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极品恶妇后,子女把我宠上天》 第1章 她来了,她来了,她一米九二走来了 “废什么话?我爹让你赶紧把这死老太婆背去乱葬岗丢了听见没?打今儿起,你家这小院就是我家的了!” “表弟,你骂我可以!不准你骂我娘!” “呸!你个傻子!滚一边去!真让这死老太婆死在院里,想想都觉得晦气,还怎么住!” “这是我家,不准你们进来!你们t走开!我讨厌你们!” 林桃是被一阵叫骂声哭喊声吵醒的。 睁开眼时,自己正脚朝大门,笔直的躺在一块门板上。也不知躺了多久,四肢麻木得无法动弹,后背还硌得生疼。 她不是车祸死了吗? 顿时,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奔涌而入。 看着自己那破草鞋里的黑脚杆……她真的穿越了! 原主也叫林桃,时年四十五,是个娘家逼、婆家欺、村里人看不起的软柿子寡妇。 自己膝下还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 一家人都被原主的亲娘逼着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抠出吃食贴补的娘家大哥。 这不,人家不记原主二十年倒贴的情份,等不及她断气,就打上门来抢房子。 记忆里,原主方才是活生生气得饮恨西北的。 造孽呀! “艹!你娘都不敢对我大呼小叫的,你算个什么玩意!” 这头口吐芬芳的大肥猪就是原主供养了二十年的大侄子林文才。 地上那个被打得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的,是原主的大儿子徐大炕。 憨厚老实得像个工具人,可怜这孩子有孝心有力气,偏偏没脑子。 “大炕啊!你娘眼瞅着马上都要断气了,早死晚死都是个死。这样吧,你把你娘背走。舅舅心疼你,给你一升菽。” 说话的,是原主贴补了二十年的大哥林有田。 大嫂王桂兰笑盈盈接话道:“这天干了一年多了,粮食可精贵着呢!这一升菽没五个钱你都买不着。你舅舅心疼你,只给你!都没给二桌和三柜呢! 你想,你娘死了,你家没田又没地的,守着这宅子还不得饿死?听你舅舅的,拿了粮食,去镇上寻个活计去。” 瞧瞧这一家三口能叫个人? 林桃好几次尝试起身无果,恨得牙痒痒。原主这宅子不说卖一两银子,卖一百个钱指定有人买吧! 又是红脸又是白脸,不就是想吃白食白抢人家房嘛!逼脸咋这么大呢? 说原主是软柿子不如说是受气包!任人家揉圆搓扁,想咬就咬,想丢就丢! “我是笨,不是蠢!娘没死,院子不能卖!” 徐大炕磕头求道:“大舅,大舅母,求你们看在娘这二十年没少往您家送粮送钱的份上,不求你们救娘一命,只求你们让娘在家里把眼闭上吧。死在乱葬岗,娘就成了孤魂野鬼。” “呸!她在这断了气,那我们住着心里不得膈应死?你娘有什么面子!说得像是我家这二十年,都是靠着你娘才活下来一样!”王桂兰露出了尖酸刻薄的本来面目。 林有田也懒得装了:“跟个二傻子废什么话,咱自己动手!今儿她林桃死也得,不死那就去乱葬岗等死!” 拦在门前的徐大炕,反被人家按在地上拳脚相加。 “住手!”林桃用砂砾般的嗓子吼出了声。 适应了半晌,她可算能坐起身了。 她不喜欠人人情,占了原主的身体,那就替原主把这口恶气出了! 屋外的人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林桃抖了抖还有些发麻的脚,起身径直向林有田走去。 “你、她、她怎么活了?”王桂兰吓得躲去林有田身后直哆嗦。 “林桃!你怎么没……” “没死?”林桃直视着林有田。 林有田微楞。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软柿子吗? 定了定心神,死老太婆怕是回光反照。眼下唯一的一点用,也就只有这处宅子了! “你也看到了,我东西都搬进来。以后你这院子归我了。你!带着你家这几个窝囊废赶紧滚出去!” “该滚的是你们!这宅子姓徐,和你林有田半文钱关系都没有!臭不要脸也得有个程度!像你这样,把脸抹了挂在裤裆底下不嫌恶心的,还真不常见!” “你居然敢这么说你哥!看我不……” 林有田扇下来的巴掌被林桃稳稳握住:“打我?我看你这手是不想要了!” 一个反手,关节脱臼的“咔嚓”脆响后,刺耳的哀嚎响起。 抽回手的林有田,疼得面部扭曲:“我的手!臭表子!老子今天杀你全家!” 怒不可遏的林有田扑了上来。 侧移两步,一个侧踢,扑上来的林有田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到院门上。 本就腐朽得快要散架的院门,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吱吱嘎嘎一阵异响后,连带着门框和半截院墙倒下,碎成一地瓦砾。 林桃活动几下踝关节。没想到这身体的力量,远比想象的大许多。 看来常年劳作的人,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他爹,伤哪儿了?”王桂兰哭哭啼啼冲过去,将人扶进怀里。 “咳、咳咳咳,骨头,好像是断、断了。”林有田无力的指了指肋骨。 王桂兰大吼着冲过来:“好你个天打雷劈的东西,敢动手打你哥!我和你拼了!” 林桃侧身、让路、伸脚,使绊子这招一气呵成,下一刻王桂兰华面门着陆。 丝滑的转身,一脚将王桂兰送到林有田身边。 等林文才哭着将人翻过来后,那声“娘”别提喊得有多惨。 面目全非的王桂兰,脸上全是血口子不说,嘴里还含着一嘴的土,门牙也崩了,那牙花子呲溜呲溜往外呲血。 “疯婆子,我要去告你!要让县太爷砍你的头!”哭得两眼红肿的林文才,眼里尽是隐藏不住的恐惧。 林桃习惯性的拍了拍草鞋上的尘土:“呵!进过两天私塾,就觉得自己要上天了是吧?去告去啊!真当县太爷是你儿子任你使唤呢? 我倒要看看,县太爷会不会因为你,枉顾私闯他人宅邸,打死都不用偿命的律法!” “你……” “杀我全家?老娘先叫你们把命留下!”林桃往手心吐了口口水,拿起旁边的锄头向林文才走去。 “她来了!爹、她来了!救命啊,杀人了!”林文才惊恐的嚎叫直接破了音。 绗?绔?鍒暟浜嗭紒涓嶈浜嗭紒鍒墦浜嗭紒鎴戜笉瑕佷簡杩樹笉琛屽悧 老王头一个咕噜起身:“里正爷,您来得正好!这林寡妇之前明明说好把徐四妹许给我的!今儿她说反悔就反悔了!” “就问你那一百个钱的纳吉有没有还你?”林桃也追过去。 里正看向老王头。 老王头不得不认,毕竟方才是有人看着了的。 “给是给了,可……” “可什么?钱给了,你还要人,不是明抢是什么?” “可你不能反悔!”老王头怒吼。 林桃冷笑:“我为啥不能反悔?也不瞅瞅你多大岁数了!我自己当了寡妇,我还能逼着我闺女过门守寡?” 周围人又是一片唏嘘。 “这拐着弯咒老王头死的,是林寡妇?” “啧啧啧,这嘴,八婆怕都不是对手吧!” “骂人骂得,脑子不好使的怕是都听不出来。” “是啊!一个脏字都不带的。厉害!” 老王头被气得面红耳赤,指着林桃“你”了半天,一个字没吐出来。 里正爷是个心善的,以前看原主拖着四个子女不宜,明里暗里能帮就帮。 这会儿自然也是顺着她说话的。 “王二狗,人家娘崽子几个已经不易了。你这又是何必把人往死里逼呢?这人啊,活着的时候,多积积阴德,百年了下去也能少受些罪不是? 既然钱还你了,你又何必在这闹呢?乡里乡亲的,差不多得了。” “不行!” 见老王头死咬着不放,林桃心里也是早就有底的。 就老王头这种人,但凡有一点点善良,也不会对一个不满十六的小女娃有那种心思。 “你要气不过,我让林氏给你赔个不是总成了吧?”里正爷好心给了个台阶。 “谁要她赔不是了?我们受了伤,不得花钱看郎中?” 老王头得意的扬起下巴。 只要林寡妇拿不出钱,徐四妹他要定了!别看那丫头丑是丑了点,可嫩啊! “王二狗你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你受伤了,徐家那三娃也不也受伤了?怎么还找人家要起诊金了?” “那我不管!要不是这死老太婆反悔,谁也不会受伤。她引起的,她必须负责。当着您老的面儿,我也不漫天要价,一人二十个钱的诊金!不给,咱就官府里说理去!” 林桃冷笑着扬起一边嘴角:“好啊!” 数出四十个钱,放到老王头的手里。 “我们三个人,得六十!”没想到这臭表子居然还有钱,早知道再说多些。 “不不不,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林桃一拳再次砸向王二狗的鼻梁上:“刚才二十,现在二十。” 原本差点断掉的鼻梁,这一下终于是断了。 两条鼻血跟不要钱似的呲了一地。 “你、我、你……我的鼻子疼死我了,呜呜呜。”王二狗疼得五官扭曲,捂着鼻子又哭又喊。 围观的被吓到了,里正爷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林桃埋头再次数钱:“一、二、三……十个、二十个。” 拉过王二狗捂鼻子的手,塞钱过去。 趁王二狗没反应过来,又一拳下去还是鼻梁。 王二狗一声杀猪般的哀嚎惊得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林桃又开始数钱。 “别数了!不要了!别打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王二狗不仅把手里的六十个钱硬塞给她,连同之前卖徐四妹时按了手印的条子一并还给了她。 “别啊!我这还有钱呢!”林桃喊。 跑远的王二狗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一溜烟直接没了影。 命和钱哪个更重要,傻子都会选好吗? 他当初怎么会觉得林寡妇好拿捏呢!他的鼻子……好疼! 这边,林桃把钱收好,当着众人撕掉了那张纸。 之前还看戏似的村民们,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出。 回过神的里正爷,驱散众人后语重心长道:“林氏啊!难得你不再糊涂。以后啊,可得好好跟孩子们过日子。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可你那四个娃更不容易。” 林桃自然应下,心怀感激的送走了里正爷。 她一转身,徐四妹就扑进了怀里。 “娘!”娘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切,都像她曾经无数次梦到的一样。 拍着徐四妹的背,林桃道:“别哭了,先看看你哥哥们伤得重不重。” 徐四妹这呜呜呜的放开她。 林桃心里长叹啊。 一个软弱的母亲,给孩子们带来的伤害得是多大啊! 当晚,林桃把家里仅剩的粮和钱盘点清楚,再次挠头犯了难! 一来就接连干了两场架!结果摸尸只有二百钱!! 而家里剩下的粮食,也只够正常吃一天的。要是没点法子,后天就得饿肚子。 当晚,林桃思来想去,还得先靠山吃山。 对于曾经把野外求生挑战节目,干成吃播节目的她,这技能好像有点对口啊! 次日一早。 林桃安排道:“二桌伤了头,四丫头你在家照料着。家里也该挑水了,三柜把家里的缸挑满,得空再把院墙修修。大炕跟我上趟山。” 干旱一年多了,村里那口水井早就干了。 只能到大浪山山脚那条勉强还有些水的水洼里背水回来。 “不是娘!我只是受了点伤,又不是死了!干嘛不做事,还让幺妹守着?” 徐二桌不满的一句话,让林桃脑子里立马就有了画面。 那小子那张嘴,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行行行,那三柜背水,你和四丫头把院墙补补。” 话音还没落呢,徐二桌就已经在整理倒塌的院墙了。 接过大炕递来的背篓,林桃也出了门。 这里叫做小浪村,村子被三座连绵起伏的大山包围。 因其形似浪头,得名浪头山。 前面的大浪山,半边山坡都是干旱开裂的田地。 里面除了枯草,就只剩下旱死的庄稼。 中间的二浪山,是村人们常去寻食的地方。 旱了有一年多,二浪山上连树叶都被村人们剥得差不多了。 三浪山一般人不会去,一是因为实在太远,进山出山怎么着也得天。二嘛,山林太深,里面常有野兽出没。 大伙肚子再饿,也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 把原主记忆里的环境,好生分析一番后。 林桃选择去大浪山后边的断崖。 因为只有那里是村民们几乎不会对去的地方。 第3章 走无赖的路,让无赖无路可走 “当初也是你们外婆和舅舅给我逼得没法子了。如今都和老林家翻脸了,四丫头当然不能嫁给那糟老头了!”林桃说。 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原主以前从不曾与四个娃说这些。 娃们也只知道外婆舅舅都厉害,他们娘耳根子软,外婆说啥就是啥。 估计几个娃甚至连原主那死去的男人,都不知道原主也曾扎挣过,只是无果。 倒贴卖娃这种事,也真是原主那撒泼厉害的娘拿命逼原主做的。 徐大炕像个孩子一样,抱起徐四妹转了一圈高呼“太好了”。 徐四妹笑着笑着又哭了,徐二桌满眼心疼的给抹着泪。 记忆里,徐二桌又当哥又当爹的把四丫头背大,打小两人感情就好。 林桃肚子一叫,四个娃的肚子就跟配乐似的,那叫一个前呼后响,交相呼应。 “别站着了,赶紧把肉炖出来。” “有肉?在哪?”徐三柜眼睛就像有滤镜一样,亮晶晶的。 “锅里炖着呢。” 大炕话音还没落,徐三柜就率先冲进了灶棚里,徐二桌拉着四丫头也进去帮忙。 趁着空,林桃把林有田家搬来的箱子都挪进屋里。 之前林文才喊的那一嗓子,她可听得清清楚楚的。 一会儿填饱肚子,她再看看,王桂兰这箱子里有多少钱。 回头好把老王头的纳吉还了,再盘算一下,该怎么发家致富。 林桃心里苦啊! 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她啥也没有,只有四个有点用但不多的拖油瓶! 又不能死回去!愿不愿意都只能接手原主这烂得稀碎的剩余三分之一的人生。 她也只能努力完成一个小目标的同时,把子女改造好,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舒服的坐吃等死了。 没一会儿,一盆菜干炖肉和一簸箕豆饭就摆上了石桌。 林桃给四个娃盛了豆饭,还夹了肉:“站着干嘛!坐下吃。” 徐大炕嘴一瘪,吸了吸鼻子,唤了声“娘。” 徐二桌的膝盖头碰了碰徐大炕的腿:“哭啥!娘不再像以前那么糊涂,是天大的好事儿!” “呜呜呜。”徐四妹是一边吃,一边哭。 至于徐三柜,鼓起的腮帮子已经表示,他没空说话。 连同她在内,一家人都跟饿死鬼似的。 一顿风卷残云过后,林桃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吩咐四个娃收拾碗筷,她转身进了屋。 一番翻找后,林桃终于找到了箱子底下压着的钱袋子。 倒出一数,有点失望。 怎么只有三百个钱呢? 眼下干旱一年多了。 这三百个钱,别说做买卖了!怕是想吃得像样些都不太容易。 这时,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徐四妹!你今儿必须跟我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那死老太婆快咽气了,你舅舅要将你们兄妹几个撵走!到时候我人没得到,一百个钱就打水漂了!” “老不羞的东西,都快六十的人了,怎么好意思逼我妹妹嫁给你!撒手!” “呜呜呜……” 林桃开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猥琐的半秃小老头,正死死拽着徐四妹的手往外拉。 掰扯着小老头手的徐二桌,额头上一个口子,半边脸都被血染红了。 旁边地上,徐大炕和徐三柜,被两个彪形大汉掐着脖子压在身下摩擦,眼是肿的,脸胖了一圈。 林桃眼一眯,捡起脚边的石块上去。 “嘭”的一声闷响,压着徐大炕的男人捂头蹲地,疼得瑟瑟发抖。 林桃反手又送了压着徐三柜的男人一板砖。 “嗷”的一声哀嚎,人直接倒地上不动了。 满脸是血的男人爬过去探了探同伴的鼻息,都顾不上自己血流不止的头,拖着同伴往外窜。 林桃则是一回头,将石头扔向拖着徐四妹出门的老王头。 “哎呦”一声,老王头松开徐四妹,捂着自己的额头。 “臭寡妇!她可是我一百个钱买的,你想赖账吗!” 林桃上前一把将徐四妹扯到身后。 “一百个钱,一分不少的还你。你受的伤,我儿子也受了!再敢碰我闺女,哪儿碰的,我打断哪儿!” “你……林婆子你打发乞丐呢?一百个钱在你这一个月,没利息的吗?” “还跟我算利息?那你碰我闺女的手,该怎么算?碰一碰三百多,你是不是还得倒补我两百?” “你、你闺女丑成那样,你还好意思要钱?我能要她就不错了!要不是看在她屁股大能生儿子的份上,我就是花钱买头老母猪,也不可能花钱买她!” 听听这是什么话?一个六十好几的猥琐老头,居然好意思打一个十六岁小女娃的主意! “人话都不会说就出来晃悠,你也不怕丢了猪圈里同胞的脸!”林桃一拳砸在老王头脸上。 捂着鼻子的老王头,疼得那是满面血与泪纵横。 “林婆子你下手是真狠啊!我要去官府告你!要让你赔得裤衩子都不剩!” “你当老娘是被唬大的?告去!再不滚,老娘打得你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 “行啊!老子今天不讹死你,老子跟你姓!”老王头一脸痞相,作势要往地上坐。 原主的记忆里,这人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混子。 打年轻时候开始,就跟镇上一不三不四的混迹在一块。 别人看到他,别说冲突了,十个有九个得绕着路走,剩下那个要么是瞎子,要么是傻子。 林桃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小子是打算使出混街头的那套无赖招数。 对付无赖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必须是走无赖的路,让无赖无路可走啊! 林桃屁股比他先着地,两手往地上一拍,拼尽全力的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抢人了!这天下还有没有公理了?这人不要脸到上人家门来抢人来了!” 对面地上的老王头都看傻了。 不少村民被林桃的嗓门吸引着围过来。 有人小声问:“林寡妇这是咋了?以前明明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今儿怎么耍上泼了?” “哟!这算啥?之前我还见她打了她大哥一家呢。” “真的啊?哎呦,前儿个不是听说她病了嘛!病好了?” “何止好了?跟换了个人似的,厉害着呢!” 没一会儿,连里正都惊动了。 第4章 别数了!不要了!别打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老王头一个咕噜起身:“里正爷,您来得正好!这林寡妇之前明明说好把徐四妹许给我的!今儿她说反悔就反悔了!” “就问你那一百个钱的纳吉有没有还你?”林桃也追过去。 里正看向老王头。 老王头不得不认,毕竟方才是有人看着了的。 “给是给了,可……” “可什么?钱给了,你还要人,不是明抢是什么?” “可你不能反悔!”老王头怒吼。 林桃冷笑:“我为啥不能反悔?也不瞅瞅你多大岁数了!我自己当了寡妇,我还能逼着我闺女过门守寡?” 周围人又是一片唏嘘。 “这拐着弯咒老王头死的,是林寡妇?” “啧啧啧,这嘴,八婆怕都不是对手吧!” “骂人骂得,脑子不好使的怕是都听不出来。” “是啊!一个脏字都不带的。厉害!” 老王头被气得面红耳赤,指着林桃“你”了半天,一个字没吐出来。 里正爷是个心善的,以前看原主拖着四个子女不宜,明里暗里能帮就帮。 这会儿自然也是顺着她说话的。 “王二狗,人家娘崽子几个已经不易了。你这又是何必把人往死里逼呢?这人啊,活着的时候,多积积阴德,百年了下去也能少受些罪不是? 既然钱还你了,你又何必在这闹呢?乡里乡亲的,差不多得了。” “不行!” 见老王头死咬着不放,林桃心里也是早就有底的。 就老王头这种人,但凡有一点点善良,也不会对一个不满十六的小女娃有那种心思。 “你要气不过,我让林氏给你赔个不是总成了吧?”里正爷好心给了个台阶。 “谁要她赔不是了?我们受了伤,不得花钱看郎中?” 老王头得意的扬起下巴。 只要林寡妇拿不出钱,徐四妹他要定了!别看那丫头丑是丑了点,可嫩啊! “王二狗你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你受伤了,徐家那三娃也不也受伤了?怎么还找人家要起诊金了?” “那我不管!要不是这死老太婆反悔,谁也不会受伤。她引起的,她必须负责。当着您老的面儿,我也不漫天要价,一人二十个钱的诊金!不给,咱就官府里说理去!” 林桃冷笑着扬起一边嘴角:“好啊!” 数出四十个钱,放到老王头的手里。 “我们三个人,得六十!”没想到这臭表子居然还有钱,早知道再说多些。 “不不不,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林桃一拳再次砸向王二狗的鼻梁上:“刚才二十,现在二十。” 原本差点断掉的鼻梁,这一下终于是断了。 两条鼻血跟不要钱似的呲了一地。 “你、我、你……我的鼻子疼死我了,呜呜呜。”王二狗疼得五官扭曲,捂着鼻子又哭又喊。 围观的被吓到了,里正爷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林桃埋头再次数钱:“一、二、三……十个、二十个。” 拉过王二狗捂鼻子的手,塞钱过去。 趁王二狗没反应过来,又一拳下去还是鼻梁。 王二狗一声杀猪般的哀嚎惊得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林桃又开始数钱。 “别数了!不要了!别打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王二狗不仅把手里的六十个钱硬塞给她,连同之前卖徐四妹时按了手印的条子一并还给了她。 “别啊!我这还有钱呢!”林桃喊。 跑远的王二狗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一溜烟直接没了影。 命和钱哪个更重要,傻子都会选好吗? 他当初怎么会觉得林寡妇好拿捏呢!他的鼻子……好疼! 这边,林桃把钱收好,当着众人撕掉了那张纸。 之前还看戏似的村民们,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出。 回过神的里正爷,驱散众人后语重心长道:“林氏啊!难得你不再糊涂。以后啊,可得好好跟孩子们过日子。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可你那四个娃更不容易。” 林桃自然应下,心怀感激的送走了里正爷。 她一转身,徐四妹就扑进了怀里。 “娘!”娘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切,都像她曾经无数次梦到的一样。 拍着徐四妹的背,林桃道:“别哭了,先看看你哥哥们伤得重不重。” 徐四妹这呜呜呜的放开她。 林桃心里长叹啊。 一个软弱的母亲,给孩子们带来的伤害得是多大啊! 当晚,林桃把家里仅剩的粮和钱盘点清楚,再次挠头犯了难! 一来就接连干了两场架!结果摸尸只有二百钱!! 而家里剩下的粮食,也只够正常吃一天的。要是没点法子,后天就得饿肚子。 当晚,林桃思来想去,还得先靠山吃山。 对于曾经把野外求生挑战节目,干成吃播节目的她,这技能好像有点对口啊! 次日一早。 林桃安排道:“二桌伤了头,四丫头你在家照料着。家里也该挑水了,三柜把家里的缸挑满,得空再把院墙修修。大炕跟我上趟山。” 干旱一年多了,村里那口水井早就干了。 只能到大浪山山脚那条勉强还有些水的水洼里背水回来。 “不是娘!我只是受了点伤,又不是死了!干嘛不做事,还让幺妹守着?” 徐二桌不满的一句话,让林桃脑子里立马就有了画面。 那小子那张嘴,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行行行,那三柜背水,你和四丫头把院墙补补。” 话音还没落呢,徐二桌就已经在整理倒塌的院墙了。 接过大炕递来的背篓,林桃也出了门。 这里叫做小浪村,村子被三座连绵起伏的大山包围。 因其形似浪头,得名浪头山。 前面的大浪山,半边山坡都是干旱开裂的田地。 里面除了枯草,就只剩下旱死的庄稼。 中间的二浪山,是村人们常去寻食的地方。 旱了有一年多,二浪山上连树叶都被村人们剥得差不多了。 三浪山一般人不会去,一是因为实在太远,进山出山怎么着也得天。二嘛,山林太深,里面常有野兽出没。 大伙肚子再饿,也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 把原主记忆里的环境,好生分析一番后。 林桃选择去大浪山后边的断崖。 因为只有那里是村民们几乎不会对去的地方。 绗?8绔?鍜嬫淮锛熸兂鎵撴垜锛熸潵鍟婏紒 “呸!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要脸呢?” “就是!” 林桃嘴角一扬:“我不要脸,是因为对着一群不要的东西还需要什么脸?” “你!”对面一个婆子,手就指起来了。 林桃不退反进,挑衅地扬了扬下巴:“咋滴?想打我?来啊!老娘今儿不受点伤,都不好意思讹你!” 那婆子怒哼一气,转身就走了。 原本站她旁边的两人,也悻悻离去。 林桃把嗓门放到最大:“丫头,学会了没?对这种碎嘴的婆子,你就要比她嘴还碎!” 徐四妹一个劲地点头。激动得心脏狂跳! 太解气了! 以前这些婆子说这些难听的话时,娘都是低着头拉着她离开。 可是娘越是躲着,那些婆子们说话就越是过分。 今儿可算出了口恶气! 之后的路上,徐四妹走路都觉得轻盈了。 回到家,屋顶已经全部翻新。 徐大炕正在打扫院子里散落的茅草。 “娘回来了。”徐大炕冲到半路,“啊”的一声直接叫破了音。 “鸡、鸡鸡、鸡鸡鸡……” 还在窝棚顶上的徐三柜,直接一激动,摔了下来。 吓得林桃一个激灵。 也就是四丫头睡的窝棚不高,人没摔出啥事。 老三捂着屁股,哼哼着一蹦一跳的也跑了过来,然后发出一声林桃无法理解的感叹。 “哇!真的是鸡啊!” 林桃:…… 徐二桌一声不吭地帮四丫头放下背篓,然后也围了过来。 “真是鸡呢!”说着,他还拿手指头戳了戳笼子里的鸡。 四丫头一脸兴奋地翻着背篓:“二哥二哥,娘还给咱买了衣裳和鞋,还有被褥!你看!” 说着,就把衣裳扒拉出来。 除了徐二桌把目光移向四丫头,大炕和三柜连头都没抬一下的。 直接用行动体现了吃和穿哪个更重要。 “行了!把鸡放出来!可别在里面憋死了!” 这下,大炕和三柜的动作倒是出奇的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笼里的鸡都抓出来了。 十四只鸡一出来,就咯咯咯地开始刨地。 原本就干的地,被刨得尘土飞扬。 徐大炕还拿了个破土罐装了些水放地上。 “行了!赶紧的,做几个笼子出来!鸡这么放着,这院子哪还能呆人!”现在被刨起来的是土,过几日扬起来的,就是夹着鸡屎的土了。 “四丫头,赶紧做饭了。”林桃忙把背篓里的东西都抱进了堂屋里。 好在仨小子动手能力强,一会儿的功夫,就拿竹条和柴火拼出一个长条形的大鸡笼。 三个人还懂事的,把鸡都抓进笼子里。 尘土飞扬的院子,可算是恢复如初。可她那仨儿子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鸡。 林桃上去把一只小些的公鸡揪了出来,拧着鸡脖子,开始扯毛。 “娘?今儿我们吃鸡?” “吃!今儿娘给你们做闷鸡吃!去,拿刀和碗来。” 徐大炕立马就冲去了灶棚里。 徐三柜疯了一样的大叫:“吃鸡!吃鸡喽!我家也有鸡吃喽!” 旁边徐二桌一把就捂上了徐三柜的嘴。 “行了!村里住着这么多人,给人惦记上咋办?” 徐三柜立马点头闭上了嘴。 可还是激动得手舞足蹈,就跟卓别林似的,动作夸张,就是没声。 “三柜,去拿些菽撵碎了喂鸡。” 一家人又忙活起来。 等四丫头蒸好了豆饭,林桃亲自上阵烧鸡。 虽然调料不全,鸡也确实饿得有些瘦,但一点也不影响鸡肉的香味飘满院子。 四个崽子围在灶棚外,拼命的吸着锅里飘出去的肉香味。 怎么看怎么好笑。 等鸡闷熟了,一家人也坐了下来。 看着半盆子鸡,四个崽子谁也没动手,就那么傻傻地看着。 林桃一人给夹了一块:“吃啊!看着干啥?” 低着头的徐大炕一声不吭。 三柜却道:“娘!我咋觉着,这些日子,我跟做梦似的。不仅吃上饭了,还吃上了肉,现在还连鸡都吃上了!感觉……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看着四个崽子,林桃心里挺难受的。 尤其是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他们曾经过的那些非人的日子。 林桃正想开口,老三“嗷”的一声尖叫,“哈嘶哈嘶”的搓着自己的左大腿。 “二哥!你掐我干嘛!疼啊!” 徐二桌一脸不解:“不是你说像做梦吗?我帮你证实一下,是不是做梦。” “不是!那你掐你自己啊!你掐我干嘛!” “怀疑做梦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掐自己干嘛!” “啊!” 嘴皮子不敌的徐三柜,发出一阵哀嚎。 “行了!赶紧吃吧!凉了就没那么香了!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以后呀,咱们一家人,努力把日子好好过起来!谁也别想再欺负咱!” “嗯!”徐大炕说:“我一定好好学。以后,我养娘,养弟弟妹妹。” “我又不是老三,只吃不做!我也会努力做事的!”徐二桌说。 “二哥,咱还是不是亲兄弟?以前那不是因为娘她……哎!算了!反正以后,我不会再偷懒了!家是咱们的,咱们得一起撑起来!” “那我们一起努力,养娘养妹妹。”徐大炕笑得一脸灿烂。 徐四妹甜甜一笑:“我也会为家努力的。” 看着四个孩子从心境上有了变化,林桃突然觉得好有成就是怎么回事? “行了,赶紧吃饭!”穷人家使蜡烛,所有的事,都需要尽量在天黑前做完。吃饭也是。 天见黑时,饭也吃好了。 徐大炕摸着自己微凸的肚子傻笑。 老二更是直接靠坐在堂屋的台阶上哼哼:“好好吃,太好吃了。” 老三一连打了好几个嗝。 四丫头忙活着收拾碗筷。 忙活一天的林桃也觉着累了,正想进屋歇息,院门却响了起来。 “林氏!你开门!快把门开开!” “谁啊?”三柜起身过去。 门打开的一瞬,三柜猛地向后摔到了地上。 “林婆子!你说!你把我娘弄哪去了?” 林桃眯眼一看,哟!门外站着的不是隔壁王婆子的大儿子嘛! “刘大拿!你推我做啥!” “推你?你家要不把我娘交出来!我和你们拼命!” 绗?0绔?鐢瀹堕噷娲楀暐锛屽弽姝i兘浣垮畠 合着,这一家子不洗澡,并不是因为缺水。 而是从小到大,四个崽子压根就没洗过澡!全靠夏天去河里趟趟。 瞬间,林桃打了个冷战。 记忆里,原主不是不想收拾孩子和自己的卫生问题。 而是压根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做这些。 睁眼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天,劳累一天回到家草草果腹,便往床上一躺。 遇着粮食不够吃的时候,在地里弄了一天,就更没有力气做其它的了。 早早入睡,肚子还不至于饿得那么难受。 明明都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有钱人那叫生活过日子,底层人那叫荒野求生拼命活着。 林桃深吸一口气道:“好了,以前的事就不说了。赶紧的,烧些热水擦擦身子。” 徐大炕从来都是最听话的,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问为什么。 没一会儿,四丫头就给她抬了盆热水进来。 “娘,我帮您擦身子吧。” 林桃一脸尴尬:“不用。我自己能行。” 孝心归孝心,可她又不是七老八十动不了啦。 四丫头出去后,林桃仔细的擦了一番。 当她看到大腿脱色,她都惊呆了。 前些天,她都一直以为,原主的肤色,就是劳动人民才会晒出来的古铜色嘛。 当时她还惊叹,这一身肤色晒得挺匀称。 没曾想,哪来的什么古铜色,这就是脏! 最后那盆里的水喔,都能当墨使了。 换上新买的衣裳裤子和鞋,林桃把一盆脏水抬了出去。 一出门,却见四个崽子,都坐在院子里。 “咋的?都擦好了?”林桃心底还在感叹,几个娃动作倒是挺快。 四丫头把盆从她手里接过去:“没呢娘。” “那你们还坐在这?” “不是的娘,您咋忘了,咱家就这一个盆。” 林桃惊呆了! “一、一个盆?” 徐四妹点头:“对啊!洗菜是它,洗碗是它,洗衣裳也是它,甭管家里洗啥,反正都使它。” 那一刻,林桃似乎理解为什么他们不洗脚了。 好说不好,大伙一定是觉膈应! 说完,徐四妹端着她擦过的水,就往自己住的窝棚走。 “丫头,这水得换呀!” 徐四妹一脸不解:“不用换呀。将应着擦擦就行。这天许久不下雨了,阿哥们背水,得走上小半日呢。我省着些使,哥哥们也能省下力气做别的活。” 说完,四丫头就真的抬着那盆水进去了。 林桃咕咚一下咽了口唾沫。 直接掀开帘子进去,把那盆水抬出来,倒进了装脏水的缸里。 “以后,你们不许再这样,一盆水轮流用,听见没?” 打了水,林桃又给送进了四丫头的窝棚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 里面四五个平方的样子,墙是用木头做骨,泥做皮糊成的。 她在里面,还得佝着背。 顶上就是几根梁担着,搭满了茅草。 屋里甚至连个泥糊的炕都没有,直接就是枯草堆做床。 就这墙,估计力气大些,都能给推倒喽。 放下盆,她便出来了。 看着那又小又矮的窝棚,林桃很是心疼。 只因原主觉着,姑娘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没必要费心费力建啥房。 以至于四丫头这窝棚,连人家牲口棚子都不如。 得了空,重新建一个像样些的。 回过神的林桃,再三嘱咐他们换水就回屋了。 兴许是有了钱的缘故,林桃这一晚,睡得那叫一个舒服。 穿好衣裳出来,她差点没认出四个娃来。 他们脸也不跟煤炭似的了,头发上的泥块也没了。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不说,身上那股子味也没了。 尤其是四丫头。 洗干净换了身衣裳后,不仅不丑,小模样还挺不错。 尤其是腮边的梨涡,和粉色的唇色,简直就是小甜妞的标配。 总的来说,四个娃,都跟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衣裳空了些。 她这仨便宜儿子,个头不矮,就是长时间营养不良,廋得衣裳都撑不起来。 这要是好好养起来,那就是仨精神小伙呀! 喝了两碗菽米粥,林桃照例安排起今天的活来。 “大炕留在家里,把屋顶补完,把挑满。四丫头看家,把鸡照料好。老二老三跟我去镇上买东西去。” 要说这日子是穷得过份了些,可好在四个娃都很听话。 吃过早饭,林桃收拾好带着所有的钱,就出门了。 因着之前去过镇上许多次,今儿再去便驾轻就熟。 到坊市买米,简单问一下今天的米价和菽价。 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米就又涨价了。 之前二百文一斗的米,今儿直接卖到了二百五十文一斗。 五十文一斗的菽,今天也涨到了七十文。 粮食摊子前,围满了人。 “要买的排队,不买的赶紧走开!别在这挡着别人买!”那摊主臭着脸,驱赶着摊前的人。 尤其是那些头发全是土块,脸上糊得眼睛鼻子嘴都看不清的,衣裳破得都没法补的。摊贩都不待他们开口,直接就把人撵开了。 那些祈求着要摊主别涨价的,更是直接被摊贩推开。 直到摊贩撵人撵到林桃跟前,伸出来的手立马手了回去,脸上的怒气也跟换了张脸似的,立马有了笑。 “老太太买米还是菽啊?您老这边来看。” 说着,直接就把她领去了摊子前。 每路过一人,那些排队的,都会多看他们几眼。 有人不满道:“她凭啥不用排队呀!” “就是!大家一样都是来买粮食的,凭啥我们要排队,她就不用呢?” 摊贩转头直接上演了一出变脸。 方才还笑呵呵和她说话的脸,面对别人时,又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凭啥?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啥样!再看看人家,你们比得了吗?” 原来从古至今,以貌取人这种事就是有的。 昨天以前,她林桃不也和这些排队的人一样嘛! 不过洗干净了脸,换了身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的衣裳,得到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 林桃没吭声,跟着到了摊子前。 米和之前她买的差不多。 陈米,但好在没加石子,没生虫。 菽也不是当年的,但好在生虫少,颗粒完整。 摊贩笑呵呵道:“老太太这米三百,菽一百。” 林桃眼角直抽抽,自己只是收拾干净了些,并不是把脑子收起来了! 绗?4绔?鍙浣犺鏁1厛鍔ㄦ墜鎴戝彲涓嶅湪涔庢墦鐨勬槸涓嶆槸濂充汉 林桃和刘家人,前后脚进了桃源镇。 她往仁义堂的方向走,而张氏却被拖着去了烟柳巷。 在这里啊,女人只要认了命,估计都没有好下场。 到了仁义堂门口,昨天那小伙计立马就迎了出来。 “大娘快请里面坐。” 那热情的劲头,都把林桃吓了一跳。 屁股刚坐下,小伙计就端来三碗茶。 林桃道了谢,问:“老掌柜的在吗?” “在在在,我就这去后院请师傅过来,您在这稍等片刻。”说完,就急匆匆跑去了后堂。 没一会儿的功夫,许郎中就来了。 林桃也没耽搁,从背篓里取出东西递过去。 许郎中拿在手里看了好半晌。 “这、难道是雷震子?”许郎中忽然问:“老太太,雷震子极其少见,老朽也拿不太准。不如这样,老朽砸开这颗看看,若真是雪震子,该给的钱一分不少。若不是,那这钱……” “自然不该付钱。”林桃接话。 许郎中哈哈一笑:“老太太果然是个实在人。” 接下来,就是抽盲盒环节。 说实在在,这玩意在林桃上一世时,都属于无法栽培的珍稀药材。 完好的、鹅蛋大的乌灵参一斤能卖到上万元。 个头小些的,或是被蚂蚁吃去一点点的,一斤也得千元起步。 最次的,要是个头不足鸽子蛋,还被蚂蚁吃掉大部分的,也得百元起! 它稀有程度算得上是菌界的“大熊猫”。 林桃目不转睛的看着许郎中费劲的敲开了一个乌灵参,谁能想到一个黑不溜丢的东西,内里却是白色的呢。 “天啦!果然是雷震子!” 林桃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买盲盒抽中了稀有款。 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就是那种想笑眼里又止不住想哭的无措感。 吸了吸鼻腔里的鼻涕,她把背篓里另外两颗也拿出来放在桌上。 许郎中眼睛一鼓,把他们娘仨请去了后堂的里间。 一落座,那小伙计一手拿了个像天平称一样的东西,另一手提了只精致的木匣子进来。 走的时候,还把掀起的门帘给放下来。 许郎中把乌灵参放在天平称的一边托盘上,转手就打开木匣子,拿出铜黄色的小元宝放上了天平称的另一边。 这……该不会就是金元宝吧! 直到,天平称不再倾斜。 这是真价比黄金啊! 许郎中把五个小小的金元宝放到她手边。 “五两金,老太太收好了。” 五两! 十两银换一两金!五十两银!林桃惊得手都抖了。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上一世,谁还没有几件金首饰了? 只怪她穿成穷得饭得吃不饱的老婆子,一时间看到金子,心情确实激动了些。 她旁边的两个傻儿子,更是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瞪着桌上小金元宝的眼啊,都不会眨了。 难怪许郎中会把她请进这里来,金子啊!要是让有心之人窥了去,免不了心生歹念。 咽了口唾沫,林桃忙把金子小心的踹进怀里。 离开仁义堂的时候,还是许郎中亲自送他们娘仨出来的。 “娘……” “闭上嘴!”林桃低声呵斥。 这大街上的,二桌这傻玩意儿要是漏了嘴还得了。 好在徐二桌乖乖的不再吭声了。 “走,买粮食去。”屯粮、屯粮,什么都没有屯粮重要。 于是再次来到坊市,奇怪的是,今天坊市里的人可比昨日少了许多。 摆摊的人就更少了。 原本平日里卖粮食的有五六个摊子,今儿可好,只剩下三个了。 昨天和她撕破脸的那家,居然没了。 更奇怪的是,在这买粮的婆子,看穿着肯定不是农户人家。 虽也是一身粗布衣裳,可人家全身上下,连个补丁都没有。 脚上穿的也是干干净净的布鞋。 林桃挨个问价,没想粮食又涨了! 昨儿还二百五十文一斗的米,今天直接飚到了三百。 七十一斗的菽,也跨过了百钱大关。 难怪买粮的人换了一茬。 林桃对比三家的粮食,挑了一家质量稍好些的。 估计是今天买粮食的人少,摊贩也没有往日的难看的嘴脸,很是热情的告知价格。 林桃考虑着他们娘仨能背多少斤呢,突然被人猛地推到一旁。 “让开让开!没见挡着路了吗?” 说话的,是个身着麻布衣裳的小姑娘,看上去十二三的样子,梳了个丫鬟头。 她搀着个身着粗棉布衣裳的婆子,婆子年岁和自己相当。 婆子满眼鄙视的打量着自己,最后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和卖米的摊贩说话去了。 “好端端的,你推我娘做什么?”徐二桌突然开口。 那婆子只当没听见,倒是身旁跟着的小丫鬟翻着白眼道:“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打扮,明明买不起,还在这看个什么劲!” “你哪只狗眼看到我家买不起了?万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你……你骂谁是狗呢?” 徐二桌很认真道:“谁叫谁是狗。” “你……” “你什么你?让开!这米是我娘先看上的!你们上后面排队去!” 原主的记忆里,徐二桌虽然虎,却没想到这么虎。 换作别人,只要看一眼那婆子身上的粗棉布衣裳,便不敢得罪。 二桌这小子可好,开口就骂上了。 “这位奶奶,他们确实是先来的,就劳烦您在旁边稍等片刻。”摊贩估计是看他们两方瞪上了眼,这才出面讲了句和气话。 林桃倒也没想到,这卖米的小贩还是讲原则的。 没想那小丫头指着摊贩的鼻子吼道:“你眼瞎啊?瞧他们穿的穷酸样,能买你家多少粮食?耽误那个功夫,还不如全卖给我家奶奶。” “管我买多买少,你都排队!”林桃更不客气,直接一把握住小丫头指人的手,往后一甩。 小丫头一个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那婆子像是被吓到了,踢了小丫鬟一脚,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小丫头爬起来,还想上来抓扯,却被大炕和二桌阻挡。 “你、你们想打架吗?” “来啊!只要你要敢先动手,我可不在乎打的是不是女人!” 林桃看着自家老二,心头不由的点了个赞。 绗?5绔?鍟ワ紵濞樺摢閲岄獋浜轰簡锛熶笉鏄湪璇寸嫍鍚楋紵 相处这些日子,林桃觉得自己这几个便宜小崽子挺不错,就是性子太软了! 做人啊,如果太软弱,就会把自己活成别人能随意拿捏的软蛋。 这样的人,是会注定吃亏的! 唯独老二的性子,是最合她心的。 要就要,不要就是不要。而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明明不想要,还逼着自己接受,最后把自己搭进去了,苦的却是自己。 果然,二桌没有表现出软弱,方才还卷袖子叫嚣的小丫头,立马就没再上前。 “算了,别和他们争吵了。这人被狗咬了,总不能咬回去吧。这天灾频发,就是对这些畜生的惩罚。且看这些个畜生,还能挣扎几日吧。” 那老婆子一口开,话里话外都是对穷人的鄙视,骂他们是狗,骂穷人是畜生。 二桌又要开口,林桃忙把人拽住:“算了二桌。咱不计较。” “娘!”徐二桌不满的甩的开她的手,一脸认真道:“他们有几个臭钱就能骂我们是狗?骂我们这样的人是畜生?我今天非要好好和她理论理论!” 林桃伸手揉了揉二桌的狗头,温柔道:“娘被狗咬了,你怎么还试图和狗讲理呢?咱们被狗咬了,是不能咬回去,但咱们能饿死这条狗不是!屎都拉远点,不给他吃。” “哇!娘好会骂人啊!”徐二桌这个直肠子傻憨憨直接向她投来钦佩的目光。 徐大炕顶着满眼清澈的愚蠢问:“啥?娘哪里骂人了?不是在说狗吗?狗在哪里?” “大哥!你、你咋把脑子忘家里了呢?”徐二桌摇头。 徐大炕却是一脸严肃:“瞎说!我是笨,不是蠢!脑子不好好在呢嘛!”他拍了拍自己的头顶,以示证明。 而旁边被忽视的主仆二人,怒红着脸气得牙痒痒。 林桃拍了拍脑门,转身对摊贩道:“大兄弟,你这些粮食,我都要了。” “都、都要?”摊贩惊呆了:“大娘,我这可是三石大米三石菽,七百多斤粮食呢!” 林桃直接从背篓里拿出十二两的银子:“三石大米,九两。三石菽三两。一共十二两。” 摊贩顿时喜笑颜开的接过去银子。 “不知奶奶要小的把粮食送去哪家?” 瞧瞧,有银子,立马称呼都不一样了。 别小看奶奶二家,在这,能称得上奶奶二字的,那都是有门有户的主家。能当家作主的那种! “不用了,你这扁担送我几根可行?” “奶奶真会说笑,这扁担才几个钱?您拿去就是。” 林桃也没多要,选了三根好用的。 方才还牙尖嘴利的婆子,这会气得跟河豚似的。愤愤的瞪了她一眼,踩着小碎步走了。 林桃也没空理会那些,给装粮食的筐子系上绳,挂在扁担两头。 一筐一石,刚好六筐,他们三人,一人两筐挑着往家走。 随着扁担有节奏的吱嘎声,回家的路,走得也不是那么费劲。 林桃也没想到原主这身体的力气,是真不错。 以前总觉得农民伯伯能挑三百斤走百里,实属夸大其词了些。 没曾想,如今自己也能体会一把。 这常年做农活的身体,是真的有力气。 往家走的路上,徐二桌问:“娘,您买这么多粮食做啥?” “二弟说我笨,我看二弟才笨,粮食当然是吃呀!” 徐二桌直摇头:“大哥,你这不是废话嘛!我能不知道粮食是用来吃?我问的是那个意思吗?” “你怎么还着急了呢?是你问买粮食做啥的!我回答吃,有错吗?” 徐二桌像是被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吐了不快,不吐更不快。 半晌,还是没能压住那口气:“重点是在做啥上吗?重点是在那么多上好吗?” “是吗?”徐大炕眨巴着自己那双大眼睛:“原来一句话还有那么多重点呢。” “大哥,我错了好吗?咱两能不掰扯这个问题了吗?”徐二桌甘愿败下阵来。 兄弟俩有趣的互动,逗得林桃是又累又好笑。 不过也多亏了兄弟二人有趣的互动,她感觉回家的路,都没那么远了。 因为今天没有在镇上耽搁,进村的时间,也比以前早了一些。 但林桃还是像往常一样,进村前,先拿枯枝烂叶把装粮食的筐子好好遮挡一番。 以免被人看见筐子里的东西。 来到家门前,门大大的开着,里面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三柜啊,你觉得二叔说得对不?” 二叔?! 林桃快速在脑海里翻找,最后出现一个叫徐虎的。 不是别人,正是原主男人的二弟。论关系,林桃得跟着孩子们称他一声二叔。 记忆里,自打原主男人从徐家分出来后,就连原主男人死的时候,徐家人都没来过。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直接当他们不存的徐家人,怎么这个时候出现了呢? 她的脑海里,想起那日原主亲娘说的那句:没了娘家人撑腰,你就等着被婆家欺负吧! 这是……一语成谶了? 推门进去,徐虎极其自然的起身,唤了声:“大嫂回来了!那是大炕吧?许久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大炕一脸纯天然的懵:“你是谁?你在我家做什么?” “他是咱爹的二弟。大哥你忘了?爹走的那年,我还去老徐家求过他们,人家说,分出去了就各过各的。别有事没事就找他们。” 徐二桌认真的为大炕解惑,完全没注意到徐虎脸上的不自在。 “这二桌,记性还挺好。”徐虎努力的化解尴尬。不过那双贼眉鼠眼,却是落在林桃脚边的筐子上。 “地上跪了一夜,头也磕破了,还被人家取笑。就算是记忆不好的人,也肯定忘不不掉的不是吗?” “呵、呵呵呵。”徐虎尴尬笑笑,转移话题道:“大嫂快来这边坐,许多年不见了。爹娘都想他们的孙儿了。今儿我来啊,就是问问大嫂,能不能让我带几个娃回去看看爹娘。 他们都上岁数了,说白了,活不了多少日子了,想在临死前和孙儿们叙叙,全全亲情。” 啧啧啧,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第9章 别误会,我就是怕你上吊不方便,给你递张凳 胸口气一提,林桃小跑着往家赶。 等到了门前,却见一手里拿着根竹条条的小老太太,正张牙舞爪的冲三个傻儿子比划着。 嘴里更是芬芳扑鼻的,不仅把老徐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完了,还把连名带姓的把她讲得那叫一个不堪入耳。 自己那三傻儿子呢,低着头,堵着门,不回嘴。反倒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林桃一过去,徐四妹嗖一下躲到她身后。 “你谁啊你?大粪吃多了,跑我家满嘴喷粪来了?” 她这声音一出,围观的那些大婶婆子皆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而自家那三个傻儿子,瞪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那小老太太一转身,那满脸能夹死苍蝇的褶子,还有那似乎在哪里见过的眉眼,林桃楞住了。 这人……原主的娘,林吴氏。 “好你个小贱人,敢这么和老娘说话?”林吴氏手里的竹条条挥过来。 林桃大手一握,稳准狠的将竹条条的另一端拽在手里。 那竹条条抽在原主这双满是茧子的大手上,疼痛感为零。 林吴氏胀红着脸,想把小竹条条抽回去,试了多次无果后,脸直接成了猪肝色。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林桃还没开口呢,林吴氏松了手,一屁股坐地上嚎了起来:“老天爷喔!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的狗东西喔!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屎盆子里!” 她一边哭,一边拍,本就干旱的沙地,顿时尘土飞扬。 “呵。”林桃把手里的小条条一丢,提着背篓绕过林吴氏,来到自家院门前。 徐大炕把手往背后一躲,委屈巴巴道:“娘,我们没让她抢走咱家粮食。” 徐二桌一把将大炕的手拉到她面前。 “娘您看看,她把大哥打成啥样了?她一来就跑进家里抢粮食。我们才把她抬到院门口不让她进家的! 她还说要活活打死你,再把我们卖去苦窑,把四妹卖进窑子里做姐儿。一个做外婆的嘴里说出这么歹毒的话来,简直就是为老不尊的老不羞!” 村人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哪有她这样做外婆的?” “就是,太恶毒了!” “哎!真是没见过这种做娘的!自家女儿都苦成啥样了,还隔三差岔五的上门来折腾。” “真不知道林氏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孽,才摊上这么个娘!” 那边,林桃拍了拍徐大炕的肩,肯定道:“大炕,你保护了弟弟,守住了家,做得很好。走进屋,娘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还没进屋呢,身后就响起林吴氏的叫骂。 “好啊你啊!真敢丢下你娘不管不顾是吧?好!老娘今天就撞死在你门前,下了地府也要治你个不孝的罪!” 林吴氏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真顶着头往她这边冲。 还是赶来的里正爷,使着几个婆子将人拦了下来。 林吴氏哭天抢地的述说着她的‘不孝’之罪。 林桃都听笑了。 就原主这个娘,真的是极品中的战斗机。 打小嫌弃原主是个赔钱货,一口奶都没给喂过。 还是原主的阿奶念在原主是林家血脉的份上,拿米汤养活下来。 结果饭没一顿吃饱过,拳头耳光和鞭子倒是尝了一遍又一遍。 好不容易熬到嫁人,还是逃不过她的魔掌,被逼着奶娘家。 可以说,原主悲催的一生,活生生是林吴氏一手造成的。 翻看上下五千年历史,都找不出这种极品亲妈来! 那边,倒打一耙的林吴氏哭着哭着,发现林桃人不见了。 那个气呀。推开里正爷拼了命的要拿头往徐家院墙上撞。 “你们放开我,我不想活了!让我死了算了!我死了,林桃这个小贱人就高兴了!” 里正爷忙叫:“林氏你倒是出来劝劝呀!母女两个,哪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呢!” 下一秒,院门一开,林桃走了出来。 手一甩,一捆绳子砸进林吴氏怀里。 “来来来,你们都让开!”林桃直接推开拽着林吴氏的人道:“今天大伙给我做个见证。是她自己上吊的,可不是我林桃把她挂上去的!” “回头她林吴氏死了,我这个做女儿的一定给她买幅上好的棺木!也算是全了她生我一场的情份。” 周围的村民们索性也退出一米开外。 之前还要死要活的林吴氏,这会儿没人拦了,反倒是拿着捆绳子楞在原地没了动静。 砰的一声,林桃回了院子,关了门。 盯着紧闭的院门,林吴氏恨得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好你个林桃,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是不是?”说着,林吴氏还真就把绳子挂在了徐家小院的门梁上。 吱嘎一声,院门开了。 林吴氏皮笑肉不笑的扬起一边嘴角。小样,拿捏了你这么些年,还能让你反了天? 林桃看了眼绳子,立马把个小木凳放到绳圈下。 “别误会,我就是怕你上吊不方便,给你递张凳。” 砰!院门又关上了。 就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陈词滥调还想和她斗! 院门外,林吴氏咬着牙骂骂咧咧扯下绳子,砸在门上,啐了口老痰,转身要走。 林桃开门靠在门框上:“空手而归不是你的性格呀!” 林吴氏脚一僵,站在原地。 “今儿你既然来了,我就把话敞开了说!当初你逼着我卖徐家田地的时候,说好了与我断亲。 以前我念及你生我的情份一再忍让!可我该还你的,这二十年也还清了!从今天起,我林桃和你老林家一刀两断! 你和林有田再敢到我家来闹,可别怪我拿你们的头祭奠我先夫亡魂!” 林吴氏气得脸红心胀。奈何以往好使的手段,今儿居然没了作用。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打也打不过呀! “哼!老娘就当没生你这个畜生!没了娘家,你等着挨婆家欺负吧!”说完,林吴氏甩手走了。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直接炸开了锅。 “天了!林吴氏就这么走了?” “对啊,还是空着手走的!” “林寡妇要早这样,她男人也不至于活生生给气死呀。” “……” 绗?9绔?鐪煎墠鐨勫偦澶t釜锛屽眳鐒朵細鍔ㄦ墜鎵撲汉浜嗭紵 徐虎原路往回走,一整天没吃东西,脚是软的,人是飘的,现在连眼睛都花了。 强忍着那阵晕眩感过去,徐虎才继续往小浪村走。 他是连滚带爬才从山上下来的。 到了山脚,好巧不巧的,撞见了徐大炕和徐四妹。 “四妹啊!有、有啥吃的没?叔饿得快不行了。”徐虎直接拽住两人。 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两娃身上的衣裳不仅合体,还连个补丁都没见着。 看来林氏是真的挣着钱了!刘老二说的吃饭吃肉穿新衣,都是真的。 徐四妹挣扎开,往徐大炕身后躲。 “放开手!娘说过不能理你的!” 徐虎脸一沉:“你们怎么啥都听她一个外姓人的?咱们才是一家人!” “谁和你是一家人!” 徐大炕一甩手,徐虎整个人双脚腾空摔倒在地,张着的嘴也啃了满嘴的干泥。 徐虎脑呆嗡嗡的,眼前的傻大个,居然会动手打人了? 要知道,他小时候明明个头不小,却是村里谁都能欺负的。说难听些,怕是野狗冲他撒尿,他都不敢驱赶的。 怎么可能会打人了呢? 对对对! 一定是他太饿站不稳,自己滑倒的。 他刚起身,就看到徐大炕拉着徐四妹要走。徐虎连忙伸手将徐四妹拽住。 “四妹,二叔有话和你说。” 徐四妹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拼命甩着手,要想挣脱。 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使出的劲就更大了。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看着妹妹被吓坏的样子,徐大炕也是着急得不行,扯了几下徐虎的手,没能扯开。 索性拳头就上去了。 “啊!”徐虎一声大叫,剧烈的疼痛从眼睛上传来,不自觉的收手捂眼。 他、他居然被徐大炕打了! “你、好你个徐大炕!连二叔都敢打了是吧!信不信、信不信我……”徐虎捡起块个石头,就砸回去 而他的手却在空中,被人狠狠握住。 “你要是想打架,我、我不会怕你!” 看着横眉怒目的徐大炕,徐虎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徐大炕。 手腕一松,石块落地。徐大炕也松开了他的手。 “别再跟着我们!不然、不然我把你那只眼睛也打肿!” 眼睁睁看着二人走远,徐虎心里无比复杂。 怎么会这样呢? 自私的徐三柜,说变就变了。 傻呼呼的徐大炕,居然会打人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红肿的手腕,他突然没了追上去的勇气。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肯定打不过徐大炕。 真要是追上去,吃亏的多半还得是自己。 算了!先回去商量一下再说。就算真要干架,那也得是一家人来。 他一个人,估计只有挨打的份! 这边,徐大炕跑得远了,才停下来直拍胸口。 他看着徐四妹,不停问:“幺妹,我刚才是不是打人了?” 徐四妹点头,她看得真真的。若不是大哥动手,徐虎可能还拽着他们呢。 “我、我打人了。我真的打人了?太好了!我、我会、会还手了!” …… 坊市。 林桃在坊市里转悠,路过卖粮食的铺子时,那几个摊贩眼都亮了。 甚至还有冲她招手,问她今天要不要买粮食的。 她礼貌回绝后,逛去了别处。 和两天前相比,坊市里无论是摊摆的人,还是来买的东西的人都更少了。 而他们口中说得更多的,是开始有人离开桃源镇去别处讨生活。 记忆里,逃难这种事,不能说常有,也不是没有。 旁边有两婆子,就正在说这事。 “去年干旱粮食绝收,今年都快入夏了,这天还是一滴雨没给落。没了春耕,今年更是一粒粮食都不会有。这可叫人咋活啊!” “可不是嘛!就算明年春耕前落了雨,春天种下去,那也得等秋天才能有收成。更何况这天啊,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下雨! 哎!别说咱们这些靠地吃饭的,就连我主家都打算卖房卖地离开桃源镇了。” “我也听说了,好些有宅子有地的大小老爷们,都有走的打算了呢!” “……” 老个婆子说着走远,林桃心里却是有了些想法。 不过眼下自己那点钱,肯定不够。 今儿把东西买回去,明天带着大炕再进山找找,说不定……嘿嘿!说不定她就能成为另一个李嘉诚。 之后,林桃逛遍坊市,一共花了四两五百钱,又买了十四只老母鸡和一只公鸡。 鸡可是好东西! 首先,养起来每天捡捡鸡蛋,偶尔杀一只炖上,就能解决家里营养问题。 这里的猪肉,真是打死都不会再吃! 就上次买回家的猪肉,熬出来的油都一股子腥臊味。更别提那骨头炖的汤了,入口那个腥味!也只有家里四个娃,能咽得下去。反正她是再不想吃第二口的。 后来她来坊市多了,才知道猪肉是下等肉!只因为猪是吃人的粪便和所有能吃的东西吃长大的。 听说这里的猪圈,就建在茅厕下面,然后建个斜坡连接猪圈和茅坑出口。 人在上面拉,猪就在下面吃。 这种恶劣环境下长大的东西,加之没有劁过,那肉能好吃就怪了! 真不知道,那些穿越文里,动不动就说把猪肉做得如何如何美味的,还有动不动就卤猪大肠的,她只能默默钦佩一把——真敢写! 也正是这种奇葩的养猪方式,导致了猪肉不仅让人觉得恶寒,口感更是极差到实再让人喜欢不起来。 所有有钱人不喜食猪肉,还把猪肉称为不洁之肉。这才导致了猪肉成了下等肉。 只有穷人有几个钱了,才会买上一些。 而有钱人则是吃羊肉和鱼肉多些。 其次,她养的这些鸡,除了下蛋,还能持续赚钱。 也就是今天卖鸡的少,要是还有卖的,她都会全买回去。 挑着装满鸡的笼子,林桃离开坊市往家赶。 …… 回到家的时候,四个崽子还在忙活着呢。 鸡舍初具雏形。 四丫头拿着个她编的鸡窝,蹦蹦跳跳的过来:“娘,您瞧瞧这行吗?” 林桃笑笑,哪有什么不行的?小丫头这是想要表扬呢! 认真看过东西,她揉了揉四丫头的头:“做得真好。” 话音一落,四丫头嘻嘻嘻的笑得那叫一个甜。 绗?1绔?杩欐灄瀵″锛屾槸涓嶆槸琚暐涓滆タ涓婅韩浜嗭紵 “你怕有人来偷鸡屎吗?”徐大炕一脸认真的问。 旁边二桌双手捂脸直摇头。 “咱家这么多鸡在院子里放着,我得守着些。可不能让人半夜把鸡偷了去!”三柜直言。 林桃满眼意外,她倒是没想到三柜这小崽子心思挺细腻的。 “不会吧!咱家这么多年,也没丢过东西呀。”徐大炕说。 二桌:“那是因为咱家没啥东西可丢!” 三柜:“就是!眼下这鸡金贵着呢!我得守着。” 大炕还是一脸不理解,挠着头说:“不会的!偷东西的是坏人,村里没坏人!” 林桃着实没想到,二十岁的大炕,怎么还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思及此面色不禁凝重起来。 身处险境而不自知,才是最危险的。看来,等有机会,需得教大炕识人。 “大哥,坏人这两字是不会写脸上的!好与坏,只取决于他是否需要!” 不出意外,二桌这嘴一张,句句都说在要害上。 “二哥说得对!现在谁家不缺吃食?这也就是还没饿到吃人的份上,不然吃人也没啥奇怪的,何况是鸡呢!” “行了!今儿一人一个时辰轮流守着,明儿再来解决这个问题。” 林桃开口,三个傻小子这才结束了关于好人与坏人的辩论。 总结一下,在大炕眼里,可能就没有坏人。 相反在三柜心里,可能除了家里人,世间皆无好人可言。 哎!这四个崽子,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次日一早,林桃就早早起了。 院子里,除了大炕,另外三个崽子都各自在忙活。 看样子,大炕最后值守,这个时候,应该才睡下不久。 四丫头抬着盆水过来:“娘!您也教教我成吗?” “教你啥?”林桃问。 “本事呀!我也想像大哥一样,能为您分担。”徐四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话没说完,头还低下了去。 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等着挨罚似的。 “想学本事,那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挺胸!”林桃认真道。 四丫头抬起头来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的唇咬破。 “不错!”林桃点头:“做事之前,学做人。四丫头,咱穷是不假,可咱凭自己的双手吃饭,没啥见不得人的。” “是!女儿记住了。” 揉了揉四丫头的头,她撑了撑四丫头的两个嘴角:“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没想下一秒,小丫头竟哭了,哎呦哭得那个委屈哟。吓得林桃以为自己是不是弄疼她了。 “娘,长这么大,您还是头回说我好看。从小到大,您看着我,就说我丑。所以、所以我想我一定很丑很丑。就、人前就不敢抬头了。” 林桃那个气啊! 好好一个丫头,硬是被原主糟践成这样! 替四丫头抹着泪,她连忙安抚:“女大十八变嘛!现在我闺女是越来越漂亮了。” 小丫头哭着哭着就笑了。 那两小梨涡搭配上那双蠢萌蠢萌的眸子,真的是越看越好看。 “好了,从今天起,娘就教你糊口的本事。” 小丫头高兴坏了,转身走开两脚都是蹦跶着去的。 吃早饭的时候,徐大炕也起来了。 林桃开始安排起今天的活来。 “四丫头把东西收拾收拾,搬来同我住一个屋。二桌把四丫头那窝棚改改,以后就当鸡舍用,再给安个门。大炕和三柜在家给老二搭把手。” “那我呢?娘我做啥?”四丫头追着问。 “你啊!你今儿和娘上山去。” 徐四妹高兴坏了,往日吃饭最慢的她,今天早早就放了碗。 收拾好背篓,林桃就领着徐四妹上山了。 这时候,也正是村里人上山的时辰。 一路上,村里人直打量她们娘俩。 林桃倒是没觉得啥,可四丫头却是老毛病又犯了。觉着看她的人多了,那脖子就又支不住头了。 “把头抬起来。”林桃小声说。 小丫头抬起头时,就跟要奔赴沙场似的,通红着双眼紧咬下唇。 不过,和以前相比,已经算是进步不小的了。 她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以示鼓励。 走在上山的路上,后面人免不了有人议论。 “这是老徐家四丫头?” “说实话,我也没看出来。以前脏兮兮的女娃,现在收拾干净出来,还人模人样的。” “人家比咱穿得像样多了好吗?你也不看看,人家脚上穿的啥。林寡妇咋像中邪了一样,像换了个人似的。” “别说,越想越奇怪呢!以前最没本事的人,现在上几趟山就有钱买这买那。听老刘家说,她家还养上鸡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天了!人都吃不饱,哪来的东西养鸡啊?你说……这林寡妇,是不是被啥东西上身了?鸡的话,可是黄皮子最喜欢的。” 林桃转头过去,那几人像见了鬼似的跑开了。 下一刻,更有人甚至看了她一眼,扭头落荒而逃。 得!她算是体现了一回,什么叫人言可畏。 不过,她可不在乎。这日子就像脚上的鞋,舒不舒坦只有自己知道。别人爱咋说咋说去。 “走吧!别耽搁了时辰。”她催促着四丫头走快些。 如今她有了布鞋,上山的路走起来,可比之前舒服多了。 还记得第一回上山的时候,小碎石头进到草鞋里,咯得钻心的疼。 这次,她寻了处碎石头小石子多的地儿。 像这种地方,几乎是没人的。 “行了,放背篓,咱背些这种有碎石头的泥的回去。” “这种?”徐四妹一脸不解。 林桃点头:“你昨儿不是好奇,为啥有的鸡拉的屎有白的,有的鸡又拉不出白的吗?” 徐四妹点头。 林桃脚尖点了点头,压着声音说:“就因为这个呀!” “娘的意思是说……它们吃了这种小石头小泥块,就能拉那种白屎了?” 说话的时候,林桃手上可没停,专挑泥上的小石子往背篓里捧。 四丫头愣了一小会儿,回过神来时,眼里有了光:“这也太神奇了。” 娘俩把背篓装满,还扯了好些枯草盖在上头,一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二嘛,还得给昨儿新进家的母鸡们盘窝窝呢。 原路下山,行至半山腰时,走在前头的四丫头,突然停下。 “娘!家里、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绗?2绔?涓ч棬鏄燂紒鑰佸瓙浠婂ぉ寮勬浣犱竴浜嗙櫨浜嗭紒 林桃向自家院子的方向看去,依稀能看够看见,小院门前围了好些人。 “咱赶紧回!”她压着背篓的肩带,小跑起来。 …… 徐家小院。 “你们哪来的脸上我家来闹?”徐二桌站在最前面,手里握着劈柴的砍刀。 对面两个满面沟壑的老人,掩着面,肩头耸动不止。 看起来,像在哭。 “二桌,你怎么能这么说阿爷阿奶呢?”徐虎质问。 徐二桌脸一甩:“我哪来的阿爷阿奶!赶紧走!别在这乱认亲戚!” “你、你小子,真不知道我大哥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满身反骨的畜生出来的!”徐虎不满的把自家大哥都带了进去。 徐二桌一脸无所畏惧的回怼:“你家男人能生娃啊?我是我娘生出来的!关你家啥事!” “你、好你个徐二桌!那、那谁大炕!你爹没了,你是家里的老大,长兄为父,你也不说说二桌?” 说不过徐二桌,徐虎把矛头转向了嘴最笨的徐大炕。 然而,估计徐虎也没想到,徐大炕一站出来就说:“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叫你别纠缠我们吗?还没被打怕是吧!” 徐二桌和徐三柜齐齐冲自家大哥竖起了大拇指。 “三柜!你怎么就不听叔的话呢?你说你没地没房的,以后哪家闺女会愿意嫁给你呢?你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你和二叔回家,阿爷阿奶的地和房都给你咋样?” 不敢和徐大炕动手又说不过徐二桌,他偏不信掐不住徐三柜的命脉! 徐三柜呵呵一笑:“画大饼谁不会啊?你们老徐家,哪个是善茬?我还没傻到,自己把自己往豺狗窝里送!” “你……你们……”徐虎一时竟应对不来。 这仨崽子咋像换了个人似的呢! 要知道,徐大炕小时连和他对视都不敢的,只要他一鼓眼睛,徐大炕就会灰溜溜的逃走。 徐二桌虽然打小满嘴喷粪,但和他说话,还是夹着尾巴的。 至于徐三柜,只要给这小子点好处,就是让他咒爹骂娘,他都是做得出来的。 怎么、怎么几年不见,就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呢! 之前还捂着脸的老头子,突然把手往腰上一叉,大吼道:“老二,你和他们几个小畜生废什么话?赶紧把那些鸡装上走人!” “好的爹。”徐虎卷着袖子就往鸡舍那边走。 徐大炕第一个冲出去,挡在徐虎面前:“你凭啥拿我家鸡。” “凭啥?”徐老头哼道:“你家现在使的钱,都是我儿子徐狗挣下的!我是他爹,我就能拿!” “少胡说!我家的钱,都是我大哥挣来的!和我爹一点关系都没有!”徐三柜急红了眼,大手一张,挡在鸡舍前头。 对面老徐家三个人,齐刷刷看向徐大炕。 徐虎心里更是震惊不已。 一个傻子,哪来的本事能挣下这份家业!他不信!他要是信了,那不等于承认自己还不如个傻子了吗! “呸!不要脸的小畜生!就你们仨,也能挣下这些么钱?虎谁呢?你们老实说,是不是林氏那个臭不要脸的,勾搭上哪个野男人,或是害死了我儿大狗,又或是直接把我儿子卖喽!” 徐家老太太也不装了,丑恶嘴脸毫不掩饰。 “老二!赶紧还站着做什么?赶紧动手!这些东西,可都是你哥拿命换来的!咱绝不能便宜了林氏那个毒妇!” 话还没说完呢,徐老太婆就拉过墙边的笼子向鸡舍走去。 徐三柜上去抢老太婆手里的笼子,却被老太婆一耳刮子甩在脸上。 “你、我、我和你拼了!”三柜直接冲去,扯着笼子左摇右甩。 徐老太婆毕竟年纪到那去了,加上这大半年有上顿没下顿的,哪里能是身强力壮的徐三柜的对手。 没晃两下,徐老太婆就被甩倒在地。 “小畜生!你敢打你阿奶!我、我……”徐虎左挑右选的操起扁担就向徐三柜冲去。 扁担头朝着徐三柜的头就砸了下去。 这一幕也引起围观人群的惊呼。任谁看了,那都是冲着要徐三柜的命去的。 没反应过来的徐三柜,甚至都来不及躲,反应过来的时候,扁担都已经到头顶了。 砰的一声,徐二桌手里的砍刀,直接把扁担削去了一半。 徐虎脸都白了,膝盖头不受控制的打着颤。 下一秒,一个拳头覆盖了徐虎的视线,等到眼睛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 打他的不是别人,还是上回打他的徐大炕。 “反了你了!一群小畜生!”徐老头扬着手里的石块,冲上来。 徐三炕一转身,握住了徐老头的手腕。 手间稍微一点力道,徐老头也被甩到了地上。 三人对上三人,老徐家三个却明显不是对手。 徐老太婆从年轻起,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见自己人处于弱势,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狗啊!你快睁眼看看吧!这几个小畜生,居然敢打你娘啊!你要是在天有灵,你就一道雷把他们劈了吧!娘遭他们打……” 话还没说完,徐老太婆就收了声。 不为别的,她就好奇,自己这屁股怎么就离地了呢? 回头一看,对上的,却是林氏那张让她极为厌恶的脸。 “好你个林氏!你来得正好!我儿子的死,你要怎么给我交代,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看我不……啊!” 又是话没说完,徐老太婆直接整个人凌空飞起。 落地时,人在徐家小院门外,脸着地,眼睛眉毛鼻子嘴都疼! 林桃拍了拍手,转身一把掐住了徐虎的脖子。 手一使劲,直接把人举到空中。 徐虎就像离开水里的鱼,大张着嘴,手拍打着脖子上的大手,脚拼命的蹬。 “救、救、救命。”这是他拼尽全力,才喊出来的最后的声音。 “丧门星!老子今天弄死你一了百了!” 林桃转过头来时,徐老头握着菜刀,向她冲来。 “娘!” “娘小心!” “娘!” 二桌的砍刀劈在菜刀上,力道直接把菜刀震飞。 大炕从身后死死抱住徐老头的脸。 三柜则是大张着手,挡在她的面前,若是菜刀真的落下,便会不偏不倚的砍在三柜的头上。 绗?3绔?鎯宠蛋锛熸櫄浜嗭紒 林桃定睛看着挡在她前的仨小子。 这是三个愿意用命护着她的孩子。 那一刻,林桃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捂着暖烘烘的。 “放开我!没良心的狗崽子嘛!今天我必须替我儿子讨个公道!” 徐老头疯了一样抓扯着大炕的手,眨眼的功夫大炕的手背和手臂已经鲜血淋漓。 大炕明显是不想弄伤徐老头,只单纯的想挣脱徐老头。 没想到,徐老头不仅不领情,抓着大炕的手张嘴就咬,被吓到的大炕,抽手时反而被咬到了手指。 十指连心的疼,一般人没有体会过。 大炕疼得直接哇哇的哭起来。 照理说,以大炕的体格子,撂倒一个干巴老头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徐大炕连疼成那样,都不想伤害徐老头。 然而徐老头就像是将所有的气,都撒在大炕身上似的,下唇都有腥血流出。 “放开!放开我大哥!”二桌拼尽全力的想掰开徐老头的嘴。 然而徐老头居然嘴角上扬,露出一排血淋淋的大黄牙。 徐虎冲上来,报仇似的向二桌扬起了拳头。 林桃一把扯开三柜,三步起跳,一脚踢在徐虎胸口,将人送出五米开外。 后脑勺撞在院墙上的徐虎,直接昏死过去。 林桃两脚落地,一记直拳,砸在徐老头的狗嘴上。 就听徐老头一声哀嚎,吧嗒吧嗒,本就不多的几颗黄牙直接从他嘴里掉到地上。 “我、我的牙!我的牙!”徐老头捂着自己的嘴,鲜血从他的指缝里呲呲往外飚。 林桃一咬牙,一把掐着徐老头的脖子,砸在院门外徐老婆子的身上。 转身她就去了墙角,揪着徐虎一条腿,像拖死狗一样,把徐虎拖到门外。 糊了脸的徐老太婆,方才的嚣张劲没了,看她的眼神就像看鬼一样。 嘴张了张,却是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林桃指着呆愣在门口的四丫头说:“去,给我把锄头拿出来!老娘今天要活埋了这三个悍匪!” 围在她家门外的一众老婆子,被吓得惊叫连连。 “你、你敢!我是你爹!” 没了牙的徐老头瘪着嘴说完,徐老太婆就使劲扯着他的袖子摇头。 “老、老头子,我看她不像是说着玩的!咱、咱快走吧!” “走?我不走!老子今天和这恶毒女人怼了!她今儿要是敢弄死我!我算她是条汉子!但老子也不是白死的!虐杀公爹,那也是砍头的重罪! 老婆子,我被她杀了,你就去告她!老子在黄泉路上等她一起上路!” 刚才还怕徐老头死在这的徐老太婆,突然就不吭声了。 昏黄的眼里,甚至还有几丝期待。 那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都快蹦到林桃脸上了。 当四丫头把锄头送来的时候,林桃呵呵的笑出了声。 “怎么?你们还指望着徐老头拖着我死了,好霸占我这点家产?” “呸!什么叫你的家产?这些都是我儿挣下来的!要不然,凭你一个啥也不会的臭婆娘,能有这本事?不要脸!” 林桃扶着锄头,蹲在了地上。 她直直的凝视着这脸不要命不要的两老口,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林桃问。 两个老不羞盯着她手里的纸看了半晌。 瞧他们那一脸茫然的神情,十打十一个字也不认识。 林桃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这个,叫休书!徐狗临死前写下的,这儿!”她指了指右下角的位置:“还有徐狗的手印!而这边呢!” 林桃指了指左下角的位置:“是公正人的手印。这封休书也是公正人写的!公正人同样能证明我这院子里的东西,和徐狗半文钱关系都没有!都是徐狗走了以后,我和孩子们挣来的! 所以,上门硬抢东西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是悍匪!是可以先杀再报官的!” 那一刻,方才还要拿命和她怼了的徐老头,脸一下就白了。 其实徐狗并没有留下什么休书,这是她自己写的,手印就是左手和右手。 就为了防着老徐家的人闹上门来的一天。 原主不欠老徐家的,她林桃和四个娃没受过他们一点恩惠,就更不欠他们的! 家里这些东西,都是她和孩子们的劳动成果,他们就凭一句血缘关系,就能白抢? 林桃也没客气的,直接就在小院门口挖起坑来。这种无赖亲戚,不把他们一次收拾妥当,以后她就别想有清静日子过! 四周传来低语声。 “这、这林氏也太狠了吧!真要把人埋了呀?” “啧啧啧,林氏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好吧!那老王头,你们忘了?也就是老王头溜得快。 不然,现在坟头草都一尺多高了吧!” “对对对!林氏这婆子,别的品行没有,下手狠毒是出了名的!” 林桃正埋头挖坑呢,徐老婆子颤颤巍巍的一手拖着徐虎,一手拉着徐老头子想走。 而下一刻,林桃一伸锄头,就把徐老婆子钩倒在地。 “想走?晚了!真当老娘这院门是菜园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这么喜欢老娘这小院,那就留下来做肥料好了!” “你、你、林氏!我、我们不知道大狗和你没关系了!我、我们,我们真的就只是想认回自家孙儿呀!我要是早知道大狗休了你,我指定不能上门来找你呀!” 不得不说,这徐老太婆是真能演。 硬吃吃不下,这会儿子就打上亲情牌了! 瞧她哭得,惨得哟! 谁能信,方才叉着腰和孙儿干架的也是她。 “想认错呀?”林桃撑着锄头,打量着面前的一个大炕,埋人的话还是浅了些。于是继续往下挖。 “是、是的!我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林桃,方才只是误会呀!” “晚了!敢打上门来,咬伤我儿子。我今儿不把你们活埋了,那不是谁都能上门来闹上一回? 正好!今天我就借着这事,警醒一下那些心里有鬼的。敢惹我,那就得提着脑袋来!进了我家的门,不能竖着走出来,必须就是横着被人拖出去的!” 说着话,林桃的手也没停。面前的坑,肉眼可见的又比方才深了一些。 徐老太婆急了,扯着嗓子号啕道:“大伙可怜可怜我们,帮帮我们吧!” 她不喊还好,这一嗓子出来,周围的那些老婆子直接跑没了影。 临走时,还直摇头道:“谁嫌自己的命长,管你家的闲事呢!” “你们、你们别走啊!你们别丢下我们不管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把里正爷请来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徐老婆子越是喊,那些人跑得越是快,转眼直接就没了人影。 绗?6绔?浜虹敓浣曞涓嶉毦鍏筹紝鍜墮鎶剼灏辫繃鍘讳簡 徐四妹眼睛红红的,明明看到有泪快要溢出来,这丫头还硬是给压了回去。 “不怕!和娘在一起,什么也不怕!” “对!别怕!谁要敢乱说娘的闲话,你告诉三哥,三哥揍他去!” 老二却是瞥了老三一眼,大手按在四丫头头顶说:“别信你三哥的,就他那小身板,还想揍别人!自己不挨揍就不错了! 有事你得跟二哥说,二哥即便打不过,也能把他气个半死。” “还有我,我也可以的。”徐大炕也掺和进来。 看着眼前这四个娃,林桃有种看着小树苗一天天长大、变样的感觉。 就……很奇妙。 “吃饭!” 晚上。 也不知道是鸡舍搬进了窝棚,还是白天那事太吓人,夜里没人守鸡舍也没出啥乱子。 因为养了二十七只财神爷,四丫头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上了。 打扫干净鸡粪后,把最后的碎石子土撒上铺好。 然后取了菽碎倒进食槽里。 鸡崽子们最喜欢的,就是菽碎里的那些小虫。 林桃起来就听到四丫头在院子里喋喋不休。 快快长大和好好下蛋倒是正常,可乖乖拉屎是什么? 开门出去的时候,林桃就瞅着四丫头撅着屁股,弯腰在鼓捣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这妮子正猫着腰,拿竹夹板把地上鸡拉的白屎收集在簸箕里。 “娘,你看。真的拉白的了。”徐四妹捧着簸箕往她面前凑了凑,然后又指着地上的提篮道:“您看,还有五个鸡蛋呢!” 林桃急忙挥着手走开,自己洗漱去了。 旁边仨儿子出来的时候,四丫头又把捡起来的鸡屎往他们面前凑。 徐二桌连看都没看,满眼宠溺的揉了揉四丫头的头。 徐三柜一脸难以言表的问:“这、真的会有人买?” 这俩的行动,林桃倒是能理解。 可徐大炕看过以后,还凑上去闻一下是什么鬼? “那、那个大炕啊!它、它可不能尝。”林桃连忙提醒。 真的,她都觉得自己要不是提醒一下,下一秒大炕这小子,就会勾一点放嘴里。 毕竟那可求的小眼神,她越看,越是瘆得慌。 “赶紧的吧,吃了早饭,还一堆事儿要做呢。”林桃说。 仨崽子这才离开围栏那边。 洗漱完的林桃,直接把五个蛋都给煮了。 看着锅里的鸡蛋,林桃觉得她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像样了。 上一世她小时候,很不理解老人说的,人生何处不难关,咬牙抬脚就过去了。 时至今日,看着这依旧简陋的小院,她突然对这话多了几分赞同。 她突然意识到,那句话里真正的意义,或许就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走。 早饭的时候,林桃把菽饭团子和白水蛋端上了桌。 四个崽子八只眼齐刷刷的盯着桌上的鸡蛋。 林桃挨个给发了一个。 四丫头率先红了眼眶:“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吃到一整颗鸡蛋。” 二桌一语不发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鸡蛋点了点头。他也是。 三柜动作快到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把鸡蛋壳剥了,半颗鸡蛋已经进了他的嘴。 这小子闭着眼,嘴里含糊的发出那种十八禁的舒爽声。 林桃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肩上,这才中断了那不该有的声音。 “吃饭!你哼哼啥!” “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好吃了。” 而对面的二桌,却是把自己手里剥好的鸡蛋,放到了四丫头碗里。 末了,还像个老父亲似的吐槽道:“你得多吃些!瞧你廋得这样,风大些怕都能把你吹走了。” “才不会!二哥更需要补身体。鸡蛋二哥吃。” 得!二桌的鸡蛋还是回到了二桌碗里,四丫头还把自己的鸡蛋也放到了二桌碗里。 然后,她就看着那两颗鸡蛋,一会儿在四丫头碗里,一会儿在二桌碗里。 林桃正想开口呵止,没想自己碗里都多出颗鸡蛋来。 “娘也要补补身体。”徐大炕傻憨憨的瞅着她笑。 林桃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小崽子们都安静了下来。 “从今儿开始,咱家再立上一条规矩!以后自己的食物自己吃!不准推来让去的,听见没有?” 四个崽子没人吭声,大炕和二桌还是没有拿回自己的鸡蛋。 “大炕,听没听见?”林桃问。 徐大炕点了点头,把碗里的鸡蛋扒拉回自己碗里。 林桃又问:“二桌,你呢?没听见吗?” 徐二桌不吭声,也没有动作。还是四妹把一颗鸡蛋放回二桌碗里,替二桌答了声:“听见了。” 老二这小子,脾气死犟死犟的,林桃也没硬逼他应声。 “不就是个鸡蛋吗?这才哪到哪儿?咱家好日子,且在后头呢!以后咱家这些个老母鸡,每天都会下蛋。到时候,娘给你们每天每人都煮上三个,让你们早中晚都能吃上鸡蛋!” 徐大炕点头。 徐二桌依旧没吭声,但也没有死犟着要让给四丫头,老老实实拿着鸡蛋吃。 三柜嘛,正嗦着沾了蛋黄沫的手指头,估计都没空理她。 四丫头却是笑开了花,那两个小梨涡,甜得哟,像要溢出蜜来。 “四丫头你今天带着二桌一起,去山上背鸡吃的沙石土回来。老大和老三一起去背水。咱家里养的鸡多了,水也用得多些。两个人一起背,也能快些。 这些活得早上做完,下午在家的时候,轮流收集这个吧。”林桃安排起今天的活。 “没事,娘,我来就行。”徐四妹说。 “弯着腰时间久了会疼。” “不会的,我想做,也喜欢做。只要想到能帮娘分担家里的活,我就有用不完的力气。” 小丫头说着,还曲臂把拳头举过肩,试图把不存在的肱二头肌鼓起来。 只可惜,那瘦得根竹杆子似的胳膊,除了一层皮,啥都没有。 她一个萌哒哒的软妹子,摆出这幅动作可爱又滑稽。 “赶紧吃饭了。” 再看下去,林桃就觉得自己要笑不活了。 早饭后,四个崽子都按着吩咐前后脚离开。 林桃也没闲着,抱了捧枯草撒上水,醒一下草。 然后坐着开始搓草绳。 粮食屯得差不离了,持续的蛋白质来源也有着落了。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好好改善一下居住环境。 所以,先从床开始! 绗?9绔?杩欒鏄棰楀崠锛岄偅濂逛笉鏄氨鍙互鐩存帴韬哄钩浜嗭紵 早上醒来的时候,林桃眼眶乌青乌青的。 因为她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其余时间,都安慰三个大小子!这三个哭起来,比四丫头还刹不住车。 打着哈欠走出堂屋,四丫头已经做好了饭团。 拿冷水洗过脸后,她才强打起精神。 “四丫头把鸡舍收拾好。你们仨和我一起去河边翻蚌壳。” 徐四妹跟鸡啄米似的点头:“娘放心!家里的事儿,我一个就能做完。” 大炕更是直接把还没吃完的半个饭团强塞进嘴里,起身就去准备出门要使的挑子和箩筐。 “唔唔,呜呜唔啊。”三柜跟只松鼠似的,腮帮子被饭团撑得满满的,追着大炕走开。 二桌则是把手里剩下的小半个饭团子,递给了四丫头,也走开了。 林桃看看手里只吃了几口的饭团,不解皱眉。 这仨崽子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呢? “娘,哥哥们这是高兴呢。”徐四妹笑得甜甜的:“我也是!因为娘亲手给我们做的东西,一晚上都高兴得睡不着。” “娘!以后我们一定会听娘的话,会帮娘分担这个家的负担,会好好孝敬您!” 林桃起身时顺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 “记得好好喂鸡。” “嗯!”四丫头笑起来,弯弯的眉眼和那两个小梨涡,好甜好甜。 天刚见亮,林桃就领着仨儿子出门了。 他们今儿不仅背了箩筐,还挑了担子。 水嘛,少背点无所谓,只是顺路。 担子才是重点。 现在日子越来越难,蚌壳的数量,也肯定是与日俱减。 上山的时候,天还是青钢色的。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到了河边,天光方亮。 “大炕,你来捡。别管大小。”林桃吩咐。 徐大炕向来听话,应了声,就忙活起来。 “老二老三,你们把河床那些淤泥翻起来,这样大炕捡起来就能更快了。” “好!” 两个崽子也大刀阔斧的动起来。 大手往淤泥里一插,反手一抱就把淤泥翻了个。 藏在淤泥里的蚌壳也露了出来。大炕只需要把翻起来的蚌壳捡进箩筐里就行。 这样一搭,大炕捡蚌壳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只箩筐就装满了。 林桃拿来扁担,把箩筐挑到岸边上。 他们一家四口,就像一条流水线,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等到有村民来河边翻蚌壳时,他们四个挑子已经快要装满了。 “真是!家里都养上鸡了,还和我们来抢吃的。” 林桃甩着手上的淤泥,看看那说话的婆子。 “这河是你家的?” 那婆子不吭声,连眼睛都不敢和她对视。 小浪村的林寡妇啊! 这些日子,她的盛名村里还有谁不知道的? 把亲哥骨头打断,逼亲娘上吊,手撕公婆活埋小叔子,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种六亲不认的疯婆子,就跟烫手的山芋似的,谁惹上了,倒霉的只有自己。 林桃清了清嗓子道:“如果不是你家的,就把你的嘴闭上!你来得,我家也来得!” 那婆子有些忌惮的咬了咬唇,走开去了别处。 干涸的河床格外的宽广,有淤泥的浅水洼,可以说到处都是。 林桃这边,最后两筐蚌壳装满时,里正爷一家也到了河边上。 记忆里,老爷子都是快六十的人了。 平日里也没少咳咳喘喘的。 怎么不好好在家养着,还跑河边来了。 就见里正爷往地上一坐,就要脱鞋。 “爹,我们都叫您别跟着来的!您来就来,怎么还要跟着下去呢!”里正爷家的大儿子说。 “是啊爹,这些淤泥踩进去,力气小的根本都拔不出脚来。您就在这坐着吧。” 林桃眉头紧拧。难道连里正爷家,都难到要来摸蚌壳吃的程度了? 看了眼里正爷家的四个背篓。 林桃挑着一担蚌壳就过去,直接倒进了里正爷家的五个背篓里。 “行了,您啊,早些回吧!一会儿日头大起来,您怕是都走不回去。赶紧的吧!” “林、林氏你……” “老爷子,这些年,没少受您的照顾。日子难,您过来吱一声,我林桃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自打来到这,里正爷帮了她好几回,她也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 真到了人家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也不会自扫门前雪。 毕竟雪中送炭的情分,永远比锦上添花更难能可贵。 把空箩筐往地上一放,林桃大声喊道:“儿子们,加把劲!捡满这一担,咱就回家了。” 刚把手上和脚上的淤泥弄干净的三个崽子,就又下去了河里。 林桃也没在岸边看着,脱了鞋子也下去摸。 这边,里正爷不明所以的拿着草鞋,看着已经装满蚌壳的背篓。 “爹。林氏她……” “好人啊。”里正爷又把草鞋穿回脚上。“走吧!下回啊,我也不上来帮你们了。免得又让人家白忙活。” 回村的路上,里正爷的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 “这世间虽然破破烂烂,却总有人在缝缝补补。” 这边。 没一会儿的功夫,林桃空了的担子就又满了。 “走了。回了。” 打好水,她领着孩子们,挑着蚌壳满载而归。 今儿出门早,回到家的时候,刚进下午。 四丫头忙把做好午饭端出来。 “四妹,你去装一背篓菽出来。大炕,你把菽送去里正爷家。就说,这是借给他家的,不是白送的。等他家有了粮食,再还就行。” “好的,娘。”徐大炕背上装满菽的背篓就出门了。 等大炕回来吃饭的空档,她叫来三个娃开起了蚌壳。 她天不亮先上山,等村里人都上山了,她就回来开蚌壳,就是尽量不让别人看到。 看着仨个崽子开出一颗颗珍珠,林桃觉得躺平等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蚌壳开完了,而她脚边两只碗也都满了。 剩下刮壳剁肉的活,仨小子不用她吩咐就做上了。 而她呢,也得了空,在堂屋里数珍珠。 这一数,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四百多颗啊! 就是不知道,卖的时候,是论斤呢?还是论颗呢? 这要是论颗卖,那她不是就可以直接躺平了? 绗?0绔?涓嶈兘璁╁ぇ鍙嬪u鏋楀濡囬偅绉嶉粦浜嗗績鑲濈殑鍋氬﹩濞樺惂 这时林桃正沉浸在自己颐养天年的想象里,门外传来四丫头喊她的声音。 她连忙收好东西,出了堂屋。 “娘!大哥去得也太久了。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要不,我和二哥去看看去?”四丫头一脸担心。 “你一个女娃娃,真有事,你又能咋滴?行了,老三和我去看看,老二和你在家把鸡看好。” 说完,她领着三柜出了门。 恰恰这个时辰,正是村人们从山上回来的时候。 找着些吃食的,走路都是抬着头的。 啥也没找着的,垂头丧气不说,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甚至还有走几步,就要坐到路边歇半气的。 可是当林桃走过去的时候,村民们都见了鬼似的逃到边上。 就像是离她近了,会遭雷劈似的。 而走在她前的三柜,却把头抬得高高的。 估计这孩子以前在村里,没少受气。 这会儿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好在小浪村本就不算大,她家小院在村头,里正爷家的院子就在村中间,隔得不算太远。 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看到了里正爷家的院子。 仔细一看,自家那傻大儿正盘膝坐在里正爷家门口呢! 这孩子,让他送点东西,他这么坐在人家门口干啥呢? “大炕!” 林桃一嗓子出去,徐大炕一骨碌从地上弹起来。 “大哥,你在这坐着干啥呢?”三柜不满道。 徐大炕却是指了指脚边的背篓,然后又一脸委屈的指着里正爷家的门:“娘!里正爷他不让我进去。” “怎么可能?”三柜上去就拍门叫了几声:“阿爷!您在家吗阿爷?” 三柜的叫声吸引了路过的村民。 有人小声说:“林寡妇这是拖家带口的上里正爷家讨食吗?” “咳!不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嘛!她林寡妇家都养上鸡了,没见她给里正爷送上一只不说,还好意思带着娃上人家门去!真是不要脸!” 林桃转头过去,说闲话的两个婆子,还冲她这边啐了一口才走开。 三柜叫门,里面没人应声,这小子直接就开始爬墙了。 “徐三柜,人不给开门,就是不欢迎你们!你怎么好意思爬老叔的墙呢?别忘了,你们兄妹小时候,没有老叔帮你们,你们早就饿死!快下来!” 有人大喊出来以后,就开始有人附和着:“滚下来!” 其中还有人骂道:“不知感恩的东西!应该滚出小浪村才对!” “对!滚出小浪村!” “滚出去!” “你们胡说什么呢!”徐大炕大吼:“我们才不是到吴爷爷家讨东西的!” “这墙都爬上了,还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你们老徐家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就是!说假话也不打打草稿!” “林寡妇啊!你就放过老叔吧!老叔家孩子不少,还有个大肚婆呢!你家那么些鸡舍不得吃,怎么好意思上老叔家要吃的?快走吧!别再为难老叔了!” “你们……” 大炕话没说完,里正爷打开院门佝着背走出来。 “他们娘仨不是来我家讨东西的!是来给我家送东西的!是我没脸要她家东西!” 周围人顿时一片安静。不同的人皆是相同的表情——不相信。 林桃大声道:“三儿,去挡着门。大炕,把东西送院里去。” 三柜反应快,跟个猴似的,从墙上一跳下来,一把就将里正爷箍住。 这回大炕也配合得很好,提着背篓一个侧身就挤进去了。 院子里,里正爷的两个儿子,不明所以的站那一动不动。 大炕把背篓往他们面前一放,立马就撒了出来。 三柜这才将里正爷放开。 “行了。回家吧。”林桃转身要走。 “站住!林氏!你这是何苦啊!你一个寡妇本就不易,何必分自家的东西给我呀!” 背后响起里正爷虚弱的吼声,林桃却没停下。 “林氏!把你家粮食拿走!听见没?我、我实话同你说,我还不起!你赶紧拿走!” 林桃脚下一顿:“您家啥时候有,啥时候还。要真没有,不还也行!” “这……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在小浪村这些年,您老没少帮我。您现在有难处了,我也想拉您一把。 再说,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您家孙子孙女考虑一下。还有你那小儿媳妇和她肚子里没出世的娃,您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就没了娘吧!” 里正爷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一家人。 此时,那挺着个大肚子的妇人,已经哭红了眼。 他那两儿子,也都低着头,偷偷抹泪。 林桃一手一个牵着自家崽子离开。 “林氏!谢谢!你放心,即便是我死了,我也一定让他们把你家粮食还上。” 大炕回头不停冲里正爷在的方向挥手。 “爷爷!我们先回去了!”三柜大喊。 里正爷长叹三声,背手回家将院门关上。 门外,看热闹的村民们,还没回过神来。 “真、真的是粮食。我看得真真的,真的是菽。满满的一背篓菽。”有人说。 好些人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起来,一个个的直咽唾沫。 “早知道我也该对林寡妇好些,今天不也能得一背粮食了?” “美得你吧!林寡妇这是在炫耀她家有粮了!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看不出来?人家就是故意拿这事,恶心咱没出息,恶心咱不如她一个寡妇! 瞧你们一个个傻样,搞得跟亏欠了她似的!她是啥人你们不知道?那老徐头怎么被她抽干了血,吃尽了肉,你们没看见? 要我说,她林寡妇怕是想找下一个老徐头了!不信?嫌命硬的就凑上去试试!” 妇人说得一脸认真指着那些个四十好几还没娶上媳妇的说:“你们啊!快把你们脸上的想法收收吧!娶林寡妇这种要人命的,不如典上一个媳妇来得自在!” 吱嘎一声,不远处的院门再次打开,里正爷两手撑着门问。 “秦氏!你是吃饱饭了没事干是吗?在这说三道四,就不怕将来下去了,被底下的割舌头吗?” 众人这才慢慢散去。 可那秦氏非但没走,还上前道:“叔,您可把大友看紧些。我瞅他看林寡妇的眼神儿,可不太对劲呢!您说您身为里正,总不能让自家儿子娶林寡妇那种黑了心肝的做婆娘吧?” 绗?4绔?鎵撴灦瑕佹槸鑳借宸ラ緞锛屽ス涔熸槸鏈変簩鍗佸勾宸ラ緞鐨勪汉 “只要够多,这个价钱没问题。”中年人答应得很是干脆。 三柜转头看她的时候,满眼求表扬的神情。 林桃眉头一挑,反而把三柜手上的两颗珍珠给夺了过来。 “没了!我们就这两颗。” 中年人脸色微弯,不过一瞬,却是笑笑对三柜说:“小兄弟,你这不是拿我逗乐子吗?” “娘!你……” 三柜的话被二桌的手按在嘴里没说出来。 “难道两颗就不是药了吗?” “这……”那人明显被二桌问住了,不过一瞬,却道:“它当然是药了,只是这种稀罕药材,只一两颗也不够开方,所以数量少了,我们是不收的。” “不收算了。”二桌一手揪着三柜的后脖颈,一手死死捂着三柜的嘴往外走。 林桃也快步跟上。 离开那医馆数十米,二桌才将三柜松开。 “干嘛呀!二哥,平日你舌头不会转弯就算了,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脑子也不会转弯呢?一颗一百你们不卖,非得卖一颗五十吗?你没事吧!”三柜叫嚷起来。 二桌直接骂道:“你那两眼珠子是土坷垃吗?只擦屁股不看事?” “你……娘!他骂我!”三柜气得又叫又跳。 林桃冷不丁回了句:“骂得好!你那一个人眼珠子没用的话,直接丢了好了。” “娘!从小你就偏向大哥二哥对我不公平!是,大哥听你的话,您偏心他,我认了!可二哥呢?打小他没和您唱反调呢吧!结果你还是偏心他!我到底是不是您亲身儿子?” “不是娘偏心,是你自以为是的聪明其实最傻。”二桌直言。 三柜不服:“我傻?徐二桌!你和娘要卖五十的东西,我卖到了一百,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 “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不是你傻是什么?” “我……” “你什么?你就没看出来,那人眼神有问题?” “人家有什么问题?我看是你有问题!你就怕我在娘面前,比你有本事!是不是徐二桌!” “呵!”二桌一声自带嘲讽的冷笑后,只给了三柜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娘!你看他!他每回说不过我,就总是这样!” 兄弟俩吵也吵了,二桌也替她把难听的话都讲了。 “三柜,二桌说得没错。方才那人的确不是善类。娘知道,你是好心想为家里多挣些钱,可是买卖这种看似简单的事,实则一点也不简单。” 三柜咬着唇,一脸不甘心又忍着不和她辩驳的表情。 半晌,嘀嘀咕咕道:“一手钱一手货的事儿,能多挣钱哪里不好了?还在意卖给什么人!” 话音刚落,他们前面的巷子口,被四个又高又大的男子挡住。 四人身上的衣裳破处不同,那一脸地痞的模样倒是出奇的一致。 走在前头的二桌,突然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扯住三柜的胳膊,低语了一句:“三,瞧你干的傻事!” 猛的,二桌拽着她和三柜转身就跑。 “站住!” 身后传来吼叫和脚步声时,三柜扭头看了一眼,脸就白了。 然而下一秒,二桌猛的停住,林桃也看清不远处那堵死去路的墙。 “呵呵呵呵,跑啊!再跑啊!”四个人皮笑肉不笑的把他们堵在了巷子底。 “你、你们……想、想干嘛?”三柜说话时,牙齿碰撞发出咯咯声。 二桌一把将三柜拉到身后。 “你那两眼珠子是真不好使,人家把打劫两个字都写在额头上了。” “打、劫?”三柜不明所以道:“二哥,你今天干嘛老是针对我呢?你总不会觉着,他们是我找来的吧!” “吵什么?吵什么?东西交出来,老子就放你们一条活路。”对面的一个地痞冲墙壁啐了一口浓痰后,把玩起手里明晃晃的匕首:“不然,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娘。给他们吧。再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你们重要。”二桌说。 三柜还是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少他娘的废话!东西拿来,不然……”那地痞话说一半,一幅‘你们懂的’的表情。 林桃放下背上的背篓,弯腰在里面翻找起来。 “你答应的,我们的东西给你,你就放我们走。”二桌说。 对面的痞子们没作声。 三柜还在小声追问:“二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们是什么人?找我们要什么呀?” “你快把嘴闭上吧!要没你,今儿这事就不会发生!”二桌吼道。 “我、凭啥什么事都怪到我头上呢?徐二桌,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为啥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针对我!” “我干嘛针对你。你问他们是冲着什么来的,不就都知道了吗?” 那一刻,徐三柜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围堵着他们的人。“我、我真蠢。” “呵呵呵,现在才后悔有点太晚了喔。臭老太婆赶紧把你们手上的珍珠给我们!” 林桃弯着腰说:“我、只是找不到了。” “什么?你少给老子耍花样。”领头的小痞子直接冲她走来。 二桌和三柜还想用身体挡住来人,林桃抢在他们之前,提着背篓到了小痞子面前。 “要不,你自己找找看?”林桃说。 小痞子接过背篓的那一刹,林桃藏在背篓里的手也抽了出来。 砰的一声闷响,前一分钟还站在她面前的小痞子,身子斜斜的倒在地上。 林桃左手抛起搬砖换到右手,然后弯腰捡起小痞子手里的匕首,起身时,匕首在五指间丝滑转动,最后剜出一朵刀花。 对面的三个小痞子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昏迷倒地的同伴,目光落在她手里把玩的匕首上。 “还有谁想要老娘的东西,过来拿。”林桃说。 别说对面的三个小痞子,连她身后的两个傻儿子都楞在了当场。 林桃没理会身后的傻儿子,扬起一边嘴角挑衅的盯着对面的人。 打架嘛,谁不会似的。 上一世有过留守儿童经历的她,从有记忆起,不是在干架,就是在干架的路上。毕竟没有父母在身边,不会打架,那就只有挨打的份! 打架要是能论工龄,她也是有二十年工龄的人! 绗?6绔?鐪焴鎶婇殧澹佸皬瀛╅鍝簡 林桃正想怼回去,身旁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大娘,我给你说一下这些宅子行吗?” 回头看去,竟是一个看起来和三柜差不多大的少年。年景不好,少年不仅瘦弱,面色还格外苍白。 见被打量,少年忙说:“你放心,我是牙行学徒,我师傅是张纪远,我叫周锄。师傅早间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可是、我也可以的。” 周锄一脸真诚,不自在的扬起一抹笑来。 “呵呵呵,做我们这一行,最怕的就是没有眼力见,张纪远怎么能收这样色的做徒弟呢?” 先前那伙计从嘲讽她,扩大到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周锄没接话,却小声道:“大娘,我先给你倒碗茶,然后慢慢给和你说。”话还没说完,人就跑没影了。 不多时,周锄就端着茶盘回来,里面不仅有她的茶,还有给二桌和三柜的。 另外,还有一碟小糕。 茶盘刚放到桌上,那冷嘲热讽的声音就又来了。 “周锄啊!店里的小点也是算成本的!你要是想做普度众生的菩萨,那也别把我们拉下水去啊! 喔!合着美名都让你小子沾了去,我们行里这些伙计,还都成了恶人!结果呢,吃的茶,品的糕,哪样我们没摊钱的?” 林桃原就没伸手,刚伸手想要喝茶的三柜,也把手收了回来。 二桌说了句:“难怪这茶一股子骚味!” 一句话,让不远处的人,接不上来了。 磨叽半晌,那伙计回了句:“有本事,自己挣去!别在这骗吃骗喝呀!” “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谢谢提醒。”二桌说着,从背篓里拿出饭团子递过来:“娘,您吃着听他讲。” “先喝点水吧。这一早上,连口水都没喝上,这白米饭吃着也没味。”三柜又来装水的葫芦。 林桃喝水的时候才注意到,周围那些伙计的眼睛都快落在她手里的饭团子上了。 站在她身旁的周锄甚至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方才那个说话难听的伙计,甚至揉着眼,撞了撞旁边的人问:“我没看错吧?那是米?” 身旁的人点头:“一两银子一斗。我家都有半月没吃上一口白米饭了。那满嘴跑的菽,真不是人能吃得了的。” “咕咚”两人同时咽了口唾沫。 林桃也没想到,二桌随意拿出来的白饭团子,居然还叫她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把隔壁小孩馋哭了。 她把饭团往茶盘上一放,说:“周小哥,那就麻烦你给我讲讲,都有哪些宅子要卖吧。” 回过神的周锄舔了舔嘴角道:“不知大娘对宅子,有怎样的要求?几进的院子?位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这个嘛……”方才她看了几眼,宅子位置好些的,那价钱可不便宜。 “我这人,喜欢安静。最好是那种院子后面就抵着山脚的,要是直接能上山那种就最好了。我有事没事,就喜好爬个山,看个日出日落感叹一下人生啥的。 至于大小嘛,我家人少,能有个五间房就够了。” 装x嘛!没钱买闹市的,那就给自己升格调呀!说一些有的没的癖好,那逼格一下就上去了! “还真有。大娘来这边看看?”周锄走向角落里的一个大桌。 林桃起身跟过去,方看清,这竟是一个沙盘。 一个完完全全缩小的桃源镇。 连四座城门和南边的山都一样没落下。 周锄指着山脚下,一个小小的院子说:“大娘,您瞧着这处宅子如何?正好在山脚下,院里的屋子,除去灶房,还有六间。 您瞧这后院,别看不大,就这马厩放个两三匹马,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宅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小了些。再则,偏僻了些。” “小了好呀!家里人不多,住得大了怕闹鬼!偏僻些正好,安静!就是不知道,这价钱如何了?” 周锄一下来了精神。 “今儿年景不好,这宅子原先的主子着急出手,只要一百两。您要是相得中这里,我这就去备上马车,领您过去看一看。 选宅子嘛!最看眼缘了。” 林桃摆了摆手:“一个还不一定会住的地儿,费那精力干嘛。我嘛,就是觉得,价钱贵了些。毕竟宅子落在这,又不能拿走。 那真金白银往身上一揣,可是走哪都行!” 她现在身上所有的钱,加一块,也才八十八两。 更何况,还不能把钱全都用光不是!耗子还知道留着些隔夜粮,何况是她呢! “可以!价钱当然可以谈了。老太太您要是今儿能定,我这就去把房主请来,见面把价钱说好了,今儿就把契书写了?” 说话的不是周锄,而是之前说她猪鼻子插大葱装象的那个伙计。 “老太太,我叫陈石,是这牙行里正二八经的牙人。从我手里卖出买进的宅子,就没有一个扯过皮的。 您信我的话,且在这坐会儿,我这就去请房主过来。” “陈叔!大娘是我的客人,您怎么能这样?”周锄急了。 “我怎么了?我是牙人,你是什么?你是学徒!你有印信吗?你就在这卖宅子!脸咋这么大呢?” “我、我是没有,可我师傅有啊!再说了,我都学了一年了,师傅说只要我能开张,就能出师了!” “少和我说那些没用的!张嘴闭嘴你师傅,他人呢?人都不在,难不成,还得让老太太在这等他?” 周锄没了底气,陈石好像就更占理了。 见周锄不吭声,陈石又转过来说:“老太太,您且坐着,我立马就把人接过来。” 都不待她作声,人就走了,临出门,还冲周锄吼道:“傻站着干嘛?没见着老太太茶水凉了?还不快去换热的上来!” 周锄红着眼低下了头:“茶水凉了,我给您换成热的。”说完,人就去了后堂。 三柜坐过来,压着声音说:“娘,那姓陈的也忒不地道了!” 二桌也说:“翻脸比翻书还快!就这样色的,也能在这里做伙计。真不知道这牙行的东家脑子里装的驴粪蛋子不是?” 不愧是二桌啊! 一张嘴,该骂的不该骂的都骂了。 绗?7绔?閭f垜鍙緱濂藉ソ璋4阿浣犱笉鏄紒 “不过娘,咱家又不是没房住,好端端的你咋还想着买房了?” 二桌却道:“三啊,娘做事,还得你同意是不?” 老三脸色一下就变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周锄给他们换上热的茶后,陈石就领着个老头进来。 见了面,老头主动递过来寄票。林桃晃了一眼,上面写着卖家把房契在这寄卖,还盖了官府的红印和牙行的印信。 “我一个乡野老太太,识不得几个字。”林桃把寄票推了回去。 原主不识字,她当然也不能识字。 不然,还真没法给孩子们解释。 陈石着急忙慌的当面替她和老头讲起价来。 那个卖力劲和嘴皮子,还真叫林桃开了眼界。 为了讲价,陈石硬是把人家宅子讲得哪哪都没个好。 什么宅子太小,屋子太老,处在山脚下湿气太重,甚至连后院的马厩都被陈石说得有还不如没有。 最后更是一口还了个七十两的价。 在那些不谙世事的人眼里,陈石这样的牙人,怕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好人。 可林桃好歹是活了两世的人,对于人性的丑陋这一点,估计没人比她见识得更多了。 她也就坐在那里不吭气,看着两人唱大戏。 不一会儿的功夫,老头就败在了陈石的嘴皮子下。 “陈石啊,要不是为了缴那点契税银子,我至于跟你在这说这么多吗?”然后老头在陈石耳边低语了好一会儿。 两人说完,陈石看了眼四周,凑过来小声说:“老太太,您看这样成吗?要么,您缴那二十两的契税。 要么,咱走白契如何?你们双方就都能省下那二十两的契税不说,您这边还能省下牙行的银钱。 这一来一回,您能省下不止四十两呢!” 听起来,陈石都是在替她打算。 一百两的宅子,他卖力的给砍成了七十两,任谁听了不心动呢? 可林桃抬头一脸感激道:“那你图啥呢?” “我、我当然也是要挣钱的。您这要是能成,额外给我一二两好处银子就行。” “陈石,我脸上有字吗?” “没、没啊。”陈石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茫然。 “那你怎么就觉得,设了个套,我就能进去呢?” 陈石脸上的笑没了,慌乱的压着声音吼:“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不是!”林桃都听笑了,指了指陈石身旁的老头,二桌和三柜就围住了老头。 “周锄!” 她一喊,在场的人都看了过来。 不一会儿,周锄也从后堂跑出来。 “你们牙行的东家在吗?我能见见他不?” 周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老实的说:“在、在的。我、我这就去请。” 陈石顿时慌了:“老、老太太,您这是要做什么呀?周、周锄你别去。老太太是和你说着玩呢!” “我可是认真的!你这么个大好人,那可不得给你们东家好好说道说道。” 周锄没理会陈石的叫喊,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请来了位身着细棉布袍的男人,下巴上那茬小山羊胡,使得看起来近五十的样子。 周锄介绍后得知,他姓张名谓,是牙行的东家。 张谓打量她半晌,倒是一脸谦和的行礼问好。 回过礼,林桃把白了脸的陈石拽上来。 “躲什么呀?你倒是把方才对我说的,当着你们东家的面,再说一遍呀!” 这时的陈石,不仅脸更白了,额头上还布满了一层细汗,嘴没张,但牙齿却碰得咯咯响。 见陈石不开口,林桃笑道:“张老板,您牙行里的牙人,是真不错!费劲帮我讲价不说,还设身处地的为我省钱,想出走白契的法子。老婆子是真没想到啊!这世上,还有这么替别人着想的人。” 等她说完,张谓脸已经涨红得晚霞似的。 “陈!石!”张谓低吼:“她所言可属实?” 陈石白着脸摇头:“没、没有的事。她、她胡说的!” “我胡说?”林桃一招手,二桌和三柜就那卖宅子的老头请了过来。 “老人家,您可想清楚了再说话。买宅子的是我,替您卖宅子是张老板。他陈石算个什么东西? 你要是为他得罪了张老板,你那宅子要是不能在这卖,你觉得还能卖得出去吗?” 原本还一脸无所谓的老头,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 “东叔!你、你可别乱说话!”陈石已经急红眼了,猛的推了老头一把。 老头一扭身子,直接道出了实情。 合着,陈石在请他来的路上,就给他讲,买家是个啥也不懂的老太婆。叫他咬着别松口,并且保证只要听陈石的安排,他最后就能拿到八十两。 “我、我也是鬼使神差的信了他。这才按着他说的话做的。左右我想着,管他白契红契,左右这宅子卖了就成。也就没管那么多了。” 扑通一声,陈石瘫软在地。 额头上的汗珠子,混着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腿上。 “东家,别听他们瞎说,这些年我在牙行里从没犯过错。您可信不得他们啊!”他抱着张谓的腿,就差沾了血在张谓腿上写个惨字了。 他不能承认!即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能承认。 教唆客人走白契,是牙人的忌讳! 如果今天认下,只怕从今往后,他再也做不得牙人了。 眼下一家老小都指着他吃饭,要是丢了活计,这日子就真没法过了! 都怪自己太自信了。 觉得这死老太婆穿得寒酸,应该不难唬。只要给些蝇头小利,就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连哄带骗让她拿出七十两买走房契,回头再找几个人把那房契抢过来,他就能是那宅子的主人。 十两银子的本钱,转手就能卖上七八十两,这买卖谁能忍得住! 可他要是能知道这死老太婆不好糊弄,他就不会走到这步田地呀。 张谓扶起陈石,下一刻,却是一巴掌呼在陈石的脸上。那半张脸,顿时又红又肿。 “把你的印信交出来!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牙行的牙人了!看在你跟着你爹在牙行做了许多年的份上,该给你的工钱,我一文不会少,你且好自为之!滚!” 绗?9绔?鍌诲皬瀛愶紒鎷胯繖铏瓙缁欓浮鍚冿紝閭d笉鏄毚娈勫ぉ鐗╁槢 她还想拿着这点钱,买点菽碎回家,好喂鸡呢。 于是转头去了坊市。 然而时值今日,坊市早已空旷一片。 别说买东西了,卖东西的人都没有了。 风卷尘土,一片凄凉。 以后这日子,只怕是更不好过了。 …… 今天因为在牙行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到家时已黄昏。 这个点,正是上山的村民下山的时候。 路上免不了会撞个面。 “哟,林婶回来了?” 林桃一楞,点头后错身而过。 没走几步,不仅有人和她打招呼,还有和二桌三柜打招呼的。 二桌一向不喜与人来往,迎面走过,只当没听见。 可三柜这小子,先是楞神,而后竟还和人攀谈几句。 两人热和得跟朋友似的。 林桃只觉得,村里这些人是不是吃错啥东西了? 记忆里他们见了原主,那是有多远躲多远,就怕熟了被原主上门借钱借粮。 背地里的闲话,更是有的没的都被他们说尽了。 今儿这是唱的哪出?竟主动和她套近乎! 回到家,林桃都没琢磨清楚,到底发生了啥。 推开小院的门,饭香就扑鼻而来。 “娘回来了!”大炕的声音从鸡舍里传来。 四丫头闻声从灶棚里探头出来,甜甜的唤了声:“娘。” 舀水喝的三柜连水都没咽下,就兴奋的说:“大哥幺妹,你们猜猜,咱娘今天买啥了?” 徐大炕好奇的眨巴着那双清澈而又愚蠢的卡姿兰大眼睛,抱着土罐罐从鸡舍里出来,就开始翻背篓。 那‘可爱’的模样,硬是把林桃心里那点失落驱散了。 “背篓都是空的,哪有买东西?三弟尽会骗人!” “骗你干啥?真买了!你猜猜看呀!”刚说完,三柜就放弃了:“算了,我告诉你吧。咱娘,今儿买了座宅子!” 院里的空气顿时就安静了。 四丫头瞪着那双杏仁眼忘记了眨。 大炕更是连呼吸都停滞了,那脸啊,红着红着就紫了。 还是三柜反应快,上去就掐住了大炕的人中,这才让大炕免于自己把自己憋死。 “真、真的?”大炕一缓过来,就重复的问。 “我骗你干啥?真买了!不信你问二哥。” 大炕和四丫头像狐獴一样动作整齐划一看向老二。 “嗯。”二桌点头。 大炕像诈尸一样,猛的窜起,一把搂了过来。 “咱家终于有房子了!有自己的房子了!” “咱有家了!”三柜也抱了上来。 二桌啥也没说,脸上满是喜悦的也抱了上来。 四丫头手里拿着木铲子也冲出来抱住。 林桃就像卷芯菜的芯一样,被四个娃紧紧抱住。 很紧,心里却很甜。 “好了,在外面一天了,我饿了。” 她一说饿,四丫头才想起火上的东西,连忙跑回灶棚里。 “对对对,我还得喂鸡呢!”大炕捧个宝贝似的,捧着怀里的土罐去了鸡舍。 那神神叨叨的动作,引得林桃多看了几眼。 鸡舍里,大炕一进去,鸡崽子们像等着吃糖的娃子似的围在大炕脚边。 那只留下来做种的大公鸡甚至还扑扇着翅膀,往大炕怀里的土罐上啄。 只见大炕把手伸进土罐子里,揪出来一只虫子,那是…… “等等!别给鸡吃!”林桃嗓子都喊破了音。 徐大炕保持着动作,下一秒,大公鸡又飞起来,直接把他手里的虫子给啄去了。 “拿过来!”林桃追过去。 徐大炕忙把土罐子递给她。 “咋了娘?这个、鸡吃了是不是不好?”大炕刚才还兴奋的脸,一下就垮了。 林桃伸手进去,揪出一只虫子仔细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哪来的?” 徐大炕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搓着无处安放的手手:“我、我抓的。娘说过,鸡有虫子吃,就能多下蛋。我想,闲着没事,就上山抓虫子去了。我、我不知道它们不能吃这个。” 娘说过,他们以后还得靠这些鸡养活他们,鸡要是死了,他就是这个家的罪人,他也不要活了。 “不至于吧!以前我看别人家鸡,平日都是往山上跑找虫子吃的。它们应该没有不能吃的虫子吧。”三柜围了上来。 二桌打量过她手里的虫子,不解道:“这虫……以前大哥也往家抓过呀!咱小时候,老徐家院子里,不也养了两只鸡嘛。大哥也抓给它们吃过?” “我是说看着眼熟!那时候大哥还给我们说,咱们对老徐家鸡好些,老徐家就能对娘好些,就领着我们上山给鸡抓虫,确实是这种。” 认真看过后,林桃直拍脑门。 合着老大这小子打小就是个福运崽,奈何老徐家和原主不识货,老天爷追着喂饭,人家都不带张张嘴的。 “傻小子!拿这虫子给鸡吃,那不是暴殄天物嘛!” 大炕更迷糊了,挠着头问:“抱啥物?天上来的?” “这不是虫!这是钱!它叫土元,也叫土黄金!是种可以入药的虫!”林桃解释。 三柜惊呆了:“虫子也能卖钱?” 下一刻,他提着大公鸡的脚抖啊抖,嘴里不停道:“吐出来!把钱吐出来!” 大公鸡咯咯咯的拍着翅膀。 要不是二桌动作快,三柜的手就该被鸡啄了。 伤心的三柜,直接伏在老二肩上哭个不停。 旁边大炕小声问:“娘,它、真的是药?” “当然了!”林桃说:“娘小的时候,村里一个挖药人告诉娘,它能破血逐瘀、续筋接骨、消肿止痛, 对于咱们这些摔了腿,折了腰,又没钱上医馆的穷人,它就是黄金。 所以,才有了土黄金这个名。去,让四丫头烧水,把它们烫了晒上。” “嗳!”大炕立马去了灶棚。 林桃揉了揉眼睛,她怎么觉着,方才大炕眼里就跟有了光似的,闪亮亮的呢。眼花了,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处理好土元,饭菜也上桌了。 现在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也就多亏了这些老母鸡,每天一个蛋的充实着她家餐桌。 可是……天天上顿炒鸡蛋,下顿野菜蛋花汤,现在她看着鸡蛋都觉得腻了。 得改变一下食谱才行。 “四丫头,明儿下的蛋,别收完,让老母鸡们抱些小鸡出来,以后咱就能有鸡吃了。” 就在她为吃鸡蛋吃到腻,下不了筷子时,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阵惊呼。 “香!太香了!蚊子它再小也是肉呀!” 绗?0绔?澶x倳韬竟鐨勫コ瀛愭槸璋侊紵 林桃手一僵,筷子顿在空中。 蚊子?! “我没听错吧?蚊子能吃?”三柜说。 大炕认真道:“今天我上山的时候,真就看到好多人抓蚊子,我也抓了。” 林桃差点被嘴里的饭噎着。 “不过,我是抓来喂鸡的。” 听大炕这么说,嗓子眼里那口饭才算咽下。 眼下这世道更为艰难了! 今天抓虫吃蚊子,那明天呢?又或者蚊子和虫都没了呢? 越是到了生死关头,人性的丑陋面,越是毫无底线。 不行!事不能到了眼前才解决,没有好的预防措施,那就是在拿自己和娃儿们的命开玩笑。 看着四个有说有笑的孩子,林桃道:“赶紧吃,晚上早些睡,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次日一早,林桃早早起来,把四个打着哈欠的崽子叫到院子里站好。 “从今天起,你们四个一起出门背水背土。四丫头和老二一组,老大你和三柜一组。今天背水的,明天就换去背土。谁也不准偷懒,听见了吗?” “听见了!”大炕依旧是她说,他就做。从不会多说一个字。 三柜却是一脸愁容道:“娘,明明一个人就可以做的事。干嘛非得两个人嘛!幺妹是女孩,在家做饭养鸡就成。体力活,我和大哥二哥做就行了。 我们三轮流做,还能空出一个人在家里帮忙。” “嫌累想偷懒你就直说。”老二一语戳破三柜的小心思,还不忘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二哥!谁想偷懒了!我这不是替娘和幺妹着想嘛!娘身体不好,幺妹那小身板又做不了什么活。还不如留在家里替娘分担一下家里的活呢!” “三啊!意思,我还得谢谢你替我着想呗?”林桃直接被气笑了。 这小子!全身上下,起码有八百个心眼子!瞧瞧这话说得多冠冕堂皇! 但凡她要说个不字,都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自讨没趣了。 大炕把背篓一塞,搂着老三的肩就出门了。 与其说搂,那动作更像是挟持。 这仨崽子,可许是年纪大些的缘故,大炕身形最是魁梧。二桌个头不矮,但身形明显只有大炕的半个宽。 三柜年纪又是三兄弟里最小的,加之从小原主的苛待,瘦得跟个竹竿似的。 也就是这两月跟着她,吃得好些了,不仅像以前那样咳咳喘喘的,还多少长了些肉。 这边,二桌领着四丫头也出了门。 林桃洗漱后,就进灶棚忙活起来。 生了火,煮上粥,糊满饼,盖上盖,又去把圈养鸡的地清理干净。 天气越来越热了,鸡粪堆积在鸡舍里,鸡肯定是会生病的。 彻底清理完,她才把鸡放出来。顺带的把食槽添满。 最后,就是提着提篮去鸡窝里捡蛋,和打扫鸡舍。 最后的最后,就是把鸡屎和土元拿出来晒上。 期间,粥好了,胡在锅上的菽饼也熟了,刚端出来放在石桌上晾着,二桌和四丫头就回来了。 可林桃看了眼两人,就不高兴了。 “老二,谁让你替四丫头背的?”二桌这小子一前一后背了两背篓水,四妹呢,只是在后面,帮他扶着些。 她声音稍大些,徐四妹眼眶一下就红了,明显是在强忍眼泪。 把水倒进水缸后的二桌,跟个护鸡崽子的老母鸡似的,把四丫头挡在身后。 “娘您别怪四妹,是我要替四妹背的!这一背篓土,少说也有三四十斤,她一个小女孩,背不了这么重的东西。” 林桃深吸一口气后,宽慰自己别生气,气大伤身。后头还有二十年的日子,可不能躺在床上凄惨过完。 然后拍了拍身旁的石凳,示意两个孩子过来。 他们坐下,林桃方道:“娘让你们做这些,是为了锻炼你们的身体。眼瞅着世道越来越难,今天他们还能挖虫子抓蚊子充饥,那以后呢? 二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找不到吃的东西之后,饿急了的人们,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到那个时候,手上没有力气的四丫头,在他们眼中会是什么?” 话音一落,二桌和四妹都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娘并不指望你们将来,能有多大的出息,更没有想过把四丫头养得娇滴滴的,好嫁个好人家。 娘只想包括四丫头在内的你们,有一副好身体!有一把能保护好自己的力气!” 说完,她一手揉了揉二桌乱糟糟的头发,一手捏了捏四丫头软软的小脸蛋,语重心长道:“娘希望你们明白,考虑事情需看远些,早做准备,早做打算。” 二桌低下了头:“娘,我错了。对不起。” “呜呜呜,我也错了,娘,对不起。”四丫头直接哭开了。 林桃笑着替二人抹了抹泪:“好了!也怪娘,之前该和你们说清楚的。不哭了,去擦把脸过来先吃饭。” 两娃走开,林桃直往院门外张望。 这都中午了,背水的二桌都回来了,大炕和三柜咋还没回来呢? 照理说,背土的地方,比背水的地近了许多。他们该先回来才是啊! 坐不住的林桃,直接打开院门,在门口往大浪山那边张望。 终于,她看到半山腰上出现熟悉的身影。 只是……走在大炕身后的应该是三柜,那走在大炕身边的是谁? 眯着眼,努力打量,她隐约分辨出那是个女孩的身形。 穷人家不比那些有钱的,女孩子还穿个裙梳个头,即便很远,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像他们这样的穷人家女孩,打小也是衣和裤,头发就更也和男孩一样,梳到顶包块布。 所以隔得稍远些,光看身型很难分辨男女。 三人快到山脚时,那女孩好似熟识的和大炕挥手道别,走去了通往村西头的那条小路。 林桃关了院门回到石桌旁坐下。 不一会,院门打开,大炕和三桌一前一后进来。 “娘!你看。”大炕从背篓里把土罐子拿出来放到她面前:“我和三弟抓的。” 林桃打开往里看了一眼,是土元。 看来,回来晚了,应该是捉土元耽搁了。 盖上盖,林桃直接问道:“能告诉娘,和你们一起下山的人是谁吗?” 绗?2绔?鎵撹捣鏉ヤ簡 徐三柜一愣神,告诉什么?明明是娘叫他们来的,也没说砍竹子回去是干嘛使啊! 不过一瞬,他似乎在二哥眼里看到了别的意思。 于是停脚转身招手示意黄粮过来,等人到了跟前,他伏在黄粮耳边半晌,然后走了。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黄粮呆愣在原地。 黄家兄弟三个追上来抓着黄粮问:“大哥,他给你说啥了?” “对啊!说啥了?你倒是快告诉我们呀!” “我、他、他啥也没说啊!”回过神的黄粮捅了捅自己的耳朵。 他确实什么也没听见呢! “胡说!我明明看到他在你耳朵边说话了。” “对!我也看到徐三柜嘴动了的!” “黄粮,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们?” 黄粮直摆手:“怎么可能呢?我要是知道,能不告诉你们吗?” “你就是不想!你肯定知道,而且肯定是能挣钱的事!所以你才不想告诉我们对不对?” “大哥,你要这样就过分了!你虽然成家了,可咱兄弟几个还在一个锅里捞食呢!你怎么能只管自己,不管我们呢!” “我、我没骗你们!他真的什么也没跟我说!”黄粮感觉自己就是混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了。 然而下一刻,一个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疼得黄粮捂着脸哀嚎。 “不说?那我们就打到你说!”黄老二直接扑上去,按倒了黄粮。 黄老三和黄老四也没有置身事外,对着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黄粮施以拳脚。 大浪山上,回荡着黄粮的哭喊和谩骂声。 就在黄家兄弟拉来扯去时,徐二桌拿胳膊肘碰了碰徐三柜:“看,打起来了。” 徐三柜两眼发光,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的仇,今儿可算是报了! “打他!用脚啊!对,往肚子上踹!屎都给他揍出来!” 二桌笑呵呵道:“行了,别在这过瘾了。赶紧回家吧。” “好嘞!”三柜傻呵呵笑着扛起竹捆,跟了上去。 徐二桌道:“解气了吗?” “嗯!谢谢二哥!要不是你拿眼神提醒我,我就错过这次报仇的机会了!” 徐二桌嫌弃道:“你也太好打发了!那年你差点被他害死在山上,看他挨几拳,你就解气了?有点出息!把身体练得跟大哥一样,亲自上手,那才解气!” 徐三柜看了前面那道似山一样的身形,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像大哥?做梦还差不多。” 二桌拍了拍他的肩:“多做活!什么累做什么!咱肯定能和大哥一样。到时候,黄家兄弟四个一齐上,指定都不能是你的对手。 到时候,你一定要揍扁他!揍得他以后见着你都得绕道走!” 脑海里想象着那一天,徐三柜瞬间浑身充满了力量。 “对!一定可以的!” 徐二桌:“你可以的!” 徐三柜:“对!我一定能行!” 徐二桌:“你能行!” 徐三柜:“我能行!” 看着三柜眼的火,二桌很满意。 娘说的果然没错,有目标就有干劲。 给三柜立个小目标,这小子以后指定不能把那一身的心眼子,使在做事偷懒上了。 踏实做事,也能让娘省些心。 …… 而大浪山半山脚上的黄家兄弟,已经被村里人拉开。 原本连肚子都吃不饱,再打上一架,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感受到黄老二恶狠狠的目光,黄粮再次解释道:“他真的什么也没跟我说!你们也不想想,我要是真知道,能不告诉你们吗? 我也想知道他们老徐家怎么挣钱的,才会跟徐三柜那傻子说话的。” “你还想狡辩!” “二哥你冷静一下,我怎么觉着大哥是被徐家兄弟摆了一道呢?”黄老四一开口,那仨兄弟都看向了他。 黄老四道:“你们想啊,如果你们知道挣钱的法子,会这么容易告诉别人吗?” 黄老三率先摇头。 黄老二愣住。 黄粮激动得大哭。 黄老四又道:“不过……既然是竹子,那山上不多了去了嘛!他砍,咱也砍啊!” “你光砍竹子有什么用?在哪卖,卖给谁都不知道!”黄老三烦躁道。 黄老四扬了扬下巴:“这还不简单?” “还有心情卖关子?你倒是说啊!”黄老三吼到。 黄老四招手,四个兄弟凑到一块,方压着声音说:“林氏卖东西不都是去桃源镇嘛!咱自己也去啊!” “废话!这就是你说的简单!说了等于没说!王婆子入狱,刘大拿摔死,小浪村谁不知道林寡妇是去镇上挣的钱?还用你在这说? 问题是,林寡妇家的东西,到底谁买的!咱要是能找着买的人,那还差不多!”黄老三更暴躁了。 “你着啥急呀!咱不知道,还不能问吗?” 黄家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愣着干啥?走啊!”黄老三冲在最前头。 黄老二和黄老四邀约而行。 只有黄粮落在最后头,一脸委屈巴巴的追着喊:“喂!我不能白挨打吧!徐家兄弟这么害我,你们不管啊?” 然而……没人理他。 …… 徐家小院。 大炕三兄弟回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圈沟,连进门的地方都有。 林桃拿几颗从中间劈开的大圆木拼上了,三人才得以进来。 完了,林桃还着急忙慌的把院门关上。 “娘?这是做啥呢?” “嘘!”林桃一把捂住三柜的嘴。 压着声音道:“不准问,不准说。听懂了?” 听没听懂林桃不知道,反正仨小子点头了,她才放开老三的。 “四丫头赶紧做饭去。”林桃催促。 徐四妹喔了一声,放下锄头去了灶棚。 林桃把仨小子叫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把两指粗的竹子斜着砍断,斜面刚好是个锋利的尖。 “按着这个长度,照着这法子砍。” 菜刀、砍刀、还有上回从小地痞那顺来的匕首,刚好三把。 大炕做事从来不问,她说,他照着做。 二桌却是一边削竹子,一边打量挖好的坑。像是在琢磨这些东西的用途。 只有三柜,把不懂就问贯彻得很到位。 “二哥,娘要这个做啥?” 徐二桌当没听见。 “二哥,娘挖坑做啥?” 徐二桌还是当没听见。 于是三个人呈现的却是三种状态。 一个埋头苦干,一个边想边干,一个手里干着活都堵不上他的嘴。 林桃也没闲着,继续捡鸡屎。 毕竟这是家里现在唯一稳定的收入来源。 等镇上的宅子佃出去了,家里又能多一份收入。 就在林桃专心致志的追着鸡捡鸡屎时,院墙外有人正不停向里张望…… 绗?4绔?浠栧浜屽摜姝e父璧锋潵锛岀畝鐩翠笉鏄汉 倒在地上的黄粮在看到徐三柜冲徐二桌竖拇指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遭了徐家兄弟的道。 可眼前他说什么,自家兄弟都不相信。总不能再像昨天一样,挨上一顿打吧。 索性翻身起来拔腿就跑:“徐二桌!你们给我等着!” 不远处,三柜竖起拇指:“二哥厉害!” 以前他总觉得,老徐家就他一个正常人,没想到他家二哥正常起来,简直不是人。 徐二桌挥开他的手,把脚边的背篓背到背上:“别看热闹了,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啊!对对对,快别看了,回家。”徐大炕背上自己的背篓,提起了徐四妹的背篓就要走。 徐二桌一把拽住道:“大哥,幺妹的背篓让她自己背。” “这、重啊!把她压坏了咋整?”徐大炕很不能理解:“二桌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幺妹的活,你都抢着干。你到底咋了?” “这是为她好!”徐二桌坚持。 徐四妹上去,主动背起背篓,虽然吃力,可咬咬牙还是背得动的。 “大哥,我要自己来背。” 她要像娘一样强壮,要能和家人们肩并肩。 …… 兄妹四人回到徐家小院时,做了多年体力活的徐大炕,面不改色心不跳。 稍弱些的徐二桌,除了汗湿了衣襟,也还好。 三柜就吃力许多。 脸红心跳,面红耳赤,前胸和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 四丫头就更夸张了,前脚进门,要不是三个哥哥前后拉的拉扶的扶,小丫头差点就摔沟里了。 林桃连忙把凉好的水,送到四个孩子手里。 三柜放下背篓,直接躺在地上大喘气:“我、我还以为,我、回不来了!” “这才哪到哪儿!”林桃道:“歇会儿,再背一趟。” 三柜直接从地上弹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怎么?背不动了?”林桃问。 三柜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背、背得动。” 这哪是背得动背不动的问题。 明明就是他敢不敢说背不动的问题。 “娘?这些石头,您要放哪?”徐大炕问。 林桃忙指了指院墙下的坑:“倒里面就行。” “真填坑啊?”三柜惊呼后,一脸痛苦道:“娘?您这不是折腾着我们玩吗?有背石头的力气,让我们去河里翻翻蚌壳不好吗?费这功夫背这些又沉又没用的石头干嘛呢!” “三!不许这么和娘说话!”大炕突然挡在她面前,责备道:“娘这么做,一定有娘的理由!你不明白,可以好好问。娘肯定会好好和你解释。 但是绝不允许你,用这种语气和娘讲话!” 林桃被惊艳到了,记忆里的大炕,从小到大话都很少,无论谁说他什么,他基本不会辩驳。 更不可能像大哥一样,去指出弟弟们做得不好的地方并且纠正。 不仅她不敢相信,连二桌和四妹都一脸懵的看着大炕。 三柜也好不到哪里,嘴大大的张着都能塞进一只鸡蛋。 回过神的三柜指着大炕:“二、二哥,大、哥他、他……” 徐二桌点头,一脸我也看到的表情。 四丫头更是笑得夸张的冲大炕竖起了大拇指。 林可乐更是笑得一脸欣慰。 有这样的大儿子,以后就算她老了,应该也不会太过凄凉。 突然就觉得,在这里养老,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后知后觉的徐大炕,“哇”的大叫一声:“我、那、他、我怎、我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们大炕啊,终于长大了!”林桃揉了揉傻大儿的头,接过他手里的背篓,走去坑边。 石头倒下去,只填铺了很短的距离。 林桃身子一僵,眼睛缓缓眯着了一条缝,那块从中间被碰裂开的石头…… 迫不及待跳下去捡起那块石头,她心里乐开了花。 确定没错之后,她几乎把里面大块的石块,都砸了个遍。 不出意外的,她又找出了五块同样的石头。 “大炕,这背篓石头是你捡的?” 徐大炕点头。 从坑里出来,林桃又把另外三个背篓里的石头,都倒进坑里。 “赶紧的,你再带着弟妹们,继续背石头去。咱这沟得尽快弄完才行!” “喔!”大炕应声后,领着弟妹走了。 林桃跑去拿了砍柴刀,再次跳进坑里,埋头苦干起来。 乒乒乓乓不放过每一块石头。 等到徐大炕兄妹第二趟回来,就瞧着自家老娘,在坑里砸石头。 “快、把石头都倒这边上。” 这回,林桃没有把石头倒坑里,而是让他们倒在坑边上。 免得像刚才一样,挤在这小坑里,那叫一个难受。 “娘?这几块石头是?”二桌指着她挑出来的石头问。 林桃笑得眉眼弯弯:“这个啊……是钱啊!” 徐二桌惊呆了。 三柜和大炕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四妹不敢相信道:“娘,您是不是眼花了?这是石头,不是金银。” “我这会没空和你们解释,趁着天没黑,赶紧再背一趟去。大炕啊,石头一定要在同一个地方捡的喔。” 从坑里爬出来,林桃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捡着石头从中间劈开。 不要的,顺手就丢进坑里填坑用。 一听到钱,最激动的要属徐三柜。 他主动拖着大炕,拽着二桌,喊着四妹出了门。 一出门,徐四妹就担忧道:“明明是石头,娘是不是病了呀?” 徐大炕一脸担忧的不停回头张望。 “娘没病!那些石头,确实和寻常石头不一样。”二桌道。 三柜一脸兴奋说:“我也看到了!娘挑出来的那些石头,中间都是闪亮亮的,有点像、像……像什么宝贝!亮晶晶的!”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能沉默了。 “难、难不成,那些石头,真是宝贝?”徐四妹问。 旁边的二桌揉了把徐四妹的头说:“不管它是什么,娘既然说是钱,那就肯定是值钱的东西。 你们想想,别人看着觉得没用的土皮,娘能卖着钱。捡了这么些年,没人看得上的蚌壳,娘也卖出钱来了。 还有那些个鸡粪,年景好的时候谁家没有?可谁又知道那东西也能卖钱?所以,我相信娘说的!” “还有我!我也信!只要是娘说的,肯定没错!”徐大炕大声道。 “对!信娘就对了!”徐三柜大呼。 一时间,大浪山上都能听见徐家兄妹高亢的呼声。 绗?1绔?鏈夐挶浜虹殑鐧栧ソ锛屾病鏈変粬浠仛涓嶅埌鍙湁鍜辨兂涓嶅埌 “婶!算了吧!您那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现在大伙吃饭都难,您怎么还买宅子买上瘾了呢?”周锄还在试图劝说。 林桃直接自己上去叫门了。 里面响起吴妈妈的应门声,门打开时,吴妈妈一脸不解。 “我想看看您家宅子。” 吴妈妈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 还是周锄上来说了几句,吴妈妈才将信将疑的打开门问:“要、要我去请夫人吗?” “不用不用,您领着婶子走走看看就行。”周锄忙道。 吴妈妈喔了一声,走在前面引路。 时不时的,还回头看看她。 林桃只当没看见,指着前院园子靠山的那边说:“我们能去那边看看吗?” “当、当然可以了。老夫人这边请。”吴妈妈领着过去。 到了园子里,林桃直接弯腰把手伸进了土里,然后收手,又在别个往土里探。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 起身抹着手上的土,她问:“吴妈妈,这山上能从你们这里上去吗?” “能啊!”吴妈妈指向院墙角落方向:“那里有道小门。有台阶可以通到竹林里。竹林之后,就没路了。” “我能上去看看吗?”林桃问。 吴妈妈愣愣点头,领着她过去,拿钥匙将门打开。 一条小路蜿蜒崎岖的缓缓向上而行,两旁竹林翠绿成荫。 仿佛这里的温度,都会低上许多。 她转身把怀里的大鹅交到吴妈妈手里:“劳请您帮我看着会儿鹅,我上去看看,马上下来。” 没待吴妈妈应声,她就沿着小路上去了。 可越往上走,感觉空气里的湿度越少。于是寻着那股细小的凉意,她又回到了那道小门前。 没错了,这里的凉意最浓。 低头仔细察看四周,她在台阶边缘看到了青苔。 心头一喜,翻开小路旁的几块石块,底下的小石头上满是青苔。林桃连忙停了手,抹干净手后,把大鹅抱了回来。 “哎呦!我就觉着这些石头挺好看的。耽搁您不少功夫了吧!” “没、没事。”吴妈妈嘴上说着没事,脸上却是挂着有苦难言的神情。 “麻烦告诉你家夫人,这宅子我买了。我先同周牙人回牙行,回头还请她来一趟。 话音一落,吴妈妈当即喜笑颜开,两手拍着大叫“太好了。” 林桃也没多耽搁离开小院后,和周锄回了牙行。 一路上,周锄没少劝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下车的时候,林桃才回道:“放心吧!婶子我啊,还没老到眼花。是不是好东西,我一眼就能识出来。” 周锄担忧打量她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也不劝婶子了。您这年纪,见识肯定是我不及的。” “这就对了嘛!”林桃笑呵呵抱着鹅进了牙行。 周锄从墙上取下房契时,牙行里的牙人们都看直了眼。 有人小声道:“周锄这小子,又卖出一处宅子?” “不然他取房契干嘛!” “啧啧啧,这小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前几天才卖出去一处,今儿又卖了一处。再让他这么下去,我们还怎么在牙行混?” 有人指了指这边:“问题根本就不在周锄身上。那老太太看见没?前儿个周锄卖出去的宅子,也是她买的!” “是吗?瞧着那身打扮,也不是有钱人家奶奶呀。” “这谁知道呢!兴许人家有钱,就是喜欢扮穷呢?这有钱人的癖好,没有他们做不到,只有咱想不到的。” 一时间,那些牙人们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林桃一脸的莫名其妙的回望过去,却见那边各色的牙齿皆是月牙弯弯。 打了个激灵,她急忙将目光移开。 平日里一个人冲你笑,没觉着哪里不妥。 可那一排排人,齐唰唰冲你笑,越看越是诡异阴森。 不一会儿,有人端来茶水:“老夫人小的是牙行牙人,姓张弓长张。您尝尝我这小尖儿,这是托人从北边带回来的,今年雨前茶,桃源镇仅此一份呢。你喝着要是喜欢,我想着法子,再托人给带些来。” 林桃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又有人端来了小点。 “老夫人,小的姓黄也是牙人。您尝尝这小点,可还合口?” 突然的热情,林桃着实有些招架不住,忙道:“谢谢了,老婆子喝了一辈子清水,着实不会品茶。” 那送茶水的立马说去换清水。 转头,林桃又对送小点的道谢,寻了牙口不好的由头,把人打发了去。 还好的是周锄动作不慢,很快就把牙行这边的手续办完了。 林桃也从怀里把还没捂热和的十个小金子拿出来:“一百两。” “喔。好、我、先、先拿去柜台那边。”周锄结结巴巴走开。 等吴妈妈出现在牙行门前时,她不禁向门口探望。 原本还想看看这位桃源镇出了名的余夫人,没想到最后也没能见到。 和上次一样,吴妈妈把寄票交给周锄后,和她一起在牙行里等了一会儿。 周锄就从衙门回来后,吴妈妈就从柜台拿了钱离开了。 看着房契上盖了衙门的大红印章,还有刻着周锄二字的小印信。 林桃得了房契,跟个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婶,这宅子,您不打算佃出去?”周锄问她。 “不佃了。这宅子我挺喜欢的。或许不久后,我就搬进去了。跟着我跑了一天,耽搁你不少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林桃把一只大鹅捆好放进背篓里,怀里再抱起另一只。 “婶要是搬来了,我可得去送贺礼。”周锄把她送到了牙行门口。 林桃笑笑回头道:“行!到时候,婶做上几道小菜请你过来。” “嗳!”周锄笑得像个孩子,不停冲她挥手。 看着老太太的背影走远,周锄激动得停不下来。 “周锄,这位老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呀?这年头,能这么接连买宅子的人,在桃源镇可不多见呢!你去送贺礼的时候也叫上叔呗! 以后叔在外行走,多带着你些,日后你在牙行走的路子也能更宽些,对不? 咱们做牙人的,讲的就是一个相互帮衬,相互带路。你可别学你师傅那般认死里,他当年要是活泛一些,也不至于做了这些年的牙人,家里还穷成那副模样。” 绗?3绔?鍘熸湰濂藉ソ鐨勫▋鍜嬫劅瑙夐暱姝簡鍛紵 四丫头抹着泪说:“我、我……” “别说了!刘家的事,与你无关,与我们家更没关系!刘二成这个下场,是迟早的事!”二桌说。 “不是的!我、娘、我听见了!我听见刘二成和刘叔吵架,我、我、还看见了!是刘二成想把刘叔送进活死人墓。 刘叔不答应,怪刘二成手里有银子不但不救他娘出来,还想弄死他。 然后刘二成就疯了一样,拿了绳子就要把刘叔吊死,刘叔这才拿刀割绳子。是刘二成扑上去抢刀,刀才会砍在刘二成脖子上的。 我、我看得真真的,和刘叔没有关系。” 连同林桃在内,一家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小妮子。 她清楚记得,在刘家时,大炕说四丫头是路过刘家正好被冲出来的刘二成撞倒了。 如果小丫头说的是真的,那么……小丫头在里正爷面前,就说了谎话。 为什么要说谎呢? “那刚才你怎么没和里正爷说呢?”林桃轻声问。 才停下哭的妮子,这会又哭上了。 半晌才道:“我、我趴墙了。” 林桃神情一滞。 在这里,女性的地位很低。 有钱人要你长得漂亮,要你婀娜多姿,要你能歌擅舞,要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而穷人也不会高看女性两眼。 同样会有各种她理解不来的要求。 比如趴墙。 女孩子趴别人院墙,会被视为多事。 穷人家娶媳妇,你可以丑,你可以穷,但不能生不出儿子和不能趴墙多事。 要是哪家女孩子有过这种事,会在村里被人看不起。更不会有人上门提亲。 所以四丫头才没有说实话,而是选择的闭口不谈。 林桃正想安慰,小妮子又开口道:“而且,刘家人以前欺负娘,欺负我们,我就想、他们、死了活该。” 原本站起来的仨小子,又都坐了下来。 三柜咬牙切齿道:“幺妹,我觉得你做得没错!谁叫他们家以前老欺负咱!活该这个下场!” “你没错!我们幺妹想的是对的。”二桌一脸心疼的揪着袖子,替四丫头抹泪:“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和咱家本就没有情分可言,不帮他也没什么好内疚的。别哭了,再哭眼睛会瞎的!” 大炕忽然站起来说:“我怎么觉得,四妹是真做错了呢?” “大哥,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三柜不满道。 “不是的。”大炕解释:“欺负咱的是王婆子和刘大拿还有刘二成。刘叔不仅没有欺负我们!以前好多次,都是刘叔帮我们制止了他们三人来找麻烦。我觉得,我们该帮刘叔!” 二桌大吼:“你疯了!帮他,怎么帮?帮了他,幺妹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对!”三柜附和:“老刘叔是帮了咱家几回,可那有用吗?他只是把人拉走了而已,他说过王婆子娘仨这样做是不对的吗?没有!我支持二哥和四妹,咱不管这事!” “不是他不说,而是他知道说了不仅没用,王婆子还会和他吵!这不跟咱娘以前一样嘛!爹不也从不说娘吗?”大炕激动道:“爹常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时候有些事,不一定要说出来。只要做了,那就是做了!” “反正,我不同意!”二桌一表明了立场,三柜立马附和不说,还把王婆子娘仨以前做的那些事,都一一拿出来数落。 大炕也坚持己见。 三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四丫头本来内心就脆弱,见三个哥哥吵成一团,哭得就更凶了。 而林桃看着眼前这两小子,拧紧了眉头,原本好好的娃咋感觉长歪了呢? 三柜眼里看不到善良的地方,反把阴暗面无限扩大。 二桌这小子的三观简直就是跟着四丫头跑的。 对不对没关系,只要四丫头说对,那就是对! 他也就是生在穷人家,要是坐在高位之上,烽火戏诸侯这种博人一笑的荒诞事,他指定干不老少。 不行不行!再这么下去,这两小子还不知道会歪成啥样! 好在大炕三观倒是挺正。不仅感受到别人善意后肯于承认,还坚持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的原则。 “都闭上嘴!”林桃一嗓子出来,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饭得一口一口吃,事得一桩一桩做。 她拉着四丫头的手说:“丫头,你情绪敏感,但天性聪明。你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且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就称之为‘身弱’。 你需要反省的是自己的眼光和见识,而不是你的真诚和善良! 人生不过短短三万天,咱没必要在意的那些没必要的人如何看待咱们,如何活得率真、善良、值得、没有遗憾才是人生真正的意义。 更不要因为那些没必要的人,给自己留下一生难以忘记的懊悔。你且好好想想,如果今天你选择不帮刘叔,将来你会不会后悔?” 四丫头忽然不哭了,看着她的眼里泪光涌动。 片刻后,她突然站起来说:“我、我想像您现在一样,做自己,做自己不会后悔的事。我想帮刘叔!” 大炕笑了,一把将小妮子拥进怀里:“你要相信娘,娘说的肯定是对的!” 二桌呡着嘴,不说同意,也没反对。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二桌的三观就是跟着四丫头跑的。 至于三柜,这小子依旧是小声的骂骂咧咧。 “娘!您陪我去找里正爷爷吧!我要把我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里正爷爷。” 林桃点头起身,牵住了四丫头的手。 出门前,她嘱咐仨小子在家别吵架,把大鹅照顾好,该做的事一件不能落下。 到了里正爷家,四丫头紧张的把今天趴在老刘家院墙上看到的、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听完,里正爷长叹了一口气后,拍了拍四丫头的手。 “丫头,爷爷感谢你的善良。因为你舍身为人,你刘叔可算能洗清冤屈了!你放心,爷爷会为你保密的!趴墙这件事,爷爷保证,村里没人敢在背后嚼你的舌根!” “嗯!谢谢里正爷爷!” 从里正爷家出来,四丫头一身轻松地仰着头,嘴里时不时的还会吭出一两句小曲。 “娘,原来做自己想想的事,真的会让自己高兴!” 绗?6绔?杩欏﹩瀛愯矾瀛愪篃澶噹浜嗭紒 牛二蛋在前面走,林桃就跟在后头。 直到穿过一处小树林时,她直接三步冲上去,捂住牛二蛋的嘴拽去了石墙后头。 “唔唔唔……”牛二蛋挣扎着掰她的手。 可瘦骨嶙峋的牛二蛋在她手里,就跟提着的小鸡崽似的。 “敢打我儿子!你当我这做娘的是摆着看的!”林桃举起拳头就往牛二蛋鼻梁骨上砸。 牛二蛋满眼恐惧的摇头乞怜,那眼泪跟女人似的吧啦吧啦往下掉。 当看到拳头已近眼前时,牛二蛋闭紧了眼。 昨天偷袭徐大炕以后,他想过会有无数可能。 比如,林寡妇拉着受伤的徐大炕上门说理;又或者徐家兄弟上门闹事;再就是跟他约架。 偏就没想到,林寡妇这个做娘的,会亲自上手为徐大炕出气。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林寡妇会以这种方式,当着他一家人的面,把他掳进林子里! 这婆子路子也太野了! 就在他以为拳头要砸在自己脸上时,砰的一声闷响,从他面门前传来。 缓缓睁眼,看到的却是徐大炕的手把林寡妇的拳头挡了下来。 他笑了,徐大炕果然是个怂蛋!昨儿被他打怕了,怕被秋后算账! 林桃不解的看向大炕。 谁知她这傻大儿不吭声,将她的拳头拿开后,一拳重重的砸到牛二蛋鼻梁上。 不偏不倚的,和大炕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没反应过来的牛二蛋,脸上还带着笑,鼻血喷涌而出后,他捂着脸缩到地上。 三柜和二桌冲着牛二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掐着十秒钟的样子,林桃把牛二蛋整个提了起来。 四目相对,她咬着牙齿低语:“再有下次,我保证你的手这辈子都别想再用!” “呜呜呜。”牛二蛋拼命摇头。 疯婆子,林寡妇就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疯婆子! 今天的疼,他可不白挨。 等林寡妇走了,他立刻就把今天的事抖出来。她林寡妇不是有钱嘛!看他不讹死她! 详装乖巧的牛二蛋,只觉得身体一轻,竟被林寡妇抛送出去。 嘭的一声,后背着地,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气。 “老牛家的,你家二蛋摔在这了,咋不管管了?”林桃冲前面大喊。 不远处的牛家人,齐齐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牛二蛋。 蹲在旁边的林桃一脸心疼道:“瞧瞧,这都摔出血了。” 牛家人着急忙慌跑过来,林桃才起身站开,嘴里啧啧道:“好好的路,怎么说摔就摔了呢? 瞧这样,光看着都疼,这怕是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哟! 老刘呀,要不我帮你们把二蛋捎回家去吧。免得耽误你家上山找吃食不是?” 话音落下,之前还在地上疼得扭来扭去的牛二蛋,摇着头爬了起来。 “不、不用麻烦林婶了。我、我没事。” “真没事?瞅着你可不像没事儿的呀!”林桃问。 牛二蛋摇头:“真、真没事。爹,赶、赶紧走吧。我真没事。” 牛二蛋的兄弟将他扶起,捡起地上的背篓走开。 “谢谢林嫂子了,要不是你喊一嗓子,我都没注意二蛋摔了。”牛二蛋的爹说。 林桃摆了摆手:“嗐!一个村的,啥谢不谢的。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她喊着三个崽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到林寡妇家走远的牛二蛋,这时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没出息的东西!平时偷懒就算了,如今年头这么难过,你怎么还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牛老头责备道。 牛大娃冷笑:“伤了就不用做活了呗。能把自己弄成这样,二蛋啊,你是真狠呀。” “呵呵,不带点伤,又怎么说意思只吃不做事呢!”牛老三道。 原本只是疼得忍不住眼泪的牛二蛋,听了这些话,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如果他现在实话实说,家里人肯定也不会信吧! 今儿这亏吃得也太憋屈了。 “呜呜呜……”早知道林寡妇是这幅德行,他干嘛自己找不痛快呢! …… 大浪山半山腰上,徐三柜放声大笑起来。 “太痛快了!实再是太痛快了!大哥,你看到牛二蛋那吃瘪的表情了吗?笑死我了!” 大炕没吭声,三柜又去拉着二桌说。 惹得二桌直翻白眼。 走在前头的大炕突然停下转过身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娘!以后谁要是再敢打我,我一定会当时打回去!家里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娘每天为我们能吃饱饭操劳得不行。 我们不能再让娘,为这些事费心。” 林桃笑笑,抬手捋了捋大炕额前的碎发:“你是娘的儿子,不是别人随便欺负了去的。” 借着这个机会,她认真道:“以后,无论谁找你们麻烦,只要对方先动手,那你们就要还手,听见了吗?” 三个崽子齐齐点头。 “行了。咱们今儿活还多着呢!赶紧的,带我去你们上次捡石头的地方,看看还能不能再捡到方解石。” 大炕在前面带路,二桌一声不吭跟在后面。 只有三柜这小子,一脸好奇的凑过来问:“娘?那石头有多值钱?” “一斤石头能卖五两。”林桃答到。 大炕和二桌都回头过来,满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那上回娘卖了多少银子?”三柜又问。 林桃皱眉:“怎么?你要当家?” “才不是,娘,我只是觉得咱家有银子,不如做点买卖吧?” “喔?说来听听,你想做什么买卖?” 三柜眉飞色舞道:“卖粮食呀!您想,这粮食一天一个价,咱今儿买进来,明儿再卖出去,那银子不就跟大风刮来的差不多? 您上回那些钱,要不是买宅子,而是买了粮食,怕都能翻上好几翻了呢!” 林桃听笑了,这小子果真是有点脑子,但不多。 “您是不是也觉着我这想法很好?” 看着这小子洋洋得意的样子,林桃直摇头:“三,你有没有想过,你都能想到的东西,别人会想不到吗? 还有,桃源镇有钱的人不少,为啥粮铺除了官营的,就只有那一家在卖?” 三柜挠头问:“对啊,这么挣钱的买卖,为啥没人做呢?” 瞅着三柜的二桌直翻白眼! 绗?7绔?鏋滅劧鏄釜蹇冩湳涓嶆鐨勭帺鎰忥紒 搂着三柜的肩,林桃道:“因为有些事,谁都可以做。而有些事,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啥、啥意思。”三柜一脸迷糊。 二桌冷不丁道:“因为蚯蚓就是蚯蚓,注定只能被鱼吃,而不能吃掉鱼。” 林桃挑眉,不错呀!老二居然还能看清事物本质,不说这里,就算是在她上一世,也比好多喊着今天睡地板,明天当老板的人强。 回想上一世,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真的是靠自己努力上去的吗?当然不是! 李嘉诚不会告诉你,他娶了自己的富豪表妹庄月明,老丈人送给他一个大工厂,一直送到他成功为止。 潘石屹的发家是娶了女富豪张欣厚开始的。 股神巴菲特的父亲是国会议员,参加过总统竞选。 又有多少人知道马化腾的父亲是盐田港上市公司董事长。 比尔盖茨也不会告诉你,他的母亲是beyond董事,他的产品再垃圾也担心卖不掉。第一单大生意,就是他母亲给的。 这些事情的本质,无非就是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成功,出来混要有背景和实力。 金字塔顶端并不是你付出努力,或是有点天赋就可以登顶上去的。 所以……像她这样的普通人,手里拽着点资产后躺平摆烂才是最优选。 林桃坦然一笑,拍了拍三柜的肩。 这种道理,她怎么说,这小子估计都不会懂。所以她也不打算费那个精力了。 等三柜再长几岁,自然就会看清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那时候,他如果能再回想今天的对话,应该就能知道了。 “娘!你们说的到底是啥意思嘛?我怎么听不懂呢?”三柜扯着她的衣角问。 二桌回头道:“这话的意思,是说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事。别总去想些有的没的,有些东西,看得到未必摸得到。 摸到了兴许也不是件好事。还不如踏踏实实做咱们该做的。” 林桃竖起了大拇指。 …… 到了他们上次捡石头的地方,林桃看了看四周。 因为牛二蛋的事耽搁了一会儿,这个点村里人都上山了,四周刚好没人。 “开始吧!敲开来看,是的留下,不是的不要。注意,把自己的背篓挡好喽,别让人看了去。” 应声后,三个孩子各自选了个地方坐下。 林桃也寻了个坐处开始砸石头。 从上次的比例来看,想要从这些石头里找出方解石,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一连砸了十几块,都没有找到一块。 不过在看到大炕时不时往背篓里丢石块,她也没那么失落了。 到了中午,林桃看了眼自己背篓里零星的几块石头,提着背篓道:“走吧,先回家吃饭。完了,再上来。” “没事儿娘,您回去,我们再干会。”三柜说。 二桌不吭声,屁股却没动,还在那认真砸着。 大炕也说:“我们不饿。娘您回去吧。” 叫也叫不动,林桃只好把他们找到的方解石倒进自己背篓里,先下了山。 人活在世上忙忙碌碌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这张嘴嘛! 她打算回家拿了吃的,再给她这仨傻小子送上来。 也免得四丫头在家里挨着饿等他们。 林桃快速走进小树林时,突然想起该把水葫芦带回家加满。于是转身回去,钻出小树林,却见一个人影正从山上往三娃那边走去。 那是……林桃眯起眼,王绣? 徐二桌咳嗽两声,徐三柜连忙把背篓扯到自己身后。 “大炕。” 温柔如水的女声响起,徐大炕脸一下就红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绣。 瞧着人往他们这边走来,徐三柜低声道:“大哥你过去。她要是过来,不都被她看了去吗?” “喔。”徐大炕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迎上去,将人拦在了不远处。 王绣不时探头往石头堆这边看,她注意到,徐大炕过来以后,那兄弟俩也停下了动作。着实奇怪。 “有事吗?” 听到徐大炕声音,王绣才收回目光,好奇道:“你们兄弟在做什么呢?” “捡、捡石头。” “喔?我挺好奇,你家拿这些石头做什么?” “不知道。” “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我不问便是了。”王绣伸手拍了拍徐大炕衣角上的土。 徐大炕本就红着的脸,更红了。 目光落在王绣好看的手上,不知为何,眼睛就是不受控制的动不了。 身体也好奇怪,王绣明明只是碰了碰他的衣角,他的整个身体就像是被什么捆住了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王绣微微仰头,露出一个笑说:“大炕,你能帮我个忙吗?” “好、好的。”徐大炕点头。 王绣指了指山上咬着唇说:“我今天上来拾柴火的,捡得实在是太多了些。背到那我就背不动了。 你能帮我背回家吗?” 说完,期盼的眼里楚楚可怜。 对上那又像水一样的眸子,徐大炕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王绣巧笑嫣然的羞红了面颊。她扯着徐大炕的衣角,晃了晃道:“真的,我实在是背不动了。” “那、那个、我……没空。”徐大炕结结巴巴说完,为了躲开王绣的目光,把头埋得更低了。 王绣委屈的红了眼眶,声音娇滴滴的撒着娇:“你是不愿意帮我吗?大炕,就帮我这回好不好?” 说着,还扯着衣角往她这边扯。 徐大炕跟丢了魂似的摇头,身体跟着那几乎不存在的力道挪动了步子。 王绣满意的扬了嘴角。 凭她这张脸和柔弱的模样,她还不信拿捏不住这个傻愣子。 手上力道稍回,声音也更加的娇弱:“快点嘛,快点了,大炕!” 在看到徐大炕的脚步又往她这边动了以后,王绣更加肆无忌惮的勾住了徐大炕的胳膊。 快了,只差一点了,王绣心里乐开了花。 今天拿下徐大炕这个傻子,以后徐家还不得是她说了算的? 娘说得没错,徐家三个兄弟里面,最好拿捏的就是徐大炕了。 而且他又排行老大,简直一举两得。 “脸不要了是吧?一个女儿家,在外对男人勾勾搭搭,是你娘教你的?” 徐二桌的声音响起,王绣心里咯噔一下。该死! 整理思绪,王绣摇晃着徐大炕的胳膊:“大炕,你弟弟骂我,你也不说说他。” 该死!看到这一切的林桃握紧了拳头,王绣这女子居然挑唆大炕和二桌的关系,果然是个心术不正的玩意! 绗?9绔?杩欓兘鍟ユ椂鍊欎簡锛熶綘杩樻暍鏉ュ崠鑽潙鍛紵 看着三兄弟越来越有模有样,林桃乐呵呵的进了灶棚。 饭做好的时候,大炕他们也刚好回来。 她捧着自己新做的盆放到石桌上喊:“吃饭了。” 大炕几个没像往常一样,把水倒进水缸,而是把背篓靠墙放下。 “怎么了?”林桃问。 “水,河里的水不多了。”二桌说。 三柜坐在台阶上抹着满头的汗:“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河里没水了,咱还怎么活!” 林桃走到墙根下,往背篓里一看,里面的水混得跟泥汤差不多。 “娘您别担心,明天一早我们再去重新背水。这些,给鸡使吧。”大炕说。 “我当是什么事呢!你们背回来这些,放着沉淀一下,上面的倒出应该还能用。”林桃揉了揉大炕的头:“行了,饿一天了吧。赶紧吃饭了。” 坐上桌,一个个还唉声叹气的。 尤其是三柜,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又叹口气。 林桃把筷子一放:“别再哎哎哎的行吗?安安静静吃饭!水的事,一会我来解决。” “娘说能解决,一定没问题。”四丫头说。 大炕不吭声,神情依旧担忧。 二桌点头,闷声吃饭。 “哎!实在不行,将就着喝吧!村里人都喝得,咱也喝得。”三柜说。 林桃直翻白眼。 吃完饭,林桃从屋后抽了根手臂粗细的竹子出来。 取了根部,从中间劈开。 又到门外砍了几棵带叉的树枝往水缸旁边的地上一插。 正在收拾碗筷的四个崽子,跟雕像似的站在石桌旁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林桃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只当没看见,继续往下做。 树杈稳稳的撑起竹筒,竹筒的一端正好伸到水缸里。 然后她从生火用的芦苇上取来芦苇花放在最底层。 又从灶堂里取来木炭。 木炭能吸附微小颗粒和异味,但是没有杀菌的作用,当然用来过滤泥沙足够了。 填实厚厚的一层木炭粉后,又在木炭层上面加填上揉碎的干枯芦苇。 作用是过滤稍大些的杂质。 最上面要用的就是随处可见的细沙了。 因为家里养了鸡,她还特意跑去门口弄砂。 最后就是压上一些较大的石头。 简单的过滤芯,差不多就是这样。 当然了,过滤出来的水,肉眼看不出杂质并不代表没有细菌,稳妥起见从明天起得烧水喝了。 林桃正忙活着,就听石桌那边,三柜小声问:“二哥,娘这是要做啥?” “不知道。”二桌很诚实。 大炕却是盯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林桃笑了笑,转身提起一个背篓,开始往竹筒上端倒。 泥浆水往下经过过滤芯流进水缸里。 “完了,娘是不是嗯……这、看起来,像某种仪式。”三柜说得很委婉。直白了说,就是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闭上你的嘴。”二桌低吼。 原本一动不动的大炕,冲到水缸边,“哇”的叫道:“变、变干净了。娘!您这是变戏法吗?” 二桌和三柜同时冲上来,捂住了大炕的嘴。 “不能说,千万不能说。要让别人听了去,咱娘搞不好会被当成妖怪烧死的。” 大炕点头,兄弟两才把他放开。 林桃尴尬的抽了抽眼角:“记住了,这水看起来不脏,但是喝了说不定就会生病,明儿开始,咱家水得烧开了才能喝。” 四个娃点头应声。 三背篓水装了半缸,倒是够明儿用了。 次日一早,四丫头做了早饭,按她吩咐的还烧了一大锅开水。 吃早饭的时候,林桃安排起今天活来。 “昨天那堆石头咱已经翻得差不多了。今儿娘要去镇上,你们把家看好,把自己照顾好,鸡照顾好。 连着累了好些天了,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记住了,娘不在家,谁也不能进咱家院子。” 四个崽子点头。 收拾好东西,林桃出门前又交代了一番才走。 走到村中央的时候,遇着好几家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出门逃荒的。 估计和河水干涸脱不了关系。 毕竟人活着,吃得少些没关系,可不喝水人就必死无疑。 出了村口,以往没什么人的官道上,今天人是格外的多。 小孩的啼哭声,女人的低泣声,老人的叹息声,交织成凄凉的乐章。 骨瘦如柴身躯和那一张张蜡黄的脸,与林桃壮实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 走在中间,身旁的人总会盯着她好奇打量。 她甚至能从这些饥饿的难民眼里,感受到入骨的寒意。 仿佛在他们眼中,她就不是个人,而是一头行走的食物。 吓得林桃加快了脚步。 以往需要走上一个多时辰的路,今儿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完了。 进了桃源镇,道路两边更是坐满了难民。 上次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些铺子正常开着门,路上偶尔也会有马车路过。 可今天,放眼望去,铺子清一色的都闭着。 马车就更没有了! 仿佛除了难民,整个镇子都是空的。 她一路小跑到了仁义堂门口,铺子大门居然也是关着的。 林桃慌了。 如果没有仁义堂,她挣钱的路子等于就没了。 上去拍了几下,等了半晌,里面也没人应声。 反倒是坐在道路边上的难民们,两眼放光的瞅着她。像是在期待她能把仁义堂的门敲开。 烈日当头,林桃却觉得脊梁骨感到阵阵凉意。 她深知,人在生死关头时,人性是怎么样的不堪一击。 别说抢劫一个铺子,或是一处宅子。 饿急了的时候,易子而食,杀人食肉也不是没有的。 趁着没有太多人注意她,缓缓退下台阶,靠着墙壁往旁边移动进了巷子。 她上次进仁义堂的时候,记得后院的侧门应该就是这个方向。 好在小巷子里没有难民。 找到那处小门时,林桃试探性的敲了敲。 这次,里面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谁啊?” 林桃连忙又轻轻的敲了几下,趴在门板上小声回道:“请问,许郎中在吗?” 吱嘎一声,门开了条缝后,里面伸出来一只手,一下将她拽进去。 砰!门不仅关上了,更是直接放下了门栓。 “大娘!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敢来卖药村呢?” 第29章 眼前的傻大个,居然会动手打人了? 徐虎原路往回走,一整天没吃东西,脚是软的,人是飘的,现在连眼睛都花了。 强忍着那阵晕眩感过去,徐虎才继续往小浪村走。 他是连滚带爬才从山上下来的。 到了山脚,好巧不巧的,撞见了徐大炕和徐四妹。 “四妹啊!有、有啥吃的没?叔饿得快不行了。”徐虎直接拽住两人。 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两娃身上的衣裳不仅合体,还连个补丁都没见着。 看来林氏是真的挣着钱了!刘老二说的吃饭吃肉穿新衣,都是真的。 徐四妹挣扎开,往徐大炕身后躲。 “放开手!娘说过不能理你的!” 徐虎脸一沉:“你们怎么啥都听她一个外姓人的?咱们才是一家人!” “谁和你是一家人!” 徐大炕一甩手,徐虎整个人双脚腾空摔倒在地,张着的嘴也啃了满嘴的干泥。 徐虎脑呆嗡嗡的,眼前的傻大个,居然会动手打人了? 要知道,他小时候明明个头不小,却是村里谁都能欺负的。说难听些,怕是野狗冲他撒尿,他都不敢驱赶的。 怎么可能会打人了呢? 对对对! 一定是他太饿站不稳,自己滑倒的。 他刚起身,就看到徐大炕拉着徐四妹要走。徐虎连忙伸手将徐四妹拽住。 “四妹,二叔有话和你说。” 徐四妹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拼命甩着手,要想挣脱。 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使出的劲就更大了。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看着妹妹被吓坏的样子,徐大炕也是着急得不行,扯了几下徐虎的手,没能扯开。 索性拳头就上去了。 “啊!”徐虎一声大叫,剧烈的疼痛从眼睛上传来,不自觉的收手捂眼。 他、他居然被徐大炕打了! “你、好你个徐大炕!连二叔都敢打了是吧!信不信、信不信我……”徐虎捡起块个石头,就砸回去 而他的手却在空中,被人狠狠握住。 “你要是想打架,我、我不会怕你!” 看着横眉怒目的徐大炕,徐虎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徐大炕。 手腕一松,石块落地。徐大炕也松开了他的手。 “别再跟着我们!不然、不然我把你那只眼睛也打肿!” 眼睁睁看着二人走远,徐虎心里无比复杂。 怎么会这样呢? 自私的徐三柜,说变就变了。 傻呼呼的徐大炕,居然会打人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红肿的手腕,他突然没了追上去的勇气。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肯定打不过徐大炕。 真要是追上去,吃亏的多半还得是自己。 算了!先回去商量一下再说。就算真要干架,那也得是一家人来。 他一个人,估计只有挨打的份! 这边,徐大炕跑得远了,才停下来直拍胸口。 他看着徐四妹,不停问:“幺妹,我刚才是不是打人了?” 徐四妹点头,她看得真真的。若不是大哥动手,徐虎可能还拽着他们呢。 “我、我打人了。我真的打人了?太好了!我、我会、会还手了!” …… 坊市。 林桃在坊市里转悠,路过卖粮食的铺子时,那几个摊贩眼都亮了。 甚至还有冲她招手,问她今天要不要买粮食的。 她礼貌回绝后,逛去了别处。 和两天前相比,坊市里无论是摊摆的人,还是来买的东西的人都更少了。 而他们口中说得更多的,是开始有人离开桃源镇去别处讨生活。 记忆里,逃难这种事,不能说常有,也不是没有。 旁边有两婆子,就正在说这事。 “去年干旱粮食绝收,今年都快入夏了,这天还是一滴雨没给落。没了春耕,今年更是一粒粮食都不会有。这可叫人咋活啊!” “可不是嘛!就算明年春耕前落了雨,春天种下去,那也得等秋天才能有收成。更何况这天啊,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下雨! 哎!别说咱们这些靠地吃饭的,就连我主家都打算卖房卖地离开桃源镇了。” “我也听说了,好些有宅子有地的大小老爷们,都有走的打算了呢!” “……” 老个婆子说着走远,林桃心里却是有了些想法。 不过眼下自己那点钱,肯定不够。 今儿把东西买回去,明天带着大炕再进山找找,说不定……嘿嘿!说不定她就能成为另一个李嘉诚。 之后,林桃逛遍坊市,一共花了四两五百钱,又买了十四只老母鸡和一只公鸡。 鸡可是好东西! 首先,养起来每天捡捡鸡蛋,偶尔杀一只炖上,就能解决家里营养问题。 这里的猪肉,真是打死都不会再吃! 就上次买回家的猪肉,熬出来的油都一股子腥臊味。更别提那骨头炖的汤了,入口那个腥味!也只有家里四个娃,能咽得下去。反正她是再不想吃第二口的。 后来她来坊市多了,才知道猪肉是下等肉!只因为猪是吃人的粪便和所有能吃的东西吃长大的。 听说这里的猪圈,就建在茅厕下面,然后建个斜坡连接猪圈和茅坑出口。 人在上面拉,猪就在下面吃。 这种恶劣环境下长大的东西,加之没有劁过,那肉能好吃就怪了! 真不知道,那些穿越文里,动不动就说把猪肉做得如何如何美味的,还有动不动就卤猪大肠的,她只能默默钦佩一把——真敢写! 也正是这种奇葩的养猪方式,导致了猪肉不仅让人觉得恶寒,口感更是极差到实再让人喜欢不起来。 所有有钱人不喜食猪肉,还把猪肉称为不洁之肉。这才导致了猪肉成了下等肉。 只有穷人有几个钱了,才会买上一些。 而有钱人则是吃羊肉和鱼肉多些。 其次,她养的这些鸡,除了下蛋,还能持续赚钱。 也就是今天卖鸡的少,要是还有卖的,她都会全买回去。 挑着装满鸡的笼子,林桃离开坊市往家赶。 …… 回到家的时候,四个崽子还在忙活着呢。 鸡舍初具雏形。 四丫头拿着个她编的鸡窝,蹦蹦跳跳的过来:“娘,您瞧瞧这行吗?” 林桃笑笑,哪有什么不行的?小丫头这是想要表扬呢! 认真看过东西,她揉了揉四丫头的头:“做得真好。” 话音一落,四丫头嘻嘻嘻的笑得那叫一个甜。 第30章 靠卖鸡屎挣钱? “娘!娘!”徐大炕也颠颠的过来,笑得傻呼呼的说:“我今天打人了!” “啊?”林桃不明所以的挑起眉头。 徐大炕把徐虎的事一说完,四丫头就在旁边道:“今天,多亏了大哥呢!要不是大哥给他一拳,他还缠着我们不让走呢!” “嗯嗯嗯。“徐大炕像个考了一百分的孩子似的,雄赳赳气昂昂的挺胸抬头。 三柜也过来说:“他也缠了我半晌。说什么姓徐的是一家,要我帮他偷咱家的东西。我才不理他!我还告诉他,我们和娘才是一家人,他才是外人。” 末了,三柜低下了头:“上山的时候,我看到村里人都在挖虫子刨草根。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没有娘,我、我可能比他们还惨,又或许早就饿死了。 那一刻,我发现这世上除了娘会在意我们的死活,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意我们能不能活着,过得好不好。只有、只有娘是真的在意我们。”说完,三柜忽然哭了。 看着一把将大炕和三柜都搂进了怀里,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真的没有白忙活。 松开二人,她一手一边揉了揉兄弟两的头:“你们长大了!是个明白事理的大人了。” 老三唰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 大炕则是笑得眉眼弯弯的蹭着她的手。 “多少岁的人了,一个撒娇,一个害羞!也不怕别人看了去,笑话你们!” 二桌一开口,大炕嘴一瘪,不满的嘟嘟囔囔继续做事。三柜脸红得像喝了酒似的,一直不敢抬头。 四丫头捂着嘴咯咯咯的笑。 林桃掐了把四徐有了些肉肉的小脸,说:“以后啊,你们四个就是娘的小宝贝!谁敢欺负你们,娘会跟他们拼命!” “娘!您才是我们的大宝贝!” 突然扑过来的四丫头,差点没把她撞倒。 小丫头跟个猫儿似的,在她怀里蹭蹭蹭。 “好了,你们赶紧弄。我今儿又买了几只鸡回来。这才是咱家的大宝贝!以后就全靠它们挣钱养活咱了。” 话还说完,四丫头就跑去拖鸡笼。 揪出里面的鸡,丢到新建的篱笆里。然后又是喂食,又是喂水的忙活。 林桃虽然累,但也没闲。揪着今天才买来的大公鸡,就进了灶棚。 鸡血煮汤,鸡肉闷上,等鸡肉闷得差不多了,才把干野菜撒在鸡肉上继续闷。 她饭做好,外面也响起了徐大炕的欢呼声。 听起来,鸡舍完工了。 林桃抬着菜出了灶棚:“赶紧洗洗,吃饭了。” 摆好菜和饭,她看了眼老二做的鸡舍,虽然简陋,但是她说要有的,老二一样没落下。 这小子嘴不讨喜,做事倒是挺上心。 吃饭的时候,大炕突然问:“娘?咱家以后是要卖鸡蛋吗?” “不然呢?不卖鸡蛋还能卖什么?难不成卖鸡屎吗?”二桌腮帮子圆滚滚的含糊道。 “万一鸡屎真的能卖呢?”徐大炕很是执着。 二桌叹气摇头:“大哥,你买鸡屎不?” 徐大炕一愣,摇了摇头。 “这不说得了!你这么笨,你都不买,谁还会买?” 徐大炕挠了挠头,傻傻笑道:“也是啊!嘿嘿嘿嘿嘿。” 憨厚可爱的模样,逗得林桃哈哈大笑。 笑过后,林桃却道:“大炕其实你才不笨。鸡屎还真能卖钱。以后啊,咱家吃剩下的鸡蛋能卖,更主要的,就是卖鸡屎。” 四个崽子突然傻眼了,直愣愣的瞅着她。 瞧瞧这如出一辙的表情,不是兄妹都不行! “怎么?不相信?” 徐二桌毫不犹豫点头。 徐三柜却是一脸疑惑。 四丫头眉头都拧成了小山。 只有徐大炕,毫不犹豫的说:“我信!娘说能卖钱,那肯定能卖钱!” “不可能!娘肯定是逗咱玩的。以前年头好的时候,谁家不得养几只鸡?鸡屎要是能卖钱,那不满地都是有钱人了! 结果呢?养鸡的一个赛一个的穷!” 徐三柜却是摇头:“二哥,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万一是别人不懂呢?要不怎么有老话说狗眼不识金宝卵呢!” 林桃有些意外的打量了老三好一会儿。 她倒是知道老三从小都有点脑子,倒是没想到他倒是善于思考。 不着急枉下断论,有点秉承万物皆可能的意思。 “也不是所有的鸡屎都能卖钱的!只有鸡屎里白色那部份,晒干了才能卖钱。” 老三筷子一丢碗一放,就冲去了鸡舍那。 没一会儿就大叫道:“真的有!真的有呢!” “娘?为啥白色的才行呢?” “对啊,为啥?” 大炕和四丫头异口同声的问。 “这种白色的鸡屎,其实是味不可多得的中药,它有个药名,叫鸡矢白。取的,就是鸡屎里白色的那一部份。 而咱们平时养的鸡呢!也不是所有鸡都能拉出白色的鸡屎的。 想要让鸡拉出这种白色的鸡屎,必须让鸡在特定的环境里啄食才行。不懂的人呢,自然是不会知道,还有这种事的。 所以大多数人不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娘,那咱家这里,算是您说的特定环境吗?”徐四妹一开口,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不易收集这条,倒是不难。咱家人多,又不用种地,也不用成天在山里刨吃食,有的是时间捡鸡屎。那咱就差那一条了!” 林桃笑笑:“就算不是,咱也可以把这改成是。对不?” 四丫头一下激动起来:“那、那需要啥呢?” “赶紧吃饭吧!明儿你们就知道了。”林桃挨个给四个崽子夹了块肉。 不是她不说,而是她说了,他们也未必能懂。 只有亲眼看过,才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吃完饭,林桃早早就睡下了。 接连每天往镇上跑,感觉比上山还累。 然而刚睡下,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衣裳都来不及穿,就跑去了窗户边。 推开窗户往外看,却见三柜端坐在石凳子上,头一晃一晃的打着瞌睡。 “老三?你干嘛不回屋来睡呢?”徐大炕从窗户探出头问。 猛的惊醒的徐三柜,打着哈欠指了指鸡舍…… 绗?3绔?鎮ㄧ幇鍦ㄥ彲鏄挶鐗欒鐨勫ぇ涓婚【 谢绝了许郎中和小六师兄弟的好意,她离开前好意嘱咐道:“您也不是差钱的主,要么去衙门交些钱买个平安得了。实在不行,请几个护院也成。” 她没直说,小六师兄弟几个就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差不多,要是再遇上事凭他们几个,指定是挡不住的。 许郎中点了点头:“是。今儿多亏了您在,不然我这一院的药材……唉!” “不说那些。您保重,我先走了。” 拉开小门,外面依旧躺着两具尸首分离的尸体。 林桃迈步过去时,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在末世里,比这个更血肉模糊的场景满大街都是,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出了巷子,她直接往庄宅牙行而去。 荒年里,啥都值钱,唯一不值钱的就是钱和命! 因为物资匮乏,钱握在手里,最后啥也不是。 但在她眼里,现在却是最好的时机。 趁着现在好好铺垫一番的话,待到年头好起来,她开局就能直接躺平摆烂。 …… 到了庄宅牙行门前,大门和别处一样也是关着的,门口还站了一列官兵把守。 果然和许郎中说的一样,给衙门交了银钱的,官兵往这一站,门口连歇脚的难民都没有。 正欲上前敲门,正好在旁边巷子口碰见了送人出来的周锄。 “婶?您咋来了?快快,里面去说。”周锄拉着她进了旁边的巷子,绕了许久才推门进了一处宅子。 这里一看就是宅子后院,马厩里关着马。 旁边墙脚下停着三辆马车架子。 周锄把她拉到中院,把她请进一处偏厅里,又吩咐一个小厮端来茶和小点。 “行了,别忙活了,坐下说话吧。”林桃也没耽搁,直言道:“我今儿来,还是想买宅子的。” “噗”周锄一口茶水喷了一地。 抹着下巴上的水渍,结巴道:“还、还买?婶,眼下镇上乱成啥样了,您不是没看见!眼下人家都忙着卖宅子离开桃源镇,您……” 林桃挥手打断:“行了,我买我的。你就说,我上次买的那处宅子旁边,有没有谁家宅子要卖的? “唉!”周锄叹气把茶盏放到桌上:“有,前儿镇上有人遭了抢,那种稍偏僻些的宅子,都在忙着出手。为了能早点卖出去,价钱还前所未有的便宜。” 说着,周锄拿来一张图纸,看起来像是桃源镇的地图。 他指着一处宅子:“这处,这处,这处,还有这处,还有这个。都是昨儿找到牙行说要卖的。” 林桃一看,居然那一片宅子都在卖。 也是。 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都不会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住在那种偏僻地段的,大多都是有点钱,但又不多的人家。 遇着眼下这种情况,他们又负担不起买官兵守宅的银钱,还有遭遇难民洗劫的风险。 所以选择卖掉宅子,去别的地方生活是最明智的。 “这几处宅子价钱如何?”林桃指了指紧挨着她那处宅子的几个院子。 “这个要八十两,这个只要五十两,这个要六十。要说您上回买的那宅子,都怪我让您买亏了。要换作现在的话,那宅子最多八十。” 看着周锄那一脸的歉意,林桃笑了:“行了,那宅子我不仅不觉着亏,还觉着拴到宝了呢!你啊,别责怪自己了。” 说完,她心里算了算钱。 上次买了大鹅和宅子,还剩下五十五两四百钱。 今天卖了二十一斤方解石,得了金子二十一两,折成银就是二百一十两,加上之前剩下的五十五两。 她现在一共有二百六十五两四百钱。 这三处宅子一共才一百九十两。 “就这三处吧,我都要了。”说着,林桃从背篓里拿出十九个小金块。 周锄都看傻了。 外面都乱成那样了,林婶居然这么随意的把金子放在背篓里! 这、这胆也忒大了吧! “愣着干啥?赶紧办去啊!”林桃催促。 周锄这才回过神,拿布袋子把金子装上。 “对了,一会儿你得去县衙是吗?”林桃问。 周锄点头。 “那你带上我,我正好有事。”林桃说。 周锄问:“是麻烦事吗?要有麻烦,我可以和我们东家说说去。您现在可是咱牙行的大主顾,您要有事,我们东家指定不会不管的。” “就是点小事。”林桃笑了笑。 那可不是大主顾嘛!要是没猜错的话,最近还在桃源镇买宅子的,估计就只有她了。 很快周锄去交了钱后,领着两个官兵过来请她。 这回,周锄备了马车。 她被安排坐后面的轿厢,周锄撵车,两个官爷就坐他旁边。 马车从小巷子出来,一路直奔县衙。 下车的时候,周锄还陪着笑脸塞给那两官爷好些铜钱,说是陪他走这一趟的辛苦钱。 原本拉长着脸的官差,这会儿乐呵得牙花子都遮不住。 三人寒暄几句后,周锄叫着她进了县衙。 瞧周锄熟络的样子,早没了当初那青涩的学徒模样。 见了给房契盖章的小吏,林桃打听起保人的事来。 昨儿刘老头求她的事,既然答应了,自然是要办的。 原本埋头写字的小吏抬头冷着脸打量她,周锄忙道:“九爷,这位大娘是我们牙行的大主顾,您就给行个方便。” 说着,就又给小吏塞了一把铜钱。 那小吏把钱往怀里一揣,脸色才好看些道:“等我这边忙完了,叫人领你们过去。” 写房契盖章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末了,那小吏倒是诚信,叫了个守门的官差过来,领着她和周锄去了牢房。 牢房门口有人守着,旁边的亭子里,还有几个正在玩五木赌钱的。 官差把他们领到亭子前,林桃忙说:“官爷,我是来保小浪村刘王氏的。” 一个小吏抬头看了她一眼:“保不了!” 林桃一愣:“前些日子来问,不是交了保银就能保出去吗?” “前儿是前儿,今儿是今儿!大牢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实话同你说,眼下老爷忙着挖井,犯人都不够使,哪还能让你们把人保走的?保不了!” 绗?5绔?褰撶潃鎴戠殑闈2墦鎴戝効瀛愶紝浣犺劯鏄湡澶熷ぇ鐨勶紒 “当着我的面打我儿子,你脸是真够大的!”手里力道一个没注意,直接把那单薄的婆子甩飞出去。 黄粮的几个兄弟起身冲了过来。 二桌转身扑倒其中一个。 三柜反应快,推开大炕也抱住了一个的腰。 倒是大炕反应慢是慢了点,可一抬直接一拳砸到了来人面门上。 “好啊你们!杀了我家阿粮,还敢打人!我、我和你们拼了!”黄老头子冲上来,拿头往二桌腰眼上顶。 林桃直接抬脚踹在黄老头的胸口上。 其实她没用太多的劲,怪只怪黄老头自己冲上来的力道太大,在接触到她的脚时,整个人被反弹倒地,跟个王八似的四仰八叉的手脚向上。 从慌乱中回过神的周锄忙和随行的两位官差说了两句话,那俩官差才开口叫停了黄家众人。 混乱的场面,这才得以控制。 “怎么回事?”官差问。 林桃看向自己那仨傻儿子,大炕咬着唇,脸色不大好,三柜更是脸白得跟扎纸店里的纸人似的。 “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二桌站了出来。 “黄粮翻墙想要偷我家鸡,自己摔进了我家防偷鸡贼的陷阱里。” “是吗?翻墙进去的?”官差又问。 二桌坚定道:“是的!不然,他也不会掉进陷阱里。” “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光天化日在这胡咧咧,哪有偷儿大白天去偷人家家的?”黄老头大吼。 黄老婆子也道:“就是!说我家阿粮翻墙,你看见了?” 二桌被问住了。 躲在二桌身后的四丫头带着哭腔说:“当、当时我阿哥们不在家,是、我、我看见的。” “呸你个小浪蹄子!你还好意思说话了?你说我家阿粮翻墙就翻墙了?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 你娘不要脸,你比你娘更不要脸!我还说是你勾引我家阿粮去你家的呢! 你家就是怀恨在心故意害死我孙儿……” “啪”的一声,黄老婆子抹了抹火辣辣的脸颊。不敢置信的瞪着她:“你、你打我!”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大耳刮子后,黄老婆子另一边脸也印上了一个大大的巴掌印。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满嘴喷粪的玩意!”林桃说着又是一大巴掌扇过去。 原本只有一个巴掌印的脸,这会儿清晰可见两个巴掌印在上头。 瘦得颧骨凸起的脸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起来。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凹进去的脸越发外凸。 林桃一连几个巴掌上去,黄老婆子直接抱头蹲在了地上。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这死婆子能不知道? 这么污蔑她闺女,以后四丫头还怎么做人! 越想越气,巴掌也越扇越快,气不过还加上脚连打带踹。 黄老婆子哀嚎连连:“救、救命啊!要打死人了!” 黄家人在旁边想上来拉,林桃一个眼神,黄家人就躲开了。 还是里正爷出声,林桃才收了手。 爬去旁边的黄老婆子坐在地上大喘气,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两官差上去探了探黄粮的鼻息:“人死了。你们自己埋了吧。” 黄家人瞪大了眼:“官爷,您都不问问,我们家阿粮是怎么死的吗?” “你要问是吧?”官差说。 黄家人齐齐点头。 官差冷哼说了声好,然后问:“黄粮是不是死在他们家?” 黄家人眼里立马有了光,狠狠点头。 官差冷冰冰道:“你们都是帮凶吧?想拿这事讹人家是吧?官府明文,私闯他人宅邸的,打死无罪! 我告诉你们,县衙的大牢可空着呢。想去里面住住,你们就继续闹!” 黄家人顿时扯着嗓子哭起来。 “林氏你也太欺负人了!好好好,我也不活了,今儿我就一把火把你家点了!咱们一起去阎王爷那里好好说道说道!” “嘿!你们还来劲了是吧?好!今儿我就把你们都带去县衙里!有胆你们就把县衙点喽!” 说着,两个官差就真的上去拧人。 被按在地上的黄老头,号啕道:“我不服!我就是死,我也要替我家阿粮讨一个公道!”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议论的话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无不说她做得太过了的。 更多的人质疑黄粮到底是翻墙还是被请进去的。 还说什么黄粮死了,算是死无对证,只能任由徐四妹说的。 就在这时,隔壁刘家院子的门打开,刘老头扶着墙走出来。 “我、我能证明,黄粮是翻墙想偷鸡的。” “刘老头你看到了吗?你就胡说!”黄家人大叫。 咳嗽半晌的刘老头点头确定自己是亲眼看到的。 黄家人不服的又叫又骂:“刘老头你就不是个东西!居然帮着林寡妇说昧良心的话!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刘老头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半晌还是三柜送了些水过去才缓过劲来。 就在这时,人群里走出几个人异口同声道:“我、我们也可以证明,是黄粮要偷徐家的鸡。” 黄家人傻眼了。 “你、你们……枉我家阿粮还拿你们当兄弟,你们居然诬陷他,就不怕他做了鬼找你们理论吗?” 其中一个站出来说:“理论啥!黄粮今儿一早挨家约我们聚在一起,怂恿着大伙上徐家抢粮食抢鸡。这事儿大家都能作证! 后来还是里正爷劝散了大伙不是? 大伙走的时候,黄粮把我们喊住,还想让我们和他一起上抢徐家东西。肯定是我们没同意,他才自己上徐家偷鸡的!” 话音一落,有更多人走出来证明黄粮早有抢东西的意图。 黄家人顿时没了声音。 两官差笑了:“怎么样?全村的人都能证明你们儿子的就是偷,你们还有何不服?要不,再跟我到县太爷面前理论去?” 这一下,黄家人不吭声了。 只有闹得最凶的黄婆子,一边掉眼泪,一边一口一个冤枉,一口一个不服。 “还不服是吗?好!那你们一家就跟我们回县衙去!到时候,你们是被害还是同谋,那就是县太爷说了算的!” 官差这么一说,那黄老头顿时慌了,一脚踹向黄老婆子…… 第33章 想走?晚了! 林桃定睛看着挡在她前的仨小子。 这是三个愿意用命护着她的孩子。 那一刻,林桃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捂着暖烘烘的。 “放开我!没良心的狗崽子嘛!今天我必须替我儿子讨个公道!” 徐老头疯了一样抓扯着大炕的手,眨眼的功夫大炕的手背和手臂已经鲜血淋漓。 大炕明显是不想弄伤徐老头,只单纯的想挣脱徐老头。 没想到,徐老头不仅不领情,抓着大炕的手张嘴就咬,被吓到的大炕,抽手时反而被咬到了手指。 十指连心的疼,一般人没有体会过。 大炕疼得直接哇哇的哭起来。 照理说,以大炕的体格子,撂倒一个干巴老头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徐大炕连疼成那样,都不想伤害徐老头。 然而徐老头就像是将所有的气,都撒在大炕身上似的,下唇都有腥血流出。 “放开!放开我大哥!”二桌拼尽全力的想掰开徐老头的嘴。 然而徐老头居然嘴角上扬,露出一排血淋淋的大黄牙。 徐虎冲上来,报仇似的向二桌扬起了拳头。 林桃一把扯开三柜,三步起跳,一脚踢在徐虎胸口,将人送出五米开外。 后脑勺撞在院墙上的徐虎,直接昏死过去。 林桃两脚落地,一记直拳,砸在徐老头的狗嘴上。 就听徐老头一声哀嚎,吧嗒吧嗒,本就不多的几颗黄牙直接从他嘴里掉到地上。 “我、我的牙!我的牙!”徐老头捂着自己的嘴,鲜血从他的指缝里呲呲往外飚。 林桃一咬牙,一把掐着徐老头的脖子,砸在院门外徐老婆子的身上。 转身她就去了墙角,揪着徐虎一条腿,像拖死狗一样,把徐虎拖到门外。 糊了脸的徐老太婆,方才的嚣张劲没了,看她的眼神就像看鬼一样。 嘴张了张,却是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林桃指着呆愣在门口的四丫头说:“去,给我把锄头拿出来!老娘今天要活埋了这三个悍匪!” 围在她家门外的一众老婆子,被吓得惊叫连连。 “你、你敢!我是你爹!” 没了牙的徐老头瘪着嘴说完,徐老太婆就使劲扯着他的袖子摇头。 “老、老头子,我看她不像是说着玩的!咱、咱快走吧!” “走?我不走!老子今天和这恶毒女人怼了!她今儿要是敢弄死我!我算她是条汉子!但老子也不是白死的!虐杀公爹,那也是砍头的重罪! 老婆子,我被她杀了,你就去告她!老子在黄泉路上等她一起上路!” 刚才还怕徐老头死在这的徐老太婆,突然就不吭声了。 昏黄的眼里,甚至还有几丝期待。 那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都快蹦到林桃脸上了。 当四丫头把锄头送来的时候,林桃呵呵的笑出了声。 “怎么?你们还指望着徐老头拖着我死了,好霸占我这点家产?” “呸!什么叫你的家产?这些都是我儿挣下来的!要不然,凭你一个啥也不会的臭婆娘,能有这本事?不要脸!” 林桃扶着锄头,蹲在了地上。 她直直的凝视着这脸不要命不要的两老口,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林桃问。 两个老不羞盯着她手里的纸看了半晌。 瞧他们那一脸茫然的神情,十打十一个字也不认识。 林桃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这个,叫休书!徐狗临死前写下的,这儿!”她指了指右下角的位置:“还有徐狗的手印!而这边呢!” 林桃指了指左下角的位置:“是公正人的手印。这封休书也是公正人写的!公正人同样能证明我这院子里的东西,和徐狗半文钱关系都没有!都是徐狗走了以后,我和孩子们挣来的! 所以,上门硬抢东西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是悍匪!是可以先杀再报官的!” 那一刻,方才还要拿命和她怼了的徐老头,脸一下就白了。 其实徐狗并没有留下什么休书,这是她自己写的,手印就是左手和右手。 就为了防着老徐家的人闹上门来的一天。 原主不欠老徐家的,她林桃和四个娃没受过他们一点恩惠,就更不欠他们的! 家里这些东西,都是她和孩子们的劳动成果,他们就凭一句血缘关系,就能白抢? 林桃也没客气的,直接就在小院门口挖起坑来。这种无赖亲戚,不把他们一次收拾妥当,以后她就别想有清静日子过! 四周传来低语声。 “这、这林氏也太狠了吧!真要把人埋了呀?” “啧啧啧,林氏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好吧!那老王头,你们忘了?也就是老王头溜得快。 不然,现在坟头草都一尺多高了吧!” “对对对!林氏这婆子,别的品行没有,下手狠毒是出了名的!” 林桃正埋头挖坑呢,徐老婆子颤颤巍巍的一手拖着徐虎,一手拉着徐老头子想走。 而下一刻,林桃一伸锄头,就把徐老婆子钩倒在地。 “想走?晚了!真当老娘这院门是菜园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这么喜欢老娘这小院,那就留下来做肥料好了!” “你、你、林氏!我、我们不知道大狗和你没关系了!我、我们,我们真的就只是想认回自家孙儿呀!我要是早知道大狗休了你,我指定不能上门来找你呀!” 不得不说,这徐老太婆是真能演。 硬吃吃不下,这会儿子就打上亲情牌了! 瞧她哭得,惨得哟! 谁能信,方才叉着腰和孙儿干架的也是她。 “想认错呀?”林桃撑着锄头,打量着面前的一个大炕,埋人的话还是浅了些。于是继续往下挖。 “是、是的!我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林桃,方才只是误会呀!” “晚了!敢打上门来,咬伤我儿子。我今儿不把你们活埋了,那不是谁都能上门来闹上一回? 正好!今天我就借着这事,警醒一下那些心里有鬼的。敢惹我,那就得提着脑袋来!进了我家的门,不能竖着走出来,必须就是横着被人拖出去的!” 说着话,林桃的手也没停。面前的坑,肉眼可见的又比方才深了一些。 徐老太婆急了,扯着嗓子号啕道:“大伙可怜可怜我们,帮帮我们吧!” 她不喊还好,这一嗓子出来,周围的那些老婆子直接跑没了影。 临走时,还直摇头道:“谁嫌自己的命长,管你家的闲事呢!” “你们、你们别走啊!你们别丢下我们不管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把里正爷请来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徐老婆子越是喊,那些人跑得越是快,转眼直接就没了人影。 第34章 这倒把林桃问住了 这边,林桃坑也挖得差不多了,一把将徐虎拽过来就塞进了坑里。 徐老婆子只拉了两下,真的,多一下都没有的。 可见这母子之情有点,但是不多。 林桃伸手顺势就拽住了徐老婆子的脚踝。 徐老婆子挣扎着将十个手指都插进了地里。 “老头子,救我!救我呀!” 然而徐老头居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家婆娘不说,直接一脚就把徐婆子踹进了坑里。 借着这股力,头也不回的爬出三米开外。 别说林桃惊呆了,就连徐老婆子都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盯着徐老头的背影。 这人啊!说的永远没有做的真实。 林桃丢下徐老婆子,几步追上去,就把徐老头按在了地上。 徐老头就像个被人踩住了龟壳的王八,手脚挣扎滑动却无济于事。 人是三秒钟前被按住的,五秒后就被塞进了坑里。 林桃开始往坑里扒填土。 徐老头挣扎着伸手拽她的脚,林桃扬起锄头,向着徐老头的手腕就挥了下去。 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二魂六魄的徐老头,险险的收回手来。 那一刻,他是真的绝望了。 生平头一回觉得,惹谁不好?非要惹林氏这个疯婆子? 也是生平头一次,有了想要掐死自家婆娘的冲动! 如果不是她在自己耳边逼逼叨,说林氏如何如何软弱,如何如何好拿捏。 他也不会落下个被活埋的下场。 越想越气的时候,反手就甩了只会哭的徐婆子一记大耳刮子。 徐婆子都懵了:“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和老二也不至于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你、好你个徐长贵啊!自己没本事就算了,我都没怨你,你还怪上我了!” 两人居然在土坑里相互推搡。 林桃愣了一下,不过也真就是一下,下一刻又继续往里填土。 然而她的手,却被一只大手拉住。 “娘,这次就算了吧。” 林桃不敢相信的看着徐大炕。 这小子松开手,吸了吸鼻子说:“他们救过我一命,我没法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 “他们……救过你?” 原主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一段。 徐大炕点了点头。 清澈而愚蠢的眼睛里,浮上了一抹忧伤。 “娘忘了吗?我五岁时,表哥上家里来找你。你给他装了好些粮食让他拿回去。他说他拿不动,你就叫我帮他驮回林家去。” 林桃点了点头,这段记忆倒是有。 可后来徐狗下山摔了,原主就上山背徐狗去了。 “他拿不动是假,想把我骗去卖掉才是真!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村口有个人在等他,他把我带到那人面前后,那个人就要拿钱给他。 那天,是阿爷阿奶追上来了,我才没有被他卖掉。所以,我欠他们一条命。” “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林桃又问。 徐大炕突然低下了头。 “就算我说了,娘会信吗?” 这倒把林桃问住了。 确实! 就算大炕说了,原主或许不仅不信,指定还会给大炕吃一顿笋子炒肉。 毕竟原主最不愿意撕破脸的只有林家。 林桃眉头高挑,看了土炕里的徐家老两口半晌。 “你们走吧!仅此一次!下回再闹上我的门来,就是你家徐狗从坟里跳出来都不管用!” 方才还相互推搡,互吐芬芳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的老两口,急忙从土炕里爬出来。 徐老头子步履蹒跚的往前走。 徐婆子自己出了土坑,倒是没忘记坑里的徐虎。 又拉又扯的折腾半晌,她也没能把徐虎拉出来。最后还是大炕上去,给人拉了上来。 “娘?我能送他们回去吗?”徐大炕低着头,不敢看她。 沉思半晌,林桃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她虽然不太能理解,大炕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她尊重大炕。 拿起锄头,她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家小院。 四丫头追着她屁股后头进来。 院子外,二桌的声音响起。 “大哥,你疯了?瞧瞧你的手!要不是娘出手快,你手指头就没了!你替他们说话就算了,还送他们回去! 娘对你那么好,教你这样,教你那样,你就不怕伤了娘的心吗?” 三柜也说道:“大哥,你到底想做什么?咱小时候他们是怎么对我们、怎么对娘的,你忘了吗? 就算你欠他们一条命,方才也两清了呀!你这么一去,就不怕回不来吗?” 坐在台阶上的林桃听到这,院外突然就没了声音。 不一会儿,二桌和三柜就垂头丧气的进来了。 二桌一声不吭的收拾起一地狼藉的院子,然后继续做鸡舍去了。 只是那张因为生气,而红透了的脸,足以证明,他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糕。 三柜把地上的菜刀捡回灶棚,出来的时候模糊着眼说:“娘,您去叫大哥回来吧!老徐家知道大哥能挣钱,大哥这么一去,只怕是、只怕是……再难回来了!” 一直守在她旁边的四丫头,也跟着哭了起来。 嘴里一直轻声喊着“大哥”。 林桃沉吸了一口气。 “他们不敢!” 三个娃都向她看来。 “放心吧!大炕想回来的话,谁也留不住他。但如果他不想回来,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她扫视过三个崽子又说:“对你们,我也一样!” “我不走!大哥肯定也会回来的。我相信大哥!”四妹咬着唇说,可眼里尽是忧桑。 “娘说得没错!如果心里没这个家,留住人又有什么用!”二桌依旧是一针见血。 三柜也不哭了,一脸认真道:“大哥今儿要是没回来,我明儿就去徐家接他!他那一身本事是娘教会的!他不能没良心!” 而这个时候,小浪村的村口。 徐大炕背着徐虎,走在徐婆子身旁。 “阿奶,这些年,你心里真的过得去吗?爹临死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说,要我替他尽孝。你们的生养之恩,他从不曾忘记。 可你们呢?你们有真心把他当做儿子的时候吗?” 徐老婆子低头不语。 眼角却是不知不觉的滑下一滴泪来。 第35章 和你这种亲戚断了来往,也没什么不好 徐大炕看着快要落下的夕阳,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们心里想什么,爹他都知道!他还知道,你们不喜欢娘,不喜欢我们兄妹,都是因为他。 爹常说,他的身体如果是个常人该有的样子,您就不会在老徐家受这么些年的委屈,娘也不会遭你们的质疑,我们兄妹更不会受牵连。 爹走的时候,说他这辈子最愧对的,一个是你,一个是娘。他说他做儿子的时候,没能分担您肩上的重担。做了丈夫,又让一个女人担下了一个家所有的重担。 因为他,你和娘都活成了这世上最苦命的女人。 爹说,你们没错,错都在他。 他唯一的遗愿,就是有一天,您能原谅他没能做一个好儿子。更不要迁怒于娘,她和您一样,活得太苦。” 徐老太呜呜呜的哭出了声:“你爹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徐大炕摇了摇头:“爹说,人活着才是最痛苦的。真要走了,反倒觉得解脱了。” “我、我的儿啊!”徐老太终是没能忍住,嚎啕出声。 走在前面的徐老头,转身看了自家婆子一眼,脸上少有的浮上一丝惭愧。 老徐家住在隔壁四沟子屯,离小浪村与就不到一个时辰的路。 到了老徐家门口,徐大炕把徐虎放到门边,转身就要走。 没想,一只大手,一把将他拽住。 “你这又是要做啥?”徐大炕问。 “做啥?我在路上就醒了的!没出声,就是为了把你弄回徐家来!”徐虎一脸坏笑的说:“有了这小子,咱家这回可算是能翻身了。” “娘!我没事儿,别看着我了,赶紧把人弄家去啊!” 徐大炕心里正着急,徐老太太上来,手也扯住了他的衣角。 没想下一刻,徐老太太一把将他扯开护在身后,扬起巴掌就抽在徐虎脸上。 “娘?您、您打我?”徐虎不敢相信的捂着那边脸。 “打就是你!你若有你大哥半分懂事,老徐家至于走到今天吗?” “打得好!”徐老头子二步上来,一巴掌又抽在徐虎另一边上。 “爹!娘!你们有没有搞错?这个家除了我,还有谁为你们忙前跑后?你们居然打我?你们还是人吗!” “你为我们忙前跑后?”徐老婆子笑了:“忙着卖老徐家的地,当老徐家的房是吗?那你可是真忙!” “我……” “二虎子,这一辈子,我亏待大狗,偏对你我没有觉得哪里对不住你的!” 徐老头推着自家婆子:“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走,回家。” 徐大炕呆站在旁边,就那么看着他们推开门,走进去,然后把门关上。 而徐虎双眼正恶狠狠的瞪着徐家的院门。 他从来没有看热闹的习惯,主要也是真不知道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所以,他转身准备回家了。 “站住!” 徐大炕转身回头。 “徐大炕,你真的要因为林氏和老徐家断亲吗?” “答应爹的,我也做到了。该还的,我也还了。和你这种亲戚断了来往,也没什么不好。”说完,徐大炕扭头就走了。 气不过的徐虎提着根木棒过来,冲着大炕的后背就砸了下去。 然而木棍从中折断,大炕甚至连闷哼都没一声,转身一拳头砸在徐虎脸上。 一声哀嚎,徐虎的鼻子血流如注。 徐大炕离开的时候,徐虎还抱着头捂着脸,蹲在地上起不来呢。 …… 小浪村,徐家小院。 这一下午,就算徐大炕不在,林桃也该干啥干啥。 四丫头也从窝棚搬进了堂屋。 鸡舍也从院子里,搬进了窝棚里。 至于之前围起来的院子,之后正好可用作放养鸡的小园子。 把里面的鸡粪清理干净后,把从山上背回来的细石子土倒进去铺上。 别看地方不大,养这二十多只鸡,倒也绰绰有余。 收拾完,林桃也饿了。 她转头看灶棚,四丫头今儿这饭,做的时间也忒长了点。 “行了!别等了,赶紧吃饭了!” “娘,您再等等,饭马上就好了。”四丫头的声音从灶棚里传来。 徐三柜也从鸡舍窝棚里探出头来说:“娘,我还不饿,等把这里弄完了再吃吧。” “我这也快了。” 连平日里,最不懂人情世故的徐二桌,居然也学会了转弯了。 林桃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干脆自己去了灶棚,把早就做好的饭菜给端了出来。 “吃饭!” 话音刚落,院门被人推开,徐大炕像个没事人一样,迈步进来,转身关门。 “大哥!大哥回来了!”四丫头高兴得抹着手从灶棚里冲出来。 二桌和三柜一反常状的,抱在一起又叫又跳。 然而下一秒,徐大炕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口。 林桃往石凳子上一坐:“跪着干啥?回来了,就赶紧过来吃饭!” “娘?您、您不怪我?”徐大炕眼睛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就那么眼巴巴的瞅着她。 “怪你干啥?你们是人,不是谁的东西!有自己想做的事,说明你们是真正的长大了!行了,赶紧起来吧!” “嗳!”徐大炕抹着眼起身过来。 那仨崽子也都围了过来。 盛饭的时候,林桃看了眼大炕被只的手指。 倒是挺意外的,伤口像是被处理包扎过。 “疼吗?”她问。 “疼。”徐大炕还是一如以往的诚实。 噗嗤一声,林桃笑着问:“明知道疼,为什么不还手?” 徐大炕一脸认真的说:“还手,爹在地下看着难受,娘又会受人指指点点。我想过,这点疼我能忍。” “大哥说得对。”二桌低下了头:“以后行事,要多替娘着想。今儿这事一出,明儿又不知道村里人,会怎么编排娘了。” “他们敢胡说,我第一个冲上去撕烂他们的嘴!”徐三柜比了个拳头。 旁边坐着的四丫头,眼睛又红了,那双大眼睛巴巴的瞅着她。 “行了!”林桃拿筷子把碗敲得当当响,四个小崽子都看过来。 “我的事,还肖得着让你们操心了?眼下肚子都吃不饱,还有空扒拉这些?真要闲得慌拿我说三道四,我是那在意的人? 倒是你们,今儿这事一出,以后出门少不了听闲话的!四丫头你怕不怕他们骂你不孝?” 第36章 人生何处不难关,咬牙抬脚就过去了 徐四妹眼睛红红的,明明看到有泪快要溢出来,这丫头还硬是给压了回去。 “不怕!和娘在一起,什么也不怕!” “对!别怕!谁要敢乱说娘的闲话,你告诉三哥,三哥揍他去!” 老二却是瞥了老三一眼,大手按在四丫头头顶说:“别信你三哥的,就他那小身板,还想揍别人!自己不挨揍就不错了! 有事你得跟二哥说,二哥即便打不过,也能把他气个半死。” “还有我,我也可以的。”徐大炕也掺和进来。 看着眼前这四个娃,林桃有种看着小树苗一天天长大、变样的感觉。 就……很奇妙。 “吃饭!” 晚上。 也不知道是鸡舍搬进了窝棚,还是白天那事太吓人,夜里没人守鸡舍也没出啥乱子。 因为养了二十七只财神爷,四丫头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上了。 打扫干净鸡粪后,把最后的碎石子土撒上铺好。 然后取了菽碎倒进食槽里。 鸡崽子们最喜欢的,就是菽碎里的那些小虫。 林桃起来就听到四丫头在院子里喋喋不休。 快快长大和好好下蛋倒是正常,可乖乖拉屎是什么? 开门出去的时候,林桃就瞅着四丫头撅着屁股,弯腰在鼓捣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这妮子正猫着腰,拿竹夹板把地上鸡拉的白屎收集在簸箕里。 “娘,你看。真的拉白的了。”徐四妹捧着簸箕往她面前凑了凑,然后又指着地上的提篮道:“您看,还有五个鸡蛋呢!” 林桃急忙挥着手走开,自己洗漱去了。 旁边仨儿子出来的时候,四丫头又把捡起来的鸡屎往他们面前凑。 徐二桌连看都没看,满眼宠溺的揉了揉四丫头的头。 徐三柜一脸难以言表的问:“这、真的会有人买?” 这俩的行动,林桃倒是能理解。 可徐大炕看过以后,还凑上去闻一下是什么鬼? “那、那个大炕啊!它、它可不能尝。”林桃连忙提醒。 真的,她都觉得自己要不是提醒一下,下一秒大炕这小子,就会勾一点放嘴里。 毕竟那可求的小眼神,她越看,越是瘆得慌。 “赶紧的吧,吃了早饭,还一堆事儿要做呢。”林桃说。 仨崽子这才离开围栏那边。 洗漱完的林桃,直接把五个蛋都给煮了。 看着锅里的鸡蛋,林桃觉得她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像样了。 上一世她小时候,很不理解老人说的,人生何处不难关,咬牙抬脚就过去了。 时至今日,看着这依旧简陋的小院,她突然对这话多了几分赞同。 她突然意识到,那句话里真正的意义,或许就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走。 早饭的时候,林桃把菽饭团子和白水蛋端上了桌。 四个崽子八只眼齐刷刷的盯着桌上的鸡蛋。 林桃挨个给发了一个。 四丫头率先红了眼眶:“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吃到一整颗鸡蛋。” 二桌一语不发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鸡蛋点了点头。他也是。 三柜动作快到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把鸡蛋壳剥了,半颗鸡蛋已经进了他的嘴。 这小子闭着眼,嘴里含糊的发出那种十八禁的舒爽声。 林桃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肩上,这才中断了那不该有的声音。 “吃饭!你哼哼啥!” “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好吃了。” 而对面的二桌,却是把自己手里剥好的鸡蛋,放到了四丫头碗里。 末了,还像个老父亲似的吐槽道:“你得多吃些!瞧你廋得这样,风大些怕都能把你吹走了。” “才不会!二哥更需要补身体。鸡蛋二哥吃。” 得!二桌的鸡蛋还是回到了二桌碗里,四丫头还把自己的鸡蛋也放到了二桌碗里。 然后,她就看着那两颗鸡蛋,一会儿在四丫头碗里,一会儿在二桌碗里。 林桃正想开口呵止,没想自己碗里都多出颗鸡蛋来。 “娘也要补补身体。”徐大炕傻憨憨的瞅着她笑。 林桃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小崽子们都安静了下来。 “从今儿开始,咱家再立上一条规矩!以后自己的食物自己吃!不准推来让去的,听见没有?” 四个崽子没人吭声,大炕和二桌还是没有拿回自己的鸡蛋。 “大炕,听没听见?”林桃问。 徐大炕点了点头,把碗里的鸡蛋扒拉回自己碗里。 林桃又问:“二桌,你呢?没听见吗?” 徐二桌不吭声,也没有动作。还是四妹把一颗鸡蛋放回二桌碗里,替二桌答了声:“听见了。” 老二这小子,脾气死犟死犟的,林桃也没硬逼他应声。 “不就是个鸡蛋吗?这才哪到哪儿?咱家好日子,且在后头呢!以后咱家这些个老母鸡,每天都会下蛋。到时候,娘给你们每天每人都煮上三个,让你们早中晚都能吃上鸡蛋!” 徐大炕点头。 徐二桌依旧没吭声,但也没有死犟着要让给四丫头,老老实实拿着鸡蛋吃。 三柜嘛,正嗦着沾了蛋黄沫的手指头,估计都没空理她。 四丫头却是笑开了花,那两个小梨涡,甜得哟,像要溢出蜜来。 “四丫头你今天带着二桌一起,去山上背鸡吃的沙石土回来。老大和老三一起去背水。咱家里养的鸡多了,水也用得多些。两个人一起背,也能快些。 这些活得早上做完,下午在家的时候,轮流收集这个吧。”林桃安排起今天的活。 “没事,娘,我来就行。”徐四妹说。 “弯着腰时间久了会疼。” “不会的,我想做,也喜欢做。只要想到能帮娘分担家里的活,我就有用不完的力气。” 小丫头说着,还曲臂把拳头举过肩,试图把不存在的肱二头肌鼓起来。 只可惜,那瘦得根竹杆子似的胳膊,除了一层皮,啥都没有。 她一个萌哒哒的软妹子,摆出这幅动作可爱又滑稽。 “赶紧吃饭了。” 再看下去,林桃就觉得自己要笑不活了。 早饭后,四个崽子都按着吩咐前后脚离开。 林桃也没闲着,抱了捧枯草撒上水,醒一下草。 然后坐着开始搓草绳。 粮食屯得差不离了,持续的蛋白质来源也有着落了。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好好改善一下居住环境。 所以,先从床开始! 第37章 珍珠?!逗呢! 就屋里那石头堆砌起来,用泥糊起来的玩意,也能叫床? 买褥子之前,那玩意应该叫刑具。 估计这就是古代人能早起的原因——到点疼醒。 就算是垫了褥子,也没能改善多少。 所以,她想先给家里添置上草制‘席梦思’。 首选当然是干燥的稻草最好。可徐家连地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稻草。 她也只好用四丫头从山上扯回来,打算用来做鸡窝的干杂草。 醒好的枯草要先搓成草绳。 然后就可以根据需要的大小和枯草的长短,来排布草绳的间隔。 摆好的草绳,就可以把枯草平铺在草绳上方。 最后就是编织草绳,固定好平铺的枯草。 编织的时候,每根草绳穿过的枯草,需要错落开来。 最后就是拉紧捆实。 这样做出来的草席厚实平整,睡起来也会格外舒适。 上一世做得多了,这一世才能手到擒来。一个早上,林桃就轻松完成了五张厚实的草席。 再垫上褥子的话,感觉舒服多了。 看着日头,林桃又去了灶棚。 把菜干泡上,米和菽放锅里一起煮,等米粒鼓胀菽变软就换饭甑来蒸。 米汤熬煮一下,收收水,是最好最养胃的开胃汤。 至于菜嘛…… 林桃把前天捡的两个蛋来出来打上,和切好的菜干,正好炒上一盘。 然后再把留下来的留下来的小半只鸡闷上。 勉勉强强吧。 饭菜做好有一会儿,老二和四丫头就背着沙土回来了。 “娘做的菜好香啊!还没进门呢,就闻到您的菜香呢!” 一进门,小丫头嘴就没个停。 林桃笑而不语,没待她交待呢,小丫头又忙着收集鸡屎白去了。 二桌也陪着一起。 这小子只要不张嘴,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眼里有活,手脚勤快,又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和心眼子,实实的居家好男人。 收集好一波,两个娃又把鸡舍打扫了一遍。 然后铺上新背来的沙石土,再撒上好些菽碎,检查好没有新下的蛋后,才从鸡舍里出来。 “大哥和三哥怎么还没回来?算着路程也该回来了才对啊!” “有老大在,不会有问题。”二桌说。 林桃心里正犯着嘀咕叫,院门砰一下被推开,三柜跟做贼似的冲进门来,背上箩筐里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三哥,你背的是啥呀?”四丫头上去接。 三柜神秘兮兮的把背篓往地上一放,手就伸了进去。 眨眼就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河蚌。 “娘!你瞧这大蚌壳!要不是河床干涸了,哪能有这么大个头的。” 随后进门的大炕,也是一脸阴沉。 三柜却道:“你要是想吃它的话,谁也不会和你抢。” 四丫头不能说是嫌弃,脸上甚至露出了厌恶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神情。 林桃这才从记忆里找出关于河蚌的片段。 原来,这里的人只要不是快要饿死了,是真的不会去吃河蚌的。 一是因为河蚌长年生长在淤泥里,觉得很脏。 二嘛,穷人家吃油和盐都成问题,别说调味料了。 这河蚌没有料酒之类的去腥,那股子腥臭的泥腥味,吃上一回,你没有原地去世,也能怀疑人生。 可就是这千人嫌,万人弃的东西,对于原主和这四个娃来说,却是他们经常吃的东西。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原主一家实在是穷。 买不起肉,吃不起鸡,河蚌和虫子,就是原主一家唯一吃得起的肉食。 而且有些时候家里没有粮食,河蚌和虫子就成了这一家子的主食。 记忆里,还有四丫头一岁多时,第一次吃河蚌吐了一身,被原主打的片段。 看到这里,林桃难受的闭上了眼。 原主这在家打孩子的劲,但凡能在外面使出一分,这个家都不至于穷得那么没有下限。 “我捡回来,不是给我们吃的。”三柜指了指鸡舍:“娘不是说了吗?它们吃得好,才会下更多的蛋呀。所以,我就想着,捡回来撬开来给它们吃。” 林桃睁开眼,满眼的赞赏。 要说,三柜这娃脑子好使,心也细呢。 徐四妹脸色恢复如初。 大炕和二桌,齐齐的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东西放着。先吃饭。”林桃说。 徐大炕把背来的水往水缸里一倒,把院门一关。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下来吃饭。 …… 下午。 四丫头又弯着腰,篱笆围着那小块地盘里捡鸡屎。 林桃和仨小子,则是坐在地上开蚌壳。 别看这东西大,着实不太好开。 不过对于林桃来说,也没啥难度。 可这一撬开,她就直接傻眼了。 这里面……珍珠?!逗呢! 虽说河蚌里也确实可以有珍珠,不过几率是小之又小。 而她呢,开第一个,就看到了蚌壳上那圆鼓鼓的小东西。 把它一抠出来,还真是颗形状不规则的珍珠。 看了看手里的珍珠,又看了眼大炕和三柜。 她问:“这些蚌壳是三柜一人捡的?” “大哥也帮着捡了好多。娘,你手里那是啥呀?”三柜依旧是最眼尖的。 而林桃却是打量大炕半晌,说了声:“珍珠。” 大炕这娃,运气也太好了吧! 别看这种珍珠上不了台面,可它是药啊!是药就能卖钱啊! 真不知道,原主手里握着这么好一张牌,怎么会打得稀碎的。 “没听过。它有什么用吗?”三柜问。 林桃道:“我也只是小时候听老人们说过,今儿也是头回见着呢。小时候还听说,这是种药。咱们把它收集起来,回头拿到仁义堂去看看。” “对啊!快快快,再开几个看看。”三柜催促着大炕和二桌。 然而,三柜手里的开开来,没有。 二桌手里的蚌壳开开来,也没有。 大炕手里的一打开,居然也有一颗。 “哇!”三柜一声惊呼。 二桌则是马不停蹄的又拿起一个打开……还是没有。 再拿一个打开,依旧没有! 二桌眉一皱,眼一眯,一脸狐疑的看着大炕又开出一颗来,像是有点怀疑人生了。 “我还就不信了,为啥大哥连开三个都有,我们却一个也开不出来!”三柜又拿起一个。 第38章 娘!这还是您头一回亲手给我们做东西呢! 林桃很想提醒这傻小子一句,别跟气运之子比运气。 果不其然,三柜接连开了三个,都一颗没有。 而大炕是一抬手,个个有。 眨眼箩筐里的蚌壳就要见底了。 林桃也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炕,你能再去捡一筐回来吗?” “好。”徐大炕起身,提了门边的箩筐就走了。 三柜说他也一起去,林桃忙把人拦了下来。 “这不还得喂鸡吗?”她随便寻了个借口。 剥出来的蚌壳肉,还要剁碎了,才能试着投喂给鸡吃。 而蚌壳的壳…… “老二,你去灶棚里拿刀子,把壳上的黑色那层刮掉,拿簸箕装着晒。” 至于开出来的珍珠,她可得先好好收着。 虽然不知道这小东西的价值,但应该不会便宜。 于是整个下午,徐家小院里,那叫一个热闹。 徐四妹捡鸡屎捡到魔怔,只要有鸡拉下鸡屎白,她就跟捡到宝似的开心。 而二桌则是坐地上把壳刮得哗哗响。 灶棚里的三柜,剁蚌壳肉剁得咚咚咚。 偶尔有村人从徐家院门口走过,都会好奇的多看上几眼。 “这徐家又摆弄啥呢?” “怕不是疯了!那林氏都敢光天化日埋大活人,还有啥不敢做的。快走吧,别一会儿让她听见了。” 两人的脚步声走远,林桃不过扬了扬嘴角。 任他们说去吧!她越是不好相与,这个家才会越清静。 精力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有限的。花在毫无价值的人和事上就叫浪费。 没了那些上门挑事的,她才能一门心思的搞钱。 黄昏时,大炕背了满满一筐蚌壳回来。 林桃把箩筐往地上一放,将四个崽子都叫了过来。 围坐下来,她一人给发了一个。 “开吧。” 如果老大真是个气运之子,那么这一筐蚌壳……那就是钱啊! 林桃期待的看着二桌打开了第一个。 果然!里面真的有一颗! 虽然有些小,但再小那也是珍珠啊! 转头看向三柜。 真有! 再看四妹手里,还有! 林桃激动的转身回了屋子。 “你们继续开。我有些累了,歇会儿就出来。” 说完,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狠狠的掐了自己的一把。 “嘶!” 疼!疼就对了! 她的崽崽里,居然有一个气运之子。 那她摆烂的日子,已经近在咫尺! 林桃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难受的是,她还不能笑出声。 免得吓到孩子们。 而此时的院子里,四个崽子是越来越开心。 “你们看,我这也有。” “我也有,我也有。” “但是没我这颗大。” “……” 等林桃平复好心情出来的时候,那一箩筐的蚌壳已经开完了。 四丫头捧着豁口土碗过来。 “娘,都在这了。” “嗯。”林桃不动声色的连碗一起收进了堂屋里。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四丫头和二桌正在刮蚌壳的壳。 大炕和三柜,一个在喂鸡,一个在把剁好的蚌壳肉摊在簸箕里,准备晒成干。 林桃看了眼泛黄的天,又看了看徐大炕。 她打算明天好好干上一天。 这么好的机会,她才不要放过。 风口这种东西,如果抓住了,是头猪都能飞起来。 虽然不记得是谁说的,可这话她倒是很赞同的。 只要有挣钱的机会,她一定会狠狠抓住,绝不放过。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桃问了一句:“今儿在河床里翻蚌壳,有人看见吗?” 三柜点了点头。 “现在连虫子都不好刨了,好些人都到河边来翻蚌壳。” 林桃自然理解,活着总比饿死好。 哪里还管它好不好吃,有得吃就不错了。 “嗯。早点睡,明天四丫头留在家里,咱们都去河里翻蚌壳去。”简单擦了把脸,林桃就回屋睡下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四丫头进来关门的声音。 她翻身闭眼正要睡去,没曾想竟听到了草帘那边响起四丫头的哭声。 “怎么了?”林桃掀起帘子,就看到小丫头趴床上哭呢。 “娘。” 扑进她怀里的徐四妹,胳膊紧紧的环在她的腰上。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林桃着急问。 “没,没人欺负我。” “那你哭啥?是没吃饱吗?咱家又不是没吃的,想吃啥自己做呀!” “不是、不是的!我、这、娘、给我做了草垫子,我高兴、就哭了。” 林桃不理解的瞪圆了眼。 就这?也能让小丫头哭成这样? 怀里,徐四妹跟只小猫似的,小脸不停蹭着她的胸口,嘴里不停叫着娘。 “那、是娘以前做得不好。都没好好照顾你们兄妹四个,以后啊,娘会好好待你们的。” “娘才没有不好!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娘!” 四丫头话音刚落呢,院子里就响起大炕高亢的哭声,和三柜低泣的抽泣声。 两人那一声声“娘”喊得哟,就跟她暴毙了似的。 不出意外的话,明儿一早村里人肯定以为她死在了今晚。 徐四妹松开她,抹着脸上的泪说:“娘、娘去看看哥哥们吧。” 林桃紧紧的给了徐四妹一个拥抱,这才出门去了三兄弟那屋。 推开门时,那叫一个辣眼睛。 仨崽子一人抱着一床草垫子,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分不清楚。 “娘!”徐大炕是最选扑过来的。 和四丫头不同的是,这小子一双又长大粗的大胳膊,把她紧紧的箍住。 那一脸的眼泪鼻涕,就往她肩头上抹。 “大、大炕啊,别哭了。” “娘!” 林桃话还没说完呢,老三又从另一侧将她箍住。 “三、三、你的口水。” 她的另一边肩头也遭了殃。 “娘!” 好嘛!二桌直接将他们三全都搂住。 哭嚎声,充斥在她耳边。吵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我不就是给你们做了张草垫子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别哭了啊!”她连挣扎的空隙都没有。 上回给他们买衣裳买鞋和被褥,兄妹几个再高兴都没这样。一张草垫子怎么他们了? “娘!这还是您头一回亲手给我们做东西呢!” “是啊!第一回。” “嗯嗯。”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又戳到他们的泪点,三个小子嚎得更大声了。豆大的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滴在她肩上。 第39章 这要是论颗卖,那她不是就可以直接躺平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林桃眼眶乌青乌青的。 因为她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其余时间,都安慰三个大小子!这三个哭起来,比四丫头还刹不住车。 打着哈欠走出堂屋,四丫头已经做好了饭团。 拿冷水洗过脸后,她才强打起精神。 “四丫头把鸡舍收拾好。你们仨和我一起去河边翻蚌壳。” 徐四妹跟鸡啄米似的点头:“娘放心!家里的事儿,我一个就能做完。” 大炕更是直接把还没吃完的半个饭团强塞进嘴里,起身就去准备出门要使的挑子和箩筐。 “唔唔,呜呜唔啊。”三柜跟只松鼠似的,腮帮子被饭团撑得满满的,追着大炕走开。 二桌则是把手里剩下的小半个饭团子,递给了四丫头,也走开了。 林桃看看手里只吃了几口的饭团,不解皱眉。 这仨崽子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呢? “娘,哥哥们这是高兴呢。”徐四妹笑得甜甜的:“我也是!因为娘亲手给我们做的东西,一晚上都高兴得睡不着。” “娘!以后我们一定会听娘的话,会帮娘分担这个家的负担,会好好孝敬您!” 林桃起身时顺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 “记得好好喂鸡。” “嗯!”四丫头笑起来,弯弯的眉眼和那两个小梨涡,好甜好甜。 天刚见亮,林桃就领着仨儿子出门了。 他们今儿不仅背了箩筐,还挑了担子。 水嘛,少背点无所谓,只是顺路。 担子才是重点。 现在日子越来越难,蚌壳的数量,也肯定是与日俱减。 上山的时候,天还是青钢色的。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到了河边,天光方亮。 “大炕,你来捡。别管大小。”林桃吩咐。 徐大炕向来听话,应了声,就忙活起来。 “老二老三,你们把河床那些淤泥翻起来,这样大炕捡起来就能更快了。” “好!” 两个崽子也大刀阔斧的动起来。 大手往淤泥里一插,反手一抱就把淤泥翻了个。 藏在淤泥里的蚌壳也露了出来。大炕只需要把翻起来的蚌壳捡进箩筐里就行。 这样一搭,大炕捡蚌壳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只箩筐就装满了。 林桃拿来扁担,把箩筐挑到岸边上。 他们一家四口,就像一条流水线,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等到有村民来河边翻蚌壳时,他们四个挑子已经快要装满了。 “真是!家里都养上鸡了,还和我们来抢吃的。” 林桃甩着手上的淤泥,看看那说话的婆子。 “这河是你家的?” 那婆子不吭声,连眼睛都不敢和她对视。 小浪村的林寡妇啊! 这些日子,她的盛名村里还有谁不知道的? 把亲哥骨头打断,逼亲娘上吊,手撕公婆活埋小叔子,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种六亲不认的疯婆子,就跟烫手的山芋似的,谁惹上了,倒霉的只有自己。 林桃清了清嗓子道:“如果不是你家的,就把你的嘴闭上!你来得,我家也来得!” 那婆子有些忌惮的咬了咬唇,走开去了别处。 干涸的河床格外的宽广,有淤泥的浅水洼,可以说到处都是。 林桃这边,最后两筐蚌壳装满时,里正爷一家也到了河边上。 记忆里,老爷子都是快六十的人了。 平日里也没少咳咳喘喘的。 怎么不好好在家养着,还跑河边来了。 就见里正爷往地上一坐,就要脱鞋。 “爹,我们都叫您别跟着来的!您来就来,怎么还要跟着下去呢!”里正爷家的大儿子说。 “是啊爹,这些淤泥踩进去,力气小的根本都拔不出脚来。您就在这坐着吧。” 林桃眉头紧拧。难道连里正爷家,都难到要来摸蚌壳吃的程度了? 看了眼里正爷家的四个背篓。 林桃挑着一担蚌壳就过去,直接倒进了里正爷家的五个背篓里。 “行了,您啊,早些回吧!一会儿日头大起来,您怕是都走不回去。赶紧的吧!” “林、林氏你……” “老爷子,这些年,没少受您的照顾。日子难,您过来吱一声,我林桃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自打来到这,里正爷帮了她好几回,她也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 真到了人家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也不会自扫门前雪。 毕竟雪中送炭的情分,永远比锦上添花更难能可贵。 把空箩筐往地上一放,林桃大声喊道:“儿子们,加把劲!捡满这一担,咱就回家了。” 刚把手上和脚上的淤泥弄干净的三个崽子,就又下去了河里。 林桃也没在岸边看着,脱了鞋子也下去摸。 这边,里正爷不明所以的拿着草鞋,看着已经装满蚌壳的背篓。 “爹。林氏她……” “好人啊。”里正爷又把草鞋穿回脚上。“走吧!下回啊,我也不上来帮你们了。免得又让人家白忙活。” 回村的路上,里正爷的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 “这世间虽然破破烂烂,却总有人在缝缝补补。” 这边。 没一会儿的功夫,林桃空了的担子就又满了。 “走了。回了。” 打好水,她领着孩子们,挑着蚌壳满载而归。 今儿出门早,回到家的时候,刚进下午。 四丫头忙把做好午饭端出来。 “四妹,你去装一背篓菽出来。大炕,你把菽送去里正爷家。就说,这是借给他家的,不是白送的。等他家有了粮食,再还就行。” “好的,娘。”徐大炕背上装满菽的背篓就出门了。 等大炕回来吃饭的空档,她叫来三个娃开起了蚌壳。 她天不亮先上山,等村里人都上山了,她就回来开蚌壳,就是尽量不让别人看到。 看着仨个崽子开出一颗颗珍珠,林桃觉得躺平等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蚌壳开完了,而她脚边两只碗也都满了。 剩下刮壳剁肉的活,仨小子不用她吩咐就做上了。 而她呢,也得了空,在堂屋里数珍珠。 这一数,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四百多颗啊! 就是不知道,卖的时候,是论斤呢?还是论颗呢? 这要是论颗卖,那她不是就可以直接躺平了? 第40章 不能让大友娶林寡妇那种黑了心肝的做婆娘吧 这时林桃正沉浸在自己颐养天年的想象里,门外传来四丫头喊她的声音。 她连忙收好东西,出了堂屋。 “娘!大哥去得也太久了。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要不,我和二哥去看看去?”四丫头一脸担心。 “你一个女娃娃,真有事,你又能咋滴?行了,老三和我去看看,老二和你在家把鸡看好。” 说完,她领着三柜出了门。 恰恰这个时辰,正是村人们从山上回来的时候。 找着些吃食的,走路都是抬着头的。 啥也没找着的,垂头丧气不说,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甚至还有走几步,就要坐到路边歇半气的。 可是当林桃走过去的时候,村民们都见了鬼似的逃到边上。 就像是离她近了,会遭雷劈似的。 而走在她前的三柜,却把头抬得高高的。 估计这孩子以前在村里,没少受气。 这会儿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好在小浪村本就不算大,她家小院在村头,里正爷家的院子就在村中间,隔得不算太远。 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看到了里正爷家的院子。 仔细一看,自家那傻大儿正盘膝坐在里正爷家门口呢! 这孩子,让他送点东西,他这么坐在人家门口干啥呢? “大炕!” 林桃一嗓子出去,徐大炕一骨碌从地上弹起来。 “大哥,你在这坐着干啥呢?”三柜不满道。 徐大炕却是指了指脚边的背篓,然后又一脸委屈的指着里正爷家的门:“娘!里正爷他不让我进去。” “怎么可能?”三柜上去就拍门叫了几声:“阿爷!您在家吗阿爷?” 三柜的叫声吸引了路过的村民。 有人小声说:“林寡妇这是拖家带口的上里正爷家讨食吗?” “咳!不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嘛!她林寡妇家都养上鸡了,没见她给里正爷送上一只不说,还好意思带着娃上人家门去!真是不要脸!” 林桃转头过去,说闲话的两个婆子,还冲她这边啐了一口才走开。 三柜叫门,里面没人应声,这小子直接就开始爬墙了。 “徐三柜,人不给开门,就是不欢迎你们!你怎么好意思爬老叔的墙呢?别忘了,你们兄妹小时候,没有老叔帮你们,你们早就饿死!快下来!” 有人大喊出来以后,就开始有人附和着:“滚下来!” 其中还有人骂道:“不知感恩的东西!应该滚出小浪村才对!” “对!滚出小浪村!” “滚出去!” “你们胡说什么呢!”徐大炕大吼:“我们才不是到吴爷爷家讨东西的!” “这墙都爬上了,还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你们老徐家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就是!说假话也不打打草稿!” “林寡妇啊!你就放过老叔吧!老叔家孩子不少,还有个大肚婆呢!你家那么些鸡舍不得吃,怎么好意思上老叔家要吃的?快走吧!别再为难老叔了!” “你们……” 大炕话没说完,里正爷打开院门佝着背走出来。 “他们娘仨不是来我家讨东西的!是来给我家送东西的!是我没脸要她家东西!” 周围人顿时一片安静。不同的人皆是相同的表情——不相信。 林桃大声道:“三儿,去挡着门。大炕,把东西送院里去。” 三柜反应快,跟个猴似的,从墙上一跳下来,一把就将里正爷箍住。 这回大炕也配合得很好,提着背篓一个侧身就挤进去了。 院子里,里正爷的两个儿子,不明所以的站那一动不动。 大炕把背篓往他们面前一放,立马就撒了出来。 三柜这才将里正爷放开。 “行了。回家吧。”林桃转身要走。 “站住!林氏!你这是何苦啊!你一个寡妇本就不易,何必分自家的东西给我呀!” 背后响起里正爷虚弱的吼声,林桃却没停下。 “林氏!把你家粮食拿走!听见没?我、我实话同你说,我还不起!你赶紧拿走!” 林桃脚下一顿:“您家啥时候有,啥时候还。要真没有,不还也行!” “这……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在小浪村这些年,您老没少帮我。您现在有难处了,我也想拉您一把。 再说,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您家孙子孙女考虑一下。还有你那小儿媳妇和她肚子里没出世的娃,您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就没了娘吧!” 里正爷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一家人。 此时,那挺着个大肚子的妇人,已经哭红了眼。 他那两儿子,也都低着头,偷偷抹泪。 林桃一手一个牵着自家崽子离开。 “林氏!谢谢!你放心,即便是我死了,我也一定让他们把你家粮食还上。” 大炕回头不停冲里正爷在的方向挥手。 “爷爷!我们先回去了!”三柜大喊。 里正爷长叹三声,背手回家将院门关上。 门外,看热闹的村民们,还没回过神来。 “真、真的是粮食。我看得真真的,真的是菽。满满的一背篓菽。”有人说。 好些人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起来,一个个的直咽唾沫。 “早知道我也该对林寡妇好些,今天不也能得一背粮食了?” “美得你吧!林寡妇这是在炫耀她家有粮了!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看不出来?人家就是故意拿这事,恶心咱没出息,恶心咱不如她一个寡妇! 瞧你们一个个傻样,搞得跟亏欠了她似的!她是啥人你们不知道?那老徐头怎么被她抽干了血,吃尽了肉,你们没看见? 要我说,她林寡妇怕是想找下一个老徐头了!不信?嫌命硬的就凑上去试试!” 妇人说得一脸认真指着那些个四十好几还没娶上媳妇的说:“你们啊!快把你们脸上的想法收收吧!娶林寡妇这种要人命的,不如典上一个媳妇来得自在!” 吱嘎一声,不远处的院门再次打开,里正爷两手撑着门问。 “秦氏!你是吃饱饭了没事干是吗?在这说三道四,就不怕将来下去了,被底下的割舌头吗?” 众人这才慢慢散去。 可那秦氏非但没走,还上前道:“叔,您可把大友看紧些。我瞅他看林寡妇的眼神儿,可不太对劲呢!您说您身为里正,总不能让自家儿子娶林寡妇那种黑了心肝的做婆娘吧?” 第41章 人心需得人心换,谁也不是傻子 “娶谁也比娶你这嚼舌根的强!有在我这嚼舌根的功夫,不如好好养活你那两闺女!走走走,别在我这碍眼!” 秦氏委屈得眼角挂上了泪珠子。 说来说去,不就是嫌弃她只生闺女,比不得林氏一连四个全是儿子嘛! 那又怎样!她比那林婆子年轻,生娃是个女的都会,指不定她嫁进吴家,就能给吴家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如是一想,心头的烦闷也就去了大半。 “叔,您别生气。我走还不行嘛!” 搞不定这老的,她还搞不定吴孝友? 秦氏离开,吴孝友出来,把自家老爹扶回了院子里坐下。 “爹,甭理他们那张胡说的嘴。您放心等地能种了,我一定会种出粮食还给林氏的。” “你不懂!东西好还,人情难清。”里正爷很是担忧的看着自家老大:“大友啊,秀儿也走了有十年了吧,你要再娶秀儿定也不会怪你的。 好快啊!你都四十了。 爹也不是没看出来,你对林氏有心。以前爹不提你再娶一事,不是爹在意她比你岁数大,是因为爹觉着林氏虽然可怜,但那被娘家人压得死死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性子真是沾不得。 可现如今林氏跟换了个人似的,性子直率疏远有度,是个能持家管事过日子的。 真要是能娶得她进了门,是你的福气,也是咱老吴家的福气。真要有她当这个家,我也就能放心了! 这回啊,爹不拦着你。但就有一点!须得先与你说清楚喽。” 吴孝友憋红了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咱家如今肚子都吃不饱,何来体面给人家不是?爹想啊,等年头好些,存上些钱了,咱家正二八经的找人去和林氏说,该有的体面,一分不能亏了人家。 世人只道男人不易,其实女人比男人更苦!如果你想要别人的真心实意,那你须得先把真心交给人家。 人心需得人心换,谁也不是傻子。” “爹,我、她、您误会了。”吴孝友大喘着气低下头。 “你啊!那么好的人,你惹是不放在心上,就被别人放在心上了!” 吴孝友脸更红了。 他倒不是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而是在意林桃对他的看法。 林桃生病前他去看过,可病好以后,就很少见面了,有时候见上一面,看他的眼神就跟看陌生人似的。 他也不知道林桃心里到底是咋想的。 …… 徐家小院里。 “阿嚏”翻看着蚌壳的林桃,打了个大喷嚏。 “娘是不是下河受凉了?”徐四妹从鸡舍里抬起头来,手里的簸箕一放,就往灶棚里钻:“我记得家里还有些姜,我给您煮点姜汤。” “您啊!快别在这吹风了,我扶您回屋躺着去。一会儿我再把我们屋里的被子给您垫上,您就好生在屋里睡着。这些活,我们哥仨做就行。您放心,我绝不会偷懒的。” 林桃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三柜搀到了堂屋门口。 “我、我没事!就打个喷嚏。” “娘!上回您重病,您也说没事。结果呢?您差点连命都没了!这回,您可别嘴犟了,赶紧去屋里躺着吧!”说完,二桌又继续弯腰捡鸡屎去了。 徐大炕笑得傻憨憨的直拍胸脯:“娘您放心,活我们做得完。” 得!她连说第二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三柜扛到了床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家里全陪的被子都盖到了她身上。 压得她呀,差点没喘上来气。 三柜还把她的手也塞进被子里:“得捂严实喽!发身汗,就没事了。” “我……” “别说话了!闭上眼睛睡会儿吧!” “你……” “娘!您别像小孩似的行吗?您要不睡,我就在这守着您!您啥时候睡着,我啥时候出去!” 三柜这小子说着就在炕边坐了下来。 拗不过,林桃只好闭上眼装睡。想着赶紧打发这小子出去,她才能把身上的被子减去些。 也不看看什么温度,这么捂着,她不得脱水成咸鱼干才怪呢! 然而…… 她努力再三,厚实的被子实再是让她无法忍受。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后背和前胸已经全是汗。 手心脚心更是发烫得厉害。 正想伸出来透透气呢,却被三柜这小子一把按在了被子里。 “娘。您千万别再生病了!这日子刚过得有些模样,你可不能丢下我们呀! 我还想努力挣钱,让您住上带院子的大房子!到时候,咱就能在前院种些菜,后院种些粮,再养些鸡鸭鹅啥的,您想吃的,我们都养上! 到时候,您想吃啥,咱就逮一只宰喽炖上。 那时候,您就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看着我们兄弟几个刨土。 说不定那会儿,大哥二哥还能给您生几个孙儿,逗您乐呵乐呵。我们仨都商量了,就算以后各自成家,那也不分家,大伙得在一块。 因为我们都想给娘养老!至于幺妹嘛,可不能随便嫁人,得找个正二八经对幺妹好的!别像您一样,嫁到老徐家来,受了那么些年的委屈。” 林桃不敢相信的睁开眼,对上的,却是徐三柜一脸认真的模样。 “三啊,你们几个,真不怪娘以前对你们不好?” 其实这几个孩子她是真喜欢的,只不过,原主以前那样对他们,她也会害怕孩子们以后多少会把气撒在她身上。 徐三柜摇头:“以前,我们以为娘是自愿倒贴老林家。可后来我们才知道,您也是被老林家逼的! 若是换到您的位置想想,您能被老林家逼成那样,也怪我们哥仨没用!但凡我们不那么软弱,他们也不敢把您逼成那样! 所以,您以前那样对我们,也不全是您的错。我们兄弟几个也是有错的!不过以后您放心,谁要是再敢上门来找您的不是,我们一定把他们打出去! 即便是一命抵一命,您有仨儿子呢!那就是仨条命!我们绝不会再让您受别人的委屈!” 林桃听得一楞一楞的,估计这仨小子睡一屋,平日里没少自行补漏。 不过……既然孩子们都表明了心意,那她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这一回,她要带上这四个崽子,舒舒坦坦的摆烂一回。 也不枉她上辈子,卷了半辈子也没能摆烂一天! 第42章 烫手,却又暖心 和三柜没说一会儿的话,四丫头就端着碗进来了。 “娘,先喝了再睡。” 小丫头体贴的扶起她,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隔开土墙。 “我没事。”瞧着四丫头那单薄的小身板,她都担心给压坏了。 “嗯嗯,娘喝了姜汤,好好睡一觉,昨儿就好了。” 得,小丫头这是拿她当孩子哄了。 本来盖着五床被子,她就热得有些难受,姜汤一喝下去,就热得更难受了。 林桃也不和他们多说,只想顺了两个娃的意,先把人打发出去。 好在她喝了姜汤躺下闭上眼,两个孩子可算走了。 她这刚把被子掀开,就听门口大炕说:“不行,我得守着娘去。可别像上回一样,再拖得病重了。” 吓得林桃一把又将刚揭开的被子给盖上。 合眼装睡,又听二桌说:“大哥,怕娘生病,我们就得更努力挣钱。别像上回一样,娘病了都没钱请郎中。” “对对对!快快,别站着,赶紧干活。” 听脚步声,几个孩子好像走开了。 林桃又把厚得快死人的被子都揭开。 “不行,我不放心,还是看一下。” 大炕的脚步声又折了回来。 林桃一脸无语的看着屋梁。爱谁谁吧,她都快热死了! 索性啥也不管的闭上了眼。 吱嘎一声,门响了。 不多时,她刚揭开的被子,又都一层层盖到了她身上。 吧嗒吧嗒,几滴水落在林桃额头和头发上。 盖上就盖上吧,大炕这娃咋搞得像她要死了似的,哭上了呢? 林桃没忍住睁开眼,正好看到大炕打了个激灵。 “你哭啥呢?”她问。 “我、我就是怕。”徐大炕抹着泪退了两步。 “怕?怕我死了?”林桃掐着眉心说:“就算我受了凉,那也不是不治之症,死不了!” 说不感动是假,可这几个娃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不、不是。”徐大炕摇着头说:“娘上回病了以后突然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怕娘这回又病回去。” 林桃:…… 换个位置想一下,她要摊上原主那么个娘,她也会怕。 “放心吧!以前是娘糊涂,现在娘清醒着呢!出去吧,娘想睡会儿。” 徐大炕走的时候,是一步三回头。 林桃只好见他每次回头,都说上一句“放心。” 等屋门关上,她的心情有些说不出来的沉重。 原本,开局没有金手指的她,是抱着和四个孩子搭伙的心态留在这个家的。 单纯得……就像合作关系,她出脑力,四个孩子出体力,如此而已。 然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孩子们却是捧着一颗真心,强硬的塞进她手里。 烫手,却又暖心。 认真想一下,如果现在她能离开这里回到以前,她都已经放不下四个娃了。 要是再让原主折腾他们,四个孩子的结局,她甚至都不敢想。 以前常听老人说,世上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如今想想,世上又哪有不爱母亲的孩子呢。 当然了,那些被娇惯得无法无天的熊孩子,纯纯属于熊家长们自食恶果,且另当别论。 可这些日子下来,林桃明显能够感受到四个孩子对她的依赖,和对她的爱。 这些情感,不是对原主的,而是真真实实对她的! 打量着眼前的破败小屋,林桃突然觉得,给他们当娘……也不错。 这一晚,林桃前所未有的睡得很不好。 因为四妹那丫头,一晚上起来无数次给她盖被,试她额头的温度,甚至还试探她的鼻息。 精心得就像她是当娘的,而她林桃更像个襁褓中的孩子。 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起床时,屋外已经天光大亮。 这是她两辈子里,起得最晚的一天。 出了屋子,四妹从鸡舍里直起腰来,把手里的东西一放。 “娘醒了!我煮了粥,您坐会,我去端。” 林桃习惯性舀水漱口,却被二桌一把拽住。 “火上热着水,我去给您端。” “什么热水?平时不都使凉水的嘛!不必麻烦。” “不行。您病刚好。”二桌不撒手。 “行行行,我等着好吧。”林桃知道拗不过,索性放弃挣扎。 吃早饭的时候,她问大炕和三柜去了哪儿。 四丫头才说:“大哥和三哥去给鸡背土去了。” 之后,这一整天,她就像条咸鱼一样,躺在院子里。 晒完前胸,晒后背。 不是看大炕和二桌劈竹条子编簸箕,就是看三柜和四妹捡鸡屎。 因为这些天晒得东西太多,家里的簸箕完全不够用,兄弟两就现编现用。 晚饭前,林桃看了眼醒了两天的蚌壳,还有这些天晒好的鸡屎白。 看样子明天可以去趟镇上了。 正好,看一下能卖得多少钱,之前她考虑的事儿,似乎可以着手了。 …… 次日一早,把家里交给四妹和大炕后,林桃领着老二和老三出了门。 兄弟两背篓里装满了这些天晾晒的蚌壳,而她的背篓里,装着所有的钱和一大包的珍珠,还有这些天晒好的鸡粪。 再次来到镇上,镇上已经可以用荒凉两个字来形容了。 主街道两旁的铺子,关了大半。 那些在街上讨钱讨食的,也没了踪影。 一路走去仁义堂,林桃就看到好些宅子和铺子的门上上了锁头。 那门板子上扑着厚厚的黄土,一看就是好些天没人打理了的。 偶尔有人从她身旁走过,也都是一家老小挑着担子,背着背篓,裹着包袱,拖着娃。 小娃娃们哭声嘶哑的喊饿,同行的大人们皆是一脸无奈。 直到行至粮铺前不远处,方见那粮铺外,排着长队。 往日迎来送往的伙计,如今都站在门前维持次序。 “别挤啊!别挤!排好队!排队!” 有人上前询问粮价,那伙计一脸不耐道:“那不写着嘛!一两银一斗!” “一两银?” “嫌贵啊?没瞧见这么多人抢呢?你还嫌贵?如今这粮食,那可是一天一个价。今儿卖一两银子,明儿说不定就是二两、五两。你要不买,那就别在这挡道。” 看着那排成的长队,林桃不敢相信的摇头。 难怪有人开始逃荒了,这粮价,怕是家里有点银子,都不敢敞开了吃吧! 第43章 鸡屎真的能卖钱 林桃摇头往前走出许久,才察觉身后少了人。回头一看,三柜那小子,还傻傻站在粮铺门前呢。 “干啥呢?”林桃喊。 三柜才像回过神似的,连忙追了上来。 “娘,粮、粮食现在都那么贵了。” “往后皇朝的赈灾粮再来不了,可能还会更贵。”林桃说。 三柜喉头滚动,猛的咽了口唾沫。 “更、更贵?那、那咱家,是不是得省着些吃?” “省?”林桃打量了兄弟两半晌:“也不是不行。” 她想到粮食肯定会越来越贵,没想到会贵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大半个月,四个孩子的身体也肉眼可见的壮了许多。 家里的屯粮,吃干的能吃到八九月,如果煮粥的话,到明年开春问题不大。 进了仁义堂,柜台里的小哥正是上次与刘王氏争吵的伙计,人只看了他们一眼,立马就迎了出来。 “哎呦,老太太来了呀。快,快里边坐。” 她和两个孩子一坐下,小哥就给端了三碗茶水上来。 “老太太今儿有什么药卖?” 林桃笑笑,叫二桌和三柜把背篓提过来。 小哥一眼就认出是蚌壳,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 “这个……这个东西,可不值几个钱。像这种处理好,晒干了的,也就一文钱一斤。”小哥掂了掂:“这里也就三十多斤的样子,您和我一起去复复称吧。” “不急。我这还有东西呢。”说着,林桃把自己背篓里的小提篮拿出来,里面是晒干的鸡粪。 “这是……”小哥疑惑的盯着看了许久:“鸡矢白?” 小哥眼里一下就有了光。 林桃点头笑笑,又把背篓底下的黑布包拿出来,打开的一刹那,那小哥直接扯着嗓子喊:“师傅!您快来啊!” 声音里的急切,就跟遭人劫店了似的。 果然,眨个眼的功夫,后堂就冲出来四五个伙计,手里不是拿着笤帚,就是拿着药撵子,还有个手里拿着刀的。 连许郎中手里都操着扁担。 一见是她,许郎中才尴尬的咳嗽几声,打了那些个伙计。 “对不住了,眼下年头不好,整日里担心出事儿。”许郎中尴尬解释。 话音未落,许郎中就被小哥拉了过来。 “师傅,您瞧瞧,这是不是珍珠?” “这是……”许郎中捋了半晌胡须:“准确的说,是蚌珠。它和珍珠外观上全然不同,前者形状不一,表面凹凸不整,光泽晦暗。后者极具观赏性,形美者受人喜爱。但两者药性却是相通。” “不过两者皆不易得。这么多的蚌珠,老朽也是第一回见到。” 那小哥低声问:“既是药,平日里却没见师傅使过?” “平常人家,有几人使得起这味药材的。我这仁义堂,也没有留存。若真遇着要使的时候,也是让他们自己去寻。” “喔,原来如此。”小哥又拉着许郎中说“师傅,您看这是鸡矢白不是?” 许郎中捏了一片,隔着些距离闻了闻,点头道:“太好了!有这些就能解燃眉之急了!如今人都没有吃的,这鸡啊,可不常见了。老夫人,请里边坐。” 三柜一脸兴奋的给二桌说:“原来鸡屎真的能卖钱!” “废话!娘说可以,肯定可以!只有你才会怀疑。” 和上回一样,还是那处小隔间里。 许郎中叫人把称出搬了来。 在这里,当着她的面,一一过称。 蚌壳是三十三斤,一文钱一斤,也才三十三文。 这也难怪河里那么多蚌壳,却没人去翻蚌壳来卖。 费那么老些劲,最后只卖三十三文,四舍五入约等于无。 鸡矢白这东西吧,湿的时候有份量,晒干了以后,着实没啥重量。 这一小提篮过了称,也就三斤的样子。 不过,好在这东西如今不易得,且不易收集,能得一两银子一斤。三斤三两银。 等到了珍珠这里,许郎中开始数颗数了。 随着许郎中手里的小拨杆划动,林桃的心跳程不规则跳动。 激动啊! “四百、四百一、四百二、四百三,共四百四十颗。”许郎中把多出的两颗,拨到她的面前。 林桃这才回过神来,她数过,确实是四百四十二颗。 “此珠,五十文一颗,共二万二千文。钱二十二贯,银二十二两。不知老太太是取钱还是取银?” “两贯钱,二十两银吧。”林桃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旁边,三柜突然站出来道:“不对啊娘!方才他还说,这东西珍贵不宜得。为何到了论钱的时候,又才五十文一颗了?怕不是在忽悠咱呢!” 许郎中收珍珠的手,顿在当下。 正欲开口解释,却被林桃呵住:“三!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明明就是他说话前后对不上嘛!” 林桃认真道:“你怎么听话只听自己想听的,就没听进别的呢?” “娘,要不,咱们去别家问问价吧!总不能听他一家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吧。” 林桃气得想揍人。 像许郎中这样真诚的,怕是桃源镇不会再有第二个。 忙起身行了个礼道:“让您见笑了。小儿不懂事,还望许郎中莫要介意。” 许郎中却是笑笑:“没有没有。他说得也在理。要不……老夫人拿着东西,领着他们去别家医馆询询价再决定。” 人家说着,就把三两三十文钱放到了桌上。 林桃只好拿了钱,收好珍珠,拧着三柜的手臂出了仁义堂。 一出门,她啪的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你小子!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人家许掌柜待我们还要怎样?你怎么能说得出那样贬低许掌柜的话来?” “我、我没说错!” 见三柜还一脸不服,林桃只好忍着揍人的冲动,拖着这小子去了另一家医馆。 为免误会,林桃一进门,就道明了是来卖药的。 并且还把手里的两颗珍珠,放到了柜台上。 柜台后面扒拉着算盘的中年人,抬头看了半晌,顿时来了精神。 “不知老夫人可知,这是何物?” 三柜抢嘴道:“我们当然知道,这是珍珠,是一味极为不易得的药材。” 那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皮笑肉不笑道:“那不知道老夫人手里,有多少颗呢?啊,几位可别误会,我的意思,若是只有这两颗,我确实不想收。不过,若是多的话,价格好商量嘛!” 三柜瞬间一脸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又对那中年人道:“我家当然还有了。不过你这好商量,是怎么个好商量法?” “小哥一看就是懂行的。你说个价。” 三柜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下巴:“一百文一颗。” 第44章 打架要是能论工龄,她也是有二十年工龄的人 “只要够多,这个价钱没问题。”中年人答应得很是干脆。 三柜转头看她的时候,满眼求表扬的神情。 林桃眉头一挑,反而把三柜手上的两颗珍珠给夺了过来。 “没了!我们就这两颗。” 中年人脸色微弯,不过一瞬,却是笑笑对三柜说:“小兄弟,你这不是拿我逗乐子吗?” “娘!你……” 三柜的话被二桌的手按在嘴里没说出来。 “难道两颗就不是药了吗?” “这……”那人明显被二桌问住了,不过一瞬,却道:“它当然是药了,只是这种稀罕药材,只一两颗也不够开方,所以数量少了,我们是不收的。” “不收算了。”二桌一手揪着三柜的后脖颈,一手死死捂着三柜的嘴往外走。 林桃也快步跟上。 离开那医馆数十米,二桌才将三柜松开。 “干嘛呀!二哥,平日你舌头不会转弯就算了,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脑子也不会转弯呢?一颗一百你们不卖,非得卖一颗五十吗?你没事吧!”三柜叫嚷起来。 二桌直接骂道:“你那两眼珠子是土坷垃吗?只擦屁股不看事?” “你……娘!他骂我!”三柜气得又叫又跳。 林桃冷不丁回了句:“骂得好!你那一个人眼珠子没用的话,直接丢了好了。” “娘!从小你就偏向大哥二哥对我不公平!是,大哥听你的话,您偏心他,我认了!可二哥呢?打小他没和您唱反调呢吧!结果你还是偏心他!我到底是不是您亲身儿子?” “不是娘偏心,是你自以为是的聪明其实最傻。”二桌直言。 三柜不服:“我傻?徐二桌!你和娘要卖五十的东西,我卖到了一百,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 “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不是你傻是什么?” “我……” “你什么?你就没看出来,那人眼神有问题?” “人家有什么问题?我看是你有问题!你就怕我在娘面前,比你有本事!是不是徐二桌!” “呵!”二桌一声自带嘲讽的冷笑后,只给了三柜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娘!你看他!他每回说不过我,就总是这样!” 兄弟俩吵也吵了,二桌也替她把难听的话都讲了。 “三柜,二桌说得没错。方才那人的确不是善类。娘知道,你是好心想为家里多挣些钱,可是买卖这种看似简单的事,实则一点也不简单。” 三柜咬着唇,一脸不甘心又忍着不和她辩驳的表情。 半晌,嘀嘀咕咕道:“一手钱一手货的事儿,能多挣钱哪里不好了?还在意卖给什么人!” 话音刚落,他们前面的巷子口,被四个又高又大的男子挡住。 四人身上的衣裳破处不同,那一脸地痞的模样倒是出奇的一致。 走在前头的二桌,突然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扯住三柜的胳膊,低语了一句:“三,瞧你干的傻事!” 猛的,二桌拽着她和三柜转身就跑。 “站住!” 身后传来吼叫和脚步声时,三柜扭头看了一眼,脸就白了。 然而下一秒,二桌猛的停住,林桃也看清不远处那堵死去路的墙。 “呵呵呵呵,跑啊!再跑啊!”四个人皮笑肉不笑的把他们堵在了巷子底。 “你、你们……想、想干嘛?”三柜说话时,牙齿碰撞发出咯咯声。 二桌一把将三柜拉到身后。 “你那两眼珠子是真不好使,人家把打劫两个字都写在额头上了。” “打、劫?”三柜不明所以道:“二哥,你今天干嘛老是针对我呢?你总不会觉着,他们是我找来的吧!” “吵什么?吵什么?东西交出来,老子就放你们一条活路。”对面的一个地痞冲墙壁啐了一口浓痰后,把玩起手里明晃晃的匕首:“不然,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娘。给他们吧。再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你们重要。”二桌说。 三柜还是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少他娘的废话!东西拿来,不然……”那地痞话说一半,一幅‘你们懂的’的表情。 林桃放下背上的背篓,弯腰在里面翻找起来。 “你答应的,我们的东西给你,你就放我们走。”二桌说。 对面的痞子们没作声。 三柜还在小声追问:“二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们是什么人?找我们要什么呀?” “你快把嘴闭上吧!要没你,今儿这事就不会发生!”二桌吼道。 “我、凭啥什么事都怪到我头上呢?徐二桌,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为啥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针对我!” “我干嘛针对你。你问他们是冲着什么来的,不就都知道了吗?” 那一刻,徐三柜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围堵着他们的人。“我、我真蠢。” “呵呵呵,现在才后悔有点太晚了喔。臭老太婆赶紧把你们手上的珍珠给我们!” 林桃弯着腰说:“我、只是找不到了。” “什么?你少给老子耍花样。”领头的小痞子直接冲她走来。 二桌和三柜还想用身体挡住来人,林桃抢在他们之前,提着背篓到了小痞子面前。 “要不,你自己找找看?”林桃说。 小痞子接过背篓的那一刹,林桃藏在背篓里的手也抽了出来。 砰的一声闷响,前一分钟还站在她面前的小痞子,身子斜斜的倒在地上。 林桃左手抛起搬砖换到右手,然后弯腰捡起小痞子手里的匕首,起身时,匕首在五指间丝滑转动,最后剜出一朵刀花。 对面的三个小痞子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昏迷倒地的同伴,目光落在她手里把玩的匕首上。 “还有谁想要老娘的东西,过来拿。”林桃说。 别说对面的三个小痞子,连她身后的两个傻儿子都楞在了当场。 林桃没理会身后的傻儿子,扬起一边嘴角挑衅的盯着对面的人。 打架嘛,谁不会似的。 上一世有过留守儿童经历的她,从有记忆起,不是在干架,就是在干架的路上。毕竟没有父母在身边,不会打架,那就只有挨打的份! 打架要是能论工龄,她也是有二十年工龄的人! 第45章 她也可谓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皆通 至于‘兵器’,她也可谓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皆通。尤其是桌子腿,火钳,板砖,耍得更是炉火纯青。 更别提别人转笔的年纪,她已经在转匕首了。 也不知是她转刀手法玩得太溜,还是手里的板砖耍出了花活,对面的三个小痞子异脚同步的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不想要我的珍珠了?” 三人同时摇头。 其中一个小痞子结结巴巴道:“和、和我们没关系,是张、张掌柜、叫、叫我们来的。我、我们不过就是混口吃的。” “对、对对对,我、真的和我们没关系。” 林桃一扬板砖:“那你们还不走?” 话音还没落下,三个人已经跑没影了。 至于被她闷倒在地的那个领头的小痞子,林桃不仅没管,还一脚给踢到了墙脚下。 “楞着干嘛!走。” 一声呵斥,她那两傻儿子才回过神,急急忙忙跟了上来。 等到出了巷子,三柜从后面撵了上来,喊了声:“娘。” 林桃转身,三柜低头道:“对不起。是我、我错了。” 二桌拍了拍三柜的肩说:“别放在心上。娘带我们离开仁义堂去别处,肯定已经想到这样的结果了。” 林桃一惊,倒是没想到二桌这小子,心思还挺细腻。 “走吧。咱们还得找个地方把东西卖掉,别耽误了回家的时辰。幺妹在家,不放心。” “二哥,娘,回仁义堂吧!我去给许郎中认个错。是我年轻太不懂事了。娘说得对,像许郎中那样的人,实属得来不易的。” 林桃满意点头,三柜这次虽然莽撞了些,但知错能改的态度,说明这孩子秉性不错。 若是那种明知错了,又死要面子不肯承认的,才真叫人头疼。 就像二桌说的,带着三柜去另寻卖家,她原就是想借着机会让三柜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教孩子嘛,其实就是看着孩子一次次摔倒,你偶尔抚慰一下的过程。 经过上辈子二十多年逆子生涯,她清楚知道父母长辈的絮叨,并不能帮助孩子避坑。 该踩的坑,没一个会落下。 其实孩子不怕受伤,怕的只是明明自己受了伤,做父母的还嘲讽上几句,那才是最要命的。 谁的人生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试错呢。 再到仁义堂时,三柜鼓起勇气率先走了进去。 一见到许郎中,这小子就坦率的承认了错误。 许郎中不仅没有生气,相反在给银子的时候,还对她小声说:“不错啊!知错能改,可成大事也。” 林桃笑笑:“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大事可成。就希望他们平安顺遂就行。” “能的能的,您是有福之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借您吉言了。”林桃收好银子,打听道:“老掌柜,打听一下,如果要在镇上买宅子或是铺子,要去哪里?” 许郎中先是一楞,而后笑道:“出门往东城门方向走不远,就能看到庄宅牙行。老朽多说一句,在庄宅牙行买卖,房契到您手上是红契。 您要是在外私下买卖,大多都是白契。” 林桃不懂:“两者之间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这白契啊,只认契书不认人。若是契书丢失,即便是捡到契书,其上所书之房屋,也归持有契书之人所有。 红契是在官府有记录的房屋,相较就妥当得多,是认人不认契书。虽然多了一些契税,但胜在稳妥。” 说白了,就是白契交易,很有可能被别人摆上一道。 前脚真金白银卖给你,回头半路就把房契夺回去,你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这买卖啊!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各行有各行的规矩。 林桃忙道谢后拜别。 出了仁义堂,她领着两个崽子找到了庄宅牙行。 从外面看上去,就是个很普通有铺子。 只不过,牌匾比别的铺子宽大一些。 林桃好奇往里张望。 “娘?这是哪里啊?”三柜问。 老二也是一脸好奇的东看看,西瞧瞧。 适时有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从里面送人出来。 所送之人,头戴为帽,不似他们一块麻布包头。 一身棉布长袍,腰带精绣,脚踩布靴。一看就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 送走客人,那伙计打量她一眼,挥手道:“去去去,这是庄宅牙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我是来……” 林桃话还没说完,却被那人打断。 “我们这没有扫撒的粗活要做!赶紧走!别挡了大门。” “我是说,我是想问……” 她一开口,就又被打断:“别问了!我们这更没有剩饭剩菜施舍给你们!” “我……” 她再开口,人家已经很不耐烦的进去了。 林桃眼角直抽抽,合着从古至今,买房这件事都一样。 “娘。找活的话,得去北门边上。”二桌说。 林桃背篓一抖:“我找什么活!走,进去!”说完,迈步进去。 刚一进门,那伙计就追了过来。 “你们怎么还进来了呢?瞧瞧这地上,都被你们踩得脏死了!赶紧出去!”伙计一嗓子,把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林桃不退反进道:“我,是来买宅子的。” 空气顿时就安静了。 连伏案书写的人,此时也停下来打量他们娘仨。 那伙计忽然大笑:“你?买宅子?逗谁呢?也不看看自己啥样!我可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进来,我们可不会好茶好点的侍候。想骗牙行的茶点吃,你至少也捯饬得像样一点!” “走开!好狗不挡道。”林桃懒得跟他耽搁。撞过那伙计的肩头,自己向贴满房契的那面墙走去。 两个崽子肉眼可见瑟瑟发抖的跟在她身后。 也不怪他们没见过世面,跟着原主这些年,他们兄弟来镇上,都是去北门那边卖苦力背包。 别说有钱人才会进出的庄宅牙行了,怕是连镇上的杂货铺子,他们都没有进去过。 “把背给我挺直喽!”林桃低吼,目光仔细打量着墙上的房契。 身后响起那伙计嘲讽的笑声:“真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的东西,还能看得懂房契了?” 林桃眼角直抽抽,怎么到处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第46章 真~把隔壁小孩馋哭了 林桃正想怼回去,身旁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大娘,我给你说一下这些宅子行吗?” 回头看去,竟是一个看起来和三柜差不多大的少年。年景不好,少年不仅瘦弱,面色还格外苍白。 见被打量,少年忙说:“你放心,我是牙行学徒,我师傅是张纪远,我叫周锄。师傅早间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可是、我也可以的。” 周锄一脸真诚,不自在的扬起一抹笑来。 “呵呵呵,做我们这一行,最怕的就是没有眼力见,张纪远怎么能收这样色的做徒弟呢?” 先前那伙计从嘲讽她,扩大到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周锄没接话,却小声道:“大娘,我先给你倒碗茶,然后慢慢给和你说。”话还没说完,人就跑没影了。 不多时,周锄就端着茶盘回来,里面不仅有她的茶,还有给二桌和三柜的。 另外,还有一碟小糕。 茶盘刚放到桌上,那冷嘲热讽的声音就又来了。 “周锄啊!店里的小点也是算成本的!你要是想做普度众生的菩萨,那也别把我们拉下水去啊! 喔!合着美名都让你小子沾了去,我们行里这些伙计,还都成了恶人!结果呢,吃的茶,品的糕,哪样我们没摊钱的?” 林桃原就没伸手,刚伸手想要喝茶的三柜,也把手收了回来。 二桌说了句:“难怪这茶一股子骚味!” 一句话,让不远处的人,接不上来了。 磨叽半晌,那伙计回了句:“有本事,自己挣去!别在这骗吃骗喝呀!” “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谢谢提醒。”二桌说着,从背篓里拿出饭团子递过来:“娘,您吃着听他讲。” “先喝点水吧。这一早上,连口水都没喝上,这白米饭吃着也没味。”三柜又来装水的葫芦。 林桃喝水的时候才注意到,周围那些伙计的眼睛都快落在她手里的饭团子上了。 站在她身旁的周锄甚至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方才那个说话难听的伙计,甚至揉着眼,撞了撞旁边的人问:“我没看错吧?那是米?” 身旁的人点头:“一两银子一斗。我家都有半月没吃上一口白米饭了。那满嘴跑的菽,真不是人能吃得了的。” “咕咚”两人同时咽了口唾沫。 林桃也没想到,二桌随意拿出来的白饭团子,居然还叫她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把隔壁小孩馋哭了。 她把饭团往茶盘上一放,说:“周小哥,那就麻烦你给我讲讲,都有哪些宅子要卖吧。” 回过神的周锄舔了舔嘴角道:“不知大娘对宅子,有怎样的要求?几进的院子?位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这个嘛……”方才她看了几眼,宅子位置好些的,那价钱可不便宜。 “我这人,喜欢安静。最好是那种院子后面就抵着山脚的,要是直接能上山那种就最好了。我有事没事,就喜好爬个山,看个日出日落感叹一下人生啥的。 至于大小嘛,我家人少,能有个五间房就够了。” 装x嘛!没钱买闹市的,那就给自己升格调呀!说一些有的没的癖好,那逼格一下就上去了! “还真有。大娘来这边看看?”周锄走向角落里的一个大桌。 林桃起身跟过去,方看清,这竟是一个沙盘。 一个完完全全缩小的桃源镇。 连四座城门和南边的山都一样没落下。 周锄指着山脚下,一个小小的院子说:“大娘,您瞧着这处宅子如何?正好在山脚下,院里的屋子,除去灶房,还有六间。 您瞧这后院,别看不大,就这马厩放个两三匹马,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宅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小了些。再则,偏僻了些。” “小了好呀!家里人不多,住得大了怕闹鬼!偏僻些正好,安静!就是不知道,这价钱如何了?” 周锄一下来了精神。 “今儿年景不好,这宅子原先的主子着急出手,只要一百两。您要是相得中这里,我这就去备上马车,领您过去看一看。 选宅子嘛!最看眼缘了。” 林桃摆了摆手:“一个还不一定会住的地儿,费那精力干嘛。我嘛,就是觉得,价钱贵了些。毕竟宅子落在这,又不能拿走。 那真金白银往身上一揣,可是走哪都行!” 她现在身上所有的钱,加一块,也才八十八两。 更何况,还不能把钱全都用光不是!耗子还知道留着些隔夜粮,何况是她呢! “可以!价钱当然可以谈了。老太太您要是今儿能定,我这就去把房主请来,见面把价钱说好了,今儿就把契书写了?” 说话的不是周锄,而是之前说她猪鼻子插大葱装象的那个伙计。 “老太太,我叫陈石,是这牙行里正二八经的牙人。从我手里卖出买进的宅子,就没有一个扯过皮的。 您信我的话,且在这坐会儿,我这就去请房主过来。” “陈叔!大娘是我的客人,您怎么能这样?”周锄急了。 “我怎么了?我是牙人,你是什么?你是学徒!你有印信吗?你就在这卖宅子!脸咋这么大呢?” “我、我是没有,可我师傅有啊!再说了,我都学了一年了,师傅说只要我能开张,就能出师了!” “少和我说那些没用的!张嘴闭嘴你师傅,他人呢?人都不在,难不成,还得让老太太在这等他?” 周锄没了底气,陈石好像就更占理了。 见周锄不吭声,陈石又转过来说:“老太太,您且坐着,我立马就把人接过来。” 都不待她作声,人就走了,临出门,还冲周锄吼道:“傻站着干嘛?没见着老太太茶水凉了?还不快去换热的上来!” 周锄红着眼低下了头:“茶水凉了,我给您换成热的。”说完,人就去了后堂。 三柜坐过来,压着声音说:“娘,那姓陈的也忒不地道了!” 二桌也说:“翻脸比翻书还快!就这样色的,也能在这里做伙计。真不知道这牙行的东家脑子里装的驴粪蛋子不是?” 不愧是二桌啊! 一张嘴,该骂的不该骂的都骂了。 第47章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不是! “不过娘,咱家又不是没房住,好端端的你咋还想着买房了?” 二桌却道:“三啊,娘做事,还得你同意是不?” 老三脸色一下就变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周锄给他们换上热的茶后,陈石就领着个老头进来。 见了面,老头主动递过来寄票。林桃晃了一眼,上面写着卖家把房契在这寄卖,还盖了官府的红印和牙行的印信。 “我一个乡野老太太,识不得几个字。”林桃把寄票推了回去。 原主不识字,她当然也不能识字。 不然,还真没法给孩子们解释。 陈石着急忙慌的当面替她和老头讲起价来。 那个卖力劲和嘴皮子,还真叫林桃开了眼界。 为了讲价,陈石硬是把人家宅子讲得哪哪都没个好。 什么宅子太小,屋子太老,处在山脚下湿气太重,甚至连后院的马厩都被陈石说得有还不如没有。 最后更是一口还了个七十两的价。 在那些不谙世事的人眼里,陈石这样的牙人,怕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好人。 可林桃好歹是活了两世的人,对于人性的丑陋这一点,估计没人比她见识得更多了。 她也就坐在那里不吭气,看着两人唱大戏。 不一会儿的功夫,老头就败在了陈石的嘴皮子下。 “陈石啊,要不是为了缴那点契税银子,我至于跟你在这说这么多吗?”然后老头在陈石耳边低语了好一会儿。 两人说完,陈石看了眼四周,凑过来小声说:“老太太,您看这样成吗?要么,您缴那二十两的契税。 要么,咱走白契如何?你们双方就都能省下那二十两的契税不说,您这边还能省下牙行的银钱。 这一来一回,您能省下不止四十两呢!” 听起来,陈石都是在替她打算。 一百两的宅子,他卖力的给砍成了七十两,任谁听了不心动呢? 可林桃抬头一脸感激道:“那你图啥呢?” “我、我当然也是要挣钱的。您这要是能成,额外给我一二两好处银子就行。” “陈石,我脸上有字吗?” “没、没啊。”陈石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茫然。 “那你怎么就觉得,设了个套,我就能进去呢?” 陈石脸上的笑没了,慌乱的压着声音吼:“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不是!”林桃都听笑了,指了指陈石身旁的老头,二桌和三柜就围住了老头。 “周锄!” 她一喊,在场的人都看了过来。 不一会儿,周锄也从后堂跑出来。 “你们牙行的东家在吗?我能见见他不?” 周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老实的说:“在、在的。我、我这就去请。” 陈石顿时慌了:“老、老太太,您这是要做什么呀?周、周锄你别去。老太太是和你说着玩呢!” “我可是认真的!你这么个大好人,那可不得给你们东家好好说道说道。” 周锄没理会陈石的叫喊,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请来了位身着细棉布袍的男人,下巴上那茬小山羊胡,使得看起来近五十的样子。 周锄介绍后得知,他姓张名谓,是牙行的东家。 张谓打量她半晌,倒是一脸谦和的行礼问好。 回过礼,林桃把白了脸的陈石拽上来。 “躲什么呀?你倒是把方才对我说的,当着你们东家的面,再说一遍呀!” 这时的陈石,不仅脸更白了,额头上还布满了一层细汗,嘴没张,但牙齿却碰得咯咯响。 见陈石不开口,林桃笑道:“张老板,您牙行里的牙人,是真不错!费劲帮我讲价不说,还设身处地的为我省钱,想出走白契的法子。老婆子是真没想到啊!这世上,还有这么替别人着想的人。” 等她说完,张谓脸已经涨红得晚霞似的。 “陈!石!”张谓低吼:“她所言可属实?” 陈石白着脸摇头:“没、没有的事。她、她胡说的!” “我胡说?”林桃一招手,二桌和三柜就那卖宅子的老头请了过来。 “老人家,您可想清楚了再说话。买宅子的是我,替您卖宅子是张老板。他陈石算个什么东西? 你要是为他得罪了张老板,你那宅子要是不能在这卖,你觉得还能卖得出去吗?” 原本还一脸无所谓的老头,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 “东叔!你、你可别乱说话!”陈石已经急红眼了,猛的推了老头一把。 老头一扭身子,直接道出了实情。 合着,陈石在请他来的路上,就给他讲,买家是个啥也不懂的老太婆。叫他咬着别松口,并且保证只要听陈石的安排,他最后就能拿到八十两。 “我、我也是鬼使神差的信了他。这才按着他说的话做的。左右我想着,管他白契红契,左右这宅子卖了就成。也就没管那么多了。” 扑通一声,陈石瘫软在地。 额头上的汗珠子,混着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腿上。 “东家,别听他们瞎说,这些年我在牙行里从没犯过错。您可信不得他们啊!”他抱着张谓的腿,就差沾了血在张谓腿上写个惨字了。 他不能承认!即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能承认。 教唆客人走白契,是牙人的忌讳! 如果今天认下,只怕从今往后,他再也做不得牙人了。 眼下一家老小都指着他吃饭,要是丢了活计,这日子就真没法过了! 都怪自己太自信了。 觉得这死老太婆穿得寒酸,应该不难唬。只要给些蝇头小利,就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连哄带骗让她拿出七十两买走房契,回头再找几个人把那房契抢过来,他就能是那宅子的主人。 十两银子的本钱,转手就能卖上七八十两,这买卖谁能忍得住! 可他要是能知道这死老太婆不好糊弄,他就不会走到这步田地呀。 张谓扶起陈石,下一刻,却是一巴掌呼在陈石的脸上。那半张脸,顿时又红又肿。 “把你的印信交出来!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牙行的牙人了!看在你跟着你爹在牙行做了许多年的份上,该给你的工钱,我一文不会少,你且好自为之!滚!” 第48章 诚意与信任是相互的 “不!东家,求你别撵我走!我爹还病在床上,一家老小都指着我这点工钱过日子。活计没了,我们一家七口就没活路了!”陈石这会儿是真的后悔死了。 后悔见人好欺就心起歹念。 以前从不知什么叫人不可貌相,现在他知道了!真的知道错了。 许是看张谓不为所动,陈石一下匍匐到林桃脚边。 “老太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回可好?求您替我说句好话吧!” 林桃把脚挪开,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像陈石这样的人,嘴上说得再可怜,心也是脏的。 如果不是以前做得顺手了,今儿这件事,他也不会做得脸不红心不跳。 原谅良心坏透了的人,就是助纣为虐! 跪在地上的陈石不停给她和张谓磕头求原谅。 旁边那些牙人们,皆是一脸不齿。 “真没想到,陈石能做出这些事来!” “是啊!他爹陈叔一辈子活得光明正大,怎么就教养出这样的儿子呢?” “做牙人,最忌讳的,就是吃了东家吃买家。只有黑了心肝的,才能做出这种两头吃的事来!” 最终,陈石是被人拖丢出去的。 狼狈的模样,早没了之前那趾高气扬的样子。 没了陈石,又是好几个牙人围上来,要做中间人。 林桃拒绝过后,叫来了周锄。 “周小哥,这宅子的买卖,我想托到你手上。成吗?” 周锄愣了半晌,指着自己,一脸担心自己听错了的样子。 卖宅子的老头连推了几下,周锄才回过神来。 周锄不太会说话,尤其是这会儿,激动得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 好在卖宅子的老头着急着出手,价钱很快就讲到了八十两,契税由原宅子主人缴纳。 林桃只需要支付本该给牙行的五两银子即可。 心疼的看了眼小金锭子,感觉还没捂暖和呢。 不过想到原本一百二三十两的宅子,她只花了八十后,心情也就没那么糟了。 手里八十六两银子,一下拿出去八十五两,只剩下一贯钱。 “大娘,我陪您去看看宅子吧!要是不合心的话,钱没缴,印没盖,后悔还来得及。这要是去了衙门回来,您再后悔也没用了。” 卖宅子的老头一下怒了:“小哥,合着是我不交你们牙行的钱吗?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赶紧给办了吧!别耽误了时辰。” “不用那么麻烦!办了就是。”林桃谢绝了周锄的好意。 庄宅牙行吃的就是衙门这口子饭,两刻钟的样子,周锄就带着易了主的房契回来了。 卖宅子的老头一拿到钱,跑得那叫一个快。 周锄把房契交到她手上时,以为她不识字,还贴心的指着衙门大印说:“这是官府大印。这是我代您写的名字。这个小小的,是我的印信。” 说完,把一把手掌长的钥匙放在她手里:“从今天起,大娘您就是那宅子的主人了。” 林桃反手又把钥匙放到了周锄手里。 “这宅子,我家现在也不急着住。牙行不是还能帮着打理租出去吗?这宅子,我就放在你手上,你替我打理着。” “您、您就这么信任我?”周锄一脸惊讶。 林桃拍了拍周锄的肩:“信任是相互的!我感受到了你的诚意,自然就愿意信任你。” 旁边三柜又要说话,被二桌拉了一下后,就没吭声。 周锄久久看着手里的钥匙,林桃道:“佃多少钱,你按着行情来就行。我每月初来牙行找你拿佃租就行。现在年景不好,佃宅子的人少我也是知道的,你别有负担。” “林大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林桃把房契揣好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了。就不耽误你了。” 周锄送她出门的时候,还问了她住的地方。林桃也没掖着藏着,直接把家里的地址报了出来。 “大娘您放心,宅子佃出去了,我就给您送钱去。” 林桃点头道别后离开。 跟在身后的三柜撵上来问:“娘,那可是八十五两银子买下来的东西。您不自己住就算了,怎么还交到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手上呢? 虽说房契在您手里,可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私底下佃出去了,不给您钱可咱整?” “怎么?之前你不还觉得全天下都是好人呢嘛?怎么现在眼里看到的人,又都变成坏人了?” 三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三,你今年多大了?”二桌突然问。 “十、十七。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娘多少岁?” “四十五。你干嘛问这个!”三柜已经不耐烦了。 二桌戳着他的脑袋说:“我就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这颗只转了十七年的脑袋,哪有娘懂的多!” 三柜脸一红,低下了头。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杂货铺,林桃直接就进去了。 里面掌柜正唉声叹气的擦拭着货架上的尘土,见她进来,立马换上笑脸迎了上来。 “大姐,看看想买点啥?” 林桃转了一圈,停在了几只看起来像是‘牙刷’的东西面前。 那是一柄骨制的刷柄,刷头上嵌满了直立的鬃毛。 “大姐,这可是上好的刷牙子。它的柄是牛骨制的,坚韧不易折断。鬃毛是马尾修剪而成。” 林桃一惊,光听这两玩意,这牙刷的价钱指定就不便宜。 要知道,牛和马在这里,一个是劳动工具,一个是上战场的玩意,哪能让人随便杀了做牙刷? 难怪牙刷是有钱人才使的玩意了。 “多少钱一支?”她试探的问。 那掌柜的犹犹豫豫半晌,比出五个手指。 “五十?”如果五十的话,倒也不算贵了。 “五、五百钱。” 有那么一瞬,林桃差点把手里的东西丢了。 这么个破玩意儿,居然要五百钱! 合着她手里剩下的一贯钱,只够买两支牙刷的。 想了想,林桃突然觉得咬小树枝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走的时候,那掌柜的还试图和她讲讲价,林桃直接没给机会,头都没回一下的离开了。 在这吃饭都成问题的年景里,只有三样东西值钱,一是粮食,二是药,三嘛自然是钱了! 牙刷这玩意,直接都排不上号! 第49章 傻小子!拿这虫子给鸡吃,那不是暴殄天物嘛 她还想拿着这点钱,买点菽碎回家,好喂鸡呢。 于是转头去了坊市。 然而时值今日,坊市早已空旷一片。 别说买东西了,卖东西的人都没有了。 风卷尘土,一片凄凉。 以后这日子,只怕是更不好过了。 …… 今天因为在牙行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到家时已黄昏。 这个点,正是上山的村民下山的时候。 路上免不了会撞个面。 “哟,林婶回来了?” 林桃一楞,点头后错身而过。 没走几步,不仅有人和她打招呼,还有和二桌三柜打招呼的。 二桌一向不喜与人来往,迎面走过,只当没听见。 可三柜这小子,先是楞神,而后竟还和人攀谈几句。 两人热和得跟朋友似的。 林桃只觉得,村里这些人是不是吃错啥东西了? 记忆里他们见了原主,那是有多远躲多远,就怕熟了被原主上门借钱借粮。 背地里的闲话,更是有的没的都被他们说尽了。 今儿这是唱的哪出?竟主动和她套近乎! 回到家,林桃都没琢磨清楚,到底发生了啥。 推开小院的门,饭香就扑鼻而来。 “娘回来了!”大炕的声音从鸡舍里传来。 四丫头闻声从灶棚里探头出来,甜甜的唤了声:“娘。” 舀水喝的三柜连水都没咽下,就兴奋的说:“大哥幺妹,你们猜猜,咱娘今天买啥了?” 徐大炕好奇的眨巴着那双清澈而又愚蠢的卡姿兰大眼睛,抱着土罐罐从鸡舍里出来,就开始翻背篓。 那‘可爱’的模样,硬是把林桃心里那点失落驱散了。 “背篓都是空的,哪有买东西?三弟尽会骗人!” “骗你干啥?真买了!你猜猜看呀!”刚说完,三柜就放弃了:“算了,我告诉你吧。咱娘,今儿买了座宅子!” 院里的空气顿时就安静了。 四丫头瞪着那双杏仁眼忘记了眨。 大炕更是连呼吸都停滞了,那脸啊,红着红着就紫了。 还是三柜反应快,上去就掐住了大炕的人中,这才让大炕免于自己把自己憋死。 “真、真的?”大炕一缓过来,就重复的问。 “我骗你干啥?真买了!不信你问二哥。” 大炕和四丫头像狐獴一样动作整齐划一看向老二。 “嗯。”二桌点头。 大炕像诈尸一样,猛的窜起,一把搂了过来。 “咱家终于有房子了!有自己的房子了!” “咱有家了!”三柜也抱了上来。 二桌啥也没说,脸上满是喜悦的也抱了上来。 四丫头手里拿着木铲子也冲出来抱住。 林桃就像卷芯菜的芯一样,被四个娃紧紧抱住。 很紧,心里却很甜。 “好了,在外面一天了,我饿了。” 她一说饿,四丫头才想起火上的东西,连忙跑回灶棚里。 “对对对,我还得喂鸡呢!”大炕捧个宝贝似的,捧着怀里的土罐去了鸡舍。 那神神叨叨的动作,引得林桃多看了几眼。 鸡舍里,大炕一进去,鸡崽子们像等着吃糖的娃子似的围在大炕脚边。 那只留下来做种的大公鸡甚至还扑扇着翅膀,往大炕怀里的土罐上啄。 只见大炕把手伸进土罐子里,揪出来一只虫子,那是…… “等等!别给鸡吃!”林桃嗓子都喊破了音。 徐大炕保持着动作,下一秒,大公鸡又飞起来,直接把他手里的虫子给啄去了。 “拿过来!”林桃追过去。 徐大炕忙把土罐子递给她。 “咋了娘?这个、鸡吃了是不是不好?”大炕刚才还兴奋的脸,一下就垮了。 林桃伸手进去,揪出一只虫子仔细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哪来的?” 徐大炕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搓着无处安放的手手:“我、我抓的。娘说过,鸡有虫子吃,就能多下蛋。我想,闲着没事,就上山抓虫子去了。我、我不知道它们不能吃这个。” 娘说过,他们以后还得靠这些鸡养活他们,鸡要是死了,他就是这个家的罪人,他也不要活了。 “不至于吧!以前我看别人家鸡,平日都是往山上跑找虫子吃的。它们应该没有不能吃的虫子吧。”三柜围了上来。 二桌打量过她手里的虫子,不解道:“这虫……以前大哥也往家抓过呀!咱小时候,老徐家院子里,不也养了两只鸡嘛。大哥也抓给它们吃过?” “我是说看着眼熟!那时候大哥还给我们说,咱们对老徐家鸡好些,老徐家就能对娘好些,就领着我们上山给鸡抓虫,确实是这种。” 认真看过后,林桃直拍脑门。 合着老大这小子打小就是个福运崽,奈何老徐家和原主不识货,老天爷追着喂饭,人家都不带张张嘴的。 “傻小子!拿这虫子给鸡吃,那不是暴殄天物嘛!” 大炕更迷糊了,挠着头问:“抱啥物?天上来的?” “这不是虫!这是钱!它叫土元,也叫土黄金!是种可以入药的虫!”林桃解释。 三柜惊呆了:“虫子也能卖钱?” 下一刻,他提着大公鸡的脚抖啊抖,嘴里不停道:“吐出来!把钱吐出来!” 大公鸡咯咯咯的拍着翅膀。 要不是二桌动作快,三柜的手就该被鸡啄了。 伤心的三柜,直接伏在老二肩上哭个不停。 旁边大炕小声问:“娘,它、真的是药?” “当然了!”林桃说:“娘小的时候,村里一个挖药人告诉娘,它能破血逐瘀、续筋接骨、消肿止痛, 对于咱们这些摔了腿,折了腰,又没钱上医馆的穷人,它就是黄金。 所以,才有了土黄金这个名。去,让四丫头烧水,把它们烫了晒上。” “嗳!”大炕立马去了灶棚。 林桃揉了揉眼睛,她怎么觉着,方才大炕眼里就跟有了光似的,闪亮亮的呢。眼花了,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处理好土元,饭菜也上桌了。 现在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也就多亏了这些老母鸡,每天一个蛋的充实着她家餐桌。 可是……天天上顿炒鸡蛋,下顿野菜蛋花汤,现在她看着鸡蛋都觉得腻了。 得改变一下食谱才行。 “四丫头,明儿下的蛋,别收完,让老母鸡们抱些小鸡出来,以后咱就能有鸡吃了。” 就在她为吃鸡蛋吃到腻,下不了筷子时,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阵惊呼。 “香!太香了!蚊子它再小也是肉呀!” 第50章 大炕身边的女子是谁? 林桃手一僵,筷子顿在空中。 蚊子?! “我没听错吧?蚊子能吃?”三柜说。 大炕认真道:“今天我上山的时候,真就看到好多人抓蚊子,我也抓了。” 林桃差点被嘴里的饭噎着。 “不过,我是抓来喂鸡的。” 听大炕这么说,嗓子眼里那口饭才算咽下。 眼下这世道更为艰难了! 今天抓虫吃蚊子,那明天呢?又或者蚊子和虫都没了呢? 越是到了生死关头,人性的丑陋面,越是毫无底线。 不行!事不能到了眼前才解决,没有好的预防措施,那就是在拿自己和娃儿们的命开玩笑。 看着四个有说有笑的孩子,林桃道:“赶紧吃,晚上早些睡,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次日一早,林桃早早起来,把四个打着哈欠的崽子叫到院子里站好。 “从今天起,你们四个一起出门背水背土。四丫头和老二一组,老大你和三柜一组。今天背水的,明天就换去背土。谁也不准偷懒,听见了吗?” “听见了!”大炕依旧是她说,他就做。从不会多说一个字。 三柜却是一脸愁容道:“娘,明明一个人就可以做的事。干嘛非得两个人嘛!幺妹是女孩,在家做饭养鸡就成。体力活,我和大哥二哥做就行了。 我们三轮流做,还能空出一个人在家里帮忙。” “嫌累想偷懒你就直说。”老二一语戳破三柜的小心思,还不忘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二哥!谁想偷懒了!我这不是替娘和幺妹着想嘛!娘身体不好,幺妹那小身板又做不了什么活。还不如留在家里替娘分担一下家里的活呢!” “三啊!意思,我还得谢谢你替我着想呗?”林桃直接被气笑了。 这小子!全身上下,起码有八百个心眼子!瞧瞧这话说得多冠冕堂皇! 但凡她要说个不字,都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自讨没趣了。 大炕把背篓一塞,搂着老三的肩就出门了。 与其说搂,那动作更像是挟持。 这仨崽子,可许是年纪大些的缘故,大炕身形最是魁梧。二桌个头不矮,但身形明显只有大炕的半个宽。 三柜年纪又是三兄弟里最小的,加之从小原主的苛待,瘦得跟个竹竿似的。 也就是这两月跟着她,吃得好些了,不仅像以前那样咳咳喘喘的,还多少长了些肉。 这边,二桌领着四丫头也出了门。 林桃洗漱后,就进灶棚忙活起来。 生了火,煮上粥,糊满饼,盖上盖,又去把圈养鸡的地清理干净。 天气越来越热了,鸡粪堆积在鸡舍里,鸡肯定是会生病的。 彻底清理完,她才把鸡放出来。顺带的把食槽添满。 最后,就是提着提篮去鸡窝里捡蛋,和打扫鸡舍。 最后的最后,就是把鸡屎和土元拿出来晒上。 期间,粥好了,胡在锅上的菽饼也熟了,刚端出来放在石桌上晾着,二桌和四丫头就回来了。 可林桃看了眼两人,就不高兴了。 “老二,谁让你替四丫头背的?”二桌这小子一前一后背了两背篓水,四妹呢,只是在后面,帮他扶着些。 她声音稍大些,徐四妹眼眶一下就红了,明显是在强忍眼泪。 把水倒进水缸后的二桌,跟个护鸡崽子的老母鸡似的,把四丫头挡在身后。 “娘您别怪四妹,是我要替四妹背的!这一背篓土,少说也有三四十斤,她一个小女孩,背不了这么重的东西。” 林桃深吸一口气后,宽慰自己别生气,气大伤身。后头还有二十年的日子,可不能躺在床上凄惨过完。 然后拍了拍身旁的石凳,示意两个孩子过来。 他们坐下,林桃方道:“娘让你们做这些,是为了锻炼你们的身体。眼瞅着世道越来越难,今天他们还能挖虫子抓蚊子充饥,那以后呢? 二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找不到吃的东西之后,饿急了的人们,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到那个时候,手上没有力气的四丫头,在他们眼中会是什么?” 话音一落,二桌和四妹都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娘并不指望你们将来,能有多大的出息,更没有想过把四丫头养得娇滴滴的,好嫁个好人家。 娘只想包括四丫头在内的你们,有一副好身体!有一把能保护好自己的力气!” 说完,她一手揉了揉二桌乱糟糟的头发,一手捏了捏四丫头软软的小脸蛋,语重心长道:“娘希望你们明白,考虑事情需看远些,早做准备,早做打算。” 二桌低下了头:“娘,我错了。对不起。” “呜呜呜,我也错了,娘,对不起。”四丫头直接哭开了。 林桃笑着替二人抹了抹泪:“好了!也怪娘,之前该和你们说清楚的。不哭了,去擦把脸过来先吃饭。” 两娃走开,林桃直往院门外张望。 这都中午了,背水的二桌都回来了,大炕和三柜咋还没回来呢? 照理说,背土的地方,比背水的地近了许多。他们该先回来才是啊! 坐不住的林桃,直接打开院门,在门口往大浪山那边张望。 终于,她看到半山腰上出现熟悉的身影。 只是……走在大炕身后的应该是三柜,那走在大炕身边的是谁? 眯着眼,努力打量,她隐约分辨出那是个女孩的身形。 穷人家不比那些有钱的,女孩子还穿个裙梳个头,即便很远,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像他们这样的穷人家女孩,打小也是衣和裤,头发就更也和男孩一样,梳到顶包块布。 所以隔得稍远些,光看身型很难分辨男女。 三人快到山脚时,那女孩好似熟识的和大炕挥手道别,走去了通往村西头的那条小路。 林桃关了院门回到石桌旁坐下。 不一会,院门打开,大炕和三桌一前一后进来。 “娘!你看。”大炕从背篓里把土罐子拿出来放到她面前:“我和三弟抓的。” 林桃打开往里看了一眼,是土元。 看来,回来晚了,应该是捉土元耽搁了。 盖上盖,林桃直接问道:“能告诉娘,和你们一起下山的人是谁吗?” 第51章 人对了,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炕脸一下就红了。这是有事儿啊! 林桃并没有忘记大炕今年二十了,别人家像大炕这个年纪,娃都会打酱油了! “嘿嘿嘿……”三柜捂嘴偷笑的拿胳膊肘捅了捅大炕:“大哥,我们是不是快有大嫂了?” 大炕脸更红了:“啥大嫂!尽瞎说!我、我、别别坏了人家名声。” “怎么就坏她名声了?给我们做大嫂不好吗?只怕这村里,好些个姑娘都想嫁进咱家来呢! 你想想,今儿你上山的时候,她们看你……” 大炕一把捂住了三柜的嘴。 “别闹了,擦脸洗手过来吃饭吧。”有人惦记上她这傻大儿,她得多留心了。 吃饭的时候,大炕捧着碗老实道:“娘,今儿和我一起下山的,是绣娘。” 林桃一想,这人记忆里有,还是小浪村里数一数二的女子。 姓王名绣,是村里老王家大闺女。模样不错,说话更是轻言细语,又有一手不错的绣活,村里人都叫她绣娘。 她记得,这绣娘十三岁就说了亲,去年大旱来时满十六,该是说好嫁娶的时候。好像是男方拿不出之前约好的五两纳吉银子,王家就不肯嫁闺女了。 于是这一耽搁,今年……十八了。 王绣倒是没啥问题,但这王家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刁。 别人家嫁闺女要纳吉,也就七八百钱。 再看王家,人开口就是五两银。 想给闺女找个有些钱的人家倒也正常,做爹娘的谁不希望自家闺女嫁个不愁吃穿的人家呢。 可王家的问题出在,王家嫁闺女要五两,偏偏娶媳妇只肯出纳吉一二百。 还动不动就说什么,能嫁进他们王家,是别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种双标家庭,能没问题? 摊上这么个亲家,大炕要能支棱起来还好,若像他爹一样是摊烂泥,大炕的子女怕都要遭殃。 林桃敲了敲碗,直接问:“你喜欢她?” “咳咳咳……咳咳”大炕咳个不停,也不知是呛到了,还是害羞了,那脸红得都成猪肝色。 旁边三柜捂着嘴偷笑:“那可是绣娘,村里哪个男人会不惦记。” “意思你也惦记?”二桌突然出声,打了三柜个措手不及。 “二哥、我、你、我才没有。”三柜否认。 “合着你不是男人?” “二哥!咱在说大哥的事!你干嘛把我带上?” 二桌严正道:“那就别说那么偏颇的话,起码我就没惦记。” 三柜不敢吱声了。 这边,缓过来的大炕红着脸摇头。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爹娘怎么说,咱就只能怎么做。”二桌一开口,又是直击要害。 果然,大炕立马点头了。 那就好办了。 “大炕啊!世上好女子多的是,老话说先有贤妻良母,方有成家立业,是有道理的。你且把这话反过来说,自知其中深意。” 习惯性的把话说完,林桃才意识到,这话对于满眼清澈又饱含愚蠢的大炕,怕是理解不了。 果不其然,大炕这会儿正掐着手指,不停重复着:“贤妻良母,成家立业,倒过来的话……业、立、家、成、贤……啊!错了,再来。” 林桃看得眼角直抽抽。 还是二桌嘴快:“母良妻贤,业立家成。” “喔,啥意思?”大炕依旧坦率直言。 徐二桌直摇头:“我只是嘴快,不是脑子好使。” “娘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说母亲性子好,妻子贤惠,男儿才做得出一番事业,那时候,家才能兴旺有样子。” 三柜的解释,倒让林桃多看了几眼。 这小子,脑子是个好使的。 虽然意思有稍微的偏差,不过人物关系的解读是到位的。 林桃点头:“是这个意思。”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大炕这小子,仍然是一脸‘你说了啥?我咋不明白’的意思。 林桃只好挑明了讲:“王绣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可王家人的市侩德行村里没人不知道。娘也不妄断,你如果喜欢,可以再相处看看。万一是个不错的呢。” 话音刚落,大炕却是认真道:“娘说是啥就是啥。我只是觉得她好看,声音好听,没别的感觉。” 这下,林桃算是放心了。 这仨崽子,还是大炕最叫她省心。 不过王绣若是对大炕真心有意,她倒也能成全一下。 可她就怕王绣别有用心接近大炕,到头来再伤了大炕的心。 爱情这个东西,它既是解药,更是毒药。 林桃揉了揉大炕的头:“你们都到了嫁娶的年纪,可娘希望陪伴你们余生的人,是个目光比你长远的,可以带你成长,让你变得更好的人。 要知道,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决定了你们的下半生会看到什么样的风景。人对了,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四丫头低下了头。 三柜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二桌听没听懂,反正就看他爽快点头。 反观大炕,脸红得跟鸡冠子似的。 那糙汉红脸的模样,逗得林桃想不笑都不行。 下午,她也没让四个崽子闲下来。毕竟得尽快让四个孩子身体强壮起来。 干旱越是严峻,这个家的危险就会越多。 所以……从今往后,即使没重体力活要做,她也得找活让四个孩子做。 还有自家这院子,得尽快改造。 于是,把四妹留在家挖坑。 仨崽子被她安排到山里砍竹子。 林桃则是亲自拿起竹夹子,捡起了鸡屎。 锻炼、改造、挣钱三不误! “娘,咱家好好的,刨这坑干啥?”徐四妹不是累,而是心里有点慌。 沿着院墙挖一圈坑,娘要是拿来埋人,那得埋多少人? 林桃直起身,叹了口气道:“它能保护我们。” 坑?怎么保护?徐四妹满脑子问题号。 …… 黄昏的大浪山上,徐家三兄弟一人背着一捆竹子下山。 路上,无数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三柜啊!你们砍这些枯竹做啥呀?”有人主动上来打招呼。 徐三柜先是一惊,这可是小浪村同辈人里娃娃头。小时候领着村里的娃娃们满山遍野的玩。 唯独排挤他们兄弟。小时候可没有少被他欺负。 “嗐!你这么看着我干啥?不认识我了?我啊!黄粮!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没忘。”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他! 七岁时黄粮哄他,说带他玩。 上了山,一堆村里的娃娃玩捉迷藏,他当鬼。 可黄粮转头就领着大伙下了山,独留他在山上一直找到天黑,差点迷路死在山里。 从那之后,黄粮就成了他的噩梦。 “给我说说,你家砍这么多竹子,是要干嘛呢?”黄粮胳膊肘撞了撞他。 “不关你的事。”徐三柜加快脚步,想把人甩掉。 黄粮却追着不放:“你别走啊!给我说说呗?”。 走在前面的徐二桌回头看见,刻意停下脚步。 “三啊,这又没啥不能说的。你告诉他不就完了。” 第52章 打起来了 徐三柜一愣神,告诉什么?明明是娘叫他们来的,也没说砍竹子回去是干嘛使啊! 不过一瞬,他似乎在二哥眼里看到了别的意思。 于是停脚转身招手示意黄粮过来,等人到了跟前,他伏在黄粮耳边半晌,然后走了。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黄粮呆愣在原地。 黄家兄弟三个追上来抓着黄粮问:“大哥,他给你说啥了?” “对啊!说啥了?你倒是快告诉我们呀!” “我、他、他啥也没说啊!”回过神的黄粮捅了捅自己的耳朵。 他确实什么也没听见呢! “胡说!我明明看到他在你耳朵边说话了。” “对!我也看到徐三柜嘴动了的!” “黄粮,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们?” 黄粮直摆手:“怎么可能呢?我要是知道,能不告诉你们吗?” “你就是不想!你肯定知道,而且肯定是能挣钱的事!所以你才不想告诉我们对不对?” “大哥,你要这样就过分了!你虽然成家了,可咱兄弟几个还在一个锅里捞食呢!你怎么能只管自己,不管我们呢!” “我、我没骗你们!他真的什么也没跟我说!”黄粮感觉自己就是混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了。 然而下一刻,一个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疼得黄粮捂着脸哀嚎。 “不说?那我们就打到你说!”黄老二直接扑上去,按倒了黄粮。 黄老三和黄老四也没有置身事外,对着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黄粮施以拳脚。 大浪山上,回荡着黄粮的哭喊和谩骂声。 就在黄家兄弟拉来扯去时,徐二桌拿胳膊肘碰了碰徐三柜:“看,打起来了。” 徐三柜两眼发光,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的仇,今儿可算是报了! “打他!用脚啊!对,往肚子上踹!屎都给他揍出来!” 二桌笑呵呵道:“行了,别在这过瘾了。赶紧回家吧。” “好嘞!”三柜傻呵呵笑着扛起竹捆,跟了上去。 徐二桌道:“解气了吗?” “嗯!谢谢二哥!要不是你拿眼神提醒我,我就错过这次报仇的机会了!” 徐二桌嫌弃道:“你也太好打发了!那年你差点被他害死在山上,看他挨几拳,你就解气了?有点出息!把身体练得跟大哥一样,亲自上手,那才解气!” 徐三柜看了前面那道似山一样的身形,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像大哥?做梦还差不多。” 二桌拍了拍他的肩:“多做活!什么累做什么!咱肯定能和大哥一样。到时候,黄家兄弟四个一齐上,指定都不能是你的对手。 到时候,你一定要揍扁他!揍得他以后见着你都得绕道走!” 脑海里想象着那一天,徐三柜瞬间浑身充满了力量。 “对!一定可以的!” 徐二桌:“你可以的!” 徐三柜:“对!我一定能行!” 徐二桌:“你能行!” 徐三柜:“我能行!” 看着三柜眼的火,二桌很满意。 娘说的果然没错,有目标就有干劲。 给三柜立个小目标,这小子以后指定不能把那一身的心眼子,使在做事偷懒上了。 踏实做事,也能让娘省些心。 …… 而大浪山半山脚上的黄家兄弟,已经被村里人拉开。 原本连肚子都吃不饱,再打上一架,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感受到黄老二恶狠狠的目光,黄粮再次解释道:“他真的什么也没跟我说!你们也不想想,我要是真知道,能不告诉你们吗? 我也想知道他们老徐家怎么挣钱的,才会跟徐三柜那傻子说话的。” “你还想狡辩!” “二哥你冷静一下,我怎么觉着大哥是被徐家兄弟摆了一道呢?”黄老四一开口,那仨兄弟都看向了他。 黄老四道:“你们想啊,如果你们知道挣钱的法子,会这么容易告诉别人吗?” 黄老三率先摇头。 黄老二愣住。 黄粮激动得大哭。 黄老四又道:“不过……既然是竹子,那山上不多了去了嘛!他砍,咱也砍啊!” “你光砍竹子有什么用?在哪卖,卖给谁都不知道!”黄老三烦躁道。 黄老四扬了扬下巴:“这还不简单?” “还有心情卖关子?你倒是说啊!”黄老三吼到。 黄老四招手,四个兄弟凑到一块,方压着声音说:“林氏卖东西不都是去桃源镇嘛!咱自己也去啊!” “废话!这就是你说的简单!说了等于没说!王婆子入狱,刘大拿摔死,小浪村谁不知道林寡妇是去镇上挣的钱?还用你在这说? 问题是,林寡妇家的东西,到底谁买的!咱要是能找着买的人,那还差不多!”黄老三更暴躁了。 “你着啥急呀!咱不知道,还不能问吗?” 黄家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愣着干啥?走啊!”黄老三冲在最前头。 黄老二和黄老四邀约而行。 只有黄粮落在最后头,一脸委屈巴巴的追着喊:“喂!我不能白挨打吧!徐家兄弟这么害我,你们不管啊?” 然而……没人理他。 …… 徐家小院。 大炕三兄弟回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圈沟,连进门的地方都有。 林桃拿几颗从中间劈开的大圆木拼上了,三人才得以进来。 完了,林桃还着急忙慌的把院门关上。 “娘?这是做啥呢?” “嘘!”林桃一把捂住三柜的嘴。 压着声音道:“不准问,不准说。听懂了?” 听没听懂林桃不知道,反正仨小子点头了,她才放开老三的。 “四丫头赶紧做饭去。”林桃催促。 徐四妹喔了一声,放下锄头去了灶棚。 林桃把仨小子叫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把两指粗的竹子斜着砍断,斜面刚好是个锋利的尖。 “按着这个长度,照着这法子砍。” 菜刀、砍刀、还有上回从小地痞那顺来的匕首,刚好三把。 大炕做事从来不问,她说,他照着做。 二桌却是一边削竹子,一边打量挖好的坑。像是在琢磨这些东西的用途。 只有三柜,把不懂就问贯彻得很到位。 “二哥,娘要这个做啥?” 徐二桌当没听见。 “二哥,娘挖坑做啥?” 徐二桌还是当没听见。 于是三个人呈现的却是三种状态。 一个埋头苦干,一个边想边干,一个手里干着活都堵不上他的嘴。 林桃也没闲着,继续捡鸡屎。 毕竟这是家里现在唯一稳定的收入来源。 等镇上的宅子佃出去了,家里又能多一份收入。 就在林桃专心致志的追着鸡捡鸡屎时,院墙外有人正不停向里张望…… 第53章 别怕,干就完了。 等林桃忙活完直起腰来,满意的看着几个孩子。 要说人多做事就是快。 当天她要的竹子,就砍够数了。 四个孩子累了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就开始哈欠连天。 晚饭后,把院子收拾妥当,就早早睡了。 翌日。 林桃早起做好了早饭,才把四个崽子喊起来。 洗漱完,一家人围坐下来。 “今天你们四个一起上山背石头。” “石头?” 四个崽子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 “对啊。”林桃一人给发了一个饼。 徐大炕只是以为自己单纯听错了,确认一下。 徐二桌看了眼院里的沟和竹子,沉思起来。 徐四妹大口大口的吃饼喝粥,就想着不能因为自己吃得慢耽误了家里活。 只有徐三柜,两手搓着脸,带着哭腔道:“娘!您到底要干啥啊?” “填坑啊。”林桃压低声音说。 三柜直接哭出了声:“那您挖它干啥呀!挖了填,填了挖,会累死人的!” 二桌拿胳膊肘碰了碰老三:“三,别忘了,你能行!” “我能行吗?”徐三柜犹豫了。 “我相信你能行!” “我能行?” “能行!” “好吧,我努力。”三柜把最后一口粥喝尽,站起身活动起关节来。 林桃一脸不解的看着兄弟俩。 感觉这俩关系变好很多呀。 要知道,老二以前最是看不起摆烂躺平的老三。 啥时候起,还会鼓励老三了! 三柜吃完走开的时候,林桃压着声音问:“二啊,你没事儿吧?” “没事啊。” “那你和老三……” “哦,娘帮我立下了小目标,我也帮三柜立一个小目标,免得他偷懒。” 话说了半截,二桌就领着四丫头就追着大炕走了。 虽然不知道二桌和三柜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他们的变化,和为这个家的努力,她心里也高兴。 孩子们走了,林桃收拾了灶棚,开始打理鸡舍。 昨天留了蛋的那些鸡窝上,老母鸡已经开始抱窝了,伸手摸了一下,有些窝里抱的两只,有些是一只。 索性把捡进提篮里的蛋,拿一些出来,塞进老母鸡肚子下面。 毕竟抱窝的鸡之后的一个月里,就不会下蛋了。 如果抱得少了,那就亏了不是。 摆弄好以后,她才开始喂鸡捡粪。 …… 大浪山脚。 徐家四兄妹齐排排把地上的石头往北楼里装。 路过的村民们都看傻眼了。 有人小声说:“真是太奇怪了,难不成这些石头能吃不成?” “不能吧!那玩意儿,谁能嚼得动呀?” “听说林寡妇采药卖钱,难不成这些石头也是药材能卖钱?” 好些人频频点头。 而这时的黄家兄弟,正人手一把砍柴刀,肩上挂着捆绳子,昂首挺胸的从徐三柜面前走过。 黄粮还故意踹了块石头下去,差点砸到徐三柜。 气得三柜想冲上去和黄粮干上一架。 二桌和大炕把自家弟弟按着。 这情形,黄粮就更得意了。 “哟!还想打我呢?来啊!上来冲我动手试试!你昨儿害我被打成这样的账,我还没跟你小子算呢!” 三柜气得两眼通红:“你真当我不敢揍你是不是!有种你过来!” 黄粮瞅着三柜扬了扬嘴角,手指敲着砍柴刀上当当响。 “我今天还得上山砍竹子卖钱,没空跟你小子打架。你小子要是皮痒痒了,过几日,我给你好好紧紧。” “你……” 二桌搂了搂三柜的肩,打断道:“三啊!跟他置什么气,别耽误自家挣钱。赶紧捡石头吧。” 话音落下时,黄家兄弟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们脚下的背篓和石头上。 “黄粮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把这些石头卖成钱。”二桌勾了勾手指。 不受控制上前两步的黄粮,突然一脸戒备的停住。 “你、我……” 身后黄老三推了他一把说:“去啊!愣着干啥?” “要去你去!我不去!”黄粮倔强站在原地。 “傻子!你不去,我去!” 二桌摇了摇手指:“我只告诉黄粮。” 黄老三气不过,强行把黄粮拽到身旁:“去啊!” “我、他、他就是想整我!我又不傻,我才不去!” 二桌一脸认真道:“你小时候差点害死我三弟,昨儿你因他挨了一顿打,照说你和他就算扯平了。 可我想着,咱住一个村里,多个仇人不如多个朋友。才想教你挣钱的法子,没想到你居然不要。 那你们兄弟忙你们的,我们也忙我们的,我娘还在家等着我们回去呢!” 说完,二桌催促着兄妹们继续捡石头,还扯着嗓子说:“快点!娘还等着呢!” 四人再次埋头苦干起来。 下一刻,黄粮一声“哎呦”被人踹倒在地。 那上面的石头,哐哐往下滚,吓得徐家兄妹躲去一旁。 这时候的黄粮已经被黄老三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拿手护着脸。 黄老三边还边骂:“黄粮你个蠢货!你蠢死算了!” 黄粮挣扎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求救道:“老四你快说句话啊!徐二桌是故意害我啊!” “哼!我还没见过谁害人,还那么认真诚恳的!徐二桌明明是想借此与你化解矛盾,偏偏你不识趣!” “你……他、你们没长眼吗?你们才是真正的蠢货!”黄粮一声怒吼,开始口吐芬芳。 原本没有动手的黄老二和黄老四,也被激怒参与进去。 被打哭了的黄粮,开始承认错误:“别打了!我去他那儿行了吧!我去总行了吧!” 三柜眼瞅着黄老三把黄粮揪起来,拽着往他们这边过来,着急得不行。 压着声音问:“二哥,这、咋说?” “你急啥?这不还有我呢嘛!再不行,还有咱大哥在这呢。别怕,干就完了。” 黄老三把黄粮往他们这边推,二桌还上去扶了一把。 “哎呦,瞧瞧你兄弟,咋下这么狠的手呢!嗐,这些石头啊……”二桌伏到黄粮耳边,捂着嘴道:“根本没有人……会买。” 前面几个字他说得格外小声,唯独会买二字,他保证黄老三绝对听见了。 “记住了啊!这东西,得是识货的主才行,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会要的。”说完,二桌转身示意兄妹们回家。 黄粮傻愣愣的转身冲自家兄弟说:“他、他说、根本不会有人买。” “我都听到他说什么人会买了,你还想耍我们!”黄老三彻底怒了,一记右勾拳上去,黄粮直接倒地不起。 第54章 他家二哥正常起来,简直不是人 倒在地上的黄粮在看到徐三柜冲徐二桌竖拇指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遭了徐家兄弟的道。 可眼前他说什么,自家兄弟都不相信。总不能再像昨天一样,挨上一顿打吧。 索性翻身起来拔腿就跑:“徐二桌!你们给我等着!” 不远处,三柜竖起拇指:“二哥厉害!” 以前他总觉得,老徐家就他一个正常人,没想到他家二哥正常起来,简直不是人。 徐二桌挥开他的手,把脚边的背篓背到背上:“别看热闹了,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啊!对对对,快别看了,回家。”徐大炕背上自己的背篓,提起了徐四妹的背篓就要走。 徐二桌一把拽住道:“大哥,幺妹的背篓让她自己背。” “这、重啊!把她压坏了咋整?”徐大炕很不能理解:“二桌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幺妹的活,你都抢着干。你到底咋了?” “这是为她好!”徐二桌坚持。 徐四妹上去,主动背起背篓,虽然吃力,可咬咬牙还是背得动的。 “大哥,我要自己来背。” 她要像娘一样强壮,要能和家人们肩并肩。 …… 兄妹四人回到徐家小院时,做了多年体力活的徐大炕,面不改色心不跳。 稍弱些的徐二桌,除了汗湿了衣襟,也还好。 三柜就吃力许多。 脸红心跳,面红耳赤,前胸和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 四丫头就更夸张了,前脚进门,要不是三个哥哥前后拉的拉扶的扶,小丫头差点就摔沟里了。 林桃连忙把凉好的水,送到四个孩子手里。 三柜放下背篓,直接躺在地上大喘气:“我、我还以为,我、回不来了!” “这才哪到哪儿!”林桃道:“歇会儿,再背一趟。” 三柜直接从地上弹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怎么?背不动了?”林桃问。 三柜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背、背得动。” 这哪是背得动背不动的问题。 明明就是他敢不敢说背不动的问题。 “娘?这些石头,您要放哪?”徐大炕问。 林桃忙指了指院墙下的坑:“倒里面就行。” “真填坑啊?”三柜惊呼后,一脸痛苦道:“娘?您这不是折腾着我们玩吗?有背石头的力气,让我们去河里翻翻蚌壳不好吗?费这功夫背这些又沉又没用的石头干嘛呢!” “三!不许这么和娘说话!”大炕突然挡在她面前,责备道:“娘这么做,一定有娘的理由!你不明白,可以好好问。娘肯定会好好和你解释。 但是绝不允许你,用这种语气和娘讲话!” 林桃被惊艳到了,记忆里的大炕,从小到大话都很少,无论谁说他什么,他基本不会辩驳。 更不可能像大哥一样,去指出弟弟们做得不好的地方并且纠正。 不仅她不敢相信,连二桌和四妹都一脸懵的看着大炕。 三柜也好不到哪里,嘴大大的张着都能塞进一只鸡蛋。 回过神的三柜指着大炕:“二、二哥,大、哥他、他……” 徐二桌点头,一脸我也看到的表情。 四丫头更是笑得夸张的冲大炕竖起了大拇指。 林可乐更是笑得一脸欣慰。 有这样的大儿子,以后就算她老了,应该也不会太过凄凉。 突然就觉得,在这里养老,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后知后觉的徐大炕,“哇”的大叫一声:“我、那、他、我怎、我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们大炕啊,终于长大了!”林桃揉了揉傻大儿的头,接过他手里的背篓,走去坑边。 石头倒下去,只填铺了很短的距离。 林桃身子一僵,眼睛缓缓眯着了一条缝,那块从中间被碰裂开的石头…… 迫不及待跳下去捡起那块石头,她心里乐开了花。 确定没错之后,她几乎把里面大块的石块,都砸了个遍。 不出意外的,她又找出了五块同样的石头。 “大炕,这背篓石头是你捡的?” 徐大炕点头。 从坑里出来,林桃又把另外三个背篓里的石头,都倒进坑里。 “赶紧的,你再带着弟妹们,继续背石头去。咱这沟得尽快弄完才行!” “喔!”大炕应声后,领着弟妹走了。 林桃跑去拿了砍柴刀,再次跳进坑里,埋头苦干起来。 乒乒乓乓不放过每一块石头。 等到徐大炕兄妹第二趟回来,就瞧着自家老娘,在坑里砸石头。 “快、把石头都倒这边上。” 这回,林桃没有把石头倒坑里,而是让他们倒在坑边上。 免得像刚才一样,挤在这小坑里,那叫一个难受。 “娘?这几块石头是?”二桌指着她挑出来的石头问。 林桃笑得眉眼弯弯:“这个啊……是钱啊!” 徐二桌惊呆了。 三柜和大炕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四妹不敢相信道:“娘,您是不是眼花了?这是石头,不是金银。” “我这会没空和你们解释,趁着天没黑,赶紧再背一趟去。大炕啊,石头一定要在同一个地方捡的喔。” 从坑里爬出来,林桃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捡着石头从中间劈开。 不要的,顺手就丢进坑里填坑用。 一听到钱,最激动的要属徐三柜。 他主动拖着大炕,拽着二桌,喊着四妹出了门。 一出门,徐四妹就担忧道:“明明是石头,娘是不是病了呀?” 徐大炕一脸担忧的不停回头张望。 “娘没病!那些石头,确实和寻常石头不一样。”二桌道。 三柜一脸兴奋说:“我也看到了!娘挑出来的那些石头,中间都是闪亮亮的,有点像、像……像什么宝贝!亮晶晶的!”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能沉默了。 “难、难不成,那些石头,真是宝贝?”徐四妹问。 旁边的二桌揉了把徐四妹的头说:“不管它是什么,娘既然说是钱,那就肯定是值钱的东西。 你们想想,别人看着觉得没用的土皮,娘能卖着钱。捡了这么些年,没人看得上的蚌壳,娘也卖出钱来了。 还有那些个鸡粪,年景好的时候谁家没有?可谁又知道那东西也能卖钱?所以,我相信娘说的!” “还有我!我也信!只要是娘说的,肯定没错!”徐大炕大声道。 “对!信娘就对了!”徐三柜大呼。 一时间,大浪山上都能听见徐家兄妹高亢的呼声。 第55章 这石头,真是药材? 林桃坐在坑边,没有放过一块石头。 掐着点,她还放下手里活,先给孩子们把饭做好。 累了一天,这趟回来,应该也饿了。 以往一顿只炒四个蛋,今儿林桃直接干了八个。 平日里一人两碗的菽饭,今天她也按一人四碗煮的。 煮饭的米汤,她还刻意熬得很浓稠。末了还打了两只蛋进去,让汤看起来更有食欲些。 黄昏时,她那四个崽子背回来了第四背石块。 一进门,三柜和四妹就跪到了地上。 背篓里的石块,咣咣当当滚落一地。 二桌也几乎支撑不住的坐到地上。 就连大炕都涨红了脸。 可见这一天的劳动强度之大。 “你们歇着,我再去一趟。”大炕说了又要走。 “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再去。”林桃忙把人叫住。 大炕却说:“没事娘,我还背得动。” “我知道你还有力气,可天快黑了。山上危险!来,先喝点米汤。歇会咱就吃饭。”林桃端出来一大盆的米汤,挨个给他们盛了一碗。 不出所料的,四个崽都饿疯了。头一仰,一碗没了。 眨个眼的功夫,那一盆子米汤,差不多就见了底。 “行了,来把饭菜端出去,吃饭了!” 话音还没落下呢,三柜就冲进来抬饭了。 瞧着老三那双黑里混着黄的脏手,林桃忍不住啪一下拍了上去。 “瞧你那双爪子!先去洗了才准吃饭!” “喔。”三柜委屈巴巴的瘪着嘴出去。 今天这顿饭,林桃光看她这四个娃吃,就觉得特香。 活了两世,她头一回感受到了吃播的魅力。 原来,看吃饭香的人吃饭,你真的会觉得很香。 四碗下肚,仨儿子齐排排倒在堂屋的台阶上,抚着自己的肚子打着嗝。 四丫头还想起身收拾碗筷,谁知两条腿不听话,人没站起来,还差点摔了。 “行了。坐会吧!我火上给你们烧了热水,一会儿啊,泡个脚。”林桃端着盆和碗去了灶棚。 这么大量的运动一天,要是平日里常做着的,或许没啥大问题。 可对于三柜尤其是四丫头来说,今儿要是不管不问,明天怕是连床都下不了。 所以她在吃饭前,就烧了一大铁锅的热水。 然而……问题来了! 去了镇上这么多次,她都只顾着挣钱买粮食去了,反倒忘记了家里只有一个盆的残酷事实。 而且这个盆,刚才她还来装汤来着。 一咬牙,就着点水涮涮,她就拿来装热水了。 从灶棚里一出来,三柜就大叫道:“娘!那是吃饭使的盆子呀!” “娘!盆挺贵的!您以前还说,这盆是您唯一的嫁妆,使都舍不得使呢。”大炕说。 “这家里,啥也没有你们重要!赶紧的,泡泡脚!”林桃连盆带水放到地上。 然而……没一个动的。 “咋滴?还得我给你们脱鞋?” 二桌第一个脱了鞋,把脚放进去。 林桃满意道:“这才对嘛!”说着,往石凳上一坐,也脱了鞋把脚放了进去。 那股子热量通过脚底冲击着身体,她打了个激灵,瞬间觉得关节不适得到了缓解。 “看着干嘛?快把脚放进来啊!” “嗯,好舒服。”二桌发出一声感叹。 三柜立马就脱鞋放脚进来了。 大炕虽不情愿,但在林桃的再三催促下,也把脚放了进来。 林桃转身,正好看到徐四妹眼里的失落。 “傻丫头!还不快过来!你二哥给你留了位置呢!” “我……嗯!”徐四妹过来坐下,林桃才借着月光,瞧见小妮子又红了眼眶。 就势搂了搂她的肩道:“傻丫头!娘今天最是心疼你。他们仨都是男孩,受苦受累是因该的。 让你一个女娃娃,跟着做那么多体力活,确实是委屈你了。但你得知道,娘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的!”四丫头嗓音沙沙的:“娘说过,在家有您有哥哥们疼。可若是以后嫁出去了,手上没把子力气,性子没那股子泼辣劲,以后就有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累。” 二桌的大手,按在了四妹头上。 大炕却是大声道:“即便你嫁出去了,我们也是你哥哥!谁敢欺负你,我跟他拼命!” “对!婆家要敢嫌弃你,你就回来。哥哥们养你!” 徐四妹抬起头来时,笑得眉眼弯弯,眼角却溢着泪珠子。 “我才不呢!我要像娘一样,任谁也不敢欺负了我去!” 四个崽子笑成一团。 林桃看着盆里挨在一起的大大小小八只脚,突然觉得这样的人生,其实也不错。 “娘。”二桌突然喊她:“那些石头,是什么呀?” 林桃看了眼和老刘家隔着那度墙,勾了勾手指。 四个崽凑过来,她才小声说:“它啊!也是一味药材!” “真的?”老三一声惊呼,老二一把拿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呜呜……”老三拍打着老二的手背,挣扎个不停。 扒拉开二桌的手,三桌哭着脸道:“呸呸呸!二哥,你的手刚才洗了脚,怎么往我嘴上捂!呸、呸!”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四丫头笑得前仰后合。 大炕也呵呵傻笑道:“活该!你还知道埋汰呢?你小时候,故意把脚往二桌嘴上踩的时候,你怎么不嫌得埋汰了?这下好了,你两扯平了。” 二桌嫌弃的瘪了瘪嘴:“以后你别大呼小叫的。少给娘和这个家惹麻烦!” “喔。”难得的,三柜没有和老二犟嘴。 “娘,这石头,真是药材?”三柜问。 林桃点了点头:“没错!而且这种石头,通常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应该能值些钱!所以,明天你们还得继续辛苦一下。” “嗯!”三柜点头道:“听娘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身上不疼了。” 二桌却指了指院墙方向,小声问:“娘?那挖的那些坑,您是用来干啥的?” “娘小时候就听老一辈人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啥意思?”大炕问。 二桌摇头:“不懂。” 三柜和四丫头也是一脸茫然。 林桃指了指鸡舍:“那坑是用来防着有人打它们的主意。” 然而就在这时,鸡舍里传来一阵杂乱咯咯咯的鸡叫声。 林桃来不急穿鞋,摸了地上的砍柴刀,向鸡舍冲去…… 第56章 那是蛇吗?那是明儿加的菜! “鞋!娘……你的脚!”徐四妹提着鞋追。 徐二桌拿着笤帚把人拽回来:“你在这等!” “二哥,娘她……” “有我们呢!” “哥!拿着这个!”徐三柜把砍柴刀递给徐大炕,自己手里拽着菜刀。 这边,林桃小心翼翼拉开鸡舍窝棚的门,鸡毛尘土扑面而来,呛得她眼都睁不开。 原本这小小的窝棚就没窗户,现在又是大晚上的,除了门外照进来的这边月光,就只剩下茅草顶漏下来的星点光亮。 等眼睛适应黑暗后看去,一只老母鸡在鸡窝旁扑扇着翅膀咯咯咯的叫个不停。它的前面,竟然有条蛇! “蛇!娘别去!”大炕拽着她的胳膊。 林桃一甩手:“那是蛇吗?那是明儿加的菜!” 咔叽一声砍柴刀落下,蛇头蛇身瞬间分家。 砍柴刀一横再次落下,蛇头直接被锤扁了。 林桃把蛇头踢出鸡舍,捡起蛇身捏了捏:“不错,挺肥!明天正好拿来炖汤。” 山上吃的少了,连这玩意儿都晓得跑来偷吃,何况是人! 看样子,院墙下的竹尖陷阱,需要加快进度了。 她这边正愁该怎么先解决蛇偷蛋偷鸡的问题,转身看见的,却是徐大炕四个直愣愣的目光。 “看着我干啥呢?不早了,回去睡吧。” 林桃找了根草绳,把没头的蛇身悬挂在灶棚里,就进屋睡下了。 院子里,徐三柜长出了一口气:“那是蛇啊!” “我长了眼睛!” “娘一刀就给剁了!” 徐二桌:“你最好管住你的嘴。” 突然回过神的徐大炕,一脸难以抑制的笑容:“睡了睡了,明天有肉汤吃了!”说着,把洗脚水存进水缸里后回了东屋。 徐二桌把刀都收好,也回屋了。 收拾院子的三柜看了眼堂屋,小身对徐四妹说:“幺妹,你觉不觉得娘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徐四妹问。 他压着声音道:“你还记得去年咱家院里进了条蛇的事吗?” 徐四妹点头。 “你还记不记得娘讲她小时候被蛇咬过,所以咱家进了蛇她才会又叫又跳的怕得不行!” “那又怎样?” “怎样?”徐三柜惊呼出声,忙捂着自己的嘴看了眼堂屋,才又用更小声道:“你不是没看到,娘方才一刀干净利索的把蛇劈了!还有那蛇头,啪的一下,稀碎! 就那手起刀落的样子,哪像是怕蛇的人?还有上回,就是大哥抓那个什么土元那天。大哥小时候就抓过,娘那时候啥也没说,感觉压根就不知道那虫子能卖钱。 怎么现在突然就知道那虫子能卖钱了?还有还有……” “还有啥还有!快闭上你的嘴吧!”徐四妹猛的一把揪住了徐三桌的衣襟,红了眼眶:“三哥你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尤其是在外面! 我真不懂你,难道现在有饭吃的日子不好吗?看看咱们身上的衣裳,是谁给咱买的?还有咱脚上的鞋,没有现在的娘,咱们有穿上布鞋的一天吗?咱们长这么大,啥时候睡过这么软的床?娘对咱,那是掏心掏肺的好!” 说到最后,徐四妹又哭了起来。 “呜呜,就算娘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也是老天爷看我们兄妹可怜为我们重新挑选的娘!呜呜呜。” “幺妹,你、你别哭啊!我、哎!”手忙脚适的徐三柜啪一下打了自己一记大耳刮子:“我错了还不行吗?瞧我这张嘴!以后我一定管好它,再也不说了。你快别哭了,一会儿二哥听见了,还不得抽死我!” 徐四妹抹着眼泪点了点头,祈求道:“三哥你记住,这些话别人说,那都是嫉妒咱们有这么能干的娘,想害咱!咱得护着娘,别让那些犯了红眼病的人给害了!” “我知道的!我也就是嘴快说着玩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别哭了,累了一天你先去睡吧。院子我来收拾。”徐三柜把人推进堂屋,将门带上又狠狠的掐了下嘴唇一下骂道:“看你下回还把不住风。” …… 次日一早,林桃比往日都起得早。 把昨晚那条蛇剥了皮,砍成小段。开水焯过后去骨,肉再和米一起熬粥,最后切些姜丝里边。 可惜,要是有几颗红枣,这弱的味道就更绝了。 然后再煮五个白水蛋,糊了十张饼。 做好这些,又就着灶堂里的火,把削尖的竹子挨个的过一下火。 淬火不仅能防虫,还能给竹子定型附带增加硬度的buff。 天光亮起,四个娃也都起来了。 洗漱好后,林桃连粥带锅一起端上了石桌。 昨儿拿来泡脚的盆,肯定是不可能再拿来装食物的! 一人给盛了一碗,那股子肉香味,馋得人直咽口水。 “大哥!你怎么嚼都不嚼一下,就灌肚子里了!”徐三柜不满道:“不是白瞎了这么好喝的粥嘛!” 三碗下了肚的徐大炕,又盛了一碗两口下肚。 “啊!你、你、你得嚼啊!”徐三柜大叫。 二桌哼笑道:“你再叫会儿,锅就空了。” “啊!二哥你怎么才说啊!”这回,三柜也不嚼了,直接一口炫完了一碗粥。 “太香了,肉滑滑的,嫩嫩的。”四丫头情不自禁的发出感叹。 林桃笑而不语。 比起带着那股子骚味的猪肉来说,这粥确实好吃多了。 早饭过后,四个娃背起背篓就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儿吃的好的缘故,四个娃充满了干劲。 林桃也没闲着,把该晒的土元晒上,又把前些天晒的蚌壳肉拿出来泡发,然后就是捡鸡蛋和清理鸡舍。 除了昨天做好标记抱窝的那几窝,其它的鸡蛋她都给捡了。 鸡就这样的,一旦有一只抱窝的,就会跟传染病一样,只只都想抱窝。 她只好赶走老母鸡,才捡得了窝里的蛋。 清理好鸡舍,她转头又把泡好的蚌壳肉拦上菽碎拿去喂鸡。 忙完这些,她才开始铺坑。 竹尖陷阱好不好使,看的就是坑底的硬度。 所以,她才会要大炕他们背石块回来。 试想那竹尖插在松软的土里,别人就是踩上去,顶多就是划个口子啥的。 可坑底若是足够硬,这人踩上去,竹尖从脚底穿出脚背,那都叫运气好的! 第57章 你们说,会不会林寡妇家弄米肉吃啊? 铺好石块,林桃还在上面铆足了劲的跳上半晌。 确定坑底没有下沉的空间后,才会填上一层软土,用来放置竹尖。 期间,林桃还会抽上一会儿功夫,去鸡圈里捡上一会鸡屎。 而这时的大浪山脚,徐家四兄妹装好石块,正要往家走时,迎面撞上了黄家兄弟。 黄粮只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跑得命都不要了。 徒留黄家三兄弟一脸茫然的愣在原地。 暴躁的黄老三冲着跑远的黄粮大吼:“你这又是在做啥?胡乱跑啥啊?” 远处的黄粮扯着嗓子道:“我怕徐二桌又喊我过去!” 从黄家兄弟面前走过的徐二桌扬了扬嘴角,徐三柜更是直接笑出了声,徐四妹也是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 走得远了,徐三柜道:“二哥,我这回,是真学到了!” 回到自家小院,兄妹四个把背篓里的石头倒在坑边,连水都没喝就又出门了。 林桃又开连轴转。 认真劈开每一块石头,留下需要的,把没用的石块丢坑里压实,再铺上土固定竹尖。 一家人一整天努力过后,竹尖陷阱终于完成。 陷阱上方,拿竹条子担着,然后盖上些枯草,最后再撒上一层薄薄的土和大小不一的细石子。 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那里和院里其它地方不一样。 林桃抹着汗珠子,拍去手上的土。 “你们歇会儿,娘给你们做饭去。” 摊在地上的徐四妹爬起来,把她拦在了灶棚外面。 “娘!您歇着,我来做。” 仨小子也上来硬把她拉去了石凳上。留下大炕后,二桌和三柜都进灶棚做饭去了。 林桃一想起身,大炕就一把将她拽回去。 没法子,她只好大喊:“随便做就行!别搞太麻烦!” 晚饭时,林桃安排起明天的活:“明儿我得去镇上一趟。今儿没背水,家里的水也没了。你们明天把水背满,把鸡照顾好。” “娘。让大哥陪您去吧。”四丫头说。 “对,有个人帮您背背东西也好。”二桌说。 三柜在一旁点头:“背水背土这种活,我和二哥就能做好。” 看着四个孩子一天比一天成熟懂事,林桃心里很是欣慰。 她觉得如果有一天,没了她,这四个孩子也一定能把自己照顾好。 “不行。后天咱要做的活更多。明儿必须背够两天用的水。再说,我也没啥重的东西要背。我合计着,得提防着来偷蛋的蛇,想去买只大鹅回来。” 鹅这种东西,那可是村霸级别的。 在它眼里,好像就没有怕的东西。 而且它领地意识极强,但凡闯进来的,必须和你过上几招。 甭管打得过打不过,嗓门不能输。 所以就算打不过,也有个报警的作用不是。 昨儿也就是他们还没睡,要是半夜人睡着了,她的损失可就大了。 “还有那些挑出来的石头,我想拿去仁义堂看看。”真要是值些钱,后天他们一家都有得忙。 “娘。”三柜低声问:“那石头到底是啥?” 话音一落,其他三个娃也都看她看来。 林桃也没藏着,放了碗起身,拿来一块挑出来的石头放在石桌上。 “看好了。”当的一声,砍柴刀落下,桌上的小石头碎成了很多小方形小块。 “它啊,也其此得名方解石。” “哇!”四个娃好奇的拿起小方块打量。 尤其是大炕,看得那叫一个仔细。 “它好漂亮,亮晶晶的。”四丫头说。 林桃笑笑:“对啊!听说很多有钱人家,都用它来改善环境中的气味。 在她上一世时,方解石更是出了名的芳香大师。 有钱的,没少把原石放置在车里、厨房、厕所、橱柜等有异味的地方。 还有人把方解石做成手串,说是有改善能量的功效。 虽然她不太信能量说,但是方解石是药材,是不争的事实。 它能治疗骨质疏松症、预防动脉硬化、记忆衰退。 《别录》中也记有,主胸中留热结气,黄疸,通血脉。 若是把它煅用研粉,外用更有收敛生股的功效。 能用在湿疹、水火烫伤、疮疡溃后不敛及创伤久不收口等! 所以,能卖钱是能肯定的。 至于能卖多少钱,这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这些方解石都很小,估计和珍珠一样,只能在药用方面,满足不了观赏性。 四丫头突然小声问:“娘,我能留一块吗?” 林桃摇头:“这东西放在身边,惹祸。”说完,把她手里的小石块拿走放回了背篓。 徐二桌揉了揉徐四妹的头:“听娘的。” “嗯。”虽然很想要,徐四妹还是放弃了。 林桃却是看在眼里。 “吃完饭你们就早点睡,明儿难得能清闲一下,你们做完事就好好休息。” 晚饭收拾好院子,林桃把搭在院门前的圆木收起。 “记住了,早上起来,先把这个放回去。你们走路的时候,也小心一些。” 当晚,林桃早早就睡下了。 兴许是接连累了三天,又或者是竹尖陷阱做好后格外放心的缘故,她一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半夜。 一声凄惨的嚎叫划破了小浪村宁静的夜空。 林桃猛的弹坐起来,扯过衣裳披上身,就冲出了堂屋。 只见墙脚下的竹尖陷阱里,扒着个人。 “脚!我的脚!救、救命!” 东屋门打开,大炕、二桌、三柜冲了出来。 “怎么是他?”三桌一开口就破了音。 徐大炕揉着迷糊的眼,看了又看。 二桌则是在看到黄粮那双被血染红的手后,吓得面色苍白。 “我、我的手!我的脚,我的腿!救命!来人啊,救救我!”那人痛苦的喊声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村里也有光亮起。 隔壁老刘家的院子,更是传来开门的声音。 林桃不慌不忙的把院门前的圆木搭好,然后打开了院门。 门口,刘老二探着个脑袋往她家院门里瞧。 随着哀嚎声越来越惨,她家院门前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围了不少人。 “这林寡妇家大半夜的,又闹个啥呢?” 刘老二一憋嘴:“谁知道呢!我就听有人喊救命了!你们说,会不会林寡妇家弄米肉吃啊?” 第58章 谁要想找事就来!老婆子从来不带怕的! 周围人被吓了一跳。 “不能吧!卖米肉这种丧良心的事,哪是咱这些人能做得出来的!” 刘老二哼道:“有啥不可能的?你们想想老徐家以前多穷,这才几天?人家又是吃米又是吃肉的。咱大伙人都快活不下去了,人家还有钱买鸡来养呢!” “听说,林寡妇不是在山上挖着宝贝才有钱的嘛!” “呸!大家天天上山,咱不见你我挖着那值钱的宝贝?偏就她挖着了?咋滴,那宝贝还跟她姓不是? 还有我娘偷跟着去挖了和她一样的东西,结果呢?成了卖假药的!我早就怀疑林寡妇卖药是假了!” “刘老二你胡说什么!”二桌大吼一声冲上来。 大炕和三柜也一人操扁担,一人提扫帚的跟在后头。 林桃瞥了刘老二一眼,伸手把仨儿子挡在门内。 又一声音救命的哀嚎响起,议论纷纷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兴许是仗着村里人都在,方才还不敢上前的刘老二,竟大着胆子到她门前往里探头。 林桃脚一抬,架在门框上:“干嘛呢你?” “我干嘛?林寡妇是你在干嘛才对吧?小浪村可不是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老实交待,你家到底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刘老二叫刘二成,是王婆子的二儿子,刘大拿的弟弟。 打小就是个又奸又滑一肚子坏水的东西! 关于这点,倒是像极了他娘王婆子。 “怎么?今儿被大伙逮个正着,你也无话可说了是不是?” 林桃笑了:“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除非……你和里面喊救命的,怕不是同伙?” “什么同伙?你少污蔑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林寡妇是不是在卖米肉?” “老娘卖什么,关你屁事!” “你……”刘二成一咬牙,转身大喊一声:“大伙一起上!把这个恶毒婆子扭去里正爷那里问罪!”后冲了上来。 林桃一把揪着刘二成的衣襟,侧身一把就将人按到了地上。 吓坏了的刘二成,往她的脸上伸手。林桃一脚,就把他的手狠狠踩在了脚下。 咔的一声,刘二成的手肉眼可见的折了。 疼痛使得刘二成哀嚎不止。 “我、我的手!” “我、的、脚!” “疼疼疼!” “救命啊!” 这不,莫名就和院里竹尖陷阱里的那位,无缝衔接成了二重奏。 下一刻,刘二成哭得像个孩子般的哀嚎道:“爹!林婆子要杀我,你快来救救我啊!” “这大半夜的,又闹什么呢?”里正爷的声音响起。 林桃松开脚站起身,刘二成哭喊着爬到里正爷脚边道:“老叔,您再晚来一步,我就要死在林婆子手里了,呜呜呜……”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里正爷一问。 旁边那些围观的,一个个摇头后退。一副他们没关系,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这可把刘二成气惨了。 于是就听刘二成加油添醋的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什么她在院子里杀人卖肉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里正爷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她,林桃这才让开门道:“我家院子里进了偷鸡贼。刘老二就想着方的,要我把贼人交出去。 我也奇怪啊!如果不是有些瓜葛的,他刘老二何必为一个偷鸡贼这么卖命呢!” 刘二成慌了:“什么偷鸡贼?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桃只笑不答,转而对里正爷道:“这偷鸡贼还在我家陷阱里呢!里正爷进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她退到木头拼成的桥上,把院门口的位置让出来。 里正爷被搀着过来,只往里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等在外面的村民,无不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突然间,里正爷干呕着走开,喘了半会儿粗气,方问道:“林氏,既然是冲着你家来的,你想怎么处置?” “我要能做主,我就把他弄起来,吊进山里让野兽吃了得了。” 话音落下时,一阵整齐的倒抽气声响起。 村民们看她的目光,就像看鬼似的。 里正爷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叹气道:“把人弄出来,我送官吧。” “大炕二桌三柜,把人弄出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仨小子就把人从陷阱里扯了上来。 人是啥时候疼晕过去的,林桃不知道。 可把人抬出门时,穿通了脚心的竹子碰到门框,人立马就哀嚎着醒了过来。 “对、对不起。”大炕慌忙道歉,手一乱,竹子另一头,又挂到了门框上。 徐虎头一歪,人又疼晕过去了。 大炕更慌,就又是一通道歉。 二桌直翻白眼:“大哥你没睡醒吗?你给他道什么歉!” 大炕这才回神:“喔、对、对。” 仨小子把人抬出门,放到里正爷脚边。 人群里,一声惊呼:“徐虎?” 众人纷纷探着身子往前看。 “哎呦!还真是徐二虎呢!林寡妇连自家小叔都不放过,也太狠毒了吧!” “啧啧啧,瞧他手脚上的尖竹子,看着都疼。” “疼算什么?你瞧他的脸色,血都快流干了吧!”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闭上你们的嘴!我娘已经不是徐家儿媳妇,徐虎算哪门子的小叔?他就是个半夜爬我家墙,偷我家鸡的贼!” 林桃把激动得怒红了脸的二桌拉了回来。 瞅着门前那一众的人道:“我家院子里的陷阱还多着呢!要有人不信,尽管来试试!” 话音落下,人群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方才说她不是人,说她狠毒的那几个,更是直接挤去了人群后头,再也没敢多话。 里正爷清了清嗓子:“都散了散了!” 待到众人散去,里正爷又走过来,语重心长道:“林氏啊!我理解你在大伙面前,说那样的狠话。可这徐虎以前是你小叔,现在又是老徐家唯一的根。你真要把他送官?” 林桃看了眼又疼晕过去的徐虎。 “老叔都说是曾经了。反正这偷鸡贼我家是交给老叔了,该怎么处置,当然得听您的。我和老徐家,早就没啥关系了。以后也请老叔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里正爷叹了口气后,叫人把徐虎抬走了。 回家前,林桃看了眼旁边刘家的院门:“谁要想找事就来!老婆子从来不带怕的!” 砰的一声,那院门立马就关上了。 第59章 难怪都说做牙人的,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 背靠着院门,刘二成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那林婆子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他的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 原本是想借着机会,把林婆子一家赶出小浪村。没想到,反折了手。 可他不甘心啊! 他家现在的惨状,都是林婆子害的! 如果娘没有被抓,家里还不至于连口吃的都没有! 如果刘大拿没死,侍候家里这老不中用的活,也落不到他头上。 这口气他撒不出去,憋得实在难受! “老二呀?你是不是把你娘赎回来了呀?咳咳咳咳。”刘老头虚弱的声音从堂屋传来。 刘二成脸一黑,磨着后槽牙低咒道:“老东西,心里就只有那死老太婆!我被打断手的时候,叫死了都没见你出来一下! 等你死了,我就把这破宅子卖了,去京都生活去!在这穷困潦倒的鬼地方,根本就没有出头的一天!” “咳咳咳,老二呀,我口渴,给我喝口水吧。” “唉!爹你等着啊,家里水用完了,我这就去背水去。”刘二成应声后,咬牙切齿的皱眉拉开门出去。 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小银子,看了眼微亮的天。 他还得去镇上治手臂,才没空侍候那个老不中用的东西! 饿不死他,那就直接渴死算了。 …… 徐家小院。 闹了后半夜,林桃也没了再继续睡的心思。 “多亏了娘做的这个陷阱!要不咱家那些鸡,说不定就真被人偷了去了。”三柜说。 二桌抱来一捆竹子削成竹桩:“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还说没事找事做。” “二哥!”三柜趴在陷阱边上,帮着大炕一起,把倒下的竹桩重新立起来。“我知道错了,你就别提了。” 林桃这边有四丫头帮着,也把要带去镇上的东西装好了。 “娘,你再等等。我给你做几个饭团带在路上吃吧。” “没事,去去就回的事。”林桃嘱咐几句后,背着背篓拉开院门。 旁边,老刘家院门大大的开着,一只干瘪苍老的手耷拉在外。 林桃不禁多看了几眼,方看清居然是刘老头虚弱的倒在院门外。 见到她,刘老头动了动,艰难开口:“水、渴。” 原本林桃是不想管的,可一转身,刘老头那凄惨的模样就出现在她眼前。 迟疑过后,她还是推开自家院门,叫大炕舀来了水。 在大炕给刘老头喂了些水后,刘老头才慢慢缓了过来。 “谢、谢谢你。” 林桃摇头:“你家老二不是在家吗?怎么把你渴成这样?” “哎!二成说是去背水了,到现在都不见回来。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去找找他。” “背水?”三柜疑惑道:“我看他连背水的东西都没带,空着手往村口那边走的。” 那一刻,所有人好像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刘老头瞬间红了眼眶,再三道谢后,艰难挪动身子往家里爬。 “行了,你们回家忙去吧。我去镇上了。”林桃说完转身走了。别人家的事,她从来没啥兴趣。 …… 如今的桃源镇,又比之前荒凉了几分。 街道两旁还开着的铺子,几乎没有了。 就连上次的杂货铺子,如今也闭了店。 眼下还开门做买卖的,除了医馆,就只有两处粮铺了。 转到仁义堂门前。 她还没进门呢,里面的伙计就迎了上来。 “老太太来了,快请里面坐。” 屁股刚碰到凳子,茶碗就上来了。 “您喝口水,我这就去把师傅请来。” 茶还没喝上两口呢,许郎中就来了。 她从背篓里拿出一块方解石放到桌上。 “这、是方解石?” “许郎中真是好眼力。” “不知,老夫人手里有多少方解石?” 林桃把背篓上的枯草扒开,露出底下的小半篓石块。 “这么多!”许郎中激动道:“老夫人可真是奇人也!请里面坐!” 她才提起背篓,伙计就端着茶碗跟着进了里间。 等那伙计走了,林桃才把土元拿出来。 许郎中一看,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土黄金啊!如今这大旱的天,这东西实属难得呢!” “是啊,这不,好几天,才捉到这点。” 她要是据实告知这些土元是大炕两天抓的,估计都不会有人信。 土元之所以叫土黄金。 一是它的药用价值,二嘛,则是这东西实属不好抓。 随后,许郎中把土元过了称,一斤一贯钱,这土元晒干了以后,也不过四两。 许郎中把四百个钱放到她手边说:“方解石一斤石五两银,老夫人请随我一起去过称。” 林桃顿时喜出望外的跟在后头。 进了后院,若大的院子里,晒满了各式的药材。 五个伙计,碾药的碾药,抓药的抓药,包药的包药,忙得脚不着地。 林桃跟着过了称,一共十七斤方解石,得银八十五两。 加上怀里仅有一两,现在她又有八十六两银外加四百钱。 考虑方便携带的问题,她将八十两银子,换成了八两金。 道谢拜别后,许郎中和以前一样,亲自送她到仁义堂门口。 看了看日头,时辰还早。 正好去牙行看看周锄,顺带的再看看有哪些宅子在卖。 要是运气好,再像上回一样,捡捡漏。她就又离包租婆的梦想更近一步了。 刚到牙行门前,就有人迎了出来。 “哎呦!今儿一早就听着喜鹊在树枝上叫唤,合着是老夫人要来呢!您快里面请。” 说话的牙人看着面生,是个四十模样的中年男人。 林桃一时也想不起,上回在牙行里是不是见过。 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自然不好驳人家脸面。 她被领到牙行里坐下,茶水和小点立马就端上了手边的小桌。 “老夫人今儿来,还是买宅子吗?”牙人问她。 “顺道看看。主要还是想见见周小哥,问问我那宅子的事。” 牙人脸上尴尬一闪,在旁边的椅上坐下。 “老夫人,周锄只是刚出师的学徒,在镇上也人生脸不熟的,眼下佃宅子的人本就不多,想佃出去,实属不易。 周锄比不得在这牙行里做了二十年的我,咱这桃源镇的大门大户,我都门清!私底下的来往也不少,这路子,自然比周锄多上许多。 不如您把宅子交给我打理,我保证,只要有人佃宅子,您的宅子是最先出去的!” 难怪都说做牙人的,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 这样一比,周锄的真诚,反而更显可贵了。 第60章 呵!男人。 林桃正愁找不着借口打发这人,周锄就从门外进来了。 如今的周锄已不是当初一身粗麻陋衣的学徒装扮。 那牙人统一的青色长袍着身,显得身姿格外挺拔。腰间牙人专置的印信格外惹眼。 见了她,周锄立马就跑了过来。 引她进来的牙人与周锄寒暄两句后识相离开。 “大娘,我对不住您,那宅子到现在还没佃出去呢。”周锄惭愧低头。 林桃笑道:“宅子的事不着急,你替我打理着就行。今儿我来,是想找你打听一下,你在镇上行走,定知道哪家有大鹅卖吧?” 眼下桃源镇荒败成这样,哪是随便一个宅子都能佃得出去的时候。 不动产就不能盯着眼前,得放眼往长远了看! “大鹅?”周锄眼睛一亮:“还真有!我领您看看去。” 林桃不好意思道:“不能耽误你这里的活计,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就行。” 经过上次,她自然知道,牙人们是在牙行里等活的。 离开了,自然会耽误接活。 “大婶快别这么说。您且在门前等我,我去备车。” 周锄把她扶到门前,转身跑去了后院。 没一会儿,周锄驾着马车从旁边巷子驶出来。 林桃没坐轿厢里,而是直接坐到了周锄旁边。 “婶,前边晒得很,里面凉快些。” “老婆子晒的太阳比你年纪还大上许多,哪有这么多讲究!走吧。” 周锄尴尬笑笑,打起缰绳,车往前行。 约莫一刻钟的样子,车停在一处偏僻的宅子门前。 下了车,周锄上去叫门。 没一会儿,里面就有了回音。 一个婆子从里面将门打开,见着周锄,立马换上了笑脸。 “周牙人来了!是不是有看上我家夫人这宅子的主了?快里面请,我这就去请夫人过来。” “吴妈妈别着急,莫要惊扰了你家夫人。你养的鹅不是要卖吗?我寻着买家了。” 说完,周锄对婆子介绍了她。 “老夫人快请里面来!周牙人也是,怎么能让您在这日头下站这么久呢。” 吴妈妈很是热情让他们在前院角落的亭子里等着,说是自己一会儿把养的两只大饿抓来。 得空,林桃打量起眼前的园子。 倚山而卧,山上竹林翠绿,园中花团锦簇、红绿相间。 偶有微风拂过,还带着些许凉爽。 正感慨园子独特别致时,吴妈妈就一手提着一只体形肥硕、羽毛洁白的大鹅来了。 “您瞧瞧,这两只鹅可是我家夫人的纳吉。要不是不方便带走,也不会想要卖掉。老夫人看看,可还中意?” 关于这点林桃倒是知道,有钱人家讲究,纳吉不仅有币帛还要随上鸿雁。 野生的鸿雁哪里是随随便便能得到的,故以鹅替之,亦曰奠雁。 “中意是中意,不知吴妈妈要多少钱?”林桃问。 吴妈妈笑开了花:“钱都好说,我家夫人就一个要求,只希望不是图口舌之快的主子。” 意思,希望不要把大鹅杀了吃。 林桃爽快答应。这两大鹅端看品相指定便宜不了,她吃啥也不能吃它不是! “那就好!我家夫人说了,六千钱就行,只望老夫人善待它们。” 林桃的笑僵在了脸上。 六千!六两银子啊! 难怪这玩意,有钱人才使得起了。 左右想想家里那二十多只鸡,忍了! 付过钱后,两只大鹅归她了。 出去的时候,路过花园,林桃感慨道:“一年多没落过雨,园子里的花还养得红的红,绿的绿。打理得这么漂亮的宅子,卖了着实可惜。” “可不嘛!要说,这园子可是块福地。就这些花啊草啊的,平日我也没浇水,它们自个儿倒是争气。” 林桃眼睛瞬间亮了,不禁多看了园子那头的山体几眼,加上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凉风…… 一上车,她就忙问:“周小哥,这宅子的主人,到底为什么要卖宅子呀?” “喔,这宅子的主子余夫人,是董家董老爷养在外面的外室。这不,董家要去北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外室又带不走,董老爷就把宅子过到了余夫人名下。 估计余夫人伤了情,才会想要卖掉宅子远走他乡。” “伤了情?”林桃吃起了瓜。 周锄点头道:“可不嘛!传闻余夫人与董老爷青梅竹马,只因余夫人为庶出女,不被董家认可。于是董老爷听父母命另娶他人。 余夫人难断旧情,自甘断了余家名分,做了三十多年的外室。最可悲的是,余夫人为免正室刁难,三十多年也没留个子女在身边。 唉!最好的青春年华去了,临到老了落得个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凄惨下场。实在太不值得了。” 呵!男人。 “这宅子卖多少钱?” 周锄惊愕道:“婶、您、您、想买?” “我瞅着挺喜欢。就是不知道价钱怎么样。” 周锄急了:“婶!桃源镇现在什么样,您又不是没看到!就您上回买那宅子,我一直以为您家是要自己住,这才没劝着您。 先前那处还没佃出去呢!您怎么又想买宅子了呢?” 林桃都听笑了,这小哥也太实诚了! 要换作别人,怕是巴不得她多买些。毕竟吃的牙人的饭,经手的宅子越多,他到手的钱才会越多。 哪像他,还挡着她买。 “我也不是什么宅子都买的,就像吴妈妈说的,这宅子是块福地。福之一字,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今儿遇上了不是。再说,价钱要贵了,我肯定不买的。” 周锄不吭声了,半晌才道:“要不怎么说余夫人伤了情呢!人只要一百两。这明明白白就是一了百了的意思嘛!” “一百两,算便宜吗?”林桃问。 “那可不!就这三进三出的院子,年头好的时候,怎么着也得卖上三百两。” 林桃立马来了兴趣:“走,带我进去看看去。要是能行,一会儿我就和你去牙行付钱。” “婶!您想清楚了啊!就像您说的,银子揣身上说走就走,买了宅子那就是砸在这了,走不了啦!” “行啦!我还没老到不知道自己在做啥!帮我抱着一只,咱再回宅子看看去。”把一只大鹅塞给周锄。 第61章 有钱人的癖好,没有他们做不到只有咱想不到 “婶!算了吧!您那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现在大伙吃饭都难,您怎么还买宅子买上瘾了呢?”周锄还在试图劝说。 林桃直接自己上去叫门了。 里面响起吴妈妈的应门声,门打开时,吴妈妈一脸不解。 “我想看看您家宅子。” 吴妈妈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 还是周锄上来说了几句,吴妈妈才将信将疑的打开门问:“要、要我去请夫人吗?” “不用不用,您领着婶子走走看看就行。”周锄忙道。 吴妈妈喔了一声,走在前面引路。 时不时的,还回头看看她。 林桃只当没看见,指着前院园子靠山的那边说:“我们能去那边看看吗?” “当、当然可以了。老夫人这边请。”吴妈妈领着过去。 到了园子里,林桃直接弯腰把手伸进了土里,然后收手,又在别个往土里探。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 起身抹着手上的土,她问:“吴妈妈,这山上能从你们这里上去吗?” “能啊!”吴妈妈指向院墙角落方向:“那里有道小门。有台阶可以通到竹林里。竹林之后,就没路了。” “我能上去看看吗?”林桃问。 吴妈妈愣愣点头,领着她过去,拿钥匙将门打开。 一条小路蜿蜒崎岖的缓缓向上而行,两旁竹林翠绿成荫。 仿佛这里的温度,都会低上许多。 她转身把怀里的大鹅交到吴妈妈手里:“劳请您帮我看着会儿鹅,我上去看看,马上下来。” 没待吴妈妈应声,她就沿着小路上去了。 可越往上走,感觉空气里的湿度越少。于是寻着那股细小的凉意,她又回到了那道小门前。 没错了,这里的凉意最浓。 低头仔细察看四周,她在台阶边缘看到了青苔。 心头一喜,翻开小路旁的几块石块,底下的小石头上满是青苔。林桃连忙停了手,抹干净手后,把大鹅抱了回来。 “哎呦!我就觉着这些石头挺好看的。耽搁您不少功夫了吧!” “没、没事。”吴妈妈嘴上说着没事,脸上却是挂着有苦难言的神情。 “麻烦告诉你家夫人,这宅子我买了。我先同周牙人回牙行,回头还请她来一趟。 话音一落,吴妈妈当即喜笑颜开,两手拍着大叫“太好了。” 林桃也没多耽搁离开小院后,和周锄回了牙行。 一路上,周锄没少劝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下车的时候,林桃才回道:“放心吧!婶子我啊,还没老到眼花。是不是好东西,我一眼就能识出来。” 周锄担忧打量她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也不劝婶子了。您这年纪,见识肯定是我不及的。” “这就对了嘛!”林桃笑呵呵抱着鹅进了牙行。 周锄从墙上取下房契时,牙行里的牙人们都看直了眼。 有人小声道:“周锄这小子,又卖出一处宅子?” “不然他取房契干嘛!” “啧啧啧,这小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前几天才卖出去一处,今儿又卖了一处。再让他这么下去,我们还怎么在牙行混?” 有人指了指这边:“问题根本就不在周锄身上。那老太太看见没?前儿个周锄卖出去的宅子,也是她买的!” “是吗?瞧着那身打扮,也不是有钱人家奶奶呀。” “这谁知道呢!兴许人家有钱,就是喜欢扮穷呢?这有钱人的癖好,没有他们做不到,只有咱想不到的。” 一时间,那些牙人们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林桃一脸的莫名其妙的回望过去,却见那边各色的牙齿皆是月牙弯弯。 打了个激灵,她急忙将目光移开。 平日里一个人冲你笑,没觉着哪里不妥。 可那一排排人,齐唰唰冲你笑,越看越是诡异阴森。 不一会儿,有人端来茶水:“老夫人小的是牙行牙人,姓张弓长张。您尝尝我这小尖儿,这是托人从北边带回来的,今年雨前茶,桃源镇仅此一份呢。你喝着要是喜欢,我想着法子,再托人给带些来。” 林桃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又有人端来了小点。 “老夫人,小的姓黄也是牙人。您尝尝这小点,可还合口?” 突然的热情,林桃着实有些招架不住,忙道:“谢谢了,老婆子喝了一辈子清水,着实不会品茶。” 那送茶水的立马说去换清水。 转头,林桃又对送小点的道谢,寻了牙口不好的由头,把人打发了去。 还好的是周锄动作不慢,很快就把牙行这边的手续办完了。 林桃也从怀里把还没捂热和的十个小金子拿出来:“一百两。” “喔。好、我、先、先拿去柜台那边。”周锄结结巴巴走开。 等吴妈妈出现在牙行门前时,她不禁向门口探望。 原本还想看看这位桃源镇出了名的余夫人,没想到最后也没能见到。 和上次一样,吴妈妈把寄票交给周锄后,和她一起在牙行里等了一会儿。 周锄就从衙门回来后,吴妈妈就从柜台拿了钱离开了。 看着房契上盖了衙门的大红印章,还有刻着周锄二字的小印信。 林桃得了房契,跟个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婶,这宅子,您不打算佃出去?”周锄问她。 “不佃了。这宅子我挺喜欢的。或许不久后,我就搬进去了。跟着我跑了一天,耽搁你不少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林桃把一只大鹅捆好放进背篓里,怀里再抱起另一只。 “婶要是搬来了,我可得去送贺礼。”周锄把她送到了牙行门口。 林桃笑笑回头道:“行!到时候,婶做上几道小菜请你过来。” “嗳!”周锄笑得像个孩子,不停冲她挥手。 看着老太太的背影走远,周锄激动得停不下来。 “周锄,这位老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呀?这年头,能这么接连买宅子的人,在桃源镇可不多见呢!你去送贺礼的时候也叫上叔呗! 以后叔在外行走,多带着你些,日后你在牙行走的路子也能更宽些,对不? 咱们做牙人的,讲的就是一个相互帮衬,相互带路。你可别学你师傅那般认死里,他当年要是活泛一些,也不至于做了这些年的牙人,家里还穷成那副模样。” 第62章 家门口又双叒叕挤满了人 回过神的周锄收回手,冷冰冰道:“李叔真会打趣我!就我认识的这些人,哪有您老瞧得上的! 牙行里谁不知道,李叔在桃源镇门道多,路子广。那些有钱的老爷奶奶们,更是您家坐上宾!您啊!就放过小侄吧! 而且林婶子就是个农户人家的老太太!我问过她,买宅子的这些钱,都是婶子一家几辈人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说完,周锄就走开了。 林婶是改命他命运的人,于他而言更是除师傅之外的恩人。而且又这么信任他,他绝不可能拿林婶去换那些所谓的出路! 李权冷冷的看着周锄的背影。 几辈子省下来的?唬谁呢! 真要是农户人家,即便省,也只能是铜钱!那金子,能是一般人家随随便便拿得出来的? 别人不说,他忙活这些年,都没存出一个小金块来! 敢泼他冷水!不给周锄这小子点厉害尝尝,这小子还真把他当涨干饭的了! …… 林桃背着大鹅欢欢喜喜的往回走。 因着今儿多看了几眼宅子,耽搁了些时辰。 黄昏时,她才到村口。 快到家门前时,却见自家院门大大的开着,门口又双叒叕挤满了人。 “该不会是家里又出事了吧?”林桃跟脚上蹬了风火轮似的往家冲去。 等她挤进人群,就看到四妹一脸惨白的扶在门框上,跟见了鬼似的瑟瑟发抖。 “丫头,出啥事了?” 一听到她的声音,四丫头就哭着扑进她怀里。 “娘!您可算回来了。呜呜呜。” “咋又哭上了?你哥哥们呢?”林桃担心的是那仨小子,莫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四丫头指了指旁边老刘家院子,嘴哆哆嗦嗦的一个字没能吐出来。 林桃脑海里莫名闪过三个孩子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把鹅和背篓往地上一丢,冲去了老刘家门前。 一进门,刘家院子里到处血迹斑斑,林桃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到地上。 昨天是她打了刘二成,如果三个孩子因为她出点什么事,她一辈心里都会过不去这个砍的。 “大、炕,二桌、三!你们别吓娘!”她的脖子就像是被人死死掐住,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娘!” 听到大炕声音的那一刹那,林桃猛的倒抽了一口气。 当她确定自己不是幻听,站在不远处的人也不是幻觉后,冲上前去就是一巴掌抽在徐大炕屁股上。 “我是不是叫你好好在家别乱跑的?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听话?”越说越来气,巴掌接二连三的打过去。 “娘?是、是在担心我吗?” 林桃一愣,居然从徐大炕那双清澈而又愚蠢的眸子里,感受到了喜悦。 “娘!”惊讶中的她,被徐大炕紧紧抱住。 “娘放心,地上那些血不是我们的!我没事,弟弟们也没事,就是幺妹被吓得不轻……”大炕简单把事情讲了一遍。 事情的起因是四丫头从山上背土回来,路过老刘家院子门前时,刘二成满身是血的冲出来,撞到四丫头身上。 他们听到四丫头的尖叫,才从家里冲出来。 而刘二成已经死在了自家门口。 “死了?好端端的怎么死了?”林桃问。 大炕指了指刘家堂屋方向,小声说:“刘叔砍的!里正爷正在里面问话呢!刚才我在里面听着几句,刘叔说是刘二成差点将他勒死,他才失手做了这事。” 林桃直摇头问:“二桌和三柜呢?” 别人家的事,她真没那没么关心。 世间事,皆是有因必有果。 正如没有王婆子那种娘,又何来刘二成这种儿子。 若不是刘老头在教养儿子这件事上,全丢给王婆子一人承担,刘二成兴许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现世报和来世报,终将得报,讲的或许就是这个。 “里正爷把二桌和三柜留在里面问话呢。应该快出来了。” 话音落下时,堂屋的门就打开了。 二桌三柜跟在里正爷后头出来,林桃瞥见刘老头呆呆的瘫坐在块草席旁,想来那草席底下盖着的,该是刘二成了。 有人问:“老叔,刘叔这么个老实人,怎么可能把做这事啊!” “是啊!定是二成那小子不孝!这下场也是活该。” “叔!这事咋办啊?” 里正爷摇头:“报官吧!没人能替他证明是二成先动的手。” “这么报官,刘叔哪还有活路啊?” “老叔,你想想法子,帮帮刘叔吧!” 里正爷叹气摇头:“这哪是我能帮的!除非有人能证明,是二成那小子不孝在先。不然……唉!” 林桃不想再多看,把老二老三拉过来,叫着老大就要走。 好在村民们见了她,都躲避不及的让出路来。 回到家门口,四丫头还坐地上哭呢。 林桃把小丫头抱进了院子,放在台阶上坐下,任由这妮子趴在她膝盖上嚎。 记忆里,四个孩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那种血腥场景。 她一手放在四丫头的背,另一只手冲三小子拍了拍身旁的台阶,示意他们三都坐过来。 三柜倒是看懂了,最先坐在她身边,头靠在她的肩上。 二桌坐在了四丫头旁边,手盖在她的手上。 大炕这愣傻,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三柜身旁坐下。 “害怕就哭出来。咱在自己家,别人见不着,更笑话不着。” 话音一落,四丫头哭得更得劲了。 二桌和三柜还好,虽然脸色不好看,却没害怕到哭的份上。 叫她不能理解的还得是大炕。 那双清澈而愚蠢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天上看,脸上看不出任何一点害怕的情绪,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四丫头哭着哭着,突然开口说:“娘!我、我好像做错事了。” 不仅林桃吓了一跳,二桌三柜更是身子都僵直了,连大炕那小子都回了神,直愣愣的盯着四丫头。 “你啥事做错了?”林桃连忙问。 小妮子抬起头,眼睛肿成了核桃:“我、我……” “幺妹,你好好说话!别大喘气好不好?”三柜着急道。 第63章 原本好好的娃咋感觉长歪了呢? 四丫头抹着泪说:“我、我……” “别说了!刘家的事,与你无关,与我们家更没关系!刘二成这个下场,是迟早的事!”二桌说。 “不是的!我、娘、我听见了!我听见刘二成和刘叔吵架,我、我、还看见了!是刘二成想把刘叔送进活死人墓。 刘叔不答应,怪刘二成手里有银子不但不救他娘出来,还想弄死他。 然后刘二成就疯了一样,拿了绳子就要把刘叔吊死,刘叔这才拿刀割绳子。是刘二成扑上去抢刀,刀才会砍在刘二成脖子上的。 我、我看得真真的,和刘叔没有关系。” 连同林桃在内,一家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小妮子。 她清楚记得,在刘家时,大炕说四丫头是路过刘家正好被冲出来的刘二成撞倒了。 如果小丫头说的是真的,那么……小丫头在里正爷面前,就说了谎话。 为什么要说谎呢? “那刚才你怎么没和里正爷说呢?”林桃轻声问。 才停下哭的妮子,这会又哭上了。 半晌才道:“我、我趴墙了。” 林桃神情一滞。 在这里,女性的地位很低。 有钱人要你长得漂亮,要你婀娜多姿,要你能歌擅舞,要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而穷人也不会高看女性两眼。 同样会有各种她理解不来的要求。 比如趴墙。 女孩子趴别人院墙,会被视为多事。 穷人家娶媳妇,你可以丑,你可以穷,但不能生不出儿子和不能趴墙多事。 要是哪家女孩子有过这种事,会在村里被人看不起。更不会有人上门提亲。 所以四丫头才没有说实话,而是选择的闭口不谈。 林桃正想安慰,小妮子又开口道:“而且,刘家人以前欺负娘,欺负我们,我就想、他们、死了活该。” 原本站起来的仨小子,又都坐了下来。 三柜咬牙切齿道:“幺妹,我觉得你做得没错!谁叫他们家以前老欺负咱!活该这个下场!” “你没错!我们幺妹想的是对的。”二桌一脸心疼的揪着袖子,替四丫头抹泪:“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和咱家本就没有情分可言,不帮他也没什么好内疚的。别哭了,再哭眼睛会瞎的!” 大炕忽然站起来说:“我怎么觉得,四妹是真做错了呢?” “大哥,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三柜不满道。 “不是的。”大炕解释:“欺负咱的是王婆子和刘大拿还有刘二成。刘叔不仅没有欺负我们!以前好多次,都是刘叔帮我们制止了他们三人来找麻烦。我觉得,我们该帮刘叔!” 二桌大吼:“你疯了!帮他,怎么帮?帮了他,幺妹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对!”三柜附和:“老刘叔是帮了咱家几回,可那有用吗?他只是把人拉走了而已,他说过王婆子娘仨这样做是不对的吗?没有!我支持二哥和四妹,咱不管这事!” “不是他不说,而是他知道说了不仅没用,王婆子还会和他吵!这不跟咱娘以前一样嘛!爹不也从不说娘吗?”大炕激动道:“爹常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时候有些事,不一定要说出来。只要做了,那就是做了!” “反正,我不同意!”二桌一表明了立场,三柜立马附和不说,还把王婆子娘仨以前做的那些事,都一一拿出来数落。 大炕也坚持己见。 三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四丫头本来内心就脆弱,见三个哥哥吵成一团,哭得就更凶了。 而林桃看着眼前这两小子,拧紧了眉头,原本好好的娃咋感觉长歪了呢? 三柜眼里看不到善良的地方,反把阴暗面无限扩大。 二桌这小子的三观简直就是跟着四丫头跑的。 对不对没关系,只要四丫头说对,那就是对! 他也就是生在穷人家,要是坐在高位之上,烽火戏诸侯这种博人一笑的荒诞事,他指定干不老少。 不行不行!再这么下去,这两小子还不知道会歪成啥样! 好在大炕三观倒是挺正。不仅感受到别人善意后肯于承认,还坚持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的原则。 “都闭上嘴!”林桃一嗓子出来,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饭得一口一口吃,事得一桩一桩做。 她拉着四丫头的手说:“丫头,你情绪敏感,但天性聪明。你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且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就称之为‘身弱’。 你需要反省的是自己的眼光和见识,而不是你的真诚和善良! 人生不过短短三万天,咱没必要在意的那些没必要的人如何看待咱们,如何活得率真、善良、值得、没有遗憾才是人生真正的意义。 更不要因为那些没必要的人,给自己留下一生难以忘记的懊悔。你且好好想想,如果今天你选择不帮刘叔,将来你会不会后悔?” 四丫头忽然不哭了,看着她的眼里泪光涌动。 片刻后,她突然站起来说:“我、我想像您现在一样,做自己,做自己不会后悔的事。我想帮刘叔!” 大炕笑了,一把将小妮子拥进怀里:“你要相信娘,娘说的肯定是对的!” 二桌呡着嘴,不说同意,也没反对。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二桌的三观就是跟着四丫头跑的。 至于三柜,这小子依旧是小声的骂骂咧咧。 “娘!您陪我去找里正爷爷吧!我要把我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里正爷爷。” 林桃点头起身,牵住了四丫头的手。 出门前,她嘱咐仨小子在家别吵架,把大鹅照顾好,该做的事一件不能落下。 到了里正爷家,四丫头紧张的把今天趴在老刘家院墙上看到的、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听完,里正爷长叹了一口气后,拍了拍四丫头的手。 “丫头,爷爷感谢你的善良。因为你舍身为人,你刘叔可算能洗清冤屈了!你放心,爷爷会为你保密的!趴墙这件事,爷爷保证,村里没人敢在背后嚼你的舌根!” “嗯!谢谢里正爷爷!” 从里正爷家出来,四丫头一身轻松地仰着头,嘴里时不时的还会吭出一两句小曲。 “娘,原来做自己想想的事,真的会让自己高兴!” 第64章 你说谎话的样子好蠢。 看着四丫头欢快的背影,林桃长长的舒了口气。 快到家门前时,却见一女子将什么塞给大炕后转身就跑了。 自己那傻儿子还搁那傻愣愣着呢。 林桃到了门前问:“那人是谁啊?” 大炕这才回过神来,把手里的包袱往她面前一递,指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说:“张小花。” 好奇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一双草鞋,尺寸一看就是大炕的。 村里的张家,林桃笑了。 要知道,那张小花的娘张许氏,以前可没少看不起原主一家。 尤其是家里四个娃,从那许氏嘴里出来,感觉活着都是浪费氧气,死了更是浪费土地。 也不知道那许氏要是知道自家闺女给大炕做鞋,会是怎样的表情。 “娘?这、咋办?”大炕的声音,把她游走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林桃把鞋包好说:“你和张小花私底下有往来?” “没有!”大炕肯定道:“她今天还是第一次和我说话。” “那你瞧得上她吗?”林桃又问。 徐大炕直接想都不想的摇头。 “那就拿回去还给她吧。人家对你是好意,且记得礼貌的给人家说声谢谢。”看来三没说错,她家大炕现在可是香饽饽了。 大炕“喔”了一声后,拿着包袱往张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大炕离开的背影,她这好大儿如今肩也宽了,背也挺了,看去上有点虎背熊腰的意思。 “走吧,回家吃饭了。”林桃揽着闺女的肩进了小院。 一进院子,就看到两只大鹅正撵着三柜满院子跑。 “娘!它、它老是撵我!快救救我。”三柜想往她身后躲。 林桃一个侧身,大鹅刚好嘎到三柜的屁股上,疼得三柜“哎呦呦”喊娘。 “不想跑就还手。不还手就赶紧跑。” “我、我打不过它啊!” “那你活该挨嘎。还手和逃跑,你总得会一样吧!”说着,林桃进了灶棚。 灶棚里二桌一看到四丫头,就跑过来问这问那。 在听四丫头说完以后,像个老父亲一样长长的舒了口气。 四丫头拿起大木勺子,翻着锅里的菜说:“娘、二哥,我突然发现,事情说出去,我反而不在乎村里人会怎么看我了。” “谢谢娘。”二桌道。 林桃转身在台阶上坐下,看着被大鹅追得满院子跑的三,和灶棚里相亲相爱的二桌和四妹,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原来人生还可以这般热闹。 …… 这边,徐大炕敲响了张家的院门。 “来了!” 门打开,张小花看清来人,红着脸叫了声:“大炕哥。” “谢谢。”徐大炕把包袱还到张小花手里。 张小花愣住了,咬着唇盯着手里的包袱,半晌问道:“大炕哥不、不喜欢吗?” “我要是没鞋穿了,我娘会给我做。东西还你,我娘让我谢谢你。”徐大炕答完就走。 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张小花大声的喊:“大炕哥!我喜欢你!你娶我好不好?” 这回……换徐大炕愣在了那里。 不过三秒,徐大炕连头都没回,跟蹬了风火轮似的跑掉了。 “大、炕……”张小花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没人注意到墙角的人影看得两眼怒火,起身追着徐大炕离开的方向跑去。 村中央。 徐大炕被突然从旁边冲出来的人撞倒在地。 他连忙爬起来,把撞自己的扶起来,嘴上还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撞伤你吧?我……” 话没说完,徐大炕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后脑勺隐隐作疼,脑袋晕呼呼的导致他又摔到了地上。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也敢对小花那样说话!” “打他!” “你不是很了不起吗?起来啊!别跟个王八似的抱头缩在地上啊!” 拳脚混乱,徐大炕甚至没有机会看清打他的是谁,耳边各种骂他的话和叫嚣声此起彼伏。 头上、背上、腰上、腿上、甚至是屁股墩上,都挺疼。 直到他晕晕乎乎睁不开眼,感觉被人架了起来。 啪的一声,巴掌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 “徐大炕!你给我听清楚了!张小花只能是我的!是我牛二蛋的!听见了没?再敢多看小花一眼,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说完,一拳打在徐大炕胸口上。 然而徐大炕没啥反应,牛二蛋“嗷”的一声甩着手。 “狗东西,骨头怎么这么硬!”气不过扬起另一只手时,想起什么连忙把手收回来。抬脚踢向徐大炕的小腿肚子。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徐大炕不记得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看清守着他家人,迷迷糊糊道:“我、我做梦了吗?” 林桃气得直拍脑门。 四丫头又给换了敷在额头上的帕子。 “大哥你可醒了,你都快把我们和娘急死了!” “我、嗷!疼疼疼疼。”徐大炕抬手想摸摸发痛的后脑勺。 三柜连忙把手压住:“别动!你后脑瓜子都出血了,这么大一口子!到底谁干的?” 徐大炕迷糊的眼,终于慢慢清明起来。 把记忆里捋了一遍后,摇了摇头:“我、自己脚滑了磕的。” “大哥也是真本事,别人磕都只磕额,你倒后,磕了后脑勺不说,还磕得一身淤青。” 说着,二桌戳了一下鼻梁骨,大炕疼得叫出了杀猪声。 “大哥你知道吗?你说谎话的样子好蠢。” 徐大炕疼得抽搐的脸上,眼睛眨巴个不停,嘴里却是不自觉道:“是、是吗?” “是啊!” 二桌三柜四妹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徐大炕红着脸,不敢说话了。 看着青眉肿脸的傻大儿,林桃气得不行。 “说!谁做的?总不能是张小花把你打成这样吧?” 徐大炕摇头,紧咬着下唇。 “依我看,肯定是张小花的兄弟们打的!”三柜说。 二桌认真道:“这个可能性最大。” “可、他们为啥打大哥呢?”四丫头问。 “为什么?肯定是张小花打我们大哥的主意不成,恼羞成怒了呗!她那点小心思,谁猜不到似的! 指定就是得不到就毁掉的意思!” 第65章 打铁还需自身硬,绣花要得手绵巧 “不、不是的!”徐大炕道:“和、和张小花没关系。真、真的是我自己滑了摔的。你、你们就别瞎猜了。” 他越是这么捂着,众人心里就越是疑惑。 “大哥,总不能是你对人张小花做了啥,被人家家给打了丢出来的吧?”二桌冷不丁道。 “怎么可能?我对她啥都没做,还按娘说的,很客气的和她说了谢谢。她说她喜欢我,娘也没告诉我该怎么回答,我就跑了!” 二桌一拍手:“好了!至少得到两个信息,第一,不是在张家挨的打。第二,也不是张家人打的。” 徐大炕抽着自己的嘴,直骂:“真没用,啥都说。” “我知道了!”三柜突然大叫:“牛二蛋!” “你、你怎么知道的?”徐大炕不自觉的一嗓子,终于给出了答案。 三柜就跟中了大奖似的,猴跳着说:“瞧瞧,被我猜中了吧!” 此刻林桃心里只好奇这牛二蛋又是谁。 三柜突然拉住她的手说:“娘!牛二蛋家就住张小花家隔壁,从小就喜欢张小花。动不动就嘲笑别人没钱娶媳妇,不像他,他从小就有媳妇。 肯定是张小花说喜欢大哥,被牛二蛋听了去,这小子就背地里下黑手了!不然,凭他那小个头,大哥一个人能打十个!” “不、不是的娘!”大炕挣扎起来扯住她的衣角:“没关系的。这点伤几天就能好。咱不和他们计较好不好?” “为什么?”林桃问。 自己从来不委屈自己,那她的儿子自然受不得这样不明不白的委屈。 身上的伤真不算事,可后脑勺上伤,她差点气死! 本来这傻小子就傻,再挨了打,以后不得更傻吗? “娘!我、我就不想你为我动手。论辈份牛二蛋是娘的小辈,长辈对小辈动了手,村里人就更会说三道四了。 我不想再听别人说娘的不好!娘是很好、很好、很好的娘!我受点委屈没关系,不能再让娘受委屈。” 原本气得脑瓜子疼的林桃,瞬间消了火。“真是个傻小子。” 把大炕扶躺回去,她问:“饿了吗?娘给拿吃的去。” “嗯。”躺在床上的徐大炕泪眼婆娑。 她进了灶棚,二桌和三柜也追进了灶棚。 “娘!我们就这么看着大哥被打成这样?”三柜问。 二桌也是直勾勾看着她。 “不然呢?如果你是我,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当然要打回去啊!”三柜说。 林桃嘴角一扯:“打回去?就你!家里的大鹅都打不过,还想跟人打架呢?” 旁边二桌“噗呲”一声,把三柜笑黄了。 “想打架,想报仇,那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依仗着你娘我能打,你大个块头大,二哥嘴巴厉害些,自己就觉得自己上天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说好听点,那叫膨胀!知道说难听了,叫什么吗?”林桃问。 三柜摇头。 “狗仗人势。”林桃端着碗往外走时,道:“打铁还需自身硬,绣花要得手绵巧。” 说完,她去东屋。 灶棚里。 徐三柜看着东屋方向,两眼大写的不明所以。 见二哥也要走,他连忙拉住问:“二哥,娘那话啥意思?” “说你跟个女人似的,手上没点力气,还想学别人去打架。那就只有挨打的份!”说完,徐二桌也走了。 应该、大概、可能、是这个意思吧! 徐三柜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小拳头发呆。 他可是男人!他也要做像大哥像娘那样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不对,娘是女人。他都气糊涂了。 目光投向墙角里的大鹅,大叫着冲出去:“做男人,就从打败你两开始!” 东屋里。 听到吼声,林桃看了眼窗户外面,气得直翻白眼。 这就是他的傻儿子,虽然比以前长进不少,依旧没能消除‘傻呼呼’buff。 只好无视被大鹅追得满院子跑的人影,和大炕说了会儿话后,安抚着大灶睡下了。 至于院子里转圈跑马拉松的三柜,她可没打算管。 毕竟拳头和身板子不够硬,那腿脚就得比别人快才行。 打不过,至少学会跑这话,她可不是说着玩的。 次日一早。 林桃早早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了动静。 穿好衣裳打开门,一个人影唰一下从面前飘过。 吓得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定睛看去,三柜那小子,又在被鹅撵。 得,她买回来的,哪是看家护鸡的家禽?明明就是买了两陪练回来嘛! 翻了个白眼后,林桃正要去东屋看大炕情况。 刚到门口,包着头的大炕就东屋出来了。 看着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 眼里也没了迷糊劲,恢复了以前那清澈而又愚蠢的模样。 “头还疼吗?”她问。 大炕傻笑:“本来就是小伤,昨儿就不疼了的。” 也是! 记忆里,大炕这娃打小就是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 头前脑后,都没少受伤。 身上挨打遭抽,更是家常便饭。 大了以后,他不仅自己挨打,弟妹们做错了事,他也直接拿身体护着。 可以说,大炕这身体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要是头晕啥的,一定要告诉娘。”林桃嘱咐。 徐大炕嘿嘿傻笑,直点头。 吃了早饭,林桃把徐四妹留在家里照顾鸡鹅,自己则带着三个小子,准备上山再去找找看方解石。 顺道的,昨儿的账,她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背着背篓出了门,林桃不像往常,直接从自家门前这边上山,而是刻意‘路过’了牛家院门前。 在看到牛家人正要出门,她就放心了。 来到上山的路口,林桃选了地坐下。 “娘?咱在干啥?”徐大炕问。 “那啥,大炕你领弟弟们在这找找,看有没有上次你们捡的那种石头。” 三个崽子很听话,转头就忙活起来。 林桃却是半躺着,翘着脚,目不转睛的瞅着上山的路口放向。 看到牛家人的人影越来越近,林桃挑高了眉头。 牛家上来的是五口人,挨个从她面前走过。 林桃起身喊道:“没有是吗?那咱们再上去找找看。” 听到声音的三兄弟愣了愣,还是听话的跟在后头。 林桃没挑别的路走,而是一直跟在牛二蛋身后。 走在前头的牛二蛋不时回头看她,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惊惶。 林桃扬了扬嘴角,承认错误的机会她创造了,这牛家小子要是不识趣,就不能怪她了! 第66章 这婆子路子也太野了! 牛二蛋在前面走,林桃就跟在后头。 直到穿过一处小树林时,她直接三步冲上去,捂住牛二蛋的嘴拽去了石墙后头。 “唔唔唔……”牛二蛋挣扎着掰她的手。 可瘦骨嶙峋的牛二蛋在她手里,就跟提着的小鸡崽似的。 “敢打我儿子!你当我这做娘的是摆着看的!”林桃举起拳头就往牛二蛋鼻梁骨上砸。 牛二蛋满眼恐惧的摇头乞怜,那眼泪跟女人似的吧啦吧啦往下掉。 当看到拳头已近眼前时,牛二蛋闭紧了眼。 昨天偷袭徐大炕以后,他想过会有无数可能。 比如,林寡妇拉着受伤的徐大炕上门说理;又或者徐家兄弟上门闹事;再就是跟他约架。 偏就没想到,林寡妇这个做娘的,会亲自上手为徐大炕出气。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林寡妇会以这种方式,当着他一家人的面,把他掳进林子里! 这婆子路子也太野了! 就在他以为拳头要砸在自己脸上时,砰的一声闷响,从他面门前传来。 缓缓睁眼,看到的却是徐大炕的手把林寡妇的拳头挡了下来。 他笑了,徐大炕果然是个怂蛋!昨儿被他打怕了,怕被秋后算账! 林桃不解的看向大炕。 谁知她这傻大儿不吭声,将她的拳头拿开后,一拳重重的砸到牛二蛋鼻梁上。 不偏不倚的,和大炕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没反应过来的牛二蛋,脸上还带着笑,鼻血喷涌而出后,他捂着脸缩到地上。 三柜和二桌冲着牛二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掐着十秒钟的样子,林桃把牛二蛋整个提了起来。 四目相对,她咬着牙齿低语:“再有下次,我保证你的手这辈子都别想再用!” “呜呜呜。”牛二蛋拼命摇头。 疯婆子,林寡妇就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疯婆子! 今天的疼,他可不白挨。 等林寡妇走了,他立刻就把今天的事抖出来。她林寡妇不是有钱嘛!看他不讹死她! 详装乖巧的牛二蛋,只觉得身体一轻,竟被林寡妇抛送出去。 嘭的一声,后背着地,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气。 “老牛家的,你家二蛋摔在这了,咋不管管了?”林桃冲前面大喊。 不远处的牛家人,齐齐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牛二蛋。 蹲在旁边的林桃一脸心疼道:“瞧瞧,这都摔出血了。” 牛家人着急忙慌跑过来,林桃才起身站开,嘴里啧啧道:“好好的路,怎么说摔就摔了呢? 瞧这样,光看着都疼,这怕是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哟! 老刘呀,要不我帮你们把二蛋捎回家去吧。免得耽误你家上山找吃食不是?” 话音落下,之前还在地上疼得扭来扭去的牛二蛋,摇着头爬了起来。 “不、不用麻烦林婶了。我、我没事。” “真没事?瞅着你可不像没事儿的呀!”林桃问。 牛二蛋摇头:“真、真没事。爹,赶、赶紧走吧。我真没事。” 牛二蛋的兄弟将他扶起,捡起地上的背篓走开。 “谢谢林嫂子了,要不是你喊一嗓子,我都没注意二蛋摔了。”牛二蛋的爹说。 林桃摆了摆手:“嗐!一个村的,啥谢不谢的。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她喊着三个崽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到林寡妇家走远的牛二蛋,这时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没出息的东西!平时偷懒就算了,如今年头这么难过,你怎么还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牛老头责备道。 牛大娃冷笑:“伤了就不用做活了呗。能把自己弄成这样,二蛋啊,你是真狠呀。” “呵呵,不带点伤,又怎么说意思只吃不做事呢!”牛老三道。 原本只是疼得忍不住眼泪的牛二蛋,听了这些话,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如果他现在实话实说,家里人肯定也不会信吧! 今儿这亏吃得也太憋屈了。 “呜呜呜……”早知道林寡妇是这幅德行,他干嘛自己找不痛快呢! …… 大浪山半山腰上,徐三柜放声大笑起来。 “太痛快了!实再是太痛快了!大哥,你看到牛二蛋那吃瘪的表情了吗?笑死我了!” 大炕没吭声,三柜又去拉着二桌说。 惹得二桌直翻白眼。 走在前头的大炕突然停下转过身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娘!以后谁要是再敢打我,我一定会当时打回去!家里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娘每天为我们能吃饱饭操劳得不行。 我们不能再让娘,为这些事费心。” 林桃笑笑,抬手捋了捋大炕额前的碎发:“你是娘的儿子,不是别人随便欺负了去的。” 借着这个机会,她认真道:“以后,无论谁找你们麻烦,只要对方先动手,那你们就要还手,听见了吗?” 三个崽子齐齐点头。 “行了。咱们今儿活还多着呢!赶紧的,带我去你们上次捡石头的地方,看看还能不能再捡到方解石。” 大炕在前面带路,二桌一声不吭跟在后面。 只有三柜这小子,一脸好奇的凑过来问:“娘?那石头有多值钱?” “一斤石头能卖五两。”林桃答到。 大炕和二桌都回头过来,满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那上回娘卖了多少银子?”三柜又问。 林桃皱眉:“怎么?你要当家?” “才不是,娘,我只是觉得咱家有银子,不如做点买卖吧?” “喔?说来听听,你想做什么买卖?” 三柜眉飞色舞道:“卖粮食呀!您想,这粮食一天一个价,咱今儿买进来,明儿再卖出去,那银子不就跟大风刮来的差不多? 您上回那些钱,要不是买宅子,而是买了粮食,怕都能翻上好几翻了呢!” 林桃听笑了,这小子果真是有点脑子,但不多。 “您是不是也觉着我这想法很好?” 看着这小子洋洋得意的样子,林桃直摇头:“三,你有没有想过,你都能想到的东西,别人会想不到吗? 还有,桃源镇有钱的人不少,为啥粮铺除了官营的,就只有那一家在卖?” 三柜挠头问:“对啊,这么挣钱的买卖,为啥没人做呢?” 瞅着三柜的二桌直翻白眼! 第67章 果然是个心术不正的玩意! 搂着三柜的肩,林桃道:“因为有些事,谁都可以做。而有些事,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啥、啥意思。”三柜一脸迷糊。 二桌冷不丁道:“因为蚯蚓就是蚯蚓,注定只能被鱼吃,而不能吃掉鱼。” 林桃挑眉,不错呀!老二居然还能看清事物本质,不说这里,就算是在她上一世,也比好多喊着今天睡地板,明天当老板的人强。 回想上一世,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真的是靠自己努力上去的吗?当然不是! 李嘉诚不会告诉你,他娶了自己的富豪表妹庄月明,老丈人送给他一个大工厂,一直送到他成功为止。 潘石屹的发家是娶了女富豪张欣厚开始的。 股神巴菲特的父亲是国会议员,参加过总统竞选。 又有多少人知道马化腾的父亲是盐田港上市公司董事长。 比尔盖茨也不会告诉你,他的母亲是beyond董事,他的产品再垃圾也担心卖不掉。第一单大生意,就是他母亲给的。 这些事情的本质,无非就是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成功,出来混要有背景和实力。 金字塔顶端并不是你付出努力,或是有点天赋就可以登顶上去的。 所以……像她这样的普通人,手里拽着点资产后躺平摆烂才是最优选。 林桃坦然一笑,拍了拍三柜的肩。 这种道理,她怎么说,这小子估计都不会懂。所以她也不打算费那个精力了。 等三柜再长几岁,自然就会看清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那时候,他如果能再回想今天的对话,应该就能知道了。 “娘!你们说的到底是啥意思嘛?我怎么听不懂呢?”三柜扯着她的衣角问。 二桌回头道:“这话的意思,是说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事。别总去想些有的没的,有些东西,看得到未必摸得到。 摸到了兴许也不是件好事。还不如踏踏实实做咱们该做的。” 林桃竖起了大拇指。 …… 到了他们上次捡石头的地方,林桃看了看四周。 因为牛二蛋的事耽搁了一会儿,这个点村里人都上山了,四周刚好没人。 “开始吧!敲开来看,是的留下,不是的不要。注意,把自己的背篓挡好喽,别让人看了去。” 应声后,三个孩子各自选了个地方坐下。 林桃也寻了个坐处开始砸石头。 从上次的比例来看,想要从这些石头里找出方解石,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一连砸了十几块,都没有找到一块。 不过在看到大炕时不时往背篓里丢石块,她也没那么失落了。 到了中午,林桃看了眼自己背篓里零星的几块石头,提着背篓道:“走吧,先回家吃饭。完了,再上来。” “没事儿娘,您回去,我们再干会。”三柜说。 二桌不吭声,屁股却没动,还在那认真砸着。 大炕也说:“我们不饿。娘您回去吧。” 叫也叫不动,林桃只好把他们找到的方解石倒进自己背篓里,先下了山。 人活在世上忙忙碌碌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这张嘴嘛! 她打算回家拿了吃的,再给她这仨傻小子送上来。 也免得四丫头在家里挨着饿等他们。 林桃快速走进小树林时,突然想起该把水葫芦带回家加满。于是转身回去,钻出小树林,却见一个人影正从山上往三娃那边走去。 那是……林桃眯起眼,王绣? 徐二桌咳嗽两声,徐三柜连忙把背篓扯到自己身后。 “大炕。” 温柔如水的女声响起,徐大炕脸一下就红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绣。 瞧着人往他们这边走来,徐三柜低声道:“大哥你过去。她要是过来,不都被她看了去吗?” “喔。”徐大炕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迎上去,将人拦在了不远处。 王绣不时探头往石头堆这边看,她注意到,徐大炕过来以后,那兄弟俩也停下了动作。着实奇怪。 “有事吗?” 听到徐大炕声音,王绣才收回目光,好奇道:“你们兄弟在做什么呢?” “捡、捡石头。” “喔?我挺好奇,你家拿这些石头做什么?” “不知道。” “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我不问便是了。”王绣伸手拍了拍徐大炕衣角上的土。 徐大炕本就红着的脸,更红了。 目光落在王绣好看的手上,不知为何,眼睛就是不受控制的动不了。 身体也好奇怪,王绣明明只是碰了碰他的衣角,他的整个身体就像是被什么捆住了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王绣微微仰头,露出一个笑说:“大炕,你能帮我个忙吗?” “好、好的。”徐大炕点头。 王绣指了指山上咬着唇说:“我今天上来拾柴火的,捡得实在是太多了些。背到那我就背不动了。 你能帮我背回家吗?” 说完,期盼的眼里楚楚可怜。 对上那又像水一样的眸子,徐大炕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王绣巧笑嫣然的羞红了面颊。她扯着徐大炕的衣角,晃了晃道:“真的,我实在是背不动了。” “那、那个、我……没空。”徐大炕结结巴巴说完,为了躲开王绣的目光,把头埋得更低了。 王绣委屈的红了眼眶,声音娇滴滴的撒着娇:“你是不愿意帮我吗?大炕,就帮我这回好不好?” 说着,还扯着衣角往她这边扯。 徐大炕跟丢了魂似的摇头,身体跟着那几乎不存在的力道挪动了步子。 王绣满意的扬了嘴角。 凭她这张脸和柔弱的模样,她还不信拿捏不住这个傻愣子。 手上力道稍回,声音也更加的娇弱:“快点嘛,快点了,大炕!” 在看到徐大炕的脚步又往她这边动了以后,王绣更加肆无忌惮的勾住了徐大炕的胳膊。 快了,只差一点了,王绣心里乐开了花。 今天拿下徐大炕这个傻子,以后徐家还不得是她说了算的? 娘说得没错,徐家三个兄弟里面,最好拿捏的就是徐大炕了。 而且他又排行老大,简直一举两得。 “脸不要了是吧?一个女儿家,在外对男人勾勾搭搭,是你娘教你的?” 徐二桌的声音响起,王绣心里咯噔一下。该死! 整理思绪,王绣摇晃着徐大炕的胳膊:“大炕,你弟弟骂我,你也不说说他。” 该死!看到这一切的林桃握紧了拳头,王绣这女子居然挑唆大炕和二桌的关系,果然是个心术不正的玩意! 第68章 这瓜越来越香了 就在林桃将要冲出小树林收拾这只狐狸精时,却见大炕转头看向二桌。 而王绣那只小狐狸直接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说二桌,他说的没错!” 刚要迈出小树林的脚收了回来,林桃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难道大炕这小子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着实没想到,那一根筋的傻小子居然能做到不被美色迷惑! 静下心来,林桃直接坐到地上,静静吃瓜。 不远处,王绣不敢相信的问:“你、大炕,你说什么?” 徐大炕头一动不动,目光坚定的落在二桌的脸上,大声道:“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喊了啊!” “徐大炕!你……”王绣甩开他的衣角,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会!明明没有人可以拒绝她的!徐大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之前徐大炕看她一眼就脸红,分明是喜欢她的呀! 今儿还听说徐大炕为了她,还拒绝了张小花,怎么突然和她以为的不一样了呢。 不可以! 家里爹娘弟妹还指望着她进了徐家,得以接济呢! 如果这个时候翻脸,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平复过心情后,王绣眼角余光扫过四周,最难缠的林寡妇没在,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王绣掐着嗓子,用叫人起鸡皮疙瘩的夹子音说:“大炕我……”伸手,却抓了个空。 徐大炕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逃开了。 “赶紧走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今儿这事要是在村里传开了,你想嫁出去可就更难了!”二桌挥手驱赶。 “徐二桌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看得出来,王绣是真的怒了,指着二桌的手指随着急促的呼吸颤抖。 估计她也就忌讳是个女子,若是男的,怕是早就扑到二桌身上撕打成团了。 林桃不仅不急,还觉得这瓜越来越香了。 毕竟那可是她家嘴皮子最利索的老二!打架不行,但吵架是把好手。这王绣是有多想不开,才会选了二桌做对手。 二桌一拍手道:“也是,我一个男人说这些确实不合适。谢谢你的提醒。那回头我在村里多说说,让那些婶子婆子的,好好教教你作为女子该注意的东西。 免得日后出去,别人骂你有娘生没娘教。丢你爹娘的脸,那倒没啥。毕竟生了你不好好教养,就该有受你连累的准备。 我啊,就是好心,怕再你连小浪村的脸一并丢了。” “你、谁有娘生没娘教了?我做什么了我,就被你说得那么不堪!你徐家又有多好的教养?乌鸦笑猪黑,谁又比谁白了!” 听那王绣骂人把自己都带进去,林桃也是乐得不行。 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听着人振振有词的说自己是猪的。 二桌道:“别看我爹走得早,可我家教养指定比你家好!你啥时候看我家四妹扯男人衣角了?还‘大炕快点啊!’‘嗯,快点嘛’哎呦,要换个地儿,人还以为你在家造小人呢!” 哈哈哈哈,林桃一边压着笑声,一边抹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没想到,二桌这小子的夹子音居然这么厉害。 有被羞辱到的王绣满脸通红,握成拳的手,指甲盖都快掐进肉里了。 “徐大炕!你看着我!”王绣大喊:“难道我还配不上你吗?” 二桌点头:“实话实说,你确实配不上我大哥!” “跟她废那话干啥!”三柜扯着大嗓门喊:“来人啊!快来看啊,王绣扯我大哥衣角,逼我大哥娶她!” 这下王绣真的慌了,紧张的看过四周后,向山顶方向逃去。 林桃起身拍着屁股上的土,看来上次给他们说娶妻娶贤,仨小子都记住了。 以后,美色这事上,她倒是不用担心了。 装水的葫芦她也不拿了,转身往山下走去。 刚到家门口,旁边刘家院子的门打开了。 刘老头从里面颤颤巍巍的走出来。 林桃记得,四丫头到里正那里把事说清楚后的第二天天不亮,村里人就帮着刘老头把刘二成抬去山上安葬了。 从那日起,他家这院子,好像就没过动静。 没想几日不见,刘老头的头发全白了不说,原本蜡黄的脸上,盖着一层死气的阴沉。 眼白被血丝占满,嘴上干裂泛白,看起来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的人。 “谢、谢。”刘老头虚弱的说。 林桃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谢的,实话实说罢了。” 刘老头点了点头,颤抖的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递过来。 “什么意思?”林桃紧张的退了一步。 她从来不信天上会掉馅饼这事,如果真会掉,那也只能是砸得死人的高空抛物。 “你、再去镇上的话,求你帮我把王氏保出来。我、估计走不到镇上。村里除了里正,我只信你家。” 林桃不能理解:“为什么?” 从原主开始刘徐两家的矛盾就没解开过。 相信什么的,听起来简直就是鬼话。 “因为你教出来的女儿是个正直的人。”刘老头扯着嘴角,努力露出笑来:“咱们两家,本来就是我家理亏。哪怕是大拿死了,我也从来没觉得,是别人造成的。 真要追根究底,还是我和王氏没有好好管教好孩子,怨不得别人。你就看在我这个将死之人的份上,帮我把她保出来吧。 她跟着我吃了这些年的苦,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林桃接过银子,点了点头:“明儿我去镇上的时候,就替你把事办了。” 说完,转身就回了家。 吃过饭后,林桃给仨小子带了饭去山上。 等到了地儿,三个娃还在对王绣的事津津乐道呢。 下午,林桃掐着村民们下山前的点,提前喊着孩子们回了家。 今天虽说不是满载而归,却也是收获颇丰的。 掂这重量,比之前拿去仁义堂的,还稍多些呢。 一到家,三个娃就猛灌水,等解了渴,才注意到缸里没水了。 “今儿节省着些,明儿再去背吧。”林桃说。 仨崽子同时摇头:“时辰还早,走得快些,天黑前就能回来。”说着,三人就拿着背水的背篓出门了。 第69章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敢来卖药村呢? 看着三兄弟越来越有模有样,林桃乐呵呵的进了灶棚。 饭做好的时候,大炕他们也刚好回来。 她捧着自己新做的盆放到石桌上喊:“吃饭了。” 大炕几个没像往常一样,把水倒进水缸,而是把背篓靠墙放下。 “怎么了?”林桃问。 “水,河里的水不多了。”二桌说。 三柜坐在台阶上抹着满头的汗:“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河里没水了,咱还怎么活!” 林桃走到墙根下,往背篓里一看,里面的水混得跟泥汤差不多。 “娘您别担心,明天一早我们再去重新背水。这些,给鸡使吧。”大炕说。 “我当是什么事呢!你们背回来这些,放着沉淀一下,上面的倒出应该还能用。”林桃揉了揉大炕的头:“行了,饿一天了吧。赶紧吃饭了。” 坐上桌,一个个还唉声叹气的。 尤其是三柜,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又叹口气。 林桃把筷子一放:“别再哎哎哎的行吗?安安静静吃饭!水的事,一会我来解决。” “娘说能解决,一定没问题。”四丫头说。 大炕不吭声,神情依旧担忧。 二桌点头,闷声吃饭。 “哎!实在不行,将就着喝吧!村里人都喝得,咱也喝得。”三柜说。 林桃直翻白眼。 吃完饭,林桃从屋后抽了根手臂粗细的竹子出来。 取了根部,从中间劈开。 又到门外砍了几棵带叉的树枝往水缸旁边的地上一插。 正在收拾碗筷的四个崽子,跟雕像似的站在石桌旁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林桃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只当没看见,继续往下做。 树杈稳稳的撑起竹筒,竹筒的一端正好伸到水缸里。 然后她从生火用的芦苇上取来芦苇花放在最底层。 又从灶堂里取来木炭。 木炭能吸附微小颗粒和异味,但是没有杀菌的作用,当然用来过滤泥沙足够了。 填实厚厚的一层木炭粉后,又在木炭层上面加填上揉碎的干枯芦苇。 作用是过滤稍大些的杂质。 最上面要用的就是随处可见的细沙了。 因为家里养了鸡,她还特意跑去门口弄砂。 最后就是压上一些较大的石头。 简单的过滤芯,差不多就是这样。 当然了,过滤出来的水,肉眼看不出杂质并不代表没有细菌,稳妥起见从明天起得烧水喝了。 林桃正忙活着,就听石桌那边,三柜小声问:“二哥,娘这是要做啥?” “不知道。”二桌很诚实。 大炕却是盯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林桃笑了笑,转身提起一个背篓,开始往竹筒上端倒。 泥浆水往下经过过滤芯流进水缸里。 “完了,娘是不是嗯……这、看起来,像某种仪式。”三柜说得很委婉。直白了说,就是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闭上你的嘴。”二桌低吼。 原本一动不动的大炕,冲到水缸边,“哇”的叫道:“变、变干净了。娘!您这是变戏法吗?” 二桌和三柜同时冲上来,捂住了大炕的嘴。 “不能说,千万不能说。要让别人听了去,咱娘搞不好会被当成妖怪烧死的。” 大炕点头,兄弟两才把他放开。 林桃尴尬的抽了抽眼角:“记住了,这水看起来不脏,但是喝了说不定就会生病,明儿开始,咱家水得烧开了才能喝。” 四个娃点头应声。 三背篓水装了半缸,倒是够明儿用了。 次日一早,四丫头做了早饭,按她吩咐的还烧了一大锅开水。 吃早饭的时候,林桃安排起今天活来。 “昨天那堆石头咱已经翻得差不多了。今儿娘要去镇上,你们把家看好,把自己照顾好,鸡照顾好。 连着累了好些天了,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记住了,娘不在家,谁也不能进咱家院子。” 四个崽子点头。 收拾好东西,林桃出门前又交代了一番才走。 走到村中央的时候,遇着好几家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出门逃荒的。 估计和河水干涸脱不了关系。 毕竟人活着,吃得少些没关系,可不喝水人就必死无疑。 出了村口,以往没什么人的官道上,今天人是格外的多。 小孩的啼哭声,女人的低泣声,老人的叹息声,交织成凄凉的乐章。 骨瘦如柴身躯和那一张张蜡黄的脸,与林桃壮实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 走在中间,身旁的人总会盯着她好奇打量。 她甚至能从这些饥饿的难民眼里,感受到入骨的寒意。 仿佛在他们眼中,她就不是个人,而是一头行走的食物。 吓得林桃加快了脚步。 以往需要走上一个多时辰的路,今儿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完了。 进了桃源镇,道路两边更是坐满了难民。 上次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些铺子正常开着门,路上偶尔也会有马车路过。 可今天,放眼望去,铺子清一色的都闭着。 马车就更没有了! 仿佛除了难民,整个镇子都是空的。 她一路小跑到了仁义堂门口,铺子大门居然也是关着的。 林桃慌了。 如果没有仁义堂,她挣钱的路子等于就没了。 上去拍了几下,等了半晌,里面也没人应声。 反倒是坐在道路边上的难民们,两眼放光的瞅着她。像是在期待她能把仁义堂的门敲开。 烈日当头,林桃却觉得脊梁骨感到阵阵凉意。 她深知,人在生死关头时,人性是怎么样的不堪一击。 别说抢劫一个铺子,或是一处宅子。 饿急了的时候,易子而食,杀人食肉也不是没有的。 趁着没有太多人注意她,缓缓退下台阶,靠着墙壁往旁边移动进了巷子。 她上次进仁义堂的时候,记得后院的侧门应该就是这个方向。 好在小巷子里没有难民。 找到那处小门时,林桃试探性的敲了敲。 这次,里面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谁啊?” 林桃连忙又轻轻的敲了几下,趴在门板上小声回道:“请问,许郎中在吗?” 吱嘎一声,门开了条缝后,里面伸出来一只手,一下将她拽进去。 砰!门不仅关上了,更是直接放下了门栓。 “大娘!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敢来卖药村呢?” 第70章 法子不仅有,而且简单! 开门的,还是之前常在前堂柜台忙活的那个小哥。 “也就是我听出是你的声音,换作别人在这,没人敢开门的!” 林桃指了指身后:“因为难民?” 话音刚落,小门就响起敲门声。 “有人吗?给口吃的吧!” 她就转身看了眼门,再回头,原本在她身后的小哥不见了。 不一会儿,医馆里的伙计们手持菜刀砍刀镰刀地站成一排。 许郎中举着药碾子冲出来:“老太太快过来,那危险。” 林桃连忙跑过去。 人还没站定,小门就传来撞击声。 脆弱的门板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仿佛下一刻就会整块碎掉。 “他、他们要冲进来了!” “怎么办?师傅?怎么办?” “师傅,呜呜呜,我、我害怕。” “别慌!别怕,都别怕!他、他们进不来的!” 几个伙计面色惨白,额头上的汗珠子跟淋了雨似。 “怎么回事?”林桃问。 许郎中说:“前天难民洗劫了吴家,粮食遭抢,银钱遭掠,人还受了不轻的伤。如今镇上人心惶惶。” “出这么大的事,衙门不管吗?” “管?就是管了也到今天这个地步!” “什么意思?”林桃没听明白,既然管了如何又到今天的局面? “谁家给衙门送了银钱,衙门就派兵把守,难民们自然不敢去。没给衙门送银钱的,衙门就当没看见!换句话说,衙门就是在纵容难民们闯宅抢粮! 前日遭了殃,大伙被吓得紧闭大门,足不出户。昨儿不晓得又有谁家遭了劫,今天我这里怕是逃不掉了。” 砰的一声,小门再次传来巨响后,门框边缘有小石块塌落下来。 “小六子都是你的错!就是因为你放她进来,才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我们这些天都躲过去了,就是因为她进来,那些人才来撞门的!” “闭嘴!”许郎中呵斥出声,那伙计满面泪痕的不再出声。 林桃心里也很是自责,某种层面上来讲,此刻的状况确实是因为她。 打量四周,她看到了角落里的圆木。 冲到角落里,一把扛把两根圆木回到小门前,抵在门栓上。 门板的震动幅度减小了许多。 几个伙计把手里的家伙式一丢,一人又扛来一棵抵在门上,众人深吸了一口气。 门外的人可能是感觉到门被加固,突然不撞门了。 片刻的安静后,外面响起男人的喊声:“我们知道里面有人!我们只想要点水和粮食,只要你们丢出来,我们保证不进去。” 小六高兴坏了:“师傅,咱们拿点粮食和水打发他们算了。” 许郎中看了眼小院里晒着的药材,点了点头。 小六师兄弟几个如释重负的跑开。 “不可以!”林桃连忙喊道。 几人转身看她,连许郎中也是一脸不解的皱着眉。 林桃连忙解释:“镇上难民太多。如有人从这里得到好处,很快就会传开。您这里有多少粮食和水够分给他们?” 许郎中愣住了。 可小六的师兄一脸不满道:“大娘!你就是来添乱的吧?照你这么说,我们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闯进来吗? 你知不知道?师傅在意的不是粮食和水,甚至你们看得很重的金银,在我师傅眼里,那都是狗屎! 师傅看重的,是这满院的药材!是咱那一仓库可以救人的药材!人半月不吃饭死不了,三天不喝水也渴不死,可如果病人无药可救,那就必死无疑! 粮食和水算什么?欠着我师傅人情的人多了去了,即便我们今天把粮食和水分光了,也有人会给师傅送粮送水!” “对!没错!” “大师兄说的对。” “师傅,大师兄说得没错!您别听这婆子的!也不知道她是何居心,先给咱添了麻烦不说,还有脸在这教咱们做事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小六的师兄们附和起来,无不是对林桃的指责和不满。 “师兄们,大、大娘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小六弱弱道。 “那她是什么人?小六子,你了解她多少你就帮她说话!一个乡野婆子,脸有多大才好意思在这指手画脚?” 大师兄这么一吼,小六被吓得直往后缩,嘴里依旧道:“大、大娘她人很好的。你们误会了。” 林桃看不下去了,上前把小六往身后一带,目光对视过去:“你的脸又有多大?口口声声替你师傅着想,你无非就是觉得守住了这些药材,以后你们要啥有啥是吗! 是!那些有粮食有水的老爷奶奶们病了,是得请郎中去诊脉开方,但这镇上是只有你们一家医馆吗? 再者,眼下大旱越来越严重,那些老爷奶奶们难道不知道粮食和水的珍贵?能是你想要,就会给的?等你给人瞧了病抓了药,若是不给,你又能如何? 何况眼下这一波又一波的难民,你们有多少粮食可以分?打发这波,下一波再来,你们隔着墙好言相劝,他们能信? 到时候,他们不也一样进来,该抢抢,该夺夺?到时候,粮食没了、水没了、药材也没了,你觉得哪个老爷奶奶能收留你?” 说完,众人像是如梦初醒般,满头大汗面色发白。 林桃一挥手道:“要不是看在许郎中的面上,我都懒得跟你说这些!就你这样的,出了医馆活不过三天!弄不好,连个尸身都剩不下!” 身后的小六直点头。 而方才还趾高气扬叫嚣的大师兄,这会儿直接瘫在了地上。两眼无神的自言自语:“完了,没活路了,彻底完了。” 许郎中一脸焦急道:“老夫人,求您救我一命,救我这几个徒儿一命。” “大娘您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求您救救师傅的医馆,救救我们。这医馆是师傅一生的心血,师傅不能没有它的。”年纪最小的小六子,哭红了双眼扯着她的衣角。 “哪有什么救不救的。这事多少也是与我有关,我自然不会不管。”林桃把背篓塞给小六:“别站着,叫你的师兄们一起,把院里晒的药材都收好。该关的门统统关上!” 法子不仅有,而且简单! 第71章 还好,头还在! 拿起柴房门边立着的砍柴刀,手指弹了弹,刀身当当响。 正在锁门的小六,吓得半天插不进去钥匙。 “大、大娘,您这、这是要干啥呢?” 林桃拿着个小石块,擦着刀身上生锈的地方问:“都锁好了吗?” “锁、锁好了。” 看了眼院子,此刻已经空无一物。 刀尖插入地里,林桃指了指小门:“去,把门打开。” 小六放倒圆木的时候,两个膝盖头抖得都快分不清左右了。 他那几个师兄就更夸张,站得离她起码有四五米的距离。 唯有许郎中与她并肩而立不说,还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许郎中您不挑件称手的家伙?”她问。 许郎中摇头:“我这双手是救人的,从不伤人。” 得了,但凡有点东西的无不一身傲骨。 吱嘎一声,小门打开的一刹那,小六眨眼就冲去了院子角落里。 那速度,估计苏炳添都撵不上。 门板摇摇晃晃打开,门外的人两眼问号,估计是没想明白,这门咋就开了呢。 可奇怪的是,门口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个男人。 几秒后,站在最前的男人扬起了嘴角。 “两位老人家,是我们进来拿呢?还是你们把粮食和水送出来呢?” “有本事,你就进来试试。”林桃拇指刮着刀口,发出噌噌噌的闷响。 披头散发的男人哈哈大笑:“老太婆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玩刀,就不怕闪了你的老腰?” 女人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说胖,如果还有更讨厌的,那绝对是被人说老。 林桃迈步出去,许郎中却将她拦了下来。 “小伙子,我这是医馆,本来宅子里人就少,存的粮食也少。那水更是两三天才买一回,没有多少。 真要说多的,只有药材。你们若是病了,我可以替你们诊治煎药。若是无事,还请你们离开。” 不难听出,许郎中还妄图和那男人讲道理。 门口的男人嘴一动,啐了口痰:“医馆好啊!医馆里有的是钱,没粮食也行,把金银拿出来!否则,咱们兄弟可就自己动手了。” 这人说话的语气、动作,和那些地痞流氓根本就没区别。 看来这帮子人,根本就不是难民。 只怕是利用难民身份尝到甜头的地痞! “大哥,跟两老东西废什么话,咱自己进去拿得了。我可听说,医馆里的人参那都是讲多少两金子的。” “对对对,医馆里值钱的东西可多了。” 站在男人身后的两人说得唾沫横飞。 领头的男人一挥手,那俩手握木棍的小喽啰直接冲了过来。 林桃拖着砍柴刀跑着迎上去,一个转身,砍柴刀横劈划过一人的脖子。 咚咚咚咚……人头掉到地上,滚了几圈,留下条血迹。 而直立的身体顶端被削得整整齐齐,血沫子呲呲往外喷了半晌,身体原地躺平。 整个院子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杀、杀人了!杀人了!”尖叫的不是别人,正是剩下另外那个小喽啰。 “现在才害怕,是不是有点晚了?”林桃拖着砍柴刀一步步向前,刀锋刺啦出一阵火花,在地上留下条深深的印迹。 “不!别、别过来!你别过来!”小喽啰手里木棍一丢,疯了般的叫嚷着冲出门去。 领头的男人一把将人拽住吼道:“跑什么?真他娘的丢脸!” “她、大哥,她把二愣杀了!那头、吧唧一下就掉地上了!二、二愣眼还眨了几下呢!咱快走吧!晚了,咱俩的头也得吧唧一下掉地上啊!” “啪”的一声,小喽啰被甩了个大耳刮子。 领头的低吼:“喊人!” 林桃一愣,咋的?还带摇人的? “快来啊!这里有吃的,有水!都快来啊!” 两人大喊大叫后,杂乱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用听的就知道,有很多人向这边冲来。 许郎中转身大吼:“六,关门。” 小六子冲过来时被林桃一把拦下:“晚了。” 门口挤满了人,老女老幼应有尽有。 松开小六,林桃弯腰捡起地上的人头晃了晃。 “谁敢进来,他!就是下场!” 话音一落,刚才还争先恐后要挤进来的人群,瞬间定格在原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手里的人头上。 “怕什么?咱们人多,冲进去,就能填饱肚子了!”领头的小痞子还在煽风点火。 林桃一抬手,手里血淋淋的人头不偏不倚的砸在小痞子脸上。 周围的人吓得一下散开。 连另外那个小喽啰都连叫带跳的躲开了。 小痞子面色惨白的看着脚边的头颅,一脚给踢开了。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填不饱肚子,在哪死不是死!大伙一起冲进去,有饭吃,有水喝!” “来!别只是叫,你进来!”林桃一手握着带血的砍柴刀,一手拖着没了头颅的尸体往门边走。 小痞子一咬牙,丢开手里的木棍,从小腿肚上抽出一把匕首向她冲来。 “找死!”一个转身借力,手里拖着的尸体甩飞出去,将小痞子砸倒在地。 林桃飞奔而上,大脚踩在小痞子胸膛,刀举过头顶狠狠砍下…… “不!我错……” 噗嗤一声,话还没说完的小痞子已经尸首异处。 血涌出来,染红了一片。 “来!不要命的,尽管进来试试。” 一声大呵,门外的人不进反退。尤其是那个小喽啰,直接没了人影。 拖着染红了的砍柴刀,林桃往小门走去。 她每走一步,门外的人群就向后退开一步。 等她走到门前的时候,门外已经腾出了空地,她把头颅和尸体都丢出门去,砰的一下将门关了。 把砍柴刀放回原处,看了眼手上的血渍,她随意在身上抹了抹。 小六子眼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老太太抹水一样的抹着手上的血,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这能是乡野老太太?死人坑里摸爬出来,怕也不过如此吧! 有人推了推他,问:“小六,她、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我也希望是做梦。”小六低语。 好可怕! 不是那些要冲进来抢东西的难民可怕,是这小老太太好可怕。 大师兄喉头一连滚动好几下,也没能咽下一口口水。 一想到刚刚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和这小老太太争吵,他抬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 还好,头还在! 第72章 要么抢,要么死,是你你选哪个? “啥意思?”有人问。 “哼!”黄粮哼笑:“咱们人多,当然咱们说了算。” 众人瞪目哆口。 “黄粮你的意思是……硬抢?” “不然呢?别说咱村了,就这十里八乡的,除了她林寡妇还有谁家有粮食?”说完,黄粮招了招手,示意大伙凑过来。 “我可听说,镇上抢粮都没事。除了那些有官兵把守的别碰,抢谁家的都没事!” “真的假的?我咋这么不信呢?” “嗐!我骗你干啥?现在大伙都快活不下去了,要么抢,要么死,是你你选哪个?” 没人吭声了,有赞同的甚至点了点头。 黄粮又道:“更重要的是,镇上有钱人谁家没几个护院?人少了连门都冲不破,可冲进去的人多了,抢到的粮食指定不多。我觉着,还得是去林寡妇家,她家就那几个傻儿子,对不?” “胡闹!”一声呵斥,里正爷从院里走了出来。 怒视众人,叹气摇头:“咱上浪村这么些年,受灾无数也不曾出过这么荒唐的事!你小子那肚子里的坏水,别污了大伙的心!” “里正爷爷,您这话可就针对我了!小浪村这些年没出过这种事,只能说明咱们村的人一个比一个的穷,怎么就成了我一肚子坏水了呢?” “你……”里正爷气得直喘大气,刮了黄粮一眼,转头对大众人道:“这小子年轻不懂事,你们总不能不懂事吧?咱再穷,咱也是人!不能没了人性不是?东西是人家的,咱可以借可以求,万不能做那世世代代都抬不起头来的事!” 听了里正爷的话,众人心里那丝不好的念头缓缓压了下去。 “还借呢?她林寡妇是那能借得着的人?更别说求了!咱一村的人,就只有您老人家从她林寡妇手上得到过好吧!我们磕破了头有用吗? 还世世代代,咱们都饿死在这,哪还有什么世世代代?” 周围人群一阵喧哗。 里正爷慌了,却又挑不出理来。 林氏这人以前跟个软柿子似的,村里没人看得起她,哪可能对她好? 如今林氏一改以往,那跟刀尖似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对这些以往对她不好的人好? 再被黄粮这小子一挑唆,只怕村里人的心思…… 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里正爷生平第一次没了主意。 吴孝友把里正爷往旁边一拉,伏在耳边道:“爹,无论如何咱得先把事情担下来。这事皆因林氏送了咱家粮食而起,咱欠了林氏的情份,眼下绝不能让大家闹到林氏门上去。” “可咱现在拦下来,明儿又咋办?” “明儿是明儿的话!先争取些时间,再做应对。” 里正爷一咬牙:“安静!安静!” 议论声渐小。 他清了清嗓子说:“是!你们是看到她送过我一些粮食,可林氏手里到底还有没有粮食,有多少粮食,咱们谁也不知道不是? 林氏以前日子难过的时候,你们对她,对他家娃咋样,你们自己心里不是没数!如今你们要是再莽撞的闹上她家门去,最后那点乡里乡亲的情份也就剩不下了。 更何况如今的林氏,可不是以前的软弱性子,真要翻了脸你们就这么确定能从她手上讨到好?” 众人再次陷入沉思,其中有些人将目光投向黄粮。 黄粮一震:“你们看我干啥?要么大家一起去,可别指望我去她家!” 他又不是徐大炕那个傻子,还能自己挖的坑,还能自己跳不成? 里正爷缓了口大气道:“这样吧!这事,我去和林氏说。你们也知道,我以前对她和她的娃儿们不错,在她那多少还是能说上些话的。 如果她手上真的像你们说的有许多粮食的话,我会尽量说服她多少借些粮食出来,帮大家渡过这次难关。 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自作主张闹到林氏的门上去,惹她不快挨了打,又或是她不偏就不愿意借粮给你,那就怪不得我了。” 众人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唯独黄粮除外。 他和徐家兄弟前些天才闹得不愉快,要是林氏真愿意借粮,他家十有八九肯定是借不着的。 那他今天把大伙弄到这来,不就成自己种树,别人乘凉了? 该死! 都是吴家这死老头搞出来的鬼事! 不然这会儿他已经带着大伙已经冲进林寡妇家,抢到粮食和鸡了! “好了!大伙先回去吧!听说林氏一早进城去了,等她回来,我就找她说这事去。你们啊,回家等信。”里正爷打发了众人,已是累得不行,喘着粗气回屋里休息去了。 看着大伙散开,黄粮不甘心的咬紧牙关,冲上去叫住了几个和他走近的。 “咱就这么走了?万一林氏不愿意借呢?” 几人你看我,我看看你。 “她林氏要是不好打商量,咱再出手出不迟!” “对!那话咋说的?先、先礼后兵嘛!” “我觉得,里正爷应该能说服林氏的。” 黄粮气得直喘粗气,低吼道:“他一个姓吴的臭老头,你们咋就这么信他!咱们不如趁现在林婆子不在,一起冲进去还能多分些粮食不是?还有那些鸡,咱几个人分不是更好?” 有人挥手:“要去你们去!我才不去!咱几个加一快都干不过徐大炕仨个兄弟,别再因这事把林婆子得罪了,回头里正爷又说服了林氏,咱们几个不就只能看别人借粮食了?” “对对对,等里正爷先去找林婆子说,要是林婆子不同意,村里大伙一起上,那不随随便便拿捏徐大炕他们嘛!” “没错,虽然分得少些,可指定能分上不是!走,回家了。闹腾半天,原本就饿的肚子,这会儿更饿了。” 几人说着走远,黄粮又气又恼!和着自己成了替别人做嫁衣裳的! 没人和他去,那他就自己去。 左右他肯定是借不到的,那就先去偷到多少算多少!总比啥也捞不到的强! …… 桃源镇仁义堂。 “老太太要不您就先在我这小院住下,待镇上安宁些了再回去吧!正好这两天镇上太乱了,您在这,我这心里也能踏实些。” 林桃安抚道:“许郎中放心吧。起码今天没人再敢闹到您门上来的。” 第73章 您现在可是咱牙行的大主顾 谢绝了许郎中和小六师兄弟的好意,她离开前好意嘱咐道:“您也不是差钱的主,要么去衙门交些钱买个平安得了。实在不行,请几个护院也成。” 她没直说,小六师兄弟几个就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差不多,要是再遇上事凭他们几个,指定是挡不住的。 许郎中点了点头:“是。今儿多亏了您在,不然我这一院的药材……唉!” “不说那些。您保重,我先走了。” 拉开小门,外面依旧躺着两具尸首分离的尸体。 林桃迈步过去时,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在末世里,比这个更血肉模糊的场景满大街都是,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出了巷子,她直接往庄宅牙行而去。 荒年里,啥都值钱,唯一不值钱的就是钱和命! 因为物资匮乏,钱握在手里,最后啥也不是。 但在她眼里,现在却是最好的时机。 趁着现在好好铺垫一番的话,待到年头好起来,她开局就能直接躺平摆烂。 …… 到了庄宅牙行门前,大门和别处一样也是关着的,门口还站了一列官兵把守。 果然和许郎中说的一样,给衙门交了银钱的,官兵往这一站,门口连歇脚的难民都没有。 正欲上前敲门,正好在旁边巷子口碰见了送人出来的周锄。 “婶?您咋来了?快快,里面去说。”周锄拉着她进了旁边的巷子,绕了许久才推门进了一处宅子。 这里一看就是宅子后院,马厩里关着马。 旁边墙脚下停着三辆马车架子。 周锄把她拉到中院,把她请进一处偏厅里,又吩咐一个小厮端来茶和小点。 “行了,别忙活了,坐下说话吧。”林桃也没耽搁,直言道:“我今儿来,还是想买宅子的。” “噗”周锄一口茶水喷了一地。 抹着下巴上的水渍,结巴道:“还、还买?婶,眼下镇上乱成啥样了,您不是没看见!眼下人家都忙着卖宅子离开桃源镇,您……” 林桃挥手打断:“行了,我买我的。你就说,我上次买的那处宅子旁边,有没有谁家宅子要卖的? “唉!”周锄叹气把茶盏放到桌上:“有,前儿镇上有人遭了抢,那种稍偏僻些的宅子,都在忙着出手。为了能早点卖出去,价钱还前所未有的便宜。” 说着,周锄拿来一张图纸,看起来像是桃源镇的地图。 他指着一处宅子:“这处,这处,这处,还有这处,还有这个。都是昨儿找到牙行说要卖的。” 林桃一看,居然那一片宅子都在卖。 也是。 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都不会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住在那种偏僻地段的,大多都是有点钱,但又不多的人家。 遇着眼下这种情况,他们又负担不起买官兵守宅的银钱,还有遭遇难民洗劫的风险。 所以选择卖掉宅子,去别的地方生活是最明智的。 “这几处宅子价钱如何?”林桃指了指紧挨着她那处宅子的几个院子。 “这个要八十两,这个只要五十两,这个要六十。要说您上回买的那宅子,都怪我让您买亏了。要换作现在的话,那宅子最多八十。” 看着周锄那一脸的歉意,林桃笑了:“行了,那宅子我不仅不觉着亏,还觉着拴到宝了呢!你啊,别责怪自己了。” 说完,她心里算了算钱。 上次买了大鹅和宅子,还剩下五十五两四百钱。 今天卖了二十一斤方解石,得了金子二十一两,折成银就是二百一十两,加上之前剩下的五十五两。 她现在一共有二百六十五两四百钱。 这三处宅子一共才一百九十两。 “就这三处吧,我都要了。”说着,林桃从背篓里拿出十九个小金块。 周锄都看傻了。 外面都乱成那样了,林婶居然这么随意的把金子放在背篓里! 这、这胆也忒大了吧! “愣着干啥?赶紧办去啊!”林桃催促。 周锄这才回过神,拿布袋子把金子装上。 “对了,一会儿你得去县衙是吗?”林桃问。 周锄点头。 “那你带上我,我正好有事。”林桃说。 周锄问:“是麻烦事吗?要有麻烦,我可以和我们东家说说去。您现在可是咱牙行的大主顾,您要有事,我们东家指定不会不管的。” “就是点小事。”林桃笑了笑。 那可不是大主顾嘛!要是没猜错的话,最近还在桃源镇买宅子的,估计就只有她了。 很快周锄去交了钱后,领着两个官兵过来请她。 这回,周锄备了马车。 她被安排坐后面的轿厢,周锄撵车,两个官爷就坐他旁边。 马车从小巷子出来,一路直奔县衙。 下车的时候,周锄还陪着笑脸塞给那两官爷好些铜钱,说是陪他走这一趟的辛苦钱。 原本拉长着脸的官差,这会儿乐呵得牙花子都遮不住。 三人寒暄几句后,周锄叫着她进了县衙。 瞧周锄熟络的样子,早没了当初那青涩的学徒模样。 见了给房契盖章的小吏,林桃打听起保人的事来。 昨儿刘老头求她的事,既然答应了,自然是要办的。 原本埋头写字的小吏抬头冷着脸打量她,周锄忙道:“九爷,这位大娘是我们牙行的大主顾,您就给行个方便。” 说着,就又给小吏塞了一把铜钱。 那小吏把钱往怀里一揣,脸色才好看些道:“等我这边忙完了,叫人领你们过去。” 写房契盖章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末了,那小吏倒是诚信,叫了个守门的官差过来,领着她和周锄去了牢房。 牢房门口有人守着,旁边的亭子里,还有几个正在玩五木赌钱的。 官差把他们领到亭子前,林桃忙说:“官爷,我是来保小浪村刘王氏的。” 一个小吏抬头看了她一眼:“保不了!” 林桃一愣:“前些日子来问,不是交了保银就能保出去吗?” “前儿是前儿,今儿是今儿!大牢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实话同你说,眼下老爷忙着挖井,犯人都不够使,哪还能让你们把人保走的?保不了!” 第74章 自家门前又双叒叕围着人。 “那我能见见吗?”林桃问。 至少见上一面,也好和刘老头有个交代吧! 小吏向她伸手过来,林桃一时没明白是啥意思。 只见周锄把自己腰上的钱袋子塞进小吏手里。 那小吏先是掂了掂,然后打开看过后,冷冰冰的脸瞬间就有了笑容。 “等我看看,她今天在不在牢里。”说着,拿了一个册子翻了半晌。 而后又从桌上拿个本子写写画画,然后给了她一张条子。 “去吧。到牢房门口交了条子,就能见人了。” 周锄接了条子,拽着她去到牢房门口。 递了条子过去,衙役婆子就领着他们进去了。 下了台阶,昏暗潮湿的牢房里,一股子腥臭味扑鼻而来,越往里走那股子恶臭就越浓。 好在没走几个牢房,衙役婆子就停下了。 铁链咣咣响,一个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我不出去!我不出去!不出去!” 这是……林桃眯着眼仔细打量半晌,才看明白,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竟是刘王氏? 真的,要不是看到那双眯缝眼,她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又脏又臭又疯癫的婆子,会是村里出了嚣张难缠的刘王氏。 此刻她整个人看上去,比外面流落街头的难民可怜多了。 牢房里的刘王氏两惊恐的看着衙役婆子,疯了一样的刨墙,好似要刨出个洞来似的。 林桃仔细一看,刘王氏那十个手指头,已经刨墙刨得血肉模糊,没有一个手指尖是有指甲盖的。 “不!我不去了!我不想再去了!”刘王氏疯狂刨墙。 林桃挑高了眉头,看来刘王氏在大牢里的日子,过得可不轻松。 “有什么要说的你赶紧和她说。”说完,衙役婆子转身走了。 “不,我不想再去刨土搬石头,我不想去。”刘王氏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抱着头疯了一样的摇晃。 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不想去”三个字。 “王婆子。”林桃喊了一声。 牢房里的刘王氏就像没听见,依旧缩在角落里。 旁边周锄说:“婶,她那样,怕是疯了。” 林桃也看出来的。 敲了敲牢门,她道:“是你男人托我来保你的。既然你出不去,我顺道给你说一下,你家大拿从山崖上摔下来死了。 你老二也没了。刘老头现在病得严重,不知道能挺多久。他给我说,这些年你跟着他受苦了。” 牢房里的刘王氏依旧像是没听到似的,抱头缩在角落里自言自语。 林桃直接转身走了。 周锄跟在她身后。 出了县衙,林桃从怀里拿出那四百个钱塞给周锄。 “婶?您这是啥意思?”周锄推开问。 林桃说:“我的事,让你破费了。眼下钱难挣,不能叫你吃亏。” “婶说的什么话呢?要不是您看得起我,哪有现在的我!我现在挣到的钱都是您赏的。几个铜板子罢了,婶子就不要算得这么清楚了。 原本还想帮您把宅子佃出去,结果一直没办妥。您不仅不责备我,还一次又一次的信任我。我真是愧对婶子。”周锄说着低下了头。 林桃拍了拍他的肩:“你又不是后裔,还能把天上的太阳射下来不成?那宅子你帮我顾着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啊,没有愧对我的信任。你的心意,我能感受到的。” 她的第六感很准,周锄这人是个真实且真诚的。 这种人啊,才是真正值得深交的。 周锄把今天新买的房契递给她。 “婶,眼下您都有五处宅子了。一处没佃出去呢!这么放着也不是回事啊!” 接过房契,折好揣进了怀里,林桃笑了笑:“这几处宅子,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佃呢。行了,你回去吧。我也回家了。” “我送您。”周锄转身就把马车拉了过来:“路上越发不安稳了,有两位官爷在妥当些。” 不由分说就把她搀上了马车。 要说坐车就是快,原本要走一个多时辰的路,半个时辰就到了。 “婶,是往这边吗?”周锄问。 林桃探头出来时,却见自家门前又双叒叕围着人。 这……没完了是吧!只要她一出门,回来家门口就没有没人的时候。 马车停下,那些围着的村人,在看到车上坐着官差后,吓得直往后退。 不待周锄过来放小凳,林桃直接就跳下了车。 四丫头一下扑进她怀里,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咋了这是?”林桃问。 四丫头指着门的方向。 林桃看过去,却见那里躺着个满身是血的人,旁边几个人扑在那人身上哭得死去活来的。 还有个老婆子嘴里不停喊:“徐三柜你个杀千刀的东西!我要你偿命!” 门里面,自己那仨儿子只是呆愣的站在那里,任由别人如何叫骂,都没有吭声。 林桃定表看向那满身是血的人,觉着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老二,这到底咋回事?”林桃大声质问。 刚才还叫着要三柜偿命的婆子突然冲扑过来,跪在马车前哀嚎:“官爷啊!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呀! 他们杀了我家孙儿啊!尸身还在那里躺着呢!” 另一个妇人拉着里正爷过来,也跪在了两官差面前嚎啕大哭道:“官爷,这是我们村的里正,他可以证明,我儿子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我要告林氏!是他们一家害死了我儿子!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林桃越听越觉得事态严重了。 拍了拍怀里的小妮子说:“哭有啥用?这到底是咋回事?” 四丫头擦鼻抹泪说:“才、才不是哥哥们害的,是黄粮自己从咱家院墙跳下去,落进竹尖的坑里了。 当时就我一个人在家,我、我被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哥哥们从山上回来,把黄粮从坑里弄出来以后,黄粮人就出气比进气多了。” 林桃冲自家门口的仨小子招手。 仨小子像木头人一样,齐齐站到她面前。 跪在地上的婆子手里拿着块石头大喊着“还我孙儿命来!”向三柜冲来。 林桃眼疾手快的在半空中一把握住那婆子的手…… 第75章 当着我的面打我儿子,你脸是真够大的! “当着我的面打我儿子,你脸是真够大的!”手里力道一个没注意,直接把那单薄的婆子甩飞出去。 黄粮的几个兄弟起身冲了过来。 二桌转身扑倒其中一个。 三柜反应快,推开大炕也抱住了一个的腰。 倒是大炕反应慢是慢了点,可一抬直接一拳砸到了来人面门上。 “好啊你们!杀了我家阿粮,还敢打人!我、我和你们拼了!”黄老头子冲上来,拿头往二桌腰眼上顶。 林桃直接抬脚踹在黄老头的胸口上。 其实她没用太多的劲,怪只怪黄老头自己冲上来的力道太大,在接触到她的脚时,整个人被反弹倒地,跟个王八似的四仰八叉的手脚向上。 从慌乱中回过神的周锄忙和随行的两位官差说了两句话,那俩官差才开口叫停了黄家众人。 混乱的场面,这才得以控制。 “怎么回事?”官差问。 林桃看向自己那仨傻儿子,大炕咬着唇,脸色不大好,三柜更是脸白得跟扎纸店里的纸人似的。 “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二桌站了出来。 “黄粮翻墙想要偷我家鸡,自己摔进了我家防偷鸡贼的陷阱里。” “是吗?翻墙进去的?”官差又问。 二桌坚定道:“是的!不然,他也不会掉进陷阱里。” “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光天化日在这胡咧咧,哪有偷儿大白天去偷人家家的?”黄老头大吼。 黄老婆子也道:“就是!说我家阿粮翻墙,你看见了?” 二桌被问住了。 躲在二桌身后的四丫头带着哭腔说:“当、当时我阿哥们不在家,是、我、我看见的。” “呸你个小浪蹄子!你还好意思说话了?你说我家阿粮翻墙就翻墙了?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 你娘不要脸,你比你娘更不要脸!我还说是你勾引我家阿粮去你家的呢! 你家就是怀恨在心故意害死我孙儿……” “啪”的一声,黄老婆子抹了抹火辣辣的脸颊。不敢置信的瞪着她:“你、你打我!”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大耳刮子后,黄老婆子另一边脸也印上了一个大大的巴掌印。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满嘴喷粪的玩意!”林桃说着又是一大巴掌扇过去。 原本只有一个巴掌印的脸,这会儿清晰可见两个巴掌印在上头。 瘦得颧骨凸起的脸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起来。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凹进去的脸越发外凸。 林桃一连几个巴掌上去,黄老婆子直接抱头蹲在了地上。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这死婆子能不知道? 这么污蔑她闺女,以后四丫头还怎么做人! 越想越气,巴掌也越扇越快,气不过还加上脚连打带踹。 黄老婆子哀嚎连连:“救、救命啊!要打死人了!” 黄家人在旁边想上来拉,林桃一个眼神,黄家人就躲开了。 还是里正爷出声,林桃才收了手。 爬去旁边的黄老婆子坐在地上大喘气,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两官差上去探了探黄粮的鼻息:“人死了。你们自己埋了吧。” 黄家人瞪大了眼:“官爷,您都不问问,我们家阿粮是怎么死的吗?” “你要问是吧?”官差说。 黄家人齐齐点头。 官差冷哼说了声好,然后问:“黄粮是不是死在他们家?” 黄家人眼里立马有了光,狠狠点头。 官差冷冰冰道:“你们都是帮凶吧?想拿这事讹人家是吧?官府明文,私闯他人宅邸的,打死无罪! 我告诉你们,县衙的大牢可空着呢。想去里面住住,你们就继续闹!” 黄家人顿时扯着嗓子哭起来。 “林氏你也太欺负人了!好好好,我也不活了,今儿我就一把火把你家点了!咱们一起去阎王爷那里好好说道说道!” “嘿!你们还来劲了是吧?好!今儿我就把你们都带去县衙里!有胆你们就把县衙点喽!” 说着,两个官差就真的上去拧人。 被按在地上的黄老头,号啕道:“我不服!我就是死,我也要替我家阿粮讨一个公道!”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议论的话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无不说她做得太过了的。 更多的人质疑黄粮到底是翻墙还是被请进去的。 还说什么黄粮死了,算是死无对证,只能任由徐四妹说的。 就在这时,隔壁刘家院子的门打开,刘老头扶着墙走出来。 “我、我能证明,黄粮是翻墙想偷鸡的。” “刘老头你看到了吗?你就胡说!”黄家人大叫。 咳嗽半晌的刘老头点头确定自己是亲眼看到的。 黄家人不服的又叫又骂:“刘老头你就不是个东西!居然帮着林寡妇说昧良心的话!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刘老头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半晌还是三柜送了些水过去才缓过劲来。 就在这时,人群里走出几个人异口同声道:“我、我们也可以证明,是黄粮要偷徐家的鸡。” 黄家人傻眼了。 “你、你们……枉我家阿粮还拿你们当兄弟,你们居然诬陷他,就不怕他做了鬼找你们理论吗?” 其中一个站出来说:“理论啥!黄粮今儿一早挨家约我们聚在一起,怂恿着大伙上徐家抢粮食抢鸡。这事儿大家都能作证! 后来还是里正爷劝散了大伙不是? 大伙走的时候,黄粮把我们喊住,还想让我们和他一起上抢徐家东西。肯定是我们没同意,他才自己上徐家偷鸡的!” 话音一落,有更多人走出来证明黄粮早有抢东西的意图。 黄家人顿时没了声音。 两官差笑了:“怎么样?全村的人都能证明你们儿子的就是偷,你们还有何不服?要不,再跟我到县太爷面前理论去?” 这一下,黄家人不吭声了。 只有闹得最凶的黄婆子,一边掉眼泪,一边一口一个冤枉,一口一个不服。 “还不服是吗?好!那你们一家就跟我们回县衙去!到时候,你们是被害还是同谋,那就是县太爷说了算的!” 官差这么一说,那黄老头顿时慌了,一脚踹向黄老婆子…… 第76章 “快闭上你的嘴!你是要把一家人都害死吗? “快闭上你的嘴!你是要把一家人都害死吗?”黄老头大吼。 黄老婆子憋屈的忍着泪。 黄家人突然也不嚎了,不哭了,更没叫嚣着要死要活了。 “官爷,他、他做的事,真和我们无关啊!”黄老头着急解释:“我、我们不报官了,黄粮这小子这是罪有应得。” “你们真不随我回县衙申冤了?”官差问。 黄老头忙摆手:“不伸了不伸了!这不都说清楚了嘛!误会、刚才都是误会!” 官差点头,将目光看向林桃。 “老太太您家遭了贼,要不要报官呢?您要是报官,我们一定不会放过贼人的任何一个同伙。” 顿时,黄家人急了。 黄老头猛的冲过来:“林氏咱们是误会啊!我要知道黄粮这小子有那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只会觉着他丢了黄家的脸,哪里还会跟你闹啊! 眼下黄粮死了,误会也解开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见她怒瞪着黄老婆子,黄老头转身反手一耳刮子抽了过去,黄老婆子直接被那力道刮倒在地。 “该说话的时候,你那张嘴怎么又不说了?赶紧给林氏和四妹道歉!” 哭肿了眼的黄老婆子连声说了好几个对不起后,黄老头连忙把话接了过去。 “她胡乱说的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咱村里谁不知道,你家四妹是个好娃。我替这糊涂的婆子对你和四丫头说声对不住了。” 林桃心里虽有不爽,可也清楚,那两官差无非是看在周锄使过钱的份上,才会装模作样的说上几句,管这档子闲事。 人家领的是守庄宅牙行的命,镇上乱成那样人家都不管,哪会在意你家是不是进了贼。 说什么要抓他们去县衙,不过是吓唬吓唬黄家人而已。 她要是连这点人情世故都看不出来,只会给周锄添麻烦。 只好挥挥手说:“既然误会解开了,那你们就赶紧把尸体弄走。” “是是是。”黄老头又跑去官差面前,低声下气道:“官爷,我们两家的误会解开了,林氏也不想追究,您二位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官差等的就是这个结果,点点头,告诫了黄家人几句,就把黄家人打发了。 黄家人走的时候,不仅背走了黄粮的尸身,还刨了些土把门前的那些血盖住。仿佛这里从不曾发生过什么。 里正爷忙着打发众人离开时,林桃把周锄请去了旁边。 “今儿这事,多亏了你。婶知道,让他们这些官差说话指定少不了银子,这些你拿着,该打点的别省着。”说着,她把手里的两块小银子塞过去。 周锄又给推开了:“婶,您这是瞧不起侄儿吗?这些事,您就别管了。我这也耽搁了不少时辰了,我就先回了。” 原本转身走了两步的周锄像是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 “婶,要不您搬去镇上吧!住在镇上,使些钱起码还能保个平安。我瞅着今儿这事,玄乎得很。只怕你们这村子里好些人都惦记上您家了。不宜久留了呀。” “是!得你提醒。”今天这事过后,她又何尝不知道呢!之所以村民们没应黄粮的邀,上门来抢,怕是里正爷替她解的围。 周锄道别后请官差上了马车,驾车而去。 而那些刚刚劝散的村民,这会儿又聚在了一块。 有人朝马车扬了扬下巴,小声说:“瞧见没,官差都向着林氏。” “可不嘛!今儿多亏没听黄粮那小子的去抢林寡妇家,不然……咱们这会儿怕是都要去蹲大牢了。” “说得像是你多聪明似的!多亏了里正爷才对!眼下,只希望里正爷能说服林寡妇借粮给咱了。” “那要是林寡妇不愿意呢?咱们要是真抢上门,会不会被官府抓走啊?” 几人同时回头看了看徐家小院,又转头看看了远去的马车。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挣扎个不停。 这边,林桃正要开口道谢。 里正爷抢先开口:“林氏啊,你听我说。赶紧搬走吧!你家不能再在小浪村呆了。 你也别怪大伙!但凡还有别的出路,大伙也不至于有这样的想法。别耽搁,赶紧收拾收拾,今晚就走! 孝友给你们在隔壁村半山腰上找了处落脚的地,那屋周围没人,也就不怕你家东西遭人惦记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离河远了许多,背水得走上半日。” 林桃一怔,久久不能回神。 虽然猜到她不在家的时候,是里正爷替她挡了事。 可她万万没想到,里正爷还替她考虑得这么细致,甚至连落脚的地方都替她家找好了。 眼下这世道,还能有这样情份的着实不多了。 “里正爷,你家和我家一起走吧。外面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小浪村迟早也会不得安宁。您一把年纪了,身体也不如从前,和我家一起离开,总比在这饿死的强。”林桃说。 搬家这事在大炕他们背回来泥汤那天她就考虑好了。 只因着山上那些方解石,才耽搁了这些天。 如今找到方解石那块地,他们已经仔细筛过,也就没什么好迟疑的了。 只是发生了今天的事,她欠了里正爷的,想对得这份恩情。 咳嗽不止的里正爷捶着胸口冲她笑。 缓过气来,才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也是个有本事的。这点啊,从你男人死了,你都拖着娃挺过来,就看得出来。 我也相信跟着你,指定饿不死。可是……”里正爷转头看向村中央的方向,眼神悠悠。 半晌方道:“我在小浪村出生,在小浪村长大,送走了一个又一个长辈和同辈,看着一个个晚辈长大、成家、生子。 在他们眼里,我或许是个外人。可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我的晚辈。他们的孩子,在我眼里都是孙儿。 桃子,谢谢你的好意。我啊,不能丢下他们,不能带着对他们那份放不下的牵挂,离开这个世界。” 林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山里没水了,他们不是都要外出逃荒了吗?您这把年纪了,总不会还想着跟他们一起逃荒去吧?” 里正爷看着她笑了…… 第77章 搬家,这里已经没有她留下的理由了。 在看到里正爷脸上那个笑的时候,林桃已经懂了。 之后里正爷也只是催促她赶紧回家收拾,然后独自离开。 看着那个背影,林桃心里很沉重。 这个老人,着实是这个世上,少有的重情之人。 那种情,不是别人对他好,他才回以的情分;而是他觉得值得,便会义无反顾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人家看的情分。 不管别人是不是虚情假意,他那里有的永远只是真心二字! 不过,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值得尊重。 “愣着做什么?回家!”林桃喊着四个崽回去了。 搬家,这里已经没有她留下的理由了。 …… “来了!里正爷来了!” “老叔!咋样了?林氏她肯借粮食给我们吗?” “对啊,今儿河里的水更少了,再没粮食上路,咱们不饿死在这,也得渴死在这了!” 里正爷看着眼前的孩子们良久,点了点头:“同意了。等孝友回来,我就让他去拿过来,明儿你们就上我这来领粮食。” “真的吗?” “叔,她真的愿意了?” “真没看出来啊!林氏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咱以前对她那样,她现在还愿意帮咱,真是个好人啊!” “唉!真后悔以前没对她和她那几个娃好些。” “……” 一堆人开起了反思会,各种赞扬林桃的慷慨和有情有义,后悔自己以前的种种行为。 “行了!这世上啊,啥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若还有以后,你们一定要地他们娘几个好些。”里正说。 村民们纷纷点头。 “不过林氏也说了,家里的粮食不多,能出来的也少。我啊,觉着人家愿意帮大伙,已经实属不易,无论多少咱都该有感激之情。”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认同。 打发了拥在门口的村民,里正站在自家院门前,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离开。 哪怕是一个谎言,这也是生的希望呀! 眼下这世道,他哪里好意思向林桃开那样的口。 不过粮食的话…… 他转头看向自家灶棚角落里的那背菽。 等明儿,拿这些分给大家伙,这事就算两全了。 至于自己家,没就没吧。路上有啥,就吃啥。 …… 徐家小院门前。 林桃把两个小银块还给了刘老头,并且把衙门小吏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刘老头。 她没有描述刘王氏疯癫的样子,而是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你放心吧,虽然不让保出来,可我今天见过她了,她人没事,就是挖井这活着实累了些。 不过她还让我告诉你,让你好好的在家等她。 我也打听过了,等县太爷挖着有水的井后,她肯定就能保出来的。你啊,就放放心心在家等着!” 不是她假仁义,而是刘老头现在的样子,只怕听了实话,受了打击,人或许就不行了。 刘王氏这人不怎么样,可刘老头是个不错的。今儿家里遇着事,刘老头还挺身而出,为四丫头脱身。 要知道当你身陷麻烦时,有勇气挺身而出的人绝对不多。 四丫头跑过来和刘老头说了声:“刘叔,谢谢。” 刘老头叹道:“我只是说了实情。不值得谢。” 把钱还给刘老头后,让大炕把人扶回刘家去了。 等大炕从刘家出来,林桃叫着四个崽子一起回了家。 一进门,她就把四个崽子拉来齐排排站着,然后仔细察看他们身上有没有被黄家人伤到。 好在四个娃这些日子养得不错,除了老三身上有些推搡碰撞留下的淤青,大炕二桌和四丫头都没事。 “娘。”三桌惭愧的低着头说:“我、我们是不是给您丢脸了?” “我、我们只是觉得,黄粮死了,他家人已经很伤心了,所以、所以……” “所以才没有和他们起冲突?”林桃补充问道。 三个傻儿子点了点头。 “娘,这事不能怪哥哥们,得怪我。是我慌慌张张把黄粮从坑里拉出来,大伙才误会的。如果大伙看到黄粮掉在坑里的样子,肯定就知道黄粮是翻墙自己掉下去的了。” 林桃就多看了四丫头几眼,二桌就不动声色的把四丫头拉去了身后。 兄妹俩的样子,是看得她好气又好笑。 她抬手,二桌就闭上眼,把脸凑了上来。 一把掐在二桌脸上:“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收拾收拾,咱们晚上搬家!” “搬家?”二桌呆愣愣重复。 大炕也是满迷糊:“搬去哪?” “我知道了!”三柜大叫一声后,压着声音说:“娘是要搬去镇上是吗?” “你怎么知道?”二桌问。 “对啊!娘都没说,你咋知道的?”大炕说。 三柜摇头晃脑的故弄玄虚:“我,掐指一算。” 大炕这傻小子,居然一脸‘我相信且崇拜’的表情说:“哇!三弟好厉害!” “大哥!你用用脑子好不好?就他?还掐指一算呢?十个手指头都掐断了,他也啥都算不出来!”二桌的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 “那他咋知道的?”大炕依旧傻呼呼追问。 二桌不屑道:“指定是因为娘在镇上有两处宅子,才胡乱蒙的呗!还掐指一算,替个光头就充和尚,留着头发就真当自己是道士了!” “二哥!”三柜满含怨气的喊出声来。 看着面前的三小子,林桃一人一巴掌拍过去,三人才笑呵呵跑开。 至于四丫头,早就回堂屋收拾东西去了。 林桃也进了灶棚,把要带走的东西,用绳子打包上。 灶棚里除了锅碗瓢盆,和这些日子存下来的鸡蛋,也没啥要带走的了。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屋里那一千多斤的粮食,和养的这二十多只鸡。 思来想去,唯一的方法,只能带挑带背。 于是转头就把挑子和背篓都拿去了堂屋。 也就幸亏家里衣裳被褥啥的都少!不然,这么些粮食,怕是一趟还背不走。 把菽往挑子里装的时候,林桃想起了什么事。 拖了个背篓过来装满,把大炕二桌喊了进来。 “你们把这背篓菽,送去给里正爷。就说……村里谁的死活,咱家都管不上。这背菽,是只给他家的。” 两小子不多问,背好背篓转身就走了。 林桃又给装了一背篓菽后,把三柜和四妹叫了来。 “你们把这个,送给隔壁刘叔。” 三柜看了看四丫头,想说什么却没开口,乖乖的背着和四丫头走了。 听到院门关上,她又开始继续装粮食。 只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有人拍响了院门。 这种时候上门的会是谁? 第78章 现在的林桃仿佛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 “谁啊?”林桃扯来枯草把粮食盖好,走出堂屋时,还顺手把门带上。 门外没人回应,敲门的声音不仅没停,反而更急迫了。 “谁啊!”林桃又问了一声。 外面依旧没有回答。 拿了砍柴刀,林桃才踏过圆木,举起砍柴刀打开院门。 “林桃!是、是我!” 也就是林桃收手快,不然这会儿门外的人头就成两半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里正爷的大儿子吴孝友。 记忆里,吴孝友是小浪村里,为数不多对原主不错的人。 他不仅是村里出了名的孝子,更是被村里人津津乐道的专情之人。 只因吴孝友年的媳妇苛秀秀,年纪轻轻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就撒手走了。 换作别人遇着这种,拿张草席把人往山上一丢,迫不及待就会娶第二个进门。 偏偏吴孝友不仅没有娶新媳妇进门,还掏尽所有厚葬了苛秀秀。 村里那些个不受男人善待的女人们,无不羡慕苛秀秀的。 甚至别村的小姑娘新寡妇,都有托着媒人到吴孝友家说亲的。 可以说,吴孝友在小浪村里那就是出了名有本事、有担当的好男人! 把砍柴刀往身后一藏,问道:“大兄弟来了咋不吭声呢!” “别说了,东西收拾好了吗?我送你们走。”吴孝友一脸比她还着急的样子。 林桃尴尬道:“没事儿,你回去照顾里正爷吧!我这儿,就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反倒是我,没把我爹交代的事办好,没借着驴子。不过你放心,我能驮!赶紧的吧,上山路不好走,天黑尽了就更没法走了。” 看着吴孝友那一脸真诚,林桃是真被这父子俩感动到了。 忙解释:“大兄弟,我家真就不麻烦你了。我也给里正爷说了的,我家有去处,就不去山上了。” “不去山上?林桃,你该不会想回你娘家吧!你这日子才刚好些,回去指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啊! 你放心,山上那屋子虽破了些,但明儿起我一定尽快给你修补得像样些……” “不是!”林桃打断道:“我和林家早断了亲,哪有什么娘家!我也不会去老徐家,我是真有别的更好的去处。谢谢你和里正爷为我家忙前忙后了。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里正爷担心。” 回以礼貌的微笑把话说完,林桃也准备把院门关上。 没想吴孝友大手将门挡下,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别看她活了两世,这还是头回被个男人这么看。 以至于让她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她抹着自己的脸问。 吴孝友像是恍然回神,坚持道:“让我送你,让我看到你真的有更好的去处,我才能放心。” “啊?”林桃简直不敢相信,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有那么点暧昧呢? 该不是 意识到自己失态,吴孝友忙收回手:“我、这、是我爹交代的。你、你知道,他、他很关心你们。” 林桃感激点头:“行吧!等大炕他们回来,我们就走。”正了,带吴孝友认认门,万一里正爷想通了,打算留在桃源镇的话,需要帮助的时候,也好知道上哪儿去找她。 然后她把吴孝友请进了门。 走过圆木搭的小桥时,还提醒了一句:“小心脚下,别踩滑了。” 而这时的吴孝友被眼前看到的东西,吓得不轻。 他脚下的坑里,那一根根尖锐的竹刺,甚至有个地方还是黑褐色的?是血! “这、那……”他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长这么大,除了刘二成死的时候,也没在谁家见过院里还带血的。 林桃想起黄家人闹上门的时候吴孝友不在,自然也不知道那是黄粮留下的。 她也不想再过多解释,左右而言其它道:“这竹刺陷阱是我特意做来防偷鸡贼的。来,你且在这坐会儿,我去收拾东西。” “需要我帮忙吗?”吴孝友问。 林桃从大锅里舀了碗水放在石桌上:“家里东西本来就不多,方才我已经收得差不多了。瞧你嘴都干出血口子了,坐这喝口水。” “好。”端起碗的吴孝友忽然像是定格了一样,盯着碗半晌没动。 她晃了晃手:“大兄弟,你没事吧?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别在这硬撑,赶紧回去休息吧。” “啊?不,我、你、这水、你家水咋这么清呢?” “这、这个啊?呵、呵呵呵。”林桃这才想起,从前天起河水见底就没清澈的水了。 难怪吴孝友看到水,会是那样。 她指了指水缸旁的过滤装置:“我从镇上学别人做了那个东西,河里的泥水从那一过,流出来的水就能是清澈的。 不过,再清也得烧开了才能喝。你放心,这碗里的水是烧开凉在锅里的。” “锅?”吴孝友惊呼出声。 林桃不能理解的望向自家灶棚:“对啊!是在锅里烧开的啊!” 当吴孝友扭头看清灶台上的铁锅时,眼里的惊讶变成了失落。 原来林桃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事事都需要他帮助的林桃了。 或许林桃说有更好的去处,并不是在骗他,而是真的有更好的落脚地。 他突然觉得,现在的林桃仿佛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是他伸手都够不到的了。 无奈笑笑,他一口饮尽了碗里的水。 见吴孝友不再问什么,林桃也回堂屋继续收拾。 把打散的粮食的装好,其它那些还没打散的,直接拿枯草和草席在外面遮挡严实。 从小浪村到镇上的路可没看上去那么好走。 要是让那些饿急了的难民看到这些粮食,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刚收拾好,就听到三柜和四丫头喊吴叔的声音 林桃开门出来的时候,四丫头跑来小声说:“娘,刘叔家里一滴水都没有了。咱们要是今儿走的话,水缸里的水,能不能给刘叔些?” “当然可以了,咱又带不走那么多。你把葫芦装满,剩下的水你和三一起送去给他吧。” “谢谢娘。”四丫头在她怀里蹭了蹭。 等兄妹俩把剩下的水带同水缸和过滤装置一起抬去刘老头家回来,大炕和二桌也进门了。 “把鸡抓了装上,咱们出发了!” 一声令下,四个娃娃齐齐应声。 第79章 在老子眼里,你们和他们一样,都是两脚羊! 也就多亏了吴孝林,不然那些个粮食加上一挑子的鸡,还有那为数不多的家当,一次还真拿不完。 从小浪村出来的时候还好,没什么人,一路也格外顺畅。 可一上到官道上,那些个面黄肌瘦的难民们,像极了末世时的景象。 林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看着前方不去回想。 挑子她都是刻意遮挡好了的,就连装鸡的笼子,她也是先拿旧衣物包裹,然后又拿草垫围好了的。 鸡不见光,也就没那么闹腾。眼下,就是人要有足够的定力,不要打翻挑子才好。 她转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几人。 吴孝友沉稳的踩着步子,看得出很小心的保持平衡,免得太过颠簸鸡会发出叫声。 大炕也还好,虽然两眼茫然的迷离,可凭借着那超越大多数人的体格子,难民们也会刻意躲开。 二桌和三柜的状态就没那么理想了。 两小子明显一脸惊讶且害怕,拽着挑绳的手,都青筋暴露,指关节泛白。 状态最差的,要属四丫头了。 小丫头好几次险些没踩稳摔下去。 拉过小妮子后,她靠近二桌三柜小声提醒:“看着前面,走稳些!” 这要是摔下去,粮食指定就藏不住了。 到时候,难民们肯定会哄抢的。 而她此刻能做的,也仅仅是提醒他们不能犯错。 也许是她的提醒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孩子们已经适应了,他们脸上再没了心神不宁的神情。 就在路程过半时,前面不远处排起了长队。 其中还有女人的哀嚎。 “不,他爹!你不能卖了小妮啊!她才半岁啊!” “撒手!卖了她,咱们一家人都能活!不然,都得死!” “她还只是个孩子!她有什么错啊!”女人哭得撕心裂肺。 走得近了,林桃才看清,一个男人正在抢女人怀里的小婴儿。 而女人旁边还站着两个半大的男娃,和一个六七岁的女娃。 三个孩子就站在女人身边哭。 而男人身后,还站着两老口,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 两人正劝说女人。 “老大家的,你就撒手吧!这是小妮的命!” “是啊,只要咱活着,娃不是想生多少就有多少嘛!撒手吧!” 女人摇头,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 男人气极了,抡起拳头就往女人头上砸。 女人就那么硬抗着,死活都不撒手。 “你们家没商量好,排啥队啊!”队伍前面走来个人说。 男人大喘着气讨好道:“爷,我们商量好了的,商量好了的。您让我们排着,保准不会耽误您的事。” “行行行,赶紧的啊!”那人走了。 林桃这时才注意到,排队的人手里都牵着个或大或小的孩子,甚至还有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小婴孩的。 “娘,他们这是做啥?”四丫头问。 林桃把小妮子往自己这边扶了扶,摇头什么也没说。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就见一个身边站了个十来岁半大娃的男人跪在地上磕头说:“爷,您就行行好,换了他去吧。少换些也行啊!” 前面的人一拍桌子,吼道:“十多岁的太大了!我不要,带走!” “十、十多岁,不也还是个娃娃嘛!求求您行行好,就换了去吧。”男人不停磕头哀求。 桌前的人气极有,一脚把男人踹倒在地。 “你懂个球!过了十岁,肉就是酸的!我换来做啥?赶紧滚蛋!”那人招手,排在后面的老婆子,就走了上去。 “多大的娃?”那人问。 “五、五个月。”老婆子答。 那人往老婆子怀里看了一眼,把娃接过去后,从桌上拿了个包袱和水袋丢在老婆子脚边。 “爷,我家娃一直吃的奶水,胖胖呼呼的,能不能多给些啊?” 那人笑了:“想多要啊?把这娃的娘带来让我瞧瞧,要是模样不错,我能再多给你两袋粮食和水!” “真、真的?”老婆子捡起包袱紧紧搂在怀里。 见那人点头,老婆子就兴冲冲钻进了路旁的林子。没一会儿,就见那老婆子,和个男人又拖又拽的拉着个女人从林子里出来。 那女人大哭挣扎依旧无济于事。 到了桌前,那人起身一把揪着女人乱糟糟的头发,吐了几口唾沫在女人脸上,一顿的乱抹。 最后还像买猪肉似的,又戳又捏。 说了声:“还行,奶水也足。”然后拿了两个包袱丢给老婆子。 老婆子和男人乐坏了。 “黑了心肝的老太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女人大叫。 那老婆子像是完全没听见,转头喊着身后的男人又钻回了林子。 何止她的四个崽看傻了,连吴孝友都看得忘记和挪步。 还是林桃提醒,五个人才回过神继续往前。 只是刚要和坐在桌前那些人错身而过时,那人突然起身挡在了林桃前面。 他手直接伸向四妹,二桌一把将四丫头拉退了几步,林桃则是直接握住了男人手腕,为此男人的手才没有碰到四丫头的脸。 “这小丫头是你家的?”男人问。 放下挑子,林桃直接站在男人面前,阻挡了男人看四丫头的目光。 “我闺女不卖!”林桃直言。 她要再不出这些人是干嘛的,那她不就成了傻子了? 这些穿得人模狗样的畜生,做的绝对是米肉买卖! 别人卖儿卖女她管不着,可她的儿女绝对不卖。 吴孝友也下挑子挤了过来。 那男人看了吴孝友一眼,又打量了她半晌,呵呵笑道:“老子看得上你闺女,是你闺女的福气。看在她模样还不错的份上,我愿意给你四袋粮食和水。” 林桃再次重复:“我闺女不卖。” “这位爷,买卖讲个你情我愿是不,请您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吴孝友陪着笑近乎祈求的说。 为了平息事态,林桃也松开了那男人的手。 这些粮食是她家后半年的保障,容不得出一点纰漏。 只要对方让开路放他们过去,她绝不会圣母心泛滥多事逞能惹麻烦。 没曾想,对方手一动,啪的一巴掌甩在吴孝友脸上。 “多问你一句,你还真觉得你是个人了?老子告诉你,在老子眼里,你们和他们一样,都是两脚羊! 实话告诉你们,老子看上她了。要么,把她留下,拿着粮食和水滚蛋。要么,你们今儿也就到头了!” 林桃手向上弯过肩头,摸进背篓里…… 第80章 如果今天我是你,你会收留我吗? “我们是人!”吴孝友突然冲过来,把她推到一旁。 男人和身旁的小跟班们哈哈大笑,仿佛吴孝友讲了非常可笑的笑话。 “人?老子说你是,你不是也是,老子说你不是,你是也不是!咱老爷就喜欢这种没长开的。我劝你……”男人啪啪的拍打着吴孝友的脸说:“识趣的,拿了粮食和水滚蛋!” “跟他们废什么话。”林桃再次把手伸进背篓里。 就在她再次摸到砍柴刀的刀把子时,一记力道撞来。 “林桃,带孩子们走!”吴孝友是直接扑向了对方,把人压在身下,掐着男人的脖子。 反应过来的小跟班们,冲上去又拖又拽。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居然又是吴孝友!男人果然是只能影响拔刀的速度。 “走啊!快走啊!”吴孝友顶着雨点般的拳头,死死掐着那男人脖子不放。 走?往哪走?她最远就走到桃源镇。 像这仗势欺人的狗,你越是跑,它越是真敢咬。 对付这种狗东西,你只有一次把它干趴下,才能免于后顾之忧。 林桃抽出砍柴刀走了过去。 当的一声,一个小跟班倒地,眼白上翻全身抽搐,头上跟趵突泉似的直冒血。 旁边的小跟班吓傻了。 林桃踹翻一个,早就举过头顶的大刀直接砍了下去。 咔的一声,身首分离。 另一个离得近的小跟班打了个摆子,裤头直接湿了。 裤管子还滴滴答答着的小跟班,四手四脚的刨着往前爬。 林桃一个转身,直接给他抹了脖子。 小跟班失力的倒在地上,眼瞪得如铜铃大小,嘴张张合合,血溢了一地。 “他娘的,哪来的乡野村妇还敢跟爷们儿玩真格的!弄死她!”另外几个跟班回过神来,手握大刀甩着花架子向她冲来。 “当!”三柄大刀同时和砍柴刀碰撞,火花闪现。 原主这身体力气是不小,可同时面对三个大男人,还是有些吃力。 她不得不两只手同时使上,拿出全力抵挡。 “嘿、嘿嘿嘿,还真没想到,今儿能遇着个硬骨头的!”小跟班嘲讽。 “一个婆子罢了,骨头再硬,老子今天也能给他捶碎喽!” 就在林桃寻找空档时,咚咚两声闷响,两个小跟班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不准欺负我娘!”徐大炕大吼着挥动棍子,将剩下那个小跟班击飞一米开外。 林桃扑上去,往他脖子上一抹,完成了补刀。 一手拖着砍柴刀,另一只手像提小鸡崽似的,揪着吴孝友的后脖颈将人整个拨开。手里的砍柴刀直接替代了吴孝友的手,抵在了那男人的脖子上。 “别别别别别,我错了行吗?”男人立马开始承认错误:“你们不是两脚羊,是人!是人!刀刀、脖、脖子。” 男人眼里满是慌乱的哀求道:“那些粮食和水也都全给你,放我一条活路,求、求求你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林桃,算了……” 吴孝友的话还没说完,林桃已经抹了那男人的脖子。 男人手捂着突突呲血的脖子,两眼圆瞪的大张着嘴,瞳孔里倒印出那张冰冷狠厉的苍老面容。 就着男人的胸膛抹干净砍柴刀上的血迹起身,地上的男人手一耷拉命归黄泉。 吴孝友看着那娴熟的动作,眼里除了惊讶,只剩下恐惧。 眼前的林桃,哪里还是那个受了欺负,只会到山上放声痛哭的小女人?她整个人身上,没有半点林桃该有的影子。 她就像是个陌生人,是一个下手利落,容不得别人吭声的狠角色。 可她的背影、她的样貌,怎么会和林桃一模一样呢? 林桃转身和吴孝友撞了个正对面,却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看吴孝友一下,而是注视着桌子那边。 她提着砍柴刀走过去,那些还排着队的人,跟见了鬼似的不停往后躲。 林桃看笑了。 有时候,人就这么好笑。 刚才真正面对那些吃人的魔鬼时,他们眼里平静,丝毫没有一点惧色。 如今看她,却跟看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拿刀尖挑开桌边树杆上捆着的一串女人和小孩,林桃顺手拿起桌上两个包袱和一把匕首,丢到刚才那个被婆母和男人拖来卖的女人脚边。 女人紧紧搂着自己五个月大的孩子,抬头看她。 林桃什么也没说,转身要走时,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脚。 “老夫人,求您行行好,收留我们母女吧!我能做活,什么活都行!只求您带我们走!求求您了!”女人的眼泪滴在她的脚背上,格外冰凉。 林桃原本想抽脚离去,可还是深吸一口气后,蹲了下来。 “你是母亲,我也是母亲。你想让你的孩子活下去,我也想让我的孩子活下去。如果今天我是你,你会收留我吗?” 女人哭声不在,眼里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老夫人说得没错,这种世道之下,拖着一个累赘,或许会害死一家人。 就像老夫人说的,如果是她,她也不可能收留一个拖后腿的累赘的。 这一刻,林桃从女人的眼里看到了答案。 伸手捡起地上的包袱和匕首,递到女人手上:“这个世上,只有弱者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然而,当你把寄希望于别人的时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放在了别人手里。 看看你的孩子,你想她好好活着吗?” 女人看着怀里的孩子点头。 “那你就好好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好好活下去!只有你活着,她才能活着!趁着那些人没上来哄抢,赶紧拿了东西抱着必须活下去的信念,活下去!” 红肿着眼的女人,把装了粮食和水的包袱放进怀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紧匕首起身。 这一次,她的眼里再没有哀伤和祈求,而是满眼坚定的钻进了旁边的树林。 林桃深吸一口气后,看着女人离去的方向,有句话叫为母则刚,所以……她一定能活下去的。 就在她转身离开那张桌子时,那些排队等着拿孩子换粮换水的难民,顿时冲上去哄抢起那些粮食和水。 趁着场面混乱,林桃喊着四个孩子和吴孝友,挑起东西继续向前。 第81章 人心的自私和险恶在这种时候就暴露无遗。 只是这一次,吴孝友和她保持着挺远的距离。 倒是四个娃,像打开了新世界似的喋喋不休。 “大哥你看到了吗?娘好厉害!”三柜说。 “看到了。”徐大炕答。 三柜又问:“二哥,你看到了吗?” 徐二桌一脸无语:“我眼睛没瞎。” “我觉着只要跟娘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再被别人欺负了!”徐三柜一脸崇拜的看着老太太的背影。 活了十多年,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好像也能抬头挺胸了。 “有点出息行不行?多少岁的人了,还指望娘护你一辈子呢?也不怕丢人!”徐二桌道。 徐三柜嘴一瘪,心里念叨: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唉?徐二桌是王八,那他不也成王八了?“呸呸呸。” 徐大炕忽然道:“我们要像娘一样!然后,我们保护娘,保护幺妹!”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像是达成了什么约定似的不再多话。 反倒是走在最后头的吴孝友,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压着声音问:“你、你们不觉得你们娘,哪里不对吗?” “吴叔你可别瞎说,我们娘哪里不对了?”徐三柜第一个反驳。那么厉害的娘,怎么可能哪里不对! 徐大炕点头。 “吴叔难不成你觉得,我们娘该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才正常?”徐二桌不满道。 吴孝友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应该说,用眼睛看的话,林桃确实还是林桃。 可……最终,他没再多说什么。 走在前面的林桃听到孩子们对她的维护,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生活虽然艰辛了些,心里却莫名的甜。 之后的路上,除了难民越来越多,一路倒也平静了不少。 直到她到了桃源镇城门外不远处,看到城下排着长长的队伍…… “不是吧?世道虽乱,也不至于满地坏人吧!”林桃低语。 四个娃和吴孝友一样,看着那排长队,停住了脚步。 二桌把挑子一撂,一双手抹过地上的土后,起身就往四丫头脸上糊。 “二、二哥?” “头发也得弄得再乱些。”二桌一阵扒拉后,四丫头的脸只能用潦草来形容。 “记住了,别人和你说话,你不准回答。”二桌还往四丫头脖子和手上抹土。 三柜恍然大悟的上去帮忙:“对对对,听二哥的。别人要是看你,你就流口装傻,记住了吗?进到镇上,比不得荒郊野外,不能给娘添麻烦!” 徐四妹虽一脸不解,却没再多问,而是听话点头,任由哥哥们把她变成个泥人。 “那、林、林桃。”吴孝友走上来问:“你讲的落脚地不会是镇上吧?” “是镇上。”林桃坦言。 “可、可镇上住的、都是有钱人啊!你、你怎么会……” 林桃不想解释那些,直接打断道:“走吧。进城的时候都小心些。” 不待吴孝友再开口,她挑起挑子走在前头。 她总觉得,吴孝友看她的眼神越发的奇怪了。 以后能少接触还是尽量少接触吧! 到了城门下,排起的长队已经排到了城门外面。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些排队的难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林桃错开队伍继续往城里走时,一名小厮跑过来,挥着手道:“去后面排队!” “进城要排队?”她问。 那小厮愣了一下:“你、你们不是来讨施粥的?” 林桃摇头,那小厮虽然让开了路,却还是不放心的跟着他们往前走。 直到行至队伍最前头,方见一大群家仆装扮的人,熬粥的熬粥,施粥的施粥。 领到粥的难民们对着个锦衣玉服的少女千恩万谢。 “那是谁啊?比秀娘还好看呢!像仙女儿似的。”三柜说。 林桃伸手把三小子的脸推开:“闭上你的嘴。” “就他那张嘴,干脆直接缝上好了,不然迟早生出祸事来。”二桌说。 四丫头求情道:“娘,您缝的时候,可下手轻点。” 三柜吓坏了,一只手捂着嘴,疯狂摇头表示自己再也不多话了。 大炕的大手往三柜头上一压:“你的嘴要是给娘添了麻烦,都不用娘动手,我和老二就给你缝上。” 三柜委屈巴巴的样子,逗笑了林桃。 和那少女错身而过时,少女像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转眼看了过来。 除了觉得她穿得比常人好些,林桃也没觉得好看到哪。 没想那少女冲她一笑,手里的粥就递了过来。 林桃刚要开口谢绝,那些排队的突然起哄:“凭啥他们不有排队呀?” “就是!我们都排了一天了,一碗粥没讨到,他们倒好连队没排,反而讨到粥了!那咱们还排什么队?大家都别排了呗!” “对对!咱们也不排了!自己上去拿!” 难民们起哄着乱成一团往前挤,那些家仆冲过去,想要把众人安抚下来。 然而,人心的自私和险恶在这种时候就暴露无遗。 其中一些人不仅不念别人的善行,还不停的起哄怂恿着大伙上去抢粥。 少女吓坏了,手里的粥碗摔到地上,粥也撒了一地。 几个婆子跑过来把少女护在身后。“姑娘,一早就说这事做不得,这些人都是些披着人皮的狼,根本不值得同情的。” “打、打起来了。姑娘,咱们快走吧!” 那边,也不知是谁先动了手,双方直接起了冲突。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女人们抱着孩子想要从人群里挤出来,然而后面的人根本不在意前面有没有孩子,还一个劲的往前挤。 一声尖叫响起,林桃寻声看去,地上倒了婆子,婆子身下还压着小娃。 而那些难民就像没有看到似的,大喊着“我要粥”不管不顾的踩着婆子往前挤。 “他们会死的!” 吴孝友把挑子一放,跑过去拽着小孩的胳膊,试图把孩子从婆子身下拉出来。以至于连他的手,都被人群死死踩住。 林桃看不下去了,放下挑子抽出背篓里的砍柴刀过去,刀身猛的拍上踩着吴孝友手的人,那人看清后,吓得大叫:“杀人了!” 这一嗓子,人群不再往前挤,而是齐齐向她这边看来。 晃了晃手里磨得噌亮的大刀,踩着吴孝友的那些人就不命似的往后挤。 林桃这才把吴孝给拽了出来!连带着,吴孝友手里抓着的孩子也一并带出。 第82章 人活一世,除了生养你的人,你不欠谁的! 吴孝友一双手上无数脚印,手掌又红又肿,还有磨破皮的地方。 可他依旧死死的抱着那个已经昏迷的孩子。 “连脸都不要了是吗?” 林桃一声大吼,对面的难民满眼惊恐的盯着她手里的大刀。 一些胆小的甚至钻去了人群后方。 “你要脸?你连队都不排,你还好意思问我们要不要脸?”声音是从人群中间来的。 寻声看去,一个满脸污垢披散着头发看不清面容的妇人缩了缩脖子。 “我讨粥了吗?排什么队?我们不过是从这里路过罢了!”林桃笑了:“再说,人家姑娘的粥上贴了你们的名字了吗? 米是人家姑娘的,水是人家姑娘的,锅也是人家姑娘的!人家姑娘愿意给谁,关你们什么事? 一个个还好意思讨要公平?你们配吗!还出手打人?也就是人家姑娘心善!换作是我,你们动手试试!看我不把你们那双手剁下来炖汤!” 其中一些人以为别人看不见的悄摸着把手揣去了身后。 “吓唬谁呢?当我们是唬大的吗!你砍一个试试!”还是女人的声音,而且和之前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还是之前说话那个妇人。 林桃直勾勾瞅着过去,砍柴刀一抬,刀尖直直指过去:“来!不信你了来试试!” 那妇人一哆嗦,目光慌乱的直往身旁的人看。 然而好笑的是,她不看还好,她这么一看,旁边的人像是怕受牵连似的,往两边退开。 眨眼的功夫,妇人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你、你们、怎么这么胆小!”妇人不满抱怨。 没想她一开口,就如水进了油锅,瞬间炸开了。 “我们怎么了?要试你出去啊!” “就是!只会躲在我们背后言语,有本事正大光明走出去啊!” “你胆大,你出去啊!” “……”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错,都是妇人一个人造成的。周围所有人,都成了受害者。 “我、我、你、你们……”妇人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一脸争扎着想要找回面子,又怂得没那个胆子从人群里走出来。 “哼!”林桃冷哼一声,转头对吓得和婆子们抱成一团的少女说:“姑娘看看这都是什么人,他们配得上你施的粥吗?你想做好人,可以理解,但请你别忽视了那些早就脏了的心!” 婆子们纷纷点头,少女也看着人群沉思起来。 林桃把刀插回背篓里,说道:“下回再出来施粥,至少多带些护院才好。” 就在林桃捡起挑子想要离开时,吴孝友那边又出了状况。 只看他不停拍打着怀里小娃的脸,焦急的唤着:“娃娃!别睡,醒醒娃娃!” 然而,无论他如何拍打,小娃都没有一点反应。 四丫头放下背篓你是在摸装水的葫芦,林桃连忙给三柜使了个眼色。 老三冲上去就把四丫头的手按住了,还冲四丫头摇头。好在四丫头是个一点就通的,缓缓收回了手。 林桃这才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不是说眼前的难民都是坏人,而是人心隔肚皮,你永远不会知道,这群人里哪些是人,哪些只是长得像人。 越是这种资源紧迫的时候,越要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 更不能不分时间场合的做烂好人! 要知道,眼下这种世道,最先死的绝对都是好人。 她看了眼那位大户人家的姑娘,带着几个婆子和小厮,就敢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熬粥布施是真的勇啊! 四丫头这不知世道险恶的善良性子,在这种时候稍不注意是真能要人命的! “大炕,去讨点水来。”她吼道。 不待徐大炕过去,那位身着锦衣的姑娘就端了碗水过来。她没有把碗递给大炕,而是直接端去了吴孝友身边,亲自喂给小娃。 然而喂了半天,小娃一口都没有咽下。 吴孝友急红了眼,不停冲人群大喊:“这是谁家孩子?” 人群那边无动于衷。 “这是谁家的孩子?赶紧送医馆啊!” 人群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大叔,把孩子交给我吧!我这就去请郎中过来诊治。” 拿不定主意的吴孝友扭头看她。 林桃点头,吴孝友便松了手。 少女抱着孩子小跑离开,身后的婆子们一边追,一边对小厮们喊:“愣着做甚?收拾收拾回府了!” 小厮们连忙牵来马车,连锅带米搬上车去,然后拉着马车往前撵。 这一下,难民们那边又不安宁了。 有人失力的瘫软在地,哭声连连。 “他、他们走了?我们的粥、还没领到呢!” 然而也有人站出来道:“追!等了一天不能白等!” “对!不能白等!追上去就是咱的!” “……” 瞧瞧,是人是鬼不就一目了然了! 林桃只作没看见,世道乱成样般模样,官府都不管,更轮不到她不是! 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时,吴孝友突然拽住了她。 “林桃!帮他们!孩子是无辜的!” “帮?”林桃问:“怎么帮?就我这么个老太太,加上你?咱们自己能好好活着,已经不容易了,人家大门大户的,府里的小厮多了去了。 至于那点粮食和水,人家压根就不会在意!” “可是他们追上去,会耽误孩子的!”吴孝友坚持。 林桃甩开搭在她手臂上的大手,把扁担搭上了肩头:“大兄弟,听理正爷说,你们一家会跟着大伙去逃荒?” 吴孝友满眼迷糊的点了点头。 “那我劝你一句,管好自家人才是你该做的事!人活一世,除了生养你的人,你不欠谁的! 徐了你生养的,你对谁都没有应尽的责任!无论何事,定当先替自家人考虑! 里正爷这么大的岁数了,你总不能让他这个白发人,送你这个黑发人吧? 这世上的好人,不是那么好做的!与其因别人的死活,害了自己性命,让自家人痛苦。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护住家人! 老话说,有多大的锅,就下多少米!有多大的能耐,就做多大的事!烂好人这个词,你真当是表扬人呢?” 第83章 世道艰难自私没有什么可耻的! “走了!”林桃一声令下,她的四个崽都跟了上来。 吴孝友此刻脑子里不停重复着那句:有多大的锅,就下多少米。有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事。 是啊!明明自己什么能耐都没有,还想着去帮助别人! 尤其是方才…… 在别人眼里,他是固执着要救下那孩子。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当自己的手被人踩在脚下时,他是试着挣扎退身的。 只是拼尽全力的挣扎,没有半点作用。 那一刻,就像林桃说的,他已经濒临死亡。 若不是林桃出手帮助,说不定自己已经跟那孩子一起被活活踩死了。 此刻细细回想,如果他方才死在了这,家里的老父亲又由谁来照顾? 死去弟弟留下的孩子,又有谁来抚养? 这一切,不都应验了林桃说的话吗! 是的!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要做烂好人了。 要像林桃一样,能力之内,能帮便帮。能力之外,便不是他能帮得上的了! 可怜的人到处都有,可他的命只有这一条。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挑起挑子追了上去。 …… 桃源镇本就不大,穿城大街就那么一条。 林桃领着四个崽走在大街上,以往躺满人的街道今天却是空无一人。 有句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桃放慢了脚步,把孩子们叫到身旁,手也摸到了背篓里。 这回,吴孝友竟也显得格外小心的跟到她身后。 看来吴孝友已经认真思考过她之前说的话了。 往前一段后,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转过弯,之前看到的那辆马车侧翻在街道上,米粒散落一地,锅滚落一旁,粥淌了一地。 难民们趴在地上扒拉着米粒。甚至还有人趴在地上,直接用舌头去舔舐撒在地上的粥。 而街道旁的房檐下,躺着两个一动不动的人。 仔细看过后,其中一个竟是之前叫他们排队的小厮。 他们的胸膛毫无起伏,说明那已经是尸体了。 噌的一下,林桃直接把砍柴刀抽出来才继续往前走。 感受到她接近的难民,一转头露出凶狠的表情,可下一秒看到她手中的刀后,立马躲去了旁边。 慢慢的,难民们让出一条路来。 当他们安稳的穿过了难民群后,身后传来长长的叹息声。 转头看去,吴孝友正抹着一头的汗珠子。 四丫头一脸惨白的看着她问:“娘、那、那个小哥……” “死了。”林桃自然知道四丫头说的是谁。 “明明刚、刚才他还好好的……”四丫头突然愣在原地,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所、所以方才、三哥才不让我拿水出来。” 看着四丫头脸越来越白,林桃伸手过去揉了揉小妮子的头:“丫头,善良不是错,可眼下的世道,不允许咱们这样的人太过善良。” 四丫头低下了头:“娘、我、我差点害了咱们。对不起。” “别往心里去,娘和阿哥们没怪你。但是娘希望你以后做事前,看清当时的情况,想清楚能不能做,什么时候做。 有些错,犯上一次或许命就没了。就像他们一样。” “他们、犯错?” 林桃收回手掂了掂肩上的挑子说:“如果我是他们,我就只撵车走。米和粥我是肯定不会带走的,更不会傻到和这么多人抢夺粮食和水。” “那、如果咱家的……” 见四丫头看向挑着的箩筐,林桃自明白,她问的是这些粮食被别人看见了,该怎么办? “钱没了可以再挣,东西没了可以再想办法弄,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你想的事,娘希望你丢下东西,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 千万不要妄图把东西夺回来!因为在娘的眼里,没有什么比你们兄妹更重要!” 四丫头两眼通红的吸了吸鼻子。 她看得出,小妮子正强忍着眼泪呢。 “好了!都走快些!”林桃转身走在了前头。 或许是因为宅子所在的方向较为偏僻,转进小道后,沿路都再没有碰到过人。 等林桃来到自家宅子门前,忙放下背篓摸索着钥匙。 “林、桃、桃、你说的落脚处,不、不是这、这里吧?”吴孝友指着挂了锁头的门。 而此刻徐大炕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吴孝友复制黏贴。 三柜就更别提了,大张着嘴,呼吸急促,一双手不停的揉着眼睛。 虽然知道娘在镇上买了处宅子,可自己亲眼见到时,心好像跳得更快了! 而以往表情最少的徐二桌,此刻也少有的露出茫然的表情。 徐四妹此时脸上那种笑着笑着就哭了的奇怪表情,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林桃没回答,而是摸出钥匙,直接插进锁头里。 “卡塔”一声,锁头落下。吴孝友和四个崽子的嘴,统一的张得能塞进去两只鸡蛋。 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掉到地上了! “进去吧!”林桃推门进去。 三柜这小子是最激动的,一手提着只箩筐跳进门,把东西往地上一放,疯了一样的往里院冲。 等吴孝友也进了门,她才将门关上,还从里面抵上了门杠子。 “林、林桃,这宅子……”吴孝友问。 林桃随意答道:“喔!这宅子是人家托我看管着的。说是只要打理好就行。” 她肯定不能说这宅子是买的,不然吴孝友又该往下问了。 吴孝友点了点头,帮着她一起,把挑子和背篓拿去了中院。 一路进去的时候,吴孝友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看这里,摸摸那里。 一会儿说这里太美了,一会儿又说那里从没见过。 林桃在一旁附和,努力装出也是第一次来的样子。 东西拿进中院后,她腾出一只背篓,把他们装了水的四只水葫芦装进去,然后递给吴孝友。 “水带好,路上小心。如果里正爷决定不离开桃源镇的话,你们可以来这里。住在镇上,好歹有官府在这,总比在村里安宁一些。” 吴孝友点了点头:“谢谢。” “是我该说谢谢才对!希望你说服里正爷,别把家里所有的余粮都分给村里人。我还是那句话,世道艰难自私没有什么可耻的!人活一世,只值得为家人、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那些不值得的人!” 第84章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人! 吴孝友点头:“可这些水……你给了我,你们喝什么?” “瞧你说得,镇上不有水井嘛!”林桃打着哈哈说。 好在吴孝友没有再追问什么。 她把人送到门前,临出门时吴孝友一脸认真的对她说:“林桃,谢谢你!今天你教会了我很多事。谢谢!” 林桃笑笑,从库管里抽出把匕首递过去:“既然你想明白,这个东西你就该收下。眼下除了粮食和水,就只有它能救命了。” 吴孝友真的没有拒绝,只是伸过来的手还是微微颤抖。 看他握紧了匕首,林桃弯腰下去解下草做的鞘,一并递给了吴孝友。 “随身带,才能真的救命。” 吴孝友当即系上,她才把门打开说了声:“路上小心。” 待到看不见吴孝友的背影,林桃才关门回了中院。 这会儿院子里可热闹了。 满院的鸡,在花园里的土里刨得那叫一个欢。 两只大鹅像是认出了自己以前的家,扇着翅膀疯了一样的撵三柜。 如今老三的脚只用一个快字都不足以形容,更贴切些的话,该叫矫健! 两只大鹅你追我堵,前后围剿,都没有嘎到三柜一口。可见这些天屁股和大腿上被嘎的淤青,也不是白嘎的。 就三那猴一般上蹿下跳的劲头,别说鹅了,怕是好些人都撵不上他。 不错不错,打不过,至少跑得过不是吗! 而花园里,除了刨地的鸡,还有个跟蝴蝶似的四丫头,这里摸摸,那里闻闻。 大炕就更夸张了,直愣愣盯着小院,跟石化了的雕像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小子算是四个崽里最正常的了。 算了!哪里正常了? 他那满眼老父亲般的目光看着四丫头欣慰的笑是什么鬼?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好了!都过来!”林桃大喊。 除了被大鹅撵得脚不着地的三柜,其他三个娃倒是都过来了。 早习惯了的林桃开始安排起活来。 至于三柜,她早就习惯了! “院里的房,你们仨兄弟一间,四丫头一间,我一间。把草席和被褥都拿进去,屋里该收拾的就收拾一下。” 虽然余夫人这院子,以前一直有下人收拾着。 可人家都搬走了有些日子了,卖掉的地方,又有多少人会爱护呢!也不知道屋里会是什么个情况。 “娘,我先把您住的屋子收拾出来。”四丫头拿了东西直接去了堂屋。就是进院小拱门对着的主屋。 来了这些日子,她对一些事物的称呼已经习惯了。 从背篓里翻出后门的钥匙,林桃转身往那道小门过去。 今天没有外人在,她得先确定一下,上次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 …… 堂屋里。 徐四妹傻愣愣站在门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脚该往哪里放。 总觉得自己脏兮兮的鞋子,根本不配踩在这里。 这间屋子,实在是、实在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屋顶不像自家小院,除了几根房梁,就是茅草。 这间屋子的屋顶是用什么搭成的,她都不知道。 除了认识头顶上的房梁,别的她从没有见过。 还有面前不远处的大桌,她也不曾见过。 之所以知道是桌,只因为它有四只脚,上面还放了仁义堂里见过的茶壶。 不!比仁义堂里的还美、还好看。 围着茶壶的杯子,也不是他们家那种用竹子做的。 而是和茶壶一样的质地,上面还有栩栩如生的花朵,是她从没见过的花。 还有椅后立着的微微透亮的大家伙,她甚至都叫不出名来。 上面也有和杯子上一样的花朵。 只是那些花像真的一样,仿佛那些飘着的花瓣真的会落下来。 那大家伙的后面,隐约能看到像是床的地方。 徐四妹小心的挪着脚步进去。 “这……是床吗?”她不知道。 她的概念里,床或许是枯草堆积在一块。 又或者是用泥糊出来的一个硬硬的大台面。 哪里像这个,能看到地方都雕刻得有和杯子一样的花朵。 那上面还有一个小臂长短,光滑透亮的木、木块。 伸手一摸,那东西甚至比看上去的还要光滑。冰冰凉凉滑滑的,很舒服。 “二、二哥!”她一脸惶恐的转身跑出去。 听到喊声的徐二桌从屋里冲出来。“怎么了?” 徐四妹指着屋子方向说:“我、我不知道那个是不是床。你帮我看看。” 徐二桌也犯难的抓耳挠腮,他又何尝不是呢? 那屋子里的东西,他也认不全。 就刚才,大哥还和三弟正争论哪个是床,哪个是桌子呢。 “幺、幺妹,要不然,你去找娘问问。我、我认不得。”徐二桌觉得很挫败,以往他总是教小妮子认这认那。 可今儿小妮子需要帮助,他却无能为力。 “这个!这个肯定是床!” “才不是!这么细的脚,别说我们仨了,就是你一个人睡上去,指定得断!” “胡说!我睡给你看!” “大哥你下来,别压坏了,它看上去很值钱的样子!” “……” 身后的屋里传来徐大炕和徐三柜的争吵。 “你快去拉开他们,别一会儿碰坏了东西!我去找娘。”徐四妹抱着草垫子被褥向花园跑去。 …… 这时的林桃,正在小门外的台阶上埋头捡石块。 越捡她的心跳得也越快。 虽然上次就猜到这底下有水眼,可亲眼看到底下的东西时,依旧没有办法压制心里的狂喜。 这就像你路过一个福彩店,你顺手拿零钱买了张刮刮乐。 没想刮开就中了千万头奖! 从此以后,你就摆脱了打工受气的命运。 瞬间成为了你梦想中那个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人!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捶着老腰,她笑得前仰后合。 “娘?” 听到四丫头的声音,林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嗽半晌,她才收起笑容转过身去。“怎么了?” 四丫头一脸为难道:“我、和哥哥们,都不知道屋里的床在什么地方。” “啥?”林桃眉头拧出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一家人十八代。 “我是说,我和哥哥们,都不知道屋里哪个是床。三哥和大哥还因为这事吵起来了。” 第85章 得得得,有总比没有的强吧! 林桃把手里的石块一扔,掐了掐眉头。 “走。” 从小门进了院子,她就听隐约听到两小子争吵的声音,还有二桌劝架的声音。 寻声推门进去,大炕一条腿放在书桌上,三柜抱着大炕的腰,二桌则站在中间,试图把两人拉开。 三人愣在原地看向她。 林桃一挑眉:“干嘛呢?” “娘!大哥他……”三柜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的把事情原委道出。 末了指着相反的方向说:“我就给大哥说,床是里面那个,他偏不听!非说这个是床!可我在许郎中的仁义堂里见过类似的东西,它就是个桌子! 许郎中还在上面号脉写药方来着!虽然、虽然仁义堂的那张桌子,没有这张大。可他们一样,都有四条细细的腿。 桌腿上还雕得有好看的花纹!” 大炕把脚放下来,不服道:“里面那个不也雕得有花吗?雕得比这个还好看呢!而且半间屋大的床,说出来谁信啊!” “那你说,那不是床,那是什么?睡觉的地方,也没不准做大不是!人高兴做多大就做多大!”三柜同样不服。 “别吵了!”林桃上去,一手拽着一个,往内室走去。 穿过屏风,她拍着床说:“这个东西是床!外面那东西是写字看书的书桌!” “它真的是床啊!” 四丫头、二桌、大炕异口同声的惊呼。 只有老三这小子,摇头晃脑一脸得意。 “行了,东西放下让四丫头收拾,你们仨跟我出去搭把手。”林桃说。 “喔。” 她这几个娃或愚钝、或认死里、或有点小心眼,但他们的感情却格外的好。 别看上一秒吵得不可开交,可事过了,谁也不会再提。 更不会为了表现自己,故意说一些瞧不起对方、贬低对方的话。 别看原主两口子是受气包软柿子性子,可养出来的四个娃,还是有不少优点的。 比如孝顺,又比如和睦,还有……还……好吧,好像也就这两点了。 得得得,有总比没有的强吧! 领着仨小子出了小门,林桃指着台阶旁边的那堆石块说:“把这些石块移去那边墙角下。” 仨娃一脸迷糊,但不知从何时起,娃儿们都养成了她说他们就做的好习惯。 不多话,不过问,更没有刨根问底。 林桃继续弯腰搬动那些石块,好把洞口扩展得稍微大些。 然后继续深挖。 三刻钟后,林桃激动的压着声音喊:“三,去拿院里的水桶和水瓢来!” 没一会儿,三柜就把东西放到她脚边。 林桃拿了水瓢弯趴在地上,手往洞底伸去。 徐三柜拿胳膊肘捅了捅:“二哥,娘这是干嘛呢?舀土还是舀石头?” “不知道。”徐二桌说。不是敷衍,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徐三柜看了眼自家大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问大哥?算了吧! 这边,林桃收回手来时,错身打量水瓢里的东西。 “这是……水?”徐三柜瞪得眼珠子凸出,牙齿差点还咬了自己的舌头。 而旁边的二桌和大炕,已经原地石化了。 水啊!而且还是这么清澈的水! 要知道,村里取水的河,早已经全是泥浆。 而今儿一路到镇上,几乎就没有看到有人带水葫芦,说明大家都缺水啊! “愣着干嘛?”林桃把水倒进水桶里,把手里的水瓢递给了三柜:“手只能勉强够到,大家轮流舀。” “没事,娘,我可以。”三柜这小子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趴地上,半个脑袋都探进了坑洞里。 一瓢一瓢的水倒进水桶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水桶就见满了。 “我提着倒去水缸里。”大炕提着水就走了。 “我去再拿只桶来。”二桌追着过去。 “嘿、嘿嘿嘿嘿……”坑洞里传来三柜傻子般的憨笑。 林桃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思绪飘向远方。 这个时候找到水源,要是用得好了,那跟挖着个金坑没啥区别。 然而任何事都是两面性的。 你此刻有多高兴,危险系数就有多高。 毕竟现如今,连县太爷都忙活着挖井,可见整个桃源镇上能打得出来水的水井,或许已经没几口了。 这就意味着,搞不好,她保不住水源,还得把自己和娃儿们的小命都搭进去。 所以……她看着坑洞。保险起见,苟着好了! 把院里的花园改改,种上些菜,再把鸡和大鹅养好,起码一家人的生活品质能再上一个台阶。 至于这个‘金矿’能不能真的变成金子,再说吧! 毕竟得先活着啊!不然再多的金子都只能拿来做陪葬品了。 等林桃回过神的时候,舀水的人都已经换了。 “娘,再提四五趟,院里的水缸就满了。” “提吧,先把水提满。”说完,她起身进了院子,拿了砍柴刀,又上了后山。 砍了两根大成竹拖到小门边上,她按着坑洞里的尺寸,拼出一个阑珊格来。 等仨小子提满了水,林桃把阑珊格放进坑洞里。 然后把那些捡出来的石块,又都回填到坑洞里。 “娘?石头填回去,以后咱不在这提水了?”大炕问。 “大哥!这可是水!” 徐大炕点头:“我知道是水。” “所以才要藏着啊!”三柜解释:“你想想今天在街上看到的场景,这水眼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咱家还能安宁?” 正在回填石块的林桃,在心里默默给老三点了个赞。 果然,这小子还是有点脑子的。 听懂了的二桌,动手一起回填。 三柜拉着大炕去了墙脚下堆石块的地方说:“大哥你去院里找两个背篓来,咱把这些石块背去后山上。” “为什么?”大炕还是不懂。 “堆在这里,让别人看了去,指定得猜出什么来。咱背去后山上,晒上几天日头,石上的水印没了,再扑上些土啥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指定不会想到这些石块是从哪里来的。 这样,谁也猜不出咱家的水是从这得的了!” 大炕飞一般的冲进小门,看样子,这回是听懂了的。 给二桌递石块的林桃,满意的扬起了嘴角。 这世上,再厉害的对手都不可怕,就怕遇着没脑子的猪队友。 好在她这四个崽,不仅不算笨,还是有点脑子的。 第86章 三,你呢?怎么说? 一大家人忙活到天黑,才大汗淋漓的停下来。 三柜坚持把院墙角那块地恢复如初。 林桃也竭尽全力的遮挡住水眼的位置。 直到水眼位置几乎察觉不出,才算大功告成。 回到花园里时,四丫头正端着一簸箕饭站在院里。 “咋了?”二桌着急过去。 徐四妹一脸愁容的看过来说:“娘,咱们该在哪里吃饭呀?” 林桃哭笑不得,上去捏了捏四丫头的脸颊。 “以后这宅子就是咱自己家了。想在院里吃,咱就在院里吃。想在屋里吃,就在屋里吃。那么拘谨做什么!” “我、我怕把屋里的桌子用坏了。” 林桃把小妮子手上的簸箕接过去,直接进屋放到了大桌上。 “它要是坏了,就劈了烧火。这东西再精贵啊,那也是给人用的!放着不用的话,它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那还要它干啥?对不?” 四丫头点了点头。 揉了揉小妮子的头,林桃柔声道:“娘知道,你是怕把东西使坏了,娘会责怪你。” 徐四妹几乎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捧起四丫头的脸,她认真道:“如今在娘的心里,什么也没有你们兄妹重要!东西也好,宅子也好,如果真用坏了,丢了就是了。 如果连使点东西都怕这怕那的,又哪里能称之为家呢?这家啊……” 她话还没说完,四丫头就扑进了她怀里。 林桃拍着她的背轻声道:“好了,都饿了一天了,赶紧吃饭吧!” 小妮子这才放开她,一蹦一跳的出去端菜去了。 说是菜,其实就是老三样,蒸鸡蛋,炒鸡蛋,鸡蛋汤。 眼下居住环境提升了,水源的问题也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就是餐桌问题了。 不过有水有地,还有鸡粪鹅粪,解决菜的问题就不是难事。 “吃完饭都早点睡,明天早些起,花上几天功夫,把那些花园都改成菜地。” 仨儿子倒是答应得很干脆,倒是四丫头,一脸的惋惜。 林桃想起第一次卖方解石那次,小妮子想留下一块,她没有同意的时候,也是这种惋惜里带着些忧桑,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想留下那些花?”林桃问。 大炕他们也转头看向四妹。 徐四妹连连摇头:“没、没有。就是,也没有菜种。拿啥种呀?” 这确实是问题,照说农户人家,缺啥都不会缺种子。可原主家早就没了地,甚至都算不得农户人家。 别说没有种子,就算是有,怕早都被老林家要去了。 看样子,回头寻个机会出去,找周锄问问看能不能帮买到些种子。 至于园子里那杂草丛生的花圃也不能白白浪费,明儿仔细看看,能吃的都留下来。 这一晚,终于有床睡觉的林桃,倒到床上就舒舒服服睡了过去。 这床可比她在徐家小院睡的泥炕舒服多了。 就在林桃沉稳睡去的时候,东厢房里传来一阵阵怪叫。 “原来这就叫床啊?实再是太舒服了!” “二弟你快上来,真的好舒服。” “来啊二哥!睡这!”徐三柜拍着向旁的空位说。 徐大炕高兴得像个娃娃般翻来覆去的左滚右滚,嘴里直喊:“好舒服、睡床真的好舒服。” 坐在床沿上的徐二桌,细细抚着床沿边上那些栩栩如生的花纹。 “原来……床是这样的。” 他清楚的记得小时候,自打林文才进了私塾,就没少取笑他们连床都没睡过。 那时候他就暗暗在心里发誓,等他长大了挣到了钱,一定要给自己和幺妹买张床。 没想到,他长是长大了,床却是娘为他们添置的。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家、有娘、有人疼爱。 出神间,老三一把将他拽倒在床上。 “你总坐那干嘛?我们同你说话,你都不理我们!” 推开三柜,他平躺在床上闭嘴的同时,也闭上了眼。 徐三柜不满道:“二哥!咱都睡上床了,你咋还不高兴呢?” “对啊!为啥不高兴?”徐大炕问。 “我没有不高兴。”徐三柜平静的说:“我是在想事情。” 刚才还呵欠连天的徐三柜,一下来了精神:“想啥事呢?” 徐大炕也坐起身,好奇的凑过来。 “我在想,以后自己该干啥。” “以后干啥?”徐三柜哈哈一笑:“这还用想吗?当然是跟着娘好好过日子了!你看咱们现在顿顿吃上了白米饭,还住进了大宅子,现在连不漏风的屋子都有了,对了对了,还睡上了床! 这都是跟着娘得到的!所以,我觉着,咱们以后更要听娘的话!” 徐大炕跟着说:“对,听话。” “三柜,你那偷懒的性子又开始作祟了是吧?”徐二桌坐起身来,一脸严肃的打量着自己的兄弟。 “难道以后你不成家?难道以后,你还好意思让娘养活你?那娘得多累?娘都多大年纪了,再过几年,就是咱们尽孝的时候了! 那时候,娘做不动了,咱们又什么本事都没有,这个家又该指望谁?” 徐三柜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 徐大炕呆愣愣的眼都不眨一下,仿佛陷入了沉思。 徐二桌义正言辞道:“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娘老了以后,你们谁敢把娘送去活死人墓,就别怪我跟谁急!尤其是你老三!” “啊?”徐三柜一脸不解的指着自己:“二哥,你为啥事事都针对我呢?” “不是针对,是提醒!”徐二桌说:“既然话说到这里了,那咱们仨就直接说明白。” 徐大炕一脸‘我不懂,你说了啥’的表情,却还是点头,静静听着。 徐三柜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不敢发作。 “这宅子是娘买的,那就是娘的!咱们兄弟仨个谁也别打这宅子的心思!如果以后咱们没挣钱的本事,那就把这宅子卖了,卖宅子得的钱都用来给娘养老送终!咱们谁也别惦记!” “成!”徐大炕点头:“虽然不知道二说的啥意思,但我觉着给娘养老送终是必须的!至于其他的,我、我没听懂。” 徐二桌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后,看向徐三柜。 “三,你呢?怎么说?” 第87章 活着不孝,死后乱叫!啥也不是! 沉思半晌,徐三柜才开口道:“我觉着不对。咱们仨都没有养家的本事,与其卖了宅子给娘养老,不如拿宅子挣钱给娘养老。 你想啊,咱们上回跟着娘去牙行的时候,娘就说宅子佃出去每月是有银钱进的。到时候咱搬回小浪村,吃住或许会差些,可给娘养老送终指定是没问题的呀!这不比卖了宅子强? 到时候,咱省着些用,娘百年了给买幅上好的棺木,再从头到脚的制一身体面的衣裳,风风光光的多好!” 徐二桌掏了掏胀痛的耳朵问:“三,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尽孝啊!”徐三柜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狗屁!”徐二桌骂道:“分明就是活着不孝,死后乱叫!啥也不是!这些做给别人看的表面功夫,你觉着有意思吗?” 徐三柜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可在他看来,别人不都这么做的吗? 老人走了,儿子哭上几天,体体面面把老人送走,在别人眼里不就是大孝子了吗? 明明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怎么到了他二哥这里,就成了啥也不是呢? 到底大家做错了,还是二哥…… 思来想去,徐三柜也觉着大多数人怎么会错呢?那问题指定就只能在他二哥这里了。 再说了,家里好不容易有点东西。留着以后他们兄妹的日子,也不至于太过艰难不是? 这明明就是娘好、他们也好的事! 可看到二哥脸上明晃晃写着的“不高兴”三个字,他又不敢这么说。 “被我说中不敢吭声了?”徐二桌不满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为什么不想卖宅子?不就是觉着,这宅子你也有一份,不想全使在娘身上嘛! 等到时候娘走了,你掉几滴不值钱的眼泪,跟杀猪似的嚎上几嗓子,好别人看到你有多孝顺似的! 可真实样子是什么呢?娘一把屎一把尿将我们兄妹拉扯长大,吃了多少苦?费心费力挣了些钱,没给自己制上一样东西,就顾着给家里买粮食,买宅子去了。 等她老了,挣不动了,你怎么好意思让她老人家跟着你吃糠咽菜?合着她操劳一辈子,就奔着你那几滴眼泪来的?你的眼泪是多值钱? 喔,对了,还有你嘴里那上好的棺木,体体面面的衣裳。换你试试,你觉着你这样的一辈子值当不值当? 要是真有来世,你还想不想再过那种日子?” 徐三柜越听脸色越苍白无力,娘哭的样子,受委屈的样子,生无可恋的样子,甚至到最后生不如死的样子,一一在眼前闪过。 如果他一辈子是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早死早超生得了! 真要有下辈子,他也再不想为人!不想再受那些苦了! 徐二桌深吸一口气道:“你且想一下,咱们兄弟没有能力让娘过上富足安乐的日子, 这一刻,徐三柜意识到,有问题的根本不是他家二哥!而是他自己! 他总觉得大家说是对的,肯定就是对的。 原来事情要落到自己身上,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徐三柜正沉浸其中反思自己的时候,徐大炕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哥,你又怎么了?”徐三柜吓了一跳。 徐大炕往他身上一扑:“二桌说得对,娘这一辈子实在是太苦了!” “对,二哥说得对!”这是他的真心话。“我觉着,不仅以后要按二哥说的,让娘过上几年舒坦富足的好日子,咱们兄弟几个还得好好努力!让娘过得更好些,让这个家更好些!可以的话,咱们还能幺妹风风光光嫁个好人家。” “啥意思?”徐二桌问。 徐三柜坚定道:“学本事啊!咱们哥仨要是有门能养家过日子的手艺,娘就不用回小浪村的茅草屋,能舒舒服服在这敞亮的大宅子里赏花晒太阳不是?” “对!”徐大炕点头。 “手艺吗?”徐二桌沉思半晌道:“咱们一个字不认识,唯一会的就是挖野菜。难道还花钱去找手艺人学本事吗? 不行不行,咱家本来就没钱!就算还有几个钱,也不能胡乱糟践!” “对!”徐大炕又点头。 徐三柜眉头一挑:“那咱就出去挣钱去!到时候,咱能拿出一些养家,还能留着一些,以后做学手艺的学钱。” “挣钱?咋挣?”徐二桌问。 徐三柜:…… “二哥,你没事吧?方才明明还说得头头是道的,怎么一到重要地方,你就没想法了呢?” “我是嘴快,又不是脑子快!”徐二桌面色不改道。 徐三柜很是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他是真羡慕他家二哥那张嘴啊! 人家开口就说自己脑子不好使,连骂他笨的机会,他都不给你。 平复下失落的心情,徐三柜拍了拍徐大炕的胸脯:“二哥你看咱大哥这体魄,比城门前遇到的那些家丁咋样?” 徐二桌上下这么一打量,心里都有些惊讶。 “壮。”加想娘生病以前大哥的样子,现在的大哥就跟换了个似的。 个头高大,壮实得跟头牛似的。不,感觉比牛还硬实,哪里是那个干瘦的细竹竿。 但是三柜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呢? “然后呢?”他问。 三柜眉头一挑:“我想,咱们可以去那些大户人家家里问问,寻个下人或是护院的活计。你们想啊,眼下这头那么乱,那些有钱人家的老爷奶奶们,肯定更需要人手不是?” 徐大炕点头表示赞同。 “你看,大哥都觉得我的想法好。”徐三柜得意道。 徐二桌思来想去,也觉着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行!那咱按娘说的,先把菜园子弄起来。” “好勒!就这么说定了!” 徐三柜刚倒在床上,就被拉了起来:“三,是不是按你说的,咱们就能挣到钱?” “对啊!”徐三柜答。“大哥,你不是一直听着呢吗?刚才你还点头赞同了呀!合着……你压根没听懂?” “别管我懂不懂,能挣钱就行!能挣到钱,娘就不那么累了!” 徐三柜:…… 感谢上苍让他还有个二哥,如果只有大哥这个榆木脑袋的话,他指定得吐血而亡。 不不不,得感谢娘! 生了一个榆木脑袋,居然还有勇气生老二老三。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想法能被大哥二哥肯定,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没用。 第88章 何止是福地这么简单,简直就是个宝库! 次日,林桃难得的睡了个舒舒服服的自然醒。 要说这大房子住着,是真的舒服! 不像在小浪村的时候,屋子漏风、旁边鸡咯咯咯的吵个不停、还有那鸡屎味的空气…… 此刻真的是她这几个月以来,睡得最安逸的一晚。 穿好衣裳,林桃心满意足的做了个深呼吸,不错空气都是香甜的! 出门伸了个懒腰,就见她那仨小子,拖着鲜竹子从院子那道小门进来。 “干嘛呢?”她问。 正在锁门的四丫头甜甜的喊:“娘您醒了!您等着,我这就去打水过来。” 从她面前跑过的时候,小妮子还把手里的提篮递给她看。 欢喜道:“阿哥们砍竹搭鸡舍,我跟着上去居然找到些野菜,娘想吃什么我去做。” “哎呦,好久没见过这么新鲜的菜了,看着就觉得好吃!你看着做,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孩子嘛,尤其是内心自卑的孩子,最是希望得到认可的。 多表扬她,她心里的自卑就能慢慢被治愈。 瞧着四丫头眉眼弯弯的小模样,可比以前那张囧字脸舒心多了。 小妮子一蹦一跳的跑开,那仨小子也拖着竹子过来了。 三柜说:“我们想把鸡养去后院的棚子里,砍竹子给它们搭鸡舍。” “以后这园子种菜,不能让鸡霍霍了。”二桌说。 棚子?林桃想了想,这才想起后院里的马厩。 这仨娃估计是没见过有钱人家养马的地方,连马厩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过,三柜眼里能看得见事,倒是让她挺满意。 她点了点头,哥仨有说有笑的走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林桃突然觉着,他们相处的气氛好像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洗漱过后,林桃终于吃上了近三个月以来,第一顿不用那么赶时间的饭。 慢吞吞填饱肚子后,她直接去了花园。 说实在的,上次来看宅子的时候,她一门心思都在小门外的那口水眼上。 至于院子里的花园有多大,有多少树,有多少花,她都没注意。 昨儿搬来,又是忙活那口水眼,等闲下来时天也黑了啥也看不见。 说起来,今儿还是头回正儿八经的看这园里的东西。 这一看,林桃瞬间就乐呵了! 是说早上起来的时候,闻到空气都是香的。 合着小院的角落里,还长了颗木槿树!时值花期,一颗树上开满了粉红色的花。 要知道木槿花有另一个名字“富硒之花”。 硒元素对人体的价值不言而喻,是提高机体免疫力和抑制癌细胞分裂的作用。 它富含锌、硒、钙等多种的营养元素,木槿花的硒含量更是比花椰菜、芹菜这些蔬菜高出11-52倍。 兴许是那口水眼的原因,木槿树和花园里的其它植物一样,绿意盎然,花朵艳丽。 这宅子……何止是福地这么简单,简直就是个宝库! 就这些木槿花,都够他们一家解决好些天蔬菜的问题了。 林桃也想好了,回头撵点米粉出来,晚上可以添个菜。 转了半圈,她是越看越满意,这宅子明显是精心布置过的,种下的树几乎每个季节的都有! 转到花圃那边,放眼看去,红的黄的粉的紫的香气袭人。 仔细辨认,除了萱草也就是忘忧草的花能食用,其它的花好像都是观赏性的。 林桃有些失望的踩进花圃。 拨开花朵想往里走时,那一丛丛绿色,让林桃瞬间愣住。 “娘?我们来做就行,您快出来歇着吧!”三柜冲过来拽她:“这么多杂草,您一个人拔,得拔到啥时候去? 您啊,在这坐着,趁这些花还能看,就多看几眼。等我们把鸡舍弄好了,立马就来清理这些花!” “不是……” 她话还没说出口,三柜这小子就打断道:“嗐!您放心,我们拔干净了杂草还会把土翻了的。” “我不是这个……” “知道知道,石块啥的,也会清理出来!” 林桃:“闭嘴!听我说!” 她都快气疯了,这小子不知道吃错啥东西了,跟换了个似的。眼里有活了,做事也不喊累了。 现在倒好,连话头都抢着不让她说了! 徐三柜笑僵在了脸上,他……是不是惹老太太不高兴了。 林桃甩开老三的手,拨开一蔟花说:“这可不是杂草!” “它?不是杂草是什么?”徐三柜眉头紧拧。 绿色的,外形和草真的没啥太大区别。 为了辨认,还扯了一根闻了闻。 怎么感觉还不如杂草。起码草闻起来不臭,这个嘛……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不过片刻,徐三柜突然想到个问题。 抬眼道:“难道……这也是能卖钱的草药?” 拨开旁边,底下也是密密麻麻一片同样的草。 往里几步,再拨开,还是一片。 “我的天啊!这要是能卖钱,那咱家岂不是发家了?” 话音未落,他后脑勺一疼嗷嗷叫。 “娘!您再打,我就真傻了!” 林桃气得:“你眼里能不能有点别的?” 这小子,上回大炕捡到方解石的时候,他最关心的就是方解石能卖多少钱,和卖了多少钱。 如今也不关心家里吃的东西,开口闭口都是钱。感觉整个人都掉进钱眼子里去了。 收回想抽人的手,林桃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 “三啊!钱固然好,可万事万物皆有两面,它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咱的心思,不能光盯着钱不是?” 徐三柜点头:“娘说得对。”他应该把心思放在怎么挣钱上! 思来想去,他突然发现,跟娘学一下识别药材的本事,好像也是个挣钱的方法。 伸手扶上老太太,一脸认真道:“娘,这个药材叫什么呀?” 刚刚才觉着心情好了些的林桃,瞬间火苗子就往上窜,她怎么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了呢! 感受到三柜眼里兴奋和期待的神情,林桃意识到,这娃会对钱这么上心,也不是没道理的。 一个人穷到连肚子都吃不饱,满心满眼都是钱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要是对钱都没有欲望,反而倒是不正常了。 第89章 我咋看着它,有点眼熟呢? 看来三柜这孩子的三观,还需要下点心思好好引导。 她拍了拍三柜的手说:“三啊,这世上除了钱,还有很多值得拥有的东西。” “嗯!儿子知道,挣钱的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林桃眼角直抽抽。 得!说来说去,都跳不出钱眼了。 “娘!要不,您教我识药材吧!我学得了本事,以后就能挣钱养您,养这个家!” 林桃眉头一挑,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但是她也有她的担心。 这走山挖药,需一切随缘,若为金银冒险,恐丢性命。 其实道理很简单,值钱的东西,通常都会在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 随缘,讲的就是一个安全第一。 若是安全得不到保障,便不会贸然行事。 但三柜这小子,满心满眼都是钱,只怕真要学会了,她还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衡量再三,林桃还是觉着,不能教三柜这个。 可看着孩子那期盼和渴求的眼神,她又不好生硬拒绝。 有人会说,你把道理讲清楚了,自然就不会有那种担忧。 可道理谁都懂,但真正要你用上道理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不为金银所动? 尤其是三柜这种,不如大炕憨厚,更没有大炕那种气运,自己有点小脑筋就认为比谁都聪明,更是意外高发人群。 相处几个月了,几个娃对她的情感是这么真切! 她也是真心把四个娃当自己的养。就更不能冒这个险了! 那挣钱养家的本事多了去了,还是找个更适合他的才好。 但眼下,她也没想好有适合三柜的方向。 可也不能打消孩子想学习的热情。 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先把眼前敷衍过去。 于是调转话题道:“三啊,这个呢,是一种可以吃的野菜。叫野韭菜!” “野菜?”徐三柜失落道:“害我高兴半晌。” 林桃一巴掌拍过去:“说啥呢!现在大旱的天,野菜多难得呀?何况咱们这还有这么多!而且这种东西,从叶到茎再到开花结果,那都是有用的! 这世上,不仅药材可以卖钱,菜不也一样可以卖钱嘛!” “卖是能卖,就是不值钱啊!”徐三柜说。 林桃一挑眉:“以前不值钱,现在呢?”她指了指火辣辣的日头。 “对啊!”徐三柜一声高呼。 “稳重些!”林桃提醒:“别忘记了,现在外面可乱得不行!谁这种时候,要是显露出家里有东西,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三柜点头,她才又道:“所以,挣钱的事咱不急。至少,等到镇上安宁些了!那些有钱的老爷奶奶们,又跑不掉不是?” “对对对!”徐三柜重重点头:“还得是娘!啥事都考虑得这么周全。那娘您说,这园子咋弄。我是说,这些菜是留在地里?还是割了晒成菜干?” 菜干! 林桃眉头都拧成了麻花。 俗话说“六月韭,臭死狗”,不是说六月时候的韭菜臭得不能吃,而是因为韭菜六月份会分根,口感会差很多,连狗都嫌弃的意思。 再则六月正值酷暑,韭菜割下来放上一两个小时,就会腐烂发出恶臭。 所以,六月的韭菜不仅没人卖,也同样没人吃。 但是眼下不同,天不落雨,再难吃,也是蔬菜不是! “回头,除了这种花和它留下,其它的可以都拔掉。然后,拿水给它们浇浇。水份足,再有一两个月,它就会开花结果。 那花茎可食,种子还可以卖钱!” “真的?” “当然了。娘啥时候骗过你。” 三柜拍胸打脯道:“娘放心交给我,我一定把它们养得肥肥的!” 林桃点头。 …… 趁着三个崽忙活鸡舍的时候,林桃把花圃里的萱草花摘了些下来。 说萱草花、忘忧草,大家可能不认识。 但说黄花菜,相信很多人就都知道它了。 其实萱草花的花蕾,就是黄花菜。 它颜色和柠檬相近,花朵一般分为六瓣。形状和我们使用的漏斗差不多。 没吃过的,或许不敢想象一朵花能有什么味道。 但吃过的人都知道,黄花菜那叫一个鲜美! 做法也有很多。比如清炒黄花菜、黄花菜猪脚汤,还可以做黄花菜炒肉。 不过林桃最喜欢的,还是拿黄花菜涮麻辣烫! 简直可是说那叫一个神仙菜! 不过吃黄花菜可得小心些。 第一,花蕊是必须去掉的。因为花蕊中含有的毒素最多。 第二,鲜黄花菜的每次进食量,不宜超过100克。且不宜连续食用。 黄花菜在吃之前,要清洗干净,然后焯一下。再放到凉水中泡一下。最后弃分炒熟煮透,才能去除其中的毒素,避免食物中毒。 家里没肉,今天也只能清炒来吃了。 中午,林桃做好了饭菜,去后院喊人吃饭。 “啊!我忘记做饭了!”四丫头自责道:“还让娘亲自动作。我、我……” 林桃笑着打断:“做个饭,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你们忙一早上了,饿了吧!咱们先吃饭。活嘛,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做。” 四丫头也并不是因为偷懒没做饭,而是一早喂鸡,捡鸡屎,估计忙活忘了。 仨小子动作也挺快,才一个早上的功夫,鸡舍就有模有样的了。 看样子,吃了饭,收收尾,后院养鸡的地儿,就算是弄好了。 不过……没了大浪山上那种小石沙的土,鸡屎白的产量,可能会有所下降。 等吃过饭了,去后山看看,兴许也能寻着些沙石土拿来养鸡。 如今家里有水源,水自然不必太省。 上桌前,她特意得醒四个娃洗手。 等坐下来,四个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菜。 “哇!娘,这是啥呀?看起来好好吃!”徐四妹叫道。 徐大炕不自觉的舔了舔嘴角,清澈而愚蠢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这……花?”徐三柜转头看向院子里:“我咋看着它,有点眼熟呢?” “这不就是我让你留下来的花的嘛!尝尝,可好吃了!”说完,林桃又连忙嘱咐道:“不过,可不能贪吃!这东西,吃多了会中毒的!” 第90章 她虽是女儿身,但她想要不一样的人生! 徐三柜一听有毒,脸上的期待瞬间全无。 可又忍不住好奇为什么娘知道有毒,还做成菜呢? 徐四妹率先夹了一筷放进嘴里。 “嗯……这也太好吃了!” 二桌紧跟其后。 大炕也是一口下肚,筷子夹个不停。 林桃一筷子敲在大炕的筷子上:“说了要少吃些的。吃这个!” 随后舀了满满一勺子炒鸡蛋到大炕的碗里。 徐大炕瘪着嘴,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炒黄花,扒拉着碗里的饭。 嚼着嚼着,眼睛越瞪越大。 “怎么了?大哥!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三柜的惊呼吓到了林桃。 碗筷一放,她就要冲出茅房。 中毒这种事,可耽搁不得。 家里啥药也没有,催吐的法子,只能用老法子了! 右脚刚迈出门槛,身后传来大炕的一声:“好吃!” 林桃愣愣转身,就见这傻小子,差点没把一颗脑袋都放进碗里去。 嘴里含糊的嘟囔:“娘做鸡蛋太好吃了。” 这小子!差点没吓死她! “三,你别一惊一乍的,看你把娘吓得!”二桌责备道。 三柜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林桃忙道:“没事没事,吃饭吧。” 由于刚才大炕的反应,引得另外三个娃对炒鸡蛋来了兴趣。 二桌惊叹:“香!” “好吃!”四丫头说。 三柜这小子,就像好奇宝宝附身似的,翻看着碗里的炒鸡蛋嘟囔:“为什么和平时的炒鸡蛋不一样呢?怎么会这么好吃呢?” “今儿的炒鸡蛋里,我加了木槿花。喜欢就多吃点!”林桃说。 木槿花炒蛋好吃不假,但也没四个崽子这么夸张。 他们之所以这样,估计和太长时间没有吃上新鲜蔬菜有关系。 加之,木槿花肯定比以前的野菜根子口感好嘛! 看着四个娃吃得香,林桃觉得心里被什么塞得满满的。 “娘也吃。”四丫头给她舀了满满一勺。 “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碗里的鸡蛋炒木槿花格外香甜。 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就不多的黄花,被四丫头、二桌和大炕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越吃越少。 林桃发现,就三柜这小子是一筷子没吃。 她好奇道:“三,怎么不尝尝这个?” 二桌冷不丁说:“他怕死。” 被踩着尾巴的三柜脸一下就红了,却又无法反驳。 死,谁又不怕呢? “嘻嘻,三哥,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可别后悔喔。” 大炕又伸筷子:“不劝,他不吃,我们吃。” 二桌点头,又夹了一筷。 四丫头紧跟其后。 原本就所剩无几的黄花,转眼就只剩一颗在碗里孤零零躺着。 大炕正要伸筷子,另一双筷子瞬间就将那颗黄花夹走了。 “你不是不吃吗?”大炕的声音满含怨气。 而这个时候的三柜,委屈的落下泪来。 大炕惊呆了,慌忙解释:“你、你怎么哭了?我也、也没说什么呀!” “三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四丫头担心的跑出去:“我去舀水来。” 在老徐家有个奇怪的定律。 病了,喝水。 拉肚子了,喝水。 饿了,也喝水。 林桃都想不明白,你老徐家的水是仙水吗?啥啥都叫喝水! “三,咋了?肚子痛?”林桃一边问,一边试探着三柜的额头。 三柜摇头,可眼泪还是在流。 “你、你哪不舒服,你倒是说出来啊!”大炕更着急了。 旁边,咽下最后一口饭的二桌,把碗筷一放道:“他指定是后悔哭了。” “啥意思?”林桃问。 “呜呜呜!我要是早知道它这么好吃,哪里还在意有没有毒的。呜呜呜……” 林桃按了按太阳穴,这小子,差点把她急出心脏病来! “行了!吃好就收了,还有活呢!” 丢下舔碗的徐三柜,林桃转身去了花园。 而后舀着水进来的徐四妹,看到的,却是自家三柜狼吞虎咽吃饭的场景。 “三哥你……” “他没事。你赶紧吃。我和大哥忙去了。”徐二桌说。 徐三柜直到把装菜的碗都清得噌亮,才打着饱嗝放下筷子。 “幺、幺妹,你慢、慢慢吃。我、嗝……我忙去了。” 看着那几乎都不用洗了的碗,她还吃个啥? 不过,看到哥哥们吃得多,她也跟着高兴。 因为这些都在提醒她,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吃干净碗里的饭菜,乐呵呵的收拾完碗筷,擦干净桌子。 以前在小浪村的时候,家里连喝的水都紧得很,脏了的碗只能先用土擦,再用布擦。 现在不同了,家里有水。 娘喜爱干净,碗还是要用水洗的,免得惹娘不开心。 端着脏碗经过花园的时候,徐四妹看到三个哥哥正在清理花园里那些花。 不免有些伤感,这些花开得正好,这样清理掉,着实有些可怜了。 她原想请求娘留下几株,可是转念想想,她又不是有钱人家的姑娘,与其把心思放在这些没用的事上,不如好好想想,学点什么本事,好减轻娘和哥哥们的负担。 何况…… 她不想像村里那些女孩一样,被草草嫁给个陌生男人生孩子养娃。 她虽是女儿身,但她想要不一样的人生! 至少,不要像娘这样,嫁给病重的爹,不仅要养娃侍候爹撑起这个家,还要受婆家的刁难和排挤。 也就是娘心性坚韧,换作是她过娘这样的苦日子,怕是早想不开,自行了断了! 其实再细想,娘嫁给爹,都不算是太差的。 至少爹是真心疼爱的娘的啊!虽然身体上、行动上、不能为娘分担太多。 可每回阿婆阿公上门刁难,爹都是护着娘的。 不像村里一些婆子,男人动不动就拳脚相向,女人挨了打,连个哭诉的地儿都没有。 那自己呢? 生为女儿身,又能改变什么呢? 收拾厨房的时候,徐四妹整个人都是游神的。 收整好东西,烧了一锅的开水后,熄了灶堂的火。 然后,像往常一样,去后院喂鸡,捡鸡屎白。 只有在自己做事的时候,她才能安慰自己,自己在这个家是有用的,娘应该不会太早把她嫁出门去。 第91章 是娘!肯定是娘做的! 林桃忙活完,拍着手上的土回到院子。 仨个娃已经把园子里的花,拔得差不多了。 之前养得密密麻麻的花,倒是没觉着这园子有多大。 如今这么一弄,她才发现,这园子是真的大啊! 不过,看到那满园的野韭菜,又觉得园子要是再大些就更好了。 “三,这东西到底有啥用啊?娘为啥叫留着呢?”徐大炕不理解,这么多的野草,留着有啥用。 就算是留来吃,也该是割下来,晒成菜干才好保存。 这样放在地里不管,过不了多久,就发黄枯萎了。 到时候,想吃都没得吃了! 徐三柜一脸得意说:“大哥你不懂!这可不是野草,这叫野韭菜!咱把它养到结出种子,到时候,种子就能卖钱了!” 林桃听得眼角直抽抽。 这小子,还没从钱眼里出来呢! “那咱可得好好养着!你小心别踩着它了!”徐大炕提醒。 …… 黄昏时,原本的花园,瞬间成了韭菜园。 仨小子再给韭菜浇水呢。 林桃起身去角落里的木槿树那,摘了一提篮的木槿花。 黄花不能连续吃,今晚就给孩子们加一道木槿花好了。 大米碾成粉,打上几个鸡蛋拦成糊,再把洗好的木槿花倒进去拌均。 然后烧点热油,把花一朵一朵放进去炸至金黄酥脆。 这些油是之前买的肥内熬制出来的猪油,和后面杀的那几只鸡的鸡油。 因为鸡是圈起来养的,身上的膘自然比那些放着满山跑的多,这才省得下来。 再打上一碗蛋花汤,再拿野韭菜炒上一个韭菜炒鸡蛋,像平时一样的两菜一汤就够了。 正打汤呢,四丫头着急忙慌的冲进厨房来,差点没撞到她。 “瞧你,慌慌张张的。” 四丫头脸一红:“对不起,我、我又忘记来做饭了。” “我当什么事呢?”林桃笑道:“家是咱的,你做和娘做没啥区别。” “不不不,娘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做。” 拍开四丫头的手,林桃说:“瞧瞧你这身衣裳,昨儿搬来,今儿又是上山,又是在鸡舍里忙活的,一股子味儿。快,去洗个手,回屋把衣裳换一下。 以前咱家穷,想收拾,也没法子。现在咱家日子好些了,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该把自己收拾收后。去吧,赶紧换了衣裳过来端菜。” 徐四妹红更红了,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又看了看裤腿,也没觉得有多大的问题。 以前在小浪村的时候,一年到头都不带换衣裳的,娘也从没有说过什么。 自己这衣裳,也才穿了七八天而已。 “站着干嘛?我可不想喝鸡屎味的蛋花汤。快换衣裳去!”林桃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小妮子在门口踌躇半晌,才转身离开。 林桃扬起嘴角,继续搅汤。 …… 回屋的路上,徐四妹不由的扯着袖子闻了又闻。 “明明没有什么味道呀。” 然后对着衣裳裤子一顿的拍。 虽说这两日确实出汗沾土,那也比在小浪村的时候,干净多了呀。 那时候,鸡又飞又拍的,扬得满院子的土尘。 这宅子可干净多了! 人走路的地儿,那都是铺了大石块的。 更没有风一吹,就能卷起来尘土。 她着实想不明白,娘为啥会说她脏呢? 推门进屋,徐四妹两眼直愣愣的定在了原地。 窗户下那是……园子里的花? 正是她最喜欢的那两种,一种一盆。 回过神来,她转身就冲去了花圃里。 “二哥,谢谢。”那花肯定是二哥刻意为她留下的。 徐二桌忙把水瓢丢到一边,抹着手上的水问:“咋了?出啥事了?” “那些花,谢谢二哥。”徐四妹激动道。 自从她有记忆起,吃饭坐的是二哥的腿,困了睡的是二哥的背上,害怕的时候,二哥会轻轻拍她的背。 哭的时候,二哥抱她哄她。 比起爹,二哥更像她的父亲。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对她好的话,一定会是二哥! “什么花?” “屋子里、窗台下的花呀!” 当她抬起头看到二哥皱起的眉头时,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难道不是二哥?” 徐二桌摇头:“我就没进过你那屋。” 徐四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看着她的大哥:“大哥,是你吗?” “什么是我?”徐大炕两眼茫然。 徐四妹又将目光投向三哥。 才不可能是三哥呢! 那……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庞! “我知道了!”转身就像后院跑去。 是娘!肯定是娘做的! 所以娘才会说她身上有味,让她回去换衣裳。 冲进厨房,她扑了上去。 “娘!谢谢!” 要不是林桃反应快,指定就被小丫头撞倒在地了。 拍着小妮子的背,林桃不由的笑了。 这孩子,也太容易满足了。 不过两盆花罢了!瞧把她高兴成啥样了! “谢谢,谢谢,谢谢……” 听着四丫头带着哭腔的声音,林桃小声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叫?也不怕哥哥们见了笑话你!” 说完,捧起小丫头的脸,就着袖子擦着那一脸的眼泪。 “上回你说想要留下方解石,娘没同意是因为那东西太招眼了些。若被有心之人看了去,说不定又会弄出什么麻烦来! 当时瞧见你失落的样子,娘就可心疼了! 昨儿看你舍不得那些花,娘就给你留了几株种在盆里。你可得好好照顾着,别到时候死了,又哭鼻子。” “嗯!” “行了,瞧你这又哭又笑的模样!擦擦眼泪,还有鼻涕,赶紧端菜过去吃饭了。” 小丫头胡乱抹干净脸,端着饭走在前头。 林桃端着菜到院子时,仨个娃已经给韭菜浇好水了。 一上桌,四个崽子又是一阵的惊叹。 林桃还没来急说炒的是啥呢,四个娃就抢了起来。 四丫头尤其喜欢炸得外脆内嫩的木槿花。 而那三小子,则更钟意野韭菜炒鸡蛋。 尤其是三柜,一幅饿死鬼的吃相,难看死了。 林桃打趣道:“三,我都还没说这炒的是啥,你就这么吃?不怕这东西有毒了?” 徐三柜鼓着两个腮帮子含糊道:“要说怕,就怕像中午一样,想吃都没得吃了!这回我可得吃回来!” 说完,这小子还往她碗里夹菜:“娘也快吃!” 第92章 娘觉着,活成你自己想要的样子,才算是过好 二桌白了三柜一眼。 “最怕死的就是他!他就是笃定娘不会害他,才敢这么吃。” 三柜头都没抬一下,风卷残云的炫着韭菜炒鸡蛋。 二哥爱说,说他的去。 正好他说话的功夫,自己就能吃得多些。 眼角余光瞟向对面的大哥。 以前总觉得大哥傻呼呼的,现在看来,他们三个当中,最聪明的得是大哥! 以后可得跟大哥多学学,多吃多做少说话。 当晚。 林桃躺在床上,盘算着明儿去见一趟周锄,一是把新买的那几处宅子的钥匙拿过来,她想进去看看,万一捡到宝呢? 其次嘛,也该去看一下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眼下,说是大灾,搞不好也是发家致富的机会! 只要抓住了,她还就可以彻底摆烂躺平了! 林桃辗转反侧之时,东厢房里也有人难以入眠。 “好撑。”徐三柜揉着肚子,骨碌一下坐了起来。 “三,你能不能别一会躺下一会起来的?搞得我都没法睡了!”徐大炕不满道。 一直闭着眼的徐二桌,长长的出了口气后,也坐了起来。 “有事就说吧!今儿你不说出来,咱们估计一晚都不能睡。” 徐三柜一笑,伏到徐二桌肩上。 “还得是二哥。” “去去去,少和我来这套。”徐二桌把人推开,很嫌弃的拍了拍肩。 早习惯了的徐三柜,也不计较。 “大哥二哥,家里的菜园也收拾好了。我想,咱们抽个空出去寻寻活计吧!” 徐大炕点头。 “这事,我觉着,得先和娘商量一下才好。”徐二桌说。 “有啥好商量的?”徐三柜打断道:“咱要是告诉了娘,娘指定不会同意我们出去!我想等咱事办成了,再告诉娘,娘指定高兴!” 一直没吭声的徐大炕突然开口:“虽然不知道你们说什么,但是我想要娘高兴。” 徐二桌沉思半晌,点了点头:“行,三,咱可得事先说好了!出门在外,不提咱们是哪家的,不能告诉别人咱们家的地方,更不能提家里的事! 最好让别人以为,咱们和那些难民一样只是需要一份糊口的活计。家里有粮食和水源的事,是绝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这还用得着你说?”徐三柜不满道:“我又不傻!这种事,我可比你精通多了。” 徐大炕举着手发誓:“我傻,但我现在知道了,不能说出去,就肯定不会说。” “行吧。”徐二桌不由的拍了拍脑门。 有点头疼是怎么回事? “那咱就等娘出门的时候出去看看。”徐三柜兴奋道。 徐大炕看向徐二桌,半晌,徐二桌才点了点头。 …… 次日。 林桃起来的时候,四个娃已经都起来了。 昨儿浇地,水缸里的水用尽。 三个傻小子,再齐心协力提水灌缸。 四丫头则是在厨房里忙活做吃的。 洗漱完,林桃想着替四丫头把鸡喂了。 没想去到后院的时候,鸡已经放出来了,食槽里也已经倒上了菽碎,里面还撒了好多碎蚌壳肉。 这是当时挑蚌珠时,挖出来晒干的蚌壳肉。 需要喂鸡的时候,抓一些泡水发起来,剁碎了就能喂给鸡吃。 两只大鹅,和鸡在一个食槽里也疯狂的炫着口粮。 那吃相,倒是像极了三柜,一样难看。 原想着,既然喂上了,那她就去把鸡窝里的鸡蛋捡一下。 没想到鸡舍里一看,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鸡粪清理了,除了抱窝的鸡蛋,其它窝里的鸡蛋都捡干净了。 “这小丫头到底起得有多早?”林桃不禁好奇起来。 要知道,鸡舍里的事可不少! 当清理鸡舍和鸡圈里的鸡粪,至少就要半个时辰。 算一算,把这些事做过完,差不离得要一个时辰的功夫。 若是这样,那四丫头睡了才不到两个时辰? 难道说……小丫头遇着什么事了?才会睡不着? 又或者,小丫头这般小心敬慎是为什么呢? 林桃还没想明白了,身后就传来徐四妹的声音。 “娘,吃饭了。” “好。”应声过去,她直接牵上了四丫头的手。 徐四妹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四丫头,你有心事?”林桃直接开口就问。 她向来性子直,不爱憋着。有什么,从来都是直接问的。 徐四妹一愣,咬了下下唇,摇了摇头。 “还不承认?你这丫头,每每有话不想开口,便会有咬下唇的小动作。说吧,是遇着啥事了?” 她记得,昨儿小妮子见着那两盆花的时候,还高兴得不得了。 怎么隔了一晚上,就有心事了呢? “没……” 林桃叹了口气道:“丫头,你是娘肚子里出来。你有没有心事,娘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娘问了,你却不愿说,那这事指定是和娘有关系喽?” “没、我、不是……”徐四妹心虚的将头埋得更低了。 林桃将人拽住,也不逼问,就是那么静静等着。 她也是十六岁过来的,自然知道,这个岁数的娃想法那叫一个稀奇。 而你越是逼她,她就越不敢说。 有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时间。 半晌,徐四妹喃喃道:“娘!如果我说了,您能不能不骂我?” “当然不会骂你。知道为什么咱每个人都有一颗头,而不是一家共有一个脑袋吗?”林桃问。 抬起头来的徐四妹满眼的问号。 林桃笑道:“因为啊,女娲娘娘捏着们的时候,就允许了我们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对于别人的想法,咱们只能尊重不能干预。 对你也是!你要愿意说呢,娘就听着。你要是不想说,娘也不能逼你不是! 但是娘希望你有烦恼的时候,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倾诉对象是娘。因这世上啊,除了父母兄弟,没有一个人会希望你过得比他们都好。” 徐四妹眼眶微红:“那娘觉着什么样的日子,才算过得好呢?” “我吗?”林桃大手按在小妮子头上:“娘觉着,活成你自己想要的样子,才算是过好!” 徐四妹身子一震。 “娘、我、我是说,如果我不想嫁人。娘也会同意?” “这个……”林桃一瘪嘴:“如果这是你想的人生,那娘就会同意。” “娘!” 林桃还没反应过来,小妮子就在她怀里哭开了。 不过她能感觉到,小丫头这是高兴呢! 第93章 完犊子,自己这回怕不是踢到了铁板了? 林桃拍着小妮子的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放声嚎啕大哭。 待到四丫头释放完情绪,她才问:“所以,你是担心娘早早把你嫁出去,一晚上没睡着觉?” 怀里的小妮子抹泪点头,带着浓厚的鼻音说:“我、我想,自己如果对这个家有用些,娘或许就不会随便把我嫁出去。 所、所以我才半夜起来做事。” “别哭了,娘承诺你,只要你不愿意,娘绝不会把你嫁出去!娘以前做错了,以后娘不会再犯同样的错的!” “真、真的吗?娘真的不嫁我出去?” “当然了!你要是一辈子不想嫁,那就陪着娘一辈子!这做女人的,又不是只有嫁男人一条活路!” 婚姻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林桃不知道。 可上一世,身边那些结婚成家的朋友,最后几乎都把自己活成了怨妇。 每每一见面,都是不停的抱怨。 抱怨老公的不作为,抱怨公婆的挑剔和不满意,抱怨姑嫂不好相处,抱怨孩子的不懂事和叛逆。 更抱怨社会的不公,要她们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要她们生得了娃,挣得了钱;要她们母乳喂养,又要她们身材苗条不下垂;要她们深夜起来奶孩子,又要她们皮肤细腻青春靓丽。 呵呵呵,可是每日与油烟相伴,整整三年连个安稳觉都没法睡,再多的精华乳液又有什么用? 又有几个男人知道,漂亮的女人都是拿钱养出来? 所以林桃不知道女人从婚姻里得到了什么? 男人的爱吗? 不!如果他爱你,就不会嫌弃你长时间熬夜,皮肤蜡黄,而是会主动站出来,分担深夜带娃的重担。 如果他爱你,就不会下班到家就往沙发上一躺,假装没有看见你一手抱着娃,一手挥舞锅铲,还心安理得的等着你做好了给他吃。 如果他爱你,就会肯定你对这个家的付出,而不是丢下一句“你不过就是在家带孩子嘛!能有多累?” 如果他爱你,就会心甘情愿的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而不是永远喜欢十八岁的小妹妹。 所以,女人从婚姻里到底得到了什么? 林桃想起一句话:婚姻就像一座围城,进去的人后悔不已。外面的人却翘首以盼,想要进去。 当然了,如果四丫头想明白了,愿意为心爱的人飞蛾扑火,那便是四丫头的选择,她自然会尊重。 回过神,她抚着四丫头的背:“好了。娘都承诺了,你也不必伤心了。” 没曾想,怀里的徐四妹,哭得更伤心了。 一声喊着:“娘!您真好!您是这世上最好最好最好的娘!” 林桃笑而不语,原来当娘的,是真的会因为孩子高兴而高兴,因为孩子焦虑而焦虑的。 她突然觉得,世上最难的工作,可能就是‘妈’这个职业了吧! …… 吃过早饭,林桃说自己要出去办点事。 “你们好好在家,该干嘛干嘛。”她说。 对面的仨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四丫头则是甜甜一笑:“娘放心。” 早饭后,林桃提着准备好的提篮,就出门直奔牙行而去。 徐三柜掐着点,觉得小老太太走远了,立马叫着两个哥哥也出门了。 出门前,徐二桌不停交代徐四妹:“若有人敲门,先从缝隙里看清是谁,除了娘和我们,谁敲门也别开,知道了吗?” “可是,二哥,娘让咱们在家等着的。”徐四妹焦急说。 徐三柜一把将徐二桌拽出了门:“废话咋这么多!赶紧的!”说着,就把门拉关上了。 徐四妹又不敢追,只好急忙把门关了抵上门杠子。 哥哥们既然不在家,那守家的事儿,就得自己扛起来。 转身跑去院子里,提着砍柴刀去检查后门…… …… 庄宅牙行。 林桃到牙行门前的时候,注意到守牙行的官兵好像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有了上回的经验,林桃直接转去旁边的小巷子。 谁知官兵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桃连忙解释:“官爷,我是进牙行找周锄周牙人的。” 那官兵上下打量她,满眼嫌弃道:“少在我面前胡咧咧。就你这样的,你进牙行是卖宅啊?还是买宅啊?” 林桃一挑眉:“那能劳烦您将周牙人请来一下吗?” “你算什么东西!还指使起我来了?”官兵不满的大声呵斥。 林桃脸一冷,心里的火苗子,噌噌往上窜。 虽然努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回怼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就是什么东西!穿了身皮,就真当自己是黄大仙了!” “你!你骂谁畜生!” “谁接话,我就骂谁!” “死老太婆,反了天了你!” 官兵抬手,巴掌就冲她挥来。 林桃也没退让,稳稳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算哪门子天?这话要是传到你们老爷耳中,怕不是正好治你个叛乱之罪!” 官兵脸一下就白了。 不过随口一说的话,谁曾想还能被这死老太婆做出这种文章来。 他想抽手回来,可老太婆的力道之大,他抽了几回,都没能挣脱对方的钳制。 “你、你给我等着!老子不把你关大牢里去,老子跟你姓!” 林桃笑了:“想做我儿子呀?老娘还瞧不上你这种货色呢!” “你、你、欺人太甚!” 气急的官兵另一个巴掌向她扇来。 林桃两手一用劲,咔的一声,官兵一声哀嚎,扇过来的巴掌却在中途转向,落到了自己的肩头上。 “我的手!疼、疼死我了!” 哀嚎声引来其他官兵的目光,一名胸前吏字服的小吏向这边跑来。 “发生什么事了?” 疼得脸都青了的官兵,直指林桃道:“九爷!这婆子要硬闯牙行,还打伤了我!” 小吏转头一瞬,直愣愣瞅着她。 林桃笑了:“九爷,许久不见。” “你……你是……”小吏眉头紧拧。 心下道:这婆子怎么看着眼熟呢? “您忘了,上回我与周锄周牙人,在大牢那见过您一回。” 小吏一拍脑门:“喔!是您呀!老太太最近可安好?” 旁边的小兵傻眼了,他们头居然对一个乡野老太太用尊称!完犊子,自己这回怕不是踢到了铁板了? 第94章 你小子连人家一个脚指甲蓋都不如 “好,好着呢!劳烦大人把周牙人叫来一下可好?唉!照说,我不该在您面前得这等无理的要求,奈何您手下这位官爷倒是尽职得很,即不让我进去,也不替我叫人。” 林桃话音刚落,小吏啪的一巴掌就抽在官兵的后脑勺上。 “站着干嘛?还得老子亲自去?” 小兵别说喊疼了,就是多看面前的小老太太一眼都不敢。 急忙转身跑进了巷子里。 借着等周锄的档口,林桃和那小吏寒暄起来。 来往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她提道:“九爷,不知那挖井的事咋样了?” 九爷看了眼周围,凑过来小声说:“别说,还真挖到了。” “那以后不就有水用了?”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费了这么些劲才挖到的水,哪能白使的。” 林桃当即就懂了。 原来这杀猪割韭菜的事,自古就已经有了。 “是是是,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那也就不算事儿了。”她摸出一把铜板子,塞进小吏怀里。 “哎呦!老太太这、这哪好意思。”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在掂量铜钱。 林桃笑道:“哪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这地儿啊,以后我得常来。还得劳烦九爷给各位兄弟们说说,别等下回您不在耽误了事。” “老太太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话音刚落,周锄就来了。 有些日子不见,周锄瘦了好多,而且神情憔悴。 不过看她时,依旧笑容灿烂。 周锄和小吏言语了几句,就领着林桃进了牙行。 “九爷,我、我这手臂还疼着呢。”小兵护着肩,一张脸白得跟死人似的。 “你啊!去医馆找郎中。”秦九直翻白眼。 小兵临走前,结结巴巴问:“九爷?这小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啊?她穿得不跟难民一样嘛!” “你懂什么?”秦九气得想要一巴掌拍死他:“知道人家一连买了多少宅子吗?别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你小子连人家一个脚指甲盖都不如! 如今世道乱成这样,多蠢的人才会锦衣玉服满街跑?像这小老太太,那才是正真的聪明人! 就你小子那点眼水,面前是块金子你都当块石头!活该你小子现在还是个衙役!” 小兵不敢吭声,悻悻的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不停的抽自己大嘴巴子。 今儿要是客气些,就能结下善缘,说不定日后还能借着人家一些机遇往上爬爬。 这下好了!人家不给他下绊子就不错了! “真他娘的眼瞎!”他又抽了自己一巴掌。 …… 还是上次那处偏厅,只是如今坐下便坐下,茶和小点没有了。 “婶,牙行里的井也打不出水了,我想给您泡杯茶都不行。”周锄神情颓废。 “行了。又不是非喝不可的茶。” 林桃看了眼院外:“这次来,牙行里的人好像更少了。” “可不是嘛!以前牙人们来牙行,每日还能带些水回家。如今井里没水了,又没人会来买宅子,那还来做什么? 做牙人的,脸面多大,得多少银子,全看过手的宅子多少而定。如今卖宅子铺子的不少,却无人问津,也就更没必要来了。 何况世道艰难,与其整日泡在这牙行里,不如外出寻寻又或是想想法子解决一下家里粮食和水的问题。” “牙行不是给得有月银吗?有银子,也不至于买不到东西呀。”林桃说。 周锄尴尬笑笑:“每月至少要过手一处宅子,方得月银。再说,如今米都卖上了天价,那一两银子的月银,又有何用?” 看着周锄憔悴的样子,林桃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虽然知道世道困难,也没想到会难成这样。 “不瞒婶子,我还在牙行,就是为了等婶子。”说着,周锄拿出一吊钥匙,一把一把的指给她看,哪把是哪座宅子的。 “愧对婶子了,宅子在我手上,一处都没佃出去。不过婶子放心,宅子里我日日都去收拾,该修补的,我也修补好了的。 以后,我也来不了牙行了。不过我还是会给婶子打听着,要是有谁佃宅子,我就去找婶子。” “你倒是有心了。”林桃把钥匙收好,多问了句:“看你模样憔悴,是家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锄长出了一口气:“原本这些是家事,不该向婶子说的。可这些天,我也实在是憋屈厉害。 家中妻子已有五月身孕。可最近缺水少食,常有滑胎迹象,一连保了好几次,才把孩子留住。 家里父母妻儿,都指着我养家。这几月,要不是您,我们一家怕是早……唉!这些日子愁得我呀,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林桃把收进提篮的钥匙拿出来,将整个提篮推到周锄面前。 周锄一愣:“这、这是?” “你要有法子,早就决解了。东西收好了,别给我惹来麻烦就好。”林桃说。 周锄拨开提篮上面的枯草,吓得好一哆嗦,手收都收不赢。 “婶、您、您、您……” 林桃起身,正了正衣角。 “先吃着吧。既然叫我一声婶,就别和我客气。” “这、这、这怎么好。”周锄激动得声音都是颤抖的。 林桃迈步往外走:“行了,就当你替我修补宅子的补偿好了。收了我的东西,可得好好替我做事。要有佃宅子的,你就去余晖苑找我。” “您、您搬到镇上了?”周锄惊讶到。 林桃点头:“村里住着越发不安稳了,在镇上至少有官府,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是是是,那这些我就更不能要了。原想着,婶子搬到镇上了,我该去贺喜的。可、我是真没脸啊。 这几月的银子都全花在保胎上了。我、我这荷包比脸都干净,我……” “行了。”林桃挥手打断道:“你说这些有意义吗?你媳妇和孩子需不需要,你心里清楚。要是你觉得你的面子比他们的命重要,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周锄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林桃背着手往外走去。 周锄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婶这些鸡蛋和菽,救的哪里是他,明明他们一家的性命。 此生何其有幸,能得婶子这般相待,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第95章 老子今天不把你们几个活埋了,老子跟你们姓 这边,徐三柜敲响面前的小门。 里面没人应声,但是会有一阵异响。 “三,算了吧,好像没人。”徐大炕说。 徐三柜不死心,扯着嗓子吼:“有人吗?请问你家需要护院吗?” 里面一阵异响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三,你最好下来。”徐二桌提醒。 徐三柜不屑道:“你们能不能别这么胆小?不敲门,怎么寻活计?难不成,人家还能在大街上来寻咱不成?” 说完,转身又敲了几下门板。 门依旧没开,徐三柜就觉得奇怪了。 明明之前听到里面有人的,怎么就不开门呢? 再次抬手想要敲门时,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徐三柜立马迎上笑脸想要礼貌的打个招呼,没想眼前一个柱状物越来越近。 只听咚的一声,徐三柜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花便向后倒去。 也就是徐二桌反应快,一把将人接住。 “我都提醒你了,让你站远点。你偏不信!” 徐三柜奄奄一息道:“二哥,你倒是直说啊。” “说了呀,你不信嘛!”徐二桌长叹摇头。 这时,小门里冲出来六个男人,他们手里的木棍直指他们严阵以待。 “别动啊!别动!胆真肥了你们,敢冲凌府院门!”为首的男人说。 徐大炕慌乱解释:“我、我们不是……我、我们是来寻活计的。” “呸!少在我面前装可怜!警告你们快走啊!不然,我们手上的家伙式,可不是拿来看的!快滚!” 拿不定主意的徐大炕,转头看两个弟弟。 徐二桌点头,正欲扶起徐三柜时,却被徐三柜一把推开。 摸着额头上的鼓包道:“白挨这么一下,还让我们走,凭啥!” “凭啥?凭你们是难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先摸进府里探得虚实,而后把那些难民都招来!” 徐三柜看得吹胡子瞪眼,开口就想骂娘。 二桌一把将人护到了身后。 “第一,我们不是难民,我们家也住在镇上,此来只为寻个活计。 第二,贵府若是不雇人,大可不开门在院内直言,没必要开门就将人打成这样! 第三,既然是误会,那你们至少得说个抱歉吧!” 徐二桌要的就是一句道歉,并没有抓着不放的意思。 没想对面领头的人笑了,打量他们兄弟时,那一脸的不屑和嫌弃毫不掩饰。 “呸!老子懒得跟你们废话!就问你们滚不滚蛋?”男人举起手里的木棍。 眼瞅着木棍落下来,徐二桌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目光如炬道:“来啊!我今儿不受点伤,我都不好意思讹你!” 徐三柜眉头一皱,这话咋听起来这么耳熟呢?一时却又想不起,是哪里听过。 对面的男人手顿了一下,而一下秒,还是一咬牙挥出棍子。 “二桌!”徐大炕大叫着冲上来,将徐二桌抱在怀里。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后,响起木棍掉落的响声。 徐二桌探出头来,却见对方手里的木棍没了上半段。 那些护院们,一个个瞪得眼如铜铃,嘴张得能塞进只鸡蛋。 反应一向慢半拍的徐大炕转头看过去,只一眼就吓得那男人一连后退好几步。 然而男人的嘴上,却没有半点服软。 不仅连爹带娘的把他们一家上下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狗东西,你给我把嘴放干净些!”徐三柜气急。 徐二桌也从大哥的怀里站了出来。 对方的人突然站到一块,领头的男人把手里那半截木棍一丢,接过同伴递来的新木棍。 “敢骂老子,老子今天不把你们几个活埋了,老子跟你们姓!兄弟们,上!”领头的男人大叫着冲上来。 “大哥小心!”徐二桌反应最快,抬手想要挡下对方挥来的木棍。 徐三柜也摇摇晃晃的冲了上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落下的棍子,被徐大炕轻松握住。 手一提,领头的男人,甚至跟着木棍一起,提得双脚离地。 其余的五个护院,一下着了急。 “兄弟们,一起上!”有人大喊。 徐二桌也没退让,捡起地上那半截断掉的木棍,与护院打做一团。 徐三柜连额头上的疼痛都顾不上,直接迎上去。 其实的是,看着木棍向他挥来时,他的脚就像有了自己的想法似的,很轻松的就侧身躲开了。 护院手里的动作一顿,一脸不可思议再次挥棍过去。 徐三柜又是一个侧身,不仅再次完美躲开,甚至还冲着那护院的腰眼子,狠狠的来上一脚。 护院吃疼,护着腰眼不停的倒抽气。 明明方才就是觉得这小子最弱,这才挑着他下的手。 没想到,这小子的步伐硬是诡异得很!好多次,明明该打到的,都被他轻松躲开。 揉了揉腰间,他再次提气挥棍而上。 徐三柜一个侧身再次躲过后,看准时机,一把握住了袭来的木棍,趁着对方挣扎的时候,一脚踢在对方的要害之处。 对方一声哀嚎,哪里还管得上手里的木棍,一双手捂着要害地方,又叫又跳。 看着手里的木棍,徐三柜也是没想明白,合着这护院,还不如他家那两大鹅呢! 那边,徐二桌和徐大炕两人打出了配合。 一个全凭那身力气打控制,一个合靠机灵专挑空隙打输出,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些护院都放倒了。 徐二桌手里的木棍直指领头的护院:“道歉!” 那护院头头都快急哭了,唰的一下跪在地上,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对、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别打我,我没钱去医馆。” 徐二桌把手里的木棍一丢,拍着手转身就要离开。 “走吧。天不早了,别让娘担心。” 徐大炕一把将徐三柜扛在肩上,大步跟了上去。 “大兄弟!稍等!”身后传来喊声。 徐二桌脚步一顿,转身回去,却见一婆子追了上来。只是,那婆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哎呦!是说谁这么厉害!合着是你们兄弟呢!” 徐三柜满眼好奇的拍着徐大炕的背问:“大哥,快放我下来。” “喔!”徐大炕听话的,小心将人放下。 看来站在他们面前的婆子,徐三柜惊呼:“是你!” 第96章 娘怎么打都行,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是我是我!瞧瞧,真是缘分呢!我家姑娘昨儿还惦记着你家老太太呢!”婆子笑得那叫一个眉眼弯弯。 徐二桌转头问:“三,她是谁啊?” 徐三柜直翻白眼,真的,他都不明白他家二哥是怎么自由切换愚蠢和聪明两种模式的。 “她不就是城门前施粥的那位姑娘家的婆子嘛!娘救孝友叔的时候,顺带还救了那个娃。那娃不是还被那姑娘抱走了吗?” “喔!”徐二桌打量旁边高大的院墙:“合着,这是她们家呀。” 徐三柜赔笑迎上去,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见过管事妈妈。” “这么客气做甚?什么管事不管事的,我啊,姓王,你们要是愿意,称一声王妈妈就好。我要早知道是你们,何至于闹出这种事来!”吴婆子笑吟吟拍了拍徐三柜的手。 徐三柜刚要开口解释,吴婆子忙打断道:“我都听说了,你们兄弟三人,轻松就把他们六个打伤了。 真说起来,也是他们没出息! 这府上也就没真出事,要是真有啥事,他们哪里能护住凌府! 听闻你们兄弟是来寻活计的?” 徐三柜点头。 吴婆子笑得更开心了。 “这不是正好了嘛!走走走,我领你们去见管事的!就凭你们上次在城门前的本事,让你们做护院,那都是大材小用了!” 见活计有了着落,徐三柜自然开心,叫了自家大哥二哥跟在后头。 路过那几个护院的时候,吴婆子恶狠狠的踢了那护院头头一脚,骂了声:“没出息的东西!还有脸跪在这!” “吴妈妈您就在给我次机会吧!下回、不、再也没有下回了!” “想要机会啊?”吴婆子说:“看在你婶娘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以后,你就别干护院的活了!去后院砍柴烧火喂马去!” 那护院头头先是一愣,回过神来时,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吴婆子领着徐家兄弟进了凌府,又去后院,见了府里的管事。 那管事,见着到吴婆子时,笑那叫一个谄媚。 “李管事,这几位可是我们姑娘的恩人。如今想来府上寻个护院的活,您老可得好生安排。” “是是是,请吴妈妈放心。” 吴婆子临走前,又对他们说:“几位恩公,我家姑娘心心念念着老太太呢。若是方便的话,还请老太太登门与我家姑娘见上一面,了却姑娘的心愿才好。” 徐三柜礼貌的应下来后,吴婆子才道别离开。 之后,李管事交待了他们府里的一些规矩,而后说到了月银。 “府里护院每月一两银,二十斤菽。你们要觉得可以,今儿就可以在府里住下了。” 徐二桌一惊:“还得住在府里?” “那是自然!不住在府里,如何护得了府里的安危呢?眼下外头都乱成那样了,府里的护院需日夜轮守。”李管事说。 “既然日夜轮守,我们值守时在府中不就行了吗?”徐二桌说。 见李管事面露不喜之色,徐三柜忙解释道:“李管事别多心,我们家也在镇上。家中还有老母和小妹需要照顾的。 不如这样,我们轮守时无论白天黑夜都在府中,不轮守时就回家照顾母亲小妹。我们仨只要两分工钱,李管事觉得如何?” “这个嘛……” 徐三柜压着声音说:“我们也不容易,求李管事看在吴妈妈的份上,就与我们行个方便吧!” “行行行,吴妈妈也说了你们是姑娘的恩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既然家中有老母,今儿你们就先去与家人言语一声。 明天卯时,就要过来上工。” “谢谢管事的。”徐三柜行了一礼后,拉着自家两个哥哥原路离开。 路上,他们还遇见了和他们打架的那几个护院。 几人低垂着头,跟丢了魂似的。甚至还有人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怎么办呀?丢了活计,我们一家人可怎么活哟!” 已经错身而过的徐大炕,不由的回头多看了几眼。 徐三柜连忙把自家大哥拉到身旁:“大哥,你可别可怜他们!” “可……若不是我们,他们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徐大炕说。 “没我们?那不还有别人嘛!这事怎么说,也落到我们头上!要怪,就怪这世道艰苦。怪不得我们!” 一直不吭声的徐二桌插话道:“三说得没错。就像娘常说,打铁还需本身硬!想要守住饭碗,那就要你真有守得住饭碗的真本事才行!” 徐大炕眨巴着清澈而又愚蠢的大眼,虽然不懂二桌在说啥,但他就是觉得好有理的样子。 “走吧!天色不早了,不能让娘在家担心咱们。”徐二桌说着,加快了脚步。 …… 余晖苑内。 林桃拿着根小条条,来回在门前踱步。 徐四妹搓着小手手,低头站在旁边。 她就知道,哥哥们出去,娘准会不高兴。偏偏他们又不听她的,硬要跑出去。 这下好了,哥哥们回来指定要被娘打的。 思量间,院门响起敲门声。 徐四妹想上去开门,却被林桃一记眼刀过去,又乖乖站回了原位。 林桃上前将门打开,侧身让出路来。 “娘、您、您回来了呀?”徐三柜摸着门边往里走。 脚一迈过门槛时,林桃手里的小条条不偏不倚的抽中徐三柜的屁股。 徐三柜哎呦一声,连蹦带跳的蹦跶进门。 跟在后头的徐大炕瘪着嘴,脚一进门,很是主动的撅起屁股。 那滑稽的模样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林桃可没手软,狠狠的一连抽了两下才停手。 徐大炕保持着撅屁股的动作,委屈道:“娘要是还生气,就多打几下。” “那边站着去!”林桃又是一条子抽了过去。 徐大炕一向听话,哪怕是这种事,也格外听话。屁股一收,老老实实的站到了徐三柜身旁。 林桃转头直愣愣看向门外的老二。 徐二桌却是一脸坦然,进门把门关好抵上门杠后,站到她的面前。 “娘生气就打吧。出门的时候,我就想到眼前的场景了。娘怎么打都行,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第97章 原来双向的情感,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听听!合着他们出门就知道要挨揍了,可明知道会挨揍,他们还是没有和她言语一句,就偷偷摸摸出门了! 林桃是越想越气。 冲着徐二桌的屁股和大腿,一抽就是七八下。 徐二桌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 待到她下手来,二桌乖乖的站去了大炕身旁。 “你们一个个的,都觉着自己长大了是吗?”林桃气得来回踱步。 然而站成一排的四人,皆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林桃扬起手里的小条条,将要落下时,方看清面前站着的是四丫头,忙把手收了回去。“四丫头这儿没你啥事,你做饭去!” “娘你别生气。这事都怪我,我该拦着不让哥哥们出去的。”说着,四丫头伸手出来:“娘要打,就打我吧。” 旁边徐二桌一把又将四丫头的手给拉了回去。 “这事不怪幺妹。是我们商量好出去的。幺妹一点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孩,哪里能拦得下我们三个。” “对,这事不怪幺妹。”徐大炕说。 三柜点头:“娘生气就揍我们好了,真和幺妹无关。”说完,这小子还转过身去,意思屁股随她揍。 二桌和大炕随后也背过身去。 林桃可没手软,冲着三个屁股就是一顿输出。 老三哎呦哎呦的叫唤个不停。 老二桌只是轻哼了几下。 老大炕就更气人了,任她使多大的劲,人就跟她打的是别人似的。 嘴上还说:“只要能让娘消气,我们就是屁股烂了也没关系。娘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林桃大喘着气收了手:“一个个的,说的比唱的好听!真要让我不生气,就不该不听话!外面乱成什么样,你们不是没看到!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娘,我们没有不听话。”老三委屈巴巴说:“这事,您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好了。出门这事,是我提出来的,和大哥二哥一点关系没有。” “是你提出来的,但也是我们三个一起商量的。”老二道。 大炕点头:“娘别生气。我们出门,只是想寻个养家糊口的活计。” “还寻活计呢?”林桃都听笑了:“外面都乱成啥样了?哪来的活让你们做?” “所以我们主动问上门去的呀。”三柜把话接了过去,一五一十的把他们如何商量的,今儿出去又都遇着了什么事,都统统说了出来。 其间若有遗漏,二桌还细致的给补上。 说完,三柜还总结道:“娘,大哥二十了,我十八了,三虽小些也已十七了!我们早已不是孩子,早到了挣钱养家的年纪。 我们想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好让您能在这宅子里养老!我们不想您操劳一生,还要住回小浪村那又破又小的屋去。 二哥说,真正的孝,是让您在世时,吃好喝好住好!而不是等您百年了,掉几滴泪,嚎几嗓子。 我们没想做什么孝子,只想要您不后悔有我们几个儿女!” 说完,三柜红了眼眶。 而林桃湿了眼角。 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浓烈的情感。 拳头一紧,她一把将四个孩子拉作一团。 “不后悔!娘从没后悔过。”林桃的声音有些颤抖。 “呜呜呜,娘!”四丫头哭出了声。 老大一个劲的吸鼻子。 老二仰着头,明显是在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老三是笑了哭,哭了笑,还责备四丫头害他也哭了。 四丫头委屈道:“我哭我的,谁叫你学我了!” 眼角的落滑落,林桃再次紧紧的将孩子们搂进怀里。 …… 晚饭的时候,三柜把以后的安排说了出来。 听到他说,他们三人做活,只要两份工钱时,林桃不由的高看了三柜几眼。 自己这四个孩子,可以说是各有缺点,却也各有优点。 比如三柜,虽然自私了些,小脑筋也不少,偏偏又是脑子最活泛的一个。 别看眼下家家都需要护院,可这般世道之下,真正敢雇佣不熟识之人的却是极少。 一两银子的月钱是不算多,可那二十斤粮食倒是珍贵。 别的不说,就这待遇,相比牙行的待遇,算得上是非厚的。 要是牙行也每月给二十斤粮食,周锄又何至于愁成那幅模样。 再说家里虽还有米和菽,可鸡吃的菽碎估计不到年关,就该见底了。 如果没有粮食续上, 三柜让出一个人的月钱和粮食,得到一份既能挣钱,又能兼顾家里的活计,也算是颇费心思了。 “三,你做得很好。”林桃说。 徐三柜高兴坏了,笑得喔,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后头去了。 “不过,这事能成,也多亏了二哥和大哥,如果没有二哥的计较,没有大哥的出手,我们也不一定能得到这份活计。” 林桃点头:“你们在娘心里,都是最棒的!” 这晚,也不知怎的,原本和平时一样的菜,吃在嘴里却是格外的美味。 看着窗外的一轮新月,林桃认真的盘算起以后的日子来。 以前,她总觉得,四个孩子里除了大炕气运加身,其余三个孩子毫无天赋。 就想着,趁着现在的机会,多置办些产业,待到大旱过去了,凭着这些产业的收益,她也能带着几个娃躺平。 等到她百年离开,留下的这些产业,就由他们兄妹自己打算。 到时候,他们好与不好,都和她这个半路的娘没有半点关系了。 然而今天听闻三个小子为她盘算的下半辈子,此刻想来,她之前好像并没有真正成为四个孩子的娘。 不然,也不会这般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手压在胸口上,它今天跳得似乎格外的有力。 林桃笑了:“原来双向的情感,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看来,她还得再努力一把,至少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把四个孩子的将来安排妥当。 就算自己撒手离开了,孩子们,甚至孩子的孩子们,也都能有安稳的未来。 但是……林桃最先想到的,是挣下更多的产业留给他们。 可转念头一想,要是这四个小东西德不配位,也是必有余殃。 挣下再多的产业,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还得先从根本开始! 第98章 只是这善良,终是惹来了麻烦…… 而此时桃源镇的另一处宅子里,一家人正目不转睛盯着中间的提篮。 “那、那是装了水的葫芦?”老妇指着问,却不敢上手。 周锄拿起来晃了晃:“满、满的!娘,真是水!”。 打开葫芦塞子,递过去:“娘,您三天没喝水了,赶紧喝点吧。再给我爹倒一碗去。” 周老太舔了舔泛白干裂满是血口子的唇,拿手推开。 “我还不渴,你爹也不渴,留着给儿媳妇。郎中说了,她再不喝水,肚里的娃娃怕都包不住。给她喝。” 周锄身旁一个肚子凸起,整个人却凹陷得骨头架子似的女人抹了抹眼角。 “娘!我肚里的娃要是真保不住,那就是他的命。您和爹都三天没喝一滴水了,再这么下去,你们、你…… 你们要是真没了,这娃我就更不能生下来!我绝不允许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个不孝的!” “月娥!胡说什么呢?我们都是快六十的人了,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又有什么区别?我们老两口与其拖累你们,那还不如我们自己去活人墓痛快! 我这一生啊!得你爹疼爱,又生了锄头三兄弟,也没有遗憾了!你们啊,都是有孝心的娃!爹娘就是去到下面,也会告诉阎王爷,我的儿子儿媳们,都是有孝心的!” 周锄娘坦然的握住陈月娥的手:“月娥,你是长嫂,锄头的弟弟们还小,以后你可得替娘好好看顾他们。你肚子里的娃必须好好生下来,无论男女,他都是我们周家的长孙!” 陈月娥哭成了泪人,周锄也落下了无奈的泪。 他觉得,都是他无能。一边是自己的媳妇和孩子,一边是自己重病的父母。他做不出选择,也没法选择。 “不行!即便您二老要走,那也得亲眼看过肚子里的孩子后才准走!不然,我和孩子就陪你们二老一起走了算了!” 说着,陈月娥就扯开水葫芦的塞子,当即倒出三碗水,原本满满的一葫芦水就少了大半。 “这碗,爹娘喝,这碗小叔们喝,这碗我和周锄喝。” “对!”周锄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有法子,解决咱家问题的。您先和爹把水喝了,我拿些菽煮粥去。” 周老太一把拽住问:“锄头,你给娘说实话,这些东西到底是别人给你的,还是你从牙行……” 她说不出偷这个字。 锄头的秉性她这个做娘的不会不知道!锄头爹从小就教导锄头行百事莫沾偷。 可如今世道这么艰难,又哪里会有人拿这么贵重的东西白送给人的? “娘!这真是林婶送我的!您儿子是什么人,您不知道吗?即便是饿死了,我也不能去做那偷鸡摸狗的事! 爹常说,人生在世不能留名青史为周家光宗耀祖,也要坦坦荡荡不给周家列祖列宗抹黑!” 周老太满意点头:“记得就好,记得就好。”转尔道:“你口中那位林婶,到底是什么人呢?听你讲的样子,好像也不比咱家好到哪里去!为何能在当下,拿出这么些东西,还说送就送给你了?” “娘,林婶可不是普通人!她只是、她、她……”想了半天,周锄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最后,只好一句话形容道:“反正,林婶是个很厉害的小老太太就对了!” “这个时候,还能拿出这么些东西,且敢于拿出来的,也确实不是一般人了!”周老太心下对儿子口中的那位林婶就更加好奇了。 末了,周老太提醒道:“锄头,这些东西的出处,你可得把嘴守住了。人家一片好心帮咱,绝不能行忘恩负义之事。” 周锄两口子点头,这事他们自然知道。 周老太端走了水,周锄又把一碗水递给陈月娥:“孩他娘,你快喝些。我把这碗水拿给老二老三就去煮粥。” 陈月娥点头,周锄才端着水出去。 一出屋门,他那两个弟弟就围了上来。 周锄把水递给他们。 “三,你可看好你二哥,别让他再跑出去了。” “大哥放心!我会看好二哥的。”接过碗的周三娃喊着有他两个高的周二娃走开了。 周锄看着二娃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二娃明明只比他小一岁,可心智却只如四五岁的孩子。 “哎!”周锄转身去了灶棚。 只是粥还没煮好,就听三娃大喊大叫起来。 “大哥!出事了!大哥!你快来啊!” 周锄把灶堂里的火一灭就冲了出去。 只见三娃站在大开着的院门前,急得满头大汗的指着门外:“大哥,二哥、二哥他……” “二娃咋了?”周锄问。 “我、我不知道咋说,你快去看看吧!”三娃大喘着气,又叫又跳。 周锄连忙跟着三娃跑了出去。 等他跟在三娃屁股后头,看到一群拿着火把的人时,顿觉不妙。 果然,他挤进人群,看到了端在中间抱头哇哇大哭的二娃。 “你们想干嘛?”周锄一把将弟弟护进怀里。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拿着火把从人群中走出来。 “周锄,你和我们说实话,水源到底在哪里?” 周锄一愣:“什么水源?叔公你什么意思?” “别叫我叔公!”老者一怒:“在这的,都是周氏族人,可你呢?你把我们当族人了吗?你既然寻得一处水源,那就该让我们大伙都知道!” “我没有!我哪里寻到什么水源了?你们家没有水,我家不也没有水吗?” “你撒谎!”一个比三娃还小些的男娃站到老者身旁:“方才三娃还给我端了一口水来!三娃说,是你带回家去的!你还敢说你不知道水源?” 周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直愣愣的看着三娃问:“三,你、你为什么要这样?那点水是你嫂子和爹娘都舍不得喝的!你居然……”居然拿去给外人! 有那么一刻,周锄真想给二娃两个大嘴巴子。 可扬起的手终是僵在半空,长出一口气后,他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二娃从小与常人不一样,他这个做哥哥的,又怎么好怪罪他呢! 怀里,二娃哭得泣不成声道:“我、我想,壳子肯定也渴坏了,就、就省下一口给他。” 他就知道,他的弟弟虽然脑子不似常人,但本性是出于善良。 只是这善良,终是惹来了麻烦…… 第99章 这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周锄看向周赖壳,心中怒火中烧。 他其实能理解二娃的做法,因为二娃异于常人,不仅没人愿意和二娃玩,甚至还有些人背着他欺负二娃。 只有周赖壳愿意和二娃在一块,二娃但凡有点东西,都不会忘记周赖壳。 长舒一口气后,周锄沉声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寻到什么水源!那只是我家以前剩下来的一点点水。 不信,你们可以到我家去看。” “你说谎!”周赖壳又站了出来:“你家以前剩下的水是放臭了的,今天二娃给我的水是清甜的!所以根本就不是你家剩下的水!你就是找到水源了!” 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乱哄哄大叫起来。 有人要他交出水源,说什么不交出水源,就要把他家从族谱上划掉。 还有人更狠,说他要是不交出水源,要把他家祖宗们从祖坟地里挖出来,不准葬在周氏祖坟的地界上。 更可怕的是,慢慢的,有些人把主意打到二娃和三娃身上,说要把二娃三娃捆在族长家的那颗大树上,他什么时候交出水源,才能放二娃三娃回去。 “哈哈哈哈哈。”周锄笑了,打量过那些狰狞的面庞:“呸!这么多人欺负两个娃娃,还有脸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就不怕以后下去了,被祖宗们质问吗?” “谁管那么?现在大伙都快活不下去了!倒是你,你既然有水源,为什么不肯与大伙共享?” “依我看,他周锄怕不是想拿这个卖钱吧!做了几天牙人,眼里就只有钱了是吧!咱们这些同宗同族的族人们,就啥也不是了是吗?” 甚至有人大叫:“周锄!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的是周氏的血脉!” “我忘了?”周锄觉得很可笑:“怕是你们忘了自己身上流着周氏的血脉吧!所以才会为难两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不是吗?” 周锄把弟弟们护在身后,说:“我再说一次,我没有什么水源!” “没有?那好,你家水哪里来的?”有人大吼一声。 “我说别人送我的,你们信吗?”周锄沉声道。 众人安静不过一秒,喧闹声更甚:“周锄,我就好奇是什么人送你的?” “就是!你以为你是谁啊?人家凭啥送你呀!” “你有点良心行不行?行啊,给钱也行,你就说个价吧!你总不能看着周氏一脉全死光吧!” 周锄大吼:“我说了,是别人送我的!” 族长这个时候又走了出来,抬手压了压,众人重归安静。 “周锄呀,这事也不是不好解决,谁送你的,你告诉我。我呀,也不会去找人家麻烦,我就去问一下,如果送你水的人有水卖,那咱们大伙凑钱去买就是了。 这样,你和大伙的误会也解开了。咱们也能解决水源的问题,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嘛!” 此时的周锄,内心已是波澜壮阔。 不过片刻,他就冷静了下来。 买?抢还差不多! 他又不是不知道,年头的时候,族人们几乎把钱都拿去囤粮食去了。 之后天更旱了,大多数人都没活计可做,又哪来的钱呢! 更何况,现在世道乱成什么样,他又不瞎。 越是这种时候,心怀不轨之人,就越是会搞鬼。 明明可以不用花钱得来的东西,谁还会傻到掏钱去买呢? 林婶一家才从村里搬到城里来,既没有宗族相护,又没有官家背景。 这不正是最适合下黑手的目标嘛! 斟酌再三,周锄觉着这事,绝不能说! “放弃吧!我不会告诉你们的!人家送我水,是我的恩人。我周锄从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你们谁要敢动我的家人,我周锄就是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不信,你们就试试!” 护着弟弟们,周锄往外走。 围着的人虽不情愿,却还是乖乖退开。 周锄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什么秉性他们心里也清楚得很。 这小子,从来说到做到。 他们也不想惹麻烦。 然而,就在周锄要挤出围堵他们的人群时,村长一声令下:“把人抓住,不能放他们走!” 下一刻,族人们一拥而上,将他们兄弟三个牢牢按住。 “去,把二娃三娃,捆到我院里的大树下!” “你……”周锄慌了,然后双拳难敌四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们被拉走。 片刻后,族长轻声道:“锄头,论辈份,你还得管我叫声三叔公。你也要体谅三叔公,你只管你们一家,可三叔公要管这么一族的人不是! 你不能看着你的爹娘兄弟死去,三叔公同样也不能看着咱周氏族人死去! 不如这样,你把水怎么来的实话实说,就算是别人送你的,那你也得告诉我是谁送的。三叔公去核实好了,要是真的,我不仅把二娃三娃送回家去,还让你做我这族长的位置,你看如何?” “族长……” “闭嘴!锄头是小辈里,最有出息,也最有孝心和德性的孩子。别的不说,你们这些和他同辈的,就没一个比他有本事的! 所以,你们不配反对!” 看着眼前说得头头是道、大义凛然的族长,周锄心里生出一种道不明的厌恶。 假! 笑是假的! 说的话更是假的! 那颗所谓为族人的心,更是假得不能再假的玩意! 看着二娃三娃离开的方向,周锄深吸了一口气。 平复心情后,方道:“好,既然三叔公有意让我做族长,那我就为族人们做点益事。这事儿,让我先去找人家说说。 兴许,人家真愿意卖水呢?到时候,就按三叔公说的,大伙凑钱去买就行了。 眼下水这东西,可谓贵着呢!要是不熟悉的人去,三叔公觉着,人家会愿意说实话吗? 可我就不同了,若是我开口,这事就算成功了两成。毕竟,我以前帮过他,他多少得给些脸面不是吗? 为了让你们放心,二娃和三娃就先请三叔公代我照料着。等事情有眉目了,我再把二娃三娃接回家去。” 众人陷入沉默,齐刷刷看向族长。 半晌,族长点头:“我看行。” “既然讲好了,那大伙就散了吧。二娃三娃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我也得回去给爹娘说一声的。” 众人兴高采烈的谈笑而去,没人看到周锄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杀意。 但在那之前,他需把爹娘媳妇委以他人。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精明干练的老太太……这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第100章 这世间,估计也就只有母亲,能立下这等重誓 余晖苑里,林桃打着蒲扇,坐在院角的亭子里,抬眼看着正在采摘木槿花的老三。 “不新鲜的就别要了,炒来不好吃!” “好的,娘放心好了。”徐三柜心下直道,现在外面还有多少人吃得上这么新鲜的东西?也只有他娘,还挑来挑去的。 看着树上那些稍微有点蔫的花朵,徐三柜眼睛突然一亮。 吃完早饭,林桃交待了几句,仨小子就出门了。 今儿是他们第一天到凌府上工,她就像送孩子高考的老母亲一样,那个担心啊! “娘,您别担心,不有三哥的嘛!” 连四丫头都看出她内心的焦虑,可见她就差把担忧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知道了。我们回去吧,院里还有一堆的活要做呢。” 林桃进了门,四丫头刚要把门抵上,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怕不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吧?”四丫头说笑着要开门,林桃一把将人拦住。 “谁啊!”林桃问。 门外无人应声,拍门声却没停。 她伸出手,四丫头立马把立在角落里的砍柴刀送到了她的手里。 随后四丫头还手握扁担,站到门边,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滑稽模样,差点把她逗笑了。 握紧刀柄,林桃又问了声:“谁!” 这次,敲门声停下。 “请问,林婶在吗?我是周锄的媳妇,请问林婶在吗?”一个焦急的陌生女人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桃眼一眯,笃定道:“哪个周锄?我不认识叫周锄的。” “林婶,周锄啊!牙行的周锄呀!求求您,救救我男人吧!”门外的女人急哭了。 林桃却依旧没打算开门,很平淡的问道:“他咋了?” “您送给他的水,周氏一族的人、他们、他们强捆了我两个小叔,逼着我男人问水的出处。我男人、他、他让我把爹娘带到您这里,自己跟他们拼命去了! 婶子,求您看在我这还未面世的孩子份上,您就行行好,救下我男人吧!” 虽然女人讲的与周锄说的都对得上号,但林桃并没有松懈,而是把砍柴刀藏在身后,将门打开。 看着门外肚子高高鼓起,身形却干瘪得没有人形的女人,和一双坐在门边擦眼抹泪的老人,林桃这才稍微的放下心来。 她并没有急于让人进门,而是在门外又问了更多细致的问题。 女人和地上坐着老妇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细细回答过后,林桃转头向身后的四丫头递了个眼色,一手提着砍柴刀出了门。 吱嘎一声,院门随后关上。 不错,小妮子是个懂眼色的。 “走吧,既然是周锄让你们来的,我就得先把你们安顿下来。”林桃一手拿刀,一手从腰带上取下一串钥匙。 挑出其中一把,将与她宅子前院相邻的宅子门打开。就算从这处宅子翻进余晖苑,能落脚的地,也只能是余晖苑的前院。 所以,就算站到墙头上,也无法看到余晖苑的中院和后院。 别怪她多心,而是眼下的局势容不得她有半点闪失! “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林桃将门关上。 这是处比她的余晖苑稍小些的宅子,有前院后院两院。 前院就是他们所在之处,有四间房和一间厨房。 小小的后院只有一间柴房和一间茅房。 为了这事,林桃早早就将这里准备起来了。 “水缸里有水,厨房里有菽和一些野菜。屋子是周锄收拾的,该有细软屋里都有。” 话音刚落,女人一下就跪在了她面前。 “婶,我看到您手里的砍柴刀时,就知道您是孩他爹嘴里的林婶了。求求您,您想法子救救周锄吧! 我知道,我不该提这种过份的请求,可现如今,我能求的人,只有您了!” 林桃一挑眉:“周锄因何与族人起争执?” “因水。”女人答道。 林桃将人扶了起来:“依你的意思,我要怎么救他?” 女人一愣,不由的转头看向坐在门边的老妇人。 两人对视几秒,林桃试探问:“你该不会是想我用水源换他吧?” “不!这种要求我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直到女人不假思索的答出让她满意的答案,林桃这才放松下来。 之前那些问题,都是她的试探。 女人怎么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女人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时,没有丝毫的犹豫。这足以说明,他们真的不是冲着水源来的。 这也变相的等于是周锄给了她,她想要的答案。 不能怪她不相信别人,而是眼下的世道,根本就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女人扶着肚子,从老妇人那边拿了个包袱过来。 “婶子,这是我婆母和我的嫁妆,还有这些年,婆母存下来的银钱。周锄同我说过,您也认识县衙的九爷,拜托您拿着这些,求九爷救我男人一命。” 女人打开包袱,里面有两只金簪,几只玉镯、一些已经发黑的银制饰物,与及十来个小银块,和三贯已经发黑长霉的铜板子。 不难看出,这一包的东西已经放了有些年头了。 要说别的做得了假,这个可不是临时能弄得来的。 这一刻,林桃才真正的放下戒备心。 但她依旧没有打算让他们去余晖苑。 “既然有银钱,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林桃问。 女人吸了吸鼻子说:“不瞒婶子,我虽不与官家人打过交道,但也或多或少的从孩他爹那里听到过那些人的嘴脸。 就我和爹娘这幅落魄样,能不能见到九爷还得两说。 月娥就怕人没见着,东西还被抢了去,那时候,我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思路这么条理清晰的女人,林桃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 再看看门边坐着的老夫妇,难怪周锄能有那般品质了。 “行。我去试试。”林桃接过了包袱。 出门前,她停在老夫妇面前。 “多喝水,按时吃饭,我会把周锄接回来的。” 同为母亲,她自然能看到老妇人眼中那份发自内心的忧桑。 拉开院门,老妇人一下抱住了林桃的脚。 “大妹子,您要能把锄头救回来,我这辈子、不、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投成牛马上您家报恩去!” 这世间,估计也就只有母亲,能立下这等重誓吧! 第101章 狗娘养的,弄死这老东西。 “我走以后,谁来敲门也别开。你们也不用去隔壁找我。好生在这里养着。”说完,林桃迈脚而出,顺道带上了门。 听到里面抵上了门栓,她这才回了余晖苑门前。 还没敲门,院门就开了。 “还没叫门你怎么就开门出来?”林桃正要责备。 徐四妹抢先道:“娘,我听出是您的脚步声才开的门。” 这倒是让林桃没想到的。 进了院子关上门,林桃把徐四妹拉去了中院。 “丫头,娘要离开一天,晚上你哥哥们回来,让他们别去我,把家看好。我最迟昨天早上就回来了。” 就在桃源镇上,一个晚上足够了。 四丫头欲言又止的点了点头。 “记住了,除了哥哥们叫门,谁叫别开!包括方才那一家人。如果他们夜里强行进来,就让大炕他们死活不论打出门去!” 小妮子应了声,林桃这才提着包袱出了门。 没去别处,而是直接往周锄在的方向而去。 报官? 只怕报的官,拿了周锄家银钱,最后却和周氏族人站到一起。 所以……简单的事只需要最简单的处理,复杂的事,就更需要简单的处理了。 四刻钟后,林桃看到前面不远处好些手拿木棍的人。 看来,她要找的地方到了。 看了眼天,天色略早。 顺墙坐下,林桃直接靠着砍柴刀打起盹来。 闭目间,那边传来一阵议论声。 “跟着周锄去的人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是啊,我也觉着奇怪呢!你们说,会不会是周锄那小子……” “不会吧!二娃那傻子和三妹还在树上捆着呢!一天没吃没喝,二娃那傻子眼睛都哭肿了。” “呵呵呵,要说,要不是周二娃是个傻子,咱们哪能知道周锄那小子手里拽着水源?” “要不怎么说,这是他们周家人的报应呢!就周二娃那样的,也就他家还养到这大了,换作别人,早就溺死在屎盆子里了!” 说到这,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林桃探头看过去,简直难以抑制心底的厌恶之情。 就这种东西,怎么能和周锄是一个宗族里出来的呢! 周锄那娃那么好,这几个,简直叫人恶心! 不久后,夜幕降临。 林桃站起身,活动着手脚。 来到这里后,虽没少动手动脚,但正二八经的大刀阔斧,这该算是头一回。 乘着夜风,林桃拖着砍柴刀向前面走去。 刀尖在地面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印迹。 偶尔刀尖碰触石子,炸出的火光如星般璀璨。 “谁!”有人大喊:“快,取火把来!” 然而下一秒,借着月光仿佛能看到喊话的人,头颅突然就不见了。 旁边举着火把跑来的人,无意踢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魂都没了。 半晌,结结巴巴喊道:“人、人、人头啊!” 尖叫过后,是一阵滴滴答答的水声。 那人的裤管……湿了。 唰的一阵风声灌过,他只觉得脖子处湿哒哒冰冰凉凉的。 等他回过神时,方见一把带血的大刀,已经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周锄那两兄弟在哪?”冰冷的声音响起,男人打了个激灵。 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时,男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会是个小老太太! 怎么可能? “不说?那好,我找下一个人问……” “我说!我说!老太太你手里的刀可拿稳了。”男人颤抖的抬手指了指:“周傻子和周三娃都在族长家,就在前面第三个宅子里的树上捆着呢。” 男人手指推了推刀锋,唯唯诺诺道:“老太太,您问的,我都说了。您、您冤有头债有主,和我、我没啥关系了吧。” 林桃正欲把刀拿开,一个黑影从旁扑了过来。 面前的男人一改方才胆怯的神色,露出阴冷的神情。 “狗娘养的,弄死这老东西。” 然而下一秒,林桃转身,横劈,扑过来的黑影,在男人眼前断成了两截。 猩红的血液喷溅一地,就连男人的身上,也于那一瞬染成一片的红色。 “不、不……”要字还没说出口,男人已经身首异处。 踢开滚落到脚边的人头,林桃不由自主的挑高了眉头。 踩灭了地上的火把,她向着男人方才指的地方走去。 偶尔有人路过,林桃也轻松借着转角躲过。 行至那处院墙外,她隐约能听清里面传来一阵阵笑声,其间又夹杂着一个稚嫩的哭喊叫骂声。 “你们走开!别再拿石头砸我二哥了!走开!我讨厌你们!” 紧接着,又是几个孩子呵呵呵的欢笑声。 “这回,砸他的眼睛,谁砸中了谁赢,输了的当马驮着赢的走一圈。” “不!不可以!他的头已经出血了,你们别再砸了!” “呸!不砸他也行,砸你呗?” “就是,你不是心疼你二哥吗?那就替他呗!” 林桃简直不敢相信,这样恶毒的话是从两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看年纪,那几个手里掂着石子的娃,小的不过四五岁,大的也才七八岁。 怎么就成了这种样子呢? 而院中大树树干上捆着的,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娃。 少年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挡着看不清面容。 而那五六岁的小娃,倒是和周锄有几分相似。 “怎么?真让你上的时候,你就怂了?” “哈哈哈,周三娃你也就这样了,还以为你多勇敢呢!” “一个傻,一个怂,你们还真是一家人。哈哈哈哈。” 掂石头的七个娃又笑成一团。 其间,有扔石头的,甚至还有吐口水的。 其中有个小娃提了提裤腰带,笑嘻嘻说:“周三娃你口渴不?想不想喝水?” 捆在树干上的小娃先是一愣,而后看向旁边的少年。 回道:“壳子,以前你是我哥最好的朋友,求你给我哥喂点水行吗?” “好啊!”小娃笑呵呵的松开裤子,拿个水瓢接在前头,滴滴答答的就尿了一泡。 “喏!新鲜的,还热着呢。” “哈哈哈哈,周三娃,你趁热喝哟。” 几个孩子笑着上去,掰的掰头,抠的抠的嘴。 而那个尿了尿的娃,裤头一提,拿着那瓢尿向周三娃走去…… 第102章 高!果然还得是爹! “不要!不准你们靠近我哥!放开我!”周三娃怒吼中泣不成声:“大哥!大哥你在哪里啊?大哥!” 紧拧着眉的林桃目光聚焦在大树身后的屋子里,从孩子们扔石子开始,她就注意到屋里有人。 要不然,她早就下去了。 “砰”的一声,屋门打开,一个长袍老者迈步出来。 周三娃像看到救星般的拼命扭头大喊:“叔公!叔公救救我们。” 那老者却像没有听到似的,冲那些欺负人的娃喊:“玩归玩,你们可别把人弄死,听见没?别到时候周锄来了,我没法交代。” 拿着水瓢的小娃,笑呵呵道:“爷爷你放心吧!周傻子命大着呢,死不了。” “你胡说!叔公他们拿石头砸我二哥,二哥方才就没了动静!叔公,求你看看我二哥可好?求你了!”周三叔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嘶吼。 那几个小娃皆是笑脸一僵,有胆小的甚至往旁边躲了躲。 没想,老者却指着自家孙儿道:“玩归玩,闹归闹,不准搞出大事来,听见没?”说完,老者就将门关上了。 林桃简直惊呆了! 难怪了,有这样的爷爷,那孙儿只要不把人家头弄掉下来,估计都不能算是大事了! 摸到角落边上,一跃而下。 那些孩子的嬉笑声,正好掩饰掉了她落地的声响。 砰的一声,院门被人推开。林桃一个转身,隐入阴影之下。 “族长!快来啊!出事了!”门外有人大喊。 屋门打开,老者和一个男人跑了出来。 路过大树时,林桃确实那老者是看了周家兄弟一眼的,但老者并未多言。 “出什么事了?”老者问向来人。 “周锄、周锄他……哎呀!您老早间不是让人盯着他,说是跟到水源就不需要他了吗?这不,盯他的人一直没回来,倒是周锄这小子自己回来了。 就在前面呢!他手持利器伤了好几个人了,看样子是回来和咱们拼命的啊!” “没出息!他一个人还能翻了天了?去多叫些人过来,直接把他小子绑过来!” “是!”门外的人应声跑开。 老者身后的人道:“爹,我早就说直接把他捆了逼问水源就行。您说您,跟个茅坑里的石头画什么饼呀!费这么大的劲,绕这么大个圈圈。” “你懂什么?”老者严声道:“他爹虽然辈分小,可这些年没少帮大伙的忙。真要捆了周锄,那老不死的出来说上几句,大伙不得相了他家去? 与其说是他拖延时间,不如说是我给他时间,把那老不死的送走! 这下好了,那老不死的东西不在,即便我稍不注意弄断了他的手脚啥的,大伙也都只会向着我。 毕竟,我是为大伙解决饮水问题不是吗?” “高!果然还得是爹!”男人竖起拇指:“但是……要真问出水源所在,爹不会真的傻到给他们吧?儿子听说,县太爷为水井一事愁得日夜难眠。 听闻里面传出来消息,若有上交水源者,不仅重赏,或许还有机会在县衙谋个差啥的。” 老者呵呵一笑:“所以,这就是命!你爷爷做了几十年的族长,连送你去私塾的银钱都没弄到。还得是你爹我出马才行啊!” “可是……要是问出来了,爹就不怕大伙不乐意?” “不乐意又如何?还能干得过县太爷去了?到时候,你在县衙当差,他们这些人又能拿我如何?” “是是是!所以说,还得是爹您呢!前面没动静了,看看去?可别让那些人先从周锄嘴里问出什么才好。” 老者回头看了周家兄弟一眼:“咱们走开了,他们俩……” “爹放心,这不还有虎娃子呢嘛!”男人说完,冲树旁的那群小娃喊:“周东虎,我和阿爷出去一会儿,你可得把他们看住喽,别让他们跑了听见没?” “爷爷放心,有我在,他们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走。”应话的孩子,正是手里拿着水瓢的那个。 院门刚关上,周东虎就发出癫狂的笑声。 “周三娃,你也听到了,我爹和爷爷怕你们跑了呢!壳子,拿根粗些的棍过来!” 被点名的小娃听话的送了木棍过去:“虎子哥,要这干啥?” “干啥?当然是把他的腿打折啊!要不然,他跑了我怎么跟爹和爷爷交代?”周东虎把木棍挥得呼呼作响。 旁边的小娃都吓坏了,那几个年纪小的,更是直接躲到年纪大的后面。 “虎、虎子哥、这、不会吧!万一、万一周锄来接他们,看到他们腿断了,周锄不、不得……” “他能咋样?我爹昨儿就说了,周锄来了也得死在这。去,拿东西把周三娃的脚担起来。” 小娃们不敢动,周东虎骂了声:“一个个真他娘的没出息!”。 一颗石子从阴影里飞出,周东虎“嗷”的一声,捂住了脑袋。 “谁!谁拿石头扔我!” 周东虎一看自己的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你们……谁扔的?我头破了!” 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没了方才那恶霸的恶心嘴脸,多了几分孩子气。 “原来你也知道疼啊?” 这回,林桃肆无忌惮的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毕竟周东虎方才那嚣张的模样,足以说明这宅子里,除了他们再没别人了。 不然,绝不至于敢胡作非为到生生打折别人的腿! “你、打哪来的臭老婆子?进我家干嘛呢?” 林桃笑了:“难道你不知道,欺负别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只不过……你的报应来得有点早。” 砍柴刀“噌”的一声插进土里,一群小坏蛋都吓傻了。 有直接被染血的刀吓到尿裤子的。 有往角落里跑,缩着一动不动瑟瑟发抖的。 还有只知道往人家身后躲的。 更好笑的是,年纪最小的娃,跑去周东虎身后:“虎子哥救……” 人话还没说完呢,周东虎直接就把人拽到面前:“没用的玩意儿,我要你有啥用!”然后狠狠将人向她这边推来。 自己则是趁着空档,向院门方向跑去…… 第103章 这句话,我现在还给你们! 林桃把刀一拔、一扔,带血的大刀正正从周东虎肩头掠过,当的一声插到门板上。 “血、血、有血……”周东虎后仰摔倒在地,手脚并用的往后爬,嘴里直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要什么?粮食?水?我家都有,只要你不杀我,就都是你的。” 林桃一把揪住扑来的小娃,甩去一边,走去了大树下。 抽出匕首,直接把捆着两个娃的绳子割开了。 “谢谢,谢谢您。”周三娃说着谢谢,一把抱住身体下滑的少年。 也是这时,林桃方见,那少年脸已变了形。 眉骨上还有结了痂的新疤。 额头更是大小包叠加在一块,整个额头肿得跟寿星老头似的。 加上满脸凝固的血渍和一双饿到凹陷的脸颊,如果不说,没人会相信那是个人。 “二哥!二哥!”小小的手掌拍打着少年的脸,眼泪成串的滴在少年额头上。 泪珠子蕴成鲜红色滑落到周三娃腿上,一会儿的功夫,周三娃的裤腿就成了黑色的。 林桃只觉不对,探了探鼻息……猛的收回手。 这、这孩子的鼻息已经弱到难以察觉。 “赶紧走!”她一把将少年背起,向院门走去。 然而下一秒,腹部一阵疼痛,旁边传来周东虎的笑声:“死老婆子,看你背着他,还怎么打我!” 木棍再次举起向她挥来。 林桃一抬脚,一个横踢,将人射出三米开外。 她这一脚,可没有因为对方是孩子而减轻力道。相反,她可是使足了劲的! 落地的周东虎“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软塌塌的倒在地上。 “走!”林桃抽出门板上的砍柴刀时,门板歘的一声裂成两块倒了一地。 这下好了,连开关门都省了。 然而她背着人方出门,对面就涌来一大群人。 借着他们高举着的火把,林桃才看清最前面被押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周锄。 “林婶!三娃,你、婶你怎么在这?”他明明没有告诉爹娘和媳妇真实情况的。 只是把他们哄去投靠林婶的! 原本他想着送走爹娘媳妇,他才好放开手脚和这些忘恩负义的大干一场,如若不成,那他陪着弟弟们死在这里,即全了孝道,保护了媳妇,也没有让弟弟们在黄泉路上太过孤独。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和林婶碰面。 三娃哭得那叫一个惨:“大哥!二哥不行了!都是周东虎和周壳他们用石头砸的!大哥,你快救救二哥!” “二娃!二娃!”一瞬间,周锄像疯了似的扭动身体,按着他的两人直接被他甩飞出去。 林桃一把将人拉到身旁,向着对面的人群举起了砍柴刀。 “呵呵呵。”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看来,那些水就是你给周锄的吧!”老者走了出来:“这就好办了,大家一起上,把这老太婆留下,大伙的饮水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大伙一起上!” 一个男人手举菜刀向她扑来。 林桃手腕一晃,砍柴刀划过男人的脖颈,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男人转身,一双手捂着脖子,瞪着眼珠子伸出手。 而那些他曾以为会和他一起冲上来的族人,却是一个个缩着脖子往后退。 “你、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族长,你要为我男人报仇啊!”一个妇人冲到老者脚边哭诉。 “报仇?”林桃笑了:“只有你们才会傻傻的以为,真找到水源,水就是你们的了!你们这位族长,早就谋划好了,将水源换取半生荣华。压根就没把你们这群傻子,当回事过。” “别听她瞎说!咱们血承一脉,同气连枝!她这是在刻意挑拨!”老者还没急呢,倒是老者身后的男人急得满头大汗。 周围众人窃窃私语起来,老者却是抬手压了压:“你们可看清了,捉住她,咱们就知道哪里有水了!” 仅一句话,就让众人目光凝聚到一块。 不得不说,这老头倒是专会挑人心的阴暗面下手。 渴了许久的人,哪里会在乎水源最后的归属呢?他们只在呼眼下找到水源,好好的喝顿饱。 众人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泛红。 这种眼神,林桃再熟悉不过了。 “三叔公!你说过是要用钱买的!”周锄大吼。 老者笑了:“买?大伙的银钱都买粮食了,谁还拿得出钱来买水啊!实话告诉你,老子从一开始,就打算用抢的!对不对大伙?” 人群却是用手里的家伙式回应的。 砍柴刀一横,林桃大喊:“周锄带你弟弟走!” 咣当一声巨响,砍柴刀和锄头扁担碰撞到一起。 “婶子!不、我不能丢下您!”周锄拿出捆绳子,把昏迷不醒的周二娃背到背上捆死。 一手捡起了掉落在地的那把菜刀。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身后的院门里冲出来。 “臭老太婆,小爷和你拼了!” “婶子!小心!” 林桃劈开压在砍柴刀上的刀具转身,推开周锄,刀锋横削,瞪着眼的人头掉落在地。 居然是周东虎! “虎子!我儿!” “为了水源和她拼了!” 老者和他儿子一起喊出声,领着众人向她涌来。 林桃来不及看周锄方才有没有受伤,利落的挥舞着手里的砍柴刀。 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专挑要害地方而去,尽量做到一刀毙命。 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活着离开! 不然,她和周锄都将永远宁日。 终于,在一片人倒下后,剩下那寥寥几人,有了逃跑之势。 林桃上去解决掉两人,周锄也放倒一人。 “不、周锄!不关我的事,真的!你家二娃一直是关在族长家的!我、看在咱们算是亲戚的份上,你就饶我一回可好?” “饶你?”周锄咳嗽几声,哈哈大笑起来:“我求你们饶我弟弟的时候,你们又是如何说的? 别怪你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我现在还给你们!” 菜刀落下,那人的头颅只剩皮肉的掉在脖子上。 身体走了几步后,咚的一声仰倒在地。 几乎是在同一刻,周锄捂着腹部跪到地上…… “大哥!”三娃冲上去,惊呼:“血!” 第104章 知道大娘脾气不好,没想到大娘脾气那么不好 林桃过去看清出血位置,才恍然,方才周东虎刺向她那刀,是周锄替她挡了刀。 “走,去医馆!”慌忙把周二娃绑到自己背上,扶起周锄往医馆方向而去。 来到仁义堂时,和以前一样,依旧大门紧闭。门前还是没有官兵守卫。 敲响侧门,林桃直接喊:“小六子!开门,小六子!” 里面脚步声响起,门打开来。 “大娘?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您怎么……” 等不及小六子把话说完,林桃一手扶着周锄,一手牵着周三娃,背上背着周二娃挤进了院子。 着急问:“六子,你们师傅在吗?帮大娘救救他们。” “喔、喔,我这就去。” 一会儿的功夫,许郎中就从楼上下来了。 周锄面色惨白的求道:“郎中,求您救救我二弟。” 林桃往后退了退,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感觉到周二娃不行了。 果不其然,许郎中查看二娃后,摇了摇头叹道:“人已经走了。” 眼角还挂着泪珠子的周锄,像是被人夺去了魂魄一般,一动不动的愣在那里。 三娃扑在二娃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周锄,让郎中看看你的伤吧。二娃的事,咱们一会儿再说。”林桃叫来小六子和他的师兄,将周锄扶去了医馆前堂。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周锄突然冲出来。 小六子在后面追着:“哥,你伤口才刚弄好,需要静养!” 从她身旁经过时,林桃一拳砸在周锄面门上,周锄眼一闭向后倒进了小六怀里。 感受到小六子惊恐的目光,林桃尴尬解释:“这种时候,谁劝都不好使。不如直接点的好。麻烦你们把他抬进去。再弄根绳把他检上。” 小六子一连咽了几口唾沫:“好、好的。” 虽然知道大娘脾气不好,倒也没想到大娘脾气那么不好。 不过,大娘每回应对事情,用的倒是最有效的方法。 旁边小小的三娃抱着他的腿,像是被吓到了,一声声喊着“大哥。” 林桃弯腰把娃抱起来:“没事,你大哥这是睡着了。走,咱们进去守着他去。” 跟着进了医馆诊间,她便坐定下来。 许郎中和小六等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说:“没事了。” “谢谢。”林桃诚恳道:“诊间我回头补上。” 许郎中却是摇头尴尬笑笑:“老太太不必客气。上回您帮我那么大一忙,今儿这点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放心吧,他的伤倒是没啥大事,就是打击太大。” 说完,就把小六几人一起喊走了。 怀里的三娃不知啥时候哭着哭着睡着了,林桃干脆把娃也放到了床上。 看着这兄弟俩,林桃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本她只是想试探一下周锄是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没想到那点东西,却给他带来这么大的灾难。 “咳咳咳……”周锄在咳嗽声中清醒,挣扎大吼:“林婶,你放开我。我还要去给二娃报仇!” “他们都已经陪二娃上路了。”林桃说。 “没有!那几个活活把二娃砸死的小畜生,还好好的活着!他们凭什么能好好活着?凭什么! 二娃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他有什么错?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周锄吼得嗓子都破了音。 “周锄你冷静下来好好看看,二娃已经走了,即便你把他们所有人都杀光,二娃也回不来了。可你眼前还有三娃,你的命,已经不只是你的了! 你年迈的父母需要你!年幼的弟弟需要你!还有你那大着肚子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他们更需要你!” “我……”周锄像是发现了睡在他身旁的三娃,眼眶一下就红了。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着,就算你没了,婶子也定会看在你的情份上,照顾他们。可你想想,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你!” 林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对不起!这事,怪婶子没考虑到你家的情况。如果婶子没有给你那些东西,你家也不会……” “和婶子没关系!如果没有婶子给的东西,我家、呵呵、也活不到今天。” 林桃不解皱眉。 周锄道:“在那之前,我们一家已经三天没喝过一口水了。” “可是、你明明可以告诉他们水是从我这里得的。”林桃说。 周锄笑了:“婶子是在考验我吧!” 林桃瞳孔微缩:“那、那你还……” “我必须完成婶子的考验!只有这样,接下来我家的日子或许才会好过一些!”周锄一脸悲哀道:“我这样的人,命如草芥。需得背有依靠,方能活得下去。我是真的想要得到婶子的信任,才会接受婶子给的东西的!” “怪只怪我,没有看好二娃,才惹出这些麻烦来!不然,事也不至此。”说着说着,周锄就又哭了起来。 林桃按上他的头,沉声道:“好好活着吧!为你的家人,更为了给二娃报仇!” “嗯!”周锄点头。 林桃离开诊间时,就听里面周锄嚎啕大哭。 进了后院,抬头看着那微微见光的天边,染出的一片血色,她仿佛看到了二娃。 这就是她不愿意当好人的原因! 因为她深知,这样的世道下,最先死的绝对都是好人! 后来,小六听说她和周锄要走,又去找许郎中讨了好些药粉。交代周锄什么时候换药,和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之后,他们一起离开了仁义堂。 走在清晨的桃源镇上,林桃突然发现,以往满是难民的街道,今天却是一个难民没见着。 直到看见衙役拘押着跟蚂蚱似的穿成一串的难民,才觉得这事,越发不对劲了。 “婶,我去问问,看看出啥事了。”周锄把三娃的手交到她手里后跑开。 不一会儿,周锄就回来了。 大喘着气说:“他们抓人去挖井。” “这么多人?”她清楚记得,之前去大牢的时候,就听闻用牢房里的犯人挖井。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弄这么多人去吧! 更何况:“这么多人,每天的吃喝可不少!” 周锄凑过来,压着声音说:“听说不给吃喝,死了连张草席都没有,直接就拖去山上丢了。” 第105章 这小子到底做了个啥?屁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林桃瞳孔一缩。 “这就是阶层的可悲吧!这人啊,越穷越惨。”周锄说。 可不是嘛! 无论在哪里,这种穷惨定律似乎就没有改变过。 “走吧,回家了。”林桃走在前头。 与衙役错身而过时,一个蓬头垢面到连模样都看不清的人突然扑了过来,张牙舞爪的冲她大喊:“大嫂!大嫂!我可算找着你了!” 衙役口吐芬芳的将人按住。 那人直指她道:“大嫂救我,救我!” 林桃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那人要被押走时,他吼道:“你们凭啥只抓我不抓她?我是难民,那她不也是难民嘛!” 衙役目光打量过来,周锄连忙道:“几位爷,可别听他瞎说。我家奶奶在桃源镇有不止一处宅子!哪是他能比的!” 为了自证,周锄还把远处一个衙役请来,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就在周锄和衙役们说话时,林桃方上前看清那人是谁。 不是别人,竟是原主的二叔徐虎! “啧啧啧,怎么成了这幅模样。”林桃嫌弃的走开。 徐虎一改方才的咬牙切齿,突然哭喊:“大嫂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大嫂!爹娘没了,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啊!” “瞎喊什么?”林桃摆手:“这年头,还能胡乱认亲的吗!” “人家都说了,和你不是亲戚,没听见吗?”按着他的衙役说。 徐虎直摇头:“不!她真的是我大嫂!” “真有意思,我过得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起我这个大嫂来。现在自己落魄了,倒是记得我这个人了。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说完,叫了周锄就离开了。 徒留身后徐虎哭爹喊娘的咒骂声。 …… 林桃回家前,把周锄兄弟三个送到隔壁院子门前,然后把小院的钥匙交到周锄手里。 “婶?”周锄不解道。 林桃把二娃放靠在门边:“你们一家,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 至于二娃,她一嘴没提,这种撒别人伤口的事,她从不喜做。 还没到自家门口,隔壁就传来那老两口的哀嚎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落在谁家,都不会好受。 这父母肩上的担子呀,哪里是养活那么简单。 几乎在她敲门的一瞬,院门就开了。 大炕和二桌一把将她拽进门去。 “娘!您不知道外面有多乱吗?怎么能一个人出门呢?” 林桃一愣,二桌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都怪我,娘出门的时候,我该拦着的。”四丫头低声细语的说。 三柜道:“幺妹,下回你可得把门看紧了才行!娘一个人出门多危险啊!” “要我说,以后咱仨,最好留一个人在家吧!幺妹哪里能留得住娘!” “嗯,对,留一个人在家,把娘看住喽。” “那回头,我和公子说说去,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林桃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自己就被他们兄弟三个安排明白了。 “住嘴!”她大吼一声,四个崽子顿时安静下来。 “一个个的,自己还没管明白呢!倒是管上我了!咋的?是我七老八十了,还是你们翅膀硬了?” “娘!我们就是担心您。”三柜说。 二桌也道:“娘,咱换位想想,要是您回家见着我们不在,您心里急不急?这也就是您,要换作是我们,那还不得挨您一顿好打? 我们啊,也就只敢嘴上说说罢了!您也得替我们想想不是?” “对,我屁股到今天还疼着呢。”大炕摸着自己的屁股说。 活了两辈子,林桃头一回被人说得还不上嘴。 最主要是,二桌这小子说的话里,没一个字是多余的啊。她就是想反驳,也无处下口。 最后只得承认错误道:“我知道了!下回再有事,我一定会和你们说的。” “好了好了,娘出去一晚了,今早一定还没吃饭呢吧。幺妹,赶紧弄些吃的去。”三柜说完,扶着她要走。 二桌一把将她拦住:“不是说,是要让我们和您一起去。” “对!一起去。”大炕重复。 三柜在旁轻言细语:“娘,您就点头同意吧。您是不知道我们心里有多着急!要不是四妹和我拦着,大哥二哥就得出门寻您去了。” 看着四个崽子,林桃心里其实暖暖的。 这就是家,一个有人会惦记着你的地方。 林桃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 洗漱过后,林桃换了身衣裳出来。 四丫头也做好了吃的,大炕兄弟几个都围坐在亭子里。 三柜扶着她坐下,等她先动了筷子,四个崽才动的筷。 “娘,您昨晚去哪了?”二桌问。 林桃手里的筷子一顿:“有点事。” 见老二还要开口,林桃先发制人道:“你们昨天在凌府咋样?” “娘!您儿子这次,可是要飞黄腾达了!”三柜把话抢了过来。 所以早间看到三柜这小子时,就觉得这小子有事。合着,还真有事呢! “喔?说来听听。”她接话道。 三柜眉眼一挑,卖着关子说:“您猜猜,我在凌府的活计是做啥?” “不是护院吗?”林桃好奇的看向老二和老大。 二桌面不改色的吃着饭,大炕却是专心致志的吃饭。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林桃才会觉得,这俩娃是一个爹娘生的。 旁边三柜把碗一放,起身正了正衣角。 林桃这才注意到,三柜竟身着一套崭新的衣裳。 那式样,还是她没有见过的。 再看大炕和二桌,他们身上的衣裳还与三柜的不同。 三柜扯了扯衣角,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娘,您儿子现在可不是护院。而是凌府小公子的玩童。” 林桃眉头一挑,正欲接话,没想三柜这小子,居然在她面前玩起了自问自答。 “娘一定想问,玩童是什么对不对?” “嘿嘿,娘您可别觉着玩童这名头听起来不怎么样!可这活计是别人都羡慕不过来的!” “您是不知道,就我!徐三柜!如今在凌府,也是为数不多,可以抬头挺胸行走的人之一!” 眨眼的功夫,老三这小子说了一连串废话,不仅没给她解释什么是玩童,就差把自己说到天上去了! 林桃听得眼角直抽抽,这小子到底做了个啥?屁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第106章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林桃都懒得再听老三喋喋不休的自说自话,转脸问:“老二,他到底做了个啥?” “喔,他就是个陪小公子玩的玩伴。” 瞧瞧,还是老二这张嘴讨喜。 再复杂的事从他这嘴里出来,都绝对须简洁明了。 “二哥!你就是嫉妒我!”三柜说。 徐二桌呵呵一笑:“嫉妒?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嫉妒被别人骑的大马?” “大马?”林桃瞪圆了眼。 “娘你别听他胡说!”老三道:“大马怎么了?幺妹咱哥几个谁没有当过大马驮过她?” 徐二桌把筷子一放:“不一样。” 三柜呵呵冷笑两声:“确实不一样!驮幺妹除了累啥也没有!驮小公子,有粮又有钱!” 徐二桌:“怎么没有?亲情是钱买不到的!” 徐三柜:“是!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看看咱住的宅子,没钱,你住得上吗? 看看这碗里的白米饭,没有钱,你吃得上吗?我当大马怎么了?不也同样的是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嘛! 在我眼里,驮小公子和扛包根本就没区别!” 眼瞅着两人要吵起来,大炕一把将三柜拉坐回去,四妹也把二桌拽回了椅子上。 看着怄气的两个小子,林桃算是看出了端倪。 “我乏了,你们从凌府回来定也一晚没睡,吃好了的话就收拾收拾,都补补觉去。” 四个崽同时起身收拾。 待到老二一人在屋里扫地时,林桃方开口道:“老二,你是觉得老三太过迎合凌小公子,所以才这么针对他?” “不是针对,只是觉得确有不妥!” “喔?说与娘听听。” 二桌直立起身道:“若失底线,会学坏!” 林桃露出满意的笑容。 虽说二桌肠子直、情商低,可偏偏很多时候,倒是他看事看得透彻。 像二桌这样的人,或许成不了什么大事,但也同样不会犯大错。 三柜就恰恰相反。 虽有点脑子,却因见识少易失底线。 就像二桌讲的,三柜那自以为是的性子,确实是个守不住底线的人。 但凡踏破底线,便极易造成大错! 这也说明二桌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娘知道了,你出去的时候,把三柜叫进来。”林桃说。 没想到老二出去不久,就听院子里吵了起来。 “徐二桌你就是没本事,还嫉妒我!” “你有本事,你和娘说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定是你告状了是不是?” “我只是实话实说。” “狗屁实话!定是娘受你挑唆!” “老娘还没糊涂到任人挑唆的时候!给我滚进来!”林桃气得想一巴掌拍死三柜这小子。 徐三柜气愤的把水瓢砸在地上:“娘!您怎么每回都信他不信我呢?我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 “砸!你再砸一个我看看!毛还没长齐呢!倒跟我耍起狠来了!在外面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横? 这倒好,在家里脾气还涨了不是!” 林桃指着问:“是你进来,还是我出去?” “这、这就来。”徐三柜蔫蔫的向她这边走来。 进了屋,林桃把椅子拖出来。 “我、我还是不坐了。”徐三柜靠墙而立。 他又不傻,娘现在正在气头上,自己坐过去,还不得挨揍? 算了,还是站远点的好些。 林桃倒了两杯水:“过来坐着说,娘保证不揍你。” 徐三柜犹豫半响,还是乖乖的坐了过去。 林桃把水放到他面前。 轻声道:“三,你觉得二哥哪里说得不对了?” 估计老三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半晌才回过神来。 “娘!二哥定是觉得我讨好凌小公子,丢了您的脸面是不是?在我看来,脸面值几个钱?我只是让凌小公子高兴,他高兴了,就给我赏钱。 那不比辛辛苦苦一月,得一二两银子强吗?再说了,小公子高兴,就定会喜欢我。小公子喜欢我,我就能在小公子面前说得上话,那时候,我不就能照顾大哥二哥了吗? 您不知道,在凌府,背无大树可靠,谁都能欺负我们!我低三下四,不也是为了他们嘛!” 瞧瞧,这句句站在理上的话,任谁听了,都挑不出毛病来。 但是三柜那点小心思,她却是掐得死死的。 “三啊!你是娘肚子里出来的,你一翘屁股,娘就知道你拉什么颜色的屎!说什么为了照顾哥哥们,无非是让你自己在理之一字上,站得更稳些罢了。 你啊,无非就是想表现得,比你的两个哥哥都强吧!” 看到这小子微微发白的面色,林桃就已经知道,自己说中了。 “这事说起来,也怪娘!你们兄弟从小到大,娘眼里只有大炕二桌,倒是忽视了你。这才让你有了想与哥哥们一较高下的想法。” 她说完的时候,三柜已经泪流满面。 在多子女家庭里,父母一旦一碗水端不平,就是直接导致孩子们之间矛盾的原因。 而受到冷落的孩子,要么选择摆烂躺平,只因为他觉得自己做再好,父母都不关注他。于是他直接破罐子破摔,不惜耽误自己,只为了父母能对多他多一分关注。 要么,他就会与父母宠爱的孩子争出个输赢来,以此回怼父母,证明父母以前忽视他都是错误的! 更有甚者,会以伤害父母重视的孩子为目的。其实他只是想得到父母对其他兄弟姐妹同样的关注。 哪怕是一个笑,一句安慰,又或是一句担忧。 伸手揉了揉三柜的头,她小声说:“娘以前错了,娘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忽视你!” 三柜拽着她的胳膊哭了好半晌,情绪方稳定下来。 就着袖子擦干净三柜脸上的泪,林桃方道:“其实娘觉着你是对的。驮凌小公子和扛包确实没什么区别。” “娘?您真这么觉着?您、您真没觉着儿子下作,丢了您和爹的脸面?”徐三柜不敢相信。 林桃摇头:“不止娘不觉得你下作,二哥也没觉着你下作。” “我才不信。”三柜撅嘴把头歪去另一边:“二哥肯定是听信那些人说的,觉得我丢了他的脸!” “才不是。”林桃摇头道:“二哥他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去迎合别人的喜好,尤其是凌小公子。” “啊?” 第107章 吓唬你几句,你就把脑子丢了? 林桃笑问:“凌小公子有父母吗?” “当然有了!凌老爷可是老来得子,对小公子那是疼爱有加!不夸张的说,简直就是要星星,绝不给月亮,宠着咧!” “那不就对了!”林桃又问:“那凌老爷和凌夫人定也是一心想要小公子安好对不对?” “这是自然!听闻小公子年幼时曾重病一场,那几十两黄金一碗的汤药,一日三碗,从不曾落下过。” 林桃点头继续问:“那如果有一天,凌小公子染上不良喜好,你又该如何自处?” “这……”三柜一下就愣住了。 半晌,开口道:“真要是这样,我定然不会迎合他的。” “为什么?”林桃问。 三柜想也不想答道:“因为那是不好的事啊!” “可你别忘了,以前你都是迎合他的呀!如果那时候才说不,小公子会如何看你?你说,他会不会一时接受不了怪罪于你?或是打你一顿板子,又或是将你撵出府去?”林桃提醒。 三柜嘴张了张,最后闭上,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许久,林桃缓缓的喝尽杯里的水,方道:“你心里一定会说,那就继续迎合小公子好了。反正别人染了不好的喜好,又不是你自己。而且他是你的东家,受雇于人,自然得听命于人。 于情于理,你都是交代得过去的,对不对?” 半晌没有开口的老三,点了点头。 “那你可曾想过,凌老爷和凌夫人会如何看待你?像小公子这样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的爹娘会觉得错在他的身上吗?” 不待三柜回答,林桃直言:“别说凌府那样的大门大户,即便是我,也是不允许别人说你们兄妹的不是的! 那错终是要人来背的!你觉得,谁更适合来背这个锅呢?” 三柜指了指自己。 “可不嘛!谁叫你是小公子身旁相伴的人呢?在别人看来,你若是个好的,那小公子便染不上恶习。 反而言之,小公子染上的恶习,定是你带去的!那到时候,挨板子撵出府,只怕都算是轻的。 小公子若惹下大事,只怕你也是第一个被推出去扛罪的人!” 等林桃看过去的时候,徐三柜的脸已经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三柜这孩子吧,爱使些小脑筋不假,怕死认怂也是真。 良久,回过神来的三柜,胡乱扯着身上的衣裳说:“穿不得穿不得!我这就去凌府和管事的说清楚。这玩童谁爱做谁做,我反正不做了。” 瞧瞧,光用唬的,这小子就怂了。 “行了!你啊,可曾想过,你若是去说了,你、大炕还有二桌的饭碗,那还不得全砸了?” 话音落下时,三柜已经虚脱的瘫软在椅子上。 “娘完了,完了呀娘!” “明明是你完了,关娘啥事?”林桃是又好气,又好笑。 三柜一下拽住她的胳膊:“娘!你快救救我吧!合着这玩童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活!我不干了,不对,我是不能干才对! 别说一月二两银了,就是一月二十两银,这活也干不得啊!呜呜呜,都怪我!要不是我自作聪明,也不会连累大哥二哥一起丢了活计。” 说着,他就直抽自己大嘴巴子。 啪啪的声音,听起来,下手可不轻。 林桃忙把人按住:“你小子遇事能不能冷静些?” “娘!还冷静啥啊?事都被我办砸了!” “没出息!”林桃一脑瓜蹦弹在三柜额头上。 徐三柜一声尖叫,终于冷静了下来。半晌,捂着额头望着她:“娘!您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 “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当然愿意了!只要不做玩童,别说护院了,就是倒屎盆子,我也愿意!” 林桃气得干瞪眼,这小子的怂,怕不是骨子里带来的! “你啊!”她没好气问:“那凌小公子喜欢你什么?” 三柜挠了挠头:“吃、吃的。这不是干旱嘛!小公子许久没有吃到新鲜的菜了,我见凌府也有木槿花,便学着娘的做法,做给小公子吃。他、他就……” “那以后啊,娘就再教你做些好吃的。你只管学了,去做给小公子吃。” “啊?”三柜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她:“那、那这还不是投其所好嘛!” 林桃摇了摇手指:“不是喔!你不仅要迎合小公子,更要得到凌老爷的认可!” “娘的意思,我还要去给凌老爷做吃的?” 啵的一声,林桃又是一脑瓜蹦弹过去。 “你的脑子呢?吓唬你几句,你就把脑子丢了?” 之前一只手捂着额头的三柜,如今两只手捂着头。 半晌,他突然眼睛一亮:“娘的意思难道是,我要常劝小公子向善?” 林桃眉头一挑:“嚯,这是又把脑子捡起来装回去了?” “嘿、嘿嘿嘿,我、我那点脑子,都是遗传娘的。”之前还一脸愁云惨雾的徐三柜,顿时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看着三柜眼下的乌青,林桃满眼心疼。 “行了,想明白了就好。赶紧回去睡会儿去!娘也累了。” “嗯!那娘歇息,我去把剩下的活做完就睡。” 临出门前,林桃提醒道:“三啊,你二哥说得对,亲情最是珍贵。” “我知道的。娘放心,我这就去给二哥认错。”徐三柜笑嘻嘻道:“以后,我一定多听二哥的。不会再和他吵了。” 林桃点头,将人打发了去,便早早睡下。 她这一晚,可是够忙活的。 …… 这边,徐三柜一出门,就追到菜园去找徐二桌。 一见面,徐三柜就狠狠的抱了上去。 “你小子又吃错什么药了?”徐二桌一脸嫌弃的要将人推开。 没曾想,还没来得及推开徐三柜,徐大炕就也抱了上来。 “大哥!你这又是做什么?”徐二桌被勒得那叫一个难受。 徐大炕莫名道:“我也不知道啊!三弟抱抱,我也抱抱。”说完,还冲不远处喊:“幺妹,快来抱抱。” “啊?喔。”徐四妹丢下手里的活,向这边跑来。 “热死了!徐三柜你就不能做个人?” 徐二桌咆哮的声音,响彻在余晖苑的上空。 第108章 这周族长怕不是从谍战片里穿来的? 一觉睡到傍晚,林桃就掐着点起来了。 可不是她睡不着,而是今晚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只不过她起来的时候,那仨小子已经去凌府去了。 早间老二倒是提过,这月都是夜里值守。 而做了玩童的老三,更是直接在凌府住下,每周可以回来一次。 这下好了,原本还挺热闹的院子,转眼就只剩下一个四丫头了。 一打开门,四丫头就端来了洗漱的水。 “外面日头还没落下去呢,闷热得很。娘还是在屋里凉快些。”说着,就把桌上的蒲扇递到了她手里。 “我将门开着,娘能在门前吹吹风。我就这就去把吃的热了端来。” 洗漱过后,林桃坐在门廊边上乘凉。 瞅着院里的野韭菜…… 啧啧啧,自己这是提前过上了躺平的日子! 填饱了肚子,林桃交代道:“你且在家,我出门一趟。” 想起早间几个孩子担忧她的样子,她连忙说:“我就是去拿点东西,不会耽搁太久。” “真的不会耽搁太久?”徐四妹问。 林桃是既好气,又好笑。 想当初,这小妮子连看着她眼睛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如今可好,还管上她了! 在她再三承诺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保准回来后,小丫头这才同意不跟着去。 简单交代好后,林桃是背上背了空背篓,肩上还挑了副挑子才离开的。 出门后,她担忧的看了眼隔壁院子。 好在,这会儿已经听不到周锄娘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了。 死了的活不过来,活着的,还得努力活下去。 长叹一声,林桃摇头离开。 …… 离开半日,再次回来。 同样的夜色,同样的月,倒是没了那些火把和那些丑恶的嘴脸。 是的,她又回到了周锄家宅子所在的那一片。 四周的宅子阴森森的,除了偶尔响起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宅子里没有一点动静。 地上除了凝固的黑色血迹,尸体都没了。 直到林桃看见墙壁上县衙的布告,才明白尸体是被县衙清运的。 至于这次事件,县衙也给出了官方解释——流民所为。 而宅子的大门上,也理所应当的贴上了封条。 自打上辈子活到末世以后,她的血液里,早就没有良民二字。 扯下周东虎家门上门的封条,推门而入。 她可没忘记周东虎之前说过的话“粮食、水、他家都有。” 撂下挑子推开了堂屋的门,林桃都惊呆了。 这……进贼了? 原本该在桌上的东西,摔了一地。 柜门大开着,里面的东西也散落在地上,遭人踩踏过。 就连供奉在桌上的神龛,也都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 香炉里的香灰撒得到处都是。 看样子,自己这是来晚了啊!包都被县衙的人给摸过了! 失落归失落,可林桃也没打算就这么放弃。 毕竟他们亲口说的,家里的金银都买粮了,而粮食这种东西,如今等于同金银,自然得小心藏着不是! 不一定县衙的人就能找着。 于是乎,又打起了精神仔细查看。 终于,在立柜旁的墙壁上,她找到了不该有的划痕。 要知道,立柜旁是空的,看上去从不曾摆放任何一件物品。 那为何墙壁上,会有与立柜同等高的划痕呢? 那么……新机子哇一次莫黑一多次! 刺啦一下,她挪开了旁边的立柜。果然,在立柜底下,发现了一块能撬动的青石板! 匕首轻轻一撬,里面果然有东西! “小样!”论摸东西,她认第二,估计就没第一! 这么一提,林桃瞬间心情大好! 就这重量,起码得有五十来斤! 放到地上打开麻布袋口子,心里那个爽快。大米啊!虽然微微有些发黄,可那依旧不影响它是大米不是? 她算是亲自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一个小小的族长,方能如此,何况是个官了。 拿走!必须拿走! 之后,林桃又认真搜索了其它屋子。 不得不说的是,这周族长怕不是从谍战片里穿来的! 什么房梁上挖洞藏盐、枯井里面掏洞藏腊肉、还有藏在屋顶瓦棱子空隙里的鸡蛋鸭蛋、和那掏空的整整一面墙里的黄豆! 更有离离原上谱的是,茅房旁边挖坑藏水缸!她都怀疑这水喝起来,会不会是粪味的! 她敢打包票,县衙的人搜了半晌,在这里绝对毛都没捞到一根! 就这……要换到民国时期,戴笠都他没辙。 最后,林桃除了茅房旁边地里埋着的那缸水没带走,她把其它东西都打包装上了。 自己带来的空背篓和挑子几乎就要满了。 来都来了,自然得满载而归。 于是又去了别的宅子,只可惜收获并不多。 准确的说,应该是被县衙的人搜走了。 想来,难怪县衙的布告会上说是流民做乱了。 不然这么多家人的东西,都没有失踪的理由!合着,最狠的,还得是当官的呀! 不过,人家周族长能当上族长,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也许是因为县衙抓了难民的缘故,林桃回家的路上,一个人也没遇着。 敲响院门,吱嘎一声门就开了,整个过程不过一秒。 四丫头站在里面。 “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就一直守在门口?”林桃问。 小妮子点头:“等娘回来才安心。” 那一刻,林桃就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就像被人捧在手里似的。 门一关,就听徐四妹问:“娘,这些东西是啥呀?” 她明明记得,娘出门带走的背篓挑子都空的。 怎么出去这会儿,就挑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这些啊,可都是好东西!走,咱进去说。”林桃挑着东西往里走。 等到了厨房,林桃把背篓里的东西往外拿。 “这是……盐?”四丫头嗦着手指头惊呼。 “这、腊肉?” “鸡蛋?那这些圆圆的又是啥?” 林桃往外倒着黄豆,头都没歪一下:“鸭蛋。” “哇!这就是鸭蛋呀?”四丫头看稀奇看古怪的拿着个蛋翻来翻去的看。 也是,要不是跟着她养了几天鸡,几个崽怕是连鸡蛋都不认识。 四丫头跟捧宝贝似的捧着个鸭蛋问:“娘?您是打算把这放鸡窝里让老母鸡抱出小鸭子来吗?” 林桃眼角直抽抽:“闺女,这蛋都不知道是下了多久的蛋了,估计也孵不出来。” 一般来说,下了三四天的蛋孵化没有问题,可放得久了的,早就没有孵化活力了。 第109章 难不成这些野草,又是什么宝贝? 当晚,林桃把东西分成了两份。 一份自己留下,另一份,她打算送去隔壁给周锄。 事是人家一起做的,好处当然不能她一个人拿。 次日,林桃带着一背篓东西去了隔壁。 等了许久,门才打开。 “婶?您咋来了?快、快里面请。”周锄将门打开。 林桃仔细看去,前儿个还一头青丝的人,如今已是满头花白。 “我就是给你带点东西来,就不进去了。”林桃把背篓递过去。 周锄双眼圆瞪:“这、婶子,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住着您的宅子,我甚至都还没到您府上请安,哪还有脸劳您惦记的?” “节哀!这些东西,该是二娃的。” 这么一说,周锄像是听懂了,双手颤抖的抱着背篓落泪,眼里却尽是恨意。 “这些钱你拿去,给二娃买幅棺木吧。”林桃又递过去五两银子。 周锄扑通一下就跪到地上去了。 “婶!我这辈子做牛做马都难还您的恩情。” “不说这些。”林桃把人扶了起来。 这大热的天,周锄家到今日都还没有安排下葬的事,她就猜到周锄肯定是为这事发愁。 “谢谢您,婶子。周锄这辈子,都会记住婶子的大恩大德!今生还不上,来生周锄当牛做马侍奉婶子。” 林桃将人扶起来,就打算回去了。 不过想起周氏族长宅子里那一大池子水时,转身道:“周锄,那人的宅子里还有一大池子水,你若是有信得过的人,就把它卖了去。 正好就能给二娃买处好些的阴宅地。”说完,她还把那池子水的位置,一并告诉了周锄。 像周锄这样,祖祖辈辈都住在镇上的,说也是可怜得很,连块坟地都要拿银钱买。 在这种事上还不如那些住在镇外村子里的,人死了,不用花钱都有地儿埋人。 …… 接下来,林桃像条咸鱼一样,晒了整整三日的太阳。 那惬意舒爽的感觉,别提有多棒了。 直到这日早晨,林桃在从茅房里出来后,就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再也不要用那小竹片了! 那玩意使着,没有肛瘘都能刮出肛瘘来!说是酷刑都不为过! 此刻的她,只觉得那不宜言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跛着脚回了院子,坐在台阶上,思考起来。 买纸的话,不是没钱,而是觉着连牙刷都贵到离谱的地方,那些文人写字作画的纸能便宜得了? 若是自己做的话,她倒是也会。 正好自家这后山上,就是一片的竹林。 制作会纸的原材料正好是竹子。 只是制纸用的器皿,和繁琐的砍竹、挞竹、腌竹、碎竹、舂竹、打浆、抄纸、松纸、晒纸等多达二十多道的工序,她一个人,得做多少天才做得出来? 而且她等得了,那个位置也等不了呀! 思来想去,林桃忽然想起一物,算算时间,八月正当时。 兴许,那个东西,就简单一些! 背了背篓,她就从小门上山了。 说起来,她搬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旁边这座山,她都还没有正二八经的上去过。 今儿正好,上山找东西,顺道可以在山里逛逛,兴许还有意外收获呢? 沿着石板铺成的台阶一路向上,渐渐的石板不见,脚下的路已是泥土。 随着深入,树荫成群。 而她要找的,正是一种菊科植物,名为其叶片背面长有一层白绒,这里叫什么林桃也不知道,而在上一世时,这种植物名叫火草。 那层白绒摘下来,可用作火绒,而得名火草。 而在上一世时,记载用火草制成的火草衣,不仅轻便柔软透气,更能百年不腐! 幸运的是,火草喜生长在荒野宽旷处。 这一走,就是至少一个时辰。 终于在山腰处时,她找到了一株。 这种一株只长四五片叶子,背面覆盖一层白绒的小东西,正是火草。 虽然因为缺雨,叶片微干发黄,但至少那层白绒是没有受多大影响的。 别看它每株只有四五片叶子,可它就喜欢成片成片的长在一块啊。 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摘了满满一背篓。 下山的路上,只要一想到终于能用上柔软的东西,走路都得哼会歌。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黄昏。 四丫头正在菜园子里浇水。 见她回来,放下水瓢,就过来了。 “娘,您上山摘野草做什么?”瞧着娘的表情,跟白捡了银子似的。 难不成这些野草,又是什么宝贝? 回想这些日子,但凡娘从山上带回来的东西,就没有一样不能卖钱的。 “嘶!”或许她还真不该小瞧了这些野草呢! 林桃乐呵呵问:“菜园子浇完了?” “快了,还差一点。”徐四妹说。 “那你赶紧浇,完事了,好帮我。”说着,林桃放了背篓往水缸边走。 舀了些水洗脸洗手降了温,又把脏水倒进旁边的水缸里。 别小瞧这些脏水,给后院的鸡舍降温,给园子里的韭菜浇水,用的可都是它们。 虽然她家不缺水,那也得省着用啊! 她屁股才着地不久,四丫头就一脸期待的跑过来了。 “娘,地浇完了,有啥活叫我做的?”徐四妹问。 林桃拿起一片背篓里的叶子,揪着那层白绒轻轻那么一扯,拇指和食指一搓,白绒就成了一条细细的白线 徐四妹看得满眼问号,不自觉开口:“这是……娘要织布吗?” 不过比起织布,这种一扯一搓就形成的白线,就像变戏法似的,好、好神奇! 学着娘的手法,搓出一条白绳时,徐四妹都惊呆了。 “好、好柔软!”这种手感甚至比粗布匹还好! 然而下一秒,四丫头手里的火草就断掉了。 林桃连忙嘱咐道:“轻轻的,这个呀,可受不了太大的劲。把它们一片一片的搓着细绳,劲量不要扯断了。” 徐四妹点头,手间的力道也轻了许多。 “娘?你打算拿它做什么呀?是要织布做衣裳吗?它、这种奇怪的东西,真的能织成布匹?” 林桃一挑眉:“娘要做的可比衣裳重要多了!不过它还真的可以做衣裳。别着急,娘慢慢教你做。” 第110章 他怎么觉着,自家大哥一点也不傻呢? 就那么一扯一粘一撵,林桃手里那条比头发丝稍粗些的白绳也越来越长。 刚开始手还有些生疏的徐四妹,此刻也熟络起来。 她有点想不明白,这白绳又软又轻,力道稍重就会扯断。这样的东西,做成的衣裳,那还不得跟纸衣裳似的一戳就破? 那做出来,能穿就怪了! 她不禁好奇起来,娘脑子里哪来这么些奇怪的东西的? 以前那么些年,娘啥都不会。怎么上次重病一回,又突然啥都会了。 感觉这世上,仿佛就没有娘解决不了的事儿似的。 心怀疑惑的同时,徐四妹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娴熟。 这边,林桃扯了扯手里的火草线,做软布可比做火草衣简单多了。 做火草衣的布,则需要两根或者两根以上的火草线,为了增加韧性,还需要多次加力紧拧。 做软布就没有这么麻烦了,线越细,出来的软布就越薄。线越松,出来的软布就越柔软。 而且还不用担心韧性,以至于后面的一些繁琐工序,几乎都不需要了。 如此一来,既简单又便捷。 也就一会儿,林桃手里就完成一个白色线团。 剩下的火草叶留给四丫头就行。 起身到柴火堆里,挑了十几根拇指粗细且表面较为光滑的短树枝后,在院子里寻了块空地忙活起来。 又不是做衣裳,也就不用那么麻烦。 只要用最简单的经纬织布法,把线简单粗暴的变成布就行。 把树枝按照同样的间隙,牢牢的固定在地上。 再把火草线通过这些短树枝,伸展开来成为经线。再用一根细树枝做梭子牵引另一个线头成为维线,穿过经线就可以了。 简单来说,织布就是经纬线的拥抱。 她刚把经线网布好,徐四妹那边的火草线团也完成了。 林桃直起腰捶了捶,年纪到这了,不服老都不行呀! “娘,您教我,我来。”徐四妹说。 林桃欣慰的笑了,演示两遍后,四丫头就把活接了过去。 其实这里的麻布也是同样的织法,区别嘛,仅仅是织麻布得用织布机,又或者是一种挂在腰上的简易织布机。 所以,对于徐四妹来说,这个活唯一的难度就是蹲下和弯腰,造成膝盖和腰的不适感。 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她做起来稍显吃力。而四丫头做起来,倒是轻松许多。 小丫头把活抢了去,林桃也没打算闲着。 在柴火堆里挑选出手臂粗的圆木后,拿匕首将树皮全部削去。 然后就着地上的碎石打磨起来。 因为不像织布那样要求精细,四丫头那里,很快就做完了。 林桃过去捏了捏,柔软的触感,比麻布都舒服。 抱到亭子里的石桌上,对折成四个巴掌大小的面积后,她拿来打磨好的拍棒开始敲打。 敲打可以让火草绳变扁,从而把织布时留下的空隙填满。 通过力量的加成,火草布也会变得更加的薄。 翻转、敲打数次后,林桃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擦屁股纸。 那一刻,她终于克服了对于上茅厕这件事的恐惧。 拿匕首小心切割成巴掌大小后,林桃嘴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 她甚至有点期待明天上茅房这件事了。 旁边,看了许久的徐四妹,终于忍不住问:“娘?切成这么小,您是打算干嘛使?” “你会知道的。”林桃乐颠颠拿着厚厚的一叠火草软布跑开了:“那些叶子可别丢,回头切碎了拌着菽碎可以喂鸡!” 她习惯了物尽其用,就是骨头渣在她手里,那都是有用的。 徐四妹看得莫名,直摇头。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娘做那小块小块软得都没法使的东西干嘛! 不过只要一想到娘高兴的模样,她还是挺高兴的。无论做什么,只要能让娘开心,也是不错的! 看了眼日头,连忙跑去了后院。 下午的鸡屎还没捡,眼瞅着就该到做饭的点了,大哥二哥吃了饭还要去上工呢!可不能耽误喽! 另一边,林桃东呵呵的把‘厕纸’放进了茅厕墙上的小提篮里后,乐颠颠的跑去后院做饭去了。 四丫头一见她,就说:“娘,我来做就行。您去歇息吧。” “今天心情好,杀只鸡。”林桃乐呵呵道。 心情好,所以……杀、只、鸡?徐四妹眉头直抽抽。 正在鸡窝里点兵点将的时候,一阵叽叽叽的叫声响起。 “小鸡吗?是小鸡出来了吗?”四丫头像龙卷风一样冲进来。 一番察看后,终于找到了刚出壳的小鸡崽。 “居然有三只了!娘!咱们又多三只鸡了!”小妮子手里捧着鸡崽高兴得又叫又跳的:“那天搬家,我还以为它们孵不出来了,没想到,它们居然活下来了。” “这么高兴的事,就更要杀只鸡庆祝一下了。”林桃一把揪住了身旁的母鸡:“有黄豆有盐,今天就做个黄豆闷鸡吧!” 啊!忘了忘了,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不过光用想的,她就开始流口水了。 林桃出了鸡舍,就直接去了厨房。 身后,徐四妹是心疼的看着手里的小鸡崽:“对不起了,我娘为了庆祝你们出生,把你们娘吃了。” 厨房里。 林桃利索的烧水烫鸡、拔毛,然后上火细细烧上一遍,把绒毛烧烬。 当当当的几下,就把一只鸡砍成数块。焯过水后,直接把鸡爆出油来。 再把周族长家收藏的花椒生姜一起放入,翻炒一会儿后,加入黄豆,撒上盐,最后再加入一点八二年的山泉水,锅盖一盖,就可以小火慢炖了。 要说最最可惜的,就是浇的不是啤酒,不然这一锅,都能把桃源镇上的狗都馋哭。 所以……徐大炕是被窗户飘进来的香味炒醒的。 嘴角的哈喇子,都不知道是睡觉睡出来的,还是这股子香味勾出来的。 他迷迷糊糊的推着旁边的人。 “老二快醒醒,你闻闻这是啥味呀?” “大哥,你好奇,你出去寻寻不就知道了?干嘛非得把我吵醒呢?”徐二桌一脸丧的睁开眼。 “唉?你也闻到了?我不是在做梦?”徐大炕揉着眼睛问。 徐二桌:……他怎么觉着,自家大哥一点也不傻呢? 第111章 驴牌草纸 坐在地上看着火的林桃一抬头被三张脸吓了一跳。 “你们是飘过来的吗?走路都不带声的!”林桃抱怨道。 徐大炕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灶台上的锅。 “娘?你这做的啥呀?好香哇!”二桌问。 徐四妹答:“做的小鸡的娘。” “啊?谁的娘?”徐二桌瞌睡都被吓醒了。 颤抖的指着大铁锅说:“这、这是人肉?” 刚才一直在掉线状态的徐大炕,尖叫一声,逃到了厨房门口瑟瑟发抖。 林桃眼角直抽抽,一巴掌拍飞老二的手:“锅里炖的老母鸡!” 老大和老二齐刷刷转头看向四丫头。 小妮子忙摆手:“我可没说人肉,我说的是小鸡的娘!” “孵出小鸡了?”老二问。 四丫头点头:“三、三只。” “原来鸡生蛋,蛋生鸡是真的。”徐二桌低语。 而门口的徐大炕又顺着锅里飘出去的香味,飘到了灶台边上。 那两大鼻孔子,都快成黑洞了。但凡锅盖上飘出去的热气,都被那两个‘黑洞’卷了进去 “行了,赶紧洗漱一下吃饭了!”林桃掐着眉心说。 结果四丫头还没把碗筷摆好,老大老二就上桌了。 林桃不禁仔细打量起兄弟俩,想要在他们脸上找到他们没有好好洗漱的证据。 不过最终也一无所获。 吃饭的时候,那两小子出奇的安静。 倒是四丫头吃着吃着,说了句:“可惜三哥不在,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鸡。” “别把你三哥说得跟去了似的!再有两天,他就能回来了。”二桌说。 四丫头嘿嘿的尴尬笑笑不吭声了。 不过片刻,外面响起叫门声。 待到四丫头去开门回来,方见是老三回来了。 “你不是过两天才能回来吗?”林桃好奇问。 徐四妹接话道:“就是!我方才还说呢,三哥这鼻子也太灵了,隔这么远,都能闻到娘做的好吃的。” “我去拿碗。”三柜一溜烟似的跑开了。 林桃忙大声喊:“洗手!” 三柜拿了碗过来时,添饭前还刻意亮了亮他手上没干的水渍后,才添饭坐下。 原本老大老二吃相就够夸张了,老三一加入,仨小子那吃相跟饿死鬼似的。 林桃长叹一声,只当没看见的问:“不是过两日才能回来吗?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林桃眼角直抽抽:这种回答谁能听得懂? “小公子叫他回来摘木槿花。”徐二桌说。 林桃眼角抽抽得更厉害了:就这……老二居然都能听得懂? 待她看向大炕和四丫头时,两个人脸上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 干咳两声缓解尴尬后,林桃又问:“今晚还回去吗?”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三柜说完,还把嘴里的鸡骨头吐出来嗦得咻咻响。 而林桃依旧没有听懂。 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直接转头看二桌。 “他说不回,明天一早回去。”二桌说。 大炕也点头。 四丫头还“嗯嗯”两声。 好吧,合着这个家,只有她没听懂。 鸡肉吃干净后,兄弟三个开始舀黄豆和汤拌饭。 “豆子软糯糯的,好香!”三柜说。 “汤香。”二桌说。 徐大炕鼓鼓的腮帮子说明了,他此刻没空说话,只能“嗯嗯”的点头附和。 以至于到最后,三柜连盛黄豆闷鸡的盆都没有放过。 也就是木头咬不动,不然估计连盆都剩不下。 可是吃太多的结果就是……窜稀! 这不,她洗脚的时候,就看见三柜一趟又一趟的往茅房跑。 洗好脚后,她好奇出去。 “怎么样?拉得太厉害的话,还是要吃药才行的。” “娘,这是啥啊?”三柜举起手。 林桃一看,那手里拽着的,竟是她之前放进去的火草纸。 “喔,你用了吗?”她问。 徐三柜诚实点头。 “用起来咋样?”她又问。 “好舒服。”徐三柜炕又诚实答道。 林桃这才说:“那是我做的草纸。” “纸?”徐三柜惊呼后,又看向手里那张火草纸。 “在这等我。”说完,林桃摸黑去了厨房。 等她回来的时候,三柜倒是回神了,就是看上去有点虚弱。 估计是跑茅房的次数太多,拉得虚脱了。 在桌上把鸡内金按压碎后,倒了杯水递过去。“吃了,止泻的。” 这小子倒是听话,一口就吃了。 “娘?这是什么呀?” “鸡内金。其实就是鸡胃里的那层黄色的膜。每回杀了鸡,我都会剥下来晒干留着。吃了它,应该就不会再怎么拉了。” 林桃起身:“天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你明儿一早还得回凌府呢!” “娘!咱家这个草纸,我能带些去凌府吗?”三柜突然问。 “带去凌府?为什么?”林桃问。 那小子笑得鸡贼,说:“这么好用的东西,我想是不是能卖进凌府去。” 林桃眼前顿时一这。 要说,三柜这小子,心眼子贼多呢! 她都没想到的事,这小子就先想到了。 “别全部拿走就行。”这些可花了她一下午的功夫,明儿一早她还得使呢! 她可不想忙活半天,自己一张没使上。 打发了三柜,林桃躺在床上美滋滋笑了。 她怎么忘了这里有钱人都舍不得使纸擦屁股,用的还是厕筹。 要是火草纸能被这些有钱人接受,那她不是找到生财之道了? 到时候,她就把火草纸做成奢侈品。嘿嘿,就贴驴牌好了! 也许是想得美的缘故,林桃做梦都在数钱。 次日天不亮,徐三柜带着现摘的木槿花和草纸,早早的就回凌府去了。 小公子早起第一件事就是上茅房,他可得赶在那之前到。 等林桃醒来的时候,大炕和二桌都已经回来了。 看着两个娃筋疲力尽的样子,想必他们二人昨晚也没少跑茅房。 林桃连忙又去取了些鸡内金碾碎了,送到两个娃面前。 “吃太多拉稀了吧!把这个吃了。”说完,她才注意到,两个娃正洗衣裳呢。 “回来不好好休息,怎么想起洗衣裳了?” “咳咳咳咳……”徐二桌一阵咳嗽。 徐大炕却是委屈道:“我们也不想的,可是裤子脏了。” 好家伙!合着两娃昨晚拉裤子里了! “咳咳,经历一回后,下次记住,拉稀的时候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屁!” 第112章 收益与风险并存,她要完成上辈子的理想 两日后,周锄带着一家人上门了。 周锄的爹娘一见面就感激涕零。 周锄的媳妇陈氏,更是直接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要是没有婶子,我男人这次指定就回不来了。谢谢婶子!” 林桃费了半天劲才把这一家人扶坐回椅子上。 咯噔一声,周锄往桌上放了个大银锭子。 “这五十两银子,是卖水的钱。还请婶子收下。” 林桃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卖了周族长家藏的那缸水的钱。 她推了回去:“留着吧,这本就该是你们家的。” 一来二回,周锄说什么都要她收下。还说什么,就当是付他家佃她宅子的钱。 最后还是她生气了,周锄才把银子收了回去。 她觉着这钱本就该是周锄家的。 那周二娃被周东虎那小畜生霸凌而死,要不是周东虎家人都没了,这点钱她都觉得赔得少了! 只是不便撕开人家伤口,她才没有说出来。 留周家人在家里吃了顿饭后,林桃就让亲自送周家人出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陈氏挺着个大肚子搀着二老叫着幼弟先走了。 门前,周锄道:“婶,以后周锄的命就您的!周锄自小没啥本事,学认了几个字,懂些人来往的门路。您要信得过我,日后要有用得上的地方,直管喊我去办。” “还真有。”林桃说。 周锄一下来了精神:“婶子需要我去做什么?周锄定当竭尽全力去做,哪怕是要我这条命,我也义无反顾!” “哪有动不动就要命的!不过,这事也确实不小。我想卖水。” 话音一落,周锄忙察看四周,确定无人后一把就将大门关上了。 “我、不瞒婶子,您给我那些水的时候,我就猜到您肯定知道哪里有……”他甚至不敢说出水源两个字来。 如今但凡还留在桃源镇的,几乎没有哪家不缺水的。 就连县太爷,都整日忙活着抓人挖井。 可见这东西如今可宝贝着呢。 林婶能与他这般直言,表示对他是绝对的信任啊!无论这事有多危险,他都必须给婶子把事办好喽! “婶子放心,这事交给我去办。这桃源镇上,哪家是什么秉性,不说摸个十成,那也是有七八成熟的。我会给婶子挑可靠的。” 林桃等的,就是周锄这话。 毕竟东西越是精贵、稀有的时候,你就越是只能找可靠的买家。 那种买去了,怕别人不知道,拿着个大喇叭喊的人,可沾不得。 虽说那水源是在她的宅子里,谁也保不准县衙里的大老爷不打她家主意呀。 这种事,只能先悄摸着做。 既能保证自家用的,也能有银子进账不是。 “婶,我想着,这事咱得寻个靠谱的地方吧。我寻思着,不能把你这宅子暴露了。”周锄说。 林桃点头道:“这事儿,我都想好了。就在前面这处宅子里。” “行!那一车水,婶子想卖多少钱?” 林桃张开手掌,周锄立马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去办。” 送走周锄,林桃也忙活起来。 她都想好了。拿竹子在地底下,铺设管道,正好能到前面那宅子的枯井里。 再把枯井糊好,用来蓄水。 到时候,即省去了拿人来回挑有可能存在风险,又不用担心被人盯上。 如果真有盯上那宅子,她随时可以切断水源,让别人无迹可寻。 那句话怎么说的? 对,收益与风险并存。 这次,她没打算做长线,只想短线挣上一笔,再屯上十几二十处宅子或是铺子。 等到大旱过去了,她也就能实现上辈子没能实现的理想了呀! 到时候也能像abcd妈一样,后半辈子专注养娃。 虽说几个孩子基础没打好,但是可塑性是有的! 她压根就没打算让娃娃们去卷科举,只要日后能活得洒脱点,随性点,不用为碎银几丙犯愁。 …… 于是接下来的两日,林桃就开始铺设地下管道。 好在几处宅子都是她的,她想怎么挖就怎么挖!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埋小小的竹子,开银子般的花。” “在大大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埋大大的竹子,开金子般的花。” 正哼得起劲呢,门外传来焦急的喊声。 “娘?娘!您人呢?”徐三柜满面红光的冲进来,后面跟着着急忙慌的四丫头。 “这呢!”林桃抬手挥了挥。 三柜一过来,就拍着她身上的土说:“娘您玩啥不好?咋还玩上挖老鼠洞了呢?” 林桃看了看院墙底下挖松的土,又看了看脚旁边的竹子。 算了,不生气,不生气。 “回来就回来,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林桃问。 三小子把她搀去了内院的亭子里坐下,红光满面的道:“成了娘!我真的把这买卖说成了!” “啥买卖?”林桃好奇问。 “草纸啊!我说成了,以后您再也不用操劳了!儿子能养家,能养您了!” 瞅着三小子激动的样子,林桃觉得哪里不对头。 还是睡醒了过来打水洗漱的二桌说:“老三,这你话可不对。你是上山去摘火草叶了?还是坐这搓火草绳了? 合着啥都是娘做的,结果还成了你养娘、你养家了?” 瞧瞧,她就说二桌这张嘴最讨人喜欢了不是? 经这张嘴一样,问题就立竿见影的显现出来了。 方才还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徐三柜,顿时蔫成了一团。 “我、我还高兴得一晚没睡着呢。” “三弟说的也行的,我来做!”徐大炕开口说。 蔫了的老三,顿时又精神百倍起来。 冲上去,挂在大炕肩上说:“大哥说得对!以后,我们一起养家,一起养娘!” 说完,三柜猛的一下,又把二桌拽过去搂住。 “二哥也一起!咱们终于可以一起养家,一起养娘了。” 难得的,老二这次没再开口怼老三,居然还和这小子笑在了一起。 “你们不知道,就这,我可卖到了一两银一两纸呢!咱三一起努力一下,一天还不得挣个十两银! 到时候,咱家也在门前摆两大狮子!家里再买几个丫鬟婆子的,咱娘也要过一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奶奶日子!” 第113章 长大了,晓得要挣钱养家了 “啥叫十指不沾阳春水啊?”徐大炕问。 三柜张着两个大巴掌说:“就是十个指头啥也不干啊!” 徐大炕满脸不理解:“十个手指头生来就是干活的!如果啥也不干,那还要十个指头干嘛?” “说了你也不懂!”徐三柜说。 “那你倒是说到我懂啊!本来手指头生来就是要干活的,我又没说错。”徐大炕一根筋的毛病又犯了。 徐三柜气呼呼道:“你懂啥?这人与人区别大了去了!瞧人家小公子,从出生就过上了许多人拼尽一辈子都过不上的日子。 难道说,我们这样的就不活了?” “不是,三弟,你要说十个手指头的事,你就只说十个手指头的事。怎么突然又转到人身上去了。手指头是手指头,人是人,你到底想说啥啊?”徐大炕挠头问。 “啊!”徐三柜疯了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那嘴是张了合,合了张,终是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旁边的二桌拍了拍老三的肩:“自找苦吃。” “二哥,你倒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有本事,你把大哥说明白喽!” “这多简单。”徐二桌转头对大炕说:“大哥,洗脸。” 大炕喔了一声后,舀水然后乖乖洗脸。 “你看,这多明白。”徐二桌道。 这下,三柜更不淡定了,一张脸跟中风似的直抽抽。 要不是三柜这些年和自家兄弟处得久,估计早就被大炕那小子逼疯了。 片刻后,三小子又回到她身旁。 “娘,凌老爷听小公子草纸说得比厕筹好千万倍,一开口就要咱做五斤草纸过去。五斤!五十两呢! 咱家啥时候能做好?我明儿也好回去回话?” 林桃算了算,做倒是不麻烦,可采火草却是个麻烦事。 之前光做来家里自己用,倒也没啥,可这做去卖的话,一是九月中火草就会枯萎,到时候价钱再高也没得做。 二嘛,一个人就一双手,上一次山能摘的火草叶也是有限的。想多做,几乎不太可能。 所以,这件事并没有三柜想的那么简单。 不过孩子第一次做事,她可能一盆冷水浇上去。 “三天吧。”以示鼓励,她还揉着老三的头说:“长大了,晓得要挣钱养家了。” 三小子就跟被摸头的狗子似的,眼睛眯得哟,都快掉到嘴角上了。 半晌,林桃一拍手往后院走去:“庆祝老三长大懂事了,杀只鸡吧!” 哎呀!她怎么又忘了!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娘!咱能只吃鸡蛋吗?”四丫头追着她喊:“今儿才孵出两只小鸡,您老就又吃去一只大鸡。再这么吃下去,家里的鸡蛋要不够吃了。” 林桃只当没听见。 别以为她不晓得,四丫头这小妮子养鸡养出感情了。 背着她还给它们取名字。 就那只成天踩老母鸡的臭不要脸,居然叫大雄! 不过……仔细一想,还有点贴切是怎么回事? 热衷那事的小日子,不也是遍地大雄吗? 今天林桃打算做个最简单的吃法——冷水鸡。 处理好的鸡砍成小块,都不用焯水,放在旁边备用就行。 放上一锅八二年的泉水,加入一点花椒、八角、生姜和盐。 生火前,就可以把鸡倒进去。 然后剩下的,就交给灶堂里的火就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开后,把浮沫撇尽,你就能看到水面上飘汤的油。 这个时候,你也能闻到香料与鸡肉混合的那股清新而又独特的香味。 等到水面没有浮沫,这道冷水鸡也就完成了。 “既然是庆祝,当然不能只有一道菜不是!再酥个黄豆好了。”这可是火锅店必赠佳品! 最后,林桃又亲手炒了盘鸡蛋韭菜饼。毕竟难得家里人都到齐了,自然得好好吃上几个菜了。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回菜再好吃,他们兄弟几个都懂得节制了。 三柜还一边吃,一边说:“我回去,也做这个给小公子吃。真是太鲜嫩了!娘,您咋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呢?” “这算啥!等咱家那些小鸡崽养大喽,那肉才叫好吃呢!”林桃说。 这里的鸡不是线鸡,所以肉质干柴无汁。 等窝里的小公鸡再长大些,把它们一阉,那长大的鸡肉,吃起来那才叫一个鲜嫩多汁。 吃过饭后,大炕和二桌要去上工就先走了。 四丫头包揽了收拾的活。 林桃则叫着徐三柜又开始刨土。 因为心疼大炕和二桌熬夜,回来家里后,她也只让他们回房补觉。所以她刨了两天的土,才做了一半。 今儿老三回来,她可得逮着好好赶一下工程进度不是! 别说,两人干,是真的比一个人快许多。 尤其是在穿墙这种事上,两个人一里一外就快当多了。 待到天黑后,林桃才喊收工。 徐三柜拍着一脸一头的土问:“娘,那前面宅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您就刨人家墙根是不是不太好?” “话多!明儿不是要早起吗?赶紧睡觉去!”林桃说。 次日一早,徐三柜回凌府后,林桃又扛着锄头出门了。 只是刚举起锄头,就听有脚步声传来。 “林婶,我们也一起来刨!” “周锄家的?”她记得,她好像是叫陈月娥。 陈月娥后面,还跟着小小的三娃。 “我昨天就见婶子刨土了,但是婶子没叫我们帮忙,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来。还是晚上问过大哥,才来的。”三娃说。 林桃看着陈月娥格外凸出的肚子,打发道:“月娥,你就别弯腰了,别伤到肚里的娃。” “这么容易伤了的娃,哪是能来我们这种人家的!他要真伤了,那就是他的命!婶子也真是不把我们当自己人,做活都不叫我们。 要不是锄头同意我们来,我们还以为婶子是不愿意让我来呢!”陈月娥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以后我可不管,婶子不喊我,我就天天上门问四妹妹有没有活做!” “我和大嫂一起。”三娃嫩声嫩气的说。 看着这两人,林桃也是满眼心疼。 尤其是挥起锄头时,陈月娥向前挺腰的动作,让她觉得随时都会断掉似的。 “得得得,把锄头放了。你们帮我做别的活去!正好,把你娘也扶过来一起做。”林桃将二人手中的锄头夺下。 “娘!娘!快来呀!婶子也让你来做活了!”三娃大叫没跑出两步,老太太就颤颤巍巍过来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在那等着的。 第114章 性格决定人生,孩子还得从培养性格开始 放下锄头,林桃把周家三人领进了家。 到了中院,给了他们背篓后,叫来四丫头:“带着周嫂子一家上山去采火草叶吧。” 左右是答应了老三,三天后要卖五斤火草纸给凌府的。 而水的事,就算是周锄,她都没打算说的。 不是说不信任周锄,而是有些事,最好别让任何人知道!就算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肚子里出来的儿子闺女都不行。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来。 而这件事带来的伤害,从来都是无法预估的! 看着三人那瘦弱枯槁的模样,林桃转而道:“活也不白干,做一天,一人给一斤菽。” 陈月娥慌忙道:“不、不用的林婶。我、我们不是……” “我知道你们不是冲着这些来的!你们就是觉得住我的吃我的心里过意不去对不对? 所以,哪怕我放了足够你们吃上一月的粮食,你们家也一天只吃一顿半饱,能不吃就不吃,能少吃就尽量少吃是不是? 还有那缸原本只够正常用七天的水,估计你们到现在也用了不到五分之一,我没说错吧?” 周家人不吭声,像是被她看穿了一样,都低下了头。 “以后,你们做活,我给粮食和水作为酬劳,就是最公平的!至于你们住的宅子,也是因为周锄替我做活,我才让你们住的。” 其实周家人的品性真的值得她尊重。 友善、诚信在眼下这个世道里,估计都快灭绝了。 也只有周家人,还紧守着这么高尚的品质。 “吃自己劳动得来的粮食,喝自己劳动换来的水,你们就不用再苛待自己了。”林桃说。 周锄娘一双颤抖的手,握了她的。 眼里像是盛满了话,脱口却只有“谢谢”二字。 四丫头很懂事,出门前,还特意给周锄娘找了柺棍。 之后的一整天,林桃终于把地下管道铺进了前面那处宅子。 掩盖好路面那段后,她才扛着通好的竹子,拿着前面宅子的钥匙过去。 好在那口枯井离院墙不远。 把竹子以倾斜角度掩埋好后,只剩下最后一项糊井了。 把上面的石板铺好后,林桃这才从屋里把前些天就带来过的绳子拿出来。 确定安全后,亲自下了一趟井。 她要确定井的深度,以确保出口水能隐藏在水里的同时,还要确定一下需要多少泥。 好在这口水井并不深,目测井底离井口有大约三个人高,底下比井口稍宽一些。 不得不说,挺适合当蓄水池的。 摸了摸井壁和井底,毫无水气。 挺好,只有井壁越干,糊的泥才会越牢固。 爬出来后,林桃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糊墙壁的泥要有防水效果,她需要做陶罐用的那种黏土。 而自家院里找到的那种含沙的黄色黏土是不行的。因为沙子的含量会影响黏土的黏性。 如果实在不行,也只能把那种黄泥浸泡搅拌过滤而得到的泥浆。 只是,上一世在深山老林做个碗做个壶啥的,那都是小件东西。 眼下这一口水井……那得泡多少泥浆才够? 说到浸泡,林桃倒是想起了河。 久经浸泡的河床里,肯定能找到另一种替代品。 抬头看了眼日头,今天就到这吧!四丫头领着周家人上山也该回来了,先把他们安排好,顺便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河之类的。 不然,她唯一知道有河的地方,只有大浪山。 刚回到家把锄头放下,拍着从水井底下沾到的土,那头小门就打开了。 三个小的还好,可周锄娘杵着柺棍都快走不动了。 林桃过去帮忙接背篓,才发现周锄娘的背篓是最重的。 这个和她年纪相当的老姐姐,果真是个实诚人啊!难怪能把周锄教养得那么好! “没、没事,不累!接下来做啥?”周锄娘问。 林桃把人扶到亭子里坐下:“歇口气,下面的事,坐着做就好。” 四妹这丫头,倒是懂事,拿来碗给周家人盛了水。 “不渴!”周锄娘说。 陈月娥嘴上说着不渴,舌头不停舔着唇上那些发白的裂痕。 只有三娃子没说不渴,可娘和嫂子都说不渴,他哪里敢说渴呢? “这东西精贵着呢,能省则省。我们家,都习惯了两三天才喝一口水。没事的。”周锄娘说。 林桃长叹一口气说:“这是你们今天该得的水。一会儿走的时候,再带走三瓢。” 唉!难怪二娃子会那般待人,周锄娘这太过实诚的性子叫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不,她这么一说,那婆媳两人才没再拒绝。 歇息片刻后,四丫头开始领着他们搓草绳。 瞧着小丫头思路清晰的教几人,还能把他们出错的缘由分析得那么清楚,林桃满意点头。 看来以后的一个多月里,这事倒是可以交给四丫头去办。 山上材料不少,如果人手够的话,这一个多月还是能挣些银子的。 回想起四丫头以前那没自信的样子,或许……这件事,能让小妮子自信起来呢? 出乎意料的是,只做了一次火草纸的四丫头,居然把每一个步骤都牢牢记住了! 甚至连拉伸经线的木桩间隔,都记得一清二楚。 难道说……小妮子记忆力超群? 黄昏时,五块两米宽四米长的火草纸做好了。 “天不早了,我们回去了。”陈月娥说。 林桃把事先说好的三斤菽和一葫芦水递过去。 “婶,三娃他太小,今天也没做啥事。不过您放心,明天我来补上!” “瞎说!三娃子只是背得少些,其他事一样没少做!你要心里过意不去,明儿上山摘草叶子的时候,你多背回来些。” “嗳!谢谢婶子。”陈月娥激动地把东西接过去。 送走了周家人,林桃才想起自己那两儿子。 天也不早了,平日这个时候,也该起了呀!今天怎么不见出来呢? “四丫头,去把你大哥二哥叫起来吃饭了。” 虽然心疼他们连续熬夜,但他们自己选择做的事,那就该好好做好。 万不能养成了半途而废的性子! 性格决定人生,培养孩子还得从培养孩子的性格开始! 第115章 不就有几个臭钱嘛!跟她横什么横! 然而片刻后,四丫头急急忙忙回来说:“娘,屋里没人!大哥二哥今儿好像没回来!” 林桃顿时就慌了。 “在家把门锁好。我去凌府一趟。” “我和娘一起!”四丫头说。 “你去干嘛?万一路上遇着什么事,我还得顾着你!你要是一个人在家害怕,就去隔壁找月娥。” 说完,林桃提着砍柴刀就出门了。 院子里,徐四妹面色苍白地向后院跑去。 把鸡撵回鸡舍后,又冲去把前门抵死。 她是害怕,但这个家需要她,那她就是把命豁出去,也要把家守好喽! 抓着菜刀,她端坐在堂屋门前! …… 这边。 林桃赶去凌府门的路上,没见到过一个流民,提着的心才慢慢落下。 别的事都还好办,大炕二桌要是遇着流民闹事,那就真不好办了。 还好、还好。 钻进巷子,敲响侧门。 没一会儿,里面就有人回应了。 “打听一下,我是来找在这做护院的徐大炕和徐二桌的。”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里面是个和二桌年纪相仿的小厮,林桃忙把提着的砍柴刀藏到身后。 “您是?”他问。 “喔!我是大炕和二桌的娘,也是三柜的娘。我想打听一下,大炕和二桌在凌府里吗?”见小厮一脸怀疑,林桃忙道:“原本今早大炕和二桌该回来的,可是我等了一天,也没见他们回来,心想是不是府里有事给耽搁了。要真是在府里耽搁了,我也就放心回家去。” 却见那小厮还不开口,她又急忙说:“小兄弟要是不方便,能否请凌小公子身边的玩童徐三柜来与我见上一面?不瞒你说,三柜也是我儿子。” 说到这,小厮脸上的疑惑才退去。 “大娘,你儿子们可摊上事了。这会儿正跪着呢!” 林桃都惊呆了,就她那仨小子,还能摊上事? “方便告诉我,他们出啥事了吗?” “大炕哥对我不错,我才给你说的。听说是小公子偷跑出去了,三柜没有及时发现,等发现小公子不见了,才找到大炕哥和二桌兄弟一起去寻。” “寻回来了吗?”林桃问。 小厮摇头:“寻回来倒也就没事了。可如今就是没寻着呀!这不,老爷老太太都怀疑是他们兄弟三个把小公子弄丢了,才编出小公子偷跑出去的事来。 府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找了,到现在还没个回来的呢!老爷也就只罚他们跪着,说是等事情弄明白了,该送官送官,该治罚治罚。” “谢谢小兄弟了。”林桃说完,转身离开。如果这是凌老爷的原话,说明凌老爷已经认定是大炕三兄弟所为了。 她要是进了门,估计连她都得被扣下。眼下,想要解决问题,就得先找着凌小公子。 等小厮看清那小老太太手上的东西时,打了个激灵,砰的一下关上门,直拍胸口。 谁家正常人出门提那么大一刀啊? 自己这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吧! 这边,林桃最先想到的,就是去找周锄。 三柜说过,凌小公子是凌府的宝贝疙瘩,这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别说三柜,大炕二桌都会受到牵连。 毫不夸张的讲,或许自己和四丫头都跑不了。 所以,她必须把那小娃给找回来。 天已经黑了,周锄也应该回家了。 赶到时,周锄刚进家。 林桃把事情一说,周锄却是皱紧了眉。 “婶子,这事不对啊!据我所知,凌小公子不过是个八岁孩童。一个人跑出凌府不太可能!” 而且凌小公子很少出门,他一个连路都不认识的孩子,出府来玩什么?和谁玩?” 林桃一想,那么贪吃的一孩子,突然出府的话……十有八九是被人骗出来的! “凌家在桃源镇有什么亲戚吗?”她问。 “还真有!”周锄说:“凌家是外来户,听闻凌家是京都解甲归田来桃源镇的。不久前,刚有一户从京都来的人家,说是来投奔亲戚的,当时还是我带着去凌家认的亲。” “他们关系如何?”林桃问。 这可不是她胡想,要说凌府在桃源镇那也算是大门大户,能进出的,除了府里的下人婆子,就只有凌府的亲戚之类。 而眼下还能混着口饭吃的,都怕丢了饭碗。宅子里的下人们,就更没有拐带凌小公子的理由了。 所以,假设拐带小公子这条成立,能够带走凌小公子的也就只能是那些所谓的亲戚。 周锄沉思起来,仿佛在回想当初的记忆。 半晌后,开口道:“明面上倒也看不出个好坏来。当时我把人送到,领了些赏钱就走了。 只是……我后来在赌坊遇到过那人。当时从他身旁经过,就听他称凌夫人姨母,还说什么小气,连银子都舍不得多给他些之类的。” “他住哪?”林桃连忙问。 “我带您去!”周锄转身就把门带上了。 一路小跑,约莫一刻钟后,周锄停在一处偏僻的宅子门前。 这宅子两旁无相邻,孤零零一座在这。 可门前的灯笼却没亮,看起来像座无人住的空宅。 “请问,顾老爷在吗?”周锄哐哐的直敲门。 许久,才有回声道:“谁啊!这大半夜的。” “顾夫人,我是牙行的周牙人!您还记得我吗?” 周锄这么说,门才打开的。 门内,女人掌着烛火,抚了抚鬓边的发。 “喔,是你啊!找我家老爷什么事呀?他没在家!” 周锄虽一脸焦急,却还是赔着笑道:“敢问顾老爷去何必去了?” 那女人狠狠的刮了周锄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老爷去哪,啥时候轮到你管了?搞搞清楚,你是牙行的牙,可不是衙门的衙! 一个牙人都敢大半夜的跑来敲我家的门,我顾家这门是菜园门吗!”女人骂骂咧咧的就要关门。 周锄一把将门挡住说:“是这样的!顾老爷手里不是有块城外的地要卖吗?我这不是给您家找到买主了吗? 您看,就这位夫人!我不就立马把人带来了嘛!” 那女人就跟唱戏的似的,转眼看她就换了张笑脸。 “哎呦,瞧这周牙人!也不直接把话说清楚,倒是让这位夫人看笑话了!还请夫人体谅,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家里,自然不愿意给别人开门的。 这才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夫人可别记在心里呀。” “你男人呢?”林桃已经没有耐心再和这女人墨迹了。 女人脸一愣,清了清嗓子,娇滴滴道:“今儿可不巧!我家老爷去凌府去了!今晚不回来。您啊,要买地儿,明儿请早!” 什么东西!不就有几个臭钱嘛!跟她横什么横! “不在是吗?那就更好办了!”林桃脚一抬,砰的一下,直接将门踹开了…… 第116章 能帮你自己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你、你们要干嘛!”女人直接把蜡烛丢在地上,张开双手硬挡在她的面前。 可女人越是拼命拦着,林桃就越是怀疑凌家那小娃在里面。 “你知不知道,私闯民宅是死罪!” 林桃笑了:“你要觉着县太爷管得过来,直管去告好了!” 把人往旁边一拉,娇滴滴的女人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走到屋门前,砰的一脚,屋门大开。 里外这么一找,压根就没有人。 林桃不死心,又在院子各处仔细找了一圈,依旧是一无所获。 不对劲! 如果屋里没有别人,这么胆小的一个女人,怎么敢支身挡在她面前的? 而且整个过程女人虽然没再过来阻拦,可她的视线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最不对劲的是,方才她在屋里翻找,但凡是个正常人,那还不冲过来护着自家银钱? 所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屋里还有其他人。 而这个女人已经确定凌家小娃被屋里的人藏好了,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只要留住了凌家那小娃,自己那点碎银,又算得了什么! “婶,是不是误会了?要不,咱们去别处找找去?”周锄问。 林桃几个箭步过来,一把揪住女人衣襟,直接提到半空抵到了墙上。 “你、你还想干嘛?”短短的一瞬间,女人的脸色就变了几变。 “把凌家的小娃交出来!”林桃也懒得废话,直接问道。 女人神情一凝:“什么凌家的小娃?我不认识!我家也没有娃!” “不说是吧?”手里的砍柴刀,直接架到了女人脖子上。 细软白嫩的皮肤在刀锋的轻触下,渗出一丝殷红。 “我每问一次,刀就嵌进去几分,最后的结果便是你人头落地,说话可得想清楚了!” 别说女人被吓到了,连周锄都吓得一身冷汗。 他也不知道林婶为什么断定,凌小公子会在这宅子里。 可万一不在,婶子又真伤了人,那…… 不行,一咬牙,把人从小老太太手里抢了过来。 差点尿裤子的女人,突然轻笑出声。 “周牙人可算是清醒了,我若死在这,你下辈子可就毁了!你啊,可得把我护好喽!”说着话,女人有恃无恐的整理起自己微微散乱的鬓角。 末了,还像是担忧自己花了妆容,一双手不停在脸上抹着。 眯着眼的林桃,不解的看向周锄。 正欲开口时,周锄不知打哪摸出匕首架到了女人脖子上。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了金属质地的冰凉。 “周、周牙人、你、你这是要做甚!” “婶,周锄说过,就算豁这条命去,也要护婶子周全的!这种事,周锄来做!”说完,手间力道一加,女人脖子上渗出的红色液体也更多了。 “问你第一次,说!凌小公子藏哪了?” 女人紧咬着唇,直到下唇变成乌紫色,都一语不发。 “好!不说是吧!”周锄将人按到地上,匕首的陷入女人皮肤里。 疼痛感袭来,女人“啊”的一声,直接破了音。 感觉到自己跳动的血管,已经触及到刀刃,她甚至不敢说话,生怕微微稍动一下,刀刃就会划破她的血管。 “问你第二次,你们到底把凌小公子藏哪了?”周锄再次大吼。 咕咚一声,满头大汗的女人咽了口唾沫,依旧没有作声。 林桃却是捕捉到女人眼角余光扫过堂屋方向。 这种眼神,她在上一世时,看得太多了。 当一个人出于求生本能,衡量保全自己或是别人时,大多会不经意看向自己最在意的方向。 “问你第三次,凌小公子到底在哪!”当周锄想再次用力时,林桃拦了下来。 周锄回头疑惑的望向她:“婶?”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女人不知是惊吓过度,又或是觉得自己终是在这场博弈中胜出,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林桃一语不发的捡起那根掉在地上的蜡烛,掌在手心中,一步步逼进堂屋。 “用自己的性命,换儿女富足。同为母亲,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可你别忘了,你男人是个什么东西? 你拿命换来的金银,他真的会用在儿女身上吗?别到时候,别的女人睡着你的男人,花着你拿命换来的钱,打着你的孩子。 不知道,那时候的你还能不能笑出声音来。” 说着,推开了堂屋的门。 此刻女人笑声戛然而止,眼里流露出无比的挣扎。 林桃嘴角上扬,将蜡烛移至屋中,冲那女人笑道:“若是我自己把人找出来,你拐带凌家小娃的罪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你觉得那时候,你男人是会和你共苦呢?还是索性将事情都推到你身上,自己撇得个一干二净? 一个沾了赌的男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谁家的男人,骨子里是什么德行,就跟哑巴吃黄连一样,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这鞋啊,走起路来舒不舒服,永远都只有自己知道,不是吗?” 看到女人脸上那难看的神情,林桃心里就更有把握了。 有些男人就像洋葱,当你流着泪把它一层层剥开后,你才发现,它其实是没有心的。 “但是!如果你现在主动把人交出来,我便把你和凌家小娃都带回去。到时候,你只要直言在我找到你前,你并不知情。 说不定,你不仅能借此事与你那好赌成性、祸害全家的男人彻底分开,还能得到凌家赏的银子。 到时候,钱在你手里,祸害你的男人也甩掉了,你娃还能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 “你、你真的能帮我?”女人试探问道。 林桃笑得坦然:“这世上,压根就没有谁能帮得了谁!能帮你自己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女人一脸震撼的看着她。 就连旁边的周锄,眼里也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神情。 “这世上啊!什么东西都有得卖,唯独这后悔药,从不曾有过。你可想清楚了!” 话音刚落,女人张口喊道:“玉儿把弟弟们带出来!” 咚咚咚的声音,从地板下传来…… 第117章 瞧瞧,这种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角落里,一块地板被移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先钻了出来。 而后,又将一个八九岁的男娃扶了出来。 最后又跟出来另一个八九岁的男娃。 只因这孩子一身锦衣玉服,和那脖子上光看的就知道值不少钱的长命锁项圈,林桃一眼就认出,这必定就是凌家的小娃了。 女孩把两个男娃护在身后,两眼惊恐的看着她,不时看向院中的女人。 那一刻,没人看到周锄眼里那无比崇拜的目光。 林桃转身从屋里拿来件衣裳,披在了凌小公子身上。她可不想半路遇上凌府的家仆,要么把别人揍一顿,要么自己被别人揍一顿。 “走吧!和我一起去凌府。” …… 依旧是凌府的侧门,只是这次再来,叫门的是凌小公子。 这次,不过三秋,门就开了。 开门的,还是那名小厮。 林桃把小娃身上披着的衣裳一揭,那小厮差点哭出来。 “回来了!小公子回来了!快,我这就去告诉老爷。不、小公子快先进来。” “玉儿姐姐也进来,成缘带你玩。” 这一拉二扯的,便连着他们都进了府。 恐别人生出误会,林桃忙把砍柴刀放在门边。 当林桃见到自己那仨儿子的时候,三柜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脸颊上红得微微有些渗血。 大炕和二桌看上去,倒是无事。 三个傻小子,跟见了鬼似的,齐刷刷看着她。 傻老大还直揉眼,嘀嘀咕咕:“我是不是快死了?怎么看到娘了呢?” “估计阎王爷都会嫌弃你,死不了。”二桌说。 “娘!”三柜大喊着扑进她怀里。 “娘,我、我把小公子弄丢了!可、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只是回去拿个东西,小、小公子就不见了。 娘!我该怎么办啊? 都怪我,害得大哥二哥都一起挨罚,都是我的错!” 她从三柜的声音里,听出了委屈。 抚着三柜的头,轻声道:“三,你没错。有错的是那个把孩子拐走的人!” 就是上一世时,在复杂的社会活了二三十年,甚至五六十年的成年人,都有应付不了人贩子的时候。 何况是个未经世事、心思单纯、虽有点脑子,但真的不多的十七岁孩子呢! “拐?小、小公子是被拍花子的拍走了吗?” 比起拍花子的,这种熟人作案才是最可恨的! 林桃不再提及,只是尽心的安抚着三个孩子。 片刻后,一群人乌泱泱向这边走来。 领头的男人年过半百却魁梧异常、步子沉稳,虽一身棉服,依旧难掩那一身的武将气势。 跟在后头的人可不少,几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和几名容貌清秀的姑娘,还有一串的丫鬟婆子。 不过那几名姑娘里,倒是有一位眼熟的。 不正是当初搬进桃源镇时,在城门口施粥的那位嘛! 人群里最出挑的,还得是走在最后的男人。 那一身斯文败类样,真是想不看他都难。 人群走进,林桃也感受到了男人目光里的威压。 “阿茹!你、你怎么在这?你怎么还把孩子们都带来了!”男人此刻鬓角已经满是汗珠。 “令茹见过表姨夫表姨母和各位姑娘。玉儿,琤儿,快过来问安。” “……” 半晌的大型认亲现场,林桃都懒得去看。 倒是弄明白了,那拐凌小公子的男人叫顾如安。差点成她刀下亡魂的女人,叫令茹。 那顾家原也算得上是个富足的人家。奈何自打顾如安染上赌后,家里就越来越穷。 年初顾家二老被活活气死后,顾如安就想起了远在桃源镇的远房姨母,便卖房卖地来桃源镇投亲。 这表姨母也是个心善的,是又给房又给地,还给了些银钱,让顾如安安顿下来。 谁也不曾想,顾如安的毛病根本就改不了,这才有了顾如安拐带凌小公子出府的事。 “表姨夫、表姨母,若不是这位老夫人点醒令茹,令茹怕就犯下大错了! 令茹愿领罚,只求姨夫姨母念在玉儿琤儿年幼的份上,收留于府中做个丫鬟小厮的有口饭吃就行!” 令茹哀声凄凄的回头看她:“老夫人,谢谢您。” 不得不说,令茹是个聪慧坚强的母亲。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她直言道出实情,抱着顾如安同归于尽。 既给孩子留下了生的希望,又为两个孩子扫清了顾如安这个最大的累赘。 “你!臭女人!明明就是你做的事,为何要赖到我头上?”顾如安大怒。 瞧瞧,这种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明明自己做的事,一旦东窗事发,便全推到女人身上。 令茹笑了,只是那笑很惨淡。 仿佛她这一生,就是个荒谬的笑话。 “顾如安,那一眼让我此生满盘皆输!来世,我们不再相见!” 令茹看向两个孩子时,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了。 “娘这一辈子,后悔很多事!唯独生下你们,娘从不曾后悔过。恨只恨,娘到今日方醒。来世,若你们不嫌弃娘,娘还想做你们的娘。” 话音方落,顾如安就扑了上来,嘴里还叫骂着:“我撕烂你那张嘴!叫你胡说!明明是你做的,你为何要赖在我头上!你这个臭表子!” “放肆!”一声怒喝,几名家仆就把顾如安按在了地上。 看着那已经没了斯文的败类,林桃嫌弃地直摇头。 最后,顾如安被杖了一百大板,屁股被打得稀烂后,半死不活的送了官。 至于令茹,谁也没想到凌小公子会为她求情。 以至于凌老爷和凌夫人都没为难令茹,还把他们母子三人留在了凌府,做了凌小公子的玩伴。 遣散了一众家人,凌家这位老爷才看向他们这边,差人抬来椅子,让他们一家坐下。 “今日,我凌巍欠了老夫人一个人情。老夫人可有所求?无论金银粮食,皆可言。” 林桃合手回礼:“既然凌爷开口了,那我也直言了。我想替我这三个不争气的孩子请辞。” “娘!” 徐大炕、徐二桌、徐三柜异口同声惊呼出来。 她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别说话。 凌巍原本毫无表情的脸,此刻神情复杂。半晌,问道:“为何?三柜聪慧,行事从无差错。大炕二桌也格外忠厚,经此一事,我还想重用他们的。 每月的月银和粮食,也会增加。不知,凌府哪里让老夫人不满意了?” “这话说得,我这仨儿子是什么样,我这做娘的能不清楚?凌老爷太高看他们了!您心里跟明镜似的,能不能看护住小公子,您心里还不清楚吗?” 凌巍突然笑了起来:“可我也同样看见,他们有你这样一位母亲。” 林桃:…… 第118章 在带孩子这件事上,是真的不能有一点点走神 “娘!这事,我们回去再商量行吗?”徐三柜问。 林桃看向大炕和二桌,见二人眼中依旧坚定,便也一笑了之。 是了!做父母的自然担心儿子们在外遇事,偏偏这就是成长时的必经之路不是吗? 她虽活了两世,却也是初为人母。 方才也是一时心急。 “行吧!明儿一早,你们一起回来。” 三柜征得了凌老爷的同意后,她才起身告辞带着周锄离开。 来到侧门所在的院子时,令茹迎了过来。 看样子,她在这里等了许久。 一见面,令茹就给她跪下了。 “老夫人,今日幸得有您,令茹得以重生。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林桃将人扶了起来,她轻触了一下令茹脖子上的伤说:“我们两清了。伤了你,只希望你别记恨于我才好。” “老、老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我怎么可能……” 林桃挥手打断:“你我皆为人母,我们之间,也没有你说的什么大恩大德。你做这些,是为了你的孩子,我做这些也是为了我的孩子。” 去到门边拿回自家砍柴刀离开了。 令茹久久站在原地,她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这位夫人,她这辈子不仅甩不掉那个赌鬼,或许还会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原来这世上真的是有好人的。 表姨母是,这位老夫人也是! …… 出了凌府,跟在后头的周锄喊了声:“婶?” 林桃回头。 周锄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婶,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顾如安是怎么把凌公子弄出府的。毕竟凌府的大门,可不是能任人随意进出的地方。” 林桃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继续往前走。 人贩子的手段哪是一般人能看懂的。 有人领着孩子,让孩子玩到一块,人贩子再与孩子母亲攀谈吸引孩子母亲的注意力。 等你回头发现两个孩子都不在视线范围,心急之下忙着去找孩子时,人贩子带来的小孩已经把你家小孩带到偏僻的角落等人贩子去了。 甚至你的孩子都已经被人贩子的孩子带去了车上,等你发现孩子不见的时候,都已经换好装,剃好头上高速了。 像顾如安之类的,也就是没有同伙。但凡有另一个落脚的地方,她今天也不一定能找到凌小公子。 所以在带孩子这件事上,是真的不能有一点点走神。 见小老太太没有回话,周锄便把话引去了别处。 “婶子,那事儿,啥时候能开始?”走在外面,他甚至连水字都不敢提。 就怕让别人听了去,惹出什么麻烦来。 “再有两天就可以了。”林桃自然知道周锄讲的是什么事。 之后的路上,周锄再没说话。看着前面小老太太的背影,他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眼下这世道多少人寸步难行。 连同他在内,在遇到林婶之前,都活得没个人样。 偏偏这么一个小老太太,就像神仙似的,别人啥啥都没有的时候,她是啥啥都有。 想到这,周锄甚至有些羡慕徐家兄妹。 真不知道他们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善事,才会有林婶这样的娘。 林桃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入夜。 敲响院门,她喊了声:“四丫头。” 门开时,林桃方见徐四妹手里握着菜刀。 不得不说,小丫头也长大了。 当初那个除哭啥也不会的妮子,现在也有了勇气懂得担当,懂得守护这个家了。 “娘,哥哥们没事吧?”徐四妹问。 林桃转身将门抵上,把砍柴刀立在门边。 “没事,凌府有事耽搁了,明儿就回来。” 事都已经过了,也没必要再讲出来让小丫头担心。 徐四妹这才拍着胸脯把菜刀放回厨房。 次日一早,那仨小子就回来了。 吃过早饭后,一家人坐了下来。 林桃问:“你们兄弟三个商量过了?” “娘、娘是怎么知道的?”徐三柜惊呼。 旁边二桌直翻白眼。 徐大炕却说:“大惊小怪,咱们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娘有什么不知道的?” “瞧瞧你们这清一色的熊猫眼,我想不知道都难好吗?”林桃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接着道:“说说吧,你们商量的结果是什么?” 徐三柜看了眼两个哥哥说:“娘,凌老爷昨日将大哥点为护院掌事,这是第一次有除了娘以外的人肯定大哥,肯定我们。所以,我们想继续干。” 林桃蹙眉,那凌老爷咋想的?就大炕这傻子还掌事? “娘,我们知道,您是心疼我们,觉着我们受了委屈。”徐三柜长长的出了口气说:“可是我们觉着,受点委屈真没什么。 比起娘这些年受的那些委屈,我们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娘!我们长大了,这个家不是您一个人的家,也是我们的家!我们想挣钱养家,想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再好些,想分担您肩上的担子,让您轻松些! 我们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您为我们而感到自豪!娘,您相信我们,我们可以的。” 听到这,林桃都惊呆了。 这仨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励志了? 突然,她有了一种,老母亲才会感受到的满足感。 “娘!我们真的可以。” 连徐大炕这傻小子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理由阻拦他们呢。 那…… “好!不过有句话叫吃一堑长一智,我想听听你们日后打算如何阻止昨日之事再次发生。” 她话音一落,就见对面的仨小子就又傻眼了。 拍着额头,林桃那个难过呀。 还以为这仨小子开窍了呢!合着只是怀抱满腔热血,依旧不识人间险恶呀。 就这,那还不如跟着她在家里躺平来得省事儿呢! 可是看着仨孩子眼里那燃起的熊熊烈火,林桃还是决定让他们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既然不愿躺平摆烂,那就茁壮成长吧。 一帆风顺的成长,不叫成长。 经历人心险恶,识得丑陋嘴脸的,才叫一个硬朗。 他们兄妹四个中,只要出得一人,日后就算没了她,这个家也决对不会回到重前! “娘给你们几条建议如何?” 话音一落,仨小子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第119章 是啊,我也觉得那小子胖了呢 “第一,明儿回去的时候,大炕就要去找府里管事的人立下规矩。清点每日进出府上的下人。 定下每日进出的时辰,这个时辰之内在你们护院清查后,方可出入。更不可随意带人进出。” 徐大炕嘴巴动了许久,像是在背诵她刚才说的话。 一会儿后,大炕点了点头,居然一字不漏的把她说的话重复出来。 林桃都佩服得不行,就大炕这色的,要是在她上一世时,那还不得成为卷王之王! “第二。”林桃看向三柜:“你如果还要继续呆在小公子身边,那就说服凌老爷,将令茹的两个孩子和小公子放在一起养。” “啊?”徐三柜为难道:“娘!小公子是凌老爷老来得子,哪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的孩子能去享受的。” 林桃一挑眉:“如果你还想继续在凌府,这件事你就必须去做。只看结果,过程你自己想办法。如若不行,那你们就老老实实回家来!” 无视三柜在旁边哼哼个不停,林桃又看向二桌说:“老二,这事交给你去监督他们完成。娘说的这些,你仔细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帮三来敷衍我。” “唉?娘!您怎么不说大哥敷衍你,偏就觉得只有我会敷衍你呢?”徐三柜不满道。 林桃笑了:“我问你,你觉得你大哥会敷衍我吗?” 三柜瞅了瞅大炕,瘪着嘴说:“不会。” “那不就对了。”说完,林桃起身道:“行了!昨晚你们都没睡,今儿你们好生补觉。我有事,出去一趟。四丫头你就看顾好家,回头月娥来了,就让他们自己去摘火草叶。事做完了,该给的粮食和水一并给到他们。” “好。”徐四妹应声。 至于那仨小子,林桃看了一眼后,就离开了。 屋里,徐三柜等到小老太太走远了,开口道:“二哥,这事你说咋办?” “按娘说的办。” “啊?二哥你是不是没睡醒啊!娘交给大哥那事,我就不说了。你给我说说,娘交给我那事,我怎么去办?” 徐二桌一挑眉:“合着,娘以前给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娘和我说了那么多话,我总不能都记得住吧!我是真想不明白,娘让大哥把控下人进出一事,倒也说得过去。 有人守着,即便再有像顾如安这样的人,想在护院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弄出去,几乎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为何还要让我去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呢。 要我说,娘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我们再在凌府做事。” “娘才不会。”徐大炕道。 徐三柜一翻白眼,一脸不信的样子。 “大哥说的是对的。”徐二桌道:“娘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才会要我们去这么做。” 徐三柜眼一眯,沉思起来。 半晌道:“如果这么说,娘难道是怀疑那位令夫人,会对小公子不利?” “你怎么不说,娘是想让那位令夫人一起来护住小公子呢?” “唉?”徐三柜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说:“对啊!你们想,那位令夫人能在一个赌徒手里保全两个孩子,说明她手段何其厉害! 二哥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呀。但是……问题不还是没解决嘛! 小公子是凌府的宝贝疙瘩,怎么可能会让令夫人的儿女和小公子养在一起嘛!这事我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是不可能完成的呀! 要不,二哥你……” “想都别想!”徐二桌说。 “为什么?这也就是个善意的谎言啊!只要咱们不说,娘绝不可能去凌府问的。” 徐二桌打着哈欠起身,伸着懒腰道:“家人之间,没有欺骗。” 揉了揉徐四妹的头,便转身回房了。 徐三柜看向徐大炕,徐大炕立马起身跑了。 徐三柜又看向徐四妹,一把拽住了正要离开的徐四妹。 “四丫头,你是二哥的心头肉,你替三哥去和二哥说说。” 徐四妹俯身下来:“三哥,二哥不是都告诉你方法了吗?” “我怎么没听见?”徐三柜说。 “娘上次不是说了,让凌小公子更喜欢你呀。那如果是凌小公子去提出来,你说凌老爷会不会反对呢?” 徐三柜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怎么把这事忘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只需要让凌小公子喜欢与令夫人家的两孩子不就好了! 聪明如他! …… 这边,林桃一早就找到周锄打听黏土的事。 “河的话……没有。”周锄沉思半晌,开口道:“不过,县太爷不是正在挖井吗?说不定就要婶子要的黏土。” “好小子。走。”要说周锄这娃真不愧是牙行里出来的,那脑子转得就是快。 自己院里那仨小子,但凡有一个像周锄这样的,她就高兴喽! 周锄领着她出了城,也就走了不到三刻钟的样子,就看到一处挖的废井。 堆得跟小山似的土和泥,就在井口旁边。 林桃走进一看,瞧瞧,这不就找到了嘛! 灰白色的粘土。 这种颜色的粘土就比黄色那种耐烧多了。 把背篓一放:“快,只要这种的。”说着就把粘土往背篓里装。 刚把装满的背篓背上时,一队衙役押着一条长长的队伍向这边走来。 林桃看过去时,在里面看到几个曾在大牢里见过的。 就是替刘老头去保刘王氏的时候,关押在旁边牢笼里的人。 然而看完长长的一队人,也没有刘王氏的影子。 想起周锄曾说过,挖井的人不给水不给粮,渴死了饿死了就把尸体往山上一丢了事。 又想到刘王氏那双近乎腐烂了的手,想来那刘王氏最后怕是连张草席都没有得到。 队伍从他们身旁走过时,几个身着衙字服的官差还和周锄打招呼。 “周牙人,这土偶尔吃些抵抵是可以,可吃得多了,是会死人的。” 周锄笑笑:“唉!这不也是实再没办法了嘛!” “也是!咱们兄弟在县衙,还能捞着口吃的。你们这样的,确实也是没法子。不过你也听兄弟一句劝,这种泥能不吃,还是别吃的好。” 听起来是替别人着想,可那衙役脸上得意的神情,简直就是妥妥的凡尔赛。 周锄应付了几句后,便和她往回走。 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传来衙役的声音道:“你们觉不觉着,周锄那小子不仅脸色比以前好多了,仿佛连身形都不似之前那般瘦弱了。” “是啊,我也觉得那小子胖了呢。” 周锄把她一扶,低声道:“婶,咱走快些。” 第120章 原来……好温暖 背了足够多的黏土后,林桃打发走了周锄。 之后的事,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做。 挑水和泥,揉泥巴可以排除泥巴里的杂质和空气。 这样可以增加泥巴的密度,让它的可塑性变得更好。 几乎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她才把泥巴和好。 揉了揉酸疼的肩,拿来绳子和工具,背上和好的泥巴,她准备下井了。 从井底开骀糊上一层泥,再用泥浆胶合一下四周,把有缝隙的地方细细抹平。 唯一头痛的,就是这井可不小,忙到天黑,也没把里面糊完。 只能明天再继续了。 回到家的时候,林桃一身的泥。 一院子的人看得两眼发直。 “娘?您这是上哪去弄了一身泥啊?”徐四妹放下手里的活,拿来帕子。 但她身上的泥浆,哪里是帕子能擦得去的。 “天也不早了,婶,我们先回去了。没做完的,我们明天再来做。”陈月娥扶着她婆母就走。 许兴是处得久了,徐四妹都没送他们,只是拿了今天该给的粮食和水追出去。 看着这一院子乱七八糟的背篓、火草叶、火草绳,林桃就好奇,他们咋不把东西拿回家去做呢。 毕竟像这种能坐在家里做的话,在这是能拿回家去做的。 比如缝补衣物,又或者是洗衣之类的。 没一会儿,四丫头就回来了。 林桃好奇道:“丫头,他们咋不把东西拿回家去做呢?” “月娥嫂子提过,是我没同意。我就想着,这东西既然能卖钱,那还是别让人看了去的好。 再说,月娥嫂子这么大月份了,怕累着她。” 林桃笑笑点头,遇多一分考虑,尺度适时拿捏,小丫头的成长,可不是一星半点。 除了动不动爱哭鼻子这事。 “娘,我去烧水给你擦擦。”四丫头去了灶棚。 前不久,四丫头叫她大哥二哥把水缸搬去了后院。 说是能让她在后院做活的时候,少跑些路。 可林桃心里清楚,小丫头这是怕万一有外人来,给看了去。家里有水的事,没法解释。 当初搬来的时候,她也不是没考虑到。 只是想着自己上辈子都没有几个能带回家来的朋友,更别说这辈子了。 这才放着没管的。 趁着四丫头烧水的功夫,林桃到木槿树那摘了好些木槿叶。 这东西可是我大华夏天然的洗发水。 资本涉足后,好些人只知道某柔、某婷和一些自以为高档的洗发水。 却不知道,绿化带里随处可见的木槿叶,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它含有大量的肥皂草素和肌醇。 可以起到类似于肥皂的作用,去除头上油污皮屑。 另外,它里面还含有胡萝卜素、叶黄素、菊花素和木槿粘液,能有效的改善头发干枯营养失衡。 对于烫发损伤的修补,简直可以说是奇效。 最不可思议的是,它在中医看来,能够清热解毒,治疗疮疖、皮癣。 还可以改善皮脂分泌旺盛和肝火旺盛引起的头发多油、多头屑。 而这里常用来洗头、洗衣裳的草木灰水,就只是单纯的以其中碱分去除头发油脂了。 用其洗出来的头发毛躁打结都是小事,这要是稀释得不够,掉发脱发,那才叫个惨。 这不,四丫头烧好水,一盆大的是给她擦身的,一盆小的就是草木灰水。 林桃把脏了的衣裳往小盆里一丢:“这个拿来洗衣裳。” “以后你们洗头洗脸,都可以用这个。”她扬了扬手里的树叶。 “树叶?”徐四妹一脸惊讶。 林桃拿了个盆,放树叶舀水,然后一阵的搓,随着树叶绿色汁液的渗出,清水开始起泡。 看着四丫头脸上的惊讶表情,她笑笑道:“咱家现在有水了,今儿正好没事,你也去洗洗。” 以前在小浪村的时候,每日背回来的水,都只够他们吃饭喝水用的,连洗碗用的都是沙土。 自身的卫生他们倒是也有注意,不过都是拿草木灰和着沙土对着头发一阵干搓。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真干洗。 后来搬到了这,许是之前习惯了节约用水,他们一家也只擦过一回身子。至于头发,一次没洗过。 前几日她看到四丫头抓头,就想提这事来着。 可后又遇着仨个傻儿子惹上了是非,这才耽搁了下来。 今儿这不正好了嘛! “去去去,烧水去。”林桃将人撵出了屋子。 屋里林桃正舒舒服服擦洗。 屋外徐四妹正站在木槿树底下发呆。 这树也真是神了,花能吃,叶子还能洗头。 不不不,应该是娘神了才对。 大哥抓回来能卖钱的虫子,又或是这种随处可见的树,她小时候就发生过。可那时候的娘,只当大哥没用打不到大些的猎物,只会抓虫。 而这种花能吃,叶能洗的树,娘更是觉得这种树除了劈了烧火,一点用没有。 可如今,这些个没用的东西到了娘手里,可以说是物尽其用。 林桃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见着徐四妹在树底下感叹了一声:“好神奇啊。” “可不是,这世间的人和物,只要存在,就皆是有用之物。好多东西只是我们不知道,所以才会以为它没用的。 行了,水烧好了吗?我给你洗头发。”林桃又从树上撸了好些叶子下来。 “我、娘、我、我可以自己来的。” 感受到小丫头的不自在,林桃微微有些心疼。 不理会徐四妹的抗拒,她舀水搓叶一气呵成。 解开小丫头头上的包布,她轻声道:“让娘来吧!你长这么大,这还是娘头一回给你洗头呢。” 埋着头的徐四妹,眼一红,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小时候总看别人的娘,一脸慈爱的亲给闺女洗头,那时候她想会是什么感觉。 如今亲身体会,原来……好温暖。 舀水轻揉,林桃提道:“四丫头,做火草纸这事,娘能交给你吗?” 徐四妹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初看到哥哥们都对这个家有用时,她就好失落,觉得自己好没用。如果她也能像哥哥们一样,为这个家挣钱…… “怎么了?你在担心自己做不好吗?”林桃问。 徐四妹猛的一抬头,水撒了一地,可她一点不在乎。 一双大眼睛瞪得噌圆:“我、我可以吗?” 第121章 我就想像娘一样!成为像娘这样的人! “当然可以。”林桃拿来帕子,擦着小丫头脸上的水。 “我只有几点要求。一、拿出胆识却不能莽撞。二、若有拿不定的主意,一定要来和我商量。三、做你想做的事。” “啊?”徐四妹一声惊呼。 林桃不解皱眉,徐四妹连忙解释:“娘、娘说,做我想做的事?” “是啊。娘希望你和你的哥哥们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所以,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你要好好考虑的问题。” “不用考虑!我就想像娘一样!成为像娘这样的人!” 这次轮到林桃不能理解了。“为什么?” 徐四妹看着她的目光慢慢变得灼热起来。 “我想像您一样,不用依靠男人也能活得很好。我、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想像您一样。” 说得激动,徐四妹甚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好。那就先克服自己的恐惧,想做什么,想怎么做,仔细想,好好衡量,然后去做就好了。 不要在做事之前就去想,如果做错了怎么办?如果做不好,又该怎么办?结果,只要需要交给时间就好。 无论结果怎么样,你只有做了才会知道。而且无论好坏,你也只有做了,才不会后悔。” 说完,把小丫头拉过来,继续给她洗头。这一刻,她甚至感觉到小丫头的身体都在颤抖。 这一晚,有人带笑入梦。 而有的人,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左右睡不着,徐四妹干脆坐起来,推开窗,任由夜风席卷全身。 此刻她的脑海里不停在想,如果没做好,娘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一生气,就把她随意嫁出去。 “不会的。”徐四妹摇晃着脑袋,想要把这种想法甩出去。 下一秒,她又抱着头哀嚎:“原来克服自己好难啊!” 不管了,明天就按想的去做!就像娘说的,无论结果怎么样,光是坐在这里想谁又能知道呢? 如果不去做,她又肯定会后悔。 “对!做就完了!” 于是后半夜,徐四妹都在盘算火草纸这件事。 从火草的季节,到制作需要的人手,甚至她还想找周大哥想想法子,把火草纸卖到更多的人手里。 “做!”虽然只有一个月了,她也要做一次自己想要做的事! …… 次日一早,因为睡得舒服,林桃起来得也比往日早了许多。 原想着这几日上山下山忙里忙外的四丫头太累,想着早起替她分担一下。没想到,她去后院的时候,鸡舍那边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院子里还晒着这些日子收集起来的鸡矢白,目测量还不少。 到了中院见厨房里冒着热气,林桃心想这妮子起得是真早。 等她进了厨房,方见只锅里烧着热水,灶上放了碗,碗里热着饭菜,却不见半个人影。 小丫头跑哪去了? “四丫头!四丫头!”叫了半天,也没人回应她。 林桃只好先洗漱,吃了早饭。 得!她算是明白了,自己起得再早,也早不过这小妮子。 有时候,她都怀疑,这小丫头是不是整夜不睡都在做事! 天大亮后,林桃又悄悄的去了前面的宅子继续糊井。 今天必须完成,然后凉上一天,就可以烧制了。 她得赶在县太爷挖出水来前,狠狠挣上一波钱,兜一波底。 而这个时候的徐四妹,已经领着周家人在后山了摘火草叶了。 他们上山的时候,天还没亮,等到了半山腰正好天亮,能看清地上的东西。 不像往日,天亮了才出门,等到了半山腰,都快到中午了,只有半日能做其他的事。 她昨晚算过了,掐着天亮到这的话,能有更多的时间做剩下的事。 摘满了背篓,早早下山。 坐在亭子里,徐四妹给周家每人倒了一碗水:“辛苦了。” 陈月娥挺了挺腰,不好意思说:“辛苦什么呀。我一个大肚子,三叔又是个小娃,我娘年纪又大了。真论起来,是我们对不住林婶给的东西。 就那些粮食和水,都够雇壮劳力了。” 徐四妹眼里顿时有了光。 拉着陈月娥说:“月娥嫂子,你可有熟识的,能叫人放心些的女子或是婆子?” “有、有啊。”陈月娥说:“我以前做些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活,认识好些女子妇人和婆子。” 徐四妹沉思半晌。 “月娥嫂子,你能帮我找这些人问问看,她们愿意来帮咱做活不?酬劳的话,每人每天可领一瓢水和十个钱。” 陈月娥突然话题一转道:“四妹妹这边看着挺着急的,咱就不回去吃了,我回去把午饭拿来这边,我们边吃边做边说。” “嫂子,我去拿。顺道把吃的送去爹的屋里。”周三娃说。 “你拿得动啥呀?别再把那一锅撒喽!”陈月娥撑着腰起身。 周三娃一脸疑惑的又坐了回去,继续搓火草线。 看着陈月娥离开的背影,徐四妹将唇呡成了一条直线。 出神间,就听周锄娘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忘了给你月娥嫂子说东西放在哪里了。四丫,我去去就回。” 这边,周锄娘追进自家住的宅子,正好撞见了挽着提篮要出门的陈月娥。 “月娥啊月娥!”周锄娘道:“你说你这是做什么呀?” 陈月娥目光闪躲:“娘,我、我不知道您这话是啥意思。” “啥意思?月娥,娘能理解你想挣钱,想替锄头分担重担的心。可是,你也不看看开口的是谁! 那是徐四妹!是林桃心尖尖上的人!她既然开了口,咱就得尽心尽力的去做呀!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男人是谁救回来的?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娃,又是靠着谁才活下来的?” “娘!我哪里没有尽心做了?这些日子,我挺着个大肚子,也没偷过懒啊!” 周锄娘气道:“我说的是这个事吗?你跟我还在这装糊涂呢?” 陈月娥眼神一变,深深的吸了口气。 “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四妹妹雇了别人,咱们家还有活可以做吗!到那时候,咱家吃啥喝啥?您二老又格外讲究,不吃人家白给的粮食!您说,您要我怎么办?” 第122章 真心待人,便能被别人真心以待。 周锄娘红了眼眶。 “原来,我们家最看重的原则,在你眼里就成了穷讲究?那你跟着我们这种穷讲究的人家,岂不是亏待你了! 好好好,若是这般,等你生了孩子,便放你去了得了!” “娘!”陈月娥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娘,您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只是、我只是觉得锄头太辛苦了!我、我想为他分担啊! 我、我只是害怕徐家四妹妹若是不给我们活做了……” “给予不给,那是人家的事,自然得由人家自己做决定!但我们做人做事,绝不能使心眼子!” 周锄娘呵斥道:“且不说徐家有恩在先,就人家这些日子这么真心实意地待咱,你咋好意思跟人家使心眼子的?” “娘、我……”陈月娥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一时被贪恋蒙了眼。 后悔道:“娘训斥得是。这事是我做错了,我这就去徐家给四妹妹道歉。” 周锄娘抚上陈月娥的头:“月娥,我曾经也有过女儿,只可惜她与我缘薄,早早夭折而去。 自你嫁进门来,我和你公爹是真把你当女儿待的。就将视为自家人,我们便能容忍你所有的错。 可别人却不同。错归错了,也不至于非要去道歉。四丫不提就罢,你啊,只要以后好好帮着四丫做事就行。 至于你担心的事,其实又何需担忧呢?我们周家人都相信,真心待人,便能被别人真心以待。 娘希望,你也能相信这句话。” 回到余晖苑,陈月娥往地上一坐:“四妹妹,刚才我们说到哪了?你方才是不是说,要雇些婆子妇人?” 徐四妹愣愣点头。 方才月娥嫂子走开的时候,她还以为月娥嫂子不愿意帮她呢。 “这个啊,你就放心交给我去办。你就告放我,要雇多少人?在哪做活?”陈月娥说。 徐四妹犯了难:“娘喜清静,这宅子,自然是不能让太多人进来的……” “那好办,到我家住的那边宅子咋样?” “可、可以吗?”徐四妹不由的问。 周锄娘插话道:“有啥不可以的?那不也是你家宅子嘛!你说行就行!” 于是接下来的一下午,徐四妹都在和陈月娥商量,雇多少人合适。 最后,还是周锄娘替她算出来,最多再雇七八个人即可。 徐四妹拍板道:“十个人吧!周婶子腿脚不便,月娥嫂子又大着个肚子,还有三娃子人太小,就都别上山了。” 陈月娥脸上闪过一抹失落。 周锄娘却是坦然一笑了之。 于她而言,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可以了。其它的,她从不多想。 她从小教导自家孩子,无愧无天,无愧于人,无愧无心,就够了。 空出手来,握了握陈月娥的手,以笑容表示,她做得很好。 受到宽慰的陈月娥这才掩过失落,坦然一笑。 正当二人了然接受时,徐四妹又道:“你们啊,就在宅子里,教她们咋做就行。这火草叶坏一片就少一片,可惜得很。” 那一刻,陈月娥终于体会到,真诚待人,就能被别人真诚以待是什么感觉。 …… 这边,林桃糊了整整大半日,才将整个井壁糊好。 瘫在地上,她直接把自己拉成了大字。 今晚晾一晚,明儿一起就可以背柴火过来烧制了。 回家的时候,已经天黑尽了。 四丫头还坐在亭子里,拍打着火草纸。 不得不说,这丫头认真做事的模样,是越看越好看。 “娘?您回来了!”徐四妹放下手里的拍棍过来道:“五斤火草纸做好了。我今儿请二哥带话过去,让三哥一早过来拿。” 林桃看了眼亭子里摆着的火草纸。 “看样子,那可不止五斤。” 徐四妹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说:“娘,女儿正想和您说这事呢……” 听完四丫头的想法,林桃眉头高挑。 平日里胆小得跟小白兔似的丫头,做起事来倒是有模有样。 最后,林桃只是得了句:“你周婶是个值得信赖的,有事可以多和她商量着办。” “是。”徐四妹牢牢记了下来。 次日。 早饭时,大炕和二桌回来了。 “娘,您的要求,我们做到了。” “喔?”林桃疑惑到:“给我说说,你们如何做到的。” 二人一入坐,就说起了这几天他们做的事。 合着,林桃以为凌府管事的会为难他们兄弟,没想到他们兄弟俩一开口,那管事的就答应了。 说到最后,二桌才讲,是凌老爷下了令,护院掌事非大炕莫属。 那管事还说,早就想这么限制下人们的进出了。 说得好像大炕二桌做的事,正是他早就想做的一样。 瞧瞧这话说得,也难怪人家能做到管事了。 林桃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位凌巍凌老爷倒是真看得起她。 余后好奇道:“老三又是如何做成的?” 一旁,大炕捂嘴闷笑,二桌却道:“三弟这事就比较有意思了。据说,三弟是做了凌小公子爱吃的,然后在一旁说什么,羡慕小公子面对一桌美食都不必慌张,不像他有两个哥哥,好吃的得抢,手慢了还抢不到。” 林桃挑眉头,不禁好奇三柜那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桌接着说:“凌小公子就问他,抢着吃是什么感觉。三柜就说,不好吃的抢来也是香的,要是好吃的抢到了就更香了。还问小公子要不要试试。 凌小公子本就好玩,觉着新鲜就闹着想要尝试。可小公子年幼,府中本就没有同龄人,那些姐姐们都比小公子大了许多,哪会和他玩这些。 三柜就提起了令夫人家的姑娘和公子。 这不,凌小公子就差人把姑娘和公子叫了去。结果饭桌上玩了一回后,小公子就跟上了瘾似的。” 大炕接话道:“三弟见这法子好用,还提议让令夫人的公子陪凌小公子一起睡,那夜二人疯玩了一晚……” 后面说的,无非都是凌小公子有人陪伴后,如何如何高兴之类的。 最后,甚至都轮不到三柜开口,凌小公子就主动去找凌老爷,提出要把玉姑娘琤公子接到自己院里住。 事也就这么成了。 林桃不禁挑眉,三柜这小子还是有点头脑的,不然也玩不出这种声东击西的把戏。 “娘?您是真的想为难三柜,所以才提出这个要求吗?”徐二桌问。 林桃笑了…… 第123章 若是连这点事儿都解决不了,还能成什么大事 “你们真当我是在刻意刁难于你们吗?”林桃无奈摇头。 “难道不是吗?”徐大炕脱口而出。 尴尬笑过,林桃问:“如果天再不下雨,世道会更艰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徐大炕闭上了嘴。 徐二桌却道:“娘是说,像顾如安那样的人会更多?” “原来我们二桌并不笨嘛!” 林桃将手伸向徐二桌的头,却被徐二桌躲开。 “我并不聪明,是娘说得很明白。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这和令夫人家的姑娘公子有啥关系。” “你啊!”林桃摇头道:“令茹什么人?你们当真以为她和顾如安相处这些年,是白相处的? 那日我看到顾美玉时,我就猜到了令茹的厉害。 不然,像令茹那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是如何在顾如安那个赌鬼手里,护下正当婚嫁年纪的女儿周全的! 让她的儿女与凌家那个宝贝疙瘩吃住在一块,令茹自当为她的儿女保驾护航,得小公子喜爱,她的子女自当穿好的住好的吃好的。 可若是凌家那宝贝疙瘩有点什么闪失,她的子女也是最先受到牵连的。有令茹把着关,我也才放得下心。 你们啊,做子女的永远不会懂,子女就是娘的命的道理。 我只是想让令茹教会三柜小心敬慎这四个字。” 林桃自顾自说完,才看见大炕呆愣愣坐在那,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了。 二桌也好不到哪里,两眼直愣愣看着她,眼里却没有光,一幅神游天际的神情。 “呵呵,瞧我,你们哪懂这些。”林桃自嘲。 就她这三个反正话都不懂的娃,哪懂那些宅子里的勾心斗角之事。 “行吧!既然你们做到了我要求的事,你们就继续在凌府做事好了。只是……”林桃认真道:“既然是你们想做的事,那就一定拼尽全力去做好。明白了吗?” 她也不知道这两傻儿子听没听懂,见他们点头,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起身正了正衣角:“吃完早点去睡会儿吧。我还有事要忙。” 咯噔两声,大炕和二桌统统站了起来。 “我来做。”大炕说。 徐二桌:“我也可以。” 林桃不解的看着两人。 “我们不困。”二人异口同声道。 “行吧。反正今天都是体力活,我一个人做,还不知道要做到啥时候去。有你们一起,也能快些。 去后院,背着柴火跟我走吧。”林桃说。 两小子倒是听话,做事也从不偷懒。 背上柴火,二桌突然问:“娘?咋不见幺妹叫?” “喔,四丫头去周家那边院子做事去了……”林桃也没隐瞒,直接说她把制草纸的事交给徐四妹去做了。 说到会雇人时,大炕惊呼:“哇!幺妹也太厉害了!” 二桌则是一脸老父亲般的笑,和满眼担忧。 林桃只当没看见,领着二人往前面的宅子而去。 到了门前,徐大炕一脸茫然问:“娘,这是谁家宅子?您咋还给这里送柴火呢?” 林桃从腰间掏出钥匙,咔嚓锁头打开。 “这、这这这这这……”徐大炕结巴了。 徐二桌一向没有表情的脸,此刻也是眼如铜铃,嘴张得老大。 “别发呆,还有好多木柴要背过来呢。”林桃推门进去。 徐大炕揉着眼睛问:“二弟,这、这宅子,难道也是咱家的?” “可、可能是吧。”徐二桌说。 要知道,他们在小浪村时住的那是个啥? 当初买下余晖苑并行的两处宅子时,他们都觉得像做梦似的,心里可满足了。 没曾想……前面这宅子,娘居然也买了下来。 这……一时真的有点接受不过来呀。 放下木材的林桃,往院门方向没见着人,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方见那两小子像游魂一样飘过来。 “回回神!要做事就好好做。”瞧瞧这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要是说这一片的五处宅子都是她的,他们还不得原地去世? 和她想要的相比,这才哪到哪! 敲打一番后,两个小子才正常起来。 三个人一起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林桃才把人打发回去。 剩下的,她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试探过泥的湿度后,才把木柴放进井里去。 火那么一点,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好了。 打着蒲扇,歇了半个多时辰,闲来无事的林桃便锁上门,逛去了周锄家住的宅子。 嚯,还没进门呢,就听到里面乱糟糟的说话声。 一进门,就在门口撞见了周锄。 “婶子,您咋来了?”周锄苦着张脸。 林桃探头打量着里面一圈的人问:“里面这是咋了?” 话音未落,就听里面又吵吵起来。 “月娥,不是大姐找事,你说这做一天到晚给十个钱,要放在以前,确实是高价。但眼下,你给我们钱有啥用呢? 我们啊,就想着,左右是在你这里做活,不如……你就管我们两顿吃的,走的时候再给一瓢水就够了。 咱们相识好段时日了,反正我们在家闲着也闲着,真不用说钱的事。” “就是,就是,钱给我们,也没用不是!只要能有口吃的,让我们有力气干活就成。” “……” 啧啧啧,瞧瞧这些个婆子妇人。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林桃一数,好嘛!这十个老娘儿们搁一块,简直就是台年度大戏! 爬上门边的花台,垫脚往里一瞅,被围着的四丫头正面色苍白的苦着一张脸。 笑着摇了摇头,林桃就从花坛下去了。 “婶子,您咋还笑得出来呢?”周锄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林桃哼笑道:“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还不能笑了?” “婶子!您没见四妹妹都愁成啥样了吗?要不,我过去先把人打发了去,这事儿回头商量一下再办。” 林桃一把将周锄拉了回来。 “怎么让人成长的道理,你师傅不是没教过你吧?想想你在牙行当学徒的时候,眼前这点事还能叫事儿?” “这、这哪有比呢?四妹妹还这么小,哪里能是这些婆子的对手?”周锄着急道。 林桃打着蒲扇:“她啊,若是连这点事儿都解决不了,还能成什么大事!且看着吧!我好不容易说服我家老二放开手,你可别做第二个徐二桌听见没!” “嗐!这都叫啥事儿啊!”周锄一脸懵逼,他是真看不懂眼前的小老太太啊! 第124章 小兔子急了,会咬人 看着徐四妹被那些婆子说得嘴都还不上,周锄心里着急啊。 又碍于林婶子刚才的话,他又不敢上去帮忙。 “四妹妹,实在不行,你倒是把人先打发去呀。”周锄着急得自言自语起来。 林桃跟看戏似的,垫脚探头往那边瞧。 就见那丫头脸色正在微微泛红,原本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手,已然到了腰间。 唉?这个动作……林桃笑了。 下一秒,里面传出吼声:“别说了!” 瞧瞧,她家小白兔也会凶人了。林桃着急忙慌的又爬上花坛。 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这时已经安静下来。 众人齐刷刷看向那丫头。 “你们不想做就直接说!还想要管两顿饭,怎么开得了这个口?是!一天十个钱是买不到粮食,可你们别忘了,我还给水呢! 说难听点,几天不吃饭你们饿不死,几天不喝水,你们试试! 告诉你们,现在有钱都买不到的,不是粮食,而是水! 条件就这样,不做的,现在可以走了!要不是月娥嫂子念旧情,想着照顾一下你们,你们当真以为我找不到人来做吗? 告诉你们,只要我在外面吼一声,别说给钱了,只要有水多的是人求着来做? 走吧!走吧!既然你们不做,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那些妇人婆子有些慌了,见那小女子不好说话,便调转方向对陈月娥说:“大妹子,我、我们也没说不做不是?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嘛!” 陈月娥刚要开口,周锄娘抢了话道:“哎呦,你们跟我儿媳妇可商量不着!我们都是给徐四姑娘做活的!” 那些婆子妇人又面色尴尬的看向徐四妹。 刚才闹着要管两顿饭的婆子又道:“姑娘,两顿不成,一顿总行吧?” 徐四妹手一抬,指着院门方向说:“您老可以走了!我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月娥嫂子,麻烦您替我送人出去。” 那婆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陈月娥还想开口打打圆场,旁边周锄娘催促:“月娥!徐四姑娘都开口了,你还站着做什么?赶紧把人送出去,别在这让徐四姑娘不快!” 陈月娥立马挽着那婆子往外走。 没走两步,就听那婆子大喊:“徐四姑娘,我不要管饭了,让我也留下来做活吧!” 陈月娥转头徐四妹。 林桃心都揪紧了,虽然以前也曾给四丫头说过怎么和婆子们打交道,可她也怕这小丫头一时心软啊。 这种见硬的不行,就换软的来折腾的婆子,是万万留不得的。 徐四妹没说话,旁边的周锄娘却道:“愣着干什么?没见徐四姑娘不说话?赶紧的,把人送出去!” 那婆子着急起来直喊:“徐四姑娘,我知道错了!您就让我留下来做活吧!徐四姑娘,我以后一定会安份听话,好好做事的。您、您就再给次机会吧!” 她的吼声越大越慌,那些还留在院子里的婆子妇人们就越安静乖巧。 这回,陈月娥脚没停的把那婆子送去了门外。 陈月娥送了门回来,经过时,唤了声:“婶子。” 林桃摆手打发道:“我就是无事过来逛逛,你忙你的。” 那边,剩下的妇人婆子们也不窃窃私语了,一个个安静且恭敬的看着徐四妹。 小丫头脸也不红了,气也不喘了。看起来,应该是找到了门道。 还不待她开口呢,那些妇人婆子先坐不住了。 “徐四姑娘,活是今儿开始,还是明儿开始?” “对对对,反正今天我也无事,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吧。不过,这都过了半日了,那工钱我不要,只要您给瓢水就成。” “今日还未开工,我也不占你们的便宜。明儿卯时,在这点名,活计会每日一早安排。”徐四妹说。 周锄娘接话道:“我们徐四姑娘做事从来板正,你们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可收好喽!谁要嫌自己家水太多,就直管张着你们的大嘴往外面说。 想好好做活挣钱挣水的,就管好自己那张嘴。” 婆子们早没了方才的硬气,这会儿赔着笑直点头,不停承诺着,不会把这里的事说到外面去。 林桃满意的从花坛上下来。 虽说,处理得还不够硬气,可有周锄娘的帮衬,这事倒也做得不错。 不一会儿,那些婆子就都给打发了出去。 四丫头这才看到她。 “娘?您咋过来了?” 小丫头颠颠的跑过来挽着她。 林桃握住她的手,才感觉到这丫头不自觉的颤抖。 拍了拍胳膊上的小手,林桃笑道:“不错!我闺女长大了。” 小丫头脸一红,低下了头。 旁边周锄娘过来打招呼,一个劲的夸赞:“四姑娘这是随了老夫人,要是个男儿身,那指定是能成大事的。” 话音一落,林桃感觉到小丫头微微一抽的手。 不由笑着大声说:“即便不是男儿身,也不是不能成大事的!老姐姐以后,可要替我照顾着这小丫头些。” “老夫人放心,只要您信得我周家,我这一家老小,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做。” 瞧见周锄娘眼里的歉意,林桃也就再没多说。 寒暄几句后,便回了余晖苑。 将门抵好,回头见小丫头还没回神,不由的笑出了声。 “好好干!让他们都看看,我林桃的女儿,也不比男儿差!” “娘、我、我真的可以?” “怎么不可以了?今儿不是做得挺好嘛!娘只想提醒你一句,看人不看脸,且看做的事。万不要像以前一样,随意的善待任何人。 因为这世上,有些人本就不值得被你善待。” “是!女儿记住了。娘今儿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林桃打着蒲扇思考起来,半晌,开口道:“我闺女就快能独挡一面了,那咱娘俩杀只鸡庆祝一下。” 说干就干,林桃转身就往里院走。 刚才还笑得挺开心的徐四妹,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娘!小鸡才出了不到十只,您都已经吃了三只老母鸡了!照这么下去,没等小的长大,咱家鸡就没了!” 回过神来,就连忙追了进去。 “娘!您可别把鸡崽子们的娘吃了!” 第125章 和娘一起同甘共苦吃泥巴 林桃正大刀阔斧的杀鸡,就见徐四妹一脸失落的看着手里的几个鸡蛋。 “怎么了?”她问。 “这些蛋都孵了好些天了,都没出鸡。我想,可能是坏掉了,打算把它们埋了。” 林桃把手上的水一抹,拿着个鸡蛋照了照。 好几个里面已经有了小鸡,或许是搬家的时候耽误了,这才没能孵化出来。 “埋了干嘛?这可是好东西。”林桃把里面有小鸡的一个个挑了出来。 “娘您这是要干啥?”徐四妹问。 林桃晃了晃手里的鸡蛋:“这个叫做毛蛋。” “啥蛋?”徐四妹眉头拧成了一字形。 “毛蛋!总之,这可是好东西。”林桃说。 这可不是她胡诌,上一世时她就刷到过毛蛋的功效。 毛鸡蛋里面的营养成分含量比较丰富,还有大量的氨基酸和dha,这些都属于大脑生长发育的重要营养物质。 同时,毛鸡蛋还具有保肝护肝的功效,能够达到滋养肝脏的效果,有助于避免肝功能出现严重的受损症状。 同时对于急性肝炎和慢性肝炎、病毒性肝炎等病症人群也可以适当的吃一些来达到保护肝脏的作用。 其次,毛鸡蛋中含有维生素c和维生素e,以及多种微量元素及矿物质元素,能够滋养皮肤、抗衰老的同时,提高自身免疫能力和抵抗力。 但这东西,不易让小朋友吃。 正好,一会儿烤烤,晚上就又能加上一道菜了。 于是原本想拿来炒的鸡,改成了叫花鸡。 撒了盐和香料后,拿树叶包裹起来。又把前几天砍下来的竹子劈成条,包裹在树叶外面。 最后就是糊上一层厚厚的泥。 在亭子前面生上一堆火,把糊好的鸡和毛蛋一起烤上。 徐大炕和徐二桌睡醒的时候,林桃早把烤好的叫花鸡和毛蛋放到了桌上。 迷迷糊糊的徐大炕瞪着桌上的东西直发呆。 鸡蛋他倒是认出来了,可那一大块泥是什么? “娘这是想吃烧泥块了?” 旁边徐二桌也是看着那大泥块游神许久。 盛饭过来的徐四妹说:“我问过娘,娘说,这个是叫花鸡,这、这个叫什么毛蛋。” “鸡?咱家鸡长这样?”徐大炕问。 徐四妹笑道:“娘说,鸡在里面呢。因为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醒,所以说了,等吃饭前才敲开。” “吓死我了!”徐大炕直拍胸口:“我还以为今天要陪娘吃泥巴呢。” “要真是泥巴,你也可以不吃。”徐二桌说。 “那不行!别忘了,咱们约定过的,和娘一起同甘共苦,即便是吃泥巴也要一起。”徐大炕提醒。 徐二桌直翻白眼。 于是林桃出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兄弟两个大眼瞪小眼。 挑了根韧性好的粗木柴,林桃就过去了。 哐哐哐一顿捣腾后,一股热气从裂缝中喷出来。 “好香哇!”徐大炕惊呼。 徐四妹也是一脸疑惑的盯着那大泥块。 只有老二,表情管理做得还算不错。 里面的竹子已经由青绿变成了深绿,还冒着热气。 竹香随着热气扑面而来。 掰散竹片,树叶显现出来。顿时原本单纯的竹香,多出了一股树叶的清香,和鸡肉独有的肉香。 “娘!好香啊!”这回惊呼的是四丫头。 林桃眼角直抽抽道:“不是娘香,是这鸡烤得香。” “啊?呵呵呵呵,是是,我又说错话了。” 当微黄的鸡肉完全呈现出来的时候,她那三崽子就跟唱歌似的,你一句来我一句。 拿筷子那么一拆,鸡肉就从骨头脱落下来。紧接着的,又是几个娃的呼声。 “别叫了,赶紧吃。”林桃就着筷子夹了一块鸡肉。 徐二桌第一筷绝对是夹给徐四妹的。 林桃正想说什么,一双筷子夹着个大鸡腿放到她的碗里。 “娘!您也吃。” 看着自家傻大儿,林桃扬起唇角,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只鸡就去了一半。 林桃想着孩子们喜欢吃鸡,那她就吃鸡蛋好了。 拿了个毛蛋过来敲开,热气溢出来时,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三下五除二把蛋壳一剥,一只蜷成团的小鸡崽呈现出来。 “这……”徐四妹惊恐的捂着嘴。 大炕直接把恐怖两个字写到了脸上。 就连一向很少有表情的二桌,此时也是一脸难以言表的神情。 林桃把小鸡崽子一提:“你们要吃吗?” 三人疯狂同频摇头。 林桃旁若无人的一口咬去了半只小鸡。 值得一提的是,口感是真的很好。 虽然有了一点毛,但是依旧入口香糯。 第二口把小鸡崽吃下去,大炕凑过来问:“娘,不好吃的话,您就别勉强自己。” 二桌直接夹了一大块叫花鸡放到她碗里。 四丫头更是夸张的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了她的碗里。 林桃都看呆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比起那个,毛蛋可好吃多了。你们不吃,是你们没口福。” 说完就又拿了一个毛蛋敲开。 汁水溢出来时,林桃连忙一口吸尽。 好嘛,这颗不是毛蛋,是活珠子。 活珠子就是还没有长毛的鸡胎蛋。 它还有个别名叫凤凰蛋。 传闻乾隆皇帝下江南,去到金华、兰溪一带和随从走散了,他一个人走得又饿又乏,在路旁一个农妇家歇脚讨东西充饥。 农妇家贫穷得没别的东西,就把鸡窝里正在孵的几个鸡蛋拿出来煮给他吃了。 没想到,乾隆越吃越觉得好吃,并为之取名“凤凰蛋”。 可见其美味程度了。 而且比起毛蛋,没有长毛和骨头的活珠子,口感上更是毛蛋不能比拟的。 至于营养,那就更别提了。 上一世时,曾有人做过试验,一枚活珠子的营养价值可以和同样重量的牦牛骨。 更别提这口精华的胚胎液了。 她只能说,吃过的人都知道! 等林桃抬起头来时,对上的,却是三张几乎复制黏贴的懵逼脸。 “娘?真的好吃?”徐大炕问。 林桃点头。“确实好吃。” 徐二桌蹙眉:“看娘方才的表情,像是真的很好吃。” 说着,就伸手拿了一个敲开。 不得不说,二桌这运气倒也不差,又是一颗活珠子。 二桌学着她方才样子,一口吸进嘴里,然后眼珠子差点瞪出了眼眶……“好、好吃!” 第126章 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善待的! 这回,徐大炕丝毫没有犹豫的也拿了一个烤毛蛋。 敲开是看起来不瘆人且口感更好的活珠子。吃起来视觉负担也就没那么大。 “嗯!香!”手里空了。 兄弟两个同时敲开第二个烤蛋。 二桌看到小鸡崽子的头时,脸顿时垮了几分。 比不得大炕,第二个打开,还是颗活珠子。 不过这回,大炕可没吃,而是递给从没有向烤鸡蛋伸过手的四丫头:“幺妹尝尝,真的很好吃。” 四丫头抗拒地直摇头。 大炕甚至还试图直接把鸡蛋壳剥了放到四丫头碗里:“尝尝,真的好吃。” 林桃在半空中把大炕的手给拽了回来。 “自己觉得好,自己吃就行。”有些人是真的接受不了这种食物的,没必要强逼着人吃。 徐大炕倒也听话,手里的东西丢进自己嘴里。 四丫头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林桃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四丫头碗里:“不喜欢,就要说出来。哪怕是对最亲近的人也要说。” 四丫头点了点头:“好、好的。” 吃完饭后,徐四妹把之前就做好的五斤火草纸交给大炕和二桌,并且嘱咐两个哥哥,明天早上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把钱带回来。 送走哥哥们,四丫头开始收拾碗筷,然后照惯例捣腾后院的鸡和小鸡崽去了。 其间,林桃想上去帮忙,却被小丫头撵开。只好打着蒲扇坐在旁边看那丫头忙活。 想起白日里的事,林桃随口问道:“丫头,你想好明日要做的事了吗?” 徐四妹直身子捶了捶腰:“想好了。明儿一早,三娃子带她们上山摘火草叶。周婶子腿脚不便,月娥嫂子大着肚子,就留在咱家这边负责拈线织布的事。 中午三娃子回来,就到咱家这边做编织的活。最后的拍纸,可以等我晚饭把鸡舍收拾好后来做。” 林桃眉头高挑:“啥意思?你雇那些婆子妇人,就只是让她们上山摘火草叶?” “嗯!”徐四妹认真道:“今儿见了面,我才发现,这人和人还不是不一样的。不是所有人都像周婶子一家这么可靠。 我不放心她们,且等着相识些时日,再看其中有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你是担心……她们偷学了去?”林桃问。 “是。”徐四妹神色凝重的说:“娘的本事,本就不该让外人偷学了去。如果连这个都守不住,娘即便有再多的本事,咱家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我是女儿身,可我和哥哥们想的一样,我也想为娘养老,也想娘后半辈子过得舒坦安逸。” 别看林桃面色不改,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她这闺女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清了清嗓子,林桃提醒道:“你月娥嫂子心善、性子软,若是再与你提起今日你撵走的那婆子,你就更不能因为月娥嫂子让那婆子回来。” 四丫头两眼茫然的看着她问:“为什么?我是说,如果驳了月娥嫂子的脸面,月娥嫂子心里会不会不舒坦,又或是觉得我这个做妹妹连这点脸面都不给,最后闹得心生隔阂。” “如果她陈月娥真是这种里外不分的人,你这个妹妹不做也罢。想成大事,原则就需放在首位。 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性格决定德行,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浪子回头一说。浪子为什么会成为浪子,才是该在意的地方。在一些大是大非上,错误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看着徐四妹陷入沉思,林桃也不在多话。 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对她这些识人辩术之话,能理解多少。 躺在台阶上,林桃仰望着天上的星星陷入了回忆。 半晌后,突然听四丫头说:“女儿记住了。” 兴许是白日里太累了,林桃早早便睡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会很累,今晚估计是最后的轻松了。 …… 余晖苑隔壁的宅子里。 “月娥!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对四丫说,听见了吗?”周锄娘问。 “为什么?”陈月娥不理解道:“秦嫂子今儿也不是有意顶撞四妹妹的。以往秦嫂子人还是不错的,我送她出去的时候,秦嫂子也把家里的情况说给我听了。 她大儿子一家把家里的东西全卷走了,她想要四妹妹管两顿饭,也只是想把吃食省下来带回家去。 毕竟家里还有两个老的三个小的。” 周锄突然开口:“你亲眼看见了?” 陈月娥愣神后,摇了摇头:“她说的。” “你傻不伤?她说你就信了?别的不说,就她带着一群妇人婆子差点把四妹妹逼到墙角,就是不对的! 依我看,那婆子可不是什么善类!你以后,少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咱家都还指着林婶子过活,你倒好!吃了两顿饱饭,操心起别人来了!” “我……” “你什么?”周锄咬着牙道:“收起你的善良!这个世道,善良是会害死人的!如果二娃不善良,他此刻就能好好活着!” 周锄娘和靠坐在床上的周锄爹又抹起泪来。 陈月娥连忙道:“爹娘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月娥啊!你还太年轻,世人的嘴脸还看得太少。你自己是个善良的,就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吗?想想周氏那些族人,想想周壳子!” 周锄娘眼里充满的恨意。 陈月娥低下了头:“我记住了。再也不会帮她们说话。” “爹娘早点歇息。不早了,我扶月娥回去了。”周锄扶着陈月娥往外走。 回屋的路上,周锄看着月亮轻声道:“你和娘很像。我小的时候,爹腿还没断,手上也有把力气。家里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好。 氏族里病了没钱看的,会上门来借。日子过不下去的,也会上门借粮。娘就像你一样,真心诚意的对待每一个人。 那时候,他们一口一个叔一口一个婶。 可自打爹摔断了腿,钱也看腿花光了,他们在族人口中就再也不是叔和婶。 就连二娃从他们口里出来,也成了周二傻子! 那时候我们一家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善待的!” 陈月饿心疼得红了眼,挽着周锄的胳膊靠到他肩上。 “锄头你快别撕伤疤了,我知道错了。” 第127章 要是早知道这姑娘这么精明,她哪敢啊! 次日一早,徐四妹早早起来做好了吃的。 掐着点等在门口,盼着两个哥哥回来。 和往日一样的时辰,徐大炕徐二桌两兄弟回来了。 开口叫门,门就打开了。 徐大炕把肩上的包袱递过去:“钱。” 徐四妹都没打开,提着包袱就往中院跑去。 林桃出来的时候,就见着徐四妹像只小鹿一样,蹦蹦跳跳的冲她过来。 “娘,火草纸的钱!” 林桃掂了掂,里面咣当的响。 打开一看,是五个大银锭子。 “这是……五十两?”徐四妹问。 林桃点头:“对。这些银子,都有你们的功劳。” 小丫头一脸通红的挠了挠头:“我去给娘打水去。”说完就跑去了后院。 林桃把包袱拿进屋子,从床尾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打开。 里面是之前买宅子后剩下的七十五两四百钱。 加上这五十两,就是一百二十五两四百钱了。 回头得找个更好的地方放银子才行。 不是防着自家儿女,而是她这宅子不小,却连个护院都没有。 过几天水卖起来,自己又不能随时在家,钱放在屋里,她可不放心。 等她出来的时候,洗漱的东西已经放在门口。 大炕和二桌也都坐在亭子里等她。 “四丫头呢?”她问。 二桌指了指周家方向:“幺妹说她吃过早饭了,过去忙去了。” 洗漱完,林桃自家两傻小子吃了早饭,把俩儿子打发去休息后,拿了钥匙去前面的宅子去了。 来到枯井前,里面的火已经熄了。 地面因为长时间的灼烧,到现在都还留有余温。 拿了绳子下去,四周烧得布满了柴灰,柴火烧得很干净。 井壁也灰黄灰黄的,她敲了敲:“听声音,还不错。” 接下来,就是清理干净后,放水看看了。 尽可能的把柴灰背出井,林桃又回了余晖苑。 这时候,大炕和二桌都已经回屋睡觉了,正好,她可以把地下管网最后那一点接通,前面宅子的水井就能蓄水了。 从小门出去,揭开水源后,调整好角度,她把最后一截竹子埋了下去。 听着水流细小的声响,林桃不由的扬起了嘴角。钱啊!她又离理想进了一步了! 最后把水源掩盖回去,又把回填的土平整好,还从上面抱来许多枯竹叶撒在土上,踩了很多脚后,确定看不出什么端倪才又把门锁好。 之后就是整整一天漫长的等待。 这一天很重要,她得算好多久能放满那口水井。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水井边。 …… 这边,徐四妹到周家时,连周大哥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在等她了。 打开院门,她站在门内等着那些婆子过来。 天微微亮起,婆子们就相约而来。 “周钥大哥,麻烦你拿纸笔把她们名字登记下来,让她们按下手印。” 周锄听令而动。 登记完后,徐四妹又叫来了周三娃介绍给那些婆子。 “今天,三娃子带你们上山去找我要的东西。以后,你们过来登记了名字后,就可以自己上山了。 摘满背篓后,就送回来,直到下工的点。你们离开前,我会把你们带来的水葫芦装好水。每天十个的工钱,每周结一回。” 这回,婆子妇人都没了异议。 周三娃很听话,背上背篓,领着一众妇人婆子从自家宅子的侧门上了山。 原本那门是没有的,是她前些天拜托周锄大哥新开出来的。 陈月娥和周锄娘也拿了背篓要跟上去,徐四妹忙将人拦了下来。 小声道:“周婶子、月娥嫂子你们就别去了,同我去我家去做前儿没做完的火草线。” 陈月娥婆媳俩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 还是周锄反应快,上来拱手为礼道:“谢谢四妹妹对我娘和我媳妇的照顾!” “咱们两家不说这些。周大哥你要有事,你就去忙。这女人做的活,就不耽搁你了。” “那就有劳四妹妹多加照顾。”周锄道。 徐四妹领着人回了余晖苑,三人坐在亭子里,继续拈火草线。 掐着点,徐四妹放下手上的活,又回了周家住的宅子。 周锄娘看着徐四妹离开的背影道:“不愧是林姐姐的闺女,越来越像林姐姐了。” “瞧娘这话说得,四妹妹本来就是林婶的生出来的,长得像有啥好奇怪的!”陈月娥说。 “你啊!娘说的可不是模样长得像。而是那性子!沉稳、干练。一点都不像第一回当家作主的。” “也是。我都没想到四妹妹会防着那些婆子。” “你?你和四丫比起来,差多了。不过,你现在好好看着,跟着学学,也是不错的。” “娘提点的是。” 这边,周三娃原路带着那些妇人婆子回来了。 走在前头的周三娃把背篓里的火草叶往簸箕里一倒,瘫坐在地。 后面的婆子们排起长队,挨个把背篓里的火草叶倒进簸箕里。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等到第七个妇人提着背篓过来时,徐四妹一把拉住了背篓。 “王嫂子,你这背篓里的草叶子是怎么回事?” 王婆子不解问:“徐四姑娘这话啥意思?是我摘得不对吗?哎呦,瞧这眼睛,徐四姑娘莫要生气,一会再去的时候,我一定仔细着些。” 徐四妹把背篓一扯,指着院门方向:“王嫂子请回吧。我可没有那种闲功夫,成天在这和你斗这种心眼子。” “这、姑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我不过是摘错的您要的东西,也不至于就成了姑娘嘴里斗心眼子的人吧!” 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舒服,一个个却又胆战心惊的不敢吭声。 只觉得这徐四姑娘是个挑剔的主,要求也太苛刻了些。 奈何她们都怕丢了活计,就像这徐四姑娘昨儿说的,人三天不吃东西饿不死,可三天不喝水兴许就渴死了。 只觉得这徐四姑娘真是个不好相与的事儿主。 感受到众婆子眼神,徐四妹挥手让下一个婆子上来,将人家手里的背篓和王婆子的背篓放在一起。 “你告诉我,这不是跟我斗心眼子是什么?” 众人探头看过去,齐齐“哎呦”起来。 “怎么能这样?这不是欺负徐四姑娘嘛!大伙的背篓都是满的,你王婆子怎么只摘了半背篓呢!” “就是!我们刚才还觉着是姑娘挑剔,合着,是你这婆子不把姑娘放在眼里!” 王婆子搓着耳垂求道:“我、我、这个、那……姑娘,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敢了!我、我真的只是第一次找这种草,所以手生了些,这才比别人慢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能比别人做得多。” 后悔还来得及吗?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原想着只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小丫头片子,随便糊弄糊弄,就能白领工钱和水。 要是早知道这姑娘这么精明,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做这种事啊! 第128章 这么稀罕的要求,愣着干嘛?满足她啊! “姑娘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那一家老小还都指着我带水回去呢!姑娘求求你了。”王婆子跪在地上,满脸鼻涕眼泪的拽着徐四妹的衣角。 见徐四妹眼里有了犹豫的神情,王婆子想起了陈月娥说过,徐四妹是个心善的,继而卖起惨来:“姑娘,我家里还有两个比你稍小的女儿。如果我带不了水回去,我公婆就要把她们卖给人家做妾,她们一个十三岁,一个才十一岁。 救您看在她们的面上,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我保证,保证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了。” 那些妇人婆子被王婆子说动了情,也跟着抹起泪来。 甚至有人小声的为王婆子说情,希望她能原谅王婆子一回。 而从小浪村出来的徐四妹,生平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 看着王婆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想起爹娘和自己以前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心软起来。 可她没有开口,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如果是娘的话,娘会怎么处理呢?会原谅,还是…… 她想起那日娘对她说的话:想成大事,原则就需放在首位。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性格决定德行,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浪子回头一说。浪子为什么会成为浪子,才是该在意的地方。 在一些大是大非上,错误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是的!一个把心思花在钻空子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做人的原则呢! 就像娘说的,性格决定德行。 王婆子性格使然,这次原谅了,说不定以后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看了眼嚎啕大哭的王婆子,徐四妹开口了:“请你离开吧!我想要的,是能一心一意一起做事的,而不是一个把心思花在钻空子上的人!” “姑娘!”王婆子的哭声没了,她不敢相信,一个十五六的丫头片子怎么这般铁石心肠。 见自己招数使尽,徐四妹都没有心软,王婆子心里了然纵使再多的眼泪,也是无用的。 便也不再自讨没趣,拍了拍膝盖头说:“那好歹我也是做了半日工,背回来半背篓东西的吧。还请姑娘把我这半日的工钱结一下。” 看着直接换了张脸的王婆子,有人问道:“王氏你、你怎么像换了张脸似的!” “不然呢?”王婆子擤了一把鼻涕甩到地上,手指在衣角抹了抹:“既然哭着求她没用,我还浪费我的眼泪做什么?不如拿了我该拿的,走就是了!” 王婆子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叫方才为她说好话的几人都觉得丢脸。 “你、你这婆子,原本就是你做得不对,你怎么好意思向姑娘开口?我要是你,我得捂着脸离开!” “笑话!我怎么就没脸见人了?她说了下山必须是满满一背篓吗!我即便背了半背篓回来,那也得给我这半背篓的酬劳!” 原本还有些心软的徐四妹此刻也看清了王婆子的真面目。 果然娘说的是对的! 这种婆子就是个毫无底线之人!方才哭成那副模样,只不过是在装可怜罢了! “你不吭声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徐四妹,我王氏可不是好打发的!”王婆子一伸手:“半日的工钱,五个钱,半葫水,拿来!” “你这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别人半日摘一背篓,你半日只得小半背篓,你也好意思向我讨半日的工钱!脸都不要了是吧?” 王婆子一咬牙,没想这小女子还是个牙尖嘴利的主! 左右脸皮子都撕破了,她就不客气了:“你自己说的,每日上山两趟,也没说每次下山得带多少东西回来不是吗? 哼!要怪,就怪你自己话没说清楚!今儿,你要不给我半日的工钱,我、我老婆子还就不走了!” 说完,王婆子bia唧一下坐到了地上。 有人凑过来说:“姑娘,这婆子也是无赖得很,与其让她在这里吵吵,耽误了下午的活,不如就给她东西打发去了得了,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您真要气坏了身子,倒是姑娘吃亏了。” 徐四妹气得直喘大气,她心里清楚,今儿这事要处理不好,以后还不知道哪些人会学了去呢! 到时候,别说做事,只怕是那些不敢耍心眼子的,分都得学些去! “今儿我还就真不服这口气了!”把王婆子的背篓连同里的火草叶一起丢到王婆子面前:“你这些摘的全是错的!拿走!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一文钱,一滴水!” 何止王婆子,连带着那一群妇人婆子都傻眼了。 还有这种的?!这、这徐四姑娘也是个不好惹的啊! 徐四妹把手往胸前一抱:“和我比无赖,哼!我娘说了,走无赖的路,无赖就无路可走!要么你自己走,要么……” “咋的?你还想动手打人不成?”王婆子直接耍起泼来,把头往徐四妹怀里顶,嘴里大叫道:“来啊!打我啊!来,冲这来! 正好!我要没点伤,我都不好意思赖在你家好吃好喝挣大钱!你家粮食多钱多,你就把我往死里打!” “你、好个无赖!大姐婶子们,动手给我把这婆子丢出门去!”徐四妹喊道。 然而那些妇人婆子又不是第一天和王婆子打交代,哪里会不知道那婆子耍泼起来,是真的脸不要命不要的,平日里躲还来不及,哪里把这狗屎往自己身上巴拉。 可是碍于徐四姑娘的脸面,又不能站着看热闹。 只好草草的劝着,将王婆子拉开,却没人真敢动手把王婆子拖出门去。 她们越是表现得胆小,王婆子就越是有底气,甩开妇人婆子的手就又拿头来顶徐四妹。 嘴里还叫嚣道:“来啊!今儿你不打我,我都看不起你!来!冲老婆子的头顶来!今儿要么你把工钱结了,我走出去。 要么,我就是成了尸体,我也躺在这不挪位!” 徐四妹慌了,学着娘的样子吵架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难不成,还要学着娘的样子打架吗? 可她、她哪里能是这老泼皮的对手! 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哟!听说过讨钱的、讨食的,活了大半辈子,我老婆子还是头回听说讨打的! 这么稀罕的要求,四丫头你愣着干嘛?满足她啊!” 第129章 遇上这种自以为是又嘴贱的,直接上手就行了 王婆子也不撒泼了,众婆子也让开路来。 一个比她们高出大半个脑袋,身着粗麻布衣裳的小老太太,提着根木棍向她们走来。 徐四妹如见救星一般,眼里溢着眼珠子,委屈巴巴的喊了声:“娘!” “我当是谁呢?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事儿!告诉你们娘俩,欠我的工钱赶紧拿来!不然……啊!” 话还没说完,王婆子就大叫起来。 旁边围着的妇人婆子都吓坏了,不自觉后退开来。 “娘、娘、她、她的头……”徐四妹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林桃却是手一扯,王婆子就踉踉跄跄的跟着走,一双手护着头发,嘴里大叫着:“痛、痛痛、痛啊!” “这就痛了?方才不是挺狠的,还逼我闺女打你吗?我还以为你不怕痛呢!”说着,林桃使劲一拽手里的头发,王婆子脚下一个没跟上,整个人向前倒下。 要不是林桃拽着她的头发,王婆子就该整张脸着地了。 然而林桃却没有因为她摔倒而停下,而是拽着她的头发拖着她继续往前走。 “学着点!人家都三番五次的让你动手了,你还站在那听她啰嗦啥?遇上这种自以为是又嘴贱的,直接上手就行了!” 数落着跟上来的徐四妹,林桃手一提将王婆子甩飞出去。 面门着地的王婆子缓了半晌,趴坐在地上,感觉魂还没回来。 林桃向徐四妹伸出手,徐四妹两倒抽一口气,往日娘伸手就是叫她拿刀的。 “娘、刀、刀就不必了吧。” “刀?什么刀!”门口坐着的王婆子一下回了神。 林桃气得直翻白眼:“她的背篓啊!” “喔!”徐四妹慌忙跑回院中,把那半背篓火草叶倒出来,才将背篓拿去王婆子面前。 王婆子揉着自己的头皮哭喊道:“你、你们欺负人!” “我就问你走不走?你要不走,老娘直把你埋菜地里得了!” “啊!不不、我、我走、我走。” 指着王婆子逃走的方向,林桃说:“丫头,这种人,你越是怕她,她就越找你麻烦。你要是早像娘这样安安静静动了手,她早就逃了。” 看着王婆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徐四妹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她转向小老太太,低声道:“女儿让娘操心了,这种事,不会再有下次。” 骂也骂过了,气也气过了,林桃揉了揉小丫头的头,轻声道:“娘没责怪你,只是在告诉你,面对什么,要用不同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老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知道为什么吗?” 徐四妹摇头。 “讲理的人,你和他讲理才有用。那些不讲理的,何必浪费口水!打到她服就完了!不会挥拳头,扯头发抓脸会不会?你手上的指甲可不是拿来看的,是拿来用的!” 徐四妹一脸认真的点头:“女儿记住了。” 而身后院子里的妇人婆子们都被这番言论惊呆了。 这……真的是亲娘? 林桃抬眼看了一下院子里那些妇人婆子,众人被吓得缩成一团。 惹不起、惹不起,路子这么野的小老太太,她们更不敢惹。 “行了!我也就是路过听到吵吵声才进去看看的。你忙你的吧,我那边还有事。”说完,她把手里的那根木棍塞到徐四妹手里。 然后扯着嗓子说:“要是够不着头发,挠不到脸,就直接用棍子!那些想要用受伤讹你的,你也别客气! 在咱家宅子里,还想讹咱? 我呸!老娘有的是钱买通官老爷,偏就不赔她!真要给我惹急了,弄死了就说她是来偷咱家粮食的!” 徐四妹咽了口唾沫,点头应声,方送走了小老太太。 …… 这边,逃走的王婆子,直到看不见宅子大门,才大喘着气停下来。 手里的背篓往地上一摔,气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差一点,只差一点! 哪怕是半葫水,她也能证明徐家有水,就能带人上徐家去讨水去! 明明只差一点!“啊……”王婆子气得直扯自己的头发。 等她松开手的时候,十个指头缝里全是头发。 于是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又一次暴躁起来,对着脚边的背篓一脚又一脚的跺。 这下好了,活没了、水没了、钱没了、最后连本就不多的头发都更少了! …… 这边,徐四对一众妇人婆子们严肃道:“如果还有想斗心眼子的,就请回吧!我倒不怕你们使心眼,我只怕娘脾气不好,一个失手伤了你们! 要是你们无心好好做事,就请回吧!今早这一趟,只要背篓是满的,我都会付半日的工钱!” 一众妇人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徐、四姑娘,我、我们又不是王婆子。我们既然来了,自然是想好好做的。”有人回道。 “那就好!希望方才的事,再也不会发生。时辰不早了,想继续做的,该上山了。”徐四妹让开路来。 一众妇人婆子背着背篓又上山去了。 这回,再也没有敢耽误脚程的,更别提想偷懒省力,不把背篓装满了。 拿簸箕把散落在地的火草叶装好,拿回了余辉苑里。 另一边,林桃趴在井边往下看,不得不说,水太小是真的慢。 这都半日了,水才过半。 守到黄昏时分,水位总算没过了出水口。 将漂浮在水面上的柴火灰撇净,天已经黑了。 锤着老腰回到家时,周家人都已经回去了。 “娘?您这是出啥事了?衣裳咋全湿了呢?”徐四妹迎上来。 “没事,衣裳换了就是。四丫头,你去隔壁找周锄,就说我找他。” 小丫头就是这点好,她说啥就是啥,从不多问,也不多话。 等她换好衣裳打开门时,周锄已经坐在亭子里了。 她过去坐下:“买家找好了?” “人家都来问了好几回了。我一直拖着呢。”周锄小声道。 “行,今晚就可以让装水的车过来了。跟车过来取水的人,最多只能有三个。不愿意的,咱的水就不卖他家。还有,一手银钱一手货。地主家可没有余粮,概不赊账。” “婶子放心,这些我都交代过的。我这就去通知买家。” 周锄前脚离开,四丫头就把晚饭端上了桌。 “娘先吃吧!晚上还有事,不知道将您耽搁到啥时候。” “白天的时候,没吓到你吧?”林桃接碗吃了起来。 第130章 别人都忙着卖的东西,婶子为反倒抢着买。 徐四妹甜甜一笑摇头道:“没有。倒是那些妇人婆子们被吓得不轻。下午摘回来的火草叶,比早上的多了不少呢!我看她们挺用心的,就多给了些水。” “人家尽心付出了,咱当然要给足回报。以后这些事,你看着办就好,不用告诉我。还有,以后你装水就用周家宅子那边水缸里的水,咱家水就别往外拿了。” 把水源所在地撇干净,免得给人抓到把柄。 …… 填饱肚子,林桃早早就去前面院子等着了。 快入夜时,周锄牵着一辆马车来了。 只不过那马车后面,拖的是个四四方方的箱子。 这是她让周锄借来的,原本是县衙里用于救火时拖水用的车。 马车后的箱子也是特殊处理过,专门用来拉水的。 当初为了拖水的车能自由进出,她就将院门的门槛给去了的。 开门把水车放进来后,又将门抵死去到水井边。 “装水吧。一会儿还要送到那边去。” 一个打水,一个提水,要装这一车,还是要些劳力的。 林桃还好,周锄那瘦小的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 水箱装了大半,周锄就汗湿了衣裳大喘粗气。 “婶,差不多了,那边的缸也就只能装这些水。” “行,走吧。”把水桶一放,林桃提起砍柴刀跟着马车出门了。 为了安全起见,她刻意把水转到周族长那处荒废的宅子里。 到了地方下了水。 “你一个人行吗?”林桃问。 “婶子放心,我找的买家也是挑选过的。” “行。”林桃牵着马车走了。 出门的时候,她看见周锄正望着院子里那棵枯萎的大树发呆,不由的微微心疼。 当初把址选在这的时候,她也考虑到过周锄的感觉。 奈何确实没有比这里更好、更适好的地方了。 把马车藏好后,林桃刚摸上院墙,就听到了车轱辘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辆同样装有水箱的马车出现在宅子门口。 原本还在大树下发呆的周锄,迎了出去。 院墙上,林桃不由的握紧了砍柴刀。 她自知道,眼下卖水的风险有多高。可还是那句话,风险有多高,利益就有多大。 就见周锄和其中一人低声交谈几句后,那人递给周锄一个包袱。 周锄勾着包袱看了一会儿,就指了指后院:“水在里面,你们自己装吧。” 旁边那人一挥手道:“你们进去装水。我在这与周牙人叙叙旧。” 说是叙旧,无非就是怕被周锄骗了,在这守着周锄。 不怪人家谨慎,她又何尝不谨慎呢! 直到里面的人再出来,门口守着周锄的人才与周锄拜别。 周锄背着包袱出门往他们约好的地方而去。 林桃轻手轻脚的下了围墙,小跑过去。 一见到她,周锄就把包袱递了过来:“婶,五十两,我验过,没问题。” 林桃点头接过包袱,和周锄一起绕道离开了这里。 回来的路上,她看了看天:“后半夜是不是还有一个买家?” “是!咱们回去装水拖过去,应该刚好。只是这一晚不睡,婶子的身体怕吃不消。要不,我一个人去得了。” “不行。”林桃呵斥道:“真要是出点什么事,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周锄低下了头。 非但没有因为被吼而觉得失了脸面,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 好在第二趟走得也非常顺利。 不难看出,周锄在挑选买家上,也是下足了功夫的。 再次回来,他们把马车赶进后院拴好。 林桃道:“辛苦了,明儿白日里,还有事麻烦你跑一趟。劳你问问,这附近可还有宅子要卖的。要是没有,铺子也行。只要便宜。” 周锄愣在了原地:“不是吧!婶子还买宅子呢?” “不买宅子,我挣钱干嘛?” 也是,周锄无话可答,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别人都忙着卖的东西,婶子为反倒抢着买。 但他也知道,不该他问的,不问。 就好比这宅子水井里的水。 林婶搬来以前,这些宅子是他亲手打理出来的。 原本明明干枯了的井,怎么落到婶子手里,它就突然就有水了? 这、这让他感觉不像是真的,仿佛、仿佛做梦一样。 “婶子还想买多少宅子?”他问。 林桃想了想,说:“我现在有二百二十五两,能买多少?” 周锄再次傻眼。 “二、二百?不是,婶,这宅子不能吃不是吗?您现在手上的宅子,您家一人住一处都够了,怎么还要买呢?” “这你就别管。这二百多两,我要尽可能的入手宅子或是铺子。” “是!我知道了,明儿一早,我就去牙行看看。” 林桃点头:“行,赶紧回了吧。还能睡会儿。明儿晚上,咱们还得跑两趟呢。” 出了宅子,她直接把门锁死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淡淡的红。 伸了个懒腰,林桃直接回屋补瞌睡去了。 …… 一觉睡到傍晚,从屋里出来,就见周锄坐在亭子里。 “婶。”周锄挥手。 林桃过去,不好意思的笑道:“等久了吧。你这孩子也是,与其在这等我,也不晓得回去睡会。我醒了自然会过去找你。” “昨晚睡过了,不困。”周锄说着,从怀里拿出四张房契。 “婶子瞧瞧,这是三处宅子,刚好是这一片的。”说着,抽出其中一张,放到她面前:“这张是处铺面的,婶子要去看看吗?我带了钥匙。” 其实上面写的字,她都能看懂。只是因为原主不识字! 那三处宅子,就在旁边。 而那处铺子地段着实不错,只是面积小了些。 周锄说那以前是外卖胭脂水粉的。 “怎么会这么便宜?”总共二百二十五两,周锄是怎么做到的? “婶子不知道,眼下镇上严重缺水。于是一些之前没打算离开的,现在着急着想要离开桃源镇。这走人越多,留下的人就越心慌。 这不,原本这三处宅子,怎么着也得一百两往上。眼下着急出手,五六十两就买到了。 就是这处铺子还差些钱。卖家咬着二百两,没得商量。但是……” 第131章 回头娘把你揍死了,那副棺木正好你自己用了 周锄凑过来说:“他说用粮食和水换也可以。我打听了,粮食只要五十斤菽,水多少都行。 那涂掌柜四世同堂,听说早接不开锅了。 哎!像涂掌柜这样的堂面不大,又多少有点家产的如今是最惨。 您说,要像镇外那些农户们,无产无业,大不了领着一家老小外出逃荒。 可涂掌柜呢?镇上就这么一点几代人存下来的产业。总不能丢在这里荒废了去!但若外出,他们又哪里比得过那些成天上山下地的农户。 老的老,小的小,只怕会死在逃荒的路上。 眼下,只能卖铺子卖宅子,抵换着过活。 可怜他们若是盛世,还能存着些钱。可眼下……他们一家,连找口饭吃都难。” 林桃也长出了一口气。 可不是嘛! 无论在哪,这活在中间夹心层的人啊,永远是最可怜的。 财力比不过大门大户,求生的能力又不及下层人,夹在中间着实难受。 长叹几声几声的周又道:“不瞒婶子,我也是有私心的。要是婶子愿意换,也算是婶子帮了这涂老板一回。” 思索半晌,林桃还同意。 她从周锄的话里听得出来,只怕这位涂掌柜与周锄多少有些恩情的。 周锄成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替她卖命,总不能这点情面都不讲。 左右又不是要拿大米换,菽嘛她这有不少,再过些日子大炕他们还能领回来六十斤。 “行!一会儿我把菽装好,你再拖些水过去。回头,你再把这些地契房契拿去写到我的名下就行。” “婶子。谢谢您!”周锄高兴得直接从石凳上蹦起来。 林桃起身时,想起什么问道:“那涂掌柜把铺子卖了,是要离开桃源镇吗?” 周锄点头。 “那你回头送东西过去的时候,让他们别走。日后大旱过去了,那铺子还是让给他家做,每月交租子就行。” “真、真的?”周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这等着,我去拿菽。”林桃转身去了厨房。 东西弄齐后,周锄急忙就离开了。 吃了晚饭,林桃也去了前面的宅子。 晚上周锄来的时候,今儿的四张房契都写到了她的名下。 林桃在心里算了算账,三处宅子花了她一百七十两。 如今她有八处宅子,一个铺面。家里还有余银五十五两四百钱。 看了眼将要落下的夕阳,她还得努努力! …… 接下来的日子,林桃都快活成蝙蝠了。 白日里蒙头大睡。 夜里就马不停蹄。 不过这日子虽忙,却没有少衣缺食,身体不仅没瘦,还日渐强壮起来。 而最近一切又特别的顺利。 尤其是用周族长那蓄水的大缸转这么一手,虽然累一些,可水源的隐秘性是真的很好。 还有四丫头,不仅把家里打理得很好,火草纸的买卖在三柜的帮助下,也做得有声有色。 这事,还得从凌府寿宴说起。 那日,凌老爷六十大寿,因着荒年也没大宴。 只请了一些平日里交往多些的作客凌府。 按三柜的话说,这有钱人一坐到一块,就开始各种攀比。 各家老爷们在一块讲啥他不知道,但那些奶奶们往一处一坐,就比谁的珠钗多,又或是谁又得了个什么稀罕玩意。 而各家公子在一块,那就叫一个热闹。 年纪大的除了讲风花雪月的情事,就是讲赌桌上的热闹。 而年纪小的,就比谁手上的稀罕玩意多。 这不,凌小公子在这公子堆里,算得上是年纪小的。 加之这么长时间的干旱,桃源镇上也没有什么稀罕的玩物,自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谁也没想到,这凌小公子居然把茅房里的火草纸给拿了出来。 刚一见,各家公子们还嘻哈打笑。 有那么一两位家境殷实的,甚至取笑道:“没成想,京都来的凌公子,入厕连纸都使不上。呵呵,哈哈哈。” 旁边一些阿谀奉承的,免不了趁着这个机会溜须拍马。 看着自家公子被人埋汰,徐三柜哪里受得了。 待到众人笑过了,便替自家小公子开口道:“各位公子们买的纸,比我家公子这个,可差远了!我家公子在京都时,使的可是丝绸!也就是到了这,连个卖丝绸的都找不着。 这不,才差人从别处请来了匠人,专门打造了这么一种堪比丝绸的草纸!” 说罢,还把写字用的纸拿出来与之对比。 “摸摸、摸摸!这写字的纸啊,又硬又干。而我家公子用的草纸,又松又软。手摸起来尚且如此,更别提使在私处,啧啧啧,这粗糙的感觉,只怕是更抓刺挠心呢!” 原本被比下去的凌小公子,瞬间就扬眉吐气了! 可对方也不服呀! 说什么,从没见过,抵死了不肯认输。 “这桃源镇坐在边陲之地,许多东西都走不到这。更别提这种稀罕玩意了!实话同各位公子说,就这草纸!从摘取到制作,必须三天内完成,七日内使用。 但凡多出一天,草纸失了那细不可察的水份,便同这种写字的纸一样干巴刺挠。 这不,老爷心疼公子,方重金请来制作工匠!为的,就是让我们小公子,能使上最好最新鲜的!” 这一下,一屋子的公子哥,没一个接得上话的。 人家拉屎使的纸,都是从京都请来的匠人制作的。 他们呢?其中好些甚至连京都都没去过。 于是宴会散去的时候,草纸居然成了回赠礼…… 那些公子哥们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上一回,由京都来的匠人制作的玩意。 送走了来客,凌小公子还奖了三柜一个小银锭子。 林桃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 头回见着吹牛逼都能挣钱的! 接下来,那些试过的公子哥们,用过一次就爱上了。 甚至还托人说到三柜这里,想要买草纸。 好在三柜这小子没有缺心眼,私下接活。 而是告知了小公子,得小公子点名后,方接下三家买卖来。 这三户,都是与凌府交往甚好的。 于是三柜是既得了买卖,又更得凌老爷的心了。 消息送回来,四丫头就开始四脚朝天的日子。 这不,熬更守夜的做不说,还多亏了之前得有一些存货。 …… 这天晚上,徐家兄妹四个齐齐坐在桌上。 那桌面上放着一盘大银锭子,盘子外还有一个小银锭和几个小银块。 “别不吭声啊!都说说看给娘置办点啥能让娘高兴?”徐三柜说。 徐大炕:“不知道。” 徐四妹:“要我说,直接把这些银子给娘,娘指定高兴。上回我就偷偷见着娘把银子拿出来擦,笑得可高兴了。” “直接给银子多没意思!要不然,咱们趁着现在棺材便宜,去置上一副上好的棺木?或许还能解了娘的后顾之忧呢!” 徐二桌直翻白眼:“你皮厚,你去。回头娘把你揍死了,那副棺木正好你自己用了。” “二哥!你、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咋的?按你的这个说法,你该开心才对啊!不也解决了你的后顾之忧!” 第132章 不错不错,整整三十个五十两的大银锭 于是当天林桃睡醒起来的时候,一出门就被徐四妹搀去了亭子里。 当她看到桌一盘子的银子,她的瞌睡瞬间就清醒了。 “这钱是怎么回事?” “娘,这是我们挣的。”徐四妹道:“这些是卖火草纸的钱。” 不难数,三个五十两的银锭子。 “那这些?”林桃问。 旁边大炕嘿嘿嘿的傻笑。 三柜捂着嘴偷笑。 还是三柜开口道:“这是我和哥哥们这个的月银,一共是四两。这五两是小公子给的奖赏。” 好嘛,这一共有一百五十九两! “六十斤菽我们都放去厨房了。”兄弟三个齐声道。 看着眼前的四个娃,林桃竟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四丫头已经不是那个遇到事,就只会躲着哭的小哭包。如今的她,会吵架,讲原则,已经能独当一面,自食其力! 三柜也不再自私自利的满脑子只有自己,如今他的眼中不仅有这个家,还有她这个娘! 二桌虽然说出来的话不太好听,可如今脑子也跟上了嘴的速度。 至于大炕,更不是曾经那个被人按在地上打,都不敢还手、不会还嘴、还不知道怎么办的傻大个了。 他有三柜替他出主意,有二桌给他当嘴替,更有那一身的腱子肉做底气。 她的四个孩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林桃一拍桌子:“今天这么高兴,杀只鸡庆祝一下吧!” “娘!”徐四妹拉长个脸:“咱家老母鸡只剩十三只了。” “这有啥好担心的,不是还有三十几只小鸡崽嘛!娘这就给你杀鸡去!” …… 兴许是高兴的缘故,今晚送了两趟水,林桃都没觉着累。 回家的路上,对周锄说:“周锄,明儿咱不卖水了。你帮我跑点事去咋样?” 从在前面赶车的周锄说:“婶子直接说啥事就行了。” “我想买几处铺子,你帮我挑挑去。” 话音一落,周锄手里的马鞭差点没拿稳。 也是,这十多日下来,每晚两车水可是笔不小的银子。 他都不敢仔细算。 “成!明儿我去办。” 回到家,林桃毫无睡意。 先是把藏在鸡窝里的银子刨出来,然后是茅房的横梁上、亭子旁的荒地里以及堆柴火的角落里。 拍着包袱上的土,自言自语道:“幸好没有没得老年痴呆,不然这些银子啥时候能刨出来,还都是个未知数。” 镇上不是没有银庄,而是眼下这大灾,银庄都不可靠! 就像上一世末世来临时一样,只有拽在自己手里,才是自己的。 别处的,人比你跑得还快。 而且经过上一世,她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回到屋里,打开所有包袱,林桃美滋滋的数起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个、十一个……” 不错不错,整整三十个五十两的大银锭。那就是……一千五百两! 还有这几个小银块,加起来一共是一十四两。 铜钱还是四百个。 “一千五百一十四两。这一百一十四两先存着。” 三小子都不小了,在这儿,十三四成家十五六当爹的才叫正常。 像大炕二桌三柜这样,十七八了都没有成家的,别人知道了都要笑话。 这些钱既然是他们挣的,她就想存着,给三个小子说房媳妇。 “等明儿大炕二桌回来,可以问问,要是有相得中的,她就请个说媒的去走走看。” 反正现在她要宅子有宅子,要银子有银子。 长相出身都不重要,但就一条,必须娶个贤惠懂事的。 至于四丫头,还得尊重小妮子的意愿。 甭管是出嫁还是招个入赘的,都要这小丫头相得中才行。 如果没有看得上的,不嫁不生保平安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十三天卖水得的一千三百两,和上回买宅子剩下的五十五两,都用来买铺子好了。 这县太爷没跑路,说明皇朝不会丢着这里不管。 相信再过不久,镇上就会是另一幅模样。 到时候,手里的宅子铺子一佃出去……我就可以躺平摆烂了!” 这一盘算,林桃直接一晚未睡。 天亮时,大炕和二桌回来了。 林桃把鸡丝皮蛋粥端上了桌。 皮蛋是她用草木灰和鸡蛋做的,虽然比口感不如鸭蛋做的皮蛋,但是在眼下这情形里,她已经满足了。 然而,两小子站在桌边,瞪着碗里一动不动。 徐二桌正要张嘴,徐大炕就给拽了一把:“我、我们先去洗漱。” 林桃挥手,坐了下来。 去到后院,见到徐四妹,徐二桌终于忍不住道:“幺妹,这坏了的鸡蛋,咋还拿给娘吃?咱家至于到了连坏鸡蛋都还要吃的程度?” 正在喂鸡的徐四妹呵呵的笑出了声。 “二哥,那可不是坏了的鸡蛋。那是娘特意做的!娘说那叫皮蛋。做的时候,还挺麻烦的呢! 先得烧草木灰,还得去山上挑那种细软的黄色泥巴。然后和在一起,再把鸡蛋包在里面。 然后等上好一段时间,娘今儿才舍得拿出来吃呢。 娘说,皮蛋好吃得很。” 徐二桌把眉毛横成了一字形,那黑不溜丢的鸡蛋,能是好吃的? “愣着干啥?吃了不就知道了嘛!” 一家人坐下来,林桃呲溜着碗里的粥。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味儿。 徐大炕看着碗里的黑团满心担忧,眼一闭宽慰自己道:娘说吃得就吃得,娘说好吃就好吃。 然后一口干去半碗,连嚼都嚼一下,就直接下了肚。 末了碗一放,头一抬,嘴一抹:“好吃。” 看着徐大炕的徐二桌啧舌:“大哥你不去戏班子学唱戏太可惜了。” 说完,还是舀了一口进嘴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舌头和牙齿有多抗拒。 然而,当他下定决心咬下去时,味蕾就炸开了。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旁边徐四妹说:“是吧!我就说很好吃嘛!” 听得云里雾里的林桃,两眼茫然。 半晌后,开口道:“老大老二,你们这些日子在凌府过得如何?” “很好。”徐大炕说。 林桃一挑眉:“那……可有相好的女娃?” “噗呲”一声,二桌喷了大炕一脸鸡丝皮蛋粥。 第133章 哪里不好玩,玩到窑子里去了 “对、对不起。”二桌慌忙起身,就着手去抹。 不抹还好,那一抹,硬是把皮蛋的软溏心搞成了涂料。抹得大炕脸上一块块的灰般。 大炕把二桌的手推开,低声问:“啥叫相好的女娃?” “噗呲”一声,这回是林桃喷了徐四妹一脸。 她是真没想到啊,这种字面上意思的东西,大炕这小子居然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就着袖子替四丫头把脸抹干净后,拍了拍脑门。 前不久,她还觉得几个娃长大了。 今儿一看,纯属是她的臆想! 不过……大炕反应正常,倒是一向不容易表情失控的二桌,会有这种反应,反倒是不太正常了。 转头看向二桌的时候,这小子就差把头埋进碗里了。 这是……有情况啊! 林桃一扬嘴角,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四丫头。 “四妹,你呢?我闺女出落得这么好,人又能干有本事,跟着你做活的那些婆子,就没提点啥?” 唰一下,徐四妹的脸就红了。 “娘、娘快别听她们乱说。女儿只想学本事挣钱,陪在您身旁给您养老。”说完,也不管大炕二桌有没有吃好,把空碗一收就给端走了。 大炕在后头追着喊:“幺妹、我、我、等一下,我还没吃饱呢!” 这下好了,桌上只留下二桌和她。 正要开口呢,老二这小子就打着哈欠起身要走。 “坐下。” 她一声呵斥,二桌这小子就乖乖坐了下来。 “二桌啊,到年底你就十九了吧!要是有相中的女娃,娘就请个媒人去说说。” “没、没有。”徐二桌说。 林桃一手托着腮,凑了过去:“说话一向不会结巴的人,今儿怎么舌头都捋不直了?二啊,男娃长大成家,没啥不好意思的。 娘也是不想给你找个连面都没见过的,这才问你一下。 要不然,你说你娶一个拜堂才第一次见面的,你可愿意?” 徐二桌差点把那颗狗头摇掉下来。 “就是喽!那给娘说说,那姑娘家是哪儿的?”林桃追着问。 “不是的娘!我、我真没有啥相中的姑娘。倒是三柜这小子,都快成桃树了!” “三柜?” “是啊!他可是凌府那些粗使婆子锅里的香饽饽。还、还有……” “还有?”林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这仨儿子,哪个是什么德行,她怕是比原主都更清楚些。 毕竟原主没把心思放在孩子们身上过。 可她除了忙活生计,一门心思都在四个娃身上。 对这四个娃的了解来说,她认第二,绝没人敢认第一。 二桌遮着嘴,小声说:“昨儿傍晚,一个美艳的女子还到府上要见三柜呢。” “啊?”林桃都把脸挤出包子褶了。 “怎么说呢,那女子是我见过最美的。” 林桃掐着眉心说:“我不在乎她啥样,你就告诉我,那女子是打哪来的?” “醉、醉香阁。”二桌说完,直抽自己的嘴。 他这张嘴咋像有自己的想法似的,张嘴就来呢! 明明不该给娘说的啊! 何况三弟还拜托他,别告诉娘的。 嘭的一下,林桃脑子里炸开了。 好嘛!三柜这小子,啥不学,学会玩女人了! 虽说她是大旱之后才搬来镇上的。 可这些日子与周锄一起卖水,倒是没少听镇上的事儿。 这醉香阁说白了,就是青楼。 玩得还真洋气呢! 林桃一连做了好几十个深呼吸,方道:“晚上带话过去,明儿一早把三柜这小子给我叫回来!” 徐二桌站直了身子,连连点头。 然后问:“娘、那我能回屋了吗?” “等会儿!”林桃又问:“你大哥呢?有没有走得近的女子?” 半晌,二桌方道:“有、有吧。” “啥人?”林桃问。 徐二桌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凌府一个洗衣裳的粗使妇人。二十五了,听说是大旱开始的时候,被他男人卖去牙行的。 正好撞见凌夫人,夫人见她可怜,便买进了府里。 因着人丑又不识字,就给安排了个洗衣裳的活。” 林桃挑眉:“她怎么和大炕走得近了?” “我们巡外院的时候,那妇人总是有意无意的和大哥攀谈。还明里暗里的打听大哥有没有成婚。 前儿个,大哥做活把衣裳弄脏了,那妇人还让大哥把衣裳给她,她给大哥洗。没等大哥回答,我就把大哥拉走了。” “你做得很对。”林桃点头,拍了拍二桌的肩,她沉声道:“你得替娘把你哥哥和弟弟看紧喽!” 不是她瞧不上那妇人,而是担心那妇人就是别有用心。 不然,哪个女人相得中大炕那种木鱼脑袋的家伙? 琢磨来琢磨去,她觉着还是应该先把大炕的婚事给定下来。 老二老三还能指望一下自由恋爱,老大那只木鱼……哎! 再说,家里有点产业后,像老大那样的,最是容易被一些别有心计的女人盯上。 她得给大炕找个眼明心亮的女子,到时候既能当好家,又能掸掉那些烂桃花。 于是下午周锄来的时候,林桃就把这事给提了出来。 “婶子……”周锄一脸为难:“要不,回头我给您寻个媒婆子吧!” 林桃不解道:“那些个能把黑说成白,能把丑说得跟天仙似的婆子,哪有你牢靠!我就想给大炕找个牢靠些的! 你也知道,大炕那小子呆头呆脑的。这要是娶进门一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那不是自寻苦恼嘛!” 看着满面愁容的小老太太,周锄心里也跟着难受。 和林婶相识这些日子,在他的映像里,这世上就没有林婶过不去的坎。 别人缺吃少喝,林婶家里有米有菽,有鸡有鹅。 别人为水发愁,林婶家里的水多到每天可以拿出去卖。 何曾想过,林婶会为娶媳妇发愁呢! “行!回头,我去打听打听。不过婶子,这年头,许是真不容易呢。您想,家里过得去的,那指定是家里有些家业的。 倒不是说婶子家不行,可那些有点家业的,也不一定能瞧得上大炕兄弟。那些个姑娘还妄想着嫁去大门大户做个奶奶呢。 那些个家里过不下去的,时至今日,只怕是女儿都卖出去了。” 听到这话,林桃脑中顿时闪过一个想法,起身道:“走锄头,带我去人牙子那里看看去!” 第134章 这些个不拿人当人看的畜生玩意儿,能有良心 “人牙子?”周锄一时反应不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明刚才还在说媒人的事,怎么又突然说到人牙子了? 见小老太太已经走出去老远,他忙追了上去。 这一路上,林桃遇见了三列官兵,说是为了保证镇上大伙的安危,正在清理流民。 看样子,要么是县太爷挖着水了,要么就是救灾粮食快到了。 因着最近铺子都是闭着门的,周锄将带去了一个相识的人牙子家,并且将他们的来意一并道明。 看着面前五十多岁的老者,满脸沟壑拱个大驼背。 不过那双眼却不似常人这把年纪该有的暗淡,反而透着股精明劲。 周锄把人介绍给她。 这人叫吴怀南,周锄叫他吴叔。 不过林桃却没有套近呼叫什么吴大哥。而是直接唤他吴牙人。 对于贩卖人口这件事,因为本就是律法允许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本质上来说,她是反感的。 吴怀南咧着嘴上来,那一脸的笑,都让林桃有种自己是银子的错觉。 “林夫人,我可是早就从周锄兄弟那里听说过您了!您可能还不知道,在咱们这个行当里,早就听过您的大名了! 今儿一见,果真如传闻所言一样,夫人一身大气磅礴……” 林桃尴尬得脚指头都快挖出三室一厅了。 她大气磅礴?咋的,她是黄果树啊! 不想再听吴怀南侃下去,陪笑道:“吴牙人不必这么客气。咱还是说正事吧,也不好耽误吴牙人。” “不耽误!不耽误!不过林夫人,牙行早就关张了,行里也没人不是!您这个节骨眼上买人,着实不太容易。” 林桃一挑眉,咋的,这是和她摆起谱来了?想趁机敲她一杠子? “既然不容易,那就算了。年头不好,也怪不得吴牙人。”说完,她看了眼日头:“天还早,我出城转转去。” 说走就走,周锄也跟了上来。 想敲她!门都没有。 这年头,缺粮缺水,还能缺了人去? “我平日就不喜与他们这些个人牙子 没走出十步呢,吴怀南就追了上来:“林夫人留步!林夫人,留步呀!” 到了面前,吴怀南还装模作样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 “您瞧我这记性。方才我才想起来,前儿个,那牛大刀才买了好些人,不过……听说大多都是逃荒过来的流民。 林夫人若是不介意,我领您瞧瞧去。” “行,那就先去瞧瞧再说。” 她这一点头,吴怀南脸上的笑意就更大了。走在前头领路,嘴上还不忘拉近和周锄的关系。 林桃算是看出来了,这吴怀南啊纯纯就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方才故意摆出一脸为难,无非就是觉得牙行给的佣金少了,不想带她去牙行才故意说那些话。 见她不上道,倒是自己给自己弄了台阶。 不过,无所谓了。 吴怀南领着他们转进一个巷子,直走到底,方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里面的人问话,吴怀南报上名讳,门立马就打开了。 进了宅子,吴怀南就跟回到自己家似的,那叫一个轻车熟路。 到了二进院,吴怀南找来了个脸上挂个扭曲刀疤的男人。 刀疤脸晃着一串钥匙,挖着鼻孔问:“跟我走。” 到了一处厢房,锁头一响,里面就响起尖叫声。 门一推开,阳光照在角落一堆女人身上。 真的可以说是一堆。 她们挤在一起,相互之间不留一丝空间,最外面的还不停往里面挤,里面的死死捍卫着自己的位置,拼尽全力不被挤到最前面。 尖叫声此起彼伏…… “闭嘴!谁他娘的再叫,老子就把她舌头割了。” 话音还没落,里面就安静了。 “都给老子站起来,到院子里面排好!”刀疤脸发令,女人们哆哆嗦嗦往外走。 不一会儿,就在院子里排成一行。 阳光下,女人们头发乱糟糟,全身上下就没一处干净的地。 许多人衣赏上都有血浸染。 有几个甚至脚都跛了。 吴怀南道:“刀疤,搞点水来让她们把脸弄干净,一个个脏得比猪都丑,还怎么卖?” “水?”刀疤吐了一口浓痰,哑着声音道:“吴叔,我们兄弟今天只喝了一口水,我哪有水给她洗脸。将就着看吧!” “你、你小子……这可是钱!”吴怀南说。 那种语气,那种态度,说的哪里是人?怕是对畜生都要更好一些。 林桃打量着那些女人,虽然看不清面容,可那干裂到发黑的嘴,足以说明她们很多天没有喝过水了。 之所以是黑色,则是因为嘴唇干裂出血结痂,血口子多了,一张嘴看上去就成了黑的。 突然一个个头娇小的女人扑到她的脚边,哭道:“老太太,您把我买了去吧!我会活,我一天可以只吃一顿,四天只喝一口水。 求求您行行好,把我买了去吧!” 女人声音虽然沙哑,但听起来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林桃捞起那挡着脸的脏发,瞳孔微缩。 这哪是什么女人? 就是个十二三的女娃子。 当然了,在这里,十二三也到了婚嫁的年龄。 旁边,吴怀南小声道:“夫人,这小丫头激灵得很。您瞧这模样也不差,买回去指定是个好使唤的。” 小女娃抱着她的脚不撒,呜呜的哭,眼也是红的,却没有一滴泪珠子。 也是,这么久没有水喝,能有眼泪? 看着比自家闺女还小的女娃,林桃还是心有怜悯的。 拍了拍小女娃的头,这孩子倒是激灵,立马就不哭了。但手还是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抓着她的脚脖子。 旁边,周锄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先开口说:“吴叔,这女娃咋卖?” 吴怀南笑得更开心了,迎过来说:“不贵!二十两!这女娃子被他们看得好得很,还没人碰过呢! 小模样也不错,我也就是不想把她卖进窑子里。不然,那不得随随便便卖个十两的。” 周锄黑着脸。 林桃却是不自觉的把眼眯成了一条缝。 唬谁呢?真要能卖个十两,还能把人留在这! 就这些个不拿人当人看的畜生玩意儿,能有良心? 第135章 疯女人,张虎妞 林桃正欲开口,一堆人扑到她的脚边。 大喊着:“老太太,您买我吧!” “买我吧,老太太。我啥都会,真的。粗活细活都能做。” “不不不,买我吧!求求您了。” “……” 一堆人跪在脚边,林桃却将目光看向了依旧站在那里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就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头发盖着她的脸,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林桃不禁好奇,难不成,是个瞎的? 刀疤和吴怀南刚把她脚边一堆的女人撵开,她就拔腿走去了那女人面前。 女人个头不矮,但也只及她的下巴。 方站定,女人就微微仰头。 脏兮兮的头发下,那双黑眸透着一丝狠厉与怨恨。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眼前这名女子的眼神,像极了被捕捉到的野兽。 当你一个不留神,她就会扑上来,死死咬住你的脖子。 林桃把女人的手拿起来,指腹摸到女人掌心上的茧子时,女人像是触电一样,猛地将手抽了回去。 她回头问:“这个呢?” 吴怀南正要开口,刀疤突然把吴怀南拽了过去。 两个人在那嘀嘀咕咕好半晌,吴怀南才走过来说:“老夫人,您还是另外挑一个吧。这个……不、不怎么听话。 我实话同您说,您是我带来的,他们不敢诓我,得对您负责不是。 您买人,不就图个好使嘛! 您挑挑那边的,那些都是听话的。” “十两。”林桃直接开了价。 吴怀南一愣,结结巴巴道:“老、老夫人、她……” “左右是个烫手的,瞧她这衣裳,你们没少打吧。既然打了都不听话,还放在手里,那不是砸了嘛! 我相信,不会有人比我出的价更高了。”林桃打断道。 吴怀南面色凝重的盯着那女人。 林桃却听到那女人咯咯磨牙的声音。 吴怀南猛退开几步,连连点头:“您、您带走吧。” 估计吴怀南是听到那磨牙声了。 林桃拿出一个五十两的银锭子递给吴怀南:“就好们俩了。” 吴怀南高兴坏了,离开一小会儿,退给她二十两:“老夫人,我叫刀疤把人送去您府上吧!还、还有,她、她脚上的镣铐,您可别急着取。晚……” 她挥手打断:“人卖给我了,就是我说了算。我一会带走就行。” 说着,拉着女人的手就要走。 吴怀南跑去找周锄又嘀咕了一阵。 她拉着女人走在最前面,那小女娃跟在她后头。 出了那处宅子,周锄追上来说:“婶子,这、她,吴怀南说她买不回去不安全,叫我告诉您,晚上得把她锁好喽。千万不能让她摸到刀啥的。” 林桃笑了,伸手道:“钥匙。” “啊?”周锄猛地回神,乖乖把手里的钥匙递和两张卖身契递给她。 林桃毫不迟疑的打开了女人脚上的镣铐。 “你!”女人声音嘶哑。 “你们想离开吗?”林桃问。 小女娃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摇头:“不、我不离开。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要跟着老太太。” 而女人却没说话,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方才那宅子的方向。 林桃看着手里的卖身契,低语:“林月牙?” “是。”小丫头立马应声。 卖身契上的落款处,写的却是林三万。 “林三万是……你爹?”林桃问。 小丫头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焉了。 半晌,才点头道:“不是我爹,是我二叔。家里没粮食了,阿爷叫了我爹和二叔一起上山打猎。 可是二叔突然病了,阿爷就和我爹上山了,只是他们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两个月后,二叔说给我娘找了个活,我娘高高兴兴跟着去了,也再没回来。 又过了一个月,二叔说是我娘想我们了,想见我们。他就把我和哥哥带到了镇上。 然、然后……” 小丫头没了声音。 “你哥哥呢?”林桃想,或许还在那宅子里。 因为那里明显是把男人、女人分开关的。 月牙摇了摇头:“没了。到镇上那天的夜里,哥哥偷听到二叔要卖我们,带着我跑。在逃跑的路、路上,被二叔带着人追上来。 然、然后……”月牙哇的一声哭道:“他们把我哥哥活活打死了!哥哥头上一个大窟窿,血、血流了一地。 哥哥死的时候,抓着我的手,叫我一定要活着,活着找到娘。” 林桃的心咯噔一下。 她不敢想象,这么一个小女娃,要内心强大到什么地步,才能直视家人的背叛。 看向第二张卖身契,上面的名字挺有意思。 “张虎妞?” 那女人却没应声。林桃都怀疑,这名字,怕不是假的。 她看向那女人喊道:“张虎妞?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要留在这等天黑了,再摸进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顺便告诉你一声,现在官兵正在清理镇上的流民,你可得躲好了。可别没等到天黑,就被官兵抓了去。 日后想再进到镇上,可能会有点困难了。” 话音一落,女人扭头看向她。 这回,她再没多话,而是喊着周锄道:“走,回家。” 林桃这才发现,周锄不知为啥,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子。 她猜,兴许是吴怀南给周锄说了什么,才导致周锄成了这样。 回去的路上,周锄没再说话,只是不时满眼担忧的看她。 到了家门前,周锄才开口道:“婶子,要不,今晚我去您那边院子睡吧。” “咋的?你还怕她杀了我不成?”林桃笑道。 周锄猛的闭了嘴,目光担忧的看向张虎妞。 “我不会。有仇报仇,她与我无仇。” 不得不说,张虎妞是真虎。 丢下一脸不知所以的周锄,林桃进了家门。 待到张虎妞迈步进去,周锄担忧得眉毛快和眼睛拧一块了。 不行!婶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他要是知道婶子会挑那么个不太正常的女人,今儿说什么也不会带婶子去买人。 眼下…… 干脆去凌府给大炕兄弟说说,让他们回家来才好。 到时候,就算张虎妞发起疯来,他们四个大男人,指定不能让她伤了婶子。 然后再让二桌和三柜劝劝婶子,把那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张虎妞还回去才行。 想到这,周锄马不停蹄地向凌府方向跑去。 第136章 如果我家也能有这样的运气,就不会家破人亡 “站在那里做什么?跟我去后院!”林桃挥手。 菜园旁,林月牙和张虎妞正呆呆望着那一片的绿色。 最先回过神的林月牙“喔”了一声,向她跑来。 而张虎妞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桃也懒得等了,把林月牙带去了后院。 刚穿过拱门,林月牙就“啊”的大叫一声。 “咋了?”林桃还以为院子里又进了蛇呢,低着头在地上找。 因着旁边有山,她这院子又有水源且凉爽,加之后院还养了这么多的鸡,这些天山上的蛇可没少光临她这。 也就多亏了两只大鹅,家里的鸡和鸡蛋才幸免于难。 “这、这么多鸡!” “嗐!瞧你这一惊一乍的。来这边。” 林桃直接将人带去了角落里一个泥堂灶旁。泥堂灶旁边,是她前久亲手搭的棚子,是用来洗澡的。 虽然简陋了些,但也是真的实用。 因为这个棚子只能容纳一个人,所以她才先把林月牙喊进来。打算先把这小丫头清理干净了,再叫张虎妞进来。 “水在旁边的水缸里,你先自己打水到锅里来。我去抱柴火过来。” 大炕怕她累着,特意在不远处放了堆柴火。而且每天回来,都会劈够量的柴火,放在这里和厨房里。 结果就是她抱了木柴过来,林月牙正站在大水缸旁边发呆呢。 “看啥呢?”林桃问。 自打进了门,林月牙就跟快没电的ai似的,动不动就站那不动了。 “老、老太太,这、这是水啊!” “我知道啊!洗澡不用水用啥?你又不是鸡,拿沙抖抖就行。” “洗澡?!”林月牙再次震惊。饥渴感,因为眼前的水,越发的强烈。 她好想直接把头埋进水缸里喝个饱。 可她不敢!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管这位老太太为什么买她。 她只是再也不想回到之前的地狱里。她想留在这里!从进门看到那一片郁郁葱葱的菜园子,再到眼前这一大缸的水。 这里、这里就像是说书先生讲的什么桃源。 就是没有忧愁烦恼,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的地方。 舔着干裂的唇,她悄悄的拧自己的大腿。疼痛让她消减了对水的欲望。 一连咽了数次不存在的唾沫,强行压下了心里对水的渴望。 不能犯错!老太太没叫她喝水,无论她有多想喝水,她都不能喝! 林桃点头:“对啊!瞧你都脏成啥样了?赶紧烧水,我去给你拿身衣裳去。”说完,就往中院走去。 这边,张虎妞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菜园前面。 林桃也懒得喊她,从四丫头的房里把那身又瘦又小的旧衣裳给翻了出来。 这身衣裳林月牙穿,应该刚刚好。 等她再去到后院,林月牙已经烧燃了灶堂。 她把衣裳放进了棚子里。 出来后,她试了试水温:“行了,把火熄了吧。”说着,就拿水瓢把锅里的水舀出来,然后提进了简陋“浴室”。 “行了,进去洗洗吧!换的衣裳,我给你挂在里面了。” “嗯。”林月牙应声进去。 看着那两桶热水,林月牙甚至已经幻想自己冲上去,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半晌,她摇了摇头,脱下衣裳。 嘴里不停默念:“不可以!老太太只让你洗澡!没让你喝水!” 然后,认真的清理起自己来。 外面,林桃见张虎妞还没进来,便又去了中院。 站到张虎妞身旁,她说:“怎么了?我这菜园子,让你想到谁了吗?” “不,我在想,你是怎么做到的?”张虎妞说得很坦率,没有小心翼翼,没有一丝恐惧。 那种语气,就像是两个对等的陌生人间一次的对话。 林桃听出了话里的端倪。 她不禁好奇起,张虎妞在被卖到那去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碰巧,我可能就是运气比你好一点。”她说。 张虎妞扭头看她,眼里神情复杂。 半晌失落道:“如果我家也能有这样的运气,也许我家就不会家破人亡了。” 林桃就着旁边花坛的石头,坐下来:“能给我说说,你家以前是做什么的吗?你既然是个练家子,又是怎么落到这种田地的?” 话音一落,原本毫无表情的张虎妞,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与她对视半晌后,张虎妞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眼神里的慌乱也随之消失不见。 “敢问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 林桃笑了:“第一,当她们都在求我买走她们的时候,你一动不动。那时候我就在想,那个人要么是个瞎子,要么就压根不想离开那里。 然后,当我看到你眼睛完好后,便确定了你属于第二种情形。 那么一个女人,要强大到什么地步,才会愿意留在那种贼窝里呢? 于是我握住了你的手,然后你手心的茧子,给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上山下地之人,手心里也有可能留下茧子的,不是吗?” “是啊!但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女人,是绝对没有想要留在贼窝里的勇气的。实话实说,我欣赏你的勇气和胆识,更喜欢你那一身的戾气。 怎么样?考虑留下来吗?起码你跟着我,不至于被官府抓去挖井,或是撵出镇去。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再回到那处宅子报仇,不是吗?” “老、老夫人既然知道我会回去杀光那些王八羔子,为什么还要买我?难道说,老夫人不知道,卖入您这门中,犯了事您也脱不了干系?” 说完,张虎妞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我有点明白了。老夫人是想让我杀掉某个人吗?所以接下来,您就会以此为条件和我交换。 只要我杀掉那个人,您就会把卖身契还我,然后,我所作所为便与您无关了。” 张虎妞眼一横:“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买了我,我也不会为你去杀任何人的!而你也没法阻挡我为我的家人报仇! 我的人生只是我的!我也只会为我的家人拼命!奉劝您还是把我还回去的好!免得您吃不安稳,睡不安生!” “呵呵呵,哈哈哈哈,小丫头你怕不是酒楼去多了,把说书先生讲的戏码当真事儿了吧! 我啊!不会让你去杀什么人!之所以买你嘛,是因为我觉得你挺适合做我儿媳妇的!” 第137章 她到底是爱她儿子呢?还是爱她儿子呢? 张虎妞瞪着一双眼,眼珠子都凸出了眼眶。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但又肯定,自己刚才听到了儿媳妇三个字。 眼前这小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怎么会做出这种荒谬到任何人都不会做的事! 在人口黑市给自家儿子挑儿媳妇? 她到底是爱她儿子呢?还是爱她儿子呢? “难不成……您想要杀的人,是您儿子?”这么一想,好像所有的疑惑就都解开了。 虽说这答案有些荒诞,但是应该差不离了。 眼下这世道,人吃人都不是稀罕事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说不定,这老太太的儿子就不是个东西,想要谋害于老太太。 老太太为了自保,也只能出此下策。 又或者……她转头打量四周。 这么阔气的宅子,说不定老太太不是正室,而她要杀的‘儿子’是正室所出。 老爷子一走,妾室和正室之争不就是大门大户常有之事吗? 林桃根本没想到张虎妞已经脑补了无数宅斗戏码。 只是单纯的觉得,张虎妞可能是被吓到了。 连忙安抚道:“你别紧张,成与不成,不也得见过面再说,不是吗?这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至于你的仇,你要是愿意,可以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有别的方法,帮你报仇呢!” “然后呢?让我欠了你的人情,便要我杀掉你儿子吗?做梦!我告诉你,张家祖训,在世为人,一对得起天,二对得起地,三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为你杀你儿子的!” 林桃笑得大喘气:“咋的?今儿咱就过不去这道坎了?” 眼角余光看到林月牙,便道:“罢了罢了,这事儿,就当我没提过。你先随我去清理一下自己,且住下来。 其他的,等你多住些日子,也就知道了。” 就张虎妞刚才那几句话,属实是说在了林桃的心巴巴上。 这种有原则有底线的女孩,正是她中意的。 加之她的不畏强权,不阿谀奉承,不随大流,是个不错的苗子! 林桃想,即便张虎妞看不上大炕,那也值得留下来跟在四丫头身边。 今天十两银子,买下张虎妞,真是赚到了。 林月牙走过来,唤了一声:“老太太。” 林桃这才正眼打量起这小丫头来。 头发枯黄干燥起毛,脸也饿得脱了相,眼珠子出奇的大,且布满了血丝。 两个颧骨格外凸出,再配上那满是口子的泛白唇色,这丫头都已经不能用丑来形容,惊悚二字才更为贴切。 再配上那没有一点肉,骨骼清晰可见的手,简直就是个行走的骷髅架子。 “亭子的石桌上有水,月牙你带她一起去喝。然后带她去后院清理一下,我去给她找身衣裳。” 说完,林桃就留下二人走了。 林月牙转身,向着小老太太离开的方向,规规矩矩应了声:“是!” 然后转身唤道:“张姐姐随我一起吧。” 张虎妞满是嘲讽意味的冷笑一声,自己向亭子那边走去。 反正她已经做下决定了,既然现在留在这,她就会用劳动换取水和粮食活下去,绝不会白占那小老太太的便宜。 直到她找到时机,重回那处宅子,她会亲手把那些黑了心肝的王八羔子一一杀尽!然后把小老太太买她的银子,带回来还上,便两清了。 父母生养之恩比天大! 虐杀爹,残害娘,j杀姐姐,活剥弟弟分食的仇,不共戴天! 只要大仇得报,她自己是死是活……无所谓! 进了亭子,她再渴也只喝了一杯水。 因为她知道,如今这水,可精贵得很。 林月牙见张虎妞只喝了一杯,自己也跟着只喝了一杯。心里却对张虎妞多了几分崇敬之情。 毕竟,这种时候,还能取之有分寸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张姐姐随我去后院吧。”说完,走到了前面。 路上,林月牙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张虎妞却没接话。 在张虎妞眼里,林月牙和宅子里那些女人一样,都是没骨气的。只会哭自己死去的亲人,下一刻一旦有买家来,她们就都忘记了自己的亲人是怎么死的。 然后又哭又喊的求人家把她们买走。之后,便心安理得的开始新的日子。 而她张虎妞和她们不同,她是狼!是为了复仇可独行千里的野兽!所以她不屑与林月牙这样的人为伍! 她会觉得可耻! 反观林月牙这边,只当张虎妞话少。 因为她被关进那处宅子时,张虎妞就开口说过话。就算是被那些人毒打,张虎妞连哼都没哼过一声。 如果不是听到她和老太太说话,她都以为张虎妞是个哑巴。 “张姐姐,老太太可是好人,以后咱们一定好好侍候着。”林月牙说。 走在后头的张虎妞没应声,眼里却是满满的不屑。 林月牙把人带到灶边:“张姐姐在这等一下,我这就去提水过来。” 张虎妞还是只当没听见,目光落在远处的鸡舍上。 太有钱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明明有吃有喝,却尽想着伤害亲人……小老太太的笑脸浮现在她脑海里。 如果不是亲娘,真是够狠的! 如果是亲娘,那就更狠了!虎毒还不食子呢!畜生尚且知道的事,为何这些有钱人就是不懂呢? “张姐姐,水烧好了,可以清了。” 林月牙面带笑意的把她带进了一间棚子里,又嘴没个停的给她说水瓢在哪,哪桶水热些,哪桶水冷些…… “行了!你出去吧!” 张虎妞一开口,林月牙笑得连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离开前,嘱咐道:“张姐姐一定要仔细清理,别看老太太穿的是和咱们一样的粗布衣裳,可老太太骨子里应该是非常讲究,且爱干净的一个人! 老太太对咱们这么好,咱们不说要为老太太做啥,至少不能惹她老人家不开心。” “出去!” 张虎妞眼一横,林月牙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瞬间就出去了。 看着紧闭的门,林月牙不自觉的咬破了嘴唇。 等张姐姐出来,她一定要说服张姐姐,万不能拿这种态度对待对太太! 而拿着衣裳走来的林桃,满心期待的想要看看张虎妞长啥样子。 虽说性格她瞧上了,但若是五官不端正,她也不能说给大炕的! 第138章 不是善茬就对了。 然后…… 不一会儿的功夫,棚子的门就打开了。 这是什么操作?名字带个虎字,没这么虎吧! 然后门开了,张虎妞走了出来。 “你的衣裳……”不得不说,这虎妞是真虎。 头发洗干净了,还滴着水。身上的衣裳应该是将就洗澡水搓洗过的,也滴滴答答滴着水。 草鞋是一踩一个脚印。 整个人……怎么说呢?就像是从河里爬起来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洗澡出来的人。 不过这么一洗,那张脸倒是看清楚了。 怎么说呢?五官端正是端正,但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就真的只能看到五官没有错位,该有的也都有。 尴尬的把衣裳递过去:“把衣裳换了吧。” “不用,一会儿它就能干。”张虎妞说。 林桃很是无语:“你平时也是这样?” “住在村里的时候不会。躲进山里后,习惯了。” 林月牙一把将衣裳拿过去,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把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张虎妞推进去的。 “砰”的一声,门关上,里面就响起张虎妞的吼声。 “不用换。” “换!” “我说了不用换!” “老太太说了,你就必须换!” “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可就不客气了!” “就算你不客气了,也要把衣裳换了!” “你、你敢再碰我一下试试!”随后里面响起咚的一声闷响后,整个棚子摇晃的发出吱嘎声。 “要打你就打我!你砸它做什么!”林月牙的声音颤抖,但坚持的语调没有丝毫改变。 里面忽然没了声音,一阵的沉默过后,张虎妞道:“你出去,我自己换。” 话音落下,林月牙出来了,守在门边。 等张虎妞出来的时候,倒是听话的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了。 然后林月牙把那身衣裳拿出来,晾了起来。 林桃看了眼日头说:“四丫头也该回来了,我领你们见见她去。” 刚走到中院,就瞧见从外面进来的徐四妹。 原本,要是往常,徐四妹该是带着周家人在这边做草火线的。 只因这小丫头想趁着还有火草叶的时候,多摘些先做成线。这两日就领着人上山摘火草叶。 待到日头西斜,小丫头才会满身大汗的回来。 “娘,她们是?”徐四妹两眼发直的盯着小老太太身后一高一矮两名女子。 林桃直言是买回来的。 林月牙上去行礼道:“见过姑娘,小女月牙,是老太太买回来的使唤丫头。以后姑娘有事,使着我去做就是。 无论砍柴烧火粗活,还是缝缝补补的细活,月牙都可以的。” 徐四妹看了看比自己小几岁,却饿得变了形的小女孩后,把目光投向那个只比小老太太稍矮些的女子。 只一眼,徐四妹就吓了一跳。 那张布满了不该有的各种颜色,唯独没有正常人该有的肤色的脸,要是晚上看了,只怕都会以为是鬼。 虽说那张脸眉毛、眼睛、鼻子和嘴都有,但是这里肿一块,那里凹一块,整个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一点人样。 “她叫张虎妞。”林月牙替张虎妞回话道。 徐四妹尴尬的点了点头后,把林桃拉去了亭子里。 “娘!您咋想起买人了?那、那小丫头怪可怜,倒是可以理解。但那个高个头的女子,看起来可不是善茬。” “不是善茬就对了。”林桃笑道:“以后她们就跟着你,家里的事让月牙给你分担着。至于张虎妞,你就带在身边,我倒要看看,那些婆子们谁还敢欺负我闺女!” 合着,是娘有事在身不能随时护着她,便买了个人来随身护着她。 那一刻,徐四妹感动得,就差扑上大哭一场了。 回想以前那些年,但凡她有委屈了,非但不能讲给娘听,但凡只要哼一声,娘就只会骂她无用。 之后她便什么都不说,受了委屈就只能自己在夜里哭。 那时候的无数个夜里,她每天都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每一晚,她都在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后悔生在这样的家里,后悔有这样的爹娘。 她甚至无数次有过轻生的念头。 可如今突然就不一样了。 娘不仅不再骂她无用,还鼓励她做自己想做的,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见她被婆子欺负,立马就为她买了个人回来为她撑腰。 如何能叫她不感动呢! “娘!女儿一定不会辜负您,女儿要像哥哥们一样,撑起这个家,撑起娘的后半生!您饿了吧?女儿给您做饭去!” 一转身,强忍许久的眼泪滑落下来。 擦干眼泪,生平第一次,她哭着笑了。 原来人生这么美好,原来想让一个人幸福,自己也会觉得幸福。 出了亭子,徐四妹挥手把林月牙和张虎妞叫来,领着二人去了后院。 林桃则是把蒲扇拿出来,坐在亭子里打起扇来。 然后看神仙过路般,悠闲的看着林月牙在菜园子里摘韭菜。 又脸带笑意的看着徐四妹指挥张虎妞,从木槿树上摘木槿花。 不一会儿一盘盘菜就端了过来。 可不得了,今儿搞得跟过年似的,足足摆了八碟。 几乎是家里所有的菜都做齐了。 甚至连她最不喜杀的鸡,今儿都宰了一只炖了汤。 林桃心里迷惑得很。 咋的?四丫头这是不打算过了? 要以往她这么做菜,那丫头指定得追着叨叨几天。 菜刚上齐,那仨小子就回来了。 大炕和二桌熬足了一个月的夜,如今换成了守白日。 加之她前儿个让二桌带话,把三柜叫回来。三柜这小子今天才会跟着他们一起回来。 “哇!娘这是咋的了?今儿咋想着做这么多菜呢?”三柜嗦着哈喇子说。 二桌则是眼角抽抽的说了句:“我去洗手。”然后走开了。 以往最木楞的大炕,今天也跟开了窍似的追着二桌跑开。 徐三柜在后头喊:“大哥二哥,等等我啊!” 那两小子不但没停下,反而逃似的跑开了。 “跪下!”林桃一声怒呵。 徐三柜一脸茫然,两眼懵逼的愣在原地。 娘今儿是咋了?刚才不还高高兴兴的嘛?怎么一下就黑了脸呢? 第139章 这哪是买来的丫头?怕不是买回来个大爷! 扑通一下,徐三柜就跪地上了。 阿娘的性子可比不得以前。 如今的阿娘真动起怒来,打人那叫一个疼。 甭管啥事,先承认错误,准不会错。 于是开口道:“娘,我错了。” “错哪了?”林桃问。 徐三柜一时接不上话,额头上的虚汗汇成大滴滴的汗珠子,掉到地上。 他哪里知道自己错哪了?他要是知道,今儿能回来?不不不,他要是知道,他早就自己承认错误了。 “我、我、这个、我……”这个那个半天,徐三柜终是装不下去了:“娘,我真不知道我错哪了。您就直接告诉我成不?大不了,挨顿打也成。” 说着,一改刚才的忐忑,爽快的伸手摊开。 “还在这跟我装憨呢?”林桃怒道:“你和那窑姐是怎么回事?” 徐三柜茫然的两眼,瞬间清明。 他又不傻,自然猜到娘会知道凌府的事,指定和自己那两哥哥脱不了干系。 大哥愚钝,也从不多话。 这种事,指定是二哥告诉娘的。 好你个徐二桌啊!给这儿跟他玩背后捅刀子呢! 这事儿可不能承认,当看阿娘此刻的神情就知道,这事儿要是认下了,脱层皮都算是运气好的。 于是…… “娘!我不知道您说的啥意思。什么窑姐?我不知道。” “好啊你啊!当着我的面,都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是吧?”林桃正要起身去找个好使的家伙式。 张虎妞就手握二指宽的竹条子过来,pia的一声打在徐三柜的手上。 “啊!”徐三柜一声惨叫,握着那只被打的手,疼得嘴巴抖个不停。 半晌才质问出一句:“你、你谁啊你!” 林桃也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这张虎妞……是真虎啊! 张虎妞却没回答徐三柜的问话,而是转头恭敬的问:“老太太,还打吗?” 林桃还没吭声呢,三柜那小子就又追问道:“你到底谁啊!娘打儿子天经地义,你莫名其妙打我算怎么回事?” “我,张虎妞,这种粗活不肖老太太自己动手。”简单的几个,反叫徐三柜无话可答了。 “打!今儿我倒要看看,是他嘴巴紧,还是他皮够厚。” 话音一落,张虎妞就举起了那二指宽的竹条条。 然而徐三柜却护着手,死活不肯伸出来。 张虎妞叫了两次:“手伸出来。” 徐三柜也用尽了最后的倔强说不。 之前他觉得娘指定下不了狠手打他,挨一下打,他再号几嗓子掉点眼泪,咬死不认账,老太太肯定狠不下心来。 没想……这半路怎么杀出个程咬金来! 脑子飞快运转,想要想出个好点的主意,蒙混过去时。 那丑女人居然一把将她按到地主,跨坐在他背上,用蛮力强行扭过他的手去,掰开就又打了一下。 话说十指连心,那手掌心上的疼痛就更不得了啦。 “娘!娘!真、我真不知道您说的是啥啊!” 林桃脸一沉:“不仅学会了玩女人,还学会了跟我说谎了是吧!好好好,好得很!徐三柜,你翅膀硬了,觉得娘管不得你了是吗?” “没!没有!娘,我、我真没有玩女人!到底是谁给您瞎说的?您把他叫来,我和他对质! 丑女人,放开我!你还有没有点女人样了?这么坐在一个男人身上,像什么话?”徐三柜挣扎着,想要甩掉背上的人。 然而,体形上相差不大的两人,力道上却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张虎妞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死死的压在徐三柜背上。 任由徐三柜拍打踢脚,身体都像是被贴了定身符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打!给我打到他说实话!”林桃怒吼。 张虎妞啪啪啪的是真往死里抽啊。 刚开始徐三柜是疼得嗷嗷叫,后来,手掌开始发烫,再后来,发烫的手掌开始发麻,最后他甚至只觉得手掌传来肿胀感,痛嘛,一点也感觉不到了。 一直躲在远处的徐大炕看不下去了,推开拦着他的林月牙,冲了出来。 大高个一进亭子里,就伸手去推张虎妞。 毫无防备的张虎妞险些被推倒在地。 反应过来,张虎妞一个翻身,一脚踹在徐大炕的膝盖窝上。 徐大炕膝盖一软,咚的一声单膝跪地。 只见张虎妞长腿横扫,向着徐大炕的脖颈而去。 “住手!” 林桃一声令下,张虎妞的膝盖头子,停在了徐大炕的喉结前边。 不得不说,张虎妞这干净利落的腿脚,真的是叫她眼前一亮。 张虎妞收回腿起身退到一旁。 大炕却是满眼心疼的扑在三柜身上,冲她道:“娘,三弟要是犯了错,那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看好他。 您要罚,就罚我好了。” 一时间,二桌、四丫头还有林月牙都挤进了亭子。 二桌拽了拽大炕说:“大哥,这事你少参和!三柜错在不该和娘说谎!娘打他,是他自找的。” “徐二桌!你除了会告状,还会什么?混了这么久了,还是护院,只会跟在大哥屁股后头。你有这些本事,倒是使在外头啊!”徐三柜发泄愤怒般的大叫。 徐二桌却是一翻白眼道:“我是没本事,但我却知道,对娘对兄妹不能有假。你若是别人家的,娘能有这个功夫管你? 别说你只是和窑姐来往,就是你把自己当在赌坊,娘都不会多看你一姐。跟着凌小公子出去过几回,就真当自己不是徐三柜了? 咋的?你改姓凌了?好啊!那你以后就别回这个家!娘还能少操些心!” 短短几句话,说得徐三柜无话可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了少顿打,压根就没想到这些。 而这边,林桃看到徐三柜脸上变了又变的表情,也是心下了然。 挥手道:“大炕你起来。” 徐大炕一向听话,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哪怕在护弟弟这件事上,也不会变。 只是,看了眼三柜,他还是跟着跪到了三柜的身边。 二桌看了眼自家大哥,把袍子一捞,也跪了下去。 然后是四丫头,竟也跪到了二桌身边。 原本跟着四丫头的林月牙,扑通一下,也跪了下去。 完了这小丫头还冲张虎妞挥手,示意她跪到她身边去。 张虎妞却是摇头:“跪天跪地跪父母,我不跪。” 徐三柜恶狠狠的瞪着张虎妞,这哪是买来的丫头?怕不是买回来个大爷! 第140章 这叫什么?传说中的狗屎运? “娘、我、我错了。”然后,徐三柜把和那名青楼女子的纠葛娓娓道来。 合着,那女子是醉香阁的清倌儿,名唤雀姒,名得于歌声似雀的意思。 那日,凌小公子带着三柜赴宴,说是赴宴,其实就是一帮公子哥私底下的聚会。 别看如今镇上各家关门闭户,可醉香阁从不缺买卖。 比如这种小宴上,那些公子哥们为撑场面,便会相邀清倌儿到场,或是吟上一曲,又或是舞上一段助助兴。 也就是三柜陪着凌小公子去了,那主家公子便买下清倌儿初夜,赠与凌小公子。 凌小公子不过八岁,情事未醒哪懂这些,当场回绝。 不曾想,与凌小公子有过过节的几人,随之起哄。各种似是无意的嘲讽一番,凌小公子便成了强赶上架的鸭子。 “凌小公子为保颜面,便叫我替他、替他……”三柜说到最后没了声音,片刻的沉默后,又道:“不、不过我没有!我扎了自己的手,即保全了凌小公子的颜面,又、又保全了她的完璧之身。” 林桃不解的问:“既然是这样,她又未何会纠缠于你?” 之所以说是纠缠,是因为二桌说过,都是那女子到凌府要求见三柜。 如果三柜沉迷于女色,自己偷跑出去就是了,何至于让别人找上门来不是! “我、她、嗐!”徐三柜一拍手,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没啥好遮掩的了。 索性直言道:“她、她便说要自己赎了身,做我的外室!娘,您说我冤枉不冤枉,就我这二两月银的人,养自己都不一定养得活,拿什么养外室!” 说到这里,在场人里除了张虎妞,都听得傻眼了,就连林桃都不例外。 打量着自己这小儿子,虽说模样身形比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出挑些,但绝对比不了那些坐拥万贯家财,整日里吟诗作画的公子哥吧! 据说那青楼里的清倌儿,那都是青楼重金培养出来,卖艺不卖身的女子。 甚至有一些,还是青楼里的台柱子。 就这种女子,到底是看到三柜什么了? “你没有告诉她,你只是凌小公子的玩童?”林桃问。 三柜急了:“这、我说了呀!第一晚当着凌小公子和她的面,就说了的!后来,她找到门上来,我又清清楚楚和她说了一遍。 可、可她就是纠缠着我!说什么,看中的是我这个人,即便是与人为奴,她也愿意随我吃苦。 前不久,她又找上门来,还把赎身文书给我看了,现在寄宿在一户人家里,说是等着我去迎她。 说什么进门也好,外室也罢,她就认定我了!还、还说,若是我一月不去,她便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娘!我、我真和她啥事没有啊!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偏偏就赖上我了!那些远的不说,就说大哥二哥,哪个不比我像样? 她、她那么好一女子,怎、怎么就跟我杠上了呢!” 林桃听得眉头紧拧。 这叫什么?传说中的狗屎运? 不是瞧不起青楼女子,她是瞧不上自家儿子啊!就这小子,还能遇着个性子这么刚烈的女子? “行了!都起来!菜凉了,先吃饭。这事儿,回头我找锄头打听一下再说。”这女子,都弄得她满心好奇了。 她倒是要看看,这女子到底是人是鬼。 四个孩子坐上桌,月牙就开始盛饭。 林桃指了指亭子外面:“行了,你两也别站着,去那把凳子抬过来一起吃饭。” “老、老太太,我、我们不好上桌。我和张姐姐一会在后院吃。” 啪的一声,林桃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在我这,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林月牙立马“是是”的应声,跑去把凳子搬过来坐下。 也不知是多了两个人的缘故,还是几个娃心里有事,以往饭菜都堵不住的三柜,今天一声不吭。 而以往话就不多的二桌,今天更是吃饭都盯着林月牙和张虎妞,搞得人家是菜似的,伸筷子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 大炕就更夸张了,扒拉饭瞪着人家,嘴里嚼着菜,还盯着人家。 张虎妞还好,一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可年纪较小的林月牙就不太好了,好几次,手里的碗都差点掉了。 吃过饭,张虎妞都不用林月牙喊,就开始收拾碗筷。 进了后院,把碗往盆里一放,林月牙长出了一口气后,不停的拍着胸口。 “吓死我了!张姐姐,你是怎么做到,大气都不喘不一下的呢?” 张虎妞舀水洗碗,像是没听到似的,做着自己的活。 林月牙知道张虎妞是听到了的,估计又是不想和她说话。 这有啥关系,张姐姐不愿说,那她说好了! 以后这日子还长着呢!一起同吃同住的,总不能一直这么生分不是! “张姐姐,你说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啊?感觉家里好有钱的样子,家里用不完的水,一院子的鸡和菜。 可是……又不像别人说的有钱人家。我听别的姐姐说过,说吃得起大米的有钱人家,规矩可多了,哪有让下人上桌的? 可咱在家,老太太不仅让我们上桌,还让我们吃白米饭呢! 只、只可惜,三位公子一直盯着我们,害我都不知道吃进嘴里的饭菜是什么感觉。” 说完,还惋惜的一连长叹了好几口气。 “还有还有,你说,老太太家怎么有这么多水呢?还让我们洗澡,我、我连洗澡水都舍不得倒掉,想留着以后没水喝的时候喝呢!” 张虎妞一脸不耐烦的把一盆子碗端得更远了,嘴里道了句:“话真多!” 中院。 徐大炕、徐二桌、徐三柜正一脸严阵以待的看着自家阿娘。 “娘!周大哥可是给我们说了!您怎么想的,能把那么危险的女人带在身边呢!” 面对徐三柜的质问,徐四妹回应道:“三哥,娘是为我带回来的人。你也看到了,她很厉害的!” 这回,徐大炕、徐二桌、徐三柜又都齐齐的盯着徐四妹。 “幺妹!你就更不能单独和她在一起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估计她一只手就给你掰断喽!”这回开口的是徐二桌。 第141章 她要把他们吊起来,一刀一刀的将他们片成白 “她不会!”徐四妹说。 徐二桌正要开口,林桃打断道:“行了!她们也不会住在咱家宅子里。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二桌不敢再质问,三柜这小子也没再开口。 林桃这才得了空档问:“大炕了,你觉着那张虎妞咋样?” “很厉害。”大炕活动着膝盖说:“我的膝盖窝,这会儿都还挺疼的。” 林桃:…… 二桌则是若有所思的,目光来回在她和大炕身上打转。 三柜一边眉毛高高挑起,那一想事情就挠下巴的小动作,不自不觉的就做上了。 “我说真的!她真的很厉害!我觉得,我可能打不过她。”徐大炕认真的说。 “算了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问。”林桃起身去了后院,四丫头追着过来。 路上说:“娘,就让她们和我睡一个屋好了。反正床那么大,别说睡三个人,就是再加俩都没问题。” “我今儿要是让她们住在家里,你那三个哥哥怕是一整晚都不会睡觉。”林桃自己都说笑了。 那仨傻小子,从来都是以他们自己擅长的方式护着她和四丫头。 虽然他们傻呼呼的,她却觉得他们很可爱。 到了后院,林月牙和张虎妞几乎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了。 连同鸡都撵进了鸡舍。 张虎妞自拿着笤帚,要打扫鸡圈。 四丫头把人喊住,想把人撵出来。 “四姑娘,这种又脏又累的粗活,还是让我们来吧。” 林月牙要过去,林桃忙将人叫住了。 “行了,活以后有的是。今日不早了,我带你们去你们住的地方。” 不是不相信她们,而是需要时间去建立信任。 只有她们真心想要留下来,家里这些事,才能让她们知道。 也免得给家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月牙很听话,跟着她转身往外走。 但林桃没想到,张虎妞也这么听话,不多问,不多说,也跟在身后。 从中院路过的时候,徐大炕三兄弟还在亭子里坐着呢。 明明都哈欠连天了,哥三个还强撑着坐在那。 瞧瞧,她说啥?今儿她要把她们留在宅子里,这哥仨指定一晚不睡。 林桃没有把林月牙和张虎妞带到蓄水水井的那处宅子。 而是安排到那宅子隔壁的小院。 那是一处很小的二进院,前院四间小房,后院就一个茅房和一间柴房。 “屋里都是收拾干净了的,你们挑一间住吧。柜子里有被褥,自己拿出来使。” 说完,林桃把钥匙交给了张虎妞后,转身就走了。 林月牙趁着还有一丝的余晖,推开屋门。 游神般的迈步进去,手指轻轻抚过屋里的每一件物品。 她不敢相信,自己也有住进这种地方的一天。 里面的陈设虽然能辨出是做什么的,但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东西。 而站在院子里的张虎妞,一会看看手里的钥匙,一会儿又看看敞开着的院门。 走出那道门,她就能回去为家人报仇。 可她却挪不动步子。因为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那位老太太失望的样子。 不知道为何,她不想伤害她,一点也不想。 哪怕是失望! 片刻后,张虎妞深吸了一口气后,还是过去将门关上了。 她决定了,即便要离开,也要光明正大的和老太太说清楚后离开。 爹从小教她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老太太花了银子把她从那里弄出来,她又用了人家的水,吃了人家的饭。 何况老太太还这般信任她,直接把这宅子的钥匙都给了她。 她要走,但要说得明明白白的走。 她要走,但要先还了人家给她吃喝的人情才能走。 而这时候的林桃,正靠在转角的地方,看着那缓缓关上的院门。 不错,这张虎妞倒是个敞亮的人。 越看,她是越喜欢。 回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她那四个崽子正列队站在门口。 见她回来,四人阴沉的脸上同时有了笑容。 一家人进了门,林桃一边抵门一边道:“这下可以放心睡觉了吗?” “可以了!”那仨小子异口同声道。 这一晚,林月牙翻来覆去,她觉得这一天,就像是做梦一样。 吃上了白米饭,喝上了清凉干净的清水,还洗了澡! 她甚至一度觉着,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去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而睡在床那一头的张虎妞,却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没有一丝光亮的屋顶。 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她,还是第一次住在这种不会透光的屋顶底下。 还有这又大又宽的床,和软得像云朵似的被褥子。 自打山里的河水枯竭,他们一家来到镇上求生活。她看到的世界都是残酷的,现实的,可是那老太太的出现,却颠覆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快两年了,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相信她,对她好的人。 也是除了家人外,对她最好的人。 想到这,张虎妞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女孩,她对她也挺好的。 收回目光,她陷入沉思,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她以为这个世界都是一片灰暗的时候,她们又为她带来了色彩呢? 片刻后,张虎妞做下了决定。 待她大仇得报,她就要用生命回报她们! 嗯!明天就去征得老太太的同意后,她就去报仇! 那几个畜生,她要把他们吊起来,一刀一刀的将他们片成白骨! …… 次日一早,林桃起来的时候,她那仨傻小子已经走了。 自打大炕二桌换了白日里去凌府,天不亮就要去凌府。 正洗漱呢,周锄就来了。 顺道还带来了一大一摞的房契。 “婶、婶子,您昨儿说要买房,我一早就去牙行把这些都带来了。您挑挑看,有不熟悉的,我给您说。” 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周锄一边说着,目光偷着四下打量。 不过…… “张虎妞没住在我这院子。她们俩住前面挂着‘秦’字的那处宅子。” “哈、哈哈哈哈,婶子真会说笑。她住哪,我怎管得着。” 看着周锄打着哈哈,林桃是即心疼又好笑:“瞧你那眼睛都黑成啥样了?昨晚一晚没睡吧!” 周锄慌乱的低头。 虽然昨天把大炕兄弟几个叫回来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又不好过来。 于是只好在墙脚下窝了一整晚。 他就想着,要是听到婶子宅子里有动静,立马就能冲过来! “没、没有。昨晚我爹的腿疾又犯了,疼得没法睡,我便坐着给他捶了一夜的腿。” 听着周锄别扭的狡辩,林桃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一转话题问:“这些,要多少银子?”她把挑出来的一摞房契递给周锄。 第142章 她以为的她以为,有时候仅仅也只是她以为 周锄一一看过房契,心中一惊:“婶子挑的这九处铺子,咋都是挨着那胭脂铺的呢?” “嗐!我就想着,挨在一块,到时候收佃租的时候方便嘛!” “是是是。”林婶的理由,都是他不太能理解的。 这些年在牙行,看别人买卖铺面,人家最在意的一是铺面大小,二是铺面位置,毕竟这直接影响日后的买卖不是。 到婶子这可好,别人在意的,婶子完全不理会。 光顾着好不好收租去了。 沉思半晌,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这些和婶子说一下。虽然婶子以前的想法是真的让他心服口服,可就算日后佃租,那地段和大小,不也直接影响租子的多少嘛! 于是开口道:“婶,您怕是不知道,就算用于佃租,那也得考量大小和地段的。那些个地段好的,买卖好做,不仅佃的人多,那租子也不老少。 可这地段不好的,就不知道出买卖,佃的人不仅少,租子还收不到几个钱。 您看您现在挑的这些,有好几处铺子,别看便宜,可它地段不好呀。” 把那几处不好的铺子挑出来道:“要不,您再挑几处别地儿的?” 林桃把房契一推:“哪那么麻烦?就这些吧。”小孩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全部都要。 “这、好吧。”周锄心里算了一下,方道:“大约一千三四百两呢!婶子真的全要啊?” “我去给你拿银子。” 林桃起身回了屋,不一会儿就提着个背篓出来。 “这里有一千四百两,你拿去办了。” 周锄看着脚边背篓里那些个五十两的大银锭子发呆,活到现在,他还是头回见这么多银子的。 就是以前年景好的时候,也没见谁手里过过这么多银子的! “发什么呆?赶紧去啊!办完了回来,赶紧踏实睡会!”算上前一晚,周锄这臭小子都超过三十六小时没有睡觉了。 别说人,就是机器这么开着转,不烧cpu也爆电源。 “还有,明儿送你爹去仁义堂看看吧!或许有点晚,但万一能站得起来呢?对吧!如果你是担忧诊金的事,不还有我呢嘛!” 看着眼前的小老太太,周锄眼眶红了。 明明知道就算送去了,爹多半还是得躺在床上。可这种被人关心着,重视着的感觉,是真的直戳人心。 “这事儿,我会看着办的,谢谢婶子关心。还有个事,今儿一早就有人找到我,说是要买那啥。婶子看看,咱啥时候开始?” “这事你来安排吧。钱再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你都熬了两晚了。” “嗯!那我去安排。”把那一摞房契连同银子遮好,便背着背篓走了。 离开余晖苑,抹去溢出来的那滴泪,他迎着阳光感受着世间的温度。 活到现在,他才觉得这人世间,是值得来的。 刚走出没几步,就迎面撞上了张虎妞和林月牙。 林月牙主动问好打招呼,周锄却是退到路边,警戒的看着张虎妞。 他想不明白,吴怀南不说张虎妞凶悍得很吗? 不是说,张虎妞好几次差点就把刀疤那群人都弄死了吗? 怎么这种野生的母老虎,到了婶子这里,都成了温顺的小猫了呢? 直到那二人背影消失,周锄才回过神来,连忙往县衙赶去。 余晖苑里。 四人正一桌吃着早饭。 林桃道:“虎妞、月牙,以后你们就跟在四丫头身边。” “是!老太太放心,月牙一定会好好跟在四姑娘身边的。” 张虎妞却是把筷子一放,一脸认真道:“老太太,你真不叫我杀什么人?” 林桃直接被气笑了,没有应话。 吃过早饭后,徐四妹带着二人就走了。 只是没想张虎妞临出门时,还问她:“真不叫我杀人?” “我要是真有想杀的人,我肯定会告诉你的。”面对这么个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林桃也是实在没辙了。 也不知道,她这话又让张虎妞想到了什么,只见她出门的时候,那脸都是阴沉着的。 不过她可没时间在意张虎妞想什么。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前些天上山找火草叶的时候,她看着了野兔的影子。 今儿可算是得空了,正好去逮几只回来。 毕竟鸡肉吃多了,就是能上天的鸡,也会吃腻。 此时在林桃脑海里,全是红烧兔肉、麻辣免头、手撕兔和蜜汁兔肉。 抹了把嘴角边的哈喇子,背着工具就上山了。 而这边,徐四妹去到隔壁的时候,就见着一群妇人婆子正围着陈月娥和周大娘,七嘴八舌的,乱糟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见她来了,那些妇人婆子都围了上来。 为首的张氏道:“四姑娘可来了。我们有事想与您协商一下呢!” “张嫂子说来看看。”徐四妹道。 张氏打量过徐四妹身后的张虎妞和林月牙,神情不安的看向身边的妇人婆子,见她们点头,方开口道:“四姑娘,是这样的。说实在的,那十个钱的工钱,我们是真的不想要了。 不是嫌弃少!就是,我们手里有了钱,也没地方买水不是。 我们就想着,工钱我们不要了,姑娘多给些就是了!这样,姑娘既节约了钱,我们也干得高兴。” 徐四妹打量着眼前这些妇人婆子们。 之前撵走了王婆子后,她们就一直挺老实的,虽说平日里也有偷奸耍滑的时候,但她都体谅她们,从不人前敲打,也就是人后提醒。 这些日子,她自认对她们是不错的。 自打她们不多话,踏实干活后,虽说好只给半葫芦水,她都会把她们的葫芦装满。 钱更是从没有少给过她们! 她还按娘说的,那些踏实肯干的,都多给了不少的钱。 “你们只看到这有水,却不知道,那水也是我家拿钱买来的?当初你们答应这活的时候,我们就是说好了。总不能,你们想要啥,我就必须给啥吧?” 她以为,这些日子已经人心换人心。 甚至这几天,她都有认真考虑,让她们参与制作火草纸的工序。 至于上山摘火草叶的活,她都打算好了,另外请人来做。 没曾想,这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难怪娘总说,她以为的她以为,有时候仅仅也只是她以为! 当时她不明白,娘说这绕口的话是啥意思。 此刻……她才算是想明白了! 第143章 哀嚎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四姑娘莫生气,我们这也不是在与您商量嘛!”张氏说。 徐四妹笑了:“瞧瞧你们现在的样子,这是商量吗?只怕是你们早就心有抱怨,私底下商量好了,来威胁我来了是吧?” 张氏正欲开口,吴婆子又跳了出来。 “姑娘这话就说得不是了!你说这日头,我们每日上山下山就是四趟路!回家还不得多喝几口水,第二天才有力气再做活吗? 这一葫芦水,说难听点,我老婆子两口下去,一半就没了。那家里人咋整? 如果连家里人喝的水都供不上,那我们做这活还有啥意思? 大伙说,我说得是不是这个理?” “没错!” “就是!我家七个娃,一人一口水就没了。合着我忙活我一天,连娃儿喝水这点小事都满足不了,那这活我做着还有啥意思呢!” “是啊!如果家里再有个煎药服药的,这一葫芦水,它够个啥?” “……” 婆子们七嘴八舌的闹腾起来,其中也有那么一两个妇人参与。 而最后面的三个妇人,却是静静的背上背篓准备上山了。 周婶子娘挤进人群,站在前面,将她护在身后,对那些婆子说:“这事一开始,佣金多少你们是答应过的。怎么好意思半路反悔呢?” “你家水缸啥时候都有水,你当然向着她说话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哪知道我们家里的难处!” “就是!同样是给她家做活,你家就有用不完的水,凭什么只给我们那么一点点水?要不是看到你家水缸天天有水,我们都还没这么生气呢!” 徐四妹深吸一口气,挺身出去道:“咋的?意思今儿我若是不同意你们的要求,你们就不干了是吗?” 娘说过,道理这种东西,是和讲道理的人才讲得上的。 和这些个不讲道理的,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 娘说这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她也就不废那些口水了。 “没错!这事儿,没得谈!我们要求也不高,给你做两天活,你给我们每人一水缸的水!我实话同你说,现在桃源镇上可没有乱串的难民了。 今儿城门就关上了的!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也出不去! 没了我们,你可就找不着别的人来做活了!” “没错!我们也就是看在这些天的情份上,才让的步。要不然,我们也要和陈月娥一样,每天要一缸的水!” “……” 徐四妹这下算是看明白了,合着,人家是觉得把她拿捏得死死的,才会毫无顾忌的以本来面目示人。 娘说过,妥协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因为人心是世上最难满足的东西。 当她们有了一,就会想要二,有了二就会想要三,有了三就会想要更多……永无止境。 “行了!不干了是吧?你们请走吧!”她直接道。 顿时,那些婆子的脸,就跟调色盘似的,红了白,白了红。 “你!姑娘你可想明白了!你真当我们大家是唬你呢?我们要是今儿出了这道门,你想再请我们回来,我们可就不是两天一缸水了!” “走!请你们现在就走!”徐四妹气急了,指着院门方向大吼。 那几个婆子先是一愣,眼神来往后,将目光投向张氏,张氏便又出来了。 “四姑娘莫要气坏了身子才好。还请姑娘体谅一下我们家里的不容易嘛!要不这样,我们也不要两天一缸水了,三天!三天给我们一缸水总行了吧!” 这是拿她当核桃盘呢!徐四妹气得浑身颤抖。 合着,自己在她们眼里,就是个任他们拿捏的软柿子呗! 合着,这些日子,她对她们的好,她们都感受不到呗! 合着,人心根本就换不来人心! “滚!都给我滚出去!”徐四妹气得眼里全是泪珠子。 她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泪珠子掉下来。 娘说过,在这个世上,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它除了代表你的脆弱,收买不了任何人! 无论遇到多糟心的事,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思及此,硬是将眼泪逼了回去。 “滚!” “你、你凭什么叫我们滚!一个黄毛丫头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大门大户的姑娘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东……”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张氏眼珠子外凸的摸了摸嘴角。 入眼的红,引来一声破了音的尖叫。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指着我们姑娘的脸骂!给姑娘道歉!”张虎妞伸手一把拽住了张氏的头发。 张虎妞个头原就比这些个妇人婆子高出一头,加之是个练家子,手里的力道哪是普通女人之间抓扯的力道。 那张氏在张虎妞手里,就跟只小鸡崽子似的。满是茧子的大手抓着张氏的头,张氏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救命啊!杀人了!”张氏一嗓子嚎起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陈月娥,几个箭步上去,就把自家院门抵死了。 这些日子官兵一直在街上抓难民,可不能引来官兵,给林婶子惹去麻烦。 而张氏不要命的乱叫,就又引来张虎妞一巴掌。 要是别人扇的,那叫耳光,可张虎妞那双大手,这一巴掌下去,张氏都觉着她的牙齿松动了。 这一巴掌打下去,张氏就不敢现嚎了。 她眼巴巴的看向那些婆子:“你、你们就这么看着她打我?不是说好了,团结一致对付她的吗?你们怎么能这么看着!” 哪怕是吼,张氏都是压着声音的。 “咱不能让张妹子寒了心,咱们大伙一起上!今儿我还不信了,咱们这多人还干不过徐四妹身旁那母夜叉了!回头咱再拿徐四妹上官府告状去! 不让她徐四妹赔得裹裤都不剩,我就不姓吴!”吴婆子一声大吼,倒是把那些个妇人婆子给吼清醒了。 只见一个婆子举着背篓就要往张虎妞头上扣。 旁边的婆子们也一拥而上。 张虎妞一把将徐四妹拉到身后,塞进林月牙怀里,拽着张氏头发的手一使劲,直接就把张氏当作木棍,横着甩飞出去。 不偏不倚的,张氏屁股正正的砸在那婆子脸上后,又砸向下一个人。 哀嚎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张氏在张虎妞手里,就跟个道具似的,横着飞了一整圈。 但是,就这短短的几秒里,她的屁股疼、肚子疼、胯骨疼、甚至连膝盖骨都在疼…… 第144章 我第章 我自己滚第章 自己滚 最疼的是她的头! 她感觉头都要和脖子分开了,那种死亡般撕裂的疼痛,她甚至无法形容。 尖叫过后,世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地上躺着的女人婆子们,蜷缩得像一个个皮球似的,低声呻吟着:“哎呦、哎呦……” 唯一一个不同的人是张氏。 她倒是没有哎呦,只是两只手扶着自己的脖子。 仿佛一松手,头就会掉下来似的。 张虎妞两手一起上,一手一个婆子,像拎小鸡崽子似的,向着院门而去。 吓傻了的陈月娥连忙把门打开。 咚咚两声,两个婆子直接是平地起飞落在门外。 然后一双又一双的婆子,被张虎妞扔出去后,最后院子里剩下孤零零的张氏。 张虎妞正要伸手,张氏突然开口道:“不、我、我自己滚、自己滚!” 说着,连滚带爬的从徐四妹脚边过去,满脸恐惧的滚出门去。 陈月娥看着她们长叹道:“从今以后,不要再打四姑娘的主意!不然,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说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门外,妇人婆子们惨白着脸。 “我、我一直同你们说,那徐四妹是个惹不得的主,你们偏不信!这下好了!活计丢了,什么也没落着!”张氏如果鬼门关里回来的一样,浑身颤抖,说话舌头都是打结的。 “就是!这事儿都怪吴婆子,要是没你,我们还好好在这做活呢!每天一葫芦水,虽然少了些,可至少每日都有水喝! 这下好了,除了顿打啥也没落着!呜呜呜” “可不是嘛!真论起来,徐四妹对咱还是不错的!本是说好给半葫水,人一直都给咱装的一葫水!我怎么就信了你吴婆子的挑唆呢!” 吴婆子捂着嘴坐在地上,指缝里还有血渗出。 “听见我说一缸水五十两的时候,你们不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如今,倒是怪上我的不是了! 呸!要我说,都怪你们没用!真要你们上手的时候,一个个跟个王八似的。也就是你们背上没壳,不然,你们一个个都缩壳里去了吧! 要是你们有那么点胆色,能一起上去,还能让那母夜叉这么对咱?说不难听的,咱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笑死人了!你去吐一个我看看!说我们怂,你自己呢?别以为我没看见,张氏被那母夜叉按住的时候,你都哆嗦着腿往后退了!” “……” 门外你来我往时,门内的徐四妹,第一次正视张虎妞认真道:“谢谢张姐姐。” 而张虎妞却是神情一滞,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旁边林月牙小手戳了张虎妞半晌,张虎妞才回过神来。 只是眼神有了焦距的那一刻,张虎妞就感觉自己脸发烫到感觉都熟了。 唰一下低着头,手掌直晃道:“姑、姑娘、不、不、必客气,这、这……”是我该做的几个字都没说出来,她的舌头就不听话了。 她家从山里出来在镇上谋生计时,一家子凭着这点手上功夫,也做过一些护院下人的活。 可那些主家,不是让她爬树掏鸟窝,就是让她下地逮野兔,开口闭口讲的都讲她是他们养的狗,叫她做啥,就该做啥。 就算是从狼群嘴里救下他们,他们也从不曾言过一个谢字! 她不敢相信,徐四姑娘会当着这么多人跟她说谢谢。 四、四姑娘好像和那些主家姑娘公子都不一样! 这边,认真道过谢的徐四妹,看着一地的背篓,又犯起难来。 “周婶子,您看看,今儿还能雇着人来做活吗?能帮我再雇六个人吗?” 周婆子一脸为难的摇头:“四丫,她们说的是真的,如今镇上都在抓难民,就连那些受雇于有钱人家的难民,都被抓走了。 除了卖身给有钱人家的,还有像你们家一样在镇上有宅子的,都被官兵抓走了!如今城门紧闭,出去进来都得有官文!”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徐四妹眉头紧锁。 再有两日就到交货的日子了!要是交不出货去,那还不得赔钱给人家吗? “四妹妹,咱们自己做!”陈月娥说:“我还不信了,没有她们咱们就做不了!” 徐四妹不是没想过自己做,要说搓线织布的活,她就是不睡觉也能赶出来。 可偏偏是摘火草叶的活! 面对自己信任的人,徐四妹直言道:“每耽搁一日,山上的火草叶就少很多。摘火草叶的人越少,火草叶就会成倍的减少。 除了雇同样人数的人回来,我是真的想不出别的法子。” “姑娘是说摘树叶?这种活,我们自己不也能干嘛!”林月牙捡起两个背篓背上:“别看月牙年纪小,月牙一个能顶俩!” 徐四妹心里难受,脸上还是露出欣慰的笑来:“月牙,我差的不是两个人,是六个人。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话音落下时,旁边传来一声:“走吧!” 转脸过去,却见张虎妞正一边肩膀,挂着两个背篓。 “你……” 不止徐四妹看傻眼了,就连周锄娘和陈月娥都愣在了原地。 “姑娘不是很赶吗?走吧!”张虎妞催促道。 “张姐姐,这空背篓是轻。可若是都装满了,重不说,山路还不好走,我们一人背一个下山已经不易,你一人背四个背篓……” 她不想打击张虎妞。 方才张虎妞一手随便提起一人,足以说明人家手上是有力道的,她不想说话伤害了人家。 “我从小是在山上长大的,陡坡峭壁我徒手可攀。就你这四个背篓,别说装草叶子,就是装满了石头,我也能给你背下山来。” 左右今儿是请不到人了,总不能在家里这么干耗着,徐四妹一咬牙,起身道:“周婶,月娥嫂子,麻烦你们带着三娃子一起,去我家那边搓草绳。 我和张姐姐、月牙妹妹一起上山摘火草叶去。” 周锄娘着急着也要跟她一起,连陈月娥都挺着大肚子一起。徐四妹直言道:“我不是怕累着你们,而是这样的安排才是最有效的! 所以,请你们听我的安排,在家尽可能多的做出火草线来!我就要做给那些婆子看看,我徐四妹没了她们,一样不会耽误!” “是!四丫你放心,婶子听你的!”周锄娘说。 第145章 张虎妞这么好的一个人,错过还真是可惜了 徐四妹领着林月牙和张虎妞上了山。 周锄娘叫着自家儿媳妇和儿子,就要去隔壁搓火草线。 陈月娥道:“娘,不如咱们把火草叶拿过来做。也请爹帮咱一把!” “对对对,爹整日坐在床上无事可做,不如请爹一起,兴许爹还能开心些。”周三娃说。 “是倒是可以!可是……四丫当初把这活安排在隔壁,应该是不想让那些婆子看了去。虽说走了六个……不如,我把你爹背过去做! 这样既保全了四丫的想法,以你们爹那双手,可不比咱差!咱还能把四丫差的那份都给做了!” 说完,周锄娘就进屋背人去了。 …… 上山的路上,张虎妞那如履平地的步子,直接让徐四妹和林月牙叹为观止。 要说,她看到上山这么轻松的,除了娘就只有张虎妞了。 整个上山的路上,张虎妞都轻轻松松的走在最前头,把她们甩在老远。 为了赶上张虎妞的脚步,原本以前要走大半个时辰的山路,今儿只用了小半个时辰。 到地方时,徐四妹直接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 林月牙更是跪在地上,觉得膝盖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姑娘,你指给我看一下,你要的那个草长啥样。”张虎妞大气都没喘一下的追着问。 徐四妹膝盖头哆哆嗦嗦站起来,找了一小会儿后,可算找着了。 “我知道。你在这歇会吧。林月牙你在这照顾好姑娘,要是有事就大叫。”说完,张虎妞就走开了。 徐四妹不禁好奇问道:“张、张姐姐她以前到底是做啥的?” 林月牙直摇头:“不知道啊,我被卖到那处宅子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了。听里面的嫂子们说,她可厉害得很! 有一次,差点就扭断那人的颈子了。嫂子们都觉得张姐姐是个疯子。能逃的时候不逃,非要在那被那群人毒打。 我倒是觉得张姐姐才不是疯子,她要留在那,一定有她要留下的理由。至于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张姐姐从不和人说话!一开始,我都以为她是哑巴呢!” 两人也就是累得动不了,坐在地上闲聊了一会儿的时间,张虎妞就大步的回来了。 一弯腰,把一只装满火草叶的背篓,放在地上。 徐四妹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这、这也太快了!”她不禁感叹出声。 “快吗?它们又没脚,又不会跑,找它们还不容易?”张虎妞说着就又走了。 林月牙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虽然她的心还是跳得很快,小腿还是很软膝盖头也还是很酸。但她不能再这么坐着了。 上山是来做活的,老这么坐着算怎么回事。 认真辨认过火草法后,便提着背篓找去了。 徐四妹也慌忙起身忙活。 虽说火草叶成群的长成一片,可这些日子下来,离山脚近的地方的,早就摘没了。 所以,她们今日才会走得这么远。 等她摘好一背篓回来时,张虎妞已经在那悠闲的叼着根草,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 “姑娘回来了!我们可以下山了。”张虎妞起身。 徐四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个背篓居然都满了! “张、张姐姐,你、你这是,如何做到的啊?”就这速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记忆里,能像张虎妞这样的,好像只有娘! 张虎妞不理解道:“要是抓野兔的话,或许还需要花点功夫和时间。可这草成片成片的长,又都是长在日出照到,过午阴凉的地儿。那不就更好找了吗? 只要找到这种地方,一个背篓都装不完它们。” 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个毛茸茸的东西,塞到徐四妹怀里:“顺道,还抓了个野兔。” 下山的路上,只背了一个背篓的徐四妹,怀里不过多提了只兔子,便走得格外的慢。 可前面,张虎妞居然连下山,都走出了平地的感觉。 这一刻,她终于再也不怀疑上山时,张虎妞说她从小是在山上长大的了。 走山路,感觉她就是在自家院子里玩似的。 明明挺沉的四个背篓,在她身上,就像是空的一样! 回到周家人住的宅子,在她们之前上山的三个妇人都还没回来呢! 张虎妞把背篓里的东西往簸箕里一倒:“林月牙,你就陪姑娘在家吧。一路都在等你,慢死了。” 说完,她一个人背着六个背篓,就转身又上山了。 舀水过来的徐四妹追着喊:“张姐姐,先喝口水咱们再上去。” 张虎妞脚下没停,转头应了声:“我不渴,一会回来再喝。” “姑娘,您就别追了,张姐姐让您也别上山了。”林月牙说。 终是没有追上的徐四妹,在小门前停下了脚步,因为张虎妞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那片竹林里了。 “为什么?”徐四妹问。 林月牙原是不想说的,可人家姑娘追着问了好几声,她又不能说谎话,只好如实道:“张姐姐嫌我动作太慢,耽误功夫。” 徐四妹一直也说不出话了。 干了这么些天的活,这还是头回有人说她动作慢的。 不过想想也是,张虎妞上山在等她,人家一个人摘了六背火草叶,她呢,一背才摘完。 下山的时候就更别了,张虎妞也是一路都在等她们。 要不是她们在后头磨蹭,张虎妞怕是早就下到山脚下了。 至于张虎妞一个人背六个背篓,此刻她也不怀疑了。 毕竟四个满满当当的背篓,对于张虎妞来说都不是个事,多两个又能重到哪里去呢。 转身,她把水递给了林月牙:“喝点水吧。咱们还有活要做。” 林月牙还以为四姑娘坚持上山,接过水狠狠的喝了个饱。 她可不想昏倒在路上,给四姑娘增加麻烦。 没想,这水喝完了,四姑娘竟手里提着野兔,端起地上的簸箕说:“走吧,咱们回家做活去。” 林月牙不敢相信的指着山上说:“姑娘,您、您真让张姐姐一个人去啊?” “不然呢?咱们上去,本来就是耽误她的时间。还不如让她自己去呢!走吧,活还挺多的。” 回到余晖苑的时候,周锄娘一家都看直了眼。 “四妹妹,你、你们这是已经从山上回来了?”陈月娥起身来接簸箕,不敢相信的看着簸箕里新鲜的火草叶。 徐四妹尴尬笑着,把上山下山的事,都说了出来。 “哎呦!你娘那双眼睛可不得了!那妞子真是个不错的!我要多有个儿子,指定得说她当我儿媳妇!” 徐四妹心里也突然觉着,周婶子说得对,像张虎妞这么好的一个人,错过还真是可惜了。 于是脑海里三个哥哥的样子,轮番而过…… 三哥?她脑子里浮现出二哥说的绝美女子!算了算了,才多大就一肚子花花肠子。不行! 二哥的话,倒是不错,就是那张嘴……两人要真在一块了,日后说错了话,那还不得被张姐姐揍得满地找牙?危险! 大哥呢?嗯……试问这世上,哪个女子想跟个木头生活半辈子呢? 啊!怎么办啊?不管了,回头试探一下张姐姐,说不定她喜欢大哥二哥那样的呢! 第146章 没想到还有她做不了的活。 徐四妹坐下来,开始教林月牙怎么搓线。 要知道,当初娘教她的时候,她花了大半日才算学会怎么拈火草线,又花了小半日才算拈得有模有样,没再把火草叶那层膜扯断掉。 可林月牙却是一教就会! 虽说动作生疏悄慢一些,却从没有将扯断过火草线。 周锄娘和陈月娥更是不停的夸奖林月牙。 因为当初她们娘仨学着拈线的时候,花了两三日才算做得有模有样呢。 黄昏的时候,没参与的那三位婶子采了第二趟火草叶回来了。 把火草叶倒进簸箕后,许氏道:“徐四姑娘莫急,这差的人,回头我们再帮姑娘物色来就是了。” “就是,桃源镇是不大,逃荒离开的是挺多,却也不至于连几个人都雇不来。只要徐四姑娘同意,明儿我们就带人来。” “是啊!姑娘平日待我们不薄,她们没良心,我们却不是那种人。实在不行,我们把家里人叫来,也不能耽误了姑娘的事。” 徐四妹当时就感动得不行。 娘常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真是一点不假。 瞧瞧,这不就有真心对她的人吗? “谢谢!谢谢三位嫂子了!用人这事可大可小,我还是需得和我娘商量一下。”感动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娘说过,眼下动荡不安,行事需要格外小心。而且她也答应过娘,如果遇着事,一定要和她商量。 她觉着家里雇什么人,在眼下这种情势里,可不是小事。 三个妇人眼神一转,有些急了。 “四姑娘不是挺急的吗?就算我们三个拼尽全力做,也不能把她们六个人的活做了呀。” “对啊!”许氏接话道:“徐四姑娘难道还不放心我们吗?这么些天了,我们嘴严着呢!我们啊,也是看在四姑娘对我们好的份上,想为四姑娘分担呢。” “对对对,四姑娘啊!这事可不能耽误了,您要不放心明儿我们先叫家里人来,一家多来两个正好凑足了六个人先做着。 待到姑娘雇到人了,将他们换了就是,四姑娘觉得呢?” 听着三人话里话外,都在替她考虑,徐四妹心里就更感动了。 “四姑娘不用着急,有我就够了。”张虎妞两个肩上挂着六个沉甸甸的背篓,从小门进来。 那三个妇人眼珠子都差点瞪到地上了。 “这、她是女人?”许氏惊呼出声。 张虎妞把背篓往地上一放,胸脯一挺:“如假包换。” 只可惜,饿得太久了,那胸膛上平整整的。 徐四妹倒了水递给张虎妞,说:“我在这谢谢三位嫂子的好意了,这事儿,待到明日再说。天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了吧。” 说完,把装满的水葫芦分给三人。至于那六个没空的葫芦,她也一并请许氏给那六个婆子带回去。 先前她们被丢出去,自家水葫芦都还没来得及拿走的。 许氏忌惮的看了眼张虎妞后,应下声来就走了。 出门走得远了些,许氏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嗐!多好的机会,要是没那个女人在,咱们今儿的事儿可就成了!” “那可不!咱家里人能来做活的话,每天就能多领到两葫芦水!这下好了,就因为那个丑婆娘,坏了咱的好事!” “行了!别看现在镇上没了难民,可是别说有水能领的活路了,咱们就是想找个活路都不容易!可得好好珍惜着! 别像张氏和吴婆子那两蠢货一样,便宜没占着挨了顿打,还把这么好的活计丢了。” 许氏直点头:“以前和她们一起做活,只要不比她们差就行。可现在有了那丑婆娘,咱们怕是得拼命了! 不能让徐四姑娘觉得咱不行,回头再找几个像那丑婆娘一样的来把咱换了。” “对对对!要不,明儿咱背两个背篓上山吧!” 其余两人听了,都陷入了沉思。 …… 这边,徐四妹背起两个沉甸甸的背篓说:“张姐姐,咱们回去吧。这些火草叶,还要拈成线才行。” 张虎妞虽然不懂,却也没多问。背起四个沉甸甸的背篓,端着两个簸箕跟在后头。 进了余晖苑,林月牙反应最快,冲过来接走了张虎妞手里的簸箕。 一从下来,徐四妹就开始教张虎妞怎么拈线。 只是…… 当张虎妞第二十七次把火草线扯断后,张虎妞终于憋不住了,砰的一声,大手重重的拍在地上道:“这种活还是让林月牙来做吧。我去劈柴做饭!” 都不待徐四妹同意的,张虎妞就往后院去了。 “那虎妞子是落荒而逃了吧!没想到还有她做不了的活。”周锄娘笑出声来。 “那丫头一看就是重活做多了,反而这种女儿家擅长的活,倒是做不来。”周锄爹接话道。 徐四妹也是笑弯腰,回想方才张虎妞两个手指头笨拙的样子,她就想笑。 那两手指头,就像不是她的一样,怎么着都不听话。 要么力道轻了,没拈着线,要么力道重了,直接搓断了。 算上周婶子一家,张虎妞甚至还不如三娃子,是真的很不擅长做这个事呢。 众人又接着做了两刻钟后,周锄娘起身开始收拾还没做的火草叶。 “不早了,收了吧!一会儿林大姐子该回来吃饭了。今儿有月牙丫头和虎妞子,咱们倒是比平日里做的都多!” “那是!月牙姐姐手也太灵活了!就这么一会儿的线,都比我一天做的多。”三娃子撅着嘴可怜巴巴的说。 说了些宽慰的话后,她让林月牙把周家人送走了。 徐四妹正在收拾亭子时,林桃也回来了。 “四丫头,过来一下。” “娘!您回来了!”徐四妹跑了过去。 “兔子?娘今儿是上山逮兔子去了?” “天天吃鸡都吃腻了。今儿,咱吃烤兔肉!” 徐四妹蹙眉道:“娘,咱家人多,这两只兔子,也不够吃的啊!我还是再炒几个菜吧!” “你手里那两只,可不是拿来吃的,是我打算拿来养着的。吃的在背篓里。”林桃踢了踢脚边的背篓。 “天、天了!这么多?”徐四妹惊叫道。 第147章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她一只只拿出来,大大小小整整八只呢! “愣着干嘛?赶紧做去啊!我可早就饿了!”林桃接过林月牙倒的第三杯水一口饮尽。 逮到兔子的时候,她都差点没忍住原地烤了吃的想法。 “我、我拿过去吧。张姐姐在后院做饭呢,我也去帮帮。”林月牙背起背篓,接过唯二两只活着的兔子去了后院。 看见方才还有笑脸的徐四妹,将脸一沉坐下来。 “有事?”林桃问。 “是……”徐四妹把今天发生的事毫无遗漏的全都说了出来。 听到吴婆子和张氏耍泼时,林桃牙根都咬紧了。 在听到张虎妞把那群婆子狠狠揍了一顿后,林桃才松开了牙根。 同时,也对张虎妞的性子,多了一层了解。 这小女子,还是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 徐四妹继续道:“许嫂子今儿走的时候,提议让她们家里人来做这活,我挺感动的!就像娘说的,这世上坏人不少,可好人也挺多的。” “好人?”林桃挑眉问道:“四丫头,你把当时她们说的话,一字不差说与我听听。” 徐四妹很听话,把当时的情形和对话讲得很是详尽,并且没有掺入自己的情感感受。 待四丫头说完了,她才开口道:“丫头,有些事有些话,看似替你着想,实则可能会是另一层意思。” “娘?您说的啥意思呀?” 林桃沉思半晌,努力想用这小妮子能理解的话来说。 “这事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谁好。” “这个我知道。”徐四妹说:“娘对里正爷爷好,是因为里正爷爷以前没少帮咱家,对吗?” 林桃点头。 徐四妹又道:“就像黄粮死的时候,老刘叔帮我,是因为我曾帮过老刘叔。” 林桃又点头。 不得不说,四丫头这小妮子,还是有点脑子的。遇到事后,晓得总结教训。 “那你觉得,她们这么替你着想,是为什么呢?”林桃问。 徐四妹沉思道:“因为我多给她们半葫芦水?”说完,又不自信的摇头:“不应该。如果张氏和吴婆子都觉得那些水不够用的话,她们的一葫芦水,应该也是不够用的。” “所以呢?”林桃又问。 “那她们为什么这般替我着想?”徐四妹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林桃长长的舒了口气说:“一件事情,当我们找不到原因的时候,就可以想想整件事情里,谁会因此而受益。” 看着四丫头一声不吭,林桃也不着急。 成长其实很加单。 要么让孩子思考,让她自己找到答案。因为只有自己肯定认定的事,自己才会心甘情愿。 要么,让孩子体验,哪怕你明知道前面是坑,你也不必惊慌。 她爬起来后,你只要为她涂药疗伤就好。因为只有自己撞了南墙,才会回头。 她也是第一次当娘,这并不是什么经验之谈。 只因自己也曾经十六岁、也曾经是别人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徐四妹一声惊呼的站起身来。 “她们、所以她们明明知道张氏和吴婆子会和我闹,却没有告诉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林桃笑道:“说来听听。” “如果今天张氏和吴婆子成功了,她们便也跟着得了利。所以,吴婆子和我撕破脸皮时,许氏几个才悄悄着离开。 而她们之所以不参与,只是因为估计吴婆子们讨不到好,肯定会被我撵走!然后她们再看似为我好的让家里人来做活,还说什么每家多来两人,那她们就能分到更多的水!原来是这样!” 林桃满意笑道:“对!如果她们真的是因为感恩而对你好,那她们就该在张氏和吴婆子闹事前告诉你将要发生的事。可她们没有不是吗?” 这种算盘珠子都蹦到她脸上的心眼子,也就只能在这小妮子面前耍一下。 徐四妹突然颓废的坐回石凳上。 “你、这是又怎么了?”林桃问。 “娘,明明我对她们很好啊,为什么她们还要这么对我呢?难道,真心真的换不来真心吗?” “谁说的!”林桃指了指隔壁方向:“你周大哥对咱,不就是真心实意的吗?” “娘给你说过,人生苦短,世事无常。人情冷暖,纷繁错杂。我们能做到的,只能是不去算计别人和努力不被别人算计。 再用心眼去辨清人心,不要被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银子。” 说着,她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又道:“更不要去期待你这一生中,所遇见的人,都是善良的好人。 因为善与恶,本就在一念之间。为人一世,只要走出自己的路,活出自己的样子,当你老去时,方不后悔来这世间一遭,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这世上的善与恶,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该去考虑的。” 徐四妹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半晌开口道:“娘,我突然不想做善良的人了。因为我的善良,让她们觉得我懦弱,好欺负。” “并不是这样的。”林桃弯腰下去,捧起了小妮子的脸颊:“善良不是懦弱!懦弱是因为没有能力去伤害,而善良是有能力但选择不去伤害。 娘小时候,听一个游方和尚说过一句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什么意思?”徐四妹问。 “娘当时也不懂,也问那和尚,这是什么意思。那和尚说,善因招善果,恶因惹恶果。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一切一定是有原因的,因果定律无限的循环是天理也是天意。他说善良是流动的,你所给予别人的善良,终有一天会惠及自己。 如今想来,和尚那话的意思,应该是说,你只管力所能及的善良,命运自有回馈吧。” 林桃扬起嘴角直起腰,目光看望向天空的远方。 “所以,不要因为别人的不好,而惩罚自己。”她能穿越到这里,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吧! “那我是该让她们继续留下来做?还是该让她们走呢?”徐四妹疑惑道。 “她们平日里做活,可有偷懒?”林桃问。 徐四妹摇头。 “那他们可有把不住嘴,四处乱说?”林桃又问。 徐四妹又摇头。 “那你何必在意她们呢?她们那点小心思,也只是想要让自己的家人一起参与劳作活得更好些罢了。只要不触及底线,保有原则,他们也就不是什么不好的人。” 话音刚落,张虎妞就拿着八串剥了皮的兔子出来了。 破了膛的兔子,被她用十字架张开。 “老太太,烤兔肉还是要现烤现吃才香。我能在这生堆火吗?” 林桃点头:“行!咱这烤六只就行,四丫头你拿两只去隔壁周婶子家。你月娥嫂子月份大了,也该补补身子了。” 第148章 老太太是在帮助四姑娘成为狼王 “月牙,你拿过去吧。”徐四妹准备跑去拿木柴生火。 林桃忙把人叫住:“这边的事,让她们做就行!你拿过去就行。” “哦!”徐四妹挑了两只较大的拿了去。 安排好生火的地方后,林桃就回屋去了。 林月牙很是伤心的看着小老太太离开的方向说:“张姐姐,老太太是不是不信任我呀?” “不是。”张虎妞说:“你还小,你不懂。老太太是在帮助四姑娘成为狼王。” 林月牙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张虎妞把火一点,将兔子架在火上缓缓翻转。 “想在这样的世道活下来,就要把自己活成狼,而狼离不开狼群。” “呵、呵呵。张姐姐真会说笑。我去看看火上的饭。”说着跑开了。 这张姐姐怕不是真像他们说的,脑子有点那啥。 你说这人就是人,怎么能活着活着变成狼了呢? 这边,徐四妹提着两只兔子进了院:“周婶!月娥嫂子!我娘让我给你送两只兔子来。” 从厨房里跑出来的周锄娘,看着两只红扑扑的大兔子,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自打孩他爹上山摔坏了腿,家里别说吃肉,就是白米饭都没能好生吃上几顿过。 可自打锄头那小子,跟了林大妹子以后,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相处这些日子,她也知道林大妹子的性子。 但凡叫四丫送过来的,四丫就不会拿回去。 这不,那小妮子,把两只兔子往她手上一塞,转身就走了。 她只好追在后面喊:“四丫,替我谢谢你娘啊!” 晚上吃上炖兔肉的时候,周锄娘道:“锄头、月娥,你们以后,可得尽心替你们林婶和四妹妹做事。 咱这日子,要没有你们林婶,怕是早就过不下去了。 能活到现在,过得有模有样,都托了你们林婶的福! 咱人活一辈子,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陈月娥连忙应道:“娘放心吧。我和锄头都记在心里的。” “还有你,三娃子!你可记住了,你是吃你林婶子家的饭长大的!” “嗯!三娃记住了。”周三娃五岁娃娃的小脸上,有着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正色。 周锄把碗里剔了骨头的兔肉,夹到陈月娥碗里后将碗放下了。 “月娥,这汤你多喝些,我该去做事了。你早上起得早,晚上就别等我了,早点睡。家里的门,可得记着抵好喽!” 出了门的周锄,到余晖苑门口坐了下来。 为了安全起见,他从不会去前面的宅子门前等林婶子。 那处宅子老早就空置下来了,镇上好些人都以为那宅子是无人居住的空宅。 不得不说,林婶是真厉害,别说同岁的婆子,就是他都撵不上林婶脑子里的东西。 于是林桃出来的时候,就见着坐在地上的周锄。 “婶子,天色还早,你先把这些收回家去吧。”周锄把包袱道过去。 林桃接过来一打开,里面是一摞厚厚的银票。 她仔细翻看,却多出一张宅子的房契来。 “这是咋回事?”林桃拿着那张房契问。 周锄嘿嘿笑道:“婶子挑的铺子花了一千三百七十两。那剩下的三十两,我便做主给婶子买下了这处宅子。 它就在前面角落里!我想着,这么便宜的宅子,可不能落别人手里去了,便没和婶子说就拿下来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时候学会说谎了?”林桃问。 周锄面色一白,挠头道:“没、没说谎!” “婶子买了这么多宅子铺子,字虽认不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倒是都认识了。这宅子是二进院,怎么可能三十两卖?” 要知道,她买过最便宜的二进院,那也是五六十两的价。 宅子再掉价,也不至于掉到这个地步。 “你这小子,是笃定婶子不识字,在这诓婶子呢?” “呵、呵呵,果然还是瞒不过婶子去。我就是想感谢婶子对我这一家老小的照顾,便把这次牙行给我的钱添在里面了。 没多少,真的!” “没多少是多少?”林桃追问。 周锄嘿嘿道:“不多,就、就二十六两。您说我拿这二十两干嘛使不是?别人有钱都买不着的东西,婶子都给我了。 这点钱,我拿来真没啥用。婶子喜欢宅子,便讨婶子高兴一下。” 林桃眼一横:“锄头,你爹那腿不正要钱的时候嘛!以前你没钱,可以不治。现在有钱了不治,不是不孝是什么?” “治!咋不治了!我有钱!替婶子跑了这么些宅子铺子的,早就存了不少钱了。之前是我爹觉得他自己活着没啥用了,一心想要寻死,便不让我花钱请郎中治腿。 可昨儿我娘带着我爹一起做活以后,我爹就同意治腿了!明儿我就背我爹去仁义堂! 真的!要不是给我爹治腿,帮婶子跑腿的这些钱都能把那宅子整个买下来送给婶子了。 这事,我和爹娘说过,爹娘都同意了的。婶子可别看不上才看。” 看着周锄忙于我感恩的样子,林桃终是没有推掉,而是坦荡的收下了。 “行吧。倒是你有心了,婶子挺高兴的。” 瞧着周锄笑得傻呼呼的样子,林桃都被逗乐了。“等我会儿,我把这些放回家去。” 转身回去的路上,林桃心里仔细算了一下,家里现有的资产。 当时买下林月牙和张虎妞的时候,还剩下一千四百八十两四百钱。 然后拿了一千四百两给周锄去买铺子。家里银钱还剩下八十两四百钱。 至于房产,原先是八处宅子,一个胭脂铺。 加上手里这九处铺子、一方宅子。名下就有了九处宅子,十间铺子。 她粗略算了一下,待到年景好了以后,就靠这些产业的租子,他们一家都能过上富裕的日子了。 收好房契地契,林桃就忙活着卖水的事去了。 和往常一样,一晚上一百两到手。 回家的路上,正好遇着官兵封城。 因那领队的小吏与周锄面熟,便多说了两句话。 这一说,方才知晓,县太爷下了封城的命令。 “从明儿开始,镇上就不能随意走动了。一直要到解封后,方能外出。” “不让出门?得多久啊?”周锄问。 第149章 真要这样的话,以后的日子就真的好过多了 小吏小声道:“不久,也就两三天的事!我可听说,等解封以后,镇上的日子可就好过了。周老弟就在家好好等着吧。” 说完,正要走的小吏却是指着马车问:“周老弟弄这个水车是要做什么呀?” 周锄顿时有些慌了神,林桃忙接话道:“家里水用完了,想出来借点,这刚出门就碰见官爷了。不知官爷……” “哎呦!这还有公事要忙,不好再耽误了。二位赶紧忙你们的去吧!我这就先走了。” 都不待周锄开口,那小吏就领着他那小队人逃似地跑远了。 瞧瞧,这法子无论在哪,都还是这么好使。 回去的路上,周锄问:“婶子,方才他说解封以后,日子就会好过起来,到底是啥意思啊?难不成,是这天要落雨了?这要是都能掐指算出来,也太神了吧!” “算啥算!我猜啊,要么是挖出水了,要么就是赈灾的粮食运到了。不然,也不会前些天就开始清理镇上的难民。为的,就是免于东西遭哄抢。” “真的吗?真要这样的话,以后的日子就真的好过多了。”周锄回来的路上,乐得牙花子都收不回去。 而林桃心里也是同样乐开了花。 镇上要是归于平静,街上的那些个铺子,也该能开起来了。 只不过,若是县太爷挖到水的话,自己这卖水的事,怕就不好弄了。 人家手里有拽着兵,她可不敢在人家刀口上抢食。 不过,自己那些铺子,解决生计肯定没有问题。 把马车停回院子里喂上,锁上门,往余晖苑方向走。 没走一几步,就听见那边有吵吵的声音。 林桃脚下一顿,眼不自觉地眯成了一条线。 这个点,本是不该有这样的动静的。 下一秒,她向着余晖苑跑去。 当她到了门前,只见自家门前围满了官兵。 张虎妞一手扁担,一手菜刀的站在门前与官兵僵持着。 林月牙瑟瑟发抖的小身体,却把比自己还高出许多的四丫头护在身后。 陈月娥挺着个大肚子,和周锄娘一起,与领头的小吏说着话。 那小吏身旁,却站着个面熟的婆子和妇人。 正是四丫头昨天提到的张氏和吴婆子。 “官爷,她家真有水!您要不信,我们还能叫人来证明!以前我们在这做活,每天都能领走一葫芦的水呢!”吴婆子缺了门牙,说话都是带风的。 张氏顶着肿得变了形的脸说:“是啊官爷!我们做了小半月,每天都有,从没少过!她家屋里要是没水源,打哪来的这么多水啊?您说是不是?” 那官差指着张虎妞说:“让开!有没有,本吏进去察看过后,就知道了!” “不让!”张虎妞把这两字说得铿锵有力。 周锄娘接话道:“官爷,她就是个不会说话的下人,您别生气。您听我说,我儿子是庄宅牙行的牙人周锄。 他常与官府来往,您可认识? 您信我的,她们这两婆子黑了心肝,才会把您请来的。这宅子里,真没有她们说的水源!真的!” 陈月娥挺着个大肚子冲上去,揪着吴婆子的衣襟骂道:“老不羞的东西!你的良心呢?” “别以为你大着肚子,我就不敢打你!松手!不然我可不客气了!”吴婆子挣扎着伸手去推陈月娥。 看到陈月娥险些摔倒,林桃连忙隔得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都让开!官爷要看,就让他们进去看!堵着门做什么?” 旁边周锄吓坏了,扯了扯她的衣角:“婶子别急,我去说说去。” 周锄跑上去,与那小吏说了几句后,没想却被小吏一把推开。 “水源之事,关乎百姓生死,私藏水源乃是重罪!” 林桃一把将周锄扯开,迎了上去:“虎妞,让开。” 张虎妞这才卸下防御之势,让开路来。 林月牙也哆哆嗦嗦把徐四妹推进门去。 “婶……” 周锄话没说完,林桃便接过了话,瞪着那张氏和吴婆子道:“既然有人告到了官府,官爷上门搜查自是应该。 只是不知道,若查无此事,这告状之人,又该如何?” 说话间,她忙冲徐四妹使了使眼色。 见四丫头拉着月牙进屋去了,她才放下心来。 “你、我、我……”吴婆子紧张得习惯性的用门牙去咬下嘴皮,然而门牙都没有,只能咬个寂寞。 “我们也是为县太爷分忧!”张氏顶着张肿得变了形的脸上来。 “呵。”看得出来,昨天张虎妞下手可不轻。 “怎么?你们是比官爷懂律法?还是觉得县太爷该感激你们俩?” 她这么一说,那两蠢货就跟王八似的,缩去了小吏身后。 这时候才晓得闭嘴,晚了! 果然,被架上去的小吏,却是嫌弃的走开道:“若查不实,即扰乱民心。自当重处!” 张氏紧张的和吴婆子对视一眼,那吴婆子却是挤眉弄眼道:“实不实,查了才知道!” “就是!你家要没水源,我张如花跟你姓!”张氏扯着嗓门凑过来。 林桃大拇指那么一按,张氏整个人跳起来一丈多高,嘴里还喊着“疼疼疼……” “哎呦!原来真是肿的啊?我还在想,谁的脸,能长得这么吓人,指定是画的呢。没想,还真有人长这幅鬼模样。”林桃呵呵笑道。 “你、你这个死老太婆!我这脸,都拜你家那丑婆娘所赐!”张氏磨着后槽牙道:“笑吧!一会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哎呦!瞧你这话说得,老婆子是个苦命的,前半辈子把眼泪都哭干了。如今还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呢!”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张氏那后槽牙磨得更响了。 林桃挑着眉头打趣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老婆子我,最是喜欢看你们这种恨我入骨,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啊,对了!你们两就别进来了吧!我啊,怕你们这种黑了心肝的恶心玩意,脏了我的院子。” “你!你骂谁呢?”吴婆子气得两个小短腿跳得老高。 这也就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她真的好想说一句:大郎,喝药了。 第150章 我可生不出你这么个黑心肝又缺心眼的玩意 “怎么?还要我重复一遍是吧?听好了!我!怕你吴婆子和张氏这种黑了心肝的玩意,脏了我的院子!” 两人脸上直接跟抹了锅灰似的,黑得噌亮。 进门后,林桃还提了句:“我可是当着官爷的面不欢迎你们的,你们可别不听劝自寻死路喔。” 看着两个婆子脸上迷茫的神情,她满意的拍了拍张虎妞的肩:“妞子,在这看好喽。她们要是敢进门来,那就是私闯民宅,给我往死里打。” “是!”张虎妞跟个老虎似的大吼一声,吓得那两婆子原地哆嗦了一下。 林桃走在前头,把小吏和几名官兵迎进了门。 “宅子也不大,官爷要不要去亭子里喝着水等?” 小吏冷着张脸,直到进了中院,小吏直接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忘记了脚下的步伐。 “官爷,这边坐吧。”林桃将人领去了亭子里。 要说,月牙这小丫头就是机灵,人刚坐下,两杯水就上来了。 “我也没喝茶的习惯,不过这水却是不错。官爷尝尝。”她将小茶盏推到小吏手边。 小吏却还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直勾勾看着那片菜园子。 如今这里面,可不止韭菜,还有好些她从山上挖下来的野菜。 比如灰灰菜,别名也叫落藜、胭脂菜、灰条菜,是苋科藜属的植物。 别看是个野草,但做起来,味道却是不差。 无论凉拌还是清炒,又或者是放上那么一点香肠,那味道是真得劲。 而且它还有止泻止痢的功效,对于腹泻、痢疾有一定的调理作用。 其次,它也能疏风解表,可以改善风热感冒导致的发热、咽喉红肿、喉咙疼痛、鼻塞黄涕等症状,还能缓解湿热下注导致的尿频涩痛、小腹胀满等。 另外,灰灰菜中还含有丰富的铁元素、维生素以及钙。 这么好的东西,也就是在自家小院后边这座山上,要换大浪山,怕是早都挖绝种了。 园子里她还移栽了好些蒲公英。 这玩意也叫婆婆丁、奶奶草或黄花地丁,它可是个混身是宝的大宝贝! 它清热解毒,能清除体内热毒,尤其能清肝热。 还有伤口感染或是化脓性疾病,也可以用。 美容养颜就更别提了,它可以帮助身体排毒,缓解皮肤湿疹和炎症。这蒲公英的花,还可以改善雀斑,有助于皮肤美白的功效。 为此,她可没少煮给四丫头喝。 小妮子那皮肤,可是日渐转好呢! 更神奇的是,蒲公英还有散结的作用,什么淋巴结节、乳腺结节等,都有疗效。 它的吃法就更多了,凉拌、素炒、做汤、做馅、腌渍、干制,甚至泡茶。 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做出来不好吃的。 “你这园子……”小吏指着园子,话像是夹在了嗓子眼里。 林桃笑道:“官爷一定是想问,我哪来的水浇菜园子是吧?” 小吏点头。 “我浇的水,都是平日里用下来的脏水。这些野菜啊,其实要不了多少水,就能活得很好。” 小吏眼里闪过失望,起身号令:“都给我搜仔细喽!一处也不能放过。” 十几个小兵,在院子里翻找起来。 最后,小兵们回话,只找到半水缸的水。 小吏转头看来,她忙答:“这水借来的。今儿一早,还遇着衙门里的冯三爷了呢。不信,官爷回去一问便知。” 这时,小吏的目光看向正对面院墙上的小门。 “那是上山的小门,门开着的。” 小吏亲自迈步过去,推开门,沿着石梯往上走。 每走一步,都格外仔细的观察四周。 当小吏停在水源旁时,林桃插话道:“日子不好过,又买不着菜,这才想着上山挖野菜来吃。” 仔细看一下四周,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小兵们又立马翻找起来。 他们从水源上方走过时,还拿脚踢了踢上面的石头。 林桃只当啥也没看见,回到门边,倚在门框上打着蒲扇。 别说,小兵们找得可真是仔细,竹林里都没有放过的。 又是一刻钟过去,小兵们才回话什么也没找着。 小吏转身看着她:“那她们说你家每日给她们一葫芦水,是假的?” “是真的。”林桃又不傻。 得了水的,何止张氏和吴婆子,另外不还有六个人嘛! 她若说是假的,吴婆子再把那些人找来,那不等于作茧自缚? 这种事,自然要说真话。 “依你这么说,你给她们的水,都是你家借来的?” “那个水自然不用借。”拿扇子指了指竹林:“多得这片竹林。” “什么意思?”小吏问。 林桃走上去,从一个小兵手里借了佩刀,砍下一根竹子拖着往院子里走。 那小吏跟在她身后。 就着昨天烤兔子的柴火堆生起火来,把竹子往上面一架,片刻后竹子低的一端就有水滴了下来。 林桃把喝水的茶盏拿过去接上:“多亏了这片竹林。那余夫人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报恩了。” 小兵们都看傻眼了。 “竹子烤一下,还能有水?” “哎呦,我也是头回见呢。” “稀罕!太稀罕了!” “该不会是这竹子有什么不一样之处吧?我还是头回见,给烤吧烤吧,还能出这么多水的。” 林桃笑道:“让各位官爷见笑了。其实略懂些医术的都知道,这是火泉。取竹中段,以火烤之,则出沥。 它啊,还是一味中药呢!各位爷不信,可以去医馆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小吏看了眼院外那一片看不到边的竹林,胸膛剧烈起伏不停。 看样子,这是生上气了呢! 果然,小吏喊着众小兵就离开了。 林桃连忙跟了上去。 出了余晖苑的门,张氏和吴婆子就一脸得意的迎了上来。 “官爷,是不是找着水源了?”吴婆子猴急的问。 小吏一抬巴掌,啪的一声,抽得吴婆子七荤八素,两眼金星,足足转了一整圈才原地倒下。 张氏吓坏了,哪里还敢上去扶吴婆子,转身就想跑。 “还想跑?”林桃一把拽住张氏的头发,因张如花冲出去的力道太大,整个人直接摔了个背板。 砰的一声闷响后,张氏哼哼着半晌没能爬起来。 林桃蹲在地上打趣道:“我可生不出你这么个黑心肝又缺心眼的玩意。以后,再敢上门找事……当然了,或许你已经没有以后了。” 第151章 养孩子真是件费时费力又费心的大工程 张氏一下没反应过来,瞪着一双眼。 旁边吴婆子爬过去抱着小吏的脚,不死心道:“官爷,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呀!不都说找到水源地会有重赏吗?官爷,您肯定是没找仔细喽!要不,您再好好搜一下?” “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小吏脚一甩,吴婆子面门又磕到了地上。 再抬头的时候,那本就塌陷的鼻子血流如注。 看到徐四妹出来,林桃撒开张氏。起身接过四丫头手里的提篮,她去到小吏身旁。 “官爷消消气,为这种说胡话的婆子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这大热天的,叫您跑这趟也怪辛苦的。 眼下这水的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官爷回去,可得替我家把话说清楚了。别让我家被她们诬陷了去才好。” 说着,拔了拨提篮里的枯草,露出里面的鸡蛋。 小吏眉头一挑,嘴角当时就扬到了耳根子底下。 “老夫人放心,她们既是告到了县衙,自然得带她们回去复命。到时候,我一定会把这里的情形,仔仔细细的回禀老爷。 这年头,一个个都穷疯了!真的假的,都敢往县衙里走!老夫人放心,她们这种诬陷的,指定逃不了拿去挖井的结果! 您放心吧!就您刚才从竹子里烧出水来的法子,还有山上一眼望不到边的竹林,有水那是一点不稀奇!” 说话间,手就已经接过了提篮。 开什么玩笑,眼下谁不缺吃的?鸡蛋啊!如今可是拿钱都买不着的玩意呢!这一趟来得也忒值了! “走!把她们带回县衙复命!” “不!我是被冤枉的!官爷,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是她!是她喊我陪她一起来的。”张氏指着吴婆子,有的没的都兜底倒了出来。 吴婆子气得对张氏就是一顿的抓扯,两人甚至还打了起来。那指甲盖子,从脸上一过,就是五条血淋淋的印子。 手从头上撒开,指缝间就是一把一把的头发丝。 跟猫挠架似的,风吹一地毛。 最后还是官差们费劲分开,架起拖走。 恢复平静,周家人发出整齐的长叹,可见方才都将心提到了嗓眼。 林桃转身向周锄娘道了谢,周锄娘直摆手说“没事。” 与周家人拜别,她便把徐四妹领回家了。 “娘,这事都怪我。要不是我雇她们做活,也不至于闹出这种事来。”徐四妹低垂着头,跟在后头:“一会儿另外那三个婶子来了,我就打发了她们去。这事,以后也不做了。” “不过就是遇着点事,你就不想做了?”林桃问。 徐四妹把头摆得更低了:“是。”她没有想到,这事会闹得这么大的。 今儿也就是娘处理得当,要不然……她甚至不敢再往下想。 寻了点小事,打发走了张虎妞和林月牙,林桃一转话题:“四丫头,你去给娘做点吃的去吧。” 徐四妹点头走开。 看着小妮子颓废的背影,突然觉得,养孩子真是件费时费力又费心的大工程啊! 瞧瞧,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小妮子的心就崩溃了。 她跟进厨房,那妮子却浑然不知。整个人就像是没也灵魂的躯壳一样,坐在灶堂前面望着火苗发呆。 林桃舀了水,一瓢把火浇灭了。 “咳、咳咳咳……”徐四妹捂嘴咳嗽,可那些扑腾起来的烟灰还是呛得不行。 “哎呦,瞧我这手。没呛着吧?”林桃关心的问。 吐着净嘴里的烟灰,徐四妹摇头:“没、没事。娘怎么进来了?我来做就行。” “好,那我回屋等着,你可别因为火灭了,就不给娘煮了。” “当然不会了。” 看着徐四妹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林桃没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打量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厨房,徐四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吐掉,想要打起精神。 然而,不争气的眼泪终还是在无人的时候,流了出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想做好一件事会这么难。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就做不好呢? 难道身为女儿身,除了嫁人,就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吗? 一边哭,一边收拾厨房,然后抱来干的木柴,准备重新生火。 然而浇了水的灶膛,哪里是那么容易能生起火来的。 尝试好几次,火都熄了。徐四妹急得咬着唇角,抽泣起来。 厨房门外,林月牙终是忍不住,想要进去帮忙。 张虎妞一把将人扛去了后院。 “张姐姐,你放开我。你没见四姑娘都急哭了吗?” “她不需要我们帮忙。” “怎么不需要?没见姑娘都哭了吗?那种粗活,本来就是该我去做的。” 张虎妞把人一放,直视问道:“谁浇灭的火?” “老、老太太,可老太太也说了,那是失手才……” “你觉得老太太会失手吗?” 林月牙被问住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林月牙不说话了,张虎妞这才活动着手腕继续劈柴。 她从第一次与老太太对视,就从那眼神里感觉到,这老太太不似常人。 所以老太太做的任何事,肯定是有理由的。 包括拿这次“失手”。 这边,徐四妹终于在火熄灭数次后,成功把火生了起来。 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焰,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好像……似乎……懂了! 这边,林桃把晚上卖水的钱藏好刚睡着,就听见嘭嘭嘭的敲门声。 “门没锁,进来吧。” 听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林桃不禁拧着眉头扯来衣裳披在了身上。 “娘!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明白了!娘!我真的明白了!” 接住扑过来的小丫头,林桃都被气笑了。 她拍着徐四妹的后背问:“是吗?你明白什么了?” 徐四妹松开她,揪着衣角抹净眼泪,顺道的还擤了把鼻涕,看得林桃尴尬症都犯了。这动不动就揪着衣裳擤鼻涕的毛病,还得监督着改了才好。 免得她费劲心思养出模样来的小妮子,以后会为这种小动作失了面子。 睡前她还担心,小丫头估计想不清楚,寻思着一会怎么提点一下。 没想到她倒是个通透的,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看来……自己果直没看错,这妮子是个可以好好打磨一下的。说不定,日后比那仨小子,还有模有样呢! 第152章 得,又疯一个 “多大的姑娘了,还揪着衣裳擤鼻涕呢?也不怕别人见笑话!” 徐四妹忙把手里的衣角放开,吸了吸鼻子说:“娘,您是想告诉我,就算一个小事也有可能遇到问题对不对? 而真的问题在于,如果遇到问题就放弃,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只有坚持做下去,才能把事办成了是吗?” 林桃抚着小丫头的头,满意点头。那只遇到事,只会躺在她身后瑟瑟发抖的小白兔长大了呢。 “娘!火草纸的事我要继续做!我一定会好好做下去的!” “知道了,知道了。把我喊醒了,我肚子更饿了。” 话音刚落,小妮子就跟小兔子似的,嘴里叫着“我这就去”,蹦跶着走了。 斜靠在床上,嘴角上扬。 或许,这就是养孩子的乐趣吧。 看着她从翻身、坐立、扶站、走步、跑跳……然后懂思考,有目标。 …… 两日后,随着解封日到来,一个惊天的消息随着锣声响彻整个桃源镇。 皇朝的赈灾粮入城了! 镇上那些缺粮少水的百姓们,可都高兴坏了。 因为粮食来了,按照惯例,县衙就会设粥棚施粥。 粥可是好东西,有水有米啊! 同一天,县衙发出布告,命店铺开张,有序的恢复以往的生活。 这下,那些制衣裳、卖鞋卖袜、售胭脂的买卖人可高兴坏了。 当天就把铺子开了起来。 其中就包括周锄以前在的牙行。 牙行的东家为讨喜庆,还在牌匾上挂了红布,门前炸了炮。引得不少人来围观。 都说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个做酒楼的,脸都苦得能拧出水来了。 不为别的,铺子里没水用,他就是想开张,也没东西卖不是。 还有那城门关门,没有客来客往,楼子里的客房不也没人住嘛! 可为了响应县衙,还得硬着头皮强颜欢笑的开张迎客。 不过好在大家都是一个镇上住的,谁还不了解谁呢?也就没有食客上门。 然而,次日一早,大伙心心念念的赈灾粥变成了赈灾放粮。 大伙免不了失望,但也还是去排队领粮。 一大早,周锄就来院里喊她了。 徐四妹从昨日解封开始,继续忙活着做火草纸。 只是原本上山摘火草叶的三个妇人,听闻将要赈灾后便请了辞。 和以前不同,那丫头现在遇着事,也不惊慌、不颓废了,自己叫着张虎妞和林月牙就上山去了。 大有没人干,她自己一个人都要继续干的势头。 左右一个人在家里,除了喂鸡、喂鹅、喂兔子,也没啥有意思的,就跟周锄看看去。 路上顺便和周锄说说,把手里铺子佃出去的事儿。 她一提起,周锄就把话接了过去。 “婶,我知道的。昨儿去牙行,我就把佃租的消息写在牙行了。您放心,有我看着呢。还有您最先买的那处胭脂铺子,昨儿就开起来了。 涂掌柜还特意找到我,问您租子多少,说是过两日好备了银钱给送过来。” 不得不说,周锄这小子做事,从来都贴心。 但是佃租该收多少,她就有些拿不稳当了。 毕竟,这也是第一次当包租婆不是吗? “你觉得呢?收多少合适?” “婶,这事儿,可得您自己定。不过年头好的时候那一段的铺子,差不多大小的,也就五银,也只收三四两的。” “那就三两吧。” “会、会不会太便宜了?”周锄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是自己说的价钱影响了林婶的决定。 早知道,就只说五两好了。 “年头不好嘛!以后落雨了,该五两,还是得收五两的。”林桃说。 在她看来,多那么一口,又不能吃出一个胖子来。 价钱要得太高,把人吓跑了,她怕是连那每月三两都难得收进来。 等他们快到县衙门前时,就见领赈灾粮的队伍已经排得不短了。 刚站进去,就听前面吵了起来。 “这种粮食,拿给我们怎么吃?” “就是,都黑成这样了,里面还掺沙土,叫我们怎么吃?” “就你们还嫌弃这赈灾的粮食?既然这样,那就别领了!把粮食放下,滚!” 造册的小吏一吼,官兵就把那两人围了起来。 那两人被吓得不轻,也不敢再说话了,把两袋子粮食放在桌上跑走了。 队伍前面,有人小声说:“做得也太过分了!听说运来的粮食是不错的,都被那些有钱人家拿陈仓烂谷子给换去了。” “换了又如何,谁叫咱们没钱没势呢。如今还指着这点赈灾的粮食过活。” “快别说了,一会让官爷听了去,该领不上了。” 三人就这么闭上了嘴。 之后领粮的人,都只是签了字后,看了眼袋子里的粮食长长的叹气离开。 等到了周锄这里,那小吏问道:“名字,家住哪里?” “周锄,西胡同巷子里。” 小吏在册子上写写画画,然后说了句:“菽,一斗。” 周锄伸手去接,林桃一把给拉住了,不解道:“为什么他领的是菽,前面那人领的又是米?” 小吏瞥了她一眼:“他在桃源镇上,连处宅子都没有。若不是姓周又住在西胡同巷子里,就等同于难民了!能领着菽就不错了!” 林桃一惊,没想到领个赈灾粮,还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不挑,我不挑。”周锄很是客气的陪着笑,要接那袋都已经发黑了还掺了沙石的菽。 “要在镇上有宅子才能领到米是吧?”林桃问。 小吏冷哼:“咋的?你要把你的宅子送他?” “嗳!还真让你说着了!”林桃转手拉起周锄的手,就往县衙大门而去。 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傻眼了,要说见过送粮送水、送金送银、送宝贝送女人的,这送宅子的还是头回见着。 那小吏却笑道:“得,又疯一个。”说完,索性不理会他们了。 林桃也不是为了博眼球,而是真心觉得周锄值当! 要知道,这世上能为她做事挣钱,保守秘密的同时,还能替她打理着那些房产的人,估计除了周锄怕再也找不着第二个了。 来到做房契买卖登记的地方,林桃连同银子和一张房契放到了桌上。“麻烦官爷把这处宅子写到周锄名下。” “使、使不得婶子!不值当的。”周锄大叫着想把桌上的房契拿开。 林桃死死将人拽着说:“这宅子本就是你花了钱买的,有什么使不得的?值不值当,也不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那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收了好些天了嘛!我已经感受到了你的心意了。今儿把宅子写给你,是我做长辈对晚辈的心意。” 说着,拍了拍周锄的肩:“周锄,你也看到了。名下没个宅子,你在镇上的待遇都与别人不同。 照这么下去,你名下再没个宅子,说不定哪天你们一家都得被赶出镇子! 月娥快生了吧!你觉得出了桃源镇,你又能怎么求生活养活一家老小?” 这可不是她危言耸听,就看放点赈灾的粮都弄成这样,要是县太爷挖到了水,还真不知道桃源镇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153章 不知您家可还缺侄儿?我还能随您姓 周锄面色凝重,说不出话来。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自打跟了师傅学做牙人,常在衙门走动以后,看到的听到的远比他知道的黑暗得多。 就好比这次的赈灾粮食,是有人亲眼看到像样的菽的。 只不过在衙门里放了一晚,好好的菽就变成了已经发黑快要烂掉的菽。 还多出了许多陈年的米。 但凡脑子正常的,都知道那些像样的菽在衙门里的经历了什么。 “婶子,我这辈子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恩情的!”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真拿我当婶子,我才视你如亲侄。不说这些。”林桃一笑而过催促道:“官爷,麻烦您快些。” “是是,老夫人稍等片刻。”小吏谄媚的笑着,以往跟树懒似的动作,今儿倒是快了不少。 房契写上周锄二字后,盖上大印,小吏双手托起,吹了半晌,方递到林桃手边。 “老、老夫人,不知您家可还缺侄儿?我还能随您姓呢!” 周锄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不止。 林桃眼角直抽抽。 “官爷这是开哪门子玩笑呢!”接过房契折好,她就拉着周锄走了。 身后,小吏喊道:“婶子!我真没开玩笑!您要是还缺侄儿,可记得我呀!” 他们几乎是小跑着出县衙大门的,周锄还是咳嗽不止,林桃却是直拍胸口。 再次来到领赈灾粮的小吏面前时,林桃直接把房契亮了出来。 上面衙门大印的墨渍都还没未干。 那小吏直接看傻了眼。 “这、你、他、你们……”话没说完,小吏已经揉了数次眼。 “这样,总可以领到米了吧!”林桃问。 小吏点头,在小册上写写画画后,给了他们两袋米。 林桃原想着,那发黑的菽拿回去,别说人了,怕是给她家鸡吃,鸡都不吃。 这大米应该还是可以吃的。 打开袋子,手往里一捞,轮到林桃傻眼了。 发黄的大米几乎没有一粒完整的,里面还掺了小石子。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百姓的?”旁边刚领到米的人发出质问。 那小吏却是嘲讽一笑:“觉得不好可以不要。你看不上的东西,镇子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一个个,只知道讨好的。却不知,咱们老爷为了让你们不被饿死,费了多少的劲!不要就滚蛋!” 那人不服道:“我告诉你!我知道运来的都是好菽!你们这是偷梁换柱!把好的粮食换成了这些给猪猪都不吃的玩意儿!” 那小吏把手中册子拍在桌上,指着那人骂道:“不当家不知油盐贵!你知道这镇上有多少人吗? 你又知道镇外有多少难民吗?就运来那点粮食够谁的?我们老爷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别不知好歹!” 那人被怼得无话可说。 林桃却是听笑了:“好好赈灾粮,一层层这么剥下来,到这里自然是剩不下什么了。身为一方父母官,不履职上报严惩贪墨,反倒想出这自以为两全的方法来,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就算了,还觉着百姓们该为他歌功颂德。 当真是柿子专挑软的捏,谁好欺负,欺负谁呗!” 先前还昂首挺胸的小吏,像被踩了痛脚似的面色难看起来。 他想不明白,眼前的婆子看打扮连个普通人家都不算。 一身粗布衣裳不说,连头都是粗布包的。说不好听,这一身打扮,连大户人家的买办婆子都不如。 是如何能这般通透的? 即便他想反驳,也着实扭曲不了这样的事实。 旁边排着长队的人们纷纷叫好:“好!这位大婶说得好!” “没错!说白了,就是咱们好欺负!” “对!” “大婶说得极是!” 顿时,掌声雷动。 林桃却只是摇头作罢。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日子啊,无论在什么时候,靠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想要不被别人欺负,你只有拼命向上爬。 “走吧,回去了。”林桃说。 周锄跟在后头。 回去的路上,经过往日最繁华的大街时,林桃留意到楼子里的掌柜们颓废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锄头你过来……”唤来周锄俯耳低语一阵。 周锄的眼里也盛出了光芒。 “嗯嗯,婶子先回去,这事我立马去办,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目送周锄跑开,她独自一人往回家的方向走。 桃源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这条往日最繁的南北大街与东西大街十字交叉。 大门大户的宅子,也都集中在南北大街这一片。 而她买下的那片宅子,就是在相对偏僻的东大街,周锄原先居住的则是西大街。 只因为西大街实再不太像样,大伙都称为西胡同。 家里情况怎么样,只看住在哪就一目了然。 闲庭信步之时,就见前面不远处围满了人。 仔细打量四周,她记得前面那里该是凌府才对。 她不免担心起自家那仨小子来。 走上去时,就听里面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正说着无比霸气的话。 “今日你若不见,我便死在凌府门前!” 林桃垫着脚,想要看清里面发生的事,奈何围的人太多,她硬是只能免强看到说话女子的后脑勺。 前面几人小声道:“听闻凌府女眷居多,除了年过半百的凌老爷,好像也就只有凌小公子了吧!这风流债,会是谁的呢?” “哎呦!那凌小公子不过孩童一个,八岁的小娃,懂啥情事?我猜,指定是凌老爷。” “不该啊!凌府虽是京都来的,可这么些年了,凌老爷从无风月传闻啊。” “呵呵呵,有没有风月之事,那还不得看有没有这般天仙似的美人?就这小美人,除非不是男人,不然谁能坐怀不乱呢?” “哈哈哈哈,对对对。这样的美人儿,别说半百,只怕是七老八十的,都能当回正二八经的男人了!” 说着,几人笑成一团。 林桃一颗心却是到了嗓子眼。 毕竟封城前三柜那小子坦白了与那清倌儿的纠葛。 “让让,让让。”林桃硬挤了进去。 刚到前排,就听那娇滴滴的女声,大吼一声道:“徐三柜!我生是你徐家的人,死是你徐家的鬼!” 人群响起一声惊呼:“唉?徐三柜是什么人啊?” 第154章 一晚一百的收入,一下飙升一百五 “这小美人怕不是走错了地方?” “对啊!这是凌府,怎么会有姓徐的呢?” 一个反应不急,女人真就向凌府大门冲去。 也就在最后那一刹,凌府的大门打开了。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徐三柜。 好巧不巧的,冲过去的小女人,也就这么撞进了三柜那小子的怀里。 “你、你怎么真来这闹上了?”徐三柜一脸无奈的将人扶起。 女人仰头,帷帽一掉,围观人群一阵的惊呼。 别说,就那娇柔似水的小模样,连林桃都觉得有些移不开眼了。 漂亮!真的很漂亮!尤其是那双不哭自怜,柔情似水的眼睛,就跟能吸人魂魄似的。 “你说过,会来见我的。”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如泉水般动听。 徐三柜将人扶起,忙将手收了回去。 “雀姒,我给你说过了,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家穷,我更是大字不识一个,配不上你!你说你干嘛非得闹成这样呢?你一个女子,坏了名声可咋整?” “我说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我一个清倌儿,讲什么门当户对?我就是喜欢你!” 周围再次响起一阵阵的惊叹声。 甚至有男人大吼道:“姑娘,他愿娶你,我娶你如何?呵呵呵,我指定比他强啊!” 雀姒一个转身护在徐三柜前面,直视那人道:“你比他强?就你这种见着美色就挪不动步子的东西,骨子里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玩意,你拿什么和他比?你不配!” 那男人直接被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红的,半晌,憋出一句:“你两早睡了吧?这么护着他!活该人家不要你!白让人睡的玩意儿!” “胡说什么呢?再胡说,信不信我揍你?”徐三柜指着那男人叫起来。 雀姒轻搂额前的碎发,笑得倾国倾城。 “自己肮脏,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同你一样?知道什么叫狗眼看人低吗?因为狗不会直立,看到的东西,永远只及它那点高度!” 被骂的男人红着脸拳头捏得咯咯响,然而又畏惧徐三柜的样子,只好啐了一口退出了人群。 林桃却是扬起嘴角,挥了挥手。 凌府大门前的三柜,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娘、娘?” 雀姒也寻声看了过来。 林桃示好的笑笑:“人家姑娘这么好,三柜娶了吧。” “娘、娘您瞎说啥呢?”徐三柜红着脸低下了头。 这么个小美人儿,除非这小子喜好有问题,不然怎么可能不喜欢。 当看方才,她都喜欢上这模样娇滴滴,性子却是格外霸气的小女娃了。 徐三柜却是将人家一推,自己又躲进了凌府。 门关上时,雀姒站在那低泣起来。 林桃轻声劝道:“姑娘,要不,咱算了吧?” 雀姒含泪行了一礼:“夫人有所不知,我雀姒宁做贞烈之魂,也绝不苟且于世!” 说完,雀姒转头就真向凌府大门冲去了。 也就是林桃反应快,几个箭步上去,将人抱住,不然这小女子的头,就真撞上凌府的门槛了。 “夫人,请放开小妇人!”雀姒挣扎着,想拿头去磕门槛,吓得林桃一直接抱着人翻下了台阶,死死将人按住。 “这世上男人多了去了,你咋还非认死里了呢?” 雀姒咬着牙道:“世上男人再多,我也只认他一个!” 林桃也是头回遇着这么个真死犟的。 感觉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他一个没门没户的穷人家,哪配得上你这般的容貌?闺女,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女子嫁人如投胎,你又何必非得往穷人家钻呢!” 话音一落,怀里的人也不挣扎了。 然而林桃却是感觉到一滴滴水珠子,落在手背上。 “小妇人想要的,只有他!” “不是!他到底有啥好的?叫你这般拿命相逼啊?还是说,她白占了你去?” 真要是白占了人家身子,她能活剐了三柜这小子。 雀姒低泣道:“他没有!可就是因为他没有,我才愿意跟他!从小到大,我看多了新鲜时口口声声要与你生生世世,当你年老色衰,就弃之不及又爱上别人的男人。 我、就看中了他能不为美色所动。我寻了许久,看过许多,也只见得他一人罢了。雀姒是个无褔之人,自行了断了罢了。” 推开林桃的手,雀姒弯腰捡起地上帷帽戴上要走。 林桃一把就将人给拽住了。 “姑娘,老太婆给你做主了!走,跟我回家!” 这么好的女子,若是真为三柜而死,才是真的不应该了! 回去的路上,林桃问起了雀姒的身世。 小丫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娓娓道了个干净。 合着,这小丫头原是官宦之家出身。 只因儿时,家族落罪受罚,族中男儿尽数流放极寒之地。 女眷为奴的为奴,充技的充技,罚卖的罚卖。 她便是遭了罚卖,四五岁的她,辗转被卖到了桃源镇。 因模样姣好,便被养成了清倌儿。 所以,她连她本名叫什么,如今都已经记不住了。 只是后来当了清倌儿,楼子里的妈妈给她取了雀姒二字。 难怪这丫头,宁愿做外室了。雀姒这样的身世,是许多人家所不能接受的。 不过在她林桃这里,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事。 什么都没有人品重要!只要三柜与她俩人相悦,在她这,那都不叫事! 回到家已是黄昏,四丫头和张虎妞正在收拾院子里火草叶。 “娘?她是?”四丫头指着雀姒问。 林桃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的事说了出来。 四丫头红着脸偷笑,张虎妞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直埋头做事。 只有林月牙热情的拉着雀姒喊姐姐。 四个女娃娃不多时就打成了一片,除了张虎妞一如既往的不多话,那仨倒是有说有笑跟亲姊妹似的。 晚饭后,她把雀姒按排与张虎妞林月牙住在一起。 林月牙高兴得不得了,离开的时候,两人还拉着手的。 晚上,周锄回来了,林桃也挽起袖子出了门。 “婶子,我今天算了下,如果不去那边转手的话,可以直接送三家的。人我也挑好了,咱直接送水过去就成。” “行!”三家当然好了,以往一晚一百的收入,一下飙升一百五! 第155章 愣着做什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回到住处的林月牙还在喋喋不休,雀姐姐长雀姐姐短的说个不停。 张虎妞却是听不下去了。 “这间屋,你们俩睡吧。我去隔壁。”老太太这么随意就领人回来,当真是不知世事险恶的道理。 林月牙从旁守着,她再于隔壁看着些更为牢靠。免得这个叫雀姒的女子,毁了老太太家的这片安宁之地。 深夜,张虎妞被一阵似有似无的异响吵醒。 听起来,像是水声! 穿好衣裳,寻声而去,竟在一墙之隔的那边。 张虎妞有些不敢相信的掐了自己一把。 怕不是睡糊涂了?这大旱的天,怎么可能会有水声呢! 对对对!肯定是自己太想念山里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幻听。 正欲回屋时,就听隔壁响起了车轱辘声。 好奇的摸到门边打开个缝隙,借着月光往外看去。 那是…… 刀疤那伙人?! 张虎妞以为自己报仇心切看花眼了,狠狠的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定睛看去,那人胸口处的狼头一晃而过。 错不了!那个狗头图案就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得出来! 这些天安稳的生活,差点让她忘记了背负的血海深仇。 不远处的二人拉着车走远。 张虎妞提起旁边的抵门杠子,就摸着跟了上去。 为了不被那二人发现,她跟得很远。 从东大街,一直跟到了南北大街,她想不明白,怎么一直都是两个人呢? 刀疤那群畜生,就跟山上的豺狗一样,出门在外从来都是成群结队的。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也正是因此,她一直都不敢追上去,只能隔得老远勉强跟着。 马车缓慢的向前行驶,张虎妞则是转进了街道旁的一处小巷子里。 下一秒,她与黑暗中的两双眼睛对视在一起。 “这他娘的谁啊?” 两个男人压抑的低呼声同时响起。 张虎妞的目光却是落在男人胸口处的狼头上图案上。 “巧了嘛,这不是!”开口时,手里的抵门杠已经扬起。 横向挥出,砸中前面这个男人的脑侧,男人直接被砸得横向撞到对面的墙壁上。 借着回弹的力道,高高举起砸经第二个男人面门上。 顿时,那男人两眼一闭就向后倒在了地上。 “他娘的,我看你是找死!”撞在墙壁上的男人回过神来,抽出匕首扑过来。 张虎妞躲都没打算躲,一把将男人握着匕首的手,拿捏得死死的。 “是、是你!你这个疯女人!你他娘的……” 随着咔嚓一声,男人痛苦的尖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南北大街上,行走的马车因为那声尖叫,停在了原地。 黑夜中的巷子里,突然冲出数道身影。 “谁他娘的坏了老子的大事!算了算了,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老子果然做不来!还是直接抓人来得痛快。” 一个脸上有着狰狞刀疤的男人,亮出了身后的大刀。 月光下,噌亮的刀身,散发着阵阵寒光。 “兄弟们,上!”刀疤一声令下,周围那些人影,齐齐向马车一步步逼近。 而这时从巷子里出来的张虎妞,就看着前面一群人正围着马车。 打量当下,目光落在了落了单那个背影上。 张虎妞笑了,只是那笑看起来无比狰狞。 舌头轻抵锋利的小虎牙,她飞奔而去。 就在那人转身之时,腹部响起噗嗤一声。 “你、疯、疯女人……”刀疤满眼恐惧的向下滑倒。 张虎妞却是哈哈笑道:“别急着死啊,我说过,会一刀一刀活剐了你的!” 而这时,原本围堵马车的人都转过了身。 “嗷!”哀嚎过后,是滴滴答答的水声。 刀疤一双手捞着裤头子底下,依旧无法阻止液体滴到地上。 “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刀疤发疯般的叫道:“都给我上!给我把这个疯女人抓住!老子要亲手宰了她!” 于是原本围堵马车的小弟们,又统统向刀疤这边围了上来。 甚至拿出渔网张开。 看见渔网时,张虎妞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无措。 脚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刀疤找回了场子,疯了一般的大吼:“狗娘养的玩意儿,老子当初就该把你一起弄死!抓活的!” 然而下一秒,人群后方响起一声惨叫。 众人回头,却见一颗人头正骨碌碌在地上打转。 仿佛间,他们似乎都看见那颗人头还眨了眨眼。 咚的一声,失去头颅的尸体,直直的倒在地上,脖颈处液体喷涌。 连同受了伤的刀疤在内,众人都不敢相信的看向马车前那个手里拿着柄砍柴刀的人。 就在众人发呆之时,砍柴刀再次拿下两颗人头。 动作干净利落到,他们都没回过神来,自家兄弟的人头就滚到了脚边。 张虎妞也看呆了,如同仰望死神一般,看着那柄砍柴刀收割着一颗颗的人头。 “愣着做什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熟悉的声音响起,张虎妞猛的回了神!手里的匕首也刺进刀疤的头顶。 拔出匕首的一刹,血液喷至半空,如同烟花般绽开。 而此时的刀疤,只是抬了抬手,连头顶都没碰到就倒在了地上。 她不敢相信的望过去,那边的人居然会是老太太! 看到那幅场景的小喽啰们,都被吓坏了。 一个个嘴里问着:“怎、怎么办?”退成了一团。 八个人背抵着背的围成一个小圈。 而站在外围的,仅仅只有两个人。 一个手杵滴着鲜血的砍柴刀,一个仅仅是手里拿着把小匕首。 “别、别过来。”小喽啰大吼一声后,突然丢下了手里的大刀,跪到了地上。 “你爹娘的死和我无关,你知道的,我没砰过他们。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男人一个接一个的不停磕头。 “你、老六你、你别忘了,咱们和大哥可是拜过把子发过誓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被唤作老六的男人,突然起身指着方才说话的男人道:“疯女人你找他!就是他j杀你姐姐的。” 话音落下时,名唤老六的男人将身边的人给推了出去。 张虎妞两眼腥红的扑了上去,骑坐在男人腰间,匕首一次又一次的刺中男人的胸膛。 而那名唤老六的男人,抓着这个空档转身就要跑。 只可惜,明晃晃的砍柴刀,在他跑出两米后,划过了他的脖子。 下一秒,老六就觉得自己突然变矮了,眼前的景像还来回翻转个不停…… 第156章 所以,这完全不耽误取你们狗头不是吗? 满脸是血的张虎妞站起身时,小喽啰们吓坏了。 与其说,他们害怕眼前的疯婆子,不如说他们更害怕另一头的那个老太婆。 这一刻,他们都同时后悔着一件事。 那就是把疯女人卖给了疯老太婆。 此刻,他们同时意识到,自己今晚,怕是逃不过这两疯子的手了! “既然逃不了,那就拼个一死!”有人发出呐喊。 只不过话音未落,砍柴刀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 “都跪下!给她道歉!”冰冷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小喽啰们当即齐排排向张虎妞这边跪了下去。 像是握住了救命的稻草般,一个个将头磕得嘭嘭响。 “我错了!姑奶奶就原谅我一回吧!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求求你放我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各种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张虎妞不理解看向不远处的老太太。 “看我做什么?他们道他们的歉,原不原谅却在你。”林桃手起刀落,又收割了一颗人头。 那些之前还磕头求饶命的顿时哑巴了。 一个个不敢置信的将目光投了过来,林桃不解道:“看我做什么?” “你、你让我们道歉求饶的。”有人说。 “对啊,难道当初你们伤害的人没这样求过你们吗?你们放过人家了吗?” 众人哑口无言。 “所以,这完全不耽误取你们狗头不是吗?” 这一刻,小喽啰们的心,算是真的死了。 片刻后,街道里只剩下刺破皮肉的“噗嗤”声。 林桃看着一次次将匕首刺进尸体里的张虎妞,心疼的长出了一口气后,将手按在了张虎妞的头上。 没有出声制止,仅仅只是让张虎妞感受到她手间的温度。 下一秒,张虎妞带着哭腔大喊:“爹!娘!姐姐!弟弟!你们看到了吗?我给你们报仇了!” 这一刻,林桃才隐约感受到张虎妞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 “妞子,是不是还有要去的地方?”既然事到办到现在这个地步了,索性一次让这丫头把仇报了。 或许今夜过后,小丫头就能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对!我承诺过,不会放过他们中的一个人的!”张虎妞抹着脸上的血起身,转而扑通一下跪到她面前。 “婶子,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把婶子买我的钱带回来!再为奴为婢,报这些日子的恩情。 若我回不来了,来生必将当牛作马报答婶子!” “说什么胡话呢!咱们必须回来!”林桃一把将人拽了起来。 “婶、婶子?这车东西……”周锄小声的问。 林桃摇头:“今天不送了,你把车赶回去吧。” 刀疤这群人摆明了是在这等他们的。 只怕那买水之人,另有意图才是! 不过,事既然办了,那就得利利索索的办干净,拖泥带水可不是她的风格。 “锄头,回去的路上,可得小心些。实再不行,车不要了人没事就行。” 不待周锄应声,她拉着张虎妞就走了。 …… 接近那处宅子时,张虎妞的身体就时不时的颤抖不止。 难怪当初她不想离开这处宅子,报仇是一回事,只怕她一家人都是死在这宅子里的。 既然如此,林桃毫不犹豫的拍响了门板。 不一会儿,里面就有了亮光。 有人道:“来了来了!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今天的事,一定挺顺利的吧!” 门栓落下,林桃一脚就踹了上去。 门板子咣当一声,直接将里面的人撞倒在地。 正要转头看张虎妞呢,人就已经扑上去了。 只见张虎妞对着那人的脖子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那人连话都说不出来,无能的捂着脖子,依旧挡不住股股外涌的鲜血。 “我说过,我会让你们尝命的!”张虎妞扬起嘴角,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地上的人,两眼圆瞪,头一歪,断了气。 此刻的张虎妞就像一头野兽般的,一手匕首一手大刀的进到宅子后,撞开了一处房门。 林桃看着张虎妞进了那间屋子,转身就把院门给栓上了。 这大半夜的,可不能把人放出去惊扰了别人的清梦。 她不仅放上了门栓,还把两根大腿粗的抵门杠拿过来,将门抵得死死的。 果不其然,她这刚抵好门,张虎妞方才进去的那间屋子里,就跑出来个男人。 那男人全身上下只着裤头,一双手捂在腹部,胸膛上还有血不停往外的冒。 看样子伤得不轻。 男人看见她时,神情先一愣而后却如见到救星般的向她伸手:“救、救命。” 林桃一个闪身,任由男人扑空倒在地上。 虽然不知道张虎妞为什么要活活扒开他的肚子,但是她觉得张虎妞这么做,一定有她这么做的道理。 张虎妞一步步逼进那个男人,神情却是无比轻松的道:“弟弟,你看到了吗?阿姐答应过你,会从他们肚子里,把你的肉取出来的。阿姐说到做到了。” 下一刻,张虎妞一脚踩在男人胸膛上,伸手就将男人腹中之物都扯了出来。 失血过多的男人早没了抵抗的力道,此刻甚至连推开张虎妞都做不到。 只能躺在那里,无力的嘶哑哀嚎。 林桃原想上去一刀解决掉那男人的。 可当她听到张虎妞说这男人食小孩之肉时,就不想让他那么轻松的死掉了。于是转身向中院走去。 或许是因为刀疤把大多数人都带走了的缘故,中院好像都没有人。 四周查看一番后,除了两间上了锁的屋子里面有点响动外,其它的屋子好像都是空的。 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刀疤住的就是这个院子。 寻着记忆进了吴怀南上来进的那间屋后,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屋里的陈设比起余晖苑,不能说是简单,只能说是简陋。 不过,这倒是让她翻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终于她在衣柜里,找到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提起来的时候,还叮当作响。 打开一看,竟是一大包的银制饰物,都是极为简陋的发簪或是耳环。 林桃的目光落在那些银制的长命锁上。 她记得这种东西,只有小娃才会佩戴。 细数一下,竟有十七个之多! 难道说,这宅子里关了孩子?但她一路进来,根本就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脑中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难道说,这些个狗东西吃了十七个娃娃?! 顿时,她的目光被一个写着张字的长命锁吸引! 拿起来一看,锁头一面写着大大的“张”字,背面则是写着“狼娃”二字。 第157章 两脚小羊羔 林桃默默的把这把长命锁踹进怀里后,又在包袱里发现一只不一样的银镯。 镯子开口处打造成了两只虎头。 只是那虎头极为简陋,若不细看,只觉得是两个银疙瘩。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或许本就是张虎妞的。 将两样东西单独揣好,便把包袱又系了回去。 只是之后找了许久,连块银子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要换作别人,或许就该觉着这包不值什么钱的杂银打造的饰物,就是这屋里唯一值钱的了。 可林桃向来遵循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果这包东西是这屋里最值钱的,还能这么容易被找着? 最后在角落里的立柱上,找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因为屋里别的柱子都没掉漆,偏就这根柱子,不仅磨得没有一丝毛刺,上面还不有少地方露出了木头的原色。 目光向上,嘴角不自觉的高高扬起,放下砍柴刀就直接爬了上去。 只是等她到了上面,房梁上并没有东西。 为了不漏掉一丁点的可能,她甚至对着房梁敲敲打打,终也一无所获。 这时,林桃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又或者,刀疤只是个小喽啰,他上面还有大哥。所以卖人得的钱,刀疤都上缴了? 一抬头,咯噔一下撞在了头顶的瓦片上。 摸着后脑勺看去,失落的心顿时翻涌起来。 这狗东西上辈子是属乌鸦的吗? 当她抽出一块瓦片,感受到瓦片的重量时,答案终于找到了! 真亏他想得出来,把银子容了用黄泥包裹做成瓦片,然后和普通的瓦片混在一起。 这狗东西是在打造真黄金屋啊! 凭借重量把瓦片都挑出来后,林桃一片一片的砸开,里面果然是一块一块的银子。 刨去陶片后,大大小小的银块有差不多有十斤有余。 打好包袱,稳稳的系在背上,看了眼缺了一块的屋顶,林桃提起银饰物那个包袱和砍柴刀离开了屋子。 然后又去到另一间挂着锁的房前。 对着那木质的房门,砍柴刀就狠狠劈了下去。 哐当一声,半扇门框直接垮塌在地。 月光照进黑洞洞的房间里,一双双凹陷的小眼睛向她看来。 惊恐布满双眼的他们,却连呼吸声都格外压制。 没有一个孩子,像普通小娃一样,害怕着哭爹喊娘。 大一些的孩子,就像爹娘一样,紧紧搂着小一些的孩子。 林桃止步于门前,因为这些孩子,像极了那些长期遭受虐待的小猫,她怕自己稍微一点点小动作,再度惊吓到孩子。 转身砸开另一扇门,里面的大多数女人,都是她上回来时见过的。让她没想到的是,短短几天时间,这里居然有了新面孔。 那女人腹部略微外坠,衣裳前边湿了一片。 这是……刚生小孩不久的女人? 然而女人怀里,却是空荡荡的。她的孩子呢? 疑惑间,女人向她这边爬过来几步,虚弱的扯着衣襟说:“还有奶,你们要多少都行,我能挤得出来。 只求你们让我喂喂我的孩子。她已经两天没有吃奶了!求求你们,让我喂喂我的孩子。” “出来吧,你的孩子或许在那边。赶紧去找找。”林桃指了指对角的方向。 话音一落,那些挤在角落里的女人们,齐齐看向她。一瞬间,她们疯了一样的从屋里冲出来。 一时间整个院子就像精神病院似的。 有人发疯般的叫着谁的名字。 也有人搂着衣裳跟无头苍蝇似的在院中打转,看上去,像是在找可以出去的地方。 不一会儿,林桃终于听到了孩子们沙哑的嗓音喊娘。 与此同时她听到更多、更撕心裂肺的却是一些女人近乎尖叫的哭喊。 她们一次次叫着自己孩子的名字,跑遍院子里的每个犄角旮旯。 最后却是坐在地上,拍打着胸口。 其中,就包括那个刚生了小孩的女人。 “求求您,帮我找找我的孩子,您要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帮我找回我女儿吧!她才生出来三天啊!她才那么大一点点,求求您,帮帮我。” 女人跪在地上,咚咚咚的不停磕头。 转瞬,额头就肿大渗血。 林桃正想开口,却见一个人影从角落里拱门里冲了出来。 她一把将人按在地上,方才看清,脚下的男人身着和刀疤那伙人一样的衣裳。 男人瘦瘦小小的一个,扭头望着她哭求道:“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刀疤他们做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 我也是被逼的!是被他们逼的!我在这里只负责看守后门和打扫,那些杀人的事真的与我无关!” 林桃看了眼不远处哭得快要昏厥的女人,拽着脚下男人的头发问:“看清楚了,她的孩子呢?你们卖到哪里去了?” 男人瞬间不哭了,那跟耗子似的眼珠子来回的打量。 “这样,你不杀我,我就告诉你那孩子的下落。我知道的,真的,我不骗你!她的孩子是两天前刚生下来的。还、还是我给接生的! 只要你保证让我活着,我、我一定把孩子还给她!” “他撒谎!”一身是血的张虎妞从后院走了出来。 每走一步,衣角都有鲜红的血液滴到地上。 那张青肿未退的脸,整个被血染成了红黑色。仿佛一头刚从血池里走出来的野兽。 “他们,把小孩叫做小羊羔。被他们带走的,都被活活放了血,然后架在火上烤着吃了! 他们说,小羊羔的血就要现放现喝最美味。还说那血液里,透着奶香。 他们最喜欢的,是小羊羔细腻嫩滑的肉。还说不能全烤熟了,要带着点血吃起来才最香。” 话音一落,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之前还哭天抢地的女人们,直勾勾看向她脚下踩着男人。 “不!不是的!”男人顿时手足无措的摇头辩解:“我、不是她说的那样的!我没有!真的!她就是个疯女人,别听她胡说!” 早已气得手握成拳的林桃,直接一拳就砸向男人的腮帮子。 男人“噗”的一声,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和一地的大黄牙。 第158章 你们这种弱者,生来就是给我们吃的! 失去半口牙齿的男人,依旧含含糊糊的说:“真、真的和唔完哟安系。”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妄图狡辩。 “事到如今都不愿说句实话是吗?那好!老娘就打到你肯说实话!说!那个刚出生两天的孩子呢?” “砰”的一声,林桃的拳头又重重的砸了下去。 男人的头部重重的撞到地面,林桃抬脚就踩了上去。 正欲再次开口询问,却见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 林桃起手就将砍柴刀举过头顶,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 咣的一声过后,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不远处,一条喷血的断臂掉落在地。 而那断臂手上,还握着把匕首。 若不是她刚才察觉男人脸上的表情,只怕此刻那匕首就刺进她的腹部了。 林桃再次举起砍柴刀:“你这种没人性的狗东西,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呵、呵呵。”男人突然笑了,满是鲜血的脸,笑得很是狰狞:“我不配活在世上?你们这种穷得连大米饭是什么味都不知道的两脚羊,才不配活在世上! 你们这种弱者,生来就是给我们吃的! 就算我死了又如何?我吃过了人间美味,享尽了各色女人,哈哈哈哈。 我告诉你,刚出生的小孩真的好吃极了。 那血啊红得跟宝石似的,那肉嚼在嘴里细嫩爽滑,鲜香多汁!呵、呵呵、哈哈哈哈。简直就是人间极致的美味!” 林桃听得一身鸡皮疙瘩。眉头不知不觉拧在了一起。 就在她再次举起砍柴刀想要结果掉脚下的男人时,一个女人飞扑上来,一口咬在了男人鼻子上。 那飞扑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两天前才生了孩子的女人。 她一抬头,嘴里叼着男人的半截鼻子。 然而她没吐,而是直接生嚼了起来,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女人充血的眼和那张扭曲的脸,失去了人该有的模样。 失去鼻子的男人,发出凄惨的尖叫,手拼命的推搡女人。 而下一秒,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扑上来,有咬脸的,有咬脖子的,有咬胸口的…… 一时间,男人四周趴满了人。 林桃踉跄的退到一边,眨间的功夫,被啃食的男人就不动弹了。 旁边响起张虎妞癫狂的笑声,林桃转头看去,张虎妞却瞅着她呵呵笑道:“婶子,我报仇了。” 如果不是分辨出声音,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连头发丝都在滴血的人会是张虎妞。 她脸上的血已经凝固,除了那双眼睛,连肤色都看不清。 只是明明在笑的眼里却如死洞一般,毫无生气。 林桃过去从怀里将那把长命锁和手镯拿出来,张虎妞那生气沉沉的眼,顿时有了光。 “娘!狼娃!”如厉鬼般的哀嚎从张虎妞嘴里出来。 她捧着银物贴在自己脸上,仿佛那不是物品,而是她至亲的亲人。 隐约猜到张虎妞都经历了什么以后,林桃的心也越发的疼了。 当真是应了那句: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而此刻自己能做的,仅仅只是给张虎妞一个拥抱。 那些宽慰人的话,在真正受了伤的人面前,是毫无卵用的! 不要说什么,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只要没有经历过,就只能是肤浅的“理解”而已。 世界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件事,人类的悲欢也并不相通。 所以,别轻易说理解! 自己能做的,仅仅是她需要怀抱时,张开双臂。 她需要倾诉时,安静倾听。 她需要一线光时,自己能以手中的烛火,照亮前方。 紧紧的搂着张虎妞,任由她趴在肩头嚎啕大哭。 半晌后,张虎妞也稍微平静了。 而那“亲口”为孩子报了仇的女人们,也都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而那个男人,此时已经全身通红,只能勉强看得出是个“人”。 她上前几步,将那包银制饰物打开放在地上。 “都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们的东西。” 一群人围拢上去,有孩子找着一根发簪,哭着喊娘。 更多的是女人们捧着孩子的东西,痛苦的缩成一团。 人在真正痛苦的时候,是真的哭不出来的。 在这样的场景里,说不难受是假的。 纵使是她,也觉得胸口压抑得有些无法呼吸。 满是铁锈味的空气,第一次让她觉得想吐。 “赶紧找个落脚的地儿,别再被官府抓了去。”说完,林桃搂着张虎妞转身离开。 “老太太!”身后传来喊声。 转头,却见大大小小跪了一地的人。 “谢谢您!您至少告诉我们您的名字,以后我给您立块牌位,每日三柱香的为您祈福!”为首的妇人搂着小娃,将头磕到地上。 “为了你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别再轻易相信任何人!”说完,林桃转身就走了。 原本她就不是冲着救他们来的,哪里受得起什么每日三柱香。 回去的路上,张虎妞开口了。 原来,他们一家六口住在离小浪村不远的三里屯。家中有奶奶,有爹娘,姐姐和弟弟。 她父亲是猎户,从小就教导他们姐弟狩猎。这才练得了那点身手。 后来村里没了水源,她爹就带着他们一家迁徙到山里。 刚开始还好,她爹找到了水源,每日也能猎到猎物。 可后来,一个又一个的水源干枯了。 山里的猎物也从每天能猎到,变成两三天猎到一些,到最后七八天才能猎到一只野兔。 “爹说,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们,都进山了。猎物们才会越来越少。三个月前,爹能找到的最后一个水源,还是干了。 奶奶为了把水省下来给我们,深夜里悄悄把自己吊死在了树上。 可我们依旧没能找到新的水源。一个月前,狼娃还是生病了,实在没有办法,爹就带着我们到镇上讨生活。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爹凭着那身本事,寻了个护院的活。娘也用三只兔子讨到了个粗使婆子的活。 但每日做不完的活,吃的又是馊臭腐烂的食物,本就体弱的娘病了。阿姐便顶替娘每日进府去做事。 可后来,所有的不幸,都因此而起……” 第159章 只要你开口我能为你去死 合着,张虎妞的阿姐顶了她娘的活后,被那府里的老爷看上了,非要将她买去做妾。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桃才知道,真实的妾,才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什么穿金戴银,好吃好喝被人待着,闲了还能对奴仆指手画脚,性子多少都有点蛮不讲理还能被人宠着,甚至还有功夫和正妻上演一出宅斗夺嫡大戏! 这都是纯纯的扯淡! 真实的小妾地位,或许连有钱人家里的畜生都不如! 这有钱人家讲的娶妻纳妾,从字眼上,就足以证明其中的差距。 这娶,讲的是妻子是明媒正娶娶进家门的。 送到正妻家里的叫聘礼,更别提娶进门前还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这六大繁杂的程序。 而小妾呢? 别说三书六礼了,是连个正式的嫁妆都没有的。只要花点钱,就可以买进来或是送出去。 所以叫纳。 更别提,小妾并不受律法的保护。 比如说,丈夫打死妻子是受到刑罚的,可小妾就不同,平时不仅要忍受男人的暴力和虐待,当有钱人不再需要的时候,打死、罚卖、送人都是常有的事。 平日里妾室跟丫鬟的区别并不大,该做的也一分不少。 并且,这不好过的日子,还会牵连到下一代人身上。 正妻所生的孩子为嫡子,小妾生的则叫庶子。 这庶子不仅没有继承权,而作为母亲的小妾,连抚养自己生的孩子的权利都要正妻允许才可以。 如若不然,孩子只能放在正妻膝下养活。 如此这般,孩子能不能顺利长大,就全由正妻决定了。 “阿爹从小视我们姐妹如掌心宝,哪里会让阿姐去受那种委屈。可我们一家傻傻的以为主家是个善良的,只要好好解释就行。 没想,我爹回绝当晚,便被他们拘押以偷盗之名送去了衙门。 最后我阿爹被打断了手脚,成了个只能躺着一动不动的废人不说,为了还主家那莫须有被偷的银子,我们一家就被主家卖给了刀疤。” 说到这里,张虎妞的声音不再平稳,变成哽咽起来。 “他们见我爹无用,便把我阿爹挂着虐打取乐,我们一家奋起反抗。然而就我们姐弟三人那点拳脚,哪里是他们那么多人的对手。 当我们被捆起来后,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活活将我阿爹打死。然后又将活生生放干我娘的血而食之。 而我阿姐,也被刀疤他、他……所以,我今天毫不犹豫的断了他的子孙根给阿姐报仇! 至于我那仅仅只有五岁的阿弟,当晚就被他们架在火上烤了! 他们当着我的面,说我阿弟是鲜嫩的两脚羊,吃他的手臂,啃他的腿……我当时就立下毒誓,定要活活剥开他们的肚皮……” “够了!”林桃一声呵斥,当即阻止了张虎妞继续往下说。 她描述的场景,让林桃想到了自己的上一世! 当人毫无人性可言时,你所能想到的,远不及他们能做到的。 “虎妞,够了!他们仇你已经报了,他们在天有灵,定能安息。而你的人生还未过半,如果他们还活着,他们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张虎妞颤抖的身体,慢慢恢复平静。 林桃却因身后的安静担忧回头,正好对上张虎妞那双直勾勾的眸子。 “仇报了,我该报恩了。” 林桃忙道:“我不是要你报恩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要报恩!老太太,只要你开口我能为你去死。因为今天如果没有你,我的大仇,还不知哪日得报! 我阿爹说,活着不仅是为了那口吃的,还要识好坏,懂恩仇。我觉得你是好人,如果此刻你要我杀你儿子,我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因为如果你要我杀他,那他肯定就是个坏人!” “我没有要你杀我儿子!我干嘛要你杀我儿子呢?”林桃直接被张虎妞这种非友即敌的思维弄到近乎崩溃的直掐眉心。 平复半晌后,林桃转身走在前头,平静道:“虎妞,如果你真的要报恩,那就跟着我,好好活着!” 张虎妞神情一滞,看着前面小老太太的背影。 这个世上,除了阿奶、爹娘、阿姐和弟弟,她是第一个说要自己好好活着的人。 视线模糊时,小老太太的背影,仿佛变成了阿奶的背影。 那一刻,她已经死去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敲打了一下,开始有了跳动。 “好。”自己要好好活着,守着她,守着她在意的人好好活着。 刚走到与南北大街的转角口,迎面就被人给撞了。 定睛一看,竟是徐大炕和徐二桌。 林桃揉着自己生疼的肩头问:“你俩这是要干嘛?” “娘没事,太好了!”徐大炕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他手里的菜刀把子,硌得林桃的背青疼。 手握扁担的徐二桌,气都还没喘匀也抱了上来。 “我、我、们一听周大哥说,就、就赶来了。” 周锄这小子也真是,这种掏人家老窝子的事,怎么还能到处说呢! 这不,俩小子刚放开她,乌泱泱一群人围了上来。 有拿扁担的,有拿菜刀的,有拿笤帚的,甚至还有拿抵门杠的。 周锄娘跑得脸都红成了猪肝色。 拽着她,就是一阵的检查:“没受伤吧?胳膊呢?腿、腿能不能走?头出血没?” 周锄娘这边念叨,林月牙那双小手就上来摸。 跟只小老鼠在她身上爬似的,痒得不行。 “没事!一点没伤!”林桃大吼嗓子,众人才安静下来。 被挡在外面的徐四妹,可算是挤了进来,抱着她就开始哭。 嘴里还大叫着:“娘,你可吓死我了。周大哥说他们几十个人,我们吓得要死,都来不及报官就追来了。” 没辙她只能轻轻安抚。 “我真没事,一点伤没有。” 徐四妹哭声一止,拽着她问:“张姐姐呢?” “那呢!”她指向张虎妞。 众人看去,徐四妹惊呼一声:“天了!张姐姐哪里受伤了?这一身的血……” 周锄娘是第一个冲过去的,男的不好靠近,只是满眼担忧。 第160章 出了一口恶气似的,心里无比的爽快 林月牙和徐四妹上去就是又问又摸。 “送医馆吧!可别耽误了。”雀姒说。 就见好几双手,从头到脚的给摸了一通。 “没事!就破了破了点皮。”张虎妞嘴笨的解释。 “谁破点皮能一身的血啊?快快,可不能站着,万一昏倒了磕了头咋整!”周锄娘跟着急自家闺女似的,急得不行。 弯腰就把张虎妞往背上拉,还说要背她去医馆。 吓得张虎妞连连后退。 直到林桃大喊:“她没事!那不是她的血!” 众人才慢慢安静下来。 “行了行了,都回去吧!这大半夜的!一会儿再给官府的人招来。” “回、那、那边的事……”周锄其实想问,刀疤那些人的事该怎么办。 林桃没有接话,而是转头走在前头:“该办的都办了,都回吧。” 身后,一个个紧跟着。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小老太太的背上。 徐家四兄妹心里都在好奇,这一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林月牙和雀姒两眼灼灼的凝视着小老太太的背影,就觉得她们似乎不用再恐惧那些对她们虎视眈眈的男人了。 只有周锄,眉头紧蹙的跟在小老太太身后。 他猜刀疤那群人十有八九下场就是个死,可他不敢说。 曾经那晚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夜风过时,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 按上次的经历来说,刀疤那群人应该是连个活的都没的,所以,婶子应该不会惹上官府。 说起官府,他气得捏紧了拳头。 这些本该官府管的事,官府从来视而不见! 刀疤甚至还堂而皇之和一些小吏走得很近。 这世道要是没有林婶这样的,像他们这些穷苦的人,上哪说理去?还有什么活法? 一想到刀疤那群人今天的惨状,周锄就像是出了一口恶气似的,心里无比的爽快。 此刻,周锄都不知道,自己眼里有了神采。 他只觉得,自己对以后的生活似乎有了盼头。 不再像以前似的,咬牙为了家人而活。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或许不再有疾苦,似乎他也可以看看这人生的风景了。 …… 次日,林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许是好久没有活动胫骨的缘故,一身关节都有些酸疼。 伸着懒腰走出屋子时,瞌睡顿时就醒了。 “你、你们怎么都在?” 没错,大炕二桌三柜四丫头都在! “咋的?不用去凌府了?”林桃问。 徐大炕摇头:“不去了。” “嗯。以后都不去了。”徐二桌说。 就连以往最想去凌府挣钱的三柜,都跟着摇头。 四丫头只在旁边偷笑:“娘,饿了吧?来吃饭吧。” 不说还不觉着,这一说,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 过去一看,嚯!好家伙! “咋的?这是吃饱了日子不过了?拿来养的兔子都杀来吃了?” 桌上有闷兔肉、蒲公英炖鸡汤、韭菜鸡蛋饼、清炒灰灰菜,甚至还有两大盘的炸竹虫。 四丫头把她往石凳上按:“咱们一家,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嘛!这盘兔肉是张姐姐摘火草叶的时候抓的。 娘抓来养的那两只,还在后院蹦跶着呢。这些竹虫是我们今早抓来的。” “咋的?你们要分家啊?”林桃好奇道。 要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做这么丰盛的一桌菜。 “娘!我们就是想一家人好好坐一块吃顿饭。”徐三柜递来盛好的米饭。 林桃接在手里:“是吗?我咋这么不信呢?”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老话不常说嘛,咱都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一翘屁股,娘就指定知道我们要拉啥颜色的屎。” 二桌一开口,林桃差点被噎死。 这小子这张嘴,真是叫她又爱又恨! “吃饭呢!都堵不上你那张嘴!” “我又没说错!”徐二桌嘟囔道。 林桃一敲碗:“说吧!又出啥事了?” “没事儿娘!”三柜这小子居然拿夹子音跟她撒娇。 林桃转手一巴掌就拍了过去:“大老爷们,好好说话!” “没、没事。”徐三柜委屈的摸着自己的脸:“我们就是想跟娘说一下,我们不去凌府做活了。 我们想在镇上学门手艺,以后靠手艺养家!” 林桃一惊,她倒是没想到啊! 这四个崽子,居然还搞起规划了。 “也不是不行!你们有什么想法吗?”她问。 只可惜高兴不过两秒,她还没起飞呢,就落地上了。 这不,大炕只一个劲的摇头:“我会背大包,不过好像这也不用学。” 刚才还说得头头是道的三柜,这会儿也哑火了,半天放不出个屁来。 唯有老二,看上去,像是有自己想法的。 “二啊,你呢?” 徐二桌想都没想,开口道:“我想好了,我想去学账房。我已经请周大哥帮忙找师傅了。” “账房先生?”林桃完全没想到二桌会对扒拉算盘珠子感兴趣。 要知道,这小子全身上下最厉害的,就是那张嘴皮子。 之前她都在想,送他去私塾读书,然后拜个讼师做师傅的。 毕竟这天下,估计也就只有那个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了。 这人嘛,自然得扬长避短不是。 “嗯!”徐二桌点头:“幺妹想以后做买卖,那到时候不就需要个账房先生嘛。” “好嘛!”她是说这小子怎么会想着去学扒拉算盘珠子呢。 “二桌!四丫头的事,得她自己去做!你去替她学了,那她就算是把买卖做起来了,她能干啥?坐在家里跟我一起乘凉吗?” “好像……”徐二桌陷入沉思,不一会儿,坦然道:“好像也不是不行。女娃嘛,也不必抛头露面的,在家也挺好。” 林桃一筷子就敲了过去。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刚告诉你,别什么都替她担下来!你这转头就忘了?她既想以后为商,那这扒拉算盘珠子的活,就得让她自己去做!” 说完,林桃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徐四妹:“人生是自己的,谁也替不了谁!” 徐二桌面色难看的放下的了筷子。 林桃目光扫过四兄妹:“好了,告诉我实话吧!为什么不在凌府做了?” 第161章 您不同意是您的事!我们以我们的方式爱您 兄妹四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就说骗不过娘的,你们非不信!” 徐大炕这么一吼,徐二桌一拍脑门,满脸颓废。 徐三柜直接拿看傻子的眼神白了徐大炕一眼。 而徐四妹却是左手搓右手,就差找个地洞钻下去了。 “没看出来啊!你们倒是一起长大了,都学会一起撒谎骗我了?” “不、不是的娘!”徐四妹抬头看过来时,已是两眼泪汪汪。 徐二桌又是不经意间,起身把徐四妹护去了身后。 “娘!你知道昨晚我们有多担心吗?我们害怕我们去晚了……我、我们……”徐二桌哽咽了几声:“今早我们才从周大哥那里知道,凌小公子被拐那次、还有周大哥的弟弟二娃那次…… 你是有三头六臂吗?还是说,你是猫妖有九条命? 是!我们知道,我们是没用的东西!是四个因为血脉亲情,您无法抛弃的包袱和累赘。 可我们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长大了,是这个家的男人!那些危险的事,该是我们去做的! 所以,我们不去凌府了。 以后您的事,我们都会参与进去!有危险,该是我们冲在最前头! 您不同意是您的事!我们以我们的方式爱您,也许给您的不是您想要的,但这是我们认为最好的!” “没错!二哥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徐三柜道。 一向嘴笨的徐大炕也在旁边直点头。 徐四妹探头道:“娘,我们不是小孩了。您看看我们,我们已经长大了!小时候,您是替我们遮风挡雨的大树,可以后,我们会成为替您遮风挡雨的大树。” 这一刻,林桃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那种被别人捧在手心里,护在心窝窝上的感动。 回想过往这些日子,林桃微微红了眼眶。 “好!你们好好成长,以后替娘遮风挡雨!” “嗯!”徐四妹冲过来,直接扑进她怀里哭着哭着就笑了。 接着徐大炕也抱了上来,然后是三柜,最后是二桌。 五个人,跟朵巨大的卷芯菜似的,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加上大炕那惊人的力道,林桃很快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了。 “行了行了!这么一桌子菜,去把大伙叫来,咱们一起吃。” 这不,大炕那小子一松手,她瞬间就轻松多了。 “我去叫月牙和张姐姐。”徐四妹向后院跑去。 徐三柜整了整衣角往前院去道:“我去请周大哥一家。” 徐大炕:“我去把大桌子搬出来。” 徐二桌:“我去搬椅子。” 这日,余晖苑出其的热闹,一张大圆桌上说说笑笑的坐了十几个人。 饭吃了一半,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没事,你们坐着,我去看看。”周锄起身出去。 不一会儿,不仅周锄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的官兵。 “哎呦!这是出啥事了?”周锄娘迎了上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周锄旁边的小吏,正是上次张氏和吴婆子来闹事时请来的那位。 见着林桃,小吏可算有了笑脸。 林桃也客气起身过去:“咋了这是?” “我这不是担忧老夫人家的安危,便领着兄弟们特意来上一趟嘛!昨儿咱镇上可出了件大事……” 合着,是惨死在街上的刀疤和他那群兄弟的死引来了官府。 只是明明该死的畜生,成了官府口中的良民。 而那些被刀疤那群人迫害的女人,却成了暴徒。 不仅打劫了刀疤的宅子,还残忍的杀害了刀疤等人。 最后,那小吏盯着那桌子菜道:“那就不打扰老夫人家宴了。我还得把这周边的宅子都仔细查上一遍呢!告辞!” 林桃一笑,作了个请:“官爷跑这么一趟多不容易!要是不嫌弃,一起坐下来吃上几口?” “这、这多不好意思?” 看着小吏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眼睛却是盯着桌上菜眨都不眨一下,林桃顿时明白什么刻意来上一趟,不过是找着了借口,又来她这打秋风了呗。 “官爷们不嫌弃,便请上坐!”她一使眼色,桌上的人就都起来了。 就连周锄爹,二桌都给背了起来。 “不嫌弃不嫌弃!我们兄弟天不亮忙到现在,一早别说吃的,就是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呢!” “那就请各位官爷上坐!老婆子再叫他们炒几个菜上来。快请坐。” 将人都请上桌后,又叫四丫头带着林月牙和张虎妞去后院加菜。 一到后院,林月牙就咬牙切齿道:“这种狗东西,吃死了才好!” 张虎妞说:“可以加料。” “瞎闹!”徐四妹斥责道:“娘既然留他们下来吃饭,自有她的道理!月牙,再拿几个鸡蛋炒上。 张姐姐再抱些柴过来。” 二人倒是听从安排,忙活起来。 中院里,林桃寻了个借口,送周锄一家回了隔壁。 一进门,她就把怀里的一串钥匙交给周锄。 “赶紧的,趁他们还在那吃饭,你去那些宅子里仔细看看,刀疤宅子里跑出来的那些女人有没有躲在那。” 她可不是粮食多到拿去喂狗。 而是刻意把人耽搁下来的。 这要是让官兵在她的宅子里找出那些人来,只怕到时候真就说不清了。 更何况,前面的宅子里,还有那一井的水。 她可不想当别人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周锄拿着钥匙出去,她这才又回了余晖苑。 那些个官兵一个个跟饿死鬼似的,就她出去这会儿的功夫,一桌子菜就被糟践得只剩残汤了。 林桃连忙上去道:“各位官爷稍等着,我去后面叫他们做快些。”末了,还叫来三柜道:“站着干啥?去,拿些水来给各位官爷喝。” 等她到了后院,四丫头正好要端菜出去。 林桃一把将人拦下道:“不着急,等等再端出去。” “喔。”徐四妹又把菜给放了回去。 林桃掐着点,几乎是半刻钟,才放一道菜出去。 三道菜用了差不多三刻钟。 最后,又提了一只鸡去到中院。 “哎呦,各位爷可慢些着吃。老婆子再杀只鸡,给你们做道新鲜的吃食。” 那小吏见着她手里的鸡,顿时觉得自己碗里的炒鸡蛋不香了。 第162章 看着小吏脸上的若有所思,林桃心里就倍爽 “老、老夫人这也太客气了。”此刻他后悔啊!早知道,就把这几个饭桶丢外面了! 这下可好!又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说把鸡拿走。 只能等着老太婆做成菜,在这吃掉了。 “这有啥!各位爷稍等着!”说完,就喊徐大炕去抱柴过来。 当着官兵的面,她就开始杀鸡。 那一桌的人,是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她手里的鸡。 林桃呢,也比以往都做得慢,更做得格外仔细。 拔毛烧毛,然后又去挖了些细土黄泥,在那慢慢的和。 和了泥,又摘了些树叶,把鸡包上。 最后架上木柴,把泥疙瘩丢火里烧。 “哎呦,这种泥包着的吃法还是头回见呢!”小吏道。 “那可不!以往咱们都只是烧来吃,这种泥包的,着实没见过。”旁边的小兵说。 好奇归好奇,小吏却是看着那只有几根木柴的火堆,催促道:“老夫人,这、这得等多久啊?” 林桃面色一惊:“哎呦!光想着做好吃的了,倒是忘记官爷还有公务在身。这、这可怎么办? 这道菜啊,最是讲火候了!这火要是大了鸡就烧焦了。嗐!瞧我,耽误了各位爷的事儿了。” 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眼巴巴的看向那领头的小吏。 半晌,那小吏笑道:“没、没事儿!不耽误、不耽误。” “是吗?那就太好了!不然,老婆子我心里可过意不去呢。”说着,她又开始扒拉柴火堆。 只要哪里的火烧得旺些,她就指定得扒拉小了。 等一根木头烧完,才会再加一根。 结果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那只鸡都还没上桌。 就这么又烧了大半个时辰,天都快黑了,林桃才把那块泥疙瘩抬上桌去。 当着他们的面敲开泥块,缝隙里飘出来的香味引得官兵们直抹嘴角。 “好香啊!” “是啊!这味儿真是绝了。” “馋死我了。” 等到敲开泥块,扒拉开树叶,焦黄油腻的鸡肉脱颖而出。 官兵们挣抢着吃,满足的直点头。 烧鸡花了一个半时辰,吃鸡不过十分钟。 可这会儿,天已经黑尽了。 林桃把人送出去时,不好意思的赔礼道:“对不住官爷了,耽搁你们这么久的功夫。天不早了,既然城里不太安稳,各位爷还是早些回去交差的好。 可别让人以为,你们遇着了什么不测才好。” 看着小吏脸上的若有所思,林桃心里就倍爽。 都这个点了,你们这帮狗东西再不回去交差,责罚怕是免不了啦。 小吏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领着他的狗腿子们走了。 旁边院门打开,周锄走过来,把钥匙递了回来。 “怎么样?空着的宅子里,没人吧?”林桃问。 周锄点了点头,却没说有人没有人,只说了句:“婶子放心。” 林桃也没多想,和周锄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回了余晖苑。 院子里,徐大炕他们正一起收拾着院里的狼藉。 待到收拾妥当了,方把人都叫进了屋里。 “既然不去凌府了,你们可想好了以后的打算?”林桃问。 徐大炕很坦率的摇头。 徐二桌沉思起来。 徐三柜了是一脸愁容。 倒是四丫头道:“我还是想好好做火草纸。” 看着那仨把愁字都写到脸上的儿子,林桃也不着急:“一时想不清,那这几日,你们就一边帮着四丫头,一边想好了。” 虽说镇上平稳了些,可这天不落雨,一切都还未成定数。 正要开口打发他们,二桌却是一脸认真道:“娘,我们想,跟着您卖水。” 林桃心里咯噔一下:“周锄告诉你们的?” 先不说卖水这事,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让他们哥仨参与进来。再者,这种事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昨日才第一天尝试卖进洒楼里,就招来了刀疤那群人。 不是不相信周锄,而是这事足以说明,这条路太危险不值得。 自己不缺粮不缺水的,就是苟到大旱过去,都比去冒这种险来得好。 “周大哥没说!是昨晚撞见了撵着水车的周大哥,我们猜到的。”徐三柜解释。 林桃道:“这事太危险,以后不做了。至于你们,既然不去凌府了,那就好好想想,自己想做什么,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人活一世,可别到老了,再来后悔白来这世上一遭。行了,在凌府这一个月都没睡好!赶紧回去歇息了。 明儿一早,你们还得和四丫头上山呢!” 打发了四个娃,林桃也早早睡下了。 毕竟前面半个月,她也是天天熬夜来的。 以后既然不卖水了,那就得再寻个买卖先做起来。 只有等到铺子宅子佃出去了,她才有躺平的资本。 相较余晖苑的安宁,隔壁周家却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唉声叹气。 “这可咋办?林大妹子今天糊弄过去了,万一明天他们再来可怎么办?”说完,周锄娘又是一声长叹。 陈月娥一拍大腿:“锄头,把人送山上去!” 周家人齐刷刷转头看向身后。 “这、山上要粮没粮,要水没水,真把她们送山上去,那不等于让她们去送死吗?”周锄说。 “你总不能放婶子给咱的宅子里吧!这万一明儿官兵一来,咱就真说不清了!山上有草根有野菜树叶饿不死人! 水的话,实再不行,咱给送些到指定的地方,叫她们省着些。” “我觉得月娥说得对!锄头,咱家已经不仅仅是咱家了!咱们要是出了事,说不定还会牵连你林婶子。”周锄爹道:“你想,咱们住在你林婶的宅子里。自家宅子却住着别人,你说得清嘛你?” “对!不能把林大妹子牵扯进来!趁着今晚,把人送山上去!”周锄娘催促道。 最终周锄还是点头应下了。 就像爹娘说的,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林婶受牵连。 当晚,周锄就把女人孩子们从自家院子里的小门,送去了山上。 离开前,还嘱咐众人千万别往深山里去,免得被野兽吃喽。 还承诺每日会送些水上来,让她们记得到这里来取。 还约定好了,等桃源镇城门打开了,一定会来接她们下山。 次日一早,余晖苑的门就被人拍响了…… 第163章 这两人有点意思啊! “都怪自己这张嘴贪吃!” “七哥,这事还真不能怪您!那老太婆做的烧鸡是真好吃!肉嫩汁多,满嘴流油……” “闭嘴!你还好意思意说?要不是你非得带兄弟们跟着我,至于耽误这么大的事吗?” 小役脸上赔着笑,轻轻拍了自己一嘴巴:“是,都怪我!不过,总不会巧合到那群暴徒刚好就躲在东大街那一片吧。” “可谎报这事……” “七哥,咱这些把头系在同一条绳上的兄弟,你还不放心呢?回头我再给他们打好招呼,这事绝不能乱出去说的。放心吧,我保证把这事办得妥妥的。” “行,也只能这样了。眼下镇上哪都找了,唯独东大街那边该咱们查的没去查,只能希望别再出什么纰漏才好。那我就先回了,你记得让大伙把嘴闭严实喽! 这事儿要是进到老爷耳朵里,咱们可都是砍头的大罪,可开不得玩笑。” “是是,七哥踏实回去歇息。我这就去办!” 赔着笑看人走远,他忍不住的啐了一口:“什么玩意!上回余晖苑给的一提篮鸡蛋,咱兄弟一个没得! 这次还想吃独食,美得你!你别把小爷惹急喽,回头把你做的那些事都给你兜出来,看看谁死得更难看!呸,德行!” 小役骂骂咧咧的走了。 …… 次日天不亮,桃源镇在一阵锣声中醒来。 林桃披着衣裳打开门,看了眼黑漆漆的天,迷糊道:“吵吵个啥呢?” “娘,外面喜报挖着水了。”徐二桌打着哈欠从前院进来。 “是吗?”林桃眼睛一亮,看样子,自己手里的铺子,这些天就该能佃出去了。 “是,报喜的人是这么说的。还说现在镇上有水了,明天起会在城门那边搭棚放粥。” “要开城门了?”她追问。 徐二桌摇头:“我问了,说是体恤百姓疾苦,今儿天一亮就会开城门放震灾粥,但为了维持镇上的安稳,依旧不能进出。” “行吧。天还早,你再回去睡会儿。” “不睡了,今儿还要上山。早点上去,今天可以跑三个来回。”徐二桌伸了个懒腰后,打起了精神。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热闹起来。 自家四个崽子起来,张虎妞也带着月牙丫头和雀姒来了。 一进门,林月牙和雀姒就冲去后院做早饭。张虎妞就又开始啪啪劈柴。 徐三柜拿肩头撞了撞徐大炕。 “大哥,你的活都被人抢了,你也不着急?” 一向愣头愣脑的徐大炕,早就直勾勾的在盯着张虎妞看了。 “还愣着干嘛?真要让她压咱一头,这脸还要不要了?”徐三柜把脸拍得piapia响。 徐大炕一点头,过去一白马就把砍柴刀给夺了过来。 “这种重活是男人干的!” 张虎妞那虎劲一上来,是谁都不管的。擒住徐大炕的手,一把就又将砍柴刀夺回手里。 “我也行!”啪的一声,一根圆木被利落的劈成了两半。 徐大炕眼一瞪,捡起一截枯木,图手给掰成了两块。 张虎妞眉头一挑,砍柴刀往木桩上一撂,捡起地上大腿粗的木柴,啪的一声,就给折成了两截。 徐大炕冷哼一声,挑了根更粗些的,再次掰断。 张虎妞不甘示弱,同样的徒手“劈柴”。 厨房里,雀姒小声道:“月牙,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林月牙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那两人。 看着两人对视时咬牙切齿的样子,林月牙心里一急,跑去把徐三柜找来了。 “三公子,您快给劝劝吧,可别把大公子的手弄伤了才好。” 没想到徐三柜不仅不劝,还在旁边铆劲打气加油:“大哥,加油。” “三、三公子?”林月牙一急,又去找徐二桌。 听完讲述后,徐二桌一脸不为所动不说,反倒说起林月牙来。 “有空管他们的亲事,不如赶紧做饭。” “二、二公子。”林月牙委屈巴巴的跑去徐四妹。 然而听完全过程的徐四妹,却是一脸兴奋道:“真的吗?快快,看看去!” 然后…… 等林桃注意到扎堆的人时,就见着这两人有砍柴刀不用,悄无声息的搞了个徒手掰木柴比赛。 旁边不仅有观众,还有啦啦队。 没错,林月牙那丫头,劝不散,干脆加入了。 徐三柜给大炕给加油,林月牙就在那给张虎妞打气。 许久没这么热闹了,林桃围上去正好看见张虎妞徒手把一截圆木从中掰开。 连她都忍不住的喊了个:“好!” 第一届徒手“砍柴”大赛,最终以雀姒一个人做好早饭而告终。 至于成绩嘛!一比一平。 不过两名“选手”间的气氛可不太好。 张虎妞手里的碗还没落到桌上,大炕就说:“吃好了。” “哼!”张虎妞起身去拿背篓。 按照以往的习惯,她都是拿四个背篓的。 结果大炕那小子一看可不得了啦,以往只背一个背篓的人,今天两边肩头各挂两个背篓不说,还不知道打哪找来个竹篓挂在腰上。 张虎妞眼一横,把挂着的背篓放下,背上一个后,才又在两边肩头挂上两个背篓后,冲徐大炕扬了扬下巴。 这下可不得了,一向反应慢半拍的傻小子,瞬间大叫着跑去把挑子都拿上了。 “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徐四妹抓着挑子说:“山路不好走,这么又挑又背是会滑倒的。” “我不管,我今天就要比她背得多!”徐大炕指着张虎妞说。 张虎妞嘲讽一笑:“呵!空背篓,背得再多又怎样?能从山上把东西背回来,那才叫本事。 我可没闲功夫在这嘴你斗嘴劲,有本事,看看咱俩今天谁背下来的火草叶多。” “比就比!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让着你。” 看着嘴也利索了、脑子也不再是装饰了的徐大炕,林桃眼里荡起了笑意,这两人有点意思啊! “大哥、张姐姐,你们等等我呀!”徐四妹提着背篓追的同时,还不忘记招呼:“月牙,快点。” 四丫头跑得快,老二那小子,自然也走得快。 就听他在后不停喊:“幺妹你慢些!可别摔了” 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三柜和雀姒两人,与大炕和虎妞不同的是,这会三柜正一脸阴沉的拽着雀姒手里的背篓…… 第164章 她似乎寻到了另一个商机 “你就别去了!在家陪着我娘就行。” “不!我要去!我要证明给你看,这样的日子我也可以过。” 如今的雀姒早不似当初来时那般,妆容精致、罗裙加身。 此时的她和徐四妹一样,简单的粗布包发、素面朝天,一身粗布衣裳。 “你、你只要愿意,那些大家公子们谁不想娶你过门?干嘛非得来我家吃这样的苦呢?”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雀姒说着,没有丝毫迟疑的走出了小门。 倒是跟在后头的徐三柜,神情一顿,一脸迷惑道:“什么鱼?还会飞?” 这牛马头不对马嘴的对答,听得林桃直掐眉心。 讲真的,她把三柜视如己出,可她仍然都觉得自己家的老三真是配不上雀姒那丫头。 人家模样出挑,读过书,会识字,不说出口成章,那也是知书达理。 反观自家儿子,哎……只能说,一言难尽。 人都走完后,林桃回屋就把手头那十间铺子的房契给找了出来。” 约莫算了一下,胭脂铺那间三两银,剩下这九间铺子加起来,一个月最差也得有个六七十两了。 要是年头好的时候,每月能有六七十两银子的话,不仅舒舒服服享受生活,还用不完能存上一些。 灾年总会过去,到时候手里宅子再一佃,或是转手卖掉,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想到这,心里就美滋滋。 到时候,三个儿子再娶媳妇生了娃,这小日子就只剩数钱钱,逗娃娃了。 活了两辈子,她比谁都通透。 什么考功名跻身朝堂之上,又或者商贾天下,她都不想。 只要有一方小院安身立命,膝下儿孙成群,躺着不愁吃喝,家中再有点余粮,这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一会儿天放亮了,她就去周锄说说佃铺子的事。 结果她还没出门呢!周锄就急急忙忙先过来了。 合着,周锄和她一样,一听见挖到水的消息后,立马就想到佃铺子的事上去了。 天不亮就出门联系那些个曾经对铺子有意向的。 “没曾想,我一去就谈成了。婶子手里最大的那处楼子,他愿意现在每月二十两租下来,待到年头到的时候,他会按原来每月五十的价钱续租。不知婶子觉得租子可还行?” “让你费心了。”她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呢,周锄就已经都办好了。 “婶子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要是没有婶子,我们一家怕是就……” “不说这些,回头你给办了就行。”林桃打断道。 周锄笑得一脸灿烂:“嗳!婶子同意了,我这就去办。下午就能把租子给婶子送来。” 送走了周锄,林桃也偷了半日的闲。 整个上年,她都打着蒲扇。坐在院子里看蚊虫飞来飞去。 掐着中午的点,提前把午饭做好。 这不,刚弄好,张虎妞就回来了。 背上的五个背篓装得满满当当。 拿了簸箕把火草叶一倒,就先灌了一大瓢水。 林桃递了个大饭团子过去。 “谢谢。” 那丫头接在手里,几口就塞进嘴里。 还没咽下去呢,转身背起背篓就又上山了。 因为知道这丫头犟起来,是那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所以她都懒得开口留人。 张虎妞刚到小门前,就和徐大炕撞了个面对面。 两人四目相对,肉眼可见的剑拔弩张。 “呵。”张虎妞发出嘲讽的笑声。 “你、笑个屁!我这一趟可比你采的多。” “以你这个速度,我在天黑前能走四趟,而你,最多三趟。谁胜谁负,你心里没数吗?啧啧啧,瞧瞧你那一头的汗珠子,才上下一趟就这样,估计三趟就是极限了吧。” 张虎妞再次发动嘲讽技能。 果不其然,大炕那小子又一次暴躁了。 张虎妞冷笑两声后,一身轻松的又上山去了。 而大炕那小子,每走一步嘴里都念叨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和对张虎妞一样,林桃也只递了一个饭团过去。 “谢谢娘。”徐大炕心急的想要两口吃完,差点把年纪轻轻的自己送走。 吓得林桃连忙倒了水递过去。 “没、咳咳咳、没事。”徐大炕挑起挑子,挂上背篓就又上山了。 得!这两人搁一块,估计五十头牛都不一定能拉得回来。 …… 下午,闲来无事,林桃打算把这些日子存下来的鸡屎白和鸡蛋鹅蛋都拿出去卖卖。 顺便看看桃源镇的现状。 这些日子家里的老母鸡们可没偷懒,下了不少的蛋。 虽然他们自己吃了不少,还拿了好些蛋抱窝。可依然存下了一百多个。 两只大鹅也争气得很,下的大鹅蛋除去吃掉的,都还剩了十几个呢。 装好以后,林桃出了门。 东大街依旧冷清。 直到转上了南北大街后,周围顿时热闹了不少。 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马车交错而行,仿佛回到了大旱前的样子。 正当林桃觉得桃源镇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就听有人道:“哎呦!真是黑了心肝的玩意!” “可不嘛!这么贵的水,谁吃得起啊?” “嗐!水算啥,你去城门口那边瞧瞧,一天就放一回粥。要是想喝水,就得拿银钱买,或是拿东西换。 我听说,还不便宜呢!咱们买水,五百钱一桶。那城外的,两文钱一碗呢!” “是吗?听说城外不都是逃荒过来被堵在城外的流民吗?一个赛一个的穷,还能拿得出银钱来?” “你是不知道!我听说呀,能拿猎物和药材换粥。一只野兔能换五碗水,那稀罕的药材能换一葫芦水。 这不,听说今早上,一个老头拿了根上好的参,只换了一葫芦水。那老头哭得哟,那叫一个惨。 听那老头说,在这之前,这么一根参最少也能卖上头二十两银子。如今他想换三葫水都做不到,最后惨兮兮的拿着一葫芦水走了。” “哎呦!这也太狠了吧!咱们这个县太爷,简直就是母鸡从他家门前过,都得下个蛋才能走!” “唉!谁叫咱摊上这么一位呢!走吧,这水再贵还不是得买?” 看着两个走远的两个妇人,林桃站在街上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狠!真狠啊!五百钱一桶水,一百桶就五十两了! 自己卖水的时候,一车水可不止一百桶呢! 可比起这,那些拿野兔、拿药材换水的就更惨了。 磨了磨后槽牙,她似乎寻到了另一个商机…… 第165章 咋跟个疯狗似的,逮人就咬,合着是个疯的呀 时隔许久再到仁义堂,小六子一见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大娘,我、我们还以为你、你走了呢。前儿个师傅还念叨你来着,快,快坐。” 屁股还没坐下,小六子就端来了水。 “这么贵的水,我可不敢喝。”五百钱一桶的水,是真贵啊 “您可不兴说这话!这医馆还欠着您的情份呢!大娘今儿是来卖药吗?那您可得稍等会了。师傅一早出诊还没回来。”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林桃把装着鸡屎白的提篮递给了小六。 别看四丫头做着火草纸的买卖,收集鸡屎白的事,她也没丢着不管。 每日早上、中午、晚上,四丫头都会把鸡圈和鸡舍里能收集的鸡屎白都收起来。 这才有了这么多可以卖钱的鸡屎白。 小六领着她过称。 “十七斤三两。和以前一样,一两银一斤。” 收好十七两三百钱,又寒暄几句后,林桃就离开了仁义堂。 天色也还早,寻了个铺子边上,从背篓里拿出枯草铺好,摆上了鸡蛋和鹅蛋。 别看是在镇上,好多人家连人都快养不活了,哪里还有粮食养鸡。 好些以前家里养得有的,多半也都杀来吃掉了。 加之前不久,流民入宅生事,搅得镇上人心惶惶,不敢出门。 不是说没有钱,而是干旱至今,即便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东西。 这不,刚摆上,一个身后跟着小丫鬟的婆子就问上价了。 “鸡蛋十文钱一个,鹅蛋三十文一个。” “十文?你咋不去抢?一两文一个的东西,你怎么敢要十文的?” 想想那五百文一桶的水,十文一个鸡蛋其实真不贵。 只是主家的钱节约下来,她自己不也可以抠一些出来嘛! 这做买办啊,会做的不仅讨主家欢喜,自己还能捞着些好处。 至于能捞多少,那就全看自己的本事了。 看着婆子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林桃掏了掏耳朵:“那你买一两文的去啊!我的鸡蛋就要十文。” “你、要是有别人卖,我还和在这耽搁什么?” “喔?你也知道没人卖呢?有句话叫物以稀为贵,这位买办妈妈不会不知道吧!” “你……” 原以为是个乡野老妇,不懂那些。 没想到,居然碰着个这么精的老妇人。 “行行行,我也不和你讲那些有的没的,五文钱一枚我都给你买了。看你这么一把年纪也怪可怜的。 我全买下,也省得你在这日头底下了不是。” 婆子说着就要蹲下来捡。 林桃伸手挡下道:“不讲价。” “嗐!你咋不识好呢?你、我……”买办婆子气得话都讲不利索了。 身后的小丫鬟见状,便扶着买办婆子退开几步。 “田妈妈,何必跟她废话?让她没地儿摆,看她卖给谁去!最后,还不得只能您说怎么买就怎么买吗!” 买办婆子顿时气也顺了,舌头也不打结了,脸上荡起了不怀好意的笑。 没听到她们说话的林桃也没多想,继续打着蒲扇。 就那买办婆子走开这一小会儿,也有两个人来询过价,只是一听十文一个鸡蛋,摇摇头就走开了。 林桃一点不着急,今儿要是卖不出去,正好回头还用得上。 刚换了个姿势,就见方才那买办婆子进了身后的成衣铺子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妇人就陪着那买办婆子出来了,婆子还瞅着她笑得阴森森的。 还没看明白呢,那妇人一出来就一脸凶相的拿手指着她。 “谁同意你在我门前摆着卖了?走走走,别耽搁我铺子里的买卖!” 林桃把蒲扇一放,站了起来。 “我一没进你的铺子,二没挡着你家的大门,怎么就耽搁你铺子里的买卖了呢?” “嘿!还是个牙尖嘴利的婆子呢!”那妇人眉眼一横:“瞧瞧你这身打扮!往这一杵,谁不闲脏?人还敢进这铺子呀?” “你这身、她那身,又比我好到哪里?同样是粗布衣裳,咋就还搞出区别来了?简直就是乌鸦笑猪黑,不知自丑。” “你、我告诉你!这铺子是我家的,铺子门前就是我说了算!就问你一句你走不走?不走,可别怪我拿你去问官!” 林桃也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想着不和这妇人一般计较。 左右也就是无聊了出来逛逛的,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坏了心情。 于是,弯腰收拾起地上的蛋来。 然后……唉?她咋忘了,这段路两边的铺子,好像都是她的吧? 铺子少了果然容易记不住,还是努力把一条街买下来更好记些。 “我劝你还是把蛋卖给我的好。不然,即便你换别处去卖,我也同样叫你摆不成。”买办婆子一脸嘲讽的走过来。 林桃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今儿,我还就在这里摆定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叫我摆不成!” “死鸭子嘴硬!”买办婆子冲台阶上的妇人一使眼色,那妇人就唤来了店里的伙计。 大声道:“去!到县衙把徐爷请来!就说、就说有人在咱门前闹事!” 那伙计一溜烟似的跑了。 妇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里尽是鄙夷。 而那买办婆子,在旁却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有围观的小声劝她:“老太太算了吧!真要把官家人闹来,最后也是你讨不到好的。赶紧收拾收拾走了吧!” “对对对,老太太定是不知道,这成衣坊的秦氏在官家那有亲戚,你一个小老百姓,如何斗得过她呀,识趣些,赶紧走吧。” “哼!”林桃一屁股坐下去,打起了蒲扇:“今儿我倒要看看,是你这成衣铺子做不成,还是我这鸡蛋不能在这摆!” 正当众人你一句我一嘴劝说时,那伙计就领着三个衙役来了。 “谁啊?是谁也在这闹事?” 秦氏立马下了台阶:“九儿你来得正好,这婆子都欺负你姑的头上来了。我让她别挡了我的买卖,她还骂我呢!” 那仨衙役没接话,眼睛却已经盯上了地上的鸡蛋。 林桃笑了:“官爷来得正好,我在我自己的铺子门前做什么,谁也管不着吧!” 顿时,人群就沸腾了。 “这婆子莫不是疯了?” “就是,秦氏的成衣坊在这不是一天两天了,咋就成了她的?” “哎呦,瞧她那身打扮,还真敢说。” “呵、呵呵呵,我说这婆子咋跟个疯狗似的,逮人就咬,合着是个疯的呀。”秦氏掩面笑得花枝乱颤。 第166章 还以为人家是小丑,合着小丑是我自己 那衙役也跟听了啥天大的笑话似的,笑得前仰后合:“也不看看自己啥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回头,你怕不是要说这街道两边的铺子都是你的?” “唉?还真叫你说对了。”林桃打着蒲扇道。 一时间,不止秦氏和衙役笑出了声,就连旁边这些围观看热闹的,也捂着嘴笑个不停。 林桃只当没听见:“秦氏,这铺子还没和周牙人立字据吧?” 秦氏的笑僵在了脸上。 早间她和周牙人约好了明天交租立字据的。 可、她、她怎么会知道的? 见秦氏不笑了,那领头的小衙役顿时也笑不出声了。 紧接着,周围的人更多的是好奇起来,难不成真让这婆子说对了? 数道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林桃。 “赶紧收拾东西走人!打明儿起,这铺子就是卖鸡蛋的了。” 这时候的秦氏心里已经颤了几颤。 自己在这铺子里经营七八年了。旱灾刚开始的时候,她也确实听说,这铺子在卖。 那时候,原房主还找到她,想让她干脆把铺子买了去。 可当时她哪敢啊! 这大旱当头的,钱不都得拽在自己里,又或是拿去屯粮?谁会钱多到拿去买这揣也揣不走,吃又不能吃的房子呀! 直到官府肃清流民,让大家伙放放心心开张的时候,她才知道铺子易了主。 该不会真是眼前这小老太太吧? 心里没底,秦氏又是一番仔细打量。 一身旧麻布衣裳,和那张把风吹日晒的脸,外加一双旧得和这小老太太一样岁数的布鞋。 不可能!这种人,怎么可能买得起铺子! 绝对不可能! “疯婆子,劝你少在这闹事,赶紧走!”秦氏吼道。 衙役也道:“这事倒也简单,把周牙人找来一问即可。不过,我可警告你,若这铺子不是你的,我可得把你带回县衙问罪。扰乱次序,罪可不小。” “何必这么麻烦?”林桃埋头在腰间的小布包里翻找,唰一下提出一张纸,在衙役面前晃了晃。 “房契可比周牙人管用吧!” 这不巧了嘛!她带着房契出来,只是想着顺道一会去牙行找找周锄,先把租出去的铺子立个字据的。 毕竟镇上空出来的铺子应该不少,要是拖得久了,人家佃着更便宜的,那自己的铺子就又落空了。 没想到,还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那衙役接在手里,脸色顿时就变了。 看看房契,又扭头看看秦氏,最后将房契还给她后,把秦氏拉去了旁边。 两人一阵嘀咕,秦氏直到这时,不仅笑不出来,直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过来的时候,秦氏上来拉着她,哭得那叫一个惨:“老太太,这事你真别怨我。是她,是田妈妈逼着我干的呀! 我这么个小铺子,哪里得罪得起做买办的呀! 老太太能体会我的难处的对不对?” 林桃都听笑了,抽回自己的手,借着衣角抹了抹。 不敢得罪买办婆子她确实可以理解,可秦氏之前那瞧不起人还处处鄙视的言语,和侮辱人的词汇,就足以说明这人本不怎么地。 是,铺子你在做,就算撵她走,只需好好说就是。 这种人就是标准的欺软怕硬。 这也就是踢到了她这块硬石头,如若不然,还不知道这秦氏的嘴脸得难看成什么样子! “没什么好说的,赶紧收拾走人!”林桃把蒲扇往腰后一别,收拾起地上的鸡蛋来。 秦氏跌坐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惨。 嘴里还直道:“田妈妈,你倒是出来替我说句话啊!你倒是一走了之了,那我怎么办呀? 我家上有老下有小,都指着这么个小铺子过活呢!你可把我害惨了!”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林桃收拾好准备回家的时候,听到身后人群正小声议论:“你们说,她刚才讲这两旁的铺子都是她的,该不会是真的吧?原来不是疯子啊?” “还以为人家是小丑,合着小丑是我自己!” “啧啧啧,谁认识这老太太啊?那一身打扮,出门在外身旁也没个人跟着,怎么看都不是有钱的主啊!” “说不定是哪家奶奶闲来无事,故意穿成这样出来逗乐子呢?咱四周搞不好就有人家护院啥的跟着。这有钱人的想法,哪是咱们这样的人能理解的呢?” “今儿可算是开了眼了,以后走在路上,可得小心些。别像秦氏一样,稀里糊涂就给人得罪了去。” 林桃这都走远了,那群人还在那议论纷纷。 之后,她在牙行找到周锄,一下午的时间,就和周锄一起去,与那些租铺子的立好了字据。 周锄身为牙人,正好做了见证人。 而自打她跟周锄到了那,秦氏就一直追着她可怜巴巴求道:“老夫人,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成吗? 真的,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男人又不成气。一家十几口子,就指着这成衣铺子过日子。 我知道错了,真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桃只当没听见。 临走的时候,周锄还过去催促她赶紧搬。 秦香兰把周锄往铺子里一拉,塞了一把钱到周锄手里。 “周牙人,你可得替我说几句好话。这铺子我做了快八年了,我是真有了感情舍不得的。今儿这事,我真是被田妈妈胁迫的。 不信、不信你去问田妈妈身边的翠儿。她当时都听到了的。你要是能替我保下铺子来,我一定有重谢。” 周锄反手就把那把钱,拍在了柜台上。 不为别的,婶子既然做了决定,自然有她这么做的道理。 他不仅不会置喙,还会绝对的执行。 “最后我再和你说一遍,明天我过来,你要是还没把你的东西搬完,可就搬不走了!有功夫在这和我说话,不如赶紧收拾东西!” 说完,直接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林桃把今天的事说了出来。 “秦氏这人其实打骨子里,就不是个怎么好的。趋炎附势的事儿,从来没少做。当初我做学徒的时候,也没少她的奚落。 要不是得了婶子的恩惠,正儿八经的做上了牙人,她估计都不会正眼瞧我一下的。要我说,婶子这是做了件好事才对!” 林桃笑笑,一转话题说:“锄头,我想自己做买卖了。你觉着我手里还空着的铺子,哪个好些?” “唉?婶子要自己做买卖?卖啥?” “这个嘛!”你过来,我和你细说。 周锄凑过去,林桃压着声音低语起来。 等到说完,周锄满眼崇拜的道:“婶子,我不做牙人了,我给你做徒弟吧!我、我想跟着您学做买卖!” 第167章 亲情真的只有一世 林桃笑了:“傻孩子,我相信你选择跟着你师傅学做牙人,一定是有你的目标的不是吗?那段艰苦的路,你已经走过了大半,真的能调转头来,又重新选择一条全新的道路吗?” 周锄脸上的急切慢慢隐退。 林桃又道:“如果你认真的数一下,你就会发现,人这一生不过区区两万多天,你真的可以舍弃以前的付出吗?” 周锄一脸恍然。 “你也觉得人生很短是吧?”林桃笑出了声。 上一世她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也像周锄一样,一脸的不敢相信。 那时候,她才恍然发现,自己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做成。 比如挣足够多的钱,然后和爸爸一起钓鱼,和妈妈一起养花种地。 看着远处的斜阳,林桃突然发现,那种亲情真的只有一世。 如果上一世她小时候就懂这种道理,爸爸骂她,她打死也不会还嘴。妈妈再怎么啰嗦念叨,她都会笑着听完。 “所以,向着你的目标努力前行的同时,多回头看看你身边的人。” 林桃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在云端的那头,有她思念的亲人。 而走在后面的周锄,又一次用仰望的目光,看着前面小老太太的背影。 生平头一回,他突然发现人这一辈子好短。 他已经用去一半的时光了,却还没有完成当初立下的目标。 也是此刻他才恍然发现,爹娘都已经老了…… 没错!他答应过爹,要成为像师傅一样受人尊敬的牙人! 周锄凝视前方的眼里,迷雾退去,目光坚定。 回到家时,天已见黑。 林桃在前院,就听见里面的说笑声了。 进到中院,就见仨儿子正坐在亭子的台阶上有说有笑,手里搓着火草线。 四丫头和小月牙弯着腰编织。 张虎妞就像是个画外之人,面无表情的拍打着火草纸。 晚饭的时候,林桃问:“你们想得怎么样了?” “我想好了。”三柜一脸兴奋道:“娘,我想当厨子!我打算明儿去聚香苑找龚叔问问看,能不能收我做徒弟。” 毕竟是在镇上住了有些日子了,聚香苑林桃还是知道的,这聚香苑算得上桃源镇上的老招牌了。 各家老爷奶奶们办宴,要么是去聚香苑里摆上一桌,要么就是请聚香苑的厨子到家里做上一席。 林桃点了点头,看向徐二桌。 “我还没想好。”徐二桌坦诚道:“其实小时候我就想着,长大了要挣钱,什么挣钱做什么。 可是后来娘说的那些道理让我明白,人生真的快乐并不只是挣钱。我也头一回认真的在想,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所以,我没有想好。” 林桃噗嗤一笑:“不急。” 这算得上孩子们生平第一次做自己主。 如果不是她来到这里,二桌估计就只想着扛包挣钱过一辈子呢。 现在知道想人生的快乐、想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算得上思想有了进步。 “你呢?大炕?”她问。 徐大炕“啊”的一声,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她说:“娘,我想像你一样,能在山时走走就能养家糊口。” “养家糊口?” 徐大炕点头:“嗯!我就想,有个不用指着别人,就能养家糊口的本事。 然后成个家,守着娘,生几个娃娃,给娘养老送终就行了。” “就这样?”林桃不能理解:“大炕,你不觉得这种人生很平庸吗?你难道不想出去看看天地有多大?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不想。”徐大炕笃定摇头,嘿嘿一笑:“娘也知道,我生来就很平庸。我有点笨,没有三柜聪明,没有二桌通透,别人眼里的精彩在我眼里,也就那样。 我心里最在意的是,娘养我小,我陪娘老。 如果娘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我就背着娘走遍天下每个角落。 我记得娘以前说过,想安享晚年,想儿孙满堂。那我就多生娃娃,让家里热热闹闹的。” “你啊!”看着眼前这傻大儿,林桃是既心疼,又心暖。 “四丫头,你呢?”她转头问。 徐四妹手里一顿,认真道:“我?我、我想不靠男人过活。”她看着自己的手说:“用自己这双手,养活自己,养活这个家,养活娘。” 话音一落,张虎妞就像是回了神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徐四妹。 雀姒也是一脸震惊的凝视着那丫头。 至于小月牙,整个人惊吓的表情。 估计她们仨此刻心里已是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林桃忍不住又笑了。 应该是受了她的影响,这丫头才有了这种,这个时代的人本不会有的思想。 “嗯!那你也得想想,自己以后打算做什么。手里总要有一技之长,才能养活自己吧。” 徐四妹眉头一拧,疑惑道:“做火草纸?” “这个嘛,也不能说不算,但最多也只能算半个本事。” “啊?为什么?” “第一,它是有季节性的。过了这几个月,剩下的大半年,你又该怎么办?第二,它太简单了。之所以还没有人卖这个东西,是因为没人想到把它做成这个样子。 当你开个铺子,正二八经的开始卖这个东西的时候,别人一看就会。到那个时候,哪里还买不到这个东西呢?那时,你还觉得这个本事能养家糊口吗?” 看到陷入沉思的四个女娃,林桃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开口道:“那明天三柜就去问学徒的事。你们还是和四丫头一起上山,闲暇的时候,多想想自己的问题。” 放下碗,林桃起身回屋,把家里的银子拿了出来。 当初买林月牙花二十两、买张虎妞花了十两。而后又花了一千四百两买了九处铺子、一方宅子。 前些天结算那些婆子妇人的工钱,花掉了三百二十个钱。 今天卖鸡屎白得十七两三百钱,那剩下的加一块,就应该还有九十七两三百八十个钱。 数完最后一个铜板,钱刚刚好对上。 就等明儿看看,这些钱,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了! 第168章 弄个金矿啥的,那不赚翻了? 而这边,周锄回来第一件事,就把他爹背了起来。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周老头抱着手里的火草绳团惊慌得不行。 周氏吓得一下跳起来,扶着不敢动,生怕周锄没背稳再给摔喽。 “爹!咱去看腿去!”周锄斩钉截铁的说。 陈月娥挺着个大肚子起来:“是啊,咋想着现在去了?” “我不去!放我下来!” 周老头疯狂扭动身体挣着要下去,吓得周锄连忙把人往地上放。 这要摔下去,就不止腿有问题了。 一落地,周老头就骂道:“你小子钱多得没处花了是吗?给我这个要死的人看什么腿?” “爹!不许你这么说!” “我哪说得不对了?锄头,我知道你孝顺,可钱不是这么花的!我这腿早就没必要治了!你挣那点钱容易吗!每天早出晚归的! 那都是拿命换来的呀!” 说到激动处,周老头哽咽起来:“那钱,你得留着,你媳妇大着肚子,孩子出生处处都要钱。 三娃子也还那么小,爹娘没本事,不仅成了你的负担,还让三娃也靠你过日子。 这些年,你的不容易、你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我和你娘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你和月娥能不把我们老两口送进活死人墓,已经足够孝心了! 这个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月娥的。你挣的钱,不是你一个人挣的,里面也有月娥的心血。 你想,你当学徒那些年,没有月娥日晒雨淋、熬更守夜的给人洗衣裳、补衣裳挣钱,哪有你现在的出人头地? 这后来,没有她在家侍候我们、照顾你弟弟们,你又如何能安心在外挣钱? 更何况,她现在怀了娃,有钱你得多买些好的给她补身体。这女人啊,生了娃身体就垮了,得好生吃着养着才被得回来。 我这腿,就这样了,不值得花那些钱!我没事,真的!你们也别老把这事放在心上。” “对对,你爹说得对。”周氏也帮起腔来。 旁边的陈月娥哭红了眼。 周三娃一手拉着周氏,一手拉着陈月娥,嘴里只会说不哭。 周锄却是转头看着陈月娥:“月娥,我保证,我尽量不让你跟着我吃苦。可是我希望你……” “别说了锄头,咱一起带爹去看腿!就算后半辈子一直吃苦,我也心甘情愿!有这样的公婆、这样的男人,我陈月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赶紧的!你现在就带爹去。” 这回,周锄不由分说的就把人背出门了。 周氏吓得跟着追了出去。 陈月娥哭着把门关上了。 “大嫂不哭,三娃长大了和大哥一起挣钱,三娃保证不让大嫂吃苦。” 陈月娥欣慰的笑了。 有这样的婆家和男人,即便是吃一辈子苦,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 昨晚睡得早,林桃天不亮就起来了。 做好了吃的热在锅里,背着她自己定制的竹挎包就出了门。 周锄顶着一双黑眼圈靠在墙上打哈欠,一见到她,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去了。 “咋了?啥事高兴成这样?”林桃问。 周锄挠着头说:“婶子,我爹的腿有救了!” “你带你爹看腿了?” “嗯!昨天听了婶子说的话后,我立马就背我爹去看腿了。郎中说我爹的腿能治,虽然治好了也许不像以前那么灵活,但还是能站能走的。” 林桃一低头,从挎包里拿出一块明晃晃的大光板子,递到周锄手里。 周锄都看傻了。 这、这是啥玩意儿啊? 质地看起来像是银子,但、但谁会这么无聊,把银子做成大光板子啊? 他不意思问:“婶,这是啥啊?” “银子。”林桃道。 准确的说,这玩意该叫银……瓦片。 周锄眼角直抽抽:“婶,你、你咋把银子捶成光板了呢?” “这你就别管了。你给我说说,怎么把这东西弄成可以用的样子?”昨晚她为这事,愁得不行。 要知道,在上一世,这可是赃款,是非法收入。 原主也是个不懂律法的,哪里懂这些。 眼要又到了要用银子的时候,这些银块总归还得用得出去才能叫银子。 不然,都只能是废铁。 “这、这不简单了嘛!拿把剪刀,给它剪成小块的就是碎银。或者拿去钱庄铸成小银块、大银锭子都可以。 不过,没有官家印章的银子叫私银,用的时候要看成色,还要拿戥子称量。 而带有官家印章的银块银锭,叫纹银和官银。不过,也只有大门大户才常使银子。 但他们出门,因为嫌银锭面额过大,携带不方便,也会把银锭剪成碎银带着出门。” 林桃听得连连点头。 不过还是好奇道:“那这私银……官家不禁不吗?” “不禁啊!”周锄说:“官家和商贾、钱庄都会收碎银,而后为了储存方便,又会重新火铸成银锭。 但是火铸会有耗损,所以会扣除耗损的这一部分。也就是说,十两碎银其实并不等于十两。至于火耗是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桃听得一愣愣的,两眼惊叹号的感叹,这里居然对银两毫无监管。 货币制度这么不严谨,弄个金矿啥的,那不赚翻了? 于是,她脑海里出现了问荆草。 等城门能出入以后,她一定要去山上找找看。 正想得出神时,周锄把手里的银“瓦片”递了回来。 林桃收回挎包里,顺手拿出来两个银锭子塞过去:“这个,给你爹看腿!只要治得好,诊金不用担心!” “这、这怎么能让婶子掏钱!我有的,真的。婶子经我的手买了那么多宅子,东家没少给我钱。” “别跟我争,银子收好喽!走,跟我去城门那去。咱们今天,可有得忙活。”林桃转身就走了。 周锄拿着两锭银子,不敢塞回去,又怕带在身上。 一时间不知道该追上去,还是先把银子放回家去。 最后干脆一推门,把银子往里边陈月娥脚边一丢,喊了声“收好”后,关门追了上去。 …… 林桃来到城门边时,天光刚刚放亮。 只见城门里边设起了粥棚,衙役们正忙活着煮粥。 城楼下,两张长桌挡去了进出的位置,一个文职小吏正端其后,身旁有三只大水缸。 衙役们正从水车里打水往水缸里倒。 而城门外,流民们早排起了长队。 第169章 这玩意可全身是宝,她又怎么可能错过 城门里,也已经有人有粥棚那里排队。 林桃一过去,维持次序的官兵就警戒的盯着她看。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冲上去抢粥似的。 她连忙收回目光,向城门洞底下坐的小吏那里走去。 一过去,林桃就打量着大水缸里的水。 不看不知道,一看当真是吓一跳。 这水缸里的泥汤也能叫水?居然还好意思卖钱! “住在镇上的,买水去南城门外。” 桃源镇是隘口城池,东西两边都是山体,南北大街上南城门是入京方向,北城门则是向边关方向。 “我不买水。”林桃说:“我就在这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没事就赶紧走!”小吏一脸严肃的又坐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手裡提著三只野兔、背上背了把弓的男人走了过来。 “三只兔子,能换一葫芦水了吧!”男人说。 小吏嘲讽一笑的拍了拍桌上平铺的纸:“布告在这,你是不识字?也对,你们这样的,怎么可能识字?一只兔子五碗水!爱换不换!” 男人的手明显的握得更紧了,颈侧的青经突突狂跳。 “你们、你们这是压榨!凭什么把门堵着,不让我们进城?” “呵呵呵。”小吏笑了:“怎么?想冲关呀?来啊,有胆你进来试试!老子保准你的人头,明天就挂在这城楼顶上!” 一个老头跌跌撞撞跑过来,拉着男人可怜巴巴的祈求道:“官爷,我家还有个马上要生娃的儿媳妇,求您可怜可怜娃,多给些水吧!不然,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啊!” 小吏嬉皮笑脸,看好戏一般乐呵呵道:“你们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要换就换,不换就滚!” “你!”男人大吼着一巴掌拍在桌上。 小吏先是被吓一跳,回过神来,一口啐在男人的脸上,浓稠的粘痰缓缓下滑。 “拍谁的桌子呢?你他娘的再拍一下试试!贱民就是贱民,不给你吃点苦头,你都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男人举起拳头,老头死死的把男人控制在怀里。 “换!我们换!”老头一脸心疼的小声说:“先换,换了存着,明儿再抓得了东西再来换水。” “呵!”小吏一声冷笑:“老子偏不给你换了!不仅今天不换,从今往后,你他娘的都别想在这换到水! 像你这样的狗东西,活该曝尸荒野!等死吧!” 男人挣脱老头,一脸鱼死网破的表情冲上来,那小吏吓得一激灵从椅子上串起后直往后退。 就在男人即将触碰到桌子时,林桃大声道:“你那兔子,卖给我得了。然后你再拿钱去买水如何?” 男人瞬间停在了原处。 “一只兔子,二十个钱。”林桃摊开手,里面是她之前就数好的铜板。 男人瞬间不仅不生气了,眼里还隐约有了雾气。 老头颤抖的伸出手,带着浓重的鼻音不停说:“谢谢,谢谢老夫人。” 转头又对男人说:“二十个铜板、十碗水!十碗水啊!” “老夫人,我这还有两只,不知道你还买吗?”男人满眼期盼的问。 “你媳妇不是要生娃了嘛,那我就再买一只好了。”林桃又给了二十文钱。 买来的两只兔子,也丢进了周锄的背篓里。 退到后头的小吏都看傻眼了。 嘴动了动,跟鱼吐泡泡似的,只吐出三个字:“你、你们……” 老头把二个铜板放到桌上,小吏气得咬痒痒,却又没法发作。 毕竟每日能多交些钱上去老爷才会高兴,他的日子也才好过一些。 左右这么一衡量,只好收了钱,舀来一碗水。 老头很小心的把水倒进自家水瓢里,没有遗漏一滴在地上。 然后不停两文两文的重复,硬是把那小吏搞得火冒三丈。 “把你那四十文钱拿来,我把你的水葫灌满不就行了?” 老头倔强摇头:“我们不占你们官家的便宜,但也更不愿意多付钱出去。一碗一碗的,各自都好。” 最后,他们只花了三十八个钱,就把葫芦装满了。 老头临走前,又向林桃作揖。 那边,小吏目光不善的看过来,林桃只当没有看见,退到城墙边上靠着。 背心处传来冰凉的感觉,舒适的闭上了眼。 周锄伏耳小声道:“婶子兔子买到了,就走吧。这些当差的,可不好惹。” 他倒不是替小老太太担心,反而有些替那小吏提心吊胆。 就小老太太这不吃亏的性子,最后倒霉的准是别人。 不过,人家好歹是在县衙里当差的,万一惹上麻烦也不好。 所以他想着,把人劝走算了。 “放心吧,他不会撵我们走的。”林桃甚至都没有压低声,而是直言出来。 周锄尴尬得脸都想钻进城墙里去了。 “咱们要走了,他收的钱就少了,钱少了,他们老爷就不高兴了,他们老爷不高兴了,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所以,我要是他,我都不会撵人走。” 被一语道破的小吏,尴尬的咳嗽两声,气鼓鼓的坐回了桌前。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背上背着奶娃娃的妇人就跑了过来。 开口中不是买水,而是唤了声:“老夫人?听说您买野物呢?我这有野鸡,您瞧瞧?” 林桃只看了眼是死是活,就问价钱。 妇人激动的比出两个手指,颤颤巍巍说:“二、二十个钱。” 给钱,收东西。 于是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收了十七只野兔,五只野鸡,十二条活的蛇。 更夸张的是,还有人扛着一头小鹿问她买不买。 这玩意可全身是宝,她又怎么可能错过。 直接给出五两银子买了下来。 卖鹿的三个男人高兴坏了,将一两的小银块拍在桌上后,直接把一家老小喊来站在桌前牛饮。 收钱的小吏心情也好了,脸也不垮了。 忙活完,还不知打哪又弄来张椅子,送到她身边说:“老夫人坐着吧!站久了腿会疼的。” 人活一世,和什么都可以作对,唯独不要和钱作对。 眼前这哪里是小老太太,简直就是他的财神奶奶! 觉得光坐着还不够,他又起身亲自端了一碗水过来:“您老人家歇会儿,喝口水。” “这水,你自己喝吧。”说着,林桃拿起带出来的水葫芦,喝了一口清甜的山泉水。 第170章 我还真就拿小刀剌你的屁眼,让你开开眼 大半个早上的功夫,林桃开始清点收到的东西。 二十一只野兔,十二只野鸡,二十七条蛇,一头小鹿,一只野山羊。 看着时辰不早了,林桃收拾收拾,叫着周锄走了。 东西是真的沉,她也是真的高兴。 好在,她自己的铺子就在南北大街上。从北城门这边走过去,并不算远。 正好,今天她就把秦氏的成衣铺子,变成了卖野货的铺子。 把里面的桌子,往铺子门前一摆,死了的野兔野鸡和山羊往桌上一摆。 “锄头,你把这些蛇和那头鹿拿去仁义堂问问,看他们要不要。回头你回家一趟,把厨房里的鸡蛋、鹅蛋连同他们不要的,都拿过来。” 周锄应声整理好东西,就扛着走了。 林桃整着桌上的野货呢,路过的人都看得眼巴巴的。 “你这小山羊咋卖啊?”一个身后跟着小厮的婆子,挤进来问。 在镇上住了这些日子,林桃也算是练出了光看外貌,也能猜个七八分的本事了。 这做买办的婆子呀,甭管买不买东西,出门指定得带着人。 “十两。” 话音一落,婆子就掏两银块放到桌上,转身就叫小厮把山羊拿走。 林桃正乐呵呵把两小块钱收进挎包里。 瞧瞧,转手就挣了五两。 那买办婆子刚走,就又有人问野兔了。 林桃一抬头,问价的人就傻了眼。 巧了嘛这不是!竟然是昨天的田婆子。 “不卖!”林桃直言。 田婆子脸色一变:“你、真是稀罕了!这世上还有人见钱不要的!” “巧了!”林桃拉来椅子一坐:“我今天还真就拿小刀剌你的屁眼,让你好好开开眼界了。” “呸!一个乡野村妇,你嚣张个什么劲?”田婆子骂骂咧咧道:“我还不信了,若大的桃源镇除了你这,还买不到东西了?” “请好!”林桃开口撵人。 田婆子气得跟个蛤蟆似的,两个腮帮子鼓了又鼓的冲出人群。 随着田婆子的退场,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没一会儿,周锄就背着东西回来了。 “婶子,许郎中可高兴了,说是正需要鹿肉呢!” 林桃笑而不语,鹿肉其实也是中药。 它可以改善虚劳赢瘦、中风口僻以及阳痿腰酸、养血祛风、益气助阳的作用。 中医常用于辅助治疗身体虚弱、腰膝无力、遗精盗汗,以及妇女虚寒腹痛等。 这助阳的东西,在有钱人的人群里,绝对是紧俏玩意。 加上城门关闭这些么些日子,哪家医馆不缺东西呢! “蛇呢?”林桃问。 “许郎中把需要的都取走了,还剩下三条被取了蛇胆的。”周钥把三条一动不动的蛇放在桌上。 然后指了指背篓里的黑布包,林桃会意的点了点头,将背篓放到了脚边。 那黑布包看起来可不小,看来这次捡了不少的漏呢。 鸡蛋和鹅蛋还没摆好就又有人来了。 “周牙人?”来人一声惊呼。 周锄抬头也看清来人。 “龚掌柜。” 二人寒暄几句后,周锄介绍了来人。 合着,来人正是聚香苑的掌柜,也是聚香苑的头厨龚有为。 因着聚香苑开张后,楼子里食材急为短缺而苦恼之际,听闻这里有野物售卖,便过来一探究竟。 龚?林桃也想起了昨天三柜提到过的聚香苑和龚叔。 立马笑脸迎了上去。 这人或许以后就是三柜的师傅了,自然要先搞好关系。 龚掌柜开口就说这里所有的东西全要了,并且直接给出了二十两的高价。 二十一只野兔,十二只野鸡收来时只花了六百六十个铜板,加上一百多点的鸡蛋,接她要的卖价十文一个,也才一两多银子。 所有东西合在一起,都没超过二两银子,人家开口直接给出二十两,真的是很高的价了。 人家又是三柜未来的师傅,她自然是乐意的。 立马答应下来后,周锄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要直接送到聚香苑去。 就在这时,田婆子急急忙忙冲过来,拍着胸口大喘气说:“鸡蛋卖我一些,野兔也卖我两只。我不讲价了,都按你说的价来。” 林桃笑了:“您说您折腾两天,不还得上我这里来买吗?不过,实再是不好意思,东西已经全部卖出去了。”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田婆子再次恼羞成怒的大叫起来。 林桃掏了掏耳朵,田婆子立马又把凶狠的表情收了起来。 再次压着声音祈求道:“对不起,对不起。平日里说话习惯了大嗓门,不是故意吼的。拜托你,就卖我一些吧!” 林桃又再次解释了一遍。 这个时候,桌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差田婆子死死按着的两只野兔。 “田妈妈,请松手。我还得送货呢。”周锄很客气的陪着笑说。 啪的一声,田婆子一把拍开了周锄的手,死死的把兔子拽在手里。 “我说过了,这两只兔子我买了!” “怎么可能呢?这两只兔子已经卖给龚老板了。”周锄轻声说着,脸上也还是带着他在牙行里时的笑。 没曾想,那婆子抬手一巴掌就抽在了周锄脸上。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周锄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又是啪的一声,这回轮到田婆子没的应过来了。 平日里,都是她抽别人的大嘴巴子,何曾被别人抽过? “你、你敢打我?”回过神的田婆子摸了摸脸颊,已经能感受到脸颊上微微凸肿的巴掌印了。 “你、你这个乡野村妇,居然敢打我!老娘今天和你拼了!” 这时候的田婆子哪里还顾得上野兔,一双爪子伸直,整个人都向林桃扑了上去。 林桃也不惯着她,一手握住她伸来的爪子,手腕那么一扭一掰就听田婆子的手腕发出咔咔的两声脆响,而另一手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将田婆子的头往下这么一按。 咚的一声,田婆子的头整个被按在桌上,就像案板上的死猪头似的在那动弹不得。 而田婆子想抽手回来推开按着她的手时,才发现她的手稍微一动就疼得直钻心窝。 “我、我的手!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田婆子的哀嚎一声接着一声…… 第171章 自己淋过了雨,就特别理解被雨淋的人的心情 “婶、婶子。我没事,真的。”周锄心都卡在了嗓子眼上。 这田婆子也真是!干嘛非得没事找事呢? 光天化日的,婶子要是一个手闪把田婆子的头按爆了咋整? 这种时候,可不比夜里,估了没人知道。 真要稍不留意弄死了,是会惹上人命关司的。 “不是要弄死我吗?”林桃不仅没松手,手上的力道反而更重了。 那一刻,田婆子觉得自己的头真的要爆了。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浮现出自己不久前踩死的那只老鼠的样子。 咔的一声血浆四溅,头就扁了。 不知为何,脑海里,她的头和那颗扁了的老鼠头重叠在了一起。 “不!不敢了!我、我不敢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哭得哇哇叫的田婆子,林桃冷冰冰的松开了手。 田婆子哪里还管得上要买的东西,护着钻心疼的手腕跑出了重影,整得跟魂在前面跑,人在后面追似的。 而一直跟在田婆子身后的小丫鬟直接撵都撵不上。 …… 林桃回到家的时候,徐三柜直接就扑了上来,抱着她就喊:“成了!娘!龚叔答应了!” 三柜松开她时,脸上依旧笑得傻呼呼的。 她揉了揉三柜的头顶,一脸欣慰道:“娘很高兴,看到你长大了。” 孩子嘛,最想得到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父母对他的肯定。 而且父母的肯定,才能帮孩子树立起自信。 你会发现,经常得到父母肯定的孩子,总是笑脸迎人自信阳光。 而总是被父母否定的孩子,程度轻的连与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程度重的,连走路都是低着头的。 一个健全健康的人,首先他的心理要是健康的。 如果连自信都没有,孩子又能做好什么呢? 这并不是她的经验之谈,而是她也曾经是小孩,也曾经十六岁。或许,这就是自己淋过了雨,就特别理解被雨淋的人的心情吧! “嗯。”徐三柜歪着头,心里甜滋滋的。 娘夸他了呢!长这么大,娘还是头一回夸他呢!原来被娘夸奖的时候,心里会这么满足。 林桃一高兴,把背篓往屋里一放道:“今天这么高兴,咱们杀只鸡庆祝一下吧!” 乐呵呵的徐三柜表情瞬间凝固。 “不、不是,娘,咱家鸡不多了呀!就不庆祝了吧。” 然而,说归说,他们都知道,根本没用。 小老太太一高兴,就一定要杀只鸡庆祝一下。以前他们兄妹心疼得不行,尤其是幺妹,刚开始那一两次,说起这事眼就红红的。 现在嘛……他们都习惯了。 晚饭,林桃做了一锅‘龙凤斗’。 端上桌的时候,林月牙和雀姒都看傻了。 “蛇?那是蛇吗?”林月牙是没想,还有人敢吃蛇。 而从小被养作清倌儿的雀姒,虽说学习音律诗词这方面受了不少的苦,但在吃食方面倒是不错的。 不过,她都没见过把蛇肉做来吃的。 “常在山中行走的人,都是找到什么吃什么。”张虎妞面无表情的说。 而徐家四兄妹就镇定多了。 想当初他们第一次吃蛇汤的时候,表情可比她们还震惊。 小时候他们这样的穷人家,是不敢去招惹蛇的。 一是因为他们不认识,不知道哪些有毒哪些没毒。二是,万一打蛇的时候,被蛇咬了,他们只能自己敷些山上的草药。 那时候,也有人因为草药没用而死。所以,村里都不会主动去打蛇。遇着了,也是驱赶了就是。 他们第一次吃蛇的时候,还是家里养了鸡以后。 那天娘砍柴刀下,直接把来偷吃鸡蛋的蛇的头给拍扁了。 第二天,他们就吃上了蛇汤。 虽说样子可怕了些,但那滑嫩细腻的肉质是真的和其它肉不一样。 张虎妞挨个盛汤,唯独没给徐大炕盛。 结果这两人就又吊上眼角了。 对视间,林桃似乎都听到空气中有噼啪作响的炸裂声,火药味十足。仿佛下一秒,两人就能在她眼前上演一出武侠剧似的。 最后还是徐四妹尴尬的笑着给大炕盛了汤,二人这才作罢。 林桃脑瓜子嗡嗡疼。 原本张虎妞是她替大炕相来的媳妇,结果这两人跟八字相冲似的……哎! “吃饭吧!” 一家人这才动了起来。 期间,林桃越看徐大炕和张虎妞,脑瓜子就越疼。索性把目光投向了徐三柜和雀姒。 “三柜啊,打算啥时候娶雀姒过门?” 吧嗒一声,徐三柜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小月牙立马去厨房取来一双筷子。 “娘,大哥二哥都还没娶亲,咋就到我了呢?”徐三柜心里偷着乐。 小时候,他觉得自己排行老三,吃食分得少,穿的用的也都是大哥二哥穿过使过的。 好多次他气得觉都睡不着! 徐三柜偷瞟一眼,嗯,原来当弟弟,也是有些好处的。 “娶亲这种事,之所以排行,不过是因为穷人家没钱,要好几年才能存下娶一个媳妇的钱出来。 做爹娘的又不想儿子们因这事闹矛盾,才会有按儿子排行来娶媳妇的说法。” 徐二桌话音一落,徐三柜手里的筷子就又掉地上了。 小月牙又去厨房取来一双筷子。 “二、二哥,可不能瞎说!” 徐二桌扬了扬下巴:“不信,你问娘啊!” 接收到信号的林桃,会意点头。 “我不要聘礼。” 吧嗒一声,徐三柜刚接到手里的筷子,就又双叒掉到地上了。 小月牙算是明白了,今天三公子这筷子,指定是拿不稳了的。 雀姒红着脸说:“我不要聘礼,我还有嫁妆带着进门。” 徐三柜唰一下站起来,嘴是动了又动,硬是一个字没能吐出来。 看着旁边的大哥二哥,他咋觉得,自己这是被算计了呢? “这压根就不是聘礼的问题!”徐三柜说。 “那是什么问题?”林桃、徐大炕、徐二桌、雀姒异口同声问道。 “你、你们、我、这、那、啊……”徐三柜抓狂了,不过片刻,他突然就停下了。 凝视的目光,认真的脸道:“我现在连自己的养不活,娶媳妇那不等于害了人家,还拖累了娘吗? 待我能养活自己,养活娘时,我才娶亲!” 话音落下时,一桌子人,神情各异。 第172章 你!好第章 好一个刁妇! 徐大炕一脸惊叹表情:哇,三柜居然能像娘一样,说出这种大的道理!实在是太厉害了! 徐二桌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的脑子转得是真快! 徐四妹满眼崇拜:三哥好伟岸。 雀姒两眼带泪,满目欢喜:我看中的男人,果真是值得的。 唯独林桃眉头高挑:这小子,果然是有点脑子,但不多!为了自己那颗自卑的心,居然连这种蹩脚的借口都想出来了! 看了看眼里带着光的雀姒,林桃淡笑不语。 女人啊,恋爱脑是真可怕!回头得空,她还是劝劝的好。毕竟她都觉得自家三小子配不上这小丫头。 晚饭后,林桃直接回了屋子。 从背篓里把黑色包袱拿出来打开,里面有三个十两的大银锭子。 加上聚香苑的二十两,还有山羊卖得的十两,今天收入六十两。 成本的话,她算了一下。 二十一只野兔,十二只野鸡,二十七条蛇,二十个铜板一只(条)收来的,一共是一千二百文。 当时她带去的铜板不够,还是周锄给她换来的。 小鹿、山羊各五两,共十两。 “一两二百钱加上十两,成本就是十一两二百钱。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不过一码归一码,这种买卖,也就是别人还没反应过来。 那她就再接再厉,趁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尽量多挣些。 翌日。 林桃又是一早就出门了。 只不过,今天的桃源镇一大早就比往日都热闹。 跟着那些人听了半晌,林桃才知道竟是粮铺开张了。 好些家里有点余钱的,都早早去排队买粮食。 桃源镇上就两家粮铺,一家官营的,一家私营的。 有意思的是,要么两家都不开张,这一开张,又是两家粮铺同时开张。 巧合多了,也就不是巧合了。有的只是耐人寻味。 这不,因为正好要路过,林桃索性都看了一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全明了。 私营粮铺里的米和菽是颗粒饱满,不掺其它。不过那价钱,也不是钱少的人能买得起的。 就问你这二两银一斗的大米,有几个人吃得起? 更别提以前尽是穷人才会买的菽,如今也卖到了八百一斗。 就这价,让好些人都去官营铺子那排队去了。 和以前一样,官营铺子价钱倒是便宜,大米一百五十文一斗,菽三十文一斗。 毕竟这是皇朝下了文的。 地方官私自涨价是要掉脑袋的。 只是那泛黄发灰、一捏就碎、放眼望去不超过一百粒完整的大米里,还掺了比以前更多的细石子。 至于菽,她觉得该叫菽沫才对。 生虫掺石子,是基本条件。 相较之下,大伙都更愿意买米。 而林桃却是看着那生虫还带着细石子的菽眼红了。 这东西人不能吃,喂鸡喂鹅倒是好得很。 看了眼门前的牌子,上面写着每人每天只能买二斗。 装什么装?真是当了表子,还给自己立个牌坊。 二斗就二斗吧! 一斗约十二斤,二斗就是二十四斤。 因着买完东西后,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就没有再回家放东西,而是直接背去了城门那。 周锄今早去了牙行,三柜一早也去聚香苑当学徒去了。 家里其他人,都跟着四丫头忙得热火朝天的,毕竟过了这几天,火草叶就过季节了。 她才没有安排人跟她一起。 刚到城门边上,她便注意到,昨天她坐的那张椅子,像是故意在那放着等着她呢。 一过去,小吏就乐呵呵道:“老夫人来了?来这坐。” 呃……果然是给她准备的。 虽然到这的时辰比昨天晚了些,但她一坐下来,昨天那个卖野兔的男人就又来了。 和昨天不同的是,男人的衣裳上沾染了不少血渍。 他的胸膛上、手臂上布满了划痕,背上背着个背篓。 砰的一声,背篓放在桌上:“老夫人,野猪要吗?” 林桃起身往背篓里一看,真是头野猪。 体型不大,看起来是只半大的野猪崽子。 估计山上吃的也不多了,有点瘦。 “你要多少钱?”她问。 男人正要开口,却听后面传来一声“慢着。” 林桃回头看去,来人当中,有一人随着她的打量身子一颤。 没错,那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差点丢了魂的田妈妈。 她身后跟着的,还是那个小丫鬟。 而走在那二人前面的,却是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后面那二人正贴耳低语。 “妈妈瞧见了吗?跟着她,不就知道她的东西是打哪来的了。” 田婆子点头,想笑又不太敢笑:“你这丫头倒是聪明。事要是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翠儿谢谢妈妈。” 而林桃就见着那小丫头跟捡到了钱似的,笑得可开心了。 还没反应过来呢,旁边的小吏就迎了过去,嘴里喊着:“董管事,什么风把您吹这儿来了?” 林桃懒得看他们商业互吹,转身问那男人:“多少钱?” 男人倒是也不藏心眼子,说:“昨天见您买小山羊给五两银,我也想卖五两银。” “行。”林桃立马就答应了。 “六两!”身后传来男声。 转头看去,竟是那什么董管事。 她算是看明白了,估计是她昨儿打了小怪,现在来了boss。 男人迈着自以为是的步伐过来,六块小银子就放到了桌上。 刚才还缩着脖子的田婆子,顿时也跟着威风起来。 林桃眉头高挑。 倒是她大意了,连被人跟了都没留意到。 “呵呵,果然还得董管事出马,才能把事办妥了。”紧接着,田婆子就是一串的彩虹屁,都快把那管事拍到天上去了。 那董管事一扬下巴,田婆子就伸手要拿野猪。 “慢着!”林桃笑道:“七两。” 她可不会让这种人占便宜,想要野猪可以,至少得让对方拿出十两银子才行。 看得出来男人为了抓这头小野猪,估计连命都拼上去了。 让这管事多掏些银子做做善事,也是好的。 “八两!”董管事又开口了:“和李府比银子,可笑可笑!” 林桃笑了:“确实可笑。你说要是你自己的银子,我还觉着你确实有本事。使着别人家的银子,装点自己的脸面,呵呵呵,当真是可笑,可笑。” “你、你、你……” 看着那董管事颤抖的手指,林桃担忧道:“都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管事的可得想开些,别把自己气到阎王爷那才好。” “我、你!好、好一个刁妇!” 第173章 那一刻,董管事的脸是青到发黑… “刁妇?”林桃笑道:“这世道,瓦匠没房住,种地的没粮吃,挖井的没水喝,说真话的还成了刁妇。 倒是你们这种,狗仗人势的成了良民了?” “你、你……” 董管事气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手不停的拍着胸口。 昨儿吃了苦头的田婆子别说吭声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只替那管事拍着后背顺着气。 林桃浅浅一笑:“九两。” “十两!”董管事咬牙切齿的喊出声。 当着这么多官差的面,他不好动手,但在这件事上他绝不让步! 钱虽然不是他的,但他不就带代表了李府的面子嘛!东西买回去,即便是贵了些,他也能解释。 但若是东西没抢到,还被这老婆子说成这样,他、气不过! 既然如此:“十……” “十二!”董管事又道。 “十……” “十三!” “十……” “十四!” “十……” “十五!” “……” 就这么你来我往一会儿的功夫,价钱就直接飚到了三十两。 “我告诉你!今天无论你出多少钱,你都拿不走这头野猪!” “呵呵呵。”林桃笑弯了腰:“你说你,也不听我把话说完,你怎么还自己加上价了呢?” “我乐意!咋地?” 看着鼓成了河豚状的男人,林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抬了抬手说:“行行行,你们有钱人是真会玩,那你继续。” “三十……”还想加价的董管事突然发现不对劲了:“你、你刚才什么意思?什么自己加上价了?” 缓过劲来,林桃方道:“我本是想说,十两太贵了,东西归你了。没想,你搁这自己跟自己飚价,玩得还挺起劲的。” “你!你耍我?” “哎呦!可不能这么说!赶紧的吧,三十两呢,人家小哥还等着你给银子呢!”见他不给银子,林桃好奇道:“怎么?一个大男人,一口唾沫一个丁,这说出来的话还能不作数了? 还是说……搁这跟我装了半晌,却是外兜比脸还干净的?” “你当我是你这种穷得响叮当的?钱,老子有的是!”他向田婆子伸手,可拽着钱袋子的田婆子,却是一脸为难的小声道:“管事的,算了吧!三十两太贵了,而、而且我这也没这么多。” 府里是不差钱,可当家做主的奶奶是个精明的。 要不是她平日里会省钱,这买办的活也落不到她头上。 今儿这三十两要是让奶奶知道了,她在李府指定是呆不下去了。 “啪”的一声,正想得出神的田婆子,回过神来时,不敢相信自己又挨抽了。 她想不明白,原本她寻着由头把董管事请出来,原意是为自己撑腰的。 不曾想,怎么挨打的还是自己? “让你拿钱你没听到?” 看着董管事高高扬起的手,她直接把钱袋子扔到董管事脸上。 “左右是个死,这差事我也不做了!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一个小小的买办,回到府里怎么可能说得过管事?既然他想打肿脸充胖子,那就由他去好了。 她可不会像上一个买办婆子一样,傻呼呼的让人把屁股打得血肉模糊。 霎时,董管事摸了摸鼻子,手指沾满了鼻血。 看着田婆子逃走的背影,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要知道,那钱袋子可不是空的,那些铜板和碎银子直接砸在脸上,光用看的都觉得疼。 “嘶……”林桃感同身受的倒吸了一口气。 她都看懂了,这友谊的小船怎么说翻就翻了呢? 那董管事恶狠狠的瞪了眼田婆子逃走的方向,方弯腰捡起地上的钱袋子。 只是钱袋子在手里一掂,脸色就不太好了。 “怎么?钱不够?”林桃提醒道:“要不,让小哥在这等你。你回去取钱呗。反正,你主子有的是钱,不是吗?” 话音落下,姓董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打开钱袋子数了一会儿,就向小吏走去。 两人低语一阵,一起走了过来。 董管事把一袋子钱拍在桌上:“这有十三两多,你先拿着,剩下的我一会儿会派人送来。” 说着,也不管人家小哥同不同意,就伸手去提人家背篓。 “不卖给你。” 声音响起,何止姓董的一脸诧异,就连林桃都满眼惊讶。 桌子那头的小哥按着自己的背篓。 “你没病吧?我给出三十两的高价,你居然不卖我? “你就是给我三百两,我也不会卖给你!”小哥笃定道。 那董管事不敢相信的呵呵呵的笑出声来。 然而那小哥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将手里的背篓推过来说:“老夫人,五两银子,您还要吗?” 林桃不懂的皱起眉头。 那小哥却看向董管事道:“我们这样的人是穷!可我们也是人。尊重我们的,我们还以尊重。 更何况,昨天如果不是老夫人买下我手里的兔子,我的女人和孩子就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我本该把这头野猪送给老夫人作为报答。但是,对不起,我有家人,他们需要水。” “谢谢。”林桃拿出五两银子,将那头小野猪买了下来。 小哥拿了钱,便在小吏那边买了两葫芦水后,离开前又向她鞠了一躬。 至于那姓董的管事,早就气得疯了似的,在一旁直打转。 直到又有人提着东西过来卖。 这回,那董管事率先扑了上去,只是……他只看了一眼,便扭头干呕不止。 嘴里还骂道:“恶心,真恶心!想钱想疯了吧?连老鼠都想拿来卖钱!还这么大只!呕~” 林桃都看笑了,这姓董的不是捉住驴子当马骑,不识货嘛! 人卖的可是竹鼠! 她立马就花了四十个钱,把东西给收了。 然后又有人拿蛇来问价。 那姓董的直接被吓得跟个娘儿们似的夹着嗓子叫唤。 而林桃却是坦然收下。 直到有人提着两只野兔过来,姓董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瞅着姓董的想要,林桃一开口就把价抬到了五十个钱一只。 “六十!”姓董的说。 “七十。” “八十!” “……”几个回合,昨天二十个钱一只的野兔,直接就杀到了一百二十个钱一只。 姓董的冲她扬了扬下巴。 林桃却是浅浅一笑:“付钱吧。” 姓董的愣了一下,一脸得意的数了二百四十个钱出去。 结果那卖野兔的小哥,转身就冲笑着冲她直说:“谢谢。” 那一刻,董管事的脸是青到发黑…… 估计他终于发现自己花了不少的冤枉钱了吧。 第174章 不愧是眼神清澈而愚蠢的人儿啊! 觉得钱花了,还脸面扫地的董管事终于坐不住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撂下狠话。 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常说的什么以后要她好看了之类的。 林桃拿看傻子的目光,将人送走后,又呆了一会儿后也收拾东西走了。 会放陷阱的人都是早上去察看陷阱,能捕到东西的也是早上就来过。 再等,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和昨天不同,她直接先到仁义堂把蛇卖了。 今天收到的蛇并不多,也就卖了六两银。 和昨天不同的是,她没有像昨天一样,把东西拿到自家铺子那摆着卖。 因为昨天她发现,很多人都只是问了价钱后,就离开了。 这说明,大数多人即便有钱,也没有闲钱买这些东西。 毕竟钱还得省着去买水和粮食。 说到粮食,有人可能觉得既然米二两一斗菽八百,那还不如买野兔。 但你细想,一斗米十二斤,加上水煮成粥,要吃多少天? 同样花二两银子买野兔,又能吃几顿? (所以,不要和我嗷物价的事。) 这不,今儿还有野猪这样大物件,她觉得直接背去问酒楼还来得妥当些。 到了聚香苑门口,林桃直接进了门。 为什么选这?可不是因为三柜在这当学徒,而是因为这里确实最近。 给前堂的伙计道明来意后,那伙计立马就去后厨把掌勺的大厨找来了。 不是别人,自然是龚掌柜。他后头,还跟着三柜这小子。 看到三柜脸上的尴尬,林桃直接把头扭开了。 她上一世也体会过在公司里见爸妈的尴尬,自然就能看懂三柜这小子的眼神。 所以,当她选择假装不认识的时候,三柜脸上的尴尬瞬间就化开了。 和龚掌柜就客气的寒暄一阵后,龚掌柜看过东西,除了竹鼠别的都留下了。 林桃倒是无所谓,别人不要,她就带回家加菜好了。 毕竟这长得像老鼠的东西,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得了的。 “师傅,这可是好东西,为啥不要啊?” 三柜这么一说,龚掌柜就转头道:“你吃过?” 徐三柜点头如捣蒜。 准确的说,他吃过很多次。而且是从小就吃过。 只不过,小时候爹做的确实不好吃。 直到娘重病过后,大哥上山又逮到一只。 这回是娘亲手做的,那叫一个香! 后来搬到镇上,小院里的小门外那片竹林里,可有不少这种老鼠。 “它肉质细腻、鲜美可口。而且、而且还补中益气、延年益寿。” 三柜的话,就像是打开了龚掌柜的新世界似的。 龚掌柜高挑着本就是倒八字型的眉毛,此刻看上去简直就是把龟丞相那两眉毛复制黏贴过来了。 “那你可知它的做法?”龚掌柜好奇道。 三柜直点头。 他能不知道吗?这玩意儿可是他最喜欢的菜式之一。 在家里的时候,他可没少看娘怎么做。 “师傅,它可以闷、可以红烧、还可以烤、炖汤、红闷……吃法可多了去了!不过,最重要的,不是做法,可是宰杀时不能用完全烧开的水。 在火上烧去绒毛时,也不能火太大。 它的皮要是烫烂了,口感就会差很多。还有,还有,还要准备……” 林桃注意到,三柜侃侃而谈的时候,龚掌柜一脸惊喜之色。 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那一脸的疼爱喔,都快溢出水来了。 最后,龚掌柜毫不犹豫的花一两银子把竹鼠买下了。 都不待送走她,龚掌柜就一手提着竹鼠,一手搂着三柜的肩头往后堂而去。 两人并行,交谈甚欢。 看起来,完全不像师徒,倒更像是好友。 回家的路上,林桃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看样子,她倒是不用担心三柜在聚香苑受气了。 回想以往,她突然发现三柜这孩子好像也不是没有一点天赋的。 相较大炕二桌和四丫头,三柜好像更擅长社交。 好比,他们三人同时进凌府,却只有三柜混得如鱼得水。 不仅主家喜欢他,那些小厮婆子们好像也都对他不错。 再到今日的聚香苑,明明是个刚来一天的学徒,却能被掌勺大厨带在身边。 这……应该也算是天赋吧! 回到家,天色还早。 周锄一家除了周锄,也都在她的院子里做活。 而她那几个娃,唯独不见大炕和张虎妞。 把背篓放进屋后,她问道:“大炕和虎妞呢?” “娘,从第一天上山开始,大哥就和张姐姐较上劲了。两人从那天开始,天天都在比谁摘的火草叶多。 这不,天都快黑了,他们还非要再走上一趟。” 林桃都听笑了。 连她都没想到,徐大炕还有这样的一面。 “谁赢了?”她问。 徐四妹一脸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前几天娘早出晚归的,特别忙,她才没说这事。 今儿娘回来得早,她便想着把这事说说,也好让娘说说大哥,让着张姐姐些。 没想到,娘居然看起热闹来了。 “谁、谁也没赢。他、他俩每天不仅上山的趟数一样,就连摘下来的火草叶重量也是相当的。” “喔哟,不分伯仲啊?” 徐四妹点了点头。 “那还是大炕输了!人家虎妞是个女子……” 话没说完,就见那二人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只见那小子背上挂满了背篓,肩上还挑着幅挑子走在后头。 嘴里碎碎念道:“今天我指定比你多。” “闭嘴!”走在前头的张虎妞低声吼道。 “吼我也没用!女人就是女人,比力气,女人怎么可能比得过男人!” “闭嘴!”张虎妞再次低吼。 只是这次,张虎妞明显是生气了,低沉的声音里毫不掩饰怒气,甚至还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人也不再往前,而是转身直视大炕。 两人个头差不多,此刻就这么面对面瞪着眼。 徐大炕一向神经大条,眼神一如以往的种清澈而愚蠢。 但张虎妞的眼神明显是在警告他,再敢说话,就要不客气了。 结果…… “别以为你声音大,我就会让着你!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要认账!娘说过,输了没关系,但绝不能因为放不下而不承认失败。 你放心,你输了一点也不丢人!毕竟你是女人嘛!这种重活,本就是男人该做的!女人就该像幺妹一样,在家里做点女人该做的事……” 看着喋喋不休的傻大儿,林桃眉头高挑,不愧是眼神清澈而愚蠢的人儿啊! 要真被张虎妞揍了,她是该说他活该呢?还是说他活该呢! 第175章 张虎妞是真虎真动手 果然嘛,大炕话还没说完,张虎妞一拳头就砸上去了。 徐大炕这只呆头鹅立马就见了红。 别说徐四妹他们,就连林桃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虽说她看出张虎妞可能会动手,但完全没想到张虎妞是真虎真动手啊。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上去制止张虎妞再动手时,大炕那傻小子,居然…… 破天荒的还手了! 林桃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就见大炕一拳头过去,张虎妞两只手稳稳接住,再就着那力道一个转身给了大炕一个过肩摔。 徐大炕“哎呦”一声,不难看出屁股遭了殃。 这小子也不含糊,手拽脚盘的想要把张虎妞也摔到地上。 林桃瘪嘴,这小子是真的太天真。 人家打小就学习拳脚,身体的肌肉记忆和灵活度,足以弥补力量上的差距。 果然嘛,下一秒大炕就被张虎妞用膝盖头抵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桃这时才注意到,旁边徐四妹只是捂着嘴,根本没打算上去拉架的打算。 旁边月牙和雀姒,也只是满眼可怜的看着张虎妞把大炕按在地上摩擦。 不远处,周锄爹小声说:“大炕这娃也真是一根筋,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还非要惹虎妞子生气。哎!挨这么多打,咋就学不乖呢?” “咳!看热闹归看热闹,手别停啊。”周锄娘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大炕那边,嘴却在提醒身边的人。 周三娃“哎呦”一声拍了下大腿站起来,大声吼道:“大炕哥,你能行的!总不能每回都被虎妞姐按地上打吧!今儿就算挨打,至少也要站起来!” 陈月娥直摇头:“没眼看、没眼看。” 林桃算是看明白了,合着一群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了。 看着大炕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拉开两人时,二桌喊道:“大哥,今天娘在家呢!差不多得了。” 话音还没落下,张虎妞就松开了手。 徐大炕更是一骨碌就从地上起来了。 两人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该干嘛干嘛去了。 动作这快,情绪之自然,都让林桃迷惑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假的。 “没事娘!他们都打习惯了的!”徐二桌在旁边说。 林桃好奇道:“你们平时也不拉一下?” 徐二桌摇头:“不拉他们就打一架,要是拉了,后面还得打。所以,我们都懒得拉了。反正张虎妞也会让着大哥,不把大哥打伤的。” “拉了还得打?”林桃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第一天的时候,大伙都吓坏了。都上去拉。当时是拉开了,可没一会儿,两人又因为劈柴的事,就又打起来了。 直到后来,我们也懒得拉了,等他俩打完没力气了,当晚就再没打第二回。” 看着张虎妞和大炕的背影,林桃突然道:“二桌,他们打架谁胜得多?” “当然是张虎妞了!大哥每回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林桃笑了。 这两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说不定最后真能走到一块去呢? 晚饭的时候三柜回来了,走路一蹦一跳的,可见这小子今天心情极好。 进到亭子里,倒水喝了两杯,这小子就高兴道:“娘!今天您儿子可给您长了脸了。” “三哥快说来听听。”徐四妹好奇追问。 二桌却是一脸没兴趣的走开了。 但这一点不影响三柜这小子表演他的单口相声。 说白了,无非就是他靠一只竹鼠,让龚掌柜对他刮目相看。 “师傅都说我是他的徒弟里最有天赋的!娘,我是不是给您长脸了?” 林桃还没吭声呢,端着菜过来的二桌抢先道:“知道什么叫天赋吗?真敢说!你要是不用娘做的方法,做出好的东西来,那才叫天赋。 拿着娘的手艺,硬往自己身上贴金。我要是你,我只能惭愧。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好意思接受你师傅的赞扬的。” 顿时,徐三柜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想反驳,但是……啊!二桌说的好像也没错! 二桌拍了拍三柜的肩头:“你啊!仔细想想除了娘教的,你还会啥吧!” 之后的时间里,三柜这小子都就像是被点了哑穴似的,再没有开口说话。 晚上,林桃心里算着账,把背篓里的银子拿出来数了数。 五两银子买的小野猪卖了十两。 四百个钱买的竹鼠,卖了一两银子。 成本四百多个钱的那些蛇,卖了七两银子。 今天的利润也有十二两多。 捣腾这些东西的收入不稳定也是正常。 毕竟这大旱的天,山上的东西本就不多。加之会捕猎的人也少,所以才会不稳定。 不过,能帮到城外那些人,也算是另一种收获吧。 加上之前剩下的七十七两三百八十个钱,一共是八十九两七百九十六个钱。 数完钱,林桃对着那些银铸的瓦片发起呆来。 镇上粮食铺子开张了,这两日挂出来的铺子宅子应该更多了吧。 明儿叫着周锄去牙行看看去。 次日一早,拿背篓把银子、银瓦片装好,去叫了周锄。 道明来意后,周锄便随她一起去了牙行。 这买卖铺子走的都是大笔的金银,只然也收私银的。 挑铺子前,林桃把那些银瓦片交到柜台上。 这不称不知道,一称吓一跳,竟然有十七斤之多! 这里的十两银子是一百三十六克。 那这些瓦片就可以兑出二百三十多六两以上! 果然,柜台里的账房报出了二百三十五两。 加上那八十九两,就又有了三百二十四两! 于是,林桃又乐呵呵选铺子去了。 就她兑银子的这会儿功夫,周锄已经把价钱最价的宅子和铺子帮她选了一遍。 不出所料的,如今镇上有水卖不粮售,就有人会缺钱。 但是相对来说,宅子还是比铺子便宜许多。 挑挑选选,她把几张房契递给周锄:“这些吧。” 她选了六处大小不一的宅子,粗略算了一下一共三百一十二两。 剩下的十二两七百九十六个钱,正好可以再倒腾几天。 周锄去柜台的时候,她听到柜台里的账房小声在说:“这老夫人是真会选时候,眼下这价钱,算得上是桃源镇几十年来最低的时候了。” “那可不!我婶子可不是一般人!”周锄得意道。 看了眼将亮的天,林桃把剩下的手续委托周锄去办,就离开了牙行。 走在南北大街往北城门去的路上,林桃眼前一黑…… 第176章 她感觉有被侮辱到! 手被人往背后一拧,绳子就套到了身上。 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就被人捆成了粽子。 正当林桃疑惑劫持她的人是为什么时,就听陌生的声音道:“一个死老太婆,还什么人都敢得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一落,她就被人推着走了。 兜兜转转也就七八百米的样子,就听吱嘎一声,是门打开的声音。 身旁的人又推她,她连忙把脚抬高,这才没有被门槛绊倒。 要知道,这地方的人,可热衷于门槛这事了。 越是有钱的人家,那门槛子是越高。 像以前住的小浪村,要么是没门槛的,有的也很矮。 不像这镇上,好像谁家门槛高些,谁家就更有脸面似的。 一进门,门就关上了,她还听到了放门杠子的声音。 今儿她倒要看看,什么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隐患这种东西,当然是尽早铲除,才能叫人安心。 “不对啊大哥。这婆子是不是能看到啊?咱没扶她,她咋没被门槛绊倒呢?” “看到就看到!这不是迟早的事嘛!” 唰一下,套在她头上的麻布袋就取开了。 林桃眯着眼,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两尖嘴猴腮的细狗。仔细在记忆里翻找后,她确定这两人以前应该没见过。 看年纪二十七八的样子。 一身脏兮兮的粗布衣裳,脚上虽着布鞋,却是大拇指都露在外面的。 “看什么看!落在我们手里,算你倒霉了。” 林桃摇了摇头。 另一个却乐呵呵道:“大哥,你说咱弄死她前,向她家里人要些钱咋样?” “唉?你小子脑子是真好使啊!不错不错,一会儿砍她一个指头下来,再向她家里要上一笔,这一进一出咱就能捞到两笔钱。 等拿到钱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嘿嘿嘿嘿,谢谢大哥。” 那二人商量完,推着她往院内走去。 一路上,林桃没理会那兄弟二人,而是不停打量着院子,并且记下了有人出现的地方,已经院子里的人数。 二人将她推进后院的柴房,把她按在了一把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 末了,还拿绳子把她和椅子绑到了一块。 “唉?大哥,我咋觉着这婆子不大对劲呢?咱是不是绑错人了呀?” 哥哥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打开,然后拿过来在她脸旁是比了又比,对了又对。 那张纸竟然是画相,只是画上的确定是她? 原主虽然长相普通,但也算得上是五官端正吧。 加上这些日子吃得好,把身体养起来后,原主这长相甚至不算丑。 她在水里看过自己的模样,那一辈子没收拾过的眉毛又黑又密,配上一双眼尾微微上翘的狭长眸子,仿佛天生自带英气。 加之鼻高唇薄,仔细看的话,她还挺满意。 但这画上的人,一双八字眉,吊眼角,厚得跟猪嘴巴似的唇加上那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这……她感觉有被侮辱到! “没错啊!你看,跟画上的人,不是一模一样吗?” 林桃听不下去了:“除了包在头上的头布,哪里一样了?” 没错,没有一个女人,能容忍别人说她丑。 “对啊,大哥咱要是绑错人了,到时候,钱拿不到咋整?” 哥哥把画相收好,像是想了一会儿方道:“好办!一会我去请董管事过来认认就行。要是绑错了,放了就是。 不过你要相信我的眼神啊!这么多年了,我啥时候绑错过人?” 林桃眉头一挑,得!都不用她开口,人家自己就把主犯供出来了。 两人商商量量的离开,出去后,还听到外面上了锁。 林桃也不急了,直接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的,就听门打开了。 刺眼的光亮照进来,晃得她一时睁不开眼。 但说话的声音,她一下就听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跟在田婆子身旁的那个小丫鬟。 “翠儿姑娘看看,董管事要的可是这婆子?” 待到翠儿走近,林桃也适应了光亮。 四目相对,翠儿勾起了嘴角。 “没想到会有今天吧?你说你,得罪谁不好?偏要惹怒董管事!你啊,这辈子就认命了吧。 下辈子,可得擦亮了眼睛,别再惹上不该惹的人!” 说完,翠儿转身对那兄弟两说:“没错,就是这婆子。董管事说了,做得干净些!后面可别给他老人家惹出麻烦来。” 话音落下,翠儿递给那兄弟两三小块……金子。 两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哎呦,请翠儿姑娘放心,这种事我们也不是做一回两回了。上回董管事交待的事,我们不都做得很好嘛!那婆子的孙子,是我们亲手拿石碾碾成肉泥的!那婆子当场就疯了! 那婆子的儿媳妇当时就撞在石碾上没了气。这种事,我们最擅长了。” “行了,有这说话的功夫,赶紧把事做喽!”翠儿又道:“董管事说了,这婆子牙尖嘴利可恶得很,要你们把她的牙拔喽,舌头割了,然后剁碎了拿去喂狗。” “是是是,马上!马上!这回,咱院里的大黄又有口服了!”兄弟两中的弟弟转身跑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把锤子。 向她走来时,另一只手还挽着袖子。那动作,就像是屠夫要宰猪似的。 兄弟两的哥哥还关心翠儿会不会怕见血。 翠儿却是呵呵一笑:“怕,我就不来了。既然来了,自然是要亲眼见证的。” 拿锤子的男人走到面前,笑呵呵道:“你配合些,让我省些力气,你也能死得没那么痛苦。” 林桃扬起一边嘴角,抬头的同时一膝盖头顶在男人的第三条小短腿上。 男人痛苦弯腰,她顺势抬手,一柄匕首从男人后颈穿出。 “看在你说话还算客气的份上,我让你死得没那么痛苦。” 话音落下,男人手里的锤子飞出,不偏不倚的正中门边另一个男人的脸上。 那脸瞬间就凹进去了。 “救……”命字还没出口,林桃手里的匕首已经划过了翠儿的脖子。 捂着脖子的翠儿姑娘,转身还想跑,林桃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下一秒身体和头在脖子处整齐分开…… 第177章 今天我这一锄头,当真是挖了个金娃娃啊! “我……”那一刻,翠儿真的后悔了,可她拼尽全力也没能把“错了”两个字说出来。 如果能回到从前,她绝不会再为了讨好董管事,去做那些丧尽天良、害人性命的事。 这样,她就不会与这女阎王照面,就不会这般死不瞑目。 然而她眼前最后所及,是翻天覆地的旋转,直到仅仅只能看到那去的兄弟俩,和自己的身体,以及那婆子脚上的破布鞋。 世上,从不曾有后悔药。 林桃把匕首收好,弯腰从男人怀里摸出三个小金块。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命居然能这么值钱!三十两呢,再加点银子,就又能买个小宅子了。 出了柴房,顺手将门带上后,她的目光被一座石碾吸引。 不是那石碾有多精致,而是上面那密密麻麻爬满的苍蝇。 什么最吸引它们?当然是血! 刚才的记忆还历历在目,那兄弟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讲述他们用石碾把小孩碾成肉泥。 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原以为,桃源镇上估计也就只有刀疤那伙畜生不干人事。 合着,还有这么一处人间炼狱。 人性?这些人估计是没有的吧! 既然如此,她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然,以后指定会麻烦不断。更甚者,或许还会家里的孩子们带来危险。 目光扫过,停留在石碾不过处的斧头上。 那斧柄上还沾着发黑的血迹。 她走过去,握住斧柄。 “你是谁?”身后传来质问声。 林桃握着斧子转身,男人却是瞳孔一缩:“你、你不是大傻兄弟俩今天弄回来的……” 婆子二字还未出口,男人的脸上正飞来一斧,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反派从来都是死于话多。”这院子里,最少还有十七个人。 踩着男人的头拔出斧子后,她把后门拿石头完全卡死。 末了,她试了试,确定没有锤子斧子,光凭手不可能打开后,才向前面的院子走去。 这是一处三进院。 还没进二院呢,就听到里面喝酒划拳,好不热闹。 这时,两个喝得摇摇晃晃的男人勾肩搭背的从屋里走出来。 六目相对,两男人迷离的眼顿时清明几分。 不待二人反应,林桃直接就用斧头招呼上去。 那俩连声音都没有叫出来,一个尸首分离,另一个一颗头变成了两。 转头,她就去了前院。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记得门是有专人把守的。 上一世她学会了要么不做,独善其身。如果做了,那就要做得不留任何隐患。 习惯这种东西,真的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 正如此刻,解决了守门的人后,她再次用石块把门扛子卡死。 她既然动了手,那今天这宅子里的人,一个也别想出去。 再次回到二院时,就听最热闹的那间屋子里,响起男人粗野的吼叫:“麻子和地瓜咋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该不是掉茅房里了吧!” “哈哈哈哈哈,当家的,这可不好说。他俩又不是第一回把茅房当卧房了,哈哈哈哈。” “对对对,要不,我叫叫去?别真掉里面淹死了!” 林桃就站在门口,心想着这些畜生要能一个个出来送人头,也省去了她1v几的风险。 当她举起斧子做好准备,里面的人却道:“乌鸦你小子休想拿着借口逃,来!先把你手里那碗酒喝了再说!” 结果,里面的人一喝上,就忘记了要出来找人的事。 估计她这斧头是白举了。 正当林桃在考虑是进去还是在这等的时候,就听里面有人提到了自己。 “大傻兄弟两个怎么还没把事办完?该不会是在后院跟那个叫翠儿的妞快活呢吧!” “嘻嘻嘻,大哥要是喜欢,咱就把那妞留下。回头让大傻去找姓董的说一声就行。” “能行?” “呵呵,这有啥不行的?咱们替那些个有钱人杀了多少人,占了多少房多少地?咱们开口,他们敢说不吗? 别说一个小丫鬟,就是要了他们府里的姑娘,他们敢说一个不字吗?” “哈哈哈,对!军师这话没错。一会儿就把那翠儿送去大哥房里,让大哥快活快活。” “成!老子快活完了,也让你们尝尝那细皮嫩肉的小女娃。” “谢谢大哥!” 欢笑声中,林桃拖着斧子迈步而入。 笑声戛然而止。 数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你、你是什么人?” 林桃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心里想着怎么介绍自己。 里面其中一个人,突然指着她大吼:“是她!她就是大傻兄弟俩绑回来的那个婆子!” 林桃笑而不语,拖着斧头迈步上前。 所过之处,斧头的尖角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一条划痕。偶有间隙之处,石板与金属摩擦出细碎的火花。 …… 不久后,桃源镇上响起叫喊声:“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 黑烟如龙卷风般,盘旋上天。 烈日下,火光如烟花般在天际绽放。 等到县衙的水车拖着水来时,那场大火已经毫无挽救之余地。 没人注意到,围观人群中,一个小老太太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往东大街方向走去。 林桃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衣角,心里庆幸着没有人注意她。 不然,裤脚和鞋上的血渍,可就真不好解释了。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蓄水水井的院子。 毕竟她要是带着一身的血衣回家,还不得把家里那几个丫头吓死? 为了免去不必要的解释,还是先在这边把身上的血渍拾捣干净再回去。 趁着晒衣裳的功夫,她把背篓里的布包袱提了出来。 包袱里装的,是她从宅子里带出来的金银。 数量之多,让她都咂舌。 她不敢想象那群人手上,到底是沾了多少人命?那宅子的石碾,碾碎了多少灵魂? 掂了掂手里的小金块,林桃哈了口气,细细擦拭。 “这些钱,就当是替你们报仇了。愿你们在天有灵得以安息。” 拭去血渍后,她细细一数。 啧啧啧,可不得了! 光金子就有二百三十多两。 银子稍少,也有近千两之多! “老天爷唉,今天我这一锄头,当真是挖了个金娃娃啊!” 第178章 那皮囊底下,鬼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三千多两银子,大半条街啊! 想到这,心里那点雾霾也一扫而空。 之前还想着得给姓董的紧紧皮,不然以后日子怕是麻烦不断。 此刻想来,这样的麻烦还能叫麻烦? 当然不能!这简直就是妥妥和把饭怼在她脸上,追着她喂啊! 收拾妥当,背着背篓回了家。 然而余晖苑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上山了?”走了一圈下来,家里是真的一个人没有。 那一刹,林桃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该不会是今天动静闹得太大了,姓董的那个找上门来了? 毕竟那宅子别人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可姓董的知道啊! 那翠儿正好又没回去,加之宅子走火,没一个活口出来…… 不懂的肯定不懂,明白的自然就都明白。 “周锄!”她转身跑出大门,敲响了隔壁的门。 然而里面也没有回应。 这下,林桃的心是真的沉入了谷底。 周锄爹虽然治了一段时日的腿脚,但目前还是卧床较多!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周锄爹又怎么会不在家呢? 敢动她的孩子…… “李府!老娘来了!” 正当她转身时,周家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大炕他娘!你回来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杵着拐艰难站立的周锄爹。 林桃一楞。 “哎呦,林大妹子你可回来了!今儿镇上走了水,你又一早出去没了音讯。娃娃都急坏了,分头出去寻你去了。” 听完,林桃那颗悬着的心,才算平稳落地。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他们出去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你就在家等着吧!别再出去又和娃娃们错过了才好。” 林桃点了点头:“谢谢大哥,你快回去坐着吧。站久了腿又该疼了。” “你啊,是个大忙人,早出晚归的。想见你一面道个谢,都遇不着你的人。今儿可算遇着你了! 林大妹子,谢谢你啊!锄头都给我说了,诊金是你给的,还给了锄头一处宅子。 我家锄头啊,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能遇着您这样的贵人!要没有您,哪有他,哪有我们一家人啊!” 说着,周锄爹就要给她跪下。 林桃连忙把人扶起,就着门槛边上坐了下来。 “这些都是周锄该得的!他贴心贴肝的替我办事,替我着想。真论起来,还是我亏欠了他的呢。所以啊,你也别放在心上!” 这可不是她敷衍而言,而是真的觉得亏欠了周锄。 要不是周锄,上次在周氏族长的宅子门前拿身体替她挡下刺来的匕首,她今天还能不能坐在这里,都还另当别论呢。 试问人这一生,有几个人能替你挡刀? 说难听点,只怕是有些做儿做女,为父为母的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个地步呢! 所以那点诊金,那处宅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在这时,夜幕里,有脚步声从巷子口传来。 待到来人近了,方见是周锄,他身后还跟着小尾巴三娃子。 “婶、婶子,您、您让我们好找。”周锄大喘着气,脸上汗珠子跟淋过雨似的。 三娃子身上的衣裳直接都汗湿了,这会连话都说不出来。 “让你们担心了。”她忙进宅子里舀了水出来。 兄弟两个等不及谁先谁后的捧着水瓢共饮。 一瓢水见了底,两人才缓过劲来。 “婶子别急,我们出门前约定好这个时候回来的。他们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正说呢,就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是大炕和三柜。 一见着她,两人就扑上来死死的搂着她。像是松开手,她就会不见了似的。 “娘!你去哪了呀!”三柜的声音里带着责备。 大炕也喘着粗气说:“吓死我们了!” “那可不!好端端的镇上,说走水就走水!后来又听县衙的官差说,镇上闹了匪。我们又听周大哥说你带了银子去做买卖,我、我们就怕你是不是路上遇着了坏人! 你说你,无论做什么,你都不带着我们,可把我们吓了个半死!” 说着说着,三柜吸起了鼻子。 “娘,你要是出点啥事,你叫我们怎么办呀?” 话还没说完,二桌和小月牙就先回来了。 一见面,小月牙就哭出了声。 二桌则是看到她后,嘴上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的担忧顿时就舒缓了下来。 不多时,周锄娘扶着陈月娥也回来了。 “幺妹还没回来吗?”二桌垫着脚,担忧的向巷子口那边眺望。 徐大炕也好奇道:“那虎婆娘也还没回来。” “雀姒是不是跟她们在一起啊?”三柜着急道:“雀姒那张脸,最容易惹是生非了。方才我就叫她不要出去,偏就不听!” 周锄娘道:“她们三个在一块的,有虎妞跟着应该没啥问题。” 林桃这才注意到,还真就只差她们了。 着急问道:“你们是约定的是什么时候?” “婶子,您别急。女孩子嘛,跑得自然会慢些。我们约好了的,到这时候无论有没有找到您,都要回来。再等等看。” 然而一等再等,都没有看到三个丫头的影子。 “不能等了!三个丫头肯定是遇到事了!锄头他娘,月娥再跑对孩子不好,你留在家里照顾着吧。” 转头,林桃又说:“月牙你留在家里。” 天黑尽了,看似宁静的夜里,什么劳什子都有。月牙太小,真有点什么事,这小丫头又能做啥? 这么一安排,就只剩下男丁们了。 “大炕和三柜去一组,二桌和锄头一组,分开找!” 说完,林桃跑回余晖苑,提着砍柴刀就要走。 三柜喊道:“等等。”然后也跑进了余晖苑。 大炕和二桌还有锄头对视一眼,也都各自跑回了家中。 不一会儿,三柜手里提了把菜刀出来。 大炕手里握着的是扁担。 二桌拿着的则是笤帚。 周锄最后出来,手里拿了根抵门杠。 林桃眼角直抽抽,总觉得孩子们是在效仿她。 来不及多想,她转身向巷子口走去。 东大街这边大多宅子都是空的,路上也没什么人,便格外安静。 一路过来,也没听到有什么异常的响动。 到了南北大街的交叉口上,林桃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问:“锄头,那李府的董管事,你可认识?” 周锄一愣:“婶子怎么想起来问他?董得怀这人风评可不太好,克扣要拿之风,早就传得人尽皆知。 这么说吧!别看他长得像人,那皮囊底下,鬼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179章 带着儿子们打架套麻袋 把周锄的话总结一下,简单就仨字:不是个东西。 确实!老话不说了嘛,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是真不会叫! “他的宅子在哪?” 周锄一愣:“董得怀在李府做管事,吃住都在李府。没听说他有私宅啊。” 听到这,林桃眉头也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头。 难道说,是她想错了? 不可能!她们一家才搬到镇上来不久,更不曾与人结仇。 好吧,结过仇的,她也整窝给人端了。 加之她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一家人在穿着打扮上,都比镇上大多人都低调。绝不会这方面引来有心之人。 要说若是路上遇到劫财或是劫色的,张虎妞也肯定能应付。 这么一排除,她还是觉得,这事十有八九跟那条不叫的狗脱不了关系。 周锄不知道没系,那她就直接去找知道的! 眸光扫过眼前四个娃,他们的话,还是打发去别处的好。 毕竟她一个当娘的,带着儿子们打架套麻袋,说出去多少还是有点不干人事了。 “你们分头去找,半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林桃说着转身离开。 周锄、徐大炕四人看着小老太太远去的背影。 “别看了,分开找吧。”周锄提醒道。 回过神的徐大炕连连点头,就要走。 徐三柜一把将徐大炕拉了回来。 “大哥你是不是傻?还找个屁啊!” 徐大炕严肃道:“三弟,咱们要找的是幺妹和那虎婆娘,不是找屁!” “我……”徐三柜气得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干脆不再和徐大炕说话,转头问:“二哥,你说呢?” 正在沉思的徐二桌将目光投向小老太太消失的方向:“走!娘肯定知道什么!” 旁边的周锄也点了点头。 这回,三个人不待徐大炕再开口,一左一右将人拽着,往小老太太消失的方向追去。 …… 这边,林桃已经站在挂有‘李府’二字的宅子门前。 夜色里的李府,烛光闪烁。 要知道有钱人的圈子里有个不成文的说法,越是有钱的,家里的灯笼越多。 越是没钱的,越不会多点烛火。 至于穷人家里,根本就买不起蜡烛。 看了眼两个燃得明晃晃的灯笼,林桃摸去了后门。 当从这后门与前门的距离,就能看出,李府是真的挺大。 比她那只有三个院子的余晖苑,大了不止一倍。 她自然知道,越是有钱的人家,请的护院就越不会少。 所以,选择从后门进去。 翻墙落地这一套,她在上一世时,就练得行云流水。这会儿用起来,自然是收放自如。 后院里的马匹,因为突然出现的她,烦躁的蹬着马蹄子。 借着月光,她快速往前门方向行去。 出了后院的门,眼前是一条能两人并行的巷道。 两边高墙耸立。 第一次看到这种布局的宅子,还是她去凌府那次。 果不其然,往前走上一段后,左右两侧各出现两个院门。 看来还真和凌府是一样的。 不过,这种宅子里,想要找一个人,可不太容易。 相反,这种宅子里,想藏人,也是极为容易的。 就好比……前头迎面走来的那队婆子。 林桃侧身往旁边一站。 领头的婆子停在她面前,打量她一番后,不可一世道:“你是今儿从外面请来的帮厨?” “是。”林桃应声。 “不在东厨准备明天的寿宴,在这干嘛?”那婆子下巴高高抬着,看她的时候,都是拿眼角斜视的。 林桃尴尬道:“这、这不是府邸太大,迷路了嘛!还请妈妈指个方向。” 这回,婆子没开,而是抬手指了指她对面那道大木门。 “谢谢谢谢。”林桃将头埋得更低了。 难怪田婆子哭着求着要买那些东西,合着是李府要摆席面。 弯腰低头送走那婆子,林桃推开了厨房所在地方的门。 是,这里不可能有管事。 但她不有的是法子嘛! 一进院子,里面人头攒动,婆子们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忙得不可开交。 在这种地方,只要你自己不心虚的露出马脚,谁也看不出你是来干嘛的。 于是,林桃脸上带着笑,先是四周转了一圈,而后将目光锁定在放食材的那间屋子里。 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闪身进去,里面的食材可谓是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架子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有。 野兔野鸡这些,在这都只能叫小件东西。 也不知道李府要宴请什么人,居然连熊和鹿这种不易得的东西都有。 可惜啊!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别人写小说,都要弄个空间啥的。 要是她有个空间,把这么些个东西全都拿走,那不得你爽我爽大家爽! 不过,看了眼窗户,上前直接先把鹿扛丢了出去。 至于那头熊…… 不好意思,搬不动。 一米五的个头,二百多斤的块头,她确实没法把它弄出去。 小鹿从窗户弄出去后,她也从是窗户跳出去的。 一般这种屋子的后面,都会有排水的沟,沟那边就是高耸的院墙。 把小鹿捆在背上,很顺利的,她就把小鹿丢去了墙外。 这东西回头能不能带走,就看她的运气了。 当务之急…… 从屋后出来,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加入了那些做事的婆子之中。 毕竟谁也不会拒绝一个帮手,不是吗? 果然,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了尖叫。 “坏了!食材不见了!周妈妈你快来啊!那、那头鹿还、还有那些野兔野鸡、都、都不见了啊!” 那一刻,原本喧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林桃自然也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子。 那被唤作周妈妈的婆子,里里外外的转着找了好一会儿无果,苍白的脸上满头的汗珠子。 一一扫过院里的二十几个婆子,周妈妈大吼道:“是谁?是谁进去过?” 众人摇头,林桃自然也摇头。 自打来到这,她就发现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个技能,最是好用。 只要自己心理素质过硬,谁也拿你没辙。 这不,周妈妈见众人摇头,立马就把董得怀搬了出来。 找一个人最快的方法,不是你去找他,而是等着他来找你。这法子,简直是百试不爽。 第180章 那笑,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好好好,都不说是吧?来人!把门守好喽!此刻开始,谁也不许从这里出去!一会儿请来董管事,有的是法子叫你们开口!” 周妈妈骂骂咧咧的离开了院子。 就在众婆子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周妈妈的背影上时,林桃已经从墙角摸去了屋后。 不大会儿的功夫,墙头上的林桃就看到远处一串灯笼的光亮,正快速往这边赶来。 然后院门打开,董得怀迈步而入。 先是又叫带来的人把院子里所有的地方搜寻一遍后,把院子里所有的婆子叫到了面前。 要说,这懂得怀也是个厉害的。 说话都是连唬带吓的,把那些婆子说得两腿打颤。 然后他又出来安抚众人,说什么:“只要现在把东西还回来,我便不予责罚!” 但是没做的事,指定是不可能承认的。 婆子们依旧摇头,自证清白。 “好好好!不承认是吧?等我人赃并获了,你们再哭着求我也没用了!”见吓唬不起作用,董得怀命带来的人看守好院门,自己开始里里外外寻找蛛丝马迹。 林桃在墙头上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她刻意留下的那么大个窗户,他就看不见吗? 要知道,为了引起董得怀的注意,她还刻意在窗户和院墙上留了血迹。 看到董得怀里里外外转了三圈,林桃不免捶胸顿足,难道是她高估了董得怀的智商? 好在,终于,跟在董得怀身边的小厮发现了血迹。 然后他们又在院墙上也找到了血迹。 “快!你们在这把这些婆子给我看紧喽!一个也不许放出去!你们两,随我去院外!”董得怀急匆匆奔走离开。 林桃则是摸着下了墙,坐在那头小鹿身旁。 当董得怀看到她时,董得怀肉眼可见的慌了。 “居然是你?”董得怀笑得不怀好意:“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快!抓住她!一起上,把她抓起来!” 看着两小厮扑上去,董得怀哈哈大笑道:“偷盗之罪,不砍你的头也得断你的腿!” 然而下一秒,扑上来的两个小厮就被砍柴刀敲晕在地。 方才还跟中了头奖似哈哈大笑的董得怀,顿时笑不出来了。 “来、来人啊!快来人!” 这回,轮到林桃哈哈笑道:“叫啊!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当然了,前提是,你得有喉咙不是吗?” 话音未落,砍柴刀已经架在了董得怀的脖子上。 董得怀的求救声,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他又不傻,脖子上的刀只要轻轻一划,估计脑袋就要分家了。 不过,片刻后董得怀扬起了嘴角,笑得那叫一个奸诈。 “我要是你,就乖乖把刀放下。要不然……你这辈子估计都再也见不到你闺女了。” 这回轮到林桃笑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下一秒,董得怀只觉头上一疼,眼前就黑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林桃把事先准备好的麻布袋拿了出来。 不是装人,而是把那只小鹿和野兔野鸡们塞了进去。 系好袋子口,才又从腰后面抽出另一个麻布袋。 没办法,她上一世习惯万事都是两手准备。 就连袋子,她带的都是两只。 套住董得怀的上半身,把猎物们往肩上一扛,揪着董得怀的裤腰带拖着往巷子口走去。 猎物要是拖坏了,会影响价钱。 至于董得怀拖坏了,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出了巷子,她往着人往东大街方向走,身后是董得怀两条腿留下的深深的印迹。 没多久,林桃脚步一顿。 “你、你们!” 对面的,正是她那仨傻小子和周锄。 周锄看了眼她手里拖着的人,立马上来想将人扛到肩上。 奈何那小体格子尝试了几回,都没能扛住。 回过神来的徐大炕一个箭步上来,一膀子就把董得怀甩到了肩上。 “这边,这边。”二桌脱了自己有衣裳盖在董得怀身上。 三柜在前面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张望,不时还冲他们这边招手,示意他们快点。 这不,刚把董得怀盖住,李府的护院就出来了。 大炕扛着人,脚下也快了几分。 刚刚好的,与李府的护院错身而过。 等跑到没人的地方,三柜才问:“娘,把人扛哪去?” “随便找个没人的巷子。” 她话音刚落,前面的大炕就转进了旁边的巷子。林桃也把肩上那装着小鹿的布袋子,丢给了周锄和二桌。 大炕把人一放,她就把麻布袋一取,啪的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董得怀猛的惊醒,顾不上脸上的疼,起身就冲她扑来。 林桃抬起一脚,直接又将人踹飞到墙上,重重摔下。 “你、咳咳咳,好你个老太婆,今天我受的这些罪,我定十倍、不、百倍的奉还在你闺女身上!” 董得怀抹着嘴角的血,阴恻恻的笑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保证,你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闺女。 呵呵呵,那小女娃叫什么来着…… 啊!想起来了。好像是叫徐四妹。呵呵,虽然穿得不怎么样,可那小样子水嫩的哟。呵、呵呵、哈哈哈哈。 怎么样?怕了吧?求我呀!求我不要伤害你女儿,求我把你女儿还给你呀!老子要是心情好了,说不定就真把你闺女还给你了呢!” 这些事儿,他经历得多了。 只要他们奔着找孩子来,就不敢把他怎么样。 这人啊!一旦有弱点,再厉害也得跪地上求他。 “你、畜生!你把四妹怎么样了?”二桌疯了一样的要扑上去。 大炕和三柜两个死死拦着二桌,周锄在旁边小声宽慰着。 看到他们不敢过去,董得怀就笑得更放肆了。 “哈哈哈哈,来啊!敢动老子一下,老子保证明天你们就能收到她的一条腿!哈哈哈哈。”近乎疯狂的笑声,回荡在漆黑的夜空中。 林桃摩挲着下巴,嘴角也缓缓上扬。 “喂,你太吵了,能不能安静一下。” 正仰头大笑的董得怀笑声戛然而止。 他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老太婆,不对啊!她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呢? 要知道,以往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对方已经跪在地上磕头认错了。而眼前的老太婆……居然在笑。 那笑,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第181章 娘这是在教他……杀人? “我告诉你!敢动我妹妹一下,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林桃转头看向已经目露凶光的二桌,然后……轻轻的勾了勾手指。 “老大老三,放老二过来。” 徐三柜结结巴巴道:“娘、二哥他、他真的会杀了他的。” 打架救四妹是另一回事,杀人就是另一回事了!那是要砍头的! 徐大炕瞪着眼频频点头附和。 但他们还是松开了手。 徐二桌像脱了缰绳的野兽飞扑过来,董得怀吓得尖叫声都破了音。 然而当他看到林桃把人拦下时,又咯咯咯的发出了变态的笑声。 他赌对了! 这死老婆子无非就是想吓唬他一下。 然而这边,林桃严肃的教育说:“二啊,杀人什么的,是会砍头的。可不能动不动就把杀人挂在嘴边。” “哈哈哈哈,对!杀人是要尝命的!”董得怀脸上的笑也更猖狂。 这就是有钱人和穷人的区别。 道德、律法实则就是用来限制穷人的! 试问桃源镇上的大门大户里,哪家宅子没有冤魂? 可他们受到道德的谴责了吗?没有!只要做得干净,除了鬼,谁都不会知道。 律法于他们而言,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如果官府来问话,只要你钱够多。你都不需要说话,得了银子的县太爷自会帮你说该说的话! 所以像他们这样的大傻蛋注定一辈子、不!他们注定几辈子都只能是活在最底层的穷人! 为什么?因为他们遵守规则啊! 在董得怀眼里,这群人无非就是狗急跳墙罢了。 吓唬谁呢! “哈哈哈哈,没错,杀了我,你也是要尝命的!哈哈哈哈。” 徐二桌咬紧了牙关,手关节咯咯作响。 林桃伸手握上去:“二啊,杀人这种事,可不兴扯着嗓子说。记住了要点无三,第一做前不声张,第二做后无人晓,这第三嘛,当然得是打死不认账。” 话音落下时,徐二桌瞪着一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娘这是在教他……杀人? 徐大炕和徐三柜更是眼珠子都差点掉到了地上。两人的脑子里,都不停在重复一个问题:他们听到了啥? 唯一镇定点的,只有周锄。 他已经不是第一回看老太太做那些事了,虽说到如今还是有点不习惯,但他已经发自内心的接受了,只是身体还有些抗拒罢了。 此刻周锄不停说服自己:没事,再习惯习惯就好了。 而抵在墙角里的董得怀,直接是差点忘记了呼吸。 什么鬼?他一个黄土都埋到腰间的人了,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着做娘的教儿子杀人? 这、这确定是亲生的? 林桃拍了拍如同石雕般徐二桌说:“别紧张,这不还有娘嘛!你啊,先看着,学习学习。” 迈步上去,懂得怀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直往角落里钻。 林桃一把拽住董得怀的脚给扯到脚边,抬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踝关节上。 掂了掂手里的砍柴刀说:“话,我只问一遍。你要是不如实回答,我就先卸了你这条腿。一、二、三、四。嗯,你有四次机会。” 全身冰冷的董得怀,打了个激灵,什么四次机会?四次机会是什么意思?砍他四刀? 不!他猛的想起,一双手,一双脚,加一块可不是四次机会嘛! 不!她、她不敢的!她不过就是个活在底层的老太婆,怎么可能会…… 看着那散着寒光的砍柴刀在他大腿处晃来晃去,董得怀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 他脑海里,自己只剩下身体和一颗头…… “不说是吧?”林桃高高举起砍柴刀,向着瞄准的地方砍了下去。 “不!我说!我、我、带你们去找她!”董得怀叫出了声,看到停在半空中的刀,大喘着粗气。 这哪里是什么乡野老妇!匪山上下来的还差不多! 林桃揪着他的后脖颈,一把将人提起来。“走吧!不过……我劝你路上别耍什么心眼才好。因为我这人性子暴躁,不喜欢别人和我逗乐子。” 咕咚一声,整整齐齐的咽口水声,从她身后传来。 无视徐大炕三兄弟脸上的神情,她把董得怀往前一推出了巷子。 此刻已经入夜,路上几乎没有人。 被林桃掐着后脖颈的董得怀,走得跌跌撞撞。 转过弯,董得怀领着他们进了西胡同。 走在后面的周锄小声说:“婶子,会不会有诈?西胡同住的大多都是穷人。从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为非作歹的。” 桃源镇上的宅子算得上是很有特色的。 南北两个方向,宅子是一座比一座大,住的也都是有产有业的大门大户。 别看地盘大,实则也并不多。也就十来户。 南大街那边则不一样,那边大多住的,都是在镇上或是镇外有点产业、有点地的。 而东大街这一片,宅子不大却格外精致。 住的不是花姐儿,就是男人们养的外室。 唯独西胡同不同,准确的说西胡同的宅子都是公家的。 住在里面的人,都是每年要向公家交租子的。 他们在桃源镇没地没产业,有的男人靠在镇上扛包背草料为生。有些脑子好使的,能寻着伙计学徒的活。 这里也是格外有意思的点。 要不是流民生事,那些有钱人家是绝不会雇外人进宅子做护院的。 那些个高门大院里的护院,都是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 听说,买去以后,会直接切了命根子。说是免得这些个男人们,和府里的丫鬟婆子搞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 其实懂的人都懂,无非就是这些个老爷们,在极尽所能的保护自己所有的私产——女人。 而住在西胡同里的女人们,男人能挣钱的话,就在家里侍候一家老小。 要是没有男人的寡妇,或是男人不争气,挣不着钱的,要么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要么受雇那些有钱人家做粗使婆子。 粗到什么程度呢? 从洗衣扫地到洗粪桶子掏茅厕,都是她们在做。 她们也被认定为镇上最底层的人。 他们挣的那点月银,除了交租子和每年的人头税,也就勉强糊口。 偏巧就因为交租子这点事,官差时常会来西胡同,所以但凡有点啥事的,都不敢躲在这一片。 就怕哪天一个不留神,被官差逮进县衙里。 第182章 老娘也让你知道知道女人也可以要男人的狗命 “诈?”林桃笑了,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道:“不怕他有诈。” 何止是不怕?掏窝子可比正二八经慢慢做买卖来得快多了。 董得怀要是这么懂事,把饭送到她嘴边,她还能有不吃的道理? “就、就在前面了。”董得怀指了指旁边看不到底的巷子。 林桃毫无顾忌的推着董得怀走进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巷子底。 董得怀敲了旁边的木门五下,而里面却没有回应。 他忙看了看脚边的砍柴刀说:“等、等会儿,他们就会来开门了。” “等什么等!”林桃上去,抬脚就往上踹。 那朽木般的大门,砰的一声打开。 断成两截的门栓歪歪的挂在门板子上。 巨大的声响过后,里面跑来三个人。 “董、董管事?” 三人身上皆是脏兮兮的补丁衣裳,袖边和裤边都残破不堪。 衣裳穿得敞胸露怀,裤子跟没系裤腰带似的,就站在对面这一小会儿,站没站相的三人就提了七八下裤子。 那双带着裂纹且黑漆漆的脚上蹬着破了的布鞋。 “我、我交给你们的人呢?” 见董得怀问话,那三人齐刷刷指了指里边:“里、里边呢。” 董得怀转身道:“老夫人,这、都到地方了,可以放了我了吧?我这就叫他们把人带出来。 你闺女没事,那咱们之间,最多算是个误会! 不打不相识!我懂得怀在这还算有些脸面,以后您要有啥不好办的事,叫我一声。 我拿我的人头保证,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林桃眉头一皱:“哎呦!你这饼画得又大又香,可我胃口不好,吃不下。” 董得怀不自觉的咬了咬了牙。 他都把身段放得这么低了,这死老太婆还抓着不放呢? 可人家手里握着刀,他火再大,现在也不是发火的时候。 “是是是,那我带您进去。”说着,主动往前走的同时,还不忘嘱咐那三人道:“站着干嘛?赶紧把门关上! 拿个朽木当门栓,你们脖子上的玩意儿是拿来看的吗?” 那三人连连应声,跑去把门关上,还立马寻了根新杠子,将门抵得牢牢的。 林桃嘴角一抽抽,不知道一会儿他们自己打不开,会不会后悔。 方走几步,林桃就听到里面响起嬉笑和鞭子抽打的声音。 “臭娘儿们!还敢跟爷几个动手,老子今天就得让你知道知道,女人生来就是为了取悦男人的!” 随后又响起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响。 “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这臭表子有多抗揍!撒手!只要你撒手,老子今天就不为难你!听见没有!” 皮鞭炸裂的声音和一阵阵口哨声此起彼伏。 其间还夹杂着另一些男人的笑声。 林桃脸一黑,加快了脚步。 行至二院门前,林桃的目光落在院中挥舞着皮鞭的男人身上。 他正在抽打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虎妞。 张虎妞用自己的身体,紧紧的抱着雀姒和四丫头。 “住手!” 院子里的男人们齐唰唰看了过来。 奄奄一息的张虎妞也扭头过来。 当林桃看到那一脸鞭子抽出的血痕时,掐着董得怀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 “疼、疼疼疼。”董得怀大叫着挣扎了几下。 回过神的林桃,忙松了松手间的力道。 舒了一口气的董得怀,呵呵发笑的命令她:“放开我!不然,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和老子斗,你他娘的瞎了你的狗眼……” 话还没说完的董得怀,只觉得脖子一凉,一股温热的液体便打湿了他的衣裳。 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胸前,尽是鲜血。 这些血不是别人的,正是从他的脖颈处而来。 他慌乱的两手紧紧捂住脖子。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能不能走出去是我的事,但我知道,你只能横着出去了!”说着,一脚就踹在董得怀膝盖窝上。 咔咔两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后,董得怀的两个膝盖头就跪在了地上。 疼痛难忍的他,只能倒在地上。 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一身粗布衣裳的老太太。 此时,对面的十几个人才回过神来。 拿着皮鞭的男人,直指着她说:“你、你们敢伤董管事!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伤?你眼瞎吗?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弯腰把地上的董得怀一提,狠狠的向对面的人群砸了过去。 董得怀就像块大石头似的,压倒一大片。 “发什么呆?管好自己!”林桃说着冲了上去。 就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砍柴刀已如死神的镰刀般疯狂的收割着人头。 血腥的场面惊呆了徐家三兄弟。 徐大炕一脸崇拜,小时候他们兄妹被人欺负时,他就曾幻想自己是个盖世英雄,把那些欺负他们兄妹的人,打得哭爹喊娘。 这一刻,他终于亲眼见到“盖世英雄”了。 徐二桌却是眉头紧锁,他不敢相信,那个曾经谁都可以欺负的娘,会是眼前这个身形灵活,出手果决的小老太太。 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对了,自从娘重病醒来,似乎就不一样了。 可是……他的心,跳得好有力! “愣着干嘛?上去帮娘啊!”徐三柜一回神,就喊出了声。 捡了根木棍,就叫着冲了上去。 徐二桌紧随其后,一向反应稍慢的徐大炕也丝毫没有犹豫的赤手空拳加入其中。 “快、快跑!” 拱门下传来喊声,周锄把肩上的东西往地上一丢,捡了块大板砖冲了出去。 而此时的院子里已是血肉横飞。 徐大炕凭借着高人一头的个子,一双全是蛮劲的大手,把人一把掐住,徐三柜就会趁机一木棍将人放倒。 徐二桌则是强硬的一对一单杠。 人家挥来拳头,他则还以拳头。 从小挨打的骨头,仿佛比普通人都硬挺许多。 别人一拳过来,他不过歪歪头罢了。 舔舐嘴角的血后,直接抱着对方的狗头,用自己的额头把对方撞得眼冒金星。 脱困的张虎妞带着一身的伤加入其中。 那拿着皮鞭的男人,再次向她挥去鞭子。 而这一次,她直接张开手掌将皮鞭握在手里。 下一秒,皮鞭直接缠上了男人脖子,发出咯咯咯的磨蹭声。 “老娘今天也让你知道知道,女人也是可以要男人的狗命的!” 第183章 你做得很好(为柒安加更) 混乱的院子里,林桃却见以往连抓脸扯头发都不会的徐四妹,这会儿正拽着一个满脸抓痕的男人一口咬了上去。 那男人疼得直跳脚,伸手就掐住了徐四妹的脖子。 嘭的一声闷响,男人突然倒地不起。 竟是雀姒那丫头一石块给那男人开了瓢。 别看两个丫头惊魂未定的慌张,可真和人干起来,配合打得也还不错。 片刻后,十几个人已经无一例外的倒在了地上。 拱门处,周锄正拖着一个人丢了进来。 林桃看了一眼,正是方才开门那三人其中一个。 “没事婶子,我一个没放跑。”周锄拍着胸脯说。而额头上一大个口子,还流着血。 “周大哥你流血了。”徐四妹跑过来,从自己衣角上撕了个布条子,包在周锄头上。 “没事!就是磕了个口子而已,两天就好了。”周锄说得轻描淡写。 徐四妹却吸了吸鼻子后,还是没忍住眼泪。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张姐姐和周大哥就不会受伤,呜呜呜。” 林桃一把将徐四妹拽进自己怀里,拍着背安抚。 小丫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应该是被吓坏了。 “老夫人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四姑娘。”张虎妞走了过来。 林桃一伸手,将人按进怀里道:“你做得很好。” 她知道,如果不是张虎妞四丫头她们,怕是早就……她不敢往下想。 别说这里的女孩,就是上一世时,那些有过这种经历的女孩子,就算不自杀,也会一辈子活在这件事的阴影里。 从此阳光与她无关。 就连风景都只剩黑白。 张虎妞已经拼尽全力,替她护住了孩子。 “谢谢你。” 林桃将两个孩子松开:“好了,把他们拖到一块,咱们就走。” 众人都动了起来。唯独徐二桌,第一个动作是把徐四妹拉到自己身边。 林桃则是打量起院子里的屋子。 董得怀这种坏事做尽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小金库? 金银这种敏感物件,要是藏在李府,他这管事怕是早就被撸了。 目光扫过院子里的屋门。 有关着的,有半开的,甚至还有大敞着的。 不在这里!她转身跑开。 往后院方向时,旁边一条小路伸向另一个方向。 沿路过去,她进到一处偏院。 院子很小,里面只有一间房,而那房门上,正是她要找的锁头。 提着大砍刀上去,咣当一声,就直接把关扇门劈开了。 月光撒进屋子,林桃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张奇怪的形状的椅子上,捆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 她双脚打开,像个木偶一样,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如果不是她的眼皮眨了一睛,她都相信那是个逼真的木偶了。 女人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今天的早饭,送得是不是太早了点?” 她说话的声音很虚弱,只是说了几个字,就喘得不行。 早饭?合着,这女人把她当送饭婆子了。 见她不吭声,女人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如同见了鬼似的瞪圆了眼,双唇颤抖的问:“董得怀他又来了?” 让林桃没有想到的是,女人居然失禁了。 滴滴答答的水声,从那张奇怪的椅子底下传来。 她这才注意到,那椅子底下居然放着个屎尿盆子。 而此刻,女人的呼吸频率变得极快,原本干瘪的肚子,此刻因为呼吸过快,变得越来越鼓。 “估计你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董得怀了。” 话音一落,女人就像是时间定格了一样,唇也不颤了,肚子也一动不动了。 半晌后,她突然问:“什么意思?董得怀死了?他真的死了?” 林桃从女人的声音里,听出了激动、惊喜甚至是欢快。 就在她疑惑时,屋里的女人发出嘶哑而愉悦至极的笑声。 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多少有点毛骨悚然。跟闹鬼了似的。 看了眼月亮所在的位置,林桃直接提着黑漆漆的砍柴刀进屋开始翻箱倒柜。 从屋里这间屋子,绝对是董得怀的住处。 然而当她翻找完所有柜子,都没有找到一个铜板时,多少也有些烦躁了。 难道说,姓董的没有小金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光凭他能拿出三两金子,足以说明这狗东西不缺钱。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笑声戛然而止。 “你在找董得怀藏的钱吧?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他的钱藏在哪里。” 林桃转身直视女人:“行。”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耗下去了。 天一亮,前面院子里的尸体还没有处理好的话,或许会有麻烦。 “董得怀是不是死了?”女人问。 “是的。”林桃坦诚道:“我亲手抹了他的脖子。”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死了!那个畜生终于死了!那个天杀的玩意儿终于被人杀了!老天爷,你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是不是? 你终于把董得怀那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收了是不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 女人发疯般的大笑起来。就像是报了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狂笑。 “他的银子藏哪了?”林桃问。 女人停下笑来,脸上却洋溢着解脱而愉悦的神情。 “床底下,至于在床底下哪里,就得你自己找了。他每次来,都会床底下拿出来个木箱,里面金银无数。” 林桃往床底下望去,里面黑漆漆的,可是依稀能看清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凭直觉而言,她觉得这个女人说的绝对是真话。 毕竟方才的真情流露,不是一般人能演得出来的。 如果这个世上有谁最想董得怀死,眼前的女人绝对算一个。 于是她直接爬进了大床底下。 终于,在墙角下摸到一块松动的地板。 抠开石板,底下居然是个人为挖成的空洞。 伸手进去一摸,居然真有个箱子。 提了一下,很重! 这可把林桃高兴坏了,说不定,这里面装着她的另外半条街呢! 拖着出了床底,女人突然开口:“老太太,求你把我放了好不好?我要去找我的妹妹,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我才会心甘情愿的受那个畜生的凌辱。 我……” 女人突然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第184章 承受上一辈恩怨的孩子,得有多惨! 合着眼前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子,年芳二十。姓董名喜玉,乃是董得怀的亲侄女。 董喜玉还有个妹妹董明玉。 姐妹俩原本也有过一个不算富裕,但却很温馨的家。 她们的父亲是董得怀的幺弟。董得怀在家中排行老二,他头上还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妹妹。 然而原本该是幸福的一家人,却因为那句百姓爱幺儿毁于一旦。 自打董喜玉的父亲出生后,她的爷奶就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董喜玉的父亲。 受到冷落的董得怀心里那颗叫嫉妒的种子。 小小的董得怀多次向父母表示不满,希望也同样能得到父母的爱和关注。 然而做父母的视若罔闻,不仅没有反思自己,反而训斥董得怀不懂事。 开口闭口都是:你弟弟还小,你做哥哥的怎么就不知道让着他。 于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的董得怀,多次做出伤害董喜玉父亲的事,可换来的从一开始的咒骂发展到后来的毒打。 日积月累,董得怀的心开始因他父母的不公平而变得扭曲,曾经的嫉妒也结出了名为怨恨的果。 直到兄弟俩一个二十、一个十六时,他们的父母又着急起了娶亲大事。 可拮据的家,十多年才存的钱和嫁两个女儿得的纳吉,也只够娶一个儿媳妇的。 最终不出意料,他的父母依旧任性的偏爱弟弟,决定先给董喜玉的父亲娶媳妇。 亲事说成时,已经二十的董得怀就成了村里的笑话。 怀恨在心的董得怀,在董喜玉的母亲嫁进董家那天,强行侵犯了自己的弟媳。 并且为了报复自己的父母,闹得村里人尽皆知。 二老气不过,往死里打了董得怀一顿后,把他撵出了家。 也正是这一打,偏又打伤了董得怀的命根子。 寻死的董得怀自杀时阴差阳错的救下了李府公子,那公子为报恩,将其收为书童带在身边。 许多年后,李公子成了李老爷,董得怀也从小小书童成了李府大管事。 成大事的董得怀摇身成了人上人。也因此,慢慢放下了对父母的仇恨。 没曾想,李公子赏了一模样标志的丫鬟配与董得怀。 都说无巧不成书。 若没有与他配婚,或许董得怀的心还没有这么扭曲。 新婚夜,董得怀不能行男人之事,当夜黑化。 对新婚妻子百般凌辱的同时,董得怀埋藏在心底的仇恨使其疯狂。 利用李家权势,他逼死生身父母,又以大不孝之罪陷害弟弟、弟媳。 也是那一天,第一次见到董喜玉和董明玉姐妹的董得怀,找到了另一个泄愤的出口。 他把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董喜玉和董明玉姐妹接到身边。披着伪善的皮囊,将姐妹两人过继到膝下。 在得到姐妹两的信任后,又以送董喜玉学艺为名囚禁于此。 从这天开始,董喜玉就活在地狱当中。 “他亲手把我脱得不着寸缕的捆在他特制的这张椅上,让他养的那些爪牙、地痞子们不分昼夜的凌辱于我。 而他则是兴致勃勃的坐在一旁观看。 我也曾几度寻死,他便拿我妹妹的性命相要挟!阿爷死了、阿奶死了、爹砍了头、娘自尽了,我又被他害成了这幅鬼样子,我们家唯一能活在阳光下的,只有明玉。 为了保住明玉的性命,我只能活着、必须活着。 因为只有我活着成为他的泄愤工具,明玉才能好好活着、替我活着……” 说到这,董喜玉已经泣不成声。 她仿佛身上如被万蚁食骨般,缩成一团。 也是这时,林桃才看清董喜玉手腕和脚踝上那一圈深深的淤青。 这种嵌入皮肉的痕迹,绝不是捆绑一天两天能留下的。 她深吸一口气,从柜子里找出一件衣裳披在董喜玉身上。 承受上一辈恩怨的孩子,得有多惨! “呵、哈哈哈,他死了,他终于死在我前面了。谢、谢谢您!”董喜玉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由于长时间没有下过地,董喜玉甚至跪着都稳不住身形。 “你在这等我一下。”林桃将人抱起。 她没有把董喜玉放在那张尽是恶梦的椅子上,而是直接抱到了门外的台阶上。 回到屋里,提上挂着锁的箱子,林桃去了前面的院子。 此刻小老太太的背影在董喜玉眼中,就像是极夜过后初升的太阳。 就算是黑夜之中,也让她全身温暖。 重活一世的恩情,她深深刻进了心里。 没一会儿,林桃就领着张虎妞过来了。 张虎妞看到董喜玉的时候,愣了好几秒。 “能背着她走吗?”林桃问。 张虎妞这才回过神来:“皮外伤而已。” 说着,就直接打横把董喜玉抱了起来。 三人回到前面的院子时,大伙还在拖那些尸体。 原本她想着把尸体拖进房子里,然后一把大火就解决了问题。 没想到,董喜玉突然道:“老夫人,不必在这浪费精神。劳烦您去报个官,顺道再替我请叔母过来一下可好?” 说完,董喜玉又报了个地址。 “你不走?”林桃疑惑道。 董喜玉摇了摇头:“您救了我,我要还您的恩情。您放心,只要我在这,他们的死就有出处。 李府也不会因董得怀的死,牵扯出您来。” 林桃迟疑了,毕竟眼下唯一的活口就只有董怀玉。 如果她…… 片刻后,林桃欣然放下了心里的芥蒂。 虽说世上坏人无数,好人也不是没有的。 “好。那你还需要什么吗?”林桃将目光投向董喜玉光溜溜的腿。 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谁会希望被人知道? 然而董喜玉却是虚弱的扯了扯嘴角:“老夫人,喜玉已经是残破之躯。事已至此,喜玉最想的就是保您周全。 李府的势力远不止看上去那般,董得怀与李老爷有救命之恩,李家是不可能让董得怀死得不明不白的。 喜玉没有小看您的意思。但是,喜玉能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时,周锄凑上来小声说:“婶子,她说的没错。李府是连县太爷都不敢招惹的人……” “我明白了。”林桃深吸了一口气后,带着一众人离开。 第185章 董喜玉不容小觑…… 出了门,林桃就按排起来。 让周锄去县衙。 让徐大炕带着剩下的人都带去仁义堂。 看了眼一个个脸上挂着的彩带,林桃嘱咐道:“别心疼钱,伤口得好好诊治。尤其是虎妞脸上的伤,忽视不得。”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笑成了一团。 徐大炕“哎呦”一声,摸了摸红肿的颧骨。 笑得前前仰后合的徐三柜,也抚着胸口“哎呦”个不停。 徐二桌护着胳膊,直翻白眼。 糊了脸的张虎妞却是瞪了徐大炕一眼,骂了声:“没出息。” 雀姒那张漂亮的脸蛋,如今也破了相,下巴上的口子,此刻还在流血。 徐四妹算是伤得最轻的,没出血没破相,只是脸肿得跟被蜜蜂蜇了似的,已经变形走样到都认不出是谁了。 目送周锄往县衙而去,又亲眼看着他们进了仁义堂后,林桃往董喜玉报出的地址去了。 这是一处离李府不远的宅子。 虽说比不得李府的阔气豪华,在镇源镇也算是不错的了。 叫了门不一会儿,就有个婆子将门打开了。 林桃直接道:“麻烦通报一下你家夫人,我是替董喜玉姑娘送口信来的。” 那婆子让她在门外等着。 不多时,就听一阵脚步声急急行来。 再开门,除了方才的婆子,还有个年纪不大模样端庄,一身细棉布裙的妇人。 妇人身后跟了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娃,五官与董喜玉有五六分相似。 想来,这应该就是董明玉了。 “老太太,喜玉捎什么口信来了?”妇人追问。 这位,应该就是董喜玉的叔母樊氏。 林桃按董喜玉交代的说过后,樊氏顿时白了脸,立马叫婆子去备车。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门前,樊氏领着董明玉上了车后,竟把她也请上了车。 再回次见到董喜玉的时候,那宅子里已经来了官差。 他们检查的地上的尸体,确定没有一个活口。 而董得怀的尸体,则被一张草席盖着,放置在低声抽泣的董喜玉旁边。 “喜玉!”樊氏上去,紧紧的将人搂在怀里。 董明玉更是被吓得哇哇大哭。 原本,林桃还在担心樊氏会不会和董得怀站在一边。 看到此刻的画面后,她也算是放心了。 想来,之前董喜玉说,樊氏自打嫁给董得怀,就被那无能男虐待。樊氏和她一样,巴不得董得怀不得好死是真的。 小吏照常问话。 董喜玉仔细回答。 于是,这宅子里的没门惨案,就成了董喜玉被匪徒所掳,疼爱这个过继膝下的闺女的好父亲,在接到匪徒的信后,带着人奔赴到了这里。 然后就是两败俱伤,最后只剩下董喜玉还活着。 至于她和周锄,则成了周锄回家吊唁过世的周二娃时,刚刚好路过这里的路人。 顺手,就传了个信和报了个官。 “要不是爹爹,我、我也必死无疑。爹爹他为了救我才、才……”董喜玉再次泣不成声。 樊氏再次将人搂在怀里安抚。 却只有林桃看到了那娘俩嘴角的笑意。 最后,十几条人命,就这么落锤定音。 而掳了董喜玉的匪徒,莫名其妙的正好就成了前不久杀害刀疤那些人的要犯。 最终还是几具尸体扛下了所有。 而李府食材被盗,大管事遇害,也都止于这些个背锅侠。 县衙又一次破案,让桃源镇再次回归平静。 只是按李府两名小厮的供述,那群匪徒里逃走了一名女匪。 李府被盗的食材也随那名女匪不知所踪。 当官府问及那女匪的模样时,两小厮皆称夜色之下,情急之时,不曾看清。 他们又不傻! 董管事都死了,他们自然不能看清人家长相了! 不然,他们的项上人头,估计不知啥时候就得被人拿去当球踢。 人活在世上,清不清醒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 想要好好活着,就要该看清的时候,不能看不清。 不该看清的时候,看清了也没看清。 最后,董得怀被李家厚葬。 李家还给了从没有为董得怀生养一儿半女的樊氏,和董喜玉董明玉姐妹俩一笔丰厚的银子。 到此,李老爷算是了却了董得怀的恩情。 就在全镇的人的目光,都关注在董得怀之死上时,林桃可没闲着。 这话还得从她那天晚上回到家说起。 那晚,她一到家,就迫不及待的把木箱打开。 如果说刀疤那是一锄头挖了个金娃娃,那她今天就是一锄头捅了金娃娃的老巢。 箱子里全是大大小小的金锭不说,还有一摞房契地契。 其中不仅有镇上的宅子、铺子,甚至还有镇外的田地! 以至于林桃盯着手里一摞发黄的纸,许久没回过神来。 主要是,她也估算不出,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金锭子就比较好算了。 大大小小加一块,足足三百两之多。 兑成银,足三千两! 然后……问题来了。 这些房契地契在她手里,就如同废纸。因为它们见不得光。 试想,如果她亮出这些玩意,那董得怀的死就足够让人怀疑了。 到时候,只怕那李老爷,不会对她善罢甘休喽! 为此,林桃是日想,夜也想。 可想破了脑壳,也想不出变废为宝的办法。 思来想去,觉得董得怀的东西可不能放着烂掉。 这种一世为恶的混蛋留下的东西,就该物尽其用。尽可能给那些受到伤害的人一些弥补。 于是林桃决定,待到这事过去后,寻个机会把这些东西送去给董喜玉。 然而董得怀一死之事尘埃落定后的第三日,原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董喜玉,突然来到了余晖苑门前。 因为她还不能行走,四丫头领着她进来的时候,她都是端坐在椅子上,被人抬着进来的。 进了屋,董喜玉打发去了跟在身边的人后,林桃忍不住好问:“董姑娘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董喜玉笑得腼腆:“今天喜玉前来,是来谢谢老夫人的。” 在林桃看来,董喜玉牺牲自己的名声,把董得怀的死掩盖过去,就已经是最大的谢礼了。 “老夫人一定在为那些房契地契苦恼吧?原本我想早些来的,可为了避免牵扯到老夫人,喜玉今天才来。” 林桃眉头微微皱紧。 别看董喜玉年纪不大,心智却是格外成熟。 那天初见时,她短短几分钟就做出了全宜的应对之策。 可见,董喜玉不容小觑…… 第186章 比起挣钱,我觉得你们更重要(为笑笑加更) 就人家这脑瓜子,自己那四个崽子加一块,都不够人家看的。 光是人家这灵光的小脑袋瓜子,当真是讨人喜欢。 林桃眉头一展:“是。毕竟见不得光。” 说着,起身把那一摞的房契地契拿出来,放到了董喜玉的面前。 “本来想等事情过去了,寻个机会给你送去。这下倒是省去了我跑一趟的功夫。” 让林桃没想到的是,董喜玉甚至看都没看一眼,脸上难掩厌的又推了回来。 “这,就是喜玉想给老夫人的谢礼。还请老夫人不要拒绝的好。” 这……活了两辈子的林桃,头一回遇到真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喜玉会把这些光明正大的写到老夫人名下。”董喜玉收回手时,还就着裙角不停的擦着手,仿佛这些地契房契很脏似的。 “要是有人问起,老夫人就说是喜玉卖给您的。老夫人要是无事的话,现在去县衙写契约如何?” 在钱面前,别人都是挣得死去活来,想要独占己有。 偏到了董喜玉面前,就变了个味了? “喜玉姑娘,这些东西本该是你们的。你们娘仨以后的日子也不容易,不如留在身边有备无患。” “不!”董喜玉摇头:“如果没有老夫人,喜玉就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就连母亲或许都命不久矣。 同老夫人说句实话,母亲其实早就知道我被囚,她一次次求那畜生放我们姐妹一条生路,甚至忘掉过去受过的折磨,拿真心去打动那畜生。 试图化解那畜生心中的怨气。然而母亲用真心换来的,只有一次比一次更狠的非人虐打和嘲笑。 听明玉说,最严重的一次,母亲下体溃烂,足足一个月下不了床。” 说到激动处,董喜玉浑身颤抖不止。 平复半晌,方道:“那畜生还不许母亲医治,母亲差点……他、该死!老夫人救下我后,我和母亲都不知道拿什么回报您。然后,我才想起这些,就追了过来。 老夫人只要接受就好。因为我们家也确实拿不出像样的谢礼了。” 说完,不待她开口,便叫来了随从。 在董喜玉的催促下,那一摞的房契地契终是写到了林桃的名下。 走出县衙那一刻,董喜玉让随从把撵放到了地上。 小丫头一双手,死死的扯着的她的衣角。 “老夫人,喜玉姐妹与母亲孤儿寡母,无人能护。喜玉想求老夫人多多照拂。除了老夫人,我们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男人!求求老夫人可怜可怜我们!” 直到此刻,林桃才算看明白董喜玉的心思。 合着,在这等着她呢。 董得怀曾经让他们活在地狱,是她让董得人从这世上消失,她们母女自然而然会觉得她有保护她们的能力。 因为没有依靠,又不敢再随意相信依靠别人,所以哪怕是把所有家当都拿出来,也想换来可以依靠的地方。 可对于林桃来说,此刻就成了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 得了人家这么一大笔产业,哪好意思说得出拒绝的话来。 “知道了。有需要我的,你们尽管来找我。”林桃笑着拍了拍董喜玉的背。 董喜玉喜笑颜开的仰头道:“老夫人放心,我们不会给老夫人惹麻烦。” 其实林桃心里明白,寡妇门前是非多嘛。 她们娘三,无非是怕麻烦主动找上她们,所以才会拼尽一切的提前找好退路。 可是林桃有一点想不明白。 “喜玉姑娘,如果是依靠,李府不是更可靠吗?” “李府?”董喜玉的脸一僵:“我年纪是小,可我眼不瞎、耳不聋。以那畜生的嚣张行径,李老爷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可他问过吗?”董喜玉眼里噙着泪,摇头道:“没有!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这样的人,如何能成为我们的依靠!” 林桃点头,轻拍安抚之后,目送董喜玉离开。 看着手里那一摞纸,林桃心里也有了盘算。 看样子被同一个男人伤害的母女三人,以后估计不会再与男人有交集。 然而在这个世界里,大多数女人是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的。 以后董得怀这些产业的收益,她还是分给董喜玉母女一份。 也算是董得怀为他伤害过的人赎罪了吧! 这事,到这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家里那些孩子们养了这些日子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林桃面带笑意的往余晖苑走去。 …… 回到家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带着伤还在做火草纸呢。 “算着日子,山上的火草叶应该没有了吧。”林桃说。 徐四妹点头不语,看起来有些失落。 或许是因为做火草纸挣钱这事,给了徐四妹从没有过的自信,所以当她听到做不了火草纸的时候,仿佛她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一无是处的徐四妹。 揉了揉四丫头的头,低头看着小丫头已经不那么肿的脸道:“这些火草叶做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让你们去做。” 徐大炕一脸激动的看着她,前几天红肿不堪的颧骨,敷了这些天的药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二桌算是好运的,那天去到仁义堂,脱臼的胳膊就给推回了原位。 雀姒下巴上的伤也结了痂,依旧没有影响到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伤得最重的张虎妞,就像没有疼痛神经似的。 糊花了的脸以及满背的血痂和身上的刀伤,都没有影响她摘火草叶的速度。 三柜就倒霉一些了,因为伤到了肋骨,现在还捆着绷带在家休养。这些日子,他那师傅可没少来看望他。 她也从龚掌柜那里听说,这几天好些人学着她拿钱去城门口收猎物和药材。 其中有在城里开楼子的、医馆的,更不乏有钱人家买猎物来改善生活。 城外的难民们的生活,也因此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这也算是一桩善举吧! “娘!您是不是又有别的挣钱的路子了?”三柜凑过来问。 林桃嘴角一扬:“比起挣钱,我觉得你们更重要!” 徐家四兄妹居然时露出傻乎乎的笑脸。 林桃清了清嗓子:“所以,从明天开始……” 第187章 经历社会的毒打,哪里知道社会的险恶? 看着那一张张傻呼呼的笑脸,还是太年轻了呀。 没有经历社会的毒打,哪里知道社会的险恶? 林桃清了清嗓子:“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们都得跟虎妞学习怎么保护自己。在外防身用。” 话音一落,他们脸上的笑被疑惑取代。 要说,反应最大的得属徐大炕,他嗖一下站起身道:“娘!我能保护自己!” 林桃扯着嘴角踱步上去,趁其不备之际,大拇指按到他的颧骨上。 “嗷!”脸上的疼痛使得徐大炕大叫的同时,不停往后退。 林桃可没收手,他退,她进。 “这就是你说的能保护自己?”林桃收回手:“那些人是奔着要你们的命去的!你当我那天没看见呢?要是没有虎妞,你们缺胳膊少腿那都叫轻伤!” 那夜的场景,这些天一直在她的脑海里蕴绕不去……教会他们怎么打架,就像雄鹰教会雏鸟如何飞翔是一个道理,皆是为了保他们的性命。 护着脸的徐大炕憋屈道:“明明那天是娘你救的我们,要教也不该是她。” 林桃看过去:“因为是张虎妞,所以你不服?” “不服。”徐大炕没有隐藏的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当真是清澈而又愚蠢的形象代言。 这小子属鸡的,肚子不小,偏就只装了一根直肠子! “好办,你能从虎妞的手里逃脱,你就不用跟她学了。”林桃转身把张虎妞喊过来后,喊大伙退开让出场地。 憋屈许久的徐大炕,瞬间自信满满。 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徐三柜不停大喊:“大哥!你可别丢了男人的脸!”这小子天生是气氛组的。 徐二桌的看了眼老太太,摇头低叹:“大哥还是太年轻了。” “这、这万一打伤了咋办?”徐四妹急得团团转。 林月牙小声安抚:“四姑娘放心,张姐姐定会让着大公子的。” “那可不好说。”雀姒看破不说破。 众人围成一圈,看着空地中间对峙的一男一女。 “这样,虎妞按我说的做,大炕来破解。你们呢,也好好给我看清楚喽。有不服的,也可以亲自上手试试,只要能从虎妞手里逃脱,你便不用跟着学。” 林桃退到空地边缘,清了清嗓子:“在外最常遇到的就是坏人直接抱住你们的大腿,一把将人扛走。”四丫头和雀姒前不久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这不,听到这,徐四妹也不担心徐大炕受伤了,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空地中的两人。 雀姒神情凝重,她也很想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破解。 空地上,张虎妞活动着肩膀,头一歪咔咔两声。 “这还不简单,我先告诉你们怎么破解。”徐大炕自信道:“娘说过,遇到事的时候,千万不能慌张。 只要肘击她的背部,然后推开她,跑就可以了!” 林桃笑而不语,逻辑是没问题,但是嘛……“说这么多没用,实战才是硬道理。” “该我了?”张虎妞问。 她一点头,张虎妞就冲了上去。 弯腰抱住徐大炕的大腿,肩头也抵上了徐大炕的腹部。 这时,就见徐大炕高高抬起胳膊,手肘击在张虎妞肩胛处,然后直接都准备好推倒张虎妞了。 正当众人以为张虎妞会吃疼松手被推开时,张虎妞一把就将人扛了起来。 徐大炕:……一脸茫然。 瞅着徐大炕那大高个,整个被张虎妞扛起来,林桃一个没忍住:“这是防身术吗?这是白给术吧!” “噗嗤”徐三柜直接笑喷出来“哈哈哈哈,大哥,你这脸皮子用扫把都扫不起来了吧。哈哈哈。” “唉!”徐二桌发出老父亲般的失落感叹,就差一句:这娃真不成气了。 雀姒和林月牙皆是两眼冒着金星,张姐姐好厉害六个字都快溢出屏幕了。 全场最安静的唯有徐四妹。 如果是她再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逃脱呢? 她想像张姐姐一样,能与娘并肩而战。而不是现在这样,成为娘的累赘! “我不服!不服!”徐大炕就跟被男人扛在肩上的小媳妇似的挣扎扭动:“因为我提前说了,所以她才忍着痛将我扛起来的。” 林桃动了动手指,张虎妞接收指令般的将人放下来。 “那你们两互换如何?”林桃问。 徐大炕眨着他那双清澈而又愚蠢的眼点头。 “虎妞,下手轻点。”林桃道。 在徐大炕满眼迷茫中,她退到了旁边。 张虎妞活动着手指关节,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咔咔声。 场外,徐三柜再次为自己的哥哥呐喊助威:“大哥加油。” 已经被张虎妞飒到的林月牙也参与进来,不停的挥大喊:“张姐姐!张姐姐!” 场外欢呼声助威声不断,场内却宛如另一个空间。 “为了公平起见,需要我告诉你我要怎么做吗?”张虎妞问。 徐大炕一声冷哼:“不用!”他承认张虎妞力气是大,但还不至于能一肘击将他按到地上。 “那好。”张虎妞勾了勾手指。 徐大炕如头大公牛似的,脚在地上划了划,然后大吼着冲向张虎妞。 只是…… 还没碰到了张虎妞,徐大炕就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等他翻身过来时,脸上正中央印着只灰扑扑的大鞋印,嘴唇上还有两条醒目的红色‘八字胡’。 没错,那是鼻血。 此刻的徐大炕两眼发直,耳朵边全是唧唧唧唧的鸟叫声。 他似乎在天上看了他的太奶。 “嘶”徐三柜倒抽一口气,目光落在张虎妞那双大脚上。 就那大脚丫子,可想而知的疼! 徐二桌摇着头,又是两声叹息。 他这大哥,何苦呢? 林月牙和雀姒抱在一块跟兔子似的蹦蹦跳跳。 张虎妞却是看向徐四妹道:“从来没有什么特定的招式。用什么办法破解取决于对方怎么做。我们能做的只有随机应变。” “如果他冲过来的时候,脚踢不到他的脸怎么办呢?”徐四妹秉承不懂就问的原则,完全没有顾忌到此时徐大炕的心酸。 “那就,等他冲到面前的时候……”张虎妞示范的往旁边一步,伸出了脚:“绊倒他。” 徐四妹一脸如梦初醒。 林桃蹲下身去,问了声:“大炕,你还好吧?” 徐大炕点了点头。 这虎娘儿们是真虎啊! 第188章 我确实是怕了。我怕失手打死你。 林桃将人抚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徐大炕把鼻血一抹,大吼道:“不服!她怎么能提前出手呢!这是作弊!” 刚走出两步的张虎妞又转了回来。 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三柜都跑过来宽慰着大炕说:“算了吧大哥,咱就自找苦头吃了。” 徐大炕一把推开三柜,指着张虎妞:“再来一次!让你先!” 嗯……这一根筋的老毛病是又犯了。 “算了。”张虎妞冷冰冰道:“就当我作弊好了。” 徐大炕反而不依了:“不行!必须再来!” 看着一个大块头跺脚,林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随后徐大炕一句“你要是怕了你就直说”成功让张虎妞转身。 “我确实是怕了。我怕失手打死你。”张虎妞一身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坦诚。 这下……徐大炕彻底疯了。 整个又叫又跳的闹着无论如何也要再来一局。 林桃只好开口要张虎妞再来一次,张虎妞立马就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徐三柜连忙退出圈外。 “你要怎么来?”张虎妞问。 徐大炕想了想说:“咱换个,这次从背后偷袭。”说着就要转身。 “不必麻烦了,你随便来吧。”张虎妞说。 在她看来,不行就是不行,找再多的理由和借口,结果也就两个字:不行。 不得不说,张虎妞这冷情冷性的样子,是真的又飚又飒。 不过这回,没人再呐喊助威,一张张小脸上都是担忧的神情。 徐四妹还试图说服徐大炕,但可想而知无果。 于是也只好静静的看着二人。 这个时候的徐大炕,就像被拔了胡须的老虎似的,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要撕了张虎妞一般。 而对面的张虎妞呢,没有表情,根本没有表情。 “顺序和刚才一样,告诉你,这次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说完,徐大炕直接就转过身去:“你来吧!” 张虎妞上去,两臂一张将徐大炕死死搂住。 “哼!想脱困,简单得很!”徐大炕冷哼一声,两手一抬,身子就往下缩。 然而…… 反应极快的张虎妞跟着也蹲了下去。 一次……两次……直到第三次,一脸厌烦的张虎妞趁着徐大炕身子缩成一团的时候,手顺势抱住大腿,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只是那动作……林桃眼角直抽抽,这不是给小孩把屎把尿的动作嘛! 因羞愧而红着脸的徐大炕手拍腿蹬,却依旧只能像个小孩似的,毫无还手之力。 “咳咳咳咳。”徐三柜发出被口水呛到的咳嗽声。 徐二桌拿手掌遮在徐四妹的眼睛上。 林月牙和雀姒直接尴尬的把眼移开。 “行了。” 她开口,张虎妞就猛的松开手。以至于毫无准备的徐大炕一屁股墩摔在地上。 可怜的尾椎骨估计都后悔长在徐大炕身上。 “该、该我了!”徐大炕爬起来。 看着徐大炕偷偷摸自己屁股的手,林桃觉得男人的倔强有时候真的没必要。 一脸坦然的张虎妞一语不发的转过身去。 徐大炕咬牙切齿的活动腿脚、甩了甩手,很有勇气的冲了上去。 就在大家都以为张虎妞会像上次一样,中途出手直击要害的时候,张虎妞居然被徐大炕钳制住了。 何止是他们,连徐大炕都惊讶出声:“你、你怎么不提前出手了?” 张虎妞一动不动的解释:“刚才你是从前面冲过来,我眼睛看到,所以提前出手。这次是从后面偷袭,常理下我是不可能提前知道,并做出该有的反应的。” 徐大炕的脸,唰一下红得发黑。 话说到这里,谁还会再说张虎妞刚才提前出手是作弊?人家根本没有作弊,而是设身处地的代入环境,适时的做出该有的反应。 “现在,该我了。”张虎妞说。 被提醒后回来神来的徐大炕加大了手里的力道,打算一雪前耻。 只是…… “啊!”一声破了音的尖叫如脱缰的野马般,从徐大炕的嘴里呼啸而出。 张虎妞弹了弹了自己的臂膀,站到了一旁,头随着徐大炕抱着脚跳而上下移动。 嗯!张虎妞刚才铆足了劲踩了徐大炕一脚。 坐在地上的徐大炕把鞋一脱,几个脚趾头又红又肿。 “嘶!”徐三柜再次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自己的脚指头都跟着疼。 徐二桌再次长叹摇头:“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非得硬碰硬。” 徐四妹打来冷水让徐大炕泡脚。 “好了!今天把这些火草叶做完,明天开始跟着虎妞好好学吧。”林桃说完,看了眼日头后,让林月牙去隔壁把周锄一家请来。 找周锄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还想趁着现在,再多买些宅子铺子,毕竟这种机会可不多。 而把周锄一家叫来,不为别的,只因上回从李府顺回来野味可得尽快吃完,所以这些天她都把周锄一家人叫过来吃饭、啊,不对,吃肉。 “虎妞在院子里生堆火,今儿咱吃烤鹿肉。” …… 次日天不亮,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林桃从屋里出来时,就看到她那仨儿子正齐排排劈柴呢。 大炕今天一改以前的不满,聚精会神的全力以赴。 看样子,昨天和张虎妞过招,已经让这小子看清了自己的问题。 二桌那一头的汗珠子,足以说明没偷懒。 唯独三柜那小子满腹牢骚:“劈柴能有用?真到了动手的时候,谁也不是傻子,能站着让你劈?” “这是训练我们手上的力量。”二桌一语说出要害:“别忘了,那天你十拳都没能打倒人家。人家一拳就把你肋骨打折喽。 那天没有娘护着咱们,咱们还能活到今天?怕是早被人锤成肉饼了!真到了用的时候,拳头的力量就决定了输赢! 保护娘不是嘴上说说的,拳头要真能有用才行!” 徐三柜点头不再吭声,劈柴的速度快了许多。 林桃正看得出神时,几个丫头就端着早饭出来了。 “娘起了!可以吃早饭了。” “今天这饭吃得有点早啊。她看了眼还是黑漆漆的天。 “今儿不是约好了,要去送火草纸嘛。我想着,早点去了好回来。” 林桃疑惑道:“你去送?” 要知道,以往都是三柜负责联系,大炕二桌负责送货的。 印象里四丫头之前也就去送过一次吧,那还是大炕他们在凌府做护院的时候。 而且小丫头看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第189章 当了娘以后,这第六感简直不要太准 于是林桃想着,一会去牙行选完宅子,就绕道去看看这小丫头搞什么鬼。 早饭过后,她背着昨晚就准备好的背篓出了余晖苑。 虽然她习惯背重物,可这近一百七十斤的金银背在身上,却是另一种感受。 一边走,她总是不自觉的一边回头看盖在背篓上的枯叶有没有散落下来。 没到牙行就见周锄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牙行也好楼子也好,都是很讲辈分的地方。 周锄因为是最近才为牙人的,加之牙行里又没有新进的学徒,所以周锄每天都要早早到牙行打扫。 要求还颇为严格,必须桌椅无尘、角落无灰,就连房梁上都不许有蜘蛛网。 所以周锄都是后半夜就出门,要花上大半个时辰打扫牙行。 进了牙行,牙人们皆向周锄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几个月咱们都没有一单买卖,倒是周锄忙活不停。” “那可不!但这事咱也羡慕不来。当初这小老太太来牙行的时候,谁也没放在眼里不是!” “嗐!你一提这事,我就后悔得不行。要知道……哎!” 正看那人摇头晃脑的后悔呢,周锄就把房契都拿来了。 “我还有事,就不慢慢选了。你看看三千两能买多少铺子。” 如今她手上的产业有:宅子十八处,铺子十二间,良田五百亩。 以后年景好了,最挣钱的还是铺子和良田。 只可惜,良田这种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毕竟这里还是以耕种为主的地方,即便是有钱人家,也是出手宅子铺子保良田的。 就她手上这五百亩,还是掏董得怀的小金库弄来的呢。 出神许久,林桃才回过神来。 没想,旁边的周锄看着她眼眨都没眨一下。 打量周锄的同时,眼角余光注意到,不远处几个牙人也如周锄一般。 她在周锄眼前挥挥了,周锄依旧没有反应。 “锄头?” “啊?喔!”周锄回过神,慌张的打量四周后,压着声音道:“婶子,钱的事可不兴到处说的!小心隔墙有耳!” “有什么耳!”林桃笑着把背篓提去了柜台。 那账房如今见了她,就跟见到银子似,一双眯缝眼笑得都没了。 “劳烦数数,可有少?” 账房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来,当着她的面清点。 半晌后,账房捶着腰直起身:“不差!一两不差!整三千两!快,愣着做什么?赶紧抬进去啊! 还有你,赶紧给老夫人抬椅子端茶呀!没见人搁这站老半天了?” “不用麻烦了!我还有事,回头周锄替我选好铺子,再与先生清算。” “是是是,老夫人放心。周牙人啊,是桃源镇上出了名的办事牢靠!交给他准没错!您放心,我一定给您算仔细喽!” 瞧瞧,有钱,这身段自然也就高了。连称呼都升级成了老夫人! 夫人在这算是尊称了。称夫人,就算是自认身段比对方矮一截。 嘱咐周锄靠着她之前有的铺子选后,便离开了牙行。 这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 正好绕道去看看四丫头搞什么鬼! 之前吃早饭的时候,她就旁敲侧击的问到四丫头送火草纸的地方。 离牙行嘛,还是有点远的,她得走快些才行。 …… 看着大门上方刻着的乔宅二字,林桃钻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这有钱人家的前门啊,尊重着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 像四丫头这种送货来的,走的一般都是侧门。 后门则是挑粪的走。 好在这乔家的侧门不在巷子底,而是开在巷子中间的。 林桃寻了处稍远的位置,靠墙而坐。正好一堆筐子能做遮挡。 也是时间掐得好,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侧门打开。 她探头看过去,走出来的四丫头背着背篓与身后的人说着话。 直到身后那人走出来…… “四妹,以后我们都见不到了吗?” 男人?!林桃眯着眼看过去,站在四丫头面前的是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看岁数与四丫头相差不会超过两岁。 模样倒是干净,但是有点太瘦了。 个头也不高,仿佛和四丫头差不多呢。 打量间,就听徐四妹道:“书有哥,以后你好好保重。” 话音落下,男子居然一把抓住了徐四妹的手。 徐四妹挣扎着想抽回手来,却几次未果。 “书、书有哥,你快放开我。让人看了去,如何是好?” “看去就看去!我喜欢你,就不怕被别人知道!” “书、书有哥,可、可别胡说!这要让你家公子知道了,该罚你了!” “我不怕!四妹你告诉我,你可同意嫁与我?只要你点头,回头我就上你家求娶。” “你、我……”徐四妹话都说不清楚了,一张脸红得跟那初升的日头似的。 “娶嫁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决定的?书有哥别再说了,小心让人听了去。” 徐四妹挣脱手,向巷子口慌张逃去。 男子站在门边,直到徐四妹的身影消失。 然后转身回了宅子。 只是转身那一刹扬起的嘴角是怎么回事?高兴?还是尽在掌握之中的意思? 侧门关上,林桃起身往外走。 刚到巷子口,就看到徐四妹背靠在前面不远处的墙上,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当了娘以后啊,这第六感简直不要太准。 看着小丫头脸上羞涩、哀伤、失落等等情绪混杂的表情,林桃不自觉的拧紧了眉。 还是太年轻了呀!人家不过几句话,就搅乱了小丫头的心,这可不是好事。 当然了,林桃不否认自己可能是老母亲的心作祟。 人不都说嘛,养女儿就像你种了一盆稀世名花,小心翼翼、百般呵护,晴天怕晒、雨天怕淋; 夏畏酷暑、冬惧严寒,操碎了心、盼酸了眼,好不容易一朝花开惊艳四座,却被一个叫女婿的瘪犊子连盆端走了! 但是,方才那男子脸上的笑,着实不是那个时候该有的表现。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打听打听那位‘书有哥’是何方神圣才好。 就算做娘,她也不打无准备地仗! 如果那小子真心实意喜欢四丫头,她当然只会嘱咐。 但那小子若敢玩心眼子,她会亲手把那小子的心掏出来,剁碎了喂狗! 第190章 惊现:pua之术(上) 为了不让四丫头知道她来过乔宅,林桃刻意在南北大街上逛了许久。 如今的桃源镇,虽然铺子都大开着门,可生意明显大不如前。 铺子里的伙计也都闲散的打着哈欠。 也不是说桃源镇的客流都是镇外的穷人。 而是长时间的大旱令以前那些挥金如土的有钱人,都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现在基本都是能少花的钱,尽量少花。 加之,桃源镇把城门这么一关,北漠的商路都掐断,桃源镇的铺子才会客源稀缺。 林桃路过县衙的时候,见着县衙门前围了不少的人,闹哄哄的,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驻足听了一会儿才明白,竟是镇上的买卖人,到县衙情愿开城门的。 也是,谁不要挣钱生活呢?更何况,按照官府的命令大开铺子,结果从早到晚根本就没什么客人。 表面上看着和平稳定,百姓们的生活却是苦不堪言。 于是大家才会格外期盼回到从前的样子。 其中有几个人,林桃还认识,正是租她铺子的人。 大伙翘首以盼的望着县衙大门。 这时,三个须发斑白的老者面色凝重的从里面走出来,众人哄一下上去将人团团围住。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着自己的关心的问题。 其中一名老者将手压了压说:“县太爷说了,现有的衙役每日守井控水已经疲惫不堪。要是大开城门,就更没有精力去控制城外窜来的流民了。 但是大老爷也给出了方法,说是,若我们大家能筹出钱来,大老爷就能扩充衙役数量。 那时候,方能大开城门。不然,需得等天落雨了,流民退去,方可开城门。” “这、这不是摆明了逼着我们要钱嘛!” “就是!不给钱,咱们大伙不是赔死就是饿死。有什么区别?” “呸!真不是个东西!这样要钱,那样也要钱!他有本事,怎么不找那几家要去?偏揪着我们这些小商小户不放。” “嗐!你这话说了也白说。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解决大伙的生计吧!人家官服加身,领着皇朝的俸禄,吃着皇朝的皇粮,他倒是饿不着。 可咱们呢?再这么关下去,大伙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一些没说话的人,也都是咬牙切齿的。 林桃也是听得直摇头。 难怪都说地方官是父母官。 坐在那个位置上,如果恩同父母,则百姓兴。若是顽父嚚母,则百姓凋。 然身为百姓,你却别无选择。 唯一能选择的仅仅只有自己的人生。 回到家的时候,徐四妹正忙里忙外的打扫,就连她回来,小妮子也只是和她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林桃拿了蒲扇就坐在亭子里看着,直到徐四妹气喘吁吁的累瘫在地。 “行了,过来说说话吧。”她挥了挥蒲扇。 徐四妹放下手里抹布,在她身边坐下。 “有什么想和娘说的?”林桃问。 徐四妹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猛的低下头:“没、没有。” 林桃也不催,四丫头快十七了,女孩子这个年纪还没嫁的,指定是少不了受人指指点点。 再说之前原主干的那些事……嗐!也难怪四丫头不敢和她说。 林桃看向半山腰上摇晃的竹林,轻声道:“你要知道,娘并不能保护你一辈子。娘只能是你们的引路人,而不是能保护你们一辈子的人。 如果你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困惑,娘连引路人都做不了。待娘老去死去,你却依旧还是如今的你,又该怎么办? 如果你受了委屈、向困惑低头苛待自己。娘在天有灵,该有多伤心?” 不一会儿,小妮子就抬起头来了。 一脸不知所措的说:“娘,为什么要伤心?” “因为,是娘把你们带来这个世上呀!”林桃伸手抚上小丫头的脸:“娘啊,既然把你们兄妹带来这个世上,不仅要抚养你们长大成人,还希望你们的一生都平安顺遂。 而不是把你们兄妹带来这人世间吃苦受罪,任人欺负。” 话音落下时,徐四妹的眼睛已经泛红。她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不能哭。 娘说过,眼泪从来都解决不了事情! 闭着眼,她又把溢到眼角的泪珠子,强压了回去。 再睁眼时,徐四妹小声说:“我、我是说,如果我说了,娘可能会不高兴!” 小丫头结结巴巴的说着,两个手指头搅得飞快。 手中蒲扇一停,林桃认真点头:“娘不会不高兴。” “我、我在想,如、如果我嫁人,就是别人家的儿媳妇,就不能在家里侍候娘,给娘养老了。” “看样子,丫头是有中意的人了?”看着扭扭捏捏的小丫头,她直接把话题挑明。不然这事,估计说到明年都说不清楚。 徐四妹瞳孔一缩,身体僵硬。 林桃也不催促,直待她回过神来,方问:“不如,你给娘说说,你中意之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要真是能真心疼爱你的,娘自然要成全你们。看着女儿嫁给自己心仪之人,也算是娘的心愿。” “真的?”徐四妹不敢相信的眨着眼睛。 林桃点头。方见这小丫头像是卸下了心理包袱,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 果然,在解开这小丫头的心结后,小丫头就开了口。 “娘,他年纪比我大两岁,是个书童。不过,他是从小就被父母卖给人家的。但、但他对我很好。就像、就像二哥一样。 可、可是……他没有钱。没钱下聘,没钱摆席,也没房没地。但、但是他有一颗真心!” “是他说他有一颗真心?还是你真实感受到他有一颗真心?”林桃追问。 徐四妹懵了:“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了!光说有什么用?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谁不会?”看着两眼迷茫不知所谓的徐四妹,林桃直接问道:“这句话,是他对你说的吧?” 徐四妹诚实的点了点头。 林桃一笑:“不如,你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说给娘听听。也好让娘看看,他是不是有一颗真心。” 第191章 惊现:pua之术(下) 于是,徐四妹开口说起她和那位书有哥的故事。 他叫乔书有,三岁被父亲卖进乔宅。与乔家公子同岁的他,成了乔家公子的玩伴。长大后,自然而然就成了书童。 而他们二人相识,是在三柜接下乔家火草纸的买卖后。 那时,大炕三兄弟还在凌府做活。由于大炕和二桌轮到了白日里,便该是三柜去送货的。 没曾想凌小公子闹着不让他走,便只好差人让徐四妹给乔宅送货。 也正是那日,因为在乔宅里迷了路,误打误撞的扰了乔公子读书。 乔书有便为她求情才免去了责罚。 由于是头一回经历那样的事,慌张得连声谢谢都没能给乔书有说。 于是后来又要给乔家送火草纸时,徐四妹便抢着去了。 不为别的,就想着给乔书有说声谢谢。 这不,谢谢倒是说了,两个也就聊上了。 可一开始,徐四妹并没有往那方面想。直到乔书有直接向徐四妹表露了爱慕之情。 除了今天林桃听到的这次,乔书有前面还提过两次要娶小丫头做媳妇。 听完,林桃问:“他寻常与你都聊什么?” 徐四妹迟疑道:“聊得很多,有他小时候的事,有他读书的事,还有、还有我做火草纸的事。” 林桃点头,拿蒲扇的把,在石桌上画了个圆,然后分成三个不等份。 “如果它们是他说的话,你按份量给分分看。” 很快,结果就一目了然了。 和她想的一样,火草纸是他们两人聊得最多的,其次是乔书有读书的事,最后才是乔书有小时候的事。 不由的,林桃挺失望的。 “那他有没有说过,如果娶了你,怎么安顿你呢?总不能让你也去乔家做下人吧?” “他倒是说过,这些年他存得有二十两银子。等到城门打开的时候,就能在镇外的村子里买个小院安下家来。” 有钱人家里的奴仆只有雇来的每月才有月银,通常是五百到一千铜板。 而像乔书有这种花了钱买进来,只有贴身丫鬟或是书童才有月银。但他们就少得有些可怜,通常一二百也是正常。 但若是替主子办事,做得好的时候,赏银也能得不少。 看样子,这乔书有可没少替乔家公子办事呢。不然,一个十八九的半大孩子,怎么能存下二十两银呢? “安定下来以后呢?”林桃说:“他那一二百的月钱,能过日子?他可有说过打算?” 徐四妹点头,诚实道:“有!书有哥说,他会努力挣钱,然后先替自己赎身。然后他会去考科举,待他高中便将我迎去享福。可我并不想离娘太远。” 林桃却是把这话里的三个关键词剔了出来。 挣钱!赎身!科举! 问题的关键是离她太远吗?当然不是! “靠他那点月银,就算一分不花,要多少年才能替自己赎身?而且科举不易,就算他跟着乔家公子一起读书写字,但师傅的六礼怎么来?何况科举的盘缠呢?他有没有说过?” 徐四妹点头:“书有哥提过,说是如果我愿意,可以做火草纸卖,只要卖出十斤,明年他就能考童生试了。” 合着,在这儿pua她闺女做挖野菜的王宝钏呢。苦守寒窑十八载,等来的却是驸马爷?简直想得不要太美! 难怪今天那小子露出那种晦默不明的笑了。 这算盘打得,响声都能传到京都去! 看着眼前还在为有可能远离她而烦恼的徐四妹,她笑了。小丫头嘴上没说愿不愿意嫁,可纠结的点都已经是嫁出去以后的事了。 可见,小丫头怕是动了心了的。 初恋啊!永远都是盲目的。 以往多聪明的人,居然能被个小子蒙了眼。 但这事…… 从她自己这个二十多年的逆子经验来看,这棒打鸳鸯坏母女情份的事,可不能干! 但光凭一张嘴劝的话,难度也肯定点大。 “没事!你要真愿意,到时候无论你随他去到多远,娘都年去看你两回!别的不说,我可不能让我闺女受了气! 我得让他知道,他丈母娘可不好惹!敢给我闺女气受,我打断他的腿!” 话音一落,小丫头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直喊娘。 拍了拍小妮子的背:“行了,快中午了,你哥哥们也该回家来了。咱赶紧做饭去,娘也饿了。 今儿必须庆祝一下,杀只鸡吧!” 哎呀!忘了忘了,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不过这两字,她下次要直接甩乔书有那心机boy的脸上! 刚在厨房忙活起来,张虎妞一众人就从山上下来了。 林桃好奇的打量过去,只见自己那仨儿子脸得跟猪肝似的。 以往笑脸迎人的林月牙和雀姒,今儿也都阴沉着脸。 一个个,跟在山上丢了钱似的。 唯独张虎妞面上看去,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怎么了?”她好奇道。 从她面前走过的徐大炕看她一眼后,pia的一巴掌抽在自己左手上,然后颓废的走开了。 二桌和三柜两个,跟水牛似的猛给自己灌水不说,就差把自己沉进水缸里去了。 林月牙一瘸一拐的跑去厨房帮忙。 雀姒刚到厨房门口,差点晕过去。 怪了唉?今儿居然没人理她了! 她跑过去,把张虎妞拉到一旁问:“他们怎么了?” “抓兔子没抓着。”张虎妞说。 没抓着不很正常吗? 那玩意要是人人都会抓,还能有人饿死? “所以呢?你今天带他们上山抓兔子去了?” “嗯!小时候,我爹也是这么教我们的。抓兔子练的是反应和预判,只要能冷静预判兔子的行动,及时做出反应,就能抓着。” 林桃尴尬笑笑。 就大炕那打小反应慢半拍的小子,和他讲反应,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还二桌那全身上下就只有嘴够快的小子,嘴要是能抓兔子,估计他是第一个抓到的。 至于三柜那个摆烂王,打小不怎么动弹,别说预判了!就现在这反应能力,还是家里两只大鹅的功劳! 至于林月牙和雀姒……哎!这世上估计张虎妞也就只有一个! 不过……跟兔子赛跑,也是锻炼体力的好办法。 就算反应慢,不会预判,只要跑得够多,也算是个保命的法子! 练着吧!等一切都正常了,还得从他们的天赋下手! 眼前,她还得先把pua她闺女的乔书给治治! 第192章 果然当好人就是爽(上) “虎妞,你帮我个忙行吗?”林桃直接问。 张虎妞明显一愣,而后点头。 林桃凑上去,小声在张虎妞耳边交待起来。 午饭后,林桃催促道:“虎妞,赶紧带着他们上山吧!傍晚早点回来。” 还想再添一碗的徐大炕,立马放下了碗。 二桌那小子,也立马把自己空了的水葫芦拿去灌满。 以往牢骚最多的三柜,今天也格外的安静。 林月牙和雀姒连忙起身收拾。 林桃打着蒲扇满意点头。 孩子们这一点一滴的变化,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很快,张虎妞领着一队人又上山了。 出了竹林,张虎妞突然改变了方向。 “张姐姐?怎么突然走那边了?那边看起来连路都没有的。”林月牙提醒道。 张虎妞头都没一回一下,只说:“总挑好走的地方,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走在后面的雀姒,牵上林月牙的手。 “月牙,张姐姐这是为我们好。经历那件事后,我才知道,女人不仅能自己保护自己,还是可以保护别人的! 就像老太太和张姐姐。她们也是女人,但她们不仅可以不依靠男人,还能护着咱们!我知道我比不了她们,但是我也想成为像她们一样的人!” 林月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没人注意到雀姒的眼中有了和从前不一样的光芒。就算是嫁给了三柜,她也想不成为三柜的累赘! 布满枯树的陡坡上,最先登顶的张虎妞俯视着下面的人。 就听沙土滑落声响起,随后便是一声惊呼。 只见徐四妹踩滑后,整个人失去平衡往陡坡下滚去。 “幺妹!”抓着枯树的徐二桌手一松,疯了似的往下冲。 爬在最后的徐三柜甚至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然而不仅没能将滚下坡的徐四妹拦下,连带着自己也失去了重心。 众人慌乱往下追,却无人看见张虎妞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 等他们下到坡底时,徐三柜已经把徐四妹搂在怀里。 “幺妹!你怎么样啊?幺妹?” 徐四妹艰难的摇了摇头:“没、没事。” “怎么没事?看看你的脸!有没有伤到骨头?”徐二桌想伸手检查,却僵在半空。 他怕,他怕自己莽撞行事,让四妹伤得更重。 近乎失去理智的徐二桌扭头看向最后下来的张虎妞:“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这么难走的地方?” 张虎妞没吭声。 徐二桌就更气了,如果不是她选择这种地方,四妹也不会摔得这么重!都是张虎妞的错!没错,都是她的错! 气急败坏,捏紧的拳头向张虎妞砸去。 而半空中,徐大炕一只手掌将拳头拦了下来。 “是娘让她训练我们的!” “可是她明明知道四妹身体不行,还偏要走这种地方!她就是故意的!” “她不是!”徐大炕肯定回道。 旁边的张虎妞,却因为这句“她不是”而备受震撼。 她没想到,徐大炕居然为相信她、维护她! 就在兄弟两争执不下时,徐三柜大吼:“别吵了!赶紧把四妹背下山去!” 徐二桌这才咬牙转身,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就要上去背徐四妹。 “你身上也有伤,我来。”徐大炕一把将人背到背上,走在最前头。 因为这地方本就无人走,根本就没路可言。 他们之前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都备感艰辛,何况这会背上还背着人。 猛的,徐大炕脚一崴,失去重心向旁边倒去。 张虎妞一把将人给拽了回来。 “我来背。”张虎妞说。 徐大炕拧着眉,像是在思考。 被徐三柜搀扶着走在后面的徐二桌,又叫又喊:“不行!大哥!不能给她!” “二哥!你冷静一下,她也是咱自家人!四妹滑倒是自己滑了脚!这事,真怪不到她头上。” “你、三柜你……” “行了二哥,你再这么耽搁下去,就真害了四妹了!” 徐三柜这么一说,徐二桌就不吭不声了。 虽然眼里还是有对张虎妞的恨意,但至少不再阻挠张虎妞背人了。 有时候,差距就是这么明显。 张虎妞背着个人走在山上,都比他们自己一个人走得快。 明明坑坑洼洼的山路,在她的脚下就如履平地。 加上那仿佛使不完的劲,走得那叫一个轻松。 而这时的余晖苑里,林桃正无聊的在屋里擦着银子。 今天四丫头把最后这批火草纸的银子给了她,加上以前的,总共有:“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一百三、一百五……三百。” 只是不知道这有钱人家到底把银子放哪的,怎么能乌漆漆的呢!一点也不亮堂。 当然了,其实林桃并不知道,这里的提纯技术不好,所以铸出来的银子才会带着黑色。 这时周锄一路喊着“婶子”急匆匆从前院进来。 “这儿呢!”林桃挥了挥手。 一进门,周锄就从怀里掏出一摞的房契。 “婶子,您看看,大大小小一共十九处铺子。大多都是挨着你之前选的那些铺子的。” 林桃说了声“辛苦”后,别说看房契了,就是数都没数一下数量对不对。 这种细微的动作,却叫周锄很感动。 信任啊!这种纯粹的信任,他只在林婶子身上感受到。 便在心底暗暗发誓,他这一辈子都要对得起林婶的这份信任! 于是,想了想,打算说一下今天买进的铺子。 毕竟有好几处带院子的楼子,算得上是旺铺呢! 虽说价钱不便宜,可以后年景好了,绝对挣得回来。 正欲开口,却听小老太太道:“锄头,你知道乔宅乔公子的书童乔书有吗?” 周锄愣愣的点点头。 乔家,桃源镇上谁不知道? “乔家是桃源镇的产粮大户呢!镇外的良田,几乎都是乔家的。乔家大公子身边的书童,也确实是叫乔书有。 听说这名字,还是乔大公子给取的。怎么了?婶子怎么突然打听起他来?” 他想不明白,一个书童,怎么会和林婶有交集的? 林桃一笑:“没事,我就想打听一下他人品如何!” “乔书有这人在外,倒是真和别人不同。虽是书童,但为人谦和有礼,从不张狂。也从不曾有过欺行霸市的行为。 而且听闻他虽为书童,书却读得极好。不仅能和乔大公子对词品画,连乔大公子的先生都对乔书有赞谥颇高。” 第193章 果然当好人就是爽(下) 而后,周锄又说了好些乔书有做过的事。 反正都是些好的,就没一件是坏事。 按周锄这种描述,乔书有简直就是个十全十美的人。 妥妥一个十打十的心机boy啊! 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嘛…… 别人怎么看乔书有,她管不着。 可这次,她一定要让四丫头亲眼看看她眼中的书有哥,那副伪善的皮囊之下,是个什么东西! 正说着话呢,院外响起徐二桌鬼哭狼嚎的喊声。 林桃慢慢吞吞把银子和房契收好,这才起身出去。 就见着张虎妞背着徐四妹从小门进来。 四丫头的身上,衣裳划得破破烂烂,脸上也划了好些深浅不一的口子。 “咋了这是?”她问。 “没、没事,摔了一跤。”徐四妹有气无力的说。 徐二桌冲上来,紧张道:“这还没事?那什么叫有事?娘!咱赶紧把幺妹送医馆吧!” “对对对!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林桃忙道:“虎妞,快把人放床上去。我去请郎中。” “娘!咱直接把幺妹背去吧!我、我怕幺妹等不了……” “哎呦!”林桃一拍大腿:“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哪有你这样说自家妹子的?” “我、我就是担心耽误了。” “傻小子,娘还能害四丫头不成?既然是摔的,就怕伤了骨头!可不能再搬来动去的!” 她这么一说,二桌那小子才不吭声。 叫张虎妞把人放去床上,林桃就往前院而去。 她没就近去别的医馆,而是直接去了仁义堂求见许郎中。 没说徐四妹的事,而是单独和许郎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许郎中便叫了小六子拿着药箱出门。 回到余晖苑时,一堆的人守在四丫头的房门前。 徐二桌跟老父亲似的,扯着人许郎中吧啦吧啦。 “放心!老夫人都告诉我了,我定会尽力替四姑娘诊治的。”许郎中安抚着进了屋子。 号脉之后,许郎中又问:“四姑娘可有哪里疼?” 徐四妹摇头:“没有。” 她摔的那地方全是细土细沙,也没石头啥的硬物。 摔下去的时候,也就划伤的地方疼,真没有哪里疼的。 许郎中突然面色凝重起来,他摸了摸手腿骨头的关节位置问:“这些都不疼?” “不疼。”徐四妹答到。 “这……”许郎中欲言又止。 大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林桃连忙上去问:“不会伤到骨头了吧?” “唉!先施针看看吧。”说着,便扎了好些针。 待到撤了银针时,徐四妹突然不好了。 “娘!我的手、我的脚……” “怎么了?哪里疼?”林桃追问。 “它、它们动不了了。”徐四妹差点哭出来。 明明刚才不疼的。 明明刚才还能动的。 可现在突然就动不了了。 徐二桌激动的冲进来,问这问那。 许郎中将目光投来,林桃眨眼示意,许郎中方道:“伤到筋骨了,以后能不能好,还两说。” 徐四妹不敢相信,差点昏死过去。 林桃眼珠子一晃,掩嘴呜呜呜的哭起来。 嘴里还直喊:“闺女!这可咋办啊?” 徐二桌更是听到这样的论断后,脚上一软,险些摔倒。 门外的张虎妞拿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骨。 刚放下手,徐二桌就疯了似的冲来给了她一拳。 最后,还是徐大炕和徐三柜合力将徐二桌按下来。 “张虎妞!你害我妹子一辈子!我要杀了你”徐二桌发疯般吼叫。 林桃连忙过去将二人隔开。 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四丫头的爹了!瞧给人张虎妞打得,嘴角都流血了。 “行了!已经够乱了,你就别再添乱了行不行?”林桃吼着把张虎妞拉进屋去,顺带的请许郎中也给张虎妞看了一下伤。 最后的最后,张虎妞身体就像是常年被捶打出来的,那一拳上去屁事没有。 而徐四妹的手和脚,则被许郎中拿竹板绷带固定。 说是,不能再走动了,至于能不能好,什么时候能好,许郎中都表示希望不大。 意思徐四妹多半得瘫在床上了。 二桌那小子,跟个女人似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嘴里直道:“幺妹放心,就算一辈子在床上,二哥也一定能照顾好你!” 一家人抹泪的抹泪,擦鼻涕的擦鼻涕。 都到这个份上了,林桃自然得也伤心些的。 挤不出泪来,也得呜呜几声,好让大伙知道她也很伤心。 待到大伙都平静一点后,林桃把周锄叫了进来。 “锄头,麻烦你去趟乔宅,把那乔书有请来一下。” 周锄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敢相信的看向徐四妹。 徐大炕一脸茫然。 徐二桌惊讶的大张着嘴。 徐三柜却是眉头紧皱。 张虎妞的脸上,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 周锄离开前,林桃嘱咐道:“锄头,你一定要把四丫头的情况告诉他,他那么在意四丫头,知道后一定会立马来见四丫头的。” 周锄点头离开。 徐四妹哭哭啼啼的说:“娘,算了吧。我不想见他。” “为什么?”林桃问。 “我、我不想拖累他。” 林桃深吸一口气。 当真是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估计人家听到她瘫痪的消息后,躲都躲不赢,自己还在这自己感动着自己的付出呢! 她真的好想冲这丫头耳朵吼一句:喂!快醒醒吧! 当然了,她还是那句话。 以她自己二十年逆子的经验来说,破坏母女情份的事,指定是不能做的。 黄昏时,周锄回来了,站在门口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说话。 林桃却假装年不见,生怕睡着的徐四妹听不见,扯着比平时大上几倍的嗓子喊:“锄头,他来了吗?快请他进来!” 周锄一愣,半晌呆呆摇头:“他、他有事,来不了。” “什么事还能比四丫头重要了?你可有给他说清楚,四丫头现在的情况?” “我、我说了。”周锄为难道。 醒来徐四妹两眼直直的有些发呆。 林桃连忙道:“没事啊丫头!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没能来的。他今天知道了你出了事,一定担心得要死!忙完了,明天肯定会来的!” 她这么说完,四丫头眼里才有了光,不再像刚才那般死气沉沉。 难怪是人都喜欢做好人,这好人做起来,确实感觉爽啊! 第194章 祈求别人得来的幸福,从来都不曾属于你 徐四妹嘴上不吭声,眼里却早有了泪。 当晚,林桃没回自己屋睡,而是直接在徐四妹的屋子里住下了。 同时留下来的,还有小月牙和雀姒。 三个人同时守在徐四妹床边。 “四姑娘再睡会吧。别想太多。”这已经是林月牙能想到,最适合安慰人的话了。 雀姒自打听到周锄带来的消息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 她只是静静的那么看着徐四妹。 林桃却是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好戏还在后头呢,晚上她可得好好休息。 相较徐四妹屋里的安静,徐家三兄弟的屋里,却格外热闹。 “乔书有是谁?”徐大炕这时候才么应过来。 徐二桌嘭的一拳,砸在桌上。 徐三柜小声给自家大哥解释:“乔家大公子的书童。” “咱也不认识,娘为啥要让周大哥叫他来看幺妹?”徐大炕表示,他还是不明白。 徐三柜连忙两手握住徐二桌的手:“大半夜的,可别把娘和幺妹吓到了。” “幺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他的!”徐二桌愤怒道。 “二哥,咱明儿直接把人弄来!他要敢说个不字,咱就揍他!”徐三柜说。 徐大炕挠头:“为什么你还非要把他弄来呢?他和幺妹什么关系啊?” “大哥!你能不能别添乱了!反正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幺妹的大哥?”徐三柜问。 “是啊!”徐大炕点头。 “那你就跟着我和二哥去就行了!” “喔。那咱要不要告诉娘?”徐大炕问。 徐三柜拿不定主意的看向徐二桌。 暴怒过后的徐二桌,这会儿也平静了许多。 “你们没听娘今天说的话吗?她和幺妹一样,还相信那小子会来看幺妹呢!男人!咱们还能不懂男人的真实想法吗? 要是幺妹没瘫在床上不能动,他小子今天能不来? 说什么有事耽搁走不开!全都是屁话!男人,都不是个东西!” 看着怒气上头的徐二桌,徐三柜尴尬道:“那个、二、二哥,咱骂归骂,别把自己也带进去啊!” 徐二桌嘭的一下,又一拳砸在桌上:“我有说错吗?如果是你,你会愿意娶一个瘫痪在床的女人吗?” “三柜?他指定不能啊!他小子那一身的心眼子,娶媳妇进门,十打十就是盼着媳妇能侍候他的! 他怎么可能娶个瘫痪的进门侍候呢?” 徐大炕突然接的话让徐三柜无所应对,虽然他承认徐大炕的话,但是这种事总是不能这么出来的吧! 于是气不过道:“换作是你,你能?” 徐大炕想都没想,一脸坦诚的点头:“我能啊!如果我爱她,无论她是什么样,我都会爱她!” 徐三柜说不出话来了。 要是别人,他还能调笑几句,可自家大哥什么秉性,他这个同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还能不知道吗? 徐大炕的认死理是整个小浪村人都知道的事! 也是在心里这么一对比,徐三柜有点难受,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和乔书有那瘪犊子玩意是一样的! 但是转念一想,他哪里不对劲了?明明是他家大哥不对劲才对! 于是不服输道:“那是大哥你一根筋!要是二哥,二哥指定也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徐二桌不满道:“咱娶的是媳妇,是得好好对待的!不是买了个丫头,拿来侍候你的!” 这下,徐三柜脸色更难看了。 难道说……大哥才是最正常的人?而自己也不是个玩意儿? 徐三柜突然瞳孔一缩。 所以,他才能心安理得的每日与雀姒面对面?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任由别人对他好? 这么一想,徐三柜突然觉得自己好差劲! 相比之下,他一直瞧不起的傻大哥,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 “啊……”徐三柜大叫一声,无力的抱着自己的头左摇右晃。 原来自己也是乔书有那种人渣啊! 这一嗓子,吓得徐大炕和徐二桌打了一激灵。 两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徐三柜捶打着自己的头。 徐二桌:三柜也是个好哥哥,虽然平时对幺妹关心得少,可真到关键时候,居然比他还自责。 徐大炕:……谁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好好的人,怎么说疯就疯了? …… 翌日。 整晚未睡的雀姒,早早起来,独自到厨房忙活起早饭。 之所以一晚睡不着,只因为看着四姑娘的样子,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格外的悲哀。 如果四姑娘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三柜是不是也会像乔书有那样对她? 想了一夜,唯一的答案是肯定的。 毕竟男人娶女人,无论是图女人的美貌,还是图女人能为他生儿育女,同性都是需要女人能操持家事的。 一个连站立都做不到的女人,又有谁会愿意娶呢? 但是…… 如果这个女人自己有钱、能挣钱,那就另当别论了! 手不能动?那就花钱让别人做自己的手!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脚不能走?那就花钱让别人做自己的脚!想走哪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张虎妞和林老夫人。 张虎妞看似和她一样,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可若是离开余晖苑,张虎妞凭借狩猎的本事,自己也能安稳过一辈子。 自己呢?除了做清倌儿时,藏下来的那点钱。她还有什么? 若是离开余晖苑,除了回去青楼,自己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林老夫人,估计是她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高度吧! 这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像老夫人一样凭借自己一双手,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 没有! 所以,她根本不该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男人身上!而应该努力成为像张虎妞那般的女子! 握着大勺的手突然一顿,雀姒突然就清醒了。 原来老夫人让她跟着张虎妞一起上山做活,为的就是让她明白:祈求别人得来的幸福,从来都不曾属于你! 只有自己用双手创造出来的幸福,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老夫人……”雀姒哽咽出声:“谢谢!” 第195章 他费尽心机套牢的徐四妹,就第章 就这么飞走了 徐家三兄弟,掐着平时的点从屋里出来。 徐二桌先去问了徐四妹的情况,在听到徐四妹手脚依旧没有知觉后,整个人就更阴沉了。 林桃眉头一挑,酝酿半晌后,长叹一声道:“哎!昨夜四丫头身体动不得,本就难受。却又因那个人……哎!如果他能来看一下四丫头,至少能让四丫头心情好起来。” 看着二桌那小子阴郁着一张脸转身走开,林桃觉着,这事十有八九能成了。 早饭过后,林桃没有在屋里陪徐四妹,而是寻了个透透气的借口,坐在亭子里打着蒲扇。 直到她那仨儿子从后院出来,经过她面前,往前院走去,手里的蒲扇才停下。 “二桌,你们去哪啊?”她喊了一声。 二桌那小子不吭声,倒是三柜回了句:“娘,您忘了,许郎中让咱今天去拿药的。” “喔!那早去早回。”她摇着蒲扇站起身。 哄鬼呢?三个人去拿药! 听到前院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林桃起身把蒲扇一丢:“虎妞,把人背上随我出去走走。” 张虎妞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似的,背着人从屋里出来。 “张姐姐,你这是要背我去哪里啊?”背上的徐四妹问个不停。 以前本就自卑的一个人,现在更是直接连房门都不想出了。 张虎妞也不解释,一声不吭的将人背过来。 林桃轻声道:“四丫头,娘带你看热闹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徐四妹,不明所以的安静下来。 出了门,林桃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直到快近乔宅时,徐四妹突然哭喊道:“娘!我不去!求求你,我们回家吧!回家吧!” “嘘!”林桃做了个收声的动作后,转身进了巷子里。 正欲哭喊的徐四妹,却因巷子里隐约而来的熟悉争吵声安静下来。 林桃继续往前走,声音也越发的清晰。 待到大概能看清争吵的人时,林桃才靠墙停下。 巷子那端,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仨小子。 而他们围堵着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心机boy。 “你自己选吧!是你自己走着去,还是我拿袋子把你装了扛着去!”徐二桌比了比手里的麻布袋子。 乔书有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我、你、你们、我说、说过了,我有事,真的去不了。” “要我扛你去是吧?”徐二桌开始撑麻布袋子。 “我、嗐!我实话同你们说行了吧!徐三柜是你妹妹缠着着我的!我、我从来就没有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林桃嘴角微扬,看向旁边的徐四妹。 不出所料的,徐四妹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撼,再到不敢相信,最后是茫然和失落。 林桃心里着急,却也只是静静的等着。 她相信徐四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你、你!胡!说!” 终于,小丫头不负所望的直视面对了。 不远处的几人齐齐向这边看来,林桃扬手,张虎妞心领神会的背着四丫头跟在她背后。 走得近了,三小子正要开口,却被她抬手打断。 而这时候,乔书有看着徐四妹,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不过片刻,一直来回打量四丫头的乔书有,突然笑出声来。 “既然你来了,也听到了,那我便实话同你说了好了。我不会娶这样的你!应该说,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娶你这样瘫痪的女人!” 徐四妹像是被人踩了痛脚,一脸痛苦。 乔书有一改往日的深情款款:“昨日周牙人来找我时,我便回绝了去探望你。意在让你明白,你我之间已再无可能!” “书、书有哥?你、你怎么能这般决情?”压抑许久的徐四妹,终于在这一刻崩塌了。 昨天晚上,她还不停的告诉自己,书有哥不是不来,而是真的有事走不开。 她告诉自己,书有哥不会这般决情。 然而眼前的事实,狠狠的甩了她一大耳刮子。 “决情?”乔书有笑道:“我与你本无情,何来决情可言?” “你、不!你说过,你想娶我的!” “是!”乔书有点头:“我以前是想娶你,但我想要娶的,是手脚健全能挣钱的你!是能挣钱替我赎身,供我科考的你! 而不是眼前这个连走路,都只能让别人背在背上,或许以后还连屎尿都只能拉在身上的你!” “不!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的!” “呵呵,没办法啊!你们女人,不都喜欢男人这么说嘛!”乔书有高傲的抬了抬头:“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告诉你! 我、秦书有!以后是要高中科举的人!以前的你,不一定配得上我,现在你的就死了这条心吧!” 话说到这里,徐四妹心里最后的那点寄望都完全破灭了。 强忍许久的眼泪,也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一涌而出。 张虎妞突然道:“老夫人,能请您背一下四姑娘吗?” 林桃把人移到自己背上。 徐四妹离开张虎妞那一刹,啪的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如皮鞭炸响。 林桃背着徐四妹往巷子口走,开口却道:“丫头,男人情绪激动的跟你说很多难听话的时候,其实这些难听的话,都是他平时想了很久,却又不敢说的真心话。 男人发脾气时对女人说的所有狠话,都是蓄谋已久的真实想法! 假如一个在生气的时候,还能控制住他自己,他宁愿伤自己也不肯伤害你的男人,才是那个值得的男人。” 身后传来乔书有的哀嚎声:“就算你们打死我,我也不可能娶一个废人的!” “我告诉你,四姑娘才不是废人!不过,从今天开始,你倒是要成为废人了!”张虎妞的拳头再次砸在乔书有的脸上。 那张还算俊逸的脸,此刻已经完全不对称了。 而方才还全力拳脚相交的徐家三兄弟,和躺在地上的乔书有同时看向张虎妞。 “你、你说什么?”乔书有艰难的爬起来。 张虎妞再次握紧拳头:“我说,四姑娘没有瘫痪!这都是老夫人一手安排好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四姑娘看清你这张丑陋的脸! 你!根本配不上我家四姑娘!”又一拳下去,乔书有方才就变了形的脸,这会儿就更难看了。 而那一刻,乔书有已经悔恨的发不出声来。 那死老太婆是怎么看穿他的? 他费尽心机套牢的徐四妹,就、就这么飞走了! 第196章 你是你,我是我!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听着身后巷子里的拳头和哀嚎声,林桃头也没回的把人背去了仁义堂。 许郎中施过针后,徐四妹的手脚很快就恢复知觉了。 正在收针的许郎中语重心长道:“姑娘,你娘真是为你操碎了心啊!” 徐四妹的眸光看向诊间出入的帘子。 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 她很感激娘让她看清了乔书有的本来面目。 可经过此事后,她突然不想再爱了。 …… 离开仁义堂,林桃安静的走在前头。 接下来,就只要交给时间就好了。 成长嘛!不就这样吗? 一次次受伤、一次次自愈、一次次的反思,直到心智成熟。 成熟到明白自己的心,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后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到那时候,她就再也不用为这孩子操心了。 回到家,徐大炕和张虎妞还没回来。 林桃看了眼天:“今天咱们必须杀只鸡庆祝一下!”说完,就往后院鸡舍走去。 一路上都安静得近乎颓废的徐四妹,当下追上去,直喊:“娘!吃兔子吧!再这么吃下去,小鸡崽子们的姨娘都要被你吃光了。” 进了后院的林桃扬起了嘴角,瞧瞧在这丫头心里,男人什么的果然没有她的鸡重要。 …… 另一边,徐家三兄弟是被张虎妞拦开的。 乔书有也是被张虎妞提着丢回乔家宅子的。 院里的下人看到乔书有被提进门的时候,一个个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临走的时候,张虎妞还说了一句:“公子以后出门,还是小心些的好!这些日子镇上可不太平。 千万不要再一个人出门了!这回你是运气好,遇着我家公子们是热心肠。若换了别人,你怕就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了。” 老夫人交代过,人不能打死,但要打到手不能写、口不能语。 虽然她都按老夫人交待的做了,但还是咬着牙,在乔书有耳边小声道:“放聪明点!敢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你只能去阴曹地府考功名!” 乔书有身体一震。 本能告诉他,眼前这疯女人说的话,绝不是开玩笑的。 虽然嘴巴已经说不出话来,但为了表示自己绝不会说,还是用手把嘴捂住。 那徐家,从上到下一家人都是疯子! 连下人都是疯的! 想到这,乔书有竟莫名生出庆幸来。 幸亏没真娶了徐四妹,要不然,只怕自己就算高中也甩不掉这一家疯子才是最麻烦! 至于今日所受的屈辱……他记下了! 待他高中,他定要诛徐家九族!连家里的牲口,他都不会放过! …… 从乔家侧门的巷子里走出时,徐家三兄弟追到了张虎妞身旁。 “刚才你说四妹没有瘫痪,是真的吗?”徐二桌激动的问。 徐大炕和徐三柜也都期盼的看向她。 张虎妞点了点头。 那天,也确实是老夫人让她想办法让四姑娘受伤的。 至于为什么,她当时没问。 直到后来只是受了点皮肉轻伤的四姑娘,被许郎中诊为肢瘫,她才突然明白。 这一切,都是老夫人的计划。 当时,她还想不明白,做这些是为什么。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老夫人是想让四姑娘看清乔书有。 不得不说,老夫人这手,是真厉害! 徐二桌:“那……四妹的伤?” 张虎妞:“不过皮肉伤而已。” 她从小在山上长大,不可能连伤都看不清。 “太好了!幺妹是不是没事了?”徐大炕问。 徐三柜呵呵笑得直点头。 徐二桌却是高兴过后,冲到前头深鞠一躬:“对不起,那天我……” “没事。”张虎妞打断道。 老夫人既是交等她去做,无论蒙多大的屈,她也不会放在心里。 刚刚抬头的徐二桌,被一只大手再次按下。 竟然是徐大炕,他连同徐三柜一起,与徐二桌并列站着,然后鞠躬道歉:“对不起。” 幺妹出事那晚,他们三兄弟还商量着,要打断张虎妞的手和脚来着。 为表歉意,徐大炕的腰弯得格外的深。 张虎妞什么都没说,只是绕过兄弟三个,头也不回的往余晖苑走去。 没等到回答的徐大炕,不仅自己不起身,连带着按着两个弟弟头,也没让他们起身。 还是徐三柜意识到不对劲,微微扭头时发现张虎妞根本不在他们面前,都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大、大哥,人都走那去了!”徐三柜拍着徐大炕的手叫。 徐大炕才放开二人,向徐三柜指的方向看去。 见张虎妞走远,徐大炕一咬牙,又追了上去。 “张虎妞!我们在给你道歉。” “我知道。” 徐大炕:“知道你不回答。” 张虎妞白了徐大炕一眼:“我不接受。” “啊?”徐大炕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只要别人道歉了,我都会接受的。” “你是你,我是我!你的道歉,我不接受!”张虎妞说着走开。 徐大炕愣在原地,不解的看着张虎妞走远的背影。 小时候,别人欺负他们兄妹被村长爷爷看见,村长爷爷让那些孩子给他们道歉,他们兄妹都接受的。 他也见到过村里孩子偷别人家鸡蛋被发现,只要孩子道个歉,丢鸡蛋的人家也会接受的啊! 所以,他一直以为,只要道歉,对方都肯定会接受的。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说不接受的!为什么?她为什么不接受? 徐大炕是挠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所以,他决定追上去问清楚! 然后,张虎妞见徐大炕追上来,气得一跺脚改用跑的。 这小子一根筋和很!指定是非要逼着她接受他们的道歉。可她就是不想接受!尤其是不接受徐大炕的道歉。 不为别的!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然而徐大炕哪懂这些,不死心的追在后头,徐二桌和徐三柜又追着徐大炕。 于是四个人在街上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赶的戏码。 最后连路人都不禁往他们身后眺望,心里打鼓得紧,担忧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不想还不打紧,这么一想,就联想到封城前流民入城的那幅景象。 “该不会是北城门那边出什么事了吧?” “快快快!回家!赶紧回家!” 出来买东西的,东西也不买了,扭头就往自家方向跑。 最后,竟连路边的铺子都连连闭门。 于是好好的南北大街,只要徐家人跑过的地方,人群退散、店铺紧闭…… 第197章 那一身的腱子肉,怕是男人见了都要绕道走 至从徐四妹出了这么一件事后,徐家的气氛一夜之间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事,还要从那天过后说起。 那天后,林桃依旧让张虎扭带他们上山锻炼。 以往漫不经心的徐四妹,自那天起,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仅认真,而且拼命。 以至于短短十几天,徒手抓到的兔子数量,就超过了徐二桌和徐三柜。 当然,像换了个似的并不只有徐四妹,还有雀姒。 以往柔柔弱弱的女子,自打那天之后,裙子换成了裤子。 不仅摔了不哭,就连划破了脸,雀姒都没吭过一声。 每天都把全身的力气用尽,回屋也不收拾打扮,直接倒头就睡。 至于洗脸洗脚这种以前不做就睡不着的事,如今也都哪天能醒着的话,哪天做。 短短十几天的功夫,都已经有了超越徐三柜的势头。 这天,从山上下来。 按着以往的惯例,是徐家三兄弟劈柴,雀姒、林月牙和张虎扭做饭,徐四妹打扫鸡舍和喂鸡。 然而一进门,徐四妹和雀姒拿起砍柴刀,甭管劈不劈得动,都使足了劲的在那劈。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就算砍柴刀振得她们手麻,她们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以至于徐家三兄弟,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 最后,实再没法,只好选择去厨房烧饭。 当天晚饭时,雀姒突然认真道:“老夫人,我决定不嫁三柜了。” 那一刻,连同林桃在内的一桌子的人都惊呆了。 徐三柜更是眼睛瞪到眼珠子凸出,差点没掉到碗里。 要是以往,最先回过神的肯定是林桃。 而这一次,最先回过神来的,居然是徐四妹和张虎妞。 “嗯。没有男人,咱们女人一样能好好活下去。”徐四妹说。 张虎妞点头。 雀姒微微一笑,虽一身脏兮兮的粗布素衣,依旧不影响那张美艳的脸蛋。 三个女人,相视而笑,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心灵相通。 “所以……”雀姒把两张纸放到桌上:“老夫人,这钱您收着,就当我在这吃喝住的钱了。” 银票!林桃是见过的。 上面写着的五十两三个大字林桃也是认识的。 两张加一起,那就是一百两。 对于很多人来说,一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雀姒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我知道,粮食精贵,这些钱肯定不够。但是老夫人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把差的都补上。” 林桃好奇道:“丫头,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想靠自己努力好好活下去。而不是靠那些个不可靠的男人。” 徐三柜把碗一放,不满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我不可靠呢?你又没靠过,怎么就知道我不可靠了?” 雀姒一扭头:“以前是你愿意让我靠!如今,即便你想让我靠,我也不想靠了!男人,估计没一个是好东西!” 话外音:你也不例外。 被戳中要害的徐三柜,一时竟无法反驳。 但二人相视的目光,莫名的充满的火药味。 然而,火线之外的徐二桌小声道:“可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徐大炕的点头,换来的却是张虎扭的不屑一瞥。 “那、那个,吃饭吧,菜凉了。”小月牙努力缓和气氛。 看着那四人的林桃,突然觉得今天的饭菜,格外的香。 三柜这小子,活该自讨苦吃。这女人一旦看破看透一些事,就真没男人什么事了。 男人什么的,只会影响女人拔刀的速度。 “挺好。你就在这踏实住下吧。”林桃把银票收了:“不过,你也知道这些钱不够的,以后慢慢还就是。” 雀姒喜出望外,连连点头:“是!谢谢老夫人!” 至于三柜,林桃心里忍不住可怜道:一时虐妻一时爽,一直追妻火葬场。 晚饭后,她把张虎妞喊进了屋子。 倒了一杯水给张虎妞后,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她自己肉眼可见的是,孩子们的本格子越发健壮了。 就连以前薄如一张纸的徐四妹和雀姒,如今那肱二头肌也是有点模样了。 照这个速度努力下去,徐四妹怎么样,她不知道。但雀姒百分之百会成为金刚芭比。 “很努力,反应也都快了。”张虎妞说。 林桃点头:“那明天起,教他们点拳脚吧。不用太多,够防身就好。” “是!”张虎妞答应得很干脆。 …… 十日后。 山还是余晖苑后面那座山。 只是如今山上的人,已经大不同前。 徐大炕手里提着只兔子往山下跑,徐二桌飞扑上去一把将人按倒,抢了兔子就要起身跑。 没想到,刚站起来,自己就被人一个背摔摔飞出去。 徐三柜把掉在旁边的兔子捡起来,就往山下冲。 “小兔崽子!你连你二哥都敢摔?”徐二桌气得跺脚。 跑远的徐三柜回道:“快跑吧二哥,大哥来喽!” 徐二桌连忙夺路而逃,徐大炕挥过来的手扑了个空。 跑在前面的徐二桌大喊:“大哥,兔子在老三手里。你追他去啊,撵我有啥用?谁没兔子,谁吃不上饭呢!” “用不着你提醒!”徐大炕向着远处跑去。 看着前面滚成一团的三兄弟,张虎妞眉头直跳。 老夫人是真狠啊!一只兔子,三个人挣。吃上饭的,吃完饭被打。吃不上饭的,打完饿肚子。 总之就是谁都落不到好! 而这时候的余晖苑里,三名女子齐排排站在一起劈柴。 以前十几刀劈出不烂一块木头,如今可好,那是一刀一个小宝贝。 干净利落又轻松。 亭子里,林桃打着蒲扇目不转睛的看着。 时不时的提点道:“四丫头,手别举那么高。” “是!”徐四妹把手放低,狠狠的劈下去。 圆木应声从中劈开。 自从张虎妞锻炼了她们的灵活和反应以后,这些天,她们都在练习力量。 如今看起来,算是小有所成了。 不说能一打十,同时对上一两个男人,问题应该不大。 尤其是雀姒,那一身的腱子肉……怕是男人见了,都要绕道走。 …… 也是这天半夜,一声惊雷响彻天地! 旱了快两年的天,终于落下了雨! 第198章 居然达成了自己两辈子的终极梦想——包租婆 一夜的雷雨交加声中,百姓们的欢呼整整闹腾了一夜。 最高兴的当属镇内外贫穷的人家了。 他们可以回到自己那残破的瓦砾之下生活,不用再背井离乡异地讨生活。 老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或许就是这个理吧! 其次,则是那些在镇上做买卖的小商户们,当晚相聚一堂把酒言欢。 甚至有人冲天大喊:“狗官!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让你没法再压榨我们!哈哈哈哈。” 这场雨,整整下了两天。 没有一句怨言,众人无不希望这场大雨能灌满干涸溪流,哺孕干裂的大地和见了底的水井。 两天后,大雨终于停了。 潮湿的空气和屋檐的水珠,终结了这场持续了将近三年的干旱。 当日,久闭的城门终于大开。 南北大街上的商户们,无不摆出祭坛,感谢上仓的怜悯祈求来年的顺遂。 同样高兴的,自然还有林桃。 自打雨落下来的当晚,她就忙着数自己手里的房契和地契。 这一数,可不得了!加上下雨的快乐,那就是双倍快乐。 不为别的,只因她一个不注意,居然达成了自己两辈子的终极梦想——包租婆。 没错,现在她手上的宅子共有三十九处之多! 南北大街上的铺子也有三十一处之众! 镇外还有良田五百亩。 没错,之前那六千两银子,周锄替她选出了十九处铺子,二十一处宅子。 加上之前的十八处宅子,十二间铺子,可不是宅子三十九处,铺子三十一处嘛! 之前那小小的胭脂铺,年景好的时候,都要佃五两银子每月。 那她手上这大大小小的三十一间铺子,以后每月还不得带她躺赚五六百两? 还有这些宅子,光用想的,林桃就兴奋得睡不着! 这快乐果然和她上一世时想的一样! 不过,亲身经历会更快乐! …… 城门大开这天,周锄就忙得脚不着地,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两只脚不够用,根本不够用。 只因今天来看铺子的人,实再太多! 他是领了这个领那个,一整天别说捞着口吃的了,就是水都没空喝上一口。 不过看归看,那些想趁着这个节点占便宜的,还有那些背地里想给他个一二两银子,叫他帮忙把租金降下来的,他都没有客气的直接将人打发了!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婶子的产业!他能是那中饱私囊的忘恩之徒? 他家的祖训,可是坦荡做人只为问心无愧! 何况婶子待他家里人那是掏心掏肺,待他更是不比大炕兄弟三个差!做那些事见不得光的事,他还能是叫个人? 抱着绝不能辜负婶子的信念,周锄从早到晚忙活了将近半个月,便把林桃手里闲置的铺子都佃出去了。 这天,周锄顶着双凹陷的熊猫眼走进了余晖苑。 正忙活着刨土的林桃忙拍了拍身上土把人请进亭子里。 这些天她就尽忙着把铺在地下的管道挖出来,啥事都没顾上。 埋的时候花了不少的功夫,这挖起来就更麻烦了! 尤其是清理前面宅子里的水井,她就一个人干了四天才把弄完! “婶子,光把铺子佃出去,您家从上到下,以后啥也不用干都不愁钱了。”说着,周锄把拿出一摞银票放到桌上。 林桃笑呵呵拿走数了数,大大小小三十一处铺子,光一个月到手的佃租就有五百二十七两! 这可把林桃高兴坏了啊! 光铺子就每月能收入五百二十七两,要是手里的三十九宅子也都佃出去,那不每月近千两了! 咦!这事光想想,就挺爽!包租婆的爽! 正美滋滋出神呢,就听周锄又道:“婶子放心,只要这商路动起来,咱们桃源镇这种小地方多的是人来做买卖的。 还有这镇上的大小老爷们,谁不得在外养几个外室。到时候,您手里那些宅子,也是十打十的香饽饽。” 林桃倒没想这些,自顾自的沉浸在包租婆的快乐里。 平静下来后,她跑去屋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到周锄面前。 “锄头,以后你就做我家账房先生好了。家里的铺子宅子田地,都交给你打理!和以前一样,以后咱家宅子铺子田地佃给什么样的人,佃多少钱都由你做主就好。 我呢,每月给你二十两月钱,你觉得咋样?” 她这么打算,原因有二。 一则,这些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不是她不能做,而是她不想做。 再者,与其在外面雇个不认识的,决对不可能有周锄可靠。 虽说这些日子,周锄忙里忙外从没提过钱的事,但她这么白让别人替自己做事,那叫什么事? 人家付出劳动,自当要有回报才是。 其二嘛!家里有多少铺子、多少宅子,她那几个娃都是不知道的。她也没打算这么早把产业交给那几个青涩的孩子。 有句话叫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 她那几个娃不好好历练历练,她怕她临老临老的,一夜回到解放前。 别到时候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张草席的凄惨命运。 所以,还是稳妥些的,把产业让周锄打理着的好。 现在她拿不稳的,就是每月二十两会不会给得少了? 抬眼看去,这时候的周锄跟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的瞅着她发呆。 “咋了?是不是婶子给得少了?那咱再加就是!婶子没有苛刻待你的意思,只是婶子没雇过账房,也不知道多少月钱合适!别生气啊!” “婶、婶子,你、你知不知道账房先生的月钱一般是多少?” 周锄这一问,反把她问到了。 讲真话,她从哪里知道去?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她也没有打听过。 周锄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牙行里,我们这样的牙人,每月一两月银。账房先生每月也才八两。您、您这二十两……感觉不止做账房这么简单!” 就是他这条命,估计都不值二十两。 “哈、哈哈哈,你别想多了!真的就只是做账房!之所以给得多些,那是我对你能力的肯定啊! 价钱就这么定了!不过啊,婶子有一个要求!” 周锄猛的咽了口唾沫,他就知道这事它简单不了! 第199章 这铺子里的气味为何又酸又臭的合着是你在这 林桃凑身上去,小声道:“锄头,婶子只要求你别让你大炕兄弟他们知道。” “啊?” “嗐!不给他们说就行!”林桃以为周锄是没听清。 也是,毕竟这里的女人奉行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亡从子。 家里的产业瞒着儿子,于周锄而言应该是理解不来的。 但这事,她又不好解释。 “也就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待到时机成熟了,我肯定会告诉他们的。” 周锄尴尬道:“我、我的意思是,这、这算哪门子要求嘛!” “哈哈哈,反正就是这样。以后啊,没我的允许,可不能告诉别人,那些宅子铺子是我的。就算你大炕兄弟他们问,也不能告诉他们。” “喔、喔!”周锄习惯性的应声。 林桃连忙把银子又推了推,示意周锄赶紧收起来。 没想到,周锄居然把两锭银子给她推了回来。 “不要这么多!牙行的田账房是做了几十年账房的老账房,都才八两。我一个啥也不懂的,哪有那脸要您二十两? 我只能代您佃租,收到钱当天就会给您送来,并且记账在册。 说破天去,您雇我,最多只能算是打理您的铺面宅子!所以我只能要每月二两的月银。” “不行!二两太少了!二两能做什么?你一个人要养那么一大家子人呢!再有一个多月,月娥还要生了! 你说你这二两银能做啥?” “那是我家的事!到时候真着急用钱了,我也会写借据找婶子你借,而不是恬不知耻的拿您每月二十两的月银!” 活了两辈子的林桃,当真是被小刀剌屁眼开了眼了。 这世上,还真有见钱眼不开的! 也不知道原主这体质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怎么身边的人,都是这么……奇特! “我说二十两就二十两!” “不行!婶子一定要给这么多,那我不做了!” 看到周锄要走,林桃只好败下阵来:“行行行!二两就二两!” 再次把两个大银锭推过去:“十个月的月银,总不用再和我掰扯了吧?” 周锄咽了口唾沫,把银子收进了怀里。 林桃这才心满意足道:“来都来了,一会把你爹娘媳妇和二娃子全都叫来,咱们好好吃上一顿。” “不了,趁着天还没黑,我赶紧买纸和笔去!既然要替婶子记账,那就得把事情做好了才行!早点做完,我还能好好睡个安生觉!” 都不待她应声,周锄这小子就打着哈欠走了。 林桃倒没觉得不礼貌,反而越发的觉着周锄很坦诚。 下午,上山打鸡草背沙石的徐四妹领着张虎妞、雀姒和小月牙回来了。 几个背篓里都装得满实满载的! 别看干旱结束才半个月,山上的野草已经欣欣向荣了。 一进门就听徐四妹在说:“要不,咱明天试试去?” “四姑娘!那是野猪!长着两个大獠牙呢!小时候我就听说,有人还被野猪戳得肠穿肚烂呢!”小月牙手脚不停的比画着。 “怕啥!你要怕,明儿你在家好了!”雀姒一只手,就把装满细沙石土的背篓放到了地上。 “呵呵呵,就是。胆小鬼!”徐四妹取笑的羞了羞鼻子。 “你、姑娘你、你跟她们学坏了!”说不过的小月牙脸一红,就跑去了后院。 如今的丫头们,算得上是完全变了个样。 吃饱睡好的张虎妞,人如其名,长得那叫一个虎背熊腰。 就那大高个,两个徐三柜估计都不是对手。 还有雀姒,别看身形苗条修长,模样张楚楚可怜。 但那每天劈一个时辰的柴练出来的腱子肉,俨然一个十打十的金刚芭比。 还有小月牙,一改以往那体瘦脸黄的病态样,出落得也是亭亭玉立。 徐四妹算得上是女孩子里,改变最小的了。 不过,那也是退去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气息的。 “你们别老欺负月牙。”林桃说。 徐四妹笑笑,把背篓递给雀姒后,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娘,晚上想吃什么?兔子?烤鸡?还是铁锅炖大鹅?” 是了,她几个月前从山上抓回来的两只兔子,一个多月就能干出一窝小兔崽子来。 一胎还有吓死人的有四到十只! 然后小小兔再养上三个月以后,就又能生! 最可气的是,它们还到处打洞。 尤其是小小兔长大后,好像还把后山上的野兔给引来,在她院子里筑窝。 反正她也没数,就只觉得吃不完,完全吃不完! 也就是张虎妞训练她们抓兔子,不然她这院子,怕是早就被兔子们攻陷了! “烤兔吧!多抓几只,给你周大哥家送去!顺便问问你月娥嫂子咋样了?” “嗳!”徐四妹应声跑去后院。 林桃拍了拍手,开始继续刨土。 她打算把靠山那边的地清出来,然后引院外那个泉眼的水做一个蓄水池。 养点莲花和鱼,好吃又好看。 刚干了两锄头,徐四妹就从后院出来了。 “娘!家里盐没了。” 林桃只好叫来张虎妞,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后,把锄头交给了张虎妞。 “走吧!你和我一起买盐去。” 四丫头立马跑去拿了提篮。 她则进屋拿了两银锭子。 说起来,这还是干旱过后,第一次去买东西。 也不知道干旱过去了大半个月了,这粮食和盐这样的必须品,现在是个什么价。 一转到南北大街,林桃就被复苏的繁荣看迷了眼。 街道两旁的铺子,虽说生意没有以前好,却也不似之前门可罗雀。 街道上,行驶的马车夹杂在人流里。 街边还有不少提着猎物卖的。 路过一处卖布匹的铺子时,林桃注意到徐四妹的眼张望得紧。 也是,干旱时,她就只给四个娃买过一回衣裳。 后来张虎妞和小月牙来,又分了她两身衣裳。也难怪她老往里面看了。 “走!进去挑挑!买点布料回去,你们得空的时候,给大伙做两身衣裳。” 徐四妹犹豫道:“娘,我、我做得不好。” 岂止不好!家里哪会有针这样贵重的东西!小时候缝缝补补用的针,都是找村长爷爷借的。 所以,她根本没机会习女红。以至于连针脚走出来都是扭捏着的。 “怕啥?不会做还不会学了?这些东西,你就得多跟雀姒学。”说着,林桃就进了铺子。 徐四妹被鼓励几句也有了底气,进来选着布匹。 挑了好一会儿,终于选了好时,一只手突然按在了她选的布匹上。 “难怪我说这铺子里的气味为何又酸又臭的,合着是你在这儿呢!” 第200章 你可真是活在裤裆下,脸都不要了 乔书有?怎么会遇着这小子呢! 林桃出神之际,就听啪的一声,四丫头一巴掌拍飞了乔书有的手。 “脏手碰过的,我还真就看不上了!” 乔书有一脸震惊,眼前的小女人哪里还是那个娇羞胆小的女孩?那一身清冷桀骜不输男子的气势,还有那原本清秀的脸,今日看上去竟让他有点看迷了眼。 不知为何,他竟然觉着眼前的女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 不可能的!别人他不了解,徐四妹他还不了解吗? 初识时,倒也觉得她乖巧。 可乖巧久了,他就觉得徐四妹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不仅毫无乖巧可言更让他厌恶! 然而,他努力想要将眼前的人,和以前的徐四重叠,无果! “再这么盯着我闺女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林桃冷冰冰道。 乔书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神。 “娘!咱换别去买去。看着他,觉着碍眼!” 徐四妹拉着她往外走。 “装什么装?我家布坊里的东西,也是你能买得起的?” “你家?” 何止徐四妹好奇,林桃更好奇。 四丫头给她说过,这小子打小就被爹娘卖进乔宅。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么眨眼又有家了? 乔书有高傲的扬了扬下巴,一脸轻蔑的笑。 “你、乔书有!你嘴里有一句是真话吗?居然为了博取同情,还捏造身世!可耻!”徐四妹唾弃道。 “博取同情?谁同情谁啊!告诉你一声,我早就不姓乔了!现在的我早已不再是乔家下人,如今我回归父姓。我,叫秦书有。” 之所以没有改掉书有二字,只因他觉着这名字书香味十足,比他爹给他取的秦大牛好了不止千万倍! 秦?林桃回想起方才进门时,铺子大门上的牌匾落款明明是张氏。 也就是说,这布坊乃是张姓人家开的。 几件事放到一块,事情也就一目了然。 这乔书有十有八九是张家人替他赎了身后,入赘了张家。 也不知道这张家姑娘是咋想的,会嫁给这么一个渣男! “乔家也好,张家也罢,与你秦字何干啊?不过就是从做奴才变成了根倒抽门,也值得你拿出来炫耀! 你不会觉得四海之内皆你爹,这天下就都成了你的了?你可真是活在裤裆下,脸都不要了!” “你、你、你你……”秦书有气得胸膛跌宕起伏,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我?我哪句说错了?”林桃轻笑,扯着嗓门大声道:“也不知这张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眼瞎到让你这种玩意进了门呢!哎呦!可怜喔!” 看着指着自己的秦书有,气得跟小脑缺失似的手抖个不停。林桃啧啧两声,迈步出去。 这时候的秦书有,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若是没读过书的人,听了方才的话,估计也就只知道那死老婆骂了句不要脸。 可他气的却是前面那句! 四海之内皆他爹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了骂他娘是娼妇嘛! 是可忍,孰不可忍! 气急败坏的秦书有冲出门去,一把就拽住了走在后头的徐四妹的头发。 高高的扬起巴掌,怒吼道:“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 然而秦书有的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来,徐四妹的拳头已经正中秦书有的眼眶。 眼珠子撕裂般的疼痛,顾不了许多的秦书有收回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然而,他的手在半空被人拉住,只觉得脚突然离地,眼前天地倒转……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他的后背钻心的疼。 “再敢动手动脚,我就把你这胳膊废喽!”徐四妹两手揪着秦书有的胳膊,一只脚踩在秦书有的肩上。 她警告式的加大手里的力道,秦书有立马发出杀猪般的哀嚎:“手、要断、断、断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姑奶奶,我真的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皇朝有文,身体残缺之人,是不得考功名的。他的手要是断了,他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林桃,看着自家闺女的眼里尽是满意。 不得不说,张虎妞这段日子教得是真的很好。 这一招一势和极快的反应力,比她都毫不逊色。 秦书有一声接一声的哀嚎和求饶,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其中不乏冲着徐四妹指指点点的。 话也说得极其难听:“哎呦!这是谁教养出来的母夜叉啊?就这,哪家敢娶不是?” “可不是!女人没点女人样,打起架来,比男人还狠!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娘,能教出这种玩意来!” “……” 指指点点间,徐四妹神情慌乱的松开了手。 “你、你们不许侮辱我娘!” 这是她的底线!无论是谁,都绝对不可以侮辱她娘! 围观人群里,议论的人就更多了。 如蜜蜂般嗡嗡嗡的声音里,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林桃倒是一点没受到影响,反观徐四妹,指完这个指那个,神情慌张目光涣散的骂完这个骂那个。 “好了!”林桃一把将徐四妹拉进怀里,拍着背在耳边低语道:“放轻松,放轻松。” 想来,小丫头怕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当坏人”的场面。 万事开头难嘛!总得慢慢适应。 就在众人指责声中,两个伙计从铺子里冲出来:“姑爷你没事吧?姑爷!”二人说着就去扶秦书有。 林桃目光扫去,却见原本瑟瑟发抖的秦书有,一见那二人非但不起,还整个人滑倒在了地上。 碰瓷啊! 只听秦书有虚弱的说:“快!快去请老爷来!” 那两伙计,一个扶着秦书有,一个转身就往铺子里面跑去。 果然,没一会儿,里面就冲出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方才的伙计就跟在他身后。 那后头还跟着十几个拿着染料搅棍的壮汉,手里木棍上染料滴了一地。 “谁!谁敢在我张氏布坊撒野?”中年男人大吼一声。 地上的秦书有就跟看到主子的狗似的,立马伸手可怜兮兮的喊:“爹、爹!我、我在这呢!” 第201章 他张仲宁还能搞不死眼前这乡野老妇! “书有?谁伤的你?谁这么大胆伤的你?真当我张仲宁是死的吗?”中年男人一脸心疼的把秦书有搂进怀里。 秦书有也很配合,瞬间变得弱不禁风的指向她们。适时的,还咳嗽几声。 “来人啊!把这两个撒泼的悍妇给我拿下!” 不问青红皂白的张仲宁大手一挥,那十几个壮汉就围了上来。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哄散开来。 胆小的闻风而逃,胆大的躲得老远往这边眺望。 感受到四丫头稍微平静后,林桃松开手问了句:“还能行吗?” “嗯。”徐四妹点头,甩了甩手背过身去。 这时的林桃与徐四妹背靠着背,面对着那围了一圈和壮汉。 “站着干嘛?都给我上!” 张仲宁一声大吼,壮汉们操着棍子就冲了上来。 林桃握着壮汉的手腕,借着力道往前一带,转身背靠壮汉一个肘击稳准狠的打在壮汉下颌。 壮汉眼一翻,一个踉跄侧倒在地,一双手护着脱臼的下颌跟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哭。 她看了眼四丫头那边,以前那个曾经遇事就只会躲在她身后哭的小女孩,短短的时日已经完全蜕变。 如今的四丫头,丝毫不畏惧比自己魁梧的男人,沉着冷静的应对着男人们交错的攻击。 每每有木棍打过来时,小丫头都能巧妙的躲过,并且利用空隙予以反击。 不知何时,小丫头夺了根木棍就往对向的男人们膝盖上挥去。 壮汉们在满脸震惊中被击中膝盖,身体习惯性的往下弯腰。 徐四妹手中的木棍向上扬去,不偏不倚的狠狠打在壮汉们的下巴上。 壮汉们疼得叫都叫不出来,捂着嘴巴整齐的跳起“烫脚舞”。 再次放倒一个壮汉的林桃看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果然,她没有看错张虎妞!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躺了一地的人!准确的说,是躺了一地的男人。 别看他们伤的地方不同,可相同的是,他们没一个能说得出话来。 张仲宁和秦书有像是见了鬼似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石化在原地。 二人的目光与和她的相碰,张仲宁猛的推开秦书有,往自家铺子的台阶上爬去。 方才还一动也不能动的秦书有,这会儿也不知道打哪来的力气,跑得可比张促宁快多了,眨眼的功夫就快进铺子了。 “狗东西!你不是伤得不能动吗?”张仲宁咒骂一句。 “爹、我、不是的……”来不及解释的秦书有,忙转身回来,把张仲宁扶进布坊。 秦书有两个膝盖头子抖个不停,跟个王八似的缩在张仲宁身后,只探出半颗头来偷看。 张仲宁虽然面色不太好看,但身体还是站得绷直。 “没用的东西!连两个女人都搞不下,老子还养你们有何用?” 纵使张仲宁骂得再难听,受伤却是事实。 无论他怎么骂,都没有一个还能起来的。 而那些之前还躲在旁边想要看热闹的,这会儿也早没了影子。 林桃看了眼徐四妹,目光停在徐四妹的衣袖上。 “说吧!你们弄脏的衣裳,要怎么个赔法?” 顿时,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脸上齐唰唰的一脸问号:有没有搞错,他们挨了打,还没找她讨药费呢!她却因为脏了点衣袖找他们的麻烦?这是多不把他们当回事? 林桃扯着徐四妹的衣袖,目光直直的看向秦书有。 秦书有嗖的一下,跟个王八似的把脑袋躲回张仲宁背后,慌乱的喊:“不关我的事!你别找我!” “意思,这是我的事了?”张仲宁气得啪的一巴掌甩了秦书有一个大耳巴子。 “爹、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秦书有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她、她打了咱家人……我的意思是说,她、她打的是您老人家的脸面!绝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啊! 报官、对,我去报官!” 说着秦书有就从张仲宁身后跑出来,可跑了几步,突然发现要去报官就要从门口出去,嗖的一下,就又缩回了张仲宁身后。 感受到张仲宁嫌弃鄙夷的眼神,连忙解释道:“我、我要是去报官了,就只剩下爹一个人了!我得留下来护着爹!” 解释归解释,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秦书有根本就是畏惧门口的小老太太。 “呸!软蛋玩意!真不知道我闺女是如何看中你这么根软骨头的!” 秦书有低着头,一声不吭。 心里还安慰自己道:不能冲动!不能和门外那疯老婆子硬碰硬!因为他不能受伤,不能耽误自己的前程! 胯下之辱又如何! 只要他有朝一日高中科举,这些骂过他的,侮辱过他的,都要俯首在他脚下!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错!十年不晚! 于是,无论张仲宁骂得再难听,他都忍得下去了。因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就在这时,一队官兵向他们这里跑来。 一直躲着的秦书有,瞬间来了底气。 张仲宁一把推开秦书有,直接冲了出去。不待官兵过来,将人拦在半路,就道起了自己的冤屈。 待到官兵过来时,那领队的小吏打量了林桃一眼,而后看了看躺了一地的人问:“谁打的?” 躺在地上的壮汉们,目光齐齐的投向林桃,却在触及林桃的目光时,又齐唰唰看向张仲宁。 这可把张仲宁急坏了:“你们看我做什么?谁把你们打成这样的,你们实话实说啊!” 没人敢吭声。 “我打的。”林桃直接开口认了下来。 “娘!”徐四妹慌张低喊。 林桃将徐四妹拉到身后,面对那小吏道:“人是我打的。” 张仲宁笑了:“没错!就是她!官差抓她坐牢,让她把牢底坐穿!我倒要看看,你在大牢里还能不能这么凶悍!” 秦书有也跑了出来,大叫着要拿她问官。 林桃笑道:“官爷,是他们先动的手。真论起来,我这也只能算是自卫吧!您瞧瞧,他们这么多人,围着我们娘俩。我们总不能站着让他们欺负吧?” “你!狡辩!”张仲宁大叫起来。 林桃回道:“是不是狡辩,不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秦书有眼珠子转了几转,凑到张仲宁耳边低语一阵后,就听张仲宁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看见了?要问也行!要问就问这布庄两旁的掌柜,他们从头到尾都看得真真的!” 这买卖人讲究的就是一个行里行外!同在一条街上做买卖的,稍微通通气就指定能站在他这边。 他还就不相信了,他张仲宁还能搞不死眼前这乡野老妇! 第202章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张嘴就来!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还怕你们颠倒黑白不成?”徐四妹挺直了脊梁。 对面秦书有的脸上,居然有了一抹看不明道不清的笑意。 林桃看了眼张氏布庄两旁的铺子。 这……她也笑了。 她和张仲宁跟着小吏进了布庄,不一会儿三个掌柜模样的人就被请了来。 张仲宁抢先上前开口:“几位掌柜与张某同在一条街上做买卖,咱们也算是邻里了!今儿这事,几位可得为我正言才好! 莫让这等悍妇扰了咱们这条街的安宁才好!” 瞧瞧人家这话说得……里外里,硬是干出三层意思来! 第一,谁家铺子不遇着点事?今天我倒霉,明天倒霉的可能就是你们。 第二,大家在一起做买卖,要有里外之分。 第三,今儿你们不帮着我,来日你们有事,我也不会帮你。 毕竟是做了多年买卖的人,人情世故讲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被他一个人讲完了。 果然嘛,张仲宁话音落下时,那三人就开始眉来眼去了。 “你说完了?”林桃问。 张仲宁没反应过来,对面的三个人倒是整齐的投来目光。 不待张仲宁开口,林桃看着那三人只说了一句:“我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可我侄儿周锄却常与我讲,桃源镇上掌柜们大多还是心善之人。” “呵、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来呢?怎么?不帮着你说话,人家就不是心善之人了?”张仲宁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善良是什么? 做了几十年的买卖,他就学会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世上的心善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只有眼前这婆子之种连饭都吃不起的,才会相信什么好人才会有好报。 简直就是滑稽之谈!掌权者拿来诓骗傻子的说词,他们一个个居然拿来当信条般的供奉! “哈哈哈哈……”张促宁笑着笑着,突然笑不出声了。 不为别的,只因对面那三名掌柜的面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闭上嘴,他转头仔细打量身旁的老太婆。 粗布包头,一身洗得都泛黄发白的灰布衣裳,布鞋的脚趾位置都磨得发毛了。 一脸日晒雨淋的粗糙黄皮不说,那双满是褶子和老茧的手足以说明她是个常年做劳力活的。 明明就是个全身上下无不透着穷酸味的老太婆,怎么一句话就让对面三个人脸色变了呢? 张仲宁转身把秦书有拉去了角落里。 “你实话同我说!那婆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你过不去?” 秦书有眼珠子一转:“爹!我哪认识她啊!不就是方才进来买布,选了匹上好的细棉布,结果非得要我按粗麻布的价卖给她。 我说不卖给她们,她那闺女还直往我身上蹭。我就推了那不知羞耻的女子一下,那婆子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打我!” 见张仲宁眼里还是有不信任,秦书有甚至开始赌咒发誓起来。 老头子要是知道他和徐四妹曾经那点事,他的人生才叫真的毁了! 张仲宁听得那叫一个气,当初他就给女儿说过,这男人长得好看爱惹祸,她非不听! 奈何他钱也花了,人也接进门了,怎么算也是半个自家人。当然得护着才行。 不过,这小子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说话做事圆滑得很。 “你小子最好没有隐瞒!不然,有你小子的好果子吃!” 再回来时,张仲宁把小吏拉去了旁边角落。 掏了一把钱就塞到小吏手里。 小吏掂了掂手里的钱,点头道:“我懂。但是至少面上要让我过得去才行!要是那三位掌柜的不向着您说话……” “明白!我都明白!官爷辛苦了。” 三人回来后,小吏清了清嗓子问:“三位掌柜的,只需道出亲眼所见就行。” 张仲宁也附和道:“三位,如实说便是!” 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最年长的便行礼道了句:“那……我就如实说了。” 张仲宁得意点头后,扬着高高的下巴看向门边站着的老太婆。 等着吧! 今天不把你送去大牢里坐坐,他张仲宁就真没脸在南北大街混了! 接受到目光的林桃回以嘲讽的笑。 这时,那老者便开口道:“我就看见那位姑娘和老太太出了布庄的门后,这秦公子就拽住了姑娘的头发。” 话还没说完,张仲宁的眼就瞪得牛眼似的。秦书有也好不到哪里,大张着嘴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 另一个掌柜站出来:“对对对,我也看见了!秦公子还扬起巴掌,大喊着要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 “没错!我看到的也是这样!”最后一人说。 “你、你们……”张仲宁一时语塞,指向三人的手跟中风了似的抖个不停。 然后那嘴眼看着就往左边嘴角扯了又扯。 嘴是动了又动,舌头还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耷拉在嘴角处。那口水顺着舌头尖就流去了下巴。 “爹!爹!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爹!”秦书有就跟死了亲爹似的,眼里含着泪又吼又叫。 对面的三位掌柜皆往后退了退,没再作声。 “快!快去请郎中!”秦书有大喊着,打发店里的伙计跑去请郎中。 一时间,秦书有慌了! 张仲宁要是倒下了,他连后面怎么应付这个事都不知道。 这事要怪就怪那三个老家伙!怎么不向着他们,反而向着那死老太婆去了!真他娘的见了鬼了。 他真的想不明白,以前他当书童吃亏挨打就算了,毕竟是个连自由都没有的奴才。 可现在呢?明明他都已经靠上张氏布庄这棵大树了,为什么吃亏挨打的还是他!徐四妹到底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不一会儿,郎中就来了,好巧不巧的居然还是许郎中。 看到许郎中直奔张仲宁而去,林桃也没出声,安安静静的看着许郎中号脉施针。 待到张仲宁终于不再抽抽后,那小吏方道:“既然这事是因秦公子而起,那她们二人就没太大过错了。 不过,伤人总是要负责的!那些受了伤的,诊金就由你们承担。” 瞧瞧,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摆在哪都是最好使的! 花点钱就能让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好好好,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张嘴就来! 第203章 你这嘴是用来放屁的吧? 林桃眉头一挑:“官爷,您这说法有失偏颇吧!是,他们是受了伤,但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不是吗? 再者!他们受了伤,我和我闺女不也受了伤?还有我家这衣裳,难道他们不该赔吗?” “伤?!”秦书有大叫一声:“她伤哪里了?拿出来看了再说!” 当时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除了自己扯了徐四妹的头发一下,整个过程当中,谁都没有再碰到过徐四妹! 那老太婆就更夸张了,别看他们人多,硬是没一个能摸到那婆子衣角的!过去一个撂倒一个的,她还能受伤了? 林桃捂着胸口,一脸痛苦道:“老太婆被他们这么大的阵仗吓得胸口发疼,胸膛跟要爆开似的。” “娘?您、您没事吧?”徐四妹惊呼着将她抚去椅子上坐下。 也是这时,许掌柜好像才看到她们娘俩。眼里那个震惊哟!都快写到脸上了。 “你、你这老太婆休要胡搅蛮缠!就你那一个打十个的劲头,谁能伤得了你?来来来,郎中就在这里,让郎中看看就知道了!” 林桃顺了顺气,却道:“休息一会儿,我感觉好多了!” 相处这些时日下来,她自然知道许郎中这人格外正直,也就不可能去为难许郎中,让人家当众说谎。 “不过,你们弄脏了我闺女的衣裳,总不能不承认吧?” “这个我认怎么了?不就是件衣裳嘛!”那旧得丢路上都未必会有人捡的破烂,谁会在意那玩意? “可你们伤的是人!知道什么叫人命关天吗?今天我告诉你们,不把他们医好喽,你们就等着下大狱吧!” 今天他就要把这死老太婆和徐四妹送去大牢里好好长长记性!让他们知道,以后见着他都得绕路走! 那小吏也顺着秦书有的话道:“既然如此,那就各自承担!他们是你们打伤的,就由你们负责诊治。 至于老太太说你闺女的衣裳被染料弄脏了,那就由布庄负责赔偿!” 秦书有哼笑道:“既然官爷断了官司,我照做就是。但丑话说在前头,她们今儿要是付不出诊金,官爷就得把人抓去牢里!” “这是自然!”小吏应道。 林桃也笑了:“行啊!” “娘!”徐四妹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道:“这官差摆明了就是向着那狗东西的!这要是应下,咱摆明是要吃亏的!不能答应他。” “这世上,从来都弱肉强食,公平二字,从来都只是拿来敷衍穷人的。”林桃压着声音说完,拍了拍徐四妹的手。 “既然官爷觉着这样做是公平的。那今儿他要是赔不上老婆子这衣裳,官爷也要同样抓他去牢里。” 这回,小吏没应声,而是转头看秦书有。 秦书有白了徐四妹一眼,他可是从乔宅出来的,什么样的好布料没见过?就徐四妹身上这,十打十的破烂,他铺子里的料子随便挑一匹都比她身上的好!还能赔不起了? “自然!”秦书有大吼一声。 “好。”林桃作了个请:“许郎中,那就劳烦您老顺道把门口那些人也医治一下。” 许郎中点头,领着小六子出去看了一圈后,连银针都没拿,咔咔两下就把那些下巴、关节脱臼的给正了回去。 至于那些硌出淤青的,摔倒时地上石子划了口子的,许郎中也都开了药。 最后算了下诊金,连同张仲宁的诊金一起算在内,也就五两银子。 “等等!”秦书有喊道:“许郎中,您只算这一回的?我爹被她们气得眼斜口歪、神志不清的,你不也没有一回就治好呀!” 林桃抢在许郎中开口前道:“姓秦的,你觉得收多少次的能让你满意?” “一百两!”秦书有竖起一根手指。 许郎中都惊呆了:“这、老夫治了一辈子的病,都从没见过百两诊金的病患!你老丈人这病也就是急火攻心! 老夫已经施过针了,只要接下来这几天情绪平稳,切勿大悲大喜就能康复!根本就要不了这么多钱!” “我说要这么多,就要这么多”秦书有说。 徐四妹家卖过几天火草纸,五两银子肯定是拿得出来的。但是一百两,呵呵!她家指定是不可能有的! 那小吏也咳嗽两声,顺着秦书有架的梯子就往上爬:“秦公子提出要求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伤者为大!” 在场众人,除了那三位掌柜的,其余人都齐唰唰将目光投了过来,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有人满目可怜,有人眼带笑意,更有人在等着看她的好戏。 而那三位掌柜却拿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秦书有直摇头。 在众人的目光中,林桃将手伸进怀里…… “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你要有能拿出一两银子来,能穿得这么寒酸?”秦书有呵呵冷笑。 “银子嘛!我确实没有。”林桃说着手动了动:“出门在外,还是银票方便些。” 唰的一声,一张百两银票出现在林桃手里。 今儿出门,她觉着想买的东西还不少,便多带了些银票。 可她的银子,烫手得很,不是谁都能拿的呢! 秦书有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将银票拿了过去:“不可能!就你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子?” “你的要求,我都满足了,接下来,该赔偿我家衣裳了吧!”林桃提醒。 秦书有冷哼一声,磨着后槽牙恶狠狠道:“小五,去拿匹店里最差的布给她们。” “我说我要布了吗?” 话音一落,那伙计尴尬的站在柜台后面,一动不动。 林桃整了整徐四妹的衣裳道:“这衣裳啊,可是我们家祖上传来的传家宝呢!岂是你们家做的那种没人要的布料可以媲美的?” 在场众人再次傻眼。 尤其是秦书有,刚才恶狠狠瞪她的眼珠子,都快跳出眼眶了。 “这、你、你他娘的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真拿我们当二傻子甩着玩呢?”秦书有已经极近疯癫,哪里还顾得上往日自己那温文尔雅的形象。 林桃嫌弃的捂了捂口鼻:“别人的嘴是用来说话的,你倒好,你这嘴是用来放屁的吧?这么臭!” “你、你你、死……”老太婆三个字还没出口,秦书有就立马打住了。 不为别的,因为他想起刚才自己这只差点折了的胳膊…… 第204章 做人啊,要学会一半装傻,一半装哑。 方才徐四妹说过,不准侮辱她娘,不然就…… “嘶!”经此一想,胳膊更疼了。 原想骂那死老太婆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这可不是我吓唬你的!这件衣裳的宝贵之处就在于,它能给穿它的人带来好运。 关于这一点,许郎中能作证!我们家全靠这件衣裳,行走于山间,靠卖贵重的药材为生。”林桃慢悠悠道。 “是的!林老夫人确实卖给仁义堂许多贵重的要材。而四姑娘每回陪同老夫人到我的医馆来,穿的也都是这件衣裳。” 许郎中的两句话,如铁锤一般重重的敲击着在场众人的心。 之前还和秦书有一唱一和的小吏,突然开口问:“许郎中,那药材能有多贵重?” “一两银子一棵的药材,你说贵不贵重?”许郎中反问。 小吏顿时失语,他辛辛苦苦跑前忙后不说,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还没少干,一个月才挣得三两银。 人家倒好,山上转一天抵他一个月…… 这样的传家宝,他也好想要啊! 话音落下时,众人的目光就如同狼见着肉似的,紧紧的盯着四丫头身上的衣裳。 周遭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秦公子,你看你要怎么赔好呢?”林桃追问。 秦书有脸白得跟扎纸店里的纸人似的。 此刻他的心突突的跳。 但他脑子里想的不是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而是懊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把徐四妹家的情况打听清楚! 他若是晓得徐四妹有这么件宝贝,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撒手放开徐四妹呀! 秦书有开始衡量自己在徐四妹心里的份量,足不足以让徐四妹再次接受他……于是眸光来回在张仲宁与徐四妹之间挣扎。 “一千两!”林桃大声道。 呼!众人齐齐的倒抽了一口气。 咚的一声,身体不听使唤的张仲宁直接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 是的,他的身体还动不了,但是耳没聋、眼没瞎! 这老太婆方才之所以那么爽快拿出一百两,合着是在这等着他呢! “乌偶、乌偶……” 张仲宁刚恢复没多久的嘴更歪了,眼也更斜了。 他拼尽全力向秦书有伸出手:“付、付、付昂啊一达!付昂啊!” 他努力想要让秦书有知道,不能答应她啊! 陷入沉思的秦书有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忙口口声声的叫着爹冲上去将人扶起来。 可期盼的眼神却一直都在徐四妹身上没离开过。 直到徐四妹冲他捏起了拳头的那一刻,秦书有最后一丝幻想终于破灭。 既然得不到徐家那匹大马,他只能紧紧拽住张家这头小毛驴了! “爹放心,她就是痴人说梦,我不会答应她的!” 得到承诺的张仲宁这才放下心来。 一旁,许郎中忙把刚收好的银针又拿出来扎了仲宁一头。 “不答应?那……”林桃转向小吏道:“官爷,还请您秉公处置才好。” 小吏一改之前的傲慢:“来啊!把秦公子带走!” 张家一个做布的,于他而言,就是个可交可不交的存在。 但这老太太不同!别的不说,是人总会生病吧?这万一要用到一两个贵重要材……说不定就会求到人家门上去呢!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何况是他! 衙差们上前扭着秦书有往外走。 “不!爹、爹!救我啊!”秦书有直接叫破了音。 而此时,刚撤完银针的张仲宁选择了视而不见。 布庄与秦书有相比,他自然选择布庄! 那是他家祖上三代人的心血,绝不能因为一个倒抽门毁在他手中的。 秦书有也不傻,见老家伙根本没有救他的意思,直接认道:“赔!赔还不行吗?” 啪的一声,张仲宁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只是下一秒,吧唧一下又摔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他大张着嘴大叫着。 吓得正在收拾药箱的许郎中又双叒把银针拿了出来。 结果,针还没来得及扎上去,就被从衙差手里挣脱的秦书推开了。 他一把抱住张仲宁:“爹!您没事吧?我知道,您是不会不管我的。” “啊啊啊啊……” “知道,知道。您拿我当亲儿子待,我知道的。爹您放心,这银子,我一定给您挣回来!” “啊……啊啊啊……” 眼瞅着张仲宁要摇头,秦书有立马抱了上去,直接用息怕头和肩夹住张仲宁的头,不让他动。 “爹啊!放心,今天的仇我记着呢,待我高中,定让她们百倍偿还!”秦书有扯着嗓门的吼声,轻而易举的掩盖住了张仲宁的声音。 林桃听笑了,这话哪是说给她听的,明明就是在要挟张仲宁,今天帮了他,来日高中张家定能鸡犬升天。 但若不帮他,来日他高中,他会百倍刁难张家。 而在别人眼里,秦书有和张仲宁那叫一个丈婿情深感人肺腑。 布庄里的伙计,连同那些染布的工匠,都看得抹起泪来。 那浮夸的表演看得林桃尴尬得十个脚指头都抓紧了地面。 人到中年的张仲宁好歹是个生意人,怎么可能听不懂秦书有话里的意思? 通常这种时候,不出意外的就发生了意外。 方才还在大叫的张仲宁突然没了声,秦书有突然被他推开。 林桃方见原本就眼歪嘴斜的张仲宁,抽抽的指着秦书有大叫一声后,那嘴角扯啊扯的,眼看着就要扯到下巴上去了。 眼珠子更是不听使唤的往眼角上窜。 咚的一声,更是直接倒在地上,跟癫痫似的抽抽个不停。 “快!秦公子快让开,张老爷快不行了!”许郎中手里拿着银针往前挤。 没想秦书有一把将人推开,挡在张仲宁前面道:“你!我爹病情突然加重,一定是你因为你刚才扎的针!你们是一伙的,对不对?”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再晚,张老爷就真救不回来了!”许郎中连解释的功夫都没有,就想秦书有不要耽误他救人。 “你们肯定是一伙的!我不会让你害我爹的!”秦书有一把推开许郎中,张开双手不准任何人靠近。 四丫头突然凑上来小声道:“娘,他是想害那张老头吧?” “嘘!看破不说破。这做人啊,要学会一半装傻,一半装哑。”林桃小声提醒。 第205章 他的铺子!他的钱啊!为什么硬生生错过了呢 徐四妹正点头呢,门外冲来一素衣女子。 一进门,就两眼带泪的喊着“爹”冲向张仲宁。 秦书有脸上闪过慌乱:“云儿,你不在家好养身子,怎么跑这来了?” 而上抽抽不停的张仲宁颤抖的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腕。 “快!许郎中!求求您,快救救我爹!” 女子一把推开秦书有,许郎中才能凑上前云。 “快,按住他!” 女子连忙叫来伙计们,一头一尾的把张仲宁按住。 几针下去,张仲宁就慢慢缓过来了。 “爹!你别吓女儿,你醒醒。”女子一连叫了许多声后,张仲宁才艰难的睁开眼。 只是脸上的五官依旧是东拉西扯的扭曲着的。 歪着的嘴张了张,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女子见状着急问:“许郎中,我爹这是怎么了?为何口不能语了?” “哎!”许郎中长叹一声:“没能及时救治,只怕以后……”话没说完,许郎中改口道:“已经如此,日后更是不能激动,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张仲宁再次激动起来,女子连忙出声安抚。 而刚才还满眼恐惧的秦书有,一听这话才又凑上去。 “治病归治病,该给的赔偿,你家到底给是不是给?”林桃催促道。 她可没心情,在这看他们父慈女孝。 女子咳嗽几声,气喘吁吁的走过来行了一礼后,把她之前给秦书有的银票还了回来。 “小女张彩云。这里的一切我在来的路上都听伙计说了。我替夫君向老夫人和姑娘认个错。这银票是您的,还请您收好。 夫君失礼在先,还请老夫人和这位姑娘原谅。” 说着,又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放进她手里。 “云儿你、挨打的是我,气病的是爹,不找她们麻烦就算了,你怎么还道上歉了!”秦书有上来就动手抢银票。 没想,张彩云啪一巴掌打在秦书有脸上。 “秦书有,我眼没瞎!这位老夫人和姑娘就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三位叔伯也说了,是你先动的手! 此事既然因你而起,自然就是我们有错在先。错便错了,诚心认错就是!我总不能让爹陪着你去蹲大牢吧?” 秦书有捂着脸,一幅受了气的小媳妇嘴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张彩云。 “你,给老夫人和这位姑娘道歉。”张彩云呵斥。 秦书有不情有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一直躲在旁边的小吏,也凑过来问:“老夫人?不知您可满意?” 林桃还没开口呢,张彩云就把伙计叫了过来:“去!把老夫人和姑娘看中的布装上,再把咱们铺子里最好的锦缎也装上两匹,一同送去老夫人府上。” 林桃是真的挺意外张仲宁能教出眼前这小姑娘的。 知进退有气魄,处事更是面面俱到。 秦书有在她面前,就跟小鸡崽似的,高低不敢吭声。 张彩云的诚意,林桃是感受到了的。 出门外,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左右四丫头苦练这些日子,得了个锻炼的机会不说,还转手就挣了一百两的银子。 她们不亏。 “布就不必了。看在姑娘诚心认错的份上,这事便到此为止。但老太婆奉劝姑娘一句,别被身边人蒙了眼。” 那连张仲宁也突然哼哼起来。 从布庄出来,林桃拿出块碎银塞给跟在身后的小吏。 好听的话自然是要说的。 都说小鬼难缠不是。 “老夫人这是做甚?事情已经解决,这个就真没必要了。” 小吏又把银子给她塞了回来。 抽手时道:“小吏姓吴,口天吴。负责这南北大街的安稳。日后若再有事,招呼一声就行。还有公务在身,我就先走一步了。” 人都走远了,林桃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呢? 猛的,林桃想起了什么,拉着徐四妹就往前面跑。 而这时的张氏布庄里,那三位老掌柜正与张彩云详细的说着话。 “彩云啊!你也要理解老叔们的难处。方才的老太太,是我们三个铺子的房东!我们惹不起啊!” “就是!不过,我们也没胡编乱造,说的都是实话。” “哎!我们三个,比不得你家,宅子是自己的,腰杆子都能硬气些。” 面露惊讶之色的张彩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秦书有更为惊讶的神情。 回过神,张彩云矮了矮身,说了些表示理解的话。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待会她会一个个叫来问话的。 眼下,她爹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夫君,你帮我送送三位叔伯。”既然秦书有是当事人,有些话当然不能当着秦书有的面问。 而秦书有也正有此意,连忙作了请,送三人出门。 才走出不过五步,秦书有就把三人又拦了下来。 “三位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三人点头。 “怎会有假?你也知道,我们这铺子前些天才和周牙人立的约。当时我不放心,还讨了房契看过,见户主写着林桃二字,便多问了一句。 周锄解释说这铺子是他婶子的。” 另一人忙道:“对对对,我那铺子的房契,写的也是林桃。” “我的也是!说起来,听说前面这一排的铺子,几乎都是这个林桃的。我当时写租契的时候,就见着周锄带人看铺子来着。” “是、是吗?”秦书有两眼茫然的应了一声。 “秦公子啊!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我们的吧!今儿这事,您可别记恨我们才好。” “嗯嗯嗯嗯,三位走好。” 秦书有说完自顾自的转身走开了。 至于方才那人说了什么,他是一个字没听见。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徐四妹。 如果他们三人说的那些都是真话……他好后悔! 明明自己曾经离豪门大户那么近,为什么、为什么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来! 思及痛处,秦书有一巴掌一巴掌的抽着自己的脸。 当初若是去见上徐四妹一面,那些铺子几年后或许写的就是他的名字了! 他的铺子!他的钱啊!为什么硬生生错过了呢! 眨眼的功夫,秦书有的脸又红又肿却不自知。 张彩云出来时,正见着秦书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抽自己的大耳刮子呢! “我还正想动手呢!你倒是先自罚起来了!” 第206章 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为莫言相思渡加更 “云、云儿!”回过神的秦书有慌乱的抹着脸上的泪,站起身来。 啪的一声脆响,秦书有不敢相信的捂着自己的脸。 “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张彩云猛的又是一阵咳嗽不止,半晌,拍着胸口说:“十一都跟我说了!是你刁难人家不说,还先动手。 动手就动手吧!你偏不该阻止许郎中施救我爹!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爹是不能说话了,可他还能写!” 唰的一声,张彩云拿出一张纸,上面豁然写着和离二字。 “不!云儿,你听我说。爹他肯定是糊涂了!你听我解释!”秦书有顾不得那么多,跪在地上扯着张彩云的衣袖。 “说?不如你给我说说,那日冲着我来的马车,是谁指使的?” “不!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那日我只是碰巧看见你遇险,便上去救你了!你、你不会以为,那马车是我安排的吧?” 啪的一声,张彩云再次甩出去一巴掌。 “你怎么说得出口的?要不要,我让那车夫与你对峙!今日若不是我去见他,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害了我爹!你这个畜生!” “不是这样的!云儿、你、你听我狡辩……不,你听我说!我、我只是对你一见倾心,又实在没有办法接近你。 我、你、你知道的,我是个连自由都没有的小小书童,我自知即便与你说了,你也肯定不会接受我的。 所以我才……真的,云儿,我发誓,我对你是真心的。如若有假,天打雷劈!” “发誓都管用的话,这天还能旱了三年之久吗!”张彩云一把将衣袖扯回:“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 还好我没受你的诓骗,将那纸卖身契撕毁。 你不是想要当有钱人吗?我满足你,让你这辈子都侍候在有钱人身边!” 铺子里冲出五个人来,一把就将秦书有按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把他给我卖到象姑馆去!告诉老鸨,他能接最低贱的活!”张彩云将那纸卖身契砸在秦书有脸上。 “不、张彩云!你个臭表子!我不会放过你的!不,我不会放过你们一家的!你等着吧!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做女人该有的样子……你等着!” 随着秦书有被拖着走远,叫骂的声音也慢慢消失。 …… 这边,从布庄出来的林桃拉着徐四妹就去了成衣铺子。 随便挑了件合身的衣裳,就把旧衣裳换了下来。 “娘?这、这是做什么?”徐四妹不解的问。 来不及解释,付过钱过,又拉着徐四妹往县衙方向跑去。 好在动作快,刚刚好在县衙门口将方才那小吏拦住了。 “这件旧衣裳,官爷若不嫌弃,就赠与官爷吧。”林桃抖了抖衣裳,刻意把染了染料的袖子放在面上。 那小吏先是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 林桃拿了个五两的小银锭,放在旧衣裳上。 “官爷辛劳,拿这个买点酒和兄弟们解解乏。” 小吏一脸不解,这不是价值千两白银的传家宝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送给他了? 那一刻,小吏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传家宝,无非都是这老太太编出来讹张家的。 想到自己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似的被人耍了,他就来气。 可目光触及那五两的银锭时,气立马就散了。 他一个月才三两呢!人家一出手就给了他五两,还想怎么滴? 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收下后,他把衣裳还了回去。 “老夫人的心意,我们兄弟收下了。这传家宝可不能随便送人,赶紧拿回去吧。” 林桃看了眼小吏身后的衙差们,接过衣裳道:“也是!这走山的活太苦,官爷自是不必遭这个罪。 再说,官爷也不一定能识得那些药材。这样,以后官爷有需要用到的药材啊,叫人来告知一声,老太婆一定上山为您寻来!” 把话像这样一转弯,小吏的脸色立马就好看了。 “老夫人说的是!就我,拿着您这传家宝上了山,只怕挖着万年的参都只当是萝卜呢!不和你老扯闲皮了,我这还有事。” 林桃忙点头,目送其进了县衙大门。 等到身边无人,徐四妹问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嗐!在布庄里张嘴就来的胡话,差点惹出纰漏来!”林桃拍了拍旧衣裳。 见徐四妹没听懂,她耐下性子解释道:“丫头,以后你记住了!如果真有好东西,一定不能在外张扬。 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可不是说来逗趣的。” “什么罪?”徐四妹呆呆的挠着头。 自打娘那次病好以后,就总能说出些她和哥哥们都听不懂的话来。 林桃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他们觉得奇怪的话了。 忙一转话题,说起了《左传恒公十年》的故事。 徐四妹听了一路,最后也明白了小老太太之前说的话的意思。 不禁好奇道:“娘?为什么小时候没有听你说过这些故事呢?” “呵、呵呵呵,那、那时候你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家里家外的事,都让我一个人顶着。 我没日没夜的忙着养活你们去了,哪有那个精力给你们兄妹说什么故事喔!” 说着,她拍了拍徐四妹的背:“现在不同了,你们兄妹长大了、懂事了,晓得为家里分担了。 娘啊,也才有功夫想起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那娘以后可要经常说给我们听。”徐四妹甜甜一笑,两个小酒窝被那身崭新的衣裳,衬得格外的好看。 月牙般的眼,甜得哟,都快能渗出蜜来。 正说着话呢,林桃就见着几个壮汉押着秦书有从街那头走来。 好巧不巧的,秦书有也看见了她们。 “四妹!救我四妹!别让他们把我卖进象姑馆!救我!” 林桃习惯性的竖起了中指。 徐四妹一见,跟着有样学样的,也比出了中指。 还说出老太太以前讲过的一句话:“真当我们女人这么好骗呢?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 林桃哈哈一笑:“走吧,咱们还要买不少东西呢!”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回买盐呢!记忆里,这官家的东西,都是在官粮铺子里卖的。 便向着官粮铺子走去。 路上,林桃颇为担忧,也不知道官粮铺子里的盐,会不会像米一样被人偷梁换柱。 要知道,天高皇帝远这几个字,在桃源镇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原主的记忆里,有几年,地方官府还在皇朝定下的人头税上,又另外多收一成的事都有!就更别提偷梁换柱这种事了! 第207章 挣钱才是硬道理! 到了官营铺子,盐的品质倒是没有被偷梁换柱。 但是看着伙计手里的那根“大汤勺”,林桃心里五味杂陈。 刚才打听过,才知道这种大汤勺叫做盐勺。 一勺约等于一两。 “要几勺?”伙计问。 “一勺多少钱?”林桃好奇道。 伙计比出四根手指:“四十文。” 林桃瞳孔一缩,也就是说一斤的盐高达四百文钱! 要知道,即便干旱一斗米也才四百文。然而装米的大斗,一斗却是十二斤。 这量盐的勺,却还不足一两。 也就是说,同样是花四百文,买到的盐却只有米的十二分之一! 这刻林桃才知道,并不是原主挣不到钱所以吃不起盐!而是这里的老百姓是真的吃不起盐! “你们到底买还是不买?要不买,去别处发呆去!”伙计把手里的盐勺挂了回去,嘲讽道:“四十都嫌贵?以前没吃过盐吧!” “实话同你们说,也就是天子体恤民情,咱这盐价才能一直在四十文没有变过。不然,这盐还不知道高到什么地方去呢!” 林桃心里直犯嘀咕,那她们这样的底层百姓,当真是要每日早中晚都虔诚的问候一下他八辈子祖宗! 就因为人不能不吃盐,所以盐课成了统治阶级的重要收入来源。 上一世时,她在网上刷到过这样一篇文章,说是晋国因盐变得国富民强,而因盐税暴富的还有齐国、燕国等。 但最终,他们都被有了盐的秦国一举歼灭,也验证了那句“得盐者得天下。” 而这里也一样,盐也是专卖制度。 想到这,林桃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穷人寿命极短。十有八九也和那些盐的替代品有关。 比如草木灰提出来的钾盐,又或者旱厕里的硝盐。 这些东西长时间吃进肚子里,人想活得长点,祖坟上冒青烟估计都不够,得着了才行! 就像张老师说的:“pia嚓,着了!打119没信号!” 不过对于已经拥有五分之一座城的她来说,吃上官盐的梦已经照进了现实。 如果她还不能躺平的话,卖盐或许是一条挣钱的路子。 到时候,既能挣着钱,或许还能改变穷人吃不起官盐的问题! 旁边徐四妹突然道:“娘,算了吧。天落雨了,再忍忍山上的露兜树就又长起来了。露兜树的树皮灰不也一样是盐嘛!” 在她心里,家里虽然卖火草纸挣了些钱,可依旧还是很穷。 毕竟粮食还那么贵呢! 加之旱了两年多,即便现在下了雨,也不知道明天开春还会不会干旱。 家里的钱,还是留着买粮食才对。 “咱家又不是没钱,吃那做什么。”林桃把提篮递给伙计:“要十斤盐。” “十斤?”徐四妹心里咯噔一下。 那伙计更是拿手指掏了掏耳朵:“啥?十斤?”他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斤这种计量,也只有是那些有钱人家的买办婆子才会用到的。 而眼前这婆子……一看就是穷人。 倒是她身边这女子,穿的衣裳一看就是崭新的,不过也是粗布衣裳。哪是能按斤买盐的主呢! “娘!”徐四妹一把夺走提篮,拉着她去了外面。 “娘!四十文一勺呢!十斤那不得、不得……”把手里的提篮挂在手腕上,看着十个手指头细细数起来。 “别数了,不过四两银子而已。”林桃打断道。 “四两啊!娘!虽然家里有些钱,可那些钱得使在重要的地方呀!” “不吃盐就没有力气,没力气就什么都做不成。这都不重要,还有什么更重要?” “那、当然粮食更重要了!还有,咱家那点钱,得省着给哥哥们学门手艺吧!再者,来年大哥就二十一了,也得娶媳妇了。 还有二哥、三哥,哪哪都要花钱呢!” 说完,小丫头拽着她的手晃啊晃的撒起娇来:“娘!钱咱省着些花,盐咱就不买了吧!” “傻丫头!钱是省出来的吗?钱是挣出来的!你们吃好了,才有力气挣钱不是吗?”拿过提篮,林桃又回去了铺子里。 而呆在原地的徐四妹,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眼又红了。 娘做什么事,最先想到的都是他们。 没错!钱省着花什么的,那不是委屈娘遭罪嘛! 挣钱才是硬道理!能挣钱了,娘就能舒舒坦坦的过好日子了。 回去一定要和大哥二哥商量一下,怎么挣钱的事。 他们兄妹已经长大了,这个家的重担,不能只让娘一个挑着!是他们接手过来的时候了! 大步上前,冲那伙计大声道:“小哥,劳烦你按我娘说的,给我们装上十斤盐。” 刚递出提篮的林桃为之一愣,咋的?这变化够快的啊! “真要十斤?话可说好,你们要是拿不出钱来,我就……” 话没说完就停下的伙计,被眼前的小银锭子晃了眼。 “老夫人和姑娘稍等,我这就给装起来。” 伙计取来盛盐工具,只是这次不是盐勺,而是一个木质的斗。 满满的盛上一斗,倒进了提篮里。 顺手拿了她手里的小银锭冲里面喊:“掌柜的,找银一两。” 接过银子,四丫头得上提篮便随她走了。 “娘,咱们还要买啥?”徐四妹问。 “选几匹布,给大炕他们做两身衣裳。”自打搬进桃源镇,她可没少因为身上的旧衣裳被人瞧不起。 大炕他们想拜师学艺,自然也得穿得像样些。 还有张虎妞,刚来的时候身形瘦,衣袖和裤子短归短,但也勉强能穿。 眼下魁梧起来后,她都担心张虎妞身上的衣裳被生生撑裂开来。 大炕他们也存在同样的问题。 林桃担心徐四妹是不是又要让她省着钱,没想,这妮子居然牵着她就往布庄去了。 一进门,就有伙计迎了上来。 冲着徐四妹就道:“姑娘来着巧了,我们今儿刚上了几匹新布子呢!您这边瞧瞧,可喜欢?” 那伙计把架子上的布匹取下来,就往四丫头手里送。 小妮子转身就往她身上比画起来:“娘喜欢这个不?” 眼瞅着,那伙计的笑脸就变成了尴尬脸。 他还以为这姑娘身后跟着的是使唤婆子呢!没曾想,竟是她娘! 不过……这年头,自己舍不得穿,反而舍得打扮女娃的,可真是不多见了。 想来,这老太太一定很爱她闺女吧! 第208章 好嘛!像原主这样惨的,居然大有人在 要说,这伙计确实是挺会看菜下饭的。 见着四丫头身上穿的粗布衣裳,这介绍的布匹也是粗布的。 颜色倒也好看,湛蓝和墨绿。 “一匹有多少?”林桃好奇问。 那伙计立马站到了她身边解释起来:“这样一匹足四丈呢!老夫人放心,我们布庄的布呀,都是足足的,只多不少。” 林桃是一个头两个大。原主以前也没买过布,压根就不知道一丈是多少米。 索性问道:“这样一匹布能做几身衣裳?” 伙计笑答:“可以做长袍、腰带两件衣裳。若做女子夏季的褙子和裈,至少得是四样。” 其实这里平民的衣裳很简单尤其是女子。 夏季时,贴身着抹胸,外披褙子,下身就两条长形裤管缝一起的合裆裤叫做裈。 家里宽裕的,还会在裈之外,再系上一条长裙。 只是平民女子所穿的长裙布幅稍窄,大概与腰围相等,会在裙腰上打褶。 穿着时,裙门正对前方。 这样,做起事来,也不怕踩了裙脚。 另外,女人们会在腰上再系上一块布,用以平时做事抹手啥的,免得脏了衣裙。 至于这块布嘛!爱美的,会用上色泽艳丽的。 原主一家,不止没这块布,是连长裙都没有。 “但若是做冬季的,布料就用得稍多些。” 林桃点头:“那这样一匹多少钱?” 那伙计笑得有些尴尬:“要是以前年景好的时候,倒也不贵。但这不是旱了两年多了嘛!山上的麻越少,那身价也是噌噌噌的往上涨……” “你就说多少钱吧!”她催促道。 伙计比出三根手指,林桃眼角直抽抽。 做两身衣裳,就得要三百钱? 回想自己当初买旧衣裳,一身也才三十文。自己做套新的,瞬间就涨了五倍。 难怪那些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裳都有市场了。 “拿十匹。”林桃直接拿出三两银子。 旁边,四丫头先是一愣,她还以为这妮子又要说她乱花钱呢。 没想这一次,小妮子挺直了脊梁,指向架子上:“这个、那个、还有那个……” 这一下,可把伙计高兴坏了。 但凡是指中的,立马就给取了下来。 嘴里还直喊:“三子来客了,快沏茶出来。” 不一会儿,就有个半大的男娃端了碗茶出来,把她请去了角落里的桌边坐下。 林桃坐在那里,喝着茶,看着徐四妹在那挑挑选选。 “四丫头,再多挑五匹带回去,回头给你周大哥家送过去。” 徐四妹先是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点头表示同意了。 帮她拿布匹的伙计更是高兴得,就差把铺子里所有的粗麻布都拿出来让四丫头挑。 喝了三碗茶,徐四妹那边也挑好了。 那伙计把布从布撑上取下来叠好,笑容满面的问:“不知老夫人宅子何处?我这就给您送到府上去。” “不必了,你啊包好了,我们自己拿走就行。再拿些针钱装上一起算钱。” 周锄家肯定是有针线的,但自己家没有。 “是是是,那老夫人和姑娘稍等。” 背着买好的东西离开布庄时,那两伙计还送她们到了门口。 “娘可还有想买的?”徐四妹突然问。 “不买了。”林桃摇头笑笑。 这小丫头,该不会是陪她逛街,才这么舍得讨她欢心吧! …… 回到余晖苑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 院子里,张虎妞还在那刨着土。 林桃盐分出三斤,加上那五匹布,一并让徐四妹送去了隔壁。 然后把张虎妞、雀姒和小月牙都叫了来。 “布买回来了,你们明儿起,赶着把新衣裳做出来。” 然而,放眼看去,眼前的场景那叫一个乐。 三个人搁那跟她玩干瞪眼呢。 “怎么了?”林桃好奇问道。 “老、老夫人您、给我们买布?”小月牙结结巴巴说。 “东西不都在这嘛!喜欢什么颜色的,你们自己分。” 小月牙直摇手:“不、这、好贵的!” 以往脸上少有表情的张虎妞,此刻也跟个傻大姐似的,瞪着眼睛点头。 林桃起身过去,扯了扯张虎妞那短了一截的衣袖。 “既然让你们在这个家,自然就是把你们当做家人的。大家有的东西,自然也有你们一份。” 她明显感受到张虎妞身体为之一僵。 小月牙更是直接呜呜呜的哽咽起来。 而她最不能理解的是,一匹粗布而已,怎么连雀姒都跟着哭。 这丫头绝不可能因为一件衣裳哭成这样。 “谢谢!老夫人,谢谢。”雀姒抹着泪,吸了吸鼻子:“我、我也有亲人了。” 小月牙更是直接冲过来,死死搂着她的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林桃着实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给买了些布,就能把她们感动成这样。又或许,她的无意之举,让她们想起了自己的亲人。 只好一手拍着小月牙的背,一手拍着张虎妞的肩,嘴上还说着安慰的话。 等到她们情绪平静下来,脸色却依旧不太好。 张虎妞跟吃了苦瓜似的,一张脸能拧出水来。 小月牙却是低着头搅着两根手头。 连雀姒都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又怎么了?”林桃不解道。 “老夫人,我、我不会。”雀姒道:“我打小习的音律,楼子里的妈妈说我手指才是最值钱的,连针都不准我拿。所以、所以我不会。” 林桃看向张虎妞。 张虎妞直挠头:“我也不会。我家小时候就从没做过衣裳。即便是冬天穿的兽皮,也只是裁剪出样子,然后拿绳子系上。” “我家也是。”林月牙说:“小时候我娘还采麻织布拿去卖,但我们家从没有穿过新衣裳。都是买旧衣裳穿的。” 好嘛!林桃也着实没想到,像原主这样惨的,居然大有人在。 看着三个娃,她心里也怪难受。 “不会就去隔壁问月娥,让月娥教你们。” 陈月娥提过,她以做过缝缝补补的活。 叫她们把东西收好后,林桃又亲手杀了只鸡炖汤。 当初那些鸡蛋孵出来的鸡崽子们,如今都长成了成鸡。 鸡肉吃起来,那叫一个鲜嫩多汁。 而且还不用担心公鸡太多打架,或是众鸡兽性大发啄死母鸡。 想当初她线鸡的时候,三个傻儿子看得那叫一个目瞪狗呆。 至于四丫头,直差没有哭得昏死过去。 正滴着鸡血呢,大炕这小子就电光火石带闪电的冲了进来…… 第209章 馅饼? 能砸死人的铁饼还差不多! “娘!娘!我找到活了!” 林桃看着头发湿得都湿得沾在头皮上,两腮还挂着汗珠子,衣裳也湿得跟水里捞起来一样的徐大炕,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自打城门大开后,大炕和二桌兄弟俩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忙着找活。 二桌还算正常,每天出去问问这、瞅瞅那,按她说的去了解各行各业,努力找到喜欢且又适合自己的。 是吧!用嘴了解这才是正常人的做法嘛! 可大炕偏就不走寻常路,自那天起,他每天出去的时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回来整个人就像是逃难来的一样。 就好比第一天,他回来的时候那一身的泥,整得跟刚玩了泥塘摔跤一样。 好奇问过以后才知道,合着这小子给人做了一天的挑泥工。 三柜就问他:“大哥,你做了一天的活,工钱呢?” “没工钱。”徐大炕坦然道。 “没工钱你也做?你是不是傻?” 徐大炕一脸不解道:“我才不傻!不亲身体验一回,哪里知道哪个活是自己喜欢,且又适合自己的?” 林桃:…… 没错!她的傻大儿,还是那个傻大儿。脑回路就从没有和正常人一样过。 说完,大炕这傻小子还问她:“娘,儿子说得对不对?” 她除了能说对,还能说什么? 毕竟人家主打的就是一个是‘脚踏实地’。 得到她的肯定后,第二天就更夸张了,傻小子那一身的味,估计十条街外的狗都能被他那身味引来。 一问才知道,人家做了一天的挑粪活。 说白了,就是去给有钱人家掏粪坑。 而且和头一天一样,也是白做,分文未取。 那天别说三柜那小子了,就连她都觉得有点不能理解大炕脑子里想的啥? 结果大炕那小子,依旧是以往那张真诚的脸道:“我想着,做这活的人少,挣得肯定多些!可做了才知道,一挑屎尿才两文钱。” 徐三柜听不下去了:“这种事,只要张嘴问不就好了吗?你白给人挑一天,傻不傻!” “怎么傻了?不亲自挑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一天能挑多少挑呢?三弟我给你说,我拼尽全力,也才挑了三百七十二挑。” 徐大炕比出四个手指,然后认真道:“两文钱一挑,三百七十二就是……二、四、六、八、十……” 啪啪两声,徐三柜拍着自己的脸打断道:“七百四十四文!”真的,他都担心自家大哥做这种世人嫌弃的活都会赔本。 “啊!”徐大炕高呼一声:“还是三弟脑子好使。齐师傅还告诉我,就这七百文还不是天天能有! 说是十天半拉月才有一回。我一想,那不行啊,就打十天干一回,一月也才……等我数数,就打十天四百,二十天就是八百……” “一千二百文!”徐三柜再次打断,满脸生无可恋的说:“换成银子也就一两二钱。” “要说我家三弟就是聪明呢!”徐大炕接话道:“我就想啊,一个月一两多银子,糊口或许都不够,还怎么让娘有个安逸的晚年呢!” 总之,大炕这小子几乎是白做了大半月的活。 但是她一想到大炕不嫌脏不怕累,一门心思想着给她养老,还是很感动的。 不过今天听到他说找到合适的活了,倒是稀奇得很。 拿起地上装满鸡血的碗,便问道:“说来听听,是什么样的活?” “马二郎。” 林桃好奇转头:“什么是马二郎?” “就是替人把牛马赶去山上吃草就行!只要把牛马喂得壮壮的就行!” 听起来,活倒是挺轻松的。而且也很符合大炕这傻小子不擅与人交际的性子。 与动物打交道,至少不会把人家气个半死。 只是这种毫无技术可言的活,工钱指定给得不会太高吧。 “你喜欢?”她试探道。 “嗯!我嘴笨,不讨喜。所以和牛马在一起,更自在。而且工钱也给得多,说是一月能拿五两呢!” 林桃挑眉,要说工钱,五两是真的开得很高。她怎么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呢? 可她什么都信,就是从来不信这个。 馅饼? 能砸死人的铁饼还差不多! “只是放牛放马?” “嗯!我今天都放了一天了!”徐大炕眨着那双清澈又愚蠢的卡姿兰大眼睛。 只凭这一句,林桃就断定她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回头还是找周锄打听一下的好。 可别让大炕这傻小子,被人骗去嘎了腰子。 “瞧你这一身的汗,赶紧去洗洗。一会儿要吃饭了。” 将人打发了去,她忙冲不远处的雀姒道:“雀儿,再抓四只野兔来。” “嗳!”雀姒放下砍柴刀走篱笆那边抓兔子去了。 这边,林桃把鸡砍了往大铁锅里一炖,就蹲在门口看雀姒剥兔皮。 自打家里养上兔子以后,张虎妞也教会了包括大炕在内的所有人,怎么不沾血的取下一整张兔皮。 始终是猎户人家出身,那叫一个物尽其用。 说是,等到了冬季,兔皮还可以做成袄子御寒。 为这,她到现在都还在想,要不要扩大野兔的养殖规模。 毕竟这玩意儿,是真能生啊! 要是现在养起来,兔肉能卖不说,冬季里那些皮毛也能挣不少钱。 林桃的目光来回打量着几个女娃娃,她倒是觉得,这活挺适合她们几个一起做的。 炖好了鸡汤,她又亲手做了黄闷兔。 然后把周锄一家也叫了过来。 周锄娘一见着她,感恩戴德的就要下跪。 她是捞了半晌,才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 “那布可贵着呢吧!还有那盐……实话同你说,我家都从来没买过盐!家里吃的,还是露兜树的树皮灰。” “那东西可不兴多吃,要人命的!我啊,还指望着锄头帮衬着我些呢!这不,今儿那些东西不白给,饭也不是白吃的,我还有事找锄头打听呢。”林桃说着,一家人也都坐了下来。 “婶子有事,直接叫我过来问话就好了。天天叫我家来吃饭,我那工钱也别领了,交了饭钱算了!” 周锄这么一打趣,逗乐了一桌的人。 小月牙挨个给盛了饭。 林桃拿起筷子,也开口问道:“锄头,你知道马二郎是做什么的?” 第210章 这东西,光凭本事可不行,还需要气运的加持 “马二郎?”周锄脸上的笑没了。 然而一桌子人,连同林桃在内,都是一脸迷茫。 “大炕兄弟,不会是你要去做马二郎吧?”周锄问。 大炕倒也诚实,点头应声。 “一猜就知道只能是你!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还是真觉得自己本事了得!听大哥的,那活咱不做。” “很危险?”林桃问。 这回轮到周锄点头:“是!一般人家都是买草料,但是那些需要吃活草的马就会让人赶去山上。 山上什么没有?真要是遇到豺狼虎豹熊瞎子什么的,人伤了那都叫小事!要是主人家的马没了,人是要入大狱的!赔得起的,人还能捞出来,赔不起砍头也是有的。” 换句话说,就是马比人命值钱多了!人家给的钱,是保马平安,和你赶马喂草屁关系没有! “可、可是我今天去了,也不危险啊!”徐大炕说。 周锄忙道:“这种事,只要遇上一回,再多的银子你都没命花。大炕,你听我的,这活咱别干!” 徐大炕有些失落低下头…… 周家人开始轮番的劝。 林桃夹了块兔肉放到徐大炕碗里。 “大炕,娘知道,你为了这个家,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危险。可娘怕失去你!” 话音一落,徐大炕低垂着的头,猛的抬了起来。 林桃放下碗,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你们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娘辛苦怀胎十月在鬼门关前转了一遭才得来的娃。 在娘心里,没有什么比你们平安更重要! 为人父母谁比起你们大富大贵,我们更希望你们这一生都能平安顺遂。 再说,啥活不能挣钱?要不,娘教你识药,咱做个走山人,还不比给人放马挣钱吗?” 这回,徐大炕失落的眼里有了光。 “对!我爹以前也说,山里行走的,就属采药人最有本事!就是我们打猎的,都比不过他们去! 人家采得珍贵药材,十两百两的药,哪个医馆不抢着要?” 连一向话最少的张虎妞都开了口。 一家人看着徐大炕,终于等到了他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你啊,明儿也别去镇上了,娘带你上山。” “嗳!”傻小子立马笑了。 大炕就是这点好,有事从来不放在心里。 “别等着了!菜都凉了!”林桃再次拿起筷子。 然而氛围刚缓和过来,徐二桌却冷不丁开口道:“娘,我也想好了。” “喔?”她又好奇的放下筷子:“说来听听,我们老二选了个啥?” 一桌子人,又都好奇的看过了去。 半晌,二桌这小子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我想考功名。我知道,不该把养家的重任丢给大哥和三弟。 但是这些日子我看过、了解过后,觉得只有考功名才能真正的改变咱们家!” 一句话,桌上的人脸色各异。 看得出周家人是打心眼替二桌高兴。 大炕嘴笨啥也说不出来,却不停的拍着二桌的背说:“养家这事本来就该是我做的。” “对对,不还有我帮衬着大哥嘛!以后二哥要能高中,咱家就真的扬眉吐气光宗耀祖了!”徐三柜把胸脯拍得嘭嘭响。 然而林桃的眼里,只有徐二桌那张嘴。 她最关心的是,就那张有自己想法的嘴,真要进了朝堂,他们一家会不会被砍头?又或者被流放? 然后,她攒下的这些产业,最后都充了公。 原来的种田剧本,瞬间调头成了抄家流放文? 不!她觉得,砍头的几率肯定比抄家流放大得多! “呵、呵呵、哈哈哈,好想法!娘支持你!”林桃竖起拇指。 相处这些日子下来,她对徐二桌也算是了解了。 这娃和大炕不一样,大炕是心里不藏事,而且会认真听她的意见。 可二桌不一样,打小不受原主待见的他,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四丫头拉扯大,早就养成了自己拿主意的习惯。 真要是认了死理,她也没把握能劝回来。 所以,还得顺着毛理不是! “明儿娘就送你去私塾!”说着,就转头眨眼道:“锄头桃源镇哪个私塾最好?” “这进私塾可不简单,要备六礼不说,还要经过先生的问话才行。” 听到周锄心领神会的回答,她继续往下演:“没事!该备的明儿咱备上!能不能过先生那关,就看老二的了。” “好哇!二哥要进私塾喽!咱家也是读过书的人了!”三柜直接跳脚站了起来。 安排完老二的事,林桃又将目光投向徐四妹和张虎妞。 “四丫头,火草纸不能做了,有没有想过,做点别的?” “有。” 林桃倒是有些意外的。看样子,这些日子,小丫头又成长了呢。 徐四妹把碗放下,认真道:“娘,我和张姐姐还有雀儿姐姐商量过,我们想把家里的鸡和兔子养起来。 张姐姐还想再弄几头野猪回来养。然后我们在镇上开个铺子,就卖咱家养的东西。就咱家这鸡,只要吃过的人,指定都喜欢!” 这当然了,这里的人别说线鸡了,连阉猪都不会。 更何况,还拿粪便养猪…… 不然那猪肉也不至腥臭得有钱人都不吃。 不过林桃挺高兴的,看样子不仅四丫头成长了,几个女娃的改变也是肉眼可见的。 “行!回头把后院改改,该挪的都挪了。后院就给你们养东西。” “谢谢娘!”徐四妹笑得眉眼弯弯的和雀姒手拉手:“到时候,咱们还能像张姐姐说的,冬日里把兔毛也拿出来卖掉。” 林桃满意点头,这小丫头啊,别看年纪最小,成长也是最快的一个。 现在不仅一改胆小的问题,心智也比以前成熟了。 生平头一回,她也体会一把吾家有女初长成。 “至于铺子,娘回头让你们周大哥去问。咱家兔子和鸡倒也可以卖了。”主要是她挺担心兔子把后院底下掏空。 …… 次日,林桃一早起来,把送徐二桌去私塾的事,交给周锄去办。 毕竟置办六礼什么的,她也不懂。 而女娃们一早就忙活起捣腾后院。 吃过早饭,林桃带着干粮领着徐大炕就上山了。 今天此去,主要是领徐大炕认识草药,顺便的,她还想看看能不能找着那个东西! 这东西,光凭本事可不行,还需要气运的加持。 而她,偏偏两样都凑齐了…… 第211章 徐大炕这身buff是真的很好用啊! 余晖苑的后山和小浪村那边的山可不一样。 小浪村后面的山是一座一座的,山虽大,但你至少看得见山头山脚。 余晖苑的后山,则是一座大到连周围的山脚边缘都看不见的。 山体也是此起彼伏的缓坡一路向上。 据说,没人知道大山的尽头在哪里,更没人知道山那边是什么地方。 上了山,大炕这小子就显得格外兴奋,一路问这问那。 刚冒头的草,他问是不是药。 发了芽的树,也问是不是药。 “老大,放轻松点!”她拍了拍大炕的肩:“其实很多大伙认为是野草野菜的植物,都是草药。” 徐大炕瞪着那双清澈而又愚蠢的大眼睛,不敢相信的举着手里的东西问:“这个也是?” 林桃接过来仔细辨认后,笑了:“鬼针草嫩时可当菜吃。但它同样具有清热解毒、祛风除湿、散瘀消肿作用。” 说鬼针草你不一定明白,但说“警察”肯定就都知道了。 她上一世时,小娃们最喜欢摘这个来玩。 扔在别人身上,看人家半天都摘不干净,自己能笑上一天。 但它也真的是一味药材。 它常用于阑尾炎、肾炎、胆囊炎、肠炎、细菌性痢疾、肝炎、腹膜炎、上呼吸道感染、扁桃体炎、喉炎、闭经、烫伤、毒蛇咬伤、跌打损伤、皮肤感染、小儿惊风、疳积等症。 “这个灰灰菜也是?”徐大炕又指向路旁长出一截的野菜。 林桃点头:“当然。它能清肺腑淤积。” “哇!”徐大炕发出惊讶的感叹:“那水芹菜也是?” “是。水芹菜呀,平肝、解表、透疹。治麻疹初起,失眠等。” “那、娘的意思,这山上的草不都是药材了?” “大多数吧!” “那怎么没人拿去卖呢?” 林桃笑了:“你怎么知道没人挖去卖呢?这些常见且常用又廉价的药材,挖上一天,兴许也卖不了几个钱。” 徐大炕点头。 “所以,这挖药人啊,不是谁都能做的。” 徐大炕又点头。 但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还是被林桃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她拍了大炕肩头一下:“我们大炕不一样。我们大炕啊,能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也就是说,大炕很快就能像我一样,识得山上百草。 还有那一把子力气,可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别人上山走百里,我们大炕兴许走千里都不成问题。” 最主要的是,山神奶奶的崽运气buff全开啊! 就这外挂属性,连她都羡慕得很。 方才还一脸失落的徐大炕眼里顿时有了光。 接下来的路上,徐大炕就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林桃也不厌其烦的仔细解说。 顺带的,还把这些草药的习性一并说出来。 完了以后,徐大炕就会转换为‘自我催眠’模式,开始反向自己给自己语音灌输草药知识。 刚开始,林桃都会担心,一天说得太多,这小子会不会记不住。 没曾想,她问了几个前面解说过的草药,徐大炕都会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 不得不说,原主从小给徐大炕加持出来的被动属性,也是十打十的牛逼啊! 走了大半个时辰后,林桃犯难了,叉着腰打量前方。 “娘?你是在找什么吗?”徐大炕问。 林桃也没遮掩:“我想看看,能不能找着鹿。但走了这么远了,都没有发现鹿的踪迹。” 她可不是漫无目的的乱走,而是一直寻着低矮的灌木丛寻找的。 山鹿不仅以低矮的灌木丛为食,更以其为遮挡物,常藏匿于其中。 走了这么久,连颗鹿屎都没看到。她都怀疑,是不是大旱被人杀绝种了。 但是有一说一,找猎物这种事,真的是三分看力气,七分看运气。 有时候,上山路上你就能遇上。有时候找个十天半拉月,也不一定能遇着一头。 想了想,林桃问道:“大炕,如果是你,你会走哪边?” 徐大炕左右看了看,指向右边。 “好!咱就走那边。”林桃想都没想,就往右边的斜坡走去。 又走了两刻钟的样子,远处一个灌木丛突然有了动静。 林桃一把拉着徐大炕蹲下来。 当看到那鹿头从灌木丛里伸出来,她心里又狠狠的把徐大炕羡慕了一番。 瞧瞧,徐大炕这身buff是真的很好用啊! “娘,咱也没带东西,看到了也猎不到啊!”徐大炕小声说。 心里不免疑惑起来,早知道小老太太上山是想打猎,今天出门就该带齐东西。 “娘,要不,我回去拿……” “嘘!”林桃一把捂住了徐大炕的嘴。 低语道:“我可不是为了杀它来的。别说话,别吓着它。” 待徐大炕点头,她才将手松开。 之后的时间里,林桃就领着徐大炕那么跟着那头鹿。 鹿停下来的时候,他们也停下来。 中午,鹿在百米开外吃草,他们就在树后面躲着肯干粮。 徐大炕心里的问号,都快要溢出脑袋瓜子了。 他不懂,小老太太既不杀鹿那追着头鹿做什么? 然而想问还不能开口,连啃干粮,都被小老太太要求小声点。 这一跟就是大半日,眼瞅着日头西斜,小老太太还趴地上盯着那头鹿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都跟了一天了,离他们上山的方向也越来越远。 再这么跟下去,今天晚上,他们怕是要在山里过夜了。 而此时的林桃,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那头鹿。 心里却在祈祷:都吃了一天了,该饱了吧! 这种时候,剩下的一切,都只能交给运气了!这也是她为什么带着大炕来的原因。 只希望这小子的运气,在这种方面,也能有作用才好。 看了眼日头,林桃心里也渐渐的动摇起来。 认晚要是来了,它应该也不会去那了!小心翼翼跟了一天也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就在林桃犹豫今天要不要到此为止的时候,灌木丛里的鹿突然窜出,向着高处移动。 “走。”把干粮一揣,她还是选对跟了上去。 经过那处灌木丛往上,转过陡坡时,林桃一把将身后的徐大炕一起拉回蹲下。 就在不远处,几头鹿正低头聚在一起舔舐着什么…… “找到了!”她不禁高兴得忘记了要压低声音。 第212章 这种感觉就像刮刮刮乐一样 几头鹿被惊得连蹦带跳的四散开来。 “娘!它们被吓跑了!”徐大炕失落提醒。 林桃喜笑颜开的从陡坡后走出来:“跑就跑了,反正咱们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原来……您不是想猎鹿啊?”徐大炕直接将懵逼两个字写到了脸上。 跟了鹿一天,结果又不是为了猎鹿,那跟着鹿干嘛? 林桃连手带脚的往那几头鹿之前聚在一起的地方攀爬。 终于,她看到了期望中的水潭,眸光不时看向正汩汩外涌的细小泉眼。 “这……娘跟了它一天,就为了找水?”徐大炕更迷惑了。 林桃激动又害怕的捧起一捧水。 她同样也害怕大炕说得没错,这滩水,或许真的只是一滩水。 这种感觉就像刮刮刮乐一样,刮开之前,你心跳加速的希望是头奖,又害怕刮开啥也不是而不敢下手。 终于,她还是低头浅偿一口,那期待中的口咸,就像你刮刮乐刮出了百万大奖! “哈哈哈哈哈,找到了!大炕你小子是真行啊!”激动之下,她一手搂着徐大炕的肩,一手疯狂rua着徐大炕的头。 嘴里还念叨着:“你小子真是太牛了!居然一次就找到了!” 要知道,这真的跟买彩票中奖没区别啊! 上一世时,她也在山里找过一回,那次,她足足花了一周的时间,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没曾想,有大炕这山神奶奶的崽加持幸运在身,居然只花了一天的功夫,一次就找到了! “娘!您到底找着啥了?”被夹在咯吱窝里被rua得头昏脑涨的徐大炕,依旧是满眼的问号。 被迫看着那滩水,他真的不知道,都已经下雨了,这水怎么就能让小老太太高兴成了这样。 “这可不是一般的水!”激动过后,林桃连忙收回手。 徐大炕也弯腰捧了一捧,一入口“噗”就喷了出来。 “咸、咸的!” “傻小子,当然是咸的!这可是卤水泉!”林桃兴奋道。 徐大炕蹙眉:“卤水?” 他不懂,卤水是什么? 但是这水入口的感觉,就像是兑了盐的水,咸、又咸又苦。 “傻孩子!卤水泉!就是盐啊!这些水稍做处理,就是咱们平时人人要吃的盐!” 这下轮到徐大炕傻眼了。 提到盐,他想的就一个字:贵! 贵到长这么大,昨儿还是头回吃到从官营铺子买来的盐。 以前他们和他们这样的穷人,要么吃露兜树的树皮灰,要么就是旱厕里去刮来拿水煮出来的‘盐’。 他甚至头一回知道,盐居然和水长得一样! “快把葫芦拿出来,咱装了回家。”林桃从自己的背篓里翻找出装水的葫芦灌满。 最后连自己没喝完的水都倒掉,装满了卤水。 徐大炕有样学样的跟着做。 回去的路上,林桃拿树枝在地上做着只有自己能看得懂的标识。 “娘?”徐大炕终于忍不住问:“您是怎么知道那头鹿,会去找这个什么卤水的呢?” 他不质疑卤水能变成盐,而是不明白,娘为什么能跟着一头鹿就能找到这种水? 自打娘那次重病痊愈以后,娘不仅性情变了。 好像还会了好多以前都不会的东西。比如,打架! 现在更夸张,还找到了这种能变成盐的水! 该不会……娘是惹到了什么? 他实在是忍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 他不怕那些鬼啊怪啊,而是担心,那些东西会不会害了娘的性命! 林桃瞅着徐大炕那‘不对劲’的眼神笑了。 这就是她的傻大儿,什么事都能写在脸上。 于是仔细的解释起来:“大炕啊,人不食盐,就会全身无力虚脱,你是知道的吧?” 徐大炕点头,他不仅知道,还亲身体验过无数次。 “其实动物和人是一样的!食肉动物因食带血生肉,所以不怎么缺盐。但是食草动物就不一样了。 他们和人一样,每天大量的运动,也是需要补充盐的。所以,它们会本能的寻找这种卤水。 而我,也只是遵循了自然法则而已。” 听到这,徐大炕满眼清明,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 林桃也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 庆幸这几个孩子对她的信任,不然,就性情大变这一条,架火烧她十回都不嫌多的。 安静不过十秒,放松下来的徐大炕,又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娘!这地下为什么会有这么神奇的泉水呢?” “呵、哈哈哈,这就是大自然呀!每一种东西,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她觉得,完全没法用科学一下给这傻小子解释清楚。 好比她说很多很多年以前这块地或许是在海里,然后地壳挤压平地变成山,顺带的,连海水也留存在了山体里。 几千年后,那些海水里的盐分凝结成了盐矿。然后雨水从地表浸进去,稀释盐矿后汇聚成泉。 算了吧! 这种话真要说出去,徐大炕估计就真以为她妖魔上身了。 …… 回到余晖苑后山的时候,天早就黑尽了。 老远,她就看到那抹冲天的火光。 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那个方向,她能确定就是自家宅子。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娘!那是咱家方向吧?”徐大炕找着那抹火光说。 “快!小心脚下,别崴脚了。” 说完,林桃举着火把就往前冲,徐大炕跟在她身后。 等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余晖苑后山那片竹林的时候,就见着一群人在院里吵吵个不停。 “我就说烧火没用,你们偏不信!天都黑尽了,咱们还是上山找吧!”徐三桌在那冲天的火堆边又叫又跳。 “那么大的山,夜里上去会更危险。”张虎妞说。 “危险危险,那你怎么不想想娘和大哥会不会也遇到了危险?” “如果连老夫人都解决不了的危险,咱们上去,只能更危险!添火!如果老夫人是在山里迷失了方向,就能寻着这抹火光找到回来的方向!” 一群人又开始往火堆里丢木柴。 “就靠着堆火!你们怎么想的?”徐三柜又吼又叫。 “行了老三!她说没错!咱们深夜上山,并不能解决问题!先按她的法子试,等天亮了咱们再上山分头找!” “二哥娘她说不定遇着什么麻烦了!” “行了!娘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去了有用吗?如果娘只是耽搁了,咱们再上山去走丢了,那不是添乱吗?” “老三,你二哥说得对。天一亮,你们上山分头找,我去县衙请衙差们一起进山找!”是周锄的声音。 看到那群孩子能冷静沉着的应对突发情况,林桃很有成就的推门而入。 一刹那,几个孩子把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213章 不得不说,这娃是真有心了! “娘!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们了。”徐四妹哭得跟她死了一样惨。准确来说,都不该叫哭,该叫嚎。 一向少有表情的徐二桌,都吸了吸鼻子。 徐三柜就更不肖说了,这娃跑到最后没能抱到她,直接坐在地上拍着地哭。 不远处,周锄搀着挺着大肚子的陈月娥,笑着笑着也哭了。 好一会儿,众人情绪平复下来,才慢慢松开她。 “婶子回来,我们这悬着的心可算是落地了!天不早了,也不耽误婶子休息了。”周锄搀着陈月娥往外走。 周锄娘和三娃子一左一右的扶着周锄爹。 经过这段时日的治疗,原本下不了床的周锄爹已经能杵着拐走动了。 小月牙跟在后头,把人送出去。 雀姒和张虎妞则忙着把那堆快要冲到天上去的火浇灭。 这边,徐大炕拿出水葫芦,正给自家兄妹说今天的奇遇。 大炕刚说完,张虎妞就一脸诧异的冒出一句:“真的?老夫人真的找到盐泉了?” “这还能有假?”徐大炕把手里的水葫芦递过去。 张虎妞打开就往嘴里倒,最后一脸不敢相信的说:“这个……我都只是阿爷和爹说起过。我小时候起,爹就在山里找这种只在传说里听到过的盐泉。 爹找了一辈子,也没能见到它。” 说到最后,张虎妞的声音哽咽起来。 从认识张虎妞到今天,林桃也只在她大仇得报的那天见过她哭。 而她除了拍拍张虎妞的肩头以示安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没有徐大炕那外挂般的buff,就算是她估计也不一定能找到卤水泉。 而二桌三柜和四丫头们,无不好奇盐泉到底是什么。 林桃把大铁锅拿来,又从那大火堆里扒拉出几根燃着的木材架起来。然后把卤水都倒了进去。 清澈的泉水随着水分蒸发而变得发白,然后浑浊,最后水消失不见,锅里却出现了灰白色的结晶体。 连同大铁锅边缘,也都糊了白色的一层。 浇灭了火,众人伸手拈了一点就往嘴里送。 “真、真是盐!”三柜惊呼。 徐二桌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手指头。 徐四妹更夸张,试了一下,又试一下,一连三下,才回过神来。 “好了,拿装盐的竹筒来把它们装上。不早了,明儿不还有事嘛!”林桃打着哈欠习惯性的去后院打水洗漱。 没曾想,一进后院,她差点没能认得出来。 这才一天啊,后院就大变样了。 之前搭的鸡舍倒是没变,可堆放木材的棚子,还有她搭来洗澡的棚子都没了。 来有那挨着墙的那么大一个马厩,居然围上了栅栏! 她杵上去看,居然用的还是手臂粗的圆木呢! 咋的?这是把后院改成了牢房? 就这,真的快赶上县衙里的大牢了! 里面也被分成了小块小块的独立圈地,大概一数,有十来块呢! 想着今早四丫头说要养野猪的事……但这未免也有点多了吧? 抓野猪这事,不仅是技术活,更是运气活。 可不是谁腰杆上别个家伙就能扛头野猪下山的! 不过,这几个丫头动作倒是真快。 偌大一个后院,才一天的功夫已经被她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院里唯一空着的角落,被拿石头围了个半人高的矮墙,矮墙旁还搭了个窝棚。 有风从那边吹过来时,还带着股子既熟悉又陌生的味。 走进,借着月光方看向清,那里面已经堆了些和有鸡和兔子粪便的土。 而旁边那个依院墙而搭的窝棚居然是茅房。 茅房还是架高的,拉下来的东西能直接流淌到堆鸡和兔子粪便的地方。 这是……她上回和四丫头提过的发酵肥? “娘!我们把水移去中院了,这边以后就拿来养牲口。” “看出来了。”林桃转身出去时,才注意到以前没门的拱门,已经装上了木板门。 后来,还是四丫头给她打来的水。 这一夜,林桃睡得可踏实了。 那梦里啊!她都是泡在全是金子的水塘里的。 兴许是做了美梦的原因,这一觉,她睡到日上三杆才醒来。 睁开眼时,就听院子里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 出了门,林桃直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能说眼前的院子变了样,只能说,和之前院子简直毫不相干。 不仅以前用来种花的花圃,就连那些草地也都被开垦成了菜地,里面还起了垄。 唯一没有变动的,只有那两人宽的青石板路面,还有那估计他们舍不得拆的亭子。 而小门旁边,原本她打算挖出来做荷塘的地方已经完成。 此时,张虎妞正拉着徐四妹问:“姑娘,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讲的那个意思。” 徐四妹看了地上那根从中劈开的竹子,点头:“对,娘说过,用它做小水渠引水,就能省下浇地的麻烦。 对了!张姐姐,那个出水口还得编个小网拦着。 万一娘想在荷塘里养个鱼啥的,可不能让鱼跑去了水渠里。” “好!我把水渠做完就去弄。”张虎妞应声后,又弯腰忙活起来。 这时候,徐四妹才看到她,转身就跑去给她打水过来。 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带着以前从不曾见过的自信。 “娘,我已经尽量按你交待的改院子了,你看看还有没有哪里遗漏的?” 经徐四妹这么一说,林桃才想起来,当初搬进来时,她随意提了一句,这么大的院子拿来种菜才安逸。 没曾想,四丫头还真把那些话,记在了心里。 所以,后院那些个发酵肥,也是为了种地准备的。 不得不说,这娃是真有心了! “挺好!做得挺好的!”林桃感动到。 徐四妹甜甜一笑:“就是眼看要入冬了,只能种点冬麦或者菽了。等来年,我一写把地里都种上娘爱吃的。” 林桃看了眼天,是啊,快入冬了。 干旱快三年,今年耽搁了春种,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好好过上这个年啊! 正说着话呢,周锄就来了。正好,她也有事想要找周锄打听打听呢。 把周锄拉去前院,便问道:“锄头,桃源镇有人贩私盐吗?” “私盐!”周锄一个激灵,感觉整个人毛根子都炸了。 第214章 谁不知道谁家祖坟在哪?搁这跟我装什么象啊 回过神的周锄,压着声音说:“婶,这话在外头可不兴说!贩私盐抓着了可是死罪!再说了,咱们桃源镇既没有盐湖,也没有盐井。 即便敢提着脑袋做这事,也寻不着货源不是!婶啊……”周锄忽然停下,打量了一直周遭,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您现在已经是有钱人,一月好几百两的进账,何必去冒那种险呢!不值当!” 可在林桃看来,挣钱是一回事,自己有能力的时候能给一些需要帮助的人帮助,也算是生活的另一种意义吧。 “咱这县太爷不是为了钱啥事都敢做吗?这事,有没有可能谈?” 周锄犹豫半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婶子,我去试试。但不一定能成。” “辛苦你了。” “给婶子办事,不辛苦。对了,我过来找婶子,是想说那五百亩田的事!这不是快入冬了吗?要是能赶着种下冬麦,明年的粮食出处就有了。 原本我想着,咱们自己赶不及,不如佃出去。没曾想,寻了这么些日子,也没佃户佃田地。 不仅是咱们,城外的地好多都还空着呢。说是那些佃户们干旱逃荒都走得差不多了,今年这地不好弄啊! 这不,这些天人牙子那边可忙坏了!那些个田地多的主,早早就打起了买人的主意!这几天,一个劳动力都涨到了三十两了! 更有那种关系匪浅的,直接从大牢里弄人出来呢!别看镇上表面上祥和一片,背地里早就乱得不成样了!” 这就是人口红利吧!人口少了,资本家们就慌得一逼。 “婶子,我算过了,要不咱也买是五六个人,加上咱们自己,五百亩田地赶赶还是出得来的。” “没必要。实在是没人佃,就先放着吧!也不差那三瓜两枣的。”她是有点钱了,但那并不代表,她会加入到那些所谓的大门大户里去。 逼着人当牛使的事,她干不出来! “田地的事,就先放着吧。赶紧问问私盐的事!然后回头你抽个空,送些钱到董喜玉宅子上。”算着日子,再有两日就正好一月,也算是给她们娘仨红利了。 “送多少?”周锄问。 “五、算了,送一百过去吧。就说,城外的田地佃出去了,这是她们该得的。”眼下干旱虽然过去了,但粮食紧缺,粮价依旧高居不下。 董喜玉不顾自己的贞洁,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这钱是董喜玉该得的。 周锄应声刚要走,又转身回来对她说:“婶子!私盐的事,一定不要再和别人提起!就连我爹娘也别让他们知道。” 她点头应下,周锄才离开。 再回到中院时,林桃才发现,不见三柜就算了,这一早上了怎么连二桌都不见了。 问起才知道,二桌昨天拜了先生,今天已经去私塾了。 不得不说,周锄办事是真的很牢靠。 只花了一日院子就被翻了出来。 当天晚上,几个女娃还围坐在亭子里,把买回来的布拿出来做衣裳。 林桃还想着,可归是有点女孩子样了。 没曾想,好奇推开窗后,听到的却是…… 张虎妞说:“明天带上干粮,咱就在山里呆一日吧。” 雀姒:“嗯!可以把布带上山去做,反正闲着也闲着。要是抓着了,咱就直接扛回家来。” 徐四妹:“会不会太重?要不然我叫大哥随我们一起去?” 张虎妞:“不用!” “要是以前,还真需要男子才行。如今,我可不觉得我比他们力气小。”雀姒卷起袖子,露出那凹凸有致的胳膊:“是吧?张姐姐。” “嘶”的一声,刚点头的张虎妞猛的抽手甩个不停。 没错,比男人还能干的张虎妞又双叒被针扎了。 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她这已经是第三十七针了。 林桃都担心,那丫头手指头有没有扎成蜂窝眼。 “呵呵呵,原来还有张姐姐做不来的事呢!”小月牙捂嘴偷笑个不停。 “我偏不信了!我还拿不好一根针了?”张虎妞继续上手。 小月牙也不笑了,一脸认真的纠正张虎妞两只手的动作,并且为之细细示范。 每个动作都是极慢极慢的慢动作。 林桃摇头将窗户关上,还好那丫头还有不擅长的,这要是啥都会了,好像……真就不需要男人了。 看样子,想要大炕跟那丫头走到一块,要让大炕从缝衣裳学起! 打定主意后,林桃决定打明儿起,就让大炕加入进去,从拿针学起。 翌日。 徐四妹一早起来就收拾着准备出门。 问了才知道,这丫头是打算去买冬麦种子。 原本她也是想跟着去的,只是一想等周锄的信,就让雀姒陪着去一下。 一听雀姒要去,林月牙也偷偷缩缩的跟着。 想着她们许久没出去过,便当放风,寻了个接口连张虎妞都喊着跟了去。 …… 要说,因为大伙都是自己留种,桃源镇上从来就没有过专门卖种子的铺子。 也只有大灾过后,家里留种多的,会拿出一部分来换钱。 这不,坊市里为数不多的两个有冬麦种的摊前围满了人。 也没人排队,完全就是凭本事挤进去,才能买到。 徐四选了个人少的好不容易挤进去,不知被谁一把给拽得向后倒去。 也就是张虎妞反应快,一把将人捞住,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徐四妹还没站稳呢,就听身后的人叫骂道:“你说你,站不稳自己摔了就算了,怎么还把我也害了!” “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我们姑娘站那好好的,不是你拽她,她能摔倒吗?”小月牙不服气的怼了回去。 “嘿!真不要脸啊!差点压着我,我还不能说两句了?还姑娘,哪家姑娘穿得像她那样脏兮兮的?可别污了姑娘二字才好!” “你、你别太过分!”小月牙咬紧了牙关。 “月牙,没事。”徐四妹把林月牙拉了回来。 其实她也没多想,这人挤人的,站不稳也是常有的。也不一定就是别人有意而为。 “对不起……”徐四妹连人都没看清,就先道歉起来。 没想,那人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跟个泼妇似的对她撕扯起来:“对不起有用吗?害我买不着麦种,你拿什么赔我?” 徐四妹一把拉开那人的手,四目相对,二人皆傻了眼。 她没想到,在这还能遇着‘熟人’。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小浪村林寡妇家的徐四妹嘛!谁不知道谁家祖坟在哪?搁这跟我装什么象啊!还姑娘姑娘的,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215章 怎么样?被别人欺负的感觉,不好受吧? “你……” 徐四妹一把将张虎妞拉了回来:“难怪老话会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了。那血脉里的尖酸刻薄果然是藏不住的。” 周围投来目光,王绣气得直喘大气。 眼里却是难掩的不敢相信,她莫不是眼花了?眼前这个真是小浪村里出了名的,连走路都不敢抬头的软柿子? 他们同辈的,打小谁没欺负过徐四妹? 怎么一段时日不见,就成了这幅牙尖嘴利的东西! 她、她哪里来的底气,敢这么同自己说话? 也就是这短短的打量间,王绣突然发现,以前那个又黄又瘦到脱相的徐四妹,如今竟模样清秀到让自己心生妒忌。 而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身段,此刻与徐四妹比起来,竟显得单薄扁平。 眉头紧蹙间,终于在看清徐四妹身上那件又脏又旧的衣裳上,找回一些底气来。 正了正衣角,轻整裙身道:“看你这幅穷酸相,还跑来买麦种?呵!也不知道你挤进去有什么意义? 要我说,怕不是想混水摸鱼呢吧?” 说着正了正自己的衣角,又整整了裙面。要知道,只有家里穷到揭不开锅的,才会连条裙子都穿不起。 感受到徐四妹打量自己的目光,她才伸手摸向了腰间的荷包,然后一脸惊恐的紧紧拽在手里。 一个小小的动作,引得在场的人,都慌乱的检查起自己的钱来。 仅仅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就引来了在场所有人对徐四妹指指点点。 “是喔!可得小心些,这年头啥人没有?” “对对对,可得看紧自己的钱袋子。” 而摊主也趁这个时候,寻了个“莫让有心之人有机可趁”的说词,让众人排起队来。 “就你那又干又瘪的钱袋子,我还真瞧不上。”徐四妹打过众人,话里的意思,却让听到的都难受起来。 然后径直排进了队伍里。 “怎么不让我动手?”张虎妞眼角一瞥,跟上去道。 王绣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那体形比男人还高出一头,一脸凶相的女人,不禁猛咽了口唾沫。 或许,就是因为有这个看起来要吃人一样的恶婆娘,徐四妹才有的底气? 徐四妹浅浅一笑:“张姐姐,咱是人,总不能被狗咬了,还咬回去吧!和个畜生生气,不值当的。” 张虎妞却是冷冷的来了句:“不咬回去,可以直接打死。” 话音落下时,王绣身子一僵面色惨白。 下一秒,在感受到众人打量她的目光后,深深的吸一口,正了正心神。 吓唬谁呢?这光天化日的,她们真当县衙是摆设不成! 这么一想,便挺直脊梁,故意站去了徐四妹的身后。 她就要离徐四妹近近的,看她一会儿能拿出几个铜钱来! 徐四妹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想起娘长说的那句:受的委屈放在心里是没有用的,你得让给你委屈受的人知道,受委屈是什么滋味。 她歪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队伍。 因为麦种不便宜,大伙都只想着种出够自家吃的,明年不再饿肚子就好。所以大伙买的数量都不多。 很快,徐四妹就到了跟前。 “一千文一斗,五百文半斗,姑娘要买多少?”摊主问。 “呵呵呵。”身后响起王绣的笑声:“这有些人啊,明明知道自己买不起,还偏要耽误大伙的功夫,真不知道心里怎么样的!” 那摊主却道:“姑娘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这位姑娘还没说话,就听你一个人把啥话都说完了!这人啊,还是善良点的好!” “你、你怎么还帮着她说话呢?你知道她家有多穷吗?我告诉你,她家以前住小浪村,是个连块地都没有的! 一个连地都没有的人,买种子做啥?大伙都是聪明人,还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道?” 徐四妹都听笑了,王绣这话里话外,都在引导大家把她想成小偷。 “你这姑娘说话咋这么难听呢?人家以前没地难不成现在还不能有地了?少说两句吧!别等到祸从口出,再后悔就晚了。”摊主再次开口。 “谢谢大婶。你这里有多少?我全都买了!” 徐四妹声音一出,后面站着的王绣就傻眼了。 半晌,瞪着眼道:“你、你装什么装?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样,搁这装什么有钱人呢!呸!真不要脸!” 张虎妞扬起了巴掌,被徐四妹半空拦下。 “她那张臭嘴,再不管管,还不知道说出什么难听的来。”张虎妞说。 徐四妹笑道:“张姐姐别生气。她说这些,就是想要咱们先动手,这还这么多人看着呢。娘说过,有些事啊能当着别人的面做,有些事则要背着别人的面做。” 张虎妞收回手。 王绣眼里的恐惧与疑惑形了一个旋涡,这、这两人是想背地里对她做什么吗? 慌乱间,忙冲大伙喊:“大、大伙要替我作证啊!他、他们这是想杀人灭口啊!”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徐四妹道:“我哪句话说要杀你了?你这臆想的病啊,赶紧去医馆治治吧!” 说完,就从提篮里拿出五两银子递过去。“大婶这些够吗?” 摊主高兴坏了:“够够够!”伸手接过银子,还在嘴里咬了又咬。 她的麦种本来就不多,今儿来买的都是拿铜板的,这还是第一个用银子的呢!五两银啊!缴了今年的人头税,还能剩下不少呢! 把手里的麻布袋子往徐四妹身上一塞,捂着钱就跑了。 后面没买到的,连忙跑去另一个摊子前排队。 只有王绣咬唇站在原地,她突然觉得自己手里拽着的钱袋子,突然有些不意思拿出来了。 为什么她的心很难受?还火辣辣的,想要大叫,却又叫不出来? 为什么感觉自己的头上,像顶了口大缸一样,重得她感觉都头都有点抬不住了。 徐四妹晃了晃手里的麻布袋子,挺直了脊梁从王绣面前走过,正色问道:“怎么样?被别人欺负的感觉,不好受吧?” 感受着王绣眼神里的诧异,她觉得小时候那些被村里人瞧不起的自卑,在这一刻终于离开她了! 终于,她能挺直脊梁,抬头做人了! 第216章 这带着孩子的女人,一般买来做什么? 没走几步,小月牙笑道:“张姐姐,你真该多跟四姐姐学学,不动一个手指就能这么解气!真是太厉害了!” 徐四妹却是掐了把林月牙的脸蛋子,牵上张虎妞的手:“出门在外,当着那么多人,要是真动了手,吃亏的就是咱们自己了。 她既没动手,咱们就不便动手。娘常说,怎么受的委屈,就怎么还回去。这样,才能站着理。” 张虎妞点了点头。 回到余晖苑,林桃见着几人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禁好奇起她们外出发生了什么。 “遇着什么事了?开心成这样。” “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小月牙小嘴巴巴的就把事说了出来。 说到激动的地方,小月牙还会模仿上一段。 直到最后,还大笑着说解气。 听完,林桃不禁多看了徐四妹两眼。 看样子,这丫头是真的立起来了呢!再也不像以前,受了欺负只晓得躺起来哭了。 接下来的五日里,每每等她起床,家里就已经没人了。 女娃们每天一早就上山,一上山就是一天。 隔三岔五的不是抓来兔子,就是扛回野猪。 夸张的是,后院新建的猪棚里,不仅养上了一头大野猪和一头半大猪崽,甚至还养上了一头野山羊。 而明确方向,要做挖药人的徐大炕,每日也是早出晚归的把大背大背的野草往家里背。 一是他答应替四丫头打猪草,二嘛,按大炕的话说,她每天跟着上山太累,把草背回来认是一样的。 她则每天教徐大炕辨识他背回来草东西,以及担心着几日不见的周锄。 直到这天,周锄一早就面色凝重的跑来。 “坐下来说,家里没人。” 周锄一坐下,就长叹了一口气。 “婶子,这事,怕是做不成啊!” “为什么?”林桃好奇道。 周锄又是一声长叹:“那位爷一开口就要二百两!而且是每月二百两!官盐都才四百文一斤,四两银子十斤,四十两银子就要卖一百斤。 一个月要卖五百斤盐才能有这二百两上交给他!那盐不还要成本呢嘛!婶子,要不这事算了吧。” “每月三百两?”林桃笑了,味口还真是不小。 她算起剩下的钱。 前些天买盐花了四两,买布花三两,针钱六百钱。 应该就还有八百六十二两一百九十六个钱。 给董喜玉送去一百两。 老二私塾的六礼花五两银,交了一月的学钱一两。 那就还有七百五十六两一百九十六个钱。 “先把这事放一放,这几天,你帮我找些泥瓦匠。把余晖苑到南北大街这条路两边的宅子,临街这面都改成铺子。” “啊?”周锄就跟被烫了屁股似的,猛的站起来。 林桃不解的问:“很贵吗?” “没、不、不是。”回过神的周锄这才又坐了下来。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每回婶子让他去做的事,都是些常人不会做的,且又完全不合常理的。 就好比把宅子改铺子这事。 都不是改铺子花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改出来,根本就不可能佃得出去! 就南北大街之所以繁荣,也是因为南北城门常年有商队经过,才能得以繁华。 从余晖苑走到南北大街这条街,两旁共有大小不一的六座宅子。 以往落手那么多人,要是改成铺子能佃得出去,人家早就改铺子了不是? “四百两够吗?”她问。 “够、够的。”周锄点头。 自打大旱开始,匠人们早就没活可做了。好些人家原本会叫他们来做的修修补补的活,人家都自己动手,不花钱请人了。 不像以前,但凡家里有点点钱的,都不会自己做这种失脸面的事。 “赶紧去吧,今天就开始。”林桃催促。 周锄点头离开,刚走两步,又想起私盐那事。回头看了眼老太太,心想老太太十有八九是房契贩私盐的事了。 肯定是的! 不然,也不会突然说要改铺子的事。 可是……他还是觉得,改铺子这钱花了,怕也是赚不回来的啊! 思来想去,他觉得这事,还得怪自己。 要是早点把那些空置的宅子佃出去,婶子也就不会为了挣钱把宅子改铺子了。 找归找,这两日,还是多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佃出去一些,也能让婶子少亏些钱。 “对!赶紧再去问问。”想到这,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余晖苑。 这边,林桃打着蒲扇,想着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 眼下……缺人! 雇人?不妥当。 买人?她又想起周锄前些日子给她说的,现在正值补种种冬麦的重要时候,一个劳动力都卖到三十了…… 想到这,她看了眼天。 “与其在这里空想,不如出去走走。” 说干就干! 出了门,便往人牙子的牙行而去。 上次去找人牙子,牙行闭着门。 今儿这回,算得上是头一回。 一进门,那偌大的前堂倒是有模有样的。 “哟!这不是林老夫人吗?今儿我说这喜鹊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呢!” 迎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吴怀南。 林桃笑笑以示礼貌回应。 “老夫人快请里面坐。” 将她请了过去,吴怀南又端来了茶过来。 “老夫人今天过来,是想买什么?牙行前几日,刚来了一批不错的货。您要愿意,我带您看看去。” “行。先看看。”林桃放下茶碗起身。 这回,吴怀南没有带她出门,而是向后院走去。 进了院子,院子旁的侧门是大开着的,门边站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手里还拿挽着皮鞭。 这时,侧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和吴怀南一样袍子的男人。 “快点!跟好喽!我告诉你们,谁要起了逃跑的心思,指定是不可能活着出去的!我啊,劝你们还是听话些! 少挨些鞭子,被人买走的机会也大些!真要是打得皮开肉绽了,别人看了都嫌弃,就更不可能把你们买走了。 这牙行啊,可不会把货物堆积得太久。那种长时间没人要的,都是直接卖给窑子的!” 话没说完,一连串的女人跟在男人身后走了进来。 女人们除了眼都是红肿的,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的。 身上穿着统一的灰色粗布衣裳,而她们怀里统统都抱着粗布包袱。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领头的男人一声呵斥:“谁的孩子不想要了?赶紧哄好!再让我听到一声啼哭,今儿就把娃丢山上喂狼去!” 哺乳期的女人?! “这带着娃娃的女人,一般买来做什么?”林桃好奇道。 吴怀南忙道:“老夫人说笑了不是?这有钱人家,谁还没有三四个乳娘呢!这母乳啊,可是养身的上品!” “带着娃娃卖过去?” 吴怀南笑笑,凑上来压着声音道:“不会,我们知道主家不想要小娃。只要买主选中了的,会由我们把娃拿去丢掉。 之所以让她们带着娃,这不是怕十天半月卖不出去,就回奶了嘛。有小娃嗦着,奶水才会好。” 第217章 就这个死老婆子,也敢抢我看上的人? 正说着话呢,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停在了她的旁边。 一双浑浊的眯缝眼,盯着那些女人,眨都不眨一下。 跟着那男人的人牙子,忙赔笑问:“纪老爷,这可是今儿刚到的新货,要有看得上的,我叫到跟前来。” 男人只是点了点头,那人牙子立马就叫住了往里走的队伍。 那边会意,眨眼的功夫就把人领了过来。 人牙子上去抬起女人的脸:“老爷您看这个,这小脸能掐出水来。” 见那老爷没任何动作,又走向下一个。 “老爷您看这身段,再养养的话能更好。”httpδ:/m.kuAisugg.nět “这个也不错,您看这,瞧这奶水足得哟。” 那里站着的女人,就如同毫无尊严的物件一样,被拉着转来转去,摆弄来摆弄去。 然而女人们的脸上,除了麻木再无其它。 看一圈,那纪老爷指了指中间的三个女人,然后在人牙子耳边低语一阵。 “把她们仨带去偏厅!” 人牙子向那领头的男人吩咐后,男人立马领就把人领走了。 林桃好奇问:“带去偏厅是什么意思?” “这买乳娘和买别的不一样,不仅要亲自确定全身没有瑕疵,还要亲自尝尝合不合味口。” 吴怀南的话,再次让她震惊。 “什么意思?这乳娘买回去,不是奶孩子吗?” 吴怀南笑笑:“确实也有买回去奶孩子的。但更多的是老爷奶奶、公子姑娘们喝。” 经此一提,林桃想起《史记》和《汉书》中,都曾提到过汉文帝的丞相张苍晚年就喝人乳,并且活了一百多岁才去世。 据说明朝还有个老头活到了二百四十岁,靠的就是吃曾孙媳妇的奶水。 清朝宫廷秘方龟龄集的配方之一便是人乳。 别说古代,就是她上一世时,人乳交易也是乱象频生。什么当面挤的五百,躺怀里喝的一千五。 只有你不知道,没有那些个男人办不到的。 但她想不明白,既然生了娃,那指定是有婆家的吧? 就算婆家再狠毒,也不至于让自家血脉落得人世未懂就曝尸荒野的凄惨下场吧! “她们怎么被卖进牙行的?” 第218章 看来你爹娘没教你什么叫好狗不挡道 这时候,吴怀南已把写好的卖身契送到她手里。 林桃接到手里翻看,头都没抬一下的冷冷道了句:“把你的手指放下来,免得一会儿它折喽。” 一个人五两银,十一个人五十五两。 难怪这些老爷们,隔三岔五的喜欢买人了。 玩腻了,回头再往别处一卖,几乎等于白嫖。 “万事需讲个先来后道,你这么做不觉不妥?”对面传来声音。 “谁叫你管不住那二两肉,忙着白占人家便宜,没来付钱呢?说到底,我还没和你算,你哄骗白占我家奴婢身子的钱呢!” “你!”砰的一声,纪成武拍桌而起:“你是镇上哪家来的婆子?有种报上名来,老夫定要你好看!” “呵?”林桃笑了:“老婆子还不至于沦落到靠别人吃饭!” “好好好!到时候,老夫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没有你的嘴硬!”说完,纪成武甩手往大门走去。 那牙人追上去,还被纪成武骂了一句“没用的玩意儿。”后,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打得两眼懵逼。 而林桃这边,确认卖身契后还要拿着卖身契去县衙审核盖章的。 这买人和买宅子手续是一样的。 没有官府的章,则为白契,以契为准。 就是卖身契在谁手上,谁就是主子。 盖了官府的章为红契,便以为人为准。 “走吧,县衙盖章去。”她是肯定不相信吴怀南这种人的人品的。这章,她得亲自去盖。 吴怀南满脸堆笑的走在前头。 门边那被打的牙人气不过,直接冲过来一拳砸在吴怀南面门上。 嘭的一声闷响,可见力气不小。 那牙人将吴怀南扑倒,骑在吴怀南身上,就往吴怀南脸上甩拳头。 林桃连忙退去一边,看着二人你来我往。 有戏看,她也不着急了。拖来手边的椅子,稳稳的坐着看戏。 开始两人还像个男人,拳头你来我往。 可打到后头,掐脖子、挠脸就算了,居然还娘儿们唧唧的口吐芬芳扯起了头发。 直接都把林桃看笑了,真的,这架打得都不怕丢脸。 牙行里的牙人不少,不一会儿就把二人分开了。 两人隔空放着狠话,连骂人都像个婆娘一样,来不来就那几句。 直到自称是老掌柜的出来训斥二人,两人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最后,十一个人,交了十一两银子盖了章,林桃才又回到牙行领人。 糊了脸的吴怀南不顾脸上的疼痛,赔笑道:“要不,我让人把她们送到老夫人宅子去?” 这可是难得遇上的人傻钱多大金主,他要是能把底摸清喽,日后还不得随便从她兜里掏钱过来? 看着吴怀南那双贪婪的眼睛,林桃干笑两声,只道必了不后,便领着人走了。 一出门,女人们扑通一下跪了一片。 “老夫人,谢谢您!金花今生为奴为婢还您的大恩大德,我娃也定当牛作马效忠报恩。”说话的,是之前那个为了保孩子的命,献身纪成武的女人。 陈金花,卖身契上有这么个名字。 身后一片的女人怀抱孩子,哭喊着谢她。 “行了,都起来吧!”林桃开口道:“买你们呢,也不是当什么乳娘,而是替我做又苦又累的活。 谁要是觉得做工的苦,最好现在告诉我,我立马把你送回牙行,你还能另择良主。 若是日后喊累,我可就连大带小都卖去北漠。” “老夫人放心,只要能让孩子在我身边,再苦的活做起来也是甜的。”陈金花两眼含泪的应道。 其余的女人们,也纷纷点头。 扫过众人,林桃从她们眼里,看到了坚毅的目光。 都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真是一点不假。 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真的是可以尝遍全天下苦的。 至于为什么买下她们,并不是因为她钱多,又或是圣母心泛滥。 而是因为她刚刚好需要能吃哭,又能耐得下寂寞,还能死心塌地做活的人。 而她们这样的带着娃的女人,又正好同时满足这三点。 “走吧。我先给你们安排住下。” 她转身走在前后,女人们怀抱襁褓中的孩子跟在后面。 清一色的女人走在街上,惹来无数目光。 就在她们转进东大街时,突然从后面冲来一群男人,眨眼间将她们团团围住。 “呵呵,住在东大街这种破地方,还敢什么人都得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 说话的,是个身着粗布麻衣,一身痞气的年轻男子。 看模样也就和大炕岁数相当。 听这口气,是替谁来找她寻仇的? 正当林桃在想背后的人是谁时,她身后的女人们突然把孩子放到她脚边,紧紧的围着她站成一圈。 有的手里握着地上捡的石块,有的则是拿着自己的草鞋。 “老夫人放心,我们拿命跟他们拼!真要活不成了,求您看在我们为您拼命的份上,给孩子找户好人家。”陈金花说。 别说林桃没想到她们会这般果断的拼命,就连那些男人们脸上,都一个比一个精彩。 估计没想到女人狠起来,是真会拿命不当回事的。 “拼命?就凭你们这软得轻轻一掐就出水的身子?”领头的男子一脸恬不知耻的看着陈金花银笑。 嘴里还道:“我家老爷说了,今儿只拿那婆子一人出气,你们最好识相的走开。至于你们,识相的最好滚一边去。 回头侍候好小爷,兴许小爷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想碰我们老夫人,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陈金花嘶吼道。 女人们跟着附和起来,一声声喊着:“誓死护老夫人周全。” 高亢尖锐的声音,震得对面的男人们不禁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林桃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忠诚从来都是因人而异,与性别无关。 林桃卷起袖子,开始耸动肩头,活动手肘。 刚才之所以没动,是她想看看这些女人会如何选择。 眼下,她已经得到了满意了答案,自然不会再让对面的小兔崽子蹦跶。 “看来你爹娘没教你什么叫好狗不挡道。那今天老太婆就亲手替你娘教育教育你这瘪犊子玩意儿。” “你、你他娘的敢骂我爹娘和我是狗!小爷今天要把你活剐喽!” 小痞子叫嚣着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哐哐就在手里玩起花样来。 林桃挤出身来,看着那蹩脚的手法,“噗嗤”一声笑道:“小心些,别把自己手指头削下来了。” 小痞子面色胀红的一把握紧匕首就向她刺来…… 第219章 毛都没长齐的玩意学什么不好?学我山鸡哥! “老夫人!”陈金花冲上来就要用身体挡住刺来的匕首。 也就林桃反应快,就着力道把陈金花甩到一旁,抬脚侧身一记横踢正中小痞子侧脸。 就听那小痞子“噗”的一声,口吐鲜血的同时整个人被踢飞一米开外。 “嘭”的一声倒在地上,滑了半米才停下。 那些个小跟班目光整齐划一的看向小痞子,又异口同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他们的眼神里,无一例外不是:家人们谁懂啊?一个老太婆居然有这么大的力! 林桃向陈金花伸出手的时候,陈金花正唇角颤抖的看着被踢飞出去的小痞子,还没回过神来。 “没事吧?”林桃伸着手问。 “没、没事。”回过神来的陈金花将手伸来。 把人拉起来后,林桃才注意到,原本那些视死如归的女人们,这会儿都跟一座座石雕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脸上的表情也格外统一:惊! 此刻她们心中都有着同样的感叹。 “看好孩子。”林桃将陈金花拉去了身后。 而倒在地上半晌没有爬起来的小痞子,可算是被人扶了起来。 他抚着自己的下巴,总觉得下巴是不是歪了。 “你、你敢打我!”确定嘴巴能说话,小痞子这才放下心来。 好在他的下巴没事。 小痞子自以为帅气的抹了下通红微肿的鼻头后,冲着脚边啐了一口。 只是那颗黄色的物体在血水中就显得有些刺眼了…… “狗、狗哥,你、你的牙……”小跟班结结巴巴的指着那颗黄色带着黑斑的“不明物体”。 小痞子子也看傻眼了,舌头顶了几下发凉的牙床,在意识到那很可能是自己的牙后,脸顿时扭曲起来。 “死老婆子!老子今天本来只想把你打一顿的。可你居然踢掉了我的牙!你他娘的真当我田二狗欺负!艹!老子今天弄死你!” 说着,田二狗甩开小跟班,手握匕首就又冲了上来。 只是这次,速度明显比刚才快很多。 林桃看了眼地下周围,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只好弯脚取下鞋子。 下一刻,鞋底子就在田二狗脸上留下了鞋印。 “啪”的一声…… 田二狗只觉得眼睛一疼,连忙闭上眼。 就在他想要睁眼看清面前的情形时,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又抽在他的眼上。 眼珠一阵刺疼,泪花子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他再次眯眼,又是“啪”的一声…… 勉强能眯起一条缝的眼睛再次被什么东西抽中。 疼!眼球火辣辣的疼。 他的眼睛,睁不开了。 “啪啪”两声。 左腮帮子火辣辣的疼。 “啪” “嘶!”右腮帮子疼。 “啪啪啪啪啪……” “唔……”牙、牙花子疼! 脸上毫无章法袭来的疼痛,哪还顾得上手里的匕首。 收回手来死死捂着自己的脸想要后退,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脚掌被人踩着,动弹不得。 “别、别打了!别打了!”田二狗两手抱头,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抽了二百来下,手掌微微发麻的林桃才停下手来。 “就你这毛都没长齐的玩意,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山鸡哥!还有你们!玩什么不好,玩拉帮结派?” 林桃手里的鞋子直指那些小跟班…… “不、我、我没有,不、不关我的事!”一个小跟班转身逃走。 “我不是跟他来的,我是来看热闹的。”另一个小跟班逃走。 “我、我娘喊我回家吃饭了。”又一个小跟班逃走。 几乎就是林桃目光所及,小跟班必跑。 眨眼的功夫,逃走了大半。 剩下三人,跌跌撞撞的退到一起,背靠墙齐刷刷站着一动不动。 就这比老鼠大点的胆子,还学人家搞黑涩会?林桃反手又给了田二狗一鞋底子。 田二狗应景“嗷”的一声,墙边的三人齐齐抽了一下。 其中一人突然哀求:“我、我们错了,求求你放了二狗哥吧。二狗哥不是坏人,真的。要不是二狗哥收留我们,我们早都饿死了。 二狗哥只是收了人家钱,替人家做事。求你放了二狗哥,我们把钱还人家,再也不进城了。” 林桃低头看了眼面前缩成团的田二狗。 “你们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田二狗大吼的声音里带着仇恨。 而墙边的三人同时摇头:“死了。” “死在逃难的路上。” “我、我家也死光了。” “我家也是,都饿死在桃源镇城门外了。” “你们……不是桃源镇的人?”林桃又问。 田二狗没作声,那边的三个小子点了点头。 林桃收回踩在田二狗脚背上的脚,顺道把鞋子穿了回去。 “走吧。想好好活着,以后就别再干这种事了!哪怕只有自己,也应该靠自己的双手好好活着。别给你们地下的家人丢脸!” 田二狗抬起头时,看到的只有背影。 他咬着唇,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匕首,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二狗哥。”三个小子冲来扶起他。 “把钱还了,以后咱们不干这种事了吧。” 田二狗揉着肿得跟寿星爷般的额头,低哼句:“咱都在镇上转了十多天了,不是啥活都没找着嘛! 不干这个,能干啥?总不能干打家劫舍的活吧!事没干成,得把钱还人家。走吧!今儿又得饿肚子了。” 田二狗转身走在前头。 满脑子都是他被卖时,家里人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家人?呸!家人才是最肮脏的玩意儿! 亲情什么的,都是假的!都是扯蛋! 他这辈子不需要,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需要。 三个小子追在后头:“哥,那钱咱就不还了吧!要是回去告诉人家事没办成,会不会又被人家打一顿啊?” “打也得受着!事没办成,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一会儿你们别跟着我,在镇外等我好了。 要是我今天没回去。你们明儿开始就自己找出路,别等我了。” 田二狗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自打干这个开始,他就想明白了,或许有一天被别人打死,又或者某一天,被雇主家打死。 无所谓了!死就死吧,这人世间再好,他田二狗下辈子也绝不来了! 这边,林桃没把女人们带回余晖苑。 而是寻了处离余晖苑有些距离的死胡同里的小宅子,把女人们安排了住下。 她手里的空宅子都交由周锄打理着,里面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五间房,你们自己分。厨房在那边,水井在那边的角落里。回头,我会叫人给你们送粮食过来。 你们先看看,要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给送粮食来的人说。过几日,我会过来带你们去做活的地方。” 说完,林桃转身离开。 出门后,她原样把锁挂到了门上。 第220章 好难得,大哥和张大姐姐居然不动手了 不是怕她们出来,而是怕找她麻烦的人趁她不在闯进去。 离开后,她在附近兜兜转转好一会儿,才向余晖苑走去。 不是她疑心太重,而是稍微多加注意些才好。 人到了她手里,自然就是责任。 别再因为自己,害那些孤儿寡妇丢了性命。 快到余晖苑门前时,撞见周锄领着人,正对着周围的宅子指指点点,二人议论着什么。 “锄头?”她唤了声。 周锄转过身来,忙介绍着旁边的人说:“婶,这是我找来看改宅子的姚师傅。” 林桃点头回以礼貌的笑意:“姚师傅看得如何了?” “正和周牙人说着呢。”姚师傅作揖行礼。 “那你们接着说,我逛累了,回去歇会儿。”她礼貌笑笑,背手离开。 “婶、婶子?”周锄追了上来:“我们正在说把铺子改成什么样的呢。婶子要是有想法,正好给师傅说一下。” 林桃头也没回的说:“你看着办就行。” 这一刻,周锄更加坚定了为婶子省钱的想法。 每一文,他都要替婶子把好关。不能辜负了婶子对他的信任。 前脚才回到余晖苑,她就听到从院外的竹林里传来小月牙的笑声。 看了眼天,这么早下山,估计今天她们收获颇丰啊。 果不其然,小门一开,张虎妞背上挂着头小鹿。 小月牙不时的伸手摸摸鹿头。 林桃掐了掐眉心,她觉着自家后院哪里是养殖场,分明就是奔着野生动物园去的。 “娘!您看我们抓的小鹿。”徐四妹冲她招手。 她连忙掩去无奈,竖起大拇指以示鼓励。 待到张虎妞把小鹿圈进猪棚,林桃就把人叫进了屋里。 把装有菽的背篓提到跟前:“这些,你送去东北角死胡同里面的宅子去。虎妞啊,我想让你去深山里长住,你觉得如何?” 说完,把那处宅子的钥匙放在了桌上。 张虎妞毫不犹豫的应了声:“好。”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让你去山里住?” “不问!我家的仇是老夫人报的,张虎妞这条命活着也是为老夫人活的。” 看着眼前只比徐四妹大几岁的张虎妞,林桃觉得心疼。 “行。今晚准备准备,明儿就进山吧。” “好。我去送粮食。”张虎妞背上背篓,拿了钥匙就走了。 傍晚,林桃亲自杀鸡宰兔子,做了一桌子的菜。 红烧兔肉、花椒鸡、腊排骨、羊乳扇子等等。 看着这一桌的菜,张虎妞久久失神。 她没想到,自己喜欢的菜,老夫人都记在了心里。 莫名的,她似乎感觉到自己那颗没有温度的心,突然生出灼烧感。 疼、但是很温暖。 几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女孩们,还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桌上菜式。 二桌和三柜相挨着说起白日里见到的趣事。 唯独徐大炕,正面色凝重的盯着那些菜。 林桃抹着手上的水坐下来:“好了,吃饭吧!” 以往都是小月牙给大伙盛汤,而今天,徐大炕却是抢先盛起汤来。 第一碗是给她的,而第二碗,大炕放到了张虎妞面前。 以往不爱搭理大炕的张虎妞,今日也格外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吃饱,虎婆娘。”徐大炕一改以往嘟口嘟嘴气鼓鼓的样子,憨憨一笑。 出人意料的,张虎妞端起碗,一口把汤喝了个干净。而不是伸手‘赏’大炕那小子一巴掌。 三柜还打趣说:“好难得,大哥和张大姐姐居然不动手了。” 自打徐大炕各方面都输给张虎妞后,二桌和三柜就改口称张虎妞叫张大姐姐。 只有大炕这小子,开口闭口还是不服输的喊虎婆娘。 要知道,以前大炕那小子要是敢当着张虎妞的面喊虎婆娘,必定要被张虎妞好好打上一顿。 刚开始林桃还担心自家傻大儿那本就不聪明的脑子,被打成浆糊。 可后来看到二人打着打着,大炕那小子的反应能力越打越好,也就懒得管了。 毕竟一个自己找打,一个负责成全,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自由飞翔去吧! 三柜打趣一句后,张虎妞一记眼刀过去,三柜那小子立马乖乖闭嘴吃饭。 林桃一直在想,三柜这小子,是不是也被张虎妞打过。 不然,怎么会这么乖呢? 可徐三柜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家大哥都干不过的女人,他上去不就是送人头嘛? 他又不傻! 次日天不亮,林桃便叫了张虎妞,背着两大背菽出了门。 先去接了陈金花等人后,一行人就上了山。 山路不好走,可没人吭一声。 娃娃要是哭了,便坐在山坡上喂饱继续走。 一走就是大半日,从天不亮走到将近傍晚。 等到了卤水泉所在的断崖下,林桃才停下来。 这是上次来的时候,途经唯一的平地。 “把周围的灌木丛清理一下,就能建房住人。” 张虎妞打量过四周,埋头察看起周围的地上。 林桃知道,张虎妞是观察这里安不安全。 只有确定没有大型食肉动物,才能在这里开辟生活区域。 约莫两刻钟后,绕了一圈的张虎妞回来冲她点头。 “以后,她们就交给你了。这两天,你先教着她们把住的房子建起来。我会尽快把其余所需的东西送上来。” “好。”张虎妞接过她递去的斧头和刀具后,催促道:“天不早了,老夫人也早些回去,免得路上不安全。” 这丫头,都不担心自己一个人带着这么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孩子晚上如何过。 反倒是担心起她下山的路安不安全。 真是…… “你啊!”林桃心疼道:“背篓里有我昨晚做好的干粮,赶紧先把过夜的营地张罗起来。我走了。” 张虎妞点头,目送小老太太走远。 这边,十一个怀抱孩子的女人,目光恐惧,一脸茫然。 张虎妞转头一一打量过对方,冷声道:“从今天起,我们就要靠自己的双手,从建房开始! 我,叫张虎妞。我不在乎你们叫什么,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 你们做任何事,我都不会管你们,唯独两点! 一、别想着逃走!我从老夫人手里接下你们,来日也定当如数将你们还到老夫人手上。 二、无论是谁,我绝不会允许你们做出有可能伤害老夫人的事来。哪怕是要杀了你们,我也会毫不留情。” 说完,便嘱咐众人开始拾柴。 陈金花把孩子往背上一背,系好布带子,就开始捡柴火。 旁边一个女人凑过来,小声道:“金花姐,这女人看起来好吓人。” “我可不觉得。在我看来,张虎妞是老夫人刻意留下来保护我们的。不然,张虎妞也不会说,以后会如数将我们交回到老夫人手上。 虽然不知道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活,可是我觉得,在这里没有那些阴暗肮脏的人心,反而更好。” 第221章 如果她博一回,兴许他们的命运能就此改变 次日,林桃便去买齐了看似农户常用的菜刀、斧头、锄头、砍柴刀、镰刀,该有的一样没少。 然后还一口气买了六口最大铁锅。 铁匠还好奇问:“老夫人,您家能用六口锅啊?” 要知道,除了那些大户人家,谁还会舍得拿钱买这么多锅啊? 林桃笑笑,张口就来:“谁家能用这么多锅啊?这些都是别人让我带回去的。” “哈哈哈,是说嘛。老太太住在镇外?”是说穿成这样的,哪能买得起这么些东西呢! “那可不?住得远,难得来一回。”林桃正了正自己最旧的衣裳。 出门前,她可是好好的‘打扮’了一番的。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老更丑更穷。 绕了半晌的路,才偷偷摸摸把东西挑回家。 第二日,她又换了身稍好的衣裳一早出门,买了二石菽和好些旧衣裳旧鞋、还有针和线。 第三日,便叫着徐大炕一起,把买好的东西都挑到山里去。 不得不说,短短三日,张虎妞就把营地收拾得妥妥当当。 营地里有简单的窝棚,还有黄泥和石头糊成的灶台,灶台里还燃着小火,灶台口烤着劈开的大竹筒,竹筒里的水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营地中央,十一个奶娃娃睡在铺满树叶的木架子上,旁边还有个女人专门看护着。 边缘处,一座木屋的基脚已经建成。 女人们成群,合力清理着伐倒的树木。 张虎妞正扛着清理好的树杆往木屋那边走去。 看得出来,众人条理清晰的分工合作着。 见她来了,忙抹着一头的汗迎了过来。 “累着了吧。”林桃心疼的揪着自己的袖子,擦着那一头的汗水。 刚放下挑子的徐大炕,卷了袖子就上去扛树杆。 想开口制止的张虎妞被林桃拦下了。 “当初,我原是想让大炕上山来做这件事的。是我有私心,怕他应付不来山上的危险。” “别看他块头大,他确实应付不了。” 听着张虎妞真得不能再真的评价,林桃只是一笑而过。 事实如此,有什么不能说的。 “怎么样?还适应吗?”林桃调转话题,关心道。 “我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早习惯了。这里猎物不少,吃得不错,她们也挺有干劲的。” 看着张虎妞以往没有感情的眼里,如今多了几分柔软,林桃也放心了许多。 同病相怜的人,总有着一种旁人不可能体会的默契。 某种程度上来说,张虎妞和陈金花她们,就是同病相怜的人。 希望她们之间能够相互治愈吧。 “我带来了工具和粮食,这几天辛苦你了。” 这种原始人般的生活有多难,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生活所需的水源、食物等等一切物资,都需要寻找。而寻找的过程,又有各种预料不到的危险,她是亲身体会的。 也正这点,才会打消让大炕上山的念头。 张虎妞无疑是徐了她自己之外,最合适的人选。 “住的屋子建好以后,营地外围还是要把篱笆建起来。然后需要在断崖上面建个遮风挡雨的棚子,好用来煮盐。” “老夫人放心。如今有了粮食,我就能有更多的时间用在搭建上。” 张虎妞做事向来稳妥,林桃放心起身:“我把大炕留下吧。他认识不少的草药,能救命。” 看向不远处的徐大炕,又看了看那些女人,张虎妞那又浓又密的两条眉毛横成了一字形。 “都是女人,有他在,不方便。” “大炕那愣小子?她们没那本事。深秋了,山上蛇虫不少,没个懂药的我也放心不下你。要不,就我留下来。” 张虎妞直摇头:“算了,就他吧。” “行。那小子交给你,我放心。回头需要什么,就叫大炕下来传个话。”林桃笑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把徐大炕叫过来交代一番后,林桃就独自下山了。 被留在山上的徐大炕,一时间成了众女人们的焦点。 一个个一边做事,一边拿眼角余光打量徐大炕。 陈金花找到张虎妞,扬了扬下巴问:“虎妞,那是咋回事?” “那是老夫人带上来帮咱们的,懂医识药。” “咱们这么多女人,弄个男的,不太好吧。” “你当他是女的好了。”说完,张虎妞扛起大圆木就走了。 陈金花还想说什么,却听有人喊她:“金花姐,你闺女又饿了。” 陈金花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抹着手过去抱起孩子,选了个背对男人的方向奶起孩子来。 “金花姐,那男人是谁啊?”杨氏问。 陈金花瞟了杨氏一眼,没好气道:“少管闲事多做事,免得虎妞又生气。” “不是啊,我瞧着那男人的模样,感觉有点像老夫人呢?金花姐,你说,那会不会是老夫人家的公子啊?” 真要是那样,她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真要能搭上像老夫人这般心善又有本事的,即便儿子是个傻得动不得,端屎倒尿她都愿意。 更何况,那男子看上去身强力壮,又还老实本分。 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会不想要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看向旁边奶孩子的陈金花。 难道陈金花也这么想的,所以才不和她说真话? “金花姐,你也做了一天活了。要不,你照看孩子们顺道休息一下,我去做活。” 奶完孩子的陈金花拍了会儿孩子,将娃放下起身道:“今天轮到你休息照看孩子。” 临走,又扭头多说了一句:“杨柳,不该有的心思,千万不能有。老夫人那样的人家,咱们这样的女人是配不上的。 看看你的娃,再看看咱们这得来不易的安稳日子,该知足了!” 杨柳看着陈金花走远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娃。 陈金花能说得这么轻松,还不是因为她生的是个女娃!好好养大了,寻个好人家嫁过去,她娃就什么都有了! 而自己偏偏生的是个男娃! 就算在这里安稳养大了,一穷二白没地没房的,又有哪家闺女会愿意嫁给她儿子? 如果她博一回,兴许她和孩子的命运,从此就彻底改变了…… 第222章 一想起孜然味的皇后妃子们…… 把大炕送上山的当晚,见不着大哥的徐三柜和徐四妹围着她问这问那,连饭桌上都不让人清静。 “行了!不就是在山上过些日子吗?不还有虎妞陪着他呢嘛!有啥好担心的?” “也对。有张姐姐在,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徐四妹像是想通了。 徐三柜却在一旁嘀咕:“四妹,难道你不该觉得就因为有张大姐姐在,大哥才更危险吗?” 林桃“噗”的一声,喷了三柜一脸汤。 老二视若无睹的又替她把汤盛满。 徐三柜看了眼自家二哥,再不情愿也得闭上嘴。 他家老二蔫坏蔫坏的,又给老太太盛满汤是啥意思?不就是意指他再敢说话,还喷他嘛! 他能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他又不傻! 于是一碗汤,就让饭桌变安静了。不错,老二现在都练到不用动嘴,就能让老三闭嘴了。 …… 翌日。 林桃一早起来的时候,就听到院门热闹极了。 开门一看,竟是余晖苑门口通向南北大街的东大巷子开始动工了。 领头的匠人,正是那日遇着的姚师傅。 看着那快要紧满巷子的人,想来姚师傅定是把自己手下的人都叫来了。 也是,当初她可是嘱咐过周锄,要赶工期的。 不得不说,周锄做事是真的叫人放心。 “老夫人?是不是我们吵到您休息了?”姚师傅上来作揖行礼。 林桃忙回礼道:“没有没有,人老了,没那么多瞌睡了!听着热闹,就出来看看。” 正说着,她被人群里几个身影吸引。 那是……田二狗? “姚师傅,那个小年轻您认识?”林桃指过去。 姚师傅转身一看,忙摇头道:“喔!您说二狗啊?嗐,也是前儿个才认识的。那天和周牙人说好后,我寻思着就算把相识的几个工匠一起叫来,人手也不够。 就到坊市准备再雇些人,二狗那娃领着两个弟弟在那等活。说是家里还有个弟弟得了重病,急需着用钱。 我一了解啊,无父无母不说,才十五六,还负担着养活三个弟弟,怪可怜的。就把人雇来了。 怎么?老夫人认识?” 看了眼不远处卖力扛着东西的田二狗,林桃摇了摇头:“不认识。听您这么说,也觉得怪可怜的。他那弟弟怎么样了?送医馆了吗?” 他那三个小跟班,确实少了一个。 前些个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几天不见,就病了呢? 姚师傅摇头:“今儿才第一天开工,做完了才能领工钱。虽说也可怜他们,可我手底下还有那么些人看着呢!这碗水,不好端。 再说,二狗兄弟没手艺,做的力气活。一人一天管一顿饭,给一个钱。今儿做完,他们也才三个钱,哪够啊!且再做几天吧,有个十来个钱,兴许就够了。” 林桃点头:“那您忙,我先回去了。” 吃完早饭,四丫头叫着小月牙和雀姒又上山了。 别看现在张虎妞不在,她们仨依旧每天很有规律的上山,又准时下山。 只是抓着大型猎物的几率大不如前。 很多时候带回来的,不是野兔就是竹鼠。 二桌也每日卯时就带着干粮去私塾。 三柜这小子因着在厨房里做事,身体也开始日渐宽胖。这些日子,家里也都由三柜掌勺。 别说,这小子学得也算是有模有样的。 做出来的东西,不说有多惊艳,但味道还是不错。 三柜去聚香苑后,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了。 索性把草席拿到门口的台阶上铺上,然后开始一天的发呆。 虽然上一世,她也有过这种躺着看白云飘过的日子。 可那时候的她,看归看,但脑子里莫名想的都是这个月没还的房贷怎么办? 还有,今天的外卖怎么点,才能既好吃又不贵。以及,什么时候才能存够钱退休。 结果就是,她是躺了一天,休息了一天,可她不仅没有放松,反而依旧非常累。 在今天不一样,她不用担心月底不还房贷被银行催债。 更不用为了好吃不贵的外卖绞尽脑汁。 也不再想什么时候退休。她现在的日子,可比退休的很多人都爽多了。 因为她不用操心孩子的工作稳不稳定,更不用为了儿子媳妇和睦,努力替他们带孙子。 最主要的是,她的四个孩子都省心又孝顺!没有沉迷手机和电脑游戏的坏毛病,每天都过得非常自律。 她甚至都不用为了叫他们起床,又叫又骂的暴跳如雷。 真好!这才是真正的美好生活啊! 想到这里,林桃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到肚子响起抗议,她才又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一个人的吃食,她也不想做得太复杂。 那就杀只兔子烤来吃吧! 说干就干,剥皮开膛后,把兔子打了花刀,就放火上慢慢熏烤,外加撒盐、撒她自制的烧烤专用调料粉。 是她从山上找来的花椒、茴香籽、桂皮、丁香、肉豆蔻,把它们晒干然后磨成的粉。 可惜啊! 这里不是南疆,没有孜然。 听凌小公子说,孜然非常稀有,是上供皇朝的供品。 而他们居然不是拿来撒在烤肉上,而是拿来做香囊……一想起孜然味的皇后妃子们,也不知道皇帝老儿,会不会有咬一口的冲动。 烤好了五香兔肉,她就听到院外喊开饭了。 她提着烤全兔,就打算开门看看热闹。 门开了半扇,就见几个婆子放下挑来的木桶,掦开上面的盖子,开始给工匠们打饭。 一勺散沙般的碎菽上,浇了勺不知道拿什么煮成的绿油油的汤。 她看了眼手上的烤全兔,不好意思的把门关得只留下个不宜察觉的缝隙。 这就是生活,仅仅是为了一口吃的。 没一会儿,正好看到田二狗和他的两个小跟班打了饭,蹲去了墙脚。 只见田二狗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黑布,然后把自己碗里的菽扒拉到黑布里。 旁边那已经吃了两口的小跟班,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也凑过去,开始往那块布里扒拉自己碗里的菽。 “你们这是怕晚上饿肚子,打算留下些晚上吃?”姚师傅问。 “不是的。我想带回去,给我重病的弟弟。”放下碗的田二狗,认真的打好结,然后放到角落里的石块上。 林桃看了眼手里的兔子…… 第223章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一下午跑了二十七趟茅房吧 就听外面响起“上工了”的喊声,林桃才回过神来。 只见原先靠墙坐着吃饭的人们,陆陆续续放了碗,起身继续干活。 田二狗兄弟三个因为是最后打到饭的,又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分饭。以至于碗里的饭还没吃完,就又要上工了。 三个孩子仰起头,一边把碗里汤泡菽往嘴里倒,一边往做活的方向走。 林桃拉开门出去,好巧不巧的,和仰头没看路的田二狗撞到了一起。 田二狗的碗没事,只是洒了些汤饭出来。 可林桃手里那只还没吃的烤兔,却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两个字还没出口,田二狗愣在了原地。 “咣当”一声,田二狗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原本跟在田二狗身后的两个小年青,也跟见了鬼似的,靠墙站得笔直笔直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姚师傅冲过来,一见地上的东西,冲着田二狗的屁股就踢了一脚:“你说你这娃,怎么这么莽撞呢?这兔肉是你撞掉的吧?你说吧,怎么赔?” 田二狗两眼飘忽不定,神情惊恐不安。 “你……”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那天……”田二狗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甚至都毫不在意地上的碎陶片已经扎破皮肤,嵌入膝盖的皮肉里。 此刻,他唯一想的,就是保住这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差事。 哪怕这份差,辛苦一天,只有一个铜板。 他只知道,如果眼前的老太太把那天的事说出来,姚师傅肯定会撵走他们的。 到时候别说钱了,就连这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顿清汤饭都没了。 他需要这份差事,二娃三娃也需要这份差事,土地庙里等着钱治病的四娃更需要这份差事! “那天?”姚师傅的声音打断了田二狗:“你和老夫人认识?” “认……” “不认识!”林桃弯腰捡起掉到地上的烤野兔:“好好的一只烤兔,掉到了地上还叫我怎么吃? 瞧你们那样,身上指定是拿不出钱来的吧!姚师傅,他们三个今天的工钱,你结给我吧。就当他们赔我的兔子了。” 她把兔子塞进田二狗手里:“既然赔了钱,兔子就是你们的了。”说完,转身就回余晖苑了。 还石化在原地的姚师傅和田二狗兄弟,瞪着一双眼珠子,半晌没回过神来。 “我、我是不是听错了?”田二狗没底气的小声问。 身后的两个小跟班冲过来,一左一右的跪在地上,嘴角流着哈喇子。 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里的那只烤兔。 “二狗哥,你闻,好香啊。” “肉。”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久没有闻到肉的味道了。” “狗啊!赶紧的,别在这跪着了!你们兄弟三个得把今天活做了,我才好把你们的工钱结给老夫人不是?”姚师傅说完,转身离开时,脸上都是荡着的笑的。 这世间早已破碎不堪,却总有人在缝缝补补。 田二狗吸了吸鼻子,站起来时把眼泪憋了回去。 “二狗哥,我能吃一点兔肉吗?” “我、我也想吃。” “吃啥吃!回头看看,能不能把它卖了,换钱给牛蛋治伤!” 二人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委屈的看了兔肉,不想走开。 田二狗把兔肉往墙脚的石块上一放,甩着胳膊往前道:“别站着,赶紧干活去!咱们要拿出所有的力气来,绝不能偷懒!” 他深知三个铜板根本不可能买到这只兔肉,所以他要好好干活。 希望姚师傅明天、后天、大后天、再后,都愿意雇他们,这样他们就能多挣几个钱还给老夫人了。 回到院子里的林桃,又宰了一只兔子烤好,然后拖着了根椅子到门口,打开一个缝隙,一边看着外面,一边撕着兔肉往嘴里送。 她想看看,田二狗兄弟三个白得了一只兔肉,还明知今天干活没有工钱的情况下,会不会偷奸耍滑的偷懒,或是直接逃走。 当她看到正努力扛着圆木挪动步子的田二狗,嘴角满意的弯起。 这小子……心比他的嘴干净多了。 整个下午,林桃都在观察田二狗兄弟三个。 她注意到,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们兄弟三个还在继续。 别人借着喝水的空档偷懒的时候,他们兄弟三个也还在继续。 当别人一下午跑了二十多趟茅房的时候,他们兄弟三个仍然还在继续。 傍晚时,姚师傅把所有人叫到了一起。 喊到名字的,就可以上去领工钱。 那些有点手艺的匠人,都是十个钱以上。 卖力气的,给的是一人两个钱。 等到了田二狗兄弟三个时,姚师傅也按每人两文钱,数了六文钱交到田二狗手上。 “原想着,你们没啥力气做不了啥。没想到,你们做得也不比别人差。这是你们该得的。” 话音刚落,就有人大喊道:“凭什么?他们三个小毛孩子原该是一人一文,凭啥比原来说好的多了一文?” “就是!姚师傅,你这么做,以后谁还敢再跟你做活啊?” “没错!他们三个一人涨了一个钱,那我们也要涨一个才公平吧!” “对!” 场面瞬间炸开了锅。 姚师傅压了压手,解释道:“中午放饭的时候,他们最后才打到,根本就没时间吃。 下午做那么重的活时,他们也都很卖力,我才想着多给他们一个钱的。没有说你们不做活的意思。” 底下的人可不认账,当即反驳道:“姚师傅的意思,是说我们偷懒喽?” “就是!谁不是顶着日头,满头大汗?瞧瞧我这衣裳,都湿成啥样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硬是说得姚师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吱嘎一声,林桃拉开门出来。 “怎么?姚师傅看在你们年纪一大把的份上,给你们留点面子,你们还不识趣了是吧?” 众人向她看来。 林桃毫不客气的指着领头发难的那人说:“你还好意思说你没偷懒?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一下午跑了二十七趟茅房吧? 每次去,至少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咋的?你是中午没吃饱,去里面生火做饭呢?” “你……” 那人的脸色就跟川剧变脸似的,白了青、青了红、红了黑…… 第224章 难道说,你们两共用一套下水? 那人嘴动了动,却在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宅子时,闭上了嘴。 “还有你!”林桃指着那个说自己汗湿了衣裳的问:“你确定的衣裳是汗湿的吗?我怎么觉着,你是故意拿水淋湿的呢? 我就奇了怪了,明明不停喝水的是你,为什么跑茅房尿个不停的却是他呢?难道说,你们两共用一套下水?” “噗嗤”一声,有人没憋住笑出了声。 却在下一刻接收到二人的目光后,又连忙把笑硬生生憋回去。 “这大热的天,我还不能喝水了?”那人不服道。 林桃笑了:“合着,咱们头顶上,是各顶各的太阳呗?人家田二狗兄弟三个,一个下午只喝了两次水,上了一次茅房。 看看他们兄弟,再瞧瞧你们这些能做人长辈的,你们不会觉得害臊,觉得没脸见人吗? 搁这耍了一天的心眼子,还好意思说自己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卖力! 举头三尺有神灵,出门小心被雷劈!一个个,还有脸搁这多要工钱!也就是姚师傅,不好意思直说! 搁我这,早叫你们滚蛋了!” “你、你……水多喝点咋了?多去几次茅房又咋了?该做的,我们不也一分没少做吗?” “是!你是做了!你一早上,背了十七筐碎石。一下午,扛了两根圆木,抱了十二捆草。喔,对了!你还抱一捆竹竿对不对?还有遗漏的,你可以补充一下。” 那人咽了口唾沫后,局促不安的退了两步。 她林桃做事,向来要么不戳破,戳破就不放过:“啊,还有,打饭的时候,你跑得最快。第一盛饭,最后一个放碗。 真是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 林桃不屑的扫了那人一眼,将目光投向田二儿狗。 “可人家兄弟仨个呢?早上他们背了六十二筐碎石。下午扛了十三根圆木!抱了三十七捆草!卸了二十九捆竹子。 凭这个,人家难道还不配和你们拿一样多的工钱吗!” 瞅着一个个脸上的不服,她又笑道:“你们还不服气是吧?行啊!打明儿起,咱就以他们兄弟仨个为标准,至少要做到和他们一样,就能领两文钱。做不到的,要么滚蛋!要么只给一文钱!” “你、你在这指手画脚什么?是姚师傅出工钱,又不是你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这耗子,你还真就拿定了!” 姚师傅忙挥走过来:“瞎说啥呢?知道这位老夫人是谁吗?张嘴就来!这可是我的东家!这活,还是人家赏的呢!要没老夫人赏活,咱还在家里愁钱愁吃喝呢!”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本喧嚣的空气顿时沉寂下来,周遭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半响后,有人小声道:“不说咱是要把这条街两旁都改成铺子吗?难道说,这些个宅子都是她的?” “我、我也是这么听说的呀!之前还以为是县衙的活呢!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老太太给的差事。” “完了,吴大胆几个这次是踢到铁犁子了!” “活该!以往做事就属他吴大胆最爱偷懒!这回,遭教训了不是!” “没错,比咱做活少,拿钱一样多。我早就看不惯他了!要我说,老太太这顿收拾,那叫一个漂亮!” 众人说着说着,风向就变了。 一时间,吴大胆那几人,成了众人口诛笔伐之地。 更有人开始替田二狗兄弟说起话来。 见着众人大倒不满,吴大胆几人差点没头低到裤裆底下去。 “好了好了!今儿这事既然挑明了,那以后咱就按老夫人说的来!每天背土卸货都按人头分配!拿签定数! 谁做得多,谁偷懒了,大伙一目了然!到时候,工钱也按这个来分。做得少的少拿,做得多的多得!” “这个好!早就该这样了!”有人附和道。 “没错!打明儿起,就这么做!看谁还敢偷懒!” 低着头的吴大胆,咽了口唾沫,完了!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还闹什么闹?像以往那样,不就已经很好了吗! 这下完了不是!以后一分汗水一分钱,当真是要靠劳力吃饭了!哎!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都赶紧回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姚师傅劝散了人群后,拍了拍田二狗的肩,提醒道:“二狗,你欠老夫人的三个铜板还没给呢。” 田二狗点头,向她这边走来。 摊开手,手心里是六个铜板。 林桃面无表情的拿了三个。 “老夫人,这些都给您!我知道不够,明天做完活结了工钱,我还会继续还的。”说完,就把手里剩下的三文钱,都塞到她手里。 林桃着实没想到,田二狗居然会这么做。 照理说,一个混街的街遛子,不该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没便宜也要硬占的吗? 怎么可能会是这么一个懂原则,有底线的人呢? “你还有个小跟班怎么了?” 田二狗一愣,半响,结结巴巴道:“受、受伤了。” “怎么受的伤?” “那、那日本是收了别人的钱,替别人做事。事没做成,我回去还钱。那位老爷发火,叫护院把人打了。” 林桃当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她没追问,反而问道:“伤得重吗?” 田二狗点头:“皮开肉绽的,在土地庙里躺了五日也没见好。” “你没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林桃又问。 这回,田二狗摇头:“错就是错了,解释和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做什么?老夫人要是觉得那日打得不解气,您还可以继续拿鞋底子抽我,抽到您满意为止。 就算把我这口牙都抽光了,我田二狗也决不会有半句埋怨。” 这小子,做事还挺讲原则。 林桃拉过他的手,把手里的钱倒到他手上。 “这……老夫人?” “这些钱可不是白给你的!算是我看在你认错态度好的份上借你的!拿去给你弟弟治伤。日后,希望你别再误入歧途。好好靠自己的能耐过日子。” “老、老夫、人!”看清手里的一串钱后,他忍了许久的泪,终是奔涌而出。 自从他被爹娘卖进米肉铺子,他看到和经历了太多的恶。 三年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别人的善意。 这一刻,田二狗突然发现,这个让他无比仇恨的世界,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丑陋了。 第225章 经典场面终于来了!为老夫聊发少年狂加更 自这日之后,田二狗兄弟三个做事就更卖力了。 几乎每天下工时,整个人都是靠毅力支撑着将要倒下的身体。 而姚师傅在知道土地庙里,还有个十四岁的娃娃没饭吃后,便偷偷的每日给他多备一碗菽饭,让他带回去。 无以为报的田二狗兄弟,便拿自己仅有的那点力气回报姚师傅。 而林桃每回出来看进度的时候,田二狗都会咧着缺了一颗的两排黄牙冲她笑。 呃……就是那笑,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这边,林桃也没忘挑一天上山。 打老远看到营地时,真的是十分震撼的。 营地的窝棚被大小不一的三间木屋取代,而上次来时,营地中央搭来给孩子们睡的木架,如今也变也凉棚。 那棚子顶上,还拿树叶遮着。 营地向风的一边,数十个晾衣架子,晒着满满当当的衣裳,大小都有还有尿布。 巧见大炕从断崖那边下来,她正准备再走得快些时,却听那边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定睛一看,像是一个女人踩滑了险些摔倒,偏巧大炕转身就将人捞了起来。 “谢、谢谢。” 俯在大炕怀里的女人,声音娇滴滴的。 是那种女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男人听了估计会觉得酥进骨头的那种声音。 林桃努力翻找记忆,也找不到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人。 难道说,他们在山上,还收留了别的人? 卤水泉这么重要的地方,哪里是能随便收留人的? 正想着怎么质问大炕和虎妞时,那酥得浸骨的声音的主人,就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杨氏?柳氏? 她想起来,那女人好像是叫杨柳。 印象里,自打买下她们以后,这杨氏在面对她时,是连头都不敢抬的。 怎么上了山,变成了这副模样? 看着她扒拉在大炕身上的手,林桃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知道,她看上的儿媳妇,除了张虎妞,还没有第二人。 大炕那小子想都别想,把这种柔弱得不能自理的女人娶进家来! 林桃快步往前赶,耳边传来杨氏娇滴滴的声音。 “大炕,麻烦你帮我拿块尿布来好不好?这小东西,又尿湿了。” “喔。” “哎呀,我这手没来得及洗,你帮我给他换一下尿布好不好?” “喔,好。” “呵呵呵,你看,每回你替他换尿布的时候,他都冲你笑呢!” “嘿、嘿嘿嘿。” “小东西!笑得叫我这个做娘的看了,都有点嫉妒了!这要让别人看了去,不还以为大炕是你爹爹了?” “徐大炕真要是有了这么个儿子,不知道老夫人心里会怎么想!” 林桃脚下一顿,这……张虎妞? 唰一下,就着前面的斜坡,她直接趴到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 没听错的话,刚才虎妞那妮子的声音里,多少有点不爽呢! 要知道,之前那二人在余晖苑相处了这么多日子,两人从一开始的莫名敌视,到后来的不咸不淡,整得跟陌生人还不如。 反倒是这种时候,能听到虎妞话里酸酸味……嘿,好像也不错呢! 毕竟,小三这种东西,得逞了那叫三。 没得逞的,那就该叫催化剂了。 林桃这边正美呢,就听那边传来杨氏的声音。 “虎、虎妞啊!吓我一跳。我、我就是说着逗乐子呢!你瞧,我这手上全是黑灰,没来得急洗,娃又急着换尿布,这才请大炕帮我给娃换一下尿布的。 你可别想太多。把娃这边收拾好了,我就上去。” “不爱听,别给我解释。”张虎妞冷冰冰道:“徐大炕,老夫人让你来,是让你做事的。不是让你来这给别人当爹的!” “我哪有要给别当爹?”大炕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张虎妞嘲讽的冷笑一声:“不是给人抱娃,就是给人洗尿布,才来几日,连换尿布这种事,都做得这般得心应手了,还说不是当爹。” 句句直戳要害,徐大炕一时被说得吭不出声来。 主要是张虎扭这么一说,他自己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虎妞,你别这么说大炕嘛!这事怨我,每回都是我求着大炕做的。你要看不惯,也别怪大炕,怪我。” 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传来,随后便是杨氏委屈的哭声。 “嘤嘤嘤,张虎妞,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待见?” “你真当我们眼睛都瞎了吗?成天没事就围着徐大炕这个蠢蛋转,逮着机会就往他身上扑。有事没事都要给他找点事。 看看别人,每天都忙着做活。只有你,每天都忙着给徐大炕找事做! 我告诉你!有我在,你最好收敛一些!要不是老夫人把你交到我手上。信不信,我早就把你丢山里喂狼了!” “你、你就是嫉妒大炕对我好!装什么装?你又比我好到哪里?我是对大炕有意怎么了?他这样的男子,哪个女人会不喜爱?别说他没娶,即便是家中有妻,我也愿意给他做妾。” 杨氏哭得楚楚可怜的躲去徐大炕身后,唉声凄凄似带撒娇般的扯着衣角。 “大炕,你倒是说话啊!你就看着她冲我动手吗?” 林桃隔老远,就发现徐大炕那慢半拍的毛病又犯了。 她打赌,大炕那小子根本就不知道两个女人在说什么。 至于杨氏心里那点小九九,大炕这小子也压根就没有察觉。 这小子之所以帮忙,也仅仅是因为杨氏开了口而已。 “大炕!你倒是说句话啊?”杨氏扯着徐大炕的衣角摇啊摇,十足一幅小女人的姿态撒娇道:“你就直接告诉她,你对我是有意的!你对我的好,是你愿意的!让她以后少管……” “让开!我实在是忍不了她了!就算以后受老夫人责罚,我今天也要把她丢进山里喂狼!”张虎妞一把推开徐大炕,大手稳准狠的掐住了杨氏的脖子。 一时间喘不上气来的杨氏,捶着张虎妞的胸口。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本就力气小,那两小拳头,看起来就像是文松教出来的。 “咳咳、咳大、大炕救、救我。”杨氏将手伸向徐大炕。 张虎妞一扭头:“你最好别动!不然今天,我连你一起揍!” 不远处,林桃那颗八卦的心啊,正马力十足的狂跳。 来了!经典场面终于来了! 大炕啊!能不能赢得张虎扭的心,全在这一局了! 第226章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大、大炕、救、救我。”杨柳泪眼朦胧的伸出手。 一只手掐着杨柳脖子的张虎妞,也扭头看向徐大炕。 “我并不对你有意才帮你做这些的。我只是觉得你可怜,觉得娃可怜。” “啊?”杨柳没有反应过来。 张虎妞也是神情一愣。 只有林桃一拍脑门:她就知道。 这小子的脑弧线还停在杨柳扯着他的衣角撒娇的时候呢! 瞧瞧,大炕这小子回答了杨柳的话后,居然还能无视对面两个人震惊的样子,正儿八经的回答张虎妞说:“下次你们问问题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慢点?我都不记得后来你问我什么了。 可是娘说,别人问话不回答是很不礼貌的。所以,能麻烦你再重新说一次你刚才说的话吗?” 因为刚才事情发展得太快,他是真的没有听清楚张虎妞后来说了什么。 但娘说过,回答别人的问题是最起码的礼貌。 一个没有礼貌的人,是会让别人讨厌、并且表示家里父母没有教好。 出门在外,他不想让别人误会娘。 娘不仅教得很好,而且还一直很费心的教她!只是他自己太笨了,总是犯错。 所以,他要努力做一个有礼貌的人。不能让别人误会是娘没有把他教好。 “咚”的一声,没有反应过来的杨柳,重重的摔到地上。龇牙咧嘴的揉着屁股。 松开手的张虎妞,只是看了眼杨柳,又看了眼徐大炕后,直接转身走开了。 一时间,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就不见了!简直太厉害了! 真的,就在大炕开口的一瞬间,张虎妞那一身的杀气就没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不可能的,大炕你说的不是真话,对不对?”杨氏不死手的抱住徐大炕的腿。 已经走出几步的张虎妞,只是回头一脸淡漠的看了看两人,然后就走开了。 徐大炕很是有礼貌的弯腰掰开杨氏的手。 “没有!我从来不说假话。” “不!你是骗我的!如果你对我无意,又怎会不嫌弃我儿子,替他洗尿布。还一有空就逗他玩。 还、还有,只要我开口,你就会出手帮我。这些,难道不是你对我有意吗?” “我没有骗你!不嫌弃你儿子,是因为我觉得他们比我还可怜。我小时候虽然过得也很惨,但我至少还有疼爱我的爹。 后来,我又有了特别能干、特别厉害的娘。可他们呢?没有父亲就算了,连娘都没有什么能力保护他们。 所以,我才会对他好一些的。而且,我也不仅对你娃好,我是对所有的小娃都好。因为他们活得比我小时候还惨,实在是太可怜了。” 林桃听得眼角直抽抽,真不愧是大炕啊!傻里傻气的大实话说得,要是她的话,指定得抱着娃直接跳崖了算了。 原以为大炕把话说得这么透彻,杨氏应该作不出什么妖了。 没想到,杨氏居然还不死心。 她一把拽住大炕的衣角,可怜兮兮的说:“大炕,那你可怜可怜我,收了我吧!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只要能让我进你家的门,让我做什么都行。” “胡说什么呢?我不喜欢你,不可能娶你!” “不!我不是让你娶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你,我、让我做你的二房就行。好不好?你就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收了我们母子吧! 我、我只是希望孩子长大了,有处遮风挡雨的地儿,有个能为他撑起一片天的人。” 徐大炕一把将人拽起来,掰开拉着自己衣角的手,让杨氏站得笔直道:“杨柳!我娘说过,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我娘还说,这天下除了父母会愿意牺牲一切,为自己的孩子撑起一片天,任何人都是做不到的! 孩子是你的!你就该坚强的挺直脊梁,为他、也为你自己,活出一片只属于你们的天地来!” “我、我做不到。我努力了,可我依旧做不到。除了找个能依靠的男人,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他做什么。 我只是、希望他长大生人时,有片瓦遮身、有一技之长。仅此而已。” “你错了!你有爱啊!娘说,这世上没有唯有母爱是最伟大的!只要你足够爱他,你就能把无变成有!就像我娘一样! 待到他长大成人时,他就会成为那片为你遮风挡雨的瓦!只要四肢健全,有一把力气,不也算是一技之长嘛!” 徐大炕话音落下时,杨柳的目光久久的落在孩子的身上。 而趴在不远处的林桃,此刻却眼眶微润。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平日里随意的一句话,大炕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的傻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虽然执拗了一些,但他已经明白了为人子的责任,做人的道理,这才是真正的长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炕的话,真的点醒了杨氏。 总之杨氏没再揪着不放,反而是擦去眼泪,对大炕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大炕,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道理。我会为了他努力活下去的。等他长大了,这些话我也会告诉他! 以前是我做错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我为以前做的那些,向你说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 徐大炕摇头回应,表示自己不会放在心里。 而杨氏也抹干净泪后,转身离开了。 林桃也起身拍了拍土,面带笑意的背着手向营地走去。 “大炕。”一进营地,她便高兴的叫出了声。 正抱着娃逗乐子的徐大炕转头看她,一时间高兴的差点把孩子掉到地上。 吓得林桃连忙指着大喊:“娃娃、小心你手里的娃娃。” 徐大炕这才想起手里的娃,小心将娃放回木架上。 “娘,您怎么上来了?家里可还好?三柜没惹您生气吧?他要是敢,我回去一定揍他!幺妹还好吗? 对了,还有周大哥可好?周大伯的腿好了吗?能走了吗?对了,月娥嫂子生了吗?是男娃女娃? 要是男娃,回头我给它做个弹弓,等我下山了,我教他打鸟。”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林桃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才好。 只好说了句:“都好!都好着呢!你月娥嫂子还有半个月才生呢!你呢?在山上可还习惯?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要是有啥解决不了的,给娘说。娘来处置。” 她的意思是说,如果杨氏让这小子觉得困扰,她自然是不能把杨氏留在这里的。 只要大炕开口,她自然是要把杨氏的问题处理好的。 不然,今天杨氏,明天李氏的。也就是杨氏还算是心里没有恶念的,要是换个不择手段的,再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啥的,大炕未来的幸福就真毁了。 至于那个杨氏,林桃的目光看向断崖之上…… 第227章 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明——草木灰 “没有啊!什么麻烦都没有!娘,您瞧我们这儿,房屋建成两天。那间最小的,是我住的。 还有还有,煮盐的棚子我们建在了卤水泉边。我带您上去看看。” 也不待她应声,大炕拉着她就往上走。 一路上,大炕这小子嘴就不带闲的,一直说着这些天山里发生的事。 大到他们搭建的时候,棚子曾因基脚不稳倒过两回。 屋子也因榫卯做得不好,缝隙大到蛇能自由出入。 小到吃饭睡觉,事无巨细都说给她听。 绕过陡坡,她就看到众人正在卤水泉边的棚子里忙活。 棚子是就着几棵大树的树杆搭成的。 地是挖来石土填平出来的。 里面用石块和黄泥垒砌而成的五个简易大灶。 旁边堆放着一面墙壁那么多的柴火。张虎妞还在不停的劈着柴。 那杨氏正在整理劈好的柴,再抱去堆好。 另外十个女人两两一组,一个搅着锅,一个坐在地上看着火。 只要哪个灶没柴了,就会叫杨氏抱去。 不得不说,她们分工明确,已然形成了简单的流水线。 “事都让别人做了,那你做什么呢?”林桃问。 “挑水啊!这最重的活,自然得由男人来干!等锅里的水煮干了,她们会把盐收集起来。然后我挑水再把锅添满。” 林桃满意笑笑,大炕这小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男人要做重活这件事,这么执着。 要不是这样,当初也不会一开始因为这个,和张虎妞闹得那么难看。 他们说话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一见到她,女人们都忙起身行礼。 林桃连忙压了压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做你的。” 张虎妞放下斧头过来,那杨氏却是目光闪躲。 “煮出多少盐了?”林桃问。 张虎妞指了指角落里的竹筐:“今天才开始煮的,到现在为止,有小半筐了。” 目测一下,大概有五六斤的样子。 照这个速度来看,一天应该能产出八到十斤盐。 就目前的配制来说,已经算是快的了。 毕竟只有五口锅十个人。 但是,看样子,人员还是不够的。 毕竟除了菽,其它吃的全靠他们自己动手。 也就是说,除了煮盐,他们还要抽出时间去找吃的。 “不着急,慢慢做!”等山下的准备做好了,她再考虑要不要再往山上送人。 说到这里,林桃才意识到,如果她没有来的话,他们所有人都是在这里做事的。 “你们都在这,那些娃娃谁来照顾?”她想起,上回来的时候,张虎妞还另外安排得有人照顾娃娃。 怎么今天反而不见了呢? 徐大炕突然拍着胸脯说:“我啊!只要不挑卤水的时候,都由我在下面照顾娃娃们。娘,我可厉害了!小时候学着带幺妹的法子,我可是都用上了呢!” 林桃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大炕的背。 但凡女人们有一丝不情愿的,也不会把奶娃娃交给一个不相识的大男人去照顾。 更何况,有时候娃娃们还会处于无人看护的状态。 这可不比村里,这荒山野岭的,说不准一个空隙就有豺狼出没。 “虎妞,回头还是像以前一样,轮换一个人寸步不离的看护着娃娃们,顺道还能休息一天。” 这劈柴挑水的事,让大炕来做。不挑水,就让他劈柴不就行了。 他一个大男人,粗手笨脚的,守着娃娃不方便不说,万一伤了小娃就不好了。 张虎妞看了眼徐大炕,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我们这,还有个更麻烦的事。”张虎妞话音一落,木柴堆那边突然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探头看去,竟是杨氏手里的柴,落了一地。 “是、是我没抱稳。”杨氏慌张的捡着落了一地的柴。 其实不止杨氏以为张虎妞会讲她纠缠大炕的事,就连林桃都以为张虎妞是要说这个事。 便转身往下面营地走:“走,我们下去说。” 张虎妞跟上来道:“老夫人,您看我们这棚子里的地。” 林桃脚下一停,不解道:“你说的麻烦问题,是这个地?” 张虎妞点头。 那边杨氏直接瘫软在地上。 林桃只当没看见。 “说说,这地怎么了?” “原本这一片是斜坡,是我们用沙石填平的。但是一旦下雨,山上的水就会冲向这里。那时候,沙石地全是湿的,根本升不起火来。 而且就算生了火,挑水的人走起来也格外吃力!就连平日城挑水时,也要留意着,不能洒到地上。 我在想,请您找些工具送来,我们去敲些山石板,拿来把地铺上。不然到了雨季,咱们这也没法开工。” 林桃看着脚下的沙石地,又看了周周边的地型,确实是这样。 周边都比这里高,一旦下了雨,水都是往这里来。 “你说的山石板离这里有多远?” 张虎妞想了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一趟来回两个时辰,每人一天也就能搬来六块,这里才十三个人…… 如果这么弄,就这块地至少得两个月才能弄好。那时候,山下的铺子怕是早就弄出来了! 太久了! 抓了把脚下的沙土……如果只是想不怕水泡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虽然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做太多不现实,但是做够营地用的数量,还是可以的! “走,到下面去,就着附近的材料,我教你们做个东西。学会之后,就不用跑那么远去弄什么石板了。”林桃走在前面。 张虎妞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打小就跟着阿爷和爹爹在山里长大,不怕水泡的东西,除了坚硬的山石板,还没听说过有别的东西! 而且还是他们这里,能就地取材做的! “走啊!愣在这里做什么?”徐大炕推了推她。 回过神的张虎妞拧着眉,小声问道:“你知道老夫人说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徐大炕上一秒还在摇头,下一秒就笑道:“我娘晓得的东西可多了!赶紧的,别让娘等久了。” 看着徐大炕的背影,张虎妞怀揣疑惑的跟着往营地走去。 这边,早早下来的林桃,已经把营地里煮饭的灶火生了起来。 扒拉着木柴上的树皮,一把一把的往灶堂里送。 这个东西,用草烧的草木灰可不行,最好就是用树皮。 要说,草木灰这东西,真的可以说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明! 第228章 水和泥我都知道是啥可两个字放一块是个啥? “娘?烧火做啥?”徐大炕蹲下来,有样学样的扒拉着树皮往灶堂里送。 “这可是个好东西。老大,你和虎妞一起,去把之前我让你们晾晒的树皮都搬过来。”林桃翻捅着火焰,好让树皮烧得更均匀些。 二人开始不停往这边搬运树皮。 当初建房时叫他们剥去树皮,再用火把表面烧出碳化层,以达到树杆防潮、防虫的效果。 这些树皮也就顺道的让他们晾晒起来,想着等到以后把木房升级成水泥砖房的时候用。 没想到眼下就给用上了。 烧了一刻钟的样子,她就把火熄了。 徐大炕也叫着张虎妞停下来。 “你好好学,我搬就行。”张虎妞说着就要走。 林桃连忙把人叫住:“你也在这看着!” “我?”张虎妞不解道:“老夫人,我懂的,有些技艺是只能传给自家人的。”就像阿爷狩猎的技艺,只传给了阿爹。而阿爹又把这些技艺传给了她。 有些技艺是人家几代人赖以生存的手艺,自然不可能教给外人。 “你这丫头说什么话呢?过来!”林桃招手叫来二人。 慢步上去的张虎妞,此时心跳极快。 老夫人不仅把卤水泉这么重要的地方让她负责,现在还要传授她独有的手艺! 这一刻,她眼前的小老太太,竟和父亲的面容交叠。 仿佛远离她的亲人,又回到身边。 这边,正在扒拉草木灰的林桃,并没有看到张虎妞脸上少有的表情。 看着已经烧成白色且细腻如粉的草木灰,她随手拿过旁边的簸箕筛起来。 “我要教你们做的叫做水泥砖。” 张虎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生怕自己眨眼没看到细节。 而徐大炕却是挠头一脸迷惑的撞了下张虎妞,小声问:“水和泥我都知道是啥,可把两个字放一块,那是个啥?” 林桃听笑了。这话,不是她当初读书的时候常说的嘛。当真是吃哪家饭,长给哪家看,连智商都有她当年的模样了。 “水泥砖是一种长期浸泡在水里,都不会松散烂掉的砖。来,老大你来筛草木灰。虎妞你去打桶水来。” 就在徐大炕和张虎妞都按吩咐做事的时候,林桃拿起旁边的锄头,在地上刨了个坑,然后拿木柴填坑生火。 筛着草灰的徐大炕小声嘀咕:“娘?你咋又烧上了呢?先烧皮,又烧杆,那为啥刚才不一起烧呢?” 林桃没有作答,而是看着火焰高高窜起时,又把土都盖到了燃烧的木柴上。末了,还拿水撒在盖着火的土上。 这下徐大炕更是看得两眼懵了,玩呢? 娘都这岁数了,还玩火呢? 于是林桃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徐大炕那张神情复杂的脸。 而徐大炕在与她对视后,连忙就瞥开了眼。 算了算了,谁还不是个孩子呢?就像他,都快二十一了,不也最喜欢劈柴生火了吗? 老太太平时也没啥喜好,真要喜好烧火,以后他多劈些柴就是了。 而张虎妞却是专心致志的观察着老夫人举一动。 她发现,盖了土的火炕上要是冒出白烟,老夫人又撒上一些水,烟雾就会随着水的渗透变成青色的。 然后老夫人就会停手,直至烟雾再次变白,再洒水,烟雾再变青,这般不停往复。 直到最后烟雾已经几乎没有了,老夫人又酒上一层薄薄的水,然后拿锄头把已经烧得结块的黄土砸开。 就在林桃把顶上的黄土全部扒开时,旁边传来徐大炕“哇”的一声惊呼。 “木炭!木材居然变成木炭了!”木炭这种东西,可是有钱人家才使得起的。 他们这样的穷人,祖祖辈辈使的都是木材。 他不明白,为啥明明放进去的木柴,最后却变了木炭。 一旁的张虎妞却是眉头深皱。 因为一年四季都住在深山里,冬天的时候,为了能让屋里暖和,他们家也会烧木炭。 所以,阿爹教过她们怎么烤木炭。 但阿爹教的法子,至少可没这么简单,从挖坑砌窑,再到挑木柴和封窑,最后还要等上一到三天,最后开窑才能得到木炭。 像老夫人这般,随便挖个坑就能烧出木炭来的,她还是头回见着。 再说,木炭卖得之所以不便宜,也是因为工序繁复,耗时太长。 要是烧木炭这么简单,那木炭还能卖得那么贵? 奇了!真是奇了! “把筛好的草木灰都放进水桶里,拿根棍子好好搅透。”说完,林桃才注意到,身旁二人跟见了鬼似的,瞪着双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是她推了张虎妞一下,张虎妞才回过神来。 “啊?喔!”二人这才手忙脚乱的把草木灰往水桶里装。 水桶里正好还有半桶水。 随着搅拌,草木灰里的钾碱溶解。 “好了,稍微沉淀一下,把上面的水倒掉,留下底下的沉淀物。” “喔。”张虎妞拿走搅拌的棍子,沉淀一会儿后,徐大炕把桶里的水倒掉。 林桃上前拿手捧着如泥浆般的沉淀物看了看。 不错,这剩下的灰浆就是氢氧化钙和碳酸钙了。 “来,把它们像这样捏成球。”她捏了一个放在旁边。 趁着徐大炕和张虎妞捏灰浆球的时候,林桃又把灶堂生起火来。 只是这次,她放的可不是木柴,而是成色普通到算得上差的木炭。 毕竟又不是拿去卖,这样的木炭已经足够满足她对高温的需要了。 放上厚厚的木炭,林桃便把捏好的灰浆小球放进灶堂内。 然后就是煽风点火。 “又烧?”徐大炕再一次发生灵魂拷问。 “看好了,每个步骤都不能错。”林桃大力的打着蒲扇,好让灶堂里的木炭烧得更旺些。 要知道,这次的高温可以烧掉残留的木炭和杂质,同时让含钙化合物转化为氧化钙。 等到灰浆球烧得发光发亮,林桃停下蒲扇。 “去,再打半桶水来。” 很快,张虎妞又提半桶水过来。 等到灶堂里冷却下来,林桃便把灰浆球拿出来投进水桶中熟化。 灰浆球投进水里的那一刻,迅速在水中溶解,发生放热反应,冒起无数泡泡,仿佛被烧开了一般。 这回,桶里奇怪的景象,甚至让徐大炕忘记了惊呼。 第229章 不做需要男人的女人,要做男人需要的女人。 两眼瞪着水桶里,娘在这变戏法呢? 明明打来的是冷水,怎么把那小球往里一放,这水就跟烧沸了一样呢? 旁边,林桃起身拿起锄头,一锄头就把灶敲缺了一大块。 徐大炕还没来急吭声呢,咚咚咚的几下,好好的一个灶,眨眼就碎成了一堆瓦砾。 放了锄头,林桃又捡了块石头搬来块石板,把瓦砾凿得稀碎捧进桶里。 然后就是不停的添加碎沫和搅拌,最后把桶里的黄泥拿出来塑成三指厚的泥板。 “好了!只要放置几天,等它晒干自然硬化就行了。这东西,不仅不怕水泡,硬度也是非常的好。 虎妞,回头先赶制出足够的水泥砖,把工棚改造好以后,再熬煮盐。” 张虎妞点头。 而这时候的徐大炕已经围着泥板绕了好几圈。 从头到屋,脸上那迷一般的表情,就没有变过。 他还是想不明白,那些草木灰浆是能容水的。 那堂灶的碎沫也是能容水的。 明明刚才两种都能容水的东西和一块,就成了娘口中说的不怕水泡的水泥砖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从来不怀疑娘说的话。 看了眼天,林桃洗了手,准备要下山了。 “我送你回去吧!天黑了,山路不安全。”张虎妞说。 林桃笑了:“行了吧!你要离开了这,我更担心他们不安全。” 那可不,张虎妞要是不在,万一遇着狼啥的,估计一窝都得团灭。 当初她把大炕留在营地里,一是为了张虎妞等人的安全着想,这二嘛,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大炕多跟着张虎妞学学怎么应对山里的危险。 毕竟大炕想要做一个走山人,就要学会应付这些。 “我知道了。”张虎妞说。 “你这除了大炕,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娃娃,营地四周还是要做些防御野兽的公事才好。你们的安全更重要,煮盐的事先不急。” “老夫人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张虎妞说。 林桃拍了拍张虎妞的肩:“做事的时候,多让大炕去做。一是因为他是男人,本就该多做些。二嘛,他以后想做走山人,就得有自保的能力。你好好教教他。” 张虎妞点了点头。 正要下山,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叫住了她。 三人回头一看,竟是杨氏。 “你来做什么?”张虎妞声音冰冷的挡住了杨氏。 杨氏怯声声道:“我、想和老夫人单独说几句话。” 林桃看了眼傻大儿,点头:“行,让她过来吧。” 话音落下,张虎妞这才侧开身子,让杨氏向她这边走来。 把人带到营地边缘,林桃方问:“说吧。” 一直咬着下唇的杨氏,扑通一下跪在了她面前。 “老夫人,我是来认错的!之前我心生贪恋,以色相引诱大公子。求您看在我娃还小的份上,别把我卖回去。 我保证,我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经过大公子的教诲,我再也不会有那些不该有的念想。 我的娃,我也会像大公子说的,靠自己的双手为他撑起一片天来。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完,杨柳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 林桃眉头一挑,她倒是没想到杨柳会直接来向她认错。 至于杨柳说的什么引诱,要是换二桌三柜……不不不,要是二桌,只怕那小子那张有着自己思想的嘴,能将杨柳羞愧到原地自杀,也不可能被引诱。 倒是三柜,要是这小子,她才是真该担心。至于大炕嘛……那颗和常人不同的脑袋瓜子,她是真的一点不担心。 不过经历一回,也算是历练了嘛!没啥不好! “行了,起来吧。既然你自己醒悟了,以后就好好做事。你啊,与其把自己和娃的生计交由别人做主,不如清醒些,自己学些本事在身上。 将来娃大了,凭着你学来的本事,不也一样能有好的生活吗?” “本、本事?”杨柳看着自己的手。 生平第一次,开始思考起自己这双手会做什么。 嫁人之前,她只会摘野菜和一些洗洗涮涮的活。嫁人之后,除了这些活,她还在男人的拳头底下,学会了给自己包扎伤口。 想到痛苦的过去,杨柳不禁哭出了声。 林桃拍了拍杨氏的肩:“那么大一个宝贝放在你眼前,你不去好好珍惜,居然打我那傻儿子的主意? 都是被卖过一回的人了,怎么还会想嫁人呢?这万一,又嫁给一个不是人的玩意,你都不想想,还有没有后悔的机会?” “可、可是身为女人,除了嫁人生娃换口饭吃,我、我不知道还能怎么生活。” “所以我才说张虎妞是个大宝贝嘛!”看着杨柳两眼问号,林桃笑笑:“你们平日里只吃菽吗?” 杨柳摇头:“不会,张姑娘时不时的,会猎回来……” 说到这里,杨柳方才还迷离的双眼,变得清澈起来。 对啊!她怎么跟个傻子似的,明知道配不上大公子,还不要脸的往上贴呢? 张姑娘那身本事,要是能学得一二,自己和孩子根本就不必担心将来的日子怎么过! 没房?深山里建座小院,不也挺好吗? 没地?要有一身狩猎的本事,还要地做什么? 自古猎户可比农户的日子过得好! 扑通一声,杨氏就又跪下了。 “谢谢!谢谢老夫人提点!”杨柳一个接一个的给她磕头。 林桃忙把人扶起来。 “人活一世,命运就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女人怎么了?是比男人少双手啊?还是少双脚啊? 别说男人了!即便是儿子女儿,也没有自己的双手可靠!” 杨柳哭着拼命点头:“谢、谢谢老夫人。我、我再也不会犯傻了!谢谢老夫人。” “别哭了。与其和我道歉,你啊,不如去和虎妞道道歉。她和你们一样,也失去了家人。她会体谅你们的。” “是。”杨氏又哭又笑的向张虎妞在的方向跑去。 林桃摇摇头,转身下了山。 就像上一世时,老妈说的:女人呀,一定要会挣钱,会开车,会打扮。车子有油,手机有电,钱包有钱,这些就是安全感。 不做需要男人的女人,要做男人需要的女人。 第230章 “老夫人我是心服口服,但你,不行就是不行 三天后。 自打老太太那天上山来做了块泥板后,张虎妞每天天不亮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观察水泥板的变化。 今天已经第四天了,之前黄得发红的泥板,黄色仿似褪去,变成了灰黄灰黄的颜色。 她拿手指戳一下,泥板十分坚硬。不像之前,还会留下指甲印,今天指甲已经掐不进去了。 “早。” 听到徐大炕的声音,她头也不回的应了声:“早。” “怎么样?泥板可以用了吗?” “好像是干透了。”这次,这次她更用劲的戳了一下,泥板上都没有留下任何印迹。 “老掐它有啥用?”说着,徐大炕直接把泥板放进了洗过脸的水里。 “这、这也太神奇了!”张虎妞揉了揉眼,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不怕泡水的泥板。 二人就这么傻傻的一左一右的端在盆边看了两刻钟之久。 徐大炕一起身,直接把泥板从盆里捞出来:“来吧,再看看硬度。” 往地上一放,就把锄头兴过了头顶。 张虎妞还没来及制止呢,锄头就已经落下。 咚的一声闷响,泥板只是颤动了几下后便恢复平静。 怎么会…… 张虎妞再次揉了揉眼睛,心里不禁疑惑,该不是自己还在梦里呢吧? 要知道,即便是山上的石板,不足四指厚度的话,是不可能有这种硬度的。 真的仅仅是草木灰和烧过的泥吗? “虎婆娘这回你信了吧?我娘说能行,那就指定能行!前儿个我就让你安排人做起来,你还非不信! 怎么样?现在亲眼见到了,服不服?”徐大炕高高扬着下巴。 自己是不如张虎妞,但娘可比张虎妞厉害多了! 回过神的张虎妞眉头一挑:“老夫人,我是心服口服。但你是你,不行就是不行!即便是老夫人的亲儿子,对你也就两个字:不行!” “你!”徐大炕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张虎妞鄙夷的圈着袖子:“怎样?打一场?” “你、我、我三弟说,好男不跟女斗。我挑水去了。”徐大炕快步离开。 只不过,但凡长了眼的,都看得出来那是逃。 当天,张虎妞就把制作水泥砖安排了起来。 原本两两一组的五组人,三组拿树皮煮盐制作草木灰。 另外两组则是在营地里烧起了泥团。 至于她和徐大炕,则是一起‘玩泥巴’。 众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两天后,制作水泥砖的原材料终于准备齐全了。 之后煮盐的活停了下来,众人开始一起制作水泥砖 十天后,原本简陋的工棚,终于铺上了干净平整的水泥板。 之前的五个黄泥灶,如今也都变成了水泥灶台。 “这下好了!再也不怕井水洒在地上了。这种泥板踩起来,也比之前的沙石地舒服许多了呢!” “可不是!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担心把裤子坐湿了!” “就这地,别说站一天了,就是不分白天黑夜的站上十天,脚也不会疼了。” “行了。开工。” 张虎妞一声令下,女人们很是默契的忙活起来。 而此时山脚下的余晖苑门外,也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原本只够一辆车进出的巷道被拓宽出一倍。 临街的宅子墙壁被整个内移。 拆除的院墙也改成了铺子。 不像南北大街上的铺子那般阔气、豪华、讲究。 这里的铺子大小几乎都在十平左右,不仅没有二层,甚至连房顶都只是用茅草盖的。 又到中午放饭的时候,一身大汗的众人不是停下手里的活去抢饭,而是不约而同的向田二狗看去。 见田二狗没停手的打算,众人也埋头继续干了起来。 但也有人小声抱怨道:“又不是给自己干活,这么拼做什么?” “就是!那小子跟疯了一样,真是往死里干啊!” “没错没错,要不是因为他,咱不还和以前一样,混吃混喝的过着舒坦日子嘛!” “那可不!以前那日子,可比现在舒服多了!随便做做活,有吃有喝还有钱拿。” “行了,省点力气吧!不反思自己偷懒,还有脸搁这抱怨!有这力气,不如留来做事。多做一点怎么了?工钱不还能多领些呢嘛! 再说,你们想混日子,可人家二狗是冲着挣钱来的啊!又没谁逼着你们做,不想做,不做不就行了?像是谁拿鞭子逼着你们做一样!” 被人这么一怼,那两人才闭上了嘴。 可心里依旧记恨着田二狗,毕竟要不是因为他,现在也不至于变成什么多劳多得。 底下饭打好后,姚师傅冲众人挥手大吼:“饭打好了,快下来吃吧!” 田二狗这才放下手里的活,从屋顶上下去。 身后依旧跟着那两小年轻。 “二狗哥,今早我拿了十三个签,你拿了几个?” 田二狗抹着一头一脸的汗,扯着衣裳扇道:“二十。” “哇!你也太拼了吧!” “废话!我还欠着老夫人一串钱呢!不拼命挣怎么还?三娃,你早上拿了多少签?” 三娃嘿嘿一笑:“十九。” “你小子可以啊!都快赶上二狗哥了!” “废话!给老四治病的钱,可不能算在狗哥头上!你小子下午还得加紧干啊!” “放心吧!我有的是力气!”二娃比了比拳头。 田二狗兄弟三个笑作一团。 端了饭,三人席地而坐。 田二狗扒拉碗里的菽饭,算道:“下午我再拿二十个签,今天就是四十个签,能领四个钱。加上之前存下的,该有九十二个了。” “我今天也肯定能领到四个钱。那就是九十六了。”三娃说。 二娃忙道:“还有我!我也可以的!下午我会把早上差的补回来。那就一百钱了!我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二回见到一串钱呢!” “好!下午也要好好干!领了钱,咱就能还上老夫人那一串钱了!” “嗯嗯!你们赶紧的,我先去干活了。”二娃把碗里的菽全塞进嘴里,两个腮帮子鼓得跟青蛙似的,走路都一颤一颤的。 全然顾不上走动时,从嘴里漏出来的菽粒。满心满眼都是赶紧做活,好把早上差的进度追回来。 二娃一开始动,田二狗和三娃也都陆续放了碗。 眼看着三个小年轻不带歇的又动起来,不少人叫苦不迭。 “连口气都不给人喘,还叫不叫人活了?”有人愤恨道。 “就是!你们兄弟三个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逼死我们是吧?” 甚至有人叫嚣起来:“田二狗!你们别太过分!” 第231章 自己还没把人做明白,还想教我做人呢? 正在院子里烧草木灰的林桃听到外面吵吵起来,好奇的向前院走去。 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捧着碗的一堆人,正对着在屋顶上干活的田二狗三兄弟叫骂。 姚师傅正极力的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姚师傅,事到如今,你再不管管,这活我们还怎么干?” “怎么干?我们都是用手干!你要用脚,那也是你的自由!”田二狗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你、你小子给我把嘴放干净点!信不信,今天叔叔教你做人?” 田二狗嬉笑道:“哟?就你?自己还没把人做明白,还想教我做人呢?要打架是吧?行啊!我田二狗六岁被进米肉铺子,凭着自己这双手,连捅那宰人的屠夫十七刀,才从米肉铺里逃脱出来! 从那天起,小爷混迹大街小巷,一天三小架,三天一大架!什么样的人小爷没见过?别说人了!小爷还全凭这双打架练就的拳头跟野狗抢过食! 搁这充大吓唬谁呢?你要不信,小爷就下来跟你比划比划!不过咱可把话说清楚了,谁输谁滚蛋,药钱自己出!” “你、你、你……”你了半天,底下那人也没敢接嘴。 倒是旁边的人,和颜悦色的说道:“二狗兄弟你先消消气,老吴也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看着你们兄弟三个做得太狠了,闹得大伙都喘不上气了嘛! 你们兄弟年轻气盛,一身有的是力气,可你们也得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嘛!” “就是,二狗啊!你们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可大叔大伯们,家里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嘛!” 接二连三的,都开口说着同样的话。 林桃都快听不下去了。 合着,别人比你卖力,还成了别人的错了? 各自凭本事吃饭,凭啥拿道德绑架人家? 她正想开口,却见田二狗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还要不要脸了?我做我的活,干你们什么事了?” “唉?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一天就那三四百签,你们兄弟三个一天就拿了一半的签!而我们七个人只能去分剩下的一半,你自己说,叫我们这七人怎么活?” “笑话?”田二狗不满道:“签就在那放着,你勤快些,不就能多拿几个签了?喔!合着你们偷懒,还成了我们兄弟的过错?” “我告诉你们,咱们各自凭本事干活!别那么多废话!有不服的,大可以直接动手,有本事把我们兄弟打跑,每日那三四百签就都是你们的!” “你……”劝说的本就自知理亏占不住脚。只是没想到田二狗会这么不讲情面。 见劝不动,索性赶紧把碗里的食扒拉完了,赶紧去做活。 免得最后落得一天只拿一个钱的下场。 有人还想开口,却被姚师傅拦下来:“你们欺负三个小的有意思吗?这多劳多得的规矩本就是我定下的!不满也该是与我说道!与他们何干? 今儿我还把话就放到这里了!这活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像王二一样走人!” 王二这人林桃倒是知道。就是之前姚师傅给田二兄弟发两文钱的时候,带头闹事的那个。 后来姚师傅把活计换成多劳多得的分配方式后,王二为了偷懒做些偷鸡摸狗的小动作,直接被姚师傅撵走了。 看着方才还喧闹的众人安静得一声不吭后,她转身回了家。 这些日子,她可没少观察田二狗兄弟,可越是看得多,之前那些厌恶突然就越发的少了。 虽说这小子以前不干正事,可当她知道田二狗打小都经历多么可怕的事后,她不仅不讨厌这小子,反而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去做那些事了。 回到厨房,林桃依旧坐在地上,不停的往两个灶堂里塞树皮。 看了眼半屋子的干树皮,烧不完,根本烧不完啊! 她往地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没挪屁股。 直到傍晚,徐四妹领着雀姒和林月牙回来,人未至,声先到。 等她从厨房里探头出来时,就见着三个丫头把装满野兔的笼子放到地上。 林桃忍不住掐了掐眉心,她们是不是把后山的野兔都抓家里来了! 自己那偌大的后院,养了半个院子的野兔啊! 要说兔子这玩意是真能生!一公一母能一个月抱一窝啊!少的只,多的十几只。她都已经数不清,自家后院有多少只兔子了。 这些天,她是中午吃闷兔,晚上吃烤兔,就差连早饭都干兔。 但是吃不完,根本吃不完啊! 算了算了,还是想想晚上做什么兔吧。 正出神呢,前院就传来叫门声。 几个丫头在后院捣腾免子,大炕又还没回来,她只好自己去开门。 “老夫人。”田二狗捧着一串钱站在门口。 身后依旧跟着那俩小跟班。 林桃心里一惊。 她倒是没想到,他们会来还钱。 要知道,这没打条的事,又有几个人会惦记着还钱呢? 只怕是换了别人,也会扭头不认账的吧! “老夫人,谢谢您!谢谢您的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们计较。我们才能在姚师傅这里找着活干。 更谢谢您愿意相信我们,借钱给我们!您数数,这是您的一百个钱。”田二狗笑起来,露出缺了的门牙。 “牙还疼吗?”林桃问。 田二狗一愣,不好意思的闭着嘴说:“唔,唔唔了。” 而此刻的林桃,却是拿过那串钱后,微微失神。 一百个钱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她记得他们兄弟三个干一天的活,也就十个钱左右。 而门口这条街的活,也就才动工十天的样子。 难道说,这兄弟三个,每天做工得的钱都存下来还她了,一个子都没花? 那不等于说,他们一天就只吃中午姚师傅供的那顿汤饭? 田二狗几兄弟……当真是坏也坏得挺坦荡啊! 田二狗见面前的小老太太一动不动,连忙解释:“老夫人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数数!我们兄弟一人数了一回,一个不差才来的。” “你们等着!”林桃拿那吊钱转身离开。 田二狗一动不动站在门口。 二娃好奇道:“狗哥,钱这么拿走,少了算谁的?” 田二狗反手给了二娃一瓜皮:“你以为老夫人和你一样呢?人家条都没让咱打,毫不担心的给咱一串钱。你呢?你还担心人家阴你那一两个子儿?” “那、我、咳!是我小肚鸡场了,我错了行了吧。” 第232章 哪里是你这样娇滴滴的女人做的。来,我帮你 “本来就是你小肚鸡肠了!”田二狗纠正。 二娃忙点头:“是是是,我错了。” 林桃出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田二狗说教自家兄弟的一幕。这倒是像极了二桌和三柜。 “这个拿好,赶紧回去吧。” “兔、兔子?”田二狗惊呼起来。 两只大肥兔,正在他怀里蹬来蹬去。 “瞧瞧你们那样,再这么饿下去,活还没干完就该饿死了。赶紧走吧!”说完,砰的一下将门关了。 看着怀里兔子的田二狗,吸了吸鼻子。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 之后的几天里,林桃在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专心烧树皮。 而周锄家就更热闹了,周三娃和周锄娘成天在院子里玩泥巴,周锄爹则守着院里的火坑烤泥球。 就连周锄都告了牙行的家,每日在劈柴。 十七日后,东巷子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东大街。 街道两旁的铺子,今天就能完工。 之后,就只剩下铺设地面了。 照理说,无论是街道还是宅子里的地面,铺的都是青石板。 偏就这位主,非说要用别的。 他也不懂,这用在地上的东西,还有什么比青石板更适合。 可谁叫人家是出钱的主呢?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周牙人,今儿做完,铺子就完工了。那铺地的东西,也该准备上了。” “行。姚师傅放心。我这就安排上。” 送走姚知远,周锄直接去了余晖苑。 一进二院,就被那小山似的球堆吓了一跳。 正捡着草木灰球的林桃,连忙放下簸箕,拍着自己一身的柴灰。 一听周锄说明天开始铺地,林桃忙道:“行!明天一早,我叫二桌三柜他们,去你那把撵碎的陶沫挑过来。” 其实周锄心里也打鼓,但转念一想,自打与林婶相识后,没有一件事是一开始就让他看得懂的。 但事后的结果,没有一次不让他折服的!只能说自己这点脑子比林婶可差多了。 所以,按着婶子吩咐的做,保准没错。 次日一早。 林桃把一家人都留在家里帮忙。就连上私塾的徐二桌,都被留了下来。 一听有活做,徐三柜可高兴坏了。 这些天,他天天在厨房忙里忙外,不是洗碗,就是切菜。 说是学厨,结果却是到现在都没碰过几次,每天却累得要死。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他就不该嘴馋去学什么厨。 一想到今天不用去聚香苑,徐三柜就高兴得不行,以至于连嘴里还包着饭都忘了。 “啥活?”一开口,嘴里的饭喷了一地。 徐二桌嫌弃的端着碗转开。 “还好我吃完了。”徐四妹直接放了碗。 “外面的铺子建好了,今儿该铺路了。你们帮着我一起,把这些东西弄去前院。”林桃指了指草木灰球,然后又道:“再去隔壁,把那些碾好的陶沫挑过来。” 留下小月牙收拾饭桌,一家人忙活起来。 挑的挑的草木灰球,去的去隔壁。 林桃则是负责和稀泥。 时间刚刚好,她这边刚和好,姚师傅就带着人来了。 林桃把大门一开,指着门里的那滩稀泥说:“姚师傅,麻烦你的人拿这个铺地……”她还把铺地时的一些注意事项一并仔细交待。 末了,提醒道:“最后再拿木板抹平一下。记住,没干的时候,可不能踩。路口那边,也得拦着,别让人走进来。” 姚师傅点了点头,脑子正忙着回忆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在桃源镇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泥瓦匠,镇上大大小小的宅子重建修缮,大多都出于他的手。 从不曾听闻,那么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就算了。且说那摊子稀泥,真的能代替石板铺路? 左看右看,他都觉得不能理解。 纵使觉得不合理,他也不敢作声不是! “是是,老夫人放心,一定按您吩咐的做。”不违背主人家的意愿,是干他们这一行的守则。 林桃让开路来:“那就干吧!拿簸箕搬运就行。” 之前她给姚知远说过准备簸箕的。 看到姚知远给众人分发簸箕,她也没闲着,又开始安排众人忙活。 收拾完饭桌的小月牙也加入进来,她便叫着雀姒一起去挑水。毕竟草木灰球和水相比,水还是更重些。 就在雀姒挑水过来的时候,一个正在装水泥砂浆的男人,便笑嘻嘻伸手要帮雀姒,嘴上还道:“哟,这种重活,哪里是你这样娇滴滴的女人做的。来来,我帮你。” “啪”的一声,雀姒直接将那又爪子拍开。旁若无人的卷起袖子,露出臂膀上敦实有力的肱二头肌。 当雀姒一只手就把水桶提起来时,那男人咽了口唾沫,白着一张脸退开了。 林桃笑而不语的走开了。 整个上午,东大街都吼声成片。 只因为一开始,谁都不会,就听姚师傅这边吼完,吼那边。 后来大伙慢慢都懂一些了,但各自理解又不同,少不了相互指责和无数次返工。 直到姚师傅来找她。 “老夫人,劳您跟我出去看看吧!一早上了,乱成了一锅粥。” 林桃放了水桶便跟了出去。 合着,门前这段路倒是填铺好了,问题就出在抹平上。 “姚师傅,不用现在抹。等填铺到街口,再一起抹就行了。” 姚知远直摇头:“不行吧!我想着,边填铺边抹,我们也顺道往后退,做完了,我们就不再折返回来。您不是说过嘛?抹了就不能踩了。” 林桃听笑了:“您就不能拿木板啥的在上面搭个可以行走的桥?有了桥,抹平的时候,不也能方便许多嘛!” “嗐!瞧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姚知远直拍脑门。 经此之后,姚知远安排着人做起来,就顺风顺水了。 下午的时候,家里的活都做完了,二桌又领着大伙帮起姚知远来。 比起田二狗们用的簸箕,二桌和三柜直接用的水桶,一起手就是两桶往外提。 雀姒也不甘落后,一手一桶满满的水泥砂浆往外走。 所过之处,男人们无不一脸震惊的躲去一边。 毕竟那雄壮的肱二头肌昭示着敢惹她,一拳能让你满地找牙。 以至于就算雀姒那张小脸再勾引人,也没人敢多看一眼。 第233章 要不……咱悄悄拿点走? 傍晚前,水泥路面填铺完成。 姚知远把最后一次工钱,认真发完。 对做得好的田二狗兄弟,他多给了一串钱。 田二狗激动得两眼热泪,一个劲的说着:“谢谢。” “二狗啊,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我这还有活,一定还去坊市找你。”姚知远说。 田二狗点头道谢后,退到一旁。 相较田二狗的喜悦,二娃和三娃却是苦着张脸。 “狗哥,明儿咱就没活做了。这些钱,够咱用多久呢?” 三娃长叹:“也不知道北漠的商队啥时候能来,那时候咱就能给人卸货放马挣钱了。” 揣好钱的田二狗,一左一右的将二人揽进怀里:“放心,哥不会让你们饿死的!咱们的日子一定能一天更比一天好。” “田二狗。”林桃站在木板上,招了招手。 田二狗松开手,不明所以指了指自己。 林桃点头,又招手示意他过来。 “哥。”二娃一把将人拦住。 三娃也说:“哥,你今儿没瞧着她家屋里的那几个?我觉着那女人给我一拳,我头直接就嘭,爆了! 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不管咋说,咱以前跟她结过怨的。以后见着,咱得绕着些走。” “瞎说啥呢?老夫人要是还记着那件事,还能有咱的今天?别忘了,老四治病的钱还是人家借给咱的! 还有那两只兔子,你们俩不也没少吃嘛!让开。” 林桃就见着田二狗推开二人向她走来。 到了跟前,田二狗向她鞠躬行了一礼。 “姚师傅这里的活做完了,你们有啥打算?”林桃问。 田二狗一脸认真道:“老夫人放心,我们再也不会去做那些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桃打断道:“我就想问问,如果我这有活,你们做吗?” “做!”田二狗想都不想的应了声。 林桃笑道:“行。那十天后,你们兄弟就过来找我。” “嗳!谢谢老夫人抬举。谢谢。”田二狗一连又鞠了好几个躬后,目送小老太太离开。 回到自家兄弟身旁时,高兴得脸都快裂开了。 “有活了!咱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了!”田二狗一边咯吱窝夹着二娃,另一边咯吱窝夹着三娃,一双手在二人头上揉来揉去。 末了,还在二人头上吧唧一下亲了一口。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三娃,顺着乱糟糟的头发问:“狗哥,你没事儿吧!” “我当然没事了!老夫人刚才说了,十天后,让咱上这来做活。” “真的?”三娃也跟着兴奋起来。 “太好了!”二娃疯了似的蹦来蹦去。 路过的人,无不好奇,这三人是受了什么刺激才疯成这样的。 …… 接下来的五天里,林桃每天起床就盼着是个大晴天,晚上睡觉还不忘向各路神仙祈祷明天是个大晴天。 门口水泥路的材料,可是她花了好些天,累死累活才弄好的 这要是淋了雨,那么些天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她可不想再重新来上一回。 或许老天爷是真的听到了她的心声,接下来的两天,也都是烈日当空。 这秋天的尾巴,倒是格外体贴。 直到第九天的时候,一早起来,她就注意到了天上厚厚的云层。 她的心里,就和此刻的天空一样,蒙上了一层阴霾。 “不行!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好。” 然而家里上私塾的上私塾,当学徒的当学徒,上山的上山,合着就他一个人。 敲开隔壁,居然只有周锄爹一个人在。 “月娥像是要生了,周锄怕弄坏门口的地,昨儿半夜就背着月娥找产婆子去了。他娘和三娃子也跟着帮忙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在。” “行。大哥休息去吧。”林桃转身回了余晖苑。 看着越来越黑的天,没人也得干啊! 于是抱着姚知远剩下的茅草,平整的铺在水泥路面上。 铺子门前,姚知远按她的要求留有沟渠的,只要水路面上不积水就行。 然而,她还没有铺到一半,天上就有低沉的雷声响起。 “一、二、三、四、五……” 轰隆。 间隔五秒。还有一千五百米。 她转身再次冲回余晖苑,尽可能多的抱来茅草,手忙脚乱的铺盖在水泥路面上。 “老夫人!我们来帮您。” 身后传来田二狗的声音。 “快!跟我到院里抱茅草!”林桃已经来不及多想。 领着人就往院子里冲。 终于,在他们铺好最后一块水泥路面时,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了下来。 “您回去吧!我们在这看着!”田二狗冲她挥手。 他那三个兄弟,此时还趴着整理茅草,把之前漏掉的地方盖上。 “行了!这雨势不小,赶紧跟我回去避雨。”林桃往回跑。 然而等她回到余晖苑门口,才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跟来。 雨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田二狗兄弟四个依旧在那查缺补漏。 眨眼的功夫,四个人已经从头湿到了脚。 “行了!别管了!躲躲雨!”林桃大喊。 田二狗起身冲她一笑,露出的那口牙齿,依旧缺了一颗门牙。 “没事老夫人!风大,会吹走茅草。” 林桃一咬牙,转身又从院里抱来了茅草。 “那就多盖些!盖好了就跟我回去。” 又抱了几次茅草遮挡严实后,田二狗兄弟四个才跟她回了家。 没进屋,而是直接把人领进了厨房。 生起两灶:“把衣服脱下来烤烤。” 说完,林桃转身出了门,顺手还把厨房的门带上了。 她也湿了一身,得回去换身衣裳。 虽然厨房里放了不少的粮食,但林桃就是没有一点担心。 田二狗这人吧,虽然啥都干,却格外坦荡。 而厨房里。 光着膀子的二娃,张着嘴,指着角落里,跟中邪了一样。 “咋了?”三娃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双眼也直了。 拧着水的田二狗,把衣裳往灶台上一搭:“你两没事吧?咋突然没声了?” “哥!米!大米!”老四指着墙角。 田二狗看过去时,脑子突然空白一片。 “哥!这可是米啊!我长这么大,也才吃过一回!到今天,我都忘不了那股子香味。要不……咱悄悄拿点走?” 老四声音落下时,二娃、三娃都满眼期盼的看向了田二狗。 第234章 这世间再好,老子下辈子也不想再来了! 此时的田二狗,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白花花的大米。 这东西,他甚至都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他只是在米肉铺子闻到过它的香味。 “狗哥!还犹豫啥啊?这么多呢,咱一个揣一小把,指定发现不了的!哥,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会有的!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大米啊哥!咱少拿一点,不会有谁知道的! 你瞧瞧四周,除了咱没人啊!只要咱不往外说,谁也不会知道的!” 老四依旧努力说服田二狗。 而门外拿着干衣裳来的林桃,正好就听到这句话。 方才举起的手,缓缓的收了回来。 她真的很想当面告诉这孩子,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但她更想知道,田二狗面对诱惑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连呼吸声都压得很低,竖起耳朵听起来。 啪!一声脆响。 林桃为之一惊,虽听出是耳光声,但又不能完全确定。 疑惑间,就听刚才的声音大吼一声:“哥!你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腿是谁拿钱治好的?你病的时候,是谁给咱的肉?”田二狗质问。 “我知道,是她拿的钱,是她给的肉。可那又怎样?钱你们不也一分不差的还了吗?肉又如何?要是没你,她门口那不能淋水的地,早就废了! 这些天,你领着我们天天在那破路门口守着,就凭这个,咱也不欠她人情吧!” “呵呵呵。”田二狗笑了:“不欠?老四你真不想欠老夫人的人情吗?” “钱都还给她了,本就不欠。我涂老四这辈子,只欠你和二哥三哥的人情,别人的,我谁也不欠!” “好!”田二狗一咬牙,直接把人按在了地上,吓得二娃三娃尖叫:“哥!你这是要干啥?老四的腿才刚好!郎中可说了,再断就接不回去了!” “哥哥哥,冷静!冷静!” “冷静什么冷静?没有老夫人拿钱求治,他的腿早废了!他不是不想欠人家的人情吗?好啊!那就堂堂正正的拿腿还人家啊! 咱是穷,可我一直给你们,穷也有穷的骨气!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我给你们说少了吗? 当初我们在土地庙结拜时,我们是怎么发誓的?与我们有恩者,以命还之!欺辱我们者,取其命之!此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生! 我田二狗说话算话!就算他腿废了,我也尽全力养活他!如果有一天,真养不活了,我田二狗陪他一起共赴黄泉!” 听着田二狗那倔强、不甘却又满是正气的声音,林桃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活了两世,她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却从没有遇到过,像田二狗这般将义气刻进骨子里的。 里面突然没了声音,半晌同后,就听田二狗沉声道:“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认不认,老夫人这份情,我田二狗认!就如同我立下的誓言,此生只要我田二狗还活着,我便会以自己所及,用一生来还老夫人这份情!” “哥!你这未必也太夸张了吧!” “就是,她是帮了咱,可总不能因为这点情份,你就搭上一辈子吧?难不成,咱以后还天天跑她家来给白做活?” 老四也低语道:“就是。真不知道你图啥?” “图啥?好!我今天就告诉你们我图啥!我田二狗这辈子经历了太多的人性凉薄,见过了太多的人性之恶。 这世间再好,老子下辈子也不想再来了!所以这辈子,我不想欠谁的情,免得下辈子为了还这份情,还得再来上一回! 吃了这一辈子的苦还不够吗?下辈子谁他娘的爱来,谁来!老子来时光溜溜,走时也要光溜溜!” “哥……” “狗哥……” 四人抱成一才,哭鼻子抹泪。 门外的林桃听到这里,仿佛明白了田二狗为什么会连做坏事,都做得这么坦荡。 他不求对天对地,只求对得起自己的执念。 看了眼面前紧闭的房门,她转身就离开了。 至于手里的衣裳,她依旧放回了老二老三的屋里。 …… 直到暴雨过去,田二狗兄弟才从厨房出来。 在亭子里打着蒲扇看下雨的林桃,冲几人招手。 田二狗点头过来坐下。 他那三个兄弟和小跟班一样,站在田二狗身后。 “还记得上回我给你说的活吗?”林桃倒了碗水放到田二狗面前。 “记得。” 林桃笑笑:“明天,你就带着你的兄弟过来,先从打扫那些铺子开始。等路面干透了,便由你来负责这条路。” “负责……路?”田二狗不解,脑子里却浮现自己扫大街的画面。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扫大街怎么了?扫大街比替那些人模狗样的东西做昧良心的事好多了! “老夫人放心,只要能不饿肚子,我们做啥都行!这条路,我们兄弟一定替您收拾得溜溜噌噌的,保证每天都扫得干干净净!” 话音落下时,林桃却是挑高了眉头。 “田二狗,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让你扫大街的意思!我是说,以后这些铺子租出去了,由你们来负责这条街铺子的安全!” “哈、哈哈哈,原来不是扫大街啊。”田二狗笑得尴尬。 林桃把一把钥匙放到田二狗面前。 “这是我宅子前面那处院子的钥匙,以后你们兄弟就在那住。” 田二狗被吓了一跳,咻的一下站直了身体:“使、使不得。老夫人我们兄弟有住处。虽说远了些,但我保证,绝不会耽误干活。” “行了!要不是因为以后你们夜里也要看守这条街,我也不会白拿个这么好的宅子给你们住!” “夜、夜里也要守着这条街?”二娃惊呼。 “当然了!这一月一两的月银,可不是好挣的。以后这条街,绝允许有地痞上门找商户们的麻烦,更不允许发生盗窃伤人的事! 你们啊,但管尽心去做,伤了病了,都由我拿钱医治,所以不要有后顾之忧。到时候人手要是不够,可以来找我说。再看着雇点人帮衬你们。” 良好的营商环境,才能留得住人。 林桃突然想起一件事…… 第235章 这条街正常运营后,她这辈子就能直接摆烂了 “以后你们有事,就去隔壁找周牙人。缺啥要啥,都可以和他说。门口那些铺子更不能对任何人说,是我的。明白了吗?” 田二狗一愣,心里纵有万千疑惑,也没多问。 只是规矩应道:“是!老夫人放心。” 当天,田二狗兄弟拿着几个饭盆和一口缺了口沙锅,来到了新宅子面前。 这处宅子就在余晖苑前面,算是东大街的街屋地方。 田二狗手抖得太厉害,好几次都没拿好锁头。 还有两次,甚至连钥匙都掉到了地上。 “长、长这么大,哥也是头一回住进这样的宅子呢。有、有点太激动了。” “哥!你激动啥啊?门还没打开呢!” “对对对。来,四,帮哥拿着。”田二狗把手里的饭盆递出去,两只手一起,才将锁头打开。 吱嘎一声,院门打开的一瞬,四人都看直了眼。 “好大。” “好漂亮。” “好、好、好……话都被你们说,我还说啥?”三娃抱怨道。 田二狗率先迈步而入。 脚踩在青石板的路上,每一次都走得很轻,很慢,很小心。 他怕不一留神,万一给人把石板踩坏了咋整? “哥,要不咱把鞋子脱了走吧?”二娃站在门口问,他有点不敢进去。 田二狗压根没听见,此时脑瓜子嗡嗡的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脚上。 直到进了进到门廊下,他才长长的吐出那口憋着的气。 回望自己走过的路,再三确认没有踩坏什么东西,这才放心的瘫坐在地,大喘着粗气。 这可是人家的宅子,容不得弄坏任何一块地方。 当看到自己那几个兄弟大大咧咧走进来,吓得他那颗刚落下的心,瞬间又卡在了嗓子眼上。 “小、上心些!可别踩坏喽!” 田二狗一声惊呼,吓得二娃几个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二娃刚抬脚,田二狗就直呼:“轻、再轻点。” 于是十几米的路,硬是走了两刻钟。 “累、累死个人了。”三娃瘫软在门廊上:“早知道住好宅子这么费尽,就算睡大街,也不来了。” “别胡说!老夫人让我们住这,一定有她的道理。” 吱嘎一声,田二狗推开屋门的那一刹,直接惊呆了。 “这、这些东西也太金贵了吧!哥,咱就睡这门廊下算了!这要是一不注意弄坏一两样,咱可赔不起啊!” “对对对,我不管,反正我不进去。我就睡门口了。” “二哥三哥,要是下雨这肯定冷,咱可以睡厨房去,冬天的时候,还有火烤,多舒服!” “老四说得对。走,睡厨房去。” 兄弟三个就真要走。 “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田二狗道。 三人愣在原地。 “这样,咱把这屋的东西都抬到那个角落里去。咱不就能住里边了吗?” “这个主意不错!甭管怎么说,咱以后走出去,也可以跟人说咱是住过大宅子的人了!”二娃直拍胸脯。 三娃从来胆小,有些犹豫的看向老四。 老四则是看了看田二狗后,跟着进了屋。 这一挪,就从下午干到了午夜。 田二狗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心点,别摔喽,再慢点,轻点放。 他那三个兄弟,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等到把东西都有序的挪到角落里后,几人直接累瘫在了地上。 之前还期待着能睡大床的几个人,直接在地上睡了过去。 这一夜,田二狗说得最多的梦话就是“不用再饿肚子了。” 二娃却是一整晚都在傻笑。 三娃闭着眼,手脚动个不停,嘴上不停念叨:“小心,轻点。” 四娃嚼了一晚上的嘴,像是在吃什么好东西,哈喇子留了一地。 …… 翌日。 林桃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天。 见天放了晴,心里才轻了一口气。 终于,只要这条街正常运营后,她这辈子就能直接摆烂躺平了! 吃过早饭,几个丫头像往常一样,准点上山。 等到太阳出来,林桃急忙出门,打算把盖着水泥路上的茅草都揭开来。 虽说有些地方或许淋了雨,但只要太阳够大,再好好晒上一两日,也就没啥问题了。 打开门,林桃眉头高挑。 盖在路上的茅草居然已经都揭开了! 听到不远处有声音,她寻声看去,竟是田二狗兄弟几个,已经忙活开了。 “大妹子!生了!生了!”周锄爹突然出现,满是沟壑的脸,挤成了山峦。 林桃忙问:“生了?月娥生了?” “生了!昨儿半夜落的地!母女平安!”周锄爹又哭又笑的抹着泪。 “恭喜恭喜!您啊,做阿爷了!” 恭喜的话,林桃自是不能少说的。 末了才想起:“人接回来了吗?缺啥不?” “没呢!这路不是还不能走人嘛!周锄说,等路能走了,再把她们母女带回家来。” 看了眼水泥路面,林桃道:“快了快了,今天再晒上一天,人走是没问题了。他们在哪里?我看看她们去。” 周锄爹一挥手:“有啥好看的?你这么忙,就不麻烦你了。” “哟,你就不想,我去看了,回来跟你说说?”林桃打趣道。 “哈、哈哈哈。”周锄爹尴尬笑笑,忙把地址报了出来。 这地方挺怪的,医馆只管救人,说什么男女大防,生娃这种事,就算真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郎中们也不会太多过问。 这生孩子的事,一直都是产婆子在做。 得了地址,林桃回了余晖苑,二话不说就宰了只小仔鸡炖上。 趁着空隙,又装了一框菽和一竹筒盐,外带几只大肥兔统统装进箩筐里。 等到鸡汤炖好了,她挑着箩筐出了门。 经过田二狗兄弟时,林桃把箩筐放下。 “这是你们这些天的粮食,你们自己挑回去。”不待田二狗回话,林桃就抱着那盆鸡汤快步走了。 路上,她还刻意去了成衣铺子。 “掌柜的,这生了孩子,该给娃买点啥?”别看她现在是四个娃的娘,可两辈子加一块儿,也没经历过生孩子这种事。 此刻,她估计就和周锄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掌柜的一听生意上门,连忙从里面叫了个婆子出来。 了解情况后,婆子忙问:“老夫人,是您家孙儿降生,还是去别家的贺礼啊?” 林桃想都不想的答道:“当然是我孙儿了!快快快,把最好的都给我备上。” 话音落下时,林桃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周锄当作自己儿子般看待了。 很快,婆子就备了满满当当一担子的东西。 有百家被,有小娃穿的小肚兜、小衣裳和小布鞋,甚至还有小布帽子。 可谓是她想到想不到的,都给她备上了。 付了二两银子,林桃领着担扁担的伙计就去了。 等来到周锄爹说的地方,一进门,就听里面传来吵架的声音。 “生了个赔钱货,还敢跟我家抢厨房!” 第236章 咱家的油水,可不是谁都能蹭的 林桃探头看去,周锄娘站在那小棚子前,棚子里站了个双手叉腰的婆子。 “那是我孙女!不是什么赔钱货!再说了,王婆婆说了,只要是住在这院里的,都可以用这厨房,你凭啥不让我家用?” 看得出来,周锄娘是压着火说的。 也是,以周锄娘的性子,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那婆子将身子靠在门框上,满眼鄙夷道:“你想用也行,那就等我家用完了,你再用。” “等你家用完?你家从今儿一早到现在,不是烧水,就是熬汤的,都用了小半日了,也该让我家用用了吧! 我媳妇昨晚生了娃到现在,连一口热水都没喝上呢!” “呵!你家啥样管我屁事!反正,我家没用完,你家就不能用!免得那些个晦气,沾了到我孙儿身上。” “你、你也太欺负人了!我、我、我……”周锄娘我了半天,举起的拳头一直定在空中,就没落下去。 那婆子冷笑一声,还冲周锄娘面前啐了口痰。 林桃看不下去了,迎步上去道:“那被人煮了屎的锅,还用它干啥?锄头他娘,回头让那产婆子给弄新灶台!可别让那恶心玩意儿,坏了咱家宝贝孙女的鸿富运势。” “大、大妹子……”周锄娘的委屈随着声音宣泄出来。 林桃把家里炖好的鸡汤递过去:“我炖的仔鸡汤,还是热的,不肖再拿去那锅里热了,咱家的油水,可不是谁都能蹭的。” 之前已经走进厨房的婆子,一下就冲了出来,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们俩。 “呸!装什么装?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儿!拿块布蒙着就敢张嘴就来,就凭你们?能是那买得起仔鸡的人?” 开什么玩笑,她打听来打听去,都没买着的仔鸡,她们能吃得上?真拿她当三岁小孩呢! “你……” 林桃拍了拍周氏的肩,打断道:“行了,月娥还饿的呢吧!赶紧拿进去,别跟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浪费口舌。” 周氏瞪了那婆子一眼,当着面揭开了盆上的布,那股子鸡肉香,立马就随风荡开来。 见那婆子眼珠子都快掉地上,方扬了扬下巴,端去了不远处的屋里。 恰逢此时,一个男人急匆匆过来,手里提着个小包袱。 厨房门前失神许久的婆子,像是突然找回了场子似的,迎上去责备道:“都当爹的人了,出门还能落东西!害我家宝贝孙儿光了这么久的身子!” 婆子当没有像话语里那般着急着拿去给孩子穿,而是当着她的面打开包袱,拿起里面的小衣裳晃来晃去。 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这摆明了就在跟她炫耀。 林桃也就想着,今儿是周锄家的大喜日子,不易动手,这才没跟这一嘴一个赔钱货的嘴贱婆子动手。 于是,她尽量克制自己,不停在心里重复:不生气,不生气。 没想,那婆子却是瞟了她一眼后,扯着嗓门大声道:“我孙儿就是有福气,不像某些赔钱货估计一辈子,都穿不上咱这样式的新衣裳。” “娘?你这是说谁呢?”他儿子问。 那婆子应了句:“说谁,谁心里知道!” 话音落下时,周锄神情慌张的从门外进来了:“婶子啥时候来的?我方才回去取东西去了。前儿来得太急,把娃的包被忘家里了。”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赔钱货就是赔钱货,连衣裳都不配穿的。” 那婆子是真的做到了见缝插针的嘴贱。 周锄听出了话里的侮辱和针对,却是一脸不解的看过去。 “啧啧啧,一口一个宝贝,却只拿出那么个玩意儿,也不怕丢人。”林桃嫌弃道。 那婆子一脸鄙夷:“丢人?你们家这种让娃光着身子的都不觉得丢人,好歹我孙儿还有衣裳呢吧。” 正当那婆子觉得扳回一成时,林桃一挥手,把那挑担子的伙计叫了过来。 掀开箩筐上的盖布,林桃便把一身奶娃娃的行头,递给了周锄。 “我宝贝孙女那细嫩的皮肤,哪能穿麻布衣裳?还是棉布柔软舒适。”林桃高举着小衣裳,生怕那婆子瞅不见,还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旋转展视。 “对了,小娃肚子可不能着凉,我还给选了个小兜兜,瞧瞧这上面绣的小鱼儿,活灵活现的,我宝贝孙女肯定能喜欢。 对了对了,深秋了,小娃的脚也不能冷着。这小鞋拿去给娃穿上。” 眨眼的工夫,周锄手里就堆满了。 “喔,对了。”林桃弯腰又从箩筐里拿出产妇用的抹额:“这个给月娥戴上,这月子里,可不能受了凉。” 周锄看着手里的东西,结结巴巴问:“婶,这、这得多少钱啊?” “嗐!几两银子也能叫钱?”说着,转头给了几个钱把那挑担子的伙计给打发了。 那婆子看得瞠目结舌,而那伙计却是高兴得很。 林桃一挥手:“走,带我看看月娥和我的宝贝孙女去。” 周锄连忙应声,在前头领路。 林桃回头冲那呆愣在原地的婆子‘会心’一笑,扯着嗓子道:“啧啧啧,你小子也真是,怎么能让月娥到这么简陋的地方来生孩子呢? 哎呦!回头赶紧把家里的马车叫来,把人接走!跟那些晦气的人住一块,不晦气都晦气了。” 眼角余光里,身后的婆子就跟雨后的茄子似的蔫了。 方才还人前炫耀的麻布衣裳,这会儿也跟个烂布团似的揉在手里。 收回目光,林桃跟着周锄进了一处小屋。 屋子很小一间,陈月娥面无血色的昏睡着,连她进来都没有醒。 瞧着那泛白的唇色,林桃忙上前轻摇了摇陈月饿:“月娥?醒醒月娥!” 然而,陈月娥只是眉头动了动,眼却没睁开。 “锄头,快去请许郎中来。” 抱着孩子的周锄娘开口道:“大妹子,月饿就是累了,睡睡就好了。哪个女人不经历这关嘛,我们不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嘛!没事的,真没必要去请郎中!” 周锄看了看他娘,又转头看她。 林桃一拍手:“看我干啥?赶紧请郎中去!” 第237章 百第章 百年?这第章 这得花多少钱啊? 周锄放了东西,转身就跑了。 林桃又一连喊了陈月娥好一会儿,然而依旧没有回应。 直到这个时候,周锄娘才意识到不对劲。 抱着孩子扑到床边,不停的喊着陈月娥。随着一次次的没有回应,周锄娘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然而陈月娥依旧没有一丝反应。 “不行!我不能让月娥出事!大妹子,你帮我抱着娃,我去叫产婆来看看。” 不待林桃回应,软软糯糯的奶团子,就落到了她的怀里。 奶团子小嘴微微张着,粉粉嫩嫩的小舌头一伸一缩的找奶,林桃心都被软化了。 那莲藕般的小手,肉呼呼的,惹人想咬上一口。 原来刚出生的小孩,是这么的软萌。 失神间,林桃都没注意周锄娘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只听院外传来周锄娘扯着嗓子喊产婆名讳的声音。 不一会儿,产婆是来了,可身后也少不了跟来看热闹的堵在门前。 其中就有方才的那个婆子。 不是林桃刻意找茬,而是别人脸上好奇是一回事,担忧也是多多少少都有些的。 毕竟都是女人,生娃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道理,大家都是身有体会的。 唯独那个婆子,一脸嬉皮笑脸看好戏的表情不说,时不时的还和身旁的妇人婆子们低语:“看长相就是个短命的。” 别人不接话,她就自说自话。 “活该!这人太霸道,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真是报应!” 她前面的妇人都听不下去了,转头看她:“刘佬佬,大家都是女人,这时候说这样的话,不太合适吧!” “我说我的,碍着你啥事了?不爱听,一边去啊!在这看热闹的有一个算一个,谁又比我好到哪儿啊?” 妇人听不下去,扭头就走了。 那婆子还转头追着人骂。 见人走远,方转回头来。 啪!的一声脆响。 刘婆子只觉得面颊火辣辣的疼。 而门前挤着看热闹的,一瞬间都闪得远远的。 “再敢说一个字,老太婆今天撕了你这张臭嘴!”林桃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 “你、你敢打我?你真当我刘婆子是吃素的呢!” 一抽手,刘婆子巴掌举过头顶向她脸上挥来。 耳边响起众人齐齐的倒抽气声。 有些甚至吓得直接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众人等着巴掌稳准狠的落下时,却没能听到那声清脆的耳光声。 睁眼看去,竟是那一手抱着娃的小老太太,稳稳的握住了刘佬佬的手腕。 “你……嗷!手、我的手、放开!我的手!”刘婆子发出惊恐的叫声。 生平头一回,她在一个婆子身上,感受到了男人才有的力量。 她手腕的骨头,就像是要断开了一样,撕裂的痛钻心刺骨。 也是这一刻,她生平头一回,体会了什么叫恐惧。 眼前这婆子的眼神,就像要吃了她似的,瘆人得很。 “我、我不说了!我错了总行了吧!放开我,我再也不敢了!” 林桃转头看了眼陈月娥,这才松开了手。那刘婆子抽回手,一溜烟似的跑远了。 就在这时,查看过陈月娥的产婆子说话了。 “你儿媳妇这是身子太虚弱了!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只能看她自己了!瞧着这样,估摸着难得过去喔。 你们啊,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可别死在我这屋里!” “王婆婆!你不能撵我们走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家月娥啊!我孙女才出生一天,她不能没有娘啊!” “唉!这人啊,人各有命。你家要有些钱,就赶紧……嗐!我这么说吧,你们就是把人送去医馆,兴许也没那么些钱救她。 算了吧!趁着还能拖上一两天,赶紧把人带回家去,免得死在了外头。” 就在这时,院里传来周锄的声音。 跟着周锄过来的,还有许郎中和小六子。 那产婆子神情一愣,满眼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周锄娘,而后只是叹气摇头的默默走开。 许郎中在门口一顿,目光投向她。 林桃点头礼貌回应。 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的小六子,进门就把药箱打开了。 望闻问切后,许郎中丢下周锄娘,向她走来。 看了眼她怀里的小肉团子,方开口:“老夫人,这人,你想救?” “这、许郎中,这是我媳妇,我要救!砸锅卖铁也要救!”周锄站了过来。 别看只是一句话,偏偏这一句话,却叫门外那些妇人婆子好一顿的羡慕。 她们都是过来人,像陈月娥这样,因产后虚弱撒手人寰的她们看得多了。 可像周锄这样,愿意拼尽一切救治女人的,却从没见过。 她们虽为人妇,心里却都明白,女人于男人而言,无非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能不能从鬼门关回来,全凭运气。 真要是到了这种时候,男人只会想着再娶一个就是。 又有谁会砸锅卖铁救她们的命呢! “周牙人,老朽把话说在前头,先不说你砸锅卖铁够不够救她。就算你倾家荡产将人救回来了,只怕以后也不能再生了。所以,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的好。” “救!” “必须救!” 周锄和周锄娘异口同声吼道。 那一刻,院子里所有妇人婆子都惊呆了。 甚至有人直言羡慕。 许郎中看着二人,沉思半晌后,开口道:“她这是产后虚弱之症,需用人参才行。” 院子里响起好奇声:“人参是啥?” “那东西可贵着呢!薄薄的一片就是好几两银子呢!瞧他们家那样,哪里用得起啊!” “可怜喔!嫁了个好男人有个好婆家又如何,终是逃不过这一劫。” 不远处的刘婆子,刚想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耳边就响起那一字一句的‘威胁’,连忙将表情压了回去。 她就等着看他们家哭丧好了。 “用!多贵的人参都用!”林桃大声道。 许郎中见她开了口,立马就写了方子,交给周锄。并嘱咐立马去仁义堂取药过来。 而后便从药箱底下,拿出两片白色的薄片,让小六扒开陈月娥的嘴塞了进去后,施上银针。 “百年老参。每日需服两片,两月为期。” 许郎中的声音落下时,院子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百、百年?这、这得花多少钱啊?”周锄娘瞪大了眼,整个人瘫软跌倒在地…… 第238章 这钱啊!无论在哪里都真的是好花不好挣啊! 林桃单手将周锄娘扶了起来:“多大点事!这不还有我在呢嘛!银子可以挣,人没了,咱的宝贝孙女就没娘了!” “没、我、我没事。”周锄娘撑着门板站了起来:“许郎中,这一片参得多少钱?” “五两。” 许郎中轻飘飘的两个字,再次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刚刚才站起来的周锄娘又一次瘫软在地。 五两啊!锄头身兼两职,一个月也才四两,忙活两个月还挣不到足月娥一天用的…… 看着周锄娘涣散的目光,林桃心角提疼。 上一世时,她也经历过相同的场景。 父亲那时确诊癌症,医生告知她至少要准备六十万。 那时候,她一月的工资只有三千。一年不吃不喝,也只有三万六。 六十万,二十年啊! 然而她借遍了所有认识的人,也没能短时间凑齐六十万。六个月后,父亲还是离开了。 都说钱不是万能的,可当你没有钱的时候,你连最想守护的人都守不住。 这或许就是社会底层人的无奈和悲哀吧! 正当所有人屏息以待时,周锄提着药赶了回来。 产婆子把药罐子给了周锄,周锄立马就去厨房熬药去了。 这回,那刘婆子可没敢再拦着。 就在许郎中取针后不久,陈月娥终于睁开了眼。 随着陈月娥那声“婶子”,林桃上一世没能救治父亲的罪恶感,仿佛得到了一丝救赎。 她把怀里饿得哇哇直哭的小奶团子,轻轻放进陈月娥怀里。 “还没看娃呢吧?瞅瞅,这小模样,和你长得像极了。” 那边,小六子正在收拾药箱,林桃从怀里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交到许郎中手里。 原本这钱她带来是想给娃的,没想到,居然就用上了。 “出生即得贵人相助,是个有福的娃娃。”银票收了,许郎中把药箱里的参片包在小纸包里,回递到她手上。 林桃也没看,见许郎中要走,便相送出去。 直到再回到屋里,打开那小纸包一看,里面竟有十四片参片!算上喂进月娥嘴里的两片,许郎中多给了六片! 这世上,坏人不少,好人也挺多。 她笑笑,将纸包包好。 身后敞开着的门外,再次传来各种声音。 “能这么有钱,该不会是谁家奶奶吧?” “会不会是干旱的时候,从别处到这落脚的呢?” “哎呦!那刘婆子这回可踢到硬石头了,活该!” “就是!” “……” 众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声讨起那刘婆子来。 林桃去了厨房,出门后把门给带上了。院里的妇人婆子们,也都散了去。 厨房里,周锄心急火燎的一会儿看火,一会儿看药。 “好了,月娥她醒过来了。”林桃上前,把手里的药包,放到周锄手上:“参片是贵,可再贵,也没有你闺女的娘命贵。 记得每天叫她好好吃!可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婶子……”周锄看着手里东西,哽咽开口:“要是没您,我、我这家都散了两回了!” 他该拿什么报答婶子啊!这样的大恩大德,他估计一辈子都还不起! 林桃像对自家傻儿子似的,大手往周锄头上一按,揉了揉,悄无声息的将话题带到别处。 “月娥拼死为你生了娃,就算以后真不能给你生儿子了,你也要好好待她!这女人啊,拼命也好、吃苦也罢,不就是图自家男人对她好嘛!你可不能辜负了月娥!” “闺女也挺好,要像四妹妹那般能干,不比那些男娃强百倍嘛!”周锄点头。 说了会儿安抚周锄的话后,林桃又回去看了眼陈月娥。 饿了一天的奶娃,吃奶吃出了biaji~biaji的声音。 光那小声音,听着就觉得可爱极了。 喂过奶,周锄娘把小奶娃抱到她怀里。 还没有她一只手臂长的小家伙,嘴里吐出一个奶泡泡,‘吧唧’破了她又自娱自乐的再吐出一个。 眼都还没睁的小样子,萌得林桃心都软成了水。 在那留了半日,瞅着陈月娥喝了汤药后状态转好,她才踩着斜下的夕阳回了家。 来到东大街接口的时候,一早敞开的水泥路面,已经露出了她想要的颜色。 都已经快日落了,田二狗兄弟还在打扫铺子。 路过时,他们认真得都没有看见她。 林桃也没打扰,径直回了余晖苑。 这下好了,明儿就能把招租打出去了,一切都在按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或许是想到从明儿开始就能正二八经的摆烂,以至于兴奋得睡不着。 索性爬起来数钱。 打开床尾的柜子,扒开底下几件旧衣裳,揭开底板,露出里面的一层暗格。 这是她来这以后,自己动手改造出来的。 拿出房契和装银子银票的包袱,美美的数了起来。 当初原本打算用四百两改造的东大街,因为周锄和姚师傅的极尽节俭和省去了铺路的青石板,连工带料只花了一百二十两,一下就替她省了二百八十两。 回想这些日子用的钱,心里也算起账来。 当初老二私塾六礼花了五两银,一月的学钱一两。 然后给董喜玉送了一百两,剩下七百五十六两一百九十六个钱。 之后又买了冬麦种,花了五两。买陈金花她们十一个人,花了五十五两。 买六口铁锅,买锄头、镰刀各种刀具,一共花了三两。 之后给她们山上买物资又花了十二两。今天给陈月娥买参片花了五十两,置办新生礼花了二两银。 七百五十六两减去一百二,那就是六百三十六。 再减去五两、五十五两、三两、十二两、五十两、二两,嗯……还剩下五百零九两一百九十六个钱。 林桃开始数起银票,加起来正好五百两。 九两一百九十六个钱的话,她仔细数着零散的铜钱…… 嗐!打赏这个几个,打赏那个几个,还有衙役的好处钱,她这里就剩下五两零六十个钱了。 所以最后这里是,五百零五两六十个钱。 这些钱里,还有三百两是这几天就要拿出去的!再加上月娥九天后又要买参片,周锄那憨厚的傻小子,这段时间一直在给他爹治腿,指定是拿不出多少钱来的,她还是提前预留一些的好。 一想到这,林桃不禁感慨:这钱啊!无论在哪里都真的是好花不好挣啊! 第239章 她想要的是舒服摆烂,而不是体验满门抄斩 不过还好的是,南北大街的租子,再有几天一月之期就该到了,也能收些佃租回来。 眼下,还是赶紧把东大街道运营起来才行。 次日一早,女娃们掐着点上山后,林桃就激动的冲出门去看水泥地。 昨天暴晒一日,今天再晒上一日,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她直接到铺子里去找田二狗。 见了她,垫着凳子正擦门框的田二狗连忙把手里的活叫小跟班去做,便拍着身上的尘土出来。 “老夫人有差要我去做?” “嗯。不过你们这边打扫得怎么样了?” 田二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昨日才打扫出十一间铺子来,我估摸着今天做完,也只能搞出十一二个铺,估计明儿还得再做一天才行。” 看着田二狗自责的神情,林桃拍了拍他的肩。 “我看得出来,你们已经很尽心了!一条街三十二间铺子呢!你们四个人只做了三天,已经很难了。我没有催促你们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一下进度。” “嗯!老夫人放心,明天我们一定能做完。”田二狗拍着胸脯承诺。 林桃点头:“行!这事不着急的。你这会儿去给我找个代写书信的来。” 没办法,原主的人设是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的乡野村妇。 到她这里,即便识字,也只能表现得不识字。 田二狗“嗳”了一声跑开了。 林桃便寻了处里面放了张旧桌子和几把摇摇晃晃的旧椅子的坐了进去。 等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田二狗领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就进来了。 老者身着长衫,头戴粗布帽,脚踩一双泛黄的布鞋,肩上挂个布包。 见了她,拱手为礼。 “老先生请这边坐。”她一抬手,田二狗就立马移了张椅子过来,还揪着自己的袖子在椅子上擦了擦。 那老者一坐下来,就把包袱打开,拿出来砚台和纸笔。示意她说,他写。 林桃也没多话,一开口就是:“招租。” “啊?”老者一声惊呼。 看着老者懵懂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老者好像没明白她的意思。 林桃一着急,差点直接在桌上比划起来。 手指落下,方想起:原主他娘的不识字啊! “就是、招、租、啊!” 别说老头了,站在旁边的田二狗,两人加一块,四眼懵逼。 “就是,我想把这间铺子租出去。”林桃解释。 “喔!”老头恍然:“夫人说的是凭贴吧!” “啊!对对对!果然还得是老先生。”林桃竖起拇指。 么正她又不懂,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这种时候,就甭管对不对!先写出来再说! “凭贴。”老者在纸上写出两个字后,又直勾勾的看向她。 林桃忙道:“现有十平铺面出租,月租三两,可月付,经营范围不限,特色小吃优先。” 说完,她才注意到,老者又和之前一样,两大写的懵。 林桃拍着脑门,努力把自己读书时的文言文都在脑子里过一遍。 可惜,叫她读书的时候,她忙着去骑猪。现在连一个整句都想不出来。 估计当初老师会教文言文,就已经考虑到大家说不定哪天就穿越古代了! 唉!可惜啊!当时自己年纪太小不懂事。这下好了,要用的时候,都憋不出来。 “我、我的意思,是说我这有十平的铺面想要佃出去,租金每月三两,可以每月交一次。租来做什么都行,做吃食可以优先选择铺子。” “喔!”老者又懂了,只是下一秒开口问:“十平是何意思?” 林桃:…… 别的可以解释,这个怎么解释? 她真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这就是当初不好好读书的下场。 灵光一闪,咻一下站起身指了指身处的铺子:“就是这间铺子这么大。” “喔!”老者又懂了,手一抬洋洋洒洒的写下一行字:“铺,一丈见方,佃三两。三牲五鼎、雕盘绮食、珠翠之珍、山珍海味者优。” 停笔,老者轻轻的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然后向她递来。 那一刻,林桃只觉得好多鸟围着她叽叽喳喳。 就这?她就想知道,这样的东西拿出去,有多少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转手递给田二狗,两眼无神的问:“二狗,这个你能看得懂吗?” “老夫人、我、我不识字。”田二狗倒是老实。 林桃直接把老者方才说的重复一遍,高挑眉头等着田二狗答复。 结果不出所料,等来的只有田二狗的摇头。 那老者急了:“这、如此一目了然,为何不懂?” 田二狗挠头:“我不知道三牲五鼎是什么?那雕盘绮食又指的什么?还有什么珠翠之珍,我听都没听说过。最后那个山珍海味,我就更不懂是什么了。” “你、我、这、无知!”老者怒道。 田二狗很是委屈:“没读过书不识字,又不是我的错!但凡我要投胎的时候讲究一点,也就不会被你骂作无知了!” “好了好了。老先生,你就按我说的写可好?”林桃问道。 老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笔,仿佛是在考虑,是遵从自己的学识,还是为几个铜板放下身段。 最后竟是长叹一声后,坐回椅上,重新写了一张:“现有十平铺面出租,月租三两,可月付,卖什么都可以,吃食者先。” 看来,那句“吃食者先”便是老先生最后的倔强了。 旁边田二狗傻呼呼直点头:“老夫人,这回我就懂了。” 那老先生刮了田二狗一眼后,把手里的氏递给她。 果断付了十个钱后,林桃便把老先生送了出去。 “老夫人?这张东西,要贴哪?”田二狗追上来问。 林桃嘿嘿一笑:“这个,等你们打扫完铺子,我再交待你们兄弟去做。”说完,便转身回了余晖苑。 接下来,也是该让老二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知难而退了! 不然,要真让这小子做了官,光凭他那张有着独立思想,情商又是负无限大的嘴,估计自己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 真的!到头!砍头的头! 她想要的是舒舒服服摆烂,而不是亲身体验什么叫满门抄斩! 第240章 等我挣的钱多了,我来养家 回到余晖苑,林桃就坐在亭子里等着徐二桌回来。 傍晚,先是几个丫头从山上下来。 今天收获不错,四丫头肩上扛了头小野猪,还哄啊哄的叫着。 小月牙背着一背篓猪草,手里还抱着毛色鲜亮的锦鸡。 雀姒则是左一背右一背,挂着塞得满满的两背篓草,那动作和气场,越发的像当初的张虎妞了。 现在后院的小动物越来越多,每天要吃的草也是只增不减。 从刚开始,大炕‘顺道’帮她们打一背篓草,到现在每天要吃三背草,外加一些菽碎。 东大街的铺子再不开起来,她这余晖苑都快成养殖场了。 还好,再过两日就好了。 三个丫头和她说了会儿话后,去了后院。 徐二桌也像往常一样,掐着点回来了。 林桃招手:“老二,你过来一下。” 二桌一过来,她就把手里那张‘凭贴’展开放在石桌上。 “昨天你月娥嫂子生了,你周大哥得不离跟前的照顾,他手上的活就托给我了。这不,你周大哥说你不是念了有一段时间私塾了嘛,托你给他抄写这张纸上的字。” 二桌拿到手上,仔细的看着。嘴上却道:“月娥嫂子生了男娃还是女娃?我这个做叔叔的,也要表示一下心意才行。” 林桃仔细观察着老二的表情,没有一丝惊慌,看样子是会写的。 看来在私塾倒也是认真学了的。 “喔!对了。你周大哥说他后天要急用,要一千张呢!你周大哥说了,也不叫你白做,说是一文钱一张。” 二桌眉头拧巴了两下,嘴里只轻声道:“一千张?” 林桃只当没听见,一脸疑惑说:“你咋不作声了呢?该不会是在私塾没有好好学写字,不敢接这个活吧?” “不是。”徐二桌忙解释:“我有好好学,这些字我会认也会写。”为了证明,他还将纸上的字读了出来。 听到没一个错字,林桃心里倒也乐呵,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她手一挥:“我又不识字!谁知道你是不是哄我的?反正,你要真会,你就接下活来证明给我看。先不说钱多钱少的事,就这一两银子不正好是你一月的学钱嘛! 学以致用,这不挺好的嘛!再说,我觉着你要不接,其中肯定就有问题!这些日子,我尽忙活其它事去了,也没空管你读书的事。 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能学你那不争气的二叔,顶着个读书的名头,心思却不在上头。真要是那样,我以后可不会再给你交那冤枉钱!” 徐二桌眉头拧成了麻花:“娘!我能是那样的人?我只是觉得一千张太多,怕写不完!您都这么说了,我不接这活都不行了!” 说完,二桌就转身往前院去。 “你去哪儿啊?”林桃问。 徐二桌转身:“家里没笔纸,我记得周大哥那有,我去隔壁借。” “啊!对对对,你周大哥说了,让你找你周叔借来的。我还把这事给搞忘了。”瞧瞧,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竟是真的。 当初雇周锄做账房时,他就买了纸笔在家。 晚饭时,林桃顺带了句:“四丫头,我在离咱家不远的新铺子那,给你们租下了一间铺子。 你们也准备一下,可以在那卖肉了。” “真的?”徐四妹高兴得筷子没拿稳,都没顾得上,一把拽住身旁的雀姒大呼小叫道:“雀儿姐姐,咱们的肉铺终于有了!” 雀姒笑得极好看,握着四丫头的手欢呼:“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之前还以为老夫人不同意你出去抛头露面,这才拖着。 没想到,老夫人都已经替你想好了。在家门口,简直太好了!” 说着,两人直接抱成了一团。 去厨房取来筷子的小月牙,却是笑呵呵打趣道:“我看啊,这肉铺子一开张,你们指定得在镇上出名。” “为啥?” “对啊,为啥?” 两人好奇道。 别说,林桃心里也好奇得很。 小月牙卖着关子说:“试问你们谁曾见过女杀猪匠啊?” 林桃会心一笑。这倒是,那些肉摊肉铺,拿刀的还真没有过女人。 “那不是正好?咱们也让那些男人看看,他们能做的,我们女子也能行!”四丫头捏紧了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雀姒卷了卷袖口,露出手腕处暴露的青筋。 之后,两人更是你一句,我一句商量着铺子里需要增添的东西。 而二桌则是急冲冲巴拉完碗里的饭,说了声:“娘,您慢慢吃,我回屋了”后,放下筷子就回了屋。 小月牙好奇道:“二公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往日也没见他这么上劲。今天这是受了四姑娘的刺激了吗?” 徐四妹和雀姒也都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徐二桌消失的方向。 “老二今天接了个给你们周大哥写凭贴的活。不管她,你们看看,要添置点什么,回头我拿钱,你们自己去买。” 雀姒却道:“不肖老夫人花钱的,我这还有点碎银。我们自己看着办就行。” “对对对。”徐四妹接话:“等我们挣了钱,不仅要还娘租铺子的钱,以后家里的用度也都由我来。娘啊,只要好好在家休息就行。 等我挣的钱多了,我来供二哥读书考科举。再给大哥和三哥娶媳妇,生几个孙儿逗娘开心。” 林桃笑呵呵点头:“好好好。那你们可要好好干。” 就在院子里说说笑笑热火朝天的时候,徐二桌在屋里却是直挠头。 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摞白纸,再看看自己面前写满字的纸。 “这样一张一张的写,估计写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能写完!得想个法子才行。” 翻来翻去,徐二桌的把两张白纸并排放一起。 “同时用两只笔?” 那么问题来了,就是还要去买只笔。 但是一次写一张和一次写两张,又有什么区别呢? 颓废的叹了口气后,拍了拍脸颊。 冷静!娘说过,遇事不能乱!心乱,事难成。只有冷静下来思考,总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起身给自己倒了碗水,一饮而尽。 有了! 第241章 “嗯!”这才是人生该有的样子嘛! 真是!自己怎么跟个傻子似的呢! 门一开,无视凉亭那边的数道目光,他直接跑去了堆放木柴的角落里。 林桃好奇起身,倚着亭柱眺望过去。 只见二桌那小子在那挑挑选选后,手起刀落,把一根圆木从中间劈成两半。 咋了?这是写得烦了?劈柴撒气呢? 可看他那面色,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 莫名的,她想起了金庸老先生小说里那些练功入魔的人物。 难道说?写字也跟练武功一样,会入魔、疯癫? 疑惑间,就见徐二桌把半边圆木改成了一块二指宽的木板。 而后,那小子居然砍柴刀一丢,拿着那块木板就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又风风火火的从厨房跑回了屋里。 林桃:…… 徐四妹:…… 雀姒:…… 林月牙:…… 没人知道,徐二桌这是怎么了? 自打徐二桌那次闪现过后,那扇门就紧闭着再没开过。 但没人多问。毕竟徐二桌的反常,这么些年,这还是头一遭。 晚饭后,依旧是小月牙收拾碗筷。 四丫头和雀姒照例忙活着喂兔子、喂鸡、煮猪食。 刚开始他们喂猪是直接拿草,都不带剁碎的那种。 是她建议她们加菽碎煮成糊拿去喂的。 这种喂法利于吸收消化,才能好好长肉。 华夏子孙几千年的经验积累,绝对是好用的。 家里最先养的那头猪,如今的个头可不小。 再不宰了,估计那木栏杆都快关不住它了。 林桃则是早早就睡下了。 上一世,从小就是上不完的课和补习班!每天都累到筋疲力尽,还要拿牙签撑着眼皮写做不完的作用、刷不完的卷子。 那时候,她总是安慰自己,再忍忍,等书读完了、工作了就好了。 结果……假的! 加不完的班和做不完的工作,才真正让她体会什么叫暗无天日的日子。 然后她又安慰自己,再忍忍,退休就好了。 结果……假的! 大华夏一句话,延迟退休,直接让你怀疑人生。 更何况,就算退了休,你或许还有孙子孙女要带,依旧是朝九晚五,全年无休! 想想还是此刻好啊! 不用守着孩子陪读,没有要带的孙子,手里还拽着票子。 早上想几点起就几点起,晚上想几点睡就几点睡。 只要她愿意,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看着蓝天白云唱向云端。 “向云端……俺俺俺俺,山那边……”舒服得情不自禁就哼唱起来。 到了晚上,她再也不用加班或是辅导作业。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天没黑就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嗯!”这才是人生该有的样子嘛! …… 次日,林桃舒舒服服的做了个数银子的美梦,然后……把自己笑醒了。 伸了个懒腰,收拾妥当出门。 院子里已经没人了。 看了眼天,居然已经快到中午了。 打着哈欠去厨房打水洗漱。 几个丫头灶上给她温着水,锅里还蒸着早饭。 盛了饭舀了菜,她一边吃,一边往徐二桌的屋子看。 门是关着的。 看样子里面没人。 也是,这小子读书其实挺上劲的,无论刮风下雨都从不迟到早退。 不过她依旧好奇,昨天那小子拿了块板子回去是要干嘛。 敲了几下门,又喊了好几声,确定里面没人,她才推门进去。 先去了里间卧房,干净整洁。 再到书房,才看见桌上堆着的一摞白纸。而旁边的砚台下,压着几纸写了字的纸。 她拿起来一数,好家伙,才二十四张。 合着,这小子昨天也没怎么写嘛! 那字嘛,虽不丑,但也不好看。 怎么说呢?也就比刚学写字的小孩,写得好那么一点点。 她把写好的凭贴压回去。心头有点失落,也有那么一点窃喜。 失落嘛,是觉得二桌也太容易退缩了。这性子,以后怕是难成大事。 窃喜嘛,看来这小子已经体会到了知难而退。 等他回来,再说点有的没的,应该就能让二桌这小子放弃当官的想法。 她也就做到了把危险掐死在摇篮里。 因为昨天没啥运动量,她早饭也吃得少了。 早上出去看了眼田二狗他们,确定打扫的进度情况。 下午她闲得无聊还给冬麦浇了浇水。 只可惜四丫头给她搞了灌溉系统,以至于她仅仅只是打开‘阀门’看水慢慢流到地里各处,然后关掉‘阀门’。 实在无聊了,她还仰头看天,又把向云端唱到了吐。 看来,以后张虎妞给她搞的池塘里养点鱼,无聊的时候,还能在这坐着钓钓鱼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盼到傍晚来临。 几个女娃比昨天回来得早,又是兔子大丰收的一天。 终于,几个女娃去后院,二桌也回来了。 林桃连忙招手:“老二,来来。” 走得近了,她才发现今天徐二桌手上提着个包袱。 “你写得咋样了?明天你周大哥就要和月娥嫂子回来了。你要是写不完,娘就拿钱去外面找人写。 可别耽误了你周大哥的活计。” 她都想好了,只要二桌有想放弃的意思,她立马就能劝他放弃考功名。 “娘放心!是娘应下来的,我就肯定能把它做好。丢谁的脸,也不能丢娘的脸。” 唉? 林桃:……不对啊!这小子不仅不慌,怎么还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呢? 难道说,这小子去私塾里叫人帮写? 想到这,林桃心里直摇头。不可能的! 当初她就是想到这里,才会说写一张只给一文钱。 你想想,旱灾过后还能在私塾念书的,那指定是家里还有点家底子的。 能看得起一文钱的活? 对对对! “那……你写了多少张了?”她一脸关切的问。 徐二桌比出两个手指头:“二十四张。” 那不就是她今天在房里看到的那些嘛! “这都过去一天了,你才写了二十四张啊?”林桃故作焦急的打了打扇子:“哎呦,照这个来看,你写到明天这个时候,不也才四十八张嘛!离一千张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 老二啊!你是不是不认识那几个字,写着不顺啊?” “没!我真认识!娘放心好了,明儿一早您就能看到写好的一千张凭贴了!” “行吧。那你赶紧的。你要真写不了,可别逞强!读书这事和其它事一样,也是要讲点天赋的!二啊,咱要实在是没这方面和天赋,咱就只当学习认字了。 那考功名啥的,咱就别想了!娘觉着,能识字懂理也是好的。那学钱,也不浪费。再说,你识字,以后不随便寻个账房的活做嘛!” 徐二桌一脸认真道:“娘!明儿一早就能好。” 人不接话,林桃也只好点头。 二桌想要再坚持一下,她也是该支持的。且等着次日看吧。 翌日。 林桃天不亮就起了,不为别的,就想看徐二桌写凭贴的结果。 开门出去,徐二桌正在洗漱。 见她来了,二话不说就转身回了屋。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居然捧着厚厚的一摞凭贴。 这……怎么做到的? 第242章 她这二儿子的小脑袋瓜子,倒是格外聪明呢! 林桃看着那摞凭贴,原地愣了三秒才回过神来,接过来翻看时才发现奇怪的地方。 比如说……几乎同一个字,都是一模一样的。 还有……一些字上,会有一些奇怪的纹路?看起来像是木头特有的纹理。 这就真的很奇怪! 还有!如果是手写,哪怕是同一个人写同一个字,每回写应该都有细微区别吧。 可这些凭贴就像是……就像是、就像是印刷出来的! 想到这,林桃心里咯噔一下,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二桌脸上。 回想昨天他劈了块木板……这小子,难道是搞了雕版印刷? 要知道,二桌在私塾里用的笔墨砚台,还是她亲自买的。 那天她顺道翻了下里面的书,都是手抄本。 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还没有印刷术的! “二啊,你是怎么做到每个字都写得一模一样的?”林桃试探问道。 “盖上去的。” “盖上去的?” 徐二桌点头:“我发现一张一张写实在太慢。冷静下来后,想起了周大哥腰间的信印。我就在想,名字可以,别的字不也一样可以嘛! 所以我昨天试着在木板上刻出凭贴上的字,然后直接抹了墨盖在纸上就好了。” 为了让小老太太能理解,他还示范性的把手当做木板做了个盖的动作。 末了,他尴尬道:“这也就是周大哥这凭贴上的字不多。要是像先生那些书一样,密密麻麻一页一页的字,那就还得手抄才行。” 沉思片刻的林桃,低声道:“二啊,你是不是有啥秘密没给娘说啊?” 徐二桌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林桃一咬牙,她今儿就豁出去了。 “宫廷玉液酒……” “酒?” 看着徐二桌眼里不掺假的疑惑,林桃心里那丝雀跃立马就消失了。 这可是华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暗号啊! 就这暗号,人家还抓着过行走的五十万呢! 看样子,二桌并不是穿来的。 看了眼天。 我就说嘛,您老能这么好心给我送个僚机来? 您老别突然心血来潮突然提升副本难度就不错了!还能指着您可怜可怜,送个金手指? 林桃听到了梦破碎的声音。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二儿子的小脑袋瓜子,倒是格外聪明呢! “不错不错。咱家二真聪明。”她刻意把话头拉开。 “不是啊娘!您刚才说什么酒?娘想喝酒?” 见徐二桌揪着,林桃忙打岔道:“哎呦!你上私塾要迟了吧!” 话音一落,看了眼天的徐二桌就跑开了。 “呼!”林桃长出了一口气。 这徐家的崽啊有个通病,一个个都像猫崽子似的,对啥都特别好奇。 再让他揪着问下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把凭贴放回屋里后,她和三个丫头吃过早饭,等她们上了山。她才拿着凭贴出门。 先是察看了水泥路面的情况,暴晒两日,水泥路已经可以放心使用了。 又察看两旁铺子的情况…… 看来昨天他们已经完全打扫出来了。 转到田二狗兄弟几个住的院子门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田二狗的声音。 门还没打开,就听田二狗在里面道:“老夫人稍等,我这就开门。” 哐哐一顿取门栓的声音后,院门才打开。 “你怎么知道是我?”林桃笑着问。 田二狗笑起来,露出缺了门牙的上排牙齿:“除了老夫人,没人知道我们兄弟住在这里。有人叫门,自然只有老夫人了。” “这个你拿着。瞅着南北大街热闹的时候,见人就给一张。” “好的!可、可是……”田二狗道:“老夫人,我不是想干预您的决定。只是……我觉着,能认识上面字的人,应该不多吧。 毕竟……读书人向来都少!就这么发出去,人家也不懂上面写的啥意思啊。反倒是浪费您找人写这钱的了。” 林桃笑道:“不认识就对了啊!他们不认识,才会问你们,你们啊就带个嘴。给解释一下就行。记住了两点:一、做吃食的优先。二、租铺子得找周牙人。” 话音落下时,田二狗笑得尴尬:“呵、呵呵。我就说嘛,老夫人哪能没考虑周全就叫我们去做呢。合着,倒是我多嘴了。” 林桃笑笑,转身离开。 水泥路可以使用了,也该去接月娥回来了。路上正好和周锄把这事交代好。 绕到一处角落里的原空宅,打开后门,从马厩里牵出来,再把光秃秃的车斗套上,牵着从后门离开。 这马车就是之前卖水时用的那个。 原本想着装水,就让周锄花钱从衙门里租出来的水车。 可后来负责水车的小吏不知打哪知道周锄用来运水,就明里暗里的向周锄要水。 周锄索性就拿五车水,换了水车。 说白了,就是小吏背地里变卖皇朝私产。(懂的大家都懂) 后来不卖水了,周锄不知打哪儿弄来个带车斗的车架子。说是她以后出门啥的,也算是有个马车能坐。 虽说马是匹老得走路都晃荡的老马,车斗也是光秃秃毫无舒适感的车斗,却并不影响周锄事事为她考虑周到的事实。 坐上车,她一路向南北大街赶。 别说,自家这水泥路面走着没了颠簸的感觉,连带着让马车坐着都不像以前差点给你摇散架的感觉。 等到了产婆子家的宅子,一路进去,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哎呦,这不是上次那个老太太吗?她们家居然有马车呢!” “就是!马啊!比人可贵多了!” “呸!现什么眼啊!不就是匹老马嘛!瞧给你们羡慕得!” 柠檬精附体的,正是上回不让周锄娘用厨房的刘婆子。 林桃正想怼回去,没想刘婆子旁边的妇人却是回怼道:“再老那也是马!你家要是有,我们也一样羡慕的呀! 可惜喔!只怕你那宝贝孙儿,还没人家这匹老马值钱呢!” “你、你说什么呢你?拿我家宝贝孙儿跟个畜生比!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别看她声音大,结果却是卷了左袖子又卷右袖子,来来回回次,也没见她真动手。 第243章 契约书上落款的名字,居然只有周锄?! 她牵着马车路过刘婆子身旁,居高临下的瞅了刘婆子一眼。 那刘婆子身子一颤,突然就不和那妇人吵了。转身就跑没了影。 林桃笑了。 想来应该是刘婆子的手腕到今儿还疼着呢吧! 到了陈月娥住的小屋门前,还没把缰绳拴稳,屋门就开了。 “婶?你、你咋来了?”周锄端着个盆站在门口,盆里看起来是小娃的尿布。 看着周锄那双熊猫眼,林桃打趣道:“咋样?这爹好不好当?” “哈、哈哈哈。虽然累,但是看着她,就没那么累了。” “月娥咋样了?能动不?东大街的路好了,我来接你们回去。这地方这么小,住着肯定不舒服。咱回家住去!” “不、没事的婶子。这也挺好!啥也不缺。月娥身子又那样,我想着,要不就等她在这坐完月子再回去。” 林桃一看周锄脸上不自在的表情,就觉得肯定有事。 “咋了?月娥身子又出问题了?请许郎中来看了没?”她连忙推门进去。 见着靠坐在床上的陈月娥,她刚才提着的心,才稳稳落地。 瞧上去,陈月娥的面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而且也能坐起来了,说明身体并没有不适。 “锄头啊!啥时候开始,都能跟我说假话了?”林桃问。 周锄咬着唇,半晌才道:“我、嗐!婶子我直说了吧!这坐月子啊,对于买卖人来说挺忌讳的! 人家都说,女人坐月子只能在自己家坐!在别人家坐月子,是会影响主人家风水的!所以我才想让月娥在这里坐完月子,再回婶子的宅子。” 说完,周锄连忙摆手:“婶!您可别误会!我没有想要那宅子的意思!您可别再像上回一样,二话不说就又把宅子给我,我、您、您再那样,我就搬回西胡同去。” 林桃起脚踹了周锄一脚:“你小子信啥不好?信起鬼神来了!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我就说你要挨婶子骂吧!你还不信。”陈月娥虚弱的说。 这回,周锄倒是乖乖的动了。 没一会儿,东西收拾到马车上,周锄又去找王婆子算清楚了钱,才将戴着抹额裹着被褥的陈月娥抱上了马车。 林桃则抱着奶娃娃坐在车尾。 周锄拉着马车往外走。 等马车到了东大街路口,马车突然停下。 逗着小奶娃玩的林桃好奇看去,方见周锄呆若木鸡的望着前方。 “咋了?”她问。 周锄中邪似的猛转头吓了她一跳。 “这、这就是婶子说的水泥路?” 林桃点头:“咋了?有问题?” “太、太神奇了!看上去,整条路就像是一块完整的大石头!” “嗐!”林桃啼笑皆非。 “行了!先把月娥和你娃送回家,你再回过头来高兴咋看就咋看!” 经她提醒,周锄像是才想起车上还有媳妇闺女,连忙赶着车进了东大街。 把陈月娥和小奶团子安顿好,林桃才把周锄叫到了大门外。 “锄头,回头咱把那三百两送过去。”这回她要亲自去,免得到时候三百两银子收了,还惦记着她的人头就不对了。 那位老爷要真敢干这种事儿,她可就不客气的拖他一起下去。 “婶子你疯了!还真敢干啊?”周锄惊呼出声。 之前他还以为小老太太改造出这么多的铺子,是放弃了贩私盐的想法。 没想到小老太太这胆子大到不要命的事都敢做! “大呼小叫做什么?他敢开口要价,我有啥不敢的?你啊,啥也别问,啥也别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你等着,我去拿银票。” 说完,林桃回了余晖苑。 周锄原本还想再劝劝,可一想到小老太太那股子拗劲,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是他不相信婶子的决定,而是这个事,真的是有危险的。 虽说桃源镇天高皇帝远,都是县太爷一个人说了算。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 不行! 劝不动,那就…… 林桃拿了银票从余晖苑出来:“走吧。正好将就着马车过去。” 周锄突然挡在她面前:“婶子,那位爷也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这事我一个人去最好。” 瞅着周锄脸上那赴死的表情,林桃总觉得怪怪的。但周锄的话又说得叫人无可挑剔。 县太爷嘛!一方土皇帝,还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行!”林桃把银票递过去时,说:“那你可记住了,给银票前,先和那位爷立好契约,就说、就说为了保障他的利益,契约要写明咱们盐铺每月要给他三百两红利。 至于其它的,他想怎么写,你就怎么写。” “好。”周锄答应得很干脆。 目送周锄离开,林桃心里依旧觉得怪怪的。 她可不是质疑周锄,毕竟这么些日子以来,他们已经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算了,一时想不明白,也就不浪费那个精神。 林桃没有回余晖苑,而是去隔壁玩小奶娃去了。 没办法,那奶团子真的太可爱的。 尤其是吃饱喝足后,闭着眼吐奶泡泡的小样子,简直可爱死了。 还有那软呼呼的小身子,只有那么好抱了。 难怪上一世,她刚大学毕业,老妈就开始逼婚。 要怪就怪小奶团子太诱人了。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周锄爹正在院子里爱不释手的抱着小奶团子呢。 按着这里的习俗,儿媳妇坐月子,公爹是不能进屋的。 所以只能在院子里抱娃。 “大妹子来得好,我正想找你去呢。我们商量过了,想请你给娃取个名。” “我?”林桃指着自己。 周锄娘笑呵呵从屋里出来:“对对对,月娥和锄头早就想说了,一直没找着机会。今天正好,你得了闲,可以慢慢在这想。” 话音落下时,周锄爹就把小奶团子送到她怀里了。 看着奶呼呼跟团雪媚娘似的团子,林桃是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周……璟婉怎么样?璟,多指玉的光彩。婉,形容女子温柔美好。寓意善良温柔、光彩照人。” “璟……婉、婉儿。好!就叫璟婉!”周锄爹忘情的拍手叫好,差点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周锄娘也高兴坏了,拍着手将名字带去给陈月娥。 抱了一下午的奶团子,周锄就回来了。 林桃跟到大门外,周锄打开手里的契约念起上面的条款。 而她却注意到契约书上落款的名字,居然只有周锄?! 第244章 我愿意做婶子手里的盾 周锄像是发现了她将目光停在落款处太久,突然直接拿手指着落款处说:“婶,我是刻意没有在上面写你的名字的。” 林桃抬头审视,周锄却是真面她的目光。 “我周锄的命是婶子救的,我爹的腿是婶子救的,我媳妇和闺女的命也是婶子救的。如果没有婶子,我们早没命了。 我娘和我弟也肯定活不到现在!所以,我刻意没在婶子的名写在契约书上。 我就想着如果有一天,贩盐这事真出了事,我周家人就替婶子上法场,就拿这条不值钱的命,保婶子一家平安。 就当、就当还婶子的情份了!” 看着周锄一脸慷慨赴死的神情,林桃的心仿佛被什么捂着,好热乎。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周锄笑笑:“婶,说什么来世相报,那他娘的都是扯淡!谁知道有没有来世?所以我选择这世就要报恩! 我人不聪明,更没有张虎妞那身本事,我注定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婶子手里的利剑。 所以……我愿意做婶子手里的盾牌!一面能护婶子周全的金石之盾!而且这是我们一家商量好的! 保婶子平安,是我们一家人都心甘情愿的!” 这一刻,林桃是震惊的。 周锄的忠心,她从不质疑。不然也不会什么事都让周锄参与。 却也不曾想,周锄会拿着一家人的性命,心甘情愿做她的盾牌。 这一刻,林桃有些恍惚,仿佛感受到手间捧着的,是周锄胸膛里跳动的心,不掺一丝虚情假意的忠心。 就在她失神间,周锄再次憨厚笑道:“再说,我相信婶子的本事!我相信,只要有婶子在,我们一家不会有事!” “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是林桃给的承诺,郑重的承诺! 收起契约书的时候,她把东大街招租的事仔细交代了一番。 末了,又提醒了一句:“如果真是那种做小食有本事的,没钱也可以先租给他。” “没钱也租?”周锄不确定的问。 别人的铺子,那都是先付佃租,才能使用。 到婶子这里居然调了个个!“婶,难道你就不怕他们买卖做不起来,钱也不给连夜跑路吗?” 林桃笑了:“你觉得,手上有真本事的,会做不起买卖连夜跑路吗?” “这……”他确实答不上来,起码如果是他,他肯定不会。 “好了!按我说的做。就一点,对外,我只是你婶子,和这条街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你,也只是负责替某个大户人家打理这条街的牙人。”林桃提醒到。 话音未落,远处就有人向他们这边走来。 林桃转头望去,走在前头的是个身着粗布衣裳,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 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厮。 二人走得近了,周锄突然迎了上去。 拱手为礼道:“什么风,把陆管事吹这来了?” 那男人只看了林桃一眼,便与周锄道:“之前就好奇这巷子怎么动起工来,今儿才知道,这里改出了新的铺子。这不,忍不住好奇,便过来瞧瞧。” 两人又是一阵不疼不痒的寒暄。 陆管事就打听起这里的铺子来。 周锄也解答得很是周到。尤其是每每陆管事每每提及这些铺子的归属时,周锄都巧妙的应对了过去。 不得不说,周锄在牙行这些年,倒是没有白混。 见问不出来,陆管事便转而问起佃铺子的事来。 “陆管事要是有意,我带您看看铺子可好?” 没想那陆管事却是摆手道:“不必看了!周锄啊,我实话同你说,即便你们扩宽了路面,还把这里修得是那么回事。 可是你别忘了!桃源镇自古以来,都只有南北大街出生意!说白了吧!你这些铺子啊,不一定能佃得出去的!不如你全盘给我得了。 我呢!也不让你难做。这二两一间铺嘛,着实是贵了的。不过看在与你师傅交好这些年的份上,我给你这个数。” 那陆管事比出一个手指。 “一两?”周锄强压着心头诧异。 先不说婶子指定不同意,就他看来,这价都压得太狠了些。 “唉!我说的,可是两间铺一两!” “什么?”这回,周锄没憋住,直接惊呼出声。 那管事嘴还没停,喋喋不休道:“你看这些铺子,太小不说,还这般的简陋。周锄啊,我愿意出这个价,还是看在你师傅的份上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都还没人找你问铺子吧!” 周锄其实也拿不稳,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陆管事说得没错。 自打他小时候起,桃源镇就南北大街上出生意。 但凡做过买卖的人,都不会选择佃这里的铺子。 不自觉的,他就转头看向了小老太太。 正好见着小老太太向他这边走来。 正当他要开口介绍时,却听小老太太来了句:“周牙人!咱们刚才还说得好好的,里面那两间铺子我可是要定了的。 你可不要转个背就佃给别人。我来的时候只带了六十个钱,就当先付一部分,差的我回头就去拿了送来。” 说着,林桃从怀里掏出串布带子串起的铜钱,硬塞到周锄手里。 戏演到这个地方,周锄要是还看不懂,那就真是脑子不好使了。 这不,周锄立马也入了戏。 他转脸冲那陆管事笑道:“您也瞧见了。这些铺子抢手着咧!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都来了好几波人了。 有些是因为主家要求这里只能拿来卖小食,不佃做别的。还有一些是回去取钱去了,叫我在这等着呢。 不过看在师傅的面子上,陆管事要是想租铺子做别的用途,我倒是可以去和主家说说。陆管事,您觉着呢?” 这时候的陆管事,哪还有方才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早不知道何时,自己个儿把脸都气得通红通红的。 “你!哼!一条破街,我看得上,那是它的福气!也不看看这都是什么玩意儿!佃它们做买卖,就这些茅草棚?谁家老爷奶奶公子姑娘能来?瞎了眼的才会佃这些铺子做买卖!” “这位老爷,怕不是你瞎了眼吧?你没瞧见我刚才就佃了两间!” “你、你们!好好好!我就等着看你这些铺子猴年马月才能佃出去!到时候,就算你师傅求到我这来,我看都不会多看这里一眼。” 那陆管事的顶那张红彤彤的大圆盘子脸,愤而甩手离去。 虽说他侍候的主家算不得什么大门大户,可好歹他也是个管事吧! 居然被个乡野婆子打了脸,叫他如何不气! 第245章 她要完善这一片的产业链,稳定年收入 那陆管事走远,周锄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这些铺子如果是别人的,只要有人愿意接这烫手的山芋,怕早就甩出去了。 毕竟放在手里,一文没有!姓陆的还愿意一间出五钱银呢! “婶子,你看这事……” “行了。我也就是想替你把人打发了去。不出三天,这里就会一铺难求。走吧,你回去照顾月娥娘俩去。”天不早了,她也该回去了。 接过周锄递来的那串钱,她直接回了余晖苑。 明儿,也该上山看看了。 傍晚。 丫头们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估计是听她说佃下了铺子,所以才这么拼的捕猎。 当晚,林桃又算起了账。 之前剩下五百两,今儿用了三百,还剩二百。 其中至少有五十两是要留下来给月饿买参片的。 所以…… 为了能继续改造手里的宅子,还得努力挣钱才行! 不然,手里的这么些个宅子,估计都难得佃得出去。 毕竟年景在这摆着,旱了将近三年。 明年能不能有收成,都还未知。 谁还有那个多余的钱和心思佃宅子养外室啊! 这些宅子想要有钱进,就得改!必须改! 她要完善这一片的产业链,稳定年收入,然后就能舒舒服服躺平摆烂。 …… 次日。 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饭,林桃就上了山。 等到了卤水泉营地时,要不是看到营地中央睡着一片娃的棚子,她还以为去错地方了呢! “娘!” 一声大喊,林桃就见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如花,向她扑来。 吓得她差点没站稳,摔到地上。 “大、大炕?” 人近了,她才看清那张脸。除去那都可以编鞭子的络腮胡,脸的上半部份,确实是徐大炕。 “你、你这胡子……” “啊?”徐大炕哈哈笑道:“这些天忙得都顾不上了。快快快,我带你上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呢,拉着她就往上走。 当她来到陡坡下时,她就被眼前的台阶惊到了。 “水泥台阶?” “那可不!娘!那虎婆娘可厉害了!来来来,快去看上面。” 水泥路和台阶一路绕过陡坡,那卤水泉边整个都变了样。 原本的大树,如今不见了。 偌大的工棚里,平整整的水泥地,清一色的水泥灶台,就连工棚的支撑柱子用的都是水泥。 最让林桃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连顶棚,看起来……好像都是水泥大瓦? “这都是你们做的?” 徐大炕笑得憨憨的点头:“那可不!不过娘,这些可都是娘婆娘想的。尤其是那大瓦,就是虎婆娘用您教的水泥做出来的。” 如今的大炕,不仅没了当初在余晖苑时和张虎妞的处处比较。 此刻的言语中,更是毫不掩饰的充满了崇拜。 林桃顺着水泥台阶进了工棚,五个水泥灶台上的大锅热气蒸腾。女人们忙得满头大汗。 而离卤水泉较远的一边,还有五个闲置的水泥灶台。 旁边大炕道:“虎婆娘还说,等你来的时候提一下,让您再买五口大锅上来。这样,咱们就能十口锅一起煮盐了。” 林桃笑笑:“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娘,我想向您讨个东西成吗?”徐大炕挠着头问。 “行。”林桃点头。 她话音一落,大炕这小子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头去。 “我、我想替这些嫂子们,给娘讨几个工钱。不要多,一月有个个钱就行。我知道,她们是娘买来的。 原本是不该要工钱的。可是……她们有娃。她们也是做娘的,也想替自己的小娃多少存上几个钱。行吗?” “傻!有啥不行的!”林桃大手往他头上一按:“我就想知道,这事是你想的,还是虎妞想的?” 徐大炕想都不想的答道:“虎婆娘想的。但她不好意思向娘开口,便让我来说。” 得! 看样子,自家这傻小子,都快成张虎妞的小迷弟了。 她转到工棚的角落里,这里堆着十几框竹条编的箩筐。 “这是我们这些天煮出来的盐。”徐大炕指着那些箩筐。 林桃上去掂了掂,一筐应该有三四十斤。 要知道,上次她来的时候,日产也就八到十斤。 且按十斤算,眼前这三四百斤盐,怎么着也要三四十天! 而她们只用了短短二十多天,就煮出这么多盐来……想必是连夜班都给按排上了。 出了工棚。 “虎妞呢?”林桃问。 她转了一圈,都没见着张虎妞的人。 “喔。她看陷阱去了。再有一会儿,也该回来了。”徐大炕说。 回到营地,林桃转着三间水泥砖房绕了几圈。 “不用问,这肯定又是虎妞做的吧?” 徐大炕点头如捣蒜。 “虎婆娘说,以前用木头做的房子有缝隙,怕有蛇啥的晚上爬进屋。就在外面糊上了水泥。还别说,自打糊上水泥后,晚上睡着都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回到营地中央的凉棚旁,她看了看那些睡着的小奶娃。 二十多天不见,都变了样了。 没等一会儿,张虎妞就回来了,那肩上挂了一串的野兔。 再想想家里那仨丫头……也就这山够大,不然山里的野兔,估计都被她们逮绝种了! “老夫人。”张虎妞脸上没啥表情,可那双无处安放的手,足以说明她也是激动的。 林桃没有犹豫,上前一把就给了张虎妞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孩子,自打没了家人后,就鲜少表露情感。 拍了拍她的背,林桃才慢慢松开手。 “我今儿来,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怎么把盐背下山的事。” 张虎妞抬眼就看向徐大炕。 大炕立马就拍起了胸脯:“我就行了。反正嫂子们现在连挑卤水都不叫我,一个个都自己挑了。 害我只能给她们劈柴。这些日子我也劈了不少,够她们用上一段时日的了!今儿我开始往山下背盐。” 林桃还没得及开口呢,大炕这小子就替张虎妞解释道:“山上离不开她!她要是不在,嫂子们只能吃野菜了!哪里还有力气不分白天黑夜的煮盐。” 瞧瞧,两人感情都好到护上了。 林桃笑而不语:“行,那今天一会儿咱就背盐回家。” “这个。”张虎妞从凉棚底下摸出树皮做的绳子:“想到用得上,就提前做了。” 徐大炕微微脸红,把绳子接进了手里。 瞧瞧,当初她把大炕留在山上,还真就留对了! 第246章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张虎妞那句“想到用得上,就提前做了”应该是“想到你用得上,就提前给你做了”。 林桃不免好奇起,这二人在山上这段时日,到底经历了什么。 好奇归好奇,她可没当着二人的面问。 从工棚里抬下来四筐盐,拿绳子捆好。她就打算下山了。 先一趟试试,要是来得及,还能再干一趟。 一筐盐三四十斤,两筐就是七八十了。 山路不好走,三个竹筐累在一起,不好捆不说,只怕是走得更慢。 斟酌过后,她决定只背两筐。 …… 下山的路上,林桃开口问:“大炕,这些日子在山上,有没有遇着啥事啊?” 大炕这小子,几乎是没有脑回路的。 不出料,她一问,那小子就答了起来。 “有一次,虎婆娘遭蛇咬了,虽然她当时自己凭经验找了草药。可夜里还是高烧了。” 徐大炕的声音突然停下。 林桃好奇转头:“然后呢?” 话说一半突然停下就很可疑好吧! “我、我、我就摸黑外出找药。” “嗯?然后呢?” 徐大炕挠了挠头:“找了娘教我认的草药,然后熬给她喝了,她就好了。” “喔?”这……有点此处省略五百字的意思喔! “哎呀!娘!您也看到了,她不是没事儿嘛!” 越是徐大炕不肯提及的,林桃就越是好奇。 “所以……她是吃了你挖的药后退烧的?” 话音一落,徐大炕扑通一下滑坐在地上。 嗯?看来问题就在退烧这事上了。 慌里慌张从地上爬起来的徐大炕,眼神躲闪的超过她,往前走。 看着自家傻大儿的背影,林桃想……估计过不久,自己就能有孙子了吧。 回到余晖苑的时候,正好中午。 把盐筐子藏好,她又再一次上了山。 一日下来,不多不少,刚好能走两趟。 一天能背下来八筐,明儿再走上一回就能背完了。 林桃往脸上抚着水说:“难得回来,赶紧去洗洗。你那衣柜里,有你月娥嫂子给做好的衣裳。 等你洗好了,我领你去看看你周大哥的闺女。” “周大哥生了?”徐大炕惊呼。 林桃掐着眉心纠正:“你周大哥是男的!是你月娥嫂子生了!赶紧洗洗去。你弟弟妹妹们都去看过了,就差你了。” “好!”徐大炕立马就拾捣自己去了。 烧水洗澡洗头,外带拿砍柴刀刮胡子。 最后还挑了块石头,打磨指甲。 这就是穷人家的日子。 没有剃胡须专用的锋利小刀,不是使斧头,就是使砍柴刀,还有拿菜刀的。 至于指甲,无论有钱没钱都是拿石头磨。 区别是:穷人都是随便寻个石块就行。那些个有钱人,是有专人和专门的石头拿来打磨指甲。 这刚收拾好,正要去隔壁呢,二桌就回来了。 一见面,兄弟两个就抱在了一起。 大炕直接就把老二抱得双脚离地。 要不是林桃上去接了一把,老二手里提着的东西就掉地上了。 “这是啥?”林桃晃了晃手里的罐子。 里面响起水声。 徐二桌这才松开大炕。 “大哥回来得正好!那天娘说想喝酒,我今儿就打酒回来了。” “我想喝酒?”林桃疑惑道。 徐二桌点头:“对啊!您不还说什么玉液酒吗?我今儿走遍全镇,也没找着您说的酒。” 林桃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呵、呵呵呵。我们老二有心了。正好,大炕回来了,一会叫上你们周大哥,你们兄弟几个好好喝上几杯。” 话还没说完呢,两个小子搂搂抱抱的就往隔壁去了。 晚上,四丫头几个屠宰,老三掌勺做了一桌子的菜。 要不是她拦着,那头小鹿都差点被她们宰了。 几个丫头还格外惦记张虎妞,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搞得大炕那张嘴忙不过来,根本就忙不过来。 这晚,余晖苑尤其的热闹。 只是谁都不明白,为什么几杯酒一下肚,大炕就开始迷迷瞪瞪叫起了张虎妞的名字。 最后还是二桌三柜和周锄合力,才把大炕那小子给抬回了屋。 …… 两日后。 余晖苑出门不远处的两间铺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张了。 没有牌匾,甚至连围观的人都没有。 空无一人的水泥路上,除了田二狗兄弟、周锄和他爹娘。 就只剩盐铺里的小月牙,和肉铺里徐四妹和雀姒了。 别看大伙脸上都带着笑,可心里都没个底。 周锄更是在她旁边嘀咕:“婶子,三天了,没一个来问铺子的!是不是哪里没做好啊?” “慌什么?一会儿就会有人来问铺子了。” 说完,林桃招了招手,田二狗立马就跑来了。 低语一阵后,田二狗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叫着他那三个兄弟,就往南北大街那边跑去。 把周锄爹娘打发走后,林桃就在盐铺的角落里盘腿坐下,继续摏盐块。 山上没有石臼,煮出来的盐只是拿木棍随便敲散了一下。 而且纯盐和她一世食用的那种加了抗凝固剂的盐还不一样。 这种纯盐放置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因为空气中的水份结块。 所以卖之前,都要摏散一下的。 而周锄则被她留在了盐铺门口。因为很快,就肯定会有人来问铺子。 一刻钟后,远处传来零星的脚步声。 听起来很犹豫。 周锄以为是来问铺子的,热情的迎了上去。 没想那人却问:“小哥,请问这里有卖盐的?” 周锄点头,指了方向,那人立马就跑远了。 这边林桃刚摏了几下盐,就见有人上门了。 小月牙还没问呢,那人就压着声音问:“二十文一勺的盐,是你这卖的吗?” “对。”小月牙点头。 那人两手颤抖的往小月牙手里塞钱:“要、要一勺。” “好。”小月牙拿了几张树叶,按她教的卷成甜筒状,然后装盐,最后拿草绳捆紧递了出去。 那人刚接过盐,就又有人上门了。 来人问的话和之前买盐那个一样,皆是不敢想信,二十文能买到盐。 得到答案后,直接给了一串钱。 小月牙数过确认没错,就给装起盐来。 一串钱是一百个。 半斤盐可不是一个卷筒能装得下的。于是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装好。 也就这一小会儿的事,就又有十来个人在铺子外等着了。 看着排起的队伍,林桃扬起角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第247章 又不是他想出来的,是老夫人让他去做的 看着小月牙忙不开,林桃一点不着急。 她要的,就是排队的效果啊!所以……她只管坐这摏盐就行了。 而旁边肉铺里的徐四妹和雀姒,见林月牙忙活不过来,心里也只能干着急。 因为小老太太交代过,不准相互帮忙。 她们也只能干瞪眼。 不一会儿,往这来的人越来越多。 盐铺门前十几个人排起了小长队。 田二狗也按着之前交待的,独自一人先回来了。 “别挤啊!盐有的是,每个人都能买到!” 排队的人安静下来,队伍也开始越来越长。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队啊,都排到五米开外去了。少说也有三十来个人。 就在这时,一个领着丫鬟的婆子扭着腰到了铺子门前。 田二狗上前客气道:“夫人,还请到后面排队。” 那婆子看了眼长龙般的队伍,一脸不耐烦:“这么长的队,得排到啥时候去?我买得多,你们这盐铺,还能没个照顾?” “实在是对不住。还真没法照顾。”田二狗说。 “你、你们会不会做买卖?”婆子不乐意的大叫起来。 就在这时,排在第三个位置的男人突然道:“夫人,要不您赏十个钱,我这位置让给你,我再去后面排去。” 那婆子立马就应下了,赏了那人十个钱,便得了第三的位置。 不一会儿,就买了十斤盐,就领着丫鬟乐呵呵的走了。 原本四两银子的东西,只花了二两。 回去在奶奶面前邀个功,就说三两买的,自己还白得一两呢! 婆子路过旁边肉铺的时候,就被门前笼子里的锦鸡给吸引了。一来二回的讲了会儿价后,二百个钱就把野鸡抱走了。 生平头一回挣到钱的徐四妹,高兴得又叫又跳,甚至拉着雀姒转起圈来。 林桃看着,就差给她们二人唱首爱的魔力转圈圈了。 随着买盐的人越来越多,队伍里开始有人抱怨日头太大,盐铺动作太慢。 每到这种时候,田二狗就会出面说点好听的,安抚一下。又或者试探一下,要不要花十个钱,和队伍前面的人,换换位置。 但凡是某个府里的买办婆子,都会很乐意拿十个钱买轻松。 而那些给自家买盐的就舍不得这十个钱了。再晒再累,也自己在那排。 随着越来越多的过来排队,原本冷清的街道,顿时热闹起来。 雀姒直接在那边招揽起生意。 好些买办婆子,还真就被她招揽去了。 相较此时而言,周锄反倒成了最闲的人。 都站了一个时辰了,都没人来问佃铺子的事。 而盐铺那边,因为小月牙一个人又收钱,又包盐,队伍也就只会越来越长。 不多时,队伍直接就到了南北大街。 这也引得更多的人好奇这里卖的是什么。 好些人一听二十文钱的盐,差点没惊掉下巴。原本没打算买盐的,都跟着排起了队。 这种买到就是赚到的事,除非买不起,不然错过的才是傻子。 以至于,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而有些钱的,更是直接找到田二狗兄弟打听,他愿意拿十个钱换个位置。 田二狗兄弟倒也客气,但凡有这种意愿的,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直到下午,站在南北大街与东大街交叉口的周锄,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问铺子的。 这人,周锄还认识。 就是大旱前在城门边上开茶水铺子的老两口。 以前周锄在外跑得累了,都会到老两口的茶水铺子里,喝上一碗茶水歇歇脚。 日子久了,也就熟了。 当老两口一听一月二两银的租子时一脸为难。 “张叔,你要信我的话,你就租下来。绝对能挣钱!” 张老头小声道:“锄头啊,不是叔不信你。实在是、实再是叔这兜里,没这么多钱啊!” 囊中羞涩的尴尬,不是谁都能懂的。 “嗐!我当啥事儿呢!我这主家说了,可以先做,月底再付租子呢!” 两个年过半白的老人,不敢相信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这天上哪会有掉馅饼的好事儿呢。 “走走走,我领你们挑铺子去。张叔你放心,我当学徒那会儿,你那么照顾我,我是绝不会害你的。” 进了东大街,张老头就听不少身边走过的人在找茶水铺子。 方才犹豫不定的心,就像吃了定心丸似的。 也是出于信任,张老头终是听了周锄的建议,选了肉铺旁边的空铺。 并且下午就把茶水铺子张罗了起来。 搬东西来的时候,周锄和田二狗兄弟几个,出了不少的力。 东西还没摆好呢,就听后面的队伍里,有人大叫:“快,先给我来碗茶。” 张老婆子连忙解释:“对不住,那茶还没煮呢。” “还要啥茶啊!来碗凉水就行!” 老两口还在犹豫时,田二狗就替他们把水送去了。 回来的时候,把五个钱递给了张老头。 做了一辈子茶水生意的张老头,笑得哟,眼睛鼻子都挤一块去了。 张老太婆也是个通透的,立马拿篮子装了水壶和碗,就沿着队伍叫骂起来。 一壶水的功夫,就带回来百来个钱。 于是,这一下午,张老头光负责去周锄家的水井里挑水过来,张老婆子就提着水和碗沿街叫骂,搞得茶水都没有功夫烧。 直到三筐盐卖完,门前的队伍都还望不到底。 “对不住各位了。今儿的盐卖完了!明儿各位请早。”说完,就要准备闭铺。 那队伍一下就骚动起来。 有人嘀咕,有人叫骂。 不满嘀咕一下就算了,但凡有人叫骂的,田二狗兄弟就站了过去。那人一见四个大男人围着他,立马就转头走了。 人群很快散去,队伍里的十来个小年轻,冲进张老头的茶水铺子围坐下来。 “老叔,快快,也给我们来碗凉水。今儿可给我们累坏了。” 这说话的,正是之前十个钱让出自己位置的那位。 “这有啥累的!就这可比替人扛包子轻松多了!我今儿得了三十个钱,你们呢?” “后面人太多,我就没排上来几趟!才二十个钱。” “嘿嘿。我应该是最多的,我让了四回,四十个钱!就这,顶我以前扛四十个包了!” “说起来,咱还得谢谢二狗兄弟呢!要不是他安排咱过来,咱哪能有机会挣上这些钱!”说着,几人商量起来,一人拿出几个钱放一块作为谢礼给田二狗。 正说着,田二狗就过来了。 瞅了眼那把钱,给推了回去。 “行了!钱我就不要了,想挣钱的,明儿早些来排队。” 这钱,他自然是不能收的。 把他们叫来这挣钱,又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老夫人让他去做的。 他不明白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说,老夫人原本就只是想给像他这样人一个挣钱的机会? 第248章 想做大做强,得先把产量搞起来 田二狗目光灼灼,那瞳孔中的小老太太,仿似天神一般,周身镀了一层金光。 “哥,看啥呢?”二娃问。 “啊?没啥!走,人散了,咱得把东大街弄干净。”田二狗起身。 他突然觉得人间不仅只有疾苦了! 田二狗领着兄弟仨开始清理街道。 之前那些想要拿钱感谢田二狗的苦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走!帮狗哥去!” “对对对,狗哥这么仗义,咱一走了之就真不是人了!” 一人起身,十几人紧随其后。 于是拿的拿笤帚,挑的挑水,开始清理街道。 而茶水铺子里,面对面坐着的老两口,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相视而笑。 然而笑着笑着,张老太婆却抹起了眼泪:“老头子,咱们不用死了。” “孩他娘,都怪我,怪我没出息,让你跟着我吃尽了苦头。”张老头懊悔得直拍胸口。 张老太却是两眼含泪的扬起抹幸福的笑:“我不觉得苦。都怪我,我怕下辈子遇不着你,才拉你这么赖活着。” “不说这些。累了吧?闭了铺子,咱把家里那点东西都搬过来。以后,咱还和以前一样,守着这铺子、守着你努力活着。” “嗳!晚上咱把钱数数,可不能让锄头在主家面前难做!我想啊,咱每日把租子留出来。这每月二两银,每日就得六十多个钱,可不容易啊。” 张老头晃晃了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笑道:“瞧瞧这,锄头果真没诓咱不是!” “那是!锄头这孩子,是个好人啊!”张老太感慨过后,还是愁容满面。 “以后啊,这条街热闹起来,咱就能像以前一样勉强度日了。”张老头说完,又说了好些安抚老太婆的话,直至老太婆露出笑容来。 不远处的空铺子里,林桃看着二人那温馨的画面,不禁好奇起这两位老人的事来。 正巧合这个时候,周锄进来了。 她便多嘴问了一句。 周锄坐下来,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两位老人。 淡淡道:“张叔张婶,也是实在的苦命人……” 周锄说他打小就见他们在城门旁的空地上摆摊,那时候,他们还是一家三口。 虽说日子过得苦,但也算得上幸福。 可随着这人头税,年年水涨船高。茶摊子那块空地的租子,也是一翻再翻。 而他们却是因为看大伙日子不易,多年不曾涨过一文钱。 只为了能给那些做苦力的人,有块落脚歇息的地儿。 后来,这张老汉夫妻也省吃俭用的把儿子抚养长大成人。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日子过太苦,他们的儿子背着他们做起了马二郎。 刚开始每月都拿银子回家,只说是在大户人家做工得的。 张老汉夫妻也是高兴,一分没用的留着自家儿子娶媳妇。 “然而好景不长,干旱不久后,外放的马儿被狼群袭击。那张善文也是命大,没被狼群咬死,便拖着一条腿爬了回来。 善文想着,自己也是拼尽了全力救马,还丢了一条腿。主家看在他曾拼过命的份上,不至于太过为难。 谁曾想,主家一纸诉状就把善文告到了县衙。 刚捡回一条命的善文被关进了大牢。说是只要赔钱给主家,就能把人放回来。 于是张叔张婶想都没想,就把善文这大半年领到手的工钱全拿了出来。 结果就是钱没了,人还没能回来。 这也是为什么我反对大炕做马二郎的原因。” 说到这,周锄突然看向远方的天空,声音也变得伤感:“我还记得,善文被砍头那天,天上的云啊,通红通红的,就像善文的血,把它们都染上了颜色似的。 张叔张婶亲手给善文收的尸,为了让善文有块地下葬,他们变卖了唯一的宅子。 哎!善文倒是有块地了。 可他们从那天起,只能拿几块草席把茶水摊子围起来当家。 于是,那摊子,白天卖茶水。晚上就是他们落脚的地方。 然而日子越到后头,也越难。大伙都没活以后,张叔的茶水摊子也没了客人。 交不起租子,茶摊那块地也被收了回去。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张叔张婶没摆摊后,直接去善文的坟旁搭了间窝棚。或许是善文在天有灵吧!他们挺了过来。” 说到这,周锄眼眶通红,语气自责、愧疚、无力又庆幸。 林桃能从语里行间,听出周锄想帮助两位老人,却又无力而为的叹息。 “婶!今天是我自作主张了。他们这铺子的租子,要月底才能付得上。” 其实周锄自己都没底,毕竟东大街现在人少。 以后就算人多起来,但这里又不是城门边上,因为做苦力的兄弟们都是在城门边上守活的。 茶摆开在这里,既方便不了做苦力的兄弟,又做不了商队歇脚的买卖。 这以后的租子,仔细想想就知道没着落。 可他实在是不忍看着他长大的两位老人落得凄凉下场…… “你做得很好!大伙都需要茶水解渴呢!一会儿你叫着二狗他们兄弟去接应一下,帮他们把东西拿过来。” 说完,林桃还是没忍住多了句嘴:“这帮人啊,从来不能拿钱帮,得用脑子。” 周锄了愣在了原地。 虽然他懂,但用脑子帮张叔又是什么意思呢? 林桃起身,拍了拍周锄的肩,向外走去。 出了铺子她冲正认真清理街道的田二狗招了招手。 田二狗立马放了水瓢跑过来:“老夫人,有差事?” 林桃指了指还在清洗地面的一群人:“你这帮兄弟,要是还想挣这个钱,怕是今晚就得在这排着队。” 田二狗点头:“我一会就给他们说。” “嗯。还有这个,明儿你们兄弟几个戴上。要有闹事的,直接给我丢出东大街去。还有,以后你听周锄的安排。” 接过小布包,田二狗仔细的放进怀里,应了声“好”。 林桃满意点头,转身回了余晖苑。 坐了一天,怪累的。 这体力活,可比脑力活累多了,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想想卤水泉那边,该怎么增产的事儿! 想要做大做强,得先把产量搞起来! 不然,她想做盐卖进北漠,真的就只是想想而已了。 第249章 以她曾经二十多年逆子的经验看来这样就挺好 到了家门前时,小月牙累得直捏手臂。 而徐四妹和雀姒两人皆愁容满面。 “咋了?”林桃问。 小月牙说了句回去做饭,逃似的跑开。 “娘,我们今儿的买卖也太差了。”徐四妹说:“原想着,日子好过了,买肉的也是该有的。没想到,只卖了十二只兔子,五只野鸡。一头的猪肉是一斤没卖出去! 照这么下去,那肉还不得臭了都卖不完。” 林桃笑了:“丫头,你这话,该去找你三哥说才是啊!”说完,也迈步进了余晖苑。 “啊?”徐四妹不解的转脸看旁边的雀姒:“雀儿姐姐,这和三哥有啥关系?” 方才一愣的雀姒,目光顿时清明。 她一把抓紧了徐四妹的手:“老夫人说得对啊!咱们怎么没想到呢?三公子不是在聚香苑做学徒吗? 咱们可以把后院的东西,卖进聚香苑去啊!而且不止聚香苑,镇上不还有好几家楼子嘛!咱们都问问去!” “对啊!”徐四妹两手一拍,直呼:“我怎么突然变傻了呢?走走走,天色还早,我们先去三哥那问问去。” 两人转身就跑了。 这边,回到余晖苑的林桃,打着蒲扇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吹着凉风,心里却已经想着好几种方案的可行性。 一、再去牙行买人。增加人手,是增加产量的方法之一。 但是问题肯定是有的。 先不说,能不能凑巧买着像陈金花那样的。 就算有,又能不能像陈金花她们一样可靠。 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卤水泉的秘密一但泄露出去,这盘棋也就毁了。 这第二个方法,那就是提高效率。 加上大炕和虎妞,一共也就十三个人。 做点什么改变,才能让产量提升上去呢? 就算大炕背着那五口锅上山去,山上的十口锅,一天的产量也就十六到二十斤。 就算尽数卖出,最多日收也只有四十两。 但陈金花她们是人啊,又不是机器! 是人就有休息,有生病,有各种不可预料的情况。 思来想去,也只能继续在生产工具上做文章了! 晚饭时,徐四妹、雀姒、徐三柜是一起回来的。 四丫头和三柜有说有笑的,跟在后头的雀姒也是满面的笑意。 看样子,两个小丫头这是谈成了嘛! 一见她,四丫头就跑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娘!要是没有您,我和雀儿姐姐都快愁死了!” “行了,我快喘不上气了。”林桃拍着徐四妹的背。 真没出来,四丫头这小身板子,没有雀姒那一身的腱子肉,力气却一点也不小呢! 像往常一样,二桌回来就开饭了。 饭桌上,徐四妹像做汇报一样,把今天谈判成果一一汇报出来。 聚香苑谈成,算得上情理之中。 两个丫头能谈成另一处楼子,就算是意料之外了。 一时的成功,让两个丫头兴奋不已。 两人吃饭的时候,还商量着,明天收摊之后,要去找哪家楼子呢。 正说着,徐四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一声,一把抓住了旁边的三柜。 “三哥!你以前不是在凌府做事吗?我在想,你能不能牵牵线,让我们见见凌府的买办妈妈?” “对对对!咱们还以每日给那些府上送新鲜的食材!四姑姑果然聪慧!”雀姒也跟着兴奋起来。 徐三柜虽有犹豫,却在四丫头的软磨硬泡之下做了妥协。 答应明天带她们去试试,但也只说,能不能他可不管。 或许是今天谈成两处楼子得了自信,两个丫头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 林桃一声不吭的看着,成长嘛!不就是一次次迎来难关,然后一次次跨越的过程吗? 太多干预,不仅会让孩子太过依赖,从而失去挑战的精神。 还容易养出妈宝来! 以她曾经二十多年逆子的经验看来,这样就挺好,适当的提点,然后让孩子们自己去摸索。 接受一次次人生挑战的同时,成长起来!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孩子承受失败痛苦的同时,做父母的不仅不予以关怀,还倍加责怪。 这会让痛苦成倍增长,从而让孩子害怕失败,而选择逃避。 人啊,一但我到这个份上,也就真的废了。 “好了!昨天大伙都挺忙,今晚就都早点睡!”林桃放了碗,打着蒲扇回了屋。 她需要安静的环境,好尽快想出改善劳动工具的方案来。 …… 次日一早,天不亮,林桃就起了。 让徐四妹给周锄带了几句话后,她就上了山。 再次来到山上的营地时,正值清晨。 女人们顶着乌青微肿的眼眶,背着娃各自忙活着洗衣裳洗尿布。 这就是带娃的艰辛。 小孩从来不是风一吹,就能长大的。 只要从肚子里出来,你就要不分白天黑色的,一个半小时喂一次奶。 白天还好,夜里才真的折磨。 那种晚上晚不好的心烦意乱,你不但无处发泄,还得心平气合的安抚哄睡。 也只有当了妈,才能忍受这种不输于满清十大酷刑的非人折磨。 而相较于别人,陈金花这样一个人带娃的女人,就会更辛苦。 因为除了孩子,她们还有活要做。 可这就是生活的残酷。 如果承担不了这份责任,那就最好不要生下孩子! 看着她们憔悴的神情,林桃深吸一口气,她能做的,就是刻不容缓的改变生产方式。 “大炕!” 营地里众人向她看来,女人们强扯出笑意,脸上疲倦难掩。 “娘?您怎么这么早上来了?”徐大炕一脸紧张的往她身后打量。 “就我一个人。” 话音落下,徐大炕脸上的紧张才得以缓解。 “虎妞呢?”林桃问。 大炕指了指陡坡方向:“虎婆娘一早就上工棚去了。说是、说是想要做什么东西,好让嫂子们做活轻松些。” 林桃一惊!她实在没想到,张虎妞会想到这些。 绕上陡坡,便看到张虎妞扛着根竹子,在卤水泉那边比划来比划去。 看到她后,张虎妞才放下那根竹子,忙向她这边走来。 “一大早,这是做什么呢?”林桃问。 张虎妞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我想着,把老夫人那个用竹子做的水渠,在这也做一个。这样的话,就能省去大伙挑水的麻烦。也能省下更多的时候在煮盐上。” 林桃淡淡一笑,想法是好的。但想要大幅度增加产量,明显是不够的。 第250章 难不成……她要当奶奶了? 打量着工棚里的十口大锅,和那一地的竹杆子。 不难看出,张虎妞是想用竹子做渠把卤水引进锅里,再做个阀门,用的时候打开放水。不用的时候,关上就好。 而此时林桃发现十个灶台上,甚至还有个灶台里有着微微的火星。 “你们这是连夜里都没有休息?” 张虎妞坦然承认道:“是的。” 话音落下时,陈金花她们就上来准备生火开工了。 她们背上背着孩子,脸上的疲惫与张虎妞不分伯仲。 虽说陈金花等人经过这段时日,身形不再似纸片般单薄,但长时间睡眠不足和高强度的工作下,面色只能用脸青面黑来形容。 偏偏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满。 即便神情再疲惫,她们看到她时,还是会露出感激的笑容。 “好了!今天不开工,都回去再睡会儿吧!” 话音落下时,陈金花等人非但没有一丝解脱,反而一脸紧张凝视着她。 “老夫人!我们可以的!”张虎妞一开口,陈金花等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是啊!我们不累!” “对,我们还能做!” “……” 林桃抬手压了压,众人才安静下来。 “我没有嫌弃你们做得慢的意思!而是因为工棚需要改造。所以,你们尽管好好去休息,等工棚改造好了,还得辛苦你们!” “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能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是好多女人都羡慕不来的。”陈金花笑着笑着,抹起了泪。 “不依靠男人的日子,我们过得很踏实。不用担心生个女娃出来,被男人和婆家嫌弃。 更不用担心,或许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孩子就被婆家人溺死在水盆里。 我们还能一心一意,把这个娃娃带好,而不是生了个女娃后,婆家就逼着再度怀上。 那种只为男人生娃,还看不到尽头的日子,我们过够了。 现在这日子再累,我们都觉得是甜的!” “对!金花姐说得对!来到这以后,我才终于不用担心孩子被人抱走,能踏实的睡上安稳觉。” “可不是!被卖以前,我每天夜里都把孩子搂得紧紧的,生怕被婆家人抱去丢了。后来被卖,我就更怕孩子被他们抱去喂狼。 直到、直到我们到了这里,我才敢把孩子放在身旁安睡。所以,我们真的不累!老夫人,你相信我们,我们可以的!” 林桃生平头一回,体会到了双向奔赴的情感。 当初买下她们,原本只是自己需要的同时,顺道帮助一下这些苦命的女人,和这些不知世事的孩子们。 从没想过,她们会拼尽全力的回报自己。 谁说人心换不来人心的? 世界虽然险恶,但依旧有很多人秉持着知恩图报的底线。 众人散去,张虎妞一脸严阵以待的走上前来。 她和张虎妞相处不是一天两天,对这妮子的了解,并不亚于自己那四个崽。 张虎妞的倔强,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只要她不愿意的事,别说劝了,只怕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不会去做。 所以,林桃也不费那个心神劝说她去睡觉。 直接把昨晚画好的图纸拿出来打开。 张虎妞接过认真看起来。 纸上,是一个由六个小方块组成的一个长方形,而它们的下方皆由柱子撑出个半人高的空间。 空间呈凹形,形同一口大锅。 原本因疲惫目光涣散的张虎妞,看到这里时,涣散的目光有了焦距。 “这……太好了!”一向少有表情的张虎妞,竟不自觉的大呼出声。 刚从营地上来的徐大炕突然跑去张虎妞身边:“什么太好了?让我看看。” 张虎妞没好气的说:“又看不懂,凑什么热闹!” “我还没看呢!你咋就断定我看不懂了?” 张虎妞直接把手里的图纸给了大炕。 原本林桃以为,在山上历练这些日子,大炕多多少少是有成长的。 没曾想,下一秒,现实就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只见徐大炕接过图纸看了半晌,唰一下,竟将图纸颠倒过去不说,还指着问:“虎婆娘,这是锅吗?为什么要倒扣着?” 话音未落,就听张虎妞咬着牙说了句:“那不是锅啊!” “啊?呵、呵呵呵,原来不是锅啊?”徐大炕慌张的又把图纸转了个方向。 这回,那‘锅’看起来,成了某面墙上的弧形凸起物。 徐大炕的脸唰一下,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那个艳啊! 这都不算奇怪的,更奇怪的是,张虎妞在看了一眼后,腮边都染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她唰的一下夺回大炕手里的图纸:“我都说了你看不懂。赶紧准备东西去。” 徐大炕“喔”了一声后,很是听话的就离开了工棚。 嗯?林桃都看傻了眼。 要知道,自打张虎妞来到余晖苑,跟大炕两人就较着劲呢。 想想当初二人,一个为了证明男人生来就比女人强,火草叶的背篓都要挂仨。 另一个,偏要佐证女人事事不比男人差,背上挂仨背篓不说,肩上还能挑幅担。 再到后来的那场记忆深刻的‘教学’现场,实打实被打了脸的大炕,简直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 毫不夸张的说,那天大炕的脸色,绝对是有史以来最难看的。 那时,林桃就觉着,估计二人没有将来。 而此刻不禁让她更为好奇,大炕嘴里那场摸黑挖药的戏码,真实内容是什么? 难不成……真如她上次所想,她要当奶奶了? 真要是这样,那她这傻大儿,还真是福气了得喔! 就张虎妞这样的,绝对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主。竟让大炕这傻小子,白捡了这么好个媳妇。 那句话咋说的? 真是傻人有傻福! “老夫人,按图上所示,我们需要重新选择地方吧?” 张虎妞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对,需要一处离卤水泉不远,且又较为平坦的地方。” 张虎妞沉思片刻道:“那卤水泉与营地之间的那片空地如何?用竹子做水渠,可以直接把泉水引到下面。还省去了挑水的麻烦。” 第251章 老夫人果然料事如神 和聪明人说话,真的很轻松。 张虎妞只是看了图纸,脑海里就已经有了蓝图。 林桃满意点头。 之后,她跟着张虎妞去看了,并且解答了张虎妞不懂的问题后,张虎妞就叫来大炕动工了。 在张虎妞的一番‘指导’之下,仅仅半天,一个烘盐池的雏形快速完成。 盐池的大小与稻田相当,底下被掏出个凹形大炕,并留出了能弯背进去的空间。 大炕两边都掏出了通气孔。 灰头土脸的张虎妞从里面爬出来,拍着身上的土道:“回头再做些水泥,在里面立上几根柱子应该就可以了。” “好。”徐大炕无意识的应声。 此刻二人看起来,竟有股子妇唱夫随的意味。 林桃满意点头:“盐池底要用树皮铺上一层,再掩盖上土。” “是!”二人默契的同时应声。 上山一天,再不下山,今儿晚上怕是回不去了。 “先别着急做其它的,等这个做好了,烘卤水试试。确定完全没有问题,再着手做盐池。” “好。”二人再一次默契出声。 林桃笑笑,便以放心不下家里为由,转身离开。 徐大炕相送而去,张虎妞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块叫做‘盐池’的东西。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口天为盖,地为锅的大煮锅。 那凹下去的空间,就是个大灶堂。 里面只要平均铺好柴火点燃,就省去了大铁锅那边守着不停搅动的力气。 老夫人说,等到底下柴火熄灭,盐池里就会有盐。 而她们,敢只需要用一种特制的木刮,把表面的盐块刮起就行。 取完盐,再次加入新的卤水,铺上柴火,周而复始就行。 如果真能像老夫人说的这般,她们不仅不用熬夜守锅,还有充足的时间带娃,甚至还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别的。 此刻的张虎妞心头无比激动。 她这些天努力想要做到,却又无法做到的事。老夫人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这就是为什么老夫人能在大灾之年护得一家周全,而她却无法做到的原因吧! 老夫人绝对是这个世上,第三个令她打从心底钦佩的人! …… 就在林桃在山上忙活的这段时间,东大街远比她想的更加热闹。 昨天帮田二狗打扫东大街的苦力们,再一次得到田二狗的‘提点’后,当晚直接就在盐铺门前裹衣而眠。 于是天不亮就来排队的人,都没能占到前面的位置。 至于那些天亮后才来的,直接都排去了南北大街。 其中不乏那些买办婆子们。 为此,买东西从来不兴什么排队的买办婆子们,自是不满吵吵。 听到动静的田二狗,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脸都没来得及洗就要冲了出去。 “都快点的!老夫人可是说过,这条街不容闹事的。”田二狗前脚出了院门,突然想起昨天老夫人交待的东西,连忙又折返回去。 等他出现在东大街时,四人的膀子上多了个统一的红袖套。 上面‘次序维持会’五个大字,格外的醒目。 几人一出场,原本吵吵的人,突然就没了声音。 一个个直勾勾的瞅着他们手臂上的红套套。 “各位妈妈们,一大早的,吵吵什么呢?” 田二狗是在街上混大的,对各家买办妈妈不说如数家珍,却也练就了光看装扮就能识人的火眼金睛。 也不是知是红套套对她们有了震慑作用,还是这些婆子早就听闻了田二狗兄弟,一个个都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这谁家做买卖,不得分个轻重?像我们这样的大买主,哪能跟他们一起排队不是?”其实,并不是不能排队,而是听闻昨日排了队的,不也没买着嘛! 谁知道这铺子里,还有多少?别万一没到自己,盐就卖完了。回去还不得挨奶奶的骂? 所以,她们都心知肚明,必须要排在前面才行。 田二狗也不恼,赔着一脸的笑时,露出那缺了一颗门牙道:“哎呦,妈妈们还少这三瓜两枣的? 打发他们几个钱,他们得了好处,不就把位置让给你们了嘛! 妈妈们吵了半晌,他们赖着不让,你们不也没辙?不如打发了去,得个清静不是?” “啥也没做,就拿钱打分呀?这谁家钱也不是大水冲来的呀!” 田二狗嘿嘿道:“人家昨晚就在这睡了一晚等着的。怎么能说啥也没帮呢?那夜里的风虽凉快,吹多了不也得着凉嘛! 该说的我也说了,各家买办妈妈们,若是还要是在这吵闹,那我田二狗可就要按主家说的,把各位撵出东大街了。” 婆子们面面相觑。 半晌,其一个刺头站了出来:“怎么?你还要打我不成?”婆子往前一步,直接拿头顶住了田二狗的胸口。 “来来来!你打我一个试试?” 田二狗不退反进,顶得那婆子差点一个踉跄摔到地上。 不过,语气却是极好:“妈妈们,打人犯法蹲大牢这事,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但是,我觉着,我们四个大男人把你扛出东大街,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位妈妈,您要是不信,要不要试试?” 那婆子一对眼珠子左转右转,目光所及之处,见无人站出来,连忙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体。 一个个的,还指着她一个人闹出点名堂来? 好嘛!既然有难不一起上,那就别怪她了。 “我要最前面的位置。”婆子直接将二十个钱,拍在田二狗胸口。 田二狗不好意思道:“妈妈,人家好歹吹了一晚的凉风,怎么着,也得一串钱吧!” 别说那些买办婆子,就连排队当‘黄牛’的苦力,都差点被自个儿的口水呛着。 可田二狗却是面不改色心跳。因为这可不是他漫天要价,而是昨日老夫人交待的。 昨儿他听了,心中暗自叫好! 只觉得老夫人这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劫富济贫呢! “你、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儿才十个钱呢!今儿怎么就成了一百了?” 田二狗笑道:“妈妈这话说得,像是我故意讹您一样!那好,您要不愿意,那就请后面排着去。 我想,才一百个钱,多的是愿意出钱的人吧!” 话音刚落,就听那些婆子们手里的钱袋子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见众人抢着拿钱,那婆子哪里还有心情在这讨价还价,伸手瞎抓了一把钱就拍给了田二狗。 好嘛!老夫人果然料事如神,她们果真是抢着给钱呢! 第252章 这怕不是桃源镇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屠夫吧 眨眼的功夫,那十几个苦力各得了一吊钱,就把位置让出去了。 一个个,捂着吊钱冲去茶棚。 要了一碗茶后,居然坐在那哭了! 你没看错,是真的哭了。 “终于!挨过了三年,终于又能给家里买粮食了。” “呜呜呜呜。” 底层穷人为了活下去,你完全想象不到,能吃苦到什么程度。 刚开始,他们会上山摘野草、树叶,煮成糊糊样的一大锅,闭着眼喝。 后来野草没了,他们开始挖草根、扒树皮,拿石碾或是石块碾得稀碎,掺上点水,尽可能煮成容易消化的糊糊,再苦再涩也比半夜饿得睡不着强。 然后,山上连草根树皮都找不到了,就只能吃土! 吃那种淡黄接近白色的粘土。 为了让土能顺畅拉出来,还会掺上水然后拿块布过滤出细滑的泥浆。 再把泥浆一小团一小团的晒干。 这样的泥饼子,不仅抵饿,嚼在嘴里口水会很快被它吸干,然后让你生出口干舌燥的感觉来。 之后你就会想喝水,非常想喝水。一边嚼着泥饼子,一边尽可能的喝水。 于是你就会觉得肚子没那么饿了,身上也不会冒冷汗了。 要说唯一的坏处,就是拉出来的时候会有刺疼感,就像是一块块小石子经过那里,时而刺、时而剌。 可随着水井河道的干涸,他们能喝的水也越来越少。 很多吃泥饼子的人,都会因为水喝得太少,而拉不出来,直接活活胀死。 而他们为了能活下来,开始把家里死去的人,相互交换。 你要问交换来做什么? 没错,你猜对了! 他们不是没有人性,只是为了——活下去! 端起桌上的茶碗,他们相视而不语,敬天敬地敬自己。 付了五个钱的茶水钱后,不约而同的起身离去。 那边,林月牙和徐四妹准点开张。 看着门外一眼看不到头的长队,林月牙咽了口唾沫,努力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按老夫人交代的,一步一步的来。 刚把一筐盐打开,还没倒进簸箕里,门前的婆子就喊了声:“不用拿出来了吧!这一筐我都买了。” 林月牙惊讶抬头,不是惊讶这婆子买得多,而是惊讶这话昨儿老夫人跟她说过。 “愣着做什么?收钱呀!”婆子迫不及待的将钱递过去。 回过神林月牙,礼貌道:“不好意思这位妈妈。主人家说了,今儿这盐啊,每人只能买两斤。” “什么!有没有搞错!哪有你们这样做买卖的?真是见了鬼了,就没见过你们这种把到手的钱,往外推的。” 婆子一脸凶相的样子,像是要扑上去撕了她似的。 林月牙心跳加速,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嘴上却依旧重复着:“我家夫人说了,今天起,每人只能买两斤。” “你这死丫头,信不信我去县衙告你?知道贩卖私盐什么罪吗?那可是死罪!砍头的!我劝你,还是别把我惹急了!不然,我现在就去县衙……” 话还没说完,婆子发出一声尖叫:“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我、我要去告你们,我要让你们人头落地,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各种要挟的话从婆子嘴里倒出来。 田二狗突然停下转身,架着婆子的二娃三娃也跟着停下。 “这位妈妈,我们这可不是谁都可以撒野的地方。看在你花了一吊钱的份上,我再问你一句,盐你还买吗?如果不买,请你离开。再这样闹事,我们不仅会把你请出东大街,往后东大街也再欢迎你!” 那婆子气得跟吹了气的癞疙宝似的,可面对三个正值壮年的男子,她一个婆子又能如何? 然而下一秒,婆子眼珠子一转:“你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老婆子吗?现在欺负的是我,说不定一会儿就是你们! 咱们得连成一气,才不会受他们的欺负呀!” 比人多,区区几个男人,能有这长龙般的队伍人多? 她要这么容易被这几个男人打发了,以后还哪来的脸在桃源镇! 正当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时,长长的队伍…… 无人回应。 就仿佛她是个空气,压根不存在似的。 队伍里的一些人,明明方才还在看她,下一秒却是将头转开了! “你、你们……”婆子差点咬碎了那口老黄牙。 正她还想开口时,却听不远处有人道:“我还担心自己买不上呢!这下好了,少一个她这样的,能买上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可不是嘛!让她一下买走两斤,说不定还没到咱这,盐就卖光了。辛苦排了这么许久,我可不想空手而回。” “……” 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婆子顿时哑口无言。 那种墙倒万人推的挫败感,让她瞬间清醒不少。 “大兄弟,我错了还不行吗?好歹我还花了一吊钱呢!两斤就两斤,我买还不行吗?” 她要是白花了一吊钱,还空着手回去,可没法交代。 如今镇上的活计可不好找,真要是惹得府里的奶奶不高兴了,将她打发了去,这日子就真过不下去了。 面子什么的,那都是有钱人才能有的玩意儿,她这样的婆子,别说面子了,里子都不配! “求你了,我保证绝不会再闹。”婆子搓着手祈求道。 田二狗一点头,二娃三娃就将人放开了。 那婆子急忙冲了回去,只是这一次,再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姑娘,劳你称上二斤。” 这回,婆子连声音都格外温柔。 在场所有人,算是实打实的看了场‘变脸’。 有这婆子打头阵,后面的人别说闹了,连平日嗓门大的,今儿都掐着嗓子说得轻声细语。 田二狗在铺子里摏着盐块,林月牙不紧不慢的称盐包盐。 就在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时,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不适时宜的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哟!这不是徐四姑娘吗?我还以为,你徐四妹是嫁进了谁家的大门呢?合着,是嫁了个屠夫呀? 啧啧啧,可不得了呢!这怕不是桃源镇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屠夫吧!这杀生啊,可是要遭报应的!你夫家就不怕你生孩子没屁眼?”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王绣! 第253章 得罪她绝对是她徐四妹这辈子做得最愚蠢的事 徐四妹目光毫不畏惧的瞅着队伍里的王绣。 反倒是说话的王绣,被那目光看得如鲠在喉。 以至于还想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徐四妹好像和上次见面的时候,又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 那眼神,就像是男人一样。是那种能把人看得心里发毛的眼神。 还有那拿刀的手,关节竟然像男人一样青筋暴露。 还有、还有那磨刀的动作,她总觉得毛骨悚然。 而这些绝不是该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的吧! 王绣咽了口唾沫:“看、看什么看?” 徐四妹噌噌的磨着手里的刀:“我就是想看看你那张臭嘴,还能喷出多少粪来。” “你、你骂谁呢你?” 虽然之前和徐四妹照过一面,可那天徐四妹还是个连人都不会骂的小丫头。 这才过了多久?这臭丫头的嘴,跟换了一张似的! “谁嘴贱我就骂谁!”徐四妹把切肉的尖刀,往案板上一扔,噌的一声,尖刀稳稳的定在了案板上,颤抖的刀身,还发出嗡嗡的响声。 那一刻,排在肉铺面前的那些人,都不自觉的往旁边移了移。就像是,怕血溅到自己身上一样。 队伍前后的人这么一挪开,王绣就成了鹤立鸡群里的那只鹤,孤零零站在外头。 前后突然没了人的王绣,那脸哇,白了红,红了紫,紫到发黑。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脑子想怎么骂回去。而是满脑子的想,自己怎么才能不这么尴尬。 听到动静的田二狗寻声而来。 孤立无援的王绣像是找到了救兵似的,突然向田二狗撒起娇来。 “大兄弟,你来得正好!我这正好好的排着队呢,无缘无故的却遭她骂了。我、我、我这委屈,跟谁说去啊?”王绣抹了抹眼角。 她太了解男人了,只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男人们都会生出保护她的欲望来。 想到这里,王绣突然愣了一秒……除、除了徐家那三个不知好歹狗东西! 自从那回在徐大炕那里吃了瘪,她那些年建立起来的自信,都一同受到了影响。 以至于后来,本来就十拿九稳的事,她都没那么自信了。 别慌!她定了定心神。 眼前这几个穷小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正当她挤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子时,却见眼前的男人指了指臂膀上的红袖套。 “对不住了,这位夫人。我们的职责是保护这条街上的摊主。所以,就算她骂了你,我们也管不着。 但是,夫人你若是影响了这里的次序,那我们肯定是要履行我们的职责的。” 于是,王绣突然明白,自己那滴泪算是白挤了! 硬的软的都不行,王绣也无计可施,只能憋屈的站回了队伍里。 毕竟,她可不会真和徐四妹动手,万一徐四妹伤了她这张漂亮的脸蛋,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她可不是这么好得罪的! 此刻王绣目光幽深的盯着盐铺里的那个小丫头。 今儿她就要让徐四妹晓得,得罪她绝对是她徐四妹这辈子做得最愚蠢的事! 排队买到盐后,王绣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她当然要跑快点了,跑晚了,脏物卖完了可就不好办了。 一路小跑进家,王绣就大叫道:“当家的!当家的,你快出来!” “吵什么吵?老子今天难得睡个安身觉!”男人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王绣提着手里的提篮上去:“当家的,昨儿咱不是听说,有人在桃源镇上贩私盐嘛?竟是真的呢!” 说着,就把提篮里的盐递到了男人手边:“你看看。我都买到了!当家的?你咋还在这愣着呢? 赶紧换衣裳,带人抓脏去呀!这贩私盐,可是死罪呢! 你若是提了人去,县太爷还不得重赏你?” “不会吧!以前也有贩私盐的,人家都是偷偷的背地里卖。在县衙做了这么些年,我还是头回听说,正大光明卖私盐的!你这傻婆娘,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你、咳!”王绣直接把盐包拆开来,揪着一小搓塞进男人嘴里。 “这回你还会不会说我是被人骗了?” “他娘的!还真是盐啊!”男人先是一怒,而后却是一把搂过王绣,一口就亲了上去。 动作粗鲁不说,还如狼似虎般,差点将她的舌头拔喽。 强压下翻腾的胃液,王绣提醒道:“你可走快些,别等她卖光了,连脏物都抓不着!” “老子做事,啥时候轮到你指指点点了?等着吧!老子这就叫人过去,直接连人带脏拿回县衙。 嘿嘿,这事办得好了,说不定我这帽子呀,也能换换了。”男人换了身行头,从屋里出来后,直接出了门。 院门关上的那一刹,王绣转过头差点吐了。 臭!还是那种腐肉和屎搅合在一起的恶臭。 她嫁的这男人,在县衙当差,月钱稳定、家里也算得上宽裕的。 偏就有个臭毛病,他从不刷牙! 自少她嫁进门后,也只在过门那天晚上,见过他刷牙。 而那之后,他这男人,总是随意拿水涮涮,然后直接咽下去。 每回看他这么做,她都恶心得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最可气的是,这事她还不能说。 以前她提过一回,还挨了一顿打。从那之后,她便不敢再提。 “呕……” 嘴里那股久久没有散去的恶臭,直接让王绣呕了出来。 …… 而东大街这边,几个衙役急匆匆行来。 顺着长长的队伍,衙役们很快就到了盐铺门前。 领头的衙役揪了一小搓放进嘴里后:“呸、呸。他娘的,还真是盐!胆真肥啊,光天化日贩卖私盐!你他娘的等着砍头吧!兄弟们,人赃并获回县衙!” “你……”林月牙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按到了桌上。 衙役们先是把铺子搜了一番,确定只有桌上这一簸箕盐后,便抬着簸箕扭着人往县衙去了。 旁边徐四妹早在衙差来的时候,就跑回了余晖苑,她得赶紧告诉娘。 而田二狗安排三个兄弟守好铺子后,转身就往牙行跑去。 出事了,自然得告诉周牙人。 周锄一听此事,立马丢下手里活,往县衙赶去。 怎么会出这种事?该打点的都打点过了,那县太爷总不能玩黑吃黑吧! 当他赶到县衙门口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 第254章 为什么挨打的是他们? “让一下、让一下!”周锄拼命挤进人群。 大堂之上,身着官服的县太爷端坐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地上那簸箕盐。 簸箕旁,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林月牙,旁边还跪了个衙役。 那是……周二皮子! 这周二皮子算是他的堂地。 小时候和他一样,也是住在西大胡同的。 后来周二皮子的爹病死了,他娘那年好像才二十五六,带着他和他妹妹艰难度日。 他记得,那年周二皮子才十岁时,他娘就另嫁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衙役。 照说这死了男人的寡妇是没人会娶的,偏偏那老衙役好像是不能生,也就正好瞧上了他们娘仨。 也没明媒正娶,就是周二皮子的娘带着他们兄妹就搬走了。 后来才听说,周二皮子得了照顾,也在县衙做了个衙役。跟那老衙役一样,是个看男囚的。 所以他去县衙办事,也从没有同周二皮子照过面。 周锄想不明白,一个看守牢房的,啥时候管到街上去了。 “这是盐?”县太爷突然问道。 这时候的林月牙不知是吓得没了魂魄,还是有意不答,想自己把这事担下来。反正她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老爷,小的试过,是盐!”周二皮子大声应话。 像是担心在场的人都听不见似的,嗓门巨大。 县太爷眉头微挑,看了眼周二皮子,又将目光投向林月牙。 “这可是你贩卖的?” 一直低着头没有作声的林月牙,突然开了口:“是。” 旁边周二皮子的脸上,已经洋溢出了难藏的喜悦。 他都已经看到自己头上的帽子,换成了小吏那式。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等来了出头之日啊! 他都想好了,这次要是得了赏识,一定要拿钱给绣儿买上一身漂亮衣裳,再买个簪。对对对,小吏的夫人,哪里连个簪都没有呢! 正当周二皮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门外传来一声:“不是的!大人,她只是个受人指使的小丫头。真正贩私盐的,是那盐铺旁肉摊上的女子!” 县太爷命其上堂回话,那妇人便提着裙角跪到了周二皮子身旁。 围观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道:“这不是周二皮子的婆娘王绣吗?” “哎呦,那娇滴滴的模样,胆子倒是不小。” “要不怎么说,人不可貌相呢?” “……” 从周围人的私语声中,周锄才知道,这个叫王绣的妇人竟也是从小浪村出来的。 坏了!十有八九这小妇人在小浪村的时候,就和婶子家不对付了。 找人!得赶紧去找中间人! 无论此事因何而起,都不能再往下审了。 周锄正要转身,身后传来县太爷一声大呵:“来人,杖刑侍候!” 回过头的周锄就见四个衙役已经用手里的板子,把林月牙按到了地上。 这顿板子要是打下去,就小月牙那身板子,还不得去了半条命! 来不及去找中间人,那就只能……一咬牙,他一只脚就垮进了县衙的大门。 “谁让你们杖她了?老爷我要杖的是他们!” 连同周锄在内,所有人都看向县太爷所指的方向…… 心里都是同一个疑惑:怎么会是周二皮子两口子呢? 方才还一脸得意的周二皮子,此时直接傻了眼。 “老、老爷?小的、小的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县太爷把手里的惊堂木一拍,大呵道:“本官问你们,这簸箕里的到底是何物?” 周二皮子两眼一懵,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自然是盐啊!”对啊!他亲口尝过,是盐没错! “老爷,这真的是盐!民妇绝不敢说假话啊!” 被按在地上趴着的王绣,声音里带着哭腔。 “给我打!” 县太爷一声令下,那大板子就真往周二皮子和王绣的屁股上招呼下去。 连同周锄和林月牙在内,众人在周二皮子两口子的哀嚎声中回过神来。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表情统一的懵。 杖刑的啪啪声中,县太爷又问:“本官问你们,簸箕中装的是什么?” 混迹县衙的周二皮子,这时候要是还看不出所以然来,那这些年不就白混了嘛。 当即改口:“不是盐!这不是盐!小的该死,是小的说了假话!” 县太爷满意点头,一抬手,板子就立马停下了。 正当周二皮子庆幸自己反应极快,挽回一条命时,旁边的王绣却来了句:“当家的,这明明是盐,你、你为何……” “憨婆娘!”周二皮子一大耳刮子,就往王绣脸上甩去。 原本只是屁股疼的王绣,此刻脸上也火辣辣的,耳朵里还嗡嗡的响。 眼前的事物,也天旋地转起来。 “既然不是盐,那便是你们诬告了!”县太爷轻弹着手指问。 “是!是我们诬告的。求老爷看在小的初犯,饶小的一命。”周二皮子立马求饶。 “嗯。念你二人初犯,本官便不再追究。若有下次……” “不敢!不敢再有下次。”周二皮子自己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不说,还伸手把旁边王绣的头也摁到了地上。 县太爷满意的喊了声“退堂”便起身离开。 堂上施刑的衙役们,皆是一脸诧异的跟着离去。 周锄连忙冲进去,把瘫软在地林月牙给扶了起来。 旁边,捂着脸的王绣,两眼通红的质问:“当家的,怎么连你都打我?” “我不打你,老子今儿就得把小命交待在这了!你他娘的,是想害死老子是吧!”说着,大手又扬起来,又给了王绣一巴掌。 这下好了,王绣两边脸,瞬间对称了。 挨了打的王绣哪里还顾得上周锄和林月牙,忍着脸和屁股的疼艰难起身,还得去扶周二皮子。 借力起身的周二皮子气不过,又是一巴掌甩在王绣脸上。 原本就红肿的右边脸,肉眼可见的更肿了。 “当家的,我有什么错?你要这么打我?”王绣终是没忍住,哭着问出了声。 周二皮子一脚踹在王绣血淋淋的屁股上:“你个灾星!还好意思问?走!回了家,老子要你好看!” 不仅梦想破灭,还失了脸面的周二皮子丢下王绣,一瘸一拐的出了县衙大门。 第255章 照这么下去,东大街的铺子还愁佃不出去? 等到林月牙两条腿有了劲,周锄才一手拿簸箕,一手掺着人离开县衙。 围在门口的人,先后目送四人离开。 有人一脸疑惑道:“真是奇了!那簸箕里的,难道真不是盐?” “呵呵,是盐,也不是盐。”旁边有人笑道。 众人齐刷刷向那人看去。 那人笑着摇头离开,留下一句:“在这桃源镇,县太爷说那不是盐,那即便是盐,也不是盐。若县太爷说那是盐,它不是盐,也是盐。” …… 而此时的另一边,行至半山腰的林桃,打老远就看见了徐四妹的身影。 心头正疑惑四丫头为何上来时,徐四妹就冲进了她怀里。 “娘!家里出事了……” 林桃听完,却是笑出了声。 “放心吧!小月牙不会有事的。” 首选,她相信周锄不是那种办事不牢靠的人。其次,协议上的印信,她是拿房契对比过的。 要是有假,她还能卖盐? 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事,无论在哪里,都绝对是好使的。 果然,回到余晖苑的时候,周锄和小月牙也都在。 一直悬着心的徐四妹,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周锄毫不隐瞒的把整件事说了出来后,林桃安抚起众人:“放心吧!从今往后,这种事绝不可能再有了。” 之前还格外担忧的众人,此时心也不慌了,脑子也不混沌了。 反正只要小老太太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没有问题的。 自打这天过后,盐铺就再没有过麻烦。 而徐四妹和雀姒经营的买卖,也因有了徐三柜的帮忙,开始越做越大。 尤其是兔肉和鸡肉,更是大受楼子里的厨子们喜爱。 以至于后来她们都不用寻上门去,好些个买办婆子,都是问到铺子上来买肉。 反而是盐铺的生意慢慢趋于平淡。 毕竟盐这玩意,吃得起的,早早就来排队买过了。 那些吃不起的,依旧没有多余的钱拿来买盐。 唯一没变的,还是东大街的铺子依旧不太好租。 周锄为这事可没少操心,奈何实在是没法,那些个做买卖的来看过以后,都觉得东大街的铺子不出生意。 奈何他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人愿意租。 直这天,北漠来的商队进了桃源镇。往日萧条的南北大街,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按着往年的惯例,商队会在桃源镇歇息两日,调整和充裕接下来路上要用的物资。 然而就在商队听闻桃源镇有二十文的盐后,直接就打听到了东大街。 原本还坐着打瞌睡的林月牙,一见有人来买盐,立马热情的招呼起来。 “你们这盐,真的只卖二十?” “那是自然!东家定好的价,我们这些下面的,可不敢乱加价。”如今的林月牙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嘴笨的小女娃。 经过这一月的磨砺,再笨的人,也该有长劲了。 “你们有多少,我都全要了!” “全、全要了?”林月牙都惊呆了。 自打盐铺开张以来,她还没见过口气这么大的主。 “对!全要了!现在就要!” 林月牙笑了:“大叔,您这口气也忒大了吧。我们东家的盐可多着呢!这样吧,您就说,你要多少斤,我给您拿就是。但是,你可别想着能压价。二十的盐,您就是去到京都,也是买不着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中年男人揪了一小搓放进嘴里,然后喜笑颜开的比起一个巴掌:“五百斤!” “五百?”这回,轮到小月牙惊讶了。 男人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清点数目后递了过去。 林月牙没敢接,而是冲到门外,冲不远处的田二狗招手:“狗子哥,你快来帮我看着铺子一下。” 茶棚里坐着歇脚的田二狗连忙带着兄弟过去。 林月牙一转身,就冲去了余晖苑。 正在池塘边喂鱼的林桃一听,当即乐呵坏了。 终于等来了正主不是! 这下好了,大主顾来了。 当即吩咐道:“你去给他们说,五百斤有,但要五天后才能取货。” 林月牙连忙把话带了过去。 中年男人立马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原本一向在南北大街落脚的商队,今天却选择在东大街落脚。 由于以往只住一晚,他们都会选择住在酒楼。 可如今一住就是五天,自然得选择更实惠的地方才是。 于是领队立马去牙行打听有没有宅子,能租住五日,并且指定是要在东大街的。 为什么?当然是要守着盐了!毕竟北漠的商队,可不只他们一支。 要知道,北漠是不产盐的。 北漠来的商队都是把北漠的皮毛卖到这边,又会在这边买盐带回北漠。 五日之久,若是又商队过来,这盐说不定就会被抢走。 所以,他们肯定要守着才行。 那牙人立马就找到了周锄。 毕竟牙行里的人都知道,东大街的宅子,都捏在周锄手里呢。 再不情愿,也只能把客人交到周锄手里。 这意外之喜,可把周锄高兴坏了。当日便领着人去看了一遍宅子。 中年男人选了一处最便宜的,当天就住了进去。 一时间,原本冷清的东大街,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这一天,人进人出的不说,连带着东大街唯一的茶棚,买卖都好了不少。 三天后,东大街又一间铺子便租了出去。 次日一早,饼铺便开了张。 一大早的,住在东大街的北漠人就把饼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第四日,又一支北漠来的商队进了桃源镇。 和上一支商队一样,那领队还没落脚呢,就打听到了二十的盐。 当即领着一整支商队问来了东大街。 原本就不大的茶摊,顿时坐满了人。 那领队的老者,当即又在林月牙这里定下三百斤盐。 有了上回的经验,林月牙倒也应对自如,照葫芦画瓢以同样的条件,要商队五日后取货。 于是这支商队也选择在东大街租了处宅子住下。 这东大街,就更热闹了。 看着人来人往的东大街,周锄可乐坏了。 心头不由的,又双叒一次,钦佩起小老太太来。 “太好了!照这么下去,东大街的铺子还愁佃不出去嘛?” 第256章 剩下的岁月,她决定要好好虚度。 大陆几国无人不知北漠人有钱!北漠的商队更有钱! 加之走商这活,是挣得不少,但这钱也确确实实是提着脑袋挣的。 所以他们信奉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也就有了极时行乐的习惯。 每每在城镇歇脚夜宿,都会连吃带喝的好好镇享受一天。 顺带的,还有不少人会逛青楼,睡窑子。毕竟西栖的女子,是出了名的水嫩。 就连布庄,都会被北漠人照顾到生意。 因为北漠人以游牧为主,他们那里只有马匹、牛羊和皮毛。 他们没有苎麻更没有桑蚕,所以北漠商队会卖掉他们带来的东西,然后买下布匹、食盐、甚至西栖女子带回去售卖。 所以桃源镇的大小商户们,才都昐着北漠商队早日的来。 结果今年北漠商队一来,居然一反常态没有住在南北大街,而是在东大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住下。 一住还是这么多天。 两支商队虽然只有七八十号人,但这也足够让东大街热闹起来。 以前在南北大街的小摊贩们,如今都跑到东大街来摆摊。 人流就能带来财富,这是所有生意人都懂的道理。 这不,短短两天的功夫,东大街的铺子就尽数都佃了出去。 周锄那颗愧疚的心,也终于稳稳落下。 “婶子,三十二间铺子,六十二两,张叔的茶水摊钱,要月底才付得上。还有这些,是南北大街三十一处铺子下月的佃租一百一十七两。” 看着盘子里一百两的银票,和那一堆的大小银块,林桃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摆烂了。 人生的巅峰已然在此,剩下的岁月,她决定要好好虚度。 “以后大炕每月都会拿走十五两银子,还有田二狗兄弟每人每月一两,小月牙也每月给一两,还有你的,记账后给他们送去。” “是!”周锄从数出二十个小银块后,又从怀里拿出个小布包打开。 八个小银块,叮叮当当摊开在桌上。 “婶子,这些钱您先收着。我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还上您借给我的钱,但我还是想努力挣钱还给您。” 月娥每天两片参,就得十两银子。 一个月就三百两,两月就得六百!他真的不敢说,自己这辈子能还上。 但是,既然借了,就要拼命的挣钱来还。 即使还不上,也要让婶子知道,他没有忘。 拜在师傅门下的第一天,师傅就告诫他:堂堂正正做人,明明白白做事。永远不要丢掉别人对我们的信任。 所以,即便他这辈子还不上,也都会努力挣钱来还。 日后他百年了,也会让家里的娃娃们继续挣钱还上。 “你把你挣的钱都还我了,大哥和嫂子还有月娥和你闺女的日子该怎么过?行了,给月娥买参的钱啊,我先出着。 你呢,也把钱拿回去!日后省下来了,再一并还我。” 说完,桃不仅把那八块小银子推了回去,还从盘子里的碎银子堆里捡了两块放入其中。 “别总觉得自己挣不来三百两,你算算,你一月能挣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三百两,不也就是三年的事儿嘛! 所以,好好存钱下来,婶子等得到的!” 当她说完时,才注意到周锄的眼眶红了。 最后,周锄也按她说的,拿走了那些银子和账本。 林桃放下蒲扇,把银票和银子都拿回了屋。 打开衣柜底下的暗格,她把藏在里面的钱都拿了出来。 给县太爷送了三百两,后来又给月娥买了一百五十两的参片,家里就只剩下五十两。 这些日子,盐铺也卖了一百三十多斤盐,得了二百七十两。 加上今天的一百七十九,这里总共就该有……四百九十九两。 看着面前一堆的银票和银块块,她在想,要不要像那些有钱人家一样,在家里弄个银库? 毕竟银子在自己手里,那才是银子。 存人家钱庄,拿在手里的都只是纸! 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乱子,钱庄跑了,她想要摆烂的目标,不就又遥不可及了? 对对对! 还是在家里弄个银库的好! 四百九十九两……哎!家里的粮食又该买了,还有手里的宅子,也该开始动工了。 银库嘛!趁着宅子改造的时候,自己动手才最稳妥。 当天下午,林桃就出了门。 家里什么都有,就只是缺粮。如今虽然看似日子好了,但缺粮是事实,粮价依旧不低。 官营的粮铺,依旧是那幅死样子。 卖的粮食不仅发黄发霉,里面的碎石还是有曾无减。 摆明了,这铺子就是开给朝廷看的。 想要吃正二八经的粮食,还得去私营铺子里买高价粮。 只是如今私营粮铺的伙计一见她,顿时就两眼放光,笑开了花。 “大娘来了!快,里面坐。” 林桃屁股一落坐,手边的茶水就到位了。 那伙计嘿嘿笑道:“大娘尝尝,这可是才从京都买来的新茶呢!” 别看这老太太穿得不咋滴,可人家并不比那些大户人家差。 这二两一斗的大米,人家每回来,都是按石买的!可不就是行走的银山嘛! “大娘今儿要多少米?可还是以前吃的那种?” 林桃点了点头:“大米五石,菽也装上两石。” 家里虽然人多,但是五石也足够吃到明年春天了。 “嗳!还送您府上?” 林桃放下茶碗,点了点头便去柜台付银子去了。 二十两一石的米,五石就是一百两。 八百文一斗的菽,两石就是一十六两。 付了一百一十六后,林桃就晃晃悠悠往东大街走。 只是,她刚转弯进了东大街,就见着两个一身穿金戴银、浓妆艳抹的婆子正揪着周锄不放呢。 “我给你说过了,我这主家,不会把宅子佃给你们的。”周锄使劲甩了好几下手,都没能把两个婆子的手甩开。 “这话怎么说呢?价钱,你直管提就是!我们又不是付不起!” “就是!我们都在东大街转了好些天了,那些宅子一直都是空着的不是吗?你那主家是多有钱啊?这送上门的银子,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第257章 难不成,人家说夫妻相,是真有其事? 林桃背着手上前,在旁边的茶水摊上坐了下来。 张老婆子立马就在她面前放了只碗,沏上满满一碗茶。 “大妹子今儿难得有空出来喔。” 林桃笑笑:“是啊!年纪大了,身子也懒了。要不是出来买东西,那门我都不想迈的。” “多出来走走看看,咱们这年纪啊,也没得几年看的了。”张老婆子说笑着走开。 林桃抬起茶碗,转头看向几步开外的周锄。 “我这么和二位说吧!我那主家是个讲究人,不喜你们那些风月之地。再说这些宅子也不是空着!而是我那主家留着有用的。您二位啊,还是回去吧!” 那两婆子对视一眼,愤愤的撒开了手。 周锄连忙逃似的跑了。 那两婆子齐刷刷冲周锄逃走的方向啐了口:“呸!还怕咱们把宅子弄脏不成!卖肉咋了?咱们不偷不抢,凭自个儿身子卖钱,不比那些伸手向男人讨钱的活得自在?”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林桃笑出了声。 两个叉手而立的婆子,将目光向她投来。 林桃也没躲避,而是直接将目光迎接了上去:“真要是自己愿意,也就没人说什么了。只怕,二位楼子里的姑娘们,也不全都是自愿的吧? 这逼良为娼的事啊,二位还是少做些的好。多多少少给自己留点阴德吧!手上的人命沾多了,小心日后到了底下,遭那上刀山下火海的罪。” 两个婆子脸上的表情,精彩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虽然这些话不是头回听人说,可这当着面讲的,这还是头一回。 做她们这行的,谁手里干净啊!真要是一滴血不沾的,也做不成她们这行。 二人对视一眼,便转身往南北大街而去。 放了五个钱,林桃起身追上了周锄。 “先随我回余晖苑一趟。” 周锄点头跟了上来。 进了门,周锄将门关上。 林桃走在前头:“回头,你让田二狗雇上个十来个妇人婆子,以后专门用来打扫租给商队的宅子。 顺带着,以后东大街也由她们负责打扫。 再让田二狗雇上几个信得过的,街上热闹起来了,晚上也得巡逻起来。月钱的话,由你做主。” “好的。我这就去找二狗子。”周锄应下后,便开门出去了。 周锄前脚走,后脚粮铺送粮的就来了。 收了粮食,林桃背了筐菽,拿上十五两银子就上了山。 中午的时候,她就进了营地。 如今的营地,和以前可完全不一样了。 那一片片的盐田,像一面面白色的镜子一样,倒映着蔚蓝的天空。 打远处看上去,美极了。 “娘!” 大炕那小子,还和以前一样,见着她就大呼小叫的。 引得陈金花她们,都停下手里的活,向她这边看来。 张虎妞放了手里的斧头,也走了过来。 放下背篓,她让徐大炕把人都叫了过来。 如今的女人们,再也不用把孩子统一放在营地中央的架子上。 而是可以背着自己的孩子做事。 因为那些改造过的盐田,并不需要她们寸步不离的守着。 只需要等盐烘成后,拿刮子将盐收集起来,然后等底下火灭了以后,铺上新的木材。 又因为营地里,有那两个砍柴狂魔,她们甚至都不需要砍柴。 于是便有了更多的时候,去照顾孩子,或是做其它的。 这不,营地中间的凉棚,就成了大家歇息的地方。 林桃往上面一坐,将带上来的那包银子打开。 “上回大炕和虎妞提过给你们月银的事,我也应了。自然就要兑现。以后,每月的今天,都会给你们发月银。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即便你们有了银子,我也会轻易同意你们赎身离开的。 至于这些银子嘛,你们可以存下来买些日常需要的东西,或是存下来留给你们的孩子。” 说完,她拿起一个小银块,递向了陈金花。 陈金花一愣,手动了动,又没敢上来接。 “怎么了?”林桃问。 陈金花指了指她手里的银子:“老夫人,这、这太多了。大炕兄弟说过,我们每月只有二十个钱的。” “发得多,自然是因为你们做得好。拿去!各自的银子,各自放好了。有需要买的东西,让虎妞和大炕下山替你们买。我不想你们下山,再惹出点什么事来。” 这事,她上回和张虎妞说过,卤水泉是大忌,所以山上的人绝对是不能下山的。 至于孩子长大能不能下山,那是后事,且再说。 陈金花颤抖的接过银子,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挣到钱的一天,而且这挣的还是银子! “谢、谢谢老夫人。老夫人放心,我们知道这泉水的重要性,我们不会给老夫人惹麻烦,更不会下山的。” 林桃满意点头。 陈金花是个明白人。 之后每人发了一两月银,林桃才说:“吃食和布,你们都不必自己花钱,有需要的时候告诉大炕,我买了会给你们送上来。 这些钱,你们留好了,尽可能多的给孩子存上。至少等他们长大了,不会小看你们这些做娘的。” “谢谢老夫人!”女人们向她行上了大礼。 林桃抬了抬手,将她们打发了去。只留下徐大炕和张虎妞。 “这些,是你们两的。”她一人给了二两银。 张虎妞看着手里的银子,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至于徐大炕,嗯……跟个没见过银子的二傻子似的,瞅着银子的眼,空洞无神。 “我不需要。”张虎妞突然把手里的银子,给她塞了回来。 “我的命是老夫人给的,活着不为别的,就为了完成老夫人交代的事。银子对于我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这里有吃有穿有活,就够了。” 回过神的徐大炕,则是两手捧着银子,送到她面前。 “儿子不能拿娘的银子的!” 要说……这两人现在怎么越来越像了呢? 瞧瞧这性子,大炕就算了,这小子打小就一根筋。可张虎妞怎么也成了一根筋了呢? 难不成,人家说夫妻相,是真有其事? 第258章 你都对虎妞做了啥? 林桃没理会大炕,而是轻声细语的冲张虎妞说:“妞子,这银子你收着。万一啥时候想添置点啥,也好拿得出钱来不是! 这女人不比男人,咱平日里需要的东西比男人多了去了。” 她这么说的目地确实是想张虎妞把银子收下,可这话也是实实在在的。 就拿布料来说,男人一件就行,女人至少得两件吧!好,你要实再犟,那也得承认是一件半对不? 还有月事带呢?东西再小,也不能没有吧! 再说,女人谁不爱美?打扮用的小物件,再少也得有个一两件吧! 更何况,要是每月肚子再疼上那么几天,不说去医馆抓药调理,那老姜片得备上一些吧! 想要张虎妞收下月银是一回事,她更想要的是让张虎妞学着爱自己。 没有了亲情,若是连自己都不懂得爱自己,这样的人生只能用悲哀来形容吧。 林桃看了眼自家傻小子,不多话,将大炕手里的银子接了过来。 “行。那娘先替你收着。你去帮陈氏她们劈下柴吧!” 徐大炕点头离开。 “妞子,我有话同你讲,过来坐下。”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张虎妞脾气倔,却从不会忤逆她的意思。立马就在她手拍的地方坐下来。 “妞子。你要知道,你身上流着你阿爷阿奶、你爹你娘的血,所以你活着,不等于是替他们走完未走完的人生嘛! 只有你活着,活得更好!这世上才会有人知道他们,念着他们! 我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连你都不在这世上了,谁会在清明时节祭奠他们?谁又会在中元节给他们烧纸钱?还有,除了你,这世上还能有谁会在寒衣节给他们烧纸衣? 老话不说了嘛!活着的时候,没能享过一天的褔。要是连人死了去到地下,过得比活着的时候更惨,那才是真的可怜。 没经历过你经历的,自然不配说什么理解。 可这事要是落我身上,只要我还活着,那我就得拼命挣钱! 清明的时候红香白蜡黄纸钱,一样不能落。中元节别人烧五斤纸,我就得烧五十斤纸,好让他们在底下买地买田买宅子,过得舒坦些! 还有送寒衣的时候,别人送单衣,我就要送细棉布的棉服。他们活着的时候没得穿,我只要没死,就得给他们补上!你觉着呢?” 张虎妞心情复杂的凝视着旁边的小老太太。人死了,不就是没了吗? 怎么从老夫人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就像是他们只是出了远门,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可是……为什么这些听起来觉得荒谬的话,从老夫人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莫名的信服呢? “人、死了,不就没了吗?” “这可不一定呢!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人死了就没了呢?有时候,咱们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换句话说,咱们看不到的,难道就真的不存在了吗? 若真是这样,那佛家说的轮回,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我们目光所及不过眼前,可这世界之大,咱们又能看到多少呢?”说完,林桃神秘兮兮的拍了拍张虎妞的背。 “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人死了,不一定就真的不存在了。你是真没必要一辈子活在自责中。 挺直了脊梁站起来!去他们曾经想去,却没能去的地方!看他们曾经想看,却没能看到的风景! 替他们吃他们想吃,却没吃上的美食。用你的眼睛、你的嘴、你的手、你的脚,替他们走完,他们没能走完的人生!” 说完,她把两个小银子放回了张虎妞手心上。 “银子收起来。给他们买香烛纸钱也行!给他们买些好酒好菜祭下去也行! 你不是说你阿姐喜欢漂亮衣裳吗?那就让纸扎店的,照着成衣铺子里最好的衣裳,给她做一件烧下去。” 这回,张虎妞没再坚持把银子给她。 而是坐在那直愣愣的看着手里的银子发呆。 林桃满意笑笑,把徐大炕叫了过来。 “走,背盐下山。”明天该给北漠商队交货了。“五百斤盐,着实要背上两天呢!” 如今的盐筐也是按她给的尺寸和方法编制出来的,每个筐能装五十斤盐。 竹篾编的筐子底下,是放了一块木板用来承重的,所以这次背起来反而省力了不少。 下山的路上,林桃先开了口:“老大,咱家现在有钱了,娘给你说个漂亮媳妇咋样?” 走在前头的徐大炕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敦。 “娘!”徐大炕爬站起来,揉着生疼的屁股蛋子:“我、我要啥漂亮媳妇啊!人、人家也瞧不上我! 再说我整日在山上,娶啥媳妇啊!” 林桃一边嘴角上扬,试探道:“山上也安排妥当了。你一个大男人,跟些女人扎堆也不好。 我就想着,山上交给虎妞。你呢,还是回家来!该娶媳妇娶媳妇,该生娃就生娃。” “我、她、你、这……”徐大炕虽然已经尽力转动脑子,想要找出应对的话来。奈何自己这脑子,里面就跟空的一样。 结结巴巴半晌,也没想出怎么回答。 “你不想娶亲?”林桃问。 “啊!对!”徐大炕立马解脱般的拼命点头。 林桃摩挲着下巴:“我们大炕是想把精力都用在学本事上?” 徐大炕立马换上了坚定面具:“对对!” “所以你喜欢张虎妞?” “对!”声音都出了口,徐大炕突然慌乱起来:“不、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她、你、我没有!” 她一把将徐大炕给拽停下来,转身直视道:“连承认喜欢人家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能叫别人看得上你? 喏!接着!”她把两个小银块递了出去:“回头去给虎妞买点她喜欢的东西。” “娘……”徐大炕颓废的低下了头。 林桃心里一激灵,完了。 “你、该不会是……被她拒绝了?” 徐大炕突然抬头看她,然后点了点头。 林桃差点没站稳。 合着,自己看上的儿媳妇,就这么没了! 要真是这样,大炕这小子,指定是要凭实力单身了! 她一把揪上了徐大炕的耳朵:“告诉我,你都对虎妞做了啥?” 第259章 完了!徐大炕疯了!! “我、她……” 徐大炕越是支支吾吾,林桃心里就越是慌得很。 奈何大炕这小子,有时候真是几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倒把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是不是虎妞被蛇咬那次,你做了什么?” 看到徐大炕点头,林桃心里就更慌了。 一着急,就冲徐大炕的屁股来了一脚。 差点被踹倒的徐大炕,多得扶住了身边的树杆才站稳。 “那、我、我不也是没办法嘛!她高烧不退,我、我只能、只能……” 看着徐大炕那双手比划来比划去,林桃急得汗珠子都出来了。 “别比了!直接说!” 徐大炕“喔”了一声,低着头道:“我、把她看光了。” 林桃惊讶得差点被口水呛死。 “我说我娶她,她不干。”这回,徐大炕倒是直接说了。 “可我那会儿也没办法啊!药喂了,她还是高烧不退,我只好把她泡在水里。” “你……真没有把她怎么样?”林桃问。 要知道,张虎妞其实不仅不丑,五官还长得非常的大气。要不然,她阿姐也不会惹出那些祸事来不是? 更何况,张虎妞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子…… 与其说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不如说她是不相信男人这种生物。 要真是把张虎妞看光了,她觉得,怕是没几个男人能当正人君子。 “没有!”徐大炕发誓道:“我真没有!” 林桃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她现在的心情好复杂。 不趁人之危固然好,但一个没有生理缺陷的大男人,居然能坐怀不乱……怎么想都有点不科学啊! 于是,林桃打量徐大炕的目光,多多少少有点探究起来。这小子该不会是取向有问题吧? 要知道,这里不仅有青楼、窑子,还有相姑馆。 “大炕啊,你老实告诉娘,你喜不喜欢张虎妞?娘的意思是说,在她高烧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经喜欢她了?” “嗯。”徐大炕红着脸,低下了头。 林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好在、好在!这起码说明,大炕在取向上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徐大炕能不能达成所愿……她只能说上一句:当初虐妻一时爽,如今追妻火葬场。 横批:活该! “走吧!”她转身走在前头,嘴上不停道:“晚上老三回来的时候,你拿钱给他,让他给你在他师傅那里,买上几个好菜,再打上一壶好酒。 明儿上山的时候,带去给虎妞。” “她、好像对吃的,从没有要求。”徐大炕挠着头说。 林桃没好气的直翻白眼,她真的好想刨开这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渣。 “你啊!”要是别人,她真的要拍手叫好,祝贺他是凭实力单身的。 奈何这不开窍的玩意儿是自己儿子,她能怎么办?还不得帮着才行! “大炕啊,你得想想,虎妞最在意的是什么?然后才能打动虎妞的心啊!” 于是接下来的两刻钟,她就听徐大炕不停重复:最在乎的会是什么呢? 徐大炕嘴上子有没有磨起泡,她不知道。但她的耳朵,是真的起茧子了。 “闭嘴!” 话音落下,徐大炕这才安静下来。 “脑子是个好东西,为啥你就不敢拿出来使使呢?你、你真是要把我气死!” “娘。” 听着徐大炕委屈巴巴的声音,林桃都不用转头,就知道这小子一定又顶着那双清澈又愚蠢的大眼睛,冲她眨巴眨巴了。 深吸一口气后,林桃在心里开导起自己:跟这小子生气,和跟二啥计道理一样,压根不管用! 所以,她决定放过自己。 “虎妞最在意的,自然是她枉死的家人!你啊,只要当虎妞的家人是活着的,对他们好就行了。” 徐大炕拧眉。 把死人当活成活人? 怎么当?坐一桌说说笑笑的吃饭喝酒? 平日里明明看不见,却还要装作面前有人?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娘叫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这么做的道理! “我知道了。”为了虎……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好好做的! 听到徐大炕应声,林桃整个人都舒适了。 大炕这小子属这点最讨她喜欢。 不问为什么,她说,他做。就挺好! 于是,当晚徐大炕就找到徐三柜,给了一块银子,说要买菜买酒。 之所以只拿一两,是因为他觉得另一两得留给娘。 娘生他养他不容易。 即便自己手里只有一碗饭,他也会一分为二,一半给娘,一半给虎婆娘。 所以,二两银子,一两留给娘,一两给虎婆娘,刚刚好! “买菜买酒?”徐三柜一脸兴奋:“不愧是大哥,还记得给弟弟们买吃买喝。谢谢大哥!” 徐大炕一脸懵的挠着头:“才不是请你吃的。我是要带去山上的。明天你记得中午就把东西送来。我才好拿去山上。” 徐三柜瘪了瘪嘴,还是乖乖应下了。 没办法,谁叫这是他哥呢! 次日傍晚。 北漠商队的人,在盼了五天后,终于见了他们心心念念的盐。 要知道,他们一路向南去到盐湖办的盐,都要二两五钱一斤! 这下好了!不仅路少走了,连盐价都更便宜了! 二话不说,干脆利落的付了一千两的银票。 林月牙半张着嘴,看着周锄手里的银票。 按照惯例,周锄拿了银票就跑去钱庄兑票去了。 说是兑,其实就是把北漠人银票上的银子,换成新的银票,再拿回来。 而这边,林月牙也当着北漠人的面,把盐过好称。然后让他们搬上车。 周锄回来后,冲林月牙点了点头。 林月牙这才冲田二狗招手示意可以放行。 “愿你们一路顺利。” 那北漠人哈哈一笑,操着口别扭的口音道了句:“得掌柜的吉言。” 商队一行人都走远了,林月牙还没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北漠商人那声掌柜的。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被别人称作掌柜的。 这种被人认可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相较盐铺的一切顺利,此时山上营地里的气氛,诡异二字都已经不足以形容。 “哈哈哈哈,张大叔也觉得这酒不错是吧?来来,大炕再给您满上一杯!”徐大炕自说自话的又倒了一杯酒。 张虎妞看着那齐排排的七只酒杯:…… “来来来,别只喝酒!这菜可是聚香苑买来的,叔和婶子快尝尝。大姐也别看着呀!尝尝看喜不喜欢? 哈哈哈,小弟手短夹不到,我来我来。” 张虎妞目光紧追着徐大炕的筷子,最后落在堆得跟座小山似的碗里:…… 完了!徐大炕疯了!! 第260章 自我感动症和迫害妄想症,绝配 “你没事吧?”张虎妞担忧的问。 刚端起酒杯的徐大炕,顿时一愣:“怎么了?我没事啊!” 可在她眼里,徐大炕不仅有事,而且这事还不小。 看着对着空气连灌三杯,还自说自话嘻嘻哈哈的徐大炕,张虎妞已经在想明天要不要带徐大炕下山找郎中。 又或者,先把消息送去给老夫人,好让老夫人有点心理准备。 可转念一想,老夫人要是晓得大公子成了这幅疯癫模样,那不得伤透了心? 万一老夫人因此事受了打击…… 张虎妞的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一夜白头、重病不起的小老太太。 不行!这事,万万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且先稳住徐大炕的病情,待到忙过这两日子,她便领着徐大炕去仁义堂找许郎中。 至于诊金和药钱……张虎妞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心下暗自道:爹娘,女儿不孝!这些钱,女儿要先拿去救治老夫人的大公子去了。待到女儿与你们团聚之日,女儿任打任罚。 做好了决定的张虎妞,努力挤出‘笑脸’后,起身拿起酒壶,把桌上所有的空酒杯都斟满。 “今天难得这么高兴,大家一起喝上这杯。” 她努力学着徐大炕的样子,端起酒杯挨个敬了一遭后一饮而尽。 “好!”啪啪啪啪啪。 看着徐大炕像个孩子一样的拍手叫好,张虎妞心下长舒了一口气。 她小时听阿爹说过,面对心智疯癫的人,一定要顺着他。最是忌讳惹这样的人生气。 阿爹说,这种人疯起来,大哭大闹那都是小事。 夸张的,有伤害自己的。更夸张的,还会伤害眼前看到的所有人。 阿爹说,以前村里就有这样一个女子。因为她爹娘将她许给她不中意的人,过门当晚,便一把菜刀收割了一家子的命。 徐大炕身强力壮且力大如牛,营地里又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婴孩…… 从今晚起,她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徐大炕。 免得生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于是酒足饭饱后,张虎妞硬着头皮起身与徐大炕送走了一堆她看不到的‘人’。 然后又与徐大炕一起,把桌子收拾干净。 “今天真是痛快!”徐大炕伸着懒腰说:“不早了。我回自己屋了。” “啊?好!”张虎妞点头,直接将人送到了对面的小屋里后,看着徐大炕关上了门。 营地里住人的房子并不多。 她和陈金花她们跟着老夫人上来的时候,只建了两间住人的屋。 这间小屋还是徐大炕被老夫人留在山上以后,赶着建起来的。 后来老夫人教了水泥,她又在木头建成的屋子上,里外都糊上一层水泥。 不仅能抵御夜里的凉风,还能阻止毒蛇毒虫夜里爬进屋里去。 盯着那扇木质的屋门,张虎妞不停的问自己:要不要从外面把门锁上呢? 不仅是为了徐大炕的安全,更是为了山上大伙的安全。 可是……万一徐大炕发现自己被锁在里头了,会不会突然发狂? 但万一不锁,徐大炕半夜发病了咋整? 难!难死她了! 筹措间,张虎妞不由的在徐大炕门前踱步。 而一门之隔的屋里,徐大炕正跟个壁虎似的趴大门上,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张望。 太好了!娘说得果然没错! 以前这又凶又恶、不给好脸色的虎婆娘,今天在饭桌上不仅冲他笑,还主动和他碰杯!完了送到进屋不说,还在门前不舍离去! 此刻的徐大炕,激动得一颗心狂跳,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等等……虎婆娘这么久没离开,是不是有话要同他说? 难道说……他今天打动了虎婆娘? 不应该吧!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容易了。 半晌后,徐大炕脸上的笑,缓缓消失。 对对对,不会的!虎婆娘那颗比石头还坚硬的心,哪里会这么容易被打动呢? 不过,她今天笑了!笑了耶!还是冲他笑的! 那一刻,他眼前的世界顿时明亮起来!就像、就像是周围点了数百根蜡烛一样! 周围的空气都是像凌府那样,蕴含着蜡香味的。 徐大炕拍了拍胸口,努力平复着狂跳不止的心。 虽说今天他尽力表现得自然,可还是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 看来还得好好练习,好让自己表现得更好,更讨那婆娘的欢心才行。 想到这里,徐大炕转身对着旁边空无一物的地方,拱手为礼,鞠了一躬。 “张叔,您早!咳咳咳!” 不行不行,声音听起来太不自然了。 拱手为礼,再鞠一躬:“叔,您早。”啪的一声,徐大炕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他怎么忘记笑了呢! 重来…… 然而门外的张虎妞,直接被那清脆的巴掌声吓了一跳。 不禁担忧的看着那扇木门。该不会是病发了,自己抽自己呢吧? 要不要进去看看? 可、可她这么进去,没个由头总不太好! 四下打量,几个箭步冲去水缸旁,二话不说打了一盆水就上去敲门。 “大、大公子,睡了吗?” 屋内。 身体正程九十度弯曲的徐大炕,猛的直起身来,正了正衣角上去开门。 “没、还没睡呢。有事吗?” 看着屋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又借着火光瞅见徐大炕脸上的巴掌印……张虎妞觉得徐大炕的癫病,好像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她抬了抬手里的盆,努力扯着两边嘴角道:“瞧着你没出来打水,我便给你送了过来。又累又汗的忙活了一天,洗洗再睡。” 接过那盆水的徐大炕,眼里泪花打转,喉头哽咽。 娘!您快看!这恶婆娘居然体贴的送水来了呢! 一定是的!一定是为了感激他今晚做的这些! 要知道,相处这么久的日子,他体会到的不是这恶婆娘的拳头,就只剩下恶婆娘的冷脸。 终于!终于她不再是拳头和恶语相向了! “谢谢。”徐大炕的声音哽咽。 一直眯着眼打量屋里情况的张虎妞,忙应道:“这么客气做什么。快洗洗吧。”说完,便主动将门关上了。 还好还好,她刚才仔细看了。 屋里没有火光,好像也没有什么利器。 不过……安全起见!还是去把斧头菜刀这些东西收起来的好! 第261章 林桃微微一笑,嗅到了其中的商机…… 等张虎妞把营地里所有的金属利器都收进自己屋里的时候,咣咣当当的声响,引来了陈金花等人的目光。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们可不敢过来问。 张虎妞平日很少主动说话,就连脸上都像是戴了面具似的,从来不笑。 更别提张虎妞那了得的身手,不仅让她们震惊,同样也让她们害怕。 所以,她们很少会过多的和张虎妞说话。 一群女人背的背着娃,抱的抱着娃,挤在窗户和门前看着张虎妞忙活。 这边,张虎妞把东西收拾好以后,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徐大炕那扇紧闭的房门。 照说这么久了,也该洗好了吧?为啥一直没出来倒水呢? 越想,张虎妞的心就拧得越紧。 徐大炕该不会自溢在那盆水里吧! 把手里的砍柴刀一丢,就冲了过去。 而此时,正借着月光照在水里的光亮,努力练习表情的徐大炕,被急促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一开门,就又听见了张虎妞的声音。 “我就是问问洗好了吗?我等着用盆呢。” “好、好了。”徐大炕心虚的结结巴巴道。 “那把盆给我吧。” 在看到徐大炕一脸一头的水珠子,和屋里那盆还在晃个不停的水时,张虎妞猛的咽了口唾沫。 她真是太大意了! 也就是来得早,要是再晚些,徐大炕是不是就把自己溢死在盆里了? 拿走水盆后,张虎妞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徐大炕要是在营地里出了事,她还有什么脸去面对老夫人! 只怕是自尽都要寻个没人的地方才行了! 而这时,背低着门板的徐大炕,感动得快要落下泪来。 原来虎婆娘不是没有温柔体贴的一面,或许是自己以前对她太不好了,虎婆娘才会整天拉长着脸。 看看,今天他主动示好一下,虎婆娘就能这么体贴的又是打水,又是倒水的。 以前她听娘说人心换人心的时候,他不懂。 现在似乎一下就明白娘这话里的意思了。 以后,他一定会对虎婆娘更好,一定会做到娘说的,重视虎婆娘在意的东西和人,拿自己的心去换虎婆娘的心。 嗯!一定要做到! 这一晚,徐大炕做梦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而一门之隔的外面,张虎妞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打第几个哈欠了。 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抬头看了看月亮。 入夜了,里面也没有什么大的声响传出,想来徐大炕应该睡了吧。 今晚她必须守在这里,免得闹不得了的事来就行。 张虎妞轻轻的靠在门板上。 这样靠着,不仅能听到屋里的动静,以防徐大炕又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还能阻挡徐大炕癫病发作的时候,做出伤害陈金花她们的事来。 老夫人既然把营地交给她负责,她就要对得起老夫人的这份信任。 “大公子不能出事,陈金花她们更不能出事……” 累了一天的张虎妞,闭上眼慢慢睡去。 …… 而此时的余晖苑里,林桃辗转反侧的靠坐在床上。 既然睡不着,那就想想东大街这片地,二期改造的事吧! 北漠的商队走起来了,桃源镇重回以前的繁荣也是迟早的事。 虽然借着盐把东大街的铺子都租了出去,可想要保持长久的人气,还需要留得住人才行。 林桃起身从衣柜底下的暗隔里把房契都取了出来。 挑出几处偏僻角落里的,且院子又挤又小房屋还年久失修的。 然后又把紧挨着东大街的几处大院的房契给挑出来。 东大街片区的二次改造,就从这些开始好了。 至于银子嘛,她现在倒是不缺。 毕竟北漠人才买走了五百斤盐,进账一千两。 加上之前剩下的三百八十三两,现在手上的闲钱有一千三百八十三两了。 看目前的情况的话,想要再入手铺子和宅子,都已经不太划算了。 这些钱,先拿出一部分把二期的改造完成。 至于后天要给另一个商队的那三百斤盐的话,她还得好好斟酌一下,是要银子呢?还是以物换物! 次日一早,林桃便早早出门把正要去牙行的周锄给拦下来。 然后打听起北漠商队的皮毛、牛羊和马匹,会卖到什么地。 周锄一脸不解:“婶子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这不是好奇嘛!”其实昨晚她就挺好奇北漠人的皮毛咋样了。 这不是冬天快来了嘛! 记忆里,原主一家过冬已经不能用可怜来形容。 更贴近一些的话,造孽两个字,才更确切一些。 记忆里,下雪的时候,原主一家除了围在火堆旁,靠火取暖外。御寒的方法,就只有不停往衣裳里塞枯草了。 每年冬天的时候,大炕那小子的十个手指头,就又红又肿得跟十个胡萝卜似的。 犹豫红肿,做事笨拙不稳。原主经常都会骂骂咧咧。嘴里出来的话,那叫一个难听。 但冻疮这种事,真的是御寒没有做好才会长的。 还有四丫头那双脚。 记忆里,四丫头打小因为没鞋穿,冬日里光着脚踩雪踩水,也是长满了又痒又痛的红疙瘩。 徐四妹小时候不懂事,痒就抓。抓到出血、流浓。 到后来大些了,二桌说话四丫头也懂了,才学会克制不去抓。 可冻疮这种东西,一旦长了,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所以,每到冬天,徐大炕的手和四丫头的脚,都是重灾区。 她就想着,先给孩子们和自己弄上御寒的皮草。 顺带的,是不是也可以做做这块的买卖!毕竟三年大旱这种灾害之后,极寒天气的可能性会更高! 加上为自己这四个崽子的以后盘算的话,读书识字的二桌,比起官场,生意场可能更适合他些。 她现在算是替二桌的将来,趟趟水吧。 “婶子,我也只是听我师傅讲过。说北漠的皮毛,从来都是京中富人们的最爱。师傅说,在冬日京都,要是没一身大氅,你都不好意窜门。” 林桃点头又问:“那牛羊呢?” 周锄笑道:“听师傅说,北漠的牛羊可是极补极美味的!他们养的牛羊,从小到大吃的都是青青的绿草。那肉质水嫩又多汁。但凡真正的有钱人家,到了立冬那日,都会宰上一头来吃。说是可以使身体抵御严寒,不生病呢! 至于马匹,那也是老值钱了!师傅说,京中的贵人们,都拿北漠的马儿当祖宗一样好吃好喝供着呢!” 林桃微微一笑,嗅到了其中的商机…… 第262章 只是……她咋就这么不信呢? 牛羊这块就先算了,但是皮毛和马匹倒是不错的买卖。 昨晚她还在想,有什么法子,能把北漠来的商队留在东大街,好为自己手里这点产业创收。 如今听周锄这么一说,她倒是找到了法子。 既然法子有了,那就得赶紧动起来! “锄头,你今天晚些去牙行成吗?我想改动一下手里这些宅子。走,我带你看看,仔细和你说。” 一大早,她拉着周锄把东大街这一片的宅子都转了一圈。 听完她的想法,周锄一言不发。 “咋了?这事是不好办吗?” “不、不是的。”周锄一脸震惊:“婶子,如果这事真成了,桃源镇方圆数十里的百姓都会因此而受益! 这、这……”他想说,这就像是做梦一样,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呢? “能做吗?”林桃拍了拍周锄的肩。 “能!”周锄点头应下。 结识婶子以前,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只有一件事:活下去。 即便是在师傅门前跪了五天五夜,只为拜师进入牙行。他也只是为了挣钱,好让一家人活下去。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为不堪且无味的人生,在结识婶子后变得有意义了! 如今他和家人不仅过得很好,他还可以帮助到像张叔张婶那样的可怜人。 “婶子放心,我这就去找姚师傅。” 这件事,他会拼尽全力去做好。 不仅因为这事,是婶子交代的事。更因为这件事,会改变无数像他这样的底层人。 曾经最困苦的时候,他恨过那位高高在上的县太爷,恨他生为父母官,却不思百姓疾苦。 更恨京都那些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却看不到他们这些百姓死活的官身! 他要做好这件事,然后让全桃源镇十里八乡的人都睁开眼看看,西栖皇朝做不到的事,林婶做到了! …… 回到余晖苑的林桃,吃过早饭以后,准备上山背盐了,毕竟今天还要出三百斤的盐。 捶了捶有争气的老腰。 这人啊!不服老是真不行! 看样子,自己手里还需要一些信得过的壮劳力才行。 回头和二狗子谈谈,看有没有信得过的。又或者,再去趟人牙子那里。 毕竟,只有生活不易的人,才会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也才能更好的守住秘密。 因为时间太赶,林桃等不及天亮就上了山。 天边刚浮现一抹红时,她就已经到了营地。 入眼的,却是靠在大炕门上睡着了的张虎妞。 这一幕,看得林桃眉头高高挑起。 这俩人啥时候好成这样了? 失神间,脚下踩断的枯枝发出声响,张虎妞也猛的惊醒。 “老、老夫人?”张虎妞慌乱起身。 林桃尴尬的上去扶了一把:“大炕这小子,看我不揍死他!都入秋的天了,怎么能让你睡在屋外呢!” 张虎妞身形一顿:“不、老夫人,不是那样的。” “是是是,不是那样的。不过,大炕做错了事,我是他娘正该管他的!” 话音落下时,门也开了。 徐大炕顶着那双清澈而又愚蠢的眼睛,傻傻的看着她们俩。 她推开徐大炕,拉着张虎妞就进了屋。 “说说吧!为啥让虎妞睡你门口?”她屁股一落坐,就问出了口。 “睡、睡门口?”徐大炕不明所以的转头问:“虎婆娘,有床你不睡,你睡我门口……”做什么三个字还没出口,徐大炕就瞪圆了眼。 昨晚他已经被张虎妞的温柔感动到梦里都是她,没想到,这虎婆娘会因为担心他醉酒,直接守在他门口睡。 徐大炕眼睛一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就哭吧,他还突然一把拽着张虎妞的胳膊,比被张虎妞揍的时候还委屈。 林桃直接被吓了一跳。 张虎妞就更夸张了,想将人推开,可一想到徐大炕有癫病,就下不去手了。 只好拍着徐大炕的背,像哄小娃似的,轻声哄道:“不怕不怕,别哭了啊。” 那柔软的声线,那微扬的嘴角,那眼里的疼爱…… 林桃的脑海里突然响起那首《他应该很爱你》的悲伤旋律。 于是……她选择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直到张虎妞的轻哄起了作用,徐大炕也止住了哭泣。她才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表示自己还在这里。 “对了,徐说今天要背盐下山的。”徐大炕终于放开张虎妞,抹着满脸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的东西。 “我就这就去准备。”被松开的张虎妞,直接逃一般的转身离开。 出了屋子,张虎妞有些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袖子。 算了!大公子都病了,她怎么还能嫌弃他呢。 只是,大公子的病,到底要不要告诉老夫人呢? 照理说,是该讲的。可她怕老夫人一时接受不了,别再落下啥心病。 思来想去,她决定了,还是像昨天想的一样! 今天背盐下山,瞒着老夫人带大公子去看病去。 只要还有救,她一定会倾自己所有,把大公子的病治好。 既然老夫人当初交到她手里的时候,人是好好的。来日她将人还到老夫人手里,自然也要好好的。 坚定了想法,做事也就没有顾虑了。 而这边,徐大炕的屋里,林桃正上下打量自家傻儿子呢。 “你俩……咋回事?” 埋着头的徐大炕,这会心里还偷着乐呢。 于是抬起头来时候,脸上明明还有未干的泪,眼也还又红又肿,嘴角却是夸张的上扬。 整个表情看起来,那叫一个怪异。 “娘!我都是按您说的做的。虎婆娘她、她、她真的就对我不一样了!她……”徐大炕把昨天的事,全倒了出来了。 当然了,自己对空气无中生有这事,说出来怕是会被小老太太骂,所以不能说。 于是他一整晚又是对着空气敬酒,又是给空气夹菜的这些细节,就变成了好酒好菜的祭奠了张虎妞的家人。 然后,张虎妞就被他感动了。 感动到,送他回屋、给他打水,就连守在他门口睡这事,都被说成了是担心他喝醉了。 听完后,林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怪怪。 只是……她咋就这么不信呢?以张虎妞那冰冷的性子,一场祭奠就能打开她的心结,是不是太随意了? 第263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自己还没想明白呢,外面就传来张虎妞的声音。 当然了,她这个做娘的,自然是希望他们二人能好。 毕竟当初买下张虎妞,本就是给大炕这傻小子找媳妇去的。 “行吧!你啊,可得好好表现。”出门前,她又嘱咐了一句。 看着大炕傻笑点头,她也就把心放了回去。 林桃转了一圈营地,看了一圈盐田的情况后,才回到存放盐的屋门口。 一见她,张虎妞就说要和他们一起背盐下山。 “你下山了,她们怎么办?”她指的,自然是陈金花她们。 “金花嫂子会看着的。今儿加上我正好一趟就能把盐背下去,不用跑第二回。再加上,我想去镇上买点东西。” 林桃一听,心里高兴坏了。 这妮子终于不再像个石块一样无欲无求,终于像个人了。 “行!”她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一人背着两筐盐往山下走的路上,林桃来回打量前面两人。 大炕走在最前头,但凡稍微有啥不稳当的,张虎妞要么伸手扶一把,要么提醒大炕那小子小心脚下。 越看啊,越有悍妻宠夫文的即视感。 刚开始大炕那臭小子,还有点不好意思。 到了后面,甚至会在不好走的地方,回头牵一下张虎妞。 哎呦…… 等林桃下到山脚下时,只觉得吃狗粮吃到想吐。 迫不及待的把盐送去盐铺以后,就把那二人给打发了出去。 真的,再把他们留在家里,简直就是不要她活了。 而领着徐大炕上街的张虎妞,直接就把人领去了仁义堂。 只是,没想到许郎中不在。 下一趟山可不容易,张虎妞便决定在前堂坐着等。 “你、生病了?”徐大炕满眼焦急的问。 张虎妞为难的点点头。 她也不好直说,只能自己先认下来。 徐大炕这会儿手里全是汗。本就空荡荡的脑子里,这会儿更空了。 此刻,他脑子里正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不会是,有娃了吧! 小时候他就听人讲,男人和女人在一间屋里独处一晚,女人肚子里就会有小娃。 徐大炕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裆部……是男人应该没错。 又将目光落在张虎妞胸膛,这婆娘平日再凶悍,是女人这事他能肯定也没错。 然后……在屋里独处一晚…… 那天张虎妞发烧,他们确确实实不仅独处了一晚,他、他还和张虎妞泡在一个水缸里。 不知不觉中,徐大炕的目光,停在了张虎妞的腹部。 嗯! 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会负起责任来! 他会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决不会像爹一样,让娘和他们兄妹吃那么多的苦。 一会儿许郎中来他就问个清楚。 如果真是肚里有了娃,回去就告诉娘,他马上娶虎婆娘过门。 不不不,就算没娃,虎婆娘的清白都没了,他也是要娶人家过门的。 打定了主意,徐大炕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 只是这一等,直到黄昏,也还没见着许郎中。 而另一边,林桃正愁眉不展。 不为别的,就那支本来说好买盐的商队,今儿一天都没见人影。 周锄还去他们租住的宅子里看过,他们的东西和马匹也都还在宅子里。 也就是说,北漠人肯定还在桃源镇。 只是她不明白,说好取货的时间,怎么人一个都不见了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她便在余晖苑门前,坐了一天。就怕生出什么变故时,小月牙一人应付不来。 可从早上坐到现在,东大街都像往常一样。 眼看着天色泛黄,街上的铺子也都一家接着一家的闭了门。 唯独小月牙还坐在铺子里等着。 慢慢的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徐四妹和雀姒的肉铺,也已收拾妥当。 不过两个丫头没回来,而是进了盐铺。 没一会儿,她就看到盐铺里也在收拾了。 看样子,应该是四丫头决定不等了。 天见黑时,街上除了正在打扫的田二狗兄弟,就没其他人了。 见到三个丫头正在锁盐铺的门,她也起身进了余晖苑。 后脚,几个妮子就回来了。 小月牙气呼呼的道:“气死人了!白等了一天!下回,北漠人再来,一定要先让他们把钱留下。” “听说这做买卖的,都是当面钱货两清,哪有先叫人家给钱的!不合道理。”雀姒安慰道。 徐四妹笑笑:“没事!别的卖不出去,盐只有不够卖的!就当暂时放在铺子里了。” 或许是得了安慰,小月牙的脸才好看了那么一点点。 “行了!今天大炕和虎妞在家呢,都开心点!” 一听徐大炕和张虎妞在家,三个丫头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 小月牙正好说久没见张虎妞,四丫头就已经冲进后院去了。 说是要宰兔子杀鸡,庆祝庆祝。 林桃不由挑起眉头,这话……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三个丫头忙得热火朝天,不久后三柜和二桌也都回来了。 于是四个人等,变成了六个人等。 做好的一桌子菜等得都快冷了,也没见着徐大炕和张虎妞回来。 “娘!张大姐姐是不是回山上去了?”三柜捂着咕噜叫的肚子说。 “瞧瞧你那圆滚滚的肚子!晚吃一顿又死不了!”二桌直翻白眼。 话音落下时,就听外面传来“啊”的一声异响。 准确的说,听起来像是人发出的声音! “不会是大哥挨打了吧?”三柜笑嘻嘻的打趣起来。 “不对!”林桃猛的起身跑向厨房,提了砍柴刀就往前院去了。 留下众人一脸懵逼、两眼茫然、六神无主、百思不得其解。 打开院门出去的林桃,一眼就看到了开着门的盐铺。 而盐铺门前,一双手耷拉在门槛子上。 旁边传来吱嘎一声,周锄也走了出来。 “回去,把门关紧喽!”嘱咐一声后,林桃向盐铺而去。 等她来到盐铺门前,借着撒进门的月光,想要看清里面。 没想到,一只大手猛的从黑暗中向她伸来。 一把拽住那只手的手腕,她后退一步,借着力道往外一拽,膝盖头提起往上一顶…… “嗷!”的一声惨叫,打破了东大街的宁静。 第264章 你!最好乖乖按我们说的做! 四目相对,林桃眉头高挑……怎么会是他! 这人、不是剩下那只北漠商队领队的随从吗? 男人正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 语言虽然不通,可表情这玩意估计是全宇宙相通的。 此刻男人脸上的愤怒和歇斯底里的吼叫,绝对不可能是在和她打招呼问好。 林桃手一挥,咣的一声,砍柴刀直接抽在男人脸上,世界顿时就安静了。 看着直翻白眼、神情恍惚、脸颊红肿的男人,她直接把刀架了上去。 “住手!你伤了他,你的人也得死!” 一个口音蹩脚的声音,从盐铺里传来。 窸窸窣窣几声后,一个眉目粗犷卷发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而他手里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田二狗的兄弟二娃和三娃。 林桃手一紧,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这个男人的记忆。 半晌后,她终于想起来,这个人她也在商队来的那天见过! “你们要银子还是要盐?又或者,两样都想要?” “哈哈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听了答案,林桃也算明白了。 看来这支商队只是顶了个商队的旗号,吃的却是打家劫舍的饭! 男人把昏迷不醒的二娃!和三娃高高提起。 “识相的,赶紧放了我的人,然后把银票交出来!不然……连你在内,都活不过今晚!” 听这话的意思,这些北漠土匪已经把铺子里的盐弄到手了。 之所以还在这里,应该是惦记着前儿个另一支商队买盐的银票。 林桃正要开口时,余晖苑里冲出来一群人。 最前面的是二桌,他手里提着菜刀。 三柜则是握着斧头跟在后头。 徐四妹一如以往的拿着扁担。 雀姒手里拿着笤帚。 跟在最后头的小月牙,手里拿的……居然是水瓢?! “你、你们……” “娘!这种粗活,让我们来做。”徐三柜自以为潇洒的拿拇指划过鼻头。 二桌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娘、娘别怕,有、有、有我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的徐四妹,紧张得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小月牙更是夸张到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相较两个女娃,雀姒还算是沉得住气的。 虽没说话,但那一脸沉着和摆出来的防御姿势,算得上是他们当中最沉得住气的。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崽子就把她围在了身后。 “你……” 刚开口,就听周锄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几个呼吸的功夫,人就到了根前。 于是齐排排六个人在她面前形成了一堵人墙……虽然,六个人中大多数都还没她高。 “你们以为,就你们人多吗?”卷毛非但没退,反而走到了盐铺门前。 一阵似鸟非鸟的口哨声响起,夜色里便响起了脚步声。 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被北漠人……包围了! 北漠人脸上皆是一幅皮笑肉不笑的吊儿锒铛表情。 和之前来东大街时截然不同。 一些头发散乱,卷曲的头发跟鸟窝似的。 还有一些脸颊通红,眼神迷离,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 而另一些,则是站定后,一双狗眼色眯眯盯着雀姒的。 偶尔他们还会用北漠话小声交谈,然后露出恶心露骨的邪笑。 “再看,我就把你们眼珠子挖掉!”雀姒突然开口。 她太了解这种眼神了。 可以说,这种眼神几乎伴随着她在楼子里的那些日子。 那个盯着雀姒的,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发出呵呵呵的低笑声。 “老子最喜欢这种火辣辣的女人了。” “真想现在就给她剥光。” “得讲先来后到吧!老子盯了她几天了!” “屁话!老子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看上她了!狗屁的先来后到,我们兄弟几个一起上不是更好?” “哈哈哈哈,好主意。” 几个人开始摩拳擦掌。 徐三柜突然一转身,把雀姒拉到了身后。 别说雀姒了,连林桃都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或许是察觉了大伙的目光,徐三柜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打架是男人的事!你好好呆着就行。” 然后,指着那几个猥琐的北漠人吼道:“闭上你们的狗嘴!不然、不然我、我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说完,还把手里的斧头挥得呼呼作响。 看着徐三柜那幼稚的行动,林桃眼角直抽抽。 果不其然,那个猥琐的北漠人哈哈哈的笑成一片。 三柜那小子还拿斧头指着人家,跟要糖吃的小孩似的,叫嚣着:“闭嘴!不准笑!” 林桃是真看不下去了,一脚踹在徐三柜的屁股上,趁着他身形不稳的空档,直接把手里的男人给扔了出去。 咚的一声巨响,男人正正的砸在卷毛的身上。 趁着卷毛被压倒在地的时候,她冲上去,直接把二娃和三娃拖出了盐铺。还好,两个孩子都有呼吸,应该只是昏过去了。 “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干他丫的!”林桃操起砍柴刀,就冲进了盐铺。 “你……” “你什么你?” 咣的一声后,是卷毛的哀嚎声。 而下一秒,砍柴刀已经架到了卷毛的脖子上。 林桃嘴角一扬:“记住了,下辈子别再干这种打家劫舍的事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打劫的人,会不会比你还像劫匪。” 正当她手里的砍柴刀要抹上脖子时…… “等等!我要是死了,那个叫田二狗的,也活不成!” 林桃一收手,砍柴刀还是划破了卷毛的脖子。 不过因她收手及时,只是划破了皮,渗了点血。 “呵、呵呵、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西栖人最是讲所谓的义气!实话告诉你,那个叫田二狗的在我们手上! 你!最好乖乖按我们说的做!不然,你会见到的,只有田二狗的尸块!” 林桃眉头高挑:“田二狗他人呢?” 卷毛嘿嘿一笑:“自然是在我们手里,而不是在这里。只有我带回去银票,我们的人才会放田二狗离开。” “喔?是吗?”林桃打量四周。 这条街是她的,更是按她的想法改造出来的。 铺子有多大,一共有几间,没人比她更清楚。 这一眼看得干净的十平方,根本就藏不住人。 “自然!我们北漠人,从来说话算话!放下你们的刀,把银票给我们,田二狗就能活着回来! 不然……田二狗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田二狗不在这里,那就好办了。” “你、你什么意思?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林桃呵呵一笑:“自然是做你最想做的事了!” 第265章 想活?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我一个四十出头的老太婆,还能被你们当三岁孩童骗了去?别以为我不知道,等银子到了手,田二狗就更活不了啦! 所以,只有把你们的小命都留在这里,田二狗才能活。” 手起刀落,一颗满头卷毛的人头骨碌碌滚到门边。 之前被她扔出的北漠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后那一地的血又湿又滑,尝试几次没能站起来后,四脚四手跟个王八似的向门边爬去。 他刚爬出门槛,后背像是压了千斤重物,任他如何使劲也无法再往前分毫。 就在他转头看清背上的人时,只觉得脖子一凉,然后眼前的事物就开始天旋地转。 扑哧一声,一抹猩红的液体,带着温热的体温甚至溅到了他的眼睛里。 而瞳孔里倒映出的,却是他自己的身躯…… 收拾完盐铺里的,林桃扛着带血的砍柴刀下了台阶。 眼前一片的混乱。 二桌一边护着四丫头,当面前的三个北漠人将手里的小弯刀砍向他们时,二桌便以菜刀相挡。 四丫头紧随其后用扁担戳向其中一个北漠人的当部。 一声痛苦的哀嚎,不仅打乱了二桌的动作,同样也扰乱了另外两个北漠人的注意。 正当他们齐齐看着北漠人捂着要害蹦蹦跳跳的时候,徐四妹直接一扁担砸在另外两人的面门上。 那两人当即被砸得七荤八素睁不开眼、痛苦哀嚎。 徐二桌竖起大拇指,四丫头却胡乱挥舞着扁担往三人身上打,嘴里还道:“娘说的,打男人就得打那。” 扑哧一声,砍柴刀穿过刚刚爬起来的北漠人的身体。 林桃抽出砍柴刀,沉声道:“我还说过,打架的时候不要分心!你们怎么就没记住?” 徐四妹不停的把扁担往对面的北漠人头上砸,对方像是眼睛受了伤一直睁不开,只能拿手护着自己的头,毫无章法的挥着弯刀乱砍一通。 “扑哧”砍柴刀再次穿过北漠人的胸膛,徐四妹的对手一声不响的倒在了地上,随着血液流了一地,北漠人的身体抽动几下后便一动不动了。 再看旁边,徐二桌虽然骑坐在北漠人身上,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北漠人,同样也是眼睛受了伤,一双手胡乱挥舞着。 而二桌手里的菜刀比划来比划去,就是没有落下去。 林桃上前,一把揪着徐二桌的后脖颈将人提去一边:“怎么着?他身上是没有你喜欢的地方是吗?比划半天比划啥?” 咣当一声,砍柴刀落下时,北漠人已经身首异处。 等林桃转过身来时,徐二桌还好,倒是徐四妹就像石雕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才想起来,四丫头还是头回参与这种血淋淋的场面。 一把将两个娃拉去旁边,安抚道:“这种事,也是迫不得已!今天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们不反抗,死的就会是我们。 还记得吗?娘答应过你们,要保护你们的!” 或许是得到了安抚,兄妹俩才缓缓回神。 正当林桃想再说些宽慰的话时,就听雀姒一声尖叫:“三柜!” 寻声而去,就见到三柜那小子正被四个北漠人围攻。左手臂衣袖有一个血红的大口子,皮肉外翻。 可每回雀姒想要从他身后出来,都被他一把又拉了回去。 “你有病吧!干嘛老把我挡在身后?”雀姒大喊。 徐三柜一斧头挡下北漠人的弯刀,看似轻松的道:“打架是大老爷们儿的事,让你一个女人冲在前头,算怎么回事! 你只需要好好在后面躲着就好了。” “我能保护好我自己!我不需要你逞能!”雀姒再次想要冲上去。 结果还是被徐三柜抢先一步,再一次挡在雀姒前面。 可对方又不是工具人,哪能站在那等他们打情骂俏呢? 就徐三柜换位置的功夫,两个北漠人便寻着空挡,将手里的弯刀向雀姒挥去。 等徐三柜看见,已经来不及了!这傻小子居然赤手空拳的用手臂去挡刀。 “徐三柜!”雀姒大叫着一记左勾拳挥出,砸在北漠人脸上。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人带离地面半米左右,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等林桃冲过去经过地上的北漠人时,才发现那人的半边脸都变形了。 咚的一声,又一个北漠人落在她旁边。 和先前那个一样,这个人的半边脸也是变形的。 一刀一个小朋友的补完刀后,她挥刀冲上去,直接将徐三柜对面的北漠人拦腰砍成了两截。 血和下水流了一地,徐三柜却是僵硬在原地。还是雀姒将人拉去一边的。 看到三柜身边有雀姒,林桃转身就加入到周锄身边。 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周锄,如今也算得上游刃有余。 不说能放倒对方,至少和对方周旋是没有问题的。 林桃一把将小月牙推去一旁,直接一脚就踹飞了偷袭周锄的北漠大汉。 几声闷响和哀嚎声后,世界终于安静了。 看着那一地的尸体和血污,林桃开始一个个察看:“别站着,都过来找找,把还有一口气的拖到一块!万不能让他们逃回去。要是有活口送信回去,田二狗就真没命了!” 在场所有人都动起来,开始一个一个的翻找。 “娘!这里!这里有个活的!”徐四妹拖着个男人到她面前。 手一松,又道:“他身上好像都没伤!” 林桃笑了,像这样看到势头不对就装死的人,其实多了去了。 相较于那些拿命和她拼的,她其实更喜欢这种。 毕竟,这么惜命的人,心里除了自己,从来就不会在乎别人。 林桃直接把砍柴刀架到了那人脖子上。 还没接触上呢,那人就大呼小叫道:“求求你!别杀我!我、我也是被他们逼的!” 林桃眉头一挑!真有意思。 这些北漠人要么不会说西栖话,会说的也是用一口蹩脚又怪异的强调。 唯独这个,倒是一口纯正的西栖话。 “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你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娃,一家老小都指着你养活?” 男人眼神一顿,明显是被她说中了。 就这台词,看过星爷电影的都知道的好吗! “想活?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别杀我!只、只要你别杀我,我就告诉你,那个叫田二狗的在哪里。” 第266章 讲真的,这男人的演技也太拙劣了 林桃只是一声不吭看过去,那小子就立马改口道:“我带你去!我这就带你去!” “婶,赶紧的吧!不能让二狗出事啊!”周锄紧张道。 随着这些日子和田二狗相处得越久,他对田二狗那街遛子、小痞子的印象也逐渐改观。 别看二狗子一身痞气,不着人样。可他却有着很多人都没有的坦荡和底线。 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二狗比牙行那些人,都更像个人! 地上那小子也跟着顺坡就下,起身就要走。 林桃伸手,一把又将人给按回了地上。 “别、别杀我,求求你……” “行了!别装了!”讲真的,这男人的演技也太拙劣了。 “我、我……” “行了!”林桃打断道:“我岁数是大,但没大到傻得数不清数。他们年纪是小,但也不至于小到连数都数不清。” 男人满眼不解的看着她。 “我问你,你们来时有多少人?” 男人一愣:“十、一、不、十、十七、十……” 看着男人滴溜溜打转的眼睛,林桃呵呵一笑:“别数了,这里只有十六具尸体。” “啊!对!就是十六!” 咣的一声在耳边回响,男人只觉得眼前事物天旋地转。 林桃弯腰拍了拍男人红肿的脸颊:“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把我们骗去一网打尽?你们哪来的勇气啊!” 缓过劲的男人,换上一副可怜面具,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说:“我、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哪敢啊!” “不敢?你们一起来的多少人,你心里不清楚吗?这里加上你,总共是二十一个人。你却给我说十六?” “我、我太害怕了,所、所以记错了。” “喔?那好!你们这个所谓的商队一共有多少人?这回,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林桃手指轻弹砍柴刀,发出当当的闷响。 而面前男人的身体,不自觉的随着响声颤抖。 他咽了口唾沫:“三十三个人。”这个数字,他肯定不会记错。 当时进这条街的时候,他们是商量好了的。为了方便记忆,不露出马脚,当时进这条街的确实是三十三个人。 “既然你这么嫌弃自己活得太久,那就怪不得我了。” 林桃手一挥,砍柴刀架到了男人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是从他颈上跳动的血管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说明刀锋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 站在他眼前的老太婆,此刻就像找他索命的厉鬼一般,他仿佛都看到了厉鬼嘴里带血的獠牙。 不!她绝对不可能知道真实人数的!绝对是在诈他!绝对是的! “我、我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不明白?”林桃点头:“既然死到临头都没明白,那你就真没必要明白了。记住了,再投胎,你那双罩子可要擦亮点才行了。 不然,肯定还是个活不过三十的短命鬼!” 这一刻,男人眼里浸满了恐惧,摸爬滚打这些年,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却从没有被人识破过。 可现在!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一丝不挂般的跪在这里。 就连他脑子里的想法,和心里的盘算,都没能逃过眼前这个老太婆的眼睛! 眼角余光里,他看到扬起的砍柴刀,就将向他斩来…… “五十三!” 林桃手一收,将砍柴刀收了回来。 噌的一声,刀尖抵在地面上,刀身上的血液缓缓将灰色的地面染成了红色。 “当日,我们是分两批进的城。我们这三十三人是先进城的,剩下的二十个人是傍晚进的城。 我们有人在城门那接应,然后直接把他们带去了租住的宅子。 而且这些天,白日里进出的都只有我们先进城的这三十三个人。为的,就是不露出马脚。而另外的二十个人,除了今天之外,他们都没有出过租住的宅子。 我、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这种方法,他们用过无数次,都没有失败过。 被他们打劫的商贾,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其中有一些还养了身手了得的护院,但他们都能以极小的伤亡,把人引去早就布好的陷阱里,然后成功实施打劫。 并且还能再勒索一大笔的钱财。 可以说,他们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妙计,从没有失败过。 而眼前的婆子,不仅以区区几人之力,斩杀他们这二十一人不说,到底是如何识破他们还有埋伏这件事的? 林桃弯腰下蹲下,直视道:“这不巧了嘛!你们租的宅子,也是我的。今儿你们没了踪影,我便去看了眼宅子。 要说,你们若是不那么邋遢,但凡收拾一下,或许我还真就中了你们的奸计。偏巧了,你们把我那宅子糟蹋成那幅样子,可不像是二三十人能干得出来的。” 男人不敢相信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要知道,当初他们也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还刻意选择离盐铺、不,是离这条街稍远的角落里的宅子。 怎、怎么可能呢? 林桃看穿了他眼里的疑惑,抬手指了指说:“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条街、不对,准确来说,连同这条街在内的这一片宅子,都是我的!” 男人失力的瘫软在地。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原就是西栖人,所以他太了解西栖人了!西栖有钱人,最喜欢良田山地,至于宅子,手里最多也就买个处。 那还是喜欢在外面养外室的那种。 谁、谁会像这个死老太婆一样,买宅子上瘾啊?! 这么一片,少说也得几十处宅子吧!这、这老太婆有病吧! 打量着眼前的小老太太,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就很离谱。 看看这身粗布衣裳……哪个有钱人会这般虐待自己呀? 人家有钱了,都巴不得直接拿金线做衣裳。 她倒好! 这么有钱的人,居然有穿粗布衣裳和旧布鞋的怪癖! “田二狗人在哪?”林桃直接问道。 两眼发直的男人,猛的回过神,目光看向租住的宅子方向。 看到这一幕,林桃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像这样打劫过多少商贾?” 男人面色煞白,犹犹豫豫的答了声:“记、记不得了。” 林桃眼一瞥:“你手上有多少条人命?” 第267章 这一次,他要直面内心的恐惧 “我?”男人惊呼着摇头:“我没有!我没杀过人!我、我就是他们手里饵。我的作用,就是在第一批人失败后,再把人引去陷阱里。 杀人的事、我、我不敢的!” 难怪连她都没留意到地上还有这么个装死的。 她揪着男人的衣领,叫来周锄和自家崽子们,林桃道:“我去找田二狗。你们把二娃三娃弄醒,赶紧把这里收拾出来。 至于他们…… 拿马车装上,拖到城外的林子里丢掉就行。” “不行!娘!我们和你去!他们还有那么多人呢!”徐二桌道。 徐三柜点头:“我们一起!” “嗯!”徐四妹和雀姒手拉着手点头。 小月牙一脸惶恐的从雀姒身后探出来半颗脑袋。 林桃正要开口,却被周锄抢了先。 “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留在这吧!我们要是去了,也只有拖婶子后腿的份!” 话音落下时,徐三柜看向了雀姒,徐二桌直视着徐四妹,林月牙收回脑袋的时候,一脸惆怅。 其实他们都知道,方才若不是小老太太,他们这里所有人,根本就不是这群北漠匪徒的对手。 地上二十一具尸体,几乎都是死在小老太太手上的。 他们是有奋起反抗,但也不过是反抗罢了。 此时的徐二桌紧咬着牙关,低头看着手里的菜刀。 原本他是有机会斩杀几个漠北人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下不去手。 就连上次捣毁董得怀老窝的时候,他也只是把董得怀的爪牙打晕或是打倒,然后是张虎妞补刀取命。 回想方才,若不是娘,他怕是…… 懦弱!冤枉自己还以为自己有多硬气呢!合着,也不过是个懦夫! 改!必须改!再有下次、不、不需要下次! “娘!我和您去!您放心,这回,我绝不会拖您的后腿!”徐二桌握紧了手里的菜刀。 “好!”她当然发现了二桌眼神的不一样。 转身就把手里揪着的男人丢给了老二。 “我也去!”徐三柜突然挡在她面前。 和徐二桌一样,徐三柜的坚定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她一把勾上三小子的肩头,大跨步的往前走。“走!咱们让这些狗东西看看,什么叫母子同心,其利断金!” 身后,徐四妹和雀姒对视一眼,丢开手里的笤帚和扁担,捡起地上北漠人的弯刀也追了上去。 林月牙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月牙,我们只要做自己擅长的就行!你去把二娃三娃弄醒。我去牵马车,咱们得赶紧把这里清理出来。”周锄急急忙忙跑开。 林月牙没有再犹豫,而是转身向地上睡着的二娃三娃跑去。 周大哥说得没错,她只要不拖老夫人的后腿,做自己擅长的就好! …… 北漠商队租下的宅子,确实是处偏僻的角落。 也正是因此,这附近的宅子都是无人住的空宅。 到了那宅子门前,徐二桌压着声音问:“娘?咱们怎么进去?” 林桃拖着砍柴刀上前,抬脚就直接踹到了门上。 “怎么进?当然是从正门走进去!” 嘭的一声,门板应声敞开。 里面围坐在火堆前的北漠人,齐刷刷转头看向他们,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二桌手里揪着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开口就是一嘴流利的北漠话。 林桃抬手就甩了一巴掌:“讲人话!” 男人一手捂着脸,委屈巴巴道:“我、我们的人都被他们杀了!我、裹被他们识破了。” “哈哈哈哈哈。” 笑声来至火堆边上,一个一头发辫的大汉。 “一个老太婆?两个乳臭未干的家伙,还有两娘儿们?把我的人杀了?付三,你当爷爷是三岁小娃吗?” 二桌手里的付三正要开口,林桃直接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是不是骗你的,你自己下去问问你那些兄弟,不就知道了吗!” 话音未落,林桃已经几个箭步冲了上去,砍柴刀往火堆里一挑,漫天的火星如雨般在四周飘落。 烧红的木炭落下时,周围响起一片的哀嚎。 砍柴刀也在哀嚎声中,向着对面匪首的面门招呼下去。 当的一声,砍柴刀和北漠弯刀碰撞时,绽放出无数火花。 林桃嘴角上扬。 匪首却是瞳孔微缩。 当空中火光散尽,北漠人也都回过神来。 “啊!”徐二桌扬起手里的菜刀,冲进北漠人群中。 这一次,他要直面内心的恐惧,再也不要做曾经的那个懦夫。 杀人又如何! 在这动荡不安的世上,只要能保护娘,何护家人,就算与天下人为敌,他也不会再有丝毫退缩! “二哥!小心!” 砰的一声,原本在徐三柜手里的男人被当作抛飞过来,落地时正好砸倒偷袭徐二桌的北漠大汉。 也不知那个男人是真被磕晕了,还是再次装晕,反正落地后,他又一动不动了。 徐二桌冲不过处的徐三柜竖起拇指。 “三,你倒是学得真快!” “谁叫我打小就是咱兄弟里最聪明的呢!”徐三柜标志性的,以拇指划过鼻头。 徐三柜冲上来,手握斧头和徐二桌背靠背而战。 大门边,徐四妹和雀姒对视一眼后,两人转身不仅把院门给关上了,甚至还拿抵门杠直接把门抵死了。 当她们转过身来时,前面已经围过来四个北漠大汉。 四人神情瞬间变得猥琐不说,还拿北漠话交谈起来。 雀姒红唇一弯,闭眼将袖子卷上肩头,露出那小山般的肱二头肌。 脑袋左右轻晃时咔咔咔的脆响,与十根手指有序发出的声响,交织成一首美妙的乐章。 当她睁开眼时,对面的四个北漠大汉,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其中一个北漠人兴起弯刀,大吼着向她冲来。 雀姒一抬手,右手稳稳的握住了北漠人的手腕,左手跟上,狠狠一拳砸在北漠人面门上。 “啊!” 嘭! “唔” 嘭!嘭! “嗷……” 嘭!嘭嘭! 然后是第五拳、第六拳、第七拳…… 随着一声声闷响和骨头碎裂的咔咔声,雀姒白净的拳头,眨眼的功夫已然成了红色。 而她手里的北漠人,从一开始的站立,到后来的弯腰,再到后来直接像条死狗一样耷拉着身躯失去知觉。 这一刻,呆愣的站在原地的那几个北漠人,竟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第268章 瞧你那点出息 他们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不!这力量、这拳头、哪里是女人能有的?! 这世上又有几个女人,能把男人揍得不醒人世? 他们甚至怀疑那根本就是不是女人,一定是个长得漂亮的男人罢了! 这时,被女人揪在手里的同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绝望的将手伸向他们。 而此刻,他们哪里还管得了别人?三人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同时转身,向不远处的小老太太冲去。 那赤手空拳力大如牛的女人不好搞,那小老太太总不至于更难搞吧! 三人重拾信心加快了脚步。 刚围拢上去,自家老大就被小老太太扯住头发往前一带,另一只手上的大刀就那么砍了下去。 咚的一声,老大的身体横躺在地,小老太太手一松,他们老大的人头像颗球似的滚到他们脚边。 三人再次对视,心里有着同样的疑惑:这帮人到底是谁? 怎么连个小老太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婆子! 还没回过神来,其中一人的脑袋就和身体分家了,头颅落地时,毫无生气的眼里尽是绝望。 而另一人刚想转身逃走,胸膛前刺出一柄大刀。 林桃抬脚一踹,男人扑倒在地没了生息。 她转身看向那个唯一还能站着的男人。 “不、你、别、别过来!”男人不停后退。 “这不是为我们设下的陷阱吗?怎么现在又叫我不要过来了?”林桃拖着砍柴刀逼了上去。 男人疯了一样的摆手:“不、不是我的主意。我……” “噗嗤”一声,男人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一阵腥红的血液卷着肠子从他肚皮上的大口子滑落出来,他伸手捞着自己的肠子,想将它们塞回肚子里。 然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林桃扫视过院子,此时只剩下一个北漠人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最后那个都倒在徐四妹的弯刀下。 林桃拍了拍脑门:“得!现在咱们得自己找二狗了。先把人数清点一下。”之前那个人说过,他们进城有五十三人。 之前在盐铺那里清点尸体,有二十一具。 那么,这里应该有三十二个人才对。 “娘!差一个!这里只有三十一具尸体。”徐三柜大叫道。 林桃眉头皱紧。 “不应该啊!我和雀儿姐姐关的门,就怕有人趁乱逃走,还把门抵死了的!关到门在都还关得好好的!”徐四妹指了指院门。 “都翻过来看一下,是不是刚才那个装死的逃了?” 一声令下,众人便行动起来。 林桃也从身边的尸体开始查看。 “啊!”徐三柜突然一声尖叫。 林桃看去,却见那小子正站在一具尸体前拍着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雀姒,你能不能学会使使东西?”徐三柜指着脚边的尸体说:“这人都被你揍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睛,吓死我了!” 雀姒一翻白眼:“瞧你那点出息。” “你……你拳头硬,了不起啊!”徐三柜回了一句。 雀姒捏了捏拳头,发出一阵咯咯咯的清脆响声。徐三柜立马不吭声了。 “雀姐姐别和我三哥一般见识。他打小就胆子小!”徐四妹解释道。 “赶紧找人。” 二桌提醒后,就再没人说话了。 直到雀姒翻出那个男人来,他们都围了过去。 男人胸膛的衣裳,被一个北漠人死死拽在手里,和那些北漠人不同,他的伤在背和后脑上。 这摆明了,就是被这个北漠人抓来当挡箭牌使了。 不得不说,这北漠人也真是够没良心的。 好歹是给他们卖命的人,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过,换个思路,这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如果不是他的话……”林桃沉思起来。 既然他们是外来的,以前镇源镇没什么值得他们打劫的,自然没有在桃源镇久留过…… “你们两人一组分头找!二狗肯定在这宅子里!” 她弯腰捡起地上燃烧的木棍递给众人。 等到人手一个火把,她又嘱咐道:“虽然他说进城的有五十三人,但还是要小心一些。如果找到一个人就算了!但凡有两个人的,直接动手。万不能轻易相信他们求饶的话。 记住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众人点头,各自散开。 这不找还好,仔细这么一找,林桃不得不心疼起自己这宅子来。 被这帮北漠人这么糟蹋,以后光收拾都不知道要收拾多久。 “找到了!”三柜的声音! 林桃手里一顿,寻着声音的方向,跑去了后院。 只见几个崽子站在一垛草堆前。 她上去一看,扒拉开的草堆里,一老一少的双手双脚都捆得死死的,就连嘴上都塞满了布条。 亮光这么一照,少的果然是田二狗!而那个老者,居然是当初到盐铺里下单的商队领队。 她急忙将田二狗嘴里的破布条子取出。 “咳咳咳咳……老、老夫人!”田二狗的声音带着哭腔:“您、您怎会为我来的?我、他们、盐铺……”他都想好了,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他都觉得值了。 “放心,没事了。盐铺没事!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林桃随后便叫二桌将二人解绑。 二桌“喔”了一声,把火把交给三柜后,拿菜刀把二人身上的绳子割断。 老者解开束缚,顿时老泪纵横起来:“谢谢!谢谢你们!” 他甚至跪下就要磕头,还是田二狗从旁将人扶起来。 “老夫人,这位老人家也是受这些马匪所害!” 林桃不解:“怎么回事?” 田二狗便把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合着,那些北漠人偷盐铺的时候,被田二狗发现了。 这才被他们绑到了这宅子里来。 田二狗来的时候,就见着老头像个奴才一样卑躬屈膝的侍候着这群北漠人。 北漠人时不时的,还说些什么打趣老头。 但当他进了宅子,北漠人就把老头和他一起捆在了马厩里。 这时,他们嘴里还没被塞布条。 也就是得了这独处的功夫,他才从交谈中得知,老头姓茶,是这商队的正主。 这支商队也是正二八经的北漠商队! 只是,商队快出北漠边境时,被这群马匪血洗。 商队除了茶老,其余人一个活口没留。 就连他的徒弟,一个十一岁的半大娃娃,都死在了他们刀下。 只因为他最熟悉商路,且是唯一懂商队规矩的人,才得以存活至今。 第269章 我们这还有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 而这群马匪,早已经不是头一回这么做了! 死在他们手上的走商人,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谢谢!谢谢你们!不知道,我能做点什么来表示感谢?”茶老抹着泪说:“我的意思,你们想要商队的货物,或是银钱都可以!” 林桃摇头:“你什么都不必做。我们是来救二狗的。你,是意料之外。今夜你还是在这宅子里住,明儿一早,就请你离开吧。” 茶老神情一震。 他完全没想到,被人救了一命,人家却什么都不要。 要知道,在大北漠,人人都想与商队攀上些交情。 因为只要给予走商人帮助,就能获得回报。 而他们,居然什么都不要! 林桃疑惑的多看了老头几眼,便叫三柜把田二狗一起带走。 出了后院,三柜迫不及待的凑过来问:“娘!您没看到马厩里的马吗?别看它是畜生,可它老值钱了! 他都说要给咱了,你咋不要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徐二桌一个脑瓜崩弹在三柜额头上。 三柜疼得直抽气:“读书了不起啊!合着你们夫子成天就教你弹脑瓜崩了吧!弹人这么疼的!” “好了。”林桃出声制止后,打发两人去找周锄来处理这里。 其余人则在这等。 当晚,十几个人一起,把尸体都拖上了马车,就等着天亮好把尸体拖出城去。 街道上的血迹他们也尽量清洗干净。 至于院子里的,林桃让田二狗等茶老走后,带那些婆子妇人过来清理。 毕竟宅子被北漠马匪糟蹋成这样,也是要人收拾清理的。 至于前院这些血渍,反正只要说是商队宰牛杀羊弄的血就好了。 好在人多动作快,还能得后半夜休息。 次日一早,为避免再生不必要的事端,各自该哪个时辰出门,便同往日一样。自家两处铺子也都是正常开张的。 唯独林桃一觉睡到大中午。 起来填饱肚子,她像往日一样,拿着小马凳准备去院门外坐着。 毕竟上一世时,这可是村里大妈老太太的标配。 一开门,就见姓茶的老者站在门外。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昨夜好好收拾过了。 北漠人天生人高马大,就连茶老这种五十出头的老者,身型都比西栖壮年人魁梧。 配着脸上深邃的五官,林桃有种费翔大叔的既视感。 “有事?”林桃收回目光问。 “方便进去说吗?” 这时,林桃才发现,之前那些北漠马匪说起西栖话来,就跟鹦鹉学舌似的,怎么听怎么别扭。 而茶老这口西栖话,说得倒是极为自然。 光听声音的话,还真不能听出他不是西栖人。 林桃看了他一眼,又把刚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侧开身子,便将人请进了余晖苑里。 行至中院,茶老突然道:“没想到,老夫人院中,种的竟是麦子。” 林桃笑笑:“穷人穷怕了,走哪都得种粮。” “穷人?老夫人真会说笑。” 林桃没有接话,把人领进亭子里坐下,提了壶水过来。 “家里没有茶。”说着,倒完水,也坐了下来。 茶老两手端起碗,做了敬茶的动作后饮了一口。 “既然有事,直说便是。”之前她就想过,茶老来或许是因为商队货物的事。 毕竟马匪拿商队货物做掩护到了桃源镇,一夜之间人都没了,他一个人也没法把货物弄走。 “我、想把我那些货物都送给你。” “送?”难道不该是卖吗? 她一个外行都看得出,那些货物可值不少钱呢! 这姓茶的老头得多有钱,才说得出送这个字? “送!”茶老应声。 林桃连忙摆手:“别别别!我林桃可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你啊,也别老拿昨晚的事当说词。 我知道,你一个人弄不走那么些个玩意儿。我给你支个招吧!咱们这桃源镇也有不少的壮劳力。 只要你价钱出得好,他们应该是愿意跟你走完剩下的路的。” 茶老却是摇头:“算了!人不服老不行啊!幸得留下这条命,回去享儿孙的福好了!剩下的路就不必走了。 我来,就是告诉你,牛羊马匹在后院,一车皮毛在柴房里。皮毛那东西不能老放在潮湿的地方。 回头,你赶紧叫人给移出来。免得影响你日后的卖价……” 末了,茶老还把北漠商队所行的目的地说给她听。 连带的,在哪里卖,找什么人买,个中有什么有讲究,一样没有落下。 等到说完,他真的起身就往前院走去。 林桃都看傻眼了。 活了两世,这还是头一回遇着个不拿钱当钱的呢! “对了!”茶老突然回转过来,把腰间一个白色牙齿状的吊饰放到桌上:“日后若你途径乌喏托,我必尽地主之宜款待。” “不是!你真把那些东西送我?” 如果真的!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活了两世,她还是头回赶上这种好事呢! “当然!你们西栖不是有句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我茶弩虽不是西栖君子,却也是北漠顶天立地的汉子!” 这话直接把林桃逗乐了。顿时对这小老头,多出几分好感来。 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说银子什么的,岂不是打人家脸了。 “行行行!我们这还有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等着,我给你准备回礼去。” 说完,林桃起身向前院走去。 这小老头一身不服老的劲头,也真有趣得很。 出门叫田二狗去牙行给周锄传信,她就回了余晖苑。 等周锄来的这段时间里,茶老和她说起了北漠风光。 林桃脑海里莫名就把前一世的蒙古给对应过来。 别说,茶老形容的那些,还真就和蒙古很像! 同样是游牧名族,同样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同样的家家牛羊马匹成群,就连嘹亮的歌喉也都那么相似。 正说得兴起,周锄就进来了。 “婶,外面准备好了。” 林桃笑着起身,作了请:“茶老,瞧瞧我的回礼去。” 周锄领着他们出了余晖苍,没有往东大街而去,而是转个弯向着昨晚的宅子走去。 果然! 推开那宅子的大门,院子里停着两辆马车。 一辆是有轿厢的,一看就是给人乘坐的。 而另一辆马车里则整整齐齐的装着六只竹筐。 “这是!”茶老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竹筐…… 第270章 能办!不能办的,想办法也要办! “盐?”茶弩惊呼。 满满一车的盐啊! 要知道盐在北漠极为珍贵,北漠之所以受制于西栖,也是因为盐! 而西栖官府对北漠来的商队又格外刁难!你想买五百斤,官府就只给你发二百的官文。 剩下的三百不是不能卖给你,而是要你给他们送银子送皮毛当作好处,才会再给你补发官文。 原本按西栖皇朝的盐价三两一斤,就很贵了!算上那些作好处的银子皮毛,那盐价是真不便宜。 以至于在北漠,盐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得上的。 那些吃不上的,只能饮血充之! 就这么精贵的东西,这位夫人居然说送就送? 更为奇怪的是,西栖向来盐政苛刻,怎么会允许官府之外的商贾贩盐呢? 还有!这盐价高居不下,皆因盐井和盐田归皇朝所有。 近几十年来,西栖的盐价只涨不跌,这二两一斤的盐绝不可能出自西栖皇朝,那到底又是从何而来呢? 据他所知,镇源镇这里是没有盐田的!盐井嘛……也没听说有过! 他想不明白,一个其貌不扬的妇人,即便身手再了得,又是如何弄到这么多盐的呢? 这边,林桃看着两眼发直的老者,心里也是直犯嘀咕。 思来想去,估计小老头是在怀疑她盐的品质。 去到车前,她拿了竹戳取了些盐结晶放在手心:“茶老放心,我这盐虽比不得皇朝御用之品。 但你回去以后,摏碎了就和官盐无二。” 回过神的茶弩连连摇头:“不、夫人别误会!我、方才出神,只因为之震撼!这些盐对于我来说,简直太贵重了!” “哈、哈哈哈。不算啥、不算啥!”林桃笑得尴尬,原来还是自己小肚鸡肠了。 之后不再多话,便让周锄代她把茶弩送出了城。 至于茶弩是怎么回北漠的,就不是她要担心的问题了。 余晖苑,凉亭。 林桃把玩着手里那颗似獠牙,但其上又雕刻精美图案的饰物,心里算起账来。 那二十三匹马、五十头羊和二十头牛,以及一柴房的毛皮,要是能卖进京城去,那肯定不止挣六百两。 真算起来,这次还是她占了便宜的。 只是……如果东西不能卖进京,那不等于折在自己的里了嘛! 所以,那件事要加快进程才行。 说干就干! 当天,周锄就按她说的,把姚知远姚师傅给找来了。 两人行走在东大街上的时候,林桃就一根小板凳的标配,坐在余晖苑门口呢。 她就看着周锄一路指指点点的和姚知远说话。 然后又把姚师傅领进了小巷。 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二人才从另一个巷子里出来。然后去茶棚坐了许久,期间周锄一直在桌上比比划划。 也不知道周锄说了什么,姚知远脸上的表情,是一会一个样,都不带重复的。 姚知远走后,周锄就过来了。 林桃激动起身,把屁股底下的小板凳一拿:“走走走,回家说去。” 往凉亭里一坐,她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 “姚师傅这边,倒是没啥问题。”周锄为难道:“婶,我觉着你那水泥的配方这么拿出去,也太吃亏了!” “嗐!我当啥呢!锄头我问你,一个人要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你觉得他能跑得远、跑得快吗?” 周锄摇头:“自然不行!” “那不就对了!这做买卖,咱要是仅着算盘珠子往自己这边扒拉,那不就等于把长的那条腿吗? 那与咱合伙的人不就成了那条短的腿了不是!这样怎么走得远嘛!” 话音落下时,周锄似醍醐灌顶般,瞬间清醒了。 “是!婶子教训的得!我记住了。然后,姚师傅还担心的是活太多,想要短时间完成,他也算不清楚需要多少人。 所以,没法提前算出工钱。他希望我们能按天数算钱。当然了,婶子有两重身份,既是买方,又是卖方。 等结算清楚以后,盈利的银子肯定是要拿给婶子的。只是……我有些担心,万一监督不力,活做得越久,咱给的银子就越多。 即便最后分到银子,只怕也亏得厉害。而且这配方一给出去,姚师傅这人是没问题,可谁又知道下面有没有偷师的人呢? 这可是媲美青石板的水泥啊!万一被人偷了去……那婶子不是吃了大亏了嘛!” 林桃笑了:“你啊,啥都好!就是太过谨慎和怕吃亏。如果姚知远连这个都想不到,那把岁数不是白活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儿就开工。至于监工的活,你去找二狗就行。这方面,他比你懂得多。 还有,记得和姚知远立契约。” 其实她让周锄和姚知远谈的,不仅是东大街宅子改造的事。 还有拿水泥的配方与姚知远合作日后镇上宅院改造和建设的所有事宜。 说白了,就是她只出水泥配方,日后姚知远但凡用到水泥的活,她都要分净利润的一半。如果不用水泥的,她则分文不取。 姚知远也是个通透的,一听说可以得到水泥配言,立马就答应了。 “好的。契约的事,我一会儿就去。”周锄应声。 林桃长舒了一口气,调转了话题:“还有一个事,你看能不能办。” “能办!不能办的,想办法也要办!” 周锄这句话,直接把林桃逗乐了。 “行!我啊,想让你把北漠商队只行至咱这桃源镇的消息,想办法送到南边去!” 话音落下,周锄沉思半晌,突然眼前一亮:“婶子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了!能办!我一定能办好! 婶子放心,这事交给我。我现在就去!” 要说,周锄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聪明了呢! 好多事,她只要轻轻一点,人立马就能想明白。 哎!倒是自己那四个崽子,啥时候能成长到像周锄这样喔! 不过,这些日子,四个崽子也各有成长。 比如四丫头,那间肉铺在她和雀姒手里,已经挣着不少钱了。四丫头还跟着雀姒学写字,账本也写得妥妥帖帖的。 还有后院的养殖场,也养得顺风顺水的!那些兔崽子们,也配合得很,每月一窝生得不亦乐乎。 当学徒的三柜,凭借着他那点小聪明,如今也在聚香苑混上了厨子,可把那些做了好些年学徒的师兄弟给嫉妒坏了。 这事说起来,多少就有点离奇…… 第271章 她家老三倒好,不走寻常路! 这事,还得从她卖竹鼠给龚有为的时候说起。 那时候龚有为不会做竹鼠,三柜就毛遂自荐的露了一手。 也就是这一次,三柜这小子就像找到了流量密码似的。 又把家里线过养大的鸡带去聚香苑,给龚有为做了个她在家里常做的口水鸡。 龚有为吃过后赞不绝口。直说自己做了多少年的鸡,也没能做出这么鲜嫩多汁的鸡来。 说实在的,三柜这小子就是钻了个bug! 平常的鸡都是没有线过,且放在外面随便跑的。 肉柴不说,没红过的鸡本就是有股子鸡屎味的,做来自然不怎么好吃。 她家养的鸡呢?不仅是小鸡崽的时候线了的,还一直都是圈养长大。 线过的鸡没有那么明显的鸡屎味不说,不怎么跑动,油脂多肉质自然柴不了。 无论怎么做,肯定都比往常的鸡肉好吃的。 结果呢,三柜这小子不提。龚有为就觉得三柜有做厨子的天分,倍加有心教导不说,还把所有鸡肉类的菜品,都让三柜这小子来做。 再后来,三柜这小子又学了她做的零食:手撕兔肉、兔肉干巴、香酥锅巴等,一个接一个的做给龚有为吃,硬是把龚有为迷得七荤八素的。 瞧瞧,人家当学徒,辛辛苦苦好几年,是冲着学掌勺师傅的手艺去的。 她家老三倒好,不走寻常路!冲着教会师傅手艺去! 这不,龚有为便让三柜这二把刀做了厨子。还在聚香苑的菜品里新增了好几个三柜的拿手菜式。 平日里,龚有为悉心教导厨艺。偶尔又会让三柜教他一些别的吃食。 嗐!反正,老三现在可是龚有为的得意门生! 再说大炕,昨天和张虎妞出去,也不知去了哪,今早才回来的。 听四丫头说张虎妞脸色不好看,但大炕这小子算是磨砺出来了。无论张虎妞怎么甩脸子,他都能跟在张虎妞身旁。 这不,四丫头说张虎妞一早起来上了山,大炕那小子立马也跟着上山了。 嗯!自己这傻大儿,只要能凭自己的本事把张虎妞娶进门,那就是人生赢家了!还是躺赢的那种! 所以,大炕不算已经完胜,但也算是走在完胜的路上了不是? 至于老二嘛!自打昨晚经历了那事以后,她发现整个人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似乎整个人看上去,更成熟稳重了似的。 所以说嘛,四个崽子这段时日,也是各有成长的。 …… 晚饭的时候,林桃提道:“二啊,你上私塾也有几个月了。娘给你安排个活好不好?” “娘是不是又要写凭贴?”徐二桌问。 “不是!”林桃道:“我看四丫头这些日子在跟着雀姒学写字,就想着,干脆你教大伙认认字。” “娘也想学?” “咳咳咳……”林桃拍着胸口,止住了咳嗽方道:“娘老了,学不学无所谓,主要是四丫头和小月牙,学会识字,以后也就不必事事都去找你周大哥了呀! 再说了,你在私塾这么长时间,我不得关心一下,你学得如何了?娘又不是你们夫子,懂得如何考你。 在娘看来,你识字多,就算是学得好了!” 臭小子没啥长进,但那张嘴倒是长进不少。 “娘想学识字,有啥不好意思说的嘛!您早说,儿子早就教您了不是? 夫子说,学海无涯,人本就该活到老,学到老。您怎么还不好意思直说呢!” 看着徐二桌张张合合的嘴,林桃突然想,或许该拿针线缝起来。 不过,当天晚上,徐二桌就开始教大家识字。 次日一早,东大街的改造工程就正式开始了,林桃提着小板凳就跟上去看热闹去了。 要知道,推倒房屋这种事,可比神仙过路有意思多了。 姚知远领着人,将一座长期失修的宅子推倒。 受雇于姚知远的劳力们,开始清理废墟,准备把腐木拉去城外。 当堂屋清理干净时,田二狗一把抓住一个男人的手:“东西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要我动手?” 林桃满怀好奇起身,拿起小板凳走了过去。 就见那男人一脸不解的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田二狗一撅嘴,他直接伸手进人家怀里,把东西掏了出来。 “主家的东你也敢拿!你走吧!工钱一文没有,以后这里的活,也不需要你干了!” “你!”男人面色铁青:“凭什么说这是主家的东西?难道就不能是我的?” “你的?”田二狗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再敢说是你的,信不信我把你这张说谎的嘴撕个稀烂? 就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家伙,根本就不配在姚师傅这里混饭吃!看在姚师傅的面上,我才什么都不说,只叫你走。 真要叫我说出来,你就不怕你以后在桃源镇都找不着活做吗?” 正在各处忙活的人都被争吵声吸引,停下手里的活,向这边围拢过来。 众人的目光下,男人的脸,白了红、红了紫、紫了黑。 “这、这本就是我的钱!刚才掉在地上了,我只是把我的钱捡起来而已!” “你确定你要这么说?”田二狗问。 男人咽了口唾沫:“这是真话!” 田二狗双目盯着男人的眼,神情凝重。 搞不清楚情况的林桃,也不好护犊子的冲上去。 可看着起来,田二狗像是拿不出什么东西证明自己的说法。 为难之际,田二狗突然有了动作。 他拿着一文钱高高兴起:“大伙好好看看,这钱和寻常的铜板有什么不同?” 连同林桃在内的所有人,都望向那枚沾了泥土的铜板。 林桃眉头一挑。有意思!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而周围人却没几个看出明堂来的。 “这是镇宅钱!根本就不是你的铜钱!” “镇宅钱?什么镇宅钱?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要狡辩是吧?好!”田二狗揪着男人的衣裳一扯:“走!跟我见姚师傅去!” “我不去!”男人慌了:“是你说我偷钱的,那就由你拿出证据来!” 田二狗笑了:“你真以为我没证据?” 第272章 来,你今儿动我一下试试!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林桃注意到那男人眼神飘忽不定。 “二狗兄弟,你现在饭也吃得饱了,衣也穿得好了,背后还有大树靠着。何必非得拿我开刀,来证明你的威严呢? 我家里老的病着,小的要养活,要真不是没辙了,谁会来做这这么累的活呢! 二狗大哥!你就高抬贵手别为难我了好不好? 这真是我娘的药钱!我还等着收了工,去医馆抓药呢。” 男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瞬间博得众人的同情。 不少人开始对田二狗指指点点。 “这田二狗是不是太过份了?” “嗐!谁叫咱没人家命好呢?” “可不是!怪只怪咱的嘴没人家好使,更不会顺风来势,羡慕不来的。” “光是嘴有啥用?人家眼睛会看,脑子好使,哄得那背后的主家高兴了,不比咱在这累死累活强?” “……” 不知怎的,这话风说着说着就变了,刚开始还只是柠檬精附体,酸两句就算了。 后来不知谁带的话,竟说田二狗拿他们做垫脚石不说,还耍逞威风显示自己高人一等。 听着一个比一个说得过分,林桃都有些坐不住了。 正要起身过去,却听田二狗笑了起来:“装可怜博同情?你觉得你借人言,我便畏惧?笑话!我田二狗是什么人? 要是在乎别人嘴里蹦出来的那些狗屁,我田二狗早把自己吊死八百回了!” “你!你骂我们是狗?”有人怒红了脸。 田二狗气定神闲:“是人是狗自己知道!” “呸!你少在那给自己脸上贴金!比起咱们这些人,你才更像狗!只会冲着你的主人摇尾讨好的畜生!”那人叫骂着作势就要冲上来。 “来,你今儿动我一下试试!小爷不到你家吃得山穷水尽,再到县衙告到你牢底坐穿,小爷跟你姓!” 田二狗不仅不退,反而把脸往那人手边送。 旁边那些劝架的瞬间作鸟兽散,一个个都避之不及的躲得远远的。 生怕碰到田二狗,惹上这天大的麻烦。 更有意的是方才叫骂的人,别人走开了,他突然就安静了。 甚至在田二狗把头往他怀里顶的时候,还刻意把手举起来,以免触碰田二狗。估计之所以没有走开,可能都是怕田二狗撞不到他,直接摔地上受伤。 这才站在那里,任由田二狗撞都纹丝不动。 直到田二狗不再撞他,他才悄咪咪钻进了人群里。 不得不说,田二狗这痞子招数是真的很好用。 之前那些还帮着说话的,不仅都闭上了嘴,还离之前那装可怜挑事的男人远远的。 那男人又说了好些可怜兮兮的话,只是这次,都没人再开口帮腔!更别提替他出头和田二狗对着干了。 男人突然拉着田二狗小声说起话来。 别说林桃,光看那些围着的人一个个竖着耳朵的样子,就能猜到,连他们都是听不见的。 等男人嘴闭上,田二狗一把就将人给推开了。 “小爷是没什么钱,可小爷从来都不是见钱眼开的人!我告诉你,这钱是从主家的宅子里挖出来的,就是主家的钱! 你们谁也别想打这些钱的主意!” 说完,田二狗指着男人道:“你要是想留在这里继续做活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实话实说承认错误,我便不为难你。” 被他推开的男人面色难看极了。 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没错!那钱本就是我的!怕不是你想要将我的药钱占为己有!就算闹到姚师傅那里,我也还是这几句话! 你非说不是我的,那好!你拿出证据来!咱们凭证据说话!真要是我拿了主家的钱,我一定磕头请罚。 若不是,你田二狗从今往后,就别在我们面前出现!” 要知道,这些年里,像这样推倒重建的屋子也不是没有过。 而这种镇宅钱,他也没少捡。如果被人看见,他们就平分。 反正从来没闹到主家那里去过。 刚才他都提出和田二狗平分了,没想到田二狗居然是个油盐不进的玩意儿! 这事他要是认了,以后谁还会喊他做这种活?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如今也只有顶着头皮说是自己的了! 反正这种钱,都是平常的铜板,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只要他咬死不认,田二狗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正好借着这事把田二狗这狗屁不是的玩意踢走,免得以后在姚师傅手下做事,错过捡镇宅钱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那颗悬着的心也平平稳稳的放下。 看向田二狗的眼里,也没那么心虚了。 田二狗笑了:“证据是吧!咱们一起去拿证据!” 男人眉头一拧,明显是没听懂啥意思。 旁边那些围观的也都傻了眼。 有人说:“怎么成了去拿证据?这钱如果是这里得的,不该在这里证明吗?” 只是这回,没人再接话了。 见田二狗喊着众人一起走,林桃连忙提着小板凳跟上去。 没想,田二狗竟是向旁边一处更小些的宅子走去。 到了门前,田二狗从怀里拿出钥匙晃了晃:“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不肯说实话吗?真要进去了,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当你要说什么呢!我石癞子再一次申明,方才说的句句属实!若有一句不实,天打五雷轰!” 跑这里拿证据,拿他吃奶的孩子逗呢!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田二狗推门进去,然后招呼众人跟着。 林桃抱着小板凳最后进的门。 然后选了处高地,把小板凳放好坐了上去。 看过去的时候,田二狗已经把所有人都领到了这宅子的堂屋前。 有人问:“二狗兄弟,你就别绕弯子了,直接把证据拿出来不就好了嘛!跟着你转来转去的,耽误了活怎么和姚师傅交代?” “就是!”石癞子接话:“你把我们带这来,该不会是找谁出来跳大神吧?这算哪门子的证据?” 看得出来,石癞子又开始带节奏了。 只是……自打方才田二狗使过一回无赖招数后,那些人都变乖了。 事情没弄明白之前,再没人替石癞子帮腔。 第273章 难道是有金山银山花不完,建房子玩吗? 见没人起哄,石癞子一脸不爽的闭上了嘴。 田二狗说:“证据就在这里。只是需要大家一起出力,才能拿得出来。为了以证公平,我和他站在旁边,都不动手。” “啥?这是啥意思啊?” 连同石癞子在内,所有人都是一脸不解。 田二狗指了指堂屋:“这处堂屋底下,肯定也有镇宅钱。只要大家推倒房屋,把镇宅钱挖出来对比,事实就一目了然了。” “什、什么?这屋子也要推倒?”石癞子一脸慌张。 “怎么?心慌了啊?”田二狗上幅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说:“晚了!我之前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想后悔?门都没有了!” “我、谁后悔了!我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就算你背后的主家信任你,你也不能把主家的宅子不当数的乱来吧!” 没人知道石癞子心慌得已经站不住了。 “我没有乱来啊!这宅子,本来就是主家说要推了重建的。只是姚师傅之前没和你们说清楚。 反正都要推倒的,今儿推倒和明儿推倒没差别。你们不是想知道事实吗?动手啊!” “对啊!”有人惊呼:“那包里掉出来的钱,和埋在地里的钱,肯定是不一样的!只要挖出同样的钱来对比一下,谁在撒谎不就明白了?” “对对对!要是这里没什么镇宅钱,不也说明石大兄弟没说谎!那钱就是石大兄弟掉在刚才那泥地里的。” 经这么一说,众人都来了干劲。 看得出来,这些人真实的内心十有八九都跟石癞子站在一边呢。 此刻怕是巴不得赶紧推了宅子,为石癞子正名呢。 却没人注意到石癞子脚下不经意的踉跄。 完了!田二狗背后的主家到底是什么人啊?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宅子啊! 而且还说推就推!难道是有金山银山花不完,建房子玩吗? 他、他、他要是早知道,他干嘛要去占那点小便宜呢! 此刻石癞子的心,已经被泪水淹没。 就在他脚上无力向后倒下时,一只大手将他扶住。 “石大哥可不能晕倒啊!咱们谁在说谎,还没个定论呢!”田二狗痞里痞气的扬起一边嘴角。 他哪里是担心石癞子摔倒!不过是担心石癞子假装晕倒或是趁机溜走罢了! 那高高的花坛上,一个小老太太看得兴致勃勃,就差拍手叫好了。 …… 不到一个时辰的样子,堂屋就被推倒了。 众人小心的开始清理地基。 “这!找到了!” 一声大喊,众人便围了上去。 “别动啊!都不能动!”田二狗一手按着石癞子的后脖颈,拉着往里走。 刚踏上废墟,还没下到地基呢,石癞子就瘫倒在地了。 田二狗不仅没撒手,还把拖着石癞子往前道:“石大哥这是怎么了?你要的证据就在前面,怎么就脚软了呢? 来来来,当着大伙的面,咱们去看看,到底谁他娘的在撒谎!” 把石癞子拖到地基正中央的一个小坑前,田二狗把怀里那些沾满泥土的铜钱摊开。 众人把头往这边凑了上来。 两者一左一右,但凡长了眼睛的,只一眼就能一目了然了。 “哎呦!这、这真是镇宅钱啊?” “可不是!大伙一起从地里刨出来的东西在这摆着呢,这还能有假吗?他居然敢说这是从他怀里掉出去沾的泥!也不怕咬了舌头。” “对啊!你们看那些钱上沾的泥。这要是从怀里掉出去的,怎么可能被泡包裹着嘛!” 一个男人扯着嗓子大叫道:“老子刚才为了帮他,还差点和二狗兄弟干起来。合着,这牲口居然撒谎骗咱呢! 狗东西手脚不干不净的,这不是坏姚师傅和我们大伙的名声嘛!二狗兄弟,老哥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老哥也是被他骗的,老弟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呸!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害我们错怪了二狗兄弟。” “就是!还敢发毒誓呢?真是个脸不要命不要的东西!怎么不一道雷劈死你啊!” 各种谩骂群起。 石癞子低着头,连呼吸都格外的小声。 他怕是只要发出点声音,就会被大伙的口水淹死。 田二狗压了压手:“各位兄弟叔伯,我田二狗是混市井的出身。但我不是那种见钱眼开,做事没分寸的! 我更不是他口中那种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但我还是那句话,这宅子是主家的,这宅子里的东西,也就都是主家的。 我吃着主家赏的饭,自然是要把主家的东西照看好的!这种看门狗都懂的道理,大伙自然也明白,定也不会叫我为难对吧! 你们说我讨好也罢,乞尾也好!我田二狗做事,向来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可做不出来端着人家的碗、吃着人家的饭,还掀人家锅的不义之事来! 你们只要好好做事,咱们就能相安无事!若是再有人像石癞子一样混水摸鱼,可别怪我话说得难听、事做得难看!” 这翻话说得连林桃都觉得打心底佩服。 话是句句糙,但理是字字在! 有人挺身而出道:“二狗兄弟这话说得重了。领人家工钱,尽心尽力才是应该的。” “就是!咱要都像石癞子那样,谁还会给活让咱做?要我说,我们都该像二狗兄弟一样,不仅要对得起手里的工钱,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没错!” “说得对!” 众人高呼起来。 不难看出,田二狗这翻敞亮的做法,直接就俘获了众人的心。 有人问:“二狗兄弟,石癞子怎么处置啊?我可不想他和咱一起做活!这种人,谁知道背地里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对!要我说,他这都算得上的偷窃了!直接送官得了!” “不!别把我送官!求求你们了!”石癞子一骨碌跪起来,向着众人作揖道:“我、我就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犯错!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众人一脸唾弃,甚至有人叫道:“刚才那么镇定的撒谎,一看就是惯犯!还好意思说自己一时犯错?真是不知悔改!送官!把他送官!” “送官!” “对,送官!” 声讨声中,石癞子一把抱住田二狗的脚哀求起来。 林桃兴奋得直接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 连她都好奇田二狗会怎么处置石癞子呢? 要是他能得了人心且不浮不躁的话,还真就是块璞玉。细心雕琢一番,日后定能成为这个家的左膀右臂。 第274章 他死有余辜,但不值得脏了哥的手。 就跟六七十年代,小老太太看乡村电影似的,林桃紧张的拽紧拳头,期待着接下来的剧情。 废墟之上,石癞子一边哭诉着:“二狗兄弟啊!我也是受生活所迫,才会一时糊涂啊!不信你问问认识我的,我母亲病重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我要是再被送了官,我娘怕是过不了今晚。家中还有个三岁的孩子,三天了,他只吃了一口野菜糊糊啊! 我要是坐了牢,这孩子怎么活啊?兄弟你就看在一老一小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吧!” 围观人群里,不少人像是感同身受,偷摸的抹起泪来。 也有人只是叹气:“世道艰难,谁都不容易啊!” 在林桃看来,气氛都烘托到这个份上了,一般人大概率会念在石癞子是初犯,饶他一回。 可你放过的是人还是背底里咬人的毒蛇,谁又会知道呢? 不然,也不会有恩将仇报这个词了不是吗? 这样轻易心软的人,根里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圣母,成不了大事。 人群里,有人恶狠狠道:“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你家难,你家难就能搞坏我们大伙的名声,不顾姚师傅的声誉吗? 这也就是二狗兄弟挽回了你犯下的事!真要让悄摸的把这钱给拿去了,你家倒是不难了。万一主家知道了,不让姚师傅做了,咱们大伙的饭碗谁又会管? 要我说,就该把这人送去县衙!敢伸脏手,直接砍了得了!还好意思恬不知耻的在这求饶! 你做这脏事之前,不替在一起做事的人考虑就算了,咋就没想想你娘和你娃?这倒好,出了事反倒想起来了!” 林桃觉得这话也没说错,大家一起做事,如果只考虑自己,那就是实打实的自私。 既然敢做,自然要承担后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石癞子家如果真是他说的那样,把石癞子送进县衙,他们一家老小就真没活路了。 这么武断又有失人情味的做法,同样也是成不了事的。因为一个人的能力始终是有上限的,只有团队协作才能有所成就。 林桃不由的看过去:二狗子,你会如何选择呢? 就在废墟上众人分成两边吵吵不停时,田二狗反倒是一语不发,而抱着他腿的石癞子哭得也越来越惨。 那撕心裂肺的哀嚎,配上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让别人听了去,还以为哪家死人了呢! 就在这时,田二狗抬手压了压,周围瞬间安静。 反倒是石癞子,刻意提高嗓门。 “喂!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劲使过头了,看起来就太假了?”田二狗抖了抖腿。 “我、二狗兄弟,我、我家是真的很惨啊!我错了!真的,我给你磕头认错好不好?”说着,石癞子就松开手在地上磕起来。 嘴里还不停道:“你就原谅我一回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了!真的!我娘还等着我今儿做活领钱去抓药呢。求求你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人。 老四?! 那不是田二狗的小跟班,老四吗? 就见老四冲过去在田二狗耳边低语一阵,田二狗看着石癞子的目光瞬间就变得冰冷起来。 老四退开时,田二狗一拳就砸在石癞子脸上。 “嗷!” 尖叫声中,众人都被吓白了脸。 一个个不停的往后退。 而田二狗像疯了一样的,对着石癞子一顿的拳打脚踢。 砰砰砰的闷响,搭配着石癞子的哭喊哀嚎和求饶声,叫人听得汗毛倒立。 包括林桃在内,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忌惮田二狗痞子德性的众人,别说插手了,连一个插话都没有。 连老四都不时的上去给石癞子来上几脚。 直到石癞子蜷缩在废墟上,老四才上去拉住了田二狗:“别打了哥,他死有余辜,但不值得脏了哥的手。” 田二狗被老四拉到旁边,场面才平静下来。 而这时的石癞子已经鼻青脸肿口歪眼斜。估计他娘来了,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这、二狗兄弟,这到底是咋回事嘛?”有人小心翼翼道。 “咋回事?”老四指着石癞子说:“这他娘的就不是个人!先前我哥给我使眼色,我立马就去找他家了。 嚯!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这狗东西欠了赌债,把婆娘卖给了同村瘸子不说,居然还把他的几个娃都卖给了北漠商队! 听说最大的不过七岁,小的才两岁! 是!他娘是病得起不来,但都是被他气的! 后来,他居然还打起了他家祖上传下来的宅子的主意,直接把他那重病的娘背去了乱坟岗! 还说什么,反正都只剩一口气了,早死早超生的混账话! 生养之恩都不念,到最后连张草席都没有,他还是个人嘛他?就这种东西,连畜生都不如!” 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西栖讲究百事孝为先,贫穷人家里,不乏失去劳动力的老人自寻短见,好为家中减轻负担。 但无论家里再穷,只要老人还有一口气,那都得好生侍候着,直到老人在家中落下最后一口气。 他们再穷,也要给老人洗身换衣,然后将老人妥善安葬。 像石癞子这样,连张草席都没落着的,是要被人所唾弃的。 这不,立马就有人上前冲只剩一口气的石癞子吐了口口水。 周围人也是指指点点的骂着。 “老四,去让老二带着治安队过来,我去请姚师傅,然后把这狗东西送官府去!不是爱赌吗? 等他狗日的进了大牢,赌他的这条狗命去!” 老四应声离开,田二狗也再次狠狠的踹了几脚石癞子后,留下骂骂咧咧的众人离开。 没一会儿的功夫,姚知远和田二狗手底下的‘治安队’就来了。 在告知姚知远事情始末,并且得到姚知远的同意后,老二领着治安队就把石癞子给架走了。 林桃心里为之一震,连她都没有想到,田二狗居然会叫人去证实石癞子的真实情况。 不信人言,不看人演,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不错!真是颗不错的苗子! 第275章 梦想成真:西栖最富有的包租婆 “好了!既然有石癞子在先,那我就先把话说出来放在这里。往后谁要是再偷偷摸摸的伸脏手!石癞子就是例子!都动起来,赶紧干活了!” 姚知远一声令下,众人都忙活起来。 而田二狗在看了她一眼后,便把那些镇宅钱给了姚知远。 “这……”姚知远拧眉愣神。 田二狗道:“活既然是由姚师傅负责的,这些钱自然也该由姚师傅来处置。” “可你、不是直接能交给老夫人嘛?” 田二狗笑笑:“老夫人只是叫我来协助姚师傅。所以我要是这么做,那就越矩了。” 姚知远神情一滞! 他从没想到,一个混迹市井的街遛子,不仅懂分寸,还没有溜须拍马的坏毛病。实在是太难得了! 姚知远拍了拍田二狗的肩,笑着问:“二狗,你想学点手艺不?” “手艺?” “对啊!你要想学,以后就跟着我吧!不说每月能给你多少钱,但只要我手里有活,就绝对少不了你的。” 田二狗一双瞳孔颤抖不已。 姚师傅这是在肯定他吗? 他从没想到,这个世上除了老夫人,还有第二个人肯定他。 “姚师傅……” “还叫我姚师傅呢?得改口叫师傅了!”姚知远哈哈大笑。 田二狗却突然摇了摇头:“姚师傅,谢谢你。您要是想收徒弟,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弟弟们?” 失落的姚知远,一脸不解的看着田二狗。 “我这个做哥哥的,总是要为他们谋出路不是?我还希望看到他们娶妻生子,和睦美满呢。” 姚知远点头:“行!看在你二狗子的面上,他们谁愿意,回头叫他来找我。” 说完,姚知远转身就离开了。 “钱!钱还没拿去呢!”田二狗追上去。 姚知远笑道:“你送去给老夫人就行了!我那边还有事,先过去忙。这边啊,你可得替我看好喽!” “是!”田二狗停下了脚步。 送走了姚知远,田二狗向她这边走来。 一上前,就把那包钱放在她面前。 “为什么不跟着姚师傅学手艺呢?”林桃问道。 “因、因为,我只想替老夫人守好东大街。” “你想学吗?” “啊?”田二狗没反应过来。 林桃笑道:“这人啊,一定要遵从内心!如果想学,那就去学。活一辈子,如果连想做的事都不去做,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我只想守好东大街。”田二狗挺起胸膛坚定道。 “行!”林桃满意点头:“那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 “好、好的。” 看着田二狗笑起来,缺了一颗的门牙,林桃想,这小子是能好好培养的了。 自这日之后,只要再有宅子被推倒,再没有人敢将手伸向镇宅钱。 而田二狗也会在当日,把镇宅钱给她送来。 也是那日之后,老四就跟在了姚知远身旁。 看来,姚知远是收老四为徒了。 ……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又有三只北漠商队来到桃源镇。 和之前的商队一样,他们都在东大街住下。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回,林桃直接把他们手里的货物全给买下了。 当然了,用的是以物换物的形式,用自家私盐和对方等价交换的。 北漠人高兴得不得了,像是害怕她后悔似的,以物换物当日就连夜拖着盐就回北漠了。 两月后,东大街街角的旧宅被尽数推平。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宽阔地。 地面是灰白色的水泥地面。 四周建起了半人高的水泥矮墙,只留一门进出,进出口还建了一间水泥小房。 整个桃源镇的人都在好奇,那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而东街二期改造工程,也开始进入第二阶段。 也就是那些空置宅子的改造。 不仅每个宅子的格局,都按她的意思,把后院的马厩改成多个畜栏。 中院的屋子,也做了改变。 比如,把通常一进三开的屋子,隔成了三个独立的单间。 厢房等处,也都以此为例,建成数个独立进出的房间。 还把一个蹲坑的茅房扩建成一条沟渠,其上建蹲坑十个,蹲坑与蹲坑之间,又各为独立。 布局男左女右,以男八女二之数,以墙隔之。 而原本只设门房的前院,景观花卉只留下一小部分,其余都建成了大小相同的数个房间。 更为不同的是,以往使用皆为木质,而改造的宅子皆以水泥为主。 尤其是地基和墙体。 看着眼前改好的宅子,姚知远久久不语。 倒是旁边的老四,不解道:“师傅,这好好的宅子,改成这个样子是要做什么呢?这么多间房,显得拥挤不说,谁家能用到十间茅房啊?” 姚知远一瞪眼道:“做为工匠,只要按着主人家的意愿去做就好!别成天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去!水泥用完了,叫工坊那边再拖几车过来。” “喔。”老四转身离开。 看着走远的老四,姚知远长叹了一口气。 虽说这孩子也聪慧,但心性上就比田二狗差了些。 尤其是自以为是的那点小脑筋,该用的地方不用,不该用的地方乱用! …… 数日后。 大中午的,正坐在池塘边钓鱼的林桃,就见着周锄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不是说今天牙行有事的吗?” “成了!婶子!成了!” 林桃一挑眉:“什么成了?” 东大街的二期改造虽说完成了大半,不过今儿早上她去看过,也还没有完工呀。 “那个呀!你让我送去南边的消息,成了呀!” 啪嗒!林桃手里那没钩的鱼竿掉在了地上。 “真的?” 周锄直点头:“我派出去的人,方才刚进的城!他说,消息不仅送到了,身后还跟着南边来的人呢!说是算着时日,最晚后天就能进桃源镇了。” “快!去让月牙把盐铺关了。”从今往后,私可不能让南方来的人知道。 “对了,你再去找二狗子,不、找三娃,让他赶紧带着他手底下婆子妇人,把那些改建好的宅子都打扫出来! 对了,把挑出来的那处改造好的民宿,安排起来,今儿就开门做生意!” 没错!推倒的十一处宅子建成的水泥空地,不是拿来跳广场舞的,而是集市! 只要北漠来的商队和西栖南边的商人在她的集市做交易,东大街这片产业,就算是真正的彻底盘活了! 那剩下二十八处空置的宅子,她也全都改成了民宿。 只不过,她可没想全都自己经营,毕竟她的梦想是成为西栖最富有的包租婆呢! 第276章 来了!她的财神爷们终于来了! 两日后,一只西栖商队从南城门走进桃源镇。 引得南北大街上的百姓驻足围观。 就连街道两旁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站到门前看热闹。 “掌柜的,这看起来也不是北漠返程的商队呀!怎么会从南城门过来呢?” 那掌柜的对着自己眼睛揉了又揉。 “我、我也不确定啊!” 从南边来,好像也只有京都那边吧!而且这些人的模样……一看就是西栖人啊! 可是……西栖的商队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桃源镇地处西栖和北漠交界,自古以来都是北漠商队南上,然后采买返程。而桃源镇这条南北大街也只因是北漠商队往返必经之处,才得以稍显繁华。 别说他这一辈,就是上一辈、上上一辈、上上上一辈,也没有见过西栖商队。 奇了!真是奇了! 那支商队一进城,众人也是左顾右盼。 “掌舵,要不咱找人问问吧。瞧着这么一个小镇,不像是咱要找的地方呀。” 领头的中年人点了点头:“连个茶棚都没有,可能真是走错了。” 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中年人便向一路人问道:“兄台,请问这里是何地。” “桃、桃源镇。” 中年人眼前一亮:“敢问,东大街往哪里走?” 那人忙往前一指:“前面一直走,当你看到左手边一条白灰色的路面就是了。” “白灰色?” “对!你看啊,咱们脚下这路是坑坑洼洼的碎石子。唯独那东大街的路,不仅平整归正,面上还糊了一层白灰色的奇怪泥巴。反正,很好辨别的!你只要注意左手边就行了。” 中年人道过谢,领着商队继续往前。 直到行至一路口时,看着左手边那非同寻常的路面一脸诧异。 就像那人说的,真的是非常好辨别。 脚下这坑坑洼洼的碎石子稀泥路,和平平整整的灰白干爽路面,形成非常大的对比。 “这……这是什么泥巴?” 抬起一只脚,拿脚尖试了试。硬硬的。 再拿半只脚掌踩踩了,很平整。“太神奇了!” 走了几步之后,不禁惊呼:“这、这到底是什么?踩在上面比踩在青石板上,还要舒服。” 就这种泥巴,如果能带到南边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光凭这种泥巴,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正想得出神,旁边的随从小声道:“掌舵,内急,我、我去旁边解决一下。”他指了指右手边的小巷子。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 像他们这样常年在外行走的人,实在是没法太过讲究。野外就是往树林草丛里一钻。街上就是往人少的巷子口一站就完了。 别说尿尿,就是拉屎也都是这么回事。 正等着呢,前面行来齐整整排成一行的五个人。视线却落在五人左手臂的红色袖圈上…… “治安巡逻?” 疑惑间,五人正好经过旁边的巷子口。 “你!干什么呢?” 一声呵斥,不仅吓得中年男人猛的回神,就连巷口里背对他们的小年轻也是一个哆嗦。 以至于小年轻两腿间的水线,都成了波浪线。 “说你呢!还尿呢!给我憋回去!” 那小年轻又是一阵的哆嗦,硬生生把还没尿完的水份又给憋了回去。 系好裤腰带转身,他不解道:“我、我就是尿了个尿,怎么了?” “怎么了?”领头的红袖套上去一把将人扯到了巷子口,指着墙壁道:“你好好看看这里!” 小年轻仔细一看,直接愣在了原地。 “禁止随地大小便……”像是怕人不识字,旁边还配了两幅图。 一幅是个站着的黑色小人,前面一条不知道是啥的虚线,然后被一个黑色大叉覆盖。 另一幅,同样也是黑色小人,只不过是蹲着的。那屁股底下挂着一坨奇怪的东西,也被大叉覆盖。 揪着他的红袖套拍着墙壁说:“不识字,还看不懂画吗?我们这儿,不能尿尿和拉屎!” “那、我太急了,总不能这么憋着吧!” 红袖套又指了指对面的墙壁:“那不写了茅房还标明了方向吗?” 小年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向自家掌舵投去求救的目光。 “我告诉你!在东大街随地大小便,谁来了都不好使!在这等着!”红袖套说完,转头道:“大傻,去提桶水来。” “是!二哥!” 没错!下令的不是别人,正是田二狗的兄弟,二娃! 不一会儿,大傻就一手提桶,一手拿着笤帚回来。 二娃硬是看着那小年轻把墙壁和地面清洗干净,才就此放过。 接过小年轻归还的桶时,二娃才注意到,这行人好像是哪里来的商队。 “你们?是哪里来的商队?” 小年轻笑笑:“我们是徐县来的。听说北漠商队只行至这里,只好到这里来采买。” “原来是南边来的人!”二娃高兴道:“你们要找地方住下吧?” 见小年轻点头,二娃又道:“欢迎欢迎,我带你们去民宿吧!明儿一早,你们就可以去集市采买物资了。” “民宿?”中年男人好奇的走上来。 二娃哈哈一笑,连忙解释道:“掌舵的,这民宿啊,就跟酒楼差不多。但我们这的民宿离集市近啊。不像那些酒楼在南北大街上。 而且价钱还比酒楼里便宜!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等等。”掌舵一脸疑惑的指了指他的红袖套问:“小哥你是?” “喔!你说这个呀?我是负责这条街治安和环境的。”二娃见他一脸不解,忙解释道:“就是负责劝阻打架闹事,还有像你们一样随地尿尿拉屎的。简单来说,就是维系东大街次序的!” 说着,就把稀里糊涂的掌舵给拉走了,整个商队的人也都稀里糊涂的跟在后头。 一路上,二娃都热情的介绍着东大街两旁的铺子。 哪家卖得有什么,哪家有什么特色,一一说了个详尽。 …… 另一边,坐在余晖苑门口小板凳上看神仙过的林桃,刚打了个哈欠,就看到二娃挽着一人的手走过。 当她看清后面跟着的浩浩荡荡的人群,瞌睡瞬间就没了。 来了!她的财神爷们终于来了! 第277章 桃源镇啊桃源镇,你还会带给我多少惊喜? “到了!这就是民宿!前面那块空地,就是东大街的集市了。集市明早卯时就会开市,你们要买的东西里面都有。” 就在众人一脸诧异的看着前方不远处,那被半人高的灰白矮墙围起的空地时,二娃便把民宿里的伙计叫了出来。 把人交到伙计手里,二娃就转身离开了。 伙计热情的把人请了进去。 掌舵的一进宅子,不禁被眼前的房屋惊掉了下巴。 他看到了什么? 这里的屋子居然都是用那种灰白色的泥巴做的! “小二哥,你们建房的这种泥巴是在你们这附近的山上挖来的吗?”比起北漠的牛羊和皮毛,他对这种神奇的泥巴更感兴趣。 伙计先是一愣,而后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东大街这一片的宅子,都是由建筑队建造的。” “建筑队?” “喔!就是泥瓦匠。今儿时辰晚了,他们已经收工了。掌舵的要是有兴趣,可以明儿一早去前面那片正在建造的地方看看。” 说着,伙计打开锁头,推开门:“掌舵的看看,有什么缺的少的,您叫小的就行。我们这呢,每间屋子都配有沐浴间。 热水间在那边角落里,咱这全天提供热水,随用随取。茅房就在中院,男左女右。” 小二说得极为顺畅,他却听得稀里糊涂。 自打进了这东大街,到处都是他没有见过听过的新鲜事物。 就连这名宿都和以往住过的所有酒楼都不一样,房里还有单独沐浴的地方! 然而他从没想过,他以为的他以为,仅仅只是他以为。 这所谓的民宿里,有太多和酒楼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茅房! 酒楼里的茅房只有一个不说,通常还都是建在猪圈上方,人粪和猪粪的臭味又会形成另一种叫人恶心的臭味。 而这里的茅房却不一样。 不仅没有猪粪味,茅房还格外宽敞。 最有意思的是那个沟渠,时不时的会有水冲过,里面的脏东西都会被水直接冲走。无论何时进去,里面是干干净净的。 更有意思的是,这里的厨房居然是他们自己可以用的。 听这民宿的伙计说,他们还能自己出去买粮食买菜,自己做饭吃。 不得不说,这种形式能让他节约下不少的钱来。 还有后宅那些个畜栏,像是特意为卖牲口的人准备的,倒是格外的贴心。 不得不说,这所谓的民宿里,处处都带给他惊喜。 当晚,他就用自己带来的白面糊了一锅饼子。 一文钱没花的解决晚饭后,舒舒服服的在屋里享受沐浴。 要知道,像这样的泡在木桶里,在他们那只有大门大户的人家才能享受得到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是完全享受不起的。 今儿这民宿住得也太值得了! 仰头靠着木桶,他开始期待明天的集市和伙计嘴里那个建筑队了。 …… 余晖苑。 林桃把周锄、田二狗都找了过来。 关于明日集市开市,她需得好好安排。 当晚半夜,田二狗带着手底下十几号人,把宅子里的牛羊马匹和皮毛,都挪进了市集里。 和老夫人预料的一样,卯时前刚好完成。 他们出集市的时候,周锄刚好带着人来接手。 打过招呼后,田二狗也没久留,打着哈欠便回去睡觉了。 毕竟天亮以后他还要去协助姚师傅呢。 虽说累是累了点,但是这种不偷不抢不打架的日子,过得是真的踏实。 而这边,卯时。 民宿里住着的,也有了动静。 中年人掐着点早早起来洗漱。 当他看到伙计送来的东西,整个人再也不镇静了。 这是……骨刷?! 拿起来时,他才意识到,不对。 这、这是竹子做的柄,并不是骨头。 不过这模样……与骨刷无异呀! “小二哥,这是?” “喔!这个呀,叫做牙刷。是刷牙用的,还有这个是牙粉。” 说完,伙计放下木盘就退了出去。 他看着木盘里牙刷牙粉久久无法回神。 要知道,骨刷牙粉真的不是你有点钱,就能用得上的。 在西栖,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骨刷刷在牙齿上什么感受!其中,也包括他! 别看他干的是采买的活,可每月领着那点月钱的他,哪里敢去享受这些。 平常,他使的都是布和盐。 今儿还是这辈子头一回使用骨刷呢! 沾了些牙粉后,小心翼翼的把牙刷放进嘴里,然后轻轻移动…… 这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难怪那么贵的骨刷都有人愿意使。他要是有钱,他也愿意啊! 许久后,用清水漱口。 口中那种混沌的感觉,瞬间清爽。 他不禁拿手捂着嘴,呼气……闻…… 臭味不那么明显了! 以前听说用骨刷嘴不会臭,竟然是真的! 他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比酒楼便宜的地方,为什么会提供这么贵重的东西的! 难道,就不怕被人偷走吗? 带着疑惑,他拿着牙刷找到伙计。 “小二哥,这个要还给你吗?” 伙计笑道:“不必了!掌舵的可以把它带走。” “真的?” “当然!毕竟是使过的,我们也不能再拿给别的客人使不是。” 虽然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白送这么贵的东西。 可是掌柜的既然这么交代,他自然得这么说。 “小二哥,我想请问一下,这种牙刷哪里有得卖呢?” “东大街就有,一百文一柄。掌舵的要是有兴趣,一会儿可以去看看。” 一百? 这么便宜的吗? 要知道,一柄骨刷少则三百,多则五百。但这个为什么这么便宜呢? 虽说这牙刷是用竹子做柄,可马尾巴贵着呢!且一般人家,哪来的马啊! 桃源镇啊桃源镇,你还会带给我多少惊喜? 待到去过集市之后,一定要好好到处走走看看! …… 卯时。 进出集市的大门被人打开。 一行人行至门前,却被旁边屋子里的人叫住。 那人从窗户里探头出来说:“进集市,一百文。” “一百?这、这是抢人吗?这、这进集市要收钱的,还是头一回听说!” 窗户里的人笑道:“各位难道没好好瞧瞧这集市?咱这集市可和别处不一样!费了这么大劲建起来的地方,难道要白给你们用吗?” 第278章 父母二字不说重如泰山,却从无容易可言! 啪的一声,一个声音骂道:“一大早的,你小子搁这放啥屁呢!” “哎呦!”窗户里趾高气扬的小子,抱着头直哼哼。 抬头看了一下来人,立马就换上了委屈脸:“三哥我、我说的不也是实话嘛!” 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又挨了一巴掌。 就此,他连委屈都不敢有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田二狗的兄弟三娃。 一转头,三娃脸上尽是恭恭敬敬的笑容:“各位爷别和他一般见识!咱们这集市之所以收钱,也是为各位爷的荷包着想不是。 爷带这么多兄弟跟着,不就是怕采买的时候遇着挑事的、偷包的、设套的嘛!可在咱们这处集市,各位爷直管放心大胆的看货,您在别处担心的,我们这都不会发生! 您瞧瞧,咱们这集市里,有专门的巡逻队的呢。” 话音落下,一行人中,有人小声道:“掌舵的,快看,他们手臂上也有那种红袖套呢!” 不过和昨天的红袖套不同,这里的红袖套上写着‘市场管理’四个字。 虽然不太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但是莫名的就叫人安心呢! 领头的中年人,点头笑笑,很是干脆的给了一百个钱。 收到钱的三娃,道着谢把人放了进去。 待到那一行人走远,三娃转手又给看门的小子一个大巴掌。 “昨儿我怎么和你们说的?但凡进来的,那都是来送钱的财神老爷!合着给你们说的话,这么快就成了耳旁风了?二傻你小子就看个门收个钱,那屁股就翘到天上去了不是!” “不、不是的!三哥你误会了!我、我只是嘴笨,不像三哥能说会道嘛!以后一定再也不会了!再有下次,不用三哥动手,我一定大嘴巴子抽我自己!” 三娃长叹了一口气,才把手里的钱放到桌上。 “你啊!多跟你哥大傻好好学学!再有下次,你也别抽自己了,直接滚蛋!桃源镇别的没有,寻活做人多了去了!” “是是是!再也不敢了!”二傻急忙认错。 在桃源镇上能寻着活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跟着田二狗兄弟几个,是真的能挣钱养家。 这活,他怎么可能不珍惜。 又嘱咐了几句后,田三娃正了正手臂上写着‘市场管理’四个字的红袖套,转身向市场里走去。 如今他们兄弟几个,大哥在老夫人身边做事。 二哥管着东大街,手底下也有了七个弟兄。 他负责集市这一块,手底下不仅有十个弟兄,还有一群婆子妇人。 最不得了,得数老四。 那小子脑子转得快,当初大哥问谁想学手艺的时候,他和二哥还在问是啥手艺呢,老四这小子就已经抢着要去学了。 这才占得了姚师傅徒弟的名头。 田三娃摇头笑笑,不过自家兄弟,哪能跟老四计较这些呢! 虽错过了学手艺的机会,但他们的日子,如今也是越来越人模人样了! …… 余晖苑里,林桃吃饱喝足,伸着懒腰道:“月牙,一会儿去隔壁找周婶拿了东西,就把铺子开起来。” 林月牙应声,加快了动作。 林桃起身离开花厅,看着院中凋落的枯枝,不禁也感叹时间过得好快。 记得当初刚搬进余晖苑的时候,院中那颗木槿花还开得正好。 如今,那一树的木槿叶都不剩几片了。 看了蒙蒙亮的天,她深吸了一口气。 算着日子,再有月余就该过年了。 这段时间一家人都各忙各的,回头把大炕和虎妞叫回来。趁着过年,一家人好好聚聚。 要是那两人情投意合,说不定还能体验一回双喜临门。 想到这,林桃竟觉着心底生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来。 他家傻老大,要是真有这福气,她这老太婆就真的可以躺平摆烂了。 毕竟这个家里十几口子,没有比张虎妞更适合当家的人了!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这半座小城,还得赶紧改造出来。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几天里,南边的商队都会陆续赶来。 趁着这波势头,也能让跟着她过日子的人,过上一个富足的年。 这也算是给今年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替来年写上一个完美的开篇。 林桃盘算着,一会喂了鱼,就端着小板凳出门,再好好观察观察,她这东大街上,有没有适合老二老三的女娃。 大炕有了着落,她总不能偏心丢手不管老二老三的。 还有四丫头,最近她发现,不少婆子一逮着机会,就围着那丫头问东问西。 要是年前都把几个娃的婚事也定下来,来年她就能躺平静待儿孙满堂了。 往鱼池里丢着饭粒,看着大大小小的鱼群围在面前,林桃就像看到了自己往后静享天伦之乐的样子似的,嘴角上扬。 鱼都儿孙满堂了,她可得加紧些了。 待到鱼群散去,林桃端着小板凳就出门了。 和往常一样,她先到前面的茶棚坐下来。 “大妹子今儿来得可早!”张老太婆笑眯眯将一碗茶汤放到桌上。 林桃笑笑:“天冷了,不怎么睡得着,起得也就早了。唉?一大早的,咋就你一个人?张老哥呢?” “嗐!这不是家里竹子用完了,一大早就上山砍竹去了嘛!老了,不比年轻时候,每次背回来的竹子,做个一两天就完了。还得再去背。” “年纪大了,又有茶棚做着,何必那么拼呢!” 张老太婆笑眉头满脸沟壑:“我们老两口想趁着这次做牙刷的活,多挣上几个钱。眼下不是要过年了嘛! 一家人不能团聚,我们啊,也想多买些纸钱元宝啥的,给儿子烧下去。 我和我家老头商量好了,等过了年,手上有点钱了,我们就给儿子那好好弄弄。 我那儿子福薄,没赶上如今的好日子。可我们做父母的,即便人去了底下,也想他过得好些不是。” 林桃笑笑,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呢!以前她没做过父母,从不曾体会为人父母的不易。 如今来到这里,给那四个娃当娘,倒也是知道了,父母二字不说重如泰山,却从无容易可言! 第279章 心操惯了,就闲不下来了!以后还得少操心! 正说着话呢,好些铺子也都开门了。 然后就能看到,打理好铺子后,他们都会坐在门口,手里要么打磨着小竹块、要么整理着马尾长须、要么正在竹块上打眼引线。 时不时的,两隔壁还有说有笑的讲着些逗趣的话。 一条街看上去其乐融融。 林桃不由的扬起了嘴角。 谁说不是呢?老百姓想要的其实都好简单,只要有足够支撑家庭开销的收入,就会感觉到幸福。 这牙刷的活,是打收拾了那批马匪,白捡了他们的牛羊马匹和皮毛后,她就让周锄安排起来的。 后来她又换下更多的牛羊马匹和皮毛,马尾这种以前很难找到的材料,在她这就不稀奇了。 马尾鬃毛由周锄分发,做柄的竹子则由他们自己去山上砍。 做好的牙刷,每柄可换得四十文钱。 而且交多少牙刷回来,才能再领走多少马毛鬃毛,也是特定好了比例的。 免得这利字一当头,总有些人钻着空子破坏了牙刷的市场。 毕竟这牙刷,她可是计划好了,统一售价的。 想要统一,自然只能独家售卖。 等到南边来的商队带回去,打开南边的市场后,牙刷估计会供不应求。 她都想好了,到时候就再搞间工厂开起来! 唉?林桃眉头一挑,不是都想好张虎妞一进门就躺平摆烂的吗? 嗐!看来这人啊,就是不能太操心。 你瞧瞧,心操惯了,就闲不下来了!以后还是少操些心! 正拍着脑门呢,就见着昨儿进城的那只商队的人,逛到东大街这边来了。 昨儿进来的时候,她就留意过,领头走在前面的中年人,应该就是这支商队的领队的。 不对,西栖人管领队叫掌舵。 林桃好奇看去,就见那中年男人每路过一家,都会上前与人攀谈,说话间,手是指着人家手里的牙刷的。 放下茶碗,她便走了过去。 正好就听到那掌舵的,在打听牙刷的事。 坐在门口的婆子直摆手:“我们是做牙刷,不卖的!您想买牙刷,得到前面的铺子去。” “我知道!这不是那要的价太高了嘛!我就想着打听一下,附近可有便宜些的卖。” “哟!那您就搞错了!出了咱这东大街啊,那牙刷就要卖到四百了啊!咱这一百您还嫌贵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南边来的商队吧?这一百的东西,又没重量,又不占地儿的。您带到南边去,不说四百,就是卖个二百,那也是翻倍的挣了嘛! 你说你们这些南边来的老爷,咋这么抠门呢?这要是我,成倍挣的钱,那不是做梦都得笑醒。” 被不留情面戳穿的中年男人,笑得尴尬的走开了。 林桃就抱着小板凳跟在旁边和他们往一个方向走。 就听那掌舵旁的人说:“掌舵的,这、这地方的人,咋感觉和别处不一样呢?从昨儿咱进了这条街,就感觉怪怪的。 又是治安巡逻、又是市场管理、咱在别处也没见过有这些呀!还有这些人,明明不是一家人,怎么咱一路这么问过来,他们竟然都口径一致呢! 就像、就像是有人给他们交代过似的!咱走了这么些地方,这么怪异的地儿,还是头回遇着。 要不,咱出了这条街问问!兴许,是他们诓咱的呢?咱们替” 中年男人沉思半晌,点了点头。 东西按主家给的清单采买,可钱省得越多,佣金自然就越多。且来年,还能继续给主家跑商。 这要是东西买得贵了,回去不好交差不说。消息再传出去,来年他这商队,就没活可接了。 为了自己手里这活计,容不得他偷半刻的懒。 “走!去看看。”一行人往南北大街的方向走去。 林桃这一跟,就到了南北大街。 一只脚刚踩在坑坑洼洼的碎石泥路上,林桃就嫌弃的眯起眼来。 不得不说,在自己的东大街呆得久了,这样的路走起来,还真是不习惯呢! 再放眼望去,以往桃源镇最繁华的南北大街,如今也不怎么热闹。 偶尔有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路上,街上也就零星的走着些路人。 刚绕过一个大坑,前面那掌舵的就进了旁边的铺子。 林桃抬头看了眼铺子的招牌,杂货铺? 她也转身走了进去。 和以前来的时候一样,几排陈旧的货架上,摆着各种大大小小的货物。 从家里用的簸箕、石臼,再到盛饭的木勺、土碗。 不说应有尽有,也算是常用的都有了。 “小二哥,你这有牙刷吗?”那掌舵的问。 伙计应声过来,一脸好奇道:“牙刷?喔!爷说的是骨刷是吧?有有有,这里呢。爷看看,可满意?” “这……”那掌舵的犹豫问:“多少钱一柄?” “咱店里这骨刷,您也看得出,做得有多精细。这小东西,也不爷这样身份的人,才使得起的呢!”说着,伙计就伸出四个手指报价四百。 那掌舵的差点没拿稳,给人把骨刷摔喽。 “我想买的是牙刷!竹柄……” 一番形容后,那伙计喔的一声道:“爷说的是东大街那边卖的那个吧?” 两人这下才算是同频了。 “哎呦!不好意思爷!咱这只有骨刷卖!可我家这骨刷,是从京都那边来的呢!您瞧瞧这骨柄上的精雕,那竹块子哪能比得了啊!您再瞧瞧这毛,根根分明,软硬兼备……” 伙计的一番描述,都快把柄骨刷说成皇帝老儿用的了! 何止林桃听不下去,那掌舵的同样也听不下去了。 他就是打南边来的,还能看不明白这些? 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道不归走哪道。 估计那掌舵也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我就想买那种的。你这有吗?” 喋喋不休的伙计失落的摇了摇头:“没!爷要的东西,别说在这外面买了,您只管逛,连个做的人都看不到的。 实话同您说,您要的牙刷,也只有铺子在东大街的人,也能做得上。像咱们这种东大街以外的,连做的资格的都没有的。 爷要是只想买那个,小的劝您还是直接去东大街买吧!您就是把镇上逛遍了,也是买不着的。” 说到最后的时候,那伙计的声音是酸溜溜的,硬是把林桃都听笑了。 第280章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看着他们在那边嘀嘀咕咕,林桃转身出了杂货铺。 桃源镇上的铺子都卖些什么,她比那些人可清楚多了。就像那伙计说的,即便他们寻遍了南北大街,也不可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的。 她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把这些都考虑进去了。 看着许久没来过的南北大街,来都来了索性逛一逛,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她背着手在往北城门那边逛去。 可能是大旱时逃荒离开的人太多的原因,如今的桃源镇是真的冷清了很多。 好些铺子里,掌柜撑着柜台打瞌睡,伙计则坐在门槛上发呆。 唯有不同的是一处胭脂铺门前,一名年岁十六七,面容清秀气质温婉却打扮朴质的女孩,正在门前招揽客人。 路过的妇人女子,皆是摆手走开。 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女孩脸上闪过失望,下一秒却又打起精神再次吆喝起来。 这时,铺子里走出个年约三十来岁的妇人,拽着女孩道:“鹂儿,这生意上的事,用不着咱们女人家操心! 你看看人家那些大宅大院,哪家姑娘像你一样,未婚配就出阁的?叫人家看了去,谁还敢上门提亲啊!走,跟娘回后宅去。” 女孩甩开妇人的手,一脸倔强。 “娘!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从商做买卖了?要不是祖母一手做起这胭脂铺,打上一辈起,不也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地刨土吗? 要真是那样,您还能在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还有那大宅大院的姑娘不出门,是因为人家吃不完穿不尽,咱家有啥?您没见着爹这段日子,愁成啥样了吗? 作为他的妻子,见着他整日唉声叹气,就不觉得心疼吗?” “我怎么不心疼了?可心疼有啥用呢?这买卖上的事,不都是男人做主嘛!你少跟我扯这些!赶紧跟我回后宅去! 留得个好名声在,日后若能嫁进大户人家,咱家这点买卖算个啥?到时候,我和你爹,就啥都不用愁了!” 妇人拽着女孩的手,就往里扯。 女孩也是个犟的,任她扯拉,硬是不动。 小嘴还不停道:“合着,您就是这么打算的是吧?若不是祖母留下这点家业,您怕是直接就把我卖进宅子里为奴为婢了吧!” 啪的一声,竟是那妇人甩了女孩一巴掌。 “你!娘一门心思为你好,你怎么这般不识好歹呢?” “不识好歹?呵!”女孩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倔强道:“只怕是我戳破了您心里的真正想法,您恼羞成怒了吧! 是!您出身农户,嫁了爹这么好的男人,依附着过了这么些年,爹再苦再难也没让您受一丁点苦。 但你可知,这世上的男人,像爹这样的又有多少? 以色侍人,终有人老珠黄时!你可想过,那时候又该如何自处?实话同您说,我就想像祖母一样,凭自己本事成为人上人!绝不会像菟丝子一样,依附别人而活!” “你、你、你……”也不知是不是被女孩戳中了要害,气红脸的妇人将手一甩,骂道:“你就作吧!等你名声扫地,有你哭的时候!等到你没人要的那天,可别哭着后悔今日这番话!” 林桃挑眉看着妇人甩手离开,眼里却对女孩多出几分赞扬之色。 那妇人刚进铺子,一个婆子就出来劝道:“姑娘这是何苦呢?夫人不也是为你好嘛!这天下,哪有女子出来抛头露脸的?姑娘还是听劝,跟夫人回后宅去吧!” “谁说女子只能在后宅不能抛头露脸了?你没看到雀姒姑娘从醉香阁赎身出来以后,人都自己做买卖了吗?” “哎呦!姑娘比谁不好?怎么能拿自己和个楼子里的贱级比呢?她是什么?说不难听的,就她那种的,还不如家里的牲口呢!” 林桃听不下去了,开口道:“贱级?人家有银子,有自由,花着自己挣来的干净钱,还不看别人的脸色,不比你这样卑躬屈膝的奴才过得舒坦?” 那婆子脸一阵白一阵青,怒视着她回道:“奴才咋了?我们家姑娘以后是要嫁进有钱人家做奶奶的!那时候……” “那时候你就一跃成了人上人?”林桃笑了:“还奶奶呢?几个女人抢一个男人费尽心机使尽手段!若是娘家有点实力的,婆家兴许还给个好脸。 若是娘家既没钱又没权的,怕是那日子过得还不如奴才呢!过得好了叫奶奶,过得不好,不是投井,就是上吊。 就你们还有脸口口声声替你们姑娘着想!难道不是把你们姑娘推到火坑里,好做你的垫脚石?” 她不过是把人性的阴暗面,直接讲了出来。 那婆子眸光慌乱,想解释却又无从下嘴。 “行了王妈,你回去吧!” 话音落下,那婆子立马跑开了。 “老夫人,谢谢您!”女孩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 林桃连连摆手,将人扶了起来。 “之前就看你在门外揽客,姑娘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明白胭脂水粉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使得起的? 与其花力气在这吆喝揽客,怎么就不想想去对地方,或许事半功倍呢?” 女孩突然一把拽住她:“请老夫人指教。” “姑娘不是与那雀姒姑娘相识嘛?不如去问问她,可有别的出路。”拍了拍女孩的手,她便转身离开了。 之所以开口帮这女娃娃,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对雀姒的肯定。 回想这些日子,雀姒身边除了自家三个女娃,再无别人。 难得有这么一个肯定雀丫头的,自然想让她们走得近一些。 人生在世,不仅有亲情,还有友情和爱情。 就算雀姒与老三走不到一起,她也希望这妮子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因为她值得! …… 两天后,南边来的那支商队,最终还是在林月牙那里买了二百支牙刷返程。 随后的日子里,因着北漠与南边来的商队越来越多,集市也算是步入了正轨。 自家的民宿每日座无虚席不说,有自家那间民宿打样,好几处改造出来的宅子眨眼的功夫就佃了出去。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东大街,自然也因此受益,生意一日比一日火爆。就连张老汉两老口的茶棚,每日都数钱数得笑呵呵。 至于林桃,活了两辈子的她,头一回体会到了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乐! 第281章 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这结局 不过周锄却是忙里忙外的忙得脚不着地。 等到东大街第一个月的收入与支出账目做完,直接吓得他看着账簿瞪圆了眼。 “怎么可能?不会是哪里写错了吧?”周锄自我怀疑的再次仔细察看。 南北大街的三十一处铺子,佃租有一百一十七两。 东大街三十二处铺子的佃租是六十四两。 七间民宿的佃租是七十两。 自家民宿的收入是三十二两。 以上这些是固定收入,共计是二百八十三两。 然后还有这些天卖出去的东西。 “牙刷一千四百支,进账一百四十两,除去工钱五十六两,净赚八十四两。”这里没错。 收入最少的集市有六两。 而这卖盐的收入,简直叫他惊掉下巴! 二十六支北漠商队,买走了五千一百斤盐,共进账一万零四百两! 再加上最初那支北漠商队买走的五百斤盐,一共就是一万一千四百两!! 那么,上面的总和就是……他又仔细的再算了一次。 一万一千七百七十三两! 至于支出…… 大额的就要数给那位爷的三百两!不过看着盐的收入,这三百两真的就是蚂蚱腿了。 这么看来,难怪婶子一开始就爽快的答应了。 就眼光这件事,他是真的心服口服! 再来就是手底下一大帮子人的月银。 大炕拿走十五两。 原本田二狗兄弟每人每月是一两,后来事多了,婶子就给开到了二两。 而他们手底下做事的有十八个人,每人每月一两,一共就是十八两。 小月牙的月钱是一两,还他的二两,共三两。 然后支出的另一个最大项,就数给董喜玉的一百两。 共计是四百四十四两。 那这月的结余就是……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九两!! 啪嗒! 回过神的周锄,连忙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笔。 一月净赚上万两,牙行都比小老太太差远了!这、这还是城外那片田地没有佃出去的情况下! 他揉了揉眼眼,合着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这结局。 谁能想到,一片谁都看不上的破败宅子,到了小老太太手里,居然成了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 再次确认无误,他才把账本送去了余晖苑。 …… 转眼的功夫,年关已至。 不仅余晖苑里热火朝天,就连山上的营地都忙着杀鸡宰兔熏腊肉。 更别提靠着东大街挣到钱的大伙,这么些年了,可算是过上了一回富裕年。 余晖苑的花厅里,一张摆满各式菜式的大圆桌上围满了人。 林桃一一打量过众人,满心满眼的成应感。 可不是嘛! 原主的记忆里,每每过年,无不是一家人围坐着一起抹泪。 为什么?因为就算到了过年,他们一家子也吃不饱肚子。 桌上别说肉了,就连野菜糊糊,也只有一盆。 而且每到年关,也是一家人心惊胆战的日子。 不为别的,就因为原主的娘林吴氏总会带着林有田上门要钱要粮。 但凡要不着,他们这个年就别想安生。 而原主这个耙耳朵,一年节衣缩食省下来的一点粮食,也就这么倒贴了出去。 徐大炕、徐二桌、徐三柜和徐四妹,看着这一桌子的吃食,心里五味杂陈。 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毕竟这么些年头下来,什么都有的地方,也只有梦里。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徐三柜嘟囔。 话音刚落,徐三柜就“哎呦”的一声叫了出来,手揉着大腿,委屈而又埋怨的看向旁边的徐二桌。 徐二桌却是问道:“醒了吗?没醒的话,我再来一下。” “二哥,你过份了!每回都掐我大腿,你怎么就不掐自己的?”徐三柜抱怨。 徐二桌一翻白眼:“是你怀疑自己做梦,又不是我!帮你证实,何错之有?” 到最后,依旧是以徐三柜自认斗不过徐二桌那张嘴结局。 看着四个出落得有模有样的崽子,林桃成就感满满的开口:“好了,你们都又长一岁了,别老像个孩子似的斗气。来,都动筷吧!” 林桃刚要抬手,对面的徐四妹就站了起来。 “娘。女儿和雀儿姐姐给您准备了新年礼。”徐四妹手里捧着一张纸。 林桃好奇的接过来打开,瞳孔一缩。 这、居然是一处面积不大的铺子的房契!最后落款的地方,豁然写着七十两和她的名字林桃。 “四丫头、你、哪来的这么些钱?” 装模作样的跟着二桌学了这些日子的识字,如今能认得房契上的字,也算是说得过去了。 徐四妹甜甜一笑,两个小梨涡衬得人可爱极了。 “这是我和雀儿姐姐的肉铺挣下的钱。”两个小丫头相视而笑。 话音刚落,徐二桌也站了起来:“儿子也给娘准备了新年礼。” 看着二桌手里的两个银锭子,林桃就更为震惊了。 二十两?! 四丫头和雀姒学着做买卖,挣钱倒也说得过去。 但二桌这小子,一直都在私塾读书,又是如何能挣得这些银钱的? 林桃脸一沉,便问道:“你没好好读书?” 徐二桌急了,连连摇头:“怎么会不好好读书。这是儿子替人抄书得来的。” “你真当我在这宅子里,什么都不知道?抄一本书不算纸钱,最多也就挣得二十个铜板!你哪来的功夫抄那么多书?” 一千本书?怎么可能! “我、我不是抄的!上回不是替娘印凭贴嘛,我就想,如果能把书屋里的书像那这样印出来……所以,我就尝试着用小木块刻字,然后再按需要排在一起来印。 所以压根就不用动手抄写就能利用闲暇的功夫挣钱。” 活板印刷! 这回轮到林桃惊掉了下巴。 “娘放心。儿子不仅会好好读书,而且一定会读出个名堂来的!” 惊讶过后的林桃将那两锭银子接到手里。 “二啊!我、没有逼你念书的意思啊!”这小子每回出手必惊人,鬼知道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来。 可这劝解的话在徐二桌听去,就成了鼓励。 “娘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辜负娘的期望。”徐二桌立誓一般举起手来。 林桃心里苦啊! 难怪父母难为了,每一句话,既要不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又想要引导孩子往最适合的方向发展……太难了! 待到徐二桌坐下,徐大炕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娘!我和虎婆娘也有新年礼!只不过、只不过……” 林桃注意到徐大炕的目光,居然是落在张虎妞身上的!准确的说,是张虎妞的腹部! 这回,林桃直接瞪圆了眼…… 第282章 哇!大哥果然是大哥啊! “你、你们……”林桃犹豫出声。 徐大炕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我们……” 张虎妞突然一把将大炕拽回了椅子上:“你坐着,我来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 “这是大公子为老夫人准备的新年礼。” 别看张虎妞和以前一样话不多,但是声音却不似以前那般冰冷。 尤其是和大炕说话的时候,那眼神那声音那小表情,小心翼翼又带着丝疼爱。 咦? 林桃目光来回打量二人,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正当她忙着观察两人,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时候,周围响起一片的惊呼声。 “哇!” “天了!” “哇!大哥果然是大哥啊!” 回过神的林桃低头一看,只觉眼前金晃晃一片…… 金子! 张虎妞手里捧着的,居然是个五十两的大金锭子! 这回,轮到林桃倒抽一口气了。 不是她没见过金子,而是这两人怎么会有五十两的金锭子的。 看金子的外观,这块金锭还是官银! 徐三柜突然道:“大哥,这、这该不会是你捡的吧?” “这么好捡?怎么不见你捡一个?”徐二桌开口。 徐四妹在旁边直点头,该是在附和二桌的话。 “我、大哥向来不是运气好嘛!要不然,大哥一直在山上,怎么可能挣到这么大一锭金子呢?” 不是他眼红,不过就事说事而已。 “我、可不是捡的。是、是挣、我和虎、和她一起挣得的。”徐大炕一着急,说话又开口结结巴巴。 手指头指来指去的,来回指着自己和张虎妞。 张虎妞腾出手,摸了摸大炕的头,温柔道:“别着急,我来说。” 哎呦,就张虎妞刚才那神情,可比手里的金子吓人多了。 别说林桃,这一大家子人,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这哪里还是以前和徐大炕不过章的张虎妞? 除了那身皮囊,感觉哪哪都不一样了! “这是大公子在山上挖到的金蝉花,卖得的钱。” “金蟾……花?金蟾和花,我都知道是什么!金蟾不就是金子打成的癞蛤蟆喽。 聚香苑就有一尊金蟾!不过金蟾后面打的不是花,而是金币堆成的小山。 师傅说有聚财纳福之意。不过拿金子打成花和癞蛤蟆放一块的,倒是没见过。 大哥是运气好,挖到金子打造的癞蛤蟆了?” 说到最后,三柜这小子,那一脸的羡慕哟,两眼冒着崇拜的星星,竖起了拇指:“果然,大哥就是大哥。 小时候你那运气就叫人羡慕。这长大了,咱兄妹几个,就更没得比了。 这都能让你捡着!服!弟弟我心服口服!” “是吗?金子打造的癞蛤蟆?”徐四妹和小月牙满眼疑惑。 徐二桌却是直翻白眼:“你小子脑子里,能不能别总是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谁会把那么贵重的东西,丢在山上?还让大哥挖到? 就你小子,总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然呢?二哥你读书多,那你说说,除了这个金蟾,还有哪个金蟾?”徐三柜表示不服。 “再说了,什么叫旁门左道?甭管黑猫白猫,只要抓着耗子,那就是好猫!甭管哪个门道挣的钱,只要挣进荷包,难道你说那不是钱?” 徐二桌冷哼:“我要知道是哪个金蟾还跟你在费什么嘴巴劲!” “二哥三哥,听大哥和张姐姐说就知道了。何必争来争去的呢。”徐四妹劝完,将目光投向徐大炕。 大炕那小子,不停挠头道:“不是……这不说金蝉呢嘛?怎么突然说癞蛤蟆了?” “金蟾不就是癞蛤蟆吗?” “井底之蛙!鼠目寸光!” “说金蝉呢!怎么又扯上青蛙和老鼠了?” 瞅着面前的三张嘴,林桃眼角直抽抽。 真的,只要这仨不说话,这个家还是挺温馨的! “好了!都安静!” 一声呵斥,三个人总算是闭上了嘴。 林桃直接问:“虎妞,你是说金蝉花?” 张虎妞点头。 “到底说的是哪个金蟾?”三柜这小子又开始了。 不过这回,四丫头捂住了二桌的嘴。张虎妞同步捂住了大炕的嘴。 林桃不敢相信的拧着眉头解释道:“金蝉花是一种珍稀的药材!” 要知道,金蝉花在自然条件下形成的几率,非常非常的小。就算是上一世什么都可以人工种植的时代,人工培植金蝉花,也是非常难的。 又因其药效了得,素有‘软黄金’之称。 一颗品相好的野生金蝉花,在上一世时的市价可以卖到上万元一棵! 你没看错,是一棵!不是一斤! 金蝉花,应该叫蝉花,只因它比拟金子,而得名金蝉花! 蝉花的形成,是蝉的幼虫在羽化前,被虫草菌感染、寄生。当气候环境适宜时,吸收虫体营养,转化成菌丝体。 最终虫体被菌丝体完全占据,只剩下一个躯壳。 雨季来临时,菌丝体又从营养阶段,逐渐转化为有性阶段。渐渐地从顶端开花分枝,故而得名蝉花! 要知道,金蝉花对治疗慢性肾衰竭、改善肾功能有显著的效果。它还有提高免疫力、改善睡眠等功效。 更难得的,用以食疗,可提高记忆力、肾功能的奇效! 就当‘肾功能’这三个,就能猜到此物是有钱人滋补养生的上品! 而蝉花之所以珍稀,还有另一个原因。 只因为,本就稀少的它,并不是每一朵都能食用! 它们当中,还有一部分是有毒的! 就此!能食用的数量,自然不可能太多。 虽然她也震惊,但一想到大炕这山神奶奶崽,能挖到好像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不过……即便她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可她自知没有那种万分之一的时运,也没带大炕去找过这东西。 只是大炕问到,她便随意形容了一下此物的模样和喜好之地。 “大炕,你是刻意去找的?”林桃好奇道。 徐大炕点头:“嗯。” “你明知这东西不好找,为什么还……” “因为今天是娘的寿诞。” 说着,张虎妞放下金锭,拿起金锭旁边的荷包打开,豁然出现十几颗晒干了的完整金蝉花! “大公子没舍得全部卖掉。留了这些给老夫人补身子用。” 徐大炕咧嘴一笑:“娘说过,它能延年益寿。我们都希望娘长命百岁。” 第283章 气运之子vs开过光的嘴 寿诞?! 林桃都大为震惊。 她在原主的记忆里快速翻找,可找来找去,都没有关于原主生辰的记忆。 仿佛是原主有某种原由,刻意选择忘记。 记忆里,原主在的那些年,每逢这日,原主不仅阴沉着脸,她男人和几个孩子都会格外小心翼翼。 看着徐大炕那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睛,和几个娃眼里的真诚寄望,活了两世的她,头一回有了热泪盈眶的感觉。 那种身体里血液沸腾全身上下暖烘烘如在烈日之下,而心里却又像是打翻了蜜罐子般,连呼吸周遭的空气都觉得是甜丝丝的。 三柜抹了把眼角的泪,笑着站起来:“我既没大哥和张大姐姐那么出息,也没二哥四妹和雀姒她们那挣钱的手段。 这、这个……”说着,老三这小子慌忙在身上摸索起来。 半晌,才从里三层外三层的怀里,掏出一个灰布包打开。 竟是两颗……金核桃?! 个头不似真核桃那般大,要小上两三圈,但做工极为精细。 “儿子去过几回有钱人家的宅邸,见他们人人手里都有这么一对把玩,或玉或奇石。我知道娘喜欢金银,便将这些日子的月钱和赏钱,打了这么一对核桃。 不过……不是全金的,里面银外面金,工匠说是金包银,寓意金银满怀。 而且我打听了,说是无事的时候这么把玩,也能强身健体。再加上娘喜欢金银,这一高兴了,不也能延年益寿嘛!娘可别嫌弃。” 话没说完,三柜就把一对金包银的小核桃塞到了她手里。 就这重量,想来三柜是把他自己全掏空了,给打的这么一对小玩意。 看着这么用心的崽子们,林桃心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 “还、还有我的。” 小月牙双手呈来,林桃定睛一看,竟是身崭新的细棉布衣裳和绣了花的鞋子。 还是冬季里才用的厚实的布料。 布鞋的底子更有一指厚,绝对是实打实的千层底子。 针脚整齐,线缝直挺。论起来,算得上是绣活不错的了。 “月牙没有公子姑娘们的本事,只能尽点心意,老夫人可别嫌弃。” 难怪这丫头前段时日,浓重的黑眼圈跟熊猫有得一拼。坐在铺子里时,哈欠一个接一个,手上的针线活都没个停。 有几回,她还看到这丫头为了保持清醒,直接拿针扎自己的。 下手之狠,她都直摇头。 好几回她还想问着,可这丫头一见着她,立马就把手上的活藏起来了。 那时,她还以为这小丫头是偷着给相好的做呢!没曾想,竟然是给她…… 接过东西,林桃注意到小月牙的手上,尽是针眼子,心微微的抽疼了一下。 “这衣裳和鞋穿起来,一定是最暖和的。” 她没法说什么明明可以用钱买,何必花这种心思之类的话。 小月牙每月有多少银子,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的。 就做衣裳和鞋的这点细棉布,她绝对是花光了所有月银的。 看着小丫头,笨拙的把手藏去身后,红着心满意足的小脸都坐回去,林桃也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 金银也好,棉服也罢,都是这群孩子倾其所有的心意。 打量过眼前一张张的笑脸,林桃举起了面前的酒杯:“谢谢。” “我们才要谢谢。谢谢娘让我们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三柜起身高举酒杯。 一家人陆续起身,将酒杯高高举起。 “谢谢娘!” “谢谢老夫人!” 林桃嘴角上扬,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谢谢你们! 老规矩,在她之后,众也将杯中的酒饮去,方落坐回去。 随着她动了筷,大伙也都吃了起来。 刚开始,还只是点评今日的菜品。 也不知是不是酒上了头,三柜这小子,吆喝着猜枚。 猜枚,其实就是划拳。也叫豁拳、猜拳、拇战。 简单来说,就是一人一只手,同时喊出一到十中的一个数字。两人的比出的手指相加,等于喊出来的数字,便是赢了。 输了的,便要自罚一杯。 这也就是普通人家玩的戏法,那些个有钱人,玩的则是行酒令。 咬文嚼字,比拼的则是学识。 难得的,二桌不仅没有呛嘴,还第一个和三柜比划起来。 别看三柜嗓门大,动不动就说在聚香苑常和师兄弟们玩,结果还不是干不过老二。 要她说,二柜那嘴是真跟开过光的似的,十局有八局一喊一个中。 直接把三小子干抑郁了。 三柜喝到第十九杯的时候,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不、不和二哥玩了。二哥绝对是耍诈了!我、我平日和师兄弟们……” 这人啊,一旦喝过了头,话叫一个多!三柜也不例外。 最后,三柜摇摇晃晃扑到大炕身上,搂着大炕的脖子撒娇:“大、大哥,二、二哥欺负我!你、报仇,替我、我我、报仇。” 大炕这小子打小傻呼呼不假,但只要弟弟妹妹委屈了,一定是会做点什么的。 于是抬手就和二柜喊了起来。 林桃有点好奇,气运之子和开过光的嘴,到底谁更胜一筹。 结局很快就出来了…… 不在山神奶奶地盘上的大炕,那身令人发指的buff失效后,还是没能干过二桌那张开过光的嘴。 让林桃没想到的是,大炕这小子居然找张虎妞上场。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向不喜热闹的张虎妞居然没有一丝犹豫的,就答应了。 这两人的互动,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到了这,林桃突然想起之前大炕那小子看张虎妞肚子的眼神。 她心里一惊,该不会是真怀上了吧? 真要是这样,她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好迎娶大儿媳妇过门了! 不过,要是她直接开口问的话,以张虎妞的性子,只怕是问不出什么来吧。 这丫头性子拗得很,属于那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所以……拿着筷子敲了敲了碗沿。 当当当的响声一起,一大家子人都向她这边看过来。 林桃嘴角一扬:“这么多人看两个人玩有啥意思。咱们来个全部人都可一起玩的新鲜玩法咋样?” 第284章 你以为……她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接话。 脑海里却同时浮现出与小老太太面对面豁拳的场景。 无一例外的面露难色。 毕竟,若是与小老太太照了面,就问你这拳怎么喊?哥俩好?两姊妹好得很? 真是怎么想,怎么尴尬。 就在众人一脸为难之际,唯有林桃嘴角越发上扬。 你以为……她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不不不! 她怎么可能玩这种有退路可选的游戏呢?她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从不留活口。 “来吧!人多的话,咱们先分组。” 徐四妹立马把凳子挪了挪:“我肯定和娘一边。” 甭管玩啥,反正跟着娘,指定不吃亏。 其余人目光流转,一脸犹豫的开始寻找可靠的伙伴。 只有喝得迷迷瞪瞪的徐三柜乐呵呵的咧着嘴。 “玩、好啊!可是娘、我、我们、可不会让、让着你喔。” 旁边的徐二桌伸手想要捂住那张脱离了控制的嘴,反倒一把推开。 “啊、娘,先说好,你、输了、嗝!可、不许生气,嗝……” “是你!别拖上我们!”徐二桌直接一挪椅子,满眼嫌弃的与这喝了两口酒就不知道姓啥的傻子拉开了距离。 真是又菜又爱玩! 连另一边的徐大炕都一个劲的点着头,往张虎妞那边靠。 眨眼的功夫,摇摇晃晃的徐三柜身边就空无一人了。 “你、你们怎么都走了呢?”徐三柜嘟着嘴,一脸不满的抬手却搂了个空。 “还是、是不是兄弟了?” 徐二桌一翻白眼:“如果有得选,指定不能是兄弟。” 居然敢和娘那么说话,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就他小子那点自以为是的小脑筋,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觉得可以赢过娘的! 果然如书上所言:初生牛犊不惧虎啊! 徐二桌看了眼不远处的徐大炕,原本拧着眉头,拧得更紧了。 和大哥一组的话…… 自己一个人一组,也许没有赢的机会,但是输的机会也相对减少。 若是和大哥一组,只怕是没有赢的机会,输的机会倒是不少。 算了! 而感受到算家弟弟嫌弃目光的徐大炕,更是直接转头看向张虎妞。 清澈而愚蠢的大眼睛,看上去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大狗狗一样。明亮中,还着可怜兮兮的泪光。 张虎妞习惯性的抬手,揉了一下徐大炕的头。 林桃眉头一挑,这画面……就像是流浪的狗狗找到了梦中情主一样。有意思! 不过,若是让他们一组,这游戏就真的只是游戏了。 “好了!你们兄弟三个一组。我和她们女娃娃一组。” 她的话音落下,大炕和二桌满眼嫌弃的将椅子挪回了三柜身旁。 徐三柜哈哈大笑:“我说什么来着!咱们兄弟仨个,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逃不开你,也躲不掉我。哈哈哈哈……嗝。” 许是清醒一些了,三柜摇摇晃晃的拿手数着:“一、二、三、三、五、不对啊,你们人多。不公平。” “人多咋了?又不是叫你打架!真要是打架,除了你大哥,你们两加一块估摸着都不是雀丫头的对手!” 林桃一敲碗沿,说起了规则。 “规则很简单,我们说一件关于自己的事,你们来猜这事是真是假。猜中了,我们输。猜不中,你们输。 无论输赢,下局两方交换。” 徐大炕一脸不解的小声问老二:“这也能叫游戏?” 徐二桌一脸凝重的点头:“此类游戏最是考验定力和观察力了。谎言就是谎言,无论说得再真,它也是谎言。 只要是谎言,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心使终是慌的!你想想,得是多有定力的人,才能将谎言说得跟真事一样?” “这、你能说得简单一点吗?”徐大炕一脸真诚。 徐二桌一翻白眼。 得!他怎么忘了大哥和老三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 他看了眼桌上的那坛子酒…… 看样子,今天这坛子酒,指定是给他们兄弟三个包圆了。 与其浪费功夫想着怎么赢,不如想想自己怎么少喝些更实际点。 “来!儿子们让娘先来!”徐三柜兴奋得坐立难安,那摇摇晃晃的样子,跟坐在船上似的。 就才喝了多少,就醉成那幅模样……真丢人! 看来,以后喝酒这件事上,三柜这小子还需要好好磨炼。 再瞧大炕,那小子还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嗯……别看这小子在山上跟了张虎妞这么久,能力虽然成长了,但是智商仿佛还是以前那个鬼样子。 林桃清了清嗓子:“丫头们,谁先来?” 四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的样子。 最后还是雀姒站了起来。 那张漂亮的小脸,带着勾魂摄魄的笑道:“我,要嫁人了。” 话音落下的一刹是一阵整齐的倒抽气声。 四丫头更是激动的握紧了雀姒的手。 一双大眼睛,甚至溢满了喜悦的泪花。 要知道,四丫头长这么大,雀姒和张虎妞小月牙,算得上是她唯一的朋友。 自然在听到这样的话后,会忘记这是游戏,说出来的话也不一定是真话。 然而和四丫头一样表情的,还有单纯到极致的小月牙。 只有张虎妞,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林桃看向对面,她这仨儿子,现在可谓是神情各异。 老大呆呆的,还是一脸:出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二桌嘛,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雀姒。 至于老三…… 那小子居然身体也不晃了,头也不摇了,一双眼更是没了神彩,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雀姒。 以至于让她明知道是游戏的情况下,都开始好奇雀丫头说的是不是真的? 因为,雀丫头说得实再是太真了。 尤其是她看着三柜开口的时候,就像是在对曾经的自己告别一样。 更让她看不懂的是,雀丫头眼里,也是含着泪的。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这小妮子的演技……也太棒了吧! 但是转念一想,她从小学的不就是这个嘛? 直到她注意到,雀丫头的目光,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从三柜脸上移开,她才找到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第285章 就大炕这身强力壮的样子,怎么会不行? 徐三柜就像是突然酒醒了一样,转头问:“二哥,是真的吗?” “那得问你了。”徐二桌把脸转开。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雀姒姑娘只是想要个答案。而且这个答案只有老三才给得了。 神情慌张的徐三柜,又转问徐大炕。 “大哥,你觉得是真的吗?” 徐大炕想都不想就点头了。 “雀姒姑娘都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了。哪个女儿家,会拿嫁娶之事说笑呢!” 林桃一挑眉。呦呵,跟着张虎妞这些日子,那颗人工智障的脑袋,居然开始往人工智能方面升级了呢! 虽然只谈及表面的东西,但是已经在改变了呢!不错,不错。 砰的一声,徐三柜一巴掌拍在桌上:“不!肯定不是真的!” 话音落下时,徐三柜两眼圆瞪。 这……是他的心里话! 难道说……不会的!明明、明明不曾将她放在心里过。为什么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脑海里,雀姒的一颦一笑在脑海里浮现。 第一次相遇时她看着他笑的样子、她红着脸和他说话的样子、她哭着想要拉他手的样子、她逼他娶她的样子、她失落的样子…… 此刻她才发现,不知何时起,每种样子的雀姒都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直到刚才,雀姒说她要嫁人了,他的心居然狠狠的抽了一下! 所以……这是爱吗? 所以……从与她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爱上她了? 如若不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听她那么说以后,自己的心会痛! 就在众人一语不发时,雀姒倒了满满一碗的酒,笑着举起一饮而尽。 最后四目相对的把碗往下一翻:“你猜对了。” 而那一刻,徐三柜久闷在胸的那口气,长长的吐了出来。 一旁看着的林桃,此刻对雀姒更为满意了。 讲真的,雀姒这丫头,除了做过清官,真的没什么不好。 模样漂亮,吃得了苦,胆大细腻……最主要的,是她对三柜这份长久而真挚的感情。 在感情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合不合适,只有爱不爱。 而雀丫头无疑是聪明的,因为爱,而不轻易放弃。 终于等到了今天的机会,让三柜这小子看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如果他们真的能走到一起,她肯定是祝福的。 有雀丫头在三柜身旁,她倒也不用担心三柜因为自己那点小聪明走上歪路了。 “好了,到你们了。”林桃出声提醒。 刚回过神的徐三柜,一脸茫然的看向徐大炕。 而到此刻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徐大炕,却是接过茫然面具,看向了徐二桌坦白道:“我不会玩。” 徐二桌自嘲似的笑笑。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他算是看明白了,说是游戏,不过是给大哥和三弟创造机会罢了。 之前他居然还傻到去考虑去输赢! 看了眼对面的小老太太,徐二桌轻滑着手边的碗沿,嘴角一弯:“既然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把机会让给娘好了。” 左右和他没啥关系,那还不如助娘一臂之力,至少让娘高兴高兴不是! 而这边,林桃看着自己这二儿子,满意的扬起了嘴角。 原主的记忆里,数老三最聪明。要她说,该是二桌这小子最聪明才对。 瞧瞧,游戏才开始,老二就已经明白这游戏的目的了。 有老二帮衬着,接下来就能轻松不少了。 “丫头们,你们谁来?”她问。 已经找到答案的雀丫头,自然是摇头的。 四丫头忙着拉着雀姒说话,好像连她问啥都没不知道。 她看向小月牙。 林月牙直摆手:“我、我和大公子一样,不会玩。” 从小到大,她不会说的就是谎话。 可若是说真话,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姐姐,张姐姐来。” 林桃看向张虎妞。 一向少言寡语的张虎妞,根本就没有打算开口。 “那我来吧。”林桃嘿嘿一笑:“我要当奶奶了。” “啊?” “什么?” “怎么可能!” 一大家子激动得惊呼的惊呼,起立的起立。 就连张虎妞都质疑的向她看来。 唯一与人不同的……反而是徐大炕了。 林桃嘴角一扬,有戏! “是不是?大炕?” “是。” “不是!” 徐大炕和张虎妞异口同声道。 何止林桃看向那两人,一大家子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二人身上的。 徐大炕不乐意了:“为啥不是?你肚里的娃生下来,自然要叫娘阿奶啊!” “大哥要当爹了?”徐三柜猛的站起来,差点把桌子给掀喽。 几个丫头围到张虎妞身边,有高兴的得差点哭出来的,也有祝福张虎妞要当娘的,林月牙更是说明儿就要给小侄儿做衣裳,还说连样式都想好了。 吓得张虎妞直摇头:“没有的事!真的!真的没有!” 而对面的大炕不乐意了:“怎么没有了?我是不会丢下你们娘俩不管的!虎婆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过门,这辈子都会好好待你们的。” “别瞎说!我真没有!”张虎妞急得差点想上去揍人。 林桃就坐在旁边看。 “有!要不然,你从山上一下来,就跑去医馆!还和许郎中说悄悄话,不让我听!你肯定是不想生娃对不对? 所以许郎中没帮你,你离开医馆的时候才会生气。” 瞧瞧,都不用她再多说一句话,真相就要呼之欲出了。 她目不转睛的看向张虎妞。 “你!大公子、你……不是的!我去医馆,是带你去看病!” 扑通一下,张虎妞跪到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众人一跳。 “老夫人!我对不起你!当初好好的一个人交到我手里,如今却生了病。我原想着,偷偷把大公子的病治好……我不该瞒着你的! 我的错,我任打任罚!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老夫人把我罚卖出去,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林桃快速的拼凑着这段时间以来,两人所有的只言片语。 于是,就成了这样一个故事:张虎妞被蛇咬,大炕为其解毒。干柴烈火之一触即发之时……她家傻大儿居然不行?!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张虎妞带大炕去找许郎中看什么病! 这……上下打量徐大炕。 不会吧!就大炕这身强力壮的样子,怎么会不行? 第286章 这种病,哪里是照没照顾好的原因! 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虎妞,林桃只觉满心愧疚。 如果真是自家儿子不行,再怎么满意张虎妞,也不能耽误人家一生的性福。 不过……她疑惑的看着满眼清澈而愚蠢的徐大炕。 这小子为什么会觉得张虎妞肚子里有他的种呢? 还说什么张虎妞不愿意给他生娃。 如果他们二人没有……(因为审核问题,这里只能全凭宝子们自己想象了)的话,傻小子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思来想去,只觉得这两人对不上号啊! 看了眼一大家子人,林桃起身道:“虎妞,你起来。大炕,你们两人,随我过来。” 留下满眼问号的众人,她把人领进了自己屋里。 叫二人坐下,林桃选了张虎妞旁边的位置坐下。 将手盖在张虎妞手上,语重心长道:“虎妞,你放心,如果真是大炕身体有毛病,即便他中情于你,我也不可能耽误你的。 所以,你不必太过自责,也不必太过担忧。以后山上就靠你一个人了,大炕留在家里,我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他医治。” “娘!我没生病,为什么要医治?” “住口!”林桃一声呵斥。 有些话,即便是她这个当娘的,也不好这么面对面的讲。 而她也理解有些事,这傻小子自然也不好和她说。 她想,等过了年关,把这小子送去仁义堂,请许郎中好生检查一下的好。 他们同为男人,在这方面,应该更好沟通才是。 “不!老夫人,是我没将大公子照顾好!我会负责到底的!” “这种病,哪里是照没照顾好的原因!” 在她看来,这方面的问题,要么是天生的。 要么是后天纵欲过度,身子过虚引起的。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大炕这小子的取向有点问题。 回想当初王绣娇滴滴撒娇,大炕却无动于衷的画面……林桃脑海里闪过一阵心惊。 当初她还以为这小子是柳下惠在世,美色当前而不乱呢!合着是方向出了问题!难怪这傻小子当初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将人拒之千里了! 罢了罢了! 谁叫自己真把这几个娃视如己出呢! 她又不是这里的老古董,即便大炕有男风之好,那也还是徐大炕,是她的儿子! 出神之际,就听张虎妞自责道:“老夫人,我仔细想过,大公子兴许是在山上摔了,磕到了,所以才会犯这种病。” 林桃眉头一皱:“磕到?” “嗯!肯定是磕到头了。”张虎妞认真道。 “头?” 虽说上一世时,有大头和小头一说,但是……张虎妞怎么懂的? “但是,上次去仁义堂的时候,许郎中号过脉,却说大公子没病。”张虎妞眼眶微红:“老夫人放心,即便许郎中治不了,我会再打听再好的郎中!” “等等!”林桃抬了抬手。 磕到头,怎么还会影响那方面的功能? 更奇怪的是,许郎中为什么治不了? “唔唔唔!呜呜呜呜!”旁边的徐大炕一脸焦急的唔唔个不停。 “好好说话!唔唔啥呢?” “是娘您让我闭嘴的。” 看着徐大炕委屈的咬着唇角的模样,林桃只觉得没脸看。 “你想说啥?” 徐大炕满眼心疼的看向张虎妞。 “娘,我想说,我没磕到过头。真的,碰都没碰过头。” “那你怎么就不行了呢?” “那你怎么会看见不存在的人呢?”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 而下一秒,声音的主人,同是满眼疑惑的看着对方。 而当事人呢,也是满眼疑惑,只不过他打量的是对面的两个人。 “等等!”林桃问:“你说,大炕看见了不存在的人?” 张虎妞点头,并把那天在山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 “所以,你觉得是他磕了头,出现了幻象?” 张虎妞又点了点头。 林桃一拍脑门,想起当初自己和大炕说的那句:虎妞最在意的,自然是她枉死的家人!你啊,只要当虎妞的家人是活着的,对他们好就行了。 原本她这话的本意,是说叫大炕拿钱给张虎妞死去的家人买些作为人该用得上的。 哪曾想……这小子居然只理解了字面上的意思,是真把死人当活的对待啊! “等等。”林桃转头:“那你说虎妞肚子里有了娃,又是什么意思?” 张虎妞也转头看向徐大炕。 徐大炕红着脸道:“我和虎婆娘在一间屋里独处了一晚。” “不是的,大公子与我,只是在一间屋子里而已!那晚我虽然神志模糊,但我敢保证,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林桃疑惑起来,如果没有理解错,大炕是指睡了。而张虎妞又保证没睡。 这……等等! 她怎么忽视了大炕这人工智障只能理解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大炕嘴里的独处一晚,真的只是两人在一间屋里过了一晚而已!按张虎妞的意思,这一晚,他们什么都没做! “大炕,你凭啥觉得虎妞肚子里有娃的?” 徐大炕红着脸认真道:“不是说,男人和女人只要在一个屋里呆上一晚,就会生小娃嘛!我们是真的在一个屋里呆了一晚。” “谁说的?” “谁说的!” 林桃和张虎妞再一次异口同声道。 徐大炕疑惑:“难道不是?” “废话!” “当然不是了!” 林桃和张虎妞又双叒一次异口同声的吼了出来。 原本就挠头不知所以然的徐大炕,那双清澈而愚蠢的眸子带着迷离的朦胧感,硬是把张虎妞看得满面绯红。 “好了。这就是个误会!虎妞你先出去,我和大炕单独说几句。” 张虎妞红着脸,逃一般的冲了出去。 门一关,林桃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徐大炕会意坐下。 “你现在还会怕虎妞吗?”林桃问。 看见徐大炕先是点头,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又改为摇头。她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比起以前,现在的大炕,已经算是很有勇气的了! “不错,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喜欢就直接给她说!你放心,虎妞虽然没了家人,但是娘定不会亏待她半分! 该有的聘礼、纳吉、媒人……娘一样不会少了她的。” 徐大炕掩饰不住的喜悦。 “只不过……” 第287章 日后人生皆是坦途 林桃提醒道:“娘不反对你追求虎妞,就像二桌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你要知道,爱是相互的,不是你觉得好就行。 任何事,都要尊重虎妞的意见!若是你强行将生米煮成熟饭……”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自己家这傻大儿是个人工智障。 这种话,进了这小子的耳朵,是真的只是米和饭的关系。 百分百与他和张虎妞没有半毛钱关系。 林桃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你可以直接告诉虎妞你的想法。绝不能在虎妞没有同意的情况下,行不轨之事。” “不鬼之事?”徐大炕那两撇蜡笔小新般的眉毛,直接横成了一字形。 “就是任何事都不能强迫她!”这是林桃唯一想到,即不那么露骨,又能让这傻小子明白的说法了。 然而……到后来,林桃还是觉得自己天真了。 徐大炕是真没有强迫张虎妞,一点都没有!但是对于张虎妞的爱慕者们,徐大炕也是真的一点没少强迫! 当然,这是后话了。 “嗯!儿子记住了。”徐大炕一脸认真的点头,心里也有新的认知和想法。 “娘,我能出去了吗?”他指着门问。 既然娘说了,他可以直接给虎婆娘说他的想法,意思就是他现在就可以去说了。 林桃刚点头,徐大炕冲了出去。 “呼!”林桃刚刚觉得主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就听院子里响起徐大炕的声音。 “虎婆娘!我喜欢你!” 林桃差点没站稳跌回椅子上。 她冲出门去的时候,就见着徐大炕把张虎妞抵到了走廊的墙上。 不远处的花厅门口,老三那货正在那“呜呼,呜呼”的又嚎又叫。 这也就是没有月亮,但凡天上要是有月亮,估计这小子是要变形了。 而门里探头出来的几个丫头,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虎婆娘,我真的喜欢你。”徐大炕又是一嗓子。 张虎妞的头埋得更低了。 林桃心里满怀期待的看着傻大儿:快啊!说出来!说你想娶她。 眼看徐大炕再次张嘴…… “虎婆娘!我真的好喜欢你!” 众人一阵失落之后,再一次揪紧了心,不由而同的在心里给徐大炕鼓劲加油。 “虎婆娘,我、我真的喜欢你!” 这回,连一直嚎叫的三柜,都不再“嗷呜”了。 林桃快憋不住了,大炕这傻小子真是不叫人省心!自己想说什么都没弄明白,就逮着人家胡乱开口! 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徐大炕“嗷”的一声,抱着一只脚在那蹦个不停。 “所以呢?你是想要在这跟我说一晚上,你喜欢我吗?” 张虎妞满脸通红的揪住了徐大炕的衣领。 “不、不是啊。可、可是娘说,不能强迫你的!这、我、我在等你回答我啊!” 张虎妞一把推开徐大炕,骂了声:“傻子。”就冲去了徐四妹的屋里。 看着紧闭的屋门,林桃嘴角上扬的幅度已经到了极限。 “嗷呜!”徐三柜仰头又嚎了起来。 连几个丫头都在那捂嘴偷笑。 毕竟,张虎妞刚才那娇羞的小女人模样,已然给出了答案。 就在众人欢呼时,居然响起了一阵低泣咽呜声。 寻着声音看去,众人都瞪大眼。 “大炕,你哭啥?”林桃问。 转过头来的徐大炕,已经泪流满面。 他结结巴巴的说:“娘!虎婆娘她、她拒绝我了。” 啪一声,连同林桃在内的所有人,都猛的拍了一下脑门。 徐大炕就是徐大炕啊! 果然还是那个只能理解字面意思的人工智障!! 看了看自己的傻儿子,再看看那扇紧闭的房门……林桃按着太阳穴说自己累了,先回房了。 真的,再多和那傻小子说一句话,她都有原地升天的风险。 后来听说,那晚大伙散开后,那兄弟三个又回屋喝了个通天亮。 据说,徐三柜是越喝越开心,醉倒后还不停叫着雀姒。 而徐大炕是越喝越伤心,最后是哭着醉倒在地的。 至于徐二桌……林桃就不知道了。毕竟这些话,都是二桌给她说的。 接下来的几天,张虎妞是一见徐大炕就躲,徐大炕则是一入夜就唉声叹气。 而三柜和雀姒,两人间不动声色的眉目传情,看得林桃直起鸡皮疙瘩。 为此,林桃下了决定。 等过了年,就给这两把婚事办喽!然后直接撵出余晖苍,让他们两滚去别的宅子你侬我侬。省得在这里碍眼。 至于大炕那个傻小子,她也想好了!回头把他们俩往山上一撵,嗳!要哭要闹他们随便! 这些天这傻小子总是时不时的跑来问她,张虎妞为什么一见他就躲,是不是不喜欢他。 一开始,她只觉得大炕没有脑回路,所以才体会不到张虎妞的害羞。倒也不厌其烦的安慰一番。 可时日久了,真的。她深刻体会到了,月光宝盒里孙悟空对唐僧暴躁的爱。 这日,大炕又拽着她哭唧唧说张虎妞不理他。 林桃抓着头发道:“那啥不说了嘛!今天走过所有弯路,日后人生皆是坦途。大炕别灰心,坚持就是胜利!” 没错!日后,人生皆是坦途。 日!后……坦途。 果然啊,上一世时的那些导航都是懂的。 眨眼的功夫,大年也过去了。 期间周锄一家老小不仅来拜过年,他们一家也去隔壁吃过酒。 …… 过了大年十五,东大街也慢慢的恢复了以前的景象。 毕竟大伙都知道,过完年,北漠的商队会陆续的来到镇源镇。 要都像大旱过后一样,东大街就是最挣钱的地方! 谁也不想错过挣钱的机会。 而林桃也没闲着。 她找了桃源镇最好的布庄,订制老三和雀姒的喜服。 然后张落起请媒婆、买喜饼等等的琐事。 至于挣钱的事,她也没丢下不管。 抽了个空,就把制作牙刷的厂房张落下了。 并且让周锄催着姚知远改造完成后,把厂房建起来。 然后又盘算起手里的银子。 都说,聪明人挣钱,都是拿钱挣钱。 她想了想,觉得这些银子,放着生灰不如拿出去下崽的强。 你可别误会,放高利贷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她林桃可不干。 她只不过是看上了城外的田地,打算把那些别人瞧不上的田地,统统收入囊中! 第288章 等到厂房建起来,那些田地不还得是卖给她! 当然了,前提得是城外的地价倾于便宜的情况。 说干就干,当下便将周锄找了过来。 周锄听完她的想法,突然就没反应了。 “咋了?城外的田地很贵吗?”林桃问。 “啊?”周锄回过神来,抹了抹不存在的汗珠子,轻声道:“婶子,您、都、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想买田地呢?” 他想不明白,婶子手里又是盐泉,又是民宿,还有东大街一整条街的铺子,以及南北大街三分之一的铺面。 就这些东西,每月收入的银子,难道还不够多吗? 真要论起来,桃源镇上估计没有比婶子更有钱的人了!就这……难道还不够吗? 而且这些都是产业!不是银子! 金山银山有用光花光的一天,可产业不同啊!产业是每月固定进账的! 只要家里的公子姑娘们不染上什么恶习,这老徐家后以后几代甚至十几代、几十代,都能富裕的过下去。 “你有顾虑?”林桃问。 周锄为难点头说:“婶子可能不知道,这佃田地和佃宅子完全不同。从古自今,佃田地的都是那些没房没地的穷苦人。 种田犁地这种活,又是看天吃饭的。如果年头好,他们拿粮食交了佃租,还能剩下自己这一年的粮食。 要是年头不好,他们可能连佃租都交不上! 每每到这种时候,地主家就会差人上门逼收佃租。拿不回抵租的粮食,地主家就会逼着他们拿儿女抵租子。” 说到最后,周锄的声音已经哽咽。 “所以……你不希望我像那些人一样?” 周锄点头。 而下一秒,他就在心里责备起自己来。他怎么会这么想婶子呢? 城里多少人因为婶子才能吃上盐!婶子弄起来的东大街又解决了多少人的生计问题! 那些黑了心肝的地主,根本就不配跟婶子比较! 想到这里,周锄突然就想明白了。火山文学 婶子一定是看城外的农户们今年无以为生,才会想为他们做点什么的! 要说挣钱,做什么不比种地挣钱多呢?对对对!肯定是这样的! “我马上去办!只是不知道,婶子要哪方的田地?价钱有什么要求?总计要多少亩?” “价钱嘛,当然是越便宜越好。至于位置嘛……” 林桃想了想说:“最好是南城门那边。要多少嘛……越多越好。” 仔细交待过后,周锄就应声急急忙忙离开了。 之后的几日,周锄都是早出晚归的,她坐在门口就再没有撞见过周锄。 …… 七日后,东大街的二期改造工程终于全部完工。 当晚,许久不见的周锄就来了余晖苑。 把几个小的打发离开,周锄从怀里拿出几个本子。 “婶子,您看看,这本是姚师傅那关于改宅子的账。我仔细看过,没有问题,只要再付给姚师傅一百五十两就行。您再看看,如果有哪里不对的,我明儿就去核实。” 说完,又拿起另一本:“这些是我整理出来,打算要买进的田地。但是,价钱并不便宜。而且他们并没有打算便宜卖出。” 林桃把那姚知远的账本推了回去:“你看过没问题的,就不必再拿过来了。该结的银子,你和姚师傅算清楚就行。” 说完,拿起另一本翻看。 不得不说,周锄做事是真的很细心。 这里面不仅写了田地所在的位置、价钱、居然连这块地是良田还是贫地都写得清清楚楚。 扫过上面写的价钱,林桃眉头都快挑到发际线了。 要知道,一亩不过百步。居然要价到了五两银?! 这哪里是没有打算便宜卖出,这怕不是还特意提高了卖价的吧! 五两一亩,一百亩就要五百两……贵!死贵! “就因为桃源镇如今不同于以前,都觉着明年能把地里的粮食卖给北漠人,便舍不得卖了。” 林桃笑了,她搭的码头,都没有问过她同不同意,居然就想趁她的船,想得倒是挺美! “婶,你咋还笑得出来呢?那些个地主,一个个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变的!当初大旱那么严重的时候,他们都只是卖了手里的宅子,舍不得出手田地。 如今天也落了雨,只怕是更舍不得卖手里的田地了。” “这有什么好急的?他们既然不卖,那我不买就是了。”她把那个本子放了回去。 周锄一愣。 婶子怎么又突然不买了?可婶子脸上那笑是怎么回事? “民宿不是都改造完了嘛?请姚师傅再快些,赶紧把厂子建起来。” “那田地的事?” 林桃挥了挥手:“人家不卖,我总不能逼着他们卖不是!且等等再说吧。” 说完,她便回屋里拿银票去了。 东大街二期宅子的改造,开始的时候,她就先预支给姚知远二百两。 后来姚知远又预支过两回,一次是一百两,一次是六十两。 加上最后这一百五十两,二期宅子的改造,总共是五百一十两。 她把银票拿给周锄的时候,自然看到了周锄脸上的失落表情。 这小子……就因为没买成田地,所以失落成这样? “行了,没什么好失落的!他们今天不卖田地,谁能保证他们明天不卖?姚师傅还等着你的钱呢吧?赶紧去!催着姚师傅,趁着天还不算冷,赶紧把厂房建起来。” 等到厂房建起来了,那些田地不还得是卖给她嘛! ……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桃也没再过问田地的事,而是全身心的安排起老三和雀姒的婚事来。 这天,到了和布庄约定的时日,林桃刚拉开院门就被吓了一跳。 那小脸,涂得跟扎纸店里的小人似的。 腮帮子上涂成红彤彤的圆不说,本来的大嘴被白色掩盖,又在其中画了张小嘴。 小到什么程度呢?就跟个纸人含了颗樱桃似的。 那张本就吓人的脸,一笑起来就更吓人了! 大白天在这装色吓人,夺笋啊! “这位,定是徐老夫人吧?” 林桃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樱桃小嘴’里的黑黄老牙,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也就幸好是青天白日,要是晚上,得多吓人啊! “你是?” 第289章 今儿受的气,她指定得还回去! 那婆子手里的花帕子一挥,行了个礼道:“我姓王,不过大伙都叫我一声八婆。今儿我来,是给老夫人送喜来了! 恭喜徐老夫人,贺喜徐老夫人,我啊!是替胡员外来提亲的。” “提亲?提什么亲?”林桃一脸茫然。 至于这婆子姓甚名谁?她口中的胡员外又是谁?这是重点吗?当然不是! 王八婆笑得眼睛都没有了:“当然是老夫人家的徐四姑娘了!徐四姑娘和胡员外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等等!什么胡员外?”当她没事在家门口白看神仙过路呢? 那两丫头的铺子,每日有哪些人上门。在铺子里呆了多久,买走了些什么。有没有和两个丫头说话,她可看得真真的。 自打铺子开张以来,两个丫头心无旁骛的专门搞钱。从哪里钻出来个胡员外?怎么还就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了? 再说,这员外二字,可不是随便用的。 以前这员外是指正员以外的官员,可到后来,就成了地主豪绅的代指了。 这家里没个三五百亩地的,你都不敢以员外代称。 而这种人,大多不说七老八十,那也绝对是个步入中年的。说白了,也就是和她岁数相当的小老头。 林桃只觉得,十有八九是走错门了! 正要问清缘由,就见王八婆眉眼一扫大门,夹着嗓子道:“还给这端着呢!也难怪了,住着这么小,又这么偏的宅子,想攀上胡员外这枝高枝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您啊!就当家里祖宗庇佑了吧!既然能得胡员外抬爱,得是祖上积了多大的福气啊!老婆子给您说,这胡家可是桃源镇最大的财主! 徐四姑娘嫁过门去,别说吃喝不愁,您这一家子都算是鸡犬升天喽!” 意思四丫头一人得道,他们一家子就又是鸡又是犬的了! 林桃听得直翻白眼,可眼前的婆子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而是不停自说自话道:“您老可快些准备吧!这纳妾不比娶正房,不必讲什么黄道吉日,也就更没有那些讲究了。可胡员外重视徐四姑娘,这媒也请了,聘礼喜饼更是一样不会少您的! 三日后啊,胡家的小轿就来接人!老夫人也不必花钱备喜服盖头啥的!妾嘛,可比不得正妻!若是穿戴得太好了,只怕是进了门,日子也好过不了。 我劝您,只给四姑娘准备一身红衣,一只头花……” “呸!回去告诉那姓胡的老头,我闺女是他高攀不起的!让他别来招惹我家! 还有你!赶紧滚!别让我动手把你丢出东大街去!” 林桃一把揪住了婆子的衣领,竟一时忘记了二人的身高差,直接将婆子给提离了地面。 两脚离地的王八婆吓坏了,原本抹得白刷刷的脸,这会更白了。 那张‘樱桃’小嘴,抖得像刚从河水里捞起来的人似的。 一双小短腿蹬吧蹬吧,拼尽全力也没能让脚尖够着地面。 “你、你闺女做的什么好事,你问她去啊!我告诉你,你可别不识好歹!别好好福不享,偏给自己找不自在!放开我!快放开我!” 林桃眼一眯,直接拖着王八婆的衣领走在东大街上。 王八婆慌了,她没想到这老太婆和她玩真的啊。 “救命!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王婆子杀猪般的叫声响彻东大街。 不仅街上的人好奇看来,就连铺子里那些埋头做牙刷的,都跟着追出来看热闹。 一见人多,王八婆喊得更骂力了。 不一会儿,一队带着红袖套的人闻声而来:“谁敢在东大街闹事?不想活了是不是?” 王八婆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领头小年青的大腿,哀求道:“救、救救我!” “这……”一抬头,二娃就愣住了。 老夫人?!火山文学 这下,何止王八婆慌,二娃这会更慌。 狗哥给他们交代过,说平日与老夫人遇见,也只当遇着街坊。 但眼下……他该如何是好? 身后治安队的众人,满眼疑惑的看着他。 二娃脚一蹬甩开王婆子的手后,立马把目光移向了别处:“愣着做什么?没听见那边有喊声吗?赶紧过去!” “啊?” 何止二娃身后的治安队队员们傻眼了,就连那些看热闹的,眼睛都看直了。 王八婆更是傻眼到忘记了叫救命。 “走啊!”二娃率先冲了出去。 一队人看了眼被拖在地上的婆子,又看了眼已经跑开的队长,然后也跑开了。 林桃冷哼,拖着王八婆继续往前。 直到行至东大街与南北大街交叉口上,丝毫没有一点犹豫的把人直接给甩了出去。 “劝你别再上我家门来!否则……”林桃的目光落在王八婆的脚上:“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 那一刻,忙着把脚藏好的王八婆,哪里还有刚才那高人一等的姿态。这会混身抖得跟条落水狗似的。 直待眼前凶狠的小老太太走远,王八婆在长出了一口气后,瘫软在地。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疑惑:那小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连东大街的治安队都有意回避她? 要知道,自打东大街热闹起来以后,那支整日来回在东大街巡逻的治安队,可没少解决街上的麻烦。 那些个找事的、吃霸王餐的,一个没逃得过治安队的拳脚。 以至于短短时日,治安队就在桃源镇出了名。 后来镇里镇外的地痞流氓,都不敢再去东大街占便宜。 为何他们会惧怕一个小老太太呢?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可今儿受的气,她指定得还回去! 不然……以后她王八婆,还怎么在桃源镇混下去? 想到这里,她趴起身来,都没拍一下身上的尘土,就往胡宅所在的方向跑去。 …… 这边,林桃也没了去喜服的心情,路过徐四妹铺子门前,便把人叫回了家。 铺子里的徐四妹,忙把刀放下,抹着一手的油跟在后头。 一进门,林桃就问:“那胡员外是怎么回事?” “什么胡员外?” 看着四丫头脸上的迷茫,林桃心里的火气,也渐渐缓和下来。 自己教养的娃,怎么可能是那种为了点钱财就什么都做的人呢? 再说了,这些日子几个丫头的改变,她都历历在目。 她们的努力,是在她的见证下,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第290章 这事儿,怕还只是个开始 “你一点印象没有吗?”林桃问。 那王八婆不过是跑腿的。这事儿,怕还只是个开始。 徐四妹陷入沉思,半晌才‘喔’了一声说:“想起来了!前不久我去送过肉,听帮厨婆子说,她家老爷身子不好。 我便多了句嘴,说拿咱家的鸡配上药材,炖成药膳长期食用更好。说得兴起了,还给她说了几味适合他家老爷的药材。 那婆子当时可高兴了!立马跑去问她家奶奶,当即就跟我定下每日送鸡过去。算起来,都有一两月了吧! 每天我都会给胡宅送两只鸡过去。因着隔得久了,我也才想起来。” 林桃不禁眉头高挑。 真是什么稀奇的事都能遇上。 四丫头的好心,怎么还惹上这种麻烦了呢! “丫头,以后出门在外,说话做事可得小心谨慎些!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要少说或是别说。 这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别被有心之人利用,白白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徐四妹点头:“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方才没看见?”林桃好奇道。 “看见啥?方才我在咱家后院抓鸡呢。刚回到铺子里,就被娘又叫回来了。” 难怪!难怪方才她拖着王八婆出去,这丫头都出现。火山文学 合着是人在家里后宅,不知道门外发生的事啊! 原本林桃还想不提此事,可转念又觉着孩子都大了,她总不能拿他们当三岁小娃这么一直护着。 成长嘛!没有风雨,算哪门子成长呢! 于是把王八婆来提亲的事,一字不差的讲了出来。 看着四丫头脸上跟踩了屎一样的表情,林桃不禁提醒道:“以后在外头,可得小心谨慎些。 那胡家若是就这么算了,还算是好的。就怕胡家觉着被咱拒了,刻意寻事找你的麻烦。 依我看,以后他家的东西,你就别去送了。他家想要东西,让他家来人到铺子上来拿。 你和雀丫头的铺子生意也不差,多他一家不多,少他一家也不少。” 要说,两个丫头的肉摊,自打上回她提点过后,生意是越做越大。 每日半夜就要起来杀猪宰羊、抓鸡抓兔子,卯时就拿马车拖着挨家挨户的去送。 在城里兜了一圈送完货,回来才会张落铺子。 与其说那铺子是卖肉的,不如说那铺子开着,是等人家来送条子的。 尤其是楼子里,若是生意好,会差人来铺子里补货,下午还会差人来告知明日需要的东西和数量。 毕竟大旱刚刚结束不久,每日铺子里零星卖出的肉,少得那叫一个可怜。 “娘放心。如今的我们,再不是从前那般,哪里是他们谁想欺负就能欺负了去的?不过日后,我和雀姐姐都会格久注意的。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铺子了!雀姐姐送肉去了,铺子里没人呢。”徐四妹转身要走。 “你这丫头,怎么……” “娘放心好了!我们会看着办的!”徐四妹出门就将院门带上了。 回到铺子里,她拿起剔骨刀继续分割猪肉。 锋利的刀尖每次落下,都稳准狠的将肉从骨头上剔下。 脑子里想的,却都是胡家。 别说纳妾了!就是八抬大轿的想要明媒正娶,她都是不可能答应的! 她立下过誓言,要挣钱给娘养老,挣钱供二哥考功名,挣钱养这个家的!男人,只会影响她挣钱的速度。 要什么男人?她挣多多的钱,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把日子过好,不香吗! 还省去了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算计的机会! 至于那个胡家,最好别来招惹她。要是敢背地里做那些见不得人的手脚,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现在的她可不再是以前那个除了哭啥都不会的小女娃。 当的一声,锋利的剔骨刀插在砧板上,发出嗡嗡的低鸣。 …… 傍晚。 捂着手在屋里看日落的林桃,见着一脸疲惫的徐二桌进了院子。 起身倚在门框上,好奇道:“咋了?被你们夫子打手心了?瞧你那张无精打采的样子。” 徐二桌只是叫了一声“娘”后,就垂头丧气的回了屋。 “唉?”林桃越发的好奇,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 虽说这小子打小就话少,可平日里,也不是这个样子啊!怎么看,都觉得是遇着事了。 恰巧这时,就见着徐三柜从前院进来。 林桃连忙招了招手。 三柜小子自打进了聚香苑当学徒,那身板子是日见宽厚。 这不,跑过来的时候,那凸出的肚子,甩得那叫一个有节奏。 “咋了娘?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呀?”徐三柜一脸嘻笑。 林桃一巴掌拍在那圆滚滚的肚子上:“还吃呢!瞧你这样!都快胖成不球了!” “娘!您瞧那个当厨子的瘦得像竹竿似的?真要是那样,只能说明白他厨艺差!做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喜欢,还怎么让食客们喜欢?” “行了行了!我就想问问你,你知中知道你二哥这两天怎么了?瞧他那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呢!” “二哥啊?”徐三柜摩挲着下巴,半晌恍然道:“对了!好像就是过年那回,大哥和张大姐姐不是产生了误会嘛! 然后二哥就去借了什么书给大哥看。我记得,我还是半夜翻身,迷迷糊糊瞧见他们两个在看同一本书呢。 要不是当时我瞌睡实在是醒不过来,我都得上去看一眼,是什么书连大哥都能看得津津有味的。” “行了!能不能说正事?”林桃一脸烦躁的提醒。 三柜这小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说话都是东拉西扯、南辕北辙。 要是不提醒,今儿估计说到半夜,都不一定能说到重点上。 “娘您别急啊!”徐三柜揉了揉脖子继续道:“好像是从第二天开始,二哥就开始琢磨那本书来着。 好像听他说,想要印刷那本书还是啥的。当时大哥还问他,是要印去卖吗?二哥还点头了,说养家是男人的事,就算他还在念书,也不能让四丫头独自担下养家的重担。 我当时还说,不是有我呢嘛!可二哥只是一脸无情的瞥了我一眼。搞得像是我不挣钱一样! 虽说我是学徒,可我不也一样……” “行了行了!去洗脸洗手,叫你二哥吃饭了。”林桃连忙把人打发了去。 再等三柜这小子说下去,估计能说到天亮! 第291章 摆烂的日子,也正二八经的提上了日程。 饭桌上,林桃就看着对面的徐二桌,伸出筷子来夹菜,结果收筷子的时候菜就掉回到盘子里。 结果这小子居然压根没发现,把啥也没夹着的筷子送进嘴里,然后还煞有其事的嚼了起来。 她都好奇,那空气嚼在嘴里是啥味? 然而更奇特的一幅上演了…… 徐二桌将早就啥也没有的碗送到嘴边,巴拉着不存在的‘饭’,嚼得跟嘴里真有饭似的。 末了,他还有个吞咽的动作。 她都好奇,老二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老二啊,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徐二桌一愣,而后摇头:“没、没有啊。” “没有你跟掉了魂似的?” “我、真、真没有。” 徐三柜突然插话:“二哥!还说没事呢?你看看你那碗里,早都空了,你还在那巴拉着往嘴里送!咋的?想象都能填饱肚子?” 徐二桌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走神的样子,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 放下碗,他轻声问道:“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弄了一些书在书屋里卖,可不怎么好卖。” 书?林桃突然想起三柜之前回来时说的话…… 老二卖书是从大炕和张虎妞误会之后! 而兄弟两个半夜偷偷的书…… 以及方才老二说的:只有图画的书。 她瞬间想到了三个字:春宫…… 思及此,林桃不禁瞪圆了眼。 真要是这样,老二这小子也太敢做了!火山文学 虽然这里不禁此类书,可这种书,哪有那么多人会买啊? 这男女之事,家境差一些的,多是婚配前由父母提及。 而那些富家公子,谁没去过青楼啊? 那楼子里的姑娘算得上是他们人生中,必不可少的启蒙恩师。 这没钱的买不起,有钱的不用买,卖不出去,那不是很正常吗? 林桃不禁好奇:“你咋想起来卖书了?” “这、这不是娘寿诞的时候,就属我送的东西最拿不出手嘛!我就想,读好书的同时,也要拼尽全力的挣钱。” 徐二桌一咬牙,小声问道:“娘,您说,一本只有图画的书,怎么才能好卖呢?” “咳咳咳!”林桃一阵尴尬的咳嗽:“这书嘛,光是图自然是不好看的。你、可以试试,加上情节、对话这些。 至少让整本书成为连贯的故事。或许、或许就能好卖些了。” 说到最后,她都尴尬得脚指头能抠出个带游泳池的大别墅来! 她总不能教自家儿子写popo文吧! 这种蛇皮操作,纵使她脸皮再厚,也着实是干不出来。 这般旁敲侧击的说法,能不能懂,就看老二自己的悟性了。 她这个做娘的,也只能帮到这里。 小月牙起身给老二添饭,轻言细道:“虽然不知道二公子说的是什么,可该吃饭的时候,还是得好好吃饭。 天大事,也得先吃饭有了力气才行。没吃饱,就是脑壳想出个洞来,怕是想不明白的。” 徐二桌接过碗,说了声“谢谢”,不仅没有再神游天外,反而吃得更认真了。 晚饭过后,徐二桌一改之前的颓废,整个人仿佛焕然新生般的回房去了。 看样子,她好像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老二这小子虽然一直说自己不聪明,其实三个儿子里,老二才是那个最聪明的。 不然,那些一针见血的话,又怎么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 这日过后,好似一切都恢复如初。 二桌这小子也是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脸,整日都神采奕奕的。 后来她旁敲侧击才知道,这小子居然都开始跟书屋协作,卖他写的书了。 用脚后跟想,她都能猜到,老二卖的指定是有颜色的那种小人书吧! 听说,他那些书,极受那些公子们喜爱。 每每一出新的书,各家公子都会光顾书屋,把新上的书一抢而空。 二桌也随着越发的自信起来。 而家里,四丫头和雀姒依旧整日在铺子里忙碌。 原本的盐铺改成卖牙刷的铺子后,小月牙就整日在铺子里做牙刷。 至于盐,她都安排给了田二狗。只要有北漠商队过来,盐的事都是由田二狗安排。 买多少,哪天交货,哪里取货,都是田二狗做主。 也许是打小混市井的原因,他安排起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来,倒是格外的得心应手。 而南边来的商队只要进了东大街,从住宿到采买,都是二娃经手的。 他们兄弟两个再打打配合,南边来的人想知道这里卖盐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他们兄弟两个在,贩盐的事也就做得格外顺畅。 还有牙刷用的鬃毛,她也让田二狗和北漠人沟通,用以确保日后工厂建起来后的大量需求。 毕竟这是她以后能不能买到田地的关键。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在往她想要的方向顺畅发展。 摆烂的日子,也正二八经的提上了日程。 她都想好了,老三成了家,就把属于老三和雀丫头的那份分出来,让他们自己打理。 再把大炕和张虎妞的婚事筹划起来。等他们成了婚,也把卤水泉让他们两口子去打理。 到时候,城外田地种满了粮食。城内还挣着北漠和南边人的钱,她就正二八经的能摆烂了。 至于二桌考功名的事,她且有的是时日慢慢归劝。 四丫头嘛!既然人不想嫁,那就好好做她想做的事就行。 想到这里,林桃似乎都看到了自己寿终正寝的样子。 人生如此,也算是叫人羡慕的了。 正躺在躺椅上打发无聊时光的时候,前院传来开门声。 林桃一惊,坐起身来。 大中午的点,不该有人回来啊! 疑惑间,就见雀姒急匆匆进来。 “老夫人,出事了!” “怎么了?”她问。 雀姒神色慌张道:“四姑娘早上就出去的,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我担心,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林桃眉头深锁:“她有没有说是去哪里?” 雀姒点头:“早间聚香苑来人,叫我们送货过去。” “许是和他三哥耽搁了。没事。我去聚香苑那边找找看。你在铺子里等着,别等我出去了,她又自己回来了。倒是搞得一惊一乍的。” 然而,当她去到聚香苑找到三柜的时候,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第292章 光有钱还不行!还有得有人!有势力! “她早就走了?” “是啊!东西送来,她就回去了。算着……都快小半个时辰了吧。咋了娘?出啥事了?”徐三柜追问。 这一刻,林桃算是体会到了孩子走失时,家长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三,你好好想想,当时四丫头身边有没有什么人?” “没、没啊!我就见她一个人来的。” “那她有没有说,离开聚香苑要去哪里?” “我、我当里还留她在这吃饭来的。可她非说铺子里忙,要先回去。娘!是不是四妹出事了啊?” 林桃只好把事情说出来。 毕竟他们兄弟几个,都不是几岁小孩了。 这么大的事,她想包也是包不住的。 徐三柜把系在腰上的围腰一扯:“我倒要看看,谁敢打我阿妹的主意!” 把围腰往桌上一甩,又道:“娘你别急!你先回家看看四妹是不是回家去了。我去给师傅告个假,立马就回家去。” 林桃转身离开。 在这耽搁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先回去看看,四丫头是不是和自己错过了。 真要是这样,也就罢了。 若是谁敢打她孩子的主意,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急急忙忙赶回东大街,肉铺已经闭了门。 而余晖苑门前,林月牙也焦急的走来走去。 一见她,就冲了上来:“老夫人?可找着四姑娘了?” 林桃刚要问出口的话,这下也直接省了。 小月牙既然都这么问了,四丫头指定是还没有回来。 “雀丫头呢?”她问。 “雀儿姐姐说去早上四姑娘去过的地方打听一下。” 林桃推开院门道:“去,悄悄把二狗子叫来。” 等,是不可能的! 必须尽快找到四丫头,不然的话……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不一会儿,田二狗就来了。 一见面,她还没开口呢,田二狗就道:“老夫人,听月牙讲四姑娘不见了?” 林桃点头:“二狗,把你手底下的人都招呼齐了,放出去打听!一有消息,就赶紧回来。” “是!老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办。”田二狗眼里闪过一抹阴狠。 田二狗前脚刚走,三柜和二桌就都回来了。 “四妹还是没回来吗?”二桌扯着嗓子吼。 她前脚刚点头,后脚那两小子就转身要走。 “你们打算去哪?”林桃追着问。 二桌:“我得去找!” 三柜:“我也是。” “找什么!”林桃大呵一声,二人才将脚步停住。 “我已经让二狗去差人出去打听了!你俩觉着凭你们两加一块的四条腿,就能找着四丫头了? 做事之前,能不能动动你们的脑子!若是你们出去走走就能找着的话,四丫头还能自己回不来吗?” 二人对视一眼,算是冷静下来了。 “娘,您不会是已经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了吧?”二桌问。 徐三柜一脸茫然:“谁啊?谁会针对老四那个丫头啊?” “我不知道是谁做的!所以,咱不仅还得找,还要尽快将人找着。三柜,你去找锄头,让他带着银子去县衙。 无论如何先把城门看住了!只要人没出桃源镇,那就总会找着!” “我这就去!”三柜转身就跑了。 胖呼呼的身子,上插了两根小短腿,林桃越看越不是滋味。 等把四丫头找回来了,该把这小子送去山上呆呆。 这才多少岁,就胖成这样! 别到时候,还走在她前头,让她体会一把什么叫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三前脚走开,二桌就转身也要走。 “你去哪?”林桃忙把人叫住。 四丫头是老二带大的,说是半个爹都不为过。 老四突然不见了,二桌心里估计比她都难受。 越是这个节骨眼上,越是不能自乱分寸。 “我不能这么等着,我也出去找。”徐二桌说。 林桃忙问:“怎么个找法?” “我、对了!我去私塾,里面那些个公子哥们,都是楼子的常客。这些地方是二狗去不到的!” “行。记住娘的话,保持冷静。有信了,第一时间送回来!” “嗯!” 目送徐二桌离开,她深深的吸了口气。 眼下,有一个地方,必须是她去的!但去那之前,她需要求得一人相助才行! 出了门,小月牙还在门前来回踱步。 一番交代后,林桃就往仁义堂快步走去。 方到门前,小六子就迎了出来。 “老夫人今儿怎么想着来了?” 林桃没功夫客套:“许郎中在吗?” “在在在!您在这坐会儿,我去里面请师傅过来。” 可她哪里坐得住!不自觉的就在门前来回游荡。 看来,还是她没有盘算好。 这人啊,光有钱还不行!还有得有人!有势力! 要不然,四丫头也不会出这么一档子事。 正想着呢,小六子就把许郎中请出来了。 林桃也没转弯抹角,直接问道:“许郎中可去胡宅替胡老爷瞧过病?” 见许郎中点头,她忙又道:“能不能请您现在与我去一趟胡宅呢?” “老夫人如此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许德仁心下好奇得紧。 要知道,当初流民作乱的时候,这小老太太都不曾有过一丝慌张。 眼下,这么着急去胡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边,林桃既然来了仁义堂,也就没打算隐瞒许德仁。 毕竟是要人家帮忙!再拿假话糊弄,确实不妥! 于是,直接就把胡家曾经来提过亲,以及徐四妹如今下落不明都说了出来。 许德仁面上倒是没有表情。 可旁边的小六子,却是一拍手惊叫道:“哎呦!今儿一早给胡宅送药去的时候,还见着胡家奶奶请了个什么大师在那跳大神呢! 我当时好奇,多听了几嘴。说是胡家老爷今年犯太岁,要做什么假死人墓,说是什么瞒天过海之术。 说得神乎其神的!还说墓地要按真正的丧事去办,好像还提到了殉葬!当时胡家奶奶还呈上去一摞的八字。 说那些都是自愿殉葬的姑娘的。我那会儿还心想着:这天下哪还有人上赶着去送死的呢! 这四姑娘不见了,该不会与这个有关吧?” “啪”的一声,许德仁一巴掌拍在小六子后脑勺上:“你小子!怎么不早说!” 第293章 我是来替那位大师算卦的 “我、我哪知道这事会和徐四姑娘扯到一块儿啊。”小六子委屈巴巴的捂着头。 许德仁忙道:“走!我陪你一起去胡宅。” “谢谢。” “谢什么!当初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这间小医馆怕是早没了。”许德仁转头吩咐:“去,把药箱背上。” 出了仁义堂,由许德仁领路往胡宅赶去。 路上,许郎中把胡家老爷的情况与她说了个详尽。 合着,那胡老爷年过五十。因年轻时操劳过度,留下了重疾。 如今也就是拿汤药养着最后那口气。 说难听点,其实就是数天天的事儿了。 可那胡家奶奶是妾室扶的正,原配早在几年前就先一步去了。 偏就这新上位的胡家奶奶数年都不曾生过一儿半女。 也就更为害怕胡家老爷走了,这胡家就得落到胡老爷和原配所生的大公子手上。 为了留住胡老爷,这新上位的胡家奶奶是各种汤药侍候着。 “估计也就是眼瞅着胡老爷身子每况愈下,便搞起了跳大神那一套。其实胡老爷年轻时,还有大善人之号。 四姑娘如果真与胡家有关,那指定也是那胡家奶奶听信鬼神之说,弄出来的荒唐事。老夫人可不要迁怒于胡家才好。” “许郎中说笑了。我哪敢说迁怒啊!老太婆只是想把闺女找回来。许郎中也是知道的,这四个孩子就是我的命。” 不是她不给许德仁面子,而是这几个孩子,就是她的底线! “放心。一会见了胡老爷的面,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林桃没再接话。 行至北门院子,转进巷子往深处走去。 这北门院子,林桃也是头回来。别听它名字叫做院子,实则指的却是北门这一片。 因为这一片的院子,个个都是高门大院,又坐落在北门边上,故而得名北门院子。 而这些宅子的主人,都算得上是桃源镇的地主豪绅。火山文学 桃源镇还有段孩童的戏言:东为娼,北为银,南边大路直往京,西直胡同凉阴阴。我问你,你住哪? 东边瞧不上,北边住不起,南边想想都不容易,西边打死也不能去。 瞧瞧这戏言把桃源镇概括得多到位?东边住的是外室,在正妻眼里,确实算得上是娼。 那南边住的,也确实都是多多少少与京都扯得上些关系的,比如凌府。 西直胡同说的其实就是西胡同巷子,也就是周锄家以前住的地方。 那里面大多都是像周氏族人一样,成群结队群居在那里的底层人。 凉阴阴不是说那里不见光,而是那里的人在冬日里的真实感受。因为穷,所以是连保暖都成问题的。 而戏言里的北为银,说的就是北门院子了。 走了许久后,许德仁终于停在了一处高门之外。 那红漆描金的大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上面写着金灿灿的喜字,门两旁还挂了红绸。 小六叫门后,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门就打开了。 “哟!小六郎中啊?有事吗?” 看样子,里面的小厮和小六倒是相熟。 小六子以许郎中担忧胡老爷病情为由,便进了胡宅。 不得不说,这北门院子的宅子,修建得确实阔气。 一路这么过来,林桃都没仔细数清,这是座几进院。 越往深处走,耳边似戏非戏的戏腔声音也越发的清晰。 许德仁一个眼神过去,小六便与那小厮说道起来:“你家奶奶还在跳大神呢?” “可不嘛!大师说了,说宅子里进了索命的鬼。要害我家老爷呢!” “是吗?那大师可有说如何化解?” 小厮点头小声道:“说了!说是要冲喜呢!我还听说啊,等冲了喜,那新进门的奶奶就得先进穴填坟。大师说这是瞒天过海!只有这样,才能骗得了那索命的鬼。老爷才能躲过这一劫。” “嘶!”小六倒抽一口气:“冲喜填坟?那新奶奶是谁家姑娘啊?” “嗐!说来也是巧了!那姑娘是我们府上一个洒水婆子,吴婆子的侄女。说是从远处来的,家里人这次大旱都活活饿死了,投到她这里来。 那姑娘思念家人,整日茶饭不思话也不说一心寻死。大师说冲喜填坟,奶奶就说谁家姑娘愿意牺牲,定有重赏。 没曾想吴婆子立马就把那姑娘的八字送了过来。你说这人心啊!当真不是自己生的,根本就不拿人家的命做数。 我们背地里都在说,那姑娘若是一心寻死,又怎么会颠沛流离的投到这来?别人都说,指定是那吴婆子贪图好处,才会拿那姑娘的命换得下半生富贵。” 小六转头投来目光,嘴上却道:“唉!这么说,那姑娘也着实可怜。怎么会投到这种亲戚门上来呢?好不容易活下来,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真是太可怜了。” “可不嘛!”小厮又道:“我听说,那姑娘还不到十七呢!都还没有婚配,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也不知道,那狠心的吴婆子百年后下去,哪有脸见人家爹娘!” 听到这里,林桃已经不自觉的眯起了眼。 不到十七,没有婚配,不正与四丫头对上了嘛! 她正想开口再套话,却见旁边许德仁摇了摇头。 为了不给许郎中徒增麻烦,她也只好先忍耐下来。 行至一处拱门前,只见里面院子里,一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婆子,正抽疯似的在那又蹦又跳。 嘴里一会儿咿咿呀呀,一会儿呜呜哈哈,时不时的夹着嗓子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而祭坛下,跪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妇人,即便素妆也难掩那眉眼间的妖娆之色。 “大师,吉时将至,可不能出纰漏啊!” 摇头晃脑的婆子,夹着古怪的嗓子说:“放心,有本大师在,那妖孽不敢造次。” 领路的小厮紧张的跑去妇人身旁,低语一阵后,妇人便起身向他们这边走来。 面如三月桃花,身如五月柳絮。 别说老头了,就她这个小老太太见了,都忍不住想要多看上几眼。 行至面前,许郎中先行拱手为礼。 那妇人却是一脸的不客气道:“许郎中此来,可是想到什么药方能保我家老爷平安了吗?” “正是!还请胡夫人允我与胡老爷见上一面。” 妇人没有作答,而是将目光从小六子那边移到了林桃身上。 “不知,这位老太太是来做甚的?” 许德仁一时失语,小六子神情紧张。 林桃却是眉头一挑,低头直视那妇人道:“我是来替那位大师算卦的。” 第294章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鸟人! 妇人一脸诧异的同时,不远处那奇装异服的婆子也不再蹦跶。 手里那柄羽毛扇直直的指着她。 “大胆!出言不逊必遭天谴!” 林桃直视那婆子,呵呵的笑出了声:“是啊!像你这种动不动就拿人填坟的妖孽,就不怕坏事做尽遭雷劈吗?” “我……” “我什么我?真以为自己弄身鸡毛挂着,就能上天了?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鸟人!” “你、肮脏的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跑这儿来指手画脚的!” 林桃眼一眯,冷哼道:“衣裳脏了还能洗,可这心要是脏了,还真就没救了。” “你……”那婆子气得直喘大气,指了她半晌,啥也没能说出来。 林桃转头对那妇人道:“胡夫人,你怎么能让这么个吃人的妖孽进门呢?” “妖孽?”胡家奶奶惊呼一声,差点瘫软下去。 还是旁边的丫鬟给搀了一把,才勉强稳住身形。 “老、老夫人可看清了?”胡家奶奶颤颤巍巍向她这边靠近。 “老太婆这双辨妖识人的眼睛,看得准着咧。夫人要是不信,大可把将要冲喜的女子叫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此、此话怎讲?” 林桃把手一背煞有其事道:“夫人万不要被她的说词哄骗了才好!真要是铸成了大错,那因果报应,可就算到您家老爷头上了。” 你要信个别的,我还真不一定装得像。 你能说,我就不会吗!谁还没一张嘴了! 她清了清嗓子,摆出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听闻胡老爷曾有大善人的名号,多年积下的善果,可不能砸在一只小妖身上啊!” “妖?”那胡家奶奶顿时慌了神,之前跪拜时虔诚的眸光,如今全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她真是妖?” 林桃点头:“在老太婆眼里,她确实是只妖。” 话音落下,许德仁和小六子都傻眼了。 尤其是小六子,眼里更是多出几分崇拜来。 此刻的小六子,只觉得眼前的小老太太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张嘴就来啊! 这都能演得入木三分……不!七分才对!就刚才那一脸世外高人的淡漠神情、那仙风道骨的清冷姿态、还有那洞察世间万物的犀利眼神! 要不是他之前就与小老太太认识,他就真的相信了! 相较之下,方才那个仿佛鸡毛掸子成了精一般,又唱又跳的婆子,显得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你……”那婆子来不及否认,忙向胡家奶奶解释:“夫人莫要听她胡言乱语!若是错过了吉时,老爷将会性命堪忧啊!” 说着,那婆子向这边走来,胡家奶奶就一个劲的往后退,嘴里还大叫:“你、你别过来!” “夫人!你怎么还真就信她了呢?”那婆子急了。 林桃晃了晃脑袋:“到底谁真谁假,将那位冲喜的姑娘请来不就知道了吗?” 账可以后算,但前提是先确认是不是四丫头。 然而,她却注意到,话音落下时,那婆子有一瞬间露出了惶恐之色。 眼珠子更是不经意的看向祭坛那边的一个婆子。 “好!将人请来对质就是!” 胡家奶奶如释重负般挥手招来了祭坛边的婆子:“去!把你家侄女叫过来问话。” 那婆子倒也没多话,还真的就下去了。 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那婆子就领着个涂了大白脸,抹了两大红脸都的姑娘上来。 看清来人不是徐四妹,林桃不自觉的眯起了眼。 一见人,那姑娘就扑通一下,跪到了胡家奶奶面前。 胡家奶奶当着众人开口询问起来。 那姑娘埋着头,对答如流。 期间,小六子把她拉了过去,压着声音道:“婶,咱是不是弄错了呀?” 旁边的许德仁也是直点头。 不过还是宽慰道:“别急,一会见了胡老爷,我会再问问清楚的。” 林桃淡笑不语。 她知道许德仁是真心想要帮她,可那胡老爷嘛!见与不见,就跟换了裤子放屁一样,没啥区别! 想想就知道,如果没有那胡老爷同意,王八婆怎么可能跑到余晖苑去提亲。 而今天胡宅又拉起了成亲的架势,偏巧四丫头就不见了,这么些个巧合放到一起,那就不叫巧合了! 那边话一问完,鸡毛掸子精就来了劲,满脸得意的望着她,向那胡夫人道:“这下,夫人该不会再怀疑本尊了吧! 倒是那个婆子,污蔑本尊辱没仙师,该当何罪?” 林桃向前走去,笑道:“别急啊!我只有一句话想问那位姑娘。” 成了精的鸡毛掸子得意的让开路道:“行!且让你死也死个明白就是。” 林桃懒得跟她浪费功夫,向那女孩道:“小姑娘,你确定你是今日的新娘子?” 女孩点了点头,神情淡漠,动作缓慢,看上去还真就像是寻死的那种人才有的样子。 林桃呵呵一笑:“既然这样,那就入棺材钉钉吧!”众人还未醒神时,她就拽起女孩往祭坛旁的棺材处拖行。 方才还一脸生无可恋的女孩,此刻拍着她的手,两眼瞪如铜铃的大吼大叫:“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想死!不是我! 娘!娘救我!你方才不是这样与我说的!我不想死啊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桃自然松了手。 那吴婆子一上来,对着女孩就是几个巴掌下去:“贱丫头!你就这么点出息吗?你说,要你何用啊!” 本就被吓得不轻的女孩,这会儿抱着头哭得更憋屈了。 林桃一把掐着吴婆子的脖子,直接提到了半空。 “说!真正冲喜的女娃在哪?” “咳、咳咳咳,我、我不知道你、你在、说、说什么……” “哼!既然给你说话的机会你不要,那就别怪我拧断你的脖子了!”林桃五指发力。火山文学 吴婆子顿时就感觉吸不上来气了。 血液抨击着胸腔,整颗头就像是有人不停往里吹气一般,膨胀得厉害。 仿佛下一秒,她的头就会嘭的一声爆掉。 眼前事物的颜色也正在渐渐变成红色,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一团血色的模糊…… 就在这时,鸡毛掸子精扑了上来。 林桃也没客气,闲着没事的那只手,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就听“哎呦”一声哀嚎,人已经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第295章 向天再借十八年 周遭的人吓坏了,尖叫着往旁边躲。 就连小六子都吓得直往许德仁身后藏。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许德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他倒是知道,小老太太真动起手来的时候,千万别往前凑。 这边,林桃一手掐着吴婆子,一脚踩在那神婆肚子上,大声质问:“我闺女呢!”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神婆大叫着拍打着她的脚,想要挣扎起身。 林桃也不客气,抬脚对着神婆的腰眼就狠狠的踢了上去。 要说人的身上,唯独腰子这一块没有骨骼保护,她这一脚下去,足够让人在清醒时,体会内脏疼痛的苦楚。 方才还大叫的神婆,经这一脚,直接连气都不敢喘了。 因为腹腔的起伏,会让她的腰更疼。 林桃再次狠狠踩在神婆腹部。这回,她抬眼看向半空中,两眼爬满血丝、舌头已经吐出大半的吴婆子。 “我再问一次,我闺女呢?” 这一回,方才还视死如归的吴婆子,指了指另一边的拱门。 最先反应过来的许德仁拽着小六子就往那拱门跑去。 然而刚跑了几步,之前祭坛前边紧闭着的房门就打开了。 “咳、咳咳咳……我倒要看看,是谁胆敢在这造次!” 林桃寻声而去,只见那屋里走出一发须花白、满脸沟壑、嘴唇乌青的老者。 要不是许郎中唤了一声胡老爷,林桃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看起来七老八十的老头,居然会是那个五十出头的胡家老爷胡为礼。 小六子跑来拍她的手,林桃才回过神将提在半空中的吴婆子松开。 摔到地上的吴婆子,哪里还顾得上屁股的疼。 一手捂着像要断掉似的脖子,翻身就要往旁边爬。 然而林桃抬脚就往吴婆子小腿踩去,就听“咔”的一声,随即响起了吴婆子的哀嚎。 看着抱着腿满地打滚的吴婆子,林桃扬了扬嘴角。 这回,不用担心这吴婆子趁机溜走了。 不远处,胡为礼被下人搀扶着走过来。 “许兄既是登门拜访,为何又对我府中下人大打出手啊?” 许德仁拱手为礼,客客气气的讲起今日的来龙去脉。 林桃强压着心底的怒气,克制着想要冲上去痛扁那死老头的冲动。 直到许德仁讲完,她才不客气的开口:“别装了!把我闺女还我,我们就爽快离去。不然……” 她话还没说完,对方却哈哈大笑起来。 “不然如何?就凭你一个老太太,外加一个郎中,和一个小学徒,你们还能掀了我这宅子不成?” 下一刻,他一声呵斥:“来人!把这几个私闯民宅的匪徒拿下!” 眨眼的功夫,小院外涌来数名护院,将他们团团围住。 那一刻许德仁和小六子都愣住了。 “胡兄、你、你这是……” 许德仁更是不敢相信,他使出全身所学,更是尽心竭力的夜夜翻遍药籍都想救回的兄弟,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呵、呵呵,咳咳咳。”胡为礼大喘着气说:“原以为,凭你一身所学,能让我在世上多活几年。 没曾想,你许德仁也不过如此!既然连你的医术都没法救我,那我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本事!不然的话,我也不至于走这种旁门左道。” 话音落下时,许德仁脸上道不出的失落。 不过片刻,许德仁却笑了出来:“我原以为,你胡老爷是个大善人!没曾想,你也不过世俗中一尘埃。 命数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强留!” “命数!老子不信命!上半辈子我吃尽的了苦头,受尽了欺辱,挨尽了白眼,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家业。 老子还没享受够呢!就要让我死?没门!别说一条人命了!就是十条百条千条人命,只要能让我活下去,老子也不会眨一下眼! 你们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都留下吧!大师说了,一条人命续命三年,你们这一、二、三,再加上那三个女娃娃,刚刚好十八年。 哈、哈哈哈哈……我就可以向天再借十八年了!”胡为礼癫狂的仰头张着手。 此时的许德仁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记忆里的那个谦谦君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和眼前的狰狞面容重叠。 小六子更是吓得一脸苍白、浑身颤抖的缩成一团。 而那个神婆,这会儿也稍缓过了劲,捂着腰眼子爬起来,乐呵呵道:“敢踢我?一会儿我得让你尝尝,九根长钉慢慢钉进身体的滋味。” “呵呵呵,就你?”林桃几个箭步上去,直接掐住神婆的脖子抵在了廊柱上。 “你、快放开大……” 咔嚓一声脆响,那神婆子已经两眼凸、耷拉脑袋断了气。 那一刻,整个院子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尤为清晰。 直到胡为礼劈了叉的尖叫声,打破寂静。 “你、你、你……我、我、我杀了你!”气急的胡为礼举着手,摇摇晃晃向她冲来。 随着胡为礼而动的,还有那些护院。 林桃一把将许德仁和小六子拉到身后,正欲迎上那些护院时,一个人形的物体从拱门中向她这边飞过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那个飞来的物体,好巧不巧的砸倒了她面前的三个护院。 在场众人,连带着胡为礼的目光,都向着拱门那边看去。 林桃当也不自觉的向拱门那边望去…… “娘!”随着声音出现的,正是失踪的徐四妹。 那丫头的身上,穿着件大红喜服,头上还簪着支金晃晃的步摇。 就是那张小小的鹅蛋脸上画的妆容,让人难以辨认。 若不是她那声娘,光这模样,林桃是真拿不准她是不是徐四妹。 “臭丫头!你知不知道,一家人都为你急疯了!”林桃冲上去,直接将人抱进了怀里。 徐四妹吸着鼻子直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娘和哥哥们,肯定会来寻我的!” 下一秒,松开徐四妹的林桃,几个大巴掌就抽在徐四妹屁股上。 “当初叫你好好跟着学拳脚,你偏不信!你真是要急死老娘你才甘心吗?” 一连十几个巴掌抽过去,徐四妹动都没动一下,反而两眼带泪的笑了起来:“娘,女儿知道错了。” 这一刻,停住手的林桃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做出了和寻常父母都会有的举动——找着娃,二话不说先给上几个大巴掌。 “你、你杀了大师,坏了我的好事!你、你们一个个今天都别想活着离开!”胡为礼发疯般的大叫起来…… 第296章 末世生存法则 林桃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徐四妹有没有受伤,那些护院们就冲了上来。 而方才不知何时离开的胡家奶奶不仅自己回来了,身后还又带了一群婆子和小厮。 “快!护好老爷,把这些贼人统统拿下!” 不过眨眼的功夫,林桃他们已经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她甚至一时间都数不清将要面对的有多少人。 这时,一直躲在许德仁身后的小六,扯着哭腔哭道:“完了师傅,这回咱们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那就杀出一条血路来!”林桃一把抽出脚踝处绑着的匕首。 自从上一世世界进入末世,她就习惯在小腿上藏一把匕首。 而这个习惯,在上一世,救了自己无数次。 没曾想,到了这里,这个一时难以改掉的习惯,再次给她带来了生的希望。 毕竟眼前这一片的人山人海,估计甑子丹来了,也不一定能赤手空拳杀出去。 刚才还哭唧唧的小六子,在看到小老太太手里凭空出现的匕首,硬生生将到了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人才会随身带着匕首啊? 恍惚间,旁边和他岁数相当的女子居然也和小老太太一样,噌的一下从小腿肚子上抽出一把匕首…… 然而,他脑子里又多了一个问题:什么人才会教出个随身携带匕首的闺女啊? 答案:土匪! 小六子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身子不禁往旁边移了几步。 此刻他只觉得,身旁这娘俩,可比这一院子的护院小厮吓人多了…… “胡为礼!相识多年,我救过你多少回,你数过吗?” 面对此刻的危机,许德仁不仅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恐惧与害怕。 仿佛这偌大的院子,就只有他和胡为礼两个人。 人群后的胡为礼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冷哼道:“就算你救了我一百回又如何?没用的废物,我从来不会多看一眼!” “哈!废物?”许德仁觉得这些年,自己仿佛是个笑话。 曾经,他为了胡为礼一连十九天没有合过眼;还为了胡为礼九进九出深山老林,险些丧命于狼群口中。 更可笑的是,自己还放血三百天,心甘情愿做胡为礼的药引。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胡为礼这只白眼狼死得已经不能再死了! 结果到头来,自己却成了他口中的废物。 “呵、哈哈哈哈。”许德仁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胡为礼嘶吼:“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把你视为救命恩人,然后对你百依百顺吧?呵!如果你真是这么想,那我只能说……是你太天真了! 这人与人之间哪有什么感情可言,不过都是利益交换罢了!你用你的本事,为我治病疗伤。 我也用我的名声,为你在桃源镇奠定了神医的名头吗?如果没有我,就你那间尿包大的仁义堂,能有今天的声誉吗!我们二人之间,谁也不欠谁!” 许德仁笑得自嘲:“胡为礼啊胡为礼!我救你,从来就没想过贪图你什么!甚至在桃源镇留下,仅仅只是我以为找到了和我一样的人罢了! 可笑那时候见你开仓放粮、施恩积德,我便以为你是个真善人。没曾想,还真是我天真了! 这么些年,我竟没看出,你这具腐朽的身体里,竟藏着另一幅肮脏的面孔!” “呵呵呵呵……”胡为礼笑得阴狠:“为了活下去就肮脏了吗?我呸!你也就是依仗着自己不像我这般疾病缠身! 若你也像我这般,只怕是你会做得比我更过分吧! 这人啊!只要事没落到自己头上,谁不比谁会装?真要到了自己头上,只怕是比我下手更狠……” 没等胡为礼这白眼狼把话说完,林桃直接就上手抹了一名护院的脖子。 这血溅三尺的场面,何止把胡为礼惊呆了。 连同着那些个数不清的护院、小厮和婆子,都吓傻了。 他们在胡宅这么些年,这样围着人的场景时不时发生,可每到那种时刻,被围着的人立马就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从不曾像现在一样,他们还没动手呢,那血花子都泚到他们身上和脸上了。 一瞬间,众人竟整齐划一的向后退开了两步。 尤其是那些婆子,哪里还有方才卷着袖子要扑上去的架势。 这会儿白着一张脸,要不是主子在场早开溜了。 有些个脑子活泛的,趁着众人没回过神来,就悄悄的退到了墙根底下。 毕竟她们是来挣钱的,不是来送命的! 就在整个场面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时候,林桃转头眉眼一弯:“看啥呢?动手啊!” “喔、喔!”徐四妹最先回过神来。 手里的匕首冲着前面人的心窝子就刺了上去。 娘教过她,敌强我弱的时候,下手就要直击要害!要尽可能的做到,每一次出手,放倒一个敌人。 留下来的体力越多,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娘还说,这是什么末世生存法则。 虽然她不懂末世是什么意思,但生存法则四个字,也足够让她谨记于心。 前面的护院反应过来的时候,胸口已经没入一把匕首。 “噗呲”一声,匕首抽出,一股鲜血喷射而出。 他甚至连嘴里的话都还没来得及骂出口,身体就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方向一转,徐四妹手中的匕首旋转一百八十度,从之前的正握,瞬间变成了反握。 下一秒,匕首划过的另一名护院的颈动脉…… 如今的她,甚至都不用去摸,就能轻而易举的找着颈动脉的位置。 毕竟这些日子,她每日杀鸡宰羊剥兔子。 这放血的活,不说做了千遍,也早有百次。 而当初见着血就慌得六神无主的她,如今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红色。 自己人接二连三的倒下,护院们也都意识到,眼前看似普通的人其实一点也不普通。 当他们清楚这一点时,心里顿时就慌了。 他们挣的是月例银子,又不是卖命钱! 平日里嘴上喊的那些口号,不过是博主子欢心罢了。谁也不会傻到真拿自己的性命去拼。 一时间,院子里乱成了一团…… 第297章 你自己都怕死,我比你更怕! 有人为了自保,直接把曾经的兄弟当做挡箭牌。 而有的,直接选择转身就跑。 “咳咳咳咳……”胡为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花钱养的这么一群人,居然个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盛怒这下,猛的咳出了一口老血。 “老爷!你可别吓我老爷!”胡左氏跌跌撞撞冲过去,将人扶起。 胡为礼一把抓住从他身旁跑过的护院怒吼:“反了你们了!再敢跑,我定要打断你们的双腿,把你们活活吊死!” 那护院一把抽回手:“老爷你行你上啊!我们又不傻!明知打不过,还能把命搭进去吗?你自己都怕死,我比你更怕!” 说完,猛的推开胡为礼就跑了。 本就虚弱的胡为礼直接跌倒在地,胡左氏顾不上自己有没有受伤,忙把胡为礼扶起来。 慌乱道:“怎么办?老爷!这该怎么办?” 此刻在胡左氏眼里,偌大的宅院仿佛猎场般血腥、混乱。 只不过,本该是猎物的成了猎手,而本该是猎手的他们,反成了猎物。 胡为礼一咬牙,嘶哑的怒吼道:“他们就这区区几个人,你们跑什么!拿下他们的人头,一颗人头五十两!” 话音一落,原本四下奔走的人都停了下来。 有人嘴里细细道:“五十两!兄弟,咱一起上啊!五个人还怕干不过她一个老太婆吗?到时候,咱每人还能分得十两呢!” 当即就有不少人动了心。 毕竟他们一整年下来,都还存不上十两呢。 方才还不愿以死相拼的护院、小厮、婆子们,这会眼神已然不同。 看着他们的目光,仿佛看着银子一般。 不知不觉间,他们也都三五成群的站到了一块。 看样子,都不用沟通就分好了各自的队列。 胡为礼咧着满是鲜血的嘴:“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是真理啊!” 人群中心的林桃挑高了眉头。 没曾想,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过了一把海贼王的瘾。 只是……她的悬赏令只有五十两,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而方才那些逃出院子的,此刻都陆续回来。 只不过,手中多出了兵器。 长剑大刀斧头,花样还不少。就连那些婆子,手里都提着菜刀握着镰刀。 看样子,这些人,是真的要为了五十两和她血拼到底了。 林桃一把将许德仁和小六子拉到身后。 比起四丫头,他们二人明显已经成了那些人的头号目标。 毕竟她和四丫头不好对付,而许德仁和小六子相较之下,简直就是弱鸡。 拿下他们,跟白捡一百两,没啥区别。 她瞥了四丫头一眼,四丫头就立马会意的靠拢过来。背对背将许德仁和小六子夹在中间。 “丫头,千万不能大意了。”林桃提醒。 徐四妹连忙回应:“娘放心。” 可此刻她心里极为后悔。当初张姐姐教的时候,她就该像雀儿姐姐一样用心去学。 事后更该像雀儿姐姐一样,练出一俱好体魄来! 就在众人一片沉默之时,方才那些将目光集中在许德仁和小六子师徒身上的人,此刻已经靠向了徐四妹那边。 毕竟相较那身强力壮的疯老太婆,那小丫头明显就好对付多了。 不知不觉间,两方形成了对立之势。 而不远处,胡为礼正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幕。 “愣着干什么?上啊!他们才四个人,你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 然而依旧没人动。 毕竟方才那血淋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稍有不慎,那疯婆子手里的匕首就会抹上他们的脖子。 而林桃这边,要护着许德仁和小六子,她自然也不敢肆意妄为。 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师徒二人的小命给交代在这里。 许德仁此行因她而来,她当然得尽心相护。 于是僵持之势愈演愈烈。 再次一阵咳嗽差点没喘上来气的胡为礼等不及了。 他猛的推开胡左氏:“去!去永携的宅子叫人!把他们统统给老子叫来!今天,老子绝不让他们活着离开!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本就没有方寸的胡左氏,顿时回了神。 “对啊!妾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了!可、老爷你……” “去!” 胡左氏一转头就跑了出去。 嚯!这是干不过,就摇人啊! 眼下,她和四丫头对付这二十几号人,已算是勉强。 若是再让胡为礼把人摇来……今儿,怕是真就走不出这处宅子了。 然而,明知这样,她也不能莽撞行事啊! 林桃冰冷的目光,瞥向不远处的胡为礼。 感受到视线的胡为礼也不傻,当即摇摇晃晃想要换到自己人身后去。 林桃当然不能错失良机。 正当她要有所动作时,院外响起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她耳廓微动,听起来人数起码有十几号人。 而此时的胡为礼直接哈哈大笑起来:“来了!老子的人来了,你们就等着被剥皮抽筋吧!” 而那些个护院小厮和婆子们,也像是有了底气一般,连神情都松弛下来。 己方人多,胜算自然就大。 至于那五十两能不能拿到,那就各凭本事了! 迅速扫过附近地形,林桃一手拉着徐四妹,抵着许德仁师徒退到了围墙之下。 趁着胡为礼的人还没进来,她得为他们挣取逃走的机会。 “爬上去!” 小六子立马跪到地上,将自己的背当做脚垫:“快!师傅,踩着我上去!” 许德仁并没有抬脚,而是摇头道:“若真躲不过这一劫,那就命数!看来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拼尽一切去救那只白眼狼! 这……是我咎由自取的!” “师傅!咱们只要逃走了,林婶子才能活下来啊!”小六子大叫。 见许德仁犹豫,林桃直接道:“四丫头,帮忙!” 徐四妹应身,转身就要把许德仁抱到小六子肩上。 对面的胡为礼慌了:“快!上啊!别让他们跑了!”见无人敢动,他再次加大了筹码:“最先拿到他们人头的,我再加五十两!” 一百两! 古人有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然而,胡为礼再次被狠狠打脸。 他以为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那些个没用的玩意儿,并没有想要冲上去的意思。 “上啊!一百两你们都不想要吗?”胡为礼一脚踹在前面小厮的屁股上。 那小厮仅仅只是捂着屁股,换了个离胡为礼稍远的地方。 嘴里还嘀咕道:“呵!钱再多又怎样?不也得有命花嘛!” 旁边有人答:“对的!咱再等等,等外面的人进来,咱们就一起上!” 第298章 她做事从来都不会留下后患 活了这么些年,生平头一回发现,原来银子并不是万能的。 胡为礼咬紧了牙关。 如果连银子都没用的话,他也无计可施了。 这边,小六扒着墙拼尽全力才站起来,两条腿抖得都有重影了。 然而还没等许德仁爬到墙上,脚步声已经到了一墙之外。 林桃屏息以待,眼角余光不停的扫过身后的师徒两人。 “哈哈哈哈……”胡为礼笑得癫狂:“你们越是挣扎,老子心里就越是爽快!哈哈哈。” 可下一秒,胡为礼的笑声突然不见了。 “老夫人!” “二、狗哥?!”徐四妹惊呼出声。 谁能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田二狗! 而且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浩浩荡荡一群人。 再看对面,刚才还狂得不行的胡为礼,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这会白得就跟拿白面抹了脸似的。 之前还叫嚣着要拿下他们人头的那些个护院小厮,这会正你推我,我踩你的往墙上爬。 田二狗一挥手。 二娃三娃就招呼着带来的人如箭一般的冲了上去。 由于人数相当,对面墙根下便打成了一片。 而田二狗却看都没看那边,跑过来帮着小六子把许郎中给扶了下来。 “让老夫人和姑娘受惊了。怪我,来晚了一步。” 林桃长舒了一口气收好匕首:“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 田二狗一脸为难的挠着头道出了原委。 合着,是以前一个跟着田二狗混的街遛子,见着她和许德仁进了胡宅。便好奇的在外面听墙角,就听到宅子里的吵闹声了。 便跑去给田二狗送了信。田二狗就召集了东大街手底下的人,还有以前跟着他混的那些小子赶来了。 眼下人多嘴杂的,有些事也就没那么方便做了。 林桃只好把许德仁交到田二狗手里:“让他们动作快些,这姓胡的后面还有救兵呢。” 然而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胡左氏和数名护院。 胡左氏大叫一声“老爷”,身后的护院就冲了出去。 原本一边倒的局势,顿时倒转。 田二狗手底下的人明显有不敌之势。 “快!趁乱走!”田二狗飞扑出去,直接按倒两人。 林桃一把将许德仁推向了徐四妹:“把许郎中带出去!” 她若是这么走了,田二狗这帮子人,绝对就是凶多吉少了! “可是、娘!” “走!” 她大吼一声,那丫头才不情不愿的带着许德仁往外走。 直到见着他们消失在拱门外,林桃一个转身,冲进了混乱的人群里。 因为分辨不出敌我,她没有伤及身旁任何一个人,而是在人群里寻找着胡为礼的身影。 直到看见两个莽汉把二娃按在地上,死死的掐着脖子。她抽出匕首,上去就抹了掐着二娃脖子的人。 鲜血喷涌在二娃的脸上,直接把二娃和按着二娃的人都吓傻了。 那人脖子一凉,才回过神来。 只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结局和同伴一样时,已经凉了。 “谢、老、夫人。” 正抚着脖子大喘着气二娃还没定心神,整个人就被拎了起来。 “你来认人!” 也不知道胡为礼趁乱躲到了哪里,而这一边倒的局势,已然支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尽快的减少对方人头! 于是二娃负责认人,她则负责下手,结局就是爽利的一刀一个小朋友。 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个一刀解决不了的。 但在二娃的偷袭之下,并没有耽搁多少功夫。 要说,二娃这小子,一看就是以前没少搞偷袭。 也不知道是什么信念,让这些曾经只会以多欺少,遇事就跑的小痞子们有了以一敌几的勇气。 随着对方的减员,一边倒的局势得以缓解。 转眼的功夫,胡为礼的人萎缩到了角落里。 林桃挨个打量他们,里面根本没有胡为礼。 她不禁握紧了拳头。狗东西,跑得倒是挺快! “我、别、别杀我们。”其中一个彪形大汉主动放下了手里的大刀。 随即,咣当当一阵乱响后,他们都放下了手里的家伙。 那些个婆子们,更是直接擦眼抹泪的哭了起来。 刚才还立誓说要拿下她这颗五十两的人头,这会儿已经哭着在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了。 更有直接开始卖惨的。 说什么家里男人走得早,儿子又是个病秧子,头上还要养活两个人之类的博取同情。 田二狗被人搀扶着走过来,一脚踢在最前面那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婆子身上。 “哭什么哭?刚才怎么不见你们哭!闭上嘴!要是自己闭不上,老子就帮你闭!” 不得不说,田二狗这招是真管用。 话还没说完,可算是安静了下来。 “二狗你伤得咋样?”林桃担忧道。 田二狗笑笑表示不过是小伤。 转头对身后的小兄弟说:“找绳子把他们都捆起来。再清点一下自己人。赶紧看看,地上躺着的,有没有咱自己兄弟。” “有受伤的,赶紧送去医馆。诊金回头找锄头拿。”林桃接话。 “是!”田二狗激动得声音都是颤抖的。转头就立马吩咐手下人动了起来。 混迹市井这些年,他没少接打架这种活。 却没有一个主家会考虑他们的死活。 仿佛他们的命,就和街边的野狗一样,根本就不算回事。 唯独老夫人不一样! 她最先考虑的是他们的性命,甚至还愿意为他们付诊金疗伤。 这边,林桃开始在宅子里寻找胡为礼。 以他那样虚弱的身体,应该不会跑得太远才对。 这件事,只有解决了胡为礼,才算过去了。 不然……那个为了能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畜生,说不定还会找四丫头的麻烦。 她做事从来都不会留下后患。 今儿,她必须把四丫头这件事做个了结。 然而在附近仔细找了一圈,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难道说…… 方才打闹得厉害,宅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被动静吓跑了? 顿时,林桃停在了原地。kuAiδugg 不对!这宅子越是安静,反而越不对劲! 一转身,她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第299章 打起来!终于打起来了 她没有去别处,而是按着记忆里,徐四妹出来的那个方向找去。 就在她穿过一处空院后,一声轻得似有似无的闷哼,吸引了她的注意。 因为声音来得太突然,她一时也分不清来自于哪个方向。 既然能听见,那至少说明就在这附近。 上一世经历了那些后,她非常明白,越是需要做选择的时候,越是需要冷静下来。 在这能听到一次,肯定就能听到第二次! 放轻呼吸,平复心情,静静等候…… 果然,又一声不易察觉的闷哼声传来。 这一次,她清楚的分辨出了声音所在的方向。 转弯就往左手边的小道跑去。 随着她越往里跑,耳边能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有稀碎的摩擦声、还有低泣的咽呜声、甚至还掺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 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加快了脚步。 又穿过一个小院后,林桃终于找到了声音来源——角落里的一间屋子。 就在她往那边走过去的时候,砰的一声闷响传来,那间屋子的门也随即颤抖了几下。 “该死的东西!我好吃好喝好穿的养了你七年!临到需要你报恩的时候,你却不愿意了?” 林桃眉头一皱,她果然来对了地方。 这说话的,不就是胡为礼吗! “老爷!求求你别杀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别杀我就行!求求你了!” 听这哭声,不是别人,正是胡为礼新扶正的夫人胡左氏。 林桃也没想明白,胡为礼为什么会对胡左氏下手。 疑惑之际,胡为礼的声音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温柔起来。 “落月,你就当为我而死行吗?只有你死了,这一切才能显得合理。你放心,你走以后,我会好生将你下葬。 不仅给你金银玉石陪葬!我还承诺你,我百年以后,会与你同穴而眠。 来生,我许你正妻之位如何? 月兒啊!这辈子为夫从没求过你任何事吧?仅此一件,你都不愿意答应为夫吗?” 牛x啊! 这puA玩得那叫一个溜! 她都忍不住要给胡为礼这牲口CALL个666了! 就他这些话,已经足够让这里视夫为天的女人们,心甘情愿的为他而死了。 可笑很多女人并不知道,誓言这种东西,不过是男人一时兴起随口说的一句戏言罢了! 你要是信了,你就输了! 不出所料的,胡左氏只是呜呜呜的低泣,并没有再求胡为礼放过她。 不难猜,胡左氏这会儿肯定是在做思想斗争。 “为什么?老爷!明明他们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我死呢?老爷,落月侍候您七年,从一个暖脚丫头开始,落月可有一丝不尽心吗? 就连老爷要的三个丫头,月兒不也都给您找来了吗?您要她们死,月兒甚至没有一丝迟疑就下了手。 这世上,绝没有比落月对您更忠心的人了!老爷!您就留下月兒吧!月兒人都是您的了,绝不会把今日之事泄露出去的。” 啪的一声脆响后,胡为礼一反之前的温柔模样,吼叫道:“你非要我把话说明是吗?实话同你说吧!我只相信死人不会泄露秘密! 今儿,你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呵、呵呵,哈哈哈……”左氏突然疯癫般的大笑起来,半晌方道:“胡为礼啊胡为礼,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果然都是哄我的呀! 可笑我还下定决心,只要你有那么一丝愿意将我留下的意愿,我都会毫不犹豫的为你去死! 偏偏你连那么一丝念想,都不愿意施舍给我!胡为礼!七年了,你真的有爱过我吗?” “爱?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雪娘是怎么死的吗?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为了坐上正妻之位,你设计逼死雪娘,陷害永携! 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和我说爱?左落月,你配吗!” “你、你居然知道?” “呵、呵呵,我不仅知道!就你自以为是亲信的那几个婆子,早就把你出卖了!要不是我出手,你真以为你斗得过永携吗?” “你……” “你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呵呵,就你那些手段,在我面前,不过是三岁小孩舞枪弄棒罢了! 之所以放任你做的那些事,不过是想将计就计!毕竟我也从没相信过有张家做后盾的张雪娘母子! 便将就你的手,逼死张雪娘,借此重创永携。既达到了和张家人断了来往的目的,也能在不伤害永携性命的前提下,将他分出去。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既保住我胡家血脉相传,又能保证这个家不会落到他们娘俩手里! 所以,从头到尾你都只是我手里的一颗棋子。只有你才会自以为是的觉得我爱你。” “原、原来……这都是你的安排。呵、呵呵,我居然还为你掳来那些女孩,还、还为你杀了这么多人……我、我好傻!” “没错!你确实很傻!傻到自以为能掌控全局!女人之所以还没有灭绝,还得感谢你们的肚子。 如果不是需要用你们的肚子延续血脉,你们这种蠢货族群,早就把自己蠢死了!说起这事,你估计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生吧? 别这么看着我!既然都说开了,那我实话同你说了吧!不是你不能生,而是你那低贱的身体,根本就不配怀上我的孩子! 所以,我每回亲自喂你喝下的安胎药,其实都是堕、胎、药。而你那不争气的身体,早就因为那些药坏了根本。 简单来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孩子了。 而你于我而言,唯一的用处,仅仅是为我做这些我不愿意脏手的事罢了! 我懒得和你浪费口舌,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亲自动手?” 咣当一声,那间屋里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剑或是刀。 林桃脚下一顿,既然不该死的都死了,那她就等着该死的死得差不多了再进去好了。 转身,她靠在了门框上,继续吃瓜。 毕竟,如果她是左落月的话,可不会心甘情愿的这么去死。 就听左落月抽泣几声后,突然响起碰撞的嘭嘭声。 随即是左氏疯癫般的尖叫:“我杀了你!胡为礼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林桃一挑眉,拿匕首在窗户上捅了个洞,凑上去继续看热闹。 打起来!终于打起来了。 当她看到左落月拿着长剑刺过去时,不禁在心里替左氏打气加油:往死里干他丫的! 第300章 不看到最后,谁能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林桃紧张的瞪大了眼,看着左氏持剑刺了个空,不由的在心中叹息。 而躲开那一剑的胡为礼急了:“你疯了!把剑放下!” 再次挥剑砍上去的左氏,疯狂大笑,原本美艳的面庞此刻格外扭曲。 唯独那眼神,看上去,更像是释放了天性。反倒有了一种破裂扭曲的美。 “呵呵呵呵……胡为礼,你以为只有你会算计吗?哈哈哈,你怎么不想想,许德仁每日为你忙里忙外,殚精竭虑的寻思着怎么才能治好你的身体。 可偏你这身体非但不见好,反倒越来越差呢?” 胡为礼瞳孔一缩,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回想以前,服用了许德仁的药方后,他的身体虽说没有痊愈,但也是日渐转好。 也不知从何时起,无论换什么药方,他的身体反而每况愈下了。 当时,他不仅怀疑过许德仁,也同时怀疑张雪娘、胡永携和左落月。准确的说,但凡是他身边侍候的,他都怀疑。 为此,他还私下查过许德仁与张雪娘母子,是不是私下有过接触。 可是多日细查,并无不妥。 期间,他还差人带着当时服用的药渣,和以往许德仁开过的药方,找别的郎中看过。 然而药渣和药方都没有问题。这足以说明,他喝的药,绝对是安全的。 至于左落月,多年细查下来,也没有查到一丝不妥! 而左氏又不像张氏,她没有娘家人,不仅没人撑腰,甚至除了胡宅她都无处栖身。自然就更不会对他生异心。 多方相查无果后,他都相信是自己身体的问题了。 而此刻,左氏怎么会提起这事?难道…… “是你?是你在我的药上做的手脚?”脱口而出之后,胡为礼又再次否定了这个想法。 比想相信人心,他更相信亲眼看到的,和亲耳听到的! 从桌沿拔出长剑的左氏,歪着头笑得狰狞,纤细的手指也抚上了自己的唇。 “因为知道你多疑,所以,我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呵呵呵呵,我啊,当时只想着,只要你真心待我好,你今夜离世,我绝不独活到天明。 即便是黄泉路,月兒也绝不让你独自一人走。 如若不然……呵呵呵呵呵,所以啊,为了不让你起疑,我便把消耗你身体的药体萃汁,参进了我的胭脂里。 呵,呵呵,哈哈哈。每回我给你煲汤,你提防我下药,让我吹凉了喂你。你没想到吧!但凡是我亲尝过的汤,才是真正的毒药。 我就这样啊,一口一口的毁掉了你的本就残破的身体。你肯定想知道为什么对吧?” 左落月仰头大笑时,整个人都如疯魔了一样,脸上扭曲又尽是满足:“因为你越是虚弱,就越需要我侍候啊!你若是能自己跑自己跳,我于你而言,不就没有价值了吗! 只有让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你、还有这个家,才能由我说了算!” 林桃只觉得跟坐了过山车似的,一颗心起伏跌宕百转千回。不得不说,这反转来得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真正的宅斗,可比那些小说里来得精彩得多。 这大宅大院里的妾,不仅和正室斗,还要和自己尽心侍候的男人斗…… 讲真的,没个千八百的心眼子,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甚至估计到最后,连尸身都寻不着。 啧啧啧,真的,没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你都不配参与宅斗! 正值感叹之时,左落月拖着长剑向着胡为礼逼近。 一步步仓皇后退的胡为礼,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下。 林桃忙垫脚看进去,仅一眼,使得她连呼吸都停滞了。 就在胡为礼的身下,是一具具东倒西歪的尸体。 有丫鬟、婆子、甚至还有两具身着大红喜服的女子尸体!那一片的地上,竟是一片的红色! 她这才想起方才左落月说的那句:为了你,我还杀了这么多人…… 居然指的是这个! 躺在尸体上的胡为礼,撑起身子往后挪,嘴上不停道:“月兒,为夫错了!你原谅为夫好不好? 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可好?” 逼近的左落月迈过一具尸身,似笑非笑的回了句:“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我发誓!日后为夫,一定会待你比以前好百倍、千倍!” “呵、呵呵呵……”左落月笑着笑,脸上却落下泪来。 “你若是方才这般对我说,该有多好?偏偏你连骗,都懒得骗我!这会儿说出这般话来,你觉得,我是有多傻多蠢才会信你? 可是我想说,我不傻,更不蠢!今儿我要放过了你,下一刻死的就是我!既然咱们之中必须死一个,那……各凭本事吧!” 左落月高举长剑,站在退无可退的胡为礼面前。 她带着扭曲的笑,狠狠的向下刺去…… 胡为礼侧身一脚踢向左落月,失去重心的左落月被脚下的尸体一绊,头狠狠的撞在了方桌角上! 倒在地上的时候,太阳穴下的有血缓缓流出。 反杀?! 胡为礼这狗东西,居然还反杀成功了! 不得不说,这个瓜吃得那叫一个意料之外。 不看到最后,谁能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呵、呵呵,哈哈哈哈。”胡为礼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捡起长剑向着左落月的脖子狠狠砍去。 一剑、两剑、三剑、四剑……直到左落月的头颅与身体分开。 “哈哈哈,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胡为礼这边!你拿什么和我斗啊!哈哈哈哈。”胡为礼大笑着踢飞了左落月的头颅。 撑着桌子笑得失声的胡为礼,一脸满意的打量着四周。 “好极了!你们都死了。只要等县衙的人一来,外面那死老太婆和她那些同伙,就是实打实的山匪了!呵、咳咳咳……” 或许是高兴过了头,胡为礼又是一口老血咳喷出来。 “什么东西!居然也敢和我作对!呵、呵呵,等着被砍头吧!” 瓜吃完了,林桃正了正衣角,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时,胡为礼好不容易有了些血色的脸,一瞬间又白了。 https:/ 第301章 那死老太婆怎么看,不过都是个乡野村妇罢了 “你、你……”胡为礼慌乱的两手握紧了长剑。 方才在外院时,他亲眼见证过这婆子是个练家子。 那些身强力壮的护院,都被她轻而易举的抹了脖子,自己这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可以与之抗衡! 可他不能死!他不想死! 他舍不得这世间的荣华,更舍不得这偌大的家业! 冷静!只要拖到县衙的人来,眼前这死老太婆就必死无疑! “你、你想做甚?” 林桃笑了:“我想干嘛?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白?”她亮了亮手里的匕首。 “你、你别乱来!我、我有钱!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我不想要钱。”林桃直言。 胡为礼忙道:“那你要什么?地契?我在城外有很多的地!你说,你要多少?我这就把地契给你!” 林桃瘪了瘪嘴:“我只想要你的命。” “你……”胡为礼一时接不上话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一向好使的手段,在这婆子面前,竟显得这么不堪一击! 一咬牙,他开始寻找冲出门去的机会。 “都、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今天也只是个小小的误会!你闺女毫发无损,你又为何非纠缠着我不放呢! 不如,我给你些钱,就当赔偿?” 林桃往门框上一靠,无奈道:“不如这样吧!你要多少银子,我买你这条狗命。” “你……” “你什么你?你不是觉着银子可以买人性命吗?那我花钱买你的性命,为何就不行呢?” “你、你强词夺理!” 林桃都听笑了,这种双标实在是太卑劣了。 索性也懒得再废话,握着匕首迈步逼近。 而对面的胡为礼,也握着长剑,一步步退到了墙角里。 “你、别过来!别过来!” 林桃眉眼一挑,目光落在胡为礼的脖子上。 正欲下手时,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就在她扭头之际,只觉得被人猛的推了一把后,姓胡的居然已经冲到了门口。 她一个飞扑上去,直接抓住了胡为礼的脚踝。 手起刀落,血溅当下。 胡为礼一声尖叫,只觉得他的左膝以下,失去了知觉。 他甚至不敢耽搁转头回看,拼尽全力的挣扎着往外爬! 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他不能死!他要活着!不能死! 就在他拖着沉重的身子,翻越门槛的时候…… “住手!”一声呵斥,从前方传来。 那一刻,胡为礼和林桃都抬头看去。 “太、太好了!救命!救我!”胡为礼大叫着向那些人伸出手:“官爷!我在这!救命啊!” 林桃眼一眯,心下暗叫“坏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县衙的里的官差。而且人数还不少,测十一二人。https:/ 若是当着官差的面,干掉胡为礼的话,她总不能连这些官差一起干掉吧! 就这么几秒的犹豫,官差已经到了跟前。 胡为礼一把抱着领头小吏的大腿,连哭带喊的道:“官爷!你们可算来了!这些山匪入室劫财不说,还杀了我全家啊! 救命啊官爷!你们再晚来一步,我就死在这贼婆子刀下了!” 林桃站起身来,脑子也飞快的运转着。 然而,cpu都烧掉了,她也没法解释眼前的情况。于是,也只能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闭着嘴不吭声。 已经被她挑了一条腿的胡为礼,也被官差扶起。 “你、你是胡为礼,胡老爷?”领头的小吏开口问道。 胡为礼点头如捣蒜:“是我!正是我!” 不等小吏开口,胡为礼就转身指着她道:“她就是山匪头子!快!把她抓起来!那屋里,全是被他们绑起来杀掉的人! 还、还有前院!我那些护院,都是死在他们一群人手里!” 一时间,整个情形都颠倒了过来。 这种指鹿为马的行径,从胡为礼这牲口嘴里出来,根本就不稀奇。 领头的小吏转头打量过来,正欲开口下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等等!” 周锄!? 跑过来的周锄来回打量着她和胡为礼,突然一把将领头的小吏拉去了旁边。 这下,轮到胡为礼慌了。 他抓着搀扶他的官差,又叫又吼:“这、这可是胡宅!我胡为礼,是这宅子的主人!她、她和他那些手下,闯进我的宅子里,杀我的护院,杀我的家人,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她还想杀我! 你们快抓她啊!快把她抓起来啊!” 然而那官差却是一动不动,就连目光都没有多给胡为礼一秒。 一群小衙役,齐刷刷的扭头看着小吏和周锄所在的方向。 见毫无作用的胡为礼,顿时闹着要去县衙,那官差才应付一句:“莫慌!等我们头下了令。自会把你们都带去县衙。” 话音落下时,领头的小吏转向冲这边招了招手。 面前的官差们愣了一秒后,陆续就都过去了。 胡为礼死死拽着他身旁的官差,说什么都不放手。 眼瞅着这边,就只剩下这名官差时,领头的小吏大喊道:“虎子,你干啥呢?赶紧过来!” “可、可胡老爷拽着不撒手啊!” 那小吏不耐烦道:“什么胡老爷?这哪里有胡老爷!你怕不是睡迷糊了!赶紧的,别忘了老爷的吩咐!咱们还得去下一处寻人呢!” “啊?喔!” 官差粗鲁的挣脱胡为礼的手,许是力道太大,又或是本就虚弱的胡为礼,无法单脚支撑身体的重量,一个踉跄后,重重的侧摔在地。 本就瘦弱的只剩下骨头的身体,摔在青石板上,发出骨头碰撞的清脆声。 可他哪里还顾得上疼,拖着不能动的一条腿,他拼命想要爬过去抱住官差的腿。 他知道,如果官差走了,他必将命不久矣! 然而,即便是使尽了混身力气,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差们离他越来越远。 “不!你们等等!我、我真的是胡为礼啊!我要见县太爷!你们别走!带我去见县太爷!” 当那些官差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外时,胡为礼虚脱的瘫软在地。 而这时,周锄走过来,压着声音小声道:“不着急,慢慢来。我在外面等您。” 回过头来的胡为礼一脸的惊恐。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了! 怎么可能?那死老太婆,怎么看,不过都是个乡野村妇罢了! 第302章 他不配带着‘大善人\\’的名头去地府报到 周锄转头看了眼地上的胡为礼。 他北门院子口遇着了从这逃走的徐四妹等人。 四妹妹不仅说了自己这一天的遭遇,还说和她一样的女孩还有两个。 此刻亲眼看到这胡老爷,他都还是不敢相信,桃源镇为数不多的大善人,背地里居然会是这种丧尽天良坏人。 深吸了一口,周锄转身,面无表情的往外走。 “别走!救救我!我有钱!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只要你带我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胡为礼伸着手大叫。 刚走出几步的周锄突然转过身冲到了胡为礼面前,一把揪住胡为礼的衣襟。 “呸!”的一口唾沫吐了过去。 “有钱了不起啊!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是娘生爹养的,那些女娃她们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了? 有几个臭钱,就觉得了不起了?呸!留着你的臭钱,去阴曹地府收买阎王爷去吧!到时候看看,你那些银子能不能让那些个小鬼们,少割你几刀!千刀万剐的东西!” 周锄越说越气,一拳狠狠的砸在胡为礼脸上,怒道:“这是你欠我四妹的!” 说罢,又是一拳:“这是你欠许郎中的!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就不配做人!” 丢开胡为礼,周锄大步离开了院子。 林桃看着拱门方向消失的背影,不禁摇头。 看来,是四丫头被绑的经历,让锄头又想起了二娃子。 转头看向胡为礼的时候,胡为礼居然哭了,不仅是在痛哭,甚至还大耳刮子抽自己。 “我真的真错了!求你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只要你愿意放过我,我这丰厚的家业便由你说了算! 求求你!就一次!一次!” 只要今天能躲过这一劫,眼前这死老太婆,还有刚才朝他吐口水那个小畜生,还有外面那些杂碎,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他要让这些比牲口都不如的下等人知道,他胡为礼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按死!不!敢羞辱他! 他们的家人统统都要死!要凌迟而死! 他会看着他们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来,直到体无完肤! 想到这里,他努力克制脸上的神情,努力挤出几滴眼泪。 “我、我发誓,只要我活着,我就会倾尽一切弥补你们!真的!若有失言,定遭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林桃笑了:“这世上,就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太多,老天爷估计都忙不过来。所以,我来就好!”说罢,她的手一晃。 胡为礼惊恐的瞪圆了眼,只觉得脖子凉凉的,什么东西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发不出声来。 连忙拿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手指间温柔湿腻的液体不停涌出,他想阻止,却没有一点办法。 直到眼前的事物慢慢模糊,最后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突然倾斜然后越来越远…… 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胡为礼,林桃蹲下就着胡为礼的衣裳,将匕首上的血渍抹去,然后放回小腿上。 别看这老小子最后口口声声说自己知道错了。 但听他还是只想着拿钱赎回自己的命,就知道他根本就觉得自己没有错! 上一世时,这样的人,她看得多了去了。 所以深知,胡为礼这种不叫人的东西,是绝对不能放过的。还是那句话,对他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的残忍。 今儿若是心善不下死手,只怕是今儿在过里出现过的人,明天就得出现在刑场,后天就能挂墙上了。 看着胡为礼的血液慢慢浸到鞋边,她将手按在胡为礼的脖劲动脉处…… 很好!死得透透的了。 起身看了眼身后的屋子,林桃直接转身往外院走去。 虽说,她一向有摸尸的习惯,可今天不同! 如果她摸了胡为礼的宅子,今儿这事,十有八九会定性成图财害命。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撕下胡为礼伪善的面具,让大伙看看胡为礼丑陋的真面目。因为他不配带着‘大善人’的名头去地府报到! 来到外院,许德仁正使着药箱里的药,给受伤的人处理伤口。 小六子正指点着四丫头替人包扎。 让人没想到的是,许德仁在处理好二狗手下的人后,居然向着胡为礼手下那群护院婆子走去。 “你、你、要做什么?” 许德仁一声不吭,只是将那人拉到面前,然后剪开那人的袖子,给他的胳膊上起药来。 那一刻,那人的神情极为复杂。 上好药后,那人满眼感激的道了声:“谢谢。” 许德仁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叫小六子过去给他包扎伤口。 小六子闷闷道:“师傅!这种人你还管他做什么?就他们这样的,不如死了来得清静。” “胡言乱语!”许德仁呵斥道:“为医者,不得将人分三六九等。至于善恶惩处,那是为官者该考虑的。” 小六子点头归点头,可脸上却是一脸厌恶。 许德仁上药极快,见小六忙不过来,便把四丫头叫了过去。 当她替一个婆子包好额头上的伤口后,那婆子突然开口道:“姑娘!今早,对不住了!实话实说,你开口求我放你走时,我是真的犹豫过的。 可、可是,我不敢忤逆老爷和奶奶。我是买进府的,若是惹怒了他们,罚卖出去都算是运气好的。 像这样的,这府里打死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我也人,请你体谅。不过你放心,只要官府过问,就算被老爷奶奶问罪,我也绝对会实话实说!” 旁边几个人,也点了点头。https:/ 系好布带子的徐四妹,什么也没说,安静的走开了。 林桃看向另一边,周锄正和田二狗在拱门下说着什么。 她上前几步,二人见着她,便跑了过来。 “老夫人,你看要不要斩草除根?”田二狗眼满杀意的,扫过那些护院和婆子:“听周大哥说,胡家还有个什么大公子。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宅子里。您吱会一声,我就带人过去。” 这种脏手的活,他来做就好。 就算日后到了阎王殿上,受罚遭罪都由他来。 第303章 两头都是死路一条…… “婶!我与那胡大公子曾见过几回,他和胡为礼完全是两种人!您看……要不,就到此为止吧!” 田二狗压着声音道:“周大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他爹都不是个人,他能好到哪儿去?依我说,直接……” 田二狗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最后二人向她看来。 “那个姓吴的婆子呢?死了没?”她问。 田二狗指着那群护院在的地方:“那婆子断了一条腿,没能逃走,都给捆那了。” “挺好,把人带过来。” 没一会儿,田二狗就把人拖到了跟前。 吴婆子一见她,就把头磕得砰砰响。 “老夫人息怒,您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命吧!小的一定给您立个神牌,日夜三柱香的为您祈福,以报老夫人的不杀之恩。” “别磕了。老实回话。” “是!是!老夫人直管问,小的一定如实回答。” 林桃问道:“和我闺女关一起的,还有几个女娃?她们都是谁抓来的?” “两、两个。”吴婆子比出两个手指,然后声音就变小了:“我、我带人抓的。” 林桃蹲下身,直视着吴婆子的眼问:“你和那跳大神的婆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要说没有关系,她指定不信。 不然的话,那成了精的‘鸡毛掸子’是绝不会扑上来帮吴婆子的。 试想,一个大宅门里的粗使婆子,哪里会值得她扑上来相救呢! 之所以没有直接把这些疑问说出来,她就是想看看,这姓吴的婆子,是不是真的心生悔意。 如果到这个时候,吴婆子还要撒谎,就真没必要让她活着了。 犹豫片刻的吴婆子,终还是实话实说了。 “我、和她串通好了的。这些丫头并不是真的填坟。这、这只是个幌子。我们以这种方式,转手就把精挑细选好的丫头卖去北漠。” 不说用,林桃都猜到,卖的银钱,指定是这二人给分了。 而且看这情形,二人绝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biquiu 不肖讲,那成了精的‘鸡毛掸子’十有八九,也是吴婆子使了些手段弄进胡宅来的。 既然如此……谁家的仇,自然得由人家去报。 “你可知道,她们家在哪?”她又问。 “知、知道。” 林桃转身交代田二狗去后院,把那两女娃的尸身搬出来。 田二狗应声后,叫了六个小弟就往内院走去。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田二狗兄弟伙几个,就把两个身着大红喜服的女娃给搬到跟前。 那吴婆子一见二人死了,当即吓得直往旁边爬。 田二狗一脚将人踹了回来。 “瞧瞧你干的好事!”说完,一连给了吴婆子好几脚才罢休。 林桃道:“狗子,一会你带人押着这婆子,把她们送回家去。” “我?我送?”吴婆子当即哭了起来,往地上一跪,咚咚的磕头求饶道:“老夫人您这不比杀了我更让人难受吗!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她真要是去了,那还不得被那两家人给活活打死吗! “那就直接杀了你好了。”林桃不耐烦道。 话音一落,吴婆子猛的咽了口唾沫,两眼惊恐的望着眼前的小老太太。 她深知,这小老太太可不是说着玩的。 就那拧人脖子跟扭鸡脖子似的利落动作,还有那干净利落的放血手段,哪里是一般人使得出来的? 两头都是死路一条…… 林桃一挑眉逼问:“送人回去,或是死在这儿,你爽快的挑一个好了。” 吴婆子呜呜呜的擦眼抹泪,却是再没有说话。 “现在去吧。免得她们家里人再急出什么事来。”说完,她便打发田二狗带着人,将那两个女娃娃背出去了。 吴婆子走得还不情不愿的,田二狗揪着她,是一边走一边踹,嘴里还骂得挺脏。 等到田二狗走远,周锄才问:“婶,你看这边?” “既然你都说那胡公子是个不错的,那我们就回吧!” 周锄都不敢相信,直问:“就、就这么走了?那、那他们要是报官,再把你……不好办呐。”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咱们不是找四丫头在先嘛!多给你带来的那些官差使点银子。只要他们在这没看见我们。 那谁看见我们,都不好使。至于那些护院和婆子,官差们比咱们更知道该如何处置。” 听完,周锄心里也不怎么踏实,又问:“那……胡大公子那边,我是不是要去通通气?” “何必做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你什么也不用做,正好看看那胡大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真要是胡为礼那样色的,她也不介意再跑一回做个了断。 顺带的,再挣上一些辛苦费。 到时候,她还能给受害的那两女娃家,送些银钱过去。 也不至于让人家折了两个好端端的娃娃,结果却是什么也没落着。 “真、真的就这样丢着不管了?”周锄又问。 林桃转身看向远处,点了点头。 “去吧!把门口那些官差的嘴都堵严实喽!别舍不得银子。”毕竟,和四丫头比起来,那些个银子,算个屁! 待到许德仁那边处置好后,她便将人都着走了。 至于捆着的那些,自然得由门口的官差来处置。 是死是活,与她无关。 行至胡宅门口时,那领头的小吏,立马就迎过来小声道:“老夫人放心。这里,交由我来就好。” “有劳官爷了。”林桃过话后,领着人往南北大街走去。 然而还未走出多远,就听胡宅里面传来一声声哀嚎。 不得不说,这些个吃官家饭的,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也好! 这样,她也更放心了。 毕竟那些官差手上沾了胡宅里的血,自然也就和自己坐在同一条船上了。 再者,就算那胡大公子想要为胡为礼报仇,也找不着下手的地儿。 看了半晌胡宅方向的周锄,凑上来又问:“婶,真不用去找胡大公子?” 林桃摇头:“如果他和他爹是一类人,指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绝对会去报官。如果真和胡为礼不是一类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那……二狗那边,是不是要去交代一下。”周锄又问。 “不必了。那姓吴的婆子指定是回不来了的。大家手上都沾了血,谁也不会开口说什么的。” 周锄点头,走在了后头。 瞧着前面小老太太的背影,他只觉得,今儿这一课真是学到了…… 第304章 宁可不识字,不能不识人 行至北门院子路口,林桃让周锄先把许德仁师徒送回了仁义堂。 周锄也是个懂事的,不仅把人送回去,还留下了药钱。 毕竟二狗和那些兄弟们的伤,多亏了有许郎中,后续的治疗更是少不了仁义堂。 这边,回家路上。 徐四妹开口道:“娘,我知道错了。” 林桃突然停下,徐四妹一头撞在她的后背上。 她直视着徐四妹的眼睛问:“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被他们弄进去的?” “我、我是被骗进去的。”徐四妹把头一低,索性将整个事情的起末都说了出来。 合着,她常给胡宅送东西,一来二回的,便和姓吴的那个婆子的闺女相识。 加之二人年纪不相上下,二人见面多了,吴婆子的闺女待她又格外热情。 一口一个四姐姐、四姐姐的,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前些日子,吴婆子的闺女但凡从胡宅出来,都会到东大街来给她带点宅子里的小玩意,讨她欢心。 一来二去的,她每每送东西去胡宅,也都会去找吴婆子的闺女,说上一会儿话,或是给她送点吃的。 “昨儿我从三哥那里回家的路上与她遇着,她说有东西给我,叫我同她回去拿一下。我想着,左右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也就跟着去了。 没曾想,跟她进去以后,就被人关在一间屋子里。任我怎么叫喊,都没人理会我。 没过多久,十几个婆子冲进来,我打翻了几个婆子,突然被人拿东西捂着口鼻,然后、然后我就没了知觉。 等我慢慢清醒过来,就穿了这身喜,还、还有这头上……” 徐四妹摸到头上去的时候,突然呆住了。 “娘!这东西是金子做的吧?” 林桃也是一惊,这……算是意外之喜吧! “说正事呢!扯哪去了?”她沉声道。 徐四妹这才又继续往下讲:“醒来的时候,身上捆得死死的。而且同在一个屋的,还有两个女孩。 看年岁和我差不了多少,装扮也与我相差无几。然而,她们两个却没被绑着。二人脸上还笑盈盈的。 说过话后,才从她们口中得知,是要嫁进胡宅做妾。 这时我才晓得,我被她骗了!她以前与我套近乎,都是为了今天。 可她们不同,听她们说,胡家奶奶请了媒婆子去她们家,可她们家里人,不同意她们嫁给老头子。 她们是背着家里人偷跑去胡宅,自愿嫁去做妾。她们还劝我,说嫁进这大宅门里,就成了奶奶,就是人上人了,剩下的关辈子,就能好吃好喝的被人侍候着。 为了能让她们帮我解开身上的绳子,我假意应下,这才从那屋子里脱困的。我走的时候,也劝过她们,可、可她拒绝了我,决定要留下来。 然后我一路撂倒那些挡路的婆子妇人,去到前院就遇着你了。” 林桃回想那两个女孩,不由的长叹了一声。 这人啊,年轻了真是啥也不懂。向往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最终却是害得自己丢了性命。 她一把握住徐四妹的手:“丫头,这人活在世,宁可不识字,不能不识人。你记住,突然升温的感情,不是有鬼就是有诈。 见谁都笑的人,更要倍加谨慎。而那些整天恭维你的人,一般都是非奸即盗。 这人与人相处,别用耳朵听他说什么,而是要用眼睛看她做的事。” 说完,她揉了揉徐四妹的头:“跟头咱每摔一回,就要从中吸取教训。犯错误也不可怕,不停的犯同一个错误,才是最可怕的!再有下回,需得好好识人。” 徐四妹咬着下唇,眼角溢着泪光点了点头。 她深知自己这回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可娘既没有骂她,更没有打她。还交她如何识人辨事。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难受。 这么多人差点因自己丢了性命。二狗哥他们也是因自己受了伤……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自责也回不到过去。吃一堑长一智,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回到余晖苑的时候,只有小月牙一个人还在门前踱步。 一见到四丫头,月牙就冲过来,拉着左看右看。 小嘴也是不停的关切发问,吧啦吧啦的无数个问题,让人压根就不知道从哪个开始回答起。 林桃只好打断道:“行了!赶紧去南城门那边,把三柜叫回来。路过私塾,顺带也告诉二桌人找着了。还有雀丫头,早些叫回来才好。” “是是,我这就去。”小月牙应了声,往外跑去。 结果,她们回家不久,三柜和二桌就急冲冲回来了。 二桌冲上来,围着四丫头转了又转,直到确定没有受伤,这才停下来。 三柜责是一边说着责备的话,一边抹眼泪。 这两还没停下呢,雀姒就冲进来把四丫头死死搂在怀里。 旁边又再多出小月牙擦鼻子抹眼泪,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林桃忙打断道:“好了好了!四丫头平安回来了,杀只鸡庆祝庆祝。” “嗯嗯,我这就去。”徐四妹一手拖着雀丫头,一手拽着小月牙,嘻嘻哈哈的往后院跑去。 如今四丫头的‘养殖场’搞得风生水起的,都不心疼鸡崽子们了。 …… 晚饭时,三柜突然说:“四妹,要不,你们那个铺子,就别做了。你啊,跟雀儿在家就行。这养家的活,自古不都是男人们做的嘛!” 雀姒默不作声的挽起袖子,露出手腕关节上暴跳的青筋时,三柜那小子‘咕咚’一下,咽了口唾沫。 而徐四妹却是把碗一放,大声道:“三哥!你能保证你就不会犯错吗?娘都没这么说,你怎么还说起这个了? 女人怎么了?女人凭什么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女人凭什么就不能挣钱养家了?” 就连旁边的小月牙,也一个劲的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四姐姐说得对。” 也不知三柜是怕被雀丫头揍,还是怕被四丫头怼,反正那小子将头一埋,就不敢吭声了。 林桃却是注意到,桌子底下,二桌又拿腿碰了三柜好几下。 三柜把碗一放,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二哥!你没瞧见我要被揍了吗?想说啥,你自己来!” 四丫头、雀姒、小月牙三个,齐刷刷看向二桌。 众目睽睽之下,二桌一开口道:“真是大哥的好兄弟,连害怕的都一样。” 第305章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偏偏没有这种! “噗呲”一声,林桃没憋住喷了一口汤。 也就还好是反应快,转去了旁边,不然今天这好端端一桌菜,就真没法吃了。 转头看去的时候,雀姒漂亮的脸蛋一下就红了。 四丫头和小月牙笑得前仰后合。 三柜那小子是又羞又怒的转身就出去了。 而之前那紧张的气氛,就在二桌刚才那句是也不是的话后,直接就化解了。 晚饭后,林桃出了花厅。 看着见黑的天,对着手哈了口气。 眼瞅着都快到雨水了,怎么还感觉更冷了呢? 按理说,这会儿的天也该见暖了,等到惊蛰就该开始春种了。 不过想想旱了三年,这天气有些不适时宜,倒也不稀奇。 回到屋里,林桃开始盘算起新一年的打算来。 算着时日,老三和雀丫头的喜服,也该做得差不多了。 她想着,先把二人的婚事办了,然后就一门心思的准备买地的事儿! 至于能不能赶上春种,全靠天意了。 反正,她现在也不差钱,摆烂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人嘛!忙活一辈子的终极目标,不就是摆烂嘛! 所以她不赶,慢慢来。 倒是胡为礼这事,结下的梁子可不小,这几天得多注意一下才行。 虽说那宅子里但凡见过她的人,一个都没了。但万事没有绝对嘛!考虑在先,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都想好了,明儿多去北门院子那边转转,多熟悉一下周边的情况,连带的也摸一下那胡公子的宅子所在。 盘算好了,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 林桃又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要不是后院那些个母鸡们咯咯咯的叫个不停,她估计还在梦里呢。 着急忙慌起来,家里又是只有她一个。 和以前一样,厨房的锅里不仅贴了饼子,蒸得有鸡汤,底下的水里还煮着两公鸡蛋呢。 如今生活好了,这白水蛋,一煮都是俩。 舒舒服服吃过早饭,也到了出门转转的时辰。 只是,以往她这时候都是端着小凳子出去的。 不过今儿,她要去北门院子那边,这才没有带小凳子。 出了余晖苑,路过自家那两间铺子的时候,她还特意打量了一下里面的人。 小月牙正聚精会神的埋头打磨竹刷柄,旁边的肉铺子里,两个丫头正蹲里面宰兔子呢。 她一路出了东大街,就往北门院子那边逛去。 没想,走在南北大街上,就听有人议论起胡为礼来。 “真的啊?胡大善人走了?” “可不是!我亲自送去的白事纸钱,这还能错了!不过,这事里,可透着蹊跷呢!” “喔?什么蹊跷?” “你是不知道!今儿我去的时候,一个脸熟的都没见着。那门口的、宅子里的,都不是胡老爷以前身边的人。 好几个看起来,反倒是胡大公子宅子里的。 还有!照说,胡老爷走了,胡家奶奶总该出来哭丧吧!偏就没见着!还有还有!我亲眼瞧见胡老爷的棺材旁,还有个棺材呢!” “是嘛!你说,旁边那棺材,该不会就睡着胡家奶奶吧?” 两人面色同样的惊讶。半晌才又道:“不能吧!胡家奶奶还那么年轻,平日里也没个三病两痛的,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 “嗐!她是扶上来的妾!说不定是被殉葬了吧!桃源镇谁不知道,胡老爷就是为了这位奶奶跟自己的亲生儿子撕破了脸。元宝小说 被迷了眼的胡老爷,还为此把胡大公子给撵出了大宅。十有八九是胡大公子硬给钉进棺材里了。” “啧啧啧!我也觉着是这么回事儿!胡老爷心善,可那胡大公子从来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听到这,林桃差点没把两撇眉毛拧成麻花。 昨晚,她想过无数种可能。 偏偏没有这种! 此刻,连她都好奇起,那胡大公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行至北门院子巷口的时候,正好就遇着送菜的马车过来。 林桃乐呵了,这不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了嘛!这个点送菜不说,还一次送这么多,十有八九是给胡宅送的了! 加快脚步,她跟在马车后头,就往胡宅方向行去。 马车经过胡宅大门,转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最后果然是停在了胡宅的后门门口。 这会儿,后门大开着。 一直跟在马车后头的几个婆子,卷起袖子就把马车上的菜往宅子里搬。 二话不说,她抬起一筐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宅子。 跟着前面的婆子一路进了后厨所在的院子。 里面帮厨的婆子们,忙得跟蹬了风火轮似的,脚不沾地。 她默不作声的放下那筐子菜,转身就摸去了前院。 虽说不是第一次来,可昨儿来的时候,也没把里外逛个熟悉。 这时候,也只能大概寻着方向往前走。 好在这一路上遇见的下人们,都各自忙活着,没人过问她。 接近前院的时候,就隐约能听到敲敲打打的声音了。 奇了不是! 要知道,这里即便是死人,将就都没少的。 只有给寿终正寝的老人办喜丧,才会这般敲敲打打。 寻着声音摸到前院,却见那正堂挂满了黑绸,已然成了灵堂。 她也没法过去看,便寻了个出入必须的角落里窝着。 不一会儿,就有个婆子,身后还跟着个丫头走了过来。 就听那丫头小声问:“陈妈妈,老太爷这边还缺着人手呢,公子咋想着给别人送银子了?” 走在前头的婆子脚步一顿,转身呵斥那丫头:“念着今儿老太爷过世,你又是新进来的,我便不责罚你。 可你记好了,以后公子吩咐的事,只要好生去办就行!该问的和不该问的,都最好别问!别到时候被罚卖出去了,才知道哭!” “是是是,奴婢记住陈妈妈的教诲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小丫头连连认错。 那婆子这才转身甩着帕子往大门方向走去。 送银子?! 林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桃源镇那位县太爷! 这胡大公子,该不会是…… 想到这,她连忙往大门方向摸去。 见着那丫头将婆子扶上马车,她这才快步追上去。 时间掐得刚刚好,出门时,马车已经前行一小段了。 跟在后头,她倒要看看,这银子是送去哪的! 第306章 瞧他们那样,就差跪地上舔了 马车在前面走,林桃就在后面跟着。 这一跟,直接出了南城门。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二回来这边。 上回来这,还是周锄带她来找黏土的时候。 不过,她倒是想起,那五百亩地不就在这边嘛。 走在小道上,两边的田土杂草丛生。 一路往山脚行去,转过一个弯后,那山洼里面坐落着一个小村庄。 十几间茅草屋房顶上,都飘着青色的柴烟。 村子前面那一片荒废的田土地里,老老少少还有不少人。 正当她好奇那些人在荒废的田土里做什么时,就听前面的马车传来声音。 “快到了吗?”坐在车里的婆子问。 跟在车外头的小丫头,立马跑去窗边回了声“是”,车帘挑起,婆子探头出来张望。 只一眼,就把帘子放下了。 只听那婆子道:“这人穷了,真是百无禁忌。那些个虫子蚂蚁的,怎么吃得下去的。” 跟在车旁的小丫头只是看了眼放着帘子的车窗,并没有应话。 正当林桃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就听不远处的荒地里传来一阵叫声。 “娘!快来!这有个野蜂子窝!” 寻声望去,一个小娃在那又叫又跳。 远处的一个妇人,正着急忙慌的往小娃那边跑,途中还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 而周围草丛里的人,皆是一脸羡慕的看着那娘俩。 看来,方才那婆子说的话肯定是真的。 这村子,加上附近的人,看起来比小浪村的村民更惨一些。 马车驶进了村子便停下了。 因为那山洼里修建的房子,都是紧挨着的,中间只余一二人可走的小道,马车走不了。 小丫头上去摆好马凳:“路不平,凳子不稳。陈妈妈需小心一些。”说着,将人搀下了马车。 然后,那婆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里走去。 光看那走路的样子就知道,姓陈的婆子应该很少来这样的地方。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小丫头,走起来明显不怎么吃力。 林桃加快步子跟了上去,一进村口,就听里面里面隐约有哭声,好巧不巧的方才那婆子去的好像也是这个方向。 寻着声音进了村,越往里走,就发现哭声竟是从两处传来的。 虽好奇,可林桃还是选择了陈婆子去的方向。 然而没一会儿,就听哭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指责叫骂的声音。 等她到了跟前,一处矮小的茅草房前,一妇人正指着那姓陈的婆子又哭又骂。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闺女从小就听话,我和她爹都不同意了,她怎么可能自己去那的! 一定是你们!是你们把人绑去的是不是?人死了,就拿钱来了事吗?我要去县衙告你们!我要让桃源镇全部人都知道,胡为礼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善人,他就是个畜生!” 挤上前去,林桃才发现那妇人身后的茅草屋里,躺着个人,脚朝着门。 听了旁边的人的话,她才知道那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徐四妹口中那两以为嫁进胡宅享福的女娃之一。 这么说的话,另一边的哭声,应该是另一个女娃家了。 难道说,那胡大公子是来弥补他爹犯下的这些糊涂事? 思量间,就听那姓陈的婆子开口道:“你要是真想去告,我也拦不着你。说我们老太爷将人掳去,这话谁能信?” 对面的妇人突然哭不出声了,眼里虽满是恨意,却被说得连句回嘴话都无从挑起。 那陈婆子又道:“我家公子说了,念及曲二姑娘情深殉葬,命我将这些银子送来,好救治曲大公子的病疾。 夫人若是愿意,我就接曲二姑娘回府,七日后与老爷一同下葬。公子说了,若能这般,曲家日后也算胡家的半个亲戚。 不仅曲大公子的病疾,日后若是念私塾赶考,我家公子都会顶力相助。” “你、你们……你们这是想拿钱堵我的嘴!殉什么葬?我闺女如花年纪,嫁谁不好?怎么可能主动去给个重病的老者做妾!” “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呢?按说,曲二姑娘还没行过门礼呢,真论起来也就是个外人。我家大公子这般仁义,你怎么还拎不清轻重了呢! 哎!这曲二姑娘已走,夫人还是多为曲公子考虑一下才是。且不说真闹起来,你曲家如何难堪,光夫人嘴上说的谁掳了谁的,在县太爷那里怕是得另说。” 这话听起来那叫一个客气,不仅没嫌弃曲家低人一等,开口闭口不是夫人就是公子的,倒是给足了妇人家脸面。 可这些话里真正的意思,却是拿着人家儿子的命,敲打这妇人呢。意思她要是不同意,她儿子就只能等死了。 简直就是扬着一张脸笑,狠狠甩人一巴掌,最后再给人发颗糖的典范。 说白了,表子也当了,牌坊也立了。人家还得对他感恩戴德!什么玩意! 到这,林桃也算看明白那胡大公子是个什么东西了。 做这些看似弥补的事,实则不过是为了守住胡为礼和他自己的脸面。 只要这两个女娃的家人不去县衙告状,再把两个女娃的尸身一起体面安葬,他胡为礼就还是那个心善面慈的胡大善人。 他们胡家的真面目,也就无人知晓了。 不得不说,真是应了那句: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打地洞。 胡为礼这种为了能多活几年,而枉顾他人性命的自私的玩意,生出来的东西也没能甩掉自私二字。 不承认自家犯下的错事,真心给人道歉,还有脸上门要挟人家!脸真大啊! 旁边有人出声劝道:“算了嘛曲四家的,杏儿都没了,再怎么较真,她也回不来了不是?你得多替你家大树想想呀! 就他那病,要是再不送去医馆,只能数天天喽!这杏儿,具定是想替他哥治病,才会去胡家的。 你就按人家说的,把杏儿送回去,再把大树的病治好,也算是了却了杏儿的心愿不是?” “是啊,算了吧杏儿她娘。真要闹去县衙,你又讨得了什么好呢?不如给大树治好病来得实在。” “曲四家的啊,算了吧。杏儿是个懂事的,估计一开始就做下了这样的决定,才会自己去胡老爷家的。 你可别枉费了杏儿的一片心意啊!” “……” 林桃着实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些人你一嘴、我一句的,看似是在为曲杏儿家着想,实则却是在为胡家说话! 瞧他们那样,就差跪地上舔了吧! 第307章 论掐软肋的功夫,她还没服过谁呢! 就在林桃以为,曲杏儿她娘会被村里人一声声的“劝解”中妥协时,没曾想,曲杏儿她娘却是个硬气的。 不仅指着姓陈的婆子又骂起来,反手还直接把婆子摊在手里的两锭银子给打落在地上。 “你们有钱人家,除了会使银子还会什么?我不要银子!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杏儿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完,杏儿娘还恶狠狠的扫过众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借着我家杏儿做梯子去讨好她!讨好胡家! 做梦去吧!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话音落下,方才那些‘好意劝解’的村民们,都议论纷纷。 有人道:“曲四家的,你咋不识好歹呢?你家杏儿死都死了,还在乎你以为的那些真相做什么?kuAiδugg 她不过是个女儿,还能比你家大树这个儿子重要了?” “就是!女儿迟早还不得嫁出去!到时候,还不是盆泼出去的水吗?难不成,你还指着女儿能给你养老吗? 好好想想吧!大树才是能给你养老的人!我要是你,我就接了银子,把大树的病治好喽,再给他娶个媳妇,好生把这日子给过起来。” “是啊是啊杏儿她娘,算了吧!就当杏儿嫁去好人家享福不就好了。你想想,杏儿跟着下了葬,那初一十五的,人胡老爷家还不得元宝蜡烛纸钱的烧下去。 真要是有阴曹地府,你家杏儿可比大多数鬼过得舒坦多了不是!想开点嘛!人都没了,真相不真相的,真没那么重要了!” “你、你们、说、说得这叫人话……” 话还没说完,曲氏就捂着胸口瘫坐在地上,面色煞白得厉害。 她一脸痛苦的扫视着众人,满眼期盼的希望有那么一个人,会站在母亲、家人、朋友、邻里无论什么都好的位置上,真正的替她、替女儿说上一句公道话。 然而……根本就没人站出来。 那一刻,心猛的抽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捂着胸口,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咋的?把人家气死了,是能分着胡家的钱还是咋的?”林桃进了小院,蹲下身小声问:“想喝水吗?我给你舀点水去?” 杏儿娘点了点头,林桃无视众人好奇的目光,将装满水的水瓢递到杏儿娘手里。 “你、你谁啊?”人群里有人问。 林桃起身看向说话的那人:“管我是谁?真是看不惯你们这样的人!合着死的不是你家闺女,就不心疼是吧? 人家娘要个真相咋了?想要知道女儿是为什么走的,有错吗?还自尽殉葬呢?你们谁见过自尽的人,脖子抹了一道口子不说,胸口上还有好几个窟窿的?” 泥巴墙,没人吭声了。 “人家闺女死相这么惨,要个真相过分吗?他胡家上门认个错咋了?就因为人家穷,他胡家就这么糊弄人吗?” 说完,林桃指着之前说女儿没有儿子重要的那人道:“女儿咋了?你娘不是女人?没有你娘能有你?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是哪只老母鸡孵出来的? 在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从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不也是女人?开口闭口女儿没有儿子重要,既然这么瞧不起女人,你咋不一头撞死了,投个男儿身呢!多那条腿是有多了不起?” 那妇人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嘴张了张,估计是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旁边的婆子却开了口:“她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不过是想着……” “你可拉倒吧!”林桃直接不客气的打断道:“方才不就是你说养老得靠儿子嘛!呵!真是好笑!谁见过儿子在床前端屎倒尿、擦身洗衣侍候的? 就算你好意思让你儿子给你洗,你好生去问问你儿子,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能愿意?那些个没有媳妇的,哪个不是闺女回来侍候? 还靠儿子养老呢?他们没给你背去乱坟岗,或是硬塞进活人墓里,就算是有孝心的了!好好想想,那些个能瘫在床上寿终正寝的,谁家没有三五个女儿?当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婆子别说回嘴,这会把头都埋到胸口上了。 说完,林桃直接看向那个说曲杏儿跟着胡为礼下葬以后,做鬼比做人都强的。 那老太婆一连退后好几步,不待她张嘴,人转身就跑了。 “别跑啊!你不是羡慕人家闺女做鬼比做人过得好吗?咋不把你家闺女随姓胡的殉了葬,去地底下当奶奶呢? 跟着你过这种穷得饭都吃不起的日子,还不如跟着姓胡的去地底下享福啊!喂!你跑啥?跟着姓胡的去了,你闺女就有使不完的纸钱和元宝,还有吃不完的香和烛了! 反正你闺女吃不尽、用不完,你们一家也可以跟着下去享福啊!何必在这山洼洼里饿肚子呢! 喂!考虑一下啊!我觉着你这主意是真不错呢!” 话音落下时,那婆子直接都跑没影了。 目光凌厉的扫过众人,之前那些劝说曲杏儿她娘的,都一脸羞愧的走开了。 泥巴墙外,顿时少了一多半的人。 这回,林桃站到了那姓陈的婆子面前。 低头凝视道:“你家公子看重脸面这无可厚非,但是,不能无视人家女儿的姓命!这算盘珠子,不能只往自己那边巴拉! 要是真想拿钱把事平了,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告诉人家真相,有错的话就真诚的认个错,再好好弥补一下。有这么难吗? 你这二十两银子,就想买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别说诚意了,说不好听的,这叫看不起人吧!” 陈婆子拧着两条细长而精心画过的眉毛,眸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林桃毫不畏惧的直视过去。倒是没看到身后曲氏那满眼的感激的泪水。 “不知……这位夫人是?”陈婆子开了口。 “甭管我是谁!我就是真看不下去,你们这么欺负一个老实人!” 陈婆子冷笑道:“且不说我刚才的话,丝毫没有一丝不尊重。就算我欺负她了,她又能如何? 真要闹到县衙去……” “你少拿县衙唬人!”她不客气的打断道:“你就直接说那官老爷认钱不认人好了!我们又不是不知道! 我要是她,我可不和你打什么官司!我要是她,我就让杏儿穿戴着胡家那身衣裳,抬着到南北大街去哭!正好让大家看看,传闻自愿替胡老太爷殉葬的人,死得有多惨。 反正我们穷,脸面啥的,根本就不存在!倒是你们家公子还有没有脸出来见人!老话不说了嘛!人言可畏啊! 真相什么的,一点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要看说什么的人多!也不知道大伙看到死得这么惨的娃,会怎么说胡老太爷呢!” 论掐软肋的功夫,她还没服过谁呢! 第308章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利益收买不了的人心 直到这一刻,陈婆子的眼神里,才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慎重。 在这多前,她都觉着,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嘛,别说二十两了,只要给个一二两,这事就能过去了。 毕竟在这种地方,只要几百钱,就能娶个媳妇进门。 再说,来之前公子就差人打听过,这曲家就兄妹两个。 曲杏儿头上还有个哥哥,自小体弱多病。加上这几年旱灾,缺吃少喝的,早就要死不活的了。 而曲杏儿的爹,大旱快结束前进山找食,食没找着却把腿给弄伤了。 因着没钱去医馆,全是自家挖来草药包。 听说原本还能一瘸一拐走路的脚,现在肿得都没站立了。 就这种都快活不下去了的,不该是见着银子,就该千恩万谢的赶紧收下吗? 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就出在眼前这婆子身上。 想当英雄?她未必也太高估人性这种东西了。 今儿她就要让这婆子,尝尝被人打脸的滋味。 她绕过眼前的婆子,伸手将地上的曲杏儿她娘扶了起来。 “是我考虑不周,你看这样行不行?也不讲钱不钱的,先把大公子和杏儿爹送去医馆,该怎么治怎么治。 我家大公子肯定会在镇上给你们安排下住处。回头我再从府里挑几个好使的丫鬟婆子过去。 等大公子病好了,再去私塾里读上几年,等到学有所成,我家大公子还能出上不少力呢。 夫人,您说是吗?您啊,可别被人几句话骗了去。这人一生下来,谁还没失去过什么呢?如果都只盯着失去的那点东西,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是? 往前看,得到的永远比失去的更重要!您说,是不是呢?” 当看到曲杏儿她娘眼里的犹豫后,她看似无意的瞥了那小老太太一眼。 瞧见了吧?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利益收买不了的人心!如果二十两没能把事办好,那就说明,你得拿出四十两。 富人尚且如此,更别提穷人了。 就在陈婆子以为将人拿捏时,曲杏儿的娘一下抽回了手。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想要知道,杏儿是怎么死的!告诉我真相,无论谁对谁错,我绝不会再这么难看的闹下去!” “你……为什么非得钻牛角尖呢?”陈婆子眉头紧拧。 这哪是别人的脸,明明是打的是自己的脸啊! 林桃笑了:“事没在谁身上,谁不知其重;雨没淋谁头上,谁不知其冷。这话当真是没说错呢!” “对!死的不是你家闺女,你就没资格说我!就像这位老姐姐说的,今儿你们不给我真相,我明儿一早就背着我闺女走遍桃源镇的大街小巷! 我倒要看看,你胡家有多少银子,能不能封住所有人的嘴!”曲杏儿她娘接话过去,通红的眼格外坚毅。 那一刻,陈婆子是真的慌了! 大公子只交待她一家给五十两安抚银子。至于两丫头家里的人,都交由她去安抚。 她就想着这些没见过银子的,不消花那多钱。省下来,便是自己的。 原本一切都在按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没曾想,眼前这不知打哪蹦出来的婆子,几句话就搅浑了这池子水! 自己的银子飞了不说,还没能安抚住曲杏儿的家里人。 她娘真要是闹得人尽皆知,她还怎么在大公子跟前做事? 可是这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只能先稳住曲家人!万不能再刺激这妇人,免得再生出些不必要的事来! 她努力露出一幅伤感的神情道:“既然夫人想要的是真相,那老妇人回去便亲自为夫人寻来真相!夫人且安心稍等就是!” 说完,她还抹了抹眼角,看向曲杏儿所在的方向,长长的叹了一声气。 然后转身离开了。 没人看到,陈婆子走出泥巴小院时,刚才还万分伤感的神情瞬间变成了一脸的冷漠。 而这边,林桃目送陈婆子走后,将曲氏扶进了屋里。 矮小的茅草屋里,她都得稍将身子弯着些,免得给人家屋顶捅破喽。 一张满是破洞的帘子挡着的内屋里,传来阵阵的咳嗽。 “对不住了老姐姐,家里仅有的两张条凳,都给二丫头垫板子去了。都没个地儿能让你坐坐。” “没事没事!我也还有事,你要是方便我能问几句话不?”林桃说。 曲氏一脸尴尬的连连点头:“今儿多得老姐姐出来替我说话。不然,我得活活被他们气死在那。你问,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都告放你。” “我就想问问,昨儿送你家姑娘回来的人呢?” 这也是她今天来的目的之一。 昨晚周锄送话来说,二狗带着人把曲杏儿她们送来后,二狗子和他带去的弟兄都不见回去。 周锄还去找过,二娃他们都说二狗昨晚没回去。 今儿一早,二娃他们还主动找到周锄,担心二狗是不是因为送尸体回来被什么人盯上了。 当然了,还有另一种可能,二狗兄弟几个是不是被当成那吴婆子的同伙,被这村里的人给困住了。 话音落下,林桃便注意到曲氏脸上的神情突然就变了。 “老姐姐、你、你是来找他们的?” “是!” 真诚永远是无敌的必杀计,林桃丝毫没有犹豫的直接承认了。 她直言田二狗是住在隔壁邻居,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做哥哥的一晚未归,弟弟们急坏了,她便打听着来了。 这些话,句句属实,没有一句不是真的。 曲氏打量她半晌,开口讲起昨天的事来。 原来田二狗把曲杏儿和吴婆子送到这来后,亲手将人交到他们两家手里。 而那姓吴的婆子也在二狗兄弟伙几个的拳脚下,一五一十的全都抖落了出来。 气疯了的两家人,免不了和吴婆子动手。 田二狗也提出,将吴婆子交给他们处置,那意思打死都行的。 “可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敢啊!我们家,当家的虽然病得起不来,可还有我这个做娘的撑着。 可小草她爹娘爷奶都在大旱的时候就没了。小草她又是家里的老大,下面就一个十一岁的妹妹和三个年幼的弟弟。 大旱的时候,他们都是靠着爹娘的尸体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如今小草又走了,几个娃心中再气再怨,又哪敢做什么呢!biquiu 便打算将人送去县衙,那几个小哥一听,只说他们去送就是。然后他们领着那被打得半死的婆子就走了。 至于最后去了哪里,我们也不得而知!” 县衙?!绝对是二狗子最不可能去的地方。 第309章 你打算怎么杀我啊?用嘴吗? 林桃自然听得出曲氏说的都是真话。 然后打听了黄小草的家后,就道别离开了。 离开曲家的泥巴墙小院,就往黄家所在的方向跑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陈婆子应该也去了那里。biquiu 那婆子连曲氏都不放在眼里,黄家那几个娃娃,就更不够她看的了。 果然,她找到黄家的时候,就见着唯一的一间茅草房里,陈婆子正拿手帕掩着口鼻坐在条凳上,脚下躺着的,应该就是黄小草了。 而黄家的四个小娃正在墙角里瑟瑟发抖。之前一直跟在陈婆子身边的小丫头,正在和四个小娃说话。 “你们姐姐都没了,留在这里还怎么活?不如跟大姐姐回去,以后大姐姐照顾你们。” “不!爹娘说了的,往后谁说什么都不要听,只听大姐的。” “可你们大姐已经死了啊!” 小丫头这一句话,直接让林桃拧紧了眉头。 在几个孩子的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说,对几个孩子的伤害得有多大! 果然,三个小脏兮兮的小男娃哭了起来。 “大姐没死!大姐只是睡着了!” “呜呜呜,对!大姐才没死呢!大姐太累了,再睡一会儿就能醒的。” 而那个最小的男娃,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的样子,好像都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只是仰头看着哥哥姐姐们都在哭,他也扯着嗓子哭。 “不许哭了!”陈婆子大吼一声,吓得几个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哭哭哭,吵死人了!还说什么说,直接把人拉不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你说你还能有什么用?” “是、是,我这、这就……” “赶紧的!有这说话的功夫,你倒是赶紧动手啊!”陈婆子撒气般的一脚踹在了黄小草的尸体上。 那半大的小女娃眼一红,嘶吼着“不准踢大姐!” 推开拉扯他们的丫鬟,就冲陈婆子的肚子撞过来。 没反应过来的丫鬟被推坐在地上,陈婆子也“哎呦”一声捂着肚子。 “该死的贱丫头!居然敢顶撞我!我、我一会儿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你这样的贱种就只配在窑子里被人骑!” 小女娃哪里听得懂什么是窑子,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把陈婆子推离黄小草的身边。 一双满是黄泥的脏手在陈婆子干净的裙子上,留下好几个小手印。 低头看到的陈婆子,心里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扬起巴掌就往小女娃脸主方向而去。 就在陈婆子咬牙切齿的加重手里的力道呼下去时,腰间一阵刺痛传来,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 “上门欺辱虐打人家弟妹,就是胡家的诚意?” 说着,林桃一把揪住那小丫鬟的后脖颈衣裳,提到空中后向陈婆子落地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惊呼声中,正要跑起来的陈婆子被小丫鬟重重的又压回到地上。 原本就疼的腰,这下就更疼了,钻心的疼。 小丫鬟手忙脚乱的从陈婆子身上移开,正要上去搀扶,脸上就被抽了一大耳刮子。 那白皙的脸颊瞬间就红肿了一片,而后浮现出一个大巴掌印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我扶起来!”陈婆子怒吼。 小丫鬟连忙一手捂脸,一手去扶陈婆子。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的陈婆子,扭头怒目相对,咬着牙齿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桃只当没听见,而是蹲下身问那半大的小女娃说:“你们在村里还有亲戚吗?” 小女娃满眼的泪,咬着下唇摇头道:“没了。我们家是逃荒来到这里的。爷奶刚到这就没了,后来爹娘也没了,现、现在连大姐也、也……” 没等她说完,林桃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不待她哭完,就把人抱去那几个小男娃身边。 她转身直视陈婆子。 “我说我想打你,你信吗?” 陈婆子脸一青:“你、你、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方才当着人多,我不与你计较。这会儿倒好,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听你这么说,你想打我?”林桃问。 “我、看我不弄死你!”陈婆子说着,一把拧向旁边小丫鬟手臂处,一边叫骂道:“你这死丫头,就不能有点眼力见?再这么傻愣愣的,我就把你罚卖出去!” 而被她拧的小丫鬟,怎么可能有勇气过来。 只能哀嚎着求饶,任由陈婆子在她手臂上拧了一次又一次。 林桃就看着陈婆子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仿佛她拧的不是别人,就是她林桃似的。 那后槽牙还磨得吱嘎作响。 林桃将四个小娃挡在身后,就那么看着陈婆子上演容嬷嬷附体。 拧了十几次后,陈婆子顾忌是自己都拧得累了才停下来,气喘吁吁的瞪着她。 “不管你是谁,我劝你最好滚蛋!这事,不是你一个乡野婆子能管得下来的!趁我没到杀心,赶紧滚蛋!不然,今天你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哟!你这是要杀了我啊?” “怎么?怕了吧!” 林桃摇头:“怕嘛,说不上。我就好奇,你打算怎么杀我啊?用嘴吗?” “你、你、死老太婆,今天我、我、我要亲手杀了你!”陈婆子大吼着,拔下头上的木簪子,就向她的眼睛扎过来。 “阿婆!小心!” 身后一声惊呼,一记不小的力道推在她的腰间,毫无准备的林桃直接向旁边倒去。 踉跄间,一声刺耳的哀嚎响彻天际。 等她稳住身形转头看去时,陈婆子手里的木簪子已经扎在了小女娃的后脖颈上。 “我扎死你、扎死你们!今天,你们都得死!”陈婆子像疯了一样,猛的抽出木簪子,然后又狠狠的向着小女娃的脖子侧面扎下去…… 林桃猛的扑回去,一手握住陈婆子拿木簪子的那只手,一手掐在陈婆子的脖子上。 “她不过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孩子?”陈婆子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在我眼里,他们连人都算不上。方才之所以没有杀他们的心,我只是想着把人弄出去,多少还能卖几个银子。 现在好了,因为你,我不想让他们活了!” 说着,陈婆子张嘴就向她的肩头咬过来…… 第310章 他们不配脏了老夫人的手 林桃头一歪,脚一绊,掐着陈婆子的手顺着她倾倒的方向狠狠往下一按…… 咚的一声,陈婆子吃疼的倒在了地上。 “头、我的头,好痛。” 趁着陈婆子两眼发晕的时候,林桃松手、起身、抬脚、前踢一气呵成。 不出所料的,嘭的一声闷响后,陈婆子前一秒还睁着的眼,下一秒就合上了。 林桃忙冲向小女娃,可这个时候的小女孩,上半身已经染成了红色。 小脸苍白无力,嘴唇也呈现出乌青色,整个人已经气若游丝。 她连忙翻看小女孩后颈上的伤,当她看见那汩汩涌出的血液时…… 林桃心里清楚,小女孩没救了。她只能扯下一只袖子,按在血窟窿上,以此尽量延缓小女孩的生命。 旁边三个小男娃哭声震天,一声喊着“二姐别死”。 小女娃看向她时,费劲的将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的幅度。 乌青色的唇动了动:“太、好了。” 林桃心想,小丫头是在说她没受伤太好了。 没想,小女娃双唇颤抖的又道:“能为、阿婆死太好了。这、这样,阿、阿婆就会照顾弟、弟们。” 那一刻,林桃的心颤抖了。 “小丫头!你……” “咳、咳咳咳。”一阵的咳嗽后,小女娃开始口吐鲜血。 林桃知道,这是因为木簪刺穿了血管和气道,血管里的血液涌入气道造成的。 小女孩抓着她的手,一脸痛苦,却还是冲她笑道:“我、知道阿婆能躲开。但、但是我必须为阿婆死。 阿、婆,弟、弟弟们……咳咳咳。” “我会替你照顾好他们。”林桃直接应了下来。 小女孩的目光开始涣散,嘴角却是扬得更高:“娘、大、大姐。” 然后,她就没了呼吸。 三个小男娃推搡着女孩的身体,一声声叫着“二姐”,然而女孩再也无法回应他们了。 林桃将人放到地上,拳头拽得咯咯作响。 身后响起小丫鬟的哭喊声…… “陈、陈妈妈!陈妈妈!” “闭嘴!” 一声警告后,小丫鬟倒是意外的听话,不仅捂着嘴,还点头表示自己非常听话。 “卖这几个孩子,是你们胡大公子的主意,还是这婆子的主意?”林桃问。 小丫鬟想都没想,直接实话实说:“是陈妈妈的主意。出门前大公子交代要好好安抚的。” “所以,你们就是这么安抚他们的?” “不、不是的!与我无关,这都是陈妈妈的主意。原本给曲家的钱,该是五十两的。是陈妈妈说曲家不配。 还有这几个孩子,也是陈妈妈决定将他们卖到镇上去的。还说,她这是做善事,不然这几个孩子都得饿死在这。” 说完,小丫鬟立马就又把嘴捂上。 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婆子,虽然她知道这婆子不是善茬,却没想到这婆子的心能恶毒到这种地步。 虽然连几个孩子都不放过。 气到极致,林桃几步上去,冲着陈婆子的婆子就抬脚狠狠的踩了上去。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陈婆子原本起伏的胸膛再也没了动静。 吓坏了的小丫鬟捂着嘴,硬生生把那声惊呼给咽回了肚子里。 正当林桃在犹豫该怎么处置这小丫鬟的时候,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夫人!” 林桃惊讶的看着门外的田二狗几个人。 出神间,田二狗几人不仅挤进了狭小的茅草房,还把挡门的草帘子放了下来。 田二狗先是探了探陈婆子的呼吸,然后看向了陈婆子尸体旁的小丫鬟。 林桃正欲开口,就听扑哧扑哧扑哧的一阵细响后,那丫鬟瞪着眼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赶紧的,把人背上山埋了。” 田二狗一挥手,门口的几个人过来,就把陈婆子和那丫鬟背在背上出去了。 只是那几人前脚出去,田二狗就把目光落在了那仨个正哇哇大哭的男娃身上。 “老夫人,您看他们……” “带回去。”林桃都怕自己说得晚了。 话音落下,她忙把田二狗拉出门去。 “姓吴的婆子呢?你们昨晚怎么回家?” 田二狗警戒的打量过四周,压着声音说起了来龙去脉。 合着,昨天他们把吴婆子送来这里后,曲黄两家都没有杀吴婆子的心。还说要把吴婆子送去县衙。 他怎么可能让吴婆子有机会把胡宅里的事说出去。 “她若是活着,老夫人就会多一分危险。所以,我直接把人带上山了。” 田二狗虽没说结局,但是话到这里,林桃自然知道,吴婆子指定是没了。 “这种事,老夫人以后就交给我来做吧。他们不配脏了老夫人的手。”田二狗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桃拍了拍田二狗的肩。 “走吧,帮那几个孩子,把他们姐姐埋了。” 至于陈婆子掉在屋里的包袱,果然和那小丫鬟说的一样,陈婆子从胡宅领出来的确实是五十两。 林桃把银子绑在腿上后,喊着三个男娃,和田二狗一起把黄小草姐妹俩背上了山。 像他们这样的穷人,压根没有祖坟地什么的。 命没了的时候,能有人挖个坑填上几把土,都算是运气好的了。 运气不好,曝尸荒野被野兽分食也一点不稀奇。 花了小半日,把人埋好,林桃把三个小男娃交给田二狗后,便又折返去了曲杏儿家。 她把曲家叫到了角落里,将胡家的五十两银子,交到了曲氏手里。 “真相,那婆子怕是没法告诉你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听吗?” 曲氏没有伸手接银子,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好半晌,曲氏点了点头。 林桃也没有隐瞒的,把关于曲杏儿的事都说了出来。 包括四丫头被绑在胡家时,曲杏儿和黄小草说的那些话。 看着摇摇欲坠的曲氏,林桃安慰道:“虽然她们是自己主动去的胡家。可她们也是被吴婆子骗去的。 吴婆子只说她们嫁进胡家,只是做妾,并没有说殉葬的事。我相信,她们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改变家人的运命。 如果她知道是这种结果,只怕给座金山,她也不会去胡家的。” 曲氏却是掩面摇头痛哭:“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第311章 这世上的英雄从来都是自己 “如果我没有每天说自己命苦,如果、不是我抱怨生活的不如意,杏儿她、她也就不会去胡家了……都怪我啊!” 看着痛苦的曲氏,林桃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曲氏说得一点没错。 很多父母无意间就把孩子当成了情绪垃圾桶。 他们从没有意识到,他们无意说出口的埋怨、不顺心、不如意,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一句话。 可孩子听了去,就会堆积在心里。他们会觉得,父母的不幸、不顺心、不如意都是他们带来的。 那些怨天尤人的话,进了孩子的耳朵,就成了埋怨他们的话。 久而久之,这些负面情绪就会成为孩子无法解开的心结。走极端、逃离,就成了孩子们唯一的选择。 所以才会说,孩子身上的问题,更多的是由父母造成的。 想要改变孩子,首先要审视自己。 只可惜,很多时候都是已经出现了问题,父母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然而…… 正如此刻的曲氏,悔之晚矣。 林桃没再说什么,安静的离开了曲家小院。 来到村口的时候,田二狗那几个兄弟也已经回来。 她看了眼停在村口的马车,一手拉着一个娃娃,往桃源镇方向走去。 路上,林桃也问了他们的名字。 这黄家取名,也真是随意。 三个男娃,大的叫大毛,老二叫二毛,最小的叫三毛。 听到三毛这个名字的时候,林桃都不经意的看了眼小男娃的刘海。 …… 回到桃源镇,林桃没把三个小娃带回家,而是安排在田二狗那里住下。 至于去处,她一时也还没有拿定主意。 原本林桃还以为,三个娃娃多少肯定会哭闹一下。 没想到,三个小子非但没哭没闹,还表现得格外的懂事。 唯独当天晚饭的时候,三个小子看着一桌子的饭菜时,齐唰唰哭出了声。 那哀嚎声,连后面余晖苑里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林桃还以为是田二狗长相太凶吓到他们,又或是他们突然想家才会哭成这样。 等到跑过去,才知道三个娃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更别提眼前摆着的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和香喷喷的肉嘎嘎。 最后,三个娃是边哭边吃的。 让林桃更意外的是,第二天,他们就学着田二狗在东大街做起活来。 扫地、清洗、搬运,只要是田二狗和二娃三娃做过的,他们好像都记在了心里。 之后的几天里,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哪个时辰要做什么,以及遇到什么事,该怎么处理。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田二狗交代道:“你们不必每日跟着我们跑。在家里好好呆着就行。” 主要是老夫人把人交到他手里,他必须得把三个娃看好喽。 可他们又每天都跟着出门,他就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再把人搞丢了。 “姐姐们说过,无论在哪里都要眼里有活,不能白吃白住。我们年纪小,但是不傻。” 大毛的一句话,倒是把田二狗整无语了。 “是是是,我傻,行了吧!”田二狗气道。 “二狗哥不傻。二狗哥是大英雄。” 最小的三毛突然整这么一句,直接把田二狗气笑了。 看着小小的三毛,田二狗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只是小时候的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是错的。整日不是挨骂就是挨打。 最后更是直接被爹娘卖去了米肉铺子。 那时候他就幻想,有一天,会有一个身着铠甲的英雄,骑着高头大马来拯救他。 然而所有的事,都从不会按他想的来。 他没有等到想象中的英雄,等来的却是屠刀。 也是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世上的英雄从来都是自己。 因为只有自己才救得了自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才是天底下最愚蠢的想法! 他放下碗筷,将手按在三毛头上:“我不英雄!英雄在这里。”他点了点了三毛的胸口。 “好了!吃完饭,记得把碗洗了。睡觉前,记得要洗脸洗脚!咱们可不能丢了东大街的脸!” …… 七日后。 胡家敲敲打打的把胡为礼下了葬。 也是那天,二桌大中午的就从私塾回来了。 正睡午觉的林桃,就听徐二桌在门外喊她。 披着衣裳开了门,二桌就双手呈上来个东西。 “这是啥?” “请书。”徐二桌答。 请书,其实就是请帖,这个林桃倒是知道。 “谁家的?”她好奇的拿起来看。 毕竟自己这小门小户的,谁能看得起?还正儿八经的送请帖? 然而,当她看到那大大的胡字时,心情突然就不那么好了。 这胡家,又在搞什么名堂? 这么些天都过去了,曲黄两家也没上桃源镇闹过,他胡为礼也体面的带着‘大善人’的称号去地底下赎罪去了。 按说,她都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然而再往下看,贴子上写的竟是邀徐二桌携家人前往,赴的还是胡为礼的白喜宴。 林桃不禁好奇:“你啥时候和胡家熟络了?” 要知道,当初四丫头被拐后回到家,二桌都还对胡家咬牙切齿。 要不是知道胡为礼死了,这小子怕都有冲进去咬死胡为礼的心。 “面都没见过。是送来私塾的,人人都有。” 人人都有?!真有意思。 上一世时,她看过一本有意思的书。 讲一个员外爷,每每有上京赶考的学子路过,他都会留宿家中,并且让自家女儿露上一小脸。 但凡有盘缠不够的,员外爷也会慷慨的施以小惠。 美其名曰:善举。 然而每每这种时候,学子们都会倍加感激。上路前,都会许诺,若是高中,定会迎娶员外爷家的小姐。 待学子走后,员外爷就会拿出小本子,记下学子的名字、籍贯、和从他这里拿走的盘缠数。 然后每逢科举放榜,员外爷都差人进京看榜。 当时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林桃只觉得原来心眼这个东西,从古至今都无处不在。 没曾想,自己也有拿到买股文剧本的一天。 只不过,是别人拿二桌当股买。 林桃不禁发笑,也不知道那胡大公子,要是知道她家二桌长了张有着自己想法的嘴后,还会不会觉得二桌是支潜力股? “娘?咱去吗?”徐二桌问。 林桃一挑眉:“去!当然去了!人家好意下贴,咱要不去的话,岂不是将人得罪了吗?既然是一家人都去,你赶紧去把他们叫回家来。” 徐二桌一愣,这……可不是娘的风格啊! 自打小老太太重病痊愈后,小浪村那些个碎嘴子们,她放过哪个了? 后来搬来镇上,小老太太从来我行我素,也没见她怕得罪谁过啊! 更何况,还是绑过幺妹的胡家! 思及此,徐二桌打了寒战。 这小老太太,怕不是还没解气呢吧! 第312章 这回他不会让弟兄带扁担棒槌那种没用的东西 出了余晖苑门的徐二桌,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 直接找到周锄,就把这事连带着自己的顾虑都说了出来。 “周大哥,你看,要不你回去说服一下我娘怎么样?” 周锄面露尴尬:“二桌,你觉着婶子能听劝吗?” “也是。”徐二桌拍了拍后脑勺,凑上去小声道:“那要不,周大哥能不能找你背后的东家借点人? 你也知道,我娘那不服软的性子。要是真和胡家闹起来,咱门口有人接应,也不至于会吃亏不是。” 周锄摸着鼻头,将脸转开。不让徐二桌看到自己脸上的尴尬之色。 有时候,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这么久,他都想不明白,婶子为啥要在自家孩子面前装得很穷的样子。 明明小半个桃源镇都是她的,偏要让自家孩子们觉得,他们要是不好好挣钱养家,家里就会吃不上饭。 为此,三柜和四妹每日起早贪黑的拼命挣钱,就连在念私塾二桌都抽着空闲的时间卖书挣钱。 还有在山上守着盐泉的大炕,得空就漫山遍野的挖草药。 也不知道以后大炕几兄妹知道了真相,会气成啥样。 毕竟他们忙活了这么些年,就跟在官老爷面前耍大刀似的。 可如今,最难的就要数他。 要经营好这一大片的产业不说,还得守住自己的嘴,不能让别人知道背后的东家就是婶子。 哎!谁懂啊!谁懂他的不容易啊! “人的话,肯定没问题的!二兄弟你放心,我立马去安排。”周锄爽快答应了下来。 那可不嘛,他也不能让婶子出点啥事啊! 同周锄告别后,二桌觉得还是不放心,转头又去找田二狗。 上回听四妹说,胡家那次要不是田二狗带着手底下的兄弟闯进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呢。 虽说,上次田二狗算是已经还上了娘曾经的一饭之恩,可这回他就是跪地上求,也得求田二狗再帮上一回。 见了田二狗,他就把来这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本他都想好了,给钱也好,下跪也好,他都要求田二狗出手再帮上这一回。 没曾想,自己还啥也没做呢,田二狗一听他要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你、答应了?” “当然了!又不是别人的事,这可是咱自己家的事啊!我这就叫人去。” 徐二桌一把拉住了要走的田二狗,疑惑道:“自己家的事?” “啊?喔!”田二狗急忙开口:“我、我的意思,要是没有老夫人,我和我那几个兄弟怕是早饿死了。 这一饭之恩,我们兄弟会记一辈子的!只要是老夫人的事,我们兄弟绝对会义无反顾的出手。” 他刻意把‘一辈子’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还拖长了尾音。 感受到徐二桌探究的目光,他不敢有一丝躲闪。 好在,或许是自己的目光太过真诚,二公子倒是再没问他什么。 “谢谢!”徐二桌郑重道:“二狗哥,今日之恩我徐二桌定铭记于心!” “哈、哈哈哈,兄弟之间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你赶紧去忙你的,我这就叫人去。” 目送徐二桌走远,田二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好悬啊!刚才差点就说漏嘴了! 然而一想到老夫人还要去胡家,他这回可不能再有一丝疏忽。 “老二!二娃子!赶紧的,叫老三去东城门那边,把兄弟们都集合起来!” 外面的二娃应声进来:“咋了?又要去打架啊?” “打什么架?咱们是去砍人去!记住了,叫兄弟伙带上趁手的家伙!对了,你让三赶紧出趟城,把破庙里的兄弟们都叫上!” 二娃面色一冷:“咋的?对面人这么多的吗?” “废什么话?赶紧去!” 见二娃子出去了,田二狗转身拿了背篓也出了门。 他还得在东大街挨家挨户的去借刀。 没办法,人多家伙少,只能先这么着。 …… 这边,徐二桌从田二狗那里出来后,连忙就去了聚香苑。 先是把胡家请书的事说出来后,又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三,你是咱家脑子最好使的,你说,这胡家是不是摆的鸿门宴?” 徐三柜解着腰上的襜衣:“嘶!听你这么说,还真有那么股味儿呢!二哥你先回去,我去找师傅告个假,顺便看看这事儿怎么办才好。” “嗯。你师傅常与胡家那样的人打交道,问问自然是好的。”徐二桌转身离开。 也就是来不及了。要不然,他还得把大哥和张大姐姐叫上。要是有他们在,不得随便撂翻三五个人! 把襜衣往桌一扔,徐三柜就往后宅去了。 胡家摆席,十有八九是要找师傅掌勺的。 提前和师傅知会一声,带些膀大腰圆的师兄弟和墩子、走堂去。 上回幺妹被胡家绑去的账还没跟胡家算呢!这倒好,人还欺负上门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怕真当老徐家没人了是吧! 今儿,他就要给姓胡的亮堂亮堂,让他知道一下,老四的头上还有仨哥哥呢!欺负人别太过份! …… 东大街。 周锄出门就遇上了正在给各家铺子借刀的田二狗。 两人四目相对间,就明白了所有。 周锄拍了拍田二狗的肩道:“那外边就交给你了。” “周大哥放心。上回他是打了我个措手不及,这回绝不会让他再有占便宜的机会。” “行。东西放好。我去九爷那一趟。” 二人分开后,周锄快步往南北大街走去。 这边,田二狗小跑去到下一家。 “张叔,你家刀能借我用一天不?” 张老头抹着手上的灰从茶棚里出来。 “狗子来了,进来坐。” “叔,不坐了。我就来借刀的。” “行啊,要啥刀?” “啥刀都行!要是方便,就都借给我好了。” 张老头嗳嗳的点着头回了茶棚。 不一会儿,张家老俩口就一人提着两把刀出来了。 “二狗啊,你要这么刀做什么啊?”说着,张老太婆把砍柴刀先递过去后,又把铡刀给递上去。 “你管这么宽做什么?”后面的张老头把菜刀和剔骨刀递了上去。 眼瞅二老又要吵起来,田二狗连忙解释:“这不是又要杀羊了嘛!一两个人太慢了,我就想着,兄弟们人手一把,一人宰一头来得快些。” 那可不是! 这回,他可不会让弟兄们带扁担棒槌那种没用的玩意儿。 就像老夫人说的,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得要他的命! 第313章 若是有不服的大可把自家儿媳妇叫来比上一比 余晖苑里。 徐二桌、徐四妹、雀姒、林月牙前后脚进了门。 到此刻徐四妹都还不能相信,娘居然说要去胡家。 雀姒道:“二哥,我还是觉得不妥,要不你再劝劝?” 自打三柜和雀姒定下了亲事,雀姒早早就改了口。 “你要觉着你行,你去劝。”徐二桌一句话,又把这天聊死了。 林月牙娇嗔道:“二公子!劝不劝的另说,你这么说话,雀儿姐姐心里能好受吗?” 徐二桌一转头,尴尬的挠着后脑勺,连忙道歉。 雀姒笑着摇头,这事也就过去了。 相信这些日子,她早就知道徐二桌是怎么样的人了。 别看那张嘴说出来的话不好听,可他处处都为这个家着想。 …… 中院里,林桃早早就收拾好,坐在院子里等着了。 “怎么去这么久的?” “聚香苑那边太忙,我便多等了会儿。” 听归听,她却觉着二桌那小子,眼神怪怪的。 “行了!赶紧去收拾一下,都穿最好的衣裳去。” “娘,随便就行了吧!”徐四妹说。 “可不能随便!这世人啊,从来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先敬皮囊后敬魂!咱家虽没什么钱,更算不得什么大门大户。 但也不能丢了咱家的脸面,不是!赶紧的。雀丫头,这些你懂。你带着眼睛,给他们把把关。” 雀姒应声后,把不情不愿的徐四妹拉进了屋。 林桃就在亭子里坐着等。 没一会儿,三个丫头就从屋里出来了。 林桃眉头一皱:“雀丫头,你咋没换衣裳呢?” “我、娘,我就不去了吧!”雀姒目光闪躲:“我、我出去只会丢您的脸面。” “什么话呢!我要在意那些,还能让三娶你?实话同你说,我林桃不仅不觉得丢脸,我反而还觉着有你这么漂亮懂事的儿媳妇,脸上有光! 若是有不服的,大可把自家儿媳妇叫来比上一比!赶紧的,去换身衣裳出来!” 徐四妹和小月牙一推一拉的,就把人拉进了屋。 再出来的时候,林桃眼前一亮。 雀姒的美,是那种叫人移不开眼的美。是那种魅惑得勾魂摄魄的美。 难怪只要往前一站,那些个男人们,就自愿掏空了荷包。 不然,这丫头也不能早早就给自己赎了身。 也不知道三柜那小子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何系,怎么就会被雀丫头给看上,还非他不嫁了! 怎么想,都有种好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的感觉。 再看徐四妹。 她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人靠衣装马靠鞍。 被雀丫头这么一捯饬,这妮子就像是瑶池里的荷花仙似的。 清纯,素雅,衣袂飘飘时,莫名有股子仙气儿。 “不错不错,我闺女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呢。” 话音落下时,徐四妹两颊绯红,看起来就更为动人心魄了。 林桃最后将目光落在小月牙身上时,眉头瞬间挑高:“你这身打扮是啥?” “丫鬟呀!既是赴宴,老夫人身旁,怎么能没有丫鬟侍候呢!”说着,那小丫头还提着布裙转了个圈。 配着丫鬟髻,俏皮可爱。 林桃又好气又好笑的催着那妮子去换身衣裳。 结果,那丫头死活不去。 还说,要么不去,要去就这样去。 最后,林桃也没辙,只能随了她去。 反正,又不是正二八经去吃饭的。 换这身行头,也不是为了给胡家脸面。而是给自己脸面! 没一会儿,三柜和二桌也都收拾好出来。 二桌其实和去私塾的样子,相差无几。 区别也就是衣裳和鞋新一些罢了。 不过,这小子只要不张嘴,但看外形,还真有那么点书生气。 目光落在三柜身上时,林桃神情无比复杂。 怎么说呢? 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的桌上的那只烤鸭,穿了长身袍。 尤其是那一走路,就抖三抖的大肚子。总感觉随从时能撑开袍子出来…… 掐了掐眉心,她真的没有通气再看下去。 不然她总会担心,万一一会儿那肚子给衣裳撑破喽,得有多丢人。 正当她认真在想,要不要给老三多带身衣裳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周锄的声音。 “婶子?车备好了。” “你咋来了?”林桃好奇道。 周锄嘿嘿道:“先前回来的时候,听三柜说你们要出去吃席。我就先把车备上了。” 林桃忙理了理放在袖子里的银票,叫着一家人出了门。 只是门刚打开,就见着田二狗兄弟四个,穿了一身护院服,腰间挎着带鞘的长剑,身姿笔挺的站在车旁。 “老四不是跟着姚师傅做事吗?咋也跑来凑热闹来了?” “今天正好回来,就见狗哥说您要出去吃席。我们就借了衣裳给您撑场子来了。” 说归说,事情看到这里,林桃似乎已经知道,老二方才为啥出去那么久了。 这傻孩子!是不是之前一连出了这么多事,有些反应过激了啊! 然而此时的徐二桌,正悄摸冲身旁的田二狗竖起了大拇指。 趁着小老太太上车的功夫,俯到田二狗耳边道:“一会儿真要是闹起来,你们可得把小老太太拉住喽! 有些事,咱可以背地下来做。万不可落了别人的口舌。” “二兄弟放心,我懂。”田二狗应下话,把徐二桌扶上了车厢。 要是林桃知道,她以为他们带这么多人同行,是为了不让她一气之下在大庭广众下动手。估计得要气死。 周锄撵着马车向北门院子方向驶去。 到了北门院子巷口的时候,路旁已经停了一溜的马车了。 车把式们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交头接耳。 一见有陌生的马车驶过,不免多看了几眼。 从马车上下来,林桃抬头看了眼牌匾上那大大的胡字。 而此时胡家挂着白绸的大门里,传来的却是嬉笑交谈的热闹声音。 田二狗兄弟四个不能跟进去,便在门边等着。 林桃迈步进去,左右一瞧,却没见着设有管账的地方。 原本她还想着要白送银子出去。没想这下倒好,给她省了。 里面,一个腰上系着黑绸的管事迎了上来。 三柜把请书往那人手上一递,那人忙在前面领路道:“徐老太太、徐三爷,这边请。” 林桃跟在后头,再次进了胡家的前院…… 第314章 有这样的娘,她也真是可怜。 前院里的灵堂已经撤了,院子里摆了好些的圆桌、小几的,人们三三两两的独处一桌捧着茶盏交头接耳。 那管事的把他们带到一无人的矮桌前,便道:“徐老太太、徐三爷,离开席还有一会儿,请诸位在这品茗。” 说得怪文艺的,其实就是让他们在这坐着喝茶等着。 林桃一坐下,就开始打量四周。 嗳?还真就看到了‘熟人’。看着小老头不受控制抖个不停的手,林桃不自觉的挑高了眉头。 看来,差点被秦书有坑死的张仲宁,最后也没能完全康复呢! 而与张仲宁同桌的,不正是当初看上秦书有的张彩云嘛。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张仲宁父女两也朝她这边望来。 林桃大大方方的微笑点头,可张仲宁父女两,却是一脸茫然。 尴尬了! 看样子,人家真是一点没她‘挂’在心上过。 如今碰了面,人家都不知道她是谁。 林桃不知道的是,只因她今日一改往日身着素衣,粗布包头的形象,张家父女只觉得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张家父女正打量她这边时,张彩云身后跟着的婆子俯身说了几句话后,张家父女两就将目光转开了。 林桃好奇看去,巧了。这不也是熟人嘛! 她记得,好像是叫鹂儿。就是上回在胭脂铺门前撞见的那个。 当初就因为这小丫头对雀姒的一句肯定,她还戳了她家婆子的老底呢。 旁边小月牙突然小声道:“雀姐姐你看,黄鹂也来。” “黄鹂?” 要说,林桃是觉得这名儿取得是真好。 那丫头嘴皮子跟黄鹂鸟似的溜得很。 雀姒倾身过来,在她耳边把黄鹂和黄家胭脂铺介绍了一番。 合着,黄家胭脂铺以前也给青楼供过胭脂水粉。因此雀姒便与之有过几面之缘。 后来说是黄鹂的娘撒泼打滚的闹着自家男人不和青楼做买卖,说什么不能坏了黄鹂的名声。 然后黄家的胭脂铺生意,就一落千丈。 前不久,黄鹂就跑来东大街找她,求她给穿针引线,再把青楼的买卖做起来。 “你替她引荐了?”林桃问。 雀姒摇头:“既然出来了,那道门自然是绝不会再进的。不过,我把二哥引荐给她了。” “老二?”林桃惊呼。 旁边徐二桌点了点头:“私塾里的各家公子们,我能带去的都带去了。她家买卖倒也比以前好了许多。”筆趣閣 不得不说,雀丫头在这些方面,确实是个聪明的。加上自己又经营过铺子,在做买卖上面,算得上有天赋又有经验。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呢,突然就听那边吵起来了。 寻声望去,不是别人,正是张仲宁和黄鹂的娘。连同林桃在内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看着你来我往的二人。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人家,这胡大善人家,能是你们这样的能高攀得起的吗?” 别看张仲宁手抖个不停,说话的时候嘴歪眼斜结结巴巴,可那双小眼睛却是往天上看的。那姿势,摆明了是拿鼻孔在看人家。 “是!你们张家布庄了不起!我也着实羡慕你有那么个孝顺又懂事的姑爷呢!”黄鹂的娘故意把孝顺、懂事、姑爷三个词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而后又一捂嘴:“哎呦!瞧我这张嘴,怎么张口就来呢?您张家姑爷这会还在男风馆给人唱曲呢吧!” 一句话惹得周围的人呵呵发笑。 “瞧我这嘴!张老爷可别生气喔,您这眼歪嘴斜的毛病才刚见好,别再气出点啥毛病来。” 不得不说,黄鹂的娘是懂阴阳的。 果不其然嘛,张仲宁手一抽,嘴就更歪了。他抬手想指黄鹂的娘,结果手晃来晃去,也不知道是在做啥。 “黄夫人,这话再说可就过了!咱们两家往日无冤进日无仇的,何必说这些?” “哎呦!张家姑娘、嗐!瞧我这张嘴。你都是嫁过一回的人了,再叫姑娘着实不妥。可……要是称你夫人,却又贯不上夫姓。” 黄氏那张不知如何是好的脸,又惹得周围人一阵的哄笑。 “娘!您再说,就真的过份了!”黄鹂突然开口。 刚才还满脸得意的黄氏,顿时气红了脸。 “你这丫头,怎么还起外人来了!方才要不是她爹挑事儿,我能说这些?”气不过的黄氏大声道:“我们门户是小!可张家离婚都来得,我们家这清清白白的闺女怎么就来不得了?” 张彩云冷笑一声:“黄夫人!胡大公子今儿摆的白喜宴,可不是相亲桌。你这话,这时候说,不觉得不妥吗?” 被戳破的黄氏顿时恼羞成怒。 双手往腰上一叉,跟个泼妇似的撒起泼来:“我呸!你爹把你带来,不就是为了搭上胡家吗? 在这装什么清高呢?还有你们!”她指着周围一圈人,怒道:“瞧瞧你们一个个把自家闺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有谁敢说不是冲着胡大公子来的?” 方才还低语窃笑的众人,顿时安静不少。 可脸上的神情却极为复杂。 毕竟这种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真说出来的时候,着实是很尴尬的。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傻的婆子,该说不该说的张嘴就来。 “娘!”黄鹂一跺脚:“你胡言乱语什么呢?我、我先回家了!”话音未落,人就跑了。 黄氏在后面又拉又拽,嘴里还直道:“你这疯丫头耍什么疯呢?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快停下!你给我停下!你这丫头,怎么就不识为娘的一片苦心呢!这女人再厉害,最后不都是要出嫁的嘛! 只要嫁得好了,别说你,就连我们在内,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黄氏冲到前面,张手将人拉下。 “你说你废寝忘食忙活这么些天,那些胭脂水粉又卖出了多少?可你若是坐上了胡家奶奶的位置,哪里还肖你去操心那些事! 就咱家那么丁点大的买卖,除去了那铺子的佃租还能剩下几个钱?即便你忙活一辈子,也过不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娘一心替你谋划出路,你怎么还不识好歹呢!” 红着脸的黄鹂推搡着黄氏,想要抽身离开。 雀姒满眼心疼的直摇头,徐四妹却不自觉的感叹道:“有这样的娘,她也真是可怜。” 就这,跟自家娘一比,真是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第315章 王只有一个,妃不仅很多,还要看王的脸色。 “你!你是谁家的丫头?有我这样的娘,她怎么就可怜了?换作别人,只怕是随便就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了! 而我呢?我苦口婆心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了替她寻个好人家,能让她活得不那么苦吗?你这样的小丫头狗屁不懂!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 黄氏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二桌和三柜一左一右的将四丫头护到身后,林桃却是直接挺身站了出去。 没曾想,雀丫头竟在半路就把黄氏拦住,直接都没让黄氏走到她跟前。 “我家姑娘言语有失,我替我家姑娘道歉。”雀姒轻柔似水的声音一出,顿时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目光。 黄氏这种所谓的妇道人家,自然是不认识雀姒的。 可当她看清雀姒的模样时,先是一惊,而后心底生出浪潮般的恨意来。 今儿她可是仔细看过的。论模样身段,自家闺女与在场的各家姑娘不相上下。 论气质,她张彩云虽略胜一筹,可她张彩云是个离妇。胡大公子再怎么眼瞎也不能挑一个别人用过的吧! 所以,根本不足为惧! 然而眼前这么漂亮的人儿,要是胡大公子见了,她闺女可就真没戏了。 不行!她得替鹂儿扫除所有障碍。 这张漂亮的脸蛋,她必须亲手毁掉。 她方才说,替她家姑娘道歉。那么……十有八九,就是那家人的奴婢了! 身份这么低微的话,她即便划了这小女子的脸,问题应该也不大吧。 一瞬间,黄氏扬起了巴掌。 没人注意到,黄氏的五根手指都是微微向内弯曲的。 “既是你主子错了,你一个奴婢拿什么替她道歉!”呵斥声中,手就向其脸上挥去。 眼看着指甲就要落在那细腻的肌肤上时,她的手,突然就动不了啦。 疑惑间…… “啪”的一声脆响后,黄氏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自己就像坐在船上一样,眼前的事物天旋地转,看得她直犯恶心。 “呼!”周围众人齐齐的倒抽了一口。不敢相信的瞪圆了眼。 而这时的林桃,却只是甩了甩震得有些发麻的手。 “我自己的儿媳妇,即便要教训也轮不到你上手!” 黄氏抬头看去,只觉得重心一个不稳,便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别以为,你那点龌龊的心思,没人看见!我儿媳妇的脸,要是让你那爪子挠到,只怕就得破相了!” 气不过,林桃向其衣襟伸出手,想将人给提了起来好好教训。 没想黄鹂冲上来,将黄氏护在怀里,一个劲的哀求道:“老夫人对不起。我娘、她脑子有病,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我替她向您道歉。” 原本还想再甩黄氏两个大耳刮子的她,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从头到尾,都是黄氏一个人在这跟个小丑似的上蹿下跳。黄鹂又何错之有! “我家丫头一点没说错,你有她这样的娘,真的是挺倒霉的!你若再让她这般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被她卖了。 听我一句劝,这样的娘,你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可、可她是我娘。” 然而黄鹂这句充满了无奈和心酸的话语,瞬间刺激了黄氏。 之前还胆小的不敢吱声的黄氏,指着她质问:“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是她娘,我还能害她不成?” 林桃笑了:“与其说你害她,不如说你想卖她!” “我、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没点数吗?如果真如你所说,为她后半辈子有吃有喝,那为何要阻拦她成长、自强?” 黄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 “我替你回答!”林桃笑道:“因为她的成长和强大,或许会失败。而你要的却是绝对的富贵。 所以与其在不确定中等她长大变强,不如把她卖进有钱人家,来得更让你踏实。我没说错吧?” “我……”黄氏生平第一次,被说得哑口无言。 没错!自家那点买卖,谁知道哪天就做不下去了。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家甚至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又何来机会搭上真正的有钱人家呢! 所以,她才会逼着女儿,趁着家里还有些名声的时候,寻个大门大户嫁进去。 “既、即便真是如此又如何?天下的娘不都是为了孩子也吗!谁不想自己的女儿,嫁进不愁吃不愁穿的有钱人家! 要是你,你敢说你不想吗?哈哈哈哈。”黄氏大笑道:“你要是不想,今儿就不会带着你闺女上这来!” 正当黄氏以为自己扳回一成的时候,林桃却是挑眉笑了:“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还真就不是说的这样。 当然了,做娘的都想闺女活得好这句话,我是赞同的。所以,靠男人,她永远都只是王妃。王只有一个,妃不仅很多,还要看王的脸色。m..nět 只有靠自己,才会活成真正的女王。你闺女都比你更明白的道理,你却跟个白痴一样。还好意思,口口声声为她好!” “我……”黄氏拼尽了全力,想要说点什么反驳回去。 可到最后,耳边回荡的只有那句:靠自己,才会活成真正的女王。 黄鹂将人扶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林桃看着小丫头颓废的背影,心下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不禁想起上一世时,那些个甚至以死逼婚的妈。 她们怎么不想想,自己结婚几十年,除了消耗的青春年华,和渐渐老去的容颜, 到底从婚姻中得到了什么? 手上没有戒指,脖子上没有项链,耳朵上没有耳环。 节日没有惊喜,结婚那么多年,硬是把父母手心上的公主活成了另一家人的保姆。 关键是他还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觉得你根本配不上他。 仔细想想,结婚后的日子。 你洗衣做饭、带孩子、照顾公婆、任劳任怨为这个家付出。 可用青春换来了什么?是他的不屑一顾?又或者是手心里那些做家务形成的茧子? 当你看着活泼开朗的孩子、身体健康的公婆、和越来越有魅力的男人。 再回头看下镜子中的自己…… 那双两到三年睡眠不足形成的黑眼圈,一张布满沧桑的脸以及藏都藏不住的一根根白发,还有孕肚撑坏了腹直肌,导致根本收不回去的大肚子。 最后落得个连自己都不忍直视的自己,还落得了什么? 所以,说到头,还是那句话:与其靠别人养活,不如自己努力挣钱养活自己! 第316章 内耗什么的没必要,该发疯时就发疯 黄鹂母女俩的背影消失在拱门处,众人的目光意外的都集中到了林桃身上。 空气依旧那么安静…… 有人小声道:“这是谁啊?以前也不曾见过呀。” “谁知道呢?还在那王和王妃的,也不看看自家什么出身,那王和王妃是她这样的人家能高攀得起的吗!” “就是!你们瞧她那闺女,怎么看都没有出挑的地方。真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说那种话的!真是笑死人了!” 随着议论声四起,指指点点的人也越来越多。 说的那些话,自然也是越来越难听。 “你们这样当众对人指指点点,又算什么教养?”徐四妹不知何时站了出来。 她这一声质问,不仅没有让那些人闭上嘴,反而引得众人一阵的哄笑。 尤其是那些年纪与她相当的,更是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有个浓妆艳抹的妇人,更是直接夹着嗓门笑道:“她还和我们说教养呢?有这样的娘,难怪有这样自以为有教养的女子了。” “你……”徐四妹气得拳头捏得咔咔响,她想撒泼骂回去,更想冲上去撕了那妇人的嘴。可她又怕,这样会更让娘落人口舌。 咬着唇,她转头道:“对不起娘,我、我又给您惹麻烦了。” 林桃轻轻握住了徐四妹身侧的拳头。 哼笑道:“道的哪门子歉?咱们不喜欢的人,那一定不是好人。那些个不喜欢咱们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好人?和她们浪费什么口舌?” 徐四妹一愣,脑子里全是小老太太那绕口令般的言语。 恍惚间,就听那浓妆艳抹的妇人叫道:“我们不是好人?那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不想想,为什么大伙都厌恶你?有时候,还是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林桃哈哈一笑:“一个人讨厌我,那是她的问题!你们一群人讨厌我嘛……只能说是你们一群人提前串通好了的吧!” 然后她一手牵着徐四妹,一手拉过雀丫头,提高嗓门道:“这做人啊,一定要竖信,能怨别人别怨自己。 别和我提什么教养,我的教养遇强则强,遇弱则无!教养宝贵,有些人他不配!” 一连串好像听不懂,又好像听懂了的话,顿时就让周围安静下来。 估摸着,有好些人可能还懵懵懂懂的没听明白呢! “噗嗤”一声,雀姒笑出声音来。 林桃扬着嘴角,正儿八经的说:“四丫头,娘告诉你,以后再遇着那些个跟你比教养的,一定别浪费口水,上去大耳刮子抽她丫的! 教养这么宝贵的东西,她也配?” 拒绝精神内耗,老娘配享太庙! 话音落下时,方才那些对他们指指点点乱嚼舌根的,脸色顿时黑得跟糊了锅灰一样,却没人再敢开口。 而方才只在外围看热闹的老爷们,这会儿跟诈尸了似的,差人把自家婆子女儿给叫了回去。 估摸着,应该是怕自家女人当真开了口,那一家子会真的扑来干架。 别人要不要脸,他们才不关心。他们关心的,只有自家的脸面。 这边,林桃坐回角落里的小桌后,都再也没人大声议论他们。 于是一脸爽快的吃起桌上的小点来。 左右是一文钱没花的,吃到就是赚到!她一边吃,还一边劝着丫头小子们多吃些。 就连站在她身后的小月牙,她都不忘塞几块过去。 然而林桃依旧能从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中揣测出,那些人的话题依旧还在她身上。 只不过,说话的声音小到身旁的人不仔细听,估计都不知道她在说啥。 然而这时,有人突然大喊道:“哟!想起来了!那不是醉香阁的头牌清倌,雀姒姑娘吗?啧啧啧,有些时日没见,出落得比以前更美了。” 这一嗓子,引得所有人都向这边看来。 雀姒一脸惊恐的低下了头。 三柜那小子,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 难得喔!这小子可算是有那么点男人样,晓得保护自己的女人了。 这时,男人们开纷纷投来究探的目光。 甚至有人道:“以前只听闻,却无机遇亲眼见过。如今一看,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呢!” “是也!是也!我还有所耳闻,这雀姒姑娘不仅美貌出众,更难得的是她的歌喉,更如琴音在耳清悦动人呢!” 男人们喧闹起来。 突然有人站起身,冲这边大喊:“也不知今日有没有机会,再听雀儿姑娘唱上一曲?若真有此荣幸,花多少银子都值了。” 一时间,整个院子就跟青楼似的,充斥着男人们的吆喝叫好声。 “回家让你娘给你喝去!”徐三柜直接开骂了。 林桃嘴里叼着半块糕,一脚踹在徐三柜小腿肚子上,含糊道:“别跟个娘儿们似的在这吵吵,直接上去扇他丫的!” 徐三柜一愣。biquiu “怂包。”徐二桌闷哼一句。 下一秒,徐三柜就真的在那些男人们的吆喝声中,大跨步走了上去。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大耳刮子就给那男人呼了过去。 方才还一脸银笑的男人,直接给干懵了。 还是他身后的妇人惊叫一声后,和两个婆子一起冲上来就要抽徐三柜。 也不知道三柜那小子,是不想打女人,还是被三个女人拽着,一时还不了手。 反正看上去,他是被三个女人拽得死死的。 也就是那仨婆子个头不够高,不然那巴掌怕是早呼他脸上了。 将嘴上的半块糕吃下的林桃正想起身,没想她刚站起来,就见雀丫头已经抵达战场。 小妮子卷起的袖子下,是一块块凸起的肌肉和暴跳的青筋。 就在林桃还担心小两口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两个婆子已经被甩飞两米开外。 而那个发号施令头戴金簪的妇人,直接被吓得连连后退的时候摔倒在地。 徐三柜一把揪住那男人的衣襟:“她现在是我媳妇,再敢污言秽语,我就把你揍得连你亲娘都认不识你!” 滑稽的是,那男人被三柜那又圆又凸出的大肚子一顶,双脚就离了地。 呼吸不畅之下,男人的脸也泛起了青色。 摔倒在地的妇人叫着那两婆子还想冲上来,雀姒举起两个拳头,捏得咔咔咔一阵响后,三人便齐刷刷停在原地不敢上前了。 林桃咬着小糕自言自语道:“所以说嘛!内耗什么的,真没必要。该发疯时就发疯。别人不尊重咱,咱就没必要回以尊重。” 第317章 这事透着蹊跷啊! 周围的人见状,别说上来劝架了,好些离得近些的,甚至都主动退开几步。 一脸生怕自己会被卷入其中的表情。 “道歉!”徐三柜吼道。 男人:“唔唔唔唔唔……” 徐三柜举起拳头:“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男人:“唔唔唔唔唔。”甚至开始蹬脚和拍打徐三柜的手。 “你、他都快喘不上气了。你倒是放开手,他才能说话啊!” 地上的妇人这么一喊,徐三柜才注意到男人一双脚是离开地面的。 难怪他说这男人也太胆小的,他拳头还没下去呢,就给吓得脸青面黑的。 合着人家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憋的。 他将人一把甩到地上,伸手就将雀姒拉去了身后。 在妇人拍背顺气后,男人还是不情不愿的给雀姒道了歉。 或许是觉得失了脸面,二人被自家婆子搀扶起来后,逃似的离开了院子。 整个过程中,这偌大的院子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三柜拉着雀姒回来,四丫头和雀姒耳语着什么,雀姒的脸从微红慢慢的变成了嫣红。 老二也冲三柜竖起了大拇指。兄弟两个相视而笑后,还抬起茶盏碰了个杯。 而这时,却听细不可闻的声音道:“那、那不是咱桃源镇唯一的女屠夫嘛!这、稍微打扮一下,差点没认得出来。” 林桃抬眼看去,就见旁边的男人做了个收声的动作。那女人也就连忙闭嘴,将目光移开了。 在这之后,这院不仅没了之前的热闹,更安静的出奇。 期间,甚至有人小声提出离开。要不是旁边人说了什么,估计这院子里就没剩几个人了。 直到拱门外两小厮搀扶着一神态孱弱的高挑男子进来,院子里的众人竟齐齐的发出一声叹息。 不少人携家带口的上前行礼,唤了声:“胡大公子。”说了些宽慰他节哀顺变的话。 林桃心头却是忍不住吐槽,这胡大公子怕不是早就每日三柱香的盼着胡为礼嗝屁了。 眼下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节哪门子的哀啊! 这可不是林桃盲猜过瘾。 你只要仔细看这胡大公子的眼睛,就知道人根本一滴眼泪没掉过。 再看那白皙肌肤上的法令纹……估摸着不仅没哭,还整夜整夜偷笑呢吧! 也是! 这种伪善到纵容小妾毒害亲娘的老子,落谁头上,死了都得高兴。 一通应付过后,那胡大公子竟转头向这边走来。 林桃在桌底下踩了二桌一脚,这小子才木愣的起身和人家打招呼。 “徐二公子能赏脸前来,已是给足了永携的脸面了……” 林桃就站在旁边,听着二人生疏又客套的话语。筆趣閣 只是……期间她多次感受到了胡永携的眼角余光。 看来,请二桌是假,这人怕是冲着她来的了。 二人客套一番后,胡永携下令将众人请去用席。 今儿来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的。 林桃格外好奇,这有钱人家得弄个多大的花厅,才能摆下这么多桌宴席。 然而等他们被胡家下人领进一处偏厅时,才发现这厅里除了他们一家,压根就没有其他人。 “怎么会将我们单独安排在这处呢?”老三这小子嘴一向快,立马就问了出来。 “今儿宴请的人不少,家中再大的花厅也设不下。只能将各处屋子用起来。徐老太太、二爷、三爷请上座。稍后,我家公子会前来道谢的。” 二桌还想说什么,林桃忙将人拉住了。 “行了行了,胡公子定是知道咱家喜静,才会单独安排上的。”说完,便坐了下来。 小厮退出去后,二桌凑过来道:“娘,这事透着蹊跷啊!” “喔?说来听听。”林桃道。 另一边,三柜那小子也竖起了耳朵。 老二看了眼敞开的屋门,像是确定外面没人,才道:“之前进门的时候,胡家的下人是怎么分辨出三弟的呢? 那请书上,明明写着的是我的名字啊。” 林桃笑着点头,可不嘛。之前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胡家的下人,不仅识得三柜,还识得她。 所以,今儿这桌席,十有八九是冲着她来的。 既然如此,那她就更要好好吃一顿了。不然,可亏了不是! 林桃一转头:“月丫头,你也坐下来吃。这么好的席面,可不能浪费喽。” 小月牙一向听话,她说什么,她就怎么做。从来不问,更不会抗拒。 “娘!这饭菜会不会……要不,咱还是别动了。”二桌谨慎道。 而徐三柜则是一筷子下去,看了眼小老太太。 反正这些日子,他也摸着娘的脉了。 甭管啥事,只要按着娘说的做就行。不然,准没好果子吃。 所以,可不是他贪吃,而是娘说的,这么好的席面,不吃就浪费了。 徐三柜两边腮帮子鼓鼓的道:“二哥,放心吃吧!来这之前,我便和师傅说了的。我师傅说,今儿胡家的席是我大师兄掌的勺。饭菜绝对不会有问题。” 话音落下,一个走堂的托着一盘子菜就进来了。 后腿一进门,大块头就唤了声:“小师兄。” 三柜嘿嘿一笑:“二哥,瞧见没?今儿胡家后厨都是他这样的大块头。只要他敢冲咱动手,那后厨冲出来的,可都是我的人。” 旁边的大块头直点头道:“是。大师兄就是让我过来看看,确保小师兄这边无恙。” 三柜一脸得意的拍了拍大块头的背,将人打发了去。 屁股才落坐,雀姒就将人表扬了一番。 林桃也是藏都藏不住的笑。 瞧瞧,她这不争气的三儿,如今都成长得有模有样了。 说话音,胡永携便进了门。 一家人顿时没了胃口,接二连三的放了筷子。 “怎么了?可是菜的口味不满意?”即便有人搀扶着,胡永携都看似有些站不稳的晃了晃。 林桃呵呵一笑道:“胡公子再这么晃下去,我这头都该晕了!别一会儿再把饭菜吐出来。” 从第一眼看到胡永携的时候,她就看出这人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了。 毕竟站不稳腿抖的样子,肯定没人有她看得多。偏巧,那腿抖的模样,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装得出来的。 “呵、呵呵,没想到,居然被老夫人识破了。”说着,胡永携便在空椅上坐了下来。 一挥手,旁边的小厮便转身去了门口。 收回手,胡永携便直直向她看来。 “老夫人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转弯抹角了……” 第318章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胡永携虽脸色依旧苍白,可之那双无神的眼里,此时布满了阴郁之色。 “据我所知,胡为礼是死在你手上吧!” 无视一桌子惊恐的目光,林桃坦然笑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胡大公子要是有真凭实据,怕是早就将我告去官府了。 至于胡大善人是怎么死的,你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知道,我一个八杆子打不到的外人,又怎么知道呢!” 她把‘大善人’三个字,说得极重。意在提醒一下胡永携,别忘了胡为礼做过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 这话里的意思,当然是甩锅了。毕竟坏事做多了,被人上门寻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筆趣閣 至于后半句话,当然是在提醒胡永携,要和她扯上关系,曲杏儿和黄小草的事就牵扯出来。 胡家家大业大,不怕丢脸,大可以把这事拿出来说。 这不,她说完以后,这胡大公子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胡为礼是怎么死的,死在谁手上,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他手上那些地契是不是被你拿了。” 林桃先是一愣,而后笑出了声。 “胡大公子,你脖子上这玩意儿是装饰吗?”见着胡永携咬紧了牙关,林桃笑意更大了:“那些地契,我拿去有用吗?你也不想想,那些上面写着你胡家名字的东西,除了你胡家的人,谁拿在手里不是个麻烦呢?” 这可不是她张嘴瞎说,而是事实如此。 当初她取了胡为礼的狗命,没顺带着摸尸捡包,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如此。 毕竟头回把董得怀的地契捡回去,若没有董喜玉从中转了个弯,姓董的那五百亩地契在她手里就是张白纸,屁用没有! 是为其一。 其二嘛,就是不想与胡永携树敌。 虽说是杀父之仇,但是就胡为礼这样的父亲,任谁都比她更想胡为礼早日升天。 “但是……胡为礼这一生,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娘走得早,那扶正的女人也随胡为礼去了。还有谁会……” 林桃不耐烦的打断道:“那就是你胡大公子自己家的事了,不是吗?我又不是你家族谱,你和我说这些,不觉得好笑吗?” 说完,她起身伸了个懒腰:“饭也吃了,话也答了。希望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永不相见。” 她绕过椅子要离开,一桌子小的也跟着动了起来。 却听咣当一声,竟是胡永携手里的杯子掉到了地上。 林桃面色一凝,合着这摔杯为号,真不止是写在书里的。 院外一阵杂乱的脚步传来,眨眼的功夫,房门外就齐刷刷站了两行人。 胡永携嘭的一声拍响圆桌:“今儿,不把话说清楚了,你们谁也走不出这个院子。” “你唬谁呢?”三柜跑去门前,扯着嗓门大喊:“大师兄!” “呵、呵呵呵……”胡永携撑着额头,笑得极为病态。 “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没做任何准备,就把你们一家子请来吗?”胡永携拿筷子指向林桃:“林桃,小浪村人。丧夫的寡妇一个,先与娘家人决裂,婆家人也在大旱中死了。因你大儿徐大坑有些走山的本事,挣钱在桃源镇落户。 虽不知,你这么一个要啥没啥的寡妇是如何挣到钱,买下东大街那一片宅子的。但是你也不过是背无大树可靠的寡妇而已。” 说完,他又指向下一个:“徐二桌,家里有了钱,便想着读书考功名。凭着自己有点头脑,弄了个什么印书局,能挣些钱却也不多。” “你,徐三柜。凭着好使的头脑,博得龚大厨的赏识。可厨子就是厨子,上不了台面。”胡永携拿筷子沾了水,在桌上写写画画。 “我之所以会雇聚香苑来掌席,无非是想将计就计。不然,你们一家子怎么会自愿上钩呢。” 林桃垫脚侧目,却见胡永携写的都是他们一家的名字,说完了谁,便把谁的名字划掉。 “至于她们仨,一个是你花钱从黑市买回来的。一个是自己送上门的清倌。另一个是你的小女儿。啧,没一个有背景的。” 最后那句话里的轻蔑,简直都写到脸上了。 “所以呢?”林桃问。 胡永携唇角上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所以,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除非……” 他一挑眉头:“除非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我也不想为难你们这样的可怜人,但是……” 胡永携拿筷子指着她道:“谁叫你是我爹最后见到的人呢!” “胡永携你有病吧!”林桃一个没控制好,直接骂出了声。 桌前一手托腮的胡大公子,先是一愣,而后竟呵呵呵的笑出了声。 “对啊!我是有病啊!”胡永携应声。 林桃也没想到,本是骂人的话,被他这么一接,莫名多出几分关心的意味来。 不得不说,这胡大公子何止面上看去的病入膏肓,多少都是有些心理疾病的。 林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胡大公子脑子里装的屎吗?怎么不想想,你要是死了谁会收益!” 说完,胡永携脸上的笑意没了。 他只是那么直直的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目光不自觉的瞟向门外站着的人。 这边,林桃顺着看过去,目光落在之前扶着胡永携进来的小厮身上。 她正想上前,却见那小厮直接跑去了胡永携身后。 “大公子,您不会相信这婆子的话吧!小的被您安排在老爷身边,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不敢有二心啊! 小的从小侍候在公子身侧,何曾说过一回假话!至小,我便觉得上天厚待于我,能让我遇见公子,得公子善待。 小的报恩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像她说的起谋害之心呢!” 这小子不仅哭,更是直接上去抱住了胡永携的大腿。 那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泪在胡永携的腿上。 那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怎么看着,还有股子撒娇的意思呢? 就看胡永携抬起小厮的下颚,四目相对。 一股爱情的酸臭味莫名弥漫四周。 这……林桃瞬间顿悟,这小厮该不会是和胡永携有一腿吧! 她就想不明白了,好好的种田剧本,怎么眨眼就变成耽美了呢? 第319章 林桃:难道我是工具人?! 眼瞅着小厮娇滴滴一口一个公子,方才脸上还有疑心的胡永携,神情也随之而变…… 林桃开始卷裙脚,把裙脚往腰上一系,就开始数外面的人头。 “二、四、六、八、十、十六、十八……四十七。嚯,这排场,够大的呀。” “那是自然!上回你们两人就能与府中二十多人缠斗,我自然得让大公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林桃挑眉,没想到上回,居然还有这么一小条漏网的泥鳅。 “可惜喔。”她摇了摇手指:“上回,只有我和四丫头,如今,我们这边还多了好几人呢。” 随着林桃话音落下,雀姒、徐四妹、林月牙不仅像她一样,将裙子系到了腰上,连带着连袖子都卷到肩头。 三柜和二桌也把长袍卷上腰间,袖子卷至了臂膀。 “两人一组,自由发挥。”话音一落,林桃转身就向胡永携冲了上去。 何止胡永携没反应过来,就连徐二桌徐三柜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呢。 他们方才还以为小老太太是冲着门外的人去的,没想眨眼的功夫,小老太太突然就调头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老太太已经操起一张椅子砸了过去。 躲避不及的胡永携连人带椅子一同倒在地上。 “还站着做什么?动手啊!”那小厮大喊着去扶胡永携。 眼见没有砸中目标,林桃转手又操起另一张椅子。 打架这种事,除了比谁力气大、反应快,再者就是比谁先出其不意了。 所以,砸过去的椅子被小厮拿背挡住后,她直接推着桌子冲上去,将胡永携和小厮二人抵在了墙上。 林桃转头看了眼门口。 能不能杀胡永携,就要看门口的形势了。 老二还好,你来我往的,不说占上峰,却以一敌四的情况下,没怎么吃亏。 雀姒那金刚芭比,凭着一身的腱子肉,简直可以说是场上最靓的仔。 一胳膊甩上去勾住对方的脖子,拳头就嘭嘭的砸上去。 胳肢窝下的人当场被揍得鼻子口来血。 不一会儿就翻了白眼,软塌塌昏死过去。 第320章 我才不疯!而是你们该死! “所以、我一直在找的东西,都在你那里?”胡永携发出嘶吼。 此时小厮的笑更加癫狂,他不停的点头道:“没错!哈哈哈,想不到吧?胡为礼死的那天,我就把你想要的那些东西都藏起来了。” “我、我……” 噗嗤一声,胡永携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看样子,极有可能是碎了的肋骨反刺进了肺部。 “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小厮面目扭曲的大吼。 咳嗽不止的胡永携一把掐住了小厮的脖子,说不出话的他,拼尽全力的掐住了小厮的脖子。 “呵、呵呵呵。”小厮赤红着双眼,笑道:“你、你们不是有钱了不起?那、那就为钱去死吧!” 四目相对的两人,此刻满眼都是想要杀死对方的杀意。 林桃一愣……这、好像没她啥事了啊! 松开桌沿的一瞬间,胡永携就把人抵到了墙上。 林桃正想去院子里帮几个娃的时候,身后传来“扑哧”一声异响。 转身回去时,小厮已经脱离了胡永携的钳制,而胡永携捂着腹部靠在桌上。 “你……”他大喘着气,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小厮看着手里带血的刀哈哈大笑着扑了上去。 咚的一声胡永携被压倒在地,骑坐在胡永携腰上的小厮,双手握着尖刀高高举起,尖锋却是直指胡永携的胸膛。 林桃冲出门去,对着打成一片的人大喊:“还打呢?你们主子被人杀了!”httpδ:/m.kuAisugg.nět 话音一出,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看过来。 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尖刀猛的扎进了胡永携的胸膛。 随着尖刀被拔出,鲜红的液体随着刀尖在空中绽放开来。 “死!去死吧!” “杀了你!” “哈哈哈,去吧!” “……” 伴随着小厮一声声疯魔般的嘶吼,尖刀一次又一次的刺进胡永携的胸膛。 就在众人失神的时候,林桃已经走到了徐四妹和雀姒的身旁。 她压着声音低语:“还看呢?想办法出去啊!” 回过神的两个妮子放轻脚步往后退。 等她想去喊徐二桌的时候,这小子已经和老三在墙脚下忙活了。 林桃摸到二人身边:“你两在这玩叠叠乐呢?” 憋红了脸的三柜拍着肩上二桌的脚:“二哥快,我、快撑不住了。” 林桃往上看去,老二正两手扒着墙壁,试图跳到墙头上去。然而,皆因脚下使不上劲,数次而无果。 而底下承受力量的老三,膝盖头也一次比一次软。 好几次甚至差点没撑住直接跪地上。 要知道,胡家这种人家的院墙的高度,几乎都是二人半的高度。 有时候林桃都好奇,是不是越有钱的,墙壁就越高。 不然,小浪村里哪家不是一人高的矮墙? 曲杏儿家甚至是只有半人高的泥巴院墙。 再看余晖院,也就一人半的高度。 “行了。明知道爬不上去,还硬杠,是不是有点傻?”她直接把徐二桌给拽了下来。 一落地,老二就没好气的白了老三一眼:“你这小子,除了肉还有啥?” “不是二哥,话不能这么说吧?你来之前,我就都使半天劲了!再说,你这一身重量可不轻! 也就是我,换了别人,早让你踩扁了好吗?” “你俩是准备继续在这吵,回头跟他们硬干?还是打算趁现在脱身?”林桃打断二人。 两人互翻了白眼后,把脸撇开了。 查看过附近的院墙后,林桃打算借着院门往上爬。 往这种时候,人梯是最好用的。 因为三柜那身敦实的肉,他自然还是在最下面。 然后是二桌,之后是雀姒。 这么一搭,爬墙就简单多了。 叫着四丫头一起上去后,一左一右将雀姒给拽了上来。 伸手拽老二的时候,因为高度的原因,明显变得吃力许多。 试了好几次,都只是手指头够到。 再次尝试的时候,就听底下老三吼了一句:“二哥,这回你可好好抓住喽!” 那小子握住老二的脚踝,身子往下一蹲,起身时一个猛推…… 这回,她们稳稳的拽住老二的手腕。 林桃朝下面低吼:“三,跳上来抓住老二的脚!” 没想,站在底下的三柜,却是抬头冲他们笑着招手。 “娘,儿子怂了半辈子,也气了您半辈子。今天,儿子不想再拖累您了。二哥、幺妹,以后你们可要替我孝敬娘。 等大哥下了三,你们告诉大哥。三柜嘴上说他傻,但是心里从没有觉得他傻过!咱们的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我们的娘,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如果有来世,儿一定还要做娘的儿!” 话音落下时,一身是血的小厮已经站在了房门前,阴恻恻的笑道:“想走啊?你们谁也走不了!愣着做什么?动手!” 林桃大吼:“你们疯了!杀你们主子是他!你们怎么还听起他的话来了?” “哈哈哈哈。”小厮一阵狂笑:“他们都是和我一样,都是被胡家迫害得家破人亡的人!你们!连同外院那些吃喝说笑的,今天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胡家的大门!” “疯子!”林桃咬牙。 “我才不疯!而是你们该死!你们和胡家一样,都该死!只有你们死了,我们这样的穷人才能好好活着! 是你们不肯放过我们!呵、呵呵,哈哈哈哈,那就拼个你死我活吧!上!一个也别放走!” 原本听令于胡永携的那些护院,全都向着他们冲了上来。 “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家人!”徐三柜大吼一声,甩着胳膊对冲过去。 拳头瞬间抡翻两人后,他直一跃起,然后用身体向着那些人压了下去。 整个场面看上去就像是宝玲球现场,圆滚滚的大球瞬间压倒一片。 “三!你疯了!”徐二桌发出怒吼。 “四妹妹,带老夫人!”雀姒清冷的声音一出,人就要跳下去。 要不是徐四妹将她死死拉着,这会儿人就真下去了。 林桃气得眼角直抽抽。 这一个个的,自己有几分本事心里没点数吗!非得说着豪言壮语去送死…… 就在这时,院墙外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是向她这边涌来的。 一声声熟悉的喊声传入耳中。 “四丫头,快!向二狗子那边招手!” 是的!带人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田二狗兄弟。 然而,当林桃把徐二桌拽上墙,转头看过去时,田二狗他们身后追着好些破衣烂衫的人…… 第321章 要么忍着要么死,叫她怎么选? 林桃都惊呆了。 难道说,这个疯子是把桃源镇所有的穷人都纠集来了吗! 她不自觉的望了眼天,有句mmp她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反转,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都不管她能不能习惯的就乱改剧本,这样真的好吗? 好好的种田剧本,眨眼变成了耽美。 她刚刚适应,这一下就又变成了义勇军!还要不要她活了? 实再不行,干脆今天死这算了! 林桃气得吹胡子瞪眼,更气人的是,这种气她都没地方撒! 要么忍着要么死,叫她怎么选? 看了眼被人包围的两个娃……看在他们的面上,我忍! 就走神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雀姒那丫头就不知什么时候跳下了院墙,与三柜肩并肩站到了一起。 “二桌,下去从外面把锁砸了!”说完,她也跳下院墙站到徐三柜身边。 “娘!你、你怎么不走啊!”徐三柜吼。 林桃一巴掌拍在徐三柜后脑勺上:“走什么走!老娘生你下来,自然就得护你一辈子。你以为你长大了?就算你已经满头白发,我只要还活着一天,你就是我儿子,我就得护你周全!” 徐三柜嘴一瘪,哭唧唧倒在了她的肩头上:“娘。” “多大人了,咋还哭鼻子呢?” 拍着徐三柜的肩,她把旁边的雀姒也拉了过来:“别下死手。他们都是和我们一样的穷苦人家。” 有一句话那小厮没说错,林桃也想不明白,像胡家都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非要把凭着信念艰难活着的穷人往死里逼呢! 到底是财富让人沦陷,还是人的贪恋永无止境呢! 三柜和雀姒点头,她也深深的吐了口气。 “冷静点!杀了人,你们不也一是死路一条吗?” 那小厮上前来:“我们死了又怎么样?至少,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子女,将不再受你们这些有钱人的迫害!” 在林桃看来,这小厮根本就已经人格扭曲了。 说得再多,他都永远不可能听劝。 林桃正想着,干脆直接上去,把这小子放倒,再慢慢劝返众人时,院门外传来咣当一声。 吱嘎……院门打开了。 徐二桌和徐四妹领着田二狗一群人挤进来。 虽说这院子不算小,可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也显得格外拥挤。 原本围着他们的那些‘护院’在看到这些人后,不自觉的退到了一边。 而他们这边,一面要抵挡着疯子这头,另一面还要防御着后头。筷書閣 田二狗挤了过来。 “老夫人,没事吧?” 林桃摇头,然后问了句:“想想怎么出去吧。” 田二狗顿时蔫了,小声道:“我、我对他们下不去手。其实他们也就是人多,没一个真能打的!” 废话,要是有真能打的,这一边倒的人头数,田二狗他们也进不来。 “外面怎么样?”林桃问。 田二狗摇头:“方才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都被他们绑在院子里了。靠墙站得整整齐齐的,搞得像是等着审判似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被围在了墙角。 林桃这才看清,围着他们的人群里,不仅有须发皆白的老妪、老者,还有许多妇人和女子,甚至还有十多岁的娃娃。 他们手里大多不是扁担,就是锄头。连割草用的镰刀都看不见,菜刀砍柴刀这样的铁器,更是少之又少。 而那个满身满脸是血的小厮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别抵抗了,没用的!今天在这里的这些人,都是冲着和你们同归于尽来的!等你们都死绝了,这天下,也就是穷人的天下了。哈哈哈哈哈。” “想屁吃呢?”林桃回怼道:“咋的?杀了我们,你们还敢血洗县衙不成?” 见众人神情有些犹豫,她接着道:“醒醒吧!如果杀人就想解决问题,你们和他们那些人又有什么别区? 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穷,还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 “呸!你们就是披着人皮的狼,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少在这装得人模人样的!大家伙,动手!把他们一家捆出去!”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向他们这边靠近。 “等等!”一个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让让!让我过去。” 人群让出一条路后,一个妇人挤了出来。 “老、老夫人,真的是你!”那妇人想要上前,却被他身后的人给拉住了。 这边,二桌和三柜也齐刷刷挡在她面前。 林桃探头看去,眉头高高挑起。 她只觉得那妇人有些脸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我啊!”妇人拍着胸脯:“曲氏!杏儿的娘!我闺女曲杏儿!” “真是你!”林桃想了起来。 曲氏挤到中间的空地上,向众人道:“大伙!她就是帮了我们曲家和黄家的老夫人!她、他们,他们和那些人不一样!我在这求求大伙,放了他们吧!” 曲氏向着众人作揖。 人群议论声四起,看样子,曲家所在的那个村子里,应该也来了些人。 他们正帮着曲氏给旁边的人说话。 “有什么不一样?”那小厮又双叒跳了出来。 “瞧瞧他们穿的!看看他们头上戴的!会是她嘴里说的好人吗?你们怕不是忘记了自己来这的目的!我提醒大伙一句,你们的田地,你们的粮食,你们家中孩子今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今天了!” 曲氏一把拽住小厮的手:“不不不,大侄子,这位老夫人她真的不一样!” “四婶!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他们哪里不一样了?你别忘了,那天她去过之后,黄小草的弟妹就都不见了! 我敢肯定,绝对是被他们带出来卖了!不然,黄家那几个娃,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了呢!四婶,我小时候就经历过这些,你永远不可能有我了解他们!”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点头表示赞同。 “黄小草姐妹是我们亲手埋的!就在她家房后的山坡上!她的弟弟们,也都好好在东大街活着呢! 我、田二狗,也和你们一样是穷苦人家出身!那几个娃娃,我一直好好养着的!不信,你们大可以跟我去东大街找他们!” “呸!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真是什么话说了都不脸红!”那小厮向着田二狗狠狠啐了一口。 林桃算是看出来,今儿她和这小厮必须死一个! 第322章 可以说,他走得很干脆,很安详 “不!我相信他说的!”曲氏再次开口:“这个小兄弟说的是真的!对不对八婶,那天咱俩都在黄小草家房子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俩都看得真真的是不是?” 被点名的是个老妇,一张灰色的包头布包都包不住那一头像枯草一样的头发。 沟壑横生的脸先是一惊,而后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曲氏嘴没停,又叫了好几个人出来证明,她那天得到了多大的帮助。 被曲氏叫到的,一个个都站了出来。 眨眼的功夫,二十几号人就从拥挤的人群中分离出来。 曲氏再次上前哀求那小厮:“大侄子!你说过的,不放过一个坏人,更不会伤害一个好人。可这位老夫人就是好人啊!” 这回,那小厮没吭声,然而目光却是在打量那些为她站出来的人。 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林桃心头一惊,这个表情…… 向胡永携送刀子的前一刻,这小子就是这样的目光。 两个箭步上去,她一把将曲氏扯开。 二人距离拉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把沾了血的匕首上。 “该死!他们不动手,那就由我来送你上路!” 一声低吼,小厮的匕首向她腹部刺来。 眼瞅着收手来挡已经来不及,她索性往旁边一让,那小子从她身旁扑过时,明显瞪圆了眼瞳孔一缩。 既然人家都对她起杀心了,那她要是不做点什么,都该让人家以为能骑她头上拉屎拉尿了。 转身,推踢一气呵成。 她脚落地时,那扑飞出去的小厮也刚巧落地。httpδ:/m.kuAisugg.nět “血、血!”有人大吼起来,指着趴在地上的小厮又叫又跳。 大多数人都吓坏了,一个个六神无主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曲氏过去将人翻了过来。 只见小厮瞪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手里握着的匕首就那么刚刚好的捅进了自己的心窝子。 可以说,他走得很干脆,一点挣扎都没有过。 “你、是你、是你杀了曲河!” 面对指着自己的人,林桃只是瘪嘴耸肩,她这才知道那小厮居然也姓曲。 联想到之前他说胡家逼死他的爹娘,硬抢走了他家田地…… 林桃不由的多看了周围人几眼,心里不禁暗想,眼前这些人只怕不是被胡家抢了地,就是被胡家逼死了人的。 不然也不会和曲河这种心理扭曲的人拧到一块吧! “屁可以乱放,话可不能乱说!他那手都还握着刀子呢!”二桌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不得不说,老二这张嘴,在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还是挺中听的。 “你、明明是她踹了一脚,曲河才扑倒的。”那人依旧大吼。 “真好笑!我拿刀扑向你,你难道不躲?”徐二桌回怼过去。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听旁边三柜来了句:“还有功夫扯这些?劝你们赶紧散了吧!一会要是官来爷来了,你,你,还有你,和你们全部人,都等着砍头吧!” 一瞬后,直接炸开了锅。 有人问怎么办,无人能答,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曲氏站起身道:“那胡大公子已死,咱们的仇也算是报了!曲河也是个命苦的,咱们把他带回去,入土为安吧。 其实你们心里都清楚,那些田地,咱们是拿不回来了的!走吧!别等县衙的人来了,真把你们都抓了……” “他敢!咱们人多,他们不敢!” “不敢?咋的,你头上的夜壶是铁铸的啊?” 老二这么一接,众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我要是你们,就把他抬到那胡大公子身边,然后赶紧走。至于你们想要拿回的田地,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话音一落,众人齐刷刷向她看来。 林桃清了清嗓子,将想法讲了出来。 事毕,众人脸上皆是一脸不敢相信。 “真、真的?”有人不自觉问。 林桃坦然点头。 扑通一声,曲氏就跪下了。 “谢谢老夫人!如果真像老夫人讲的这样,我、我们、我们整个山底村的人,一定给您老供奉个神位,每日三柱香的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林桃将人扶起,只道:“这事还得靠你们自己!不然,此事难成。别耽误了,赶紧走吧。” 曲氏叫来几个人,真的就将曲河抬进屋子,放倒在胡永携身边。 随后有人提到:“那、那门口那些被我们绑了的人怎么办?他、他们都看到了,我们……” “大叔,你们赶紧把人放了不就完了?”徐三柜应道。 “可、他们不都看到我们了嘛!回头再给官府说,是我们杀了人,那我们不得砍头吗?” 原本都打算离开的众人都停下了脚。 徐三柜一挥手:“你们这么多张嘴,还怕说不过他们几个吗?何况,法不责众人道理县太爷哪能不明白呢! 放心吧!人本就不是你们杀的,你们连谎都不用说,如实说自己看到的就行了。” 曲氏道了句:“听三爷和老夫人的!咱大伙就如实说!” 语毕,一众人浩浩荡荡往来时的方向走。 等到了前院,留在那看守的人直接都傻眼了。 曲氏上去,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些老爷奶奶们身上的绳子给解了。 松了绑的众人,看着这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纵使心里有再多的话也没一个人敢开口。 即便没了绳子的束缚,他们依旧一家人一家人的抱在一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守的十几个人把曲氏拉去一旁,还没来得及开口,胡家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砰砰砰的敲门声,就像鼓点一点敲打在众人心上。 众人向林桃看来,林桃却指着胡家一个小厮道:“你,去开门。” 那小厮一哆嗦,挤出人群跑了出去。 浑身颤抖的拉开大门,一见门外的人,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官爷!你们可算来了!救、救命啊!”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倒在地。 十几个官差一拥而入。 等到了前院时,看到的却是一幅安静和谐的景象。 “唉?怎么和外面那小子说的不一样呢?”领头的小吏都忍不住挠了挠头。 不是说胡家被匪徒劫持了吗? 可各家老爷奶奶们,不都还坐在席上吗? 第323章 墙倒有没有人推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有人去扶 小吏的目光打量过院子里那些盘膝而坐的村民身上。 问了句:“你们在这干嘛?” 曲氏抹着眼角的一滴泪回话道:“胡大善人走了,我们都是来送胡大善人的。” 话音一落,那些个捂着脸的,嚎的声音更大了。 简直不要太假。 林桃忙从花厅里出来,一见来人当即笑了。 “锄头。”她笑呵呵走过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锄和九爷。 一到跟前,林桃忙和领头的九爷打了声招呼。 九爷还和之前一样熟络和客气。 就在林桃和人寒暄时,花厅里的大桌上,徐三柜端起酒杯厉声道:“来,碰杯!” 一桌子的人,立马就举起了杯子。 其中一人假借举杯,正要起身时,一只大手又将其按坐回去。 “老爷这好好的酒不喝,要去哪里啊?”徐二桌俯在其耳边问。 那人打了个寒颤,连忙笑呵呵将杯里的酒饮尽。 而此时女眷那边,也有雀姒和徐四妹看着,女人们本就更为胆小,自然不会有想惹事的。 雀姒叫她们说话,她们便僵着快要哭出来的脸交头接耳。 雀姒叫她们笑,她们便掩着嘴假笑。只是那笑,比哭都难看许多。 院外,寒暄一阵后,林桃方道:“这胡大公子也是的,九爷来了,都不出来见一面。” 九爷也是个听劝的,接话就问:“对啊!胡大公子人呢?” “嗳?好像是去内院了。说着,好久没见出来了。”她指着内院方向,冲周锄挤了挤眼。 好在周锄是个聪明的,立马提议要去见一下胡大公子。 九爷点头:“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见一下的。” 说完,就领着身后的官差向内院走去。 不一会儿,就听里面传来嘈杂的动静,看样子应该是发现胡永携的尸体了。 不多时,就见一个官差急冲冲跑出来,经过她面前后往大门方向跑去。 之后,九爷也出来了。 把花厅里的人喊出来后,一连问了许多问题。 比如,谁去过后宅之类的。 林桃最先摇头:“我们可没去过。”然后转头问大家:“是吧?” 坐在地上的众齐齐摇头。 九爷又看向各家老爷奶奶们。 让林桃没想到的是,各家老爷奶奶们竟也齐齐摇头。 更让她意外的是胡家那些下人们,居然也没一个站出来说实话的。 害得她之前想好了的说词,硬是一句没用上! 只能说,墙倒虽没有万人推,却也从来不会有人去扶不是。 即便是这些往日里与胡家走得近的,和那些领着胡家的银子,靠着胡家吃喝的。 一旦有了麻烦,人们最先想到的,都是远离这个麻烦。生怕自己被卷进麻烦里。 人性这东西就是这么神奇,你永远不知道,人性的底线会低到什么程度。 胡为礼要是地下有知,估计都能气得从坟头里蹦出来。 该问的问过后,那些个老爷奶奶们,逮着机会就跑了。 一个个跑得比兔子都快,借口更是可以用百花齐放来形容。 最后连肚子疼,在别人家茅房拉不出来的理由都有人用上了。 九爷也没有留人。毕竟凶器和现场在那摆着呢。 带着家眷逃似的出了胡家大门,都等不及下人把马凳摆好,一个个连滚带爬的就上了自家马车。 还催促道:“快!赶紧走!” 马车缓缓驶离,车内的人却直道晦气。 “老爷,咱们就这么走了,后面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呀?”https:/ “哪来的麻烦?胡永携都死了!胡家都成绝户了!自古都是民不告官不纠,即便胡永携死得再惨,没人追谁会管?” “可、可胡老太爷与您不是交情颇深吗?咱们知情不服,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胡老太爷啊?” “老子干嘛要对得起他?死了好!胡家绝了种,他们手里那些良田十有八九就该挂出来卖了! 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 “也是!本来我就瞧不上胡永携那个病秧子。让我们女儿嫁给他,我还替女儿不值当呢!这下倒是好了,女儿可另择良婿,那些良田老爷也有机会收入囊中了。 但是……我们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啊?等到那时候,会不会……”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当谁都跟你似的,顶着颗只用来看的脑袋!我们能想到的东西,他们能想不到? 我告诉你!且等着看吧!胡家这事也就到这了!毕竟县衙里的那位爷,也同样喜欢银子。只要胡家绝了户,胡家那么多的田地,那得是多大一笔银子!” “对对对,老爷就是老爷!” …… 而此时另一辆马车里,周锄担忧的说:“胡为礼在世时,一向与人交好。只怕那些人背地里,会说实话啊!” 林桃却是笑笑:“放心吧!他们只怕是比咱更希望胡永携死呢!在他们那种人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胡家那么多田地在那摆着,谁见了那么一大块肥肉,不想咬上一口的?”她拍了拍周锄的胸口:“且把心放好喽!东大街的厂房,你催着些,赶紧弄出来,可不能让他们等得太久。” 比起那些等着吃唐僧肉的大老爷们,她更在意那些村民。 毕竟,人家是眼巴巴等着米下锅的。 时间要是拖得久了,恐生变故。 …… 回到余晖苑,林桃冲着徐三柜那敦实的后背就是一巴掌。 “嗷!”徐三柜大叫着跳开,手够了又够,也够不着被打的背心。 偏偏那又疼得钻心。 “娘!打背心真的很疼啊!” “你还知道疼啊?”林桃摸了笤帚就往徐三柜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吼:“不是挺能耐的吗?不是命都可以不要的吗?命都不要了,怕啥疼啊?” 别看老三这小子胖,可她硬是一次没打着这小子。 每回笤帚落下去的时候,这小子居然都能刚刚好的跳开躲掉。 一连追了数圈后,林桃都开始喘气了。 她跺着脚大吼:“你小子,给我滚过来!” 徐三柜咽了口唾沫,抹着满头的大汗,乖乖站了上去。 “娘,不是儿子不惜命。而是儿子知道胖成这样,根本就不可能上得去嘛!紧急关头,更不能耽误你们逃走的时机啊! 所以我就想,与其一家人死一块,不如拿我一条命,换咱一家的活路。” “三哥……”徐四妹哽咽出声。 一向少有表情的老二,也都吸了吸鼻子。 雀姒更是不知何时已经哭红了眼。 “老夫人,三公子能做这样的抉择,实在难得啊。”小月牙说。 是了! 原主的记忆里,老三这小子从来都无比惜命。 这种时候,他能心甘情愿的拿自己的性命,换一家人活下去的机会…… 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啊! 要不是二狗带了人来,她真的没有把握能把一家人从胡家带出来。 此时想来,三当时的抉择并没有错! 第324章 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 是啊,一个自私的人,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别人,可见家人在他心里已经超越了自己。 三柜这小子,是真的变了! “傻孩子!”林桃声音颤抖,手也重重的按上他的头:“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娘能丢下自己的孩子呢? 所以!从今天开始,把你这身肉给我瘦下去!你小子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那我就只能把你送山上去了!” 然而不久之后,这个决定就成了林桃这辈子最最最最后悔的事。 自然,这是后话了。 拍了拍三柜的肩,她就先回了屋,还得把后续的事再仔细琢磨琢磨。 今儿胡家这事,给她带来的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仅能让工厂运行起来的时候,省去了四处招工的麻烦。 还能好好打压一下,目光短浅到只有那一亩三分地的有钱人的气焰。 要知道,在这种所有事情都靠人一双手的年代里,劳动力才是真正的财富所在! 这次,她就要好好在这个风口上做一头会飞的猪! 而愣在原地的徐三柜,想起大哥回来的时候,说起的山上的日子。 然而连大哥那么能吃苦的一个人,都觉得山上太苦了,那就说明山上是真的太苦了。 可自己这身凭实力养出来的肉,又哪里是说瘦就能瘦得回去的呢? 晚上。 徐三柜又一次翻身,烦躁的把被子蒙过头。 “也没听说翻身就能瘦的啊!”徐二桌不耐烦道。 这已经是老三第七百四十六次翻身了。 他一动,床也动。一晚上,他就跟坐在船上似的晃个不停。 “二哥你救救我,我不想去山上。”那要啥没啥的地方,还天不亮就开始干活,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被摇了一晚上的徐二桌也受不了的坐了起来。 “那多简单。管住嘴不就好了!” “可……”徐三柜很是挫败的叹气:“美味的食物让我很幸福。” 徐二桌干脆起身把被子一搂就去了外间。 之后的几日,林桃除了忙着工厂的事,更是在家里格外严格的控制徐三柜的餐食。 大半月后,桃源镇最大的宅子落成。 和别的宅子不同的是,这宅子的大门尤其的大,而且门口还设了两个门房。 而里面也不似普通宅子,由大小院落组成。而是一个院子里横向建了三个巨大的房间。 看起来就像是一整排的房子挨在一起。 而三排大房子中间又建了连廊相联。 一时间,这间桃源镇最大的宅子,便成了人们口中议论得最多的地方。 周锄在拿着图纸仔细比对后,确认没有任何差错后直接高兴坏了。 婶子交给他的任务终于顺利完成了! 说了些感激的话后,便催促着姚知远早上撤场。下午就叫田二狗安排人进来清理。 数十人整整清理了一天,工厂顺利落成! 当天晚上,他顾不得满身的大汗就去了余晖苑。 得知工厂建成后,林桃高兴坏了。 她对山底村众人的诺言兑现了。 “行!明天你让二狗带着黄小草的弟弟去山底村,把人接进工厂去!然后你再把小月牙安排进去。以后就让小月牙负责教他们怎么做牙刷。至于次序问题,你看着办吧。” 在她看来,周锄不至于应对不了这样的问题。 “然后让二狗把消息散布出去,咱们这招工!有多少人就要多少人!只要做出来的东西没有问题,工钱隔日就可以结算!” “这、婶子,这么做会不会把货压得太多,出问题啊?” 林桃笑了:“那些货都是小事!我想要的,是城外那些良田呢!不过这么做,怕要错过春种了。” 周锄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反正他是没想明白,工厂怎么又和田地扯上关系了。 不过……婶子的安排他照做就好了。 送走了周锄,林桃当即觉得夜晚的天都是蓝色的。 没办法,心情好,所以看什么都顺眼! 直到一个圆滚滚的大肉球从二桌三柜的房里走出来…… 林桃原本美丽的心情,突然就没那么美丽了。 不为别的,只因这些日骄兵必败下来,三柜那圆滚滚的身体不仅没有一丝缩小,反而让她觉得又大了一圈。 不对啊!在家的饭量,她是百分之百给减少了的。 那么问题就出在这小子在聚香苑的时候喽! 于是这日一早,瞅着老三出了门,她便远远的跟在后头。 只见三柜那小子敲开聚香苑的侧门后,开门的男娃子一见他就高兴的大叫:“太好了!小师兄来了!今儿咱们吃什么好吃的啊?” 徐三柜一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走走走,小师兄给你们和师傅做好吃的去!” 门一关,林桃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能在心底默念:别生气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然后再不停pua自己: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 不得不说,这招是真管用,很快脑子里那个想要掐死三柜的小恶魔就消失不见了。 今儿,她势必要把三柜这小子一天都做了什么摸个门清! 趁着有人给聚香苑送柴的空档,林桃直接就摸进了聚香苑。 别看她没来过,但只要顺着那股子香味,还怕找不着后厨? 穿过堆放杂物的侧院,顺着那股子菜香,她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摸着墙脚走到飘出香味的窗户…… 她探出半个头往里面望去。 那灶台边上,三柜正挺着个大肚子,飞舞着锅铲在大铁锅里搅动。 然后就看他往里放盐放香料,然后…… 这小子居然尝菜尝了小半铲!! 你敢信!林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瞧他那鼓鼓的腮帮子,还在那嘎吱嘎吱嚼呢! 别说她看不下去,就连旁边的切菜的墩子都看不下去了。 “小师兄……要不,我再切一些?” 徐三柜转头一眯眼,那墩子连忙道:“别、别误会!怪我!怪我方才切得少了,和小师兄尝菜没有关系的!” 把炒好的菜盛进盘子里时,三柜那小子明显也愣了一下。 估计是他自己都没想到,刚才尝那么一口,就让菜的量少了这么多。 而旁边的墩子转身,飞快的又切了好些菜,加到已经配好菜的筐子里…… 第325章 人家一日三餐,他倒好,一日N餐! 然后…… 林桃就看到徐三柜每炒一个菜时,原本下锅的菜不少,可他炒着炒着,放盐尝一下,放香料也要尝一下,最后就连起锅前,还要尝一下。 结果开饭的时候,人家叫他一起吃,他还好意思说自己在家吃过饭才来的。 等他走开,他那些个师兄弟们,一个个都惆怅得很。 “大师兄,小师兄他家是不是吃不起饭了呀?” “对啊!最近小师兄掌勺的时候,下嘴也太狠了些!好些个客人都不满意咱们聚香苑的菜品,说是分量太少了。” “哎!小师兄也太可怜了,瞧他都比以前瘦了一圈。” “是啊大师兄,小师兄这样也太可怜了。要不,咱们省点自己的口粮让小师兄带回家?你想啊,他都饿成那样了,家里人那不得更可怜?” “……” 墙角里的林桃气得那叫一个牙痒痒! 这小子,丢死个人了! 从后院摸出去以后,林桃迫不及待的就从大门进了聚香苑。 找到龚掌柜,她直接就给三柜告了假。 龚掌柜虽满脸好奇,却也没有多问什么。立马就差跑堂的伙计去后厨把三柜叫了出来。 林桃上去揪着那小子耳朵,就与龚掌柜告辞了。 一路上三柜护着耳朵喊疼,林桃手里的力道却是一点没轻。 气死她了!合着这小子在家吃了一顿,又跑楼子里吃。甚至连炒给客人的菜,那小子都借着尝咸淡的借口偷吃。 照这么算,人家一日三餐,他倒好,一日n餐! 这么个吃法,家里四丫头养的猪都没他胖得快!! 今天!立刻!马上!她就要把三柜这小子送到山上去减肥! 真是的!再让这小子这么下去,十有八九他得死于高血脂和脂肪肝! 把你小子送上山,看你还怎么吃! 一路把人揪回余晖苑,进了门林桃才松开手。 徐三柜捂着通红的耳朵,瘪着嘴都快哭出来了。 “娘……” “闭嘴!立马去收两件换洗的衣裳,跟我上山去!” “啊?”徐三柜只觉得这回真要哭死了。 眼看着都肝火正旺的小老太太,他也不敢说啥啊!只能乖乖的收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后,就跟着小老太太上山了。 自打他进了聚香苑以后,他就再没有进过山。 今儿一走,差点没把给他累死。 “娘?还没到吗?” 走在前的林桃转身,看着落在后头,脸色发白,大喘粗气的徐三柜,她一个扭头收回目光。 免得一气之下,直接给人踹回山脚去。 直到徐三柜连手带脚用爬代走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卤水泉营地。 这一路上,三柜这小子,问得最多的是:“娘?还没到吗?” 其次:娘?还有多远啊? 然后:娘,我走不动了,咱们歇会儿吧。 最后:娘,我不行了。腿要断了。 现在,林桃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三柜这小子直接昏死过去了。 林桃进到营地里,喊张虎妞拿抬野猪的杠子才把三柜这小子给抬进营地里。 她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给大炕和张虎妞说,是送这小子上山来减重的。 徐大炕:“确实太重了,比咱陷阱里的野猪还沉手。” 张虎妞一记白眼飞过去,你小子真会讲话,下回别讲了。 从不多说话的张虎妞应了声。只当是老夫人交代给她的任务就是。 反正……照顾一个和照顾两个没啥区别。 把三柜交给张虎妞,林桃可算是放下心来了。 她就不信了,在这深山老林里,这小子还能吃胖喽! 这时,她才注意到,当初搭来给小奶娃们睡的凉棚如今拦起了围栏。 起身过去,当看到里面爬来爬去,咿咿呀呀的小娃们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真是拿娃当羊养呢?只是,这一个个的小家伙,也太瘦了! 她虽没亲自生过娃,但好歹是活了两世的,看过不少小娃呢。 真就没见过,这么瘦的小娃。 算起来,这些个小娃里,最小的也该有七八个月了。 大一些的,怕是都快一岁了。 旁边,陈金花唤了声“老夫人”。 林桃应声后指着小娃问:“他们断奶了吗?” 陈金花点头:“早就断了。多得了老夫人,他们现在吃着米汤呢。要没有您,他们估计得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吃野菜糊糊。” 林桃都听傻了。 难怪穷人家的娃常有夭折,那野菜糊糊哪能给小娃吃呢! 她转身问:“虎妞,山上的母羊好逮不?” 张虎妞只说看运气。 林桃心里清楚,这话也不是敷衍她,捕猎这种事,确实是看运气的。 于是,她决定明儿送头母山羊上来给这些娃娃们。 看了眼盐田后,她便下山了。 而徐大炕把三柜拖进屋后,便担心起三柜是不是病了。 “他这是累的!等他睡着吧,饿了自然就醒了。”张虎妞说。 果然,晚饭的时候,徐三柜就直接给饿醒了。 尤其是大量的剧烈运动后,肚子饿得尤其的快。 出了小木屋,他就看到正在做饭的徐大炕。 徐大炕不是重点,重点是做饭! 他立马跑过去问:“大哥,晚上吃啥?” 蹲在旁边的张虎妞提起一条白花花的肉说:“蛇汤。” “这……”徐三柜瞳孔地震的愣在原地。 “在山上,可没得挑。都是抓到啥就吃啥。”徐大炕安慰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这东西煮汤太浪费了!要小火细细的煎,再浇上点酱油,那肉质细腻又不失劲道。来来来,大哥你去旁边,这里我来就行。” 都不待徐大炕反应的,他直接就把大铁勺抢了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甚至连张虎妞都被撵开了。 一直站在旁边看的徐大炕挠着头小声问:“虎婆娘,你觉着三这身肉,真能在咱这减掉吗?” 生平头一回,张虎妞意识到,老夫人交给了她一个似乎无法完成的任务。 不一会儿,整个营地里飘起一般子奇异的肉香。 别说陈金花她们了,就连围栏里的奶娃娃们都扒在围栏上,好奇的往灶台这边看呢。 等菜上了桌,张虎妞看着那肉香四溢、色泽焦黄的蛇肉挑高了眉头。 再看对面吃得狼吞虎咽的徐三柜,她深吸一口气用以平复心情。 好嘛!明儿她就扒树皮回来,看看三公子,还能不能吃得这么香! 然而张虎妞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吃”这件事上,吃货永远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第326章 怎么不打听一下这东大街是什么地方呢? 自从把三柜和母山羊送到山上去以后,林桃这边也忙活了起来。 在散布消息这件事上,田二狗简直是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两三天后桃源镇周边十里八乡,但凡没有地的,又或是大旱里把钱和粮种都使尽了的,全都涌到镇上。 而山底村的村民们是最先来到东大街的。 二娃早就安排好了手底下的人沿路把大伙们引导过去。 别看来的人多,东大街的次序一点不乱。 …… 牙刷厂三个字的牌匾下,田二狗的弟弟三娃端坐在门前。那小桌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直接看不到头。 而那张小桌后面老远的墙角里,坐了个看热闹的小老太太。 “爷。” 正转头看后面那小老太太的三娃,回过神来。 “大嫂子,我哪是什么爷啊!我就是个管事的。可担不起那称呼。” “是是是,管事的,我家这娃平日在家可没少做事。脑子好使,手脚也勤快,求您让她试试吧! 而我们这些没房没地的,让她一个小娃在外咋活啊!求求您行行好,也让她一起进厂行吗?”说着,红了眼的妇人就要跪下。 三娃伸手将人拦住:“大嫂子不让娃做活,没说不让娃进去。我们东家安排了地儿,让他们这些不能做活的娃娃们呆着。等你下工了,就能把娃一起带走。” “真、真的?”妇人高兴坏了,连工钱都不问,立马就按了手印。 问清楚什么时候上工,牵着娃直接就在旁边墙脚坐下了。 “太好了!娘终于找着活了!以后囡囡就有吃的了。” “囡囡不饿,真的。” 看起来最多三岁的小女娃,瘦得就像一幅行走的骷髅架子,蜡黄的小脸布满了皲裂。 但她贴妇人怀里,笑得格外的甜。 妇人轻声低语:“囡囡要是肚肚痛的话,就闭上眼睛。娘抱抱肚肚就不疼了。” 小女娃很听话的闭上眼,瞬眼的功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旁边的老妪轻声道:“娃要是病了,还是赶紧找郎中啊。这么拖,娃哪受得了。” “不是的大娘,她只是饿晕过去了。” 老妪轻叹一声:“都难啊!可你这么年轻,娃她爹呢?” “她爹……”妇人欲言又止,满眼无奈的停了许久,最后释然一笑:“她爹出去挣钱去了。她爹说,挣到钱就会买粮食回来。”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老妪像是明白了什么,手从怀里掏出半个巴掌大的干饼子。 看了饼半晌,老妪还是塞到了女人手里。 “给娃吃点吧。再不吃,我怕她都等不到你结工钱的时候。” “这、这怎么行?” 老妪笑道:“没啥不行的!这饼啊,是我那七个儿子送到墓里来的。我不甘心那么死,就带着饼子从山里逃出来了。” 妇人看着手里的饼,默默的还了回去。 不远处看了许久的林桃,起身收好小板凳过来。 “我给你们介绍个活,去吗?” 妇人喜出望外的直点头。 老妪啥也不问,直道“谢谢”。 林桃领着两人来到东大街,最后停在徐四妹的铺子前。 然后叫徐四妹给二人安排了个清理的活,答应干完活,拿两个菽饼子做报酬。 妇人高兴坏了,把怀里昏迷不醒的小娃往地上一放,就做了起来。 看了眼地上的小娃,林桃想起了那句话:真正被爱的孩子,即使身处苦难之中,心灵也依旧强大。 所以,她才能即使饿到晕厥,也能抓着那份爱坚强的活下来。 就在林桃看热闹看累了,想要回余晖苑的时候,不远处几个大摇大摆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眯着眼看去,走在前头的是个二十左右的男子。 头发枯黄,跟枯草丛似的。一身破衣烂衫,脚上的草鞋都烂得不成样子。 裤子就更别提了,一个个破洞在风里招摇。 身后跟了几个装扮和年纪相似的男子。 领头那小子嘴里叼着根草,转头扬了扬了下巴。跟在他身后的几人就直接冲进去了旁边的铺子门口。 林桃好奇上前,离得近了些。 只见堵在铺子门前的男子嬉皮笑脸道:“掌柜的生意兴隆啊!” 那掌柜的回头看了一眼,便道:“托各位爷的福,生意还行。” “呦呵!今儿还遇着个不懂规矩的,咱是不是该教教他规矩啊?” 几人一涌而入,原就不大的铺子,顿时变得拥挤不堪。 那掌柜的笑道:“行了!像您几位这样的,东大街也不是没来过。我奉劝诸位赶紧走吧!事闹大了,吃亏的可还是您几位。” 那领头的小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昂首阔步的进了铺子。 “小爷倒是好奇得很,这么小的铺子掌柜的是养了伙计,还是养了护院啊?” 说完,吧唧一屁股,就坐在人家货物上。 掌柜的一点不虚火,笑道:“要是在别处做买卖呢,您说这话,我指定得抖上一抖。只怕,您几位爷是外来的吧? 既是外来的,怎么不打听一下这东大街是什么地方呢?” “啪”的一声,领头的小子一脚踹在旁边的货架上。 “你他娘的当老子是唬大的?少他娘的在这装相!老子直说了,讨几个酒钱。掌柜的若是不给,那我们兄弟几个,只好拿这此货去换酒吃了。” 掌柜抬了抬手:“拿吧!反正一会儿,你还不是得好好给我送回来。” 领头的小子脸色难看极了,尤其是在门口有人围观的情况下,更是觉得自己骑虎难下。 “哥几个,动手!” 一声令下,他们还真就连簸箕都从货架上抬走了。 直到他们出门前,那领头的小子还在门口停了一脚,转身看了眼掌柜的。像是在等那掌柜的喊他停下。 没曾想,那掌柜的直接连头不抬。 领头的小子气急了,吐了口口水便迈脚出去。 只是他前脚出门,后脚那掌柜的就跟出来了。 领头的小子一脸得意的转身:“想通了是吧?赶紧的,拿酒钱来吧。别耽误了哥几个吃酒。” 然而那掌柜的都不带答话,深吸一口气后,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打劫了啊!” “哈哈哈哈,真当哥几个啥不懂呢?这地方,离县衙远了去了!” 领头那小子说着说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第327章 一眼过去……林桃差点气得昏 他不明白,前面围着的那些人,怎么主动靠去了两边,像是在给谁让道似的! 然后…… 一阵脚步声从远及近,一阵有着特殊音调的竹哨声响起。 原本围着一圈的路人,都退到了道路两旁。 拥挤的街道顿时宽敞起来。 连那掌柜的都一声不吭的退到了路边。 那伙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时候,道路两头已经被人堵死。 二十个手臂上戴着红袖套的年轻男子,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之前退到路边去的掌柜,行至其中一男子身边,指着中间两眼茫然的一群人。 “二娃子,就是他们打劫了我的铺子。”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田二狗的兄弟二娃。 “吓、吓死爷们了!老子还以为是官差呢!哈哈哈哈。”领头的小子仰头大笑。 “喂!别笑了!把东西放回去,赶紧离开东大街!不然的话……” “呸”的一声,二娃脸上糊了一口浓痰。 林桃眉头高挑,太好了,真正的热闹开始了。 下一秒,二娃一把扯过那小子手里的簸箕,转身一脚就把那小子踹飞了出去。 拿袖子抹着脸的二娃,高呼:“愣着干啥!揍他丫的!” 话音未落,一群人就扑上去了。 一阵“爹呀”“娘啊”的大叫声里,掺杂着咚咚咚的闷响。 旁边看热闹的却是一脸兴奋,有人大呼:“对,踹他胸口。” 也有人比画着拳头大喊:“揍他!对对,打得他满地找牙!” 甚至还有人打起赌来。 “你说,这回二娃子多久能给他们揍趴下?” “这还用说?你瞧瞧他们,马上就得跪地求饶。” 这要让不知道的人看了去,还以为自己进了拳场呢! 不出三分钟,那伙人就真的缩成一团抱在一起。 “我错了!别打了!啊!别、别的要了,我再也不敢了。”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人,这会儿那脸肿得,已经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他来了。 一双眼睛肿得跟装了两个咸鸭蛋似的。 鼻子嘴角还在流血。 他们中间,有的直接没了门牙。 还有的一边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更不乏鼻梁断了,流血不止的。 面对围着他们的人,一个个都抖出了节奏。 二娃子一脚就往那领头的小子脸上踹了上去。 那小子哀嚎一声后,半晌没能抬起头来。 “都起来!把你们打劫的东西,一样不少的,给掌柜的放回去。”二娃大呵。 一群人慌慌张张把撒落在地的针线,捡回簸箕里,乖乖放回铺子里的货架上。 他们出来的时候,领头的那小子脸上还有个大脚印。 鼻血更是止都止不住的往外喷涌。 然而他们连和二娃子对视都做不到,一个个低着头在铺子门口站成一排。 那掌柜的上去说了句:“看吧,就说你们还得都给我放回去不是!”然后按惯例,回铺子清点货物去了。 可是那伙人不知道东大街的规矩啊。 领头的那小子,站了半晌,见没人说话,便小声道:“东西也放回去了。我们能走了吧。” “走?去哪?人掌柜的还没清点好货物呢!但凡少了一样,你们都得给人赔上!”二娃子一过去,那小子就不敢再吭声了。 只能拿袖子不停的抹着停不下来的鼻血。 不一会儿,铺子里的掌柜的便探头出来:“二娃子,没少东西。” 此话一出,只见一排人齐刷刷吐了口气。 “他也没少东西,我们白挨顿打,算我们倒霉!我、我们可以走了吧。”领头那小子还有些不服气。 二娃子一挑眉:“那你们就算是倒霉透顶了!铁蛋拿绳子把人捆了,送县衙问罪去!” “你、你有病吧!我们一没拿你的东西,二没让你们有啥损失,送我们去县衙?前脚进去,后脚还不得放我们出来!” “对啊!你不说,我都把这档子事忘了。”二娃犯难了。 确实是这么回事! 拿着绳子的铁蛋也停下来问:“二哥,这人还绑吗?” 眼瞅着二娃没了声,挨打的那伙人反倒是有了精神头。 尤其是那领头的小子,居然还挑衅的冲二娃笑,而眼底那掩饰不住的恨意,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林桃不自觉的拿舌尖抵了抵犬齿。 就这种人,真要是放了,指不定以后会来东大街找麻烦。 趁着众人都在看二娃子的时候,她进到旁边的茶棚里拿来了砍柴刀。 咣当一声,她直接就把铺子门前的立柱给砍开了。 失去立柱的支撑,铺子门前的雨棚,哗一下塌了一边。 顶上的茅草也落了一地。 忽来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桃“哎呦”一声,指着垮塌的半边棚子大喊:“他们居然把人房子弄坏了!” 那一刻,众人的目光来回在林桃和林桃手里的砍柴刀上来回打量,却没人开口。 直到领头那小子开口:“你、这明明是你砍的!” “我?你问问他们谁看到了?”林桃反问,众人摇头。 “你、你使诈!方才明明还好好的!而且你手里还拿着刀呢!” 原本他还想晚上过来一把火把这条街给点了。谁曾想,半路会跳出来这么个小老太太!他们这一进去,搞不好还真就出不来了! 林桃晃了晃了手里的砍柴刀:“我在这捡的!” “你!” “你什么你?二娃子,还不赶紧把人送县衙去!” 二娃子一脸懵的回过神,忙把人捆了就拽着往南北大街走去。 热闹没了,人群也渐渐散开。 “也是奇了,那棚子明明方才都没塌。” “谁说不是呢?” “你说,会不会是那小老太太做的?” 旁边人哈哈大笑:“说啥胡话呢!你见过哪个小老太太能砍断比大腿还粗的圆木?黄土都埋到胸口的人了,没躺床上不能动弹,都算是身体好的了。” 二人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林桃一连捂嘴咳了好几声,然后抱着小板凳缓缓向余晖苑挪动脚步。 “瞧瞧,我说啥来着!” “对对对!这么孱弱的小老太太,哪能有那牛大的力气。” 看着两人走远,林桃乐颠颠的回了家。 次日。 牙刷厂正式开张。 被雇佣的人不到上工的时辰,就早早在门前排起了长队。 其中,就有那妇人和老妪。 而蛇行长队里,更有不少像她们一样的人。 随着大宅门开启,众人皆是一脸向往的排队进入。 门口,一身长袍的三娃大喊道:“男人在一厂区,老妇人们在二厂区,女人去最里面的三厂区!小娃都送去托管舍!那里有先生会教他们识字读书!” 那一刹,所有人都惊呆了。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头回见着给下人找先生的! 门外的林桃看得呵呵发笑。当然要教他们识字了,不然日后和那些老爷们打起官司,不识字的他们不就先输了嘛! …… 二十日后,牙刷厂已经开始有序运行。 闲下来的林桃也想起了被丢在山上的三柜。 自打次日把山羊送上山后,她就再没有上去过。 也不知道老三那小子瘦了多少! 索性今儿得了空闲,干脆上去看看。 然而这不看不要紧,一眼过去……林桃差点气得昏死过去! 第328章 另辟蹊径的“减重”法,玩得简直不要太遛 林桃简直不敢相信三柜那臭小子,压根一点没瘦! 他自己没瘦就算了,陈金花她们胖得体态丰盈是怎么回事? 好嘛!这小子另辟蹊径的“减重”法,玩得简直不要太遛! 毕竟陈金花她们都胖了,对比度就减小了,他看上去也没那么胖了! 一想到这小子使的那点小脑筋,林桃差点一口气背了过去。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再次默念:亲生的不生气,亲生的不生气! 平复心情后,她进了营地。 原本靠在小娃们围栏悠闲小憩的徐三柜,就跟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噌一下弹起跑去劈柴去了。 反倒是正在劈柴的张虎妞,放下手里的斧头,迎了上来。 打老远,她就看到了张虎妞一脸焦头烂额的表情。 要知道,从第一眼见到张虎妞时,即便她身处那种绝境里,张虎妞眼里都是有光的。 无论是憎恨也好,杀意也罢,还是那种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狠厉,都能让你清晰的感觉到,她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 然而此时的张虎妞,看到她时眼底深深的自责、懊悔和无言以对的愧疚,以及垂头丧气的气馁复杂的闪织在一起,然后化成了无生趣的颓废。 真的,像极了那种已经完全放弃生活,随时准备一死了之的颓废之人。 林桃将人拉到旁边坐下,拍了拍张虎妞的肩,低声道了句:“这些日子,你一定很辛苦吧!” 张虎妞身体一僵,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又委屈:“老、老夫人。我、真的尽力了!” 徐三柜于她而言,简直颠覆了她对自己的认知。 以前,她一向觉得,世上只有不想去做的,就完全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 现在,徐三柜就成了那个她永远完不成的任务。 安静半晌,张虎妞把最近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 合着,老三上山的第一天,张虎妞得知任务后,当天就安排上了普通人多少都有些拒绝的蛇汤。 没想到,徐三柜不仅没有丝毫的拒绝,还把骇人的蛇肉做成了美味的滑汁煎肉段。 “老夫人,您敢相信吗?平日里金花嫂子别说吃了,看着一眼都要哆嗦半晌的人,那天居然破天荒的吃了三大碗饭。最后煎蛇肉的酱汁都舍不得丢掉,拿去拌饭了! 当天晚上,我就是反思!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三公子并不怕蛇。所以决定次日只吃树皮。而然……三公子他、他再次打破了我的认知。 那种连牲口都难以下咽的树皮,硬是被他捣腾成了软糯香甜的饼子!” 林桃听到这时,同样也是一脸震惊。 “树皮……做成了饼?” 张虎妞点头:“树皮是我亲手剥来的,就看他又是切,又是碾,又是捶,又是泡的折腾半天后,晚上那又干又刺挠的树皮,就变成了可口的饼!” “然后呢?”林桃都跟着好奇起来。 张虎妞继续道:“然后我就想,这或许是三公子跟着他师傅学过的。我就想着,地上的东西他会做,那河里的东西,总该不会了吧! 第三天的时候,我就一早起来,跑去河里捞绿丝。” “绿丝?” 张虎妞点头:“就是只长在河水里的,像头发丝一样,飘在水里的东西。” 林桃脑海里出现了丝藻。应该就是张虎妞说的绿丝。 真说起来,那东西也确实能吃! 只不过,格外的考验厨艺。 做得好了,也确实是道美味。可要是做得不好,就跟吃头发丝没啥区别。 张虎妞陷入沉思道:“我想,那东西别说吃了。看着就挺恶心的吧!这种糙得连河里的鱼都不爱吃的东西,总吃不下去了吧!可……” “他做得很好吃?”林桃问。 张虎妞颓废的点头。 “非常好吃!三公子还特意做了许多,说是做来放着,要是大伙做活做得饿了的,可以拿去抵一下肚子。” 说着,张虎妞抬了抬手指。 林桃顺着看过去,灶棚那边,棚子上晾晒着一个个的簸箕。 “老夫人想尝尝吗?”张虎妞问。 林桃点头。 很快,张虎妞就拿了一块回来。 看着手里像极了海苔又或是薄饼饼干的丝藻。 好奇的尝了一口后,林桃瞳孔地震了。 真的!好吃! 那种带着淡淡的咸又脆的口感,真的像极了海苔。 “您敢相信吗?这东西煮的蛋汤,简直美味极了!入口顺滑,几乎不用咀嚼就可以咽下去。口感真的很神奇!” 林桃点头。 她当然知道了。 上一世时,她可是靠着这个,才活下来的。 张虎妞长长的吐了口气。 “老夫人,让您失望了!这事,我是真的尽力了。我弄来过腥臭的鱼肠、鸡肠等等各种动物的内脏。 三公子每回都能把它们做成难得一见的美食。 甚至……还有一天我说没有打到猎物,打算让大伙吃白饭!可三公子他、他居然炒石头!还取了个名,叫什么嗦石子。” “嗦石子?”林桃心里咯噔一下。 这让她突然想起,自己初到这里时,为了和几个娃套近乎。 闲暇的时候,总会给他们说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而嗦石子,她记得当时就提到过。 这可是上一世时,湖北恩施州鹤峰县的地方菜,叫做‘嗦丢’。 当时她还打趣道:一菜传三代,人走菜还在。 “是的!就是去河里取来光滑的小石头,然后用油和许多他自己在山里找到的香料一起炒。 我是山里走出来的娃,更是受过苦的人。我见过吃土的,吃泥的,吃树叶的,啃树皮的、嚼草根的,这吃石子的,真是头回见。 让我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石头,吃在嘴里居然有着淡淡的鱼虾味!吃在嘴里,真的……是真的香! 那天,别说三公子了,所有人都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原本嚼在嘴里跟沙子似的菽,有了小石子的帮助,吃在嘴里都格外的好吃!” 林桃大惊失色。 合着,老三这小子,是把她以前当故事说出来的各种奇怪吃食,认认真真的复刻了出来! 突然,她有了一种,自己被自己打败的错觉! 第329章 人口红利,红的是谁的利? 有那么一刻,林桃还是觉得挺欣慰的。 毕竟老三这又滑头又平庸的小子,可算是有了自己的优势。 将来,开上那么家酒楼,兴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再次看到那圆滚滚的‘花花’体型时,林桃更为担心的,是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好好好!输入端被他攻克了,那她就往输出端使劲啊! “虎妞,打明儿开始,你但凡要出去伐木,你就把他带上!还有挑水劈材的活,也别让他钻了空子去。 最好还有上山捕猎,围猎啥的,但凡是需要消耗大量体力的,你都让他去!实再不行,以后你就以锻炼为由,拉着他能跑多远跑多运。” 这世上,哪有减不下去的肉?有的只能是不愿意迈开的腿! 说完,她再看张虎妞的时候,张虎妞那死气沉沉看淡一切的眼里,可算是有了些许的微光。 不过,张虎妞也说出了自己的顾忌。 她担心三柜那小子耍赖不愿动弹。 “这多好办啊!趁手的条条有没有?他不动,你就抽着他动!动和挨抽,但凡是个正常的都会选择动,不是吗?” 张虎妞愣愣的点头,而后又摇头:“不、不好。我、我怎么能抽三公子呢?” 她从来没有忘记,她是老夫人买回来的下人。 “没事,回头给你和大炕把婚事办了。你就是老徐家的长嫂!老话说,长嫂如母,不就打得了? 说起这事,你这些日子辛苦了!等山下这段时间忙活完,你和大炕就回来吧!你们一个个也算成材了。我啊,也老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张虎妞脸微红,却没做任何回答。 她也就当张虎妞是默认了。 事情交代好了,她就起身准备离开。 扫了营地一眼,她这才发现,盐田的范围好像更大了。 “你们扩大盐田了?”她问。 “喔,是的。这事、这事还是三公子的功劳。”张虎妞说。 “三柜?” “是。就三公子来的头几天,总是变着方的给大伙做好吃的。而且还拿绿丝给大伙做了随时可以吃的小食。 大伙都觉得老夫人这是心疼她们!见小娃们瘦,就送山羊上来挤奶给娃吃。至于三公子,她都觉得是老夫人看她们太瘦弱,所以特意送上来给大伙改善口味的。httpδ:/m.kuAisugg.nět 金花嫂常说,老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怕大伙生病,把大公子送来。怕大伙饿着,又把三公子送上来跟着大伙吃苦。 她们便想拿自己的行动,感激老夫人。这不,又弄了好几块盐田。金花嫂子她们说了,这辈子她们哪也不去,就在这给老夫人守一辈子的盐田。 要是老夫人不嫌弃,她们的娃也要在这做一辈子!我解释过,可在她们也不听。最后我也就随着她们去了。” 林桃听得眼角直抽抽,好嘛,这算是啥?歪打正着? 不过,在她这做活,自然是不会亏待了的。 陈金花她们不花什么钱,可她们的娃再过几年还是要去过正常人生活的。到时候,花钱的地方也不会少。 做得多,多得些钱,也算是为她们以后的日子做准备了。 离开营地的时候,陈金花她们还热泪盈眶的来为她送行。 …… 十天后。 牙刷工厂雇佣大量人力后的影响力,终于显现出来。 因为,那些手里握着大量田土的地主豪绅们,全都慌了神。 为什么?因为春种在即,他们却没了佃户! 就和她当初说的一样,土地有用吗?没用!因为没人给你种啊! 没人种的地,只能在那里长杂草,也长不出庄家不是! 这可把他们急坏了。 以至于往年田地七成的粮食的租子,如今只要五成! 这不,为了找到佃户,各家的地主老爷们都安排了下人在城墙那守着。 只要有人看,就主动上去问。 听周锄这么说了以后,闲来无事的林桃就端着小板凳,跑到城门边上看热闹去了。 这天,城外有人进来,因好奇齐排排站在城墙下的人,多停留了一脚。 那些个往日自视甚高的管事、小厮便迎上来问人家佃不佃农田。 一个管事模样的拉着人道:“我家田地肥得很不说,今年的租子只要收成的五成就行!保准你不吃亏不是!” 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小厮就把人拉了过去:“看我家的田地,就在北城门外,不仅租子只要五成,还有庄子白给你们住!青砖大瓦房勒!” “住啥不是住?来看看我家的。我家老爷考虑到干旱刚过,大伙指定没种,这不,白给你们粮种,一文钱不收!佃租也只要收成的五成,可好?至于住处,田坎边,你们随便搭屋子。 到时候,不仅下地做活的时候方便,等丰收了,直接就能在家门口守着了不是!不用像以前,还得一个人在田坎边守夜。” “守夜算啥!来来,看我家的!佃我家地,佃得最多的人,我家老爷白拿头牛给你使!咋样?同样的五成的租子,但有牛给犁地翻地,不比他们给的条件好?” 林桃看得贼起劲。 瞧瞧,这就是市场规律。 一旦卖方市场大过买方市场,不仅降价,还会不停的提高品质或是附加服务! 反向而言,就是所谓的人口红利! 其实“人口红利”这个词,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什么好词。 它代实际上代表的,就是廉价的劳动力。 这个玩意,有利于资本,对劳动者是极其不公平的。 说白了,就是劳动力过多,就会内卷严重。 好比一块田,有十个人挣着佃。 他们为了争到这块田地,就会把更多的利益让给田地的所有者——地主。 于是原本只需要五成收成的佃租,或许就会涨到七成,甚至八成! 而真正种田的人,只能得到两成的收益! 但这个时候,地主们就会想要利益最大化!他们会选择年轻力状的,精力充沛的劳动力来耕种。 因为这样,亩产就能得到提升!地主们就会得到更多粮食做为租子。 这让林桃想起了上一世时,工厂招工时的那句:70、80年的,可以直接走了啊!90年的留下! 这!就是人口红利! 红的是资本的利,而不是普通老百姓的利! 就在各家亮出底牌后,那几个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和草鞋的男人,却是哈哈笑道:“我在大宅子里做活,不比种地好吗?日不晒、雨不淋、风不吹的!最重要的是,咱那工钱次日就能结上!” “就是!以前种地,累了一年到头,给你们拿走大半,剩下那点粮食,年头好的时候,或许还有多出来的可以卖掉换钱。 年头稍差些,剩下那三成粮食,来年一家人都不够吃!” 听到这,林桃心头只道:对头!这才叫人间清醒! 几人说说笑笑的走开,留下一群颓废的奴仆唉声叹气。 看着那场景,林桃开心极了。 当然了,粮食和钱相较,当然是粮食更重要。 所以,她亲手摆出来的这盘棋,很快就会看到结局了! 第330章 与其脏了自己,自然不如恶心别人 至那日起,林桃每日看热闹的地方,都换到了北城门。 时日一久,还和守城的小兵混了个脸熟。 这日,林桃依旧搬着小板凳,提着手撕肉干到了北城门下。 “大娘来了,快快,这边坐。”小兵招过手,把旁边的杂物挪到了后方。 林桃一坐下来,就把提篮里的肉干拿出来,给两小兵一人递了一块肉干过去。 “今儿这是咋了?”林桃指着城墙下张贴告示的地方。 也是奇了。 以往这个点,那边应该早就有人了才对,今日怎么一个人也见不着呢。 这些天,她每日都会这来观注这边的情况。 因为这里就是个风向标! 啥时候该出手,全看这里了。 嚼得津津有味的两个小兵,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一言他一语的,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合着,十几日下来,各家老爷的地是一亩没有佃出去。 于是有人开始打起了牙行的主意。 还说什么,这世上啥啥都缺,就是不缺人! 佃不出去,那就买奴隶来做。 无外乎就是钱的事儿嘛! 人家还放话出来,说他们家底殷实,别的没有,就从没缺过钱。 “嚯!这么阔气的?”林桃兴奋道。 两小兵齐齐点头:“不过,没了他们,咱这也没了往日的热闹。” “啊!对了大娘,胡家命案断下来了,倒是简单!说是爱而不得。嗐,那小子也真不知道抽的什么疯。 合着他小子一直倾心胡大公子,后又听闻大公子孝期一过有意娶亲,直接就想逼胡大公子就范。 结果……嗐!杀害胡大公子后又自尽。这胡大公子也是够倒霉的!爹不疼娘不爱的,到头来却得这种下场!” “所以啊!我才常说,哪有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胡家该善了吧?结果还不是这样!要我说,这人啊,就该好好享受。管他善恶,舒心就行!” 听着二人说话有空档,林桃连忙与二人道别回家摆烂躺平去了。 城外田地那么多,靠买壮劳力去耕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她连去牙行看蛐蛐打架的兴趣都没有。还不如回家钓鱼睡觉。 再有几日,总该会有人憋不住的。 至于胡家手里的良田,她之前是问过周锄的。 这买房卖地的事,自然要属在牙行进出的人最了解。 周锄说过,只要胡家命案有了结果,县太爷就会通知胡家的旁系亲戚,领走胡大公子的尸体,顺道会对胡家的产业进行新的登记。 如果这些旁系亲戚手里有地契,那这些田地就会落到旁系手里。 如果没有地契,那这些田地,便会落到县太爷手里。 周锄说,到那个时候,十有八九会在挂进牙行里。 至于那些地契……林桃瘪了瘪嘴。 这唯一知道地契下落的人,都成了凶手!还有谁会知道那些地契的下落呢。 更有意思的是,胡宅如今都成了桃源镇出了名的鬼宅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一到夜里,胡宅里就格外的热闹。 搞得北门院子这边的好些宅子,整日惴惴不安。 …… 然而林桃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个地主豪绅们,居然也会有狗急跳墙的一天。 这日,林桃还正做着美梦呢!就听四丫头在外面拍门。 “咋了?”那动静,搞得跟天塌下了来似的。 打开门,四丫头一脸煞白的扯着她道:“娘!周大哥家出事了!” 一听周锄家出了事,她脸不洗口不漱的就冲去了周家。 她这边刚迈步出了余晖苑,就听隔壁吵得厉害。 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吼道:“周锄,你别不识抬举!找到你,那是给你脸面,你小子就该摊开手好好兜着。 不然!可没你小子的好果子吃!” 咣当一声,陶器碎裂的声音传来。 “今儿你要是做不到,以后你们周家,就别在桃源镇呆了!不然,夜里宅子着了火。又或是你那个不得了的牙刷厂走了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砰的一声,林桃踹门而入。 “早上是吃了屎了吗?这么大的口气!来来来,谁敢点老娘的宅子试一试!咋的?你们一个个都住坟头里啊?你们没宅子是吗? 老娘把话放在这儿!你们敢做初一,老娘都不等十五,保准初一夜里就把你们宅子烧个精光!” 对面的十几个人,看她都看出神了。 最先回过神来的周锄迎了过来。 “婶……” “他们都谁啊?”林桃打断道。 对面,五个人模狗样的中年男人,就跟掉进染缸里了似的。 那脸色一会红一会青,简直可以用万紫千红来形容。 周锄面色难看的把人名报给她。 什么李家、万家、田家的。 林桃听得烦了,一挥手:“他们来干嘛来了?” “借、借人。”周锄为难道。 “借人?” “这不是春种在即了嘛!各家老爷的田地都没有佃出去,就想借我那东家厂子里的人手……” 那李老爷恶狠狠道:“要不是你搞这个牙刷厂,我们手里的田地,怎么可能佃不出去!” 也不知周锄是自小生长环境的原因,还是内心太过自卑。 很多时候,他对上这些个老爷们,说话总是缺少底气。 这会儿更是连话都没法回。 林桃扬了扬下巴:“姓李的,自己拉不出屎,嫌茅坑砌得不和你的意是吧?自个儿家的饭煮不熟,怪你家簸箕没本事是吧?自个硬不起来,怪人家没穿黑丝是吧? 自己没本事,大大方说出来就是!你们田地佃不出去,怎么不想想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哪来的脸,跑人家门上来闹的?咋的?把脸往两裤腿中间一放,啥也不讲究了是吗?” 她话说到一半,对面的人就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有那么一两个,现在脸都成了猪肝色。 “哪来的粗野婆子?话这么脏!” 林桃笑了:“话脏?说出去了,话脏。我要是咽下去了,我的心不就脏了吗?与其脏了自己,自然不如恶心别人了。” “你……” “你什么你?赶紧滚蛋!” “你、周锄你、她、她……”姓李的颤抖的手,指来指去,嘴里的话硬是没能说清楚。 那模样,看起来就跟cpu烧了似的。 第331章 转弯抹角骂我们祖宗十八代,你当我听不出来 旁边的万老爷和田老爷忙上去将人扶到椅上,又给递了茶水,安抚了好一阵,那李家老爷才缓过劲来。 虽说方才嘴没停,可她也没放过一直端坐椅上,面色不改的另外两人。 她记得,左边那个留着搓山羊胡的姓刘,右边那个额头上顶着王字形抬头纹的姓宁。 六目相对过后,刘家老爷率先开了口:“周牙人,不知这位老夫人是?” 林桃坦然道:“老太婆姓林,单名一个桃字。” 话音落下,五人脸上都是同样震惊的表情。 五个人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右边那位宁老爷突然起身拱了下手:“早就听闻老夫人名讳,今日能得一见,当真是缘分。” “缘分?孽缘吧!” 那万老爷正欲开口,却在刘老爷一个眼神后,又坐了回去。 到这,林桃也算是看明白了。 这五人,是以刘宁二人为首的。 “此言差矣!老夫人凭一己本事,买下东大街这一片的宅子,和南北大街铺子三十一处,着实是让宁某人敬佩。” 他们来之前是了解过东大街这一片的,因为如今的东大街虽在桃源镇内,却又给人跳出桃源镇的感觉。 因为这里各种奇怪的东西层出不穷,就连规矩也有他们另行的一套。 而东大街这一片的归属,更是叫人称奇。 那得是多有钱,才会无聊到买下小半个桃源镇? 之前,他们以为这林桃或许是某个京中贵人的外宅,定是个模样出挑,出身高贵之人。有了背后势力的支持,才会活得如此跳脱。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样丑貌陋的乡野老妇,居然会是林桃! 如今一见,倒是让他们放下心来。 毕竟真要是做点什么事出来,她一个没有势力的老太婆,又能如何呢? 不过今日既然来了,如果能此行将事情解决了,自然更好。 “老夫人如今不同往日,自然该理解我们的难处不是吗?那些个穷门落户的,自出生就是供以我等差遣的。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别说是人了。可老夫人可曾想过?咱们要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只怕是打不住了啊! 据我所知,老夫人在城外不也有五百良田吗?今年要是让利出去,那来年呢?呵,吃过一回糖的孩子,就会挖空心思的想要掏干净你荷包里的糖的道理,老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他们那些人,就只能给他们免强够,才会老老实实的尽心干活。” 林桃挑眉看着这姓宁的。 方才她一直挑火,这姓宁的非但没生气,还摆出一幅为她着想的样子。 让她感觉自己的拳头,就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 难受归难受,但煽风点火这种事,可是她的专长啊! “宁老爷这话就说错了!你们几位既然把我打听得这么明白,自然该知道,我曾经也是你们口中的穷门落户下等人! 所以,你们有钱人的高高在上,我还真是共情不来!不过,老婆子却知道,如果有更好选择,谁又会愿意送上门去被你们吃干抹尽呢? 人血馒头吃多了,我怕自己亏阴德。别等百年到了地底下,再被牛头马面放到石磨上去细细的碾。疼!” “你!你诅咒我们!不想活了是吧?” 林桃呵呵一笑:“我哪敢啊!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老话不说了嘛,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近报自身,远报子孙。听闻那胡老爷以前杀人夺地的事没少干,后来做再多的善事,不也没能让他免去断子绝孙的报应嘛! 各位老爷就算不替自己想,也得替自己的子孙后代想想吧!” “你、死老太婆!转弯抹角的骂我们祖宗十八代,你当我听不出来呢!”李老爷拍桌而起。 气急了,直接一脚把旁边的小桌都给踹翻了。 “哟!李老爷这是要动手打人啊?”林桃乐颠颠凑上去,指着自己额头道:“来来,往这来!你们怕是不知道,我是怎么起家的吧? 实话同你们说,老婆子不靠别的,就靠这讹人起家的!好久没有重操旧业了呢!” 说完话的时候,林桃已经把头抵到了姓李的高高举起了茶碗边上。 “你……” “心疼自己的钱啊?” “你……” “李老爷不会虚有其表,怕赔不起吧?” “你、你、你……” 咚的一声,人直接倒地上了。 几个人连忙上去察看,确定姓李的没啥大事,方才出了一口大气。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万老爷,恶狠狠的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好得很!和我们作对,让你们在桃源镇活不下去!” 那田老爷却在这时上来做好人:“万老爷消消气,有事好商量不是!咱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不得不说,这帮子人是真的各司其职。 可林桃却不吃这套。 “没啥误会!姓万的,跟我来狠的是吧?来啊!让老太婆看看,我会死得有多惨!” 真是好笑,这些人怕不是耍横耍惯了,都忘记了自己身处她的宅子了吧! 她正想上去直接给那姓万的几个大逼兜时…… 砰的一声,那院门就又被人给踹开了。 “是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跑来我周大哥家生事?”田二狗手持狼牙棒领着二娃三娃进来。 大门外,黑压压一大群人,日测不下三十。 那宁老爷顿时脸色就不好了。 田二狗走上前来,指着他们五人道:“周大哥,你说吧!是打出去?还是扔出去?” “你、你敢!”刚缓过劲的万老爷,这又上头了。 “呵,这位老爷,先不说我敢不敢的事,你们怕不是忘记了,你们自己定下的规矩了吧?” “规矩?” 田二狗呵呵一笑:“擅闯他人私宅,不是打死了也没关系吗?怎么?难不成,这条律法只对我们这样的穷人管用,对你们就不行了?” 万老爷气得胸口跌宕起伏,波涛汹涌。 也就是他嘴上没胡子,不然,估计都能吹飞过额头去。 周锄忙过来挡着田二狗,冲那五人道:“各位老爷。这事,我真办不到,您几位还是请回吧!” “我们走!”宁老爷开了口,叫来下人背上姓李的后,几人相继出了门。 门口,田二狗手底下的兄弟们,咬牙切齿的让出路。 “告诉你们!东大街可不比别处,敢在这撒野,得问我们这帮子兄弟行不行!下次再敢跑这耍横,可就别想走着离开东大街了!” 林桃注意到,那姓宁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看来,今晚上要抓老鼠了。 第332章 银子不拿,你离死不远。拿了,你离死更近。 随着他们离开的,还有田二狗和他手底下那些弟兄。 周锄担忧道:“婶子,你不该来的。他们说话是难听,可只要我不答应,他们也不会把我如何。 毕竟我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怕是比他们家的狗都不如。用不上,骂嗓也就算了。可你这么一帮我出头,他们十有八九会记恨上你。 尤其是他们在这失了脸面,这于他们而言就是耻辱。” “恨我的人多了去了,他们算老几?”她拍了拍周锄的后背:“这些天别在这院里呆了,去民宿,或者其他闲置的宅子去住。” “不行!”周锄道:“我以为婶子不知道,合着婶子都知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出来帮我说话呢! 既然都撕破了脸皮,我又怎么能丢下婶子不管?多个人多分力,他们要敢使小手段,咱们人多些,也不至于太吃亏。” 简单几句话,无不是周锄的忠心! 试问这世上,有多少人可以在明知危险将至,非但不走,还要坚持与你守望相护的? 这样的朋友,只怕是一辈子也难得一二吧! 感动归感动,林桃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只不过任她说破大天去,不仅周锄认死理,连周大哥老两口和抱着小璟婉的陈月娥,都坚持站在周锄那边。 最后,只能是她放弃劝说。 离开的时候,林桃只好把周锄叫到门口。 “一会儿你去找二狗,多安排些人手在院子里。家人就这一辈子的事,需得好好护好了!” 见周锄点头,她才走的。 回了余晖苑,林桃便提着砍柴刀在磨刀石上磨起来。 只是还没到傍晚,徐二桌突然冲了回来。 起初她还以为是之前的事传到他耳朵里,只怕是这小子太过担心,才会提前回来。 没想,这小子张口就是:“明儿我不去私塾了。” “他们排挤你?”林桃问。 “真要排挤,我倒不在乎!而他们说的那些话,简直叫我恶心!”徐二桌猛的一口灌了碗水道:“我一直以为,读书为考功名是真。可他日高中,难道不该是为天底下的穷苦百姓说话吗?” “娘,你都不敢相信,他们说的都是什么狗屎!什么功名就是跨越阶层的梯子,说什么十年寒窗只为有朝一日成为人上人!享人间富贵,极世间荣华。 我、他、他们、他们凭什么读圣人书!他们不配!” 虽说老二气得连言语间的逻辑都没有了,可她还是从中听出了问题所在。 林桃提起桌上的水壶,把徐二桌手边的碗倒满。 “二啊!娘都没问过你,你念书的目的是什么呀?” “自然是为了做官!” 林桃笑问:“别人做官,都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你也是?” “当然不是了!我、我想做真正为穷人说话的好官!” 林桃点了点头。 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个英雄。 而她也似乎能理解,二桌是在一步步的努力,想要成为自己心中的那个盖世英雄。 “可你有没有想过,受尽人间疾苦的人,是读不起私塾的。而读得起的那些人,他们又哪里懂人间疾苦是什么!” 看到徐二桌一脸恍然,她继续道:“说起来,倒是真有些好笑了。一群压根没有体会过饿肚子是什么感受的人,齐聚一堂讨论如何治理这天下。 你有没有想过,在他们眼里,也许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穷人该怎么活下去。如果…… 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日,你真的和他们站在一起了,当只有你一人为穷人说话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这让她想起上一世时,一群大小贪围坐在一张桌前讨论如何反贪。 何其可笑! 这也让她更为担忧。毕竟和一群乌合之众在一起,你若出淤泥而不染,只怕死得会更惨! 再抬眼时,对上徐二桌那双惊恐的眸子,林桃心下大喜。 “怎么样?你还想当官吗?” 以前一向毫不犹豫坚持的徐二桌,如今眼里有了犹豫之色。 “可是……如果没有一个人替穷人说话,那这世道岂不是太惨了吗?我、我从没想过,要住多大的屋子,要多有钱。我、我只是想像娘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到更多的人! 我、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善良值得被传递!世道再艰险,依旧能有那么一方净土,让更多的人觉得,人间一趟终值得。” 说到这里,徐二桌已经一脸痛苦。 林桃心里咯噔一下。她压根没想过,自己对这几个孩子表达出来的善意,会对他们影响这么大。 善良会传染,居然是真的。 她会心一笑,揉了揉徐二桌的头。 “傻小子,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当官,想为老徐家光宗耀祖呢!一方净土啥的,还不容易?” 徐二桌猛的抬起头来。 林桃笑问:“你觉得东大街算你说的净土吗?” 徐二桌神情一滞,半晌,才点了点头。 “那不就对了!你想要的净土,又不是只有当官才行!咱们挣钱,买地,力所能及的帮助别人不也一样?”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徐二桌脸上的神情就变了:“对啊!” 林桃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就这种直肠子,还想在官场里打滚? 简直就是耗子舔猫屁股,白白送死嘛! 这时,徐二桌也恢复了正常,方说起下午在私塾里的事。 合着那李家公子正好和二桌在一个私塾,早间听闻自家老爹病了,就向先生告了假回了趟家。 等到下午再回私塾的时候,便找二桌说起了今儿的事。 原本,那李公子本是想借着同窗之谊,试图让二桌回来说服自己。 说什么日后同朝侍主,要识得清自己的位置。 就这侍主一说,便在私塾宣起了惊涛骇浪。 一番激论下来,二桌才意识到,自己与他们的区别有多大。 “我虽把他们说得抬不起头,可和这样的人在一间私塾里,真是让人气得不行!既然这样,这书我还读他做什么?” “胡说!”林桃巴掌拍在这小子的后脑勺上。 “读书本就不为考功名,为的是知道书中的道理!再说这识字,就更重要了!但凡要是打个官司,你要不要写状纸? 官家贴个布告,识与不识的区别,那可就大了去了!所以啊,字,该识还得识。书,该读还得读。唯独把读书当官,当做是挣钱的买卖最是不可取! 那些个银子,不拿,你离死不远。拿了,你离死更近。还是抄家诛九族的那种!” 第333章 这还是头一回,打着打着人没了 虽说早间那几人上门找麻烦坏了心情,可下午和老二一番谈话后,能让这小子放弃做官,这倒是天大的好事了! 至少,她一直担心被砍头的事,今儿可算是能放下心来了。 晚上。 入夜后,林桃把裙脚系在腰上,提起磨得明晃晃的砍柴刀就出了门。 隔壁周钥那边的院子里,应该是有田二狗手下的人,院里有火光和笑声。 抓老鼠这件事,最烦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老鼠会从哪个小洞洞里跑出来。 这不,她先是在东大街上游走。 毕竟那几人可说过,会一把火点了这条街。 然而,她还没走几步,就看到长龙似的火把从远处行来。 隐身于角落里等了好一会儿,方看清是二娃子领着一小队人在东大街巡逻。 不得不说,田二狗这小子,如今做起事来倒也确实漂亮。 既然东大街这边有他们值夜,那老鼠来这边的几率,也就小了不少。 那……唯一的去处,应该就是那边了。 林桃头也不回的转进了一条胡同里。 很快,她就到了牙刷厂的门口。 呼噜声从大门旁的两个窗口里传出来。 林桃蹑手蹑脚上去,借着月光就见两个守夜的门防睡得那叫一个香。 为防着凉,两人身上还盖着一身衣裳。 这么个睡法,要是她没来,都不知道他俩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摸到转角里,靠墙坐下。 接下来,啥也不需要做,只要等就好了。 也就多亏了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她都在睡觉。 偶尔熬下夜,倒也没那么瞌睡。 时不时的,抬头看天。 随着深夜的凉风席卷,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眼瞅着离天亮不远时,有稀碎的脚步声响起。 林桃耳朵一竖,听起来,人倒也不多。 就在她还等着那些人再靠近些时,对方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耳边传来噌噌的响声…… 该死! 她抽出小腿上的匕首,直接向着有火星子冒出的地方扔了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后,是火石落地的当当声。 她一手拖着砍柴刀,一手拿着大木棍上前。 路过门防的时候,她一棍一个小朋友,就把门防里的两人给放倒了。 “谁!”对面的一群人乱了阵脚。 林桃只觉得,这声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不过……她可不在乎。 就听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人小声低吼:“注意!都注意身边的人!快!找火石!赶紧的!” “找到了!” “找到了你倒是点火啊!” 噌噌噌一阵响后,哗的一声,火光亮起。 而下一秒,一道光亮闪过,那拿火把的人的头就掉地上了。 “头、头、头掉了。” “什么头掉了?” “人、人头!” 就在他们低头看地上骨碌碌滚的人头时,林桃手里的砍柴刀再次挥了出去。 下一秒,火把掉在地上,火光照在两人的身上,他们的腹部开了一条大口子。 呼啦一下,血水内脏喷涌出来。 两人把手里的大刀一丢,试图把流出来的肠子,再塞回自己肚子里。 然后…… 惊叫声四起。 林桃上前捡起火把高高举起。 她也才算是看清对面人的模样。 而对面的人,瞪着一双眼珠子,嘴巴张得能塞下三个咸鸭蛋。 “是、是你!” 林桃弯了弯眼睛。 巧了不是!眼前的这帮人正是前些日子来东大街敲诈的那帮子人。 奇了不是!这些个本该关在大牢里的人,是怎么出来的呢? “死老太婆!那日的账,咱们也该算算了!” 说话的,正是那日领头的那小子。 林桃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屁股后头的小跟班道:“大、大哥,她、眨眼的功夫就杀了咱们三个人啊!” “啥意思?你是觉得我们还干不死一个臭老太婆?” “不、我、她……”小跟班慌乱的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话来。 结果得到的,却是一个大耳刮子。 “都给老子上!先干掉这死婆子,再把这地方烧了!咱们以后,就算是在这小镇落下脚了!” 领头的小子吼完,举着大刀就向她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