一脚踢翻了博古架,傀儡砸落到地面上,犹自感觉不够解气,抽出配剑,直到将那五尊傀儡砍得稀烂,才觉得称心了些。 最后一个倒是没真的舍得弄坏,揣进了小包。 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曹安!” …… “阿嚏!” 正在练功的曹安打了个喷嚏,疑惑的摸了摸鼻子。 原身自己也练功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曹安魂穿之后,原身的修行就消失了,但院子里武道初级修行时候所需的器材,倒是准备的齐全,就是简陋了些。 而且,经过短暂的修行,曹安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世界像是专门为武道修行准备的,那些需要从外部摄取能量的高境界自是不说,只要能量充足,就能让修行速度加快。 可他在修行的时候发现,就连这种涉及自身感悟了肌肉群生长,身体惯性养成的领域,在这个世界都可以做到事半功倍。 不,甚至比事半功倍还要夸张。 要知道,在前世的地球上,算了,前世就是个bug。但在这,他此刻分明也感觉到,大概只需要月余时间,至多不会超过两个月,自己就能达到融技境圆满,修无可修。 “这么快的修行速度,总有种不安和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曹安修行的时候,夜幕下,一条身影悄然靠近石坊。 她并未选择更隐秘的方式进入石坊,而是光明正大的跃上高墙,火光中,站在了院子中。 “曹偃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曹安一激灵,转过身,看向来人。 “是你?” “你认识我?” “白天不是刚刚见过吗?你是李二小姐的那个同门师姐,你也是来劝我做那人奴仆的?” 女人摇摇头,缓缓抽出了手中长剑,“我是来杀你的。” 曹安愣了一下,他一时间没想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就因为我拒绝了,所以就要杀我? 感受着女人身上那犹如实质一般的阴冷杀气,曹安知道她没有开玩笑,十几年道士生涯,除了一身‘臻至化境’的武学和一门‘臻至圆满’的请神术外,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对于气机的敏锐感知。 “能告诉我一个理由吗?” “我杀人不需要理由,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理由的话,大概只能说你点背,碰上了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白云宗内都少有人能当面拒绝沈青书,更何况你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 话音刚落,冷光一闪,一柄剑直刺而来,在这一瞬间,曹安的大脑中像是有一个高频率输出的特斯拉线圈在工作一样,迸发出无数的应对之法,那威势惊人的一剑在他眼中,像是被一台高速摄像机慢放,一帧一帧的解析。 理论满分,实操为零!因为在那股气势和速度之下,他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 瞳孔变大,一声破音的大吼从他口中炸出:“啊典护我!” 当! 一声脆响,一尊犹如铁塔般的汉子挡在了曹安之前,那宽阔的胸膛和魁梧的身形,几乎将曹安整个挡在了背后,双戟擎于手中,一身标志性的武将铠甲,荡开了长剑的同时,那巨大的反震之力,将殷璃砸飞出去。 擂鼓般沉闷的嗓音在院中响起,“主公莫怕,典韦来也!” 偃师四级傀儡:武将典韦! 砰!砰! 殷璃砸在地上,两个起落,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却也顺势,依靠轻身功法立在不远处,眉宇之间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怎么可能,你是四级偃师?可你分明都还没有炼出二景气血,怎么能炼制四级傀儡?” “不,你不是四级偃师,我从未见过这等模样的四级傀儡,这究竟是什么?” 偃师一行中,除了一级傀儡外,后续的每一等级能够炼制的傀儡,都是有名有姓且固定的,哪怕不是偃师,也能从形象上大抵判断出傀儡的等级,可面前这具傀儡,殷璃翻遍了脑海中的记忆,也没能找出对应的,就跟日间所见的那具一样。 都是陌生的名姓。 曹安神色平静了下来,“你们的道理我懂了,你们可以杀我,那自然我也可以杀你们,啊典,杀了她!” 典韦怒喝一声,人行如马奔,强大到犹如实质的血煞之气蓬勃而出,身在其中的殷璃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百战之兵,十分的实力发挥不足八分。 只是短短几次短兵相交,右臂上就被大戟砸中,骨头碎裂,再次倒飞而出,只是这一次,她没那么好运了,周身力气运转出现滞涩,无法避开,再次被迎面追击的典韦撞上,刺耳的胸骨断裂声中,倒在地上。 只剩嘴巴里,呼吸与鲜血混杂的声音,清丽的眸子正在缓缓失去神采。 脑海中,只剩下不甘和后悔,谁能想到,如此穷乡僻壤还能出现这样的怪胎偃师,她接了沈青书的委托,又带着几分所谓名门正派的傲气,想着让曹安死也死得明白。 不曾想,最后反倒成了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以曹安刚才的表现来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如果,自己悄然出手,是完全可以在曹安反应过来之前杀掉他的。 典韦站在原地,僵立着不动,曹安大手一挥,心念一动,那高大的身形化作一尊两寸左右高的傀儡,栩栩如生,怒目生威,回到了曹安手中。 只是这片刻的战斗时间,就大约消耗了傀儡十分之一的力量,曹安心中感觉有些可惜。 “呼噜呼噜~” 殷璃眸子里泛着泪花,看向曹安,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曹安不太敢上前,他不知道这女人还有没有反击的力量,只知道自己是没有反抗的力量的。 女人眼底神采逐渐消失,祈求之色更甚,那是一种生物濒死之际的祈求。 曹安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形,还是个同类,恻隐之心一动便再也无法收拾。 缓缓走上前来,但保持着安全距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呼噜呼噜~九,额……丘,您!” 第五章 镇妖钟响 曹安目光落在出气多进气少的殷璃身上,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明眸皓齿,肤若凝脂,鹅蛋一般的脸盘,除了有些冷之外,绝对称得上佳人,但曹安也很无奈,正是这个美丽的女人,刚刚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确定殷璃再无拼死一搏的能力后,曹安蹲下身来,伸手抓住了殷璃的手掌。 “我能杀你,却救不了你,毕竟我只学偃师术,没学中医。” “哎……卿本佳人,奈何为贼!你且安心去吧,我会把你安葬好的。” 听得曹安说完,殷璃眼底的神采彻底消失,不甘的闭上了眼睛,肋骨撞断倒插心脏肺腑,这等伤势,神仙难救。 曹安顺势坐在一边,双目微阖,宝相庄严,口中念念有词:“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赫然是道家超度神咒。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大概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 曹安不知道的是,随着他念动咒语,氤氲青焰虚空浮现,扑向殷璃尸身上方正在凝集的烟雾,刹那间如雪遇骄阳,在不甘的凄厉声中彻底消散天地间。 曹安睁开双眸,疑惑的看了一眼四周。 “明明感觉像是有什么声音的呀,错觉?” 皱了皱眉,只当是自己心神紧张之下出现了幻听,于是趁着夜色将女人背出了千叶镇,寻一阴宅埋下,没敢立碑。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曹安小心的处理掉痕迹往回赶,钻回石坊,关上房门,属实是有些疲惫了,倒头就睡下。 这一天的体验,比自己前世几十年的经历还要跌宕起伏。 经历了生死,还经历了第一次杀人埋尸,精神上的损耗远远超过身体的疲惫。 当当当~ 不知睡下多久,耳边听得镇妖钟大作,那是矗立在小镇中央位置的一口古铜钟,寻常之下,还有一位专门看护的老人吃住在那。 铜钟是特质的,钟声响起,带来一种源自心底的惊悸,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它,睡梦中的曹安只觉得根根汗毛倒立,如临大敌,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钟响三声?三级兽潮?” 与曹安一样,第一时间推门而出,惊疑不定的人站满了巷道。 “怎么可能啊,镇上都多少年连二级兽潮都没有爆发过了。” “会不会是弄错了?” “你婆娘把汉子弄错了,镇妖钟都不可能错。” “三级兽潮啊,镇子拿什么挡。” “之前又不是没有过,不照样过来了。”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人言纷杂之中,一魁梧汉子排众而出,曹安的记忆里有他,井字巷的护卫队小队长,人都喊他铁牛。 “安静,所有青壮,马上回家拿起武器,不管你用的是菜刀还是锄头,只要能用来杀那些畜生的就行,拿好家伙,跟我到石场集合。”汉子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喧嚣。 “凭什么?兽潮是你们护卫队的事,老子又不是护卫队,凭啥子跟你去?”人群中,一精瘦的汉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铁牛径直朝他走来,一把将他从人群里提溜了出来。 “惹你的娘,你个狗杂碎,有好处的时候绿着眼睛往前冲,有事的时候你尥蹶子第一个跑,这是他娘的三级兽潮,护卫队才两百人,拿什么挡?今天你要敢跑,老子手里的大刀第一个不答应,你去是不去?” 说完直接将瘦子丢在地上,四指宽的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去,去,我肯定去的。” 得到答案,铁牛冷哼一声,收了大刀,精瘦家伙面有余悸,他明白,铁牛刚刚真的会砍了自己。 铁牛转过身,“老子就是个打铁的,说不上来什么大道理,但有一点老子知道,所有人齐心协力,咱还有赶走那些畜生的可能,心不齐,就等着一镇子人都被吃掉吧,要是早前,还有跑掉的机会,但现在,镇妖钟都响了,那就说明,整个镇子都已经被那些畜生围住了,要么拼了命活下来,要么就大家一起玩完。” 这的确不是什么亢奋人心的演讲,但却是事实,铁牛话音落下,男人们沉默着回了自家,不大一会就提着家伙什自发朝着石场走去。 曹安自知也躲不过,回到家中,取出菜刀,紧了紧怀里的傀儡典韦,那是他唯一的底牌,跟在人群之后。 莫名的想到了一句话:道士,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捡! 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又摸了摸怀里的傀儡典韦,算是安抚,虽然傀儡没有智慧。 石场就在小镇的入口处,整个小镇都是被高墙围起来的,雄浑虽不及大城重镇,但胜在坚实,自人族诞生于这片天地间,与妖兽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但凡是人族聚居之地,都有高墙防御。 从外面来,就能看到那堆砌成高墙的巨石上,密密麻麻的妖兽留痕,有爪痕、齿痕、角痕……曹安穿越过来之后,从那路过几次,当时感觉还是挺震撼的。 千叶镇,城高五丈,整个小镇,只有两个门,眼下已经全部关闭,压抑的气息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没有人多说什么,都安静的跟着各自的小队长走上高墙,由小队长分配任务。 这些护卫队几乎是完全放弃了农事,每个月领取固定的薪水,一门心思操练的军阵,巡守小镇,与妖兽打过不少交道, 眼下突发情况,运转、组织起来就异常丝滑,足见平日里操练之功。 曹安被分到箭塔上,一起的还有一个敦实的家伙,皮肤黢黑,四肢上筋肉虬结,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如果不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话,他绝对会是一个得力助手。 曹安探出头,看向高墙之外。 只一眼,整个人险些一口气吸不上来,窒息感席卷全身,就像是骤然落水一般。 高墙之外,是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妖兽,当真是兽行如潮涌,它们此刻并没有动,只是盘踞在距离城墙数里之外的土地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得上万了吧?镇内青壮不过千数,即便仗着高墙之利,也不一定守得住啊。” 如此阵仗面前,怀里的典韦第一次没能给予他多少安全感。 “曹哥,你害怕了?”说话的是面前这个小胖子。 “嗯,嗯?你认得我?”曹安并不记得这个小胖子。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沈重啊。” 沈重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在记忆里有些深远,良久,曹安略作思付,“你是沈叔家的那个小胖子?” 沈重憨笑着摸了摸脑袋,“没错,就是我。” “后来发生了什么?你还在镇上,我为什么没见过你?” 沈家是外来的,当时租住在李家的另一处宅院里,曹安时常被安排到那边送些吃食,一来二去就跟小胖子沈重相识了,记得那时候的他还是白白胖胖的,老沈是个不苟言笑又不失帅气的中年男人,算是曹安半个老师,他教小胖子读书识字的时候,也顺便教了曹安几节课。 人也好亲近,至少,比起李连山那个端着家主架子的乡绅来说,他可太亲切了。 小胖子脑子不太好使,成天跟在曹安屁股后。 沈家在镇上待了半年左右,有天中午,大队兵马进了沈家,盏茶功夫后又离开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从那以后再没人见过他们一家子。 “他们都是神都里的狗官派来的,杀了我阿爹阿娘,我被提前带到了宋镇将家里,才躲过了一劫,从那以后,就成了镇上箭奴,宋叔不让我随便出现在镇上,说是担心我被当年的事牵连。” 镇将其实不算镇上的官职,平日里压根不管事,只是养着一小队的兵,镇上不出大事,就不会出现,虽然在镇上也有衙门和公人,但只为这一小队兵马服务。 而箭奴又叫箭塔奴,是专门训练出来镇守箭塔的,很神秘,据说是朝廷里的隐秘事,寻常人不得知,哪怕是地方官员,也不敢插手,一直都是军部负责。这箭塔里用来抵御兽潮的弓弩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拉开的。 难怪他变化如此之大。 “原来是这样!”曹安没有再问下去,根据当年的情形,要么是朝堂争斗失败,要么就是被仇家寻仇,在这个世界,这样的事情很正常。 曹安一拍脑门,‘哎……又是一桩因果。’ “曹哥你不用害怕,我现在很厉害了,我会保护你的。” 第六章 箭奴沈重 钟楼上,坐着三个人,华服中年男人是李连山,身披墨色铠甲,腰悬长刀的人是镇将宋应龙,另外一个就是守楼老头,众人只知他姓葛,全名不知。 率先开口的正是这守着钟楼的老人,“不对劲,此次兽潮太不对劲了,老朽这八十多年间,大大小小的兽潮经历了足足八次,一级兽潮经历了五次,二级两次,三级一次,但从未见过眼下这等情形。” 李连山眼皮微跳,他自然知道原因,索性闭嘴不说话。 镇将宋应龙眉头紧锁,“葛老觉得哪里不正常?” “这首先得从兽潮爆发的原因说起,众所周知,妖兽修行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开启灵智,甚至炼化横骨,化为人形,也就是说,妖兽一族中的高层是跟我们人族一样,拥有智慧的。” 宋应龙点了点头,接着听下去。 “但妖兽高层有智慧,不代表下方生存的那些普通牲畜也有智慧,类似黑风岭一样的妖兽聚居区域,几乎都是人类的禁地,少有人类踏足,长此以往,妖兽的族群会变得臃肿……” 宋应龙立马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兽潮之所以会爆发,是妖兽内部去芜存菁的一种手段?” 葛老点点头,“这不是什么要害的秘闻,只不过也没有大范围传播开来而已,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 “尽管在我们看来,它们的生存空间很大,但妖兽自己不事生产,整个区域内资源就那么多,一旦有了灵智,走上修行之路,那耗费的资源就要成倍的增长,所以养活不了太多它们的族人,事实上,它们也未必就将那些未开智的畜生当做族人。” “那这跟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明白了它们的目的,就不难理解它们的行动,你可以想一想,兽潮的每一次爆发是不是都是横冲直撞,悍不畏死,直至被完全扑灭?那是因为它们本就是为了求死,如果能通过兽潮,将生存领域再扩大一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宋应龙明白了,“所以,如果是正常的兽潮,那些妖兽就不会守在外面了,而是直接冲了进来!” 葛老面色凝重的颔首表示,“正是如此,而且按照时间来算,黑风岭这边大约是十年一清理,现在还不到时间啊。” “非我族类,自然不能全以我们的思维去猜测它们,眼下最重要的是,发动全镇的力量挡住兽潮,葛老您曾经经历过三级兽潮,可有什么指点我们的?”李连山急于想把话题从这方面引开,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老头一番推敲,隐隐有些接近真想,李连山怕了。 加上千叶镇的那一次三级兽潮,他确实没在镇上,如果能抄答案,自然是最好的。 老人摇摇头,“千叶镇挡不住三级兽潮,当年如果不是有一支三千重甲兵恰好经过千叶镇,出手相助,千叶镇早就没了。” 李连山心中咯噔一下,此刻也慌了,“那要是只守两日呢?” “你有外援?”宋应龙看了他一眼问道。 葛老看着天际,“尽人事,听天命吧。” …… 李连山下了钟楼,他是个商人,追逐利益本就是下意识的本能,可有些钱,得有命花才行。 沈青书让他骑虎难下了,从头到尾,从两人见面那一刻开始,就只给了他一条路,没有选择的余地,当初他要是拒绝了,估计现在至少也该断奶了。 “阿爹,宋叔你们聊完了?快给我分配任务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兽潮呢,这几年我在白云宗修炼也是很刻苦的,正好值此机会大展拳脚,为宗门争光,为阿爹你争气。”李毓秀跃跃欲试,拉着李连山的胳膊晃动着。 “胡闹!”然而,这一次,李连山破天荒的没有给她好脸色,粗暴的甩开了李毓秀的手。 李毓秀吓了一跳,泪水忍不住从眼眶里流出,“阿爹?” “对不起,毓秀,阿爹也是为了你好,那是兽潮,不是你们宗门喂招,其中的凶险不是你能想象的,特别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更让阿爹不可能放任你去前面参加战斗,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安分在家里呆着,哪也不许去,你们,看好二小姐!” “是!家主。” 在李连山眼中,子女他有很多,但白云宗弟子兼子女的,他只有一个,而且也只可能有一个了,李毓秀开口想要参加战斗,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啊爹!!” “二小姐,走吧!” 李毓秀生着闷气,她只当是李连山担心自己的安危,不再害怕,但心中却是暗自打定主意,必然要想方设法偷偷进入战场,什么给宗门争光,给阿爹露脸,其实都是编的。 她就想让那位心上人回来的时候,能看到自己的高光时刻。 ‘想来到了那时,大师兄也该为我骄傲吧。’ ‘阿爹还是将我当成小姑娘一般,等着,等我在兽潮中大展手脚之后,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样一种脸色,可惜大师兄和师姐都没在,不然的话,区区兽潮,在我们三名白云宗弟子剑下,哪还能猖狂得起来?’ 心中有了计较,李毓秀假意安分下来,回了李家,关上房门,也不管自己门外守着的两名仆从,而是收拾好着装,拿好佩剑,开始打量起了自己的房间,思索着从何处溜出这李家宅院。 这种古色古香的宅院阁楼,其实压根关不住人,漏洞太多,窗户、屋顶,只要有心施为,无一不是出逃之路,何况李毓秀只是被关着,并没有被限制手脚和活动能力。 李连山很忙,没空回家,作为本镇最大的乡绅,更多时候,其实就是他在管理着这个小镇,兽潮来袭,于情于理,他都要在中心指挥,这也让李毓秀出逃的成功率大大增加。 子夜时分,闭眼假寐的李毓秀睁开双眸,足尖轻点,按照原先计划好的路线,轻飘飘落在房梁之上,两手并用,抽下屋顶的瓦片,正好留有能容一人通过的空道,灵活如泥鳅一般钻出了房屋,月光照耀下,少女张开双臂,呼吸着清冷的空气。 只感觉像是拥抱了自由。 而几乎同一时间,李家宅院下,那枚果子的果尖彻底红了,一道人类嗅觉无法完全捕捉到奇异香气以李家为中心,向外扩散开来,如同水的波纹一样,开始是轻微的,逐渐越来越强烈,形成一道道香气的巨浪。 掠过小镇,飘过高墙,卷入数万妖兽鼻息之间。 一瞬间,一双双绿色、红色的眸子齐刷刷照向千叶镇,嘶鸣声此起伏彼。 李毓秀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常,略显婴儿肥的脸蛋兴奋的有些通红。 “正好赶上了吗?那真是太好了!” 与此同时,高墙上巡逻的人也发现了异动,第一时间敲响了铜锣。 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厉声吼道:“兽潮来了!” 是的,来了,没有任何征兆的开始了,月光下,只能隐约看到一条条影子在快速移动,看不到更多的动静,但隐藏在黑暗中的浪潮才是最恐怖的。 曹安内心是平静的,他睁开双眼,高墙上此刻火光通明,正打算拍拍边上的小胖子,沈重却一个翻身扑到了巨弩之前。 急促的道:“曹哥,箭!” 闻言曹安抓起身边一根木制长枪样的箭矢递了过去,只见此时沈重已经戴好了特质的手套,双足抵住一角,身体前倾,那双壮硕的手臂擎住弓弦,向后一拉。 健硕的双臂上,道道筋脉虬结,筋肉高高隆起,宛如神明! 曹安眼底闪过一丝赞赏,那是一种充满了原始和野性的力量美,很难不爱,但他不希望长到自己身上,因为这意味着他就不能走目前的武学途径晋升了。 沈重微眯着眼,瞄准了方向,曹安双手抡起木槌,砸下机括,随着一声嗡鸣,整个巨弩强烈的震荡开来,连带着沈重身上的肉也一阵颤抖。 几乎是同一时间,均匀分布在高墙上的箭塔内,相继传来了刺耳的嗡鸣声,一根根木制长枪一般的箭矢呼啸而出,带着死亡的讯号,追寻着它的目标。 曹安绷紧了神经,他很清楚,眼下尽全力帮忙,也是在帮自己,数万兽潮之中,仅凭典韦是绝对冲不出去的,万人敌,哪怕是在典韦生前的巅峰时刻,也办不到。 更何况自己手里的典韦,实力并没有达到他巅峰的状态。 横穿此界,他就只做了两只傀儡,宋缺给了李毓秀,典韦留给了自己,一来是时间限制,二来是他手里已经没有可用的材料了,偃师,是个烧钱的职业。 仅仅十几息的时间,兽潮就已经快要涌到了高墙之下,两人已经连发二十二箭,火光照耀下,沈胖子的脸色有些苍白,特别是那双应该是经过特别训练的手臂上,隐隐有鲜血渗出,手臂上的隆起显得更加夸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裂一样。 曹安心头一紧,看向沈重,“胖子,停下!” 沈重却没有听,双臂拉住弓弦,又是一次后拉,额前豆大的汗珠滚落,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曹安大骂:“这样下去,你双手会废掉的,不要命了,别拉了,兽潮已经靠近,巨弩没有多大作用!” 沈重却一把抢过长枪放了上去,“那只是前锋的靠近了,后面的还有,再说,这就是我们箭奴的命!” 要么隐世埋名一辈子,要么在箭塔上绽放所有光芒。 第七章 天刀宋缺 曹安试图劝止沈重这样的牺牲,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 沈重从小到大经历的教育都在告诉他箭奴的一生,不见天日,为的就是今天,唯死而已,这不是曹安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就在曹安心急如焚的时候,铜锣声再次响起。 沈重从巨弩边上站起身来,抄起两根木制长枪,“曹哥,近身搏杀了,你跟在我边上吧。” 言罢跳出箭塔,曹安依言随在其后,只是这短短时间内,便已经有妖兽冲到了高墙上。 清冷的月光下,曹安见到了两世为人最震撼的一幕,悍不畏死的妖兽冲到了高墙下,借着冲击的惯性慨然赴死,一头撞在城墙巨石上。 这很显然没有什么作用,一头没用,成百上千头呢?高墙依旧岿然不动。可兽潮奔涌之后没做停留,前仆后继,舍弃了大范围的冲击,而是集中在一个角落,须臾之间,墙角下被妖兽尸身垒砌成了一个斜坡。 踩着同类的尸身,如此往复,它们没有犹豫,不知畏惧,五丈的高墙只是片刻就被垒平,妖兽冲上高墙,扑杀向它们的敌人。 ‘生化危机!’ 影视作品里所见,与亲眼目睹,那种来自灵魂的震撼不可同日而语。 类似的情形不断在高墙其他角落上演,混战一团,沈重手持双枪,冲将上去,双手抡起长枪,或刺或扎,连连挑飞数头妖兽。 曹安抡着长枪,跟在沈重后面补刀,枪当棍使,重头开始修行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两天时间,能拥有多大战力是不可能的。 他很有13数,典韦还不能祭出来,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种高强度的战斗,绝对坚持不了多久,到那时他就真的一张底牌都没了。 搏杀陷入了白热化,仓促间拉起来民夫根本不是这些野兽的对手,又被分散在长长的高墙战线上,除了护卫队以外,几乎都是独立反抗,很快就沦为妖兽口食。 惨叫声中,宋应龙持刀挺身而出,拦下了大股妖兽。 “所有人后撤,放弃高墙,朝镇中心靠拢。” 铁牛敲响铜锣,本就零散的反抗,在这一声声撤退的铜锣声中,更显得杂乱无章,转眼间又是几十人死在妖兽口中。 沈重是真的凶,说他能生死虎豹,曹安也觉得不为过,在沈重这个强大的推土机庇护下,曹安有惊无险的撤到了指定地点,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连头发都被鲜血黏成一块块。 镇中老幼全都撤到了中心地带,不大的区域却正好能让所有人形成一定规模的抵抗能力,不再是孤身奋战。 围起人墙,直面兽潮。 “闪开,废物!”曹安身形被挤了一下,险些直接掉出人墙,哪怕是他的脾气再好,也顿觉无名火起,战场上这等行径无异于置队友于死地,侧目一看,不是那李毓秀还是谁。 李毓秀不理会他的目光,内心鄙夷,更有些火气,那么多的人,连几只妖兽都处理不了,这都险些要退到自家门口了,她不是那种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人,宗门试炼的时候,也斩杀过不少妖兽。 这种灵智未开的畜生,以人之慧,面对它们还能输?难道他们这些废物就只能在家养驯化了的温顺牲畜面前耀武扬威吗? 于是乎,来到人群中,从后方挤开人群,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前排的曹安,想到之前曹安对自己的态度,心中火气更甚,没什么好语气,直接一个肩撞推开了曹安。 就在这时,一头青狼斜刺里扑来,眼看那腥臭难当的大口就要咬向曹安,一根长枪刺出,护下了他,曹安心中一定,重回人墙,没去看那始作俑者的李毓秀。 来到第一排的李毓秀呆住了,眼前所见的不是她在试炼时候面对的三两妖兽,而是黑压压几乎看不到头的兽潮,腥风铺面,危机关头,李毓秀按着宗门剑法,一剑刺出,近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可她不知道,这种‘花拳绣腿’一样的剑术,或许在特定的情形下有用,在兽潮之中,真正能够建功的,还是最朴实的劈砍横扫。 一剑贯穿了狼首,强大的力量几乎将她手中的剑磕飞,剑身卡在了青狼血肉之间,还没等抽回长剑,第二头、第三头青狼已经杀了过来。 强烈的恐惧笼罩了她,以至于她大脑一片空白,僵立在原地,忘了反击。 说时迟那时快,沈重连扎两枪,挑飞青狼,从狼口中救下了李毓秀。 她甚至过了数息都没回过神来,华美的裙子上顷刻间湿了大片,当场失禁了。 沈重高大的身影像是一面精钢铸就的大盾,挥舞着手里的两根长枪,妖兽半分不得突破,死死的护下了曹安和李毓秀。 曹安则是目光盯着前方,大脑高速运转,出手如毒蛇一般,长枪瞅准机会,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给予妖兽致命一击,但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多久。 吼!! 随着一声巨吼之后,又生突变,道道黑影砸落在房顶,月下顺势几个起跃砸向了这边,跟着一起的还有无数石块、木棍,但凡能掷出的物件,都有可能迎面砸来。 沈重面色难看,“曹哥,是魔猿!” 曹安看到了,话音未落,防线之中已经有数个壮汉直接被魔猿抬手劈中,鲜血飞溅,大半的脑袋在接触的一瞬间,直接消失了半边。 曹安目瞪口呆,‘挠掉了半个脑袋??那得是怎样的力量啊。’ 轰!! 一条汉子在冲击中被魔猿抓住机会,一把丢出了人墙,扔进了后方妖兽群中,两头魔猿兴奋的嘶鸣,齐齐跃起,抓着汉子的两端,在空中直接扯成了两截。 “铁牛哥!!” ‘是铁牛?那个井字巷的护卫队小队长?’ 曹安意识到,此时再不祭出傀儡,就真的没机会了,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至少,祭出了还能保证自己下一刻能活下来,数百头魔猿尖啸而来,每一头的实力都绝非刚才的青狼所能比,这种情况下,沈重这面大盾就有些羸弱了。 “典韦!” “主公,末将在!” 声若洪钟,人如小山,砸落在地,扬起漫天烟尘,典韦身披甲胄,手持双戟,立于曹安之前,那身形足足比一米八的曹安还要高出一个脑袋。 起手双戟挥舞,当空搅碎两头魔猿,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前方,身子微微前倾,将曹安护在身后。 “胖子,过来。” 顺势将一边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已经疯了的李毓秀拉了过来,三个人,一尊傀儡,紧紧簇拥在一起,再一看身后,魔猿冲击下,哪还有什么成建制的防御,那畜生随手轻轻一拍就能将一个大活人拍豆腐一样砸碎。 人墙直接被冲烂了,开始四散奔逃。 还在抵抗的,只有一个五人小队,但眼下他们被三头魔猿围困,想来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曹哥,那是宋镇将和镇上军卒,能救救他们吗?” 还没等曹安说话,老天已经帮他做了选择,一根房梁不知从什么地方被激射而出,生生砸在宋镇将胸前,去势不减,抵在另一头的墙壁上,胸前肉眼可见的凹陷下去,显然是活不成了。 曹安心神俱颤,反手给了李毓秀一巴掌。 “醒过来!” 李毓秀半边脸颊高肿,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颤抖的看着曹安。 “我不是还给了你一尊傀儡吗?拿出来用掉!” “怎,怎么用?” “认主了没?” “认了!认了!!” “唤他名讳!” 李毓秀懵了,“他,他叫什么?” “宋缺!” “宋缺!!” 第一个是曹安告诉她的,第二个是她喊出来的,紫烟涌动,一条身形不输于典韦的汉子现于人前,抬手一刀。 月光如水,刀光亦如水,自宋缺手中倾泻而出,刀气所及,数头魔猿直接被斩碎。 看着这一幕,曹安心中不由得大定,不愧是更高一级的傀儡,天刀宋缺,名不虚传,实质上,如果材料和时间足够,完整体的宋缺应该能够到六级傀儡的水准。 可惜,材料受限,外加曹安制作时实力不够,才让宋缺勉强够上五级的水准。 目光中原本一片死气的李毓秀看着宋缺这一刀的风情,像是注入了一记强心剂,光彩焕发,面颊赤红,逐渐显得狰狞了起来。 癫狂的大喊:“宋缺,给我杀,杀光这些畜生,剁碎它们。” 曹安一巴掌扇了过去,自从用出了典韦之后,曹安都不敢指挥着典韦乱冲杀,而是有意识的让典韦带着众人朝着巷道离去,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如果不是妖兽不知死活,冲上前来,典韦就绝不出手。 不是曹安见死不救,而是他知道典韦的能量根本支撑不了几次出手,这般兽潮,鬼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乱来就只能等死,保存实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他却是忘记了,此刻宋缺这具傀儡的主人不是自己,而是李毓秀,一巴掌还没打到李毓秀的脸,就被宋缺拍开,若非能感受到曹安身上的亲近感,刚刚那一巴掌就不是拍开,而是一刀斩了过来了。 李毓秀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典韦也随之转身,虎目死死盯着宋缺,曹安有意压制着,这才没有内耗。 “你打啊!怎么不打了?” 曹安叹了口气,知道眼下的关头,跟她置气没有任何意义,先哄着,过了面前的危机再说。 “别乱指挥,每一尊傀儡的能量是有限的,特别是像你手中这尊,他的实力就注定他每一次出手所耗费的能量都要远超其他,能不出手尽量别出手,保存实力,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来。” “李小姐,曹哥说得对。” “凭什么听你们的?现在他是我的傀儡,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曹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是你的没错,但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合作才能活下去。” “好,我同意合作,作为合作的条件,你们现在得跟我一起,去中心。” “回中心干什么?所有妖兽都往那边走,现在回去与取死无异。” 李毓秀面色坚定,“小镇中心,有我的父母家人,你别忘了,你能活下来,也是靠着我李家养了你几年的,不然的话,七八岁的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了。” 只是这一句,就堵住了曹安的嘴,他再怎么,也不能阻挡别人去救自己的父母亲人,如果是自己的父母,自己也会如此。 曹安转头看向沈重,“小胖,现在外围的妖兽已经很少了,你可以选择离开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撑到兽潮结束。” 沈重摇摇头,“我跟曹哥走。” 看着沈重的目光,曹安没有劝说什么,只是心中却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救命之恩,收留之恩,今夜,一并两清!’ “跟我走!” 曹安话音刚落,率先一步,典韦护住身侧,循着巷道避开大规模妖兽快速前进。 零散的妖兽对这一行根本无法造成威胁,为了保存力量,曹安甚至都没让典韦出手,单就沈重就能快速解决,一刻钟后,转过巷道,火光冲天中,这李家宅院映入眼前。 第八章 收官之夜(上) 高门大院早已成为废墟,妖兽一如之前在高墙外一样,俯首围住了一地,阵阵低鸣声中,显示着它们兽性的躁动。 在不远处,五头魔猿围住两人。 “那是葛爷爷和阿爹!”李毓秀惊呼出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李毓秀的指挥下,宋缺一刀祭出,刀光跨过将近三丈的距离,绞碎魔猿,救出了两人。 李毓秀跳了起来,“阿爹,这里!” 声音惊动了兽群,猩红色的眸子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但此刻也顾不得这许多,李连山和葛老两人大步跑了过来。 李连山惊喜万分,一把将自己的女儿搂进了怀里,“毓秀,你没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曹安紧张的盯着现场,却发现妖兽们仿佛没看到几人一般,重新将目光收了回去。 短暂的喜悦之后,李毓秀抬起头,“阿爹,阿娘呢?” 李连山面有悲戚,“你阿娘还有大哥他们,都死了,被魔猿拍死了,我若不是正好跟葛老待在一起,估计现在也看不到你了。” “对了,刚刚出手的这位前辈,是你们宗门的长辈吗?怎的也不给介绍一下。” 不只是他,守钟楼的老头也将目光投向宋缺和典韦,眼里有些疑惑。 “不是的,阿爹,葛爷爷,这是我的傀儡,那边那个,是曹安的傀儡。” 李连山脸上闪过一丝怪异,“就是那天曹安送你的那尊傀儡?” 大概是想起了当日的情况,以李毓秀这般面皮也感觉有些烧得厉害,“是!” 几人不再说话,敌不动,我不动,妖兽没了动静,他们也不敢随意走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引得群兽发狂,再次涌来,现在,整个千叶镇如此安静,只能说明一个事情:千叶镇里除了面前这几人外,几乎已经死绝了。 可能有几个藏了起来,但绝对不会太多。 葛老目光阴冷,他现在无暇顾及面前这些事,而是看向李连山,“李连山,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李连山目光躲闪,强自镇定,“葛老想让我说什么?我的妻子,我的子女都死在里面了,我实在不知道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此刻,哪怕是再愚钝的沈重也发觉了不对劲,自己敬服的宋镇将死在了这场灾难中,他双目赤红,拳头紧握,与李家父女拉开了距离,站在了曹安这边。 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曹安、葛老、沈重,还有傀儡典韦,而另一边是李连山父女和傀儡宋缺。 李毓秀像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挺身而出,身后的宋缺给了她无与伦比的自信。 “葛老,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这得问你的阿爹,为什么妖兽会死守在你家的废墟上,或者换个说法,你家那里有什么,以至于引动了兽潮,害死了全镇上万人的性命。早之前,我就察觉这次兽潮有古怪,只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李连山还想狡辩,“妖兽的事情,我怎么能懂?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候,一头魔猿走了出来,它的体型要比其他魔猿更加高大,只见它仰头尖啸,双手捶打着胸脯,猛地砸向地面。 强横的力量直接掀起了漫天烟尘,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大片的废墟陷落下去。 这情形不过持续了数息,直接被魔猿力道拍散,它从陷落的地下一跃而出。 火光、月光下,几人看得分明,那魔猿手中分明提着一个白衣男子。 他惨叫着,却怎么也挣不脱那魔猿的大手,慌乱之间似乎看到了这边的几人。 “各位,救我!我乃白云宗大弟子沈青书,救下了我,白云宗必有厚报。” 是那位白云宗的高徒沈青书!!曹安和他不熟,但听声音还是听出来了。 李毓秀掩口轻呼,神色震惊,“大师兄?” 李连山没动,他知道妖兽就是冲着沈青书来的,这个时候往他那边靠,岂不是找死。 听到李毓秀呼喊的声音,沈青书顿时大喜,“毓秀,快救我!” “等我,师兄,我和阿爹马上来救你。” 得知李连山也在的沈青书更是狂喜,“李连山,快来救我,只要你救下我,以前允诺你的,我加倍给你,不,十倍!十倍给你。” 曹安看在眼里,只觉得古怪,妖兽如果是奔着沈青书去的,为什么抓了他还在那等着? 特别是曹安似乎从那头魔猿眼中看到了一丝嘲弄之色,难不成这是一头开了智的妖兽? 葛老压制着怒火,有些忌惮李毓秀身侧的宋缺,侧开身子,“李连山,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眼见事情超出了掌控,李连山只能苦涩着脸快速将事情和盘托出,他忽略了很多,只说了血鳞果和交易,却没提自己邪法催熟等事情,前后不过用了十几息时间,得知真相的李毓秀却是一脸呆滞,有些不敢相信。 “我拜入白云宗,不是因为我天赋惊人,而是父亲您与大师兄的一场交易?” “是!所以,毓秀,沈青书此人不能救,他绝非你所看到的那样,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一次,为父与他的约定是两日,但现在连一夜都未能守满,害得他落入眼下境地,此刻他有求于我们,自不敢做什么,等他回了宗门,必然要报复的。”李连山急促解释道。 李毓秀虽然蛮横霸道,不可理喻,但对她来说,一个镇子上万人因为自己的父亲而死,这种事情还是过于挑战她的善恶观了。 简而言之,她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歇斯底里喊叫的沈青书终于还是惹恼了那头似乎正在等待什么的魔猿,一巴掌打在了沈青书脸上,偌大的拳头险些塞进了他的嘴里,牙齿掉了一地,有的甚至被他猝不及防吞了下去。 嘴巴里只剩下呜呜声。 李毓秀看得心疼,眼角含泪。 “我不信你了,阿爹,从始至终你们都在欺骗我。” 转身看向曹安,“帮我!我要救大师兄。” 曹安冷笑,“绝无可能!等着兽潮过去,我就会离开。” 李连山也急忙出声,“毓秀,不可!” 他很清楚,现在唯有死了的沈青书才是最好的,不然,活下来的话,以他的性子自己必然不可能有好活,但李毓秀却并不理会他。 发了狠一般,“你不帮我,我就先杀了你,你的傀儡不及我的,一旦出手,你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说完又对着李连山和葛老道:“阿爹,葛爷爷,你们先找地方躲起来,看样子这群妖兽不会再轻易袭击人类了,只要躲好,就能活下来。” “他是你的心上人,要救你自己去救,与我何干?” 李毓秀还想威胁什么,但眼看着那魔猿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再也忍不住,当即跑了出去,“师兄,我来了!” “毓秀!”李连山想拉住女儿,却是慢了一步。 曹安冷眼旁边,也不说话,事实上,李毓秀的所作所为已经超乎了曹安的忍耐,也超出了曹安对无知和脑残的认识。 刀光乍现,魔猿心神一凛,退了开来,一声怪啸后,原本安静立在一边的其他魔猿疯狂冲了上来,不只是魔猿,还有各个角落里的妖兽。 李连山看得心惊胆战,傀儡虽凶,但双方数量差距过大,“曹安,还不快带着你身边的傀儡将毓秀带回来,只要你帮了她,你跟毓秀的事情,我不在插手阻拦。” 一边的葛老目瞪口呆,感情这一家子的无脑是遗传的吗? 曹安冷眸一扫,“聒噪,小胖,让他闭嘴。” 沈重抄起一节断木头,顺势插进了李连山的嘴巴,迎腹就是一脚踹出,李连山到飞出去,跌坐到了墙角,嘴巴里呜呜的流出血水,鼻涕眼泪齐下,却说不敢再说话了。 再说李毓秀,救人心切的她,根本没有顾及傀儡的能量消耗,目的明确,直奔那头抓着沈青书的魔猿而去,宋缺刀法入神,这些未开智的魔猿根本不是对手,连阻拦他片刻都办不到。 近的丈许距离前,宋缺抽出空隙一刀斩出,再见那惊艳的刀气,这一刀之下,大魔猿避无可避,抓着沈青书的那只手生生被砍下,李毓秀顾不得其他,扑上前去。 “大师兄,你怎么样了?” 沈青书呜呜着,却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李毓秀心疼的将他揽进怀里,“没事的,大师兄,我们先离开再说。” 她搀扶起沈青书,在宋缺的掩护下,一步步往回赶,沈青书看着刚刚几人站立的方向,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与之前不一样,现在他看清楚了,那边是曹安、李连山等人。 看着身边这尊大发神威的傀儡,他如何还不知道自己身边的殷璃为何一去不回。他小觑了曹安,更后悔自己当初的‘不够识货’,不然,有这么一尊傀儡在手,也不至于坏了好事,眼下这种情形,药力至少损失大半。 曹安远远看着,面色平静。 跟他所料不差,宋缺的能量即将耗尽,从冲进兽群到现在,前后绝对不会超过10分钟,高强度的战斗,对傀儡能量的消耗是巨大的。 沈青书尽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毓秀,多亏了你,现在的我只剩下你,也只有你了。” 这满嘴的鲜血和没牙的样子,却是没什么阳光俊逸的感觉。 李毓秀心间一暖,“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抛弃大师兄的。” 沈青书点点头,“我知道!” “毓秀,你这傀儡怎么了?”忙着忽悠李毓秀的沈青书忽然发现了异常,宋缺的身上亮起了道道金色裂纹,每挥动一刀,都会延长裂纹,眼看着似乎就要崩裂开来了。 李毓秀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忽的大变,“不好,大师兄,快走,曹安说过,傀儡的能量有限,高强度的战斗会很快耗尽傀儡的能量,这尊傀儡怕是要报废了。” 看着还有数十丈距离的长街和疯狂涌来的妖兽,沈青书怎能不明白失去这傀儡后的结局。 “快,你让曹安过来救我们,他手里还有一尊傀儡。” 李毓秀也知道,这时候只有曹安能救两人。 加快速度的同时冲着曹安大喊,“曹安,快来救我们!” 沈重在曹安的授意下,拉着他跃到了房顶,典韦紧随其后,一同上来的还有那位葛老。 居高临下,曹安一点也不着急,妖兽摆明了就是冲着沈青书去的,而且他还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今夜之局,将以沈青书的死亡收官,至于中途还会搭上多少人,那就看个人造化了。 ‘难道这世界真的有个平衡因果的意志吗?’心中对因果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得不到曹安的回应在李毓秀的意料之中,可沈青书并不想死,他是白云宗的大师兄,如今又服用了血鳞果,哪怕没有完全吸收炼化,也已经实现了初步的改良根骨,这是弥补先天的逆天效果。 他将有更辉煌的未来,甚至问鼎外天地境界也不是不可能,他不能死在这里,也不想死在这里。 “让你的傀儡自爆,炸出一条通道!” 李毓秀点头,心念一动,宋缺一跃砸进兽潮之中,随着一声轰响,群兽炸飞,强烈的冲击让两人险些站不住脚。 机会只有一瞬,两人瞬间加快速度,沈青书更是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眼看胜利在望,身后那头大魔猿已经追了上来,伴随着他的尖啸,沈青书甚至能够感受到猿爪掠过自己背部那种气机带来的刺痛感。 “毓秀,该你最后救大师兄一次了!” 李毓秀不解,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是沈青书拉住了自己。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将李毓秀甩向身后,而自己则是借力施展轻身功法高高跃起,那架势居然是打算一举跨过三丈多远的距离,落到曹安等人站立的屋顶。 第九章 收官之夜(下) 李毓秀身形还在空中,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那双看向沈青书时候总是柔情如波的眸子里再无了神采,只有沉寂的死灰,泪花从眼角流出,洒落在空中。 心脏一阵抽痛,不是因为受伤了,而是强烈的情绪涌动之后带来的。 宛如当头棒喝,彻底醒了过来,醒过来了,但也晚了,最后的目光看向曹安所在的位置,脑海里浮现出过往种种。 她忽然发现,自己最近这一两天所做的事情,就已经耗尽了曹安十年的温柔! 嘴角噙着一抹微笑,那是对曹安的。 ‘他应该对我失望透顶了吧。’ ‘曹大哥!’ 思绪起伏一念万千,然而现实中不过须臾时间,沈青书脸上浮现一抹惊喜之色,但还未等他高兴片刻,就听得一声尖锐的鸟鸣刺破夜空,像是老天都在帮衬着这些妖兽,那一声鸟鸣之后,天空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唳!!” 一条赤红色的影子掠过长空,精钢一般的爪子将正处于空中最高点的沈青书懒腰攥住,曹安那如同高速摄像机的眼睛看得分明,尖锐的爪子直接洞穿了沈青书的肉身,大鸟在半空中打了个漂亮的急转弯。 双翅一震,原路返回,还不忘向下方的大魔猿示威似的瞟了一眼,当着它的面将沈青书脑袋一口叨掉,咽了下去。 曹安看着喉咙一滚,有些后怕。 大魔猿气急败坏的一声尖啸,也不管那砸落在地的李毓秀,紧追而出,与它一起的还有那满镇子的妖兽。 “这是黑风岭中那头五级妖兽炽雕!”心有余悸的不只是曹安,还有身边的葛老,他怔怔的看着天边那道影子消失,一屁股跌坐在瓦片上。 劫后余生的曹安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倒是大有一种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感觉,“您老知道?” 葛老看了一眼曹安,“知道,打了几十年交道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头魔猿也是黑风岭的王者之一,嗜血魔猿王,但论实力,这魔猿王的实力还矮了那炽雕一级,只是四级巅峰的妖兽,因魔猿是群居妖兽,炽雕却是独居,勉强在黑风岭占据了一席之地,与炽雕各自占了一片领域。” 葛老惨笑,接着说道:“我还以为那魔猿刚才为何抓了沈青书还站在原地,原来就是防备着这炽雕,它大概也只是知道炽雕可能会来,却不知它会从哪来,怎么来的。” 曹安明白了,一个是空中的王者,且无论速度还是实力都压自己一头,得了‘宝物’的魔猿自然不敢乱来,更不敢将后背果露在天空之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在这场局中,又有多少个黄雀之后的黄雀了。 “千叶镇彻底没了,剩下的这些人,达不到千数,时间也来不及了,这等数量的人口,连一级兽潮都抵御不了,只能并入其他村镇了。” 曹安还是有些疑惑,“血鳞果的事情刚刚李连山已经说了,既然沈青书抢先服用了血鳞果,按说到了这一步,也就已经没了继续争夺下去的理由了呀,为何这些妖兽反倒是盯上了他呢?” “我们能以妖兽血肉为食,反之又何尝不可呢?况且,人族在妖兽眼中,本就是大补的血食,特别是拥有修为之人,修行越高,效果越好,他沈青书服下这血鳞果,药力根本来不及炼化,就在他体内,在妖兽眼中,他不就是最好的宝药?” “怜我十千新旧人,一夜之间,天人永隔!”说完,这老头浑浊的双眼中已是转着泪花。 一跃而起,落在李连山跟前,“李连山,你罪不可恕!” 李连山口中呜呜出声,快速的摇头,目光里满是祈求之色,葛老却没有理会。 “你不死,老朽无法与死去的同乡交代,你因一己之私,引来祸端,万余乡人因你而死,老朽以千叶镇辈分最高族老的身份,如今执行家法!”说完,当即一掌拍落,李连山头盖骨碎裂,当场死亡。 曹安视若无睹,收了典韦,看了看啊典身上的能量,大概还能使用一次的样子,能量耗了三分之二的样子,节省点,估计还能再多用一次。 走到李毓秀摔落的地方,俯下身子探了探鼻息,发现她还没死,只是晕了过去,受伤倒是挺重的,不过应该无碍。 …… 五日后,原先埋葬着殷璃的阴宅处,此刻多了些大大小小的坟茔,这都是千叶镇之人,妖兽离开后的那天,葛老就召集了所有活下来了的人,将一众还能找到尸身的同乡找了出来,埋葬在了这里,整整忙活了三日。 尔后在葛老的带领下,走出了千叶镇,前往投奔附近的村镇去了。 曹氏石坊。 “哟,醒了,李二小姐!” “我没死吗?” “你可以自己感知一下,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了。” 李毓秀变了很多,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我的衣服……” “镇上幸存的大婶帮你换上的,与我无关。” “阿爹呢?”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最后时刻,沈青书被炽雕掠走那一幕她还是记得的,只是后面发生的就不知道了。 “死了!” “你杀的?”出乎意料的,李毓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曹安竟没从里面听出多少的仇恨。 曹安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没救,他被撤离的妖兽咬死了。” 他没说实话,不太相信李毓秀的善恶,她是白云宗门徒,而葛老他们,说到底也只是普通人,葛老自己有些实力,但不多,她李毓秀将来若真要清算,怕是只会造成更多的杀孽。 “你……” 没等李毓秀说完,曹安就打断了她的话,“你该回宗门了,我也要走了,放心吧,回了宗门以后,将你所知的一切如实讲出,断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那你呢?你是偃师,你制作的傀儡那么强大,不如跟我去白云宗吧,我会将你引荐给我师尊,大师……沈青书说,偃师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尊敬,我们宗门应该也会将你视为座上宾的,地位说不定比之前的沈青书还要高。”说道此处,李毓秀的双目中多了几分神采。 曹安摇摇头,“我想到处走走,这个世界很大的,我想去看看,或许将来有一天累了,会回到这里,那时候,我可能会去你们那拜访你,好好生活吧,李二小姐,你我之缘已尽。” 沈重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跟在了曹安身后。 不知为何,看着曹安离去的背影,李毓秀骤然觉得心也一阵抽痛,一种落寞感涌上心头,比那天被沈青书推向兽群还要难受。 曹安忽然转过身,“对了,忘了一件事,你受伤未痊愈,这是这两天琢磨出来的,小物件,别指望他能像宋缺一样帮你战胜多强的敌人,只是个一般的玩具,应付几个匪徒绰绰有余,接好了!他叫封于修!” “曹大哥!” 李毓秀的那声曹大哥终归还是叫了出来,不过曹安已经不在乎了,挥挥手,洒脱的离开了石坊,在石坊门口,与沈重一人骑上一头毛驴,扯了扯不太契合的缰绳,慢悠悠的向着小镇外走去。 “曹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沧州百草斋找武知味。” 沈重脸上的欢喜之色一闪而逝,紧接着就是满面愁容,“要是他不愿意出手帮我治病,或者治不了我的病那又该怎样?” 曹安神色淡然,“那就去找更好的药师。” “可我只有三年好活了!”少年人虽不太懂得生死,但眼下刚刚遇上年少时的玩伴,却是怎么也不想就这么死去了。 曹安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悲观。” 兽潮一战后,箭奴几乎都死绝了,只有沈重一人活了下来,从葛老口中曹安也了解到,箭奴之所以这么强,是因为他们修炼的功法,都是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的,不然,人天生有别,有的人膂力惊人,有的人手无缚鸡之力。 怎么可能任何一个成了箭奴的都能力大如牛呢,这都是以特殊秘法配合锻炼手段,燃烧生命力达到的,那一战中,沈重消耗过甚,不过三年好活了,这还要建立在不乱动用自身力量的前提下。 临别的时候,葛老给推荐了一个人,沧州百草斋的武知味,还给了一封手书。 曹安记得自己修行的功法中,也有好些门养身功的,但一旦修行了养身功,那么武道晋升途径中后续的功法就得跟着换了,这样一来,成就不会太高。 他对沈重的期望有点高,毕竟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目前唯一信任的人,反正还有三年时间,不如先去碰碰运气再说。 次日夜里,一骑自白云宗而来,在一片废墟的千叶镇中驻足停下,看身形是个男人,浑身罩在黑色的袍子里。 只见他快速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裹,短时间内摆开了一个香案,手捏印决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一缕幽魂出现在原地。 魂体很淡,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公子,你是怎么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安……曹安!!”提到曹安的时候,那魂体似乎都变得更加凝实了,足见其怨念之深,只不过终究还是不成气候,风一吹,就散了,黑袍男子不甘心的连连施法数次,终于是再也无法召唤了。 “曹安?” 第十章 当朝悬赏策 沧澜府,新一期的悬赏榜单公布日,各大书坊门口早早就汇集了不少武林好手,这些人多半在武道第三景,也不排除个别混杂在其中的高手。 江湖的路没那么好走,也没说书客口中那么的逍遥热血,说到底,也不过是另一群人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需要银子。 官府的悬赏就是赚取银子最理直气壮的一种方式,当然,也有很多其他途径的悬赏,比如宗门、私人,不过那叫刺杀,相对于刺杀任务的师出无名和信息的可疑性,官方的悬赏就显得尤为‘美丽动人’了。 新鲜出炉的悬赏策当即就被抢购一空,打开还能嗅到上面浓郁的墨香。 “快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增的悬赏。” “有,有不少,这一期的悬赏榜单很不错啊,足足增加了二百七十四人。” “榜单第一的悬赏又加了,现在都到一百万两银子了。” “不只是第一,其他的都增加了不少,也不知道谁能完成,这一旦完成悬赏,一辈子吃喝不愁了。”人群中传来了感慨。 这种事情也就是想想,他们其实很有13数,别说那些榜单前十的悬赏了,只要能在悬赏榜单上挺过三轮,那基本也就无人愿意去触霉头了,那都是些硬茬子。 大浪淘沙,淘下来的都是明晃晃的金色实力。 戚静楚买下一册,没跟着其他人聚在一处,而是径直走到了另一边看了起来,直接略过前百的悬赏,快速向下扫去,她的目的性很强,挑的是地点,他这一趟要前往沧州任职,找的自是临近沧州或者去往沧州沿途能遇上的悬赏。 皱着眉头,从腰间的百宝囊中取出朱笔,勾下目标。 笔尖忽的悬停在一个人名上方,“偃师?” 曹安,十八岁,三级以上偃师,实力未知,最后一次出现在千叶镇,此獠心狠手辣,曾在千叶镇屠杀数十名普通百姓后扬长而去。赏金:一百两白银。 ‘三级以上偃师,看来得小心一些。’ 突然,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精芒,一收悬赏策,身若游龙,掠过人群对着一精瘦的破裳汉子悍然出手,单手擒住他的手腕,扭转回来。 那是个面生恶疮的丑汉,被人一把捉住,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力量,色厉内荏的喝道:“你要干什么?” 戚静楚却不理会他,而是叫住了一名女子,“喂,小姐,停一下。” 说完,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个钱袋子扔了过去,“看一下,这是不是你的钱袋。” 女子急忙接住钱袋,身形踉跄,差点摔倒,这才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发现之前挂在上面的钱袋已经不见了,而手中的钱袋,不是自己的还是谁的,这里面可是自己阿爹的救命钱,她委实不敢想象若是这钱丢了,自己该如何自处。 “多谢女侠,多谢女侠。” 戚静楚摆摆手,对周围投来的目光有些不喜,拖着男子走到了另一边。 “你踏马谁啊,连我六合帮的闲事都敢管,是不是活腻歪了,有能耐你就留下名号!” “本捕戚静楚,现在跟我去一趟衙门吧。” 一听女子的名字,丑汉脑袋就耷拉了下来,脸色讪讪,“原来是铁面神捕戚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用您跟着,小的自己到衙门领罪。” 戚静楚放开他,也不担心他敢逃掉,自己在沧澜府抓的人,还没有一个敢逃掉的。而且自己的确急着要前往沧州,当即挥手示意他离去。 丑汉点头哈腰的离开,朝着衙门走去。 当朝治下,神捕不少,但铁面无私,正义感爆棚的神捕却不多,一般这样的捕快在他还没成为神捕之前就被玩没了。当然也有些聪明人,会虚与委蛇,然后静待成为神捕,但当他成为神捕的时候,会发现他已经铁面无私不起来了。 不是他的本心变了,而是他已经深入泥沼,盘根错节的羁绊死死的捆住了他,想铁面无私,那第一个该铁面的就是自己。 戚静楚不一样,因为她有个没人敢惹的爹。 …… 大武关,这是真正的关隘重镇,与之相比,千叶镇的高墙就如同小孩玩具一样,横断沧州和沧澜府,曹安两人行至此处,天色已昏,这走走停停一个多月,隔着数里,总算是看到了城关。 两人这一路而来,除了进城补给之外,几乎很少在城中驻足,一来是曹安觉得修行不方便,二来是他有意在减少与别人的接触。 沈重轻车熟路的架火起锅,曹安则在临溪的巨石上修炼,拳架摆开,气度俨然,与那些侵淫几十载的老拳师一般。 拳出如风,两辈子的经验在这个世界迸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奇效。 曹安练的是形意母拳,也称形意五行,劈拳出手,力出中府、云门,气贯少商,与前世那种懵懵懂懂、似是而非的感觉完全不同,曹安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身犹如处在水中,一举一动,一拳一脚之间带来的滞涩感和牵拉无比明显。 体内气、力流转,周身毛窍唏嘘,通透畅达;翻转崩拳,一气伸缩,两手往来,顿时有种臂粗拳大,两肋舒畅,步履轻盈之感…… 脑海中灵感交汇,竟是自生出一虚影,起拳趟步击来。 曹安手中拳势一变,迎上这莫须有的敌人,灵光化作实践,平地里裹起一阵清风,汇聚在曹安身侧,一边忙碌的沈重也看到了这一幕,停下手里的活,看向曹安的眼神中带着丝丝艳羡之色。 这是顿悟,武道顿悟,天地随念有感,这便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不出意外的话,经此一遭,曹安就能融技圆满,踏入武道第二景,血气境。 随着‘战斗’的白热化,曹安也不再拘泥于形意,手中招式少了些套招的痕迹,出手之间犹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但其宗旨未变,发力的根本还是脱胎于形意,只是不再拘泥于招式。 此刻的他感觉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清醒,像是被拭去尘土的玻璃,擒拿、形意、指剑交错。 沈重是越看越心惊,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单论招式,自己还有应对之法的话,那么短短一刻钟不足的时间里,他就发现,此刻的自己居然没有面对曹安出手的勇气。 这一舞直到了银月高悬才心满意足的收手而立,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不一样,无论是肉身还是气势。 那股清风可不是个背景,肉身的改造和肌肉群的快速养成,能量都来自于它,滋养肉身,直至极限处血气自生,当下这个状态,若真有鬼怪,寻常幽魂靠近则死,至少,记载里是这么说的。 血气鼓荡,鬼神辟易。 双足立定的曹安直挺挺的倒进溪流里,畅快的洗了个澡,这才上岸。 “还没吃等我呢?” “也不饿,曹哥,你现在是第二景了吧?” 曹安点点头,一个多月踏入第二景,跟自己想象的一样,没多少差别,当初预估就是顶天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就能踏入第二景,有时候严重怀疑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中混杂着武道至理,视各人所修自行感悟、择取、融合,不然的话,不会这么快。 “哦对了,你之前达到什么境界了?” “我是武道第三景,凝气境,不过现在随着气血衰弱,勉强只能算第二景。” “吃吧,吃完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就过大武关,进入沧州地界了。” 就在这时,一人牵着马走了过来,“加我一个如何?” 语气清冷,却不难分辨是个女人的声音。 女子一袭公门的朱红色装束,马鞍上挂着刀,身上还裹了一块褐色麻布,遮住大半个脑袋和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 走上前来的时候她扯下了麻布,抖了抖,扬起一片细微的灰尘,然后好整以暇的叠好放到马鞍上,随手将缰绳系于一边的木桩上。 但却把刀顺手取了下来。 沈重面色难看,正欲起身,却被曹安按下,“弄得有点多,确实吃不完,朋友能帮忙,自无不可。” 戚静楚嗯了一声,自然的接过碗筷,一言不发的吃着。 她吃饭很斯文,是那种看着赏心悦目的吃法,曹安感觉应该是她本身的容貌有些加成,不然的话,一个人进食再好看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的饭量也不大,就只吃了一碗,曹安和沈重却是没心没肺打扫完了剩下的,拍拍肚子。 “小胖,刷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吃了一顿饱饭,好累!” “曹哥……” 曹安示意他安心,“去吧,去吧!” 沈重掂着锅碗,一步三回头,走向溪边。 “这位朋友,这饭也吃了,有何贵干,不妨直说。” “你就是曹安?” “正是在下,不过在下并不记得与朋友你有过什么交集。” 戚静楚站起身来,“交集并不重要,自今以后,你会记住本捕的,本捕戚静楚,原为沧澜府衙玄衣捕,现为沧州府衙朱衣捕。曹安,你恃强凌弱,在千叶镇出手击杀普通百姓,已经违反了我朝律法!” “数十条人命在身,不思悔改,还妄图逃窜,按本朝律当斩!” 曹安摸了摸鼻子,他不想去解释什么,这个世界的形势就决定了它所谓律法的不公平和局限性,只是有些好奇,谁给自己安的这个罪名。 让自己牵涉进了朝廷力量里面,接下来沧州的这段路怕是不会好走。 拱手一礼,“原来是朝廷鹰犬,失敬失敬!” “曹安,你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曹安一脚踢烂飞面前的小土丘,“谁在给谁找不自在?你是朝廷捕快,不是江湖游侠儿,我数十条人命在身,你查证过吗?信息自何处而来?你就来抓我,是否从未考虑过冤假错案?” “豪门大宗为一己之私,引得上万百姓惨死的时候你们在哪?是不是还感觉你自己特正义?所作所为神圣而荣耀?” 戚静楚秀眉微蹙,但她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看法的主,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沧澜府博出偌大名头。 “案件查证,自有人去做,本捕只负责将你缉拿归案,曹安,你是束手就擒还是等我出手?” “封于修、叶问、黄飞鸿。” 曹安话音落下,三条身影护在跟前,他自己则是慢条斯理的退到一边,神色平静,“小胖,好了没?好了我们收拾收拾,换个地方休息。” 戚静楚气上心头,额前的青筋都有些凸显,面色狠厉,却无法抽开身。偃师就是这么的无耻,现在的曹安可不是之前在石坊的那个曹安了,身边有沈重在,即便是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却也能短暂出手,补全了原先的短板。 只要不是一瞬毙命,曹安就有机会祭出傀儡。这三个都是路上制作的,不算精巧,却胜在数量。 反观戚静楚,是越战越心惊,这分明只是三个三级的傀儡,但一身搏杀之术简直登峰造极,难缠得厉害,她只有招架的份。 连开口放个狠话都办不到…… 第十一章 莲花坐 牵过小毛驴,现在的小毛驴几乎都不当坐骑了,完全就用来驮两人的行李。 “额,曹哥,那,那这个捕快?” 边上打斗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能传来戚静楚的娇叱。 “让她自己玩吧,我们先走,等能量耗尽了,自然就解脱了。” 沈重脸色一红,有些羞赧的说道:“不是,曹哥,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太浪费了?毕竟她才是一个开脉境的。” 曹安眼神古怪,想不到你小子浓眉大眼的,跟着我一段时间后心气却是高起来了,连一个开脉境都用了‘才’字。 “无妨,到时候再做几个就是了。” 沈重点点头,牵着驴子跟在曹安身后,接着说道:“曹哥,咱们的钱花得有点快,制作傀儡太费钱了,以后咱们能省还是省点吧。” 曹安嗯了一声,他单纯的就是为了恶心一下戚静楚而已,下次不会了,应该吧。 千叶镇成了一片废墟后,处理后事的曹安就搜遍了小镇,刮出了五百两银子,零散的铜钱不计在内,这才有现在出行的盘缠,不然的话,依靠原身那点积蓄,千叶镇都不一定走得出来。 跟曹安一样有先见之明的不止一个,不然的话,应该还能搜刮更多。 两人又往前推了几里,更加靠近大武关,从方向上来看,距离原先的位置已经很远了,曹安相信,苦战一番后的戚静楚就算是没受伤,也暂时不敢追来了,今晚可以落个清闲。 “东西不用卸了,直接搬下来放边上,让驴儿能休息就成,省得来回折腾,明天一早我们就走,出了大武关哥带你去城里吃顿好的,今晚就冥想打坐吧。” 沈重依言照办,这个世界的人并不太重视静功,打坐冥想颇为粗糙,也可能只是曹安受限于自己的眼界,还没遇到真正的高武。 而在前世,打坐可是道士的必修课之一,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早已融入了曹安的灵魂之中,镌刻在意识深处,将随身蒲团放在选好的休息点,身形自然收拢,做莲花坐,调整呼吸,双目微阖,气质出尘。 沈重有样学样,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他发现曹安比记忆之中更加神秘,这一切都被他归结到了曹安神秘的家传之中,跟着学了这么久的打坐,他也勉强入门,得了其中真味,不至于坐得手酸脚痛,隐隐的,他感觉静坐对自己的伤势损耗也有缓解。 月华倾泻,但曹安的脑后神光却比月华更为耀眼。 那是与夜间的月光格格不入的暖色金白光辉,隐约的泛着七彩光柱,照的整个人犹如神祇一般。 小狐误入此间,身形一紧,窜进了灌木林中,久久也没发现追上,便鬼鬼祟祟的探出脑袋,向外看去。 大感好奇,它从曹安身上更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和自然的气息,如同山野间那最能令它感到舒适的嫩草,胆子也随即大了起来,一点点,蹑手蹑脚的出了灌木,月光下才看清,这是一头浑身赤红的狐狸。 没有一丝杂毛,那漆黑色的瞳孔,犹如黑色宝石一样晶莹玉润。 它是大武关狐族,这个时候,同族都在努力修行,吸收天地月华, 以求早日晋阶,但小狐狸是个例外,它耐不住修行的枯燥,偷偷跑了出来,对这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打量着曹安两人。 这样的人类它是见过的,族里那些长辈偶尔也会带回一两个,不过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歪着脑袋的小狐打量了许久,只觉有趣,有样学样,照着曹安的莲花坐的样子,端坐地上,狐狸终究不是人,它的动作略显蠢萌,好几次都因为掌握不好平衡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这样一来,像是存了跟曹安较量,跟这莲花坐叫板的心思一样。 来来回回折腾了数十次,也不知怎的,这一次,竟是真的让它坐稳当了。 学着曹安的呼吸频次,渐渐地,沉入其中,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见它的脑后同样生出了一轮神光,与曹安不同,它的神光更小,神光之中是清冷皎洁的月辉,边缘呈现出淡青色,随着神光的稳固,倾泻而下的月光中,丝丝缕缕宛如实质的光线被神光所摄,纳入体内。 时间悄然而逝,两人一兽就这么平和的度过了一夜。 沈重醒来的时候,曹安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好收拾,昨晚就没打开过,只是将蒲团重新放了回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曹哥,这有只狐狸,不对,狐妖。” 曹安在昨天小狐狸来的时候就已经感知道了,不过它没伤人,就没理会,“随它的便,又没伤人,这天地自然又不是谁的,我们待得,它们也待得,走啦!” “哦哦,来了!”沈重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学人样蹲着的狐狸,多看了几眼,它浑身火红,那毛发上隐隐能看到毫光闪烁,明明是一张狐狸的脸,却显得极为人性化,大有宝相庄严之感。 他哪能看不出来,这狐狸是打坐得了个中三味,比自己还要厉害。 自己昨晚上打坐,前半段还好,后半段直接睡死了过去,比正常在床上躺着睡还要香,不然也不至于这狐狸来了都不知道。 一对比,脸就有些发烫。 比人比不过,比个动物还比不过,怎能不让他惆怅。 曹安看着耷拉个脸的沈重,微微一笑,“你跟一狐狸比什么啊,都不是一个物种的。” 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一直隐匿在丛林之间的两只狐狸一跃而出,带出两团火红色的残影,几个起落就窜到了曹安两人原先打坐的地方,它们都是从祖地出来的,昨晚上全族年轻一辈都在忙着修行,临到最后,才有人发现族里的小公主失踪了。 全族震动,一查禁制,才知道小公主居然是趁着大家修行的时候逃出了祖地,在狐族,似这等尚未修成人形的,如果没有族中高手带着,是不得出祖地的,它们是火云狐族,与青丘狐族并列,区别于那些懵懂生存在山野之间,靠着机缘修得灵智的妖兽。 它们生来就在血脉里流淌着完整的传承之法,只要呆在祖地安心修行,将来就可将妖兽二字中的兽字去掉,成为真正的大妖,哪怕是天分最差的,也能有机会靠着祖地圣树,化为人形。 可这些都是建立在它们安心呆在祖地禁制之中的情况下,一旦出了祖地,在外人看来,它们与寻常野兽并无什么区别,充其量就是更加聪慧一些罢了。 甚至还会因为血脉的特异性,导致外形更加好看,被人觊觎。 出了祖地的幼年狐狸,哪怕是一个普通猎户都能要了它的性命。 两狐落地的时候,小狐狸也醒了过来,灵动的眸子看了一眼前方,没发现曹安两人,意识到外面天色已经亮了,心中顿时后怕了起来。 无数狐族悲惨遭遇的故事浮现脑海,什么被人剥了皮的、吃了肉的、敲死的、一箭射死的…… 它昨晚就是觉得好玩,这才学着那人做了几遍,可谁能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 “公主!” “嗯?”小狐狸眸子一转,就看到了身边的两名护卫,当即悲观情绪一扫而空,喜上心头 。 “你们是来救我的吗?我是被人类抓住了吗?” 两只狐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告诉它,那人类都没管你吗? 就在这时候,其中一只狐狸极为人性化的从胸下抽出一根银色的毛发,青色的光幕流转,一道人影从中走了出来。 她微微俯下身子,一招手,将小狐狸抱到怀里。 “你闯了大货,族长很生气,回去后等着挨罚吧,你这一跑,弄得整个族群鸡飞狗跳,到处寻你,咦,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女人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一边轻抚着小狐狸的毛发,一边疑惑的问道。 小狐狸将昨夜的事情和盘托出,那绝美女子抬起头,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才将小狐狸放下,掏出一物,青色光幕再度出现。 “你们带着公主先回去,我还有事,事情了结之后,自会返回祖地。” 两只狐狸低头应下,也不管那张牙舞爪,正在说着什么的小狐狸,一左一右叼起它就窜进了光幕中。 化形阶段的妖兽,已经可以称之为大妖了,相当于人类武者中的第六景:天人境,超脱凡俗理解,开始拥有神异手段,并且能在一定的程度上,调动天地之力为己所用。 真正通过修炼达到化形的大妖,其人身形态,可不是障眼法,而是实实在在的肉身,化形过程不可逆,于是到了这个境界的大妖,就会面临两种选择,要么化为人形,要么继续使用兽身,狐族是所有大妖中,几乎都选择人形的种族。 第十二章 招架与进攻 化形过程不可逆,化形之相不可改,这是大妖化形中两大铁律,一旦转为人身,致死也就只能是人身,且化形后的模样,或美或丑,也是它们无法左右的,有妖族总结过,一般在族中容貌杰出者,化形之相一般也好看。 苏今窈,火云狐族长公主,容貌绝丽,化形十年。 循着残留的气息,她一路紧随着曹安两人的步伐而来,在城关处见到了牵着毛驴的曹安和沈重,苏今窈也不是那种第一次出祖地历练的小白,深知自己容貌在这个世界的水准,精粹的妖力涌动,化身为一脏臭老妪。 “过关缴纳十枚铜钱,两个人就是二十枚。” 守关的军卒面无表情,例行公事的提醒了曹安两人,财务大总管沈重一脸心疼,掏出二十个铜钱铺在桌面上。 “我们可以走了吗?” 军卒看都没看两人,只是扫了一眼桌面,铜钱够数,就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守关军卒的态度让曹安愣了一下,他本以为有了之前戚静楚的事情,这次出关可能会遇到麻烦,手都伸到怀里攥紧了傀儡典韦,没想到人守关军卒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两人。 当即一低头,牵着毛驴就快步走过。 离开了大武关后,就是一片平原,地图上的名字叫恶土原,只因此地无法种植作物,甚至连一些常见的林木和荒草都无法生长,只有一种名为红刺的荆棘长在一望无际的恶土原,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赤红色。 好在这荆棘不高,最高也没不过膝盖,常年四季有商队行人行走,蹚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道路。 “曹哥,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沈重出声提醒道。 曹安也感觉到了,所以才接连换了好几条路,这伙人他从刚出城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的五感要比沈重敏锐很多,一行四人,一女三男,从出城就跟着了。 人对视线是有感觉的,尽管视线这种东西没有实质,但感觉就是这么奇妙,被人盯着你会有所感,而曹安,积年的静坐,将他的这种本能放大了数倍,那几人自以为做得很隐晦,但在曹安的感知中却是一览无余。 “还记得昨天的那位捕快吗?” “他们也是公门之人,那位捕快带来的帮手吗?” 曹安摇摇头,“不是,昨天那位女捕快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她说我上了朝廷的悬赏策,就是不知道我的赏金是多少,估计身后的这几个就是奔着悬赏来的,我一直在奇怪一个事情,就是谁给我安的罪名上了悬赏策。” 曹安像是在说给沈重听,又像是自己一个人在分析。“如果是之前,我会觉得是李毓秀,但从那日我们分别之后,她的态度来看,不太可能;至于咱们镇上的其他几个幸存者,都是些寻常百姓,报官人家都未必会受理,更别说给我安罪名了。” 沈重出声道:“白云宗大概是有这个能量的。” 曹安微眯着眼,“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李毓秀这边,一会你不用出手,我也想试试自己现在的实力,这几人都不过才是二景血气境的人,是最合适的练手对象。” 沈重对曹安很信任,这信任来源于昨日溪边的演武。 “各位朋友,跟了一路了,不知找我们兄弟二人何事?”曹安将手中缰绳递给了沈重,让他牵着两匹驴子站的远了一些。 此处避无可避,整个恶土原本就没有什么遮拦物,几人见此也不再装模作样,呈扇形排开,围了过来。 确实是各有特色的四人,高的奇高,矮的奇矮,还有一个比沈重还要胖两圈,唯独那个女人倒是生得正常,除了肤色略黑之外,身材也算曼妙。 “啧啧,瞧着模样,细皮嫩肉,白皙俊朗的也不像是个能杀几十人的狠角色啊,你真的是曹安吗?”女子对曹安投来审视的目光,啧啧有声,没掩饰自己眼底的想法,曹安都能感受到那视线的温度。 “三娘,别发 S了,见着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道,这种小白脸有什么好的,银样镴枪头,哪及得上哥哥威猛,领了赏金哥去燕来楼开个上房,让你领教领教。”胖子瓮声瓮气的说着。 三娘白了他一眼,“别,我怕油腻、忌荤腥,再说了,我也不想在肥肉褶里找针。” 曹安大抵是听明白了,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悬赏策上我的赏金是多少?” “一百两呢,刚上的新货能到这个价格,已经足以傲视悬赏策上一半以上的人了。” 被唤作三娘的女人好像的确对曹安的观感极好,热心的给出了答案。 “费什么话,快点动手!这种新货多抢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别被其他人抢了先。”矮子气愤的骂了一句,当先一步冲了上来,手里使的是一对一尺余长的匕首。 左右交互,耍起一阵好看的刀花,舞得实在好看。 曹安没有武器,他练的是剑,但考虑到这武道初期,剑的威力实在有些鸡肋,加上手里确实没有余钱买剑,就一直搁置的,所以只能空手迎战。 擒拿出手,龙爪起势,这门武技是为实战而生。 历经无数实战改良的大杂烩,它统合和经络学、现代人体医学、力学等内容。 反观对手,属实无法引起曹安的兴趣,刀花舞得好看,那也仅仅只是好看。 只见他身形轻轻跃起,这随意的一跳,便恰好在矮子上空,右手龙爪恰到时机的探出,快到矮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就感觉到了胸前的肉像是被人放到了石块间重重砸了一下。 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手中的刀都险些握不住,急忙抽手,想给凌空的曹安一刀。 曹安龙爪顺势一划,异常丝滑的捉肘拿肩、双擒、扣肋,打神阙,正面一记寸劲发力拳,一个照面,两息不到的时间内,矮子就已经废了,砸进了红刺堆里,兀自抽搐着,死活不知,连惨叫都没发出来。 余下三人脸色难看,他们发现,如果将自己放到矮子的位置上,自己也会是一样的结局。 “你这是什么武功?” “寻常技击手段而已,一百两白银,三位还要继续吗?”这是曹安为数不多的实战,也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实战。 内心的信念和武意正在搭建,他比所有人都要期待这一场战斗,但骨子里的信条却在极力压制着他那逐渐泛起涟漪的战意。 三人不知道曹安内心的矛盾,只是觉得他与自己等人所见的寻常武者不太一样。 “点子硬,并肩子上吧。”高个的话得到了同伴的认同,三人面色一正,慢慢围了上来,犹如狼群的捕食,三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曹安,只待他露出破绽之时,就是致命一击。 吸取了矮子的教训,深知曹安所学武技的高妙,他们已不敢轻易率先出手。 曹安深吸一口气,放弃了继续以擒拿对战的心思。 鹰捉起手,变三体式,摆开架子后也没等三人率先出手,而是将目标放在了似乎同样用拳的高个身上。 五行龙折身,抢攻出手。 起如龙蹬升九天,伏如缩身潜入地。 要知形意拳乃脱枪为拳所成,便是经过改良,也无法洗去枪术的影子,一举一动之间,给人一种横竖棱角的森然之意,少了几分圆融。 仿似当真在这双手之间有一根长枪一般,劈、崩、钻、炮、横,用的发力宗旨未变,拳法却不再固守教条,信手拈来,须臾之间两人已是交手七八次,高个脸都变了,这密集的攻击根本防不住,这是造诣深浅上的差距。 脸色苦楚,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不抢先出手。 技击之道,攻守而已,换个更贴切的说法,进攻与招架。在一定程度上,进攻方是更有利的,只要进攻足够猛烈,防守一方就只能跟着敌人的意思走,如同五子棋对弈的两人。 进攻可以随意,甚至可以提前预案,但防守却不行。 天下间没有固定的万无一失的防守之法,再精妙的防守也做不到密不透风,浑然无缺,肉身横练到极致却是 另说。 招架需要时间,依着进攻而变,从肉眼看进攻,到招架出手,需要时间,更需要足够的见识,这也就是武道第一景:融技所要求的,真正的一景大圆满武者,是无论进攻与招架,都能砍去从肉眼到进攻,尔后思考化为招架的繁琐过程。 形成肌肉记忆和本能,更快,更高效的迎战,甚至,于招架之中暗含进攻之变,但非大宗门徒,豪阀弟子,却没有多少人能真正达到大圆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并不影响武道晋升,武道的高深处是天地元力的累积与运用。 高个显然不是一个能够与曹安站在同一段位的选手,他那贫瘠的武学见识和并不扎实的一景储备,在曹安的攻击下如摧枯拉朽般倾覆。 曹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整劲齐发,翻身马挂,一记炮拳。 这近乎炸裂般的力量又岂是高个那并不充分的防御所能抵挡的,当即劈飞出去,成了继矮子之后第二个砸进红刺丛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从曹安发动进攻到劈飞高个,也不过就是一瞬时间,这冲来助拳的两人也堪堪攻击到曹安身前而已。 第十三章 进阶技:拿龙 女人的刀,胖子的锤,相继封死了曹安的进攻路线,直指要害。 显然,这几人应该不止一次合作了,极有默契。 曹安暂退,八卦游身,身形如鬼魅一般飘身至女人后方,这掌法他倒不是有意修行过,但凭借着前世的经验,这游身步却是用出来了,而且用得丝滑,精妙,下意识本能的在两人攻击之间,选择了最优的脱身之术。 两人攻击落空,就预感到了危机,特别是女人,身后那种针刺一样的紧迫感直让她头皮发麻,胖子是直接看到了女人身后的曹安,面色惊骇。 他不知道曹安是如何办到的,两人成锥形进攻,预想之中曹安应该向后退去,这样的话,两人即便第一次进攻未能奏效,也可重整旗鼓,继续进攻。 看着女人毫无防备的后方,曹安顺手一记手刀,女人便软倒在地。 “你这用的是什么妖法?”胖子怕了,身形向后退了几步,身形微伏,攥紧了手里的大锤。 但这时候,已经起了性子的曹安又怎可能让他逃掉,蹚步攻了过去,胖子的锤法本就稀拉,此刻更是招招落空,连跟曹安接手的机会都没有,全数攻击打在空气里,跟地里的沙土过不去。 接连实战,曹安内心的战意早已被激起,此刻已然不是刚刚的涟漪,而是波浪。 瞅准机会,一脚点在胖子右腕,大锤脱手砸在地上,正欲往回抽的时候,曹安的五指已经裹上了他的右掌。 身形如岳,扬臂一抖。 擒拿进阶技:拿龙! 咔嚓一声脆响,胖子的整条右臂都废了,力贯一臂,在层层肥肉的加持下,在末端爆发,发出一声脆响,右后肩处,直接催出一个血洞,两片碎骨从中射出,掉落在沙地里。 一声凄厉的惨呼声惊起了曹安,让他已经有些泛滥的战意被平复了下来。 这才发现,四人都已经躺下了,而此刻的胖子,抱着自己的右臂跪倒在曹安面前,眼神里充满了畏惧,那惨叫声,如杀猪一般。 他永远都忘不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身形,那轻描淡写的一抖,他畏他如神! 曹安重重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已经有些超乎了自己的预想,妖兽是妖兽,但人是人,哪怕之前已经杀过一个殷璃,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无法对这种事情做到淡漠。 他将两个大锤踢远了些,俯下身子,“能医吗?” 胖子额前豆大的汗珠滚落,死死的咬着牙,“能,能医,碎骨可接,辅之以丹药的话,能长合,四景开脉后,元力塑体,便能彻底无恙。” 曹安点点头,下意识的想说一句对不起,实在是胖子那浑身的肥肉,让他忍不住用了拿龙。 话到嘴边,改成了:“福生无量天尊!” “小胖,把他的同伴刨出来。”沈重眼底有光,看曹安的眼神里充满了敬服,如果说前面的所有战斗只是令他叹为观止,高呼精妙的话,那么曹安最后那轻描淡写的一记拿龙,却是彻彻底底的折服了他。 他放下手里的缰绳,将红刺丛里的两人夹了出来,放在地上,曹安出手,将矮子分错的筋肉正位,拍出淤血,又对高个简单的治疗了一下,三个人便都恢复了活动的能力。 胖子强忍着剧痛,找齐了自己的碎骨,看向还躺在一边的女人,“她……” “她是受伤最轻的,只是昏了过去,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吗?从这个位置劈下,不用多大力气,就可以让一个人彻底昏过去。”曹安有些疑惑,他还记得,自己劈晕了女人后,胖子惊骇的问自己用了什么妖法。 高个受伤不算重,有些疑惑的举起自己的手掌,按着曹安所说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这样吗?”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软倒在地,无他,实在是这世界的武者力量都很强,这在前世地球需要多次训练才能百发百中的手刀,在这里,他们施展起来轻而易举。 “额,就是那样!” 胖子脸色铁青,他现在痛的有些麻木了,但深知这种情形很快就会过去,现在急需找到大城,寻得医馆救治,这呆逼又来了这么一下,眼下他和矮子根本无法带着这两人离开。 曹安笑了笑,“没事,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了。” 胖子点头,“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矮子也服气了,曹安这样的举动颠覆了他对武林和江湖的认知,但不知为何,心里庆幸之余更多的是敬服。 “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曹安摆摆手,“尽早回去,寻得医馆医治吧,小胖,我们走。” 一人牵一匹驴子,两人重新走上了去往沧州的路。隔着老远,听到了身后胖子的提醒:“少侠当一路小心,为了这一百两悬赏而来的人可不只有我们。” 曹安遥遥回了一句多谢。 从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被苏今窈看在眼中,脸上的疑色更甚,她之前与小狐狸接触,以为能教下这法门的人,应该是个高修来着,火云狐族的小公主受人恩惠,这事可就不是她一只狐的事情了,寻上来一来是想着结交,二来也是为了有些回馈。 但这短暂的所见,却发现,曹安不过是一个堪堪二景血气境的武者。 ‘应该是个历练的大宗弟子吧,看他刚刚那一身精妙手段,可不是一个在野武修能拥有的,境界不高,这恩就好还了,功法武技你当不缺,既然上了悬赏策,那就由我护你一程。’ 心下做了决定之后,就散去了幻化之法,也没存再见曹安之意,只是远远的照看着。 曹安离开后没多久,高个和女人相继醒来,一行人短暂交流后沿路返回,就在这时,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迎面驰来,与四人擦肩而过,马背上的人斜向下扫了几人一眼。 踏踏踏……片刻之后,马蹄声从身后响起,那马背上的人去而复返。 “几位稍等,本捕有事相询。” 几人停下脚步,此刻他们已经没了再战之力,面对这明显境界比他们还高的人,自是不敢反抗。 女人拱手抱拳,“大人想知道什么?” “你们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这与大人想问之事有关?”女人皱了皱眉,打不过就是打不过,稀里糊涂的醒来就已经战斗结束了,本就烦闷,这女人还来伤口撒盐? “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哪来恁多废话!” 高个急忙站了出来,“我等适才与人搏斗,技不如人,这身上的伤便是这么来的。” “那人可是曹安?”戚静楚柳眉微挑,想到了昨夜临溪边的憋屈,就感觉太阳穴的血量噌噌增加,身上的气息也控制不住的狂躁起来。 “正是!” “什么时间的事情?他往哪边走了?”戚静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佐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当即急切的问道。 高个正要说话,胖子却率先忍着通,咬牙切齿的答道:“大约是两刻钟前,他败了我们就往那边走了。” 高个一看胖子所指的方向,当即闭嘴,没再说话,那可不是曹安离去的方向,整整偏了一个大方向。 戚静楚感觉气氛有点怪,但她现在无暇去管这些,撂下一句“多谢告知”就策马追去。 她也是个轴的人,曹安对她的所作所为,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有种把狗拴起来,弄根棍儿在远处逗弄的既视感。那夜之后,痛定思痛,心中打定了主意,势必将曹安缉拿归案,她不屑于求人,搬救兵。 她的办法就跟她的性子一样轴,你不是偃师吗?有傀儡吗?我看你能有多少傀儡,你喜欢耗,那我就跟你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她势要看曹安黔驴技穷的模样,将其缉拿归案。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一路之上,曹安的数个小动作却在无形之中,将一趟原本应该困难重重的求医之路,变得顺畅了许多,没了追兵后,曹安开始将形意十二形的修炼搬上了每日的功课中。 与四人的一战,让他很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弱点,那就是力量,现在的他无论是技巧还是意识,都是远超同境界,甚至是高于自己当前这个境界的,弱点就是力量。 整劲齐发后,根本达不到意想之中的效果,这也是武道二景:血气境的目的。 炼力搬力,内壮血气。 淬炼骨血、筋肉,以此达到长力的效果,至于血气,那是附带的,肉身强横,骨血精粹以后,血气自然会随之壮大。 十二形,先练龙虎! 形意十二形拳经所述,龙虎单习谓之开,鹰熊二形谓之合,知此十二形开合之道,可与入德也。 而曹安深知,形意十二形,除了能在武道二景达到长力的目的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作用,那就是开脉,提前达到开脉的效果,虽然只是开任督二脉,但已经足够了。 龙形开任脉,虎形开督脉,他手中的拳经与前世流传于外的区别很大,是十二门几乎全方位针对武者精练的法门,也是十二门桩功。 “客人两位,一壶好茶,酱汁腊肉、白斩鸡,红烧狮子头一份,白饭六碗。” 沈重肉疼的数出一百五十枚铜钱,身为财务总管,他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这种切肤之痛,眼见着自己荷包里的物什日渐消瘦,怎一个心疼了得。 这还是建立在两人很少进城的情况下。 曹安浑然不觉,“饭后我们得去城里逛逛,最好能挑点好的傀儡材料,该补充一两个高阶傀儡了,以应对将来可能的危机,否则你我实力太弱了些。” 沈重闻言,顿觉这一顿大餐也不怎么美味了…… 第十四章 金轮法王 “小二哥,打听个事!” “客官您说!”客官您说,眼镜却是向下一瞥,没看到曹安伸来手,也没见几个铜子在桌面上一字排开或者堆成一团,小二哥的兴致顿时落了几分。 “小二哥可知百草斋怎么走?位于何处?”曹安不太懂这些,虽然电视上也常看到江湖中人递出一两银子,小二哥喜笑颜开的答疑解惑,但曹安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干,沈重可能会跟自己绝交两个时辰。 小二没那么热情,但也开口回答了曹安的问题,专业素养颇高。 “你们是去找武药师的吧?那百草斋可不在咱们郡,而是在定安县,跟这里隔着四个郡呢,你们还要赶差不多大半个沧州的路。” 曹安也不着急,点点头,谢过小二。 从他的话里,曹安也听得出来,这位武药师的确有些名气,这跨入沧州第一城中一个小客栈的人都认得他,那想必往来去找这位武药师的人应该不少。 心中了然,低头干饭,再不抓紧,都要被沈重扫荡了,他像是把所有的不快都放到了干饭这件事上,以至于进食这个事情,让他整出一副气势森然,神鬼莫近的模样。 “这些个牛鼻子就没有一个好货色,挖出的心都该是黑的。”客栈门口走进几个气急败坏的人,没有刻意压制谈论的声音,以至于曹安扒着饭就听到了,动作都停了一下。 好在及时反应过来不是说自己,用眼角余光看了过去。 是两个年轻的和尚,穿着武僧袍,手持长棍,一个淡黄色的包裹斜挎在胸间,看这气势,当是二景武僧,曹安心下切了一声:小秃驴。 “就是,不过就是宿了两夜,吃了几顿斋饭而已,居然敢要了咱5两银子,他以为他们观是宝月楼啊。” 看样子这两个年轻的小和尚应该是刚刚被坑了,两天5两银子,倒是确实坑。 武僧不忌荤,两人喊来小厮,点了几个大菜,有几个还是曹安想点但被沈重怒目而视的菜,甚至他们还点了一坛花雕。 和尚是真有钱。 他感觉那道观坑的对,两人吃了亏也不敢叫板,想来那道观的实力也不俗。 “又是两个酒肉和尚。”声音自二楼来,听语气,其主人应该是个年轻女性。 “何人在背后言语,站出来!”未想,这话却是直接激起了两武僧的怒火,当即一拍桌面,持棍而起。 “姑奶奶说得难道不对吗?”女子也是个性子烈的,一扬眉向下看来,两方人都气势汹汹,互不相让。 曹安一看,得,祸从口出。 楼上那一桌正是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男的看相貌约莫四十来岁,实际年龄可能还要更大,女的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还有些稚气。 估摸着就是两和尚刚进门时候那句牛鼻子惹了火。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小牛鼻子。”两武僧看了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中年道士,气势弱了几分,没敢乱开口,也熄了动手的心思,只针对小道姑。 “哼,死贼秃。”礼尚往来,小道姑也不虚。 店家、小二都缩到了柜台后面,眼见起不了手脚冲突,便搬来小凳子,安心看戏。 开客栈的都会经历这些事情,这些个武者本就精力旺盛,还都是些有血性的,没点血性的成就也高不到哪里去,常有三两句话不对付就大打出手的。 僧、道不对付,本来就有些相看不顺眼,又起了骂战,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从各自的人身攻击上升到各自信仰的贬低。 譬如什么‘我佛家有法会’‘我道门有大醮’‘XX榜上XXX是我佛门中人’‘xx榜上xxx是我道门高修’‘我佛门就是比你们道门强’‘我道门就是比你们佛门强’之类的。 中年道士老神在在,根本不理会,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任由两方对骂。 大概是相互都意识到了这么争吵下去没有意义,那小道姑眼珠子一转。 “吹牛皮谁都会,有能耐咱们比真本事!” “此地不够宽敞,我们到外面比过一场。” 小道姑狡黠一笑,“果然是没脑子的憨货,只会仗着筋肉逞凶,咱们要比就比点不一样的。” 曹安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感觉这小道姑好像是故意挑事在这等着两武僧一样。 “你划下道来,我们师兄弟二人接着就是了。” “想必你们来此,也是接了那冯家的委托吧,咱们三日后冯家见,到时候谁真修,谁假练自然清清楚楚。” 两武僧面有难色,又看了一样小道姑身后的中年道人,“你身边有宗门长辈在,做不得数。” “反正还有三日时间,便允你们回去搬救兵,输了的人要跪地给对方磕三个头。” 一场骂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曹安也吃好了饭。两人出门寻购材料,曹安这才知道他们比的是什么。 这冯家是郡立有名的富商,一个月前,家主冯继祖的小妾自挂梁上,死相极惨,自那之后,冯家每隔三五天必死一人,若非还有些忠心的护卫震慑,那冯家的奴仆只怕都跑光了,意识到不对劲的冯继祖花大价钱请了不少人,但情况并未好转。 这次通过郡里的悬赏策,发布了悬赏,寄希望于能够招来能人,解决冯家困境。 “感觉像是鬼怪作祟。” 如果是在以前,曹安必然不信,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妖都有了,鬼怪之流出现不是很正常吗?似乎这样才理所当然一些。 “曹哥,不如我们也去看看?这赏金就算了,主要是你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沈重脸部红心不跳的说着,竟然在曹安的直视下,还能面色平淡,一脸真诚的看着他。 “你确定不是因为财帛动了你的心?” “曹哥,绝无此事!” “不要另生事端,咱们要挣钱可以用别的法子,虽说武者血气鼓荡,神鬼辟易,但那也得看什么级别的神鬼,冯家的事到现在都没能解决,其棘手程度可见一斑。” 沈重一想也是,便恋恋不舍的合上这郡里的悬赏策,将目光从那百两黄金的字眼上挪开。 这购买材料又是花去了将近四十两银子,实在是因为这次曹安买的要更好一些,低阶傀儡对现在的他来说帮助不大,他要着手制作五级傀儡。 回到客栈,关上门,曹安取出材料,一切准备就绪,五级傀儡的形象在脑海中纷纷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身着袈裟的光头上。 他原本是打算制作散人宁道奇的,五级傀儡中,但就在刚才,联想到了冯家异事,让他不由得心生紧迫,不管是对上妖兽还是武者,他都不惧,可唯独就是骨子里对那一类看不见摸不着的鬼怪生出怯意。 想着,便自嘲一笑,自己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害怕鬼怪的道士吧? ‘当初就应该跟龙虎山的道友请教一下山字门学问的,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鬼怪与我所理解的鬼怪是否是同一种。’原身的记忆里,对这一类的见识也是粗浅得堪称贫瘠。 十几年时间里,不是在想方设法讨好那个像极了小妹的姑娘路上,就是在埋头苦学偃师术以期报仇的路上。 所以,原先的宁道奇被他否掉了,他需要一个能带来强大安全感的男人。 食指一挑,一把平刀落入手中,面前是一截两寸多高的百年槐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将槐木的纹理不落分毫的映入其中,刻在心间。 良久,曹安握着平刀的手动了,出手如出剑,每一下都精准而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得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 他的脸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神圣,很快,一截槐木便被分割成了数百个部分,而曹安的手依旧没有停下,这大大小小的部分在他手中快速的成型,根本不用去测量,大圆满的偃师术让他能单凭手感就将误差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这对曹安的腕力和体力都是一种考验,入夜前开始操刀的,等到零部件成型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制作一具傀儡,零部件的加工只是最基础的部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他需要在对应的零部件以朱砂绘制好铭文。 越是高级的傀儡,所需绘制的铭文越多,这一步,有些类似于道士制作符篆,而他现在要制作的这具傀儡,拆分下来需要绘制的铭文一共一百零八个。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起身来到沈重门口。 “我暂做休息,这两天可能都没时间,你有空可以在附近转转,了解一下郡城内的各种消息,我没在,你要小心一些,不要轻易与人起冲突,这具三级傀儡你先用着,以备不时之需。” 沈重没有拒绝,大大方方的接过傀儡,只见这是一恶僧形象,佛门有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一说,沈重觉得面前这个傀儡就是金刚怒目的最好写照,他以金鸡独立的姿态站立着,双手一上一下,各自捏着一枚金轮。 身上的僧袍鼓荡,衣袂飘飘。 基座上刻着四个字:金轮法王 第十五章 诡异的田肆 太平巷最豪华的一处宅子,就是冯家的,虽称不上豪门世家,却也是在这华青郡中传家数代,以贩卖兵器起家,据说家祖还是一位了不得的炼器师,累代经营下来,在华青郡中能量不小,宝兵楼的名号在附近几个郡县中名声不小。 二十年前的冯家远比现在风光,累代经营,家族子弟数百人,投靠过来的旁支也不少,那时候的宝兵楼甚至都开到了神都。 然而风光一时的冯家,因为一件宝兵,恶了一位高修,一夜之间,家族近乎被人屠灭,只留下了这冯继祖一人,也是他命好,另一位与冯家有些交情的高修正好赶到,救下了他的性命。 没人知道最后冯家付出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偌大冯家就只剩冯继祖一人,势力缩减到了现在这个样子,近二十来年一点也没有扩增 。 夜幕下的冯家大门口依旧盏着灯,一辆马车从巷头驶来,停在门口,早就候在一边的老管家弓着身子,撩开帘,搀着少年走下马车。 “少爷,您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老爷正在里面发火呢。”老管家一脸的心疼。 少年人当即一脚踹了出去,将老管家踢倒在地,摇摇晃晃的偏过头来,“你这老狗,也敢管小爷?” 管家顾不得额前的伤,急忙爬了过来,小声说道:“少爷您误会了,老爷的意思是,最近正是紧要时候,郡城里来了不少人,保不齐会有一两个当真有些能耐的,让您再熬两天,等这事过后,一切好说!” 冯代昌咧嘴一笑,只是这笑容,根本不像一个十五六岁少年该有的样子,充满了森然的冷意。 “不过就是一堆会动的资粮而已,瞧把你们怕的,起来吧,这事我自会跟父亲讲明白的。”话音刚落,冯代昌猛地转头,一双血红色的目光看向巷子尽头。 “有只老鼠,找人处理掉。” “是,少爷。”老管家一声应下,干瘦的手掌一挥,就有数条黑影从暗处跃出,几个起落朝着先前冯代昌视线所及的地方掠去。 “记得把肉带回来,别浪费了。”冯代昌轻飘飘的声音传出,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在呜咽声中关闭,门口亮着的灯也应声熄灭。 崔晋怕极了,他疯了一样的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 像鬼一样,不,比鬼还要可怕,被那双眼睛看到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几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毛骨悚然。 那不是他认识的田肆,田肆只是一个赌鬼加酒鬼,平日里被自己打了都不敢还手,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眼神。 一个月前,平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田肆突然阔了,两人对门而住,对于田肆的变化,他崔晋想不知道都难。 那几天,崔晋自己也输了个底儿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眼见的平日里比自己还要不如的憨子田肆突然阔绰,便起了心思。 连着数天,都只看到田肆出入赌坊和酒馆,对于银钱的来路,却是一点线索苗头都没有,眼看着还钱的期限将至,崔晋也耐不住性子了,当天晚上就冲进了田肆家里,一番逼问下,田肆才说是在冯家谋了份闲差事。 但对于干什么,却只字不说,不管自己怎么打,田肆都一口咬定不说。 这让崔晋心中更加笃定了其中有猫腻,冯家什么地位,会需要一个酒鬼加赌鬼做事?平日里招个小厮丫鬟都恨不能查人家祖上几代人干过的事。 不敢闹出人命的崔晋只能抢走了田肆的银钱作罢,回去后却是起了暗中查探的心思,他心中笃定冯家让田肆干的肯定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这大家族的龌龊事,要是被自己拿住了,岂不是能吃一辈子? 买他一个赌坊都够了,逼急眼了的崔晋越想越觉得可行。 连着半个多月,他发现田肆除了定期到冯家待上半个时辰之外,好像什么都没做,出来后就继续烂赌烂喝,而在冯家干什么,他无法得知,冯家的高墙大院阻隔了他的查探。 但好在田肆每次拿出来的银钱,也能缓解他的燃眉之急,倒是不急,就在七天前,田肆进了冯家再没出来,崔晋连着等了数天,就在今晚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了新的发现,烂赌鬼的田肆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上了马车。 他远远跟着,看着田肆进了城内最好的青楼,看着他烂醉的上了马车回到冯家,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崔晋不敢回头看,但从身后传来的阴冷和针刺一般的疼,还有两侧时不时起落的黑影,他就知道,他逃不掉的话会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人是田肆吗?他们为什么会听田肆的话? 这些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唯一剩下的一个念头就是要活下去。 嗡~ 长刀破空之声从身侧传来,危急关头,崔晋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高高跳起后顺势滚了出去,砸在一座客栈的门口,强大的惯性和力量让他根本收不住身形,客栈的门被砸烂,连人带破木滚了进去。 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刺也不在乎,他用最大的力气喊了一句:“救命!有人要杀我!” 来自冯家的人并没有停下,相互间看了一眼,眼底的狠厉之色更甚,一个普通人,居然在几人的手底下闹出了这般动静,简直就是耻辱。 沈重听到了声音,事实上,整个客栈听到声音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没有一人敢出来,沈重担心曹安那边的情形,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推门而出,袖子里攥紧了傀儡,双目如电扫过曹安房间的周围。 当看到下方正在逃窜的崔晋后,心中顿时舒了口气,双手抱臂,站在曹安门口冷眼旁观。 他没有那些自命正义的侠气,这些人干什么他都不管,只要他们不会打扰到曹安就行。 几条黑影进了客栈,三柄利刃几乎在同一时间将崔晋扎了个对穿,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僵立在原地,眼神中流露出不甘,最后看了一眼周围。 他好悔,悔自己老老实实的拿田肆的钱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多生出别的事端。 只是,人生没有什么后悔药,生死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 黑影们抬起头,很满意客栈周围的反应,只是在看到沈重的那一刻,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 当真是一个不懂事的愣头青啊。 他难道不知道江湖上有些事情要少看吗? 沈重从几人的眼神里看出了他们的想法,眉头微微皱起,“我对你们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只是怕你们影响到了我哥休息。” 黑影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各自的想法:他真的是好拽啊,让人情不自禁的想给他脖子上来一下。 四人分工明确,两人带走了崔晋的肉身,一甩手,掷出一大个银锭子,没入了柜台上,另外两人足尖一点,借力跃上了客栈,一左一右朝着沈重靠了过来。 ‘一个凝气境,一个血气境。’沈重攥着傀儡的手松了松,实在是曹哥说过,这是一尊三级傀儡,而自己好歹也曾经是三景凝气,强提一下理当能应付的,不用浪费这傀儡。 这毕竟是钱。 手往腰后一抽,一把有点夸张的切肉刀落入手中,当即迎上敌人。 与曹安的精妙不同,沈重曾是实打实的三景武者,一身杀伐手段也是在军中拼杀练习得来,招式大开大合,势大力沉,面对两个影子这种毒辣的剑术,似乎有着天然的克制,那二景血气境根本没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兵刃刚一接触,就被沈重单方面压着打,连着三刀,砸得他虎口发麻,手里的剑险些被打掉。 脸上泛起了苦色,他们这些豢养在冯家的护卫,平日里欺负欺负普通人,或者是仗着人多耗同阶对手都可以,可真碰上了沈重这等杀才却是有些不够看了,转手一刀,锋利的刀刃直接在黑影的脖子上破开一条线。 沈重抽身亮出刀背,双手横推,挡下一记直刺。 一股阴寒之力顺着剑尖传入曹安的手中。 噗…… 肺腑之间犹如火烧般一阵刺痛袭来,嘴角溢出了鲜血,勉强强提的实力被重新打回原形,伤势比之前更重了。 黑影脸上一喜,原先还以为是个前线杀阵中退下来的军中悍卒,没想到只是一只病猫。 真气一引便直接动了根本,旧伤复发。 趁你病要你命!痛打落水狗的事情黑影们做得比谁都熟练。 一伸一缩间,一剑点喉,去势如电,狠辣果决。 沈重张嘴,正要呼出金轮的时候,一阵风吹动,刚刚紧闭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而那本来袭向自己的一剑,偏离了原本的位置,黑影人两臂平举,像是有人用一把尺子比着矫正过的一样,错愕的转过脑袋,向后看去。 那扇打开的房门兀自还在风中动着,男人正一脸寒意的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掌…… 第十六章 那个拉风的男人 又见拿龙,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却是相同的震撼。 曹安面罩寒霜,“为何不用傀儡?” “我想着用不上,用在他们两个身上有些浪费。”沈重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因为这厮的真气引发了自己的旧伤,的确也用不上傀儡,他自己就能把这两人解决。 “你迟早被你这贪财的毛病害了。”曹安出声骂了一句,他实在有些理解不了沈重对于钱银的那种执念。 平日里,也只当是他的一种小癖好,但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发生这种事情。 “下次不能再出手了,我虽不同医术,但好歹耳濡目染,你这身体,像刚刚那样的情况再来一次的话,你根本都走不到百草斋,那我们这一行也就毫无意义,你不如趁早滚蛋,找块好地方把自己埋了吧,省得麻烦别人。” 沈重从怀里拿出一颗早前搓好的药丸,吞了下去。 他别的不怕,现在就有点怕死,以及怕曹安放弃他,脸色一正,“绝无下次!” 曹安摆摆手,“收拾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信息,我那边事情还没完,等我出来后找你。” “好的,曹哥。” 门被重新关上了。 曹安整整冥想了一个白天,直到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完全恢复到了巅峰,这才在案台上准备好一切,提起毛笔,蘸着朱砂,在一个个零部件上绘制铭文,这一步,需要强大的心神掌控,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这些铭文所牵涉的玄奥能量。 一个不慎,对于偃师来说,就是可怕的灾难,只是现在的自己,似乎还没有资格去理解它们,原身就是死在了这上面。 他几乎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正在这时候,楼下的一声救命险些将曹安从入神状态下逼退,好在他的掌控力足够,直到落下最后一笔,这才收回心神,将注意力放到了屋外。 这几人的境界他大体也感知得出来,对于手里有着金轮法王的沈重,曹安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只想着等外面的闹剧结束,再继续。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沈重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危急时刻也顾不得其他,闪身而出,拿住黑影的另一条手臂,再次施展了拿龙。 这一次,不再像之前对付胖子一样留手,那力道直接从左臂贯通道右臂,余震的力量深入脏腑,瞬间毙命,死的不能再死了。 重新回到房间的曹安没有立马开始绘制,他收敛心神,默念道经,恢复精气神,排空杂念。 …… 门外,打斗结束后,相继有人开始活跃,胆大的甚至打开了房门观望。 店家战战兢兢的出来,让小厮挑着灯,费力的扣下那锭银子,珍而重之的卷进袖管里,这才一脸苦涩的看着被破坏了的店门。 沈重搜刮着两黑衣人身上的信息,包括二两银子。 没有什么身份牌,更没有任何能够侧面引出他们身份的东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小二挑着灯走来,白了一眼沈重,就没见过这样抠门的江湖客,哪个江湖客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摸尸的,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留给自己这个打扫现场的苦力吗? 但沈重刚刚提着杀猪刀的神威他还是通过窗花看了个一二,没敢造次。 灯照在黑衣人脸上,小二一声惊呼,“这不是冯家的护院吗?” 沈重面色一紧,“冯家?是那个发布了悬赏的冯家吗?” 小二正要开口,却被掌柜的打了一巴掌,“胡说八道,这都是些刀口舔血的江湖客,你一个跑堂的小二知道个鸟啊,还不快去衙门告知捕快大人们?” 小二脸上受了一巴掌,印着大红的印子,却不敢说什么,只是讪讪一笑,“客官,我刚刚记错了,我这就去衙门。” 掌柜的笑着走上来,“刚刚那跑堂的不懂事,客官还请见谅,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客官就回屋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平日里在这发生的江湖纷争可不少,咱们这不比其他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江湖事江湖了。” “不管是谁,只要练了武,死在这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你们江湖中人自己的事情,衙门的捕快大人们只是例行公事,不会打扰你的。” 沈重微眯着眼,点点头,转身也回了房间,心中却暗自警惕了起来,这客栈的掌柜的这句话,不可能是信口胡诌,那就证明这客栈也不普通。 至于什么江湖事江湖了,那还不都是你们一张嘴的事情,刚刚死了还被人带走尸身的家伙根本就是个普通人嘛,也没见你们管。 他和衣躺下,不久之后果然听到了密集的脚步声,还有轻声的交谈,不过相隔有点远,听不清楚,但确实没来找自己麻烦,等他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客栈已经恢复了,连原先破坏的门都修好了。 客栈里依旧热闹,一大早就坐了四桌客人,掌柜和小二依旧藏在柜台后,笑脸迎人,如果不是自己门前的血腥气还没散尽,沈重都快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做了个梦。 出了一趟门,并未走远,跟附近几个摊主交流了一会,大概了解了冯家之后,便不在冒头,安心回了房间,等着曹安出来。 整整一天一夜,曹安顶着黑眼圈唤了沈重进门,临了还叫了小二给房间送菜。 地上已经收拾好了,只有桌面上摆着一尊两寸高的傀儡,一个面带冷笑的男人,大红的袈裟披在身上,红金色佛帽的带子仿佛在随风飘扬,一手挽着拂尘,一手提着禅杖,眉心的那枚肉痣更是显眼无比。 强势、霸气,仿佛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将被他劈开。 是那个拉风的男人! 心神微震之下,看向了曹安,“曹哥,这位是?” “法海!你没看基座上的名讳吗?”曹安强忍着脑袋上一阵阵的抽痛,转头问道。 “从那两个人的身上可看出了什么?” 沈重脸色一正,走到曹安跟前,将夜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打听到了的和盘托出。 “也就是说,那批黑衣人其实就是冯家的人,奇了怪了,他们冯家不是发生怪事了吗?这时候应该自顾不暇了呀,怎么还有闲心搁外面对一个普通人出手呢?”曹安话音刚落下,沈重正想开口,两人忽然默契的没再说话。 曹安大袖一裹收了傀儡,顺势将自己指尖血擦在傀儡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住,“客人,您要的菜好了。” “送进来吧!” 直到小二离得远远后,沈重才放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情。” “不!”这一次,曹安改变了主意,有了袖中的傀儡,他现在心下大安,何况,沈重伤势复发的事情就在眼前,他还不至于这么健忘,找不到人就算了,找到了没道理还要吃这个哑巴亏。 “等我休息好,明儿一早我们就去冯家。” 沈重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吃完饭就下去付钱去了,这一次付的格外的痛快。 次日一早,两人就牵着驴子走向冯家,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文士模样的仆从在门口摆了一张方桌,另一边是整整齐齐摆放了八个架子的武器。 曹安还没走到近前,文士那双锐利的眼睛就扫了过来,随后起身。 “二位也是为了悬赏之事来的吧?” “正是!” 文士托起袖子,悬笔停在书册上方,“还请两位通告一下名姓和修为,我好做记录。” “在下曹安,二景血气境,这是舍弟沈重,一景融技境!” “我已记录完毕了,我家老爷吩咐了,各位能来冯家助拳,全府上下万分感激,不可令各位寒心,冯家其他物什不多,但兵刃还是有的,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来到府上的每人都可挑选一把兵刃带走。” 说着,文士右手一引,指向了边上的武器架。 曹安微微一笑,“冯老爷大气,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小胖,你那杀猪刀也可以换了。” 文士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脸上却依旧笑意盈盈,这都不过是些普通材料打造的刀刃而已,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金贵,但对冯家来说,却根本算不得什么。 曹安一抬手,挑了一把八面剑,平直端正,剑身挺直,剑刃由两度弧曲而伸,威严简约,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八面剑是曹安练剑的最佳选择。 只是练剑,而非将其作为一种杀伐手段,以他现目前的修为来说,剑的威力反而可能是最低的,但是兵器乃手足之延伸,这话不仅仅是一种定义,更是一种练剑法门。 要达到这种程度,就需要让自己的身体足够的熟悉剑,把玩也好,套招也罢,在初学者中,根本目的不是为何杀伐,而是为了让身体熟悉它,培养与剑的‘默契’,达到这个程度之后,才能算是真正的入门了。 不然,生涩的舞动长剑,再强大的杀招,使用出来也是破绽百出,剑与人的默契度不够,也根本发挥不出剑招的威力。 人与剑之间,需要以默契度来衔接,将之彻底与身体连在一起,犹如手足一般,没有隔阂和阻碍,成为真正的手足之延伸。 沈重挑了一把长枪。 眼见着两人就要牵着驴子走进大门,仆从急忙上前将其拉住,“二位的马……额,驴子就交给我们吧,府上有专门的地方供他们休息,还备了上等的草料,有专人招呼,不会出问题的,至于二位的行李,不如就一并看管吧,想来在府上二位也用不上。” 仆从没嘲笑两人,专业素养让他们始终保持微笑和礼貌,但眉眼之间尽是嘲弄! 沈重一歪脑袋,也不客气,“那就要顾好咯,不然给你腿打断!” 第十七章 白日飞升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昨晚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又经历了一遭奴仆们的嘲弄白眼,怎能让沈重不气。 小厮笑得有些尴尬,森然的家规让他不敢顶撞,要接缰绳的手就僵在那里,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文士走出高案,“你们两还不赶紧牵着客人的驴子下去?” “我来给两位带路,这边请!” 冯府规制森严,纵横有度,将高门大院的高大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人在墙下,都有种面对崖壁的感觉,统一的青砖垒砌,上百年风雨岁月赋予的历史厚重感,更添威严。 文士带着曹安两人穿过层层拱门,数个庭院之后,来到一处宅院,此间共有三个部分的一层排屋,装点简单,却不会让人觉得陈旧或者脏乱,联排的房屋围出一个偌大的院子,曹安一眼扫了过去,粗略估计不下四十个房间。 “这两个房间没有人,家中女婢早已换上了干净的床褥,两位直接住进去就行,钥匙就在门上,到点会有下人送来饭食,若是不合口味,两位也可以跟前来送饭的下人说,厨房会着手重新弄一份,待到晚上,府上管家会亲自来请各位过去。” “两位可还有什么要求?” 曹安还他一礼,“贵府安排得周到,我们没其他要求。” “如此,那我就先走了,门口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文士离开后,沈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这冯家,表面上对谁都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可骨子里的那种傲都快熏得人睁不开眼了。” 曹安性子更淡,他对这些不在乎,他来冯家也只是因为冯家损了沈重少说半年寿命。 闻言只是笑笑,“人家是传世百年的家族,有些傲气也是正常的,跑江湖的,再厉害,也说不得哪天说没就没了,但人家家业在这,不出意外的话,再传百年也未尝不可。” 两人说话的档口,院前传来了人声,整整二十余人从那门口走来,在人群中最显眼的当属那个穿着一袭火红袍子的公子哥,步履之间洒脱不羁,眉眼开阖中有种自信率真流露而出,曹安第一眼只觉得惊异。 这样的人,他没见过几个,哪怕在前世,观前流过的万千居士,也鲜有人能如他一般。 可与肉眼所见完全相反的是自己的感知,这样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即便不是如沐春风,也至少当生不出厌恶感,但事实并非如此,那种针刺一般的阴寒和萦绕不去的憎恶让他如见世间最丑陋之物。 人群中,他看到了那天在客栈的道士与和尚,此时,人群中当以那位中年道士和老和尚为尊,因为境界的诧异,曹安感知不出来他们的具体修为,想来应该不低。 公子哥眉间露出喜色:“哦,又添两位侠士,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在下曹安,舍弟沈重。” 人群中,有人微皱眉头,“你二人不是我华青郡的吧?” “我兄弟二人前些日子刚从沧澜府而来。” “果然如此,这两位是我们华青郡的前辈,普法寺慧通大师、青羊观玄诚道长,之前你们不知,现在告知你们了,该执一礼吧?” “理当如此,曹安见过两位前辈,看来我们兄弟二人这一趟倒是什么都不用做,还混了一把趁手的兵器。” 原本还有些僵的气氛在曹安这一晚辈礼中消融,那公子哥扫了曹安一眼,便不再关注,而是请着这一僧一道坐在石凳上,交谈了起来,其他人就拱卫在身后,曹安带着沈重站到了边上,那安排给自己的屋子前,不靠拢,也不远离。 “两位都是咱华青郡的得道高修,恰逢其会,代昌有一事相询。” 两人互看一眼,皆能看到各自眼中的争锋相对之势,视线一转,又是一副风轻云淡,慈悲祥和的样子。 “公子请问!” “这世间武道修行,无一不是融技、血气,凝气、开脉层层攀登,这其中需莫大的毅力和天大的机缘,能从内天地踏入外天地者,更是如此。” “可我听说,在佛、道门中,有一类人,他们不修武道,只研读经卷。穷经皓首,一朝得悟,便可一步踏入外天地,容貌也会恢复到年青时期,超过他人苦修数十年之功。可有此事?实在是在下也想像各位一样,但又吃不得其中苦楚,才有此一问。”冯代昌彬彬有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玄诚道人笑了笑,“却有此事,但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有一朝悟道,一步登天的前辈,可那些在青灯古卷中碌碌一生的不知多少,只不过都没有被记住罢了,佛门之中,老道不知,但我道门有载以来,这样的人也不过区区五人。” 慧通亦是摇头,“我佛门之中,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字。” 冯代昌并没有失落,反而一脸的兴奋,“原来当真有此事?我还以为是江湖中人以讹传讹,我想学,还请两位前辈示下,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代昌都愿一试。”说着竟是跪在了两人跟前,面色诚恳。 两人当即一左一右拉起了冯代昌,玄诚率先开口:“这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只不过少有人愿意再走这条路,公子不了解也正常,并不需要什么代价,那成功的先贤所读经卷在市面上流传的也有不少,公子信不过,老道可让观中弟子整理后送过来。” “公子按照正常的价格购买就行,我青羊观中,还是可以备齐经卷的。” 慧通也不愿落后,当即表示,立马着手让寺里僧人备上一份送来,他们只当是这公子哥起了玩心,左右也花不了几千两白银,对于偌大冯家来说,根本无足挂齿,不过对于观(寺)里能有进项,也是好事。 “如此代昌就多谢两位前辈了,不知可还有什么需要忌讳之事。” “研读感悟罢了,公子就当寻常读书即可,无需刻意做什么。” 之后,几人有聊了些别的,那冯代昌像是耐不住性子一样,结束了话题,众人也散开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沈重面有疑色:“曹哥,当真有这种法子吗?那两人该不会故意蒙人的吧?” 曹安摇摇头,沉吟道:“骗人倒是不至于,我所了解之中也有白日飞升的说法,他们所说应该是真的,只是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算了,非至纯至真,天生道心之人,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吧。” 离开之后,藏在一处阁楼内的冯代昌,一边听着手下护卫的汇报,一边以阵法监听着院子里的一切,听到曹安所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抬手制止了护卫。 “至纯至真,天生道心,这个曹安究竟是何许人?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公子,这曹安是从沧澜府来的,朝廷下发的悬赏策上有名,赏金一百两。” 冯代昌头也不回,反手一巴掌将说话的护卫打飞出去,“聒噪,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事情需要你说?进门登册的时候,早就了解清楚了,本公子说的不是这个。” “曹哥,什么样的人是至纯至真、天生道心?” 曹安沉默了,久久无言,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来回答冯代昌这个问题,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但又说不上来,那种冥冥的感觉自己是知道的,却又无从谈起,话到嘴边,便已经知道会偏离原本的意思。 沈重在等着曹安回答,冯代昌也在等着。 就在曹安沉思之际,一句近乎完美契合这个答案的几句话闪过脑海,轻吟出声:“修,为得道在求,悟,为明性在知。修行以行制性,悟道以性施行,觉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 话音刚落,心血来潮,一股无言的冲动涌上心头,仿佛只要曹安自己愿意,一念之间,就可登入武道高妙境界,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冲动和‘知道’。 对于下一个瞬间的‘知道’,百分百无差,绝对到强大的信念上的“知道”。 以至于曹安一直平淡的性子都出现了变故,一股无形的能量正在整个冯家上空酝酿,天威煌煌,震慑万类,特别是对于‘冯代昌’这样的异类,仅仅只是那无形的气势,就让它整个跪倒在地面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不甘和恐惧。 可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 “今天怕是要下雨了,天阴得可怕。” “怕是要下暴雨呢,我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天气了。” 与高境界而言,他们隐约有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天地之威面前,没敢动弹,而对于那些没有修为的人来,就是一场可能即将要到来的大雨罢了,仅此而已。 哪怕是住在冯家联排院里,能够隐约感知到这一点的人,也只有玄诚和慧通,感受着源头那清晰的位置,他们更不敢动。 华青郡,大妖苏今窈触电般的收回了自己的神念,脸色苍白,一口鲜血喷出,眉宇之间皆是骇然之色。 她已经足够的高估曹安了,未曾想,到今日才发现,自己还是错得离谱。 能一步登天悟道而出的人,又岂是自己所能揣测的?下一瞬间,他该踏足外天地了吧,修为至少超出自己一个境界。 第十八章 谁错了 曹安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嘴角露出几分苦笑,将心神从那种状态中拉了回来,内心彻底平静了下来,古井无波。 那不是自己的路,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要走那条路,他还不够资格,单凭这几句话的感悟和内心那根本无法言说的感悟,便是真的下一刻一步登天,到了外天地,也只能止步于外天地。 “福生无量天尊!” 随着曹安的心境转变,天地威压消散无形,正午的阳光照破阴霾,重新洒在华青郡内,暖融融的,虽没有下雨,但空气中的清甜却跟雨后无差,连带着城内的人都感觉神清气爽了起来。 断一人机缘,惠一城生灵。 枯藤有新芽,病体注生机。 “他放弃了?” “他放弃了?” “他放弃了?”数道意识的感知中,这变化不可谓不明显,只是没敢再用神念探求,而是不可置信的将视线投向了同一个位置。 冯家,冯代昌疯了一样的发出了笑声。 “他放弃了?他放弃了!他怎么敢的呀,他为什么要放弃?他怎么可能……” 边上的护卫见此情形,不自觉的离这位公子哥远了些,心中却齐齐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公子哥又疯了。 气象万千,暗中变化如怒海狂涛,但其实发生在小小的冯家联排房中也不过就是两个人短暂的片刻对话而已,曹安接着说道:“这就是天生道心的人,与我们的区别,我说不出来什么是天生道心,至纯至真之人,但他们的区别却勉强可以用这几句话概括一下。” “你要是想了解,可以试着理解一下,不过没太大必要,反正天生道心的人不是你这样的。” 沈重尴尬一笑,“就是好奇罢了,连这种事情都会有,老天爷真的太不公平了,咱们历尽磨难,千辛万苦的修行,别人看了两本书,刷的一下,就到了我们前面。还好这种事情不多,不然非得气死,这种人就纯纯的牲口嘛。” 曹安横了他一眼,“你才牲口。” “哥,我没说你,我说的是那一类人。” “人家毕竟都是得道高修,那都是前辈先贤,不管别人的修为怎么来的,强者为尊,都得尊敬不是?” 沈重想了一下,“也是,那下次我不乱说了。” “哎,对咯,现在,滚回你的房间去,你哥我要休息了。” …… 沈重打开门,迎面差点跟玄诚和慧通迎面撞上,他半个身子卡在门口,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两位前辈有何贵干?” “我二人想与曹道友聊聊,并无恶意。”玄诚语气中多了几分恭谨,甚至于沈重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卑微的意思,心中大感奇怪,这两人开始的时候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拿着武林前辈的架子,怎么前倨后恭如此之快。 “对对,就是论道,单纯的为了论道。”老和尚终究还是拉不下脸面说求道。 曹安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只能起身,走到门口,“两位前辈,请进吧。” 两人连忙还礼,“不敢当不敢当,曹道友,多有打扰了。” 沈重吸了吸鼻子,正要进门,砰的一下,门被曹安关上了,险些砸到自己的鼻子,不明白曹大哥怎么好像突然生自己气了。 关上门的曹安只觉得念头通达:看,咱就是这么小气的人,根本和天生道心,至纯至真不沾边,无量天尊,爽!让你小子喊我牲口! 两人略显拘谨,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正视起了曹安,陡然发现,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曹安都是那么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这种状态不是装的,因为心底的宁静是装不出来的,曹安身上给人的感觉也是装不出来的。 联想到自己之前在门外还念及身为前辈的脸面,顿感脸上一阵火辣。 “请坐!” 联排房中,空间不大,但三个人坐却也足够宽敞。 “敢问曹道友,刚刚是不是引动了那传说中的一步登天机缘?”玄诚道人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求知欲,问了出来。 “感觉上是像的,只不过我自己并没有去做,没个结果,也就不知道是真是假。”曹安除了自己本意上不想走那条路外,其实还是有些怀疑的,道心不求,那这个过程就应该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仿佛天地生来就那样。 而不是充满了蛊惑,现在玄诚问起,他也就如实说了出来。 落在两人的耳中,就只当是曹安谦虚。 “那道友为何又放弃了?”这也是两人心中最大的疑惑,这种机缘,无数人求都求不来。 “只是觉得不踏实。” 只是觉得不踏实,一个纯朴到两人哑口无言的理由,但又是这个理由,似乎才是最完美的答案,可惜吗?或许吧,至少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辈子可能都到不了那个境界,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 玄诚还想说话,却被慧通直接一把捂住嘴巴。 “老牛鼻子你都问多少个问题了,也该贫僧了!” “曹道友,贫僧有一问,为何开脉圆满却武罡不成?武罡不成妄谈天人,一辈子便只能止步于内天地。” 曹安眉眼跳了跳,他不明白,这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四景开脉,五景成罡,六景天人,这样的境界,你们跟我一个小小二景聊什么?虽然自己的确知道。 他却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早就让两人下意识的对他以平辈相交,隐隐有几分攀附的意思,又险些一步登天,自然而然的当他出身大宗,这种事情应该是知道的。 玄诚也是一脸期盼的看着曹安,显然,这个答案困扰在了他们心间太久。 曹安没说话,这一刻,两人的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有忐忑,有紧张,有担忧、又有即将面对答案的那种恐惧,就怕曹安的答案,不是给他们带来希望,而是将他们最后的希望封死。 “你也想知道?” 玄诚猛地点头。 “你们都怎么练的?我说的是开脉境。”按说如果开脉圆满,不该是如此的呀,武罡自现,这根本不需要怎么去凝练,武罡不过就是修行到了这个境界之后的一种自然衍生物。 慧通想了想,“以体内之真气,贯通周身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这一境界贫道花了小二十年时间,整整比玄诚道友早了五年。”关于这一点,慧通显得尤为自信,这也是他在一生的武道修行中最值得称道的一点。 曹安却眉头一皱,“这不是三景凝气吗,我问的是四景开脉?” “嗯?” “嗯??” 慧通的语气有些颤抖 ,“曹,曹道友,我们说的也是四景开脉,而不是三景凝气,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曹安也疑惑了,难道这个世界的练法跟自己的不一样吗? “那你们三景凝气怎么练的?” “二景圆满的时候,纳天地一缕真灵气,入丹田,凝聚气之根本。” 曹安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三景开脉啊!” “然后三景开脉啊!” 卧槽,曹安险些爆出粗口来,是我错了还是你们错了? “所有的武者都是这么修炼的吗?” 玄诚苦笑,“我们哪能知晓其他武者如何修炼,像我们这样的,不过就是一座郡城之外的两个宗门子弟,如今虽然在宗门内有一定的话语权,但也是靠着经年之修,以及年纪的痴长才得的。” “说到底,我们这样的门派,在郡城或许还有点名声,但在整个朝廷天下,连三流门派都挤不进去,江湖上,各门各派的镇派功法无一不是珍而视之,非真传不可得知,哪怕是真传也需立下天道誓言才可学之,除非宗门被人捣毁,否则没有外泄的可能。” 曹安白了两人一眼,“那你们还问我。” 哪怕以两人的面皮,曹安这话说出来以后,也是一阵臊红,发烫的紧。 还是玄诚先开了口,“此事确是我二人不对,有欺道友年轻之实,实在是我二人被困此境太久,再无突破,便是终生无望了,又见道友年纪轻轻,气质脱俗,几能一步登天,以为必是大宗出身,想来应该在那不用立誓也可见着真传的少数人之列,这才起了心思。” 慧通双手合十,低吟佛号。“错已铸成,多说无益,是我二人为魔所执,此乃我早年意外所得的半截指骨舍利,用以赔罪。” 玄诚不好意思的拿出一柄残剑,“这是老道的赔罪之物,曹道友大可拿去宝兵楼鉴定一番,便可知我二人并没有骗你,这两物件的价值足抵普法寺和青羊观了,这是我们身上价值最高之物。” 第十九章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两件物品摆在桌上,曹安手腕上的葫芦微微跳动,心中一动。 叫住了正欲起身离去的两人,“等一下。” 两人面色一苦,面面相觑,只能转身,他们料定了曹安的身份,自然是不敢对曹安动手的,何况还是他们有错在先,这江湖天下,打探其他宗门的功法宝经是大忌。 “不知道友还有何指教。” 曹安温润一笑,“两位道友请坐,法不轻传,既然两位用了宝物来换,那就另当别论,只是我所说的也只是我所修的内容,真假与否,还需要你们自行甄别。” 说着曹安收了两件物品,润了润嗓子,以手蘸着茶水,起身在桌面上写了起来。 两个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人,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争先来到曹安一侧,生怕自己一个落后看少了一个字,只有他们这些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真传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有多重要。 三景凝气,得真灵气入丹田,开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是为凝气境。 四景开脉,气行周天,而能内视,开隐脉,是为开脉。 曹安写完,没有继续写下去了,这境界之说,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绝非短短几字就能写得清楚的,但他相信,这几个字,足以解答两人的疑惑。 二人怔怔的看着,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他们内心的境况,直至桌面上的茶水干涸,字迹消失,两人才从呆滞中醒转过来,那脸上的苦涩之意表露无疑。 “枉你我还自鸣得意,为了一点成就沾沾自喜,却不知早已走错了。” “慧通道友,我看为时未晚啊!” 两人相视一笑,对着曹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曹道友指点迷津!” 曹安还了一礼,“交换而已!两位严重了。” 其实两人在看完曹安所写的内容后,就已经知道这是真的了,他们亲身经历过,也体验过,知道问题的所在,而现在如果能加上隐脉修行的话,那么什么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慧通看向曹安,“贫僧还有最后一问,如何做到这四景的第一个四字。” “行气法门,真传所在。纳天地元力,注丹田为气。” 两人长吸了一口气,“明白!曹道友大恩不敢或忘,日后若有用得上我二人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他们不敢奢求更多,今日所得已经足够了,对于未来的武道修行更是有了明确的目标,两人自以为已经达到了五景境界,如今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三景境界蹉跎了十几年而已,但这十几年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他们知道能从何处取得行气法门。 黄皮葫芦又有些躁动了,曹安伸手摸了摸,暂时压制住,这毕竟是在别人家里,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关上窗户,做莲花坐,今日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他需要一点点审视自身,不平淡的生活才是一种修行。 因果、本心都需要正视,然后才能踏实的走下去。 一日的时间过去,夜幕降临之后,老管家如约而至,身穿着喜庆的大红色衣服,连带着他身后的几名护卫也是如此,挑着大红的灯笼,让人看起来感觉有些诡异。 “有福见过各位侠士,我家老爷有请!” 慧通、玄诚双双将目光投向曹安这边,见他面无异色,又站到了相对靠后的位置,也便知他心意。 “如此,就请管家带路,我等一道去会一会这鬼物。” 穿过一道廊桥,一座封闭的院落孤零零的矗立在众人面前,朱红色的门板上贴满了符箓,就是不知道有用没用,大门的铜环被一根巨大的铁棍贯穿不说,还用铁链紧紧困住,上了一把大锁。 冯家的家主冯继祖就站在前方,这是一个很有气度的中年男人,看得出来,他年轻时候应该也是个英俊不凡的男人。 岁月给他平添了几分威压和儒雅。 “慧通大师,玄诚道长,还有诸位侠士,冯某代表冯家上下四百口人感谢你们的仗义援手。” “冯老爷客气了,那就是第一次发生怪事的地方?” 冯继祖嗯了一声,“自那以后,怪事频发,但不知为何,所有的怪事都没有超出那个院落,冯某就令人将其封死,请了不少徒有虚名之人,可惜都无甚用处,这才短短几天,这院就像是尘封了数年一样。” 众人也看到了,刚才还在奇怪。 人群中,看着黑暗下,像是一只蛰伏的魔物一般的院子,开始心底发寒。 “有福,把门打开。” 管家大手一挥,当即有几名魁梧的护卫上前将锁链打开,抽出铁棍,一股阴风破门而出,那两扇大门直接被吹开,露出了其中猩红色的光芒,那光芒充斥满了整个院子。 冯继祖没说话,而是退后两步,与此同时,几乎所有冯家之人,都站到了这些前来助拳的侠士之后,僧道互看一眼,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众人小心翼翼的向前推进,直到最后的曹安和沈重也踏入了院内的时候,大门轰的一声关上了,人群齐齐向后看来,有几个下意识的上前想要拉开大门,却发现,大门纹丝不动,根本拉不开。 慧通面色凝重,“不用管它,总归是要直面这鬼物的,斩杀了它,一切自解。” 曹安可没那么乐观,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法海。 果然,下一秒,红雾涌动,像是空中被风卷动的大衣一般,但速度更快,几乎就在一瞬间,数十团红雾裹住人,顷刻间就消失了,远处只传来了一阵阵渗人的惨叫声,原先的三十多人,现在只剩不到七人。 红雾消退,露出了铺满落叶的地面,前方,一人御空而立。 不是白天所见的那冯家公子冯代昌还是何人。 “冯公子?”有人惊呼出声。 冯代昌却不管别人,目光落在曹安身上,“你是何人?” “曹安!” “你的实力远胜我们,两个呼吸间足以将我们尽数灭杀,为何还要露面?”这是现实,没有那么多的话多反派,他不信这冯代昌单纯是为了在他们面前装一装而露面。 “你太让我好奇了,曹安,你知道有多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你的一切吗?我一直等啊等,一直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你知道我有多期盼这一刻吗?”冯代昌落地,神经质一样的说着,发出了渗人的笑声,他的身体行动之间诡异无比。 那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动作,他像是一个……被线牵着的木偶。 一个活着的傀儡! “一个能把四景、五景,甚至更高境界的真传当做常识一样随意传出的人,一个能引动一步登天,却又挥手拒绝的人,我太好奇了,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曹安断然拒绝,没有犹豫。 冯代昌似乎想不到曹安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没有生气,像是一段固执的程序,继续执行着上一条指令。 “本来我只是打算让现在这具我所寄存的肉身能真正承载起我的力量,没想到,你却给了我更好的选择,与你相比,他连成为我资粮的资格都没有。” 曹安撇过头,没理这个自言自语的家伙,看向慧通,“我们一共进来多少人?” 还没等慧通回答,玄诚已经脱口而出,“三十五人!” “所以它刚刚的那个能力只能一瞬带走二十八人,下一次来袭需要时间,他故意说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慧通立马明白了曹安的想法,脱口而出道。 正在行走间的冯代昌笑容凝固在脸上,就连走路的步调都僵在原地,顿了那么两三秒,也就是这个时候,慧通和玄诚相继出手,一左一右,没有丝毫留手,打向冯代昌。 千钧一发之际,卡壳了的冯代昌一瞬间如同被吊起了一样,眸子里恢复了之前的血红色,两手一摊,那两只手自手肘处直直垂下,兀自摇动。 “所以我很讨厌那些聪明的人,他们的心肺也没比其他人好吃多少。不过,你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们依然奈何不了我,只能像一群老鼠一样,在我的领地内逃窜,等到我下一次的来袭,放心,不会太久,很快的!” 浑然不是之前的冯代昌的声音,而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很快你们就会与我融为一体,成为我的资粮,而你!”那只手遥遥一指,指向曹安。 “作为对你的特别照顾,你的身体我要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多少秘密,到那时候,它们都将是我的,包括一步登天。” 玄诚、慧通一击落空,看着那高高再上的冯代昌后,有些绝望,那个高度,他们够不到啊! 只能双双退后一步,用后背将曹安护住,一人端着禅杖,一人拿着古拙的长剑。 “曹道友,我二人会尽力护持你到门口,想办法逃吧!” 其他三人早已骇破了胆,在鬼物一瞬间带走那群人后,哪还有什么勇气能面对这头凶戾的鬼物,他们也正如冯代昌所言一样,恐惧湮没了他们的理智,像老鼠般在院子内逃窜,奋进余力尝试着从这座院子里逃出去。 曹安摇摇头,抬起头看向因为太高而看不清神情的冯代昌,“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带走我,就注定了你的失败,你可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感觉?” “那种像是面对着这世间最肮脏丑陋怪物一样的感觉,我现在对你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了解了,所以,你该去面对他!” 曹安大袖一挥,手中傀儡祭出:“法海!” 法海!! 金辉荡漾,驱散红雾,一人缓缓落地,如怒目金刚,带着无与伦比的霸气和自信。 “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第二十章 往事,往事 深红的院子外,冯继祖屏退一众护卫,只留管家有福挑着灯笼,照见这面前两三步空间,目光里没有焦距,呆呆的看向院落。 “老爷在担心公子吗?” “今夜之后,没有公子了,只有老祖。” 冯继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个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实,老管家心头一颤,不敢再说话,他是经历过曹家劫难的老人,无比清楚当年的旧事。 “你说,我做错了吗?” 有福挑灯的手抖了抖,嘴唇动了动,没敢说话。 冯继祖也不在意,咧嘴一笑,“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从小他们就告诉我家族为重,为了家族必要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牺牲,我的人生被牺牲了,我最爱的人也被牺牲了,他们都不觉得他们做错了。” “那么,我也只能用我自己的方法,让他们为这个家族作出应有的牺牲和贡献,以一群酒囊饭袋,家族米虫换一个外天地大高手坐镇冯家,我觉得很值,这也是为了家族好。” 有福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眼角余光看到了冯继祖脸上那疯狂的病态笑容。 ‘曾几何时,老爷脸上也有一个不一样的笑容,那笑容纯净温暖。’ 那时候的冯继祖还很年轻,在炼器一道上天赋卓绝,家传的武学与之相比略显逊色,但却远超同辈青杰,几乎全郡的年青一代都相信,那时候的冯继祖有望在三十岁之前踏足五景武罡境,成为家族的守护者。 当时冯家掌权的还不是冯继祖这一支,百年传承的家族,内部的权力倾轧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为了稳固嫡系的传承,他在所有家族掌权者的默认下被牺牲了,先是中毒,断了武道晋升之路,又在家族的安排下闪电般完成了联姻。 二十岁的冯继祖,早早的便开始行走江湖,他志不在家族,也不愿回来看他们的勾心斗角,一直在江湖中漂泊,直到遇到了那个在江湖中一人一剑荡平青栾山山匪,英姿飒爽的女少镖主,那还是冯继祖人生中第一心动。 也是最后一次心动,她不是什么江湖中为人所追捧的美人,模样儿在冯继祖所见女子中,只能算得上中上,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子,让他彻底沦陷。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感情上也是,顺利得让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样,两人私定终身,虽无夫妻之名,却已有夫妻之实。 那天接到家族传信,久在外漂泊的冯继祖还是回去了,他打算跟家里交代一切,迎娶心上人。 大婚确实进行了,只是与他成婚的是家族安排的另一个女人,在他还没来得及把一切交代清楚的时候,他的武道晋升之路就断了,没了修为的他,又如何能反抗得了家族的安排。 可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笑得温暖,他顺从着家族的安排,只为了能短暂获得信任,逃出冯家。 断然隔绝了那道来自冯家重重高墙深处的感应,那里是家族的禁地,据说家族初代老祖就沉眠在那,他是家族之中天分最高,技艺最精湛的炼器师,能微弱感应到来自那里的同宗同源气息。 冯继祖大婚之后第一次走出家门已经距离她们分开整整七个月了,他没有片刻犹豫,星夜兼程赶往约定的地点。 却没有见到心上人,有人说她来过,枯等两个月后离开了。 他没有气馁,辗转到了镖局,却连镖局的大门都进不去,险些被往日一起把酒言欢的镖师们打死,若不是看他修为全无,收了手,估计会被真的打死。 原来,自他离开之后,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就有了身孕,在得知他冯继祖回家大婚以后,还是带着最后的希望,去了约定的地方,他无法想法那个带着身孕的女子在那两个月中经历了什么。 事情的最后,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带着未出世的孩子自杀了。 冯继祖的眸子里失去了神采,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也就是从那以后,冯继祖的笑容再没温暖过。 再后来,他进禁地,引出被困的初代老祖,然后告诉那些往日里让他为家族作出牺牲的族人们:他们为家族作出牺牲的时候到了。 血亲祭炼,成就了家族老祖,根本就没有什么宝兵之争,也没有什么高修相助,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老祖练成《血偃术》,偃师术对应为人,血偃术对应为鬼。 偃师术请‘神’御敌,血偃术以鬼御人,所御之人称之为血傀儡或者活傀儡。 血偃术对血傀儡有着极高的要求,需要特定的生辰、体质,又分为一阴一阳,借助阴傀儡只能在夜间出没,白天对傀儡的控制会减弱,阳傀儡则是正好相反,有了阴阳傀儡方可重见天日,真正的御人出世。 过往的一切在有福脑海中一闪而逝,年纪大了,人就容易怀念过去。 而人做了错事,为了让坚定自己的信念,会给这件事情赋予一个意义,比如为了家族,并为之去做更多的他自己都认识到了的错事! 冯家遭劫后一样,冯继祖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三天,出来后就取了个小妾。 他的第一个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冯代昌,生下来的目的就是成为阴傀儡,毕竟要找一个完美时辰的傀儡,太难了,以冯家的力量,也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这个时代,很多人连自己哪天生下都不知道,何况生辰。 时间一点点过去,冯继祖眼眸里恢复了神采。 重整精神,“准备迎接老祖出关吧。” 就在这时候,一声龙吟自深红院子里响起,刺破长夜,金色的光辉荡清血雾,那条金红色的巨龙在院子上空盘旋片刻,一头扎进了院子里,再无声息。 冯继祖脸上的笑容凝固,心中忽的一空,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像是整个人生空了一块,而自己正在跌进无底的深渊之中,那种窒息感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有福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快,有福,快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冯继祖并不是指派管家有福过去,而是自己率先跑了过去,有福提着灯笼紧随其后,一边跑还一边说着:“老爷,慢点,老爷,您慢点!” 时光就像回到了三十多年前,有福也是这样追赶在冯继祖身后,只是当初的少爷变成了老爷,其他的仿佛一切都没变。 那扇原本几个武林好手都没能拉开的大门被冯继祖这个没了修为的人一掌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周身泛着金色光辉的男人,阴风呼啸,袈裟猎猎。 金色毫光照见大半个院子,一红一黑两个青年躺在地上,正面对着院门的方向,令人感觉诡异的是,两人的脸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一缕红雾从正屋大堂射出,犹如一个正在涨大的气泡一样,顷刻间就拔到高空,血色巨影笼罩住大半个老院,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那红雾的上方,是张人脸。 那是一张与冯继祖有着几分相像的脸,只是更显苍老,须眉飘飘,灯笼般的红色巨眼俯视下方法海,身体部分那翻腾的红雾彰显着这老鬼此刻胸中的怒火。 “你敢毁我宝躯,我要将你的灵魂拘出,日夜以阴火煅烧,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声音在小小的空间内炸开,犹如九天震雷。 那巨大的血躯卷了过来,扑面而来的血腥和恶臭令人作呕,曹安毫不怀疑被那血躯卷中会不会死,没看那边上没及时逃掉的武林好手,血躯掠过,血肉直接脱离,一具白骨支撑不住也随即倒下。 法海面色怡然不惧,一扭腰,扯开了胸前的结。 “不知天高地厚,还在这逞威,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袈裟!!” 一条红影飘过,却是法海手中的袈裟飞了出去,堪堪裹住他身子的袈裟迎风涨大,在血躯到来之前,竟是完全盖过了血躯,将其卷了起来。 阵阵惨叫声中,袈裟逐渐收拢,漫天青烟激射而出,在空中直接化为虚无。 法海行走于袈裟之上,随着袈裟落地,再次穿到了身上,而那老鬼显然已经化为虚无了。 眼中所见一切,彻底粉碎了冯继祖心中最后的幻想,他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量一般,瘫软在门口。 “老祖!!” 有福跟了上来,没敢说话,也没敢去扶,弓着腰,挑着灯,至少照亮了冯继祖面前几步的范围。 法海径直走上前来,龙行虎步,气态卓然, 忽的停下脚步,双目如电,偏过头。 杀气凌然,“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当即就要一步踏出,曹安急忙摆手,“还没死吗?” “另有妖孽!” “算了!” 但法海根本不理会,两步踏出,整个人足尖一点,就已经登上了屋顶,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曹安没想过这样的情形,一掌探出,“收!” 法海尚未来得及远去,身形在半空中化为一尊傀儡,倒飞回曹安大袖中。 不知是谁,取来了火把,点燃了整个院子的庭燎,一时间火光曳曳,整个中庭大院亮如白昼,玄诚尚未从那震撼之中回过神来,老和尚慧通一脸期待的上前双手死死拉住曹安的胳膊。 “告诉贫僧,曹道友,那位可是我佛门高修?” 曹安从慧通的眼中看到了崇拜,点点头,“他的确是佛门高修。” 是佛门高修,但不算你们的。 慧通哈哈大笑,“贫僧就知道,贫僧就知道!一定是!如此神通,当真令人心驰神往,吾辈的路还长!!哈哈。” “曹哥!” 看着身边的沈重,得!法海第一次出镜,斩获两个迷弟。 玄诚笑了笑,指着前方正屋的位置,“去看看?” “也好!” 第二十一章 有缘再会 正屋之中,放着一口漆黑色的棺材,上面刻满了符箓,完全就是用刻刀生生在棺材上刻下的,凹痕之中,还能看到某种液体的残留,已经呈现出紫黑色,干涸后附着在木材上。 玄诚识得厉害,“是我道门的厉害镇魔符箓,可惜,已经被人用污血破了,不然的话,这老鬼也无法出来害人。” 沈重长枪射出,手臂一弹,整个棺材被这一枪生生打开,没了老鬼的震慑,当下上百道幽蓝色魂魄飘出,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齐齐朝着门口的位置看去,下一瞬间,一窝蜂涌了出去。 那是冯继祖所在的位置,曹安一眼投去,火光中,给了冯继祖那张脸几分血色,但曹安并未从他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畏惧之色,有的只是坦然。 他坐直了身子,张开双臂,面色平静,平静得有了几分解脱和神圣之感,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闭上眼前,他一眼看向曹安,带着感激,一眼看向躺在地上的冯代昌,眼含愧疚。 凡人都可见的幽蓝火焰蜂拥而来,老仆有福像是知道了什么,挥舞着手中的灯笼,恐惧化为了怒火,用带着颤抖的声音喝到:“滚开,滚开,你们这些米虫,滚开!” 然而这并没有任何意义,幽蓝色的光团穿过火焰,附着在冯继祖身上,意识到这一点的老仆没有犹豫,丢了灯笼,张开双臂将冯继祖抱进了怀里。 “冲我来,当年的事我也参与了。” “少爷,不怕,有福来陪你!” 曹安面无波澜,用剑从那具早已经化为枯骨的尸体下,挑出了一个保存完好的盒子,里面完好的保留着两本书,一为《血偃术》,一为《宝躯锻造法》,看得出来宝躯锻造法,是这位冯家老祖所创,可惜走了歪路。 两门邪法配合,便有了今日之局。 血偃术篇幅不多,一眼就能看尽,结合面前的一切,曹安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 玄诚皱了皱眉,“如此邪法,还是不要留在世上的好,两位道友以为如何?” 慧通双手合十,低吟佛号,“善!” 曹安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们的意见,他轻提袍子,走下台阶,来到了门口,在幽蓝色光团包裹的主仆二人面前停下,盘膝坐下。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一僧一道远远看着,站直了躯体,庄重的以各自的信仰,行了一礼。 良久,幽蓝光焰消失无踪,一主一仆相依着没了生息。 这一刻,曹安在这偌大冯家,再也没有感受到一丝阴寒之气,只是多了几分凄凉孤独之感。 一声轻嘶清晰的落入曹安四人耳中,转过头,地面上那一身黑色装束的少年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那双眼睛里闪过短暂的迷茫后,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跪坐在地上,朝着曹安四人磕了三个头。 “谢谢你们救了我。” “你是冯代昌还是别的什么?”问这话的是曹安,因为红衣人没醒来,这场中唯一清醒过来,甚至可以说死而复生的只有他一人。 “我不是冯代昌,我是田肆,华青郡人,我是它的阳傀儡,这一次引得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将我这具阳傀儡打造成宝躯。”不用他说,曹安他们也明白,看了那功法以后,他们就知道了,可见这漫长的年月间,不知多少人死于非命。 因为阴傀儡的宝躯已经打造完成。 玄诚和慧通询问了几个问题,田肆都如实回答,补全了整个故事线中的所有细节,直到此时,众人才发觉,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田肆看了一眼,起身,“各位高人,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似乎很着急! 见曹安点头,他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走出了冯家,那些迷宫一样的建筑,在他面前根本造不成任何阻碍。 “事情已了,我们也该就此别过了。”出了冯家,曹安与两人辞别。 老道还想说什么,但终归没说。 “曹道友日后有闲,可来青羊观和普法寺做客,贫僧和这牛鼻子定扫榻相迎。” 曹安拱拱手,“有缘再会!!” 二人愣了一下,咂摸着曹安的话,忽的露出了会心一笑,“有缘再会!!” 两人离开后,沈重牵着毛驴跟在曹安身后,“曹哥,我们去哪?” “去看一看那个田肆!” 沈重眼底忽然来了兴致,快速上前,走在曹安身侧,“曹哥,那个田肆有问题?”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沈重说,“看着就知道了。” 曹安说完,把视线投向了另一个地方,那是之前法海所看的位置,也是他从中感受到妖孽存在的位置,当时他收回了法海,除了不想惹事外,还是存了跟沈重一样的心思,五级傀儡太难炼了,法海剩下的能量没多少了,用一次少一次。 法海,傀儡制作最低标准都是五级。 现在,他自己也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从那个方向传来。 ‘盯上我了?不太可能,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大概是因为法海的事情,所以才对我有些关注吧。’想到这里,曹安收回了目光。 那高塔之上,苏今窈收回了目光,曹安的视线还好,可那法海的视线,却让她心神难安,如果不是曹安收回了傀儡,这一妖一傀儡之间说不得有一场大战要打。 嘴角带着苦笑,她仿佛自言自语:“还道护你一程,还上你对我狐族的大恩,可你有那傀儡在侧,又何须别人相护。” 一河断贫富,河的一边是华青郡最繁华的地段,而另一边,是华青郡内赫赫有名的贫民窟。 那名为田肆的少年几乎狂奔回家,回的不是他田肆租在赌坊酒坊附近的破屋,那地方与眼下他来的地,一个在郡城的西南,一个郡城的东北,离得远了去了。华青郡还是很大的,在曹安的估计中,要比前世自己国家的县城大上很多。 主要原因是这个世界,太过广袤了。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己田母佝偻着身子,身上还背着一个竹篓,娄里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服,还在往外渗着水,这是田母刚刚给别人洗好的衣服。 “娘亲!” 田肆红着眼,停顿了一下,自然的上前将母亲背上的竹篓取下,提在手里。 田母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养大的,她那浑浊的老眼一下就看出了儿子的变化,那双眼睛! 它变得灵动了! “肆儿?”田母有些不敢置信。 田肆一把抹了眼泪,“娘亲,是我,我是肆儿。” “你的头?” “娘亲,我好了,我在外面做工的时候,他们说我是不小心砸到了头,睡了一觉,等我醒过来就好了。”田肆温声细语的解释着,没有一丝不耐,牵起田母的手,走进了屋子,学着记忆里田母的样子,开始晾晒衣服。 田母没阻止,回到家就直接净手走入中堂,那粗糙的老手其实不脏,刚刚才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但她还是觉得要好好洗干净,从提篓里取出黄白钱和香烛,那上面还用一块落了些灰尘的红布盖着。 一丝不苟,面色庄严的做着仪式,虔诚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这么一坐就是一个上午的时间,田肆没有闲下来,他忙着打扫房屋,收拾东西,还去附近的集市上买回了米肉,做了一顿好丰盛的饭菜,这可比过年还要丰盛。 炒了肉,还有个蛋。 田母走出来的时候,田肆上前牵住她的手,“娘亲,我做好了饭,快来吃吧。” “肆儿,去磕几个头,祖宗显灵,仙神保佑,你才能有今日。” “哎!” “怎么做了这么多?乱花钱,这汤里有点荤腥就好了,做那么一大盘肉。” 其实根本就没多少,就是菜里有几条能看到的肉丝。 “娘,今天,您哪也别去,什么都不用做,累了一辈子了,也该歇歇了,就让儿子给您尽尽孝。”田肆一脸笑容的对着田母说道。 田母高兴得眉眼弯弯,那模样年轻时候也该是风华不俗的。 “好,娘都听儿子的。” 以前的田肆没有那么傻,像是介于两者之间一样,他能认得很多东西,了解很多事情,但又偏偏都达不到正常人的水准,一急就会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他知道赚钱,也识得数字,会赌钱,也会喝酒。 可只要跟他接触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知道他的问题所在。 老天爷明明让他有了一点智慧的,却又伸出了一只手,关上了那灵智跳脱而出,成为正常人的窗户,将那一点灵性封死在了里面。 田肆将买回来的东西打成了包,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下午的时候,一肩挑起,走街串巷,循着记忆里的道路,将礼物一家家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又去还了欠下街坊邻里的钱,染了赌以后,他不少回来拿钱,帮人洗衣裳的田母,一点点积攒的钱,哪经得住他这样的赌鬼挥霍,欠下了邻里不少。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田母还不上,但又不忍…… 第二十二章 伏牛山 田肆很忙,忙得不敢有片刻歇息,一直到了夜里,才守在娘亲身边,紧紧握着她那粗糙的手掌,靠在床沿睡下。 一连两天,没让娘亲做活,自己则是担来泥土、青瓦和木材,修缮老屋,打扫院子,做饭……像是要把这辈子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全都做完,把这辈子没尽过的孝尽完。 阳光下,田母坐在瓜架下,安静的看着这一切,浑浊的老眼一直随着儿子的身影移动,只是常年的劳作,突然闲下来,让她有些不适,双手不自觉的攥着。 第三天傍晚,天灰蒙蒙的,一看就是要下雨了,田肆打了一盆热水,端到田母跟前。 “娘亲,我给你洗脚。” 田母慈爱一笑,伸出手,微微颤抖的抚摸着田肆的脑袋。 “好。” 他洗的很细致,末了,将母亲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用衣摆擦干了水渍。 “热水泡脚对身体好,娘亲以后可以多泡泡。” “好,肆儿累了那么久,赶紧歇着吧。” “哎!” 夜里,果然下起了暴雨,那条分隔贫富的小河都涨了不少,一道惊雷,吵醒了本就睡得很浅的田母,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起身下床,走进儿子的房间。 像是早就预料到什么一样,走向床头,伸手在儿子鼻息间一探,浑浊的老眼里流出了泪水,床边还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摞的碎银子…… 客栈内,曹安从冥想中起身,一边的沈重听得动静。 “走了吗?” “走了!” 一场劫难,补全了他那懵懂的灵魂,为无尽迷蒙带来了一束灵性之光,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沈重沉默着,田肆的处境让他无端的想到了自己,以至于曹安让他掏钱给田肆的时候,以他的性子居然也一点都没犹豫。 ‘如果百草斋救不了自己,自己跟他的结局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曹安则是怔怔的看着窗外那一点孤灯,雨夜里显得尤为显眼,那是火烛的光。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两人在华青郡补充完物资,出了城。 不知怎的,沈重感觉昨夜之后,曹安变了很多,变得更温和,更让人感觉亲近了些,那由于修行武道之后逐渐生出的戾气都消弭了,但那种亲近之中,似乎还有着一种让人绝望的无情。 …… “小胖,看看地图,我们到什么地方了?” 出了华青郡,两人辗转都已经将近三个月,横穿三个郡县,不出意外的话,穿过宜章县,就能到达百草斋了,这三个月以来,他修行不辍,任督二脉也已经贯通,距离圆满也就是一步之遥。 沈重卸下行囊,将驴儿拴在草儿肥美的地方,从包裹中取出地图。 “曹哥,我们应该到了伏牛山。” 曹安平地一个提纵,登上石顶,极目四望,但无奈四周的林木高大,视线不出多远,就被茂密的林木所遮,只能落回地面。 沈重眼底泛光,二景武者血气鼓荡,对肉身力量的掌握已经到达了很高的境界,完全可以借力完成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比如飞檐走壁之类的。 但要像曹安这样,轻描淡写的一个旱地拔葱,左脚蹬右脚就上了巨石顶,几乎不可能。 “没走错啊,不是听村里人说山中有虎吗?为何这走了都快三天了,还是一只大虎都没遇上?”曹安郁闷了,这一趟为了修炼虎形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此还一无所获。 他却不知道,身后有那六景大妖跟着,都不需要刻意的释放气息,就能让方圆几里的妖兽避散,更别说还头铁的上来送了。 “可能是我们运气不好。” “运气吗?” 曹安掐指一算,眉头皱得老高。 “结果不好吗?”这气氛搞得沈重也有些紧张了,尽管多次的实践告诉他,曹大哥算不准,属于又菜又爱算那种类型。 “天道忌满,人道忌全,刻意强求往往结果不太如意,应该只是最近过执了,跟运气什么的没有关系。” 说完掏出胸前的黄皮葫芦,灌了几大口水。 说起这黄皮葫芦的变化,还得感谢华青郡那一僧一道,如果不是他们赠送的破损宝兵,曹安到现在也发现不了它的特殊性。 当日离开华青郡,没了压制的黄皮葫芦就吞噬了两件残缺宝兵,体形长到原来两三倍的样子,内部生出了一个两米见方的空间,不适合再戴在手上,就被他挂在了胸前,用来装水,当个储物法宝用。 “你要来一口吗?” 沈重有些嫌弃,主要是这玩意有些小,曹安又是挂在胸口的,作为一个一百九十多的壮汉,他还是比较中意大的,比如水袋。 同样是在伏牛山的另一侧。 “本来门下弟子回报有六景大妖护着那曹姓虫子的时候,本座还不信,却没想到居然是你,我不记得你火云狐族跟人类有什么渊源,你为何要护着他?” 白云宗六景大长老沈天河,一袭白袍,绣有金色云纹,模样看着四十左右,身形高瘦,手足颀长,神色冷漠,一对眼神深邃莫测,给人阴冷狠厉的感觉。 “堂堂白云宗大长老,居然会为难一个二景武修,你不如先告诉我是为什么。”苏今窈丰姿卓约,纤侬合度,体态极美,嘴角处点漆般的一颗小痣,更添几分美感,按剑而立,语气淡然。 一人一妖相对而立,气机交锋,林间霎时无端起了肃杀之风,搅得天边刚刚放晴的云色又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样。 “苏大公主可要想清楚了,火云狐族虽置身世外,可那片天地也不是进不去。” “你沈天河还代表不了白云宗,但我苏今窈的态度,便可以是整个火云狐族的态度。” 沈天河冷哼一声,言语的交锋中,他落了下风,心下便有些投鼠忌器,若为白云宗招上这群狐狸,怕是宗门内的那些老东西都要惊动了,火云狐族不同于青丘狐族,祖地与白云宗太近了。 “那便领教一下大公主手段了。” 他缓缓走来,步伐如履平地,每走一步,身上的轻灵逸动之气更添几分,在苏今窈的感知里,她面对的好像并不是沈天河一个人,而是逐渐升腾的高天。 天人合一,便是如此。 苏今窈美眸化为吊梢,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珠倒映着一团火苗,山林之中,山风掠过带来了阵阵热浪,以她所处之地最甚,周围宛如竖起的波纹一样,层层荡漾开来。 轰隆!! 一道刺眼的雷光带来了一声炸响,上一瞬还行走在林间的沈天河,不知何时已经滞于空中,双手擎着一柄湛蓝色的宝刀,竖劈而下,眼中的狠厉阴毒尽显。 这一刀携裹着高天之势,在惊雷中迸射而出。 几乎同一时间,苏今窈手中之剑出鞘,一剑指天…… 第二十三章 典韦的最后出场 赤浪升腾,倒卷高天。 一刀一剑,几近这一人一妖对天地一方力量的毕生理解,令得天地变色。 余波炸开,从伏牛山上空逸散,整座山中,此刻别说什么妖兽了,就连普通的野兽也在这一天地之威中惊骇逃亡,避之不及的,也软了筋骨,做俯首悲鸣状。 几乎同一时间,数道光柱照进伏牛山,阴云散开,天空仿佛被刺穿一个大大的窟窿。 沈天河化作一道残线,砸落地面,浑不似刚才那霸道神威的模样,长发被燎去大半,浑身衣服更是只剩下一些条状,面黑如碳,白衣,也如碳,拄着手中长刀勉强撑起自己。 “今日你占尽地利,本座不及你,来日再做过。” 苏今窈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淡然,只是脸色上异常的红晕,说明她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败了就是败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白云之变中,阴云才是最强的杀招吧,今日我占尽地利,你占尽天时,自己学艺不精,就不要像江湖散人一般,还要撂下狠话。” “你能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住他一世,有时间在这里跟我斗嘴,不如去看看他是否能在别人手中活下来吧。”沈天河阴恻恻的一笑,转身离去,步履依旧洒脱,只是形象,远不及之前。 苏今窈收剑入鞘,对沈天河的话却并不在意,她记得曹安手中至少还有一尊能够令自己都有些忌惮的傀儡在手,只要不是苏天河这类六景强者入局,其他的都掀不起什么大浪。 …… 两人走过的山道上,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这山路难走,不及驴子,以至于这一行七人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打头的是个中年男人,穿得是一身黑色劲装,面容冷峻,顾盼之间,威严尽显,该是个常年身居高位之人,一言定过不少人的生死,其后六人分列两队,佩戴制式长刀,灰色劲装。 曹安心底警兆频生,手中铁剑不知何时已经放到了背上。 还未等开口,他就察觉到身侧沈重的气息有些异样,转过头一看,沈重双目通红,一双大手死死的攥着那杆长枪,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骨节分明。 “怎么回事?你认得他们?” “领头的那个,就是当年带走我父母的人之一,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躲在外面看过,记得他们的每一张脸。” 曹安点点头,用手拍了拍他的背,“别急,一切交给我。” 不止是曹安看到了沈重的异常,那领头之人停下脚步,嘴角微浮。 “怎么?你认得我?是你的什么人曾死在我手中吗?”那种脸色,他太熟悉了,见得也太多了,他将其称之为虫子的愤怒,他们恨不得生啖自己的肉,可又做不到,连自己的皮毛都伤不到。 “那真是太不幸了,也很可惜,你记得我,我却对你没有一点印象,死在我手里的人太多了,像虫子一样,没人会去在意那只虫子叫什么。” 沈重腾的一下起身,被曹安一只手扣住肩头软肉,摁了回去。 “我会把他留给将来的你。” 说完,曹安面向男人,“你们是来找我的吧?这一路走来,我都快忘了自己还在悬赏策上这件事。” “到此为止了,年轻人,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学了几手把式,在一众虫子间建立了虚假的自信,便以为天下之大自己都去得。”他慢条斯理的抽出刀,刀柄随手一掷,开脉境的强横真气助持下,剑鞘激射而出。 双手持刀,身子微伏,眼底尽是冰冷之色。 “典韦!” 当!! 一声脆响,如小山岳般的悍将再临,手中大戟一扫,剑鞘生生被砍断,掉落在地,曹安后退两步。 “四级傀儡?”男人不愿相信,但气息完完全全跟自己不相上下,不是四级傀儡是什么。 “傀儡交给我,你们去杀曹安。”任极当机立断,身后的这几人,在面对四级傀儡的时候,根本帮不上忙,直接对付曹安才是最优安排,观那傀儡气象,身上的血煞之气比自己还重,一般的江湖高手可做不到,这非得是那种在战场拼杀出来的狠人才能拥有。 “去吧,留三个给我练手。” 典韦得令,气势完全爆发,像是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出场一样,虎目精光耀耀。 大戟在手中交错,直接与那绕开正面,想要直刺曹安的六人迎面撞上,他的招式没有任何花哨,以力压人,以势压人,大戟挥舞之下,根本就没有抵挡的可能,除非是修为比他还高,不然即便是挡住了,也是一戟砸死。 “敢尔!”任极大怒,他原本都做好了与傀儡恶战的准备,未曾想这傀儡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反而是以奔马般的速度,直接先解决了自己小队的三人。 他蹚步杀出,直冲曹安。 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杀掉曹安,但他的速度,明显没有他自己想象之中那么快,或者说,他低估了典韦的速度。 一刀斩出,大戟神来一手,横档招架。 任极虎口一阵发麻,心叫不好,身形腾挪,闪向后方,那锋利的大戟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后脊重重砸在地面上。 双手持刀,摆出防御姿态,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在他的生涯中,几乎没有几个人的眼神,及得上这尊傀儡一半的锐利,那身上的煞气,犹如实质,笼罩住自己,无孔不入,刺激着他的神经。 典韦可不管这些,战场厮杀不会让人考虑这些,只有倒下或者站着。 他倒提大戟,步步紧逼。 与此同时,曹安这边那被典韦骇破了胆的三人也总算是重新围了上来,只是心头的恐惧挥之不去,哪怕是此刻典韦距离他们有几丈距离,也令他们如芒在背,勉强组织阵型,齐刷刷亮起手中制式长刀,杀向曹安。 曹安横起一脚,将沈重的长枪拿在手上,形意拳既是拳法,也是枪法,虽然不是曹安主修,但用来应付眼前的敌人,却是最合适的。 他摆开拳架,长枪陡然如毒蛇出击,快若闪电。 精准!狠辣! 咬死一人喉咙,一击之下,直接挑断,一伸一缩间,又是一记横扫,挑飞一人佩刀,那锋利的枪尖连带着将男人的手腕也直接挑断。 最后一人长刀举到高空,还没劈下,眼见着这一幕,也是吓破了胆,弃刀仓皇逃下山去。 曹安将长枪还给沈重,“无趣,都是被典韦吓破了胆的,心中根本没有战意。” 第二十四章 古之恶来 这些杂兵,往日里欺负惯了别人,手底下的功夫早就稀烂。 顶着当朝鹰犬的皮,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往往尚未交手,在心理上就弱了几分,十分手段未必能发挥出八分。 到了曹安这里就不一样了,这人是打心眼里真不把朝廷和律法当回事,手下傀儡比他们更凶,杀二三景的武者如砍瓜切菜一般的轻松,勉强围上曹安,也只存了试一试的心思,根本无心死战,当场被击杀一人,余者便做鸟兽散。 另一侧,单刀战双戟的任极也是苦不堪言,以他这些年的功劳,早就踏足了朝廷的核心武力圈层,所享有的资源自然不是那些将脑袋别在裤腰头上跑江湖的人所能比的。 四景开脉中,他所学所练,无论是【功】还是【技】,那都是顶精妙的,是江湖中人所梦寐以求的真传,可这一切在典韦手中,半点不讨好,再精妙的武技也发挥不出来,完全被典韦压着打,疲于应对,那傀儡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双戟如舞龙,状若疯魔。 力逾千钧而动若雷霆,他反而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怒浪狂涛的攻击并不精妙,但只要他稍不留神,就会被彻底碾碎,心神上的折磨,远超过身体的负荷。 心知继续下去必然落败的任极咬破舌尖,一股精粹的力量在舌尖炸开,混入周身,肉眼可见的那张脸瞬间由苍白变得涨红,力量反馈到双手,竟是生生将受典韦压下的长刀托起,扬了回去,人也借助着反震之力飘身出去。 在半空中闪出一道残影,足尖点在树干上,眼底有精芒迸射,长刀斜着横在身前。 一夜鱼龙舞! 人催刀,刀引人身,天光之下,真如鱼龙舞动,极美中带着致命的冷光。 当! 一刀击中,刀身没入典韦体内两尺,再也摧之不动,被死死的卡在其中,道道裂痕乍现,从中冒出点点金光,高大的傀儡典韦一手扣住任极肩头,一手倒持大戟,身如铜铸,怒目而视。 任极惊骇莫名,不是畏惧死亡,不是畏惧接下来的杀招,而是单纯的被此刻的典韦所吓到。 这古之恶来相,透过任极的瞳孔,如一柄重锤,狠狠的砸在他的心间,心脏一急收,下意识的弃刀亮出了手臂上的护具,横在脑袋前,那一戟正好砸落,护具碎裂,手臂在强横的力量面前直接被砸断。 大戟之锋向下,眼看就要斩断他的手臂,就在这时候,金光大盛,伴随着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典韦身化万千光点,能量彻底耗尽,内部符篆纹路彻底崩溃。 吧嗒! 一段槐木制作的雕塑砸落在地,散为一地碎木。 回过神来的任极强压着身体的伤势,收刀步步后撤,视线始终都没从曹安身上移开过。 “把刀留下,人可以走了。”曹安面色无波,任极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只是见到曹安手中又一尊傀儡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听从了他的话,在地上放下了佩刀,转身钻进了深林之中。 曹安上前,拾起典韦的傀儡碎屑,在旁掏了个坑,将其埋了进去。 佩刀上,写着男人的名字:靖异司 —任极 再看沈重,脸色已经舒缓了很多,接过曹安递来的佩刀,看也没看,直接塞进了行囊中。 “曹哥,谢谢你,就是可惜了那一尊傀儡。” “不可惜,傀儡可以再做,你的心魔不去,永远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我说过把他留给你,自然要让你与他实现真正的公平一战。” 从刚见到任极的那一刻起,曹安就看出来了,沈重的表现与其说是因仇恨而愤怒,倒不如说是因恐惧而愤怒,他不清楚当年任极到底做了什么,让沈重内心如此畏惧。 刚刚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慎重明白,任极也是人,他也会恐惧,也会害怕死亡,也会屈从,逃跑,彻底的粉碎他曾经立在沈重心中的心魔像。 山风吹过林间,叶语簌簌,地上多了四具尸体,以及一股子血腥味。 …… 沧州定安县,县府、州府都在其中,所以繁华程度远飞其他郡县可比。 一大早,各大书坊门口就聚满了江湖好手翘首以待。 “最新一期的悬赏策来了,最新一期的悬赏策来了,让一让,让一让!” 身高丈二,身形如铁塔般的书童以推车推来悬赏策,短短片刻时间,就被售卖过半。 “给我来一份!” “好嘞,大人!” 女人接过悬赏策,走到一边,展开期中的内容看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曹安,十八岁,三级以上偃师,武道二景,最后一次出现在伏牛山。 事迹:在千叶镇斩杀数十名百姓、大武关退朱衣捕、恶土原败江秋四鬼、伏牛山仗傀儡之利,败任极、杀死四名靖异司好手。赏金:五百两白银。 戚静楚柳眉倒竖,真气鼓荡,直接碎了这悬赏策,当日在恶土原,如果不是因为那什么江秋四鬼给自己指了错路,又何至于追不上曹安,眼下这沉甸甸的五百两银子,看着是怎么都不畅快舒爽。 败任极、杀靖异司人员,这是赤果果的再打朝廷的脸,而这样的人,目前依旧活得好好的,尽管他只有武道二景的实力。 特别是听着周围人的谈论,戚静楚心中更是莫名的烦躁,这些我们自己的耻辱,反成了他提高身价的筹码,她很想说,就他那二景的实力,我完全可以轻松应对,但这种话没人会听,别人只看到了大武关退朱衣捕这一事实。 事实是什么,没人在乎。 “注意到这个曹安了没?提升好快,仅仅才是两轮悬赏策的评定,身价就从原先的一百两银子,提升到了五百两。” “你若是有实力退朱衣捕、败任极,你也可以把自己的身价提到五百两银子。” “嘿嘿,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犯的那点事,连上朝廷悬赏策的资格都没有,估计也就是郡县的悬赏策再三斟酌,勉勉强强有可能。” “上一期,还有不少人觉得他实力不强,赏金又足够丰厚,想去找人家来着,估计这一期之后,就没多少人有这个想法了。” “这悬赏策也是可笑,有些时候,倒不如叫武林高手榜来得贴切。”男人嗤笑着说道,话音未落,便感觉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喉咙,一朱衣捕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面罩寒霜,一手捏住自己的喉咙。 身边那几个刚刚还在交谈的人早已经作鸟兽散。 “你刚刚说什么?”女人一字一顿的说道。 “大,大人,我,错了!” “滚!以后再妄议朝廷,本捕可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是,是!!我这就走。”男人起身,忙不迭的逃离了现场。 第二十六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在哪?”武知味面色陡变,双手抓住了小童的双肩,下意识的失态导致他的力量有些大,小童脸上泛起痛苦之色。 “师,师尊,你捏疼我了。” “在小潭,但是,师尊……”未等小童说完话,武知味已经箭步蹿了出去,这样子,看起来还真就跟只大号的蝴蝶一样,不,如果细看的话,当能发现,他身上袍子的色彩与那落在曹安身上的青鸟极像。 小童没办法,转身跟了上去。 武知味五短身材,身法却是极快,不知练的是什么名堂,一个起跃能横跨四五丈的距离,高度堪堪掠过木篱笆,但速度迅猛,在空中拉出道道重影,像是一条残龙。 江湖中怕是大多数人不知,这医术超绝的武药师,还是一名五景罡气境的高手,距离六景天人也就是半步之遥。 沈重心底生出警兆的同时,武知味的身形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他身前。 两足落地,又快又轻,一丝尘埃都没有激起,给人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 “当真出来了啊。”武知味双手负背,看着潭中的景象,语气中带着几分妒忌的味道。 “那是什么鸟?如此重视。” 梦寐以求之物再现,武知味的心情似乎也随之好了起来,语气温和的解释道:“有些青耕鸟血脉的异鸟,于旁人而言,可能无甚大用,但对于药师来说,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伙伴了,传闻青耕鸟出而瘟疫散,此鸟虽无这本事,却能吸收丹毒,让丹药的品质更上一层楼。” “我之所以在此定居二十多年,为的就是它,可惜我虽能确定它就在这,但一直未曾见过他,他做了什么?” 曹哥做了什么? “就洗了个澡,然后站那不动了。” 武知味翻了个白眼,“算了,也没指望你能看出来什么。” 说着,就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的滴下两滴天青色的液体,抹在双眼上,随着他的动作,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顿时升起一股淡淡的天青色迷雾,连带着那黑色眸子,也转换了颜色。 透过这双眸子,他看到了曹安身上那股萦绕的氤氲之气。 “清灵气,难怪!就是可惜了,他醒来后,你们两个一并进来吧,小伍,稍后你带他们过来。” 小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在膝盖上。 点着头,“好的,师尊。” 曹安是被打雷声惊醒的,闷热的大天终于要迎来一场雨水,鱼群惊退,青鸟消散,曹安意犹未尽的看着周围的水流,却是再也找不见之前的感觉了。 “哎?你居然这么快就洗好了?”他抬头看到了木台上的小童和沈重,笑着问道。 小童雀跃的挥舞着手臂,“曹大哥,你感觉怎么样?刚刚师尊说你身上有清灵之气汇聚,说那是先天一气,代表着道家天人合一心境下的自然天地反馈,对修为本身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提升,却能清浊去秽,拥有无法估量的隐藏价值。” 曹安扭扭头,活动了一下臂膀,心下倒不怎么在意。 “没什么感觉,身体倒是像更轻盈了些。” “走吧,走吧,师尊让我带你们一起过去,他老人家在里面等你们。” 曹安点头,心下却在想着如何打动武知味,说服他帮忙的事,好像自己唯一还能派上用场的只有偃师术了。 一行人速度不快,曹安临到院里,也没想出,压下心头的思绪,打算开门见山。 “我可以帮你的朋友治病。诊金千两白银,除此之外,你不能跟着,等治好了他,我会让他去寻你。” 嗯?? 三人皆是一愣,要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你们两个先下去,曹安,我有话与你说。”两人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小院的门。 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内便只剩曹安和武知味两人。 此刻的武知味,已经换掉了那一身色彩鲜艳的袍子,穿着一身灰色衣袍,看起来没之前那么的显眼了。 “我这人清净惯了,因为自己之前的脾气得罪了不少人,其中这沧州府的就有不少,之前没答应你们,一来因为你是悬赏策上留名的人,本身就带着大麻烦,这二来嘛,先前立的规矩,不治就不能开先例。” “封谷不医的话说出去了,偌大江湖,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一旦自己破了规矩,那是要连累不少人的。” “那为何现在改了主意?需要我做什么吗?”曹安接过话茬。 “改变主意是因为你,我在这百草斋一呆几十载,为的就是一只拥有青耕血脉的异鸟,我曾尝试过无数的方法,但都无法引得那异鸟出现,直到你的出现。” “那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助你抓它吗?” 武知味摇摇头,“不,先前虽然确定这异鸟就在此地,但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在这蹉跎了二十多年。” “为何?” “天地异种,有些是如寻常妖兽一样,血脉延续,代代繁衍而生,有些则是秉承天地某一灵自然孕育,天生地养,那头异鸟便在天生地养一列,如今尚未凝聚形体,观那形态,哪怕是得了你的清灵之气所助,也至少需要四十年时间。” 这样的说法,曹安还是第一次听说,随即便想到了什么。 “所以,你要离开百草斋了?” 武知味点点头,“我已经蹉跎了二十多年光阴,不可能再等上四十多年,不入外天地,皆为蝼蚁凡属,寿数转瞬而逝,我打算趁着余下的光阴,冲击更高境界,顺便将自己所学,皆授予小徒,也算不虚度这一生。” “重入江湖,居无定所,倒也无需再忌惮什么,我会把他收为义子,也算是再加一层说辞,葛老恩重,他既然开了口,我若离开百草斋,断无拒绝的理由。” 曹安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武药师。” “你无需谢我,之前说的条件一个不能少,千两诊金,以及你与我们分道扬镳,你身上的麻烦未必比我少,我虽需要历练,却也不能找死。”武知味笑着说道。 曹安尴尬赔笑,“第二条我能做到,但千两诊金我手里没有,可否以物相抵?” 武知味皱了皱眉,“何物?” “五级傀儡!”说着,曹安将法海的印记断去,放在了桌面上。 “法海?小子,我虽不是偃师,但高级傀儡的名姓还是说得上来的,你别不是拿了个不知名的低级傀儡诓骗老夫……”说着,武知味也有些拿不准了,因为低级傀儡不太可能拥有这么强的元能。 “药师试试不就知道了?” 武知味将信将疑,指尖血渗出,拓在傀儡眉心处,一道无形的认知便汇入脑海中。 “当真是五级傀儡?为何之前从未听过?” “我的偃师传承比较独特!” 武知味并不打算深究,“你这五级傀儡的价值却是远超千两白银了,不过我既然收了,自然没有再给你找钱的道理,就当是他的伙食费用了,至多,我在用药的时候给他再好一些,要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在百草斋这些年,封谷不医,手头也没多少银钱,重入江湖,没钱寸步难行。” “如此就好,药师,不知沈重的伤能否痊愈,大概需要多久时间?” “各地箭奴所用之法都大同小异,为转河车之法,正常修行转河车,修行速度极快,以大药辅之,非巨富之家不可为,但箭奴而已,若正常修炼,所耗费资源都够培养更多高手了,自然不会有人花这冤枉钱。” “只能自伤元阳,夺寿元,以催修为,治疗之法对别人来说或许困难,但在我手里,却是无碍,定能痊愈,我观他气色不错,又已经散功完成,身体的底子也好,现在正向好发展,半年即可重修武道,三年当可痊愈。” 曹安长长的舒了口气,心中大石也算是放下了。 “有药师这话,我就放心了,药师打算何时动身?” “今夜!你呢?” 曹安想到了大风驿的事情,“我与沈重说两句话,立马启程。” “去往何处?” “十万大山!我宗门传承之术,须借助妖兽修行,那里该是最好的去处,虽有妖兽富集,却处于皇朝腹地,便是普通武夫,也可以在外围活动。” 武知味点头,“好,那我们躲着你点,三年后,神都相遇,至少你能见着他。” 二人约定好,曹安走出了院子,将沈重叫到了一边,当下把院内之事告知了他。 “我这有四册功法,乃是特意为你挑选的,你学了之后,也算是我宗门中人,以后就以师兄弟相称,这三年期间,你自己好生琢磨,修行之事不可废,这功法足够支撑到你四景开脉境,记住,一二景修八极拳,三景修十三太保横炼,四景转修龙象般若功。” “顺序不可乱,一路行来,我观你惯使长枪,武技便给你挑了这册燎原百击,好自珍重,小师弟!”曹安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 “哥,不可以一起走吗?”沈重低垂着头,有些失落。 曹安这才意识到,沈重毕竟也才十八岁的少年,放在前世,不过就是刚成年,高中毕业,看起来成熟,只是因为经历的够多。 “大丈夫行事,何必做那小女儿态,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做好你该做的,咱们三年后见。” 说着,曹安牵过属于自己的那头毛驴,挥挥手,潇洒离去。 “曹大哥,等一等,师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什么东西?” 小童捧着一个黑布包裹的长条形物品跑了上来,刚刚接到手上,曹安就感觉胸口的葫芦又有异动了。 “师尊当年用过的一件宝兵,是一把剑,他说算是补给你的差价。” 曹安有些犹豫。 “时遵说了,不白给,将来要是他能成就算了,未成的话,要你陪我再回百草斋,收异鸟,这宝兵既是差价,也是将来请你出手的定金。” “好!”曹安拿过宝兵,放到了驴背上。 转身看了一眼小院, “走了!” 第二十七章 见一面 “师兄,咱们的宗门叫什么?” 远远的,从背后传来了沈重的声音,曹安思绪百转,回了一句。 “白玉京!” 这大概是曹安能想到的,最契合自己对家乡所有武侠情怀的地方。 牵着驴子,又去大风驿转了一圈,水足饭饱,以确保别人都看到自己出现在那后,提升速度,朝着十万大山而去。 烂陀岭,紧挨着定安县,青溪绕脚而淌,水面宽十几丈,最深处足有七八丈来深,驴子在喝水,曹安也在上游补水,大个黄皮葫芦装满水后,直接系在腰间,随手取下一节木棍,将脑后长发收起,挽了个道髻。 铁剑在手里挽了个剑花,迎着夕阳,在昏黄一片的水面粼光中,耍起了玄门剑,这是曹安为数不多的,不属于传承玉册所得的武技,这门剑法是当初观内师兄弟们必修的功课之一,曹安也会,不过不太精。 眼下重走当年路,感觉自是不一样,用来培养用剑的感觉也算是应景。 剑随身走,分手阴阳,步踏九宫,自得其乐。 一人一剑仿若穿行于黄昏碎块中。 收剑而立,曹安看向远处的山腰,此去相隔甚远。 “能出来见一面吗?我们聊一聊。”曹安的声音不大,话才说出,就被溪边的风吹散,但他知道,那人能听见。 良久,没有反应,曹安抓起葫芦,灌了口水,也不急,就这么看着那头,没有离去的意思。 “一定要见?”声若耳语,清晰异常,但却听不出男女,只觉得不错。 “是呀,我请你喝青溪水。” 曹安笑了笑,他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却知道,他帮了自己不少忙,沿途那段最安稳的修炼时光,应该就是拜他所赐,伏牛山上那一次,别人或许感受不到,曹安因为自身的敏感性,很清楚在伏牛山的另一边,定然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刚刚的剑舞得很好看!” 一团红云自山腰出飘出,看着轻灵飘逸,速度却是极快,只是刹那光景,便已经落到了青溪上,踏溪而来。 曹安微凝着眸,直到那团火一样赤红的影子来得近前,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穿着火红色长裙的女子。 那容貌曹安没看清,不是什么境界不够看不透‘马赛克’,也不是曹安距离不够,看不分明。 而是只一眼,便不敢再看,收回了眼镜,印象最深的是嘴角处点漆般的一颗小红痣。 两世为人,男女情感上完全零基础的他,乍见这般美人,哪敢多看。 “不是要请我喝青溪水吗?” 曹安躲避着她的目光,“好。” 从边上折下两片芦苇叶,俯身在溪边洗了又洗,这才折成盒子状,舀下青溪水,递到苏今窈面前。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你不是想跟我聊聊吗?” 曹安这才想起这事,坐到旁边的青石上,抬头看了看苏今窈,又觉不妥,拉着袖子擦了擦,其实也不脏。 苏今窈大方而好奇的坐下,她见过不少人,特别是男人,似乎曹安与他们都不一样。 “我们之前并未见过?” “没有。” “那为何帮我?” “我有一个亲人受了你的恩惠,尽管你可能不知道,也是无心之举,但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曹安确实想不起来,心中并无不适感,那便说明无碍。 “你们,妖都这么好看吗?” 苏今窈愣了一下,“你知道我是妖?” “我可能天生对气息比较敏感,只是看不出你是什么妖。” “那你不怕我?” 曹安笑了笑,“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你就算是人也是一样的。” “你觉得我好看?”苏今窈知道自己的容貌在人类世界中算什么水准,但还是想再听他亲口说一次,感觉有趣,给她的感觉那不是人的赞美,而是山川自然对自己的赞美。 “好看!”曹安一口咬定,没有片刻犹豫。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以后自己会知道的。”苏今窈俏皮的眨了下眼镜,没有回答曹安。 “你什么时候离开,我的意思是回到你原来该待的地方。” “快了,你如果没提出要见我的话,我也就送你到青溪。” 曹安看向平静的溪面,脑子里一时间也是放空了,“也好,等溪面上出现第一个摆渡人,我们就做分别。” 对这种命运式的约定,苏今窈也感觉有趣,甚至于心底还生出几分淡淡的期待,“没有问题!” 然而,两人的对话才结束不足片刻,原本空荡荡的溪面上,突兀的就出现了一条渡船,由远及近,靠了过来。 “喂,过河不?要天黑了,最后一趟,半价10个铜钱。” 苏今窈面色无波的站起身来,“看来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曹安,后会有期。” 曹安起身,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有缘再会!” 连人带驴上了渡船,曹安再回首,岸边的红云已然芳踪杳然,拉着并不太契合的缰绳,坐在船边,看着流水倒映天光之相,一时间竟生出一种自由的感觉。 “天意如此,看来以后再见她得躲着些,不得自在,不得自由。” “客人说啥?” “没什么,大哥,你是这对岸的人家吗?这么晚了还在跑船。” “没得办法,一家老小还等着靠我这点跑船钱过活呢,小哥是江湖中人吧?” 曹安想了想,“算是吧。” “我以前也算半个,以前不在这跑船的,我那会在神都外的天锁江跑船,也认识了一些江湖中人,年轻、热血,有冲劲,我婆娘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那会我的船比这大,大了两三倍,她比我好,是个外地的小门派弟子。” “刚认识那会,她说她喜欢在船上的日子,像是诗里一样,那首诗怎么说来着: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我们就在一起了,在那生活了很长时间。” “那后来为什么离开神都了?”曹安温言问道。 撑船汉子的兴致似乎一时间低落了下来,“后来,她说那样的生活,一两日是诗,年年岁岁日复日,就只剩俗了。” 曹安沉默了,他是一个贴近生活的人,也理解生活,仔细一想,吃喝拉撒全都在船上,都不用年年岁岁日复日,时间只要稍微长一些,对一个本拥有过更好生活的女人来说,那已经不是烦恼能够形容了,那是俗。 俗到了尘埃里,俗到了她自己都接受不了,俗到比普通妇人还要不如。 “嫂子定是一个温情雅致的女人。” 听到曹安称赞自己的女人,汉子很开心,露出一口大白牙,就是肤色显黑了些。 “我婆娘听到你这话,肯定开心,走吧,到了,跟我去家里歇歇脚吧,此去最近的城镇也有好一段路要走呢,有个这遮风挡雨的地方歇脚也是好的,正好,家里也养了一头驴子,我看你这头驴子好生神异,看看今夜能不能给咱家里留个种。” 重点太多,曹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茬,汉子栓好了船,掂着一袋子鱼获,曹安则半推半就的跟着抹黑往家走。 夜幕下的江边,大老远就看到了一盏孤灯亮着。 “我婆娘还给咱留了灯,走走,对了,还不知怎么称呼,你看着不像个练武的,倒像个读书的。”汉子很健谈,他的脑子里似乎有抛不完的话题,自己也不会感觉尴尬,不管曹安怎么接,他都能立刻回应。 “我叫曹安,大哥喊我小曹就行。” “哈哈,好,那就喊你小曹了,我叫杜云非,你嫂子叫温絮。” 在这个江湖上,这样的人太少了,曹安现在更相信他之前说的了,他之前在江湖中也是有不少朋友的,以他这样的口才,这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当曹安见到这位嫂子的时候,他有点想收回刚刚的话。 “快去弄两个小菜来,这是我在青溪边上遇到的小曹,他刚刚还说你是个什么来着,哦,对了,是个温情雅致的女人。” 因为这句话,忙着做饭的女人回头笑意盈盈的多看了曹安两眼,那眼神,仿佛能拉出丝儿来。 曹安一时只觉得消受不了,老嫂子那粗壮的体魄,以及一脸的小雀斑,实难看出她当年闯荡江湖的风采。 “喝两盅吗?自家弄的黄酒。” “我不喝酒。”曹安连连摆手,拒绝了杜云非的好意,他不怎么喝酒,两世都是如此。 杜云非也不强求,“那就吃菜,尝尝你嫂子手艺,还有几条鱼,等着她炸好再端过来。” 杜云非心大,曹安也心大,跟着就过来了,事实上,他好像很少有那种害怕的时候,要做什么,想好了,那就去,也鲜有被尚未遇到的困难和阻碍吓在原地的时候。 水足饭饱,杜云非则是几盅酒下肚,菜没吃多少,就倒在了饭桌上。 老嫂子过来,嘟囔了两句:“不能喝还天天喝,大兄弟见笑了,你的屋子在那边,一会你休息好了,自己过去就行,被褥都给你准备好了。” “无妨,无妨,大哥性情中人。” 只见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抄进杜云非腰间,直接夹在了腋下,提溜着就回了屋子,不大一会,就听得屋内传来了怪声。 曹安老脸一红,匆忙灭了灯,跑回了那间给自己准备的屋子…… 第二十八章 容貌容貌 “那小子离开了吗?”杜云非醒转后问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走了,是个面皮薄的,只是略施小计,他就慌不跌的跑了,看那情形估计还是个雏儿。”温絮舔了舔嘴唇,眼下放光,活像个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妖,有时候人的表现与名字关系不是很大。 “曹小子这人我看着亲近,你就别坏人清白了,让他走得干净些。”杜云非叹了口气,从枕头下摸出旱烟点着,抽了两搭。 “奎山大王什么时候来?” 温絮略有些失望,她一般不这么好说话的,只是今天感觉老杜的话有一定道理,曹小子确实很干净,那就不把他弄脏了。 “按照约定,可能还需要一个时辰左右。” 杜云非瞧着窗外,今晚可没啥月色,一片朦朦胧胧的黑,“你等一刻钟,你再去加点药吧,今晚上这批货送出去,应该能保村子半年安生,到那时,咱们也能回去再看看孩子们,在村里多待一些时日。” 两口子用的是专门针对武夫的迷药,当然,其本质也没多高级,就是兽药再加点剂量。 先是打开了地窖,扯动绳子,将地下的三人拉了上来,那是一个美妇和一对儿女,昨天收的货了,在迷药的作用下,母子三人睡得安稳,嘴角还扯出一个笑容来,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看衣着成色,就不是普通人家,美妇人身上随便一件装饰看着都价值不菲。 温絮看得羡慕,粗糙的大手在美妇人嫩的出水的脸颊上来回摩挲,眼底的戾气也是渐渐催生,她讨厌这些生的好看的女人,她们像是独得老天爷钟爱一样,当年师门中的小师弟就是被这样的J人勾走的。 连自己的生父,那位宗门长老,也在老来得子后,放弃了自己这个长女,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见面都是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 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她们唾手可得,就因为长了一副好皮囊。 越想越气,忍不住甩了女人一巴掌,听得声音的杜云非一把拉住她。 “你干嘛?”低头一看,只见美妇人的脸上立时肿了半边,留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发什么神经?” “你也喜欢这样的J人,我知道。” “别发疯了好不好?这都是要献给奎山大王的,你把货弄坏了,惹了奎山大王不高兴,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提到奎山大王,女人还是有些忌惮的,当即闭嘴不再说话。 杜云非生怕女人又闹出幺蛾子,“你歇着吧,我来。” 他将装有迷药的瓶子放在三人鼻息间,好大一会才拿开,推开房门,朝着曹安的房间而去,曹安没喝酒,不然药效应该会更好,透过破洞的窗户看去,里面的灯还亮着,人却已经昏死在了床上。 吱呀一声,杜云非猫到曹安身边,如法炮制。 原打算就此离开,想了想,还是将曹安扛到了堂屋,与那母女三人放到一块,用麻绳捆好,做完这些才长舒一口气。 借着屋内昏暗的火光,杜云非偏着脑袋看着四人。 “你看,他们多像一家四口,丈夫、妻子、儿子、女儿。” 温絮哂笑,“曹小子可比那J人干净多了。” 杜云非讪讪一笑,没再说话,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婆娘的性子了,只要有比自己好看且过得更好的女人,都能惹她无名火起。 柴火哔啵声中,一股阴风卷来,吹得大门吱呀作响。 二人面色大变,嗤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把脸都埋进了地里,唯恐被看出丝毫的不敬。 落地却是一老狗,举步进了堂屋,额前一个大大的肉瘤,一身的黄毛换了大半,能清晰的看到身上那长短不一的毛发版块。 “恭迎奎山大王。” 老狗猩红的眸子四下里扫了一眼,学人相一跃坐到了椅子上,“吾乃大王座下一得道将军,你们可以叫吾狗将军,这就是这次的活奉吗?质量比上次好多了。” 这分明是一条连化形都做不到的老狗,却能口吐人言。 听准了声音的来源,两人调转脑袋,身体却是半点都没有起来过。 “为大王办事,不敢马虎。” “事情办妥了就成,这是为你们准备的血气丹,活奉吾带走了,你们的村子将得到大王六个月的庇护。” 话音一落,又是一股子妖风卷起,携裹着四人消失在了原地,两人伏在地上良久,直到确定已经走远,这才敢起身,抓起所谓的血气丹灌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口腔内炸开,化作阵阵阴寒之力渗透全身,身体由内而外的如万千钢针扎刺。 压抑的残呼声在破屋内久久萦绕,大约过去一刻钟,两人停止了挣扎。 目光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容貌的变化,男的英俊,女的貌美。 抖抖衣服,杜云非嘴角露出苦笑,“如果当初……” 温絮柳眉一扬,语气冰冷,“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你不喜欢,我不过就是换一个伴而已。” 说完,她走进屋内,从紧封的铁盒子里取出一套华美的衣服,纤纤玉手颤抖着在上面拂过,一件件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穿戴着,与这破败的小屋格格不入。 杜云非掏出兜里的旱烟袋,走到门口的藤椅上坐下,思绪回到了数年前。 那时的他还在神都天锁江,不过不是撑船,而是作为一名帮派弟子,在整个天锁江船运中担任着小头目的职位,往来江湖人多,他性子豪迈,交友广泛,确实如他所说一样,认识很多的江湖中人。 他的生活如果没有变化的话,现在应该能混到堂主了吧?坐上一个堂口的第一把交椅。 一切的起因是他在酒会上第一次遇见了那铁剑门的一众弟子,其中就有温絮。 大师姐温絮、小师弟鲁景承、还有那个小师妹裴玉致,当年的一众弟子中,还有其他人,不过不重要,杜云非对他们没多少印象了。 面对温婉清丽的小师妹裴玉致,杜云非是一眼就沦陷了。 那一趟,铁剑门护送之物要走水路,安排下来之后正好是杜云非和手下帮众负责,如此一来,从交涉到往返,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几乎一直都和铁剑门一众弟子厮混在一起,似乎也是看出了杜云非的心思。 铁剑门一众也在有意无意的给两人制造机会,直到重返神都,别离在即,杜云非向裴玉致表明心迹的时候,才得到一个对他无男女之情的答案。 一个月后,大师姐温絮却找上了门,这世上便又多了一个伤心失意人。 天锁江边,两人一壶酒,聊了一夜,最后达成了统一战线。 次日便离开了神都,再次与行走江湖历练的铁剑门弟子走到了一起,大师姐温絮和杜云非各自盯紧了自己的目标,再次展开了攻势。 事情的转折也大差不差,不胜其烦的两人终于还是不再顾忌各自颜面,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丑,这个字眼,成了心上人扎在他们心里最深的一根刺,杜云非是无颜再跟着了,没跟众人拜别就连夜回了帮中,像是彻底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 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本就接触三教九流的杜云非在一次机缘巧合中,结识了一个血灵教徒,他们信奉血灵神,需一男一女才可入教,入教之人可以脱胎换骨,更改容貌。 代价是入教后需维系一地信仰,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奉上活奉给血灵神,超过时间的话,就会原形毕露,日夜忍受血灵噬身之苦,直到被啖尽气血、真元,死亡为止。 便有了今日之景象。 “能不能别抽你那旱烟了,白瞎了这副好皮囊,就不能像我一样,做一个与你皮囊相称的雅致之人。”温絮颇为嫌弃的骂了一句,她今天似乎心情很不错。 杜云非面色无波,“管好你自己就行,又要去找鲁景承吗?早点回来,难得有时间,不妨多陪陪孩子。” 温絮诡异一笑,“以后都不找了,他说他要跟我离开铁剑门,我想了想,便把他私下里通过奎山大王献给了伟大的血灵神,他以后会与我们同在!不然你以为这区区四人能换来半年安生?” 杜云非满脸错愕,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那你让玉致一个人如何维持?她还带着孩子。” 说话间竟是隐隐怒从心中起,杀气俨然。 “你当那小s狐狸只有你一个姘头不成?别傻了,你摇身一变就能与她苟合,天下容貌出众者不知凡几,铁剑门中更是,与别人就不成?” “我不许你侮辱她!”杜云非大吼。 “我不与你争辩,你若不信,大可自行前去查看,看看你那独守空闺的小师妹现在身边是何人在着。” 杜云非不敢,他其实已经相信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瘫软在地,双目无神。 温絮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我去一趟城里,给孩子买些礼物,明日晚些,我会出现在村里老家。” 第二十九章 野神 这狗将军是成了气候的,得法不正,护法之力却是不俗,普通武夫,不到四景开脉根本不可能是其对手,哪怕是四景开脉,一个不小心也会栽在它手里。 单就这一手驾起妖风,裹挟四人如狂风般掠过数里山路的手段,就已经超越了凡俗之流。 此刻,这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小渔村里,万籁俱静,便是婴儿夜哭都听不到,妖风裹挟着人来到一座庙内。 小庙建在渔村后方,牌匾上写的是‘山神庙’几个大字,偌大渔村,最好的宅院也不过是土墙青瓦,唯有这小庙,用的是上等红木,青砖青瓦,门前青石板铺就台阶,两侧汉白玉石栏,老松、紫竹点缀其间。 刚一进门,就能嗅到一股浓郁的檀香味,庭前大鼎上,哪怕是夜晚,也有袅袅香火升腾,大鼎内林立的香棒说明此间香火的鼎盛。 老狗的妖风卷入正殿,这庙里,就只供奉了一尊神像,是个女子形象。 罗衫半解,一副悲天悯人的圣洁相,只是这姿势多少有些不雅。匠师的技艺是高超的,神像栩栩如生,也不知用的是何种材料雕刻而成,以至于神像竟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仿佛那真的是一个一脸慈悲圣相却又衣衫不整的女人,正要zuo下来。 隐绰的烛光中,那白皙的肌肤上,恍惚间像是有了血色。 老狗跪伏,阴恻恻的声音从它的喉咙里发出来,“大王,这是那对信徒奉上的活奉。” 夜风轻微,殿内无任何回应,老狗却像是得到了启示一样,人立而起,走出了大殿,妖风一卷,关上大门,径直走到了庙门处,伏在地上,如一条寻常的看家狗一般,将脑袋埋进两只前爪之间,闭上了双眼。 大殿之中,那神像的眼睛动了,视线从一家三口上掠过,最终停留在曹安身上,那双眸子里一时间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意,肉眼可见的,雕像皮肤变得一片赤红,一道无形的力量托着曹安的身子移动到雕像前。 下一秒,异变陡生。 雕像的神力刚刚渗入曹安的意识,滔天神力从曹安身上涌荡而出,如果说这雕像的神力是一滴水,那此刻曹安身上涌现的神力就是一片汪洋。 紧接着数百尊虚影重重叠叠出现在曹安身后,漫天仙佛鬼神、高立云端,哪怕是排在最下方的也无一不是武林之中赫赫有名之辈。 “何方宵小野神胆敢染指吾等血脉!”神威如狱,声若洪钟。 埋首其中的老狗低呜一声,身子都成筛糠,完全失禁。 没有人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神像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哪里来的请神术!!” 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雕像毫无声息的化作了飞灰,轻轻的洒落到地上,失去了力量支撑的曹安则是重重的砸在案台上,像是被摆上了桌的供品,但人依旧睡得死死的,对外界一切浑然不觉。 几乎也就是在同一时间,整个血灵神教遍及王朝的所有神庙中,一尊尊神像化为飞灰,辛苦经营不知多少年孕育而出的神意彻底被抹杀,以至于那位一只身处神教总部的本尊,都险些直接身死,金身碎裂,元神重伤。 “怎么可能还存在着请神术?”凄厉的呼喊在辉煌的大殿中回荡。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便是那漫天仙佛的异相,也只是一瞬即收,在这小小渔村里,没惊动任何人,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翌日清晨,曹安醒转过来,当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神案上的时候,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施了一礼。 抬头一看,却发现原本神像的位置上,除了一堆灰,什么都没有。 妇人也醒了,但她不敢动弹,死死的抱着自己怀里的两个孩子,脸色苍白,目光惊恐,两个孩子不明所以,只是能感觉到母亲的紧张,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娘亲。 “娘亲,我饿!” “娘亲,我也饿。” 妇人的目光死死盯着曹安,“你想做什么?” “我,我也想问你,我昨晚上应该是睡在撑船的大哥家的,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就到了这里,而且这一觉睡得也未免太沉了些。”曹安感觉今天的脑子有些不太灵光,拉开门,想要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的还是一股子檀香味。 “撑船的?是不是温絮和杜云非家?” 曹安愣了一下,“你也认识他们?” 妇人点头,“我也去过他家,记忆就停留在了那里。” 哪怕是曹安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了自己中招了,江湖险恶啊,上辈子养成的习惯,以及千里奔赴百草斋的经历,让他放松了警惕之心,这毕竟是一个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刀剑砍人的江湖。 他急忙下意识的检查自己的身体。 衣服是完整的,身上也没有其他的异常感觉,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昏了多久,一想到老嫂子那体格子,就只感觉一阵后怕。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妇人急忙起身,拉着两个孩子,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曹安,紧随着他的步伐,走出了山神庙,此刻,小渔村中已经有数道袅袅炊烟升起。 离开山神庙,真的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曹安顿时感觉又清醒了几分。 “有人居住,我们去问问他们吧。” 曹安却是一把拉住了妇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我们躺在他们的山神庙里,你觉得他们没有嫌疑?” “那,那怎么办?” “娘亲,我好饿!” “娘亲,我好饿!”能不饿吗?这都被迷了一天一夜了,要不是那两口子还时不时喂点水,估摸着现在连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离开这里,这有村子,那就说明应该距离城镇不远。” 曹安不怕妖鬼,也不惧武者,但就怕这些普通人,九年义务教育之下都还有刁民愚民,他并不觉得在这个读书识字率极低的地方,一旦有外来人跟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冲突,他们还能不疯狂,疯狂之下的普通人是可怕的。 那因果牵涉太大。 “还有力气吗?一人抱一个,跑得快一些。” “您忠诚的奴仆愿为您孝犬马之劳,我至高无上的主人。”一条大黄狗卑微的缓缓靠上前来,开口出声道。 “妖,妖怪!”妇人吓的面色更白了几分,抱着两个娃躲到了曹安身后。 “狗妖?” “小妖原是这山神庙中的看门犬,得了几分智慧,所以能够口吐人言。”老狗低伏着身子解释道。 “主人是什么意思?谁养的你吗?” “昨晚上,小妖得见主人您大展神威,心下折服,愿意自今以后俸您为主,还望主人您能收下小妖的忠心。” 没有一个人会轻易接受一只妖在自己身边,何况是刚刚经历过一次欺骗的曹安。 见曹安没有说话,狗妖接着说道:“为表诚意,小妖愿与主人签订主仆血契。” 主仆血契曹安还真有,当时从千叶镇废墟堆里翻出来的,这狗妖不说的话,他都差点忘记了,对主仆血契,他还是很信任的,当即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主仆血契。 “来!签!” 狗妖一脸荣幸,诚惶诚恐的走上前来,看它样子本想从嘴里弄出血来,但又怕曹安嫌埋汰,举起爪子对着路边的石块就割了上去,弄出一道口子,一滴鲜血落在上面,曹安拿了过来,确认无误后也落上了自己的一滴血。 主仆血契,重在鲜血,而非名字。 下一秒,曹安就能感受到那种对狗妖的掌控,一念定生死。 “我有很多事情要了解,但很明显,现在不是好时机,先带我们离开,你要怎么带?” “主人,我能架妖风,您要去哪?要不要先回那对撑船的夫妇家?” 曹安双眼一眯,老狗立马解释道:“无妨,主人,那对夫妇与小妖有点关系的,小妖现在还能压制他们。” “那就先回那里,我有东西落在了那里。” 老狗驾起妖风,再度裹挟着四人,那速度之快,令曹安大感诧异,这等神异,已经超出了自己目前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属于超凡了,没等多久,再见那熟悉的渡口和青溪,还有那破落的小屋,曹安心中算是安定了不少。 “杜云非、温絮,还不迎接本将军法驾?” 老狗放下曹安几人,迈着步伐走向屋子,却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两人没在!”但驴子还在,甚至就连驴子身上的行囊都没有卸开过。 他们在不在,曹安都不在乎,只要自己的驴子和行囊还在就行,跟的久了,毕竟有了感情,当下牵出了驴子。 曹安转身看向妇人母子三个,“你们现在有何打算?” 妇人看了看曹安,又看看曹安身边的那条狗妖,还是脸色一白,“渡口现在已经有人过往了,剩下的我们母子自己就能走了,我打算带着孩子跟在那商队后面,只要到了镇上,就好了,那边会有人接应我们。” 曹安点点头,从行囊中取出三个饼递给他们,“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你!” 他们像是一刻都不愿在这里多待,妇人牵着两孩子,拦在了商队面前,曹安牵着驴子,走了出来,远远看着他们上了商队的马车。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来历了吗?” “主人,我们都是血灵神教的,他们夫妇是血灵神教的教徒……”当下,老狗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其中就有这血灵神教血气丹的作用,以及这两夫妇、山神庙、活奉的一切来龙去脉,曹安听得眉头直皱。 “可我自己昨晚上还在昏迷中,对外界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如何灭杀了那尊野神的?” 老狗直摇头,“这个小妖就不知道了,当时小妖正在门口,在那神威之中,吓得根本不能动弹,对于庙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这不就意味着我可能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位大展神威的高人,你现在也愿意跟着我?”曹安诧异的问道。 “在小妖的眼中,您永远是至高无上的主人,您卑微的仆从愿意永远为您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曹安感觉这老狗知道些什么,只是没有交代…… 第三十章 神的规则 曹安席地而坐,掏出块饼子一面啃,一面想着事情,饼子太干,要时不时的灌两口葫芦里的水。 老狗则是围着驴子打转,眼底光芒闪烁。 ‘聪明的妖已经开始行动,并抱上了大腿,瞧瞧这精悍的驴子,这哪是寻常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它本就是渔村里那老光棍养的一条黄狗,普普通通,也浑浑噩噩,老话说,鸡不三载,犬不六载,这老光棍是浑然不在乎,一直养了十年,直到自己先一步死了,这老狗才沦为流浪狗,村里没有人愿意收留它。 渔村不大,里面的人几乎都是老面孔,别人只是不养它,却也不怕它,它白天就跑山里,守着老光棍的坟头,晚上回到那间破屋,偶尔隔三差五也能混两口饭吃,山里也有些小动物能逮着吃。 倒也不至于饿死,一来二去,五年寒暑过了,尝过血食的老狗,非但没有死去,反而长得更壮、更大了,换上了新牙,长出了更亮的毛发,凶性更甚。 村里人开始驱逐它,见它就赶,人人畏惧。 于是,它进了山神庙,守在了那里,只有在那里,它才有吃不完的食物,也不会有人赶它。 一天夜里,它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顺着指引,它走进庙里,隔天便有了智慧,成了这山神庙里的护法妖,还得了一手驾妖风的本事,曹安等人便是它的第一单生意,但好像没做成。 当然,眼下一切都是过往了,见识了昨晚上的如狱神威,老狗心中现在唯一认定的主人便只有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凶的男人。 ‘开玩笑,你以为他温温的就好欺负吗?那你是没看到他上面有多少恐怖的存在罩着他。’ “主人,要不您给老黄我赐个名吧。” 曹安抖了抖身上的碎屑,“不如就叫阿黄吧。” “额……主人当真是学识渊博,慧眼如炬,拒之门外,这个名字阿黄我太喜欢了,谢谢主人赐名。”老狗感动得都快落泪了,也不知是真心喜欢,还是其他。 “对了,我隐约记得好像有谁说了一句话:哪里来的请神术,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吗?或者说,请神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迷药的效果减退,曹安想起来了一点事。 “主人,阿黄只是一条在渔村里生活了十七年的老狗,一点见识也是接触到山神庙之后才了解到的,基本上全都抖搂出来了。” “倒也是,不过我听着你对神像的描述,怎么感觉这血灵神有些像锁骨菩萨呢。” 锁骨菩萨,肉身布施,说不上好与坏,只是与大众的主流道德观念背道而驰,颇有些离经叛道的意味在其中。 “以后有人别说话,走吧,我们也该进城一趟,先要补充一下物资,这之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进城了。” “遵从您的意愿,主人,您的吩咐就是阿黄的最高指引。” 曹安:…… 和目镇,靖异司据点地牢。 “问出什么情况了没有?”朱衣捕戚静楚走入地牢,目光从那半死不活的杜云非夫妇身上掠过,脸上不带半分怜悯。 “都交代了,大人,不过这两人都只是血灵神教中最底层的教徒,所知道的信息也很少。” “都有些什么。” “他们所犯的事情全都记录在上面了,这几年一共献上活奉四十二人,妇孺、青壮都有,都是从渡口骗来,以迷药迷晕后直接送到小隐村山神庙……” 戚静楚皱着眉头看完了文字记录,“也就是说,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血灵神教发生的变故?” “不清楚,他们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据各地靖异司传回的消息,我们所掌握的所有血灵神教据点内,都发生了相同的事情,神像化为飞灰,神意消散。” “到底是谁在暗中出手了?靖异司盯了这么多年,一夜之间,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空抓了些底层信徒有什么用,不过都是些追逐外在的杂鱼,核心信息半点没掌握,我们之前盯着的骨干呢?” “他们要比我们更早获得信息,神像异变之后,就消失了,等我们反应过来,早已找不到踪迹。” 戚静楚现在也头疼,一个安静发展的邪教并不可怕,靖异司早就盯上了他们,可眼下,所有据点几乎都被摧毁了,从大的方向来看,是血灵神教受到了致命打击,这些据点要是一个个摧毁,是要废不少精力的。 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们几乎彻底失去了血灵神教的线索,他们将会从何处卷土重来,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他们一无所知。 “等等,我们所掌握的信息中,其他据点在昨夜并没有活奉进献,唯独他们,问过那四名活奉的信息了吗?”戚静楚眼前一亮,冥冥之中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 “问过了,四人,其中母子三人,妇人是青溪县血杀武馆大师傅曹青云之妻傅蓉,只是个普通人,两个孩子也是,没有接触过武道,这次是回娘家省亲回来,至于另外一个,只是个二景武夫,名叫曹安。” 戚静楚安静的听完,点点头,确实没什么疑问,能对血灵神教造成这样的冲击,怎么看也跟普通人或者二景武夫没多大关系。 “嗯,嗯??等一下,你刚刚说那个二景武夫叫什么名字?” “曹安!” “悬赏策上的那个曹安?” “这个,没注意。” 戚静楚几乎笃定了这个事实,这前几天,才有线索传回,曹安出现在大风驿,而青溪这边距离大风驿可不远,打马的话,半天就可以到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在这么近的地方,出现了两个名为曹安的人,还同样是二景武夫。 匆忙起身,一手按刀。 “安排两个兄弟,将这两人送到县衙按律处置,其他人,即刻集结,跟我去渡口。” 刀卫迅速展开行动,不大一会,八骑卷起一股烟尘,出城而去。 戚静楚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但就是有一个声音仿佛在告诉他,这件事与曹安有关联,至少是有直接关系的。 从渡口到和目镇有且只有这么一条路,她现在就希望曹安别像之前一样,又是漫山遍野的到处跑,跟怕见人一样,只要身上还有点吃的,就不进城镇。 韧性再强的马也受不了长途奔袭,行至半途,几人稍微放慢了速度,趁着这时间在马背上补充体力。 “头儿,您不会怀疑这件事是那个二景武夫做的吧?” “不会,哪怕是野神,那也是神,超脱了凡俗的存在,其种种神异手段,就不是我们这些武夫可以比拟的,而要横跨数州一举碾灭数千神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戚静楚心里有数,语气平静的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 戚静楚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让自己维持住现在的平静一样,“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曹安身上拥有另外一位神明,其神明的位阶要远远超过那尊野神,极大可能是上古时期的正神,只有这样,在规则之下,才能完成这样的壮举。” 如果老狗在这里,当为这朱衣捕的见识喝一声彩。 “你不用多想什么,这些信息虽是秘闻,但却并没有什么禁令,我不过接触得比你们多一些罢了,我想,靖异司的高层应该也有不少人猜到答案了,只是信息的传递需要时间,他们暂时还没把目光集中到我们这边罢了。” 这靖异司的刀卫头目面色不大好看,“若一切都如大人猜测一般,朝廷会把他的名字从悬赏策上除去吗?他背后毕竟是一尊上古正神,这样的力量……” 戚静楚噗嗤一笑,“你想多了,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神的规则只对神有用,也就是说,能有这等战绩,只因为他背后的神位阶高于那尊野神,正好又触发了规则,仅此而已,如果真的论起实力,上古正神,到了现在,神力流失,实力大损,能与八九景的武夫相提并论就已经很不错了,而朝中,并不缺这等供奉。” “若真像我猜测一样,只需上报便可,该怎么处理是朝中大官们的决断,与我等无关。至于你说的是否将其从悬赏策上移除,那是涉及到了朝廷颜面的问题,你见到朝廷将八景通缉犯从悬赏策上移除了吗?” 刀卫头目讪讪一笑,“没有,悬赏策上第一的那位,六年前就已经是八景高手了。” 移除未必会移除,不过给他的排名往前靠靠,却未尝不可,既不损朝廷颜面,又能让其他人知难而退,反正朝廷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戚静楚心思缜密,见识不俗,将整个事件猜的八九不离十,不怪别人,只怪那尊野神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若是换了其他的来,譬如恶鬼、大妖、武夫,那就绝无可能引发昨夜之事。 只是她猜测了一点,曹安身上并非只有一尊古神,而是漫天仙佛。 “歇得差不多了,让弟兄们提速吧,争取今日之内能碰上这个神秘的二景武夫。” 第三十一章 十万大山 “曹安!站那!找到你了。” 又是这个女人,曹安掉头就想走,怀里已经没有高级傀儡了,就剩几个边角料制作的低级傀儡,似乎帮不上什么大忙。 ‘最近可真不是什么幸运日啊,才被人搬上供桌呢,现在又遇到了这煞星。’ 马蹄声急促,八骑顷刻间就把曹安团团围住,驴儿也是胆大,在这群煞气极重的刀卫包围下,居然一点不惊,打了个响鼻,撅着上嘴唇在空气中狂嗅几下。 “聊一聊?这次不是来抓你的。” 曹安长舒一口气,原来没危险啊,难怪直觉不曾示警,还以为失效了呢。 ‘不过好像现在不怎么灵了,以后不能老是依赖这个,杜云非夫妇那次就没示警,那次应该也算是有危险的吧?’ “警民,额,官民合作本就是应该的,不知道这位大人想聊什么?” 戚静楚翻身下马,习惯性的右手按刀,迈着步子,真有种说不出的威仪,“我们到那边去聊。” “你们原地休息,看顾好东西!” 刀卫齐齐下马,“是,大人!” 大约走了百余步,距离人群已经有了一定的距离,戚静楚停下脚步,曹安也站定身形,脚下老狗撒欢的转了一圈,伏在曹安脚下,让他忍不住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脑袋。 都已经是一头开了灵智的狗妖了,还要伪装着做这种普通看家狗才做的事情,也着实难为它了。 戚静楚的目光像是镭射灯一样打在曹安身上,常年与匪徒、囚犯打交道的捕头,那目光自有一定威严,曹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耸了耸肩。 “捕快大人,说吧,想聊点什么?如果您有别的打算,我手里还有几只傀儡可以抛出来给您玩玩。” 她没有理会曹安的调侃,“是你毁了血灵教的神?” ‘原来是这件事,可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这朝廷的力量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要知道这是在一个通信并不发达的时代里。 “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有人说的确是我身上出了问题,才导致血灵教的神出了问题,尽管当时我自己都是昏迷的,对此一无所知。”曹安如实回答。 身下的老狗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家新认的主人好像要把自己卖了。 “谁?” “山神庙中存活下来的一只小妖。” “那妖现在在哪?” “不知道,是一只花妖,听她所说,她自己受了那血灵神的帮助,才得脱蒙昧,有了灵智开始修行的,我并没有对它出手,它自己也吓坏了,问什么答什么,但它知道得也不多,当时并没有在大殿内,我离开之后,就不清楚它还在不在了。” 老狗蹭了蹭曹安的小腿。 戚静楚看到了狗,“你又多了一个伙伴。” “一个饼子就跟了我的,反正我也不赶路,它跟得上,就让它跟了。” 戚静楚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曹安对答如流,这些都是自己所经历的事情,无需掺假,应付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行了,没别的问题了,你可以走了。” “我要进一趟城,还望戚捕头大开方便之门,我需要的有些东西小镇未必能有,估计最后还得去一趟县城。”曹安平静的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不抓你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曹安,别得寸进尺。” “当初伏牛山上,那位任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他那天带的人可能要比你多一些,戚大人,你觉得就算是真的抓我,你又有几分把握能拿下我?合作需要诚意的,我的诚意你看到了,戚大人的诚意呢?” 没有高级傀儡,安全感拉到谷底的曹安是肯定要进城的,如果能从戚静楚这边得些好处,省去一番麻烦自然是最好。 “你只有七天时间,命你做我七天的间,七天之后,令牌实效,下次再见,你我依旧身份对立,我还抓你!” 曹安抓住抛来的木牌,上面有她戚静楚的姓,脑子一时半会没转过来,看了一会才明白,这不就是早期的线人,二五仔吗。 “多谢戚大人。” 入镇、过县,没有惊起任何的涟漪,有了戚静楚的木牌在手,哪怕是在关卡处偶尔遇到阻碍,掏出木牌也足以解决一切。 他像是落入水流的一片叶,顺其自然,随着红尘的水流而动,在大势之间琢磨点自己的小心思,无甚大悲大喜,大怒大恨,哪怕是被人当成三牲摆上供桌,事后也仅仅是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谨慎,也无太多情绪。 随势起伏,随流而动,却又没有融入其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一片溪流里的叶何其显眼。 在这个妖、人、鬼神泾渭分明、等阶森严,各自抱团取暖,不敢轻易越界,唯恐陷入险地的黑暗里,他显然是一个异类,没管那跟自己勾肩搭背的是什么,也能跟着走上一段,递了刀那再还刀就是了。 两个月后,十万大山脚下,一人、一驴、一老狗正在夕阳下休憩。 从这个位置看去,还能隐约看到一条长长的防线,那是皇朝为了防御十万大山的兽潮而建立的南境防线,曹安从那里经过的时候也被那雄伟的建筑震撼了许久,墙高四十丈,宽二十丈,沿着山脉线蜿蜒起伏,不见首尾。 整个南境防线上,驻扎了百万大军,依靠着城内开垦的良田自给自足,朝廷每五年分批次进行一次换防,再既保证了边境线战斗力的情况下,又能确保南境线上的兵力充足,基本上,对于绝大多数的从军之民来说,一生也就只会驻守边境防线一次。 经过漫长的发展,这南境线上,各路贸易商队的集结,使得它隐隐比中原一些雄城重镇还要繁华。 毕竟论起资源,便是中原腹地,也远远不及南境线,十万大山,有的不只是无尽的妖兽,还有天材地宝,以及机缘! 十万大山在上古时期,曾养育了一个帝国…… 在朝廷与妖族高层的默许下,这里成了人与妖兽一族的试炼地,无论是人或是妖,只要进了十万大山,强者生,弱者死! 第三十二章 同行 眼下正值妖兽休养期,是历练者与狩猎者活动最频繁的时期,防线城门中,每日的人流吞吐量可达数万,这个数据或许对比与其他繁华重镇算不得什么,可你要知道,这是在边境,出了边境,就意味着离开了王朝的疆域。 这人流散入十万大山之中,便如水滴落入大海之中,有的人满载而归,有的人就此销声匿迹。 当然水滴之间也会相遇,不管十万大山有多广袤,毕竟入口线就这么大点。 一行四人,清一色的雄性,他们身上有的穿着暗红线条绣成的劲装或搭着兽皮,头上带着狰狞的战士头盔,无一例外,在腰间都别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布袋,身后一把长刀,手里还攥着一把。 看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身形高大,魁梧,哪怕是其中看起来最瘦小的,也要比曹安壮上一圈。 “朋友,天色已晚,良地难觅,我们兄弟今夜可否就在这附近休整?”出声的是那个看着更符合一些中原腹地审美的‘瘦小’男人,看得出来,他应该就是这四人小队中的决策者。 “这地方也不是谁的,我不过比诸位早到了而已,几位自便即可。”曹安笑着回应,将驴子拴好,把早先割好的一捆草料放在驴子旁边,天色见黑了,不是牧驴的时候,这驴子未通灵智,夜里不拴好怕是要出问题的。 “你这驴子养的真好!比我们村里最好的师傅养的都好。”看着这头神异的驴子,男人丝毫不吝赞美之词。 他们拿出了自带的干粮,那是一种烤干后晾制的肉,色泽偏紫黑色。 “我叫巴彦,这三位都是我们同村的兄弟,巴托、巴闯和巴林。”几人靠了过来,跟曹安一样席地而坐,‘瘦小’的巴彦开口介绍,其他三人憨厚的点头笑笑。 “我叫曹安!” “你是中原来的吧?第一次来我们南境吗?我见过不少你们那边来的人,少有跟你一样的,修为至少也在三景以上。” 巴彦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开口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修为低,只是说这在你们那里并不常见,你们不像我们,常年跟妖兽打交道,出入十万大山只论年纪,不论修为。”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是南境线上的原住民吗?” “对,我们那是第二城寨,整个南境线上一共一百零八个城寨,据说是当年建立城寨的老兵们不会取名字,就直接用第几来排,一直排到第一百零八城寨。” 难得遇上本地人,巴姓兄弟四人又是朴实的性子,曹安与他们交谈甚欢,顺便了解了十万大山外围的妖兽种类分布,但很可惜,从巴彦口中了解的信息是:整个十万大山外围,几乎就没有固定族群的居住划分。 “我们这趟进山,就想猎一头虎,给阿大治病。” 这是目的相同了。 “我能跟着你们吗?在这十万大山中,如果能跟熟悉这里的人作伴,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巴彦咧嘴一笑,“那有啥不可的,不过,你这,能不能跟得上?” 顺着巴彦的目光,曹安看到他指向的是自己的驴子,老狗就算了,他们城寨中也有养猎犬的,这些狗子上了山,比寻常武者还要厉害,但驴子…… “应该能跟得上。” 短暂闲聊之后,几人各自休息,曹安盘坐冥想,老狗就伏在曹安脚下,巴氏兄弟几人则拿出自己的大布袋,垫在地上,双手环着腹部倒头就睡。 夜深人静时,老狗抬起头,嫌弃的看了一眼边上的驴子。 ‘灵智未开就算了,连本能都无法把握住,徒有一身的疙瘩肉,可惜没用。’它心里念叨着,有样学样,跟着曹安打坐。 老狗莲花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曹安自己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老狗身上那浓郁的妖气化开了些,皮毛更加光亮了起来。 一夜无事,这外围的妖兽饱经人族摧残,现在连小兽都很难看到。一大早,几人收拾妥当,补充完体力,直接朝着十万大山进发。 “巴托,你记得路线,你打头阵。” “好的,彦哥。”话音落下,巴托跻身而出,走到队伍面前。 这手里的长刀,不仅可以用来御敌,同时也是最好的开路工具,这一走半日,连妖兽的皮毛都没见着,倒是堪堪翻阅了几人沿途的第一个山头。 路越来越难走,曹安不得已,为了不拖累行程,只能丢弃了驴子背上的重物,空身上路。这与跟谁一道没有关系,十万大山就是这样,几乎没有什么现成的道路,走哪里都是一样的。 “别看现在我们翻过了一个山头,连一只妖兽都没有遇到,但是当兽潮日来临的时候,你就会看到整个防线上,几乎源源不绝的妖兽,听寨中族老所说,似乎一年比一年多,那么大数量的妖兽,也不知道藏在了什么地方。” 听着巴彦的叙述,曹安顺口说出了心中的猜想,“会不会是那些大妖高层有意庇护自己的同族?让这些普通妖兽都收拢回到了靠里的区域生活?” “族老们也有这个猜测,但其实不太可能,你可能没在军中生活过,一队百人队伍,在一起生活、训练,单是吃喝,消耗的资源都是很庞大的,更不用说是数以亿计的妖兽了,全都收拢生活到内部可能性太低。” 曹安点点头,没再说话,队伍中,最壮硕的巴林已经大汗淋漓了,十万大山内,林木高耸,几乎完全遮蔽了阳光,人在其中,如果时间久一点,会感到一阵的阴寒潮湿,而巴林现在满头大汗,那完全就是累的。 哪怕是巴彦也开始呼吸不稳了,反观曹安这边,一个二景武夫,在他们那样的速度下,非但没有掉队,还能呼吸平稳,面不红,一副犹有余力的样子,连那头驴子都没掉队。 巴彦不由得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朋友,你是真的厉害,也不知道你这小体格子怎么练的,你比一般的二景武夫强太多了,难怪敢一人就进十万大山。” ‘小体格子?’曹安感觉自己好歹也是180的身高,就是稍微瘦削了些而已,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是小体格子了。 “我可能耐力比较好一些。” 巴林呼呼喘了两大口气,“哦,明白了,就想是我们南方的矮马一样,短距离冲刺速度可能比不上北方的高头大马,但要是论韧性和耐力,就远比那些高大的马强多了。” 这个比喻,老狗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瞪大了眸子。 曹安笑了笑,“也可以这么比喻。” “但俺们才是南方的,你才是北方的啊。”巴闯不太合时宜的说了一句,众人皆是沉默了片刻,还是巴彦开口缓解了尴尬。 “我们先休息吧,巴托也顶不住了,等会巴闯换巴托,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山头,后面的路程就该遭遇妖兽了,大家保持好体力。” 巴氏兄弟齐齐嗯了一声。 曹安压弯一根树藤,坐在上面,驴子通人性的也趴了下来,这样的山路对它来说,本就不太友好,还要庆幸曹安有点先见之明,再南境寨里给它换了一副新的掌钉,不然的话,这一路将会更难走。 就在这时候,老狗猛地竖起了双耳,灵动的眸子里满是机警,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冲着曹安发出了低鸣。 刚刚坐在的曹安不知何时已经把铁剑握在了手里,站在原地,身体紧绷。 “有危险靠近!” 第三十三章 青鳞蟒 不用曹安提醒,原住民的巴氏四兄弟在狗子察觉异常的时候,就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异常,双手握刀,背靠着围成了一圈,连一向胆大的驴子也不安的踹动着四蹄。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头顶的密叶间传来,众人一抬头,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条水桶粗细的巨大蟒蛇,下半身缠着纵横交错的枝干,密叶遮蔽间,看不到它的具体长度,一颗灯笼般大小的脑袋倒垂下来,吐着蛇性。 这是一条青绿色的大蛇,本就是藏身于这上方的,枝叶的颜色与它本身的颜色相差无几,又没发出声息,以至于几人坐下休息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 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湛蓝色的竖瞳隐约还有荧光闪烁。 尽管是兽,可那眼里炙热的欲望曹安还是感受得出来的,它盯着自己,就像是看到了绝美的食物,反而对巴氏兄弟那等肥瘦相间的‘血食’没有丝毫的想法。 ‘这家伙,应该差不多要开灵智了,再过上些年岁,估计就能化而为妖了。’曹安心中想着,那边传来了巴彦的声音。 “百多岁的青鳞蟒,周身上下有青色鳞甲覆盖,比我们的铁甲还要僵硬几分,寻常手段很难一击造成伤害,小心一些,你不要乱动,让我们来。”巴彦对曹安的观感不错,善意的提醒着,这算不上妖,只是兽。 年纪大了些,体形也随着痴长,应付得当的话问题不大。 曹安想低调,想要眉头一皱退到身后,可他看到了那条青鳞蟒的尾巴。 ‘它这么诱人,我实在忍不住啊,拿龙简直就是蛇类的克星技!’ 曹安忍不住了,八卦游身,梯云纵,身形陡然换到了另一边,高高拔起,右手成爪,扣住了青鳞蟒的尾巴,让它无法从自己手里溜掉,半空中手臂紧接着就是一抖。 啪!! 一声脆响,一如甩鞭一般,数丈的大蟒身体在空中有那么一瞬间直接被打直了,软趴趴的砸了下来,这短暂的时间里,巴氏四兄弟都没来得及反应,正好,此刻掉落下来的蛇头冲着他们,一眼便看到了蛇头上那被力道贯穿的窟窿。 原本覆盖在蛇头上的鳞甲都被这一击打飞出去,没入边上大树的树干,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凹痕。 四兄弟脸色凝重,互看一眼,皆从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撼。 巴闯俯下身子,伸出手指在蛇身上点了点,目光中的惊骇之色更甚,紧接着又在数段蛇身中查看了一番。 “彦哥,这蛇全身骨骼都被打碎了。” 曹安落地,神清气爽,念头通达了,第一次毫无保留的使用出拿龙,可还是感觉自身的力量不够,拿龙技,随着手中所拿之物的重量和直径大小,施展起来真正能够发挥的威力也相差很多,如果能再小一点,那就不是全身骨骼打碎的事情了。 力道贯通之下,层层堆叠,蛇头作为最后力量的爆发点,就不是出现一个窟窿,而是直接被爆飞出去。 “你怎么做到的?” 曹安脸色平静,“我正好有一门武技能克制这一类的妖兽,嗯,就跟甩鞭一个道理。” 巴彦面色一肃,王朝中人普遍崇尚力量,以武为尊,而在南境更是如此,曹安如此轻描淡写的击杀了一头百多年份的青鳞蟒,已经赢得了这几个汉子的敬重。 “就算是有专门的克制武技,你的力量也很可怕,寻常武夫,将这青鳞蟒举起来都要有些费劲,何况还能举重若轻的施展武技,你果然厉害!” “汪!!” 几人的兴奋没有持续多久,老狗一声低鸣,嘴角都溢出了涎水,身子一弓,像是炸毛一样。 “不好,还有一条!” 话音刚落,藤蔓被强大的力量寸寸撞开,一颗巨大的蛇头,足足是刚刚这头青鳞蟒的数倍,血盆大口完全张开,几如一扇洞开的门,一击落下,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驴子的脑袋被一口卷了进去。 闪电一击,飞速离开。 曹安眼神如电,八步赶蝉追了过来,可人在密林中,速度上又如何会是青鳞蟒的对手,地面上只留下一条圆形的蛇道,以及沿途被鳞甲碾开的白色石粉。 巴氏兄弟跟了上来,“我们刚刚都忘了,这青鳞蟒的习性一贯都是雌雄同居,我们只发现了一条,第二条肯定就在附近的,可惜了你那驴子。”巴彦有些愧疚,他觉得如果自己刚刚提醒了,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曹安摇摇头,“怪不得你们,是我自己冒失了,刚刚没忍住出手,而且这条青鳞蟒无论是体形还是实力,都要比刚刚那条更强大,说不定已经跻身为妖了,正面对上,我们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巴闯脸色难看,“这蛇类最是记仇,哪怕只是兽都是如此,正如刚刚曹少侠说得一样,这条怕是已经成妖了,被一条这样的青鳞蟒盯上,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了。” “那我们……” 没等曹安的话说完,巴彦就接过了话头,“没办法了,我们只能跟上去了,它的体形太大,无论到了哪里,都会留下痕迹,而且蛇类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太远,我们只有主动出击,不能等它做好准备埋伏我们。” 巴彦的话说完,所有人都想到了刚刚那一起一落的景象,换做是自己,猝不及防下,恐怕也根本无法避开吧。 便是曹安,也只觉得一阵后怕,如果那条青鳞蟒的位置,正好是自己身后的话…… “如此,那就走吧,这一次,我来打头阵。”曹安自荐而出,身法施展开来,当先一人从相对狭窄的蛇道上窜了出去,巴氏兄弟急忙跟上,一阵黄色的残影闪过,却是曹安身边的那条老狗,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 巴氏兄弟面面相觑,他们压根没注意过这条老狗,却没想,连这条老狗都不是凡物。 “全速前进,别让来自中原的曹兄弟小觑了咱们南境城寨武夫的实力。” 曹安和老狗窜出去一大截,速度之快,已经远远拉开了身后几人。 “阿黄,能追上吗?” “可以,主人,小妖已经嗅到了它的气息,逃不掉的。”老狗龇牙咧嘴,它是苦于没有什么攻击申通,就只会驾起妖风,刚刚那种情形,一个犹豫的时间,就错过了救下那驴子的机会。 它是最先发出示警的,可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内心中生怕曹安因此责怪自己,于是更加卖力,心中更是把那头青鳞蟒恨死,毕竟,那是一头跟在主人身边很久了的‘老驴’,在主人心中的地位,怕不是自己这条‘新狗’可以比拟的。 “驾起妖风,带我过去。” 话音刚落,一道温和的凉风将曹安围绕其中,透过风墙,便能看到身后的藤蔓、林木飞速倒退,沿着蛇道一路疾驰。 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巴氏兄弟的预期。 正想着,妖风骤歇,曹安发现自己停了下来,老狗弓着身子,四肢上的肌肉高高隆起,发出一声声低吼。 “主人,那长虫就在附近,但周围都是它的气息,我察觉不到它的具体位置。” 曹安拔剑出鞘,铁剑虽然差了些,但至少还能挡下一次伤害。 应对这样的未知场合最为合适。 “你不要有估计,随时准备驾起妖风,情况不对的时候,至少妖能保证我们安全离开。”刚刚仓促一瞥,曹安也未能窥得这青鳞蟒的全貌,只大略看出,这畜生是死了那头的数倍,体长多少,根本没有看过来。 簌簌,簌簌! 蛇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曹安心中警兆频生,目光如电,瞅准一个方向,一剑递出,这是融合了寸劲的一剑,他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依靠铁剑想对它造成伤害几乎没有可能,但有了寸劲的穿透性,至少能让它吃痛。 嘶啦一声。 铁剑破开藤蔓,碎裂灌木,在叮的一声脆响中,险些直接被压断。 曹安脸色大变,借力抽身而出,目光凝重的看着周围…… 第三十四章 蒙赤行 砰!砰!砰!! 数道爆裂声中,巨木崩碎,显出了周遭的环境。 青鳞蟒蛇身盘了三圈,将曹安圈在了其中,那堆叠的高度,足有丈余,巨大的蛇头高高扬起,居高临下,湛青色的眸子里泛着怨毒的光芒,死死的盯着这一人一狗。 阳光下,那青色的鳞片泛着金属的冷光。 刚刚那一剑就已经试出了青鳞蟒的防御强度,以曹安目前实力,一剑的威力不说开碑裂石,但在整劲齐发之下,穿透的劲力足以轻易崩碎质地坚硬的花岗岩,却没能在青鳞蟒的鳞片上留下一点痕迹。 巨蟒的低嘶声中,身形在蠕动,圈子在收紧,那细密的鳞甲和近乎让人绝望的肉身力量,在这一刻,俨然化身为一台绞肉机。 曹安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能比那生长了几百年份的木头坚硬,一旦收拢,鳞甲切体,一人一狗的结局注定是一堆碎肉,如果这条青鳞蟒对他们没什么胃口的话。 “主人!驾起妖风怕是也没用了。” 曹安点点头,他明白眼下的处境,老狗的妖风未必就比青鳞蟒的速度快,妖风掠出包围圈的时间,足够青鳞蟒发出闪电一击,将它们吞入腹中。 拿龙显然是最好的攻击手段,可面前这条青鳞蟒,已经超出了拿龙的应对极限,曹安可没有那个自信能将这条青鳞蟒扬起来抖上一抖。 【 蛇形:能屈能伸, 能绕能翻,内中真阳透于外, 如同九重天, 玲珑相透, 无有遮蔽, 人之精神, 如日月之光明也。】 看着面前这条巨蟒,曹安的意识里补全了真正的蛇形,脑海里灵光乍现,蛇形中不明之处在这一刻迎刃而解,他明白,亲眼见证着眼前这一幕,远胜过自己苦修数月,甚至若是一直无法捅破最后的瓶颈,可能数月数年的感悟也不及眼下所见。 他的嘴角露出了喜悦之色,那是感悟之后的喜悦,会心一笑。 “这一趟,十万大山来对了。” “主人,小妖怕是只能下辈子在跟你了。” 曹安微微一笑,“不至于!” 就在蛇身即将完全收拢的一瞬间,曹安袖子一扬。 “蒙赤行!” 迷雾萦绕之间,涌现出一个身形高大神武的黑衣男人,肤色白皙,一对眼睛带着深湖水般的蓝色,像是黑夜裹的两粒宝玉,鼻粱高挺,嘴唇角分明,彰显着过人的坚毅和决断。 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魔异的魅力,使人心胆俱寒。 老狗瑟缩着不敢抬头去看。 ‘就是这样,这熟悉的感觉,无非就是压力远比之前小了太多太多而已。’ 只见他双臂排开,生生顶住了巨蟒蠕动的蛇形,让这死亡的转轮在这一刻生生停下,抬起头,看向了空中的巨大蛇首,那双魔异的眸子里绽放着光芒。 一声惨叫,从巨蟒口中传来,曹安显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蛇的惨叫,这种声音带着几分空洞和莫名的压力,犹如狂野之上的雷霆,这已经不是蛇了,超脱了蛇类,朝着蛟开始进化了。 那是独属于天人境高手的精神攻击,几如一柄重锤砸在巨蟒的心灵之上,惨叫声中,眼角竟然渗出了血泪,一柄大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蒙赤行手中,未见他如何动作,恐怖的刀气便已经切过了巨蟒的脑袋,偌大蛇首掉落下来。 浇了曹安和老狗一身的血雨,蒙赤行收回长刀,两手挥舞,蛇躯直接被恐怖的力量打成数段,散落出去,兀自在山林中本能的扭动着,只是血肉的神经反应,其力道,居然依旧砸断了几根巨木。 蒙赤行转过身看着曹安,双目平静如幽潭。 曹安迎上他的目光,这本该是不太平静的对视,毕竟两人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在曹安眼中几乎无解的绝望,在蒙赤行手中,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刀三拳。可不知为何,曹安内心却很平静,很自如。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乡遇故知。 来自于灵魂的信任与亲近。 “这里真好!” 没来由的一句话,曹安却知道他的意思,这是一个广袤的天地,所谓王朝也不过是偏居一地的人族聚居地而已,天地间无时无刻不再涌动着浓郁的元力,这是武者的梦想天堂。 “收了吧,我还能多看几眼。” 曹安点点头,“好!” 迷雾涌现,一只白皙的手掌穿透迷雾,接住了蒙赤行的傀儡,手腕一转,放回了衣袖,低头一看,老狗还在藏头漏腚,双爪抱头,瑟瑟发抖。 “起来吧,已经结束了。” “太,太,太吓狗了,主人。” 曹安笑容不减,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自豪之情,就像是前世在外国友人面前显摆自己国家的文化一样:呐,这是咱的,屌吧! 而老狗现在也真真切切的扮演着一个饱受震撼的‘外国友狗’。 不过这份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老狗从青鳞蟒断开的肉身中,找到了已经死去的驴子残肢,一人一狗将已经零碎了的驴子拼凑在一起,挖了个坑埋下。 这时候,巴氏四兄弟也赶到了,看着眼前血腥一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没见到刚刚的那一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从青鳞蟒的断肢中想象出它的强大,以及刚刚曹安所遇到的危险。 “曹,曹少侠,你杀了它?” 曹安摇摇头,“不是,我手里正好有一尊师门赐予的高级傀儡,是那尊傀儡做的,我可没这实力,若非还有这尊傀儡,我和狗子现在也已经葬身蛇腹了。” 巴彦吞了口唾沫,“那也是很厉害了,你们的速度真快,我们四人都已经极限了,还是没追上你们,这巨蟒成妖了吧?” “应该是已经开启灵智了,只是还无法炼化横骨口吐人言而已,智慧应该与常人无异了,它早早的到了这里,以它的实力,还要设下圈套等着我,能在十万大山成妖的,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在巴彦的指挥下,巴氏兄弟开始在蛇躯上忙活,不大一会,就已经将这蛇躯上重要之物取了下来。 “可惜了,我们根本搬不动,不然的话,就这一身蛇皮,拿到城寨中,可以卖出不错的价格。”巴托有些意犹未尽,看着地上的残肢恋恋不舍,这一趟必须轻装简行的,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上什么危险。 负重绝对是找死的行为。 巴彦将收拾下来的东西递给了曹安。 “我只要这颗内丹,其他的东西都给你们吧。” 巴彦愣了一下,“曹少侠,这些东西可都值不少钱的。” 曹安笑了笑,“没有你们,这些东西我都不会取,你们帮了忙,这些东西我又用不上,带着也是累赘,还不如给你们。” 巴彦还想说什么,巴林已经迫不及待的把东西收了起来,“多谢曹少侠。” “哦对了,这蛇胆咱们分食了吧?” 曹安不吃,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行径,却是便宜了巴氏四兄弟,连老狗都分了一小块,几人重整出发,没在原地过多滞留。 “这血腥味太大,引来附近的其他妖兽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可能畏惧这条青鳞蟒的余威,那些蠢蠢欲动的妖兽还能压着性子,不敢出现,但用不了多久,它们很快就会被本能驱使着赶来参加这场饕餮盛宴。” “一头大妖的血肉尸身,对它们来说,这诱惑无疑是致命的,我们不能休息了,必须加快速度,在妖兽行动之前,赶到另一座山头,尽量远离这边。”巴彦打头,面色紧张,一字一句的对身后几人说着。 “明白!” 几人不敢怠慢,提速跟上…… 第三十五章 云中一鹤 与青鳞蟒的追逐并没有让原先几人的路线偏离太多,大致的方向都是向下,这给几人节省了不少时间。 奔袭山脚,被一涧拦住了去路,宽近两丈,深不见底,横亘在两山之间,蜿蜒曲折不见首尾,如同一条卧在山体之间的黑色巨蟒。 从几人离开青鳞巨蟒葬身之地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时间,脚下这整座山的气息都变了,曹安敏锐的感知能够清晰的察觉到,大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充满了暴虐和嗜血的气息,原先的宁静一扫而空。 “怎么办?要绕路吗?”巴彦看着面前的深涧开口问道,目光却是看向曹安。 不知不觉间,这个队伍里的中心开始逐渐向曹安靠拢。 “可能来不及了,青鳞蟒身上的血腥气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走远一点就基本嗅不到了,但对于同族的妖兽来说,却是截然不同,现在整座大山里的妖兽都躁动起来了,我能感知到那种气息,眼下只有横渡此涧,才能避免危机。” 深涧拦路,既是一种困难,也是一道安全线,前提是只要能过去。 巴托喘着粗气,一脸的横肉兀自颤抖着,今天的行动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考验,他的体质比起其他人明显弱上一线,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临走的那晚就不在婆娘肚皮上用劲了,还能节省点体力。 现在搞得自己比死还难受。 “我是不想再走了,你们想想办法吧,大不了跟它们拼了,也好过再绕路跑一圈,我情愿跟妖兽拼杀,也不想跑了,呼呼!” 他双手拄着膝盖,呼吸像风箱一样。 巴彦也看出来了,绕路的确不合适,鬼知道这深涧有多长,其他地方又有多宽。 “我来试试吧!”曹安敛起衣袍,视线落到了对岸。 两丈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对于高手来说,那就是一个呼吸提纵的事情,但这几人小队里,却是没有几个人能十拿九稳的办到,若是寻常练习,倒也无伤大雅,可眼下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一个失误,就是失足粉身碎骨的结局。 曹安敢站出来,是因为他还有老狗阿黄,当下给了老狗一个眼色,向后退了几步,调整好自己的气息,身形如烟而动,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见曹安人如青烟,从自己身旁飘了出去,身形如电,近乎水平的掠过山涧,窜出了老远。 当真有几分逝如轻烟,鸿飞冥冥的感觉,曹安自我感觉还不错,他前世对这些技的修行不深,几乎全部精力都用来修行功上,如今使出这云中一鹤的轻身功法,没成想还真有那么几分韵味在其中。 “绳子!!” 巴彦急忙将绳子丢了过来,两端固定之后,一众终于是过了山涧,巴托直接躺在地上,再也不愿意动弹了,歪着个脑袋,连身形都不愿意挪一下,把脑袋耷拉在山涧边,向下狂吐,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稍好一些的曹安、巴彦,也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连续的奔袭两个时辰,又还是在这深山之中,对他们的体力消耗太大了。 “汪!汪汪!!” 听到老狗的低鸣,曹安撇过头去,才发现刚刚他们为了把老狗运过来,给它手脚都捆了起来,现在还没来得及给它解绑,可怜老狗身为一头妖中异类,为了不暴露妖身,现在也只能肚皮朝上,手脚捆着,一脸的幽怨。 曹安忍不住笑了笑,手中铁剑轻点几下,斩断了绳子,才算是解了老狗的尴尬,他也不想动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特别是这深林之中,万类霜天竞自由,争夺阳光,生灵的本能都在驱使它们拼命的向上,只有向上才能争夺到阳光,以至于这林间本就日照不足,太阳一斜便几乎完全暗了下来。 几人没生火,短暂的休憩恢复了些体力,开始进食,吃的都是一些干粮,曹安的大部分干粮都被那条青鳞蟒糟蹋了,身上揣着的毕竟不多,暂时蹭着巴氏兄弟的肉干。 “翻过前面这个山头,就到了那头大虎的领地了。”巴托指向山上的位置,眼中恢复了之前的神采,胜利在望,心境也随之好了起来。 曹安想到了个事情,“之前听你们介绍说这十万大山外围几乎没有什么固定的妖兽聚居点,那你们是怎么知道那头大虎的位置的?” “巴托他们上次进山的时候发现的,不过当时因为有别的猎货在手上,没敢轻举妄动,只要那头大虎没有被其他武夫猎杀,它就还在那,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变动的。”巴彦开口解释。 “你们上次来的时候……” 巴托苦涩一笑,“我们上次应该算是幸运的了,一路上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强大的妖兽,一路顺畅,而且当时我们的队伍中有一名神箭手,过涧的时候是极轻松的,不像今日这一趟,这也怪我,没把事情考虑清楚,今日如果不是有曹少侠你的话,我们现在的处境难料。” 曹安倒是没有真的就受下这些感激,他跟着几人也有自己的目的,再者换个角度考量,你以为别人是因为你才能安然渡过险境,却又怎知,别人是不是因为你才会经历这些险境呢? “我等一路而来,既然结伴同行,自然需要相互扶持,同行之路,各自尽最大的力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贡献,无需感激任何人。” 巴彦沉默了会,他显然没想到曹安会是这么想的。 曹安岔开话题,不想在这上面过多纠结,“如果此行顺利,你们是打算猎完那头大虎就回去吗?” “是的,猎虎本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达成目的自然要回去了,早一点带着东西回去,阿大也能少受点痛苦,曹少侠,你怎么打算呢?” “我啊,我可能不能与你们同路了,我另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顿了顿,曹安接着说道:“休息吧,在这妖兽盘踞之地,难得的有有一个安静的夜晚,咱们养好精神,争取明日就能到达目的地。” 巴彦松了口气,“休息!” 曹安则是走到了另一边,临涧而立,摆出了蛇形桩,白天一切尽入眼中,尽在脑海,只是没有机会展开修炼,眼下是最好的时机,灵感和明悟会随着时间逐渐模糊,所以在抓住感悟的一瞬间,就要尽快将其内化为自己的东西。 身随意动,劲随身走,曹安沉浸在自己的明悟之中,两世修行的心得和经验在脑海中相互验证,形成新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曹安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头脑愈发的清醒,灵台愈发的清明。 ‘这边是所谓的【人之精神, 如日月之光明也】吗?’ 他身形如蛇动,身若无骨,随着呼吸,腰腹身形的每一次动作,都像极了日间那条大蛇的动作,而且这些轻微的动作,正在随着他渐入佳境而愈发流畅,摆脱先前的滞涩感,挣脱种族之属的限制。 那原本只有在莲花坐的时候,才会偶尔出现的脑后神光,此刻无声的涌现出来,收摄着天地间最温润的能量,汇入曹安脑海。 边上巴氏四兄弟知趣的撇过头,闭上眼睛,抓紧时间开始休息,老狗则是悄然离开了四人身边,盘膝坐定,类人一般,打起莲花坐,调控着自己的呼吸,渐入佳境。 山风过岗,带来了丝丝凉意,这个夜晚,显得异常的安静。 第三十六章 圆光术 新月一身褐色衣袍,轻薄柔软的面料完美的贴合着她的身体,微风轻起都能吹出她曼妙的轮廓来,如新剥的鸡蛋一般细腻白皙的脸上,略施粉黛便已经是人间难见的绝色,一头青丝只用一根木钗束着。 底下的人却不敢多看一眼,弓着身子以示尊敬。 “大护法,到了!” 新月拉回思绪,嗯了一声,挑开车帘下了马车。 “这里就是小隐村山神庙,据我们的人传回的消息,‘逆神’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当初值守此地的是两名底层信徒,杜云非和温絮,事发后这两人就被新上任的沧州朱衣捕戚静楚带人控制了,并于三日前被斩首了……”中年男人汇报着信息,他语速不快,吐字清晰。 “这些基础的信息就不用赘述了,说点别的。” “逆神者已经初步断定了,就是曹安,那个王朝悬赏策上留名了的曹安,前不久有人发现他在南境防线上出没过。” “嗯,二景武夫,他没事朝南境防线靠什么?想去十万大山吗?还是个偃师,估计有些自保手段,倒是的确可能会这么做。”新月自言自语,舒展了一下身子,像一只猫,慵懒的抻了个身,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身侧的中年男人只觉得一股邪火窜起,猛地撇开脸,额前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没敢再看。 “大护法要会一会这个人吗?我这便安排下去,在南境,找一个悬赏策上的名人并不难。” “我接到的神谕是调查小隐村山神庙,循着蛛丝马迹查一查是哪位古神,会不会他,看心情吧,若他真的出了南境,进入十万大山,那一时半会估计也碰不到面,可以留意着点,但不用浪费太多精力。” “是!” “你们守在门口吧,别让任何人进入神庙。” 两名侍女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中年男人神色轻松了许多,走到一边寻了个位置坐下,山神庙的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山神庙的布局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官府来过,庙里的神又化为飞灰,原先鼎盛的香火断了,大鼎中那些还没有消蚀的香棒也在证明着它曾经的样子,空气中的檀香味淡了许多。 新月查验着每一个角落,均无任何异常,最终把目光看向了之前留下的正殿。 目前为止整个山神庙都很正常,这就意味着‘神逆’并非是提前预谋的。 她的指尖缠着一段黑色的丝线,那是蕴含了血灵神神力的一绿发丝,以她身份的特殊性,可以借用发丝上的神力,施展手段看到一些寻常武者所无法看到的痕迹。 她推开大殿的门,原先神像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物,连地上的飞灰都被朝廷的人带走了,连带着当初放置神像的基座也生生挖了下来,她没想到朝廷的人做得这么干净。 指尖微动,一道无形的神力渗出,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泛起了两道粉色雾气,眼中的世界瞬间发生了变化,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的天地元力、残留在这座大殿内的香火愿力、同根同源的血灵神神力以及最近一段时间内在这座正殿出现过的人的气息。 或明或暗,那些浅的,都是时间尚早的时候出现的,看样子都已经快消失不可查了。 她抬起如葱白一般的手指,点向了其中一道气息,感受着上面的妖力,那是曾经蒙得神恩,开了灵智的那条狗妖的气息。 明暗程度几乎与此一致的还有其他四道气息,时间上大体与外面看到的对应上了,这应该就是当初那两个底层信徒奉上的活奉。 后面那些比较清晰的气息,从感觉上来看,应该是朝廷的那些鹰犬。 ‘可这些气息并无太多信息,这些情报即便不是我来,没通过神力查探,也可以调查出来,这些朝廷鹰犬怎么会做得这般干净,难不成朝廷也在暗中培养了新神?又或者,他们自己内部本身就藏了一尊古神?’ 新月蹙着秀眉,就在这时候,一道晦暗的荧光落入了她的眼中,她面色微动,几步上前,刚刚没有注意到,这是一粒被普通尘土所掩盖的神像灰烬。 “找到了!” 五指微张,虚空一划,气息涌动之下,一面水镜快速成型,她一手维持着椭圆的水镜,一指落在那一粒灰烬上。 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苍白了起来,一口鲜血喷出,正好落在水镜上,这诡异的水镜吸收了鲜血,却依旧清澈。 “圆光术!” 随着新月的轻喝出声,水镜中开始呈现出一副景象,烛火、威严的大殿,充满了怪异的神像,以及躺在地上的四个人。 这水镜中呈现的景象赫然就是曹安几人被送到这山神庙的那晚。 画面中,此刻应该是几人刚被送过来没多久,女人拿出提前准备的留影玉简,一边皱着眉头看着画面里的情形,一刻也不敢放过。 时间没等多久,就看到画面中的曹安浮了起来。 ‘来了!’ 然而她所期待的画面并未出现,她所想要的结果也没有看到,水镜碎裂,散落一地,脸色又白了几分,指尖的发丝同时失去神力,一如地上的灰烬一样,掉落在地。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嗤笑。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和嘲弄,就像人类看到蝼蚁朝自己挥舞着爪子一样,显然,发出这个声音的‘家伙’心情是很好的,不然就不是嘲弄一声了。 想到此处,新月脸色煞白,虽然原本就已经很白了。 她在后怕,身为血灵神教的大护法,再加上自己身份的特殊性,她可以说是整个血灵神教中接触血灵神最多的人之一,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血灵神的强大,特别是最近几年,可刚刚,她分明感觉到了,即便是血灵神的巅峰时期,也远远不及对方。 能够让血灵神遭受如此重创,她的内心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尊神秘古神的位阶肯定要比自家血灵神高,可她没想到居然如此之高。 圆光术根本无法查看到与之相关的内容,距离事件的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遥,正是这一步之遥,死死的横亘在那里,令她绝望。 良久,新月收摄心神,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气息。 “走吧!” “大护法,可曾查到了什么信息?” “事情如何,我自会上报的,不该你问的,别问!” “是,是!” “安排一下,我近期会赶往南境防线那边,让他们留意曹安的动向,我得见他一见。”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刚才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这才进去了一趟,出来就要见了?却不敢迟疑,点头称是。 …… 十万大山,过涧之后的一行几人异常顺利,一日的时间,便赶到了目的地,在巴托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当初的营地,那是一个位于石壁中的山洞,不是天然形成,石壁内侧人工凿刻的痕迹很明显。 几人都非常人,这两三丈的石壁,靠着身体的力量攀附而上不是问题,老狗再次被捆了起来,这次是捆到了曹安背上。 山洞正好处于石壁的中段,形成一个天然的安全区,当然这个安全只是相对的,真要碰上那些强大的妖兽,也没多大作用,武夫能去的地方,妖兽也去的。 “上一次,我们就是在这里休息的时候看到的那头大虎,那,就在那个位置。”巴托指着前方一个大致的方向,可惜夜里光线不足,只能看到朦胧的一片,连山林的轮廓都看不出来。 曹安打量了一下四周,“你们打算怎么找到这头大虎呢?就算它真的还在这个区域内,可山林也不小,不会是要一寸寸的搜索过去吧?” 巴彦摇头笑了笑,“怎么会,那样你也太小看我们这些南境边民了,跟这些畜生打了多少代人的交道了,我们自然有别的办法,这是我们配置出来的虎香,点燃之后散发的气味对巨虎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它自己会来找我们,我们只需要提前做好陷阱就行。” 曹安点点头,看了一眼夜空,反背的手指默默掐了一遍。 感觉不会那么顺利…… 第三十七章 做客山野 香棒点燃足足一刻钟,也未见这片山林之中有什么动静,曹安隐隐开始怀疑巴氏兄弟的判断了,仅凭它曾在此地出现过,就认定这大虎生活在这个区域内,显然有些太过武断了。 巴彦眼眸低垂,以手指拓了点唾沫,在空着探着风。 “山风太弱了,再点一根!” 巴林取出仅剩一根的香,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着它的袋子,“这是最后一根了,巴彦哥!” “用!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趁着上一根的味道还在,现在点上还能增加扩散的区域,一旦断了,怕就再无机会了。” 巴林一咬牙,也不再犹豫,蹭蹭蹭单臂抓着石壁的边缘落到地面,点上香棒,来到陷阱面前,如法炮制将香棒插下,就在这时候,山风呼啸,香棒上瞬间亮了起来。 隐隐还伴随着一声空洞、沉闷的吼声。 巴林心中一紧,甩开臂膀想要逃回山壁,也就是这一瞬间,上方的几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居高临下,看得分明,巴林径直往大虎所在的位置逃去,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他要一个人解决这头大虎一样。 巴彦心中大骇,“巴林,回来!” 大喊声中,几人已经开始行动,闪电般跃出山洞,各展本事,激射而出,曹安凌空曲爪,整劲齐发,一人粗的大节木头轻描淡写的被他带了出去,抢先一步,撞向的位置并不是大虎的位置,而是巴林的前方。 轰!! 一声闷响,巴林赶到,腰腹正好被木头撞上,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带了出去,砸进了后方的灌木从中。 “谁踏马的砸我!!” 吼!! 到嘴的食物被人截胡,这畜生也生气了,一声怒吼之后,盯上了曹安,风从虎,云从龙,虎啸而生风,这畜生压根就不是巴氏四兄弟所揣测的那样,显然是成了气候的,曹安就知道,自己昨晚上的那一卦没错。 这还是一直以来第一次算对了,只是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落网!” 巴彦一声大喝,三人高高跃起,斩断了绳索,藏在密叶之间的铁网当头罩下,这是一种特制的铁网,细腻坚韧,每一个网结中还固定着锋利的铁蒺藜,挣扎的话,铁网锁紧,铁蒺藜便足以要了猎物的性命。 第一重的陷阱没用上,倒是这提前布置的铁网发挥了作用,凌空捕食的大虎被罩住,去势一顿,半空中捆成一团,掉了下来。 巴托面色大喜,“成了!” 巴彦却总感觉不安,一把拉住了巴托的身形,“慢着,要是寻常野兽这铁网足以,但这畜生不一样的,小心一些。” 猎人的本能让他们克制着喜悦,放缓了速度,愈加机警的提刀靠近,曹安的预感和巴彦一样。 果不其然,伴随着又一声虎啸,铁网崩碎,用以对付大虎的铁蒺藜四散激射而出,一道黑影闪过,扬起砂石,巨虎浑身沾满鲜血,威风凛凛的睥睨着五人。 何谓虎视眈眈,这便是虎视眈眈。 曹安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以他对虎形的熟悉,可以说在同境界中无人能及,只是粗略几眼,便已经找到了答案,带着问题来寻找答案,目光直接锁定几个要害的发力和运转办法,两世修行,两相验证。 巴彦几人不知道曹安心中所想,相互看了一眼,配合着提刀靠上前来,几人都是练出了真气的武夫,好歹也是三景,区别只在于真气的强弱而已。 “刀网!” 像是一种约定的暗号,四人蹚步挥刀,在那一瞬间,曹安看到了四把长刀上绽放的各色光辉。 真气灌注,如持神兵利刃,交错的刀网切向巨虎。 伴随着空洞、压抑的虎啸,巴托被虎尾一鞭子抽中,横飞出去,巨虎身中三刀,妖力鼓荡,化解大部分的力量,避免了直接被斩断四肢,但也不好受,站立不住,跪在地上,依旧高昂这头颅。 眼下根本顾不得巴托,三人趁势而上,长刀光辉再度绽放。 斩落虎首。 虽成气候,但气候不多。 巴托跌跌撞撞的爬了出来,受了些轻伤,影响并不大,见到面前这一幕,也跟了上去,开始拾绰辍大虎的尸身。 巴彦走上前,对着曹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曹少侠。” “谢我做什么,这都是你们配合有度,自己猎杀的。” “你不说,我们不能当做没看到,你先是救了巴林,又在一旁给我们掠阵,如非你在,我们兄弟也不敢全力而上。” 曹安愣了一下,感情你们是这么想的啊,刚刚他分明就是观察大虎的行为,入了神而已。 见曹安不答,巴彦笑了笑,“我们兄弟很快就会收拾好,立马就要返回了,曹少侠下步怎么打算?只是此地怕是不宜久留了,山虎一死,虽不是大妖,但血腥味也会引来不少野兽,麻烦不小。” “我也要走了,我想四处转转,既然大家目的已经达成,那我们就此分别吧,江湖儿女不做那小女儿分离态,有缘再见!” 巴彦还施一礼,看着曹安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几分艳羡之色,那种说不出的洒脱和自由,是他所向往的,但他却做不到,城寨在那,亲人在那,他们生下来就有自己的使命,向往也只能在心间向往罢了。 曹安随手一挥,驱散了一团朝着自己袭来的清灵之气。 十二形未曾习完,二景的血气未曾凝练,现在还不想踏足三景凝气境。 老狗紧随其后,“憋死我了,主人,以后咱没事不给自己找不自在,自己历练多好啊,你看这些在外围历练的没多少能帮上咱的忙,指不定还是累赘,您解决不了的,他们肯定解决不了,再说,实在没办法,咱还能请那些老人家不是。” 老狗像个话痨,曹安心下倒很平静。 “顺其自然,忽存忽亡之间,不用刻意去做什么。” 在十万大山里,曹安像是一下子没了目标一样,走走停停,随心随性,有时候可能看着动物们的行动就能看一天。 也不知道是身上的气息影响,还是因为没有遇到攻击性较强的妖兽,这一路下来,所见的妖兽都像是改了性子一样,没再进攻过曹安自己,更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用来观察妖兽。 半月安生悠闲,老狗已经麻木,它的狗生里,就没见过这样的,人类与妖兽是天然的敌对关系,那几乎是刻在骨子血脉里的,一般的蛇、鸟、猴、虫就算了,前两天连狼这种生物,还是只存兽性,尚未开智的,都一副把曹安当自己狼一样。 邪性,比血灵神还要邪性。 安生是安生了,就是苦了曹安自己的五脏庙,正所谓‘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愿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满山的妖兽一副欢迎前来做客的热情样子,曹安确实下不了手,只能寻些野果、野菜过活。 好在还有斩仙葫芦,一次能屯下不少水,饮水不会成为问题。 虽未达到餐霞饮露的高修境界,人却被动的向着这方面靠齐。 以至于血气难再盈,除了第一天挥退过一股清灵之气外,一路向下走的时候,就再没迎来晋升的契机。 “你这莲花座学得不太对。” 夜里,曹安看着边上盘坐的老狗,第一次出声提醒了它。 闻言的老狗猛地睁开双眼,眼里泛光,“主人,那该如何?” “莲花座也叫五心朝天座,五心是为双手掌心,双脚掌心以及头顶心,我看你虽然勉强学了形,但未得其神,致虚极,守静笃,思绪当于忽存忽亡之间,感应自身与天地的交融,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天地元力。” “这五心朝天坐除了守神、养神、壮神之外,还可实现与天地元力的交融,好处多多,只是不得真传,无法引为己用。” 曹安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老狗也知足了,曹安随口的几句指点,便胜过了它自己琢磨数月。 ‘真传啊,追随主人身侧,总有一天,会有的!!’老狗异常坚定。 第三十八章 内景 山中三月,不知不觉已是深入十万大山数百里,虽然还在外围的范畴内,但已经鲜少能看到历练武夫的踪迹了,随之变化的是越来越多的妖兽。 尤其是近两日来,成了气候的妖越来越多,大有一种深入妖群的感觉,连平日里话最多的阿黄也收敛了许多。 这些妖物虽没有主动攻击曹安,但看曹安的眼神很是不善,座下大奴才阿黄低眉顺眼,夹起尾巴做狗。 “主人,咱还往里走吗?” “不走了,差不多了。”确实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以来,见了蛇、虎、熊、鹰、燕、鹞、鸡、鼍,十二形中看了八形,龙形是不指望了,猿马二形修与不不修问题不大,不过是定心猿、栓意马罢了,他曹安几十年的道修,这点心境还是有的。 老黄长舒一口气,亲近归亲近,终究还是敌对种族啊,兽不通人性就算了,有些阴毒狠辣的妖可不管你亲近不亲近。 老狗如是想着,却把自己就是妖族的事给忘了个干净。 曹安并手一指,“阿黄,你觉得这地怎样?” 顺着曹安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两人上方的一块凸起,这山这一面本就陡峭,如一柄利剑斩开一般,那凸起的一块横出山体数丈的大石,夹杂着一些泥土,上面长了两株参天古松。 老黄没看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但主人既然提了,那就往好了说绝对没问题。 “好!” 曹安微微一笑,“你也觉得好吗?我家乡有个地方,名唤飞升台,那里的情形与此相差无几,你早不问晚不问,偏偏现在问了,而当此时,我们又正好在这样的地方,今日合该道爷我破境在此啊!” 老狗不明觉厉,就是感觉差了点威风,毕竟破二景好像也没啥好说的,要是破个七八九十景,那才是真威风。 旱地拔葱、梯云纵、燕子三抄水,曹安深入灵燕,轻飘飘的落在石台上,老狗本能的汪了一声,也被曹安此刻的喜悦和自在所感,活了十好几年的老狗,仿佛再次回到了年少时,撒欢的沿着山体跑了上去。 等它纵下石台,便看到了站在两松之间的曹安,山风呼啸,整个平伸而出的石台有了些轻微的晃动,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直直坠落山底,老黄吓了一跳,急忙窜到了凸起的石块后,站稳了身形,再看曹安,就那么排开双臂站在石台的边沿。 其实脚尖已经踏出了石台少许,下方是绝壁一样的山体,可他就如身边的两棵老松一样,没有借力的地方,兀自站那,纹丝不动。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绝境之间,需大定力。 只是落地瞬间,曹安便已经忘却了自身所处之险境,一如当年在道观绝顶上修行一样,无需刻意去做什么,灵魂的本能就能轻易压下内心的恐惧,没来由的心安,这数月以来所见所查,与武学理念在脑海中碰撞。 虎形:虎向水中升是也,又为风,风从虎。起落不见形,猛虎坐卧出洞中是也。 隐约间,山风似乎更大了些,老狗远远看看,从那钉在石台边缘的身体里,它仿佛听到了一声虎啸,野兽的天性短暂的压制了它的妖性,那一瞬间,它感觉自己险些尿了出来,四肢一软,整条狗都卡在了石块后。 ‘乖乖,这到底是个二景破三景呢还是内天地踏入外天地啊,寻常虎啸能有这威风?’ 炼力搬力,血气鼓荡,这一刻,曹安对二景的理解,突破了前世的高度,达到了全新的境界,只感觉浑身都变得炙热了起来,仿佛真的是浑身鲜血都在沸腾。 就在这一刻,一道幽光出现在曹安的意识深处,瞬间扩大,在曹安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将他吞入其中。 一轮血月高挂天际,光线昏暗,却能视物,而曹安的脚下,是一片无垠的血海,血海底下隐约可见一栋八角塔楼的倒影子,再一看,四下里除了这天空的血月和脚下血海,哪有什么八角楼。 曹安微微诧异,随即大笑出声,“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此间境界不是第几境,而是第几景了,一境一内景,不用景用什么,管你们第几境界,最大机缘就在内景。” 他突然想到了玉简传承中一笔带过的几句话,因为这话没写在功法内,又是一笔带过,尽管当初看不明白,却也不影响他的修炼,于是就没在意。 【登术楼、踏血海、御云气、开灵锁……】 ‘那血海中的倒影应该就是第一景术楼了,可惜,我当初没能明白,也没有机缘踏足其中,也不知道其中有何奥妙之处。’ 思及此,曹安斩断了遐想,没在浪费时间,定心猿、栓意马,摆出龙虎桩,伴随着他的修行,血池之中,丝丝缕缕的血气凝练成了一根根锁链,渗入他的体内,意识的伸出,龙虎二形纠葛缠斗,演绎着最原始最贴近的神韵。 与此同时,老狗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一股厚重的气血威压覆盖了过来,隐隐居然有形成实质的预兆,周身都呈现出淡淡的猩红色。 “哪里来这么浓郁的血气?” 老狗不明白,本来跟着曹安吃草嚼果了这么久,它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有所下降,这还是因为自己所修不正统,不能以常理判断的缘故,身为纯粹武夫的曹安,理当降得更多,哪怕底蕴深厚,也估计就是勉强能维持平衡,定住修行的样子。 想突破,只能从天地元力上下手,但这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快。 这在武道之中被称为退转,何为资源,何为柴薪,这就是,不入外天地,无法实现直接与外界的能量交换,根本无法破解这个问题。 修行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日升月降,往复如此两个日夜,整个石台上,已经没有老狗的立足之地了,它根本待不下去,此刻那山头上,如同神佛虚影一般的十二血气兽形,已然化为实质,凝立于曹安身后,那具身体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地元力凝聚,筋骨血肉重塑,一身衣袍早在之前就碎裂散去。 从原先整整拔高到了两米几的人形筋肉怪兽,逐渐凝练回了原本的模样,身形看起来更匀称了许多,像是一尊神明雕刻的雕塑,于‘瘦削’中透着原始的力量美感。 意识深处的曹安此刻正徜徉在托举之力中,在内景之中,无天地日月变换,根本就没什么时间概念,在这里,他的修行完全不会被任何琐碎杂事耽搁,念头通达,灵感如电,唯一需要他做的就是修行。 熊形:竖项之力,能复纯阴之气, 能与鹰形之气相接, 上升而为阳,下降之为阴也,二形相合演之,谓之鹰熊斗志。 鼍形:活泼周身之筋络, 又能化身体之拙气拙力。 龙形:此形式之劲, 起手承浆之穴 ,与虎形之气轮回相接。 鸡形:起足根之劲上升, 又能收天顶之气下降, 又能散其真气于四体之中。 鹰形:目能视微物。 鹞形:束身缩体, 藏身而落。 燕形:活动腰气,,跃身之灵。 …… 当完成十二形的修炼之后,便感觉此景中传来一股斥力。 托举着他的‘身形’向上,不知过去多久,越过了血月,越过黑暗,一道无形的阻塞感横亘在面前,他福至心灵的一指点出,身形猛地被吸纳进去,抛射而出。 重获自在与逍遥! 第三十九章 黑水君 体轻如燕,置身一团团气流之间,下不可见山川大地,上不可见日月星光,唯有环绕周身的一团团气流,屈指一点,萦绕指尖复又散开。 炙热火气、冰冷寒气、庚金利气、生机之气……林林总总,繁复满目,曹安看得眼花缭乱,破景的喜悦也在这诸气萦绕中渐渐冷静了下来。 凝气境内景,武道第三景,云气。 曹安心中在顷刻间便有了决断,伸手成爪,捞住了一团纯白之气,纯白如玉,幻化玉形,一掌拍进口中,吞食入腹。 一点真灵性,今朝入丹田! 重重金碧,楼阁丽层霄;隐隐丹青,峰峦浮玉气。曹安所取之气,便是玉气,几乎在同一时间,心神一震,回归本体,十二形收摄,气象消失,石台依旧还在迎风微颤,就如同之前曹安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他心神一动,一跃而下,犹如灵燕一般,落在老狗面前。 “恭喜主人神功大成,雄霸江湖,指日可待。” 曹安心情不错,他心情一直好像都不错,“去去去,你可曾见过三景的武夫纵横江湖呢?” 老狗嘿嘿一笑,“主人,咱们快走吧,你这段时间弄出的声势有点大,估计怕是有不少老妖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再不离开怕是要有麻烦。” “多长时间?” “两个日夜!” 曹安摇摇头,“那不用跑了,该来的总归要来的。” 老狗瞬间感觉不好了,只盼着来的大妖能友善一些。 “哎哟,总算是赶上了,这位先生,我家大王有请。”说曹操,曹操到,来的是一个续着长须的老头,不用猜,曹安都知道他是什么妖,实在是这形象太到位了,身后背着厚厚的龟壳,前面穿着华丽的衣袍。 头上顶着帽子,左右还一颤一颤的。 “你家大王是谁?” “我家大王号黑水君,这一代都是我家大王的领地,昨日,大王有感少侠正在突破之际,便让小的前来候着,只是这山高路远的,小的速度较慢,险些没赶上。” 曹安一点头,“那就麻烦前面带路了。” 老龟一手伸进了龟壳里,“还请贵客稍等,小的在来的路上备了此物,想来您应该用得上。” 曹安还以为是什么宝物之类的,当看到他从龟壳里掏出的玩意时,饶是以曹安的心性,也感觉脸上一阵燥热,一把接过东西,闪身躲了起来,只从远远的传来了一句话:“多谢!” 老狗这是也刚刚才反应过来,朝着老龟说道:“你这礼物倒确实是我家主人急需之物。” “你这狗妖倒是好命,跟了这么一个主人,如无意外的话,你将来的成就怕是不下于我家大王。” 老狗嘿嘿一笑,“未来,未来,毕竟是未来,现在您才是前辈。” 嘴上谦虚着,但嘴角的笑容表明此话对他来说,很是受用,那嘴巴抑制不住的往边上拉。 只是这片刻时间,曹安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一身青色袍子,不大不小,正好合身,穿在曹安身上,更添几分出尘之气,仿佛之前那个在石台上血气压境的人不是他一般。 “贵府有心了!”曹安诚恳的一礼,他心境不错,但还没到赤身果体浑然不避人的境界。 “先生请!”一人一狗一龟走下山去,然而走了不大一会,曹安就后悔了,因为老龟的速度着实太慢了,他不急,可也不是这么耗的。 “前辈,不如我驾起妖风,驮着咱们三个去吧,你给我指路就好。”作为一条活跃跳脱的狗,它比曹安还无法忍受老龟的慢腾腾,实在无法理解这个事情,为什么你都成妖了,但速度还是那么慢。 老龟显然愣了一下,“你会?” “会一点点。” 老龟撮了撮牙花子,“你这狗妖倒是真的好命啊。”连曹安都听出了老龟说这句话时候的咬牙切齿。 阿黄一缩脑袋,也不再言语,它很怂,特别是面对自己族人的时候,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就只会一手架妖风,真要打起来,估计也是个逃跑的命。 老龟走了一天多的路,阿黄驾着妖风,都不用一刻钟,就来到了一处深潭面前。 水面不过方圆四五十丈的样子,却深不见底,让整个深潭看起来透着一股黑色,惹人眼晕,普通人骤然站在边上向下看去,怕是少不了片刻的窒息。 “到了,还是你这老狗好命,我可是走了一天有余,一天有余啊,还险些赶不上。” “不知你家大王?” “啊,先生,我家大王就在下面,这下方另有洞天,您随我来即可。”说着,老龟掏出一枚乳白色的珠子,这珠子不过拇指大小,散发着荧光,此珠出现之后,深潭之水涌动,分列两侧,让出了一条通向下方的水梯。 一人一狗有样学样,跟了上去,这水梯踩上去有种柔软感,却不会沉下去,如踏实地。 透过重重水幕,曹安微眯着眼,一双眸子里绽放出异样的华彩,哪怕是光线严重不足的水底,依旧能看的分明,这水下居然比上面大了那么多,称之为地下湖都不为过。 还是较大的那种地下湖。 一直行进了两刻钟左右,这其中,主要原因是老龟的速度慢,一座散发着金色光辉的殿宇出现在面前,被一个巨大的水泡包裹着,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法门,居然没被这强大的水压挤破。 老龟带人到达,水幕后的虾兵蟹将撩开水帘,让出了通道。 “来人,给这位同族上些吃食来,好吃好喝的奉上。”老龟吩咐下去,又转身恭敬的请曹安继续前进。 老黄可怜兮兮的看着曹安,它只是一条小村里的土狗,哪见过这等阵仗,何况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老龟没好气的转过身,“放心吧,没谁稀罕你那一身老肉,让你好吃好喝呆着你就呆着吧,先生要离开的时候,会有专人前来通知你的。” 曹安点点头,示意老狗安心,一人一龟继续朝前走,进了大殿。 “刚刚你手中之物是不是避水珠?” “先生识得此物?”老龟心下诧异,但又想到曹安制造出来的声势,如果真是什么大势力子弟的话,认识避水珠倒也在情理之中。 “龙宫、避水珠,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朝那方面去想,你家主人黑水君还是一位龙王吗?” 听到曹安的话,老龟脸色讪讪,就在这时候,宫殿内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不是龙王,我不过是得了几分机缘,占据了这龙宫的一条大妖而已,先生到了,就请入座吧,上菜,我要与先生边吃边聊。” 高大的玉柱后走出一中年男人,大手一挥,示意曹安坐到边上,自己则是坐到了曹安的对面。 ‘化形大妖?却也不像!’ 宫娥奉上珍馐美味,琼浆玉液,转身离去,连老龟也恭恭敬敬的离开了,整个空旷的大殿之内,就只剩下曹安和黑水君两人。 “无功不受禄,曹某不过一三景武夫,如何能受得起黑水君如此款待,您找我有何事,不如咱们开门见山吧。”这里的每一样食物,无一不是天材地宝,上面有很多就是武夫梦寐以求的至宝。 “还请先生教我!” 曹安面色平静,“我未必能帮得上您。” “不,先生一定能帮上,我观先生突破之时,有血气凝聚真龙异相,隐约间,还能听到龙吟,可见先生是了解真龙的,还望先生能告知,您所了解的真龙,我愿以五件龙宫珍藏宝物与先生交换,不管先生所授是否对我有用,此约定都有效。” “倘若先生所授价值更高,我愿再奉上宝物。” 曹安:??? 第四十章 龙属不化形 礼仪与尊重不过是老虎的舔舐,现在的曹安便是那只被老虎收起了掌心利爪,温柔舔舐的猎物,他能感觉得出来,如果自己没有他要的答案,那收起的利爪就会弹出洞穿自己的身体,温柔的舔舐也会在顷刻间刮掉自己的皮肉。 黑水君占据了真龙居所,却无法蜕变为真龙,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最大的心结。 【我不过是得了几分机缘,占据了这龙宫】,当时说得洒脱,但那只是假象,真有这般洒脱,还求什么化龙之道。 ‘一方之君的妖王,至少也是天人境,蒙赤行是正好卡在天人境这条线上。’暂做计较的曹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水君相求,曹某自无不可,只是我这修行法门未必能真的帮得了水君,它本质上只是一门二景的桩功。” 对面的黑水君面色一喜,“无妨,只要先生愿教,成与不成,都不在你,况且我也不可能转换功法,只是做一参考。” 曹安点点头,“可有纸笔?” “笔墨伺候!!” 十二形的龙形,不过寥寥百余字,而且都是以人身为修炼的基础,曹安写好正欲放下笔,心头一动,还是将自己在内景之中所见真龙形象绘了上去。 他本不通丹青,但习武之人,一刀一剑要求精准,这份本领早就已经融入了骨血之中。而所绘之物都在脑海中,无非就是临摹而已,倒也不难,线条稍差,却神韵俱存,一幅龙飞之图跃然纸上。 黑水君瞳孔微缩,看着那幅图上的真龙形象,心神仿佛被一柄锐利的刀所斩中,那是真龙神韵,稳压黑水君一头的存在,来自于灵魂和血脉上的压制。 他深吸一口气,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精神,单手一抖,整幅画自动收起,消失在了他的手上,不知放到了何处。 “此法对我有大用,多谢先生。” “有用就好,那便不算辜负一颗执求之心。水君这是化为人形了吗?” 黑水君摇头,“不过是幻化之术而已,先生乃是人族,以这模样来见先生,只是为了方便交流,真身并未化形。其实先生出现在我领地之内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先生了,人族前往十万大山无非就是为了狩猎、机缘,可先生并未主动伤我族分毫,我敬先生。” 事儿办了,曹安心安理得的呡了一口。 “也是,有这化形铁律当前,对其他种族来说,或许化形是极好的晋升途径,但对于龙属水族而言,却并非如此,看来水君志向奇高啊!”曹安放下酒杯,笑着说道。 “此话何解?” “蛟千年化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又千年为应龙,若真是化为人形,虽还是妖族,但那人身如何化龙?”曹安理所当然的说,他确实疑惑,化形铁律像是独独针对龙属一样,还是说,即便化为人形,还是可以打破铁律,化而为龙的? 轰!! 闻听此言的黑水君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在脑海中炸开,往日种种迷惑被撕开,为何老水君明明血脉精纯,远胜所有,化形之前就已经感觉到化龙契机,却蹉跎千年,郁郁终老,为何十万大山中近万年历史上,上千水君大妖无一化龙。 为何自己所得传承的一张残页中,明明开篇描述了人族之身于修行之路的种种益处,却在末尾留下一句:凡我龙属,轻易不可化人形。 只曹安今日这随口一句,他黑水君就欠下了莫大因果。 哈哈哈! 几声大笑震得宫殿发颤,幻像破灭,坐在曹安面前的哪是什么中年男人,而是一头身长几十丈蛟,周身覆盖着黑色鳞甲,空旷宏伟的大殿,在他这真身显露之后,居然有了一种逼仄的感觉。 一身庞大妖力肆无忌惮的鼓动,使得这龙宫震颤,地动山摇。 曹安皱了皱眉,他有些顶不住这股妖力。 “蒙赤行!” 神魔一般的汉子随着曹安话音落下,立于曹安跟前,仅仅只是这么站着,那恐怖的妖力就无法越过蒙赤行伤及曹安分毫。 突兀出现的气机将心神失控的黑水君拉回了现实,冷静了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而顺着气息的方向看去,他便见到了在蒙赤行护卫下,依旧平淡进食的曹安。 身形幻化,脸有些发烫,“对不起,先生,适才骤然明悟了一些事情,有些情不自禁,放浪形骸了。” 蒙赤行收回了目光,站到了曹安身后,开始打量起这水底龙宫,这对他来说是新奇的。 而黑水君则是心中一阵后怕,如果自己当初不是以礼相待,而是出手用强的话,恐怕要遭遇的便是现在这位吧?能不能打得过他另说,最重要的是能拥有这种后手的人,其背后所代表的力量将会是何等的恐怖。 曹安摆摆手,目的达到了,也就可以了。 先前同意帮你,是碍于情势所逼,眼下展露肌肉,是为了不让自己被人看扁,免得都把自己当成好捏的柿子,移动的人形图书馆,谁都想来蹭两口,麻烦不断。 收了蒙赤行,曹安桌上的珍馐也差不多扫荡一空了。 黑水君上前一步,“先生不如移步珍宝阁,允我兑现之前的承诺,还望先生不要嫌弃才是。” “怎会,龙宫珍藏,必然不俗,还请水君带路。” “这边!”两人仿佛浑然不记得刚才发生了的事情,俨然一副宾主尽欢的样。 龙宫的珍宝阁防守严密,曹安能从其中感受到上百种禁制的气息,好像玉气进驻丹田之后,他对气息的感知更加敏锐了些。 大门打开的瞬间,珠光宝气晃得曹安险些睁不开眼,各色的宝珠、金银堆积如山,光芒耀耀。 曹安稍显失望,怎么东方的龙也喜欢这些发光的玩意,不如改天给你们弄个白炽灯算了。 “按照先前的约定,先生可自取五件宝物。”黑水君看着自己的珍宝阁,原本下面的增加两件的话被咽了回去,他有点心疼。 曹安点头,越过那堆积的金银和无用的宝珠,走到宝兵从中,腰间的黄皮葫芦开始躁动,被曹安一手摁下,目光在这些宝兵种流转。 无愧为龙宫珍藏,每一件的品级都远胜武知味所给的那把剑,刀枪剑戟应有尽有,甲胄法旗琳琅满目。 他曲出一指,从宝兵中划过,按着黄皮葫芦的躁动程度很快在心中确定了五件宝兵。 刚开始看着曹安从一件件宝物上划过的黑水君嘴角还带着笑意,这些宝物有很多都是上古时期的东西,便是曹安眼界再高,也未必都辨识得出,更别说从中挑出大价值的了,这些东西哪怕是他,都还没有完全搞清楚。 但当曹安转了一圈之后,直接拿走了两件他心目中的大价值之物时,黑水君的眉毛开始跳动了,只觉得心脏处一阵阵抽痛。 两把剑,两把刀,一个罗盘! ‘感情你挑宝物根本就不是自用啊,就是奔着哪件价值最高挑哪件呗?’黑水君的心都在滴血,哪有这样的,你一个三景武夫,不挑点自己合用的东西,将来怎么办?先把自己武装起来才是最好的呀。 “水君,我挑好了。” “啊,啊,这么快就挑好了,要不你再看看?”黑水君干咽了口唾沫,看着把宝物都抱在怀里的曹安有些牙疼。 “不用了,感谢水君慷慨!” 黑水君嘴角抽了抽,“那行,我让老龟送送你们。” 强烈的刺激下,黑水君也顾不得其他了,尽管这很失礼,但眼不见为净,他不想有个人时刻在自己面前提醒他,他无端的失去了五件至宝。 一人一狗在老龟的指引下出了龙宫,没让老龟继续陪同,狗妖驾起妖风带着曹安就朝着十万大山外围而去。 “主人,里面发生了什么?之前我曾经感受到了一股大妖的气息,很快就消散了。” “没什么,那黑水君自己情绪失控了,没把握好力量而已,不过这家伙也是抠门,什么珍宝阁,明明隔壁才是真正的宝物珍藏所在。” 曹安自己感觉不出来,但黄皮葫芦可以。 顿了顿,曹安接着说道:“不过两句话,一门桩功换了五件宝兵倒也算赚了。” 狗妖嘿嘿一笑,“主人,咱这也算是龙宫里面赴过宴了吧?” “算,有人给你斟酒吗?” “有!” “那就还有宫娥美婢斟过酒。” “额,主人,可能待遇比您差了些,两个虾兵给我斟的。” 为了不暴露黄皮葫芦的事情,曹安用黑布包裹住五件宝兵,负在身后,没敢在大山里让它吞噬,这里距离那龙宫毕竟不远。 来时走走停停,随性而为,去时驾着妖风,风驰电掣,仅仅五天时间,一人一狗就再次回到了当初即将踏进十万大山的时候,露营的那个地方。 曹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扯开黑布,释放了葫芦,一瞬间,葫芦口自动打开,五件宝兵化作五道流光,像是瞬间被融化了一样,进入葫芦之中。 没有任何异象,仅仅只是一道黑色荧光一闪,黄皮葫芦瞬间暴涨到了婴孩大小。 人与葫芦之间的联系也随着这体型的暴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紧密程度。 “你不会真的是斩仙葫芦吧……” 第四十一章 请宝贝转身 如今的黄皮葫芦想不显眼都不行,体形太大了,而且无法缩小,这将来难道得背着一个大葫芦行走江湖不成? 老狗绕着葫芦走了两圈,也没看出这玩意有什么奇特的,对曹安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自家主人身边这稀奇古怪的东西是真的多。’ 曹安以铁剑裁出两条布带,将葫芦挂在背上,感觉正好合适,分量倒是一点都没有,轻飘飘的,但内部的变化只有曹安才是最清楚的。 之前的空间一化三,其中两个都是空的,内部空间各自大概能有个两丈见方左右,一左一右呈半圆形,中间就是另外一个空间,内中有火,想来应该不凡。 “不妨试一试?” 老狗歪了个脑袋,“主人,你说什么?” “你让开点,站到我身后,我试一试这葫芦的威力。” “一个葫芦能有多吓狗,难不成还能变大了砸人吗?”老狗嘀咕着,却还是十分从心的站到了曹安身后。 “请宝贝转身!!” “请谁?啊,啊!!!”老狗四肢一软,又趴到地面上了,它已经都会计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这么丢人了,连腿都没来得及抬起来,那家伙,就这么杵到土里尿了。 它情愿再回到石台上,面对自家主人凝练的血气十二形,也不愿面对这葫芦里射出的一点火,只是火苗出现的那么一瞬间,它就有一种灵魂都被灼烧的感觉,而这,还是因为火焰的目标并不是它。 哧的一声轻响,曹安前方出现了一个六七丈的黑圆,仅仅只是一瞬间,原本存在于那个范围内的无论是山石,还是草木,瞬间灼烧殆尽,只留下一个大大的黑色圈,地面被生生烧折下去三寸。 曹安想过它厉害,但没想到它这么厉害。 “口诀对了,但为什么不是剑气而是火苗,是因为还没长大吗?”他脸上带着疑惑,伸手摸着下颌,这葫芦里的火焰,估计就只够攻击两次的,现在用了一次,剩下的估摸着只有一次的分量,也不知道会不会自行补充。 “啊黄,阿黄?” 曹安转身,看到了趴在地上的老狗,“你怎么又趴地下去了。” “主,主人,太吓狗了,下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能不能先提前告诉我一声。”老黄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但看起来还是不太稳,四肢都在打颤颤,仿佛下一刻就会软倒在地上一样。 “出息,走了,今天进城,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晚上,连着几个月的山野生活,都快忘了跟同族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感受了。” 这一趟,不是赚了,而是赚麻了,有葫芦在手,生命安全又多了一重保障,哪怕是在没有傀儡的情况下,自己也不怵与高境界武夫发生冲突。 曹安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黄皮葫芦实在太过普通,一眼看来甚至还有几个地方的皮脱落了,显得与整个葫芦本身的颜色不一致,唯一的出众之处大概就是大小了,可跟这般大小的葫芦别人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可能没这么规则而已。 “主人,又有人盯上咱了。” “没事,身为朝廷悬赏策上的通缉犯,能有此待遇也实属正常,先找个地方洗澡吧,去龙宫那一趟,我没好意思洗。” 老狗紧随着曹安,“为啥?” “如果你生活在那个水潭里,你希望有人在你家潭里搓泥吗?” 啊黄没在说话,它觉得主人哪都好,就是有时候自己理解不了他的思维。 ‘有人还在我家里大小便呢,我也没觉得不舒服啊。’ 狗启了智,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更正的,他没在饿得发慌的时候盯在曹安身后守口热乎的,已经算是压制住本性了。 行走江湖没钱可不行,一人一狗先是来到兜售妖兽内丹的地方,把那枚青鳞蟒的内丹卖了,这东西之前一直都是曹安收着,上次爆衣的时候,正好卡在了石头缝里,被进去换衣服的曹安又捡了回来,不然这一人一狗进了城也没个地食宿。 折了一百两银子,九张十两的银票子,余下的全换了铜钱,方便,好使。 一人一狗才出了铺子没多远,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好小子,做得不错,这种品质的内丹少说也能卖个150两银子,你这嘴皮子一动,就给柜上赚了50两。” “都是掌柜的您教得好。” “行了,行了,马屁的话就别说了,该奖赏你的,一分都不会少,安心跟着我干,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掌柜的。” 老狗气不过,一口咬住曹安的裤管,这附近人来人往,它又不好说话,只得出此下策,曹安摇摇头,径直走出了坊市,来到了鲜味斋。 “小二哥,来间上房!” “好的,客官,上房一间,承惠一百五十文。” “再来两大份蛇羹,两大盘酱牛肉,外加一杯鹿血,送到房间来,吃好后我们会把东西放门口,到时候你们取一下就成。” “好嘞,客官,二两银子!”曹安麻利的掏出钱来,这里是南境防线,最多的就是肉食,也正因为此,在中原地区都不怎么有的牛肉,这里却是随处又贩卖,而且还是那种蕴含天地元力的犍牛。 房间并不算多好,大床、餐桌,茶桌椅,空间倒是算大的。 “主人,刚刚怎么不回去?那家分明就是黑店,哪有这样的,凭空没了五十两银子,这五十两银子,要是搁村里,都够起一栋新楼了。” “没那个必要,你自己不识货,别人看出来了,那就是别人的本事,况且,你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只要能保证咱们这两日的生计就成,身上的这点银子,够用了。” 老狗郁闷的找了个角落面壁去了,声音从那传来,“我还是觉得气难平,这些奸商。” “我看我们刚进来那会,离这不远,就有一条河,吃了东西,到那洗一洗,你去不去?” “去的,主人!肯定是要去的!” 等这一人一狗忙好,已经是傍晚时分,饭饱水足,还洗了个澡,只觉得无比的清爽通透,曹安躺在大床上,老狗就卧在那大床下。 踏足了武道第三景,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真传功法,那是真正涉及行经路线,以及经脉开拓的法门,这世间多少武者,就是止步于此,没有功法,就只能靠着水磨工夫,依靠食补和肉身的锤炼,一点点壮大丹田之内的那点真气。 代价之大不说,还事倍功半,效率极低,寻常人家,根本无法供养这样一个武夫,稍好一点的,可能还可以从其他途径弄个并不太契合自己的功法,积年琢磨,勉强够用。 【明者,日月也,玉者,天地之精也,夺天地之造化,取日月之精华,才可称之为明玉。】 ‘就你了!’ 曹安选定的功法是【明玉功】,作为内家正宗绝顶心法,对眼下这个境界的自己是最契合的,九层明玉功,足以撑到四景开脉前期,之后再更换功法,这条路他走过,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事实都证明他前世的摸索是正确的。 那这明玉功的修行也自然就是真的,无需迟疑,这也是他在内景中所以选择了玉气的缘故。 第四十二章 神不会救我 杀! 入夜,一只白鹞落入城寨的一处院子,站在女子窗边,口吐人言,迸出一个杀气凛然的字,尔后脑袋一歪,喙里溢出了鲜血,直接死了。 女人轻抚它的脑袋,转身回屋。 “传令神卫,动手!杀无赦。” “得令。” 令出不可改,新月怔怔的看着门外,心觉惋惜,大概是那未知的神明让血灵神感受到了威胁吧,还是说这件事根本就没到过神明那里,只是血灵教的报复? 新月没想过要杀曹安,偌大王朝,目前就她所知的神明也就两尊,一尊是血灵教内供奉的,一尊就是曹安身后的,虽然这么说有些向外之嫌,但她内心深处的确对此番血灵神教的损失无感,自然对曹安生不出仇恨。 她来到这里,就像是冥冥之中的神性吸引,想来看一看。 只是没想到,自己报上去的信息,得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她曾怀揣着对神明的敬畏和虔诚进入血灵神教,在她的预想中,神应该是光明的,至少是站在人类一边的,可这么多年过去,她在血灵神教只见了血腥与龌龊,他们把那些最底层的百姓都嗤之以鼻的行径捡了起来。 用一种离经叛道的方式把它装裱成为一种教条,一种仪式,并奉行终身,她经历了怀疑、愤恨、麻木,以至于对神无感,对血灵神教亦无感。 如今,她想看看另外一尊神。 鲜味斋。 杀机夜发,只是在几人靠近客房的一瞬间,曹安就已经从入定中醒了过来,招手背上葫芦,单手拎着铁剑,目光清冷,就在人影靠近的一瞬间,轻轻转身,迎着墙壁走了出去,撞破了一道木制的墙板。 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就像是走进一扇敞开着的大门,行云流水,没有丝毫阻塞。 床上的两人被惊起,紧接着传来了两声惊悚的男音。 气机感知中,这鲜味斋附近一共是十二人,每一个都有着不下三景凝气的实力,最高的那个应该达到了四景开脉,在曹安的感知中,那真气的凝练程度完全不同,如果其他十二人的真气凝练程度如月辉般清冷温润的话,他的真气就如太阳般灼热刺眼。 唰! 铁剑出鞘,精准的刺破窗花,溅出一抹殷红,收剑提气,人如飞鹰,立地而起,撞破屋顶,斜里掠去,独立于飞檐之上,三息不到的时间里,不仅离开了包围圈,更占据了居高临下的地利,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鹰形圆满,能视微物,虽达不到夜视之能,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已经够用了。 还剩十一人,身着清一色的夜行衣,客房里的情况已经惊动了整个客栈的人,因为此刻出奇的安静,没有一点声响。 阿黄站在屋檐上,有些畏高。 “保护好自己,别跟来!”曹安话音落下,便有三条身影落在屋顶。 剑是普通的铁剑,招是基础的剑式,没有任何华丽的剑芒异彩,曹安去势如电,奔袭左侧黑影,如鹰击长空,携裹着一剑之威,黑影做足了准备,呈三角之势的其他两人也已行动。 然而就在这时候,鹰击长空的一击陡然折转,如灵燕一般,在空中毫无借力点的情况下,划出了一道圆融的弧线,倒折而出。 夜色里,那柄铁剑忽的有了光彩。 如一块暖玉,一闪而逝,一颗大好头颅顺着屋脊滚了下去,尸身却是重重砸进了客房内,惊起了短暂而压抑的呼喊。 没有停息,再去一剑,奔袭敌人面门,黑影双手呈剑,以剑身拦下了曹安的剑尖,可他错估了曹安的力量,剑身碎裂,没有起到丝毫阻拦的作用,他目光惊骇,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之色,来势汹汹的一剑,却在短兵相接的时候没有发出想象之中的声音。 只有一声轻微的碎裂,长剑就如切豆腐一般,递进了自己的胸口,斩断了最后的生机。 身后破空声至,优雅递剑之人仿佛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黑云压城,虚空炸雷,身形拔高数尺,扭转身形,剑尖朝下一点,银冠掉落,长发扬起,黑影立时倒地,再无生息。 鹰击燕回,身形如电,或润物无声,潇洒优雅,或雷霆暴动,摧枯拉朽,今夜,是曹安一人的剑舞,客栈的飞檐就是独属于他的舞台,这剑舞得漂亮,却也舞得森然。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内,十一条黑影尽数毙命,一招制敌,绝对没有多出一剑,公平公正。 曹安一抖长剑,将最后的血珠震落,一个起落,定身在拦住长街尽头的男人跟前。 “你没出手,也没上屋檐,还要打吗?”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踏入三景了,之前的情报看来已经不对实效了。”男人半披着兽皮,将腰间两个混云锤解到一边。 “还是要打?” “我的神要你死,我无能为力,只有倾尽全力。你连杀十一人,看似轻描淡写,但应该不剩多少体力了吧?初入三景,能调用多少次真气,来吧,我不用武器。”汉子说得看似光明磊落,豪气干云。 但曹安看得出来,这汉子身上的筋肉养成分布情况,分明该是个腿功了得之人,反倒是那双手,看着就不像是个耍重武器的。 曹安也不点破,收回长剑,背到身后。 “你们是血灵神教的吧?也好,我比较擅长的也是拳脚。” 他笑容一滞,干笑两声,“是吗?那我比你高一个境界,也就不算是欺负你了。” 话音未落,已是一腿扫出,破空有声,曹安面色无波,抬臂格挡,身如洪钟,八风不动,生生受下这一腿,除了轻微的震出些许粉尘外,没有任何影响。 汉子面色惊骇,自己本就高出曹安一个境界,又是猝不及防的全力一脚,这曹安居然纹丝不动,自己这能断木裂石的一脚,却无法让曹安单薄的身形抖上一抖。 “找死!” 真气鼓动,裂城腿法悉数施展开来,朝着曹安周身上下奇袭而去。 数十腿倾泻而出,汉子脸色愈发难看,曹安依旧纹丝不动,他像是早知道自己会如何出招一般,裂城腿法被他悉数档下不说,一股浓重的压抑感还如跗骨之蛆一样萦绕在他心头,越来越强烈。 二景修行,血气如汞,浑厚的血气完全足以支撑曹安应对这汉子的腿法攻击,正如他所说的一样,曹安初入三景,身上可调动的真气也不过能支撑三次攻击,早在屋顶的对战中就已经耗得七七八八。 血气鼓荡,神魔辟易,未曾想,连武夫的真气都可以抵挡,汉子连番攻击,连血气十二形的力量都未曾消耗调用。 汉子眼见事态不对,便想抽身而退,却被曹安一把抓住了脚踝,单臂拎起,在怪叫声中,砰砰砸向地面,直到再无声息,进气少出气多才被像死狗一样丢开。 曹安上前几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才开口呼吸。 “真是埋汰,这腿功,一脸的灰。” 老狗驾起妖风回到曹安身边,“主人神勇,区区杂鱼顷刻间悉数毙命,看得阿黄我心中对主人的敬仰之情……” “打住,还有一个!” “有主人在,再来百十个也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哎?哎?哎!!妈呀!!”老狗一窜,躲到了曹安身后,四肢颤颤,垂下脑袋。 新月缓缓走过长街,站在距离曹安不足一丈的位置。 “它就是小隐村山神收的那个看门小妖吧?” 曹安看着新月,从她身上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敌意,“嗯,就是它。” 老狗瑟瑟发抖,近乎完全伏到了地面上。 “有趣,一直听说狗都挺忠诚的,但现在看来,开了灵智的狗未必会秉承着这种良好的品德。”新月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慵懒软糯,却并不会让你觉得幼稚。 “我能见见你的神吗?”她没给曹安说话的机会,接着问道。 见曹安没说话,眉头微皱,“很难办吗?如果我要把你杀了,祂会不会出现?” 说着,一股气机锁定了曹安,在曹安感知中,便如天地崩碎,雷霆灭世,那股实质般的杀机透骨生寒。 蒙赤行已经在手上了,只是这异常又瞬间消失,面前的女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你身上完全没有神的气息,看来祂并没在你这。” 曹安急促的呼吸了几口,“我们的神不一样,你自然见不到我的神,事实上,你要见的应该不是我的神,而是我家乡的老祖宗。” 新月柳眉一挑,“哦,怎么个不一样?” “神有灵和神无灵的区别。” “神有灵?神无灵?我不明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换句话说,神怜爱众生,却不偏爱众生,天若有情天亦老,上升到这个意义上的神,才是我的神,那只是概念意义上的神,祂不会因为我的危机而出现,因为祂不偏爱。” 曹安心中一松,‘圆过来了,不圆回来还真怕她哪天又发疯,真的要对自己动手,这个世界的天人境都不要钱的吗?前前后后遇到几个了,正面相遇还有释放后手的机会,冷不丁的就死得太冤了。’ 新月蹙眉思索着,曹安缓慢移动身形,见她没反应,索性提着软趴趴的老狗大胆的走出了长街。 第四十三章 她比我漂亮? “主,主人,有句话小妖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你那么怕她,定是有原因的,你之前也不是没见过天人境高手,虽然依旧怂得要死,但我能感觉出来,跟这次不太一样。她是谁?” “她身上有神的气息,同根同源,就是那个山神庙的神,托身于泥胎木塑中的那个,而且,而且不是那种附着的气息,我能感觉出来,那就是牠,你会相信我吗?主人,我能成妖,完全是因为牠的施舍,这天下间,比我还要熟悉牠气息的,没几个!” 老狗的声音中带着恐惧和颤抖,曹安微眯着眼。 “神也能以凡人之躯行走世间吗?我观她修为也就是天人境,是个实打实的人,真真切切的人,你对那个神的气息熟悉,我对天下间的气息都比较敏锐。” “这个小妖就不知道了!” 在城中流浪的一人一狗总算是在天明前,城门一开就出了南境,往后走就是天高地阔了,站在小平原上,曹安只觉得阴霾挥之一空,天下郎朗,尽管,看这天气,是要下雨了。 忽然感觉脚上有异,曹安低头一看,老狗又哆哆嗦嗦的拉着自己的裤脚。 一回头,顿觉头皮发麻! 不是那在城中被忽悠了一顿的新月还会是谁。 “姑娘?” “它应该比较清楚你该怎么称呼我。”新月一指地上的老狗。 “菩萨!” 老狗这一句菩萨,给曹安都整懵了,“女菩萨?” 新月柳眉一挑,“你身为血灵神教的看门妖,连自家教内的护法都不知道吗?” “小妖只是个看门的呀,那村子在神教内,就是最底层,哪能了解到什么护法。” “我名新月,一轮新月的新月,血灵神教大护法,武道六景天人境,我知道你是曹安,朝廷悬赏策上留名的人,武道三景凝气境,三级以上偃师,沧澜府千叶镇人氏。你的话我想了很久,但还没有得到最后的答案,我需要与你同行一段路程。” 女人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曹安心中舒了一口气,“不知新月姑娘要去哪?不如我们回城购两匹快马,也好快些赶路,别误了姑娘行程。” 没了敌对关系的压制,那种莫名的不自由,不舒服感觉又回到了曹安身上,就像那日在青溪边上与苏今窈相处一样,曹安只想快些摆脱这种束缚。 新月摇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要与你同行江湖路,你无需做什么,你怎么打算的,就怎么去做,一如往常,你走你的路,我求我的答案。” 曹安脸色一正,“我能拒绝吗?” “公子也不想我这一剑洞穿你的喉咙吧?”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语气和调调。’ “我要横穿疆域,从南到北,在剩下的两年多时间内到达神都,履行一个约定,你确定你还要跟着我吗?” “我是在你这里得到的启示,自然要从你这里得到答案,你走你的,不用理会我,得到了答案我自会离开,得不到答案,我便会一直跟着。” “主人,让牠一辈子得不到答案。”老狗似乎没那么怕了,恶狠狠的说道。 新月目光一寒,落到了老狗身上,“你似乎没之前那么怕我了,你把我当成了谁?我早就察觉你对我的恐惧有些不一样。” “我看出来了,你反正不是牠,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你是你,牠是牠,牠的话,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老狗有一句潜在的话没有说出来:如果是牠,绝不可能质疑自己。 “牠是谁?” “你的神!” 新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低垂,片刻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没跟老狗说话,视线落在曹安身上,“要走吗?还是要休息?” 曹安深深的看了一眼新月:“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芍药红妆,乃是杀人利器。走!” “啊黄!来一程!”道出那句话之后,曹安像是突然想通了一样,莫名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这种喜悦是会感染人的,哦,狗! “汪汪!”狗子四蹄健飞,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曹安也不落人后,八步赶蝉、草上飞、踏雪无痕、云中一鹤,当真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片刻之间,一人一狗早已鸿飞冥冥,难见踪迹。 新月眼中的震撼一闪而逝,狗妖的速度之快,她是早有心理建设,毕竟天性如此,连唯一的手段也是驾起妖风逃之夭夭的主,曹安三景凝气境能达到这样的速度,就远超她的预想了。 一刻钟! 两刻钟! 一个时辰!一人一狗终于停了下来,继续那种散漫得像是被风吹落之叶的赶路方式,新月在跟着,也在观察着曹安,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对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无数稀松平常的东西都怀揣着莫大的好奇一样。 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何从南境到神都的这段距离,在这个男人脚下会需要整整两年多的时间,照这么走下去,两年多那都是保守估计了。 天色渐暗,这一行人还是巧合的找到了歇脚所在。 新月怪异的看着他们,没说话,曹安也当没这个人,兀自盘坐在一块捡来的石头上,开始恢复体力,没有一种修行方式会比耗尽力量之后再凝练进境更快了。 这里是通南大商道,维持几百年之久,又经过这些年的不断完善,可以说整个大商道就是当朝最好的道路,也是最宽的道路。 在这大商道中,零星的有些专门建造用来给行人商队歇脚的大屋,无甚庭院隔间,就是一整座除了四壁和屋顶再无其他的空房,此刻,曹安两人一狗,就在其中一处大屋落脚,大商道通往青州,江湖传闻,青州有座玉璧。 乃是上古时期遗留之物,玉璧高百仞,内中藏有剑意,青州江湖辈出剑道高手,也源于此,曹安想去看看。 大屋又来了一队人,皆是些青年男女,衣着各异,倒不像是有什么统一组织的队伍,无一例外都是佩剑,曹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一直盯着人看,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种顶冒犯的行为。 这人还没到青州呢,满眼便已经是剑客。 四男两女,六个人,隐隐以其中一男一女为首,男的剑眉星目,卖相极佳,手中剑也是一把顶华丽的剑,一如他的人。 女的一身红衣,好看!让曹安不由得在脑海里浮现出那日青溪边上的一团红云,觉察到自己心思的问题,心中慌了一下,定了定神,这时,一直安静坐在边上的新月饶有趣味的看了曹安一样,又看看那个女子,脑袋一歪,自下而上,正好与曹安四目相对。 “你的心乱了!” 脑海里传来了新月的声音,他知道天人境总有些玄玄妙妙的手段,这种在人脑子里说话的手段,大概也是如此,可惜自己真气不足,无法凝音成束,果断闭嘴。 新月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的心都没有片刻乱过,看到那个女子,你的心就乱了?” “在你眼中,她比我好看?”新月不懂,她是人,纯正的人,不管是成了大护法,还是在成为大护法之前,她都是从人群中来的,她熟悉人类对于审美的共通标准,以此标准来判定的话,那个红衣的女子,差了自己不止五六七八筹。 “这就是你的审美?需不需要我帮你搭茬,我很想看看你这样的人陷入爱情之中会是怎么样的。”说着就抬正了脑袋,大有开口说话的趋势。 曹安急忙出声:“并非如此,别生是非。” 第四十四章 雨夜龌龊 这边的动静显然六人也听到了,为首的男人朝着这边挤出了个笑容。 “茫茫江湖,我们难得相遇,二位不如坐过来,夜寒雨中,也好喝点去去寒意。”男人开了口,但目光多次看向新月,而非曹安。 “多谢好意,不用了。”这种环境下,还敢对陌生人发出邀约,要么就是艺高人胆大,要么就是愣头青,这几人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十六七岁就跑江湖的不在少数,绝无可能是什么愣头青,估计就是看曹安境界不高。 自觉得能轻易掌握情况,所以才有此举。 “那姑娘的意思呢?” 为首的女子眉头一皱,面色有些阴沉,冷哼了一声,将头瞥向一边,动作之大,就是为了让身边的男的看到。 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地位,男人依旧期待的保持着微笑。 “我的事情,都是他做主的。” 曹安眉头一皱,反手摸了摸狗头,这个女人果然是个惹事精。 “那行,几步之遥,姑娘若是想过来,随时欢迎。”说着男人果断的转过身,与身边之人交谈了起来,连视线都没朝这边看过来过。 几句话似乎就哄好了之前生气的女子,氛围一片大好。 “你不是因为她,那就是她让你想起了别的人,你的心里有其他人?”新月的声音犹如魔鬼一般,对情感极为生涩,不,是完全陌生的曹安,在这个方面根本不是对手,轻易就被看穿了所有,心跳险些都慢了一拍。 “不用回答,你的心告诉了我答案,有趣!” 曹安烦躁的想马上就学会凝音成束,就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又被人打开了。 今晚上,这间大屋似乎格外的热闹,进来的是一老一青,一男一女,老头破衣跛脚,女的却是柔美得出尘,那一身单薄的粗糙衣物,也无法挡住她的美,踏入屋中,只看了一眼在场之人,就猛地收回了目光。 眼中闪过一丝受惊小鹿一般的畏惧,令人新生怜爱。 “今夜的雨是真大!咳咳。”老人拄着一根枯木杖,咳嗽了两声,胸腔内扯出的声音像是老旧的风箱一样。 “各位少侠侠女,老汉父女二人路过此地,外面雨大,来这大屋暂避,如有打搅,还请见谅,还请见谅。”老汉拱着手,在屋内团团敬了一圈。 “这大屋又不是谁家的,来往之人皆可待得,老丈无需如此,若是担心有人刁难,便到我们这边来,咱们青州剑客的名声,在江湖上也算过得去。” “对,放心吧,没事,大家都是到这歇脚的。” “老人家,过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七嘴八舌的却都是男子的声音,曹安闭目养神,只是在父女二人进屋的时候眼眸微启了一下,又继续闭目养神,不为所动。 “啊爹,我们去那边坐吧。”女子还是担忧的看了一眼,指向了另外一个角落,那个角落隔着两伙人都有一定距离。 可架不住老汉听闻了有酒,又嗅到了酒香味,两眼放光,“有酒啊,有酒好啊。” 末了又尴尬的上下摸索了一下,“你看这,老汉身上也没个子儿,不如你们喝吧,你们喝吧,我还是去那边坐吧。”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如此动作又是如此行为,难不成还真是不喝了?再说了,看他们父女这般模样,就算是身上有两个子,还真能买得起这六甲酒不成。 “相逢即是有缘,我等可不是商人,哪能要老丈的钱,江湖中多个朋友多条路,难不成老人家你不愿与我等交朋友?” 老汉眉眼都透着喜色,“岂敢,岂敢,那老汉就却之不恭了。” “阿爹!”女子似是生气的一跺脚,喊了一句,可架不住老汉酒虫发作,被拖着走到了几人身边,那边,一众人快速的让开了位置,让两人坐下,一时就围成了一圈,几个汉子倒了一盅酒,递了过来。 老汉喜不自胜,“多谢,多谢。” 夜色渐深,大屋里起了一垅火,火光映着众人的脸,曹安两人这边光线没能照到多少,忽明忽暗间,只能隐约看到是两个人带着背靠着墙壁,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去。 老汉却已经是喝得迷迷糊糊,老脸两颊,显出两团红,鼻尖都是通红的,女儿在一边劝着,却是怎么也劝不住,急的好似都要哭出声来。 被几个男人扶到了墙角睡下,喝了酒的几人开始也陆续走到边上,拄着剑靠墙睡去,便是两个女子也顶不住了,火堆里的柴火眼见着燃到了尽头,只留下炭火兀自随着外面的冷风灌入,一闪一灭,啪嗒一声,像是炭火的轻微炸裂。 很快,一股淡淡的异香从火堆里飘出,随着屋外灌入的冷风快速在整个大屋内扩散。 此间一共就是十个人,大约是异香飘出后的一刻钟左右,屋内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却是那原本熟睡的几名剑客中,有三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其中就有那个为首的男人,以及刚才帮着劝酒的两个同伴。 “潘兄!” “小点声,找死啊。” “无妨,这可是我家中供奉毒医给配的迷迭香,这药量,就算是大象也得倒下睡他个不知南北,咱们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会有人知道。” “这样的话,小可就放心了,李兄家的毒医,我还是相信的。潘兄,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这小白娘我可是馋了很久的,特别是她眼中那害怕的样子,当真让人欲罢不能,还有解药吗?给她一点,别给了多了,让她只能恢复点意识,却不能动弹,我要看着她的样子办了她。” “嘿嘿,还是潘兄有品位,你别说,今天这趟当真是我等的机缘,这边一朵小百花,那边还有一朵大海棠呢。” 这一队人正是以这姓潘的男子为首,他听到这话,只是冷哼一声,“从这回到青州可还有一段路程,那朵海棠,你们谁都别打主意,潘某定了。” 说话之人停下,改了口,“那就恭喜潘兄了,今日看那短短几句话,便知这朵海棠也不是什么耐得住的主儿,沿路之上,只需潘兄略微展现一番家底实力,她自然就会投怀送抱。” “别聊了,办正事,我给她解了毒了,马上就醒了!” 第四十五章 似曾相识 “醒了醒了,看看这小眼睛,看看这楚楚可怜的样。”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女子轻柔的声音,就像风中的一缕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散。 “做什么?当然是做让妹妹你快活的事情了,不用害怕,你会爱上这种滋味的。” 姓潘的男子边说边脱着自己的衣服,脸上尽显Y相,“潘兄,抓紧时间,时候不早了,办完了还得处理掉他们父女两人呢,别给事后找麻烦。” 另一个角落里,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新月耳中,哪怕是以她的养气功夫,也顿觉心头火大,恨不能提剑杀之。 “你不出手救一下?”她知道曹安没事,中了迷药的人,不可能还在运转功法,凝练真气。 曹安闭着眼,运转着明玉功,分毫不为外物所动。 “你们,还要杀了我们父女吗?”女子楚楚可怜,说话间已是带着哭腔,眼角有泪花打转,哪怕是处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也没有歇斯底里,而是畏惧的小声质疑,那语气充满了惧怕和无能为力。 看得潘姓男子心间一抽,但一想到如果没有弄死可能发生的情况,心中一狠,狰狞着脸,没去回答,开始扯开女人身上的衣服。 他潘家是青州剑修大族,怎可因为这点事情,就让潘家在整个江湖武林蒙羞?最好的处理办法自然是人弄死往山中一抛,过往野兽分而食之,毁尸灭迹。 “既然这样,那我吃起来也就心安理得多了。” 潘姓男人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因为女人的声音变了,不再楚楚可怜,不再娇柔不堪,而是透着一股子森冷寒意,地上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大屋内,出现了两头雄健的鹿。 两双眼睛里透着诡异的猩红色,一头长满了深褐色的毛,头顶着巨大的鹿角,那鹿角分明有了几分金属一般的光泽,最可怕的是它的身上大大小小的溃烂斑块,还散发着阵阵恶臭,三个成年男人在他面前,就像是三只兔子面对人类一样的渺小。 而在他旁边的是一头纯白的无角鹿,白色的皮毛没有一点杂色,晶莹的白色隐约能看到毫光,体型似然没有另一头鹿那么大,但对于人类来说,依旧是巨物。 三人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妖啊!!” “大妖!!” “饶……”话还没说完,鹿首一动,黑暗里便只能听到毛骨悚然的咀嚼声,火堆里的火光尚未完全熄灭,一闪一灭,鹿嘴里,鲜血染红了它们的牙齿和绒毛,在这雨夜里看起来更加的恐怕。 轻烟消散,两妖再化人形,目光从人群中一一扫过,最后投向了曹安两人这边,缓缓走来。 蒙赤行已经落入了掌中,曹安一阵头大:‘这该死的女人眼看着他们走过来,竟然直接就藏到了自己身后,你好歹是个天人境大修,这两妖明显不是正常途径修炼到口吐人言的,你怕个锤子啊。’ 曹安揉了揉太阳穴,“差不多就行了吧,我与二位并无仇怨,不至于还要对我动手吧?” “二位藏得好深,看来这屋内八个人,其余皆是草包,唯有两位才是真正的江湖中人,是我们父女眼拙了。” “阿爹,废什么话,直接生嚼了食之,男的给你,我吃那个女的,保管他们到了肚子里什么秘密都泄露不出去。”女子冷声说道,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弱不禁风和娇柔怕事,俨然一副食人的积年老妖做派。 “这不好吧?我们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而且你们本就是妖,又不在人群中生活,便是被泄露出去了,于你们来说也没多大影响。” 老头轻咳两声,看来是真的带病,而不是伪装,他本体上的伤势就是最好的明证。 “不不不,少侠说笑了,我们父女二人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有了些手段,断然不是人族大修的对手,这几人身份不俗,万一引来了他们族中大人物,我们父女二人可承受不起,所以只好累少侠二人到咱们腹中与他们作伴了。” 曹安叹了口气,“一定要这样吗?” 老汉咧嘴一笑,露出了锋利的白牙,上面还有血丝,“这也是没办法了不是吗?若你们昏了过去,浑然不知此间发生的事情,倒也罢了,眼下没别的办法了。” “既然这样,那我打杀你们也就心安理得多了。”曹安如释重负的说了一句。 “蒙赤行!” 两妖还没来得及幻化呢,便眼见着面前出现了一位天人境的汉子,双手负背,如神明般伟岸的身形,目光里透着魔异的色彩。 “六景大修!” “女儿,逃!” 这一幕似曾相识,无比熟悉,只是人物反转了。 新月没去理会曹安的恶趣味,目光落在蒙赤行身上。 老狗也支起了身子,不再害怕,它突然发现,这么强大的家伙,如果是在自己这一边的话,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该怕的是敌人啊。 ‘他们虽然可怕,但他们都是我主人搬来的救兵啊,四舍五入就是我至亲的义父啊。’ 雄鹿逃了出去,一扇门板被生生撞碎,一道刀气后发先至,直接将其绞碎在门口的石阶上,雌鹿眼见着这一幕,为那道刀气所慑,哪还提得起妖气再逃,脚下一软,直接跪在了曹安两人面前。 蒙赤行没理会她,转过身,扫了曹安身边的新月一眼,“以后这种事情,非必要就别喊我了,你这不是有打手吗?” 曹安尴尬一笑,“那也得我能使唤得动人家。” 蒙赤行虽是傀儡身,但激发之时,有些信息还是在曹安的意识共享下有所了解。 “既有求于人,就不要想着置身事外,作壁上观。你既要于平常中发现答案,就更不该引发不平常,如此行径,岂非与初心南辕北辙?” 新月起身,面色平静,“必要之时,我会出手。” 有了新月的保证,蒙赤行点点头,曹安心领神会,掌心一翻,傀儡没入了袖中。 “公子饶命,小妖愿为奴为婢,侍奉左右,只求活命。” “你吃过人了。”曹安平静的开口,老蒙给自己留了个麻烦,他若是当时索性再度出手,将这雌鹿也杀了,那自然会少了很多麻烦,可现在,再杀它显然不对了时机,留她又显得不够公平,最重要的一点,她切切实实的吃过人了。 “小妖也是一时糊涂,公子,你刚刚也看到了,他们欲对我行不轨之事,其心可诛,小妖难不成只能任人摆布吗?” 曹安白了她一眼,懒得解释。 “给我吧,正好我缺个坐骑,她卖相挺好的,老跟着你满山的跑,脚都磨起泡了。”新月脆生生的说道。 “随你!” “谢小姐,小姐大恩大德……” “不用感谢,签下主仆血契吧。” 雌鹿的话被生生打断,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看着那张主仆血契,心中做着短暂的挣扎,她原本就是想着先活下来,找机会逃走,主仆血契一出,就知道自己的算盘落空了,生死以后都将系于别人一念之间。 “签或者死!” “小妖签!”鹿血滴在血契上,一人一鹿很快完成了契约。 “你叫什么名字?” “阿爹给小妖取名璐瑶。” “他真是你阿爹?”新月一脸疑惑的看着门口那摊碎肉,这两父女的样貌差的也太大了吧。 “不是,小妖一直都是独自生活在里面的,那天在林中见着受伤的阿爹,他本来都快死了的,嘴边还剩下半截发着紫光的草,有一股很好闻的清香,小妖吃了那半截就昏了过去,后来阿爹为此事还生气,说都是因为我吃了那剩下的半截,才导致他伤没好完。” “他要我补偿他,帮他诱骗大商道上过往的人,以人类为血食炼化疗伤,刚刚这三人已经是第四波了。” 主仆血契之下,新月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这就对上了,你们也是好机缘,居然能服下九紫草这等天材地宝,当然,他说的也没错,若不是你,全株的九紫草被他服用,不仅能伤势痊愈,甚至还能直达化形境界,他身上的是什么伤?” “箭伤,还有木刺,阿爹曾坠入过人类的陷阱中。” “你先走吧,到外面林中候着,明早出发的时候我会找你,对了,把门口清理一下。” “是,主人!” 璐瑶走了,新月看着盘坐的曹安,“你似乎对妖吃人很排斥?” “因为我毕竟是人,不是神,我无法兼爱众生,别再扰我,我该修行了。” 次日,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大屋中的人才相继醒来,新月了解曹安的打算,在对面几人苏醒后,才抻了个懒腰,揉揉惺忪的眼睛,做刚睡醒状。 “潘成安师兄呢?” “李如晦、如海两位师兄也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昨夜我们为何会睡了这么久?”为首的女剑客看着从窗花里飘进来的阳光,微蹙着眉。 “昨晚上那对父女呢?” “不知道。”三人朝着曹安这边看过来,却发现两人也才刚醒的样子,那女人甚至还担忧的在自己身上检查了一遍,一会后才放心下来,两人耳语几句,男子的脸色才缓和些,俨然一副生怕自己女人吃了亏的样子。 第四十六章 点穴之术 “在下青州大日剑宗弟子穆秀秀,这位是我师妹岑药,青州杨家杨少龙,昨夜之事定不平凡,为弄清原委,还请两位暂时不要离开。”女人抱剑一礼,脸色凝重。 “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还想弄清楚事情原委呢。”新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好似还在后怕一般。 女人脸上露出了自傲之色,“那潘成安师兄出自青州剑客大族潘家,势力雄踞一方不说,族中更有五景巅峰罡气境强者坐镇,我劝两位最好不要自误。” “曹安,你看他们~要是误了回娘家的日子,多不吉利,这都是早就瞧好了的。” 新月一把拉住曹安的手,就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媳妇,而曹安则被她弄懵了,这个女人,也就仅是跟青溪上的那团红云一样长得美罢了,其他的……不提也罢。 “你是曹安?”新月话音刚落,那三人顿时紧张了起来,手里的剑也戗啷出鞘,杨少龙更是直接提剑堵在了门口。 “昨天夜里没看清,今早一见便觉得你分外眼熟,原来你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曹安,你居然敢来青州,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穆秀秀面色阴沉,双手横剑,目光锐利。 江湖中有句话:天下剑客,七成出自青州。而这些剑客,绝大多数都汇入江湖各行各业之中,其中最多的就是捉刀人,后来便有了悬赏策上之人不入青州的说法,当然这些都只是江湖上的传闻。 天下间多少悬赏策上之人不照样出入青州,说法不过是针对那些最次的。 曹安自然觉得自己还算是优秀的,所以他不想按照他们的说法来。 铁剑落入手中,没出鞘,连消带打,化解了穆秀秀的攻击,并指成剑,一击真气灌注,点在穆秀秀周身三处要穴,只见她还维持着提剑撩刺的动作,但身形却是不能移动分毫。 “你对我做了什么?” 曹安看着剩下的两人,“麻烦让一让,赶路呢。” “别让他们过去,这个妖人,师妹,杨兄,杀了他!” 曹安微微一笑,曲指一点,穆秀秀嘴唇颤抖着,却说不上话。 “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好好守着你们的同伴,我对你们并无恶意,否则像她一样,你们三个都不能动弹的话,这万一来了个恶客,发现你们不能动弹,还是女子,结果如何,可想而知,要知道,这附近过往之人可不少。” 岑药吓了一跳,双手抱胸急忙站到了一边,边上的杨少龙捏着剑,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被曹安轻轻一格,让开了道路。 岑药跑到穆秀秀跟前,抱着她的手臂:“师姐,你怎么样了?” 曹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越来越远,“一个时辰后,便可恢复自由,好生守着就是。” 大商道上,两人一狗横穿而过,并没有沿着大商道走,而是按地图上抄的近道,速度不快,却也不慢,一刻钟后,就完全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你离我远一点,我有些怕你,你刚刚用的是什么手段?”新月双手抱胸,一个天人境大修,还要装作一副怕怕的样子。 曹安疑惑的抬起头,“你们不知道点穴吗?” 点穴,是一种真气的使用技巧,讲求的是一个以气封脉,达到限制敌人行动,甚至是致人死地的效果,进阶技为截脉手,与擒拿相辅相成,也是一门手上功夫,颇为毒辣。 “点穴?点的什么穴?” “人体周身多少大穴?” 新月颔首思付片刻,“不太清楚,这是一门很冷门的学问,鲜有人去研究,但我之前看过一册古籍,上面记载的大约是300来个,对于武夫而言,只需要了解自己真传功法运行过程中所经过的大穴就行,没人会去过多深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曹安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自豪还是该悲哀,哪有高武世界不懂人体周身大穴的,况且还是一个传承比自己前世还要悠久的世界。 “所以,你们即便是知道了人体周身的大穴,也很少有人去钻研?” “对啊,这门学问更多的还是药师在研究,不过相对于研究穴位这种偏门之术,更多的药师情愿用来提升自己的丹道水平,这才是堂皇医道。” “我所用的点穴手法,点的就是这些穴位。” “点这些穴位就能达到你刚刚一招致敌的效果吗?” 看着新月跃跃欲试的样子,曹安心下叹了口气,觉得还是要讲清楚的,就怕这疯子哪天以自己作为研究对象,天人境大修啊,下手没轻没重的,搞不好直接给自己送走了。 “点穴是一门很庞杂的学问,不是说你知道哪个穴位,点了就完了,它需要你对人体周身大穴了如指掌,知晓每一个穴位的作用,以及受到攻击后会发生的情况,同时能够精准认穴,精准控制真气的力量,才能达到刚刚那样的效果。” “如果你不懂,随意尝试,轻则残废痴呆,重则致人死亡。” 新月微眯着眼,“也就是说,这不仅是一门控制人的手段,更可以说一门杀伤力强大的武技?” “你可以这么理解!” “能教我吗?我可以用对应的武技和功法与你换。” 曹安摇了摇头,“不需要,你所说的这些我并不缺,我缺的只是成长的时间,可能你不太相信我所说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信!” 曹安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埋头继续走路,在新月的示意下,一只通体莹白如玉的鹿从密林间走了出来,新月身形一荡,侧身坐在白鹿上,一袭褐色轻袍,坐下雪白巨鹿,宛如一幅仙女行走凡间的美图。 “你今天又让我见识到了新的学问,跟着你果然是对的,我想,不用多久,我应该就能找到自己要的答案,所以,曹安,你的话我信。” 曹安有些不太适应这个一本正经的新月。 把剑挑在肩上,“那祝你早日找到你要的答案。” 第四十七章 潘成蟜 武道三景的凝气境,走的是水磨工夫,尽管天地间充斥着浓郁的元气,此间一日修行,怕是顶得上自己所理解之中的几月打磨的真气,但这依旧很慢,照这个速度修行下去,曹安估计自己能达到【明玉功】圆满,至少需要五年时间。 ‘内景啊,什么时候才能再入内景呢?’ “这地方不错,适合休息,今天就在这停吧。” 连着数日的光景,走走停停,练剑打坐,两人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新月像是个人来疯,只有在有人的时候,才会显得话密一些,给曹安减了不少的负担。 一个是宛如行走世间的神女,白鹿依旧一身晶莹,女人身上不染半点尘埃,曹安披头散发,盘着的道髻哪怕是抽了木钗,头发都不一定散的下来,他都已经能够嗅到自己身上那股子怪味,老狗更惨,像个落汤鸡。 昨夜里一场好雨,好死不死的没能寻得个避雨的山洞之类的,这个时候大修的便利之处就体现出来了,他们早已凝练了武道罡气,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何况是区区雨水。 “我想吃你做的烤肉了。” “道爷难为无米之炊。” “这绵延山脉,最不缺的就是肉。”新月柳眉一挑,休息时间都懒得下鹿背,经过了一场雨,地上到处都是湿的,还没来得及被日头蒸干,此地山高林密,便是有了太阳,每个三五日的光景,是蒸不干的。 地上叠着一层层的厚厚的落叶,一脚下去都能渗出黑水,尽管一人一狗已经清理出了一块‘干净’的区域,但依旧为新月所嫌弃。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好,你是君子,君子生火,我们去去就来,璐瑶,我们走。”一人一鹿化作一道白色残影,风一般飘逸的跃进了密林之中。 “阿黄,叼柴!” “好嘞,我尊贵的主人。” 曹安白了一眼,哪学来的这西里西气的调调。 不大一会,林中冒出了一缕白烟,火堆边上,还架着一堆的湿柴火,照这个量,一夜的温暖都足够了,火堆上,烤着三只一尺多长的兔子,也不知道新月在哪收拾的,回来的时候,那双手都不沾鲜血,葱白如玉,但三只兔子却已经是被剥得干干净净的了。 火舌的喷吐之下,兔肉表皮蒙上了一层金黄色,呲呲往外渗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跟我说说你们血灵神教呗?” “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一点点,因为我觉得你们的所谓血灵神教有些名不副实。” 新月手托下巴,目光没有片刻从兔肉上移开,显得漫不经心且慵懒,“此话何解?” “以色止色,以欲止欲,锁骨菩萨,肉身布施。”曹安并没有多言,简单的四句话脱口而出,他回忆起山神庙事情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想到这个典故。 漫不经心的新月猛地直起了身子,面色凝重,“你从何处得知的这些?” “不用那么紧张,你们的神像本就不怎么正经,难免让人联想到那些,所以,我猜的是对的?你们所谓的血灵神教,其实就是一个幌子,只不过是包了个外壳,对吗?” “倒是我小觑你了,这天下间能联想到这个的人,寥寥无几,你这知识面还挺广啊,后生!” 白了一眼曹安,自是风情万种,但却对牛弹琴。“事实上,就是你想的那样,更多的东西,我不能告诉你,你拐走了神教大护法,以后行走江湖,得小心了。” “喂,不要血口喷人啊,那是我拐走的吗?不是你自己巴巴的贴过来的吗?你一个天人境大修,我能反抗吗?” 新月两手一摊,戏谑的看着曹安。“有区别吗?” “王朝有多少个外天地境界的大修?” 六景天人境被称为过渡境,天人境之下是内天地境界,无论怎么折腾,都是在自己体内折腾,折腾自己的肉身,不管是融技、炼力、凝气,还是开脉、武罡,都是翻腾于内天地之中,天人境之上,才是真正的外天地。 在外天地境界,每一个境界的打磨突破,都无时无刻不在与人体之外的天地交融,打交道,一般来说,只有到了外天地境界,才能真正意义上拥有种种莫测的神通。 “不太清楚,我教之内有一个半,一个是外天地境界的人,半个是神!” …… 曹安两人离开大屋后的第七日,潘、李两家的人姗姗来迟。 在得知来人是青城剑宗的首席大弟子潘成蟜后,三人心中的那点担忧瞬间烟消云散,此人可谓是青州年青一代剑客之中的领军人物,在这样一个时代里,一人之名能响彻一州,便足见其本事,兼修潘家与青城剑派两大巨头的剑道。 潘成蟜此刻的剑道进境已经远非同龄人所能企及的了,哪怕是一些老辈的有名剑客,有些怕也远不是其对手。 早就听说,潘家这潘成安、潘成蟜两兄弟关系极好,看来所言不虚,得知弟弟的意外,潘成蟜直接下山,带着几名宗门扈拥和家中好手,直奔此来。 相比于潘家的大动作,尽管李家也是相当之重视,但还是显得有些可有可无了,只是出动了几名供奉,以及李家的掌上明珠李锦兰,上了青州十秀榜人物,李家的心思不言而喻,硬是把这场拯救家族子弟的行动,变成了一个变了味的相亲大会。 “你们将那夜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给我讲一遍。”潘成蟜面色铁青,散出去的护卫寻遍了大屋方圆七八里,都没有什么发现,来之前还下了一场雨,有些踪迹也寻不到了,他心中那个不愿意接受的结果越来越明朗。 心下无比的烦躁。 杨少龙等人为他的目光所慑,当下不敢犹豫,将那夜的情形悉数讲了出来,穆秀秀和岑药又以自己的视角作了补充,很快,整个事件的脉络,就已经还原得七七八八了,大屋内的几人大气不敢喘,等着潘成蟜说话。 李锦兰看了一眼潘成蟜,“有一个事情,我可能知道一点,阿弟如晦出门之前,曾找了族中供奉毒医,配了一份迷迭香,从你们讲述的情形来看,这与中了迷迭香的情形极为相似,时间上也对应得上,只是这天下间毒师甚多,能达到相同效果的迷药也不少,毓秀不好做出判断。” “如晦这小子我知道,如海是谁?也是你族中弟子吗?我怎么从未听闻过。” “李如海此人,并非我嫡系子弟,是远在鹿鸣州的一个旁系子嗣,因天赋不错,最近才被送到青州的,此人较为机敏,与我阿弟关系极好。”李锦兰皱着眉头说道,言语之间,似是对这李如海颇为不喜。 潘成蟜揉了揉额头,对于自己弟弟和李家如晦那小子的秉性,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因为当年他们就是走在一起的,是后来自己进了青城剑派,鲜有机会下山,这才走的少了些。 从三人的话语中,他大概猜测出来了,迷迭香,十有八九就是这李如晦这小子燃的,目的嘛,显而易见,在场之人中,除了那穆秀秀和岑药不明白之外,其他人,心中大概有了底。 脸上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心底自然的生出了鄙夷。 “另外两人一个是曹安,还跟着一个普通女子?” “是的,潘师兄,就是悬赏策上的曹安,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修为达到了三景凝气,使得一手能让人僵持动弹不得、口不能言的妖法,穆师姐就是中了他的妖法,一个时辰之后,才重新恢复自由。” 潘成蟜刚抬起头,李锦兰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毒师配出来的毒药,莫说是三景凝气了,如果没有提前备下解药,就是四景开脉都会中招。” 如此,线索似乎明朗起来了! 第四十八章 李家锦兰 应该确实与那两人有关,真正的问题出在那对父女身上,潘成蟜很快就在心中有了计较。 “公子,有发现了!”潘家护卫气喘吁吁的冲进了大屋,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通道。 “什么发现?”潘成蟜双手拿住护卫的两臂,神色焦急。 “公,公子,属下等在西南方向十里外发现了一堆被埋葬的血肉,其中混杂着没有被完全破坏的衣物碎片和一块暖玉,看那纹饰,可能,可能是二公子!” 听到这个消息,潘成蟜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一阵幽香袭来,却是身后的李锦兰撑住了他的身子,她的脸色还算镇定,只是眼眸中的关切更甚。 “先去看看吧,也未必就真的是成安。” 话是这么说,但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明白,那就必然是潘成安,没有其他的可能,一夜消失之后,连着七日都没了踪影,绝无可能还活着。 一队人马紧随而去,果真在十里外发现了一堆新土,眼下已经被潘家护卫扒开了,空气中散发着阵阵恶臭,那碎肉依稀还能分辨出来是一头鹿,上了年纪的老鹿,那巨大的鹿角还是能看出些门道来的。 当下就有人上前,俯身在碎肉堆里勘察了起来,视那恶臭于无物。 “公子,是鹿妖肉身,但被高手所杀,其中还能感知到可怕的刀气,初步判断,出手之人至少是天人境大修。” 最后一块拼图找到了,这堆碎肉里的信息根本就经不住这些系统而完善的各行人才勘察,很快就还原了事情的真相,至少,潘成蟜的内心中,已经完善了。 雨夜中的两父女,其实是两只鹿妖,这与之前打听到的,曾经在这断路上消失过不少青壮的事情相吻合,这一老一青其实就是专门诱骗青壮男子的两只妖物,他潘成蟜甚至能够想象自己弟弟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着多龌龊的角色。 是何样的嘴脸,然后,被鹿妖吞食,随后鹿妖被斩。 潘成安被食在先,鹿妖被斩在后,但继续扩大范围后,也只发现了这一只鹿妖的尸体。 “潘师兄,你没事吧?” 潘成蟜手里摩挲着那块暖玉,他身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这是家传下来的。 “没事,告诉他们,不用找了,剩下的那头跑掉了,应该是那头雌鹿,扮演女儿的那只妖跑掉了,不然,若真是天人境大修出手,是绝无可能杀了之后还给它埋起来的,定是那逃掉的鹿妖再次回来,埋葬了自己的‘父亲’。” 日薄西山,大商道边上,升起了大火焰,空气中散发着烤肉的味道,那是潘成安余下的为数不多的肉身,被潘家护卫挑了出来,俨然已经发臭了,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带回去。 毕竟不太体面! 只能烧成骨灰带回去,于是潘成安那并不太隆重的火化追悼会就在这大屋边上进行,众人神色肃穆,面有悲戚。 护卫将‘潘成安’装进了一个精致的小盒,递了上来。 “公子,节哀!” 潘成蟜接过骨灰盒,连带着那块暖玉一起放到了一边,交给了身后的管家。 “穆姑娘,麻烦过来一下。” “潘师兄,有什么事。” “那曹安最后朝着什么方向走了,你可知道?”潘成蟜的目光里透着阴狠,眼眶上隐约能看到几条血线,穆秀秀被他的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急忙喊来了杨少龙。 “我那时被曹安定住了身形,动弹不得,没能看到他们最后离开的方向,杨师弟应该是极为清楚的。” 杨少龙点头,“我看到了,他们朝着那个方向去的,应该是打算抄近路进青州。” “你们先带着成安的遗物回族中,我去一趟,三景武修也敢往青州跑,是真当我青州无人吗?”潘成蟜从曹安消失的方向大抵判断出来,曹安应该会在凌玉渡出现,不过七天而已,步行横穿的话,任他曹安脚程再快,都没有打马来得快。 他应该能赶在曹安到达凌玉渡前拦下他。 安排好之后,潘成蟜一提缰绳,坐下健马一声长嘶绝尘而去,紧接着一匹枣红色大马也越众而出。 “潘师兄,等等我!”来人却是李锦兰。 潘成蟜脸色微变,别人只当他是为了青州剑客的招牌和脸面,但他自己却是另有目的,早在穆秀秀一行人说出曹安的那手将人定住的武技时,他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得到的那门残缺打穴术,毫无疑问,能在三景修为做到这样的事情。 定是打穴手法无疑了,该死的是没能摆脱身后的牛皮糖李锦兰。 “你跟着我做什么?不找你家阿弟了?” “我与阿弟素来不合,事情反正也明了了,你家成安死于老鹿之腹,我家阿弟自然就是死于小鹿之腹,小鹿没死,自然找不到尸身,现在估计都不知道在这茫茫山脉中的哪个草堆里呢。” 停顿了一下,李锦兰接着说道:“李家这次派我过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我跟着你去了,李家估计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责怪我没有继续找李如晦那条Y虫。” 潘成蟜愣了一下,“你是这么看你家阿弟的?” “不仅是我家阿弟,整个青州所谓门阀大宗的弟子,又有几个不是如此?你觉得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潘成蟜,如果不是进了青城剑派,那带着我阿弟他们胡作非为的又怎轮得到成安?” 他的眉头皱了皱,显然很不喜欢李锦兰的态度和语气,“我与他们不一样。” “是,你不一样,你潘成蟜招招手,便会有成片的女人蜂拥而至,无需像他们一样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但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是一群以玩弄女子为乐的杂碎而已,哪怕武道天赋再高,依旧难掩内里的杂碎本质。” “够了!李锦兰,你跟上来,就是为了与我争吵?” “我可没那闲工夫,之前身边一直有人,无暇与你说清楚,现在正是时候,免得你潘成蟜自以为我李锦兰仰慕你,非得自己贴上来,我生在李家,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年,以我的容貌,还能一切安好,也是因为李家的存在。” “所以他们派我出来的目的,我自己也清楚,再是憎恶,也跟了上来,在我看来,天下间的男人都是一个样,无甚区别。” 潘成蟜冷笑一声,“那好,现在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与你讲清楚只是一个附带的原因,更重要的一点是:打穴手法,见者有份!” 男人的脸色变了,勒住了马缰,放慢了速度,压低了声音,隐约间带着杀气,“你怎会知道?” “你忘了是谁给你推荐去学的青城剑派【周天剑气术】了?” 潘成蟜脸色阴晴变幻,终于像是认命了一样,“青州年青一辈中,都以为你只是貌美而已,实力和资质都只是中人之姿,原来都被你骗了,论智谋手段,青州这些年轻人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连我也栽进了你手里。” “你从哪学的【周天剑气术】?” “青城剑派的【周天剑气术】是我李家老祖当年换给他们的,要练成【周天剑气术】,就必须学会【打穴手法】,真正弄懂了周身窍穴的作用,才能做到纳剑气于窍穴之内,家族之中,向来只将周天剑气术当做剑法参考。” “但我不一样,我一直以来学的都是周天剑气术,我就是要证明给他们看,谁说女子不如男,你们学不会的东西,我李锦兰未必学不成。”李锦兰神色傲然,那是一种由心生出的自傲的和信心。 潘成蟜心中一震,有些被李锦兰的疯狂震撼到了,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未必做得到这一点,这是拿自己的武道前途来争这一口莫须有的气,不过再一想李锦兰看待男人的态度,他就有些明白了。 “既然你我目的一样,那就别废话了,多一个人修炼也好,正好可以相互验证个中道义。” 第四十九章 心血来潮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锦兰收敛了护身罡气,不知用的什么办法,气息消散之后,看上去就只是四景开脉境的样子。 潘成蟜则是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任谁也想不到,这位李家大小姐,居然已经是五景武罡境界了,尽管那一身罡气还不够凝练,可那也是实打实的武罡境界。 二十四岁的武罡境,这天分比自己还要强上一截。 潘成蟜,青州百年不出的武学奇才,二十五岁踏入武罡境。 ‘【周天剑气术】果然不俗,我当年能踏入武罡境,也是在兼修了此术之后,才有长足的进境,而我并没有以此术为基础,一旦得到打穴手法,专修此术,当能得到更长足的进步。’想到这些,潘成蟜内心更加热络了起来。 “你打算去往何地拦截?” “凌玉渡口,必经之地,我们已经失去了七天的时间,要加快速度了。” 李锦兰微微颔首,“与我所料无差。” “你既不喜青州男儿,为何还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与我亲近?以你现在的修为,应该足够分量跟族中掌权者对话了吧?”潘成蟜很疑惑这一点。 “没有家族,何来的我,今日之成就,全拜家族庇护了二十多年,况且天下男子皆一样,自然要挑一个好的,家族安排的你,至少目前还可以,且行且看吧,若你真能力压一辈,跟了你又有何妨?” “你这人没有感情的。”潘成蟜无语至极,没再说话,扬鞭打马,越过李锦兰一个身位,疾驰而去。 …… 落日山脉,因处于青州城的西侧,日落之地而得名。 山脉的尽头处,是达贡高原,雅贡河的发源地,一条只能没过膝盖的小溪,在落日山脉中蜿蜒曲折数万里,形成了青州城外,凌玉渡口的那条百丈宽的大河,青州护城河也是从中引水入城,最后再汇入雅贡河。 “我觉得前方不太对劲!” “前方可能有问题!”许久没有对话的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各自愣了一下,然后面面相觑,新月的脸上是疑惑,曹安的脸上是尴尬。 “这里已经是落日山脉中心地带,几乎无人涉足之地,也不知道你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纯粹的头铁,居然定路线的时候只看怎么走更近,浑然不考虑这其中可能遇到的艰难险阻。”新月埋怨了两句。 她!血灵神教大护法,平日里的生活起居不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上个厕所都得用绢布的那种。 这一趟,跟着曹安,是什么事都遇上了,上无片瓦遮雨,周无一墙阻风,哪怕是她进入血灵神教之前,都比这过得好,要不是已经达到了天人境,鬼知道这一路下来得被糟蹋成什么邋遢模样。 就是没有这层身份,以自己的容貌,跟着其他男人,那不得恨不能敲断肋骨熬汤那样护着。 “心若自在,山海可平。” 新月伸出手,向前一引,“来,曹少侠,你自在,请把前面的平了吧。” 曹安没争,确实不正常,面前就像是一条很清晰的分界线,这边的林木都是长得好好的,跨过那道线后,尽是些歪七扭八的槐木,这日头当空,都能给人一种更暗一些的感觉,站在边上只觉得一阵心底发寒。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 他抬头看向那起伏的山体,横亘在山脉中央,像是,像是一座坟茔。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脸上有了些变化,前世也不是没有过,帝王陵墓,坟堆如山,只是相比眼前,显得小了太多。 “可惜了,我没学过观地相!” “什么意思?你能学到堪舆术?”曹安已经给新月带来了太多的震撼,很多时候已经显得足够麻木了,但听到曹安的话,还是忍不住好奇。 “哦,对,堪舆术,当时在村里的时候是可以学到的,但我精力有限,没能兼顾,俗话说医武不分家,我连医术都没学,自然没有精力再去学什么堪舆术。” 两人相处时日不短,有些信息曹安也没瞒她,倒不是真的就对她放心了,只是为了交流方便。 “你们那是什么村?” “无名村!”曹安在心底补了一句地球村。 “等这一趟神都之约走完,能带我去看看吗?” “估计不行,每一个出了村子的人,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也几乎没有可能再回去。”曹安说的是实话,但在新月耳中,就猜测成了某一处另辟一界的禁地。 “那你眼下怎么打算的?” 曹安看着横亘在面前的大山,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升腾而起,便怎么也挥之不去。 处于职业的本能,他伸出手,摸向了一棵槐木,神情中难掩的喜爱,“这都是上了年份的槐木啊,少说都是百年之久,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上几天。” “为什么?你想做什么?” “于道爷我而言,心血来潮,是为天机指引,不可怠慢,不可拒绝!”曹安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洒脱的说着,如果不是那浑身的邋遢的话,这当是很有泛儿的一个画面。 “替我弄来边界槐木,多多益善,咱们搞一次大手笔!阿黄,行动起来!” “了解,我的主人。” 漫山的槐木,是最好的材料,离开了这里,曹安平日里的用料都得紧手紧脚的,新月看着他们忙碌,安静的坐在鹿背上。 “主人,我们不帮忙吗?” 新月思付片刻,“算了,帮帮他吧,我着急着想到青州去,再也不想跟他继续钻大山了。” 曹安有意多备一些,过了这村,下次再找,就得花钱买了,特别是上了年份的槐木,所有人都知道,槐木是制作傀儡的必备材料之一,水涨船高,价格也相对高了些,需求量一大,那对任何一个偃师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足够多的材料,让曹安起了‘炫技’的心思,事实上,也是情势所逼,偃师只有曹安自己一人,前期的雕刻之中,是精细的活,用的还是湿槐木,这要考虑的细节更多,没敢劳驾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新月大护法。 抽出身后的铁剑,直接以剑术进行雕刻,这么长时间的培养,他对自己剑术雕刻有一定的信心,最重要的是,剑术雕刻可以批量进行。 新月微眯着眼,看着那边大刀阔斧的曹安。 “你见过这样的偃师吗?” 第五十章 槐木山的夜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技艺精湛的雕刻大师,未必是一名高级偃师,但一名高级偃师,绝对是一名技艺精湛的雕刻大师。 但没有人会像曹安一样雕刻。 双手持剑,正前方是被他固定好的一排排槐木,面色肃穆,仿佛在做的不是一件雕刻的事情,而是在主持一个神圣的仪式,在那一刻,新月玩味的脸色消失无踪,神情骤变,她竟从一个耍剑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刀道高手的威胁。 近乎本能的,出于对武学的敏感性,新月完全收敛了轻视之心,她忽的发现,曹安身上拥有着太多神秘的东西,她不是没有见识,身为神教大护法,她的眼光和见识,根本不是王朝中那些所谓的世家门阀可比的。 哪怕是皇室,相互之间的眼界也未必差得到哪里去,而正是以她这样的见识,曹安依旧能屡屡给自己带来震撼。 他不像是这个世界中熏陶长大的人,他的一切所学,虽然能与这个世界的知识和体系完成契合,但那是另外一种路线的糅合,他所展现的所学所知中,没有现行知识的痕迹,却又殊途同归!对,就是这样! 新月想得很远,她本就聪慧,联想到曹安的身世:一个流落到千叶镇的孩子,他所说的那个神秘的村子,那个家乡,以及他身上那尊神秘的古神。 一个结果开始浮现在新月的脑海中:来自上古时期,避过了【诸神黄昏】的神秘小世界禁地,极有可能完整的保留着上古时期知识和文化,有着完整的理论体系和传承。 ‘活生生的上古文明!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办法,居然能在一个几岁的孩子脑袋里塞下那么多的知识。’ 她越想,越是坚定着这个结论,看向曹安的目光,都显得火热了起来。 老狗和白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的流转,尔后面面相觑,眼神古怪。 ‘你家主人像是要把我家主人吃了一样。’ ‘你这老狗,估计也跟你家主人一样,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过雌雄之间的爱意,用你主人的话说,就是单身狗。’ ‘主人也说了,女人只会影响他修行的速度,于狗爷我而言,母狗只会影响我驾风的速度。’ 曹安动了,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大刀阔斧的手法进行傀儡制作,他心中有这个底气,这个世界不说,至少这个王朝之内,没有那个偃师的傀儡术能够企及自己,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满级的请神术岂是玩笑。 他有做这个尝试的资本,可惜就是无法将前世那套流水线工厂带过来,不然数控操作之下,纯以雕刻而言,自己完全可以做到量产傀儡,不对,也不太行,那样自己估计会累死,雕刻可以流水线,但篆刻符文绝对不行,这才是傀儡的关键。 汉八刀!刀法矫健、粗野,锋芒有力,以刀法御剑,亏得曹安提前培养持剑的感觉,加上前世的经历,当下使出来,一点都不显吃力。 在新月眼中,那不仅仅是刀法,而是透过刀法看到了一个帝国的姿态,锋芒毕露,强大无双,威慑四方。 一时间竟有些沉沦于其间,曹安挥舞着手中的铁剑,从大件的组件开始,所雕刻之物越来越趋于精细化,小型化,这对他的控剑能力和心神,都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剑毕竟不是刀,刀势大力沉,剑走轻灵。 想要举轻若重,那需要的水准自然是极高的,在无意之间,曹安自己都没有发觉,他那原本还在慢条斯理,按部就班提升的剑法水平,在这一番无心插柳的举动之下,正在飞速提升。 夜幕降临,曹安已经休息了两次,冥想凝神,浑然忘我,除了雕刻,脑海里再无其他,甚至就连自己身处险境之事,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打起精神来,天大的危机就在我们身侧,也不知道你家主人是怎么想的,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能进入忘我,前方那座山,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如果真的如我所料,恐怕我们在刚到这附近的时候,危机的源头就已经感知到我们了。” 新月吩咐了狗子两句,没想到自己一个观察者,现在成了护道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子时!一道猩红色的光晕自那座槐木山上亮起,是整座山都在发出光亮,新月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双眸,看向槐木山,一座巍峨恢宏的宫殿群不知何时出现在山上。 当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而那红光,就是无数殿宇中悬挂的大红灯笼所散发出来的,只是稍微过了片刻,一股酒香飘到了林中。 混在其中飘来的,还有阵阵丝竹之音, 声音诡异令人毛骨悚然,明明如佛音蝉唱,当是恢宏正大,却给人阴森可怕的感觉。 天空中,黑云覆压十山,遮住了最后的一点星月之光,整个山脉中心地带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听着耳边的丝竹之音,新月不由得莫名的烦躁,只是一瞬间,回过神来之后,整个人脸色大变,这声音,居然能乱了自己的心境,再一看身边的一狗一鹿,双目中竟是渗出了血丝,那脸本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但此刻居然渐渐的有了狰狞之相。 “呔!”一声清叱,如清灵之钟,震醒了两妖,没来得及感谢,新月便已经出声道。 “紧守心神,这声音不是针对我们的,刚刚是猝不及防之下才着了道,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应该能挺过去。” 两妖目光凝重,不敢多言,老狗做莲花坐,五心朝天,脸色逐渐缓和了起来,鹿妖伏在地上,两只耳朵自动折回,堵住了耳道,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得来的静心咒文,看起来效果跟老狗的五心朝天坐差不多。 新月长舒一口气,这才将目光看向曹安,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曹安压根不受影响,此刻已经起身挥舞着手中的铁剑,开始雕刻。 ‘莫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是一种心境神通不成?’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曹安前世的世界里,贫瘠的资源让一群原本修道修仙的只能修心,以图寻找心灵的超脱之法,自在之术,在这样的文化里,曹安早就潜移默化锤炼了心境,若是红尘俗事相绊,曹安或许会因为没有经验而出现心境波动。 这种单纯的音律侵扰,却是根本无用。 处于忘我境界的曹安,此刻就像是一台高度精密的仪器,脑海中计算着所有可能的误差和数值,一剑剑精准而迅捷的斩向早就备好的槐木。 他的休息时间,隐隐的一次比一次短暂,而起身挥剑的时间却一次比一次要长。 槐木山上,丝竹、酒香彻夜无休,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切异相方才消失,山重新变成了山,变回了之前的模样,抬眼看去,哪还有什么宫殿红光,不过就是一座长满了歪七扭八槐木的大山而已。 “终于挺过来了,真是可怕,那上面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白鹿心有余悸,老狗也从打坐状态醒来,它要比白鹿轻松很多,进入状态之后,就不受那魔音影响了。 新月摇摇头,看向静坐的曹安,对着老狗说道,“你家主人的准备可能无用了,那上面的存在,连我都未必是其对手,他手里制作的傀儡,最多也就是六景天人境,这还是需要他在偃师术上的造诣足够高才行,以他目前不到外天地境界的修为,是无法制作出外天地境界傀儡的。” “这个境界之下的傀儡,根本无用。” 老狗抬起头,“那要是制作了一堆六景天人境的傀儡呢?” 第五十一章 所谓的安全感 新月笑出了声,“真要是这样,那就做好在这待上几年的准备吧。” 真当六级傀儡是烂大街的货吗?她自己即便不是偃师,也很清楚,越是高阶的傀儡,需要篆刻的符文越多、越是复杂,制作速度自然越慢,制作一堆的六级天人境傀儡?也亏这狗妖想得出来。 这一停留就是整整10日光景,这几天夜里的槐木山阴气一天比一天重,像是正在逐渐苏醒一样,就是新月也露出了疲惫之色,两妖已经退到了另一座山上,这种程度的魔音灌耳,已经不是它们能够抵挡的了。 目光从槐木山上收回,又投向还在忙碌的曹安,西方已经泛起了赤红之色,这代表着这一天即将结束,新月很清楚,今晚夜幕降临之时,估计就是槐木山真正醒来的时候,她心中叹了口气。 ‘他终究还是弱小了些,我又怎么就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也是疯了。’ 剩下的路只有一条了,带着曹安在黑夜降临之前,逃离这里。 就在此刻,黑云涌现,顷刻间炸开,如大江潮水汹涌覆出,还剩下半截的太阳一瞬间消失了,整个山脉中央区域陷入了黑夜之中。 新月脸色大变,“来不及了!” 她第一时间闪到曹安身侧,护身罡气全开,罩住了这方圆两丈的距离,为这方撑起了一个莹白色的光明空间,肉眼可见的,滚滚黑雾,无分天上地下,疯狂涌动,‘浪头’一次次冲击在罡气罩上,为浓郁血气所伤,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呼。 但她很清楚,这根本长久不了,现在不过是槐木山的开胃菜,仅仅只是苏醒过来之后的鬼雾铺开,就如此可怕。 “曹安,你好了没?再不醒来,你我就等着沦为槐木山的血食吧。” “好了,好浓郁的阴森鬼气,这上面的不是妖,是鬼,保不齐还是个鬼王。” 新月没好气的看了曹安一眼,脸上的神色倒是放松了许多,“你这不是废话,是个人都能明白,这是鬼气不是妖气,逃吧,加上你的那尊傀儡,咱们一起出手的话,全力应该能逃出落日山脉。” “鬼王复苏,他的目的显然不只是一个落日山脉,我们倒是逃掉了,青州城怎么办?这主城周围的人又怎么办?” 新月气急反笑,“我从来没发现你还是个悲天悯人的主儿,你千百个曹安凑上前去,也不够人塞牙缝的,自己都小命不保了,还在担心别人?早知你是这样的话,我当初直接第一天就走了,不会跟你蹚这趟浑水。” 曹安摇了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非是我曹安同情心泛滥,而是这么大的因果我背不下,小道身形单薄,这背下来了,别说什么修武修道,能不落个凄凉结局就不错了。” “槐木山复苏又不是因你而起,我们不过是恰逢其会,怪只怪你点太背,哪来的什么因果,若是所有武者都要像你这样步步谨慎,束手束脚,那还修的什么武。” 新月这么说,但曹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是自己加速了槐木山的苏醒,断人修行如杀生父母,槐木山上的那位,估计也是从自己制作的傀儡中,感受到了威胁,这才加速苏醒的,好处就是它并非全盛时期,坏处就是这件事与曹安扯上了关联。 几十上百万凡人的生死与自己挂了钩。 “收了护身罡气吧,接下来的交给我!”曹安拍拍新月的肩头。 不知为何,曹安就是一个堪堪凝气境的三景武者,可这话却给新月带来的安全感。 曹安一手执剑向天,一声爆喝:“九叔何在!” “得令!” 下一瞬,数百声爆喝齐齐响彻山林,雾气幻化,整整一百个相同的道人转身出现,清一色的黄色法衣,头顶纯阳巾,手持桃木剑,腰间挎着八卦布袋。 “好重的鬼气!” “千鹤道长何在!!”曹安没有迟疑,接着又是一声大喝。 又是一阵迷雾闪烁,标志性的黄襟道袍,头顶道冠,上锈阴阳八卦图,法剑束于身后。 “贫道在此!” 新月目光一凝,“这就是你这十天制作的傀儡?一群,顶多就是二景血气境的傀儡?你指望他们平了槐木山?” 看到这些傀儡身上的能量波动,新月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扑灭,傀儡的确能在适当的契机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但那也是建立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形之下,似这等二级傀儡,别说天人境以上,就是一个五景武罡境都能轻易将其荡平。 曹安知道她心中所想,“有些时候,境界和武力不能代表一切,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不要让偏见误导了你,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法海!!” 梵音禅唱中,龙吟不觉,金光照进黑雾,一条金龙腾云而上,竟是直接破开了黑雾,一缕残阳余辉照进了山林之间,下一秒,黑雾涌动,遮住了这一缕光芒。 “大胆妖孽,竟敢偷天换日,鱼目混珠,今日定要你灰飞烟灭!” 强烈的压迫感,伴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威压槐木山! “他是?” 曹安面色平静,“我们村以前一个老挨骂的。” 是的,老挨骂的,曹安也没说假话,当年那电视剧刚播出之后,惹了不少人的大骂,虽然不是同一部作品,但用的都是同一个名号。 “诸位前辈,今日且助我荡清槐木山!福生无量天尊!”曹安手执弟子礼,恭恭敬敬一拜。 也不管那傀儡是否回应,剑指槐木山。 “一笔天下动,上领三清 ,下应心灵;二笔祖师创,请动大神,调动大兵;三笔凶煞避,何鬼敢见,何煞敢当;天方地圆,律令九章,吾令下笔,万鬼伏藏!” 虚空画符,木剑泛光,迷雾之潮中传来了凄厉惨叫,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金刚速现,急急如律令!”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做到的?” 曹安神色肃穆,“我说过了,有些时候,单纯的以武道修行境界来衡量一切实力,太过片面,虽是心血来潮之举,但我从不打无准备之战。” “阿蒙,护我!” 正说话的档口,曹安警兆骤生,汗毛倒竖,一声【阿蒙,护我!】下意识的喊了出来,一刀虚空乍现,漆黑的迷雾之间,一声清脆的响声出现,是一支骨箭,周身包裹着荧荧鬼火,近乎天人境大高手的一击。 直奔曹安而来,时机恰到好处,是那新月护之不及的一瞬,那槐木山之主竟是打得擒贼擒王的主意,若非曹安五感敏锐,第一时间唤出了蒙赤行,只怕此刻已经被一箭洞穿了眉心。 “今天很热闹啊,声势浩大!”蒙赤行立在曹安身侧,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机缘巧合,该是有此一遭,没得办法的事情。” “那位很聒噪!”蒙赤行的目光看向法海,曹安尴尬一笑,没敢说话,他相信蒙赤行是有灵智的,那么法海估计也有,你们两个的事情,我掺和不了。 正在前方的法海猛地转过头,双目如电,落到了蒙赤行身上。 “护好曹施主,你我之间,会有机会做过一场的。” “期待那一天!秃头话痨!” 一百九叔施法,一张张虚空符纸燃烧,一百千鹤道长荡鬼,一屡屡金光冲天而起,法海在前开道,这一刻,曹安没由来的一歪脑袋,斜着看了一眼老天。 那封锁了整个中心区域的黑雾竟是被生生逼退到了队伍前方,而且正在随着他们的推进,一点点被压回去。 ‘所谓的安全感大概就是这样吧!’ 第五十二章 雨师宗应龙 “道爷我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战!” 蒙赤行犹如一尊真正的木雕,不说话,神色专注,就跟在曹安身边,曹安的生命高于一切,这是每一个被请出后,见证过这个世界之人的共同想法。 曹安在,一切皆有可能,曹安身死,万事皆休! 而新月,还有些呆滞的沉浸在震撼之中,她压根没想过今日这样的情形。 诚如她一开始所预料的一样,曹安确实没有制作一堆的六级傀儡,但这真的是一二级的傀儡吗? 随着‘斩鬼大队’的推进,鬼雾逐渐变得暗淡了起来,人眼已经可以看到迷雾之中的情形,那是一众手持刀兵,身着破烂铠甲的鬼兵,一举一动整齐划一,气势恢宏,正从槐木山上开拔而下,曹安甚至还看到了骑着骨马的骑兵。 “阴兵,这真的是一个王侯的陵墓,而且还是活人殉葬,这些阴兵生前就应该是那位王侯的亲兵,不然不可能有此气势。”新月敛眸思索,在她的记忆中,并未曾听说过王朝的哪位皇帝被葬在落日山脉。 历史上,已知的每一位皇帝,其陵墓都是葬在同一个地方的。 曹安微眯着眼,心底隐隐有些生气了,“这人就没安什么好心,他死前就打了这主意,妄想死后重建鬼国,难怪我当初乍见这山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寻常人家寻墓穴都不会找这种地方,何况是天家。” 在这方面,显然身为神教大护法的新月要比曹安更了解一些。 “想要拥有如今这番气象,殉葬一支军队可办不到,这需要提前挑好极阴之地,再以人血献祭浇灌整个极阴之地,辅以邪法。但这些东西,不是应该早就被销毁了吗?怎么还会有人使用出来?” 末了,新月猛地抬起头,“我知道他是谁了。” “谁?” “两百年前,鹿鸣州雨师宗应龙!” 曹安依然不解的看着大护法,受限于曹安前身的身份和地位,他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常识极度匮乏,能识得文字,就已经很庆幸了。 “两百年前,天下大旱,民不聊生,王朝疆域内,数个州府都曾发生过叛乱,但很快就被平息了,唯有鹿鸣州一伙叛党,成了气候,肆虐数州之地,据天险重镇与朝廷对峙数年,后来还是朝中外天地大修出手击杀了上百叛党头目,这才有了转机。” “跟面前的这位有什么联系?”曹安视线看向槐木山。 “当年的鹿鸣州叛党骨干皆来自一个名为【八部神教】的组织,这是一个尊崇上古文化和传承的教派。”说道这里,新月看了看曹安,并未从他脸上看到什么异样的表情,便接着说道。 “教主帝释天,下辖八部众,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那雨师宗应龙便是龙众首领,他们尊崇上古文化,欲复辟上古辉煌,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得到了上古的部分传承。” “后来,叛党败退,最后困守青州整整十年,那十年期间,帝释天和其余七部众首领早已身死,唯有雨师宗应龙一人在维持,如果说,王朝之中,还有谁有能力,又有这个想法布下此地,那么,我能想到的,便唯有宗应龙了。” 新月话音刚落,那巍峨宫殿之上,显出一人身形来,那是一个身着紫色华贵袍子的男人,头顶生出两根犄角,异常醒目,面容惨白,一对红色的瞳孔异常醒目,顾盼生辉。 “未曾想,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有人能记起本座,甚觉欣慰。” “可恨那帝释天,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听本座当初谏言,致使大好局面节节溃烂,否则,今日之国,便是吾等所向往的极乐国度了。”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投向曹安,“如今,你这虫子又坏了本座布局,害得本座提前苏醒,该死!” 曹安耸耸肩,是也不是,这个无需争辩什么,眼下的局势就是如此,阴兵与一百九叔,一百千鹤道长冲杀在了一起,也算得上是两军对垒了,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一边是早已死亡的骷髅兵、阴兵,一边是毫无痛觉和畏惧的傀儡,两相戕害,战况惨烈。 眼见着前方战局焦灼,曹安从大葫芦里掏出一物,这是之前在路上制作的两尊傀儡之一,虽只是随手之作,实力却也能跻身五景武罡境界。 “奉先!” “末将在!”一个近乎喜极而泣的声音响起。 一条伟岸的汉子出现在曹安面前,只见他跃下赤兔,面有喜色,冲着曹安行以武将大礼。 “布身处混沌,得见光明,公若不弃,布愿拜做……” 处惊不变的曹安顿感心惊肉跳,以极快的速度双手掺起吕布。 “奉先不必行此大礼,且速速助我荡平此鬼蜮。” 吕布重重诺了一声,凡身上马,手持方天画戟冲杀而去。 有了吕布的加入,战局呈现出一面倒的情势,方天画戟所过之处,骷髅兵无一能站立当场,瞬间清扫出了大片空地,就算有骷髅兵中的将领级人物前来,也不是吕布一合之敌,轻易便被挑飞斩于马下。 两队‘屠鬼大队’压力骤减。 立于殿宇之上的雨师宗应龙目光阴翳,推开左右两美,虚空一握,金黄色的三叉戟虚空生出。 执戟向天,登时有阴云相应而来,短短数息时间,就笼罩住了战场上空,伴随着雷鸣声,一滴滴黑雨从天而降,这一刻开始,曹安就感觉到了周围的不一样,那原本活跃在天地间的元力似乎一瞬间变得迟钝了起来。 周围充斥着另外令人不舒服的能量。 “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袈裟!!” 法海也察觉到了异常,身上袈裟无风而动,迎空涨开,欲托住这片阴云黑雨。 “无根之灵,找死!本座就先打杀了你!” “呵,旗鼓相当,单论嘴上功夫的话。”一直没说话的蒙赤行发表了自己的点评,曹安站在边上脸色怪异。 ‘你们两个都不是一个频道的人,怎么还能对上呢?’ 第五十三章 七景阴神 赤红袈裟迎风暴涨,顷刻间就遮住了整个黑云天幕,鬼气化雨尽数在袈裟的霸道佛威中蒸发。 “那是半步阴神境强者,一只脚踩在了外天地之中,你那尊六景傀儡怕是不一定是其对手,我去助他一臂之力。”新月目光有些凝重的看着上方战斗的两人,开口说道。 “回来!”曹安一把拉住了新月。 她目光中透着疑惑之色,“别去添乱,力量相克之下,以法海之能当能拉平这各中的差距。”有些话曹安自己没说,法海还有宝物没有祭出,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至少应该还有禅杖。 黑色阴气自宗应龙双袖之间挥斥而出,卷向法海,法海僧袍无风而动,托起身子与宗应龙对峙,不知从哪里幻化来了一柄拂尘,手捏印决,拂尘挥出道道金色佛光,与那阴森鬼气交缠在一起,肉眼可见的。 鬼气遇到了佛光,一如冰山见日,消散在天地之间。 宗应龙也察觉到了法海所修,天生克制自己的力量。 当日按照计划,应该还在沉睡之中的宗应龙就莫名的感觉到自己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令自己极度恐惧的东西即将出世,迫使他提前从闭关中醒来,哪怕是自己吸收那具龙骨的力量,只差最后一步。 到了自己这个境界,从来就没有莫名其妙的心血来潮,那是真正预感着将有某件事情发生。 眼下所见,真正的威胁,应该就是面前这个狂得没边的男人。 是的!太狂了,一边打架,一边嘴上就没有停过,不是那令自己神魂震动的咒语,就是一些垃圾话,着实令人心烦意乱。 眼见着这般下去无法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宗应龙面色一沉,手中三叉戟再次出现,化作一道残影,撞向法海。 当! 金铁相交之声中,禅杖与三叉戟当空相撞,宗应龙隐约感觉自己看到了那个男人嘴角露出的一抹冷笑。 ‘他似乎在期待着自己与他近身缠斗?谁给他的勇气?’ 雨师宗应龙,那只是成为龙众之中的名头,在此之前,他是唯一一个从八部神教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次,是真正从底层靠着杀伐爬上来的。 手中三叉戟舞动,法海禅杖当头砸下,一手伏魔杖法挥转如风。 数息之间,交手已达百余招,宗应龙蓦的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斗战本领,在这个男人面前居然丝毫占不到优势,力量相克之下,自己领先半筹的境界居然没讨到丝毫的便宜。 二人打得激烈,下方的战况也正焦灼。 唯有一直站在曹安身边的蒙赤行脸色越来越难看。 “贼秃,再玩下去你自己的能量就要提前耗尽了!” 他的声音很大,穿透迷雾,落进了法海耳中。 就在这一瞬间,法海身后显出丈余金身,如金刚怒目,衣袂飘飘,神威如狱,借着金身的加持,当空跃起,一杖砸落。 宗应龙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狰狞的笑,“你的境界本就比本座低,还妄想依靠相克之力将本座一击即杀?做梦!” 一边说话,宗应龙身后也涌现出一尊黑色虚影,猩红的双目死死的盯着法海,最惹人注意的是那尊虚影口中的两颗獠牙。 显得狰狞异常,三叉戟一手指天,欲借武器之威生生挡下法海的攻击。 半空中,强烈的余波激荡开来,犹如一圈又一圈在高空中的波纹,朝着周围四散开去,而地面上,一股强烈的劲风以能量相交点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开来。 本就站立不稳的骷髅兵顿时七歪八扭,对面,虚空中的符纸不要钱一般炸开,傀儡比之于人,它们不会计较损伤,不会在乎生死,直至战斗到自身能量耗尽。 这在低级傀儡之中,广泛适用。 法海被强大的能量砸飞出去,在空中连翻数次,才堪堪停住身形。 金身被收回体内,那具傀儡之身上,能够清晰的看到道道金色裂纹。 宗应龙放声狂笑,“终归还是我赢了,你这无根之灵,回归你该去的地方吧,龙身!!” 龙吟之声响起,一阵黑雾萦绕之间,宗应龙幻化成为一条漆黑如墨的巨龙,浑身散发着诡异的腐臭味,细看之下,当能看到那具龙身之上遍布的大大小小的肉坑,它穿没于黑云之间,几个隐现,便将法海困在其中。 高昂着龙首,口中吐出一朵幽蓝色焰火。 随着那道火苗的出现,整个空间都仿佛被禁锢了一样,火的出现,非但没有带来温度,反而让周围的空气骤然下降了许多。 “等你多时了,大威天龙!” 一声怒喝,法海抖落身上僧袍,一条金色的龙影从他后背之中活了过来,一瞬间化作一条巨龙,凌空与宗应龙的黑色巨龙交缠上去,在阵阵刺耳的惨叫声和烟雾之中,龙身消弭,血肉掉落化作一阵血雨。 “想逃?金钵!” 法海虚空一抓,一束光柱照出,落在宗应龙身上。 金钵收妖,便是不是妖,也照样收了你。 一句白骨在光束之中显现出来,被那光芒敛入其中,也就在这时候,法海傀儡之身上的裂痕达到最大,他没有片刻犹豫,化作一道流光,砸向那恢宏宫殿之上。 随着一声爆炸响起,小半个宫殿群瞬间化为齑粉,在佛光中宛如历史里的尘埃,烟消云散。 没了宗应龙滔天鬼气的维持,槐木山节节败退,一只只傀儡耗尽最后的能量,直接跳进鬼物群中自爆。 吕布如入无人之境,展开最后的清扫。 “打了多久?” 蒙赤行面色无波,“不到一刻钟。” “这么快?” “你还想要多久呢?以你目前所能制作出来的傀儡,这样的战斗消耗,连维持一刻钟都困难,这老鬼要是再坚挺一些,你就得成为他的血食,靠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根本护不住你。” “你在阴阳怪气谁?” 新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槐木山上一道血线破开虚空,电射而出,化虹而去,看那方向,显然是鹿鸣州地界。 曹安脸色微变,“那是?” “那宗应龙没死!”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曹安的感知还不及二人,他们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出那是属于宗应龙的气息,但却拦不住他,他的速度太快了,那不像是一个天人境武者该有的速度。 新月脸色难看,“你要小心了,宗应龙经此一劫,已经正式跻身阴神境了,也就是第七景境界,阴神化虹,我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他应该不是全须全尾的离开吧?” “自然不是,他本就受了重伤,又强行突破阴神境,以尸身骗过那法器。阴神不稳,必然需要觅地潜修,每个数年光景,怕是出不来的。”新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就不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我们赢了不是吗?”面前的幻想片片崩碎,消失无踪,阴森鬼气也在逐渐化开,曹安能感觉得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槐木山上的阴气就会彻底消散。 无法再次凝结成为鬼蜮了。 “可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具备了足够睥睨整个王朝的实力,便是再如何最大恶极,朝廷也拿他没有办法,渡三灾,炼尽阴渣,成就阳神,可取人性命于千里之外。” 这境界曹安也知道,但渡三灾他还真不知道,前世他没渡过,也没有达到过所谓的取人性命于千里之外。 当下不由得有些神往:“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第五十四章 遥遥一眼 曹安前世的修行有些像开玩笑,不可否认的,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学了,他那远超同等境界之中的感知就是前世练出来的。 没有足够的灵觉,就无法感知到修行之中的细微变化,在那个武道大成都劈不断一块砖的世界里,不是因为信仰和超高的灵觉,是绝对坚持不下来的。 有时候,曹安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庄周梦蝶! 一夜无话,次日,第一缕阳光照进落日山脉,曹安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张开十指,暖洋洋的光线仿佛从自己指缝间泄出。 连续数日的高强度消耗和补充,对他的心神是一种折磨,所以昨夜,他并没有修炼,也没有冥想,就躺在木头上,实实在在的睡了一宿。 神清气爽,浑身轻盈通透。 ‘【明玉功】第二层了?倒是意外之喜。’ 两妖望风而逃,如今闻风而来。 “吾主神威,破鬼蜮,斩鬼王,一剑定乾坤。” “跟我没啥关系!” “就是,他就一个放傀儡的,懂什么驱魔斩鬼,懂什么天人战斗,还不是因为傀儡强大。”新月脸色淡漠。 大概是昨天被蒙赤行阴阳怪气了一顿,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女人,真是记仇啊。 大护法新月坐上鹿背,意指槐木山。 曹安看看那头神异的鹿,又看看自己旁边的老狗。 “主人,您要是有想法,小妖可以驾风的,但不能骑,终归还是肉体凡胎,架不住的。” “骑狗成婚会下雨的。”曹安回了一嘴。 前方的新月耳朵一动,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很快收敛。 “对那老贼的墓有没有兴趣?当年,乱党势力被迫收紧,龟缩到了青州,破城之后,不仅没找到雨师宗应龙的人,也没有找到他们当年聚拢的财富,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在这老贼的墓中,被他带到了落日山脉中。” 曹安摸了摸背后的葫芦,“可以去看看,但别抱太大希望。” “为何?” “空间宝物,储物灵器,我不觉得按你所说那占据半壁江山的八部神众连这样的器物都没有。” “我还就不信了,仓促之下,他能全部带走?我们从什么地方进去?” “阴神虽无实质,但我记得他从地下墓室飞出的时候,曾发生过巨大的爆炸,那或许可以让我们直接进入墓室,去那看看。” …… 凌玉渡口,一派繁华忙碌之景,来往的船只密密麻麻停在渡口线上,过往商客络绎不绝,雅贡河流经数州之地,是整个王朝中,重要的水路之一,渡口向西,是一个无名平原,实在是太小,就是山脉与雅贡河之间的一个缓冲地带。 平原上建有大大小小的防御工事,用来抵御兽潮,但落日山脉已经很久没有爆发兽潮了,青州府军曾大规模进入查看过,得出的结论是:按照落日山脉内的妖兽密度,四百年内都无法爆发兽潮。 开始还有人质疑的,渐渐地,似乎真的没有兽潮爆发,也就信了,但其实当初的青州府军压根没有进入落日山脉中心地带,只到了中层圈便折身返回。 不然的话,槐木山的情况,青州府军应该早就知道了。 云来楼,快马加鞭而来的两人已经足足在这等了五天,再好的耐性也磨得差不多了。 此楼地势较高,是青州为数不多的几家专门提供给武夫的客栈,费用也是不低,没点名号背景的,有钱也住不进去。 从云来楼往下,便能直接看到落日山脉脚下的一整条线,毫无阻碍。 “要从落日山脉中横穿而过,需要些时间也属正常,青州府军几十年前勘察的结果,未必就是真的,再说了,曹安终归只是一个三景武夫,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慢些也在情理之中。”眼看着一日比一日焦躁的潘成蟜,李锦兰心中不屑,但还是开口劝了一句。 “我怕的是曹安早已离开了凌玉渡,你我却还在这里死守,又或者他直接死在了落日山脉内,咱们所有的希望都随着他埋进那落日山脉中,这该死的杂鱼,就不能安分一点吗?非得走些与常人不一样的路子。” 潘成蟜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主修的【周天剑气术】,我都没着急,你一个兼修的,急什么?欲成大事者,当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这些年顺风顺水的安逸日子,给你潘成蟜养废了,看来我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之前的一些想法。” 潘成蟜自然知道这女人说的是什么,脸色阴翳,“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李锦兰抱剑在胸,“我也没兴趣给你当妈。” “来了!” 就在潘成蟜即将爆发的边缘,李锦兰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视线从云来楼中投下,顺着山脚线上看去,两条人影正走出落日山脉,朝着凌玉渡这边而来。 一人坐下白鹿,还有一条更小的影子在平原上乱窜,看不清楚具体的细节,太远了,但大致能推测出是一条狗。 潘成蟜长舒了口气,“他还真的横穿了落日山脉,看来当年府军的勘察结果是可靠的。” 那日,两人找到了那自主墓室直接暴穿的洞窟,顺着向下,果然与曹安所猜测的一样,几乎已经找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一堆眼看着即将完全损毁的宝兵,少量的金银,唯一有价值的估计就是那墓室中的壁画。 八部天龙众。 残缺宝兵给了葫芦吞下,外形看上去又大了一圈,其余的倒是没什么变化,那堆宝兵都是些低级的货色,是用来充当军备武器的,再加上保存的不够完善,残损严重,宝葫芦能大上一圈,都是靠的量大。 这些事情,曹安没隐瞒,新月看在眼里,也没有问。 两人保持着这种奇怪的默契,走出了落日山脉。 潘成蟜目光炙热,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获得打穴手法,修行【周天剑气术】,境界再上一层楼的景象了。 然而下一刻,远处的两道人影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目光朝着他们的位置看了过来,看不到实质性的目光,但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告诉他潘成蟜,那两人看来的位置就是自己这里。 他看不到两人的面色,却感觉心口像是被一根针刺了一下,身体本能的进入紧绷状态,下意识的低下头,避开了那视线。 几乎同一时间,李锦兰也同样向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就要躲到那视线所看不到的地方。 下一秒,相互都看到了各自的狼狈。 “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个人,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棘手。”李锦兰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她向来看不上男人,也有看不上的资本,即便是潘成蟜这样的才俊,在她看来,也不过是比自己痴长了几岁而已。 但要如曹安刚刚一样,在远隔十几里外,发现一双窥视自己的眼睛,她自问以自己现在的灵识,绝无可能做得到。 “修为做不了假,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天赋异禀了。”潘成蟜恨恨的说了一句,身为明面上的青州第一才俊,他有他自己的骄傲,却在曹安一眼之下,选择了躲避,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你去会会他吧。” 李锦兰调整了心情,轻仰着头颅,露出天鹅颈,一手按剑,迈着步伐回了房间。 “你在命令我?” “你比我着急,你耐得住性子的话,也可以等着,哦,对了,别忘了他还是一个偃师,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只有李锦兰云淡风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潘成蟜站在走廊上,脸上阴晴不定,终究还是被李锦兰说中了,李锦兰沉得住气,他沉不住,在这场耐性的比拼中,他是落于下风的一方,既然这样,倒不如大方一些。 想到此处,直起了身子,“那我便先去看看情况,倘若不敌,还有你李锦兰在不是吗?” 屋内没有反应,李锦兰并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青州城内,到处都有潘家的势力,潘成蟜出了云来楼,冲着暗处做了个手势,转身七拐八拐的走进了一个胡同,驻足在一座院前,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线。 “公子,人都到了!” 潘成蟜点头,闪身进了屋,院里的正厅内,已经站满了人。 “大家都来了,很好!相信在这之前,飞雪已经跟你们交代清楚了这次任务,目标人物:曹安,本公子要活的,能开口说话,意识清晰的。至于其他,随你们的便,等我办完了自己的事情,人你们带走领悬赏。” “是!” 一众持剑者抱剑低眉,这显然不是江湖中那些捉刀客可以比拟的,他们显得更有组织性和纪律性,潘家部曲,绝无可能反叛且具备强烈死士性质的私军,这在王朝之中并不少见,很多大家族都会豢养部曲。 从小经历严苛而残酷的修行和训练,有些甚至为了快速提高部曲的实力,使用一些禁术。 “报!目标已经进入凌玉渡” 第五十五章 踏水而去 “是你的缘故,还是我的缘故,怎么到哪好像都有人盯着我们,这还没进青州城呢,我们好像就被人盯上了。”曹安斜着看了一眼感知中视线的来处,淡淡的说道。 “不是我的原因,他们身上没有神教的气息,那气息锐利,倒像是青州地界的剑修家族,应该跟大商道大屋内死去的几人有些关联,如此看来的话,应该算是你的原因。”大护法新月一点也不在乎,她现在心情很好。 在她眼中,那藏在楼中的两人,也不过一两只苍蝇而已,这个时候,谁也无法阻止她舒舒服服的泡热水澡。 “既然是找你的,我就不打扰了,先行一步,咱们分头行动,你不用担心找不到我,你要离开的时候,我自会找到你的。” “哎??” 曹安理解不了这个女人对于热水澡的执著,但见着这清澈广阔的河面,却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河中,在边上畅快的洗了一遭,狗子也欢脱的刨了数圈。 一上岸,气血鼓荡,整个人如同烘炉一般,蒸干衣服,瞬间清爽了许多。 取来一根顺着水流被冲到河滩的木棍,铁剑刷刷两下,削出一根木钗,束住自己的长发,抬步走向渡口的位置。 曹安的皮肤本就不黑,整体的轮廓和线条都是极英俊的,只是以前混迹在乡野之间,身形尚未完全长开,脸上稚气未脱,看着比较普通,眼下翻山越岭,脚下也不知丈量了多少的王朝山水,气质出尘。 兼修【明玉功】后,这门真传的作用开始逐渐体现在曹安身上,肤色渐白,温润如玉,就是阿黄,这几个月下来,也是神异非凡,壮如牛犊,单是站在那里,就足以令普通人望而却步。 纯以经历来说,老狗在狗中可谓是经历非凡,十万大山溜达过,潭底龙宫吃过席,槐木山上也能勉强算是跟那鬼王对峙过。 这等经历,莫说狗了,就是武夫之中,也足以自傲。 渡船上站满了各色背着包裹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撑船的是两个汉子,阴天里,半披着麻衣,露出了黝黑健硕的臂膀,带着斗笠,笑意盈盈的看着众人,伴随着一阵阵吆喝的号子声,渡船平稳而快速的在水面上穿行着。 “啊娘,那郎哥真俊!”粗布花衣,梳着大辫子的姑娘脸颊通红,一手遮着,在自己娘亲身边耳语。 迎来母亲的一个巴掌,“死妮子,别乱想,这种人,我和你阿爹是绝对不准你嫁的。” 姑娘倒是没有太在意,她自己也觉得跟那朗哥不可能。 “为什么?” “你看啊,他身后背着恁大个葫芦,手里还提着铁剑,身上还是一身不错的青色袍子,这种人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阿爹与我不指望你能嫁多好,能平平安安的相夫教子就很不错了。” “江湖中人不可以吗?” “江湖中人哪有什么平平安安的,整天打打杀杀的,你没听村里夫子说吗,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练再高的武功,肯定还有比他更高的,过得提心吊胆,那叫什么日子。” 小姑娘不是很明白,只是收回了目光,没再往曹安这边看来。 这一切,在普通人之中,显得普通而平凡,更不可能会被听到,但以曹安的五感,这话就像是在自己耳边对着自己说一样,没露出什么表情,不着痕迹的转过身,看着河面。 “大家小心了,上游可能下了大雨,水量增加,要起浪了,坐好咯,别跌进了河里。” 船家提醒着众人,众人急忙坐下,死死的抵住渡船,双手抓着边沿,曹安抬头看去,上游的方向一片黑蒙蒙,那雨水可不是一般的大,而肉眼可见的,在距离渡船不远处,河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 两个船夫提醒了一次,也就没再多说,只是看向曹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之色,他们之前也见过不少这种对他们的提醒不加理会的人,自认为学了几分本事,就能跟大自然的力量相抗衡。 只有常年在这大河里讨生活的他们,才能真正明白自然的威力。 这一刻,两人心间竟然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自豪和骄傲,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们的脑海里告诉他们:看吧,这些高高再上的公子哥,也不及自己。 就在提醒之后不久,一个浪头打了过来,船体剧烈晃动了起来,带出了一阵慌乱的惊叫,曹安上身纹丝不动,自腰以下,却是本能的随着船体一晃,那双腿就像是钉死在了船板上,轻描淡写的缓过了浪头。 十二形,蛇形桩! 还等着看笑话的两个船夫脸色微变,没敢再把注意力放到曹安身上,而是专心开始摆渡。 曹安伸出手,“起风了!” 眼看着现在渡船却正处于大河的中流,此刻起风,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就在这时候,一艘快船从对岸冲了过来,快船无论是在速度,还是材料上,都远胜于这艘渡船,曹安之所以会做出这个比较,是因为那首快船朝着渡船撞过来了。 快船之上是两个持刀武夫,黑巾遮面,一身轻薄的劲装。 来势之快,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死了,死了,要撞在一起了。” “快躲开啊,躲开!” “船家,快躲开。” “已经在用力了,他们比俺们快,怎么躲嘛,娘的。” 曹安双目微眯,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伙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与新月不过前后脚,时间相差了半个时辰左右,就发生了这事。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这一船十几条无辜的人命。 这个世界武夫的脑子,有时候真的是不可理喻。 对这些普通人而言,甚至都不需要完全损坏船体,只需要撞破一个口子,就足以在这大河之上要了他们的性命,眼下暴雨将至,一旦船体出现问题,必死无疑。 想到此处,曹安再没犹豫,运转真气,整个人斜里射了出去,在那一瞬间,脚下的真气爆发,以巧劲将渡船横移了出去,几乎就是同一时间,快船从刚刚渡船的位置上穿过,两只铁爪横飞而来,锁链的一端是快船上的两名武夫。 他们完全放弃了对快船的操控,而是全力施展铁爪,一左一右袭向曹安的双肩,欲将他生生勾住。 显然,他们对自己的水中的实力更为自信,以至于他们坚信即便自己落水了,也可以在大浪出现的雅贡河上游回去。 身在半空中的曹安无处借力,扭身一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卸字诀一剑,将两只铁爪卸开,身形加速坠入大河之中。 轻身提纵,真气妙用,瞬间将力量减到可承受的范围,足尖一点,也顾不得这一幕是如何的惊世骇俗,轻功水上漂。 一口真气维系在体内,速度快得近乎能刮出残影,足尖连点,仿似脚下的并不是水,而是厚重的大地,那速度之快,远胜之前的渡船。 此刻,无论是快船上的两人,还是那渡船上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影逐渐迷失在蒙蒙雨水中的曹安。 这一日,绝对是他们永远难以忘怀的一日,有那么一个男人打破了传统观念里对于武道的认知:三景武夫,踏水而去! 快船上,稍微年长一些的男人沮丧的低下头,“传信回去吧,任务失败,让岸上的人做准备吧。” “明白!” 一只鹞鹰从船体的一个格子中被取了出来,振翅穿行于雨幕之中,朝着凌玉渡而去…… 第五十六章 太妙了,他们居然选了新月 “无量,特么个天尊啊,呼噜噜~” 临近渡口,那口真气再也停不住,身体像是石块一般的砸进了河水中,好在曹安水性不好,却也会狗刨,不至于淹死,倒腾了一会,顺利走上岸。 “早知道就寻个僻静处,让老狗驾风离开了,也不至于遭这罪。”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码头上,人少了很多,大多数的货物,其实都经不住雨水的,少有商家会选择雨水天搬运货物,河水马上就要涨了,连渡船也开始休息了。 倒是没有多少人看到曹安的狼狈相,阿黄顺着契约的感知寻了过来。 “主人,河面上遇到危险了?” “不算危险,一点小插曲,就是感觉最近一直运道不太好,老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恶意,找家客栈休息吧,希望今晚他们能安分一些。” 凌玉渡最多的就是客栈,来往客商,三教九流,都汇聚于此,客栈是必备的,设施也是一应俱全,连价格也没有多贵。 ‘这种重要位置,居然跟前世不一样,价格还比较合理。’ “小二哥,备好水,淋了一身的雨,得冲洗一番,另外,点的饭菜,你给我送到门口就行!” “好嘞,客官,您后院请!” 狗子霸道的从它身边走过,小二吓了一跳,缩到了柜台后,“客,客官,你这狗可真威风。” 曹安扫了它一样,“阿黄,低调点。” 狗子呜呜两声,低下头夹着尾巴,紧跟在曹安身后,看得小二哥一愣一愣的,盯着曹安远去的背影,眸子里时不时的泛起艳羡之色。 咚! 脑袋上被人敲了一下的小二哎哟一声,抱着脑袋,正要开口骂人,一转身就看到了自家掌柜。 “掌柜的,你打小的干嘛?” “喊你两声小二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都跟你说了,江湖上的事情少打听,少打听,在咱这酒风客栈里做事,多看多做,少说话,跟你说的你是一句话都没记住,要是碰上两个脾气不好的,一刀就给你切了,还不快去做事。”中年掌柜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小二委屈着脸,他就觉得小二哥这名字的确挺好听的,还顺口。 “知道了!” 客栈内沐浴用的都是那种大桶,能泡下两三个人的那种,不过并不是所有房间都有,一般只有上房才会有,这也是曹安刚刚跟小二交谈才知道的,可以根据客人的需求,添热水,洗好之后,在大桶的边上就有直接排水的地方。 曹安又洗了一个澡,感觉回到人类社会后,自己都变得矫情了起来,行走在山水之间的时候,他曹安十天半月没机会洗澡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一人一狗吃饱喝足,各自休息。 曹安还在酒风客栈休息的时候,雅贡河上失利的事情已经回传到了院内。 “如此看来这人的实力要比我们想象之中超出很多,寻常的手段怕是没用,听说还是个偃师,不排除手底下有几尊实力不错的傀儡,谁有更好的建议?若是实在不行,就能硬来了。”院中的男人刀子一样的目光扫过全场。 “我倒是有一法子。”一个瘦猴一样的汉子走出人群,本来脸型就是细长形的,人有偏瘦,续着两撇小胡须,看起来就像个耗子精。 “这曹安不是还带着一个女人来的吗?但他们两个在渡河的时候,却是分开的,那女人先进了镇上,住在凌玉客栈,两人一个住东,一个住西,相隔甚远,我看既然曹安本人不好下手,那从他的女人身上下手,未必不是一条出路。”耗子精嘿嘿一笑。 为首的男人眉头一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那女人的确漂亮,但你不能动她,一码归一码,你的办法不错,从那个女人下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真能以此牵制住曹安,说不得到时候公子的事情还要更好办,公子的奖赏可从来不薄。” 瘦子兴奋的搓了搓手,“我晓得轻重的,那种绝色岂是我这号人有福消受的,那不得是公子那样的人吗?”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他秉性不错,不然也成不了这群人中的首领。 “完成好任务,才是我们应该去想的事情,其他的,与我无关!耗子,如果不是看在你对潘家的忠心上,你这样的人,我早一剑杀了。” 戏称耗子的男人讪讪一笑,朝着周围看了一眼,迎接他的却是一众鄙夷和嫌弃的目光。 不由得心底暗骂两句:‘装什么装,你们分明就是自己也有想法的,我不过说了出来而已。’ 重新躲进了人群中。 “我们来重新计划一下,那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从他下手,事情会变得更容易一下,曹安可能也预想到了进入凌玉渡可能会有麻烦,所以,出了落日山脉之后,就没再继续与那女人同行,而是让她独自进城。” “但他不知道,我们早就盯上了他们,他们分开行动,住的地方还隔得这么远,正好方便我们下手,得手之后,从这里,回到这里,我会在那接应你们,趁着曹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就开始行动,从距离上看,即便是曹安得到了消息,也无法第一时间救下她。” “明白!” “开始行动吧!” “是!” 十几条身影隐入暗处,很快散进了城镇中,借着天色,潜行而去。 此刻,院内就只剩下中年男人一个,正厅之后,潘成蟜走了出来。 “大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情交给你们去办,到底是对是错。” 男人愣了一下,没接上话,只听潘成蟜继续说道:“曹安就算是有些手段,那也只是一个武道三景的人,这里是什么地方?青州地界,天下剑客心目中的圣地所在,同时也是我们的地盘,为什么对付这么一个武道三景的杂碎,做点事情还要畏手畏脚的?” “啊?”男人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们这些部曲,往日里处理的都是一些家族之内见不得光的事情,行事作风上,已经养成了一个特定的习惯,他们不是护卫,不是家丁,不懂那些。 既然是见不得光的事情,那就必须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秘密完成。 所以他们在接到任务,以及开始执行之后,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想过潘成蟜说的这些,下意识的按照之前处理事情的习惯去执行。 “那,公子,我把他们都喊回来?” 潘成蟜摇摇头,“不用了,你们既然有了自己的办法,那就先去执行吧,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办不成,我会亲自出手。” “属下定竭尽全力!” 潘成蟜不置可否,直接走进了后院,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一阵怪风其实一直都在院子周边刮着,只是没有那团风,像是有了意识一样,没有吹动草木林叶,只是单纯的停留在那里,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怪风掠过长街。 沿着路线,一直回到了酒风客栈。 “主人,我循着那几个盯梢的去看了一下,真是冲着您来的,不过今晚上我们应该是能好好休息一夜的。” “嗯?他们不打算今夜动手吗?” 老黄的眼神透着一股子古怪,“额,也不是,就是他们觉得新月大护法是个普通人,可能更容易对付一些,所以他们打算直接拿下新月大护法,以此要挟主人您就范。” 曹安仰起头,靠在椅子上,“看来,这针对我的人中,还是有高人啊!” “嗯,奇思妙想!” 曹安蹬掉自己刚买的鞋子,一头扎进了大床上,“睡觉,睡觉!” “嘿嘿~”老狗忍不住发出了轻笑。 “太妙了,他们居然选了新月!嘿嘿~”曹安也忍不住捂着被子发出怪笑。 第五十七章 诡异的变故 去往凌玉客栈一共十一人,对付一个‘普通人’,已经算得上是大阵仗了,入门四人,接应七人,不可谓是不谨慎。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屋内连打斗都没有发生,进门不过几息时间,就见四人翻身而出。 “老六,人呢?” 接应的阿大疑惑的抓住了自己的同伴,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这同伴的目光有些呆滞,脸上透着一种古怪的狂热,诡异渗人。 “老六?” 话还没说完,这往日里生死相依,能把命都交给对方的兄弟却把刀子捅进了自己的身体,感受着力量和温度一点一点从自己体内流失,阿大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刚刚进了房间一会,就对自己拔刀相向。 那不是一个普通人吗? “为什么……”他有太多的为什么,可惜已经问不出来了,相似的情况同样发生在其他几个接应的人身上,等剩下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四个嘴角拉扯出诡异弧度的‘同事’已经抽刀砍向了自己。 “嘿嘿嘿!” “嘿嘿嘿!” 挥舞的刀,凄冷的月光,以及喷溅的鲜血,还有刀砍在人肉上的沉闷声音,就像是屠宰场里,屠夫剁骨,鲜血洒在几个潘家部曲的脸上,映衬得几人更加狰狞可怖,受到血肉和血腥味刺激的几人脸上潮红之色更甚。 目光猩红胜过之前,身体都有些隐隐开始涨大的感觉,解决了一队四人后,没有片刻犹豫,以更快的速度袭向那座宅院,越过墙头,双足落定,直接挥刀斩向那几个迎来的部曲,一时间,血光四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老六、猴子,你们干什么呢?”中年男人脸色微变,厉声喝道。 在几人没有带着那名女子回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些不对劲,还没等出声询问,残杀已经开始,根本就没有丝毫防备的兄弟,猝不及防之下就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男人手中的茶杯掷出,如离弦之箭,砸向猴子的额前,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中,茶杯在距离猴子脑袋不足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应声碎裂。 “嘿嘿!” “他不是猴子,不,是他们所有人,他们都已经不是我们的兄弟了,快,动手,杀了他们。”第一时间觉察到不对劲的男人爆喝一声,抄起桌上的剑直接冲进战团,其余部曲也没再犹豫,抄起家伙迎了上去。 三个人,几乎每个都是以一敌四而不落下风,要知道,所有部曲当中,相互间的实力大家都心知肚明,哪几个人强一点,哪几个人弱一点,哪几个人什么性子,他们对彼此的熟悉,早已无法用常理揣度。 可眼下,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比之前足足强了三倍有余。 中年男人加入战团之后,情势才开始出现变化,他一剑刺入猴子心脏,原本必死的一击,却没料猴子嘴角的笑容依旧,根本没有在意胸口的剑,反而用手死死握住了剑刃,让他抽不动分毫,脑袋一歪,朝着男人的脖颈动脉咬了下来。 刺啦! 一声刺耳的声响之后,男人手中多了一把赤红色的匕首,锋利的刀刃直接斩掉了猴子的脑袋,这一下,那双诡异的眼睛算是彻底闭上了,身体也直挺挺倒了下去,不再动弹,下一秒,身体像是被放空了气,迅速干瘪下去,形如干尸。 男人心有余悸,看向周围的其他兄弟,这短短时间内,已经又有六名兄弟倒下了。 “砍他们的脑袋,只有斩掉脑袋,才能真正是杀死他们。” 找到了办法,几人快速解决了剩下两个,环顾四周,整个院子内,到处都是断指残臂,血腥气刺鼻,除去没了踪影的其他四个,院子里算上那三个疯子,整整死了十二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按照计划,他们三个是要进入房间去带走那女人的,而剩下的四个只在外面负责接应,到了房间内的情形,谁也不知道。” “现在不只是房间内的情形没人知道,哪怕是客栈附近的事情,也没人知晓。”飞雪脸色难看的说道。 潘卫环视一周,“现在谁去看看客栈那边的情形。” “老大,我去吧。”飞雪挺身而出,她现在也迫切的想要了解那边的情形。 “你一个人不行,再加个人跟着,好歹有个照应,如果再遇上他们那样的情况,直接跑,跑回院子,千万别逞强,我怀疑那剩下的四人,不是死了,就是变成了跟他们一样的怪物,还有最后一点,查看周围就行,不要再去寻那个女人,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鲁莽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潘卫清晰的下达着每一条指令。 飞雪点了一人,两人离开了院子,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赶回了院子,在两人落入房间的时候,院内的所有潘家部曲都警惕了起来,一手按剑,随时做好了提剑杀之的准备。 飞雪抬起手,“自己人,我们没有问题。” “他们四个呢?” “全都死了,就在他们原定接应位置不远处,看得出来,就跟院子里的死去的几个兄弟一样,都是被那三个进过房间的人杀掉的,也可能根本没进过房间,我们只是在外围看了一圈,就回来了,没敢太靠近那个客栈。” “我们损失了十六个兄弟!”潘卫脸上看不出悲喜,但正是这个样子,所有兄弟都感受到了他心底的那份悲凉。 自从跟曹安的事情扯上关系之后,潘家部曲便连翻失利,先是在雅贡河上吃了瘪,这一夜,更是直接死了十六个兄弟,到目前为止,他们对目标人物没有造成半点伤害,没有完成大公子布置的任务。 “老大,你去哪?” 潘卫摇摇头,“我找公子报告情况,以及赎罪。” 飞雪上前几步,“老大,我跟你一起去吧。” 身后的一众潘家部曲也纷纷应和,但潘卫摆摆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所有的决策都是我一个人在做的。” “你进来吧,潘卫!”院子的后方,响起了潘成蟜的声音。 原来,他一直都在。 第五十八章 谁家正经人翻窗 人群里无人再发出声音,潘卫恭恭敬敬的回应道:“是,大公子。” 潘卫穿过隔断,走进一座古楼内,远远的站在屏风之后,“大公子!” “进来吧!” “是!” 潘卫靠上前去,穿到了屏风之后,才发现,这里并不只有大公子潘成蟜一人,身边还有一个瞎子和尚,他并不像是那种天生的瞎子,两只眼睛原本的位置上,分布着细密的疤痕,那像是生生取下的自己的双目。 半披着僧袍,身后背着一把赤红色的大刀,脖颈上还挂着一串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法珠,刚一靠近,潘卫就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大和尚身上的煞气太重。 “这件事情,不怪你们,是我们自己的信息出现了误判,让这位火云禅师告诉你吧。” “还请禅师赐教。” “不敢当,其实不是什么秘闻,只是血灵神教很少在青州活动,你们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那是血灵神教中的一秘法,名为血奴咒,中咒之人会在短时间内执行下咒之人的一道命令,吸收掠夺所杀之人的血气和煞气增强自己的修为。” “被杀之后,其本身所吸收的血气会通过类似信仰的方式,被下咒之人收回,刚刚你们的几个同伴,中的就是那血奴咒,只是这血奴咒在血灵神教中也算是高级秘术,非护法以上级别的血灵教徒是不可能使用出来的,你们惹到的人是谁?” 大和尚那空洞的眼眶直对着潘卫,让他感觉有些毛骨悚然,没敢与之对视,低下头。 “我等亦是不知,只知道那人是个女子,容貌极美,穿着一身褐色衣袍,骑着一头白鹿入了城,在我等的感知中,那就是一个普通人,谁也没想过会是血灵神教的高层教徒。” 大和尚思付了许久,“血灵神教中,高层教徒几乎都是女子,而且容貌极美,你所说的这些信息,并无针对性,贫僧一时间也想不到是谁,加之血灵神教向来神秘,贫僧所能了解的也只是皮毛而已。” 潘成蟜点点头,“那大师以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那人只是下了血奴咒,就证明对这件事情并不太在意,如果不是你们自己凑了上去,别人未必理会你们,言尽于此,如何决定还要看二位施主。” “我还有一事,要与禅师打听一二,那悬赏策上的曹安,与血灵神教可有什么联系?” 火云眉头一皱,“联系?不知公子想问的是何种联系?” “我若是对曹安出手,血灵神教会不会庇护他?” “哈哈,血灵神教岂会庇佑曹安,江湖传闻,前段时间血灵神教损失惨重,始作俑者就是曹安,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并没有向曹安寻仇,若无其他事情,贫僧就先行一步,老爷那边还等着贫僧的回复。” “恭送禅师!” “恭送禅师!” 没了双目,似乎并不影响他观察到周围的环境,步履之间,与常人无异,直到他离开,潘成蟜才目光阴翳的盯着潘卫。 “这一次,潘家部曲损失一十六人,这是多大的损失,我想你应该知道。” “属下明白,还请大公子降下责罚,潘卫绝无二话。”说话间,潘卫哧嗵一声跪了下来。 “把耗子处理掉吧。” 潘卫愣了一下,依旧跪在原地。 “怎么?吗,没听明白吗?这主意不是他出的吗?” “可是,公子……”潘卫的话还没说完,潘成蟜已经转身,脸色难看的盯着他。 “怎么?你要代我向潘家部曲施恩不成?” 潘卫肩头一抖,心下惶恐,“属下不敢!” “那就去办吧,这件事情,无需你们出手了,我另有他法,下去之后,好好休整,这一次,也是我自己的决策失误,所谓量才用人,这一十六条人命就是教训,应付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你们的长项。” …… 躺在客栈内的新月被打搅之后,根本睡不着,越想越气,明明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人,为什么最后却找上了自己?心念一动,人已经裹好了衣服出了房间。 顺着气息的感应,来到曹安的房间外,透过窗户,一眼就看到了那睡得正香的一人一狗,心头的火气更甚,直接掠过窗户,来到曹安大床前,老狗刚刚抬起头,就被这娘们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连呜呜都不敢发出来。 沉睡中的曹安都没有睁眼,往边上挪了挪,然后顺势拍了拍自己空出来的半边床板,那模样似在说:来,上、、床睡! “滚下去!” 新月心头火起,一脚踩在曹安腰上,语气冰冷的说道。 “别这么霸道,谁让你自己要跟着我,又不显露实力来的?你要是显露出你天人境大修的实力,他们还敢打扰你吗?” 新月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你都知道?” “毕竟是针对我来的,我不可能一点也不去了解吧。” “下去!” “那我去哪睡?” 新月并没有给曹安选择的余地,只能自顾自的捡了个蒲团,走到角落盘坐,五心朝天,开始修炼起了【明玉功】,其实今天,他就是稍微那么的想懈怠了一下,新月赶来,也是借驴下坡,直接开始修炼。 曹安新洗了澡,与那一阵穿行山林不一样,被窝里除了温热,并无其他,嗯,有一点淡淡的清香气,那应该是客栈里专门备的胰子,黑暗中,新月的目光朝曹安看去,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已然浸入了修行之中。 心下一安,倒也是真的就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曹安准时从修行之中醒过来,一夜修行,真气增长了一丝,可有可无一般,但他也深知,这就是凝气境的水磨工夫,没有这一丝的累积,就不会有真气鼓荡,若江河奔流的自在,耐心他从来都不缺。 下了楼,没在客栈点菜,而是上了街道,一来要补充一下自己的傀儡制作材料,其中一些丹砂之类的早已经在槐木山消耗殆尽,最便宜的槐木倒是不用,那漫山的槐木,他一次性取了个够。 末了,带了两份早食回了客栈。 “咦?那位大护法呢?” “估计是害羞了,红着脸从窗户逃了,主人,这很正常,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翻男人的窗?” 第五十九章 以势压人 曹安急忙捂住了它的狗嘴,有道是祸从口出,人平日里再温和,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天人境大修,真要动起手来,一人一狗捆起来都不是她对手。 只是曹安还不知道昨夜里发生的事情,若真的知晓,怕是要对温和二字有个新的定义。 “呜呜,主人,今日是个什么章程?” 曹安一甩衣袖,“不要轻易给自己安排什么章程,有道是修行以行制性,悟者以性施行,今日心情不错,意有所感,入青州,观玉璧。” “吾主总是这般霸气,稀松平常的事情从吾主口中道出却是这般具有气势……” 曹安没理会,挑起葫芦,拎上铁剑穿门而出。 …… 云来楼,这一对男女凭栏而立。 “你好像失败了,在青州自己的地界上,对付一个三景武夫还损失了十几名二三景的好手部曲。” 潘成蟜看不惯女人那一副云淡风轻,又高高在上指点自己的模样。 “情报上出了差池而已,栽在天人境大修手里,不冤,你不也什么都没有做吗?” “谁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做了?”李锦兰微笑着反问了一句。 “你做了什么?”潘成蟜心中一紧,他拿不定不主意,之前跟李锦兰相处过几次,但那时候都有各自家族的人在旁,她表现出来的,就跟青州其他家族的女子一样,除了容貌,并无其他特别。 但这一次,重新认识了这个女人之后,他开始有些吃不准了,一边自己情报中反馈这个女人就没出过云来楼,也没有其他动作,一边是这个女人成竹在胸在态度。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两人商议好的合作前提,最后会演变成为双方的角逐,大概是那点谁也不相信对方的心思作祟,秉承着谁先得到了功法,谁就占据主动的奇怪想法,事情从到达凌玉渡之后,就偏离了两人开始的预定。 “交流一下各自的信息?”潘成蟜五指敲击着朱栏。 率先抛出了信号。 “你先说说你的打算吧。” “无外乎以势压他而已,我潘成蟜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没有人拒绝我过。”说完这话,潘成蟜目光灼灼的盯着李锦兰,后者却是视若无睹。 “青州大半个城防、府衙、江湖都有潘家的人,我要让他曹安在青州寸步难行。” 李锦兰目光微敛:“对付一个三景武修,至于吗?如此声势浩大,你也不怕被其他几家瞧出端倪?” 潘成蟜傲然一笑,“在没有足够的利益冲突和诱惑之下,你觉得其他几家会贸然插手吗?一些小动作的话,无伤大雅。” 他是想明白了,他是谁,青州年轻一辈中第一翘楚,门阀公子,与曹安一介草莽野修相比可谓是金玉与粪土,之前魔怔了,也是被李锦兰的动作搞得他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才明白,青州世家宗门内,能有几个与李锦兰一样的? 总不能是人人都需要这份穴位知识吧? 李锦兰没有再接着说话,她已经预料到了,潘成蟜如此布置下去,曹安在青州的下场会是如何,再如何狡猾,那也只是一个三景武夫。 ‘如果潘成蟜真的这么做,那自己的那一番布置可能就真的无用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他能成,也省了自己的事。’ 当下调整好心态,“那就祝潘师兄成功了。” “你的想法呢?” 李锦兰起身,背对着潘成蟜,目光看向高远的天际,“我想给曹安加点羁绊,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潘师兄成了的话,我这的所有打算,都没有意义,你我之间的约定依然有效,潘师兄尽管去做便是,在你没有真正失败之前,我不会插手进来。” 潘成蟜没想明白,但李锦兰的诚意他感受到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如此甚好!” 另一边,刚出客栈不久的曹安就感受到了这凌玉渡内的不正常,周遭仿佛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出口处,排着长长的队伍,尚未靠近,就能听到纷杂的议论声。 拍了拍前方货郎的肩头,“干什么?” 货郎有些不耐烦,本来今日就不顺心,打算去城内卖货的,如此长队,到了青州城,只怕晚上未必回得来了。 曹安拿着一串20文铜钱在货郎面前晃了晃,货郎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 “少侠有什么事吗?” 曹安招招手,进了巷道。 “小哥儿,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的话,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精瘦的汉子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少侠尽管问就是了。” “前方在做什么?我看之前也没有官差拦道的,怎么一早起来,就有了呢?” 说道这个,小哥立马埋怨了起来:“说是青州潘家与官府联手组织全城盘查,缉拿悬赏榜单要犯,以正朝廷闻言,扬青州武林正气,这些都是早上听官差喊的,我不太明白,就知道要抓人。” 曹安眉头一皱,“还有吗?” “还有吗?”货郎眉头拧成了川字,竭尽全力想着早上自己听到的话,又看了看曹安手中的晃动的铜钱,灵光一闪。 “还有,还有,说是重点抓一个名叫曹安的要犯,此人身穿一身青色袍子,身上背着个大大的葫芦……身边,身边,身边还有一条威武的,的狗。” 巷道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货郎小哥看看曹安,曹安无奈的看着货郎。 下一秒,汉子转身就要逃出巷道,一边跑,一边高呼:“军爷!!人在……呜呜呜” 曹安捂住了货郎的嘴巴,从背后锁住了他,手刀劈下,货郎顺着墙壁昏了过去。 “主人,看来潘家势力很大啊,这还没进青州城内,若真是进了青州城,只怕会更糟糕,现在怎么办?要不然我驾起妖风,咱们风紧扯呼?” “其他的我都不担心,唯独就是身上这大葫芦,标志性太明显了。”曹安揉了揉太阳穴,果然,一旦涉及到与其他人的纷争,自己就很不擅长。 “你先走,趁现在还可以,离开凌玉渡,绕开主城,去青州北城门口外寻一地等我。” “那你呢?” 狗子话音未落,就见曹安取了几根银针,扎进面部数处大穴,整个人的容貌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歪眼斜嘴,皱着皮肤,身体一颤,诡异的几次抽动之后,连身高都变了,驼背弓腰,身高比之前直接矮了一大截。 铁剑收入了葫芦内,随手抄起货郎手里的竹杖,清咳两声,一面走,一边迈着古怪的步子,不过三五步的时间,连身上的气息都变了。 现在除了葫芦,老狗找不出曹安身上与之前相像的地方。 “主人,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路上小心一些,虽然你身上的妖气不易察觉,但不排除个别天赋异禀或者实力强横之人在外游荡,保护好自己。” “好的,主人,小妖去也!”一阵风掠过,身后的大黄狗彻底消失了踪影。 足足等了一刻钟,曹安才来到了近前,巡察军卒一眼就看到了曹安身上的大葫芦,皆是眼冒星光,快步上前。 “抬起头来!” 曹安艰难的抬起头,其实根本就不是抬头,只是扭了一下脖子,偏着半个脑袋,露出了半张脸。 两名军卒看着曹安这幅尊容,皆是被吓了一跳,最恶心的是,那嘴巴上还向外留着口水,根本止不住的样子。 “码的,晦气!” “快滚!” 后者说完,还不忘在曹安身后踹了一脚,这一脚险些让曹安砸倒在地,哎哟一声后,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拄着竹杖‘快速’向前挪去,活像一只大大的王八! 惹得身后的一众军卒和看客哈哈大笑。 易容术小技也,曹安手上只是没有更好的材料,不然的话,也不用把自己扮得如此寒碜,这些手段,他在前世就能熟练使用,眼下完成了十二形的修炼,对于一些比较高难度的形体骨骼变化,更是信手拈来。 人还没出城多远,又遇到了两拨官兵,披甲执锐,令行禁止,绝非普通的护卫队,应该是正规城卫军,因为身上的大葫芦,被叫住了两次,皆是看到曹安的那张尊容之后,晦气的挥了挥手让他滚。 看着身后的烟尘,曹安目光微凝:‘这是确定了并未走出那凌玉渡,才差了这些人前来,潘家与我到底有何瓜葛,如此兴师动众?’ 他是实在想不明白,当天夜里的事情,还不至于真的就怨到自己头上。 “那驼子,你过来!” 大队人马过去,曹安才发现,这路边上居然还另有四人,只是刚才避着这一队人马,让道于路边。 曹安笑着靠了上去,偏着个脑袋,斜眼上看。 两男一女,女子容貌清丽,是小家碧玉的类型,清亮的眸子里透着惶恐不安,曹安仿佛能从她身上嗅到恐惧的味道,其中一个男的一手揽在她肩头,神情随意,但那隐隐从衣服中展露出来的筋肉告诉曹安。 这个男人的那只手随时准备发力! “码的,真是晦气,你说你这丑货,背着个大葫芦作甚?坏了爷的心情,下辈子,没事别学人乱背什么葫芦……” 第六十章 外面真杀人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个距离,以曹安的速度,如何还能留下这两个二景武夫,身形如电,并指成剑,直接点在了这男人眉心。 对金大贵而言,这几天是自己的幸运日,他与常山不过是小村里的两个混混,在凌玉渡几家武馆偷师,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也不是毫无意义,他们真的靠自己的摸索和偷师,成了二景血气境武夫。 唯一的志向大概就是上山为匪,拦路劫道,呼拥过百。 但一直以来,畏惧他们的人多,愿意跟着他们的却没有,哪怕是村里最胆小怕事的人,也不愿跟着他两。 凌玉渡没什么活头,大大小小的街面店铺渡口都被瓜分殆尽,他们谁都惹不起,只有在小村里,还能仗着气力欺负欺负别人,不事生产,却也能活下去。 最好劫的便是老村长,他似乎从不反抗,两人来了,就拿出些食物,偶尔还能有几个铜子,也不让村里的青壮帮忙。 不过,金大贵最不喜欢的也是老村长,因为他每次都要唠叨个没完。 “不要老在外面飘着,村子里,再怎样,也出不了事,在外面,他们真的会杀人。” “实在没吃的了,就回来,江湖,不是那么好闯的。” 对此,金大贵和常山一直都嗤之以鼻,我们靠的是实力打劫,而不是被人施舍可怜,再说了,不过就是杀人,他们两个又不是没杀过? 因为靠近雅贡河,两人自然有一身不俗的水性,常在日落之后,扮成那摆渡人在雅贡河上接活,遇到落单的,载至河中心,还不是任两人宰割? 之前就有一对着急赶路的母子,虽然女的年纪大了些,但那怎么说也是两人第一次经历男女之事,那滋味,每每想起,都只觉得小腹下一团火起,令人回味,凄厉的女子声音在宽广的雅贡河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那次事后,两人怕是一段时间,可恶一旦做了,就再也刹不住脚了。 想想他们似乎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村里了,靠着雅贡河上的勾当,过得好不滋润,十天半月出一次活,怕被凌玉渡的地头们发现,没敢太频繁。 这天,有个漂亮的女人找到了他们,那皮肤白嫩的,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极其大方的扔下五十两银子,让两人沿途打劫一个姑娘,顺便截杀一个男人,具体时间她会差人通知。 就在刚才,负责联系的人来过,截杀的男人是个驼子,背着个葫芦,那人还细心的告诉两人到时候该怎么说话,真是搞不懂这些人的弯弯绕绕,明明要杀的就是一个驼子,却还要自己用那劳什子曹安为由头去杀。 一点也不爽利,看在银子的份上,两人照办。 姑娘很顺利,一个人带着个包袱,匆匆赶路,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正好被两人遇上,至于驼子,现在遇到了,一个毫无修为波动的普通人。 看着那驼子梗起的脖颈,他爽利的抽出了刀,仿佛已经看到了老村长错愕的表情。 是的,我们兄弟,已经是江湖人了,名声在外,接了五十两银子的大单,若是跟你们一样,本本分分的在地里刨食,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这五十两的银子。 然而,下一秒,他忽的就看到了那驼子化作一道残影,错开了自己的刀锋,站在了自己面前。 视线看过去,就能看到那只打得笔直的手臂。 不是,驼子吗? 他怎么会站的那么直? 最后的视线里是一片白光,掩盖住了所有,脑袋里轰的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炸了一样,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老村长佝偻着身子,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在外面,他们真的会杀人。 这个世界好像也挺公平的,我们会杀人,他们也会杀我们。 好像也挺蛮不讲理的,连给人认个错,磕头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是那艘渡船上的十几条冤魂当初一样。 金大贵死了,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额前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红白之物从里面溢出,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的声响,轻飘飘的,一指而已。 常山呆住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他甚至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身体下意识就提刀本能的砍向了那个突然站直了的驼子,他面容惊恐,从喉咙里发出惊悚的呖吼,恐惧在这一瞬间,化为力量和勇气。 但这显然并没有什么用,手腕刺痛,刀子脱手而出,那一指落在了自己的眉心。 身下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制的渗出,眼前的世界被一道白光覆盖。 曹安收了手,没有点下去,常山跌坐在地上,嘴巴一歪。 “呵呵,呵呵~” 口水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溢出,眼里没了往日的凶狠,只有呆滞,一把拉掉了身上的衣服,一边挥舞着,一边朝着村子的方向笑着跑去。 曹安目光如水,“福生无量天尊!” 也不理会就在旁边战战兢兢的女人,盘膝坐下,默诵了一遍经文之后,才站起身来。 “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我也只是正好遇上而已,他们不想着杀我的话,我也不会对他们出手,也就谈不上救你。” 姑娘紧了紧身上的包袱,脸上的挣扎之色一闪而过,加快脚步跟上来。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我叫曹婵,我可以跟着你一段路吗?不需要你做什么,就是让我跟在你后边,刚刚太吓人了,我刚从凌玉渡来到这里,他们两个就从林间窜了出来,我,我都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会怎么样……” 曹安停下脚步,“你姓曹?” “嗯,是的,我叫曹婵,怎么了?大侠。” 曹安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曹姓的人很少,我行走江湖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曹姓的人。” 曹婵并没有在意这个,脸上有些喜悦之色,隐藏其中的还有一抹隐隐的畏惧担忧:“那大侠您是答应我跟着你一起走了?” “随便你,反正也不过半日时间!” 第六十一章 李锦兰相助 “嗯嗯,对的,凌玉渡进青州城,也就是小半日的时间,而且,大侠你放心,我不会泄露你的真实样子的。” 她捂着嘴巴,看着再次变成了驼子的曹安,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讶。 “大侠你刚刚那招叫什么名字?好帅!” “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呢?你们江湖上的人不都喜欢给自己的招式取个名字,以此打响名号,在江湖中累积名气,比如什么逍遥剑、袖里剑、快剑、杀剑什么的。”曹婵不知是本就神经大条,还是真的天然呆,转瞬就把之前的血腥一幕忘了个干净。 叽叽喳喳的在曹安身边念叨个不停。 …… 云来楼,潘成蟜的面前站着两人。 两人都是青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司职青州城防巡捕统领程理军,五景武罡境强者,可以说,整个青州城防,都在他一手掌控之中,手下日常领兵两万余人。一个是潘家供奉洪伟,半步天人境强者。 在打定主意之后,潘成蟜就没想过留手,更不想再次失手,几乎是调用了自己目前所能使用的最高权限,在这两股力量的渗透下,整个凌玉渡,大到出入城口,各大渡口,小到市井小巷,几乎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可曹安还是消失了,平白无故的就这么消失了。 连气息追踪都断了线索。 “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了呢?这话说出来你们信吗?就在昨天夜里,他还在我的面前,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灯一样,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然后今天一早,我的人来了,他突然消失了,这合理吗?你们告诉我,这合理吗?” 潘成蟜气急反笑,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都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最终会演变成为今天这样的情形。 “公子,只有两种情况,其一就是有天人境大修出手了,帮他抹去了气息踪迹,还有一种可能,他能改变自己的气息,这种手段,在江湖中只是不常见,并非没有,有一些特殊的功法就可以办到。”供奉洪伟面色平静的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他不用看潘成蟜的脸色,哪怕是潘成蟜成了家主也是一样。 自然,身为青州城巡捕统领的程理军也不用看他的脸色。 “那就从最后气息消失的地方,对新的气息进行追踪,若真是天人境大修出手,我们追捕不到也没办法,但如果只是改变了气息,这至少是一个突破的方向。” “去做吧!” “不用了!”女人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李锦兰推门而入。 有这两人在场,李锦兰换了一副性子,怯怯的跟两人打过招呼,走到了潘成蟜身边。 “潘师兄,我找到曹安了。” 潘成蟜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突然变化的李锦兰,表情生硬的任由李锦兰勾住自己的臂弯,“在哪里?” “我手底下的人追踪到曹安在城门口处易了容,更改气息后出城了,还在城外,进入青州城的主道上杀了两名混混,救下了一个名为曹婵的女子。” 洪伟面色一正,“公子,那我们……” 潘成蟜脸上犹豫了片刻,选择相信李锦兰。 “直接追人!” “明白!” 两人行事作风本就雷厉风行,出了门,各自离开,直追曹安而去。 “我们也走吧。”李锦兰松开了潘成蟜的手臂,转身走出房间。 “你在搞什么?我不信你手下的探子能比我的好到哪里去,你怎么得到曹安踪迹的?” 李锦兰驻足,“如果事事都指望手底下的人去做,那你的价值又在何处呢?就投了个好胎吗?” 潘成蟜冷笑一声,“我潘成蟜好歹也是青州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天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分文不值了?是你李小姐的眼光太高了,还是整个青州的才俊就这么一无是处?” 李锦兰转过身,面色严肃,“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把潘家这些年投入在你身上的资源,转移给青州城内其他资质中上一些的剑客,你觉得他们能不能达到你目前的成就?换一个方式,没有了潘家这些年在你身上的投入,你潘成蟜,还有信心成为青州第一天骄吗?” 潘成蟜脸色一变,他还真的没有信心。 “不要开口闭口就是青州年青一辈的第一天娇,青州的天骄没这么廉价,武道修行一景一门,卡死了多少天赋几高的真天骄,这一路上,财侣法地,缺一不可,他们差的,不是天赋才情,而是真传,不得其门而入,便是再高的天赋,也没有任何用处。” 末了,李锦兰加了一句:“这个曹安,不简单,我怀疑他应该得到过一门完整的传承,不只是打穴手法。” 潘成蟜阴沉着脸,跟了上去,两人下了云来楼,骑上各自的马匹,很快便有暗处的护卫紧随其后。 “此话怎讲?” “你根本没有详细了解过曹安。” 这一点,潘成蟜也不辩驳,因为曹安根本就没有走进过他的视线,所谓的当朝悬赏策,他也没有放在眼里。 一个将近二十岁的人,还在三景武道厮混,未来的成就一眼可见,人过了三十,气血衰败,难再有寸进,一个武夫,如果无法在三十岁之前达到天人境,那么他未来的成就,九成九止步于此。 一个小人物,还不值得他潘成蟜去了解。 “你说,我听着!” “曹安,沧澜府千叶镇人,以我了解到的信息,他在离开千叶镇之前,一直都是一景融技境,可自从离开千叶镇之后,上了悬赏策,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破二景,登三景,想想你我当年习武的时候,用了多少年破的二景,又花了多久登的三景?” “还有一点,他还是个偃师,二者兼修!” “但他依旧只有三景的实力,这一次,绝不会让他再逃掉。”他只从李锦兰这里听过寥寥几句关于自己的推崇,更多的是讽刺和嘲弄,感觉与曹安一比,在李锦兰心目中,好像还是对曹安的评价要高于自己的。 “但愿如此!”李锦兰不置可否,半步天人境的洪伟追过去了,巡捕统领程理军也领兵而出,无论怎么看,曹安都不可能逃脱的,可李锦兰就是预感不怎么好。 “驾!”潘成蟜不愿意再多言,事实说话。 当先一步打马而去…… 第六十二章 插标卖首…… 没有人会把自己的底牌全数暴露出来,就是说话交流,相互之间也会各自保留几分,就像李锦兰不会告诉潘成蟜自己追踪曹安的具体细节。 她有一门藏匿功法,是年幼时得自一位路过‘疯子’的,名为【景功】,乍听名字之下,并无甚出奇之处,可真正了解这门功法的她,才知道这功法究竟有多可怕。 世间武夫想入内景而不可得,只能靠机缘,靠心神感悟,可【景功】却能让人心神主动进入内景,在内景的保护之下,驱使心神在距离肉身一定范围内随意移动。 她就是靠着这门功法追踪的曹安,然而让她感到不安的是,曹安似乎能感应到自己的位置,目光有意无意间,总能第一时间,准确的看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理智告诉她这种事情绝无可能,内景与现实几乎是两个世界,哪有人能感应到内景之中的窥伺的,可曹安的表现就是这么的离谱。 精准的辨别自己的位置,若非知道他无法进入内景伤害自己,李锦兰还真担心曹安一剑杀来。 没有成就阳神之前,心神是极其脆弱的,初入七景阴神境的高手,若是阴神出窍,离体而去,没什么庇护的情况下,天地间的随意一缕清风,都有可能将其吹散,更别说是被日光照射或者赶上雷电了。 于是在曹安远离到自己景功的感应范畴之后,立马就决定与潘成蟜合作。 前方先行一步的潘家供奉洪伟停在了路边。 “有什么发现?” “公子,死了一个混混,按照李姑娘所说,应该是有两个人的,但这里只发现了一个。”洪伟面带疑惑。 李锦兰当时并未看清,只见到第一个死了,第二个是曹安如法炮制,一指点出,死于不死她并没有看到。 “也有可能,当时的曹安留手了,第二人并未死。”李锦兰补充了一句。 “这就解释得过去了。” 潘成蟜皱眉看着地上的尸体,“是被一剑刺穿了眉心吗?” “不是,没有用剑,是内劲汇聚于一点之上,在触及眉心的位置直接爆发出来,有点类似于真气洞穿或者剑气洞穿,后两者还要更容易办到一些,只要真气和剑气够强,但内劲,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身体的掌控力。” 洪伟翻身上马,接着说道:“至少,以我在三景境界时候的实力,无法办到这一点,哪怕是现在,纯以内劲的话,还是很难造成这样干脆利落的伤害,李小姐,你可知他是如何做的?” 李锦兰脑海中浮现出曹安击杀金大贵的画面。 “一手负背,一手并指成剑,臂如剑使,一记点出。” 潘成蟜在脑海里想出了那个画面,面色有些不舒服,“快追,应该跑不远,程理军未必能赶上,他指挥小队开拔需要时间,当没我们快。” “好!” “洪供奉,见着曹安之后,还请直接出手将其拿下,此子手段不凡,万不能给他反应的机会,只要人活着就行。”李锦兰轻声说道。 见着潘成蟜点头,洪伟抱拳应下。 一刻钟后,正在行进的曹安意有所感,停下了脚步。 “距离青州城已经不远了,你先离开吧,后面的路当不会再遇上先前那样的危险了。”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我能跟您一起到青州城吗?”曹婵神色慌张,语气惊讶。 “我大概是有仇家寻来了,你跟在身边,我无法顾及到你,别到时候被人给误伤了,快些离去吧。” “啊?啊,哦!”曹婵微缩着身子,将包裹拉到胸前紧了紧,双手抱住,低着头就蹭蹭蹭的往前走,刚走了几步,应该是觉得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又转过身。 “你,你自己注意安全啊,大侠!” “快走吧,人快到了。” 曹婵吓了一跳,小碎步迈得更快了。 官道上,还能见着曹婵急匆匆的身影,曹安的后方,就见六骑打马而来,卷起一股淡淡的烟尘,速度极快,未见其人,先闻马蹄声。 六骑如电,朝着曹安只掠而来,那彪悍强横的气息犹如一柄大戟,直插曹安心头。 “奉先!护我!”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方天画戟,赤兔马,紫雾尚未来得及完全幻化人形,便已经急掠而出,烟去如电,待得成型,一人一骑已成冲阵之势,迎面与六骑撞上。 “让尔等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天下无双!” 大戟在空中抡成了半圆,冲阵之势,势如破竹,霸道强横的气息笼罩六人,犹如天罚一般的窒息感铺面而来。 若是寻常的武道较量,或许几人还有与吕布迂回的机会,但骑砍冲阵,这几人无论是在气势还是在技巧上,跟吕布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公子,小心!” 洪伟脸色大变,大袖一卷,两道澎湃真气脱手而出,卷起马背上的李锦兰和潘成蟜,直接抛飞到了路边,自己则是在第一时间,引来天地之力,举剑格挡。 轰!! 一击之下,人仰马翻,几名护卫直接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化作碎肉,战马嘶鸣,骨肉断裂倒地不起,洪伟一剑荡出,闪电般的挪开了身形,一口喉头之血压制不住的喷了出来,握着长剑的双手在颤抖。 刚刚那一击之中,他竟然感受到了如天地之威一样可怕的伟力。 赤兔马高仰起前提,猛地跺下,停住了脚步,吕布倒擎方天画戟,如魔神一般,扫视着余下的三人。 洪伟身在其中,最是清楚刚刚一击的凶险,这个魔神一样的男人,已经达到了人马合一的高超境界,在马背上,一记冲阵,虽无天人境修为,却已经达到了天人境的力量。 ‘如此猛将!!这是傀儡?为何之前闻所未闻?’ 李锦兰只感觉心脏好像还在自己的喉头跳动,没能落回原本它该待的地方,自认看不起天下男人的她,在这一刻,面对那个男人,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女人。 “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了,无敌还真是寂寞啊。” 吕布一提缰绳,有意无意的将曹安完全挡在了自己身后,目光如炬,看着已经落到了地上的三人。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没有谁再出手,这却正合了潘成蟜一行人的意,到时候大队人马到齐,曹安便是瓮中之鳖,一个傀儡,总会能量耗尽。 “我与诸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苦苦追我不放?”曹安上前几步,勉强侧开身子,让三人能够看到自己,这个时候,易容已然没有意义,索性便以真面目示人,身后的大葫芦异常显眼。 “你是不是曾在大商道大屋中出现过?” 曹安瞬间就明白了,懒得再解释什么,他不信这些人没有调查清楚真正的事实是什么,现在不过是寻了个理由而已,真正的原因,他们并不愿意说。 “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奉先,去吧,我这里不会有问题,” “诺!” 吕布一夹马腹,直冲洪伟而去。 三人对视一眼,洪伟身形移动,欲将吕布引到一侧,李锦兰和潘成蟜双双拔剑出手。 五景武罡境,曹安还没那么大心脏,觉得自己足以应付,叹了口气,大袖一卷。 “云长,搭把手!” “哼,插标卖首之……”关羽仰着头颅,一手扶着青龙偃月刀,目光看到了另一侧马背上的男人,最后的那个字终归是没有说出来。 “公子安心便是!” 举剑冲来的两人心头大震,警兆忽生,原想着让洪伟引开那神魔一样伟岸的男人,自己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曹安,哪成想,那等强大的傀儡曹安手里居然还有一只。 只见面前的男人一脚踢起长柄末端,端在手里,当头就是一刀斩落。 无匹的气势,浓郁的煞气,不知这一击中,曾有多少人丧命,才能凝聚出如此煞气。 二人只觉得阴寒刺骨,全力催动的一剑之威,在这一刀面前,犹如荧光之光之于皓月,叮叮两声脆响,挡下了两人的攻势,青龙偃月刀顺势一搅,便是一记缠头裹脑冲着二人脑袋搅来,一个不留神就是尸首分离的下场。 御重兵器,达到举重若轻的境界之后,一记寻常的缠头裹脑从关羽手中施展出来,就如一张死亡冷光交织而成的大网,当头罩下,力量不及,两人哪敢再自讨苦吃。 不敢再接,催力暴退。 关羽也不追,看着他们二人各自分开,他则收刀而立,一手捋着长髯,双眸眯成一线,偶有寒光乍现,睥睨鄙夷之色不减。 “土鸡瓦狗!” 曹安摸了摸下巴,总感觉三国猛将都是嘲讽点满的,没看对面两人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还不敢轻易再动手。 一阵轻微的震动感传来,曹安微眯着双眼,“云长,拿下那个男的。” 潘成蟜脸色剧变,转身就想逃走,李锦兰在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绕了开去,关于身化餐饮,没有马,他依旧是战神。 速度之快,老牌武罡境界,又岂是潘成蟜可以相与的。 青龙偃月刀举起,刀气如浪,凌空罩下! 身在其中的潘成蟜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气机锁定了自己,避无可避,原本自如的空间,变成了两道无形的大墙,将自己死死的压在中间,只能举剑反抗,右手中一枚黑色珠子应声碎裂,化作一身黑甲裹住全身。 曹安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你是得有多不把我放在眼里呢?” 第六十三章 少侠,里面请 曹安踩着脚下的凌波微步,避开女人的攻击。 李锦兰一剑落空,有些诧异曹安的身法,拿着长剑的手指一动,一道锋利的剑气从指间射出,一剑一指,分刺曹安两处要害。 “六脉神剑?” 话音刚落,曹安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不像,六脉神剑的锐气要远胜过目前此女释放的剑气,踩着凌波微步跟李锦兰周旋。 李锦兰越攻越气,面前这个三景的杂鱼就像是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他仿佛能看到自己下一步的攻击一样,每每于那分毫之间避开攻击,毫发无损。 自己空有一身五景实力,却根本抓不住曹安,也伤不到他。 另一边,关羽大刀斩下,原本打算留手的一刀,看到潘成蟜身上覆盖的黑甲之后,再不留手,青龙偃月刀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直接斩落。 随着一声脆响,黑甲片片碎裂开来,潘成蟜整个人像是钉子一样被钉进了土里,埋了半截身子,尽管身上有黑甲庇护,挡去了大部分的伤害,但那种震荡的伤害也不是他可以轻易抵挡的。 五脏六腑宛如被晃错位了一样,七窍流血,双目呆滞,关羽上前,一把揪住潘成蟜的头发,直接给他从土里拔了出来,曹安身形一转,避开攻击,来到近前。 李锦兰气急败坏,但却不敢再攻过来,一手持剑,站在原地。 曹安双目微眯,曲手成爪,缠上潘成蟜的手臂,五指若尺,丈量他周身经络,时不时以指尖或是指骨锤击一下。 很快,当潘成蟜从剧烈的震荡中恢复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无法动弹,体内原本犹如江湖奔流一样的真气再也感应不到分毫,空空如也。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惊恐万状的看着曹安。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修为呢。” 相比于死亡,对于武夫而言,最可怕的就是一身修为化为虚无,几十年的修行和努力化为泡影,潘成蟜在察觉自身修为没有半点反应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曹安废掉了自己的武功。 边上的李锦兰脸色也很难看,眼下潘成蟜已经被拿下,曹安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自己了。 看到潘成蟜的反应,她无法想象这件事如果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会如何。 吕布那边也分出了胜负,方天画戟上戳着一颗人头,正是那半步天人境的供奉洪伟,从两边撞上到结局明朗,前前后后连一刻钟都没用去,曹安收了吕布,只留下关羽一人,视线投向了官道的一头。 那是一百人队伍,由程理军带队,前后就只差了一点时间,等他们来到的时候,局势已然彻底反转,百人队伍只能站在原地。 关羽如拎着鸡仔一般,倒提起潘成蟜,一脚将洪伟的脑袋踢了出去,滚落到队伍面前。 “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程理军坐在马背上,脸色阴晴不定。 “程统领,杀了他们,让手下的人冲将上来,杀了他们,这杂碎废了我武功,从今以后,我就只是一个废人了。”潘成蟜绝望而怨毒的声音传来。 关羽一踢刀柄,硕大的刀背直接砸在潘成蟜背部,直接说不出话来。 那边的程理军闻言,脸色大变,如果只是被擒了,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可要是被废了武功,那后果自己可未必承担得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在这片江湖,如果不是违背了大禁、或者滔天仇恨,绝对不会有人作出废人武功的事情,谁也不想自己被人废了武功,于是江湖上便有了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曹安摆摆手,“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他的武功并没有被废掉,只不过是被我暂时封住了而已,当然,如果你们强烈要求,我也可以把他武功废掉。” 地狱天堂,不只是潘成蟜有这样的感觉,就是程理军也立马脸上有了喜色。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曹少侠有什么需求,可以提出来,还请务必放了潘家公子,我程理军以青州城防巡捕统领的名义给你保证,不会再有官方的力量出现,阻挠你在青州城做任何事情。” 曹安微微一笑,“话不要说的太满,我要是在青州城杀人放火,你程理军也不可能不管。” 程理军讪讪一笑,“我对曹少侠也是有所了解的,想必以你的名望,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 “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带着你的人散了吧,我来青州只是路过,顺便想去看一看玉璧,这段时间还要委屈潘公子跟着我,程统领大可放心,我会保障这位潘公子的安全的,但如果我发现你们有什么小动作的话,潘公子的安危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如果你们有什么想法的话,只有一次机会,好自为之,希望咱们能相处愉快。” 说完,曹安俯下身子,拍了拍潘成蟜的脸颊。 “真是把硬骨头,被甩了一刀柄硬是一声不吭。” 关羽一板正经的补了一句:“公子,他背部被拍了一刀,说不上话,暂时还没缓过劲来。” “啊,哦,对不起。”曹安诚恳的道了歉。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将潘公子方正,这样毕竟不太体面。”看着就要离开的曹安,程理军心理有些挣扎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毕竟是青州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天骄,被人像拎鸡仔一样的提着,确实不太体面。 “云长,倒回来!” “诺!” 曹安看着关羽,抹了把脸,也不想再说话,这还不如倒着呢。 潘成蟜被捆住了双手,挂在青龙偃月刀上,被关羽挑着,本就高大的身形,加上那足够大的青龙偃月刀,挑起潘成蟜轻而易举。 后方的程理军伸出手,欲言又止,终归还是闭嘴不再说话。 你让倒回来,人家倒回来了,还能怎么办呢?万一给人惹恼了怎么办?现在好歹应该比之前舒服些,吧? 李锦兰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发生,预感果然成真了,但却是以一种她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方式结束,什么城防统领,什么武林地位,统统没用,他们只是擒了潘成蟜一人,就光明正大的走进了青州城。 让所有人投鼠忌器,不敢动作,百人队伍,包括李锦兰就这么远远跟着,不敢靠近,一路护送到了青州城门口。 “那个,我多嘴一问,你们可以提供住处吗?” 相隔两丈的程理军愣住了,他没想过天下间竟有这样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把那个彬彬有礼的小子脑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把他的面皮剥下来看看到底得有多厚。 “毕竟我现在手里有着人质,提点要求不过分吧?”曹安其实是感觉自己手头的钱能省则省,这方面,他虽然不像沈重一样,但秉承着节俭的原则,提一下也是可以的。 有则好,没有也不损失什么,双方的关系已经足够恶劣了,不会再恶劣到哪里去。 路上叫嚷了一路的潘成蟜在进城之后就彻底的闭上了嘴巴,这一路上,他问候了曹安,也对身后不敢动作的程理军破口大骂,最后只求曹安能给他留几分颜面。 曹安贴心的想盖住他的脸,奈何手里的布条子太少了,只能勉强帮他遮住眼睛。 程理军脸色古怪,“不,不过分,这个要求我们可以满足。”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无量天尊,感谢居士的慷慨,不妨这样吧,居士与我们一道,你身边这些军卒不如就让他们回去吧,毕竟进城之后,如此大的阵仗,难免惹人眼球,潘家公子怕是不一定喜欢。” 程理军微皱着眉头,“你就不担心我突然出手发难?” 曹安笑容依旧,“不是很担心,我使在潘家公子身上的手法是我独门手法,寻常人解不开,若没有我出手,他活不过七日,就会真气逆转,经脉崩裂而死,而且,我说过的,你们只有一次机会,你应该还没有权力用掉这一次机会。” 程理军很厌恶这种感觉,像是被别人完全拿捏了一样,事实也正如曹安所说,他没有把握拿下曹安或者救下潘成蟜。 那诡异的身法,他刚刚见识过。 “这里就是醉仙居,青州城最好的客栈,他家的菜也是一绝。”程理军带着曹安两人来到了客栈门前,门口的青衣小厮看出了程理军,谄笑着迎了上来。 “不只是青州城,醉仙居开遍王朝各大州府,便是下方的一些郡县也有涉及,无论哪一方面,单就客栈而言,醉仙居绝对是最好的,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便是有钱也住不进这里。”跟上来的李锦兰补充了一句。 “那可真是太好了,借了潘公子的光,不然的话,我是没机会来此开眼的。”曹安由衷的感慨,那真诚的面容,仿佛是在感谢自己的友人,而不是什么敌对的关系。 “程统领,今日怎的有空过来,您请!” “给这位少侠安排一间上房,备上三人份的好酒好菜送到房间内,若是这位少侠有什么需求,你需尽量满足,所有的花销,寄到潘家来。” 小厮愣了一下,才发现,原来主客不是这位程统领,而是旁边这位。 “少侠,里面请!” 第六十四章 道友 “知道了,不用你来报,成蟜在青州城内如此招摇过市,我潘鼎晟岂能不知,现在别说是我,怕是那市井中的贩夫走卒都知道了。” 青州城内潘府,大厅中,程理军面色尴尬的站在这位潘家当代家主面前,虽说自己并不受命于潘鼎晟,但心下还是有些发憷的,潘家是世居此地的庞然大物,明面上出来走动的最高不过天人境,可那潘家后山绵延三百里的禁地内,鬼知道藏着多少老怪物。 “是程某办事不力,没能及时救下潘公子。” “倒也怨不得你,洪伟都死在了他手上,若真是跟他们对上,连我也不见得能护住成蟜,洪伟一身硬功早已臻至化境,只差一步就能蜕凡脱俗,踏入天人之境,也被那傀儡斩首,足见那傀儡之强大。” 潘鼎晟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就像是在叙说这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平静,这让程理军心底越发的没底了。 “潘家主,接下来怎么做,还请示下,程某一定鼎力配合。” “潘家只有一次机会,成蟜的安全最为重要,撤去附近军卒吧,就是要麻烦程统领在这其中代为传话,他有什么要求,只要我潘家能够办到,定全力配合。” 程理军愈发的看不明白了,“这……” “莫非程统领有什么高招?”潘鼎晟微笑着问道。 “没,那程某就先下去了,潘家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多谢程统领了,小子不成气候,学艺不精,反倒是劳烦你车马劳顿跑了一趟,门外我已经安排了管家给程统领略备薄礼,还请潘统领千万不要拒绝。” 程理军脸色尴尬,“程某什么都没帮上,哪敢收潘家主的东西……” “程统领这么说就见外了,你这手下军卒来回折腾,人吃马嚼的,哪一项不花钱?再拒绝,可就不礼貌了,程统领。” “程某就替手底下的兄弟们多谢潘家主了。” 潘家似乎真的就像潘鼎晟所安排的那样,在那醉仙居外,连一个眼线都没有安排,程理军撤去了手下盯梢的几个军卒,青州城再度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偶尔在茶馆的时候,能听到关于潘成蟜被人像条死鱼一样挑进青州城的闲话。 “什么青州城第一天骄,就是这样的天骄?真给我青州剑客的颜面都丢尽了。” “死鱼一样的第一天骄吗?哈哈” “我可听说了,曹安身边那压根不是人,就是一只傀儡,那小子本身实力只是一个三景凝气境的喽啰,潘大公子就是栽在了傀儡手中。” “噗……你要说那曹安能有个半步天人境或者天人境的修为,都不会让人觉得丢脸,可他偏偏只有三景凝气境。” “这脸面若是不挣回来,青州武夫出去面对江湖武林同道都得低半个头,码的,不就一个三景凝气境吗?老子也是三景,挑战他曹安不算过分吧?” “对,我都打探清楚了,那小子就住在醉仙居,我给哥哥们引路,用曹安的项上人头,挽回属于我们青州武夫的尊严!” 类似的情况在青州城各个角落里发生着,一群三景四景的武夫剑客,成群结队,同仇敌忾,络绎不绝的来到醉仙居楼下,叫嚣着要挑战曹安。 这不下百人的场面,堪称壮观。 醉仙居,这里是十楼,也是最高的一层客房,只有四间客房,除了曹安自己所待的这一间外,其余客房都是空的。 “我这才没见你多久,就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 这个位置的风景极好,从这里可以远眺大半个青州城,新月今日换了一袭白裙,就坐在曹安对面,两人盘膝对坐,桌面上一壶醉仙居里备的好茶,新泡的,还能看到袅袅轻烟在日光下升腾,茶香四溢。 在另一边,椅子上坐着生无可恋的潘成蟜,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曹安已经死了不知几千次,他的双手被人用绳子捆着,绳子的另一端是同样坐着的傀儡关羽,这已经是进入青州城的第六天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酝酿,整个青州武林都被有心之人挑动了起来。 那情形,仿佛只要是败了曹安,或者直接杀了曹安,就能光宗耀祖、称霸武林一般。 这六天的时间里,曹安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让酒楼的小厮购买了上等的傀儡材料,辅以在槐木山上得到的陈年槐木,他制作了两尊六级傀儡,三尊五级傀儡。 至于关羽,只要没有高消耗的战斗发生,他体内的符篆能轻易补充上‘待机’的消耗。 “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为烦耳,我的本意就是很纯粹的入青州,观玉璧,谁知这位公子为何一定要跟着我呢?甚至大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感觉,没办法,只能如此行事。” 曹安给新月斟了杯茶,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没问过具体原因吗?”新月的目光顺着曹安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想问,无非就是利益,颜面这一类的东西,曹某人身上,能涉及到利益的,大概也只有这一身的功法传承,又或者偃师术的传承,至于颜面,我想可能性不大,繁杂之事最易乱人心神,我天赋才情不够,只能做好面前的事,也只用做好面前的事。” 新月若有所思,感觉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被抓住了,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 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个为什么,问的究竟是什么。 曹安语气平淡,“起心动念,惊动十方神煞,最是伤神。” 新月只觉得脑海中犹如晴天一声霹雳,那道光乍现,溢满自己的整个识海。 是了,她知道曹安的不同了,他只做一件事,不去空想,更不去蝇营狗苟,他的下意识里,就没有那些东西,他像是一根筋的死轴,但却又在很多事情上,很聪明,也很变通,不是那种单纯的死轴所能概括的。 这在道门或者佛门之中,被称之为至纯至性,剑宗之中,视为剑心通明,心思繁杂者,每每为重重忧思忧虑烦心,无法将全数精力投入到一件事上,即便是真的抛弃了所有,全部心思都系于一件事上,那也只是物质层面的系于一事。 他的精神,还是杂乱的,他的心神还是在漂浮。 他依旧在起心动念。 “起心动念,最是伤神,原来道理如何简单。” 曹安笑了笑,人与人之间不同,有时候别人的一句话,可以点醒一个人,或是让一个人若有所悟,但所悟所思各有所得,他不知道新月想到了什么,想通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他跟新月毕竟走的不是同一种路。 况且,有些道理,是说不清楚的。 对于新月而言,她也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而已,修为略微有所松动,之前神教所传功法之中,一些不明就里的话,也随之一点即透,但这还不是她跟在曹安身边想要知道的最终答案,顶多只能算是在得到答案这个过程中,延伸出来的一点小收获。 道理谁都懂,甚至谁都说得上来,就像是神教之中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在选拔内部成员的时候,说一句:心思纯透之人,修行功法更快。 可是说出来,跟真正的明悟是两回事,你懂了道理,却未必能悟出道理,就像今日一样,这都是平日里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若需要解读,身为神教大护法的新月完全可以就此讲他个一两个时辰,讲得通透,讲得浅显易懂。 可她就是不悟,没悟! 如今,在曹安身边,有了曹安这个真实模板在面前,机缘巧合之下,一点就透,瞬间领悟。曹安所作所为,一部分在自己眼中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为什么放着大商道不走,非要走落日山脉,因为那在他眼中,就是一条更近的直线,他不会去思考骑马更快,或者其他,他觉得他要走,他就走了,哪怕是后来遇上了槐木山的阻碍,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选择。 为什么他能每天都保持着那种对万物的好奇,因为在他眼中,那都是当下的,他所有的精力和心神都在当下,不会轻易起心动念,去想别的事务,就更容易注意到当下的一切鲜活,察觉到别人所无法察觉的不同,因为不同,所以都是新的,在他眼中,一切都可以好奇。 一切都可以美好! 为什么他从来不担心自己的修行问题,因为他向来只做好自己当下该做的,他从不考虑年龄、成就的问题,扎扎实实,完全耐住了性子的一步步走上来。 至纯至性! “我当初选择跟在你身边,确实是这辈子做的比较明智的选择之一。” “你能有所感悟,我也替你高兴,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悟了什么,恭喜你了,道友!” “道友?”新月愣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了会心一笑,接着回应了一句。 “多谢道友,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常有大修说,修行其实很简单,就是吃饭的时候吃饭,睡觉的时候睡觉,走路的时候走路,以前大概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没有真正领悟其中的真意,你这一句话,让我感悟颇深!” “简单是简单,可天下间能做到这样的,又有几个人!”新月没由来的感叹了一句。 第六十五章 剑山玉璧 “走,上剑山!” 青州剑山,就在青州城内,是整个青州城的核心位置,剑山就是一座山,山体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苍穹,云雾为裙星辰作伴。 玉璧就在云雾之上,上山的路是一条宛如通天的栈道,其势陡峭,山体中长满了一种名为剑竹的植物,外形与寻常竹子类似,但质地更为坚硬,晾干后能与凡铁打造的寻常刀剑相比拟,通体呈黑色,节子更长一些。 鲜有弯曲的,成熟之后的剑竹也也只有剑身粗细,有人说这是因为剑竹常年吸收玉璧之中的剑气,这才长成了这样。 曹安刚出醉仙居,就被一众青州武夫围了起来,若非关羽手中提着潘成蟜,这些人怕是要忍不住群起而攻之,这几天他们整日都在外面叫嚣,但曹安都不予理会。 “诸位同道,跟曹安这等人,不用管什么江湖道义,随我并肩子上,杀了他。” “杀了曹安,为青州武林扬眉吐气!”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很快,人群开始骚动,便有几人俏摸的抽剑而出。 “云长,举盾!” 关羽一把擒住潘成蟜腰间护带,真把偌大个活人当做盾牌挡了过去,舞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很快就在周围荡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安全范围,只是苦了潘成蟜,身上被几个来不及收手的同辈武修扎了窟窿。 好在他们很快收了力量,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及要害。 一处高楼内,潘鼎晟死死的盯着这一幕,目眦欲裂,他很少将自己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但这一刻,他忍不住了。 “这就是你出的馊主意?将那些杂碎都赶开吧,半点作用没用,刚刚伤及了成蟜的几人盯住了,处理掉。” “是!” 关羽在前,挥舞着手中潘成蟜,硬生生从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道路,艰难的前进,照这个速度,今天正午时分,应该勉强能够赶到剑山脚下。 就在这时候,地面微颤,传来了整齐划一的步调,城防军介入,驱赶了聚拢而来的青州武夫,程理军看着整个后背已经有些血肉模糊的潘成蟜,只感觉额前的汗水止不住的渗出来,这几日的情形,他看得出来。 也不知道是潘家哪位的手笔,煽动青州武夫的情绪,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这确实是一招不错的棋,可曹安压根不理会,不管外面叫嚣得多厉害,反正笃定你们不敢冲上醉仙居,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今天这一招反而成了掣肘,曹安直接拿潘成蟜开路,那些青州武夫或许不怕曹安,但绝对惧怕潘家,不管他们私下里如何议论的,潘家依旧是他们惹不起,不敢惹的存在。 程理军刚刚就接到了潘家要求为曹安开路的信息,不敢犹豫就带着人过来了,看着面前的这位潘家大公子,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些伤到了潘成蟜的人,事后会被如何清算,至于潘家那位策划的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曹少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不知道潘公子有没有事。” 关羽应景的撩开了潘成蟜那遮住面容的长发,只见两行清泪落下,眼神无光,身后的衣服被刀剑伤成了条条,大大小小的伤势十几道,pg蛋子都露在了外面,在凶险的一剑,险些从后方直接断了潘家香火,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浑水摸鱼,公报私仇来着。 他潘成蟜来到这个世上,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屈辱!!! “潘公子应该是哭了,可能比较委屈,毕竟身为青州剑客,没想到会有被自己同胞把剑相向的一天,心理想不开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程统领还请放心,我看完玉璧就会离开,不会耽误潘公子伤势的。” 程理军嘴角在颤抖,他不敢再说什么刺激曹安。 尽管心里几乎都在咆哮了:那砍的是潘成蟜吗?那分明砍的是你!!贱人!! 曹安拱手一礼,“接下来就麻烦程统领引路了。” “分内之事!” 有了城防军的介入,再无人敢动手,曹安一路走得很顺畅,来到了剑山,一步步踏上了剑山,刚到此间,他就感受到了锐利的剑意,无坚不摧,无物不破,仿佛要撕开世间一切的剑意,在曹安敏锐的感知里。 这剑山根本就不是什么山,而是一柄真正的剑,出鞘的神剑。 剑意赋予了这座山以神剑的神。 “玉璧在半山腰,就是我们抬头能看到的那云雾缭绕处,整个剑山,从云雾往上仿似被一剑斩断了一半,留下半边山体,玉璧完美嵌入其中,承载着上古时期的剑意传承,历经万年的发展,更有我青州剑客泰斗留痕,以至于剑山之中的剑意愈发浓烈。” 曹安点点头,不是花自己的钱,不心疼,最近让醉仙居小厮买了些涉及王朝历史和常识的书籍,不过还没来得及看,对剑山的发展和历程并不了解,眼下有了程理军做向导,倒是还好,也明白了为何自己感觉这座山上的剑意有些驳杂。 “如此机缘,青州就没想过一家独大吗?”曹安随口问了一句。 “剑山剑意厚重,非我一州一地之人所能完全参悟,况且,玉璧之中的剑意,并不会随着别人的参悟而减弱,天下间,认同剑山剑理之人越多,剑意只会越发浓重,能令天下习剑之人都来参悟,我们青州高兴还来不及。” 曹安微眯着眼,感觉这道理听起来有点像是神和信仰那一套。 ‘难道这青州玉璧并非单纯的剑意传承?’ 几人速度并不慢,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便登上了剑山,曹安的面前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因为常年人来人往,打坐练剑,以至于整个广场上都变得平整,板实,边缘生长着浓密的剑竹,这里的剑竹茂盛程度和质量,显然要比其他地方更高一些。 几人来到的时候,广场之上空无一人,应该是潘家提前做了清场。 玉璧嵌在山体之中,活像半个山体中隐藏着一块绝美的玻璃种,乍看之下,整个玉璧光滑无暇,莹白通透,隐约之间还带来了丝丝清凉之意。 “这就是玉璧,不知曹少侠可要参悟一番?我观曹少侠你手里也有一柄铁剑,想来在剑道上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或许玉璧之中的剑意也能对你的修行有些帮助。”程理军当先一步,走近玉璧,一手轻抚着玉璧的表面,一边说道。 天下间,但凡涉及感悟和意志类的东西,都比较忠爱那些天生敏锐之人,而曹安恰在此列。 他初见玉璧,只觉得莹白如玉,毫光绽放,可定住心神观看之后,整个玉璧便泛起了弄弄的白雾,一道道身影在白雾之中翻飞,忽然,一人一剑破雾而出!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铁剑。 “剑理如棋理,纵横规则,步步为营,斩下羁绊牵制,雷霆一击,覆灭一切,你可认同此理。”老者一面倾诉,一面剑斩而来。 曹安心神一动,手中铁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面对老者中规中矩的一剑,也是出剑相抗。 边上的程理军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但他不敢轻举妄动,那红脸的傀儡现在正一脚踩着潘成蟜的脖颈,一手擎着大刀虎视眈眈,一但自己有个不轨举动,那大刀估计就会落下,直斩潘成蟜的脖颈而去。 收敛了自己的心思,程理军又觉得老天何其不公,自己在这剑山上参悟了七天七夜,才得到了一缕传承,可这曹安呢,刚到剑山,才看了玉璧几眼,这眼看着就已经得到了传承。 战斗之中的曹安越打越是心惊,开始还有些游刃有余,但随着老者剑招不紧不慢的递出,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越发强烈,自己的出剑就像是完全走在了老者剑招之中预定下的道路一样,他也想变招。 可却不能变,一旦变了,自己率先就会被一剑斩杀。 ‘斩下羁绊牵制,这就是斩下羁绊牵制吗?’回想起老者之前说过的话,曹安心中升起一丝明悟,他不懂围棋,但下棋时候,有些感觉是类似的,眼下的局面,就有些类似于自己前世跟同门下象棋。 那些个老银币,各个提早布局,以最少的棋子拴住了自己的棋子,牵一发动全身,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如此下去,就是慢性死亡,可不如此,曹安立马就会直接崩盘。 那种憋屈感,无法言表,剑意之争,直达心神,直击心灵,曹安心神有些乱了,手下的剑招也随之变得散乱了起来。 关羽双目微眯,看向曹安这边,可他帮不了曹安,那是心神之上的理念之争,曹安只能靠他自己,边上的程理军倒是没多少感受。 每个人都在剑山上输过,剑山传承之中,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传承,输了一般也就会承认对方的剑理,获得传承,走上别人的剑道之路。 看曹安的样子,大概是要输了,也不知道他获得的是哪位剑客前辈的剑理。 一点精芒乍现,一剑直刺眉心,曹安输了,一败涂地! 第六十六章 下山 溃不成军,只出了三十六剑,三十六剑后避无可避,挡无法挡。 在‘棋盘’上,曹安无字可动,被老者一剑洞穿眉心,一道道幻影随着眉心之剑流入识海,这是老者毕生剑法剑理的传承。 有道是真理感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真义传承是直接灌输,摆脱了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桎梏。 曹安强行睁开双眸,斩断了最后的传承,苏醒过来,大口呼吸着空气。 “前辈剑理高超,剑术卓绝,却并非我想要的剑术。”随着他话音落下,那道虚影叹了口气,收剑而回,隐入了白雾之间。 程理军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拒绝了剑意传承?他拒绝了剑意传承!他怎么敢的啊? 青州佩剑郎儿千千万,谁人不是以能得到玉璧传承为荣,即便是最差的,但那也曾是在玉璧之上留下真义的,这就意味着别人的剑理剑意有着超脱凡俗之处,只要按部就班修行下去,便是天人境都够用了。 历史上,不是没人拒绝过玉璧中的剑意传承,可别人那时候修行早已登峰造极,观玉璧只是为了佐证自己的剑理,博采众长,希望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已,他曹安何德何能,在三景凝气境的时候拒绝真义传承? 不只是程理军,地上的潘成蟜也是一脸的怨毒,他恨不得将曹安立马弄死,啖其肉饮其血,曹安得到的越多,机缘越好,他越是怒火中烧,心生怨妒。 身为当事人的曹安很清楚自己内心所需要的,老头刚刚所传剑术剑理,与【奕剑术】大抵类似,剑理更高一筹,剑招精妙处略逊一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套剑理与自己之前领悟的对战之法也有些类似,可以给予一定的启发。 相互佐证,但真要作为自己的本命剑术来修行,却是不行的,这套剑理,剑招之间环环相扣,需心思缜密,走一步虑百步,斩一剑虑百剑,越是修行到了高深境界,对于所思所虑的要求越高。 虽然也有套招,但天下间,就没有万无一失的开局‘棋阵’,此剑理与自己本心所求相悖,不可学。 “宁道长,请为我护道。” 曹安话音一落,一道烟雾涌现,幻化成一位峨冠博带的老人,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本就比常人高挺的身形更显伟岸如山,凝神垂眸,双手负背,一身飘逸出尘之气。 “宁某领命。” 当宁道奇出现的一瞬间,程理军所有的幻想都随之烟消云散,天人境大修傀儡,是真真切切的天人境大修,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正好对上宁道奇的双眸,那宛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子,带给了程理军一种无法言喻的窒息感。 他相信,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对玉璧上观剑意的曹安有想法,潘家一定也有,刚才他们没有出手,那么现在,便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 有这样一尊傀儡存在,护住雷霆一击下的曹安,根本就不成问题,除非,潘家出动外天地大修,但可能吗? “奉先最后助云长一臂之力!” 唤出了宁道奇的曹安依旧不觉得心安,将傀儡吕布的最后一次使用机会用掉了,让他与关羽一道看押潘成蟜,情势不对,也能多一分应对之法。 “诺!” 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出场,吕布没有开喷,神色凝重,迈着步伐走向了关羽,站在他身边,感知全开,方天画戟杵在地上,目光冷冽。 曹安心中大定,心神再次投入到了白雾之中。 “哈哈~小娃娃,试试本座的这套剑理。”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快剑!天下道理千千万,择一而入剑道,快剑的道理最是朴实,就是快,接住了那就挡下了,接不住,那就是死。 他的剑理没有刚才的‘奕剑术’那般高深玄奥,却更加凶狠,剑理传承之中,不会出现以境界压人的事情,只有招式和理念的碰撞,曹安这边,不过是刚刚踏入剑道大门的初学者,没有形成系统的理念。 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但中年男人似乎很有耐心,并没有急着打败曹安。 “快剑快剑,顾名思义,就是要比别人更快,你如此出剑,不仅累赘,更是限制了你的出剑速度,一招一式,从基础剑法开始改变你的出剑和用力方式,勤加修行,你的出剑速度会达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以后,无论你是修炼何种剑法,也可用此手法使剑,你的剑比别人快,躺下的就是他,你的剑比别人慢,躺下的就是你!哈哈” 寒光乍现,又是一剑点在曹安眉心,这一次,没有留手,道道虚影没入曹安识海之内。 曹安缓过神来,“我的修行重在道,而不在剑!” 他没接受完这一套剑理,虽然直白,但很明显,这完全就是一种纯剑客的理念,曹安不是纯剑客,剑是护道之法,道才是自己的重点,认同此理,与他而言,就是本末倒置了。 心神重新投入白雾之间,曹安开了口。 “心为根本之道,武为护道之术,道不同,不相与谋,诸位前辈,可还有赐教?” 白雾中,一中年男子冷冷的瞥了曹安一眼,原本冒出半边的身形在听到曹安的话后,又退了回去,那双眸子里,曹安看不到情感,冰冷的宛如机器,像他的剑一样,原本还在白雾边缘涌动的几道身影也隐入其中,没入玉璧。 “你只求术,不求道,竖子不足与谋,于剑一道难成大器。” 理念不同,他们也便没了继续的心思,曹安也不适宜再接受过多驳杂的理念。 白雾之中,只剩下寥寥几道身影,也在看了曹安几眼之后,相继没入玉璧,最后只剩下一道身影,缓缓走出玉璧。 是一戴着斗笠的女子,看不清她的容貌。 “你与剑山不合,但你天生智慧极高,感应敏锐,是以能得到吾等的青睐,我不传你剑法剑理,只有一术,习得此术,便下山去吧,无需再来剑山了。” 女子声音平淡,缓缓抬起自己持剑的右手,“此术名为【蓄势】,内天地境界可逆转真气,化为剑气,外天地境界可敛天地之力,凝为剑气,你且看好!” 女子手中之剑尚未出鞘,曹安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身边的元力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身形无法动弹。 锵啷一声。 剑身出鞘一寸,一抹不知几高的剑气直接席卷了自己,何谓无匹之势,这便是无匹之势,在剑气浪潮中,曹安身化万千,道道金光铭文烙印在心神碎片之中,【蓄势】之法一瞬间领悟,下一瞬,一个踉跄回过神来。 心神受损,面色苍白,曹安隐隐有种感觉,这是剑山对自己的惩罚,剑山来了个不修剑道的剑客,这的确应该是挺大不敬的。 ‘这便是蓄势吗?这可不是单纯的术法传承,而是天生神通了,那刚刚那金光铭文,大概就是天赋神通的刻印了。’ 曹安不通这个世界的常识,但武道之中,鲜有他不知道的。 天赋神通,要么是生而具备,血脉传承,要么就是修行所得,要么就是刚才那样,金光铭文烙印,但这样的烙印,只能传承一次,传承者也会失去这份神通,这相当于将自己的神通打碎了揉进别人心神之内。 他目光微敛,冲着玉璧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转身看向周围,一切如常,没有变故。 就是潘成蟜稍微惨了点,还被关羽踩在地上,神情狼狈,除了眼里的怨毒更甚之外,再无其他,就他现在的模样,哪还有半点青州第一天骄的样子,跟个乞丐差不多。 “那个谁,哦,对了,程统领,你看我,脑子里一时间装的东西有点多,没反应过来,这玉璧之上可有一位女子大修留痕?” 程理军瞳孔微张,猛地看向曹安。 “你得到了她的传承?” 曹安摇摇头,“是也不是,没传承剑道,只是得了一门小术,看来真有,可否告知她的名讳?” 得到曹安的答案,程理军明显脸色缓和了许多。 “那不是人族剑客,而是妖族,冰凤一族,没人知道她的真名,江湖上人都称之为冰女,已是数千年前的人物了。” 程理军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在秘藏留影玉简中所见的冰女留痕时刻,一剑出,整座剑山都为剑气所弥漫。 其威势之盛,覆压整个青州城,那真的是一剑光寒十九州。 除了剑山本意传承之外,那位冰女的剑意传承就排在第二,剑山本意传承几乎没人得到过,也没人见过。 青州一地供养如此之久,都没得到的剑意传承,若真被曹安得到了,不知这青州剑客们会作何感想,好在,曹安并没有得到剑意传承,所得只不过是一门小术。 “不知是何术法?冰女前辈手中之术,想来应该是不俗的。”程理军旁敲侧击着。 曹安倒也没有隐瞒,“冰女前辈说,我只求术,不求道。与剑山不合,只传了一门能精粹剑气的小术,让我下山去吧,以后别来剑山了。” 程理军脸上露出几分惋惜之色,“原来如此,那大概是曹少侠的机缘不在此处,既然冰女前辈如此说了,我们就此下山?” 心中却早已雀跃了起来。 大半个脸都贴着地面的潘成蟜也勉强挤出了一丝嘲弄,果然啊,青州乃是天下剑客心中的圣地,对剑不诚之人,哪怕是机缘到了手上,也抓不住,他曹安何德何能获我青州传承。 就该如此,玉璧之内的前辈们还是双目如炬啊。 曹安点点头,“下山!” 第六十七章 吐胸中郁气 “近日以来,给青州的各位同道还有程统领添麻烦了,我打算今日便出青州城,也好把潘公子还给你们,公子丰神俊朗,别耽误了治疗,留下伤疤就不好看了,那样的话,江湖侠女们怕是要恨不得杀我解恨,” 程理军讪讪一笑,没说话。 潘家的人,第一次出现了,潘鼎晟就站在曹安面前,闻言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曹少侠果真信人,但我们不打不相识,犬子学艺不精,招惹了曹少侠,今日所受一切,也算是给他添个教训,接下来的路,便由我引路吧,曹少侠,请!” 曹安笑容和煦,“如此多谢了。” 这一行,像是送别友人一样,将曹安护送到了青州城北门。 “诸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此为止吧。”说完,曹安一打马背,吕布、关羽、宁道奇紧随其后,关羽手中,还提着那潘成蟜,过了吊桥。 程理军还想说什么,但被潘鼎晟拦了下来,目光阴戾的看着曹安远去的背影,在过了吊桥之后,又出了二里,曹安这才将潘成蟜拿到了手中,右手在他身上一拍,随手扔垃圾一样的丢下了马背。 “潘家主,潘公子还你们了,感谢款待!” 遥遥听着曹安的话,潘鼎晟久久压抑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双目猩红,取过边上侍卫的巨型牛角弓。 语气森然道:“杀!” 冰冷的杀意,让站在身边的程理军都觉得遍体生寒。 两条残影从城楼上一掠而出,其中之一扑向掉落地面的潘成蟜,另一人直接扑向曹安。 快!快到极致,幻化残影,人如腾行的蛟龙,手中绽放着寒光的长剑直指曹安,没有任何废话,气机锁定,天地之力在这一刻生生压住了曹安打马前进的身影,像是困在其中,深陷泥沼,动弹不自如。 宁道奇弃马转身,散手八扑,曲掌成爪,幻化鹰形,两只成型的恶鹰啄向来者,拦住了去路,一时间,曹安的压力顿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就知道你们不会安分!” 狂野之中,又是一道残影袭来,直接从土里炸飞而出,在高天之中短暂停滞,一柄利刃反射着太阳光晕,照在曹安脸上,带着无匹剑气狠狠刺下。 吕布一夹脚下赤兔,方天画戟倒拖在地,一声怒吼中,人马在短短时间内加速到了极致,方天画戟猛地抬起,砸向空中‘飞剑’。 轰!! 炙热的能量余波炸开,‘飞剑’偏离了原本的方向三丈,吕布周身金光大盛,一击之中,耗尽了所有能量,被那炙热的炎阳剑气直接焚毁,化作虚无。 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尽管曹安已经做足了准备,却还是低估了潘家的天人境大修数量,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条残影掠出,带着耀眼的金光,如炮弹出膛,几乎只在一个呼吸之间,便从前方撞碎了阻挡的巨石,来到曹安跟前。 关羽奋尽毕生之力,青色刀芒绽放光华,迎头斩落。 轰!! 又是一声巨响,青龙偃月刀开始,连人带刀直接被这强横的力量道道崩碎,消散开来。 “雄霸!” “三分归元气!!” 金光去势不减,眼看就要撞上曹安,忽的被一道水球直接撞上,炸飞出去,雄霸凌空飞射,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曲掌成指,三分神指毫无保留的直袭敌人要害。 突然,一道针刺般的痛楚刺激着曹安的神经,那是先天感应之下的示警,猛地回头,瞳孔一缩,视线里,一根利箭带着潘鼎晟的滔天怒火以及半步天人境的无双气势,刺破长空,仿佛撕裂空间而来。 【蓄势】 铁剑在手,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在极短的一瞬间,天赋神通如本能一样,抽出曹安体内真气和浑厚气血。 在箭矢距离曹安不过丈许的一瞬间,铁剑出鞘,血色剑气如一弯新月,拦下了箭矢须臾时间,紧接着连带铁剑都被强大的力量直接击碎。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胸口的刺痛,曹安被从马背上带飞出去,砸落在地,连人带葫芦在地上滚了数次,几近晕厥过去,好在精准计算到了箭矢的击中位置,在那一瞬间,偏离了身体,没有直接死亡。 身形借力站了起来,手指在胸口的位置连点数次,封闭了穴道,暂时止住了痛苦和流血。 曹安几乎底牌尽出,从爆发危机到现在,也不过就是数息时间,潘家三名天人境大修,曹安手中关羽傀儡、吕布傀儡尽数消耗,眼下只剩宁道奇和雄霸还在酣战,被拦住了身形,无法抽身帮助曹安。 那毁掉吕布的天人境大修空出来了,曹安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一瞬间,脚下的危机感让曹安的身体本能快过大脑的思虑,抢先一步侧开了身子,针刺般的疼痛从脊背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温热之感。 那是为剑气所伤,慢了一步的话,就是尸身两半的解决。 六景天人境傀儡已经没了,五景除了挡住片刻之外,毫无用处,眼下,要自己独自一人面对这位天人境大修了,那道身影再次滞空,炎阳剑气从高天之中席卷而下,空间都为之颤抖,曹安目光平静。 身形一抖,黄皮葫芦应心神之请,抛飞而出。 “请宝贝转身!!” 嗡~ 一道火苗窜出宝葫芦,不紧不慢,正好在炎阳剑修即将落定的一瞬间,后发先至,火焰腾的一下在空中蔓延开来,身处下方的曹安毫发无伤,但整个地面,已经被这火苗直接焚掉一寸,半空中的天人境大修化为虚无,连飞灰都没有。 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曹安强忍着身上的痛苦,顶着头上悬浮的黄皮葫芦,一步步走向城门方向,大道前方,满是军卒和潘家武夫,可此刻却没有一人敢上,神色惊恐,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曹安上前一步,他们便向后一步。 这一日,大半个青州武林,被一名三景的武夫压得喘不过气来。 “够了!” 一团黑影出现在城头,像是一团火红的雾气,声音从那里面发出,雾气相互缠绕,翻腾,给人以可怖的威压,曹安目光一凝。 那是真正的阴神境大修,不,应该说至少是已经渡了火劫的阴神,寻常阴神境哪敢出窍暴露于烈日之下。 但曹安并不惧怕,身子摇摇晃晃,胸前还插着一根险些连箭尾都没入了的箭矢,若非他十二形修炼到大圆满,仓促之间,以蛇形错开体内重要重要器官,又以筋肉死死裹住箭矢,只怕现在身前就是一个大大的窟窿。 他勉力扯出了一个笑容,“我念头不通达!” 黑影在翻滚,“你欲何为?” 曹安深吸一口气,“再来一击以吐胸中郁气,请宝贝转身!!” 他自己要做的事情,向来不怎么与人解释,话音一落,一点火苗虚空浮现,照着偌大北城门烧了下去,只是一瞬间,来不及躲避的潘家不少高手就直接在这焰火中化为虚无,整个城门口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豁口。 潘鼎晟一声惨叫,一道剑光出现,斩下整条右臂才堪堪活了下来,他知道曹安那一击是冲着自己来的,几乎在火光乍现的一瞬间,就动用了家族至宝九星飞梭,但还是慢了一步,火光烧掉了他的一条右臂。 曹安看向那团黑影,见他没有出手,心中一松。 ‘青州城中有七景大修,看样子不像是潘家的人,不然的话,应该趁自己此时直接出手的。’ 紧绷的弦松开以后,一阵无力感涌上曹安心头,只觉得整个人摇摇欲坠,提不起丝毫力气。 “晓梦,带我离开!” 白雾幻化,一曼妙道装女子手持长剑,风姿绰约,一手扶住了曹安的身体,只见她伸出脚步,身形便消失无踪,下一秒,出现在了一丈之前,就这么一步步踏出,顷刻间,就带着曹安离开了城门位置,那速度比快马更快。 意识即将陷入昏暗之际,抬手收了雄霸和宁道奇。 北城门下,数千双眼睛目送着晓梦带着曹安离去,直至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 在场之人并无全都没有什么眼力见,剩下的两大天人境高手一左一右将潘鼎晟护在身边,金光男人语气生硬。 “缩地成寸?”那声音有些苍老,如同老旧的机器勉强运转一样,又像是很久没有说话,有种生涩感。 “像,但应该不是,那尊傀儡身上的气息波动也不过是武罡境界左右,用不出缩地成寸。这个曹安从哪来的?你们怎么招惹上的?”边上另外一个快剑大修出声问道,对潘鼎晟的语气中并没有尊敬,反而是带着质问的语气。 “二祖,请容鼎晟在回了府中后,再一一向您汇报。” “好,希望你能说服他们,你四祖直接身死道消,我与你三祖经历此番后,需要更长的时间休养恢复,潘家,最近还是小心一些。” 潘鼎晟点了点头,冲着城头的黑影拱拱手:“多谢守护者大人出面。” 黑影神识笼罩在下方,一声冷哼,转瞬间消失在了城头。 人群中,李锦兰看着曹安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久久失神,她其实一直都在想曹安把事情弄成这样,几乎完全得罪死了潘家,最终打算如何收场,甚至都已经想到了潘家可能的动作。 今日一见,所有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潘家出动的规格、曹安手里的底牌,以及最终的结局。 ‘曹安!!’ 第六十八章 云上之境 曹安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了一张木板床上,抬头就能看到湛蓝的天空,茅屋的顶部只盖住半边,好在最近没有下雨,房间内像是被人打扫过一样,只有一张床和干净的地面。 摸了一下胸口,箭矢已经被取出,敷过草药,缠着绷带,黄皮葫芦就摆在边上,艰难的撑起身子,这动静惊醒了地上的老狗。 “主人,您醒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青州和少明府的地界,没什么具体名字,我们寻了一间没人的茅屋,打扫出来以后给您疗伤用,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老狗毫不掩饰那双眸子里的敬畏和崇拜,似乎随着曹安的醒来,心情都愉悦了。 “还好。”实在只能称得上还好。 “主人您太D了,要不是小妖我没什么实力,那会都要冲进战场了,三个天人境大修、大半个青州江湖高手,都被您一人压得不敢动作,青州北城门直接被烧掉,如此战绩,天下间还有谁能拥有?” 曹安没理会老狗的话,微微颔首,似乎想到了什么,“晓梦呢?” “公子,我在!” 晓梦走进房间,这是一个妖而不媚的女人,一头白发,右手挽剑,那剑是剑也是拂尘,这是曹安偃师术中制作的第一个女性傀儡,完美还原了记忆中的样子。 “你给我治的伤吗?” “是的。”晓梦简单回答了曹安的问题,她现在的傀儡身只有五景实力,无法承载她太多的意识,有些意识智慧,但是不多。 晓梦的巅峰是六景天人境大圆满,限制于时间和材料,曹安只制作了五级,看重的便是晓梦的【和光同尘】,那种与缩地成寸近乎异曲同工的手段,最后虽然也同样用了出来,但跟曹安预想的结果有些出入。 他是准备逃走用的,最后却是压得潘家无人敢动才离去。 “我受伤期间,就劳烦你多费心了,那潘鼎晟盛怒一击,对我的伤害不小,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动用力量了。” “公子放心即可!” 曹安点点头,没收回晓梦,女子总比糙老爷们会照顾人,狗子就算了,不指望它。 “可有见着大护法新月?” 狗子微微低下头,“未曾!” “主人,新月大修或许是因为其他事情被耽搁了也说不定,应该不会是故意不来助拳的……” “我倒不是关心这个,是怕她自己也受到了我的牵连,我没见过她出手,杀伐手段怕是在同境界当中差了些,只希望别出太大的问题就好。”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关心我吗?”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透过那仅剩半边的墙看去,骑在白鹿背上的女人不是新月还是何人。 眼见她安全而来,曹安心中稍微轻松了些,嘴角露出了笑容。 “你要这么认为也是可以的。” “还能走动的话,可以出门晒晒太阳,老躺着对身体的恢复没多少好处。”新月没进来,而是跃下鹿背,径直走到一边搬了两块大石过来,自顾自的坐上了其中一块,曹安撑起身子,在晓梦的搀扶下走出房间,坐在边上。 “这是?” “五级傀儡晓梦。” “明白了,那日在青州城北门口,就是她带着你离开的吧?” “嗯!” “我被火云和尚缠住了,抽不开身,他的实力与我相差无几,隐隐有些压我一头,若非当日与你交谈之后,我的修为略有精进,只怕这一次,我也要在他手上吃不小的亏。” 那日,两人分别之后,曹安上了剑山,新月剑术自成体系,没跟着去,很快就遇上了火云和尚,同为天人境大修,二人实力相差无几,火云和尚刚到就直言不讳,受潘家所托,只是为了看住她,不去插手曹安一事。 两人打过一场,最终还是火云和尚自行离开了,再拼下去就打出真火了,火云和尚毕竟只是潘家供奉,不可能为了潘鼎晟安排的事情去拼命,但时间也足够了,北城门的战斗早已结束,再了解了经过后。 新月反倒不急了,在城内休养了几日,这才一路跟到这里。 “你现在在江湖上的名声可大了,最新一期的悬赏策上,给你排到了第50名,以武道三景实力,跻身天人境要犯行列,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要看看吗?”说着,新月晃了晃手里的悬赏策。 曹安接了过来,展开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曹安,十九岁,三景凝气境,六级偃师,最后一次出现在青州城】 【事迹:大武关退朱衣捕、恶土原败江秋四鬼、伏牛山败任极、力压青州潘家,斩天人境大修,断潘鼎晟一臂,破青州北城门,身负重伤后离开。赏金:十万两白银 】 “十万两白银啊,我自己都想把自己拿去交差了。” “没发现这上面的变化吗?” 曹安撇撇嘴,“发现了,没太在意,以前是因为实力不够,青州做过一场后,觉得傀儡也算是我实力的一部分,被承认了而已,至于千叶镇的事情,仔细调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以前没什么实力倒算了,如今这样,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放出来那样的信息贻笑大方。” “你倒是想得通,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哦对了,这是我们神教内部的疗伤圣药,名为生肌散,别看名字起得通俗,但效果就跟名字一样管用。” “多谢,先把伤养好再说吧,这趟青州之行,所获良多,我需要时间沉淀沉淀。”曹安接过生肌散,目光平静的看向远方。 这一趟,真气也有所松动,剑道感悟还没来得及内化,还有那一门天赋神通。 “如此也好,潘家暂时不会找你麻烦了,损失了一个六景天人境大修,家主又断了一臂,实力大减,他们自顾不暇,你确实有时间好好沉淀,算算时间,少明府云上之境也将在一个月后开启,到那时,你可与我一道进入。” “云上之境?” 新月神情一肃,“对,少明府云上之境,我辈武夫梦寐以求的秘境,可惜此地两百年才会开启一次,你不是常说机缘巧合,命运使然吗?你我刚到少明府,云上之境就即将开启,这就是你我的机缘,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怎么样,有兴趣吗?” “秘境一类,无外乎可得功法武技,宝物神药,又或者加快修行速度,那云上之境又属于哪一类?” “云上之境没有功法武技,修行速度也比外界好不了多少,传说那曾是上古时期天宫药园的一块碎片,所能得到的只有宝兵神药。” “你去过?”话音刚落,曹安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你觉得我看起来能有两百多岁吗?” 两人结束了谈话,晓梦帮曹安上了药,林边茅屋中,三人度过了极为平静的三天,曹安胸口的伤也在生肌散的作用下,几乎完全愈合,伤口处长出了嫩肉,已经可以正常运动了。 这三天,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向来耐得住性子的他,对于静下来的日子反而乐在其中,以冥想之法在脑海中推演着剑山玉璧所得剑术,或是修行【明玉功】,距离突破第三层,只有一步之遥,充斥在天地间的元力给他提供着取之不尽的能量。 原本微弱的真气,也随之壮大了一丝。 这一日,曹安取了一段竹板,铁剑被潘鼎晟一箭毁了,眼下,脑海中的剑法梳理推演基本已经完成,剩下的就需要勤加习练,手头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自己先削一柄竹剑对付着用。 “公子不如先使着我手里的剑?” “不用,又不是多重要的事情,新月道友呢?” “新月大护法说是进山寻点晚饭的食材,一大早就带着白鹿走了,估计要等到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曹安嗯了一句,两人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有些习惯了这个‘大护法’在身边的日子,没有了之前拘谨和不自然,手中底牌基本上能曝光的,都曝光出去了,江湖武林都知道自己手头有着一个黄皮葫芦法宝。 也就不存在还需要隐藏什么,相处起来更为融洽,自然了许多。 “汪汪汪!” 安静趴在一边的老狗突然起身,冲着林外叫了起来,晓梦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感知中,一共是三个人,听他们的呼吸,两人有武艺伴身,修为在二景血气境,另一个只是普通人,气息紊乱,曹安眉头微皱,那个普通人的气息很熟悉,但无论如何自己都想不起来在哪里接触过。 “救命!救命!!” 听着这声音,语气中所包含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畏惧和胆怯,曹安忽然想起来了。 那是凌玉渡外一面之缘的女子:曹婵。 晓梦身体自然的站在曹安面前,显然没有出手的打算,她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曹安。 “救一下那个姑娘!” “好!” 一剑出鞘,曹安还没看清楚她出剑的动作,就见两道剑气掠出,玄而又玄的落在两汉子挥舞着的铁剑上,齐齐一声脆响,铁剑被震落下来,两人停下脚步,目光朝着这边看了过来,那曹婵眼见危机解除,也不管前方是谁,奋起余力跑了过来。 “何人坏我兄弟二人好事?” 第七十章 神都靖安府 新月的话给了曹安启发,只是一瞬间,他就想到了多种可能。 自己离开的路线对于孤身一人的曹婵来说无疑是隐秘的,但对于青州的多方势力来说,那就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没什么区别,不止是那劫道的匪徒有嫌疑,就是曹婵背后的那个掌柜的说不定都是被人指使的。 “查一下今天那两个人,抓活的回来。” “好。”走了两步,似乎感觉不太放心,半侧着脑袋,露出那张精致的瓜子脸。 “你别乱跑了,等我回来,公子最近招惹的势力不少,以防有人使阴招。” 新月柳眉儿一挑,“知道了,你个傀儡怎么跟他老妈子似的。” 晓梦只说完自己要说的,浑然不顾她大护法新月说什么,几度幻灭,人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内。 “之前也曾听你自称过道爷,你也是道家的门人?” “我是纯正的道家弟子。” 新月来了兴致,眼底泛起丝丝光芒,“她那手你会不会?” “哪一手?你说的是和光同尘?” 那确实是一手挺招人喜欢的手段,人前显圣必备,优雅之中不乏洒脱出尘之意,这可比新月骑着白鹿还要显眼。 “你就不用想这个了,那是道门心法,没个十几年功夫,成不了气候的,你现在已经是天人境,在武道一途有着自己的理念……” “打住,就是随口一提,可没想过真的要学。” 曹安笑了笑,“熟了,等晓梦回来的时候,你要是没事做的话,就帮我问问那两个匪徒吧,我争取最近能把实力在提一提,去云上之境后也能多一重保障!” 茅屋前,曹安一手持剑,呆立原地。 通过这段时间的修行,基础剑法的几个招式,曹安已经推演到了极致,有着这个世界规则的加持,他这段时间的基础剑法修行,就抵得上在地球十几年的苦修,再加上剑山一行,传承而来的剑理剑意。 高屋建瓴之下,让曹安的基础剑术修行直接达到圆满。 是时候开始修行真正的剑招。 他沉寂着,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沉了下去,一点点抛却掉脑海里所有的剑理剑术,直至无思无想,忽存忽亡之间,右手微微抬起,一剑点出。 还在边上吃东西的新月察觉出了天地元气的寂静,转过身,惊讶的看着曹安。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堪堪三景凝气的武夫,更像是一个早已侵淫剑道十几年的老牌剑客,除了曹安身上那份精湛的‘技巧’和卓绝的气度外,更令她感觉惊讶的是曹安的剑法,在这以前,她从未见过曹安修炼正统的剑法。 一招一式,都只是最基础的十三式剑招,然而,这一刻,她见到了,第一次修炼剑法的曹安,那样的剑术,是她在曹安这个境界所完全无法媲美的。 【圣灵剑法】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展露锋芒,剑招奇快,凌厉无双,剑身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带着呼啸清鸣,让她意识到,原来在剑道上,与剑的契合已经如此之高了。 这种程度,哪怕是那号称天下剑客之乡的青州,同辈俊杰中也找不出几人。 短暂的惊讶之后,她一手拄着下巴,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便是这个男人偶尔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魅力,他一步步踩着实地,有着自己的规划和想法,从不为外物所困,也不为他人所扰。 沉稳精进,一鸣惊人。 “人找到了,但已经死了,应该是离开这里之后,就被人杀了。”晓梦回来了,前后不过两刻钟时间。 新月抬手,“猜到了,被人杀了就算了,反正我们想要的答案也被证实了,其他的,你们公子也不关心,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山中宁静的日子转眼过去半月有余,期间再无事发生。 【圣灵剑法】进境极快,几乎没什么瓶颈,当是先前的累积足够,以至于曹安每日修行都有新的领悟和精进,唯一的缺憾就是内景,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相对于圣灵剑法,【明玉功】的进境就缓慢了许多,依旧没能突破第三层。 “云上之境两百年开启一次,少明府中汇聚了天下各地武夫,如此盛况,毕生难得见着几回,你可以好好领略一番。”新月牵着白鹿,带着曹安行走在少明府府城之内。 晓梦被曹安收了回去,身边只有阿黄跟着。 背着大葫芦的曹安辨识度极高,人的名树的影,青州一战彻底名扬江湖的他立马引来了各方注意。 “你便是曹安?”汉子披黑色甲胄,是典型的王朝讲武堂学生装束,手中带鞘的制式长刀直接拦住了曹安的去路。 看年纪约莫二十来岁,身形倒是与曹安相差无几,只是皮肤加成下,比曹安更显雄健。 新月笑着让到了一边,嘴角玩味的看着这一幕。 “是我。” “如今江湖中都在盛传你力压半个青州江湖的威名,但我知道,你不过就是仗着法宝和傀儡之利,今日我讲武堂莫留声便要挑战你,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莫留声的声音很大,生怕周围的人听不到。 特别是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话音刚落,扫视了周围一圈,很满意这个结果,曹安的名声很大,他的实力争议性也很大,以至于当下有人做了出头鸟,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曹安有些不适,他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那会让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剑眉一挑,“你想要怎样的公平?” “单纯的以自身实力公平一战,不得使用傀儡和法宝。” “可你现在应该是四景巅峰修为,而我是三景,你觉得这个公平?” 曹安疑惑的看着他,讲武堂的学生,那是王朝未来的中坚武装力量,难道都是些傻子不成? 莫留声闻言冷笑,“那是我自己辛辛苦苦修炼而来的实力,你我相差不了几岁,你自己不努力修行,反倒是怪别人境界比你高了,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每一尊傀儡也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他们也是我实力的一部分,你自己没能耐成为偃师,反倒怪别人用傀儡了?这当了标子,还能立个贞节牌坊的好事怎么能轮得到你?你要想踩着我上位,扬名江湖,那就来点实际的,而不是在这耍那点心眼,照你这公平之法,还不如跟小孩比尿尿看谁尿得远了。” 他的心思被曹安一语点破,脸上有些挂不住,白皙的面盘上,一阵燥热。 “胡搅蛮缠,一派胡言,你就说你敢不敢应战吧?” 曹安都懒得跟他废话,“雄霸!” “可怜的虫子!!” 三分归云气都没祭出,直接就是一拳照着面门轰杀过去,莫留声还想举刀格挡,在暴烈的真气催动下,那制式长刀根本就没能顶住,直接碎裂,连人带碎片砸到了街边的墙壁上,昏死了过去。 曹安的干脆利落,压下了人群中一些起了心思的,人群中让开了道路。 “阁下出手也未免太重了吧?不过就是一个挑战,你要接便接,不接明说即可,何必出手伤人呢?”还没等曹安走出去,街道的那头,同样身披黑色甲胄的几人簇拥着一个青年,排开人群,堵在前方。 看青年身上的真气波动,应该初入五景境界,周围已经凝练了一层淡淡的武道罡气。 一身淡青色袍子,纹有紫色云纹边,顶上戴着玉冠,唇红齿白,贵气逼人。 曹安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青年摇着手里的扇子,对于不按套路出牌的曹安一时间也接不下去了,曹安不说话,他就没办法继续往下接了啊。 “在下神都李如龙,你这不问青红皂白就重伤了我的朋友,怎么也说不过去吧?今日是务必要给出一个交代的,别人都畏惧你法宝傀儡之利,但我李如龙不惧。” 曹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李如龙二十多年的养气功夫都差点破功,好在从小就在一群老狐狸和官员家族的勾心斗角中长大,面皮足够厚,心中郁闷,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伸手一招,引来了四条身影位立左右,皆是天人境大修。 人群快速散开,扩大了范围,这吃瓜虽然重要,打起来殃及池鱼就不好了,他们心中也了然,难怪敢说不惧曹安傀儡法宝之利,原来底气在这里,能一出手就引来四名天人境大修的,结合刚刚李如龙的话,有心人已经大抵能猜出他的身份了。 神都靖安侯李闯之子,这等尊贵的身份,能轻易拉出四名天人境也就不足为奇了,傀儡之利没了,剩下的就是法宝之利,那么此人身上应该也有足够分量的护身法宝伴身了。 “曹安,你的交代呢?” “不如索性你直接说出想要的交代吧。”曹安也有些好奇,摆了这么一出大戏,这个李如龙到底想要什么。 “江湖中人素来知道,本世子爱才惜才,你虽只是三景凝气,却能在江湖中闯下偌大名堂,足以称得上人才二字,只要你追随本世子,今日之事本世子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曹安眼神飘忽,想到了就在不久前,也想着让自己奉他为主的那人。 看到曹安的神情,李如龙以为曹安在斟酌其中利弊,乘胜追击道:“追随本世子之后,你就是靖安侯府的人,青州潘家你完全不用放在眼里,这王朝天下,能与我靖安侯府掰手腕子的势力也没有几个,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得胆战心惊。” “进入侯府以后,府中武藏随你阅览,每月亦有丰厚的资源可拿,只要你有潜力,本世子可以承诺,将会倾力培养你,宝兵、美人、钱财、丹药,你所缺的,进了侯府,都不是问题,不信你可以问问我身边的人。” 曹安回过神来,之前的话,他一句也没听到。 围观众人眼底也露出了艳羡之色,实在是李如龙所描绘的待遇太好了。 他给的太多了。 第七十一章 陆十三 “世子殿下好大的口气,不知我鹿鸣州天剑宗能不能与你靖安侯府掰掰手腕子?” 青年背着一把大剑,高大的身形在这把大剑的承托下,硬是给人一种娇小的感觉,那大剑的剑尖差不多能到膝盖的位置,剑柄更是高出脑袋一大截,宽厚的剑身,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虎背,显得异常夸张。 这样的装束可不只是他一个人,身后两人也是如此装束,一男一女,容貌皆是上佳,女子体态轻盈,风姿曼妙,就是大剑有些煞风景,清一色的白底红边劲装,胸前绣有天剑标志。 曹安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大剑规格也是不尽相同,但有一点,这大剑并非一体铸成,而是由多个零部件组装形成,若是不看他们的服饰,还真给人一种赛博朋克的感觉。 “这些都是天剑宗的弟子,最醒目的标志就是他们身后的大剑,那大剑一般都有十二柄小剑组成,个别天剑宗大修能用到十三剑,这与他们修行的功法有很大关系。” “再一个,如果是通体铸成的话,剑身的强度和坚韧度会大打折扣,但是如果你见到了大剑不是组装的,就要小心了,那意味着那名天剑宗门人手中大剑绝非寻常宝兵。” 新月的声音在曹安的脑海中响起,她的脸上收敛了那份玩味,看得出来,她对天剑宗颇为忌惮。 李如龙目光不善的看着来人:“陆十三,哪都有你。” “太祖圣言: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既如此,你李如龙来得,我来不得?”怼完李如龙,陆十三转过头,目光看向曹安。 “在下天剑宗陆十三,久仰大名了。” 曹安还了一礼,“在下曹安。” “刚才,这位李世子想要招揽兄台,我与他素来不对付,他想成的事情,我偏偏不想让他如意,多的也就不说了,他靖安侯府能给兄台的修炼资源,到我们天剑宗也是一样,至于所谓的钱财美人,拥有了实力,这些都不过是附带的。” “最重要的一点,你去了靖安侯府,为为他人卖命,说难听点,是为他人鹰犬,但若是来了天剑宗,咱们就是同门师兄弟。” 陆十三嘴角含笑,几句话,就让别人觉得他性子直率,至于是否真是如此,曹安不想去了解。 李如龙阴沉着脸,青州一战之后,六级偃师的头衔已经稳稳挂在了曹安头上,只要不是傻子或双方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一般势力都会想着交好、招揽曹安,六级偃师,足以让各方势力忽略掉他那并不好看的实力。 李如龙吃亏在行事风格上,武道三景的实力,让他轻看了曹安,与潘成蟜一样,只想着以势压人,直接逼曹安就范,在没有其他势力出现的时候,这一招,无疑是最快的,也是最有效的,但眼下天剑宗的人出现了。 对比之下,他就直接等于恶了曹安。当然,这并不仅仅只是李如龙的问题,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世家门阀和宗派之间的性质不一样,若有得选,同等条件下,哪怕是世家做足了礼贤下士的礼,寻常人还是只会选择宗派。 “多谢厚爱,不过曹某已有师门,却是不能再另投他宗了。” 曹安短暂的在脑海中斟酌之后,说出了这话,编造一个莫须有的宗门在自己身后,将来行事也会方便些,麻烦少一些。 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陆十三诧异的看了曹安一眼:“不知兄台师门是?” “江湖中无名小派,名为白玉京,只不过家师授法一段时日之后,就云游去了,曹某还未来得及去过师门。”这段时间,恶补了一些王朝常识,白玉京这个名字,他知道在这里是没有的,至少,在这个王朝之中没有。 这就是了,曹安的话,弥补了绝大多数人对于曹安一身所学的来历残缺,一个在千叶镇上生活了那么久的人,在村子覆灭之后,行走江湖,短时间内如彗星般崛起,其身后若是没有一个宗门支撑,那就古怪了。 陆十三爽朗一笑:“看来兄台也是有大机缘之人,既如此,就当陆某之前的话没说,曹兄日后若来鹿鸣州,当通传一声,在下也好尽地主之谊。” 这便是释放交好的信号了,曹安顺水推舟,嘴上说着一定一定。 经陆十三这么一闹,原本的气氛也随之转变,李如龙却是不好继续堵着曹安了,狠狠的瞪了陆十三一眼,转身带着讲武堂的学生离开,那昏死在墙角的莫留声,也被人拖走了。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人群散开,曹安和新月两人寻了一间客栈。 “你有师门我怎的不知道?你这人,一会是从村里出来的,一会又是师门的,嘴里可有半句实话?”新月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曹安走进他的那间,一抬手,以天人境大修之能隔断了外界,开口问道。 “我有预感,日后这样的麻烦还会不少,倒不如就说自己已经有了宗门,既解释了我一身所学的来历,也堵住了他们的嘴,省得日后麻烦不断。” “倒也是,不管是那姓陆的,还是那姓李的,未必见得就是什么好人,你自己要斟酌好。” “这个我明白,不管怎么样,陆十三此人今天算是帮我解了围,虽然我并不需要,但这个情还是得记着,他主动示好,我也不好恶了他。” “你不需要?四名天人境大修,比你在青州的时候还要多一人,你打算怎么做?”新月好奇的看着曹安,说实话,今天被李如龙堵住的时候,她的内心也有些没谱,自己可以拦下一个,但曹安身上有三个天人境傀儡吗? 应该是没有的,那日城外一战,只听说他出动了两个天人境傀儡,最近也没看到曹安制作新的傀儡。 曹安温润一笑:“也不过就是一把火的事情,何况他们当时站的那么近,我有八成的把握直接烧干净两个。” 新月瞳孔一缩,当日的情形她没看到,只能从别人口中了解个大概,眼下听曹安如此说,才真正明白他身后那法宝的可怕。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你休息吧,最近少明府中,三教九流的人很多,以你目前的情形,若无必要,轻易不要出门,我查看了一下,还有几个其他王朝的大修也来了,一些老怪物也隐藏其中,莫生事端,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等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云上之境,它就没有什么进入的限制吗?你刚刚说还有一些老怪物都会来,那我们这样修为较低的人进入其中,岂不是与送死无异?” “我之前没跟你说过这个吗?” 曹安瞪大了眸子,“你说过吗?” 第七十二章 法不可轻传 “我给忘了,无心之失。” 这女人是个戏精,戏精本精,曹安有些时候还真的摸不准她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演戏,正如她信手拈来,搭上曹安的臂弯,眼眸低垂,就是一副弱的可怜的女子形象,一切以‘夫君’为主的样。 她大概是曹安见过的,最没有所谓高手尊严的人了。 “云上之境进入点随机,离开的时候,也是随机,有的可能就在秘境之外,有的可能会直接离开少明府。”新月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而且,云上之境内,虽不会压制修为,但高修为之人并不会占多大的便宜,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真实的情况,还需要等你我二人进入之后才能了解。” 曹安也没多问,该说的,她自会说。 云上之境并不在少明府内,但距离开启之地,少明府是最近的,府城大,且繁华,一下子塞进了数万人,除了比往日热闹了些,根本没有影响到整座城的正常运转,这是很难得,要知道,这是古代社会制度,并非曹安来时那个世界。 真正进入云上之境的,绝对不可能达到数万人,顶天就是万余人,但能有资格进入的,哪个背后没点实力,三五扈从守卫那都是再正常不过,过分一点的,身边还有待上几个服侍丫鬟,人数自然一下子就多了。 欢喜了少明府的这些商贩们,他们极力的吆喝,什么云上之境,什么宝兵神药,这些与他们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在乎的只有可以立马到手的银钱。 “主人,我是不是又要与你分开了?” 曹安笑了笑,“你这狗鼻子还怕寻不到我?” “倒也不是,小妖没别的本事,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但有一日离开主人身边,不得听从主人教诲,便感觉浑身难受,吃不好,睡不香。” 曹安嘴一撇,“也不知道昨夜离开之前,在那恶风洞口喊着‘嫂子,我是黑狗大哥’的狗是谁,我看你要是没在我身边,过得会更潇洒自在一些。” 老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羞赧,“那,那时年少嘛,都是嫂子好客,招待得周全,小妖我要是临别之际,不去坐一坐,反倒显得有些不解风情了。” “打住,我可不想听你的风流史。” 这老黄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那恶风洞中的两妖与曹安几人相邻,以老狗的速度,驾起妖风也就一刻钟能到,是两只野狗成了气候,雌的是只花斑狗,雄的是只黑狗,因为距离少明府太近,两妖就藏在恶风洞中。 白天黑狗外出觅食,花斑狗守着洞内,自从发现两妖之后,老黄就没少往那边跑,后来就有些变了味道,老挑黑狗不在的时候去那恶风洞中招呼。 “你说他倆守着一株灵草?” “是的主人,不过那玩意对人类没什么作用,就是一株年份很小的萃血草,灵性有些,却是不多,主人,您不会是想打那株草的主意吧?”老黄一时还真有些担心,主人的话,他自然是不敢违背的,但那花斑嫂子,老黄又一时有些不忍。 “想什么呢,我只是感慨这天地间,各自机缘罢了,估计那两妖能成气候,也是得了那灵草的助力,只不过开启了灵智,踏足妖列不难,似它们这样的野妖,在人族夹缝中求存,想要再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真传二字困死了多少的天地生灵。” 老黄一时间说不上话来,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其实也比两妖好不到哪里去。 世间真传,困死的又岂是人族,还有世间万灵。 有一句话曹安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那我本可以忍受黑暗。智慧是好东西,但拥有了它,未必就是一件好事,这世间太多的生灵,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智慧,却也只能是趴到井边,看了一眼外面波澜壮阔的世界,带着遗憾落了回去。 回到它本来应该存在的地方,但也有一些不甘心如此,没有真传,那就只有走上邪路,吞噬血肉,扭曲成长,这也就是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妖属吃人之事。 “阿黄!” “主人,我在。”老狗凑上前来,用脑袋轻蹭着曹安的掌心。 “有道是法不可轻传,我手里确实有几门要害之术可以传授与你,我常做大势之下顺手推舟的事情,却很少无端插手别人的轨迹,对天地大道需得有敬畏之心,谁也无法保证插手之后,就会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 “更有可能出现的事情是,随着这一次插手,整个事件被推向无法预测的未来,牵涉之大,因果之恐怖,难以想象。今日有感而发,便择一传你,机会只有一次,你且听好,顺从你自己的本心做出选择,不要因外物干扰而留下遗憾。” 老狗浑身颤抖着,语气中有些哽咽道:“谢主人赐法,阿黄明白!” 曹安摇了摇头,“妖属与人族不一样,人族是一步步,循序渐进的修行,可妖族我并不清楚,要传你的内容,是连我自己都还远没有涉及到的内容,我更不可知道你能不能修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狱法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犬而人面,善投,见人则笑,其名山犭军,其行如风,见则天下大风,此为一,你可想学其修行之法?” 老狗能听到曹安所说,只是要遵从内心的话,它对此并无感,当下摇了摇头。 曹安也不意外,接着说道:“阴山之上。浊浴之水出焉,而南流于番泽。其中多文贝,有兽焉,曰天狗,其状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大成之日可吞噬日月,你可想学其修行之法?” 老狗抬起头,看着曹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 它在害怕,它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而自己连着两次拒绝了曹安,生怕机缘就此没了,可内心又是真的无感,尽管听起来能吞食日月是很强大的大妖了,所以它小心翼翼,紧张而忐忑着,这是决定自己整个狗生的一次谈话。 曹安没有多少表情,依旧很平静,该说的,已经说过了,他本就有些不太敢传,老狗一切神态他都尽收眼底,却没有出言提醒。 能得到,能成,那就是它的机缘,错过了,那就是机缘未到,或者机缘不在自己身上,阿黄在忐忑紧张,他也是如此。 “集群兽之像于一身,聚众物之优容为一体,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听辨世间万物 ,尤善人心,此为谛听,你可想学其修行之法?” 曹安话音刚落,老狗伏身嘶鸣,那一刻,曹安感觉那嘶鸣之声并非来自老狗的这具肉身,而是来自灵魂,整个身子都在不住的颤抖着。 感受到了它内心的那种渴望,曹安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此法名为【观照万象】,记好了。” 嗡!一道无形的护罩笼罩住了这个房间,感受着护罩上熟悉的气息,曹安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没有再犹豫,从口中念出了那一篇将近千字的修行功法,老狗竖起了双耳,狗脸之上,带着某种神圣的光辉。 一遍之后,曹安问道:“可记下了?” “主人,已经悉数记下了。” 这记忆,让曹安都有些吃惊,只能归功此法与老狗的契合度很高。 “将来若是修行有成,切记不可仗着能力胡作非为。” “小妖会一直随在主人身侧的。” 看它即将晋入修行状态,曹安也就没再说话,至于能一直随在自己身侧,曹安是不太确定的,未来之事太过遥远,有些时候,身不由己的事情更多。 他盘膝坐定,也开始修行起了明玉功。人族的修行,是需要按部就班而来的,力量层次逐一往上,这就是为何在低境界中,也就是武道一至三景,可能会发生越级杀敌之事,但往后,就几乎没有可能的缘故。 像曹安自己一样,仗着傀儡和法宝那又是另说,这也是为何白天莫留声仅仅只是四景,曹安也不愿意与他争斗的缘故,别看人家只是四景开脉,这实力差距就像是神功大成的杨过之与蒙古小兵一样。 别人体内的真气如江河奔流,自己则如一线流淌,怎么跟人打?单纯的真气就足以耗死自己。 人族,要真正与妖兽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是突破过渡境,达到外天地境界之后才行,那时候的人族,就可以直接摄取天地元气为己所用,但其中又有些差异,只是单纯的摄取能量上处于同一水平线,导致两族在力量体系上维系着一种怪异的平衡。 曹安一直以来都有一种猜测,内天地境界,不管是哪一景中,都很注重肉身的蕴养,根本原因应该就在人族的肉身上,以至于无法直接吸纳天地能量为己所用,前期内天地境界的每一景,都在为了达到这个标准而弥补身上所缺。 直到能够彻底的达到标准,踏足外天地。 夜幕降临,黑暗中,丝丝缕缕无形的月华之力,被曹安摄入体内,汇入丹田之中。 第七十三章 要致富,先修路 脑后神光若隐若现,隐约间还有七彩华光一闪而逝。 明者,日月也,玉者,天地之精也。只可惜曹安此刻沉心修行,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无法观照本身,不然当能对明玉功领悟更深一层。 在肉眼所看不到世界里,天地间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澎湃的天地元力,天地生灵就像是完全浸泡在天地元力当中,曹安也在此列,但不达外天地境界,无论如何修行,无论功法如何的高妙精深,所能摄取的仅有那么一丝。 三千弱水连一瓢都取不到,这是上限,天地规则框定了一切,但曹安身边的老狗就不一样了,它的身体像是一团海绵一样,虽不主动摄取天地元力,但功法运转之间,那身体周边的天地元力会尽数揉进体内,身体内隐隐有毫光绽放。 人身与妖兽之身的区别,就在于对天地元力的使用率上。 沉浸在修行之中的曹安灵台猛地一震,福至心灵,他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一直以来都被自己遗忘掉的事情,或者说那并不是被自己遗忘的,而是被上一世的修行和境界划分给误导了。 ‘这个问题,其实在冯家的时候,我自己甚至还指点过那一僧一道的,怎的到了自己修行的时候,却反而被遗忘了,惯性思维,加上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悟,明白个中道理,未必就是明悟,只有明悟才是真的理解。’ 这一刻,曹安的内心,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三景凝气,并不影响开脉,因为四景开脉开的并不是体内十二正经,或者换句话说,四景未必就是真的开隐脉,哪怕是在前世,隐脉都绝不是为大众所认同的武学常理,所谓开脉,应该是为了五景武罡境做的补充。’ 理越辩越明,曹安越想越觉得可能。 ‘天下真传,也有优劣之分,有些功法便是修炼到最高境界,受上限所制,真气精粹程度,根本无法凝炼武道罡气,驳杂、劣质,那就只有接着开脉,以更多的经脉承受容纳更多的真气,从量变达到质变。’ ‘所以,三景凝气与四景开脉,并无先后顺序,不当受境界划分所限制,我若是按照【明玉功】行气路线,以体内这一点真气,率先将行经路线打开,再来修行功法,当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崎岖小路难行,自然影响真气运转速度和通行之量。’ 从外界中看,此刻曹安脸上忽悲忽喜,偶尔眉头紧随做沉思状。 ‘不对,不全对,有先后顺序也对,这就是两种不同的方式,按顺序走下去,是一种【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法子,以真气日久天长的渗透、流转,潜移默化的达到开脉效果,进而也在逐步壮大真气。’ ‘而我所想到的是,【要致富,先修路】的法子,先修宽广大道,再来壮大真气,二者其实并不好说有什么优劣区别,一切只看个人,以我来看,当是第二种法门更适合我一些,明玉功真气并不霸道,日久天长的水磨工夫要想达到目的耗时太久。’ ‘当专心致志开脉,再凝气!’ 想到即做,曹安没有丝毫犹豫,原本按照行气路线缓慢渗透的真气开始变了方向,转而凝结在一起,汇聚成一处,攻向本就开了的任督二脉。 当初龙虎二形开了任督二脉,但这还远远不够,达不到曹安想要的目的,正如清理淤道一般,真气缓缓在任督二脉中冲刷推进,力竭之后,再度休整,凝练新生,重开旧路,如此往复,在曹安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那原本相对微弱的真气,居然也在随之壮大。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曹安几乎没有出过客栈,新月天人境的感应,很清楚曹安在做什么,饭菜都是让客栈小厮直接送到房间。 三天下来,任脉彻底贯通,曹安试了一下,当即精神为之一震,那种流畅感,绝对是之前所不敢想象的,他知道自己的路走对了,心底愈发踏实,任督二脉是之前就开过的,任脉花了三天,督脉大约也就是几天的时间。 剩下的经脉可能耗费的时间会很长,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已经比之前预期的快了很多了。 “吃过饭,我们也该走了,云上之境即将开启,城中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 新月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老狗,它的变化很大,短短三天,肉身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妖力波动,反而给人一种温暖、正大的感觉,隐约间,能从那气息之中感应到一丝对自己的威胁。 那是本能的感知,绝非真的就是威胁,以老狗现在的修行,别说一只,就是一百只,也不是新月的对手。 “你给它修行的是什么力量?” 曹安愣了一下,“偏向佛门。” 新月点头,“这就解释得过去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我再授它一门敛气法门,它这个样子,现在还好一些,过些时候,随意在外面晃荡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佛门向来霸道,被那些家伙盯上,会麻烦不断的。” “如此最好,走吧,我已经吃好了,我对你口中的云上之境越发感兴趣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好像对云上之境并不怎么上心。” “男人也是善变的。”曹安玩了个梗,可惜,新月没办法get到这个点,乐趣顿时没了。 却说两人走出少明府城的时候,几乎半数以上前来云上之境寻找机缘之人都已早早到了目的地,这里是距离少明府城一百余里的泪湖。 泪湖因其形状酷似一滴眼泪而得名,当地人则称之为神女湖,神女有泪,落凡为湖,两个名字都一脉相承。 此刻,湖边上早就聚集了各路江湖高手,武道大修,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孤身一人,沿着漫长的湖岸线,几乎将整个泪湖包围。 湖面上正倒映着青天白日,一轮、、大日当空,湖面上犹如宝物初现,道道白光闪烁而出,随着微风而闪动,没有一刻停歇。 湖水清澈,湛蓝如洗,此地便是通往那云上之境的所在。 “陆十三,你能不能不要像狗皮膏药一样,本世子到哪都能遇见你,真是晦气。” 陆十三丝毫不在意,笑容依旧,“只要能令你李如龙不开心的事情,我陆十三就十分乐意去做,现在看来,我做得很好,成功的引起了你的不适。” 李如龙嘴角一抽,说不上话来,他是真拿陆十三没什么办法,双方背后的力量势均力敌,各自能拿得出手的筹码都差不多,单论实力的话,人陆十三还要比自己高上一筹,难受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说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陆某只是听说李世子向来好运,想来在秘境之中,李世子也能好运连连,而宗门的人都知道,我陆十三什么都好,天赋好、修炼刻苦、剑道天赋奇高,就是运气不太好。” 陆十三深谙阴阳人的道理,说一半留一半。 “你什么意思?” “陆某手中缺一只运气极好的寻宝鼠!” “陆十三,你欺人太甚。” “你李大世子能奈我何?”陆十三反唇相讥,他跟李如龙素来不对付,这几乎是双方势力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两边的人都是见怪不怪,反正是打不起来的,眼观鼻鼻关心,各自沉默,不说话。 不说话片刻,李如龙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诮,“你陆十三不会不知道吧,这云上之境进入之后,落地点是随机的,哪怕就是两个人一起从同一个地方进入,也不会被扔到相同的地方。” 陆十三搓搓手,“万一呢?我运气一直很差,所以我现在一直在祈祷千万不要与李世子随机到同一个地方。” 李如龙心下一紧,陆十三的运气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就是很邪门的那种,越是不想的事情,就越能发生,所以为了让陆十三能够安全成长下去,宗门不仅配备了最强的护道者,还特意跟道门做了一笔交易,让出了很大的利益,给他换来了道家【静心诀】原本。 以防出现意外,只要心念不起,欲望不执,就一般不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 可眼下,这货居然一直在想着不要跟自己随机到一起,那反向而来,是不是就是有很大可能两人会被随机到一起? 这一下,李如龙是真的担心了。 陆十三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没等李如龙开口,“不妨你我比一比?看看是你好运足够强大,还是我的不好运更强大一些?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闭上眼睛,祈祷不要与我随机到一起了。” 李如龙迈着脸,不与他说话,心下却真的开始祈祷了。 “大师兄,出来后,记得把结果告诉我们啊。”陆十三身后,背着大剑的女子娇俏一笑,开口说道。 陆十三却是在师妹脑袋上拍了一下,“无聊,谁会真的做这种事情,再说,运气之说,玄之又玄,这种比斗毫无意义,不会有人真的开始祈祷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李如龙:…… 第七十四章 云上之境2 新月所选的道路正好避开了李、陆这对‘冤家’,但却也是周围人员最多的所在,初看之下,不下百人,没人交谈,相互之间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顾盼之间,皆是对身侧之人怀着莫大的警惕之心。 曹安瞧出了其中的意味,眼下老狗和白鹿都被放回了林间,就只有曹安和新月二人。 “机缘的争夺是从秘境之外就开启了吗?”曹安侧过身子,小声的问了一句。 新月脸颊一红,原本平静无波的内心忽的泛起了丝丝涟漪,跟曹安走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从未对他有过任何男女之想,以她敏锐的感知来看,曹安也没有。 但刚刚,曹安在自己耳边说话,呼吸之间,气息吹到耳边的一刹那,她隐隐有些怪异的感受,那种浑身汗毛像是倒竖一般,一阵微弱电流自双t腿之间席卷全身,耳根的位置腾起两团红晕,强自撑着。 耳朵是她最MG的地带,曹安无心之举,没想到却是破了新月的‘功’。 心下又羞又愤,传音道:“安分点,这很正常,在这里的这些人,并非各个都有进入云上之境的资格,我们所在的这一片,其中至少有六成以上,都是来碰运气的,想要在最终开启的时候,抢夺别人的资格。” 曹安愣了一下,还可以这样? “秘境在何处?水下吗?” “不,秘境在云上!”新月说着,调整好了自己的心境,扬起天鹅颈,朝着万里碧空看了一眼。 “那这对于已经拥有足够实力,可以御空的武夫来说,岂不是有没有资格都一样?他们完全可以不依靠所谓的资格就踏足云上之境。” “若真如此简单就好了,在云上只是相对的而已,可以说,云上之境不在此界,等会你就能真正感受到其中的差异了。” 感受得出来,新月似乎并不太想交流,曹安也就没再说话,心神感应着周围的气息,傀儡宁道奇和雄霸已经出现在袖中,若是真的发生意外,也能第一时间祭出傀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头逐渐偏西,就在这时候,整个泪湖忽然暗了下来,一团阴影遮天蔽日,覆盖了曹安视线所及的区域,那一瞬间,一种心悸的感觉涌上心头,面对这等奇观,天地之威,人才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宛如天塌,又像是黑夜在短短一瞬间降临,曹安抬起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东西遮住了青天,这个过程仅仅只维系了不足两息的时间,阳光重新洒在泪湖上,万里空中中,多了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大山。 虚幻的,不存在的大山和陆地,还有江流,隐约还能看到仙鸟奇兽行走与其间,阳光直接透过山体,照到泪湖上,连绵起伏的幻境覆盖了整个泪湖,整个少明府,甚至,还在向外延伸。 “既在此间,又不在此间!”曹安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只叹天工造物之神奇,便是剑山也没有给予曹安如此震撼。 “时机已到,但我们还不能走。” 看着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武夫,联系上新月之前所说,曹安也明白个中缘由,这个时候离开,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抢夺机缘的武夫出手的对象。 但曹安两人不动如山,却不代表其他人依旧稳得住。 只见一个手持火红色长刀的汉子一步踏出,“既然谁都不愿意先行,便由我来给诸位开个头,先走一步啦。” 他足尖一点,五景武罡境的气息涌出,踩着水面瞬息间掠出数丈,自袖口之中洒落一物,曹安鹰形圆满,目能视微,看得分明,那是一枚碧绿色的种子,种子落入水中,瞬息间长出了巨大的新芽,两半碧绿色的叶片。 疯狂生长!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与此同时,曹安敏锐的感知到周围的天地元力一时间竟变得躁动了起来,朝着新芽涌去。 男人双手持刀,看着新芽,眼底透出狂热之色,“哈哈哈,走也!” 就砸叶片即将触及他的脚下的时候,一道残影如闪电般射出,五景武罡境的汉子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生生被那巨大的手掌虚影攥在手中,连人带宝兵捏成了碎末,血雾洒落泪湖,形势逆转。 却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独臂老头,须发皆白,在最后时刻,站在了其中一片叶片上,一道淡绿色的透明罩子护住了他的全身,显得整个人都处于虚实之间,嫩芽托着老头,以更可怕的速度朝着天空狂野生长而去。 眼前的一幕,让原本也有些意动的武夫暂时按捺住了内心的躁动,没人再敢动作,纷纷警惕的盯着周围人群,那个独臂老头曹安也注意到了,刚刚就在人群之后,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收敛了气息,隐藏了修为,给人的感觉只是一个四景开脉境的武夫。 谁也没想到,竟会是一尊天人境大修。 “刚刚那人是鹿鸣州大罗手孟千里,与当代天剑宗宗主宇文无敌同时期人物,他的手臂也是当年被宇文无敌斩下的,此人因为当年被斩了一臂,修为锐减,后来练了邪功,境界虽然上去了,但据说寿元受到了影响,现在看来,传言非虚。” “江湖中早在数年前就有传言,他寿终而亡,没想到他还活着,并且来到了这里,抢了那人的机缘,进入云上之境,其根本目的应该是为了增寿。” 新月随口讲述,曹安便当听故事一样,了解着这些江湖之事。 “我们也走吧!” “现在?” “对,再不走的话,就走不了了,记住,一会一人一片叶片,千万不要站错了地方,进入的时间是有限制的,估计他们也忍不住了。”说完,新月率先一步踏向水面,曹安紧随其后,甩手就是两尊天人境傀儡。 宁道奇、雄霸,一左一右护在曹安身边,两人还从手中释放出道道气息,将曹安托住。 与先前那惨死的汉子不一样,新月的动作足够的慢条斯理,显得并不畏惧所谓的抢夺,而此刻,有了这两尊傀儡的出现,加上曹安那标志性的大葫芦,一些反应稍慢的人,也明白过来了,看向曹安的眼神,收敛了些。 咚!! 种子落入水中,嫩芽破水而出,就在这时候,三条身影疾掠而来,曹安微眯着眼。 “请宝贝转身!” 火苗乍现虚空,来人一剑递出,泪湖之上,掀起三丈余高的水幕,但这依旧救不了他,火苗如遇无物,穿过了水幕,将其焚了个干净。 宝葫芦转身,飞身而来的另外两人急急转身,掠出了水面。 脚下一股踏实的感觉传来,曹安踩住了其中一片叶片,一道淡绿色的罩子护住了他的身体,身边,是同样被淡绿色护罩托住的新月。 “趁现在,虚实之间还有联系,赶紧将你的傀儡收回来。”新月急忙开口,曹安心念一动,两尊傀儡重新落回了袖口。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说不清,道不清,曹安仔细的感应着,身体时而沉重,时而轻盈,正常状态之下,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即便是有,也不可能感应得如此清晰,但在这虚实之间,曹安感受却是最为强烈。 面颊旁,似乎还有清风拂过,眼中的世界快速向下退去,很快就看不清泪湖中的情形了,倒是能清晰的看到整个泪湖的形状,真的是像极了一滴眼泪,碧蓝如洗,更想一颗珍贵的宝石。 曹安闭上双眸,沉浸在虚实交换的感悟之间,这种熟悉的感觉,他知道来自何处了,那是他第一次进入内景时候的感觉。 他全身心都投入其中,感受着逐渐隐入其中的感觉,心头的意动让他压了下来,现在不是尝试的时候,等从云上之境回去的时候就能一证虚实了。 云团一朵朵从身边擦身而过。 “曹安,你记住,真正进入秘境的并不是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肉身会被秘境置于某一处,只有神魂可以踏足真正的云上之境,到了云上之境后,你要第一时间选择一座雕塑寄神,否则的话,以你的修为,不达阳神境,神魂不稳,很快就会在里面飞灰湮灭。” “到那时就是真正的身死道消了,这些雕塑在得了神魂寄存之后,就会化为血肉之躯,并且拥有着超越你所能想象的实力,只要你会的手段,都可以轻易施展开来,所有进入云上之境的人,无论寄魂于何种雕像,实力境界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在于各自的杀伐手段。” “所以之前你问我的时候,我曾告诉过你,进入秘境之后,大修也占不了多大便宜,可他们毕竟是大修,所会手段远超于你,务必小心,最后一点,秘境中的物品可以带出来,但秘境外的东西,无法带进去,包括你的葫芦和傀儡!” “有些话,在外面是不能说的,云上之境的存在极其神秘,哪怕是以文字,也无法轻易记载涉及它的一些隐秘,切记出去之后,不可乱言,否则必有不测发生。” 新月的最后几句话距离曹安越来越远,好在在最后时刻,几乎都是交代完毕了的。 此刻曹安的视线中,再也无法看到任何一物,只觉得自己的感知内,世界一下子变了…… 第七十五章 云上之境3 白板号! 在听完新月的叮嘱之后,曹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游戏里的白板号,这与白板号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空有实力和境界,也就是‘满级’账号,但没有装备,甚至技能都没有,一切都在等着进入其中的神魂来主导完善。 ‘这样的差距反而才是更大的好不好?’曹安内心忍不住吐槽,一个满级账号,却只有初始技能,别人见面就是觉醒、大招、禁忌法咒,同样的属性,别人能达到百分之五六十的利用率,而你只能达到千分之一二,这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好吧。 “或许,我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曹安受制于人的是神魂强度,记忆中那些强大的武道神通,没有足够强大的神魂支撑,是根本施展不出来的,但不到阳神,神魂强度上,那些大修未必就比自己强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他开始仔细感应着周围的情形,神魂视角下,对于信息的获取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全方位无死角,更为精准、更加入微,除了少了很多色彩。 这种感觉很奇妙,无需睁眼,只要意识所达,自己想‘看’就能‘看到’,意之所至,形即可达,无拘无束,无受身限,无滞碍阻,恍如得大自由,这份大喜悦冲淡了曹安的所有警惕,冲走了新月对他的所有叮嘱。 他神魂飘忽,在这片天地间逍遥肆意。 感知敏锐的人,总能于细微之处发现端倪,求得真相,这在修行一途中往往意味着此人悟性极高,但在这里,这个优点反而成了曹安的致命弱点,别人身上感受到的情绪在他身上被十倍百倍的放大了。 或许对于别人而言,就是略微喜上心头,又或者有所回应,但终归能以理智压下本能的悸动,可曹安不行,他的理智,被那种大自在瞬间湮没,神魂在天地间飘忽,他那原本要比正常人大出数倍的神魂形体,正在被天地间的力量一点点消磨。 而他依旧浑然不知。 直到一阵心悸之感袭来,灵魂战栗,意识才从那份自在中缓过神来,神念所及,是一缕来自山间的清风,这对于寄存肉身之内的神魂来说,无疑是一绝佳美景,清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而已,若能静坐饮茶,观风翻页,也不失为一景。 可就是这寻常之风,寻常之下在平凡不过的事情,对于神魂状态的曹安来说,却是灭顶之灾,那股清风之中,带着原本就对应三灾之中的风灾属性,神魂状态的曹安于它,就像是遇见了天敌一般,本能的释放出警示信息。 天地间清风掠过,波及之广,曹安意识所达,皆是清风所过,何处可避?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惧,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对于死亡,他以为自己早早已经没了恐惧,当它真正降临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非无所执,他也畏惧死亡,他也害怕失去。 死生之间,曹安念头百转,神魂猛地一缩,意识所至,将自己藏在山石之后。 ‘这是物理层面的风,而不是意识层面,自然能够被物理层面的山石所挡,刚才那种自由,下意识的让我觉得这风也不受限,无滞碍阻。’山风被挡住了,带着轻声的呼啸从山石两侧掠过,虽然避下了。 但那种本能的,来自灵魂的畏惧,依旧折磨着曹安的心境,他一遍遍的口中默念【冰心诀】,强行压制着本能的恐惧,不然自己恐慌得无法行动。 意识则是搜寻着山石附近的雕塑,新月说过,神魂入境之后,必须立马寻到雕塑寄魂,如此才能真正在这秘境之中走下去。 在整个范围之内,他遗憾的并没有发现任何雕塑,心中倒也没有失落,已然过去的事情,他深知已经无法换回,只能待得清风过后,再去往别处找寻雕塑。 然而,这山风一吹,就是整整吹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结束,曹安感受着这片天地的变化,这里的日夜轮、、转似乎与外界不一样,他开始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这里可能有白天!! 阴神境中有三灾,分别为风火雷,神魂感知里,察觉不到光暗,自己神魂能在这天地间逍遥多时,而本身自己并未渡过三灾,那此时只有一个答案,这里,现在正处于黑夜。 大日一出,天下光明,炎阳之力便是火灾之中最典型的代表,它的威能远胜所谓篝火、地火,到得那时,风灾如果还没过去,神魂之体不得动弹,再加上炎阳之力炙烤,曹安无法想象那个场面。 ‘这不是报应,不涉及因果,仅仅只是代价,在我吞下这块自在的【饵料】的同时,现在的这份代价就已经被许给了我,只是到达的时间晚了些。’他苦涩的想着,时间又过了一刻钟,清风还在。 曹安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那是一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排斥自己的感觉,原本畅游其中,无比舒适的天地间,掺杂了一丝让自己神魂无比忌惮的力量,神魂之体上,已经有淡淡的黑烟出现。 一阵阵刺痛伴随着神魂之体,直达灵魂的深处,一声惨叫之后,曹安滚落在地。 强撑着自己的神魂之体,不让自己离开山石的遮蔽范围。 ‘要天亮了!’这是曹安的第一感觉。 如此之境,雪上加霜,他紧咬牙关,想要压下来自灵魂层面的痛苦,现在,从眼下这个感受来看,火灾的危机远胜风灾,这个时候,只有压下这份痛苦,获得神魂的行动能力,于风灾之中快速寻找到雕塑。 在黎明到来之前,寄魂成功,否则的话,清风不绝,等待下去,唯有魂归天地的结局。 好在,他的性子坚韧,终归还是压住了那份痛楚,神魂之体上,冒出的黑烟更多了,感知里,不时传来淬铁一样的声音,那是炎阳之力灼烧神魂的声音,原本将近两丈的神魂之体,现在只剩一丈有余。 压下痛苦的第一时间,他没有片刻犹豫,心念一动,神魂朝着意识所能达到的最远边境而去,那是此刻所在位置的西方,临动之前,他给自己卜了一卦:火迫金行,大利在西。 只希望这一卦不要真的坑了自己,这占卜之术,能在自己身上灵验一次。 神魂之体刚出山石遮蔽范围,一阵更胜之前的痛苦席卷曹安的灵魂,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苦,那温柔的清风,此刻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箭矢,从自己的神魂之体上吹过,一遍遍的洗刷着神魂,短暂的一瞬间停顿。 没敢犹豫,忽攸而出,来到了既定位置,神念一扫,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炎阳之力越来越强,一咬牙,一路向、、西。 连着三次查验,他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偏离了原本传送的位置多远,意识里第一次感应到了一尊雕塑,幸运的是,那好像还是个男子。 神念一动,神魂忽攸而出,在痛苦中没入了雕塑的眉心位置,也就是这一瞬间,天地间第一缕阳光照了下来,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光明落在了雕塑之上,平静而祥和。 将近两丈的神魂,在经历了风灾,和不过三个呼吸的清风吹拂、炎阳炙烤,已经只剩下三寸身长,温和清凉的感觉包裹了曹安的神魂,久旱逢甘霖,这股力量侵润着曹安的每一处疼痛,将其完全包裹其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只有真的失去过,才会明白那些我们看起来稀松平常、理所应当之物究竟是何等的弥足珍贵。 曹安睁开眼,伴随着他的意识,雕塑双眼位置上,一块石皮脱落下来,露出了一双灵动的眼睛,那分明是血肉之躯的眼睛,如同连锁反应一样,哗啦啦,连着几声石皮掉落的声音传来,曹安舒展开身体。 最后的石皮彻底掉落在地,一个身高八尺的俊逸青年出现在山林之中,他像是获得了什么弥足珍贵的至宝一样,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仔细感受着自己的肉身,放肆的在山林中发出大笑,直到笑累了之后,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 也不管早晨的露水浸透了那身淡青色的袍子,就这么仰望着天空,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贪婪的呼吸着天地间的空气。 至于这具肉身的力量,也并非如新月所说的那般,是百板号没错,但也不是难以想象的境界。 十景:神通境! 具神通力,生欢喜心,得真自在,不过神魂是不敢再出了,毕竟这不是真的自己就有了神通境实力,不过是肉身有了这实力而已,周身的波动,早已不是什么真气,而是演化成了法力。 视线里,重新恢复了色彩,湛蓝的天空,碧绿的枝叶,连绵起伏的山脉,天地间涌动的元力到是真如新月所言,与外面所差无几,显然,多是更多一些的,但多出的这一点,影响不大。 曹安感知着自己的新肉身。 “驾云!” 一言既出,足底生出一团祥云,托着肉身缓缓腾空,云团似乎与曹安心意相通,心意所至,驱使如臂,毫无滞涩感。 ‘此间规则必然也与外界不一样,不然,以我那点神魂强度,根本无法驱动法力这个层次的力量,在真实的世界中,蚍蜉撼树,给了我这么一具肉身,我也用不了。’想到此处,对这具肉身的喜爱也淡了几分。 终归还是自己的好…… 第七十六章 黄粱洞 “你居然活下来了?” 曹安还没等升多高,就听到下方传来了诧异的声音,按下云团,看清了面前之人,是个女人,但在这里,男女之别一般不太准确,就像是网游之中,操控女角色的玩家未必就是女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曹安忽然心底一暖,有种重回地球的感觉。 这个空间内的雕塑,虽有老有少,但面容都不差,特别是曹安面前这人,简直就是人类审美的天花板级别存在,曹安下意识的将她与那一团红云做了比较,感觉略逊一筹,输在了感觉上。 美则美矣,终归是虚拟的。 “干嘛这么盯着人家看啊,人家都害羞了呢。”女人故作娇羞,脸颊微红。 “你一早就感知到我了?”收回了目光,曹安依旧面色平静。 “那是自然,我还道是哪个愣头青呢,进了秘境不先寄魂,这都快过去一夜了,还在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那为何我没有感知到你?”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你的神魂在秘境中这么久,难道感知到过其他的血肉之躯吗?”女人奇怪的看着曹安。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醒悟过来,的确,自己神魂状态下在这个世界晃了那么久,居然连一个血肉之躯的生灵都没有感应到,这本就是不合常理的。 还没等曹安继续发问,女人便开口说道:“规则限制而已,在这里,神魂状态是无法感应到血肉之躯的,这也算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踏足秘境的神魂吧,毕竟若真的能够感应到血肉之躯,那我们踏足秘境,很快就会被灼烧殆尽了,哪还有机会寻找雕塑寄魂。” 【血气鼓荡、鬼神辟易】,这在外界,是铁一般的定律,按照秘境之中生灵的强大程度,这些血肉之躯所散发出来的血气之力,对于神魂来说,那不就是一个个小太阳,这些不稳定的神魂连天地清风都扛不住,更别说这些‘小太阳’了。 “多谢解惑,在下孟德!”曹安登陆了自己的马甲。 “小女子江素素见过孟兄,你我二人都是在此地寄魂,说起来也算是一种缘分,不如结伴同行,不知孟兄意下如何?”曹安本能的就要拒绝。 “小女子脑海中可是有着整个云上之境的地图哦,孟大哥不会拒绝小女子吧?”眉眼低垂,欲语还休,我见犹怜,当真是把女子娇态拿捏到了极致。 曹安礼貌性的心中荡漾了一下。 这媚功,简直比大护法新月还要强大,曹安心下都开始怀疑起了对方真实性别,不会真的是个女人吧? “能与江兄结伴而行,是孟德的荣幸,就是不知道这所获如何分呢?” “妾身是妹妹啦,孟大哥尽调侃人家。” 曹安不为所动,“既然是合作,还是要讲清楚这利益分配的,不然到时候再起冲突,对你我都不好。” “孟大哥所言极是,不如你我三七开吧,我七你三,毕竟地图与路线都是我提供的,以你我现在的修为,在这秘境之中,只要不遇上同样从外部进来的同道,足以横扫此地。” 曹安不言语。 “那小女子就当孟大哥同意了啊。”女人故作欣喜,曹安转身就走。 “等一等,孟大哥,可以商量的嘛,四六,四六开,我六你四,就当交个朋友,出了此地,你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嘛~”声音酥到能化开铁骨铮铮的汉子。 曹安连脚步都没有片刻的停顿。 过了两息,才听得后方女子似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五五开,五五开!” “敢问江小姐有何打算?” “这云上之境,虽然不小,却也覆不及两州疆域,说大不大,其中的灵草宝兵对于外界来说煞是珍贵,但一个人所能带出去的东西还是有限制的,宝兵一件,神药一份,怎可用随意之物白白浪费掉如此机缘,既然到了这里,自然要挑最好的。” 从两人交谈开始,曹安就一直在看着女子,确定她的确没有说谎,而且对此地像是真的了如指掌一般。 “那最好的在何处呢?” “自然是三山九洞了,距离此间最近的便有九洞之一的黄粱洞,黄粱一梦可曾听过?” “略有耳闻!” “黄粱洞中长有一种壮魂神药,其名为圣魂果,能直接作用于神魂,你得到再多的神药也带不出去,但能够直接作用于神魂的神药,却是可以直接吞服炼化,对我们这些外界而来的武夫而言,这秘境之内没有一种神药的价值能够与之相比。” 曹安微笑着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如此就麻烦江小姐前面带路了。” 女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搞得邦邦乱颤,“包在我身上,跟我来吧。” 这是一个完全不讲规则的空间,在这里似乎一切皆有可能,曹安不知道究竟是要何等大神通,才能开辟出这样一个世界,在整个主世界的规则之下另立规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世界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友好。 他之前所考虑的神魂弊端,在这里,根本可以忽略不计,只要是真的懂得其中原理,就绝对可以施展出来,这不像是什么秘境,秘境夺宝之类的应该不是它所出现的最主要目的,倒更像是一个专门用来演化术法神通的地方。 参悟道法、演化神通,理论成立,即可施展,再然后,便可带着这份感悟,在外界中少走弯路,将这神通术法真正的练成。 他一心二用,一边跟着江素素前行,一边将脑海中的神通术法推演完成,转化为自身实力,两人都是驾云而行,速度倒也不快,只不过比之于轻身功法行走,自然是快了数倍不止。 他眸子里的金光一闪而逝,瞧了前方的女子一眼,气息没有半点变化。 江素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身,脸上带着羞意,笑道:“孟大哥,想看妾身不如光明正大的看,你这般偷偷摸摸的,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说是这么说,但看她那样子,哪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分明是享受其中的。 曹安讪讪一笑,“下次一定!” 对于曹安轻佻的语调,她也不着恼,没好气的白了曹安一眼,伸出玉手遥遥一指,“看,那就是黄粱洞!” 曹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整个人险些窒息,一口气呼吸不上来,那是什么洞,那分明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上面有阴云紫红色雾气升腾,尽管还相隔着一段距离,短暂的惊骇过后,那雾气还是引得曹安的神魂蠢蠢欲动。 天地元力也称天地元气,是根本之气,一生二,化为阴阳二气,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种种属性的气,有武者修行的属性之气,有五行之气,也有面前的这种,专门针对神魂的魂气,且不说那所谓的圣魂果,是否真的确有此物。 这种能直接为神魂所吸收的魂气,曹安只需要坐在天渊边缘,炼化一部分,就绝对不虚此行了。 “圣魂果就在下方!”女人一指前方天渊,开口说道。 曹安微皱着眉头,“洞中深不见底,如何取得那圣魂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天下间哪有不冒风险就能得到的好处呢?自然是需要进入其中的,那圣魂果就生长在洞壁上,只要紧守心神,不被这魂气所扰,就必然能得到圣魂果,曹大哥,你不会是怕了吧?”江素素娇滴滴的说道。 曹安异常光棍,“是的!” 脑袋正常一点的人,都知道其中凶险,有没有其他危险暂且不说,如此浓郁的魂气萦绕翻腾,这可不是天地元力,人族肉身对天地元力有着先天的排斥,生存在其中,就像是绝缘一样,还需要修炼功法才能勉强摄取为己所用。 这是精粹的魂力,远比天地元力还要浓郁数十倍,不得其法,轻易踏足其中,只有一个下场,神魂直接被撑爆。 其中专用于神魂的圣魂果又该有多强大的药力,神药神药,果然对自己现在来说,还是过于强大了些。 江素素脸色抛了一记白眼给曹安,“本来也不是真指望孟大哥你下去,力量会相互排斥,如此浓度的魂气,以你此刻的修为,若无至宝护持,自然与送死无异,哪怕是有宝物在身,一旦进入黄粱洞内,也会变成普通人,无法动用身上的力量。”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如何帮你?” “魂气只针对神魂,下了黄粱洞,一身修为会被禁锢,而洞壁又光滑异常,无处借力,被禁锢修为之后根本不可能爬得上来,我需要孟大哥你在上方拉我。” 曹安愣了一下,“你就这么信任我?”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你我需立下天道誓言,我才敢放心进入其中,你要记住,我一旦进入其中,此间守护魂兽就会苏醒,你还需要守住这根牵系我道法性命的绳子,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以你我的实力,应付这些魂兽绝对绰绰有余。” “所得之物,你我五五分成,孟大哥,考虑好了没有?” “可以!” 曹安如此痛快,反倒让江素素有些迟疑了,“你真的考虑好了?要知道,一旦天道誓言落下,那就无法在做更改了。” “我明白,开始吧。” 第七十七章 金光神咒 “孟大哥如此爽利,妾身若是再多言,倒显得妾身畏首畏尾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二人当即立下天道誓言,随着两人话音刚落,苍穹之上闪过一丝雷光,虽没有雷声,但曹安看得分明,那确实是一道雷光,冥冥之中,便可感应到与面前的女子建立了某种短暂的羁绊,相互之间心下大安。 “孟大哥,切记护住小妹肉身。” “等等,什么意思?” “这外界之物带不进来,哪来的绳索,自然是只有神魂离体而去,以魂体进入黄粱洞内,才能取出其中神药了,你真是笨啊。”江素素狡黠一笑,天道誓言已经立下,她现在丝毫不担心曹安反悔,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既然如此,那你一人不就成了?何须带上我?况且,刚才我们可是立下了天道誓言的,你这样的行径不算欺瞒天道吗?” “我们立下的天道誓言只说合作之事,并未定下具体细节,我欺骗的是你,而不是天道,另外,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生魂踏入黄粱洞,就会惊动沉睡的魂兽,对于这些没有寄身之所的怪物,肉身对他们有着致命的诱惑,千万不可出现半点差错。” “我若是没了肉身,天道誓言之下,你也不会好过。” 曹安苦笑:“如此说来,我被你摆了一道了,还得尽力替你做事。” “那又如何,区区小节而已,到手的圣魂果才是真正的利益,你我是立过誓言的,我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蒙骗你。” “希望你这次没有再骗我。” 江素素盘膝坐定,神魂自眉心处一步跨出,冲着曹安所在的位置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笑容,一步步朝着那黄粱洞而去,却不知道曹安已经换了位置。 在曹安的目光中,那江素素神魂体中,蕴含着道道金光,像是一张巨大型的符箓,护住了她魂体的每一个角落。 “原来在这里,魂体真的看不到血肉生灵。”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曹安收敛心神,放开心神,专注这周围的情形,无论两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履行天道见证下的誓约。 江素素一脚踩在了黄粱洞口,下一瞬,整个天渊之中的紫红色雾气像是落了水珠的油锅,沸腾开来,随着她的身体一点点滑落,紫红色雾气的变化愈发明显,刚刚的波动还只是停留在江素素魂体周围,此刻,却是整个天渊之内的雾气都开始沸腾了。 唳!! 一声声怪叫中,雾气喷薄而出,冲上云霄,在天空之中凝实成一道道巨鹰的模样,赤红色的飞羽,紫黑色的利爪和喙,喷吐着令人心悸的紫红色火焰,在高天之上盘旋,下一秒,似乎是看到了曹安和那具空的躯壳。 怪叫着冲了下来。 曹安盘膝坐下,“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刺眼的金光撑起,护住了曹安和江素素的那具肉身,魂兽的火焰喷吐在金光之上,发出阵阵轰鸣之声,金光护罩却是纹丝不动。 反而是那些想要生生用尖利的喙撞破金光的魂兽,在触及金光的一瞬间,直接化为一缕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曹安调动着体内浩瀚的法力,还有余力睁开双眸,打量周围的情形。 ‘十景神通境施展出来的【金光神咒】,又岂是你们这些天生阴物可以随意触其锋芒的?’心中如此想着,索性再度闭上双眸,一心二用,转而开始推演其他术法神通。 ‘合作结束之后,必然会有一战,希望能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让我真实的检验一番这一身神通术法。’ 却说另一边,进入天渊之后的江素素,立马就感应到了一股股令她心悸的神念从沉睡之中醒来,那令人绝望的意志从自己的魂体上扫过,险些令她的魂体直接溃散,就在这时候,这些苏醒过来的神念,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齐齐发出一阵阵愉悦的尖啸。 江素素现在就是魂体,她能轻易与这些神念之主的情绪共情,在那几乎令她感到疯狂的喜悦之中,这些神念齐齐冲出天渊,烙印在魂体上的金光纹路一闪而逝,切断了这种共情,同一时间,察觉到这些神念行动的她也放下心来。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去吧去吧,最好全都出去,孟德?希望你能多坚持一会,不要那么快被这群阴物蚕食干净。’ 她的魂体急速向下坠去,澎湃的魂气冲刷着她的魂体,却在触及那金光的时候,被弹了回去,只有少量渗入体内,感受着魂气进入体内的速度,她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继续向下潜去。 一切都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几乎是意志所达,魂体顷刻即到,眨眼间,已经是下坠将近百里,意识之中,已经可以查探到了天渊的尽头。 这其中的魂气浓度,足足是外面所见的百倍不止,在这天渊的地下,裂开了一道口子,散发着阵阵幽光,那澎湃的魂气,就是从其中泄出的,覆盖在地面上的魂气早已经凝结成液态,紫红色的液体在流动,液体之上,插着一根根历经长久岁月凝结而成的魂晶。 光滑潮湿的石壁上,除了魂晶,还长满了另外一种植物,植株通体莹白,散发着宝光,叶生九片,自然垂落,众星拱月般的托着一条主茎,长着一颗酷似婴孩的果实,一阵阵药香渗入江素素的魂体之内,她只感觉到一阵无端的饥饿感,魂体也有了饥饿感,像是饿极了的人,见到自己最想吃的食物一样。 她恨不得立马扑上前去,将这些植株连根带叶的吞入腹中,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在这个地方,这么做的结果只有一个,魂体爆裂,意识消散,自己魂体中的这点能量,汇入这无边的魂气海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体内金光纹路在这魂气的冲刷下,已经开始暗淡,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展开意识,在洞底扫了一圈,在不远处,那魂气的来源口,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柄看着普普通通的剑,剑身漆黑,造型古拙,唯一的一抹银白,还是在那剑刃上,历经魂气的冲刷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铁匠铺里打造出来一样。 江素素见此,心神一震荡漾,魂体疾驰而去,携裹着长剑,卷起两枚圣魂果,不敢有丝毫耽搁的向着天渊口冲出去。 一路向上,内心被无尽的喜悦所包裹,没人能够体会到她此刻的兴奋之情,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本以为在外面那个名唤孟德的人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却没想到,他不仅撑住了,还几乎引走了天渊之内的所有魂兽。 ‘他是怎么办到的?就是一个愣头青的样子啊,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前方,感知中的洞口就在前方,就在这时候,一道道神念当头疾驰而来,江素素心中一凛。 ‘完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没想到却在这时候回来了,你就不能多撑一会吗?’ 心中吐槽着,但动作却是丝毫不慢,心念一动,附着在洞壁之上,死死的贴着洞壁,不敢发出半点动静,下一瞬间,道道劲风铺面,那是魂兽归巢之后,带动的魂气波动,它们像是比自己还要着急一样。 不,这么说似乎不太对,更像是身后有什么大恐怖一样,对的,就是这样,只有逃亡的时候,才会有这等速度,前仆后继,拥挤到一起,无暇他顾。 ‘外面有什么?让这些魂兽如此惊恐?’想到此处的江素素也迟疑了,魂兽已经归巢,而且在瞬息之间就收敛了神念波动,陷入沉睡之中,这也是一种隐藏自己的绝佳手段,在天渊之中,到处都是浓郁的魂气,只要它们不主动释放神念波动,几乎没人能够找到它们。 毕竟,它们与这些时时刻刻都在翻腾的魂气本就是一体。 到了这个时候,江素素反而不敢出去了,悄无声息的尝试联系了一下自己的肉身,联系还在,感应尚存,那就证明自己的躯壳没有出现问题。 ‘那会是什么?’ 体内的金光符篆越来越淡,她不敢再藏下去,小心翼翼的从天渊之中出现,第一时间用意识感知了周围,却发现,除了自己的躯壳之外,外界之中别无他物。 ‘躯壳还在,那个名唤孟德的人应该也还在,不管了,先回肉身再说。’循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感应,她闪身寄魂。 第一时间睁开双眸的同时,将那取自天渊之下的长剑握在手中,移开肉身,视线所及,是曹安那温和的笑容。 “恭喜江小姐全身而退,看来你手上的那种果子就是所谓的圣魂果了吧?” 江素素柳眉微蹙,止住暴退的身形,一步步朝着曹安走来,“孟大哥一直在外,有没有见到什么大恐怖之物?” “大恐怖?没有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奇怪江小姐为何第一时间寄魂之后就一副做势欲逃的模样,还以为江小姐你要违背天道誓言了。” 江素素依旧不信,“真的没有?” 曹安两手一摊,“信与不信,都无所谓,大不了江小姐兑现诺言之后,咱们各奔东西,快速离开这里就是了。” 江素素闻言,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也对!” 第七十八章 神通 神通 江素素仔细感知了一遍周围,确认真的没有什么发现之后,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将手中的两枚圣魂果取了出来。 “人参果?”曹安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什么人参果,这就是圣魂果,你我一人一枚,我身上的手段,只能支撑我在下方取两枚,却也正好,你我一人一枚。”说着,便大大方方的将果子递给了曹安。 短暂的惊愕之后,曹安也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参果可不是紫红色,这果子只是与传说中的人参果有些类似,他接过果子,放入了袖口之内。 江素素笑道:“如此,你我之间的誓言也就完成了!” 曹安长舒了一口气,“是啊,完成了,你都不知道,刚才不知道多凶险,那些魂气幻化成了一只只魂兽,喷吐着紫红色的焰火,要不是我自己也有几分手段,估计刚刚就死在其中了,当然,我想江小姐在天渊之中,也应该是步步惊心的。” 江素素眉开眼笑,她正在想以何种理由让曹安暂时不要走开,却没想到他如此的懂得自己的心思,一点要走的打算也没有。 “这是自然,这一次,真的要多亏了孟大哥,合作愉快!” 曹安笑了笑,“合作愉快!” 冥冥之中,两人之间的那道誓约消散于无形,江素素脸上的笑容更甚,猛地抽出长剑,架在曹安的脖颈上。 森冷的寒意透过剑锋传到曹安体内,只感觉整个人都竖起道道汗毛。 “江小姐不要开玩笑,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外来人,任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打劫!!你若是不想死,就把刚刚那枚圣魂果给我交出来,否则的话,我可不能保证我手中之剑会不会斩下去。” 江素素想从‘孟德’身上看到一丝惊慌失措,但她发现,并没有,这个‘孟德’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有些无奈的耸耸肩。 “江小姐确定要这么玩的话,孟德也只能对不起了。” 江素素心底警兆忽生,没有任何犹豫,一剑切了过去,黑剑从‘孟德’的勃颈处斩了过去,但令她更加不安的是,手中的触感不一样,刚刚那一剑,像是斩在了空气中。 残影!! 神念一动,手持黑剑的她一瞬间来到了高天之上,目光看向地面,眼底有一抹淡淡的蓝光闪烁,手捏印决,催动剑术,在她身后,涌现出成千上万的剑,将其团团护住,在这个领域内,只要有人靠近,她定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发动反击。 曹安就在下方,他目光落在天空中的江素素身上。 “何至于斯呢?” “奸诈狡猾的外来人,受死吧!”江素素一声冷哼,身后剑芒道道落下,去势之快,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曹安身上涌现出一道金光,将这剑气尽数抵御在外,不动如山,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看着天空的江素素。 江素素被他看得心底发毛,一声娇叱。 “法身!” 澎湃的法力涌动,幻化成这一尊巨人模样,手中的黑剑也在第一时间变得巨大,巨人手持黑剑,一刀砍落下来。 咔嚓一声脆响,在曹安诧异的目光中,自己的金光居然碎裂了,那黑剑来势不减。 心念一动,整个人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另一边,避开了黑剑的锋芒,别看这一切动作繁杂,但两人的交锋的速度,几乎于起心动念没什么区别。 “缩地成寸?你怎么可能会这种手段?你在进入秘境之前,是什么修为?” 曹安不理会她的问题,而是看着巨人,眼底透出了几分喜悦。 “这一手,我也会!” “法天象地!!” 与江素素那法力涌动,巨人覆映不同,江素素这边,巨人还是巨人,只是一个法力凝结而成的巨大实体,江素素还是江素素。 但曹安不一样,法天象地之下,整个人的身体迎空而涨,瞬间就化身成为与那巨人一般高大的样子,江素素感觉自己额前已经开始渗出冷汗了,如果这具身体也能渗出冷汗的话,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了什么人。 向来,进入秘境之人,最多也不过就是阳神境,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强大的人物了,这等神通信手拈来。 巨人黑剑一收,顺势朝着曹安斩去,这一剑几乎是江素素倾尽全力的一击,她已经心生逃走的念头,这一剑,只是为了能够逼退曹安。 灵犀一指! 神通功法,在足够强横的实力支撑面前,即便是凡俗武学,也能展现出强大的威能。 黑光闪烁,却在曹安两指之间定住了去势,动弹不得,江素素想要收回黑剑,却发现无法撼动其分毫! “你看,原本咱们之间是合作关系,我还不太好对你出手,尽管我觊觎你已经很久了,但你却是如此贴心的要来打劫我,弄的我现在是心中一点负罪感都没有,你说这能怪得了谁呢?江素素小姐。” 江素素心神惊骇,弃剑想逃,直接化虹而去,那速度,远比之前驾云的时候更快,曹安却是不疾不徐,大袖一展。 袖里乾坤!! 还未等江素素放心下来,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撕扯之力,正拉着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后退去,惊慌之下,她一转身,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一幕,法天象地之下的曹安,袖口宛如天窟,迎风招展,无法匹敌的拉扯之力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大袖一照,人剑双收,江素素直接被困在袖子之中,她想以自身力量劈开袖袍逃走,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都无法伤及袖口分毫。 “我错了,求求您,孟前辈,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 曹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踏足秘境,能带走一件宝兵,一份神药,你是知道的,我真的很喜欢你手里的那把黑剑,它叫什么名堂?我想这把剑即便不是整个秘境之中最强的宝兵,应该也在顶级之列吧?” “素素愿意双手奉上,宝兵神药,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前辈喜欢,尽管拿去便是,只求能放过素素性命。” 下一秒,那个平静且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这一次,真的让江素素恐惧了。 “剑与剑灵怎么可以分开呢?你说是吧?” 第七十九章 年 “你,在说什么?前辈。” 负隅顽抗,心存侥幸,可这一切,在曹安的破妄金眸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早早就看出了江素素的古怪,她对云上之境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像是自家后花园一样。 黄粱洞之行,她的安排中规中矩,却是那种形式之下最好的选择,她的每一步行动,毫不犹豫,建立一种强大的自信上,自信到她好像已经尝试过无数遍,知道这么做不会出任何问题一样。 若真是从外界而来的武夫,即便是如新月一般,得到了所谓‘标准答案’,人也会下意识的进行试探、尝试,才能确定。 “你便是那黑剑的剑灵!” 曹安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一切表象都只是揣测,破妄神眸看穿了一切,直接得到了答案。 “所以我才跟着你走到了这里,毕竟按照云上之境的规则,得到你,宝兵我便不缺了。” 曹安一抖大袖,将江素素放了出来,脸上依旧挂着之前那种温和的笑容,只是刚刚见识了曹安的恐怖,此刻,不管他怎么温和,江素素都只觉得畏惧、胆寒。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擎天撼地的巨人大袖当空一照的场景。 “我们可以谈谈,其实我对剑的需求并不强烈,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或许可以说服我。” 江素素眼前一亮,“此言当真?” “说说你的来历吧,因为我确实很好奇,你是剑灵,居然也能在雕塑中寄魂,之前若不是我看到了你神魂的古怪,恐怕还真的被你蒙混过去了,照你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在这片天地内,只要有了意识和智慧的神魂都可以寄魂?” 曹安微皱着眉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在这里遇到的任何人都不可信,你无法得知他们到底是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武夫,还是这个世界中诞生的‘土著’,以他们对此界的熟悉,被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类似我这样的灵识,但绝对不多,即便有,数量也会少到可怜,这片天地的规则,是不容许我们直接寄魂的。” “那你?” “我曾经吞噬了一个跟你一样来自外界的神魂,神魂之中有了外界的气息,这才可以寄魂。” 曹安愣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简单吗?单纯的吞噬并没有任何意义,我得到那缕神魂之后,花了整整六百年的时间,参照着她的神魂,重塑了自己的神魂,这才可以实现寄魂,在这个过程中,重塑神魂之法,神魂的可塑性都是缺一不可的,我想,能够如我这般的,绝对没有几个。” “那江素素是?” “是她的名字,她来自鹿鸣州天剑宗,记忆中的内容是这样的,我的名字叫魇,我的第一任主人给我取的名字。” “这里当真是所谓的天宫碎片?” 江素素的目光一直盯着曹安手里的黑剑,“名字是叫天宫,但我知道,这与你们所想的不一样,天宫只是上古诸多门派之一,当然,论实力,天宫当属顶级宗门之流,更多的细节,我记不住,也不可能有人记住的。” “前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魇愿意付出代价,交换自由之身,无论是功法,还是其他,只要魇能办到,定不留余力。” 曹安面色无波,面前的剑灵已经拥有了完整的意识,有着自己的自由意志,带在身边,如果不是真的为剑主所收服的话,还真是个不安定因素。 “你是什么级别的宝兵?” 宝兵只是一个统称,几乎所有的非凡武器,都被称之为宝兵,但具体划分,他知道的只有十二个品级,分别从一品到十二品。 “十一品宝兵!单独的黑剑剑身能达到十品。” “武技功法我不需要,这样吧,既然你对此地如此熟悉,那就带我寻找一件顶替你的宝兵吧,我得到宝兵之后,就把剑身归还与你。” “前辈此言当真?”魇的眼里绽放出光芒,从曹安的语气之中,她真的感受到了诚意。 “前提是,你不是随便拿几件宝兵糊弄我。” “绝对不会,前辈随我来。”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生怕曹安不相信自己,率先一步走了出去,驾起祥云。 “我还真知道一件宝兵,那是当年主人的死对头所使之物,单论宝兵质量,它绝对是十品宝兵之中的佼佼者,不过那件宝兵并没有灵识,只是纯粹的宝兵而已。”被教训了一顿的魇显然安分了许多。 “没有灵识,那自然是最好的。” 听到曹安的答复,魇明显诧异了一下,她的确察觉出来曹安对自己的兴趣没那么大,至少没有自己记忆之中遇见过的人那么大,但他身上,自己能感受到一股天然的亲切感,那就说明,他也是练剑的,而且是主修剑术的。 一个主修剑术的人,不喜欢一把好剑?这有些说不过去的。 此刻才知道,原来问题在这里,曹安不是不喜欢好剑,只是不喜欢有了灵识的好剑。 “远吗?” “不远,前辈请看,就在前面那座山头,当年主人与他在此并肩作战,双双陨落,我和它就各自掉进了山中,我的剑体沉入了黄粱洞,灵识则是在最后最后一刻逃了出去,这些年,我也曾感应过它的气息,它一直都在。” “不是死对头吗?怎么最后还并肩作战了呢?” 魇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容,目光里泛起一丝畏惧,那是本能的畏惧,而不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行为,因为曹安在短暂的畏惧之后看到了迷茫,显然,她自己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畏惧什么。 “大劫当前,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了!”魇感应着周围的气息,按下云头,曹安紧随其后,两人落到了地面上。 这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看得出来,当年应该是辉煌过的,经历了漫长岁月,很多建筑早已经被岁月腐蚀殆尽,上面长满了苍天巨树和杂草,只有那遍地的露出土面不足三寸的建筑,见证着过往的一切。 “它就在此处!” 曹安看着面前这株苍天大树,“剑在树里面?” “我能感应到它的气息就在里面,它没有自主灵识,不可能逃逸,也不会像我一样折腾什么,那场大劫后是什么样子,现在也该是什么样子。” 曹安点点头,超越九品的宝兵,便能够随着主人心意自如伸缩,变化大小,但没有灵识的情况下,是不会隐藏自己的。 屈指一弹,法力涌动,整棵大树瞬间裂开,在它里面,直直的插着一把中规中矩的八面汉剑,剑长四尺,剑宽两寸,比一般的剑要长上一节,吞口处是方方正正的饕餮纹,剑柄无穗,整体呈现紫黑色调。 曹安伸出手,握在剑柄上,剑身微颤,发出嗡鸣之声,仅仅只是那一颤,便险些将曹安的手 震开,要知道,他现在可不是凝气境,而是实打实的十景神通境修为,这剑身一颤,居然能震开自己的手,这剑的力量就不可小觑。 瞬息之间,曹安化掌为指,两根手指如若无骨一般,在剑柄末端一搭一按。 拿龙! 以拿龙手法拿剑,魇只觉得心间一颤,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锵啷一声,剑身出鞘,通体莹白,剑脊处布满了无规则却又自成一景的钢纹,与剑刃的颜色有了区别,更添几分庄严和气度。眼下被曹安死死的握在右手之上,大法力倾注其间,覆盖整个剑身,汉剑还想挣扎,但仅仅片刻,便完全归于平静,像一把普通的汉剑的一样,被曹安握在了手里。 心念一动,曹安松开了右手,汉剑悬浮在虚空之中,那严丝合缝的剑身剑柄之中,出现了一条条裂痕,逐渐扩大,尔后分拆成了一十二把造型各异的小剑。 随着曹安五指一张,十二把小剑猛地变大,形成十二把真正意义上的剑。 “原来,不是一把,而是十二把?而且十二把都达到了十品宝兵的品质。” “你跟它做了那么多年的对头,你不知道?”曹安疑惑的看向身边的魇,听她的语气,她居然还挺惊讶? “我从未见过这一幕!” “那就说明,你家主人跟它的主人,从来都没把对方当成真正的对头敌人。”说着,曹安伸手一摆,十二把剑化而为一,落入剑鞘,被曹安提在了手中。 他忽然感觉有些熟悉,这样的形式,岂不是与天剑宗的那些背着大剑的人很像?区别只在于这把剑品级较高,拥有变化大小的神通。 “它有什么名字吗?” “当初,它叫年,我叫魇,我的名字由来,与梦魇的能力有些联系,它的名字,看来与那一化十二密不可分。” 曹安满意的看着手中汉剑,“年吗?那就不用换名字了,正好,一十二把小剑也不用再取名字,直接以十二个月命名即可,省时省力。” “我手中还有一份养剑术,不知前辈可需要?前辈现在是神通境大修,自然可以轻易压制住它,但到了外面,可就未必了。” 曹安摇摇头,“不用,无灵识之剑,被收服之后,是断不可能因为剑主实力高低而影响忠心的,这一点,你不懂也正常,行了,你我交易完毕,黑剑还你,咱们山高水长,有缘再会!” “等等……” 第八十级 闭关 “还有事吗?” “我想问问前辈您可还需要向导?我居于云上之境,此间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她能感受到曹安的善意和不争,眼下整个云上之境内,是最乱的时候,若能跟随在曹安身边,安全也能有一定保障。 “不用了,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距离云上之境彻底关闭还有一月有余,我打算趁着这段时间,觅地闭关,不会参与云上之境中的宝兵神药之争,你的目的也达到了,若是想离开,还是趁早走吧。” 停顿了一下,曹安忽然提醒道:“对了,江素素的名字你最好还是别再用了,此次进入云上之境的就有天剑宗门人弟子,到时候若是引起了误会,可能对你不利。” “多谢前辈!” 魇看着曹安离开,心底莫名的有些失落,她很清楚一点,若是需要择主,曹安必然是首选,但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剑,灵识又经过漫长岁月的成长,在这秘境之中见了各式各样的人心鬼蜮,早已不是当年身为剑灵的模样了。 她不想再做剑了,她想成为执剑者。 曹安没空去想魇的心思,当他在看透了云上之境的真正用途之后,心中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何况现在手中无论是宝兵,还是神药,自己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满意的,那更是没道理还要去追逐那些根本就带不走的东西。 驾云而出,速度几乎是之前的数十倍有余,一道白光一闪而逝,落进了黄粱洞附近。 这边魂气浓郁,是最好的修炼所在。 按下云头,曹安掌心摄来十二根手臂粗细的木棍,寻好地方之后,掌心一拍,十二根木棍呈天女散花之势,朝着周边抛开,散入四下,落进了地面,从高处看来,这十二根木棍排布毫无章法,东一根、西一根,有的正,有的斜。 就像是随手乱丢出去插着的,但这阵法有个名堂,是曹安会的不多的几个阵法之一,名为【十二都天门阵】,因布阵简单,可随地取材,而效果也很不错,当初才被曹安学了,只见他脚下踩着玄奥步法,掐着印决。 开启了阵中‘死’‘灭’二门,天地元力翻滚,一瞬间,被这【十二都天门阵】圈住的地方就彻底消失在了原处。 曹安盘膝坐定,从袖口之中取出一粒小拇指大小的紫红色魂丹,这是那些魂兽在被金光净化之后留下的,其中蕴含精纯的魂力,经过这些魂兽们的炼化,这魂力的精粹程度,比那黄粱洞中喷涌的魂气还要精纯数倍。 圣魂果他是不敢直接吞服的,至少现在还不行。 魂丹入口,直接化开,一股清凉之意逆反而上,直接涌入曹安的神魂之中,在意识的深处,盘坐着曹安的神魂,那是一个三寸见长的小型虚影,雾气翻腾之间,隐约能够辨认出曹安的模样。 精纯的魂力都不需要炼化,随着小‘曹安’的呼吸,没入魂体之内,肉眼可见的,小人正在长大。 ‘【小伏龙】还是【变天击地精神大法】?’ 这是涉及精神层面的功法,按照曹安原先的进度,这个时间段是根本不用去接触的,而他原本给自己预定的功法是【变天击地精神大法】,此法不仅涉及精神内壮,更有着诡异恐怖的攻击手段,绝对是自己突破天人境,乃至天人之后的不二选择。 但眼下,计划没有变化快,手头有了一堆魂丹,可以直接令神魂一步登天,那就有得选择了,继续按部就班的话,就太浪费这次机缘了。 ‘小伏龙是直接针对神魂的内壮之法,完全的内壮神魂,而变天击地则是平衡于内壮和攻击,精神与神魂,一字之差,还是有些区别的,就小伏龙吧。’曹安打定主意,便不再拖泥带水,心念一动,开始修炼起了小伏龙。 意识深处的小人猛地睁开双眼,以鼻息吸气,一道道精纯的魂力化作两股紫红色长龙,没入鼻孔之内,纠缠在体内,相互缠绕,游走在体内,又经过层层淬炼,化为两道晶莹的血红色丝线,在这样的视觉之下,两道丝线,几乎洗到不可见。 丝线在曹安的意志引导下,穿行在曹安的神魂之内,剧痛的痛苦也随之传来,那是来自灵魂的痛苦,有了之前风火两灾的短暂体验,让曹安的抵抗力大大增强,神魂的坚韧程度也更甚之前,这才没有在第一次穿行的过程中直接被震出修炼状态。 小伏龙之术,内壮神魂之法,大成之后,整个神魂内部,将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坚韧‘龙筋’将神魂牢牢锁在一起,魂体背身双龙,护持真魂,寻常术法根本无法将其神魂打散。 曹安也不敢轻言绝对,毕竟世间术法万千,各种强大的神通法宝数之不尽,自己不可能全数识得。 时间一天天流逝,曹安也留下了一部分意识,注意着时间的变化,离开的时间是不能错过的,一旦错过,他就将被关在这其中两百年,只能等到下一次云上之境开启,才能重新出去,谁也没有被关过,鬼知道封闭之后的云上之境,到底还适不适合人类生存。 一枚枚魂丹被吞入口中,消耗殆尽,意识深处,曹安的魂体并没有长大多少,只不过四寸身长左右,但与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整个魂体不再是一阵雾气形态,而是宛如玉石雕铸一般,通体呈现出晶莹的血红色状态,神态与曹安简直惟妙惟肖。 “十五天时间,所有的魂丹都已经消耗完了,达到眼下这个状态也差不多了,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小成了,剩下的时间,需要在这个秘境之内,重修一遍【明玉功】和【御物术】,最好还能有时间将【圣灵剑法】重推一遍。” 在这之前,曹安就很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前世所学不能完全套在这个世界中,毕竟两个世界还是有差的,而且,前世那个大圆满,他自己都感觉惭愧。 眼下有这样的机会,就要全数利用起来,先解决掉眼下的疑惑,没有一种推演方式能比得上在这个世界里先走一遍。 第八十一章 差点摔死 “阁下跟了妾身也有足足数日了,不知有何贵干?” 虚空之内,显出一人身形,是个红光满面的小老头形象,秘境之中,除非各自有神魂秘法相辨,不然就是见面不相识。 小老头身穿大红袍子,双手一拱:“在下天剑宗陆十三,你今后的剑主。” 魇心中咯噔一下,第二个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何接二连三碰到的人似乎都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但她并不惧怕,天剑宗弟子而已,自己又不是没有接触过,这天下间,没有谁比一把剑更懂剑法。 “天剑!” 魇一声娇喝,碧空之中瞬间凝聚成一柄巨大神剑,带着无上神威,裹挟着风雷之力,朝着小老头刺下,那速度不快,因为根本不用担心他会逃走,天剑一出,横锁四方区域,被天剑气机锁定之人。 空间压制,倾轧,根本无法移动,这才是天剑的最终奥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曹安那样的大神通,以至于魇连天剑都没用上。 小老头只是默默的看着,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十指翻飞结印,神魂自小老头眉心出一步踏出,自掌心处逼出一团魂火。 “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直接将我宗门先辈的神魂打散融合到你自己的灵识之内,你可能不知道,但凡大宗门弟子,得了真传之后,都会留下一缕魂火,供奉于宗门之内,灭!!” 看到那一缕魂火的时候,魇就知道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面露惊骇,神色绝望。 “不!!” 魂火熄灭,魇所改造的整个神魂开始四分五裂,原本填充进入的神魂碎片烟消云散,余下的灵识相互吸引,相互缠绕,形成了新的神魂,只是这道神魂,无法再被雕塑所容纳,直接被弹出。 天剑没了魇的意识操控,能量重归天地,化为虚无,依旧是晴空万里的景象。 “江师祖,今日就让弟子十三完成您当年未竟之功,驭剑决!!”就在魇的灵识刚刚成型的一瞬间,她想重新躲回剑身,却不料,一道赤红色的印记自高空打落,没入灵识之内,与原本残留在自己灵识内,无法化开的道道印记汇合。 形成了全新的禁制,彻底封死了灵识。 她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咆哮,但这根本左右不了任何局面,灵识重归黑剑剑身,乖巧的滞留于虚空之中,剑身依旧在不甘的微颤,想要逃离,但却根本办不到。 陆十三指尖一点能量激射而出,落在剑身上,黑剑发出阵阵悲鸣。 他右手握住了剑柄,“可是觉得冤屈?你当年利用了师祖的仁慈和恻隐之心,在最后一记印决没有完成之前,噬主成功,这漫长岁月以来,一直都在为自己逃出云上之境而想尽一切办法,却不知,整个天剑宗,数代人的心血,都在为了如何重新收服你而努力。” “他们完善了驭剑决的最后一记印记,以大代价维系着师祖魂火与神魂之间的联系,确保她的神魂不至于真的完全被你同化,你只是一把剑,可我们是整个王朝数代精英的努力,你败得不冤。” “自今日以后,但凡有半点不轨之心,我会直接磨灭你的灵识,让你重归混沌,你应该知道,我办得到的。” 小老头陆十三握着黑剑,顺势挽了个剑花。 “跟着我陆十三,你也不亏,将来,你会因为本剑主而扬名天下的,魇!” 魇此刻百感交集,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这时候的心情,莫名的又想到了‘孟德’,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日那伟岸的身形和惊天大神通,与之相比,宗门历代算计的陆十三这位剑主的手段,就像是小孩子把戏。 ‘当日,我若是心甘情愿的随在他身边,或许便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了吧?至少,以他的自信和强大,还不屑于用印决控制我的灵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黑剑沉寂了下来,像是彻底屈服了。 陆十三微眯着眼,难掩眼底的喜悦,这是十一品宝兵,不是烂大街的货。 那具女子肉身没了神魂,僵硬的站在原地,逐渐的,身上的血肉化为石皮,便是衣着也是如此,最后彻底的成了一具石雕,不过手中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剑鞘,掉落在地,那是黑剑的剑鞘。 陆十三收剑入鞘,神识在四下里感应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转身化虹而去,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他不过几丈之遥的地方,曹安正站在原地,从头至尾的目睹了一切,从二者相遇到出了结果,期间也不过就是几息的时间。 他没有出手,倒不是因为之前魇拒绝了自己。 而是那确实与自己没什么关系,魇用年换取了自己的自由之身,一人一剑中只是公平交易,并无其他羁绊在内里,但陆十三和魇却不一样。 “最后四天,我也该离开了,留在此处的意义不大。” 曹安将【明玉功】、【御物术】和【圣灵剑法】都重推了一遍,用时十六天,只能说,此刻满脑子都是精华,满脑子都是感悟。 心念一动,年在脚下大了一圈,御剑而出,速度远胜之前,收发随心。 跟随着那玄而又玄的感应,来到了一处。 “离开!” 肉身之中,一阵排斥感油然而生,曹安神魂出,裹着年和圣魂果,顺着那冥冥之中的通道,疾驰而去,猛地撞上了一物,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体内,这是自己熟悉的身体,还有熟悉的天空和云端。 以及不太熟悉的坠落感。 “无量天尊啊,道爷我才凝气境!!”曹安第一时间将圣魂果塞进了大葫芦之内,怀中紧紧抱着年剑,两侧的风呼啸而过,透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宁道长!拉我一把!!” 凌空甩出傀儡宁道奇,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下坠的身形猛地慢了下来,宁道奇就在自己身边,手上发力,拉正了曹安的身体。 只感觉似有一道实质般的气流顶住了自己的双脚,曹安这才放心下来。 “差点就成为了云上之境中第一个被摔死的武夫了,之前没人被从那么高的地方被摔下来过吗?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天人境大修吧?” “里面怎么样?”宁道奇没有回答曹安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很有意思的地方,可惜要两百年才能开启一次,不然的话,这方天地的武道可能会更加辉煌。”曹安露出了向往之色,若是能时不时踏足其中修行,绝对是极好的,在里面修行,虽然不会跟内景一样直接提升修为。 但是,有一个比内景还要厉害的地方,能够省去太多推演的时间。 “可能两百年的积累,才有了一次绽放的机会。” 曹安沉默了,两人落回湖面,泪湖周边,早已经没了人影,现在距离最后的期限,还有几天时间,大量的人还没有出来。 此刻,天地渐暗,正值黄昏时刻。 老狗驾风而来,曹安诧异的看着如今威风凛凛的老狗,这样子,远远看来,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样子。 这才是一月时间,体型已如牛犊大小,原本一身黄色的狗毛变成了白色,细密茂盛,行动之间,宛如白色的浪潮涌动,就连原来的狗头,也变得方正了许多。 “主人!” 曹安笑了笑,性子还是没改,顶着大脑袋在曹安手上蹭了蹭。 “月余时间,你这变化可不小啊,阿黄,恭喜了。”老狗的变化曹安看在眼底,也真诚的为它感到高兴。 “新月大护法已经等候多时了,主人,我们现在是去找他们吗?” “可以,前面带路吧,我还以为她要在我之后出来呢,她出来多久了?” “十天以前,大护法就已经出来了,主人,我驾风吗?” 还是熟悉的感觉,老狗驾风的手段愈发纯属,完全不似之前那种阴风呼啸的感觉,动静也小了很多,清风卷过山岗,沿着一条曹安之前并未来过的小路前行,入得林间,直登石阶向上,在一座道观门前停下。 一座只有三个小院的道观,矗立于一道凸起的山脊之上,山脊也不宽,就是仅仅能够建下道观的大小,再多都没有地方,留下一条直通后方的羊肠小道。 这其实都不能算是山了,从高远处看来,它在这起伏山脉之间,更像是一把刃口朝天的屠刀,而道观就建在刃口中段,最高的地方。 名为刀口观,倒是名副其实。 山风料峭,曹安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脚下的山体在轻微颤抖。 “你直到今日才出现,看来在云上之境内,获益良多啊,快些进来吧。”道观的门开着,还没进入其中呢,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新月的声音。 “您就是曹安曹少侠吧?家师和新月前辈等候多时了,里面请。”道童眼里带着几分艳羡向往之色,将曹安请进道观。 “谢谢。” “您真的是六级偃师吗?”小道童一脸的好奇。 “不像吗?”曹安笑着问道。 小道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可我看江湖传闻,您才三景凝气境,不是说绝大多数的偃师等级,是无法超过自身武道修为的。” “可能是我的传承比较特殊一些,所以我成了那少部分的人之一。” “我叫道情,将来我也要成为像您一样名满江湖的人。” 曹安笑着揉了揉小道童的脑袋,“一定会的。” 第八十二章 刀口观 “来了?” 院子中央,置着一尊香鼎,但其中香火并不旺,所以,院内的檀香味并不重,新月和一名青衣道长相对而坐,手执白子,也不回头,冲曹安打着招呼,那头白鹿妖就在墙角边上窝着,神态悠闲的享受着山顶黑夜降临前的凉意。 “来了!” 道长是个中年男人模样,他完美的契合曹安对这个年纪的道长的所有印象,面容清矍,双目迥然,青色袍服洗的有些发白,扣子一丝不苟。 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对着曹安行了一个道揖。 “福生无量天尊!” 曹安脸色一正,恭恭敬敬的还了一礼。 “福生无量天尊!” 道士笑容不改,长袖一引,示意曹安坐下。 新月好奇的打量着他,又看看旁边的道长,“连我都是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他算半个道士,你赤阳子是怎么知道的?” “贫道不过是从新月大护法对曹道友的话语转述中听出来的。” “这位是我教另一名大护法,名为赤阳子,这刀口观便是他的,一手拖刀术出神入化,同境之内,鲜有敌手。” “不敢当,不敢当!” “我们是在云上之境外偶然相遇的,得知你尚未从秘境之内出来,便先来了这里,连着十日没什么动静,我都还以为你那狗子的感知出了问题了。”新月扔下棋子。 “不下了,不下了,跟你赤阳子下棋太折磨人了,我情愿去外面找个同境界的武夫打一架,也不想跟你下棋。” 赤阳子没有在意,衣袖一挥,收了棋子,唤来童子摆上了茶。 “我观道友似乎有些话想问,但说无妨。” 曹安尴尬一笑,他一般不太有太多的心境波动,但城府却也说不上深,被人轻易察觉出来自己的意图,倒也说得过去。 “我只是在想,您是道长,又是神教大护法……”说道这里,曹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涉及信仰的问题,总不能说别人不尊重信仰。 赤阳子听出了曹安的意思,笑了笑,“神教之中,对于我们这个境界的武夫,多少要更宽松一些,比如信仰上。” 新月掩口轻笑,“我是没想到你要问的是这个,这有什么,那些世家门阀的供奉,就真的是完全忠心于他们家族吗?那些宗门弟子就真的一心为了宗门利益吗?不可能的,曹安,神教说到底,其实也只是一个宗门势力。” “区别只在于,神教的存在形式和性质,让我们需要一些不太一样的方式和规则,我不否认神教内部确实有不少的狂信徒,但神教内部,也有很多像赤阳子一样的大修,神教与他们是互利的关系,与信仰无关。” 曹安自嘲一笑,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只是自己下意识的没想到而已。 “便是此理了,贫道与新月护法交流数日,其中也提到不少关于曹道友的事情,那句:神怜爱众生,却不偏爱众生,甚合吾意,可惜,你已有了师门,不然贫道今日哪怕是撇了老脸不要,也要代师收徒。” 新月一手拄着下巴,“他很好吗?” “若是其他,贫道不敢乱言,但若论悟道,以我所见,曹道友当是一块罕见璞玉。” “惭愧,曹某没读几本经典,没参几日道法,当不得道长如此盛赞。” 赤阳子却是一本正经。“若是在江湖中,论起你的战绩,我赤阳子讲两句好话,花花轿子人抬人,那就算了,但今日是在我的观内,只说这悟道论道,那就绝无半点奉承夸张在里面,道在悟而不在修,有些不开窍的,就算是读了再多的经典也无意义。” “那些人不管修行多久,依旧跟未闻经,未遇师一样。不能醒觉,自避阳光,任性肆意,念念不停,思维不返,沉浸外缘,扰乱身心。纯以觉性而言,还不如一个懵懂未知的孩童。” 小道童本是探着个脑袋瞧着院里的,这时候吓了一跳,又缩了回去。 曹安笑了笑,“纯以觉性而言,世间还真少有人能比得上懵懂未知的孩子。” 赤阳子愣了一下,随即也乐了,“倒也是!” “原本,神教给了贫道一条密令,你二人的踪迹,其实并不难寻。”几人聊得好好的,赤阳子忽然转换了话题,大有一种开门见山的感觉,只是他此话一出,新月原本放松的神态消失不见,整个人气机绷了起来。 赤阳子扫了一眼,也没生气,自顾自的起身接着说道:“神教的大护法竟然跟着一个给神教带来了灭顶之灾的男人走了,而那个男人,一手毁掉了神教数百年的辛苦经营。密令上让贫道将新月护法你带回去。” “至于曹道友,若是能带走活的,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便是死了也无所谓。” “那是什么让道长改变了主意?”曹安好奇的问了一句,他知道,赤阳子既然已经摆明车马、开门见山的说了,那就证明事情出现了转折,又或者,他自己并不想执行所谓的密令。 “那道密令出现在你与潘家的冲突之前,也就是你们刚入青州的时候,大概贫道是他们所能调动的人中,距离青州最近,实力还算过得去的唯一人选,贫道当时也好奇,新月护法我们之间交流不多,但多少有些了解。” “能让新月护法心甘情愿跟着走了小半个王朝的男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赤阳子停顿了一下,“青州一战后,贫道再次接到了神教密令,不过这一次,不是杀曹道友,而是要求与你交好,若是可能的话,引你入神教是最好的。” 新月长舒了一口气,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所以你根本就没入云上之境,是在那里等着我们的?” “为何不去?任务与秘境之行并不冲突,也是机缘巧合,贫道与新月护法几乎同时出的秘境,而曹道友又相隔了整整十日,稍加运作,便有了如今的两全之策,这几日,与新月护法的一番交流之后,更让贫道放心不少。” 曹安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问了一句:“放心什么?” “你二人之间的关系!” 第八十三章 拖刀术 “关于我的任务变了,那么关于新月大护法的呢?” “新月护法需要被带回神教。” 新月皱了皱眉,下意识的从心底里反感这条密令,与曹安没有关系,之前她在神教中的时候,就很抵触神教中的一些行径,与曹安同行的这段时间里,她见了很多,感悟也多,越是明理,对神教的抵触越大。 “我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赤阳子将目光投到新月身上:“如果你一辈子都没有找到答案呢?是不是就要一辈子不回神教?” “你是打算强行留下我了?”新月柳眉一挑,语气不善。 “那得看新月护法你配不配合了。” 新月气急反笑,“你我修为相差无几,同为神教大护法,我若是想要离开,你真的未必留得住我,更何况,我还有曹安助拳,青州城外一战你也是知道的,六景真的有些不够看。” “可我不觉得曹道友会出手助你,一个能说出神无灵并为之践行的人,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 曹安躬行一礼,“惭愧,神无灵,道无情,但人有情,若是新月护法需要的话,曹某会出手的。” 赤阳子追问了一句:“为何神无灵,道无情?” “因为天道至公,无有私!” “照你所言,所谓神也不过是一泥塑木雕,不得以己心私心随意插手世间任何事情,空有一身威能,却处处掣肘,步步受限,眼见世间疾苦,也做不得什么,那要神有何用?神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这话不是赤阳子问的,而是新月。 “世间或许本就可以无神。” 新月呆住了,没有说话,视线投向远处,但眼神之中并无焦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赤阳子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可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世间或许本就可以无神,不知怎么的,他不由得就将曹安的话与上古时期的大劫联系到了一起,很多人其实都知道,上古以前,是有神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新月丝毫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 赤阳子安排了晚饭,用赤阳子的话说,在新月醒来之前,两人还不至于变成敌人,就算成为敌人,那也是短暂的。 夜宿刀口观,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曹安有种回到了前世道观的感觉,无论在哪个世界,好像道士的习性都很接近。 “交流交流?” 曹安正打算回屋内休息的时候,赤阳子来到了跟前,手中拿着一把大刀,九环刀,这场面看起来有些怪异,古怪的矛盾感就扑面而来了,清瘦的道士,手里提着一把大环刀,一手握着刀把,刃口拖在地上。 “比这个?”曹安指了指赤阳子手中的九环刀。 “贫道只学了一门武技,就是这拖刀术,你放心,我会把修为压在三景凝气境,与你公平一战的,你我之间,今日来一次单纯的武技较量。” 曹安微眯着眼,“当真?” “打一架好睡觉嘛,来吧。” “也好,我也想领教一下拖刀术。”说着,曹安放好手中的年剑,转身走到一边的武器架,取出一把铁剑,一手剑柄,一手剑鞘,身如弓。 “我这拖刀术,以独门秘法施力,借力度力,以你目前的实力,若不能在九刀之内战败我,输的人便是你。” 曹安抽出长剑,屈指一弹,只听得一声清鸣,眼中的神色瞬间变了,连着气质也随之转变。 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强大的自信,剑在手上,仿佛不是外物,而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难以言喻的自如掌控洒满心间。 对面的赤阳子也瞧出了曹安的不一样,难掩眼底的诧异。 “你练剑多久?” “快一年了!” 一句话听得赤阳子心底发堵,“不可思议。” 曹安倒是没在意,他练剑之初就没有奔着杀力而去,而是为了掌控,就是为了达到兵器乃手足之延伸的目的,在秘境之内,参悟【圣灵剑法】有了大进步,水涨船高,自然而然带来了控剑能力上突破。 “我有一门剑术,名为【圣灵剑法】,也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学的一门剑术,剑招奇快,凌厉无双,道友小心了。” 嗡! 一声轻响,只见赤阳子持刀的右手抖了一下,拖着九环刀朝着曹安走来,刀身之上渐渐泛起了赤红色光芒,一股无形的压抑气息自刀身上传来,金铁拖行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敏锐的感知告诉曹安,务必打断他的拖行。手中长剑祭出,率先发起了攻击。 剑一! 剑走轻灵,不似长刀,多以刺、撩为主,是以点破面的代表,而刀,其本身厚重的特质,就注定以劈砍为主,不论多高深的境界,其本质上,依旧无法摆脱武器本身的属性特质。 当!! 一声炸响,曹安只觉得虎口发麻,赤阳子竟以刀口势大力沉的一击,破了曹安剑尖一点,九环刀受力,赤阳子顺势一引,刀再次拖地,曹安目光一凛,强自压下心头的震撼,快步欺身。 剑二!! 【圣灵剑法】在曹安强大的控剑能力面前,将其精妙之威完美的爆发出来。 九环大刀随着赤阳子的手一跳,又是一招势大力沉的刀口破招,只是这一击之中,力量足足是之前的一倍有余,曹安手中铁剑险些直接崩飞,脱手而出,要知道,从曹安握剑以来,正面对敌之中,几乎就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他现在开始明白之前赤阳子所说的了,拖刀术,借力蓄力,可不是什么度力,这恐怕是将两人对战时的一部力量都直接转化到了刀身上,难怪要拖着,控制着刀身上的这股力量,对寻常武夫来说,就已经是极困难的了。 更何况还要在对敌的时候切中时机,控制刀身。 曹安以眼角余光看了一下,那刀身上,此刻已经几乎通体赤红了。 剑三!剑四!! 快剑!唯有更快的剑,让他无法拖刀,才能有一线生机。 轰!轰!! 九环刀并未拖地,但爆发的力量却一次比一次强横,明明就感觉很慢,明明就是顺势导力,牵引一下九环刀轨迹的手法,可每每能后发先至,妙到毫巅的破开曹安的剑招,并在最快的时间内,转化力量,面对下一次进攻。 “四刀了!道友。” 面对着曹安的剑招,赤阳子仍有余力与其对话,看着赤阳子掌刀的手,曹安忽然明白了,剑五出手,强大的对轰力量下,曹安连人带剑倒飞而出,身形在空中一摆,落在庭前的一株竹子上。 赤阳子也不追,九环刀触地,宛如有灵,不自主的在跳动。 “第五刀!!” “这一场比斗,从开始就不公平,修为和真气可以压制,可你天人境的感知和经验却不可能压制下来,你肢体本能的反映和操控力量的精微处远胜于我。” 赤阳子微微一笑,“你想告诉我,若是同等境界,你必能胜我吗?” “不是,我想说的是,你控刀的感觉,给了我一些启发,告诉了我另外一种形式的掌控,我断然接不住你的第九刀,甚至第六刀我也未必接的下来,如此,不如直接一招定胜负吧,我有一技,道友小心了。” 说着,曹安长剑入鞘,庭前忽的起风,一股跟之前赤阳子拖刀时候一样的压抑感出现在曹安剑中。 他右掌虚握剑柄,剑身在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自发跃出。 赤阳子神色肃穆,收敛了笑容,九环刀跳动得更快,刀刃撞击石板的声音连成一线,密集而流畅。 嗡!! 一声清鸣,剑若龙吟,快到根本看不清曹安挥剑的动作,他依旧保持着弓身立于竹巅的样子,身子随着竹秆的起伏而动,像是从未有过其他动作,但一道清冷、皎洁如月的剑气已经斩了出去。 威势之大,剑气蔓延整个刀口观,向外延伸而去,赤阳子也不敢怠慢,手中九环刀随着掌心动作跳起,倾尽全力,赤红色的刀芒朝着剑气砍去。 一纵一横,两道气浪,在这一刻,在这刀口观中,令满天星辰失色,视野中仿佛除了这一纵一横之外,再无其他,天地只剩黑白。 刀气搅碎了竹子,余势不减,只射高天。 随着竹子一起被搅碎的,还有曹安的身影。 赤阳子心下大惊,“不可能!曹安!!” 忽然,他向前的步伐猛地停下,长刀本能的挥出,但这一次,并未能破开曹安的剑招,冰冷的剑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曹安,赤阳子呆愣了片刻,随即大笑出声。 “厉害!是我输了!” “若非道长手下留情,曹某早已身死,拖刀术,当为武林一绝!!” “你最后那一手也不错,与本门拖刀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曹安收剑而立,底气有些不足,这是从那剑山之上学来的手段,只是目前的自己还无法发挥出其真正的威能,面有愧色的说道:“剑术小技:蓄势。” 赤阳子:…… 第八十四章 他给你起了一卦 “精彩!!”与女子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清脆的拍掌声。 “醒过来了?”赤阳子面带笑容,以他天人境的感知,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了新月的存在。 曹安没说话,他清楚自己这一击的含金量有多少,在决定使用蓄势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自己的蓄势一击绝对无法与赤阳子拖刀术的第六刀相抗衡,蓄势一击把自己抽干了也不行,索性以扩大了蓄势的范围。 造成了这剑气照刀山的气象,但其实,一点威力都没有,纯粹是好看而已,这点剑气,就跟一阵风一样,威力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能不能骗到赤阳子。 只要他倾尽了拖刀中的力量,又没有办法补充下一击,以圣灵剑法的迅捷,自己就有机会。 当啷一声,九环大刀片片碎裂,没了赤阳子的真气支撑,早就承受不住强大力量的凡铁在这一刻化作一地的碎铁片,随着九环大刀的碎裂,曹安手中的铁剑也断成了七节,便是剑柄处,也裂成了四块,掉落在地。 二人相视一笑。 “要离开了吗?” 新月点点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有些还没有想明白,那需要我亲身去实践才能明白,曹道友、赤阳子道友,谢谢你们!” 言罢,新月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二人哪敢真受,曹安更是,能与他们平辈相交,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就已经很荣幸了,当下急忙还礼。 “有些事情终归要有人去做,才能有所改变,如果因为看不惯就索性避开,或许以后,一直也就那样,曹道友,此去神教,怕是我们短期内不会再见了,祝你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难得见到新月如此郑重,只是在这郑重之中,曹安隐隐有一种前路晦暗的感觉,新月此去怕是前路多波折。 忽的,曹安心血来潮,顾不上旁边两人,屈指一掐。 上一次在秘境之内,他给自己算过一次,那次准了,他的卜算之术时灵时不灵,但总觉得想为自己这朋友做点什么,功法武技,她大约是不缺的,偌大神教,若是连这都缺,那就太可笑了,思来想去,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算一卦。 赤阳子发现了曹安的动作,面色大变。 “不可!!” 然而,已经迟了,曹安拇指落定,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新月,原本还星月齐辉的夜空,骤然间响起了炸雷,赤阳子推开了曹安,在一道闪光之前。 霎时间,院内飞沙走石,凝气境的曹安,一点反抗之力和防御都没能提起,地面上青石板四分五裂,足达丈许,曹安的脸上,被一块崩碎的石子割开了一道口子,好在伤口不深,只有少量的鲜血渗出。 但那额前的一缕长发,却是一瞬间变白了。 两个当事人,一个曹安,一个新月,像是现在才回过神来一样。 “怎么样?你没事吧?你做了什么?”新月上前来扶住曹安,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曹安没说话,还沉浸在自己刚才所看到的画面中。 “他给你起了一卦。”赤阳子语气淡然的说道。 “结果如何?给我起了一卦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吗?”新月狐疑的看了一眼赤阳子。 曹安回过神来。 “没事吧?卦象上怎么说?” “我没什么事情,倒是你……”还没等曹安说完,那边的赤阳子投来了异样的眼神,曹安止住了没接着说下去。 “我怎么了?” “先回去吧,我需要休息,明日一早,我会给你一物,你且收好,记住,此物只能你一个人看,不可让第二人知晓。” 新月看曹安说得严肃,也没接着问下去,两人离开,曹安有些狼狈的回了房间,取出纸笔,只有朱砂,当下便以朱砂为墨,展开纸张,以年为镇纸。 【变天击地精神大法】 “曹道友!” 八个大字刚刚写完,窗口就传来了赤阳子的声音,曹安打开窗户,却只见到一只夜鸦站在窗口,口吐人言,语气完全是那赤阳子的声音。 这个世界的种种古怪手段,曹安基本免疫了。 “道友有话要说吗?” “贫道不知曹道友究竟在卦象之中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多少内容,但关于新月护法的事情,还请道友能为她保密,哪怕是她本人,也切记不可告诉她,这是为了她好。” 曹安点点头,“如果我不愿意答应的话,刚刚在院中,就会直接讲出来了。道友且放心,我所给她的只是另外一门武技而已。” 夜鸦偏这个脑袋,眸子里的光居然有了人性化的神态。 “是关于神魂领域的吗?” “是的,这也是我身为朋友,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曹安没有隐瞒。 “可以,神教不会在乎这个,可你真的觉得护法现在开始修炼,能赶得上吗?” 显然,赤阳子这个老道知道得比谁都多,连新月身份之后的隐秘都了解很多。 “尽力而为罢了。” 夜鸦眼中的灵光褪尽,忽然看到了面前的曹安,吓得怪叫一声,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曹安回到原位,接着写下通篇【变天击地精神大法】。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曹安来到院中的时候,赤阳子和新月已经早早等候在那了。 “我们要走了,本想着不与你道别的,后来想了想,感觉还是有些不妥,但凡行事,还是要善始善终一些,你要送我的礼物呢?”新月伸出手,嘴角带着一丝俏皮的笑容,好像自从想通了之后,对于回到神教她并不是那么抵触了,甚至隐约还有几分跃跃欲试在里面。 一卷纸被曹安从袖口取出,递到了新月手中。 “这是临别赠礼,你怕是不久之后就要踏入阴神境了,若是它对你有些帮助,就多花点时间在上面,记得保密,记下后就毁了吧!” 赤阳子调侃道:“需要我回避吗?” 新月展开看了一眼,目光一凝:“需要!” 赤阳子背过身,走向门口,面对着墙壁站着。 直到新月看完,如果曹安没有看错的话,她看了五遍,五指一收,纸张在空中化为飞灰,也就是说,仅仅只是五遍,她便已经记住了全部内容。 “曹安,这份恩情,我新月记下了,老道,我们走吧。” “曹安,贫道观你气机浮动,眉有灵光,当是突破在即,贫道返回神教另有事情要做,刀口观暂借你突破之用,护观大阵贫道那座下小童即可开启,贫道不在的日子里,且替我照料一二。” 声音远远的传来,曹安揉了揉小道的脑袋,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洒脱之色。 第八十五章 都臭了 “小道情,起阵!” “啊?你现在就要闭关了吗?” “是呀,原本想着离了刀口观再去山间觅地闭关来的,你家师父大方,给了我这刀口观暂做闭关用,再好不过。” 小道士眸子里多了几分兴奋的色彩,什么闭关啦,修行啦,突破啦,总感觉充满了江湖气,他很喜欢,恨不能以身代之,可惜师父总让他玩刀,也没教什么厉害招式,就是单纯的劈劈砍砍,一点都不厉害。 “好的,我这就去,需要我给你每日备下饭菜吗?” 小道士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但烧得一手好菜,也不知道是不是赤阳子特意培养出来的。 “不用。” 道情有些沮丧,原本以为看看别人是如何闭关的呢。 “那我去起阵了。” “阿黄,这几天你跟着小道情,如果没有什么紧要事情,尽量不要外出。” “好的,主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观照万象】能治疗话痨,阿黄的话越来越少了,看起来却越来越威猛了,曹安心中难得有了点紧迫感,再不进步快一点,恐怕自己快连狗子的修行速度都跟不上了。 小道士和阿黄相处不错,眼下得了曹安的吩咐,一把薅住狗子的脖颈,跨坐到上面。 “阿黄,走!” “喂,别骑狗啊,骑狗成婚要下雨的。” “曹叔叔又吓我,我不信的,我已经七岁了,你那是骗三岁小孩的。” 曹安笑着回道了偏院,不大一会,一道无形的元力波动,翻涌之间覆盖了整个刀口观,天空中的太阳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膜,便是温度也降了几分。 “时间正好,诸事收尾,心无挂碍。” 念叨了一句,从葫芦里取出蒲团,将黄皮大葫芦好生放在墙角,蒲团置于屋内,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盘膝坐了上去,双眸微阖。 数遍【清心诀】之后,意识晋入无思无想的状态当中。 一道灵光突兀的出现在曹安意识深处,那是月前在云上之境中的感悟,意识追逐着一点灵光,于若有若无之间,感受着虚实交接,身若鸿毛,飘忽而起。 下一秒,曹安身形像是穿透了某种介质,眼前是漫天堆积的玉气,一团团,一簇簇,像云,又像是雾。 ‘果然进来了,云上之境与内景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不过眼下的曹安却无心关注这个,那玉气与他的天然亲近,与外界之中感受天地元力是截然不同的感受,还没有运转功法,玉气就簇拥在自己周身。 伸出手,一缕玉气自掌心落入,一阵清凉的感觉之后,又从另一侧渗出,像一只调皮的精灵,会心一笑,盘膝坐定,运转【明玉功】,一瞬间,玉气蜂拥而来,将曹安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从远处看来,哪还有曹安的身形,那看着就像是一团簇拥在一起的更大的玉气,对整个空间内的玉气带来了一道无形的牵引力,使得它们缓慢朝着曹安移动过去,越是远离曹安的,受到的影响越小。 拥有了充足玉气的曹安,念头一动,导引着澎湃的玉气冲向督脉。 ‘嘶~’ 经历过灵魂层面的痛苦,依旧让曹安忍不住喊了出来,身体像是被木棍以大力点在一处上一样,痛得曹安直抽冷气,与之前开通任脉时候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是水滴石穿的水磨工夫,体内没有那么多的真气可以调用,天地元力也不亲和人类低修。 但在内景的这方天地内,自从上一次曹安选了玉气之后,漫天的云海之中,就悉数化为玉气,与修行【明玉功】的曹安天然契合,亲近。念头一动,便可调用大量玉气为己所用,一次冲击下,根本不是未经蕴养的经脉所能承受的。 ‘一次之功,收效竟如此之大吗?’ 内景之地中,武夫是可以内视的,以一种近乎观想一样的状态看着自己的经脉,那一次冲击,远比自己在外界修行收益大得多。 ‘再来!’一咬牙,心一横,再一次调动玉气冲入督脉,强忍着痛苦,直到真气去势减弱,方才引导玉气,重整旗鼓,准备下一次的冲击。 就在这时候,督脉中的变化,让曹安摁下了念头,只见督脉之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整条经脉就像是一根千穿百孔的管子,行至此间的玉气正在从中溢出,这一发现,让曹安心下大惊。 经脉是武夫修行的根基,世间是否有药石可医他曹安并不清楚,即便能医,也必然是顶棘手的问题,此刻,在剧痛的麻木期中,曹安一时间心慌了。 果然,即便是再走一次老路,也会因为两个世界本质上的不同,于细节处有着各种出入,而有些时候,这种出入,足以葬送自己的武道生涯。 ‘一次冒进,换来的就是终身的遗憾吗?’ ‘不对,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曹安眼前一亮,他注意到,那些溢出的真气并没有远离经脉,散入体内,而是凝结在‘伤口’处,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因为速度太慢,以至于刚刚自己第一眼并没有看清楚。 当下不敢再贸然行动,内视视角下,死死的盯着受损的督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曹安感知中,大约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督脉之中受损的地方悉数修复完毕。 修复之后的督脉隐隐有毫光乍现,感受了一下其中的坚韧程度,远胜之前。 ‘因祸得福吗?若以此法改造完身体十二正经,体内的真气无论是精纯程度,还是量都将超过同境界其他修士。’ 再无顾忌的曹安,心下打定了主意,催动玉气,往复之前的行为。 刀口观,曹安在偏殿闭关,护观大阵开启也已经两日有余,留下小道士一人和老黄一狗生活在其中,好在道观内的食物充足,观内空地又有不少,上面也种了些蔬菜,自给自足完全不成问题。 小道士也完全不用别人照料,自己生活就能自理,也不知赤阳子老道是怎么教育的,即便老道士不在,小道情也从不懈怠,坚持着老道安排下来的规律,练拳、早课、洒扫、练刀,整个道观除了没有香客,不用迎人外,一切运转如常。 空闲下来的时间里,就恢复了孩子的天性,骑着老黄,手持木刀,在观内的演武场上冲杀耍闹。 “阿黄,你说我什么时候能长大?”玩累了的道情四仰八叉的躺在演武场上,看着有些朦胧的天空问道。 老狗阿黄吐着舌头,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人憎狗厌的时期,精力充沛,以它妖族的体质,也有些累了。 “那么想长大干嘛?等你到了年纪自然就长大了,按你们人类的算法,应该还要等八九年十年左右。” “我想跟师傅和曹叔叔他们一样,行走江湖,降妖除魔。” “嘿!哈!”说这还一跃而起,拿着手中的木刀比划了两下。 老狗翻了个面,浑然不在意的说道。“那你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我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除掉朋友?对了,这都两天了,曹叔叔在里面不会有事吧,以前做错了事情,师父他老人家不给我吃一顿,我都饿的受不了。”小道士有些担心的说道。 “呸呸呸,乌鸦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我主人能出什么事?再说了,三景而已,出不了什么事情,我家主人厉害着呢。” “要不,我们去看看?就去看一眼,我们悄悄的,不会打扰到曹叔叔的,隔着窗户看一眼,这样的话,他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看着小道情扑闪闪的大眼睛,老狗犹豫了一会,两天的闭关时间,对于这个境界的曹安来说,的确有些长了,身体还不具备辟谷的能力,长久闭关,对身体有害无益。 “说好了,只许看,不许靠近,就在窗户边上看!” “这个自然,我怎么会打搅曹叔叔修行呢,走吧走吧。” 一人一狗快步来到了偏殿外面,小道士蹑手蹑脚的靠近窗户,才发现自己的身高还差了一小截,道观的所有房间,窗户都比他略高一些,小脸一皱,看向了旁边的老狗,忽然露出了笑容,冲着他招了招手。 老狗靠了过来,看他比划了半天,才明白是想让自己给他垫着,有些不情愿的靠了过去,这个时候的老狗,早已不是之前在小隐村的模样,体形大了不说,还异常壮实,承下道情的小身板完全不成问题。 踩着老狗的背,道情堪堪达到窗户位置,借着缝隙眯起眼睛,正好能看到正坐在大殿内的曹安。 此刻,他背对着道情,一身青衣早已被鲜血浸透,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恶臭传来。 小道士惊骇欲绝,一手捂住了嘴巴,脚下不稳,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老狗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异样,吹起一阵柔和的风,托住小道士。 眼里透出了几分威严之色,“发生了什么?” “曹叔叔,都臭了!!” 第八十六章 明玉功第八层 “胡说八道!”老黄也忍不住骂了出来。 “不信你自己闻闻看,你狗鼻子比我还灵,自然会知道我有没有骗你。”道情小脸惨白,眼眶里泪珠儿在打转,小小年纪的他哪见过这种情形,只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早早就听过了生死之别,才懂得一部分。 惊慌多过于伤心,直接吓哭了,要不是身边还有老黄这条能够口吐人言的狗子在,现在都不敢想是什么状态。 老黄在空气中嗅了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别乱说话,这不是你说的那种臭,而且我能感受到,主人还活得好好的,我们之间有血契联系,靠近之后,我就能大概感受到他身体的状况,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好,我们走吧。” 老狗说着,就张口叼住了道情的后领,在小屁孩张牙舞爪中,将他带了出去。 “你真没骗我吗?我师父说过,有一种谎言叫做善意的谎言,就是为了不让亲近的人伤心或者担心,从而去撒的谎,我明明都闻到了一股子臭味,好臭!” 道情还是有些不信,机灵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怀疑。 老狗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个小屁孩,只能恶狠狠地龇了龇牙。 “你就那么希望我家主人出问题吗?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那,那好吧,我暂时就信你这一回。” 偏殿中,曹安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沉浸在内景之中,经脉经历了一次次的破损修复,在近乎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玉气浸润下,重开任脉,再开督脉,手少阴少阳、足少阴少阳、手太阴太阳、足太阴太阳、手阳明、足阳明、手阙阴、足阙阴…… 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世界内,浑然不觉时间的变化,直至十二正经齐开!! 一根根经脉,透过内视视角下,犹如一根根遍布在自己体内的晶莹灵脉,散发着氤氲毫光。 没有刻意的修持,改造之后的身体对于云海之内的玉气,就像是磁铁之与铁器,自动被吸引至体内,随着曹安意识的引导,开始沿着【明玉功】的行气路径流转,最终汇入丹田气海,成为真正属于曹安自己的真气。 【明玉功】第三层 【明玉功】第四层 …… 【明玉功】第八层,至此之后,曹安那犹如下山圆石一般的修行势头才真正停了下来,距离最高境界真气生生不息,【圆转通明】之境只有一步之遥,但也正是这一步之遥,卡住了曹安的修行势头。 玉气依旧萦绕周身,依旧亲和本体,流转体内,依旧如江河奔涌,但就是无法再增加修为,曹安从入神状态醒来,摇摇头,剔除了意识中的遗憾之感,修行本就是如此,能够借助内景省去数年乃至十几年的苦修,已经是侥天之幸。 这等念头却是不可再起。 心态平和之下,突兀的一阵失重感席卷全身,浑身一震,人已经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熟悉的偏殿,依旧周围熟悉的场景,就是房间周围,一股恶臭味一直萦绕着,隐约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包裹了一层。 “进来吧!” “不来,曹叔叔太臭了,快去洗澡吧。” 敏锐的五感早就察觉到了门后的两个气息和呼吸,护观大阵还在,这个时候,能在外面的,除了道情和老黄,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曹安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两指并在一起稍微用力,包裹着手掌那层早已凝固的秽物自然脱落,露出了一双如玉石般的修长大手。 “小道情,哪里可以洗澡?” “偏殿后方有个塘,曹叔叔快去吧,把门窗都打开,散散味道。” 曹安身形一动,出现在门口,一人一狗猛地倒退好几步,双双捂住了鼻子,看向曹安的眼神中都带着嫌弃之色。 “行了,我马上去洗,阿黄,我闭关多久了?” “主人,历时十五天,您要吃点东西吗?”嫌弃归嫌弃,老黄还是恭敬的回答了曹安的问题,狗的感知本来就比人要敏锐,这一次出关之后的曹安,给了老狗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感知。 “十五天吗?十五天时间,顶得上别人苦修十数年,这还真是……” 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词汇形容眼下的心情,曹安身形一动,尽可能的不活动自己的身体,直挺挺的掠过偏殿屋顶,靠着真气流转带来的力量,一头栽进了后院池塘中,这里有一个天然的出水口,被老道赤阳子以龙首石雕镇住。 那不足拇指粗细的水源就从龙首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汇聚成了一个池塘,再经过出水口,钻进了一处裂缝,不知道流向何处。 刚刚入水的曹安,周身一震,真气操控微妙至极,将一身的黑红色‘茧子’震碎,脱落到了池塘中,这才开始连着衣服一起洗了起来。 看着自己越来越趋近与玉石一样的身体,曹安略微有点不太满意,‘这样的肤色,对于男人来说,太白了点,也不知道第九层极致之后,全力催动【明玉功】之下的自己又会是何种模样。’ 他记得很清楚,明玉功中有载:九层极峰,行功时肌肤透明如玉。 借着水面照了一下自己,额前的那一绺白发,却未能转黑,心境颇喜,索性不再理会这些。 畅快的洗了个澡的曹安,一跃而出,真气运转,不过数息时间,就将身上的水汽蒸发干净,浑身清爽,那一袭青衣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曹安原本的底子,距离这十个字的评价,还是有很大距离的,但【明玉功】八层大圆满之后,在原本气质的加成下,已然配得上这十个字了。 回到偏殿,一人一狗正在院中等着,门窗洞开,曹安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模糊的天穹变得无比清晰,显然,小道情在曹安出关以后已经关掉了护观大阵,山风呼来,带走了房间内的臭味,这个时候,再进入,已经基本都淡了。 挑起年剑,一招手,大葫芦落到了曹安背上。 小道情笑嘻嘻的走上前来,“曹叔叔,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曹安想了想,“还是三景,不过现在的我,应该算是三景中的佼佼者。” 他想说便是四景开脉的武夫单打独斗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不过看着小道情眼里仿佛星星一样的光芒,他忽然觉得自己在修行之事上,还是要尽量谨慎,不能让小家伙了解一些超越常规的信息。 小道情有些失望,“啊?你没有突破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成了四景,五景的强者了呢。” 曹安笑笑,“你师尊多大年纪了,现在还在六景天人境徘徊,要是曹叔叔仅仅是闭关十五天,就四景五景了,你觉得可能吗?叔叔可不比你师尊厉害多少。” 小道士眼珠一转,面色由阴转晴,“也是!那曹叔叔还需要加油啊。” “那是自然,晚上吃什么?小道情?”曹安 ua了 ua他的脑袋。 “嗯,还没想好!” “那不如就让曹叔叔来烧菜吧,叔叔烧菜也是一绝的,晚上给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曹安大手一挥,心情大好! 第八十七章 观里来人 曹安的厨艺,得来与小道情无差,就是当道士的那些年一日日磨出来的,日久才见功力增长,在烧菜上,他的天赋并不高,那敏锐的感知一烧菜就抓瞎。 好在自己有好多情愿以身试毒都不愿烧菜的师兄弟,以至于到了最后,他这个没什么烧菜天分的家伙,硬生生磨出了肌肉记忆,烧的一手好菜,但这也是他的极限了。 当下重操旧业,莫名的有些感怀。 小道情的年纪正是对任何事情都好奇的时期,趴在灶台的一边看着曹安做菜,这是一套完全区别于他自己所学、日常所用的菜系,水灵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之色。 “来,小道情,端走上菜,素炒小白菜一盘。” “香,看着好漂亮。” “记住我刚刚怎么做的了吗?以后你想吃了也可以自己做。” “记住了。” “红烧兔肉一盘。” “丝瓜蛋汤一份。” …… 不大一会,桌面上就摆满了三菜一汤,这份量,对两个人来说有些过量了,老黄叼着自己的特大号食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来,直接匀走了大半,剩下的量,对曹安两人,正好合适。 新鲜的味道刺激着小道情的味蕾,他烧菜也很好吃,但限于经验和阅历,他能做出最好吃的,那也只是在山上最好吃的菜,与曹安这几个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菜来说,就有些相形见绌了,味道的丰富就不是他烧出来的菜可以比拟的。 “太,太好吃了,曹叔叔,你比我师尊厉害,他就不会烧菜,烧出来的菜可难吃了,打我会烧菜开始,他就再也没动过手。” 曹安笑了笑,“好吃就多吃点。” 他自己已经达到了【明玉功】第八层,对于食物的需求不是很大,不然以他目前的肉身需求,若要完全通过食物获取能量,这点食物完全不够看,除非日日啖饮妖兽血肉,否则根本无法满足需求。 这个世界对武夫的友善,让他们即便成了高修、大修,也能如正常人一样生活。 吃完饭,道情自觉地收拾了碗筷,继续自己未竟的功课,而曹安则是在大殿内,摆弄起了年剑。 明玉功到了第八层大圆满,想要再进一步,缺了点东西,曹安能感觉到到有缺,却不知具体缺的是什么,这需要机缘,非一时一日之功,更不是蛮力可破,不然在内景的时候早就突破了。 暂时可以放到一边,此时的明玉功,已然可以自行运转。 【功】告一段落,那【术】就需要提升起来,【圣灵剑法】的修行要抓紧,此乃曹安剑术的立身根本,必要时候可搭配【蓄势】使用。 【小伏龙】暂时搁置,神魂已经达到了当前境界的小圆满,再练几乎不会有什么收效,圣魂果以他目前的修为,可不敢吞服,至少要等到七景阴神以后大概才有资格吞服,只能那时候再修行。 曹安摩挲着年剑,眉头微皱。 ‘这么一理下来的话,现在迫切需要修炼的就是【御物术】、【圣灵剑法】和【变天击地精神大法】了,圣灵剑法乃是根基所在,御物术与变天击地相辅相成,变天击地能内壮精神,将修行到小伏龙小圆满境界的效果发挥出来。’ ‘强化御物术杀力,甚至于在未达天人境时候,也能御剑飞行了,御物术同样也能增长精神,反哺变天击地。’ 理顺以后,曹安长舒一口气。 “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我的修行,大方向上倒是没什么变故,但功法、武技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计划不少,也不知道将来会走向什么样的道路。” “也不知道武技有没有对应的内景呢?” 想到这里,曹安才猛地醒悟过来,自己好像遗漏了些东西,之前在云海之中,就应该试着修行一下圣灵剑法的,毕竟那里虽然是云海,但它首先是内景。 痛失五百万~ 右手一抖,施展控鹤功,年剑浮于身前,五指虚张,下一秒,化为一十二把小剑,控鹤功加持御物术之下,十二柄小剑随着他袖子一扬,迎风涨至正常大小,手捏印决,正欲驱策长剑动作的时候。 十二柄剑像是失去了力量的支撑,齐齐掉了下来。 ‘果然,这里不是云上之境,而是现实世界,在得心应手的武技,到了现实世界,依旧需要从头修炼。’ 他曾在云上之境中,将御物术修行到了极高深境界,可轻易驱动十二柄宝兵各自为战,但眼下,十二柄利刃才刚刚浮空,就支撑不住掉了下来。 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极限,曹安收拢十二柄宝兵。 年剑恢复如初,手捏印决,年剑呼啸而起,于两丈空间内穿梭飞行,随着曹安意念所指,意到剑到,吐露一尺寒芒。 像是一个得了玩具的孩童一样,控制着年剑耍了许久。 能驱使得动是一回事,能有多大力量又是另外一回事,曹安此时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了增加御物术驱使之下的年剑力量而努力。 …… 时间一晃又是十五天过去,这段时间,曹安一直在兼修三门武技,实力没有多少提升,但武技的掌握比之前熟练了许多。 而带着新月回神教的赤阳子,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半点消息没有回传,曹安早已静极思动,他很少在一地停留太长时间,刀口观里,又只有小道情一个人,实在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 “你去过神教吗?” 小道情摇摇头,“没去过,师父从来没带我去过,最远的也就是去过府城里。” 曹安有种帮人带娃的古怪既视感,好在娃儿并不闹腾。 “你跟你师父之间,或者说,观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之法?能够联系到你师父的。” “没有,师父以前从来没有外出过。” 道情有些失落的看了看曹安,“曹叔叔若是有事其实也可以离开的,我把护观大阵开起来,等着师父回来就好了。” 曹安摇摇头,“不用,我没什么急事,便是再驻留几个月也无妨,更多的只是想了解他们到了神教以后的情况罢了。” 小孩子天真无邪,并未多想,听完曹安的话,便有阴转晴。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道情做错了什么,惹得曹叔叔不喜了。” 软软的一句,却是触动了曹安的内心,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揉了揉道情的长发。 “不会,你做得很好,也很懂事,是个好孩子。” 曹安收敛神色,闭口不再提赤阳子返回的事情,每天正常修行,吃住在刀口观内。 如此便是又过了两日。 这一日晌午,道观外来了一人。 朴素的粗布麻衣装束,身形精瘦,肤色略黑,身后的背囊里塞满了东西,浑身都被汗水所浸透,站在道观门外,紧张不安的揉着自己的双手,想进却又不敢,最终还是一咬牙,提步走进了道观。 “道长在家吗?” 正殿前的院子内,空无一人,只有那摆放在正中的香鼎上,燃着的高香证明此地有人。 曹安在偏殿修行,这个时候的道情也在练刀。 年剑锵啷一声收入剑鞘,曹安冲着道情招了招手。 “观里来人了,我们去看看。” “是师尊回来了吗?”道情面色一喜,雀跃的问道,想来他也是挺想念自己师尊的,毕竟再怎么成熟懂事,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不是,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先去看看吧。” 两人穿过偏殿的大门,走到院中,一眼就看到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的汉子,那汉子也见到了曹安两人,当即脸上一喜。 “见过道长。” “你是什么人,来观里有事吗?”眼下,赤阳子不在,曹安出声发问。 “我是离这十里外的王庄王大富,受村长差遣,请道长救救庄子。”他说话很慢,咬字也不太清晰,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像是每一个字都要经过思考,深挖才能说出来。 “对,对了,这是庄里人凑出来给道长的报酬,还请道长您大发慈悲。” 这汉子嗤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说话说得不自然,但这一跪却是本能一样。 曹安抬手,一道真气打出,撑住汉子的身体,没让他跪成。 “无需下跪,有什么事情,慢慢讲来,识过字?” “是的,小时候跟着村里的先生认了几个字,但是不多,我是村里唯一识字的,村长这才差遣我过来,道长您看看,这是村里凑的报酬。” 说着汉子拉开了背篓上的帘布,下面是几块大石头。 曹安愣了一下,目光一凝,很快就发现了这几块石头的异常之处,从外表看来,完全就是普通石头,但曹安试着用自己的精神感知,精神力刚刚触及石皮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并没有半点反馈,感觉奇怪的曹安再度探了过去,这一次,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即便是动用了更强的精神力量,亦如此。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庄子后山挖出来的石头,是村长让我送过来的,说是请道长您出手的报酬,道长,这里面有宝贝!!” 第八十八章 阿黄,驾风! “道长,这石头里,可都是宝贝啊。” 曹安沉吟着,眉前皱成了川字,他从石块上感受到了不详的气息,无法无形那种感觉,阴森?毛骨悚然?或许兼而有之。 说起石头,这个木讷拘谨的男人立马来了精神,连口条都变好了。 “这石头,可是真正的宝贝,只要切开石皮,就能看到里面的货,能开出各种各样珍稀神奇的宝物,有宝兵、灵药、功法、灵宠,甚至,还能开出神呢。这里的这些,都是村里挑出来的,皮相最好的石头,用这些,换道长出手帮帮我们。” “你们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开出宝物的?” 王大富没有察觉到,曹安与他说话的时候,已经不自觉的拉开了距离。 “是王武无意间发现的,哦,他也是我们庄子里的人,一个放牛娃,那天我记得是下了大雨的,后山塌了一块,有不少这样的石头滚了出来,那娃不小心打碎了其中一块,从里头找到了一块狗头金,足有拳头大小。” 说到这里,王大富突然就变得有些生气,“他爹妈还想瞒着庄子人,一家子独占那些石头,要不是王武跟其他几个娃子吵架的时候说漏了嘴,还真让他们得逞了。” 曹安眯着眼,集中精神到了双目之中,一道蓝光在眼底一闪而逝。 面前这王富贵的身上萦绕着一缕墨绿色的雾气,从他的背后长出来,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宛如有生命一般。 “你们一共开了多少这样的石头?” “两三千颗是有的,又不是每块石头里都能有宝贝,有宝贝的太少了,开了那么多,也就开出了十几件宝贝,村长他老人家吃了一件,那是颗丹药,绿亮绿亮的,能发光不说,还有一股好香的味道。” “其他的有基本书,几把刀剑,村长最有见识,他说这些东西都是外面江湖中的武夫们梦寐以求的宝物,能卖大价钱,等他找到了合适的人,卖掉之后,带着村里所有人一起发大财。” 汉子说着,眼里有了些憧憬之色,似乎真的看到了自己有钱的日子。 “后来是不是出了问题?” “啊!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来找道长你的,就在三天前,我们又开了一批石头,刚开始的时候,就跟之前一样,好些都是破石头,没宝贝,但王麻子开的那一块出了问题,破开石皮后就有鲜血流出来,看起来怪渗人的。” 他说着,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新奇,就靠上去看了,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王麻子还以为开到了大宝贝,笑得开心,当石皮完全剥落的时候,里头躺着一个人。” “有多大?” “一开始只有巴掌大,就是一块血红色的玉,里头勉强能看出来躺着个男的,那衣服就像城里的老爷们一样,穿得好看,王麻子用手去拿,就粘在上头了,甩都甩都不掉,四五个庄子里的汉子一起用力,也没能把他拉开。” “一会的功夫,连同王麻子和那几个帮忙的人,都被吸干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一碰就碎了,一地灰,比死人时候架柴烧的还干净,还要碎。等大家伙回头看的时候,那血玉就不见了,这事儿透着古怪,村长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是让人封存了剩下的石头,没敢再开。” “但第二天夜里,那怪物又来了,好多村里人都看到了,吃了六个人才离开,从那以后,连着两个晚上,都来庄子里吃人。” 王大富已经讲得很清楚了,饶是曹安见过妖物、见过鬼怪,也搞不懂这种从石头里开出来的东西应该算什么。 “你们没想着杀了他吗?” “怎么没想呢?那天后头,大白天的村长就召集了庄子所有人,晚饭后都到了祠堂,跟我一样的庄子汉子都拿着家伙守在外头,村长说着怪物厉害,还杀了村里仅有的四条大黑狗,全黑的那种,黑狗血、黑驴蹄子、大蒜,还有一些什么护身符之类的,能想到的都带上了,但根本没用,对那怪物球用都没有。” “还是被他吃了六个人,都凑到一起了,还省得他去找。” 曹安眉头皱得更深了,“既然这样,你们不应该去城里找人吗?怎么来了这?” 王大富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拘谨的说道:“城里头,人多嘴杂,村里头也是,这里跟我们的庄子隔得不远,庄子里的老猎人都知道这刀子山上有个观,有时候能看见,有时候看不见,都说观里头住着高人,我们就想着先来请道长您帮着看看。” 曹安明白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王庄到现在,还在想着这发财的路子,跟城里头的大势力相比起来,这刀口观就显得单纯得了,可能胃口也会小一些,利益还能再让,大不了每年进供一些,但城里头不一样,可能不止他们一点利益都得不到,还有可能害得村子血流成河。 “这也是你们村长的意思吗?” “是,村长是村里顶聪明的人,在外头跑过镖,做过生意,后来被人挑了一条脚筋,戳瞎了只眼睛,就回了村子。” “东西带走吧。” 听到曹安如此回答,王大富脸色都白了,腰一软又要跪下来:“道长,求求您,千万救救我们庄子啊,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村长说了,这种事情报上去,别人肯定要问情况的,到时候瞒不住了没了钱是小事,就怕别人杀人灭口啊,一个庄子上千口人啊,道长。” “我们还可以再给您一些供奉,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没说过不帮你们,东西我不要,我跟你去看看,但是不能对你保证什么,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单听你说,做不出什么判断,我得亲眼见到了,才能心里有数。” 王大富愣了一下,“啊?道长,您的意思是您不要这石头?” “不要,你带回去吧。” 他脸上有些纠结。 “你要是不带走,我就不出手。” “好,好!道长您是高人,您不喜欢这些身子外头的东西,我带走,只要您肯出手帮忙,庄子上下感激不尽,我们什么时候去?” 曹安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边的小道情,“现在去吧,小道情,跟上。” “啊?我也可以去吗?” 曹安重重的点了点头,“你必须跟着去,放了这么一个怪物出来,谁也不知道它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给你单独留在这,我不放心,真要很强的话,我带着你,想来逃命应该也不成问题。” 听到这话,汉子王大富的脸上的喜悦减了大半。 “我去前面带路啊,道长!” “不用了,阿黄,驾风!” 第八十九章 那就还是管一管吧 “啊?啊!啊!!妖,妖怪!道长,妖怪啊。” 王大富这庄汉子被眼前老狗驾风的一幕震撼的失了理智,叫嚷了起来。 “大惊小怪,狗爷我又不吃人?你怕什么,你连那种一次性吃五六个人的怪物都见着了,还怕我这不吃人的?” 老狗驾起妖风,卷出道观,顺手还带了一阵风,把道观的大门关上了,直直从道观上空掠出,从这个视角能够直接看到自己身处高处,与站在绝壁上观深渊并无多少区别,绝壁好歹能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但驾风中,脚下空无一物。 王大富又是一阵吱哇乱叫。 “你把头抬起来,别往下面看,一会就好了。” 曹安说完,老狗也不再逗弄他,驾风太高,对它来说也是一种压力,几个呼吸间落到了地面,几乎贴地而行,只是速度更快而已。 王大富这才心中稍安,伴随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对他来说,曹安一行是帮手,这手段越是神奇厉害,那赢的希望就越大,庄子的安全就越有保障,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来了这,大城内的人,也未必就有这位道长的神通。 “指路吧。”老狗的声音在王大富耳边响起。 他忙不迭的点头,眼神专注的看着周围的景致,驾风而行的速度比平日里走可完全不一样,他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反应过来走到了哪里。 临到村口,脚踏实地,来到自家庄子外的小路上,王大富依旧有种置身梦里的感觉,他辛辛苦苦走了整整将近两个时辰的路,这不到两刻钟,就完了? “发什么呆呢?这是不是你们的庄子?” “啊,是,这就是我们的庄子,我就是有些不敢相信,这速度太快了。” 王大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颠了一下背篓,“道长,请跟我来,我先带你们去见村长,我最笨,很多事情说不明白,让他老人家直接跟你们说吧。” 王庄与曹安所见过的庄子都一样,整个庄子外围了一大圈石墙,高近六丈,各处还设置了箭塔,与一个小型城池没多少区别,就防御的程度而言,要比曹安之前生活过的千叶镇更强,普通兽潮基本影响不了庄子日常生活。 “没想过依靠你们庄子的防御抵挡那头怪物吗?按照这个规模的工事,就算是一般兽潮来了也能轻易挡得住吧?” “它,它会飞。” 曹安一拍脑门,自己真是煞笔了,能想到的,这一大个村子的人,肯定早就有人想到了,他们只是受限于自己的见识和能力,却并不是傻子。 此刻还是白天,但整个庄子里看不到一点生气,庄子大门紧闭,上面还有来回巡逻的护卫队,远远的就看到了曹安一行人,很快,不少护卫队都聚集到了门头上。 “王队长,开门,是我,王大富,我请了道长过来了。” 城头的男人仔细朝下看了几眼,有些狐疑,“怎的那么快?你小子不会是偷懒根本就没到那个道观吧?” “绝对不敢的事,我花了两个时辰到了刀口山,请了道长,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我们是飞回来的,道长有大神通,这次庄子有救了,快快开门,我要带道长去见村长,误了大事你当不起。” 王队长朝着左右挥了挥手,没多大一会,大门就开了,这叫王队长的男人带着两个护卫队的人,站在里面。 “多谢道长出手相救。” 曹安还了一礼,“现在说这个还早了些,我对你们庄子的麻烦并不太了解,只是从王大富口中听了个大概,具体情况,还要再了解,可不能确保就真的能帮上忙。” 曹安这番话,听在王石耳中,不仅没有小觑曹安,反而心底更为安心,那些什么都没了解过就敢拍着胸脯保证的人,才是最可不信的,“无论如何,道长能过来,我们王庄的人,都感激不尽。” “王大富,你先回去吧,我带这位道长去见村长吧。” 王大富闻言一喜,爽利的把背篓拿了下来,置于王石跟前,“那行,你带着道长过去,我先回家看看他们母子,这些石头你也一并带回去吧。” 王石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生气:“你没跟道长讲明白吗?这石头你没给道长?” “讲明白了,道长不要啊。” 曹安开口道:“是我自己不要的,王大富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 王石脸色不好看,“可,可是道长,我们庄子拿不出别的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是真的不用,这些东西,对我来说用处不大。” 生活在这个世道里,王石很清楚一点,没有利益谁愿意尽心尽力帮助你呢?曹安没收东西,在他眼中,就成了曹安感觉这个问题太棘手了,只打算先来看看,不会倾力帮助。 “可是,道长,我们怎么能……” “我真不需要这些,若是能解决掉麻烦,不如就送我些吃的就行,自家种植的东西,山上什么都不缺,就是一段时间就得下山采买食物有些麻烦,王队长你看可好?” 曹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石还能再说什么。 恭敬的引着曹安,“那行,道长请跟我来。” 庄子的门再度关上,走出围墙,跟着王石一步步走进王庄,曹安运起精神力,汇聚到双目之中,定睛看去,整个村子里到处都是紫黑色的雾气在穿行,哪怕是在白天,这些雾气也如同有意识一样,忽走忽停。 时不时的观察着整个庄子的人,对,就是观察。 在曹安眼中,整个庄子的每一个人,无论老人小孩,身体都无一例外的生出一根根紫黑色雾气,有的生在背后,有的生在头顶,有的生在四肢,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曹安不知道这些雾气代表了什么,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庄民没有上前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鲜有人交流,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仿佛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目光前后看向曹安一行人,偶尔流动出几分期盼。 “庄子里守钟楼的老人呢?” “我们村长就是,庄子里的护卫队,也多半都是他的弟子。” 曹安是在庄子的祠堂见到的这位老人,约是六十来岁的样子,须发皆白,黑色的兽皮目罩,遮住了那种残眼,穿着一件对襟短打,袒露着大半的胸膛,上面纵横交错的都是疤痕,手里一根铁质龙头拐。 这样子,看着就比曹安所见识过的其他村长更具威严。 “村长,人带来了。” 王全安忙不迭的起身,拄着龙头拐来到面前,当看到曹安的时候,脸色变了变,一只独眼里泛起了一丝冷色:“你不是赤阳子道长,你是谁?王大富呢?让他滚过来见我。” 曹安没想到这人居然认得赤阳子,那么那王大富说什么只是猎户看见过刀口观就不尽真实了,也有可能面前的这位老村长没有告诉他实际原因。 “你不用找他了,王大富确实去了刀口观,只是他不认得赤阳子道友,赤阳子云游去了,暂时没在观内,已经出去一月有余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我在观里。” “武道三景?真当我王庄是那种穷乡僻壤吗?随便一个江湖武夫都能帮我们解决问题,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冲击过五景武罡境,不过是现在年老气血衰弱而已,护卫队中,你旁边的这个王石小子就是三景,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帮我们处理问题?” 末了,王全安转过身,冷哼道:“东西留下,人走吧,我王庄不欢迎你们。” 小道情有些害怕的拉了拉曹安的衣角,曹安摸了摸他的脑袋,示意他不用担心。 “东西我没拿,原封归还,既然此地并不欢迎我,那我们就告辞了,多有打搅了。” 本来曹安也不愿意管,但人都求到了刀口观,赤阳子那老家伙又没在,只能自己顶上去了,现在好了,不是我不来,而是来了人家没看上。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临门一脚,终差一步。 曹安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看着根本不像是自己过来的,倒像是被什么人强制安排过来,得知不用干事了,巴不得如此一样。 “村长,我们的时间不够了,现在哪怕是去大城里,也来不及了。” 王全安没说话,只是怔怔的发呆,直到曹安走出了祠堂的院子,才开口轻叹一声:“不是老夫轻看他,三景武夫,未来未必没有锦绣前程,何况能跟赤阳子那老道走到一起,秉性也该不坏,这样的人,不该卷入到这样的风波里。”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来的人是赤阳子,老夫哪怕舍了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求他帮忙,但这个年轻人,就算了,是我们自己贪心导致的灾难,别毁了人前程。” 走到门口不远处的曹安脚步一顿,倒不是他故意去听的,寻常武夫,在这个距离是根本不可能听到里面交流的声音的,但曹安不一样,他的五感天生敏锐。 老村长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他继续朝前走了几步,小道情紧随其后,“曹叔叔,我们真的不管了吗?” 曹安停下脚步,“你说咱应该管吗?” 小道情摇摇头,“我不知道。” 曹安紧了紧身上的葫芦,“那就还是管一管吧。” 第九十章 像死人 听到这话的小道士眸子一亮,眼角清晰可查的弯出好看的幅度。 “不过咱们不在这里帮,出庄子看看,在周围寻个地方等待,毕竟他们可不欢迎我们。” 小道士的眼角又弯了些。 曹安牵着他的小手,在庄民略显失落的眼神中走出王庄,“是不是很符合你心目中的江湖?” “大侠都是这样的吗?曹叔叔。” “什么样的?” “就是像曹叔叔这样,惩强扶弱,济世救民,又淡泊名利,深藏功名!” “你从哪学来的这些字眼?别告诉我道经上有这些。” 小道士嘿嘿一笑,“不是的,这些都是每次跟着师尊进城的时候,在茶楼听说书老头讲的,我觉得很有意思,就记住了。” “将来行事须记住,若百无禁忌,就只管秉承心中道义,勇猛无铸,一路向前;若……”曹安说到这里则是停了下来,没继续往下说。 “曹叔叔?” “算了,不用听了,你还太小了,将来你师父会教你的。” 他想到了自己,其实自己的路看似逍遥自由,却只有他自己明白,其中的规矩和束缚何其之大,这也是他一直行事都谨小慎微,尽量不掺别人因果的缘故。 简而言之一句话:要么不信,只管按自己的道理行事,要么就一步都不要越距。最忌讳的就是当中摇摆,既没有前者的快意,又要背负后者的因果。 他自己有时候也想畅快,但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以及那一身所学,就没有给他走这条路的机会,行为处事骗得了别人,你可以用行为、语言,数十年如一日做到百无禁忌,勇猛无铸。却骗不了自己的心,问心一关过不了,便是心魔丛生,不得安生。 两人一狗出了庄子。 “主人,去哪?” “寻个不会太远,能看到庄子,又不至于让庄子的人发现的地方。” 老黄鼻子猛地嗅了嗅,“来的时候我注意到那附近有个小山头,能看到这边,距离也不远,要去那吗?” “那还等什么,驾风吧。” 清风一起,卷着两人掠过山岗林间,清风过涧,不惊生灵。 当落定的时候,曹安才发现,这里景致独特,山体呈天狼啸月状,独峰之上,将整个王庄尽收眼底,距离下方的王庄足有数百丈,以曹安的目力,这个距离却不成问题,全力运转之下,能看到王庄的每个人。 只是毕竟太远,细节处还是看不了,作为观察庄子内情形,倒是足够了。 “王庄的村长显然认识你家师尊,你对他有没有印象?” “没有,我从未见过他,应该是家师在我之前认识的朋友,刀口观本来就偏僻一些,很少有人拜访,来的基本都是家师自己的好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曹安点点头,“也是,他也没有认出你来,该是很久之前的交情了。” “来得匆忙,只有之前留的几个饼,对付几口吧。” 坐在‘狼首’空地上,曹安拿出了两个饼子,递给道情一个,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来虽然来了,但又被人赶了出来。 面朝着山下的庄子,曹安一口一口的咀嚼着饼子,从捆着大葫芦的背带上,抽出一根用芦苇杆子做成的吸管,就着水咽下去,道情眼巴巴的坐在他身边,见他思绪飘忽,又不敢打扰,只能看了看自己的饼子,看看曹安的饼子。 咬了几口,就攥在手里,没再吃。 等曹安回神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一刻钟过去了,发现道情手里的饼子也不过才吃了几口的样子,愣了一下,“不合你胃口吗?小孩子不能挑食。” “我,我也就水吃。” “啊!看我这脑子,来吧,来这边坐,这边有另外一根管子。”他一把掂起道情,放到自己另一边,又从背带里拿出一根芦苇管子递给道情。 葫芦变大了以后,这喝水就成了问题,没办法的曹安只能这么做,按照宝兵的特性,身后的葫芦能够大小随心,至少要等它成长到十品宝兵。 曹安感觉有点悬,要是放在以前,黄皮葫芦什么时候见着宝兵还能安安分分的,那都是恨不能立马就将其他宝兵都吞噬掉的,但它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年剑凑在一起了,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黄皮葫芦目前还远远无法达到吞噬年剑的等级。 “你能感觉出来点什么吗?老黄。” “除了令小妖不自在外,好像没什么其他感觉,就是这些庄子里的人,给小妖的感觉不太像活人。”老黄蹲在曹安身边,听得曹安问起,也是狗脸皱到一起,想了一会,才说出了这么一个感觉。 这话把曹安和道情都吓了一跳。 顿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什么叫不像活人?总不可能整个庄子都是死人吧?你感觉哪不对劲?” “不不不,小妖并不是说他们都是死人,而是他们给小妖的感觉像死人。”老黄摇了摇狗头说道。 “有什么区别?” “将死之人给小妖的感觉也是像死人的。” 曹安明白了它的意思,“理解不了,究竟是什么东西作祟,没有妖气,没有鬼气,魔吗?我好像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触过魔,要是你师父赤阳子在就好了,他见多识广,哪怕不认得,大概也能据此推测出一二来。” 曹安倒下身子,葫芦垫在身后,就这么舒服的靠着,日头西斜,距离天黑还有点时间,这事情从头至尾都透着诡异。 …… 庄子里,众人早早的吃了晚饭,按照往常,这个点,下地的人都还没回来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祠堂里,王全安看着来了不足一半的人,一张脸阴沉的可怕,差了王石一众护卫队的人去挨家挨户的催。 这个往日里在庄子中说一不二的老人,在连番失利下,权威受到了挑战。 “根子叔,你怎么还没去祠堂呢?这天都快黑了?” “别到我这号丧了,你们去喊别个吧,我们一家是不会去了,去了能干嘛?凑在一起好让那怪物挑着吃吗?滚出去,我们要关门睡觉了。”汉子冷着脸,对这些护卫队也没什么好脸色,手里还攥着一把大铡刀,那是平日里用来铡猪草的。 往外赶着护卫队的王石等人。 “大家聚在一起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根子叔,你一家单独在外面,那怪物找上你们的话,你们怎么办?” “回去告诉王老头,我们一家的死活不用他操心,谁说怪物就一定回来找我们?你们那人多,说不定就去你们那找你们去了,反正去了也是被挑着吃,你们又拿它没办法,赶紧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根子叔,根子叔……” 第九十一章 人生百态 一连数家,都是如此,有些甚至直接就没有开门,隔着门板朝着外面叫骂。 谁也不愿意死,谁也不想死,可王全安和护卫队没能拿出足够的实力,信任就随之崩塌,去了做什么呢?去了也还是得死,诚如他们叫骂的一样,难道要凑到一起给那怪物挑着吃吗? 那还不如自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还不一定挑的到自己。 在哪挑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对护卫队和王全安这个老村长的不满。 “队长,现在怎么办?剩下还有十好几户,我们还要再去看吗?眼下这天色快黑了,祠堂那边怕是等不及了。” “能怎么办,只能回去了,剩下不管多少,不管我们说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了,先回祠堂,跟村长禀告之后再说吧。”王石叹了口气,无奈的一挥手,带着一众护卫队子弟转回祠堂。 还在门口呢,就能听到里面的喧闹声,他们的声音都不大,但这种嗡鸣连成一片的时候,声音就自然显得喧闹了。 “我早就跟你说,不用过来了,凑一堆算怎么事嘛,他们又拿那怪物没办法,在哪都一样,在家反而还更安全一点,不一定就挑中咱们,你就是不听,你看,隔壁嫂子一家就没来,到现在都没见人影,明显护卫队都拿他们没办法,你就是怂。” “那我也是没办法嘛,不然我们现在回去?” “现在回什么?没看那老不死的在上面坐着呢?再说,现在都快天黑了,人家不来的早就做好准备了,我们现在回去来得及吗?” 类似的声音不断飘进王石的耳朵,武夫本就五感敏锐,有些话就算不是刻意去听,也能区分的一清二楚,自己三景凝气听得这么清楚,更不用说台上那个被他们一直在议论的核心人物王全安了,想到这里,王石的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 “住口!一群目光短浅的鼠辈,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为什么会有今日之劫,别人不清楚,你们还不清楚吗?” 王石的目光冷冷的扫向全场,他开口一声爆喝之后,整个场中就再无一点杂音。 “那日,村长就劝阻过尔等,让你们封了石窟,你们不听,一群利益熏心的人,是你们瞒着村长连夜挖开了那个石窟,现在遭此一劫也是报应,你们有何脸面在这里指责我们,指责村长?一群人在为你们留下的烂摊子跑断了腿,你们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谁让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庄子的?可你们没能保护我们,那是你们的失职,还不让人说了?” 这些天,众人心底都积压了怨气,此刻有人带头,自然响起了大片的呼应声。 “就是,自己穿着这身皮却不办事。” “死掉的每一个人都是你们的失职造成的。” 王石冷笑,“是,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还有在特殊时期便宜行事的权利,谁想来试试往我王某人的刀利不利?” 他虎视全场,再无一人敢露头。 “什么狗屁的职责?王庄是大庄没错,但能拿出一分钱来吗?你们问问庄子里护卫队的所有人,他们拿过你们的一分钱吗?你们自己打听打听,其他庄子护卫队的人,哪个不是庄子其他人养着,王庄呢?自己要生产,还要担任护卫职责。” “你们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当初护卫队选拔的时候,哪个不是推三阻四,想方设法的不愿意进护卫队?一群蛀虫垃圾!” 明不明事理是一回事,听不听得懂又是另外一回事,在王石的骂声中,不少人低下了头,没敢再抬起来,当初他们确确实实干过这样的事情,而是不是一个人,几乎在场的九成以上汉子,都干过这事。 为什么?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什么狗屁护卫队,那就是个只干活,没钱拿的差事,有了危难还要第一个顶上去,这种事情若是在别的村子里肯定行不通,但在这,却可以,因为有一颗定海神针在——王全安。 有他在,护卫队的人心就散不了。 “王石,够了!” 王全安在上方淡淡的说了一句,王石便不再说话,几步上前,“村长,他们都不来了。” “不来了就算了,没必要勉强,各人有各人的命,是死是活,全看命数吧。王石啊。” “属下在!” “明日再派人去少明府城吧,此间事了,你们要散就散了吧,我也要走了。”王全安是真的心寒了,并非单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是这一次的劫难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村长去哪,我们都跟着。” “到时候再说吧。” 人多眼杂,他没细说,王全安在少明府城还是有点家业的,这些年以来一直生活在家乡,只有偶尔出去一趟,会一会老友,才会在少明府的宅子里落脚几天,一直都是他最忠心的老管家打理着那处老宅。 相比于今日的人情淡漠,反倒是少明府城内那种相看不相识的生活感觉更适合自己。 庭燎中火光闪烁,不时发出哔啵声。 偌大祠堂内,只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火光映照着每一个人脸上的惶恐不安,王全安稳坐最上首,手里的拐棍换成了一把大刀,在他的周围将近一丈距离内,没有一人坐着。 他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王全安不怕,若是那怪物真的敢来吃自己,那就最好,护卫队的人,反而是分散的守护在下方的人群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祠堂落针可闻,天色也越来越暗,直到皎洁的弯月出现在天空中,庭燎的火光,加上天空的月光,衬得这边并不至于太暗,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那怪物要来了。 按照以往的情形,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然而,今天晚上,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王全安蹭的一下站起身,右手拄着大刀,虎目扫过全场,那只独眼带来的独特威慑,让原本已经开始有点喧闹的声音又被压了下去。 “王石!” “在!” “查人,看看有没有人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被带走了,所有人,相互查看自己身边的人,没有人能比你们自己更熟悉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祠堂的大院里,一时间热闹了起来,护卫队开始在人群中走动,整整持续了一刻钟,王石才上前来到王全安身边。 “村长,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失踪。” “现在是什么时间?” “丑时三刻!” 王全安皱着眉头,“奇怪,难不成是那东西已经吃饱了,对血肉不感兴趣了?” “会不会是还没有来?毕竟现在还没天亮。” “不太可能,那东西显然还没具备多少人性,只是按照本能在行事,既然是按照本能,那就有规律,也会按照规律做事,不可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的。” “那会不会是外面的人?” 王全安那只独眼猛地变得凌厉了起来,“去,带几个人去看看,原先没有进祠堂的,看看他们还活着没。” 王石愣了一下,迟疑的看了一眼全场,“现在吗?” “就是现在!快去!!” “是!” 王石带上了四名护卫队成员,打开祠堂的门,高举火把,直直冲向没有前来祠堂的那几户人家,第一个目标就是王有根,也是王石之前叫的根子叔。 那厚实的木板门破了一个大洞,印着一个人形的模样,在这里,别的东西未必金贵,结实,但木头制品,质量绝对不差,不缺木材,到处都是。 看到这一幕,王全安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根子叔,根子叔?你还好吗?” 火光照耀下,他们走进了王有根家里,屋内的一切都被破坏的不像样,一些地方,还留着长长的划痕,那应该是王有根手里的大铡刀留下的痕迹,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混合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屋内,一家四口消失无踪,地上还有一堆黑灰。 王石太清楚这个黑灰了,太熟悉了…… 第九十二章 透明虫子 ‘天狼啸月’上,暮色降临之前,曹安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浑厚的精神力源源不断的补入双眸之中,视微之下,一双灵眸窥伺着整个庄子,视线照下,任何气息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阿黄,帮我也盯着点,你我的感知手段不同,或许会有不同的发现。” “主人放心吧,小妖已经全力以赴了。” “我能帮上你什么吗?曹叔叔。” “你也可以帮叔叔盯着,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曹安笑着回答,道情仿佛受到了莫大鼓舞,攥紧了小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道情也会努力的。” 夜晚的‘天狼啸月’山还是比较冷的,整个王朝地处大陆南部,气温偏低,越是北上靠近神都的方向,气候越好一些,入夜后,气温骤降,【明玉功】八层的曹安倒是没多大反应,小道情却不一样,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曹安抓住他的小手,渡了些真气过去,才恢复自然。 “嗯?” 就在这时候,曹安眼中,原本平静无波,各种气息相互交缠的庄子,忽然像是被扔进一块石子的湖面,发生了变化,整个空间中,凌乱的紫黑色雾气突然活跃了起来,朝着其中一处院子内汇聚,万流归宗。 尽聚于此地,随后一道令曹安内心无比厌恶的气息从中爆发出来,那像是天地间极丑陋、肮脏的东西,走出房间,曹安定睛看去,是一个青年男人的模样,一身大红色的衣袍,看起来无比显眼,哪怕是在黑夜中。 与此同时,他也同样感受到了曹安的目光,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举目看来。 那目光里,并没有被人发觉的惊愕和慌乱,极为冷淡的扫了一眼曹安,在曹安没有看到的细节中,他的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了讥讽的表情,示威一般朝着曹安举起了双手,身子一倾,做了个前扑的样子。 随后化作一团黑雾,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在数家宅子内流窜。 “阿黄,走!” 几乎就是在他开始行动的第一时间,两人一狗化作清风,疾掠而下,落到了宅子外,那怪物原先站立的地方,感知全开,在意识深处,死死锁定了那道邪恶的气息,在这个距离内,曹安还是有把握的。 只是速度终归慢了一步,感知中,已经有数家人化作了黑灰,根本来不及去救,这种情况,压根不是什么寻常的大妖作乱、又或者鬼物侵袭,倒是更像阴神扑杀,渡过火灾的阴神,若是在神魂之内留下了火种。 获得了某种火属性攻击手段的话,阴神卷过之处,那种温度足以在顷刻间融化寻常之物,无论是刀剑还是土石。 “去!” 曹安手捏印决,屈指一引,手中年剑激射而出,追踪意识锁定的那道邪恶气息而去。 黑雾开始并未将曹安放在眼中,他在袭杀数人之后,就已经察觉到曹安的踪迹了,但他并不惧怕,三景凝气而已,王庄之中又不是没有,这种境界的武夫,连伤到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如何能引起他的重视。 不然,当日王庄的人都汇聚在祠堂的时候,他自己就死了,毕竟那时候可不只一个三景。 然而,就在这时候,警兆丛生,惊骇之下,那原本都快完全凝实糅合在一起的身体只能骤然间四散开来。 随着一声怪鸣,身化上千道黑雾,消散开来,散归天地,一点寒光袭来,在黑雾散尽的最后一刻,死死的钉住其中一缕,没入木屋的房门上,剑尖只入了半寸,整柄年剑却兀自直挺挺的立着,纹丝不动。 曹安紧随其后,来到近前,刚刚感知里,他就已经晓得了这边发生的事情,被钉住的黑雾还在乱动,像一只虫子一样,扭动着躯体,挣扎了几下,最终无力的散开,黑雾消散,曹安正要收走年剑。 目光一凝,注意到剑尖上钉着一物,是一只几乎透明的着身子的虫子,双目入微,才能看得分明,这虫子身有十六足,一共八对,每一对足尖都有黑色倒勾,蚕蛹状,但头上覆盖着黑色的角质层,口器里长满了锋利的牙齿。 “蛊虫吗?”这是曹安下意识所能想到的东西。 可王朝天下并不禁蛊,没有哪一脉的蛊师会是刚才那个样子的,之前在刀口观内,好不容易有了些时间,曹安可谓是恶补了一番这个世界的常识,面前之物与他所了解的根本对应不上,就是虫子的样子有些类似于蛊虫而已。 “走吧,今天估计是没有线索了。”曹安收剑而立,老黄运转妖力,一阵清风卷过庄子。 “我们现在去哪?主人。” “这里距离少明府城和刀口观,哪边更近?” “应该是刀口观。” 曹安点头,“那就回观里吧,明天晚上我们再过来就行,那怪物吃了我一剑,应当是伤了根本了,我能感觉得出来他的气息没有之前那么浓郁了,我有些想法还要回去验证一下,若是真如我所想,可能这里的麻烦就容易解决多了。” 道情脸色一喜,“曹叔叔,你想到对付那个怪物的办法了?” “也不算,只是一个猜想。先回去看看。” …… 王庄,一处农舍内,原本早该死去,化作飞灰的王武却躺在床上,守在床边的那对夫妇,正是王武的父母,王武是发现‘异石’之人,却也是第二批被异石中的怪物所吃之人,至少,王庄的其他人认知里,是这样的。 两夫妻今夜也没跟着庄子里的其他人去祠堂,二人一左一右睡在王武身边,夜半时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惊醒了两人,却是原本已经一片大好,白天还面色红润的儿子,突然七窍流血,那身子就像是瓷瓶子一样。 裂开了道道血线,鲜血几乎浸透了他的衣裳。 夫妻二人惊骇欲绝,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无助的在身边轻唤儿子名字,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祈祷和呼唤,王武身上的伤势渐渐被压了下来,鲜血不再溢出,就连开裂的血线也随之收敛了起来,直到完全消失,又恢复了之前那略显黝黑的样子。 只是脸色比之前要苍白了许多,一副出气多,进气少,要死的样子。 “怎么办?有财,怎么办啊。” “我哪晓得怎么办?你自己答应别人的,你自己问啊。” 听到自家丈夫的话,张翠云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眼里有了希望,急忙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盒子,随着盒子的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那日他们从石头中开出来的那块血玉,只有巴掌大小,但里面的人却是纤毫毕现。 如果曹安在这,当能看出,这血玉中躺着的人,不正是他之前所见的那个吗? 虽看不清楚其面部细节,但体形和大致神态也是区别人的方式之一。 他上肢粗大,能完全撑起这大红袍子,体形也属于高大的一类,透着一种怪异的奇伟。 张翠云拿起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落在血玉上,不大一会,血玉之中涌现出一股黑烟,在房间内,凝聚成一个人的上半身样子。 “虫祖,您快看看小武吧,您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您不是说,只要过了今晚,他就能完全恢复,苏醒过来吗?他非但没有苏醒,刚刚还……” 张翠云急促的想要将所有的问题都问出来,但对面雾气凝聚的男人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闭嘴,出了点问题,你们庄子上来了一个有些手段的武夫,打乱了老祖我原本的计划,这娃儿与老祖性命相连,老祖这边出了问题,他自然也会受到影响,放心,只要老祖不灭,你家娃儿就不会有问题,好生看着他,别让其他人发现他就行。” “想要你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就做好你们该做的。” 第九十三章 王有财 “虫祖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们夫妻二人一定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的。” “希望如此,最近你们村子里可有什么人来?” “没有,之前村长的考虑就跟您猜测的一样,他不敢派人去大城里请高手武夫。怕牵累到村子里的其他人。”张翠云想了片刻,开口说道。 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开口说道:“也不是,今天庄子里来过一个人,王全安那老东西没敢去大城里请人,但他当年跑过江湖,在外面还是有不少信得过的朋友的,白天的时候他就差了王大富去刀口观请人。” “傍晚的时候就来了一个年轻人,不过他没来多久,也没从我们这边过,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他是被王全安赶走的,据说来的人跟他要请的人不是同一个,被他赶出了庄子。” “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黑雾涌动,冲着男人的一边重新凝聚出人脸,开口问道。 男人脸色一白,看得出来他很害怕,“不知道,我没看到,只听他们说,那人背着一个大大的葫芦,很显眼。” 黑影扭动,“就是同一个人。” “想让你儿子活过来吗?” 男人欲言又止,边上的张翠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原本想说的话也被压了回去,只能重重的点点头。“想!” “天一亮,你就去做一件事!” 黑雾涌动,那嘴巴位置在动着,但张翠云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汉子微皱着眉头,良久才点点头。 “虫祖放心,我这就去做。” “好,只要此事办妥了,你家娃子明天夜里就能活过来。” 张翠云喜极而泣,忙不迭的跪下磕头,嘴里还念叨着‘感谢虫祖’之类的话。 黑影一闪,缩入血玉中,汉子忧心忡忡的爬上了床榻,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一双眸子盯着屋顶,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个怂包,虫祖让你去做什么事情?” “他没让说。” “那就谁都别说,把事情做好就行,还有你刚刚那是什么口气?你不想儿子活过来吗?” “我想,但是,这毕竟是我的庄子,我从小长大的庄子,他做的那些事情,你不也看见了吗?我们这么做,我总是觉得……” “你觉得怎样?你想觉得怎样?他是你的儿子,王武是你唯一的儿子,就算是用一个庄子的人命换他活过来,老娘也觉得值,大不了就换个庄子接着过日子。” 王有财有些生气,嘟囔了一句:“那是因为你是嫁过来的。” “是又怎么样?我张翠云跟了你之后,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吗?你把他们当亲人,他们照顾过你吗?平日里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忘了,老娘可没忘,当年你亲爹病倒在床上,你求了整个庄子的人,有人出手帮你了吗?” “你老娘怎么死的?被他们诬陷说偷了肉,那块肉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那是你老娘靠着自己的针线活,到大城里换的,他们就觉得你王有财家里穷,不配吃肉,吃上了肉,就是你们一家子偷人东西,他们给我们说话的机会了吗?” “你老娘一辈子干干净净,临老了被人诬陷说偷了东西,为了清白名声,自己投河去了,你王有财但凡有一点胆气,就不至于让人逼成这样,怂包。” 张翠云说完,也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黑暗里,王有财攥紧了拳头,眼里多了丝血红。 是啊,这就是一个没什么人情味的庄子,当年最好的朋友就是被他们吃了绝户,小小年纪就冻死在了庄子口,这群人,不值得同情,不值得被同情。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王有财就收拾东西出了村子,披了兽皮,带上弓箭,刀口观他是知道的,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王庄的猎户之一,那地方虽然远了些,但也还在打猎范围圈内,他不是一次的见到过那个道观。 他的步伐极快,走进了丛林中,立马就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仿佛只有在这山林之中,他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有时候,王有财会奇怪的想,如果自己将来死了,埋在山里,是不是就彻底的得道了自由? 能够一直这么舒服的躺下去呢? 不需要看谁的嘴脸,也不需要在谁的呵斥中做事,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需要吃东西,人死后要吃东西吗?应该不用吧。 他这么想着,脚步轻快,轻车熟路。 其实王有财的身形并不小,甚至还有些高大,在同庄的男人中,几乎没有几个能跟他相比的,容貌也不差,就是日复日,年复年的劳作,肤色略黑而已,如果不是这么个条件,估计张翠云这老早就看不惯他性子的人,也不会一直跟着他。 但他的性子,是个正常人,都能从他那怕事的眼神里看出来,王强中干都不足以形容他。 被人欺负甚至都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就算是村里年纪不大的小孩,也敢用石头扔他,他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不是傻子,更不是疯子,孩子面对他那样体形的人,不会去做这种事情,唯一解释就是大人们潜移默化的影响。 “啊!!!” 站在山顶,山风袭来,近日以来的折磨和压抑,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全数心酸委屈和悲愤涌上心头,这个大男人哭了,他冲着山林之间一声长啸,经久不绝。 第九十四章 往事在目 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娘亲蒙冤的那个夜晚。 那日,王有财进山狩猎,猎户狩猎,是要按着官府的规定来的,不是说什么时候都可以进山狩猎,一旦在禁猎期被人抓到,那巨额的罚款,足以让一家子人倾家荡产,都成猎户了,还能有钱交罚款? 何况还是在王庄这样的庄子里,哪敢有人违反什么官府的规定,一旦做了错事,你要面对的可不只是官府,还有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居民。 这天,正好是第一天开猎,一想到满山肥美的野兽,王有财就觉得精神亢奋,在祭拜过山神之后,王庄的一群猎户整装出发。 张翠云也早早打好了包裹,拜别了家人,要回娘家,老母亲也高高兴兴的背着自己连续几个月绣下来的物件,跟着队伍一起去了府城,家中就剩孩子王武。 第一次开猎,猎物多是多,但架不住猎户也多,王有财想着多猎一些,这样一来,自己上交一部分,再卖一部分,手里还能留下几顿自家吃的,这是他能带给孩子的快乐中为数不多的一项,也是带给孩子的自豪中为数不多的一项。 他是个好的猎手。 不免耽搁了些时辰,老母亲先回到了家中,独自一个人在家的王武迎了出去,一把接过奶奶手中的包裹,快步窜进房间内打开来看。 “阿奶,你怎么买了肉?” “本来是不打算买的,但正巧碰上了一个老熟人,只剩这最后一点,便宜给了奶奶,这虽然是在大城里买的,可比你爹他们卖出去的价格好便宜好些,咱家好久没有吃肉了,等你爹回来,就让他把猎到的全部肉都卖了,咱们就吃这个,算下来是划算的。” 妇人脸上噙着笑,在王有财的记忆里,母亲一直都是这般的温柔,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很少见到她发火的时候。 肉不是好肉,可架不住已经好久没吃肉的人家。 王武脸上满是开心,在小屋内欢悦着,“好哦,我们要吃肉了,啊奶,我们今晚就吃吧。” “好好,啊奶做给你吃。” 大概锅子大的一块肉,没见多少瘦肉,但这样的肉对于很多穷人来说,才是好肉,老母亲熟练的做好了饭菜,一大块肉都被做熟了,一部分放进了柜子里。 看看天色,王有财还没回来,眼看身边的小孙子实在馋的不行,就提前开了饭。 王武吃得好不开心,这时候,三个跟王武一样年纪的孩子从自家门前路过,一到这边就嗅到了那淡淡的肉香。 “傻大个家今天吃肉了?” “我一闻就知道肯定是肉,我家好几天前才做了一顿,就是这个味道,不会错的。” 三个孩子探头探脑的看了进去,一眼就见着了正在吃肉的王武。 直接就推开了院子的门,大摇大摆的跑了进去,“傻小子,你家吃肉也不喊人?我们也要吃。” 还没等老母亲说话,王武已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排开手臂挡在了桌子面前。 “要吃你们自己回家吃,你们吃肉的时候也没叫我们,凭什么吃我们的,肉只有这么点,这是要留给阿爹的。” “傻大个那么大个子,吃什么肉?给我们吃!” 老母亲起身,添了两个碗,三双筷子,家里确实是没有多余的碗了,将桌上的肉分与几个孩子,王武一脸的怨气,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很快,做好的一大份肉食,就被抢了个干净,几个孩子心满意足的走出了院子。 临走还埋怨了几句王武家的饭不好吃,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就完了,可谁也想不到,这顿肉会成为逼死王母的导....火索。 沈秀是一起跟着王母进城的,卖的同样也是针线物,手艺不好,捱了大半日,只看着王母手中的东西全都卖了出去,自己的东西却几乎无人问津,回到家里后,心中的怨气不小,他家男人不是猎户,开猎跟他们没多少关系。 本来还打算趁着这次进城,能买点肉回来的,手里的物件大半没卖出去,哪来的钱买肉,赶巧,自家孩子刚从王有财家吃了肉回来,说起了这事,本就对王母心生不忿的沈秀计上心头。 当即牵着自家孩子,喊上男人,就吵着王有财而去。 嘴里叫骂着偷肉贼,沈秀的嗓门本就大,又是个五大三村的敦实悍妇,她是知道王母究竟买了多少肉的,知道面前吃了的这点,肯定不是全部,虽然心有怨恨,可不是为了逼死王母,而是为了把那剩下的肉拿到手 。 叫嚷声惹来了附近的庄民,隔着墙探头看来,又或者索性直接进了王有财家里看。 “你没偷肉,我买的肉难道会自己跑了吗?恁大一块肉,肯定被你藏了很多,让开给我们搜,要是没搜出来,那么你们吃的肉就不是我丢的那块,要是搜出来了,肉就肯定是你们偷的,你们吃了的,我们也懒得追究了,就当喂狗了吧,但我们拿回剩下那些自己买的肉,谁也挑不出理来。” 沈秀一卷袖子,不由分说就进屋,王武冲上去,但一个小孩子,哪有什么力气跟这么一个悍妇较劲,直接就被绊倒在了门口,王母张着嘴,可声音如何盖得过这悍妇,伸手要拉她也被一把掀倒在地。 很快,沈秀就端着一大盘的肉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胜利般的笑容,高举着冲周围的人比了一圈。 “看吧,我就说,这老东西就是个偷肉的,惯偷!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看起来老实,鬼知道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证据,这大家伙,平常要是有什么东西丢了,肯定也跟这老东西脱不了关系。” 刚从王有财吃了肉的小胖子一脸得意,看着王武的脸上满是鄙夷。 “我说你们家怎么能吃上肉呢,这么穷,还能吃肉?原来是偷了我家的肉。” 沈秀志得意满,眼角还带着得逞的意味。 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王有财家,只留下王母细声的辩驳着:“我没有偷肉,那肉是我用钱从熟人手里买来的。” 但已经没人听了,不少庄民甚至也走进了他们家,细数着家里丢失过的东西,什么针线,什么桌凳,什么银钱,嚷嚷着要让王母赔偿……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直接冲进家里,学着那沈秀去翻找,有了第一个,很快,家里稍微值钱点的东西就都被搬空了,还有个无赖子,直接连家里的一块被子也抱走了,王母看着一下子空荡荡的家里,眼神空洞,满是绝望。 王武在一边哭泣着,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别人可以肆无忌惮的跑进自己房子里,抬走了所有的东西,甚至还一副慷慨大度的模样。 像是给了这一家多大的施舍一样。 他做不了任何事情,他只能哭,不受控制的哭,他突然有些想娘亲了,可能娘亲在的话,这些人也不敢这么做,他觉得,真要是娘亲在,她肯定敢拿出刀子站在门口,沈秀那个恶婆娘根本就不敢惹娘亲。 王有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家里只有王武一个人单独在着。 他扑到了王有财的怀里,把今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王有财一时间怒火中烧,可一想到面对整个庄子大半的人,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去找村长,王全安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心中多少有个判断的。 “你先回去吧,明天我给你主持公道。” 回家的路上,王有财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娘亲,“你阿奶呢?” “她说让我乖乖呆在家里等阿爹,自己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母一夜没回,王有财找了一个晚上,村长发动了村里人帮着找,最后在村口的河边发现了王母的尸体,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所有的画面,有些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就像是真实发生在自己面前一样,王有财这个魁梧的汉子,一时间说不上来到底是愤怒还是悲伤,脸上滑落两行清泪。 抽了抽鼻子,他收紧了行囊,加快步伐朝着刀口观赶去。 第九十五章 拼图游戏? 王有财早早便来到了山下,按照虫祖的嘱咐,卡着时间眼看天色渐晚,心中大致估摸着,便爬上了最后一段路程,敲开了刀口观的大门。 “仙长在吗?” 此时,也正是曹安一行准备前往王庄的时候,前后相差不多,老狗的驾风速度越来越快,根本就不用去那干等着,完全可以从这边掐着时间过去。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找上了门。 “你是?”道情上前来,最近刀口观来的人一下子有些多,小道情都显得开心了不少。 “我是王庄的人,王有财。” 小道情一听,顿时乐了,“曹叔叔,是王庄来人了。” 曹安收拾好东西,走上前,“你是王庄的?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王武的阿爹。” 王有财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已经足够引起曹安的重视,那虫祖吩咐了不少事情,而王有财,除了懦弱之外,要远比王大富聪明的多。 曹安点点头,“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我知道村长不信任仙长,但我相信,我这一次来是为了告诉仙长一个秘密,一个王大富和村长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还请仙长出手,帮王庄脱离苦海,为我儿报仇,我王有财定会为仙长在家中立牌,日日供奉。” 王有财一边说,一边跪在曹安面前。 “你起来说话,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你们村长他们都不知道的。”曹安看了看天色,并不着急,时间来得及。 “那王大富他们应该跟仙长说起过,石矿是我儿王武第一个发现的,但他们只知道石矿的事情,却并不知道,武儿第一次发现的地方,并不在那,是在另一头,那里有一个山洞,武儿是无意间误入那里的。” 曹安眉头微皱,“那里面有什么?” “我去看过了,里面有一口棺材,透明的棺材,摸上去冷冰冰的,像是用冰块做成的,里面躺着一个人,跟那个吃人的怪物长得一模一样,石壁上还有画,画满了大半个石壁,很多东西我没看明白。” “唯一看懂的就是在几处地方埋了石头,打开石头后会有宝贝,那天也是老天爷帮忙,赶巧下了一场大雨,其中一个埋着石头的地方塌了,我试过,真的开出了一块狗头金,我也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就让武儿撒了个谎,后面的事情仙长您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把山洞的事情告诉你们村长呢?” 这汉子脸色一红,还有些羞愧的模样,又有些愧疚,“因为里面放了好几箱金子,我当时财迷心窍,我本想着用那个地方的石矿,引着庄子里的人,自己悄悄把金子转移了,这样,到时候直接一家人搬到大城里生活,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但谁能想到,才几天,武儿就被那怪物吃了,村长他们根本拿那东西没有办法,又不敢去城里求救,只能等死,昨天晚上,村里又死了好些人,本来他们以为一晚上最多也就死五六个,但昨天晚上一连死了十几个人,照这样下去,谁知道今天晚上得死多少。” 联想到了自己娘亲的事情,王有财声泪俱下,也有畏惧和害怕,这在曹安看来就像是一个痛失爱子,又畏惧死亡的人,只有老狗阿黄看着面前的汉子,狗脸皱到了一起。 “有财恳请仙长出手,为我儿报仇,杀了那怪物,为庄子平定祸乱,只要仙长您出手,我愿意分出三……分出山洞一半的金子,作为报酬。” 王有财犹豫了一下,大概之前想说三成或者其他,后面直接加到了一半,对于这个曹安却并不在意。 当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山洞在什么地方?” “我带仙长前去,是不是只要烧了那棺材里的尸体,就能解决了麻烦?” “烧了?”曹安怪异的看了王有财一眼,他自己到现在都没个头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年剑之中不知蕴含了什么能量,对那怪物的确有克制作用,研究了一日,也没能研究出来,只得出一个年剑可以杀他的结论。 “以前要是有起尸之类的情况,老人们都是要我们直接烧掉的,这样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先到那里看过再说吧,阿黄!” 老狗上前来,咬住了曹安的裤腿,相处这么久,曹安当即就明白了老狗的意思。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说完就跟着老狗走进了道观的偏殿,“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他说谎了!” 曹安心下一动,老狗走的是谛听的路线,能辨人心,刚修行没多久,虽无法达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境界,但只是简单的辨别谎言的话,是不成问题的。 “全是假的吗?” “不,有真有假,小妖也无法完全判断,这本能小妖还没有完全掌握,只是先告诉主人一声,提防着这汉子一些,他说的话里,有水分,不可全信。” 曹安点点头,“我明白了,走吧,左右不过就是一刻钟的时间,先跟着他去看看那个所谓的石洞是否真的存在,再去庄子就行,这一次,我们直接潜入庄子里。” 一人一狗走出了偏殿,清风再起,关上了道观的大门,带着三人一狗沿着王有财的指引直接赶赴他口中的那个山洞,山洞在山的另一面,也就是王庄的后方,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到达那边的时候,日头西斜,大半个太阳,还露在远山之上。 算算时间,还来得及,正好! 落地之后,王有财目光四下打量着,突然指向了前方的山壁。 “就在那里!” 曹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分明是山壁,哪有什么石洞? “你说的石洞就在那里?” “对,边上有个机括,是武儿不小心触发之后进入的。”说着便抢先一步,来到山壁面前,不着痕迹的将手中之物藏于掌心,对着凹陷处摁下,随着一声轻响,山壁竟真的打开了一个缺口,不过他自认为做得极为隐秘的这一幕,却没能逃脱曹安的眼睛。 他双眼微眯:“你先进去!” 王有财点头,当先一步,“仙长跟我来就行,这里比较暗,脚下湿滑,仙长还请小心一些。” 曹安犹豫了片刻,跟在了他身后,地面还真如他所言,应该是地势较低的缘故,从石洞口踏入到进入正殿,好长一段石阶上,都长满了苔藓,湿滑难行。 直到来到大殿之中,才见着了光明,那穹顶正中的位置,镶嵌着一颗璀璨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的通明,果真如他所言,大殿四边,都七零八落的放置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大殿上方,八条锁链捆缚着一口透明的棺材,里面躺着一具跟昨天夜里所见之人一模一样的尸体。 大红的袍子,面容俊逸,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生机。 整个大殿四面,均匀的分列着十六根龙抱柱,通体漆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浇筑的,上面也没有雕刻的痕迹,说是浇筑一点也不为过,应该是制模后,直接浇筑成的。 “就是这里了,仙长,您看看,这些石壁上,到处都有画,您看看,里面有没有能杀死那怪物的方法?” 曹安一手摸了摸下颌,走上前去,石壁是干燥的,与外面的潮湿相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两个地方,这就有些奇怪了,因为干燥,石壁保存得很完整,除了有些灰尘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不清晰,或者脱落的地方。 四壁有画! 只是第一幅是错乱的,曹安用年剑试探了一下,发现壁画的石块是可以移动的,但每次只能活动一块。 “嗯?拼图游戏?” 第九十六章 龙抱柱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拼图游戏。” 在连续几次试探之后,曹安就明白,这六乘六的拼图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每一块拼图的移动虽然没有致命的机关在其中,但移动需要抽取一定量的真气,大概估计了一下,照这样下去,自己要是一步都没有走错,没有多余的步骤的话。 真气充盈大概也只能完成两块拼图,想要完成剩下的拼图,还需要重新凝练真气。 但这样的话,可就赶不上王庄的事情了。 结合老狗的话,以及面前这个汉子的异常,他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王有财是吧?你不希望我除去那个为祸你们庄子的怪物吗?为什么?” 王有财一屁股坐在地面上,他索性抛弃了所有的伪装,脸上带着苦笑。 “嗯,还请仙长勿怪。” “为什么?” “没,没为什么。”他嗫喏着,浑然不似之前的能言善道,之前的两刻钟时间里,大概是他这辈子在人际交往中最高光的时刻,为了儿子,也为了自己死去的爹娘,那是他这辈子鼓起来最大的勇气。 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勇敢了一次,尽管这个勇敢,只需要他能口齿伶俐一些,可口齿伶俐的代价,让他内心挣扎了很久。 曹安提步就要离开,看到曹安动作的男人下意识的抬起了手,做出了格挡的动作。 这让曹安心中一颤,他完全无法把面前的男人和刚刚一直走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联系到一起。 “不管你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又有什么苦衷,可这对于事情本身并无太大影响,从这里到你们庄子并不远,以我们的速度,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你的想法一旦被识破,对我就无法造成影响了。”曹安叹了口气,还是出声说了两句。 “仙长,您,您走不出去的,在完成拼图之前,是,是那个怪物告诉我的。” 曹安心念一动,身形向前冲出,箭矢般的标前,刹那间身形就向前横推了数丈,眼看就要踏出大殿,走到石阶,下一瞬间,一个赤色的圆形光罩显出行迹,强大的力量将曹安震退回去,光罩本身却只是光华一现,很快没了痕迹。 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主人,是那十六根龙抱柱!” 老狗开口说话,将原本就有些害怕的王有财又吓了一跳,怪叫一身‘妖怪啊’,还在坐着的身体,双手猛地一撑,向后挪出了几步,死死的低着墙壁。 王有财喜欢猎物,但怕妖。 他目光一沉,掌中的年剑出鞘,屈指一引,年剑呼啸而出。 当!! 一声脆响在大殿内炸开,剑身轻颤,龙抱柱却是稳稳当当,连一点印痕都没有留下,要知道,年剑已经达到了十品宝兵,就算是自己实力低微,无法完全发挥出其威能,可单就锋利程度,也不是寻常宝兵可以比拟的。 在自己御物术的全力一击之下,龙抱柱还能完好无损,其本身的材质,绝对不凡。 “你可知道要如何才能走出去?”曹安皱着眉头,看向了一边的王有财。 “没,没有了,那怪物说想要离开,只能完成所有的拼图,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负责将你引到这里。”大汉怯懦的说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又向后靠了靠,可那身后早已经是墙壁,看起来就只是左右动了动肩膀而已。 “他说的是真的。”老狗在旁边当起了测谎仪。 “我就不信了,我再试试。” 他也懒得继续跟王有财纠缠,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被那怪物利用了,曹安没问,但王有财却是自己讲述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他像是找到了缓解恐惧的方法,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曹安在一边一遍遍用年剑试探着十六根龙抱柱,一边听着王有财的话,开始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情愿帮着怪物,也不想庄子里的人活下去了。 故事讲完,浪费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这期间,曹安已经对着龙抱柱试了不下千剑,质地均匀,根本没有弱点可言。 想依靠年剑和自身实力,破开龙抱柱或者破开赤色罩子离开这里,已经不可能,但曹安并没有放弃,他还有傀儡和宝葫芦这两张底牌,现在外面,应该还不至于天黑的,他缓缓走到王有财身边,伸出手。 王有财不明所以,但看着曹安递来的手掌,还是握了上去,身子一轻,就被曹安提了起来。 “其实,你的妻子不明白,但你是明白的,人死不能复生,事情也绝对不会像那怪物所说的那般简单,你只是懦弱,但不是傻子,一个都已经化灰的人,怎么可能会肉身重塑,再活一次呢?如果真的有这本事,那怪物也不至于还要吞食你们庄子的人。” 王有财沉默着低下了头。 “你只是想复仇,原本怯懦如你,怕是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那怪物可能对你做了手脚,调动了你的情绪。” 王有财抬起头,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想报仇的,我不后悔。” “我明白,我说的意思是,如果他不对你做手脚,你可能早就露馅了,骗不了我,以你的性子和能力,你做不到刚才所表现出来的那些事。” “可,可能,是的。” “走吧,出去看看吧。宁道长,还请出手一试。” 曹安话音落下,雾气朦胧中,宁道奇走了出来,“还请借公子手中之剑一用。” 曹安递上年剑,宁道奇那双大手握住了长剑,一步步朝着罩子的边缘走去,曹安惊讶的发现,他的每一步,像是踩在了某个玄奥的点上,一步步踏去,气势一步步攀上高峰,最后一步落下的一瞬间,气势达到了顶峰,长剑缓缓递出。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没有多少绚烂的光华,只是普通的一记前刺。 赤色的光罩随着剑尖落下,光华涌现,这一次前所未有的光明,但仅仅只维系了一瞬间,众人的耳边就传来了一阵镜子碎裂一般的声音。 咔嚓!! 第九十七章 晚了一步 赤色屏障完全凝固定型,不再如之前一样一闪而逝,一道道裂纹顺着剑尖爬开。 又是数道熟悉的咔嚓声,白色裂纹遍布整个赤色屏障,轰的一声,化作无数碎片落下,王有财下意识的用手护着自己的脑袋,只是碎片虽然掉落却根本没有实体,散落在空气中,能量回归天地。 曹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自己折腾了半天,明玉劲耗费不少,也没能把这弄开,宁道奇只是随手一剑,轻描淡写的就将其击碎了。 “这阵法还是有些神奇之处的,贫道建议公子可以把这一十六根龙抱柱收好,或许以后会有用也说不定,就其材质而言,用来制作武器也是足够了。” “我与道长不谋而合,只是该怎么拿下?” “阵法已破,现在就是普通栽进土里的十六根龙抱柱而已,公子直接取走就行。” 曹安闻言,以控鹤手段擎住柱子边缘,真气鼓荡,这柱子竟真的跟宁道奇所说一样动了,随着曹安手下用劲,一整根的龙抱柱破土而出,光华以上,被收入了黄皮葫芦中。 “道长能看出这些龙抱柱什么名堂吗?一根怕是接近万斤重量。” 宁道奇也没闲着,走到龙抱柱旁边,单掌一拍一提,一大根龙抱柱就直接被拔了出来,简直不要太轻松,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就将十六根柱子收入囊中。 “走吧,阿黄驾风,这位……王大叔、道情,我们走,去看看你们的村子。” 这一趟,没收回宁道奇,清风过岗,须臾之间就到了庄子大门口,只是曹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按照之前的时间流逝推算,现在应该还不至于天黑,可眼下,已经进入了夜晚,看起来像是进入好长一段时间了。 曹安心道不好。 宁道奇皱了皱眉,“公子,怕是没什么活人了。” “一个都没有了吗?” “不,还是有几个的,在祠堂,如有必要再唤我出来吧。” 曹安点点头,心念一动,收了宁道奇,一步跨过已经破开了的大门,走进庄子,朝着祠堂而去,王有财像是不再害怕了,第一个冲了出去,朝着自家的方向跑去。 去王庄祠堂的路曹安记得,昨天才刚来过,院里的庭燎烧得正旺,老村长高坐上首,手中还拿着那把大刀,只是面容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样,连白发看着都比昨天见到的时候多了些,在他边上七零八落的坐着几个护卫队的人。 都是护卫队的人! 地上除了一地的黑灰,再无其他,也不对,还有衣服,大概一套衣服就代表着一个人。 “还是来晚了一步。”曹安平静的说道。 护卫队的人抬起头看向曹安,只有七个人,带上村长王全安、外出的王有财,可能活着的张翠云,大概也就活下来了十个人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 有几个没见过曹安,王石倒是认识的,“他是昨天王大富请来的刀口观道长,只是后来……”他的话没说完,看向了上面坐着的村长,没再说下去,强自撑起身子,走到曹安面前。 “道长怎么来了?” 曹安倒也没有瞒着,将之前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没说自己偷听的事情,可惜终归是慢了一步。 “胡说八道,你一个三景凝气的武夫,凭什么能给那怪物造成伤害,还花了那么大心思把你困住?你当你是谁?”坐在上面面如死灰的王全安气得须发皆颤,破口大骂。 “在下曹安!”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如果是在青州,曹安根本不用报名字,但在少明府差了点味道,这年头仿着一些江湖名人以求出人头地、或者纯粹就是觉得好玩的青年不在少数,他们之前看到了大葫芦,但下意识也就没往那想。 人的名,树的影。 答案公布的时候,王全安身子一歪,从椅子上倒了下来,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曹安面前,两名护卫队成员迎上来,一左一右搀着他。 “你真是曹安?那个大闹青州武林的曹安?当朝悬赏策上留名的曹安?” 小道情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嘴角一扬,两只小手背到身后,他最喜欢这个时刻,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再加上王有财的话他都听了进去,这里的一切,没给他太多感触,倒是这个时候,他是最自豪的,与有荣焉。 可惜个子太矮,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正是我!” 王全安脸色又是一白,嗤通一下跌坐在地上,“是老汉我有眼不识泰山,明明已经请来了真神,却又被我拒之门外,我该死啊。” 曹安摇摇头,“事实上,我也没算真的离开,刚刚说的也是实情,我被支开了,便是我真的留在这里了,也会被人支开,此间的结局,无论怎么个开端,好像都是无法阻止的,除非我们提前知道了一切。” 王石扶起村长,也跟着出声安慰。 良久,王全安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去,找两个人去把王有财夫妇带过来。” 一左一右两名护卫队的成员当即领命而去,王全安又差人取来了几个凳子,安排着曹安两人坐下,老狗就伏在曹安脚边,打起了盹。 要说谁最了解曹安,那必是跟了曹安很长时间的老狗。 它很清楚,在王庄的悲剧中,曹安的态度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一念神魔,一念生死,如果他当初真的紧迫这件事,那王庄的怪物根本就没有机会困住他那么长时间。 而在这其中,王有财在洞里的话,又是影响曹安态度的决定性因素。 没有攀谈,各自沉默,直到护卫队的人,真的带着王有财夫妇来了,可惜,张翠云已经疯了,脸上满是锅灰,黑得都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不知是真的觉得对王有财有愧还是知晓他的性子,怕吓到他后什么都说不出来,王全安的语气并不重,询问着所有的细节。 这些信息都和曹安所了解的对上了,最准确的信息还是在山洞时候,王有财自己交代的。 根本就没人知道什么山洞,那是‘虫祖’为了拖住曹安,才告诉王有财的,这也正是为什么老狗之前能察觉到他在说谎。 事件的开端,依然是大雨后,冲垮了一处石矿,放牛娃王武无意间发现了石矿的秘密…… 于是就有了后续的发展,只是谁也没想到,那怪物会找上王有财夫妇。 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它找了对整个庄子怨气最大的一家人,又用孩子的复生作为噱头,其实,即便没有这个,估计,以张翠云的性子,怕是也会跟‘虫祖’合作的。 张翠云一直在旁边哭哭笑笑,时不时的用脑袋去砸祠堂的围墙。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边上,张翠云还在念叨着:“那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哈哈,不是……” “不是说好了,按照你的要求去做,就让小武活过来吗?不是都说好了吗?” 王石叹了口气,“接下来的我来说吧,太阳刚落下,整个庄子就陷入了黑暗,虽然大家都提前进了祠堂,但依然有些猝不及防,好在有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庄子里没有一户人家敢在外面停留,除了张翠云。” “天刚黑下来,那怪物就来了,他根本不像之前一样,还要花时间去吸取血食,便成了一团黑雾,在人群中流窜,但凡被他撞到的,直接就成了一地的黑灰,直到所有的人都死了,留下了我们几个。” “那团黑雾最后冲进了有财家,一道血光之后,小武出现了,只是大家都知道,那并不是真的小武,只是有小武的样子,因为之前所有人都看到了,小武也化成了黑灰。” 随后,他看向边上还在发疯的张翠云。 “她念叨的应该是因为这个,她也知道,自己被骗了,那个重生的,并不是她的孩子,她也不过是被骗了而已。” “知不知道那怪物最后去了哪里?”曹安开口问了一句。 王石摇摇头,“不知道,消失了,重活之后,就消失了。” “以后怎么打算?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还请说。” 王全安深吸口气,“您能不计前嫌,来帮王庄,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眼下王庄都空了,不管之前什么恩怨,一切都散了,剩下的这几个护卫队的人,都可以算是我的半个弟子,我在少明府城还有点产业,我会安置好他们的。” “如果愿意跟着我的,我会给你们谋一份差事,如果想到处去看看的,我也会给你们一笔钱。” “我等愿意跟着村长!” “我等愿意跟着村长!” 没有人想离开,他们的态度很坚决,曹安有些触动,一辈子能获得一些人的认可和忠诚,或许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曹安看了看一边死死抱着自己妻子,任由她抓烂了自己身子的王有财。 “那他们?” 还没等说话,一道邪气从祠堂外传来。 咚咚咚! 门响了,曹安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握住了年剑,身边的一众护卫队也抄起了武器,这个时间,怎的会还有人来王庄? 第九十八章 没有一个活人 曹安感觉奇怪,屋外的邪气并不浓重,与那日所见,简直天地之别。 但气息又是同出一源,一只脚踏入了院子,很快,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孩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他的背上扛着一个褐色袋子,脸上挂着邪笑,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我敲了门,怎么你们都没有反应呢?我是来给你们送礼的,如此可不是待客之道哦。” 王全安神色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中大刀在握。 “杀了他!”一声咆哮从王全安的喉咙中喝出,带着莫名的威势,如病虎凄吼。 一众护卫队的人手持刀兵迎了上去。 “慢着,我无意与诸位为敌,你们应该先听听我的来意,再做决定也不迟,反正我也不跑,要跑早跑了,何必还要回来呢?是吧?” 护卫队看向王全安,只见他摆了摆手,这才退开来,这时候,‘王武’上前两步,将那大得明显与他的身体不成比例的袋子丢在桌上,砸的桌面哐哐作响,桌腿都向下渗了一点,可见这一大袋子究竟有多重。 “我是来还人的,这里面,一共四十六块人石,四十六个人,都是你们王庄被误伤了的,小武这孩子的怨念有些深,有些人罪不至死,把人石切开就行,他们拥有着他们生前完整的灵魂、记忆,除了一身血肉是另铸的外,几乎就是原本的他们。” “其他人呢?”曹安目光平静的看向他。 那人却是笑了笑,用手划开了袋子,石头全数堆在桌面上,他指了指石头,又指了指自己。 “都在这里面了,也在我这里,你懂我意思的,曹安。” “你认识我?” “他们想不到,但融合了他们的记忆,我却是能对得上你的,喂,那娘们,别嚎丧了,你儿子也在这里面,自己来开吧。”说完,他也没看曹安,屈指一弹,一道血色能量没入了张翠云的眉心处,只见她双目一瞪,向后倒去。 刚刚倒在地上,又猛地起身,长长的舒了一大口气,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浮出水面一样。 “我的儿子,小武!!” 她刚要扑上来,就被她男人一把抱住,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挺彪悍的女人,在这一刻,居然出奇的安静,这估计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听自己丈夫话的时候。 “人我换给你们了,其他属于我的东西我带走了,你们不用再去找了,那石矿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我已经取走了,给你们留个不少金银,王有财知道在哪里,也晓得怎么去,都给你们了,以后是要继续生活在这里,还是去其他地方,全在你们。” 王庄上千人中,最后能活下来的不足百人。 “这应该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生吧?” ‘王武’狡黠一笑,“这是自然,他们只是灵魂被我用手段注入到了血肉之躯中,不是真正的复生,不能长时间见光,不能生育,不能修行,不能与一切对鬼魂有伤的人和物长时间共处,但这又有什么呢?我留下的钱财足够他们安逸的生活下去了。” “他们又无需劳作,只需要安静的过完剩下的40年就行,对了,刚刚忘了提,他们会在四十年后一起死去,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曹安将目光投向王全安,他才是王庄的村长,这件事得他做主。 王全安将大刀重重的扔在地上,“开!!” 这些人之前就已经开过‘异石’,这下算是轻车熟路了,一块块血玉被放在桌面上,里面躺着的正是之前的王庄人,他们的装束与之前并无差别。 按照‘王武’的说法,摔碎了血玉之后,这些人便真的重活了过来,相拥而泣,曹安微眯着眼,精神力全力流转到双目中,原先出现在这些人身上的黑雾已经消失了,就算是存活下来的王全安等人身上也没有了。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角的小道情。 下一秒,瞳孔猛地一缩,他抬起头,看向‘王武’。 那人冲着自己诡异一笑,身体化雾,消失无踪。 一股寒意自身后席卷全身,曹安再也难以维持内心的平静,只觉得莫名的毛骨悚然,拉着道情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王庄。 以他现在的真气强度,即便是托着道情,极速奔走之下,那速度也是可怕的,寻常人只觉得面前一道风掠过,要好一会才能看到已经出现在前方很远的身影。 出了庄子足足数里,曹安才停下脚步。 “曹叔叔,发生了什么?” 曹安默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修行不够,下意识的还是会觉得恐惧,活人身上有三把火,头顶一把,寓意着神明护佑,然后是左右肩头各一把,这种说法并非虚谈,有些身具阴阳眼的人就能看到三把火。” “刚刚,我在王庄的人身上,只看到了两把火!” 道情小脸一白,“曹叔叔的意思是,王庄的人,都不是活人了吗?” “我不知道那应该怎么算,但既然他们身上的火灭了,那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连我们刚进去时候看到的那几个大叔头顶的火都熄灭了吗?” 曹安重重的点点头,“对,除了王有财,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顶着三把火的,昨日我们来的时候,分明还能看到的。” 曹安敢保证自己没有记错,自己的记忆不会出现偏差的,白天来的时候,他看得分明的。 “没了那把火,就证明不是活人了吗?” “未必,只是头顶一把火,往往意味着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庇佑着他,而邪物是没有神明庇佑的,有时候看到的多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因为你所看见的,与你的知识已经不对称了,你理解不了,往往会产生更多的恐惧。” 曹安这么说着,既像是在告诉道情,又像是在给自己解释。 老狗哼了哼,“主人,他们给我的感觉也不像是活人。” “我知道,但感觉有时候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主人,这个结果你不是早就有所预料的吗?” 曹安愣了一下,“你是说,王庄的人全死吗?” 老狗点了点头,“不然您也不会给那怪物机会,以您的手段,只要请出咱们家的前辈,哪个不能轻易破开那屏障?还需要您在旁边试探了许久吗?” “不,那会我是真的下意识没有去想到这个,而且也的确不急。” 曹安说完,老狗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因为它真真切切的感知到了,曹安没有骗他,说的是实话。 曹安笑了笑,“我第一时间没想到,与我想到了而不去作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阿黄,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贯彻你自己的道义,不然你可以骗得了别人,骗得了周围的所有,却骗不过你自己的心。” 曹安问心无愧…… 第九十九章 转生蛊 他们已经死了,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这才是曹安感觉最可怕的地方,那所谓的‘虫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这等手段已经几乎通神,虽然知道自己想多了,可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去想到底自己有没有在无意识间也成了跟那群庄民一样的‘怪物’? 山道上,一道略显纤瘦的身影缓缓走来,曹安定睛一看,不是那‘王武’还是谁。 依然是之前那样的气息,浑身邪气,却又不强不弱,手里还拿着一根估计是从路边捡起的竹杖,在距离曹安还有十丈左右的地方停下。 “玑戎有礼了。” “贫道曹安!” “道不是道,佛不类佛,你的成分挺复杂呀。” 曹安摸了摸鼻子,心底的波动一闪而逝,老东西说的没错,后世儒释道三家相互影响,相得益彰,彼此体内都流淌着对方的血液,他受此熏陶,内化而来的文化性质自然就是如此,他没有说错。 “还好。” “你似乎并没有那种除魔卫道的觉悟,你这样的人,也有道家宗门收吗?看来现在的道门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你就别倚老卖老了,你自己本尊不来,搞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幻像,到底想说什么?” “你能看出来?” “我又不是傻子,你身上的力量波动这么弱,会是你本人才有怪了。” “老祖我的赤阳柱是不是在你手里?”玑戎问道,语气中曹安明显听出了几分肉疼之意,看来这东西对他而言的确很重要。 “你说的是那困住我的十六根龙抱柱吗?的确在我手里。” “还给老祖我!” 玑戎面容略显扭曲,这些修炼邪功的人,心理都不太正常。 “不给!”曹安回答得云淡风轻。 “你当真要与老祖我作对不成?” “此物与我有缘,等我与它的缘分尽了之后,自会归还。” “那你这缘分什么时候尽?” 曹安抬起头,“看天意,时机到了这缘分自然会尽,急不得。” 玑戎嗤笑,“这说话的方式你倒是学了个九成九,那就暂时先放你那,老祖我日后自会来取,曹安,好自为之。” 他身化轻烟,消散在山道中。 “曹叔叔,它就是那个怪物吗?感觉也没那么可怕啊。” 曹安点点头,“只要有了人性,按照人的行为模式做事,就不可怕。” 他的内心其实是有些可惜的,这玑戎太过谨慎,连面对自己这个三景凝气的武夫都不露真身,老而不死是为贼果然不假,不然倒是真想直接来一句【请宝贝转身】。 “走吧,阿黄,回刀口观,这两天反正也没什么事情,隔三差五过来瞧一瞧,我对这王庄总有些不放心。” “好的,主人。” 死而复生,此事过于诡异了,而且不是复活了一两个,而是五十多人,一整个庄子,曹安无法理解,在他看来,这等事情,就算是玑戎说有那么多的限制,他依旧感觉太过逆天了,就怕这小小王庄,最后还引发了更大灾难。 …… 刀口山上,从王庄回来后的曹安又生活了七天,这几天再次恶补了一些通史传记,在一本风物志中看到了与王庄发生之事类似的情况。 那是一种比较偏门的上古蛊术,哪怕是在上古时期,也属于名不见经传的蛊术,其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杀力,名为转灵蛊。 转灵蛊性喜阴凉,好吃玉石,因这蛊虫难寻,又对实力提升微小,那时候的蛊师极少修炼这门蛊术,但它有一个极为逆天的能力,能完美容纳并契合蛊师的灵魂,就算是最顶级的阴魂木,寄生其中的灵魂若无其他法门掠夺力量,依旧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散。 但转生蛊不会,这种几乎完全就是气态的蛊虫,一旦封入玉石之中,只要不受到外力的破坏,几乎可以永久保存蛊师的灵魂。 一旦被注魂之后,蛊师化身为蛊虫,鸠占鹊巢,而原本的蛊虫也会在血玉中凝固成蛊师自己的模样。 曹安脑海中浮现出当日飞剑一击的情形。 ‘气态蛊虫吗?所以这玑戎真的就是一个蛊师?’ 记载中,有些细节并没有,只是记录了个大概,上古时期有大能蛊师想要依靠此法躲避大灾,导致转生蛊几乎灭绝,不少王朝发现的遗迹中,都有过转生蛊的使用记录,但都以失败告终,血玉碎裂,蛊师魂死道消。 ‘玑戎就是一条漏网之鱼,记载上说,当年大灾到来之前,所有的大能蛊师几乎都疯了一般的寻找转生蛊,有些拼尽全力也只得到了一个,但王庄内,玑戎催动了多少的转生蛊?覆盖整个庄子的人,怎么说也是过千了,他当年本身的实力会在什么层次?’ 转念间,曹安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玑戎是条上古时期的漏网之鱼已经确定无疑了,使用了转生蛊,而且不止一只,几乎将自己的一家一当都塞进了玉石里,但转生蛊只能保存灵魂,他凝练肉身所用的肯定是其他法门。’ 恐惧是未知带来的。 明白了玑戎的事情后,曹安反而轻松了许多。 这几日,他去了‘天狼啸月’山三次,从高处俯瞰整个王庄,分钱之事应该已经做了,因为曹安最后一次,也就是昨天去看的时候,王庄外已经汇聚了大量的人,应该是工匠,有大兴土木之势。 就在这时候,曹安感知中,一道强大的气息从远处袭来。 “乖徒儿!” 第一个字传来的时候,分明还在很远的地方,但最后一个字传来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了道观大殿前的院子里,速度之快。 道情一下子扑进了赤阳子老道的怀中。 “师父!” 曹安走出偏殿,行了一礼。 “道长忙完了?” “忙完了,不用担心,新月道友在那边过得很好,她无论怎么说,也是我们神教的大护法,身份又特殊,只要她改变了心思,神教自然不会刁难于她,倒是你,曹道友,这段时间却是麻烦你了。” 曹安明白他的意思。 笑了笑,“不麻烦,道情很乖,平日里,还多是他照顾我的一日三餐,道长教徒有方。” 听到曹安的夸赞,赤阳子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自豪之色,宠溺的揉了揉道情的脑袋,这才引着曹安坐到了一边石凳上。 “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还真有一件,此事我虽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受将江湖经验和见识限制,很多地方不明所以,还请道长教我。” 见曹安这肃穆的态度,赤阳子也脸色一正。 “你说!” 曹安当下便把这王庄一事讲述了出来,这其中略去了自己的揣测,尽量还原事情的本质,不掺杂自己的倾向,他想听听赤阳子的看法。 听完曹安的讲述良久,赤阳子陷入了沉思。 “曹道友自己的了解呢?” “这两日,我也看了一部分书籍,倒是与王朝前些年刊印的上古风物志中的一种蛊术描述有些类似。” “转生蛊!”曹安话音刚落,赤阳子已经接上了话茬。 “对,封存之法是转生蛊,而且不止一只,但他重活的手段是什么?” 赤阳子面色凝重,“如果贫道猜的没错的话,重活用的也是转生蛊,外天地以后的大境界,贫道并不了解,但可以肯定一点,转生重活这一类的法术,根本就是逆天而为,岂是那么简单就可做到?” “以王庄区区千余人的性命,便能支撑一名高手重活一世的话,那这代价也太便宜了。” 曹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上赤阳子的话,但他更知道,赤阳子说得是对的,如果仅仅千余人就能让一个高手活出第二世的话,代价太小了,整个世界都会乱起来的,那些寿元将近的天人境大修岂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又何必冒着性命之忧,去各大秘境寻找延寿奇物。 “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曹安开口道。 “你不是说,他的转生蛊肯定不止一只吗?而容纳灵魂最好的东西,除了他原本的身体之外,就是转生蛊,一只肯定是完全不够的,若是成千上万只转生蛊凝结而成的肉身,能不能完全支撑一颗灵魂重活一世?” 是了,曹安有些动容。 他之前根本就朝着这方面去向,现在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他们的思维和想法,因为见惯了太多的人性,拥有太多的阅历和智慧,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直指真相。 “差不离了。” “先前的转生蛊是用来贮存他的修行资源,重活之后,没了用处的转生蛊就成了他的肉身,而为了让肉身更好的契合灵魂,他必然自我封存了一部分灵魂力量,否则二者差距太大,对他本身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估计就是为什么他即便是面对你,也不愿意真身相见的缘故,才活过来,实力大打折扣,这的确是万全之策。” 曹安吐出一口浊气,“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是人了,类似王庄的悲剧当不会再发生了吗?” “推测是这样,但这重活转生之法,肯定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诡异,还要玄奥,否则,他根本不用借王有财夫妇之手,欺骗他们。” 曹安长身而起,“现在去看看吗?” 赤阳子点头,“卧榻之侧,还是去看看为妙。” 第一百章 江湖之大 “多事之秋啊,不少上古时期的老东西都从下面爬上来了。” 曹安心下只觉得诧异,“类似王庄这样的情况很多吗?” “手段各不相同,神通各异,但都是一些上古时期的漏网之鱼,从地下爬上来了,谁也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只是最近比较频繁,以至于被注意到了而已。” 赤阳子面有愁色,吩咐道情准备好晚饭,曹安也没带着老狗,留在了刀口观。 二人一起走出了道观,眺望远山,赤阳子才开口道:“这一趟之所以去了那么久,就是因为被一个老怪物耽搁了,不过这次神教面对的要比王庄这个更棘手,若说以前实力的话,倒是不清楚,毕竟这也是一个能掌握成千上万转生蛊的老怪。” “那怎么更棘手?因为实力保留得很多吗?” “对,还是个剑修,一身杀力之重,尽管实力已经十不存一,但依旧令人胆寒。神教这一次损伤比之前你那次还大,那次虽然伤到了神教长久的经营,但其实神教内部早已经准备收手了,只是盘子铺的太快,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完成。” 曹安瞪大了眸子,全力施展轻功,勉强跟上赤阳子。 “那我岂不是还帮了你们?” “贫道也是这次回了神教才知道这些内幕,像我们这样的大护法,有些信息,甚至知道得比神教的一些普通弟子还要晚,神教被朝廷盯上了,他们该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准备收手,然后你来了那么一手,正和他们的意,只是仓促间,损失也是不小的。” 看赤阳子似乎并不愿意太多的聊及神教之事,曹安也就没有接着问下去,知道了这么多,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也是赤阳子这个大护法并不在意。 “不过王朝也不好,损失同样不小。” “王朝和你们不应该是死对头吗?怎么……” “足够的利益面前,短暂的合作也是可以的,毕竟那可是一本活着的上古剑典。” 曹安突然想知道一个结果:“成功了吗?” “成了!” 得到了答案,曹安就没再问,专心施展轻身功法,与赤阳子始终差着一个身位,不过盏茶功夫,两人便已经来到了王庄之外。 “那边,那座山,我们去那吧,还是道长要直接进去?” 赤阳子摇摇头,“看看就行,如果没有威胁,就不要打扰到他们。” “那王全安是你的朋友吗?” “算不上朋友,见过几次面,他跟着别人来的,我们行走江湖的时候,他并没有往前站的资格,不过人还是不错的,因为几件事情接触过。” 懂了,其实就是个路人甲级别的。 不管到了哪里,世界好像都是一样,有人风光无限,有人站如喽啰,曹安前世避开了人群,既没有人前风光,也懒得去站如喽啰。 “曹道友,你这一身身法到底叫什么名堂?以你三景凝气的实力,居然能勉强跟上贫道的速度,不简单呐。” “我这不是一种轻身功法,而是一些步法组合起来的,八步赶蝉、蜻蜓点水、踏雪无痕、燕子三抄水、还有壁虎游墙,都是小术,就看适合于那种情形,在相应情形下施展而已。” 赤阳子略微有些惊讶,“厉害,你有这样的基础,我那刀口观中倒是有几本轻功秘藏,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借与你参研参研。” “多谢道长好意了,轻身功法鄙人师门传承中也有,只是未到火候,谨遵师尊之言,不敢冒进修炼。” “如此,便罢了。” 话音落下,正好达到峰顶,举目望去,正好将整个王庄收入眼底,此刻,王庄之外,已经建起了一段大墙,想来应该是动用了不少的人力,看那墙的厚度,曹安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都差不多是一般城墙的厚度了,一个庄子根本没必要搞这么厚的墙。 “看来,他们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问题,打算直接打造一个地堡了。” 曹安点点头,“应该是这样了,这么厚的高墙,不知道他们打算砌成多高,想要围住整个王庄,其中的花费,当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你不是说那玑戎给他们留了一大笔钱吗?一个老怪物的积蓄,应该是够的。” 曹安眉头一皱,“不对,那边是西边吧?” “是啊,你的意思是?” 曹安恍然大悟,“他们并没有打算建成地堡,将整个庄子围在里面,那边是西边,那么修墙的那边就是东边,他们只在东边建墙,正好遮住初阳,你看,庄子里面也在动工,他们的重点在庄子内部,挡住初阳之后,把庄子的房屋都进行一个改造,白天尽量不出门的话,天地真阳对他们的影响就很小了。” “看来他们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应该也有加固高墙的打算,一旦遭遇兽潮,他们与常人相异的体质,就限制了他们白天的活动,若不加以加固,遇上兽潮,可就不好办了。” “确实如此!眼下暂时没发现其他的危害,又有赤阳子道长在这边盯着,我也可以放心的走了。”曹安抻了个懒腰,目光看向远方,有些意动和活跃。 “要离开了吗?” “是啊,在这里停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该启程了,可不能误了神都约定。” 赤阳子怪异一笑,“是个女侠吗?” “天心无情,道心亦无情,小道怕是这辈子都不太会跟男女情爱有缘。”曹安说得认真,老道含笑不言,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 “人生才过几载岁月,大号风华尚未得见,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贫道在你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沉沉暮气,倒是一颗赤子之心深的贫道之心,且走且看吧,江湖大着呢,王朝终归只是王朝,在我们眼中算大,可当你跳出这里以后,你会发现,王朝不过就是一偏僻小地。” “以后有实力了,去中央大秦帝国走一走,去那神州见一见,你会认同我的话的。” 曹安行了一礼:“谨受教!” 第一百零一章 吃醋 这是一起不太完整的事件,至少对于曹安来说是这样的,并不太如意的过程和结果。 带着老狗走下刀口观的时候,正是次日的初阳乍现,小道情苦着脸,远远的挥舞着小手与曹安道别,赤阳子双手负背,极目远眺。 王庄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曹安走了,但问题还在,谁也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这可能需要以数年乃至数十年来计,好在他还需要等着弟子长大,有足够的耐心来等。 下了刀口山,一人一狗继续北上。 老狗雀跃欢脱,它本就是不安分的主,现在体型又大,在刀口观的时候,曹安特意还给它弄了个鞍,左右两边各有个大大的布袋子,用来盛装他们的口粮和饮水,人多的时候不至于太显然。 年剑被当成拐杖,曹安剑不离手,但也没有珍而视之,将其宝贝起来。 几乎只是半日时光,官道两侧的景致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越往北上,地势越是平缓,官道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里是富庶之地,王朝鼎江平原,覆盖三个大州,其中就有曹安接下来要去的鼎州,取了鼎江平原中的一个鼎字,被鼎江从中横穿而过,说起来,整个王朝算得上是水系发达了,一州之内,不论大小,都至少保证了一条水系。 历史记载中并不是这样,是当年一位雄才大略的王,背上了身后数百年的骂名,大行土木,广开河道,才有了今日之局。 平原之地,想找块石头也是不容易,一人一狗走了许久,才在路边寻到了一大块巨石。 老狗卧在曹安身侧,“好长的官道啊,走了这么久,就像是一直在原地停留一样,前面依然是一眼看不到头,后面也是一眼看不到头。” 曹安捋了捋它的狗脑袋,现在的手感比以前好多了,毛发质量见好。 “走好脚下的路就行,这不是在跟你讲道理,而是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紧迫着要去做,一步步走下去就行,别把自己搞得太急切,又不缺食物和水,你看这周围的景致,每一步每一眼都是不一样的。”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 老黄想笑一个的,只是裂开嘴,那脑袋上的狗皮都皱一块了,笑比哭还要难看。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谛听,等你修为再进一些,应该就能变得更威猛一些了。” 曹安拿着一块肉饼嚼着,这是从刀口观里带下来的,这样的食物要先吃掉,不太容易保存,倒是那些干饼子,可以等等。 老狗也有一大块,吃着,曹安忽然问了一句。 “你现在还吃屎吗?” 正在吃着肉饼子的老狗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曹安的眼神里带着幽怨。 看它的眼神,曹安就知道,它应该是不吃了的。 “抱歉,我就是好奇,你们狗妖一类,是不是有了灵智之后,就不再吃那种东西了?” 老狗感觉肉饼子也不太香了,“也不全是,有些癖好特殊的同类,偶尔还是会调节两顿,我们与你们的味觉和嗅觉可能不一样,在你们看来那是臭味的东西,在我们的嗅觉中,却并非如此。” 曹安两手一摊,“好吧,尽管以前就知道了,但真的从你口中听来,又是另外一层感受,纸上得来终觉浅啊。” 老狗无话可说。 对的,对的,你终觉浅,所以来膈应狗子。 这一小半会的休息时间里,已经有三波商队的人马路过了,相互间看了一眼,点头致意,是友好的表示,不会有废话,也不会有人盯着谁看,江湖中,这是大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路上相逢,便邀约同行的事情发生。 商队,往往代表着金钱,没有一家商队愿意往自己的队伍里塞进一个不稳定因素。 这才刚刚片刻,又有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一共四骑,骏马,统一的制式装束,标志性的大剑,天剑门弟子。 曹安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和回应,抬头看去,还是个熟人,天剑宗大弟子陆十三,剩下的三人,两个已经见过,另外一个却感觉陌生。 曹安看的并不是人,而是男人腰间的那把剑,熟悉的气息和回应就是从那把剑上传出来的,只是一眼,他就已经确定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云上之境的那把剑:魇! ‘终归还是没能逃脱剑的宿命吗?’ 陆十三勒停骏马,正好驻足在曹安身边,抱拳一礼,没下马。 “曹兄,又见面了!” “陆大侠,缘分啊。”曹安还了一礼,笑着回道。 陆十三抽出魇,那黑色的剑身,在日光下,绽放着幽冷的光,他目光从剑柄位置,一直向上,看到了剑尖,屈指一弹,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曹兄觉得我这把剑如何?” “好剑!”曹安不吝恭维,那确实是一把好剑,十一品宝兵,天下间能有几把?怕是一些大宗门中,都未必能有这等宝兵。 他那屈指一弹可不简单,大概也是察觉到了魇的异样,以独门手法,弹在剑身,却打在魇的灵识上,以至于那声清鸣中,还带着一缕淡淡的悲鸣意味。 “我也觉得是好剑,有点可惜的是,陆某刚得到不久,此剑尚未完全驯服,待得回去之后,定要好生祭练一番才是。” “那是自然,身为剑客,自然要与自己的剑亲密无间,身剑相合,才能发挥出剑招的真正威力。” 陆十三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收剑入鞘,想来是对曹安的表现颇为满意。 “曹兄这是要去哪里?不如一道同行。” “多谢陆兄好意了,在下走走停停,倒是不急,就不用了,别误了陆兄大事。” “也罢,那我们就此别过。” 一众人不复之前的缓慢,打马快速离去。 狗子眯着眼,看着扬起的烟尘,“那厮跟主人不对付吗?” 曹安摇摇头,笑着说道:“当有一天,你娶了一个令你心满意足的妻子,正带着妻子在外游玩的时候,发现妻子与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眉来眼去的,你会如何?” 狗子瞪大了眸子,“主人,您也干过这样的事吗?” 曹安差点就给这不着调的狗子一脚,“你家主人是那样人吗?这就是一个比喻,能不能听懂?我说的是他手里的那把剑,那剑名为魇,是从云上之境中带出来的,原本那把剑在我手里,但它自己有了灵识,明确表示不愿意继续做人佩剑,它想成为执剑人。” “我当初便放了它,用它换了现在手中的这把年剑,只可惜,我虽然放了它,它却没能逃脱继续成为剑的宿命,被陆十三带走了,刚刚它对我发出回应,应该是被陆十三感应到了,所以就有了刚刚的事情。” 老狗撇撇嘴,“剑都是他的了,这人怎的还如何小心眼。” 曹安只是笑笑,“我其实也不太懂,但他们管这叫吃醋,估计那小子是个嗜剑如命的主儿,把剑当自己女人一样的珍爱。” “他们天剑宗的人真可怕。” “别乱说,在真正爱剑之人中,那是他们的信仰,咱们可以不理解,但不能诋毁。差不多我们也该走了。” 这个时候,前面陆十三一行人已经几乎看到背影了,估计陆十三也急,他很清楚自己的剑露出那种情感,对于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曹安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时候,一旦自己放开禁制,只要曹安一招手,这剑就会易主。 他现在急切的想要觅地将此剑彻底收服。 曹安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的身后,自从离开了刀口观以后,就一直有一道难以察觉的黑色雾气跟随着,距离不远不近,事实上,他也没敢太靠近曹安,眼下这个距离是他感觉最安全的,在靠近的话。 就会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这黑气自然就是‘虫祖’玑戎,他当日发现自己的赤阳柱被曹安带走了以后,就一直跟在旁边,后来是因为赤阳子的缘故,暂时避开了风头,眼见着曹安出了刀口观,第一时间就跟随过来了。 那赤阳柱对他极其重要,但曹安身上的那种危险,又让他不敢靠的太近,逼的太紧。 可以说,他留下的所有资源中,加起来的价格都没有赤阳柱本身重要,那是一件超越十二品宝兵的最关键组成部分,本来是拿出来困住曹安,给自己争取时间的,却不曾想,这最后时间是有了,但赤阳柱却丢了。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一个三景凝气境,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让现在的自己感觉到恐惧。 曹安没察觉到异样,老狗也没有,玑戎本身并没有带着恶意或者杀气,他只想抢回自己的宝物,然后赶紧觅地修行,将实力恢复到巅峰时期。 这一走,信步而行,时快时慢,又是一天过去,眼看着天色将晚,鼎江的一条支流已经清晰可见了,曹安掏出地图,在上面看了看。 “确实是鼎江的支流,再往前就是沛县了,沛县?” 沛县是个出名的地方,可惜,此沛县非彼沛县。 “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刘邦。” “主人,你说啥?刘邦是谁?” 第一百零二章 小寒泽 曹安没有入城,只是沿着沛县的高城边缘行进了一段。 横穿一座大城自然是最快的方式,但也是曹安最烦的方式,最近有些囊中羞涩,有点后悔当时在王庄没有拿点‘玑戎的遗泽’了。 “好美的地方,也不知道此地是否有了主人。” 沛县东南有泽,绵延千里,其水性寒,乃不食之地。 “小寒泽!” 狗子看着面前的景象,也感觉有些震撼,早前就有说了,整个王朝越往北,地势越平,在这小寒泽中更是如此,一眼望去,整个小寒泽几乎没有什么阻断视线的山丘之物,呈现出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形。 茂盛的芦苇荡一层有一层,一撮有一撮,灰白色的穗子连成一片海,随风而动,远远看去几如浪涛,而那星星点点缀在其间的水泊,就像是天人打碎了的镜子,坠落地上,泛着淡淡冷光。 美则美矣,其中的凶险却是丝毫不亚于一座妖兽横行的山脉。 哪怕是对于武夫来说,也是如此,除了恶瘴外,还有那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的噬人沼泽,以及隐藏在水域里的妖兽。 曹安俯下身子,手指插入水中,一股寒意从指尖传来。 “温度果然比正常的水域要低很多,难怪被称之为不食之地,就是不知道这寒性是从何而来的。” “但这寒意并不扩散开来,只要不接触水源,小妖站在这里,却并没有感觉到冷。”老狗抖了抖身上的毛发,一身黄白相衬的毛发,也如那芦苇荡一样。 曹安眼前一亮,点点头,“对,不扩散,就是这小寒泽寒意的特性,这样看起来,倒不像是单纯的温度,而更像是一种气息的流转,或者说,与真气相近。” 想到这里,曹安想到了自己的【明玉功】,明玉功得了玉气,一举突破到第八层,可距离第九层还差了点东西,眼下,老狗的一句话,像是点醒了他一样,脑海中有个大胆的想法随之冒了出来。 是了,寒性! 自己的明玉功差了一种属性,玉气其实并没有这种属性,但明玉功高深处的记载分明是有可怕寒意的。 “难怪心血来潮会到了此处,天赐机缘,走,狗子,入小寒泽。” “啊?主人,要进去吗?” “对,这边缘的寒性还不足以支撑明玉功突破,到了这里,这寒性已经散得太开了,往里面走走看看。” “嘿,后生,那是小寒泽,别乱进。”曹安正要动身,才踏进了一只脚,就听到后方传来了声音。 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肩挑柴薪的老人正从身后走来,看那样子,是刚从边上的林子里出来的,正往家里赶。 见曹安站在原地,没有后退的意思,老汉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些,来到近前,扔下柴薪,有些责备道:“你们这些后生,什么地方都敢乱闯,那里头是小寒泽,到处都是吃人的泥坑,你别看这一眼看去平平堂堂,什么都没有,但下面的泥有多深,你根本不知道。” “一脚下去,整个人就陷进去了,神仙难救。”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话,说服力还不够强,“我那儿子就是被泥坑吞掉的。” 曹安面色一肃,“多谢老丈提醒。” 老汉摇了摇头,“莫谢我,不要进去就好,看你穿着就知道,定是练过的,但这些年死在里面的练过的人也不少,还都是你们这样的这些练过的,最不听劝。” 小寒泽曹安是一定要进的,不可能因为老汉的一句话,就真的不进,不过眼下,看他那架势,自己可能还真的不好当着他的面进去。 “我不进,就随处看看。” “天都快黑了,有什么好看的,听劝,爹娘养大个娃不容易,回去吧。” “好,听劝,我听您的。” 说着,曹安收回了脚步,往回走了几步,“老人家,您就住在附近吗?” “差的不远,每年看到的,跟你一样的不少,有些人听劝,大多数都不听劝,说自己是江湖中什么手,什么刀的,遇到两个蛮横的,还会动手。” “那您还劝?” 老汉笑了笑,露出了一口黄牙,还缺了两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我娃就是死在里头的,十多年前有一晚上给我托了梦,说他在下面喘不过气来,我去庙里找了大师,大师说让我劝够一百个,给我娃积德,他就能在下面转世轮回,不用受苦了。” “那您劝了多少?” “记不得嘞,也不好记,有些人你劝了,他听着,你一走,他转身就进了,咋算嘛,是劝了还是没劝?做不得数的,这些年来,八十来个怕是也有的,就多活几年,能在活着的时候,劝够一百个,也就心满意足了。” 曹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他刚刚就是这么想的。 “那老人家您是在做大善事啊。” 老头摆摆手,“什么善不善的,往里面钻的,哪个不是别人家的娃儿,可能他们自己下面也还有娃,这样一想,能劝几个劝几个。” 他细细端详着曹安,良久才说了一句:“我娃儿要是没死,那我孙子都该跟你差不多年纪了,有住的地方没?天要黑了,不如先到家里歇歇脚。” “不了,老丈,江湖险恶,以后劝人就在边上提醒一下就好,也不要随便带人到家里,危险!” 老汉嫌弃的看了曹安一眼,“你当老汉我傻吗?是看你小子不像坏人,才约你的,不去就算了,我走了,别进了啊。” “一起走吧,咱们可能还能顺路一段。” “嘿,你这大狗真是威风,老汉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威风的狗。” 狗子脚步有点飘了。 “还好。” 两人在路口分开,曹安也不回头,径直往小路走,这是一条返回沛县县城的小路。 “主人,咱真就这么走了?那老头没一句真话。” “我知道,驾风,回去,明明是个四景高手,却还装成一个普通人,不得不说,这敛息法门是真的粗陋,小寒泽都是被多少人跑烂的地方了,他为什么阻止我进去?难道里面有什么宝贝不成?” 曹安皱着眉头。 清风缠上这主仆两,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而去,这种几近神通的手段,便是一般的天人境,也看不出什么来,这可比老头那蹩脚的伪装之法强了不是一两个档次。 …… 芦苇荡里飘出了两人,一个老妪,一个青年,二人落在之前曹安站着的位置附近,老汉也不挑柴薪了,扛着扁担,施展轻身功法,几个起落就与两人汇合。 “怎么样?人走了吗?” “走了,有些不放心,我还特意跟了一段。” 青年一展纸扇,脸上带着邪笑,“从今以后,你这千面叟的名声怕是要江湖远扬了,能把大名鼎鼎的曹安哄得团团转,可不是谁都有这本事的。” “雕虫小技而已。” 第一百零三章 江湖戾气 嘴上这么谦虚着,脸上焕发着荣光。 没人会因为这么一次真的扬名江湖,那这江湖也太次了,但至少在熟识的好友之中,大家都会记得这次的成就,便以此成为对自己易容之术和敛息术的肯定。 曹安就在边上,看得真真切切。 果然,好故事都是编的。 “冥果还有多久成熟?”老汉扛着扁担,目光里带着贪欲,看向小寒泽,那目光仿佛要将小寒泽穿透。 老妪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老身刚刚还在盯着呢,出不了问题,看那情形,最多一刻钟时间,应该就要完全成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老身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老汉与青年脸色微变,这时候的他们最是敏感。 “以免夜长梦多,现在不要在外面呆着了,左右不过一刻钟时间,我们直接回那里,守好冥果,只待成熟后,直接摘走离开此地。”青年左右环顾一眼,当即提议道。 “好!” “好!” 弱肉强食,其实是一种很残酷的生存法则,强者对资源和财富的把控,最终导致的就是强者恒强,强者俞强,而弱者,除非有大机缘,否则难有出头之机,便是一个小点的机缘,也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唯恐生变。 清风常伴,曹安摸了摸下颌。 ‘冥果吗?’这是与朱果相对的一种提升真气的地宝,朱果至阳至刚,冥果至阴至柔,分别对应两种属性的真气修行。 在天财地宝中,只能排在中层,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甚至为此不惜冒着性命之虞。 “跟过去看看,注意藏好行迹,那个老妇人五感惊人,虽没有察觉到我们,但却本能的感到不适了。” 若是有冥果加持,自己的修行当会更快一步。 但这现在还只是曹安脑海里的一个念头。 这三人轻身功法了得,且各有特色,老妪形如飞燕,圆转飘忽,身形不定;老汉身如灵猿,起落随心;至于青年,行迹如烟,曹安注意到,三人的轻身功法,都达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自沼泽而过,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朝小寒泽走了不足一刻钟,几人掠入一片芦苇荡中,清风一过,曹安就站在芦苇荡上,自上而下看去,只见那芦苇荡的正中地方,却是一方小塘,一株形如莲花的植物就生长在小塘边缘。 通体呈现紫黑色,无论叶、茎还是果实,眼下果尖的位置,尚有一点白,未被紫黑色完全覆盖,果子大概菩提子大小,这一点倒是与朱果相差挺大的,至少朱果要比这大上不少,三人围在冥果周边。 目光死死的盯着果尖的那一点白,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搞得曹安都跟着紧张了一点点。 境界突破对于对应之物的渴求,反馈给了曹安一丝欲望,只是一瞬,就被他压下,看向下方的目光,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最后的一点白却始终点缀在上面,就像是一个负隅顽抗的将军,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兄弟,死守着阵地,丝毫不让。 “这不可能,按照它的成熟时间,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成熟?”老妪心间莫名的烦躁,主要原因是在曹安离开以后,她一直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不安的情绪始终萦绕在心头。 “再等等,这么久都等了,不差这最后的时刻。”老汉出言安慰着。 边上的青年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机警的查探了四周一遍,在小塘边来回走动。 转眼又是两刻钟时间过去,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曹安得益于功法的缘故,不能完全达到夜视的境界,但黑夜中还是完全看得清的,与白天没多少区别,兼之今夜月色皎洁,黑夜对他来说,就完全没有影响了。 可一直维持着驾风状态,对老狗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消耗,曹安看他的样子,大概就知道它顶不住多长时间,最多一个时辰就是极限,眼下已经将近过去一半时间。 他莫名的笑了笑。 “阿黄,让他们可以看到我们吧。” 老狗也没多想,妖力运转,只让清风托着一人一狗,这方变故出现,下方的三人立马察觉到了,神情戒备,如临大敌,相互靠拢到了一起,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曹安,你没被骗走?”老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你来了多久了?”这是老妪问的,她的确想知道。 “就是从你感觉浑身不自在的时候我就在了,你的感觉挺敏锐的,至少要比他们两个强上一截,很不错。” “你只是三景凝气境,别忘了,在场的我们可都是四景开脉武夫,在这个距离之下,你未必有释放傀儡的机会,曹安!”老汉双手握紧了扁担,真气鼓荡,木制的外皮全部碎开,露出了里面的棍形宝兵,曹安身后的大葫芦有些蠢蠢欲动。 曹安一脸正色的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在青州被天人境偷袭的时候,也差点没能释放傀儡出来。” 此话一出,三人的脸色更白了。 那是赞同吗?那分明是嘲弄,老子在天人境手中都有机会释放傀儡,在你们几个四景开脉手中反而没机会释放傀儡了? 青年脸上的挣扎之色一闪而过,一咬牙,仰起头来,“曹少侠,之前欺瞒于你,确实是我们的不对,您划下道来,我们接着,此地的冥果,我们也拱手相让,只求曹少侠能留我等一条性命。” 曹安微微一笑,“那我们就秉承谁提出,谁负责的原则,话既然是你提的,那就你来负责,冥果我要收,他骗我,我断你一臂,你若应下,此事就此揭过,可好?” 老汉脸色一白,“不可,谁人做事谁人当,是老汉我骗得你,那就由我来受。” 曹安无所谓的一耸肩,“我没事,你们谁来都可以,我给你们三息时间,做不出来决定,那就都断一臂,我来斩。” “3” “2” “1” “很遗憾,你们都没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那就要你们三条手臂吧。” 说着,曹安缓缓提起了年剑,双手按剑,发动蓄势,那一瞬间,整个芦苇荡周围的元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空气中充斥着肃杀之气,漫天的芦苇絮飘飞,三人齐齐绝望的看向曹安,从他的眼神中,除了杀意和决断,没能看到任何其他的情感。 三人认命了一样,齐齐高举着自己的一条臂膀。 噌!! 一声金铁交鸣,年剑跳出剑鞘半寸,剑气光华自那半寸处绽放,犹如天上皎月到了人间,清冷的光辉带着无边肃杀,照映大半个芦苇荡,在这片璀璨之中,三人闭上了双眼,身体兀自颤抖。 他们知道自己抵挡不住曹安的攻击,而他们也的确决定不了斩下谁的手臂,现在能做的就是期待曹安真的只斩手臂,而不是要杀了他们。 剑气消散,光华收敛,唯余漫天飞絮。 三人睁开双眼,看看自己的双手,有些不可置信。 老汉抬起头,“您……” 曹安笑着落到地面,“挺好的,骗就骗了嘛,反正也没骗到我,江湖中,戾气其实可以不那么重的,现在看看你们的冥果吧。” 几人一脸茫然和庆幸的转过身,目光投向冥果,只见之前那一抹白,已经消失了,枯等了三个多时辰一点都没变的冥果,在短暂的几句交谈中,彻底成熟。 “这,这就熟了?” “万物有灵,何况是这灵果,一二三四,你看,正好四颗,我不来的话,你们都还不好分,一人一颗,不过分吧?我的我取走了,你们的自己分吧,我还有事。” 曹安一边说着,一边心念一动,控鹤功发动。 别人只见那一枚冥果落入了曹安手中,而他自己压根就没动,几人相视一眼,眼底的畏惧和庆幸之色更甚。 倒是老妪像是完全安心了下来一样,看着曹安离去的背影。 “曹少侠,若是我们刚刚真的选了会如何?” “选谁就砍谁呗,这么简单的问题,刚刚不是说了吗?对了,你们三人的名号叫什么名堂?改天我去江湖打听打听,手臂暂时留你们身上。” “鼎江三侠!” 老汉的声音传得很远,但曹安的速度更快,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他打听我们的名声做什么?”老妪似乎还不太明白,诧异的问了一句。 那老汉却是不想说话,自顾自的取了一枚冥果,倒是青年长叹一口气,开口道:“江湖中人都只传曹安的战绩,却从来没给他定义过正邪,其实,从他的这些事迹中,我们也早就推测出了他的性子,不然也不会用那种方式骗他。” “他打听我们的事情,当是觉得今日就此放过我们显得草率了,要看看我等平素可有做过恶事,若真的做了恶事,这条手臂,估计还是要取走的。” 老妪切了一声,这神态与她现在的模样,倒是有着强烈的不对称。 “那就没事了,咱们的手臂还是安全的。” “我是觉得他那句话说得挺好的,江湖其实不用那么重的戾气的,冥果我等服下一枚,基本上也就够了,多食无用。” 青年眼中多了些向往之色,“或许等将来,他有了更高成就的时候,这江湖会变一变。” 第一百零四章 寒意白鱼 这边怎么想,曹安不知道,他一直行事都按自己的本心而来,不愿意主动挑起杀戮,但却也不惧杀伐,应当出手的时候,亦是果决凌厉。 狗子也不太理解,只是感觉自己的主人每次行事作风都与自己印象中的其他人不一样,但往往能达到意外的效果,它的脑袋里装不下太多的东西,安心催动妖力,流转清风往前走去。 清一色的芦苇荡和偶尔的湖泊点缀,除此之外,整个小寒泽并无太多出奇之处。 走走停停,曹安还时不时停下用手触碰水源,以水中寒意确认方向,冥果这样的奇物可遇不可求,能得一枚已经是意外之喜,深知这一点的曹安并没有带着寻宝的心思查看周围。 “主人,这地方好大啊。” “横压上千里的区域,你以为呢,仅此一地,便堪比王朝一个中型州府,不是一座城,一个州府的疆域。”说道这里,曹安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平原之地。 “若此地并非不食之地,仅此一地的产出,当能养活王朝多少人。” 老狗不关心这个,相比之下,鼎江三侠更吸引它。 “鼎江三侠好大的名头,这个鼎州武林还真是逊啊,主人,你觉得呢?主人?” 曹安无语,“你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以前的你不会开口说话。” “为什么呀,主人。” “因为你要是早就开口说话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被人打死炖了狗肉吃。” “汪汪汪!”老黄激动的发出了狗叫。 曹安脚下虚晃,身形横移,御物术催动年剑在第一时间激射而出,冷光迸射,切向危机的来源。 老黄的狂吠不是因为曹安的话,而是危机骤降,仓促之下,本能的狂吠,一时间连说话都忘记了,精神感知中,年剑如过豆腐,切开了危机的源头,曹安稳住身形,年剑化作一道虹光,落入手中,这才看到泥沼中,两大块血肉砸回沼泽。 是一只足有壮牛大小的黑色蟾蜍,体型巨大,巨舌被年剑直接斩断,一分为二,收不回去了,猩红色的舌头像是两条绸带,黑色的巨身上,长满了莹白如冰的鼓包,额前处被曹安一剑斩开的地方,一枚散发着晶莹光芒的内丹果露出来。 “已经成妖了。” 内丹飘出,落入曹安手中,一股冰冷寒意从掌心位置发出,朝着曹安的经脉之中渗入,妄想沿着真气运转,扩散开来,曹安一抖手。 “死都死了,还这么歹毒。” 一双修长的大手上,瞬间变得白皙如玉,明玉真气裹敷手掌,这才将其寒意遏制住,内丹悬浮在曹安掌心上,只有拇指大小,但其中散发的寒意,比冥果还要霸道几分,连着内丹周围的空气都快速凝结出水,形成雾气。 蟾蜍巨尸缓缓陷入泥中,短短几分钟时间后,便已经再也看不到了,面前的沼泽恢复如初。 “主人神功盖世,所向披靡。” “仗剑之利而已,毕竟十品宝兵,切它如入豆腐,若是寻常一些的宝兵,怕是少不了一番缠斗,你没看到刚刚它那一身外皮之中,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鼓包,宛如冰晶,除了强大的防御力外,还能迸射毒液,不过年剑终归不是寻常宝兵,根本没有给它机会。” 停顿了一下,曹安收了内丹,这玩意寒意极重,到时候可以辅以修行,增强体内真气的寒意。 “以后要克制你的本能,若有危险,开口说话,不要下意识的只知道狂吠,我怕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老黄低头狗头,抬起一只狗爪子遮住了半边狗脸,“小妖尽量。” 这蟾蜍妖比它强大太多,天生胆小的它早就吓坏了,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能开口说话。 “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一州府之地,我们两个再快也不可能在今晚就到达中心位置。” 沼泽地内,干燥之处本就难寻,老黄驾着妖风,都寻了快一刻钟时间,才找到一处难得的地方,在探查过周边确实没有什么危机后,才驻足休息。 一夜过去,平静无事,小寒泽中,微风不绝,带来习习凉意,这样的温度,对于曹安和老黄来说,不会造成丝毫困扰,加上曹安所修【明玉功】,本就亲近寒性,反倒是更觉舒畅,真气活跃远胜之前。 初阳升起,自东方而出的金黄色光芒落在寒泽中,点点镜面反射光华,煞是好看,曹安收起真气落回地面,这才从一片眩晕的金黄碎光中脱离。 “主人,今早吃鱼。” 曹安愣了一下,只见老黄身边的土坑里,已经堆了四五条鱼。 “你从拿抓的鱼?” “就在那边啊,水清得很,里面都是这样的鱼,就是有些难抓,才抓了这五条。” 这鱼也怪,周身晶莹剔透,颜色略深的骨骼都看得一清二楚,每一条都有巴掌大小,浑身没有一丝杂色,连眼镜都是白色的。 看着老狗期待的眼神,曹安无奈一笑,轻车熟路的架火,老黄是个吃货,有得选择,它必定吃肉,很快,这类似小岛的地方就飘出了肉香,令人食指大动。 “主人厨艺又有长进了,可喜可贺。” 曹安摇摇头,“不是我厨艺的问题,是食材的问题,这鱼似乎有些特别,比寻常鱼要香很多,奇了怪了,难道是因为这里独特的属性缘故吗?” 挑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软糯酥烂,明明是刚刚烤熟的,却有一丝寒意自曹安舌尖炸开,一瞬间传遍周身,周身真气都随之一震。 曹安眼前一亮,“狗子,你立大功了。” 他来不及跟老黄解释什么,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寒意的流转,那一丝寒意在体内扩散开来,被行走在十二正经中的真气所吸引,快速渗入其中,随着真气运转,汇入丹田,只是片刻之功,不仅仅加速了真气的运转,更是在极短时间内,为曹安的真气增加了一丝寒意。 ‘是了,冥果的寒意我一时半会无法完全炼化,必须觅地修行,且周围的寒意不能低于冥果太过,不然药力和寒意会扩散得更快,我于其他武夫的区别是,他们只需要药力增强真气,但我更需要的是冥果中的寒意,所以对于炼化之地有要求。’ ‘但这些生长在此间的动物体内的寒意,却是早早就被它们所炼化过的,最容易为人体所吸收利用,可以让我体内的真气,在短期内拥有不低的寒意,甚至能够直接适应小寒泽中心地带的寒意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曹安心下一喜。 “老黄,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停留几日了,带我去看看你捕到鱼的那个地方。” 老狗看了一眼还在火上烤着的鱼肉,咽下口水,艰难的将目光从上面移开,“主人,跟小妖来!” 老黄在前方,窜进芦苇荡里,曹安紧随其后,这地方距离曹安昨夜休息的位置并不远,前后大概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但此处却是大不一样,密密麻麻的芦苇荡遮住了水源,这一整片水域,并不深,水深只到膝盖的位置。 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芦苇,水源清澈见底,那些白色的鱼儿就生活在这其中。 曹安刚到,带起了风,惊了这水面,一阵轻微的涟漪荡开,附近的白鱼顷刻间散开,化作一道白色残影,游向了更深处,几乎脱离了曹安的视线。 “这么鬼的吗?你是怎么逮到的?” “不动,等它们再回来,直接用妖力将它们卷起,但每一次之后,又得等上许久,而且它们并不会蜂拥聚在一起,一次卷起的数量也不多。”老狗嘿嘿一笑说道。 “很聪明的鱼,不过这种方法可能用不了几次了,你有没有发觉这边的鱼不多了。” 老狗点点头,“嗯,确实是这样的,一开始这边还是挺多的,但小妖抓了几条后,其他的好像就记住了这边,不再往这边过来了。” “好地方!” 曹安精神力发动,直接卷起三条白鱼,鱼儿疯狂的摆动身子,但那精神力凝结的束缚,岂是这根本不成气候的鱼可以挣脱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脱离了水面,被逮到了曹安面前,兀自还在摆动着身体。 “力量还不小,走吧,知道了这个地方就好了。” 重回小岛,这一次,一人一狗将白鱼全数烤了吃下,曹安整个人都坐进了水中,让水面几乎没过自己的脖颈,盘膝坐定,五心向上,全神贯注运转【明玉功】,水源中的寒意天然的牢笼,封锁了寒意的逸散。 体内的寒意被真气所吸引,万流归川,沿着真气运转的路线,一点点被炼化,最终回归丹田,彻底从本源上,融入曹安的真气,与曹安所料无差的是,自己依旧可以吸收着水源中蕴含的寒意,只是这个量太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是一个好现象,这里的寒意毕竟不浓,等到了中心地带,水源中蕴含的寒意将会是曹安目前所接触到的数倍,如此一来,在这里打下足够承受大量寒意的底子,到了中心地带,就可以直接肆无忌惮的吸收水中寒意。 无需借助外物,这个过程会有些漫长,但曹安最多的就是耐心和时间! 对此,他一点都不着急。 第一百零五章 听风楼墨玉 听风楼是江湖上盛名已久的杀手组织,江湖传言,只要能付出令听风楼满意的代价,王朝中就没有听风楼杀不了的人,是真是假,没人尝试过,因为一般的江湖武夫验证不了,而那些大修,却又没几个人付得起代价。 它的历史要比王朝还长,行事低调,鲜为人知,真正让它扬名江湖的是开国之初的平武侯之死,一代开过武勋,于重重保护之下,死于听风楼杀手剑下,王朝震怒,国家武力在那一段时间,几乎全部出动,大有势必要把听风楼连根拔起,完全根除的意思。 一开始,所有的人都认为听风楼完了,这个几乎鲜有听闻的组织必将血流成河,但两个多月过去,听风楼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王朝一无所获。 甚至在这一段时间内,还损失了不少的高层武力。 后来,不了了之,有人说,听风楼高层曾去过王宫,达成了某种协定,自此,听风楼名声遍传江湖,人人忌惮,但自那次以后,听风楼好像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声名不显,渐渐地,随着一代代江湖人的老去,听风楼只剩下传说。 江湖中的畏惧逐渐消散,平淡,只剩下敬而远之。 小寒泽,曹安挑选的小岛上,他和老黄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半月,水中的白鱼,对他的效果几乎已经接近于无。 玄门正宗的功法就是如此,在掠夺性上,差了些,走的基本都是平衡之道,贯穿始终,由高到低是极容易的,但要想由低到高,却是极难,这已经不是平衡了,而是掠夺。 曹安体内真气所蕴含的寒意,几乎于这片区域的寒意持平,正常流转,均衡之道,很难再有突破,原本打算昨日就踏足更深区域的,但发生了另外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以至于曹安从昨天夜里到现在,整整四个多时辰,几乎没有移动过地方。 身边的老狗也是一脸警惕的感知着周围。 昨夜丑时,一缕杀机由远及近,犹如初阳升起,就在快要突破地平线,盛放光芒的一刹那,曹安睁开了双眼,手持年剑,圣灵剑法几乎在第一时间施展开来,将那‘初阳’生生压回了地平线,他没办法感知到那一缕杀机的具体位置。 飘忽不定,若非五感远超同辈武夫,他今日怕是要栽这里了。 “朋友,时间不早了,不出来见见吗?你我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曹安平静的出声问道。 但四周依旧是空荡荡的,除了芦苇荡就是沼泽小池和习习凉风,地面上便是连影子都不曾看到。 曹安面色一暗,收回了袖口的宁道奇,自己总不能每次都请人代写作业,这一点,他早就意识到了,正如眼下这样的情形中,在高压和精神的高度紧张中,他那第八层的明玉功瓶颈隐隐有了些松动。 如此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形,便是以曹安的神魂强度,也有些吃力,他不觉得那个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家伙能比自己好多少。 年剑在右手上挽了个剑花,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外松内紧,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真气,曹安的状态在松懈下来的一瞬间陡然转变,年剑入鞘,精神勃发,身形如弓,按着年剑。 凌空而起的一瞬间,一道剑气自曹安年剑之中灿然而出,这一剑,可不是面对鼎江三友时候的空有其表,这一剑蓄势,以圣灵剑法的剑意斩出,近乎完全抽空了曹安体内的真气,剑意如圆盘炸开。 瞬息间激射开来,寒光绽放,意到神到,剑气肆虐,一道残影自半空中被击落,金铁交鸣之后,半空中洒出一抹鲜血,剑意消散之后,人也随之再次消失无踪,但随之消失无踪的,还有那股若有若无,忽左忽右的杀意。 老黄颤颤巍巍的伏在地上,刚刚一剑之威,犹如天倾,身体不受控制的直接趴下了。 “主,主人,那家伙呢?” “应该是走了,暂时没什么危险了。” 曹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脑海中翻阅着自己的记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记忆中好像并没有这样的人。” “老黄,驾风,我们往里走一些,这一次,我要你全速前进。” 老狗眼底神色一正,妖力涌动,天地间的清风受其感召而来,缠上了曹安和它,随着它的意志,一掠而出,几乎扎眼时间,就已经从芦苇荡上空消失,天地间除了偶尔落下的飞絮,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而这飞絮,也没人分得清楚究竟是老狗驾风惊落的,还是真的是天地间的清风吹落。 二者本就是同根同源。 就在曹安离开后,他之前所在小岛前方四丈的位置,一道人影显出形来,先是水面上有了影子,紧接着,水中的影子化作一张清晰的人脸,像是人站在水镜之前,清晰的映出了他的轮廓,那是一张清癯的脸,男人的五官长得极匀称。 凑在一起,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气质,这种气质,在当下女子审美的主流之内,一身灰色劲装,手里是一柄透着淡绿色光晕的剑。 紧接着,水面上的人影缓缓直立而起,逐渐立体,有了原本的模样。 腰间一块紫色的令牌极为显眼,那是一块用古篆体写着【听】字的令牌。 他的脸色惨白,看着曹安远去的背影,深邃的目光中透着一丝疑惑:‘冰凤的蓄势天赋神通怎么会在他身上?据说他上过剑山,难道是那个时候得到的吗?’ 听风楼由来已久,许多隐秘之事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隐秘,男人四景开脉巅峰,周身已经开始凝聚罡气了,只是未曾成型而已,仰仗着听风楼的独门秘术【五行隐踪】都未能对曹安一击必杀,还在他手里吃了亏。 只见他从袖口掏出一枚鸡蛋打小的珠子,注入真气,光华一闪,便是一道水幕,水幕的对面很快显现出一个带着铁面的人,看体形应该是个男人。 “墨玉,任务完成了?”画面中传来的声音,让人根本分辨不清男女。 “失败了,曹安五感极强,哪怕是在五行隐踪状态下,他都能在我杀机到来的第一时间警觉过来,并且发动反攻,楼里除非出动隐踪术比我更强的高手,否则天人境下断无成功可能。”被称为墨玉的男人平静的回答道。 “他对你留手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墨玉心底知道,曹安的的确确对自己留手了,没有出动傀儡,没有动用他身上的葫芦,如果葫芦因为袭杀范围的原因,可以不算,那至少还有傀儡是他真的没有动用的。 “是,原本我接下任务,就是想仗着楼里五行隐踪之妙,直接将其击杀,但显然,我们都低估了他,以我目前五行隐踪的境界,还达不到预想之境,能侥幸活下来,全是因为曹安此人杀心不重。” 那边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要么出动天人境,要么需要在五行隐踪上更高明的杀手对吗?” “是的,大人!” “那就需要重新调整价格了,你先回来吧,已经试探出了深浅,任务失败就没必要继续跟着了,他从不隐藏行迹,代价合适之后,重启暗杀令。” “明白,不过,大人,属下这里还有另外一条信息,我想大人应该会感兴趣。” “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清楚。”那边的男人似乎有些生气了。 墨玉不敢怠慢,开口说道:“他应该在剑山上获得了冰女的【蓄势】传承,我看出来了,那是天赋神通,不是武技招式。” 那边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开了口:“知道了,这条信息很重要,我会层层上报,对你的奖励也会按时下发,先回来吧。” “是!” 画面消失,珠子落回了男人的手中,他环顾四周,身形一动,离开了原地。 原本依靠五行隐踪术构建的结界也随着他的离去轰然碎裂,能量重归天地。 另一边,老黄带着曹安继续朝着小寒泽中心地带而去,这一次,曹安为了避免再次被那人寻到,特意嘱咐老黄不留下痕迹,一边朝前推进,一边感知着周围的寒意,到了眼下这个深度,其实隐蔽性再好的寒意,在浓度足够的时候,也会控制不住的逸散出去。 整个小寒泽上方都凝聚着薄薄的一层水雾,曹安还没有达到武罡境界,清风流转之间,水雾落到身上,都能感觉到一丝穿透性的疼。 老狗比曹安还要不堪,它虽是妖,又有一身皮毛护着,但终归修行不到家,扛不住这种寒意。 曹安示意老黄停下。 老黄上下牙打着颤,“主人,这里应该是小寒泽的中间地带了,在往前就该到中心区域了。” “短时间内还没到,我们应该是刚刚走完外围区域,这里是中间地带没错,但应该还只是中间地带的外围。” “主人,您不觉得冷吗?” “我还好,勉强还能承受,就在附近寻个地方休息吧,不过接下来的路可能要我自己一个人走了,你向外寻个地方藏匿好自己,别被人发现了。” 老黄听完曹安的话,咧嘴一笑,“这个我熟。” 第一百零六章 四大天王 老黄是一刻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它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寒冷的滋味了,当年在小隐村做狗的时候都没体验过这种寒冷。 那里的冷还能避避,窝在房间角落里,趴在灶台边,在浓密的毛发保护下,好歹能带来暖意,但这里的冷,是透骨的冷,好像每一分冷意都是从体内渗透出来,全身的痛苦如跗骨之蛆,挥之不散。 听到了曹安的话,它如奉伦音,转身就窜了出去。 曹安伸出手指,在水面上探了探,寒意自指尖渗入,在距离水面还有些微距离的时候,凝结成冰,裹了上来。 “好冷!” 一抬手弹掉了指尖的薄冰,四下里打量了一圈之后,心中便有了定计。 属性力量的转变,不是轻而易举的,更不可大意,有时候,毕竟这些属性仅仅只是触碰到人体,都有可能早产可怕的伤害,更别说还要将其摄入体内,随着经脉运转流动,一着不慎就是毙命当场的结果。 没敢直接将身子完全浸入水域中,只是将双手放入,凝神运功,借着雾气的遮掩,两丈之外,根本就看不到,而两丈之内,已经是曹安最强的感知区域了,在这个区域里,他自信便是天人境也能察觉一二。 没有人护道,经络中真气奔涌,携裹着与之前根本不是一个等阶的寒意,在曹安经脉中流转,只是一瞬间,便如整个人都坠入冰窖之中,动弹不得,随之而来的是痛苦,由内而外透出的痛苦。 曹安钢牙欲碎,现在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已经足够谨慎了,可惜还是小觑了这小寒泽的寒意,这还只是中部地区的寒意,真要到了核心地带,那得是何等规模,单纯的明玉功怕是根本吃不下那种程度的寒意。 又或者说,明玉功会因为这寒意而进化为更强功法。 呲呲,数道碎裂之声在曹安身上响起,整个人都被薄薄的一层冰块覆盖,包裹,呼吸之间,两道白气喷涌不止。 之前为身体打下的寒意基础发挥了作用,勉强将几缕寒意摄入丹田之内,真气流转仿佛都被冻住了一样,但随着寒意的吸收,得到了缓解,几乎停滞不动的明玉真气开始松动,流转,缓慢的行进,带来一缕又一缕的崭新寒意。 但曹安已经意识不到了,他的眼前逐渐暗了下去,意识沉入深处,自动封闭了自己,那封闭着他的薄冰一层又一层,将其完全裹在了里面。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水域的寒意都在朝着曹安双手所在的位置涌来,汇聚到了一起的寒意直接冻住了水面。 在曹安的经脉之中,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滋养了天地万物的元气蜂拥而至,对应着【明玉功】的修行路径,在一个个窍穴周围形成了气旋,寒意沿着经脉涌动,元气包裹着曹安的经脉和身体,每一次的冻裂、冻伤,都在元气的滋养下快速恢复着。 而这样的属性也逐渐随着真气流转进入曹安体内,以三景之身摄天地元气为己所用,完全打破武道桎梏和常理的事情,就这么发生在曹安身上。 腑脏之中的元气包裹更甚,宛如一道道坚固勿催的城墙,半点寒意都不得渗入其中,刚随着裂缝流出一丝,就会被元气直接包裹回了经脉。 在肉体凡胎不可见的地方,那被坚冰完全包裹的曹安身旁,矗立着四尊六丈余高的神像,周身绽放着金色光辉,皆是披甲执锐之辈,脑后神辉光耀万千,其大如斗,东方之人斜抱琵琶,浓眉倒竖,是为持国天王魔礼海。 西方之神身缠蛟龙,手持宝珠,是为广目天王魔礼寿;南方之神手握宝剑,威仪不凡,是为增长天王魔礼青;北方之神左手卧银鼠,右手持宝伞,是为多闻天王魔力红。 眼下,四神分列四方,打出数道神力,加持于曹安身上。 看着曹安身体逐渐恢复适应过来,四神将相视一眼,皆是齐齐点头,消失了身影,曹安体内,真气奔流,莹白如玉,便是经脉都呈现出晶莹之态,十二正经活像一根根遍布在曹安周身的银线。 寒意如潮水般退开,回归本源,只是浓度已经浑然不似之前了,重新恢复到原本的程度,大概还需要数天的同化和交换。 连周围的雾气都变薄了数倍,一块大大的人形坚冰果露在小寒泽中,在他的身侧,云雾遮掩之下,一只身如水缸,披满白色鳞甲的大蛇正死死的盯着他,三角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显然是已经有了灵智的了。 呼吸之间云雾聚散,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呲呲之声不绝于耳,最后像是没从曹安身上感受到什么威胁一样,没在看,一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咔嚓一声轻响,紧接而来便是如炒豆子一般的炸裂声连成一片。 冰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而内里的人,也在下一秒站了起来。 双臂一震,真气勃发,坚冰碎屑落了一地,没有一块停留在曹安身上,他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全新的力量,曲出一指,意念微动之下,一缕犹如白雾缓缓飘出,袅袅而上,在曹安的控制下,聚而不散。 他缓缓蹲下身子,一指点入水面,显得轻巧而缓慢,手指并没有触碰到水面,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带动一缕风,整个水面平静无波,只有一股黏稠的白雾袅袅向下,从侧面看来,就像是一个漏斗形的漩涡,缓缓向下,触及地面,洁白的冰块朝着周围扩散蔓延开来。 只是短短一念之间,便在整个水底凝聚出一个白色的地面,而水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曹安收回手指,没了控制的寒意在水中爆发,巴掌大的小水塘一瞬间凝成了一大块冰。 “这寒意变化好大!” 看着面前的情形,曹安都被吓了一跳,这还是明玉功吗? 恐怕以现在的寒意强度,足是明玉功大成的数倍有余,而曹安的【明玉功】也正式踏入第九层。 身体白皙上并没有变化多少,身形看起来更匀称了些。 莫名的多了几分轻灵飘逸之气。 曹安抖了抖身子,寒意亲和,如鱼得水,周围的气息和水雾在曹安的感知中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这样的环境下,让曹安莫名的心生喜悦。 他所不知道的是,刚刚那妖物都凑到近前了,却没有对他动手,除了感受不到威胁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曹安身上的寒意,这种寒意让它误以为曹安是自己的同类,同根同源的气息,已经足可鱼目混珠了。 老狗离开了很久,曹安也不清楚现在的具体时间,原本的计划就不指望它跟着继续往前走,于是,在适应了自己全新的力量之后,曹安只身一人朝着寒泽中心而去。 以他的脚程就更慢了些,一来没有危机,二来他的性子使然,随走随停,方向正确就行,也不刻意去做什么,见着了喜欢的,就会停下来多看一会,天色渐晚,就觅地休息。 这一路上,几乎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妖兽,这一带的植物除了芦苇荡,还多了一种莲花,就是寻常的莲,不是冥果。 只因生长在这里,无论是芦苇还是莲,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异样,能在这样的寒意中生存,其本身就是不凡的,其背后大概是一个很夸张的数字岁月后的选择和适应。 一路所见,曹安也渐渐觉得单调了起来,能够适应这等程度寒意的植物本就没有多少,越是往前,芦苇便越少,偶尔生长几簇,也不过堪堪长到曹安肩头的高度,没有绿意,全是晶莹的白色,叶片边沿长满了细小的锯齿,凝结着一层层的薄冰。 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抬眼就是泥泞和清澈见底的水,已经偶尔能够看到零星的碎冰,空气中的大雾更甚,两丈范围外,几乎就看不到任何东西了,这给曹安的推进速度,带来了很大影响。 可选择范围太小了,限制了视线之后,遇到水面,根本无法判断它究竟有多宽。 “我必须得退了,手中避寒符和炎阳符快耗尽了。” 正在行走的曹安听到了动静,停住脚步,空气中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沉默了些时间, 又有一个声音开口道:“你现在出去也不见得就是一个好的选择,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也经历了,我等同心协力,斩杀那么多的寒泽妖兽,才走到的这里,你一个人出去,能保证活下来吗?” “出去,我未必会死,但继续往前,我肯定会死,你们让我如何选择?” 话到了这里,曹安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既如此,我同意,也尊重各位的选择,现在想要离开的,可以随着这位同道一起走,也好相互间有个照应。” 曹安大约感知了一下,一行一共六人,其中为首的是自己的老熟人:戚静楚。 就是不知道他一个沧州朱衣捕,来鼎州做什么,好巧不巧的是,还来到了小寒泽。 戚静楚的话刚说完,又有数人站到了男人那边,一下子,一个六人小队中,就只有一个人还站在戚静楚身边。 她似乎有些沮丧,“既如此,我们就在这分道扬镳吧,无论如何,静楚依旧感激诸位同道的前来,之前给诸位的许诺,各位回了沧州自行去领取就是,除了小寒泽目标物外,其他约定不变。” “戚大人,我等受之有愧。”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但其中没多少真意,估摸着还是要的。 “那是各位应得的,这一路上,诸位也没少卖力,理当受下!” 几人谦让了两句,前后也不过十几息时间,像是一刻都不愿意在这里呆着,转身就朝着外围而去。 “朋友,出来吧!” 第一百零七章 广寒宫 ‘这捕快好强的感知。’ 走了这么久的路,他也算是见识到了很多的武夫,大多都是平庸之辈,也就云上之境的时候,遇见了几个,单就感知而言,这几人可远远不及自己,戚静楚不愧是干刑侦的,这个距离下,这种感知力已经跟自己差不了多少了。 “戚捕头,又见面了。” 看着从迷雾中走出来的曹安,戚静楚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变化,目光在曹安身上打量了一遍。 “曹安?”似乎还有些不确定。 “戚捕头还不至于这么健忘吧,陆兄,我们又见面了。”两个都是老熟人,一个是戚大捕头,另一个则是天剑宗陆十三,实在让曹安有些意想不到。 按说以曹安自己的记忆和感知,应该能够察觉出来的,毕竟已经见过,一个人的气息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改变的,敏感一些的武者,甚至能从一个人的步态习惯和呼吸频次中,分辨出细微的差距,即便隔得很远,也能轻易知道是谁。 但曹安却没有感知出来陆十三,看他冻得跟孙子一样的神情,曹安就知道,这里的环境已经影响了他的真气运转。 堂堂天剑宗大弟子,跟戚静楚一起,刚刚的那一段时间里,在曹安的感知中,像个喽啰。 陆十三也是一脸的震惊,相比于自己的狼狈,眼前这个一直以来感觉都不起眼的家伙,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他第一时间攥紧了手中的魇,好在此剑经历过上次的炼化,这次安分了不少,没有在当着自己的面勾搭曹安。 “戚大人还邀了曹兄吗?” 曹安微微一笑,站在两人一丈开外,“没有,恰逢其会而已,此间大雾弥漫,不见周围,感知也被降低了很多,刚才听到这边有了动静,便靠近了些,没想到被戚捕头发现了,不愧是朱衣捕,确实厉害。” 戚静楚柳眉一挑,“哦,那曹少侠的意思是路兄不厉害了?” “陆兄乃是天剑宗大弟子,所长不在此,自然不能作这样的论调,若说一身杀伐手段,想来同辈之中,无几人可出其右。” 花花轿子人抬人,这娘们没安好心,自己夸了她两句,她却是变着法的想阴自己。 陆十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拱拱手。 “曹兄谬赞了。” 说完,目光古怪的看着这两人,他的理解与曹安不同。 曹安是觉得这娘们坑自己,但在陆十三眼中,这完全不是坑,坑的话就不是这种是个正常人都能答上来的话了,更像是调情?? 想到这个,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没道理啊,这个女人身后的背景可不比李如龙那家伙弱,而且,他不可以完全不理会李如龙,但不敢对戚静楚造次,曹安要是真的跟这个女人…… 不管怎样,陆十三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曹安完善一下关系,至少能不用走到对立面。 “曹兄能在如此险境中孤身一人,闲庭信步,手段也是非凡啊。” 戚静楚霸道的打断了两人的商业互吹,“曹安,你身上也有能避寒气的护体宝物吧?” 曹安想了一下,“算是吧。” “以你三景凝气修为,能走到这里,看不出半点不适,必然就是有了极好的护体宝物,还什么算是,我戚静楚再穷,也不会打你那宝物的主意,我们之间有过几次交集,我的为人想必你也知道,现在有一件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戚静楚开门见山,让曹安有点后悔靠过来了。 “我就是路过,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咱们各走各的。” “站住!” “曹安,你现在可还是我的人。” 陆十三瞳孔放大,早就知道有事,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 “你给我的那个身份不是早就没了效用了吗?戚大人,做人得厚道,咱们之间的交易,一码归一码。” “本捕当初骗你的,那身份牌可以一直使用的,是你自己不用而已,帮个忙,不需要你出手,你要你适当的时候,用一下你的傀儡就行,就死你在青州之外,使用过的六级天人傀儡,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干活。” “当中所得,咱们一人两成!” 曹安楞了一下,“一人两成也不过才六成,剩余的呢?” “那需要上交王朝,这两成也是我跑了很久,才争取来的。” “究竟是何物?” “边走边说,此地寒意凛冽,多待一刻,意味着危险更重一分。”陆十三苦着脸,他的护身宝物没有那么强力,以至于现在都只想调头离开这里。 曹安眼见戚静楚不可能放过自己,想到当初也算是承了她的恩情,便不再扭捏,跟在两人身后,很快,曹安就发现,这两人是有地图的,不像自己一样,摸着石头过河,能走到哪里全看运气。 他们则是能完美避开大湖,精准的就像是前世的GPS。 “你可知小寒泽的来历?” 曹安摇摇头,这东西,自己能看到的资料里,并没有。 “那你到小寒泽做什么?还走了这么深。” “探险,想看看自己的极限。” 戚静楚气得胸口疼,朱衣捕的衣服都随之动了动,“你若是不愿意说,可以不说,先说此间来历,在上古时期,此地有一宗门,名为广寒宫,据留下的记载,这一宗门之中所修皆为无情道,只收女弟子,俱是容貌才情上佳之人。” “后来跟其他上古宗门和诸神一样,俱在大劫中陨落,就此成了小寒泽。” 对于这种与自己记忆中完全相悖的故事,曹安见怪不怪,“一个宗门便是一州一府之地,好大的手笔,所以你们这次来就是冲着广寒宫遗留下来的东西吗?这样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别人不可能不知道吧?” “再则小寒泽在这里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之前就没有人来过?有什么好东西还能剩下?” “是也不是!” 几人全速赶路,曹安倒不觉如何,跟上两人游刃有余,反倒是陆十三,看得出来已经越发的难受了,眉毛上都开始凝结了细细的一层薄冰。 按照曹安的推断,现在还没到中心地带,这样下去的话,他陆十三真能挺到内部吗? “小寒泽的来历,只是没有对外公开而已,不少顶级宗门和世家都是知道的,这是为数不多的属于王朝境内的遗迹,该探索的,早就被探索完了,其中的资源早就被瓜分完毕,但有一物与整个寒泽融为一体,无法带走。” “什么东西?” “月之碎片,那是真正的上古时期月亮的碎片,它与整个寒泽的大地融为一体,无法带走,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这是当初那些探索的前辈们达成的结论,月之碎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广寒宫大殿外孕育出十枚玉兔,集寒泽寒意之大成,并由一只三足金蟾守护。” “等一下。”曹安感觉有点乱。 “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广寒遗迹里,每过一段时间会孕育出十只玉兔,并由一只三足金蟾来守护它,玉兔是活的吗?” 戚静楚诧异的看着曹安,“不是啊,那就是寒泽寒意精粹凝聚而成的玉而已,因为外形酷似兔子,才叫玉兔的,你没见过,那是真的栩栩如生,仿佛稍不注意,它就会跑掉一样,与它一并诞生的,还有一只大妖,三足金蟾。” “它以玉兔散发的寒意为食,也叫三足冰蟾,诞生之初其实力就相当于人族三景凝气,随着玉兔的长大,能成长到相当于六景天人境的实力,但灵智颇低,只是空有实力,与正常修行而成的大妖无法相比。” “而且一旦离开此地,一身妖力就会下降,直到第三足消失,彻底沦为普通寒蟾。” 曹安没说话,他知道,从戚静楚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结论,每一个隐秘,都是通过试验得来的,是这些世家和大宗门、皇朝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底蕴。 “你们这次要取的是玉兔?需要我帮你们对付三足金蟾?” 陆十三难得的开了口,“对,这是各家之前就约定好了的,到了玉兔完全成型的时候,就会派遣弟子前来收取,长久下来,也就成了各家各派用来考验真传弟子的试炼任务,这一次,是戚家负责,也是戚大人的试炼任务,我不过是受邀前来相助罢了。” 曹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修士为了最外围的一枚冥果,还战战兢兢,为此智计百出,赌上了身家性命,而这些大势力,却早已经将最核心的资源摆到了餐桌上。 本来还想问问难道他们不怕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吗? 但一想,自己能想到的问题,别人肯定想到了,既然能控制那么久,那就是肯定有一种进入广寒宫的办法,且被各大势力牢牢掌握在手里,那里绝不是自己想的一样,是无主之地。 陆十三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一口灌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上来,周身泛起阵阵白气,那是寒意被逼出了体外。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陆十三就变得生龙活虎,浑然不受这天地寒意的影响。 “我们不能休息,争取一个日夜的时间,能到达中心地带的边缘,曹安,这是辟谷丹,与你两粒,一粒可保持身体三日不饮不食而无恙。” 白色的瓷瓶被抛了过来,曹安大手一引,小瓶在空中滴溜溜一转,没入了他的袖口。 看得陆十三又是心头一震。 第一百零八章 你没有护体宝物? 三人的速度并不快,连着走了三天,终于在眼前看到了最清楚的界限。 向前一步便是冰天雪地,退后一步,就是千里沼泽。 这个温度下,曹安已经必须运转明玉功来抵御寒意了,再亲和寒意,也终归只是肉体凡胎,这个环境下,寻常人若是到达,当即就能直接冻死,寒意会在一瞬间将液体凝固,包括人体内的鲜血和别的水分。 由内而外,一瞬间将整个人凝成了一座冰雕,轻轻一推,就能碎裂一地,连鲜血都不会有。 陆十三脸上的焦虑已经持续一天了,他错估了小寒泽的寒意,上一次他来的时候是武道四景开脉,这一次,已经五景武罡了,自然就觉得应该减少一些六阳丹的携带量,比如带之前的六成或者七成。 但到了以后他才发现,五景后的自己,对丹药的需求量甚至比四景还要高,只因为这一季的小寒泽寒意比往季还要更甚。 看着面前的冰雪世界,曹安从大葫芦上扯下一块红色的带子,绑住了自己的眼睛。 戚静楚看着他的操作,“你去过冰原?” “没去过,书看得多了些,所以才了解,眼下小命要紧,不想轻易尝试。” 二人也是取出了早已准备的布带,显然,他们的是特意准备的,不是曹安这种临时起意,舒适度上,比曹安的强了一大截。 “看到那座最高的峰了吗?”戚静楚遥遥一指。 来到鼎江流域之后,几乎就没有再见过山,在冰天雪地的前方,那座高耸的大山就尤为显眼,矗立在同样晶莹雪白的平原上,像是巨人的雪雕艺术品。 犹如一轮弯月,奇异的矗立在雪面上,不会有人关心它是怎么在那保持平衡的,因为它足够的美! “那怕是还要一日功夫才能赶到那里。”短暂的震撼之后,曹安感慨道。 “不用,进了中心地带,这温度就恢复正常了,没有外面那么可怕,这个温度,就算是普通人,穿得厚一点,也可以轻松应对,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一会快到那座山下的时候,无论你身上使用的是何种避寒宝物,都必须撤掉。” “如果可以,最好是从现在开始就撤掉,月宫之中有感应大阵,一旦被其感应出来有避寒宝物,会在你反应过来之前,激活大阵,将你彻底抹杀,这原本只是广寒宫中一种防御大阵,但如今没人主持之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 曹安点点头,“好的。” 他无所谓,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避寒宝物,但是身边的两人就不一样了,戚静楚一步跨出,同时手捏印决,掌心有光华一闪而逝,从腰间一块火红色的暖玉上抹过,那块玉便恢复了原本的翠绿色模样。 曹安打量了一眼,玉牌的一面上,镌刻着火焰的图纹。 再看陆十三,却是张开了嘴巴,从舌下飞出一道银白色光芒,一个特制的锦盒迎空一捞,一枚银色的宝珠被收入其中。 二人相继回头,看着他,那目的很明确了。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们的神通耍了,你的呢? 曹安有些尴尬,光顾着看了,自己没神通咋办? 学着两人的样子一步踏出,大手一甩,一掌拍在身后的大葫芦上。 砰的一声闷响,就算是自己收了护体宝物了,也不管两人那压根不信的眼神,这个世界各种法宝妙用无穷,又不是所有的宝物都需要有能量波动的。 “走吧,看着我做什么?” “我们虽然不懂,但是我们也不是傻子,曹安,你最好还是听劝,不然一会到了月宫面前,是真的会死的。”戚静楚皱着眉头,没什么好语气,现在这个温度对武夫来说,已经不会造成任何困扰了,而曹安依旧没收起护体宝物,让她心下颇为不喜。 只觉得曹安并未相信自己,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语气。 陆十三抱剑而立,嘴角带着八卦的笑意,开始他确实以为两人有点什么的,但后来证实自己想多了,只不过 ,能让这个女人情绪变化如此之多,也是一种能力,他索性就一路都当是小情侣吵架来看了。 而且还颇为意味,毕竟一代入的话,那趣味性就增长太多了,平日里的朱衣捕戚静楚是个什么样子,她身后的势力又是如何的,而曹安呢? ‘你看,故事就是这么的吸引人,这玩意叫什么呢?上次在楼里听他们说应该叫反差?’ 这是带着警告意味的话,戚静楚说话间也不停下,反而加快速度朝前方的月宫而去,这里,全部都是冰天雪地,但可视度却比外面更高,危险性更低,更重要的是,无需担心会被冻伤,速度自然提升了起来。 三人几乎全速前进,曹安调整体内真气,寒意亲和,让他在此间如鱼得水,天地元气活跃,在这样的速度下,消耗的真气几乎还没有外面的一半。 仅仅只是半日不到的功夫,那月宫便已在望,只有靠近了才能知道这月宫能被称之为山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座大山。 绝非外围看起来那么的精致,唯美,更多的是巍峨恢宏。 山上遍布着精美的宫殿群落,看不到一丝绿意,仿佛这亘古不变的白色,就是它永恒的色调。 “曹安,最后提醒你一次,再不收好你的护体功法,你就等死吧,上古大修的手段威能,不是你可以轻樱其锋的,好自为之。”说完一个起落,就来到了月宫山脚下,那是一处不知道用何种材料铺就的石阶,层层向上,直至山巅。 晶莹剔透,又有云纹点缀,当真如人间仙境一般。 在两人的目光中,曹安一步踏出,走进光幕,身形一个鹰落,立于两人面前,神色平静。 “走吧!” 戚静楚没有说话,内心五味杂陈,在意识到了曹安的真正手段后,整个人先是震撼,然后想到了自己之前的举动,脸上通红的像是能渗出水来。 陆十三就简单多了,震撼,惊讶,再无其他。 “你没有护体宝物?” “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呀,我的护体宝物就是我身后的葫芦,怎么可能没有护体宝物呢?那多冷啊。” 陆十三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没用就是没用呗,拽什么拽,谁还没点特殊的功法了,搞得像是生怕我们抢了一样。” 戚静楚回过神来了,“少说两句吧,走吧,上山!” 陆十三让到一边,“你来吧。” 戚静楚面色郑重的点点头,站到了正中间。 第一百零九章 镜花水月 戚静楚手中现出一物,与整个月宫色调完全一致,形如手镯,戚静楚的手掌正好能将其完全盖住,只听她口中念决,左手一引,右手将此物当空抛出,玉镯迎风而涨,等出现在整个玉山上空的时候,已经几乎能笼罩住整个玉山了。 曹安稍微退开了些,有些不明白这一举动究竟有何意义。 陆十三也往后站了些,仰头看着天上的‘巨型镯子’,眼中带着惊艳和回味。 “看到那十三道法印了吗?” 曹安点头,“看到了。” “那就是十三家联合施展的独门封印,不得其他几家认可,断无人可以完全将这通道展开,这才是高明之处,不过,他们的高明之处与广寒宫的高明之处相比,就完全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了。” “广寒宫的高明之处?” “对,不过,现在先允许我卖个关子,等你真正见到的时候,你也会为之震撼的。” 曹安适时的不再说话,高天之上,那‘巨型镯子’发出嗡鸣,肉眼可见的在壮大,但很快十三道法印齐齐亮起,又将其逼了回去,根本没给它机会。 就在这时候,戚静楚一声叱喝,打出一块玉牌,指尖血凌空激射而出,没入玉牌之内。 “试炼之期已至,戚家试炼弟子戚静楚,恭请众老祖放行。” 话音刚落,十三道法印收敛了光芒,原本沉寂下去的‘巨型镯子’绽放光芒,嗡的一声轻响,彻底的笼罩了整个玉山,甚至,连玉山之外的冰原都随之纳入了一半。 戚静楚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连曹安身边的陆十三也是如此。 “可以了,我们准备走吧。” 曹安摸了摸下颌,“这不是应该预想之中的事情吗?你们怎么都这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戚静楚没说话,倒是陆十三开口回答了曹安的问题。 “以前自然没什么,但最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十三家之间,出现了点矛盾,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大家都在担心这个情况会不会影响到试炼通道的开放,现在看来,并没有,十三家都还在遵守着原来的约定。” 就在这时候,巨型手镯的内环开始出现了变化,一道淡蓝的光幕从内环溢出,朝着中心的位置,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最终,整个内环都充斥着淡蓝色光幕,一座与玉山一模一样的大山出现在光幕之中,与之不同的是,玉山外,并无月亮。 而光幕中的玉山,顶着一轮明月。 “现在可以走了。”陆十三抖了抖衣袖,取了一物灌进口中。 边上的戚静楚也紧随其后,不过在这之前,给了曹安一枚拇指大小的丹药。 “奔月丹,服用之后就能直达真正的广寒宫。” 言罢,就见两人身体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又像是有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两人,以一个飘逸灵动的轨迹朝着高天的光幕中去。 曹安拿着丹药,通体呈现金黄色,入口即化,冰凉的能量沿着经络在身体中扩散开来,下一秒,曹安就感觉身子一轻,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目标就是高天之上的月亮,他眼睁睁的看着从冰原中飞起。 看着自己到达了玉山的巅峰,看着玉山在自己眼中逐渐变小,然后视线被一片淡蓝色所充斥。 在接触的那一瞬间,曹安就知道,这是水,是真正的水,不是幻境。 因为他着着实实的被灌了一大口。 屏住呼吸,也就是十几息的时间。 “呼!!” 曹安伸出了脑袋,发现自己真的在一处水域中,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小湖,真气鼓动,人也随之跃出水面,跳上岸边,陆、戚两人已经在等着自己了,二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蒸干了。 “两位不打算给我讲一讲吗?” “这里才是真正的广寒宫,听说过镜中花水中月,刚刚我们在冰原上看到的那个,就是水中月,水中的广寒宫,只是虚幻的,自然除了瑰丽的外表外,内中不会有任何东西,即便是真有江湖武夫走到了那里,不得其法,也不过就是在瑰丽的宫殿中白走一遭。” “这么长的时间里,我觉得应该有人已经到过了,要是下面的月宫被破坏了呢?” 陆十三的表现欲比较强,戚静楚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他,同时嫌弃的走到了一边,她不急。 “真正的月宫还在,下面的月宫被如何破坏,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水面恢复平静之后,下面的月宫就会重新完整的出现,怎么样?震撼吧,我就跟你说,你知道真相以后,一定会为之叹为观止的,如此天工,如此机巧,当真是难以想象上古时期的那些广寒仙子们,究竟如何等风采。” 曹安心下还算平静,“可下面才是现实。” 戚静楚摇摇头,“那只是月宫投影到现实的一个锚点罢了,于广寒而言,这里才是真正的月宫。” 举目四望,这里的的确确就是月宫,与下方如出一辙,除了这多出来的一个小湖外,到处都是冰原,曹安猛地转身,看向水面,下方的月宫山,也顶着一轮明月,再抬头,这里的高天之上,也挂着一轮明月。 “跟我来吧。” 两人跟随着戚静楚,只见她并没有沿着玉阶一直往上,而是在堪堪到达月山接触地面的高度,就不再往上走,朝着右边玉阶而出,不大一会,就来到了一个广场之中。 戚静楚停下脚步,伸手一指。 “看到了吗?那十只玉兔。” 光滑如镜的广场中央,矗立着十根一人高的玉柱,十道寒意从中喷涌着,在那白色的寒芒吞吐,玉柱的边缘,凝结着十只栩栩如生的玉兔。 这瑰丽的一幕,给了曹安极深的印象。 ‘还是上古的大修们会玩,论技巧之变,这些已经完全称得上巧夺天工了,只是不知道这些技法到底传下来了多少,现在又有多少人还会。’ 至少,曹安没见过,这已经相当于一个文明断层了,那些建立于武道修行、元气利用的庞大基础知识体系上所绽放的瑰丽花朵,不知还有几朵能传承下来,想到此处,不由得为止叹息一声。 “曹兄是在感慨上古之辉煌吗?” 曹安笑了笑,“一时的念头罢了。” “老祖曾与我说过,上古时期的灾劫,便是因为上古大修们走上了歧路,不用太过去感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看看就好,于本身实力而言,并无太大作用,灾难来了,依旧免不了身死道消,哪及得上内求强大。” 陆十三说着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太懂的话,曹安也只是笑笑回应,这里面涉及到的信息很多,绝对不是这个时候的陆十三有资格掌握的。 曹安也不好奇,漫长修行之路还早,自己现在也才是武道三景,这些动辄毁灭一个时代的信息,还是少接触为妙。 戚静楚拔刀而出,“杞人忧天,修行不到家,大劫小难对武夫自身都没有任何意义,你根本没有抗争的资本,该开始了,陆十三,我请你来是助拳的,可不是来这里吹嘘的,按照老祖示下,这一季的三足寒蟾应该与之前没多少变化,就是五景武罡境界,以我们三人手段,应该足以应付。” 宁道奇已经藏在了袖口,三人下了演武场,一步步逼近中心,就在这时候,一道凛冽的寒意当头罩下,随着武道修行愈发强大的危机感,让三人先一步散开,在寒意来临之前,闪身而出。 回头看的时候,是一条猩红色的巨舌,源头竟是在月山内弧山壁一处,这么长的距离,简直脱离了蟾蜍这种生物的生理结构。 一卷而空的寒蟾显得有些暴躁,两腮鼓鼓,蓄势而出,发出了密集的呱呱声。 须臾而至,速度之快,上一瞬还在内弧山壁,下一瞬就已经出现在了演武场边缘,以寒蟾的身体为一条线,空气中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墙壁迎面以恐怖的速度推来,而身体,在气机牵引下,不知为何,根本动弹不得。 寒蟾封锁了空间,这根本不是武罡境的实力。 这种已经开始使用天地伟力的手段,便是初入天人境的大修都得死。 “曹安!!” 几乎不用她戚静楚说话,曹安就知道事情已经远远超乎了戚静楚他们的估计,这道墙要是真的推过来了,三人毫无疑问会在一瞬间化身一堆肉泥。 “宁道长!” “雄霸!!” 曹安在心间唤起了二人名讳,两尊傀儡出现在虚空之中,双双在第一时间轰出一掌,天地之力的碰撞,让整个演武场都为之震颤了一下。 那天地之力凝聚的大墙,在二人的攻击中,应声碎裂,重归天地。 雄霸一记三分神指,已然到了寒蟾头顶,几乎同一时间,宁道奇散手八扑后发先至,天地之力迸发,寒蟾的肉身在一瞬间爆裂开来,散落一地,只留下一枚鸡蛋大小的内丹悬停在空中。 一如曹安之前斩杀的那只一样,不过个头足足是那一只的数倍。 两尊傀儡拿着内丹回到了曹安面前,边上的两人已经跌坐在地上了,对天地之力的敬畏本就是这片生命的本能。 生死一瞬,面对如此恐怖的天地之力,二人心神都受了不轻的损伤,他们毕竟不是曹安这等怪胎…… 第一百一十章 凌波微步 “今年的试炼情报是哪一家在负责?” 短暂的失神之后,陆十三脸色阴沉的撑起身子,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出试炼情报的人,一头已经堪比天人境后期的大妖,这要是在外面,那早就灵智全开,跟常人没什么区别了,别说他们两个,即便是加上之前跑掉的那几个前来助拳的人,也不够这三足寒蟾塞牙缝的。 越阶而战在三景之前完全可以,但越往后,那就越不可能,一景之差,那就是云泥之别,是根本上的差距,这种差距只会随着境界更大。 曹安也是借助的傀儡,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靠着实力越级而战。 “今年负责情报的是皇族!” 陆十三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歇斯底里的吼道:“他们想干什么?” “你在这里发怒没有任何作用,只能体现你的无能,我会将这里的情况如实上报给家族,至于怎么做,那就是家族高层的决定了。” 陆十三扭了扭脖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我不行,我还要去砍李如龙一顿,不然我意难平,念头不得通达。” 曹安撇撇嘴,这还真是他会干的事情,只能说要怪就怪李如龙逊色了些,比不过面前这个疯子,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陆十三本来就很疯,他压根不管摁不摁得住李如龙,都想找他发泄发泄。 戚静楚看向曹安,此刻的曹安已经收回了两尊傀儡,余下的能量不多了,能少用就少用吧,最近他一直有意无意的在磨砺自己的应变和危机处理能力,不太想借助傀儡逞凶,以至于新的傀儡一直没来得及补充。 “按照约定,你可以自己挑选两只玉兔带走,这一点我自己就可以做主,另外你救了我们一命,这不在约定之内,如果有什么麻烦,随时可以找我,王朝之内,在官方层面的,我戚家还是有点话语权的。” 戚静楚话刚说完,陆十三就走到曹安跟前,伸出大手,拍了拍曹安的肩头。 “就冲你刚刚救了我,咱们两个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我陆十三认你这个朋友,江湖有事,记得报我名,搞得定!” 这话曹安倒是记下了。 “两位太客气了,我既然答应结伴同行,自然不会以此要求什么,况且,当初约定的时候,说的就是让我用傀儡出手,也并不违背,同行之谊在这,补偿什么的,无须再提。” 说完,曹安径直走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两根玉柱旁。 “得以特殊之法取下,你选好了,我来给你……” 曹安抽出年剑,两道冷光之后,两尊白玉兔子化作流光装进了大葫芦中,陆十三的声音戛然而止,像一只正在叫的鸭子,被人一时间捏住了脖颈。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你厉害,看来你这把剑也是不凡啊,我还真的看走眼了,之前还以为就是一把普通的铁剑。” 戚静楚已经收好余下的六只白玉兔子,目光落在曹安的年剑上,“我之前也一直以为你手里的只是一柄普通铁剑,你不是一直用着普通铁剑吗?什么时候换的?能直接斩断玉兔,想来品级应该在六品以上。” “云上之境。”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听到云上之境,戚静楚倒没什么,陆十三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再提云上之境,我们的情谊会受到损伤的。” 他还是忘不了自己的魇在来的路上主动勾搭曹安的那一幕,这对一个爱剑之人来说,是一道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坎。 不提还好,一提就想炸毛。 曹安笑笑也不说话,戚静楚狐疑的看着两人,那目光像是探照灯一样,想从两人身上发现什么端倪来。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这种事情就像是老婆背着自己找了男人一样,陆十三怎么可能开得了口,曹安知道,自己知道就好了。 他第一时间上前来想要捂住曹安的嘴巴,不过被曹安躲开了,身形一晃,陆十三捞到了一个残影,手中抓空再一看的时候,曹安已经站在不远处了。 “你这身法,有点东西的呀。” 戚静楚微眯着眼,原本她以为曹安给自己的惊讶已经够多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他,陆十三是五景高手,打架肯定完虐曹安,这是一定的,但曹安能在他不设防的情况下,避开陆十三的随手一抓,这就有些不简单了。 足见其身法之高明。 “你这身法叫什么名堂?” “师门传承,凌波微步。” 戚静楚信步而来,“对于真气的消耗大吗?” “其实就是步伐而已,明悟之后,即便是普通人也可以使出,并无所谓的真气消耗一说,当然如果是有真气催动的话,自然会更好一些,表现……更,佳。” 曹安话未说完,戚静楚已经已经一刀切出,这一刀爆发的突然,一点杀机都未曾流露,而曹安的注意力还在与她交谈上,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无意,突然的冲突之下,残影再现,森冷的刀锋从曹安腰侧斩过去。 落在空处,戚静楚也不乱,刀势未绝,借力横斩,一柄制式长刀,在她手中宛如活过来了一样,连绵不绝的刀招,在这没有真气加持的劈砍之中,更见功底,细微处彰显此女除了身份之外,这一身刀技的根基之扎实。 而曹安像是能预料到她的出招一样,残影不绝,看出了戚静楚并没有杀心之后,也没动用自身真气,脚下凌波微步频出,每每能在刀锋到来之前,避开攻击,让戚静楚的刀,每一次都差一丝,斩在空处。 陆十三看得起劲,不由得弹了一下魇的刀身。 “这个男人,你别说,你看重,我也看重,能让戚静楚吃瘪,我心甚慰。” 戚静楚收刀而立,“不打了,确实高妙,不动用自身境界的话,我还真拿你没办法,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曹安抬头看向山巅的殿宇群,“我们不上去?” “没有其他几家的允许,我们上不去,别想了,走吧。”陆十三拍拍曹安的肩头,这一次他没有躲,刚才只是不想陆十三的手触碰到自己的嘴巴。 别问,问就是洁癖。 三人下了山,一头扎进湖水中,朝着水中明月的倒影游去,时间上与来时差不多,在脱离水域的一瞬间,曹安就感觉到原本扩散在自己体内的那种清凉的能量在散开,一点点消失,身形也缓慢的落下,直到完全消失的时候,正好落到地面上。 这点冲击力,对他们这样的武者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重新回到了世界,重新站在大地上的感觉,让曹安无比满足和放心。 戚静楚收了玉镯,曹安并未与他们一道离开,而是留在了原地,就在这月山脚下,仰望着山巅的殿宇。 “就这么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了?” 戚静楚扫了陆十三一眼,“你想去陪他完全可以,我并不介意。” “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们也不着急,可以跟他一起嘛,说不定他是想去月宫里探索呢?那怎么说也是我们几家之物,盯着点总不为过吧?” “你不过就是自己也想去看看而已,别拿曹安当借口,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怎么和他遇上的,一点都不知情识趣,还想跟人成为朋友?”戚静楚冷笑说道。 “我当然知道,我们在路上相遇的嘛。” “是啊,别人会无缘无故进小寒泽吗?你我的目的就是试炼,那你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陆十三摇摇头,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戚静楚,“不知道,你知道?” “白痴,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进小寒泽,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就该走了,曹安自己的目的还没达成呢,人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跟在他旁边,算怎么回事?” “那万一他需要什么帮助呢?” 戚静楚嗤笑一声:“你觉得自己能比他的傀儡强?” “好了,走吧走吧,我就是随口一说,没那么蠢的,各有各的事情,他能安然到达小寒泽的那种深度,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只有你我,无论是踏入,还是出去,对我们来说,都是很危险的试炼。”陆十三脸色一正,抱剑踏出,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戚静楚愣了一下,没说话,朝后方看了曹安一眼,也加快速跟了出去。 紧了紧身上的葫芦,曹安一步步踏上玉阶,他自然不会是觉得宫殿中还有什么等着自己去捡漏,这座完全不设防的宫殿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即便被完全捣毁也能自然重生,都不知道迎接了多少抱着同样目的的江湖高手。 还给自己留有机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想找个地方,将两枚内丹完全炼化,彻底将【明玉功】推到第九层巅峰大圆满,那么这一趟小寒泽之行也就圆满了。 而眼下,最好的潜修所在,就是这山上的月宫。 能避风雪,又能占尽【明玉功】修行的地利之势。 踩在玉阶上,曹安有意试探了一下,发现这些建筑居然都是真实的,并非是一个假象,既然是真实存在的,那又是如何做到本体不灭,投影不灭的? 寒风凛冽,好在玉阶上并无水渍,也不留冰,四处风雪飘飞,却唯独不落在玉阶上,不至于让人还需要担心滑落。 洁白如洗的月山上,一条人影顶着寒风,挺直着身板,一步步向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差一线 月山之上亦有亭台楼阁,草木花鸟,不过都是精致的玄冰雕物,栩栩如生也就是栩栩如生而已,毫无生机。 当曹安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整个人也是震了一下,冰原的外围好歹也有嗜寒的妖物横行,但自从到了冰原以后,就像是步入了绝地一样,没有生机,冰原没有,月山没有,不,不对,真正的月山上是有一只的,三足寒蟾。 只是这里没有。 他现在在月山上的探索范围早就超过了之前几人在真正月山的高度,近乎登顶,穿过的宫殿也是一座又一座,当瑰丽成为一种常态的时候,似乎也就没剩下多少惊艳了。 只有清冷和死寂常伴。 “这个所谓的广寒宫,不愧是修炼无情道的。” 空荡荡的殿宇群中,曹安寻了一处相对僻静边远之所,合上房门,从袖中一次性将雄霸、宁道奇和晓梦唤来。 “还请诸位替我护法。” “公子宽心!” 有了他们的庇护,曹安方才感觉心安,盘膝坐定,五心向上,黄皮葫芦中两枚内丹在曹安心念微动之下,从中飘出,环绕在曹安身侧,引动袅袅雾气,曹安眼眸低垂,宝相庄严。 九层明玉功运转之下,周身莹白如玉,寒意凛冽,其真气所散发的寒意,同样引动周身雾气袅袅,整个人置身白雾之中。 就在这时候变故陡生,原本温度适宜的月山宫殿,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就有地狱,那远胜寒泽之水数倍的寒意从整个月宫之中迸发出来,在曹安真气的引动下,它们宛如出鞘的利剑,展现出了本来的面目。 ‘原来不是没有寒意,而是中心地带的寒意更加收敛,不作引动的话,根本无法发现。’ 曹安这才明白,此间寒意是针对‘有需求之人’,尽管自己现在感觉异常寒冷,几乎与之前在中层地带修行一样,但此刻,若是有人上月山,也不会感觉到寒意。 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加上自己前期所累积的身体适应性,他并没有像上一次一般狼狈,在寒意的侵蚀中,保留着自己的意识,牵引着真气的运转,此间的寒意更温顺,清醒的意识里,曹安能感觉出来。 这宫殿自有妙用在其中,应当是蕴含了某种不知名阵法,大大降低了寒意本身对武夫身体的伤害,寒意入体,并未伤害到曹安分毫,反而从寒意中分离出一种冰凉生机,如雨露滋润大地一般,均匀的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血肉。 改造着曹安的身体,在潜移默化之中提升着他对寒意的适应性,达到宛如生而具之的神通一般,无负荷利用寒意。 此刻的曹安,除了身体不能动弹之外,保留着清楚的意识,体内明玉功运转正常,肉身也在缓慢的得到提升,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还有中隐隐的舒适和自由在其中。 ‘这就是对了,当年的广寒宫一众弟子也是人,尽管那是上古时期,但与当今相比,却不可能有什么根本性的差异,广寒宫门人弟子之所以可以在中心地带,在这月山之上修行,除了功法,靠的应该就是这座宫殿。’ 肉身的提升,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量变达到质变,当年的广寒弟子,在这里修行,必然是修行时间越长,对于寒意的使用越是得心应手,她们在这座宫殿的改造之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区别于人类的另一种族了。 这等手段,当真可谓是鬼斧神工,天工机巧。 曹安自己的肉身对于寒意的适应性,早在之前就得到了铺垫,明玉功、小寒泽寒意,这些都在无形中改造着他的肉身,如今在宫殿提炼的生机改造之下,水到渠成,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身体肉眼可见的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不再似踏入九层这般的苍白,寒意的影响完全消退,血色出现在了曹安的身体上,皮肤更加细腻,体温也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准,在这之前,他的身体一直都是冰凉的。 因为寒意的存在,这种特征,几乎无法改变,而这一次,肉身发生了质变,彻底蜕变之后,一切恢复如初,除了体内那正在凝结酝酿的寒意外。 时间一天天过去,曹安沉浸在修行的世界中,这一次他不在内景,却胜过内景。 整整九天时间,【明玉功】大圆满,十二正经完全达到极限,丹田之内真气鼓荡,藏势其中。 功行圆满,曹安长身而起,身体发出了一声脆响,紧接着,响声连成了一片。 “呼!” 一口浊气自鼻息间吐出,喷涌出两道三尺多长的如长剑一般的雾气。 “这就是明玉功的大圆满吗?”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力量,这种力量陡然增加的情形,给了他一种几乎能毁灭一切的错觉,但他很清楚,这只是错觉,别说毁灭一切,就是面前这座宫殿,自己也毁灭不了。 这个大圆满,似是而非,是圆满了,但绝对不是原本记载之中的圆满,曹安很清楚。 现在的明玉功,比之记载之中的,只强不弱。 “多谢三位护道!” 晓梦:“恭喜公子功力再进一步。” 宁道奇:“恭喜。” 雄霸:“不错。” 曹安还以微笑,这些傀儡无论他们生前都是何方神圣,何等人物,因为灵魂与同出一个世界的缘故,他与他们之间的羁绊,让他暂时可以完全信任他们,大手一挥收了三尊傀儡。 心念一动,真气奔流,浑身上下泛起丝丝雾气,缓缓的凝聚成一个圆形将曹安自己包裹在其中,圆形自下而上开始,慢慢腾起,灰蒙蒙的雾气逐渐消散之后,就是一个几乎肉眼看不到的罡气圈,两道罡气,如两条长龙,从曹安左右两侧向上,想要在上方合龙。 然而就在最后头顶百会的位置处,却终究无法凝聚在一起,两条罡气长龙就差了一线,龙首无法凝聚到一起,差了一线,这一线,犹如天地之隔。 曹安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不在坚持,散掉了真气,一步踏出了月宫。 “差了一线,果然,明玉功的大圆满,并无法直接达到武罡境界,也就是说我现在依旧只是武道三景凝气境。” 外面正是白天,时间与他进入月宫的时间好像没什么差别,前后上下不了一刻钟。 他有一种预感,无法凝练武罡,不是功法的问题,明玉功在得到了小寒泽最精粹寒意的加持下,已经远胜一般功法,自己想要投机取巧,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这是通脉的问题,人体周身,除了十二正经,还有奇经八脉,以及隐脉,而自己当前,只通了十二正经,能达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恐怖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呢喃道:“若是只为通脉,明玉真气也不是不能过一遍奇经八脉,毕竟任督二脉就有明玉真气行过,可这就有些浪费了,再修一门内功?明玉功行十二正经,是为玄门正宗,再选一门功法行奇经八脉,二者相合,武罡绝对可成。” 想到这里,他开始有些犯难了,气行奇经八脉的功法不是没有,但他之前没有走过这样的路,原本的打算,一直都是气行十二正经,走玄门正宗之法的道路,这绝对不会出问题,可兼修两门内功就不一样了。 要考虑的就太多了,这就不是脑袋一热,挑一门自己喜欢的练就成的。 两门功法至少得平衡,最后还要能相容,同属性是最好的选择,异属性就要考虑到最后的融合平衡问题,但异属性的威力绝对不是同属性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下了月山,呼吸着冰原上气息,在这广袤的区域内,连着曹安的心情也收到了影响。 心中已然有了打算,收起了所有心思,脚下展开轻身功法,朝着冰原之外而去,老狗还在中层外,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 小寒泽外围,曹安刚刚踏出的中层,老黄就已经敏锐的感知到了他的位置。 循着来时的路走出中层寒泽的曹安,就站在原地休息,这个时间点距离他离开月宫已经十天时间过去,一来一去,在小寒泽中差不多耗费了曹安将近一个月时间。 相比于自己去找老黄,他相信老黄能更轻易的找到自己。 果不其然,还没等出来一刻钟,老黄就已经化作一道白影,四足齐刹,停在曹安面前。 “恭喜主人神功大成,威震天下指日可待。” 曹安撇撇嘴,“你怎么知道我神功大成,我若是没成呢?” “主人得天地庇佑,自然诸求有应,诸事有成,神功大成,不过是理所应当之事。” 曹安内心一片平静,“走吧,我们在寒泽中停留的时间太长了,也该启程了,出了小寒泽,咱们就离开鼎州。” 老黄雀跃的在曹安身边打了个圈。 “小妖早就想离开了,我们出去之后,就直接走吗?需要小妖驾风吗?” “驾风,但出了寒泽,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清风袭来,一人一妖消失在原地,“是要去会会主人的什么朋友吗?” 曹安笑了笑,“不,在鼎州我可没有什么朋友,不过当初既然随口问了鼎江三侠一嘴,那么事情自然就要做到位,至少要去打听一下鼎江三侠的事情,如此才是善始善终。”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曹安,久仰大名 鼎州州城,这里是一州首府所在。 这些大大小小的江湖中人,哪个不是想着能在这一州之地中出人头地,而一个武夫,算不算得上名扬一州一府的江湖,就看这人在这州府之中的名声如何。 这一日,离开了小寒泽的一人一狗来到了鼎州城,曹安本来打算易容的,但奈何自己身后的大葫芦实在是拿它没有办法,这偌大江湖,身后背着大葫芦的怕是没有几个人,再易容就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了。 索性直接就以目前的这副模样,出现在鼎州城。 在江湖中,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就是茶楼,这里汇聚这来往的江湖中人,以曹安目前的五感,只要稍加留意,整个茶楼内的交谈都能一字不差的落入耳中,他在楼内选了一间客房住下,也不出门,。 可惜,不知道是鼎江三侠的名气不够盛,还是他们最近没什么动静,连着两天,曹安都没得到关于鼎江三侠的信息。 曹安退了房,想起自己怀里的信物,这是当初朱衣捕戚静楚给的,那时的自己还单纯的以为真的只能用这么几天来着,好在还没丢,他信步朝着州衙走去。 当朝悬赏策的重赏犯,来到了州衙重地。 如此滑稽的一幕,就这么发生在州衙门口,事实上,几乎是曹安刚进州城的时候,这些个衙门捕快们,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他们没想到,曹安居然会亲自来到自家门口晃荡。 两名门口的衙役看着曹安,脸色有些紧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巴张开,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曹安从怀里掏出信物,“我来衙门里办点事,不知道这个可不可以?” 他的举动化解了衙役的尴尬,当下双手接过曹安的信物,“曹少侠稍等片刻,且容我等禀告之后,再来回您。” 曹安点点头,“劳驾。” 这么礼貌的重刑犯,衙役倒是一时间没有料到,愣了一下,然后尴尬一笑。 “应该的。” 衙役的内心是复杂的,对于他们这些衙门捕快们,了解当朝悬赏策是必须的,不说每一期都能记住,至少每次大幅度的名额变动,他们都必须心知肚明,曹安现在的身价几何,他一清二楚,这笔钱,若真能拿到。 便是在这州城之中,什么都不干,也能安心做个富家翁,渡过余生。 当然,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青州之事历历在目,谁敢缨其锋。 “你不在外面轮岗,到这里做什么?”一名捕快不满的拦住了衙役,询问道。 “我有急事找总捕头。” “什么事情需要麻烦到总捕头?你进衙门多长时间了,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衙役犹豫了一下,捕快,毕竟要比自己高一级的,在整个衙门中,除了洒扫做饭的杂役外,就属他们这些轮岗当值的衙役地位最低,再往上就是面前这位的捕快,更高一级是捕头,最后才是总捕,当然,总捕之后还有,但那不是他这一级别能够接触到的。 “您能做决定?” 啪,捕快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衙役脸上。 “你看不起本捕?” “小的没有,只是此事干系甚大,所以小的才多嘴一问,此物乃是曹安曹少侠手中递来,他说想来衙门里办点事情,如此,小的便交给大人了。”衙役委屈的低下头,将手中之物双手呈上。 捕快一把抓了过来,“什么曹安?衙门里可没这号人物,真当我们衙门是什么酒楼吗?只要给钱什么人都能来?” “额,大人,是曹安。” “我知道,你刚不说了名字吗?曹安又如何……等等,哪个曹安?” 衙役目光有些躲闪,“就是那个曹安。” “确定是那个?” 衙役猛点头,“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见的,就是那个曹安,与画册上一模一样,便是装束也一般无二,不可能出差错的。” 捕快手一抖,差点拿不住手里的信物,颠了两下一把塞进了衙役手中。 “给你了,你自己拿去给总捕吧,他现在应该还在,刚才我还见着他了。” “你刚说你能做决定的。”衙役小声哔哔。 “让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 衙役哪还敢再说什么,脑袋一缩,急忙朝着州衙内部跑了进去,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人来阻拦了,径直到了总部薛卿尘面前。 这是一个看着四十左右年纪的中年男人,常年着甲佩刀,几乎没有改过,整个州衙的人,好像都没有见过他穿其他衣服的时候。 一张国字脸,两条眉毛浓厚,斜飞而出,一条醒目的疤痕印在左眼眼皮上,但哪只眼睛,却是完好的,可以想象,当初若是再深入分毫,这一只眼就彻底废了。 “这是戚静楚的信物,来人是曹安没错吧?” 站在总捕面前,衙役只觉得压力铺天盖地而来,战战兢兢没敢抬头看他。 “是的总捕大人,正是曹安,他将此物交予小的,说得要到衙门里办点事。” “知道了,你出去带他过来,本捕也正好想要会会这曹安。” “是!” 衙役如蒙大赦,恭恭敬敬的离开房间后直接跑了出去。 “曹少侠,我家大人有请,请跟我来。” 曹安点点头,走进了州衙,他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联系到自己身份的缘故,莫名的觉得有趣,而这去往总捕所在院子的路上,时不时的就能看到穿着不同色调制式衣物的捕头路过,或是装作交谈,或是装作路过。 但曹安五感何等敏锐,根本不用故意去听,就能知道,这几人聊得、说得,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衔接,压根就是来看热闹的。 “没想到,我在衙门里,也这么受人欢迎?” 衙役尴尬一笑,没敢说话,办事的都是自己的上司,身边这位又是惹不起的主儿,自己能做的,只有闭嘴领路。 没多大一会,便领着曹安来到了总捕卿尘面前。 “在下曹安,见过总捕头。” 薛卿尘放下手中的卷宗,倒不是刻意装的,而是他的确每天都很忙,也是一个敬业的人,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曹安,久仰大名。” 第一百一十三章 雨幕 房间内只有曹安和薛卿尘二人。 “你是戚静楚的人?本捕实在难以相信以她的性子居然会把信物交到你手上,说说看吧,你这次来要做什么?” “一件小事,想了解一下三个人,本来我以为凭借着这个信物,能很方便的办了事情,不至于闹出太大动静。” 薛卿尘爽朗一笑,“你这闹出多大动静,取决于你自己,而不是这信物,悬赏策上排到前一百的凶人居然自己送到了州衙门口,采取什么样的措施都不为过吧,说说看,具体是怎么个了解章程,如果可以,凭借戚静楚的信物,我这能给你办就办了。” 曹安将自己的目的道了出来。 薛卿尘听完,怔怔了半晌,“就这?” 曹安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对,就这。” “就为了这点屁事搞出这么大动静?” “我也不愿。” “拿着我的手谕下去,外面会有人全力配合你,去吧,知道自己还在悬赏策上挂着名,以后没事就少往衙门里转悠,你进城出城,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没看见,你这都自己往人衙门里钻,就属实有些过于嚣张了。” 薛卿尘无奈的说完,抄起笔架上的一支狼毫,写下一张手谕递给了曹安。 曹安看了一眼,笔势雄奇,铁画银钩,自有一番意境在其中,可见薛卿尘本人是下了一番苦工的,文武之间,历来都有一种殊途同归的说法,将一身武意融入笔法、画技等等的雅事不胜枚举,甚至有些武夫就是依靠此法来磨砺心境的。 但这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无论是文还是武,其本人都必须要有足够高的造诣,才能达到殊途同归的目的,不然就只是贻笑大方之举。 “总捕头好字。” “我就当是你对我的恭维了。” 曹安是早上进的州衙,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还在衙门里蹭了一顿饭,心头的最后一件事情完结,他在这鼎江的羁绊也就此斩断,鼎江三侠,并没有让曹安失望,拥有着一份在死生面前,还能协力互助的情谊之人,料来也不会太差。 诸事遂心,天高地阔。 一人一狗出了鼎州州城,径直北上。 夜晚时分,行至北邙山下,暴雨突至,一人一狗落足一处破庙,破庙周围长满了百千年份的柏树,通往破庙的小道上,也几乎都被两侧茂盛的杂草覆盖,年久失修,风雨侵蚀之下,破庙屋顶都通了个大窟窿。 木制的门窗已然腐朽,四下耷拉着,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区域,院前的青石板缝隙间,也是杂草浓密,连本来应该置于院中的香鼎也不知道被什么人带走了,只剩下边上一个饮马槽还算完整,这种用花岗岩凿成的饮马槽,最是坚固。 非人为破坏的话,便是小庙完全毁掉,它也不见得会有损伤。 进了破庙,挑了块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一人一狗架起火堆,听着外面的雨声,看着就在眼前,从屋内大窟窿中落下的雨帘,莫名的感觉心安。 真气自然运转之间,仿佛与天地有了一丝无形的牵连。 念头一起,曹安很快就察觉到了根源所在,因为雨,现在几乎整个北邙山都被雨幕所笼罩,而自己所修明玉功,在小寒泽完成最后晋阶,无意之中与天地间的水行建立了连接,天然的亲和,让他在水域之中,真气更加活跃,感知更为敏锐。 而此刻,这一场骤然而至的暴雨,将整个北邙山化作了‘水域’,曹安放任心神和感知在这片水域之中自由奔走,人坐在篝火对面,嘴角噙着笑意,心神却已经在这片雨幕中畅快逍遥。 隐约之间,点点模糊的感悟涌上心头,令曹安欣喜,这是天人境的感悟,想要达到天人境,就必须要有对天地的感悟,唯有如此,才能使用天地之力,曹安此刻能有如此机缘,确实是意外之喜,全赖那一身进阶后的明玉功。 他像是触摸到了人与天地间的那一丝契合门槛,从地上站起身来,顺应着自己本能最舒服,最亲近天地的感觉,以高超的手段调整着自己的身体。 在老黄眼中,面前的主人气势忽然就变了,就像是面前的这堆篝火,它就在自己面前,依然燃烧得旺盛,但却在一点点从自己感知里消失,如果不是他还站在自己面前,恐怕,老狗都要以为曹安已经离开了。 狗眼里迸射出奇异的光芒,内心对曹安的敬畏愈盛,还有欣喜。 对于一条胆小怕事的狗子来说,没有一件事能比找了个大腿更让它开心的了。 它看着曹安身体在动,以一种难以形容,且常人难以想象的韵律在动,细微的调整着这副身体,绕着篝火来回的缓慢走动,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气息就减弱几分,直到走了三圈之后,曹安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像是完全融入了这片天地之中。 老黄再也无法从感知里发现曹安。 就在这时候,曹安忽然开口了:“朋友,出来见个面吧。” 隐藏于破庙之外的那一缕黑影颤抖了一下,他自刀口观后就一直跟着曹安,一开始打的是趁机想法子捞走自己赤阳柱的主意,但一直没什么较好的机会,后来,是对曹安产生了兴趣,作为一个合格的‘上古余孽’。 他自然有很多当前这个武道世界所无法理解的手段,观看着曹安的一言一行,修行功法以及行事作风,更为重要的是,曹安灵魂之中与此间的一丝差异,他是虫祖玑戎,于灵魂一道上的理解,在当世也算是傲绝一方了。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揣测,基于这个猜测,好像曹安一切的行为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他的傀儡,在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无论是上古,还是现在,这与地域没有任何关联,哪怕是在神州、中央帝国这些地方,傀儡沿用的也是一个套路,但曹安另辟蹊径了,他的傀儡从未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过。 为什么他的功法,以他的见识,居然从未见过,于细微之处上,比之上古功法还要精妙,就是立意上,多少有点小家子气的嫌疑。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这是全新的武道,他看到了再进一步的希望。 打破上古时期未成心愿的可能!!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场大雨,让曹安发现了自己……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行者 心神融入雨幕的曹安,感知与之前早已不是一个层级,只要是发生在这雨幕之中的事情,便都能有所感应,更何况,玑戎就在距离破庙不远的老柏树下,距那饮马槽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情。 被曹安一口叫破,玑戎心中一震,有些惊异,但很快,便又平复了心情,坦然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跨过小院,才现出了完整的身影,一步迈过门槛,来到了破庙之内。 小庙不大,如此空间,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窟窿的雨幕。 “天人境?不,你不可能是天人境,你的气息也不过只是三景四景之间,你做了什么?” 玑戎的隐身被曹安叫破的时候,只当他动用了某种秘法,毕竟是另外一个武道世界,有些出乎意料的手段也属于正常,但当他看到曹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想错了,那天人合一的状态,就确确实实发生在自己面前。 一个连武罡都没有凝聚的人,却达到了天人合一的状态。 这合理吗? “是你?我的五感都被你骗过了,若非今日机缘巧合,还真的无法发现你,你想做什么?难道说你从王庄就一直跟着我到了现在?” 短暂的震撼之后,玑戎平复了心情。 “准确的说,是仅除了小寒泽核心地带没跟着你踏足,曹安,我一直都在跟着你,我发现了你身上的一个秘密。”玑戎语不惊人死不休。 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那条一脸戒备的大狗,一道神念传了过去。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轰! 简短的几个字,却在曹安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后心境波动如此之大,以至于整个人都从天人合一的状态中震了出来,眼底泛起了警惕和杀意,一手攥紧了胸前的葫芦背带。 “我没有恶意!” 玑戎早有预案,他料到了曹安的反映,第一时间摊开双手,在曹安拿定主意之前,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确实没有恶意,跟着曹安这一路上,可以说自始至终都没有,单纯的就想摸回自己的东西。 “我们可以聊聊。” 只见他单手一画,一股比曹安还要强大不少的神魂力量涌现,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结界,隔断了外界的所有信息,老狗妖力鼓荡,清风卷起,却被无形的能量阻挡在外,曹安看了它一眼,示意不用担心。 “你想聊什么?” “不用那么紧张,每个人都会有秘密,正如你所知道,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样,你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路人,我不属于这个时代,而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都是外来者。” 曹安平复了情绪,摇摇头,“并不是,你能算少数,但绝对不是唯一。” 玑戎想了想,“你要这么说也对。” 显然,他是知道的,跟他一样同属上古劫难的漏网之鱼还有很多,他的确不是唯一。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们不妨交流得开诚布公一些。” “你有没有想过还我的赤阳柱?”玑戎笑着开口问道。 “没有。” “那就不要了。” “嗯??” “你不给,我就不要了。”似乎是怕曹安没听懂,玑戎又重新解释了一遍。 “那你跟了我一路,目的是什么?我还是不太清楚你的目的,好奇?还是其他。” 无法再次回到之前的状态,曹安索性就直接坐了下来,两人之间的结界圈缩小了,玑戎来到了火堆边上,坐在曹安对面,两人一狗呈现出一个三足鼎立的状态。 “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为了我的赤阳柱,那是我预留的最重要修行资源之一,它是一件宝兵的组成部分,因为有些忌惮你的手段,并没有直接出手,我的实力尚未恢复,打的是从你手中寻机顺回赤阳柱的主意。” 玑戎没有一丝隐瞒。 曹安思付片刻,点点头。 “那你应该看出来了,我的葫芦也是个空间宝物,你那赤阳柱被收入其中,完全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你的东西。” 玑戎嘿嘿一笑,“老祖我做事,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老祖我想的是给你宝葫芦也一并带走了。” 曹安:…… 玑戎的坦诚,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不过一直没什么机会,倒是让老祖我有机会一直跟着你,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这才发现了之前的事。” “你如何发现的呢?” “你的灵魂!在你的灵魂波动中,尚余有另外一段灵魂的波动,那个波动与你本身是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类,而且,我还在你的灵魂波动中,发现了一个这个世界之人所没有的特征,由此断定你绝非这个世界的人,这样一来,你所有的事情便都解释得过去了。” “什么特征?” “完整的轮回气息,这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所没有的,我也只在上古的手札记载中看到过对于完整轮回气息的假想,从未有人见过,至少此世没有,当我感受到你的灵魂之时,我就知道,那才是完整的轮回气息。” 曹安皱了皱眉,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你的意思是此世的轮回并不完整?我确实没在书籍中看过类似的准确描述,都是含糊带过,我以为只是共识,笔者懒得赘述。” “是因为根本就不清楚,自然也就无法准确描述。这里面牵涉大隐秘,暂且不提,提多了老祖我怕坏了你的修行。” 曹安其实很讨厌这种说话半截的,但好在他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你可能以为我在故弄玄虚,我且问你,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武夫曹安,半个道士。” “不,这些都只是表象,只是你在这个红尘俗世里的身份,你还有一个身份,一个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份。” 玑戎走了,走得洒脱,这一次没有再停留,他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缘已然种下,至于未来的结果会如何,那是未来的事情,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神魂结界消失,老狗终于是跟曹安搭上了话,不再是隔着屏幕干着急。 “主人,您没事吧?” “你知道天行者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代天行缘 狗子眉头一锁,曹安摆摆手:“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主人,这个小妖还真知道?” “你如何得知?” “主人一问,小妖就知道了。” 曹安心中咯噔一下,平静的眸子里一缕精芒一闪而逝,他发现,只是因为老黄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没有留意到,它的变化已经很大了。 顾鉴善恶,查听贤愚。 “那你说说看。” 收回了目光,曹安神情恢复了平静。 “天行者,为此间代天行缘之人,我心即天心,虽不刻意插手世间事,但与天行者有所关联的,因果之缘都将在短时间内得到反馈,也就是寻常百姓常说的,善恶到头终有报,世间之事一旦被天行者涉入其中,就会加快这个演绎的过程。” 老黄口中的话,与玑戎告诉曹安的大差不差,他也确实以此话验证过自己所历之事,心底倒是信了几分。 “但……” “但什么?” “但是主人,我心即天心就意味着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天心即我心,天心不动,天心不改,历来只有天行者无意中的心境和举止契合天心,成为天行者,没有天行者以我心影响天心,肆意行事的,而且,这件事,在小妖的认知里,他是不该让您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有记载以来的所有天行者,知道了真相的,往往更容易心境跌落,泯然众人,天心难复,所以,天行者的护道人们都会刻意瞒下真相,不让天行者知晓,这样他们才能走得更远,更久。” 曹安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他熟啊。 “我明白了,求道亦然,有意无意,忽存忽亡。存心有意无意之妙,微云澹河汉;应世不即不离之法,疏雨滴梧桐,一旦知道真相,是人就会控制不住的刻意去做,以至于失了本心,也失了天心。” 曹安微微一笑,“科学的说法,这个叫观察者效应。当你开始观察一件事物的时候,会干扰这个事物的运行,就像当你注意到你的呼吸的时候,你反而不会呼吸了。” “不是很懂!” “你不需要懂,安心做狗就成。” 老黄:…… 照这么一说,曹安就理解了,玑戎也知道这个道理,知晓关于天行者的这个秘密,他之所以一路跟着,便是循着本意初心,不刻意,也不强求,他虽然迫切的想要与曹安接触,但他更知道,一旦刻意去做了,反而可能会让天行者的作用消失。 与曹安接触这件事情在优先级上,甚至超过了觅地修行,即便他知道,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也要跟下去,未曾想,一夜暴雨,让曹安看破了自己的隐身之术。 在被曹安叫破的时候,他只是略微惊讶,便坦然的走了出来,走到了曹安面前,这一次,他用的是真身,简单的接触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安心休息吧,玑戎不会再回来了,今夜应该会是一个平静的雨夜。” 雨小了很多,但淅淅沥沥的,没有晴的意思,一直持续了一整夜,隔天清晨,零星如飞絮一般的雨滴还在透过破庙中空的窟窿向下飘着,经过一夜的浸润,破庙内干燥的地方更少了。 老狗耷拉着脑袋,它不太喜欢雨天,成妖了也没改变。 “主人,我们今天走吗?” “走啊,为什么不走?” 曹安倒是兴致颇高,他像是已经忘掉了昨天的事情,心境上的深厚修行,使得这整件事,压根没在他心底掀起多大波澜,充其量只能算是涟漪。 行了一段,狗子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家主人,“主人,我们不继续往北了?” “我现在忽然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需要暂时偏离原本的路线,阿黄,你记住我说的话,算了,别插旗了,若是三年时期将至,我还没能练成功法,你便替我跑一趟神都,去见一个名为沈重的人,告诉他,我因练功之事有所耽搁了,不能前来赴约,让他自己走自己的江湖路,我会在江湖中再见他的。” 曹安这有点像是交代遗言的话让狗子哆嗦了一下。 “主人,您这要练的什么功?怎么听起来这么邪乎?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曹安想了一下,“应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但谁也说不准,这功法有些邪乎,没在我之前考虑的范围之中,但不得不说,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若能有成,之后的修行,将会一马平川。” “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就别练了?单是这按部就班的修行,天下间又有几人能与主人您的修行速度相提并论?” 曹安摇摇头,“试试呗。” 狗子脑袋一缩,没敢再说什么,“那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 “葬妖天渊,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说着曹安还拿出了地图,重新看了一遍,确定名字没有错,他之前也从王朝的一些风物志中了解过这个地方。 老狗猛地停下脚步,“魔龙陨落之地?” “这你也知道?哦忘了你这时灵时不灵的神通了,是这么说的,但毕竟是传说,谁知道真假呢,我只晓得目前为止,依然没人发现过所谓魔龙的尸骸。” 看了老狗的反应,他就知道这货又怂了,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怂的狗呢?成了妖都还这么怂,真不知道当初还是狗子的时候,是怎么看家护院的。 “没让你跟着去,你就在外围活动就行,注意保护好自己,别被人带走了,我这一去,顺利的话可能也要几个月,不太顺利的话,时间大概会以年记,你记住,一年半以后,若是我还没有从里面出来,你就去神都代我赴约。” 听到曹安的话,老狗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是眼中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它很清楚,自家主人什么性子,从来没见他说过类似的话,而现在说了,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是真的会有危险,而且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多大把握。 曹安接着开口道:“葬妖天渊在三合府,路线倒是偏了一点,但也不算偏离太多,距此也不算太远,以我们的速度,大概十天左右的脚程,就能赶到那边。” “主人要是急的话,小妖可以驾风。” 曹安却摇摇头,“不用,行山踏水也是一种修行。” 第一百一十六章 道心种魔大法 葬妖天渊是禁地,极度危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危险,甚至超越了十万大山,只不过葬妖天渊从来没有爆发过兽潮,危险只是针对那些胆敢闯入其中的人。武夫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来说,不是找刺激,就是在找刺激的路上。 对他们来说,风浪越大,鱼越贵。越是危险之地,越是少有人踏足之所在,吸引力越大,他们越发觉得那里的机缘足够的丰厚,所以,也留下了许多的经验手札之类的书籍,流传于世。 坐落在三合府的最西部,被长达百丈的深渊将其从三合府的疆域中分割出来,深渊之下,常年罡风凛冽,普通人在距离深渊数丈的地方都有些站不稳脚跟,更别说靠上前去,感受那股自下而上涌出的风了。 透过风幕,可以看到整个葬妖天渊呈现出一种漆黑如墨的色调,每一寸土地,都是黑色,外围被茂密的苍天巨木所遮挡,其内部也是沟壑纵横,因其在地图上,呈现出一条巨龙蜿蜒的模样,便有了魔龙陨落之地的说法。 于是另外一种,为何找寻不到魔龙遗骸的答案,就自然而然的出来了,整个葬妖天渊就是魔龙的遗骸所化,还需要去找吗? 说是十天,但一人一狗足足用了十五天,才走完这段路程,这还是算快的了。 站在深渊不远处,曹安看着那进入天渊的点位,几条横亘在其上的巨大精钢锁链,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一头嵌在深入三合府的大地上,一头锁入天渊的山脉之中,锁链在罡风中摇摆、漂浮,就像是一根棉线一般,可见风之烈。 人类的疯狂啊!! 曹安缓缓走上前去,体内真气鼓荡,也没见他如何动作,身体便已经轻如鸿毛的落在了锁链之上,还没开始走,回过头看了老黄一眼。 “记住我说的话,寻个地方藏身去吧,修行别落下了,等你拥有足够的实力,便可以不用畏惧任何人了。” 老狗张大嘴巴,狂风吹的嘴皮子啪嗒作响,遥遥应道:“小妖晓得了。” 曹安一步步靠上前去,越是靠近,风力越是强劲,当曹安站在边缘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切肤之痛,真气鼓荡,运转而出,周身泛起莹白如玉的毫光,这才舒服了起来,脚下千斤坠,一步一步犹如挑山一般走过去。 偌大的锁链,被曹安直接踩了下来,在他的落脚处形成了一个凹陷,任凭罡风如何鼓动,硬是吹不动曹安身体分毫,一身青袍就没那么好命了,毕竟还只是凡物,直接在罡风中被撕裂,吹到高天之上,被抛出后又散落到了两边。 行至正中,曹安人已是赤条条的了,双手护住身下,面色坦然,周身更有寒雾腾起,这是明玉功开始发力的表现,之前,仅仅只是功行而已。 锵啷!锵啷! 落足之处,坚冰覆盖住脚下锁链,步步生‘莲’,直至对面。 曹安凌空一跃,站到了一株古松上,松也如针,阳光下散发着墨绿的光晕,朝着对面遥遥一看,老狗还站在原地,看向曹安这边。 他从大葫芦中取出备好的衣物,直接换上,冲着老狗摆了摆手,示意它可以离开了,自己这才转身一跃,进了葬妖天渊。 葬妖天渊,别的不多,就是妖多,从曹安了解到的信息上来看,此地的妖,走的都是横练肉身的路子,根本不屑于化形,对它们来说,化形为人,是一种耻辱。 他如今要修炼的是【道心种魔大法】,走的是最正统的修行之法,无需炉鼎,【明玉功】是玄门正宗内功,而大成的明玉功,正是他敢修行【道心种魔大法】的底气所在,死生之间可见大恐怖,亦有大机缘。 这魔功便是疯狂在死亡边缘试探的功法,一不留神就是试试就逝世。 现在最紧要的便是寻一处良地,道心种魔,入道第一,自己已经做了,接下来便是种魔第二和立魔第三,这两个阶段,种魔第二可以很快完成,但立魔第三,需要散功,那将会曹安自己最弱的时候,轻易碰到一头野兽都有可能丧命,更别说遇上大妖了。 ‘轻易不能深入其他区域,但又不能太过靠近外围,因为总有些不要命的武夫会来,有些时候,人类比妖兽更可怕。’ 一条身影,犹如灵猿一般在山间林木、沟壑中来回飞跃,他几乎调动了全副精神,小心翼翼的查探着这陌生的环境。 一边以精神查探,一边又以敛息之术,收摄周身真气,一身寒意已经登峰造极的曹安,这行功之时,遗留的气息太过醒目,必须配合敛息之术才行。 这日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在距离进入点位数百里的天渊外围,寻到了一处裂缝,裂缝极深,又兼狭窄,不过才勉强可容纳一人进出,还需要配合缩骨功才行,但曹安意外发现,在经过二十多丈的狭窄缝隙之后,居然另有洞天。 这是一个高约三丈的天然溶洞,只是土石还是那个样子,皆呈黑色,除了养育的植物外,这里好像就没有其他颜色。 上方是狭窄的缝隙,光线能透进下方,站在不远处,就能看到那呈束状的光柱,还带着薄薄的灰白之气,尘埃于其中飞舞。 “野马也,尘埃也,生命一起息相吹。” 言罢,曹安取出蒲团,盘膝坐定,内敛心神,外收真气,人几如禅定一般,一日两日过去,身上的生命气息也随之缓慢收敛,直至最后如同彻底死去,生机全无一样,从他的身上,再难察觉生命的气息。 一篇篇魔门功法经文在脑海中呈现出来,意识深处,曹安一遍遍的默念经文内容,以以魔门功法经种下魔种。 这几乎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定下了,就再无后悔之日,其他功法,涉及的只是经脉流转、真气运行,大不了散功重修,但道心种魔大法不然,这是一门已经牵涉到元神层面的功法,绝非散功重新就可以改变。 想要彻底复原,并且脱胎换骨,只有魔道合流。 曹安道心坚定,不做退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少明府曹家 少明府,曹家,今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女子打马而来,一身干练却又不失高贵的装束,衣袍的收束完美的展现出她俏丽的身形,一双大长腿尤为惹眼,她是独身一人前来的,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骏马,配着朱红鞍缰,异常醒目。 曹家是经商起家,虽不说雄踞一方,但在这少明府中也算是大富大贵之家,平日里迎来送往的贵人多了,门房也比一般的富贵人家多了些底气,眼见着女子在自家门前下马,便一捋袍边,迎上前来。 “烦请通禀,青州李锦兰前来拜访曹正业曹老板。” 门房一听,眉前一跳,曹家的商路,主要依靠青州的雅贡河水路商道,江湖中人,曹家可以不认识什么榜上高手,但一定会认识青州李、潘几家,因为把控着整个雅贡河水路的就是这几家。 语气中不由得恭敬了几分,连身形也矮了不少。 “李小姐请稍等,小的这就为您通传家主。” 老门房匆匆而去,两个青衣扈从靠上前来,站在两侧,没敢说话,额前有汗水渗出,这些给人看家护院的武夫,多半都是些自知武道前路无望之人,只能靠着年轻时练就的几手功夫讨口饭吃。 李锦兰这等样人,是他们以前只能仰望的存在,因为他们曾经身在江湖,更知晓能在这江湖中扬名立万之人的强大。 李锦兰却是没管他们,右手提着长剑,面色平静的看向曹家的牌匾。 这一趟,她本不想来的,但计划提出并被采纳以后,就不是自己所能终止的了,别看现在青州像是彻底安定了下来,可暗里的风云激荡,唯有在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得到。 老门房离开没多久,就见一个中年男人快步小跑出来,身后还跟着那个有些气喘吁吁的老门房。 “曹正业见过李小姐,不知李小姐大驾光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李锦兰上下打量着曹正业,这是一个年约五十的男人,一身锦衣却没体现多少的高贵之气,反而是从骨子里透着俗气,略显肥胖的身材,一双小眼里满是计较。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跟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男人简直有着天地之别。 “无需多礼,是我自己不请自来。” “岂敢岂敢,李小姐能来,是曹家求也求不到的福气,李小姐,请进门说话,您的爱马便交由底下人伺候着就行,断不会出任何问题。”曹正业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这脸显得更加油腻了。 曹正业内心忐忑,给老门房使了个眼色,接着堆起满脸的笑容,引着李锦兰往里走,心下却是泛起了嘀咕。 李锦兰身后是李家,掌握着雅贡河水道航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锦兰一言可定曹家生死,只是以前,像他们这样的商家没有几千也有上百,自己根本接触不到而已。 眼下李锦兰亲自来访,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还是夜里来访。 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没个底。 “曹老板不用担心,这次我来,是带着李家的善意前来的,来谈一桩生意,事情若是成了,曹家的地位必将再上数层楼,一跃成为少明府有数的顶级势力,说不得到时候我李家还要仰仗曹老板呢。” 曹正业一听这话,更紧张了,李家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曹正业何德何能? 来到正厅,下人端来茶水果点,李锦兰直接坐下,曹正业急忙挥手,屏退左右。 “不知我曹家有什么能为李小姐效劳的,还请李小姐示下,我曹家上下,定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怠慢。” 曹正业的姿态放得很低。 李锦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曹老板言重了,我这是给你们曹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不知道曹老板有没有听说过曹安这个名字?” “自然是听过的,那日青州之事闹得如此之大,我等这些仰仗青州水路讨饭吃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可惜,我等终究只是普通人,心中愤怒,却不能帮上忙,没能将曹安那贼子拿下。” 李锦兰噗嗤一笑,一时间,竟有了一种明朗的感觉。 曹正业心头一紧,急忙低下头来。 “我带来的消息,正与那曹安有关,曹老板,别人都知你曹家是靠着经营布匹、药材成家的,但你们曹家真正在这少明府落足也才不过区区十几年时间,你们曹家,不是商人,你们曾是偃师家族。” 李锦兰说完,双目如刀,落在胖子的身上,她很想看看被自己点破身份之后,这曹正业的表现会如何。 未曾想,曹正业并没有如她预想的一样惊慌失措。 “李小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地曹家产业,已经营了六代,而鄙人当初也不过是那曹家的一分支中的小人物,当年曹家遭难后,便来到了此处,接管了这里的产业,李小姐说我与那偃师家族的曹家,有关联,确有关联,若说没有关联,也是可以的。”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这事,当年曹家的仇家也是知晓的,只是懒得理会我们这些人罢了,李小姐旧事重提,不知是何缘由?” “曹老板可曾想过重复曹家荣光?” 曹正业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四下机警的打量了一眼,急忙开口道。 “李小姐可不能害我啊,我曹正业当初也不过就是一个曹家分支中的小人物,未受曹家多少恩惠,对往日之曹家并无任何情感在其中,这都十几年过去了,从未有过此类想法,只想着将手底下的产业经营好,养活这一家老小就好。” “曹家当年覆灭了也好,若不是曹家覆灭了,哪能由我曹正业的今天,还能得点小打小闹的产业,得个自由身。” 李锦兰嘴角一扬,内心的鄙夷更甚。 “曹老板不必如此惊慌,我李锦兰若要对你们曹家做些什么,还不至于需要在这里套你的话,此来想要告诉你的是,曹安,便是当年曹家嫡系唯一存活下来的人,算算时间,其实正好,相差无几。” 曹正业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两声。 “他们嫡系能留下血脉,那是他们的本事,曹正业不过一介商人,江湖中的事情,与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李锦兰微眯着眼,她没想到这个曹正业如此圆滑,摆明了不上道。 站起身来,双手拄着长剑,直面曹正业。 “曹正业,我也不与你绕圈子了,你须想法设法将曹安认回曹家,认回现在的少明府曹家,我不管你用的什么办法,这不是我自己的决定,而是青州数家的决定,你应该很清楚究竟是哪几家。” “李小姐,您这……” “嗯?” 曹正业脖子一缩,没敢再说话。 李锦兰踱至厅前,“认回曹家是第一步,他本就是你们曹家之人,这是理所应当之事,其二,既然是曹家之人,你又是曹家现存至今的掌舵人,那么让他为家族贡献出曹家偃师秘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得到秘术之后,会有青州之人来与你联络,自今日开始,你们曹家的货运,在青州将一路畅通,各大家族分文不取,你好自为之。” “可我只是一个……” 李锦兰像是知道了他要说什么,“谁人知道呢?说你是曹家掌舵人,你就是!不是也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身为曹家之人,拿回曹家家传偃师术又有什么呢?明正且言顺,我们到时候会用另外一个让曹家主满意的价格,购买你们的偃师术的。” 如此说着,李锦兰一边走到了院子里。 “啊对了,还有个事情,你的宝贝女儿已经跟曹安接触过两次了,这或许会对你有点用处。” 曹正业脸色紧张了起来,“婵儿?” “对!就是她,曹婵,如何取舍,曹家主应该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 “曹某定全力以赴,只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曹安的踪迹。” 说到了曹婵,曹正业的眼里满是担忧,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屈从,他一家一当都在这少明府摆着,更何况,这个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到自己的女儿。 其中也不乏威胁的意味在里面。 “他现在在三合府西边,进了葬妖天渊,你只用让人守在那边即可,无需你们进入其中,待他出来之后,在实施计划,你将会有一个比较长的筹备时间,在这个期间,答应你曹家的事情,一直都会照办,从即刻起生效。” “曹某明白,多谢李小姐。” 李锦兰挥挥手,“不用送了。” 曹正业也不想送,他现在急着想要询问自己的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把大小姐叫过来!” 守在一边的仆人被他这突然的高声吓了一跳,身子一紧,急忙应下,匆匆赶去喊大小姐曹婵。 不大一会,曹婵就来了,看那眼睛,似乎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 “阿爹,你这大晚上喊女儿过来有什么事情啊?人家都睡下了。” “你干的什么好事?” 曹婵被曹正业这么一吓,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先是震惊,随后泪花就在眼眶里开始打转,记忆中,曹正业几乎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阿爹?”曹婵不可置信的泣声道。 看着女儿的样子,曹正业心中的火去了大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各方云集 “你是不是接触过曹安?你怎么会接触到他的?” 曹正业心下一软,语气放缓了不少,曹婵哽咽着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曹正业皱着眉头,这才发现,原来青州谋划此事久矣,女儿早在曹安刚到青州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算计进去了,难怪自己感觉那次的货运问题出现得莫名其妙。 “为父知道了,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怪不得你,怪只能怪我们本来就是曹家的一脉。” “阿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正业摇摇头,“你不用知晓,回去休息吧,阿爹会处理好一切。” 面对刚刚发了火的曹正业,曹婵没敢顶撞,低下头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一夜,曹正业没睡,就坐在议事厅中,他虽是个市侩且计较,一身俗气的小商人,但脑子好使,在这个世界经商,想要搞出些名堂,要么就是脑子好使,要么就是拥有足够的本事。 这本事,可不是经商的本事,而是实力。 资源是死的,它就在那,你要么有足够的实力,占据它,让身边的人不敢来打主意,要么就是聪明,脑子好使,在一众强者之间周旋,并获得一杯羹,曹正业就属于后者。 议事厅内的茶水换了一杯又一杯,他几乎已经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脑海中都预演了一遍,天刚亮,便叫来了心腹曹忠林,命他即刻启程前往葬妖天渊出口守候曹安。 曹安进了葬妖天渊,对于一些有心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正如青州的势力就可以轻易查到这一切一样,当曹忠林到达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不下六道气息,都是几个天人境之下的武夫,最高的也不过是五景武罡境。 他直接在深渊断口外安定了下来,寻了一处能勉强遮蔽风雨,又不至于挡住视线的位置,架起篝火,做了久驻的打算,两天后,天渊入口迎来了第二批人,讲武堂的,那一身甲胄在王朝江湖很是显眼。 一行一共六人,江湖中人都知道,讲武堂的人,出动六人以上,那就必定是执行杀人任务了,讲武堂中有一门合击之法,名为六合归流阵,此合计之术,原本是一门剑法,一拆为六,形成了六门剑法,他们各修一门。 六合归流,最耀眼的战绩,便是曾以六名初境武罡,斩杀一名半步天人境,几等同于越阶而斩了。 六人神色倨傲,鼻孔朝天一般,浑然没将周围这些眼线放在眼中,自顾自的结营安顿,看那样子,也是做好了常驻的打算。 如此一来就是整整十五天过去,曹安没见到,这些各怀心思的各家眼线没得到目标人物的一点消息,反倒是差点与讲武堂的人先起了冲突。 朝廷鹰犬,向来霸道,而讲武堂,更是朝廷专门培养,用来制衡江湖各派势力的组织,二者几乎是天生的对头,能坚持住十五天,已经算是彼此之间足够有耐心的了。 曹忠林冷眼旁观,事实上,他对这些宗派势力没什么好感,对讲武堂也没什么好感,做一个忠实执行家主命令的冰冷工具人。 讲武堂六人到达后的第十六天,一大早,几人就开始收拾好东西,朝着葬妖天渊走去,这个时候,曹忠林忽然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明明只有六个人,但在强烈的罡风之下,出现了第七个人的影子,尽管只有一瞬间。 他心中猛地一紧,讲武堂一共来了七个人,其中有一个,整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了半月之久,而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曾察觉。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自己武罡境修为,虽然不高,但自认感知力在江湖中也还算可以,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 ‘对方肯定是冲着曹安去的,就是不知道那人究竟是实力强横,还是只是就擅长隐身之术。’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六人的方向,只见他们用一根特制的绳子,缠住彼此,两人死死的抓住锁链,达到固定的效果,两人倒勾住锁链,勉强稳住身形,余下两人顺风而起,借力朝前移动,当飘飞到位置的时候,身后那站着的两人扯动绳子,将他们拉了下来。 如此往复,行动之流畅,配合之无间,宛如一人,速度更是快到不可思议,只是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到达了对面,自始始终,曹忠林都没再见到过那条鬼魅般的影子,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过第七人,只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但曹忠林知道,那不是错觉,自己实实在在看到了。 不可能出错,应该是罡风的强烈,一时间超出了那人的预估,以至于在猝不及防之下,漏出了破绽,又在一瞬间调整了过来。 深渊之外,两名血神教碧衣神侍互看一眼。 “讲武堂的人过去了,我们需要跟上去吗?” “上报吧,此事我们做不了主。”看起来年纪似乎更长一点的女子沉吟片刻,看了看前方那猎猎作响的锁链,开口说道。 撩开身后的黑色锦布,从中取出一个通体漆黑的乌鸦,一手粘住符纸,屈指点在夜鸦眉心处,在触及夜鸦的一瞬间,符纸化作火焰,一道赤色流光没入了夜鸦的眉心,却不伤及那羽翼半分,振翅一飞,消失在高天之中。 与此同时,相继又有几道飞鸟身影掠出,各自手段不一,但他们之间就像是无形中达成了某种约定一样,彼此互不干涉,有的则是留人驻守,由同伴转身回报。 …… 在地底缝隙中,曹安枯坐七七四十九天,种魔已成。 感受着自己的状态,他竟一时间有些陌生之感,这具本来自己应该异常熟悉的肉身,在这一刻,多了一些自己所不了解的东西,那种陌生感,像是要将自己一分为二,整个人从中剥离一样,一边是熟悉的自己,另一边是陌生的自己。 他强忍着不适,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趔趄,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面部直接栽进了黑土里,吃下了一嘴的泥土。 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力量上并无甚提升,但实际战力,曹安能很清晰的感觉出来,现在的自己怕是连一个普通三景凝气都未必打得过,要看运气。 就像是打游戏的时候,断触了,又或者说,网络延迟…… 第一百一十九章 立魔散功 ‘这与记载之中的【道心种魔大法】有些不一样,难道也是因为世界的缘故吗?’ 他一身所学,好像都出了点问题,与自己记忆之中不太一致,也与功法原本的记载有些出入,修成的功法之中,无一例外,都是极其强大的,远超原记载,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功法的理念并没有走错,理论也没错。 只是因为世界不一样,表现出来的也就不一样。 想到这里,曹安立马将脑海中的顾虑甩掉,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整个天渊外围发生的事情,也没想过那些看上去已经了结了的缘,还会产生新的羁绊,最先踏入天渊的是讲武堂的人,以及来自听风楼的杀手。 那个曹忠林只见了一瞬间的虚影。 紧随其后的就是血神教的人,然后是青州各家相继到来,让他们出动的原因很简单,曹安在天渊内的时间有些长了,有人担心他已经死在了葬妖天渊内,即便是一身功法和偃师术就此失落,但那个大葫芦绝对不可能消失。 踏足天渊的势力,无一不是有此考量才进入天渊的。 曹安取出一枚暗黄色的丹药,一口吞下,这是从三合府中买来的辟谷丹,此番进天渊,他花光了所有积蓄,全数购买了辟谷丹,以及傀儡材料,又在三合府城中停留数日,制作了几只保命傀儡,这才踏足天渊。 眼下,一枚辟谷丹下肚,原本还有些不适的腹中,立马腾起一股暖意,饱腹感涌上心头。 “散功!” 道心种魔大法第三步:散去全身道功,去除魔种萌发之障,此为立魔第三。 散功之法很多,丹药、丹田、经脉等等都可以成为散功的入手处,修来不易,但散去不难,武夫修行,是依靠莫大毅力,将天地元气,通过五脏六腑、呼吸等方式吸收,简单的说,就是通过吃喝以及功法打坐辅助,一点点累积真气。 肉身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的适应‘高能量’的环境,发生蜕变,朝着更高等阶晋升,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非久久不泄的修持,累积的能量就会重归世界。 高功不是常态,而是逆天行事之举,一如从下游抽水,它需要一个力量,这个力量就是武夫的支持以恒的修行毅力,没了这个力量的支撑,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修行不易,散功却是极容易。 曹安开了周身窍穴,以念头为引,导出周身真气,百窍之中犹如蒸汽喷涌,七天时间,彻底完成散功,除了被寒意所改造的肉身,曹安身上什么也没留下了,他缓缓站起身,睁开双眸,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只见整个溶洞之中,凝结出了深蓝色的坚冰,以此刻曹安肉身之强,只是感受到轻微的寒冷,但却无法破坏掉其中任何一根冰柱,整个地下溶洞,此刻就像是一块埋藏于此的巨大玄冰,将曹安完全困在其中。 但他现在毕竟只是普通人,他需要呼吸,散完最后一缕真气,冻结了所有与外界相连的通道,此刻的他,如瓮中之鳖。 “宁道长!” “老道在!”狭窄的空间内,宁道奇伟岸的身影挡在了曹安面前。 “前路艰险,公子万望珍重,你所走出的每一步,代表的不只是你一个人。”宁道奇扫了一眼曹安,特别留意了曹安眉心位置,他身为那个世界的绝顶高手之一,只是一眼,自然也就知道了曹安的打算。 曹安深吸一口气,“晚辈明白。” “老道这傀儡身,大概只能护公子这一程了,希望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公子已然是另外一番气象。”宁道奇嘴角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当即挥动衣袍,此刻的曹安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见似乎有一道残影一闪而过。 就看到一大块的玄冰被抓了下来,坚硬的冰壁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爪印,犹如猛禽利爪。 “道长,年剑。” 宁道奇转过身,“也好!” 话音刚落,接过曹安手中的年剑,锋锐的剑气自剑锋上传来,身在宁道奇身后的曹安都感觉到心脏一紧,只是流露的剑气,便让他如芒在背,更不用说要是现在的他直接对上宁道奇这等强人,会是何等模样。 剑气肆虐,却又像是有了智慧一样,完美的控制在宁道奇的身前,没有一丝逸散出来,曹安一步一步跟随在宁道奇身后,片刻光景,就从玄冰块中生生凿出一条通道,来到了缝隙下方,上方正是白天,因为有光透过玄冰映入了曹安眼中。 “上方还有??” 宁道奇眉头一皱,“恐怕不只是上方,公子有所不知,你这一身寒意真气,巅峰时期,怕是老道见了也要有些棘手的,太过霸道了,这寒意应该直透地表,甚至朝着扩散了很大一个范围,若是老道中途力量枯竭,公子需再唤出那帮派头子,让他陪公子走出去。” 曹安没说话,内心则是忍不住在想:如果雄霸知道,宁道奇把他当成帮派头子,不知会作何 感想。 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雄霸本就是帮派头子,一个不折不扣的帮派头子,宁道奇也没有说错 。 前方,宁道奇加快了挥剑的速度,也不再顾忌自身力量的使用,道道剑气更是凶猛,冰块被切下之后,直接斩碎,被他大袖一挥,扫到了身后,向上的路,连着那黑土也一并被切了下来,形成了一条逐级向上的台阶,比曹安下来的时候,好走多了。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刚刚开出来的通道,已经再次被凿出斩碎的坚冰所堵住,惊人的寒意让原本已经被斩碎的冰块,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凝结在一起,内中的缝隙都被彻底抹去,恢复了原本圆融而一的状态。 曹安已转内息之法,但在这样完全密闭的环境中,却也撑不了多久,虽然过程会很缓慢,但破冰之路更难,更慢! 他的脸色逐渐变红,心跳开始加速。 看着头顶,依旧还隔着很远的坚冰,忽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宁道奇早就察觉到了曹安的身体状况,此刻,也容不得他一步步向上,直至力竭溃散了,面色一正,手持年剑,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锐利了起来。 “公子,可以换那帮派头子出来了,老道助你最后一臂之力……” 第一百二十章 雄霸的失望 曹安刚想说什么,但此刻已经是普通人的他,根本拦不住宁道奇,只见宁道奇周身一瞬间绽放出光芒,最后的能量被注入到年剑之中,一缕无匹的剑气从中迸射而出,直射头顶坚冰,剑气直上十数丈,却未能穿透冰层。 宁道奇身化飞灰,落在了冰面上,曹安微微凝眸,不知道上面还有多远,这个时候已经不能按照自己下来时候的高度来算。 宁道奇说过,冰层可能已经影响到了地面,如果它的寒意在地面之外,还能逞威,那这冰层的高度可就不是自己来时的那个高度了。 “雄帮主!” 雄霸来了,冲着曹安露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真诚的笑容,剑气地上的年剑,“老牛鼻子没了?” 曹安点点头,“是的,他想给我开个孔,结果还是差了些。” “你别说话了,他开不了,那是因为他的力量已经差不多耗尽了,而且,你这冰层之中,寒意过甚,已经开始影响到天地之力了,他的修行若是与水有关,或许可以,你且跟好了。”雄霸倒是没想过直接在天顶开洞。 “稳住内息!” 雄霸再次提醒了一句,手中已经挥舞着年剑开凿冰层了,年剑的锋利,给雄霸省了不少的力气,一剑之下,真气勃发,虽不如宁道奇那般规整,却是更直接有效,生生将面前的玄冰打烂,并直接在狂躁的力量催动下,卷入了后方。 连着数次之后,雄霸皱了皱眉。 “你这真气有古怪,如此强劲,为何要散功?” “再强劲,终归是凡流,一日不入超凡,一日就不算武道有成,终归是要退转的命,与其抱残守缺,不如试一试。”曹安回了一句,脸色更红了,心跳愈发加快。 雄霸愣了一下,“别说话了,本帮主刚刚忘了此事。” 他明显加快了速度,暴力开凿,碎屑横飞,洒了曹安一身的雪花,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窒息感已经降临了,他甚至,自己内息状态下,也维持不了多久。 眼前的晕眩感已经涌现,平静的内心中,也开始泛起了一丝涟漪,那是对于未知和死亡的恐惧,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在一部分绝境之中还能依靠强大的自制力和心境修为,压下负面情绪,但对于死亡本能的恐惧,在这一刻,还是无法完全免疫。 “你的心乱了,不要急,死不了,本帮主在。” 可一念起,百念横生,那脑海中的念头就像是决堤的大坝,根本堵不住,往日里百试不爽的宁心静气经文,在这一刻,没了任何用处,越念越乱,甚至连完整的经文都在心中念不出来了,曹安不由得念出了声。 细弱蚊呐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 窒息,来袭!! 心跳、无助、绝望、恐惧…… 骤然失去力量之后,带给他本能的虚弱错觉,在此刻,一起爆发,雄霸在前方心更乱,莫名的烦躁,他记忆中的曹安不是这个样子的。 怎的如此不堪?就因为散功?可他修行之前也只是个普通人,那时候他们虽然都没有出现,但却能感知到曹安的状态,那种稳如老狗的心境,又岂是现在曹安现在这个样子。 行苦行,苦心志,残体肤,诱魔种——结魔第四。 曹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雄霸就更不用说,没了道功的压制,曹安本身又被困在其中,重重因素加成之下,刚刚散去功法的曹安,便诱发了魔种,魔种萌生,又加剧了他目前的状态,直至整个人都彻底失去了控制。 道心种魔大法,从种下魔种开始,便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与记载之中已然不同了。 如果一个人的心境变了,性情变了,他是否还能有回到本我的一天?又或者,以前的曹安也不是本我,而是道功修持之后的伪装,如今这个怯懦、稚嫩的自己的才是本我? 他的视线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在痛苦和无数负面情绪的交织之中,昏死了过去,雄霸斩开前路,转过身,眉宇之间竟有了一丝戾气生出,只是终究没对曹安做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之情。 一丝真气从他掌心之中渡到了曹安体内,维系着他的生命,一手提剑,凿开坚冰,在曹安昏死一刻钟之后,破开了最后的冰层,站在了天地间。 山风过岗,带来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曹安依旧没有醒,看他那般模样,几与真死无异,雄霸精神朝着周围查探了一番,眉头微皱,扛着曹安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六名讲武堂的学员也来到了此处。 “此地当真有异,发生了什么?竟形成了如此区域。” “在这之前,曹安曾经踏足过鼎州小寒泽,情报上说,他的功法之中蕴含了小寒泽的寒意,看来此事是真的了,他应该在小寒泽之中获益匪浅,我们的路线并没有错。”阳光下,六名讲武堂学员没人开口,却听到了一个尖细的声音。 不男不女,并非中性,而像是一个男人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 “大人还能继续察觉到曹安的气息吗?”讲武堂学员中,一人走上前来,真气涌动,护住了身子,勉强抵挡着这座小型冰山的寒意,皱着眉头问道。 “咱家什么时候说过,能察觉到曹安的气息了?” “那大人是如何得知察觉到此地有异的?” 那个尖细的嗓音中明显带了些不屑,嗤笑道:“讲武堂当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如此浓重的寒气出现在葬妖天渊,你觉得正常吗?” 那名学员愣了一下,脸颊一下子就臊得通红。 “属下,属下明白了。” “继续吧,曹安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却没有处理,与他之前在天渊之中的行为完全不符,有一种可能性很高,他应该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已经无法处理掉这些痕迹,又或者说,来不及处理了,找!” “继续朝着边缘区域推进,这坚冰短时间内是无法化开的,看那个窟窿,尚未来得及完全合拢,他应该刚走没多久!” 话音一落,再无声息,讲武堂几人便知道他已经追出去了,相互看了一眼,只能绕开这座小型冰山,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你必死之局前 另一边,雄霸放下曹安,作为老牌的天人境大修,他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来自远方的异动,虽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冲着曹安来的,但眼下只有远离才是安全的。 将曹安藏进地缝之后,才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化身傀儡,散落在曹安脚下,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就在雄霸刚刚力竭没多久,曹安也就醒来了,扫了一眼地上的痕迹,眉头皱了皱,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也不想动,就这么躺在地上,肆意的享受着自由呼吸的感觉,心头的莫名烦躁也随之消失无踪。 只是不知为何,总感觉心智中蒙了层什么,看不到,也摸不着,但却没有之前的灵光之感,对就是灵光。 曹安都庆幸自己还能想到这个词。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那些,散功之后带来的强烈虚弱感,让他心中极度不安,习惯了力量傍身之人,这种骤然间变回普通人的状态,对他们来说比死还要难受。 心念一生,便再也挥之不去,有了前后的对比,自然就有了后悔和懊恼。 这种感觉是曹安之前所没有体会到过的,竟是在不自觉之间念叨了一句:原来懊恼是这样的? 眉心处传来了刺痛感,曹安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向周围,只见这处地缝的外围,不知何时,围了一群青头豺,地缝的位置阻挡住了它们,粗略扫了一眼,足足九只青头豺。 青头豺就是豺狼,不同于野兽的豺狼之处在于,它的整个脑袋都呈现出怪异的青色,自脖颈处开始,与下方的毛发颜色完全两个样子,青头豺也是野兽,但相对于普通豺狼而言,这支异种更容易成气候,化妖只是时间问题。 壮如牛犊的青头豺,在下方来回走动,那随着身体移动而起伏的晶亮毛发,给曹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嗜血的目光投向曹安所在的地缝。 其中一头几乎周身毛发都蜕变成了青色,在曹安向下看去的一瞬间,它抬起了头,凶戾的目光与曹安正好对视,在这一瞬间,曹安如坠冰窟,在这道野性的压制下,身体竟无法移动分毫,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老豺收回目光,曹安一屁股跌坐回了地面。 “晓梦!” “公子!!” 五景武罡的晓梦,给了他一些安全感,眉心处涌出一股清凉之意,这股能量瞬间在曹安身体中扩散开来,恐惧、懊恼、愤怒……一系列的负面情绪被压了下来,脑海中的感觉就仿佛打碎了玻璃,肉眼直接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更像是灵台中,降下一场甘露,洗刷了所有尘埃。 曹安的心中一动,目光看向了晓梦,那仿佛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牵引,与此同时,晓梦也抬起头,不止是曹安感受到了,她也感受到了来自‘现在这个曹安’身上的牵引。 “你的身上出了问题。” 晓梦说不清楚现在的曹安给他的感觉,那是一种嫌恶混合着某种怪异的吸引力,矛盾的感觉在她心中扩散开来,除了这种情绪上的感受,最大的感觉就是邪异。 绝非正道,她当即运转自身功法,压过了心头的怪异。 而曹安这边,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与恢复后,他脑海中飞速复盘着发生的所有事情。 “先别说话,下方有青头豺环伺,你且替我护法,容我将最近发生之事再想一想。” 晓梦脸色恢复了平静,自从一起来到这里之后,曹安的优先级就大于一切,正邪之论放到曹安身上,便是不存在了,他们与曹安是休戚与共的关系,这一点毋庸置疑。 晓梦和光同尘,脚下一晃,身形就消失在了曹安视线,下一刻出现在远处,就在这时候,曹安脑海中的朦胧感再次出现。 “等等,别走太远,靠近一点。” “你的灵台清灵状态是我给你带来的,所以你不能离我太远,你现在在寻找这个距离的最大限度?”晓梦面色平静,心法运转,全然压下了之前曹安魔种带来的影响。 这下,让曹安有些意外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不是五级傀儡的你。” “你身上的变故,引起了我的注意,多放了一丝神识过来,只对智慧有用,与实力并无直接干系。” “可以了,就这个距离了,再远压制力就受到影响了,再近却也没有多大改变。” “明白了,一丈距离。” 曹安没有说话,他闭上了双眼,在脑海中将近日之事过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才睁开双眼。 “我在修行一门功法,名为道心种魔大法……”当下,曹安将事情的始末跟晓梦说了一遍,事无巨细,不求真的能从晓梦这里得到什么启示,聊胜于无,晓梦毕竟曾是道家天宗掌门,纯以修道论,她的境界是现在的曹安还无法企及的。 “没了道功的压制,魔种诱发,人也会受到魔种的影响,但功法想要有成,就必须经历这一步,魔种务必全力诱发之后,才能功成。” 曹安点点头,“就是这样。” “我能成为你行走到边缘上的一道护栏?” “眼下或许可以,魔种全力诱发之后,就不得而知了,这是一条全新的路,我自己也没有经历过,甚至关于功法之中的很多记载,都出现了差异。” 晓梦双手抱剑,“你需要我做什么?” 曹安仰起头:“我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来临的前奏。” “自助者天助之,我会在范围之外,在你必死之局前。”晓梦点点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葫芦带走,我还需要你在我意识里种下影响和烙印,有了傀儡和葫芦,我有些担心自己无法全面诱发魔种,达到圆满,一如刚才,面对下方的青头豺,我自己就下意识的唤出了傀儡。” 晓梦双眸一凝:“你确定要做到这个地步?” “做好当下。” “那就替你遗忘掉偃师之事,待你修行有成,自然会全数记起。” “有劳!” 残影一动,原本晓梦所在的位置出现一各空壳般的朦胧人影,下一秒,人已经来到了曹安跟前,曲出一指,点在曹安眉心处。 当指尖触及曹安眉心的一瞬间,晓梦脸色微变…… 第一百二十二章 活命的执念 天地倒悬,日月同天,山河漂流,无数匪夷所思的画面在她面前涌现,曹安的眉心,在这一刻,就如一个无底的深渊,死死的咬住了晓梦的力量。 曹安依旧无所觉,这一切发生太快,以他一个普通人的本事,在这瞬息之间,根本发现不了任何东西。 “好强的所谓魔种。”晓梦嘀咕了一句,强行再次抽出一缕神识,镇住神识,眼前的世界才恢复原样,他的力量从指尖迸射而出,在曹安的脑海中下了一道封印,身形如电,闪身而出。 曹安只觉得眉心一凉,便什么都察觉不到了。 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说的已经想不起来了,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晓梦。 “你刚刚点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是你的护道者晓梦,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在你真正修成道心种魔大法之前,我不会再出现了,你且好自为之。”晓梦淡漠回应曹安的话。 “我知道。” 他的眉头紧皱着,总感觉这个女人似乎与自己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感应,又好像两人之间应该有一些其他事情的,只是被自己遗忘了。 和光同尘,晓梦消失在了曹安的视线里。 她的身影立于沟壑的一端,背着曹安的大葫芦,目光平静如水的看着下方,傀儡无法离开偃师身边太远,这几乎已经是极限距离了。 晓梦离开后,曹安就后悔了,自己刚刚应该请她帮忙除掉下方的青头豺的,那些环伺在下方的青头豺似乎越来越多了,现在看去,已经有十二只了,新近过来的三只与其他几只应该分属两个不同的族群。 只敢远远的看着,前方甚至专门派出了两只盯梢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它们上不来,也不打算上来,就等着我下去,这里没食物没水,根本熬不过这些畜生……’想到此处,曹安只觉得脑海一阵刺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才缓和了不少。 他有些畏惧的走出地缝,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大概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从地缝中继续往上爬,爬到顶端,才有活路,那里是另外一片丛林,看着陡峭的山壁,还没开始行动,人倒是先胆怯了起来。 这种程度的山壁,已经接近垂直,距离顶端,目测之下,尚有十余丈距离,曹安第一次觉得原来三四十米的距离如此之远,远到足以成为生死之隔。 理智战胜了胆怯,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可以说是体力保存最完好的时候,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他迈出了第一步,伸手抓住了山壁边缘的一块凸起,之前在脑海中规划过路线的,这是存活下来可能性最高的一条路。 当他整个人都离开地缝,悬挂在山壁上的时候,曹安心中反而没有那么怕了。 事到临头,忽然发现,其实自己所畏惧的东西,也就那样吧。 锋利的山石、粗糙的山壁划破身体,带出一串血珠,可曹安压根感受不到痛苦,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他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些粗糙的山壁,以及山壁上的凸起和凹陷,汗水从额前渗出,人也在一步步向上而去。 下方的青头豺开始躁动了起来,很快,在头领的指挥下,它们居然兵分两路,四头青头豺散开出去,钻进了丛林中,剩下的四头和头领,则还在原地蹲守。 曹安注意到了这一幕,心中的紧迫感更甚,他必须在那四头青头豺绕路到达山顶之前,爬到那里,并且快速离开。 紧了紧腰间的年剑,他的目光陡然间一狠,也顾不得双手上的伤,奋力向上爬去。 当恐惧达到极限的时候,化身成了力量和胆魄,此刻,曹安的脸色显得有些狰狞,目眦欲裂,秉着一口气,将身体当成了工具使,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反哺那逐渐弱下来的血勇。 哗啦一声,左手抓着的一块石头脱落,力量失衡之下,整个人险些跌落谷底,纯粹靠着身体残余的本能和右手的力量,死死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努力控制好还在摇晃的身子,他狰狞着脸,似是嘲弄的看了一眼下方的青头豺。 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近在咫尺的山顶,右手猛地发劲,身子一摇,整个人翻了上去。 当身体狠狠的摔在山顶的时候,曹安长长的舒了口气。 双眼流出了泪水,舔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泪水,他忽的笑出了声。 这个时候,痛苦回到了感知里,浑身火辣辣的刺痛,从里到外,双手十指血淋淋的不成样子,指甲也早在攀爬的过程中,被磨平,甚至剥离。 他不是专业的攀岩高手,能从近乎垂直的山壁上爬上来,靠的全是身体残留的本能和本就强大的体质,发狠之下全然不顾,只为了活命,眼下,后果来了。 从腰间解下年剑,当做一根拐杖,没敢在原地停留太长时间,撑起身子,人像是要倒下去一样,一头扎进了丛林中,一路小跑,这是他现在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不求真的能够从青头豺的追踪里逃掉,但至少,自己能够有时间挑到对自己有利的地形。 大约一刻钟之后,一道风声从身后袭来,曹安一手持剑,回身横扫,锋利的宝兵犹如切开豆腐一般,将那头扑来的青头豺拦腰斩断,生机可用利器断绝,但那一头壮如牛犊的青头豺飞扑之势却不是利器可以挡下的。 青头豺的上半身依旧张大着嘴巴,去势不减,直直撞在曹安的胸前。 强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撞飞出去,身子不受控制的离地而起,砸进灌木丛中,隐约听得自己胸腔的位置,传来了咔嚓一声脆响。 他一把推开兀自还没死绝的青头豺半身,钢牙紧咬,撑起身子,继续朝前走,不敢有半点迟疑,这只是一头,他记得很清楚,这些追踪自己而来的青头豺可是有四头的,它们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远。 似乎是为了响应曹安心中的猜想,几声怪异的哼哼从身后密林中传来,紧接着就是急促的风声和撞击林叶的声音。 ‘它们追上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胆魄 林中声响不断,曹安目不暇接,死命爬上了一处高地。 不是三只,而是整整六只,那只神异的青头豺头领也在,它不仅仅带来了剩下的三头,还带来了原本应该守在下方的另外两头青头豺。 曹安从它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类人的愤怒,只是一瞬间,曹安就读懂了它的眼神,那是一种弱小者超出自己掌控的愤怒,在它的眼中,曹安就是弱小者。 弱小吗? 曹安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胸中腾起,无处宣泄,百爪挠心一般的难受,面部筋肉绷成条状,一手拿着年剑,一手拄着剑柄,勉强撑着身子,痛苦好像在这一刻消退了许多,他的底子不弱,只是失去了真气和力量。 一身关乎武道技巧的本能尚在,这些东西是刻到骨子里的,是散功所无法抹去的,武夫修行,练武先练胆,胆魄足了,才能有所成,可曹安不是,他来到此间,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的,他的心境完全撑得起那一身修为。 至于胆魄,在心境和修为的压制下已经无足轻重了,魔种重现,反客为主,让他重走真正的普通人的道路。 “杂碎!” 他吐出一口血沫,绝境之中,再无退路可言,唯有背水一战,他拄着剑柄而立,在这一刻,眉心处一阵清凉之意涌来,席卷全身,这一路修行的点滴尽入心间,汇成一种极致掌控的本能,了然于胸间。 无形之中,他的腰板挺直了起来,一股无形的气势在他身上萌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成长。 所有的气势,其根基都来源于内心,内心对自己的认同,内心对自己的肯定。 青头豺盯着曹安,原本作势欲扑的动作也随着四肢的移动变换掉了,它缓缓坐了下来,那双充满野性的嗜血目光依旧盯着曹安,一声轻呜,几头原本已经驻足的青头豺在头领的示意下猛地再次移动。 朝着曹安奔袭而来,五头青头豺,五个方向,呈扇形发动奇袭,妖兽的肉身之利,在这一刻被他们发挥到了极致,极致的速度,锋锐的利爪,以及无往不利的獠牙。 只在一瞬间,曹安脑海中就出现了五只青头豺最后的攻击画面,手中年剑挥舞,没有真气加持的年剑,却在这一刻出现了破空之声。 血洒林间,曹安握着年剑的手一抖,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剑锋所指的方向也随着这一变故出现了偏差,原本应该直接被斩首的青头豺,只是削去了两个前肢,连锁反应之下,曹安没有避开最后一只青头豺的利爪。 仓皇后退,却依旧被利爪拍中了胸口,长长的血痕从肩头位置一只延伸到腰腹位置,血痕之中肉眼可见那翻起的白肉,只差一步,就是开膛破肚的结局。 是肋骨的伤,断掉的肋骨影响了曹安的发力,以至于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不过,也不是毫无建树,至少,在这一瞬间,斩杀了三头青头豺,还废了一头。 一抓见功,青头豺迅猛扑上,野兽更懂捕猎,这方面,它们的天赋是人类所无法比拟的。 曹安身子一弯,强忍着撕裂的痛楚,一剑轻描淡写的从青头豺下腹位置切过,一个照面之后,两相没了动静,曹安依旧持剑而立,身后的青头豺却已经被彻底分割,腑脏就这么赤果果的暴露在空气中,散落在地上。 他的目光看向青头豺头领,那头神异的近乎全青色的青头豺。 那双猩红的目光与曹安对上,良久之后,轻呜一声,转过身,本能的夹着尾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林中,直到许久也未曾再见那青头豺回来,曹安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不敢继续在原地逗留,尽管身上的伤势很重,可周围浓重血腥味也在一遍遍提醒着曹安,务必尽快离开此地。 他拖着身体,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原地,这一次,他没有朝着天渊内部走,而是朝着外围而去,沿途中,取了不少的草药,只能是靠着自己脑海里仅存的那点草药学常识来自救了,现在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栋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房屋。 苦涩的草药味在嘴巴里扩散开来,他揉捏着嚼碎了的草药,口中咬上一根木棍,将草药敷在伤口处,肋骨的伤,不是现在的他能处理的,做完这一切的曹安继续朝前走去,意识随之越来越模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走到一个安全之所。 到达了吗?或许吧,曹安自己也不知道了,意识沉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似乎还在走动。 …… 这边,讲武堂六人在听风楼杀手的带领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前进,大致的方向是一定的,他们料定了曹安不可能往更深入的区域走,那么剩下的范围就只有外围这一圈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找了两天,才找到了曹安曾经待过的地缝。 没了天人境大修的遮掩,曹安的痕迹在这名听风楼杀手的眼中,就再无半点秘密可言。 尖锐的笑声从他口中传了出来。 “曹安真的出了问题了,地上的灰烬应该就是他的傀儡,看到这些位置的鲜血和痕迹了吗?” 讲武堂六人的脸色也随之兴奋了起来,这个时候,即便没有听风楼杀手的指引,他们自己也能靠着专业的侦查手段,看到曹安留下的痕迹。 “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今天的这位听风楼杀手似乎格外的好说话,大概是这么久了,第一次发现了这么显眼的踪迹,并且与他自己的猜想完美对上,以至于心情大好。 “且不说曹安本身的偃师身份,单就曹安自己,也是一个三景凝气境的武夫,攀登这样一个山壁,应该不成问题吧?这会不会是曹安故意留下的障眼法?”那名说话的讲武堂学员,是个瘦弱的青年,皮肤白皙,平添几分阴柔之感。 容貌却是在这群人中,绝对的佼佼者。 “你能想到这个,说明用心了的,不过,事情不能这么看,我们在之前发现那座冰山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感,曹安本身出了问题,如此一来,结合现在的情形,我们大可直接猜到,曹安现在的状况很差,差到连攀登这么一个山壁,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困难的地步。” “跟上,以他现在的情形,根本走不远,哈哈哈。” 说完,地缝口的阳光被遮挡了一下,瞬间恢复正常,几人相视一眼,紧随其后,身子向上一跃,仅仅只是在半途的时候,足尖一点山壁,身形又高高跃起,平稳的落到了山顶,曹安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时间攀登的绝峰,对他们而言,就是两次运气的功夫。 第一百二十四章 镇武钉 看着面前昏迷中的曹安,听风楼杀手温雅现出了身形,一个精瘦的男人模样,外表看起来大约也就三十上下,一身紧致的特殊皮质装束,长发银冠,身形如一头矫健的雄鹿,就是面部看起来过分的阴柔。 听风楼五行隐踪术一共四段十二层,每三层一段,代号温雅的他是听风楼内,为数不多的将五行隐踪术练到四段的高手之一,四段第十层,一身实力也堪堪跻身天人境,两者加持之下,一些老牌的天人境都不是他的对手。 听风楼出动了温雅,足见他们对曹安的重视,或者说,他们对曹安身上隐秘的重视。 六名讲武堂高手看了一眼现出身形的温雅,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而是将目光放到了曹安身上,显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温雅了。 只有那名跟温雅一样有些阴柔的讲武堂学员身子微微一颤,脸色白了几分。 “这么重的伤?”吴拳皱着眉头,他是小队中的药师兼队长,俯下身子,屈指在曹安的脉搏上一搭,就大致感受到了曹安目前的生命状态。 温雅脸色难看,尖着嗓子:“咱们终归还是慢了一步,被人抢先了。” 吴拳抬起头:“他的葫芦吗?大人,未必是我们慢了一步。” 人都成了这个状态,葫芦在逃亡过程中丢失或者被藏起来都有可能,反倒是单纯的被人捷足先登的可能性最低。 温雅没说话,对吴拳的话认同了几分。 “能救回来吗?至少能经得起折腾。” 吴拳点点头,“可以,没有致命伤,接上肋骨,一枚小练丹即可。” “需,需要上镇武钉吗?” 小白脸开口询问道。 所谓的镇武钉,其实就是锁琵琶骨的,是专门针对武夫的一种特殊残忍的手段,皇朝官方的镇武钉,又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改进,在镇武钉上加持了法阵,使得这种镇压手段更为高效直接。 吴拳面色一沉,“他都已经是个废人了,上什么镇武钉?” “废人?” “一身修为尽失,不是废人是什么?” 被吴拳瞪了一眼,小白脸脑袋一缩,不再说话,温雅早就看出了曹安的问题。 “肋骨接好,喂下小练丹,镇武钉还是要给他上的,即便是个废人。” 温雅俯下身子,修长白皙的五指从曹安的脖颈处一直摸到了腹部,脸上呈现出异样的潮红,连目光都有些迷离了。 “好一条梆硬的血性汉子。” 吴拳的身子本能的像是触电一般,下意识的避开温雅的肢体。 “属下这就办。” 接骨对于药师而言,并非难事,哪怕是肋骨这种不便于用劲的位置,也能以特殊手法巧妙的将其接上,只见吴拳连拍数掌,落在曹安胸腔和肋骨处的位置,一声清脆的啪嗒声传来之后,这肋骨便是接上了。 他一把捏开曹安的嘴巴,一枚血红色的丹药灌入曹安口中。 “可以了,上镇武钉。” 温雅接过话茬,“对他粗暴些!” 声音中带着怪异的颤抖和喘息。 几名讲武堂学员低下头,从腰间玉带中取出镇武钉和锤子,这镇武钉足有一尺有余,呈锥形,赤红色,一名学员双手拿着镇武钉,钉在曹安琵琶骨的位置,另一名学员拿着锤子,直接敲了进去。 四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发动,刺耳的叮当声和钝器洞开血肉的声音在林间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沉睡中的曹安发出了惨叫。 吴拳默然的站在原地,背过身,没去看,温雅那双眼睛则是死死的盯着曹安的脸,身子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仿佛每一次敲击都不是敲打在曹安身上,而是敲打在他的心间,曹安昏迷中的下意识惨叫,更加刺激了他。 有缺之人,总想着从其他地方将失去的东西弥补回来。 镇武钉洞穿琵琶骨,带出了大片的血肉,讲武堂学员激活了机括,咔哒一声,原本笔直的镇武钉瞬间弯成一个圆,收尾衔接,严丝合缝,两名讲武堂学员扣上锁链,一左一右便将曹安牵了起来。 曹安兀自还在昏迷中,只是痛觉还在,剧烈的痛苦让他哪怕是在沉睡之中,也时不时的发出惨哼,面部的肌肉颤抖着。 温雅扫了一圈神色各异的周围人。 一声冷哼从他口中发出,“这点都忍受不了,还在讲武堂学什么?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们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天然与这些个江湖武夫敌对,一旦你们落在他们手中,他们的那些江湖手段,未必就比讲武堂的手段仁慈几分。” “哼,可笑而廉价的怜悯之心,拖走!” “大人,可否容我将此獠的血止住?如此拖行,怕他撑不住大人您的手段。” 温雅眼神淡漠,手捏兰花指,伸直了手臂,“可以。” 天渊地势从未有平坦之说,沟壑纵横,崎岖不平,在如此环境中,被拖行的曹安很快就成了个血人,哪怕有着吴拳给他止血,也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身上很快就被磨得血肉模糊,那一身本就廉价的衣服,根本起不到半点保护的作用。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肋骨上的伤势,在小练丹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愈合,远超常人的强大肉身,让他的血肉在这短短的夜间两个时辰内,就开始凝固结痂。 痛苦充盈在内心之中,两肩琵琶骨的位置更是,那里两个巨大的铁环,还要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目光中闪过短暂的迷茫,当看到讲武堂众人的装束后,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整个人被吊在树上,是以洞穿琵琶骨的锁链直接吊起的,痛苦如跗骨之蛆,一阵阵自双肩导入心内,曹安咬紧牙槽,想要握紧双拳也成为一种奢望,只能尽全力的绷直了身躯,让身体僵硬起来,缓解痛苦。 可这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他所不知道的是,那代号温雅的听风楼杀手,几乎就凑在他脸上,眼中带着近乎病态的狂热,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醒来,如果不醒过来的话,这些痛苦自己本可以不用承受的,双眸因为充血而布满血丝,没有说话,没有发出声音,就这么靠着一遍遍的绷直身子,撑到了天明。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麻木了,身体本能的会在那钻心噬骨的痛苦来临之前替他绷直身躯。 麻木的精神,呆滞的目光,人几如行尸走肉一般。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曹安心中的希望也如那初阳一般,缓缓升起,阔别已久的光明,带给曹安以希望。 呆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灵动,急切涌上心头,急而不得就是烦闷和怒火,气往心中聚,带来的便是更加剧烈的痛苦。 一众讲武堂学员像是故意如此一般,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然后早食,不紧不慢,故意折腾曹安。 看着他们故意慢下来的动作,曹安逐渐也回过味来了。 ‘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吗?’ 他缓缓闭上双眼,内心开始平静了下来,这个状态,几乎达到了晓梦在身边的程度,只是终归差了一步,每当自己要完全浸入那个状态的时候,痛苦就会如期而至,将曹安的心境全部搅碎。 吴拳靠上前来,挥了挥手,示意两名讲武堂学员放下铁链,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曹安跪倒在地面上,睁开眼,却是目光平静,努力的站直了身子。 “带走,曹安,跟紧了,你若是慢了,皮肉之苦也是你自己自找的。” 话刚说完,吴拳就感觉到脊后一股寒意袭来,没敢多言,当先带着众人启程。 他们的速度很快,以他们四五景的修为,这个速度,根本就不打算给曹安跟上的机会,一路被拖拽着,倒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两名讲武堂的拖行者很有经验,尽挑着路走,既不会让曹安真的被砸死,也不会让他舒服。 很快,曹安就被砸的七荤八素,什么感悟,什么道理,什么修行,脑子里全然没有,只有忍受痛苦和面对新的痛苦。 情绪的交织放大,来回变换,加剧了这种感受,他很想晕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晕不了,甚至越来越清醒,对痛苦的感知越来越敏锐。 “停下!” 得到了温雅指示的吴拳驻足抬手,脸色凝重的看向前方的林木,一众讲武堂学员心照不宣,拖着曹安到了中心位置,将他围在后方,呈半圆形,其锋面朝林木。 “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唰唰唰! 数道身影从林木中现出,清一色的黑色劲装,手持利器,戴着兽面。 “哟,这些鹰犬的狗鼻子还挺灵啊,将那人放下,人可以离开。” 吴拳冷笑着上前一步:“你们不说,我们也知道,无非就是青州来的懦夫而已,怎么?当初被他一人压着,现在他成了废人,你们想来为自己正名了?” “你觉得是就是呗,离开或者你们死。” 吴拳微眯着眼,“给我个理由,还是说你们已经做好了与朝廷开战的准备?” 那边领头的男人却是不屑一笑,“开战?你们跟谁开战?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像条疯狗一样乱咬吗?” 日下无影,一道冷光乍现……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交易 伴随这一刀而出的,是一缕尖锐的破空之气。 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狗面男人的脑袋保住了,杀伐爆发于一瞬间,又在一瞬间停歇,身为当事人的两方人马甚至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温雅脸色有些难看,对面也有高手,还是一名难得的箭道高手,天下间,能以箭道入天人的少之又少,已经成名的,他多少都认识,但对面那位,他不认识,剑与箭交接的一瞬间,从中感受到的气息不属于自己已知的任何一位箭道天人。 两边剑拔弩张,曹安终于有了缓和的时间,勉强坐直了身子,恢复着体力。 颠簸之中,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的腑脏会不会因此而被移位至死。 气机牵引,以至于风动林间,落叶飘飞,旋转翻飞,跟随着风,无法掌控自己,曹安看得有些入神,这落叶的命运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这些人无论怎么争,争什么,都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控制得了的。 自己像一件别人眼中奇货可居的物品,几经转手,转入谁手,都不由自主。 ‘落叶如此,自己不也如此?’ 想到此处,曹安索性闭上了双眼,不理会外面的事情,犹如老僧入定,与肉身的苦痛做着斗争。 静到极处心方明,眼下的曹安到不了这样的境界,静到极处反而处处闹。 与此对应的,是静下之后,疼痛加剧,细微的、剧烈的、热辣的,它们像是一道道电流,从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肌肤中泛起,眨眼间传到心间,汇聚成一种难以忍受的苦楚,折磨着曹安。 某一个瞬间,曹安脑海中灵光一闪。 ‘不够,仅此的话,还远远不够!’ 当痛苦被当做养分,回味咀嚼的时候,曹安才发现,自认为难以承受的这一切,还远远不够,于是他愈发的安静,五心向上,宝相庄严。 而在外部,两名天人境气机交感,达成了某种协定,双方各自隐于身后,六名讲武堂众与黑衣劲装拼杀,六人放弃了曹安,站在一起围成一圈,抽出制式长刀,施展由剑法演化而来的六合归流阵刀法。 一时间冷光四溢,刀气如霜,六人化身为一台杀伐机器,锋锐的刀气一道道斩出,于六人上空归流,形成更恐怖的刀气,一刀斩下,避无可避当场身陨。 “靠上前去,别让他们的刀气归流。” 兔起鹞落之间,余下众人靠上近前,剑出如电,然而,男人想错了一件事,六合归流之威不是靠着刀气归流才震慑江湖的,近前之威更甚,刀光森森,一人出剑,要面对的就是两至三人的刀,这些讲武堂学员,配合无间,几如一人。 几名属下刚刚靠近,便被数刀斩落,死无全尸。 他目露凶光,欲逞剑术之威,数息之后身中数刀退开,如果不是因为反应够快,他自己现在也已经倒下了。 看向地面上那几具尸身,他知道,这一趟,自己这边的天人不出,绝无胜算。 “退!” 不甘的向后看了一眼,只见与整个战场格格不入的是曹安,盘膝坐定,面色平和,置身刀光血影中,却如静室禅坐。 温雅落在曹安跟前,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死死的盯着曹安的面盘,在这一瞬间,他竟有一种不顾任何命令,不管曹安身上的武功秘法,也要在现在,直接将其弄死的冲动,这个念头一出现,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 想着这个问题,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竟然在害怕一个修为全失的废人。 这时,战场清理出来了,黑衣劲装小队一共损失七人,讲武堂除了三人轻伤之外,无一人重伤或死亡。 曹安像是有感应一样,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平静的微微向上看去。 与温雅四目相对,后者心中咯噔一下,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开五行隐踪术,可曹安分明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怎么可能看到自己的。 肩头传来了一阵剧痛,再次启程,曹安散开身子,将自己完全放松到了极致,就任由他们拖着自己,如一片风中落叶,一叶扁舟。 温雅行走在最前方,兼任着尖刀探查的职责,刚刚遇到这一批人给了他一个警示。 原本他的计划是直接将曹安带回神都讲武堂,完成任务的同时,在那里能更好的操作,审问出曹安的一身功法、偃师术。 讲武堂号称人间炼狱,再强硬的汉子到了里面,都得交代个底儿掉。 但现在,他有点犹豫了,刚出不久就遇上了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其中更有天人境大修在,这剩下的路怕是不好走,曹安现在在自己手里,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带往神都的路上,怕是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事情,六名讲武堂学员仗着阵法之利,击退了第一批人,可剩下的第二批,第三批呢? 这么耗下去,别说回到神都了,出天渊都难。 这里的消息肯定瞒不住,到时候要面对的势力只会比之前自己在深渊口所见的更多。 他将吴拳叫到了一边。 “大人!” “前面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你应该也意识到了。” 吴拳点点头,“大人有何决定,出发的时候,上头就交代过了,此次行动,一切都听大人您的指挥,我等只需要听命办事即可。” “那就好,调转方向,我们朝着天渊深处进发,这些人以后我们会带着曹安返回神都,必然在沿途等候,既如此,我们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在天渊内审讯曹安,问出那葫芦的下落和他的一身功法偃师术。” “审讯的时候,你必须要在场,作为见证,内容你知我知,除此之外,不能再扩大知晓范围,到时候曹安谁要咱们就把这烫手山芋丢给谁,带着信息直接回神都。” 吴拳眼中闪过一丝惶恐,“这,大人,吴谋怕是不够资格。” “现在的困境不是我温雅一人的困境,说句直接点的话,我即便是任务失败,回到听风楼也不会受到处罚,可你们不一样,任务失败,你们就得承受神侯府的怒火,你觉得你们六人承受得起?” 温雅一脸戏谑的看着吴拳。 他很清楚,吴拳就是想躲,曹安那一身的功法、偃师术,不是他吴拳有资格知晓的,连听都不能听,这事做了,回到神都就是一个大麻烦,如果上头宽容些,还能得到重用,上头心胸狭隘的话,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他温雅才不想担这个责。 没有见证,到时候自己回了听风楼也是一身的麻烦,因为无法证明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牵涉功法一事,谁都不敢大意。 “还没想清楚吗?你若是打定主意,要将曹安直接送到神都,我也不反对,前提是你确定你的这几个兄弟们能挺到走出天渊,赶回神都。” 温雅拍了拍吴拳的肩头,“到时候,我会动用留影石的。” 吴拳长舒了一口气,“属下遵命。” “去办吧,带着你的人跟上我。” 吴拳转身离开,回到队伍之中,“调转方向,去掉锁链,隐藏行迹,跟我来。” 既然要隐藏行迹,那就不可能让曹安走路,两名讲武堂学员一左一右架住曹安,紧随而上,直接就让曹安离地而行了,这一次速度极快,几名讲武堂学员轮番上阵,不过一日功夫,便带着曹安,深入天渊百里。 有着五行隐踪的大高手温雅探路,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妖兽的问题,一路畅通,自大妖密布的天渊中穿行上百里。 是夜,天渊的一处地缝中,五名讲武堂学员被安排在外围。 地缝中,温雅结下了结界,隔断了外界的探知。 取出留影石,激活阵法,置于一处,这里就只有曹安、温雅和吴拳三人。 闭目养神的曹安睁开眼。 “要准备开始了吗?”语气淡漠的问道。 温雅很不喜欢他的这个态度,冷笑着走上前来,“你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曹安摇摇头,“倒不是,正常人的思考方式而已,直接在天渊内问出你们想知道的东西,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此地距离神都尚远,求援有些来不及了。”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温雅,“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你所知道的所有功法,以及你的偃师术,你会轻易……” “可以!” 温雅还没说完,那后半截话就生生被曹安堵在了喉咙里,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就答应了温雅的要求。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务必保证我的安全,并且白天必须给我留出两个时辰的时间,晚上我要正常休息,你们答应我的话,我所记住的,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们,并且确保绝对真实。” 说完,曹安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做决定吧,不要再轻易对我动刑,我这人脾气不好,万一那句话错了,或者哪几个改了,对你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吴拳看向温雅,现在能做决定的只有他。 温雅虽然不太相信曹安,眼神之中带着狐疑之色,但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从这短暂几天的接触以来,他大概也了解一些曹安的性格,若真是动刑,在这里,他还真不敢保证能从曹安嘴里问出话来。 沉默了良久,温雅微眯着眼。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若敢骗我……”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剑归宗 “你想先要什么?” “偃师术!” 曹安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们应该会先要偃师术,由我转述,你们谁来写?” 曹安的偃师术,在这个世界,独一份,绝无例外,即便所有环节都对,也不可能有人制作成功,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认同,不是靠着仪式和祈祷所能改变的。 温雅扯着那尖锐的嗓子说道:“不需要记录,留影石会记录下所有。” “就是那个吗?那么你们好啊!” 留影石的功能有些类似于曹安记忆中录像功能,只是这玩意普及率不高,在江湖中也不是人人都用得上。 就是这个浑身染血,破破烂烂,甚至连脸都布满了伤痕的样子,打着招呼的样子着实有几分诡异。 “你是个阉人?” 刚刚注意力还在留影石上的曹安,突然对着温雅问了一句。 后者脸色变得铁青,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自己是阉人,一闪身,森冷的剑锋就已经刺破了曹安的脖颈皮肤,温雅凑到他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大不了我把留影石毁了,就说你被斩杀在了天渊。” 曹安没理会,自顾自的说道:“你是听风楼的杀手,别的我不认识,但这一手隐藏踪迹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在小寒泽的时候,我曾经见识过,很高明。”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风楼的顶级杀手却是个阉人,看你与讲武堂绝非那种合作关系,所以,所谓的听风楼与皇室或者说皇朝有着极大的联系,难怪侯府能够请动你们,这压根就不是请,不过就是派遣自己手下人做事而已。” 温雅看了一眼留影石,收回了剑,曹安能猜出这些东西来,他一点也不意外,更不在意。 将死之人,知道再多的隐秘都没有用。 “开始吧,不要浪费时间了,留影石很贵的,不是用来记录你这些废话的。” 曹安点点头,面色一正,一字一句的将【请神术】念诵了出来,在场的两人,没有一个是偃师,他们自然不清楚这偃师术和请神术之间的区别,事实上,他们也没办法鉴别曹安所说的真假,只能等到曹安这边交代完了以后,想办法送往神都进行验证。 带一块石头出去,与带一个人出去,哪个更容易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曹安嘴里就没停过,到了现在,温雅已经信了曹安大半,如果是编的,能编这么多内容,他温雅就认了。 曹安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 “按照约定,我将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你看看现在的时间,两个时辰后,应该就是天黑了,而那时候,我就要休息了。” 温雅眯了眯眼,取下留影石。 “我们走,你最好安分些。” 曹安耸了耸肩,只是这个动作而已,两肩再次有鲜血被挤了出来。 “我这个样子,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安分的能耐吗?” 眼看两人离开之后,曹安闭上了双目。 【万气自生,剑冲废穴;归原武学,宗远功长……】 在之前,他就知道,靠着讲武堂这几人折磨自己的那点能耐,远远不够让魔种在短时间内快速萌芽。 而万剑归宗心法,则是自己当前不二之选,当初他也在万剑归宗和圣灵剑法中犹豫过,只不过因为万剑归宗需要自废武功,便就此搁置,而现在,正是修炼万剑归宗心法的最好时机,但要将剑气控制在奇经八脉以内。 如此一来,剑气冲穴时候的痛苦,应该足以让自己完成结魔第四,毕竟自己的奇经八脉除了任督二脉,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疏通过。 地缝之外,温雅将手中留影石收好。 “大人,需要派人即刻将留影石送回神都吗?” 温雅摇摇头,“不着急,我们所得到的信息不全,你没听曹安现在连一级傀儡都没有介绍完吗?这点信息带回去有什么用?万一出了问题,根本就是打草惊蛇。” “那要是他骗我们?” “我会暂时留住他一段时间,待得神都那边最终确定了真实性再说。” “是,属下明白了。” “看着他点,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吴拳留在了地缝之外,侧坐在缝壁边缘,一眼就能看到曹安所在的位置,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在他眼中,曹安依旧端坐着,只是脸上痛苦的神色,分明不该是一个静坐之人当有的,那一身早就磨成了破布条条的衣服,根本遮不住身子。 鲜血从身体的伤口处重新渗出,时不时的连嘴角都开始渗出鲜血来,这个时候,连吴拳都有些疑惑了,曹安是服用过小练丹的,不说生死人肉白骨,可也不至于这个样子的吧? 他本想上前去看看,可一想到曹安这个时候的特殊性,索性就闭上了双眼,只要感知中,曹安还在原处就行。 有时候,好奇心会害死人的,本来就已经深陷这片泥沼之中了,现在好歹还有温雅这个阉人顶着,自己贸然单独上前,到时候可就说不准了。 那边,曹安则是运转着【万剑归宗】的心法。 万气自生,可这圣灵剑法的剑气远超了他的预算,剑气通脉的痛苦也呈倍增加,与此相比,那肉身外部所受的伤,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奇经八脉之内,剑气此刻已然失控,他本来的剑道基础就足够扎实,摸剑、感剑、练剑,最后才开始修行的圣灵剑法,之前受限于感悟,剑道之上只能说是平平,虽然足以碾压同境界之人,可剑之一道依旧是短板。 无法作为一门保命的高超手段。 而现在,有了魔种加持,更有万剑归宗这等心法纲领,二者的结合,就像是凝聚了一个巨大的磁铁,将曹安之前的所有零碎感悟都吸引到了一处,汇聚到了一起。 包括,他前世练习基础剑法的感悟。 点滴汇聚,最终凝成连曹安都为之震撼的长河,凝练成独属于曹安自己的剑气,于奇经八脉内纵横肆虐,一如当初通脉十二正经一样,奇经八脉在汹涌的剑气肆虐之下,瞬间就千疮百孔,尔后又被万剑归宗所治愈。 这个过程的痛苦,远胜之前,远超寒意。 曹安钢牙咬碎,昏死了过去。 地缝外的吴拳看了一眼,气息尚存,重新闭上了双眼。 须知剑气不是真气,万剑归宗本身又具有极强的隐蔽性,当年拉二胡的无名哪怕是修成了万剑归宗,只要不是他主动释放威势,在别人眼中也跟一个普通人无甚区别。 吴拳感应不到曹安体内的变故,一旁就站在吴拳身边的温雅也感应不到。 他不通医术,只当曹安是伤病复发,而吴拳没有动作,也就不担心他真的死去。 对于没有丝毫多余动作的吴拳,温雅还是有些失望的。 当下,摇摇头,一跃而出。 天渊之内,没有固定的安全之地,除非那些大妖们都是死的,他要不时查看周围情形,以确保在所有东西问出来之前,曹安是安全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的内景 “曹安,感觉如何?” “我感觉自己精神多了。” 单纯就是字面意思的精神多了,双眸黑白分明,清灵深邃,有种诡异的魔力在其中,仿佛要将人的视线吸引进其中。 吴拳感觉有异,昨晚时不时身体就跟漏了一样向外冒血的人,一夜之间,那双眼眸居然如婴孩一般的清灵透彻,当即伸出手,三指搭在曹安的脉搏上。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大人,没什么问题,气血亏损,脉象紊乱,确为重伤之脉,当再服小练丹一枚。” 曹安的身体从昨天坐定到现在就没有过变动,不移分毫,如落地生根。 “既如此,那我开始了?我想你们应该也挺急的。” 吴拳这一次没有等温雅的回答,直接取出了一枚小练丹,塞进了曹安口中,双手负背:“可以开始了。” 留影石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地缝间传来曹安平稳泰然的声音。 为了更好的隐藏行迹,几人早已不生火,靠着吞服辟谷丹,简单补充水分维持身体所需,曹安这一讲,就从早上讲到了下午,堪堪叙述完一级傀儡,进入二级,像一只准时的钟表一样,停了下来。 垂眸闭眼,“今日的时间到了。” 温雅收了留影石,曹安如此配合,他反倒不好再做什么,看他也没有什么交流的想法,拍了拍身边的吴拳。 “看着点他。” 吴拳脸色有些犹豫,终究还是跟了出来。 “不是让你看着点他吗?跟过来做什么?” “大人,曹安怕是挺不了多久了,脉来坚硬,断断续续,毫无冲气之和,应该是雀啄脉了,属于死脉之一,最多就是六七天的时间。” 温雅脸色微变,“小练丹也无用?” “只能拖,不用小练丹估计就是三四天的时间,用了也不过多增几天而已。” “想办法保他七天,能用的都给他用上,偃师之术,等级越高,傀儡越少,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七天时间应该足够他讲完偃师术了。” 吴拳略有犹豫,“可是,功法的事情……” “你觉得讲武堂缺了你功法还是听风楼里却功法?”温雅嗤笑一声,淡淡的说道。 不可否认,曹安的功法的确古怪,但也仅限于古怪,他独树一帜,从未在江湖中出现过,系统而且完善。甚至以他自身所展现出来的那些功法,足以撑起一个中大型宗门,前提是拥有足够强力的高手坐镇,到时候,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就能一跃成为皇朝中的一大势力。 但温雅说的也对,殊途同归,不管什么样的功法,最终都能达到同样的目的,这个世界的武学经过无数人历经岁月的沉淀,从粗陋到精妙,从苛刻到大众,它有它的脉络,有它的底蕴在其中,相比较于曹安的偃师术而言,功法并不是那么重要。 不过就是大家都得不到而已。 “属下明白了。” 吴拳返回地缝边缘,看着里面静坐的曹安,一如昨日他也在这同样的位置看着曹安一样。 “曹安,这是培元丸,你且接着,对你的伤势可能会有些效果。” 他没敢靠近曹安,话说完,直接将一个瓷瓶抛到曹安跟前,见曹安也没动作,依旧保持着枯坐的姿态,双眸紧闭,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时间就在这样诡异的和谐中一天天过去,曹安的肉身开始散发出怪异的臭味,那不是简单的伤口和鲜血的味道,其中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整整八天过去,偃师术的傀儡阶段,从一级傀儡一直到了七景阴神。 这事完全超乎了温雅的预估,也就是说曹安的偃师术,每一级对应的傀儡数量都相差不多。 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面前。 这天依然是照常结束了曹安的讲述,温雅收回留影石。 “曹安,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会带回神都核实,一旦其中有什么问题,你应该很清楚结果,你这哪怕到了七级阴神境,傀儡数量都不比一级少多少,真有这样的偃师术?” 曹安两手微动,那双灵动的眸子,仿佛能照透一切。 “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在乎那些吗?” 温雅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吴拳也跟了上去,停在地缝口。 这几天一直都是闭眼盘坐的曹安忽然睁开了双眼,有那么一瞬间,看到曹安目光的吴拳甚至觉得天上的满月都不及曹安眼里的光清冷,明亮。 “要来了!” 吴拳脸色一紧,“什么要来了?” 但曹安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神叨叨的说了一句,就再次闭上了嘴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心神沉入意识之中,感受着冥冥之间的牵引,放弃了一切的挣扎,任由自己被那道牵引之力拖向未知,似有星空,见过四季,看过风花雪月,看到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也看到了现在的古色古韵,武夫江湖。 等曹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处充斥着紫色雾气的孤岛之中。 连周围的海水都是紫色的,云雾蒸腾,天空中悬挂着一轮耀眼的金色大日,置身其中,并不给人以炙热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清凉之意涌上心头。 ‘区别于武道境界之外的内景,专门针对神魂修行!’ 几乎就是在进入这处的第一时间,曹安就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内景,在常识中,就只有针对武道境界的内景,一境一内景。 明白了自己所处之地后,曹安都被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是不是自己跳过了其他内景,直接到了阴、阳神境界的内景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阴神境有三灾,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内景,阳神境更不是。 唯一的解释就是,独立于武道境界之外的内景。 ‘神魂、精神以及感悟。’ 感受到周围能量的牵引,道心种魔大法、变天击地精神大法、小伏龙、御物术四门功法武技都开始蠢蠢欲动,灵台清明,慧光生出,意识里无数的细小的感悟受到感召,相互碰撞出新的火花,曹安盘膝坐定。 道道明悟涌上心头,彻底内化为自己的东西,又在几门功法之中,一遍遍的推演,在意识和灵感的碰撞中,萌生出新的理念和道路。 人的记忆力都是差不多的,某一个人可能因为某个时刻,见到了某个场景,萌生了某种感悟,但这种感悟只是暂时的,也即是当前场景下的明悟。 这种感悟会逐渐模糊,然后彻底淡忘,大多数都是事后再也想不起来,甚至于当场景重现,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 有了感想,有了明悟,却无法成为自己的东西。 此地的内景,却给了曹安一次将这些明悟重现的机会,不,确切的说,是将于精神和神魂相关的明悟,都给曹安重现了一次,然后推动这些细小的感悟,催化出更多的感悟,在种种感悟的交织之中。 形成独属于他的道理。 …… 天渊之中,温雅终归还是没能避开所有,位置暴露,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内,整个区域都被围了上来,眼见事不可为的温雅直接放弃了讲武堂众,借着功法之利,悄然从包围圈中逃走,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直奔出口而去。 前方,一袭红衣怯生生的站在锁链之上,深渊罡风吹不动她的衣袂,铁链被她踩在脚下,纹丝不动,仿佛是在罡风中唯一静止之物。 动静之间的矛盾感,迎面涌入温雅的心头,一阵恶心眩晕之感袭来,整个人天旋地转,直接从空中栽倒下去,现出了身形,歪歪扭扭的稳住身形,落到地面,脸色苍白的看向那一缕红云。 “你是谁?吾乃听风楼温雅,你可知……” “自然是知道的,据说听风楼里有一位将五行隐踪术修行到了极高境界的天人高手,精通暗杀之术,不少江湖中的天人境界见他也须忌惮三分,看来就是你了。” 温雅咽了口唾沫,“你到底是谁?” “火云狐族长公主,苏今窈。” “你不是天人境了?你火云狐族祖地据此何其之遥,来这作甚?若是不想与朝廷为敌,还请让道,我有紧要事情还需前往神都汇报。”得知来者是火云狐族的人之后,温雅就绝了打斗之心,苏今窈的实力,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可以比拟的。 唯有搬出身后的皇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眼下最希望的就是她不是冲着曹安来的。 但苏今窈的下一句话,就破灭了他的想法。 “曹安还活着吗?”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还,还活着。” “东西交出来吧。” “什么东西?” 苏今窈秀眉微蹙,“你从曹安那里得到的东西,所有!!” “我们抓到曹安的时候,他身上就什么都没有了,嘴又硬得很,什么都不愿意说,我是眼见各方势力包围了审讯曹安之处,这才仗着隐踪术逃脱出来的。” “看来你选择带着你的秘密死亡。” “不,不是,我真的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身体像是被千万根无形的丝线吊住,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随着锁链上的苏今窈五指一张,丝线绷紧,一瞬间,温雅的肉身被扯得粉碎,血雾飘向深渊,被罡风完全吹散。 数块留影石和一柄长剑从中掉落下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当年曹家 理智的说,苏今窈并不愿意掺和到今日的局势中。 火云狐族一直都处在半隐世状态,极少掺和到江湖的恩怨中,族中后辈历练,也是尽量低调行事,也正是因为此,世人虽忌惮火云狐族,却也没有排斥它,人、妖的对立是天然的,但火云狐族是个例外。 曹安从在江湖中出现以来,就以彗星般的速度崛起,碰上今日之局是必然的,小儿持金过闹市,青州之局就是个警示,那一次,曹安表现出了足够的威慑力,在震慑别人的同时,也引来了更多的注视。 此时若是插手进来,会让整个江湖,重新审视火云狐族。 可当消息传来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到了当日曹安请自己喝青溪水的样子,哪有人请客请人喝溪水的,一开始只当他是随口的调侃,但他掬水时候的样子,是发自真心的。 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而正好,这个借口小狐狸给了。 于是她便来了。 …… 曹安在内景之中呆了多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可能几十年,也可能几百年,直到数门功法被完全糅合为一,全新的功法被他命名为【神藏决】,由道心种魔、变天击地精神大法和小伏龙三者合而为一,以心经形式修持,通篇由三千晦涩玄奥的咒文组成。 根本为给养魔种、内壮精神,衍生两门术,术一御物、术二轮回。 两门术在内景的时候,就已经修持圆满,唯有根本法【神藏决】受限于魔种,进境缓慢,当从内景之地被排斥而出,曹安再次回忆神藏决,那原本清楚明了的咒文,却开始变得晦涩难懂。 没了内景的悟性加持,自己又没有将其修持到圆满境界,出了内景,就要走上水磨工夫的老路了。 心中并无沮丧,门口的吴拳已经没了踪影,按照往常,他应该站在此间盯着自己的,联想到自己之前踏入内景之时的天人感应,心中料定已经生出了变故,当下强撑着站了起来,缓缓走出地缝。 双腿因为之前久坐的缘故,还有些不适应,踉跄而行,拖着身后的铁链当啷作响,每行一步,肩头都传来一阵剧痛,不过,眼下,这样的痛苦对于曹安来说,已经微不足道了,他扶着地缝的边缘,朝外看去。 正好看到一只紫色大手自虚空中拍落,烟尘散尽,六名讲武堂众生生拍成肉泥,横死当场。 曹安神色无波,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掠过,大有一种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即视感,可惜没见着那个听风楼的家伙。 青州潘家、李家,当日在青州城外的几个熟面孔也在场,曹安一眼就看出来了,其他还有四家,均为生面孔,似乎从未见过,曹安竟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就在这江湖里走着走着,树了这么多敌? 他的目光猛地往回拉,其中一路江湖高手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数息的气息。 ‘血灵神教的人也来了吗?’ “曹安!!”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投了过来,曹安澄澈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平静,扯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经内景一遭,曹安再非之前的曹安,变天击地十世轮回,真假不可论,但其中给予曹安的感悟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是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人物的十世,而是普通人或庸碌,或名动天下的一生。 走马观花,悲喜感悟如雨露洒落曹安心田。 看到曹安出来,众人心态各异。 原本的计划里,青州几家会按部就班的让曹正业接触曹安,循那迂回之法,得到曹安的偃师术和功法,这个过程可能难度比较大,但却是最安全的,谁成想,曹安一入天渊,便再也没出去。 又有讲武堂众深入其中,这个时候各种猜测便自然生出,让他们坐不住了。 至于血灵神教,他们的目的与青州几家联盟完全相反,奉了神教圣女和护法之命,前来保护曹安的。 除了血灵神教和青州几家联盟,还有三合府御兽宗,与青州不一样,御兽宗在三合府内是一家独大,可以说,三合府的势力代表就是御兽宗,主场作战,没点本事谁敢进天渊,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功法和偃师术。 另外一家,是曹安没有想到的,因为那段缘结的有些久了,沧澜府白云宗! 沈天河亲自带着人前来,不过这次没着宗门服侍,以至于曹安一时间没有分辨出来,沧澜府白云宗,与三合府御兽宗并无区别,无论他们在各自领地内的地位还是他们的目的。 最后一家,完全就是由不受各家待见的散修联盟组成的,曹安那一身功法,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法不轻传,多少散修就是为功法所困,空耗余生,以前,曹安宝葫芦能轻易斩杀天人境,一身偃师术,天人境傀儡随手召唤。 他们不敢其心思,但今时不同往日,曹安废了,他们看到了希望。 刚刚那一声大呼,也是由散修联盟中的人发出的。 “各位都是冲着曹某人来的吗?” “吾等奉命前来护送曹少侠离开天渊。”出乎意料的是,血灵神教在见到曹安的时候,直接就表明了身份,一众人向前几步,直接走到了四家的对立面。 被断了一臂的潘鼎晟冷笑着走了出来,“好,好的很,我却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名震江湖的曹少侠竟与邪教徒走到了一起,还这般关系密切。” 曹安没有辩驳,他心中的善恶正邪从来都没有那么非黑即白过。 特别是再这样一个武道世界中,所谓正道造就的杀孽未必就比邪道少多少。 “今日,吾辈同道便诛邪除魔,还这武林一个朗朗乾坤。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你曹安须得归还本就属于曹家的偃师术和功法。” 潘鼎晟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响起了议论之声。 潘鼎晟并不理会,朝着曹正业看了一眼,“曹兄,还请你出面解释一番,免得诸位同道还以为我潘鼎晟信口雌黄。” 曹正业面色一肃,站了出来。 “曹安乃我曹家当年流散在外的嫡系!” 曹安的脸色有了些动容,这是一段自己重生之后就开始了的缘。 “可我在千叶镇,并无宗亲。” 曹正业接着说道:“当年曹家逢难,宗族弟子逃的逃,死的死,我也是其中幸存之一,流亡到少明府,接手了曹家当年的一个产业,苟活到了现在,之所以能寻到你,是因为当年曹家就是隐世的偃师家族。” “你一个毫无背景的千叶镇农户,却以偃师术成名江湖,又正好名唤曹安,我们自然会关注,你的来历,年纪正好与当年的曹家嫡系曹安对得上,算起来,我应该是你的叔叔,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鉴脉。” 所谓鉴脉,绝非滴血认亲这种把戏,而是以符箓为引,激发血液之中的血脉之气,若是同宗同源,三代以内,血脉相连,血脉之气便能袅袅而升,彼此缠绕,若超出三代之内,则血脉之气互不干涉,各行其道,若是连血脉之气都无法激发,那便证明并非同宗同源。 曹安知道这种手段,其可信度也是极高的,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堪比记忆中的亲子鉴定。 “鉴脉可以。” 曹正业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曹安会拒绝,但没想到曹安不仅没有拒绝,还答应得如此爽快。 “你有什么条件?” 曹安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条件,鉴脉之后,若真是同族宗亲,你要的偃师术我可以给你,这毕竟是曹家家传之学,没道理为我一人所独占,若不是,自然也就给不了。” 曹正业脸色一喜,“那就开始吧,我带着鉴脉符过来的。” “等一下!” 御兽宗一老妪走了出来,手持翠竹杖,身子略微有些佝偻。 “你青州几家打的倒是好算盘,为了那一门偃师术,千方百计弄来了曹安所谓的同族宗亲,是视我等为无物吗?” 潘鼎晟轻笑两声,“这是他们曹家自家的事情,我们外人又怎么好干涉?再说,曹兄取回他们家传偃师术,名正言顺,应有之意,连曹安自己都是认同的,你是在反对此事吗?那不知你又是谁?以什么身份反对?” “说得好听,谁人不知,在场之人中,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道,所谓的少明府曹家,就是一个小商贾,有什么能耐反抗于你们青州几家联盟?取回的偃师术,最终还不都是到了你们手中?” 老妪话音刚落,旁边一直看戏的沈天河也站了出来。 “对,咱们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吧,如此各怀鬼胎,反倒徒惹人笑话,曹家手中的偃师术,我白云宗也要一份。” “我御兽宗也要一份。” 潘鼎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微微一笑,嘴唇轻启,旁边的人并未听到什么,是以凝音成束的手段,直接对两家主事说的。 只见潘鼎晟说完,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恢复了之前同仇敌忾的样子。 “曹兄,可以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剑气冲八脉 两滴指尖血,一张鉴脉符,清气为引,宗脉激荡。 只见两道血色雾气自银盅内袅袅升起,如同香火之气,只是血色在当下,要比香火之气更加显眼,两道血气在升入三尺之高后开始出现了偏离,相互吸引,相互缠绕,最终凝结成一道更为粗壮的香火之气,袅袅高升。 见到这一幕,潘鼎晟明显松了口气,而曹正业却是一副早就料到了的样子。 “吾侄曹安!” 曹安微微一笑,行了一晚辈礼,“见过叔叔。” 曹正业听到这一声称呼,神色变了变,接着脸上堆起了笑容,“贤侄啊,既然鉴脉没有问题,那就跟叔叔一起回少明府吧,那虽然比不得之前,但好歹也是个家,我们曹家人的家,也是我们曹家人现在的根。” 曹安现在很清醒,没有真气,却能依靠眉心渗透的凉意,将自己的感知维持在一个极限状态下,周围所有的动态,尽入‘眼底’,就是在思考事情上,也比之前更加通畅,快速。 “我想叔叔大概是误会了,我承认自己的身世,但眼下还有曹家吗?你也不过是去继承了一个当年曹家的产业而已,曹家早就散了,叔叔一没对我有养育之恩,二没有栽培之情,你我之间,仅存宗族血脉之间的联系。” “你想要回曹家的偃师术,我可以给你,都印在我的脑海中,待我出了葬妖天渊,整理成册之后,自会送上门去,少明府而已,我之前从那路过一次,至于跟你回归曹家之事,就别在提了,你在少明府经营的,真的还是原来的曹家吗?” 曹正业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说不上来。 “曹安,你开口闭口只提了偃师术,曹家的家传功法呢?” 潘鼎晟眼看曹正业不顶事,站了出来。 “曹家究竟有没有什么家传功法,我想,这一点叔叔比我更清楚,我一身所学,另有师门,便是后来所用偃师术,也已经不是曹家原本的偃师术了。” 潘鼎晟恍然,难怪曹安如此配合,感情他根本就不在乎,给出的,也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份偃师秘。 他冷笑两声,拍了拍手掌,“曹安,你可真是好算计,为了不交还家传秘术,竟然说出这等话来,你说你另有师承就另有师承吗?如此理由,你让他人如何信服?” “曹某人行事,何须他人信服?我只对自己的心负责,再说了,这不是我曹家之事吗?何时轮到你潘鼎晟出来指手画脚了?怎么?当初断了一臂的教训还不够吗?” 那一把的阴影还在心头,潘鼎晟下意识的心头一紧,后退半步,但很快就意识到曹安身上并没有那只葫芦,底气瞬间就上来了。 “现在的你不过是废人一个,等某拿下了你,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会真以为仅凭这几个血灵神教的教徒,就能安然无恙吧?天真!诸位同道,此獠冥顽不灵,不思悔改,我等还是尽快出手吧。” “说到底,还是要动手,无非就是弱肉强食而已,何须找那些由头,惹人发笑。” “你没有傀儡,葫芦也不在身边,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一介废人到底还在狂妄什么,曹安,一臂之仇,丧子之痛,今日悉数还你。” “曹叔,当前的形势,你还要留在此处吗?” 曹安将目光投向曹正业,此人的身份是这具肉身的叔叔,他还是最后问了一句。 曹正业脸色一滞,良久才低头说了一句:“贤侄还请谅解,曹叔没有选择,更何况你现在武功尽废,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还不如束手就擒,跟随曹叔回到少明府,只要你交代了所有的东西,曹叔可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曹正业会看不清情势吗?不,他看清了,更知道曹安一旦交代完了,那等待他的只有死亡,可他还是这么说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所谓的宗族情分,其实早就没了,现在,不过就是势比人强,他需要向青州的那几家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曹安没话说了,该点的点到了,该知晓的内容,也知晓了其中一部分。 就在这时候,一条黑影突兀的出现在曹安身后,身如鸿毛,轻轻落在曹安身后,一柄亮银色的匕首自曹安脖颈侧后方伸出。 太快了,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双方的争执上,并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从后方而来的敛迹高手,眼看就要得手的一瞬间,曹安一偏脑袋,让开了匕首,几乎没见到他的动作,就看到了抬手一指落在黑影的眉间。 剑气洞穿男人眉心,瞬间毙命,射入后方的山壁上。 男人露在外面的双眼中透着不可置信,不甘的倒在地上。 曹安拍了拍手,剑气冲八脉,伸手一拉,从黑影身上取下一件外衣,结在腰间,护住自己的下身,剑气鼓荡,周身原本就只剩下布条的衣服散落一地,露出了那一身比雄鹿还要矫健匀称的身体,黑色的外衣,挡住下身,须发皆张。 一改之前温润的样子,一股狂野的气息在其身上蔓延开来,锋利、狂野,还带着难以言喻的魔异在其中,剑气直冲向上。 当当两声,生生斩断了洞穿肩胛骨的镇武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而曹安的双眼,也呈现出更胜往昔的清明透彻。 气势开始飙升,剑气肆虐,剑鸣之声充斥在整个地缝周围,曹安张开手,却发现其中空无一物,有些愣神,他隐隐感觉,自己手里应该有把剑的。 沈天河脸色难看,现在的曹安越强大,就越是刺激到他想起自己那死去的儿子。 肩胛骨被洞穿都能自己斩开枷锁,明明一身修为被废,却又另辟蹊径,他们感受得出来,曹安身上涌动的不是真气,而是剑气。 不少境界较低的剑手武夫,在这股凌厉的剑气威压下,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连手中之剑这等死物,都在疯狂跳动,似乎要不受控制到曹安手中,倒戈相向一样。 血灵神教八血徒脸上泛起了喜色,他们是真正的信徒,能为教令毫不犹豫献身的那种,这一次,他们就是带着这样的意志而来的,只是没想到,曹安并没有完全废掉,看着气势 隐隐有超越之前的可能。 或许,这一次,他们还无需为神教献身!! 第一百三十章 独秀 在一群人难看的脸色中,曹安的气势止步武罡,周身仿似有无数细密的小剑环绕,形成一个椭圆周天,将其环绕在内。 徒有武罡气势,却并非真正的武罡境界。 “装神弄鬼,我当你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是取巧有了武罡境气势罢了。”潘鼎晟嗤笑一声,身形御空,居高临下,断了半截臂膀的衣袖在风中摇摆。 “曹安,拜你所赐,如今潘某也正式步入六景天人境,试试我这一招,森罗掌。” 话音刚落,空荡荡的衣袖中,瞬间饱满起来,仿佛真的有一只大手,从中长了出来,撑起了衣袖,虚空之中,一只紫色的手掌搅动风云,凝聚成型,曲出一指,对着曹安当头点下,一指如一柱,指未到,罡风却如刀切面。 八血徒脸色大变,刚刚就是这一招,一掌直接拍死了讲武堂六人,六合归流都没有用出来。 “血海!” 八人真气运转,周身泛起血色纹路,以掌扺掌,血海镜像于八人之间衍生。 “置换!” 下一秒,八人与曹安的位置互换,森罗掌一指点入血池镜像内,镜像破灭,八人身形暴退,借力御气,落到了曹安身边,将他护在其中。 潘鼎晟一招不成,脸色有些难看,“诸位还不出手,难不成就等着看潘某笑话不成?” 沈天河长剑出鞘,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白云之变,清空万里间,一道轻灵之风涌现,沈天河举步踏向虚空,步步高登,那空无一物的高天之上,好像真的有一座无人得见的天梯一般,他一步一剑。 剑气融入清灵之风中,看着慢,但其实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却又能让你清晰的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诡异的矛盾感之中,轻柔白色的云团富集于曹安和八血徒上空,太阳光下,肉眼可见的光束照落,清风之风涌动。 伴随着无坚不摧的剑气,八血徒环成一圈,血色护罩顺势而出,挡住了这从天而落的剑气。 天人境大修出手,根本就没有畅快一战的可能,八人只能勉强护住曹安不受伤害,想要反击根本不可能,高境界的压制下,轻易一击就不是现在的曹安可以抵挡的,八血徒中若非有两名初入天人境的武夫主持大阵。 又通合击之道,恐怕早在之前潘鼎晟的森罗掌下就没了。 老牌天人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此。 他们对于天地之力的感悟深度,根本不是这些初入天人的武夫可以比拟的。 曹安顿觉心中郁气烦躁,连眉心凉意都无法压下,他现在只想出手,酣畅淋漓的出手,周身剑意在心境的影响下,剑鸣之声更甚,躁动了起来。 “号令!” 老妪高举青竹杖,点落地面,数十头妖兽从身后的林间涌出,齐齐奔向护住曹安几人的血色护罩。 生死血徒对视一眼,“血灵罩挡不住两个天人境大修的攻势,准备逃吧,生、开,你二人带着曹少侠离开,吾等断后。”代号为死的血徒当机立断,加大了真气输出,冲着几人吩咐下来。 余者轰然应诺。 就在这时候,一袭红衣飘然而至,天边一点红影,下一瞬,已然飘至九人身后,虚张五指,当空一收,奔腾而至的众兽瞬间失控,像是脚被绊了一下,齐齐摔了出去,在强大的惯性下,一时间砸到一堆,迎面撞上那山壁。 当场死亡过半,红衣抽出手中剑。 “沈天河,又见面了,兽婆,你还没死啊。”苏今窈淡淡开口,跟两个天人境大修打了招呼,唯独漏下了青州潘鼎晟,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与这些老牌天人相比,他的确有些不够资格,但好歹也是入了天人一段时间了。 自身感悟也不低,被人如此当众落了脸面,心里自然不爽。 “我当是谁,远远的就嗅到了一股狐狸骚味,原来是火云狐族的长公主,你们火云狐族不是很少插手俗世吗?今日这番举动,不知是你苏大公主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整个火云狐族的意思?”兽婆有些褶皱的脸上,现出了几分疑色。 “火云狐族的确不插手俗世,不过,曹安此人不一样,他于我火云狐族小公主有恩在先,我却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谁知道真假呢?”兽婆愣神道,但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是真是假就不劳兽婆操心了,我只问一句,今日是让我带走曹安,还是你们三人与我一战?” 沈天河脸色发青,“苏今窈,你未免也太过狂妄,同为天人境武夫,你未必就比我们强多少,上次不过是输在了地利之上,真当沈某怕了你不成?” 兽婆脸色微变,沈天河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们两个已经打过一场,而且是沈天河败了。 “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苏今窈不太善于言辞,也不喜欢多说什么,红影掠动,便是一剑挑了三人,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同为天人境的其他三人,竟是一时间真的抽不开身来对付曹安几人,眼看机会来了,曹安当先一步,摄取一柄铁剑。 一剑挥出,剑气纵横。 如久困牢笼的野兽回归山林,剑气倾泻着他胸中所有郁垒,强大的感知在眉心魔种的加持下,几乎拥有了上帝视角一般,虎入羊群,圣灵剑法为招,万剑归宗为旨,剑气肆虐,人仰马翻。 八人楞在了当场。 生:“这是武罡境的杀力吗?” 死:“反正我武罡境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 惊:“我现在就是武罡境,你觉得我也能冲进去?” 曹安却是越打越畅快,越打越得意,他期待这样的战斗已经很久了,没了天人境的压制,无论是散修武夫、御兽宗门徒、还是那些自青州而来的剑手,都成了他最好的陪练,这个时候,人多反而成了累赘。 又不通合击之道,只能抽冷子出手,可曹安全视角覆盖之下,根本就没有死角,超凡脱俗的反应,精妙绝伦的剑招,以及护持周身的剑气,让他如入无人之境。 除了同为武罡境的武夫之外,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几息时间,地上已经躺了大半敌人。 意识越打越是清醒,周身越打越是痛快,胸中郁垒几乎倾泻了干净,索性收了护持剑气,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之中,宛如万丈高空悬丝而行,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每一次惊险之后,就是一次魔种的野蛮生长。 剑如臂使,收发随心!! 意到剑到,整个‘围猎场’成了曹安的独秀。 第一百三十一章 轻鸿一击 潘鼎晟在上方看得目眦欲裂,他的实力,在三名天人境中,本就是最弱的,抵挡苏今窈的攻击已经让他分身乏术,勉力支撑,如今又见着自己从青州带来的宗族高手,被曹安一个个击杀,内心之中的憋屈和愤怒,无以言表。 “曹安!!恁的歹毒,我要灭你全族!” 曹安没回应,也不用曹安回应,苏今窈的一剑便已经回应了他。 “聒噪!” 一剑斩出,血洒长空,潘鼎晟仅存的一条手臂也被苏今窈直接斩断,掉了下来,他运转真气,封住伤口,不让鲜血流出,家传轻身功法施展出来,斜刺里一飘,捞起自己断掉的手臂,紫色大手凌空召唤而出,将自己直接擒向远处。 大手连续数次搅动风云,天边就只剩下一个黑点。 青州武夫眼见潘鼎晟逃离,已然没有再战之心,看着犹如杀神一般的曹安,心中再次浮现出那日青州城外的场景,四散而逃。 沈天河和兽婆的压力倍增,心中大骂潘鼎晟。 “停手!”沈天河一剑荡开苏今窈,借势远退,虚空停滞。 “不能再打下去了,这里就算是外围,但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惊动天渊大妖,到时候对谁都没有好处,别以为你也是妖族就能如何,你是个化形的妖,在这里受到的敌视跟人族没什么两样,就此罢手。” 兽婆借势让在一边,呼吸已经开始有些乱了,毕竟年级大了,她卡在天人境已经很久了,基本再进无望,能做的都做了,却始终差了一线,这一线就此卡死了她,不出意外的话,大约是只有四十年光景。 苏今窈扫了一眼地上,已经基本溃散完了的各方围军,还有被八人护在左右的曹安。 “可以。” 一道惊人的气势由远及近,兽婆和沈天河脸色大变,化虹而去,也顾不得什么留存力量,几乎是拼尽了毕生修为,毫无保留的直射天渊之外。 苏今窈脸色也有些难看,她倒是能逃,但她要是逃了,可能曹安和下面的人都要死了,自己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以争取。 大妖尚未到达,但整个空间已经被锁定,禁空。 苏今窈直直坠落下来,曹安身形一跃,高高跳起,单手擒住苏今窈的手臂,一拉一引,苏今窈也借着曹安的力量,卸去下坠之势,缓缓落地,目光看向了高空,此刻,那头大妖已经到了近前的高空中。 那是一头巨大神异的金黑色龙雕,龙雕被列在先天妖族之列,也就是出生就是妖,从生命层次上来说,比火云狐族还要高一等。 加之修为上的差距,让同为妖族的苏今窈仿佛成了虎威下的小兽,贝齿紧扣,两手死死的攥在一起,小脸儿苍白,倔强的抬起头来。 “火云狐族嫡系长女苏今窈,见过前辈。” “学人族,炼横骨,化人形,蛮不蛮,人不人,你们到我天渊之内作甚?”妖只是人类冠以它们的称呼,在外面的妖族看来,并不觉得什么,但在天渊的大妖们看来,那就是恶称,它们一直自称自己为蛮族。 是蛮荒遗种! “看在你半个蛮族的身份上,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龙雕收了些气势,苏今窈的脸色缓和不少,她知道眼下的情形撒谎并没有任何意义。 “都是为他而来!” “哦?”龙雕那双锐利的眼睛落到曹安身上,眼中透出几分玩味之色。 “你有什么本事?还是惹了外面的什么人?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们都是为了在下师门所传的功法和偃师术而来,幸得苏前辈和几位同道相护,才没死在他们的围攻之下。” “这么多年过去,人族果然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曹安一时间也没法接上它这话。 “逃出去的我不管,但在我手里的,却要接受我天渊之罚。” “这不公平!”苏今窈显然是知道这天渊之罚的。 “在天渊里,我就是公平,要么,接受惩罚,要么都死在这里,你们选吧。” 曹安上前一步,“我接受惩罚,这位……前辈请划下道来。” “有骨气,我喜欢,既然都是冲你来的,那是不是可以说,你就是主犯?既然这样,那就惩罚你吧,我会以你们服务的武罡境力量给你全力一击,无论你是否接的下,这里的所有人,包括这个半蛮半人的,都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你觉得如何?” “别!” “好!” 苏今窈脸色难看,龙雕乃天地异种,他所谓的武罡境一击,绝对是这个境界中的天花板存在,除了不动用天地之力,单纯的力量上,已经登峰造极了。 曹安若是身受这一击,不死也必然废了,她想阻止,可曹安已经应下。 “你会死的。” “事情本就因我而起,无妨,几位兄台,若我身死,还请尽快离开此处,至少让我死得有价值一些。”曹安说完,顿了顿,目光看向身边的苏今窈,他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这红影一面。 “你也要离开。” 没等几人回答,曹安已经走到了前方。 “前辈,动手吧。” “有意思,人族的小子,别指望我留手,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在我这里,你们人族那一套道德观,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你若是指望如此我就能欣赏你,从而对你手下留情,那你可就想多了。” 说完,那锋利的喙动了动,眼里带着几分戏谑之意。 曹安却是脸色一正,“前辈放手施为即可,晚辈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能留我全尸,让晚辈走得体面一些。” “哈哈哈,好!那就成全你!” 龙雕双翅一震,抖落一根羽翼,轻飘飘的飞来,忽而左上,忽而右下,就像是一根简单的羽毛被风吹飞了一样,羽翼飘至曹安身前,那尾端竖着在曹安胸前碰了一下。 下一秒,曹安双眼突出,整个身体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紧接着高高抛弃,狠狠的砸在身后的山壁上,口吐鲜血,再无生息。 “曹安!!” 苏今窈面色一白,飘至身前,伸手在曹安的脉搏上一探,整个人如遭雷击,这轻描淡写的一击,已然震碎了曹安的心脉,五脏六腑都受到了破坏性的损伤,哪还有什么存活的可能。 “恭喜你们,一人换九人,赚了!” “两日之内,离开天渊,否则,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给我醒来 龙雕走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苏今窈平静的内心中,生出一缕失落和惆怅,很细微,她自己能感觉得出来,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她来此,也不是对这个武林后进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只是冥冥之中似有一种指引,想让她走到这里,脑海中时不时的出现当日一别的场景,于是她来了,见着了曹安,见着了他被一缕羽翼轰杀而亡。 八血徒站在原地,无声而立,任务失败,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惩罚,但已经不重要了,刚才那样的情形,已经不是他们八个人可以左右得了的了。 密林中,一背着葫芦的女子走了出来,和其光同其尘。 天下无我,却处处是我,在苏今窈审视的目光中,走到了曹安跟前。 “他没死,你们可以离开了,按照约定,走出天渊即可,公子会在这期间完成一次蜕变,功成时身退。”晓梦淡漠的说着,纤瘦的身形却轻易将曹安抱了起来,秋骊负于身后,目光清冷,扫过众人。 “我替我家公子,谢谢诸位出手相助,若非有你们相助,也未必能得今日之局。” 苏今窈静立一边,“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既然你说了他是你家公子,那么他之前遭遇险境的时候,你为何不守护左右?” “我乃公子傀儡之一,晓梦,至于你所问的,我只能告诉你,这都是公子的安排,身为傀儡,我只是依照公子吩咐,做好分内之事,公子并未唤我,自然不能贸然出现打断公子的计划。” 苏今窈这才仔细察觉到晓梦与活人的不一样之处,傀儡尚存,那就证明的确主人未死,可曹安的状态……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不过内心却是补回来了,那一丝失落消失无踪。 八人拱了拱手,“既如此,我们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就此告辞。” “好,还请诸位切莫将此间之事泄露出去。” “明白!” 八人离开后,晓梦看了一眼苏今窈,“你还不走吗?” “我回祖地,就此别过,他醒了记得告诉他,他欠我们火云狐族一个人情。”说着,苏今窈一拍腰间小袋,从中飞出了那柄年剑和几块留影石。 “留影石的内容,我并未看过,待他醒后,你自己交予他,是留是毁,如何处置,是他自己的事情。” 晓梦收好东西,没多说,点了点头。 “你的敛息之术可比听风楼的家伙要强得多,连我们都被你骗过了。” 晓梦摇摇头,“各有所长而已,我只能藏息,却不藏形,更何况,我本就不是活人,你们的气机感应之术,在我这里要打折扣的,若无其他事情,我们便走了。” 说完转身抱着曹安走进了密林,她低估了曹安的神魂强度,也低估了魔种的厉害,封印早在之前就被两股力量冲刷破解了,此刻,更是一点封印的痕迹都寻不到了。 冲开部分封印是在曹安抵达此处地缝,意识到单纯的肉身苦痛已经无法满足魔种生长的时候,于是他与听风楼温雅做了交易,换取时间修行万剑归宗,但他冲开的记忆并不全,甚至是残缺的,前后事件的连贯性脱节了。 以至于很多信息不全,真正完全破开封印,冲刷掉所有痕迹,是在刚刚那飞鸿一击中。 晓梦带着曹安,横穿四十多里区域,来到了一处水域,这里是讲武堂众带着曹安路过的时候,被晓梦发现的,只是当时讲武堂众忙着赶路,她没时间查看,眼下曹安就在手里,倒是不用担心远离了偃师。 一个不大的湖,湖水清澈,临近山壁的脚下,有一排排青黑色大石,水源便是从那渗透而出,逐渐形成了眼下这个小湖的,她的目光在四下里扫了一圈,最终将视线重新投向那山壁之上的小平台中。 放下曹安的肉身不成问题,还能留有一人盘坐的位置,位置高,相对会安全一些,加上此刻曹安完全就没有什么生命气息,她莲步轻移,几个瞬间便落在平台之上,宝葫芦一拍,竟是从中取出一个朱红色的棺材。 曹安交给她葫芦的时候,就已是授意过了,简单的储物自是可以使用的。 一切安排妥当,左看右看,又觉得不太妥当,山壁上实在是过于亮堂,没有遮掩之物,索性抽出身后的秋骊,凿穿山壁,将棺材塞了进去,自己也跟着走进其中,外小而内阔的山洞,正好可以做藏迹之用。 作为曹安唯一留在外面的傀儡,晓梦的心神比别人还要紧张,这是一种极无助的感觉,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虽说进入假死状态之后,便算得上是道心种魔功成了,可她身为道家天宗传人,怎会不知这假死真死之间的区别。 假死有可能真的变为真死,一切就看曹安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晓梦的脸色开始变了,因为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与曹安之间的联系正在减弱,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曹安正在死去,由假死向真死的转变。 “公子!!” 晓梦急忙上前,尽管知道这无济于事,却还是掀开了棺材,一掌递出,想要给曹安度气,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穿过了曹安的身体,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不是曹安身体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傀儡之身已经落回地面,变成了真正的傀儡。 一具几尺高的槐木雕刻。最后的意识带着遗憾和一种莫名的恐惧归于原本该存在的地方。 当她意识到,那个原本他们寄存的世界也在逐渐消失的时候,她知道,曹安可能真的挺不过来了。 曹安只觉得可怕,一股庞大的力量,扯着他离开,他拼命挣扎,但这似乎无济于事,身体不受控制,而那股力量又太过于强大了,他拼了命的想要醒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处在一个玄之又玄的空间里,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依着目前的情形,他根本不可能像记载之中的那两人一样,能够挣脱这股力量,但只要在被那股力量彻底拉走之前,醒过来,一切就都不用惧怕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着现实世界,渴望着睁开眼,感受疼痛,感受世间一切!! 他放弃了抵抗,压下了所有的烦躁和畏惧,当心中真正完全平静下来的一瞬间,他猛地想要睁眼,奋尽毕身之力,成败瞬间,他被压了回去,没人注意到的是,曹安的手指动了一下。 这一次的失败,并未让曹安气馁,他重新沉下心来,这一次,他远比之前更快的晋入了平静状态。 ‘给我醒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极复生 又一次的失败,自己并没有因为吼了一句而醒来。 近似咆哮的吼声,在现实里像是默片,自己依旧毫无生机的躺在棺材里,面容僵硬,凿开的石洞内,没有多余的声音。 他像是在一时间拥有了两个视角一样,一边是大恐怖环伺的莫名世界,一边是现实之中安静的自己。 生,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相隔不知多远,能看到却始终触摸不到。 ‘生与死之间就像是昨日与今日。’ 这不是一句废话。 他重新沉静下来,这一次,没有挣扎,没有咆哮,而是平静到了极致。 ‘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 一个回音在山洞内回响,曹安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直起身子坐在了棺材内,世界在这一刻对他而言,有了味道、有了声音、有了生机。跟随着曹安灵魂而来的隐晦之地也在此刻恢复了色彩。 一切如旧!! “晓梦。” “公子,我在。” 他回来了,她也就回来了,紫烟散去,她背着葫芦,手里一左一右,分别是秋骊和年,曹安顺理成章的接过葫芦和年剑,他甚至能感受到两件宝兵传来的隐晦的喜悦。 周身痛得要命,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清楚活过来。 ‘与某一种玄之又玄超乎这天地的某一力量结合,起始和终结再没有任何分别,种魔大法第五篇魔劫、第七篇养魔:溃败转化为征服,毁灭始有创生,从死睡里苏醒。’ 想着道心种魔的功法,他的心下大悦,第六篇他用不到,第六篇是炉鼎,但他不取。 在这全新的境界之下,寒意勃发,剑意盎然,原本失去的修为,在这一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恢复,肉身也在这种强大的天地元力浇灌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一景融技、二景炼力、三景凝气、四景开脉、五景武罡…… 肉身之间涌现道道白色雾气和锋锐剑气,它们纵横交错,却又泾渭分明,朝着曹安身体的左右两边延伸,凝练成两条罡气长龙,逐渐靠向曹安的头顶位置,两条罡气长龙一旦合拢,便是彻底踏入武罡境界。 晓梦面色淡然,结果并不重要了,经历了这么多,有心布局也是,命运使然也是,不管其过程如何,踏入武罡境已经成了定局,区别只在于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什么故事发生。 她的心态与曹安一样,曹安此刻甚至都不去理会身上的罡气长龙,他的心神全数集中在感知自身实力上,这是一个全新的境界,道心种魔第八催魔篇,给了他对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的感知,上帝视角比之前还要清晰敏锐。 慢慢的,曹安在晓梦的感知里消失了,可当她抬眼看去的时候,曹安一直就在那,从未移动过,一种莫名的吸引,从曹安身上散发出来。 两道长龙汇合,无声的打斗了起来,相互倾轧,谁也不让谁,隐约间,好似真有两条巨龙在嘶吼,在战斗。 就在这时候,曹安眉心一缕紫光射出,一瞬间便渗入了两种力量之间,在曹安的头顶,率先由紫光完成凝结,牵引着两条罡气长龙融合在一起,相互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安无事。 随着嗡的一声轻响,所有的异象消失无踪,石洞顶,一粒指甲大小的土粒受到气机搅动,落了下来,还未等落到曹安身上,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扫清,化作齑粉,消失无踪。 曹安拍了拍黄皮葫芦,换了一身紫黑色劲装,心念一动,人已经落到了湖面上,单手一摄,取来一根枯枝,挽住发髻,顿时感觉清爽了许多。 晓梦仰着头,怀抱秋骊,站在曹安跟前,二人立于水面之上,未起涟漪。 那张清丽绝伦的脸映入曹安眼中。 “恭喜公子了。” “侥天之幸,此法修行过程中所经历的死难早就胜过我之前遍走皇朝南北所经历的,但一切也是值得的,赶在明玉功后继乏力之前,一步登天,来到了五景武罡境界,到了这一步,才明白何谓天宽地阔,不复之前寸步难行。” 曹安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对了,公子,这是苏小姐临走之前交给我的,让我转交于你。” 曹安看着那几块留影石,年剑在晓梦手中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到了,苏今窈应该是遇上了温雅,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本来还在想留影石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到了自己手上。 忽的心中一动,原本在掌心内作势欲发的剑气收敛回来,留影石被他摄入黄皮葫芦之内。 “此间事了,公子可以收回我了。” “嗯。” 手掌一翻,晓梦化作一道光晕,摄入黄皮葫芦之中。 “年!” 曹安一声轻呼,心念操控,在强大到足以令同境界武夫颤栗的精神力支撑下,年剑落在曹安脚下,化作一柄巴掌宽的汉剑,托着曹安的身体,缓缓向上。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直奔那座冰山化虹而去,速度快了很多,可比之真正的高深的御物术还差得远,精神力操控,再精微,永远做不到如神识操控一般如驱臂使,称心如意。 气满行经,凝则为罡。 二气相容之后,气行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融合天地元力自动凝练汇聚的那点真气自然就不够了。 “还在!” 这在意料之中,小寒泽的寒意可不是随意能够化开的,曹安停住年剑,直接落到了冰山之上,此刻,在这冰山的周围,已经有几具小兽的尸身了,确切的说,是被直接冻成冰雕的小兽。 他站在冰山上,运转明玉功,周天经络齐开,原本坚比金铁的冰山在短短时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下去,白色寒意如浓雾翻腾,在曹安周边涌动鼓荡,翻转不息,日升月落,一个昼夜的时间,整座冰山彻底化开。 露出了下方原本的面貌,只是经历了这一遭,这些看着依旧翠绿的植被,已然是生机全无,想要再次恢复到以前,得等新的枝芽重发,再长一次了。 明玉劲充斥周身,圆转如意,浑然无缺,剩下的便只是剑意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剑意这种差了什么,周身流转的,只是最基础的剑意,缺少了灵性,也就是曹安自己的武道意志。 有人极于剑,忠于剑…… 有人大爱天地,寄情于剑…… 有人恨天恨地,剑绝生机…… 无所谓高下,只有剑客自己内心的选择。 曹安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剑道,剑意在经历了一次基础累积,井喷式爆发后,进境必然缓慢,但他不急。 催魔第八:务令魔种发挥得淋漓尽致,魔种人心两者水乳、交融,神意汇流,变化无穷,人不再是人,魔种也不再是魔种。 他需要战斗,酣畅淋漓的战斗,这皇朝天下,没有一个地方能比天渊之内的大妖更适合作为自己的对手,于是曹安在天渊之内,潜入天人之境,寻找合适的对手。 …… 八血徒自天渊之内出来后,尽管有意封锁了信息,但还是有消息传到了江湖之中,曹安死了,死在了天渊之内,身受天渊内堪比八景阳神的大妖龙雕一击,心脉尽断,腑脏破裂,瞬间毙命。 用他的死,换来了八血徒和火云狐族长公主的生。 通过八血徒之口传出来的信息,以他们与曹安的关系,是不太可能有人相信的,这个江湖,最擅长的就是以最大的恶意区揣摩别人,但这一次,那些幸存下来的散修没人说话,御兽宗也没人出来反驳,白云宗更没有。 这就值得玩味了,于是随着事情的发酵,各个方面的信息汇总下来,江湖中人才知道,他们在天渊之内遇到了大妖是真的,不管有没有传闻中的八景阳神那么强大,但足以碾压天人境是真的。 御兽宗兽婆、白云宗沈天河,都是直接被吓跑了的。 在这种力量面前,苏今窈显然是不具备力挽狂澜的能耐的。 但他们依然活着出来了,完好无损,那最好的解释就是曹安真的身死了。 深渊之外,老狗伏在一百多里外的平原中,健壮的身躯藏进其中,杂草的高度完全可以将其完全遮掩,刚才通过天赋神通,从附近过往商队之人的口中了解了一些关于自家主人的传闻,它伏在草丛中。 灵动的眼里闪过几分讥诮之色。 ‘愚蠢的凡人!吾主的手段岂是你们可以揣摩的?’没有谁比它更清楚曹安的现状,除了那几个傀儡,毕竟血契在身,不管相隔多远,它都可以通过血契感受到自家主人的生死,曹安若是死了,哪还有它。 倒是数日前它顿感虚弱发力的时候,是真的吓到了它。 好在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嘴里叼着根草的它,目光随意的落在前方,那个方向是葬妖天渊,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叠叠的草丛,看到天渊之内的景象。 ‘待得吾主复出之日,誓要看看这天下江湖众人的样子,想来那一定会极精彩的。’ 就在这时候,几句对话若有若无的传入它的耳中。 “你确定真有一头神异的妖物藏在平原之上?” “千真万确,乃是我亲眼所见,状如雄狮,却又有些类犬……”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异兽斋 三合府的异兽斋,专门网罗围猎天下异兽,做的就是异兽贩卖的营生行当,皇朝天下,其实每个州府都有自己的特色,只是有些名声在外,有些却鲜为人知,青州出剑修,三合府异兽行当鼎盛。 异兽斋最大的客户还是御兽宗,御兽怎么可能不伤妖兽呢?四百年前还好一些,每一名驭兽师都会兼修武道,本身实力不错,御兽如虎添翼,但自从御兽宗【野蛮之躯】的修行总纲被盗取后,驭兽师的实力便一代不如一代。 御兽宗两门镇宗秘典,一是【万兽之心】,主心灵修行之法,为御兽之根本法门,二是【野蛮之躯】,主自身修行,武道杀伐,野蛮之躯为秘境传承,丢失了秘典的御兽宗也就失去了传承秘境。 口口相传的野蛮之躯修行法门,终归不及秘境传承,历经几百年发展,早就与之前的秘典记载相去甚远,自身实力不足的御兽宗弟子,就只能依靠妖兽,无论是历练还是行走江湖,都是靠的驾驭妖兽,以妖兽性命堆积出名声来。 其消耗自然庞大无比,那毕竟是一个大型宗门的日常运转消耗。 铁远山是异兽斋猎师之一,异兽斋一共有十二名猎师,也就是十二支猎人小队,所做的便是围捕妖兽的勾当。 此刻,铁远山双眸微眯,轻摸下颌,不是他不信眼前报信之人的消息,这小子是三合府土生土长的,他很清楚得罪异兽斋的下场是什么。 只是按照这下子所说,那已经是一头妖了,至少已经有了智慧。 为兽性所驱策的妖兽,是断没有可能放他回来的,男人讪讪一笑,搓着双手,“那个,铁大人,我提供了这些消息,这个赏金的事情,您看,您什么时候能给我呢?” 铁远山剑眉一挑,“我无法确定你说的这只妖兽的等阶和作用,得先带人去看过才能知道,按照你的描述,这样的妖兽在我们的图鉴里面没有,很有可能是全新的品类,你也知道,新品类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男人显然是清楚的,他脸上有些犹豫,“那不如这样好了,铁大人您就按次一等的奖励给我吧,我不赌。” “我连它属于什么等阶的妖兽都不知道,如何按次一等给你,次哪一等?你这么缺钱,又去赌坊了?” “这不是还没去成吗?之前听说天渊那边比较热闹,就去凑了凑,可惜,那入口我们这样的人进不去,白耽搁了时间,回来的时候也是老天照应,让我发现了那么一头神异的妖兽,还能从它嘴里逃回来,这就是手痒了,想着来铁大人您这换了信息,就去玩两把。” 铁远山冷笑两声,“连自己老婆都输进去给了别人的渣滓,我还以为你会收敛些。” 男人皮笑肉不笑,丝毫没有半点羞愧,大概是这样的话听多了,自然也就免疫了。 “就,就这么点喜好。” “往常的话,可以,今天这次,不行!你还得走一趟,带我们去那看看,你也别一脸的不情愿,如果真的是新品类的妖兽出现,那单纯是这个名头都能卖个好价钱,你的情报走一遭就能比之前更值。” “如果还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异兽,那你小子可就赚大了,这一笔买卖,可就远胜你跑二三十堂了,你自己也是常客,你应该很清楚。” 男人挣扎了一会,一咬牙,“干了,铁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时间尚早,阿虎,点齐队里人手,招呼他们带齐吃饭的家伙,我们准备出发,这一次,咱们可能会钓起一条大鱼,对了,多备一匹马,这小子这一趟得跟我们一起出去,引路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门口那魁梧的汉子抱拳,诺了一声就下去忙了。 汉子拿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几大口,连着那茶叶也索性用手指一扒,全扫进嘴巴。 “走吧,跟我去外面等着吧。” “唔,好,就来。” 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又两手齐动,抓了一大把的糕点,塞了一部分到自己口袋里,其他的都直接塞进嘴巴。 铁远山就站在门口,“茶水就不算你了,糕点的钱从你的赏金里扣。” “别啊,铁大人,我就是饿极了,不然我给放回去?我这就回去放。”嘴上说着,身体却没有动静。 铁远山似乎懒得跟这个无赖子继续纠缠,这种为了赌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主儿,确实不能以常理衡量,当先一步走了出去,这汉子嘿嘿一笑,将那沾了自己手指印的糕点放进嘴巴,脚下速度却不慢。 两人出了异兽斋侧门,一堆十二名猎人早已整装待发,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马鞍两侧捆着两个巨大的兽皮袋子,里面全是一些猎人队惯用的陷阱工具,除此之外,人人背弓负箭,持长矛。 他们的体型都要比普通人大上许多,这些都是老猎手,又经过异兽斋培养,他们不止能猎妖兽,更能猎人。 “上马,前面带路。” 男人嘿嘿一笑,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以一个狼狈的姿态爬上了马背,但猎人队里没人发出声音,仿佛看不到一样。 这汉子的骑马动作并不规范,但他骑得很稳当,这不是训练出来的,而是在无数次逃亡的过程中练就的,铁远山看得心下有些震撼,真要是出了问题,自己身后这群猎人可能会在马匹的错乱中被跌下马背。 但看那汉子的手脚动作,以及他自身的体重,却是不太可能被掉落的。 ‘一身好本事,没用在正途上。’ 一队人马以极快的速度出了城,整个视界豁然开朗,那汉子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数倍,马匹驮着他,仿若无物,鬃毛迎风飘荡,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甩开了猎人队大截。 猎人们不一样,马背上的东西太多,他们想快也快不起来。 “慢点,我的猎人跟不上你的速度。” “我到前面等你们,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跑了,你们的马儿也是如此,就让我们跑一段。”没成想,那汉子却并不理会,声音在风里,飘了过来,落入铁远山等人耳中。 “这厮真的不会骑马吗?” 铁远山摇摇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是个烂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张来 身后的副手笑了笑,“确实是个烂人。” 一队人马行了足有小半日,才从城中来到平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这两句话倒是跟面前的景象正好配得上,唯一的遗憾就是现在是白天。 此间不同商道,也没有什么资源,鲜有人来往,荒草又浅入深,有矮渐高,行至一刻钟后,人坐于马背上,荒草的穗苗都能扫脸而过,看样子也不是说什么异种,就是普通的杂草,却能在这荒原之中长得如此之高。 “赖子,你确定你没有走错吧?”铁远山皱着眉。 “没错,我当时就想着顺路,便过来瞧一眼,反正从这边也能回到城里,就当是自己跑一趟任务了,没成想是真的有收获,再说,我这胆子,您也是知道的,我骗谁也不敢骗铁大人您啊,毕竟我赖子也就只会这点本事,离了三合府,可怎么活得下去呢。” 铁远山不太想听他叨叨,“还有多远?” “快了,就在前面不远。” 赖子本姓张,单名一个来字,张来,只是不知道怎么叫着叫着,就成了赖子,像他这样的烂赌鬼,好像也没人在意他本来叫什么名字,渐渐地,别人也就只知道他赖子的名头,却不知道他大名叫什么。 当日,赖子依旧像往日一样,在赌坊里输了个精光,还被打了一顿丢出了赌坊,这些事对他张来而言,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踉跄着就去八风茶楼听说书,他最喜欢那个说书老头讲盗圣的故事。 尽管那只是话本小说里编出来的人物,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能更受人欢迎,编出来自然是照着大家喜欢的样子来编。 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几桌从外州府而来的散修,脑子向来灵光的张来从中看到了希望,天渊那是什么地方?妖兽的大本营所在啊,这么多的武夫往天渊里面钻,保不齐就能惊动一两只妖兽从天渊里面跑出来。 想到就干,当天就跟着人摸到了天渊外,看着前方的深渊和罡风,赖子所有的打算全部空了,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天渊从来没有爆发过兽潮了,尽管他的这个答案并不准确,但却是,那条深渊和自深渊底部吹出的罡风,断了想要逃出天渊的普通妖兽的路。 苦等几日,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往荒原的方向走去。 荒原有什么,最多的就是狼,还有鬣狗,赖子来到荒原的第二天就遇上了狼群,整整十二只灰狼将他围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而在这个时候,一道神异的白影出现了,赖子只觉得一道风缠住了自己。 清风迷眼,良久之后回过神来,人就已经离开了原地,出现新的区域内,而这里距离那出口之处不远,他自己是认得路的。 回首看了一眼那还有半数身子藏在草丛中的妖兽,虎头、犬耳、狮尾,通体雪白如玉,阳光下,散发着异样的光泽,那双眼睛里,已经有了人性,他感受得出来,那妖兽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转身就消失了踪影。 感激之情在心间一闪而过,旋即升起的就是贪念,如此异兽,他赖子敢以自己一辈子手风来赌,这绝对是一头价值远超自己以前所见妖兽总和的异种,单凭借带着自己离开的那一手,只是消息,都能在异兽斋卖个好价钱。 心中的那点感激和愧疚一闪而逝,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叮当响的铜板和白花花的银子来得实在。 “到了,铁大人,我就是在此处见到的那头异兽。” 前方,确实有杂草被压弯一片,那是个人形的样子,正是之前的张来留下的,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那头异兽的地方,而是他被救出之后停留过的地方。 “上前看看!” 铁远山吩咐了一声,自己也顺势下马,身后几名猎手跟了上去,在周围查看了起来,地上确实有一串足印,但奇怪的是,足印仅仅只停留在赖子压弯了的草坑之前,其他地方并没有,如果是妖兽的话,不可能只在这里留下足印。 赖子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笑着走了上来,还从兜里摸出一块糕点吃着。 “怎么样?铁大人,我没有骗人吧?” 啪! 还没等他嚣张几秒钟,就被铁远山身后的一名猎手一巴掌甩了出去,常年摸弓玩枪的主儿,手上的力量可不是张来这个‘精细鬼’可以想象的,那一巴掌,直接将其掀飞出去,离地而出,重重砸落到草堆里。 脸上瞬间红肿了一片,有那么一小会,整个人起来后,都是茫然的状态,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疼痛和怒火,暂时压制住了他的胆怯,“你踏马的干什么呢?打老子干什么呢?” “你找死不成?为何足印只有这一片有?真当我们是白痴吗?自己弄出一片虚假的足印,就想从异兽斋里骗钱,你可真是寿星公上吊,你嫌命长,这么多年来,还从没有人敢在异兽斋干出这种事情来。” 看着面前那怒气冲冲的猎人,还有对方极具侵略性的身形。 赖子一时间怕了,低下头,“我,我没有骗人,是真的,但那妖兽能御风,我被它救出来的时候,就是感觉到有一股风在我身边,只是我没能睁开眼睛看清楚,没感觉过了多久,人就已经到了这里。” 铁远山猛地转身,“你不是跟我说,你只是在这里遇到它的吗?现在怎么又成你自己被救了?” “我……” 铁远山双手抱胸,也不说话,一双锐利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刮在张来身上。 顶不住压力的张来只能如实将事情说了出来。 铁远山双目微眯,“它救了你,你却要把它卖了,真是有意思,不过无所谓,我们自己做的就是这个行当,越是有价值的妖兽,我们越喜欢,赖子,你干了件好事,至少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单就这御风一种能力,就足以给你一个乙等的悬赏奖励。” 张来眼中泛起了光芒,浑然不顾脸上的疼痛了。 “铁大人,此话当真??”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玩个游戏 “千真万确,前提是你得帮我们抓到它,我可以做主,直接给你一万两银子,这笔钱,足够你把这些年的窟窿填上,甚至还能在城内潇洒一段日子,怎么样?”铁远山收敛了真气,以肉身感知着那蹄印中的气息。 他是顶级的猎人,这除了修行之外,还有他天生对气息的敏感,死亡的气息啊,他从那蹄印中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一头活着的妖兽,怎么会有死亡的气息呢? 但很明显,张来没有这个本事制造死亡气息。 ‘平原之中,藏匿着一头与死亡有联系的大妖,御兽宗若是得知此消息,不知会如何作为。’ 想着这事,铁远山双眸阖上,又以真气封闭听觉,至此,五感之中封其二,形身闻味触,便只剩下最后三种,它们在这一瞬间,感知被放大,天地间像是一瞬间有了自己的味道,风有味、空气有味…… 独属于那头妖兽的死亡气息在空气中,尤为独特,便是已经淡了很多,却依旧清晰可查,赖子没有骗他。 猎人小队无人敢扰,皆是下马而行,人噤马静,训练有素,想要开口的赖子也被其中一员猎手捂住了嘴巴,拖到队伍后方,在那慑人的目光中,吞回了所有的话,没敢多说什么,几乎是被人单手拎着,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老狗没躲,它胆小,也怂了些,却对本身实力定位更加清晰。 因为和自己有关联,只要一发动天赋神通,便能清晰的感知到这群猎人队里的一举一动,对它而言,天地就像是一个任他予取予求的信息库,百无聊赖的静卧石上。 一团篝火,数只被啃得干干净净的兔子骨架,甚至还有闲心找来了几根木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茅草凉亭,就盖在大石上,这要不是石头上躺着它,每一个从这路过的,都只会以为这是一个‘人’居住过的。 哪有妖会干这种事呢?还吃熟食。 荒原是很大的,广袤千里不是一个形容词,铁远山只能靠敏锐的气机感知追踪,速度上自然快不起来,但他的内心是火热的,脚下的速度自然也是越来越快,之前是千缕风中寻一丝气机,现在是千缕气息中,寻最大最浓的那一丝。 铁远山睁开了双眼,他能察觉到自己等人已经很接近那头妖兽了,不自觉的更加小心了起来。 只是面前的景象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还好,身边的猎人们都在,尽管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铁远山意识到了自己被骗了,面前的大妖实力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估,气机感知中,自己被摆了一道,按照气机上的反馈,自己等人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到达那大妖的所在之处。 “你们是在寻我吧?其实不用开口,你们的目的我都知道,只要是关于我的,你们就瞒不住我,人心果然才是最险恶的,你说我怎么说也算是救了你吧?不思回报也就算了,毕竟也没指望你报恩,却不想你反而恩将仇报。” 老黄爪子里还攥着一根兔骨头嗦咯着。 眼前的场景,让众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神异的大妖、茅草屋、篝火以及烤熟的兔肉,看它这个样子,显然已经吃了好几顿了,周围都是兔子的残骸,还好,没有人的。 江湖中有一种不太恰当的理论,越是接近于人的妖,实力越强。 而眼前这头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大妖,除了没有人形,那就跟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了。 赖子想躲到后面,却只觉得一阵风又缠上了自己,下一秒,就已经跪在了茅屋前。 一张脸上满是惊惧之色,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这一下,更慌了。 “我感觉你似乎对我救出了你不太满意,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这就把你送回你该待的地方,你们几个,在这里等我,很快,我去去就回。” 众人都没看清什么动作,一阵清风吹动茅草屋檐,一人一妖却已经没了踪影,老黄的速度很快,驾风之下,这个荒原早就让它探知了个遍,那群灰狼的领地它很熟悉,片刻之后就带着赖子出现在灰狼群中。 清风流逝,赖子砸到地面上,周围都是灰狼,怕是不下二十只,这还只是留在领地内的灰狼,周围的灰狼慑于老黄的气势,没敢动,低伏着身子。 “赏你们了。” 话音刚落,清风一起就没了踪影,赖子没了束缚,起身就要逃,然而这时候,感知到确实没了老黄气息的群狼哪里能给他这机会,送上门来的食物,没道理拒绝,更何况这么大的狼群,本来就都吃不饱。 刚跑出没多远的赖子就被扑倒在地,很快,发出了几声惨叫就被群狼包围起来,不算高大的身体,很快被分食殆尽,连骨头都被啃食得光洁溜溜,一点血丝也没有留下。 老黄回到茅屋大石上,那一众人还在,没有人走,它眼里透着几分愉悦,这就是实力带来的感觉吗? ‘那这实力可还真是好东西。’ “我等不知是前辈在此,多有冒犯,还望恕罪,我等今日惊扰了前辈,自知理亏,断无三言两语敷衍过去的打算,只要前辈示下,力所能及,我等必倾尽全力。”铁远山一时间还有些摸不清楚面前这头大妖的实力。 那一手难缠的御风手段,他自己没有把握对付,有这能力在,自己等人拿它没办法,它却可以轻易对自己身后的人动手,这些老兄弟们,可以死在狩猎场上,但绝对不能死在面前这种结局注定且毫无意义的处境里。 他隐约能感受得到,这头大妖的实力并没有多强,但智慧绝不弱于人,一身天赋手段,更不是那些寻常妖兽可以比拟。 它的弱,单纯的只是因为实力还没有提升上来,年纪在妖族中怕是真的不大。 他不知道的是,老黄的年纪,别说在妖族了,就算在人族中,也不大。 老黄只是扫了他一眼,“你并不畏惧我,你只是在担心你身后的同伴,你甚至觉得,以你不到武罡境的修为,就算奈何不了我,也能从我手里逃走,我说的对吗?” 铁远山心中咯噔一下,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是远山有眼不识泰山了。” “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老黄动了动身子,从大石上站了起来。 “前辈请说。” “放你们离开不是不可以,但你也知道,三合府是什么地方?有些事情,即便我自己不怕,但总接二连三的发生,也是很烦的,这样吧,这个游戏很简单,你们算你在内,一共十三人,每个人只要你们保证不会以任何形式把关于我的信息泄露出去,我就放你们离开,这个游戏简单吧?” 铁远山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前辈请放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黄打断了,“你先别忙着答应,这个游戏简单,却也不简单,你们得发自内心的承诺,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是否发自内心,我自有我的判断,一旦你们中间,只要有一人,说的是假话,你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这里距离出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不管你们是骑马还是如何,这段时间都够我将你们各个击破,让尔等葬身于此,这一点,你可以完全相信,我有能耐做到,我们可以把这个游戏称之为真心话,现在给你们时间决定。” 铁远山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差了,这个所谓的游戏,比立下武道誓言还要艰难,是,正如它所言,说简单就简单,但说难也难,一众人的生死,全看各自的心齐不齐。 立下武道誓言,也无法说出去,但那是因为受到了誓言约束,而论心的话,哪怕只是冒出那么一点点贪念或者苗头,都有可能让整个队伍全部命丧于此。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转身看着自己这群兄弟,他们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可以做到训练有素,但他却无法控制他们的内心,他们每一个都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意志,这不是人为可以改变的。 “队长!” “队长!” 一种憋屈的情绪在他们之间泛起,一群猎人,终日狩猎妖兽,如今却还没出手,就被妖兽逼到了这个地步,铁远山深吸一口气,取下了身后的长弓,从马鞍上拿下了自己的配刀,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身后的一十二名猎手也是如此。 亮出了刀兵。 老黄并没有生气,也没有畏惧,“看来你们已经作出了选择,不管怎么样,终归是想要搏一搏,其实干嘛不玩一下呢?反正如果赢了,你们就都不用出手,如果输了,也不过是再走现在的路,为什么要直接走到最后一步呢?” 铁远山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锁定老黄。 理由很简单,他不相信这头大妖没有想到,游戏没做,队伍还是一条心,可一旦做了,过了还好,没过,你让其他兄弟们如何看待那个或者那几个带着其他想法的兄弟?现在打还有一线希望,游戏后打,那可能还没打自己这边先散了。 玩弄人心的妖物!! “得罪了!” 猎人抛弃了他们最擅长的东西,弯弓搭箭,十三支箭矢如雨般直刺老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狗老黄 箭矢所到,早已空空如也,撞上巨石的箭矢纷纷跌落到地上,但有一箭却没入了石中,强横的力量兀自带动箭尾高速颤抖,发出嗡鸣。 “那妖呢?” “哪去了?刚刚谁看清楚了?” 铁远山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有些高估自己这支队伍了,一群由尚处于凡俗阶段的武夫构成的猎手,真的能够对付一头已经拥有了超凡力量的大妖吗? “队长!救我!” 下一秒,一个惊恐的声音响起,却是那挤在人群中的年轻猎手,他是铁远山一手带出来的,从村子里带出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有点天赋的小子,如今已经列入了自己的队伍中,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成就必然是要高过自己的。 不管是猎人这个身份上,还是武道的修行上。 只是他没有机会了。 老黄的神通是驾妖风,风可以温柔,清风过岗,摩挲林叶,凉意习习,却也可以很狂暴,没见葬妖天渊之外,罡风甚至能直接扯碎人的衣袍吗?那是自然状态下的罡风,可如果这风被智慧意志压缩、控制了呢? 那么它的威力只会更甚! 就如现在,风自猎手身上无端生出,一片片血肉被带出,朝着周围四散开来,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就见他的整个身体,像是一根蒲公英穗,被一道无形的力量从脚下撸到了头上,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这一幕,显然惊呆了所有猎手,包括铁远山。 他双目血红,悲愤欲绝,“畜生,竟毒辣至斯,我铁远山不杀你,誓不为人,来啊,你冲我来啊,拒绝你的是我,朝我来啊,对对他们动手算什么本事,你出来,与我正面堂堂正正一战,你敢吗?” 老黄并没有回应他,回应他的是另外三名猎手与之前猎手一样的遭遇,这一次更快,一个呼吸的时间,三名猎手才发出了一声惨叫,血肉横飞,又是三具白骨倒在了地上,风,原来也可以这么残忍。 铁远山抄起弓箭,疯了一样朝着周围乱射,但这并没有带来好的消息,因为很快,又有四名猎手被选中了,这一次,除了铁远山,其他人都慌了,他们是经历过生死,从血与火中磨砺出来的汉子,可这样的战斗还是让他们胆寒了。 这都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毫无意义的被屠杀。 他们翻身上马,想要逃离,可刚上了马背,那恶风就找了他们,人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落到地面就只剩白骨,比野兽啃食还要干净。 一旦有人开始跑了,那数年血战所累积的那点勇气,就根本不足道了,一瞬之间,哪怕前车之鉴在此,他们也要逃,结局自然已经注定,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你能逃多远呢? 铁远山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荒原中,就剩下了自己,它杀光了所有人,却独留了自己一人。 一道白影重新回到了巨石上,依旧卧在那里,举止如猫般的优雅。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珍惜。” “妖就是妖,就算是沐猴而冠,学了人样,依旧没什么人心,我们就算是得罪了你,也罪不至死吧?如此歹毒狠辣的手段,只恨我自己学艺不精,不能亲手将你杀死,为兄弟们报仇,但你别得意,人族之中的大修终会出手的。” 老黄笑了,“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倘若我的实力不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想你身为异兽斋的猎师,比我更清楚,不过就是弱肉强食而已,何必要把自己搞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你站在强者位置上的时候,也没见你心生怜悯过。” “不过就是双方的位置对调了而已,这就接受不了了?” 铁远山张口想说什么,终归是老黄一句话堵住了所有,这个道理不对,但这个道理也对,他自己站在人族的立场上,而对方是站在妖族的立场上,种族不同,自身立场和态度自然也就不同,所得出的道理不同似乎没什么可意外的。 老黄见他如此,嘴角扯出了一个类人的笑容。 “所以你刚刚那么歇斯底里的吼叫怒骂做什么呢?你觉得像不像以前被你们用陷阱困住了的妖兽?” 铁远山见此,没再说话,周身真气流转,一刀斩去,这是军中常见的鏖战刀法,不是多高明的武学,但胜在普及和不会有什么麻烦,因为大家都在学。 铁远山在这上面下了功夫的,一手鏖战刀法早已推陈出新,有了自己的领悟,这一刀,干净朴实,却快如闪电,稳如泰山。 但再快,终归还在凡俗之流。 当的一声脆响,刀斩在了石块上,恶风在身体周边泛起,顷刻间将其撕碎,散落一地。 老黄攸然出现,一阵风卷走了周围所有的血迹和肉块,连一丝血腥气都察觉不到,它的目光里带了一种异样的情绪,那是一种之前几乎从未有过的情绪,与曹安无关,与本性无关,而是功法进阶以后,有些来自远古的东西,影响了它。 …… 知晓老黄信息的人死了,三合府内再无人来打扰过它,而异兽斋,除了损失一队猎人队外,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生意依旧火爆。 曹安一直没有出现,在各方势力走出天渊后的第六个月,一直卧在石块上休息的老狗猛地睁开了双眼,第一时间驾着妖风卷过荒原,风势之强,所过之处,一人多高的杂草都被一片片压得低下头来。 但它走的方向,并不是曹安出来的天渊入口,那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它朝着远离曹安的方向疾掠而去,甚至没有一丝迟疑的意思,在感应到曹安靠近天渊的入口的一时间,就驾起了妖风……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山 一道飞虹掠出天渊,罡风搅动锁链,却没有搅动曹安御剑而行的身影,平稳的落到深渊后方的平原上,年剑一声清鸣,悬在曹安身后。 终归还是没能破开天人限制,踏足六景天人境,甚至连五景武罡也没有圆满。 湖边假死,使得他在生死之间,完成了第五魔劫的死而后生,破而后立!以及第七养魔的溃败转化为征服,毁灭始有创生,从死睡里苏醒。实力尽复不说,还修成了万剑归宗,在他原本的设想中,葬妖天渊是修炼第八催魔的最好试炼场。 催魔第八:与人动手过招,务令魔种发挥得淋漓尽致,魔种人心两者水乳..胶融,神意汇流,变化无穷。人再不是人,魔种也不是魔种。 但他想差了,高阶妖兽无法达到试炼的目的,低阶或者同阶的妖兽,又只是一些蛮力有余,而变化不足的对手,无法达到催魔第八的要求,这点漏洞在开始的时候还好,五景进境可人,毕竟妖兽皮厚耐操,每一次打斗都足以让曹安感觉酣畅淋漓。 可仅仅只是酣畅淋漓,却无法真正完全且充分的催发魔种,每次都差一点,就是差了这一点对曹安来说就是一步之遥,天地之隔,始终不明所以的曹安,在前两天终于找到了答案。 人心!! 妖兽之流,虽有等人的智慧,但终归不是人,人族武修,招式功法都是经历了无数代人呕心沥血,从一场场搏杀中领悟出来的,那是智慧的结晶,外加人心之机变,就绝对不是这些妖兽可以比拟的。 尽管在这片土地上,普通人族依旧处于弱势,可那只是受先天所限,实力对等之下,妖兽之流并不是人类的对手。 龙雕站在天渊边缘,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曹安。 “希望你以后别再回来葬妖天渊了,历年以来,值守天渊的大妖都无所事事,唯独到了我这里,天渊被你给搅得鸡飞狗跳的。” 曹安微微一笑,凝音成束,传了过去,“我并未造成杀孽不是吗?不过就是跟你们天渊的原住民们进行了一次武道上的交流而已。” 龙雕对此嗤之以鼻,“你若是真是来造杀孽的,早就死了,你当还能像现在这般活蹦乱跳的走出天渊吗?” 曹安冲着龙雕微微稽首,“道友,再见。” 转过身,眉头微微皱起,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四野,内心有些奇怪。 “老黄哪去了?按照之前的惯例,此刻的它不是应该早就出现在这里了吗?”一纸血契,是勾连曹安和老黄的,老黄可以通过血契,感知到曹安相安无事,曹安也能通过血契,感知到老黄的状态,而老黄因为其先天种族的天赋,可以通过血契,找到曹安的位置,而曹安不能。 让曹安察觉到有些奇怪的是,在他从天渊出来的某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对老黄的掌控似乎弱了些,尽管他从来没想过要掌控老黄,可对于自己能做事情,他还是很清楚,只有一瞬,之前并未留意,现在却让他不由得有些奇怪。 噌! 一声轻响,三枚铜钱高高弹起,随后落入曹安手中,看着手中三枚铜钱。 “自己想离开吗?” 心中的一缕异样一闪而逝便再无波澜,记忆里的经历越多,对这些别离就越是没多少感触,哪怕是与沈重的三年之约,也只是为了给自己一点事情做,有个心灵的锚点,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归属感,从来都是。 以至于很多事情上可以做到大度,可以做到不去计较,他是真的怕自己在这个世界飘着飘着,就真的漫无目的了,像一片落进了河流中的叶。 “那么现在,北上御兽宗吧。” 终究是要找人打架的,无端端的,总觉得心里提不起那种兴趣,以当下的情形来看,最合适,也最靠近自己的,无疑就是御兽宗了。 这天,一个背着大大黄皮葫芦的男人出现在三合府府城,一袭青色袍子,不知名的木钗束住一头长发,额前挂着一绺白,此刻正值傍晚时分,是整个三合府最热闹的时间,那些过往的商人、侠客会在这个时间点,进入城内,寻找落脚处。 而忙碌劳累了一天的原住民,这个时候,也会‘归巢’休息,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呵,又一个拾人牙慧的。” 曹安抬了抬眼睛,是一个坐在靠窗位置的粗犷汉子,年约三十左右,桌前摆着一壶酒,一碟酱肉,一碟花生米,很经典的配酒小菜,一把大环刀置于桌边一角,煞有气势,他是侧对着曹安的,见到曹安的视线看过来。 斜着眼瞥了过去。 “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给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曹安微微一笑,“我不信!” 他身板挺得很直,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样,脸上带着笑容,风轻云淡,就像是朋友之间的一句你吃了吗一样。 “你在找死?”汉子停下手中的筷子,目光里透着狠厉,武夫都是血勇之徒,三两句话不合心意就能大打出手,甚至摘人脑袋,不是说所有的武夫都不讲道理,而是江湖中存在大量这样的人,以武逞勇。 侠以武犯禁,不是一句莫须有的话。 “你可以试试。” 这汉子一把抽出桌上的大刀,原本还打算过来打圆场的掌柜,跑到了堂中央,吓得两腿一抖,身子一颤,哆嗦着自己圆溜溜的身体急忙转身往回跑,钻到了柜台后面。 两个人之间距离不远,中间又没有桌子相隔。 汉子抽刀,双足发力,身形如箭矢般射来,一瞬就来到了曹安跟前,手中大刀横斩一击,位置切得正好,是铁板桥都无法避开的一刀。 曹安身形未动,精神力操控年剑护住了腰侧,在大环刀切入的一瞬间,直接震碎了汉子手里的刀,那护身罡气受到刺激,瞬间作乱,无数道细小的剑气透体而过,汉子浑身上下溢出了鲜血,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双眼尽是不甘之色,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句:你竟是武罡境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拜访御兽宗 护身罡气中有了魔种奇异能量的混入,将明玉真气与剑气完美糅合在一起后,增添了不少厉害的手段,不似死物,犹如活过来了一般,收发随心,自动护主,也比曹安所了解的武罡更为敏锐、霸道。 葬妖天渊中,这一门护身罡气就救了曹安不少次,适才,以年剑格挡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不然以这汉子的实力,是破不开这一身护身罡气的。 “你是何人?” 曹安所展露出来的实力,让在座的江湖武夫皆是大为震撼,这皇朝天下,武罡不少,可也不是随便就能遇上的,跑江湖的,见的大多都是些凝气开脉的武夫,于上层武夫而言,天人是一道分水岭,天人之下皆是俗流,天人之上,始为超凡。 但对绝大多数武夫而言,武罡才是一扇门,推开了,就此步入高手之列,推不开,大概一辈子都是跑江湖的忙碌命,别说什么自由,餐风露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新鲜感过去,终归是会疲惫的。 今日,这客栈之中,居然有一位武罡强者。 曹安瞧了一眼对方,说曹操曹操到,本来还想打听打听,怎么去的御兽宗,没想到眼面前就有四个御兽宗女弟子,手中的竹杖和一身绣兽袍十分惹眼,御兽宗的服饰色调偏素,淡灰色,该是常年需要与妖兽打交道,不宜穿着过艳的缘故。 他们又都素来不以衣服颜色区分地位,区别在那绣兽的图案上,曹安看了,但不太了解,只能大约从几人修为上判断应该是御兽宗的内门弟子一流,几人神情紧张,从曹安刚走进客栈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注意到了。 实在是曹安身上的气势不太像是扮的。 “曹安。” “胡说八道,曹安早就死在了葬妖天渊,你到底是何人?”领头的女子盘着妇人髻,年龄稍长一些,在四人中也是最有气质、最漂亮的一个,秀眉微蹙,冷声喝问。 “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我的确是曹安,没死在葬妖天渊内,活着出来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在座的人便大概意识到了什么,相继起身,仓皇溜出这里,御兽宗兽婆带人杀入葬妖天渊的事情,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如今人家曹安活生生的回来了,那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报仇的。 “你已经是武罡境界了?” “对,拜你们所赐。这次出来,正想上你们御兽宗走一遭,这一事不烦二主,就请四位带路如何?” 何字出口,年剑于空中一化四,散出四月剑,余下归入剑鞘之内,四柄小剑在空中瞬间恢复到了正常大小,滞于空中,锁定了四人气机,引而不发。 曹安将蓄势手段融入其中,此刻,四柄长剑上的气势正在节节攀升,剑身嗡鸣颤抖不止,四人心中胆寒,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她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锁定了,眼下,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的一个举动,面前的剑就脱离控制,将自己斩杀。 端木鱼在这一刻,清楚的意识到了曹安的恐怖,他不仅是踏入了武罡境界,在武罡境界之中,必然也是顶级的那一层次,自己四人,根本连别人手中一击都承受不住。 看了看身边的三名同门,脸色变得更差。 “我同意带你前往御兽宗,还请曹少侠不要伤害我同门。” “我又不是残忍嗜杀之辈,你们这般担心作甚?” 几人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死去了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神情略显古怪。 若是以前的曹安,或许还真的会有人信,自在江湖中扬名以来,那个曹安似乎还真的就没有多少杀心,但眼下,几个御兽宗弟子是不太相信的,曹安也不做解释,召回四剑,就寻了一张空桌坐下,冲着那边掌柜的招了招手。 “掌柜的,上点店里特色来。” 圆球一般的掌柜哆哆嗦嗦的走出柜台,“好,好嘞,我这就去吩咐后厨,客人稍待。” “等我吃完这一顿饭吧,你们要是自己也饿了的话,可以先回到你们原来的位置上吃饭,天渊呆久了,有点想念这点口腹之欲了,你们能理解这种感觉吗?”他不只是想吃点美食,也想多说两句话,在天渊内,几乎都没什么人陪他说话。 这家小店的厨师手艺不俗,也有可能是曹安自己太久没有尝过的缘故。 御兽宗坐落在府城东方,是曹安所见宗门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占据了一整条小型山脉,其中以石阶、步道和连桥沟通,宗门中的建筑并不多,距离过长之处偶尔会有几个凉亭,更多的是以阵法圈出来的牧场。 偌大山脉之间,只有寥寥几个殿宇群,那些都是宗中要害部门。 端木鱼道:“御兽宗不同其他宗门,占地虽广,但那是用来豢养妖兽的,宗门弟子虽然也不少,但散落到这广袤山脉之中,就不算什么了,导致的就是你现在所看到的这副情形,我们快到了,有我们在,可开启宗门护山大阵,免去你一番力气。” 曹安笑了笑,“这可不是免去我一番力气那么简单,镇压一府之地的宗门,若真让你们开启了护山大阵,恐怕我今日就要无功而返了。” “那你不担心等你进了御兽宗之后,我们开启了护山大阵,瓮中捉鳖吗?” “你们一宗之根基都在于此,孰轻孰重,想必你们宗门中的掌舵者,要比我更拿捏得清楚。”曹安不以为意的说着,但听在几人耳中,却如魔头之言。 他这是要逼得宗门人心涣散啊,可她们更知道,如果曹安真的做到了那步,宗门真的有可能将当初参与天渊之人交出来,以平息今日之局。 “现在我们已经进了宗门大阵,曹安,你若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端木鱼的声音有些颤抖的说着,她的目光看向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最上面,是宗门主殿所在,脚下的这座峰是整个御兽宗中最大的一座。 日头偏西,残阳如血。 “白玉京曹安,今日拜访御兽宗!!” 第一百四十章 神像白泽 声音不大,却是真正的言犹在耳,浑厚的内力加持下,曹安的话瞬间扩散到大半个宗门之中,千里传音虽办不到,但数百里却是绰绰有余,清晰的落入御兽宗大半弟子的耳中。 白玉京三个字对于御兽宗,乃至整个皇朝天下的人来说,可能是陌生的,但曹安两个字,对整个御兽宗来说太熟悉了,特别是御兽宗的高层,当日葬妖天渊之行,可不就是他们一起决定的吗? 正在修炼中的兽婆猛地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曹安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到御兽宗中之人对与他活着走出天渊,并且找上门来的态度,愤怒?诧异?不可置信?或许兼而有之吧。 “咱们这样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你指路,我们先行一步。”说完,曹安不等身边的端木鱼答应,一把就将其拉上了年剑,剑光化虹,破开前方的空气,径直朝着主殿的位置奇袭而去,速度之快,远胜寻常天人的御空手段。 这让端木鱼的心下更加焦急,曹安越强大,就意味着自己宗门落败的可能性越大,尽管一个天人境武夫,挑翻一个覆压一府之地的顶级宗门,听起来 有些不可能,但放在曹安身上,他却无奈的发现,这个可能性还真的不低。 “白玉京是你的宗门吗?” 曹安露出了笑容,脸上露出了几分回忆之色,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口中的宗门,对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啊,我的宗门,也是我一身所学的得来之处。” “那一定是一个很强大的宗门,可为什么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你不用套我的话,天下宗门万千,你还能知道所有宗门的名字吗?那些隐世不出的宗门,不在皇朝之内的宗门,中央神州天下的宗门,你见过多少,又了解多少?此地不过是这个世界南部的一隅而已。” 端木鱼眼里的光一闪而逝,曹安说的这些她知道,年轻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要去那些地方走一遭,去见一见,但真当自己长大以后,才发现,自己好像连脚下的三合府也没有走完,更遑论走到那些地方了。 情亲、友情、生存、实力这些东西像是一道道锁链,随着年岁的增长,一条条从三合府御兽宗中生长出来,像茧子一样的将自己锁住,套在里面,以至于寸步难移。 人其实也跟树一样的,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就会生根。 树的根好移,但人的根难易。 失落想一阵涟漪,在端木鱼心中泛开,她没有再说话,目光看向这座自己从小长大的宗门,一时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直到一座麒麟身姿,头生两角,长着山羊胡子的巨型雕塑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到了!” 曹安按剑落地,年剑入鞘,抬头看着面前的雕塑。 “白泽吗?我还以为你们御兽宗的主殿之前,应该立的是你们的开山鼻祖。” 雕塑高约六丈,占地不小,处于整个主殿之前的空地上,通体以白色的异石打造而成,莹白如玉,但以曹安的感知,这材质并不是玉,他自己修行的明玉功,对玉石一类的敏感无人可比。 此刻,主殿周围只有依稀几个弟子在周围,手持利器,却不敢靠上前来,作防御姿态,远远的看着,曹安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 目光落到了端木鱼身上,示意她应该给自己解释一下。 “宗门相传,当年我宗开山祖师曾与白泽大妖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这才了解天下所有妖兽的名字、形貌和驱策的手段,这才有了后来的御兽宗,祖师开宗立派之后,便在此地立了白泽神像,自那以后,就此传了下来。” “你家祖师既然能跟白泽大妖一起生活过,没说起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吗?”曹安不太相信这个传说。 “没有,祖师没提,后辈弟子不敢问,久而久之,就成了无人得知的秘密。”端木鱼的语气很轻,也很淡,像是失去了心中所执,有一种凡事在无所谓的感觉。 曹安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境有变化的,不过自己没兴趣理会。 天边数道强大的气息正朝着这边涌来,曹安抬起头,收摄心神,“你们宗门的人来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回你该回的地方吧,你没有参与天渊之事,我这边,你完全可以脱身事外。” “你真是一个魔头,这种时候,也不忘对我们这种小喽啰使用心术。” “我还真没有,不过是说实话而已,多说无益,走吧。” 第一个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天渊所见的兽婆,她身下是一只通体火红的孔雀,一身清鸣落在主殿之前,从兽婆脸上的表情大概可以看得出来,她对死而复生的曹安,还是很忌惮的,以天人境修为,居然没有直接对曹安出手。 “真的是你,曹安!你居然没有死在龙雕手中,还从天渊之内走出来了?” 兽婆在这之前,就已经在心下九分确定了,这个所谓的白玉京曹安,就是那个曹安,但没见到的时候,心里终归还是不太相信的。 “有些日子没见了,兽婆,别来无恙。” 老太婆手持竹杖,无形的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笼罩在曹安身上,满是沟壑的老脸上,此刻竟是无端的平生几分威严。 “曹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当日天渊之内未竟之功,合该在今日圆满,兽奴听令,给我拿下曹安。” 兽婆一声怒喝,十八道身影从周围殿宇上一跃而下。 曹安瞳孔一缩,不是畏惧的,而是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慑到了,这就是所谓的兽奴吗?一些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它们九男九女,像极了曹安记忆中那些影视作品里的兽人,只是那些作品里的兽人,好歹还有自己的意志,双眸之中有着灵性。 而面前这十八个兽奴,眼神里却只有疯狂的杀戮欲望,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破坏一切的欲望。 随着兽婆一声令下,他们比野兽还要野兽,以最快的速度,浑然不顾的冲向曹安!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9mk。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9mk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的对手是我 战斗伊始,曹安就知道自己这一趟是赌对了,人在武道上,会返濮追求兽性、野性,但人终归是人,他们在战斗之中,往往会无意识的将人类的思维和天生智慧展露在其中,但野兽没有,战斗的差距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了。 曹安的感官灵觉被催动到巅峰,以一种奇异的视角,将整个战场尽囊其中,一人独面十八名兽奴,剑未出鞘,葫芦未开,纯以拳脚之利,勇搏兽奴,周天护身罡气全开,擒拿手段在此刻锋芒毕露,只要拳脚与曹安有所交接,敌人便如同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葬妖天渊内半年之久的疯狂战斗,绝不是仅仅催发魔种这么简单。 将力学和武学基本道理运用到极致,才是曹安最大的收获,卸、引、提、拉、发,根本都不用经过思索,完全就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根据战斗一瞬间,所接触到的力量,本能的反应,攻守兼备,以攻代守。 曹安沉浸与战斗中,对外界之事亦有关注,只是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身在战斗之内,并不知道自己的战斗表现在外人看来是何等样的。 就像一头冷静的野兽,比兽奴还要野兽,时而灵巧如猿、时而力大如象,时而凌厉如鹰,时而迅猛如豹,他像是这个战场中的顶级猎食者,丛林里的暴君,以他自己的手段,收拾着自己猎场内的猎物。 拿龙、截脉、卸骨,短短是几个息的时间内,一十八名兽奴便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有的直接身死当场,端木鱼看得脸上的愁容又深了几分,兽婆一样不发,脸色阴沉,枯瘦的五指死死的攥住竹杖。 “来了这么多人吗?还真是看得起我曹安,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也来见见我的朋友们吧。” “剑圣龙儿、连城志、帝释天、无名!!” 曹安一声呢喃,连唤四人,与他们巅峰时期的战力相差无几,当他在完成武罡凝结的那一刻,几乎就能召唤完整的天人境大修了,四人对四人,毕竟是顶级宗门,不可能只有四个天人境大修,但曹安需要的不是用傀儡碾压整个御兽宗。 他要的只是一个战斗的环境,有此四人,足以护下他曹安一人,真要出了阴阳神的老怪物,自己还有葫芦可以自保。 当四尊足够资格的傀儡从曹安手中出现的时候,整个御兽宗便都知道曹安之前的传闻不假,甚至犹有过之,然而更让他们想不明白的是,这些傀儡从何而来,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样的高手不可能在这世间籍籍无名。 但曹安虽然只是低声呢喃,在这些天人境大修面前,就跟站在自己面前大声说话,没什么区别,名字是从未听说过的名字,甚至都不是曹安之前在青州时候召唤的那几尊傀儡。 什么时候开始,天人境如此的不值钱了? 兽婆虽为天人境,但年纪大了,寿数也没剩多少,便不再掌宗门权柄,退到了御兽宗第二线,安心豢养异兽,而同样退到二线的还有不少长老,不过这一趟,他们却都没有来,场上另外三人,是异兽斋传功殿殿主孔方圆、赏罚殿殿主段胤、斗战殿殿主褚威远。 这三人,在整个御兽宗可谓是除了宗主之外,绝对的权柄滔天的人物,当然,要配得上这手里的权柄,一身实力自然也是不差的。 御兽宗,十殿、三十六主峰,表面上,虽说各大主峰的峰主与殿主是同一级别,但隐藏的权利中,十大殿主绝对是远超三十六主峰峰主的,而这十大殿主里,又以面前的三大殿主为最,实力、权柄亦是如此。 一掌功法传度、二司刑律赏罚、三为宗门执剑,均是一等一重要之位。 几人都看到了出现的四名天人,个人神情不一,无法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内心所想,唯有现在无事一身轻的兽婆自是不用再去管理自己的表情,事实上,她年轻的时候性子火爆,直来直去,也得罪了不少宗门之人,向来就不是一个藏着掖着的人。 眼见其他三人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她不由得怒从心中起。 “那就由我这个老婆子先讨教了,还望三位殿主不要自误,被一个小年轻欺负到了自己宗门里,还要在这里摆你们的殿主范儿,你们也看到了,眼下在场的可没有合适的小年轻为你们打头阵,不用摆那派头了。” 孔方圆面色无波,但他的话却在兽婆脑海中响起,“师姐误会了,您长我们,当然得由您先挑对手,我等在此为师姐掠阵,放心,段师兄已经通知了各大主峰峰主,大阵即将启动,倒是天罗地网之下,任他曹安上天入地也逃不脱我御兽宗。” “话说道这里,我想师姐应该明白我等的意思?” “晓得了,无非就是拖他时间,为几位峰主开启大阵赢取而已。” “师姐心思机敏,一点即透。” 兽婆显然不吃这一套,“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自己什么样子,还是望得清楚的。” 她手捏竹杖,面色发狠,一道身影从高台上扑下,形如鹰隼,双臂一展,下一瞬几如瞬移一般,掠至曹安正上空,四名傀儡也未见他们动作,只是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仰着头了,好像,他们本来就保持着这个状态一样。 曹安自始至终,都将自己代入到了兽婆的对手之中,全身气机灵觉都放在兽婆身上,她那边一动,就只觉得整个人头皮发麻,警兆忽现,心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攥住一般,原本一直催动到了一处就有些后继乏力的魔种,终于像是破开了某种封印一样,晋入了另外一个天地。 曹安大喜过望,不过还没来得喜悦,就见那兽婆已经朝着无名而去,大概是无名的万剑归宗至高心法影响,以至于兽婆下意识的以为在场几人中,唯有无名是最弱的。 就在这时候,曹安按住了剑柄,整个天地像是骤然间被停滞了一样。 只此一手,便发动了曹安目前的所有力量,只为蓄势!! 在恐怖的魔种灵感之下,他甚至任由余暇抬起头,看向高天之中的兽婆。 “兽婆,你错了,你的对手是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御剑术 兽婆怒极反笑,“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后,身形一荡,直挺挺的杵在曹安正前方,也没有一点强攻的意思。 “好个后生小辈,是真当老婆子我这身子骨不利索了吗?竟欲以五景战六景,你若非故意耍花招,便让你身侧几个傀儡稍微让开些,老婆子虽然在御兽宗不任什么要害职位,但说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你若要与老婆子一战,老婆子我便给你公平一战。” 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畏惧是曹安身边的四尊天人傀儡。 “请!” 曹安念头一动,四尊傀儡退开三丈,呈四方之势,一面盯着曹安这边的情形,一面分出注意力看向主殿之前的三人。 兽婆眼中射出阴鸷凶狠的光芒,微微佝偻的身子一下子板得挺直,那略显浑浊的双目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清亮了起来,无形的危机感笼罩住曹安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通过气机感知到兽婆的身影了,所余探查手段,只余双眼。 曹安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天人合一,随时随地,融入整个天地自然环境之中,调动天地之伟力,随手一击便有天地之威。 那是力量层次上的压制,到了这个境界,真气的浑厚程度反而不是很重要了。 今日无雨,便是有雨,兽婆也不可能等待曹安融合自然,天人合一的。 灵觉放到最大,在强烈的危险刺激下,魔种的奇异能量发挥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曹安按住年剑的手开始剧烈抖动,面色有了一丝苍白,像是要控制不住手里的剑一样,谁都能感受得出来,那柄剑中,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 一面是无风亦无波的天人境界,一面是力量凝聚到了极致的一剑,两人都没有选择率先出手,这种情况下,完全有可能一招就是胜负生死,兽婆踏入天人合一之后,更加清楚这一点,她还在寻找曹安身上的破绽。 当兽婆手里的竹杖开始动的时候,曹安率先出手了,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刀鞘盛放,只一瞬间,蓄势凝聚的强大力量,就将曹安牵引到了兽婆上空,大脑中带来一阵阵的刺痛,那是曹安强行控制剑气的后果。 这一道道已经超出了曹安这个境界所能掌控的剑气,硬是在魔种的奇异能量和万剑归宗的至高心法影响下,在他手中成为一圈圈向下纵横交错的剑网,像是无数以椭圆轨道高速飞转的星辰一般,层层扩大,层层向下堆叠。 本该能够覆盖大半个御兽宗的剑气,在这一刻,被压缩到了这三丈见方的空间内,其威能可想而知,其速度快逾闪电,可当第一道剑气到达的一瞬间,曹安还是失去了兽婆的踪迹,一手汇聚的作为杀招的力量。 能不能给对方造成伤害且不说,直接连打都打不到对方,那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战斗,你引以为傲的手段,在别人这里,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此刻,她就是这片天地,任何的气机变幻,都逃不脱她的感应,以他的心境,居然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丝失落,终归是境界之差,无法填补。 就在这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针刺一般扎入曹安的脑海,这一刻,本该是危机的恐慌,却成了柳暗花明又一村,若有若无的气机随着兽婆的出手,出现在曹安的感知里,剑锋倒转,剑气如潮。 兽婆脸上有些诧异,只是垂眸间,便想通了曹安寻到自己的缘故,心下还是有些惊讶于他的灵觉和感知,不过这些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竹杖一点,便是天地之威,煌煌落下,来自生命本能的畏惧充斥在曹安的心间。 险些令他直接散去手中的剑气。 “破!!” 曹安一声断喝,举剑迎击,蓄势之力,倾泻而出,毫无保留,天地之力与高强度压缩后的剑气,相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但产生的错乱感觉,却让一众境界不够的弟子当即昏死过去。 有些则忍不住捂着脑袋,主殿之前,三人挥手,三道力量格挡下了大部分的看不见的力量余波,曹安上衣尽数碎裂,体表如裂开未碎的瓷器一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撕裂伤,有鲜血从中溢出。 双手像无力的下垂,在刚刚强大的天地伟力之下,两臂骨骼生生被震碎,残余力量沿着经脉渗入体内,如万蚁噬体,眉心魔种释放出阵阵奇异能量,压制着天地之力,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将其完全压制下来。 只是要排除体外,显然还需要一定时间。 兽婆那边的情况比曹安好一些,只是没好到哪里去,她低估了曹安的这一击,近乎超越了凡俗的一击。 曹安,以另类的方式破开了境界的枷锁,以无限压缩压制凡俗的力量,达到对抗超凡的目的,但这个过程,并不可复制。 曹安来不了第二击,兽婆的状态也被打落,无法再进入天人状态,但她只是精气神受损,力量上,她依旧拥有着超越五景的浑厚真气。 兽婆嘴角挂着鲜血,看向曹安,“你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今日之局已然注定,曹安,束手就擒吧。” 道心种魔流转周天,曹安的伤势在以可怕的速度恢复,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缓缓抬起头。 “我从来就没想过在第一次出手就能战胜你,我只要将你从天人状态下打落,便已经达到了目标,我们之间的对局,现在才真正开始。”曹安狞笑着,气机引动,长发张扬。 “一月!” 听闻曹安的声音,兽婆以为是曹安又要唤来傀儡,神经猛地绷紧,周身真气勃发,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然而,傀儡并未出现,出现的是从年剑中溢出的一道流光,灵动如燕,似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划过一条圆融流畅的虹光,直斩而下。 “御剑术??” 御兽宗四人惊呼出声,此刻,不只是他们,整个御兽宗,将感知探查到这边的大修都第一时间察觉了此事,原本不为所动的他们,此刻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纷纷起身而出,一时间,七八道身影从各方主峰的大殿中激射而出。 御剑术真正的威名,是从朝廷和血灵神教中的那一次合作中,开始在大修之中为人所知的。那名大修手中就掌握了一门上古大术,名为御剑术,其手段与曹安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无怪他们也要为之动容。 曹安并不知晓这些,倒是察觉到了其他的几道气势,眉头微皱。 精神力操控着一月,感受着魔种的变化,这在天渊之内几乎没了什么动静了的魔种,今日,异常的活跃,而这正是曹安所需要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胜利在望 兽婆竹杖挥舞,强大的实力,让她能够轻易挥退一月的攻击,脚下身法展开,若论对妖兽的熟悉,无人能出御兽宗弟子之右。 其手中竹杖,自有章法,每每看似随意的一击,却正好落在一月的弱点上,以最小的力量,轻易荡开一月的攻击,这需要的就不仅仅只是什么高深的武学了,而是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对武道的独到见解。 剑的本身,所能受力的地方就不多,没有十足的把握,一着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而兽婆不仅做了,还做得轻描淡写。 每一击都天马行空,如羚羊挂角,不着形迹,可见她能晋升天人,绝无半分侥幸,曹安拧着眉,他并不惊讶于兽婆能挡住自己御一剑,但没想到能挡得这么轻描淡写。 “二月、三月、四月。”眼看着兽婆逐渐朝着自己这边靠过来,曹安精神勃发,连出三剑,三道虹光疾驰而去,加入了战团,兽婆脸色大变,前进的身形受到了阻碍,曹安一心二用,一边连御四剑,一边催动道心种魔大法,用魔种的奇异能量为自己疗伤。 十指动了动,真气鼓荡,以一种诡异而残忍的方式扭动着自己的手臂,肉眼可见的,双臂上的血肉在蠕动,宛如皮下藏了数只怪虫一般,以筋肉的蠕动,带动破碎的手骨回归正位,魔种力量洗刷之下,很快便能扭动双肩。 前方的兽婆被逼急了眼,曹安驾驭的四把剑,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每一次荡开之后,马上又迎了上来,无休无止,四把长剑,分取周身要害,时间的把控上,无论是后发先至,还是先发后至,都能同时斩向自己。 没有了天人状态下的感知和速度,无法调动天地伟力的她,此刻就像是深陷泥沼之中,挣扎,只会加速死亡,在这个情境之下,她只有快,比曹安的御剑之术更快,才能荡开所有攻击,如此消耗,真气总有耗尽的一刻。 人力有时穷,这也是为何武夫都执著于天人的关键所在,只有达到天人境界,才能不再受此束缚,前提是,你能一直保持在天人状态之下,兽婆就不能,被曹安最强的蓄势一击,从天人境界中打落。 “法门显像!!” 一声苍老的怒斥,只见兽婆周身,涌现出一个赤红色的护身罡气罩,在这个罩子的周围,瞬间有七条首影幻化而出,凝实成型,猿、鹰、豹、蛇、马、象、狼,七大兽影刚一出现,铺天盖地的野性气息席卷而来。 武道五景武罡境:凝气成罡,法门显像。 此像非彼相,但无疑,这是踏入超凡天人的钥匙之一,曹安目前也只有凝气成罡,未曾达到第二阶段。 “小辈,当死!!” 不是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兽婆绝无可能动用法门显像,万兽之心功法的法门显像,对于施展者的气血有着堪称苛刻的要求,兽婆施展此术,寿数定然还要再减,这与杀了她无异,所以,这一刻,什么踏马的偃师术,什么御剑术、什么武道功法。 统统见鬼去吧,老婆子就算是就此身陨,也要将此子拉下去垫背。 赤红色残影一闪,兽婆已经来到了曹安面前,身后的鹰影晃动,其他几头兽影挡住了攻击,带着兽婆以鬼魅般的速度来到了曹安跟前,一击三道残影,绿色竹杖点向曹安脑袋,鹰影的两只利爪撕向曹安的脖颈。 那架势,分明是要将曹安直接撕裂。 主殿之前,三人脸色大变,“住手!” 这一刻,一个将死的天人境,在他们眼中,价值显然不是曹安这个足以令宗门更上数层楼的宝库可以相比的,御兽宗苦于修身功法久矣,哪怕曹安身上没有能契合万兽之心的功法,但以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已经足够御兽宗的高层下定决心来赌了。 御兽宗可以转型,大不了,依旧保留一部分喜欢御兽的门人弟子,只要拥有了实力,天下间谁人敢说什么? 可他们距离这边太远,根本来不及出手,即便他们是天人境。 看着面前的一幕,曹安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最是靠近曹安跟前的兽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暗叫不好,但此刻,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根本不可能避开,曹安双臂一抖,气血十二形陡然而出,血气如汞,浓重如铅。 这一瞬间,兽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在这一瞬间,身体变得沉重了起来,十二形对七形,尽管存在力量层次上的差距,但奈何曹安当初凝练气血十二形的时候,根基实在太过深厚,量变产生质变,兽婆身上万兽之心的七形完全被压制了下来。 龙、猿齐出,龙虎和鸣,只在瞬息之间,爆猿便捏碎了三形,龙威之下,喝碎四形。 四剑归巢,曹安却并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反而被一种比刚才还要强烈的危机感所笼罩,如芒在背,眉心刺痛。 三大功法被运转到了极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曹安只觉得原本一直束缚着自己的东西破裂了,奇异的能量如瀑布般洒落全身,渗透进每一寸筋肉之中,这时候,痛苦反而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几乎感知不到。 他奋尽全力抵挡住了兽婆一杖,不,确切的说,并不是他,因为他的面前,还有一道伟岸的身形挡在了曹安面前,自己只是被余威所破,整个人倒飞而出,在空中被无名接住,带着冰面的帝释天挡住了袭击曹安的攻击。 已经几乎不能动弹的曹安嘴角咧出了一个笑容,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无名扶正他的身子,似乎并不担心的伤势,这才有时间看向场中,只见兽婆重回天人,苍老之态不见,换了一副风韵犹存的妇人模样,只是这满脸的怨毒之色,看着就不好相与,在她的身边,竟似真的有万兽供其驱策一般。 她被簇拥在其中,挥舞着手中的竹杖,每一次攻击,便有万兽齐鸣,天地伟力形成的一头头妖兽虚影随着她的心念涌向帝释天。 “这……”能量还在体内涌荡,压制住了曹安的痛感,甚至,此刻,他的大脑还异常的清醒,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胜利在望,自己险些就要成为自己已知的第一个以五景斩杀六景之人,哪成想,异变陡生了。 无名脸色无波,“她不要命了,强行耗尽自己最后的寿数,恢复到了天人境界,似乎在本身所修功法上,还另有感悟……” 第一百四十四章 长不大的杂鱼 同为天人境,帝释天可不虚兽婆,凤血在身的他,一身武道修为足以令兽婆汗颜,纵意登仙步奥妙绝伦,每每让兽婆的攻击化为泡影,手头的圣心决更是霸道无双,战斗之中,他形同鬼魅,戏耍着兽婆。 兽婆面色难看,双目中迸射着不甘和绝望,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可还是没能斩杀掉曹安,从开始公平战斗以来,她便一步步走到了现在,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本来几十年光景,足以让她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的。 偏偏出了曹安,这是她一生最绚烂的时刻,生命的最后一次盛放,还要加上这生死之间,在万兽之心修行上踏出的重要一步,可依旧走不到曹安面前,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如果有得选择,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接下前往葬妖天渊的事。 想要活下去,只有再进一步,踏入阴神,但兽婆自己知道,不可能了,她的精气神早就跌落下来了,靠着余下寿元的精华,只能支撑她再入天人,绝无可能让阴神冲出中脉,完成出窍大关。 招牌式的笑声,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话。 圣心四劫—殛神劫!! 兽婆依旧保持着竹杖上扬的姿态,但其身侧,万兽幻影已然消失无踪,距他一丈之外,帝释天须发皆张,长袍无风自动,大手搓指成剑,凌空一点,所指的方向正是兽婆的眉心,场中没有鲜血,没有余波,更没有真气纵横。 帝释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转身回到了曹安身侧,也就是在他站定之后,没了生命气息的兽婆才重重倒了下去,在曹安道心种魔的感知里,兽婆不仅是没了生命气机,就连独属于她的神魂气息也消失无踪了。 “圣心四劫之一的殛神劫吗?” 曹安看着面前这个尽管脸色苍白,却还是一副念头通达那样子的帝释天,就觉得有些想笑,大概是大招一直没用过,今天有机会,就用上了。 “公子不疼吗?”帝释天斜眸瞧了曹安一眼,自然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了那意思,当下转移了话题。 曹安还真感觉不到有多疼,只是有些清凉,有些痒,魔种的异能掩盖了他的痛感,但他很清楚,这一次的伤远比之前还要重,没死全靠明玉功护体、魔种护住心脉,这才有了现在这缓和的机会。 “还好。” “此功倒是奇特,与我的圣心决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以他们的眼力显然已经看出了曹安身体中此刻正在发生的变化,那种堪称恐怖的恢复能力,不是每一种功法都能拥有的,这需要跳出藩篱,另辟蹊径,这不是单纯的功法问题,而是力量的来源。 “需要我出手吗?” 曹安摇头拒绝了帝释天的好意,“还有一场恶战呢,不过就是败了兽婆而已,我现在才真正明白,境界之差,当真是一步天一步地,哪怕是真有那种能令人越级斩杀敌人的手段,估计也只有一次机会。” 他可以失误很多次,而你只有一次。 一声嗡鸣,一道半透明的光幕正在升起,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周围扩散开来,一瞬间笼罩住了整个御兽宗,端木鱼所提的事情真的发生在了这里。 “除各峰峰主,各殿殿主之外,其余众弟子,立即返回弟子居,不得再出。”身着素白袍子的男人从一众天人大修中走了出来,话正是他说的,声若洪钟,响彻在整个主殿范围内,朝着周围扩散开来。 御兽宗宗主司徒龙。 曹安没动,冷眼旁观这山门中的人离开,直到场中只留下主殿之前的六人,六名天人境,除了原先的三大殿殿主之外,还有宗主司徒龙、主殿周围邻近的两峰峰主,本来还来了几位殿主和峰主,但实力未达天人,只能退开。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战,只有天人才有资格参与到其中。 御兽宗只有六名天人吗?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加上已经直接被抹掉了神魂的兽婆,便是七人,这个力量,在三合府,横压一众势力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曹安此獠猖狂至极,闯入我御兽宗逞傀儡之利,杀我御兽宗天人,不杀不足以威服天下,若任其离开,江湖武夫当以为我御兽宗好欺,诸位师兄弟,给本宗主拿下曹安,听候发落,大阵已启,决不能令其逃走。” “宗主放心,我等明白。” 这边,无名放开曹安,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目光悠悠的看向斜上方,大魔神连城志则是一脸的亢奋,摩拳擦掌,只是在边上,曹安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腾起的阵阵热浪,而此刻的连城志连自身功法都尚未催动,仅仅只是情绪变化,引动了气机而已。 “一群在海里都长不大的杂鱼,来吧,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武道!” 狂妄,狂妄得没边,连城志伟岸的身形当先一人,挡在最前方,长袍无风而动,只是一人站那,便给人一种足以擎天撼地般的气概。 无名气势缥缈,一手持剑,一手负背,眼神淡漠。剑圣龙儿眼底泛着兴奋的光彩,他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但若是论及剑道修为,却未必比他们中的人弱,继承了其父对于剑道痴迷的龙儿,对这个世界的武道亦是期待已久了。 四人各有特点,神态各异,但无一例外,连城志的那句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只是刚刚被唤出的那一瞬间,他们就感知到了这个世界的不一样,用一句更贴近曹安之前曾生活过的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考100分,是因为卷子总分只有100分,而面前他们的敌人考了100,那是因为他们本来的实力也就只有100分。 在他们的感知中看来,这个世界就像是武夫的天堂,浩瀚宽广的海洋,而他们之前的世界,说实话,最多就是个湖泊罢了。 他们达到现在的修为,几乎是已经用尽了自己那个世界里,能对自己武道精进有助益的天材地宝,可见是何等的贫瘠,而这里,堪称肥沃。 大魔神连城志看不起他们,无名也看不上他们,帝释天更是如此,小龙儿也对他们并不感冒。 这不是单纯的狂妄,而是基于现实和实力的一种蔑视。 曹安轻咳两声,有些无语:“你们别忙着兴奋,我这么个伤员似乎还在你们身后,人家那么多的天人,你们顶得住,但凡出来一个,我这小命可就真没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也该消气了 “都拿出来吧,公子,这可不是留牌的时候,你从那里请了多少同道,我等又岂能不知,先到先得,这里的敌人就先交给我们了,我要那个,那个拿剑的,是我的了!”龙儿雀跃的对曹安说完,伸手一指,指向了那站在主殿跟前的赏罚殿殿主。 几人的交谈,并未又任何的掩饰,而龙儿天性率真,至少在对曹安的态度上,是如此的,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率真,真正激怒了御兽宗的一众天人。 同为天人境,却被别人当做货物一样挑来挑去。 曹安淡淡一笑,果然,他们在某个地方,有些信息是互通的,他不是很想了解那些东西,兴趣不是很大,只要了解了这一点就够了。 人,怎么能在同样的事情上吃两次亏呢?这一次,自己的对手可是一个顶级宗门,他自然不会只带了四个傀儡。 “晓梦、宋缺、蒙赤行、八师巴!” 随着曹安的轻身诵出人名,四名傀儡幻烟而出,晓梦大师还是那个晓梦大师,只是如今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葬妖天渊之中,她还只是武罡境界而已,如今却已登天人,宋缺也还是那个宋缺,千叶镇的时候,他的实力,与如今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老蒙是传鹰这个传奇人物一生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之一,前期便以更低境界的姿态出现在曹安身边过,至于八师巴,这是唯一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眸,张开双臂,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奇妙和浩瀚。 那种宛如遇见毕生所求珍宝一般的炙热从他的身上涌现出来,手持念珠,轻捻袈裟。 “剩下的几位便劳各位同道出手了,公子由我来护持。” 同一时间晓梦也回退两步,站到了曹安身后。 “晓梦之前便以感受过这个世界,此次就不与诸位道友相争了,留在此地,以备不测。” 得闻此言,余下之人谁会拒绝呢?对于他们来说,在那个地方,终日无日月之变,无七情之束,浑如死物一般,武夫的那颗心,早就像是困久了的猛兽,如今只想酣畅一战,兼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共通感在他们每一尊‘傀儡’心间荡漾着。 他们迫切的想让这个世界,见证自己武道的光芒! 又或者,不只是他们自己,还有她们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世界!! 天地在这一瞬间变色,整个御兽宗上空,雷云密布,经久不散,恐怖的天人境威压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呼吸在这一刻,仿佛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此刻的御兽宗,万兽俯首,不敢动弹,人比之于兽,也是差不了多少。 曹安身边,八师巴轻捻念珠,一道无形的能量笼罩在曹安身上,他的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容,目有神光,宝相庄严。 “公子似也修行了我的心法,只是并非主修。” “是,大师可有什么指点?” 八师巴微微一笑,“公子自有机缘,我等可没人敢随意插手,适才也只是从公子的精神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波动,这才有此一问。” 曹安没在意,“大师以为这一战,我们的赢面可大?” “有公子在,那就是我们赢,公子若是不在,那便是我们输。”八师巴的目光看向主殿的位置,但曹安隐约感觉到,他的视线并不是在主殿,而是在主殿的后方,可惜自己的精神力还没达到八师巴这个层面,无法探查到后面的情况。 “御兽宗还有高手吗?” “传承日久,有些底蕴也属正常,何况是在这么一片肥沃的土地上,仅仅是这偏远一隅,其修行资源就够这天下武夫折腾了,为了宗门传承,用些特殊之法保全宗门战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这样的方法,本来就很多。” 八师巴这么一说,曹安就明白了。 “可有超越六景天人的高手?” 八师巴没有直接回答曹安的话,只是将精神力更多的转移到了主殿方向,“他若不出现就算了,若是出现,还得公子出手才行,我能为公子争取到出手的机会,我与公子联手,八景之下,皆可杀之,料想这里,应该不会有八景出现!” 他的话说得很轻,但其中的杀意,却是浓重的都化不开,曹安现在根本就没有再战之力,那唯一的出手机会就是身后的黄皮葫芦了。 八师巴的话,等同于直接在告诉曹安,八景以下,以他变天击地精神大法的凌厉,能为曹安争取来一瞬的出手时机,当然,也只需要这一瞬就够了。 若真是八师巴亲自上阵,那一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阴神境界的神魂强度和精神强大程度,完全可以轻松摆脱他的控制,同样的方法,再用一次,或许就不灵光了。 天人是为过渡,是由内向外的过渡境界,在这一阶段的武夫,便已经具备了一些外天地大修的特质。 曹安紧了紧身上的大葫芦,注意力甚至一时间都被带偏了,那边的天人战斗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若真是七景阴神大修出现,只需要度过了火劫,便能在这晴天白日之下,施展自己超越凡俗的力量。 这种战力的出现,对于现在的御兽宗战场来说,绝对是碾压性的。 他专注着战场的动静和八师巴的神色,唯恐那一线之机,被自己一个愣神的功夫,给错过了,黄皮葫芦似乎也感受到了曹安的心境,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在曹安的感知里。 “他们大概不会出现了!” 八师巴低垂眼眸,语气中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听到这句话的曹安心神一松,撇过头,看向一边的战场,此刻,已经分出了胜负,时间很快,天人境的战斗,只在数十息的时间内,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完胜!! 御兽宗出动的算上自家宗主在内的六名大天人,两死四伤,其中龙儿出手最是每个轻重,赏罚殿殿主直接被其枭首,此刻,整个主殿面前,御兽宗一门,已经没有站着的天人了。 “曹少侠,是不是差不多也该消气了?” 声音自主殿后方传来,应该就是之前八师巴所忌惮的那位强者,曹安抬起头,看向八师巴,只见他摇了摇头,脸色多了一两分凝重。 曹安心下一动,这是一个八师巴都不曾感应到过的强者。 “可以!” “那就下山去吧,护山大阵,会有人为你开启,恕不远送……”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走出御兽宗 在八尊天人境傀儡的簇拥下,曹安大刺刺的被搀扶着出了御兽宗,整个御兽宗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全宗门人弟子没有一人敢前来阻拦,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应该还沉浸在天人战斗的可怕威势里。 “要不要再给他们点威慑呢?”晓梦轻舞秋骊,淡淡的说了一句。 显然她并不是在征求曹安的意见,因为下一刻,一道无形的力量已经自她脚下扩散开来,以恐怖的速度朝着周围扩散开去,天地失色,整个世界便只剩下黑与白两种颜色,高悬的烈日失去了光彩,满山的绿植没了颜色。 单调的黑白世界里,曹安瞬间就察觉到了危机,在晓梦的天地失色中,不少修行不够的御兽宗弟子惊恐的睁大了双眸,骇然的看着周围这异样的环境,感受着真气从自己体内被剥离的感觉。 若是继续下去,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好在晓梦并无意伤他们性命,在曹安出言之前,收了天地失色,世界开始恢复了原本的色彩,声音、颜色、生机活力一时间重新填充到了这片天地中。 众人来到山门前的时候,大阵正好开启,波纹一般的护罩如潮水一样褪去。 “都被咱们打到家里了,这个宗门真就这样放我们离开了吗?”龙儿诧异的看了看四周,似乎心有不甘。 八师巴脸色如常,“我们在忌惮他,他也在忌惮我们,没有十全把握,不会贸然出手,如此一来,最好的结果便是放我们离开。” 曹安艰难的咧了咧嘴,“我无所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下一步神都,该去会会神侯府的李公子了,到时候说不得还要再请几位出手。” 帝释天点点头,“此间天子脚下,那是得慎重一些,可以考虑再多几位同道。” 小龙无所谓的挽了个剑花,“我只要有架打就行。” 山门口的石阶上,端木鱼悄然而立,此刻曹安已经恢复了大半,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走路了,从主殿到这山门的一路上,曹安一行都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御兽宗的门人弟子,唯独在这,遇到了端木鱼。 让曹安有些诧异,“你是来阻止我们出去的吗?” 端木鱼惨然一笑,“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能拦得住公子你呢?我被逐出御兽宗了,无处可去,公子可否让我跟随在你身边呢?为奴为婢,做什么都可以。” 曹安的目光落到了端木鱼的身上,女人努力的扬起脸蛋,努力不让自己在曹安视线下低下头来,只见得此刻的曹安早已不是之前那副面无血色的样子,其面有神辉,双目深邃,似有一股无形的牵引之力,能将人的心神拉到其中。 她的倔强并未维持多久,便节节败退,低下头不敢再看曹安。 “回去吧,你并不适合做这种事情,我不管你是御兽宗谁安排过来,也不会去计较这些东西,但到此为止,如果御兽宗不想再损失几位天人的话,我不想在看到你们御兽宗的后手,我与你宗的恩怨就此了结。” 三日后,还在三合府领地上,只是这里距离御兽宗早已上千里之遥,快是要踏出三合府的范围了。 身侧的傀儡早已收回,如今的他戴了一顶斗笠,着青色袍子,倒是像个书生多过于像个武夫,大槐树下,捧着一本帖子正在乘凉,看那帖子背面的名字,正是当朝悬赏策。 曹安:五景巅峰,赏金:20万两黄金。 没有备注,没有介绍,只有一个沉甸甸的赏金挂在上面,不出意外,曹安的名字踏入了悬赏策的前十,排在了第八位,从他这个位置向上,均为天人境,而向下,也是两名天人境,一个五景武罡的武夫,混进了一堆天人境大修当中。 这个明明已经在江湖中“被死亡”了整整半年之久的偃师,再度出现在了江湖人的视线里,御兽宗一战,他的名字彻底响彻皇朝武林,也同样展现出了偃师的恐怖所在,之前在青州,虽说也算是一人压得一州武林喘不过气来。 但那终归只是青州几家把控着主要资源的势力而已,而且是以潘家为主,这种本就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势力汇聚到一起,其实算不得是真正的一州武林,但御兽宗不同,这是真正的顶级势力,一门六天人。 不,确切的来说,是七天人,三死四伤,这等战绩,何其辉煌。 “哟,兄台,你也学曹大侠呢?” 曹安抬起头,“曹大侠?” 这个称呼稍微给了曹安一些陌生感,以前一直都是听别让喊的曹少侠,突兀的来了一句曹大侠,有些转不过弯来。 “就是曹安,曹大侠啊。” “你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吗?” “多,你是不知道,现在三合府内,至少有四五十个跟你这样扮相的,不过……”男人的话停了一下,一双眼睛仔细的在曹安脸上来回打量着。 “不过什么?” “不过像你这样的,脸都易容成的八九分相似的,却还是第一次见,看得出来,你对他确实是很敬佩,练过吗?”汉子是个年轻的,也就比曹安长了个十岁的样子,身形高瘦,看着很精神的样子,这茫茫官道上,四下都是茂密的丛林,前后都没见着什么人。 曹安点点头,“练过两手!” “走吧,跟我的商队一起,看你也不像是有害的,允你跟在我的商队后方,这条路不太平,这附近老有妖兽伤人,一个人走不安全,跟在商队后面,真要是有个什么事情发生,还能有个照应。” 曹安看了一眼天色,摸了摸帽檐,“多谢这位大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了,大哥,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为什么你不会觉得我就是曹安曹大侠?” “曹大侠?那种高来高去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像你一样,一个人坐在这路边上,你是没见到,那江湖上随便一个有点名声的,那个不是出行身边一大堆的呼拥,像曹大侠这样的,那身边不得百八十个江湖好手?” 曹安愣了一下,感情是这样,难怪自己虽然名声在外,但除了少部分江湖中人外,几乎没人会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曹安。 汉子摆摆手,一提马缰,继续朝前走去,护送的镖头走上前来,一双目光如刀子般在曹安身上打量了一下。 “既然是东家让你跟着,那你就跟着,记住,隔着三丈距离,不需靠近!!” “省得呢,镖头放心……”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古兰雄城 三合府外向北走,就踏入了古兰州,江湖之大,缥缈绮远,各州府有各州府的特色,在这座皇朝天下中,能够于江湖中盛名远波的,就是实打实的真正特点,绝非曹安前世所经历的那些虚假货色可以相比。 古兰州,为上古流亡者之地,亦有别名为古狱州,一州之地就是一个雄浑牢固的大狱,踏入古兰州的边界范围,就能从中看到它与其他州府的决然不同。 在曹安所游历的所有地界中,不论是何州何府,筑起高墙的,无非都是一些雄城重镇,它们像是点缀在这浩瀚疆域内的一颗颗明珠,又以商道、官道相通,将它们串联起来,形成一疆域之版图,城镇才是其核心。 但古兰州不一样,它的疆域到哪里,高墙就直接筑到哪里,巍峨的高墙耸立在漫长的古兰州边界线上,其中的靡费,从某种程度上讲,甚至要比防线的筑就更加庞大,高逾三十多丈,宽逾十丈,以方正的块状巨石和米浆筑就。 内中融入神秘符箓和阵法,等闲不可破之,皇朝成立之初,曾征召天下阵法师对古兰州的高墙进行过研究,希望可以从中得到某些传承,建立不朽皇朝,但结果很明显,失败了,以当今武道的发展水准,他们无法复刻古兰州的城墙。 苍茫、雄浑之气铺面而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这种古意,对灵觉越是灵敏的人,压迫感越盛,以曹安如今的灵觉强度,那种压迫已经几乎跟实质一样,相隔古兰州高墙尚有百丈,整个人便险些被这一州之高墙的气势直接压倒在地。 反观前方商队的其他人,好像除了那几个修为高一些的镖师脸色有些不适之外,没人像曹安一样,曹安掩饰得很好,脚下微一趔趄,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内息,整个人的脸色便已经缓和了过来,看向这座雄城的眼中,就只剩下震撼。 呈梯形向上的城门,犹如巨人一般,守卫着古兰州。 宽广的官道上,汇聚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人流,在这里个雄城的入口,并没有兵力把守,一来是一州疆域边界上筑起的高墙,仅靠古兰州一州的朝廷军力,无法布防,二来是古兰州的高墙并不完整,破损也是很严重的,有些地方,甚至直接就已经倾塌,只余下一地的碎石和黏土,形成一座座小山一样的奇景,布防的意义不大。 “到了此处,并不意味着进城了,你就当是到了其他州府的边界,想要进城,我们还有很长的一路要走,你若是要继续跟着,还需跟之前一样,大家相互保持着距离,互不相犯,相安无事才是最好。” 这一路上,曹安也没有多话,与这一队人马并不太熟,他与这位镖师的交流,也就仅限于随队时候的那一两句话。 “不用了,替我谢谢你们东家的慷慨。”曹安拱了拱手,笑着回应道。 镖师微微一楞,随即明白了什么,看向不远处的高墙,脸上露出了几分回忆之色。“第一次来古兰州吧,我当年也像你一样,这个江湖永远都有人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江湖并没有成长,或者说,它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成熟了,但却一直有人在江湖中成长。” 面对镖师突然的感慨,曹安并未说什么。 “行,你的话,我会给东家带到,咱们后会有期,确实有不少人从这高墙的痕迹中感悟出了上古功法,但这样的事情并不多,同样的印痕,或许有人能感悟出来神功秘法,但其他人,无论再怎么感悟,都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痕迹,不用太过执著。” 曹安点点头,“多谢阁下好意,再会。” “再会!!” 曹安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来到了高墙,他自然不会就此离去,无论是否感悟得出什么东西,总得做一次才好。 看着商队走进高墙,曹安的目光有些游离,的确,江湖中,总有人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可能这些事情对于一些江湖里的老人而言,有些幼稚,但对于那些新人来说,刚刚好!! 他调整着体内气息的流转,一步步靠近高墙,伸手触及那苍茫的石壁,浩瀚磅礴的古意直袭心头,震得曹安身子微微一颤,这是情绪的剧烈变化所引起的,当他想要再次感受同样的震撼之时,却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触碰高墙,也没有了之前的感觉。 即便是依靠道心种魔将自己的灵觉调动到了最大,也无法再次感受到。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刚刚,他分明感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剑意,他的万剑归宗,总是差了一丝灵魂,且一直毫无头绪,有情、无情、恨意、杀意似乎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与本心不合,自然也不可能真的融合它们。 哪怕是强行融合了,成就也不会高,但刚刚自己在触碰高墙的时候,心灵之中,一种急切的欲望一闪而逝,还没得他来得及去感受,就已经消失了。 他反复在其他几个地方都试了一遍,结果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原先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种强烈的压迫力,都不存在了。 抬头看了看高墙,这里早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城门入口了,入眼是一个大大的豁口,豁口的正下方是之前的巨石垒成的小山,经历了风雨和时间的积淀,那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山包的模样,上面还长了些低矮的灌木。 “再走走,也不急。” 曹安自言自语一句,像是对自己的安慰,从豁口处真正的踏入了古兰州,循着地图上的路线,直接横穿密林,以回到原本的直达官道。 但他低估了自己在城墙边缘寻找剑意时候的偏差,以至于整整在密林中走了两日,都未能回归官道,林间的风轻轻飘来,带着一丝凉意,以及一丝血腥味。 “嗯?” 曹安有些诧异,按照地图上显示,这里距离官道还有很长一大段路,又不属于什么天材地宝的盛产地,也基本不会有什么人经过此处,怎的有如此浓郁的血腥味? 灵觉大开,当即展开身法,朝着血腥味的来源循去,有了浑厚的真气支撑,曹安这时候施展身法,便幻化出一连串的残影,形成一条淡青色的残影长龙,数息之间,来到了血腥味的爆发点,林中尚有一小道。 这是不曾记录在地图上的小道,大概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宽度,应该是常年没什么人走这条路,以至于不细看的话,绝对看不出来这是一条小路,十几辆马车歪七扭八的倒在路旁两侧,有三辆甚至还在冒着火光。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尸体,鲜血已经凝结,看来他们已经死了有一定时间了。 马车上的镖旗,曹安很熟悉,那是之前自己所跟的商队。 “两日时间而已,再见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曹安感慨一句,灵觉铺开,发现周围已经没了危险,商队整整六十七人,这里躺了五十有四,有一人,尚有一丝气息。 “是那个镖师!” 从他的气息中,曹安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他是这个商队中修为最高的一人,已经达到了四景开脉境,而且周身真气浑厚,精纯,隐隐有罡气化龙的征兆,不出意外的话,再给他一些时间,应该能勉强将自己的修行堆到武罡境界。 曹安身形落在镖师身旁,一口真气渡了过去,混合了一部分道心种魔的奇异能量,灵觉收回,眼中略有疑惑的看向小路的尽头。 商队里的那位东家,并不在……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武教派 镖师悠悠醒转,道心种魔的奇异能量,为这将死之人强行续上了一口气。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曹安那熟悉的面容,脸色不由得为之一边,用短促的声音催着曹安,因为激动,整个身体都随之颤抖了起来。 “快走,快点离开这里,快!” “你先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别激动,现在周围很安全,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镖师从曹安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整个人的情绪也随之平复了下来,他逐渐的平稳了呼吸,这才没有浪费掉曹安好不容易给他争取来的一口生气。 “快点离开这里吧,你怎么会跟到这呢?” “倒不是我愿意跟过来,而是我正好碰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是药师,救不了你,你捡重点的说,我给你度的这一口生气,可能支撑不了你说太多的话。”曹安脸色平静,一字一顿,清楚且平稳的将自己要说的话告诉了镖师。 镖师脸上并没有什么失望之色,他自己的伤势,想来他比谁都要清楚。 “这次雇佣我们的东家是真武教派的人,归属于上古崇拜系列教派,他们共同的目的好像都是为了能够再现上古时代的辉煌……”镖师口中这些,在江湖中不算秘闻,不少人都知道,只要你不是大字不识,没师门传承,还不愿与人交流的,就多少都会接触到一些。 “这个我知道,你直接说发生了什么吧。” “我们镖队是被真武教派的人杀掉的,按照约定,我们把货物送到这里,交接完货物之后他们就动手了,我倒地之后,隐约听得他们谈话,说是镖队不止有我们这一队,他们应该是雇佣了九支镖队,将一个什么物件分成了九个部分带进古兰州。” “我只知道此物危害极大,却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作用……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曹安点点头,抵在镖师后背的手掌却没有松开,“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吗?” 他一般很少与人问起这个,今天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镖师嘴角挤出了一个笑容,“你是真的曹安曹大侠对吧?” “对,是我。” “我就知道,尽管有人会疯狂的模仿自己的偶像,但你那并不是易容的,我之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接触过易容术,这天下间,就没有完美无瑕的易容术,咳咳。” 镖师是心口中剑,此刻却是已经油尽灯枯了,在曹安的魔种能量注入下,也依旧挽回不了什么,生命正在走向枯萎,而那种无力感,在这一刻,深深的震撼着曹安。 “替我,去古兰州州城,五华楼……找一个名叫翠兰的姑娘,告诉她一句话。” “什么话?” 镖师的话到这就断了,他努力的伸出手,像是在摸索着什么,不一会,之间他从自己的身下取出了一个香囊一般大小的袋子,举到曹安面前。 “这些都算是酬劳,麻烦您……曹大侠,里面有一张银票,那是我,咳咳,这一辈子的所有积蓄,我无父无母,亦无妻女,都给她了,其他的,就都给曹大侠了。” 曹安加大了魔种能量的输出,只是并没有任何作用,“你要让我说什么话?” “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即为……” 人死了,这次死得透彻。 曹安放下了镖师,到死忘了问一句他的名,好在这类似香囊的玩意上留有一个名字:铁龙。 “应该是他的名字吧?” 天下无正声,悦耳即为娱;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姝。看来这两人之间,也是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啊,曹安将尸体聚到一处,盘膝坐定,口中念诵经文,良久,才将众人埋葬,而铁龙,则是单独立了一座坟茔。 处理完这一切,曹安在距离之前的案发地不远处简单的吃了点东西,餐霞饮露还办不到,即便是能办到,曹安到时候也未必真的会那么做,在不会影响自己修行的情况下,他还是希望自己多像人一些。 像个普通人,正如他身边不会有什么拥护一样,他也不喜欢那一套,自得自己的自在,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令他舒服的了。 这一趟既是为了前往神都履行约定,也多了一个附带的目的,那就是打架,自然不能错开眼下的古兰州之事。 今日天色已晚,他也不着急,寻了个地方暂坐休息。 次日一早,于闭目养神中睁开双眼,打开铁龙留下的香囊,之前没有细看,这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香囊,而是一个类似香囊的储物袋,只是内部的空间不大,很小,一个立方左右的空间,从里面倒出了一张银票,足足一万两。 内部还有不少的宝兵,足足六件,甲胄、匕首、项链、玉佩、长剑,甚至还有一双靴子,看起来像是一整套的,不过等级都不高,只是一些二、三品的宝兵,显然,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东西,可惜,事发突然,他没能用上,不然的话,说不得还能活下来。 他将银票好生放到了黄皮葫芦内,这些宝兵,则全是喂给了黄皮葫芦,一道晶莹的蓝光一闪而逝,地面上的六件宝兵瞬间消失不见,曹安看了看黄皮葫芦,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也无法做到大小随心,自己还是得背着它。 意料之中,自从上一次黄皮葫芦的蜕变之后,自己这边就一直没什么机会喂食它更多的宝兵,单靠这几件宝兵,大概率是无法让它再次蜕变的。 灵觉、精神铺开,六道气息进入了曹安的感知里,那正是从这战场之中离开的六人,时间上正好能对上,而且都是一路,他之前在铁龙死去的那个地方就查看过,到处都有这六人的气息,若要说他们跟真武教派没有什么联系,曹安是绝对不信的。 趁着气息尚在,曹安快步循了上去。 此间真武与曹安所认识的真武,不是一个,仅仅就是阴差阳错的名字一样而已,此间所谓真武是真正的武道的意思,就是字面的理解。 这是从古兰州发源而出的一支上古崇拜教派,也只有古兰州才有发展这种教派的资源,因为按照当初朝廷得出的结论,古兰州的高墙已经被毁了,其中功能更是百不存一,完全体的古兰州高墙,不仅防御力强大的离谱。 还能禁断一州之地的真气修行,甚至自成一天地,内中环境之恶劣,落雷、天火、暴晒、九雨这些极端天气,会随即出现在古兰州的绝大部分区域内,是以才被称之为古狱州。 在上古时期的古兰州内虽然有元气涌动,却无法修行出真气,那时候的武夫,修炼的全是肉身的力量,在极端天气中,锤炼自身,其中肯定有某种化解肉身旧伤的宝物,不然单纯如此修炼,还不等人修炼到家,就得死于肉身的伤势。 真武教派,追求的就是极致的肉身强横,他们不修真气,不走如今的武道体系,以纯粹的肉身力量论英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安心客栈 极致肉身,纯粹武道! 是真武教派的信条,在曹安的灵觉感知中,六道气息愈发浓郁清晰,几人出了林间,走上了大道,曹安紧了紧身上的葫芦,看着前方的道路。 “这是进城了?” 建水郡,古兰州下辖的一个小郡城,六人的气息进了城,入住安心客栈,名字起得颇有意思,在这样的世界里,想要安心,还是很难办到的,也不知店家取这个名字是代表了一种祈愿,还是一种实力。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上房一间,你这有什么吃的?” “好嘞,上房一间,客官,咱这虽是小郡城,但常见的菜肴还是有的,您需要给您送到房间还是……” “就在这吃吧!” 一份米饭,一碟酱牛肉,一大盆香肉,就是曹安的午餐,味道有些偏辣,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这一次,吃饭的时候没有被打扰,曹安难得的吃了一顿安心的饭,拿着店家给的钥匙上了房间,推开窗户,看了看周围的情形。 安心客栈一共由四间红砖青瓦房组成,上下左右各一间,在中间围出一个大大的院子,用来提供客人休息和进食,没有布置繁琐的假山园林景观,就在墙角边缘栽了几排金竹,颇显雅致,环境不错,但不是名家出手。 房子都是两层,二层当中以廊桥相连,只要上了二楼,就能通过廊桥到达客栈的任何房间,曹安推窗户,好巧不巧,自己的房间,就在那六人对面,他们一共开了三间房,两人一间,而那位东家,正好住在曹安的正对面。 此刻,那位东家正好走出房间,打开门的一瞬间,人本能的下意识抬头看向廊桥的对面,与推开窗户的曹安视线对上,从他的脸上,曹安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错愕和紧张,很短暂,取而代之的是泰然的笑容。 冲着曹安挥了挥手,曹安这边回以笑容,摆摆手便离开了窗户的位置。 修为不高,曹安再次确定了,之前因为自知不会有太多交集,曹安并未仔细感知这位商队的东家,只是匆匆一瞥,眼下已经确信此人跟古兰州的真武教派关系匪浅,自然得仔细查探一番,只是结果却有些意外。 还处于打磨身体的阶段,压根就没有踏入三景凝气,血气也不见多旺,肉身稀烂,感觉上就是那种曹安自己一把就能捏死的货色。 这不是胡吹大气,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自从曹安修武以来,对人一直都会有一种判定,他也知道,这并非是他自己一人独有的,而是每一个人都会有,哪怕不是以境界来划分个人实力,武夫相见的第一时间,第一感觉,必然是对方能否对自己造成威胁。 这边是江湖中尊重的由来,绝大多数的人,给曹安的感觉都是一击即倒的,这与心性无关,而是生物的本能,练武修德为的就是克制这个,这也是江湖上多的是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武夫的缘故。 修心跟不上实力的进步,就会带来这样的结果,而那些散修,压根就没有什么宗门指导,也从未在意过这个问题,长此以往,就是心性大变。 入眼皆蝼蚁,人心自变,什么规矩束缚,都会逐渐淡化,江湖中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冤仇便由此而生,皆是有因可循的。 他转身就下了楼,曹安没接着查探,对面的三间房内,除了这位东家是实力最弱的之外,其他几人可并不差劲,免得被发现了,打草惊蛇。 从气机感应中,对面少说有一位是天人境,或者半步天人境,处在五景巅峰,将破未破之时。 武乘风一步步走下木质楼梯,若有所思的朝着曹安所在的位置瞧了一眼,没在窗户边上再次看到曹安,穿过廊桥,来到了一楼,吩咐店小二准备了些吃的,然后就走上了楼。 咚咚咚! “是我,武乘风!” “进来!” 门开了一线,武乘风闪身而入,屋内坐着两人,正在下棋,均为三十左右的年纪,为首五短身材,一身装束露着两条臂膀,像是两根柱子一般,那大手执棋,总有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觉。 “吩咐店家了吗?” “已经跟店家说了,两刻钟之后大概就能吃上了,尊使,我在客栈看到了一个人,虽然可能是巧合,但这件事情,我感觉还是应该让尊使您知道。” “谁啊?”男人不耐烦的放下棋子,转过身来,坐他对面的那魁梧男人也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眼睛,透着一种毒蛇般的阴翳,很难将这双眼睛,与他的身材联想到一起。 “好像是曹安!” 那五短身材双目精芒一闪而逝,对着身边的汉子努了努嘴,那人起身,确认好门已经关闭后,从袖袍中取出一物,那是菩提子一般大小的圆珠,他掌中金光一闪,一道无形的结界瞬间将整个房间包容在其中。 “他怎么会到了这里?还有,你确定那人真是曹安?” 武乘风摇摇头,“我无法确定,自从三合府一战后,这江湖中模仿曹安的人越来越多,您也应该清楚,就连距离三合府这么远的古兰州都有这类人存在,那人一开始是我们在半道上遇到的……” 当下,武乘风将之前与曹安结识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尹高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他在进高墙的时候,就已经与你们分开了?今日又在这建水郡相遇了,还住在同一家客栈里?” “是这样没错。” “我并没有感应到相同境界的高手进入安心客栈,但不排除曹安使用了敛息手段掩盖自己的真实修为,而且,我们现在连他是不是真正的曹安都还不知道,霍亭,今晚你去探一探他的虚实,从传闻中来看,曹安应该还停留在五景武罡境,只要他不出动傀儡,你在他手下,逃跑的机会还是有的。” 魁梧男子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 “那尊使,如果他的确就是曹安呢?” “他要真是曹安,我们就暂避开就是了,现在教中大事为重,不要轻易招惹上麻烦,教中多年的谋划,成败在此一举,切不能让教中数代人的心愿折在我们手里,曹安好像也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的主儿。”尹高吩咐完,便让武乘风离开了房间。 推门而出的时候,武乘风还特意又朝着曹安那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发现。 事实上,他从始至终都觉得这只是一个曹安的崇拜者,并非是真的曹安,实在是,从他所见之人中,面前的曹安与名动江湖该有的气概和派头不太相符。 只是在这个关键时候,这个‘曹安’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太正常,按照正常来说,从高墙进入,会去往高山县,而不是来到建水郡。 ‘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吧。’ 另一边,曹安盘膝坐定,双腿上横着年剑,脑海中一遍遍演练着圣灵剑法,对于对面客房内的事情并不知晓,也不太关心,人找到了,他们总归是要行动的,不可能耗了这么大代价,还杀人灭口,后面却没了下文。 他只需要守株待兔,等待他们行动的时候就是…… 第一百五十章 地下城 是夜,尹高的房间内一尊三寸高的木偶越窗而出,月光之下,人偶站在窗边的惊鸿一瞥让人勉强能看得清楚它的构造,那是一个精密到超乎这个时代造物的人偶,浑身上下充满了机械美感,细密得如同发丝一般的导管纤毫毕现。 不知材质的两颗眸子里,透着一种生命一般的灵光,从窗户一跃而下,钻入了边上的草丛中,辗转腾挪,步履之间丝毫没有滞涩感,如果细看的话,当能发现,其脚下步伐自有章法,是一套高深的轻身功法。 别看人偶个体很小,但速度却是极快,他的这个速度,跟一个正常男人奔跑起来没多少区别,不足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这建水郡城的土地庙外,他眼中泛起红光,朝着周围扫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危机之后,伸手拨开了石块下方的草丛。 露出了一个黝黑的洞口,像是个老鼠洞的模样,但正好可以容下人偶的身体,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短暂的黑暗之后,人偶安稳的落在一处平台上,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这居然是一块‘巨大的’金属造物,若是曹安在这里,当能发现,这像极了前世一些影视作品里的降落坪,由特质钢材所打造的机械。 在这降落坪前方,是一道高大的金属门,透着一股墨色,散发着金属独有的森冷寒意。 人偶轻车熟路的上前几步,在其中一个凸起上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然后将自己的双眼对准了其中一个透明的地方。 很快,里面便传出了机械的声音。 “神魂验证成功,五级教徒尹高,欢迎回家,至高武道会议即将开始,等待您入场。” 大门轰然打开,人偶走进去之后,又落下,在这个内部,是一处充满了科技感的世界,灯光、玻璃、到处都是充斥着棱角分明造型的造物,以黑白两色为主色调,掺杂着银色和紫色,偶尔能看到一两盆绿植,但都是那种缩小版的。 他沿着路线一直来到了一个房间外,打开门,里面已经坐了十一人,算上尹高,正好是十二个人。 上首的三人一身都被黑色的袍子所遮挡,连面部都不让人看清,连帽黑衣的头套遮住了他们的脑袋,面前顶着一块弧形的半透明罩子,上面一直有各色的光晕在闪烁,带着某种诡异的律动,令人不敢直视。 “五级教徒尹高,你迟到了!” “对不起,神使大人,只因安心客栈或会有变,属下来得稍迟了些,不过不要紧,属下已经让霍亭前去查看,最迟明日一早便能知晓情况了。”尹高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低着头,却是不敢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上首的人。 “在这个紧要关头,任何小事都容不得半点疏忽大意,几代真武前辈的努力,绝不能在我们手里出现问题,详细说一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稳坐桌子正中位置的人没有说话,但他左首的人却是抬起了头,将那闪烁着光芒的面罩冲向了尹高。 感知到这一点的尹高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是曹安……”当下,这人将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事无巨细,左首的那人时不时的敲击桌面,打断他的叙述,问出自己的问题,也得亏是尹高此人对教派的这一套很清楚,所以今日在那武乘风讲述的时候,就问得足够仔细,一些细节的内容,自己才能回答得上来。 “十有八九就是曹安,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冲着你们来的,确切的说,是冲着那武乘风的商队而来的。”右首之人,难得的说了一句话,却让在场之人都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倒不是真就畏惧他曹安如虎,而是使命在他们心中过于重要了,累代真武教徒的心愿,就在自己这一代要完成了,而在这个极其重要的时刻,任何的变故和不属于计划之内的事情发生,都会给处于这个计划之内的人带来压力和紧迫感。 “大……大人的推断是否?”后面的话,尹高没敢说出来,他只是想说,这是不是太过武断了,就算是确定曹安本人不假,那为何还直接就断定是冲着自己等人来的呢? “你质疑我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善后的工作是我的人在做,但唯独缺了你们那一对,等我们的人到达的时候,那一队镖师中所有的死者,都已经被埋葬,还有一个名为铁龙的人,被单独立了碑,我的人还在查这个事情,但你现在这么一说,看来多半就是曹安的手笔了。” 这个时候的尹高那机械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他现在就恨死了那个多事的武乘风,明明各走各的道,绝对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为什么还要鬼使神差的捣鼓一下曹安呢? 他武乘风绝对不是那种善心大发的人,平日里也没见他在路边上收留什么人一道,为何偏偏这一次就那么嘴贱,撩拨谁不好,还去撩拨曹安。 “开始我们是从镖局的熟人这边开始查,现在两件事凑到一起,一切就都显而易见了,曹安离开了商队,在查探高墙的时候,远离了入城口,从其他入口进入,正好碰上了那一队镖师的身体,这才来到了建水郡。” 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大半个江湖的人都知道,曹安的路线一直都是北上,也有不少江湖中人说起过,他为的是去往神都,而按照北上的路线,是断无可能来到建水郡的,其目的必然是冲着你们而来,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循着你们留下的痕迹过来的。” 坐在正中的男人猛地抬起头,“东西在哪?” “在,在属下这里,神使大人!” 只见蕴藏着尹高神魂的人偶两只手打开了自己的心脏位置,从中取出了一个四方盒子,其外表是一个棱角分明的正方体,但每一个面上,都布满了粗糙的纹路,刚被拿出来,就悬浮在空中,彰显着它的不凡,但却没有任何的光晕流转。 上首的三人见到这一幕,明显的松了口气。 “如此就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弹剑指 小些,小些,再小些,一粒米做山水观。 当年,几乎整个古兰州的人都在找寻上古真武遗址,以期能从中得到古老传承,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多方势力进入古兰州,几乎将整个古兰州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直到有一人从人偶中获得了感应…… 这才发现了别样洞天。 到此,这些狂热的真武教徒才明白,便是当年的真武之中,也有两大流派,极致肉身,纯粹武道的原初真武,以及在血海干涸后,逐渐演变出来的机械真武。 得知真相的真武教徒有很大一部分信仰崩塌,销声匿迹,一生之所求,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执念越深,对他们的打击越大,但仍有很大一部分真武教徒没有放弃,他们于废墟中寻求着希望,历经上千年之追逐。 地下城的会议室内,一共九枚立方体悬浮在会议桌的上方,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一幕是他们的先辈毕生梦寐以求的场景,九枚牵引魔方齐聚,上千年的时间,在皇朝各地打造的魔方,今日齐聚在古兰州这小小的郡城内。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迸射出狂热的光芒。 就在这时候,左首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前的半透明弧形面罩中急促的闪过一缕光芒,猛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左使大人,不可!如此重要的时刻,必须等待教主和金刚团、长老团到来才行,你没有权利做这样的事情。” “我乃左使,教主之下,与我同等地位的只有右使一人,临行之前,教主曾对我说过,到了此间可以便宜行事,一个曹安在教派面前不足为虑,但我教本就倍受皇朝力量的瞩目,一旦错失良机,因曹安而引出更多的势力进入古兰州,你我都是教中罪人,千古难赦。” 男人想说什么,但话被堵在喉咙里,一时间说不出来,一切都只因现在存在于建水郡的真武教派力量不足,现目前的力量,恐怕还真的拿那曹安没有办法,三合府御兽宗的前车之鉴,还是前不久 才发生的。 “这些偃师真是该死啊!!” 那位一直很少发言,负责给九支商队善后的男人抬起头,“左使大人,属下愿意一试,与那曹安会上一会,如果我失手了,左使大人再行此事也不迟,不知您意下如何?放心,属下会第一时间将信息回传,绝不会延误大事。” 真武左使皱眉思付片刻,“好,就依你所言。” 男人行了一礼,“属下得令,尹高,霍亭是否已经开始行动?” 一直没有搭上话的尹高骤然听到男人问起自己,身子不由得一激灵,“应该,应该已经开始了,属下出门的时候,霍亭尚未行动,但属下已经到此将近一刻钟,按照约定,霍亭会在这个时候,开始行动。” “好,事不宜迟,我先行一步!” …… 却说安心客栈内,就在尹高出门后片刻,霍亭就睁开了双眼,身形如风吹破布一般,无端的飘起,一荡便跃上了屋檐,如此魁梧健硕的身材,行走在瓦片上,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仿佛落在上面的不是一个健壮如牛的人,而是一片落叶。 闲庭信步般走到了曹安房间的屋檐上,双目微眯,感受着下方曹安的位置,一柄将近四尺的宽大长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里,与那魁梧的身形一对比,这把大剑就像是细竹棍一般的小巧,他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力量在这一瞬间爆发,千钧一发! “我要是你,这一剑就不会刺下来!”一个声音轻飘飘的落进他耳中,平淡且自信,霍亭蓄势而发的一剑,在他眼中,仿佛压根就微不足道。 于是乎,这强横的近乎心剑合一的一剑,在抵挡曹安身前的一瞬间,出现了一丝破绽,曹安睁开双眸,右手两指以纯净的肉身力量,夹住了剑尖,使得霍亭这一剑再也无法撼动曹安分毫,而曹安本人,却依旧还盘膝坐在蒲团上。 一剑的力量也不知是被他生生消去,还是卸到了什么地方,他下方的木板是丝毫反应都没有。 曹安露出古怪的笑容,弹剑指祭出。 叮当两声,剑尖生生被自曹安两指之间爆发的刚猛力量折断,弹剑指一下点在剑身,伴随着这一指,霍亭只觉得自己手中拿着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块烧红了的烙铁,那一指的力量,透过剑身,传到双手虎口。 剧痛让他直接放弃了自己的大剑。 登登登,倒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一脸惊骇的看着曹安,他不明白,自己与曹安同属武罡境界,为何差距如此之大,况且,自己走的还是真武教派的路子,按理说,肉身力量应该要比曹安强横才对。 怎么反而是自己成了弱势的一方。 曹安依旧坐在地上,身形没有分毫移动,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走吧,你不是我对手,连试剑的资格都没有。” 霍亭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真的是曹安?” “怎么?到现在为止,你们依旧怀疑我是假的吗?还是说,你们依然觉得我只是在扮演曹安,而不是真实的曹安?” “不,我想问的是,您真的只有武罡境界吗?” “如假包换!” 霍亭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曹安,“我能从门口的位置出去吗?” “自便,不过记得明天一早给人店家赔偿。” 屋顶上被他一剑捅了个窟窿,月光都能直接洒到房间里,大概是有些担心曹安再次出手没有反应的机会,这才问了一句能不能从门口出去。 “这个自然,多谢曹大侠。” 霍亭的双目始终落在曹安身上,浑身紧绷,慢慢的朝着门口的位置挪去,就在靠近曹安的一瞬间,脸上的神色忽的一变,挥手洒出一把黑色的粉末,一柄碧绿色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攥在了手里,朝着曹安咽喉的位置刺去。 这个距离,太短,短到几乎只需要一瞬间,就能将匕首递进曹安的喉咙…… 第一百五十二章 极寒之触 凛冽的寒意席卷了房间,三寸距离,成为霍亭最终的遗憾,寒冷袭来,以他的肉身强度,依旧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身体无法动弹,而这个下意识的寒颤,却没能打出来。 当他发现自己连脑袋都无法低下的时候,为时已晚,勉强转动自己的眼睛向下看去,地面上不知合适,在木板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层薄冰还在向外不紧不慢的扩散着,似乎是以自己的双脚为中心的。 寒意是从自己双脚上向外扩散的。 “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曹安并没有动他,起身抖了抖衣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银子放在桌面上,身形一腾,离开了客栈。 随着曹安的离去,那萦绕在霍亭头顶的极寒白雾也随之逐渐散去,只留下霍亭这个被凝固成冰雕的男人,生机全无,依旧保持着一手递出匕首的姿态。 极寒之触! 曹安将这一手命名为极寒之触,是当初在小寒泽里面领悟的几近天人的手段,当日在小寒泽中,以水为媒,施展过这一手段,从外形上看,寒意的爆发像是一个漏斗一般,最上面是蒸腾的寒意白雾,如旋涡般旋转向下的寒意,没有规则,没有定形。 它的轨迹扭曲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玄妙在其中,无论是怎样的路径,却终能到达目的,以一种完全违和的速度到达,被它所接触的东西,会在第一时间被冻结,寒意朝着目标周围扩散,曹安还是第一次将其运用于战斗之中。 刚才的成果虽然不是极限,但也差不多了,现在大概知道,极寒之触在当前自己这个境界,同为武罡境的人,应该是没有反抗的机会的,但对付天人境,还差点意思,天人境中,武夫对于自己周身的变化是极其敏锐的,出其不意也无法达成目的。 而且,曹安还不确定,被冻结的天人境武夫,是否有挣脱的能耐。 他并没有敛藏自己的行迹,出了客栈之后,就悠然行走在这座郡城的街道上,心如止水,以一种自得其乐的内心状态,安静感受着这座郡城的一切,她的气息、她的景致、她的温度…… 燕归南来得稍晚了一步,是以木偶的姿态来到的安心客栈,按照尹高所交代的,第一时间就查探了他们入住的房间,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另外两个房间内的几人倒是兀自还在酣睡,他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感知探查向曹安的房间。 人偶状态下,感知周围的手段,已经完全改变,这也是人偶的奇特之处,那是一种不为现在绝大多数武者所知,或者说,不为真武教派之外的人所知的一种查探手段,现行的手段中,无论是精神还是神识,又或者最简单的视线查探。 都会轻易被人察觉出来,但如果是一块石头在观察你呢?来自死物的观察,你能感知出来吗? 下一秒,燕归南的脸色微微一变。“死了?” 曹安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人,而且已经死了,他无法从这信息中感知到死的究竟是谁,但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在反复几次查看之后,确定房间内的确没有别人后,他一跃而起,自屋顶的大洞中,进入了房间内。 入目就是一尊人形冰雕,整个人被冰完全冻结,横死当场,还保持着匕首刺出的姿态。 “晚了一步,死的果然是霍亭,死在冰属性的真气之下了吗?以人类的肉身,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在体内贮存如此霸道的寒意真气,却还能相安无事?” 燕归南觉得有些难以想象,这种事情,如果是发生在上古时期的那些真武高手身上,他不会觉得惊讶,但发生在曹安身上,其实就有一点难以理解了。 别看天人境高手,动着冰、火、雷电,煌煌天威,可那并不是他们自己的力量,而是外界的力量,属于天地的力量,那是沟通天地后,借用的天地伟力,他们自己未必承受得住这种力量。 而曹安分明没有达到天人境,不可能借用天地力量。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力量来自于曹安自身。 “按照总部名册所记载,霍亭的龟蛇相好歹也是修炼到了第六层境界的,这肉身强度,绝对是超过普通武罡境武夫的,到底是多霸道的寒意真气,居然能够将他直接冻结而死。”人偶一边念叨着,一边伸出了手,触及那冰面。 呲~ 一声轻响,冰层一瞬间直接从霍亭身上蔓延到了燕归南的手臂上,如果不是见机得快,恐怕现在自己也要跟那霍亭一样,成为一尊冰雕了。 目露骇然之色的燕归南念头一动,一团赤色火焰包裹了整条右臂,随着滴滴水流落下,这右臂方才露出了真面目。 “这不可能!” 燕归南无法想象,寻常武夫可能也有得天独厚,修出属性真气,但绝无可能如此霸道,这还只是遗留下来的力量,而不是从曹安手中直接施展的寒意真气,就能有此恐怖气象。 他忽然意识到,整个真武教派或许都低估了曹安。 哗!! 一团大火包裹了霍亭的肉身,从外面就只看到内部光明一闪而逝,霍亭身上的冰块逐渐融化,散落到地面上,形成一摊水渍,但身子依旧像是冰棍一般的硬挺,倒在地面上,只是此刻,那霸道的寒意已经被燕归南施展的手段所化去。 他舒展身子,原本三寸左右高的人偶,瞬间化作一成年男人大小,扛着霍亭的尸体出了客栈,御空而行的燕归南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曹安,而是将霍亭的尸身带到了义庄,大手一挥,一团火焰将霍亭的尸身包裹,顷刻间就只剩下一堆灰烬。 能在短时间内化掉曹安的寒意真气,他燕归南的火属性力量比曹安的只强不弱,唯一的却别就是,他是借助的外力,而曹安靠的是自己体内的力量。 “承恩天地,复归天地,教友且去,那个曹安,我会去会会他的。” 一挥手,扬起尘土盖住了霍亭的灰烬,这才御空返回建水郡,曹安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迹,所以在出来的时候,燕归南就大致知道了曹安的位置,这一趟回去,不快也不慢,来回折腾,终归是用了些时间的,在天明之前,见到了正好转完街道的曹安。 燕归南足尖在虚空中一点,落到了曹安正前方的墙壁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正的武道 “你便是那曹安?” “正是,看来你也是真武教派的人,在教中的地位,比客栈那几个稍微高一些。” 这时候,还早,建水郡的居民多半都还没有起来,这巷子里多少显得冷清了些,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作为偃师的职业本能,虽然面前的这个燕归南神秘派头十足,浑身罩在黑袍中,更有阻隔自己精神探视的能力。 但他依旧从这人身上发现了他的不一样。 “你来建水郡有何贵干?” “瞧热闹,打架。” “所以你确实就是为了给那铁龙复仇而来?” 曹安笑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替他报仇?” “笑话,你既然不是为了报仇,那客房内的霍亭尸身你如何解释?你又为何寻到了建水郡,盯着尹高一干人等,为的不就是这个?” “我不是很喜欢插手别人的命运,我与铁龙是沿途的交情,与他的东家也是短暂的交情,两者之间并无实质区别,我无法通过这短暂的交情,去鉴别两人之间谁善谁恶,我自己也代表不了正义,碰到铁龙只是恰逢其会。” “听说你们要搞大事情,便循着过来瞧瞧,而正好,我想寻人打架,沿途之中,像你们这么够分量的武夫,应该还是不太好找的。” 这的确也是曹安内心真实的想法。 “那霍亭你怎么解释?” “我需要解释吗?” 曹安话音刚落,紧了紧身上的大葫芦,双手横剑于前,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难得的压力,你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对手,与我一战吗?” 燕归南弧形的面罩里光晕流转,他的的确确从曹安身上感受到了战意,纯粹的战意,不掺杂任何的仇恨情绪在里面,联想到曹安之前的所作所为,对他的话倒是信了几分,只有如他所说,他所做的一切事情,皆是随心而动,这才能解释得清楚这一切。 ‘以曹安本身的底牌,杀他可能性不太高,如果只是为了一战,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只要拖得时间久一些,就能达成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好,但这明显不是一个很好的战场!” 曹安点头,“如你所愿,请带路!” 燕归南御空而去,曹安年剑化虹,紧随其后,掠过建水郡的上空,在这一郡之民绝大多数还处于睡梦中的时候,两人从这座城市的上空疾驰而过,有那么一瞬间,曹安看着下方低矮的屋檐,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分不清那种感觉究竟应该算什么,但这种感觉里面,显然多了几分对于普通生命的漠视。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或许,确实不太该于普通人产生过多的牵绊,或许你的随手而为,便足以改变普通人一生的命运,或好或坏,谁也说不准。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两人落足,此地距离郡城约能有个十几里地的样子,宽阔且平坦,倒像是一处石场,正前方都是一些巨石,曹安的目光投向那边,巨石林立,大的能有七八层宫殿那般高大,小的也能有个两人多高,间隙里长满了灌木,显然少有人来这边。 不,不是石场,而是雕刻场,这些巨石竟然都是些未竟的作品,有的甚至只差一步,只差一刀就能完工,却硬生生的停住了,像是有一股莫名的伟力,在那一瞬间停住了所有,无一例外的,所有雕刻都是人像。 有人仰眸望天,有的目视前方,有的挥刀起舞,有的悍然出拳…… 林林总总不下数千尊雕塑,这还只是那些已经有了轮廓,接近完成的作品,而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压根没有动工过的雕塑。 “此间乃是我真武先辈的一处遗址,不过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宝物了,只留下这些石雕,见证过当年真武先辈们的辉煌。”说到这里,燕归南顿了顿,接着开口。 “不用担心会将此间的石雕破坏,以你我的实力,想要损伤这些石雕分毫,还是有些困难的,这些都不是普通的石头,至少在这片皇朝天下中,除了此地,没人见过同样材质的石料,有人怀疑,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来自这里的。” 曹安微微一动,“你说的是天上?” 燕归南愣了一下,“你为何会想到天上?而不是其他的皇朝、帝国?” “直觉!” 燕归南拍了拍手,“你曹安虽名动江湖,但江湖中多盛传的是你傀儡之利,鲜少提及你武道之事,就现在这件事而言,你的眼界就已经远超了其他江湖中那些凡俗蠢货,他们所能想到的就只有地面上的这一切,离开这一州,下一州,再远一些的,就是这个皇朝之外的另一个国度,却从来不晓得抬头看看这天。” “与那浩瀚的宇宙相比,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不过是沧海一粟。” 曹安想得更多一些,以管窥豹,从现在这个皇朝的文明程度和发展状况,大抵能看到整个世界的发展情况,但真武教派改变了他的这一想法,面前这人语气中带有着一种对于这个世界其他人的蔑视,造成这些的根本,应该在于真武教派的传承之上。 难道说,真武教派真的与自己想象之中的不一样? 要知道,他那句话,在这个时代,是极具颠覆性的,这可不是前世那样的世界。 “很有建设性的想法。” 世界都是不一样的,曹安可不敢肆意将前世的宇宙观套在这个世界中,只是中肯的回应了一句。 燕归南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毕竟在他看来,曹安能想到天外,就已经拥有足够高的眼界了,他初次接触到真武教派遗留知识的时候,比曹安可差远了,于是一种奇怪的自得和傲慢又再次填满了心间。 “你求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我便成全你,来吧,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真武,真武教派六级教徒兼传教士燕归南。” 曹安将心神拉回现实,一股无法言喻的悸动在心间蔓延开来,十指因为情绪而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脑袋微微一颤,偏着头。 “求之不得!!” 剑走轻灵,今日之局,怕是无法满足自己的宣泄欲,收入了黄皮葫芦中,双腿微张,战意昂扬,周身气血鼓荡,劲贯周身,魔种被本能的催动,让曹安处于巅峰状态,像是一张已经拉大极限的弓,又像是一台已经调试好,敏锐达到极限的机器。 燕归南发出了几声怪异的笑,“不够,你错了,真正的武道不是那样的。” 他并没有做任何的准备,抖搂着自己的双肩和身体,在那一瞬间,像是完全进入了放松的状态,朝着曹安走来,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曹安,感觉此刻面前的男人比之前戒备的时候,还要危险。 当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丈的时候,燕归南的身形猛地动了,根本没来及反应,凌厉的一腿已经对着曹安当头劈下,那是纯粹的武道力量,不带有任何的其他能量攻击,一腿之威,以纯粹的肉身力量,在空中劈出一道白色的流光。 这一幕,只在曹安的眼中停留一瞬,周身气血之力尽数调动,双手上托,格挡这一击。 恐怖的力量从头顶压下,生生将曹安的身体栽进土里,没过腰间,身体在这一刻,已经受到了损伤,如果不是魔种的奇异能量流转,在一瞬间帮曹安化解了伤势,那么败局已定。 一口淤血被曹安吐了出去,双手一引,想要顺势将燕归南拉下展开攻势,可就在他有所动作的时候,还是慢了一步,燕归南整个人像是一缕鸿毛,根本不受力,身形一飘,又是那一副放松到了极致的样子,如同不设防的朋友相见一样,那张弧形的面罩出现在距离曹安的眼睛不足三尺的地方。 “舍弃自己最强的攻击手段,反而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机械飞升 “废话真多!” 曹安没生气,抬手拿龙,三指扣住燕归南手腕的瞬间,那种熟悉的触感便传了过来,劲力勃发,只见他手臂一抖,力透而出,就在力量抵达的一瞬间,触感随之改变,指尖所拿的燕归南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应该有的感觉。 僵直而沉重,就像是一个原本拿着鞭子的人,甩鞭的一瞬间,鞭子变成了一根柱子一样,反馈的力量,险些将曹安的手腕弄伤,而燕归南本人,也不过是身体受力向后退了几步,迅即出拳,轰杀而至。 危机感如针刺般扎在曹安的心间,被动防御之下,直接被打飞出去,横飞数丈,狠狠的砸在一座雕塑上,雕塑纹丝不动,倒是落下不少的尘埃,洒了曹安一身,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但他的脸上却并没有愤怒和畏惧。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战意更上一层楼,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求的战斗,异常酣畅淋漓的战斗,魔种也因为这样的刺激愈发激昂。 “你这一身传承,我虽看不明白,但不得不说,很是了得,精妙的战斗技艺,但这还不够,还不足以成为你挑战我真武教派的底气,曹安,本座要放开手脚了,你好自为之。”燕归南并未用全力,眼下还有空暇与曹安说话。 以一种极致的写意状态走到曹安身边,推金山、倒玉柱,身形像是骤然被某种力量制住一样,直挺挺的栽下去,宛如天柱倾塌,狠狠的砸向地上的曹安。 压力,更大的压力,紧迫、更强烈的紧迫,犹如实质一般的刺激着曹安的心神和肉身。 拖着险些窒息的肉身,一掌拍在地面上,顶着天倾般的压力,将身子横移出去,就在刚刚挪开的一瞬间,轰隆一声,尘土飞扬,石屑纷飞,在燕归南口中那难以毁坏的雕塑轰然碎裂,燕归南整个人深深的砸进了地面。 弄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一只手突兀的出现在坑洞的边缘,紧接着是燕归南那张弧形护罩的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也没见他如何用力,身子便灵巧的翻了上来,在空中像只燕儿一样,划出一道圆融的轨迹,轻飘飘的落在曹安跟前。 动静之间,被他演绎的如同是一门高超的艺术,明明矛盾得让人不适,却又让你觉得本该如此,圆融通畅。 “手中有剑,缘何不用呢?我还是想领教一下你在御兽宗对阵兽婆的那一剑。” 说话间,他也没有停下,右手无端的出现在曹安面前,曹安瞳孔微缩,脖子向后移开,被他抓住了衣襟,一股强大到无法抗衡的力量从那只手掌中传来,将曹安直接抓起,以一种几近野蛮的状态栽进土里。 轰轰轰!! 连着数拳,曹安本能的释放出护身罡气,却被他三拳直接锤烂,最后一拳砸在后背上,以他的肉身强度,在这一拳之下,瞬间血肉模糊,靠着强绝的真气,生生将自己从土里拔出来,横掠而去,勉强站定身形。 双眸之中,愈发的平静。 “你的功法也有些古怪,伤势居然恢复得这么快,难怪敢夸下海口说找真武教派打架。” 曹安开口了,“我大概明白了你所说的武学境界,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句话,原本我也知道的,也能理解,只是,没有实际见过,没曾将其往武道境界上想过,很有意思的感觉,极致的放松并不比极致的紧张差,甚至在战斗之的时候,放松到极致的身体,猛地发力,比极致紧张的状态下更强大。” 燕归南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曹安的气势变了,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的咄咄逼人了,反而像是一株野草一般,眼底的光芒都随之暗了下来,晋入了完全内敛的状态,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人畜无伤,但站在他对面的燕归南感觉就并不是这样了。 那是一种更危险的状态,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曹安不是装的,而是真正领悟了这个武道境界的话,那么。一着不慎,他与曹安的处境就可能被换过来。 “好高的悟性,可惜了,你不是我真武教派的人。” 曹安的确领悟了那种状态,那是一种就像是自己享受孤独时刻一样的享受战斗,而不是全力以赴,精神紧绷,在这个状态下,浑然没有招式和章法,每一击,每一式都是一种随性而为,天马行空、羚羊挂角。 “我对我们之间的战斗愈发的感兴趣了。” 燕归南脸上的讶色一瞬即收,“单纯的这个状态,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再来过你就知道了。” 两人几乎迈着同样的步调走向对方,曹安出拳,燕归南出掌,交锋一瞬,化掌为指,扣住曹安右手,拿龙!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下一刻,手中传来的触感,让燕归南脸色大变,松开了曹安的手掌,身形猛地一退,站到了九步之外。 “你怎么连这个也领悟了?” 曹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原本就存在这里的东西,只是我不会用,而你给了一个很好的示范,说起来还得感谢你,现在,你我之间应该可以放开手脚来一场战斗了。” 燕归南收敛心神,他意识到,曹安的根基极其深厚,甚至要比自己这些真武教派的教徒还要深厚,要知道,真武教派注重肉身,所以,每一个教徒在武道前几重境界的时候,根基都要远胜同境界其他武夫。 但曹安,就像一个异类,他比其他人都要深厚,正如他所说,那些东西,都在他的脑子里,只是不会用而已,而自己给了一个很好的示范。 控制自己的身体、或僵硬、或放松! 精准、自由、随意! 两人像是老友相遇一般,靠近对方,骤然发力,以肉身其中之一作为武器,暴起而动,在空中划出漂亮的亮白色光华,两道纯粹的肉身武道之光撞击在一起,但并没有停止,光华频闪,撞击声刺耳。 石场中,甚至已经无法清晰捕捉两人的身影,只有那一道道的光晕,显示着两人的大概位置,但那也并不一定就是肉眼所捕捉到的那一刻,他们所在的位置,转眼之间,交手上百招,曹安再一次砸向石像。 这一次,他浑身浴血,身体像是破烂的木屋一般,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 眼神清澈的看向停下脚步的燕归南,“你这具肉身有问题,或者说,你这并不是肉身,我说得可对?” 燕归南看了曹安一样,“我以为以你的聪明,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曹安哑然失笑,实在是因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武道没有一个具体的常识概念,只以为自己的肉身能够打磨到这个程度,那别人打磨的比自己更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这群是追逐极致武道、纯粹肉身的家伙。 “所以说,你并没有受伤?” 燕归南心中对曹安也有些钦佩之意,在某一刻,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感觉面前的曹安才是真正的真武教派传人,而自己只是一个旁门左道。 “也有损伤,但对我而言并不致命。” 曹安摸了摸下颌,“类似于偃师的傀儡之术吗?能否让我看看?” 出乎曹安意料的是,燕归南似乎并没有隐藏的意思,随着念头一动,罩住双脚的袍子无端被拉起一点,露出了里面那完全是金属质感的精密机械组。 曹安瞪大了眸子:“肉身苦弱,机械飞升?” 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八个字,什么狗屁的纯粹武道,这完全走的是机械飞升的路子,这除了灵魂和神识还是人类外,一整个跟人类都已经不搭边了好吧? 但是,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明明完完全全还处于封建时代的皇朝天下? 第一百五十五章 爱才之心 燕归南却是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我机械真武一脉的教义?” 听闻这话,惊讶的反而变成了曹安,“真有这话?我信口胡诌的。” “这是我机械真武一脉的教义……”燕归南看曹安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之色,他不相信曹安真的是胡诌的,因为机械两个字,就是最大的疑点。 但他此刻的心境已经改变了,到了这一步,英雄知英雄,那么真武也识真武,刚刚那一战中,他已经感受到了曹安心中对真武的敬仰,这样的人,其目的绝无可能是自己等人在会议室所猜测的那样。 此刻,他有点想将曹安引入真武教派了。 “还打吗?” 这询问的语气,不像是敌人之间的问话,也不像是相知相交的朋友间的对答,更像是一个喂招的师尊询问自己的弟子,或许连燕归南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语气和态度都已经随之转变。 在他的感受中,曹安就像是天生就该进自己真武教派的一样。 魔种异能涌动,曹安周身的痛苦减弱了许多,只是想要恢复,还需要些时间,再打下去,其实意义不大了,今日所得已经足够了。 “算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你怎么看我真武教派?” 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是一个念头的功夫,曹安就想到了燕归南的打算,以为他问的是机械真武,便脱口而出道:“在下不敢苟同!” “可你本该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真武教徒。” “没有人本应该成为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是那个人一步步,一个个选择之后促成的,你应该明白,能走到我这个境界的武夫,皆是意志果决、信念坚定之人,断无可能因为他人一两句话左右自己的意志。” 曹安已经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袖口中已有傀儡滑落。 燕归南脸上满是遗憾可惜之色,“我以为你能成为我真武教派的一员的,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真武夫,或许你对我真武教派有些什么误会,这几日我就在你身旁,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只要能回答,我都会告诉你。” 曹安迟疑了几秒钟,“你是打算拖着我?怕我给你们接下来的动作造成麻烦?” 被曹安点破之后,燕归南也不尴尬,事实上,他现在这幅身体,想要表现出尴尬的表情来,属实还是有些难为他的。 “算是吧,你不是说你只要打架吗?既然是要打架,而目前,我应该还是一个合格且足够称职的陪练,不妨坦诚一些,我知真若是拼命自己杀不了你,说不得还会有些意外的情况发生,倒不如就安心给你曹少侠做个陪练,前提是你安心待着,不去扰乱我教中大事。” 曹安一歪头,“你们教中在琢磨什么事情呢?” “无可奉告!” 见燕归南盘膝坐定,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曹安也就没再询问,而是运转着奇异能量恢复自身,一边思索着自己的情况。 从与燕归南的搏杀来看,自己动静之间的武道距离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而显然,这样的武道搏杀境界,是自己必须要走的下一个境界,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是武道中极高深的一门学问,而能将其中的‘若’字去掉,便是更为高深的一门学问。 那不只是肉身强度上的问题,还有对于自身掌控的问题。 “别琢磨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是功法的缘故,没有功法,你单纯靠着自己摸索,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收益并不大,你若是肯入教,我可以传你。” 曹安没有废话,摆摆手,直接拒绝了,自己白玉京的旗号都打出去了,现在若真入了你真武教派那算怎么回事? 自己目前虽没有开宗立派之心,但白玉京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所珍视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不容得被玷污分毫。 有时候,内心也会感到慌恐,因为随着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发清晰的感受到那份记忆正在变得疏离、陌生,像是大梦一场。 而白玉京这个名字,就像是那个世界在这里的一个记忆锚点,扎根在这里,一头联系这现实,一头联系着那个如梦一场的世界。 “好霸道的功法!” 边上一直在修‘闭口禅’的燕归南率先开了口,他觉得不可思议,真武教派中也有类似的功法,一个口中宣称极致肉身、纯粹武道的流派,不可能真的就靠着喊口号和热血,首先功法之中必定凸显防御和恢复。 这是关键,但他发现,他之前引以为傲的真武流派功法,其恢复力比之曹安的功法,居然弱了那么多。 “你不继续当石头了?何不与我说说你们要做的事情呢?有可能这对你们要做的事情并无坏处,反而会有好处呢?” 燕归南头套下的弧面闪了闪,“但也有可能是阻碍。” 曹安转过身,慢悠悠的踱到燕归南边上,嗤通一声坐了下来。 “我如果真的要离开,你挡不住的,我承认你的机械体确实有可取之处,但以你的本事,却无法完全发挥它的能力,你若不说,我大可以解决掉你后,自己去看。” 第一百五十六章 牵引大阵 “随我来!”沉默了许久的燕归南,还是闷闷的发出了声音。 但他并没有带着曹安往郡城的方向赶,而是朝着更远的山林里走去,虽然是机械之躯,但他足下的每一脚,都没有留下痕迹,这让曹安都有些惊讶于他的精神力操控,这并不是单纯的精神力强度足够就行了,还需要精细且娴熟的操控。 融入到自己生活习惯的每一个细节里,机械之躯本身也有能量核心,但那并不是整个机械之躯的根本,其根本是每一个入住神魂的精神力强度,如果单是以能量核心催动的话,无论释放多微小的能量,都会引动外界的反应。 造成更大的动静,曹安看得分明,燕归南并没有刻意去那么做,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随意,很自然,就像那根本不是一具机械躯,而是一具活生生的身体。 “真武教派一共两个体系,一个就是你现在所见的我,机械真武体系,这也是现在整个真武教派最强大的体系,还有一个是严格恪守上古传承的肉身真武体系,目前,肉身真武体系里面,并没有天人极限的强者,最强的也只是一个五景武罡境界。” “最苦的也是他们。” 曹安随在他身后,两人走得并不快,踏雪无痕,没留下任何的足迹,“恪守那些早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的东西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想在整个古兰州,类似的纯粹古真武教派信仰者应该不多吧,既然有现成的路,为什么不去走?” “因为我们没有办法,你应该也知道古兰州被称之为古狱州,这个古狱,囚禁的可不只是我们的先辈,还有所有古兰州的血脉。他们天生就对天地元气的感知迟钝,修行真气之道的速度无比缓慢,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天资卓绝之辈,能够达到六景天人。” “但也仅限于此,在古兰州,有一个说法名为天人极限,说得就是这个。但我们的根骨肉身极好,远胜其他州府。” 曹安隐约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所以,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根本就不是你们去选择走什么样的武道,而是你们的处境,让你们选择了走什么样的武道。” “正是如此!可机械真武也只是权宜之计,一个武夫的上限,被局限在一具冷冰冰的铁壳子内,虽然破了天人极限的说法,但也仅限于此。” 站在山崖边上,燕归南驻足向下望去。 “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话刚问完,曹安就注意到了山崖之下的一个大型村落,那远比自己所见村落大了太多,足以跟一个小型城镇相提并论,村落的周围被青石筑就的高墙围着,上面有上百个年轻的军卒在巡游。 “这里是所有肉身真武体系教徒最终的归所。” 曹安的目力惊人,早已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显然,燕归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将曹安带到了此处,却并没有带着曹安走进其中。 一眼看去,整个村落中,不下万人,均是些老人,白发苍苍,暮意沉沉。 两点蓝光涌上曹安的双眼,在他的注视下,整个村落,一派死意,如凋亡的花,枯萎的树,毫无生机可言,曹安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环境是如何形成的。 燕归南遥遥一指,“看到那个方向了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曹安看到了一片碑林。 “住进了村落,就意味着他们的生命走到了最后,长的也就是两三年可活,短的就是几天的时间,而那片村落后的碑林,就是他们最终的埋骨地,那里每天都会有新的尸体被埋下,而这座小村落,每天也依然会有新的居民住进去。” “像这样的村落,遍布整个古兰州,大大小小超过上百个。村落里的人,岁数最大的不会超过四十岁,而最小的,可能只有二十多岁,这就是所有上古肉身真武传承者的归宿。” 曹安陷入了沉默,他没具体了解过真武教派,也没有深入了解过古兰州的一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真的放弃武道的话,他们的确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活着,我们的确放弃了很多,不然也不可能形成现在的古兰州一州之地,但是,真正居住在大城之中的只是少数,更多的人居住在没有高高城墙庇护的村落。” “没有一人习武的话,兽潮来临之际,他们都只能沦为那些畜生的口食。” 曹安收敛心神,他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被动摇的人,尽管确有触动,但他相信,这不是燕归南带自己来这里的根本原因。 “所以现在可以说说你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吗?” “你可知武道境界的划分,景字的由来!” 曹安点点头,“知道,我不仅知道,而且还踏入过内景。” 燕归南似乎并不意外,“每一个武道之中天赋卓绝之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你进入过内景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这样一来,我说的你就应该很容易理解了。” “真武教派数代先辈们共同努力的目标就是将武道第二景拉入现实世界,填入血海,让血海重现,让真武之光,照耀在整个古兰州的领域内。” “可据我所了解,内景与现实并不是同一个世界,你们怎么做到的?” “依靠牵引大阵!” 牵引阵是最基础的阵法之一,在一些大型建设之中,时常用到,用来挪运一些重量其大的材料,而且仅限于短距离内。 曹安闻言皱了皱眉,以现实之物,牵引虚无缥缈的内景之地?这是自己疯了,还是真武教派的人都疯了? “牵引大阵只是基础,具体的细节,我不便与你透露,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带你到这里,也只是希望你能看在这些肉身真武的苦难上,置身事外,至于帮忙?我并不奢望。” 曹安微微一笑,“我答应你,但我想见证你们所做的一切,你看可行?” “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你如果能等,便在此等我,我回去上报之后再给你答复,就算到时候,我没有来,也会差人来通知你,最迟不会超过三天。” 曹安想都没想,点了点头,“可以!” 燕归南愣了一下,“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村里1 看着脚下的断崖,山风呼啸,想着之前与燕归南战斗的曹安,缓缓闭上双眸,身子微微倾斜,直挺挺的就要朝断崖下栽下去。 “喂!快停下。” 稍显稚嫩的声音从曹安身后传来出来,几乎与那声音一起的,还有一段绳子,那绳子在惯性的作用下缠在曹安的腰上,在曹安身形大半悬于虚空的时候,嗡的一声被拉直,几乎没有任何迟滞,绳子另一头的半大孩子直接被高高带起。 在空中荡起一个幅度,随着曹安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曹安睁开双眼,目光平和的看着他,半大孩子是个男孩,粗布麻衣,略显陈旧破烂,腰间别着一把柴刀,大大的双眼中全是惊骇之色,大约四息的时间,曹安落地。 轰!! 地面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生生砸出一个大坑,大坑的周围尽是蛛丝一般的裂纹,曹安不缓不慢的起身,大袖朝空中一招,霸道的罡气牵引着尚未落地的男孩,偏离了原先的轨迹,直接落到了曹安的怀里。 他抚了抚少年的背。 “没事了,孩子,不用害怕。” 出乎意料的是,孩子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畏惧之色。孩子心性,在经历了之前的那神奇一幕后,恐惧早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惊讶和好奇。 “大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曹安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神经大条,没什么问题了,将他放了下来。 “你问的是什么?” 小男孩两手比划着,那动作与曹安刚刚大袖一挥的样子别无二致,“就是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怎么被你拉过来的?你是武夫吗?就是叔叔伯伯他们经常说的那种,外面的武夫,练了会长寿那种武功的武夫。” 曹安一瞬间就联想到了燕归南之前的话。 “算是吧,我是外州府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兜儿,李兜儿。前面那个村子就是我们村,我就住在那。” 曹安有些不确定,“刚刚你是要救我?” 李兜儿挠了挠头,“我以为大哥哥你要跳崖来着,就甩了绳子过来。” “手没事吧?” “没什么,我的手糙得很,带了一下,没什么事情的。” 曹安抓起了少年的手,上面确实没事,只有一道红色的印痕,没有伤口,年纪轻轻的孩子,虎口和指肚上居然全是老茧,这是长时间握着刀剑的结果,日常农活的话,茧子不会分布得这么广。 绳子本就粗糙,就刚才那种情形,如果是一般普通人家的小孩,估计真的会磨出血泡。 “没事就好,你们村子允许外人进出吗?如果可以的话,带我去你们村子看看呗?” 李兜儿面色一喜,“可以啊,村子里也经常有外来的人进出的,大家都很喜欢有人进村,那样的话,村子才不会太冷清,在村子里很难看到大哥哥你们这样年轻的人,大哥哥现在有时间吗?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曹安本来就存了亲自去走一遭的心思,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还被这村里的孩子‘救’了一命。 进村的小路其实能容一乘,道路两侧都别打理得很好,井然而有序,林木不像是自然生长的,更像是有人培植出来的,近乎一丈一棵龙槐,龙槐仅是名字霸气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途,皮厚而干细,唯一的优点就是生长周期短,成型快。 沿着踏实的青石板路走到村口,高墙之下,固定着一排的长条石凳,此时正有七八个老人坐在那里,半眯眼睛,享受着阳光。 远远的就看到了曹安两人,几人那半开半阖的眼睛突兀的睁开,齐齐看向这边来。 那一瞬间,曹安居然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是的,就是野兽,而能将人的感觉,修炼成为野兽,那必然意味着其本身在气机感知上,已经到了一定的强度。 曹安神色淡然,目光迎了上去。 冲着几人露出了笑容。 “这几个爷爷的眼神真吓人。” “爷爷?”曹安留意到了兜儿的称呼似乎有了些变化。 “是啊,这几个都是爷爷,他们从兜儿出生就一直在这里,一直这么大年纪,不像村里那几个叔叔伯伯,他们长命着呢。” 体内的魔种能量涌动,曹安的精神朝着几人靠了过去,他的的确确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真气波动,如果说,是因为敛息手段高明,那至少也要天人境,一个小村里,居然有七八个天人境? 曹安是不太相信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七八个人走的是真武体系,而且,寿元并未受到影响,或者说,影响很小,燕归南对自己说的话,怕是要打些折扣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村子2 “几位爷爷好。” 兜儿打招呼的时候,几人的态度明显出现了变化,那种慈祥都恨不能从眼眶里、嘴角上流淌出来的感觉,让曹安一时间有些失神,这充满了死气的村子,远比之前更加温暖了许多。 “小兜儿回来了,今天没打到柴吗?” “兜儿没有打到柴,但兜儿给村子里带回来了一个客人。” “好好好,好啊,村子已经很久都没有外人来过了,小兜儿赶紧回去吧,带着你的这位大哥哥,带他到村子里转一转,走一走,晚上爷爷们让村长给他安排一顿晚饭,兜儿带回来的朋友,那必须要招待好的。”另一个老头笑眯眯的说着。 李兜儿雀跃着,“嗯,几位爷爷再见,我这就带大哥哥进去。” 高墙上,巡卫的士卒依旧在正常巡守,甚至连看到没有看曹安这边一眼,大门是开着的,开了一半,一大一小两人从中穿过,略显逼仄的城门洞,让曹安又那么一瞬间的不舒服,不过也就是几丈的距离,很快就穿了过去,再见光明和豁然开朗,心头的阴霾顷刻间消散。 李兜儿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曹安的手。 “其实,我每次从那个洞口过的时候,都有些害怕。” 曹安笑了笑,“正常,大哥哥也怕。” 映入眼前的正是之前从远峰上所见的一幕,老人、联排的房屋、宽敞的街道,这不像是一个村子的布局,倒是更像一个养老院,唯一的青壮都在城头上,这里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商铺,街面上显得空旷宽敞。 这些老人对于出现在这里的曹安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曹安一眼看去,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每一个人,身体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永久性损伤,这些损伤,虽然无法通过肉眼直接看到,但得益于曹安自己的精神异力,他们的身体损伤,反馈出来的表象,无一遗漏的落到了曹安眼中。 结合一点以前接触过的医理知识,便清楚的出现在曹安脑海里。 气血衰败、精神不住。 有些甚至已经有了天人五衰之相,明显的死期将至之局。 ‘古兰州之人,到底与外州府有何不同?按说,在这样的世界中,天地元力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即便是无法有效吸收这些天地元力,可被蕴养在其中的肉身,应该也不至于枯败成这个样子吧?’ “前面就是我家了。” 顺着李兜儿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间单独建出来的小木屋,出现在这座‘老人村’里的小木屋,就像是满目枯黄中的一点绿色草芽,它充满了童趣,附带着一个小院,而在它的周围,是一座比联排房更加宽大的医馆。 医馆旁边,还有食堂! 对,就是食堂,曹安的第一感觉并没有错,这里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大型养老院,给这些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真武教徒们的家。 此时,食堂大门紧闭,后方升起袅袅轻烟,而医馆门前,坐满了人,都是一些看起来要更年轻一些的老人。 李兜儿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门,欢快的引着曹安走了进去。 “小兜儿回来了!” “村长爷爷!” 中年男人出现在两人身后,一身粗布麻衣,整个‘养老院’似乎都是这个装束,一头长发打理得很精致,男人面部棱角分明,双目有神,虽然已经能感受到身上衰败的气血气息,但从整体的情况上看,要比村子里的其他人好太多了。 “兜儿先去玩一会,爷爷跟你的这位大哥哥谈会,爷爷刚刚就收到消息了,已经安排厨房的人准备晚饭了,去玩去吧。” 李兜儿对这情况,司空见惯了,没多说什么,跟两人道了别,开心的蹦跳着离开了。 “久仰大名,曹安。” “您认识我?” 男人微微一笑,“事实上,我们两个应该岁数差不多,我今年二十五岁,请坐吧。” 曹安依言落座,“村子里虽说很少有外人过来,但也不是完全封闭,我们对外面,对江湖也是有足够的了解的,外面的人,除了定期给村子补充物资之外,也会带来一些整理好了的江湖趣闻、信息,不只是我,整个村子的人都认识你。” “怎么称呼?” “鄙人石阡。” “石大哥!” 男人笑了笑,“能得你曹大侠一声石大哥,石某荣幸之至。” 他不像是那种能够侃侃而谈的人,一句话终结了话题,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气氛逐渐尴尬的时候,石阡再次开口。 他身子微微后仰,让自己尽量轻松的靠在椅子上,神色变得淡然了许多,“这几年来,江湖中确实有不少有趣的事情发生,比如一些上古遗老的出现之类的,但总的来说,也是略显平淡,唯一有趣的故事,都跟你曹大侠有关。” “江湖中有趣的事情不少,只是我们各自关注的东西不一样,再一个,很多事情,要想在江湖之中盛传开来,太难。” 石阡不置可否,“或许就像你说的吧,无关紧要了,我更想知道的是,曹大侠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别告诉我,你就是单纯的四处看看风景。” “燕归南带我来的,远远的看了一眼,他离开后,我心血来潮就走到了这里,正好遇到了李兜儿,有他带路,便到了此处。” 听到燕归南的名字,石阡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这话听起来像是骂人,但曹安并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任何的鄙夷或者其他负面的情绪,反而感觉有些复杂,一般情况下,同一教派,两个流派的人相互看不顺眼居多。 “既然是他带你来的,那我就知道了,大概是因为担心你的出现,会让他们最近的谋划出现变故,所以才将你带到这里的,小兜儿这里,房间是足够的,曹大侠不妨在这里多留三日,到时候,石某请曹大侠看一场大戏。” 曹安笑着摇了摇头,“估计是看不了了,我于燕归南有了约定,到时候无论成与不成,都会离开。” 石阡则是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他回不来的,哪怕是消息都传不出来,不过,曹大侠尽管放心,你们的约定,多半也与他们所谋划的事情有关,在咱这,也是可以看的。” 曹安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村中大脉 石阡走了。 既定的所谓‘欢迎晚会’被曹安婉拒,看着这一群如同狂风中茅屋一般的老头老太太,让曹安觉得多折腾他们一次都有一种浓浓的罪恶感。 晚上的饭是由巡逻的兄弟从食堂带过来的,等曹安吃好了,李兜儿才从外面回来,看嘴巴那还没擦干净的油水,必然是已经吃过了。 “大哥哥,我回来了。” “吃过饭没?小兜儿。” “吃过了,在村长那吃的,曹大哥,村长说让你暂时先在我这里住下,你住这个屋,我住这个屋,咱们挨着的,都不需要收拾什么,里面的东西都是崭新的。”李兜儿一边说,一边带着曹安推开了门,屋子里面确实干净。 “你们村子里像你一样大的孩子只有你一个吗?我们进村的时候,一直没见到其他的孩子。” 李兜儿脸色一黯,“只有我一个,我想走,但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我不忍心,村长爷爷说让我再熬一段时间,到时候就可以离开了,天下去得,我不知道天下有多大,但我想那应该要比村子大上很多很多的。” 曹安每太在意这句话,虽然隐隐感觉石阡的话里,应该是跟最近真武教派的事情有关的。 夜如约而至,曹安破例没有打坐修行,而是躺在床上,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一直睡不着,大概是很久没有睡觉的缘故,索性放开了精神力,精神如潮,似月光般以李兜儿的院子为中心,朝着周围荡漾开来。 这是一个颇为失礼的举动,但没有原因,曹安就是想做,而且做了。 在精神力波纹的回馈之中,带回来了一阵阵嘈杂且轻微的低吟,那是痛苦的低吟,虽声若蚊呐,但却真实存在,近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被病痛折磨,每一个人的低吟,混合在一起,就如同海平面上回荡的波浪,曹安的意识就那颗海浪当中的礁石。 轰! 浪头淹没了曹安的意识,那一瞬间,曹安有些不能自持的抽搐了起来,目眦欲裂,死死的盯着屋顶,在第一时间收回了自己几近崩溃的精神力,直挺挺的僵在床上,大约一刻钟之后,才稍稍缓和了些,身体才放松下来。 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早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分辨不出那是谁谁谁的声音,但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个时刻,都在饱受煎熬,而这种苦痛和煎熬完全出于自愿。 ‘自愿承受苦痛吗?这可不像是为了修炼功法自愿承受苦痛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曹安猛地感觉面前像是有一道赤光闪过,而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刚刚是闭着双眼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发现,让曹安注意到了一直被自己所忽略掉的村子的其中一个地方。 地下!! 曹安脸色一沉,直起身子,按理说,以自己的谨慎,不太可能忽略掉这一点的,如果真的被忽略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一种力量,在有意淡化这一点。 让所有或者只是让自己,下意识的忘掉这一点,若不是刚刚精神力浪潮收回,而自己承受的苦痛刚刚过去,那一瞬间精神力的强度达到了一个极限,估计是不可能发现这一点的。 想到这,曹安运转变天击地,双眸中蓝光大盛,在黑暗中像是两颗蓝色的宝石。 直接朝地面看去,在他眼中,一道道紫黑色的纹路出现在地下,并非透视,而是精神力的感知,这些黑色的纹路,表面上篆刻满了某种玄奥的符文,那是一种曹安所不曾了解和认识的文字,看起来应该是古兰州上古时期的文字。 与现行的皇朝文字出入很大,甚至你只能从其类型中判断与皇朝现行文字是否为同一种,却无法解读,也看不出两者之间的练习。 从形到结构,都已经是完全的脱轨了。 一条条黑色的纹路,像一条条密布在整个村子地面之下的大脉,对,就是脉,曹安心中肯定了这个比喻,那一条条跟血管一般无二的纹路,最小的也有柱子粗细,最大的,甚至都堪比一条小型河流了,在时间的流逝下,缓慢的鼓动。 它是活的!! 这些大脉是在涌动的,当曹安将自己的精神力探过去的时候,还没等触及到大脉上,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弹开,也是在那一瞬间,一种无法匹敌的感觉轰在胸口。 大脉里面,涌动着一种超出了曹安理解的力量,它的每一次鼓动,带动的力量足以颠覆曹安目前的认知,便是自己所见过的最强天人境界,也远远达不到那种层次。 曹安将目光放远,近乎平视着这个村子,缓缓走出了房间,边上,李兜儿早已经睡下,曹安推开了小院的门,站在街道口,意识迎风而涨,如同一尊三丈高的巨人,从曹安的身体中渗出,居高临下,看着整个村落。 在意识的双眼中,村落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哪怕是每一处景观,都有着其独特的排布,顶级的阵法!! 超越了现行阵法体系的顶级阵法,足以与古兰州高墙相提并论的阵法,甚至有很大可能就是同出一伙人的手笔。 在这座大阵之上所处的每一个居民,这个夜晚,随着大脉的流动,气血如同飘雪般的落向地面,吸附于大脉之上,在被牵引进层层大脉之下,那的实力探查不了。 唯独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李兜儿的小院,那里不仅正处于大阵的空缺之处,反而还会因为大阵的运转,日日爷爷受到气血蕴养。 “你果然与别人不一样,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的秘密,居然被你发现了。” 来人是村长石阡,精神力几乎全开的曹安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因为自己探查了村里的大脉,其实不少人都已经醒来了,只是并没有出现。 “他们都知道这些事情吗?”曹安指了指这些联排的房屋,说的便是村中居民。 “知道!记不清是多少代真武教徒的努力了,我们一代又一代都在走这条路,为的就是将血海内景拉入古兰州,你不会真的以为单纯靠着所谓的牵引大阵就能办到吧?”石阡脸上带着苦笑,自嘲一般的说着,这种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有些轻快。 但曹安明白这种轻快里的决绝…… 第一百六十章 讲故事 “大阵之下是什么?” “大阵贯通血海旧址,那是古兰州武道的起源之所在,是古兰州武道之根,谁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血海枯竭,自此以后,整个古兰州,建立在血海之上的武道高楼坍塌毁灭,再也不复从前荣光。” 曹安并未从书籍中了解多少关于古兰上古武道的故事,好像自己所接触到的每个古兰武夫,都对自己祖先,上古的古兰武夫极其推崇,狂热,甚至可以说疯狂。 “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跟牵引大阵有关系?” “有关系,那关系可太大了,寻常手段我们连感应二景都做不到,别说靠着牵引大阵就能将内景地拉入现实世界了,只有足够的血气,一个庞大到我们单个个体的武夫所无法想象的血气量,才能与内景产生感应。籍此建立牵引大阵,放大这种感应联系,才能将其真正拉入现实世界。” “怎么样?是否足够宏伟?是否能称得上史诗二字。” 曹安呆愣着没有动作,心神的确被石阡所说之事震撼到了,这是多少代古兰州真武教徒的努力,那地下又汇聚了怎样壮观的血气? “若是能成,此举足以称得上神话。”他叹了口气,颇为动容的说道。 石阡的脸上泛着红光,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这里面有太多的细节是你们所不知道的,古兰州的血脉,一旦踏入武道,其自身血气就会受到上古血海旧址的牵引,这个过程我们根本无法控制,像是一个诅咒,但更像是血海的一种自救手段。” 说道这里的时候,石阡的双眸中充斥着悲伤之色。 “就像是一个母亲,她养育了自己的孩子,当她将要倒下的那天,她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孩子,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救救她。” 原本并没有多少同感,对真武教派所行之事除了震撼没多少同理心的曹安,在听到石阡的这个比喻后,沉默了,他没办法反驳,也终于明白了真武教派对于血海的执念源于什么。 这种比喻,不像是一个人对于自己故乡的情感,曹安隐隐感觉上古时期的古兰州应该远比传记传说中更为神秘,古兰州血脉与血海之间的联系可能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复杂。 “因为血海旧址对于血气的无形牵引,以至于古兰州武夫无法突破天人极限吗?就算是离开很远也没有用吗?” “有人曾经到达过中央帝国,在那里,他依旧受到血海的牵制,而且并没有因为距离而减弱,所以,猜测大概是不会受到距离影响的。” 曹安心中猛地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他扫出了脑海。 石阡则是看着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献祭,已经记不清楚多少年前的先辈就做过类似的事情了,没有用,只有身具古兰州血脉之人的血气才有用,余者皆不可用。” 一句余者皆不可用,让曹安心下有些不舒服,像是真武这等偏执且狂热的教派,不会大意到随便做出结论,他们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马虎,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群疯子当初真的可能试过所有人,至少当今这个皇朝中的人,他们应该都试了一遍。 “我们一州之地,能有多少身具古兰州血脉之人,前辈们知道献祭这个办法根本没用,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让身后的古兰州人代代赴死,只要古兰州血脉不曾断绝,总有水滴石穿的一日,日久见功,当大业继成的那天,天下人都会看到我们古兰州血脉的功绩,先辈们的想法何其之伟大。” 想法伟大吗? 曹安在心中想了想,这不算是一个多么高明的策略,准确来说,这只是一个“笨办法”,但现实是,往往笨办法真的能起到堪称神迹的作用。 就连石阡这个古兰州人对自己的历史都已经记不清楚,那谁知道这地下究竟累计了多少代人的血气,多少古兰州人的‘自愿献祭’。 “你们就从来没有担心过如此海量的血气被他人所觊觎吗?要知道,连我这个天人境界都没有达到的人便可以看穿这里面的端倪,我不信这漫长的时间里,没有人打过这些血气的主意。” 石阡笑了笑,“被发现又如何,血气一旦汇入地下,就已经不能为武夫修行所用,他们即便发现也只能作罢。” “这是为何?” “血海枯竭,汇入其中的所有血气都沾染了血海的败亡之气,一旦沾染,必死无疑。而一旦有人破坏此处大阵,必然直接身受血海反噬,那样,只会死得更快,你所想的这些,或许是机缘巧合,又或许是前辈们思虑周全,总之,都考虑到里面了。” 曹安由衷的感到钦佩,抬起头,看向星空,“了不起!” “可惜就是我们这些后辈子孙一代不如一代,让他们失望了。” “能够维系这么多年,你们还在想着祖宗的事业,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曹安深有同感,一代人留下的事业,能够维系两三代人,已经很好了,而他们这些古兰州人,都已经记不清维系了多少代人了,那是让自己去赴死的事业啊。 曹安转过头,“对了,你与我说这些,是担心我去破坏 “以你的力量,还无法将其破坏,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们的事业和故事,这些东西,我们每个人都在做,没有分享的快乐,这种事情要与外人分享,才会有成就感,而毫无疑问,你就是那个合适的外人,好的故事,需要讲给懂故事的人。” “为什么?”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你会是个懂故事的人,回去休息吧,小兜儿的院子,是特意布置过的,能够隔绝大阵的血气掠夺,只是无法隔绝那来自血脉的牵引,但你并不属于古兰州人,所以那里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与外面没有什么区别。” 说着,石阡转身朝着来路回去。 曹安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萧索意味在其中。 “我会把你们的故事讲出来的,等你们成功以后,至少,讲给你们的后人听!!” 巷子的尽头已经没了石阡的身影,但他的话从那边传了过来:“失败了,就不用讲了,免得后辈子孙骂他们的祖先是傻子,哈哈!!” 第一百六十一章 林中石场 曹安来到村口,目光投向那处山崖,今日依然是没有见到燕归南来信的一天,他心底有些相信了石阡的话,尽管从实力上来说,石阡与燕归南相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就地位和所能接触到的教派信息中,石阡可能比燕归南要多得多。 “大哥哥,你是在等你的朋友来信吗?” 李兜儿的身高堪堪高出曹安的腰间一小段,一伸手就能揉到他的脑袋,算起来,他跟刀口观的小道情应该是上下年纪,差距不会太大。 “谁告诉你大哥哥在等人来信的?” “村长爷爷说的,我刚问他你去了哪里,他说你应该在这里等你朋友的来信。” “来,左右无事,你过来,哥哥给你看看根骨。” 整个村子里,就留这么一个,想来必然是根骨惊人之辈,连曹安自己都有些好奇了,拉着李兜儿走到了一边,今天这墙根脚下,并没有那几个晒太阳的老头,曹安就拉着他走到了石凳边坐下。 “小兜儿乖乖站好啊。” “好的,大哥哥。” 李兜儿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浓浓的好奇,其中清澈宛如一潭清泉。 武学根骨,一为看,二为摸。骨为形体之根本,发诸面相,则有所谓“清、奇、古、怪”四种特异,很显然,李兜儿的双目中,有的只是普通孩子的质朴和纯澈,算不得特异,充其量就是可能比大多数同龄孩子更清澈一些,这并不能展现出其根骨。 便是其中的目如点漆也达不到。曹安仔细端详着李兜儿,撩开他的头发,查看了双足双手,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什么上应天相的痣。 曹安皱了皱眉,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象中的特质,这让他有些奇怪,一个每一名族人都能甘心情愿为了一个目标而赴死的种族,不太可能搞‘走后门’这种事情的。 当下,双手捏住李兜儿的双肩,十指一寸寸捏过李兜儿的骨骼。 脸色也逐渐平淡了下来,根骨不俗,这样的资质说不上多好,但皇朝内,这等资质的人,一州一府之地,少说也能挑出几百个来。 “我的根骨是不是不太好?村长爷爷也说过,说我的资质不是顶好的那种,但只是练武的话,是够用了的。” 曹安点点头,“确实够用了,你这根骨,要是加上点机缘的话,走到天人境界还是不难的……” 说道这里,曹安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燕归南跟自己讲起过的天人极限,难道说,血海枯竭,不仅仅是掠夺了这古兰州人的血气,还压制了他们的根骨天赋吗? 现在就是苦于没个参照,让他无法估计出血海会从这些真武教派身上掠夺多少的气血。 李兜儿对此并不在意,他这个年纪,又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着,对于武道,其实没有多少概念,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那不是比村长爷爷他们还要强大了。” “是啊,你应该会比他们更强大,而且更强大很多很多。” “我不需要强大太多的,够用就好,大哥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李兜儿拉着曹安的手就往前走,曹安只能跟了上去。 “没在村子里吗?” “没有,在村子外面的树林里,那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哟,那可是我的秘密王国。” 沿着大道,一大一小两个人走进了大道边的林子里,一路向南,那个位置,曹安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与碑林差了一个夹角的位置。 当穿过密集的丛林后,眼前的景象瞬间豁然开朗,满目皆是石雕,曹安有些失笑,这就是之前自己与燕归南比斗时候见过的那种石雕场,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不被村子里的人发现的,只不过是在迎合这孩子玩闹罢了。 “怎么样?大哥哥,厉害吧?村子里的人都没来过这里,这就是我的秘密王国,这些都是我的臣民,那个是我的王座。”李兜儿一脸兴奋的遥遥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曹安真的看到了一个石雕王座。 “去玩吧,大哥哥随便看看。” 李兜儿道了一声好,蹦蹦跳跳的走向了自己的石雕王座,双手扶在王座两边坐了下来,然后闭上了双眼。 曹安观察着这里的石雕,之前与燕归南打架的那个石场里,所见到的雕塑普遍都是巨大的,但在这里,这里的雕塑却是很小,最大的也不过才跟李兜儿等高,有些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有些则是还带着圆形的基座,安静的立在土里。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却又自成秩序,每一尊雕像都面朝着那个王座,就像是真的在朝拜自己的王一样,曹安目光重新投向王座的方向,发现那坐在上面的李兜儿已经睡着了。 他心中一动,要知道自己刚刚跟李兜儿说话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几个呼吸前的事,就算是孩子睡眠好,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双眼中蓝色光晕汇聚,这一次,一直无往不利的双眼,没能发挥出作用,他只能隐约感觉到李兜儿神魂似乎被牵引到了别的地方,而在自己的眼中,面前的世界变得灰蒙蒙一片,像是隔了一层无法看穿的介质。 “所以,李兜儿说的是真的?这里真就是他的秘密王国吗?” 想到李兜儿在村子里的特殊,看他这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玩了,索性撤去了双眼中的能量,径直走向另一边,他刚刚就发现,这边似乎是专门雕刻了一些动物的雕塑,他俯下身子,仔细的查看着这些石雕。 虽然小巧,却栩栩如生,鹰、燕、猿…… “不对,这不是简单的雕塑。” 他猛地闭上双眼,适才自己所见的所有动物雕塑的神态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刚才是因为太小了,以至于曹安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在自己的意识里,这些动物都被放大到了与自己等高的状态,这时候,这些动物的每一个神态,竟拥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武韵在其中。 随着脑海中演练的时间越久,曹安脸色越发变得古怪了起来,这与自己记忆中的一门绝学十分相似。 玄武真功!! 只是相似,但其根本,两个一天一地,面前的这些野兽武韵偏向于燕归南所使的武道境界,即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些武韵能修炼到他那个状态,是辅助之法,从野兽身上获得启发,以此调整自身状态,进而成为使得动手之间威力更甚。 毕竟只是辅助之法,远没有玄武真功那般强大。 他尝试着模仿其中武韵,念头刚起,周身真气在魔种能量的牵引下,轻易的调动了起来,只觉得身轻如燕,轻飘飘的一步踏出,身体却在空中拉出一个圆弧形的残影,当真就像是一只飘然而动的灵燕,出现在三丈开外的地方。 象!! 念头一起,身体沉重如山。 轰!! 巨象落足,地面上豁然间出现了一个深坑,尘土飞扬,一道道蛛丝一半的裂纹正朝着周围扩散开来,这地面在这一脚面前,仿佛一面镜子般脆弱……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感觉你比较能惹事 动静之间,转换圆融,以曹安的悟性,只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所表现出来的,就已经与那燕归南相差无几,这其中自然也有燕归南为机械之身上限所制的缘故。 这一刻的曹安意识里一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肉身与神魂的剥离感。 在这种飘忽、动静、轻重之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神魂与肉身之间,其实也可以当做是傀儡与操控者的关系,神魂操纵着肉身傀儡,剥离掉两者之间的感觉感知,完全将肉身当做傀儡来驱策。 无肉身之苦痛加身。 这个念头刚刚在曹安的心头出现,他便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只见下方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盘膝坐定的自己,脸上无悲无喜,宝相庄严,肉身之中散发着淡淡的莹白色毫光。 他伸出手,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悬停于肉身上方,一道道淡紫色的细线透过自己的双手,牵连着下方的肉身,这个过程很快,或许就是一刹那的功夫,从他自己清醒过来,到发现双手之上的异样,一个悚然,心神大惊。 下一秒睁开了双眼,发现神魂已经回到了肉身之中,目露骇然之色,大脑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心神之间,涌出疲惫感。 他很清楚,这是自己刚刚机缘巧合之下,神魂出窍带来的后遗症,此时的自己,连六景天人的修为都没有,神魂压根没有经过该有的磨砺,突兀的离开了肉身,出现在外面,只是有些消耗,带来了虚弱感都是轻的。 想到李兜儿还在,他回过头,看向石雕王座的方向,也是同一时刻,李兜儿慢悠悠的醒了过来,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察觉到了曹安的视线。 “唉?大哥哥,我玩了多久了?” “没多久,我也是刚刚看完这里的雕像,很有意思,特别是那边的那群野兽雕像。”曹安有意想要指点李兜儿,便将那野兽雕塑的事情提了一下,李兜儿是特殊的,在真武教派之中,那么想来只要他注意到了,应该也能从中领悟些什么来。 “哦,大哥哥你说的是万相决啊,我知道,那是王国里一个老石匠雕刻的。在里面可好玩了,他们都会陪着我玩游戏,可有意思了,还会教我很多东西,大哥哥,时间还早,你要不要试试,你也可以去当一次国王。” 李兜儿的不设防,让曹安心下一暖,揉了揉他的脑袋,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温和笑容。 “以后你秘密王国的事情,尽量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吗?大哥哥就不去试了,那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坐上了那个位置,将来可能需要肩负起对应的责任,机缘和代价都是对等的,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李兜儿似懂非懂,但并不在意,孩子的天性,转个头就把曹安的话忘了干净,大约也是玩了一天有些累了,嘴里喊着肚子饿,要回村子里吃饭,蹦蹦跳跳就走到了曹安面前。 曹安笑了笑,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李兜儿终归还是小了些,似乎在村子那些家伙的保护下,也没经历过多少苦难事,又怎会听得懂自己说的那些。 两人刚到村口,就看到了站在城墙下的石阡,他双手负背,跟村子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站的笔挺。 “今天带着大哥哥出去玩了?” “是啊,村长,你在等着我回来吗?” “对,整个村里就你一个小屁孩,万一跑丢了,咋整,快些回去吃饭吧,我跟你大哥哥聊点事,我们慢慢回来。” “好嘞!大哥哥再见,村长再见。” 小不点跑远后,石阡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他很信任你。” “大概是因为村里向来少有客人,也少有跟我一样年纪的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 “你说的这些或许都有,但真正的原因是他真的信任你,至少村子里,他还没有带任何人去过,或者跟任何人说起过那个秘密王国的事情,即便是之前,也有客人到访,比你年轻的也有,都并未见过他与人说起那些事。”石阡像是说着一件普通简单的事情。 只有曹安微微一楞。 石阡接着意味深长的说道:“从那里得了什么?” 曹安一拍手,“我就知道!!” 他看向石阡,这个家伙,嘴角挂着一丝得逞的笑容,“看来真的获得了点东西的,那就好办了,曹少侠,石某有一事相求。” 曹安摆摆手,“你先说,你说了以后,我在斟酌一下,到底要不要答应你,或者让你换一个事情。” “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一点难度也没有,我想让兜儿跟在你身边三年,只需要三年,我相信以他的聪慧,应该就能在险恶的江湖中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一切就都好办了,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成长。” 曹安揉了揉脑袋,“就算是三年时间,他也不过才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你怎么就确定他能在江湖中拥有活下去的本事?” 石阡沉吟了片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安:“……” “就是,石某感觉曹少侠你比较能惹事,跟你在一起三年经历的江湖风雨事,应该抵得上这孩子自己闯荡十年时间,又能有你护持,三年之后,他理当在心智上,能足够成熟,至少不至于被人莫名其妙的坑死。” 曹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好在,石阡理智的没有继续提这茬,而是善意的岔开了话题。 “走吧,回去吃饭了,曹少侠不说话,我就当您是同意了的。” 曹安不置可否,这类似托孤的环节,让他对整个真武教派所谓的大事有一种凝重之感,看石阡的表情,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感觉不出来自己想法,也就是说,他并不想在现在说这些事情,当下便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紧随其后。 跟着进了李兜儿的小屋,石桌上,摆放了食物,犹自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只是没见到李兜儿那小子,估计是去村里哪家混吃去了。 “请坐!!” 第一百六十三章 晚餐 曹安只是站在边上,就感受到了这一桌子菜中所蕴含的能量,澎湃的药力和气血之力扑面而来,寻常武夫所梦寐以求的一餐。 “这是……” “六级妖兽做宴,尝一尝,希望食堂那几个老家伙的手艺没有落下,这天下间,论做妖兽,我古兰州第二,当是没有一州一府敢排在第一,我们的先辈,累数代之探索,给我们这些不肖子弟留下了厚厚的一册烹饪心得。” 石阡在曹安面前,一点也没掩饰自己那种祖上曾经阔过的姿态,两人落座,率先给曹安盛了一大碗摆到他面前。 近乎等同于人族天人境的妖兽血肉之宴。 一口高汤喝下,极度的味蕾享受很快就在霸道的药力和气血之力面前,彻底淹没,那能量顺着曹安的食道,一路向下,一路扩散,竟是直接就渗入肉身之中开始蕴养曹安的身体,以一种他之前所没有见识过的速度,被肉身吸收。 “纯净如斯、妖兽血肉为君、大药为臣,君臣佐使,妙到毫巅。” 石阡一直都期待的看着曹安,直到他说出这句话来,整个人双眼放光,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族中先辈的食谱,做到了九级妖兽,这六级,也只是其中一道光景,将来若有机会,或可再回古兰州,如果成功的话,古兰州该有再做九级妖兽宴的机会的。” 曹安点点头,“这是一头什么妖兽?” “一头恶蛟。” “难怪!!” “你也感受到了其中远胜其他妖兽的气血之力了吗?”石阡自己添了一碗,一边呼呼的往嘴里扒着,一边抬头问道。 “嗯,这蛇蛟之属,气血之力向来就要比同等级的其他妖兽更绵长一些,没有这浑厚绵长的气血之力,那缠裹绞杀也无法成为它们的必杀之技。”曹安不由得想起了十万大山那日的场景,蛇身盘绕收缩之间,宛如死亡的齿轮转动。 天地万灵确实生来不公,在这些先天强大的妖兽,以及一些遗留下来的血脉异种面前,人族与蝼蚁没什么区别,但人族也有一个它们说没有的先天优势,那就是成长性和可塑造型,人族在其上,可谓是得天独厚。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天道气运种族,天地主角吧。’ 想到这里,再一看对面的石阡,早已经炫了三大碗,那速度,分明没将这滚烫的高汤当一回事啊。 吃晚饭,谁也没顾得道什么场面话,各自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曹安直接回到房间,盘膝坐定,运转功法,开始炼化体内的能量,虽然厨师以高明的配伍和绝巅的厨艺,将气血和药力充分调动了出来,能够直接为人所吸收。 但这个吸收终归不可能完全达到百分百,两人这一顿下来,被吸收的只是少量,十分之一都尚且不足,剩余的能量还需炼化。 夜幕降临,不知道是谁,启动了村子的大阵,朦胧的阵法能量罩住了整个村子,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在这道朦胧的阵法之下,一道道红光,从一间间屋子里冲天而起,六级妖兽做宴,宴的可不是曹安一人,宰杀的也不止是一头六级妖兽。 事实上,曹安也只是恰逢其会的客人而已,这一夜,整个村落,都沉浸在一片血气海洋之中,沉浸在修行之中的曹安,都能感受到身边萦绕的如同薄雾一般的血气。 次日一早,曹安走出房间,行走在这街道巷子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信步而行,来到了村子里,从石阡的口中、从李兜儿的口中、从燕归南的口中,了解到的所有信息,去芜存菁,对于古兰州也有了大概的轮廓。 他有自己的判断,对待这些慨然赴死的人,莫名的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容,对每一个朝着自己投来的目光的人都报以微笑,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回收同样的笑意,行走在初阳洒落的街道上,看着这些面色有了红润之感,周身多了些许生气的村民,倒是有些希望这一幕能持续下去。 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这些都只是普通人,他们或因为传承,或因为其他,拥有了些不错的技艺和手段,但真论起实力,在其他州府之中,五景武罡甚至四景开脉都可以轻松胜过他们,但他们却在做一件连十景以上大神通者都做不到的事情。 村子不大,却也不小,曹安路口每一个巷口,走完整个村子的时候,正好是日中时分,也就是说,他整整走了一个早上,既没有给自己定什么目标,也没有特意的打算去哪看看的意思,就这么走着,直至回过神来的时候,似乎已经走完了整个村子。 至少见了上千张不同的面孔,不同的神态。 天空中,几团阴云不知何时聚到了附近,遮住了这日头,凉风起,带着丝丝水汽,没有神清气爽的清凉,反而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曹安抬起头,看向天空。 ‘时间到了吗?’ 同一时间,整个村子开始动了,原本懒洋洋的坐在门前的村民都站了起来,朝着天空看去,曹安回到了原位,走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站在村子中心的李兜儿门前。 这孩子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今早上曹安出去的时候,他还没起,睡得很香。 此刻小脸上挂着担忧,靠上前来,抱住了曹安的裤腿,“曹大哥,我有点害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村长爷爷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但我觉得,今天村子里的每一位爷爷奶奶都怪怪的,跟往常一点也不一样。” 曹安将手放到了孩子脑袋上,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不怕。” 石阡从巷子尾走了出来,他今日好生收拾过自己了,一身得体的武夫装束,看着崭新锃亮,面色红润,无处不在透着一种喜悦。 身后背着一柄大枪,夸张的枪长高出他的脑袋一大截,走到正中的位置,从身后取下那柄血色枪尖的大枪,砰的一声拄在地面上,那青石板应声而裂,长枪的末端深深的嵌入大地之中足有一尺有余。 山雨欲来风满楼,空气中无形的紧张气息正在酝酿,曹安都能真切的感受到这种气氛越来越浓烈,这是整个村子上万人同心同情之下,酝酿而出的情绪,在这一刻,这股气机似乎都影响到了天地气象。 高墙围住的村子里,风越来越大,从开始的微风拂面,到现在,吹的整个村子里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候,巷子的另一边,走出了几名老者,曹安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几人正是自己第一天来到村子里的时候,在城门脚下晒太阳的那几个老头,也就是李兜儿口中与村子里其他老人都不一样的那几位。 他们也如石阡一样,精心打理过了自己的装束,特别是那一头银发,以一古拙的钗子束住,同行而来,走到前面,冲着村长石阡行了一礼。 石阡还礼后,几人都没有说话,站在一起,安静的等待着什么。 曹安的目光从几人身上移开,蹲下身子,将李兜儿抱在怀里,目光投向别处,以他现在的目力,只要面前没有障碍物,一眼看穿整个村子,也不是夸张的说法,此刻他的视线落在了城墙上,只见那原本只见几队巡逻卫卒的高墙上,此刻却是站满了人。 密密麻麻的军卒,虽然散的比较开,但至少也有好几千人,披坚执锐,浑身血煞之气萦绕,这是真正的百战之兵,在他们每一队人的脚下,都有一台军用强弩,与抵御兽潮时候的那种重弩几乎同等威力,此刻,箭指城内……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血河血海 原以为这样的情形只停留于村子上空,但很快,曹安就知道自己想错,整个古兰州的天都变了,风云变色,天地齐黯,上百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映射到阴云之间,紧随其后的是在更为中央的地区,闪烁着九颗紫色星辰。 “开始了!” 嗡!!随着一声刺耳的轻响,声音不大,但那种声音被耳朵捕捉到的时候,就像是谁在你的脑海中刺了一下一般,曹安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偏过脑袋。 就在这时候,一股拉扯之力从地面上传来,修行较低的甚至直接被扯啪到了地面上,曹安仗着修为和肉身的强大,勉强抵抗住这股力量,双手中真气喷薄而出,为怀中的李兜儿撑起了一个护罩,让他不至于遭此痛楚。 这连翻的变化太快,稳定下来的曹安才有时间抬眼看去,只见整个村子之中,那股从地面下方涌现出来的拉扯之力,已经有了形质,打眼看去,面前的空间就像是被高温灼烧一般,在抖动闪烁,而身处其中的武夫们,皆是面有痛苦之色。 倔强的挺直着自己的身躯,不让自己倒在地面上,哪怕是那些猝不及防之下被拉到地面上的人,也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阵仗有点类似于重力阵,但曹安知道,这不是重力阵,而是之前就提过的牵引大阵,这股力量,按照他们要做的事情来看,应该才处于激活状态,压根就还没有发力,不然,想要扯下整个内景的牵引大阵,不可能才这么点力量。 想到这里,曹安面色大变。 若是大阵全力发动,身处阵中的自己…… 石阡转过头,看了一眼曹安,“曹少侠,还请您护住兜儿,那座院子,处于大阵之外,您在里面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还请重回院中。” 曹安凝眸看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院内,顿时周身一轻,这里一如往常,似是一座处于牵引浪潮中的孤岛,抱着怀中的李兜儿,一跃上了屋顶,在这个位置,反而能看得更清晰一些,将整个村子的景象都收入眼底。 所有村民,无一人遁走,反而自发的朝着中心区域缓慢靠近,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却坚定而执著,反倒是站在城墙上的士卒成了一种摆设,没有派上用场。 他们,应该是真武教派为了防止有人临阵脱逃而派驻的。 更强大的血色光芒透过地表涌现出来,开始只是从一些地板缝、土木间隙中透出,如一团团烈焰,光芒高出地面丈余,蓬勃涌现,曹安面色凝重,从这些喷涌的实质血气中,他并没有感受到生机和恢宏正大。 反而是带着一股浓烈的枯败和死亡气息,血气是生命的象征,而此刻,代表生机的血气,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曹安只是看着,稍微感受到其中的气息,都下意识的生出强烈的危机感,那股气息,一旦沾染,必死无疑。 ‘养老院’的村民们却并不在意,目光甚至连地面都没有看去,他们的眼中带着狂热和坚定,直指中心区域,从一开始的艰难行走,到后面甚至直接跑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太多的人因为沾染了那些勃发的血气之焰,一身血气被掠夺,骨肉溶落。 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形成一具腐朽的白骨,砸落到地面,跌碎成为飞灰。他们最后的姿态,依旧维持着向前奔走的模样。 有了村民‘血气’成为柴薪,这些从地面喷涌而出的血气之焰瞬间拔高,强横的力量直接摧裂大地,一发不可收拾,直冲天际,与此同时,整个村落里,都在上演着同样的情形,眨眼之间,成百上千道血气焰光冲天而起。 汇聚成为一道血色匹练,大地在崩碎,露出了地面上的一条条黑色大脉,整个村子,犹如岩浆地狱一般。 这个时候,曹安才看清,这地下的大阵又岂止是遍布整个村子,向外延伸不知多少里,区别只在于村子这边相对密集了很多而已,此刻,全部破开了地面,裸露在外,看得人头皮发麻,特别是随着这些行走的血气之力的加入。 大脉跳动变得频繁、急促,每一次的跳动,都像是直击在人心脏上的一声闷响,曹安只觉得周身血气像是要脱离自己而去一样,小院内,适时的一道金色的光晕涌现,这才将所有负面的东西都排斥在外。 这才好受了些。 “大哥哥,外面发生了什么?” 李兜儿早早被曹安护在了怀里,真气凝聚的护罩,不仅护住了他,也屏蔽了外面的视觉信息,所以李兜儿根本没有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 “兜儿乖,大哥哥在,不会有事的,你乖乖呆着就好。” “好,兜儿听大哥哥的!”李兜儿一边说着,一边又尽量的往曹安怀里挤了挤。 人群涌入了中心地带,这里几乎很少看到那种喷薄而出的血气之焰,他们站在大脉之上,面色平静,安静而立,挺直了腰板。 仰起头,安静的看向天空,曹安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那是位于大阵中心,处于天际中的九颗紫色星辰。 它们在动,以一种玄奥的轨迹在移动,交错纵横,却又恰到好处的错开了彼此,它们的运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快,直到曹安的那双眼睛,根本看不到行动轨迹,只有天空中一团紫色的光芒在闪烁,在紫色的中央,是璀璨的白光。 这一刻,它的光芒似乎都盖过了正午的日光。 紫色的光晕洒落,这光芒,可能遍及了整个古兰州,紫辉点点,如雪飘落,它们好像并没有任何伤害,只是当它落到地表的黑色大脉之上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曹安感觉奋进全力都无法伤其分毫的大脉,在这紫色星辉之下,顷刻间消融殆尽。 终于,曹安看到了这层层大脉之下的场景,那是一条干涸了的巨大河床。 两端延伸到曹安的视线尽头,而他们所处的位置,这个村子,原本应该是正处于河流中央,只是此刻河水干涸,再无其他,凝固的鲜血,粘稠的遍布在地面上,正中的位置,隐约还能看到一线血流在涌动。 轰!! 河床炸开,曹安的眼前再无其他,只有一片血红!! 不知延伸到何处的大河所过,血色匹练冲天而起,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曹安感受到了那原本已经踏入过一次的血海,而且这种联系越来越强烈,仿佛触手可及,曹安目光看向感应牵引的上空,那是一个虚幻缥缈的世界正在成型。 “福生无量天尊!!” 曹安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激动、感慨、钦佩?或许兼而有之吧,正如当初云上之境开启一样,天空中那个血色的海洋笼罩了整个古兰州,映射着这片土地,遮蔽了日光,世界像是处于一个红色炼狱之内。 原本虚幻的,缥缈的世界,随着血色匹练的注入,逐渐凝练成为实质。 这血色匹练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在这一刻,曹安分明感受到了它的抵触,那种不愿意被他物融为一体的排斥,不,应该不只是曹安,而是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有这样的感觉,他们都能清晰感受到。 下方,血色匹练边缘,整个村子,到现在只剩下不足千人,村长石阡大笑着走进了匹练之内,在血色光芒的冲刷下,瞬间消散,与其融为一体,余下之人,无一犹豫,随之傲然走进了光芒之中,循了石阡的后路……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尘埃落定 两道意志在空中交织缠斗,直到这时,一道是仿佛亘古而存的古老血河意志,一道是来自这无数年岁中,献身于血河的真武教徒汇聚而成的意志,两者在血芒之中,不相上下,随着这些村民的自愿‘溶解’,天平朝着真武教徒一边倾斜。 带着一丝不甘的怒吼,血色光芒全力倾泻而出,注入那虚幻世界之中,直到它在曹安的注视下,完全凝聚成为实体。 嗡!!! 牵引大阵正式启动,在曹安的目光中,仅仅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小屋之外的地面生生被这股巨力陷落地面六丈有余,如果是一具血肉之躯,曹安相信,刚刚那一瞬间的力量足以将其一身血肉生生剥落。 碾碎在地面上。 真的有效果!! 肉眼可见的,悬浮于虚空之中的那个血色世界,现在正在被拉入真实的世界,它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倾斜,由那团九颗星辰萦绕而形成的白光为约束,覆压而下,曹安眼中已经没有了日月星光,只有那个世界。 像一块大地的盖板,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也逃不出去,两个世界如果融合之后,是否会真的重新让血河活过来,曹安不知道,但他知道,眼下,这个世界若真的压下来,这个皇朝大概是不会有什么活物存在的。 在这种天地力量面前,生命只会本能的感到畏惧和绝望,曹安想要抗争,可以他的实力和心境,在这股力量面前,勉强维持站立的姿态都有些勉强,体内的真气毫无动静,根本调不动,维系着李兜儿身上的结界也随之消散。 那孩子在这股力量面前,直接就呆住了,连哭都忘记了哭。 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曹安:‘打穿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知道,这是他本能的意识,眼下,别说什么轻身功法,再高妙的轻身功法,也不可能支撑你逃离两个世界的融合,因为你本身就在其中一个世界上。 但是,打穿一个世界,这对于现在的曹安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总得做点什么吧?’ 不甘心,曹安真的不甘心,不是不甘心在这样的毁灭级力量下死亡,而是不甘心因为对方的力量太过强势而毫无作为的去死,那是一个武夫的心意在作祟,习武为了什么?是为了能够欺压比自己弱小的吗? 是为了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束手无策吗? ‘我,至少,应该悍然无畏的出手一次,哪怕这力量在两个世界面前,比之蝼蚁还要弱小。’ 想到此处,一股来自心灵的力量,像是迸射而出的泉水一般,充斥在曹安的心间,他眼中再无畏惧,轻轻的放下怀里颤抖着身子说不出话来的李兜儿。 “兜儿,乖乖呆在原地,大哥哥该去博一次了!!” 天空中,已经看不到那个世界的样貌了,只有一片火光,曹安太清楚了,那是因为内景世界被拉入这个世界时候,与外圈气层摩擦所致,这说明其速度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等它盖在自己头顶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曹安索性闭上了双眸,他怕,怕自己看着漫无边际的红云没有出手的胆魄,索性直接紧闭双眸,两手按刀,这一次,没有任何的保留,纯粹的为了自己本心出剑一次,他深知以现在的自己是绝无可能真的劈开一个世界斩获一线生机的。 召唤再多的天人傀儡也是一样,便是身后的宝葫芦,也救不了自己。 所以,他的这一剑很纯粹,就是为了自己那颗武夫之心,出手一次,出剑一次,不为生死,不为胜负! 以剑柄为中心,摄四方天地之元力,凝聚于剑身之内,曹安摆开拔刀之势。 双眸紧闭,小院里凭空起风,肆虐而动,一人一剑,在这动荡的天地大势之下,搅出了另一道风云之色,只是相对于整个天地大势,这股势力小的甚至可以让人直接忽视它,曹安不在意这些,脑海里也没有想着这些。 他努力的压榨这自己肉身的极限,蓄势一剑的威力正在一步步突破先前所有的极限,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直至曹安的肉身都已经开始迸裂出缝隙,丝丝鲜血直接溅射而出。 以万剑归宗为纲、圣灵剑法为招、蓄势为能的一剑,在这一刻完成了积累。 在这股力量之下,曹安终于抬起头,目光无惧,看向那团红晕,确切的说,现在已经不是红云了,而是一道璀璨的白光,以及它身后的偌大世界! “斩!!” 曹安一声断喝,脸上无悲无喜,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天际,一剑出鞘。 一道刺眼的寒光随着年剑出鞘自其中爆发而出,若说那九星之光如大日般璀璨,那么曹安这一剑的光辉就如皎月般清冷,在这一刻,日月同辉,交相辉映,剑气匹练迎风暴涨,带着其主人的意志,一往无前,冲向那完全不对等的世界。 在空中跨越了数十里之遥,无形之中,有了曹安那武道意志的加持,这一次的剑气聚而不散,就在剑气将要触及天空那个世界的一瞬间,紫色光芒大盛,一切异相消失,剑气冲出云霄,消失不见,只留下天空中一道匹练的残影。 九颗星辰坠落大抵,化作九道流光,落入长河各处,数息之后,汹涌的河水缓缓从河床底部流淌而出,天地间一切异象消失不见,只有那逐渐壮大的河流,河水清澈,浑然没了之前那种血腥味冲天而起的样子。 此刻就像是一条再正常不过的河流,安静的流淌着,河水在异象平息之后的两刻钟内,俨然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位,曹安所处的这个小院,真的成了一座矗立于大河中流的小岛,蓬勃的生机自流淌在周围的河水中蒸腾而出。 “所以,现在是,完成了?” 没有人来回答曹安这个问题,现在整个村子里,除了曹安和身边的李兜儿,其他人都已经死在了那场史诗级的自我献祭中,在这条长河之中,曹安再也没有发现过他们的意志,似乎在某个时刻,他们的意志与那内景中的意志对消了。 血河的意志保留了下来,她完好无损,并且从现在来看,似乎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就眼下所能感受到的这个生机来说,即便是曹安他们这样的外州府之人,受些皮外伤,进入河水中浸泡也能快速恢复。 而血河本来就是真武教派,或者说整个古兰州血脉的根本所在,对他们来说,肯定还有其他独特的用处,是不为外州府之人所了解的。 李兜儿的精神逐渐恢复了过来,被曹安抱起后,昏睡在了他的怀中,今天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情属实有些多,对于这个年纪的他,这一天所经历的震撼和恐惧,远胜他以前无数,弱小的心智根本承受不了。 河水并未继续上涨,曹安这才放下心来。 没心思去理会现在的江湖天下,到底有多震动,将怀里的李兜儿抱进了房间,放在床上,自己则是来到河边清洗身上的伤势,在河水的滋养下,澎湃的生机注入伤口之中,很快便已经完全恢复如初,隐隐的,曹安甚至觉得那一道道细密的生机,正在缓慢的渗透进自己的四肢百骸内。 这是他自己先前都没有发现的问题,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肉身应该没有问题才对,却未曾想到,在血河的引导下,让他看到了自己肉身中存在的隐患。 这就像一件瓷器中所隐藏的细小裂缝,平日里怎的也看不到,发现不了,直到一束强光照在上面,此刻,血河就是那束强光,而且是能直接愈合这些细小裂缝的强光…… 第一百六十六章 燕归南来了 有了对比,才知道其中的差距,曹安早适应了之前的状态,以至于无法察觉身体的异样,经过血河滋养之后,身上的暗伤皆被治愈,一种前所未有的通泰舒畅感觉充盈在心头,就连周身的真气运转,都清晰可查的变得更为迅即。 这一夜,在一座座曾经的老村废墟里,诞生了新的希望,血河重现之日,注定了古兰州的狂欢之日。 不过这些,都与曹安没有什么关系了。 清晨时分,牵着已经稳定了情绪的李兜儿,走在血河之上,真气运转,足尖踩在河面上,沿着他脚下所走之路,延伸出一道横亘血河两岸的冰路,一直延伸到另一边,原先所见的地貌基本上都已经被破坏掉了。 但血河强大的生机也同样发挥了作用,这才不过一夜光景,那些暗红色的新土里,就生长出了新的草芽,尽管还很小,但乍一看去,已然是绿意一片,想来不肖几日光景,便能完成一套属于它自己的自然环境和循环。 或许,很久之前就是这样,只是后来血河干涸,这才改变了她原本的模样。 “你村长让你跟着我,其实不是一个很好的安排。” 李兜儿抬起头,目光里一下子塞满了恐惧,一种被抛弃的恐惧,对于刚刚失去了所有的李兜儿来说,现在的曹安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他只是小,并不是笨,他听出了曹安话中的意思,不敢想象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但更不敢开口说什么,生怕这个举动会让曹安对自己生厌烦。 曹安揉了揉他的脑袋,“别多想,大哥哥的意思是,现在血河已经重现,属于古兰州人的根基回来了,其实对你而言,最好的机会就在当下,你们的修行,讲求的是一个极致肉身,这样的修行,就算是没有被掠夺气血,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 “一个不慎,如果是那种不可逆的伤害,那么武道之路上,也就再无希望了,依靠着血河修行,才能事半功倍,而我,是不可能留在古兰州的。” 叹了口气,曹安拉其李兜儿的手,“走吧,我们得去一趟古兰城。” 李兜儿眼底的恐惧之色一扫而空,“大哥哥,我们去古兰城做什么?那里很大吗?是不是有很多人?也有很多的高楼?那会不会有很多好处的?卖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玩具?爷爷们之前跟我说过,说那些城里,还有讲故事的人……” 没了顾虑的李兜儿叽叽喳喳的在曹安身边说个不停,这可能是他第一次走出村子,走出大山,也可能是他第一次走进大城市,满满的憧憬和向往,填充在他的心里,悲哀和恐惧也在这一刻被暂时挤了出去。 临走之前,曹安甩出了身后的黄皮葫芦,装了满满一葫芦的血河水,只希望这水,别是只在血河中才有用,聊胜于无吧,一旦走出了古兰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李兜儿不可能一直什么都不学。 不,确切的说,他已经开始学了,自从在那石雕王座上睡着的第一天开始。 血河对古兰州人最大的限制是气血和根骨的压制,现在没了这个压制,理论上来说,短时间内没有血河帮助治疗伤势,应该也不会影响太大。 他相信,一村之人的考量,应该要比自己一个人所想的周全很多。 日头刚升起不久,曹安就看到了另外一副场景,只见这原本几乎都鲜有人踏足的道路上,此刻竟然到处都是人,一眼看不到头的人流,沿着这条小路在涌动,不说水泄不通,但三五成群,遍及了曹安视线所能及的道路上。 心头有些诧异的他拦下了其中一伙,这一看就是一家四口的样子,年纪稍大的老头,应该是一家之主,在前方拖着拖车,身后推的是他的两个儿子,车上满满当当的拉的都是些陈旧的家具和粮食,还有工具。 老妇人身上也背着重重的竹篓,压得整个脊背都弯了下来。 “老丈,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大河边上!” “什么大河边上?”话刚说完,曹安就想起来了,他们说得应该是血河,这条昨夜才出现的长河。 “你是外地人吧?咦,你是从里面出来的,昨晚上那么大阵仗没看到啊,里面不是有一条大河活过来了吗?那可是我们古兰州人的根啊,好些人都举家搬了过来,在靠近河边的位置选个地方住下,以后啊,能给自己的子孙们谋条出路。” “你别拦着我们了,一会慢了,好的地方都被人挑完了。”老头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显然曹安的举动有些影响他们的计划了。 曹安让开了道路。 “我们继续走吧。” 眼下这些都只是分散在大城镇之外的居民,看他们的装束就能看得出来,没有锦衣华服,没有扈从刁奴,都是些自发组成的小队,要么就是拖家带口的,大城镇尚未开始行动,那些拥有着绝对权力和力量的人,应该还在桌上商讨利益的划分。 这样就意味着,眼下的这群人,不管他们怎么努力,起得有多早,都不可能占据真正的有利之地,一旦触及到了那些人的利益,他们的下场,其实是很显而易见的。 一州一府之地,不可能完全零散的分布在一条大河的两侧,这显然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曹安的感知中,一道强大的气息从远处疾驰而来,速度极快,曹安第一次感应到他的时候,还在十里之外,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出现在了曹安视线当中。 同样是一身的黑袍,只是这一次,虽然顶着黑色头罩,却能看到他的那张脸了,那是一张四十左右的脸,不熟悉他的脸,但曹安熟悉他的气息。 “燕归南,你失约了。” “是的,我正是为此而来,没有办法,事情超乎了我的想象,我只是教派的教徒之一,上面还有左右使等数名高层,哪怕是长老院的一人之言,也足以决定我的生死,更何况是在那样的特殊时期,我本以为,他们为了不多生事端,应该会同意。” 曹安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正如石阡所说一样,在哪都一样,他几乎也算是见证了这史诗的一刻,在哪里见证结果都一样。 “你不会是单纯的为了跟我谈论这个吧?” “不全是,我还带着其他的任务而来。”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曹安身边的李兜儿身上。 曹安皱了皱眉,“你是为了李兜儿而来?” “正是!”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五华楼 “正是,他是气海村的武主,得留在古兰州。” 燕归南不容辩驳的说道。 李兜儿小脸一白,原先的所有憧憬在这一刻尽数毁灭,他把目光投向曹安,希望这个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和信任能够给予自己帮助,但李兜儿向来很聪明,那座‘王国’里的臣民们教给他的东西,他一学就会。 以他的聪慧,自然不难判断出面前的形势,他能够跟着曹安离开的可能性很小。 不安的抓紧了曹安的衣摆,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身子侧到了曹安身后。 “气海村?这是他们之前那个村子的名字吗?” “对,所有的村子都是按照人体周身大穴来命名,其中气海、百会等大村对应人体的大穴,其重要程度与大穴在人体之中的重要程度等同,眼下,教派大计终成,他们这些各大村里留下的武主,将会是未来第一批古兰州武道的中流砥柱,事关古兰州武道的传承和延续,这件事情上不容有失。” “把他交给我,我不知道气海村的石阡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交代了什么,但眼下,你只能将他交给我,他会在教派中得到最好的修行资源和最完善的培养,未来的江湖天下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曹安看了一眼气海村的方向,终是摇了摇头。 “不行,石阡既然把他交给了我,那我自会看顾好他,而且,也只有三年时间,三年之后,他去哪都与我没有干系了,我想以他现在的年纪,即便是真要你们等上三年,也没太大影响吧。” 顿了顿,曹安看着燕归南的那张脸,笑着说道:“这样子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燕归南苦涩一笑,“我就知道,教派发布给我的任务,只要跟你有关系,从来就没有轻易完成的,做过一场吧。” 曹安抬起头,“你当真的?这一次,可就不是上次那种喂招的了,你还没带你机械肉身过来,一时失手可能就是生死两别了。” “走吧,快点离开古兰州,就当我没看见过你们,算是我之前失约的补偿的,好自为之,下次再见面,我们可能真的就是刀兵相见了。” 说着,燕归南转过身去,不再去看曹安和李兜儿两人。 曹安一巴掌拍在李兜儿脑袋上,“还不快谢谢你燕叔叔,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三年以后你要是回了古兰州,还得仰仗你的这些叔叔们呢。” 李兜儿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谢过燕叔叔。” “我要先去古兰城办个事,那边没你们的人吧?” “你最好还是低调……算了,你去吧,现在一般的真武教徒也拿你没办法,除非出动几尊机械肉身的长老。” 本来燕归南是想让曹安低调一些就好,但一看曹安身后背着的那个大葫芦,就知道这话,其实压根不用说。 低调不起来啊,太踏马的显眼了。 曹安拍了拍身后的大葫芦,“抱歉,这个我也没办法,兜儿,我们走了。” 随着曹安念头一动,一道流光溢出,在两人面前幻化成一柄巨剑,曹安举步垮了上去,顺手将李兜儿拉到了剑上,现在,以他的剑道境界修为和精神力强度,御剑而行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负担了。 年剑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际,燕归南愣愣的看着那道虹光的尾部,一时间眼底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羡艳之意。 “教派的担忧根本就没有意义,以曹安在江湖中所展现的手段来看,怕是压根也看不上我们教派的武学,气海村的武主若能跟着他,说不得还是利大于弊,真要能从曹安手里学几手回来,反倒是我们占了大便宜。” 就在这时候,一只三寸高的木偶鸦落到了燕归南身上。 “他会教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三年时间,谁能说得准呢,这个时间,足够发生太多事了,石阡要比那群用着机械身的老东西有远见,大概是依赖机械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思考和情感。” 那只木偶鸦叨了燕归南一口。 “不要在古兰州随便说教派大人们的坏话,他们无处不在。” 燕归南扭了扭脖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了一面铜镜,照着自己的脸颊,“我也觉得还是这身体用着舒服,看着帅气多了。” …… 古兰城,五华楼,曹安就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应该是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能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开连锁店的,都不简单。 事实上,这五华楼也很好找,古兰城中随便找个人一打听,都知道位置在那,临河而建,一条从护城河中引过来的小河,河水虽然是流动的,但河流量并不大,甚至比小溪还不如一些,因为这宽阔的河面都是人工开凿的池子。 只是蓄满了水之后,看起来显得宽广而已,水面上平静无波,还能看到几艘画舫在停在河中心,老远的就能听到其中传来的乐声。 “公子里面请!” 曹安看着修建得如此瑰丽的五华楼,有些诧异,“贵店是客栈吗?” “是,但也不全是,客栈、酒楼、茶楼、拍卖行这些地方所经营的业务,本店都有涉及,少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让我做你的向导,仅仅只需要支付一笔很小的费用就行,一点点的跑腿费。” “哦,那是多少?” “一两银子一天,在这一天里,我将全天候为公子服务。” 曹安抬了抬眸子,“晚上也服务?” 俏丽的女子娇笑两声,“那是另外的价钱。” 说话间,一两银子已经到了女人的手上,曹安两指捏着边缘,没让女人第一时间从自己的手里将其拿走。 “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翠兰的姑娘?” 女人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得出来,似乎这个叫做翠兰的女子让她有些嫌弃,“有是有一个,不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公子您要找的翠兰了。” “带我去见她,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做了,时间还早,说不得你今天还能有其他收益。” “此话当真?” 曹安松开了银子,“比这银子还真。” 女人拿到了钱,在手里搓了一下,也不在意曹安的目光,直接就放进了胸口里,一转身扭着屁股就往里面走:“跟我来吧,翠兰不在这边,我们得走一段路程。” 距离的确挺远的,穿过了前厅,沿着一条似乎没什么客人走的廊桥,一直向里走去,直到面前的景致开始变差,推开了其中一扇门,这才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杂乱的院子,到处都是等待着清洗的脏衣服。 “就是这里吗?” “自然是这里,你以为能在外面吗?就翠兰那副尊容,吓到了客人他赔得起吗,能给她继续留在五华楼里,都已经是掌柜的看在她是老人的份上开恩了,呐,那个就是翠兰,这里就她一个人在忙,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走了,这里的味道可真是难闻。” 曹安皱了皱眉,摆摆手,“你去吧。” 得到曹安的同意,女人走的很快,几乎是跑一样的走出了院子,风吹动院子里的老门,啪嗒一声关上了,这一声响动,惊起了那个正在弯腰清洗衣服的女人,她抬起头,朝着门的这边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几乎没有了半边人脸样子的脸,活像是在其中半张脸上蒙了一层猪皮,只有眼睛的位置上抠出两个孔一般。 女人的目光有些呆滞,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陌生人,呆呆的半天似乎才反应过来,重新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曹安走到了她的跟前,她才抬起头,木然的看着曹安。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与她奇丑的容貌相比,这声音简直就是天籁,令人通体舒泰,尽管眼下空洞的有些缺乏生气,却依然掩盖不住那种先天的悦耳。 “你就是翠兰?” “正是。” “你可认识铁龙?” 听到这个名字,她那空洞的眼底出现了一丝光彩,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来,双手在自己的腰间擦了又擦。 “您是铁龙的什么人吗?” “我与他是在路上相识的,我叫曹安,他人死了,我遇到他的时候,只剩一口气,没能救活他,这是他临走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还有一句话,也让我转达一下,他说: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姝。” 翠兰眼底的那一丝生气也随之消失,只是曹安预想之中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女人不哭不闹,安静的有些渗人,收下了曹安递过来的小袋子,死死的攥在手中,骨节被捏得有些发白。 “里面应该有一笔钱,是他让我转交你的,你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多谢公子,我能知道他是死在了谁的手上吗?” 曹安沉默着,没有回答。 女人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我想去看看他,至少知道他在哪里,我可以付钱给您。” 曹安看了看天色,“今天的时间不早了,明日吧,我已经记住了你的气息,明日只要你出现在街上,我自会来寻你。” 女人点点头,“好,此处腌臜,就不留公子了,公子从这扇门出去,就能直接到外面的街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客栈说书人 曹安推门而出,临走之际,若有所思的看了身后的翠兰一眼,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很怪异,说不上来。 “怎么了?大哥哥。” “没什么,走吧,我们找个地方休息。” 李兜儿看了一眼不远处奢华的五华楼主建筑,天真的一手指向那里,“我们不去那里住吗?刚刚那位姐姐不是说那里也可以住吗?” “那里我们可住不起,以你曹大哥的腰包,只能带你到其他地方去住。” 也就是带着孩子不方便,有条件的话,确实还是不忍心让李兜儿跟着住在野外,不然曹安今天在这见完这个女人,购置点东西就会离开古兰城。 一大一小沿着城道信步而行,古兰城的建筑风格偏向于其本地的特色,粗犷豪放,透着一股子武夫的彪悍的气息和野性。 除了五华楼,那毕竟是其他州府连锁过来的大型‘商贸楼’,其建筑已经自成体系,在雄厚的财力下,拥有着自己的一套体系的建筑形式。 “却说那珈蓝仙子自此遭此一劫,天人容貌被毁,一身功力百不存一,从云端跌进了尘埃,自刎于高墙之下,香消玉殒,自此武林中绝顶美人儿再少一位……” 路边的客栈中传出了说书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之意,令人不由得有些入神,身边的李兜儿眼前一亮。 “大哥哥,说书的!我们去这家吧。” 曹安抬头看了看这家店的牌匾,悦来客栈,好熟悉的名字,这是来自记忆里的熟悉,而不是自己之前在哪见过,建筑与整个古兰州的其他建筑无太大区别,简洁大气,丝毫不显累赘,为了便于迎客,一层临街一面的墙壁都是用的可拆卸的那种木板墙。 此时正是客人来往较多的时候,所有几乎整个临街一面的木板墙壁都被拆了下来,放在一边,只有几根用于固定的框架在那,从这里看去,就能看到内部的情形,那正中靠墙的区域,垒了一个稍稍高出地面几尺的台子。 一老者正坐在那高台的桌子后方,一身已经有些发黄的白色袍子,头发拾掇得倒是挺利索。 面前摆了一只白色的茶盏,故事告一段落,当即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润着喉咙。李兜儿拉着曹安的手往里走,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走江湖的,看装束,有镖师、有衙役…… 是个很接地气的地方,曹安一把拉起李兜儿,拢到了自己怀里,走向柜台。 “掌柜的,可还有房间?” “小店有上下两个档次的房,不知道客官您要什么房?” “来间上房!” “好嘞,这是您的钥匙,您是现在就上去吗?还是坐着听听,喝杯茶水?” 曹安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兜儿,“我们在下面坐一会,上几碟小菜,你看着安排,够我们两个人吃就行了。” “好嘞,客官您稍坐。” 两人在边上选了个位置坐下,正好能清楚的看到台上的景,台下的人也不催,有的在小声交谈着,有的则是低头吃自己的饭,台上的说书老人喝下了半碗茶,那早就眼巴巴在一边等着听故事的小二颠颠的跑了过去,又给他添满了茶水。 只听他接着说道:“老朽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关于珈蓝仙子的故事,不知道诸位愿不愿意听,若是想听,老朽就接着讲,若是不愿,咱们就换个故事。” 曹安低声呢喃了两句,只觉得珈蓝仙子这个名号很熟悉,自己好像在哪看到过,忽的想起来,之前在其中一篇杂文中,有记载过,古兰州有一珈蓝仙子,从那篇杂文的记载来看,那个珈蓝仙子的年纪到现在应该都不算大。 只是因为成名的早,这世间成名最快的,要么拥有倾世容颜,要么拥有绝顶天赋,要么就是拥有滔天势力。 而这位珈蓝仙子三样占全了。 台下众人的呼声很高,显然大家都对美人的事情很感兴趣。 “这个故事的主角,却并不是珈蓝仙子,而是一位在琉璃宝身宗中的杂役弟子,这名杂役弟子出身贫农,拜入琉璃宝身宗,成为了一名杂役弟子,原本这样的弟子若是有些天赋,却还是能成为内门弟子的,但这名杂役根骨差了些,苦熬几年,也没能达到晋升内门的标准。” “按照宗门规矩,即将被遣散回去,连外放到宗门产业里谋生的资格都没有,但这一日,照常苦修归来的他,却救了一人,一个小姑娘,看着年纪该是比他要小很多……” 曹安微眯着眼,这故事要比他所知道的更为详细很多,就像是说书客亲眼所见一般,很显然,那个小女孩就是琉璃宝身宗宗主的女儿,珈蓝仙子,宗主大喜之下便让这杂役弟子成了珈蓝仙子身边的侍从。 传以内门之法,按内门弟子待之,随着珈蓝仙子出落的越发水灵,这位一直如影子一般,随着珈蓝仙子出入的侍从,内心起了非分之想,当然,却也只是想法,宗门教条、身份差距摆在那里,一个小小的侍从,如何敢越雷池半步。 故事里,并没有狗血的两人相恋,宗门阻挠的事情,讲述的一直都是这位侍从的守护,守护着她的第一次懵懂,守护着她的他第一次约会,守护着她名扬天下,直至这位珈蓝仙子跟当朝皇子定下婚约。 珈蓝仙子步步高登,侍从却终究限于自身根骨,没能跟上她的脚步,退到了她的身后,重新做起了杂役,以仆从自居,原本宗主念他忠心,都给他安排了后路,只是他没要,坚持选择跟在了珈蓝仙子身边。 世事无常,风云变幻,皇朝婚约变更,琉璃宝身宗一夜之间覆灭,高高在上的珈蓝仙子,未来的皇朝王妃人选,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到了尘埃里,再与宗门大敌的对战中,珈蓝仙子身受重伤,一身修为百不存一,宗门高手尽灭。 只有这位没有多少实力的侍从,自始至终都跟在这位珈蓝仙子身边。 于大火中救下了她,带着她逃离了杀身之祸,流落江湖……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今天听过了你们之间的故事 说书人吃的这碗饭,一身本事技艺也是超群的,这颇为曲折的故事,在他口中娓娓道来,却一点也不难懂,引人入胜,勾人心弦,李兜儿是第一次见识到村子外的光景,一时间小眼死死盯着台上,不自觉的都站起了身。 随着说书人讲的故事,时而攥紧拳头,时而小脸露出笑容,曹安看着觉得有趣,这就跟自己小时候看电视似乎是一样的道理,也不知道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还是怀念那个宛如梦中一样的一生,一时间心底起了涟漪。 “今日时候不早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台上的说书人轻拍惊木堂,断下了这么一句,闻听此言,台下的一众江湖客们可不干了。 “别啊,还没讲完不是?” “就是啊,哪有说一半留一半的,明日咱就要离开这古兰城了,去哪再听你这后续。” “娘的,你这老儒生故事说得挺好,就是这吊人胃口的性子老子十分不喜。” 说书人笑了笑,“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刚刚那句话不过是一个结束语罢了,诸位还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什么样的结局,故事里的男子终归还是没能跟落魄了的珈蓝仙子走到一起,虽然她已经不再是高不可攀,甚至走在外面,还会为人所嫌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时候的男人身份地位都要比珈蓝仙子高很多了。 但两人终归还是没能走到一起,男人谋了份跑江湖的差,珈蓝仙子则是化名易容隐居于一座城中,男人每一次任务,都会从这个城中经过,到这里见上她一面,也仅限于此。 很显然,这个结果,并不是大家所期待的,也不是大家所想要的。 在场的听客们都知道这就说现实,但还是心有不甘。 “那不行,今天你可得把这故事的结局给改了。”台下一魁梧的汉子站起身来,冲着台上的说书人说道,别看汉子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脸上的委屈却跟个小媳妇一样一样的。 “若我来时不逢春,再无一人恰似你。守望江湖岂不是最好的结局?为何结局一定要俗到那个份上?”白衣说书人轻叹一口气。 “现实里,他们未能在一起,难道说书还不能给他们说道一起去吗?”台下的一女子轻身抽泣说道。 说书人微微一笑,“即便是书里在一起了,现实中他们依旧也只是在江湖中相互守望而已,于结局而言,并无任何意义。” 说罢,他起身朝着后院走去,那里有一扇通往外面的小门,曹安分明看到他不再迈着四方步,而是提起下摆,速度加快了许多。 显然,他也是怕被打的,不然不会跑那么快,毕竟这里食客这么多,听众这么多,今天这故事的结局也是犯了众怒了,一旦有个愣头青冲上来,他这把老骨头今天怕是得交代在这里了,没道理不溜之大吉。 曹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当初石阡曾跟自己提过的事情,要让自己讲故事,可自己这个样子,显然是不太可能传唱什么故事,如果把故事写下来,去往一个地方,便找一个说书人,将故事交给他们,或许这要比自己去讲故事什么的要好多了。 “客官,你们的菜好了。” “别发呆了,快吃饭,吃好了回房间休息去,时间可不早了。”曹安拍了一下还在发呆的李兜儿,后者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坐回了座位上,他对吃的反倒是不太在意,整个真武教派供养的各村,就吃食上来说,跟外面没有太大区别。 甚至从某些方面,某些时候来说,还要远超外面能见到的这些吃食。 吃好了饭,曹安带着李兜儿回到了房间,此刻天色已经稍安了下来,让店里小二准备的笔墨也摆放在桌面上。 “去睡吧,大哥哥还有点事情要做,你先睡!” 李兜儿看了看桌上的纸笔,点点头,“好!那大哥哥你忙完了也要早点休息哦。” 这一夜,曹安奋笔疾书,很久没有动笔了,倒是也没落下太多,这样的故事里,并不需要多少华丽的辞藻去堆砌,反而是最简单、质朴的语句,最能打动人心,而且交到说书人手上的故事,并不需要太长。 正如今日在楼下所发生的事情一样,这些江湖客,大多都是今天一个地方,明天一个地方,在这个交通一点都不便利的时代,真要有个断开的故事,再听下一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有可能有的人,一辈子也听不完整一个故事。 略显昏暗的火光中,照耀着曹安的身影在闪烁,床上的李兜儿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今夜似乎睡得比较好,没有再做噩梦。 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正在缓慢靠近曹安的房间,他轻轻的放下手中毛笔,抬起头看了一眼屋顶,那个气息的主人停在了自己的屋顶,似乎并没有隐藏行迹的意思,而是在等着自己出去一样,他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推开窗户,身形在空中一转,轻轻的飘落到了屋顶上。 站在屋顶上的是一个女人,她盛装出席,一身漂亮的衣服在夜里显得异常的醒目,那像是一些大势力交流中的正式装束,而曹安敏锐的从他的装束中,看到了其中一块玉制腰牌,上面写着珈蓝二字。 她的面容,一半如同恶鬼一半犹如天仙,除了那半边完好的脸不一样外,其他的特征,都无不在表明,这个女人正是曹安今日在那五华楼中所见的翠兰。 “你就是珈蓝仙子?” 女人似乎一点也不例外,“珈蓝仙子?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我想去见见他,一刻也等不了,您能帮帮我吗?曹大侠。” “你认识我?” 珈蓝轻声说道:“江湖中,不认得曹大侠的人应该是很少很少了。” “他的真名就叫铁龙吗?” “是,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名字,只是在我光鲜亮丽的时候,别人不会记得他,大概也只是对我身边有这么个人,觉得面熟而已,当琉璃宝身宗覆灭的时候,更不会有人提起他了,正如他所说一样,他不需要化名,也不需要易容,他的存在,就是一种化名和易容。” 曹安点点头,神色无波:“我今天听过了你们之间的故事……” 第一百七十章 天人永隔 “说书人口中所述嘛,江湖中人总是会对那些从高处跌落之人的故事感兴趣,我的结局就是接受不了现实的变故,自刎而死。” 曹安摇摇头,“也不全是,今天的说书人讲了另外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里,你是女主人公,而男主人公则是一个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侍卫,确切的说,应该只能算是仆人,他一直到死都没有成为侍卫的实力。” 珈蓝的脸色变了变,“谁人讲的故事?” “不知道,只晓得是一个说书人,不过他的大概位置我还是能找到的。” “只有当初在琉璃宝身宗内,且跟铁龙大哥关系亲密之人,才会知晓这些内容,寻常宗门弟子,根本不会注意到他,这人必是故人。”珈蓝的语气中有了些许波动,但也仅限于此,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和激动。 曹安点点头,“那就不说这些,我原本打算的是,明天一早找你,但你现在来了,那我们就走吧,也省得我明日再跑一趟。” 悲伤和苦痛是珈蓝的,而不是曹安的,对他来说,做到眼下这一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流光一闪,年剑托起了曹安的身子,他站在上方,“来,我载你一程,孩子单独留在这里,我始终不太放心,咱们早去早回。”说完,曹安双手印决翻飞,打落一道道剑气在房间周围,只是须臾之间,一座小金光阵便已经完成。 边上的珈蓝看得心底讶然,江湖传闻中,对曹安盛赞最多的就是偃师术,却不知原来他布阵的手段也如此高明。 正统的布阵当中,当以提前做好的阵盘为主,又或者以阵法材料,临时选定阵眼,布下阵旗方可成阵,这里面的方法,每一种,都无法像曹安这般做得轻松写意,随手打落几道剑气就能成阵,看这阵法成阵之时所涌现的那一刹那波动,珈蓝感觉,寻常五景武罡境界武夫都未必能破开。 兼而又见曹安这一手御剑之术,暗叹这江湖之中盛名之下无虚士。 珈蓝也不矫情,轻身一跃,落在了曹安年剑的后方,剑光化虹,直掠而出,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消失在古兰城上空,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曹安就带着珈蓝来到了郡城之外,这个速度,尽管珈蓝内心已经有了准备。 真的到达的时候,看到周围的情形,内心也着实为之震撼。 飞剑落地,新土新坟映入眼帘,在这巨大的土堆旁边,一座孤零零悬在外边的新坟极为惹眼,那是唯一立了碑的,上面写着‘铁龙之墓’几个大字,是曹安用剑一剑剑刻上去的。 珈蓝木然的看了许久,一步步如牵线木偶般走了上去,跪坐在墓碑之前,闭上双眸,双手死死的抱住墓碑,眼角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曹安有时候真的很烦自己的这种通感,对周围的一切太过敏锐,敏锐到别人见此景,或许会在共情之下,自生同情和悲凉,但曹安不一样,他甚至能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女人心底的所有情绪。 当那个自己所在乎之人,余生的全部,再也无法唤醒,他就在那,就在土里,就在下面,完全可以没有任何的隔阂,没有任何的距离限制。 就在面前,却又永远相隔,找不见、唤不来、听不到,世间的距离,再远也能到达,心底仍有希望,可天人永隔,你却是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曹安低垂眉眼,转身御剑离开了原地。 悲欢离合,这滚滚红尘中每日都在上演,看不完看不尽,世间自有其法。 天心即我心! 在这一刻,曹安依旧御剑而行,却只留下一丝意识主导着脚下年剑,整个心神都沉浸在魔种的变化当中,确切的说,不是魔种,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天人感应。 …… 李兜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初阳后的两刻钟了。 屋子里,客栈准备的早食已经摆好了,而曹安,已经吃好,并从附近书局办完了事情回到房间内。 “你不需要练武吗?” “大哥哥是说我吗?” 曹安点点头,“是的,石阡让你跟我三年,但你自身就有传承,我对你们古兰人并不太了解,对你们古兰传承更是了解的很少,自然也就不知你们的修行是怎么个章程,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将来的成就如何,取决于你现在如何去做。” 李兜儿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坐到曹安对面。 “不要让村子里的前辈们失望,更不要让将来的自己后悔,我想,对于你自己的武道,你应该是有一个完整的修行办法的。” 村子后方的那个所谓‘秘密王国’,应该就是李兜儿的‘武道教育’场所。 “我知道了,大哥哥。” “嗯,兜儿向来是个听话的孩子,来吧,吃早饭,吃完以后我们去城里转一圈,办点事,差不多就要离开古兰城了。” “好!” 以真武教派在古兰州的能量,自己在达到古兰城的时候,信息就应该已经传到了真武教派内部了,而他们到现在依旧没有什么动作,就让曹安有些想不明白了,难道说,他们默认了石阡的安排?现在,在真武教派内主事的,应该都是机械肉身那一脉。 石阡临死之前的安排,断然没有可能这么管用的。 曹安所不知道的是,燕归南无功而返,却把自己的猜测上报了真武教派上层,白玉京传承的诱惑力显然是很大的,高层在经历了几轮讨论风暴之后,同意了这个决定,虽然还有少部分人坚持带回李兜儿,以防真武教派秘法外泄。 但大部分,以及几个在教派中能做出决策之人,在权衡之后,皆支持燕归南,此事也就此敲定了下来,这才没有人在古兰州打搅到两人。 古兰城中安静待了三天,无事发生,平静得就像是游玩一般,曹安甚至都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名字从当朝悬赏策上移除了,在城内,贩卖了一点随手做的小玩意,补充了些物资,又去书局拿到了自己要求翻印的书册。 一大一小的两人这才走出了古兰城,看了看手里的地图,这一次曹安并没有选择走官道,出了城就直接赶向去往神都的直线点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义和利益 山间无路,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的是没过膝盖的嫩草,此时正值初夏,整个古兰大地上,到处都是绿意,紧了紧身上的黄皮葫芦,脑海里想着今早在书局里的事情。 “店家,核算一下该多少钱银。” 店家是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身高与曹安相去不远,看着颇有些威严,曹安这一路行来,见过的人不少,明白能有这气质的人多半是混在朝堂的人,是公门中人,在当朝天下,书局一直都是被朝廷把控的所在,没点官方的背景,普通人根本吃不了这饭。 “书册您带走吧,不要钱。” 曹安有些诧异,这个量的书籍翻印,就算现在各大书局的翻印手段已经很高明了,但靡费也必然不少,哪有人愿意做什么亏本生意。 男人看出了曹安所想,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你,曹安曹少侠,但不要钱,并不是因为你的名声,对我们来说,朝堂与江湖是两个不太联系得上的世界,你在江湖中再大的名声,对我也无甚作用,我只是也想为这古兰城做点什么。” “实不相瞒,我自己其实也是真正的古兰人,只是年少的时候,曾经无能,看到村子里其他人的模样,自己怕了,没敢走武道那条路,这么多年,一直愧疚在心,那天我看了你的书,打你告诉我你的目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这么做了。” “这种事情也本该由我们来做,可事实总是那么的让人失望,偌大古兰州,现在未见几人传唱这功成背后的心酸和故事,反而是大把的人紧盯着那些别人豁出去性命换来的利益,真武教派最纯净的那群人,已经没了,现在的真武教派……” 店家没有再说话,脸上露出几分唏嘘之色,曹安没有说话,因为他发现,店家的话多少有几分道理的,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而现在,那些最虔诚的信徒,已经死了,自他们走进血芒中的那一刻起。 随着他们的信仰死去了,又或者说,随着血河的重现,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我能做的不多,身家性命都在这里,更走不远,还望曹少侠能成全我的这番心意。” 从书局出来后,曹安径直循着气息,走向了其中一座小巷。 古旧的院子里,佘川正在晾晒着箱子里的故事,一册册泛黄的书卷,还带着一股很淡的霉味,混合着书籍的水墨味道,这一个小箱子的故事,都是他吃饭的家伙,这些年也是一直靠着这些传下来的独本故事,才能讨口饭吃。 虽然本子里的故事,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但这并不妨碍他珍视着他们。 佘川原本的志向并不是这,说起来好像没有哪家的父母长辈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长大后想做一个说书人,哪怕是成为武夫跑江湖,这样的志向都要比说书人高级多了,而佘川本就出身于说书人家,其父对这其间的艰辛最清楚不过。 打小就逼他学习,研究学问,倾尽毕生努力,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佘川也很努力,但这个世界,不是努力就好了,也不是努力一定有结果,天道不公,有些人真的并不适合走这条路,他终究还是在生活所迫下,走上了父辈的路。 咚咚咚。 院子的门被敲响了,佘川心中一突,倒不是担心什么有人寻仇,他这样的说书人,勉强算是半个读书人,没去接触什么江湖恩怨,自然不觉得自己会招惹什么仇家,唯一有些担心的是,那些听过自己说书的人,因为故事而找自己麻烦。 看了一眼,门是锁着的,从内部上了插销。 心中一松,这才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袍子,走到门前,隔着门板一段距离,大约三尺多的位置,朗声问道:“谁啊?” “在下曹安,有事相求先生,特来拜访。” 曹安的名头太大,以至于门后的佘川一时间没朝那个名声鹊起的曹安身上想,只当是同名罢了,打开房门,看到了站在自己院子门前的男人,温文尔雅,脸上带着干净纯真的笑容,周身仿佛自带着一种来自自然亲近的力量。 在城中如临秀境。 那身后的大黄皮葫芦是如何的惹眼,以至于乍见曹安的佘川有些呆了片刻。 “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曹安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没有,没有,曹少侠快快请进。” 这就是现成的故事啊,若能与他攀谈一番,讲述几个他所经历的故事,那自己的故事库里,便有了新的故事可以补充了。 打着这般主意的佘川殷勤的倒起了茶水,什么名副其实,龙章凤姿之类的字眼一个劲的往曹安身上贴,连带着身边李兜儿都被夸得有些晕乎乎的,嘴角一直挂着一种腼腆却又按捺不住内心狂喜的笑容。 听他这般攀扯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曹安只能率先打断了他的话,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有现成的故事?” 曹安点点头,“有,先生且先看看。” 说着,曹安从黄皮葫芦中,将刚刚印好的故事取出一册,放到了桌面上,在专业的事情上,佘川显得很专业,他收敛了那份殷勤,脸色一肃,拿起册子仔细的看了起来,为了故事的流传度,这个故事其实并不长。 再一个,曹安所知的内容也有限,只有一个大致的线索和轮廓。 真要去发掘起来,这项宏伟工程之中的每一代人,每一个时段,都应该有无数的故事可以挖掘。 没用多长时间,佘川就看完了故事,将其珍而重之的放回桌面上。 “在下佘川,佘某惭愧啊,这故事就在我们身边,我们每一个古兰人都知道,但却从未有人想过将其传唱出去,让后人知晓这些前辈们的付出,曹少侠,这事当不是你求我,而是我求您了,佘某会将这故事传出去,佘某这边,还有不少同行,希望能跟曹少侠您再多要几册,到时一并交予我的同伴,一人之力终归有限。” 曹安轻轻摩挲着茶杯,“我不过也是受人所托,真正做事的还的是你们。” “这是每一个古兰人分内之事,义不容辞,曹少侠万不可再提什么有事相求之类的话,您大可放心的交给我们,我等必然不打折扣的完成此事,至少在佘某的生命中,只要还能讲,还有人愿意听,佘某就会一直讲下去。” 曹安冲着佘川行了一礼,世界似乎并没有那么糟,有人盯着利益,却也有人盯着大义…… 第一百七十二章 长青树 踏进山林,李兜儿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发生了变化,这让曹安对未来的三年突然多了那么几分安心,他像大部分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一样,对外面世界有着好奇之心,但并不沉溺于外界的繁华,似乎只有山才是他们的主场,在这里,他们会天然的放松自己。 不再紧绷着神经,恢复到那如同精灵一般的状态下。 之前曹安就察觉出来了,在古兰城的时候,除了乍进时候,李兜儿会对周围的繁华高楼、车水马龙以及便捷的交通感兴趣,当然,这里面还有各种美味的食物,但心中那股子新奇劲过去后,他便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了。 整个人的状态都像是蔫了一样,直到走出古兰城,走进大山。 “大哥哥,你快点,你怎么能走得比我还要慢。” “不要急,行万里路,重点可不是万里,而是行,天地的教诲就在这行之中,当你留心去看的时候,这个世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瞬间,触动你的心灵,这点滴的触动和感悟,累计起来,将来就是你武道之路上的柴薪。” 一片空白的武夫是走不远的,根骨、潜力终归只是一个先决条件,不经历得足够多,不去感悟的足够多,未来的某一天,终归还是会寸步难行,上限就在那里了,就如同一枚被人掷出朝着山坡上滚去的铁球。 先天的一切,也就是被掷出那一瞬间的力量,终归会用用完的一天。 在合适的机会下,曹安并不介意跟李兜儿灌输一部分自己武道修行中的经验和心得,尽管他还小,但这些东西会存在,遗忘也只是暂时的,在恰到好处的情形之下,尘封的记忆终会重现,那个时候,将不会是听着这种无感的话,而是领悟。 “我听不太懂,大哥哥的意思是让我多看看吗?” “算是吧。” 曹安笑了笑,走到前方的大石上,抬头看向前方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木,这是真正属于平原地带的森林,站在这里,你还能看到面前这个平原的一点轮廓,越是往后,那绿色的平原边缘线朝着两边扩散蔓延开来,根本就看不到头。 ‘眼前的紫云架,就是去往神都的最后一站了,过了紫云架,将直面当朝权力中心神都了!’ 回过神来,已经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从皇朝的一端横跨,走到了另一端,这一路的经历过往,在曹安的脑海中一一闪过,目光重新变得深邃幽远。 “接下来的路上,可能会有些危险了,你要时刻紧跟着我,不要乱跑,不能离开我三尺范围之内,记住了吗?” 李兜儿见曹安说得如此认真严肃,也收敛了脸上的雀跃,重重的嗯了一声,点头答应。 内心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大哥哥,会,会有什么危险?” “妖以及精怪!” 紫云架向来如此,虽紧邻着神都,但其所覆盖的区域太大了,据说皇朝新立的时候,曾派大军伐山,但这个举措只进行了一年,就无疾而终了,合神都之军力,而且还是在皇朝新立那种军力最为强悍的时期,也没能平了紫云架,可见其中的特殊性。 若是此行只有曹安一人,他倒是不会去理会这些传闻,可眼下,自己身边还多了一个小拖油瓶,就不得不提前警示一下。 李兜儿吓了一跳,小脸都白了几分,显然他脑子里是有这个概念的。 “会吃人的那种吗?” “那肯定是会的,所以,你要好好跟在我身边哦。” 曹安话还没说完呢,李兜儿已经上前拉住了曹安的衣角,“大哥哥,我就这么走吧,你千万不要丢下我啊。” “不会,放心吧,你可以放开我的,只要你别离我太远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用拉着大哥哥的衣角,大哥哥会保护你,走吧。” 紫云架中,向来多些鬼怪异志流传于外,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曹安此行只会擦着中心地带的边缘过去。 两人的脚程并不快,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在夜幕降临之前,也才不过走了四十里左右的路程,可能是天地元力浩瀚的缘故,曹安很早之前就发现这里的普通人,体质要远胜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即便是孩子,也是各方面都完胜。 人眼可辨的,太阳光照开始变得昏黄了些,曹安带着李兜儿终于寻到了一处苍天巨木,这是一株长青树,这种植物在温度比较恒定的地方生长得多一些,但适应能力也不弱,最重要的是,如他的名字一样,寿数极长。 自然状态下,能活数千年之久,叶片新老交替频繁,并不会像其他林木一样,在四季中变化太大,所以有了长青的名头。 眼前这株,曹安目测也有数千年之久的树龄了,整个在地面上矗立的主干就跟一座小型城堡一样,中空了一大段,一样看去,还能看到里面的腐朽干燥的碎木,以及还挂在枝干上的枯段。 像是一扇门,向外开着,其伞盖覆压数里,遮天蔽日,又有一段段根须从自上而下垂落,扎进地面,形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根须也变得不像根须,像是一株株主干一般,只是比起真正的主干,就太小儿科了些。 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整株长青树下显得有些潮湿,给人一种天然的厌恶心理,常年的滋养,这片土地都变成了黑色。 好在最近应该都是晴天,地面比想象中干燥一些,没让曹安萌生退意。 手掌挥动,真气勃发,几次挥手之间,便在树洞内情理出了一个干净的区域,这树洞的空间不大,也就是一间小屋的大小,眼下倒是正好,一大一小两人都不用露宿山野了。 吃着饼子,就着水,也就解决了今天的晚饭,李兜儿向来对吃的不挑,也可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得津津有味,这一天估计是太累,吃完没多久就开始打着瞌睡,不大一会,就靠在曹安身边睡着了。 当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天空响起了雷声,时不时的几道闪电,划破夜空,将整个林间照亮一瞬,空气中带着丝丝湿意。 曹安伸出手,在空中探了探,“果然是要下雨了,还好今夜寻了这么一个地方,能够遮蔽风雨。”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又看了看身后熟睡的李兜儿,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打了个哈欠,莫名的有了些困意,翻手间落下数道剑气,在这树洞之外布下了结界,曹安这才任由困意泛滥,靠在树洞内壁上睡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因为下意识的感觉到了,是个梦,而且周围的情形也过于缥缈了些,以至于曹安内心的意识中感觉这是梦,只是醒不过来,还是在这大树洞之中,边上躺着李兜儿,外面没有雷电交加,泛着怪异的红光。 不知道光源来自何处,在红光之中,周围的情形勉强可以看得清楚,曹安走到树洞外,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地面早已经不是之前的样子,而是变得异常的干净整洁,铺满了大小合宜的青石砖。 红光照亮了长青树下的一切,显得朦胧而隐约,曹安下意识的抬起头,头顶上依旧没能找到光源,而除了这‘伞盖’之下的区域,其他地方都被紫色的迷雾所笼罩,以他的视线根本看不透,那紫色的迷雾还在涌动,如潮水一般。 翻腾、滚动,如活物一般……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眼破妄 就在曹安疑惑之际,紫雾翻腾之间,数道倩影从中走了出来。 女子聘聘婷婷,风姿摇曳,手里银盘托举着精美的食物和果蔬,一共十二名女子,身着翠色薄裙,难掩的风光若隐若现,在淡红色的光晕中,散发出一种奇怪的璇漪的气氛,这一幕幕入了曹安之眼,脸色却未有半分变化。 女子从他身边擦身而过,飘下一缕缕幽香,将手中食物摆放在桌面上后,女子巧笑嫣兮,施施然退了出去,那眉眼之间仿佛能拉出丝儿来,未见曹安有什么动作之后,皆是面有遗憾之色,令人不自觉的心生怜惜。 紫雾翻滚,伞盖之下传来了丝竹之音,这一次,是一群身着清一色火红薄裙的女子,她们不似之前的女子,眉眼之间神态各异,各有千秋,或低眉顺眼,弱质翩翩,或英武干练,眉有霜色,进入这伞盖之下后,各自在曹安面前排开一众。 席地而坐,演奏着曹安所没有听闻过的曲调,曲音渺渺,虚幻而不可捉摸。 曹安抬起头,目光看向周围。 “客人已经等了许久了,主人家还不打算出来见一面吗?” “哈哈,让贵客久等了,只因这山野之间,鲜有贵客,老朽得好生收拾一下,才行,这才耽误了些时间,还往贵客见谅。”紫雾翻滚,在青衣妙龄女子的搀扶下,一锦衣老者缓缓而出,他的一袭锦衣也是大青色。 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怪异,而非尊贵,老者五短身材,却长得很是敦实,须发皆白,却有着红润且细腻的脸蛋,完美的诠释了鹤发童颜四个字的意思,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他像是一个古板的机器,每一个动作都走得生硬且规矩。 像是在完美诠释数百年前的所谓贵族仪态,现在的曹安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初来乍到的小子,看过太多书籍的他,一眼就辨认出了老者的这一套古皇氏贵族仪态,虽说现如今的贵族们也在延续着这些东西。 但很多都已经简化和改良了,与之前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主人家怎么称呼?” “老朽常青老人,经常的常,青色的青,尚未请教贵客尊姓大名!”老人的一举一动做得机械而无可挑剔,引着曹安入座后,这才开始攀谈。 只见他大袖一挥,两名青衣婢女就来到了曹安跟前,一左一右盈盈一拜,坐在曹安身边。 “贫道曹安!” 常青脸色恍然,“原来是道门高修到此,老朽还在疑惑,这皇朝天下是谁家出了这么一个年轻的高人。” “当不得高人二字。” 常青摇摇头,“当得,当得,完全当得,吾辈修士可不是外面那些目光短浅的家伙,看的可不只是真气浑厚,实力强弱,曹道长如此年纪,神魂却是稳固如磐石,哪怕是一般的阴神境武夫,也未必能有曹道长这般强大的神魂,这高人二字,完全当得。” “切莫小看老朽这一方神域,当今皇朝治下,能入此间而保持神志清醒之人,绝对不超过百人,可曹道长你与他们相比,绝对是最年轻的。” 在常青道出自己名姓的时候,曹安就敏锐的想到了自己暂住的那住长青古树,老者的话中,有一个字眼让曹安颇为在意。 “神域?主人家是此间山神?” 曹安此话一出,老者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一样,那双眼睛朝着天空的方向看了一眼,连连摆手。 “非也非也,曹道长误会了,自上古大劫之后,世间那还敢有什么神明,这神之一字,只是我族的自称,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应该叫做妖域。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了,曹道长,请随意,这些都是此方区域内的产出,道长尽管随意取用便是。” 一边说着,常青老头还一边对着曹安挤眉弄眼,那目光分明说的随意取用指的还有在场的所有女子,不,确切的来说,该是女妖。 曹安笑得有点不太自然,倒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单纯的生理不适,常青老头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在曹安眼中也是一眼破妄,直指本质,身边的青衣女子哪是什么貌美女妖,分明就是两条巨大的蚯蚓在自己身边扭动着湿粘的躯体。 桌上的灵果美食,也只是一堆平凡到了极点的山中野果、草鱼,甚至还有一盘根本就是面前的常青老头自产的果子,勉强算是有几分灵韵在里面,但这点元气浓度,对曹安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弹琴奏乐的,在曹安淡蓝色的眼眸中,尽是一群依附于这常青大树而生活的小动物,在那常青身边的两个女人,勉为其难的完成了部分化形,且不是通过正常的修行达到的化形,应该是借助了某些天地灵物。 除了身体,肩膀上还各自顶着一颗羊脑袋,四颗血红色的眸子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Y王,常青老人的本体就是一株长青树,只是现在看去小了很多,像是一株灌木,并不如白天所见的那般高大壮阔。 见曹安迟迟没有动,常青脸色一板,“怎么?这些天地灵物难道还不合曹道长的胃口吗?” 曹安长身而起,“主人家将来带到此间来,想必也不是因为好客而宴请我,不如开门见山一些吧,以面前这些寻常野果、幻化小妖来招摇撞骗,多少是显得主人家诚意不足的,须知有些时候,坦诚相待反而能获得真正的友谊。” 常青脸色变幻,站起身来,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屏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杂耍’。 所有的一切幻像消失后,曹安从昏睡中醒过来,自己还是在树洞内,而身边的李兜儿也还在熟睡当中,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上还挂着笑容。 “仙长,您是真高人,还请原谅老朽之前的无礼行径。” 树洞外,正是刚才所见的那老头常青,他依旧是以眼前这副模样来见曹安,只是此刻浑然没了之前的那副豪主人做派,破衣烂衫,头发上也是沾满了污秽,脸色恭敬的站在树洞外。 曹安起身走了出去。 眼中蓝色光晕一闪,便看到了常青身上若有若无的煞气。 “你杀过人?” “倒是不敢相瞒仙长,之前确实杀过四人,于这近千年间老朽也只杀过四个人,这几人皆因无法实现老朽所求,遂将其杀了。” 曹安面色平静,紧了紧身后的黄皮葫芦,“那若是我也无法满足你所求,是否你连我也要杀?” “仙长是真高人,必能满足小妖所求,便是不能满足,小妖也断无胆对仙长出手!” 曹安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李兜儿,“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让这孩子做了个美梦,一个充满童趣的美梦,仙长大可放心,小妖万不会再犯下恶事的,便是之前所杀的那四人,也是因为他们承诺了帮小妖解惑,从小妖这里取走了报酬,却未能办到承诺之事,小妖才将其杀害的。” 曹安不由得笑笑,“什么报酬?不会是刚刚宴会中所奉上之物吧?” 老头讪讪一笑,“令仙长见笑了,当年的小妖还是风光过的,手头也有些好东西,自然不是今日仙长所见的那些糟粕可以相比,若仙长能解决小妖之事,小妖定将真正的宝物双手奉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逆天而行 “时间尚早,仙长不妨坐下听老朽唠叨几句。” 常青老人一挥手,数根藤蔓活了过来,在两人身边缠出桌凳,枝干如触手般,不知从何处取来一盘灵果,一壶灵酒,摆在了刚刚结成的桌面上。 “这算是老朽本体所出的一种灵果,我将其称之为常青果,我观上仙似寿数有损,此物或能补全上仙所亏寿数,此酒为据此二十里外的一群猴儿所酿,颇有些独到之处,其药效霸道刚烈,具有凝练武夫血气、真气之能,上仙都尝尝。” 这一次,是真的灵果灵酒了。 曹安看了一眼,“贫道洗耳恭听。” 常青老人的眼中没什么焦距,存续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时,他都需要在漫长的记忆中寻找。 良久:“我本是生长于此间的一株常青树,一天夜里,从丛林深处来了一只狐狸,受伤不轻的它就在我边上休养生息,一呆就是三年,这三年里,它每次修炼都会有些帝流浆溢出,为我所吸收,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从懵懂之中,凝聚出真正的意识。” “聚则成形,散则为零,你这个凝聚用得倒是恰到好处。” 常青老人脸上一喜,随后却是一脸的苦涩,“上仙您可知道,正是您随口的这一句聚则成形,散则为零,老朽凝聚出意识之后,整整用了一百年才领悟,并正式踏入修行。漫长的寿数让老朽从没有担心过自己的修行。” “我用两千年长成参天大树,用三年时间凝聚出意识,又用了两千年时间修行,成为此方一霸。但从那以后,我再无寸进,每当老朽想要修行的时候,天地间就会有一种恐怖的威能席卷而来,令人心神俱颤。” “那不是我所能承受的力量,我清晰的感知到,在那股力量之下,我将会形神俱灭,数千年的修行彻底毁于一旦。老朽知道,应该是自己的修行出了问题。” 曹安皱了皱眉,“所以你想要求的就是正确的修行办法?” 常青老人点点头,“此间不过是这紫云架的外围,老朽也只是一株野树成精,受限本体,无法离开此间,自身也没有什么传承,我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过往的一切生灵,可惜几百年过去,一无所获。” “我没有记错的话,草木成精少说应该也有万载寿数,你之前也不着急修行,为何现在如此急切?”曹安疑惑地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上仙有所不知,您所说的那是能够一直修行的,而老朽,却是不行,修行就如逆水行舟,这句话也是你们人族的知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道理,于当下的老朽而言,继续修行的话,很快即将魂飞魄散,不修行的话,到目前也就只剩百年好活了。” “一旦停止修行,数千年所凝聚的意识会在短短几百年内不受控制的消散,知道意识彻底消失,沦为一株普通的常青树。” 曹安明白了,“原来是这样,能容我看看吗?” “可以,上仙尽管施为。” 常青老人正襟危坐,双手整齐的叠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色紧张像是个等待挨训的学子,他很清楚,这里是紫云架,尽管是外围,但这里想要碰到个人谈何容易,要碰到一个能为自己解惑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这几百年间的遭遇就是最好的明证。 曹安的眸子里泛起淡蓝色的光晕,视线落在常青老人身上,从上而下的扫视着。 常青老人只觉得自己在曹安的视线中,像是一瞬间就被看透了一样,明明自己的修为要比曹安高出一截的,可这种感觉就是如此的清晰,让他敬畏的同时,对曹安的希望更大了几分,他没有心脏,但却有忐忑和紧张的情绪。 “上仙,我的情况怎么样?” 曹安收回目光,摇摇头,“我并没有从你身上看到什么问题,只见着一片生机勃勃之相,但隐隐的,似乎有些看不见的力量,在消释着你的神魂。” 常青脸色一变,“是什么力量?是不是解决掉那种力量之后,我就可以重新踏入修行了?” “遗憾的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因为它一切正常,正常到仿佛风过草动一般,又像是水往低处流一样,自然而然……自然??” 一个念头猛地出现在曹安脑海中,是了,自然的力量,天地的力量,世界的规则,这是一股自然而然的天地规则,别说是曹安了,怕是整个皇朝也没有人可以与这股力量抗衡的,这是天地规则之力。 ‘这么说来,是天地不让它继续修炼?他谁啊!!’ 脑海里刚有这个想法,就被曹安直接排除掉了,常青是谁?一个在紫云架内机缘巧合之下成了气候的长青树精,何德何能让天地布下如此手段?在曹安的信仰里,天地更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它只有自己的规则。 天心无情嘛,自然不可能单独对某一个生灵布下什么手段。 可其他生灵也可以成精的啊,这又是为何? “仙长,仙长??” 常青老人打断了曹安的思绪,他回过神来。 “仙长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是有些想法,但我不知道正确与否,现在我要问你一件事,你需得如实告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你可明白?”不知不觉间,或许是因为常青老人的低姿态,又或者是因为此事干系甚大,曹安都没发觉,自己俨然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主导者。 “仙长但说无妨,老朽定不敢有丝毫欺瞒。” “你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罪大恶极的那种。” 曹安才问完,常青老人就坚定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曹安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双眼睛破妄之下,常青老人身上的煞气若有若无,断无可能是犯下滔天大罪之辈。 他转过身,看向夜空,这一夜,还在下着大雨,分明是没有什么光源的,只因这里是常青老人的地盘,隔绝了外面的雨水罢了,但对于能够夜视的两人来说,黑暗与否,并不影响他们看清物体。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长青老人紧随几步,跟在曹安身后,“什么问题?仙长请说。” “天下万灵,不管是人族还是鬼怪妖精,一旦踏上了修行之路,走的其实都是逆天而行的道路,有的死在了这条路上,有的依旧还在向前走着,向来没有后退一说,既是逆天之举,不管是以什么原因踏入的这条道路,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都该有一颗慨然赴死的心。” 常青脸色白了又白,“恕老朽愚钝,并不明白仙长的意思。” “人族武修在达到修为的时候,会面临天地之劫,过则更上一层楼,败则生死道消,这既是天地对逆天之人的惩罚,也是一种考验,你所畏惧的,应该便是你们这一族中的天地之劫了,也是你自己的修行之劫。”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老朽做好决定了 “天地之劫吗?”常青老人脸色怅然,失落的挪回了凳子边上,像是丢了魂一般,一屁股坐到了上面。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那股力量如此的自然,因为它本该如此,本就是如此,这不是什么修行上的问题,更不是修行者本身的问题,天地之劫,只能靠自己,也只有靠自己。 曹安未来也会遇上同样的问题,而且很快!! 他转过身:“你早就猜到了是吧?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或者你根本就是在畏惧这天地之劫,怕死,所以你才用几百年的时间去做一件根本就是徒劳的事情,只期望能从别人口中得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但这是不可能的,人族武修,自己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是所有高阶人族武修都需要去经历的。” 常青老人脸上露出了苦笑之色,“我其实情愿自己一直没有凝聚过什么意识神魂,就那般浑浑噩噩的活个万年之久,然后自然枯死,重新回到这片大地之中。” “没有过意识,就不会有贪恋和畏惧,浑浑噩噩,一切交由天地。我从来没想到自己能达到多高的成就,拥有多强大的修为,虽然也会因为实力的提升,和更大自由而喜悦,但我更想的是就这么安安分分的渡过万年时光,也是极为不错的。” 曹安笑了笑,“那也只是你在眼下的处境中,才有这样的想法,当你真正即将面临万年寿终的时候,你所处的怕会是另外一番心境。” 沉默在两人之间久久维系,曹安面色平静,他现在清楚了,常青不是不知道事实真相,只是不愿意相信,还带着一丝侥幸而已,这种情况下,外人根本帮不了他,如何取舍全在他一念之间。 “你好好想想吧,未来的路如何走全得看你自己。” 常青老人没有出声,直到曹安走进了树洞,依旧坐在藤椅上,发着呆,曹安没有打扰,他无法感同身受。 走进树洞,确认李兜儿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开始闭目养神。 一夜过去,李兜儿起了个大早,精神焕发的抻了个懒腰,昨夜里发生的事情,他是一点也不知道,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好觉。 “今天起这么早啊?” “我要听大哥哥的话,开始练武了,自然要早早起来。”小脸儿上一脸的坚毅,兀自攥紧了拳头,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下,他有自己一套完整的修炼传承,不需要曹安操心,虽然没见过他在那个‘秘密王国’里做的事。 但作为一个‘大村’的传承地,绝不可能没有将这些教会他。 李兜儿跑出树洞,一眼就看到坐了一夜的常青老人,小脸微微一愣,但一想到后面还有曹安在着,心中的胆怯也就瞬间消失无踪,朝着常青老人行了一礼,就走到一边开始打起了拳法,确切的说,那不是拳法。 而是一套锤炼肉身的法门,整整八十一个动作 ,其中高妙之处,令曹安眼前大亮,这一法门已经完全能够与自己从那个梦中世界带过来的低阶武学了。 勿要小看低阶武学,越小越容易精微,越低越易于出高妙。 曹安的梦中世界,是一个贫瘠的武道世界,那个世界的武夫们获取力量无法像这里的武夫一般,向外而求,天高地阔,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地元力,在那个世界里,大家都一样,想要出人头地,想要高人一筹。 就只能在技法上、心理上、乃至于哲学中去求,他们真的是将这一切做到了极致。而这个世界不一样,他们获取力量太简单了,以至于鲜有人在一个境界中沉下心来,低下头来去研究如何局限于这个境界之中变得更强。 不是他们蠢,而是百舸争流,研究这些没有太大的价值,你穷极一生,研究出来的武学,还不如别人多花点时间在修行上,直接更上一层楼,降维打击。 ‘古兰州所走的路子,跟她有些类似。’ 照样初升,映照着李兜儿有些通红的小脸,周身开始有气血升腾,虽然很薄弱,但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天赋了,少年人一脸坚毅,目光坚定。 这个年纪的他对于未来还没有那么明确的目标,但却走的足够的厚重。 这一幕,落在了长青老人的眼中,嘴角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兜儿,直到他收功而立,这才长身而起,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仙长,老朽已经做出决定了。” 曹安背靠着长青树,目光平和的转向常青老人,“决定好了就去做吧,吾辈修者,但求念头通达,顺为凡、逆为仙,一旦走上这条路,其实就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老朽明白,还请仙长缓几日再走,老朽准备准备,此间鲜有人迹,老朽也不想这一生就这么走到头,死的时候也每个人见证,老朽的天地之劫,若能得仙长见证,老朽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常青老人言辞诚恳,目露期待。 曹安点点头,“不敢当,但我会留下来,看完你渡劫再走,未来的我,也会走上同样的路,也算是一次观摩修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怎会介意,老朽高兴还来不及,时间紧迫,仙长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老朽也就不磨蹭了,该是回去做好准备的时候了,从这往前,在那个小坡之上,有一间老朽早年间搭下的小屋,如蒙不弃,仙长可带着这位少年暂且于那住下,想来这个距离内,天地之劫应该不会波及到那。” “如此就多谢主人家了。” 流光一闪,常青老人化作一道翠绿的光芒射入了长青树本体之内,消失踪影,这个时候,地面上原本存在的桌凳也随之散开,恢复到了原本的位置,曹安看了看,牵着一脸诧异的李兜儿。 “走吧,我们到那边去,暂时可能要在那边歇息几天。” “大哥哥,刚刚那个老爷爷是……”李兜儿一面说,还一面朝着长青树那边看了一眼,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 曹安笑了笑,“对,你猜的没错,他就是这株长青树成精,当然,按照皇朝天下笼统的说法,也就是树妖。” 李兜儿小脸一白,抓紧了曹安的衣摆,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曹安走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发杀机 退转,是一种修行瓶颈上最容易发生的事情,又不仅限于修行。 武道、技艺、知识的的学习和修行都是在逆水行舟,一个动态过程,它并非死板的数据,熟练度多少就多少,能定在那里,一旦在瓶颈之中卡得越久,发生退转的可能性越大。 曹安握着年剑,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剑感减弱了,以往那种手中有剑便万事安的信念开始减弱,尽管这个减弱很微小,但确确实实发生退转了,如非近日遇到了常青,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曹安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这一点。 只怕当自己能够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 剑道退转的原因很简单,曹安自己也明白,单纯的技艺而言,他近乎有着两世经验,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迅速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面,而在这之后,他的进步就完全可以用缓慢来形容了。 特别是卡在剑道意志上之后。 ‘看来不只是常青需要静心,我也需要了。’叹了口气,他从一部分食物从黄皮葫芦中取了出来,放到了竹屋的里侧。 “小兜儿,这两天,哪也别去,食物和水都在这里了,你好好呆着,该练武练武,该休息休息,大哥哥需要安静悟道几天,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要来打扰大哥哥。” 李兜儿愣了一下,“大哥哥,你要去哪里?我能跟在你旁边吗?你放心,我会乖乖呆着的,绝对不会打扰到大哥哥。” 曹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放心,大哥哥哪也不去,就在院子里。” “噢,好的,兜儿知道了。” 这个小院搭在山坡上,地势不高,曹安记得自己应该很久没有看过山了,那种高大巍峨的山,据说一直北上,过了神州,那边的山也多。 院前用简单的竹篱笆围了一圈,大概只比李兜儿高一个头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常青老人的存在,附近并没有什么很高大的林木,从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那住长青树,曹安站在院内,目光投向那边。 只是眼中并没有形成焦点,显然他的心思没在上面。 ‘第一次境界松动在什么时候?’ 漫无头绪却也不是,经历了不少事情,心境触动是有的,一如他自己教诲李兜儿一样,修行之路闭门苦修是行不通的,要去接触,接触更多的事情,接触更多的东西,就如一个串珠人一样,在未来的某个恰当时间里,将这些‘触动’一颗颗串起来。 所谓瓶颈不攻自破。 ‘是在村里,李兜儿的秘密王国内,自己修炼万相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里,当时那种神魂像是被从肉身之中剥离的感觉他印象极为深刻,那大概是自己最接近六景天人境的时候。 而心境触动是在目睹了古兰血脉完成那史诗级壮举的时候,他的心神沉浸在记忆中,回想着所有的事情,追逐着那已经逐渐淡化了的感触,试图从这些细节中找到突破的关键所在,明悟自己剑道之中所缺的东西。 这一站就是三天,一直保持着持剑而立的姿态,像一尊雕塑。 李兜儿之前答应过曹安,不会前来打扰他,便按着传承里的修行日程,每日正常完成修行,直到第三天中午,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便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曹安跟前,一双大眼睛死死的从下往上盯着曹安。 直到能够察觉到曹安的呼吸和胸腔的起伏,这才拍了拍胸口,小脸上如释重负的回到了房间内。 第四日,曹安的思维从意识深处抽了出来,轻轻活动了一下握剑的双手,一脸肃容,看向长青树。 “咦,大哥哥,你醒过来了吗?” 后方察觉到异常的李兜儿走上前来,试探着问了一句。 “醒过来了,今天常青这株老树可能就要渡劫了,枯坐对我没有多大意义,或许观摩一下他渡劫能给我送来最后一丝灵感。” “渡劫?渡什么劫?怎么渡的。” 面对李兜儿好奇宝宝一样的问题,曹安摇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我并未见过,或许会有天雷劈他,天火烧他,又或者是其他我们所看不到的灾难在里面。你倒是好运气,刚刚走出村子的第一站,就能见到这种有些人一生都未必遇得到的大事。” 李兜儿受限于自身修为和感知,不能像曹安一样,对于周围的气机变化感知如此敏锐,即便是深处意识深处,也能清晰的察觉到天地气机的变化。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一尊大妖的天地之劫,必然是随着常青老人心念触动,天地感应随后而至,此刻,这附近远比之前几日浓郁了数倍的天地元力就足以说明这一切。 只是两人说话这短短时间内,天空就暗了下来,黑云压城,天地齐黯,沉重的感觉压在这片天底下的所有生灵心头,天地的威能也在这一刻显露了出来,蓄势而未发,便已经让这些生灵自灵魂里产生出畏惧和战栗之感。 李兜儿紧紧的抓着曹安的手,“大哥哥,我怕!” “大哥哥也怕,但我辈习武之人,将来修行到了一定境界,都将独自面对现在你所畏惧的这些,那时候,你就不是一个旁观者了,而是亲身去面对它,克服内心的恐惧,武夫嘛,唯勇而已,不管什么样的性格,能在修行之路上走得够远的人,皆是勇不可当之辈。” 李兜儿小眼眨了眨,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t苍穹,那如天倾般的威势顿时让他心脏猛地一抽,呼吸都慢了一拍,宛如窒息一样,过了两息时间才大口大口的喘出气来。 再也不敢抬头往上看,低头紧跟着曹安一路向坡上走去。 小院毕竟距离常青还是有些近,曹安自己身边带着李兜儿,之前又没见识过真正的天界,只能是尽量小心谨慎一下,朝着更高的山坡走去,在这个距离之下,以自己的目力,依旧能够窥得全貌,甚至只要想看,再详细的情景,也能看到。 锦袍、狐首,人立,除了那个脑袋之外,其他一切,皆与人没有多大区别。 天地之劫下,影响了气机感应,如果不是因为靠上前来了,恐怕曹安压根都无法发现这只狐妖,在他的印象中,狐妖还是苏今窈的样子,至少审美上,不会给人造成畏惧和恐怖之感 ,但眼前这群并不是。 他们给人的感觉就是恐怖、怪诞…… 第一百七十七章 常青之劫 “平心静气。” 平静的声音从曹安口中说出,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强大感染力,李兜儿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腔一般的心也逐渐稳定了下来,感受着曹安手心的温度,呼吸逐渐平稳,眼底的畏惧消失大半,跟随着曹安的视线,看向前方。 站满了大半个山岗的狐族,清一色的古拙黑红袍子,双手抱胸,顶着一颗大大的狐狸首,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就像是朋友间打招呼一样,曹安冲着他们点点头,拉着李兜儿站到了不远处一块大石上,再没多看这些狐族一眼,李兜儿强忍着畏惧,架不住自身的好奇,这一路来,跟着曹安短短几天所见所闻的惊心动魄就超过了之前自己生命的总和。 几千年成精的大树,漫山遍野不下白只的狐妖,那一双双渗人的狐狸眼睛,以及那怪诞恐怖的尖长嘴巴。 人总以类人来比喻一些动物的灵性,但当真的过于灵性的时候,却会感到本能的畏惧。 李兜儿是个正常人,他做不到曹安这般,心中对曹安敬佩的同时,更多的是畏惧。 铅云如坠,长青树终于有了反应,广阔的伞盖开始动了起来,无风而动,猎猎作响,在整株长青树的外延,曹安看到了一个更大的虚影,像是整株长青树的影子向外延伸了一样,边沿泛着青色的光晕。 光影缓缓收拢,幻化成一尊人影模样,那是曹安和李兜儿都见过的常青老人形象,只是现在被放大了,如同巨人一样,鼎立于长青树中,高出伞盖大半截,只见他两手合拢,朝着曹安这边施了一礼。 这一幕自然也落到了狐众眼中,只是眼下,他们没来得及想这些,天空中的劫云已经开始发动。 随着一道刺眼的光撕裂铅云,将整个昏暗的大地照亮,第一道天雷也应声落下,声、光近乎同一时间爆发,在这一刻,所有观望之人眼中,再无其他,只有那一道刺眼的光芒,倾盆大雨覆盖了整个区域。 豆大的雨滴直接砸落,在那一瞬间,李兜儿疼得闭上了双眼,双手护住脑袋,伴随着劲风,以他的体质,竟是一个趔趄直接砸倒在大石上,想起来又睁不开眼,死死的抱着曹安的大腿,本能的把身体缩起。 曹安伸出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来,没再去看他。 光芒散去,前方长青树中浓烟滚滚,在瓢泼的大雨中,那冲天而起的火焰和刺鼻的味道异常醒目,只见小半的‘伞盖’在这一道天雷中,已经直接化为灰烬,远远看去,就能看到其中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矗立于伞盖之中的常青老人浑身焦黑,却依旧傲然而立,只是略显狼狈。 九道落雷第一道,似乎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可怕,常青老人心中稍安,在这股天地气息刚刚出现的时候,他怕极了,以至于龟缩几百年都不敢再修行。 此刻他有了些底气,深扎大地,汲取着养分和元力,双臂朝天虚托,巨大的身影缓缓而起,缓慢,但锐气无双,每向上一步,都给人一种大地山川一般的厚重感,无可匹敌。 轰!! 第二道落雷砸下,巨大的身影生生将其受下,这一击,只将其砸落几分,常青老人目光如炬,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全凭信念支撑着,才能爆发出如此力量,绝对不能有丝毫松懈,实力恢复容易,但信念重聚几乎没有可能。 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于是巨大的身影滞留在虚空片刻,提起周身妖力,朝天再度踏出一步。 几千年的修养和底蕴,淡绿色的妖力磅礴浩荡,妖气冲天。 此举惹怒了天上铅云,这一次,落雷的凝聚时间明显要比之前久了数息。 轰!轰!!轰!!! 连着三道落雷砸下,生生将常青老人巨大的身影和漫天妖力从虚空中砸落,如流星一般坠入地面,长青树浩浩荡荡的伞盖上蒸腾出浓厚妖力,想要托举住常青老人的身影,但在这雷劫威力下,连片刻都抵挡不住。 那妖力就像是烈阳下的雪花,白色雷光如同疾病一般,触及妖力的一瞬间,就沿着漫天妖气扩散开来,瞬间将其搅灭粉碎,伞盖当中,空出了大大的窟窿。 一时间,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轰!! 第六道劫雷应运而生,直接对着那中空的窟窿砸落,再次落到了已经被砸进深坑的常青老人身上,曹安目光一凝,第一次天地之劫的雷劫因每个生命的潜力和资质不一样,有三六九道天雷之说,目前为止,常青已经受下了六道天雷。 但天空中的劫云依旧没有散去,那就说明,它应该遇上了最强的九道天雷,若他安然度过此劫,想来未来在妖族中,当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曹安却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在他那敏锐的感知里,那里除了躁动的雷元和火元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东西。 长青树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天火临身,翠绿欲滴的伞盖在数个呼吸的时间内枯黄下来,最终定格在黑色当中,天火腾的一下,点燃了整株长青树,火光映红了天空,照得原本因为铅云而阴暗的天地都亮堂了起来。 即便是相隔这么长的距离,曹安都能感受到从那边吹过来的热浪,混合着瓢泼大雨的潮湿气息,湿黏得令人难受。 狐众之中响起了喧闹之声,那并不是皇朝天下通行的人族语言,而是一种更为古奥晦涩的语言,加之狐众们的样子,更让人觉得怪诞恐怖,它们相互交流着,不大一会就有狐众陆陆续续开始离场。 临走之前也不忘用怪异的眼神扫向曹安这一大一小两人。 陆续退走的狐众消失在了密林中,现在的山坡上,只剩下十几只狐妖还在,都是曹安到来时候就站在最前面的那几只年老的狐众。 似乎是领头的那只狐妖轻叹一口气,正欲转身,就在这时候,一股恐怖的生气于火海中射出,澎湃的妖力迸射而出,常青老人的虚影再次出现在天火之上。 须发皆张,衣袍鼓荡,朝着天空中的劫云怒吼一声,当即一拳轰出。 轰!! 第八道劫雷,这道雷光已经不是单纯的白色了,而是带着淡淡的紫色光晕,只是一击便已经超越了之前的劫雷数倍的威力,氤氲如云海的妖力和生机在这一击中,直接消散殆尽,仅存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天蓝色气焰还笼罩在常青老人身旁。 苍穹之上,压抑的铅云几乎完全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团劫云,但此刻,这一团劫云给人的恐怖感觉,仿佛更要远胜之前,气机还在凝聚,那就像是空中开了一个口子,这片区域的空气都被人从那抽出去了一样。 令人窒息的感觉还在加剧,曹安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兜儿,一个护罩打落在他身上,自从大雨来临之际,这个孩子就没有能站起来过,但却也没有放弃过,一次次的被击倒,又一次次的站了起来。 而曹安,就是他在这狂风暴雨中唯一的支柱,稳如泰山,给了他无数次起来的支撑。 但这一次,不行了,这股天地威势下,已经不能再任由曹安放任他,这股威势别说是李兜儿,就是这些留下的狐妖们,有些都被骇破了胆,伏在地上阵阵低鸣,唯一还能跟曹安一样站立的,只有寥寥四只。 且都在咬牙支撑,无法做到如曹安一般平静。 魔种异能被曹安催发到了极致,强大的精神力量在魔种异能的加持下,朝着常青老人那边查探了过去,片刻之后,与其他狐族眼中透出的绝望不一样,曹安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常青老人成功了。 他甚至都不用去看最后一道落雷的情形,便已知道常青老人度过这次的天地之劫了。 果然,随着最后一道天雷落下,那一层淡蓝色的薄薄护罩,看起来脆弱的像是一触即破的能量却生生吃下了最后一道天雷。 长青树轰然倒塌,大火熄灭,常青老人被砸落到地面上,撞出了一个大大的深坑,然而,他身上的那层淡蓝色护罩却并未随之破灭,只是看起来更淡了些。 云收雨散,艳阳重新高挂苍穹,随之而来的是天地间的一缕清风,吹拂过长青树废墟当中,一道中年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废墟之中,一袭淡青色袍子,黑发如瀑,卓然而立,在他周身,那原本的废墟当中,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大劫之后的清灵之气,蕴含大生机,而在原先的老长青树旁,正有一株小常青树苗快速的拔高,转瞬之间就已经长到了一人多高,常青一脸慈爱的摩挲着叶片,嘴唇微启,像是在说着什么,曹安只留意到他成功了,其他的并不在意。 对着身边的几名狐众拱拱手,转身带着早已疲惫不堪的李兜儿向着那间竹屋走去。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距离跨入天人之境,破开剑道瓶颈也就是一步之遥,内心是欢快的,脑海中死死的抓着那一份自己想要的心境触动,脚下没有半点迟疑,催动身法之下,速度也是极快。 少顷便已经来到了竹屋前……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心神之耗 曹安的状态很怪异,此刻的他只留下一部分意识操控着自己的身体,双目显得有些呆滞,便是动作和反应也似比常人要迟滞几分,带着李兜儿回到竹屋,拉开竹门走进其中,随即从黄皮葫芦中取出一些干粮和水。 机械且有序的将其摆放到屋里的桌子上,归类整齐,李兜儿在一边亦步亦趋的跟着,没说话,曹安的这个样子有些渗人,他不太敢搭话。 “大哥哥又要闭关悟道了,这次的时间可能会久一些,食物和水给你留在这里了,一会大哥哥会激活一尊傀儡跟你一起,大哥哥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你诸事都要听她的,如果有什么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她会唤醒我的。” “在这期间,你也要认真修行,争取将来回到古兰州的时候,不要给老村长他们丢脸。” 李兜儿郑重的点了点头,“兜儿记住了,大哥哥。” 就在这时候,门口的竹门轻响,曹安抬头看去,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盘出现在门扉处,脸上带着恭敬之意。 “常青并非有意偷听的,只是恰好听到了,仙长要闭关的话,不妨让我来照料这孩子吧,此间常青毕竟生活了千年之久,对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 他也看出了曹安意识上的情况,紧接着说道:“那日清晨,在我还沉沦踟躇,无法下定决定的时候,正是这孩子给了我莫大的勇气,若非从他身上看到的希望和坚定,常青也不会有今日,这些都是常青该做的。” 几次短暂的交谈,结合他之前从那几人意识里了解到的信息,对曹安的性子有了个大致的判断,所以,常青没有废话,只是点了自己从李兜儿那的获益,便让曹安不好再拒绝。 沉吟了片刻的意识,操控着肉身点点头。 拍了拍李兜儿的后背,“叫常叔。” “常叔好!” “常青道友,这几日,兜儿就交给你了,你我之间,还是不用称呼我仙长了,在下一介武夫,尚没资格称仙,不如就以道友相称吧。”渡过天地之劫后的常青,已经完成了化形,现在的他,甚至连妖气都难以察觉。 曹安想着该是纠正这个称谓的时候了。 常青古板的行了一礼,“好的,公子。” 思绪没在其间的曹安,一时间倒是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称谓的变化,只是觉得将李兜儿交给常青,是当下的最优解,一手握着年剑,缓缓走到了院内,随着他的站定,最后一丝意识也被纳入了脑海之中。 在他的意识深处,出现的是三个场景,更像是曹安自己脑补完善的三段影像,其中之一,正是古兰人以凡人之躯,历经岁月之证,终于达成将内景拉入血海,使得血河复苏的史诗成就,在这段影像里,没有什么大场面,只有普通人的悲欢离合、苦痛,以及从其中传出来的那种绝对成功、毕胜之信念。 将内景拉入现实世界这种事情,在任何人听起来都像是天方夜谭,绝无可能之事,可在时间长河的见证之下,普通人一代代的努力,那种胜利就像是理所当然一样,那股信念仿佛在告诉曹安,有什么好疑惑的呢?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胜利吗? 第二段影像是曹安自己,却也不是他自己,虚空之内,由云雾凝聚出曹安样子的半截身子,宛如巨人一般,脸上挂着一种怪异的笑容,给人一种怪诞的优雅,双手十指平展于身前,自手指上垂下上百条云气丝线,而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曹安。 十指以每一丝肌肉的细微晃动和手指的波动,操控着地上那个曹安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身形时而如灵燕般飘忽、灵动,时而如巨象般沉重、有力…… 至于第三段影像,还在演化当中,其中出现的正是之前刚刚见证的天地之劫,只是这里面没有常青的影子,也没有那株遮天蔽日的巨大长青树,只有曹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天地之变当中,仰头闭目,体会着那种令天地生灵自身体到灵魂皆为之心悸的威势。 铅云如坠,乾坤变幻,在这些天地变化面前,似乎人力的一切都显得徒劳而无功,就像是一只爬在高山上的蝼蚁,不可能将整座高山举起来一般的令人绝望,随着这段影像之中的绝望之意传来,直接影响到了第一段影像中传出的信念。 在第一段影像中,人已经不再是单个的人,而是一个种族,一个群体,可在这第三段影像中,要面对这天地的,不是种族,而是单个的个体,是曹安自己,就像是武道之路,那股信念可以借鉴,但意义不大。 这修行路上,所要面对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无法假他人之手。 武道修行,不急,却也急,不急的是,它给予了曹安足够的时间去将每一步都垒下坚实之基,按部就班,以大毅力和坚韧,行那起王丈高楼之事。急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外人的帮助只能是一个相辅的作用,只争朝夕,只争这一时,这一世。 曹安的心神被困于第三段影像之中,苦苦支撑,却又不得其法,无法突破自身,随着时间的迁移,第一段影像也在绝望之气前,逐渐被消弭,消散在曹安的意识海之中,只有那决胜的信念无法消除,化作一道流光,从即将消散的影像之中逃了出来。 在曹安的意识中一通乱撞,最终像是确定了目标一般,射入了第三段影像,没入了曹安的眉心之中。 曹安陷入了意识深层次的斗争之中,而在外界,却已经悄然过去了半月时光,这半个月以来,常青以曹安仆从身份自居,照顾着李兜儿的生活,李兜儿少年纯真,心思没有那么复杂,在常青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常青所给予的那种村子里老人们一般的关爱。 经过短暂几天的磨合,两人的关系大为亲密。 这一天,是曹安苦思的第十六天,他的面容,较之以前,已经完全枯槁了下来,活像一个从饥荒年月跑出来的逃荒者,面容清癯,脸无红光,就连身形,都是肉眼可辨的瘦了下去,现在这衣服里面,估计就剩下一个大骨架子,没多少肌肉了。 从他那双白皙的宛如鹰爪一般的手上就能看出一二,这个变化,常青看在眼中,却无可奈何,他们帮不上忙,做不了任何事情,现在一切都只能看曹安能不能从那苦思之中,自己醒悟过来,自己悟出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常叔,我们还是不能把大哥哥叫醒吗?至少让他吃顿饭,好好休息休息,补充一下体力也好,那样他也能更好的去思考,再这样下去……”李兜儿一脸的担忧,更多的是害怕,他怕曹安也跟村子里的那些叔叔一样,彻底离开了自己。 常青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些无用,你将来就会知道了,修为境界到了公子这个阶段,哪怕是月余不饮不食,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的肉身已经能够自行从天地之中汲取所需的能量,维系身体所需。” “他如今这样子,不是因为没吃饭,没休息造成的,而是心神所耗过甚,除非他自己想明白,想清楚了,回过神以后,自然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我们贸然打断这些,对他有害无利,甚至会对他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常青沉默了良久,“你要相信公子,相信你的大哥哥!他不是普通人,终究会走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野狐一族 “野狐一族胡有闲特来拜会常青大王。”竹篱笆外,那个狐狸头的男人恭恭敬敬的站着,身后是同样与他一般顶着狐狸头的族人,他们如同人族一样,肩挑朱红色箱子装的礼物,身上清一色的换了一身火红色的衣袍。 乍眼看去,那站着的清一色的狐狸头令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李兜儿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是一眼,便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了常青身后,常青下意识的就朝曹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曹安依旧处在沉思之中,并没有被打扰,心中这才舒了口气。 拍了拍李兜儿的手,示意他在原地等自己,自己则是快步走出了竹屋,随手轻轻的关上院门。 脸色不善的看了一眼野狐一族的族长胡有闲。 “随我来!” 狐众随着常青向外走了几百米,足够远离那座竹园的时候,常青才没好气的开口:“不知你狐族今日找上门来所谓何事?我常青可不记得与你们野狐一族有过什么纠葛。” 胡有闲那嘴巴微微翘起,扯出一个渗人的微笑,“我野狐一族与常青大王是邻居,前几日,常青大王突破极限,历经天地之劫,成就大本领,能有如此贤邻,是我野狐一族的荣幸,今日特备下薄利,前来拜访,还请常青大王不要务必收下我野狐一族的一点小小心意。” 狐狸脸上虽然不太看得出它的神色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这份讨好的意味。 常青却是嗤笑一声,“别,你们野狐一族的礼我可不敢收下,也高攀不上,再者,常青本体已于天火之中损毁殆尽,如今这副身躯,便是真正的化形之躯,脱离了地缘之限,成就真正的人族真身,以后我们可就不是邻居了。” 胡有闲语气中有了些激动,“我知常青大王还在因为之间的事而心中对我野狐一族有怨,但祖训有制,吾等也没有办法,若是常青大王需要出出气,胡有闲任你处置,只是求您能放过我野狐一族,我族世居此间,也曾跟常青大王打过千年之久的交道,无论如何,也请看在这情分上,放过我这一族的老小。” 常青摇摇头,“你将我常青当成什么?又岂会因为那事而做出屠灭一族之举,我常青虽不是什么在世大德,却也不会滥杀无辜,更何况,此事从始至终,皆因我内心自缚,与其余无关,即便你们当初真的让我看了你们的族中秘藏,也无济于事。” 胡有闲闻言,眼中透出喜悦,“常青大王所言当真?您真的不会追究我族之前所做?” 常青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大可放心,常某说到做到,且去吧,不要再让人靠近竹屋这边,更不能让你的族人过来打扰。” 胡有闲依旧不太放心,丛林之中的生存法则,唯有上供和有用才能在强者面前存活下来。 “那这点薄礼……” 常青摆摆手,“带回去吧,你们野狐一族也过得不滋润,与其将这些对我无用之物交到我手上,倒不如你们留着,用于培养你们的后代,说不得将来也能渡过天人之劫,在这紫云架中,挣得真正的一族栖息之地。” 胡有闲见常青说得真挚,这一次,倒是真的信了,眼中透着愧疚,“多谢常青大王体谅,如此,我们就先走了,若是有什么用得上,常青大王只管言语就行,我野狐一族定竭力而为,不敢有丝毫马虎。” 看着野狐一族的离去,常青脑海中浮现当年情形,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一直在四处寻求解救之法的常青,来到了野狐一族的领地,因为这附近,他能到的,且真正有些传承的,也就只有这附近的野狐一族。 而他所求的,正是关于天地之劫的部分,希望以手中至宝换取一览野狐一族秘典的机会,可惜,那时候的野狐一族族长正是现在的胡有闲,这片土地上,对于功法秘典的珍视可不仅限于人族,妖族之中也是如此。 族中秘典怎么可能外借呢?当场就被胡有闲拒绝了,两人之间甚至因此而发生了些不愉快,做过一场,两人之间当时的实力相差无几,常青的手段可能要更胜一筹,但想要杀死胡有闲,却是办不到,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一只溜达到这边的野狐。 祖训有制是一回事,另一个根本原因还是弱肉强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邻居比自己强大太多,当前的局面下,常青还能和野狐一族平等交流,若真的让他从秘典之中领悟了什么,彻底渡过天地之劫,那时候的野狐一族,就绝对不可能再跟常青平等交流了。 到那时,就只有屈服或者灭族两个选择,至少在当初的胡有闲看来是这样的,这些年以来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曹安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平衡,那一日,狐众站在远山上看着常青渡劫,心境复杂。 胡有闲带着狐众离开了常青的领地,站在山坡上回首,目光却直直落在了竹园内的曹安身上,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常青现在的一切,也是这个年轻的人族带来的,但他似乎并不太喜欢自己这野狐一族。 估计是因为这副皮囊的缘故,人族多的是以貌取人之辈。 只是此刻看感受着曹安身上的气息,他有些失望,原本的打算也随之取消,带着族人径直回了祖地。 “族长,黄枫大王的事情,不要提醒一下他们吗,或许有了这个人情,那常青大王能念着咱们点好。” 胡有闲狐狸眼一眯,“你是嫌野狐一族活得太久了吧?常青大王惹不起,你就惹得起黄枫大王了?” “可我们原本不是打算靠着常青大王引荐一下那位人族吗?说不定有他指点的话,族长您也可以渡过天地之劫,到时候我们野狐一族也能位列众族之中,不用再对临近的其他几位大王上供了,能有更多的资源用来培养族内的其他子嗣。” “我看常青大王对那个人族青年恭敬的很,现在我们提供了这个信息,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胡有闲摇摇头,“那个人族可能自身难保了,现在这个时候,多做多错,黄枫既然是来找常青的,那就让他们自己斗,咱们谁都不帮,坐山观虎斗。” 意识深处,曹安还在自困,不得脱解之法。 ‘意乃形神情理的统一,虚实有无的协调,既生于意外,又蕴于象内。剑意毫无疑问就是执剑者对于剑的领悟达到一个空前的境界,将自身意志融入见到之内。’ ‘剑意是本源的一个延伸,这个本源只属于剑,或高贵,或冷傲,或犀利、或无情……对于执剑者而言,当他真正明白剑是什么并能发挥剑的本源特性,无招胜有招,一切发乎本心,与剑融合,发挥出自己对于剑的领悟的时候,这个剑就活了。它,就是剑意。’ ‘可属于我的真正剑意到底是什么?我该以什么作为剑道的意志,融入其中?又或者说,我自身有感的武道意志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差了一线,这一线却迟迟抓止不住……’ 向来有定力和韧性的曹安在这一刻,也不由得心乱了起来,他知道那东西怎么表现的,什么样一种感受,可就是抓不住最后那一层窗户纸,看不透,悟不出,一线之隔,以前是天地之别,云泥之别,而现在,成了曹安的生死之线。 第一百八十章 黄枫大王 黄枫是紧挨着野狐一族的一只虎王,能在这外围混迹,说明其本身并没有什么独特血脉,也不属于紫云架中那些身份高贵妖王的子嗣血脉,就是一头普通山野大虫修成了气候,渡过天地之劫,成了附近妖王。 野狐一族就臣服其下,这虎王占据一处古枫林,自号黄枫大王,其麾下大小妖怪两三百号,甚至比一些群居的妖族数量还要多,而眼下,常青这边突然渡了天地之劫,一下就对黄枫的地位造成了威胁。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胡有闲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就是族群数量庞大的好处,野狐一族分散在各大领地之内,消息自然也会比其他大妖更灵通一些,这一次,他就是想以此达成族群更好的发展,但现实比变化更快。 曹安的身体状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是他目光短浅,至多只能说是身上压着几百狐族的性命重担,他不敢赌,一点风险也不能冒,只能选择当前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一个是在此间称王称霸了近百年的妖王,一个是最近刚刚度过天地之劫的妖王,如何取舍,他胡有闲闭着眼睛都能选,在这之前,要是曹安还正常,他说不定要赌一把,但现在,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野狐一族离开的第二日清晨,黄枫便带着麾下小妖来到了山坡上,其化形后是个中年屠夫样貌,下颌胡髯如钢针般,满脸横肉,一副凶相,那双眼睛顾盼之间能见金色光辉一闪而逝。 身高九尺有余,魁梧健硕,腰间围着一串人头骨串,其上倒反幽光,应该是常年佩戴在身上,并且时常把玩的缘故,没见他手中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倒是腰间别了一紫红色的葫芦,两尺来高,上有古拙花纹,却不像是绘上去的,而是天然成型一般。 手下喽啰来报,倒插手中长枪,遥遥指着前方的竹屋。 “大王,就是那里,那常青现在就在那,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一大一小两个人族,小的那个就是个奶娃娃,大的那个约是人族五景境界的武夫,按说可能会有点棘手,但现在,他好像都自身难保了。” “人族,嘿嘿。”黄枫不由自主的舔舐了一下嘴唇,尽管化形成人,似乎有些习性依旧没有改变,眼中透着渗人的光芒,大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人头骨。 “大王,到时候能赏小的们喝口汤吗?” “喝什么汤,这一次,你们各个有份,都吃肉,那个奶娃娃,独属于我。” 小妖们不在乎这个,只要能吃肉,管你谁的肉,按照以往,他们甚至连汤都未必喝得上,眼下大王居然给肉吃,如何能不令他们快乐。 妖风大起,卷着一众小妖伴随着一声虎啸而下,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落在了竹园外,一道淡青色的结界挡住了黄枫的去向,那股力量看着薄弱,但实际的坚韧程度,却让黄枫有些惊讶,不得不散去妖风,停在外面。 妖风散尽,二十多个小妖三五成群落在竹园外,呈拱卫之势,将虎王黄枫护在其中,手持刀枪棍棒,俱是些都未曾化形的人立妖物,常青在结界之内,眉头紧皱,安抚好身边的李兜儿,一闪身出了结界。 “黄枫?你来这里做什么?” “啧啧啧,不愧是度过了天地之劫的大妖啊,这么快就改口了呢,看来我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这方圆百里,只允许出现一个妖王,要么你臣服于我,要么你死。” 对于黄枫的咄咄逼人,常青并没有多生气,只是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后的竹园开口道:“我的本体已于天火之中毁于一旦,一朝得自由,就想到处走走看看,我与你不一样,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 “你依旧可以继续称王称霸,我很快就会离开,咱们之间并没有多严重的冲突在里面。” 黄枫嗤笑一声,“是你自己没脑子还是我没脑子?如果这么简单,我还需要从古枫林跑到这边寻你吗?就算按照你说的,我就这么回去,你让附近的同族们怎么看我?你让我这妖王如何服众?你自己也是我们一族中的一员,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为什么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与我做过一场?” 常青有些忌惮的扫了一眼黄枫腰间的葫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之中,都有一种共识,葫芦类的宝兵,都绝非凡品,不可轻视,这一点,人族之中,曹安用自己的亲身实践证明了它。 他是真的见识过那个葫芦的威力,同为妖王境界的大妖,只是被那葫芦中激射而出的绿烟沾到,便直接肉身消融,哪怕是宝兵在身也没什么用。 而黄枫自身的实力也不弱,一身妖力浑厚浩荡,自己是因为在渡过天地之劫的时候,被雷火洗炼过自身妖力,已经发生了质变,单就力量等级上,勉强胜过黄枫。 但也仅是等级上胜过,自己初入妖王境界,尚无法与黄枫这等老牌妖王相抗衡,再加上黄枫腰间的葫芦,怕是没什么胜算,他现在要顾忌的可不只是自己的性命,还有身后竹园中的两人,一时间,常青陷入了挣扎之内。 离开,同为妖王境界,或有一线生机,留下,十死无生! 黄枫狞笑两声,目光特意朝着结界里的两人看去,他黄枫能在妖王位置上坐这么久,可不全靠的是莽,外形是最具欺骗性的,要知道虎妖有伥,几乎等于是可以共享思维和智慧,就注定他不可能是傻子。 来到这里的时间点也都是他经过精心策划的,务求一举将常青拿下,或死亡,或臣服。 “怎么?你是要直接臣服于我吗?如此倒也省了我一番手脚,屈服于强者并不丢人,千年修行,一朝消散这才是不明智的,常青,签下这份血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古风林第四位当家的,来吧!!”一张主仆血契从黄枫的袖口飘了出来,悬停在常青面前。 第一百八十一章 妖王之战 小妖喽啰振臂呼喊,看向常青的严重带着戏谑和鄙夷。 强者为尊,在妖族中一向如此,而一些根性不只存在于人族之中,启了灵智的妖族也是如此:我们不过一群小妖,臣服于妖王无可厚非,而现在,我们好像与妖王也一样了,你看,对面这个妖王现在就是这样。 一道淡青色流光出现,却是常青不知何时,取出了一根长棍,棍子一端点在了血契之上,一张血契就此化为灰烬。 那木棍也就六尺来高,通体黝黑,握在常青手中正好合适,只见他随手耍了个棍花,眼底有淡青色的光晕一闪而逝。 “打不过再签也不迟,总得试一试。” 黄枫脸色一寒,凝眸看来,一字一顿道:“好,很好,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而已,那就别怪我不念同族之情。” 常青只觉得可笑,却懒得辩驳,真要念同族之情,那古枫林就不会二当家的位置一直空悬了,之前臣服的那个不也是在签了血契之后没几天,就被黄枫不废吹灰之力直接杀死了? 双臂齐震,砸落重重棍影,黄枫瞳孔一缩,他意识到那根棍子是什么东西了,那不是普通的木棍,是常青的本体在天地之劫中的残余,经过天雷天火的淬炼,已经成了宝兵,道道棍影之中,携裹着天地雷火两种属性。 心下畏惧的他不敢硬接,身形一动,遁出了棍影的范围,但这一下,却是苦了那些小妖喽啰,雷霆呼啸之中,齐齐被砸成肉泥,周身妖力在雷霆与天火之中直接被炼化,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九个漏网之鱼当即被骇破了胆。 仓皇逃窜,连边上站都不敢再站了。 “难怪敢跟我叫板,就是你手里的这根棍子给了你底气是吧?” 常青面色平静,“外物终究是外物,它给不了我底气,千载修行,才是。倒是你,这些年不就仗着你腰间的葫芦逞威风嘛。” 黄枫笑了笑,“你这激将法对我没用,该用的时候我照样会用,不过现在,我还并不打算这么做,不过就是一段雷击木而已,对小的们是有些威胁,但我可不怕。” 他两手一合,再度拉开的时候,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柄长枪,通体赤红,长度与常青手中的雷击木差不多,只是看那枪身萦绕的黑色煞气,就知道这绝非寻常宝兵,虚空一点,整个场域内瞬间漫起了一股潮意。 天空也在这时候暗了下来,虽不见铅云,却阴沉沉的令人满心不适。 常青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天地的变化,宛如置身河水之中,行动之间都有一股无形的阻力在其间,这是黄枫所感悟的天地之力,是他之前所没有见识过的,大手在木棍身上一捋,一道道淡青色的焰火涌现。 犹如波纹般朝着周围扩散开来,勉强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区域,但这个区域与黄枫那轻描淡写之间,天地变色、影响周围的神通相比,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了,差距,两妖之间的差距极大。 来不及做得更多,红芒已至,常青只能挥棍抵挡。 一时间枪影重重,棍影交错,两妖打得不可开交,他们在各自武器上的造诣都不低,近乎于平分秋色,但很快,常青就意识到了自己与这些老牌妖王之间的差距。 处于这方区域内,黄枫就如同是这片水域的神,枪影的每一次挥动之间,都带动了整个区域内的‘海河’之力,搅动着身处‘海河’之内的常青,淡青色的焰火随着力量涌动而摇摆,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一般。 到了这一步,似乎就比拼的是各自对天地之力的感悟深浅了,而常青一个初入妖王境界,在这时候,也体会到了,自己所差的可不仅仅是天地之力的感悟深浅,还有运用的技巧,随着淡青色焰火的熄灭。 长枪一击携裹着‘海河’的绞杀之力,巨大的力量让常青一身妖力如同纸糊一般,连人带棍倒飞而出,雷击木上的天地之力直接被熄灭,归于平静,那握棍的右手已然完全扭曲,活像一条纠缠在一起的藤蔓。 鲜血从高空洒落一地。 “真当自己成就了妖王就能与我平起平坐了吗?同为妖王也是有差距在其中的,在我眼中,你不堪一击。” 砸落到地面的常青无法动弹,没了天火之力抵抗,他被黄枫的天地之力压得死死的,一身伤势也无法以妖力愈合,苦痛难当,黄枫抖了抖肩膀,御空踏来,枪尖一指,点在那结界之上,毫无意外,结界直接碎裂。 竹园之内一大一小的两人完全暴露在黄枫面前,嗅着空气中传来的味道,黄枫眼底流露出狂喜。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人族血肉的滋味了,这是一种能够上瘾的血食,一旦尝试之后,那种滋味就会令妖族久久难以忘怀,特别是那些有修行在身的人族,整个就像是一会跑的‘大药’,在他眼中的曹安,虽然干瘪,却依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那是完全超出他之前所食用过的所有‘大药’的香气,以至于那个最先被他预定的奶娃娃此刻已经彻底被忽视掉了,而这时候的李兜儿,被那股气势直接生生压倒在竹屋之后,不得动弹,不是这黄枫刻意而为,仅仅只是散发出来的气势而已。 曹安手里握着剑,依旧是双眸紧闭,眉头紧锁的模样。黄枫走到近前,将大大的脑袋凑了上去,贪婪的嗅着曹安身上的味道,嘴角竟是控制不住的流出了口水。 当即幻化成巨虎的模样,这并非本体,妖类一旦选择化形,就只能存在一种身体形式,人身是黄枫化形之后的身体,眼下的巨虎,不过就是妖力幻化而已,如同一间大屋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曹安一声虎啸。 巨大的嘴巴当即咬了下去,就在这时候,异变陡生,巨虎幻像的大口,硬生生被卡住,无法咬下,只见曹安不知何时,一脚踩在巨虎下颚,一手托着巨虎上颚,就以这样一个姿态,用那具骨瘦如柴的身体,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黄枫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他再度发力,在他面前,曹安根本连神志都没有苏醒过来,一个原本修为就不及自己的人族,难不成自己要吞不下了不成?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再度发力却依旧无法撼动曹安,一道精粹到在黄枫的意识海里照耀一切的信念之光,从曹安心中迸射而出,平淡的腾出另一只手,像是在撕碎一张薄纸一般,将那幻像巨虎的嘴巴直接撕成两半。 黄枫身形倒退数丈,惊疑不定的看向曹安,幻化之相受损,对他有一点伤害,但并不严重,而且幻象本就不及他自己实力的十分之一,但曹安表现得太过轻描淡写了,以至于一时间黄枫反而不敢有所动作。 第一时间选择退开,观望……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六景天人 天地之相虽是无形,但这种自天地之劫中迁移而来的意识之相,本身就会有丝丝缕缕的原本威能在其中,虽然不强,不至于轻易将一个武夫的神魂意识磨灭,但架不住被困其中,随着曹安的思绪陷入了死角之内。 这丝丝缕缕的天劫威能,就成了一把割肉的刀,意识里的影像一日不去,便一日都在折磨着曹安的神魂意识。 除非曹安自己明悟其中的道理,并从中自己走出来,否则,就是整个人的意识精神在此彻底被磨灭,消散。 直到黄枫的天地之力覆盖整个场域,丝丝缕缕的天劫威能,在这力量之下瞬间被击溃。 意识深处,曹安猛地睁开双眼,他清晰的感知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自己画地为牢之后的天劫威能正在被一股水属性能量侵蚀,破坏,这股力量并不强,却勉强达到了与天劫之力同一层面,胜在量大管饱。 就像是以兵员优势压倒精兵悍卒的战争,一对一打不过,那就是十对一,百对一,源源不断的力量透过外界侵蚀而来,曹安皱着眉头,感觉这不像是在救自己,反而像是想以这股天地之力镇压自己的神魂意识一般。 ‘天劫之像我应对不了,那是因为层级太高之故,可你这天地之力,我却是未必就怵你。’ 曹安很清楚自己所面对的东西,天劫之像直接从常青当日渡劫景象中迁移而来,对自己的武道意志考验中,所涉及的只有心智、意识层面,而眼下的天地之力,是外来的,它近乎是通过直接‘中和’天地威势的办法,消解掉了这天地之像。 取代了原先的天劫之像,乾坤逆转,随着黄枫的天地威势涌入,曹安意识中的所有景象被更换,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汪洋大海,而曹安自己此时正在这海域之中,怀抱着一块木板在浪涛之间挣扎。 海域、巨浪、暴雨、狂风,置身于此,以人类的渺小,如此冲击之下,曹安的整个意识都受到了波及,仿佛窒息一般的感觉席卷全身。 一个浪头打来,将曹安卷入其中,巨浪之力,宛如大山压顶,砸在身上的痛楚让曹安短暂的回过神来。 冰冷的海水浇透了曹安,在这一刻,他同时定下心神。 ‘这里是我自己的意识,我的!!’ 海洋浩瀚,可以仅是浩瀚而已,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海洋。 自第一段影像之中而来的信念在曹安的心底生根发芽,随着他的举动和心境的调整,茁壮成长。 外界之中,眼看着曹安身上气势越来越强的黄枫,眼底透出几分慌张,这是要突破的迹象,一旦曹安突破天人境,恐会再生变故,之前巨虎之像被曹安生撕的场景,给他提了个醒,黄枫眸中冷光一闪。 从腰间解下葫芦,一点人族血肉而已,即便再美味,在涉及到生死危机的时候,黄枫还是很有决断的,口腹之欲,只要还活着,以后多的是时间去满足,而眼下,将这个可能的变故彻底抹杀在摇篮中才是正途。 只见他拔开葫芦塞子,手捏剑指,调动周身妖力注入葫芦之内,一时间紫色的光晕大盛,一声轻呵。 “去!” 水柱自葫芦口激射而出,几乎看不到其轨迹,朝着曹安而去,常青不忍的闭上了眼睛,他无能为力,想要大声呼喊都办不到,在黄枫的天地之力场域笼罩下,根本无法做到,几乎同一时间,黄枫也看到了曹安低下了头。 但那水柱并不是冲着曹安的脑袋去的,而且也不可能被其如此简单的躲掉,若是能够躲掉,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妖王死在他自己手上。 “请宝贝转身!” 一抹红芒从曹安身后的黄皮葫芦中掠出,绕着弯儿,在他身前滴溜溜一转。 “呲呲……” 快得近乎隐去了行藏的水柱直接被蒸发,红芒去势未减,朝着黄枫而去。 红芒出现的刹那,黄枫就感受到了手中葫芦的疯狂示警,一种令他头皮发麻的危险感知直刺心脏,没有丝毫犹豫,转身驾起妖风就想向着山坡上逃去。 但终归还是迟了一步,空中一时间火光大盛,只存了片刻,便消散无踪,落下一地的灰烬,一个紫色的葫芦却完好无损的跌入了灰烬之中。 随着黄枫的陨落,场域消失,常青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淡青色的妖力流转周身,长青树的恢复本能让他在数息之内就已经行动如常,看出了曹安此刻状态的异常,他并没有凑上前来,而是走到李兜儿身边。 安抚起这个孩子。 李兜儿要比常青料想的更加坚强,见识了强大的力量后,一颗渴求变强的种子在心中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以至于对适才所遭遇的一切并没有多少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存活下来的喜悦,都不需要常青如何安抚。 度入一道力量之后,便能行动自如了。 反观曹安,却依旧没有醒转,身体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态,一手向后摸着身后的黄皮葫芦,在意识深处,出现了一处海滩,浪涛依旧,起伏涌动,隐约间,那海滩边上,似乎有一个黑色的球体在起伏间若隐若现。 正在缓慢的靠近海滩边缘,不大一会,那颗黑色的球体越来越清晰,在太阳光照耀下,才看清楚那压根不是什么球体,而是一个人,一个正从海水里逐渐走出来的人,因为海水深浅的缘故,所以之前,才会看到一个球体的样子。 此人正是曹安,他的脸上无悲无喜,神色平静,却浑身散发着一种强大到令人不敢直视的信念,这股信念中,包含着坚韧、必胜之心。 他是直接从海底走过来的,意识里的幻像终归只是幻像,而并非真正的大海,除了水流涌动之力外,就像是一个更加广阔、更加深邃的湖泊,还是一个没有任何生命的湖泊,靠着水中呼吸之法,硬生生将海底当做陆地一般,一步一步走到了岸边。 曹安所不知道的是,这幻像的主人只是一头山中虎,一辈子没见过什么海洋,要不是有些机缘,得到了那个宝葫芦,估计以他贫瘠的想象压根就想象不到海洋的样子,如何能补全这大海的规则。 记不清楚已经过去多久,再暗无天日的海底横穿,以大毅力和大意志出了海底,站在陆地上的一瞬间,那道信念在一瞬间又被放大,几如实质一般的光柱从曹安身上迸射而出,刺破影像,将这一方幻像彻底搅灭。 意识重归而来,曹安的衣袍无风自动,枯槁的形体在一阵清风的吹拂下,逐渐饱满圆润了起来,周身真气奔腾流转,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两个完全相异的循环,却又有着能量的互通,彼此相辅相成。 整个竹园周围几十里的天地元力在这一刻,以曹安为中心,开始躁动,不正常的流转,朝着曹安所在的地方疯狂灌来,但又不是直线的行走,而是绕着曲线,以至于从高空俯瞰的话,当能看到这个区域内的天地元力,形成了一个元力漩涡。 以曹安为中心,当漩涡形成的时候,这其中居然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海量的元力以恐怖的速度灌入曹安体内。 功法运转愈发的高效,眉心处的魔种彻底在这股力量之下被炼化,融入己身,曹安与魔种再无分别,返璞归真,神光内敛,由成魔第九一步跨入魔极第十境界,天地元力的注入并未由此而断绝,元力漩涡更加剧烈的扭动,力量浇灌愈发急促。 “大哥哥身上发生了什么?” 此时,距离曹安上次一把火烧了黄枫已经又是一个月时间过去,见着此等异象的时候,常青第一时间就带着李兜儿离得远远地,不敢靠近分毫,眼下,他们正站在原先那株长青树的废墟中,遥遥看着曹安。 “这是大好事,公子要晋升天人境了,只是这动静未免太大了些。”说着,常青的脸色不由得一红,自己天地之劫的时候,论元力气势,似乎还没有曹安这么夸张。 当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也不恰当,是妖比人。 疯狂运转的功法正在以一个可怕的强度精粹着曹安的肉身和真气,内视之下,曹安发现自己的每一寸血肉都在这种高度精粹的真气中发生着变化,肉身在发生着质变,前期的所有铺垫,在这一刻,都化为曹安进阶的资粮。 ‘外炼肉身、内蕴神魂、整合齐出,契合天地。’ 这一刻,曹安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在体内这股力量的冲击之下,曹安先前所修炼的所有底蕴都在这一刻融合而一,不需要意识去引导,一身功法,不论是练力、凝气、开脉还是其他境界所学的所有功法底子,都在这一刻彰显了出来。 升华、固化形成肉身本能中的一种反应和手段,连带着曹安身上的血气十二象也彻底融入进了肉身之中,此刻,曹安的身体犹如一尊血色与白色交织的玉,体放毫光,红白二色交织闪烁,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稳定下来。 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只是皮肤略微比常人白皙细腻了而已,他的这副皮囊,现在倒真是当得上龙章凤姿四字。 一切异象消散一空,曹安睁开双眸,抖了抖身上的衣袍,目光平视着正前方的长青树废墟……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吞食葫芦 “恭喜公子修为大进,挣脱凡人极限,踏足超凡之列,自今以后已无退转之忧。” 世人皆知,不入超凡的六景天人之列,一身武道修为,不管是武罡巅峰还是什么境界,都会随着武夫自身年龄的增长,气血衰败而发生境界退转,但以曹安自身的见识来说,这六景超凡倒不像是什么不会退转的境界。 更像是一个存档点,游戏的存档点,绝不是像常青所说的一样,到了这一步就再无退转的可能,在继续修行,依旧会有退转的可能,而且是大境界之中的退转,他有一种预感,越往上,退转的可能性越大,其退转之后,可能远比天人境界之前退转更为可怕。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常青道友!” 曹安是真诚的道谢,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常青在帮着照顾李兜儿,这就不说了,有常青这个新晋妖王在,还给曹安挡下了不少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毕竟没有哪头吃人的妖会来一个妖王手里夺食,除非他跟常青一样,也是妖王。 比如黄枫!! 常青尴尬一笑,“公子您可快别这么说了,若不是因为我,也不可能给您引来黄枫那头虎妖,险些害得您功亏一篑。” “日后咱们之间可以多交流交流。”曹安是这么开口说的,很多时候,机缘这个东西,说不准,也不用去说,自己心中记下就好,常青引来了黄枫是真,但如不是他引来了黄枫,自己能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晋升天人,还是两说。 甚至更糟糕的可能都会有。 “常青以后想一直跟在公子身边,伺候在公子左右,常青可与公子签下血契。”常青哧嗵一声跪倒下来,重重的说道。 曹安看了看他,血契两个字,让他无端的想到了离自己而去的老黄,淡漠的摇了摇头。 “你要跟就跟着吧,不过,血契却是不用了,要走的人,留不住,要留的人,不用签,你以何种身份自处是你自己的事情,以后若是待得不如意了,什么时候想走,也可以,常青道友,你可明白了?” “常青明白。” 虽然这不是他所想要的,但能到这一步,也勉强达到预期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能跟在曹安身边就行。 “哦,对了,公子,这是那天您将黄枫击杀之后,他遗留下来的东西,当时您还没有清醒过来,我就给你保存了下来,现在交给您。”说着,常青从怀里取出一个紫黑色的葫芦,双手小心翼翼的递了过来。 还没等曹安答应,身后的黄皮葫芦就剧烈震颤了起来,曹安很快就感觉到了,那是饥饿的感觉,极度饥饿的感觉,它需要这个东西,十分需要,这一次的震动和诉求超过了之前,是曹安所没有见识过的。 与此同时,原本安静捧在常青手中的葫芦,像是也有了意识和本能一样,在他手中开始跳动,险些掉落到地面上,被曹安一把抓在手中,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葫芦,又伸手安抚了身后的黄皮葫芦,从卖相上看,自己手里的这只紫黑葫芦可比身后这大大的黄皮葫芦好多了。 好太多太多了。 曹安随手一抛,朝着身后丢了过去,“给你了,想吃就吃吧,我看看你吃了以后又会有什么变化。” 常青愣了一下,就看到一道流光直接罩住了空中的葫芦,紧接着耳边像是传来了一声碎裂的声音,流光重新回到了曹安身后的黄皮葫芦内,便再无动静了。 “公子这宝兵能吞食其他宝兵?” 曹安点点头,“是这样,所以,我不太养得起它,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已经没有什么宝兵喂给它了,也就一直停留在现在这个样子,没什么变化。” 李兜儿一直站在曹安面前,眨巴着大眼睛,曹安微微一笑,将其抱了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我还好,大哥哥,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修炼,变得足够强大,变得跟大哥哥你一样强大,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也就再也不用害怕任何妖怪了,要是到那时候,还有不长眼的妖怪敢来,我就收拾它。” “干劲十足,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常青这千年修行,略微有点存货,就是不知道公子的宝兵能不能看得上,只是都是些低阶的宝兵。”常青脸色微红的说道,想来应该的确是级别比较低,至少跟那个紫黑色宝葫芦相比,差距挺大的。 “你先留在手里吧,它现在吞食了那个葫芦,估计还需要一阵子时间消化,等它完成这次消化之后,我们再看也不迟。” 常青拿出储物袋的手停了下来,点点头,没敢坚持,他其实一直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直觉,就像是当初懵懂时期就自然散发生机让那头大妖到自己这边休养一样,这一次,他也在曹安到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突破的契机。 事实也正如他的预感直觉一样,而现在这种感觉依然没有消失,那就说明,他还可以跟随着曹安,这不全是为了报答曹安点醒自己,更多的还有自己的私心。 所以他做事之中,会让曹安稍微觉得有些殷勤。 从曹安的拒绝中,他已经感受到了曹安的心意,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公子领悟的是天地之力的哪种?” “应该属于水属性中的一个变种,寒冰,不过不全是,我自己还没有完全摸索清楚,还需要些时日沉淀之后才能摸索出些门道。” 常青笑了笑,“我也是一样。” “收拾一下,我们明日离开,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在待下去了。”曹安说了一句,他的目光朝着山坡上看了一眼,今日无雨,天人感应弱了几分,但他有预感,继续待下去,会有些麻烦上门,醒来之后就从那个方向察觉到了狐族的气息。 武夫出行,其实收拾东西什么的,再简单不过,需要的东西完全可以直接塞进储物袋内。 一点也不累赘,更不会兴师动众,这一夜,平静无波,次日一早,三人在天未亮的时候,就已经启程出发,而就在他们离开后的一刻钟,一众狐族来到了竹园门前……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古枫林边缘 “族长,人已经走了,而且走了有一会了。”查探的狐族在竹园内看了一圈,靠着敏锐的嗅觉和感知,大致判断了曹安等人离开的时间,至少也是半个时辰以前。 在紫云架中,以曹安他们那个队伍的实力强度,半个时辰所走的距离,已经不是这狐族一众可以追赶的了,众妖的领地意识很强,别看紫云架极其广袤,看似自由,其实在这其中真正自由的并没有多少。 随意踏入其他大妖们的领域,不管目的是什么,都会被视为一种挑衅。 以胡有闲的性子他可不敢赌,看着人去楼空的院子,胡有闲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族众,从他们的严重,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一种名为信任的东西正在流失,之前的暂不做数,对错并没有那么明显,但最近连续两次决策错误,且是所有族人都有见证的。 ‘我大概是真的老了。’ 胡有闲如此想着,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颓然之意,略显沮丧的看了一眼周围的狐众。 “走吧,回族里,开始选择新的狐族族长吧,我老了,也该退下了。” 若是以往,他这么说,当有族众前来劝阻的,但这一次没有,一众狐族族人只是沉默着低下了头,他确实老了,这么多年的责任和重担,压得他有些畏手畏脚的,心中锐气尽失,好像真的不再适合担任族长了。 他的锐气尽失,手下族众却正是悍勇的年岁,踩在松软的土地里,胡有闲有些怀念年少时候的自己了,那时候好像自己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这些,当年的自己也曾像他们一样。 ‘族长权位交出以后,对整个狐族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这个念头刚刚在胡有闲的脑海中出现,就被他断了念想,交出狐族族长之位后,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了,到时候身为狐族族众,自己需要做的就只有在族中需要的时候,赴死而已。 几百年修行,不过一死而已。 想到这些,胡有闲只觉得以前一直困圄自己的,在随着主意打定一瞬间,变得无关紧要,也就那样了,不再患得患失,无事一身轻,连着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起来,他们野狐一族之前可不止出过妖王。 当年的野狐一族,甚至曾进入过紫云架的中心妖庭,位列妖庭极大主要战力妖族之一,更何况妖族的寿数绵长,对很多族中老人而言,他们曾经亲眼见证过狐族的强大,再比较现在的狐族,那种落差驱使他们以一种近乎变态的执念催促着狐族的发展。 胡有闲嘴角挂着笑容,快步跟上了队伍。 …… 古枫林,曹安一行三人所站立的位置已经是古枫林的边缘地带了,整个古枫林中原本热闹的群妖乱舞现在早已树倒猢狲散,连着那黄枫洞府中的宝物也被搜刮一空,只有一堆根本没啥用处的低阶残次宝兵。 被曹安收集了起来,大约一百多件,都是之前这些小妖喽啰用后汰换下来的,以至于‘分赃’的时候,没有谁想去拿,被曹安取走了,连胜于无,反正不会占地方,黄皮葫芦里一收,到时候等它消化完,接着还能喂。 在那个天然形成的溶洞内,曹安见识到了真正的妖该是什么样的,或者说是真正吃人的妖该是什么样的,满地的人骨,多为一些青壮,因为能进入到这里的,也只有还跑得动的青壮猎人 。 这些骨骼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完全就是那种被分食之后,骨头随意抛在地上的样子,其中一个洞窟之内,甚至完全可以用积骨三尺来形容,曹安在那里站了很久,久久无言,盘膝坐定之后,口诵经文整整三日,从洞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日的下午。 曹安摊开地图,看着上面的位置,这地图上紫云架描绘的并不精确,其中内部的很多区域都是空白的,只有边缘部分还勉强可以用,曹安在规划路线的时候,所选的就是这一部分,古枫林也只是妖族中的说法,地图上并没有明确的称谓。 以至于再往后也只能从地图上反馈出来是一片大泽,标注中有:毒瘴蒸腾,妖属出没的字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常青,你对这个大泽……” 曹安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一颗常青树说话,及时止住了话茬,没有继续说下去。 常青倒是没所谓,笑着回道:“了解得不多,只是从一些小妖口中偶尔听他们谈起过,这大泽当中有三大妖王,其余的倒是都无需放在心上,左右不过就是紫云架外围,无甚强大妖属,以公子今日之修为,大可闯得。” “三个妖王?”曹安看了看地图上这大泽的范围,怎么看也容不下三头妖王的吧? 要知道,曹安按照黄枫所统御的领域来看,他一个妖王的领地就已经比这面前的大泽大了太多了,这么小的一片区域居然存在三头妖王。 “公子有所不知,这大泽之中的三头妖王几乎都是同一时期晋升的,相互之间忌惮颇多,后来也曾发生过争执,不过谁也奈何不了谁就是,最终三头妖王不知怎么想的,便效仿人族结义,独占了这大泽。” 曹安目光似要穿透重重枫叶,看到那片泽地一般。 “也就是说,我们踏入此间,可能要面对的不是一头妖王,而是三头一起?” “正是如此,他们的结拜大哥是一三头鳄,实力可能比黄枫略胜一筹,没听说用什么兵器,他们这一族中,即便化形之后,肉身也是他们最强的武器;二妹是一条大青鱼,善用剑法;三妹是水蟒成精,没人见过她用的什么宝贝,但也不得不防。” 曹安点点头,这点信息有用,但有限,这几日以来,他已经记起了与黄枫一战中的细节,这里的妖可比不得自己当初在十万大山遇到的那几只,黄枫能有机缘,手握紫黑葫芦这等宝兵,那就不能排除其他妖王也有类似的宝物。 而自己就是缺少对这个世界宝兵的认知,谁知道这三人手里会不会有一两件诡异莫测的宝兵,别到时候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古枫林因为黄枫一走,倒是一下子成了我们在紫云架中最好的落脚点了,先休整一夜,我们明天再进大泽。” 常青猎来了一只羊,看着已经被常青收拾赶紧的羊,曹安心中忽的一动。 心血来潮,总是喜自心生的。 “小兜儿,今天大哥哥带你吃点不一样的,去附近拾点柴火过来。” 李兜儿看了看那只羊,“不是烤羊吗?还能怎么吃?” “小看人了不是,今天大哥哥教给你的吃法,保管你自己之前没吃过,快去吧,以后自己行走江湖,要是哪天嘴馋了,也可以试试。” 曹安看向常青,“对了,你的本体是长青树,你可以吃肉食吗?” “我已经化形,拥有了人类的肉身,脱离妖身之后,其实就与人类没多少区别了,公子你们能吃的,我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有些时候没有必要,按理说公子你也可以不用进食的,天人之境,能量已经能够实现自然交换,吃这些不纯的食物,反而是累赘。” 曹安却是摇摇头,“修行于我而言,念头更重要。你要是也能吃的话,今天你可有口福了。” 说着抽出年剑,为了一口吃的,以这宝兵切羊肉,曹安大概也是这极少数对吃食执著的人之一,手腕翻动,挑出其中的肉块,几缕寒光落下,肥瘦相得的羊肉片就铺了整整一大堆,远比记忆中的机器还要快。 每一片都是规则相似,薄厚得宜。 架起一口大锅,李兜儿的柴火也拿了过来,这里鲜有人至,到处都是柴火,趁着锅里熬汤的空挡,曹安开始配置蘸料,一人一份,得益于身后的大葫芦,什么东西都能往里面塞,以至于这一次,即便是在紫云架,这配料也是相当齐全。 “尝尝火锅的味道!” 曹安说完,率先夹起肉片放入滚烫的汤里,饱沾蘸料,看起来就令人食欲大增。 一直在旁边冷静看着这一切的常青,眼见曹安那慢条斯理的动作,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有样学样,照葫芦画瓢,学者曹安的样子尝了一大口,很快,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咳嗽两声,却又不忍将口中食物吐出。 直到完全吞食下去,才急促的哈气。 曹安笑了笑,“吃不了辣吗?也对,你一棵长青树,学人吃什么火锅,吃不了的话,蘸料倒了些,加点汤底,这样可能会舒服不少。” 令曹安意外的是,李兜儿似乎适应得很快,而且很能吃辣,曹安自己调的蘸料,自己清楚,辣度可能会高一些,可李兜儿一点反应也没有,吃得满嘴都是,筷子翻飞,显然已经被这种吃法所征服。 常青摇摇头,“不用,慢慢适应就好,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人族中会有口腹之欲的说法,常青要经历的还有很多。” 妖化形成人,其修行路上最重要的一步,自然是需要体会为人的一切,喜怒哀乐、情感世事…… 当然,要是天赋足够逆天,那又另说,有些血脉种族先天上限极高,他们不需要经历这些,也能走到一个寻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高度。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常青,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三昧真火 曹安和常青两人都是初入天人境的修者,但妖族的修行是很混乱的,不能以人族那一套直接笼统划分,真要这么干了,在战斗中是要吃大亏的。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各大妖族甚至于同族之中的不同妖物,化形并不稳定在某一个境界当中,对于妖族的修行判定,无法通过化形来判定,最准确的判定方式依然是天地之力这道分水岭。 李兜儿早早睡去,呈大字型躺在曹安身边,睡得正香,呼吸均匀,小脸在火光映射下显得稚嫩而红润。 两人对坐,相互交谈,结果却让曹安有些意外,他突破天人境,最大的收获和瓶颈是在武道意志上,但怎么听常青讲述,他自己是在天地力量的感悟上? 曹安心有所思,常青也看出来了,原本的论道交流也就草草了结,各自盘膝坐定。 当感知融入到周围天地的时候,曹安敏锐的感应便发挥了作用,神意渺渺,融于天地,充斥与天地之间的元力变得异常活跃,带来了温润、亲近之感,一种近乎于本能一般的掌控感觉涌上心头。 福至心灵,曹安念头一转,‘雨来!!’ 随着他意识的轻呼,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被黑云遮蔽,毛毛细雨落下,坐定之中的常青悚然惊醒,看着对面的曹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以他现在的神魂强度,自然感知得清楚,这雨并非自然形成。 踏足天人之境后,按部就班修行,就必然要经过借天时,凑天时,布天时三个阶段,并不全面,却很准确,简单的来说,初步踏入天人境的修者,在自身领悟的天地之力浓郁之地,能发挥出更强的力量,这就是借天时。 而所谓的凑天时,在实际当中,很少发生,那是修者对于天地之力的领悟和掌控介于借和改之间,高于借、却又做不到改,这种情形多半见于在天地之力为天象之一的修者身上。 即通过自身对天地之力的掌控,增强某一区域的天地之力,顺势而为,让自己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锦上添花之举。 最后一层的改,便是直接无中生有,无论置身何地何处,都可以自己制造出对应自己的天时,让自己处于最强状态。 常青震惊的是,曹安甚至还在自己之后突破天人境,便直接能够影响天象,更改天象,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着曹安打破意识瓶颈,踏入的天人境,他是绝对不会相信曹安才新晋的天人之境。 他一指点出,在李兜儿身上落下一个结界,自己则是抬起头感受着绵绵细雨。 曹安此刻对外界常青的心思不了解,他沉浸在意识与天地的交流之中,更多的信息透过雨幕传递到意识之中,形成本能,在这雨幕之内,浑厚的真气显得无比的敏锐,活跃,天地之力轻易便可调动。 扬手一抬,雨滴随着他的手势悬停在空中,整个区域仿佛随着他这一抬手,被停滞了一般,紧接着,曹安面色一肃,常青见识到了他突破天人以前,最为惊悚的一幕。 天空中的阴云还在汇聚,大量的雨水开始从空中洒落,与之前悬停的雨滴融合在一起,随着曹安的收拾变幻,整个区域内的雨滴凝结成无数箭矢、兵刃、悍卒,杀气森然,只要曹安念头一动,这些就会成为最致命的杀招。 然而真正令常青惊恐的并不是这个,当这些曹安随心凝聚的这些被他打散之后,天空中有下起了毛毛细雨 ,这片区域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了,直到,常青亲眼看着边上一株大树在这平静无波的细雨中,轰然倒下。 他汇聚精神,感知周围才发现,这些平静的细雨中,会在某个瞬间,变成一滴包含天地之力的杀器时,他才意识到那株大树为何会倒下。 举一反三,后知后觉竟发现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危险,一场看似无害的小雨之中也可能蕴含着可怖的杀机。 ‘还是紫云架安全。’ 小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当曹安彻底熟悉了自身力量的时候,便停了感应,此刻的他已然能够收发随心,将境界彻底的稳固了下来。 曹安审视着自己的修为,一身所学中,目前来说最强当属剑法,有了武道意志上的突破和圣灵剑法,自己一身剑道修为和见解再次获得了长足的进展,以前的一些困惑也迎刃而解,当为自己目前最强杀伐手段。 其次便是天地之力和一身杂学,至于偃师术,即便是突破了天人境,也只能制造出天人境傀儡,实力虽然更上一层,却无法打破六景极限,七景阴神境大概是涉及神魂这一类最玄奥的隐秘,非自身踏入七景,无法制造七景傀儡。 以至于曹安突破之后,才发现进步最小的反而是之前最强的。 后半夜在无事发生,直至天明。 李兜儿依旧早起打拳,他现在的习惯基本已经稳固下来,生物钟正在养成,时间上不会有多大差别,常青和曹安准备着早食,时间没那么紧迫的时候,曹安向来不愿意亏待自己,常青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稳当。 确切的说,是一种大定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的这份心境会影响周围的人,按部就班不急不躁。 “哟,好了!” “是快熟了!” 曹安摇摇头,嘴角露出了笑意,对大泽之行,心中更觉稳妥,“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它。” 说着,他将身后的黄皮葫芦取下,置于身前,样子依旧是之前的样子,陈旧得好像有些掉皮的黄皮葫芦,但曹安很清楚这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空间依旧是三个,正好可以腾出两个让曹安用来存储水源和其他物品。 最大的变化在第三个空间之内,三昧真火! 只是意识触及到黄皮葫芦的一瞬间,曹安脑海中就得到了葫芦的反馈,吞噬掉一个葫芦,就让自己的黄皮葫芦拥有了三昧真火,赚大了,可以说,仅现在而言,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曹安连阳神境大修都可以轻易弄死。 心者君火,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其名曰中昧;气海者民火,其名曰下昧,此精气神三者合一,是为三昧真火,天下至阳至烈的火之一,凡水不可灭,专克妖邪,一旦为三昧真火粘上,曹安以自己记忆中的三昧真火威力猜测,目前自己所已知的境界中,应该是断无人能生生档下的。 或许法宝克制还有可能! 曹安手捻印决,黄皮葫芦悬空而起,化作正常葫芦大小,被曹安系在了腰间,双手负背,不由得昂起了头颅。 “公子这宝物可以自行变换大小吗?” “以前不能,现在可以了,常青啊,你是不知道……”曹安想吐一下苦水,但一想到常青不过是一株长青树,常年四季扎根于紫云架中,对于外界之事,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哪怕是讲述了,他估计也无甚感觉。 但心下之喜未曾抹去半分,好生宝贝的拍了拍黄皮葫芦,自今以后,咋也是可以易容打扮的江湖客了。 这喜悦都大过了实力的提升和三昧真火的出现,当即将那从黄枫洞府中所得的残破宝兵喂了黄皮葫芦,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曹安就察觉到放在黄皮葫芦里的残破宝兵尽数被消耗了,只是黄皮葫芦并无甚变化。 ‘看来以后寻常宝兵的作用只会越来越小了,甚至可能会有完全失去作用的一天。’ 身为小队的主心骨,曹安的愉悦情绪不由自主的传染到其他两人身上,三人吃过早食,既不用轻身功法,也不用神通手段,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大泽进发,说是大泽,其实实际面积小得多,远不及小寒泽那种辽阔。 按照地图上的比例,大约也就是三四个郡县的面积左右,没有那种渐变的地形转换,三人走出古枫林,就看到了泾渭分明的大泽,空气中充斥着泽地独有的腥味,一眼望去,都是一人多高的水草。 偶有几块裸露在外的水塘,晃着淡绿色的光,这个大泽之中,被从下至上的淡灰色雾气所笼罩着,站在边缘上,几人压根看不到雾气的边缘,就算是两侧都没有。 只是站在边上,李兜儿就觉得莫名的惶恐,人在视线受阻的时候,总会莫名的感到不适,而李兜儿身为一村武主,其本身的血脉天赋就极强,对于危险的预感想来应该是准确的,要比一般人敏锐很多。 自然生出畏惧不一定就是惧怕,而是感知的预警。 “可惜我不是药师,从郡城里准备的避瘴丹也不知道有用没用,一人一颗,含在口中,兜儿,你靠前过来,我传你一咒,在行走之间,于心底默念即可,这里你的修为最低,瘴气若真厉害,那避瘴丹效果不强的话,还能给你加一层保险。” 李兜儿凑上前来,曹安俯下身子,屈指一点,直接以神意传承的方式将避瘴咒烙于李兜儿脑海。 一指收回,李兜儿眼中的呆滞一瞬消散,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你可记下了?” “记住了,大哥哥!” 咒文只是一个辅助,常青看着李兜儿,眼中透出几分羡慕,他的成长之路上,并没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他亲眼看着曹安右手捻决,一滴水滴悄然落入了李兜儿的体内,那是蕴含了曹安天地之力的一次预警,能在危机爆发的一瞬间,护得李兜儿一命。 ‘我成长的时候没有,再回首,已经成了可以护持他人的人,那一段遗憾终究无法再弥补……’ 第一百八十六章 花叶藕三妖 大泽之内,确有毒瘴,但毒性不强,这点毒瘴的毒性甚至还不及小寒泽的强度,曹安想了一下,倒是也能理解,一个是上古宗门的归墟所在,一个是自然成型的无人之地外围,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迷雾蒸腾涌动之间,遮挡了视线,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他们的速度不快,走走停停,还要顾虑到李兜儿的脚力,整体的速度就更慢了些,这的沼泽跟小寒泽完全不一样,长满了一种名为落羽杉的大树,一株株苍天巨木从水面上生长而出,主干笔直,树皮呈现出一层白色。 夹杂着零零散散的柳木,在云雾笼罩之下 ,更显阴冷,这压根就不是普通人能久呆的地方。 几人行走在其中,随着曹安足下落定,自然凝结成冰,与踩在陆地上并无多少区别,他精准的操控着这股力量,在几人离开没有几步,身后的坚冰又会重新融化,如此行走了一整个上午,没有丝毫疲惫之感,天人境界,天人交互,能量大有用之不竭的感觉。 但见前方一叶独木舟悠然而来,用的正是一棵落羽杉做得船身,未经如何雕琢,将内中凿空,两头高高弯起,乍一看,配合那白色的树皮,像极了一轮新月坠入其中,那小舟之上只有两人,一左一右配合划着小舟。 径直朝着曹安三人驶来,在几人前方停下之后,这撑船两人才站起身来,这才看明白,这两人一个一身红,一个一身绿,竟是两个秀丽女子的装束,腰间各自悬着一把宝剑,曹安视线投了过去,果不其然,这船身之中还藏着一个。 也不算藏,那就是一个穿着白肚兜的白嫩小胖子,因为独木舟凿得有些深,以至于他站直了也看不到脑袋,第一眼的时候,没被人看见。 “我说这距离宴会地可还差得远呢,怎的远远就嗅到一股子香气,原来是有三位郎君误入此间了,三位这是要去哪里呀?路途劳顿,不如上我们的小舟,我们姊妹二人正好要去赴宴,手头缺了点趁手的礼物。”绿群女子掩口轻笑的说道。 红裙女连忙挡下自己莽撞的妹妹,目光落在了曹安和常青两人身上。 “三位是路过这百羽泽的客人吧?我妹妹天性率真,言语之间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怕他们作甚?无外乎就是两个妖王境的修士,两位娘亲你们一人一个,那个小的交给我,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人肉了,这个小的,我要蒸着吃,大火加水,蒸到软烂,滑滑腻腻的,在配上一枚酸果,最是舒服不过,这可比去赴宴好的多了。” 红裙女子拦下了身边的绿裙女,却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小胖子,他眼中冒着绿光,直勾勾的盯着李兜儿,没办法,这三人之中,他唯一能够看出修为,感受到气血之力外放的也只有李兜儿,其他两个早已是天人境界,何况常青压根不是人,曹安却又完全内敛。 常青眯着眼,“花叶藕三妖?” 小胖子啪嗒一下,跳到了独木舟的一端,双手叉腰,一脸的神气,“你认得我们?” “倒是听说过你们的名号,当然也只是从其他路过的小妖口中听说过,你们是四十年前成就的妖王,确切的说,是你的莲花娘亲成就的妖王,而你和莲叶不过是沾了光,提前完成了化形而已,修为其实根本没到妖王境界。”常青认出来了,这紫云架外围中,妖王的数量本就不算多,在这生活了这么久,多少有些耳闻。 不知道是出于同为植物成精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心理,这一次常青抢先站了出来,只是希望三妖能识趣些离开。 “你这老东西懂什么?谁人不知我们花叶藕三妖现在都是妖王境界,你所知道的信息早就落后了不知多少年,哪个乡下跑出来的土疙瘩,连这都不知道,一看就让人心生厌恶,两位娘亲,敢小觑小爷我,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妖王的厉害。” 个小东西说着,直接就动手了,抬手就调动了独木舟下方的水,一时间水波荡漾,水浪扬起,这蕴含了天地之力的巨浪当头砸落,这一出手就是杀招,到了这时候,那红裙女子还想再阻拦也没办法了,无奈之下,只得抽出了腰间宝剑,蓄势待发的盯着其他两人。 绿裙女子倒是一脸无所谓,抽出宝剑,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姐姐就是胆小,白让你得了那么高深的修为,连咱们的宝宝都不如,那老的看不清门道,其他两个你还看不清吗?满身的人味又不是嗅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紫云架啊,咱们的地盘,还能让这人族给欺负了不成?” 常青上前一步,一声冷哼,身后的水浪顷刻间平息无波,单手朝前一推,一个淡蓝色的护罩在水浪落下的一瞬间出现,护住了三人,看他脸色,虽是仓皇应对,又不在对自己有利的天时和地利之中,却一点也不落下风。 看到这一幕,那小胖子嘴角露出了一丝狰狞笑意,趁着水浪砸落的混乱档口,身形一掠,几乎就是念头一起的刹那,就出现在了李兜儿身边,伸出手那双胖嘟嘟的手掌,然而,令他感到诧异和毛骨悚然的是,即便是自己耍了如此心机。 在伸出双手的一刹那,还是看到了曹安那双淡漠的眼睛,那眼神,像是根本没有动过,就是一直看着这边的,但这怎么可能,自己分明刚刚在前方还与其对视了的,唯一的答案就是面前这个青年看穿了自己的目的。 他的速度比自己还要快,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没能得逞,他心下发狠,抽身之际,直接打出一道土黄色能量,袭向李兜儿。 未曾想,那土黄色的能量在尚未触及李兜儿的时候,被一道水幕直接当下,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倒是自己,遁走之际,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袭上心头,毛骨悚然,仿佛死亡尽在咫尺。 他以前很享受这种情形,但那是建立在自己成为那个背后之人,不是被危险所逼之人。 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相交声中,小胖子砸进了独木舟,浑身如同虚脱了一般,渗出了大量的汗水,而他身后,原本的位置,是那红裙女子几乎跪立在空中,右手举剑横档…… 第一百八十七章 替死之术 曹安一剑压得红裙女半跪在地,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在红裙女身上停留,而是淡漠的注视着已经跳上了独木舟的小胖子,在这没有丝毫情感的眼神中,小胖子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漠视,居高临下,无悲无喜,那一刻,他甚至感觉到死亡正在拉扯着自己,慢慢欲将自己吞噬,无人能救,绝望的感觉突兀的从心底升起,尽管自己面前还有两位同为妖王境界的娘亲守护着。 这也是他自己这些年嚣张跋扈,恶事做尽的底气所在,一面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沾了红裙女的光,一面又无时无刻不在利用着红裙女她们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实力作为庇护。 小胖子勉强撑着身子,都无法站立,就这么面对着曹安,一脸惊恐的连连用手往后挪去,口中惊呼大叫:“杀,杀了他,快,两位娘亲,快杀了他,他想杀宝宝,他居然真的想杀我,他居然敢在这里杀我!!” 常青缠住了绿裙女,使得其抽不出手来对付曹安,曹安看都没看身前的红裙女,没看到他有什么动作,就见着一道流光袭来,红裙女根本无法防御,被曹安这一脚直接踢飞出去,没有了挡路的,曹安一步上前。 跨过水面,落在了独木舟上,一剑递出,周遭都是水域,浓郁的天地之力助力曹安这一剑,气机锁定之下,封死了小胖子的所有去路,情急之下,小胖子猛地向下一砸,想要依靠遁术逃离此间,但无往不利的遁术这一次却是失效了。 下方是一层坚冰,整个脑袋生生砸在上面,磕得头破血流,身形却未曾移动半分,只能绝望的看着曹安手中剑来到自己面前。 噗!! 年剑洞穿了肉身,但被洞穿之人却并不是那小胖子,而是红裙女,曹安有点意外,红裙女分明被自己一脚踹飞出去,且被自己的天地之力隔绝在外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外围自己布下的天地之力也没有丝毫动静。 女子仰起头,脸上带着苦笑,嘴角还挂着鲜血,“一命偿一命,如此,不知大人可否满意?能不能放过白藕。” 曹安摇摇头,目光看向远处,那个名叫白藕的小胖子已经在被换出去的第一时间就施展了遁术离开,原地只留下一阵天地之力的残留。 “置换之术吗?” “不,是替死之术,我们三者之间,每人都可以发动一次,这是先天所得的神通,在我们化形成人的时候所领悟的,只要在濒死之际,我们三人之中还有一人存活就可以发动一次。”红裙女周身的妖力都在消散,生机凋零,莲花的生命力,本就比不上另外两个,受了曹安一剑的红裙女,直接被斩断了命脉,自然是活不成了。 “他并不算是你们真正的孩子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又,怎么能不算呢?”红裙女惨笑着说道,说完那肉身便化作灰烬,散落下去,原地只留下六片如玉雕一般的粉色花瓣,曹安捡起拾起,内中竟是有着浓郁的灵韵,一股清凉之意从其中传来,有些稳固神魂的作用。 手腕一翻,从黄皮葫芦中抽出一根黑色的线,串好六片花瓣,对着身后的李兜儿招了招手。 “这个戴好,对你的修行还是有些益处的,没事不要取下来,好生佩戴着。”曹安一边说,一边将花瓣吊坠挂到了李兜儿脖子上,他看着曹安的大手,眼底有光。 “想要变强是好事,但这种事情急不得,在什么样的年纪做好什么样的事情就行了,安心!”曹安都不用猜,就知道李兜儿脑子里想的什么,这一路而来,担惊受怕虽有,但对于李兜儿来说,更多的是来自实力的刺激。 经历这些事情,他迫切的想要变强,这个心理,曹安可以理解。 “可是,大哥哥,刚刚那个逃掉的妖怪,他的年纪也不大啊。” “不大?看事可不能只看表面,他只是拥有一个孩子的外表而已,其实际年龄,怕是几百岁都不止,妖物想要化形,就算是占了机缘,少说也是以几十年为单位的,而你现在才几岁,你按部就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日后尚有一飞冲天的机会,若是现在就开始急躁了,说不得只是庸庸碌碌的瞎忙一生。” “兜儿知道了。”李兜儿低下头,没再说话,心中那种强烈的变强愿望逐渐减弱了几分。 另一边,常青和绿裙女子的交手仍在继续,二人之中,当以常青的实力更强一些,但达不到曹安这种碾压的状态,两人之间斗得你来我往,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正月!” 一扬手,年剑之中射出一道流光,加入了战场。 绿颚刚才就看到了自家姐姐惨死于曹安手中,心神大动,她们三人之中,就以红莲的实力为最,眼下连她都不敌那青年,自己再待下去必死无疑,有心想要抽身离开,可却被常青死死缠住,根本无法收手。 两人之间的天地之力已经堆积到了一定程度,这是一个相互比拼的过程,一旦一方想要离开,那么这些堆积的天地之力平衡就会被打破,那时候可能自己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就先要被这能量给吞噬,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曹安这一剑的到来,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甚至曹安都没有指引正月做什么,仅仅只是化作流光,在两人战斗时候滴溜溜转了一圈,原本就对曹安抱有十二分警惕的绿颚哪里还能全身心的与常青打斗。 这一分神,就彻底被碾压,失去了平衡的天地之力,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平地起惊雷,伴随着呼啸的狂风,那能量瞬间将绿颚完全吞噬,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其中波动和形状的天地之力,在一瞬间,就将绿颚撕扯了个粉碎。 她亦如红莲一般,身死之后,化成一枚拇指大小的莲叶,翩然落下,只是在这股强大的天地之力风暴中,受到了波及,上面布满了裂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碎裂,内中灵韵也是所剩无几,曹安伸手接过叶片。 直接将其丢给了黄皮葫芦,这种注定用不了几次,且随时可能出现意外的飞行宝兵,没有继续使用的必要和价值。 常青落到水面上,脚下轻轻踩出了一阵涟漪,稳稳的立于水面之上。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你自己也能胜过她,我出不出手都是一样的结果,只不过是不想耽搁时间,那白藕离开了,相信以他的实力,应该逃得不远,趁早出手的话,应该能尽快将其正法。你的底蕴很深厚,看来在你迟疑的那些年里,你也没有自暴自弃,这使得你在渡过天地之劫后,实力比一些在你之前突破的妖王还要强一些。” 常青脸上带着喜色,“常青自己也有这样的感受。那白藕小子应该是领悟了天地之力中的土属性力量,遁走之术颇为神妙,其自身气息难以察觉,不知道现在逃到了什么地方。” “他逃不了多远!” 曹安一扬手,“晓月道友,别来无恙。” “公子别来无恙!” 云雾之间,一高挑女子走来,是几乎处于全胜时期的晓梦大师,一头银发随意的盘着,却给人一种出奇的自然和美感,一袭淡绿色裙子,手持秋骊,那双眼睛之中,比之之前多了灵动和神韵,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人,而不是什么傀儡。 常青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倒是曹安身边的李兜儿,在看了几眼晓梦之后,有些扭捏的悄悄躲到曹安身后,拉住曹安衣角,遮挡了自己的身子,一颗脑袋,却半伸出衣摆的遮挡范围,偷看着面前的女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一切是天性,无关其他,见之则喜,见之则怯,见之则羞。 对于这个年纪的李兜儿来说,面前的晓月就是他目前的人生中所见最漂亮的女子,不敢靠上前去,不敢多看。 晓梦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除了曹安之外的任何人身上,面色淡漠,仰着天鹅颈。 “我对土遁之术了解得其实也不多,公子找我其实不是最优选。” 闻言,曹安摇摇头,“找人的话,不管是哪方面的天地之力,我自认还是有些手段的,但我有些担心的是他们之前提起过的宴会,此间本就有三头妖王,而眼下,这刚刚杀死的两个妖王显然也是冲着宴会去的。” “我无法确定那白藕是否已经到了宴会地,在那又会有多少妖王出现,提前做好预备也能让事情变得容易一些。” 晓月点点头,“我明白了!” 曹安没有吹嘘,自从突破天人境后,他原本就远超常人的感知能力,被放大了不少,又有道心种魔大法的奇异能量加持,感知放出的一瞬间,就从这参与的土元之力中寻到了白藕的蛛丝马迹,他的踪迹就像是满头青丝中的一丝褐发,虽不明显,却也不是毫无痕迹。 至少,对于曹安来说,找到并追踪它,简单且随意。 落到了独木舟上,曹安以自身力量操控着独木舟,循着那地下土元的痕迹,落羽杉凿成的独木舟破浪而出,如离弦之箭…… 第一百八十八章 镜像世界 红莲、绿颚、白藕段,一株生三妖,让曹安不由得想到了记忆中的【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不过,面前这个比之记忆中的三家,可差的远了,跟脚中的差距可谓是十万八千里,成就自然也是相去甚远。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这白藕的遁术距离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拉回红莲替死之后,根本就没带犹豫的,直接就施展遁术一头扎进水里,靠着土遁离开了,气机虽然依旧能够感应到,但这个距离,明显有些奇怪。 曹安御舟而行,这都快四十里水域了,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距离估算,这都已经快超过二十公里了,以白藕的实力,真的可以遁这么远吗? “这个距离,常青你觉得有没有问题?”妖应该更了解妖一些。 “公子,白藕本就生长于水面之下的泥沼之中,这掌握的天地之力又是土元,此地为沼泽地,想来泥土自然疏松一些,若是这妖王在其他方面都是平平,甚至有些弱小,唯有遁术方面有些成就的话,说不得还能更远一些。” 曹安想到了之前白藕的表现,与他的两个娘亲相比较起来,他的实力的确连平平都算不上,身为一头妖王,却尽做那卑鄙之事。 “看来我们还需要再往前一段距离了。”曹安点点头,听了常青的话,晓梦站在曹安身侧,半歪了一下脑袋,正好与一直俏摸盯着自己看的李兜儿眼神交汇,后者吓了一激灵,抓起曹安的衣摆遮住了脸。 晓梦则是神色无波的转过身,不只是晓梦,可以说整个曹安偃师术所能召唤的所有人物中,对于这个世界的本土之人,都无感,事实上,就连曹安也是如此,只不过曹安表现得更为淡化一些,他还是会对一些场景和人生出触动。 独木舟向前破开水面,在正午的时候,进入了一片全新的水域,这里视野开阔,与之前的水域环境迥异,到处都能看到人为的建筑。 在阳光下散发着七彩光辉的宫殿,碧玉点缀的步道,亭台阁楼、彩带回廊,水面上零星点缀着数不清的小岛,最大的也不过就是两百见方的样子,上面或是修筑了宫殿、阁楼、亭台,又或是生长着白色樱木、各色花卉。 唯独就是看不到人,也看不到妖,而白藕的气息,到这里,就断了。 “理当就在这附近了,气机到了这里就没了,只是为何不见活物踪迹?”曹安疑惑的扫视着周围一圈,目光看向常青,身为此地的土著,或许他会知道一些答案。 “公子,这个的话,常青属实不知晓,这一些妖王的名号,倒是通过过往的小妖们还能知晓一二,这些涉及到他们各自领地的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藏在了什么地方,不为我们所知罢了,我去寻寻看。” 晓梦上前一步,“不用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嗯?怎么说!” “公子,我现在需要验证一个事情,还请你继续御舟而行,一直向前。” “前面不是……”曹安话没说完,便打住没再继续往下说,他一瞬间也明白了晓梦的意思,当下直接度力到独木舟上,径直朝前破浪而出,前方,是一座宫殿,似乎是这里的主殿,除了这座大殿之外,其他的房间阁楼都没有这般奢华和高大。 虽然心中有了些心理准备,曹安还是下意识的在独木舟上布下了一道防御结界,不只是他,晓梦也在第一时间布下了结界,独木舟以极快的速度轰然撞上了大殿,整个周身一震剧烈颤抖,结界应声而出,当下了所有的力量,应声碎裂,独木舟悬停在水面上,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两道结界的防御足够强大,晓梦秀眉微蹙,曹安却脸色平静。 “绕过去吧。”说着,他驱使独木舟绕开主殿,继续向着正前方而去,连着避开了数十个小岛,再次向前的一瞬间,空间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和震动,曹安眼中精芒乍现,下一刻,几人再次出现在初始位置。 “果然如此!” 晓梦心中有些疑惑,“可我们之前分明是撞上了实物的。” 曹安摇摇头,“不一定是实物,刚才只是两个结界之间的对撞,我所感受到的只是能量与能量之间的碰撞,而不是实物。” 常青一头雾水,“公子能否为常青解惑?” “镜像世界,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形容这种情况的,也就是说,眼前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并非真实世界,而是以阵法之类凭空塑造的虚假世界,完美复刻真实世界之中的场景,就如同我们在水面上建了一座凉亭,但水中亦有此凉亭的倒影,而这个阵法的作用,就是将那个水中的倒影具现出来,宛如真实一般。” 曹安的语速并不快,不紧不慢,常青在听完之后,也就明白了曹安的意思。 “那为何还要在此间布下结界?” 曹安笑了笑,“大概是那布阵之人自身的实力不够,无法将此空间实质化,只能依靠布置强有力的结界,用以迷惑对手,增加真实性,让人误以为当真是真实世界,耗费大量精力在破除结界上,最终被耗死在这方空间之内。” “那应该如何破之?”常青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他一介野修,就是靠着长青树的漫长寿元吞吐月华之气和天地元力,生生把自己的修为堆到了妖王境界,兼得会一手棍法,还是之前从一个凡俗武夫身上得来的,在经过自己漫长岁月的修炼和改进,才成了自己的立命斗战之本。 在他看来,曹安所说的这些,他能听懂,但无法理解,这些都还是跟自己一样的天人境妖王所能做到的事情吗?制造出一方空间,困死别人? 在这之前他想都没想过。 晓梦拨动秋骊,“想要破阵,倒也不难,只需要找出此间阵法的规律,寻出生门即可,我刚刚数了一下,此间共有一百零八个主要岛屿,暗合天罡地煞之数,有些类似天罡地煞陷仙阵,两种犯法可破阵。” “其一就是单纯的暴力破坏其中随意一处阵眼,让大阵陷入瘫痪,阵法自解,另一种便是弄清一百零八阵眼各自代表的天罡地煞,寻到规律走出生门即可,但大阵一旦运转,其中各种手段便都会出现,一旦开始尝试破阵,就注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这对破阵者的考验极大,不仅要进行大量的计算,记住每一处阵眼所代表的天罡地煞,更要防备阵中出现的种种杀机。” 常青皱着眉头,“是不是暴力破阵极难?” “几乎不可能,一百零八阵眼之间相互勾连,能量互通,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暴力破开一处阵眼,与暴力直接摧毁此间无甚差别,那等同于我们释放那一击的威力,要远远胜过此间所有的能量总和,但凡我们能有如此强度的力量和修为,在踏入此间的时候,这个空间就该自然碎裂了。” “岂非无解?” 曹安摇摇头,“倒也并非如此,不过就是暴力破阵嘛,未必就需要能量对冲直接拆除,以点破面也是可以的。” 几人在内中商议着,而在另一面,却有无数妖魔正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是一处与曹安他们所处空间完全一致的地方,从高空看来,水面上是一派秀丽奢华的妖王府邸,而水面下,随着涟漪晃动的倒影,也是清晰得有些过分,宛如真实一般。 大殿之中,主座的位置正对着大殿的门,上面呈品字形摆放了三张玉案,摆满了珍馐灵物、琼浆玉液,一时间各种勾人心魄的香味从中传出,而下方,分列两侧的各自六条长案,坐满了前来赴宴的附近妖王。 他们饮酒做宴,好不畅快,此时,他们绝大多数都将目光投向了大殿的侧方竖着摆放的一面巨大铜镜上,上面出现的,正是那方空间内的曹安几人。 白藕坐在其中一张玉案上,此刻小脸煞白,不时的用自己的手臂擦着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对于桌上的珍馐美酒,是一点心思也没有,双目紧张的死死盯着铜镜,只可惜这铜镜无法听到他们的声音。 “白藕道友不用担心,进了我们兄妹的兜天阵中,就是这天都能兜住,何况是区区几个人和妖,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心赴宴即可,这一趟你们三位都是来此赴宴遭遇此事,说什么,我们三兄妹都要管上一管,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什么时候,这大泽之中,还能允许其他人嚣张了?” “等内中之人濒死,我等再将他们取出来,大家分而食之,个个有份,也算是为今日这宴加一道菜了。” 随着主座上大妖的话音刚落,下方响起了一众喝彩声! 白藕讪讪一笑,没敢接话,他不是傻子,事实上他很聪明,也不是一个智商小孩的废物,那只不过是他们三人相处的怪诞方式罢了,没了红莲和绿颚,刚到这里,他就清晰的感受到了场中这些平日里对他恭恭敬敬的大妖们眼底透出的那种光芒。 那种不怀好意,分明是已经觊觎上了自己的身子,他们三妖之中,就是以他的效用最好,白藕本体,截取一段生食便能有增寿之效,若是辅以其他大药,效果更佳……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动兵戈 感受着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感应和目光,白藕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打颤,才出虎穴,又进的狼窝,危及性命的情况下,作出的本来应该是自保之举的行为,反倒给自己埋下了更深的隐患,他突然有些后悔来到这里了。 可以预见,即便是自己躲过了面前一劫,往后的日子同样会整日生存在提心吊胆之中,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现在自己的处境,比直接遭遇镜像里那伙人还要糟糕。 他们到紫云架只是暂时的,一旦能够逃离,往后的日子照样逍遥,但被面前这些同族盯上却绝对没有那么好运。 ‘一群只有吃妖不吐骨头的杂种,得想办法从这里溜出去,不然等里面的人倒下,我必然再无脱身机会。’想是这么想,但压根就没有机会,它不可能从数头妖王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离开。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三妖的地盘,他们的根基和底蕴对比白藕那点手段,就好比是一个鼎盛王朝和原始部落之间的差距,敢踏入这里,他就发现了阵法的存在,遁术根本无法使用,一时间白藕更觉坐立难安。 如芒在背,只觉得自己就是那被摆到了桌上的食物,而周围这些原本的同族,以往称兄道弟之辈,此刻每一个眼中都透着碧蓝的光,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自己啃食殆尽一样。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似乎妖才是世间最大的杂食者,人类当中好歹几乎不会有人吃人,但在妖族中,这种事情好像很常见。 只见那方大阵世界中,曹安否定了最麻烦的方案,从腰间取下黄皮葫芦。 “请宝贝转身!” 话音刚落,黄皮葫芦自然飘入高空,葫身倾斜,自那葫芦口倾斜出一缕赤红之光,仔细一看,正是一缕火苗飘然而出,随着这缕火苗的出现,大殿之中正在观看的镜面上居然出现了一阵涟漪,在场的其他妖众不明所以,依旧谈笑饮宴。 唯有高坐台上的三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镜面关联着那个世界,镜面起涟漪意味着那个空间都承受不住这股火焰的力量,开始颤抖了,这还只是火焰出现的一瞬间,它还没有爆发,爆发的话,那方空间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 原先的自信荡然无存,三妖神色紧张的死死盯着镜面影像。 那缕火苗在空中滴溜溜一转,似是选好了目标,影像中看不到它的轨迹,下一瞬间主殿位置爆发出冲天火光,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镜面里传了出来,随着这一声响起,整个镜面也随之崩碎。 一股热浪从中激荡而出,只是一瞬间,整个大殿内顿时就已经狼藉一片,大大小小的妖物被这股热浪吹得横七竖八,在这股力量面前,他们不像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妖怪,更像是狂风中的普通人一样。 再大的神通也没得施展的机会,更施展不出来,这还只是面对余波而已,那一缕火苗并不是直接对着他们的。 这个时候还没回过味来就是真的蠢了,这一刻,谁也没心思理会什么宴席,什么白藕,化作一道道流光四散逃逸,在镜像世界的主殿崩碎之后,现实世界的主殿也受到了影响,大殿上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眼见着机会难得,白藕起身就向外窜去,不曾想身子刚有动作,身体就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飘离在空中,一身手段施展不出,他眼中满是惊恐之色,感应中那道令他畏惧和颤栗的气息已经来到了。 曹安信步而行,身边是晓梦和常青二人,而常青的手中则是牵着李兜儿。 “惊了诸位的宴席了,不好意思。” 三妖连忙上前来,“不敢,不敢!上仙大驾光临,是我们的荣幸。” 气质淡雅的女人走上前来,伸手一招,将那控制着白藕的水泡唤到身前,“上仙是为它而来的吧,适才上仙大展神威,此贼欲借乱遁走,已被我捉住。” 说着轻轻一推,水泡飘然来到了曹安面前。 曹安伸出手,食指在水泡上轻轻碰了一下,众人亲眼看着那一缕寒意在整个水泡上方瞬间扩散开来,犹如风暴之眼一样,向下扩散而去,水泡内部的白藕像是见到了什么大恐怖一般,一脸惊骇欲绝。 拼了命的想要躲开,但那风暴的触须宛如有自己的意识,认准了白藕,无论他躲到哪里,都始终不缓不慢的跟在他后面,水泡内部的空间本就不大,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白藕便彻底化为一座冰雕。 没了气息,水泡内的寒意在这一刻爆发开来,从内到外化作一个巨大的冰球,跌落到了地上,声音响彻每一个人的心底。 看着白藕的下场,三妖心中的担忧并未有片刻的缓和,他们相互看了彼此一眼,白藕的下场,未尝不是自己等人的下场。 提着剑的曹安看都不看地上的冰球一眼,而是平静的看向三妖,他理当是一身书卷气或者偏向温文的,但常年修行,在无形中改变了他的气质,特别是晋升天人以后,气息虽然内敛,可气质却比之前更凸显了。 渊渟岳峙,气度不俗。 加之修行了道心种魔大法,本身对女性就附带天然滤镜,以至于在蛇妖眼中,曹安只是站在那,都有一种让她身子发软的感觉,这也是她第一次正视曹安,只是一眼,就难以挪开,在她心目中,此刻爱欲盖过了恐惧。 “他的事情完结了,我们现在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 听到曹安的话,三头鳄将两个女妖挡到了身后,三妖太好分辨了,唯一的男的就是三头鳄,至于另外两个,气质淡雅的那个估计是青鱼妖,更显丰腴妖娆的大概率是蛇妖,十有八九。 “上仙想要怎么谈?我们三兄妹虽然实力不济,但好歹也是踏入妖王多年,若上仙真要苦苦相逼,大不了我们……” 曹安摆摆手,打断了三头鳄的话,“不要放些狠话,这完全没有意义,我真要杀了你们,一缕火苗就能办到的事情,你拿什么跟我拼死相博?” 听到这话,三头鳄一点都不生气,脸上反而溢出了笑容,“上仙您不打算打杀我们?” “要点补偿,毕竟你们将我们困在里面那么久,若不是我技高一筹,恐怕就出不来了!” 三头鳄哪还敢继续说什么,“应该的,应该的,小妖们一定全力配合上仙。” 曹安点点头,“两个条件,你们应该有些藏品,任我取走三件,你们若是在这件事情上耍滑头,应该知道后果,不杀你们我只取三件,杀了你们,东西全都是我的。” 三妖对视一眼,“不敢,我等一定照办。” “第二个条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放开心神,让我在你们体内种下禁制。” “这不可能!”曹安话才刚说完,三头鳄就下意识的回绝了曹安的话,连着声音都在这一时间提高了不少。 曹安不动神色,等到三头鳄缓和了些,才不紧不慢的一手按住年剑,平静的看着他们。 “接受禁制,或者死亡!二选一!” 三头鳄妖退后了几步,与两个义妹站到了一起,脸上阴晴不定,他隐隐有些怀疑曹安那个葫芦是不是只能短时间内动用一次,但他更担心的是自己赌错了,在这紫云架中,近千年的修行,让他越发珍惜自己的性命,越发害怕死亡。 他很清楚他们三妖现在的态度,都是基于见识到镜像之中曹安的宝兵威力之后,基于面前之人还能继续释放宝兵之中那种火焰的前提上。 那是一种完全没有抵抗意义的威慑,在那股力量面前,自己兄妹三人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毫无意义。 但如果一开始,面前这人手中的宝兵在短时间内就只能使用一次呢? 越想越觉得合理。 之前一切的条件和作态都只是为了这最后一步做铺垫,面前的这个人类武夫根本就没想放过自己兄妹三,但又无法保证能不依赖那件宝兵将自己三人斩杀,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想轻松解决自己三人。 ‘如果能拼杀了他,将那葫芦占为己有,大泽之外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去看看。’思及此,三头鳄妖的眼底多了几分异样。 毕竟是兄妹三人,各自都已经极为熟悉彼此,鱼妖在看到大哥的样子后,就知道他的打算,没敢多说什么,拉了拉三头鳄的衣角,朝着冰球的方向努了努嘴,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三头鳄原本火热的心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凉了下来。 他下意识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不对,不是我下意识把这事给忘了,我都已经是妖王境界了,又不是普通野兽和凡人,这等重要的事情和细节怎么可能会被我忘掉。’他抬起头,看到身边两个义妹也是一脸后怕的表情,就知道她们也想到了这茬。 三头颚只觉得后脊背上一阵发寒,心中再无任何犹豫。 一左一右拉着自己的两个义妹,哧嗵一声跪在了曹安四人面前。 “我兄妹三人妄信那藕妖之言,冒犯上仙,以致耽搁了上仙要事,愿意接受上仙条件,请上仙出手吧。”这一次,三头颚心中再无其他念想,但求不死,他一人之决定,牵连的可却不仅仅只有他自己。 “你们两个也愿意吗?” “大哥的决定,就是我等的决定!” 第一百九十章 没有怨恨 “我们兄妹三人一向同生死共进退,大哥的主意就是我们的主意。”蛇妖仰着脸,眸子里都快挤出水来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发颤,被一旁的大哥三头颚拉了一把,才勉强回过来几分心神,低下头去。 饶是曹安心境再好,也有些吃不消,倒不是受到了诱惑,而是单纯的觉得棘手、不好办,没处理过类似的情形。 转过头,不再看向那蛇妖,“你们三个,倒是让我见识了妖族之中真情感的一面。” 想到那花叶藕三妖,为了活命可以毫不犹豫的施展替身之术,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花和叶对藕也算是真情感了,毕竟连人尚且难以做到为他人替死,何况是妖呢。 抬手间,三缕冰花从指缝间滑下,落到了三妖的头顶,自头顶百会渗入其中,竟是没有丝毫阻隔,仿佛不沾实物,消失无踪,三妖只觉得头顶一凉,睁开了双眼,还没等他们有什么动作,突兀袭来的阴寒让三妖身子一颤。 仅仅一瞬间,三头颚与大青鱼直接抱着脑袋滚落在地,这外面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阳光透过那大殿的空隙照在其中,也落在他们身上,本该是温度适宜的,可两妖的身子却忍不住在打颤,痛得呜鸣不止。 身上还有阵阵白烟升起,一缕缕冰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们身上出现。 唯独蛇妖面色正常,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脸色急切,“你,你对我大哥他们做了什么?你不是说了不杀他们吗?” 面前这女人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把曹安也给整不会了。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怨恨?” 女人愣了一下,“啊?怨恨?没来得及想过。” 曹安:…… 常青转过身,肩头微微耸动,显然这货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至于一边的晓梦,性子本就淡薄,除了曹安之外,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事情向来提不起兴致,也就无所谓任何表情了,依然是那副抱剑而立的样子。 “这是我以极寒之触结合精神异力种下的极寒之种,以对我的怨恨和敌意为资粮,以痛苦为肥,两位若是不想那极寒之种长得太快,还是尽早将对我的一切敌意收一收吧,须知极寒之种长得越好,每一次被触发后你们所遭受的痛苦也会越强烈,如此以来,极寒之种很快就会成长为完整形态的极寒之触,想来刚刚段白藕的下场的你们已经看到了。” “若当真到了那一步,你们所遭受的痛苦将会比他更甚!” 曹安道出了此中之情,地上痛苦哀嚎的两人在经历了十数息后,勉强缓了过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看向曹安的目光里充满了畏惧,对于他所说的坚信不疑,刚刚他们的确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体内扎根了。 “多谢上仙告知!” 曹安摇摇头,“不用谢我,我只不过是不想食言而已,说了不杀你们,自然不会让你们在我离开之前死亡,但我离开之后,若你们对我的怨恨不断,终有一日养大了极寒之种,身死道消,那就与我无关了。” “此物不会对你们的修行造成任何影响,当然,你们也不用妄想寻法子拔除此种,在你们修为更上一层楼之前,断无可能。” 曹安没把话说绝,这个手段也是在天人境之后,自己才领悟磨合的手段,第一次用在别人身上,不排除这紫云架中尚有一些自己所不了解的大妖,拥有独特手段,能轻易将自己种下的极寒之种拔除。 只听他话锋一转,“当然,你们若是能维持百年不激发此种,那到时此种自将枯萎而死。” “我等谨记上仙之言,不敢再有丝毫不安分的心思。” 曹安无所谓,“但愿如此,走吧,现在也该是时候兑现你们答应我的第一个条件了。” “请上仙随我而来!”三头颚率先一步,在前方让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个方向,就是原本的主殿后方,也就是在适才宴会时候,三妖主座的方向。 三妖紧跟上前,分别在主座上坐下,单掌按住妖王之座的两侧,注入妖力,片刻之后,所有王座都被灌注妖力,散发出淡淡毫光,主座开始移动,扎扎之声从地下传来,一条幽深的石道出现在主殿的墙壁上,一直通向地下。 石道之中并没有任何潮湿阴冷的感觉,反而很干燥,内中还有空气流通,曹安几人跟随在身后,都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清风,很显然,这里以特殊的阵法实现了空气的交换。 “我看三位似乎精通阵法之道?” 青鱼妖就走在曹安身边,开口说道:“不瞒仙长,我等三妖,本是生活在这其中的三只野兽,只因得了一位阵法高人的点化,这才有了踏入修行的机会,自那位高人坐化之后,我等也不愿意离去,就占了此地,赖着高人余威,有惊无险的成就了妖王境界,才算勉强在这大泽之中稳住了根基,有了一席之地。” “那位高人是人还是妖?” 三头颚接过话茬,“我家主人是个实打实的人族,不过并不是你们现在那个王朝的人族,他来的地方更远一些,据说是来自神州。” ‘来自神州的阵法师吗?’曹安心中微微起了些涟漪,那是自己未来计划中想要去的地方。 “你们之间对他的称呼似乎也不一样。”曹安淡淡一笑说道。 “那是因为高人挑选洞府的时候,正好选中了大兄所生存的区域,所以他是第一个聆听高人教诲的,而我们,是后面才过来的,确切的说,高人所豢养的,只有大兄一个,我们不过都是在野之妖,勉强听得了几句真言。” “我们姐妹二人能有如今修行,全赖大兄不吝教导。” 三头颚讪讪一笑,“倒也不全是,她们的天赋要比我好一些,之所以传授他们,不过是为了践行赌约罢了,一起生活的时间久了,有了些情感,自然也就不愿意分开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无所获的曹安 常青愣了一下,“所以之前传闻你们之间发生过争斗就是因为这个?” “是的,交情在那,怎么可能真的就打的你死我活,不过是为了将主人的毕生心血传承下去,也算是老主人师承有续了。” 却是不赖! 穿过地道,出现在面前的景象令人大感意外,这里并不是什么地宫,而是一个小型空间,与外面相比,确实小,只有一个院子大小,一间石屋,屋外摆放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宝兵、金银就这么随意的对方在空间内。 像是,像是堆积的垃圾一样。 三头鳄脸一红,“这些都是之前从其他妖王洞府里扫荡过来的东西,一些低品级的宝兵,但都还是崭新的,用来给手下小妖们装声势,没地方可放,就全堆积在了这里,倒是令几位见笑了。” 三座小山一般的宝兵和财货,但在这紫云架内,多半是没什么大用的。 蛇妖眉眼带笑,“不敢欺瞒上仙,我们兄妹三人累积的好物件都在石屋内,却是不多,若是上仙有什么能看上眼的,只管带着便是。” 青鱼白了这蛇妖一眼,见色忘义的东西,这是从内部就开始出现问题了呀,好东西都藏不住了。 为了活命,三头鳄倒是光棍了许多,直接打开石屋的门,引着几人走进其中。 “这其中另有天地啊!” “我家主人当年最擅长的就是空间类阵法,可惜我们兄妹三人不成器,只学了点皮毛,还都是在一些迷幻阵和杀阵上,对于老主人的绝学望而却步。”三头鳄唏嘘着,看那神态倒不像是在骗人的。 ‘那死狗不知道去了哪里,要是在的话,还能上个双保险。’ 曹安如此想着,但眼下,却只能依靠自己的精神异力来判断这几人中是否有人对自己说谎了,将记忆中接触过的那点心理学都翻出来了。 运转力量到了双目之中,一抹淡蓝色的光晕浮现,从这房间内一一扫过,这外面看着是一座不大的石屋,内部却出人意料,整个空间呈圆柱形,地面当是用一整块的不知名材料直接筑成,上面镌刻着简单的线条。 不是符咒之类的,更像是一种标识,环绕整个内部墙壁而建的,是一圈的物品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宝兵、丹药、功法书卷以及一些材料,曹安打眼一看,那些材料自己所认知的也大约只有一半。 上面都有阵法禁制保存,不至于自然毁坏,至少在阵法还在维系期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房间内不设层数,就是一层到顶,约莫有个六丈左右的高度,人站在空旷的大殿内,显得有些渺小。 三头鳄一手指着空间的物品架,“我们兄妹三人的收藏全在这里了,这其中超过一半都是当年老主人留下的遗产,一小部分则是我们兄妹三人这些年经营此间所得,至于怎么挑选,这就要看上仙的本事了,只要您挑完三件物品,我们也就算是完成了之前答应的条件。” 曹安目光投向那些闪烁着光晕的物品,这么看去,只能看到其内部的大体形状,分辨出它究竟属于什么东西,但想要看出品级、好坏却是不行的。 曹安眯着眼,这操作属实有点出乎自己意料。 青鱼靠上前来,“这并非我等故意为之,而是此间阵法我们并不懂,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那位高人留下的,我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现在都成你们自己的东西了,你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常青眉头一皱,显然对他们的这番说辞并不相信。 “因为我们知道,这里的其他东西我们都不需要,需要的我们会自己带走。”说话的是一直对曹安‘含情脉脉’的蛇妖,她说话不多,多数时间都是直勾勾的盯着曹安,一脸娇羞状态,只有偶尔才会冒出一两句来。 搞得曹安现在都对她的眼神免疫了。 “这岂非前后矛盾?” “这并不矛盾,我们对这里更多的只有看护和进出的能力,更多的,之前义兄已经说过了,对于老主人的传承,我们并未学会,以至于在这个藏宝室内,我们连正常取下东西都办不到,强力破坏的话,我们尚未想过。” 曹安有些理解了,“按照你们的说法,对于这里,你们只有开关门和放入物品的权限,没有查阅和自由取走物品的权限,那你们是用什么方法取走东西的?又是怎么知道哪些东西是否合用?” 蛇妖看看大青鱼,又看看三头鳄,脸颊通红的开口道:“上仙只要用精神用感召这些光球即可,如果合上仙使用,自然会与上仙产生感应,封印自解。” “那如果我能感应到很多怎么办?” 三头鳄一时间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脸色微微一变,“如果真是这样,还希望上仙手下留情则个……” “放心吧,说了只挑你三件,就只取三件,断不会多拿你的。” 三头鳄讪讪不说话,让到了一边,曹安走到正中,精神异力直接铺开,以他现在的精神力,轻易就可以铺满整个屋内空间,精神力覆盖住每一个光团,整个空间内,一共就二百三十四件宝物,有零有整。 将近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曹安睁开双眼,有些诧异的看向三妖。 “这个需要多长时间?” 大青鱼脸色难看,怕曹安一次性带走太多,更怕曹安一件都带不走,眼下这个情形,曹安分明是一件都没能带走。 “那个,上仙,其实这个只需要精神力触及就行,不需要多长时间,您的精神力感应了多少光球?您可以将他们全都感应一遍,总会有合适你的物品的。”三兄妹不知道曹安是如何感应的,又感应了多少光球,还以为曹安并未完全将它们感应完。 “不用了,常青,你来试试!” 常青愣了一下,“我也可以吗?要不然让兜儿先来?” “他也要来一次的,你先来吧,你更快一些。”曹安当时选定三件物品的时候,就算好了一人一件,只是没想到出了这个情况,自己连一件都没感应上。 常青也没有矫情,走到正中,铺开精神力,以天人境的精神力强度,覆盖这么一个小空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真正开展精神力之后,常青才发现自己过于想当然了,这里居然有限制精神力的阵法存在,以他的精神力强度,居然只能勉强感应到其中一部分。 这也就意味着他自己也至少需要更换位置,前后六次展开精神力感应之后,才能将此间的物品感应完,联想到曹安刚才的举动,他自问算是对自己这个公子有了些了解的,按照他的做事风格,必然不会半途而废。 如此说来,曹安的精神力比自己要强出多少? 带着心神的震撼,常青开始感应周围的光球,但第一个区域内,依旧一无所获,更换区域之后一息之内,第二个光球从物品架中飘了出来,环绕在常青身侧,看到这一幕,曹安心中的疑惑才尽数释去。 连续六个区域感应完成,两个光球环绕在常青身侧,他睁开眼,两件物品缓缓落到了手上。 一份玉简、一柄青色长剑。 三头鳄脸色微变,“森罗阵经?你居然得到了它。” “很贵重吗?” “倒不是贵重与否,此乃是我家主人毕生所研阵法,我们兄妹三人所学的杀阵和迷幻阵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没想到居然与你有缘,按照我们与上仙的约定,这两件物品之后,你们还可以再取走一件。” 没等曹安说话,常青倒是先开口了,“感应所得之物还能不能归还?” 三头鳄有些诧异,“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归还之后,它的位置就会变化了,而且是不间断的一直在变,你如果想着放回去之后,再去同样的位置找回来是不可能的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常青点点头,没有半分留恋,将剑和玉简放在旁边的桌面上,“公子,可以让兜儿开始感应了。” 曹安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了李兜儿要如何做,他的精神力根本不够,便只能一个个去感应,而且必须靠得很近,好在这阵法下限不高,也足够敏锐,极微小的精神波动都能被察觉到。 李兜儿走过所有角落,又被曹安以精神力托举着感应完所有物品,周身萦绕着六个光球,当光芒散去,物品落在桌面上的时候,众人这才看清楚他所感言到的是什么。 四件宝兵、一份玉简、一瓶丹药。 常青笑了笑,“那我就要这一册森罗阵经吧,我对阵法一道极为好奇,无法理解那样的知识,希望能从中窥得一二,剑就不要了,可以归还了,剩下的两件便都让兜儿来取吧。” 在常青看都没看就将物品放到桌上的时候,曹安就已经预料到了他的打算,所以并未说什么,大青鱼接过长剑,却并未归还。 “小妹手里还缺一把趁手的兵器,几天借了上仙几人的光,此剑重见天日,就由我来使用吧。” 蛇妖急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这剑你并未感应到,它不合你用!” “没事,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这是就不劳你费心了。” 三头鳄轻咳一声,“别在上仙面前丢人了,那剑小妹拿着吧,我们都有了趁手的兵刃,而你一直没有,这次就破例了,相信老主人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最好还是别有什么下次了 他们自家人的事情,曹安等人自然不好说什么。 玉简内包含一部功法,被李兜儿直接排除掉了。 “功法的话,我自己有的,大哥哥,我可以不要吗?”只是心中下意识的决定,他还是将决定权交到了曹安手上。 “可以,这些东西里,你挑两件,你想要什么就选什么,不用担心,你就当这些都是咱们自己赚的就行,本来按照我们的行程,若是直接穿过大泽,无事发生的话,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东西,这都是意外之财,选什么都赚。” 杀人诛心,一边的三妖听在耳中,心在滴血,恨不能将那白藕再拉起来杀一次,那常青的功法就算了,但那瓶丹药,可绝非凡品,那是溯源丹,近乎已经绝迹了的丹药,在整个紫云架,这丹药如果放出去,连中央妖庭都会为之震动的东西。 因为它其中蕴含着本源之力,能够将提纯普通妖兽体内的血脉,这不是单单是提纯,更是蕴养、增强、提纯,仅是提纯,还不会有这般吸引力。 这方空间内,他们都已经前来感应了不下百次,几乎没有放过一个角落,可就是没出现过,以至于三妖都以为这枚溯源丹已经不在了,没想到今日却被这个人族的小屁孩引了出来,这丹药不应该对妖族才更有利的吗?他一个人族再溯源能溯到哪里去? 三妖的眼中都有些通红,死死的盯着桌上那瓶丹药,曹安也感受到了,只是没有做什么表示,对他们来说珍贵的物品,对于李兜儿未必就珍贵,一切要看他的选择。 “好,那大哥哥,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看到李兜儿手指的方向,三妖死的心都有了,李兜儿挑选的好巧不巧就有那枚溯源丹。 一枚溯源丹,两件宝兵,其中之一是一件黑色长裳,看不出其中材质,轻如鸿毛,捻在手中如落无物,曹安试了一下,以他现在的肉身强度,居然仅仅只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白痕,很快就消失不见,足见其防御之恐怖。 至于第二件,却是一个大红色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福字。 “行,挑好了就行,那个谁,可以过来把这些东西放回去了,我们已经挑完了。”曹安一摆手,三头颚颠颠的跑上前来,拿起剩下的几件东西,一一放到了物品架上,只见这些物品刚刚放回去,就被一团团光晕包裹了起来。 出了地道,三妖还假意挽留了一下曹安几人。 直到曹安几人消失在了自己的地界上,三妖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三头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目有些失神,看着不远处还被包裹在冰球内的白藕尸体,只觉得今日之事,像是梦一场,他们三个就这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然后又回来了? “我记住他们的气息了,待我日后晋升更高境界,定要……啊!!”三头颚话还没有说完,剧烈的痛苦就让他蜷缩到了一起,在阳光中散发着阵阵白色气雾,口中呼号着,身上片片冰花在凝结,短时间内就铺满了整条右臂。 大青鱼吓了一跳,“大哥,别想,别想!!控制住自己的仇恨,否则你会死的。” 有了上一次的体会,青鱼妖已经很清楚曹安种下的极寒之种到底有多可怕,那种由骨头缝里向外渗出的冰寒,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那种痛苦之下,外表的温度再高也无用,她猜测即便是将自己的身子都烤焦了,也不见得能抵御那种阴寒。 在强烈的痛苦之下,都会下意识的憎恶这个带来痛苦的根源,可现实就是,你越是憎恶,反而只会越痛。 “呼……呼……呼” “好点了吗?大哥。” 三头颚哆哆嗦嗦的被两个义妹一左一右扶起,两条臂膀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胸口,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在上下牙打哆嗦,满头都是冰凌子。 “好,好多了,太狠了,太狠了!!” “别乱说,大哥。” “可惜大哥不是女儿身,不然的话,像我一样,想恨也恨不起来,那个禁制对我们来说,就完全是可有可无的了。”蛇妖摇头叹气说道,现在她的脸色正常了许多,不再是刚刚那副模样了,只是神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音袜一个,见着男人就走不动道,看你刚刚那个样子,要是我们这些人不在,你怕是说不得马上就要骑到人家身上去了,我刚刚是真担心,你一个冲动,把我们都卖给了那个男人,你是没见过男人吗?”大青鱼脸色铁青,之前蛇妖的举动,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实在是有些不该。 也不合时宜! 三头颚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体内妖力鼓荡,极寒之种没再发作之后,这残留的一星半点寒意,就成了普通的寒意,被他逼出了体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拉开大青鱼。 “三妹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彼此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她什么时候对其他男人有过那样的表现,到底发生了什么?三妹!” 说是仅仅因为一张脸,一点气质就能让一个掌控了一种天地力量的妖王自解罗裳,甘心情愿的成为其奴仆,这事儿无论是谁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蛇妖扭着自己的腰肢,“我知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在他面前只觉得人整个都像是飘着的,云里雾里,就连感知和声音,都像是隔了一个世界,又像是在梦中一样,但我很清楚,他并没有对我使用任何手段,即便现在他人不在了,我对他,依旧是半点都恨不起来。” 青鱼妖没给什么好脸色,转到一边去了,“你看吧,我就说,她就是单纯的发青了!” 蛇妖倒也不继续争论,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那个男人有问题,或者说他修炼的功法有问题,我在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形,这一次,不是坏事,这种感觉,我隐隐找到了完善这门功法的突破口。” 三头颚皱了皱眉,“你是说,他的功法能影响到你?” “是,确切的说,是他修行的功法影响到了我的功法,从而变相的控制了我,义兄请放心,我可能已经找到了完善这门媚功的突破口,下次再遇上应该就不会了。” 青鱼妖冷笑一声:“最好还是别有什么下次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奇异的药香 “本来家底就不多,再多遇见几次,咱这还要不要了?索性整个都送给他得了。”青鱼妖阴阳怪气的说道。 “好啊,你问问大哥愿不愿意,我到时候在他身边混个枕边人,天天吹耳旁风,弄死你个小贱人。” “切,你有的老娘一样有,凭什么你能吹枕边风老娘不能?” “暴露了吧?我就知道,你自己其实内心也有想法,毕竟那个人类身上确实有种独特的气质,你个小贱人跟我有什么区别,凭什么五十步笑百步,从你没有第二次出发极寒之种我就知道,你也不是个好玩意。” “你这条爬虫,我杀了你!” “嚯,你这死鱼,来啊!” 三头鳄看着两人打闹,突然有点气愤自己为什么不是母的,不然说不定自己受那人气质影响,也不会再触发极寒之种,不用忍受那种痛苦了。 …… 却说另一边,行走在大泽之中的曹安也从晓梦口中得知了那蛇妖一系列神奇操作的原因,心中没有什么欣喜,反倒是对自己走出紫云架,踏入神都之后的生活多了些忐忑,他本就不擅长与人交往,更何况还是女人,要是真如刚才大泽之中一样,怕是要寸步难行。 “常叔,大哥哥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种事情等小兜儿长大了就知道了。”常青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跟李兜儿解释这其中的事情,只能套用一句大人常对孩子说的话。 好在李兜儿并不皮,嗯了一声也就没再问。 这一日,出了三妖的洞府区域,除了个别不长眼的毒物野兽不识好歹的凑上来,被晓梦一剑斩杀之外,整个大泽中几乎就再也没遇到什么妖物。 “原地休息吧,兜儿,你手里的那颗丹药今晚上就吃掉,那三妖虽然没说什么,但从他们的神情中不难看出,这丹药应是极为珍贵的,我们这一路出来,理论上来说,不应当遇到那么多的低级野兽毒物……” 曹安的话没有说完,但已经很清晰了。 常青眉头一簇,“公子是觉得这些野兽都是被兜儿怀里的丹药吸引过来的吗?” “只有这个解释,这本就是他们三妖的领地,被我种下了极寒之种后,断无可能出尔反尔,背后出手,他们也没有这个机会,你们没发现,这一路走来,稍微有了些智慧的妖其实都离我们远远地,只有那些低级的野兽毒物像是不要命一样的靠上前来?” “我想了想,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我们从三妖手中得到的某件物品,吸引了他们,因为变化就是从我们获得物品之后开始的,两件宝兵、一枚丹药,相比之下,唯有那枚丹药的可能性最大。”曹安手捻印决,数道剑气自指尖迸射而出,落在几人周围。 瞬息间布下了一个预警阵法,他仅会一部分基础的小型阵法,布置简单,基本也是从真武传承中得来的,随手可为的小阵法,曹安脑海里也有一些大型阵法,甚至是绝阵、杀阵,不过这些阵法的理论都是零散的,想要将其学会,必须在阵法一道上拥有足够高深的造诣,他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更直白一些,他对阵法一道暂时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 眼下这些,已然够用。 曹安伸出手,“给我瞧瞧,之前也没想起这茬,应该跟那三兄妹问一问的。” 接过李兜儿递来的瓷瓶,曹安打开了盖子,里面是一枚紫色的丹药,一股药香扑面而来,被曹安吸入体内,这一瞬间,只觉得身体的血液都随之沸腾了起来,那是一种曹安几乎没有怎么体验过的热血沸腾的感觉。 ‘无我!’ 曹安发动无我,神魂飘离了肉身,这是当初晋升天人境界时候,从第一段影像之中学会的,十指垂下丝线,意识不再受到肉身感觉的影响,一双巨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肉身,指间丝线挑动,将肉身高高悬起,凑到了自己面前。 神魂之眼中,他看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这股药香之下,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很细微,他的肉身经历了天人之变后,早已蜕变,虽有改善,但效果可有可无。 初次见到这等场景的常青吓坏了,几乎下意识就要抽出手中之剑斩向曹安,但被身边的晓梦横剑一挡拦了下来,才知道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那具肉身重归地面,曹安的神魂也回到体内。 “吃了吧,一枚用以淬炼血脉的丹药,我说怎么那么多的低级野兽毒物会受到影响,估计都是一些嗅觉比较灵敏的家伙,受本能驱使而来,吃下去,对你打下坚实武道基础会有大用,我与你常叔为你护法。”将手中丹药还给了李兜儿,曹安的年剑已经出鞘。 “公子,先让我来吧。”晓梦上前一步,秋骊出鞘,长剑所指的方向正是曹安感应到大量气息袭来的方向。 “便先让我与这位道友先出手吧,公子居中,只是一些寻常的野兽毒物,我们两人就可以应对了,若是有什么遗漏,有公子在着,也能及时补救。”常青亮出了手中的雷击木,眼底有精芒闪过,他随是长青树化妖,但其人还是有着一股子武夫锐气的。 “也好,辛苦两位了。兜儿,快些吃下,炼化掉药力,这里还在三妖地界,有他们的威慑,寻常小妖不敢来找麻烦,一旦出了此间,在外面若是引来一堆妖王,我与你常叔他们可未必镇得住。” “兜儿明白。” 李兜儿小脸上一派正色,直接将丹药一口灌下吞入腹中,身子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坐姿,双眸低垂,闭上了双眼,曹安看在眼中,只觉得怪异当中却又另有一番古怪的韵味在其中。 一股奇异的香味从李兜儿身上不受控制的溢散出来,药香似乎经过了人体,被放大了数倍,这股香味,以曹安的心境,都不由得微微荡漾了一下,心中猛地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之前因为有三妖约束,那些小妖还能克制着些。 眼下咱这股香味的催动下,三妖的威势还能不能镇住它们? 很显然,不能,曹安只是站在李兜儿身边,就已经感受到了冲天妖气,大泽之内究竟有多少妖物?没人知道,但面前朝着这边而来的,近千却是有的,这里面可不只有大泽之内的,还有大泽边缘的其他领域内的妖。 境界虽然不高,但架不住数量庞大。 气势瘆人。 晓梦与常青一前一后站立,挥舞着手中宝兵,长风卷浪一般,这些不知死活的低级妖兽和毒物,根本无法靠上前来,一刻钟之后,更多的妖物只敢远远看着,汇聚在曹安等人所处位置之外,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药香。 这些基本上都是一些有了灵智的妖兽,在常青和晓梦强大的杀力面前,对死亡的恐惧凌驾于本能,不敢前进半步,两人也没有继续出手,这个距离之下刚好,再远就要出现防守漏洞了,现在的李兜儿就像是一株生长在此间的大药。 药香扑鼻,勾人心魄,只要是个活物都想靠上前来咬一口,比唐僧肉还要邪门。 曹安隐约感觉不太对劲,丹药不该是这个样子,但那颗丹药自己以神魂状态查看了呀,确实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他也分出了一部分精神异力,注意着身后的李兜儿,他的肉身正在被改善,一道气息正在他体内凝聚,那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血脉气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唯一不正常的就是这浩大的声势。 此刻的李兜儿周身通红,道道氤氲白雾从身上蒸腾而出,脸上筋肉绷起,面部神情时而痛苦、时而欢喜。 ‘正在经历血脉传承之中的记忆吗?’曹安听说过,一些强大的妖族,天生不用学习任何功法,他们的传承都来源于血脉延续,在对应的境界,对应的年纪,就可以得到来自血脉之中的传承之学。 看着李兜儿的表情,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毕竟从哪个方面来看古兰人都不太像人族,或者说不太像正统的人族,若是与妖族一样,有些记忆沿着血脉传承下来,被李兜儿读取到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 曹安一声惊疑,身形猛地踏空而出,只是虚空中晃了一步就来到了常青和晓梦两人之间。 “御空,随我来!” 曹安喊得急切,两人没有犹豫,下意识的执行着曹安的命令,三人继续拔高身形,立于十丈虚空之中,手捻印决,布下一道结界,这才向下看去。 “公子,发生了什么?” “那枚丹药有古怪,不过不用担心,我心底大概有了猜测,看下去就行了,兜儿我们暂时可以不用管他。”曹安嘴上说着,年剑却被他握在手中,显然,他其实也没有像他说的那么笃定。 聚拢在周边的妖兽见到原先阻挡他们的二人离开后,一时间还是不敢动弹,而从李兜儿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越来越浓,它们开始躁动,紧接着有了第一头妖物冲了出来,在向前跑了数丈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攻击。 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疑惑地朝着周围看了看,但也仅有一瞬间,因为下一秒,更浓郁的药香传来了,这股吸引力深入骨髓,甚至是灵魂。 它再也忍不住了,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直奔李兜儿而去,有了第一个,围绕在周围的一众妖兽,犹如决堤的洪水,奔袭而去。 “公子!!”常青脸色大变,这上千头妖兽冲袭而去,场面震撼,不压于一场小型兽潮,李兜儿一个孩子如何抵挡。 曹安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再看看!!” 第一百九十四章 虎王寻仇 妖兽如潮,在药香的牵引之下,失魂丧智,只余下本能的驱策,看着这一目的常青也感觉到了不对,奇怪的是,他自己虽然也嗅到了药香,但好似那药香对自己的吸引力没有这般大啊,怎么这些妖兽表现得如此不堪?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曹安神色一松:“来了!” 一道血色光晕从入定中的李兜儿身上发出,瞬间扩散,笼罩住所有的妖兽,一股强大的压力从上至下传来,一众妖兽不论等阶、不论族别,统统在这股力量之下,被生生暂停了所有动作,整个身子都嵌入了大地之中。 发出了惨叫声,但这并没有结束,那股力量还在增强,曹安微眯着眼,控制着结界领着两人继续拔高,这才感觉稍微缓和了些,没有再受那股压力的影响,而地面上,近千头妖兽已然在这股力量之下被碾碎了身体。 血雾被那光晕抽出,像是在李兜儿身边出现了一场血雨,血雾飘至空中,骤然间一收,悉数汇聚到李兜儿身侧,萦绕着他,凝聚成一个血色大茧,将其完全包裹在其中,也正是这个时候,曹安散去了结界,空气中再也嗅不到一丝药香。 常青被眼前发生的一幕震得有些发蒙,“这……” “天下间没有平白无故的变多,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变少,无非就是从一边流向了另一边!”曹安本来想说的是那一句‘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话到嘴边,还是换了这么一句。 “这药是真邪性,也是真毒,好像完全针对我们妖族而来的。” 曹安摇摇头,“也不全是,你看你自己就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而且这炼丹之人也很有分寸,这药我要是估计得没错的话,只对妖王以下的妖族有吸引力,极大可能就是考虑到了吞服丹药之人的修为,也是为了防止发生变故。” “对的,我正想知道这个事情呢,为什么我虽然嗅到了香味,但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再看看下面那些惨死的妖兽,那分明一个个的都被这股药香给迷了心智,就只剩下一点本能的欲望了,刚刚那个表现,比普通野兽还要不如。” 看着下方已经被血茧包裹了的李兜儿,曹安估计应该不会再出变故,这才落到了地面。 “这药挑种族的,针对的是拥有血肉之躯的妖兽,以及一部分特定种族的妖兽,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只有它们的妖血,作用才会更大,不得不说,这丹药精妙啊,药师一途,也是通天之道,仔细钻研的话,其中的知识足够一名武夫用一辈子去深究。” 晓梦手提秋骊,来到了李兜儿身边,环视一圈。 “公子,如此邪物,会不会影响到服丹者的心智和精神?” “我也不知道,一切只能等兜儿醒来之后再看,今晚应该是不会再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各自休息吧。” 经过这么一闹,众人才发觉,天色已经很晚了,天边是一点太阳光都看不到了,光线都已经暗了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的进入黑夜。 只是似乎有些人不想曹安这么平静的渡过这个夜晚,就在几人刚刚清理完周围的妖兽尸身时,一声悲怆的呼啸响彻整个山林,声音从那片丛林之中传到了这边,传到了大泽之中,曹安心中一动,转过身,看向远处。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了。” 天边一朵黄云疾驰而来,落到大泽之中,竟是一头浑身毛发雪白的巨虎,两根白玉般的獠牙果露在外,活像两柄锐利的长剑。 不,不是一头,而是两头,因为其中一头站在了体型更大的白虎身后,第一时间没有被发现,现在它们分别站在大泽水面上的时候,才分辨出来是两头,最大的一只足有一间屋宅大小,而另外一头,虽然比它小了些,却也小不到哪里去。 “就是你们杀了吾儿??” 那头巨大的白虎口吐人言,一字一顿的往外吐着字,连周围的元力都在这股暴虐的妖力下被震得躁动了起来,可它面前的水面却是平静无波。 强大的压力如山一般压了过来,曹安当先一步,年剑提在手中,目光平淡的看向前方两妖,这分明是两头早就达到了化形境界的大妖,只是没有选择人形,从气势上来判断,应该是已经妖王境界圆满了,甚至极有可能突破了那一步。 “刚才这里的确死了不少的虎族妖兽,就是不知道哪一头是你家儿子。” “敢伤吾族后辈,一样该死!!”那头稍小一些的白虎并步而来,听着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就做过一场吧!”曹安直接了当的话,让常青有些意外,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他一直都觉得曹安是个讲道理的人,而且从不乱杀无辜,即便是对妖族也是一样,只是今天这一天的见闻,确实让他大感意外。 首先就是曹安居然会任由吞服了丹药之后的李兜儿直接将一众被诱骗至此的妖兽杀死,其次就是现在了,按理说,杀死了人家的孩子,现在父母过来寻仇了,处在曹安这个位置上,多少应该也会有些愧疚的。 常青对人族的了解不多,更不太了解现在外面人族的道德礼仪是否出现了太大的变化,但从记忆中自己知道的、了解的情形来看,应该是这样没错的,为什么曹安现在居然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内心意志不够坚定,没有自己完整和独立一套奉行准则的人,是不可能修行到天人境界的,而曹安,分明已经是天人境了,但其本身所做的事情又是这么的矛盾。 巨虎气急反笑,“好!好得很!今日,本王就将你们碎尸万段,抽出你们的魂魄,为我之伥,本王要让你百年千年不得好死,魂魄日日在本王身边受尽苦难,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死亡光轮 “公子!” 晓梦已经走上前来,气机已然锁定了另一头白虎巨兽,眼神淡漠,秋骊不知何时已经出鞘,信手挽了个剑花。 “常青是吗?你可以退开了,到那边去吧,这里的战斗你插不上手。” 闻言,常青将目光投向曹安,“你听她的,回去看着点兜儿,别出问题。” 单就两虎身上散发的气势,常青就知道这场战斗自己已经无关紧要了,但曹安没发话,他不敢有什么动作,眼下得了曹安的明确,点点头,躬身捻棍退到了那巨大血茧包裹的李兜儿身旁,警惕着周围的情形。 没有多余的废话,几乎只是在常青回到原处的一瞬间,两虎的残影就拉出了两条白色长龙,速度之快,体型之大,一记重爪亮出,锋利的爪子从肉垫内弹出,犹如一柄柄钢刀,曹安年剑出鞘,圣灵剑法当空一斩。 纯粹的肉身力量挥舞着宝兵年剑,在夜空中绽放出一道并不长的白色流光,常青看的分明,那根本不是什么剑气,而是剑刃在空气中高速摩擦之后的产生的剑光和残影,那剑刃所过之处连起来的剑光,就像是一个黑夜中的切面。 如此手段,比剑气还要可怕,意味着在肉身力量的操控上,曹安已经达到了某种极致。 刺耳的金铁相交之声传来,年剑与虎爪碰撞在了一起,两种视觉上根本不属于一个级别的东西相撞在一起,带来了诡异的矛盾感,令人心中不适。这一剑将剑之轻灵写意发挥到了极限。 轻描淡写的一剑挥出,剑光如虹;气势磅礴的一爪,如九天神罚,二者相撞、随即弹开,巨虎脸上的表情更为精彩,预计中的情形并未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全力一击,竟被面前这个弱小如蝼蚁一般的人类弹开了。 但现在,显然不适惊讶的时候,这种情绪在巨虎心中不过一闪而逝,一时间,爪影横空,剑光不灭,一人一虎的速度达到了极限,在下方观战的常青甚至有时都看不清两人的身影,只有不间断爆发出来的撞击声,以及那一道道流光,能捕捉到他们暂时的移动的轨迹。 在另一边,雌虎也发动了攻击,两虎似乎都喜欢这样的战斗风格,唯有这般,才能彰显它们自身的力量一般。 与此同时,晓梦也出手了,天地失色发动,整个交战的场域内,瞬间失去了颜色,天地只剩下黑白两色,秋骊在手,掌控着它的主人却稳如泰山,举轻若重,每一击、每一剑重若千钧,总在恰如其分的时候,将雌虎的攻击挡了下来。 常青看着两人的战斗,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同为天人境界,自己与别人的差距还真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大,之前曹安的战斗中,还能说是他宝兵之利,现在,才发现,原来别人的真正实力也绝非自己可以匹敌的。 ‘人类当真是天地的宠儿,我常青痴长年岁,身困紫云架中,无论是见识还是修行,终究是差了太多,此番舍弃本体,真正化形,脱离了本体的桎梏,大概才是我此番化形最大的好处……’ 曹安灵台空明,渐渐进入了一个玄妙境界之内,眼前只剩下这一虎的攻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虎煞赫赫,对神魂之体有着先天克制,就如同人类武夫中的血煞之气,曹安没敢动用无我,没有无我的万相决,便少了一分威能,却多了一分安全,肉身与神魂的联系被断开后,有好处也有坏处,像这样的战斗中,显然不太合适。 肉身的感觉对人类来说,是一种桎梏,也是一种保护。 ‘足够了!’ 他心中低吟一声,以万相决的众灵姿态,结合圣灵剑法,自生三尺剑光,一剑一击,锐不可当,渐渐的,一人一虎的战斗中,尽管依旧白热化,难解难分,但下方的常青却有一种奇怪的念头。 ‘自家公子必胜。’这种念头自然而然,毫无根据,却像是早已注定一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常青只是观战都有这样的感觉,身处局中的巨虎感受更是强烈,那种感觉令它心烦意乱,随着战斗的越发持续,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强烈到已经影响了它的心境和精神状态,在与曹安一记对决之中,荡开攻击后,巨大的身影掠出十数丈。 停滞在虚空中,一身白色的毛发无风而动,犹如一层层微小的细浪在身上滚动。 “人类,我承认你是一个值得我出动全力的对手,但也仅限于此了,迎接你的死亡吧。” 曹安神态自若,目光平静的看向前方的巨虎,“是吗?还有什么便使出来吧,免得一会没了机会。” “狂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曹安已经收剑入鞘了,左手提着年剑在腰侧,右手握着剑柄,那边,巨虎身上涌现出一个暴虐之气,犹如一座大山一般的沉重,随着它的低鸣,这股气势还在攀升。 无所谓谁率先发动攻击的说法,在巨虎的这股气势面前,绝大多数的同境界之人,即便明知道它在叠加气势,意图发动致命一击,但却被这如山的气势挡在了外面,根本无法靠近,只能徒劳在原地等待审判降临。 又或者在杀招到来之前,逃离此间。 显然,曹安不属于后者,却也无法靠着圣灵剑法破开它的气势,到达其身前,右手掌剑,蓄势几乎与巨虎同一时间发动,整个场域内的元力像是在一瞬间被一人一虎抽空了一般。 尽管曹安的必胜信念依旧在影响着常青,但看着这一幕,明显是一击就要分出胜负的情形,常青心中还是不受控制的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抓住了心脏,脸呼吸都在这一刻莫名停了下来。 两股气势在空中交汇,一时间天空中响起了炸雷,下方区域内狂风呼啸,二人只是气机交战,便引得天地变色,气象变幻。 在这股本就非正常出现的大风中,常青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像是变回了凡人一样,有些睁不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只能隐约看到两条身影还在疯狂凝聚气势,两道气象不一的气势就像是千钧之上的一发。 一触即发!! 时间在这个时候,像是被两人无限拉长了一样,等待结果到来的这一刻,令常青保守折磨。 “吼!!” 终于,伴随着一声巨虎的咆哮,原本泾渭分明的两道气势在这一刻碰撞到了一起,一道璀璨的剑光从曹安手中迸射而出,是剑光,却不是单纯的剑光,剑光之中混合这剑气,犹如初升的太阳,给整个大泽带来了光明。 光明过盛,以至于将整个天地都照的一片白,什么也看不清楚,剑气剑光以曹安为中心,如圆形大磨,又如死亡光轮,倾斜着一个角度,一瞬间扩散开来,这一夜,整个大泽都见到了这一光轮。 巨虎如山一般沉重的气势,在这一刻成了笑话,微不足道,它的肉身在死亡光轮中直接被化为虚无,身上的任何东西都没有留下,仅仅是受到了波及的雌虎也在这一光轮中被斩去虎首,掠夺了生机,半截身子坠入大泽之中。 后半光轮几乎是贴着常青他们的位置,嵌入大地之中,恢弘的白光之后,大地震颤,在常青他们身后,犁出了一道足足二十多丈宽的鸿沟,剑意凝而不散,斜着斩入地面,以至于这道鸿沟出现之后,又发生了坍塌。 生生在常青他们后方出现了一片新土,黑红色的土地延伸数十里。 这一剑,抽空了曹安的力量,受到曹安所掌握天地力量的影响,天空炸雷不断,下起了瓢泼大雨,大泽重新陷入了黑夜当中,曹安像一只骤然昏厥的鸟儿,从虚空中坠落,被晓梦接住,横抱着回到了常青身边。 “公子这是……”常青干咽了口唾沫,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颤抖着声音。 “不妨事,就是一身力量被抽空了而已,不过眼下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了,想来今夜应该真的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让他好生休息就行,你护住他们,我在边上守夜!!” “好!” 常青没什么可说的,看着陷入昏迷之中,平静的像是酣睡一样的曹安,根本无法将其与制造刚刚那一轮死亡光轮的人联系到一起,淡青色的结界出现在原地,大雨无法沾之,一个困在血茧之内,一个躺在干燥的石板上,常青在边上添了柴薪,瞳孔里却没什么焦距,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剑之中。 死亡光轮!! 大泽中心,原本还在大殿之内修行的兄妹三人,突兀的感觉到一股极致的死亡危机,身形一动,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水面上,眼前的世界被白色的光晕充盈,直到它掠过了自己等人的头顶,才见着了它的真正面目。 不知何时,三头鳄已经本能的跪在了地面上,双目失神。 脸上带着一丝庆幸和绝望夹杂的表情,“是他!” 两个义妹神态不一,也是齐齐道出了一句:“是他!!” 那剑光之中的气息,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就是不知道那剑光原先针对的是谁,不过是谁都不重要了,至少,以他们三兄妹的见识,这外围之中,能在这一道剑光之中存活下来的角色,还没有! 或许中央妖庭中才有可堪一战的大能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但这都不重要了! 三兄妹甚至连前去查看的勇气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激活了整个洞府的大阵,一百零八道光晕升起,顷刻间覆盖住了下方的区域,流光溢过,这里便只剩下一片水泽,再也看不到之前瑰丽的宫殿和景致。 一切都在阵法开启的一瞬间,隐入了另一个层面,三头鳄已经打定主意,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不,确切的说是外面的人太危险了,之前他们也接触过不少从外面进来的人族。 那时候的人族好像还没有这么可怕来着,绝大多数都沦为了这紫云架中大妖们的血食,‘收货’较多的时候,还会偶尔办个人宴之类的,他们三兄妹就参加过这样的筵席,怎么这次来的这么恐怖。 别说找曹安复仇了,心中的那点心思,早在看到这光轮的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只求曹安别走着走着心里又不舒服,打个回马枪。 另一边,曹安整整昏迷了七天,李兜儿都比他早醒三天,从血茧当中走出的李兜儿没多少变化,还是那副模样,只是气息发生了些变化,常青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小子给人的第一眼居然是小山一样的敦实感。 让人下意识的就忽略掉了他的年纪,体型依旧是那个体型,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钢铁刀剑般的锋利感。 ‘又是一个小变态!’ 就算是再不了解人族修行方式的常青,也大约能预感到现在这个表现的李兜儿,将来会成长为什么样的武夫。 这一日正午,曹安从昏睡中醒来,依然能感觉自己头上一阵阵轻微的抽痛,与宿醉的感觉有些类似,但又不全像。 “我睡了多久?” “大约七日时间。”晓梦闻声回应道,得益于曹安之前那一剑光轮的可怕威力,这七日几乎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妖兽敢靠到这边来,绝大多数都是躲还来不及,所以,这片区域内,平静无波了七天时间。 “大哥哥,你醒来了!” 李兜儿一脸喜色,收功跑到曹安身前。 “嗯,大哥哥醒了,怎么样?兜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吗?”一边问着,曹安一边不着痕迹的将一丝力量渡入李兜儿的肩头,这股力量在他体内流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隐患,心中轻松了不少。 “没有,我感觉很好,每天都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 曹安微微一笑:“这就好,我们在这边也耽搁了不少时间,准备走吧,继续北上,应该快到神都了,我对这个当今天下的权利中心颇为好奇。” 能不好奇吗,曹安初来乍到的时候,是沈重陪着自己,两人在江湖中短暂的走了一程,便定下三年的神都之约,这么长时间以来,神都的三年之约几乎都已经成了为曹安心中的一个执念。 一个身处此间的锚点,若是没有这个,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或许是一个早已经自身修持奔溃了的恶人,又或者其他。 晓梦等傀儡,是对此最为熟悉和了解的。 三人一傀儡的队伍再度踏上形成,曹安调整着自己的步态,筋骨和肉身,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幕,行走在大泽之中的一行人,其中一个正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在行走,说是行走,但更像是用小碎步在疾驰。 常青看着这一幕,没多问什么,他感受着曹安的气息逐渐融入这片水域泽国,然后彻底的与天地融为一体,同呼吸、共感知,步伐也恢复到了正常状态,这时候,他的每一步,不像是自己走的。 反而像是其自身所处的这片天地在移动一样,常青甚至都看到了那仿佛是空间在移动过程中的凸起和凹陷,但这根本不可能,别说天人境办不到,就算是阳神境,也未必能办到,那不是移动了,那是挪移。 事实上,也的确不是,只是曹安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后带来的视觉错觉,此刻的他和天地就是一体,自身的移动,自然而然带来了空间移动的视觉错位,曹安对此并没有感觉,它的神魂完全浸泡在这方天地之中。 在一阵阵清凉中温养着自己的神魂,那点透支之后带来的痛苦,顷刻间就被压制了下去,损伤也正在缓和痊愈之中,这是最好的治疗手段,没有比这更快的了。 以至于曹安越走越舒服,越走越精神,行进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整个人便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行人早已经走出了大泽,此刻正处于深林之中,身后的李兜儿脸上已经多了些疲惫之色,被常青牵着小手,小脸儿通红,额前沾满了汗珠。 “暂做休息吧,也是时候吃点东西了。” “那感情好,公子恢复得如何了?” “已经完全恢复了,晓梦,这也快到神都了,估计接下来不会再有什么无法应对的危机了,你可以回来了。” 晓梦那边点了点头,曹安袖口一转,将傀儡晓梦收入黄皮葫芦中,在这时候,曹安清晰的听到了李兜儿松了一口气,晓梦在身边的时候,对他来就是无时无刻都在顶着压力,加上晓梦本来的性格淡漠,更让这个还没有经历过男女情爱,对漂亮姑娘,有着天然恐惧心理的孩子压力倍增。 这山里的一顿饭,吃的是之前剩下的熏牛肉,就着饼子,以水渡之,山野之中,普通人若是顿顿如此吃法,身体早出了问题,曹安和常青不用说,两人的境界在那,就是李兜儿,肉身也是足够强横,比寻常普通人要好太多。 一边吃着,常青问出了心中疑惑:“公子,那日在大泽之中,您为何直接出手对付那白虎夫妇?” 曹安愣了一下,“你认识它们?” 常青的问题有些空泛,以至于曹安一时间也没明白他要问什么,下意识的以为这常青和它们认识。 “不认识,常青说的并不是这个,我观公子行事,但讲一个缘由道理,心中无愧,但那日之事。” 曹安笑了笑,“我是武夫,又不是夫子,凡事都要讲一个道理,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绝大多数想要讲道理的人,最终都会被自己陷入其中,说到底也没能讲出个让人信服的道理来。” “这世间之事,千缕万丝,纠葛盘结,不在其中的人越讲道理,只会越让人觉得虎头蛇尾,我的道理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少掺和进别人的命运之中,若真避无可避,诸般道理皆以我等的性命为重。” “当日情形,仇恨和矛盾已经顶死了,我们弄死了别人的子嗣,而两虎原本的实力看起来本就比我们要强大,弱者的道理,讲得再如何天花乱坠,也毫无意义,讲与不讲,结局都是一样,那一战还是要打。” “倒不如索性少浪费一些口舌,直接手底下见真章来得爽利一些。” 常青闻言,眉头皱了又舒,良久才笑着说道:“少掺和其他人的命运,才是公子您真正的行事准则吧?” 这点道理在被曹安直接点破之后,就一览无余了,常青只需要结合一下自己的那日第一次遇到曹安的情形,就明朗起来了。 “算是吧,只是很多事情,并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身在江湖之中,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情形,我们本身不愿意掺和其中,也不会卷入其中,身不由己,这就是不得超脱,或许在武道之巅,可以有超脱之术,斩断一切羁绊,令自己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 曹安的话,常青大致是听懂了,只是最后一句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他没有完全明白,五行是知道的,三界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曹安,发现他似乎并没有继续往下讲的意思,便闭上了嘴巴,没有继续追问。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统领沈重 “时至今日,不知可否告知本宫,你在等谁?” 女人一身华贵的紫红色衣袍,头顶金玉钗,虽在衣服上沾了些泥土、发髻亦有些杂乱,却丝毫掩饰不住身上的贵气,武夫有武夫的气质,将军有将军的气质,这贵人亦有贵人气质。 有道是居移气,养移体,这话放在哪里都是适用的,单看面前这女人的气质,就知道寻常人家养不出这样的女子,哪怕此刻狼狈,言行举止之间,依旧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淡定自若。 此间是个被熊窟,从一小山包之中掏空而成的,洞口有乱石草木正好覆盖了入口,内里的空间足够一人多高,可供三人并行,呈现葫芦形,越往后,空间越大,两人此刻就在‘葫芦瓶’底的位置。 两人之间,摆放着一枚拳头大小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正好能将内部照亮,那头黑熊显然已经被两人弄死,这石块上摆放着的几块精肉就说明了一切,在洞口的位置,还放着已经揉碎了的药草,用以掩盖血腥味和两人身上的气味。 男人坐在女子对面,一身黑色劲装,身后背着一副巨大的牛角弓,两头篆刻着古拙的纹路,单看那巨弓的造型,就足以令普通武夫望而却步,更别说还要将其作为一件趁手的兵器了。 箭囊中的箭矢也是特制的,足有两指来宽,猩红色的尾羽,此时能看到,箭囊中只剩下十二支箭矢,除了这略显夸张的弓箭之外,地上还放着一柄巨大的斧头,斧头呈现黑色,在斧刃的位置,有一线散发着森冷寒光的银白。 听得女人问话,男人脸色一正,“公主放心,他们不敢追过来,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在神都里仗着身份欺负欺负寻常百姓还可以,真要让他们踏足紫云架,这些杂碎第一时间就怂了。” 女人似乎被他这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搞得有些无语,“不就是等个人嘛,至于这般,你不知道,对于女人来说,越是探求不得的秘密,就越是好奇,本宫也不例外,况且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没有朝中的那些身份,就当是朋友之间的闲聊,与本宫说说又有何妨呢?” 面前这个犹如铁塔一般的汉子依旧板着脸,没有说话。 “是个女人?” “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女人心中的八卦之火似乎弱了几分,有些兴致缺缺,“那就是个男人了,我知你虽为本宫侍卫,却一直只以雇佣一般的关系与本宫相处,并不像其他侍卫一般,真正的归心,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他是我哥!” 女人常年身居高位,这话说来,她也就只是听听,如何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心中真正的想法。 “但你也只真正服他不是吗?就像是本宫让你去死,你定然是不会的。” 男人沉吟片刻,“不会,但如果在保护殿下的过程中,属下学艺不精,战败身死,那是可以接受的,这样看来,其实属下也可以算做是为了殿下而死。” 女人叹了口气,“不一样的,我让你去死,你不愿意,但他让你去死,你定然会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男人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大哥不会让我去死的。” “行了,懒得与你这憨货掰扯这些东西,劳烦沈统领守夜了,这个时间点,已经比本宫往日的休息时间迟了太多,该休息了。” 女人说完,就靠在了洞壁上,闭上双眼,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因为不方便生火,夜里的紫云架温度又低,两人即便是在洞内,依旧还是有些冷的。 没有哪一个上位者不希望自己的下属对自己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特别是那些很强大的下属,有些下属,单只是他站在那里,都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好像只要他们在现场,就绝对无人能伤害到自己一样。 而对于这位王朝长公主凤阳来说,公主府的一堆供奉侍卫中,真正能给她这种感觉的,只有面前这位沈重。 两人的相识源于一次狩猎,在她遭遇险境的时候,是沈重一箭救下了她,时至今日,她都清晰的记得那一幕,沈重犹如一尊古神般,弯弓搭箭,巨大的牛角弓在他手中被拉成了满月,一箭贯穿了那头妖猴的脑袋。 一个一心想要给自己招揽一个得力的手下,一个想在这神都谋一份营生,以等待自己要等的人到来,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短短半年时间,沈重便为自己的雇主,这位当朝长公主解决了数次危机,从一名普通侍卫,晋升到了侍卫统领。 可惜,沈重并未长在这位长公主的审美点上,不然,以二人之间发生的故事,妥妥的就是英雄救美,一段身份尊贵的公主与英雄之间的爱情故事免不了就会发生了。 沈重目光从凤阳公主身上掠过,心中则在想着曹安的行踪,曹安已经逾期一个多月了,他身在长公主府上,本身就有着足够灵通的信息网,不说神都城内发生的江湖事都知晓,但曹安入城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不住自己的。 然而,他又直至前天,都确确实实没有收到此类信息。等人的痛苦之处就在于此,一旦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的想,会不会恰好是在自己离开神都的这两日,就到达了神都呢?万一到时候曹安找不到自己…… 他迫切的想要解决掉面前的困局,回到神都,可现实却是那些恨不得凤阳公主早些死掉的人,好不容易逮住了这样的机会,根本不可能让他们重返神都,而那群人也很清楚那些乌合之众的秉性。 估计很快就会有其他的高手踏足紫云架,到时候自己两人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因为要面对的就是真正刀口舔血的江湖好手,或者是讲武堂之人。 正想着事情,一股怪异的味道传入沈重的鼻息之间,他猛地警觉,封闭了自己的五感,第一时间抄起自己的巨斧,一把拉起已经睡着了的凤阳公主。 女人也是警觉,半睡半醒之际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追兵追上来了吗?” “应该是,殿下别说话,他们放毒了,有很大可能他们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定我们是否在里面,走,从另一面出去,还有几乎逃离此间。” 这洞的出口可不只一个,嗅到毒物的沈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从另一个洞口出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十一重龙象般若功 “恭候多时了,长公主殿下!” 两人刚刚跑出洞穴,迎接二人的就是密密麻麻的箭矢,箭如雨落,几十张弓的嗡鸣声叠在一起,沈重本能的使起手中巨斧,一身惊人膂力携裹着超过百斤巨斧,在前方甩出一道银色的圈,荡开了箭矢。 但终归是仓促应对,两只流矢落在了左肩头,直接没入肩头三寸有余,强大的力量险些将沈重推倒在地,右腿向后一步,顶住了身后的山体,才堪堪挺住身形,身后那山体中的石块,在这一脚之下,却是生生被踩出了一个印子。 月色下,二十名披甲执锐的皇朝讲武堂精锐显出身形,在他们的前方,是一个身着紫色袍子的捕头,皇朝紫衣捕,在神都这样的地方,这等职位的官员,平日里连见凤阳公主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而在这紫云架内,却隐隐成了能够左右其性命的存在。 他手中轻摇纸扇,施施然向前一步,“沈统领本事不小,居然能带着殿下从神都的包围圈中,来到这里,只是蛮夫毕竟是蛮夫,空有一身本领,却不长脑子,还是落在了某的手中。” 整整二十名讲武堂精锐,外加一名半步天人境的紫衣捕,形势已成这般,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凤阳也是认命一般,平静的看向面前这些要致自己于死地的皇朝杀戮机器。 “究竟是谁想要本宫死呢?在这个时候,能不能告诉本宫答案,也让本宫做个明白鬼,不至于稀里糊涂的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紫衣捕微微一笑,“殿下明知眼前是何局面,拖延时间毫无意义,我的确很看好你身边这位沈统领,但今日,他无法再带着你离开,创造所谓的奇迹了,不如下官给殿下一个体面,您若是自裁,吾等必为殿下收拾好遗体,不让这山林野兽糟蹋了您。” “多说无益,动手吧,我还没有与半步天人境交过手,正好可以试试自己与你们有多大差距。”沈重上前一步,手中巨斧在夜空中滑下一线赤红,那是锋利的斧口映射周围的火光。 看着这个将近九尺的魁梧汉子,当真的虎背猿腰气盖世,紫衣捕眼中闪过一丝赞叹之色,“当真是一条好汉子,可惜了。” 说完,紫衣捕头一捻扇中机括,十五方精铁打造的扇骨从机括中弹出,替代了原先的扇骨,那扇面中随之而出的是一条条特质的锁链,上面带有锋利的细钩,火光中闪烁着寒光,当先一步滑上前来,扇面如刀,切向沈重的喉间。 “剔骨扇?你是剔骨扇李庆云?” 沈重看到那把扇子,不由得惊呼出声,他一直都在公主府上,与朝堂中那些武装机器接触得不多,但比较出名的几个人,还是有所耳闻,就像现在,他虽然没有见过李庆云,也没跟李庆云接触过,可却识得这把扇子。 当! 金铁相交之后,爆发出一阵火关,两人的身影相继分开,紫衣捕头李庆云微微一笑,优雅的落在地面,手中那杀人利器的扇子一收一展。 “看来李某在神都之中还是有点名堂的,连你这藏在公主府里的憨货都能识得某手中这扇子。” 神都大,居不易,想要在神都混出点名头来,要么就是实力强绝一时,要么就是手段非同一般,李庆云属于两者都沾一点,但真正出名的是他手里的剔骨扇,总归是要用些非同一般的手段,才能脱颖而出。 就像他成名时候一样,生生用手中剔骨扇,将他的对手凌迟至死,扇骨之间牵连的那些细小钩刃,每一块都锋利不凡,落在人身上,一拉一扯之间,就能从对手身上抓下一溜溜细肉来,令人闻风丧胆。 若被伤及要害,更有可能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龙象般若功!” 沈重一声低吟,其后陡然涌现出十一龙象气象,六丈巨幅气象,横压当场,讲武堂精锐甚至都来不及出手,直接在这股气势面前丧失了战斗能力,跪倒在地,李庆云脸色阴沉,身上腾起一条巴蛇虚影,勉强抗住了这股威压。 龙象般若功属于刚猛无俦的功法,最是契合沈重修行,怕是连当初的曹安都没有想到,这功法一方面契合沈重,一方面又在这天地元力浑厚的世界里如虎添翼,两相影响之下,短短三年之功,沈重便将其修炼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第十一重境界。 沈重一身断喝,十一龙、象自气象之中纷至沓来,威势胜过千军万马,死死的压制着境界比沈重还要高出半筹的李庆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手下,在这道虚幻的气势中生生被碾成碎肉,爆体而亡。 心中的惶恐也达到了极限,就在那恢宏的宛如上古再现的气势已经欺到脸上的时候,李庆云清晰的感觉到那股压力骤然一松,睁开眼,面前的一切已经消失不见了,丛林里,只有几根还在兀自晃动的枝丫。 立马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李庆云怒火丛生,那沈重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实力去驾驭刚刚那股气象,不过是虚晃一招。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庆云暴跳如雷,暗恨自己刚刚为何就不敢提起勇气出手,只要自己一出手,沈重的这一切就像是纸老虎一样,轻轻一戳必然瓦解,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大人,还请不要动怒,属下看得分明,那沈重在离开之前,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大约是强行催动刚才的气象所导致的,他还带着长公主殿下,莫说受伤,就算是全盛时期,他也逃不掉,不过就是苟延残喘一阵而已。” 身边的副官如是说着。 李庆云点了点头,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觉。 “不能大意,这沈重手段不凡,命令兄弟们加快速度,务必尽快将这二人击杀,免得夜长梦多,任务完成,回到神都,我请兄弟们去极乐斋喝酒。” 副官眼前一亮,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是!” 极乐斋,原名极乐谷,其背后的大老板连他们这群皇朝的武装力量也无权限知晓,在寸土寸金的神都中,占据了极大一块区域,打造了一个人工的小谷,后来才改名为极乐斋,是整个神都公认的最好的青楼! 以这些讲武堂精锐的俸禄收入来估算,单纯的算俸禄的话,他们五年不吃不喝的积蓄,也只够在这极乐斋中过夜一晚上,这还只是最低标准。 李庆云许诺请他们去极乐斋喝酒,可谓是大出血了,每个人眼中都放着光,跟打了鸡血一样。 却说另一边,沈重声东击西,虚晃一枪,镇住了剔骨扇李庆云,又以气象生生碾出了一条生路来,当即就拖着凤阳仓皇逃窜,不惜发动血遁之术,以损耗气血的手段方式,强行催发潜力,逃出包围圈,朝着更深处的紫云架而去。 不足一刻钟,当血遁的效果消失之后,沈重面白如纸,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要不是身边还有个凤阳,搀了一把估计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你怎么样了?刚刚为什么不一次性直接杀了那李庆云了事?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继续逃了!”凤阳实力不强,受限于根骨和先天悟性,她只看到了沈重占据了上风,却不明白这背后的原因! 沈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以我目前的实力,根本驾驭不了那道气象,用于冲击那些实力低微的讲武堂精锐还好,可对上了同样拥有了气象的李庆云,别说虐杀他,气象碰撞之下,我那气象就得消散一空,到时候别说杀了他,连逃都没机会逃走。” “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好久不见,小胖 凤阳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要离开,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估计也走不远,讲武堂那些爪牙可是皇朝专门培养的,单个的实力或许并不是很强大,但他们是军卒,是皇朝的杀戮机器,综合能力极强,跳不远的。” “没办法了,沈某已经尽力了,殿下先行一步,属下会尽量拖着他们的人,给你争取时间,若殿下能回到神都,还请帮我寻一人,告知他关于我的消息。”沈重吐出喉头之血,脸色似乎又更白了几分,言辞恳切的说道。 “你要让他来救你吗,还是让他给你报仇?” 沈重摇了摇头,“我没想过这个,只是我与曹哥约定了三年之后于神都再遇,如果我不能如期到达的话,恐会耽搁曹哥的行程,劳烦你将关于我的信息告知他即可。” “他是谁?” “你知道的,他叫曹安,当朝悬赏策上留名的那位,相信以公主殿下之能,即便是再怎么封闭信息,我曹哥进入神都的话,还是能知晓的。” 凤阳眼前一亮,“曹安就是你要等的人?你确定你要等的那个人真的是曹安?” “沈某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与人。” “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就是,你懂那种感觉吗?” 沈重点点头,“我懂,就像是我第一次在江湖上听到曹哥的故事的时候一样,那时候,我的心情大概也与你一样,我知他注定不俗,但真的了解了一切之后,依旧感觉难以置信,大为震撼,与曹哥相比,我沈重的这点成就反倒根本不够看,有负曹哥期望。” “不能这么算,你已经很出色了,要怪只能怪曹安这个人太过妖孽了,这世上的确有些人不凡得让人感觉像是编造一样,一点都不切实际。” 两人这么边走边聊,又过了十几息时间。 “你快走吧,殿下,越早离开,生还的希望越大。” 凤阳摇了摇头,脸上丝毫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没了你,本宫走不掉的,你不用反驳本宫的话,其实你自己心里也知道,只不过还存有侥幸心理罢了,若真想要重回神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从紫云架中重新杀回去,又或者寄希望于我那大哥能想起自己的妹妹。” 沈重沉默了片刻,“但至少有一线希望不是。” 凤阳扯下了裙摆,没了这束缚,行动之间变得轻松了许多,也顾不得大腿上被划破的伤势。 “本宫自己多大本事能耐,本宫还是清楚的,没了那一层皇室光环在身,连江湖上的三流武夫都不及,离开了你这个侍卫统领,估计要担心的就不只是那群想要至本宫于死地的家伙了,连着踏入这紫云架中的其他武夫都要提防着,死就死吧,就是有些不甘心。” 沈重已经抛弃了巨斧,只单纯的留下了斧柄拄着身子,以他重伤之身,倒是还勉强能跟得上凤阳的脚程。 凤阳抬头看了一眼被浓密的枝叶所遮蔽的天空,叹了口气。 “可怜大哥,当代皇室一共九人,却只有我这么一个支持者,一旦我死了以后,连镇国神器都请之不出,怕是要随妹妹之后去见皇室列祖列宗了。” 沈重没有说话,关于皇室的这些信息,他自己本来也不关心,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但凤阳丝毫没有泄露皇室隐秘的自觉,而是自顾自解释道:“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对那坐在皇座上的大哥有多重要,当年皇室先祖为了避免后辈子孙登临大宝之后,血脉相残,便定下了一条规矩,镇国神器需要两位以上同代血脉共同开启,参与人数越多,镇国神器所能发挥的能力越强,两个人的话,勉强达到最低要求,能发挥出镇国神器全盛时期的一半威力。” “你可能不清楚这一半威能有多强大,阳神境及以下,皆可杀!在皇朝疆域之内,用以镇国确是足够了。” 沈重皱着眉头,终究还是问了一句,“同代之中一共九人,陛下与殿下你们两人除外,应该还有七人,如果这样的话,其他的为何不去请镇国神器直接达到目的?而是要先除掉殿下呢?” 凤阳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向沈重,“镇国神器啊,你以为是什么,那是随便放在某个地方的吗?镇国神器唯有当代皇帝才能请来,那都是跟随着大宝之位传给下一任皇帝的,而且,为了应付某些特殊的情况,请动镇国神器的时候,都不需要当代皇帝的支持者在场,只需要一个念头确认就行。” “可以说,只要皇帝还有一位同代的支持者,那么这九五之位都是稳坐的。” 沈重脸色凝重,侧耳倾听,“来了!” 凤阳脸色微变,“这么快?还以为能跟你多聊聊呢。这群狗东西的鼻子是真的灵啊。” “不对,前面有光,应该有人,我们去那!!”凤阳猛地指着前方的一缕红光,看得出来,那是篝火的光芒,黑夜里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希望! 沈重却是皱着眉头,在他看来,踏入紫云架中的都是些本就在江湖中过得不如意的武夫,自己两人若是躲开还好些,真要是凑上去,别说被救了,怕是还要波及那些无辜的江湖武夫,但显然凤阳不关心这个。 她已经跑出去了,她只是修为低,并不是没有修为,眼下全力奔走之际,速度也是不慢,没有办法的沈重只能用那斧柄狠狠的一捣地面,身子借力横飞出去,追了上去。 身子在空中,弯弓搭箭,在一瞬间完成这本就存在于肌肉记忆之中的动作,箭矢尖啸而出,几乎同一时间,那密林中就传出了两声惨叫,两条人影从树影中跌落地面,掉到了地上不知死活,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黑影窜了出来,这被一箭洞穿的两人并未让他们的步伐停下片刻。 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两伙人之间的距离在快速的拉近。 “救命!救命!!”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已经能依稀看到火光中有三个人的凤阳就大喊出声。 其实已经不用她喊了,曹安隔着老远就已经察觉到了两人的气息,更从沈重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以及只有自己和沈重才会知道的龙象般若功。 “这一次,谁都救不了你们!” 李庆云已经率先电射而出,剔骨扇脱手而出,割开空气,闪烁着锋利的寒芒,朝着沈重的脖颈而去,这盛怒之下的一击,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沈重也得全力应对才能当下,更别说现在新伤旧伤叠加,又是力竭的情况下。 然而,就在这时候,地面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乎就在寒光到达的一瞬间,沈重猛地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腰间被一道青色的藤蔓所缠绕,下一瞬,等他落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火堆旁边,不只是自己,还有长公主凤阳。 剔骨扇一击落空,在空中转了一圈,闪电般的回到了李庆云手中,意识到自己这一击落空之后,李庆云脸色铁青,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围了上来。 “讲武堂办事,谁人敢插手!!” 沈重堪堪回过神来,就看到火堆旁的曹安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久不见,小胖!” 第二百章 你不认识我吗 三年之约,今日赴! “曹哥!” 历经三年磨砺,两人都已不再是当初初出千叶镇的模样,脸上的稚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与沧桑,沈重甚至比曹安高出了一小截,身材魁梧得几乎能完全遮住曹安,就是这么一个虎背猿腰的大汉,此刻却在曹安面前流下了眼泪。 “好汉子!你居然这么快也五景武罡境界了,不错不错!”果然,这天下间,做自己最适合的事情,才是最好的,曹安大约是所学有些庞杂的缘故,他这一路而来,机缘不能算多,但经历的事情绝对应该要比沈重多的。 即便如此,也只不过堪堪突破六景天人,还是在不久之前,仅比沈重高出一个境界,而专修箭术与龙象般若功的沈重,修行速度却也丝毫不慢。 “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遇到了故人啊,小子,他们两人乃是皇朝重犯,我劝你识趣些,不然你就等着承受整个皇朝的追杀吧。” 曹安抬起头,目光看向李庆云,有些诧异,“你不认识我吗?” 突然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这一路而来,自己还只是一个江湖小卒子的时候,就有人能认出自己了,而当自己走到神都脚下的时候,突然没人认得自己了。 “你谁啊!” “李大人,好像是曹安。”副官脸色有些难看的靠到李庆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曹安啊,哪来的啊猫……” 李庆云的话没有说完,就停住了,这一次,他看得分明,有了副官的提醒,那张早就在当朝悬赏策上挂了许久的画像逐渐与面前的这个男人融合到一起,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除了那标志性的黄皮葫芦没有背在身后外,其他的没有丝毫差别。 要知道,当朝悬赏策上的画册也是每期一更新的,只要关注这些的人,就很少认错,而画册上的画像与本人实际出入也不会太大。 “你真是曹安?” “怎么?有很多人假冒我吗?” 李庆云微凝着双眸,“倒不是,只是有些不敢置信而已,没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地方遇到曹大侠,实在是李某的荣幸,身在公门中,案牍劳身,只得听过曹大侠的威名,却一直缘悭一面,今日能得偿所愿,一时间感觉不太真实。” 这副诚恳与卑躬屈膝,跟之前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然而话音未落,便是数十枚鸡蛋打小的黑丸子从他袖口掷出,直奔曹安等人的面门而来,李庆云本身如鹞鹰翻身,一个起落朝着来时的路拼命掠出。 他还不想死,从一介神都小捕,一步步爬到现在的这个位置,大把的荣华富贵还没来得及享受,又怎的甘心命陨于此呢?当确定自己遇到曹安之后,李庆云一直谋划的就是逃离此间,连一个战斗的念头都没有过。 人的名树的影,曹安的事迹他耳熟能详,只身一人就横扫了驭兽斋,并从中安然离去,青州城外,在数名天人境武修手中逃走,还斩杀数人,无论哪一项,都证明曹安不是他这个半步天人境可以招惹的。 “小心,那是火雷珠!” 凤阳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眼下见到那电射而来的珠子后,脸色骤然大变出声提醒。 曹安抬手,寒意从掌中透出,瞬间覆盖前方区域,那珠子尚未近得前来,就被凝滞在虚空之中,随着曹安大袖一招,尽数收入手中。 凤阳看得瞳孔一缩,寒意直接凝滞了空间,这种手段已然超越了正常武道的理解范畴,属于非凡手段,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曹安的实力又有长进了,当朝悬赏策上的内容怕是又要更新了,曹安这人,从踏足江湖到现在,一共多久? 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已经踏足超凡天人境了? 身在空中的李庆云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爆炸声,却在这一刻,感觉自己腰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然后身形就不受控制的向后飞掠而去,比自己逃的时候都还要快。 抬起头的时候,正好一只大手落在了自己头顶上,那是曹安的右手。 只见他脸上带着笑意,“既然得偿所愿,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常青,废了他,小胖子,人就交给你了,你要怎么处置就看你了。”曹安话音刚落,一株翠绿色的藤蔓就洞穿了李庆云的丹田,一身实力骤然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跌落下来,只是短短几个几乎的时间,就跌落到了气血境,停了下来。 伴随着几声惨叫传来,想要逃走的讲武堂精锐也被常青的藤蔓一一洞穿,直接身死当场。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吵醒了已经睡着了的李兜儿,他睁开眼,对于杀戮并无多少感触,站在篝火旁,看着这一切,常青做完了收尾,也走到篝火边上坐下,眼下便只有李庆云还跪倒在沈重面前,眼神之中满是绝望的看着他。 这一刻,他好像一下子硬气了起来,没有求饶,没有说话,眼神之中尽是死灰之色,就这么怔怔的看着沈重,隐约之间,还多了一丝祈求之意,沈重看得分明,那不是祈求自己放过他,而是祈求自己给他一个痛快。 对于武夫而言,被废了修为,是一件比死亡还要难以接受的事情。寻常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李庆云这样的人,他的一身荣华富贵,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建立在自身实力之上,没有了实力,即便能侥幸回到神都,迎接他的只会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折磨。 倒不如死了干脆! 沈重将目光看向了一边的长公主凤阳,现在,那位长公主还是自己的雇主,征求她的意见并没有什么问题。 得到凤阳点头首肯,他抬手,一掌打在李庆云的天灵盖上,后者登时毙命,软倒在了草丛中。 “凤阳谢过曹少侠救命之恩,今日,若非曹少侠出手相救,本宫必死无疑。” 曹安并未见过凤阳,但从她的自称里多少听出了一些信息,略微有些疑惑。 凤阳这才醒悟过来,曹安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本宫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妹,皇朝长公主凤阳。” 曹安拱了拱手,“贫道曹安,见过殿下。” 他向来对于所谓的皇权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便以平常礼待之,凤阳倒也没有生气,她自己也并非常人,这个侍卫统领沈重就对自己没有多少敬畏之心,更别说曹安了,她不会怪罪沈重,那就更不会怪罪曹安。 处理好周围的尸体和血腥味后,几人围着篝火坐了下来,沈重将此前之事讲述了一遍,曹安心中对整个事件有了个清晰的了解。 “讲武堂与靖安侯府什么关系?” 他这一次上神都,有两件事情要办,其一便是赴三年之约,其二就是了结一下与靖安侯府和讲武堂的恩怨。 “这个可能公主殿下要了解得更深一些。”沈重如此说道。 凤阳当即开口,大有些眉飞色舞的感觉,因为她已经感觉出来曹安对于讲武堂的态度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能够将曹安拉拢过来,到时候别说是出这紫云架了,说不定还能将曹安争取到大哥这边来,一举除掉后患。 “靖安侯在讲武堂中地位尊崇,可以这样说,尽管明面上,讲武堂众受皇朝调度,为皇朝的武装力量,但其真正的掌控者却是靖安侯本人,靖安侯支持谁,讲武堂就支持谁,这一次,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讲武堂与当今陛下并非一条心,或者说,靖安侯与当今陛下并非一条心。” 曹安摇摇头,“朝堂之事,我并不关心,我想要了解的事情已经了解了,到这就足够了。” 言罢,曹安顿了顿,将目光看向沈重说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现在即为殿下的侍卫统领,自然是要恪尽职守,将殿下护送回到神都,到那时候,我便会向殿下请辞,再来追随曹哥!”沈重面色一肃,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二百零一章 凤阳自己也不清楚的小心思 常青神色微动,从他的角度来看,沈重已经有些裹挟曹安的意思,你本就知道曹安对你自己的关照,还要如此做,曹安又怎么可能真的对你不管不顾,这样一来,你说你自己是恪尽职守,但实际上却是强行将曹安裹进了泥沼之中。 没看旁边那女人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吗。 出乎意料的是,曹安脸色不变,只是点点头,“如此也好,善始亦当有善终,我赠你一物,你随身携带,若是这行进途中,再遇到与刚才类似的抵挡不了的敌人,那时候,你便可将其召唤出来,寻常天人境奈何不了你。” 沈重脸色一喜,“多谢曹哥。” 一尊一尺余高的傀儡出现在曹安的掌心,那是一个黑须浓眉的中年男人形象,其身形魁梧健硕,衣袂飘飘,两足鼎立一手托天,表情狰狞,似是再以人肉之躯,支撑着天穹一般。 “其名为雄霸,你以自身精血点在其眉心处便可认主,需要的时候只需轻唤其名即可,这是我之前所做的一批傀儡中的一个,实力虽然只在天人境中阶,但真正战力却是要比寻常的中阶天人境强上不少的。” 沈重接过傀儡,并没有犹豫,逼出一滴精血落于傀儡眉心处,衣袖翻转将其收好。 “另外,你且过来盘膝坐定。” 沈重依言坐下,距离那篝火堆是有些距离,但并不远,只见常青双手捻着印决,地面上瞬间涌现出数道藤蔓将沈重圈在内部,像是端坐在一个巨大的浴盆之中。 这个时候,曹安一拍腰间,黄皮葫芦悬到空中,自那血河之中所取来的水顷刻间就将整个‘木盆’注满,水流包裹着沈重的身躯,只是片刻,沈重猛地睁开了双眼,一脸的诧异之色。 “曹哥,这水……” “这是古兰州的血河水,当初被我带了一部分出来,其本身蕴含强大的生机,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对于治疗武夫伤势有着寻常药石所无法媲美的效用,可惜的是那血河水自离开古兰州后,内中蕴含的生机会逐渐逸散,直至完全消失。” “它被我贮存在葫芦之内,减缓了一些逸散速度,用于治疗你的伤势,足够了,再不用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也会变得跟其他寻常水源没什么区别,不用在意这个,即便是你不用,我也没地方用,最后只能浪费掉。” “你且好生休养生息,要一个人带着这位公主殿下回到神都,就算是我给了你一尊傀儡,也不容易,需调养好你自身伤势,保持全力。” 沈重闻言点点头,闭上双眼,催动功夫吸收着血河水中的生机。 并不是曹安为了安慰沈重而这么说,那血河水自离开河道之后,其内部的生机就一直在逸散,这个速度不慢,若不是被曹安贮存在这黄皮葫芦的内部空间中,恐怕早就在紫云架内就没用了,但它的生机逸散又确确实实存在,疗伤功效完全消失也只是几个月的时间。 “你不与我们一道同行?” “贫道还有其他事情,就不与公主殿下同行了。” 凤阳嘴角一扬,“江湖中都传言曹安一身英雄胆魄,现在看来,也不见得嘛,还是说,修行越高,胆子反而越小了呢?” 这激将之法,曹安连回答都有些欠奉,索性直接闭上双目,养精蓄锐,随手在周围散落数道剑气,结成一晶莹警示阵,光华一闪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年纪最小的李兜儿没太敢说话,也没有他插话的机会,早早的就歇下了。 眼见着这一幕,凤阳轻哼一声,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益,转过身子,靠在一边的大树跟上,用一根枝丫挑弄着篝火堆里的炭火,眼眸深邃,一时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 这一夜,无事发生,直至天明时分,长公主凤阳睡得比较晚,这天刚放亮的时候,根本就醒不过来,睡得死沉,慵懒的靠在树根下,睡相也不好,但奈何身姿确实丰腴,躺在曹安身边,几道白浪因为不太好的睡相,露在了曹安眼中。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长相与地位完全相符的女人,她的容貌就跟她的地位一样,年过三十,却更添丰腴成熟之美,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一股子天然的妩媚。 李兜儿在一边打着拳,哼哈之声不绝于耳,曹安落在凤阳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嘴角微微一动,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直站起身来,走向了一边的篝火堆,今天早上的食物只有几块烤肉和面饼子。 最多就是以热水渡之,木盆里的沈重依旧没有醒来,那木盆里的生机显然已经消耗殆尽了,浓郁的生机从沈重身上传来,一阵一阵,强大的生机力量催动着他的心脏,在五感极度敏锐的曹安耳中,那心跳声宛如擂鼓。 ‘有点天地烘炉的迹象,可惜,差了好大一截!’ 在大树下,凤阳其实已经醒过来了,曹安醒来的时候,她的确还睡得正香,但作为一个从宫里混迹出来的女子,又岂会如此没有防备,其机敏之心,甚至比一些常年行走江湖的汉子还要警觉,在李兜儿开始练拳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 觉察到曹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她,反倒是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她自知自己的睡相不好,清晨的冷风徐徐而来,便知道自己身上有些地方暴露了,连自己也不清楚处于什么样的心态,便装作沉睡的模样,任由曹安看着自己。 眼下曹安离开后,她不着痕迹的动了一下身子,轻轻的将衣服规整到位,过了好大一会,才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看了看眼周围,走到篝火前。 “早啊,曹少侠!” “殿下早,不知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好极了,本宫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心过了,大概是因为曹少侠在身边吧,你的名声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没办法,本宫虽贵为长公主,但在这神都之中,想将本宫置于死地的人依旧不少,而且每一个都强大得令人有些绝望。” 这两人的对话,原本不过是阴阳两句,但说着说着,凤阳便不自觉的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她并没有说谎,本来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以她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睡得那么沉的,充其量就是眯着眼睛养精蓄锐罢了,但昨晚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睡着了。 而且睡得肆无忌惮,没心没肺。 曹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他对凤阳的印象并不深刻,论及容貌,凤阳跟那一袭红衣的苏今窈应该不相上下,各有千秋,大概是因为气质上并不对他的胃口,所以这种已经有些谈深了的话题,他并不想搭茬。 “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凤阳莞尔一笑,“或许吧,那就借曹少侠吉言了,今天早上我们吃什么?” “烘几个面饼子,混着烤肉吃,简单对付一顿,殿下怕是还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吧。” 凤阳捋了捋袖子,“看不起谁呢,本宫虽贵为长公主,却也不是那种不识人间疾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皇室对宗族子女的教育也历来不会手软,比这还艰苦的树皮草根我们也在皇室成员的历练中吃过。” 曹安有点意外,“那就好,我还怕殿下没有吃过,不适应!” “本宫可没那么娇气,更多时候,你会发现,其实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曹安眯眯眼,没有再说什么,往篝火里凑了一根木柴,目光落到了晨练的李兜儿身上…… 第二百零二章 神都!神都!! 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李兜儿和沈重相继结束了各自的课程,凑到一起对付完了这一天的早食,曹安拍拍沈重的肩头,便算是分别之礼,尔后带着李兜儿两人错开了沈重和凤阳的行进路线,走了另外一条道。 看着几人消失的背影,凤阳看了一眼沈重,“要不我们跟上去?反正也是各走各的,不算与他同路。” 沈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行行行,现在本宫有求于你,便依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即便本宫身为当朝长公主。走吧,我们走哪条,本宫的侍卫统领大人。” “殿下言重了,我们走这边。” 凤阳抬起脸蛋儿,一提衣角跟了上去。 从紫云架前往神都的路上,布防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严密,神都是天子脚下,眼下的天子毕竟还是天子,有再多的心思,在确认长公主凤阳身死之前,慑于镇国神器的余威,他们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调动大量军卒的话,皇帝必然会有所察觉,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帝又不是当真的昏庸无能之辈,所以,除了之前被常青弄死的那一支讲武堂精锐军卒外,其他的人几乎都算不上什么正规军卒,更多的是几家门客和江湖上雇佣的武夫。 别看几百上千的数目,洒进紫云架里,在漫长的外围线上,去拦截两个可能从其中某一个点出来的人,就真的有些顾此失彼,捉肩见肘了。 在出紫云架的另一条路上。 “那位就是公子此次到神都要见的人吗?” 两人闲聊,这个地段,已经处于紫云架的最外围了,连妖兽都很少见了,充其量就是能遇见几只大型的野兽,以及提防一下前来拦截凤阳和沈重的队伍,就在刚才那不长的一段距离中,曹安三人就遇到了两拨。 五人一组,实力并不强,曹安甚至怀疑这些人压根连他们自己要拦截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更大的可能是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见人就杀,就是宁杀错不放过,既能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又能防止真的拦不住的话,将来出问题,留下把柄。 “是的,小胖跟我一起从千叶镇走出来,在我最弱小的时候,算是他护着我吧。” 其实那个时候,曹安已经拥有傀儡了,偃师术足够支撑他应付当时身边遭遇的危机,说算是也不为过,人的情感就是这样,很微妙,曹安那时候刚到这里,沈重是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可信之人。 “患难之交,确实弥足珍贵。” 曹安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停下脚步:“常青,你说,我应该建立自己的事业吗?又或者说,你觉得我有这个建立自己事业的天赋吗?” “公子想要的事业是什么?” 曹安想了想,“一个宗门?一个势力?又或者其他。” 常青笑了笑,“公子内心应该其实应该已经有了一个打算,至少有个意向要做什么的,只是还没有确定下来罢了,公子修为已达天人之境,这已然超越了皇朝之中太多的宗门掌教,便是他们都可以开宗立派,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公子又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暂且搁置吧。” 曹安没有野心,又或者说他的野心太大,一宗一派之主显然不太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而称王称帝这一类的事情,他压根就没有想过,那种事情做了,修行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精力分散而受到影响暂且不说,估计自己的寿数都要短上不少。 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嗅到了烟火气,大概是距离神都不远了。” 是真的烟火气,就是字面的一丝,而非引申意义的烟火气,加快速度,一刻钟之后,面前的一切豁然开朗,从小斜坡上向下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神都之中冲天而起的八面燕云碑,以浑然一体的天神玉打磨而成。 通体幽蓝,矗立于这座方方正正的神都雄城八个方位。 高达九十丈,不多也不少,比那神都的城墙都要高出一大截,传说为当年的开国皇帝自神域中带回,用以镇压皇朝气运,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无不以死后燕云碑上留名为终极抱负,这可不是一人一堂所能决断的。 而是燕云碑中气运反馈之后,自动留名的。 直至目前,开国到现在,八面燕云碑中,也只有四十六人上榜,开国皇帝便在其中,这里面,可不止有朝堂重臣,甚至还有边疆士卒、武林泰斗以及各行各业中曾经出现过的能人异士,当然,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对皇朝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曹安指着那八面燕云碑介绍着,在三人小队里,他能算得上是神都的‘熟客’,只有他一人在典籍中游历过神都的繁华,了解了一些神都的风物,李兜儿和常青,都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种。 李兜儿眨巴着眼睛,“大哥哥能上榜吗?” “我?” 曹安笑了笑没有说话,自己大概是不行的,燕云碑牵涉国家气运,不是说多高的修为,多强大的力量就能上,似他这样的人,对这个国家是没有归属感,说得直接了当一些,曹安不会为了眼下这个皇朝去拼命。 不成为乱臣贼子已经很不错了,而这样秉性的人,大概率是不会上榜的。 常青也看出了曹安的心思,江湖武夫,忠义之士多,对朝廷多有抵触的人更多,修为越高深,便越是漠视世俗规矩,所谓的侠以武犯禁就由此而来。他揉了揉李兜儿的脑袋,将目光投到了下面这座四方城。 神都是一座四方城,规规矩矩的四方城,大城中心又有小城,就像是一个四方大盒子里包裹着一个小盒子一样,那里便是皇城,因为相隔得足够远,所以即便不是很高,也能看的到大体的轮廓。 作为一棵在紫云架生存了数千年之久的老树妖,常青的记忆中除了漫山遍野的草木之外,最大的就是自己当年的头顶伞盖,眼下见到了这人族建立的宏伟工程,一时间有些怔住了,呆呆的看着。 “与这里一比较,大泽三妖的洞府便是连提都不配提了。” “毕竟是一朝一国之都,你眼中所见,可是历经了多少代人的开拓与汗水修筑而来,两者并不适合用来对比,走吧,去神都看看,纸上得来终觉浅。” 曹安也不想等了,直接带上李兜儿御空而出,穿过平原,在一大片荒地之后,终于见到了耕地,零星的村落,这些都是神都城外之民,又行一刻钟左右,才见着护城河。 手捻印决,落到了地面上。 “我们干嘛不飞过去?”李兜儿看着宽阔的水面诧异的问道。 “因为禁空,这护城河其实已经算是神都防御体系中的一部分了,此地禁空,是不允许武夫从上面上飞过去的。”常青开口说道,以他天人境大妖的修为,自然看出了法阵的力量,而且这阵法本就是为了让人看到的。 “几位要渡河吗?” 神都繁华,权力中心之地,御空大修在这凡人船家眼中似乎也只是寻常,三人落地后,其眼中并未看到丝毫的惊讶之色,神色自若的看着三人,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子遇到豪气金主的谄笑。 见到曹安几人一时间没有回答,便接着说道:“几位大人可能第一次来神都,有所不知,这神都护城河中,便是你们这些高来高去的神仙到了,也只能跟俺们普通人一样用船渡河,这护城河底也有禁制法阵,不允许随意动用超越凡人的力量。” 曹安微微颔首,他已经感受到了。 ‘是那八块燕云碑,那里不仅是整个皇朝气运所在,更是皇朝阵法的核心所在,大阵的主要力量都来源于那里。’曹安对阵法了解不多,却得益于自身超敏的感知,能察觉到力量的来源,相信跟他一样能察觉出这一点的武夫也不少。 但知道是一回事,那燕云碑乃是天神玉打造,阳神境大修都拿它无法的存在。 正是这一点,曹安才觉得传闻说是开国皇帝从神域中带出来,并将其打磨成如今的模样,他是半点不信,开国皇帝在记载中,也不过是阳神境武夫罢了,怎么打磨的? 常青看了看曹安,得到授意后走上前来,“这费用怎么算的?” “一人一两银子!” 曹安露出的怪异的笑容,“你莫不是当我们好欺不成?一人一两银子的船费你都敢开口,别告诉我神都已经繁华至斯,寻常百姓人家也能随意掏出一两银子渡河进城。” 船家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俺这收取费用,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见着穷人,可分文不取,见着金主,总得多要一些,几位若是不愿意,可以去往别处看看,这整个沿河中的船家,哪家不是如此?这规矩可不是俺们定的,而是当今陛下定的。” “就是官员也分三六九等,不同官级需要缴纳的费用也不一样,谁人不以多交钱物而自豪?这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曹安觉得有些古怪,但一时间没寻到古怪之处,袖口中落下两枚铜子,凑到近前看了看。 ‘小吉?’ “常青,给他!!” 三两银子落袋,船家笑得更欢了,一摇长橹,喊了一声‘三位贵客请上船’,接着便在嘴里哼着古怪的调子,娴熟的操着长橹轻轻一荡,这乌篷船便在水面上滑了出去。 第二百零三章 三家大道原来都有 这一套异样潇洒与惬意并存的撑船手段,让曹安也有些惊讶,过分丝滑。 丝滑得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配合面前这个船家异样,风向、水流、天气、乃至于一船一橹,在这种配合面前,曹安几人的体重在乌篷船上带来的变化就微不足道了。 “船家好手艺!” “嘿,俺们可就是靠的这门手艺吃饭的,就像你们这些高人一样,修行几十年能高来高去,不同凡人,再差一些也能挥手斩出几道气浪,像俺们这些船夫,十几年、几十年也就做这么一件事,看起来玄妙,其实也就是熟练一些罢了。” 老船夫嘴上谦虚着,却难掩从眼角流出的喜色,证明着他的内心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平淡,就很真实。 “几位在船上稍坐,那有现成的茶叶和开水,小炉子也在边上,今日河面风平浪静,日头正好 ,该是一路平稳到得对岸的,照现在的速度,可能需要半个时辰左右,饮茶赏景两不误,其他的交给老汉我就行。” 常青眉头微皱,紧接着一道声音在曹安脑海里响起。 “公子,这船家似乎不太对劲。” “无妨,我也看出来了,不过我对他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想看看怎么回事,有着他吧,看看他要做什么,自己小心一些即可。”曹安如此回应,在岸边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只不过这个老汉身上的气息让他想到了一件事情,打算随着看看。 船夫那带着浓重口音的调子几人没听出来唱的什么,悠扬、顿挫,充斥着满满的乡土气息。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乌篷船行至护城河中心,没由来的,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风不知从何而起,一瞬间掠过乌篷船,卷起了河面一道道大浪,船身在这样的浪头上颠簸着,这一切变化来得太快,以至于船家都险些一个站立不稳,跌进河水中。 “哦哟,人算不如天算,明明刚刚还是个好晴天,这一下子就像是进了另外一片天,怎么突然就下起了这么大的雨,贼老天还真是说变就变,几位客人抓稳了,这浪头不小,一会俺可不一定顾得了你们。”老汉高声说道,一边两只脚死死抵在乌篷船两侧,一边用手中长橹控制着船身的平衡,脸上出现了一丝难得的紧张之色。 曹安微微一笑,“怕是真的进入了另外一片天地了,这天气就算是有些变化,不然也不会变得如此之快。”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船家耳中,后者一脸的疑惑,将脑袋往前抻了抻,侧着耳朵问道:“客人你说甚?俺没听清楚,风浪太大了,雨水也大。” 曹安站起身来,脚下千斤坠,在这里,超越天人境的实力根本无法动用,就连原本掌握的天地之力都无法调用,他就只能以这样的办法,让自己牢牢站在船舱上,一一步步朝着船家走了过去,每一步都震得船体直接平稳下来,在风浪中,维持着平衡。 “我其实一直都觉得,既然有武道,那为何不见仙道,至于神道,只要稍微多读几本书,也能知晓它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随着那一次劫难而消亡于世间。但我走遍大半个皇朝,只见武道,未见仙道,皇朝天下也不小,我甚至一度以为或许真的不存在仙道。” “但没想到,我居然在你这里见识到了,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仙道!!” 曹安话音刚落,船家猛地站起身来,周身气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还是一个市侩、黝黑、滑头的船家形象,现在陡然一变,一身粗布衣服也遮掩不住身上的清灵之气,于这暴雨和颠簸之中怡然而立。 仿佛下一秒就要御风而去一般,身上带着一股超越世俗的出尘之气。 “你的传承来自何处?你为何能知晓仙道?” “看来你是故意在此地等我的。”曹安目光灼灼,年剑已经握在了手中。 那船家看到曹安如此做派,只是嗤笑一声,眉眼之间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色,“你若是还能动用天地之力,我可能尚且忌惮你三分,但眼下的你不过就是一个五景武罡境的武夫,就是大一点,蹦跶得远一点的蚂蚱,如何能是我的对手,我对你很感兴趣,暂时不会杀你,劝你收起那点侥幸心理,不然免不了多承受一些痛苦,我的手段可不是你所能揣测的。” “仙道的实力境界怎么划分的?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吗?还是有其他的划分之法?你属于哪个境界?炼气期?” 这已经从老汉变成了中年男人的船家再也无法维持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脸色变了又变。 “你亦知晓仙道?” 这下子轮到曹安意外了,“但真是这么划分的?” “你究竟师承何处?现存的江湖门派中,不可能有知晓此等隐秘的存在,便是当今的皇朝天下也没有。”两个人各聊各的,每一个都迫切的想从对方口中知道答案,但每一个都不想回答对方的问题。 “你没听江湖中说起吗?我来自白玉京!” 船家一脸不屑,“你那种说法糊弄江湖武夫还行,休要拿来糊弄于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白玉京这样的仙家传承,算了,你自己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与你谈论这些,只待我将你拿下,你的所有秘密,便都可知晓了。” “我也想试一试所谓仙家的手段!” “如你所愿!” 男子看起来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信,手捏印决,屈指一引,虚空凝冰,点向曹安所站立的位置,那是一枚只有拇指大小的细小冰锥,只见冰锥洞穿了曹安的身体,透过了乌篷船的上方,一时间,整个乌篷船大半部分都凝结起了冰层。 就在男子皱眉的时候,曹安的大手已经捏住了男人的脖颈。 而那被冰锥洞穿的‘曹安’不过就是一个虚影罢了。 “施法前摇太长,没有人教过你,在面对一个武夫的时候,低阶仙道修行者最好不要近身吗?乌篷船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你完全就是在找死!” 嗡!! 就在此时,中年男人涨红着脸,张开了嘴巴,一道虹光从其口中吐出,射向曹安面门,速度之快,根本就来不及躲闪…… 第二百零四章 原来如此 当! 一声脆响,男人出其不意的一招被挡了下来,在曹安的面前,横着一柄剑,剑身宽大,造型古拙,同一时间,曹安屈指成爪,脊背整劲,捏断了男人的脖颈,将其丢到了乌篷船的另一侧,没了生息。 眨眼之间,那具尸体干瘪了下去,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纸片人,在三人的目光中冒出了赤色焰火,留下一小撮飞灰,而那柄被曹安荡开的飞虹此刻也化虹破空而去,直冲天际之后便没了踪影。 ‘又是一个老银币。’ “你居然也会御剑之术,太有意思了,你是怎么做到的?用真气御剑吗?” 声音是从高天之上传来的,宛如洪钟大吕,震慑在三人的心口,曹安抬起头,只见那乌蒙蒙的天空中,铅云凝聚出一张人脸模样,两只眼睛像是两只巨大的灯笼一般,照见着小小的乌篷船,一时间如天神临凡。 这一幕,别说那护着李兜儿的常青了,就连曹安都有些惊讶,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个炼气期的仙道修行者,现在这么一看,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可如果境界修为确实够高的话,又怎会多此一举,直接对自己等人动手不就好了? “曹安,你身上令我惊讶的东西太多了,跟我修仙吧,以你的天赋和传承,若是走仙道,这条路你将会比任何人都走得顺畅,只要你应下,我会毫无保留的将仙道修行之法传授于你,而你也须将你自身所有的东西都分享出来。” “我们完全可以立下天道誓言,这可是比平等血契更有效力的大誓,无需担心谁出尔反尔,你如此良才美玉,怎可让这俗世武道给糟蹋了?一群莽夫蝼蚁的修行之法,根本就是在浪费你的天赋,与我一起共享这长生大道如何?” 曹安凝眸看天,“修仙可得长生?” “这是自然,老夫修行至今,已过千载春秋,坐看多少王侯世家的起起落落,他们的生命,就如那蜉蝣一般,而你,即便是修行到了天人境界,又有多少寿数?两百还是三百?不得长生,修行到头也终究不过是一场空。”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却又是人类的本能所无法抗拒的,长生久视谁人不想?对死亡的畏惧是所有生命的本能。 出乎了他预料的是,曹安的脸上并没有他所期待的神情。 “你这所谓仙道当有某种极为严苛的限制,一种完整的修行体系,无论其修行之法受到何种限制,都无法阻挡它流传开来,除非它本身就不适合天下人。我在这皇朝天下中,几乎从未见过,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那又如何?若是人人皆可修行,所谓仙道又与那莽夫修行之法有什么区别?只有你我这样生而不凡之人才可修行,我们的生命本就比他们高贵,那是来自生命层次上的高贵,而非世俗之物所赋予的高贵。”铅云人脸傲慢的说道。 曹安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问你一句,你是自己放我等出来,还是等我破了你这禁制自己走出来?” “小子狂妄,不识好歹,也罢,便让你见识见识仙道之能,能死在老夫仙法之下,你也该为之荣幸。” 说完,那人脸对着乌篷船一吹,一阵狂风涌来,小小的乌篷船不受控制的晃动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是河面上翻滚的巨浪,在这样的天地伟力下,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常青怔怔的看着这一切,调动全身仅有的力量,死死的将身子钉在乌篷船上,怀里紧紧的抱着李兜儿。 “常叔,那是天神吗?” “不是,是一个恶人!”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有公子在。”常青心中也笃信着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曹安的修为也被限制在了天人之下,眼下他们三人都成了普通的武夫,在面对这样的天地之力时,压根就没有反抗之力。 可他还是笃信着只要曹安在,就能活着走出去。 浓雾紧锁着河面,乌云盖顶,大雨滂沱,宛如天倾,在这可怖的天象里,曹安的心越来越平静,精神异力完全散了出去,这禁制限制了自己的天人境修为,却无法限制他的精神异力,在这精神异力的感知下。 他居然察觉到那张人脸竟是真实的人脸,只是别看铅云就在头顶,但距离太过遥远,以目前自己的精神异力驱使的年剑,还远远够不着。 ‘法天象地吗?不可能的,若真是这么大的动静,整个神都都要惊动了,不可能闹腾了这么久,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些是什么?’随着精神异力的铺开,持续渗透之下,他忽然发现整个河面的区域内,都充斥着无数的光点,有的明亮,有的暗淡,就如同满天繁星一般,只是这些‘星光’并不仅存于天空之中,连水面之下亦是繁星。 ‘三千六百颗,不,这不是星星,而是规则节点!!’ 只是短暂的查探后,曹安就明白了这些节点的意义,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星星,而是规则节点,他从其中一颗上感应到了浑厚的水元力量。 “曹安,仔细品味这属于仙道的力量吧,这本来也会是你所能拥有的力量,可惜你拒绝了。” 曹安没有理会他,全力运转真气,千斤坠稳稳的压住船身,但毕竟只是乌篷船,在两股力量的交织中,已经有些破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裂开来。 “常青,护住兜儿。” “公子放手施为,常某这边还顶得住。” 曹安点头,手中年剑虚空一指,刺出锋锐的一线剑气,那是压制下来后的剑气,以蓄势手段压制的剑气,虚空之中空无一物,可那本一缕剑气却突兀的消失在了那里,仿佛那有什么东西生生接下了曹安的剑气一般。 虚空中的人脸微微愣了一下,接着便平静了下来。 “没用的曹安,星辰如恒河沙数,以此法破局,简直痴心妄想。” 那人的话半真半假,整整三千六百颗,这可不是什么恒河沙数,确实很多,多得整个区域八方都是,但其余的都是虚假的,真正的规则节点只有三千六百颗,这些星辰的位置也不是固定不变,它们都在无序运转。 速度极快,若是放到其他天人境身上或许真的没有办法,但曹安不一样,他的精神异力本就强大得超出他们太多,刺完一颗便在上面暂时留下精神印记,眼下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只能如此做,这也是当前这样的环境下,所能想到的最有希望的办法。 曹安从来不缺耐心,一个能从意识世界营造的海底生生走出来的人,耐心是他最大的致胜法宝。 他现在需要关心的只是自己的真气是否能支撑自己刺完三千六百次。 乌篷船依旧在狂风大浪中坚挺,那铅云人脸似乎也急了,口中吹出更多的风,但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的乌篷船却怎么也没有碎裂开来,站在船头的曹安在这危机之中,平稳的一剑剑递出。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人恼羞成怒,直接动用别的手段,现在看来,他的本事也就仅限于此,这更让曹安能放心的刺下。 ‘刺完三千六百下自然能知道答案,若钥匙不在其中还则罢了,若在其中,最多就是三千六百下,运气好一些,或许根本用不了三千六百下。’ 心中笃定着这一点的曹安,脸上的神色愈发平静,身上不自觉的涌现出那股子必胜之念,随着每一剑的递出,其身上的信念便增强一份,那种犹如实质般浓郁的信念,几如中天之日,令那张人脸看着胆寒。 他慌乱的阻挠着曹安,想要以此打断这一切,但越是慌乱,反而越发让曹安看透了他的实质力量。 ‘一千零一次!!’ 一缕剑气没入虚空之中,整个空间区域都被静止了,紧接着一个大大的豁口从天空中裂开,浓郁的天地元力和熟悉的天地规则灌入其中,曹安眼中迸射出精芒,年剑抛向空中,人如巨 鹰一跃而出。 “常青!走!!” 年剑在空中迎风而涨,载着三人从撕裂的豁口逃了出去,曹安向后看去,只见那豁口正在快速合拢,而与此同时,那一方天地在他眼中正在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变小。 变小,变小,再变小!! 直到身后的那股拉扯之力彻底消失,那一方天地,在曹安眼中,成了一个摆放在石桌上的圆形沙盘,确切的说,那是一个放大版的镯子,淡蓝色的镯子并没有合拢,竖立在桌上,镯子的中心空区里,悬着一个光线交织而成的投影。 视微之下,那正是曹安等人先前被困的护城河一段景象,小小的乌篷船已经四分五裂了。 石凳上,身着青色长裳,纶巾纸扇的中年男人正一脸惊愕的看着曹安他们,直到曹安摁下年剑,落在院子里。 “原来如此!!” 男人留着两撇山羊胡,眉毛浓密,却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怪异,不过他身上的出尘之气,正好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点,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惹人生厌。 “呔!!” 见着被困笼中的鸟儿飞了出来,男人一声断喝,张口吐出一道飞虹…… 第二百零五章 又见面了,朋友 这个距离根本伤不到曹安,只是念头一动,年剑就已经横在面前,荡开了男人的飞剑。 “同样的招式,你就不能有点新的花样吗?” “公子,小心!” 身后的常青惊呼一声,那一道虹光去而复返,在空中一个迂回,又刺了回来,同一时间,常青手中的雷击木递了出去,想要替曹安档下这一击,飞剑的速度太快,堪堪贴着雷击木的一端擦了过去,没有挡住。 当!! 年剑再次出现,速度与男人的飞虹不相上下,索性曹安也没再使用年剑抵挡,而是以精神异力和擒龙控鹤手段,操控着年剑追上那一道飞虹,一时间打斗之声不绝于耳,没了那一口飞虹,男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这位高贵的仙道修行者,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可以好好聊聊了,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着!” 虚空凝冰对上虚空凝冰,区别只在于曹安的是盾,男人的是冰锥。 “冰锥之术对我没用,你还有火球术吗?以你自身的力量波动来看,你所修炼的能量的确更为高级一些,就你这样的居然也能释放出如此强度的冰锥,哪怕是武罡境界强者在你手中也要吃大亏。” 曹安感受这冰锥上的寒意,这股力量可比自己当初在小寒泽获取了寒意之后,所能凝练出来的还要强,仙道所修的这种力量确实要比武道强上数筹,至少以他所见,在前期的确是如此的。 一道淡蓝色光晕爬上曹安的双眸,务必一击将此人完全拿下,彻底的让他失去反抗能力,这人或许在自己面前像是一个‘孩子’,但是一个拿着‘枪’的孩子,同时,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这更是一个狡诈的‘孩子’。 手捏剑指,小小的院子里拉出了一条残龙,曹安的身形在空中猛地一个折转,放弃了那大惊失色的男人,而是点向了虚空之中。 一声惨呼之后,男人的身影从中跌落出来,原来他所站立的地方,那个分明是人的家伙同样化作了一个纸片,掉在地上。 霸道的剑气摧毁了男人的丹田,狂暴的清灵之气从中溢散而出,只是呼吸间的时间,便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中,而起本人的容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他抬起头,一脸怨毒的看着曹安。 没有了男人力量支撑的飞虹被年剑打落到地上,兀自震颤清鸣不已,这才看清楚,那看着只有几寸的飞虹,竟是一柄通体赤红的三尺长剑,只看这样子就知道此剑不凡,连曹安腰间的葫芦都有些按捺不住的躁动。 犹自不放心的曹安,双手十指在男人身上走了一圈,截住其周身大脉,没有管他,而是径直走到了那个淡蓝色‘镯子’面前。 “常青,看着点他,这人手段诡异,我们对仙道太陌生了。” “明白的,公子。”常青心下已然很愧疚了,身为曹安身边的人,却在关键时刻没能拥有保护他的作用,哪怕不是保护,至少也需要分担,可自己更多的反而让曹安保护自己,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保护好李兜儿,做好曹安所吩咐的每一件事。 相较于仙道的诡谲,武道就‘耿直’多了,境界低就是低,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在就像是凝气境破不了武罡境的护身罡气一样,实力低微者一般都不具备对更高境界之人造成生命威胁的能力。 但仙道不同!他们能可以!! “法宝还是宝兵?以什么方式催动,灵力还是元力又或者是真气?” 曹安一连说出的几个名词,都让一边的男人脸色愈发难看。 “你既然对仙道了解得如此之多,又问我做什么?如今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苦这般戏弄于我?” “你想多了,我并未戏弄你,也没那个闲工夫戏弄你,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而我适才所问的这些都是我所不知道的,所想要知道的内容,我对仙道的了解,信息来源不正式,你就当是一种道听途书就行,所以我在向你求证。” 男人嘴角露出了惨笑,“那可能要令你失望了,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信息,留着你的问题去找寻吧,哈哈哈,曹安,我小看了你,也小看了天下武夫,这几百年以来,仙道的手段让我屡屡得手,以至于最终落了这么一个下场,但你也别指望我告诉你任何事情。” 说罢,男人的嘴角溢出鲜血,栽倒在地,再也没了气息,只是那双怨毒的眼睛,依旧盯着曹安,令人心底发寒。 “他怎么死的?” “他在体内截留了一段清灵气,直接捣毁了自己的心脏。”这手段过于隐秘,曹安也是在他发动的时候才知道的,只是晚了。 常青失望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我去四处搜一搜,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 曹安没有阻止,看着一边还在好奇打量着周围的李兜儿,“怕吗?兜儿。” “不怕,我见识了太多神奇的事情,比我以前生活中所见到的那些事情还要神奇,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只可惜兜儿实力太弱小了,没能帮上大哥哥的忙,村长说得果然没错,他说我要是跟着大哥哥,每天都会有新鲜事。” “你们村长还说了什么?” 李兜儿的眼神有些躲闪,“他,他还说,大哥哥一看就是会惹事的主儿。” 曹安默默转过身,以防万一,还是用了一缕三昧真火将男人的尸身炼了,一拍葫芦,不再压制它进食的想法,葫芦掠过曹安头顶,一道赤红色光晕罩住飞剑,那柄剑似乎已经有了微弱意识,颤动了起来,想要脱离光晕的压制,但却根本无济于事,直接被流光收入了其中。 黄皮葫芦回到曹安身上,这一次却没有陷入沉寂,那口飞虹的等级还不够,只是手段诡异,看起来吓人,连黄皮葫芦都没喂饱。 回到石桌边上,继续研究那淡青色的大‘镯子’,此刻,光线交织而成的护城河段已经消失了,就只剩一个大大的框架摆在上面,被曹安轻轻一碰就倒了下去,像是最普通的玛瑙石一般,一点特殊也没有。 曹安尝试着往里渡入真气,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反馈,真气注入其中,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连滴血认主的手段曹安都尝试了,但就是没有作用。 常青从屋内走了出来,“有发现没有?” “没有,里面都是一些寻常之物,只知道他的名字应该叫孙连山,是这附近一家茶馆的说书人,靠这为生。”常青回答着曹安的问题。 这些与曹安了解的大差不差,刚才他就用精神异力探查了一遍,这种探知手段获取信息要比肉眼观看更高效更直接,除了这些寻常的信息外,没有任何其他特殊之处。 “这些身份和名字,估计也是假的,不过如果真的像他说的一样,他已经存活了几百年的话,叫什么名字其实已经都不重要了,以他的行事风格来看,他能隐居在这里做一个说书人,就足以说明一切,他这些年怕是过得像个隐形人一样。” “除了偶尔对几个他所感兴趣的武林中人出手之外,应该从未暴露过身份 。” 从李连山的生活习性中,曹安大致能推测出这些来。 “那关于仙道,我们真的就什么都获取不到吗?” 曹安叹了口气,“暂时是这样,不仅是没获取到相关信息,连这个大镯子我们也用不了,不对,还有一种方式没有尝试过。” 神识!也可以说是曹安自己的精神异力。 曹安自己还没有修行到整合精神异力的阴神境界,暂且称之为精神异力也没错。 想到就做,他当即抓起镯子,精神异力如丝般渗入其中,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被拒之门外,曹安眼眸微动,不怕你反抗,就怕你没得反应,当即加大了精神异力的渗入,很快,那点抵抗就被他轻易破开。 在感知中,一条人影出现在‘镯子’内部,正是那李连山! “又见面了,我的朋友。”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显然比曹安更加惊讶。 “你居然还没死,果然不愧为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这就是你的神识吧?还是你的灵魂体?我还奇怪不是说人活得越久越惜命,到你这居然那么果断的就自杀了,原来你根本没想过要死。” 李连山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很快,脸上泛起一丝喜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是我自己的宝兵内部,你只是一个外来者,在外面我再多的手段,在你有防备的时候拿你无法,可在这里,我就是神!” 曹安摇摇头,“你又错了,宝兵自身并无意识海,说到底,还是你我之间的较量,我能从那破空而出,你还想不明白吗?我的灵魂强度,要远远高于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的这些想法根本实现不了,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 李连山涨红着脸,估计是真的在尝试,可是原本言出法随的空间内部,此刻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就明白了,曹安没有说谎。 “你不杀我?” “不会!你我之间的恩怨,在你肉身消散的那一刻,就已经了结了。” “我信你,你比我可信。” 曹安神色无波,灵魂状态下的李连山可比活着的时候容易对付多了,“你究竟是如何踏上仙道修行的,为何我感觉你对仙道的了解并不多,自己走的路,也这般迷茫无知吗??” 第二百零六章 坐下来好好聊聊 “其实我并没有所谓师承!” 曹安点点头,没有插话。 “不过是一个撞了大运的渔民而已,小时候在村里私塾跟着念了几年书,识得几个字,那日出海打渔侥幸得了此物,这才走上的仙道修行。”李连山说得很简短,曹安甚至已经做好了听他讲故事的准备,却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 “仙道修行的限制是什么?” “其一为灵根,这是必需具备的先天条件,拥有灵根之人才能实现纳灵入体,否则一切休谈,你只看这江湖之中那些武道修行进境极快之人,除了根骨天赋之外,极大可能就是拥有灵根之人,他们对你们武夫所说的天地元力吸收效率远远高于普通人,轻易就可以踏上凝气境,进军更强大的境界。” 曹安若有所思,之前就有一种推论,天地元力虽然充斥在天地之间,但以普通人类的肉身根本无法主动利用这种能量,只能被动接受其蕴养,通过武道修行,一步步改变自身体质,实现生命层次的升华,直到能够主动利用这股天地之力,也就是所谓的天人境! 而这些灵根拥有者,必然是极为特殊的群体,他们生来拥有一个普通人类所没有的‘摄灵物’,等于先天就有半只脚踏入了天人境,不出意外的话,的确修行起来理当比普通人更快,灵根之说也对上了曹安记忆中‘道听途说’的知识。 “那其二呢?” 李连山苦笑两声,眉眼之间似有绝望之色,开口说道:“其二便是灵气,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灵气了,我也只能从传承而来的记忆中感受那个灵气时代的辉煌,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总之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灵气了,仙道修行之路已经断绝。” “那你是怎么踏入的修行之路?” “我不过才是炼气期七重而已,靠着一些【灵物】和【灵晶】勉强踏入修行之路,想要继续走下去,几乎不太可能了。”他说完这话,像是认命了一样。 曹安撇了撇嘴,“那你还打算拉我入伙?” “一个人走一条路,终归是孤独的,而且我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这些年到处走,就是为了寻找修行的灵物和灵晶,摄取内部残留的那一星半点的灵气,不然太久时间没找到补充的话,境界还会退转,能多一个人一起寻找,总好过我一个人去找。” “那这些年你应该骗了不少人了。” “是有不少,不过他们都没坚持下来,害得我平白损失了好几件灵物。” “就没想过转修武道吗?毕竟那么长的寿命做支撑,或许还能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一些。”没曾想,听到曹安这么说,李连山立马激动了起来,整个人都激动得从地上挑了起来,甚至连两人之间一个是阶下囚,一个是胜利者身份都不顾了。 “你知道什么是灵气吗?那是清灵之气,天地之间最纯净的力量,什么是元力?那根本只是浑浊不堪的低级能量罢了,两者有着天然的冲突,一旦在体内纳入天地元力,原本的灵气就会被彻底搅浑,除非破功重修,还两者兼修,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曹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大概知道了情况,其实在第一次感受到仙道的攻击手段时,他的确有点心动的,好在心境足够的沉稳,现在总算知道原因了。 李连山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略微有点问题,尴尬的坐了下来,冲着曹安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有些激动了。” “能理解,毕竟是你自己坚持了很久的事情,也是你自己的信仰。” “信仰?是啊,信仰,当一个普通人尝到了仙道的甜头之后,他就根本停不下来了,那种苦哈哈的武道修行又怎么能满足得了他的野心呢,收益与付出几乎不成比例,对率先尝试了仙道甜头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坚持得了。” 曹安问出了心中比较好奇的一个问题:“你真的修炼了几百年?炼气七重能让你活上几百年吗?具体是多少年?” “不过是为了骗你踏入仙道的谎话罢了,不过我确实活了一百八十年,寿数远远超过普通武夫,我猜测,一旦达到筑基境界,寿数当能达到五百之数,怎样,有兴趣吗?” 曹安摇摇头,“不感兴趣,仙道修行存在的根基已经没有了,那就证明此间天地不适合修行仙道,我做事向来顺应天道。” 李连山嘴角含笑,“是吗?既然顺应天道那就应该茹毛饮血,自然生死,又何必再修武道?” “那是最小区域的顺应天道的自由,我喜欢自由的边界更大一点,你那是顺应天道之下的自由的边缘,过于远了,与我本心不符。” “巧舌如簧!” 曹安拍了拍手,站起身子,“怎么样?你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吗?与我吐露了这么多半真半假的信息,应该也足够你做些准备工作了,开始吧,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曹安接着,若是接不下,便是我学艺不精。” “你居然早就知道了?”这个声音不是从李连山口中发出的,而是他身后的一团血影,突兀的出现在那里,就如法门显圣一般。 曹安鼻子皱了皱,“又一个从阴暗出爬出来的远古余孽!!” 听到曹安的形容,那血影兀自颤抖着,良久,才从口中道出了三个字:“好,很好!!” “不是吗?你没发现这个时代,其实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不适合你们了吗?若是我,情愿在自己的时代里盛放生命最后的光华,也不愿意将自己埋藏进阴暗里,躲避本应该自己去面对的灾难,然后再从新的时代中,爬出来倚老卖老!” “你将会为你的言论,付出你绝对想象不到的代价!本尊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未落,血影几乎看不到踪迹就来到了曹安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确实就是血盆大口,直接将曹安整个意识体吞了下去,那浑厚得几乎看不到边际的神魂气息,足以证明这尊血影全盛时期究竟是何等的强大。 第二百零七章 小自由小自在 古老且腐朽的气息,在神魂状态下的感知最为清晰,身在其中,如坠腐烂的泥沼,阴冷、潮湿,浑身的不自在,这种在地底不知尘封多少年的神魂,自他身上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生人活物的气息。 曹安皱着眉头,一手伸进了胸口,从神魂体内掏出一物,是一只通体赤红的葫芦,正好能托于掌心的大小,赤红的光晕似是从里到外渗透一般,晶莹温润,见之便觉不凡,这便是曹安敢待在此地的底气所在。 在葫芦出现的一瞬间,这古老的神魂体似乎有了感应,整个神魂之体内开始剧烈地颤抖,如渊如狱般的威压当头罩下。 “小子找死!!”声若洪钟大吕,在曹安的意识海内炸开,整个人几乎在这一声断喝中直接被吼晕。 “请宝贝转身!” 曹安神魂之体直接被镇住,动弹不得,但此刻,一缕赤红色的火焰,已经从葫芦口中射出,像是一枚种子,稳稳当当的种在了这条远古神魂的体内,下一个瞬间,焰火奔腾如潮,以火苗为中心,朝着八方蔓延开来。 伴随着远古神魂的惨呼,让曹安直接置身于火海之中,威压消失,宝葫芦回到了曹安手中,他一手托着葫芦,一步步走在大火之中,走出了这具神魂之体的内部。 在这片空间内,漫天火海,但凡这远古神魂气息所及之地,都受到了来自三昧真火的净化。 “你究竟是谁?自那得来的三昧真火?” 声音早已不似之前那般,变得有气无力,充满了虚弱感,在这大火之下,须臾之间便已烧了个七七八八,躲过了大劫,躲过了无数的岁月,未曾想,最终却还是一场空,在临死之前还要忍受这无尽的火焰灼烧。 火势收拢,庞然大物一般的远古神魂化作面前一条人影形状,身上大火犹未熄灭,那身躯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 “哈哈哈哈……咳咳咳……我在尽头等着你,曹安,你也躲不过大劫,以你的实力和天赋,你将会直面它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在轮回,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你会亲身体验到的,仙道之前的辉煌,都没有应对大劫的能耐,何况是现在的武道,你将体会到真正的绝望。” “到那时,再看你是否还有今日这般勇气,又或者,变成一只与本尊一样的臭虫,成为一个你所厌恶的人。” 焰火之光消散,整个空间内再也找不到一丝他存在过的痕迹,曹安面前的李连山双目呆滞,只剩下一个空的神魂壳子,显然,其自我意识早就被这远古神魂给磨灭了,也对,似他那般的威势,想要对付一个普通人,再简单不过。 当下屈指一点,抹去了李连山的神魂,一道记忆残骸落入曹安手心,手掌一合,捏碎之后自然融入了曹安的体内,那是李连山还活着时候的一些记忆片段。 “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你这个恶魔。”曹安无形之中似乎在以李连山的视角看待着这段记忆碎片,只是他能感受到李连山的情绪,却无法左右他做任何事情,甚至于他自己的情绪波动,也是受李连山影响的,不为自己所控制。 “我干什么?我在带你踏入仙道,替你斩去凡俗羁绊,你应该感谢我。” 这时候的李连山无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将那个镯子带回家,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将其带回来的话,或许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他的一个渔网打下去,捡起了一个淡蓝色的手镯,如今却害了全村的人。 他想挣扎,想反抗,却根本做不到,身体不受控制的走向这些自己往日里最熟悉的人,此刻他们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没有神采,呆滞混沌,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而自己则提起了那把杀鱼的刀,这是一把他曾经在很多时候引以为傲的刀。 因为真的好用!杀鱼如此,杀人亦是如此。 李连山疯狂的嘶吼着,叫骂着,却根本阻止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拿着杀鱼的刀,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不知过去了多久,整个村子上下一百多口人,尽数伏倒在事先被挖好的大坑里。 鲜血沿着坑壁流淌进了其中,积了整整三尺多高,黏稠的血池中,那枚淡蓝色镯子被他丢进其中,随后,他就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猩红着双眼的李连山跌跌撞撞爬到了血池边缘,抱着自己的妻儿无声痛苦,眼角流下了两行血泪,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了。 “你恨我吗?” 他抬起腥红的眸子,看着悬浮在血池上方的血影,一个凡人身上,居然涌现出了可怕的仇恨气息,怨毒、愤恨!! 血影却是大笑出声,“对,就是这样!好极了!!” “至亲之灵,仇恨为引,方寸乾坤镯,开!!” 血影一声大喝,李连山就只记得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两根手指,点在自己眉心上,记忆从那里开始,便消失无踪,事实上,从那以后,李连山就已经死了,他的意识完全被仇恨所填充,被那条远古神魂视作方寸乾坤镯的认主工具之一。 曹安睁开双眼,此地再无须任何留恋,念头一动,意识回归本体之内。 面前的方寸乾坤镯已然成为了无主之物,恢复到了原先的手镯大小,只是曹安也无法开启认主,以这方世界现有的灵气浓度,正常手段是根本达不到认主要求的,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血祭之事发生的缘故。 即便如此,也只是激活了一部分此物的功能,而非全部。 “公子,有什么发现吗?” “大概知道了这个李连山的一点信息,不过并不全面,他也不过就是个受害者,其背后的人,却是一点信息也没有,只知道应该来自于一个很古老的时代,一个仙道盛行的时代,又是一个从地底下爬出来的老怪物。”曹安感慨了两句。 常青不太听得懂,确切的说,是对曹安所言的古老没有什么概念。 “走吧,这里没有停留的价值了,这玩意也收起来吧,我们暂时拿它没办法。”曹安袖口一翻将这方寸乾坤镯收入黄皮葫芦内。 这是另一个时代之下的产物,对那个时代来说,可能到处都是天地灵气,催动它不费吹灰之力,但对于眼下这个时代来说,太过困难,曹安也找不到所谓的灵物和灵晶,甚至有些怀疑这句话的真假,毕竟这不是李连山告诉自己的,而是李连山背后的那道血影。 李连山的自主意识,在方寸乾坤镯开启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了。 “原来我们已经入城了!” 走出院子,几人站在街道上,看着周围的车水马龙,一时间只觉得有些怪诞,上一刻还在河面上惊涛骇浪中求存,下一秒却已经来到这神都之内,而且与之前所在的那一段护城河相距甚远,生生从神都的南面来到了北面。 曹安猛地停下脚步,“等一下,我们是到了神都是吧?” 常青点点头,“是啊,公子,你看,那八面燕云碑还在呢。” “我们到了神都是不是得吃住?” “公子的意思是?” “收拾一下,以后就是我们的了,走什么走,他人都没了,这地方我们暂住几天理当没有什么问题的。” 李兜儿眼前一亮,“那我去打扫卫生,总算有一件我能做的事情了。” 常青微微一笑,“那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至少买点菜回来,解决掉我们的吃饭问题。” 那老鬼生前毕竟也是一个体面人,院子不小,打理归置得也干净爽利,小院布置雅致,远比什么客栈酒楼之类来得要舒适多了,李兜儿在忙着,一些明显带着李连山‘标签’的物件被他收了起来。 曹安走到一边的躺椅上,轻轻的躺了上去,头顶是一片树荫,老树不高,正好乘凉,莫名的有一张轻松之感涌上心头,看看周围的景致,又看看忙碌开来的两人,曹安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了。 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一下子舒适起来了。 是对于这个世界,一下子多了些舒适的感觉,曹安并不排斥它,因为他知道这是一种名为归属感的东西在心底滋生了,他走不了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走不了,或许将来有一天能走到那武道的尽头还有可能。 这个过程与其艰难的忙碌着,倒不如从心底里接受它、认可它。 但这不是说曹安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一个纯粹的武夫是很难欺骗自己内心的,那种自由和舒适,是需要一个过程来转化的,现在,一直到这一刻,他才有种真正认可的感觉。 ‘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常青,你买菜回来后,我来做饭吧,好久没有真正的出手过了,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应该还不至于生疏。”曹安一边从黄皮葫芦中取出一本风物志,一边对那头忙碌的常青说道。 情绪是可以感染到周围之人的,正如此刻,常青和李兜儿也随着曹安的情绪变化,莫名感到了一种不自觉的喜悦在心头萦绕。 “那今晚我和兜儿可有看口福了!哈哈” 第二百零八章 李兜儿的困扰 傍晚,沉重的大鼎里,咕嘟咕嘟的煮着一只羊。 下面是烧得正旺的柴火,老东西是个会过日子的,院子里的一切都布置得颇具古意,要知道,现在几乎都很少有人使用鼎这种器具来做菜了。 李兜儿一脸期待,盘坐在大鼎边上,手里还捏着两根劈好的木柴,小脸被熏得通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炼武道的缘故,他跟着曹安风餐露宿,横穿山野,这小脸却是依旧粉雕玉琢一般,甚至要比以前在村子里见到的时候好得多。 肉香满院,修行境界低一些的,甚至都能被这香味直接引动自身气血,变得更加活跃,毕竟这里头炖的可是一头羊妖,自从上一次在紫云架中尝过那火锅的滋味后,常青就对羊肉有了一种别样的喜爱。 出门买菜的时候,将他自己累积的一部分用不上的宝物卖了出去,换取了些银钱,特意挑的一头气血最为浑厚的羊妖带了回来。 羊肉的鲜香、充沛的气血,勾动着食客的味蕾,曹安一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形,抬手在院子周边布下了一道结界,这是三人难得的休闲时光,并不想为其他人所叨扰。 “等不及了吧?” 李兜儿讪讪一笑,早已经咽了不知多少次唾沫了,听得曹安这么问,忙不迭的点头,跟小鸡叨食一般,曹安一骨碌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风物志放到桌上,卷起袖子大步走了上来,伸手在大鼎之上招了招。 “可以了,开始吃吧。”说着直接动手,将大鼎中的炖熟了的羊提了出来,常青抬着早早就备下的大盆跑来,小院里,摆了两张桌子,虽是三个人吃饭,但仪式感却是打满了,一个桌上摆着大盆,里面是曹安薅下来的羊肉,一个桌上摆满了大碟小碟的佐料。 一人一个大碗,直接坐在边上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位沈重公子和凤阳公主回来了没。”常青一边吃着,一边想到了沈重,倒不是为了奉承曹安,而是他本来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眼下一众都聚在这里吃着美食,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位一样被曹安认可为自己人的沈重。 “以沈重现在的实力,寻常武夫根本奈何不了他,便是出动了天人境,那尊傀儡也足以应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无需过多的干涉,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能帮的我已经尽力去帮了,剩下的就要看沈重自己了。” 曹安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语气平和的说道。 对于曹安这样的态度,常青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生出了一丝敬畏和恐惧,不单纯是因为曹安的话和态度,而是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之下,由一个人的心态、言语、气势综合形成的一种感受。 他并不觉得自己与曹安的关系能与那个陪着他从最弱小时候走出来的沈重相比,一种绝对无法以个体情感和羁绊所更改的决绝和无情,就像是……就像是当日在面对天地之劫的时候,天地之劫就在那,不会减弱分毫,也不会增加分毫。 你所能做的,所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想什么呢?快吃啊,不然一会都被小兜儿吃光了。” 常青回过神来,“好嘞。” 甩掉了脑海中那些想法,他用眼角余光再看曹安,却发现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曹安还是那个曹安,那个面对再大的问题都能沉稳的应对,寻找到破解之法的曹安,像是没有什么脾气,能够让你给予完全信任的曹安。 啪! 一声轻响,打断了常青,是李兜儿已经吃好了,放下了碗筷的声音。 “大哥哥,我有个问题。” “你说!”曹安慢条斯理的吃着,这只是动作上给人的错觉,其实他吃起来并不慢。 “秘密王国里的他们真的存在吗?”李兜儿好奇的托着腮帮子,尽管这一路而来,他都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曹安还是从他的话中听出来了,这个听话的孩子终归还是想家了,对他而言,家就是那个村子,只是村子已经没了,死去的人不便再提,秘密王国就成了最好的切入点。 “想家了?” 然而,李兜儿的回答却是超出了曹安的想象。 “不是,我在想一个问题,但我没有答案,就是,我在秘密王国之中,有很多的朋友,有很多的老师,也有很多的子民,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真实,有血有肉,就跟,就跟我在这里遇到的大哥哥和常叔一样。” 曹安隐约感觉这个问题可能已经超出了李兜儿这个年龄段应该问的问题,但是又极其重要,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平静的看着李兜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到底哪边是真实的?还是说两边都是真实的?很小的时候,我就问过村长这个问题,他脸色很难看,很严肃的告诫我说这边才是真实的,那边就像是一个梦,还告诫我必须在入梦的时候,在怀里带上他给我的提醒装置,时间到了必须出来。” “可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他又没去过秘密王国,整个秘密王国只有我能进去,就像是整个秘密王国里,只有我能出来一样,对我来说,哪边是真,哪边是假呢?好像都一样。” 常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着眉头。 “你在你口中的秘密王国里也能长大吗?”两人这一路上交流不少,李兜儿所谓的秘密王国,常青也了解。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根本的标志,你在哪边长大,自然就是哪边为真实。 “一样的,我从秘密王国回来,身体就恢复到进入秘密王国之前的样子,我在秘密王国醒来,身体就会恢复到刚出去时候的样子,两边的世界,我的身体和年纪都差不多,最近我好像隐隐感受到那个世界在呼唤我,应该是快过去一天的时间了。” 李兜儿的话,让曹安脸色微微一变。 村长之前可没有说起过李兜儿还有这个问题…… 第二百零九章 真实与虚幻之间 按照李兜儿的说法,这两个世界对他来说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自己等人能清晰的辨别出真实与虚幻的世界,那是因为真实,或者说现实世界是一切的根基,在这里成长,在这里构建出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在这里拥有独立思考、自主意识,而虚幻便是由此而延伸出去,它是建立在现实世界存在的基础上,没了现实世界的一切依凭,虚幻世界也就无从存在,但现实世界没有了虚幻世界,依然存在。 可李兜儿的状态不一样,跟曹安等人的完全不同,他与那个世界联系太深了,而且在这样一个世界中,曹安还真的就无法肯定的给出一个答案说哪边真实。 大世界、小世界,在这个武道辉煌的世界里,必然是存在的,对李兜儿来说,哪边才是真实的?当初村子里的人究竟干了什么? 看着李兜儿的眼睛,“我可能给不了你答案,但我这里有一个故事,或许与你的事情有些类似,当然,故事毕竟是故事,你若能从中寻找到答案最好,若是不能,我可以陪你走一遭你的秘密王国。” 李兜儿已经被村长交到了自己手上,约定多少年就是多少年,曹安不可能真就放手不管了,或许当初那家伙就是看到了曹安身上的这种品质,才想着将李兜儿交给他,而不是交给他所在的真武教派。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此之谓物化。”故事不长,寥寥几十个字,原本曹安打算的是直接讲述,但后面一想,译文之后的故事,不论是意境还是其他都与原文差了很多。 李兜儿向来聪慧,两手托着腮帮,“他也跟我一样有这种困惑吗?可他最终还是回到了真实,我却是到了现在还不知道真实在哪。” 曹安下意识的接了一句:“我思,故我在!” 常青闻言,脸色大变,他隐隐感觉到一种很强烈的契机就在面前,可就是不得其门而入,无法踏入其中,只差了一层窗户纸,但曹安却没有讲,他可以预感到,一旦自己踏入其中,之后的修行之路,将再无阻碍,至少大的方向上是确定了的。 李兜儿并没有与他一样的感受,因为李兜儿并没有经历过一个懵懂的意识蜕变的过程,没有经历过本来只是一棵大树,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意识,能思考、能自主决断,但你却做不了什么,你发现周围的其他同类都跟你不一样。 但却没有人给你指引,告诉你你为何与它们不一样,你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这是不是真的,特殊的境遇,让常青对曹安的那句话反应极大。 “兜儿没有明白,大哥哥能解释得详细一点吗?” 曹安沉吟了片刻,将解释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故事里的庄周,无论它变成蝴蝶之后,多么的惬意自在,真实自由,栩栩如生,有一点,就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蝴蝶的身份,没有思考过自己成为蝴蝶的真实性。” “但他在现实世界里,会想究竟是庄周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庄周,这就是问题的根源所在,我思,故我在!!” 李兜儿眼前一亮,眸子里闪过一道光,“我明白了,大哥哥,我知道了。” “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村长没有骗我,在秘密王国里,再如何正常的生活,我都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从来不会怀疑自己身份的真实性,在那里,我没有思,所以,我并不存在。” 曹安看着李兜儿身上变得更加厚重的古怪气息,没有再说什么,总觉得那个所谓的秘密王国没有这么简单。 常青怔怔的望着火堆,曹安的解释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不相信一个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对这个的解释会是如此的浅显,完全的虎头蛇尾,堪堪能用来解答李兜儿的问题,但很显然,他看出来曹安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多说什么。 也就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 曹安站起身来,“兜儿,想明白了也别忘了刷锅洗碗。” “常青,你想知道的,在合适的时机下,我们再论过,因为目前的我还没有想好怎么与你交流这个问题。”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常青的神态变化,强大的精神异力之下,哪怕是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尽入心中,如何能不知呢。 只是曹安确实没有想好怎么交流这个问题。 “多谢公子。”常青有些意外,但心中的喜悦大于意外,忙不迭的点头,恭恭敬敬的对曹安行了一礼。 …… 神都繁华,远非寻常州府可比,哪怕入夜,从小院向外亦能看到辉煌灯火,经久不灭。 第二百一十章 三分神指 那日作别之后,便只剩由沈重护着凤阳一人回程,眼下箭矢所剩无几,又考量到凤阳身份和修为,回程的速度并不快,这还要得益于凤阳并不是个娇惯蛮横的公主,几近三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若是放到普通人家里,都已是数个孩子的娘亲了。 其本身的学识和眼界,也让她懂得审时度势,有真智慧。 说到底,其实就是这个女人并非花瓶,除了本身的尊贵身份之外,更有远超常人的能力,奈何武道一途上一直稀烂,天赋是主要原因,次要的原因是其主观上并不愿意花苦工去修行。 “来时怎不觉得这路如此之长,我们还需多久才能回到神都?”逃亡时候心中没来得及想着事,跟曹安短暂的相遇休整之后,重新踏上归程,危机感锐减的凤阳,心间那根紧绷的弦也随之松下。 一切苦顿便自行寻上门来,只觉得浑身酸痛,一双脚如灌了铅了一般,迈开步子都有些困难,咬牙强忍着这些,勉强撑到休息点,直接瘫坐在地上,再也不愿意动弹。 “现在就是刀架在本宫脖子上,本宫也不走了,沈统领,暂做休整吧。” 沈重点点头,没做声,两人同行,没敢生火,所以保证休息点的干燥很重要,他搬了几块石头过来,将休息点又垒高了些。 凤阳可以休息,他却不能,吸收了血河水中的磅礴生机,让他之前修行龙象般若功的一些暗伤也尽数修复,状态更甚往昔,倒是并不觉得累。 还没忙完,那边的凤阳就已经睡着了,鼻息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盘膝坐定,将自身感知倾注到周围,六丈范围已经是极限,无法再往前多进一寸,沈重修行的只是龙象般若功,眼耳鼻舌身意六识没有独特的加强和出彩之处,不像曹安,只是比同境界武夫还是要强一些的。 丝毫没敢懈怠一分,不知是因为进入深夜的缘故还是其他,这前半夜竟是再未曾遇见过一个敌人,哪怕是人也没有,好像不只是人,就是野兽也没有,后知后觉的沈重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悚然大骇。 “殿下,殿下!快醒醒。” 凤阳睡得并不深,听到沈重的轻呼,几乎一瞬间就睁开了双眼,涉及生死,再累她也不敢真的睡死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敌人追上来了吗?” “这情况可能比敌人追上来还要糟糕一些。”沈重面色难看,将腰间的配刀握在了手上,他那巨斧已经毁了,这把配刀还是跟曹安等人分别的时候,从地上捡的讲武堂制式佩刀,也是好刀,这些讲武堂精锐的配刀无一不是百炼钢打造的。 听他说的如此严重,凤阳哪敢怠慢,强提精神,脑海里的那点睡意瞬间消失无踪,心跳加速,紧紧跟在沈重身后。 “我怀疑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但这伙人聪明,没有把握吃下我们,并未选择打草惊蛇,估摸是有人离开前去知会其他队伍了,我们可能要被包围了,这也怪我,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异样,竟然还没有发觉这点。” 沈重有些懊恼,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却没能及时醒悟。 凤阳摇了摇头,“这不怪你,在没有发现任何情况的前提下,判定安全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 两人小心翼翼的抹黑向前走了不到百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同一时间,沈重只觉得危机的针刺感近乎达到巅峰,神色大变。 一步站到了凤阳公主面前,“小心,是机弩!” 身上的披风被他一把扯下,磅礴的真气灌注其中,信手一搅,这披风,就成了一件百刺难穿的大盾,又兼有衣服的韧性,这些本可以透石穿墙的箭矢在被卸去力道之后,直接落入了沈重的箭囊之中。 凤阳的目光落在那箭矢上,上面的标记她太清楚了。 “这些杂碎,他们居然搬来了箭塔上的重弩。” 不用凤阳说,沈重也感受出来了,这种用来防御兽潮的箭塔重弩,他可太熟悉了,自己之前就是一个箭奴,不同于千叶镇那种粗制滥造的重弩,这神都中用以防御兽潮的重弩可比军营之中的重弩力道还要强横。 可轻易撕裂武者护身罡气,箭头用精钢打造,这才第一轮射击,自身真气就消耗了那么多,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撑不了多久,到时候,都不用别人出手,自己就没有了反抗之力。 使用箭塔重弩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隐蔽性极高,轻易不会被皇帝发现,神都都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兽潮了,距离下一次兽潮还要将近百年的时间,人都是这样,不需要的情况下,就很少会想起它。 这些重弩不列入军备,只需要得到城卫军的同意就能使用,而城卫军又是一支在神都之中,却实际不受皇帝掌控的军队。 “至少是十二具重弩!” “快用你曹哥给你的傀儡!”凤阳当机立断。 “可我们还不清楚敌人当中到底有哪些高手,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第一轮箭矢射出之后,黑夜下的林中再次陷入了寂静,一点声响都没有,从箭矢的力度来看,这些家伙至少在五百步开外,远远超出了沈重的感知范围。 “命都快没了,留着底牌做什么?你难不成真要等到自身真气损耗殆尽了才动用这尊傀儡?那还有什么用,你指望一个呆滞的傀儡带着脱离战场回到神都吗?”凤阳厉声叱喝道,两人就一张底牌,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隐藏的必要。 眼下最正确的方式就是以最强力的手段,破开箭塔重弩的限制,先一步将这个危机化解掉,其他的才有机会和可能。 “雄霸!” 与此同时,第二轮箭矢来了,裹挟着风雷之声,呈收拢的扇形,尽数朝着两人所在位置汇聚,这种情况,分明是对方经过第一轮的射击,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大致位置,虽然是扇形,可汇聚点的范围还是很大的。 速度又快,根本没有避开的可能。 前方紫雾消散,一道比沈重更为魁梧的身形出现在前方。 沈重正欲故技重施,只听得前方一声断喝传来。 “三分归元气!!” 轰!! 箭矢在空中尽数炸断,失去了力量之后,残破的箭矢散落四方。 “小子,将你身上的箭矢给我,看好了!” 雄霸将披风一抖,内中裹挟的箭矢随手震出,那呼啸的破空之声居然比从重弩之中射出还要恐怖,瞬间没入了黑暗之中,惨叫声随即在前方响起,雄霸的身形紧随其后,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犹如猛虎下山。 “带着那女人跟上来。” 凤阳一时间还有些转不过弯来,“这还是傀儡吗?他怎么……” “曹哥乃是奇人,为当朝天下奇迷之一,这奇人身边,自有奇物,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我也想不通,以前见识过,但与今日之景不太类似。”沈重也搞不清楚,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曹安身边的事物了。 记忆中的那些,很显然已经有些‘过时’了。 “十万火急!!” 漫天指影落入黑暗之中,伴随着惨叫声起,雄霸双手负背,自信其中已然断无活物,龙骧虎步朝前而去。 信手扔出一道火光,点燃了这来自神都箭塔的重弩,在火光中,几人看到了遍地的尸身,有的是直接被箭矢贯穿了身子,倒载进土里,有的则是被雄霸的三分神指直接戳碎了要害,惨死当场,这场面,凤阳当即忍不住弯腰吐了出来。 便是见惯了杀伐的沈重也脸色一白。 “呵,这点景象就承受不住了?你可知你那曹哥对你的期待可比本帮主还要高不知多少,实力可以慢慢修炼,心性孱弱,再高的修为也无用。” 如此之强的自主意识和智慧,让沈重不敢将其当做寻常傀儡,躬身行礼,俨然一副面对武林前辈的做派,“您这是……” “奉公子之命,暂时保你们安全,送你们回神都,在这傀儡身的力量耗尽之前,本帮主会一直护着你们,那边还有些小杂鱼,需要本帮主出手吗?”雄霸面对着沈重,朗声说道,语气做派之间,丝毫没将那些没了重弩的江湖好手放在眼中。 “不劳……” “自然是要的,还请帮主出手解决掉这些杂碎。”沈重的话还没有说完,凤阳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直起身子开口道。 雄霸将目光看向沈重,现在这尊傀儡的主人是沈重,而非凤阳。 “那就依殿下所言。” 残影破空而去,一时间整个密林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凤阳看着那残影远去的方向,“本宫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我那大哥的影子,王者气势,只可惜,我大哥若能有这一半霸气,也不会在朝中处处掣肘,受制于人了,本宫真的是对你那曹哥越来越好奇了。” “沈重,曹安有心仪的女人吗?” “啊?” “没听明白吗?” “听明白了,只是一时间有些意外,属下与曹哥分别日久,对他的近况所知的可能还没有殿下你多,不过在我们分别之前,他是没有什么所谓的心仪对象的,当年在千叶镇确有一女子与他青梅竹马,不过后来两人似乎因为一些事情不欢而散了,后面连着发生了兽潮,我们就出了千叶镇,按照曹哥的游历路线,当是与那女子再无联系了。” “这样啊,她好看吗?” “好看的吧。”其实沈重对李毓秀的印象也有些模糊了,只知道这么个人,但人名出现的同时,却无法将一张脸清晰的呈现在脑海里。 “乡下姑娘,料来没多少见识,以曹安现在的见识和眼界有些不够看了,不过人之情感最是难以捉摸……”凤阳低头嘟囔着,沈重不自觉的让开了两步,没有细听。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过河!! “是神都的城卫军!” 凤阳脸色铁青,“猜到了,能动用箭塔重弩,还能悄无声息的排兵布阵,行进之间井然有序,绝对不可能是江湖武夫们的作风,只有训练有序的军中卒子才能做到,征西将军严摧戈,没想到连你也倒向了另一边。” 一个靖安侯、一个征西将军,皇朝之内的斗争似乎已经达到了白热化,担心皇帝安危的凤阳是一刻也不愿意停留了,只想现在就回到神都之中,她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启动镇国神器的意志问询。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神都之内虽然暗里惊涛骇浪,明面上却还是风平浪静的,第二种可能就是皇帝已经被控制了,连调用镇国神器的机会都没有,想来第二种的可能性不大,但架不住越想越担心。 若情况真的糜烂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双方彻底撕破面皮,凤阳感觉哪怕有镇国神器,自家大哥的赢面还是要更低很多,帝王家无情,她都已经能够想到自己大哥的下场了,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曹安,这个屡屡创造出奇迹的人。 ‘若能将其拉拢过来,作为一手底牌,大哥的赢面当能再增几分。’她也只是想一想,曹安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是绝对不可能主动身入漩涡之中的,特别是这种涉及大宝之位争夺的纷争。 ‘寻常之法不行,那就行特殊之法,想来也不亏……’ “殿下,你没事吧?” “没事,走吧。” 这一路上,再无高手,偶尔几只杂鱼根本都轮不上沈重出手,雄霸抬手即灭,甚至极为热情的带着两人御空而行,在临过护城河之时,更是强压着护城河中的大阵,带着两人强势渡河,惹得整个神都城都知晓了。 “何人胆敢无视皇朝禁令?速速停下,原路返回,此乃神都护城河,禁止动用先天力量。”三人这才踏足水面,一道恢宏的声音就从燕云碑中共振而出,在整个河面上激起了一层层涟漪。 雄霸却是浑然不顾,到了这时候,雄霸甚至连沈重的话也不听了,只有凤阳眯着眼看了一眼雄霸,没有说什么。 只见他爽朗一笑,“什么狗屁的皇朝禁令,与本帮主何干,本帮主行事,向来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给我镇!!” 一声断喝,滔天气焰从雄霸身上腾起,霸道的气势直接压下阵法反制之力,以自身真气为引,拖着沈重两人平稳的行走在护城河上,源源不断的阵法禁制之力传来,均被雄霸以一己之力镇压。 虽说这护城河上只要不御空,单纯的行走于河面之上,所受到的反制之力不会太大,但那也是一个皇朝权力中心的大阵,一般天人境根本做不到,何况还要带着两个人,做得这般的气定神闲。 “速速通知城卫军,有人闯阵!!” 城楼之上掠下数道身影,手持刀柄利器直冲三人而来,偌大的河面上,一时间,出现了二十多道踏浪而行的悍卒,皆是清一色的讲武堂装束,脚下穿着一双特制的鞋,地面隐隐透着微光,内中含有小型阵法,这是直接借助了大阵之中的反制之力托起身体。 不像雄霸,完全就是以自身蛮力霸道的压下这反制之力。 讲武堂众踏浪而来,速度奇快,在河面上滑出一道道白色的水浪,很快便将犹自还在闲庭信步般的三人围在了其中,没有任何的废话,抬手就是致命的攻击,人影穿梭在河面上,刀光交错纵横,不仅借助了大阵的反制之力托身,更是借助了大阵给自身提供更强大的力量。 刀网钩织出死亡的符号。 “小心,这是阵奴的落泉阵,他们借助力量,身剑合一,每一个阵奴都如同一柄锋利的刀,交织成死亡的阵舞,他们不是讲武堂众,是阵奴,每一个都拥有五景武罡境界,借助大阵之力,在这护城河中,连天人境都可斩杀。” 看出了其中缘由的凤阳担心的提醒道,眼下,已经再无回头路,阵奴一旦出动,还是自己等人有错在先,根本就没有回转的余地,这些阵奴不可能给他们解释的机会,他们这一辈子只活这神都的护城大阵。 大阵就是他们的信仰,维护大阵信仰是他们的本职和本能! “来得好!!” 雄霸脸上露出喜色,两手向前一伸,做了个平伸握拳的姿势,却是丝毫不在意什么落泉阵,刀光交织而成的大网迎面绞来,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快速移动,不,确切的说是高速移动,身剑合一,但又有着自己固定的轨迹。 纵横交错之间,在中心编织出的刀阵当真是一线生机都不留,雄霸单拳一挥。 “天霜拳!!” 白茫茫的气浪从他拳上打出,前方数丈河面瞬间凝结成了坚冰,所谓的刀网在这一刻像是个笑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些还在移动的阵奴直接被冻住,但身体却还保留着部分惯性,沈重两人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一坨坨被冰块封在中心的人,从河中的冰面上滚落,掉进了护城河中,死生不知。 “仅此而已吗?这可不够看啊。” 他好像并不着急,依旧保持着正常的速度前行,在行进了盏茶时间后,眼看着对岸已经越来越近,这时候,一条黑色的人影从水面上走来。 河面上的风不小,那道黑影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材质很柔软,在风中显出了其身形,看起来是一个精壮的男人,不过他的头抵着,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雄霸的脸上少有的变得慎重了起来,这个看起来阴柔的男人,给了他一种威胁感。 “这位朋友,是仗着修炼了几分本事,想要称量称量皇朝的力量吗?” “你要是这么以为也可以,这一路而来,见多了的都是些杂鱼,少有像你这样看起来能耐打一些的家伙,就是不知道你真实的本事,是不是跟你唬人的本事一样强。”雄霸皮笑肉不笑的掸了掸身上的袍子。 “别动手,墨老,是我!” 那边的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向这边,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身为微微前倾。 “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这位雄帮主是护送我回来了,城内一些人不太安分,眼下这个节骨眼,闹得越大,我反而是越安全的,没成想,却是惊动了墨老。” 他抬起头的时候,雄霸也看清楚了,这是一张很俊美的脸,除了衣袍下露出的银发还有些老人的样子外,就他的脸来说,说他自己是二十来岁都有大把的人相信,脸上不见老态,更不见任何岁月的痕迹。 踏踏踏!! 神都城门口,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这些脚步声中还夹杂着马蹄声,地面的轻微震颤,导致这靠近岸边的护城河河面都泛起了涟漪,熟悉这一切的沈重立马想到了大军出动,至少是百人左右的军队。 不是城卫军,城卫军大多都是些草包兵,中看不中用,有能耐的,皇朝已经太久没有战事了,城卫军现在大多成了一些城内权贵们荫及同宗和买卖人情的市场,看着可以,威风,但实际并没有多杀战力。 真正守城的并不是城卫军,而是每一座城门之后的苦营军卒,他们平日里不会出动,不是在练兵就是在练兵的路上,一旦真的爆发危机,这些苦营军卒便能第一时间到达城楼,直接接管所有防务。 “雄帮主,还请再助我一臂之力!” 雄霸看了一眼凤阳,当即明白她的意思,右手一抬,一道真气直接隔空渡入她体内。 “吾乃长公主凤阳,谁敢造次!” 这句话依靠雄霸度过来的真气,直接向外扩散而去,声音炸开,大半个城门内外的人都听到了,正在赶来的领军统领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色一时间变得极为难看,只是这一下,便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此失去! 原本还站在护城河边观望的百姓此刻皆是齐齐脸色一变,转头就跑,一时间,这护城河边上,除了几支军卒,便再无其他人,皇家的事情,谁还敢再看,嫌命长了不是。 被称作墨老的人不在阻拦着雄霸一行,几人终于安稳度过了护城河,踩在地面上。 直到此刻,这位皇朝的长公主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是依旧不为所动,站在原地,站在雄霸和沈重身边,连那位她所熟识的墨老其实她也不太信任,这一路而来,她已经不知道整个朝廷之中,自己能信任谁了。 气氛在此僵持着,直到另外两队人马的到来,其中一支正是长公主亲卫,清一色的红色甲胄,高头大马,而另一队则是皇帝的羽翎军,黑甲白羽,两支队伍一共四百军卒,沉默着行至凤阳两侧站定。 血煞之气冲天,修为境界低一些的,面对这阵仗,怕是连走到近前的勇气都没有。 雄霸笑着转过身,看向那个一身黑袍的墨老。 “我想我们之间或许还是有机会一较高下的!” 墨老脸色无波,只是淡漠的看了雄霸一眼,雄霸的特殊他早就感知出来了,“此地并不是一个合适交手的地方!” “那么你来挑,毕竟你才是这里的主人,客随主便。” “也好。”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神都远郊,墨仇查探了一番周围的情形,随手布下一个结界。 “你只是不想将事情牵扯到你主人身上,那还打吗?” 雄霸笑笑,“你误会了,本帮主只是想把最后的力量宣泄出去,自然是要打的,至于隐藏身份,不过只是顺势而为的事情,并不指望能有多少效果,应该是有人早就见过我了,对于有心之人来说,他们想查的话,还是可以查到的。” “曹安要到神都了吗?”墨仇皱了皱眉,还是有些不理解, “其实不是要到了,而是已经到了,公子早就在城内了,你们居然不知道?”雄霸嘴角带着一丝讥笑,这里是神都啊,皇朝的权利中心,像曹安这样的重点关注对象,他们这些守阵的,居然连人进城了都不知道。 “这不可能!整个皇朝大阵都在正常运转,不可能有人避过大阵感应直接进入城内,哪怕是阳神入境都不可能。” 所谓的阳神入境便是单纯的只以阳神踏入神都。 雄霸双手一摊,“但本帮主并未骗你。” “改日再战,老夫得先回去查探一下虚实再说。”墨仇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现在可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战斗上浪费时间,曹安能避开大阵感应进入神都城,这个信息太重要了。 雄霸可不会放他离开,“打完再走也不迟,反正公子早就进城了,你要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三分天下!!” 不等墨仇说话,雄霸率先出手,直逼面门侵袭而去,迫使墨仇不得不出手回击,只此一招便已经打出了真火,墨仇是真的感觉憋屈,你一个傀儡,可以肆无忌惮,死就死了,可我是真身,谁跟你以命搏命? 太特么欺负人了。 雄霸可不考虑这些,他要考虑的就是快速将自身剩余能量耗尽,他确实想重见天日,但并不太情愿跟在沈重身边,这是私心之一,随着曹安修为的提升,他现在制作的一些六级傀儡,几乎都有完全意识,这是无法避免的,而完全意识就意味着这些傀儡除了傀儡身,已经跟一个正常人差不多了。 他们会有自己的喜恶和主张。还有一点就是进城之后,自己就不太适合继续跟在沈重身边了,除非沈重先从凤阳身边离开,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皇城之中暗流激荡,曹安的傀儡一下子出现在凤阳身边,太容易引人误会了。 他的自身实力,并不足以达到这样的效果,但他的那一手偃师术却会,一个曹安就相当于一个活动的大型宗门。 雄霸肆无忌惮的挥斥着自己的能量,结界直接被两人的战斗余波崩碎。 分金断玉、十万火急、三分天下! 天霜拳、风神腿、排云掌!! “接本帮主最后一招,三分归元气!!” 随着碧蓝色的攻击从手中射出之后,雄霸周身金色裂纹暴涨,在一阵金光之中,身体尽碎,散落一地,两人的打斗其实很快,连一刻钟都没有维持住,但其中的战斗余波还是被城内的不少有心之人所感知到了。 墨仇脸色铁青,一口鲜血涌上来,压制不住吐了出去,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强!不仅强大,还拥有很多完整的从未被记录在册的强大功法,这些功法,随便一门放在一个宗门之中,都能成为绝学的存在,这还只是曹安手中的其中一个傀儡,其他的呢? ‘所有人都低估了曹安,其潜力之巨大,没有真正与他的傀儡交过手的人,是无法知晓的,江湖传闻终归只是传闻。’内外勾连,磅礴的元气涌入体内,压下了体内的伤势,脸色暂时恢复正常的墨仇没有片刻停留,身形一动,直接回了神都。 …… 另一边,小院里的曹安难得的有了几天清闲时光,无意之举却在不经意间合乎动静之宜,没有刻意的修行,但对于水元之力的感悟却是每天都有进步,三人就像是神都的普通民众一样的生活着。 期间,巷子外的远游客栈还差了伙计过来,那李连山连着数天没有去客栈说书了。 常青以李连山走了,院子转给了自家公子为由,将其打发走了,伙计并未怀疑什么,实在是这三人看起来面善,一副人畜无伤的模样很容易令人信服,这年纪稍长一些的,应该是个管家,那坐在躺椅上看书的,是个公子哥模样。 至于那个练拳的孩子,怎么看都像是个书童。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全练还是只挑选其中一部分修炼?’天人境后,曹安原先修行的明玉功就显得力有未逮了,加上所学驳杂,周身真气剑气各行其道,虽然有了魔种的精神异力来调和,但终归还是两种不同的力量在体内各行其道。 这种情况之下,他就需要全新的武学来整合体内资源,修炼新的合适的功法这个问题就摆到了曹安面前,紫云架中,他就曾经考虑过,天人境的功法不少,但都不太适合自己,神都安定下来的这几日,他并非一直都在看书打发时间。 还是花了些时间用来沉淀,思考接下来的武道之路。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就被摆了上来,这不是最适合天人境的功法。 六景天人境,是武夫由内天地境界转向外天地境界的过渡阶段,在这个境界之中,一般的天人境武夫都会选择两门功法,一主一副,主功法侧重神魂,副功法养身,一面凝练神魂、一面以养身功实现肉身反哺神魂,将其壮大,从而实现阴神出窍,踏足七景阴神境。 踏足阴神境后,周身的力量将不再是真气,会实现一次力量的蜕变,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将持续到阳神境,才能完全蜕变完成,全新的力量名为神力,但曹安更愿意称其为法力。 仙道与武道,最终的交汇点应该就在这里,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估计也会在这里被弥补掉。 大悲赋不是最合适的天人功法,但却是最合适曹安的天人功法。 他需要沉淀,他也拥有足够的时间去沉淀,不急! ‘要想完全的整个体内功法,就需要破除掉功法的限制,每一门功法都有特定的行气路线,功法之间的隔阂便来源于此,天旋地转大移穴法,天绝地灭大乾坤手,先修这两门功法。’ 天旋地转大移穴法:贯通周身气脉窍穴,真气内力无处不达,无处不至,真气生生不息,遁经走穴,无视一切点穴、截脉、擒拿、禁制手法,习成之后可习练一切内功,可施展一切外功。 天绝地灭大乾坤手:天下武学变化尽纳于双掌之间,双手如金刚永固,信手有两龙四象之力。 ‘两龙四象应该只是粗略估计,按照此方世界的富饶程度,当是远远不止两龙四象。’ 移穴法是静功,乾坤手是动功。 两者正好将曹安的白天和夜晚两个时间段占了出去,白天修炼乾坤手,夜晚修炼移穴法,天下武学变化尽纳于双掌之间只是夸张的说法,并非真的就能如此,但这掌法却是无愧乾坤二字,精妙绝伦,凌厉霸道。 这一门绝学之中,又有搜魂手和紫阳手两门绝技,一下子日子就变得充实了起来,在修炼之余多看书,什么书都看,杂学、主流、风物志、奇闻轶事,通过书籍,也让曹安见识到了一些自己在游历过程中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加清晰了起来,它像是在自己的脑海中,逐渐真实过来,逐渐的活了起来。 这天,曹安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看着不远处在打理花草的常青。 “常青,你说我应该做点什么?” “啊?公子你要做什么?”他甚至一时间以为曹安在开玩笑,直到看到曹安眼中流露出的那种真切和纯粹,他才确定,曹安并没有乱说,是真真切切想要找一份事情做。 “公子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没有,就是没有才问问你,我们应该会在神都待一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所以我想着是不是找点事情做做,像其他人那样,有一份生计。” “可我们手里的钱物,足够我们在神都生活几百年了,而且公子,你要知道一旦你真的被俗事缠身的话,就没有多少时间修行了。”当他决定跟着曹安走的时候开始,他的命运并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曹安绑定到了一起。 曹安对于修行的重视程度和他未来的成就,是常青最关心的事情。 “开个医馆吧,明天在门上挂一牌匾,有缘自来。” “公子,您确定了吗?” 曹安点点头,“最近在修习一门掌法,需要大量的练习,但如果只是单纯的自己一个人修炼,进度怕是有限,也有些枯燥,不若开个医馆,以拍穴推拿之法治病,一举两得,我打算在神都待上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有事情做着也是好的。” 听到曹安的解释,常青脸色一喜,“好的,公子,我现在就去找人制作招牌,明儿就给它挂上,对了,公子,这医馆叫什么名字?” “就叫曹家医馆吧。” 常青应下了,但心情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好了,曹安是个起名废,一直都是这样……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小人物的心思 牌匾一连挂了七天,也无人登门。 这天,院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沉迷打理花草,无法自拔的常青猛地起身,放下手头的事情第一时间来到了院门口,得知曹安是为了修行才开医馆之后,常青对这事可比曹安上心多了,这七天没人登门,他比曹安还急。 反观曹安却一直都是一副老神在在、气定神闲的样子。 “老丈您是来看病的吗?”门口站着一个老者,掂着一个小竹篮,铺了三层稻草,里面的东西常青都不用刻意,视线一扫就看清楚了,一小筐的鸡蛋,四十个鸡蛋,整整放在三排,用稻草隔开的。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家就在对面,就是那,以前这里住着一个说书的李先生,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主人,就没来登门拜访,你们挂了那牌子后头,老汉才知道,这院子主人换成了个医师。” “今天才来,还望主人家不要见怪,这是一点心意,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还请主人家能收下。” 常青本以为是来看病,没想到是来送礼的。 院里换人这邻里出入肯定是看到了,之所以现在才来,估计是最近才看到挂了医馆的牌子,对很多普通人来说,管你武道第几景,这些跟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反倒是医馆,对他们更为重要,谁家还没个头疼脑热的。 “常青,请这位老人家进来吧。”常青正犹豫的时候,院内,响起了曹安的声音,他接过老者手中的竹篮,让到一侧,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位就是曹药师吧?”见了曹安,老者却是更拘谨了,两手一边拢着袖子一边还在不自觉的动着,自惭,形秽! “老丈腰不太好?” “老毛病了,一年到头没几天舒服的,倒也习惯了,就是年纪越大,这身子就越往下塌,让曹药师见笑了。”佝偻,似乎在这个时代里,很常见,同时也意味着此人的年纪足够大了,更多的人是连佝偻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收了老丈诊金,不如让我给老丈你看看。” “啊?我没给诊金啊。” 曹安指了指那一篮子鸡蛋,“那可不就是诊金吗?” 老人急忙摆了摆手,“不行的不行的,那不是诊金,而是我们一家的一点心意,怎么能算是诊金呢?” “既然老丈说那不是诊金,那我可不能收了。” 看曹安态度坚决,原本还想说什么的老人,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依着曹安之言走到了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我这已经是老毛病了,药石汤药应该是治不好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曹安打断了,“老丈闭着眼睛九成,我治病不用药石汤药,若是那些需要药石汤药来治的病症,在我这里,还真的没有办法。” 说着,曹安将双手落在老人肩头,一道温润的真气渗了进去,沿着老人经络流转,只是几个呼吸时间,便将整体情况了解清楚,随即曹安出手了,两手化掌,如穿花蝴蝶一般,上下翻飞,落在老人身上。 ‘若将人身上的疾病症结当做敌人,如何出手能够更为快捷高效的达成目的?’在曹安眼中,面前已再无什么老人,有的只是老人身上那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的症结,几乎同一时间出手,也该是同一时间到达。 而曹安,需要在击败敌人的同时,精准的掌握好自身力量,治疗症结,却不至于伤人。 医学上有句话名为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依此理,他所谓的推拿拍穴之术,已经能够治疗太多的疾病了,老人的问题也在此列,劳损、增生…… 在这个世界上,估计能像曹安一样对人体周身经络和大穴了解如此之深的人,并不会太多,理论上,曹安的医术也是很高的。 常青只是扫了一眼,便收敛了眼底的震撼之色,拎着竹篮回到厨房放下,继续回到自己的花圃前,打理这些花花草草,这是他在这里的唯一一项爱好,除了正常修行之外,他多数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 约莫盏茶功夫之后,曹安收功而立,原本在曹安的掌拍之下还能撑住身子的老汉,此刻没了这支撑,身子一歪,倒了下来,被曹安接着引入椅背上,此刻的老人脸上多了些血色,面色也眼见的红润了些。 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公子,这是治好了吗?” “没有所谓的治好与治不好,只能说是改善了,至少他以后是可以直起身子的,身上的劳损我只能做到将其舒缓,一定程度上的恢复,并无法完全治愈,这在意料之中,让他休息会吧,我略有所得,先去看看。” “好的,公子。” 曹安这一进去一整日都没有再出来,老汉来的时候是早上,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感受着自己犹如全新一般的身体,千恩万谢的在常青和李兜儿的相送下走出了曹氏医馆,只是没有再见到曹安,老汉的眼底多少有些失落。 李兜儿双手抱胸,他似乎比较喜欢这个姿势,“真好!” “好什么?” “像大哥哥那样的活法真好,江湖之人不是总在传一句话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侠之义气,扶危济困、打抱不平,我原以为只有行走江湖才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大哥哥却让我知道,原来就算是不去行走江湖,也可以做江湖事。”李兜儿一脸的憧憬,眼底有光。 常青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接着问道:“你是因为觉得公子以收下鸡蛋为借口,为那老汉治病,看起来是在做好事,才有这样的感慨,是吗?” “这本来就是好事,那点鸡蛋能值几个钱,就大哥哥的治疗手段,这老爷爷的病,若是要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在其他医馆和药师那里,得花多少钱。”李兜儿剑眉一扬,笃定的说道。 “那你知道这老汉为何来给公子送鸡蛋吗?你信不信,今日若是公子收下了鸡蛋,他隔三差五的还会来送东西?” 常青懂得其实不少,毕竟漫长的年月摆在那里,不管人族的世界里,武道如何的发展,其根本主体,人族并没有改变,这个族群的智慧也没有多少明显的变化,这就导致其实很多人情世故的道理千年前,与千年后,其实并无多少差距。 “因为知道了大哥哥是药师的缘故吧。”这时候的李兜儿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自信了。 “这又不只是他一家街坊,还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别人不送?只有他送?” “那是,那是因为……” 李兜儿说不上来了,他确实不知道。 常青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是因为这街坊四邻里,只有他家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孙子还每个定性,又不读书,也不习武,手上还没份养活自己的本事。更为直截了当的说,就是这街坊四邻里,只有这老汉一家对公子的所求最迫切。” “他们要干什么?跟着大哥哥学医吗?”李兜儿疑惑着问道。 “大概是这样的,送了礼物不求什么,那就必然是所求更大,他们送的也不贵重,但这确实是他们所能送出最好的,而且能保持长久,还记得当时公子说让治病才会收下东西的时候,那老汉的脸色吗?” “他是不希望公子给他治病的,治疗的效果越好,他自己越是没有胆量再提其他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这老汉是否执着,真要是拉下脸来,隔三差五的过来送礼,公子怕是会有些不喜。”常青看着巷子尽头,叹了口气。 李兜儿呆愣在原地,他是聪明的,常青这么一说他就理解了,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原本好好的事情,为什么要弄成这样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 邻里街坊 其实,常青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李兜儿,经过这么些天的观察,自家公子在他们眼中更好相与一些,好相与,在这个世界,可不是什么好词,那意味着能用不少普通的手段,达到一些不普通的目的。 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内院之中,一直坐定沉寂的曹安猛地起身,一掌挥出,在这一收一摄之间,面前一株文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下去,翠绿的叶片在一个呼吸之间,变得枯黄,随后在掌风的引动下,片片掉落,显然已经枯死了。 并未停手之下,又是一掌,与之前所不同的是,这一掌之中,带着淡淡的紫色光芒,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掌风和气势,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掌之后,那株文竹所剩的枝干竟然随风化作一片飞灰。 确切的说,那并不是飞灰,若是飞灰定然将落在地面形成灰烬,可曹安这一掌之后,虽能看到那簌簌落下的飞灰,但还未及落到地面,便都已经消失不见,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两种掌法之间的转换,正是大乾坤手中的两门武技:搜魂手与紫阳手。 一者攫取万物生机精元,一者炼化外力消融万物。 适才,他正是以紫阳手的消融万物之力,对老汉体内的增生动手,要将力量完全精准的打击到老汉体内,在不损伤其他组织的情况下,消融增生,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能开刀,自然是最好的,但这样的行为并无太大的意义。 对于曹安这个初学者来说,难度极大,以至于刚刚那老汉体内的增生其实并未完全根除。 “虽然差了些,却也勉强了,还需要更多的机会练习,才能将其真正的练至高深处,劲随意转,神到力到。” 日子依旧平淡,平淡中最是考验一人的心,我们太多的人都能在风浪中保持初心,但能在平淡中耐住性子,依旧保留初心的人不多。风浪之中,初心是标杆、是灯塔,平淡之中,初心很容易被丛生的欲望覆盖。 静极百鬼生。 “隔壁新住进去了一小哥儿,皮相倒是比之前的那个家伙好多了。” 男人吹灭了蜡烛,有些疲惫的摸索着上了床,打了个哈欠。“睡吧,每天都是这些无聊的事情,这街坊四邻里,每天都有屋子 在换着主人,要么是在神都生活不下去了,房屋转手离开的,要么就是换租了,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情,有什么好讲的。” 女人侧过身子,“可我每天能够接触到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些,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你要我做哑巴吗?衙门里的事情很多吗?你最近怎么每天都这么累?” 男人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就再没说话,再听已经是鼾声如雷了,女子看着外面点点红光,来自这座城市里的灯光。 “还是个药师呢,姓曹,我看那牌匾都挂了不少天了,前头几天,老宋叔去了一趟,只是半天时间,从那出来以后,腰间老疾都被治好了,现在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的样子,大家私下都说这曹药师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哩。” “你看你,每次都这样,不听我把话说完,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哪怕是什么也不做,你也能在屋里听我絮叨一整夜。在这巷子里,除了你,我又能跟谁说得上话呢?他们都嫌弃我的出身,仿佛跟我多说两句,就会把自己也惹脏了一样。” 女子重重叹息一声,和衣在男人身边睡下,借着月光,怔怔的看着男人的脸颊,伸手从他粗粝的皮肤上轻轻碰过,这男人现在变得让他有些陌生,看着许久,才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次日,女人尚在迷糊之间,只听得自家男人说了一声:“我上衙门去了。” “嗯~”确实夜里睡得晚些,整个人还在迷糊当中,听得房门合上的声音,也就没去注意,继续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男人又回来了,径直上床摸索着爬了过来。 “你不是去衙门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扑到女人身上来,夫妻二人间,都多长时间没做这事了,女人心中一荡,亦有些羞意,原道是自己年老色衰,当家的看久了,也就厌弃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大概是真的太累了。 “你,慢着点。” 该是太久没行这事,女子久旱逢甘露,一时间有些忘形,勾魂酥骨声音断断续续的,飘出了屋子。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这一夜,田瑚早早下值回来,女人像是等了许久一样,急忙从蒸笼里取出了饭菜,摆到桌面上,这里有些菜,是女人做了一天的,就放蒸笼里保持着温度,等着田瑚下值能吃。 田瑚皱了皱眉,“怎么又做了这么些菜?” “你这么操劳,担心你累着,这几日,你哪天不是这么吃的,明知故问,快些吃吧,我呆在家里,又无事做,除了打理收拾这个家,能做的不也只有这个。” 田瑚是个衙门里的捕快,神都的捕快,每个月的俸钱要比其他地方的同行高出不少,还有些祖宗余荫,这偌大的院子就是那么来的,平日里在街头巷尾也有油水可捞,日子过得倒也轻松,即便是顿顿如此,对家里来说,也不是什么负担。 只是作为捕快,他还是下意识的,职业性的觉得这两天妻子的变化有些大,最明显的就是态度,不再像之前那般怨妇模样,整日里红光满面的,对自己的态度,也明显不是之前那般,不过总归是好的,心下虽有些疑惑,却也乐见于此。 略作迟疑后,坐了下来,今日真是饿了些,一天到晚都在忙碌,连那红阁都没来得及去过,再见着面前这些食物,更是食欲大震,风卷残云般的饱食一餐。 妇人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道:“我那日与你说过的隔壁那位药师,你可还记得?” 田瑚皱了皱眉,他有些不耐烦,“那药师又怎的了?” 妇人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不是怎的了,隔壁家的李阿婆也去他那看过病了,那出来以后连腰板都挺直了,走起路来就跟四十来岁的人一样,我在想,小叔的身子不是一直都不好吗?也许你可以带他去那看看。” “他那都几十年的旧病了,能治好才怪呢,这些年,为了他那双腿,前前后后花了咱多少银钱,能分他一间宅院,每个月给些银钱度日,就已经是我这做哥哥的仁至义尽了,这事儿休要再提了,真要能治好,得花多少钱?要是治不好,白花的钱还不如多买几斤肉。” “我倒是也不愿意提,之前跟你说的时候,就是有点这个念头,但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别啰嗦了,明天再洗吧,到床上去。” 妇人脸色一红,“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那小药师没出手的时候,没人会想到这,但最近他连着治好了七八个人后,那名声自然而然的也就出来了,咱们的这些邻居都会注意到这点,我已经多少听到了些声音,你要是真不带着小叔来看看的话,我怕那些人会嚼舌。” “对夫君你的名声有损。” 妇人说到了这个,田瑚的脸色迟疑了一会,“他那边怎么收费的?” “不贵,说是不管什么病,只要他能治的,便会让你留下,不能治的,会直接回绝,诊金是固定的只收八十文。” “八十文?这倒是真的不贵,我明日提前下值,正好带着田珀来看看,就是斜对门的那家吗?看到牌匾是挂了一些时日的了,就是没来得及了解过。” “对,就是那家,到时候我也一并陪着你去看看吧,我还没见过那位药师治病呢,听说他从不用药石汤药治病,奴家也好奇这不用药石汤药怎么治病的,是用的银针治病呢?还是丹药治病啊。” 女子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便是呜呜咽咽的断断续续说不上来一句完整话。 第二百一十五章 田家兄弟情 “请问,曹药师在家吗?” 田瑚刚下值,连身上的衣袍都没来得及换下,腰间还挂着那佩刀,在他的身边,是个坐在铁木结构轮椅上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碧蓝色的书生袍,该是有专门的下人给其打理的,他的外表收拾的一丝不苟。 妇人也是个明艳的女子,就是寻常的朴素衣裙也没能遮住其曼妙身姿,唯一的缺憾就是脸生得并不够艳,只能说中人之姿,加之年纪大了些,已经能看到几点零星的斑,还有略微明显的毛孔,这敲门问话的正是田瑚。 开门的是李兜儿,此时天色已经临近黄昏,家里的三人正好吃过晚饭。 “大哥哥在的,你们也是来看病的吗?” “正是如此,舍弟年少顽劣,跌伤了双腿,自此之后,便留下了这病,要靠着这冰冷的座椅才能稍微活动一些,近日听闻曹药师神医之名,特带着舍弟前来求医问诊。” 李兜儿挠了挠头,勉强算是听懂了,“你们稍等啊,我去问问大哥哥,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理当如此的。” 片刻之后,李兜儿就跑了出来。 “几位随我来吧,大哥哥说可以。” 越过照壁,便见着了坐在院内饮茶的曹安和常青二人,下意识的,曹安的目光落在了那妇人身上,许久才挪开,为了更好的适应这样的生活,本就打算在此间平淡生活一段时间的曹安,几乎将自己身上的力量都收敛了起来。 这也意味着,他对周围事情的感知,其实就跟普通人一样,这几人在大门外的时候,他也没有察觉什么,当他们踏入院子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女人身上的不正常,眉宇之间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这一幕正好被田家兄弟收入眼中,田瑚更是觉得面前这个人不过是徒有虚名,正常之人,谁会盯着别人的媳妇看,做出这种失礼之事,当事人何秀自己,也被盯得有些脸色发烫,但却生不起气来,见着的第一眼就觉得曹安身上有着一股令她莫名生出好感的气质。 田瑚强忍着胸中火气,只是语气多少有些不好,“这位想来就是曹药师了吧?” 曹安收回目光,点点头,指着轮椅上坐着的田珀,“正是在下,病人就是他?” 田瑚点头,“在下田瑚,神都城中一捕快,这位是舍弟田珀,双腿有疾,已经多年无法动弹了。” 他不太相信曹安真的能治好自己的弟弟,他带着田珀去过很多医馆,除了那些真正上了品级的大药师那里,没去过之外,整个神都城内,大大小小的医馆,几乎可以说都去过,那么多地方没治好的旧疾,面前这个小年轻就能治好了? 不过就是走个形式,也好堵住那些街坊四邻的嘴巴,直接跟曹安道明身份,也存了几分告诫的意思,能治就治,不能治别想着忽悠老子,身在公门,有的是办法弄你。 他猜测,能将田珀这病治好的药师,至少是要四品以上的药师,这个品级的药师已经能够炼制不少丹药了 ,说不定就有能治好自家弟弟的。 曹安没有多说什么,俯下身子,将两手放在了田珀的膝盖上。 真气在田珀体内走了一圈,曹安收回了双手,站起身来。 “治不了,常青,送客吧!” 田瑚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颇有深意的看了曹安一眼,大有一种算你识相的意思,朝着曹安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打搅曹药师了。” 几人离开后,李兜儿诧异的看着曹安,“大哥哥,怎么会治不了呢?” “没病怎么治呢?总不可能真将他的双腿弄断以后再治好吧?”曹安拍拍手,语气平淡的说道,刚刚真气度入那小子的体内,曹安就察觉到了一股颇为隐秘的阴邪之气,这气息被他收敛得很好,而且本身也很微弱。 其人周身经络通达,身体甚至比他大哥都还要好一些,哪来的病症。 李兜儿不解,“这没病干嘛装病呢?而且还是双腿残疾,听那位捕快说,不是都好多年了吗?这么装下去不累吗?” 常青呵呵一笑,“谁知道呢?我们不可能了解所有人的心思,来到神都以后,真正是长了很多见识的,有句话说人心鬼蜮,当真不假。” …… 却说几人离开之后,田瑚看了看天色,又想了想自家弟弟的院子,着实有些不想再跑一趟,便推着轮椅走向自家。 “今天天色已晚,你就暂且在大哥家中住下,明日一早,我上值的时候顺带手推着你过去,你那跟衙门,左右也不过就是几步的距离,阿紫,多添一副碗筷过来。”阿紫是女人的小名,何秀是她的大名。 “这个不用你说,你们先吃,我去给叔叔腾个房间出来。”何秀手拿碗筷,一边走来,一边说道。 田珀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语气中带着怪异,说道:“大哥真是好福气,嫂子贤惠漂亮,还勤快持家,大哥又有一份在公门的差事,吃穿不愁,现在也就差个孩子,为咱们田家延续香火了,若不是有我这个扯后腿的,怕是大哥的日子要过的更滋润了。” 田瑚眉头皱起,“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嘛,大哥有一口吃的,还能少了你那一口吗?这么多年,我们不都这样过来的吗?改天大哥给你介绍一门亲事,你我兄弟二人,延续香火的事情,怎么能交给大哥一个人?” 他拍拍自己的双腿,一副看开了的神情,“就我这样子,哪个愿意把自己姑娘嫁给我?” “这你不用管,我田瑚的弟弟,再怎么样,也比其他人强多了。” 田珀闻言,眼角有泪花打转,“多谢大哥。” “你我兄弟,不用如此,赶紧吃饭,这是你嫂子准备的,手艺还不错,可比外面大部分的酒楼里做得都要好多了。” 何秀的厨艺确实是很好的,田瑚没有注意到的是,田珀低下头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阴戾一闪而逝,嘴里扒着饭的同时,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段令他恨不能致面前之人于死地的一幕,若不是那一遭,面前的一切,或许都是自己的。 田家双亲当初可都不是普通人,田父靠着一身家传武学,在朝中一位大人物手下当差,其母也随之进了那位大人物的家中做了下人,靠着不俗的做事能力,在里面也是个玲珑人,日子过得还算宽裕,就是两人聚少离多,几乎是田母一人将两兄弟拉扯大的。 变故来临的那一夜,田父田母都在保护那位大人物一家的时候命丧黄泉,所谓的余荫也由此而来,变故之后,那位大人物念其父母之情,在这条巷子里安置了两兄弟,每月都有钱银粮物送来,直到两兄弟长大。 那天,那位大人物的府上来了人,只是这一次,没有带着钱银粮物。 “老爷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现在恩街衙门有一空缺,你兄弟二人私下商议好谁去,三日后,会有衙门的捕头过来带人,从今以后,你二人的父母恩情与我家老爷再无瓜葛,吃糠吃肉,全凭本事!” 两兄弟也是读过书的,在他们长大之前,除了没有双亲,双亲余荫下,他们过得不比普通人家差,甚至要更好。 两人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那位传话的人走后,两兄弟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田瑚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沉默着叹了口气。 “小珀,那缺,就由你去填吧,大哥力气比你大,在外面不管做什么,总归还能混口饭吃,这几年,我们也攒下了点银钱,到时候分了,活下去不成问题。” 田瑚的身体一直都比田珀好,从体型上就能看出来,一个魁梧,一个瘦弱。 田珀想推辞,但想想自己的样子,确实没有底气说出来,“大哥,你放心,我就算是补了那个缺,也不会忘记大哥的,从今以后,我田珀也大哥同吃一碗饭,同喝一锅粥。” 第二百一十六章 闲汉告密 满心欢喜准备前去衙门补缺的田珀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家阿哥会在临去报道前的一夜,将自己骗至房内,使计以屋顶大梁砸断了自己双腿,不只是双腿,那大梁结结实实的砸在他腰杆上,整个人就此瘫痪,补缺之人只能临时换成了田瑚。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田瑚补了那原本该是自己的缺,占了那原本该是自己的祖宅,却把自己赶到了偏僻落魄的小院。 自身遭受的苦难愈多,内心的仇恨愈发厚重,以至于田珀现在见田瑚的一切,都觉得该当是自己的,包括自家嫂嫂,仇恨已然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让他心理产生了某种变态的偏执。 直到他遇到了一位奇人,得授寄灵术,贯通周身经络,恢复了自由之身,也合该到了复仇的时候。 饭桌上的两人各有心思,只是目前的田瑚显然还不知道自家弟弟的双腿已经恢复了,两人吃过了已经超过往日不少时辰的晚饭,在田瑚的安排下,各自散去,推着田珀去了客房歇息,自己则是重重的躺回卧房,不多时就发出了鼾声。 忙碌之后的何秀回到房间,见到自家丈夫又是这样,却也没有埋怨,悉心的吹灭烛灯,和衣而眠,客房内,侧着身子几乎将半个脑袋都凑到窗户前看着对面的田珀,眼见着那边熄了灯,贪婪的多看了几眼刚刚那印在窗户上的倩影,舔舐着嘴唇,捂住被子睡下。 翌日一大早,田瑚早早就推着田珀出门上差,本都习惯了到这墙角听声的街头懒汉都大感诧异,怎的今日没了动静?该说不说,这田家娘子的声音是真的好听,可比那城中好几个楼里的姑娘叫得都好听。 田珀的小院却是就挨着恩街衙门,巷子尽头转个弯的功夫就到了,这小院比起田瑚那三进的院子确实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这么大的院子,田瑚也没在家里养个把下人,全靠何秀一人操持,在这神都之中,也算是独一份。 院内,两个粗犷高大的妇人已经早早候着了,毕竟是要照顾一个瘫痪成年男人的饮食起居的,那娇滴滴的小婢显然不成。 “见过田家大郎,二郎。” “照看好我弟弟,早食还没吃的。”田瑚有些嫌弃的看了两个妇人一眼,竟是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停留,将手中的轮椅交给了两人,径直走出了院门。 另一边,没听到自己想听内容的闲汉望着田家的大宅院,忽的就恶向胆边生,眼底闪过一丝阴戾,急匆匆的提好裤子从田宅门口离去。 在恩街,田瑚在衙门当值多年,也算是这里的名人,这么多年,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人对他当班的路线,甚至比他本人还要熟悉,以至于他喜欢去哪家铺子吃的早食,在哪家饮的茶水等等。 所以闲汉早早就在一家茶水铺子里坐下,掌柜的是个中年汉子,以前在军中厮杀过几年,在这一代,不是什么善茬,不好招惹。 “掌柜的,给爷上一壶好茶,再来一碟小菜。” “好嘞,嗯?”掌柜的下意识笑脸迎人,只是在看到来人后,那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近前,蒲扇般的大手伸出手,抓住闲汉的衣襟就将其直接拎了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赖三,怎么?觉得我管超拳头不利了?今日敢来我这打秋风?” 只是这一提,原本还有些故作气派的赖三顿时泄了气,忙不迭的开口解释道:“管爷饶命,管爷饶命,我今儿定能给得出茶水钱的,会有老板过来给钱,你信我,信我啊。” 管超只觉得好笑,“怎么?忽悠了哪个刚进神都的冤大头了?赖三,你最好确定能付得起茶水钱,不然,今天不给你打出屎来,老子算你拉的干净。” 说吧,管超直接将赖三会凳子上,后者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让它恢复得平整了些,再度摆起了那架势,一条腿直接踩在长凳上,身子微微前倾,颇有些龙盘虎踞的意味,他见着那些个豪迈的江湖武夫都是这般坐的,很有气势,今天也就这么学了。 管超懒得再理会他,他说会有人,那就暂且信他,因为他之前也哄骗过其他人,做过这事。 只是吩咐旁边的小二,“给他上点好的,盯着他,别让他跑了。” 小二一点头,“明白!”这都是惯用的办法了,毕竟基本都算是一锤子买卖,这次过了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能拿就多拿些。 不大一会,原本还在气定神闲的赖三脸色都开始有些白了,心肝而发颤,他知道这管超的心思,可这上的都是什么啊,这不是外来的那些个肥羊啊,这是田瑚,他可开罪不起,眼看着小二还要上菜,他急忙起身。 “别,别,够了够了,小二哥,这些就够了。” “管爷吩咐的,要不你去与管爷说?”小二也不理他,直接抬出管超,相比于面前这个闲汉赖三,小二便觉得自己也有些高人一等的,对待赖三,不自觉的,本能的,也露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气魄来。 赖三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那,那还是算了,上吧,上吧。” 他赖三可没有一顿吃七天,七天不用吃的本事,这一桌的菜肴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被他吃了大半,可看着这些平日里自己都没机会吃到的东西,如今浪费了这么多,他却是一点都可惜不起来,只因本来按照田瑚的巡守规律,现在也该到这边吃茶了。 但却迟迟不见踪影,想想管超的拳头和面前这一大桌子菜,心中愈发焦急了起来。 小二走上前来,“怎么?你那位要帮你付钱的老板呢?没来吗?” “快了,快了,应该是有点事情耽搁了,别急,我这不是还有这么多没有吃完吗?哪有提前赶客的道理。” 这小二也不与他争辩,索性直接就站到了赖三身后,这下子更让赖三坐立难安了,吃又吃不下,等又等不到,他是实在饿极了,只想着能靠着这个消息在田瑚这边得点赏钱,现在骑虎难下,赏不赏钱的都不说了,田瑚能帮他把今日之局解了就万幸了。 就在赖三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出现了,田瑚还是带着两个当值的兄弟,来到了茶楼,惯常坐在了那个熟悉的位置上。 “老管,照常上点茶水和吃的。” 管超闻言立马笑逐颜开,“哟,田爷,您稍等,早就给您备好了,马上,马上,小二,别搁那杵着了,先给田爷上茶,田爷,您带着兄弟先喝着,小菜马上送来。” 看着这管超对自己的态度和对田瑚的态度,赖三不由得再想,要是哪天真的发达了,必让这管超也这般对待自己。 想归想,但他却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当即起身,走到了田瑚跟前。 “田爷,小的有件事要告知与你。” 田瑚皱眉看着他,,面色不善,两个当值的衙役直接起身就要动手,赖三急忙开口:“田爷,事关乎您家眷的事情。” 他赖三虽然蠢笨、懒惰,却也多少知点认识情故,知道不能在这里直接说出来,让田瑚下不来台,不然说不定这田瑚会直接杀了自己。 田瑚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你随我来。” 这个点的客人不多,几人说话的声音又不大,旁人听不清,田瑚带着弯腰跟随的赖三走到了一边,这里四下无人。 “说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田瑚的猜测 “田爷,这也是小的无意间发现的,本来这事儿跟小的没什么关系,只因敬佩田爷,感觉这事不能让田爷您被蒙在鼓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田爷。” 田瑚皱起眉头,“到底什么事情?” 一般田瑚摆出这个脸色的时候,就证明他已经开始按捺不住内心的火气了,赖三心头一哆嗦,不敢再言废话:“田爷,小的发现尊夫人……” 他附耳过去,在田瑚耳边说完这话,只见田瑚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找死不成!” “这些都是我亲耳所听,能有假的吗?况且每次都是在田爷您出门当值的时候发生的,小的一开始还不确定,来回听了几次,次次都是这样,这是确定了才敢到田爷您面前告发的,爷若是不信,下一次自己看看不就行了?” 田瑚阴沉着脸,看不清楚他的内心所想,目光来回在赖三身上打量,“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小的怎敢,现在就只有您知、我知,毕竟是田爷家里的事情。” “好,你做的很好,这个事情保守好秘密,把它烂在肚子里,待田某确认之后再说。” 赖三忙不迭的点头,“是,是!小的明白,那田爷,小人那桌的茶水钱?” 田瑚现在没心情理会这些,扫了一眼那桌子菜,脸上没有多少变化,“去吧,算我头上了。” 赖三心头的大石终于算是落下了,千恩万谢弓着身子就跑开了,来到桌前,顿时就有了底气:“管老板,来几张油纸,这些吃不完的,我都带走了。” 管超走出厨房,“钱呢?” “田爷替我给!” 管超看着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人,脸色微微变了变,急忙走到田瑚跟前,“田爷,这,你看这事办得,赖三这狗入的也没跟我说他找的人是您,不然,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单我给您免了。” 田瑚心中想着事情,一点兴致也没有了,“不用了,该多少就多少,忙你的去吧。” 赖三在胸口、衣兜里塞了几油纸包吃的,迈着步伐,从街边抽了根草芽剔牙,一边吹着荤调子往回走,他赖三什么时候这么阔气过?身上这些吃的,只要省着点,都够自己吃两天的了,偶尔还能在跟田瑚打打秋风。 要知道,自己现在可是给田瑚保守秘密的人,只要不是像这次一样过分,田瑚根本不会在意,越想越觉得以后的日子舒坦的赖三,浑然没发现自己身后已经跟了一条尾巴,那是之前跟着田瑚坐在旁边的其中一个捕快。 田瑚是没什么心思饮茶、当值了,甚至就连原本计划去的红阁也被搁置了,一直等到下值,忙不迭就回了家,赖三断然不敢欺骗自己,那么J夫会是谁呢?想了一日也没找到答案,这些往日的街坊邻居不可能。 这是第一个被他排除在外的,可自家婆娘平日里几乎都不出巷子,会在哪遇到的男人?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新来的药师,那小白脸好像确实应该挺得女人喜欢的,最近阿紫口中老是时不时的提起他。 甚至还让自己带着田珀去他那看腿,要不是自己表明了捕快的身份,估计那招摇撞骗的真要黑自己不少钱,越想越觉得可能,田瑚脸上的疑云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怒火,这种事情放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是如此。 田瑚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来到曹安的院门口。 此刻正值傍晚,院内的三人还在吃饭,常青神色微动,放下筷子。 “你去让他进来。” “哎。” 田瑚抬手,就要拍门,没想到,这个时候门却已经打开了,露出了常青的那张脸,他似乎连看都懒得多看田瑚一眼,只是留出了一个勉强够田瑚进来的门缝。 “进来吧,记得把门带上。” 一团怒火就压在心头,眼看就要爆发了,被常青这么一弄,田瑚心头的火气一泄,更觉难受了,推门而入,立时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小白脸,老子踏马砍了你!”敢进院子,看到慢条斯理还在吃饭的曹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抽刀冲杀上来,不是田瑚莽撞,而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偌大神都,死几个人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何况,他自己本身也是三景武夫。 简单的一句话,就是横惯了,在恩街这一亩三分地里,对下他们就是执掌生杀大权之人,时间一久,甚至隐隐都有些没将这些人当人看了,动辄打杀,当然他们也挑人,不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在他看来,这一家子中,唯一一个还有点实力,初步踏入武道修行的,也就只有那个半大孩子。 轰!! 还没等他冲到近前,一股无形的压力就从那石桌边上散发出来,准确的压到了自己身上,向前走的身形还没有刹住,整个人就被摁倒在地上,双膝狠狠的砸在地面上,鲜血从那一身公门装束中渗出。 田瑚心头俱颤,看走眼了,想要起身,却发现这股力量如山一般磅礴,自己的力量就像是蝼蚁一般弱小,一家三人没有一个理会自己,兀自吃着东西。 平日里威风惯了,又在神都当差,鲜有江湖武夫敢在此间闹事,以至于田瑚内心深处甚至未将这些江湖武夫放在眼底,何曾受过眼下这般屈辱,头顶那道气势宛如刀剑一般锋利,让他不敢放手分毫,只得双手托举着手中佩刀,死死顶住。 这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张嘴正要开骂。 “彼……” 一道劲气透过筷子射出,点在身上。 “聒噪!” 这下好了,连个呜呜声都发不出来了,只能这般坚持着,直到一家三人吃完了晚饭,半打孩子收拾好东西,曹安才拎着一壶茶走到了桌边,像是第一次见到家里还有个人一样,抬起眉眼,瞧了他一眼。 “说吧,什么事情?” 那泼天的压力这才消散无踪,当啷一声,佩刀直接掉在了地上,田瑚双手无力的垂下,此刻是真的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了,眼中的怒火去了大半,还是愤怒,不过眼下却是畏惧盖过了愤怒。 闭着嘴巴,没说话,刚刚在气头上,现在让他说,如何说得出来。 “怎么?刚刚还提刀砍人,这会让你说话又不说了?” 田瑚倔强的抬起头,“你是不是那J夫?小白脸?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曹安愣了一下,“谁?” “贱内阿紫!” “为何是我?我近日才到的这里,敢住下没个几天。” “怎不是你?之前没有,突然在你们住下之后就有了,再说,当日我带田珀来看腿病的时候,就看出不对劲,哪有人乍见就盯着别人婆娘看的,j夫。y妇,眉来眼去的,我当时还没想到这一茬。” 田瑚犹不觉得过瘾,接着骂道:“今日我田瑚学艺不精,杀不得你,但你给我等着,这里不是你们的江湖武林,这里是神都,是朝廷的中心,我治不了你,总有人治得了你。” “身为捕快,你就是这么完全凭借猜测办案的吗?不如这样,你先回去,明日一早你佯装去衙门,再回屋内看看究竟是何情况,一切就都明白了。”曹安泯了口茶,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知道这事?” “略有耳闻!”嗯,还真的就是略有耳闻,曹安他们这个境界的武夫,哪怕是收敛了自身的修为,那五感也绝非寻常之人所能比拟,偶尔还是能听到两声,不过先前只以为是人家两口之间的趣事,那天他们进门的时候,曹安就察觉那何秀身上有些怪异。 眼下结合这田瑚的举动和言语,也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万一j夫真是你的话,你给我出的主意,我如何能捉到人?” “不是我,言尽于此,信或不信,全在于你,常青,丢出去。” 常青几步上前,一把抓起田瑚的衣襟,像是丢垃圾一样直接抛了出去,田瑚身在空中,只觉得那股力量封禁了自身的真气,根本不容他动弹,耳边风声起,耳边风声消散,大脑一片空白,连疼痛都来不及。 过了好几个呼吸才回过神来,从巷道中爬了起来,只道是丢自己的那人留了手,用了巧劲,否则这般扔出去,就不是简单的疼痛一会了,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面前的大院心中还有些后怕,正欲往回走,这才想起自己的配刀还在里面。 咻!! 破空之声传来,却是自己的那把配刀,直直朝着自己插来,那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心中大骇,亡魂大冒,向后倒去,好巧不巧的那把刀正好扎在自己裆部,不伤及皮肉分毫。 境界高了不起吗?境界高就可以随意欺辱他人?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欺辱别人的时候是何等的威风,也似乎忘了是自己走进人家中直接提刀砍人的,若不是念着他刚才那一刀没有杀心,威慑多与伤人的话,可就不是现在这样只是简单受了些皮外伤。 他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大院,何秀已经早早等候在侧,给他端来了热好的饭菜。 “夫君今日怎的了?” “摔了一跤。”田瑚言简意赅,推开了女子搀自己的手,没说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黑狗升妇床 这一整夜,他田瑚都没有安生休息过,脑子里尽是枕边人在别人之下玩转陈欢的场面,虽然没亲眼见到,但这并不妨碍他联想,越是想,心中的郁结越深,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提刀跳斩了这个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约莫时间差不多,就起身套好衣服出门离去,这时间点比之前早一些,妻子还在睡梦之中,红着眼的田瑚面色阴沉,没有往衙门的方向去,而是径直走到了曹氏医馆后方,从半边墙壁探出个脑袋看了过来。 他到这里的目的可不只是盯着自家,更是存了想盯着曹安的意思,他料定自己要捉奸的事情,曹安已经知道了,但何秀可不知道,也来不及知道,他盯着两边,但凡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必然会通气。 然而等了差不多一刻钟,也没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有片刻之前一条大黑狗进了自家,直接是从自家后门的那个狗洞里进去的,熟门熟路的样子,以前田瑚家里是养狗的,养狗的人是田珀,所以留了个狗洞。 自打田珀搬出去后,家里就再没养过狗。 他心下生疑,越想越觉得那条狗有些熟悉,他见着那狗好似狗脸上还有一道刀疤,这样的狗可不多见,正好自家弟弟就养了一头。 那是田珀在狗肉馆见着的,正好赶上他们分家的时候,那狗脑门都捱了一刀了,还没死,叫得老惨,不知是哪点触动了田珀的内心,便花钱买下了这狗,还请了个兽医,半个月后,那狗还真就活下来了。 “老二的狗怎么会来我家?” 怀揣着疑惑,他快步往家的方向赶去,没有走正门,而是纵身一跃,单手抓住高墙一角,这时候的天色依旧未亮开,但已经能够辨清视物,田瑚又在这黑暗中待了不短的时间,完全适应了这个天色,他看得分明。 那条老狗径直跑到了客房内,从里面叼出一件长裳,整个都钻了进去,之后人立而起,在昏暗中变化成了自己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的田瑚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只感觉这清晨的风无比的森冷,那老狗一步步走到卧房门前,轻车熟路的打开门走了进去,田瑚怒火中烧,无边的愤怒盖过了心中的恐惧,抽出腰间佩刀,直接冲进卧房。 卧房内,那化成人的老狗此刻正爬在何秀身上,冷光一闪,伴随着田瑚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喝,那爬在上面的老狗直接被掀翻下床,鲜血洒满了床被,紧接着就是何秀的一声惊呼惨叫,黑影还没有死,他躲到了地上,脚手并用,想要逃出房间。 田瑚紧追出去,他自身就有不俗的武力,刚才是因为心境激荡之下,乱了分寸,那一刀才偏了,眼下,第一刀的试探给了他勇气,而且天色将明,他更是勇武,追到了院子,一记跳斩当头劈下,那人发出了一声狗叫,脑袋咕噜噜滚了出去。 人首化为狗脑袋,那一身公门袍子也快速干瘪了下去,田瑚用刀挑起衣裳,地上哪有什么人影,有的只是一条大黑狗的身子,还在在兀自抖动的,半截狗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啊!!!!” 田瑚仰天一声大喝,手中佩刀丢到了一边,双手抱头,他已经失了方寸,不知道这事究竟怪谁,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是回来捉奸的,捉是捉到了,但捉到的不是人。 何秀只是穿好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就跑了出来,看到地上的这一幕,就算是再蠢,也多少明白了一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跟自己同床的并不是自家丈夫,而是一条老狗,一身的生气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 扶着门边,无力的跪坐在地上低声抽泣着。 “造孽啊,这算什么事嘛。” 终归是男人,田瑚强自收拾好情绪,提起那条黑色老狗的尸身,将佩刀别回腰间。 “几天了?” 何秀低着头,不敢抬起,心如死灰,“可能七次了。” “你且在家里等我,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待我回来再说,现在,我先去一趟老二那边,有些事情需要跟他好好理论理论!” 他并没有直接去的老二田珀那边,而是将那大黑狗的尸身丢在了路边,径直走向曹家医馆门口,此刻天已经完全放亮,他能隐约听到院内传来的呼喝声,稚嫩却坚定,那是这家中那个半大小子在练拳。 手刚抬起来,准备出门买菜的常青就打开了房门。 “哟,来了,找谁?不看病就别在我家发疯,公子仁厚,懒得与你一般见识,不想妄造杀孽,可我不一样。”常青没给他好脸色,而且从他身上还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一大早就动手杀生过。 “前辈,昨晚之事是田瑚冒失了,这次是来跟曹药师赔罪的,也请曹药师为我指点迷津。” “常青,忙你的去吧,让他进来。” 一进院子,曹安就在练拳,练得是太极拳,这套拳法是曹安用来磨性子的,一个拥有着超凡实力的人,想要完全适应这种类似普通人一样的生活,需要从心底里完全认同这个过程,太极拳有此妙用,更重要的是,曹安现在修行大乾坤手,诸般拳法掌法都在涉猎。 取其精义,超脱藩篱。 “找到你所谓的J夫了?” “田瑚不知该如何跟药师言说,实在是,实在是羞于启齿啊……” 话虽如此,可他就是来找曹安指点迷津的,断不可能什么都不说,扭扭捏捏,一脸悲怆的还是将整个事情告诉了曹安,待他讲完,晨练了一个早上的曹安,也收功而立。 看到他的样子,田瑚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像是眼花了,他仿佛从曹安身上看到了一个阴阳鱼的虚影,只是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狗大概率是不会跑那么远做这种事情的。”曹安听完后,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药师,您的意思是?” “有人控制了狗,奇怪,既然能做到这一步,为何不亲自过来?反而要做这种事情?你跟人有仇啊?他要故意恶心你?” 田瑚却没再说话,阴沉着脸,眼中闪过几分阴翳,“我明白了,多谢药师指点迷津,改日田瑚必登门致谢。” 田瑚离开后,曹安略微迟疑,还是从袖口掏出三枚铜钱,轻轻洒在桌面上,瞧了一眼后叹了口气。 “大哥哥,你在算什么?” “算他妻子。” “那你叹什么气?是因为结果不好吗?” “嗯,是啊,不是什么好结果。” “我们可以帮忙吗?” “你做不到替他们分担内心的伤,就最好不要随意干涉这可能的结果。” 李兜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确实做不到,他不知道要分担什么,但想来以自己的年纪,估计是为别人分担不了什么的,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该去帮,这是大哥哥说的,他向来相信大哥哥的话。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来自地下的鬼蜮 田瑚没有第一时间去的田珀那边,而是到了衙门,差不多盏茶功夫才前往的田珀那座小院,时间已经是不早了,这一前一后的折腾,到了田珀院子的时候已经能见到天边初升的太阳,初阳的红光照在神都之上。 院门是虚掩着的,就没关,这院子不大,穿过影壁就能看清整个院子和房间内的布局,两个健妇并没有在,田珀早早的等在院中,看那神态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回来找他一般,嘴角嗪着一抹分不清意味的笑容。 “弟弟别来无恙!” “这话应该是身为弟弟的问哥哥才对,哥哥嫂嫂别来无恙!” 田瑚没有在这句话上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径直走到了田珀身边,按刀抽刀几乎都在一瞬间完成,一刀斩落,温热的鲜血溅了田瑚一脸,一颗大好头颅高飞而起,骨碌碌的滚了出去,这一刀斩出,斩尽了田瑚多年以来的愧疚和恐惧。 也斩尽了他的怒火和悲怆。 “如此这般,哥哥可称心如意了?”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是田瑚的身后,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面前哪还有什么轮椅、哪还有什么田珀和鲜血,空无一人,而在他身后的,才是一个有温度的大活人。 “你是人是鬼?” “大哥认为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田瑚还待抽刀,却不想田珀扬手一抖,一阵腥臊的味道扑面而来,粉色的雾气洒满他的面门,按着制式佩刀的手无力的松下,浑身瘫软倒在地上,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在他眼中,那个一直瘫坐在轮椅上十几年的弟弟站起来了。 他从轮椅上走了下来,走到了自己面前。 “惊讶吗?我的好大哥。” 田瑚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无法开口,竟像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你不用说话,故意不让你说的,我知道你是惊讶的,不得不说,你带我去的那家医馆里,那个曹药师是个厉害的角色,至少他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尽管我自己觉得隐藏得很好,但这些高人们都有一个特性。” “不太愿意掺和到别人的事情里,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以至于我的计划还能如约进行,我喜欢这样的高人,因为他们讲道理,你能这么快反应过来,来到我这里,大概也是有了他的指点吧?” 田珀拖着田瑚的身子进了房间,合上木门,在屋内点了一支白烛,猩红的光线中,竟然完全盖过了自然光,使得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猩红色的光晕里,看起来充满了怪诞的诡异感觉,田瑚艰难的扭动着脑袋,正好与一双呆滞的眼睛对视。 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田珀俯下身子安抚他。 “不用害怕,这就是被你砍死的那条老狗,我救回来的老狗,放心我的好哥哥,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活着的,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哥哥,不过现在,你需要先好好的睡一觉。” 田瑚眼前一黑,没了知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正午时分,只是怎么看,这个视角都觉得有些古怪,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视角。 直到他站起身来,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踏出的不是脚,而是一只黑色的爪子。 黝黑锃亮的毛发显得异常的旺盛,田瑚下意识的怪叫一声,发出的却不是人的声音,只有几声犬吠。 “你这老狗,恁的不安分,鬼叫什么?” 循声望去,这里已经根本就不是田珀的家里了,而是田瑚自己的家中,饭桌前,另外一个‘田瑚’正坐在桌上,在他对面忙碌着的是自己的妻子何秀,而他则被拴在院内,眼面前放了一盆狗食。 他想开口说话,想告诉何秀对面的人不是自己,但再次响起的只有狗叫。 何秀脸色缓和了许多,浑然不似白天那种心如死灰的模样,甚至于脸上更多了些温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那是田瑚之前所没有见过的温柔。 “明明那天都还好好的,也不知他怎的就想不开,悬梁自尽了,都怪那两个健妇没能好好看住我那弟弟,我到的时候,就只剩下这条老狗了。” “这也怪不得你,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自打叔叔瘫了以后,他的吃穿用度,哪一件不是你给他的。” ‘田瑚’点了点头,“人死不能复生,只能如此了,只能将他好生安葬了。” 狗又叫了几声,不知道什么原因,何秀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整个人都变得呆滞了片刻,田瑚走到她身边,顺了顺她的脊背,才回过神来。 “没事吧?” “没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些害怕那条狗,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何秀终归没能说上来。 “不用怕,你看,我给拴在那里,那么大的铁链子,他根本挣不开,你以后只要避着点就好了,它的每餐都由我来喂,再怎么说,它也是田珀唯一留下的东西,我不好将它抛弃,一会我就去买点药来,把它毒哑了,省得它每日乱吠,扰人情绪。” 何秀连忙摆手,“不用的,不用的。” “没事,又不伤它性命,只是毒哑了而已,家里本就不需要什么狗,街坊四邻谁人不知这是田瑚的家,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呢?”听得田瑚的话,何秀也就没在说什么。 田瑚转过身,冲着老狗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然后转过身,慢慢走到了何秀身边,将妇人揽入怀中。 “娘子,你看,我这好不容易休息一日,咱们还是别浪费这大好的时间。” 何秀脸一红,拍了拍田瑚的胸膛,却不似真的在挣扎,“别~这晴天白日的。” “你我可是夫妻,怕甚!”说罢,田瑚横抱起何秀,走进了卧房,老狗如何不知道这畜生要做什么,歇斯底里的狂吠,但却根本无济于事。 夜里,待得屋内之人都睡下之后,‘田瑚’走出卧房,凌空一指,让声音已经呜呜的老狗昏死过去,纵身一跃,出了大院,循着那熟悉的路线,来到了一座红色阁楼之前,这里同样距离田瑚当值的衙门不远。 红阁是青楼,却也不是青楼,它只招待一部分固定人员,并不向外随意揽客,明面上这座朱红色的院落隶属于一位颇有家资的富商,据说是个盐商,这里,白天就跟正常的大富之家一样,管家维持着一个院子的运转,有着七名貌美婢女,十几个护院,仆从亦有五六个。 到了夜里,就会在门口挑上两只猩红色的灯笼,彻夜不熄。 这也正是红阁的由来,而红阁并非只有一座阁楼,其本身就是一个四进的院子改成的,周围并无临近的房屋,占地面积极大。 在这座红阁周围,能被请进其中的人,都是一些所谓‘有头有脸’的人,至少之前的田瑚就是其中最低的标准。 他顶着田瑚的脸,走到了门口,从门缝中递进了一张黑色的纸。 不大一会,门开了一条缝,田瑚闪身进入其中,接待的是个容貌清丽的女子。 “田珀,恭喜你,正式完成寄主,看你适应得这么好,什么时候感谢一下教中姐妹啊?若是没有她们的帮忙,你这皮囊缝合以后也不会如此的完美。” 田瑚嘴角露出了一个狞笑,“不要用寄主这个字眼,我不喜欢,我只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至于请客的事情,他直接忽略了。 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你怎么说,你既然已经做到了,就应该恢复到他本来的生活中,安静等待下一步指示,突然前来红阁做什么?就算是你现在完成了寄主,也应该清楚,你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我是有权力对那些做错了事情的教徒进行惩罚的。” “我怀疑我的身份被人发现了,未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将隐患彻底消除,特来教中禀告,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吗?” 女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还无权过问这样的事情吧,引路者,而且你也没有能力处理这样的事情,我要求见传教者。” 女人死死的盯着田瑚,良久才出声道:“跟我来!” 真正的红阁不在地上,而在地下,两人径直走到那座红色的阁楼中,从一层触动机关,打开机括,一步踏入升降机内,铁链震动,连带着整个升降机的内部也随之震荡,人则开始一层层往下,地下如蚁巢。 猩红色的灯光溢满整个地下世界,从升降机中向外可以看到,这地下竟是直接被从中间凿出一个巨大的规则椭圆深坑,而在这深坑两侧,一间间阁楼依着墙壁凿成,一层又一层向下,汉白玉筑就的围栏,上等青石铺就的路面。 长明灯不灭,莺莺燕燕,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其中,使得整个地下世界犹如鬼蜮。 田瑚从袖口取出一枚白色丹药,灌入口中,身边的女子也是如此,两人目光冷冽的看着这些犹如身处幻境之中的‘贵客’。 “当初他来这里的时候,是否也如下面这些人一般的不堪?” 女人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他问的是谁了,嘴角露出了淡淡的讥讽之色,“比你所见的这些还要不堪。” 第二百二十章 红阁十八层 “怎么?心中有亏啊?也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都下得了手,哦,不只是亲哥哥,还有嫂子,我就发现,你们这些自己过得不如意的人,多少这心里头的恶都比别人要更脏一些,那样的手段也使得出来。” 两人之间并不对付,只要抓住机会,总会拌两句。 “如果你认为我是心中有亏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这十几年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能动,是谁造成的?那时候的我连成为男人的资格都没有,被两个丑妇鄙夷嫌弃,羞辱,我都记着的,而我在承受这些痛苦的时候,他娶了妻,在街头威风凛凛,在青楼里夜夜笙歌。” “是传教者大人给了我新生,也给了我复仇的希望。眼下这点,这才哪到哪,连我所受痛苦的冰山一角都没有。” 还有一点田珀并没有说出来,田瑚当年得补了缺,那时候他带着田珀去医馆,药师跟他说是完全可以治愈的,但田瑚没有选择帮他完全治愈,只让他苟活了下来,错过了最佳的医治时间,这才导致后面彻底沦为废人。 田瑚一直以为这事他做的很隐秘,但那会其实田珀并没有昏死过去,两人的对话清晰的落入他的耳中,哪怕是田瑚当初为了补缺,害了自己,他都没有真正那么恨过这个哥哥,直到听到那番对话,这才有了后来的今天。 升降机一层层向下,直到停留在第十六层的时候,停了下来,往下还有最后两层,田珀没有去过,不同于上方的那些,下方整整八层,都被结界一层层守护着,隔绝了上面十层中随处弥漫着的致幻迷烟,这里的光源使用的是一种天然发光晶石。 被寄灵教称之为太阳石,有它所散发的光芒不仅跟太阳光一样,甚至还有温度。 “引路者,为何来到十六层?”刚下升降机,两人就被面前带着木质鬼面的男人拦了下来,两人周身散发着森冷的寒意,就是田珀这样本就修炼教中阴毒功法的人,也感觉有些不适。 “替代者之事有暴露嫌疑,特带他前来汇报。” “今日四号传教者轮值,直接过去找他即可。”两个鬼面守卫并未过多询问,就让开了道路,到了这一层,田珀早就收起了心中的那份随意,周身神经都绷了起来,他自己就是寄灵教中的人,更清楚教中功法和手段的诡异莫测。 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将整个事情的始末如实汇报,然后走出这里,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究竟是真的在地下第十六层,还是依旧处于上方那个红阁之中,所见一切都不可信,这是寄灵教的常识。 其教中,最低一等为寄灵者,往上就是田珀现在这个等级,完成了寄灵的替代者,再往后,就能成为身边这个女人一样的引路者,比引路者还要高一等的是这些守卫,被称作守护者,在往上守护者可以成为传教者。 层层递进,上位者完全拥有在不知不觉间戏耍下位者的能力,因为那是功法的问题,上位者可以轻易对下位者随心所欲的营造幻境而不会被察觉,要见传教者,自身可能早就处于幻境之中也不是不可能。 四号是一个石窟,下八层,每一层都足有三丈高,这里的每一个石窟都建立在山壁的最顶端,传教者端坐其中,宛如真神,石窟的面前是密密麻麻的石制蒲团,田珀不敢怠慢,循着规矩,依着教中之礼一丝不苟的参拜。 女人并没有踏入其中的资格,她只负责将田珀引到这里。 “下位替代者田珀拜见传教者大人。” “你的事情,已有教中人员传达,详述你被发现的过程即可,本座自会有所判断。” “田瑚宅院的对门新住进了一位药师,连着数日以独特手法救治了不少病人,寄灵仪式前的两天,田瑚夫妇二人带着下位去寻了那药师看病,他以一种古怪真气度入下位体内,尽管下位已经在小心隐藏体内力量了,但下位感觉应该还是被他发现了。” 上首的传教者一言不发,直到田珀将整个事件完全叙述完毕,那位高座其上的男人才悠悠开口。 “你之担忧,本座已然知晓,此事你不用再去理会了,他的实力远超于你,不是你所能应对的,安心做好合乎你自身身份之事,会有教中其他人员去处理,你可以退下了。” 田珀恭敬起身,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 那边的引路者还在等着,两人没有任何停留,沿着来时的路,径直返回,当脑海中那种飘忽的感觉彻底消失的时候,田珀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红阁之外,心中有些后怕的看着身后的红阁,一时间不清楚自己刚才到底是真的去了一趟红阁之下,还是一直都只是站在这里。 “愣着干什么?事情做完了还不回去,等着我请你吃饭吗?还是说,你也想去下面找个姑娘休息休息?你可得想清楚,咱们这里,对待那些寄主或许还好说话,但对我们自己教众,那收取的费用可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起的,就你在街头巷尾巡卫那点收成,一年到头,也不够在下面睡个三晚上的。” 田珀微眯着眼,“我可没有这个打算,告辞!” 女人没有说错,别看现在的田珀占了田瑚的身体,夺了他的一切活着,田瑚在外面也算是小富人家,但真要实打实在红阁消费,经不住几下折腾的,这还是把他那些能捞的油水都算在里面了的。 田珀回到了家中,一切都如他离开的时候一样,看了一眼曹安院子的方向,心中稍安。 再大仇未报之前,他心里眼里只有仇恨,但当他真正得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起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想着今夜所见的一切,心中则是再想着寄灵教的目的,恐怕除了那个一直坐镇在红阁第十八层的人物外。 没人知道现在的寄灵教到底拥有多少替代者,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如此庞大的覆盖面,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种瓜得瓜 似乎只要是他们认为有用的,都会被引入红阁,这其中又分两种人,一种是作为替代品的,一种是作为教众培养的,而他们的教众无一例外,要么心怀怨恨、身负血仇,要么就是行为偏激之人。 曹家医馆一切如常。 虽是心如止水,不骄不躁,可曹安却怎么也无法踏入内景,这让他有些奇怪,原本打算利用内景加快修行大悲赋的心思也只能落空,好在他并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有则最好,没有也无所谓,带着这样的心态,倒也平稳。 日有所进,毕竟早就做好了长期呆在神都的打算。 “小弟,买瓜吗?” “什么瓜?”李兜儿诧异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身灰色衣袍的男人,他两手空空,却在问自己要不要买瓜。 “自己种的西瓜。” “可你手上并没有瓜,你卖什么?而且我也没钱。”李兜儿身上没钱,他几乎用不到什么钱,既不像其他如他这般年纪的孩子一样需要购买玩具,也不怎么经常往外跑,唯一的活动,大概就是跟着常青偶尔出去买菜。 “我这瓜都是现种现摘现卖的,对有缘人分文不存,小弟你就是那个有缘人。” “瓜我不要,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现种现摘现卖的。”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笑容,“那小弟你且看好了。” 说罢,只见他在地面上扒开一个小坑,几枚种子放了进去,将土一覆,也不嫌弃就从边上的水沟里掬了一捧水洒在上面,李兜儿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切,下一秒,令他震撼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淋湿了的土里,冒出了一根瓜苗。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生长,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瓜的藤蔓就已经爬出了一丈多远,开枝散叶,一颗硕大的瓜正在藤蔓上结出,长大,直到再也没了动静,李兜儿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中震撼无以言表。 “怎么样?小弟,这瓜喜欢吗?”老头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者,言辞之间令人如沐春风。 李兜儿点点头,“喜欢,送给我吗?” “对,送给你,摘下来就行。” “摘不动。”李兜儿上前拧了几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其从藤蔓上扯下,这瓜的坚实程度有些出乎意料。 男人从身后取出一把一尺余长的匕首,递给了李兜儿,“用这个,这瓜生长情况不同凡响,自然它的坚韧程度也是不同凡响的。” 李兜儿接过匕首,一捋身后的长发,扯出一根,对着锋利的匕首轻轻吹了口气,那根头发应声而断,化为两截。 “好锋利的匕首。” “那是自然,神物自然需要以神兵利器进行采摘。” “谢谢大叔。”李兜儿走到瓜前,将匕首放在瓜蒂上,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怪诞的笑容,李兜儿所不知的是,他此刻却并不是将匕首放在那瓜蒂上。 而是将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这样的瓜我觉得应该继续长在这里,突然就不舍得吃它了。”李兜儿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匕首,这举动着实让男人感觉意外。 “为什么?好东西不就应该直接吃下去吗?难道你不想尝尝这瓜的味道?” “你说的也对!”李兜儿很快又改变了主意,一副很是认同的样子。 李兜儿一手抱着瓜,匕首直接切开了瓜蒂,像是颇为费力一样,哪怕是这匕首足够的锋利,也是足足来回切割了数次,才将这瓜切下,他双手捧起瓜,转身看向男人的位置,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只见面前的景象突兀的消失无踪,手里捧的哪是什么瓜,而是刚刚那个中年男人的头颅,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一脸的震惊和恐惧,在不远处,那具尸身上,两只手还保持着向上想要捂住脖子的姿态。 李兜儿神色不变,揪住头发,单手将这脑袋拎着就要推门而入。 “丢掉,别带进来,晦气。” 李兜儿提起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哦了一声,随手一丢,那脑袋就滚落到了尸体边上,从那院子里飞出一缕火苗,落到了尸身上,腾的一下,只爆发了一瞬的火光,就彻底化为虚无,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大哥哥,刚刚那是什么手段?” “一点神魂利用上的手段,你也可以直接将其当做幻术,不过却更为阴狠毒辣,这种手段可不是寻常幻术,是在一些民间江湖手法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他身上的力量跟田珀的力量很像,我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是找上门来了!” 曹安眼中闪过几分厉色,这是真正的欺负到自己家门口了呀,若不是今日自己正好就在家里,李兜儿可能真的就遭了他们的毒手。 两人正说话的档口,曹安眉头一皱。 “今天的客人比较多啊,兜儿,去开门带人进来吧。”想得清闲,于这闹市中独取一静,但好像事与愿违。 李兜儿来到门前,打开门刚刚探出脑袋,就见着这门口来了一人,一身黑色衣袍,身形略显消瘦,看着不过是稍微比曹安年长一些的模样,但那双眸子里透出的沉稳和沧桑感觉却绝非一个年轻人所拥有的。 “咦,大哥哥说有人来拜访,是你吗?” “你大哥哥是曹安吧?” “正是,你进来吧。” “打扰了!” 李兜儿转身看了一眼,这货分明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拿,还说打扰了,完全就是嘴上客套一下嘛,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举动。 “兜儿,你去后院练功去吧。” 李兜儿也没问,转身就回了后院,曹安示意男人坐下,斟了杯茶。 没等男人先开口,曹安却先问了出来,“阁下与早之前的那人也是一伙的吗?这神都果然是一朝之中心,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可涨了不少见识。” “曹少侠误会了,墨某可是寻了许久,才在这神都之中找到了曹少侠的踪迹,与他们可不是一路人,至少,墨某所修乃是堂堂正正的武道,而非其他,相信这一点,不用我点出来,曹少侠也能看出来。” “寻我?” “少侠好手段啊,能避过整个皇朝大阵对高武的感知,神不知鬼不觉的踏入神都之内,若不是有人提醒的话,墨某这个皇朝护国大阵的看守者都被要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墨某这次前来,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曹少侠是通过什么手段进入神都的。” “我为何要告诉你?”曹安侧过身子,淡淡的问了一句。 这可不是曹安故意挑事,在江湖中,墨仇此举已经是极为冒犯了,别人的修行隐秘,哪一个不是看家本领,又或者说保命手段,你如此询问,几乎等同于在威胁别人的性命一般,任是友人也会感觉冒犯。 “你自己的失职却不从自己身上找到原因,反倒是来到我这里,不太合适吧?墨道友。” “我想曹少侠可能误会了,能避开护国大阵进入神都之人,这普天之下,不是没有,只是极少,且都在我们所能理解的范畴之内,此番前来,不是要追问曹少侠通过何种秘法踏入的神都,而是希望能得到曹少侠的帮助。” “事实上,也不需要曹少侠做什么,你只需要告知我,你能避开大阵感知,是通过秘法手段,还是大阵之中有了漏洞就行,作为报酬,我听说曹少侠很需要宝兵,不管什么品级的,墨某不才,在这神都之中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正好,宫中翎羽有一批汰换下来的宝兵,均在二品宝兵之列,足有一千套,包括甲胄、佩刀、弓矢,到时候可以匀出一半作为答谢。” 曹安微眯着眼,他的确需要这东西,看来老家伙的诚意满满。 “我的答案怕是未必能令墨道友满意。” “曹少侠直言不讳即可,只要情况属实,墨某的承诺就是有效的。” 曹安微微一笑,“都不是!” 墨仇:…… 他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既不是通过秘法,也不是发现了什么护国大阵的漏洞隐患,那是什么手段?呆愣了片刻之后,墨仇也不再纠结,看了看曹安,终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要不是护国大阵出了纰漏就行。 “答应曹少侠的事情,墨某还是会照做的,还请曹少侠稍等七日,七日之后,会有一队守军将墨某所允之物送到曹少侠府上,事情已经办完,墨某就先行告辞了。” “墨道友,不知若是像我这样的神都好居民,发现了可能威胁到朝廷的问题,向你举报有没有用?” 墨仇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如果连曹安都觉得棘手的事情,那就不是一般的问题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回到了原位,神色一肃,看着曹安。 “不知曹少侠发现了什么?” 曹安打算做两手准备,自己是要动手的,毕竟人都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但第二,还是要借助一下皇朝这个势力,毕竟神都是他们的地盘,自己一个外来者,对这里确实不太熟悉,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难免有几个落网之鱼,真要是歇斯底里的发起疯来,自己现在毕竟不同以往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沈重复得自由身 李兜儿终归还是太小了,受限于年纪,成长需要时间,真要是哪天自己和常青恰好都不在,那他就是危险的,一日不清理干净,一日都身在危险之中。 曹安重新换了一壶茶,将那田瑚之事和盘托出。 “此等手法,诡异毒辣,狡诈难防,更重要的是,以我所观察的情形来看,目前所见的只有一人,但若是更多的这等凶徒已经取代了一些朝廷重要位置之人,你觉得此事对整个朝廷有无影响?” 墨仇脸色古怪,“那个人,曹少侠应该随手即可灭杀吧?为何……” “小时候,家师就曾告诉我,有困难,可以找朝廷。” 曹安这句话,墨仇是半点不信,你要真是这么听话乖巧的人,那当朝悬赏策上就不会出现你的名字了,他忽然想到了刚刚进了后院的半大孩子,心中理解了几分。 “此事我会通禀,但却不能保证做到什么程度,这一点还请曹少侠见谅,当今的神都各方势力倾轧,盘根错节,按你所述,能发展到如此境地的势力,其背后保不齐就是哪位大人物,墨某只是一个守阵人,其他的概不参与,很多时候,也只是卖卖面子而已。” 曹安闻言,便知他应该是知晓一些内幕的,只是不方便说出来,点了点头,并未在意,他本就对朝廷没有多少期望。 …… “你真的要走吗?”长公主府,这偌大的庭院中,被屏退了左右,就只剩下两人,一人正是从紫云架中活着回来的长公主凤阳,她面前的是已然换了一身武夫装束,卸去甲胄的沈重,灰色包袱、一把长弓就是他的所有。 “其实你可以考虑将你的曹哥也带过来,到时你们两个也可以一起共事,在这件事情上本宫也可以花大力气帮你,这皇朝天下,能贵过本宫的没有几个,跟着本宫做事想来也不会委屈你们,你觉得如何?” 沈重面无波澜:“曹哥志不在此,沈某亦是如此。” 凤阳早料到了是这样的局面,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强留你人在这边,也是无用,你应该已经知晓曹安在神都的位置了吧?刚回到神都不久你就开始让人打听他的消息,如果没有消息的话,本宫可以免费告诉你。” “殿下慧眼如炬,沈某确实已经知晓了曹哥在神都的落脚之处。” “对了,你可以告诉曹安,那红阁与靖安侯府有莫大关联,我们之间或许还有合作的可能。” 沈重转过身,“一切但凭曹哥论断之后再说。” 走出了公主府,沈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今日便是真正的恢复自由之身了,想当年初来乍到,对于神都一切都很陌生的他,为了能在神都长久的居住下去,也为了便于打探消息,借于凤阳公主府下,自此劳奔于神都的权利漩涡之中。 如今真正是有一种,身心由内而外的自由。 “大侠用车吗?” “北城,恩街!” “好嘞,您且坐好,老朽的车那是又快又稳,您找我,那算是找对了人,大侠小憩片刻,半个时辰就能到恩街,老朽会提醒大侠的。” 老汉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其实还带着点市侩的,只不过那张黝黑的脸,让他看起来憨厚老实了不少。 见沈重不是那种需要陪聊的主儿,老汉也就没在言语,专心驾驶着马车,直奔北城。 神都之中,除了中心的皇城之外,规规矩矩分成了四个部分,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均分四城,未设郡县,就是四城,也只有四城城主,官阶与郡县等同,长公主府其实也在北城,不过却是最靠近中心皇城的位置。 而曹安所在的恩街,几乎已经是北城的边缘了。 愈是靠近中心皇城,地位身份自是愈发尊贵的。 半个时辰后,刚走到曹氏医馆门口的沈重就遇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墨仇,墨仇他是见过的,两人相识,但却不太熟。 “沈统领!” “墨老!” 墨仇面有异色,看着沈重,“沈统领今日怎会有时间来到这里?” “沈某已经离开了公主府,从今以后不再是殿下的侍卫统领,只是江湖一武夫,倒是墨老,您不在护国大阵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跟曹少侠做一笔生意,墨某还有事情,咱们改日再聊。” 李兜儿还没进屋,“沈大哥?你来了?” “小兜儿,曹哥在吗?” “大哥哥在的,我们都已经等了你们好久了,之前常叔还在念叨说不知道你们是否安全回到了神都呢。”李兜儿喜欢曹安身边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眼下真情流露,那脸上的喜悦丝毫做不了假,看到他的笑容,沈重也不由得心间一暖。 “本是应该早些来找你们的,但一来是公主府那边还有事情耽搁了,再一个是沈大哥一时半会还没打听到你们的消息,所以就拖到了现在。”沈重并未将其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是耐心解释着。 “公主都那么好看吗?” “好看吗?”沈重愣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事情。 “不好看吗?已经跟晓梦姐姐一样好看了,只是各有各的好看。” 沈重停下脚步,“曹哥,沈重来了。” “胖子,接招!” 两人乍见,没有寒暄,曹安率先出手,但动用的也只是武罡境界的历练,双手在空中摁下漫天掌影,罡风凌冽,直袭沈重而来,大乾坤手,纳尽天下武学变化于双掌之间,金刚永固,威能无双。 沈重调动周身力量,伴随着龙吟象吼周身,道道虚影护持周身上下,力量加持之下,一举一动之间,犹如山峦般厚重,速度上却是分毫不差,发动了凶悍的反击,曹安落定,只以双手抵挡,出手之间浑然没有半分招式痕迹。 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沈重的攻击在他手中,被一一轻易化解。 隐隐的,这攻击者,竟是还有些被曹安的气势压下,犹如一团暴戾的真气,正在被曹安双手镇服,逐渐归于平静的感觉。 这在外面看着的李兜儿都有这种感觉,就更别说身在其中的沈重了,两人骤然交手的前十几招还好,逐渐的,他就有一种极度憋屈的感觉,周身有力量却发挥不出来,气势在一点点被曹安打散。 他的那双手,像是一个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打破的牢笼,正在缓慢收紧,直到将自己完全困住。 或指、或掌、或拳,切换圆融贯通,包罗万象。 一切异象都在曹安单手摁在沈重头顶之后消失,沈重这团暴烈的能量,终究在曹安手中直接被摁熄,且不伤其分毫,两手从交手到结束,前后也不过三十几息的时间,沈重都有些发蒙,他知道曹安很强。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但却没想到这么强,他还没有动用其自身六景的力量,单纯靠着武罡境界的力量和修为,便以这样的方式战败了自己,那就只能说明曹安在武学上的境界,还要远胜沈重。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可以,进度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看来龙象般若功的确很适合你修行。” “却无法在曹哥手下多走过几招。”他说着看了一眼曹安站立的地方,才真正交手到结束,自己甚至连让曹安移动几步都没有做到。 ‘果然,真正的武夫是不能为世间纷杂所牵绊的。’ 曹安只是笑着摇摇头,并没有继续跟沈重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二人分别之后,各有机遇,各自也经历了一些旁的人所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常青都买菜回来了,看到正在谈话的两人,心中一喜,这座院子三个人始终还是有些空的。 打过招呼后,特意去醉春楼买了两坛子好酒回来,这一天,是曹氏医馆里难得的闲话时间,这一叙从下午一直到深夜,两坛子酒也见了底,就连最小的李兜儿,也浅尝了几口。 次日一早,曹安早早的醒来,叫来了身边两人,沈重和常青。 “我打算闭关一段时间,医馆的招牌摘了吧,这段时间前前后后治疗了二十余人,对这人体周身诸穴和要害,了解的也差不多了,继续下去,对我并无太多益处,闭关潜修才能获得长足突破,时间上可能确定不了。” 曹安顿了顿,接着说道:“长则数月,短则几日,在我闭关的这段时间内,护法之责就要落到你们身上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兜儿的保护,也要落到你们身上,他很听话,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离开你们身旁。” 二人点点头,常青目光里带着征询,“公子,你看需不需要属下直接去那红阁走上一遭?” “暂时不用,这些东西要还的,但不是现在,不动则已,动的话很多事情都需要一并解决掉,不仅是红阁,还有靖安侯府的账,不过这些事情,在我们做过之后,恐怕这神都就不能继续留了,待我出关吧。” “明白!” “明白!!” “为防万一,这几个傀儡你们暂且收好,其名在基座上都有,这段时间,就安分一些。”曹安从黄皮葫芦中取出五尊傀儡,天刀宋缺、散人宁道奇、雄霸以及纵横双雄。 交代好事情后,曹安走进了屋内,两扇木门吱呀一声合上,一道无形的剑气结界便笼罩住了这个屋子,里面再无半分动静传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武道第一景:术楼 曹安的闭关是临时决定的,他又再次感受到了内景,之前曹安甚至一度以为古兰州之事影响到了其他内景,以至于天下武夫怕是再难借助内景修行了,未曾想,昨日在见得沈重归来,一番饮酒畅谈之后,再次感受到了内景的牵引。 房间之内,曹安盘膝坐定,双眸紧闭,顺着那道牵引逐渐放松自我,任由意识的徜徉,熟悉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体内,这个过程不知道经历了多久,大概是一个瞬间,又或者是数十个呼吸,总之不会太长。 意识到自己已经踏入内境地的他睁开了双眸,眼前是一座孤立的高楼,通体呈现出一种黝黑之色,楼高不知多少丈,站在这塔楼的脚下,竟有一种蝼蚁孤立于玲珑塔楼之前的感觉,是的,就是蝼蚁,我们最常见的蚂蚁。 足见楼的高大已经超乎了寻常的认知,曹安视线所及,也只能看到三楼的景象,再往上,已经是云蒸雾缭,不得视之,至于地面上,倒是能看清,这就是一个极度宽广的平台,仅仅只能矗立面前这一座漆黑塔楼。 曹安向外走不了几步,就是断崖,深不见底,视线所及,并无所谓的对岸,像是整个世界都陷落到了无边深渊之内,矗立的仅仅只有面前这一座黝黑塔楼以及承载它的这一片土地一般,苍穹之中不见日月星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自己所能见到的这些,光源来自何处亦是不得而知,当他很清楚,这些都是真实的景象,至少在自己意识的感知里,这些是真实的,那光源之外的黑暗中,狂风呼啸,隐隐夹杂着雷鸣之声,如此景象即便以曹安的心性,亦是在窒息片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 本能的感觉到畏惧和恐慌,这不是心性修为的高低可以左右的,毕竟,人类之身的起点太过于渺小了。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走上石阶,站在了那扇漆黑色的大门之前,楼门远胜高山般厚重,绝非人力所能推开,曹安也没做过这样的想法,只是走到近前,那扇门自然打开,白色的光线从门缝之间透出,犹如苍穹之上升起的第一缕阳光。 渺小的人类踏入其中! “术楼,武道第一景的内景所在,武道一景乃是技巧的巅峰,但却贯穿整个武道修行的始末,但凡是涉及术与技巧之学,术楼必然都是最好的内景参悟所在,以前只在其他内景中遥遥看过一眼,现在看来,那种隔景相望带来的感受并不真实。” 术楼就是一座单纯的楼,这里是有书籍,塞满了整个楼内书架的书籍,但这些书籍,不是给人翻阅的,你甚至无法从中取出任何一本书来,它只是你修炼技巧的存在。 曹安看着这些景象,收摄心神,放弃了自己能从中发现什么惊天功法秘籍的心思,这样的心思其实也就是一瞬的起心动念,便迅速被曹安压下。 当心思不在浮动的时候,曹安腾的起身,未见其身体如何动作的,就已经张开了双臂,漫天拳掌之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周遭的空间之内,只是这一动,整个术楼都随之散发出淡淡的氤氲之光,一个个或金色、或血色、或黑色的大字从整个术楼中涌现出来。 密密麻麻的汇成一条条溪流模样,冲刷这曹安的身体。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原先不解、无法融会贯通的地方,在这一刻,曹安找到了共通的道理,掌影更甚,一道道奇异的能量从术楼之中被引出,犹如千万缕丝线,缠在了曹安手上,但曹安本人却并未感觉到丝毫的不适。 肉眼可见的,曹安的那双手掌正在发生着某种蜕变,先是变得白皙,越来越白,白到几近完全透明下来,可清晰的看到被皮肉过裹覆的血管和涌动的鲜血,到此并未结束,透明的手掌重新缓慢恢复了肉身本来该有的样子。 曹安收功而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大乾坤手进境喜人,就是刚刚沉浸于修行感悟之中,此间也没有什么日月参照,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曹安已经可以 确定,自己大乾坤手已然登堂入室,轻微的有些疼痛感传来。 这是感悟的内容过多的缘故,“大约一次手掌的颜色往复就是我目前的意识极限,不愧是天人境之中比较难学的几门功法之一,大悲赋七门绝技,希望能在内景的时间长一些,若能将其中选定的几门功法都演练到极致圆满,便是最好的了。” 这终究也只是想法而已,他并未真的放在心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抓紧所有时间,在自己被踢出内景之前,尽可能的将武学修为堆上去。 “谁?” 曹安忽的出声,循着自己的感知看去,那并不是人,而是一段影像,出现在术楼的‘天空’之中,对于曹安这一只蝼蚁而言,术楼内的空间,完全能称之为天地了。 ‘不是影像,倒更像是一种【海市蜃楼】?’ 对,这给曹安的感觉就是海市蜃楼,山野天地之间,是有海市蜃楼,但这里是大楼的内部啊,尽管它异常的广阔,可它还是一座楼啊,若非此间的规则限制了自己的实力,曹安感觉他御剑也能在短时间内遍观整个术楼的内部。 这样的环境下是如何生出的海市蜃楼?但它就是成了! 曹安发现,那画面中,是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比自己现在的位置稍微偏了一点点,站在其中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素白袍子的青年,与曹安不相上下的年纪,可能会稍微年长一两岁,那是一张坚毅且俊逸的脸盘。 就其身形而言,要比曹安纤细一些,却胜在匀称,与那张脸有一种近乎完美的互补,使其人看起来并不会给人一种瘦弱的感觉,反而平添几分英武霸气。 那一杆长枪在他手中宛如活过来了一样,形如灵蛇,疾如燎原之火,这枪法让曹安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燎原百击,但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这并不是燎原百击,燎原百击性以霸道和迅疾,而这个青年手中的枪法,让人感觉到了一股灵动和坚毅。 一如草芽破土而出一般的顽强生命力。 曹安皱着眉头,不知为何,他对那枪法并不感兴趣,自身所学与其有着根本性的差异,两者之间并无学习互补的可能,但唯独对那个人,有一种源自心底发出的厌恶。 平白无故的讨厌一个陌生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龙虎金刚大阵 曹安被这个升起的念头吓了一跳,平白无故的生厌,海市蜃楼中的男人其实并未作出什么惹人生厌的行为,其无论是神情动作,皆是寻常,眸子神态之间,除了坚毅之外,还带有一丝傲气,但一个武夫有些傲气自是应该的。 这不可能成为曹安自己内心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他深知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甚至连那个男人手中所演练的枪法也没来得及看,目光始终汇聚在男人身上,良久曹安发现了一个点,男人身上拥有一股浓厚的正气,这是自己所不具备的,这正义感有些爆棚了,曹安马上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一类人。 他本是一个不太信天命的人,但这一刻,却也不由得有些微微动容,难道真的会有天生对头的人吗?海市蜃楼中的男人修行境界与自己相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他看自己是否如自己看他一般,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处于什么时代。 若真跟自己同一时代,怕是真的免不了将来成为敌人。 枪术的演练尚未完成,海市蜃楼却已经开始消散,曹安收回目光,调整心态,刚刚这一幕乱起了心中一番波澜,也浪费了自己不少时间,当即不再停顿,盘膝坐定开始恢复精神,内壮精神方能继续研习武技。 …… 自从上一个教徒身死之后,红阁之中并未继续差人来过小院,常青几人深居简出,如无必要,几乎都不出小院,倒不是真就怕了,而是曹安吩咐下的,他们都在尽全力去做好罢了。 “这些恼人的苍蝇怎么还在?” 常青眉头微皱,“不用理会他们,他们也就只敢猫在阴暗处窥伺罢了,一群无关紧要之徒。” “有些人就是你越隐忍,他们反而愈发放肆,理当给他们点教训和威慑,否则,这成天守在我们周围还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常青本想阻止,但转念一想,并未制止沈重,沈重从武器架上取下弓箭,纵身一跃,立于屋脊之上,双臂展开,弯弓搭箭,这个速度太快,几乎只是跃上屋脊的一瞬间便已经开始动作,藏匿于周围的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呼啸的箭矢就已经来到了面前,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整个人被巨力贯穿,身体在这股力量的带动下,横飞出去,尸体整个悬挂在墙壁上,兀自还在那里来回甩动,沈重的目光冷冽的从周围几个藏匿点上扫过。 这是警告,他并没有将其全部赶尽杀绝。 阴暗处,几条人影相继退了出去,消失在街头巷尾。 “看出来是什么人了吗?” “没看出来,但从他们的藏匿方式和行动特点来看,有讲武堂的影子,应该是讲武堂的人没有错。”沈重面色不太好看,这里是神都,不是外面的江湖,真想动手,怕是自己等人就得离开神都了。 可这边曹安依旧没从闭关中走出来。 “曹哥闭关多久了?” “将近两个月了。”常青一直记着时间的,闭关的时间略微有些长了,时间点上也是不太凑巧,正好处在这些事情交织的点上。 “说到底还是靖安侯府的事情,曹哥闭关之前就说过,会跟他们算一算这笔账的,估计也是得到了曹安的信息,便差人来打探一下虚实。” 常青点点头,“准备迎战吧,至少在公子未出关之前,你我只能如此,死守此间。” “这是自然,稍后我就去一趟外面,买些东西回来,食物和武器是需要的,但箭矢的话,可能不太行,朝中对箭矢的管控有些严厉,特别是我身上这样的大型箭矢,需要定制费时费力,再一个,没有了合适的身份,店家也不敢接这样的单子。” “还是我去吧,你身上还有几尊公子交下的傀儡,守在此间最合适不过,兜儿和公子的安全暂时交给你要比我稳妥多了,事不宜迟,要在讲武堂还没有动作之前将东西买回来,真要冲突爆发,我们需要抢时间。” 沈重没有再争执什么,常青推门而出,巷子里一切照旧,那一具本来挂在墙壁上的尸体也已经被人带走,上面只有淡淡的血迹挂在白色的墙壁上,还没有来得及清理,街道上一如既往的冷清,但以常青的感应,还是能察觉出来里面的住户还在。 住户还在,就证明讲武堂暂时还不会发起大规模的动作,这里是一朝之都,他们再怎么不顾及普通人的性命,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心中稍安了些,施展轻身功法,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坊市,即便是不能轻易动用天人力量,常青奔走起来的速度依旧骇人,那打马而过的人,都在数息之间被他甩到了身后。 在一处隐秘巷口落下,摇身一变,换了副容貌踏入坊市,首先购买的就是大量的米面和蔬菜肉食,将手中的储物器塞了个满满当当,水源的事情不用担心,小院之中就有一口井,独立的井不至于受到水源的威胁。 待他做完这些,一股强大的血煞之气就出现在了感知中,地面都在轻微的晃动。 “讲武堂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随着几声高呼,街道上瞬间让开了一条通道,足足千余人的小队从中策马而来,在他们身后,还拖着强弩,只看这个阵仗,常青就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了,心中一紧,当即就施展功法转身离开。 他一个人的速度终究是要比大队人马要快很多的。 “做好准备,沈道友,讲武堂的人有动作了,我看到不下千人的队伍,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常青就启动了之前布下的龙虎金刚大阵,这是他从那三妖洞府所得的阵经中学来的防御大阵,是他目前所能布下的最强力的防御大阵,兼顾杀伐与防御一体,大阵启动,整个小院上空涌现出龙虎虚影。 一左一右,盘踞其上,龙吟虎啸之声片刻消停,整个小院都笼罩在一片淡金色的光辉之中,此阵目前能够承受住天人境界的攻击,但每一种阵法,其都有一个承受上限,只是能承受住,而并未能抵挡住天人境界武夫。 若他们无所顾忌的使用天人之力轰击大阵,破阵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在那两声龙吟虎啸声中,隔壁的田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宛如被抽去了所有力量一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这不是单纯的畏惧,而是来自力量上的克制,先天的压制。 但凡这些阴邪之术的修行者,对龙虎之力一类象征着至阳至刚的力量,都会感到天然的畏惧,但两者之间并不绝对,区别只在于谁更强大一些,克制的也就更狠一些,龙虎金刚大阵,能抵挡天人境的攻击,其力量自然不是田珀这个刚刚完成寄灵的替代者所能抗衡的。 仅仅只是发出的气息便让他丧失了抵抗的勇气,整个人犹如爬虫般无法动弹,畏缩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引以为傲和向往的力量,在别人面前是这么的不堪。 当日曹安为他检查的时候,甚至还在想着自身奇诡力量的强大,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有朝一日,这些人完全不足为惧。 “差距竟是如此之大吗?” 而就在这一声龙吟虎啸和气息压迫下,原本禁锢住何秀记忆的力量也开始消退,那些田珀强加给她的的虚假幻境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无端的恐惧从心底爬了上来,联想到最近的一系列反常之事,强烈的恐惧席卷了她的意识。 而恐惧未必带来的就是怯懦,有时候会带给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就如同现在的何秀一样,她疯了一样的冲进厨房,从里面抽出了菜刀,冲向那个证躺在庭院里的‘田瑚’。 田珀大骇,“你干什么?我是你夫君!!” 然而,何秀的脸上没有理智,那双清秀的眸子里此刻已经被恐惧所填满,发了疯,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中,她举刀疯狂的剁向这根本不能动弹了的‘田瑚’。 鲜血四溅、血肉横飞,直至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清空,她才缓过神来,菜刀当啷一声掉落到了地上,整个脑袋埋进了膝盖之间,痛哭失声,身子一抽一抽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过去了一样。 良久,她眼神空洞的扒开田瑚的衣服,终于在那脊背后方,看到了一排细密的针脚,眼下已经快长严实了,但上面的针脚痕迹却还是看得清楚,从上至下,那一张属于田瑚的皮,像是一件衣裳一样,被别人穿在了身上……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狗叫声,那是那条给了她最初的恐惧的大黑狗,那条已经被田瑚打杀了的狗,她提起菜刀缓缓走上前去,大黑狗在悲鸣,发出一阵阵低吼,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何秀。 不是仇恨,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怜惜和心疼。 这种目光,她见过,在田瑚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见过,高举着的菜刀停在了空中。 “你是田瑚?是我夫君?” 大黑狗忙不迭的点头,压低嗓音叫了两声。 何秀俯下身子,将大黑狗的脑袋抱进了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黑狗如人一般,抬起两只前爪,抱着何秀,其中一只还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何秀慢慢的推开大黑狗,一脸决绝,“妾身已无颜面再活下去,夫君若是愿意相随,妾身会给你一个体面,你若是答应,便点点头,待安顿好你后,妾身随后就来,若夫君不愿,妾身为你解开锁链,自去求活吧。” 这一刻,田瑚没有犹豫,猛地点头,黝黑的眼中流出了两行泪水。 何秀笑了,扔掉了手里的刀,给大黑狗换了一根布条绳子,牵着他走出了院子,一步步朝着巷子口走去。 田瑚不明所以,低吠了几声。 何秀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第二百二十五章 长公主出手 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如今恢复正常的何秀如何不明白自己面前的这条狗,其实就是自己的丈夫,回想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她的世界里再无一丝色彩,有那么一瞬间只想一刀结果了所有,一了百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田瑚果断点头的样子,她居然下不了手,她可以肯定,如果当时的田瑚是摇头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剁了,然后自己随他而去,但田瑚真的点头之后,她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这些陌生的街道,何秀站在路口。 “我们去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到那过完这一生吧。” 何秀什么都没有带,身上唯一的银钱在路过坊市的时候,买了点干粮和几件衣物,一把柴刀,在落日时分走出了神都城,向着紫云架的方向走去。 却说另一边,讲武堂众在进入恩街的十字路口,被另外一支披甲执锐的士卒拦了下来,两军相接,领头的讲武堂校尉面色一寒。 “讲武堂办事,何人胆敢阻拦?” “讲武堂可好大的威风,怎么?你们讲武堂什么时候成了陛下亲军羽翎卫了吗?在这神都之中竟言何人敢拦?”一女子打马而出,身着一身皮甲,却掩盖不住周身的飒爽英姿,手中挽着一柄长枪,慑人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原来是长公主府侍卫统领清月大人,不知大人何故拦住我等去路?” 女将脸色一肃,“奉陛下之命,讲武堂众不得叨扰曹安清修,速速带人原路返回,如若不遵,视为叛逆,杀无赦!” 姜龙脸色难看,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还请大人出示陛下手谕,我等才好回去交差。” “陛下之意不遵,你们还要对谁交差,在这偌大神都之中,你们需要向谁交差?” “我等接到上级的命令是围剿曹安,不惜一切代价,大人眼下说奉了陛下之命,还请出示手谕,军中向来是讲纪律和规矩的地方,若是大人现在能拿出下官直属上级的命令,让我等回去,我等即刻调头。”姜龙阴着脸,语气生硬的回着。 就在这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从长公主侍卫队后驶了出来,“他不是要看陛下手谕吗?清月,过来把陛下手谕拿给他。” “是,殿下!” 眼看着那辆马车到来,姜龙就知道事情已经出现变化了,讲武堂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果不其然,那明黄色的卷轴被一只白皙素手从帷幔中递了出来,清月接过之后策马来到跟前,那精致的卷轴就落到了姜龙手中。 骑虎难下,姜龙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了卷轴,落款上那个大印,让他心神俱震。 再次伏倒在地,高呼万岁,三千讲武堂众齐齐高呼。 清月扬手一鞭打在姜龙身上,那一身铠甲直接在这一鞭中被抽碎,一时间整个后背皮开肉绽,鲜血溢出。 “有令不遵,其罪一,这是替你们讲武堂上官教训你的。” 啪!! 又是一鞭子落下,“质疑上官,其罪二!” 啪!! 第三鞭子应声落下,“对皇族不敬,其罪三,你若是在我军中,此刻就不是三鞭的事情了,而是已经人头落地,滚吧。” 姜龙此刻哪还敢多言语什么,强撑着应道:“多谢清月大人手下留情。” 大军撤离,清月打马回到马车边上,“殿下!” “废了吗?” “没有,不过几个月的静养是需要的,属下那三鞭打得很有分寸,并不致命。” “你做事,本宫放心,让人带着侍卫回去吧,你随本宫去一趟恩街,也见见以前在你这个位置上的那个人。”凤阳语气中带着调侃,女将却并没有任何害羞之意,一本正经的摸了摸下颌。 “是该跟前辈见一见,学习学习经验的。” “无趣,你这样子,将来就不怕嫁不出去啊?” 在清月的指挥下,侍卫军也随之撤离,马车拐进了一个小院,约莫盏茶功夫后,凤阳带着已经换了一身婢女装束的清月从小院走了出来,两人径直朝着恩街的方向而去,婢女带刀,便是穿上了一身碧蓝色装束,也掩盖不住清月那股子英武干练之气。 “殿下,那曹安分明没有归顺的意思,为何还要这么做?为他又是调动了侍卫军,又进宫跟陛下请了圣旨。”清月没能理解,这偌大的人情送出去,别人未必买账不说,还因此彻底将讲武堂得罪了。 以前大家即便是有些冲突,那也是各为其主,私底下怎么做不重要,只要不被抓住明显的把柄,明面上大家依旧是一朝同僚,客客气气。 而这次,却是直接如同摆明车马的较量了。 “这方面你就不及你的那位前辈,这朝中为官,不同于边塞为将,尽管你依旧是武将,但需要思考的东西很多,你所面对的不是那些没多少智慧的妖兽,只管冲杀就行,在这里你要面对的是各式各样的人,即便不会多少权谋,却也要能看得清楚。” 距离曹安落脚那处院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凤阳也极有耐心。 “你说,从这次讲武堂众的行动中,可以看出什么来?” “这……讲武堂想要杀掉曹安。” “这只是表面上的信息,从这里面透出的信息,还有一点最重要,那就是靖安侯府与曹安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不可缓和的地步,也就是说,他们之间只剩下死仇了,断无和解可能,所以以靖安侯这等老狐狸,在如此敏感的时期,在得知曹安的落脚点后,直接就发动了讲武堂,欲将其直接碾杀。” 凤阳顿了顿,又接着问道:“你觉得曹安这人如何?实力如何!” “属下虽在边塞,但对江湖天下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偃师曹安,三景武夫时候,就能制作天人境傀儡,后来更是凭借一手强大的偃师术,次次化解危机,荡平御兽宗,此等人物,不论其本身武道修为如何,单就那一手偃师术,就已经可抵得上拥有一支精锐强军。” “是啊,你看,在神都如此动荡的局势中,除非已经明确了的敌人,否则谁又愿意随意交恶一个这样的人物,但他靖安侯府就是做了,那只能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在这里,多一个这样的人,对他们来说就是多了一份威胁,唯有将这个隐患彻底除去,他们才能心安。” “属下明白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再往深一层次去想,我们这么做了,对外面透露的消息是什么?我们不需要真正的联盟或者他真正的归属与我们,只需要让外界看到我们的态度,曹安我见过其人,说不上多正派,但人情总归是会还的。” “这一次,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付出多少东西,却能让他记下一个人情,若真有那天,说不得还真的可以帮上忙,最不济,在靖安侯府看来,曹安现在俨然已经是陛下一系的人,多少也能给我们牵制住一部分力量。” 清月只觉得大脑有些乱,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她不喜欢,她还是更喜欢边塞上的氛围,训练、吃饭、冲杀。她也并非不通谋略,至少在战略战术上,她的脑子格外好用,不然也无法活到现在。 或许一切都只是心灵的选择,喜欢与不喜欢而已。 两人边走边聊,靠近了曹安的小院,正好遇到了牵着大狗离开的何秀,引得凤阳多看了她几眼,实在是那双空洞且没有了生气的眼睛,太过显眼了。 面前被淡金色光晕所笼罩的小院让凤阳几乎都不用再去看门牌,直接就能确定这里就是曹安的落脚点。 在那屋脊之上,魁梧的男人手中紧握大弓,目光如炬的盯着院落之外。 凤阳朝着上方挥挥手,“沈重,讲武堂一众已经被本宫劝回了。” 常青站在院内,自然也感知到了凤阳的到来,还有身边的那个武罡境巅峰的女人,一身真气霸烈异常,若非亲眼所见,他都要以为自己感应错了,怎的会有女子修炼如此霸烈的功法,便是男人也不见得有几人能承受得住。 “怎么样?开吗?” 沈重跃下屋脊,“凤阳公主的话还是可信的。” “那我这就收了大阵,你且去将她们迎进来吧。” “理当如此,只是事情的发展怕是有些出乎曹哥的意料了,他本来就很排斥被卷入朝廷争斗的漩涡之中,眼下看来,怕是不想被卷入也卷了进去,身不由己了,不知他出关以后会不会生气。”沈重有些担忧的说道。 常青在曹安身边的日子更久一些,看得也比沈重透彻,“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想来公子不会怪罪的,这是阳谋。” “若是没有我那一箭……” “讲武堂与公子之间早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是否有那一箭都对整个事情的走向没有影响,无需自责。” 常青的身影在院落之中来回闪动,道道残影之后,小院上空的淡金色光辉消散无踪,这个时候,沈重也打开了小院的大门。 “公主殿下,这位大人,请进!!”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三花神决成 清月可不敢真的就担下这一声大人,急忙回了一礼:“沈统领客气了。” “我早就辞去统领一职了,现在不过是一江湖武夫,当不得统领这称呼。” 几人落座,凤阳有些失望的发现,这里并没有看到曹安,常青神色恭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那来势汹汹的讲武堂居然甘心就这么撤离,我和沈重二人对此毫不知情,还希望殿下和统领大人能告知一二。” 清月看了一眼凤阳,得到示意后,脑海中略微梳理,便将得报讲武堂之人被沈重射杀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和盘托出,难怪长公主府的动作如此之快,原来是早就着人盯着小院这边了,但有风吹草动,便会有消息被送到公主府。 “殿下盛情,令我等受宠若惊。” “就不用摆这一套了,你其实比沈重这憨货还要聪明一些,不过就是相互利用罢了,我需要你们在这个关键时期,帮我们分担一部分视线和压力,而在恰当的时候,我也会尽我所能给与你们帮助,这个合作,若是放在之前,曹安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但眼下,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因为事情已经做成了,至少外面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人呢?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没在。” “公子闭关两个来月了,不知何时才能出关,若非如此,以我和沈重二人之能,为保兜儿安全,怕是早就离开神都了。”常青说得是事实,只有离开神都才是最安全的,但有一日留在神都,都是不安全的。 在坚固的乌龟壳子,都有被打破的一天,神都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困守此间,只有死路一条。 不要小觑一个朝廷的真正高武力量,不然整个天下那么多的超级宗门,何必还要仰朝廷鼻息。 “闭关?我说怎么这么久未曾有消息来报说见过曹安了,原来是这样,他闭关之前有没有明确出关时间?”凤阳柳眉微蹙,出声问道。 “并没有,曹哥闭关之前只说了短则数日,长则数月,大概是新近有了感悟,出关之时实力当会再上一层楼。”沈重脸上带着某种莫名的欣喜和自豪。 “曹大侠现在是什么修为,六景天人境了吗?当朝悬赏策上虽然已经将猜测的内容写到了里面,说他就是六景天人境的大武修,但其实江湖中很多人都不太相信,只因在悬赏策上第一次出现他的修为到现在,时间太短了,这样的修炼速度,近四百多年来,皇朝之中从未有过。”清月开口发问,她关心的不多,这武道修行算一个。 “的确是六景天人境,此事其实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聪慧如殿下,大概在当初我们于紫云架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凤阳点点头,“是,本宫手中有一物件,虽不能真切感应他人实力,但却能从过渡境进行一个准确的划分,超过或者达到过渡境就会有感应,当初我们相遇的时候,那物件有了两次反应,那也就意味着,你们三人中,有两人是过渡境,或者过渡境之上。” “这天下的宝兵当真是稀奇古怪,令人眼花缭乱。”常青不由得唏嘘,那日的虎王亦是如此。 而曹安手中的黄皮葫芦也不差,甚至要更高一筹,一件趁手的宝兵,对一个武夫的杀力提升是可怕的,足够强大的宝兵,完全可以帮助其主人越阶而战,越阶杀敌。 “今日便到此吧,既然曹安不在,本宫就先走了,待他出关,你们记得传达本宫的意思,相信以曹安的为人,他会做出那个令我们都愉快的决定。” 身为一国长公主,她的身份也确实不方便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没能见着曹安,心中属实有些遗憾。 而此刻,在内景术楼之中的曹安,已经完成了乾坤手和移穴法的修炼,臻至圆满,武学变化尽藏于胸,交手之间,那种强绝的自信源源不绝,那是绝对的掌控,对于自身力量甚至是敌人力量招式的掌控。 移穴法大成之后,转修天残地缺大补天术,这门武学,与其说是一门功法,倒不如说是一门养身功,一种曹安所理解的‘被动’技能,没有伤人手段,却能在战斗之中,发挥意想不到的好处。 天残地缺大补天术:生残补缺,治愈一切内外伤势,疾病蛊毒,百劫不倒,更可化己为天,损有余而补不足,补自身先天残缺,后天不足,已成无缺天人。 曹安所看重的是治愈一切内外伤势,疾病蛊毒,百劫不倒,至于后者于他而言,可有可无,这门功法被称之为邪功,有些东西,是的确很邪的。 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两者之间最大的却别就是天之道乃是平衡之道,而人之道,则是强者恒强之道。补天术中,可化己为天,损有余而补不足,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正如修行之中,你自身根骨极强,但悟性稍差,差了平均水准一截,便可用这补天术完成损有余,补不足,降低根骨,以补悟性。其不管怎么补,来源都是你自身,如此一来,你倒是平衡了,但极大可能你也平庸了。 修行一道,没有过人之处,便会如其他人一般历经百劫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说不上是好是坏,悟性差、根骨强绝之人,未必就没有适合的功法,一步登天,可一旦平庸下来,平衡下来,其修行之路未必好走。 曹安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斩去了后半截的内容,只修炼出了前者,寻常战斗之中,不及要害的伤势,在这样的被动之下,须臾便可以恢复,称之为小不死之身也不为过。 他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了,只知道一日不出,那便一日精修,疲乏之下,就一心二用,与自己对弈,虚空对弈的手段也得到了长足进展。 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之下,将大虚空步也修炼到了当前境界的圆满,不过曹安猜测,这只是自己天人境界的圆满,这套身法的极限远不止此,随着自身境界和力量的提升,这套身法将会越来越强大。 天虚地渺大虚空步:无视一切外力,化外界阻力为内力并形成护体罡气,自身身法快若惊鸿,宛若蛟龙,如浮光掠影,可凭虚御空,踏浪逐云,若白驹过隙。 快!极致的快,实现了另一个层面上的御空而行,哪怕你自身没有天人境界的实力,也可以御空而行,还解决了御空而行的过程中,自身真气不足的问题,施展此法,一旦御空而行,动了起来,你自身的力量来源就是阻力。 越快阻力越大,随之而来的是越强的动力,理论上来说,只要你的肉身能够承受得住,你甚至完全可以单纯靠肉身力量破音速,曹安修行的时候,也在想,这套身法的理论其实有些类似于自己‘梦中世界’的飞机飞行原理。 那是利用了气流,而非完全的动力,但又有不一样,这套身法除了提供初始的力量之外,速度越快,对自身力量的损耗越小。 事实上,大概也只有在这个高武世界里,才能展现其真正的威能,赶路不失为一种绝妙技巧,战斗之中,对自身力量的提升也不小,只是相比之下,赶路似乎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天地交征大悲赋内的七种武学练成四种,曹安就知道,自己肯定在术楼内待了很久,外界怕是也过去不少时间了,借助移穴法,连着将无相功和轮回印修炼了下来,不知时日的变化之中,又是两门功法圆满。 真正的大圆满,重走来时路,内心的感悟更多,亲身体会更是原胜之前。 唯有最后一门武学,天皇地后大阴阳赋没有修炼,这门武学排在最后,其根本原因还是曹安自己不愿意修行,眼下,他自身的武学借助移穴法完全融合为一,内中已经有了自身养成的特性,在转修阴阳,理论上增益不大。 修行大悲赋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增强一些天人境的杀伐手段,而非更改自身所修功法。 在最后两门武学大成之后,便重新捡起了自身的功法,再将其打磨,更多的感悟从术楼之中化作一个个金色铭文,汇入曹安脑海之中,形成的新的感悟和理解,功法也在原本的基础上得到了新的强化。 全新的内功,形成了全新的行气路线,奔走在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以及部分隐脉之中,真正的实现了力贯周身,无论动用自身身体的何处为发力点,强劲的真气和力量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最高效的利用自身力量。 这门功法,坚固了淬神、剑气、养身、寒意。名字也再一次修改。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牵引,这门全新的功法名字几乎是曹安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三花神诀】,不魔不仙,直指真正的纯粹三花聚顶,功法一共十二阶,目前曹安所处的正是第九阶…… 第二百二十七章 功法有成 惊天动地大轮回印:借力打力,卸劲反弹,吸化外力,伤害转移之功,先就立于不败之地,极致更可借天地之力为己用。 说到底其实与移花接木之术有些类似,但更高级,在武学当中,很多都具备共通性。斗转星移、移花接木以及现在的大轮回术,其实都具备这样的特性,而大轮回印区别于两者在于,大轮回印还具备所谓的【春阳融雪】和【北冥神功】、【吸功大法】的特性,可吸化外力。 对曹安而言,如何使用,取决于内心,但真正令他意动的是后面的极致更可借天地之力为己用,天人境之后,在这个漫长的修行路上,需要将自身真气完全转化为法力,也就是在这里称呼的神力,但这种力量的来源可不是最原始的元力,而是天地之力。 且以不附带任何属性的法力为最佳,一旦法力没有提纯完全,附带了某一项属性,那么此人在更高境界的修行之中,所能修习的法术,便会受到限制,所能接受的面更为狭窄,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未在最初补充完成的话,后面再无更改的可能。 大轮回印所吸纳炼化的天地之力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甚至可以直接精粹自身体内的力量,让其完成无属性转化。 大轮回印修成之后,曹安的眉心处,多了一个古怪的咒印,泛着淡淡的金色,当运转武技的时候就会出现,平日里隐于其中,不见气息踪迹,其形象类似于佛门卍字咒,但又另有些许区别,并没有端端正正的立着,而是有一定的倾角,像是在滚动一般。 天塌地陷大无相功:内功修至通天彻地之境,洞彻天地一切奥秘,天人交感之下气满虚空,自化天地,可扭曲、粉碎、崩坏气场内天地万物,极致粉碎虚空。 洞彻天地一切奥秘是为夸张之说,至少曹安大圆满之后,并无这种感受,但对于天地之力的感悟确实提升不少,说到底,其实也就是练成了一个场域,自身真气充斥于这方场域之内,可随心所欲的崩坏场域之内的一切。 攻与守,终归是有极限的,比如曹安的场域之内,倘若有一人,自身实力远胜于曹安,或是有一物,其品级超越了曹安现有境界,崩坏一切,也就只是一句空话,并无实际意义,眼下一身护道之术已然圆满。 这几乎是曹安修行以来,在内景中收获最大的一次,估计也是所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拥有了这一切,曹安原本古井不波的心,也开始起心动念,想到自己踏入此间时间太长了,若是真的按照外面的时间来算,上百年是肯定有了的。 一个武夫,以其敏锐的五感来说,对时间的概念在模糊,也会有个大致的估算,他估计,单就自己推演【三花神决】的时间,就不会低于百年,至于修行其他法门的时间,加在一起,理当也是过了百年的。 在如此环境下,修炼大悲赋也用了过百年的时间,一来是曹安自身的天赋其实并不是最顶尖的,二来是在这个世界当中,大悲赋早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模样,其强大程度,原胜从前,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发挥。 那么其修习过程中,所需要花费的时间自然也就相应的更长了,这无可厚非。 “也不知外面过去多少时间了。”念头刚起,一股无形的排斥之力从术楼世界中涌现,几乎只是瞬间便被打了回去,当他睁开双眸的时候,暗室生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迸射出金色光芒,一闪而逝,曹安整个肉身都绽放毫光。 照的整个屋子自然亮起,在两个呼吸之间彻底平息,一如之前,只是这动静,还是惊动了小院内的其他两人,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曹安的气息波动,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房门之外,目光投向那扇关闭了两个多月的门。 “我闭关了多长时间?”曹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一时间没能转换过来,那声音中充斥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沧桑和孤寂,令人闻之心生共鸣。 “公子,两个月零十日。” “这样吗?时间倒是不长!”这一句话中,曹安的声音在急剧转变,从沧桑空洞,逐渐恢复了生机,像是一株正在由死转生的小草,当最后一个字吐出的时候,已然是生机勃勃,充满了令人愉悦的情绪。 他推开门,身上的袍子已经换了一身,修炼到眼下这个境界,完全没有洗漱的必要,身体自洁已成为一种特质,周身的气质更加贴合自然,在这个自然亲近之中,更多了一丝无形的威严和霸道,渊渟岳峙亦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模样。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气势变了。 沈重脸上带着欣喜之色,“恭喜曹哥,神功大成!” “你怎知我是神功大成?而不是小成?” “啊?只是小成吗?小成就有这般转变,那大成得何其强大?”沈重一脸憨厚的疑惑道,他就没想过曹安会跟自己开玩笑,而他的那句恭维,也完全是发乎于内心的话,压根就不是阿谀奉承之说辞。 常青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有说话。 曹安走上前,拍了拍沈重的肩头,“真是老实的让人都不想逗你了,走吧,跟我说说最近这两个月零十天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你们的脸色告诉我,这段时间其实并非毫无波浪,还是有些事情要说的。” 常青笑了笑,“公子慧眼如炬。” “常青,你也学坏了,什么时候开始学了这些好听的话了。” “这都是常某要做的,自打决定追随公子的那天开始,上下尊卑,即便是公子不计较,但在常某心中,却早已经有了定论,公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您虽不计较,常某却不能心里没有数,这对公子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常青言辞诚恳,曹安只是面带微笑,并未阻止,也没有反驳。 他向来不是那种喜欢与人争辩的人,更多的时候,他做事遵循的是他心中的道,从这一点上来看,其实他与心学在某种程度上有些不谋而合。 心即理! 常青和沈重将讲武堂之事叙述了一遍,曹安安静的听着,摸了摸李兜儿的脑袋,他现在长大了不少,自打习武开始,身体的成长速度都快了起来。 “凤阳公主这事,看来我们现在已经不方便单独行动了,改日登门拜访吧,现在再扯什么不愿牵连进去已经毫无意义了,掩耳盗铃之举。” 沈重点点头,“我陪曹哥一起!”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朝廷的护国大阵 一门功法《三花神决》,六门武技:乾坤手、移穴法、轮回印、无相功、补天术、虚空步,这便是曹安在术楼内所得的武学,就现在的实力来看,反倒是之前最强大的圣灵剑法稍微滞后了一些。 闭关两个多月,换来了一日小聚,至于屋外那些不知道谁谁谁的眼线,小院里再无人去理会,反正自从那阵法佬找到自己之后,曹安心中就已经有了准备,院内灯火通明,居中架着一口大锅,三大一小四个男人正在涮着羊肉。 红白相间的羊肉被高超的剑法切下,薄的几如絮状,摞在大大的盘子里,如小山一般,三人之间还放着一坛子刚开的酒,曹安对酒并不是很喜欢,但也不讨厌,秉承着记忆里的习性,在适当的时候,会以此助兴。 锅里滚着汤,一筷子夹起一摞羊肉,放入其中,只待得片刻,便已然完全泛白,取出,裹满早已调好的蘸水,实乃味中一绝。 “昨天还在说这长公主,没成想她现在就到了。” 常青放下碗筷,“应该是周围的眼线们通报的,小院周围,虽然经过上一次沈老弟出手,打散了些,但更远一点的却从未减少过,从那个距离来看,想要窥探小院的情形,除非我们出手作下布置,不然,还是能查探的一清二楚的。” 院门打开,果见那女人走下马车,这一次的阵仗可比上一次大多了,马车后还有八名骑马的侍卫,不过并未随着进院,只有换了一身火红色裙子的侍卫统领清月跟着,至于凤阳自己,则是一身素白色锦服,脖颈围着一条狐裘。 武夫们大概是还没有多少感受,但对普通人而言,今天的天色着实有点冷了,天阴着,却没有一滴雨水落下,气温降得厉害,呼口气都能吹出白雾来。 “隔着老远本宫就闻到了香味,你们在吃什么?”凤阳的声音像是一股甜腻、慵懒的风吹过小院,今日里薄施淡妆,更增几分明媚,没摆公主的架子,实在是也知道在曹安这里,摆着架子无用。 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很自然的围到了炉子边上,李兜儿已经从厨房取来了两套碗筷,在曹安的示意下,递给了凤阳和清月。 “殿下也尝尝。” “新奇,不用说,这也是你曹大侠独创的吃法了?” 曹安摇摇头,“这是我在游历的时候,在其他地方见着的,倒不是什么独创不独创,今天气温骤降,吃上一口这个正好合适,想必这位就是清月统领了吧?” 清月拘谨的站着,听到曹安提起自己的名字,身体站得笔直,“我就是清月。” “清月可是一直将你视为偶像,如今得见真人,反倒拘谨了起来,她即便是见本宫,都未曾这样过,真正是令人妒忌啊。”凤阳调笑着,嘴里虽说妒忌,可眉眼之间的满意却丝毫让人看不到所谓的妒忌。 “家常便饭,大家轻松一些就成,不用拘谨。” “你先得教会我们怎么吃才行!” 这一顿饭,有了两人的加入,丝毫没有影响到什么,几人吃得畅快,凤阳也是一副单纯来游玩吃饭的模样,吃完就离开了。 弄得常青和清月几人都有些茫然,送走了凤阳两人,常青站在门口,有些疑惑。 “真就什么都没说,来吃了个饭?” “说了,让等他们行动,就在近期,我们那位陛下,就要对这神都之中的人开刀了,他们所拥有的力量,已经开始威胁到皇权了。”沈重脸色凝重。 常青自认为也是看得真切,听得清楚,怎么他的记忆中就没有过类似的对话? “何时说的?” “曹哥不是说了吗?来神都这一趟,原本打算待上更长的时间的,但现在目的已经达成,打算近期把要做的事情做了,就离开神都,殿下回应近期神都的一些事情也在逐步理顺,让曹哥多等两天,到时候可以来送送他,也算是全了紫云架相救的情谊。” 常青哑然,原来你们人类都是这么玩的吗? 他本来都以为自己融会贯通了人族之间的人情世故,但现在看来,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既然从妖身转了人身,那自然是要彻底融入这个社会的,先为人,他对此倒是一直都主次分明着的。 房间内,曹安摆弄着那方寸乾坤镯,这方世界有仙道,修仙之道,大概不多,一个国家里,应该也找不出几个,但这个世界很大,大得曹安的脑海里都没有个轮廓,而眼下的这个国家,也没有那么大范围的堪舆图。 他们的极限其实就到中央帝朝,对那些地方,也只有个大概的轮廓。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天地之力能否与灵气对等?”曹安脑海里突兀的出现了这个念头,如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周身真气转化的不多,在施展天人手段的时候,也只能做到调用,施展攻击之法,没办法将这天地之力直接化作类似真气的力量进行转移。 但,他有大轮回印。 自身境界不够,那就用武技来凑,曹安神色一肃,眉心的咒文涌现,单手在虚空之中搅动,这一瞬间,他便感应到了浓郁的天地之力,充盈着整个世界,自己的身体现在像极了一个中转站,充盈在天地间的力量被眉心的咒文所吸纳。 转而从右手之中度出,并做剑指,注入方寸乾坤镯内。 “有反应!” 这一瞬间,方寸乾坤镯像是活了过来一样,绽放出淡蓝色的光晕,一道道意识汇入脑海之中,没等曹安反应过来,方寸乾坤镯已经戴在了曹安手上,依旧是那副淡蓝色的模样,只是在这之前,曹安还拿它没有办法,但现在已经可以如驱臂使了。 “《五雷登仙决》?”曹安甩了甩脑袋,以他现在的武学修养,再看这修仙之法,并无任何的障碍,里面的很多词汇和内容,或许对别的武夫来说,有些陌生,但对于曹安来说,一点都不陌生,修行境界倒是还真如自己猜测的一样。 这仙法与他无用,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修行道路一步步将脚下的路走得踏实了就行。 镯子的效用却是大大出乎曹安的预料,这是一件用以参悟天地规则的高级宝物,而非如那李连山一般只做装神弄鬼来用,当然,身为镯子的前主人,他必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奈何天地间再无灵气,他修为境界完全提不上去,那参悟规则的妙用就成了鸡肋。 与他完全无用。 几个念头的时间,他就已经完全消化了镯子的使用方式,感情这宝物上次能将他们直接从护城河带到神都之内,甚至越过了护国大阵的感应,是需要提前布置的,而不是随心所欲,想要从什么地方带走什么东西,直接取用就行。 镯子可随心一分为二,一主一副,需要镯子主人提前将副镯布置在目的地,截取其中一段,便能与主镯实现对应,完成亦真亦幻的巧妙布局。所能截取的区域大小,也受到这灵力强度的影响。 而且镯子主人对幻境的干涉有限,绝对不是真的面对蝼蚁的那种姿态。 “倘若我将副镯布置在神都之内,是否可以从另一个角度俯瞰整个神都的情形?若真能如此,事无巨细,岂不都在我眼皮子底下?” 思索之间,副镯掉落到了地上,随着曹安右手天地之力的灌注,整个副镯的范围也在快速扩大,在他的感知中,小院向外,逐渐扩大,随着每一次的扩大,需要的天地之力更甚,眉心处隐隐传来一阵炙热的感觉。 小院、恩街…… 突兀的,整个神都之内,护国大阵突然启动,一道道血红色的光幕冲天而起,曹安心中一动,第一时间将副镯的范围稳定了下来,并没有收回,天空中,仿似有一只无形的眼睛在窥伺着整座神都城。 曹安散开了感知,察觉着周围的一切,从天而降的查探之力正在由远及近,朝着北城这边探了过来。 ‘算了,毕竟一国之都,连那老货都不敢这么搞,果然是我想得太多,如此大的阵仗,触动护国大阵实属情理之中,若是连着都没有感应出来,那这护国大阵未免也太逊色了些,一国底蕴还不是这一件器物可以轻易媲美的。’ 随着他心念一动,副镯回到了手上,这片天地重新恢复了正常,曹安慢条斯理的回到蒲团上,盘膝坐定,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但精神异力还是有意无意的查看着周围的情形,果不其然,只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道无形的神念就来到了恩街。 从整个恩街上空扫过,甚至还特意在曹安的小院上空停留了一会,在那道洞察之力下,曹安的心境都隐隐有些受到了影响,泛起了微微的涟漪,那许久都没有出现过的紧张感觉,有那么一瞬间重现了。 在这道洞察之力下,给他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像是要看透自己所有的秘密一样。 但终归是一无所获,这里平静得跟其他地方一样,洞察之力快速从恩街上方扫过,继续巡视了其他区域,曹安微微的呼出一口浊气,再一次对皇朝的护国大阵有了一个全面的认知,当力量降临的时候,仿佛面对着无尽深渊。 这一夜,整个神都都沸腾了,无数百姓在睡梦中被惊醒,跪在地上细数着往日过错,像是怕自己说晚了就会来不及了一样,虽然那道洞察之力只在他们上空出现了一瞬。 来回两次,前后一刻钟的时间,整个护国大阵的光幕才消失不见,一切又再度回归平寂。 第二百二十九章 前来交付尾款的 但这一切并未就此结束,平息只是表面上的平息,大阵被激发,与此同时开启了【众王巡视】,居然没能查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大阵被激活,这意味着什么?又还是在眼下这个敏感的关头。 黑暗中,各方势力在【众王巡视】结束之后,纷纷出动,神都的巷道内,今夜不得安宁。 墨仇就是其中最火大的一个,护国大阵两次异动,不,确切的说,不能说是异动,第一次是因为曹安进入其中而无法察觉,这两个事件中,自己坐镇护国大阵中心,居然反应还在大阵之后,明明知道有问题,但就是不知道问题在于何处。 你看到了危险,但你无法战胜,对比于你知道这里有危险,但你却不清楚危险的具体位置,到底哪一件更加折磨人?墨仇感觉后者更甚一些,就像是刚刚在大殿之上,那个向来儒雅温和的皇帝第一次对着自己破口大骂。 若不是旁边没个趁手的,估计都要直接抡起砸过来了。 “到底是谁!!” 宫门外,墨仇暴躁的揉了揉满头的毛发,一声大骂,立时引来了两队巡卫,不过再见到是墨仇之后,又急急忙忙的装作没看见,躲开了。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墨仇顶着发红的眼睛离开了现场,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总有一种错觉,这事儿就是曹安干的,大概率是因为第一次的时候,自己就没找到曹安的把柄,做事得讲证据,特别是对于曹安这样的人。 他墨仇还不会直接过去指着曹安的鼻子质问。 “本来也该去兑现一下之前的那个承诺了,正好,明天过去吧,顺道去探个虚实。”心中打定主意,墨仇索性也不急了,直接回到了阵楼之中,将手下阵奴遣出大半,整个神都都在忙,没道理自己这身为大阵的中心,却什么也不做。 次日一大早,墨仇着阵奴将分出来的宝兵军械装了两马车,自己则是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跟了出去,八名阵奴护送,亲自将这一套宝兵军械拉往北城的恩街,朝廷汰换的军械一般是不能被贩卖出去的。 想要贩卖都需要得到朝廷的准许,首先就需要进行二次加工,与其说加工,不如说是破坏,其每件宝兵都需要经过处理,将一些不对外的工艺和阵法进行破坏,这就让本就破烂的宝兵变得更加破烂。 处理之后的宝兵,会被送到朝廷的部门中进行核查,每一件都需要核查清楚,在确认没有被还原核心技术的可能后,才会被批准流入市面上,破坏是比重建容易,但那也得看怎么破坏,类似这样的宝兵,进行有选择的破坏,其中某些程度上,比重建还要麻烦。 代价太大,利润不高,小本买卖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事实上,小本买卖不只是经不住这样的折腾,甚至连想要折腾的机会都没有。 而近些年,随着这一类宝兵在市面上的流通反馈越来越差,已经很难出手了。 墨仇肩负着处理这些宝兵的任务,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想要大卖,除非朝中羽翎军的宝兵大改,那么作为旧的,是核心技术与工艺上的大改,那作为旧的,就可以完全不用破坏直接流入市场。 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既然难卖,那就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曹安,这点权利墨仇还是有的。 队伍押运着宝兵来到了恩街,走进了熟悉的巷道,然后停留在曹安的小院门前。 开门的是从长公主府侍卫统领一职退出来的沈重,两人相识,有过数次交道,不过那是位置并不对等的交道,即便当初是在公主府上,墨仇与他也并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然而眼下,他跟在了曹安身边,墨仇反而隐隐给了更多的尊重。 “沈老弟!” 沈重像是没察觉这称呼中的变化,脸上神色无波,“墨老!” “不知曹少侠在没在?我与他之前做了一笔交易,今日是来兑现尾款的。”曹安自然是在的,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只是墨仇已经将曹安当成了同辈之人,相互之间留出了足够的尊重,没有用自己的感知探查小院。 “曹哥在的,墨老请进吧。” 墨仇微微颔首,“尔等在此守候。” 一众阵奴躬身应诺,墨仇这才一提衣摆,跟着沈重走进了小院,踏入小院,越过影壁,映入眼中的就是正在打拳的曹安,以及一个正在地上捡豌豆的李兜儿。 至于常青,正坐在一边温着茶水。 他下意识的忽略了李兜儿和常青,而是将目光落在曹安身上,那是一套很慢,比舞姬跳的舞蹈还要无力的拳法,或者说,这就不应该被称之为拳法。 太极拳! ‘前世’曹安除了每日功课的剑法之外,耍得最多的一种拳术,是最近到了神都之后才重新捡起的,两世为人,两种感受,其中的不同之处,唯有亲身体验才能真正的理解。 早起来了一卦,早早吩咐下沈重,今天若有客来,便好生招待着。 沈重还以为曹安今日是有什么安排,要去什么地方来着,等到他开始打拳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而打起这慢腾腾的蜗牛拳的曹安,却一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后面更是索性闭上了双眼,封闭了五感。 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 他们这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家的曹安,却要在早上说下这么一句话。 “墨老可能需要稍坐一会,曹哥已经入神很长时间了,此刻对外界的事情,怕是没有多少感应,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 墨仇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那我们是否需要换个地方??” “不用,公子从不在意这些,贵客稍坐即可,若是感兴趣,大可随意观看,这也是公子早上的时候吩咐下来的。” “他知道我要来?” “公子略通卜算之术,早上起来一卦,大概是那时候得了些启示吧。” 墨仇不再说话,依言坐下,既然曹安都已经说过了,那就索性大大方方的看起了曹安的这套拳法,眼中的平淡逐渐隐去,目光变得越来越凝重了起来。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子正在逐渐前倾,那是一种应对威胁时候的下意识行为…… 第二百三十章 天下武宗大宴 生物的天性本能,老虎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也会如此,塌腰、蓄势。 在曹安的拳意中,乍看是平静无波,就像人身处没有半点波澜的江河之上,船只平稳,几如陆地,春和日美,但当他将这美好的一切作为对手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平静之下是无可抵挡的江河力量。 在曹安这慢吞吞的招式之间,他找不到进攻的切入点,世间能有几乎完美的拳法吗?有!当拳术慢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便会存在,足够的慢,弥补了一切拳术之中可能存在的破绽和漏洞。 随屈就伸、黏连不脱,暗合阴阳,座位上,墨仇将自己的意志代入了过去,站在了曹安对面,陡然出手,便感觉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接了过来,它与其他拳术不一样,没有直接纯粹的力量碰撞,而是引导、宣泄。 如同撞在一个高速飞转的轮子上,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反而被牵引、黏连、拨开,顺势绞飞出去,在被绞飞的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江河的力量究竟有多恢宏,平静无波河面,这一刻展现出河面之下的力量。 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咳咳…… 回过神来的墨仇忍不住咳了两声,身子微微倾斜,差点向后倒去,忙不迭的一把扶住身边的桌子,才勉强将身体稳住,面色有些难看,场中曹安依旧在慢吞吞的打着拳,墨仇也很清楚,自己刚刚面对的并不是曹安。 而是这门拳法之中最高深的拳意,几乎等同于是这门拳术的大成极限。 说得再简单一些,就是墨仇在曹安所展现出的拳术基础上,以自己的武道修养,联想出来的完美状态下的太极拳术,但这只是墨仇意志中的‘完美状态’,并不是曹安展示的拳术之极限。 “没事吧,墨大人。” “我没事,敢问常道友,曹少侠的这门拳术叫什么名字?端的是精妙非凡。” “公子说过,其名太极,取自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常某不太懂,墨老学识渊博,能有所感,常某钦佩。” 常青说着便是一礼,发自内心的,他与沈重的武学修养都不达标,没从其中看出什么门道来,倒是这个守阵的墨仇,来了一次,就能从中发现些许端倪,确实要比两人厉害得多,且不论生死搏杀之际的战力高低。 仅以此来看,这墨仇就不是一个空负一身修为之人。 “墨老来了,看来是来兑现承诺来了。”曹安收功而立,已经睁开了双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平静的看着后者。 墨仇站起身来,“你我现在同属六品天人境,武道之中,并没有先后之后,达者为师,且以平辈论交,若不嫌弃,你可以称呼我一声莫老哥,别看我这副容貌,其实已经将近两百寿,只是功法的缘故,所以面容看上去不太显老而已。” 曹安也不矫情,“墨老哥!” “好,曹老弟,如此一来,你我之间也就不用那般称呼的那般客气了,之前承诺老弟的宝兵今儿老哥正好有空,就一并给你送过来了,但有一点,老弟需要记住,就是这一批宝兵,不管老弟你用来干什么,都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万不可流出去,哪怕是一件都不行,即便是烂也只能烂在老弟手中。” 曹安略微思付,点点头,“能理解,有劳老哥了。” “那我这就让他们把东西运进来,毕竟一直在外面停留着也不好看。” “小胖,你去安排一下,把那批宝兵放到一个空置的房间内就成。” 墨仇没有在太极上多问什么,两人随意的聊着,大多都是墨仇在聊,而曹安在听,说的都是神都之内的逸闻趣事,墨仇毕竟是一个在神都生活了将近两百年的老怪物,神都之内的事情,如数家珍,让曹安对这座城市的认识更深了一些。 “不知墨老哥能不能跟我讲讲这神都之中的各方势力,曹某刚刚踏入此间,就被卷了进来,很多事情确实不了解,甚至就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太清楚,若是没有什么避讳的话,还望老哥给指点迷津。” 墨仇笑了笑,“你被凤阳拉到了同一线,不管你们现在是如何商定的,至少明面上,你们都处于同一战线,在外人看来,就是如此,她难道没告诉你吗?” “我们尚未来得及详谈过。” “并没有什么避讳,连这神都百姓都知道,现在整个神都,就两个声音,一个自然是当今的皇帝陛下,而第二个,就是以六皇子平天王为首的势力,当今陛下儒雅随和,手段温润,却不失圣明之主的风仪,较为迎合文臣所期的圣王。” “尽得朝中宰府张林栋为首的一干文臣的拥护爱戴,平天王戎马半生,在朝中多为朝廷将士发声,于是多得靖安侯为首的一干武将拥戴,陛下仁慈,不忍兄弟阋墙,多方忍让,以至于如今他们两位的关系,也在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中,被推到了难以挽回的边缘。” 曹安能理解,这话里多少水分不说,至少,两个主要人物已经出现了,平天王和皇帝,次要人物也出来了,当朝宰府张林栋以及武将之首靖安侯。 至于皇帝仁慈,放任才演变成如今趋势的话,曹安还是不太相信的,自古皇家无情,能掌一国权柄之人,就没有真正仁慈之辈。 自始至终,墨仇都没有询问过关于昨夜大阵惊动的事情,而曹安也没有再提起,两人从江湖趣闻,聊到了各自的修行体会,这一聊,便是一整天的时间,临近黑夜,墨仇才起身告辞,离开了恩街。 “墨老,一个时辰前,接到来报,他们并没有找到关于昨夜大阵惊动的任何有用线索,人手已经再次洒了出去。” 墨仇摇摇头,轻轻的摸了摸马背上的鬃毛,“不用查了,把人都撤回来吧,是我们自己的人引动的。”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暂时勉强算是我们的人!” 昨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而交谈之间,一整天的时间,从头到晚曹安都没有询问过这件事情,这就是最大的破绽,至少在墨仇看来是这样的,自己身负看守大阵之责,曹安是知道的,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这样的渠道和机会,怎么也会旁敲侧击的问上两句的。 曹安并不知晓,阴差阳错之下,墨仇还真的判断对了,以曹安的性子,哪怕不是自己做的,他也不大可能会问,这是一种对自己实力的足够自信,自信在眼下神都之中,真的发生了动乱,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所以不必问,也不想问。 连着几日神都都风平浪静,这一日,清月带信来,凤阳邀请曹安参加一个宴会。 “殿下说了,要给曹大侠单立一席,还请曹大侠将出身一并感知清月,这是皇朝每四年组织一次的天下武宗大宴,受邀而来的人,代表的都是自身宗门或者势力,当然,若是曹大侠想要代表长公主府出席宴会的话,殿下也不会介意,这是殿下的原话。” 曹安看着手中的请柬,一块造型古拙的铜牌,正面是一个大大的武字,钢筋铁骨、傲气涌现,当年书写此字之人的豪情胸襟依然可见,背面是‘武运昌隆、国泰民安’八个大字,也是同样的手笔。 这自然不可能是写下这个字的人亲手雕刻的,只看这铜牌也不过是新制的,就应该明白,原先写下这个字的人绝无可能每四年来写一次,大约是依着此人的拓本制作的。 曹安猜测,这个写下此字的人,极有可能乃是大殷皇朝的开国皇帝。 “曹大侠?” 曹安回过神来,“那就写白玉京吧。” “您真的来自白玉京吗?” “这自然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吗?” 清月脸颊一红,倒不是那种羞涩的通红,而是因为紧张,“没,没,没什么问题,只是自从江湖上开始流传出白玉京这个宗门的时候,属下就查探过,但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之前殿下也通过皇室的藏书查看过,确确实实没有见过关于白玉京的记录。” “所以,清月才有些好奇而已。” 曹安目光微凝,“我想知道,到开宴之日,会有多少人到场?或者说,这天下武宗,会有多少势力到场?” 清月摇了摇头,“这个清月不得而知,但天下武宗大宴是不会重复发放邀请函的,迄今为止,皇朝中记载的,已经发放出去的邀请函一共二千七百八十三枚,代表着自大殷皇朝开国以来,在天下三十六州府中曾经出现过的二千七百八十三个三流以上的宗门势力。” “开国以来,皇朝掌控力最强时期,一次武宗大宴,曾有四百个势力代表到场,在这两千七百八十三个有记录的势力中,有些早已经没落,有些甚至都已经彻底败亡,上一次武宗大宴,共有二十八个势力代表到场。” 曹安愣了一下,“才有二十八个?” 他想过应该不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少……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朝廷与天下宗门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一个宗门势力当中,只要出现一名五景武罡境武夫,就能被列入三流宗门势力吧?” 清月点点头,“按照皇朝的划分规则是这样的,五景武夫可支撑一个三流宗门,六景先天可支撑一个二流宗门,宗门势力内六景先天人数超过五个,便算是一流宗门势力,至于顶级的宗门势力,需要两个条件,才能被官方认可,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有江湖上传闻的顶级宗门,并没有皇朝认证的顶级宗门势力。” “哪两个条件?” “第一个是满足一流宗门势力的条件,同时还要拥有一名七景阴神境强者坐镇,第二个条件就是宗门自身的核心传承功法经过皇朝武道院的鉴定,确实能够继续培养出七景阴神境强者,方能被皇朝认定为顶级宗门势力。” 曹安撇撇嘴,这条规定,大概只有脑残,才会来你们皇朝进行认定的,真要来了,那不是等于将整个宗门的根基都交到朝廷手上? “那这个一是什么意思?” 曹安指了指邀请函,也就是铜牌最上方那个不大不小的一,像是专门篆刻在那里的。 “这代表的就是一流宗门的意思。” “所以白玉京现在是皇朝之中的一流宗门了吗?这满足条件吗?” 清月掩口轻笑,“如果需要的话,曹大侠你手里难道拿不出五个天人境吗?傀儡从某种角度来说,不就是相当于一个天人境的战力吗?” 曹安无话可说,感觉她说得很对,但又不太对。 “如果曹大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清月就回去复命了。” “等一下,差点忘了最后的一个问题,武宗大宴的根本目的是什么?这么多人来到神都,他们都代表着自身的宗门势力,不可能就是来你们这里吃一顿饭吧?” “武宗大宴,一方面是进行武道修行体会的交流,为天下武夫提供一个论道场,另一方面是可以进行宗门势力等级的提升。还有最后一个,是对宗门势力之间的矛盾冲突进行调解和仲裁,到时候将在武道院进行。” 曹安隐隐从其中嗅到了阳谋的味道,朝廷与天下宗门势力,是天生的相对,但在这个武道昌隆的世界中,又无法完全化解掉,皇朝要是真的敢明目张胆的朝宗门势力开刀,估计覆灭也就是顷刻之间而已。 在绝对的高武主导一切的世界中,军阵的力量,绝非压倒性的。一人强、一代强,却并不能做到人人强,代代强,大不了熬死几个人,蛰伏一两百年,对于一个宗门来说,一两百年时间,不算长。 “怎么个提升法?就是达到了要求,到武宗大宴上提出来进行升级吗?” “达到了条件要求,其实在州府就能进行提升了,主要是针对没有达到要求的,虽然硬性条件达不到,但宗门之中有个体战力极强的,可以挑选一个上一级宗门进行挑战,挑战成功便可晋升,相对应的,作为败方,其所享受的一切都将做降格处理,十二年之内不能提出晋级申请,除非进行宗门挑战。” 曹安微眯着眼,对于宗门等级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并无任何意义,但对于真正的宗门势力来说,那是真正的命根子,哪一级的宗门,可以拥有多少弟子、拥有多大的宗门占地,庇护多少领域,可收缴多大范围内的税贡,甚至在朝廷的统辖下,能有多大的话语权等等,这些都是一个宗门生存、修行的资源。 “那第三点呢?” “各宗可自行提出申请调解和仲裁,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两个宗门势力过强,相互倾轧过甚,以至于对两宗所在州府民生造成了极大影响的,朝廷会主动进行调解,一旦最终决定下达,就必须执行,否则,不执行的另一方将面对朝廷和敌对宗门的共同讨伐。” 曹安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个皇朝,但他没有见识过巅峰时期的大殷皇朝是怎么样的,眼下的大殷,给他的感觉,是无法完全驾驭这些的,确切的说,眼下的大殷已经隐隐没有资格作为天下无踪大会上这个绝对权威的存在了。 或许,当朝中还在争执的两股力量融合为一,还有点威慑力,但现在,再看这些条款只觉得有些可笑,且不说其他,单就那御兽宗的占地面积,就已经完全超出了朝廷的规格,你不也没敢奈何人家? 清月走了,曹安掂了掂手里的邀请函,随意收进了葫芦里。 “七天以后,咱们去武道院吃大餐。” 常青愣了一下,“我也一起去吗?不如我在家看着兜儿吧。” “都去,兜儿也去,去给咱白玉京撑撑场面,毕竟目前白玉京的人很少,别到时候到了那里,只有我一个人,咱们目前都算白玉京的人。” 李兜儿小脸一塌,“可,村长让我以后要记得回真武教派,大哥哥,我可以两个都占吗?” 曹安微微一笑,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跟在大哥哥身边这几年算半个白玉京人,等你长大了,就正式回到真武教派就是了。” “好的!大哥哥,我觉得还是白玉京好听一些,听着就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小嘴儿是甜啊,兜儿,走,跟你沈大哥我去旁边喂喂招。”沈重摩拳擦掌,搂着似乎不太愿意的李兜儿走了。 距离天下武宗大宴还有七天时间,曹安也不着急,对他来说,可去可不去,不过如果有机会倒是确实想要测试一下自己现在的力量,之前闭关结束后,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过现在的力量如何。 自己只有一个人,却拥有一块一流宗门的邀请函,对应的,就是隐形的自己还没有利用起来的一级宗门资源和权限,这必然会有其他宗门眼红,要是异位而处,为了宗门的发展,说不得自己也会尝试一下,反正对于败方,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 皇朝当初制定这条规则的时候,就是鼓励宗门之间的争斗,只有江湖自己乱了起来,自己内耗,才不会威胁到皇朝的稳定,这一点,其他宗门势力肯定也看到了,但形势比人强,他们也只能听之任之。 可见当年的开国皇帝是有多强大,手腕有多强硬。 其他朝代,曹安无从考证,只能从史书记载中,看到冰山一角,但可以肯定,当代,应该是最弱的一朝,天下三十六州府,三流以上的宗门势力没有几万,也有几千,一个朝廷的天下武宗大宴,居然只有几十个势力过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武宗大宴号召不到天下势力,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已经不需要朝廷许可就能得利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赵家的一文一武 “陛下,武道院岑院长求见。”已经是深夜,这大殿之内依旧是明晃晃一片,老太监扯着公鸭嗓卑身立在龙柱前通禀。 那个坐在古拙却华贵大椅上的男人就是当今大殷皇朝的皇帝,赵天理,看着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但其实,单是他执政就已经有五十三年了,而他登顶的时候,已经四十八岁了,其真正的年纪是一百零一岁。 家传武学御龙劲十二重,他那个半生戎马的弟弟也才十二重,丝毫也看不出来,这个看起来温润平和的儒雅男人,竟然是一个天人境武夫。 此刻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头,习惯性的捏了捏眉心。 “让他进来吧。” 大太监哎了一声,挪着小碎步,轻轻打开大门,“岑院长,陛下准了。” 岑战,当今武道院院长,七景阴神境,据说已经度过了两劫,但没人清楚是哪两劫,这阴神境中的风雷火三劫其实也有强弱之分,一般来说,渡过风火双劫的话,实力要更强大一些,神魂的凝实程度更甚。 阴神之下的武夫,一念即可杀之,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力量层次上的碾压,神魂出动到回归,也不过刹那之间而已,这点时间对于阴神之下的武夫来说,甚至都感受不到什么,念头一动的事情而已。 但就是这么一个瞬间的功夫,足够渡过了风火双劫的武夫神魂出窍,抱死他们,在内火的灼烧下,直接魂飞魄散,又或者连肉身也在这内火之中被燃成灰烬。 身为武道院院长的岑战丝毫没有半分文弱之气,身高八尺有余,一身宽松的灰白色长袍,腰间系一玉带,长手长脚,一双铁掌如蒲扇般硕大,见之就有一种来自体型上的压制和侵略扑面而来。 老太监佝着身子,看上去比岑战更矮了,不过却依旧眯着眉眼,没有半点不适,常年陪伴在这位皇帝身边,他的见识和实力也绝非寻常人可比。反倒是身为七景阴神的岑战,对着大太监行了一礼。 “有劳大公公了!” 大殿内的赵天理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再不复之前那疲惫的模样,双目有神,澄澈如洗,虽未着龙袍,仪态之间却挑不出丝毫的瑕疵,自然而然的透着一股威严宽容之气,声音中气十足,没有大声,却字字清晰的落进岑战耳中。 “你是为了武宗大宴的事情来吧?” “陛下料事如神。” “说说吧,今年来了多少家?” “回陛下,一共十七家!” 皇帝坐在大椅上,良久才开口说话,“只有十七家吗?” “是的,陛下,这其中还要除去由长公主引荐的白玉京一家,也就是之前在江湖中名声鹊起的曹安所代表的宗门,这白玉京之说,老臣依然觉得只是曹安信口胡诌的,天下间未必真有白玉京这个宗门。” 赵天理的神态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变化,他像是永远不会有太大的情感波动一样,在臣子面前,他永远是这个态度,在这宽容和温和之下,给予别人一种绝对的自信,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岑卿觉得这天下武宗是怎么来的?亘古即存吗?” 岑战很快就明白过来了,皇帝不在乎是否真的有白玉京这个宗门,既然查不到,就不用在上面浪费时间了,天下宗门也并非亘古即存,不都是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既然这样,先前没有白玉京,自曹安之后有了又有什么呢? “老臣明白,多谢陛下指点。” “其他哪些宗门来了?” “鹿鸣洲天剑宗、沧澜府白云宗、三合府御兽宗、古兰州真武教派、青州城心剑斋、少明府云上阁……”岑战如数家珍,语速不快,将前来的每一个宗门都报了上来,除了开始的一些基本上都是各州府中的‘一流宗门’外,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怎么才十四家,还有两家是哪两家?” “也是两大势力,不过这已经跟武道院没什么联系了,他们的前来,也令老臣实在有些想不通,这其中之一是之前曾与我们合作过的血灵神教,而另外一家,则是火云狐族,武道院无法挟制他们,他们也从未在武道院这里留过痕迹。” 赵天理微微一笑,“其他曾在武道院上留过痕迹的,不也没来吗?不管怎么样,既然有人来了,按礼数招待即可,想来他们也不是到大宴上提什么要求的,大概率是来看皇朝的戏的,这一次的大宴,你武道院责任重大。” “陛下放心,老臣定全力以赴,如有需要,就算是拼着被老师们惩罚,老臣也会去先贤洞把他们喊起来。” 赵天理又问了几个大宴细节,便让岑战离开了,身为皇帝的赵天理亲自送他到了门口,看着他远去。 “凤九,你说朕是不是历代之中最无能的一个?”岑战离开后,赵天理露出了那副寻常臣子无缘得见的一幕,褪去了一身的威严,只有疲惫和沧桑,目光深远的看向这座皇城,他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出去过了。 执一国神器,却像是个被困在这座皇城里的鸟,永远也飞不出去了。 大公公脸色微变,“陛下仁慈宽厚,圣明贤德,乃一代明君,眼下不过有几个乱臣贼子仗着陛下仁慈成了几分气候罢了,待得陛下清理掉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 赵天理笑了笑,“什么仁慈宽厚,这样的话,也就是他们说出去哄骗天下人罢了,你常年跟随在朕的身边,难道还不知道吗?所谓的仁慈,不过是没有足够的实力铲除那些贼子,故而选择隐忍罢了。” 大公公不敢说话了,越发拘谨的站在身后,身子在微微颤抖。 “老六与我素来不合,当年先帝又猜忌我等,以至于哪怕是执掌神器,我们彼此之间的实力都相差不多,内忧外患,根本就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底蕴,这么多年过来,随着朕的实力再增强,底蕴在增加,老六也是同样。” “我们二人从一开始的相互忌惮,到如今依旧在相互忌惮,他从未掩饰过自己想要取朕而代之的心思,可朕却还是偏偏没有任何办法。” “朕有时候就在想,他若是真的想要,不如就成全了他吧,朕也想出去外面看看了。” 大公公一声哭喊,当即跪了下来,“陛下……” “朕知道了,起来吧,这就只是朕的想法罢了,太多的时候,我们想的却都是不能去做的,朕不要这神器,不管自己的死活,却也要对那些站在朕身后的臣子们着想,历来权利的争斗就是如此,一旦站到了擂台上,就再也没有安然退出的可能了。” 大公公瑟缩的站起身来,“这样的话,陛下切不可再说了,但有一丝风吹草动漏出了皇城,大势将岌岌可危矣。” 赵天理也就是说说而已,而且现在是在皇城之内,别看大公公一副老迈的样子,能站在赵天理身边,没道理是个弱者,他的实力与那武道院岑战是可以相提并论的,赵天理本人也同样是天人境到了高深处的大修。 在两人面前,若是还有人能从中窃听到消息的话,那这帝位也干脆别玩了。 ‘吾等还欲血战,陛下为何投降’之事,是终归不可能发生在赵天理身上的。 “夜深了,朕也乏了。” 赵天理其实在顾忌,他的的确确是一位明君,至少他在为这个皇朝的延续和强大而顾忌,努力,但赵天刑却不是这样,他是个疯子,打的就是拼尽最后一兵一卒的主意,耿着这股子狠劲一直跟赵天理对峙到了现在。 当年先帝一死,太子赵天理继位,两人手头几乎没有多少可以信任,可以使用的底蕴,两人像是两条贪吃蛇,很幽默契的各自开始了饕餮之筵,蚕食着上一代皇帝留下的‘蛋糕’,直到吃无可吃,最终的对决之日也随之到来。 这过程中,若是谁慢了一步,顷刻间就会被对方倾轧蚕食。 一文一武,两人步步紧逼,谁也不让,赵天理身在其位,做不到赵天刑那般,但赵天刑处于那样的位置,只有拼着这样的狠劲才能活下来。 两个人的性格,就像是老天故意安排一样,在各自的位置上,或许是先天带来的,又或许必须这么去做,得到了完美的发挥。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赵天理的顾忌更深了,若是在之前,两人的生死相拼,哪怕拼杀到最后的一兵一卒,对于皇朝也无伤大雅,但眼下,两人都已经成长为庞然大物,再次拼杀,那完全就是拿一国气运在赌。 ‘当年再狠一些可以吗?’赵天理想了想,摇摇头,偌大的皇朝,当年若是真的心狠一些,那么多不可控的力量,两人拼杀到最后,便宜的是谁?为了保存皇朝实力而提前拼杀,那保存下来的皇朝还能姓赵吗? 人都是自私的,既然又有那样的顾忌在,倒不如是拼掉整个皇朝算了,不姓赵的皇朝,又千方百计为它着想作甚? 这不是正统至上的普通世界,而是一个完全力量至上的世界,天下万民从不在乎高居宝座的人是谁,姓什么,他们只在乎自己吃什么,穿什么,武力至上,强者为尊,若是皇朝的皇帝是个强绝一世的高手,他的子民只会发自内心的敬佩和自豪。 该章节已被锁定 真正的力量都是深藏于地下的,就像皇朝明面上的高武力量,连所谓的六景天人都是有数的,但真实的六景天人又有多少?潜伏在大殷这偌大的疆域内,又或者游走于其他势力的所知范围之外。 六景如此,七景阴神呢?不在其中,谁会知道这位赵家皇帝身边至少也是拥有两尊七景阴神境强者? 武道院院长岑战、终日陪伴在身边的大公公凤九,而能够与他一直僵持不下的平天王赵天刑身边又有多少? 大殷皇朝的官员主要有两大来源,一是武道院,这是毋庸置疑的,作为整个皇朝之中最顶级的学院,它的存在,就是为皇帝选拔可用之才,网罗天下之才。其二就是讲武堂,这两大命门,被两人分别把持其一。 若是现今的武道院还是以前的武道院,那么小小讲武堂自然是无法与其抗衡的,能制衡仲裁天下武宗的武道院,又岂是一个小小的讲武堂可以比拟。终归是一弱则百弱,这不是某一方面的衰弱,而是皇朝整体的衰弱。 武道院坐落在北城中,讲武堂在南城,两个皇朝的官员孵化器南北守望,除了培育武道强者之外,两大势力同样身兼拱卫皇城的责任。 这一天是天下武宗大宴开始之日,整个北城像是一下子被塞满了人,曹安几人所在的恩街因为是住宅区,距离闹市有一定距离,没什么太大的感受,直到几人走出恩街,来到坊市的时候,才看到人流的真正变化。 这是江湖武林人士的盛会,街面上俱是一群武夫,武宗大宴的消息朝廷早早传扬了出去,天下三十六州府内,能来且愿意来的江湖武夫都到了。 “在下三合府快剑席应,还请阁下报上名来?席某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坊市中,到处都是类似的擂台,神都一下子涌入这么多的武林人士,盯肯定是盯不过来的,习武之人哪个不是血勇之辈,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也不少见,只是寻常人,都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个苦修数年,乃至十数年功法的武夫。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堵不如疏,朝廷索性就在坊市当中临时搭建了大量的擂台,明文规定不得当街暴起伤人,有矛盾纷争便上擂台决断,只是现在似乎出现了一点偏差,擂台决断的作用不太明显。 但被江湖人士作为扬名立万之途径的作用却异常明显,有些是直接就占据了擂台,武宗大宴跟他们的关系不大,趁着这个空档,守擂扬名才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寻常之下,一州一府的武夫做了多少件大事,败了多少武林好手。 也未见得就能在江湖中传开,但眼下不一样,偌大神都到处都是来自三十六州府的武林人士,往日里一点在自己州府之内都未必能传开的事迹,此刻都能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不久之后传到三十六州府。 谁人擂台几连胜,谁人使得一手好剑法,谁人掌法玄妙,谁人腿法一绝。 江湖中人,不求名利者甚少,并不是人人皆为求道者,这才是神都天下武宗大宴能汇聚如此之多江湖人士的缘故。 就像那台上的三合府习应一般,就是求名而来,连自己的混号都已经想好了,这皇朝天下,自称快剑之人有多少。 其人确实颇有气质,四景开脉境修为,一人抱剑立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开封的利剑一般,双目如鹰,身形瘦削,但一双握剑的手,却很大,一袭青衣,擂台上的失败者灰溜溜的被挪下去,习应的袍子也多了几处破损。 站在他面对的对手也是一个开脉境武夫,使的是一根铁棍。 “永乐州风雷棍慕容锦,讨教!” 四人一行随着曹安的步伐停下,兴致勃勃的看着台上的表演,李兜儿眼里有光,他对这些事情最是上心,往日里这些都只能在说书人口中听到,然后脑海里去想象这样的画面,今日算是真正见到了最贴近他心中所想之江湖。 曹安的江湖好是好,但太高了,少了些俗气,与他李兜儿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样。 面前的江湖正好,有血有肉,真实贴切。 看着擂台之上的斗技,曹安目光深邃,陷入了回忆之中,自己的开脉境在做什么?他好像没有真切的经历过开脉,以正统的修行之法,将开脉、凝气、武罡一并练了,再回首的时候,武罡已成。 嘈杂的金铁相交之声终归还是将曹安拉回了现实,二人的斗技也接近尾声,剑走轻灵,快剑也快,可当对手的速度能够跟上他的时候,剑的弱点也就暴露出来了,慕容锦不负其风雷棍之名,棍在手中,施展起来犹如风雷双至。 仅仅片刻便将习应的剑磕飞出去,尚未来得及收回自己的长剑,那一根铁棍就已经抵在了习应的脖颈处。 习应脸色有些难看,视线下移,落在了那根铁棍上。 “你输了!”慕容锦摆足了胜利者的姿态,单手擎棍,傲然而立,面色肃穆,声音也似乎有几分低沉的样子。 围观的人群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齐齐叫了一声好,曹安也应景的拍了拍手,李兜儿兴奋的跳了起来,若不是年纪不大,自身实力又不允许,说不定他自己都要跳上去守上两擂,脸蛋儿通红!! “多谢兄台手下留情。”习应拱了拱手,跳下擂台,收剑入鞘,转身走入了人流之中。 “大哥哥,你们要不要上去守上几擂?”李兜儿拉着曹安的衣角,目光看向常青他们三人,孩子心性展露无疑。 曹安摇摇头笑着说道,“我就不争这个了,倒是小重,你修为尚未超凡,可以上台守上几擂,以你的实力,应该还是守得住的,我跟常青他们去对面茶楼喝茶,等你一日也是无妨。” 他不需要名,本来心也就不在此,况且就现在江湖中曹安的名气已经几乎盖过了各州府的年轻一辈佼佼者,完全没有必要还在这样的事情上跟这些江湖人士争名,坊市守擂守出了个天人境大修,多少也不太好看。 沈重对此兴趣不大,他的志向永远在于攀登更高的境界,追上曹安的步伐,而且这样的打斗他属实是提不起兴趣的。 “不了,看看就好。” 李兜儿也没在意,目光又重新投向了擂台。 曹安却发现,擂台上的慕容锦将目光看向了自己,不是那种挑衅的目光,而是一种带着忐忑和紧张的感觉,他像是一下子收敛了自己身上刻意营造出来的高手风范,很快将自己的目光挪开,环视一圈。 原本准备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当看到另外一个持剑武夫跳上擂台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一般。 李兜儿也看出来这点不对了,小声的问了一下身边的常青。“他在怕什么?” “他在怕你大哥哥跳上擂台,这人应该是认出公子的身份来了。”常青笑着说道,声音不大,而且是特意处理过的,尽管周围的人不少,但真正听到的只有曹安他们。 曹安观擂的兴致减了大半,“走吧,要看我们去对面的茶楼看吧,在这始终有些碍眼了。” 这临街的茶楼是两层,客人倒是不多,曹安几人要了一个二楼的位子,分次落座,小二听吩咐上了茶水和甜点,再看擂台上,那个刚刚条上擂台想要领教慕容锦高招的人,已经被掀飞下台了。 慕容锦冲着曹安几人所在的位置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目光,然后巡视了下方一圈。 “还有哪位好汉子上台赐教的?”这会儿,他似乎底气足了些。 就在这时候,前方走来了四人,径直朝着曹安他们这边而来,一僧一道,身边跟着两名弟子,是正常的武夫装扮,未着僧道服饰。 “曹道友!” 曹安心中也自然生出一股亲近和喜悦之情,并未克制自己的情绪,嘴角溢出了笑容,起身朝着两人抱拳一礼。 “两位道友,别来无恙。” 当日一别,曹安还只是一个无甚名气的江湖武夫,如今短短几年过去,曹安就已经达到了他们所需要仰望的高度,二人虽能真切感受到曹安的喜悦,但举止之间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的,急忙回礼。 沈重和常青起身,让到了别桌,一僧一道拘谨的坐了下来。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玄诚和慧通,眼下,曹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人的修为居然已经达到了五景武罡境界,是实打实的五景武罡,没有半点水分,一身真气精粹浑厚,曹安淡蓝色的眸子下,两人肉身生辉。 “恭喜二位道友武道大进,得偿所愿。” “阿弥陀佛,却是不敢在曹道友面前提什么武道大进,当日若非得了曹道友点化,我二人不知还要在那蹉跎多少时间,空耗岁月呢,曹道友怎么会也在神都?”慧通慈眉善目,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后开口说道。 “曹某是游历至此,恰逢盛会,两位道友是?” “我们二人是为了宗门而来的,参加那武道院举办的天下武宗大宴。”玄诚回答了曹安的问题。 “你们?” 第二百八十一章 金石交易会2 中央帝国啊,它的名字就是它的招牌,天下武夫所向往的大盛之地。 它在武夫心中的地位,就像是佛徒心中的西方极乐,曹安双脚停在书籍面前,书皮清一色都是以绝神蜡浸染过的,一种专门隔绝神念探查的蜡油,取自黑海深处的一种怪鱼身上,不算太稀有,所以味道中充斥着一种古怪的腥味。 【藏剑十三式】、【风雷剑诀】、【混元一气功】…… 他不像是贩卖武学秘典,更像是直接搞批发的,名目繁多,每一种功法都有好几册拓本,而曹安则留意到了功法上的一种标注:低级、中级、高级、大师级四个等级的标准,分别印在不同的功法上。 “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抬起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这个问题价值一两银子,这里是大殷,除非你再遇到一个同样来自中央帝国的人,而且还需要是命门正宗的弟子,否则,你不可能得到准确的答案,怎么样?” “常青,给他!” 男人接过银子,衣袖一翻,收进了身上,“功法也是有等级的,正如宝兵等级一样,不过功法的等级与实力联系不那么密切,你在什么境界,修行什么级别的功法,决定你在这个境界打下了什么样的根基。” “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理解,我换个说法,一个武夫一辈子可能要修炼七八种乃至更多的功法,这个时候,假设他三景时候修行的是高级功法,那就意味着他打下了高级三景根基。” “而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之修行一门功法,这门功法是大师级的,却并不意味着他就打下了大师级根基,大师级功法只是整体平衡下来的评定,具体到每一景中,所能打下的根基又不一样,真正的大师级功法,会在起始之处,就将每一景所能打下的根基等级标注出来。” “这就是中央帝国的功法,没有精准标注的功法,都是无法得到朝廷认同的,也几乎不会有人去修炼。” 曹安心中微动,“功法是人在修炼的,同样的功法想必不同的人修炼,也会有不同的根基吧?这种情况怕是很难实现一致。” “根基是根基,实力是实力,根基就是根据功法刺激而孕育出来的神通晶,你虽看不到它,但它却实实在在存在于你的体内,等你到达神通境界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了,拥有了它,你才能修行神通,感悟神通,否则你根本无法在武道之路上继续走下去。” 曹安想到了一个东西,“修仙者的灵根?” 男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再这样的地方,你居然还能接触到修仙者,对,你能这样理解就是最好了,也是最贴切的解释,不过对于我们武夫来讲,那不叫灵根,那叫武脉,将所有神通晶汇聚到一起,形成武脉,这个时候,根基的优劣就对应了武脉的优劣,直接影响到武夫所能修行的神通。” 一种莫名的愤怒在曹安心中涌起,这等信息居然被隐藏了,这相当于跟天下武夫们开了个玩笑,当你一路辛勤,走到神通境的时候,合了武脉,发现自己根本就修行不了大神通,这不是在开玩笑?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声密谋 中央帝国啊,它的名字就是它的招牌,天下武夫所向往的大盛之地。 它在武夫心中的地位,就像是佛徒心中的西方极乐,曹安双脚停在书籍面前,书皮清一色都是以绝神蜡浸染过的,一种专门隔绝神念探查的蜡油,取自黑海深处的一种怪鱼身上,不算太稀有,所以味道中充斥着一种古怪的腥味。 【藏剑十三式】、【风雷剑诀】、【混元一气功】…… 他不像是贩卖武学秘典,更像是直接搞批发的,名目繁多,每一种功法都有好几册拓本,而曹安则留意到了功法上的一种标注:低级、中级、高级、大师级四个等级的标准,分别印在不同的功法上。 “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抬起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这个问题价值一两银子,这里是大殷,除非你再遇到一个同样来自中央帝国的人,而且还需要是命门正宗的弟子,否则,你不可能得到准确的答案,怎么样?” “常青,给他!” 男人接过银子,衣袖一翻,收进了身上,“功法也是有等级的,正如宝兵等级一样,不过功法的等级与实力联系不那么密切,你在什么境界,修行什么级别的功法,决定你在这个境界打下了什么样的根基。” “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理解,我换个说法,一个武夫一辈子可能要修炼七八种乃至更多的功法,这个时候,假设他三景时候修行的是高级功法,那就意味着他打下了高级三景根基。” “而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之修行一门功法,这门功法是大师级的,却并不意味着他就打下了大师级根基,大师级功法只是整体平衡下来的评定,具体到每一景中,所能打下的根基又不一样,真正的大师级功法,会在起始之处,就将每一景所能打下的根基等级标注出来。” “这就是中央帝国的功法,没有精准标注的功法,都是无法得到朝廷认同的,也几乎不会有人去修炼。” 曹安心中微动,“功法是人在修炼的,同样的功法想必不同的人修炼,也会有不同的根基吧?这种情况怕是很难实现一致。” “根基是根基,实力是实力,根基就是根据功法刺激而孕育出来的神通晶,你虽看不到它,但它却实实在在存在于你的体内,等你到达神通境界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了,拥有了它,你才能修行神通,感悟神通,否则你根本无法在武道之路上继续走下去。” 曹安想到了一个东西,“修仙者的灵根?” 男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再这样的地方,你居然还能接触到修仙者,对,你能这样理解就是最好了,也是最贴切的解释,不过对于我们武夫来讲,那不叫灵根,那叫武脉,将所有神通晶汇聚到一起,形成武脉,这个时候,根基的优劣就对应了武脉的优劣,直接影响到武夫所能修行的神通。” 一种莫名的愤怒在曹安心中涌起,这等信息居然被隐藏了,这相当于跟天下武夫们开了个玩笑,当你一路辛勤,走到神通境的时候,合了武脉,发现自己根本就修行不了大神通,这不是在开玩笑? “一两银子花的值不值?在附赠你一个信息,武脉只能决定神通强弱,并不会阻止武夫继续向上修行,也不会影响武夫的修行速度,相当于武脉的强弱,优劣,决定了你身而为人,能以人身承受多强大的神通而已。” “多谢告知,尚未请教这功法等级一共分为多少种?” “据我所知,低中高三等,为下三等,对应同样的三等根基,大师、完美、先天为上三等,对应上三等根基,暂时所知的也就这六等,上三等之上是否还有,我并不清楚,要知道,一些信息,便是我们身为中央帝国的武夫也未必全都知道,真正的隐秘都是掌握在那些大修的手里,几乎没有外泄的可能。”男人说着,唏嘘了一句。 “受教了,前辈怎么称呼?” “客气客气,我就一小贩,姓宋,名长祖,不过你小子对胃口,这些功法就别看了,你如果将来打算去中央帝国的话,那边去看看,一些武道常识,帝国风物,那些可以随意翻阅,看中哪本就挑一册,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曹安点点头,依言走到了一边,他确实不需要功法,这种自信源自于骨子里,哪怕是在得知功法等级会影响到自己未来境界强弱的前提下,也对自己的功法毫无半点质疑。 宋长祖露出欣慰的笑容,显然对曹安这么听话很中意。 “前辈,我们,我们又见了。” 曹安抬了一下眸子,“嗯。” 又是姜凡那小子,可能他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连番遇到曹安,有些冒昧,坊市那么大,两个人都在闲逛,居然两次都到了同一个地方,有些尴尬,如果是自己先到的,那他大概率会以为是曹安一直跟着自己。 推己及人,他也担心曹安有这样的揣测,事实上,他没有跟着曹安,就是四下闲逛,今日大师姐韩莹莹与三师兄何所器都去拜访宗门一位长老的故交,像他这样的弟子,自然没在受邀之列,习惯了,索性就自己先来交易会上走走。 刚才,眼看曹安走了这边,他还特意走了相反的道路,但坊市就那么大,转来转去,还是走到了一起,而且在同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那几尊傀儡到手了吗?” “啊?哦,到手了,不过小子囊肿羞涩,身上银钱只够买其中两尊,前辈如果感兴趣的,还可以回去购买剩下的几尊,我走的时候,还没有人将其挑走的。” 曹安摇摇头,“好好对它们。” 姜凡看了古怪的看了一眼曹安,随后自己在功法之中挑了薄薄一册,名为【通玄劲】,曹安扫了一眼,上面的备注是完美级。 “店家,这本多少?”曹安捉起一本帝国风物志, “二两银子,那是孤本,算你便宜的了。” “行,就这本了,走了!”曹安话音落下,常青奉上二两银子,态度恭敬,刚刚买信息的时候,这宋长祖也没用结界屏蔽自己,将自己纳入了结界之内,单就这点,他就受得住他的恭敬。 这样的信息,别说二两银子,哪怕是更多,怕是都有人愿意出,前提就看是否卖对人而已。 在曹安这边离开后,姜凡也买下了手中的完美级功法【通玄劲】,他身上可没有那么多的钱购买这种等级的功法,哪怕它是批量贩卖的,用的是老牛自己的家底,一尊守护了一州之地数百年的神,其家底自然也是不菲的。 “姜小子,快走吧,我感应到了那位仇家的气息,就在这坊市当中,速速回客栈,免得生出事端来。”意识里,林瑞的话音响起,姜凡脸色微变,急忙走出了坊市,回到客栈。 “林爷爷,他不会感应到你的气息吧?” “不会,我的气息已经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而且特意做了收敛,他不可能感应到我,只是担心跟他在同一个地方待得时间长了,出现意外而已,小子,快看看你手中得到的这本功法,这老家伙每次交易会都来,别看他所带来的功法都像极了书肆贩卖的小人书,但内容绝对是真材实料的,单就我的记忆中,这大殷皇朝中,数名高手就曾经因为在他手里购买了功法从而武道之路青云直上。” “别的不说,皇朝武宗大宴,你应该知道的,在武宗大宴上大放异彩的孟千里就曾经在他手里购买过功法。” “孟千里?”听到这里,姜凡心下火热,拆开封皮,里面三个古拙的字【通玄劲】映入眼帘,完美级功法。 “直达七景阴神境的功法,姜小子,你赚大了。” 姜凡都能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七景阴神境啊,那是自己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境界,他又一次庆幸自己的选择,反观那个所谓的‘前辈’,宝物就在眼前,却不识庐山真面目,入了宝山还空手而归,只买了一本根本无甚意义的帝国风物志。 深呼吸几口,姜凡将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林爷爷,既然他每次都来,金石交易会又有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没有人碰运气一样,随手挑上一本吧?这样的话,他手里的功法应该卖出去很多了,怎么感觉大殷江湖还是没有出现那么多的强者?” 他想的是,随后一本都是直达七景阴神的功法,自己就算是运气好,别人也未必就真的那么差。 林瑞冷哼一声:“他的修为连老夫都看不穿,你当他摆的摊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见到吗?” “啊??这样吗!小子明白了。” “再一个,他肯定是中央帝国的强大武夫无疑,这样的人物,就不太可能来到大殷堂而皇之的大肆售卖中央帝国功法,一旦事情闹大,他在中央帝国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你只需要看看这大殷皇朝中各门各派对自家功法的珍视,就可以大概想象得到中央帝国对这种行为的态度,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谢林爷爷教诲。” “不用谢我,你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这功法上的内容完全记下,你能看到他的摊位,并从中买走这本功法,是你的机缘,但机缘到手,你就要抓牢了,别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小子省得。”姜凡眉宇一肃,重新关好了门窗,一门心思默记功法上的内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二百八十三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刀王爷姓高,本名高庆业,很中规中矩的名字,子承父业接手了神刀堂,不是所有人修行都跟曹安一样,正常的武夫修行开销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因为他们无法踏入内景地,一门功法动辄十几年、数十年之功。 如此之大的时间差,他们无法通过内景来弥补,就只能通过丹药,寻常一枚血气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穷文富武,向来不假。 高庆业止步于武罡境,再进无望,便把神刀堂交给了儿子打理,过起了养老的生活,偶尔会在神刀堂内走走,指点几句,但更多的时候,不是出门遛弯下棋,就是参加宴会,流连烟花之地。 他对凤鸣阁的叶媚也是觊觎已久了,不过自打叶媚闭院之后,就没了机会,未曾想今日刚起了心思,想去这凤鸣阁中物色一个新人之后,就接到了凤鸣阁那边传过来的信息,叶媚主动邀约了自己。 高雄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爹迎面走来,眉头微皱。 “父亲,那些地方少去一些。” 高庆业停下脚步,“是你该少去一些,你才多大年纪,修为就已经达到了为父的水准,正值壮年,气血浑厚,还有再进的希望,便是夫妻房事都应该少做一些,固本培元,朝着天人方向大步迈进。”m..m “为父气血衰败,年华不再,临老了也就这点追求,家中也不差为父玩乐的这点钱,你急个什么劲?莫不是担心为父给你在外面整出个弟弟来?这点你放心,对我辈武夫来说,这基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未达天人境前的武夫,走的都是榨肉身潜能,辅助天地元力的路子,这一阶段自身才是根本,修为越高,证明此人对自身的榨取越强,以至于子嗣一般也都不多,这一点在世家大族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高雄脸色一滞,他自然知道这个不可能,自家父亲这完全就是在胡搅蛮缠。 “如果担心父子同耕的事情发生,那儿子你就需要谨言慎行,端正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如此,便能断绝此事的发生。”高庆业说完,捋了捋自己那根本就不存在的长须,抬脚肩头一晃走了出去。 气得高雄在后面无能狂怒,他担心的还真的就是这个,上次就遇到一个不开眼的,说了一句‘你还不如你爹呢’,高雄转身就将那女子一把捏死了,赔了些钱草草了事,但心里阴影已经留下了,有个这么浪的老爹,他出门听曲,感觉每一个都像是与自家老爹同床共枕过一样。 夜色如墨,今夜没有星光,高庆业在主楼内听歌赏曲,阔绰出手,待了足够的时间,直到叶媚身边的婢女来请了三次,这才一副大为扫兴的样子,走向后院,在婢女的指引下来到了琵琶院。 红色帷幔,淡淡清香,女子身着一身淡蓝色长裙,薄裙下的藕断若隐若现,“连番打断了刀王爷的听曲兴致,妾身分外惭愧,便在此奏一曲向刀王爷谢罪。于琴艺上,妾身略逊于主楼的几位姐姐,还请刀王爷不要见怪才是。” “不见怪,不见怪!”见到面前的景象,高庆业原本还想拖着叶媚的心思也烟消云散了,连连摆手,眼中有光。 “哦,看来刀王爷也确实觉得妾身的技艺比不上外面的姐姐。” “啊?没有,没有!啊媚的琴艺自然是最好的,外面那些庸脂俗粉如何能与啊媚相提并论?” 相隔不到一丈,借着淡淡的光晕,高庆业依稀能看到面前的可人儿秀眉微蹙,我见犹怜,“刀王爷就是拿好话哄着妾身罢了。” 高庆业脸色一正,“怎么可能,在我的心里,啊媚就是最好的,高某发誓。” “那刀王爷还在外面听了那么久,晾着妾身,亏的人家为了见你还特意做了这番打扮,这风吹得妾身阵阵寒意,却比不过连番请刀王爷时,妾身心底的寒。” “高某该死,高某该死啊,实在是之前啊媚为了那高文华闭院,这不,心中有气嘛,就想着晾一晾啊媚,却没想到啊媚为此付出了如此多,这样一看,高某之前的举动,就太小孩子气了,不解风情,空负啊媚恩情了。” 说着,高庆业张开双臂,就要上前来拥住叶媚。 “看来刀王爷来见啊媚并不是因为怜惜啊媚,你跟其他人一样,都只是想着啊媚的身子。”清冷的话传入刀王爷的耳中,那上前一步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脸色有些尴尬。 “怎会,怎会!” “长夜漫漫,刀王爷可否耐住性子,完整的收下啊媚为你准备的礼物呢?” 高庆业坐了回去,“自然,这是自然!” 叶媚不再说话,脸色一肃,双手落在长琴上,清澈的声音从中飘出,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叶媚能从主楼脱颖而出,住进这琵琶院,自然还是有些手段的,不说对人心理的拿捏,单就这一手琴艺,便已胜过主楼太多姑娘。 师承大家,这点手段还是有的,高庆业看着面前的姑娘,一时间竟有些痴了,特别是叶媚脸上那专注圣洁之色,更是让他欲罢不能。 一曲终了,高庆业已然压制不住了,走上前来,牵起了叶媚的手。 “真好啊!” 叶媚脸色一正,“刀王爷若能为啊媚做一件事,今夜,刀王爷想做什么,啊媚都会顺从。” “别说一件,便是十件也做。” “替啊媚杀一个人,他此刻就在这后院当中,清竹院入住,刀王爷若是顺利,此去到回来前后也不过就是一刻钟的时间,咱们的时间还很长。” 高庆业的眸子里清醒了些,能入后院的都不是什么易于的角色,他身子站得笔直,但手却没有收回来,“那人叫什么?怎么会惹了啊媚不开心?” “妾身也不知道他的名姓,怎么?刀王爷先前说了要帮啊媚做事,也挑着做的吗?还以为刀王爷是个真英雄呢,看来是啊媚错付了,刀王爷您走吧,啊媚自去请别人就是,我一柔弱女子,无甚答谢别人,唯一能让人看中的,大约也就只有这蒲柳之身,但为报此仇,妾身无怨无悔,反正屈身在此,终有那么一天。” 高庆业心中一紧,“在此等着,某去去就来。” 高庆业闪身一跃,直接从窗户掠了出去,反手一抽,一柄古朴的直刀已经落入了手中。 叶媚行至窗边,看着高庆业的背影,眉宇间流露出狠厉之色,高庆业是她能接触到的顶尖武夫了,再往上,那就不是自己可以接触到的了,倒不是说风月场内不会有这样的高手出没,而是人家即便来了,你也不可能知道。 而有些,你知道了,也只是萍水相逢,她很清楚,自己的手段,对付对付高庆业这一类人还行,但想要对付一个本就跟你不熟的人,却是绝无可能,说不得惹怒了别人,出手将自己击杀也不是不可能。 高庆业来到清竹院,远远的就看见,小院里还有火光透出,那院门不远处,早就站着两个凤鸣阁的黑衣扈从。 “刀王爷还请止步。” 高庆业眉头一皱,“凤鸣阁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懂事了,连你们也敢拦我?” “我等奉了吴妈妈的话在此守着,就是为了救刀王爷一命。” “可笑至极!” “刀王爷还请息怒,难道您就不想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吗?” 高庆业冷哼一声,“怎么?是哪家贵公子吗?贵到便是连我高某人前去见一见的资格都没有吗?” “白玉京曹宗主!” 高庆业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微变,“你是说,惹了叶媚的人是白玉京曹宗主?偃师曹安?”.m “正是,不过内中的情况,倒是绝非叶媚所说那般,吴妈妈已经吩咐了,这一次必不会让刀王爷败兴而归,既然是叶媚请的刀王爷过来,那么刀王爷正常付了钱,在叶媚处歇息一夜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在气头上的高庆业眼前一亮,“明白了,明日一早,差人去神刀堂取钱即可,良宵苦短,高某走了。” “刀王爷,吴妈妈还吩咐了,叶媚深夜约见刀王爷,美人配英雄,必能传为佳话。”高庆业心念一转,便知晓了这吴红莲的打算,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点了点头。 “还是你家吴妈妈会做生意。” 叶媚还在窗前等着消息,她知道那伙人很强,但其实心中没有什么概念,并不知晓其中的差距,如果连高庆业都办不到,那么怕是以她和高文华两人还没有资格向他复仇了,就在这时候,窗户边上传来了一阵轻响。 “刀王爷?您把他杀了?” 高庆业掌心一动,一道无形的真气涌出,将周围这个小小的空间封闭,双目微眯走向叶媚。 “刀王爷,您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凤鸣阁,劝你不要自误。”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高某差点为你所害,若非高某留了个心眼,今夜之后,天牛城必再无我高庆业这人,就用你的身子补偿高某吧。况且这本就是你约见高某,此间又被我以结界隔断感知,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知晓。” 叶媚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不只是对自己的遭遇,更是对那仇人的强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武道天通更新,第二百八十三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免费阅读。 第二百八十四章 到底凭什么 没有了凤鸣阁的束缚,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叶媚的一切手段如同虚设,这一夜,雨打琵琶,风卷残云,次日一早,心满意足的高庆业整理衣袍,扔下一叠银票走出了小院,清风迎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叶媚一直到下午时分才勉强能从床榻上起来,身边的婢子却是一脸的担忧之色。 “小姐,出大事了。” 叶媚面色凄楚,显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能有什么大事?” “早上刀王爷出去的时候,应该是说漏嘴了,现在几乎半个凤鸣阁的常客都知道刀王爷昨夜在琵琶院过夜了,他们都在询问,说小姐你是不是重新开院了。” 闻听此言,叶媚心中一紧,气急攻心之下眼前一黑,又是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吴红莲正一脸担忧的坐在床边,“啊媚,醒了?” 大概是真的心里堵了太多的事情,下意识的就想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发泄,叶媚一下子扑进了吴红莲的怀里,大声哭了出来,吴红莲则是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温柔得像是真正的母亲一般。 “我看过你的身子了,原本我还以为你留宿他只是……怎的会?这昨夜里,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媚没有说话,只是哭得更大声了,像是要将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样。 “我好怕,吴妈妈,我好怕高郎不要我了,那该死的高庆业。” 吴红莲轻轻将叶媚从自己怀里推出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昨晚害怕吗?” “害怕!!” “绝望吗?在你无法抵抗这一切的时候。” “绝望!!” “耻辱吗?” “耻辱!!” 吴红莲脸色一正,“那么你是为了谁遭受的这一切?” “高郎,但吴妈妈,我是心甘情愿的。” 吴红莲主动忽略了她的那些上头情话,一针见血的开口道:“那么一个真正在乎你,怜惜你的人,一个真正男人,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他应该怪罪你吗?他有理由,有资格怪罪你吗?这样一个为他付出的女人,他若是还有胆量,还有血性,那就应该去复仇,哪怕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天地元精货币体系 没有了凤鸣阁的束缚,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叶媚的一切手段如同虚设,这一夜,雨打琵琶,风卷残云,次日一早,心满意足的高庆业整理衣袍,扔下一叠银票走出了小院,清风迎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叶媚一直到下午时分才勉强能从床榻上起来,身边的婢子却是一脸的担忧之色。 “小姐,出大事了。” 叶媚面色凄楚,显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能有什么大事?” “早上刀王爷出去的时候,应该是说漏嘴了,现在几乎半个凤鸣阁的常客都知道刀王爷昨夜在琵琶院过夜了,他们都在询问,说小姐你是不是重新开院了。” 闻听此言,叶媚心中一紧,气急攻心之下眼前一黑,又是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吴红莲正一脸担忧的坐在床边,“啊媚,醒了?” 大概是真的心里堵了太多的事情,下意识的就想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发泄,叶媚一下子扑进了吴红莲的怀里,大声哭了出来,吴红莲则是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温柔得像是真正的母亲一般。 “我看过你的身子了,原本我还以为你留宿他只是……怎的会?这昨夜里,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媚没有说话,只是哭得更大声了,像是要将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样。 “我好怕,吴妈妈,我好怕高郎不要我了,那该死的高庆业。” 吴红莲轻轻将叶媚从自己怀里推出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昨晚害怕吗?” “害怕!!” “绝望吗?在你无法抵抗这一切的时候。” “绝望!!” “耻辱吗?” “耻辱!!” 吴红莲脸色一正,“那么你是为了谁遭受的这一切?” “高郎,但吴妈妈,我是心甘情愿的。” 吴红莲主动忽略了她的那些上头情话,一针见血的开口道:“那么一个真正在乎你,怜惜你的人,一个真正男人,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他应该怪罪你吗?他有理由,有资格怪罪你吗?这样一个为他付出的女人,他若是还有胆量,还有血性,那就应该去复仇,哪怕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叶媚低下头,“可那是我自作主张。” “他高文华有那个能耐吗?如果他有,你还自作主张去做了,那就是你傻,你蠢,如果他没有,那你去做,他有什么资格指责你?换言之,如果你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责怪你无可厚非,但你为了谁?” “我不知道了,吴妈妈,我真的不知道了。”叶媚哭着说道,她已经能够料到高文华回来之后的情形了,这种事情,她太清楚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差人与神刀堂交涉,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昨天晚上是你主动请人过来,当时又一点异常都没有,妈妈能为你做的不多,这种事情,到了现在,已经不是靠你一张嘴就能说清楚的。” 叶媚脸色又白了几分,“啊媚知道了。” 吴红莲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啊媚,有些话,我原本以为你是知道的,毕竟你在这里长大,见惯了太多的悲情和弱小,但从最近的两件事中,我发现你其实并不清楚,这个世道,对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实力。” “我实在是不明白当别人拥有足够决定你们生死的实力时候,你们是凭借什么还要去招惹人家的?第一次是我在清竹院的客人,第二次是刀王爷高庆业,就算是那些大家族的子弟,面对这些足够决定他们生死的武夫,在没有足够强力的庇护面前,他们都会选择忍让、避开,你们两个卑微如尘埃的人,是如何敢做那种事的?” “凭你一个风月女子?还是凭他高文华一个落魄读书人?” “妈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很清楚你现在的心思,所以对你也是多有纵容,如果你们从一开始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清楚定位,这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你是聪明人,对错之间,你只需要互换一下角色,也就能明白了。” 说完,吴红莲没有再停留,走出了房间,留下叶媚一人坐在床上沉思着。 高文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六天以后了,好巧不巧的是,曹安走出凤鸣阁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高文华一行人怒气冲冲的赶到凤鸣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然这只是对于高文华来说,因为没有曹安的话,他现在还会是一个健全的男人。 “就是他!” 高文华一眼就看中了曹安,扬手一指,身边的另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就是你对高兄动了手吗?” 曹安纠正了一下,指了指身边的常青。“不是我,是他!” “他动的手,但确实是他指使的。” 常青感觉自己没理解曹安的恶趣味,但这种事情即便曹安不提,也该当是自己出面的,也只需要自己出面,锦衣公子身后站着两个魁梧黝黑的汉子,那正是他们此次带来的两名护院,也是这位魏姓公子哥家里最强的两人。 别看平日里高文华与一众读书人相互吹捧,看着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但真要到了有求于他们的时候,还是帮忙动手杀人,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溜得比谁都快,最后就只剩下身边这名魏姓公子。 黑蛟府魏家,不算大族,但在黑蛟府中经营的产业也不小,承接了一部分黑海码头的事情,府中有不少看家护院的高手,面前这两位,就是两名精通合击之术的四景武夫,当日里,听得高文华所述,这魏小山便一口应下了。 正好人也要来天牛城办事,说是顺手将这事办了。 “动手吧!” 曹安扫了一眼,只觉得无趣,转身就走了,常青身形一闪,众人便只看到了一道残影一闪而过,两名护卫还没出手,就已经捂着脖颈倒了下去,直到鲜血喷涌的时候,魏小山才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面色苍白,一脸后怕的看着钻入人海中的两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先知之书 “那个高文华我没有杀,常青感觉公子似乎想留着他们参悟些什么,就像那个得了芒神眷顾的千刀门弟子姜凡一样,不知道对不对。” “也不算是参悟,就是想看一看,我在这天牛城内时候,能看到结果。” “公子已经猜到了部分结局吗?”常青问了一句。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我越来越觉得,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一个人身上的发展轨迹,是可以预测的,你的观察范围越大,变数越小,就像高文华,考虑到他的家世、生平、性格、以及现阶段所接触到的人和事,结合几个重点人物的性情、才智,那么他在凤鸣阁的结局自然就已经注定了。” 曹安顿了顿,接着说道:“当这个范围再扩大,观察的更多,甚至可以直接写下他的人生轨迹,凤鸣阁之后的人生道路,人总归是会朝着自己熟悉的方向去发展的,离开了凤鸣阁,他会去往何方,只要多了解一些,也就可以确定了。” “在这之后,结合他的性情、下一步所选地方的综合情况,在没有发生大的变数的情况下,甚至可以直接断下他的寿元,以及人生成就,这是普通人,小人物的情形,在以前,我其实一直都觉得这种能看到别人未来的事情很玄、很不可思议。” “但是当你真正明白其中道理的时候,却发现其实也无甚奇妙之处,甚至会让自己感觉有些不舒服,命运的残酷。” 常青没有接得上曹安的话,他能理解,也能知晓,脑海中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正如曹安所说一样,他在这种理论中,并没有体会到任何的喜悦,更多的只是命运与现实的残酷。 看不到未来的时候,其实已经看到了未来。 当然,人生是多变的,无数的人,就像是无数的点,他们之间移动、碰撞、缠绕、交织成一条条属于各自轨迹的线,联结成一张大网,便是命运,它需要考虑到的因素太多了,人力有时穷,未必就能真的算尽。 只是冥冥之中,该有的一些联系却是怎么也避不开的。 曹安出现在交易会场,以‘芒神’为中间物的姜凡也同样再次出现在了交易会场,今天是金石交易会的重头戏之一:拍卖会。 拍卖地点就在交易会举办的坊市内,那座一看就珠光宝气,奢华不已的金石交易行。一场拍卖会,大都会筛选自己的客户,这种筛选之法,一般都是通过主动邀约的方式,但金石交易会并非如此,它太大了,来自周边各国的势力、大殷皇朝各州府的势力,即便是以金石商会这么多年累积的底蕴,也不可能完全摸清他们的底蕴。 所以拍卖会的入场资格,就是拥有十万低级元精,只要你达到标准,就可以进入,拍卖会的入场券是十元精,元精与大殷皇朝通用的货币系统,差不多是两个体系,但二者之间其实也有联系,一百两黄金,可以兑换一低级元精。 元精体系的货币,基本是通行于武夫体系当中的货币,而金银铜的货币体系,是通行于普通人之中的货币体系,在大殷皇朝这样的‘贫瘠’国度,其实是很少使用到元精体系的。 曹安也是在帝国风物志中才有所了解,这元精分为低中高三等,三等元精之中兑换比例为一比一千,即一千滴低级元精,可兑换一滴中级元精,低级元精又被称之为无属性元精,通体莹白色,状若水滴,大小约为成年人拇指大小。 中级元精为五行元精,表现颜色为青黄赤白黑五种,分别对应了五种属性,高级元精为彩色。 天地元力富集,凝结形成矿脉,便是天地元矿,开采出来的元精纯度极高,且能在最大限度上为普通人吸收,省去苦修之功,只是大殷境内似乎很少,元精也极少在江湖中流通,武夫们使用的还是金银铜的货币体系。 这一次,在金石商会的大手笔之下,暂时开通了兑换通道。只是这样的兑换,对于金银铜货币的持有者来说,并不公平。金石商会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 “我们有元精吗?” “还是有的,公子,其实所谓的十万普通元精,算下来就是一枚高级元精的价格,大殷皇朝中,元精矿脉也有不少,只是被各大势力所把控,不得外流而已。”常青回应道。 曹安点点头,“够入场资格吗?” “公子不用担心,常青薄有家资,若是拍卖会上继续使用金银铜体系的话,担心资产不够是理所应当的,但如果使用元精体系的话,公子可以放开手脚,若有中意之物,直接拍下即可。”常青言辞振振,让曹安颇为惊讶。 “你在那座大山中,到底聚了多少钱财?” “还好,还好,用公子的话说,就是舔了个包,那人当初应该是从中央帝国那边逃亡过来的,没挺住,带来的一身家当就落入了常青口袋,其中正好有不少的元精。” 曹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总感觉这老小子没说实话,不过到眼下这步,那些年的情形如何已经没有继续追问的意义,一场天劫,一切因果自销,眼下的常青是一个全新的常青。 房间内,常青展示了一千滴黑色的元精,便是整十万低级元精的资格,在花费了十枚低级元精后,获得了一张烫金的入场券,在俏丽女子的引导下,来到了拍卖会场上。 曹安掌心中捏着一枚,通体莹润,自然透露出一股冰凉之感,内中蕴含的能量纯粹且庞大,按照金石商会介绍,这一次的拍卖会将会持续三天,曹安两人落座的是大厅内的普通位置,上方一共六层,还有阵法封闭的包间。 不知道是给什么人留的。 胜在大厅内的座椅也是极为宽敞舒适的,这十枚低级元精看起来也没白花,两个之间的小桌上,还有茶水果点,蕴含着淡淡的元力,不是俗物,但也值不了几个钱。 “十枚低级元精,按照兑换的标准,大约就是一万两黄金,这金石商会举报的拍卖,单就这入场券一项,就要网罗多少钱财了。”别听着十枚低级元精并不多,可要知道这里是在大殷,并不是人均元精的武道沃土,按照兑换标准一折算,这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确实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常青点点头。 曹安微眯着眼,打量着这宽敞的大厅,两人来之前,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进来了,打眼一看,坐在大厅内的,已经不下百人,这还不算楼上的包间,金石商会的身份让曹安微微有些动容。 ‘这金石商会难道并非大殷本土的势力?’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只剑气葫芦 叫什么先知之书,还不如叫全知之书。 “一千元精!”就在这时候,姜凡喊出了价格,大师姐韩莹莹愣了一下,一把抓住了姜凡的手。 “你干什么?我们从宗门带过来的元精是要用来拍神炎铁的,不是让你用来拍这些东西的。”韩莹莹脸色铁青,这一次,宗门怕是失策了,按照今天这样的势头下去,神炎铁最终的成交价格肯定超出了宗门预估。 保不齐这么多年的谋划又要落空了,在这个档口,姜凡还整了这么一出,更是让她心头火起,有些人一直闷着,但冷不丁给你来一下,可能造成的后果要远比那些平日里跳脱之人严重很多。 “大师姐别慌,师弟不会用宗门的元精做这种事情的,用的是我自己的元精。”反正只要在拍卖会上,自己拥有元精的事情就肯定会暴露,姜凡索性也不再掩饰了,直接透露出自己拥有元精的事情。 果然,韩莹莹诧异的看着姜凡,对于自己这个小师弟的家世,她再清楚不过,哪里来的元精? “你有元精?哪弄来的?在大殷,这种东西你怎么可能会有?”韩莹莹还没说话,边上的何所器率先开口了。 元精啊,绝对的各大势力管控之物,一般的门阀都没资格拥有。 姜凡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师兄、师姐,元精我的确有,但如何得来,还请见谅,总之这元精并不会给师门带来祸事。” 韩莹莹点了点头,“既然你自己清楚,那我们就不多问了,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还有,这先知之书未必就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要心头有数。” “多谢师姐关心,其实我也就是试一试,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我这点元精根本就不够看。”姜凡淡淡一笑,轻声说道,看着这个样子的姜凡,韩莹莹忽然明白了姜凡身上的变化来自哪里了。 最近她总感觉自己这个小师弟变化很大,但又看不出来哪里变了,现在忽然发现,原来是比之前更自信了,之前的姜凡身上总是透着那种不自信,木讷,尽管他在很多事情上,都强装出一副从容的模样,但她还是一眼就能看穿他的紧张。 现在,却是一种从内而外的真正从容和自信。 拍卖场中,先知之书在连续几次的叫价之后,被抬到了三千元精,姜凡则是自从第一次出价之后,就一直没再发声过,那书的最终成交价也达到了惊人的一万元精,获得者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内的女子,看身形像是个女子。 宝兵、功法、丹药,这些武夫修行资源一一出现,很多都是曹安之前未曾听说过的东西,五花八门,质量上乘,可惜没有一件能让曹安心动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曹安正准备站起身离场。 腰间的黄皮葫芦动了一下。 曹安将目光看向高台上,一件物品在拍卖师手中被缓缓打开,是一颗拳头大小的蓝色葫芦,通体湛蓝,肚上系一紫色绳子。 “此宝并非委托物,而是本商会所得之物,名为剑气葫芦,是一件超古代宝兵的仿品,尽管是仿品,但认主之后,配合咒语激发,可释放相当于阳神境大能全力一击的剑气,内中有三道剑气,三道剑气释放完后,间隔一个月可再次使用,起拍价三万元精,诸位,多余的话,我就不赘述了,阳神境界的全力一击,我相信你们比我清楚此物的珍贵程度,开始竞价。” 别说大殷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在中央帝国内,阳神境也是大修了,是一些寻常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物。 一时间竞价之声此起彼伏,短短十几个呼吸,价格就已经被抬到了十万元精,之前还有人在想,十万元精的入场资格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毕竟起拍价也就几百几千的物品,入场哪要的了十万元精。 “公子?” “不用急,慢点出手,元精够吗?” 常青嘿嘿一笑,“十万十万的,听起来夸张,其实也就是一滴彩色元精的事情,公子放心,绝对够,此物必入公子囊中。” 十五万,很快,出现了最新的价格,十五万元精,这个价格拦住了太多的竞拍者,打眼看去,已经只有四五个竞拍者了。 便是不太把钱当回事的曹安也觉得有些离谱了,这个价格,抬得过高。 “二十万元精!”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开口之人,不是那姜凡还有谁?感受着这些目光,韩莹莹与何所器皆是脸色大变,坐立难安,这个时候,你那元精的来路已经没人在乎了,拥有这么多元精本身就是一种罪。 “这小子在找死,没带脑子出门吗?”常青微微皱眉。 “不,是孤注一掷了,他觉得只要拿下了那个葫芦,就不会有人敢动他了,我发现你们这些藏在大山里的似乎都有点积蓄呀,那芒神如此,你也是这样,山里真的就那么多的资源吗?十万元精,如果是用来修行,都能堆出一个天人境了。” 常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回应,二十万元精的价格出现,现场就只有之前买下了先知之书的女人还在竞价,缓慢给出了二十一万的价格。 “二十五万元精!”常青缓缓抬起手。 边上,罩着黑袍的女人转过身,向这边看了过来,姜凡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一直没有动静的曹安也看上了这宝物,有些宝兵就是单纯的材料更好、更加锋利,再多一些属性加持,但有些宝兵,它所附带的能力就足以让人直接忽略掉它的品级。 面前的剑气葫芦就是这样。刚才,在林瑞给姜凡的反馈中,此宝是可以继续成长的,让他务必拿下,姜凡这才选择孤注一掷,可他没想到的是阻力居然如此之大,二十五万已经接近林瑞能给他的极限了。 事实上,这很可能就是林瑞自己的极限。 没有这剑气葫芦,别说面对外面的敌人,就是面对自己宗门的时候,他都已经没有退路了,二十多万的元精,很有可能自己根本都带不走,被迫上缴是最好的结局,就怕到时候连上缴的机会都不给。 “二十六万!”姜凡紧咬着牙关,眼里带着祈求之色看向曹安这边。 常青压根不理会他,“三十万元精!” 姜凡的眼里彻底失去了神采,三十万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确切的说,是林瑞的极限,再多一个子都拿不出来了,他远远的看着,曹安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平静无波的模样,就知道面前的葫芦,已经彻底与自己无缘了。 身形软倒在座椅上,随着拍卖师小锤落定,剑气葫芦宣告落入曹安手中,他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迹,站起身,今天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至少,这葫芦如果吞下去,应该能让自己的黄皮葫芦再进一步。 心中稍微有了点期待,接下来的拍卖也就不想再看。 常青付完元精,将湛蓝色的剑气葫芦那到手中,递给了曹安,两人走出了金石商会,曹安则是转手就把这耗资三十万元精的剑气葫芦喂给了腰间的黄皮葫芦,他与黄皮葫芦心意相通,能感受到自己宝物传递过来的那种喜悦。 无形之中,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公子,要不要试一试?” “嗯?试什么?” 常青笑着说道:“刚到手的剑气葫芦,试一试其威力,看看是否真的如拍卖师所言那般的强大。” 曹安撇撇嘴,“我都喂了,感觉它很想吃,一刻都不愿意等那种,威力如何没有意义,其本来的用途就是给我的黄皮葫芦晋升做资粮的。” 这一点,跟在曹安身边那么久,常青还是知道的,在他对这剑气葫芦展露兴趣的时候,就知道曹安的意图了,只是没想到他如此的果决,甚至就连看都不看一眼。 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自信以及绝对的信任,如果宝物有灵的话,对于这样的信任,应该是很舒服的吧?常青想了想,其实曹安好像不只是对自己的宝物如何,对自己身边的人也是这样,只要被他认可了的人。 心中莫名一暖,挺直的身板不自觉的弯了两分,脸上带着笑,与曹安错开半个身位的距离,亦步亦趋的跟着。 “前辈!” “哦,姜少侠,怎么你也出来了?不看看后续的宝物了吗?”曹安温和一笑。 “不了,姜某不是前辈这样的强者,再待下去,怕是出场的时候,就是自己身死之时,在得知与那剑气葫芦无缘的时候,就已经出来了,只是没有想到前辈也出来了,再次遇见就上前来打个招呼。”姜凡出声回应。 “好,咱们江湖再见。” “江湖再见!”姜凡点点头,转身走进了人海中,快速消失在了曹安的视线里。 “他这是?” 曹安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偏斜了的日头,“大概是要提桶跑路了,一个没有半分背景的弟子身上居然有那么多的元精,我要是一宗之主,说不得也会眼红呢,更何况,他要面对的可不只是自己的宗门。” “公子,你说,这一切在不在那芒神的预料之中?”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强弱不对等的关系,弱者多半就只能沿着强者定下的道路走下去,半点不由人。”曹安无所谓的说道,机遇总是与危机并存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沃土来客唐龙 两人正走着,忽的勉强之景变幻,只是这刹那的时间,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而此刻的曹安和常青两人,却是出现在了天牛城二十多里之外的一处乱石岗。 “空间变动的气息,阵法吗?”常青面色凝重,这样的阵法是以他目前的能力还无法布出来的。 “何方高人请我二人到此?还请现身一见。”曹安目光平静,这阵法的隐蔽性太强了,又置于闹市之中,以至于就是曹安自己的感知都没有察觉到什么,直到阵法启动之后才有所感应,但那时候已经晚了。 而且空间阵法中,如果没有绝对把握,阵法一旦启动,最好的动作就是不要有动作,否则人一旦坠入乱流之内,死亡是最好的结局。 “你对我的剑气葫芦做了什么?”愤怒的声音从前方炸开,一条身影于乱石堆中迸裂而出,四散的石子就像是一枚枚箭矢一般,洞穿空气,携裹着强大的力量,曹安向前一步,大无相功发动。 无形的力场中,以曹安和常青为中心,石块在进入力场后,直接被强大的力量直接拽回地面,几乎就是垂直落下,没有任何的卸力,随着几声轻响后,直接没入了地面中,前方出现了一名手持大刀的汉子。 那刀身如门板一般,其人身高九尺有余,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奇怪的刺青,一头黑发根根如豪猪刺一般,垂落到身上,面色铁青,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曹安,这是一个不知收敛的武夫,或许他就没想过要收敛什么,肩扛大刀,黑发披肩,一双虎目顾盼生辉,给人一种顶级猎食者的威压。 这样的身形,本身就极具侵略性,再加上其本身的气势,对于一般的武夫而言,怕是未战便要怯三分。 “什么你的剑气葫芦?” “就是你从金石商会拍到的那个湛蓝色葫芦,花了三十万元精得到的那个葫芦,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感应不到它的气息了。” 曹安微眯着眼,“我的葫芦,你为什么要感应它?” “那是我的葫芦,小子,我不管你做了什么,现在,将它还回来,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等我出手的时候,死亡对你来说都会是一种解脱。” “你手里的宝兵似乎品级不低?”曹安看着他手中的那柄大刀,脑海里就莫名浮现出沈重的影子,可能沈重的体型没有他这么夸张,但也相差不多,而且沈重天生膂力惊人,这门板一样的大刀在他手中应该能有出彩的表现。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唐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皇朝也算是去了好几个,第一次遇见有人敢把算盘打到我头上的,来自孱弱国度的小武夫,我唐龙佩服你的勇气,一会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唐龙有资格说这句话,他来自中央帝国,在那片沃土中,完善的修行知识和体系,就不是大殷皇朝这样的地方可以比拟的,他的每一个境界,几乎就是按着中央帝国修行体系中的标准模板来修行的。 这样的结果就是,同样境界的武夫,他能发挥出自身百分百甚至溢出的实力,而那些懵懵懂懂走上修行之路的武夫,却连百分之七十的力量都未必能够发挥出来,他一个不到三十的天人境大圆满,有些傲气和狂妄也属正常。 剑气葫芦是他从一处秘境所得,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现在的威能,这是他利用宝兵一步一步喂出来的,但剑气葫芦可不像曹安的黄皮葫芦,品级太差,或者是与剑气葫芦本身的品级差距过大的宝兵,喂了也没用。 他唐龙也只是一个宗门的内门弟子,剑气葫芦他养不起,于是就有了之前的事情,于金石商会中的好友合谋,在各小国的拍卖中混入剑气葫芦,让剑气葫芦吞食掉买主身上的宝兵,再通过葫芦与自己之间的联系,重新回到手中。 如此,既有了元精,又能让剑气葫芦平稳提升,在这之前,都是无往不利的,没想到在大殷皇茶的这一次,却出现了变故,剑气葫芦出了金石商会以后,直接就断了联系,这个变故让唐龙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发动了提前预留在金石商会外的备用手段,将曹安传到了这里。 “常青,你让开点,这个我来,你打不过他。”曹安说了一句,上前一步,面色如常。 “即便是同为天人境,强者与弱者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小子,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天人境武夫。” 曹安微微一笑,“是吗?我很期待,希望你耐操一些。” “找死!!” 一步跨出,横掠数丈,当头一刀,金色的光辉汇聚在大刀之上,犹如自天际而来的一束光,纯粹的天地金元之气,混合着招式与力量突破限制之后的流光,看得曹安眼底神采闪动。 强!!确实强!! 但这还不够,曹安提起右手,翻覆之间,在唐龙的严重,天地似乎都被置换了过来,整个人像是一瞬间从天空跌入地面,可他分明记得自己之前是站在地面的,而不是什么天空,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幻术。 秉承着自己对武道的绝对自信,心中只是涟漪微起就被他压制了下去,这一刀毫无滞涩的斩了出去,曹安伸出右手,两指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落在了刀背上,身体轻如鸿毛,随着大刀的力量而飘动。 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片落叶,风的确可以撕碎落叶,但那风得付出落叶本身更强大多少倍的力量?显然,他唐龙不是那样的风,曹安也不是那样脆弱的落叶。 曹安眉宇间出现了一枚符咒,闪烁着光芒,唐龙甩不掉曹安,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大刀像是落入了充满粘性的泥土里,被千丝万缕缠住了去势,越是挥舞,阻力越大,他心中一惊,这个小国的武夫给了他一种危机感。 这是他在其他国度的时候,没有感受过的。 他单手擎住大刀,掌心天地力量汇聚,横劈而出。 曹安顺势一扭,屈指一弹,前期大轮回印所借力量借着这一招弹剑指尽数还了回去。 叮~轰!! 一声清亮的金铁之声后,便是恐怖的爆炸声响起,澎湃的天地之力尽数汇聚到一指之中,在一瞬间炸开,这力量有多强大,从曹安的手指上就能看出一二,那一双因为乾坤手而早已经金刚永固的两指,在这一刻竟然有些红肿。 生受一击的唐龙整个人砸进了乱石堆内…… 第二百八十九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山石被生生撞碎,半坡中,留下了一个嵌入三丈有余的深坑,唐龙横炼功夫有成,加之罡气护体,没有第一时间死在曹安手中,不过大刀震出之后,被刀脊狠狠砸在胸腹位置,又被强大的力量带动,深入地面。 肋骨倒刺,五脏损伤严重,显然已经活不成了。一双白皙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踝,将其拖了出来,也就是残影一闪的功夫,唐龙重见天日。 嘴里向外喷涌着鲜血,夹杂着不明组织。 双目充血,“你,这是,什么妖法?” “不过是你所看不上的贫瘠之地的武道而已,常青,检查一下他的储物袋。”轻拍黄皮葫芦,将那门板一般大小的大剑收了之后,曹安顺势踢了一脚唐龙的储物袋,飞入常青手中,后者则是笑着查看起了收获。 刚刚出去的三十万元精不仅回来了,还多出不少,内中甚至还有几本唐龙所修的功法和刀决。 黄皮葫芦刚刚吞噬了剑气葫芦,三昧真火无法调动,常青引来雷元将尸身清理了个干净,两人这才离开原地,朝着天牛城的方向而去。 “离谱,那剑气葫芦居然还有这样的花招在里面,也不知道姜凡那小子是真的气运变好了还是怎么说,偏偏就差那么点元精,与剑气葫芦失之交臂了,如果这剑气葫芦没入公子的眼,真被那小子得到,怕又是另外一番结局。” 常青有些感慨,唐龙的战力绝对不低,只是被曹安正好压制了而已,换成了自己,不,应该说是换成了其他任何一个天人境,哪怕是中央帝国的天人境武夫,没有能够抵挡阳神境全力一击的防御力量的情况下,必死无疑。 因为你以为你得手的剑气葫芦,其实根本帮不了你,反而会成为唐龙的一张底牌,在适当的时候,对你发动阳神境全力一击。 两个大境界之差,一击之下,足以让任何一个天人境毙命。 机缘巧合就在于剑气葫芦落到了曹安手中,直接就被喂食了,一点作用也没发挥出来。 曹安也忍不住笑了笑,“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命运机缘,谁也说不准,不明真相的姜凡估计还在为自己痛失了至宝而惋惜,说不得已经开始抱怨于我了,毕竟按照他的想法,但凡是这宝物落在他手中,他便掌握了主动权,无论是进是退,都能自己做主。” “公子,你看这个。”常青整理了储物袋的资源,一本体术、一册刀决、一百八十万元精,掺杂在这里面的还有这一块小小的令牌,看着是木制的令牌,巴掌大小,水火不侵。 其上刻有金泉宗三个大字。 “这金泉宗是中央帝国的一个二流宗门,我在帝国风物志里面正好见到过,应该就是唐龙自己所在的宗门,收好,等我身上的葫芦完成吞食之后,以三昧真火直接毁了这东西,免得留下痕迹。”帝国风物志上,曹安着重看了堪舆图和宗派势力的分布,对这金泉宗倒是有些印象,看到这令牌的第一时间就想起来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只此一趟,就胜过大殷多少小门小派历代累积的底蕴,一百八十万元精,中央帝国当真是富得流油。” “按照唐龙话里的意思,他和金石商会合作,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有些积累也属于正常,不过明日再去金石拍卖行的时候,你我须得做些伪装了。”曹安想了想,开口说道,按理来说,这唐龙和金石商会那边,显然已经完成了分润。 后续他做什么事情,多半金石商会也不会掺和,他们毕竟是要做生意的,还得注意一下影响,自己这边处理掉了他,只要不明目张胆出现在金石商会,就不会引起注意。 “明白,我们马上就要踏足中央帝国,在不清楚整体形势的情况下,不会随意树敌。” …… 凤鸣阁,琵琶院。 叶媚双膝跪坐在冰凉的木板上,脸上烙下了两个大大的巴掌印,而在另一边,高文华的愤怒犹自不散,双眸之中更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和嫌弃,他坐在椅子上,全然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了凤鸣阁几日时间,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之前在刚刚踏入凤鸣阁的时候,就感觉那些平日里很熟悉自己的几个下人小厮悄悄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轻声耳语,他还当是自己被人阉割一事在凤鸣阁中传开了,以至于这些卑贱的家伙在嚼舌根。 直到大厅内,一位相熟的酒友告知真相,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不相信,不相信对自己那般顺从的叶媚,会在自己刚刚离开几天的时间里作出这种事情,毕竟,就算是自己不能人事了,叶媚想要离开,那也需要一定时间的。 再者又有那个男人会相信,之前恨不能将自己的灵魂和信仰都献给他的女人,会在几天时间内,引别的男人上了她的床榻,还是一个几乎已经可以做她爷爷的男人。 然而,让他感觉天近乎塌了的是,一切都是真的,这个女人鱼口的伤都还没好利索,自己都舍不得这么整,事实上,他之前也没这个能耐整到这种程度。 羞辱?愤怒?心痛?兼而有之吧。 叶媚泫然欲泣,哽咽着问道:“高郎就不想听听事情原委吗?还是说高郎从心里就已经认定了啊媚是那样的女人?” “是何缘由现在还重要吗?别人不会在乎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只知道你叶媚,这个原本属于我高文华的女人,在我离开了短短几天内,就主动引高庆业那个老不死的来过夜,这就是我一手捧出来的女人?” 叶媚只觉得胸口钻心的疼,“天下人怎么说,我叶媚不在意,我在意的是高郎你怎么想,我又何尝不是为了帮高郎复仇?想着他刀王爷那么强大的武者,只要能答允此事,定能将那清竹院入住之人的颈上人头割来。” 高文华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桌上的茶杯被他直接砸到了叶媚额前,噌的一下碎裂,鲜血从额前渗出,“你不在乎,我在乎,你算什么?一个风月场的女人,卑贱的东西。高某是谁?高某乃读书人,你有甚名声。” 这句话,彻底堵住了叶媚的嘴,她瞪大了眸子,像是第一次认识高文华一样的看着他,眸子里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她气急反笑,又像是彻底心死一般,“明白了,原来我在高郎心目中,一直都是这样,也是,是啊媚自己没有清楚自己的身份,反倒是污了高郎名声。” 高文华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但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叶媚因自己而闭院,这就是读书人圈子里的一桩美谈,何人谈起不赞叹自己风流之名,加之叶媚本来就是人间绝色,温柔乡ha mia 亦是一件美事。 他的未来里,从来没有叶媚的影子,他是举人,是读书人,将来若真有一日,得蒙看中,许以官职,那就是光宗门楣之事,自此书香门第,耕读传家,似叶媚这等身份的女子,是绝对不可能踏入他的家门的。 或许哪天心情好了,又顾忌了些名声,会将她赎出去,在城内置一产业养着,但那都是后话而已。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别人会如何看待自己?名声的损毁不可挽回,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干净利落的与这个女人断了联系,已表明自己的决心。 他缓缓走上前来,看着还跪坐在地上的叶媚,眼中的不舍一闪而过。 “叶媚,你我之间,到此为止了,你也莫要怪我绝情,我一切的打算,一切的计划,都被你毁了,就因为你自以为是的举动,这些年,你也聚拢了不少钱物,更是入住了这院子,我想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再无亏欠。” “从此以后,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说罢,高文华一提衣袍,长身而去,对这座已经是住了无数个日夜的阁楼半分留恋也没有。 婢女阿诺红着眼走上前来,轻轻跪在自己的小姐跟前,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同为女子,她最能共情到自家小姐现在的悲凉,只能无助的用自己的双手,轻轻的握住自家小姐的双臂,她想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却不敢这么做。 叶媚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阿诺的怀里,放声哭了出来,似乎是要将自己所受的委屈和难受全数宣泄出来一样。 “小姐不怕,阿诺在,阿诺会一直陪着小姐,直到小姐不再需要阿诺。” 这天晚上,整个琵琶院一直没有亮过灯,而高文华,其实并没有离开凤鸣阁,因为今晚上有倩梦姑娘的一舞,内院里的姑娘,每一次在主楼中的出演,都是有提前排布的权利的,每当这个时候,整个主楼都会异常热闹。 特别是作为凤鸣阁中新近冒头的两个头牌清倌人之一,叶媚擅琴、倩梦善舞,自叶媚闭院之后,倩梦的风头便隐隐有了压过她的迹象,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倩梦的飞凤院留谁过夜过,谁都想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高文华的目标便是她…… 第二百九十章 令人叹服的舞艺 这是当下保住自己名声最稳妥的办法,凤鸣阁内两个‘自己捧起来’的女子,其中一个前脚才‘背叛’自己,自己后脚就能进入了另一个的院内,这无疑是一种对自己才情的认可。 这个世道本就是这样,俗世红尘中,对女子向来没有公平之说,根深蒂固的观念深植于这些人的灵魂里,当然,如果你有绝对的实力,以女子之身行风流之事,横压同辈武夫,也不会有人敢嚼舌根子,说到底,观念是其一,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没了叶媚,高文华突然才发现,自己好像险些连入座的钱都没有了,心中有些暗悔之前走的急,没从叶媚那多拿一点,毕竟自己也算是帮了她那么多,拿一点那都是自己应得的,不过眼下再回去,这形势就自然不一样了。 掏出仅剩的钱,寻了一桌,兀自坐下,青衣小仆端来酒水和糕点,嘴角带着怪异的笑看着高文华。 “高举人今日不再叶姑娘那,怎的想起到这大厅内来了?” “高某与叶媚已经断情决义,日后不可再将我二人一并提起。”高文华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那青衣小仆,后者讪讪一笑,连连点头称是,只是转过身的时候,高文华分明听到了他在低声呢喃:就一识字太监,装什么清高,本朝何时有过太监官?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高文华如遭雷击,是啊,他忘了,或者说,他压根没将自己当做阉人过,潜意识里还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能入官场,能博才名,现在才想起来,太监之身就已经断了为官的可能。 除非自己进宫去服侍那些贵人,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出任一些宦官职位或许还可,想要做正统官员,绝无可能,杯中的酒还没来得及饮下,酒杯便掉落在长案上,酒水洒落,再难收回,就像自己的……一样。 ‘不行,我不能做阉人,必须想办法恢复伤势。’想到这里,他的眼中重新汇聚出光彩,想要恢复伤势,那就必然需要大量的银钱,天财地宝,哪一样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得到的,而叶媚他很清楚,自闭院以后,就断了收入,每月还要给吴红莲上缴,前期累积的财富,其实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倒是倩梦姑娘,这么多年以来,攒下的家当应该不少了,一想到倩梦的那双小脚以及那身段,莫名的心头一热,好戏尚未开场,他便一个人闭目凝神,苦思冥想,以求一会在诗词环节中能大放异彩。 另一边,架不住李兜儿的哀求,曹安一行人也同样来到了这主楼内,不过坐的并不是似高文华那样的,在高文华所坐的座位上,只需要一笔入场费、加上一壶花茶和一笔支酒钱就够了,只要你不想花,便可以不再继续花钱。 曹安入座的二楼位置,单就位置的钱就是他的数倍了。 吴红莲亲自到场,安置妥当之后,眼中的敬畏之色不变,“公子,可需要我楼里的其他女儿过来?” 曹安摆摆手,“不用了,带朋友过来长长见识的,你去忙你的吧。”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吴红莲必然是不信的,但面前这个公子哥,吴红莲却是深信不疑,只看那个半大小子一脸兴奋的劲儿,就知道真正活跃的是他。 “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差使这几人通传就行,凤鸣阁能办到的,一定竭力满足公子,今晚也算是倩梦有福气,正好今晚有她的表演,公子您就来了。” 见曹安确实没有再说什么,吴红莲躬身离开。 “大哥哥,你看,那个家伙也在下面。”李兜儿指向下方之人,只见那座位上,孤零零的坐着一人,时而抓耳挠腮,时而闭目沉吟,不是高文华又是谁呢,他这座位周围,也有不少读书人打扮的,只是似乎并不想与其多有瓜葛。 饮酒作乐之余,还不忘交头接耳的说上两句。 “常青,这段时间你应该也了解不少了,讲来听听,这位高文华高公子的事情。”曹安很放心常青,也很倚重常青,很多事情,自己不用去理会,他就会自己去办了,换做沈重,做不来这么细的事。 当下,常青笑着将发生在这凤鸣阁中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倒也是个肚子里有些墨水的家伙,就是过于狂妄了些,狂妄到身上的刺已经伤及了他人。”他越界了,反正曹安是这么觉得的,他们之间的冲突,不是发生在青楼斗诗场,也不是两人争夺红颜。 自己花了钱,住进了一个空院子,这有什么好争的呢?非得过来刺自己一下,理解不了。 一个失去了边界的人。 夜色渐浓,主楼中央升起白色云台,共是三层,三个圆环形的舞台,浮于三尺虚空,一女子从后台莲步轻移,施施然走到了台前,也未见得她如何动作,身形就已经落在了圆台之,又是两步向上,走到了最高的圆台中。 那最高的圆台,其实也不过就是比巴掌稍大一些,女子以袖拂面,不见其真容,但此间常客显然已经知晓了她是谁,满堂喝彩,之前还一直在下方冥思苦想的高文华也抬起头,看向了台上的女子,眼中一时间露出了几分痴迷之色。 只觉得以前独处于叶媚身边,当真是失了策,也不知道那时候怎的就被迷了心智,未曾发现这倩梦竟是如此的勾人的心魂,与刚刚成名那会所见的青涩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一举一动中散发着一种天然的魅惑韵味。 只见她踮起脚尖,长袖舞动,足尖在那稍比巴掌大小的浮空圆台上走动了起来。 体轻能为掌上舞,这句话被面前的这名青楼女子搬到了舞台之中,映射到了现实之中,这样的动作或许对于高境界武者来说并不难,但对于一个看着没有丝毫修为傍身的女子来说,足见技艺之超绝!! 又是满堂喝彩之后,整个主楼里,便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丝竹之音,以及那伴随着丝竹之音飘然而舞的身影,或走、或跃、腾挪婉转,其动作之间,竟让观众一时忘却她并不是在什么广阔的舞台上跳舞,而是只在一块小小的圆板上。 能让人忘掉这一切,却又在某个时刻突兀的提醒着众人,这种反差之下,其舞艺的超绝更令人叹服,曹安也确实感受不到她身上有任何的力量波动,对于这等技艺,亦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体轻能为掌上舞 舞蹈与歌曲也需要‘言之有物’,单纯的动作只会让人感觉尴尬和空洞,不言‘故事’也终究会有某种情绪表达在里面,倩梦身为其中的佼佼者,所跳的舞蹈自然也是如此。 大概是除了曹安几人,这大殷本土人都对这个故事很熟悉,讲述的是一段人与妖的恋情,确切的说是人与花妖的恋情,人是一书生,花妖是一株被他从山野之间移植而来的百合花,艺术的表达多以悲剧结尾。 从开始的萌生情义、眉目传情,到后来的情浓意蜜,最后花妖被大派公子看上,引来强大武夫争夺,最后惨死,书生自戕,一人一妖死后化蝶,逍遥山野花草之间。情绪的传达无比的清晰明确。 令人仿佛亲历了这一切,置身于故事之中,便是曹安等人不知晓故事,也能引起通感。 一舞毕,女子的额前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身罗裳也有些浸透之感,手臂与颈后白玉般的肌肤若隐若现,朝着满座施施然一礼,身形一跃落在云台,就在这时候,主楼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满堂彩。 曹安这边还没说话呢,李兜儿已经一跃座上了自己的椅子,朝着门外的两名小厮招了招手。 “好看,赏!” 当即换来了曹安对着他后脑勺的一巴掌,“哪学来的这些玩意,你小子让你读书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这会儿倒是无师自通了。” 李兜儿嘿嘿一笑,一点也不着恼,倒是走了进来的两名小厮,手里还捧着用以盛装金银财物的木盘,尴尬的站在那里,只怪自己动作太快了,这屋里的可是吴妈妈都要亲自来招待的贵人,他们这些人几乎都已经形成本能反应了,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有动作。 曹安朝着常青努了努嘴,后者笑意盈盈的伸手进兜,摸出了两枚纯白色的拇指大小物什,放置于木制的托盘上,元精叮当两声,滚落到其中,常青挥了挥手,将两名小厮打发了出去,那是元精,相比较而言,对于现在的曹安等人来说,似乎使用元精性价比更高一些。 常年混迹于此的小厮哪会不晓得这东西是什么?眼中透出火热的光芒。 “水云间贵客赏倩梦姑娘低级元精两滴,价值二十万两黄金~” “梦蝶间贵客赏倩梦姑娘十万两银票~” …… “流觞间贵客赏倩梦姑娘紫玉镯子一对~” 此起彼伏的报赏声先后在主楼响起,这还不算是下面那些‘散客’们的打赏,要知道,有资格被报出来的,都是价值超过了一定限度的,不然,整个主楼都无法停留了,一时半会绝对报不完。 曹安微微皱着眉头,脑海中想起了那句:武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难怪青楼烟花之地,对所谓的花魁,头牌如此在乎,与之相比,这些主楼里的姑娘,一年下来为楼里赚取的收入根本就不够看了。 排除掉自己这一间贡献的二十万两黄金,其他人所打赏的合计在一起,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自己那二十万两黄金,也就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出彩一些,换到其他时候,虽值钱,但对他们来说,不一定能变现。 倩梦又是一圈万福,然后抬起头,看向了曹安他们这一间。 “贵人对倩梦适才一舞可有评价?”这便是诗词环节了,只是以往,姑娘会回到房间内,然后出题请在场之人临场作诗,然后挑出最好的,至不济也能被引入屋内,得见真容,饮一壶花茶。 若能以诗词动人,说不得就能让佳人芳心暗许,高文华之前便是如此,也正是这样,才有了他和叶媚的故事,他今日等待的也正是这个,却没想到,人根本就没有搞这么一个环节,这并非固定的模式,就是看姑娘心情。 但绝大多数的姑娘都会这么做,毕竟若是真能出现一首好诗,对她们来说就是一跃出主楼的资本,可惜倩梦已经不需要了。 高文华在下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下一次倩梦再出现不知道要几日之后了,自己身上的银钱不知道还能来几次。 这时候,四座皆安静了下来,正想看看这水云间的客人会作何评价的时候,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好活!!” 伴随着这句好活的,还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巴掌声,这声音略显沉闷,应该是打在后脖颈子上的声音。 曹安没有诗,对此也不甚上心,却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体轻能为掌上舞。” 一句话之后,再无其他声音,倩梦和众人还在等待,原以为是一首诗词,却不想没了下文,再仔细一琢磨,好像真的就只是一句评价,却又恰到好处,吴红莲听到这话,眼里都开始冒光了,如果可以,单就是曹安在江湖之中的身份,对一个青楼女子给出如此评价,还愁倩梦这女子名声不够响亮吗? 这才是真正的‘高攀’,由曹安本身而带来的。但很快,吴红莲就将自己这种想法掐灭了,曹安没有点头的话,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敢做的,到时候借势不成,反而要引火烧身就麻烦大了。 高文华希望落空,倩梦施施然离去,他想追出去,但却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只能落寞的喝下最后一杯酒,怅然若失的走出了凤鸣阁。 小厮敲响了清竹院的门,常青打开房门,眉头微锁。 “有事吗?” “是倩梦姑娘,让小的来问询一句,可否让她前来拜访一下贵人,她人就在后方候着。”小厮低着头,轻声细语,自始至终也没敢抬头看向院内。 常青转过身,却见曹安只是摇摇头,“我家公子不见。” “是,小的这就去回话,贵人歇好。” 其实倩梦就在不远处,这话她自己也听到了,看都小厮回来的身影,也就已经知道了答案,眉宇间闪过一丝落寞,她是一个不甘心的人,他和叶媚自始至终就不一样,她开始就想跳出这里,攒钱、自己给自己赎身。 可身在其中,不是说你钱够了就可以了的,赎身需要多少钱,那都是凤鸣阁内定的,他们不想让你走,你怎么攒都是不可能够的,况且,现在又有了今夜的一舞,她再想出去,那就更难了。 这是一个不得不的循环,如果她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就会成为其他姐妹那样,被阁里安排所谓的‘贵人’,而证明了自己的价值,阁里就越发不可能让自己轻易离开了,青楼本就是开门做生意的,谁会想让自己的摇钱树跑了呢? 但她从曹安身上看到了希望,从曹安刚刚进入清竹院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她也一直都看在眼中,特别是吴红莲对曹安的态度,眼下,如果真的能够搭上清竹院的贵人,自己出去绝对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钱财自己有,就算是放弃掉所有的钱财,她也愿意,就为了不让自己在这阁里腐烂等死,最终像扔垃圾一样被丢出阁,以老弱之身,在某一个风雪夜冻毙。 如果清竹院的贵人能帮她,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毕竟那位贵人看起来也很好,她是心甘情愿的。 她甚至没听清楚小厮说了什么,落寞的带着婢女回了自己的院子。 清竹院里,曹安转身回了房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关上门窗,一指点出,一道无形的结界在屋内形成,将他笼罩其中,双膝盘坐,整个人的心神沉浸到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上,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容易被周围之事动摇本心了。 或者说,最近自己牵涉到的事情有些多了,以至于让他内心生出了几分不安的感觉。 他不清楚这种不安,是因为短时间内多次发生与之前相异的情形所导致的心理不适应,还是真的牵涉到了什么大的因果之中,近日之事,一幕幕在面前闪过,以一种第三视角再去看待这些事情,思索易地而处后,自己会如何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曹安的心也逐渐平复了下来,再次睁开双眼,天边已经开始微明,心神不再动摇,只是有些感慨,红尘滚滚,身在其中,便由不得自己,这大潮之中,每一个生灵都在被其携裹着向前,一如时间之下,众生平等一般。 境界不到,修行不到,根本不可能脱离此间,就像凡夫俗子无法抵挡光阴的力量一般,昨日就是昨日,上一瞬间就是山一瞬间,哪怕再大的诉求和祈愿,在狂暴的力量,也无法让其停滞片刻。 而自己之前所做的,无非就是在山野之间暂做停留罢了,那不是跃出红尘,充其量只是在滚滚红尘中,觅得一落脚之地,暂做停留,除非不奢求再进一步,否则,终归是需要回到大潮之中的。 现在所经历的这些,也是必然的,只要不违本心,便是理当之举。 他念头通达,双目澄澈,只觉得通体舒泰,那停滞了许久的也在这一瞬间有了小幅度的进步,距离天人大圆满,更近一步! 第二百九十二章 修道之人所行的路 曹安也留意到了一个细节,人的潜移默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缓慢的变化过程让人难以察觉,只有通过一个相对漫长的时间线对比中才能发现端倪,而那个时候,或许人的本心早已经出现了变化。 就算是与初始之时大相径庭,也会觉得理所当然,这便需要时时警醒,在滚滚红尘中,寻找到那个能够暂时歇脚的‘岛礁’,涤垢明心,再继续上路。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尘,勿使惹尘埃。此乃修行之道,确实还有另外一层更高的境界,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但那个境界,并不适用于修行之人。 想要如此行事,就须得先达到‘本来无一物’的境界,无一物才能何处惹尘埃,这样的人无需修行,而修行之人必然做不了‘空’。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放在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修行之人,若学后者,便是身入魔道而不自知。 念头通达,心思纯澈,长身而起,推门既出。 曹安惯饮早茶,晨起一杯,已是常态,常青便早早的温了一壶水,此刻茶汤正合适,自打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常青现在做任何事情,都有一种莫名的大静气,所行的每一脚都踩进了实处,不急不躁,也不焦虑。 按照正常的思维,他的精力都花在了这些事情上,料来修行应该拉下的,但他的修行非但没有拉下,反而比之前更快了许多,虽然他现在本身对修行的进境速度也不去那么留意了,但不管怎样,结果却是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的。 他敏锐的感知到,经过一夜的时间,曹安的精神再度发生了变化。 “公子,又有所进?” “只是想明白了一部分事情而已,修为的进展只是附带的,心境的通透才是关键,不然只会越走越迷茫,以心为引,自然水到渠成而已。” 常青听着,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下意识的一口灌下,曹安好笑的看着他,“你这样喝,倒还不如去喝白开水有用一些,一大早起来,哪有这么喝茶的。” 茶用以品,倒不是说非得就每个人都是此中高手,以一连串名之为茶道繁琐仪式去做那精细的鉴赏,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那个心思和时间,但若是单纯的用以解渴,像常青这般一大口灌下。 非但尝不出个中的好,反而只会觉得苦涩,难喝。 “你须得以一小口适中,在茶汤温度入口稍觉得烫的时候,在口腔内轻滚一圈,然后以润及喉管后方的位置下咽,频率不宜太快,待口中回甘上升之后,再来一口,此举绝非为了营造什么氛围和仪式,而是单纯就是这样的频率方能尝出它的好来。” 常青愣了一下,“竟是这样吗?原来我只看公子饮此茶的举动与其他人饮茶雷同,便以为是二者相通,难怪尝不出什么好赖来,倒是觉得这样的清茶相对于他们的茶道来说,更简单一些,味道也更纯粹一些。” 曹安点点头,“正如我所说,等你适应之后,你会怀念这种感觉,习惯这种感觉,习惯茶汤入口以及回甘的味道,这是水所给不了的另类体验,简而言之,茶本就不是用以解渴之物,解渴还需是水。” 说道这里,曹安顿了顿,接着开口道:“当然,茶本身也有一点成瘾性,因条件所在,一些长时间饮茶之人,也纯粹将茶水作为解渴之物,只是对茶中之味的感触没有那么多而已,见人见事罢了。” “行无定式,但随其心,各得所乐。” 常青笑了笑,“其实公子所钟意的还是您之前所说的喝法。”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下一口,学着曹安所说的动作,向后方咽下,微微咂了咂嘴,眼中透出几分诧异来,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那种感觉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有些惊讶的。 原来喝茶还有着其中的道道儿。 边上,喂招的两人结束了一早上的晨练,“兜儿,今天跟我们去拍卖行吗?” “不要,去那一坐就得坐半天,无聊死了,不去,我和沈哥打算去天牛城其他地方转转,大哥哥你和常叔一起去吧。”李兜儿其实没去过,只是他本身就好动,不太坐得住,跟着曹安的这段时间以来,宛如释放天性一样,彻底活泼了起来。 其本性也在逐渐鲜明起来,对于这种事情曹安并不干涉,从某些方面来说,性格上的鲜明也是一件好事,只要不犯错就行。 好动、坐不住,虽然没去过,但也从常青那里了解了一些,下意识的就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曹安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将一个褐色的布袋子丢了出去,“对了,这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储物袋,小胖,你还没有储物袋,这东西就给你了,以后行走江湖,放置点东西也方便一些,里面我给你放了一件兵器,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最好别用。” 沈重接过抛飞而来的储物袋,略微感应,便耐不住脸上的喜色,“曹哥,这东西不错啊。” “武器这种东西,辨识度太高,等我们到了黑蛟府,请个匠人重炼此兵,到那时候,你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了,一般的宝兵,其珍贵程度仅在于材料,重新熔炼并不会降低其本身的品级,却能让你省去很多麻烦。” 沈重重重点了点头,小心的将储物袋系于腰间,“我记下了。” 曹安点点头,“带着兜儿出去小心些,身上还有钱吗?没有的话跟常青拿点,最近我们小赚了一笔。” 闻言,常青也不由得笑了笑,这可不是小赚了一笔,这都是翻了五六倍了,一般的生意可达不到这样的利润,毕竟是短期投入,暴力回报。 吃过凤鸣阁提供的早饭,沈重就带着李兜儿走了出去,倒是曹安和常青,又在院内喝了会茶,这才离开的凤鸣阁,朝着金石商会而去,两人运转起了敛息功法,辅以针刺和锁骨手段,进行了易容,与之前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除了境界比曹安两人高出一截,又或者对气息感应极其敏锐之人,根本察觉不了什么。 这个世界,总不至于事事都那么巧…… 第二百九十三章 探险者司道文 偌大天下都不见得能有几个的超强感应者被自己遇上了,还是对方的人,真要发生这样的事情,曹安也只能怪自己了。 两人来得有些晚了,里面的拍卖会早已经开始,以崭新的姿态,换了一个新的座位落座,目光看向台上,今天的拍卖师换了一个女人。 一袭红色旗袍,高开叉,露出白皙如玉的肤质,纤瘦得当,头盘凌虚髻,面部线条柔美,只是在那一站,本身就已经成为这拍卖会上的一道风景线,这些大商会的实力,也确实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单论对手下女子的培养,就胜过一些所谓的宗族太多。 此时正在拍卖的是一枚延寿丹,丹药被放置于拍卖台上,一道淡金色的丹纹时隐时现,散发着淡淡的宝光,丹香充斥在整个拍卖会大厅内,曹安两人进来的时候,这丹药正好被楼里的包间客人所拍下,拍卖师小心翼翼的将其装入了特质的瓷瓶内,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今天就是拍卖会的最后一天,曹安下意识的朝着千刀门的位置看去,此刻,之前还能入座的师姐弟两人只能站着,在座位上的是两名年纪稍大的武夫。 果然不见了姜凡的身影。 “下面请出我们的下一件拍品,一块神炎铁,众所周知,神炎铁乃是锻造高品级火元属性宝兵的必须材料之一,其重要性,小女子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多做赘叙了,这块神炎铁重达二十斤,便是打造一些重型宝兵也足够了。” 在她的介绍声中,一名黑色武夫装束的男人一手托着神炎铁走了上来,那手中的托盘是特质的,放在拍卖台上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火元似乎一瞬间受到了刺激,变得活跃了起来。 “这块神炎铁起拍价十万元精,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千,开始竞拍。” 曹安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拍卖顺序,神炎铁已经算是排在后方的拍品了,两人来得时候拍卖会已经走了过半。 “十万零五千!” 卡着标准线的叫价,此人就是曹安的邻座,是一个中年男人,喊完之后感受到了曹安的视线,微笑着点了点头。 “兄台好手段,唐龙那厮怕是已经死了吧?” 有时候,侥幸总能给人以惊喜,就像现在,男人的声音是直接在曹安的脑海中响起的,用神念交流手段。 “为何如此笃定?” “这并不让我惊讶,唐龙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我之前劝过他,但他不信,非是觉得他只在这些武道贫瘠的国度里行事,翻不了船,哪怕碰上了硬茬子,结合剑气葫芦出其不意也能全身而退。让我惊讶的反倒是阁下的态度,你似乎并不紧张,也不害怕?” 曹安目光依旧落在拍卖台上,淡然回应:“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该做的已经做过了,还被察觉,那就不是我的问题。” “很有意思的想法和理论,但绝大多数人并不这么认为。阁下放心,我对唐龙之事并不关心,此事你知我知而已,中央帝国九阳门段虎,阁下怎么称呼?” “曹安!” “偃师曹安?” “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名声已经响彻大殷江湖,扩大到了中央帝国之内。” 男人笑了笑,“每到一国,对该国之内的江湖做一下功课,有所了解,是段某的习惯,倒不是正好记下了你,而是你正好在需要我记下的名单之列,我算是知道唐龙为何会输了,对上偃师,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兄台继续与我交谈的话,你中意的神炎铁将落入他人之手了。” “无所谓,在下不过是恰逢其会,也正好替金石商会抛砖引玉一下,现在已经开始竞价,也就没我的事情了,不知曹老弟多大年纪,可曾婚配?” 曹安的眉头跳了一下,不作回应。 这厮不老实,名字用的大概率也不是什么真名,什么段虎,唐龙段虎吗?姓氏极有可能是真的,但名不太对,大概率是因为唐龙的事情,才临时起的名,搞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曹安索性不再理会。 “五十万元精!” 价格被抬到了五十万,而出价的正是千刀门,这一次,全场之中,已经几乎没有人再出价,对于其他人而言,五十万元精,已经可以买到一柄不错的火元宝兵了,单纯用来购买一块材料,有些不值当。 拍卖师美眸扫过全场,提起了手中的小锤,“五十万一次!” “五十万第二次!” “五十万第三次,恭喜这位客人,神炎铁属于你了。” 段虎见曹安没有回应,自顾自的笑了笑,掖了掖衣襟,也不在意,继续看向拍卖台,这时候,又一件拍品被请出,放在了拍卖台上,打开幕布,是一根明黄色的玉简,比筷子稍微粗上一些。 “此物被安排在了这,相信大家对此也很好奇,这里面不是什么功法、丹方,而是来自一个人的手记,其人名为司道文,曾活跃了两百年前,被当时的江湖武林称之为探险者司道文,这便是他的探险笔记之一。” “可能在座之人还有一些并不了解司道文其人,毕竟他当时虽修为高绝,却很少出手,为让诸位更好的认识到此简的价值,且容许小女子将其人生平暂做讲述。” 话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真的在征求众人意见一样,接着开口道:“司道文,出身于中央帝国四大圣地之一的玄武圣地,生而知之,修行天赋冠绝古今,二十岁时已达阳神境,是当时玄武圣地的圣子,但其最强的并不是武道天赋,而是先知术,诸位可以将其当做一门预见未来的神通大术。” “玄武圣地一直精研此道,只是自创建以来就没有人能达到过司前辈的高度,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司前辈应该顺理成章的执掌圣地之时,他却卸去了圣子身份,辗转于各大禁地之间,后有玄武圣地传出的消息,司前辈于未来中预见了大恐怖灾劫,欲从各大禁地之中探索仙、神时期的隐秘,希望从中获取应对大劫之法。” “其人在那段时间活跃了百年之久,尔后像是彻底销声匿迹一般,留下了十二根玉简,记录了他在探寻过程中的发现,玉简流转天下,但时至今日,依旧没人有能从玉简之中看到大劫相关的信息。” “既然玉简之中记录的就是他的探索手记,为何会没人读出来?难道这玉简根本就无法读取信息吗?”说话的人正是曹安身边的段虎,看他脸上的疑惑,似乎并不是伪装的,而是真的不了解。 高台之上的拍卖师温和一笑,“因为玉简之上的信息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读出了功法、有的人读出了藏宝图,因人而异,千人千面,流转过的所有人中,都没有重复的,但就是没有人读出过大劫相关。” “好了,诸位,相信它的价值,大家都已经有所了解了,虽然是手记,但它内中的信息并不固定,一名最低也是阳神境界大修遗留的传承,甚至有可能读取到来自仙、神时期的修行功法,要知道,那个时代的功法,可没有忌讳。”拍卖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起拍价二十万元精,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万元精,开始竞拍。” 拍卖会场,出价的人却并不多,这是相对于之前的拍品而言,毕竟一个玉简,读取的内容还不固定,那意义就不是很大了,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些是来自中央帝国的,对于女拍卖师说的,他们都了解,甚至还有一些秘密,是女拍卖师没有说出来的。 就比如曹安身边的这位段虎。 “曹老弟不会心动了吧?我告诉你,别被那娘们蛊惑了,什么仙神时期的功法,上次有人从这玉简中独取到了基础拳法三合拳,你知道那种感受吗?拍卖会上几十万元精买了一本基础拳法,在市面上,几两银子就能搞定,笑死人了。”话痨段虎又开始普及了。 “基本都是这样吗?” “也不全是,是有人从中独取到强力功法的,但那毕竟只在少数,也有人从中读取到过仙神时期的功法,但没用。” “是因为天地变了,所有功法到了手中就成了鸡肋吗?” 段虎愣了一下,“你连这个都知道?” “勉强了解一些!” “大致就是这样,所以你看,现在出价的基本都没有来自中央帝国的人,多半是大殷皇朝周边的小国武夫。” 曹安看不出来,但人没那么多是肯定的,而且加价也不猛,断断续续的,拖延的时间也长一些,曹安皱着眉头想了想,抬起了手。 “三十万元精!” 段虎身子一抖,“喂,曹老弟,你没听我刚刚跟你说的吗?” “我对那个大劫的隐秘比较感兴趣,没事,就当花钱买个了解隐秘的概率吧。” 段虎不置可否,“你不要冲着那所谓的功法去就行,随便你吧。” 女人朝着曹安这边看了过来,冲他露出了个笑容,眉宇之间像是有些感激一样,拍卖师最怕的就是冷场了,这虽然与宝物本身的价值息息相关,但同样也受到拍卖师本身能力的影响,这样的冷场环节,对她本身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曹安一下子加价两万,让她心下颇为感激。 “三十万元精,现场可还有更高的价格?” 第二百九十四章 飞向陌生领域的对话 “四十万元精!!”正当曹安以为不会有人再出手的时候,又是一人抬起了手,视线顺着声音的位置看去,是之前争夺过先知之书以及剑气葫芦的女子,因为周身笼罩在黑袍中,隔绝了查探,以至于是否真的是个女子也无从证实。 “这位朋友,小妹隶属天理会,如能卖个面子,将来天理会必以贵宾相待。”又是神念传达,曹安稍微坐正了身子,没有急着出手,而是问了一下身边的段虎。 “天理会在中央帝国吗?” “天理会遍及所有国度,但活动最猖獗确实是在中央帝国,其他国度几乎很少听说,毕竟他们就像是当年的司道文一样,只活跃在各处禁地和秘境当中,以探索天地真理为己任,认为现在的武道文明乃至于所有生灵都将在未来的大劫之中覆灭,他们的目的也是探寻真理,寻求破局之方。” “当然,天理会在司道文之前,有人猜测后来司道文加入了天理会,并在其中身居要职,不过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人家圣地都没说什么,别人自然无法说什么。”段虎的信息依旧很给力,让曹安提前了解了不少信息。 “好!” 前方,传音的‘天理会’人员似乎没有料到曹安这么好说话,微微诧异了下,不过曹安确实没有再出价,这让她心中安定不少,台上的拍卖师微微有些失落,看刚才那样子,这两人应该都是对这玉简感兴趣的,还以为会有一番龙.虎d。 三次之后,小锤落定,玉简被那名女子拍下。 “谢谢道兄,我知你大殷天人境武夫曹安,之前的剑气葫芦就是被你拍走的,看来还是你技高一筹,唐龙那腌臜货最终还是翻了船了。” 曹安嘴角抽了抽,都知道是吧?都认识,这易容又有什么意义呢?原先还以为必须是实力境界高过自己一大截,又或者是先天感应敏锐之人才能辨识出来,哪成想,这进来之后,感觉十个人都把自己认出来了。 “很明显吗?” 女人笑出了声,他在神念交流中听到了笑声,“不是这个原因,道兄若要易容,下次就不要轻易跟人传音,很容易穿帮的。” 感情原因在这里,难怪,这传音之术,可谓为真实之音,那是神魂活动的声音,一个人的皮貌、气息可以改变,但神魂却不能,一旦神念交流,在别人的感知中,那就几乎相当于卸去了所有的伪装,直接原地显出原形交流了。 对于这些大修来说,对细节的辨认度何其之强,如何能猜不到各种情形。 “多谢提醒。” 接着又拍了两件拍品,曹安只觉得无趣,自己感兴趣之物,已经没了,不过却也不是毫无所获,与常青一交流,二人转身离开了拍卖行,在他们身后,那段虎也紧随而出,在门口追上了两人。 “老弟!这么着急做什么?” “段老哥,还有事吗?” 段虎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黑塔般的汉子,应该是他的扈从之流,“走走,我们出去聊,出去聊,这里不方便,毕竟是别人的底盘。” 段虎上前带路,几人来到了一间客栈,在二楼入座。 “不知段老哥寻我何事?” 段虎也不着急,接过茶壶,给曹安添了一杯,“不知老弟有没有去往中央帝国的想法?我观老弟你也已经天人境了,气息如渊,虽然看不出来具体的境界,但想来是天人境中不低的修行水准,到了这个境界,在大殷皇朝基本上已经能算是顶尖的水准了,也就即将达到这片武林的极限了。” “老弟若是想要更进一步,并且保持着自身的修行速度的话,去往中央帝国是最好的选择,你以为如何?” 曹安面色平静,澄澈的目光看向段虎,“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你们口中所说的贫瘠之地,值的是什么?是单纯的修行体系和知识的完备程度,还是其他?” “这只是一个方面,这里具有缘故为兄并不知晓,但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说法是受到开拓者的影响,也有说法认为是受到了起源地影响。” “开拓者?” “就是开辟武道,并带领人族从中走出来的人,被称之为开拓者,其实太过古老了,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只能被称之为开拓者。距离开拓者和起源地越近,武道修行的速度越快,根骨资质越好。”段虎平静的说道。 “越是向外围,开拓者和起源地的影响力越弱,高手越难出现,有些甚至明明都能晋升的,却总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缘故而晋升失败,蹉跎一生,大殷已经算得上是边缘了,就我们所知,连阴神境都是极为困难的,你要知道,整个大殷,单就人口来说,数万万民众,如此之大的基数之下,却也诞生不了几个七景强者。” “这些都是题外之言,我所知的大概缘由是这样,以老弟你的资质,若是想要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进入中央帝国是不二之选。” 话已经说道这里了,曹安本来也是打算踏足中央帝国的,倒也并没有瞒着他。 “我确实打算进入中央帝国,这一次遇上金石交易会,也只是恰逢其会,是在去往中央帝国的路上,碰上了,就短暂的做了停留。” 段虎眼前一亮,“如此,曹老弟不如考虑一下我们九阳门,九阳门虽然比不上四大圣地,但怎么来说,也是正统宗门,在中央帝国内算是一流宗门,门内神通境大修三人,通神境七人,再往下的阴神、阳神上百人,天人境更多。” “你们这些宗门信息都是可以随意泄露的吗?” 段虎嘿嘿一笑,“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信息,你只要踏入了中央帝国的江湖,随便打听,都能得出同样的信息,不算泄露什么,怎么样?有想法吗?加入我们九阳门,以你的资质,将来最不济也能达到阳神境,又有偃师术傍身,宗门之中混个长老之流,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看曹安似乎没有多少意动,段虎接着开口道:“本门之中,镇派功法能直达神通境,只是历来契合者不多,而能契合之人,也只有少数能修行到最高境界,如何?” “曹某无意拜入任何宗门,在大殷是如此,进入中央帝国也是如此。” 段虎愣了一下,嗓音都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无意拜入任何宗门?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那你如何修行的?你还真当自己是生而知之者,什么都会,我告诉你系统的修行知识和晋级体系,是多少代人,用自己亲身经历摸索出来的,是最契合绝大多数人,而且最稳固强大的修行方式,绝对不是说你今天摸到了几本这样的功法,明天又弄死了谁,悄摸修炼另一种功法,这种杂牌的修炼方式,有巨大的隐患不说,还要一辈子躲躲藏藏,被各大宗门追杀,朝不保夕!!” 曹安摆了摆手,打断了段虎的话,“不是,段老哥可能误会了,我说的无意拜入任何宗门,不是不拜,而是已经拜了。” “拜了又不是不能转投其他宗门,你们大殷的武道宗门,若真是得知你拜入我九阳门,他们高兴还来不及,绝对不会给你使绊子,你告诉我,哪个宗门,我跟你上山一趟,绝对给你解决了。” “白玉京!” “胡说八道,我知道你口中的那个宗门,你自己不就是宗主吗?那不是你自己信口胡诌的吗?” 段虎见曹安没说话,沉默了片刻,“你是认真的?你背后真有一个名为白玉京的宗门?” “确实如此,我之所以是宗主,那是因为我身后的宗门从来没有在现实界行走过,我是唯一一个,代表了白玉京行走江湖的,自然宗主就只能是我。” 段虎微眯着眼,在屋内布下了结界,尽管如此,还是压低了声音,“你来自迷雾之外?” 曹安不置可否,但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迷雾之外。 “咳咳,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想请问一下曹宗主,你们白玉京还收人不?我带艺拜师,不求别的,只求能在白玉京中给我安个职务,将来有一天,你们真正踏足此界之后,还能承认我的身份就行。” 曹安顺着他的话,“八字还没一撇呢。” “曹宗主考虑考虑嘛,你看你要是去了中央帝国,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事情是不是需要人跑腿之类的?打听个消息之类的也需要人吧?段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有点关系的,本身所在的位置也不低,大小隐秘也能知道些,你说是吧?” “段老哥在九阳门中过的不舒心吗?为何想要另投门派?” “不是另投门派,不是,是带艺挂职,就是我人在九阳门,但在白玉京中挂个职务,相当于供奉一类的,当然,段某不需要任何费用,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允许之下,我还会尽全力为贵宗提供便利和服务。” “只需要等贵宗真正降临的时候,能承认段某的付出和职务,并给予应有的待遇九成。” 曹安感觉话题已经朝着一个自己所不了解的方向放飞而去,“段老哥想要什么职务?” “不慌,在此之前,段某还想与曹宗主做过一场,武道交流,不伤和气!就在此时此刻……” 第二百九十五章 段虎的投资计划 段虎心中也没底,这种事情不是你说你是,你就是,验证起来却也简单,一旦动手,原形毕露,一个宗门流派,必然有他自己的特点和风格,很强,自己又不知道的,那多半就是真的了,可能性极大。 值得投资一手,就算不是自己所料的那样,结交一个强者也是一件好事。 “怎么比?”曹安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可不是什么比斗的好去处。 段虎并起剑指,一道赤红色锋芒自指尖迸射而出,曹安依样而动,无形的结界内,两道真气撞在一起,与段虎的赤红色不一样,曹安的这段真气呈现出湛蓝色,本来就是水元,加之曹安最近正在淡化这种属性。 真气已经逐渐朝着无属性改变,但其威力反而没有变弱,其精粹程度远胜段虎数倍。 后者看着自己的真气逐渐被压制,心中不急反喜,这绝对是全新的流派,至少在自己的认知里是全新的流派,且强大异常,精粹的真气之中,混杂着淡淡的水元,以及一股锋锐到令人胆寒的剑气。 他无法理解,在这样的境界之中,面前这个年轻人是通过什么样的方法将自己的真气提纯到如此境界的,这在自己已知的武学领域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又真切的发生在自己面前。 眼看那道湛蓝色的真气就要触及自己的肉身,段虎收敛了内心的浮想联翩,对曹安使了个眼色。 “一起收!” 曹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真气收摄,不动神色。 “段虎见过曹宗主!” “如此,便挂一客卿长老之职吧,反正正如你所说,你也只是挂职而已,如门阀世家里的供奉一般。” “谢宗主。” 曹安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段虎身上:“挂职可以,但你若是将来惹了事,别报我白玉京的名。” 段虎讪讪一笑,“这个自然,段某毕竟明面上还是九阳门的弟子,混迹帝国江湖这么多年,别人认的也肯定是第一身份,这注定无法暴露的第二身份,肯定不会有人买账,也不会有人知晓。” “对了,宗主,你如果要去往中央帝国的话,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在凌虚渡乘坐百里家的飞舟即可。” “横穿黑海必须使用飞舟吗?” 段虎点头,“这是自然,既然能被命名为海,其本身的广袤和宽阔,就是难以想象的,黑海之中还有大量的水族妖兽出没,风浪等等,依靠飞舟更快不说,本身也是一种安全的选择,那条航线是百里家用了几百年,数以万计的强大武夫,生生以性命趟出来的。” “所以即便是百里家依靠着飞舟的生意,迅速跻身帝国顶流家族,也没有人眼红,他们赚这钱,别人也不敢来插手,毕竟那条航线上,并不是打出来之后就能高枕无忧的,一直都是需要人手维护的。” 听着段虎的话,曹安脑海中大体勾勒出了这个百里家的样子,同样的,对于帝国也有了个大致的轮廓,大殷皇朝还真就只是一个小池塘啊,难怪唐龙对这些周边小国如此的不屑。 “到时候再看吧,你只管按照你的行程安排就行,不用理会我们,如果确实需要联系你了,我会想办法的。” “嘿嘿,哪能让宗主您去想办法呢,宗主收下此物,只要需要属下的时候,您将其激活即可,注入真气便能激活,若属下没有第一时间与宗主联系上,您也可以在激活的时候在里面留下信息,属下都能看到。” 段虎递来一物,是一枚戒指的模样,曹安尝试着往其中注入真气,只见一道光晕涌现,光束具现出一个椭圆形的界面,那边的段虎也摸索出了身上的一枚戒指,很快,一个武侠版的视频通话便呈现在了曹安面前。 “此物倒是便捷。” “但也有些弊端,只能单线联系,一对戒指,只能绑定固定的两个人,无法联系到更多的人,胜在轻便而已。”段虎注意到,曹安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讶之色,大概率就是他自己其实已经见识过类似的手段了。 曹安离开了酒楼,段虎站在楼上,看着曹安远去,将这枚戒指收入了一个特制的盒子内,那里面已经有了六枚戒指,算上这一枚就是七枚。 “老爷,真的会有域外力量进入这个世界吗?” 段虎的手在茶杯上摩挲着,“谁知道呢,反正当初司道文是这么说的,对我而言无所谓,无非就是多挂几个名头而已,广撒网,如果这其中真的能捞到一个,都是赚的。” “怕就怕这些人不知收敛,只当老爷您是个财神爷,见不到回报,就像之前那个一样。”魁梧汉子有些为自家主子不值当,这种事情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照这么看来,司道文的竹简并非没人读出来,而是读出来了,却没人声张。 “段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钱财,再者,你看你老爷我像是个傻子吗?” 那汉子不再说话,两人略作停留,也离开了酒楼。 次日一大早,收拾了行囊的曹安一行人,走出了天牛城,朝着黑蛟府的方向而去,至于段虎给的那枚戒指,曹安扔进黄皮葫芦中后就已经将这事抛到了脑后,他不知道段虎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知道段虎知晓了什么隐秘。 这些都与现在的他没有多大干系,一切等到了中央帝国,对那个江湖有了足够了解之后,会得到答案。 黑蛟府,以铸器而名震天下。 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成就了黑蛟府之名,地势从天牛州转入黑蛟府就开始陡然拔高,整个黑蛟府的水利环境比天牛州更加复杂,这里淡水、海水两种水利混杂,从地图上观察整个黑蛟府,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区域是与大殷皇朝的整体版图连在一起的。 更多的区域,则是被海水分隔开来,形成大大小小的岛链,在这各大岛屿之上,最丰富的的就是地火资源,黑蛟府,汇聚了大殷皇朝最纯粹也是质量最好的地火,其中大殷皇朝最大的几条矿脉也在黑蛟府的领地上。 如此条件,引来天下匠人汇聚,皇朝的军械其中很大一部分也是在这里的,加之毗邻黑海,所以,这里的氛围也跟其他州府完全不一样。 第二百九十六章 黑海里的盗匪 官道上,来往商队繁多,金石商会的拍卖会虽然已经结束了,但交易会还在进行中,还有一段时间,车马流量明显要比往常高出一些。 “公子,有尾巴!” “嗯。”曹安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敛息手段很高明,实力也很强,两名天人境,两名武罡境界,一共四人,从整体实力上来看,这个小队的实力是完全碾压曹安一行四人的,这伙人是从离开天牛城就跟了出来的。 天阴沉沉的,几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细微的小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微风一吹,像是抚动了一整张从天垂落的晶莹帘子,曹安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清晰了起来,视角也不再是限制于目光所及。 只要水元所及,曹安就能看到,而且视角与神念感知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跟肉眼去看极为类似的视角。 “大姐,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独眼风四传念道,其实他并不是独眼,只是用一块牛皮遮住了其中左眼,所用武器是弓箭,但没办法,自己无法眯起那只左眼,这种事情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风四做不到,只能用别的东西蒙住,后来随着修为提升,倒是能眯起来了,但人已经习惯了一只眼的生活,索性就这么一直遮着,再一个手底下的兄弟们也都说,他一只眼的时候,显得更霸道威武一些,海盗嘛,要的就是别人怕你。 大姐常怀宁,身材火辣,穿衣的风格更是大胆开放,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这与天气无关,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肤色基本就是原本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可能出现被晒黑之类的情况,模样长的柔媚,露出后腰上的一只黑色、胡蝶刺青。 “发现了又怎么样?只要再远一些,离开了天牛州的感应范围,直接动手,我们四个人还吃不下他们四个老弱不成?” “但我听说曹安的实力很强,本身又是个偃师,处理起来怕是有些麻烦。” “要你做什么?特意花了大价钱给你换的弓箭是摆设吗?这时候就需要你让他用不出傀儡来,至于其他的,我们自然就能处理掉,干了这一票,顶得上咱们带着兄弟们在海上卖命几个月,在那拍卖会上,这小子出价都是几十万几十万的叫,手里的元精哪能少得了。” 剩下的两个兄弟紧随其后,却是不知道常怀宁和风四之间的交流,也察觉不出异常,反正这种事情他们做了不是一次两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有大姐在,想到大姐,又看了看大姐的身材,两人均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好色其实不只是男人,女人也是如此,而大姐应该不单纯是好色,他们其实私下里都知道,大姐应该是心里有问题,每到夜晚降临,就会控制不住的y,望,窝子里只要长得好看些,又有些实力的兄弟,基本上都被她霍霍过。 那是真的霍霍,铁打的人也支棱不起来,遭不住整夜的璀璨,白天与晚上的大姐,就像是两个人,完全相反的两个人,现在窝子里的老人,几乎到了夜里,都会早早入睡,锁好门窗,就怕大姐找上门来。 “动手!”常怀宁一道神念传了过去。 风四当即拉开了长弓,长弓两端是两只龙首标志,弓弦用的是黑海中里的墨蛟筋,通体呈现出明黄色,弯弓搭箭在一瞬间完成,人在空中,弓拉满月,一道黑色的锋芒破空而去,整个雨水帷幕也随着这一箭,被生生刺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出现了短暂的真空,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是在一瞬之间完成的,风四的目标是曹安,这一箭没有丝毫留手,几乎是他箭道技艺的巅峰,这边弓弦声响起,黑色箭矢就已经出现在了曹安的脑后。 常怀宁身影如龙,手中黑色直刀斩开雨幕,须臾之间,就已经出现在了前方。然而,下一秒,常怀宁眼中所见的一幕,让她心胆俱颤,身形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不敢再向前去半分,整个人像是在那一瞬间被按下了定格一般。 在雨中,风四的箭矢就悬停在曹安脑后,距离他的后脑不过寸许,但就是这寸许,无法再进,箭矢用的是破罡箭,专克武夫护身罡气的,以风四天人境界射出的一箭,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在了外面。 真正令她感觉惊惧的是,在这一刻,她在曹安身上看到了一尊近乎透明的虚影,像是由雨水构成的虚影,箭矢无法再进一步,正是因为这尊虚影一只手将这箭矢握住了,而随着‘它’握住箭矢的一瞬间,天空中的雨滴停了。 世界宛如被定格一样,雨水不再落下,雨幕就成了真正的雨幕。 下一瞬,一股强烈的心悸感席卷而来,常怀宁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他们这些武夫,每日行走于危险边缘,早就练就了比动物还要敏锐的感知,如此强烈的危机感,只能证明一件事,曹安即将要发动反击,甚至已经发动了。 而且还是能够给他们性命带来绝对威胁的反击。 她下意识就想到了雨水,现在所有人都处于小雨之中,如果曹安的攻击与这个有关的话,自己和风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身后的那两个弟兄,绝无生还可能。 嗤通一声。 常怀宁跪了下来,“曹宗主且饶我兄弟性命!” 后方的风四目瞪口呆,自己一箭出去,这还人都没有落地,什么情况,自家老大就跪了?他刚刚也察觉到了危机,但并没有常怀宁那般的强烈,以至于没有放在心上,人还在空中呢,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然后,身化残影,嗤通一声跪在了常怀宁身后。 别管发生了什么事,跟着跪就完了,没看到这雨幕有大问题吗?他自己也是感应的水元力量,但要操控这么大范围的雨滴,达到静止的状态,他办不到。 他们这一伙海盗可没有那么多的尊严,都是一群被抛弃的人,没有人天生愿意活在黑海中,没有什么能比活下去更最重要了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黑海初解 “我等利益熏心,冒然对曹宗主出手,但求留的性命,尽听曹宗主差遣。” 当啷一声,箭矢掉落到了地上,小雨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淅淅沥沥,雨滴溅落到地面的一瞬间,就像是常怀宁的心一样,终于落了下来,她知道大概率这一次是不用死了,就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安排在后面等着自己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盯上我们的?”曹安感觉很奇怪,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了,沿途被人截杀? “我们是活跃在黑海之上的黑风盗,以打劫过往船只为生,在此之前见了曹宗主在金石拍卖会上的表现,所以动了心思,我等实力不济,甘愿受罚,愿为曹宗主做任何事情。”常怀宁开口道,往常,他们把事情办砸了以后,这么说,就会有转机。 这些江湖中人,特别是名声在外的,总会有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方便自己出面的,那么这个时候,他们这一群打家劫舍,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声的盗匪就能派上用场了,相当于变相的扩展业务了,毕竟,这些大人物也总不好光麻烦你跑腿不是? “这么说来,你们对黑海很熟悉了?” “黑海是我们活命吃饭的地方,我们自然是熟悉的。” 曹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伸出手,“我需要给你们两人体内种下禁制,只要你们不起歹念,这禁制对你们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害,如果你们接受的话,其他人就可以离去了,你留下,如果不接受,那就谁都不要离开了。” 他说得很平静,也很温和,就像是老友之间的谈话一样,但常怀宁感受到了那只手中的彻骨寒意,以她天人境界的修为,也察觉到了如此强烈的寒意,便知晓其中的厉害,一咬牙,点头应下,不敢反抗。 曹安也没多说什么,以极寒之触在这两人体内种下种子,也不知道是两人真的怕了,还是他们这些盗匪的心性真的就那么光棍,打得过就杀人劫财,打不过就认怂保命。反而是真的没有触发极寒之种。 “让你的人都离开吧,该干嘛干嘛去,记住,不要在周围徘徊,别在接下来的这段路上再被我感知到,然后你留下。”曹安的手指向了常怀宁,这一幕,让风四脸色微微一边,他太清楚自家大姐的性子了,真要留下了,白天还好,晚上说不得就要出问题了。 干咽了口唾沫,“那个,曹宗主,不如让我留下吧,我在咱们窝点里的地位也不低,实力也跟大姐差不多,留下大姐或者我,区别不大。” 常怀宁却是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带着兄弟们离开吧,我留下。” 风四还想说什么,见了常怀宁那杀人一样的目光,缩了缩脑袋,带着身后两名武罡境兄弟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原地。 “大哥哥,这位姐姐穿得好少啊。”李兜儿上下打量了一遍常怀宁,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而向来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常怀宁,在听到了李兜儿这句话的时候,却是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的裙摆,那裙子本就遮不了全身,这一拉,就成了拆东墙补西墙。 “常青,你那有衣服吗?” “公子,我这可没有女子服饰,而且我与这位海盗姑娘的身体相差也挺大的,倒是公子你们二人,体形有些相似的,她应该能穿你的。” “换上吧。”曹安从葫芦里抖出一件青色长裳,递了过去。 常怀宁接过衣服,闪身而去,等回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那件青色的长裳,这副装扮的常怀宁倒是真的更衬了几分柔媚之气,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曹安一行人之后,没敢说话,脑海里还没有从刚刚的那一幕中完全回过神来。 那已经超出了她对天人境界的理解。 一路上,基本都是曹安在问,她在答,这些问题都是关乎于黑海的,有些曹安提出的问题,甚至连她这个在黑海里折腾了几十年的盗匪也回答不上来,好在曹安的性子一如既往,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生气。 黑海里,可不只黑风盗一支盗匪,远离了黑蛟府之外的零碎岛屿可不在少数,这些岛屿有的在层层海雾之内,有的在常年雷泽密布的海域之间,这就给了这些盗匪们生存的空间,黑海那么大,漫无边际,一头扎进里面,就是天高地阔,任尔驰游。 不熟悉黑海的人,别说找到他们,就是活下去都成问题,朝廷也知道,只是没法管,太零散了,能活下来的盗匪普遍个体实力要强横一些,排遣的军卒少了没作用,多了,补给是个大问题,最重要的是不值当。 黑风盗在众多盗匪之中,排名靠前,从大殷的通缉令上就能看出一二来,所有头目的赏金都是以万为单位的,而黑风盗中,一共五个大头目,以常怀宁为首,之前放走的风四是二当家,单就这一股力量,几乎已经能与内陆地区的二流宗门相当。 朝廷各地对于被悬赏者的态度大差不差,就像是曹安之前上榜的悬赏策一样,当你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上没上榜,其实对你的生活已经影响不大了,但有一点,不要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出现在别有用心之人,或者是朝廷力量面前。 除此之外,正常的在各大州府之间流窜,都不用易容,没人会去理会你。 常怀宁他们这样的天人境,就在这一类拥有足够实力之列。 黑海是神秘的,据说当年前朝曾举国之力,想要开拓海路,最终损失惨重,无疾而终,原本就已经属于皇朝末期的前朝,这么一折腾,就更加凋敝,最后有了大殷皇朝,这么一对比,中央帝国的强大就可想而知了。 一个家族都能开辟海路,虽有前朝处于末期,整体实力衰弱厉害的缘故在里面,但那也是一个国,而不是一个家族。 连续两天,这一行人基本上都是白天赶路,夜晚看天色就歇脚,也不挑走到哪里,反正天色差不多就停下休息,目标是明确的,就是黑蛟府,但这速度和作风上,却是让常怀宁老大不适应,这都天人境了,怎么还用脚赶路的呀。 “黑海之中,最可怕的不是水中妖兽,而是黑海中变幻莫测的天气,内中元气混乱,天地元气在我们正常生存的地方,都是均衡分布的,但那里不是,各大属性元气扎堆存在,区域富集,且没有规律可言,可能前一天,这一片海域上空,还是火元富集,第二天你再来的时候,就是雷元富集,雷泽密布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黑海里的危机! “你的意思是,天地元力紊乱?” “对的,曹宗主这个词用的更为恰当一些,因为它里面不只是富集,有些区域甚至会出现元力真空,这对于武夫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我们只遇到过富集,没有遇到过真空,真空地带可大可小,全看运气。” “天地元力的真空地带,不仅仅是对天人境武夫有影响,武者本身也是依靠天地元力获取力量的,只是不能像天人境一样直接利用这些天地元力而已,没有了这些天地元力,武夫就等于被抽走了赖以生存的根基,体内的力量用一点就少一点,终有枯竭的时候。” 曹安的脑海中有一线灵光闪过,像是一个恍惚,那种原本即将抓住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了,耳边还在传来常怀宁的讲述,只是再也没有任何的想法出现。 “如果真空区域小一些还好,真空区域很大的话,力竭的武夫一旦遭遇妖兽,根本无法抵挡那些本就肉身要比人族强横数倍的妖兽,只能沦为其口中之食,那时候的武夫其实已经跟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了。” 曹安点点头,黑海的凶险远超他的想象,脑海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据说当年的那位探险者司道文前辈就是孤身进入黑海之后消失无踪的,这些年我们在黑海近海区域内活动,也了解到不少大殷皇朝内陆之中无法了解到的信息,除了我们所知道的这些意外,当年百里家开拓航路的时候,折损的武夫除了战斗伤亡外,还有很大一部分疯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百里家没有透露过,所以我猜测应该还有其他的危机在里面。”不知为何,这本来不属于曹安所问的内容,常怀宁还是说了出来。 曹安对黑海打听得这么详细,早就超出了对黑海好奇的范围,普通人是不可能询问这么详细的。 这一点,常青也看出来了,面色有些凝重,拢了拢脚边的火堆,“公子,你不会是打算……” 曹安没瞒他,“到了黑蛟府后,我们分头行动,你和小胖带着兜儿从凌虚渡乘飞舟去往中央帝国就行。” “那您呢?” “我有属于自己要做的事情,放心吧,我自己会斟酌的,如果当真事不可为,我会重新回到凌虚渡口乘坐飞舟离开的。”曹安平静的说道。 常青熟悉曹安的性情,没有多说什么:“公子,一切小心。” “这还没到分别的时候的,说这些做什么。” 曹安并不是临时起意的,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其实是在得知到达中央帝国需要经过黑海的时候,那时候对于黑海的理解,其实就是一个海,记忆中也不是没有去过海上,风暴、海浪以及可能的妖兽这些都是想象得到的。 在越靠近黑蛟府的时候,这种横渡黑海的念头越发强烈,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并不是说有什么东西或者气息在指引着自己前往黑海,而是他需要这么去做,就像是记忆中,有时候生病了,总觉得自己应该吃什么药就能好一样。 但眼下的情况与记忆中又有不同,到了他现在的境界,天人交感,这种预感是真实的,而记忆中的事情,更多时候是吃了也没用。 这几日,他反复思索自己与海的联系,可能与黑海牵扯上的事情,似乎唯有在紫云架晋升天人境界的时候,也只有那一次,让他与海有了牵连,在那一次感悟天地水元之力,打破心神之劫的时候,他横穿了整个大海。 冥冥之中,天地对于那些力量触及到超凡的武夫们,自有一种无形的回应在里面,趁着眼下的时机对这黑海多一些了解,自己横穿黑海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一点。 “对了,你刚才提到探险者司道文消失前最后的踪迹就是黑海,就我所知道的,他好像一直都在探寻上几个时期的遗迹,以及它们消失的真正原因,他进入黑海,难道说黑海之中有消失文明的遗迹吗?”曹安转移了话题。 常怀宁的看向曹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异常,或许是不知者无畏吧,除了这个,她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曹安,天人境在大殷内陆江湖,是很强,但一旦进入黑海,要面对的可就不是江湖中人了,而是整个天地。 “黑海之中一直有传闻,那里隐藏着先前文明覆灭的真相,那里的天地元力异常就是这真相造成的,不过一直没有得到证实而已,或许,等哪天司道文前辈重新出现在江湖中的时候,一切都会得到答案。” “或许吧。”对于这种猜想,曹安并没有过多说什么。 “按照地图上的显示,我们明天能够到达黑蛟府,到达以后,还需要麻烦常姑娘带我们去一个能够处理八品宝兵的铸器处,如果姑娘有相熟的,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好,那自然就是最好的,至于费用,这一点姑娘无需担心。”曹安还记着唐龙的那把大刀,沈重现在也确实缺一把近战的宝兵。 远程有了惊雁在,贴身近战的时候,总不能用弓直接砸,他要在进入黑海之前,将身边的事情尽量安排妥当。 “这个没有问题,曹宗主尽管放心就是。” “行,各自休息吧,明天一早出发。” 常怀宁挑了个距离曹安等人较远的地方,将自己蜷缩在一起,躺到了地上,悄然从袖口处取出一物,咬在口中,闭上了双眼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她就不明白了,曹安之前说了,只要不起谋害之心,就不会有问题,为什么自己不过在脑海中想象着跟曹安那种事情,就每天晚上冰寒彻骨,完全盖过了之前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莫名邪念。 这顽疾,竟似乎有种正在被治愈的驱使。而另一边,曹安则是心中叹了口气,也是难为这个女人了,对自己的加害之念那么重,每天还要表现得恭恭敬敬,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她的极寒之种,爆发得并不全面,她这连续几晚上的爆发,还比不上那三妖一次动念来得猛,怪事!! 第二百九十九章 铁北流的养心居 “铁北流,黑蛟府有名的铸器大师,之前曾是洗剑山庄的供奉大铸器师,后来因为跟洗剑山庄发生了点不愉快,就从洗剑山庄退出来了,隐居于此,知晓此处的人并不多,多半都是北流大师的朋友和老主顾。” “曹宗主若是问这黑蛟府中,哪些铸器师能够处理八品宝兵,那这位铁北流大师就定然是其中之一。”几人并没有直接前往黑蛟府城,而是转道府城外的一处浅海岛礁,隐蔽在两座山口之后,以至于很难第一时间发现它。 御空而出,行不足一刻钟后,几人面前豁然开朗,原本笼罩的薄雾也随之散开,映入面前的是一座不大的岛礁,孤岛独悬,乍眼一看,就是一座放大版的礁石而已,漆黑色的礁石高出整个海面十丈有余,向后延伸将近百丈,才有稀疏的植被存活,越是往后,越发浓密,翠绿色练成一片,从高空看来,就像是中心一团翠色点缀在岛礁之上。 常怀宁停滞在虚空之中,曹安年剑上带着沈重和李兜儿两人,“我们只能飞到这里,那里是所有御空者停下的地方,岛礁之上布置有九龙烽火阵,据说出自七级阵法大师空言之手,用以抵御黑海之的滔天巨浪和海浪声。” 顺着常怀宁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有一块平整的空地,让曹安莫名的想到了记忆中的停机坪,不觉莞尔一笑,随着常怀宁落入其中,一道巨石雕琢的山门矗立在面前,正中的位置铁画银钩的写着‘养心居’三个大字。 门口的位置还站着两名白衣童子,只是这童子的身材有些过于粗犷了。 “来者何人?” “常怀宁请见北流大师,劳烦通禀一下。”常怀宁向前一步,却并没有走出平台的范围,面色平静,无形的气势从他身上出现,仿佛又回到了黑风盗内,变成了那个压得住一群悍匪的大姐,而不是前些日子跟在曹安等人身后,毕恭毕敬的小女子。 人都有两面性,就像常怀宁,以她的作风,开始的时候,的确有手下的男子调侃她,毕竟身为女儿身,却做那样的事情,甚至有些还故意留门,就像一尝这‘铁娘子’的滋味,可常怀宁尽管精神不正常,但审美和看人还是在线的。 更多的人,在见识了她真正的力量和被她璀璨的男人后,才敬畏其人,白天的常怀宁是一个出色的领袖,她以真正的实力和出色的领导能力,让一干悍匪打心底感激她、折服于他,夜晚的常怀宁是极致疯狂的0魔,令人谈之色变。 盗匪的生活朝不保夕,在黑海之上,于天地争,于妖兽争,于自己同族争,死伤是常有的事情,相比于能够活下来,夜晚的这点小事,就显得无足挂齿多了,海上那么多盗匪,头领精神正常的也没有几个,至少常怀宁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两名童子似乎花了一点时间,才将面前这个青衣装束的女子与那黑风盗的头领常怀宁联系到一起,眼中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急忙双手一拱:“原来是常前辈,您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 那童子说完,转身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后方,不大一会,就重新出现在了几人视线之内。 “几位前辈,我家老爷有请。” 虽然看不到,但能量的波动几人还是能察觉一二的,在获得允许之后,两名童子各自撩开一角,竟似真的将这空间挑开了一角一样,而曹安也清晰的察觉到,原先阻隔在前方的阵法大幕随之对自己敞开的‘胸怀’。 岛礁上的布置其实与诸多宗门和世家并无甚太大的区别,亭台楼阁、假山花园,区别只在于各自的布置和风格不同而已,他们是在行进了将近一刻钟之后的一个会客厅内见到的铁北流本人,这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老者。 完全符合曹安固有印象之中对于‘矮人铸剑师’的形象刻画,五短身材,面色红润,留着浓密的花白胡须,身穿一件黑色短打,露出两条如同虬龙的粗壮手臂,力量感直接拉满,但看着也有些怪异。 “哈哈哈,小徒与我说,见到了一个与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常前辈,我还当他少见多怪,原来常侄女你真的变化这么大吗?”初一见面,铁北流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用那爽朗的声音调侃起了常怀宁,显然,两人之间不只是相熟那么简单。 常怀宁脸色红了一下,“铁叔就不要取笑我了,你看看,这次我给你带来了谁?” 铁北流脸色平静,冲着曹安拱了拱手,“曹宗主,久闻大名,如今一见,果真是龙章凤姿,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啊,老夫铁北流。” “曹某见过北流大师。” “如此看来,这一次找我的是曹宗主,而不是我常侄女了,曹宗主的事情,怕是不会那么简单了,说说吧,我大侄女都带着你来了,看在她的份上,只要老夫能办到的,定不会推脱,不过,咱们交情归交情,该给的费用却是一点也不能少。” 铁北流半开玩笑的说道。 “确实是我们想找北流大师,想请北流大师出手,帮忙重铸一柄八品宝兵,费用的话,北流大师正常收取即可,如果能快一些,我们希望加急,当然,加急的费用,北流大师正常算在内就行,听常姑娘说,如果要问这黑蛟府匠师中,哪些人能重铸八品宝兵,北流大师你绝对是其中之一。”曹安温和一笑,回道。 这个时候的常怀宁已经不再说话,而是站到了一侧。 铁北流注意到了这一点,看着两人这情形,并不像是什么寻常朋友,当下有些奇怪,他自然也不会朝着那种关系上去联想两个人,如果说实力的话,两人倒是应该相当,但曹安是一宗之主,这是朝廷定的,自己的大侄女却是黑海盗匪,抛开这个,大侄女的事情他多半也是知晓一些的,以曹安的风评来说,这种可能性太小。 这个江湖上,天人境界又貌美的女修还是很多的。 “在我决定之前,我想知道这八品宝兵的来历,说出来不怕曹宗主笑话,老夫现在已经退出了洗剑山庄,尽管也是天人境界,但毕生的精力都在铸器一道上,单论战力,可能连曹宗主身边的这位常管家也不及。” “这岛礁之上,还有我一众家眷和弟子,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需要为他们负责。”铁北流在听到重铸的时候,就想到了重铸的缘故。 问题很简单,你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带着跑就是了,我家业都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打开门来做生意,不能留下后患,八品宝兵,放在任何一个宗门之中,都是了不得的宝贝,若因此而引来大麻烦,不值当,也扛不住。 曹安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其他的我不方便透露与北流大师,但还请北流大师放心,此物并非来自大殷江湖,且首尾已经被曹某解决了,北流大师只管重铸即可。” 铁北流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空口白牙谁也说不准。 “也就是说,麻烦可能来自其他皇朝?还是中央帝国?” “曹某要去的就是中央帝国,如果有麻烦,会解决在那里。”曹安这话平静的落下,手中的茶杯也放回了原位,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是绝对的澄澈,铁北流心中一紧,怪自己嘴贱,问多了,曹安这话说出来以后,自己就已经把后路堵死了。 只有坐上同一条船才能宾主尽欢。 “曹宗主乃是偃师,一手偃师术冠绝大殷江湖,先前老夫的难处已经与曹宗主严明,重铸八品宝兵可以,费用老夫也不收取,但曹宗主需要留下四尊天人境傀儡以防万一,到时候,老夫也能有些底气!” 曹安略微思付,“可以!” “好,曹宗主爽快人,需要重铸的宝兵拿出来吧,另外,还需要曹宗主将要求也一一告知老夫,老夫才好动手。”铁北流爽朗一笑,这笑声真的很魔性,有种空旷震耳的感觉。 那柄门板大刀出现在桌面上,曹安指了指身边的沈重,“需要重铸成什么样,你询问他就行,铸器之事你们两个沟通好,毕竟宝兵重铸之后是给他使用的,小胖,你要考虑好啊,这可是八品宝兵,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将会是你武道修行中的伙伴。” “曹哥,我明白的。” 很快,诸事安排妥当,曹安差了常青去城内购买一些阴槐木等材料,准备着手制作六景天人境傀儡,站在安排入住的小院内,曹安看着院内的花,脑海里在想着铁北流刚刚离开时候的话,像是一句无心之言,又像是有意试探一般。 “不知曹宗主能否制作七景阴神境傀儡?” “北流大师觉得呢?” 铁北流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他的丝毫想法,“单纯的好奇,毕竟曹宗主可是在四景开脉的时候,就能制作六景天人傀儡,如今修为到了天人境,却还从未有人见过曹宗主手中出现六景以上的傀儡,也当是一桩江湖秘闻打听打听,哈哈。” “七景阴神,我对这个境界的了解还不够啊……” 第三百章 完美级别的六景傀儡 铁北流想要傀儡,而曹安也需要,独行黑海,他需要帮手,而身边的常青,目前还处于不太帮得上自己的阶段,主强而仆弱,这在真正的危机历练之中,就导致他们能帮得上忙的不多,甚至在特定的时候,还会拖后腿。 去往黑蛟府城购买材料的常青速度是很快的,第二日下午,便已经带着大量材料回到了小院,曹安锁上了院门,看着地上的上品材料,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怀念之色,当年,他与沈重二人出走千叶镇的时候,哪有机会碰到这样品级的材料。 那时候所用的,几乎都是最差的,神念微动,扫清了心里的杂念,胸中已经有了计较,从黄皮葫芦里取出了特制的偃师工具,这一套,也是在交易会上所得,不过只是寻常之物,用的都是凡铁打造,只是在其中一个摊位上成套成套的卖,曹安顺手就买了一副。 精细化的工具,能够让整个傀儡运转起来更加的顺畅,最大限度的减少能量损耗,在一些招式的施展上,真正无限接近傀儡原身的力量,越是高超的招式,对傀儡本身的精细化要求越高,这一点是肯定的。 之前制作的天人境傀儡,一直都只是在以精湛的技艺弥补工具上的粗糙,以至于一套像样的工具都没有,他可以预见,一旦傀儡等级突破六级天人的时候,就是记忆上的精湛也难以弥补了,是时候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偃师器具了。 这已经不是成套与否了,而是关乎于器具的品级了,武夫的武器有品级,药师的丹炉有品级,自然偃师的工具也是有品级之分的,高品级的偃师器具能够弥补一些偃师本身的技艺上的缺陷,就像曹安之前的情况,只不过是反过来了而已。 岛礁上的小院门锁了九天,沈重也在这九天的时间内,确定了自己的武器,并于铸器大师铁北流完成了交流。紧锁的小院之门打开了,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开之后,曹安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桌上是已经完成了的四尊傀儡。 这四尊都是曹安之前用过的老牌天人傀儡,雄霸、宁道奇、宋缺、聂风。 走进门来的常青一眼就看出了这四尊傀儡的不一样,他们每一尊都如同拥有了灵韵一样,这是之前曹安的傀儡之中所缺少的一部分感觉,傀儡周身竟有光晕流转,它们的名字不再像之前那样被雕刻在基座上,而是犹如丹成丹纹一般,出现在傀儡身上。 尽管还是暗淡,但已经足够说明这一批傀儡的质量高超,远胜从前。 “公子,这是?” “本来还想着让你带着转交给北流大师,想来他已经得到消息了,正朝着这边过来了,看来是不用你转交了。”曹安笑了笑,这几日,他们几人就住在旁边的院子里,曹安这边也没有设下什么结界,以曹安和常青两个天人境的感知,铁北流还不至于无知到差人窥伺院中的情形,就只是在两座院子之外,安排了人手,查看曹安这边什么时候制作完成而已。 曹安话音刚落,大门口,一道火元之力涌动,铁北流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那里,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之前的黑风大盗常怀宁。 “哈哈哈,适才听得小徒报来,说这院子的门开了,老夫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如今的曹宗主亲手制作的六级傀儡,老夫期待已久了。”铁北流人还没进院子,那如同洪钟当头的嗓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神纹自成,灵韵宝光,完美级六景傀儡!!!”小钢炮踏入院子,看到傀儡的瞬间,整个人都失神了,眼中迸射出精芒,有些失态的抢先几步,也顾不上周围还有曹安等人,直接就矗立在傀儡面前,呆呆的看着。 良久,才有些艰难的收回了目光,“恭喜曹宗主,偃师术又有精进,别人都以为曹宗主如今很少使用傀儡,主要精力似乎转移到了武道上,这偃师术一道怕是有所下降,却不想,曹宗主的偃师术不仅没有下降,反而更进一步,可喜可贺!!” 末了,又追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紧张:“敢问曹宗主,这四尊傀儡是给我的吗?” “既然承诺了北流大师,这四尊傀儡自然是要交给北流大师的,本来还想着让常青给你送过去,眼下既然北流大师亲自过来了,那你带走就好了。”曹安面色平淡,仿佛这四尊完美级别的六景傀儡不是什么了不得之物一样。 铁北流脸上的欣喜之色一闪而过,他不怀疑这四尊傀儡是否真的有六景天人的实力,只是稍微感知一下其中的能量流转,就能知道,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生怕被别人抢走一样,大袖一挥,将四尊傀儡收入怀中。 “嗨,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正事,老夫在岛上设了宴,曹宗主还有各位,请!” 曹安却是摇了摇头,“北流大师,宴会之事就算了,我想问一下,沈重的宝兵不知什么时候能够重铸完成?” 涉及到自己专业上的事情,铁北流脸色一正,“重铸八品宝兵,就要涉及到重新将其熔炼,还要尽量考虑到其内部的阵法流转平替和需要做出的更改,这个过程需要一定时间,眼下过去了九天,内部的情形大致摸清楚了,很快就可以开始熔炼,最快应该还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 曹安点点头,“宴会我就不去了,重铸宝兵还需要一定时间,但我可能最近一两天就会离开,还有点事需要常女侠配合,了解一些黑海的具体情形,常青和小重他们,就暂时留在岛上,待得宝兵重铸完成,他们再走,要麻烦北流大师了。” “曹宗主不与几位一道吗?” “看情形吧,我只是需要先去确定一些事情。” 铁北流点了点头,“曹宗主客气了,几位在我岛上,就是客人,岛上一定好生招待着几位的,宝兵一事也请放心,老夫打了这么多年的铁,出不了岔子,八品宝兵,无论如何,都会在十天之后送到小沈手中,曹宗主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 顿了顿,铁北流接着说道:“曹宗主近日要离开,相信你们之间还有事情需要交代,老夫就先走一步,去铸炼那边看看,一日三餐,会有老夫弟子正常送来!” 言罢,铁北流转身离开,常怀宁也跟随而去…… 第三百零一章 黑海里的空间错乱 终归还是不太相信铁北流,也不太相信常怀宁,曹安在傀儡之中留了一后手,将操控之法转告沈重和常青之后,次日一大早,就带上了常怀宁破空而去。 “哪个方向?” “那,一直往前,穿破这片海域之后,就能看到我们的领地了,到了那地方以后,我身上的钥匙会有感应,我会提醒的。”常怀宁这么说道。 曹安点点头,“那就坐稳了。”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可能是因为身边没了常青、沈重和李兜儿,他本就是一个向往并且享受孤独的人,这一刻,就像是所有的羁绊都从内心之中被暂时移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年剑巨象化,两人站在上头连一半的剑身都没有占,利剑破空,只余残虹在海面上,快到极致的速度,让常怀宁心脏猛地悬了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握住了一样,久久无法平息,凛冽的罡风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她不自觉的拉住了曹安的衣角,没有释放结界护住自己,就这么闭着眼睛,拽着曹安的衣角,不去看周围的任何东西,怪异的安全感自心底生出,溢满心间,人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么多年以来,黑海之上的生存,身后的家人朋友,都是悬在常怀宁心头的利刃,让她不得片刻安歇。 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下,常怀宁不自觉的竟是睡着了,自从跻身天人境后,她已经多久没有睡过了?像正常人一样的去睡觉,好像记不清了。 曹安的心像是困久出笼的种牛,剑随其心,上下翻飞,利刃破空,在这广袤的海面上肆意驰骋,待得曹安完全平稳下来心境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不知道飞入了黑海中多远,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常怀宁。 呼吸均匀,睡着了,睡着了,着了!! “喂,麻烦醒一醒。”曹安悬剑在空,摇了摇身后的常怀宁。 “啊?到了吗?曹宗主。” “这不是应该我问你的吗?到了没有?” 常怀宁睁开那双好看的美眸,打量着四下的海域,眼中是一层又一层的茫然,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枚令牌,但上面除了漆黑的冷光外,什么反应都没有,海里没有什么参照物,你所能见到的,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致。 便是熟悉海域,也需要自始至终都处在清醒状态,才能心中大概有个底数,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很抱歉的是,常怀宁之前睡着了,也不知道怎么站稳的,只能说大概这就是强大武夫的本能吧。 “我好像不熟悉这片海域。” “额,无妨,我大概还能记得来时的方向,我们往回走就是了。”曹安倒是并不担心,从这附近海域的情形,大概能看得出来,这还在近海之中,因为这里的环境很稳定,没有元力富集,妖兽几乎也很少。 “好,往回走吧,这一次,我会一直感应着钥匙的。” “黑海是你熟悉的地方,单纯靠感应钥匙可能不太够,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形,我担心我们的行进线路可能会有些偏差,到时候还需要你来纠正。”这事儿没什么可抱怨的,曹安的确就很平静,刚才兴之所至,一时间玩嗨了。 这一次的速度放慢了不少,曹安的精神力释放了出去,感应着周围的情形,空旷、寂寥、单调,这就是入目景象所给人的一成不变的感受,黑海是真的黑,水是清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给人那种湛蓝的感觉,向下看去,在这白天,真就是一片波光粼粼的黑色冷光。 周围的元力是正常的,并没有常怀宁所说的那些情况出现。 “那边有座岛礁,你现在对这一片还是没有印象吗?要不要过去看一下,落到岛礁上之后,或许你会对它有些印象也说不定。”曹安的最终目的虽然是横穿黑海,但在那之前,他还需要进行一些准备。 而相应的准备,需要在常怀宁的海盗窝里完成,以他们对黑海的熟悉,在那进行准备工作肯定要比自己跑到临海询问一些渔民来的靠谱一些,在海里讨生活,不要指望他们能够对你掏心掏肺,海盗反而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再一个,一件事是请,两件事也是请,一事不烦二主,常怀宁用的挺顺手的,等价交换原则,她赎回了四条命,做这点事情,理所应当。 不过片刻,两人一剑便落在了岛礁上,当真的就只是一座岛礁,七八丈见方,岛上除了砂石残留和黑色焦土之外,什么也没有,海浪拍打着岛礁,发出震耳的声音,别看整个海面上似乎风平浪静,但正是那平静之中的波折,它漫过了所有,让你感觉不到它的威力,甚至觉得它是柔和的。 但面对这胆敢阻挠它的岛礁,自然就爆发出了其威能。 “这……” “怎么了?想起来什么没有?” “往那边看看。”常怀宁指着另外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已经几乎与曹安记忆中来时的路偏差了整整九十度。 “偏了这么多?你没记错吧?” “不是,是往那个方向看看,看看那里有没有另外一个仰卧女子模样的岛屿,我怀疑我们进入了错乱空间。”这一下,常怀宁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了,如果真的进入了错乱空间,那现在两人就没有任何的方向可以依凭了。 “什么是错乱空间?” 年剑再度破空。 “这是黑海里的传闻,我没有经历过,很多人都一度以为只是一种传闻,错乱空间有些类似于运转起来的空间阵法,但空间阵法是人为的,目的地也是唯一的,错乱空间不是,我们上一秒可能还处于近海领域,往前一步可能就已经到达了黑海中央。” “甚至连我们自己的方向都变了,也难以察觉,原本向前飞行的,错乱之后,就一直向后飞,依然感觉自己在向前飞行,所以,可能曹宗主你对路线的记忆,也用不上了。” 常怀宁说得简单直接,曹安很快就理解了,就像是当日在金石商会外一样,一步踏出,人已经到了城外,但那是人为的阵法,空间变幻还是有感觉的,如果真像常怀宁说的,黑海之上的空间错乱难以察觉的话,他感觉黑海的危险程度还要再往上拔高一大截。 点背到一直遇上错乱空间,或者即将靠岸遇上错乱空间,那真的是…… 远处,视线里不再是单调的海天一线,而是一座很大的岛屿,真就如常怀宁所说的一样,远看过去,像极了一个仰躺的女子,身后的常怀宁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了,曹宗主,我们还在近海,但我们真的遇上了错乱空间,怎么近海也出现了错乱空间?这里还在铁叔的养心居上方,我们往那个方向去,能不走海上尽量不要走,沿着海岸线一直向下,然后再出海。” 显然,她已经被这空间错乱给整出心理阴影了,曹安也感觉懵,自己御剑飞行了那么长时间,非但没有向前走,反而跑到后方去了。 当熟悉的陆地出现在曹安面前,那座自己曾经去过的养心居岛礁也映入眼中的时候,曹安也真切的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心感觉蔓延全身,不过并没有上岛,而是绕开了岛礁,沿着常怀宁所指的方向前进。 这次,再也没有任何意外,两人从海岸口出发,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到达了黑风岛上,这座岛屿要比那座之前刚刚经历的‘女子岛’小一些,却因为有着迷雾笼罩,在外面根本看不到,踏入迷雾之中,也是一直靠着常怀宁手中的‘钥匙’感应,才找对了方向,最终在岛上安全登陆。 落地的一瞬间,就连曹安完全吸收了云上之境收获的神魂都感觉到了一阵虚弱,这还是没有遇上元力紊乱的情况,不然只怕情况还要更加糟糕,黑海之行远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容易,尽管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曹宗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有些神魂消耗过度,稍微休整即可,这里就是黑风岛吗?” “是的,这里就是我的山头。” 曹安感觉这句话怪怪的,怎么有一种被押回山寨的错觉?曹安神念一扫之下,这里的确防守严密,这蜿蜒向上的木制栈道上,到处都有明暗岗哨巡视,修为不低,最低的也是四景开脉境武夫。 就在这时候,一道人影从上方闪身而出,落在了曹安两人面前。 “大姐,你回来了!” “曹宗主!” 常怀宁看着青衣装扮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些懵了,常怀宁见怪不怪了,自己这一身装束,每个熟悉的人见到之后,都是这副鬼样子,她已经习惯了。 “风四,岛上一切可好?” “哦,回大姐话,岛上一切都好。” “今天有没有兄弟出海?” 风四想了一下,“没有,因为大姐未归,我特意安排了下去,最近都不允许岛上兄弟出海,怎么了?是海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常怀宁心有余悸,“我和曹宗主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空间错乱。” “怎么可能?空间错乱就算是在远海都是少之又少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近海区域内?”风四睁大了双眸,他们这些活跃在黑海上的盗匪可一直都把这事儿当做故事听的,却没想到今天真切发生在自己老大身上。 第三百零二章 有些雕琢得过甚了 大姐头回来了!!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腿一样的在整个黑风岛上散播开来,原本有些已经约好了的酒局也临时被推掉,是不约而同的推掉了,以至于整个岛上,到了夜晚降临的时候,除了正常巡守的人外,其余的都早早入睡,关灯闭户。 曹安觉得有些神奇,海盗们的作息时间这么规律的吗?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曹安则是在常怀宁的帮助下,罗列了一系列的清单,这些都是需要采购的东西,天人境是可以辟谷不假,但如果遇到元力真空,没有了与天地间的能量交流,又没有食物,那就只有等着饿死了。 曹安忽的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筹备过一次远行。 食物、淡水、足够强力的大船,这些东西出现在了清单上,便会由曹安这边给出银钱,交给常怀宁,然后再由黑风岛上的人去黑蛟府买回来,当曹安看着堆放在仓库里那些东西的时候,还是被震撼了一下。 堆积如山!!这四个字仿佛就是用来形容它们的。 风四和常怀宁就跟在曹安身边,看着面前的一切,风四有些感慨,“岛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粮食储备,以往,岛上的粮仓连老鼠都不愿意来。” 看着这些,曹安的兴致却并不高,目光只在上面停留了片刻,就转身走出了仓库,这里几乎是岛上最高的地方,从这里向外看去,能够看到整个小岛的全景,山风不小,呼啸而来,扯动他的衣角。 “忽然感觉雕琢过了。” 常怀宁二人跟了过来,听到曹安的这句话,一时间有些不理解,曹安怔怔的站在道口,双眸微眯,一道锐利的气势从他身上拔起,只是瞬息时间,直冲云霄,以自身气势绞碎了笼罩在黑风岛上空的阴云。 阳光洒落到岛上,“最近,随着准备工作越做越多,越做越完整,心中越是没有底气,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些什么,我之前一直都在江湖上行走,好像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准备,黑海之行,便当是一次另类的江湖远行吧。” “还剩下多少事情没有做?” 常怀宁上前一步,“还有您原本预备的大船,那种船只很难有现货,需求量不大,我们只能从目前已知的拥有者手里选购,正在商谈,前面四家都不愿意出手,所以这个过程就显得漫长了些,耽误了些时间。” 曹安摆摆手,“不用了,让你们手下的兄弟们回来吧,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们了,整个岛上为了我的事情,忙前忙后,干粮我会带走其中一小部分,剩下的就留给你们吧,待我取好了淡水,给我一艘独木舟即可。” 常怀宁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映过来了,她下意识的觉得曹安是疯了,那是黑海,不是江湖中人湖中泛舟。 “曹宗主,您确定?那里是黑海。” “我确定了,其实大或者小,都没有意义,真要遇上了灾难,以现有的船只质量,除非是达到宝兵级别的飞舟,否则都只有一个下场,既然这样,倒不如完全让自己的身心放松下来了,我要的是一次横渡黑海的历练,而不是一次在黑海中游玩的经验。” “唯有真真的去面对那些危机和风浪,才有意义。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办妥?”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独木舟是现有的,淡水想来我们所用的那座后山涌泉就够曹宗主取用了,干粮是现成的,曹宗主什么时候取好了干粮,什么时候就可以离开。”风四开口说道,他内心渴望着现在就将曹安这尊煞神送走。 曹安摸了摸腰间的葫芦,自从吞食了剑气葫芦后,黄皮葫芦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往外取东西没事,却是无法往里面装东西,前后都这么多天了,应该差不多了。 “好,我知道了,把人撤回来,忙你们的事情吧,剩下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们了。” 常怀宁拱了拱手,“不麻烦,曹宗主有事再吩咐就是了,风四,我们走。”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栈道往回走,风四不着痕迹的撑起一个结界,“大姐,你不会是……” 风四没有说完,话止在了这里,常怀宁疑惑的看向他,“你想说什么?大男人,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出来,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就是,你的病好了?还是你喜欢上了那位曹宗主,为了他作出了改变?” 是很奇怪,整个岛上的黑风盗成员都觉得奇怪,因为自家大姐自从跟着曹安从外面回来以后,不仅是不再折腾兄弟们,甚至连穿衣风格都变了,从之前的那种大胆豪放的风格,换成了偏男性向的干练装束。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不、露..了。 众人也觉得这是好事,起码大姐现在已经不霍霍岛上的兄弟们了,他们也敢夜晚出来喝酒了,连着几天,都没有事情,众人也就放开了,但就是感觉很奇怪,在黑海之上的盗匪们,哪个头领不有点毛病? 他们将这称之为黑海的诅咒,自家大姐这已经算是很好了,有些杀人如麻,疑心病重,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信任,而更有甚者,以折磨和杀人为乐…… 风四有些不放心,之前大家都是一样的,大姐你突然好了,总有种莫名的不放心在里面。 常怀宁知道风四问的是什么,摇摇头,“并没有,不过曹宗主在你我身上种下的极寒之种好像对这种症状有所缓解,极寒之种与那症状一并爆发,然后被极寒之种完全盖过,除了冷一点,其他的并没有什么。” “嗯?大姐,你对曹宗主还怀恨在心?” 个中缘由常怀宁并不方便对风四言说,板起脸,“并非怀恨在心,而是因为另外的缘故,这件事情你无需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事情暂时对我是有利的就行。” 风四疑惑的看了一眼常怀宁,“也好,大姐,如果有什么不对,趁着曹宗主还在,可以请他看看,毕竟是他给我们种下的极寒之种。” “知道了!”常怀宁摆了摆手,几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第三百零三章 来自前文明的武道 在吞食了剑气葫芦后的第二十天,黄皮葫芦终于有了反应,它的变化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是在一阵轻微的震动之后,一瞬间完成的。 暗黄色的外皮在这一道光晕之中变成得漆黑,如泼墨一般,月光下泛着漆黑的冷光,就这外表而言,比之以前提升了太多,曹安把玩着手里的黄皮葫芦,不,现在是黑皮葫芦了,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明显更甚往昔。 这种联系不是拥有者与宝物之间的某种契约,而是另外一个更高级层面上的相连,以先天之名联系在一起,血脉相通、心意相承,如果说妖兽之中会有伴生法宝,那么,曹安与此刻的宝葫芦之间,大约就是那种关系。 思及此,曹安忽的愣了一下,一个莫名的念头浮了上来:那我算什么?人类还是妖兽?似乎没听说过人类也有伴生宝物啊。 意识里,关于宝葫芦的变化信息,像是水流一般汇入了其中,只是一个念头之间,便已经清楚了其中的变化。 三昧真火,攻伐手段依然是三昧真火,这一点没有变化,变故只在于三昧真火的强度远胜之前,如果一定要分出区别,曹安只能给之前的三昧真火之后打上一个括号,里面写上一个伪字,而现在的三昧真火,才是真正的三昧真火。 宝葫芦的内部空间一共分为五个,每一个都比之前大了一倍有余,其中一个是存储三昧真火的,剩余三个,一个是曹安之前用来存储水的,一个用来存储食物、干粮,还有一个被他用来存放日常的物品,譬如宝兵、衣物、书籍之流。 最后剩下一个,是宝葫芦晋升之后新开辟的,曹安的意识查看之下,内中一片混沌,流入识海的信息之中,只有四个字,却让曹安精神一震,嘴角流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他现在有些搞不清楚这葫芦到底算什么了。 第四空间:闻声捉人,若是想要使用,还需配合灵符使用,以曹安现在的境界,还没有那个能耐绘制出那张灵符,若是到得通神境,应该就可以了,但现在用以困人却是足够了,里面的阴阳二气也足够敌人喝上一壶的了。 灵符帖儿不过就是一个加速化掉敌人和镇压的效果,以曹安目前所能遇见的敌人,应当还不至于需要帖儿镇压。 “好宝贝!!” 随着曹安心念一动,黑色的葫芦从掌中脱离,悬浮在虚空之内,迎风而涨,化为一只房屋大小的黑色葫芦,曹安身形一动,落到了上方,神念催动之下,意志相通,随心而动,远胜御剑而行。 到了这一刻,便是当真有了几分逍遥自在的意味,驱使着宝葫芦来到了后山之中,光华一闪,自山壁上垂落的淡水就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一样,汇入了宝葫芦之中,足足收纳了一刻钟,这才将内部空间盛满。 宝葫芦腾入高空,自高处轰然滑落。 “常怀宁道友,贫道去也,若是有缘,来日自会再见。”这声音不大,却萦绕在整个山头上,仿佛有上万个曹安站在黑风岛的各个角落里喊出来一样,常怀宁和风四就站在仓库面前,看着曹安驱使宝葫芦落进了黑海之中,随即破浪而去。 “神仙人物!”望着这一幕,风四只恨自己学识不博,只能用那说出人口中听来的四个字来形容,震撼到久久不能复加,这算什么?大家好端端的武夫,你天人境能御空就能御空嘛,正常走不行吗? 御剑而行就算了,现在连御剑而行都满足不了你们了,直接御葫芦而行。 “粮仓里准备的食物,他并没有带走多少,只取了其中一小部分,这些食物,够咱们岛上这大几百的兄弟们吃上三四个月了。” 常怀宁转过身,“他既然留下了,那就收着吧,以后,岛上的兄弟们你要多看顾一些。” 风四一愣,“不是,大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想去那看看,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证明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并不弱于别人,无需为自己的出身而感觉低人一等,没有资源,没有功法,为人排挤,我们都能走到天人境,若是我们拥有了与他们一样的资源呢?我们是否能走得更远一些?” 风四的脸色变了,“大姐,我们能够走到今天已经足够了,这样下去不好吗?” 常怀宁笑了笑,“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思限制了你我的心,也断了你我的武道之路,我想去更高的武道山峰上看一看,至少,我们应该搏一搏,阿四,黑风岛交给你我很放心,如果我出来了,我们都有机会更上一层楼,如果我出不来了,照拂好这些兄弟们。”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风四不再说话,虎目有些微红,这个时候,他有些埋怨曹安了,如果不是他,或许大姐还会和从前一样,但他其实心里也知道,常怀宁说的是对的。 这不只是风四一个人的问题,以前的常怀宁也一样,整个黑风岛上的弟兄,超过一半都是这样,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弱者,修行和拼搏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而现在,他们已经拥有了活下去的资本,甚至可以活得很惬意,他们没有那种纯粹的攀登武道之心。 到了这一步,他们畏惧失去,同时也失去了奋斗的动力,维持现状是他们最大的心愿,所以他们不排斥出海打劫,不排斥在黑风岛上力战来犯之人,这是他们维持现状必须要做的,也是心甘情愿去做的。 风四没有再阻止常怀宁,取了一坛子酒,就坐在曹安经常站的位置上,一口一口的喝着,辛辣的味道从食道灌入腹中,酒气轰然上升,冲的脑袋有些晕乎,他仿佛在那云层之中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十几个孩子。 那时候他们都还只是人牙子手中的货物,最大的大姐常怀宁也就只有十三岁,食不果腹,人牙子为了节省一些开支,每次从船舱里扔下来的食物,也仅够他们这些娃子饿不死而已,在一次运送的过程中,大浪来袭,这种本来就只是用来运送他们的船只根本经不住折腾,几次大浪侵袭之后,就碎裂开来。 一群孩子在这个时候本能的抓住了碎裂的木板,任由大海将他们带向了远处,等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搁浅在了黑风岛,而当初一起的孩子,也只剩下他和常怀宁两人,好在这并不是一个荒岛,而是一个拥有生机的岛屿,至少岛上是长了植物的。 海里,每次退潮之后,还能捡些鱼获打打牙祭,这样的生活,是他们以前所梦寐以求的,黑风岛外围又有常年的浓雾封锁,勉强算得上安全。他们的人生出现转折,要从风四一次在海滩上抓鱼的事情开始。 大浪来得急,猝不及防的风四被卷入了海浪中,那会的身体,那个年纪,根本就无法靠岸,折腾了许久之后,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沉入了海中,在濒死的时候,发现了这座岛屿底部的秘密。 整个岛屿的底部,其实已经被掏空了,确切的说,是中空,只有一个被一道紫黑色光幕遮蔽的入口,隔绝了海水涌入,奋不顾身跳进来救他的常怀宁也被卷入其中,两人便在这座岛礁的底部,得到了不知什么时期留下的武道传承。 可以预见的是,那个时代的武道才是末流小技,因为传承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怨念,一种势必要以武道与主流超凡一争高下的决绝,这里面,不是什么宗门传承,而是一群无法踏上主流超凡,退而研习武道之人的聚居地。 他们躲在这里,以残生精研武道的出路,在这里,一共生存过三百四十四个人,如今均化为枯骨,这里面记载的,是他们已经验证过的武道,以及绝大部分的猜想、推演,那时候的天地能量应该也绝不是现在这样,至少更易于获取一些。 以至于他们的武道传承,比之当今更显粗放,但其理念却不谋而合,放诸现今依然不曾落后,两人的武道之路从这里开始,研习了整个外阁的武学,重临黑风岛,自此之后,黑风盗之名开始在黑海中出现。 直到二人将外阁武学,那些已经经过了验证的武学修炼到极致,便成就了天人境界。 但内阁,却不是他们可以轻易觊觎的,那里层层禁制,更有数百尊神魂守护,两人天人境后,曾进入过一次,不过推进了数丈距离,险些身死当场,逼不得已只能退了出来,将此地彻底封存,自此完全停留在了天人境界。 常怀宁说的那番话,就证明了她的决心,她要再进一次内阁,找到天人之上的修行之法。 两人不是没有尝试过其他的渠道获取天人之上的修行方式,但都没有意义,他们所学的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武学,一切已经定型,散功重修更不可能,二人的天赋不算有多好,散功重修未必就能再次登临天人。 剩下的道路就只有一条,要么在天人境内寿终,要么再进内阁获得后续的推演之法。 风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住所,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脑海里最后是曹安乘坐着宝葫芦,砸进海面,挥手告别的样子…… 第三百零四章 横渡!横渡!! 当他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多了一封来自常怀宁的信,用的是只有两人所知的前文明文字,那是在踏入外阁的时候,意识传承所得的文字。 “啊四,我走了,你不能来,岛上的兄弟们,不能没有天人境撑腰,这一次,就让我一个人先去看看,其实不用太担心,这么多年,我们也早就不是当初初入天人境的我们,我想了很多,其实前辈们留下此地,本就是为了武学的传承。” “虽是凶险,却绝非必死之局,否则,这与他们为了传承武学的初衷不符,概因传承之重,让他们不得不为后来者设下重重禁制,一为考验向武之心,二为检验后来者所学,向武之心我以重铸,若我身死,便是学艺不精罢了,怨不得别人,在岛上没有出现新的天人境之前,你不能再次进入内阁——阿姐怀宁留字。” ‘她真的去了!’ 这一刻的风四忽然感觉心口有种针刺般的痛,手脚出现不受控制的打颤现象,他一个天人境大修,在这一刻,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说起来也是可笑,他哆嗦着走向一个木制柜子,打开了尘封的那个抽屉。 这里面,只有一本书,巴掌大小,外皮使用的是一种防火防水的纸张包裹,里面是薄薄的一册道家祈愿经文,那是当年阿姐常怀宁一直带在身上的,后来修为有成之后,就被封在了柜子里。 风四关上了门,寸步没出过房间,双手捧着那本寥寥几百个字的经文,面色虔诚的念诵着。 …… 宝葫芦破浪而出,穿过迷雾之后,迎接曹安的就是面前永远只有海天一线的景致,掌心中托起一物,那是海上定位用的,有些类似于罗盘,在元力正常的区域里,它能保证你的航向不至于偏离,但元力富集会影响到它的指向。 按照地图所示,中央帝国就是大殷皇朝的东北向,其实应该说整个正北、东北方向都是中央帝国的疆域,所以曹安的误差可以大一些。 宝葫芦与曹安的联系,如人之双手,驱策宝葫芦的那点神魂消耗在这行使的过程中,近乎可以忽略不计,前提是一直漂流在海面上,没有遭遇大浪之类的,御空的话,消耗也要大一些,但相比于御剑,那可就真的是足以忽略不计了。 天地孤寂,仿佛唯有自己一人,茫茫之间,一种渺小如爬虫的感觉震撼着曹安的心灵,来自心灵的震荡,在这阳光明媚的海面上,显得格外的温和。 大海的辽阔,远胜于人类的想象,曹安心中有底,从大殷皇朝的辽阔疆域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没有去计算自己究竟走了多远,也没去计算自己走了多久,一双眸子仿佛望断了所有的海天一线,直接死死的落在了中央帝国的疆域上。 沿途的这些自然就成了风景,阻碍不了他的脚步,也无法困住他的心灵。 路虽远,行则将至! 不知是道祖庇佑,还是曹安真的运气极好,出海四天,都是晴空,因为视线里一直都是起伏的黑海,导致身体在头两天有些不适应,不过已然调整过来了,不仅是天气极好,就是所谓的元力富集也没有遭遇过。 只是,人总不可能一帆风顺的,黑海的上空,雷元密布,浩浩荡荡绵延不知有多远,明明还是日中时分,天色却是暗的吓人,宛如黑夜即将降临的时刻,手中的定位仪指针乱转,在距离雷泽数里的地方,就已经失灵了。 宝葫芦停了下来,曹安站起身,站在前头。 “这便是雷泽吗?所谓的雷元富集之地,人类还真的是渺小啊,日常所见的东西,放大了之后,就显得蔚为壮观,不可抵挡!” 道道紫色雷柱从虚空之中落下,璀璨的白光包裹着雷柱,密密麻麻,以至于整个海面上都绽放着雷伏之花,只是远远的看着,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威能,曹安并不觉得自己现在能够以肉身硬抗这样的雷电冲击。 这样的威力,已经堪比常青渡劫时候的后几道天雷了,而面前的,并不是一道或者几道,而是密密麻麻的雷柱。 曹安没有记错的话,雷泽持续的时间,其实也是不固定的,可长可短,有的雷泽能够持续数年,有的雷泽,可能上一秒发现,下一秒就莫名其妙消失了,没有规律可言,如果有规律的话,黑海可能也就不会被冠以神秘的代名词。 他提气而起,宝葫芦随之浮空,只是大小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大小,正好托着曹安的一只脚而已,身形化虹,结合大虚空步,感知力被尽数铺开,覆盖向前方的雷泽,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闪失。 单从面前的情形来看,无法探知这雷泽究竟有多大,但有一点,它总不可能覆盖了整个雷泽,等待从来就不是曹安的性格,穿过去才是唯一的答案。 雷柱密集,可再密集的雷柱之间也是有间隙的,那就是曹安唯一的道路,此刻,大脑飞速转动,天人之后,那种完全异于普通人生命层次的脑力就发挥了其真正的力量,这一刻,所有的雷柱在他的感知里,速度变得缓慢了下来。 曹安很清楚,这些落雷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只是因为自己感知拔高以后的错觉,脚踩黑色宝葫芦,他的身影在雷泽虚空拉出了一道道残龙,穿行于其中,似是在盲目的躲避着落雷,但终归还是有迹可查,他的目标永远是向前。 速度和感知近乎被催发到极限,周身真气和神魂的消耗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下降,而曹安的感知里依旧没有发现雷泽的边际所在。 半个时辰之后,曹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自己的力量已经消耗大半,但他依旧没能感应到边际,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一股脑冲过去,是生是死全看运气,要么就是倒回去,回到来时的位置。 现在回去,勉强能在力量耗尽之前传出雷泽,不出意外的话。 继续向前,是未知的,雷元富集之地,对于他们这些并不是感悟雷属性的武夫来说,汲取天地力量补充消耗也是一件极为吃力的事情,好在曹安已经尽力蜕去了水元的属性特征,又有大轮回印加持,勉强能抽取一部分,不至于彻底失去了补给。 天地之力可以依靠这法子获取,大虚空步本身对力量的损耗也不大,无法解决的是神魂力量的消耗,自己无法从天地之间直接抽取力量补给,只能休养补给。 念头在意识中出现了一瞬,曹安的身影继续向前,没有片刻迟疑,也不能迟疑,极致的速度和感知散了出去,下一瞬,几乎比之前快了将近四成的速度,虚空之中已经无法让残影留存,看起来就像是瞬间挪移一样。 …… 第三百零五章 雨天不必疾行 真正的底气和自信是来源于实力,来源于个体应对危机时候的胸有成竹,以及对事态的掌控,但总有那么一些事情是令人绝望的,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不是‘笨办法’可以解决的,而曹安的绝对信念其实很大一部分的支撑都是来源于‘笨办法’。 在高速的奔袭之下,神魂力量以极快的速度消耗下去,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曹安就已经明显的察觉到了一阵眩晕感,奔袭向前的速度稍微滞涩了一瞬间,也就是这一瞬的时间,险些令他吃下一记落雷。 好在有惊无险,避了开来,可整个节奏已经被打乱,活像一个醉汉一般,在虚空之中狼狈的躲避着紫色落雷,咬破舌尖,一阵刺痛让他稳定住了自己的心境,保持着平衡,让自己的行动在虚空之中重新恢复了之前节奏。 神念笼罩之下,整个人依旧置身于雷海之中,无有边际。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雷泽的广阔远超了曹安的预估,现在置身其中,前不得,后不是,脑子里念头百转,排除了种种方法,身形速度也慢下来了很多,每次都是险之又险的堪堪避开了落雷,在这种情形之中,自然也有不少雷伏落在了身上。 三花神决运转,曹安通体泛起莹白色毫光,虽然痛,却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不会对肉身造成什么伤害,甚至隐约还刺激着肉身的细微完善,三花神决本就是一部针对神魂和肉身的功法,在落雷的刺激下,肉身强度正在缓慢提升。 这个过程极为缓慢,若不是在这雷泽之中的时间足够长,曹安恐怕还感受不到,这一发现让他忽然抓住了脑海中的一道闪光。 ‘我这么着急做什么呢?对了,我之前想的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雷泽,因为我的肉身承受不住这样的落雷,可既然承受不住落雷,而落雷的雷伏却能刺激我的肉身,让三花神决更为精进,那我不就只需要避开落雷就行,不需要避开雷伏。’ ‘单纯的避开雷伏?是了,最终方向既定,本来这一趟黑海之行,就只是一次历练,一次实打实的针对自己修为境界和心境的力量,也算是还了之前晋升天人境之后的愿,以此达到无缺,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消耗似乎是可以降至一个更低的水准。’ 曹安踩着脚下的宝葫芦,葫芦身比刚才又大了几分,这一次,就像是一口小鼎一般,浮在海面上,而曹安则是踩在了葫芦身上,砸入水中的雷伏以远胜之前空中接触十几倍的密度,朝着他覆盖而来。 像是一张紫色的雷网,伴随着一阵呲呲声,曹安身形诡异的向右微微偏开一些,雷柱砸起水花,震耳的雷暴声和水声响起,又是一阵雷网洒来。 “差不多到肉身极限的样子,不至于对肉身造成不可逆伤害,却能更大强度的刺激肉身。”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曹安内心完全平静了下来,面对雷泽他从一开始的应对方式就错了,这里是黑海,不是某个小宗门,某个人的手笔。 这是来自天地的力量,置身其中,空耗力量疲于奔命,不如平静的接受着原本也只能如此的历练,避开真正致命的危机,落雷再快,也终究需要一个时间,这个时间,对于天人境武夫来说,勉强足够了,密集的落雷之间,总有先后之差。 不需要去做更多的无用功,只需要在落雷即将到达的一瞬间,稍微挪开一点,不要让这中强度的雷柱直接冲击到身上即可。 至于前方,只需要缓步推进即可,一个拼了命往前冲的人,或许他的速度足够快,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单位时间内,他所要面对的危机和落雷,将会是后者的数倍,消耗自然也是后者的数倍。 平静,一种极度的平静在曹安心间蔓延开来,扩散到了整个意识之间。 雨天不跑,换一种心态,张开双臂迎接它,或许会是另外一番心境感受。落雷之间,曹安脚踩着黑色宝葫芦,双脚都落在上方,缓缓的在布满了雷伏的海面上龟速横渡,一人一葫芦在这方寸之间忽左忽右,速度不快。 甚至有时候给人一种极慢的感觉,却每每能在关键时刻避开落雷,将近枯竭的神魂在这一刻得到了休养,又是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曹安前进了不足十里,但此刻的他,早已经闭上了双目,双手负背,只是单纯的依靠着肉身的本能和预警惯性在前进。 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种微妙的‘攻防’之间。 三花神决自行运转,漫天雷伏从未间断,刺激着他的肉身,那一身血肉,在这样的轰击下,原本龟速爬行的修行速度,像是被注入了某种活力一般,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眉心处符文光芒闪烁,道道天地之力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滋养修复着他那因为雷伏而受损的身体。 第一天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水磨’功夫中悄然过去,当日二天日头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曹安也睁开了双眼,身体本能的在落雷中躲避,只是原先还带着葫芦躲避的,现在直接连葫芦都不带了,身子在变大了数倍的葫芦挪动着脚步,落雷砸到宝葫芦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四溢飞溅的雷伏砸向他,尺果的肉身泛起两寸左右的白色毫光,将雷伏尽数地挡在外,只吸收了其中一小部分。 前行的速度,在随着曹安对雷泽的适应而变得更快,日升月落整整九十个交替,曹安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那是一片干净的海天一色。 宝葫芦向前一闪,出了雷泽,身后依旧还能听到近乎已经习惯了的雷暴和水声,置身全新的海域里,曹安顿时觉得整个世界好安静,像是被静止了一样,一件灰色袍子罩在了身上,他从怀里掏出定位仪。 指针恢复了正常,距离那中央帝国不知道还有多远,但整整三个月的行进,整体路线上偏了将近十五度,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曹安的预估,他原本以为应该偏的会更多一些。 转身再看一眼身后的雷泽,目光中并没有多少异样的情绪,自从他开始在雷泽中重新回到海上的时候,这样的结果就已经是注定了。真正的底气和自信是来源于实力,来源于个体应对危机时候的胸有成竹,以及对事态的掌控,但总有那么一些事情是令人绝望的,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不是‘笨办法’可以解决的,而曹安的绝对信念其实很大一部分的支撑都是来源于‘笨办法’。 在高速的奔袭之下,神魂力量以极快的速度消耗下去,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曹安就已经明显的察觉到了一阵眩晕感,奔袭向前的速度稍微滞涩了一瞬间,也就是这一瞬的时间,险些令他吃下一记落雷。 好在有惊无险,避了开来,可整个节奏已经被打乱,活像一个醉汉一般,在虚空之中狼狈的躲避着紫色落雷,咬破舌尖,一阵刺痛让他稳定住了自己的心境,保持着平衡,让自己的行动在虚空之中重新恢复了之前节奏。 神念笼罩之下,整个人依旧置身于雷海之中,无有边际。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雷泽的广阔远超了曹安的预估,现在置身其中,前不得,后不是,脑子里念头百转,排除了种种方法,身形速度也慢下来了很多,每次都是险之又险的堪堪避开了落雷,在这种情形之中,自然也有不少雷伏落在了身上。 三花神决运转,曹安通体泛起莹白色毫光,虽然痛,却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不会对肉身造成什么伤害,甚至隐约还刺激着肉身的细微完善,三花神决本就是一部针对神魂和肉身的功法,在落雷的刺激下,肉身强度正在缓慢提升。 这个过程极为缓慢,若不是在这雷泽之中的时间足够长,曹安恐怕还感受不到,这一发现让他忽然抓住了脑海中的一道闪光。 ‘我这么着急做什么呢?对了,我之前想的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雷泽,因为我的肉身承受不住这样的落雷,可既然承受不住落雷,而落雷的雷伏却能刺激我的肉身,让三花神决更为精进,那我不就只需要避开落雷就行,不需要避开雷伏。’ ‘单纯的避开雷伏?是了,最终方向既定,本来这一趟黑海之行,就只是一次历练,一次实打实的针对自己修为境界和心境的力量,也算是还了之前晋升天人境之后的愿,以此达到无缺,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消耗似乎是可以降至一个更低的水准。’ 曹安踩着脚下的宝葫芦,葫芦身比刚才又大了几分,这一次,就像是一口小鼎一般,浮在海面上,而曹安则是踩在了葫芦身上,砸入水中的雷伏以远胜之前空中接触十几倍的密度,朝着他覆盖而来。 像是一张紫色的雷网,伴随着一阵呲呲声,曹安身形诡异的向右微微偏开一些,雷柱砸起水花,震耳的雷暴声和水声响起,又是一阵雷网洒来。 “差不多到肉身极限的样子,不至于对肉身造成不可逆伤害,却能更大强度的刺激肉身。”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曹安内心完全平静了下来,面对雷泽他从一开始的应对方式就错了,这里是黑海,不是某个小宗门,某个人的手笔。 这是来自天地的力量,置身其中,空耗力量疲于奔命,不如平静的接受着原本也只能如此的历练,避开真正致命的危机,落雷再快,也终究需要一个时间,这个时间,对于天人境武夫来说,勉强足够了,密集的落雷之间,总有先后之差。 不需要去做更多的无用功,只需要在落雷即将到达的一瞬间,稍微挪开一点,不要让这中强度的雷柱直接冲击到身上即可。 至于前方,只需要缓步推进即可,一个拼了命往前冲的人,或许他的速度足够快,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单位时间内,他所要面对的危机和落雷,将会是后者的数倍,消耗自然也是后者的数倍。 平静,一种极度的平静在曹安心间蔓延开来,扩散到了整个意识之间。 雨天不跑,换一种心态,张开双臂迎接它,或许会是另外一番心境感受。落雷之间,曹安脚踩着黑色宝葫芦,双脚都落在上方,缓缓的在布满了雷伏的海面上龟速横渡,一人一葫芦在这方寸之间忽左忽右,速度不快。 甚至有时候给人一种极慢的感觉,却每每能在关键时刻避开落雷,将近枯竭的神魂在这一刻得到了休养,又是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曹安前进了不足十里,但此刻的他,早已经闭上了双目,双手负背,只是单纯的依靠着肉身的本能和预警惯性在前进。 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种微妙的‘攻防’之间。 三花神决自行运转,漫天雷伏从未间断,刺激着他的肉身,那一身血肉,在这样的轰击下,原本龟速爬行的修行速度,像是被注入了某种活力一般,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眉心处符文光芒闪烁,道道天地之力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滋养修复着他那因为雷伏而受损的身体。 第一天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水磨’功夫中悄然过去,当日二天日头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曹安也睁开了双眼,身体本能的在落雷中躲避,只是原先还带着葫芦躲避的,现在直接连葫芦都不带了,身子在变大了数倍的葫芦挪动着脚步,落雷砸到宝葫芦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四溢飞溅的雷伏砸向他,尺果的肉身泛起两寸左右的白色毫光,将雷伏尽数地挡在外,只吸收了其中一小部分。 前行的速度,在随着曹安对雷泽的适应而变得更快,日升月落整整九十个交替,曹安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那是一片干净的海天一色。 宝葫芦向前一闪,出了雷泽,身后依旧还能听到近乎已经习惯了的雷暴和水声,置身全新的海域里,曹安顿时觉得整个世界好安静,像是被静止了一样,一件灰色袍子罩在了身上,他从怀里掏出定位仪。 指针恢复了正常,距离那中央帝国不知道还有多远,但整整三个月的行进,整体路线上偏了将近十五度,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曹安的预估,他原本以为应该偏的会更多一些。 转身再看一眼身后的雷泽,目光中并没有多少异样的情绪,自从他开始在雷泽中重新回到海上的时候,这样的结果就已经是注定了。 第三百零六章 赤鳌的道场 波澜之间,天地一派灰蒙蒙之像,曹安停下脚步,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他很享受现在的这种孤独,不知道已经进入黑海多远,就连天空中都看不到任何的飞鸟,可能因为临近雷泽的缘故,以至于脚下都没有游鱼经过。 这苍茫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曹安一个生灵。 宝葫芦被收到腰间,曹安身形停滞在虚空之中,缥缈之间,起心动念,脑中的感悟随着口中之言的吐出而如泉涌一般,真正化作曹安自己的能耐。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神念收摄、真气和天地之力之间的联系断开,此刻的曹安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不依赖,不借助任何的力量,只身矗立于虚空之中。 风于虚空而自生,很轻微,但却完全承托起了曹安的身形,它们像是本来就听命于曹安一样,阴阳风雨晦明,天地之中代表着五道本源力量的气吹拂着他的肉身,这不是凡俗的气,而是天地之中五道本源之气。 无视物理层面上的阻隔,就像现在,风贯穿了曹安的肉身,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六气毫无阻碍的吹进皮囊之中,吹过肺腑,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全身席卷而来,倒涌而上,在瞬息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尘垢在风中一触即散,神魂在风中得到了滋养,水元属性的天地之力,在一刻壮大,充斥在四肢百骸内,又随着六气冲刷,淡化了原先的水元属性,正在朝着真正的无属性天地元力转变,这一切,均在一念之间。 意识被淹没的一瞬间,时间和空间的感知便已经失去了作用,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过去了很久,等曹安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地景象依旧是自己闭眼时候的景象,不过日头好像偏离了一些,而身后的雷泽早已经消失不见。 ‘境界依然是天人境,不过肉身却早已异于从前,体内流转的,也早已不是真气了,那我现在算什么境界?’曹安皱着眉头,也有些不理解现在自己的状态了,这算什么?阴神未出,体内的力量却已经完全转化为天地之力了。 力量层次上,已经提前完成了转变,这意味着原先的一些只能存在于记忆中的手段现在可以使用啦? ‘那我算什么?天人境的通神者?’ “黑海赤鳌见过前辈。” 曹安心神一荡,这才发现,自己下方,竟有一头巨大的赤红色游鱼,因其体型过于庞大,几乎占据了曹安目所能及的这片海域,以至于曹安第一时间没能发现。 不,确切的原因是它的实力远超了曹安,让曹安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它,如果此刻不是它出声,曹安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现,即便没有沉浸在感悟自身修行的状态下。 鱼身而龙首,巨尾轻摆,整个海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那颗如小屋一般的龙首就探出了海绵,两颗比灯笼还要大的眸子向曹安看了过来,眼看着巨浪就要打向曹安的时候,一道无形的气墙为他挡下了所有。 感受到赤鳌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曹安就知道,这是一头真正的深海大妖,实力远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匹敌的,或许,掏出最后底牌宝葫芦,还能有一线生机,就是不知道三昧真火能不能焚尽它这一身的鳞甲。 曹安还了一礼,“见过前辈。” “您才是前辈,赤鳌见过前辈。” “不不不,您才是前辈,曹安见过前辈。” 一人一鱼相互拜了两拜,终究是停了下来,大眼瞪小眼,各自看着对方。 “不如我们平辈相称?” “不如我们平辈相称?”各怀心思的一人一鱼话音落下,皆是露出了会心一笑。 “一个月前,在此地听闻了曹道友两句真言,只觉得原本的修行桎梏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又亲眼看着曹道友完成了蜕变,令赤某无比艳羡,特意再此静候,希望能听得曹道友示下全文,赤某定以厚礼相报。” “一个月前?一个月前贫道还在雷泽之中的吧,说了什么话?” 赤鳌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但看那眼神似乎是在笑,这种以龙首露出笑容的感觉,让曹安颇为不适,“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曹道友可能不知,一念可一瞬,一念也可沧海桑田,在曹道友感悟至理的一瞬间,便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 曹安心中微微一动,“那倒是的庆幸道祖护佑,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什么危机发生。” “无妨,在这一片海域之中,赤某还是护得了曹道友周全的,无论是来自其他妖物的威胁,还是来自天地气象的威胁。”赤鳌话语中透露出了另外一道信息,落入了曹安的耳中,护道之功。 曹安神色一正,“那是贫道所敬仰的一位前辈之言,其名为《逍遥游》!” 赤鳌眼中露出了激动之色,“赤恭请圣文,不过此间并非良地,还请曹道友随某来,在这黑海之中,赤某有一府邸,为平日修行小憩之用,也在其中与其他道友坐而论道,曹道友,抓住赤某背后鳞甲。” 赤鳌搅动海浪,一头扎进了深海之中,一道无形的护罩出现在曹安身上,是赤鳌给予的庇护,曹安一手抓在赤鳌背后鳞甲,眼里带着一丝好奇之色,打量着周围的情形,与想象之中有些不一样。 按理说,黑海仅仅只是从海面上看,就是一片漆黑的水域,海水中的光线应该没那么充足,但其实不然,这浅层区域中的光亮程度,竟是与曹安记忆中的大海没有多少区别,赤鳌在海中游动,速度感觉比自己施展大虚空步还要快上一些。 一人一鱼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一片水域,猛地向下,穿过一段长达一个多时辰的黑暗后,一座恢宏宫殿映入眼帘,与周围的漆黑景致相比,这座恢宏宫殿散发出的纯白色光晕显得无比惹眼。 这不是水里的建筑!! 或者说,它原本应该不属于水中。 嗡~ 一声轻响,赤鳌带着曹安穿过了一道屏障,在这之前,以曹安现在的感知居然察觉不到那个位置有着一层屏障,时时刻刻抵挡着深海之中的压力不说,还能不显山不漏水,避开了曹安的查探,这种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赤鳌摇身一变,化身为一中年男子,如他的本体一样,化为人模样的赤鳌还是留着满嘴的胡须,一身玄黑色袍子,身后背负着一柄古拙长剑,红色的剑穗耷拉在他的肩头。 “这里便是赤某的道场,曹道友以为如何?” 曹安微微点头,“夺天地之造化,叹为观止。”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这些建筑的风格并不属于黑海,而这座道场,原本也并不属于这里,随我来,我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当年它沉入黑海的时候,正好将我困入了其中,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但它同时也限制了我的自由。” “在偌大的黑海,画地为牢,我能够活动的区域仅有这一片,好在这里只是隔绝了海水和外面的事物,并没有隔绝天地元力,随着我一点点长大,启智、化妖,经历数百年的摸索,才掌握了出入之法,并且从中得到了一部分传承,修成了如今的模样。” 曹安眸子一亮,察觉到了他信息中的重点。 “赤道友的意思是,你在这座建筑沉入海中的时候,就已经存在,那是多少年前?” 赤鳌看了他一眼,“我知你所想,我们这一族虽然寿数漫长,但也没有那么夸张,这座道场,应该是早就沉入了黑海之中,但是当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被迫在海底漂移了,随着海水漂流,最终来到了这里,沉入此间,正好砸中了我。” “那是多少年前?” “九万七千多年前,具体时间记不住了,海底是没有强烈的时间变化的,不想陆地上,日升月落,春秋变幻,也只有短命种们才喜欢用年这样的轮回来计算时间。” 曹安眉毛一挑,感觉有被冒犯到。 赤鳌却丝毫不理会曹安的感受,带着曹安落到了巨大的山门面前,“但是你们人类这样的短命种却是意外,你们像是天地的宠儿,赤某寿九万多载,悠悠岁月之下,懵懵懂懂就不知道多少万年,继而又花了数万年之久,才正式踏入修行,而你呢?” “你修行多少年了?”赤鳌的灵魂一问,让曹安愣在了当场。 “你连百载修行都没有,就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境界,而百载岁月对我们而言,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仿佛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去做。” 赤鳌在感叹着,曹安则是沉默。 “我们获得了漫长的寿命,却在修行之路上浑浑噩噩,付出也回报难成比例,你们人族虽然寿数不长,但万载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万年,足够你们培育出大量的顶级强者。这里就是山门了,这道场并不全,只是前文明中某个道场中的一块区域。” “按照山门这里的文字记载,此间为葬剑林,其实就是一个剑修门派用以埋葬他们宗门先贤的地方,这些区域我都查看过了,你看,那一片屋舍便是弟子居,为守护葬剑林这一脉弟子的居所。” “再往上,便是长老居,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规模和建筑明显比弟子居奢华多了……” 第三百零七章 岁月侵蚀下的诸神道场 “别看这里只是一座葬剑林,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里是传宫殿、赏罚殿,再往后那一大片,才是真正的葬剑之地所在,密密麻麻的坟场,不下十万座,自然也就有不下十万柄剑,各式各样的。” 两人按照赤鳌的指引,从弟子居,走过长老居,沿着传宫殿,最后到达赏罚殿,在一处空旷之地入座。 “曹道友,现在可以了。后学末进赤鳌,恭请圣文。” 曹安见他面色肃穆,竟是真的由此心,当下也没有扭捏,而是端坐道场之中,将记忆之中的原文念诵了出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文章是正常的文章,并未曾有什么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神圣法象出现,坐在的下方的赤鳌宝相庄严,闭上了双目,一道道古老的气息从他身上溢散而出,想来其所受的震动和感悟是巨大的。 “曹道友,赤某已有所悟,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今日你传法之恩,赤鳌铭记,眼下赤鳌还需仔细感悟,这道场之中,曹道友随意就行,可于四处逛逛,若有喜欢之物,只管收取,本就是无主之物,只是被赤某占据罢了,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赤鳌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未睁开双眼,就是嘴巴也未曾动过,而是以神念之法传入曹安的脑海之中,同时在周身布下一个不大的结界,隔绝了自身气息外泄,陷入了深层次的感悟之中,曹安看了看周围,左右无事,便依言自顾自走进了这座前文明遗迹之中。 此间文字并不是曹安所熟悉的文字,都不知道前几个文明中的遗迹了,大阵还能维持到现在就已经足够震撼了,更别提什么文字,不过曹安猜测应该是有意志传承的,因为一门完全陌生的文字,单就靠赤鳌一个,他就算是枯坐几万年,也无法弄清楚。 文字,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识得就是不识得,给你通篇再多的文字,你见它们依然是一个都熟悉,便是阻断了推测、揣摩的道路,文明与文明之间是断代的,前一个文明的文字是怎么来的,你无从得知。 若是不断代的文明,还可以从现今文字,按照文字的发展和由来为脉络,逐步反推,但断代的文明却不行。 曹安重走弟子居,没有使用神念查探,一个人置身于这遗迹之中,用自己的眼睛和双手去感受其中的浓厚岁月感。 ‘来自诸神文明的遗迹。’ 只是简单的查看,曹安便已经确定这个遗迹的来路,他先后所接触的神也有几个了,相同的气息他还是能察觉出来的,但这个时代的神,与眼下的神并不一样,诸神时代的神,其实根本不是山水神只那一套。 而是一个种族,他们生来就是神,拥有远超凡人的力量,种种先天赋予的血脉本领、天赋神通,强大得令人绝望,正统的诸神文明说的都是先天神明,而不是山水神只,两者虽然都是神,都被称之为神,但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曹安行走在每一座弟子居中,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基本陈腐,能够剩下的只有那些经历住了岁月侵蚀的器物,比如房屋,以及这些石质的建筑,此间所用的石头,也不是寻常石头,从感知中,有些类似大殷皇朝燕云碑,不过纯度要更低一些。 关于燕云碑的事情,以至于关于燕云碑来历的可信度,在曹安心中增加了几分。 ‘再神妙、再绣美的东西,在时间面前,也会化为虚无。’弟子居的东西,本身就不会有多好,能留下来的,几乎没有多少,哪怕保存的再完好,曹安一一走过,没有遗漏一处死角,他想了解关于大灾劫的事情,面前就是最好的机会。 一个对他完全不设防,没有危机的完整遗迹。 遗迹并不大,只是突兀的出现在海底,给了曹安一种意外的震撼,长老居的一切,与弟子居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曹安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过去,来到了传宫殿,宫殿门匾上的字,只能看出是三个,按照赤鳌所说,那应该就是读作传宫殿? “术楼?” 踏入传宫殿的一瞬间,曹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仔细查看之后才发现并不是术楼,只是像,很像,莫名的,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此地的传宫殿不会就是仿造术楼吧? 术楼在内景之中,传宫殿却在现实中,内景的诸多神妙可不是现实可以比拟的,只是仿造的话,怕是徒有其形。 就在此刻,一道光束从术楼中心顶端照下,莹白色的光芒将曹安笼罩在其中。 “意志传承!” 下一秒,一段信息就被强行塞进了曹安的脑海中,以他现在的神魂强度,回神的功夫,便已经将这段信息的内容完全领会,就是单纯的语言传承,一种文字,赤鳌应该到过这里,才能够识得此间文字。 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涌上心头,打开了曹安探索的新世界。 之前的探索,像是在黑暗中摸索,而此刻,天亮了!! 传宫殿中无功法,整个大殿之内空荡荡的,曹安铺开神念,想从这些区域之中,寻找到有关的文字记载,但很快便失望的收回了自己的神念,这里早就空了,便是一枚玉简都没有留下,如果那个诸神文明时期也使用过玉简的话。 他没有放过任何的可疑之物,连过传宫殿和赏罚殿两个大殿,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一件有用之物也没有,这个用剑的神宗应该是个苦修的门派,宗门之内,一切所用都谈不上奢华,一切都是普通之外加持以阵法,从而实现坚固耐用的价值。 时间太久了,很多阵法都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以至于那些位置的东西,就朽化得厉害。 曹安走过之前念诵《逍遥游》的道场,结界之内的赤鳌还在,没有醒转的痕迹,穿过道场就是真正的葬剑之地了,他举步而出,身形从依山而建的巨大宫殿上方掠过,站在了高山之上,目光看向面前这一片被七彩迷雾所笼罩的地方…… 第三百零八章 习惯了危机 众神坟场,荒芜死寂。 最纯粹的死亡气息萦绕在坟场之上,灰褐色的风在坟场内肆意,呼啸而耳,蚀神迷魂,曹安只是站在边缘,都能感觉到意识海里像是有一根根尖刺刺来一般,坟场中没有恢宏的建筑,一个土包、一块碑、其自身所用的武器就插在碑前的土地里。 一眼望去,没有一柄是完好的,几乎都已经被侵蚀得破烂不堪,有些甚至只剩下那褐色土壤里醒目的一堆碎末,坟场内的风吹不动它们,以至于一直就保持着它们被腐朽侵蚀后洒落到地面的样子。 这不像是什么众神坟场,更像是一个乱葬岗。 曹安一步踏出,脚踩在坟场的土地上,一种强烈的不适席卷全身,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周身鸡皮疙瘩泛起,仿佛面前的不是什么土地,而是世间最污秽、最肮脏之所在,强忍着不适又向前走了几步,灰褐色的风正好从他身边吹过。 刮了曹安一下。 轰!!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曹安双脚发力,天地之力奔腾,强大的力量将其直接从坟场之内送了出去,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刚刚被那股灰褐色的风刮到了,自手腕以下,根本就是两个人的手,手腕以上白皙细腻,血肉饱满,而一双手掌却是枯瘦如爪,皱巴巴的褐色皮肤包裹住了内中的骨骼。 “你刚刚踏入里面了?”不知何时,赤鳌已经来到了曹安身边,一眼就看到了曹安双手的样子,言辞之间有些焦急和庆幸。 “刚刚进入了一会,被那股灰褐色的风刮了一下。” “我忘了告诉你,坟场之内不能进去,那是死亡之风,超越我们自身现在力量太多的风,还好你只是被刮到了一下双手,你要是被那股风吹到肉身,顷刻间就会死去,你自己感知一下,这一下吹走了你多少年寿数?” 曹安面色平静,天地之力运转,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了起来,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这才开口道:“大约五十年寿数,无法具体感知,只是根据自身损失的生机以及我当前境界的最长寿数来进行一个估计。” 赤鳌长舒了一口气,“已经很好了,我当年踏入这里,也是像你一样,以为这坟场之中,好歹也是人前文明诸神的最终归宿,应该能留下点东西的,未曾想,被死亡之风透体而过,拼尽了全力,才挣脱出来,捞了这么一柄剑,以及部分传承。” 赤鳌回忆起来,眸子里的那种惊惧依然还在,“那一次,吹走了我整整一万年寿数,若非赤某这一族天生寿元恒长,恐怕要直接身死道消,化为这片褐色土地的养分。” 曹安的目光看向肆意在坟场内近乎没有间隙的死亡之风,一时间只觉得头大。 唯一可能藏有信息和答案的地方,如今却成了绝地,只能看,不能碰。 赤鳌奇怪的看了曹安一眼,“赤某观你根基深厚,潜力巨大,一身气息更是远胜赤某所见过的与你同境界修士,按理说应该不缺传承功法和宝物,非得进去吗?” 曹安摇摇头,“道友错了,贫道想要进去不是为了传承和宝物,而是为了探寻前文明覆灭之因,根本目的是这个,但贫道也知晓,想要从这里直接获取答案大概是不可能,但多了解一些隐秘和内容,却是必要的,现在的我,对于那些埋葬在历史断层里的信息依旧一无所知。” “赤某信你,因为你与赤某之前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曹安回过头,目光看向赤鳌,“你之前见过的一个人?他的名字叫什么?” “司道文,他是这么说的,应该是真名。” “他也来过坟场了?” “来过,当时我就在他旁边,我们在这道场之内论道十日,按照你们人族对于时间的计算,应该就是十日的光景,然后我们一起来到这里,他身上应该有至宝,生受三记死亡之风,刨了其中一座坟才离开,不过我观他状态,那至宝似乎并没有完全替他挡下所有,应该是受了影响的,具体失去多少寿数不得而知。” 曹安眉毛一挑,想了想自己身上的宝物,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搞点护身法宝? “你认识这个司道文?” “不认识,对你来说,他是前不久才来的,但对我们人族来说,几百年的相隔时间,就是几代人的事情了,已经算得上历史人物了,不过我有听过他的传说,他毕生都在追寻大灾劫的答案,并且以救世为目标一直在各大秘地奔走。” “赤道友一直生活在这里,能给我讲讲关于诸神文明时期的事情吗?” 赤鳌点点头,“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当时诸神文明时期,有两个对立种族,一个是神族,一个是魔族,两族之间是天生的对头,都是先天强者之流,两族生存与发展所争夺的资源就是人族。” “人族?” “对,信仰是神魔两族生存与发展的必须之物,我不清楚这里面的具体情形,只知道信仰对于他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只是两族对于人又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态度,神族以庇护和掌控为主,而魔族则是以圈养为主。” 曹安撇撇嘴,“其实都差不多吧,区别只在于可能魔族更漠视人族性命一些。” “是这样,其实漫长的诸神文明中,就是两大种族之间的纷争,人族对于魔族观感不好,以至于这个时代,只提了神族,没有魔族,大致情形就是这样。” “如此强大的两个种族,最后是如何覆灭的?”曹安听出来了,在这个文明当中,人族并不是什么天地主角,充其量就是两大种族圈养的资粮而已。 “不知道,两种猜测,一个是两大种族之间的仇恨引动的灭族之战,另外一个猜测,就是你说的天地大灾劫,在这个猜测之中,两族最后甚至都形成了统一战线,只是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覆灭。”赤鳌平静的说着,从他的话语中,曹安也知道他其实是偏向与第二种猜测的。 “大灾劫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这一点,是真的不知道。文明都断层了,一切重头开始,连任何关于大灾劫的记录都没法留存下来,也有可能,前人其实已经给了我们隐晦的暗示,只是我们自己一直没能领会而已。” 曹安目光停留在坟场中,摇了摇头,现在的坟场不是自己能够觊觎的,死亡之风近乎没有间隙,谁也不知道它会从何处突然发起,自己可没有赤鳌的几万年寿数,更不像司道文一样拥有至宝庇护。 如果只是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情形,以他的实力,在得知了死亡之风的可怕之后,想要躲避其实也可以办到,但按照赤鳌的说法,这死亡之风除了面前所看到的这些之外,无时无刻不在随机衍生。 毫无征兆,没有规律,如果想死的话,其实可以换种方式。 “走吧!” “不看了?” “我还不想死。”曹安笑着答道。 两人下了坟场,回到大殿之内,“对了,你可知司道文前辈后面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还真不知道,我怎么管得了他的事情,只是身处黑海之内,独自修行终归枯燥,找些志同道合之人,交流心得,坐而论道,能帮助自己提升实力吧了,我们交流之后,从坟场下来就走了。” “黑海有些萧条啊。” “萧条??” 曹安点点头,“这一路行来,并没有看到多少强大生灵,唯一见过的大妖,也就只有赤道友你一个。” 赤鳌笑了笑,“那你可有些小看黑海了,再恶劣的环境之下,也终归会有生灵,你可知道,就我所了解的黑海之中,就存在七大妖国,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就属于古鳌妖国的地界。” “妖国?” “人族有人族的国度,妖族亦有妖族的国度,夜叉国、万蛟国、千手国等等,就像是你们人族当中的大殷、中央帝国、玄国一样。” 曹安眼前一亮,“可有堪舆图?” “呐,免费赠送与你,免得你没有什么见识,小觑了我黑海的实力,惨死在这妖国林立的深海之中,沦为其他妖物的腹中血食,黑海整体实力,比你们人族的四象神州还要强一些,当年百里家为了开拓海路,就是因为小觑了黑海的力量,受到了些打击,险些灭族。” “最后还是中央帝国出面调和,由百里家族与海路所经的各国之间进行商谈,分出了一些利益之后,才有现在的强大。” 曹安沉默不语,只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当时初闻百里家的事迹,只觉得其强大,却不知道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利益纠葛在,看着那张不知道以何种妖物的皮制作而成的堪舆图,内心逐渐平复了下来。 “赤道友,我有一个问题,还请解惑。” “但说无妨!” “黑海之中,危机重重,元力异常、甚至还有空间错乱等情况存在,妖族是如何立国的?我看这堪舆图上,众妖国的疆域都是固定的,难道你们已经有了解决这些危机的办法不成?” 赤鳌面有苦色,“危险终究只是暂时的,种族的生存才是长久的,你们觉得可怕的危机,相对于一个妖国而言,更多的只是死伤一些民众而已,当你的种族在某个危险之地生存得足够久,你就会习惯这些危机……” 第三百零九章 来自种族之间的血仇 “不要对妖国有想法,作为道友,我务必奉劝你一句。” 曹安微微一愣,“为什么?” “妖国排外,即便是同为妖族,但分属不同国度都会受到排外,何况你还是人族,妖族的国度跟你在陆地上所遭遇的那些兽潮啊、野外大小妖王那些完全不一样,不是一个量级了,那些顶多就是占山为王的匪,而被称之为妖国的,是一个国度。” 曹安微眯着眼,“这我能理解。” 赤鳌摇摇头,“不,你并不理解,妖国之中其实也有人类。” “黑海?” “对,黑海之下,其实也有人类,不过就像是人类将牲畜圈养在家中一样,妖国也是一样,人类是作为常被食物被圈养在妖国之中的,划分区域圈养,你是人族,实打实的人族,千万不要踏足妖国的领地,以目前你的实力来说,绝无生还的可能。”赤鳌神色郑重的说道。 “这里是我的道场,名义上虽然属于古鳌国,但终归还是我的地盘,而你又是跟着我一起来的,所以,不会有事,等你想要离开的时候,我会带着你一并出去,只要你在黑海之上,就不会惹来太大麻烦,哪怕与妖国臣民发生争斗,也基本不会惊动海底的正主儿。”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如果只是一只寻常家养的牲畜,妖国之民不会大动干戈,但在妖族眼中,你们并不是,人类在他们那些修行有成的妖族眼中,是会跑的大药,修为越高,价值越高,于他们自身的修行的益处越大,这就是妖族花大代价在海底圈养人族的原因,那根本就不是人族的聚居地,圈养所,而是一片片的药园。” 曹安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听着赤鳌的讲述,他多半能想象得到内中的惨烈和绝望。 深吸了一口,“所以,妖国之中还会专门给人族提供修行之法,对吗?” “对,为了让他们药性更好!这些功法,其实都是经过妖族历代高手完善而成的,杀力不强,却能更好的针对妖族自身的修行,有些强大的皇族,甚至有专属的牧场,内中人族所修行的是完全针对妖国皇族自身的修炼功法而制定的。” 赤鳌上下打量了一遍曹安,“似你这般,闯入妖族,那就是一株天然的天财地宝。” 曹安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为什么跟我讲这些?” 心中倒是并不惧怕,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赤鳌虽强,但只是强在肉身和寿元的先天优势上,可能会有些血脉神通,但其境界绝对不超过阳神境,宝葫芦出其不意下,自己想要离开应该不成问题。 “我并不算是正统的妖族,从灵智懵懂到真正成妖,我都生活在这里,接受和了解的也只是神族的知识和内容,而我所修行的功法,也不需要血食,说到底,我属于妖族之中的异类而已。”赤鳌说着自嘲一笑。 “知道为什么我即便能出去以后,还只能困守在这里吗?原因便在于此,一个不需要血食的皇族,是不能踏入真正的妖国疆域的,异类就应该待在异类该待的地方,这些年来,我也见过不少的人族,打交道过不少的人族,有好的,也有坏的,但相处起来最舒服的,还是你,人族之中有你在,应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想如你这般有趣的人,过早惨死于妖国之中。” 赤鳌说这话的时候,曹安能感觉出来他的真诚,这不是演戏能够达到的,三花神决包罗了道心种魔和变天击地精神大法,最能洞彻人心,感觉不到,就是感觉不到,而感觉到了,那就一定是真的。 “你是古鳌国的皇族?” “被抛弃了的皇族罢了,无所谓,赤某也不需要那些虚名和权利,他们的路走错了,我能感觉到,但没人听我的,妖族会走向落寞这是注定的,不出三千年,你们人族有句话,是药三分毒,大药大药,其实也是药,是药就有毒,属于我们的时代早已经过去,而他们还没有看到这一点。” “躲在深海之下,不听不看,他们理解中的人族,还是那群被他们圈养起来,早已经没了血性的温顺之物,却从不思考,为何我们妖族,成长如此缓慢,论智慧、学习能力,我们未必就比人族差。” “但人族千年时间,足以培养出一个顶尖高手,放在妖族之中,千年时间,怕是连化妖都做不到。” 曹安听着他的话,并没有说什么,话说到这里,赤鳌依旧没有说出答案,尽管已经从那句是药三分毒里猜到了一些。 “我曾对比过陆地上一些已经转变了的妖族修行速度,他们在很久之前,修行速度根本没有那么快,放在真正的妖国之中,那些种族的修行速度和强大程度,连主战妖族的水准都达不到,但现在,他们的修行速度,在启智之后,几乎已经可以与人族相提并论了。” “归根结底,我们这些古老妖族都在一点点利用大药毒害自己的后辈,大药能在短时间内刺激修行,让他们轻松抵过其他妖族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苦修,但这样堆积起来的修为犹如空中楼阁,根本经不起风浪,药性会沉淀进所有血食者的血脉里,代代传承积累下去,我将那种药性,也可以说是毒性,称之为天道之宠的诅咒。” “经过万载时光的对比,血食者与非血食者的后代子嗣,无论是修行速度,还是资质都出现了很大的差距,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性,对血食的依赖性,有些低级一些的妖,连续数代之后,他们的后代之中,竟然出现了没有血食就根本难以修行的情况。” 曹安皱了皱眉,“各大妖国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吗?” “肯定注意到了,要知道,那是一个国家,完善的机构,各色的妖才尽为其用,怎么可能连这个都没有发现,估计针对血食依赖和诅咒的研究都已经持续很久了,只是他们自己都是血食者,又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在这滚滚大潮之中,暂时改变不了什么而已。” 在赤鳌的道场中待了数日,两人相互交谈,彼此心照不宣,交换着各自的信息,赤鳌想要了解陆地上人族的情况,而曹安想要了解黑海的情况,妖国的情况,两人似乎都有很多的话要讲,要了解。 “赤道友,受益良多,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贫道该走了。” “且容我送曹道友一程,这里毕竟是古鳌国的地界,小心无大错。” 曹安点头,在这样的氛围和环境之下,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去查探那些事情,不足以去做想要做的事情,但这个地方,终有一日还会再回来的。 如来时一样,他落在了赤鳌的身上,藏于鳞甲之内,一人一鱼钻出了屏障,进入了深海之中,永恒的黑暗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当天地大亮,咸鲜的海风吹拂而来的时候,一人一鱼已经来到了之前位置。 相互行礼告别,赤鳌指了指前方,“曹道友,你想要前往中央帝国的话,沿着那个方向继续前进即可,这在很长的一段海域里,都属于两国边界位置,不会引动太大的麻烦。” 曹安再次拜谢,这一次,并没有使用宝葫芦,双脚踩在浪头上,如闲庭信步一般,一步步走了出去。 天空阴沉的可怕,如天欲倾,黑云锁住了整个海面,空气中水元力量活跃,并且已经开始汇聚,远比正常区域内的水元要浓郁数倍,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暴雨天气的问题,真要按照这样的水元汇聚和活跃情况,恐怕天穹之上得直接流下瀑布了。 曹安微眯着眼,继续往前行走了一段时间,双手负背,平静的站立在已经翻滚着大浪的海面上。 “跟了贫道一路了,诸位不打算出来见一见吗?还是说就只打算用这种手段吓唬贫道?” “我早就说过了,这小子不是那些家养的药,这是一株真正的野生大药,无论是药性还是警觉性都比那些家养的强太多了,这种手段对他无用,无法起到心境上的压制作用。”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云层中响起。 落到了画面上,有着人类男性的身躯,腰间穿着一件鳞甲织成的裙子,周身上下布满了碧绿色的点和纹路,看起来像是青蛙的皮肤长在了人类的身体上。 “不重要,确定那个皇族的成员离开了九成。” “笑死了,身为皇族,拥有着绝对的实力,却不吃血食,实在是可笑,既然他不要,那就便宜咱们兄弟三个了。”另外两道声音也出现在海面上,长相几乎雷同,差别只是在于身高上略有层次感。 三妖的修为实力,从他们无所顾忌的气息中,能感知到,这是超越了天人境界的实力,肆意张狂,充满了野性和侵略性,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曹安,那是一种极度令曹安不适的目光,一种视其为食物的目光。 曹安心头无名火起,他的心境,很少有真正生气的时候,但眼下,是真的生气了,不是因为他们看待自己的目光,而是来自于一个更大范围之内,来自种族之间的血仇…… 第三百一十章 你这是什么妖法 “其实我也很久没尝过烤鱼的滋味了。” 曹安话音刚落,三妖明显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大哥,这血食的意思是想要吃我们?” “三弟,我刚刚听他的意思好像就是这个。” 曹安看出来了,三妖是按照身高进行排序的,手持鱼叉,在昏暗的日光下,呈现出森冷的湛蓝色,当是妖族之中的宝兵无疑,品级还不低,此刻三妖分列而立,正好呈一个三角合围之势,将曹安困在其中。 “野生的,果然都是些桀骜不驯的,不过这都没什么,我们见过太过了,像你一样不知死活的落单人族武夫,不管开始如何的口气大,最终都会在我等面前跪下臣服,食物就该有食物的自觉,这一点我们会教会你的。”老大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 “令东来!传鹰!!” 随着曹安一声低吟,两道身影撕裂虚空,战立在曹安身边,之前在养心居,曹安可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做,那答应给予养心居的四尊傀儡,强则强矣,但远远没有达到天人的极限,那几乎只是他用以适应自己新工具而制作出来的四具傀儡,便是神志都没有完全赋予。 而眼下,他所召唤的,便是当前境界当中的巅峰制作,令东来、传鹰。 手持拂尘,身着阴阳道袍,长须长眉的令东来傲视四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畏惧,没有弥漫,只有好奇和欣喜,他贪婪的呼吸了几口这方天地的空气,大概是因为傀儡身的缘故,感知并没有那么强烈。 “居然能有这等天地!!” 传鹰身形高大,虎背猿腰,手持一柄大刀,那双眼睛,比曹安看起来还要深邃,仿佛能装下整个天地一般。 “之前便听得其他道友讲述此方天地,如今才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修行的沃土。” 他们近乎与曹安心意相通,在出来的一瞬间,就已经知晓了当前发生的事,略作感慨,便将目光投向边上的三妖,它们身上散发的是超越了天人境界的气息,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令东来他们却并不能以此间的境界来随意区分其实力。 这些都是曾在下界达到了破碎虚空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世界的限制,曹安现在连召唤他们的资格都没有,就比如曹安一直心心念念,想想都会觉得激动的封神时代、西游时代的人物。 如果某一天,家养的奴仆,那些见到自己诚惶诚恐的卑微生命,突然站了起来,让你给他跪下,那么这一刻,他的生死就已经不重要了,死亡对他来说太便宜了,你要的是让他知道恐惧,晓得敬畏,重新恢复之前卑微的样子,在卑微和痛苦中绝望死去。 这便是当下三妖的心态,他们好整以暇的看着曹安,看到召唤出来那两人的时候,神色微动,可看到只有天人境界后,又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三对三?无所谓,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吧,碾碎他的希望,让他在绝望中死去。 “我当有什么手段,又是两个跟你差不多境界的傀儡,有什么意义呢?外天地境界就是外天地境界,外天地下皆不过是蝼蚁而已。” 两人转过身,“公子!” “二位,我等同出一地,又同为人族,曹某别无所求,擒下三妖,伤而不死,曹某今日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白!” “且交予我等即可!” 曹安点点头,“老三是我的,就是他们当中最矮的那个,动手吧,他们等着我们,不就是想要看看我们的实力吗?招呼一下。” 话音落下,大虚空步脚下一晃,曹安欺身而上,放弃了手中之剑,他的目标就是老三,纯以一身武学之技艺,势必要以雷霆之势将其镇压。 老三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无知而狂妄的血食,妖域,黑水!!” 嗡的一声轻响,一道波纹以鱼妖老三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曹安与他的战场,整个妖域空间中,出现了一地的黑色水渍,曹安的身形刚刚进入其中,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撕扯之力涌来,像是有无数双手从黑水之中伸出来,缠住了自己的肉身,要将自己拉入其中。 ‘无相!’ 气满虚空、自化天地,曹安虽未到阴神境,不得领域之法,但大无相功,在这个时候,几乎已经能被当做领域使用了,心念一动,整个空间之内出现了一阵轻颤,曹安骤然发力,劲气爆发,这不是寻常的真气,而是天地之力。 轰!!! 黑水领域在这一瞬间被崩灭,鱼妖老三猝不及防下,嘴角溢出了翠绿色的鲜血,双目惊恐的看着曹安,他无法理解,一个天人境界的武夫,是如何修出阴神领域的,而且在刚刚那一瞬间,那种纯粹到极致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什么天人真气。 那是更高一级的天地之力,而他,到现在依旧未能将全身妖力尽数化为天地之力。 “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曹安的身形已经靠了上来,一双手仿佛自虚空之中而来,突兀的出现在鱼妖老三的面前,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只觉得那双大手,似是将自己的去路完全封锁了,连躲都无处可躲,心神之中已经萌生出了退意。 而与此同时,曹安身上爆发出一股强烈的信念,直接搅动风云,原本阴沉的雷云也在这一瞬间被逼退,阳光重新照在了曹安身上。 当!! 鱼叉与血肉之躯相交,爆发出一阵刺耳的金铁相交之声。 那双如白玉雕成的大手,十指紧握,扣住了鱼叉,让他动不得分毫,幽灵般的身影顷刻间飘到了他身侧,莹白之色变幻为紫色,一掌而出,鱼妖被迫放弃了武器,当即一掌拍了过去,这是他唯一自信之处。 境界上的碾压,他不信自己这一掌怼不过曹安。 再强,再精纯,难道池塘里的水还能与湖泊相比不成?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了,周身妖元竟然不受控制的朝着面前这个血食的身上涌去,如决堤之河,不受自己控制。 “你这是什么妖法……”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于轮回中彻底沉沦 大紫阳手! 夺其精元,掠其造化,一掌之中便见修为之深浅,曹安剑眉一挑,细如发丝的剑气沿着鱼妖的肉身经络而入,似是军临城下,顷刻间便困住了鱼妖周身大穴,使得阴神不能出,只能困死在肉身之中。 拿龙!! 龙亦可擒,况乎你一条鱼?随着曹安右手一抖,一道残影拉过,一道清脆的爆裂声和惨叫声之后,鱼妖老三就彻底的软了下来,强大的力量透体而过,几乎贯穿了从手臂到脚背的大半个身子,摧枯拉朽,于足底打出。 血肉横飞,其中甚至夹杂着不知道从什么部位打碎下来的骨骼。 再看另一边,令东来的对手是鱼妖老大,三妖实力其实相差无几,都在阴神境界,区别只是各自领悟的领域有所不同,鱼妖老三为黑水,黑水领域的效果与曹安的大紫阳手不谋而合,一般情况下,低境界的武夫一旦被其缠住,就会彻底的没入黑水之中。 被掠夺完生机精元之后,腐化为一具枯骨,这种方式显然比直接吞食收益更高,不过鱼妖老三很少这么用,他是一个体面的妖,也向来更加追求返璞归真,保证食物的天然食用方式,哪怕这么做会让血食的利用率差了些。 鱼妖老大的领域则是重力场,他可随意操控领域之中的重力,二者之间谈不上孰优孰劣,全在于临场之变,只是重力场的效果对于令东来没有太大影响,破血虚空的人物,没有一个不是将自身的精神和肉体都推演到极致的。 若不是碍于世界规则就是那样,他们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止步于天人之境。 拂尘三千丝,便如三千剑,应付起一只领域对他没什么大用的鱼妖,简直游刃有余,令东来也想看一看此界的武道,以至于并没有着急将鱼妖击败,另一边,与令东来打着同样目的的还有传鹰。 二人都是求道者,即便已经是傀儡身,可精神依在,心中对武道的执求就不会变。 曹安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大局已定,转头看向地面上还在苟延残喘的鱼妖老三。 此刻的他,早已经没了之前的桀骜,双眸中满是惊惧之色,痛苦在身,却不及心中恐惧之万一,好似又回到了自己尚未化妖之时,那种面对人类的惊惧,他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中对人类的惊惧逐渐淡化,尔后这种惊惧开始演变成为一种变态偏执的戾气。 就像一个人在强烈的恐惧面前,也会爆发出可怕的戾气和勇气,以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状态下将那个令其恐惧之物砸的稀碎,彻底捣毁,而鱼妖老三,在化妖之后,面对人类一直以来的状态都是那样。 在变态、残忍的吞食中击碎恐惧,获得难以言喻的快乐。 而这一刻,他看着面前这个踩在海浪上的男人,仿佛再次回到了弱小的时候,他想要化恐惧为力量,但周身已经用不上半分力气。 鼻涕眼泪不受控制的那张丑陋的妖脸上流下,磕磕巴巴的祈求着,“求求您,放过我,放过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对人族出手了……” 曹安平静的蹲下身子,伸手从他的脑袋上抚摸下来,手掌所到之处,筋肉竟是不受控制的泛起细密的小疙瘩,不自觉的颤抖着,鱼妖祈求的话语更急切了,这种生死就在面前这个男人一念之间的感觉,他太害怕了。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曹安才问了一句。 “我叫鱼三,我叫鱼三,我们都是妖国平民,历经八百多年化妖,在妖国中因为血脉低贱,难以得到资源修行,只能来到这一片海域狩猎,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看在八百多年修行不易的份上,放过我一命……” 血脉低贱者吗? 难怪这么弱,这与曹安想象之中的阴神境界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他自己也见过真正的阴神境界,不说所有阴神境都能达到孟千里那个战力,但至少不应该差距太大,之前赤鳌就曾说过,现在的黑海妖国因为血食的问题,实力已经变弱。 但那也不至于弱成这个样子,原来妖国之中,是以血脉论。 “二位,别玩了,海下深处乃是妖族国度,时间一长,恐有变故,直接拿下两妖,我等换个地方在说其他。”曹安站起身,一把提起鱼三,踏浪而去。 令东来与传鹰二人嗯了一声,这两妖的招式和实力,他们其实已经摸清楚了,再打下去,两妖其实也给不了什么值得两人动容的信息,瞅准破绽,一招擒下,依葫芦画瓢封死了两妖的周身窍穴,使其阴神不得出,紧随曹安而去。 一刻钟后,以三人的当前修为的脚程,早已经远离了之前的那片海域,曹安停下脚步。 “这一路行来,我也想了很多,但都没有一个较为理想的处置方式,二位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不让其轻易死去?”曹安微皱着眉头。 令东来笑了笑,看向了一边的传鹰,只听传鹰开口道:“在之前,八师巴身上倒是有一法门,可令人神坠轮回之中,神魂不足者便会百世沉沦,永陷痛苦之中,直至身死,可惜那法门我却是没有修行过。” 曹安抬起头,“可是变天击地精神大法?” “正是!” “此法,我倒是会的,刚才一时间没有想到,不过三妖皆是阴神境界,战力虽弱,但那神魂却也是实打实的阴神境界,为防万一,还请两位出手,削其阴神。” 令东来上前一步,“这倒是简单。所谓阴神,虽得一清灵之气,却终究还是鬼身,便是天光风雷都畏之如虎,便以一道镇鬼咒打入其眉心祖窍即可,镇鬼之咒日日镇杀,消弭其阴神之强度,使其无法增长,日日消弭,不死何为?” 说话间,令东来双手结印,屈指呈剑,剑指中有金光乍现,三道咒文没入昏迷的三妖眉心,曹安微眯着眼,心领神会,长袖拂过,唤醒了三妖。 “看着我!” 三妖下意思的朝曹安看去,那一瞬间,他们眼中再无其他,只有曹安的那一双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子,仿佛有一股莫名的牵引之力,指引自己走向其中,鱼大本能的察觉到了危机,想要挪开视线,但这个念头堪堪出现,就觉得眉心一热。 神魂俱是一颤,彻底沉沦其中。 “自由了吗?”三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水域之中,再看周围,哪还有什么人族武夫的影子,心下顿时大喜,三妖凑到了一起,难以压制内心的喜悦。 “快走,离得远一些,那人族武夫竟然真的放过了我们,回去,回去之后我势必要将此仇百倍奉还。” “大哥,我认识一大人,其自身血脉远胜我等,实力更是强横,坐拥一地十万血食,麾下亦是高手如云,我等好生琢磨一下,但凡能请得动他出手,这个人族武夫断无安然离开的可能。”鱼二目光阴翳的说道。 倒是鱼大嗤笑一声,“那些个优血脉者,哪个不是自视甚高,视我等如奴仆贱婢之流,我们怕是连见都未必见得到人家,还请人家出手?” “我们请人帮忙,那自然是不成的,但如果我们是向其汇报,说是发现了一拥有至宝的人族武夫正在逃离妖国疆域呢?” 鱼三一直都感觉不对劲,没参与两个大哥的谈话,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三个遗忘了一样,看着面前的两位哥哥,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大哥,二哥,你们看现在的我们,快看!!”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鱼大不满的骂了一句,鱼三被那个人族武夫击败的时候,拿不堪的表现虽然来不及细看,但多少还是听到了,对这个居然畏惧血食,祈求血食的老三,他打心眼里怒其不争。 莫名其妙逃出生天后,又是这般作态。 “啊!!!” 鱼二的惊恐之声刺耳,鱼大转过身来,“到底怎么了?” “我们,我们,我们好像被打回原形了。” “胡说八道,天人境武夫,即便再强大,也只能将我们直接杀死,何德何能将我们打回原形?”然而话音刚落,他也很快发现了自己三个的现状,三条巴掌大的青衣,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虽然自己能够相互交流,但说出来的话,根本就不是之前所掌握的语言。 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丧失了与外部交流的能力,现在真的就跟打回原形差不多,三条青衣鱼,除了内中神魂还是之前的,其他一切都跟打回原形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候,海水诡异的动了起来,然后一张黑色的大网追逐而来,三妖愣了一下,还没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身体就已经被大网捞了起来,他们这一刻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人类的渔网!!! 那是人类的渔网,可这个时候,网口已经收拢,自身的力量又无法挣脱这凡俗渔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带出了海水中,眼中所见是一个看不清楚样貌的瘦削黝黑凡人。 “今天真是晦气,鱼获怎么这么少?算了,天都黑了,暂且回去吧。” 男人说完,随意将渔网中的三鱼丢在了船上,从腰间掏出一杆旱烟,远处是黑夜中闪烁着灯火的海岸,他撑着船,朝着岸边靠近……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迷雾中驶来的金属造物 它们在拼命的嘶嚎,诅咒、唾骂、威胁,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听到它们的声音,随手扯下一条绳子,穿过三妖的腮,将它们甩到了背上,大步流星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老娘,我回来了。” 家里留灯之人,是青年的母亲,一个年迈的老妪,在三鱼的严重,他们依旧看不清楚那老妪的脸长什么样,只是本能的感觉到这个老妪寿数已经几乎要尽了,三鱼严重的寿数将近,其实放到普通人身上,也有数年光景。 老妪拄着拐杖,一身看不清楚是原本就呈现黑色,还是因为常年只有一件而穿成黑色的衣裳,临门而立,那双浑浊的眼里透出几分喜色,语气也像是轻松下来了一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给你煮了点糊糊,先来吃吧。” “不急,妈,今天没什么鱼获,就网了三条青衣,我收拾一下,熬个汤,给您补补身子,外面风大,你快进去歇着吧,很快就好。” “好,好!这鱼获一天一个样,没事,人没事就好,家里还有点余下来的,能顶上一段时间。” 三妖拼了命的挣扎,但在男人的眼中,其实就是尾巴死命的拍打地面而已,水流从身上流过之后,就是,刀俎中的鱼。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砰砰!! 剧烈疼痛从脑袋上传来,紧接着浑身鳞甲被一片片剌掉,从头至尾,那种倒着剌掉鳞甲的痛苦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几条鱼命可真大,这都还没死透。”痛苦加身,意识已经无法操控身体了,可它们的意识却并没有消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剥了干净,放到大锅内,直到沸水滚过每一片肉,从里到外,彻底的熟烂。 那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痛苦和折磨,一直持续到母子二人用筷子夹干净它们身上的每一块肉为之,米白色的汤汁则是尽数落入了老妇人之口,那精瘦的青年拗不过老母亲,勉强喝了几口。 像是窒息濒死的人,从水中探出头来,一切的痛苦都消失了,三鱼重新回到了海里。 沉默,短暂的沉默之后,不知是谁突兀的啊了一声。 三鱼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第一时间查看了自己的身体,发现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三条未化妖的青衣鱼,这一次,谁也没有抱怨,身子在水中颤抖着,它们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会来临,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临。 “这是什么妖法。” “我能感觉到,我的慧光已经比之前弱了将近十一,照这样下去,我们可能再经历九次身死之后,就会彻底的沦为野兽。” 有时候,单纯的死亡并不可怕,这个过程才是可怕的。 而现在,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事情萦绕在三鱼心头,它们即将被打回懵懂无知的状态,那种连后悔和恐惧都不会知道的状态,如果曾经没有拥有过智慧,它们也须也不会在意,更不知道在意,但拥有过,再回到那种状态,才是最可怕的。 抬头向上看去,一眼看透了水面,上面是大日高悬。 三鱼悚然一惊,它们搁浅了! 一个‘巨人’来到了这个水坑前,“喂,你们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三条小青衣哎!” “哪里?哪里?这都快四指宽了,哪是什么小青衣,这都算是大青衣了好吧。” “胡说,我见过大青衣,上次阿爹他们打鱼回来的时候我见着的,足足有这么大。”小女孩张开双臂比划着,不过身边两个同龄的男孩似乎并不买账,说小女孩撒谎,哪有那么大的大青衣呢。 搁浅了的鱼,就再也没有了抗争的余地,在小小的水坑里,没过多大一会,就被三个孩子抓在了手中,那稚嫩的小手扣进了它们的腮部,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它们都提了起来,任由它们怎么挣扎,怎么摆动,都无法挣脱开来。 火堆升起,三鱼被一根根木棍贯穿了身体,斜搭在火焰上,三双纯澈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它们,露出了一种三鱼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神,那是一种看待食物的眼神,看待美味食物的眼神,曾几何时,它们也这么对待那些血食过。 而现在,这些年轻且弱小的血食就这么盯着自己。 轮回还在继续,似乎没有止境,而此刻的曹安已经收回了傀儡,冯虚御风而行,来到了一处海域,掏出定位仪,按照堪舆图的方向,自己目前依旧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朝着当前的方向继续前行,就能到达中央帝国。 只是还不清楚具体还需要走多久,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 黑海凶险、神秘,可黑海有多大?一个人又有多大,曹安行走于黑海之中,无异于一只蚂蚁爬进了机关重重的遗迹当中,再凶险的机关,也不至于扩散到黑海的每一处,以至于曹安行至现在,也不过就遇到了一个雷元富集。 其实这一点,曹安也是在解决了三鱼妖之后才想到的。 黑海之上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危机,但这些危机散布到各处,那安全区域其实也就自然大了起来,有时候,甚至想要碰到,还得看运气。 “什么东西?” 突然的迷雾,让曹安心神微动,目光看向前方,他敢肯定,之前那里肯定是什么都没有的,只是在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突兀的出现了,掏出手中的定位仪,指针的方向并没有任何改变,也就是说,自己的路线也没有走错,甚至还可以确定一点,自己并没有遇到空间错乱。 空间错乱之后,人的位置方向,肯定会发生细微的变化,而一旦有所变化,那么指针的方向就必然会有一定的偏移,但现在定位仪没有坏,也没有偏移,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前方的大雾是不知什么原因突兀出现的。 没有元力富集,没有元力真空,更没有空间错乱,一切显得……很正常。 曹安定下脚步,神念朝着迷雾中探查了过去,就是寻常的迷雾,精神力很轻松就越过了迷雾,整个迷雾的范围相对而言,也不大,大约就是一个小型湖泊的大小,但在迷雾的中央,却出现了一个曹安意料之外的人造物。 太熟悉了,那种通体金属构成的人造物,记忆中自己不只一次的在影视作品中见过。 航母!一个足足有小型湖泊大小的航母,整体呈长方形,平静的漂浮在海面之上,眼下虽然没有风,航母之上看着也没有什么动力设备在运转,但它就这么带着迷雾朝着曹安的方向驶来,不偏不倚。 满满的科幻感,周身又有怪异的云纹标志。 “找我的吗?”曹安眼底闪过几分怪异之色,身形一闪,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在大虚空步加持下,以最快的速度从偏离了九十度的方向疾行而去,在这样的速度下,海面上的虚空中,甚至都无法捕捉到曹安的身影残留。 只是模糊的一片淡灰色眨眼消失,如果不是海面因为受到气流的影响,而犁出的一道白浪,根本无法注意到他。 数十息后,曹安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心中已然确定,这玩意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无论自己朝什么方向而去,这艘巨大的‘航母’一直都在自己面前,不远不近,就按照它自己的速度,朝着自己驶来,哪怕是自己加快速度,朝着它奔袭而去,也无法拉近这个距离。 只能是它朝着自己靠近,而自己则是无法靠近它,也无法摆脱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航母’来到了面前,迷雾早已经笼罩住了曹安,紧接着它以自己的速度,从曹安身上碾了过去,下一秒,曹安就已经站在了‘航母’的内部。 他伸出手,感受着这金属造物的质感,真真切切的物理层面的感受,而不是虚幻的,他看向窗外,依旧是无尽的海天一线,不过这一次,视线有些受阻,天地间灰蒙蒙的,下起了小雨,天空也比之前阴沉了许多。 它太大了,从外面看进来的时候,曹安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玻璃观望台,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航母前方的情形,他尝试着用手触碰玻璃,强横的天地之力透指而出,但玻璃依旧没有任何损伤。 连一点白痕都没有留下,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力量,在刚刚那一击中,别说是玻璃了,就算是五品宝兵,也能轻易折毁。 行走在舱体内,查看着周围的情形,这里一切都呈现出一种陈旧之感,只是没有锈蚀的痕迹,也没有灰尘落下,单纯的就是岁月赋予它的陈旧感,颜色上的暗淡。 这是一个大约三百丈见方的空间,应该是整个‘航母’的驾驶室,操作台上,是密密麻麻的按钮和操作杆,可惜,这个地方已经被损毁了,像是被一道雷电直接劈中操作台一样,上面有大量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就是这种强横到曹安手中年剑都无法留下痕迹的金属,也被融化了一部分,形成的液体流到地面上,然后凝固,而四周,则是几排席位和警戒哨。 这里的一切,都给曹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回到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可以肯定的是,记忆中的世界里,暂时还没有这么大的‘航母’,也没有这种强度的合金…… 第三百一十三章 金属造物的内部 发展的背景不一样,完全相异的世界里,文字和数字是不太可能出现雷同的,不管当初造字的背景是什么,不同的人亦有不同的想法,根源上就相异,从那里搭建起来的文明自然也不一样。 就像曹安现在面对着的文字,他一个都不熟悉,本来还觉得如果能了解一下这艘钢铁造物的航行日志一类的档案,或许可以从中发现些什么端倪,但很遗憾,整个舱体已经无法运转了,控制室内的一切都被毁掉了,摧毁得很干脆。 精神力铺满整个房间,脑海中立刻呈现出这里的每一处细节,纤毫毕现。只是这神奇的合金居然能够抵挡住曹安的精神力探查,使得他的精神力无法穿透合金查探到更多,确认没有遗漏之后,直接走到了门口。 一扇自动感应门,门框上的小灯还在运转,感应到了前来的曹安,一道光束自上而下的扫了曹安一遍,一段古怪音节的语音播报就从中传了出来,紧接着那曹安一击也没能留下印痕的玻璃门朝着两侧收缩打开。 “自动感应门吗?看来科技向的世界发展,多少还是有些雷同的。” 这里是之前曹安的精神力无法探知到的区域,但其实入眼的景象并没有什么新奇感,活动室,紧邻着控制室的就是活动室,虽然只是曹安自己的理解,但同为人类,所追求的无非也就那些,区别只在于玩法的不同。 他照例以精神力扫过全局,确认无任何独特和有用信息之后,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走向后一截舱体,依然是光束从身上全局扫过,玻璃门洞开。 控制室、活动室、餐厅、休息室、娱乐室、再往后就是占据了差不多三节舱体空间的农业舱,这一节舱体中,完美的利用了这高的出奇的空间,密密麻麻的架子布置在整个空间中,以能够活动的升降梯来实现种植和采摘。 “就是不知道那个时代的种植技术达到什么程度了,单就这空间而言,若是足够高产,怕是都能养活数万人了。”曹安轻身念叨着,这种感觉不像是行走在一个封闭的舱体内,更像是行走在旷野中,可惜的是眼下这里已经完全空了。 只剩下一些以前用来盛装营养液的器皿。 精神念力扫过,面前依旧是一无所获。 就在这农业舱的墙角处,有一道圆形拱门,在这里探索了这么长时间,除了一个空壳子的巨型金属造物,或者可以称之为前文明遗迹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发现,便是出去的法门都没有发现,他现在只能将目标放在那拱门上。 拱门最高处大约就比曹安高出三尺左右,其材质并不是什么合金钢铁,而是一种曹安未知的矿物质,不对,不是矿物质,而是虚空石,曹安猛地回过神来,这就是虚空石,用来制作储物袋的主材料之一。 一般而言,虚空石加入的越多,其内部空间越大,所以普遍来说,储物戒指和储物手镯,同比例条件下,手镯的空间就会越大,相比于储物袋,因为要保证袋子的柔韧性,以及可收纳,通常掺入的虚空石含量就不会多,内部空间就算是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而面前,摆放了一块如此之大的虚空石,其内部空间得有多大?曹安想象不出来,以至于刚才下意识就没往虚空石上去想,弧形的巨大虚空石,被工匠打磨得光滑,上面以阳刻手法,点缀着奇怪的云纹,这种云纹与这艘‘航母’外形上的云纹一模一样。 四朵大小规则类似的更小云纹,组成了它,收尾衔接,呈不规则的圆形。 就在曹安的手触及到正中区域的时候,指尖的触感突然就变了,不再是之前虚空石的那种感觉,更加细腻、光滑,虚空石虽然被打磨得很好,但绝对达不到这样的细腻程度,要知道,以曹安现在的修为境界,其肉身的感知能力何其强大,这种细微的差别,在他的感知下,与水火的感觉并无多少差别。 “这个不是虚空石,这中间部分居然不是虚空石吗?” 就在这时候,光晕从虚空石的弧形边框亮起,一瞬间将整个中心部分照亮,不,不是照亮,而是整个中间部分自然发光,淡蓝色的光晕之中,让中心部分形成了一个镜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虚空石拱门中,出现了一道水幕一般。 里面倒映着曹安的样子,随着光芒的波动,光幕中的景象亦是随之影影绰绰。 一步踏出,曹安大半个身子进入了光幕之中,随后整个人消失在光幕里,光华散去,一切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此刻的曹安却已经来到了巨大航母的另一层,在这一层之中,没有隔间、一眼到头,随着他的到来,双脚落在合金地面的一瞬间,整个空间里的光源都亮了起来。 ‘原来并不是舱体里的所有设备都坏了,仅仅只是专门破坏了控制室里的东西。’从能打开门禁,到进入这里,曹安就意识到了,整个巨型航母中,除了控制室被毁了最重要的一小部分外,这里的一切都还维持着其之前的模样。 门禁能用、那道门能用,而这一整层中,所有的光源都是正常运转的。 休眠仓,看到这些散发着灰褐色光晕如蚕蛹一般的仓体,曹安的脑海中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三个字,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当他触及其中一个仓体的时候,灰褐色的流光散去一部分,形成了一面玻璃罩,能让人看到其内部的情形,只是眼下这里面早已空空如也,除了一堆稀奇古怪如动物肢节、血管、口器一般的仪器外,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本能感觉有些不适,想到了记忆中的一个游戏,他微眯着眼,对于这个科技文明脑海中有了一个印象,这并非自己所想象的那个科幻,而是一个生物与科技的结合文明,精神力毫无阻碍的扫过全场。 除了仓体之外,还有满墙的武器架子,证实了这一点,只是现在空有架子,上面却没了武器,整个舱体,除了控制室让曹安感觉像是发生了争斗一样外,其他区域根本没有争斗的痕迹,更像是他们有条不紊的撤走了所有人员和物品。 发生了什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红色的箱子 武器架通体使用的是一种未知生物的胸骨,活像航母的墙壁上生长出了一具类人生物的肋骨,那种血肉之感是真实的,武器早已经不知所踪,但胸骨却依旧还有活性,根根肋骨血肉饱满,只是暴露在空气中而已。 生物科技,强度自然就无法与整个航母的主结构相比,曹安瞅准了其中一段类巨型血管一样的线路,一剑斩断,乳白色的汁液从中溅射而出,隐隐的甚至还伴随着一声虚弱的惨叫声,管子垂落到地上,内部的汁液断断续续,逐渐不再流出。 略微有些心理不适的曹安从走过堆叠的休眠仓,来到空间正中位置,一个通体赤红色的箱子就摆放在正中的平台上,在整个暗灰色调的空间中异常显眼,随着他的靠近,一种被人窥伺的感觉随机出现。 而来源正是台上的赤红色箱子,此时,曹安距离箱子不过就是一丈之遥,在他的视野里,那箱子活了过来,像是从沉睡中醒来一样,四肢于原本光滑的箱子上伸出,一个翻转,站立在平台上,周身一道如波澜般的光晕翻转。 原本光滑的表皮换上了一层布满鳞甲和奇异肉瘤的皮肤,正对着曹安的位置有一双眼睛睁开了,一人,一箱子就这么相互看着对方,没有任何预兆,刺眼的蓝光从那箱子的双眼中迸射而出,曹安也在同一时间本能的运转了护身罡气。 年剑横档,但意料之中的危机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一段信息通过眼睛,汇入了脑海中。 曹安双眸紧闭,数个呼吸后,重新睁开了双眼,平台上的箱子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那段信息,记录了这个生物科技文明的文字和简单的发展历程,箱子是特意被放在这里的,因为人类在长期的休眠之后,记忆会出现问题,极大可能这个人会在短时间内忘记掉所有事情,但人的本能是不会变化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箱子会做的如此醒目的缘故,只要醒来的人靠近箱子,箱子就会被激活,那道淡蓝色强光中,不仅会刺激这个醒来之人的记忆复苏,还会对一些重点信息进行引导和重新加深。 对于曹安这个外来者而言,就只有它引导了加深的内容,原本就没有的东西,无法刺激它重新复苏,倒是让记忆中的那个‘前世’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很多已经遗忘了的细节和记忆,重新出现在脑海中,恍如昨日。 “阿赖耶。”曹安尝试着用新获得语言系统,将这个文明的名字呼出的时候,一道玄之又玄的感应反馈到了心间。 这艘航母之上还有第三层!! 但他却并没有着急,反而整个人如遭雷击,矗立在当地,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单纯的从音译过来之后,无论是古神文明还是生物科技文明,又或者这个世界当前的文明以及他记忆中的那个文明。 阿赖耶三个字的音是完全一样的,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就连关于它的主要阐释也是接近的,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这个生物科技文明中,阿赖耶被具现化了,它不是什么唯心的主观认知和意识,而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生命。 这个文明中的人类,曾经捕获了死亡了的阿赖耶,并从阿赖耶的肉身上,发展出了足以比肩神明的文明。 在他们的发展简况里,这一季的文明轮回很怪异,像是推翻了所有的一次重来,该文明经历过一段没有人类的恢宏,也是阿赖耶祂们这些先天就存在的古老神明曾经生活过的历史,最终不知道什么原因,所有神明都死亡了。 对,他们用的就是消失,但从意思上来说,与现在的死亡是同一个意思,在这之后,人类开始诞生,天地万物复苏,在诸神血肉的滋养下,这个世界的一切开始飞速演化,同样有妖兽、有鬼怪,只是没有神明。 而人类,则是在获得了阿赖耶神尸之后,开始了飞速发展,科技在短短几万年时间后,达到了巅峰,一个完全建立在神尸之上的文明,历史简况里,并没有更详尽的内容,就是简单的几句话,像是一个发展历程简况剪影一样,只记录了简单的几个画面流转。 于巅峰时刻戛然而止,再往后,全都消失了。 如果红箱子给的信息没有错误的话,阿赖耶,那具神尸,就在这艘航母的第三层中存放着,或者换种说法,这个文明中的每一艘航母的第三层,都存放着阿赖耶。 而航母,本身并没有物理层面上的第三层,曹安双眸微敛,心中默念阿赖耶之名。 那种来自的心灵和意识深层里的联系再次出现,并随着曹安的默念而逐渐加深,一道无形的牵引之力下,他的意识开始疯狂收敛。 意识是一个世界,灰蒙蒙的世界,至少每次曹安入定的时候,所见便是如此,而人本身乃是意识世界的主宰,只有当你想到某一物的时候,意识世界才会出现变化,无论多少的信息和知识,汇入其中,被吸收内化之后,都会变成这灰蒙蒙世界的一部分。 你无法看到边界,也无法看到具体的事物,一切皆由心而生,一念起,则山河衍生,一念灭则天地归墟。 但这一刻,曹安却感觉自己仿佛能够看到意识的边界了,因为它正在疯狂收敛,疯狂的缩小,包裹着自己,汇聚成一个小点,面前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束,指引着自己走向另一个更加巨大的光点。 那里,正是阿赖耶神尸之所在,祂既在那巨大的光点之内,也是光点本身。 就在这时候,异变陡生,后继乏力,牵引之力终归到达了巅峰,却无法抵挡住一股无形的排斥力量,将曹安的意识打回了原形,一瞬间铺开,重新化为灰蒙蒙的一片,所有的连接都再次断开。 不甘心的曹安再次尝试,却还是一样的结果。 “还是办不到吗?以我现在的精神强度,居然连这个文明中一名精锐士兵都不及吗?”曹安睁开双眼,目光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这结果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他自己已经是人族武夫中的天人之境。 单论精神力强度,绝对是超越同境界至少六成以上高手的,不是谁都有机会在云上之境中斩获一具凝视的神魂体的,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将其炼化为自己真正的神魂,实现二者合一,但就是这样的强度,依旧无法觐见阿赖耶。 舱体一阵距离晃动,很明显的震动打断了曹安的思绪,下一秒,他已经重新出现在了海面上,举目望去,一艘三桅船出现在视线里。 中央帝国尚宫道,清风渡。 在中央帝国里,不以州府划分天下,而是以道,这尚宫道便是临近黑海这一侧的区域之名,清风渡也叫清风郡,类似于其他皇朝中的一县之地,只是要比其他皇朝大多了,也更为繁华。 司徒瑶的目的地就是前方不远处的清风渡,司徒家累世行商,承接了一部分帝国的军械制造,这一趟,便是押运四千套四品制式宝兵前往清风渡,看到海面上突兀出现的人影,司徒瑶本能的警觉了起来。 素手一挥,三桅宝船上的一众护卫和供奉瞬间出动,进入了迎战状态。 虽说帝国强横,理论上应该不会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大劫帝国军械押运船,但这里毕竟是黑海之上,距离清风郡还有数日的航程,黑海之中别的不多,就是盗匪猖獗,保不齐还真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想要截下这批帝国军械。 实在是因为曹安出现的太过突兀了。 在大海之上漂流了那么久,莫名其妙被搭上了阿赖耶文明的航母,再然后就突兀的出现在了这里,骤见人类行踪,曹安只觉得莫名的亲切,定位仪上显示,自己的方向并没有错,鬼知道那航母是怎么形势的,按照航向来说,自己‘下船’以后的方位应该是相反的。 他快步朝着三桅船走去,一道箭矢破空而来,撕裂空气,箭矢之上甚至能够看到真气凝形,但放箭那人似乎只是警告,箭矢没入水中,能量在这一刻爆发开来,掀起了冲天水柱,洒落下来的水被曹安的护身罡气挡了去。 “来人止步,此乃司徒家押运商船,不得靠近,否则视为与司徒家为敌。”一道清丽的声音从船尾上传出,正是司徒瑶。 “在下曹安,于黑海之上遭遇危机,迷了路,行至此间,并无恶意,想请船主人告知,这是什么地方?”曹安平静的说道,声音不大,但却清晰的传了过去,在中央帝国漫长岁月的影响下,各国之间的文字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口音有些差异而已。 “你不是帝国的人?听着口音有些像大殷来人,这里就是中央帝国的海域,再往前就是帝国尚宫道清风郡,你在黑海中遭遇了什么?”司徒瑶面色平淡,对于曹安的话并不太相信。 “空间错乱,船主人说的没错,在下正是大殷来人,乘坐百里家的飞舟来到帝国刚不久,只是没想到一次出海游玩,就遭遇了空间错乱。” ‘空间错乱吗?’司徒瑶眉头微皱,结合曹安刚刚出现的方式,倒是说得通了。 她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你在何处遭遇的空间错乱,时间过去多久了?” 如果当真是空间错乱,自己这一艘押运着军械的商船怕是危险了,被传送到未知海域可就麻烦了,要是在遇上什么危机,致使军械出了问题,司徒家也要受到牵连。 “大约三日前,已经被连续流转了四次,都是在海域之中。” 司徒瑶脸色难看,“你不要靠过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精神之钢冥想法 司徒瑶此刻看着曹安的眼神,就像是面对一个瘟神。 你都被空间错乱流放了那么多次了,心理没点数吗,这都敢靠近过来,我这商船还要不要了? 曹安也意识到了原因,尽管这没有什么根据可言,但人肯定是本能的会远离不是,生怕再来一次波及到自己。 “抱歉,在下要去的地方也是清风郡,多谢告知,我先行一步。”说完,曹安也没有在意,与司徒瑶拉开了距离,以天人境界的御空手段疾行于海面之上,很快就消失在了司徒瑶的视线里。 “大小姐,我们……” 司徒瑶摆摆手,“放慢速度,我们与他间隔一定距离,晚几日到达没事,距离约定的交货日期还早。” “明白。” …… 再说另一边,曹安察觉到身后的商船放缓了速度,也就不再掩饰,冯虚御风,大虚空步施展而出,直接在空中身化流光,直射岸边而去,他猜得到商船停下的原因,对此只能是抱歉一声,因为除了空间错乱,他无法解释自己突兀出现在那的原因。 初来乍到,并不想惹人注意,现在的他,对中央帝国的了解,还处在书本中。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地休息,之前在巨型金属造物中,虽然没有见到阿赖耶神尸,但却有一个细小如尘埃的白点跌入了自己的意识世界里,他现在不敢轻易乱动那个光点,那可是来自阿赖耶神尸中的光点。 自己的识海在被压缩之后,也比那个光点大不了多少。 ‘前世’身为道士的曹安对阿赖耶识也是有所了解的,它是存储世间所有记忆和意识的地方,这不仅仅是一个人所经历的一生之事,这其中还包含了这个人对事物的认知、本能和一些习惯,几乎就是世间生命的一切意识总和。 而我们的潜意识,便深受阿赖耶识的影响,潜意识就是阿赖耶识的一部分,有人会在面对某件事的时候,有种本能的感觉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但他自己真真切切的知道,自己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跟着‘感觉’走,其实就是阿赖耶识在发挥作用。 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解释的通的,比如精神力越强的人,其预感和灵感就越强,这是因为他的精神力越强,阿赖耶识对他的影响就会越大,毕竟那里存储着他生生世世的记忆和行为习惯,当世没有经历,阿赖耶识里总有一世经历过类似的。 如果真的有所谓轮回的话。 这也就是曹安不敢轻易触碰它的缘故,生怕一旦触及,这段信息展开之后直接淹没了自己的意识,在外面的时候,无意识状态下终究还是太危险了。 宝船数日的航程,曹安一日的功夫便已经走完,于夜间来到了清风郡城,此间灯火辉煌,夜里反而更为热闹,简直跟曹安记忆中的‘前世’有得一拼,浑然不像是一座‘古代’城市,临街上到处都有人在贩卖小食。 各大酒馆之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当然,也有那种相对温雅一些,吟诗作对,轻声细语的酒馆,曹安进城之后,略微诧异了一会,找到了一间客栈。 “客人要住店吗?” “给我来一间上房。”曹安说话的档口,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从踏入清风郡城就注意到了,这里的一切,虽然还是一派‘古建筑’风格,但所使用的材料,根本就不是大殷皇朝之中所见的那般。 城市、街道,到处都有科技文明的影子,就如斑马线、水泥地面,混泥土结构建造出来的古建筑等等……这里也是一样,小厮所站的柜台上光可鉴人,整个就是记忆中的‘古风城市’,好在小厮的衣着还是一样的,不然曹安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遇到了空间错乱,直接回到了记忆中的世界。 “客人可有鱼符?” “鱼符?” 小厮嘴角挂着笑容,“客人不知鱼符为何物,想来定是刚从其他皇朝之中过来的吧?” 曹安点点头,有些明白了,这应该是中央帝国里的‘身份证明’,也就是路引,只是在大殷的时候,这个东西其实作用不大,基本用不上,又不是固定一处种地为生的农民,他们这些跑江湖的,路引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而大殷关要也基本不会查这个东西。 “没有鱼符的话,客人最多只能住在人字号,收费也会稍微贵上一点,这是您的房间钥匙,往上三楼,左起第四间就是,承惠一两银子。” 曹安掏出一两银子,“如果有鱼符多少钱?” “有鱼符的话,就是四百文即可入住人字号。客人可于明日前往使馆中办理鱼符,帝国是个包容的地方,欢迎所有来自各大皇朝的武者,相信在这一片肥沃的武道土地中,你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曹安愣了一下,“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小厮讪讪一笑,摸了摸头,“并不是,这些是我们掌柜的教我们说的,如果说遇到像客人你这样的其他皇朝武者,就要说这么一句,这还是我第六次说这句话,好些客人都判断不出来人家是不是其他皇朝来的。” “我们的鱼符可用多久?” “可以一直使用的,这鱼符很重要,等客人你慢慢适应就知道了,不论是凡卡还是武卡,都是跟个人的鱼符相挂钩的。” “凡卡和武卡又是什么?” “其实就是帝国钱庄给出来的一个凭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钱财带来带去并不方便,所以可以将钱财存进帝国钱庄,以卡为凭证,只要有帝国钱庄的地方,就可以随意存取,任何一处,一个地方的帝国钱庄都可以,至于两者的区别,凡卡存俗世金银,武卡存武者元精。” 曹安多摸了一两银子,“感谢小哥告知。” 小厮眼前一亮,收好银子道了声谢,直接从柜台后面让了出来,当先一步引着曹安走上楼去。 进了房间,嘱咐好小厮自己没有招呼的话就不用理会自己后直接关上门,第一时间在房间内布下结界,盘膝坐定,调整着自己的精神状态,他的呼吸清晰可查的变得平缓、均匀,又是一刻钟之后,整个人身上近乎已经感受不到呼吸的存在。 由外呼吸而转为内呼吸,神魂状态也在这个时候到达最佳状态。 意识海里,那一点白色的微尘停驻在虚空之中,如萤火虫一般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晕,曹安缓缓靠了上去,伸手触及光点,一瞬间,一道白光闪过,照亮了不足一丈见方的空间,一段信息也随之流入其中。 ‘搞半天这么大阵仗,就这么点信息吗,精神之钢冥想法?’ 信息在识海里很快被消化干净,这一段信息本就不多,以曹安现在的精神强度,虽然还无法见到阿赖耶,但吸收这点信息并不成问题。 这是一种锻炼精神的法门,其核心是借助阿赖耶的压缩识海之能,将所有充斥在识海之中的精神力压缩成液态,这是首要的第一步,只有这一步完成了,才算是踏入了精神之钢的正式修行。 第二步则是模拟阿赖耶识的力量,对整个识海进行挖掘、开荒,因为先前的一点液态精神已经注入其中,后续便是围绕着这一点,以冥想、挖掘的形式,蕴养精神力,壮大精神力,知道整个识海变成真正的精神力海洋。 从信息中得知,那个文明之中并不像现在一样,修行之法五花八门,还极为保守自珍,这精神之钢冥想法,是整个文明的巅峰之作,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所修行都是这一套法门,唯一的区别就是各自用来壮大精神力的方式不同。 自然,其精神力的增长速度和识海的开荒速度就有了区别。 但整体来说,其实就分为两种,一种是苦修,一种是药物。 曹安沉默着,毫无疑问,一个文明的巅峰之作,通行于大众之中的修行指南肯定是强大的,其巅峰之后,肯定不会亚于现在的武道巅峰,但这又是两个不同的体系,其修行方式因为认知的缘故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阿赖耶文明将精神力单独拿了出来,而武道修行,是将精神力和武道意志糅合在了一起,最终要迎合的就是武者魂魄,使其化为阴神、壮大阴神,到那一步,阴神配合天地之力,就能简单使用通神之术了。 只是这杂烩,似乎想的是什么都兼顾,最后就导致走出了另外一条道路来,单拎一个精神力,绝对不及阿赖耶文明…… 第三百一十六章 跟着感觉走 阿赖耶文明走的是精神超凡的途径,武道不然,武道走的是综合途径,无论是肉身、精神、还是魂魄,都需要兼顾壮大,从这一点修行手册中不难看出,他们的文明对于肉身和魂魄是没有提及的。 甚至关于魂魄这一点,阿赖耶文明中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肉身提过一下:强大的精神会反哺肉身,使得修行者自身体质更为出众,往往是精神力越强大的念师,其体质也会越强。 ‘想要动用法术神通,就必然是需要神魂的,精神力肯定不行,但其实精神力强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也能随之增强神魂,倘若我将自己的神魂放入识海之中,能否被阿赖耶特性压缩成为液态?直接打造神魂之海?’ 这个念头出现在曹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盈满心头。 ‘神魂之力,也即是神念,其本质就是精神力和武夫意志的糅合体,理论上来说,是完全可以的,魂魄是单独的,我之前一直在走的路线就是凝练魂魄,壮大魂魄,以此增强神念,那反过来是不是也可以?’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 曹安只是在几个念头的翻转之间,便决定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莫名的又想到了阿赖耶识的特性,不由得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 ‘我这算是受到了阿赖耶识的影响吗?’ 想到即做,于心头默念阿赖耶之名,整个识海中,点点星光重新汇聚,在虚无中重新凝聚出一个白色的光点,那是之前曹安从阿赖耶神尸那边获得的精神之钢冥想法,此刻,他离开了曹安的识海,急掠而去。 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莹白色的光束,通往阿赖耶神尸所在的光束,连接被打开,曹安的整个识海开始快速的变小,曹安心念一动,阻止了这一过程的发生,识海再次铺开,那股压缩的力量被作用到了曹安的神念之上。 嗡!! 痛!无与伦比的痛苦,直接作用于自己的神念,像是直接来源于灵魂之上,心间的难受胜过猫爪挠着千万倍,痛,却无法缓解,也无法释放,因为肉身的一切动作,在此刻都无法作用到自己的灵魂之上。 他有些明白那个文明的人为什么都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了,自己一个天人境界的精神力都无法见到阿赖耶神尸,可对那些人来说,却只是家常便饭,他们忍受着如此强烈的痛苦,精神力能不强吗? 自己现在的状态与那些人可不会有多少区别,毕竟自己就只是多融合了一个武道意志而已,无法抗拒的规则力量将曹安虚涨的神念糅合在一起,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缩小,缩小,再缩小,尔后,大约在只有一间茅屋大小的时候,那压缩的神念中,向下渗出了一滴洁白无瑕的水滴。 识海之内,万籁俱静,水滴落入地面的声音,在曹安极致的痛苦下,显得异常的清晰。 笃! 那是水滴落入泥土般的声音,压缩还在继续,曹安已经几近昏迷,这个时候的他早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肉身的掌控,残存的最后信念,全部用来控制着那股力量压缩自己的神念,水滴声越来越急促,逐渐连成一线。 宛如开了一半闸门的水龙头一样,一道水线流进识海当中,这一刻,这混沌一片、空荡虚无的识海里有了实质的东西,也有了光亮,地面上,那是一个小小的水潭,随着水流的注入,正在向外扩大。 曹安不记得自己最后是如何完成的,他的意志只够支撑着他保持着那个压力不松懈,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清风郡的街道上,亮起了相比于日光要更显得赤红了些的光晕。 天空中挂着一轮弯月,皎白的月光洒向地面,使得这片天地下,即便是没有那些人造的光源也能明亮的像是黄昏时分。 他撑起自己的身子,来到窗前,记忆没由来的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我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这样的月光了。’ 感慨片刻,他沉入识海,此刻,原本充斥在识海内部的神念,已经化作了一弯清泉,无比的清澈,但范围不大,充其量就是个小池塘的样子,十丈见方,除了这个池塘外,整个识海其他区域依旧是虚无和混沌。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自己也走对了,感知的提升是最真切明显的,虫鸣、犬吠、万物生长都有自己的声音,只要他想,都能听到,这个世界,从此以后,在他眼中就如同打碎了相隔的玻璃,一切都无比清晰明确。 精神之钢冥想法是通行于大众的修行法,它所面向的人群,就决定了它的等阶划分很简单,也更接地气,一目了然。 一共九阶,没有更细化的划分,分别对应自然界中存在的水体区域范围大小,泥、洼、池、塘、湖、泊、海、洋、无量九个等阶,以目前曹安自己的等阶来看,隶属于第三阶池,尚未到达第四阶塘。 但已经很接近了,用现在的武道通行命名法来看,大可说一句池阶高级。 这个词出现在曹安脑海的时候,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实在的,这个命名法虽然很清晰直白,但多少感觉有些儿戏了,你还无法反驳,因为没有比这个更贴切的说法了,阿赖耶文明,感觉应该是一个比较有趣的文明。 ‘记忆之中,那个文明好像并没有出现过无量阶强者,最后的第九境界只是一个猜想,因为谁也无法想象出来无量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绝大多数的猜想中,无量的最后其实就是阿赖耶。’ ‘我如果不是在黑海之上遭遇了那诡异的航母,估计现在即便是知道了修行之法,也无法踏入修行的。’想到这里,曹安坐回了床上,他现在精神振奋,灵台清明,并没有睡意,索性就躺在床上想着问题。 自古以来,武道与哲学、医学是三位一体的,它们都是同时存在的,这个世界同样也与佛道两家,那么不可避免就会涉及到如来、菩萨、金刚以及道君、天尊等等,但不同的是,这里的称呼更像是一种境界,而不是具体指向某一位神明,毕竟这里是不允许存在神的。 否则的话,诸国之间,要灭神,第一个该灭的就是这些大教。 不可避免的,自然也就有了阿赖耶,若是人人默念即可与其产生联系,早就有人踏入了精神力修行的途径了,至不济,也会有相应的传闻流露出来,可并没有,这就证明,与阿赖耶神尸建立联系,踏上精神力修行,必定需要某种媒介。 现在已知的就是那艘航母以及从神尸那边获得的光点。 时间在曹安的闭目养神中消逝,次日一早,他起身去使馆办理了鱼符。 清风郡是百里家黑海航路中,与大殷皇朝联系的终点站,办理鱼符也只能在这个使馆之中,曹安便顺口问了一嘴,想要从中了解一下常青等人的行踪,这官员倒是并没有刁难,反而很好说话的样子,帮着查看了一下,说是一个半月前,几人就已经办理了鱼符。 走出使馆,曹安漫步在街道上,几辆马车从曹安身边经过,熟悉的气息让曹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骑着高头大马的为首之人似乎也是感应出来了,两人双双回头,四目相对,怒意从女子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飙升。 随后,她冲着身边的中年男子说道:“风叔,你带着商队去交货,我还有点事情,晚些过来。” 那身着皮甲的男人看了曹安一眼,点点头,“小姐小心一些。” 说完后,竟似乎真的就这么放心自家小姐一样,带着商队离开了,女子侧转马头,来到曹安面前。 司徒瑶是真的心中有怨气,一肚子的火,可真的来到曹安面前后,看着面前这个家伙那一脸人畜无伤的模样,又觉得好像事情真的跟人家没有什么关系,空间错乱这种事情,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姑娘,有事吗?” “你!请本姑娘吃饭。” 曹安一时间有些疑惑,中央帝国的女子都这么豪放吗?喜欢一个男人就大胆的让他请你吃饭?如果是其他缘故,曹安能做到如鱼得水,轻易应对,但如果是这么个原因,对于男女情事还有些空洞的曹安,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平静的问了一句:“为何?” “你走之后,我们的商船就遇上了空间错乱,平白耽搁了三日时间,你说你该不该请本姑娘吃饭?要不是看你确实没有恶意的,此刻就不是请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你该等着面对司徒家的怒火。” 曹安愣了一下,“姑娘的商队真的遇上了空间错乱?” 他下意识的感觉就是荒唐,自己当初就是随口撒的谎,怎么还真就让他们碰上了空间错乱?大海之上,果然有些忌讳还是必须的。 稍微思付片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那么正好,在下也还没吃过东西,姑娘不如一起?只是我对这清风郡城还不太熟悉,姑娘想吃什么,还需要在前带路。” 司徒瑶微微失神……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司徒姑娘请自重 武夫鲜少有丑陋的,更确切一些的说法是,这些武夫们,都是天地元力灌体,体内杂质经过长久的天地元力冲刷,被排出了体外,很少有病理层面上的丑陋,而研习武学,能让这群人养成一道道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气质。 寻常之人第一眼看去,注意到的就是他们的气质,很多时候,气质,能让人下意识的忽略掉他的容貌,如果说练武都无法掩盖一个人的丑陋,那么这个人就是真的太丑了,又或者是修炼一些邪功。 曹安原本的底子就不错,能称得上龙章凤姿,俊逸平和。 身上自有一种清新自然的气质,先前又兼修道心种魔大法,融合成为三花神决后,自身气质更是拔群,对女子有着天人的吸引力,加之现在精神之钢小成,踏足三阶领域,那双眸子更添纯澈深邃。 当时在海面上,受到心境影响,未曾注意过曹安的容貌,如今两人这一顿饭的约定,似冰释前嫌一般,司徒瑶这才注意到曹安的容貌,一时间有些失神,陷了进去,内心虽然知道这么看着别人不礼貌,但又有些挪不开。 “我脸上有什么问题吗?姑娘!” “啊?没有,没有。”司徒瑶急忙收回目光,两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嫩白的脸上浮起两团红云。 司徒瑶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容貌俊朗的男人不是没见过,各式各样气质的男人她也见过不少,司徒家本身的地位,就已经帮她筛掉了大多数不够优秀的男人,有过接触的好歹也能称得上青年才俊。 各花入各眼,那些都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感觉,偏偏就是曹安,让她内心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司徒姑娘怎么了?我看你好像脸红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往前走,前面有家裕华楼,价格不算贵,口味还不错,我之前来那吃过几次,不如就选在那里吧。”她撇过头,不再看曹安,极力压制着自己的乱跳的心脏,倒不是因为喜欢,而是紧张和尴尬。 “行,好!司徒姑娘能给我讲讲当日的情形吗?”曹安反应再慢,也大约意识到了是怎么一回事,转移了话题,他也确实有些好奇当日的事情。 原来自曹安离开之后,司徒瑶就下令宝船放缓了速度,未免跟在曹安身后又遭了无妄之灾,真个儿碰上空间错乱,未曾想,在第二日,宝船行使途中,突兀的刮起了一阵海风,当时的几人并未在意,依旧向前行使。 直到第二日,察觉不对劲的管家看了一眼定位仪,才发现,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航线,比之前的位置还要靠后了不说,连方向彻底变了,继续行使下去,就不是沿着帝国海岸线行使,靠近清风郡了。 而是几乎与海岸线垂直,远离了帝国而去,这一下,好在位置并不远,司徒瑶当即下令调转而回,前后花了六日光景,时时刻刻着人盯着定位仪,一直到靠岸后才敢真正的放下心来,哪曾想,刚进城就遇到了曹安。 看他样子,估计后面他根本没有再遇到什么空间错乱。 曹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没敢再说什么,裕华楼司徒瑶是真的熟悉,这里本就是司徒家的一处产业,才进的楼,眼尖的掌柜一眼就看出来了,匆忙从柜台后面迎着笑走了出来。 “司徒小姐,您怎么来了?” 司徒瑶递了个眼色过去,“跟认识的一个朋友过来吃个饭,他请客,你看着安排一下。” “好嘞,二牛,过来带客人去楼上的包间,司徒小姐,这位少侠,你们跟着他上去,我这就去给你们安排。” 曹安报以微笑,司徒瑶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二楼临窗的位置,两人坐定,名唤二牛的小厮也离开了,曹安这才开口道:“看来我找司徒小姐指路是找对了,看他们对司徒小姐的态度,想来司徒小姐家在这清风郡城应该威望不小!” 听闻这话,司徒瑶脸色微变,他曾经遇到过不少因为家族产业而奉承自己的男人,听到曹安提起自己的家族,几乎就是本能的产生了反感和排斥,眼中看待曹安的目光顿时疏远了些,大家族的子女,在自制力上,多少还是有些水准的。 只觉得现在的曹安,似乎也远没有乍见时候那般吸引自己了。 “算不上什么威望,只是本身就是生意人,跟他们打交道时间多了些,也就相熟了而已,真正的大家族,是那些武道世家,我司徒家,只会行商,当日观曹公子在黑海之上踏浪而行,显然已经是天人境界的大修了,看着年纪也不大,想来必然会前途一片光明。” 曹安泯了口茶,没有说话。 两人内心其实在短暂的接触之下,都有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以至于曹安甚至有种不愿意继续多说什么的感觉。 何谓前途一片光明呢?这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对于商人而言,可能就是财运亨通、钵满盆满,对于为官者而言呢?大概是平步青云,节节高升,对于寻常人家而言,就可能是娇妻美妾、儿孙满堂。 这话太宽泛也太世俗,以他现有的财力和实力,这些所谓的光明前途,他唾手可得,甚至还是就下的,他所求的是道,是武道,只有不断的攀登,不断的感悟,在求知中去追逐武道,他这一类人,走上这条路,就如夸父追日。 与前途一片光明似乎没有多少联系,这样的前途无所谓光明与否,一切在于自己的本心,这是不是自己所想要的。 面前端坐的女子也是武罡境界,他家的护送商队中其实也有天人境界的武夫,曹安感应得到,那就证明这个女人并不是一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女子,无知者说出这样的话,大约也就是笑笑而过,但她说出这样的话,就有些刻意疏远的意思。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曹安是直接不说话,目光看向远处,那种平静是自他心底而生,对此时的氛围和情形丝毫不在乎。司徒瑶则不然,她的内心此刻却是千头万绪,一面猜测曹安是因为被自己识破了而不说话,一面又暗自生气。 好在不大一会,安排的菜上齐了。 “司徒姑娘,请!”曹安的表情依旧如前,脸上带着那份宠辱不惊的笑意。 司徒瑶心境不再,兴致全无,礼貌性的拿起筷子尝了几口,这些菜肴的味道,她早已经吃腻了,面对着气血浑厚的妖蛇羹汤也没有多大兴趣,反观曹安,吃得慢条斯理,但那菜肴消失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司徒姑娘,你也吃啊,说好的我请客,哪有客人不吃的,莫不是不和胃口?” 司徒瑶回以微笑,淡淡说道:“我不饿,你吃吧,其实就是刚才再见你是,想到之前的事情,心有不忿,有确实无理由怪罪到你头上,所以找了个借口,说让你请客,如今你请也请了,我心中的不忿也平息了,咱们两清了。” “人之常情,你也算是给我指了一家不错的酒楼。” “既如此……” “司徒小姐,未曾想你也在这里,你我之间倒还真是有缘,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清风郡城的,这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为司徒小姐你接风洗尘啊。”司徒瑶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身着锦袍的男子便迎面走了上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陈凌,我们之间好像还没有那么熟吧?”看到此人走来的时候,司徒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相比起来,至少她觉得曹安即便目的不纯,也没有那么明显,但这个陈凌就是完全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 男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司徒瑶的脸色,“怎么能这么说呢?司徒小姐,我们之间都已经那样了。” “那样是哪样?陈凌,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否则今天别怪我司徒瑶翻脸不认人。” 陈凌一脸的真诚,“我们之间不是已经见过三次面了吗?你也应该知道,司徒小姐,我陈凌一直都是在家族中修行,几乎从不外出,见过的女子除了家里的,屈指可数,能够连续见上三次面,这对我来说,这个女人在我的生命里,就已经相当特殊了。” 曹安将最后一块蛇肉放入口中,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争执一样,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嘴。 “今天吃得很愉快,我先下去结账了,二位有事继续,司徒姑娘,我们再见。” 陈凌一副刚看到曹安的样子,面上带着惊奇之色,“哦,司徒姑娘,这位兄台是?” “在下曹安!” “他是我心仪之人!”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说出了答案,只是他们的答案又各自不一样,陈凌目光一沉,看向曹安,再看司徒瑶,此刻已经将手穿进了曹安的臂弯,大有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不过曹安并不吃这一套,不找痕迹的抽出了手,用巧劲将司徒瑶托开,与自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贫道乃方外之人,司徒姑娘还请自重,二位,告辞。”曹安是真没心思掺和这些事情,连续几天短暂的接触,中央帝国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江湖不像江湖,世俗不像世俗……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来自烈阳宗的邀请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这位兄弟就很是俊杰嘛。”陈凌笑着说道,眉宇之间尽是嘲弄之色,陈凌笃定,面前之人就是司徒瑶的追求者,不过司徒瑶应该还没有答应,刚才也不过是拿他当挡箭牌而已。 未曾想这小子直接就否认了,只想开溜,不由得把自己的胸膛挺起了几分,没想到自己在帝国这个阳神多如狗,通神遍地走的武林江湖,还是有那么几分名声的嘛,虽然不在任何榜单之中,却能轻易震慑住同境强者。 “曹安!”司徒瑶咬牙切齿,暗暗发恨,自己的确是拉他做挡箭牌,但这郡城之中,多少人想做她的挡箭牌都不能呢,他曹安凭什么拒绝? “司徒妹妹,你看,你挑的这个人也没什么出众嘛,走,我看这桌面上的菜基本都是那小子吃掉的,你都没动过几口,赏个脸我请你。” 司徒瑶脸色一寒,“陈凌,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就别白费心思了,还有你安插在裕华楼里的人,我也会差人处理掉,以后你若是守规矩,我们之间还能做个普通朋友,你若是不守规矩,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撂下这话,司徒瑶也出了裕华楼,原本想着让曹安请客一顿,这心情能好一些,哪成想,到最后这心情比来时还要差。 兜兜转转最终好像还是因为曹安。 曹安走在街道上,真正感觉到了中央帝国的强大,所谓天人境界,在其他皇朝之中,那几乎已经是世俗之上的存在了,而在这里,却如同皇朝之中的三四景武夫一样,还要在世俗之中挣扎。 而天人在其他皇朝之中,已经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存在。 他也是在下楼之后远离了人群,才逐渐想明白的,不是帝国的江湖不像江湖,世俗不像世俗,而是帝国之内,世俗和江湖的分界要比其他皇朝更高一些。 刚回到客栈,曹安就被蹲守在客栈门口的几人给拦了下来。 “敢问兄台可是大殷武夫曹安?” “正是在下,几位是?” “哈,是你就好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后院去聊。”客栈是呈回字形建的房屋,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庭院,布置了不少的石桌石凳,用以供客人们休息交谈,三名来客,曹安一人,正好够坐一处。 “好教曹老弟知晓,我们是尚宫道烈阳宗弟子,曹老弟二十岁不到一点的年纪,便已跻身六景天人境,这样的天赋和潜力,放在帝国同辈武夫当中也是佼佼者,正是我们烈阳宗所需要的俊杰,我们来此,正是想招揽曹老弟入宗。” 他看着曹安正要开口说话,摆了摆手,“曹老弟,你先听我说完,帝国的江湖宗门分布与你们大殷应该相差无几,帝国以道而分,每一道当中,均有一个顶级宗门,下有一流宗门五至十个,这个没有定数,但多半差不多。” “再往下就是二流宗门,我们烈阳宗就是二流宗门,宗门之中明面上的阳神境前辈一共五人,通神境前辈二人,在二流宗门之中也属于佼佼者,别看我们烈阳宗只是二流宗门,想必你刚刚听我介绍完宗门的前辈人数,应该也知道,我们所谓的二流宗门足以比肩你们皇朝当中的一流甚至是顶级宗门。” 曹安想了想,感觉这都不是比肩了,而是碾压,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东西。 “所以,烈阳宗虽是二流宗门,但并不差,你这般天资,在大殷可能确实很好,冠绝同辈,但在帝国之中,也只是中上水准,我烈阳宗的立教功法更是直指神通境界,以你的天资,到了我宗,加上偃师的身份,必然会得到重点栽培。” “从各方考量,曹老弟你加入我烈阳宗,对你的武道前途来说都是极好的。要知道大宗当中的竞争更为激烈,似你这般的天资,大宗并不会缺少,若是拜大宗,未必就能比我们烈阳宗更好。” 男人一口气说完,曹安勉强获得了说话的机会,笑了笑,“我有一个疑问,几位是如何得知我的信息的?” “使馆啊,绝大多数到了帝国的人,都会到使馆之内办理鱼符,自然就会有信息记录在案,我们这些宗门,不只是我们烈阳宗,其他宗门也是一样,都跟使馆有些联系的,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你们这些从其他皇朝而来的武者,基本都不用怎么筛选,没点根骨天赋和毅力的,早就被留在你们自己的国家了。”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也合情合理了。 “兄台怎么称呼?” “啊,都忘了自我介绍了,烈阳宗外门弟子曹飞流,这两位是我的师弟,这位跟你一样,是来自大周皇朝的,姓武名动,另外这个姓石名中天。” 曹安一一打过招呼,这三人都是天人境界,但不知为何,却都是外门弟子。 “曹某刚从大殷过来,很多事情还不了解,对了,我还有三个同伴,也是前后相隔不久来到帝国的,我想看看他们现在在哪,也好一起斟酌斟酌。” 曹飞流顿时眼前一亮,本以为只有一个,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你我本家,我就称呼你曹老弟了,你那三个同伴都叫什么名?告诉我,我给你看看。” 曹安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也去使馆问过,不过使馆那边,只告诉我他们也都办理了鱼符,却没有告知具体位置,他们一个叫沈重、一个叫常青、还有一个叫李兜儿。” “很正常,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信息情报,如果不是因为跟各大宗门有合作,使馆是不能随意透露你们的情报的,使馆毕竟是官方的组织,这要是烂了,那还有什么威压可言?找到了,他们好像一直都住在风云客栈,你这三个同伴挺有钱啊。” “风云客栈可是只对武夫营业的客栈,那里只收元精,而且价格还不低,不少其他皇朝来的武夫,甚至连元精都没有听说过,他们能一住住那么久,看来还是有点积蓄的。” 曹安略微思付。“风云客栈吗?如此就多谢曹兄了,其实,在来之前,有一个名为段虎的九阳门人,已经跟我们联系过了,我和几位同伴,都对那里比较感兴趣一些。” 曹飞流愣了一下,有心想要生气,但却生不出气来,九阳门段虎他还是知道的,毕竟都是搞得一个‘行业’,没道理相互之间不了解,而且,他刚刚话里的确有些蒙了曹安,不到二十的天人境,外加偃师职业,这样的条件,别说他们二流宗门了,就是顶流宗门也稀罕的。 这样一来,面前的曹安进入九阳门多半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怒不起来,九阳门呐。 只能无奈苦笑,“想不到曹老弟你这老实文静的模样,居然也会骗人,去吧,他们就在风云客栈,应该不会错,那个常青是个妖身,不过帝国武道氛围要比其他皇朝好一些,只要不为恶,基本没人管你,倒是那个李兜儿和沈重这两人,天赋和资质都不错,最近去问询的同道不少,只是没听说谁将其招揽进了宗门。” “如此,多谢曹兄了,曹某初来乍到,并不是很清楚帝国之事,这点茶水钱,就当是在曹兄这里的情报费了,还请收下。” 曹飞流摆摆手,“世俗黄白之物……” 然后,曹飞流就看到了桌面上的六滴元精,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曹兄说什么?” 曹飞流神色一正,“没什么,举手之劳,以后曹老弟有什么想要打听的,也可以来找我们,我们都在这清风郡城内。” “一定,一定。” “留个传讯符吧。” “啊?”曹安愣了一下,一时间有种‘留个电话号码’的既视感,从这字面意思不难理解,所谓的传讯符就是用来传递信息的。 曹飞流反应过来了,“哦,对了,你刚从大殷皇朝来,可能不太了解,传讯符在帝国之中用的比较多一些,老弟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传讯符在各城之中都有售卖,我给你我的也是一样的,这传讯符上,有了我的印记,到时候老弟你要是有什么信息需要传递,只需注入真气,将想要传递的信息说出来就行。” “一张传讯符,只能传递一次信息。” “传讯符贵吗?” “不贵,使用世俗金银就能购买,不过却是需要通神境强者才能制作,这五张传讯符你收好,足够传递五次讯息。” 拜别了曹飞流等人,曹安从客栈里结清了费用,稍微打听,也就知道了风云客栈的位置,在自己之前所走过的清风郡城完全相反的一个方向,难怪自己一点气息都没有察觉到。 而就在曹安走后,院内的三人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吩咐小二提来了一壶茶水,六滴元精一人两滴分了出去,别看他们身在帝国,又是二流宗门的弟子,但其实也没多少油水,这东西,宗门里每个月给外门弟子发放的也就只有10滴。 多半的宗门弟子其实是攒不起元精购买什么的,更多的都是用在了自身的修行上,用以提升实力,曹安一出手就给了两滴,已经是相当的阔绰了。 武动微微低头,面色阴戾…… 第三百一十九章 无他,怀璧其罪而已 “大师兄,要不然我们趁着他们还没有进入九阳门,赚一笔外快?” 武动是真的心动了,其实最近盯上了常青一行人的不在少数,他们这些能被自家宗门外放出来清风郡招揽弟子的,都是些宗门的边缘力量,本身在宗门中难以获得资源,所以,他们没少干这种事情。 穷怕了,帝国和皇朝是完全不一样的,在这里,武道的上限更高,竞争也更加激烈,不入阳神境,那一辈子也就是在凡尘俗世里打转,而随着境界的提高,武道自然是越走到后面,越发艰难,有些人荒废百年,也不得寸进。 你想要好的资源,就必须使用元精,好的宝兵,好的符箓,好的功法,甚至有些宗门连功法传承都是要支付元精的,虽说世俗钱物与元精之间也可以兑换,但只看比例,想要获得不菲的元精,那需要的钱财,几乎可以用天文数字来衡量了。 或许这几个身在帝国的人没有太大的落差,都已经习惯了,但武动没有,以他的资质,当年在自己的国家中,是绝对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尽管家世稍差了一些,可他硬是凭借这一册家传武学,在江湖中崭露头角,拜入大宗,最终在短短数年之后,达到天人境界。 怀揣着对武道的执著和帝国江湖的向往,来到这里,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再回去,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拜入了烈阳宗还想往回跑,那一身修为就别想留着半分。 眼下几乎是看不到希望的,在武道之路上,别以为踏入了天人境界就真的高枕无忧了,没在三十岁之前跨入阴神境界,就证明此人在武道修行上几乎没有多少剩余的潜力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天人境界,还是外门弟子的缘故。 而他今年,正好三十一岁。 说实话,曹飞流也心动了,皇朝来的武夫,在风云客栈住了那么久,又还没有拜入帝国宗门,绝对妥妥的肥羊,但他不敢动,九阳门啊,段虎已经预定了的人,他曹飞流还惹不起。 刚才打算做个顺水人情,被骗了就被骗了,自己大方一些,就当个顺水人情,但忍不住还是收了元精,现在是人情也没做成了。 “算了吧,这几人进九阳门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其他两个还好说,以曹安的条件,怕是会受到一些九阳门长老辈的特别关照,这事儿,万一他入宗以后,随口说出来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武动还是有些不甘心,还有一点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主要原因,那就是妒忌,同样是从皇朝来的,凭什么曹安能进九阳门,身上还拥有不菲的元精,而自己呢?进了烈阳宗也只是一个外门弟子。 “他说的未必可信,不如大师兄联系一下那段虎,看看曹安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们自然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但若不是真的……” 曹飞流双眼微眯,“我联系一下看看,我记得是有那段虎的传讯符的。” 说着,他在储物袋中找了找,还当真找出了一小沓的传讯符,大约十多张的样子,这是之前跟段虎打交道时候留下的,只见他取出符纸,注入真气,暗黄色的符纸在空中腾起火焰,曹飞流当即传念过去。 符纸瞬间化为飞灰,消散在天地间。 “等着信吧,石师弟,你去找那小厮弄三个房间,今晚我们怕是来不及回到驻点了,暂且在这留宿吧,顺带等着段虎的回信。” 一直很少说话的男人点点头,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 这边的曹安已经找上了常青几人,不过这个时候的常青三人正面临着大麻烦。 以常青的做派,自然是不可能如此招摇的住进风云客栈的,属实是迫不得已,自在黑蛟府分别之后,三人就前往渡口,乘上百里家飞舟的时候,就被一个年轻男子盯上了,更为不巧的是,这个男子的身份不一般。 在飞舟上,就故意接近其中年纪最小的李兜儿,可李兜儿只是年纪小,并非蠢笨,‘秘密王国’虽然只是一个类似游戏的秘境,可那怎么说也是李兜儿自己的意识亲身经历的一切,身在其中,自然有人去教导他如何看人,如何辨别真伪。 曹安一行人是真心待他,他才能在这里肆无忌惮的保持天性,就如同沈重一样,曹安不在身边的时候,沈重依旧是能独当一面的人。这条路行不通的男子便换了一种方式,自称自己是千幻魔宗的外门弟子,欲引三人入宗门。 遭到拒绝之后的男子并没有离开,他盯上了三人,好像是从一开始就确定了目标一般,便是常青到现在也没有清楚自己等人究竟是如何被他盯上的,又或者说,他到底是如何确定三人身上有宝的? 若是寻常天人武夫也就罢了,这男人身边还有两个一直带着铜铸面具的天人护卫,他常青没有把握在开战后护持住沈重和李兜儿两人,便只能索性高调的入住风云客栈,吸引来更多的目光,把水彻底搅浑,也让男人投鼠忌器,没敢乱动。 三人自入住风云客栈之后,就没有离开过房间,但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岔子,此刻他们已经出现在了距离清风郡城数百里之外的荒原上。 这里是真正的荒原,是黑海之中的一座小型岛礁,岛上唯一的能偶尔见到的植被就是脚下这一簇簇的无名浆果。 在三人对面的正是那日飞舟上所见的男子,男人身高七尺有余,与沈重相比起来,差了一截,容貌俊逸,只是那双人鹰隼般的眼睛平添了几分阴戾,让人看着不舒服,身形瘦削,穿着一身素白的袍子,怀里抱着一只橘黄色的猫。 那猫也神异,毛发如黄金般锃亮,肥硕且臃肿,唯有那一双眼睛,像是血红色的宝石般璀璨。 他身边的两名天人境护卫也在,被一起莫名其妙传送到这里的小厮哪还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脚下一软,吓得跌坐在地上。 “跟我没有关系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就离开,这就离开……”他一边念叨着,一边爬了出去,只是没爬开多远,就被一道劲风没入了风池,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们以为躲在风云客栈中、扩大消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本公子是不敢在风云客栈之中对你们出手,但将你们弄出来还是可以办到的,你不信任其他人,但你们几人除了常道友外,剩下的两人总得吃喝吧?只要你们还与外人接触,本公子就有的是机会!!”男子嘴唇有些薄,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些阴森森的感觉。 常青挡在两人面前,“却是不知我们三人何处得罪了这位公子,还望能让我等死个明白!” “无他,怀璧其罪而已!” 第三百二十章 ‘气运之子\\’曲如风 看着眼下的形势,常青也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无非就是动手而已,是生是死也就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连天劫都过来了,这一次,无非就是再拼次命而已。天下武夫,皆有一身血勇,只是有的人已经遗忘了,而有的人还记得。 目光看向身边的沈重和李兜儿,“一会打起来,我估计是护不成你们了,各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吧,如此危难之前,实非人力可以扭转,相信公子将来得知了,只要我死在你们面前了,也就不会怪罪我。” 沈重面色释然,拍了拍常青的肩头,“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不过就是谁先出生几年而已,别老是一副大管家的嘴脸,烦死了,沈某也是刀口舔血过来的人,走上这条路,对于死亡也有心理准备的,你有不是我爹,管恁宽,尽管动手,总不能憋屈的死吧?” 常青笑了笑,看向李兜儿的目光里有了几分惋惜,他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 李兜儿扬起脸,“别看我,李某也是江湖中人。” “讲完了吗?我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来表演生离死别,厚道吧?不过也不用想什么拖延时间之类的好事,这里,位置偏僻,是清风郡城外的一个小型岛礁,压根不会有人注意,我曲如风做事,向来缜密,不然也不可能活到现在。”男人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掌握一切的自信。 从这一点上,他与曹安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的,好像他们这一类人,都是这样。 能在帝国江湖中混出名堂的人,都不是一般人,用一句曹安记忆中那个世界的说法,都可以称之为气运之子,每一个人都是在自己以前的那一片江湖中,叱咤风云、强绝一时的存在,就像是养蛊一样,从数十个蛊娄里存活下来,尔后再被放到了更大的蛊娄里。 曲如风正是如此,出生不好也不差,其父当年就是个武馆馆主,耳濡目染之下,走上了武道,所展现出来的在武道上的天赋,令其父都为之震撼,短短十年时间修行,就从一个普通人达到了武道四景大圆满。 其心智更是异于常人,阴狠毒辣,灭绝人性,当年,千幻魔宗来人灭门,原因也很简单,就只是因为当初的曲父在青楼之中,因一个女子与千幻魔宗的一名长老私生子发生了冲突。灭门当晚,曲如风亲眼看到了自己父母死于敌人手中。 面上毫无悲伤情绪,反而眼中泛起光芒,直接跪在了那带队长老跟前,认其为义父,拜师千幻魔宗,那时候的他年仅十四岁,太多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虽然可能因为所经历事情够多,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一些,却绝对达到能够在这些老魔面前隐藏自己情绪心思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带队的长老大笑几声,就在曲如风父母的尸体面前,认了他做义子,将其带入了千幻魔宗,进入千幻魔宗之后,曲如风也没有令任何失望,根本不屑走接着往下修行的道路,一切从头开始,以最正统的千幻魔宗武道晋升体系修行。 花了十二年时间,踏足天人境界,打下了深厚到堪称恐怖的根基,又用了三年时间达到天人境界大圆满,如今正好是二十有九,不出意外的话,一点契机点燃,就可以平稳踏足阴神境,正式进入外天地大境界。 根骨天赋恐怖是一方面,心性是一方面,其实曲如风还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隐秘,那就是他的一双眼睛,并非凡眼,而是望气灵眸,这还是在他进入千幻魔宗之后才从古籍中查到的,所谓的神眸、灵眸在古籍之中,并没有区分高下。 全看使用者自身如何使用它们,就如他曲如风的望气灵眸,能看破好运厄运、寿气灵气、宝光之气,为了掩盖灵眸的真相,他还费尽心思,得了一只黄金猫,这黄金猫的作用就是用来探宝的,其生性喜欢宝物,天生就能感知宝物气息。 两者的重叠,正好完美掩盖了他的灵眸情报,不过黄金猫的寻宝能力,还远不及他的望气灵眸。 当日在飞舟之上,他只一眼,就对面前的三个惊为天人,那冲天而起的宝气,简直比太阳光都还要耀眼,那至少是千万级的元精才能拥有的宝气,又或者是达到了九品甚至以上的宝兵。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这样的宝物,这样的背景,他没有理由不出手。 “这座岛礁上,本公子辛苦布局了数日,早已布下层层隐匿之法,这里就算是天塌地陷,都不会惊动外面,而这里的结界更是我花费了大代价布置的,即便是阳神境界,不通阵法之道,也休想从里面出去。” 曲如风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黄金猫放了下来,示意它远离一些,然后优雅的站起身来,“来吧,有什么手段,尽管使用出来吧,我不太喜欢敌人临死之前的错愕,那像是再说,以你的实力,你是怎么可能杀得死我的?” “我更喜欢别人眼中的那种绝望,那种拼尽全力,用尽所有办法,却依旧无法撼动我半分,真正绝望到了极致的目光,所以,我愿意给你们二十息的准备时间,有什么手段尽管用出来,一旦出手,你们再无机会。” 他双手负背,傲然而立,身侧的两名天人境护卫也在第一时间抽出身上的利刃,那是两柄直刀,看那宝光之气,一看就是不低于五品的宝兵。 他们不似曲如风般托大,更没有他那样的底气,他们是卯足了劲,才挣扎着游到的天人境,同为天人境,自己两人是因为极限就在天人境,而曲如风,那是因为他现在才修道天人境而已。 常青嘴角露出几分狞笑,在这一瞬间,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拔高,一根苍天巨木的虚影出现在他身后,随着他肉身的微微前倾,向下而来,那恐怖的气势,宛如天倾,一边的铜面男子瞳孔微缩,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色有了些变化。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软柿子,这样的天人境,哪怕是在帝国之中,也是真正的老牌天人的底蕴,这不知道大殷那样的贫瘠之地,是如何养出这样的大妖的,对了,他是妖。 “雄帮主!!宁道长!!助我等!” 随着常青话音落下,两道虚影凝出实质,出现在原地,现在,整个场中的天人境持平了,一道血红色的光晕一闪,李兜儿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灯笼,那是在紫云架的时候,从三妖手中得来的福字灯笼。 看到这个灯笼的一瞬间,曲如风那宛如宠辱不惊的脸色出现了变化,“留影血灯,你们怎么会有的此物?” 常青才没有闲心与他讨论这些,一根长棍出现在手中,苍天巨木倾覆而下,伴随着雷火呼啸,直接对前方的曲如风出手,宁道奇和雄霸也双双出手,但二人并非曹安巅峰时期的作品,神志不全不说,其自身的实力,也才是堪堪达到天人境界而已。 不是他们不强,而是傀儡限制了他们的实力,这还是之前曹安留给常青的,一直以来都没有动用过,如今被派上了用场。 曲如风双眼一眯,“狗胆!!难怪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对我们动手,原来是手里有着两尊傀儡,你们两个小心那灯笼,不要被它照到。” 就在这时候,宛如被置身事外的沈重从储物袋中掏出了惊雁弓,如古神般健硕的双臂拉开了长弓,他的第一个目标不是曲如风,而是那两名同为天人境界的护卫,现场的形式,他已经分析的足够清楚了,常青如此作态,就已经表明了这曲如风是场中最难啃的一根骨头。 自己这五景武罡境射出的箭矢,哪怕有着宝兵的加持,也未必真的能对他造成困扰,一旦没有起到作用,平白浪费了真气不说,还让现场之人有了防备,倒不如先将两名护卫解决掉,到时候,可以让两尊傀儡腾出手来,帮助常青。 如此,才能有一线生机,至于李兜儿,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两人神色交汇,李兜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下这种级别的战斗中,他是绝对帮不上忙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紧握灯笼,以留影血灯的宝光护住自己,不给常青等人拖后腿就行了。 吼!!! 一声龙吟,自沈重身上发出,原本空无一物的弓弦上,出现了一根金灿灿的箭矢,随着沈重松开弓弦,龙吟声中,箭矢破空而去,一如长龙破空,直射前方的铜面护卫,这是沈重目前最强的箭术,以他的一身真气,只够释放六箭。 铜面护卫意识到了箭矢的危机,周身泛起漆黑色光晕,一具宝甲瞬间覆盖住了全身,根本没有去看那箭矢,而是专心应对宁道奇的攻击,箭矢以诡异的角度狠狠的砸在铜面护卫身上。 轰!! 刺耳的爆裂声后,铜面男身形倒飞而出,狠狠的砸在那看起来空无一无的天空中,这时候,天空中莹白色的光晕流转,抵消了所有的力量,才看清,这护罩,死死的罩住了整个岛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倒扣的大碗。 铜面男身形一闪,出现在虚空之中,看了看身上的黑甲,有了些破损,不过并没有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铜面之下的嘴角扯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手持直刀,阵阵寒光绽放而出,朝着宁道奇笼罩而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像是一把钝器 《武道天通》全本免费阅读 [] “不够!兄弟,哈哈哈,多谢公子赐下的宝甲,否则今日,吾必然陨落至此。”铜面护卫两人都是已经踏入天人之境时日久矣的人,虽说可能比起常青略逊了些,但比宁道奇和雄霸这两个根本就不全的傀儡来说,还是强出一截的。 毕竟时间和经验摆在那里,即便是这样的情形下,依旧游刃有余,还能有机会向自己的公子表达谢意。对两人来说,根本就不用赶时间,只需要拖着两尊傀儡就行,待得他们的能量耗尽,一切就都结束了,而自家公子,压根也不用自己两个担心。 对付一个老牌天人而已,都无需出动什么宝物。 沈重有些失望,不过他的心境,也是极为强大的,对一击得手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他还有五次出手的机会,刚刚的一箭之威他已经看到了,至少是造成了损坏,如果再来两箭没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就再来三箭,他的目标是哪怕拼尽了全力,也要协助傀儡拿下一个天人境。 收拾好心情,他重新张开双臂,这一次,周身龙象虚影浮现,惊雁弓被拉到了一个夸张的幅度,那边的铜面护卫看着这一幕,也只觉得自己的眉毛狂跳,就算是内心知道这一箭弄不死自己,却还是有些心惊肉跳的。 趁着这个空挡,宁道奇散手八扑招呼而去,天空中妖兽的虚影频频乍现,携裹着一道道霸道的力量,竟是在这短短一瞬间,将他压制了下去,伴随着箭矢破空之声传来,一股巨力再次从熟悉的位置上传来。 噗!!血洒长空,这不是箭矢洞穿了宝甲,完全是因为力量太大了,直接震伤了他的内腑,一条身影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砸向屏障,以更强大的撞击力,激起了屏障上的阵阵涟漪,这一箭,那墨色的宝甲已经残破了大半,留在上面的部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不出意外,再来一箭的话,宝甲就要彻底的毁掉了,而这时候宁道奇已经扑上来了,那边的沈重狰狞着脸,强忍着双臂上传来的痛感,重新拉开了惊雁弓,在另一边,李兜儿双目猩红,双手死死的攥着留影血灯,紧咬的嘴唇已经渗出了血。 曹安一行人,是他自村子毁灭之后,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这段时间里,他跟随着他们见识了太多太多,看带他们就如同自己的父兄,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的父兄被别人虐杀更让人愤怒的了,他只恨自己修为不够,帮不上什么忙。 而另一边的曲如风,在常青的棍影之下应对自如,观察着整个战场,到了这时候,也终于是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嘴角露出了几分残忍的笑意。 “原来你们并不知道留影血灯的另一个用法,当真是天助我也,看来这一次,我不仅能收获不菲的元精,还能得到一件强大的宝兵,真的是太出人意料了,你们给了我太多的惊喜,作为回报,我会让你们感受更为绝望的死亡的。” 常青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长棍挥舞更加霸道,携天威之势,以无尽怒火,催动手中长棍砸向曲如风。 铜面护卫看着那惊雁弓上凝聚的气势,心一时间也提到了嗓子眼,那个在平日里完全就是蝼蚁一般的武罡境,现在竟然在傀儡的配合下,给自己带来了死亡的威胁,这一箭之后,宝甲必然破灭,他的心境也出现了变化。 “公子,救我!!” 龙吟声中,金色的箭矢,犹如金色的长龙,撕裂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狠狠的撞在了宝甲碎裂处,精准到令人胆寒的箭术,无论自己如何躲避,那手持长弓,身如古神的男人,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下一步的动作一样,还是狠狠的将箭矢送到了自己身上。 伴随着熟悉的撞击感,以及更强烈的痛楚,他并没有等来曲如风的帮助,在一声轻响中,宝甲应声碎裂,身形重重砸在护罩上,宁道奇冲将上来,避开了直刀的威胁,鹰爪不知何时,在铜面男错愕的眼中中,抓住了他的喉管。 一时间血洒长空,一具黑色尸身掉落下去,重重砸在岛礁上,扬起尘土,身形却是再也没了动作,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看着这一幕,李兜儿眼中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便是沈重脸上,也是如释重负。 “宁道长,先助雄帮主!!” 其实不用沈重去喊,宁道奇只是灵智不全,场中的局面,他自然看得出来,扭过身形,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残影,二对一,两尊天人境傀儡,对付一名老牌天人,沈重没有就此放下心来,他强撑着身体的虚弱感,再次拉动惊雁弓,这一次的目标,瞄准了另外一名天人。 铜面男在看到自己同伴惨死之后,第一时间已经激活了黑甲,裹敷全身,在两人的攻击中逐渐落入下风,箭矢像是死神的邀请,这一次,向着他而来,他想躲,可却还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了身子。 身形砸在护罩上,雄霸十万火急激射而出,宁道奇飞身欺上,连续数道攻击,被宝甲挡下,但其中强大的震荡之力,还是让他内腑受到了损害,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没能压住,铜面下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他没有像自己那位同伴一样,向公子曲如风求救,他知道,自己两个都是被牺牲的人,求救也毫无意义,索性不做他想,自己这样子,唯死而已,自家的这位公子,可是连自己老爹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何况是自己这样随便就能招揽到的护卫。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拼尽全力,为他赴死,只希望他真的能够信守承诺,善待家人。 两尊天人傀儡,外加一名一直环伺在边上的恐怖箭手,他再也没有犹豫。 “禁法:暴血!” 一股浑厚的血雾从男子身上散开,更强大的气势直接覆盖了过来,原本还被两尊傀儡压制的他,此刻竟是以一柄直刀,强行将两人压了回去,那边的曲如风也看到了这一幕,嘴角露出了笑意,轻松应对着常青的攻击。 “做得很好,你可比他有用多了,也聪明多了,你放心去吧,本公子只是无情而已,但信誉还是不错的,你的家人,我定会好生安置,你那儿子,将来本公子也会给他一个进入本宗外门的机会,至于成与不成,能够走到哪里,就要看他自己了。” “多谢公子!”铜面男一声高和,周身更浓郁的血雾喷发了出来,那袍子下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干瘪了下去,直刀之中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生生挡开了两尊天人傀儡的攻击,一刀划破虚空。 竟是在两尊天人傀儡的攻击中,硬生生抽出了一刀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尘埃落定? 《武道天通》全本免费阅读 [] 沈重不甘的倒下了,一连数箭,抽空了他自身的真气,这一战于他而言太过高端了,勉强能以最强手段,影响到一部分的战局,如非宝兵加持,他甚至连影响这一点战局的资格都没有。 他已经倾尽了所有,为这个团队里贡献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双臂血肉模糊,臂膀上到处都是开裂的口子,这两条手臂,如果没能及时得到治疗的话,说不得就要从此废掉,可眼下的局面,别说是两条臂膀了,怕是连性命都要没了。 沈重的昏厥并未影响到常青的心境,跟随着曹安的这些时日里,别的或许没有学会多少,但心境多少是受到了他的影响,当事情已经打定主意要开始做的时候,在恶劣的结局他都已经有了心理的预期。 手持长棍,泼天的棍影依旧找着曲如风招呼而去,他很清楚,此刻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这等攻势之下,绝不可有半分松懈,原本的实力差距就摆在那里,一旦攻势减弱,被曲如风找到反扑的机会,等待自己的就绝对只有死路一条,他不可能拥有曲如风那般能耐,在他的攻势下还能应对自如。 “很好,我喜欢有骨气、硬气的对手,鉴于你刚才的话,我决定了,一会就让你们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我要抽出你的神魂,日日以真火炼之,你本是树妖,想来这样的惩罚对你来说应该会很够味。” “啧啧啧,看来你们的计划真的要成功了呢,那两个没用的东西快被你们收拾了,这么说来,我到时候就要面对三个天人境了,想想都让人头疼啊。” 常青说不上话,那边的情形也正如曲如风所言,沈重的最后一击,让铜面护卫的防御出现了破绽,宁道奇和雄霸何等人物,瞅准时机,在第一时间发动了攻击,两人合击,散手八扑直接撕裂铜面护卫最后布下的临时防御。 雄霸一记三分归元气在空中直接将其轰杀至渣,两尊傀儡没有任何迟疑,调转方向,闪身加入了常青的战局,时下,整个透明护罩内的局势,就真的成了三名天人应对一名曲如风,李兜儿的脸上看到了希望和喜悦。 “常叔,加油,弄死他。” 轰轰轰!!三人的攻击几乎同时到达曲如风身上,曲如风手中之剑快速连点,挡下了常青和宁道奇的攻势,却被雄霸直接击中,不过没有打到要害,只是击中了腹部,强大的力量迫使其身形直接横飞出去,砸在透明罩上。 趁你病,要你命!三人的第一轮攻击奏效,没有片刻迟疑,身形在空中掠出残影,抢攻上去,就在这时候,原本砸在透明罩上的曲如风一化为三,三条身影借着透明罩的反震之力,迎上了三人的攻击。 “本公子承认你们的谋划很好,可谋划得再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没有任何意义,我说过,会让你们在绝望之中死去,真当本公子没有办法吗?那两个没用的废物,不过是我故意卖给你们的,就是为了让你们看到希望,又在希望之后陷入绝望。” “这种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潜力的六景武夫,本公子要多少有多少,能换来你们的一次希望,也算是物超所值了。”曲如风一化为三,手持长剑,刚刚身手雄霸一击,依旧是一点事也没有,如今应付起三人来,更是轻松写意。 而听着他说出的话,常青只觉得遍体生寒,江湖武道的残酷,在这帝国之中似乎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六景天人境界,别人这一生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努力和拼搏,在他们这些所谓的‘强者’眼中分文不值,就只是用来满足一点自己的恶趣味,都觉得他们已经超出了原本的价值。 他很庆幸自己跟随的人是曹安,也很庆幸是在大殷遇到的曹安,如果是在帝国之中遇到的曹安,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那或许又会是另外一番处境了。 “哦,你胆子很大嘛!跟我战斗,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话音传来的一瞬间,一剑已经切开了重重棍影,来到了自己跟前,这一剑是冲着常青的手臂而去的,角度刁钻诡谲,防不胜防,只是这一失神的刹那,常青的右手在空中直接被斩断,血洒长空,人也在打出一记回击后撤离了出去。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曲如风的一化为三不是虚影,而是真正的实体,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和自如的笑容。 “想走?问过我手中的剑了吗?你太小看我千幻魔宗的镇派法门了,这便是千幻剑法,至高境界足以修炼出一化为千,数千道身影,都能发挥出本体九成的实力,所有身影,既可以是本体也可以是幻影,我说过,要让你们在绝望中死去,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收尾了。” 常青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看着一切都朝着计划推进,迎来了三对一的局面,却没想到这一切曲如风根本就不在乎,甚至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让自己完成的,为的只是他那个变态的心理。 天赋:新芽。 即便是放弃了妖身,他这妖身时才能拥有的天赋神通并没有消失,只不过这样的手段终究是伤及自身根源的,可眼下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天赋催动,那断掉的右手在一瞬间长了出来,双手持棍,棍影幻化,迎战曲如风。 “天真,真以为你双手健全就能挡住我的攻击了?” 澎湃的金元开始富集,曲如风单手持剑,平稳的刺出一剑,这一剑递出,尽管两人之间相距还有足足数十丈,也没有剑气出现,可不知为何,常青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这应该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是了,从头至尾,曲如风根本就没有动用过他的天地之力,他所感悟的天地之力应该就是金元,那平直的一刺递出之后,前方整个空间中,突兀的出现了数千道剑气,以快出之前数倍的速度爆射而出。 诚如他所言,此刻的常青真的感受到了绝望,来自实力上的完全碾 第三百二十三章 离奇失踪? 《武道天通》全本免费阅读 [] 绝不可留!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能够带来这种感觉,可并不是因为对方有多仇恨自己,而是涉及到了气运机缘,他先天就能看到天地之间的各种气息,对此的感受远比其他人更为敏锐,一个普通人,哪怕是再如何仇恨自己,滔天怨念,他也不会出现心境波动。 可面前这个孩子,能给自己这样的感觉,那就意味着如果这一次放过了他,将来必定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甚至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很好,看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不见棺材不落泪,为什么呢?为什么就非得浪费大家的时间呢?我们之间难道就不可以坦诚一点吗?反正你也知道自己无法从我手里活下来,为什么就不放弃抵抗,将一切的东西双手奉上,将脖子伸过来,这样你省事,我也省事。” 曲如风很清楚,面前的灯笼,远比这几个家伙所知道的还要强大,出于谨慎,他并没有靠上前去,而是深处高天之上,举剑指天,一道比之前斩杀常青更加强大的剑气从天而降,轰杀到了灯笼形成的光圈上。 果然,如他所料,李兜儿持着灯笼的双手抖了抖,脸色瞬间一白,但整个光圈却没有任何的变化,那剑气落到光圈上方,就像是被烈日炙烤的冰雪,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直接消弭于无形,李兜儿只觉得体内的气血之力瞬间被抽去了很多。 曲如风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不愧是记载中的留影血灯,即便是落在你这样的稚童手中,依然能够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威能,本来我打算是生生耗尽你所有的力量,让你在灯下力竭而亡,不过现在我突然没了兴致。” “这出闹剧到现在,也该结束了,时间已经有些久了。”说完,曲如风长袖一挥,同样是一盏古灯从他袖口之中出现,它停滞在虚空之中,散发着淡青色的光晕,此灯一出,整个空间似乎都随着火焰的闪烁而波动了起来。 李兜儿动了动自己的肩头,倔强的扬起了小脸,看着躺在自己脚下的两个朝夕相处的长辈,持灯的双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 另一边,却说曹安得了准确的信息后,来到了风云客栈,当他一步踏入风云客栈,就感应到了常青几人的气息,心中顿时一安,虽然没有刻意去探查,但这气息很清晰,就是最近一日才留下的气息。 “客官要住店吗?”站在华丽柜台之后的小厮走上前来,曹安注意到,这小厮身上穿得竟然是一件一品宝兵,材质有些像是丝绸,但并非丝绸,该是以某种神异妖蚕的蚕丝织成的,一般的四景以下江湖武夫还真就未必奈何得了他们。 “我有几个朋友住进了你们风云客栈,我想打听一下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听闻曹安此话,这小厮立马就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脸色也冷了几分,“听客官的口音,不像是帝国人,若真是刚从其他皇朝来的话,还是需要小心行事的,切莫被人当枪使,你且看看那是什么!” 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看去,之间那有一块小板,上面清晰的写着:风云客栈禁止一切江湖争斗,违者杀! 看到这句话的曹安都愣了一下,帝国的客栈这么牛的吗? 小厮见曹安看到了,这才开口说道:“客官还请将此话放在心上,我风云客栈乃直属于帝国的客栈,乃帝国驿站名下产业,任何人,一旦住进了风云客栈,就可以受到本客栈的庇护,前提是只要你支付得起客栈的房费就行。” “这段日子以来,不乏一些前来打听那几位客人住所的江湖武夫,在此提醒客官一句,不要存有任何侥幸心理,哪怕您是天人境界。” 曹安微微一笑,“原来如此,这样吧,劳烦小哥帮忙通传一下我那三位朋友,我就在这客栈之内等候就是,这也不算是违反风云客栈的规矩,是不是真的朋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这是小哥的通传费用,还请收下。” 说着,曹安从怀里掏出一滴元精,托在掌心内,小厮眼见元精,一概之前的态度,反正只是通传而来,又在风云客栈之内,谅此人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而且他也无法有什么动作,整个风云客栈都是一件宝兵,别说一个天人境,就算是阳神境,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只要动了出手的念头,就会被直接踢出风云客栈,到时候,他要面对的就是整个帝国的力量了。 帝国一日还能压着整个江湖,那风云客栈的威慑力就一日存在。 “如此,你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边上的另一名小厮看得眼热,只恨自己慢了一步,如果现在招呼的人是自己,那么那枚元精可就是自己的了,从这个细节中,他们倒还真的有些相信曹安了,因为他跟那三个外来的武夫一样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