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回归》 1、Chapter 1 《夏日回归》 种瓜/2023.5.14 八月底，窗外树叶有些泛黄，苏城的夏天也到了末尾。 许意是苏城人，毕业之后就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 为了通勤方便，她没住家里，在公司附近另租了间三十多平的小公寓。 这会儿，许意正穿着身藕粉色睡衣，一头长卷发松松挽起，在床前认真收拾行李箱。 前段时间公司领导和人事找许意沟通，说北阳那边设立了分公司，现在几个岗位还缺人，想调她过去。职位从ae（客户执行）升成sae（资深客户执行），薪水也相应上涨。 升职加薪，她自然是答应。 断断续续打扫了几天卫生，东西也整理得差不多。 许意合上箱子，去洗了个手，摊在床上继续刷北阳的租房信息。 她已经从软件上联系了几个中介，准备到北阳之后抽时间线下实地看房。 刚工作那几年，许意在租房软件上吃过亏。 那阵子太忙，她就同意了中介提的视频看房、签电子合同。 后来住过去，发现一揽子视频中无法显示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空调漏水、下水道味儿大、隔音极差、马桶很容易堵。 这次搬去北阳，又面临租房找房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许意正刷着手机，妹妹许思玥打语音过来：“姐，明早我们是六点整在机场见？” 许意说：“对，六点。你记得定好闹钟，让爸送你过去，别起晚了。” 许思玥在电话里说：“放心啦，肯定不会起晚的，我今晚可能都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许思玥是她亲妹妹，刚结束高考，拿到了北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明后两天报道。 也是赶巧，姐妹俩能同时离开苏城去北阳。 许意淡笑了下，想起自己当年去北阳上大学的前一晚，也是对大学生活充满憧憬，激动到有些失眠。 她顺便看了眼天气预报，又叮嘱：“明天有小雨，记得带上伞。录取通知书、身份证什么的都别忘了，睡前再检查一遍。” 许思玥声音里都是答应：“好。姐你早点睡，我再去收拾收拾！” 挂了电话，许意洗漱后躺在床上。 临行前的夜晚，她睡得并不安稳。 自从五年前从北阳大学毕业，她回到苏城，和谈了三年的初恋周之越分手，许意就一次都没再去过北阳。 这次回去，多半也是物是人非。 ...... 次日是阴天，许意和许思玥拖着行李箱，准时准点到达机场。 许思玥朝她挥挥手：“姐，这儿呢。” 许意拉着行李箱走过去，“走吧，先去托运。” “好嘞！” 进到候机厅，不多时便传来广播声。 「前往北阳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y9987次航班由于航路天气原因不能按时起飞，具体起飞时间待定，对此，我们深表歉意。」 许意拿出手机查了查，看见北阳那边今天有雷暴雨。 旁边的许思玥不由叹气：“怎么就延误了，希望不要取消啊。” 许意安慰说：“应该不至于。没事，反正你两天都能报道，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改签明天的航班。” 许思玥挠挠头：“也是。” 两人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航班还在延误中。 许意给大学室友吴乔乔那边发了条消息，说她可能得晚上才到。 吴乔乔毕业后一直留在北阳，和男朋友合租了套两居室。最近男朋友回老家了，家里就吴乔乔一个人，便邀她先去在她那住段时间，等租到房子再搬。 过了会儿，吴乔乔回复消息：“没事儿，我本来就是阴间作息，你多晚到都行，一路顺风。” 傍晚，苏城天气转晴，停机坪被染上了一片金色，广播里终于传来了可以开始登机的通报。 许意舒了口气，背上包，和许思玥一起上飞机。 - 飞机过程中，许意全程都在神游。 她明知回北阳也不可能再遇见周之越，但还是莫名紧张。 北阳这座城市，几乎容纳了她和周之越三年来的所有回忆。尤其是北阳大学附近，每条路都有他们的足迹。 只是，那样的日子，永远都回不去了。 …… 飞机降落北阳时，夜幕已然降临。雷暴结束，空中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许意撑起一把伞，叫车先送许思玥去学校。小姑娘是第一次出远门，大晚上的，人生地不熟，她不放心她一个人过去。 车子停到校门前，下车后，许思玥伞都没顾上撑，先迫不及待地往学校里张望。 “哇，北阳大学真的好大！” 许意一手撑伞，一手拿后备箱里的行李，随口说：“是啊，我上大学那会儿，每天从宿舍去教学楼最少都得走半小时。不过现在好像有校园巴士了。” 许思玥拿出手机，查新生指南：“完了，校园巴士10点就停运。那我们快进去吧，再晚宿舍就要熄灯了，我还得收拾东西，跟室友打打招呼。” “好，走吧。” 许意去门卫那登记了信息，推着行李箱带许思玥去往她的宿舍。 一路上，许思玥都兴致勃勃地说着话。 一会儿问这栋楼是做什么的，一会儿指着不远处夸赞学校环境。 许意心不在焉，偶尔应和两句。 两人打着伞走了半小时，终于到达宿舍门口。 许思玥白天没赶上报道，现在需要先去找宿管验明身份，另外办理入住手续。 开学报道季，楼门口涌着一大堆人。有进进出出添置生活用品的新生，有对孩子依依不舍的家长，还有宣传驾校和办理电话卡的高年级学生。 许思玥把行李箱放下，“姐，你先帮我看下箱子吧，我看里面好像要排队。等宿管那办好了，我出来找你拿。” 许意点头：“行，那我就在这等你。” 这宿舍楼大概是后来才改的，许意上学那会儿，这栋好像是男生宿舍。 她一手撑伞，另一手掏出手机，给吴乔乔发消息说已经到了。 又等了好半晌，许思玥也没出来。 身边经过三个看模样就是新生的女同学，兴奋地聊着天，声音不小。 “天哪，你看见刚才路灯下面那个男生了吗，真的好帅！” “看见了看见了！本来白天报道的时候看见我们院那群男生，我都心如死灰了，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这种品级的帅哥！” “你觉得他是大一的还是学长啊，会是哪个院的？” “估计是学长吧，看着不像新生！啊啊啊，学长，我可以！” 许意下意识看向她们说的那盏路灯。 灯下站着个一身黑的男人，个子很高，身材笔挺，撑一把黑伞，从她这个角度看，那人被伞遮住大半张脸。 许意忍不住多瞧了一会儿，带着确认的目光。 虽然暂时看不清脸，但看身材和气质，这男人真的很像周之越…… 这念头一出，许意立刻用力晃晃脑袋，大有想把自己脑子里的水晃出来的意味。 她前些年听大学同学说起过，周之越并没有留在北阳继承家里的集团。 听说他好像是拿到了mit的offer，后来又被一个很著名的微电子导师带着做项目，打算留在美国发展。 所以，周之越这会儿应该是在美国。 而且就算他在国内，在北阳，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学校里？ 许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可夏天的雨夜，空气中有股闷闷的潮气，还混杂着青草的气味。 她闻到这种味道，不可避免地忆起一些旧事。 大三那年，周之越在学校对面买了一间公寓，她搬离宿舍过去和他同住。 有次逛街时，他们在一家原创品牌店里挑中一款香薰蜡烛。那款蜡烛的名字很文艺，叫“孤岛苔原”。 点燃之后，就是清新的青草香味。 她和周之越都喜欢在下雨的夜晚，窝在房间里做些亲密的事。 开始之前，许意会关上所有灯，再划根火柴，把床头的“孤岛苔原”点燃。 微弱的火光带着缕缕青草幽香，也伴着雨声一起。 一片昏暗中，周之越骨节分明的手指虚划过她的侧腰，痒痒麻麻一路到脚踝，然后握住，再抬起，最后把她的双腿架在他肩膀上。 他偶尔会中途停下，薄唇贴在她耳边，讲一些令她脸红心跳的话，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近在迟尺。 ...... 许意正准备移开视线时，路灯下那男人似乎是要接电话，抬起一只手，头顶的黑伞也偏了偏。 那一秒，许意看清了他的脸，但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不就是周之越吗？ 她心跳快到离谱。 五年前许意决绝地跟他提出分手，他们甚至没有一场正式的告别。 她原以为，在那之后，他们这辈子大概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觉，周之越放下手机，目光越过空气中细密的雨珠，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目光即将撞上时，许意下意识先低下头。 他们站在宿舍门口十字路口的斜对角，等她再抬起头时，看见周亦行步伐缓慢，正朝她这侧走来。 几秒的时间，根本容不下她思考应该作何反应。 许意愣愣站在原地，就见周之越离她越来越近。 他的脸和五年前几乎没有变化。五官立体，冷感十足，薄薄的内双眼皮，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清晰，肤色冷白。 他目光冷漠又疏离，眼底毫无情绪，走到她的身侧，中间只隔着一人宽的距离。 周之越就这么看着她，然后，跟她擦身而过，走到她身后那条路上。 没有任何言语、任何表情。 像是完全不曾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2、Chapter 2 周之越走过那条小路，回头又看了眼，许意却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许意，也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好半晌后，他才想起跟周亦行的通话还没有结束，他重新举起手机。 听筒里，周亦行声音很大：“哥，你人呢，你还在吗，喂喂喂？” 周之越蹙着眉把手机拿远些：“在，你小声点，我又不聋。” 周亦行问：“那你刚才怎么没声儿了？” 周之越语气淡淡：“哦，信号不好。刚说到哪儿来着？对了，你到底是在哪个宿舍。” 周亦行：“东区二号楼啊。哥，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周之越看了眼路边的指示牌。 他在这上大学那会儿，东区就只有一栋男生宿舍楼，自然而然走到这里，没想到现在被改成女生宿舍了。 周亦行没听到回复，催促道：“哥你快点儿，好像马上要熄灯了。” 周之越有些不耐烦：“楼下等着，十分钟就到。真服了你，身份证都能落我车上。” 给周亦行送完身份证，周之越没着急回去，而是在校园里毫无目的地转着。 不知为何，他最后又走回了刚才见到许意的那个十字路口。 幽黄的灯光下，现在空无一人。 雨也快要停了。 - 许意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校门，还是有点懵。 时隔五年，居然真的又见到他，还是在他们最熟悉的北阳大学里。 她望了眼天边那轮残缺的下弦月，低头叫网约车。 许意是偏甜美的长相，脸小皮肤白。今天为了方便，她今天穿着牛仔裤和短袖白t，长卷发扎成马尾，完美融入了校门口青春活力的氛围。 她正等着车，旁边有男生拿着一摞宣传单给她推销办卡，推销不成又问她要微信，问她是哪个院的。 拒绝了两三个，车总算是来了。 到吴乔乔家，已经快过零点。 两人大学时关系很好，毕业后就没再见过面，吴乔乔拉开门热情招呼：“好久不见啊！终于到了，居然能延误这么久，吃夜宵吗？我正准备点。” “真的是好久没见！” 许意还真有点饿了，把行李箱放门边，应道：“吃，那我点烧烤了？” 吴乔乔俯身给她拿拖鞋：“我点我点，你先去洗手换衣服吧，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聊。” 这屋子是小两居，客厅空间很小。吴乔乔睡她男朋友那间，把自己平常住的那间腾出来给许意。 拎着行李进屋，许意从箱子里找出睡衣，换好之后，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等外卖的时间，两人就面对面坐在客厅聊起来。 吴乔乔看着她，笑说：“你一点儿都没变啊，就是头发留长了，大学那会儿你是短发来着。” 许意喝了口饮料，点头道：“对，短发不好打理。” 例行叙了会儿旧，吴乔乔八卦起来：“本来以为你毕业会留在北阳的。你回家这么多年，和周之越没再联系过？” 许意手指僵了一瞬，低下头：“没联系。” 吴乔乔叹气：“当时你们谈得那么顺，我还以为毕业就会领证结婚呢，结果突然就分手了。对了，你现在都没跟我说，当时到底为啥分手啊？” 许意还是不想详细说这些私事，只道：“就是不合适...” “对了，我妹今年也考到北阳大学了，我刚去送她，好像在学校里看见周之越了。” 吴乔乔也有些惊讶：“啊？学校里，他去学校干嘛？” 许意抿了下唇：“我也不知道...但我应该没看错人。” 毕竟是朝夕相处过三年的初恋男友。 吴乔乔拿出手机，快速划动好友列表。 “他好像还没删我微信吧，我去看看他朋友圈。” 许意没说话，默默看向别处。 跟周之越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互相加了对方的所有朋友和室友。分手之后，许意删了他所有联系方式，也删了他好友圈那些人。 吴乔乔把手机亮她眼前：“他没删我诶，但是看不见朋友圈。” 许意扫了一眼。 他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头像换过，不是当年许意强迫他用的那张卡通情侣头像，而是一张暗色的风景图。 吴乔乔拿回手机，笑问：“你现在又回北阳了，当时分手也是你提的吧？要是还对他余情未了，要不先把他微信加回来试探试探，说不定能复合呢。” 许意不自觉地握拳，沉默几秒后，垂眸道：“算了，没这个必要。” - 要求入职的时间是下周一，这几天，许意也没闲着。 主要任务就是去看房子，她找的都是离工作地点近的，跑起来倒也不费劲。 但看了两天，她还是没看到满意的，大部门都是图片与实物严重不符。 中途还跟中介起了次争执，中介当时说：“妹子，我就跟您直说，您这个预算只能是这种环境了。要不就是装修差的老房子，要不就是跟两户合租，市场就是这样，您再找谁租都一样。” 许意不信邪，准备继续找，实在不行再考虑增加预算。 虽然经济条件一般，她对住处的要求却不低。 这天晚上看房回来，手机里沉寂已久的一个小群突然冒出红点。 是大学时他们青协组织部的部长群，群里本来有五个人，她跟周之越分手后，其他几人怕她尴尬，另拉了一个没有周之越的四人群。 群里，陈楠先说话：【我后天去北阳出差！有人吗！约饭啊！】 孙浩宇：【举手:/】 孙浩宇：【琳儿姐在不，一起啊？】 赵晓琳：【呜呜我不在，只能下回有缘再见了。】 许意看完消息，在群里回复：【我可以去，我回北阳了。】 群里三个人纷纷开始问。 许意便解释说她工作调来北阳，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一直在这了。 群里刷了一波庆祝的表情包，开始约吃饭地点。 洗漱过后，许意躺在床上，辗转许久才睡着。 梦里，时间回到了刚上大学的那年。 十八岁的年纪，很容易对人产生好奇，似乎也很容易一头热地喜欢上一个人。 报道那天，许意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周之越，然后驻足看了很久。 他的身高、气质和长相都过于出众，没两天就出名了，几乎在学校表白墙霸屏。 许意打听了一番，得知他不仅颜值高，还是微电子科学与工程专业的，北阳大学分数线最高的专业之一。 几天后，学校社团招新，许意又听说周之越被学长学姐“忽悠”着拉进了青协组织部，她立刻去参加了这个社团的面试。 跟周之越第一次说话，就是在这个社团的迎新会上。 她当时选了身亮眼的裙子，还涂了粉底和口红，忐忑不安地迈进开迎新会的那间教室。 周之越坐在后排，桌上架着台笔记本电脑。 他穿着件宽松的白衬衫，略带懒散地坐在那里，盯着屏幕的眼神却很专注。 许意特意绕到他后面，偷瞄一眼他的电脑。屏幕上是一张乌漆嘛黑的图，有点像是电路图，勾起了她高一时学物理的惨痛回忆。 心理学中有个词叫晕轮效应。当对另一个人的某种品质有非常好的印象时，看见这个人的其他品质，也会更容易产生好印象。 许意顿时就对周之越又添了几分崇拜。她连高中物理都学不明白，周之越还能研究看起来这么复杂的电路图！ 她大着胆子走到周之越旁边的位置，清了清嗓子，低头问他：“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 两秒后，周之越缓缓抬起头，冷倦地瞥她一眼，声音很低：“没。” 只一个字，就让许意心跳扑通扑通的。 她抿了下唇，又问：“那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周之越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没再看她，语气平平道：“随便。” 许意没多犹豫，把包放在桌上，在挨着他的位置坐下。 这个距离，她闻到了周之越身上淡淡的香味。不像是香水，也许是洗衣液或沐浴露留下的味道，一种很清爽的木质香，莫名撩人。 梦在这里戛然而止。 许意醒了，枕边却不再有他身上的味道。 - 聚会安排在周日晚上。 许意上午又去看了套房子，不出所料，还是不大满意。 快到约定的时间，她洗澡化妆，在手机上搜去餐厅的地铁路线。 是一家串吧，已经提前订了包间。 一切收拾妥当，临出门，孙浩宇给她发来条私信。 【许老板，有个事得问问你意见。】 许意：【什么事？】 孙浩宇发来语音：“这不是想着要聚餐，我就顺便问了问周之越。他说他前阵子刚回国，今晚也有空过来，你介意不？” 许意把这段语音播放了两遍，她犹豫着打字问：【emm，要不然，你问问他介意吗？】 孙浩宇：【我跟他说了你也在，他说不介意，还说都分这么久了，有啥可介意的。】 不介意，或许也就意味着不再在意。 许意重重抿了下唇，考虑许久后才回复：【那我也没啥介意的。】 孙浩宇：【行，那一会儿见！】 孙浩宇：【我就说吧，都成年人了，分手这种事就是家常便饭，哪至于老死不相往来的，陈楠还非让我问问你意见。】 这话没法回，她随便选了个表情包发过去。 ...... 许意路痴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不擅长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去餐厅的路上，她心不在焉，换乘地铁时又不小心坐反了几站。 到了餐厅，已经比约定时间迟了十多分钟。 她推开包间门，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周之越。 他坐在角落的位置，穿着黑色的衬衫，眸色幽黑，五官一如既往的精致好看。 周之越很缓慢地抬起头，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就又低头看手机。 许意也下意识看向别处，孙浩宇站起身开口：“诶哟许老板，回北阳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果然是感情淡了啊。” 许意也先忽略周之越，笑着寒暄：“我也是前两天刚到，准备收拾好了就联系你们的。” 孙浩宇：“先坐先坐，别站着说话，又不是没椅子。” 许意环视一圈，这包间面积不大，只有两把椅子空着。 一把在周之越旁边，一把在周之越对面。真是无比艰难的选择... 许意更怕一抬头就跟周之越对视，犹豫几秒后，最终走到他旁边。 她已经极力在控制情绪，心跳却不会骗人。 她垂眸看着周之越，紧张下，几乎是脱口而出：“hello，那个...我坐这儿了？” 片刻后，周之越才慢悠悠掀起眼皮看她。 3、Chapter 3 他嗓音有些哑，语气比大一初见时还有冷淡几分：“随便。” “……” 许意扯扯唇角，迟疑着落座，转头把包斜挂在椅背上。 包间里本就只有四个人。 许意坐下之后，她和周之越这一侧的空气瞬间就像凝固了一样。 两人互相不看对方，都把头偏向远离对方的方向。 周之越面无表情，许意脸色肉眼可见的不自然。 另一侧，孙浩宇观察几秒，冒出一句毫无情商的话：“我去，你俩要不要这么尴尬，不是都说不介意吗？” 周之越：“......” 许意故作轻松：“...嗯，不介意啊。” 孙浩宇秉持尬不死人不罢休的原则，玩笑道：“你俩分手后就没再见过面吧。许老板，那你出门前有没有敷那什么...见前男友面膜？” “......”许意瞥他一眼：“你现在懂得还挺多。敷不起啊，50多一片呢。” 孙浩宇笑了两声，还准备说些什么，服务员拿着菜单进来，打断了交谈。 周之越对点菜没太有兴趣，大爷似的叠着腿坐在那，旁人问他就答，不问他也懒得说话。 后来点喝的，孙浩宇随口道：“明天是工作日，那咱今天不喝酒了。四瓶冰镇的橘子汽水行不？” 许意下意识看了眼周之越。 她现在还清楚记得，碳酸类饮料周之越只喝可乐，他忍不了其他汽水里的人工香精味。 周之越也正好抬头，跟她短暂对视不到一秒，看向服务员，淡声说：“三瓶就行。” 点完菜，包间里安静了片刻，话题转向许意身上。 陈楠看向她：“对了，你以后在哪儿上班啊，还是原来那家公司？” 许意：“对，是coly在北阳的分公司。还挺远的，在开发区那边了。” 北阳市前几年刚设立了新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对企业有各种税收优惠政策，许意要去的分公司也在那片。 闻言，周之越眉梢微微动了下。 陈楠又道：“那挺远的，离市区有几十公里呢。听说有好几家大企业搬到那边，打工人一聚集，房租也上来了。” 许意应道：“是啊，我本来以为那地方那么偏，房租能便宜点。” 陈楠：“你房子都找好了吧？” 许意扯扯唇角：“没呢，看了好多套都不合适，唉，慢慢找吧。” 陈楠笑了下说：“我朋友圈好多人都在那边，你想找个啥样的房子，我也帮你问问。” 许意边想边说：“两千出头吧，装修好点，要中央空调和地暖。尽量单间，合租也行，但是房门要有密码锁，还要有独立卫浴...” 陈楠点点头：“行，但是估计不好找。” 上菜之后，还是有一句没一句聊着。都是想到啥说啥，有时聊几句近况，有时又追忆到大学生活，八卦一下哪个老同学现在在干嘛。 大学四年，其他两人也知道点周之越的性格脾气，没把话题放他身上，只偶尔礼貌性地问他两句。 他的回答也很简单，每句就几个字，像个话题终结者。 比如孙浩宇问他：“越哥，你为啥回国了？” 周之越懒散道：“想回就回了。” 孙浩宇又问：“这样啊，那你回国还做ic吗，工作已经定了？” 周之越：“嗯。” 大多时候，周之越都沉默地坐在一边，似乎也不关注他们聊天的内容。 许意猜到他会是这样的状态。 大学时，周之越就是个界限感很强的人，严格划分“自己人”和“外人”的范围，心里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把这两者分隔开。 曾经，许意好不容易进到他的“墙”内，后来却又主动走出去。 没有告别，也没有解释。 - 一顿饭吃完，天色已经黑了。地铁站离餐厅还有段距离。 这吃饭的地方是孙浩宇选的，在城中村，周围环境不大好，鱼龙混杂。 去往地铁站的一路都是些小吃和烧烤店，桌椅摆在街边，很多赤着膀子的小青年扎堆聊天喝酒。 四人站在门口，孙浩宇问她：“许老板，你现在住哪，顺路我就正好送你。” 许意报了个大致位置。 孙浩宇说：“哟，那不顺路，反方向。越哥跟许老板顺路不？” 周之越沉默两秒，微微张口：“顺路。” 孙浩宇笑：“得嘞，那正好，我送陈楠，你送许意，大黑天的俩姑娘自己也不安全。” 待他们离开，门口只剩下许意和周之越两人。 许意抬头看向他，重重咬了下唇，尴尬道：“没事...地铁站也就几百米，我去坐地铁就行...” 话音刚落，对面烧烤店门口传来刺耳的声音。 好像是两波社会青年发生争执，摔酒瓶掀桌子，大有要干一架的架势。 许意心里本就忐忑，被那掀桌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周之越低头看她，眼神沉沉，语气平淡：“确定不用？我正好顺路。” 若是搁平时，许意肯定会说不用。 但现在天黑了，又遇上对面打架，她还真不太敢独自去地铁站。两相权衡，命比面子重要。 许意攥了下拳，小声道：“那...麻烦你了。” 周之越的车就停在路边，一辆烟灰色阿斯顿马丁，在这破巷子里十分扎眼。刚才说话的功夫，许意就看见周围很多人频频扭头看这辆车。 许意知道，周之越对汽车有点兴趣，大学时经常开各种跑车带她去兜风。 她习惯性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之后，闻到车内淡淡的冷杉香。跟他大学时喜欢的车载香氛并不是同一种类型。 驶出那条巷子，两人还是一言未发，车内的空气过分安静。 许意总觉得这气氛有些尴尬，挤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先开口：“你最近...还好吗？” 片刻后，耳边传来周之越低沉的声音：“还好。” 她侧头看过去。 车内光线很暗，幽黄的路灯灯光照进车窗，映在他的脸上。他薄唇紧抿着，下颌线的弧度利落清晰，皮肤很好，跟大学时无异。 许意默默移开目光。过了这么多年，似乎还是会被他这张脸勾到。 在一起那三年，她就经常盯着他看，怎么都看不腻。 许意正低着头，旁边周之越突然一个急刹车，她身子往前倾了倾。 抬起头，看见有个骑自行车的小孩儿飞速横穿马路，差点被他们撞到。 周之越眉头蹙起，待那小孩儿过去，重新发动车子。 后半程，两人没再交谈，表情都有细微的变化。 许意看着窗外出神，在想大学时的一件颇有戏剧性的事。 进了青协组织部之后，她用各种方式在周之越面前刷存在感。 比如部门开会时坐他旁边，比如跟他参加相同的志愿活动，比如打探他的课表去蹭课，坐在他附近的位置。 可那时候，周之越的追求者真的很多，且不分性别。 许意在不同场合无数次看见不同的漂亮女生和白净小男生问他要联系方式，周之越都冷着脸拒绝。 许意就想，她这样刷存在感不是个办法，就算再刷一学期，周之越也压根不会注意到她。 几天后，终于让她找到了意料之外的机会。 那时还没有校园巴士，为了节约时间，很多人都会买辆自行车上下课。 那天许意没课，她例行在周之越楼门口晃悠，制造不经意的“偶遇”。 等了一会儿，远远看见周之越骑着一辆自行车，他居然能双手脱把，边骑车边看手机。 看起来非常装逼。 许意脑子一抽筋，就打算去碰瓷儿。 她冲到那条路上，想着被自行车撞一下应该也没多大事，但大概率能加到周之越的联系方式。 不成想，快撞上时，周之越看见她了。 他急于躲避，自己连人带车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手机摔碎了，胳膊也摔折了。 许意愣了会儿，跑到周之越身边，把他扶起来，顺理成章地问：“...同学，你还能动吗？我扶你去校医院？” ...... 这件事，直到他们后来在一起，许意也没好意思跟他坦白。 直到现在，周之越估计还以为那是一场意外，只能怪他自己脱把骑车不看路。 - 车子停到小区门口，许意解开安全带，转头看他，小声说：“谢谢啊...那我就先回去了。” 周之越看向她，轻“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下车后，许意走进小区，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她这才回头去看。 周之越的车已经消失在夜色中，跟路上川流的车辆混在一起，变成一个很小的点。 进门之后，吴乔乔正在客厅看综艺，转头看向她：“回来了，挺早的啊。” 许意边换鞋边说：“都是打工人，明天还要上班。年纪上来了，不如大学那会儿有精力，前晚上通宵蹦迪，第二天还能早上六点爬起来去占座。” 吴乔乔狠狠点头：“太对了。不过…我记得你大学那会儿都是让周之越帮你占座吧。” “……”许意不说话了。 走到卧室门前，她才又开口：“对了乔乔，我还没找到房子，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尽快找。” 吴乔乔：“至少还有两三周吧。没事，其实你一直住我这儿也行啊，到时候咱俩一间，他一间，他也不会介意的。” 许意说：“算了吧，我可不当这种电灯泡。我先转半个月房租给你啊。” - 周之越住在开发区那边，送完许意后，又原路折返回去，多开了十多公里路程才到家。 这房子是他回国后买的，高档住宅区的顶层公寓，房子上个月刚装修好，用的都是环保材料，能很快入住。 整体是暖色调北欧风装修，跟他的风格和气质格格不入。 他刚换上拖鞋，一只雪白的小奶猫就蹦跶到他脚边。 周之越低头看了眼，一只手把它抱起来，抱猫的姿势很不得要领。 大概是把它弄难受了，小猫一爪子伸过来，挣扎着要抓他。 周之越皱起眉训斥：“凯撒小帝，你能不能听话点儿。跟你说了多少次，抓人也别抓脸。” 小奶猫骂骂咧咧叫了几嗓子，从他怀里扑腾下去，钻到沙发底下。 周之越也懒得搭理它，看了眼猫粮还够，就迈着长腿回卧室。 他没先换衣服，走到阳台，脑子里又浮现出许意那张脸。 她的长相没什么变化，就是头发长了。 性格也不如大学那会儿活泼，现在好像不大爱说话。 想起五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许意在他面前，什么时候都是叽叽喳喳的。只要她醒着，他耳边就没清净过。 但刚才，一路二十多分钟的车程，许意全程只讲了两句话。 一句礼貌性的问候，一句“谢谢”。 周之越紧抿了下唇，打开手机上的地图app，一字不差地输入许意在聚餐时提到的公司名字。 地址出现在屏幕下角，周之越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coly，北阳经济开发区环金大厦，c1901-1920」 跟他的公司在同一栋写字楼。 4、Chapter 4 去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许意起了个大早。 从吴乔乔家去开发区，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换乘三趟。 换衣服化好妆，许意带齐入职要用的证件材料，去了地铁站。 北阳的早高峰比五年前更加拥挤，地铁门一开，乌泱泱的人潮一窝蜂扎进去。地铁里更是摩肩擦踵，连个扶手都摸不到。 好不容易出地铁站，许意深吸一口气，决定加快找房的进度。 乘电梯上到19层，许意先去找人事办手续，办好后去客户服务部报道。 她的直属领导叫张芸，三十出头的客户经理，涂深色的口红、细长黑眼线，看起来很干练的模样。 许意去到她办公室，张芸给她大概介绍：“目前我们这组基本只负责北阳和北阳周边的客户。我个人的习惯是，所有工作放在上班时间解决，尽量避免加班，但客户或者创意那边有紧急的事就另说。” “现在暂时没事儿，你先去收拾吧，有工作我随时联系你。” 许意点头，去到自己的工位。 广告公司的客户部主要负责和客户联络，再把客户需求整理传达给策略或创意部，后续随时跟进二者的进度。多数情况下，都处于“上下夹击”的位置。 过了会儿，张芸把许意拉进了几个工作群，有北阳分公司的几个大群，也有张芸他们组的小群。 许意看了眼，小群里加上她一共五个人，三女两男。 同事这会儿都没在，估计是出去见客户。许意便从包里拿出一些小摆件，用空闲时间布置自己的工位。 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都喜欢把环境布置地舒适些，有利于维持好心情。 直到下午，张芸才发来消息：“有家科技公司想找我们做一个秋季的人才招募方案，你过去沟通一下。” 许意回复：“好的，您把公司位置发我吧。” - 环金大厦28楼，柯越创新。 最近公司正在做一个助听器芯片设计的项目，周之越刚开完内部的工作会，听员工汇报上周的实验结果，制定本周的工作计划。 会后，他刚回到办公室，赵柯宇就推门进来。 赵柯宇是公司的另一位创始人，也是他的发小，家庭背景都在北阳的金字塔顶端。 周之越对家里的地产生意没兴趣，半年前回国，和赵柯宇创立了这家fabless模式的芯片公司，每人投资一半，周之越还另有技术股份。 赵柯宇坐在他办公桌前，翘着腿说：“上午急着开会，都没来得及问你。之前不是我们说找美莱做秋招方案吗，你怎么临时又改成找coly了？” “我朋友公司之前找美莱做过一个营销方案，效果特别好。coly是哪来的，我都没听说过这家，能行吗？” 周之越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漫不经心道：“我看过他们以前做过的案例，没什么毛病，就这家吧。” 赵柯宇拿起他桌上的烟盒，想起这大厦禁烟，又放下，笑问：“那美莱有什么毛病？” 周之越瞥他一眼，语气淡淡：“一个秋招方案而已，找谁做都没区别。” 赵柯宇还是觉得这事挺怪。 他们一早就商量好，公司成立后，周之越只负责带领团队搞研发，事务类的工作全部由赵柯宇负责。 周之越也不是喜欢管这些杂事的人，怎么就突然跟他提要换合作的广告公司。 赵柯宇正欲开口，余光就看见玻璃门外远远走来个小姑娘，长卷发，皮肤很白，脸小小的，看着还有点眼熟。 他看着这姑娘越走越近，突然重重一拍脑袋：“卧槽，周之越，那是不是你前女友啊？？” - 许意收到的那家科技公司地址就在同一栋写字楼的楼上，联系人是胡女士。 上电梯到柯越创新门口，给这位胡女士打电话。 不多时，就有一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走出来：“是coly的许意吗？” 许意点头：“对。是我。” 胡女士笑着迎她进门：“我们两位ceo刚下会，方案的是您直接跟他们谈吧。我们公司新成立不久，而且ic行业，人才招募是头等大事，我们赵总和周总都特别重视。” 许意和她并排走，附和道：“是啊，我明白的。我们前几年也有做过很多其他公司的人才招募方案，其中就有互联网和科技类公司，最终效果都还不错。” 柯越创新基本都是开放式的办公区，工位上清一色都是理工男长相的男人。 许意对这画风太熟悉了。 大学时，她经常去陪周之越一起上课，还参加过他们院的毕业典礼。 周之越的气质和长相都和他们院里其他人完全不同，就是理工男中的一股清流。 一边聊着，就走到了尽头，胡女士看向一间办公室：“正好，赵总和周总在一块儿，上午就打过招呼了，您直接进去吧。” 说完，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意往里看了眼，几乎是心脏骤停。 好吧。柯越创新...周总... 前男友变甲方爸爸，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她缓慢地抬起手，深呼吸，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一道声音：“进——” 许意推门进去，六目对视，空气中有股莫名的诡异。 周之越穿着黑衬衫和黑西裤，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神情冷倦，表情没有丝毫意外。 另一个男人坐在办公桌前，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意看着两人开口：“...周总、赵总，我是coly客户部的，来跟二位沟通秋招方案的细节。” 周之越眉梢微动。 五年前，听她称呼过自己无数次，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有。 “周总”这称呼，倒是第一次听见。如此陌生，又如此疏离。 赵柯宇先站起身，笑着说：“去沙发那儿坐着说吧。” 许意：“好。” 一边过去，赵柯宇一边说：“是叫...许意吧。你不记得我了吗？” 许意有点懵，抬起头，又看了眼这位赵总：“我跟您...之前见过吗？” 赵柯宇笑了下说：“见过至少两次吧，我二十岁和二十一岁生日趴，当时，周之越带你一起来参加的。我叫赵柯宇，还有印象不？” 这么一说，许意有点想起来了...好像还真见过。 虽然没见过几次，但周之越朋友不多，带她去参见过生日趴的更少。 许意抿了下唇，“有印象...” 不过，那是她跟周之越谈恋爱时的事，现在提起，未免有些尴尬和不合时宜。 周之越也走了过来，冷声地打断两人“叙旧”：“别浪费时间了，说正事。” 赵柯宇不甚在意地笑笑，身子往后一靠：“你俩说吧，我听着。” “......”诡异的气氛中，许意强迫自己保持一个广告人的专业态度。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抬眸看向周之越，露出礼貌性的假笑：“我需要先了解一下，您这边的具体需求和预算。” ...... 沟通结束前，赵柯宇去了趟洗手间。 办公室只剩下许意和周之越两人，周之越语气中没任何情绪，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跟她说着对招募方案的要求。 他们已经很久没像这样，面对面说这么多话。 周之越久坐在她的面前，过去和现在的画面重合，许意不由分神了几秒。 “不好意思，周...周总，能麻烦您重复一下刚才说的最后一点吗？” 周之越看着她，嘲讽般地勾了下唇，慢悠悠地说：“可以。不过许小姐，很不巧，我们后续合作中可能还会需要见面沟通。” “我希望，这次合作不会被我们过去的私人关系影响。秋招对公司很重要，我们需要专业的合作方。” 这是重逢之后，周之越第一次主动提起他们的过去。 许意压抑中心里复杂的情绪，故作镇定地说：“当然，周...总可以放心，coly是很专业的广告公司。” 她想了想，不太有底气地补充说：“不过，如果您有顾虑，我可以让其他同事替我跟您对接这个项目。” 言外之意，他也不用再见到她。 周之越视线落在她脸上，表情比刚才又冷了许多。 片刻后，才微微张口，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没必要换人，麻烦。” - 待许意离开之后，赵柯宇才又走进周之越的办公室。 进门时，周之越从沙发上站起身，回到办公桌后面。 赵柯宇刚才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这会儿终于能笑，边笑边说：“周之越，你临时换广告公司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真的笑死我了。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啊，你们都分几年了，五年还是六年吧？” 周之越低头看着屏幕，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赵柯宇继续笑：“你这是赤果果的假公济私。做前女友的甲方哈哈哈，也亏你能想出来这种损招！” 周之越被吵得心烦，拧着眉头抬眼：“我不知道会是她。” 这是实话，毕竟coly那么多人。 赵柯宇不信，骂道：“屁吧，要不是她，这种合作你不会管，肯定是甩给我。” “上次去你家，我看见你书桌上还有她照片呢，我以为你是懒得扔，没想到哈哈哈，你原来...” 周之越忍无可忍，站起身，指了指门的方向：“能出去吗，没看我忙着？” 赵柯宇看了眼周之越的表情，笑着摇摇头，暂时选择闭嘴。 “得。” - 许意回去之后，把今天和周之越沟通的内容整理成brief（工作需求简报），去联系策略部的同事。 等她回到办公区，张芸组里其他两个同事也回来了。 一个叫miya的女生，还有个叫陈句的男生。 互相寒暄着做了一番自我介绍，miya说：“总算是人齐了！前段时间太忙，最近我们手里的几个项目都在收尾，等结束之后我们找个周末，一起出去聚聚！” 陈句附和道：“是啊，去爬山吧，马上秋天了，能看红叶。” miya白他一眼：“当然是去蹦迪或者音乐节，到时候咱们在群里投票，你看有没有人想去爬山的。” 陈句撇撇嘴，看向许意：“新同事说，想去蹦迪还是想去爬山？” 许意笑了下，“我都行的。” 又听两人斗了会儿嘴，miya的客户来电话了，她便先去工作。 许意也打开电脑，看系统里的公共邮件。 还好，同事看起来性格不错的样子，以后也好相处。 到了下班时间，许意开始发愁晚高峰的交通状况，地铁估计跟早上一样挤。 她考虑片刻，决定点个外卖，在公司留晚一些，错峰回家。 晚饭后，她就坐在位子上刷附近的租房信息，又新加了五个中介，约好明天下班时间去看房。 等许意背上包下楼，外头天色已经黑了，楼下人也不多。 刚一转身，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不自觉地停住视线。 周之越指尖夹着一支烟，正站在不远处。 灰白的烟雾往上飘，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刚要抬起手，就看见了许意。 对视的一瞬间，周之越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把大半支烟摁灭在手边的灭烟器上。 许意看见这个动作，心里顿时一阵刺痛。 从前，她不喜欢周之越抽烟，怕他得肺癌早死。还因为这事跟他发过火，甩了好几天脸色，他后来就戒烟了。 另一边，周之越低头看了眼那只熄灭的烟，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搞笑。 早就没人管他了。 他自嘲般勾了下唇，又从烟盒里又拿出一根，嘭地一声点燃。 再抬起头，发现许意就在他面前。 周之越不由愣了下。 她沉默两秒，开口道：“周总，下午跟策略那边沟通过，下周一给您提案ok吗？” 周之越眸色黯下去，还是把拿烟的手远离她，沉沉应了声：“行，你直接跟小胡约具体时间。” 许意点点头，犹豫片刻，还是说：“...周总，还是尽量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周之越看着她，眼神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许意撇开头躲避这目光，就听见他又轻又慢的声音：“这算什么。” “对前男友的关心，还是对甲方的关心？” 5、Chapter 5 听到这话，许意表情就僵住了。 半晌后，她低头随便应了句：“也不用理解成关心...可能就只是，客气一下。” 这句话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四个字几乎只是动了动嘴唇。 只是，客气一下。 周之越听见，顿时脸色更沉。 许意马上又说：“那先不打扰你抽烟了，我还要赶地铁...” 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留给周之越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当年提分手，说到底是她对不起他。这个问题再说下去，也许就要打破他们之间最后的体面。 许意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 傍晚的地铁总算是没那么拥挤，许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戴上耳机，打开手机上的听歌软件。 今天的日推歌单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歌，切了几首都还不满意。 她犹豫片刻，在软件里搜索了一个用户名：zhou。 从前，她和周之越的听歌品味都是惊人的相似。尤其她喜欢的一些小众湾省乐队的歌，在软件里的评论都不足99条，周之越居然也喜欢。 他们还约定过，等毕业之后有机会，一起去湾省听这些乐队的现场。 地铁里网络信号时断时续，好一会儿，手机上才显示出搜索结果。 同名用户很多，许意划着屏幕，一眼就在长串列表中看到了周之越的账号。 他居然没有换这个音乐软件里的头像... 许意忍不住点进主页，又点开他头像的大图。 这头像还是大学时，她拿着他手机给他换的——她和周之越在摩天轮上的一张合影。 是她趁他不注意时拍的。 照片里，她穿着白t恤和牛仔背带裤，发型还是她以前很喜欢的《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女主的同款短发。 她笑看着镜头，周之越则跟她十指相扣，眼神懒懒地在看窗外的烟花，五彩斑斓的光映在他精致的侧脸上。 许意盯了这头像半晌，心里一阵酸涩。 提分手一段时间后，她清空了手机里所有跟周之越有关的照片。 她已经五年没看见过他们的任何合影了。 许意还能清楚记起那天坐摩天轮的心情，还记得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她突然扭过头去偷亲周之越。 不想却用力过猛，而且亲歪了，撞得周之越鼻梁生疼。 当时，周之越看着她，明知故问：“你刚才是准备亲我？” 他笑了下，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大仇。” 许意看了眼窗外，摩天轮在缓缓下落。 她一脸懊恼地说：“我前几天在小说里看见，情侣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亲亲，就可以...” 她还是不擅长说这种腻歪又煽情的话，改口道：“总之就是寓意很好！” 周之越轻嗤道：“哪来的歪理。有调研统计数据吗？” 许意“嘁”了一声，吐槽他这个人就是对浪漫过敏。 周之越笑说：“那再坐一次给你亲？” 许意没答应，下摩天轮之后，却还是牵着他去了售票处。 可是售票处已经空了，这才知道，他们刚才坐的是今天最后一趟。 许意也没觉得可惜，说：“下次有空再来吧。” 周之越：“嗯，好。” 当时，他们都觉得未来无限漫长，他们会有无数个“以后”。 ...... 地铁运行的轰鸣声很影响听歌体验。 许意的耳机里播放着他的歌单，音量调到很大。 有许多歌她都没听过，但还是一如既往符合她的品味。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再次点开那张头像，长按，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 次日去上班，张芸又安排了新的工作。 一家食品企业找他们做新品的营销方案，许意需要去沟通。 这家食品公司在北阳的另一个偏远角落，离coly有100多公里。 许意刚到公司不久，便又带着电脑出门，一路搭乘地铁过去。 负责跟她对接的是一个事业部的经理，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王，看起来有些发福。 许意跟着王经理和其他几人进了会议室，打开电脑开始沟通。 王经理全程笑容灿烂，眼神没从许意脸上移开过。 他虽然已婚有娃，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就是想多看两眼。 许意个子小，大眼睛，长相很甜，说话声音也很甜，让他想起了自己大学时的初恋女友，顺带想起那段甜美又纯洁的校园恋爱。 可这次沟通不算顺利，让许意有些头疼。 王经理和旁边这几个人态度倒挺好，但无论她问什么，几人都处于一个一问三不知、模棱两可的状态。 做广告的挺怕遇到这种客户，可这种客户又占多数。 说不出自己有什么要求、想要达到什么效果，问就是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想要。之后等方案出来，又是什么都不满意，什么都需要修改。 谈了一个多小时，许意终于把brief里需要的信息问得差不多。 “咱们这边有竞品和之前产品的统计数据吗，有的话最好能提供给我们，也方便我们后续制定方案。” 王经理迟疑片刻，抱歉地笑：“这个，没有。” 许意又问：“完全没有吗？” 王经理笑眯眯说：“对。你们就按经验做吧，做出来有什么问题，之后我们看了再改。” 又寒暄几句，许意站起身出了公司。 回到coly已经是下午，她饿得有些胃痛，先点了个外卖，然后整理好信息去找策略部的同事。 策略部那边正在办公区开讨论会，许意就坐在旁边听，顺便学习经验。 她早就想从客户岗转去做策略，会找机会多听多学习。她大学学的专业其实是市场营销，但找工作时只有客户岗缺人，策略岗只招有工作经验的。 讨论会快结束，许意的外卖也送到了楼下。 她站起身，和身边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我先去拿个外卖，一会儿就回来。” 同事叫住她：“诶，顺便帮我们也带一下吧，我们订的下午茶到了，刚一直没空下楼。” 许意点头：“行，那把取餐码发我手机上吧。” 下电梯时，她手机上收到同事发来的一串消息。 点开一看，有8个取餐码... 许意走到写字楼门口的外卖货架，照着手机上的码找外卖袋子，都是奶茶和小蛋糕，光奶茶就有十多杯。 全部找到之后，许意拎着大袋小袋去电梯间，甚至抽不开一根指头去按按键。 正等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香味。 周之越走到她身边，抬了抬手，帮她按下电梯。 许意看到他，礼貌性说：“...谢谢。” 他低头看了眼，她两手都满满拿着外卖，小拇指上也挂着两杯奶茶，手指都被勒红了。两条胳膊细细的，看起来很惨的样子。 周之越面无表情，胳膊稍往她那侧偏了些，修长的手指一弯，接过许意一只手中的所有外卖袋。 许意抬头看他，大脑再次脱线：“...啊，这是我同事的外卖。” 她身高将将160，周之越快到190，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挺有压迫感。他刚才好像碰到了她的手，那一小片位置痒痒的，又不是让人想挠的那种痒。 他转回头，淡声说：“帮你拿。” 顿了两秒，又平静地补充：“怕你拿不住，一会儿上电梯洒我身上。” 许意：“哦...谢谢。” 她把左手的外卖匀了一半给右手拿，瞬间轻松多了。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门开，许意先一步上去。 周之越跟在身后进来，抬起手，将要碰到19楼的按键，又突然放下，低声问她：“...几楼？” “19楼。” 他这才按下。 这会儿不是早中晚高峰，上下楼的人并不多。空荡荡的电梯里，只有许意和周之越两人。 他们都没说话，空气十分安静，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周之越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就在她身边。 这么沉默着，电梯一层层上行，就到了19楼。 开门前，许意腾出一只手伸过去，说：“到了，给我吧。谢谢。” 周之越听“谢谢”这两个词都听烦了，没把袋子递给她。 电梯门开的一瞬间，他先出去，淡声道：“帮你拿进去。” 许意抿了下唇：“啊...行，那谢...” 周之越忍无可忍，突然就窜起一股无名火，转回头盯她一眼：“你能别一直说谢谢吗” 这语气，听得许意一愣，和他对视两秒：“thankyou？” 周之越：“......”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coly策略部的办公区，把外卖放桌上，都没再有过交谈。 他即将转身离开时，许意看着他，又诚恳地来了句英文的谢谢。 周之越就这么黑着脸出去了。 广告公司的气氛相对自由活泼，尤其coly这种年轻的公司。 讨论会刚刚结束，虽没到下班时间，策略部的人都在站着聊天，有说有笑。 等周之越走远，几个女同事凑到许意这边，压低声音问：“许意，刚那个男的是谁啊，真的好帅好帅救命！” 另一人说：“真的，比如上次接品牌活动见的那个一线男明星还帅！这脸一看就是纯天然的帅啊！” 许意沉默一瞬，说：“就...一楼碰见的。对了，是柯越创新的，秋招项目那个甲方。” 不然，她总不能介绍说那是她前男友吧？ 同事一脸惋惜：“天哪，早知道我接那个项目了，第一次遇到这种颜值等级的甲方爸爸！” “那公司是不是做芯片设计的？” 许意点头：“对。” 同事感叹：“天，原来工科男里也有这么帅的。” “而且他好高，隔着衣服就能看出来身材一定很好！” ...... 食品公司的项目对接完，许意又去听了柯越秋招方案的讨论会。 过了下班的点，她才从策略部离开。 今晚约了两个中介看房，下班之后，她急匆匆看着导航去了附近一个小区。 开发区这边都是新房子，许多都是前不久才建好交房。 看得第一个房子跟图片严重不符，中介昨天发来的图片是豪华装修，实地看才发现这屋里没有任何家具，连墙都没刷好。 中介说：“这些搞起来都快得很，你要是定了，房东那边周末就能把家具添上，把墙也刷了，你下周就能入住。我给你看的图片就是同一个房东装的另一个房子，软装公司也一样的。” 许意几乎没犹豫就拒绝了。 从这小区出来，她又去看另一套房子。 另一套房子在名叫九里清江的小区，看环境就知道这片房价不低。各种设施齐全，楼与楼之间间隔很大，门前保安的制服都要比其他小区高级一些。 这间是合租的房子，100平的大两居，装修也很精致。 另一间住得也是附近上班的女生，作息规律无不良嗜好。 许意各处都看了圈，难得的满意。 可临到最后，中介又说，这房子合租是每人4000一个月，他在平台上把价格挂错了。 许意：“......” 比预算高出一倍，她只能忍痛割爱，顺便把这中介拉黑，在平台上举报。 - 另一边，柯越创新。 一整个下午，周之越都很心烦，跟团队开会时得知verdi的波形又不对，还莫名发了顿火。 回到办公室，他关上门，打开电脑自己忙。 快下班时，助理拨来电话：“周总，远扬资本那边想跟我们谈合作，您看最近哪天方便？” 周之越蹙了下眉说：“这种事别问我，去找赵柯宇。” 助理又说：“赵总今天出差了，要下周才回来...您忘了吗，他去锦城考察工厂了。” “......” 周之越揉揉太阳穴，淡声说：“那随便吧，你安排。” 离开公司时，外头天色将黑。 周之越去到电梯间，电梯一层层往下，经过19楼时停了一次。 他心中居然莫名有种期待感，电梯门缓缓打开。 周之越抬起头，看见进来的是几个陌生人，就又继续低头看手机。 九里清江离他公司很近，开车10分钟就到了。 刚进小区不久，周之越目视前方开车，很意外地在路边瞧见一个熟悉身影。 女孩穿着浅粉色的裙子，背着白色的小包，边走路边低着头看手机，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许意来他家小区做什么？ 周之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步行往前走。 距离近到几乎要撞上时，许意才终于察觉到前方有人，猛地抬起头，往后退一大步，表情很懵地看着他：“啊，诶？” 周之越停下脚步，冷着脸低头看她，半晌后才开口，语气不太自然： “...你怎么在这？” 许意花了几秒时间才反应过来。 她依稀感觉，这几天遇到周之越的频率好像意外得高... 但两人在同一个写字楼工作，附近的小区也就这么几个，仔细想想又觉得也没什么不正常。 她抿唇说：“我来看房子。” 6、Chapter 6 周之越淡淡“噢”了声，静了许久，才又低声问：“你以后住这？” 许意摇摇头，坦言说：“应该不住这...也不确定，还没找好。” 周之越眼底情绪不明，语气略有些冰冷，像是对旧识的普通朋友。 “那，祝你早日找到房子。” 许意唇角扯出虚假的笑容：“谢谢，我...” 她意识到，似乎也不需要跟周之越提起一会儿要做什么，便简短道：“先走啦。” - 他们停下交谈的位置离小区大门不远，周之越往前走了几步，估计许意差不多已经走出门。 他转回身，去进门不远处的路边重新开车。 不知怎的，这几天，周之越的心情无比烦躁。不论是在公司还是回家，都处于一个看什么都不顺眼的状态。 乘电梯上到顶层，一开门，家里的小奶猫又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朝他跑过来。 周之越低头看了会儿，没抱它。 小猫就在他脚边一个劲地绕圈圈，用脑袋顶他的脚踝，在他裤脚处蹭来蹭去。 直到他换了鞋进屋，打开冰箱拿纯净水，小猫还是跟在他脚边。 周之越无奈，蹲下身，把小猫抱起来。 结果，抱了还没1分钟，小猫就挣扎着用后脚踹他胸口跳下去。 过了会儿，他换完衣服去书房工作，这小猫又“喵喵喵”地跟进来。 也不会离他太近，就在附近一个能看见他的位置趴着，瞪着圆眼睛悄悄观察他。 周之越是第一次养猫，忽然觉得，这猫的行为倒跟许意有点像。 不是现在的许意，是很久之前，刚上大学的许意。 他们还没有真正认识时，她就会频繁出现在他周围。 周之越看到过社团登记的资料，许意明明是经管学院的，却会出现在他“电路分析基础”“大学物理与实验”这些专业课上。 除此之外，她的出没地点还包括跟他相同的社团活动、志愿活动，以及男生宿舍楼下的食堂、离男生宿舍更近的运动场、篮球场外面的小路。 后来认识了，周之越大致能猜到她的意思，可她又一直保持着跟他恰到好处的距离，将近将远的。 这种状态居然持续了快一年的时间。 直到在一起之后，许意跟他笑着承认：“我就是故意的，在你面前刷刷存在感，好让你记住我。” 周之越问她：“那你怎么不明说？其实你可以直接找我，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当时，他似乎更喜欢直接点的方式。 许意笑的时候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她想了想：“因为尼采说过，''''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 那是他们选修的同一节“西方哲学名著选读”课上讲的，她现学现卖。 周之越也弯了下唇，接出后半句：“''''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理都是弯曲的。''''但是，这句话用在这里好像并不合适。” 许意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毛：“哲学的道理，用在哪里都是通的。” 想到这里，周之越拉开抽屉，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 烟雾很快在书桌旁散开。凯撒小帝打了个小喷嚏，嫌弃地朝他“喵”了一声，从椅子上跳下去，逃出书房。 周之越看着指尖燃烧的烟，似乎又多了一重负罪感。 他犹豫许久，打开微信，找到赵柯宇的聊天框。 周之越问他：【我现在住的这个小区，租房的价格是多少？】 这个点儿，赵柯宇没在忙，很快就回复：【我哪儿知道，我又没租过房子。】 “......” 赵柯宇又说：【你随便下个租房app，搜一下呗。】 【咋的了，你想搬家，然后把在住的这套租出去？你不是才住进去没多久吗？】 周之越没理他了，径自下载app看租房市场价。 ——整租8k以上，合租单间4k以上。 周之越身子往后靠了靠，盯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忙活着在app上注册认证了房东账号，走出书房，简单给这房子拍了几张照传上去。 最后想来想去，挂了2500每月的合租价格。 - 另一边，许意乘地铁回到吴乔乔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吴乔乔正坐在餐桌前，桌上堆满各式各样的月饼。 许意换鞋进屋，盯着餐桌问：“都是你买的？” 吴乔乔摇头笑：“都不是，品牌方送的pr礼盒。这不，中秋节快到了，我也正好拿这些出一期月饼测评的视频。” 毕业后，吴乔乔全职在做零食快消类的kol博主，她跟许意同样是市场营销专业，做这行倒也算是专业对口。 又寒暄几句，许意回屋，刚卸妆换好衣服，许思玥就打语音过来。 报道这么多天，总算是想起还有她这么个姐姐。 不过，许意也能理解。刚入学，宿舍聚会、老乡聚会、周边四处玩，正是瞎忙的时候。 电话里，许思玥问：“姐，你工作还好吗？” 许意应道：“没啥问题，你呢，室友人怎么样？” 这会儿，许思玥宿舍应该是没人，兴致勃勃说着她的三个室友，分别是哪里人，说话口音怎么有趣，她们这几天去了哪里哪里玩，看到了几个帅哥，大家还怂恿她去要微信，不过她没敢。 聊了好一会儿，许意说：“那我一会儿再给你转点钱，估计你这几天没少花。” 许思玥不好意思道：“那...你自己还够花吗？” 许意笑：“够啊，我这不是涨工资了吗。” 现在家里条件虽然不如她毕业那年困难，但到底还是没存款，欠亲戚的债也还没还完。 许父一个人赚钱也不容易，又得供许思玥读大学，每月1500的生活费几乎是从牙缝里扣出来的。 许意上大学时，家里条件还宽裕，也不想轮到妹妹就让她受委屈。 许思玥说：“那谢谢姐，等我毕业之后一定要赚大钱养你！让你住大house，每天躺平摆烂！” 两人又聊了会儿下周大一新生军训的事，许思玥那边大概是室友回来了，不好大声讲电话，便匆匆挂断。 洗过澡，许意给许思玥转了几千块钱，关灯躺在床上，不由想起她大学时的生活。 可每一个片段似乎都跟周之越有关，她不愿再细想。 夜色漫长却又短暂，回忆只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 找房的事直到下周一也没着落，许意已经在心里默默把租金预算增加到3000。 只是这样一来，再扣除每月衣食费用，外加偶尔给许思玥的补贴，她就基本存不下什么钱了。 其实，前些天，她在租房app上刷到过一个标价2500的合租房，位置还在她之前看过的那个高档小区，九里清江。装修也很不错，各种家电设施齐全。 但看房这么久，她已经很清楚套路。 这种低于市场价太多的房子，99.9%是中介为了引流才挂的，等她真的联系了，中介又会告诉她这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平台上没来得及下架，让她看看他手里别的房源。 许意看完就退出去，反手点了一个“虚假信息”的举报按钮。 周一是跟柯越那边约好的提案时间。 许意来到公司，又去策略部和创意部找同事对了一遍提案流程，几人便上了28楼。 上次见过的小胡出来迎接：“我先带你们去会议室吧。我们赵总不在公司，周总那边会议还没结束，可能需要稍等一会儿。” 许意点头说：“没事，正好我们提前把投影设备连上。” 去的是一间小会议室，大概能容纳6-8人。 把ppt准备好，又等了没多久，门就被推开。 周之越今天穿了身白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松了一颗，看起来干净又清爽，衣袖挽起来一截，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许意抬眼看过去，有一瞬间的恍然。这穿搭风格，像是回到了上大学那会儿。 周之越没什么表情，进门之后，坐在居中的位子上，视线先在许意脸上停留一瞬。 他微扬扬下巴，示意他们可以开始提案。 许意身边的创意部女同事一直在桌下疯狂捏她的手，怕许意没get到，又给她发微信：【雾草雾草，这是他们公司ceo？太nm帅了！】 上次周之越去coly，创意部的人没看到。 同事还在一直发消息轰炸，不遗余力地夸周之越的长相。还有：【提案之后我能不能去加他联系方式啊！】 【你说他还单身不？】 【肯定单身！我要跟他原地结婚！】 许意当然承认他长得好看，不然大学时，她也不会那么努力地追他一整年。 当然，她当时看中的不止周之越的外表，虽然一开始也是被外表所吸引。 提案主要是策略和创意两人来讲，许意就在旁边听着。 周之越要招的人不多，但要求的是高水平人才，他们做的方案大概就是在北阳和苏城几家微电子专业比较强的高校参加线下双选会，以及在各社交媒体同步发布人才招募令。 提案时间不长，过程中，周之越没打断。 只在结束之后，他看向许意，微微张口，声音低沉好听。 “方案可以，具体活动执行的部分呢，你们怎么安排人？” 许意顿了顿，看着他说：“上次跟您沟通，您的意思是只需要我们出方案，没要求做活动执行。” 周之越往后靠了靠，淡声说：“我这边抽不出人去线下的双选会。” 许意说：“如果执行部分需要我们来做，费用可能也要相应增加...” 周之越颔首道：“没问题，两天之内把报价、流程和执行人发来确认。” 许意：“可以的。” 周之越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许意想了想，补充道：“但是您公司这边至少也要出一个人，hr去就可以，否则具体的事项我们和学生沟通起来怕有信息差。” 周之越轻“嗯”了一声。 - 许意回公司之后，创意部女同事还拉着她说周之越。 “你看见他手上带的表了吗，richardmille，7位数。这不是家刚成立的创业公司吗，ceo居然能这么有钱！” 许意随口说：“...可能是，家里有钱吧。” 同事：“我也这么想诶！听说好多这种公司都是有钱人投资开着玩的，就是钱生钱。” 许意没反驳，但心里大概知道周之越开这家公司不仅是为了投资。 这也是他喜欢的专业和行业。 好不容易结束这段对话，许意回客户部，把这事给张芸汇报。张芸联系了一圈，说活动日期太近，其他人都有工作安排了，只能让许意和陈句去执行。 当天下班前，她就把文件写出来发到小胡那边，晚上收到确认的回复。 双选会在周五，一大早，许意就带上大包小包材料，去到北阳大学。 场地在综合楼的大厅，到了之后，还有学校就业办安排的志愿者过来帮忙。 折腾了快1个小时，许意他们终于把易拉宝、宣传册和各种文件整好。 离双选会开始时间还有20分钟，柯越的hr还没到，也没个信。 大厅太吵闹，许意拿着手机去楼门口，给小胡打了个电话。 “您好，这边快开始了，你们hr大概还有多久到？” 小胡顿了下，说：“是我们周总亲自过去，应该快到了吧...我帮你问下。” 电话里话音刚落，许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远远看见周之越的脸。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领带，搭配略带攻击性的五官，矜贵的气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外突出。 她捂着电话说：“不用了，我看见你们周总了。” 许意在心里感叹，招人的事果然对科技公司很重要，老板居然亲自来这种校招的双选会...而且，她记得周之越怕吵，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不多时，周之越就迈着长腿走到她面前。 两人上学时，经常在这栋综合楼一起自习。 许意记得，尤其是期末季，两人的微信聊天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就是：综合楼门口见。 毕业五年后，他们再次站在这栋楼门口，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周之越垂眸看她，眼神似乎也略有些复杂。 他嗓音沉哑，低低道：“进去吧。” 许意重重抿了下唇，强迫自己不去回忆过去的画面，小声应道：“...好，都准备好了，还有15分钟开始。” 周之越：“嗯。” 许意目视前方走路，多少还是有点心不在焉。 这栋综合楼大概是修建的时候有什么问题，楼门口有一层很不起眼的矮台阶。 上大学时，许意好几次走路没注意，都会在这里绊一下，每次都是周之越扶住她。 他还因为这事笑她，问：这层台阶是不是会对你隐形？绊多少次了还不长记性。 两人并肩，走到这层台阶前，许意没低头看路。 毫无悬念的，她高跟鞋尖踢到台阶，又是一个踉跄... 周之越几乎是形成肌肉记忆的习惯性动作，伸手扶了她一下，握住她细瘦的手腕。 许意借力站稳之后，小声嘀咕：“服了，怎么又是这儿...” 这话一出，许意心跳停了一拍，微微转过头去。 周之越也正在看她，低垂着眼，眸色很深。 两人视线相撞，静静对视。 大约几秒后，他松开手，转回头。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抱歉。” “…谢谢。” 7、Chapter 7 双选会还未正式开始，大厅里就一片噪杂。 志愿者、各企业的人、学校行政老师说话的声音，以及桌椅板凳挪来挪去摩擦地板的声音，听得周之越脑袋嗡嗡响。 到了他们柯越的位置，陈句正在最后确认整理桌上的文件和宣传资料。看见周之越过来，他站起身，笑着伸手。 许意向他介绍：“这是周总，柯越创新的ceo，也是创始人。” 周之越瞥他一眼，礼貌性握了一下手。 周围很吵，陈句仍要扯着嗓子说些场面话：“周总真是年轻有为，在宣传册上看到您的辉煌履历，我真是自愧不如。没想到校招也是周总亲自过来，看得出来贵公司对人才是相当看重。” 周之越最怕吵，在这种环境下，连客套话都懒得说，只微微颔了下手，去靠里的位子坐下。 许意也无暇继续缅怀或是回忆什么，比如刚才在门口的插曲，比如这栋熟悉的楼。 有行政老师过来找她确认一些事项，说得差不多，也到了双选会开始的时间。 门口乌泱泱涌进来一群学生，大厅里很快就挤得人山人海，噪声分贝几乎要爆表。 因为对专业的限制，来柯越这边的人倒不如别家公司多，基本就是信息学院和微电子科学与工程学院的学生。 他们招牌要求上写了研究生及以上学历，排队递简历沟通的人就更少。 陈句忙着发宣传册和回应基本的流程性问题，许意就坐在桌前，像个传信筒。 收简历，再递给身后的周之越看。 他大多都是低头扫一眼项目经历，微蹙着眉，语气冷淡地说：“不符合要求。” 好在，他这位创始人在行业内有些名气，开出的薪资待遇也有其他公司相同岗位的两倍以上，符合基本要求的学生都会来试试看。 一上午过去，他们收下了七八份简历，让学生等后续面试通知。 双休会要持续一整天。好容易到了午休时间，学生陆续散去，大厅内总算是安静一点。 陈句放下手里的宣传册，转头看向周之越：“周总，我联系学校这边借了间休息室，在二楼，外卖也刚送到，烦请您跟我移步上楼？” 经过一上午的观察，陈句推测周之越似乎脾气不大好，至少不是平易近人的类型。 他尽量把凡事都安排妥当，以免惹到这位爷。 周之越站起身，瞥了眼他拎在手里的外卖纸袋，淡声问：“只有一份？” 陈句的声音不太有底气，如实说：“对，我跟许意打算去吃学校食堂...也正好不打扰您休息。” 周之越面无表情地说：“我去食堂，外卖你自己去楼上吃了吧。” “......”陈句怎么好意思，马上说：“那我们陪您一起去食堂。” 周之越盯了他几秒，那眼神让他感觉脊背凉飕飕的。 “行。” 陈句长舒一口气。 趁周之越去洗手间的功夫，陈句凑到许意身边，小声说：“你觉不觉得...这老板脾气有点怪啊？他一开口，我就总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 许意思索片刻，倒是没这种感觉... 不是刚认识周之越的时候，她也觉得他气质很好，好到会让人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当年，许意还跟他玩笑着说起过，她将这种气质称之为：被钱泡出来的气质。 她摇摇头说：“没有吧，而且今天上午一切正常，别担心。” 陈句叹了声气：“那可能是我心理素质不够到位，正好，今天多练练。” 许意：“......” - 北阳大学有很多个食堂，三人去了东区的四食堂。 虽然菜色没有其他食堂丰富，但这里是小桌点餐制，相对安静些，也方便说话。 许意和周之越在饮食方面忌口较少，点菜的任务推来推去，交到陈句手中。 陈句这人带点社牛属性，无法忍受同坐一桌却不聊天的状态，等菜上桌的时间，便开始找话题。 他先看向许意：“好怀念上大学的时候啊，朋友都在身边，除了上课下课就没什么事。对了，你大学是在哪里上的啊？” 许意下意识看了眼周之越，才应道：“就这儿，北阳大学。” 陈句：“天，原来你是学霸啊，这学校分数线可高了。我高考再多100分也不一定能上。” 为了照顾桌上所有人，他又看向周之越：“我看宣传册上的信息，周总硕士是在mit读的，真的太牛了，我做梦都不敢想...您本科也是在mit吗？” 周之越声音很淡：“不是。” “哦哦，那周总是...” “北阳大学。” 陈句顺着话题往下说：“哇，那许意和周总是校友诶，你们大学的时候有见过吗，不对...可能不是同一级的。许意你是哪级的啊？” 许意：“...14级。” 陈句：“周总呢？” 周之越静了片刻，很缓慢地说：“我也是14级。” 陈句看向许意，笑着说：“那周总跟你是同级啊！你大学的时候真的没见过吗？毕竟周总这么优秀，上学的时候就算没见过，应该也听说过吧。” 许意彻底无语，恨不得拿旁边的抹布堵上他的嘴。 周之越掀起眼皮看她，悠悠吐出几个字：“见过吗？” “......”许意几近崩溃，移开视线，只小声说：“应该...没见过吧。” “108好了——108过来取餐——” 陈句还打算开口问些什么，食堂那边叫号，他回了下头。 “108是我们吧，我过去拿！” 许意也稍站起身，说：“我也去帮忙。” 陈句忙笑说：“没事，有托盘，我一个人就行。” 许意只好重新坐下。 一抬头，看见周之越正在看她，眼神很微妙。 他动了动唇，嘲讽的语气，缓慢重复她刚才的话：“应该没见过。” 许意也被吵了一上午，总觉得他今天莫名其妙，突然就有点火，抬眼跟他对视：“不然我怎么说。这种场合，还有同事在，我说我们大学认识，谈过恋爱，后来分手了？有必要吗。” 周之越坐在对面，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分手之后，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在此之前，她对他的态度就像对陌生人一样，客气又疏离，很刻意地回避他们的过往。 五年前，许意每次跟他吵架，都是现在这样的语气。 或者说，比现在还要更凶一点。 许意看他半天不说话，火也下去了，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冲。 她低下头，重重咬了下唇，轻声：“...对不起。” 周之越下颌线紧绷着，看着她，又似乎再透过她看别的什么。 他薄唇微张，自言自语般的声音：“不需要。” 这时，陈句拿着托盘过来了，走到许意身边的位子，把托盘放桌上，笑说：“看起来不错诶，不愧是名牌大学的食堂。” 他坐下，就看见周之越和许意两人都不说话，表情说不出的古怪，目光都看向别处。 一个看桌角，一个人窗台。 陈句有点搞不清状况：“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许意这才回过神，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没有啊，刚走神了。” “噢，那别走神了。”陈句笑着看向周之越：“周总先动筷吧，不然我们也不好意思吃。” 周之越向来不耐烦在这种事上假客气，瞥了眼桌上四道菜，拿起筷子。 - 下午，来双选会的学生要少些，各企业来的人吃过饭都困了，大厅里也不像上午那么吵闹。 但许意看得出，周之越的情绪好像比上午更差，阴沉着一张脸，甚至光用表情就吓退了两个来交简历的学生。 陈句及时发现，过去问了声。 那两个学生的简历也正好没什么亮点，项目经历几乎为零，一看就不符合周之越的要求。 不到五点，双选会就结束了。 柯越这边最后收的简历很少，薄薄几张，但胜在质量高。 许意和陈句在忙活收摊，周之越在一旁接工作电话。 他们收拾好，他电话也打完了。 陈句和许意手里各拎着几包东西，都是需要带回去的。 周之越瞥了眼，很自然地接过许意手中的两个袋子。 陈句的彩虹屁从不迟到：“周总真是太有绅士风度了，堪称我辈楷模！我也得向周总多学习。” 周之越凉凉瞥他一眼。 综合楼离校门口有段距离，这会儿正是下课的点，到处都是学生。 一路上，都有女生频频盯着周之越的脸看。 陈句问许意：“那我们坐地铁回公司？这个点儿打车肯定会堵，我们报销有限额，估计会超。” 许意点点头：“做地铁吧。但是地铁也挤，正好晚高峰。不过也没办法了。” 半晌后，周之越低沉的声音飘过来：“顺路，送你们回去。” 陈句惊喜：“哇！真的可以吗？周总您真的太好了，不光年轻英俊，事业有成，心地也如此善良，您...” 周之越实在忍无可忍，冷声：“...闭嘴。” 陈句被一键闭麦，小眼神很是幽怨。 说好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 周之越的车就在靠近校门的地下停车场，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司机已经在等。 许意和陈句坐在后排，周之越去了副驾驶。 路上，周之越收到赵柯宇发来的消息：【听小胡说，您屈尊亲自去民间挑选优秀人才了？】 “......” 周之越甚至懒得回复。 接近着，他又发来消息：【我刚到公司，这边工厂的情况我们得当面聊聊，我这儿有些材料。】 【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之越：【一个多小时。】 赵柯宇：【行，那我在公司等你。】 刚把手机熄屏，他就听见后座两人的聊天。 陈句问：“你现在还住市里吗？” 许意：“对啊，房子太难找了，这两周我看了可能得有二十几套。再这么下去，估计能集齐开发区那边所有中介的微信。” 陈句笑了下：“确实，当时我看房子也看了好久。我之前在cbd那边上班，比开发区还难找。现在的租房软件也不靠谱，基本刷到的前几个，都是中介的引流信息。” 许意狠狠同意：“对啊，我已经被这套路欺骗两回了。前几天还又看到这种假房源，九里清江的房子，两户合租，豪华北欧风装修，独立卫浴，他挂2500的价。鬼信是真的。” 听到这里，周之越眉头微动，稍抬了抬眼，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他们。 陈句的反应很夸张：“那太假了！芸姐就租在九里清江，也是合租，我上次听她说，要5000一个月呢。” 许意：“对吧，所以我直接就把这个房源举报了！” 陈句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周之越：“............” 怪不得。 他的房子信息前两天被app管理员删除。 账号也被暂时封禁了。 8、Chapter 8 北阳大学离开发区本就有几十公里，加上晚高峰堵车，这一路格外漫长。 全程，周之越一直坐在副驾驶，把座椅调得很低，半闭着眼假寐。 陈句这男的就是个话痨，全程话没听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一直在跟许意聊天，两人说得有来有回。 周之越只觉听得心烦。 大学他们在一起时，许意也很喜欢说话，可那都是对着他说。而现在，只能听她跟另一个男人说。 可不知为何，他也没想转头打断。 毕竟，现在的许意对着他只会聊工作，而不会说起任何日常话题。 他微眯着眼，从车内后视镜打量陈句。 就是个奶油小生，白里透红，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带着个圆框小眼睛。 倒是挺会聊天，啥都懂点儿，甚至能跟许意聊某些国产品牌新出的彩妆。 ...活脱脱就是个妇女之友。 周之越又瞥了眼许意，看见她穿得上衣面料单薄。 他抬起手，默不作声地把车内空调温度调高几度，重新闭上眼。 车快开进到开发区，后座两人的聊天话题有往情感方面转移的倾向。 陈句说：“遇到张芸姐这种领导真的很幸福，我这话是发自内心说的！张芸姐工作能力强，效率也高，连带着我们工作习惯也变了。不像之前在其他公司，明明没多少活，还天天都加班。唉，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他侧头，一脸八卦地问：“诶对了许意，你有对象不？也没听你提过这些。” 许意下意识往前看了眼。 她坐在驾驶位后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周之越的侧脸。 他这会儿闭着眼，慵懒地靠在座椅上，下巴和脖颈形成一个钝角，喉结微微凸起，有几分性感。 许意不合时宜地想到，当年跟他谈恋爱时，她很喜欢吻他的喉结。 尤其是他像现在这样，靠在沙发或椅子上的时候。 她还记得，周之越这个位置很敏感，每次都会一触即燃，黑沉的眼眸充满情.欲，手指勾起她的下巴... 许意心跳加速，马上移开视线，不敢继续往下想。 陈句还等着她的回答，开口叫她一声。 许意：“啊...哦，我没对象。” 周之越眼皮微微动了下。 陈句继续八卦：“在苏城也没有吗？不会吧。我猜，追你的人应该特别多，你长得好看，性格也这么好。” 许意说：“没有。毕业之后我就只想认真工作，没太考虑找对象的事...” 陈句说得没错，她在广告行业，又是客户岗，能接触到各行各业的人。 在苏城时，每隔段时间，就会有人明示或者暗示想追她，认真的不认真的都有。 可就算家里的危机过去，生活步入正轨，她也没考虑过再找男朋友。 也许，潜意识里，她觉得不会再有人比得上周之越，在各种方面。 陈句笑了声，随口说：“不冲突啊，谈恋爱也能好好工作。我从ae升sae，就是跟上一任谈的时候，现在分手了，感觉工作状态大不如前。” “要不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看到合适的介绍给你。” 许意：“...合眼缘的吧。” 陈句笑：“最怕的就是这种要求，太玄乎了，有具体点的吗？身高长相职业年龄。” 许意并不想聊这个，笑着把话题转向别处：“算了吧，你先找自己的。对了，你之后一直想做客户岗，有考虑过创意或者策略吗？” - 之后的十多分钟，后座两人都在聊工作的事。 车子停到环金大厦的地库，周之越把座椅调回来，懒洋洋解开安全带迈下车。 陈句略微收敛点，看着他：“太感谢周总了，有机会我们请您吃饭！” 许意刚从车里钻下来，就听见周之越淡淡的声音：“哦，好。” “什么时候？” 陈句显然是怔了一瞬，随即又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当然是看周总您的时间啊，您是大忙人，空了随时吩咐，我们按您的口味把餐厅订好，沐浴焚香等您大驾光临！” 许意：“......” 周之越：“......” 片刻后，周之越轻“嗯”一声，迈着长腿往电梯间走：“等空了让小胡联系你们。” 陈句：“好嘞，我帮您按电梯。” 电梯先到达19层，陈句和许意打了声招呼，先下去。 门阖上没多久，陈句就忍不住小声说：“哇，这周总也太奇怪了。我刚就是客套一下，你应该懂吧？虽然请客户吃饭也是常有的事，但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他边走边揣测：“是不是周总想借饭局跟我们压价啊...那这是不是应该他来请客？” 许意也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说：“...不知道，说不定他也就是随口一说，也不一定真有时间。” 回办公室收拾了东西，让陈句把多出的宣传册之类的物料送去楼上柯越。 许意在工位上坐着，回复前些天对接的那家食品企业的邮件。 正准备下班，路过策略部，看见他们正在办公区开这方案的讨论会。她停住脚步，坐过去旁听。 coly北阳分公司刚成立，各岗位都缺人。 趁现在多学些东西，兴许有转岗机会，她也能及时抓住。 - 此时，环金大厦28层，柯越创新。 周之越回到办公室，见赵柯宇已经坐在沙发上等。 助理给两人各倒了杯水，关门退出去。 赵柯宇翘着腿说：“你最近不是挺忙吗，咋有空去校招了？” “这种事hr去就行，或者让小王过去。刚毕业的学生，能力再强也就是个新人，有这功夫，你不如去余城见见dew那几个工程师，争取能把他们挖过来。” 周之越喝了口水，把电脑开机：“不去，没空，你自己去。” 赵柯宇瞅着他：“虽然之前说好了你只管研发，但我又没分身，最近实在忙不过来啊。” 周之越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赵柯宇表情认真了些：“跟你说正经的。那几个工程师在dew干好久了，对那公司有点感情，不仅看薪资，还得我们拿出诚意。” “猎头公司那边好不容易把他们约出来，你亲自去，成功率更高，不然有可能白跑一趟，现在我们项目正是缺人的时候。” 周之越问他：“那你呢？” 赵柯宇：“我还得去看另一家工厂，这次看得这家不行。约的时间刚好撞了。工厂也是大事，别说我了，你也不放心让手底下人去吧。” 沉默几秒，周之越微点头：“行，我过去一趟，日期和具体安排发我。” 赵柯宇笑说：“一会儿我刚助理发你。” 又聊了会儿工作上的事，赵柯宇站起身准备出去。 喝完杯子里最后那点儿水，随口问：“跑着一趟给我累够呛。对了，我一会儿去程世嘉的场子玩，美女局，全是天菜，去不？” 周之越看都懒得看他：“不去。” 赵柯宇笑：“猜你也不去。” “都单身五年了，真行。你就孤寡着吧，等老了直接出家，我空了给你看看哪个庙条件好，过去帮你考察考察。” 周之越看着屏幕上的代码，扔给他一个字：“滚。” ...... 白天“浪费”了太多时间，周之越在办公室加班到10点多还没结束。 中途休息，他往椅背上靠了靠，拿出手机，打开自家客厅的监控。 画面里，凯撒小帝就趴在门口不远处的位置，大概是听到监控摄像头旋转的声音，睁着大眼睛看过来。 它从架子上跳下来，蹦跶到门口，冲着门外喵喵叫。 看着怪可怜的。 周之越关掉监控，打算把剩下的工作带回家处理。 他把西装外套挂胳膊上，缓步走向电梯间。 刚上去，就看见电梯里有人带着只黑色的泰迪犬，还没栓绳。 周之越眉头微蹙，瞥向狗的主人。 “这楼不让带宠物进来。” 那人赶忙道歉：“我出来遛狗，想起来有东西落办公室了，上来取一趟。保安刚刚没在，把它一个人...哦不，一只狗放门口，我实在是不放心。对不起对不起。” 周之越移开视线，没再说话。 想起从前，许意特别怕狗，说是小时候被野狗追着咬过，所以后来见到狗就毛骨悚然。虽然知道见到狗不能跑，但她控制不住就想跑。 记得有一次，他们晚上在学校散步，遇到草丛里窜出来的流浪狗，许意吓得尖叫，前方是条死路，没处跑，她直往他身上蹦。 当时，周之越没被那狗吓到，倒是被许意的反应吓了一跳。 正想着，周之越揉揉眉心，电梯停在19楼。 门开的一瞬间，他抬起头。 ......看见许意的脸。 她正低头看手机，脚刚往前迈一步，听见一声狗叫，嘴里蹦出两个脏字，往后退了一大步。 地上这狗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冲着许意“汪汪汪”叫得更欢。 周之越看见她惊恐的眼神，抬了下手，去按关门键，打算让她乘下一趟电梯。 结果，门刚往里收，电梯里的狗就这么跑出去了，直朝许意奔过去。 许意拔腿就跑。 主人在后面连声叫：“黑蛋！回来，你别追人家！诶美女，你别跑啊，越跑它越追，它不咬人——” 周之越伸手卡住电梯门，跟了出去。 于是，空荡荡的楼道里——许意在前面跑，黑色泰迪犬在后面追，狗主人也挺着啤酒肚追出来。 周之越腿长步子大，跑得比狗快。 临近走廊末尾，他已经超过狗，到了许意身边。 旁边正好是一个消防通道门，周之越长臂一伸，拉开门，把许意扯进去，然后迅速关上门。 狗被隔在了门外。 消防通道内，灯光很暗。外头空荡的走廊，回荡着泰迪尖锐的叫声... “汪——汪—汪” 许意也顾不得衣服被蹭脏，靠在旁边的墙上，弯着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多时，听见狗主人赶过来了，把狗训了一通，又隔着门跟许意连声道歉。 半晌，门外脚步声渐远，终于安静下来。 幽暗的消防通道，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湿气，依稀还能闻见周之越身上淡淡的冷杉香。 白光白墙，周之越肤色被映得更加冷白，薄唇轻抿着，衬衫扣子松了两颗，隐约看得见锁骨。 “吓死我了，这楼里怎么会有狗。” 许意终于缓过神，直起身子，看向眼前的男人：“诶……你，怎么也过来了？” 9、Chapter 9 旁边就是几十层楼的楼梯，许意说话都有回声。 沉默小半晌，回声也渐渐消失，头顶的声控灯又灭了。 黑暗又安静的环境，许意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不知是被狗吓得还是别的什么，跳得很快，扑通扑通，像是心脏在胸腔里待不住了。 终于听见周之越低沉的声音，语气平静：“怕你被狗咬。” 灯再次亮起的瞬间，两人正在对视。 周之越移开视线，轻飘飘地补充：“你被狗咬，不小心再咬了我，我会得狂犬病。” “毕竟在同一栋楼上班，还有业务往来，还是存在这种隐患的。” “......？”许意皱了下眉，忍不住反驳：“怎么可能，那又不是野狗。再说，就算真被咬了，我也会去打狂犬疫苗的好吗...” 片刻后，周之越悠悠开口：“凡事就怕万一。” “......” 分手五年，许意已经搞不懂眼前这男人的脑回路了。 她把滑落的包重新提到肩上，绕过周之越往旁边楼梯走。 “随便吧...但还是谢谢你。没啥事的话，我先走了。” 周之越抬起头，目光跟着她移到楼梯口。 “...这是19楼。电梯在外面。” “...噢。” 许意尴尬地停住脚步，又绕回来。 消防通道的门很重，周之越抬抬胳膊，很是顺便地帮她拉开。 许意又道了声谢。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半步远的距离，穿过狭长的走廊。 等电梯的功夫，许意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糟糕。 其实策略部的讨论会还没结束，她记着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计算好时间卡点出来的。 被这狗一通折腾，地铁肯定是赶不上了。查了下夜班公交，要倒三趟，最后还得步行1.7公里。 打车...得一百多块，最近手头已经很拮据，过阵子估计还得付房租和押金，又是一大笔钱。 许意犹豫再犹豫，纠结再纠结，直到上电梯，终于下定决心，侧头瞥了眼周之越，不太有底气地问：“那个...你顺路吗？” 周之越不明所以地看过来：“什么？” 许意破罐破摔，直接问：“地铁停运了...上回聚餐你送过我一次，就那个位置，你今天还顺路吗？” 周之越：“不顺路。” “......”许意在心里叹了声气，想了想，打开拼车的软件继续查价格。 “没事，那当我没问。” 电梯快到一楼，周之越看她一会儿，声音沉沉地开口：“突然想起来，要去那边办点事。” 他按下关门键，简短道：“走吧，顺路了。” 许意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太好了，谢谢...麻烦你了。” 门重新合上，电梯缓缓下降。 走进地下停车场，许意跟在他身后，礼貌性问一句：“挺远的，要不我来开？” 周之越看她一眼：“你有驾照？” 许意垂眸：“...嗯，前年考的。” 提到这个话题，他们没再说下去。 两人或许想到了同一件事。 大学那会儿，许意跟周之越说过，她不学车，以后也不学，反正他喜欢开车，以后想去哪儿都有他载她。 走到车前，周之越还是没让她开，径自坐进了驾驶位。 这一路很漫长，窗外夜色撩人，路边楼宇的灯光随着车子前进频频闪动。 这种独处的状态，许意不知能说些什么。 旁边，周之越也沉默着开车，目视前方。 过了会儿，他伸手点了下触屏的按键，车载音响开始播放一首慢节奏的英文歌，是他们都喜欢的那个湾省乐队的歌。 “willthrowusbacktothetime” “likeoneofthoselovelynights” ...... 直到车子下高速，快到许意的小区附近，周之越才淡声说了句话。 “还住这么远？” 许意点点头，应道：“等找到房子会搬的，住这边通勤太不方便了，每天很多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周之越抿了下唇，闲谈的语气：“还没找到合适的？” 许意说：“对...不过应该快了，周末又约了几个中介。” 周之越轻“嗯”了声。 - 下车走进小区，许意情绪很是低落，却说不明原因。 她有点后悔让周之越顺路送她回来，分手这么久，她也没想着能跟他再续前缘之类的。 那就应该和他保持距离的。 这么想着，许意觉得今天还不如多花那100多块钱打车。 进家门，看见吴乔乔正抱着电脑坐在餐桌上。 吴乔乔转回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许意边换鞋边说：“在公司多待了一会儿，你准备睡觉了吗？” 吴乔乔笑着说：“这才几点啊，早着呢。正好，你有空吗？我刚剪了两个版本的视频，你帮我看看哪个效果刚好。” 许意去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看完视频，两人又闲聊了会儿。 她回到卧室，已经快凌晨一点。 洗漱后躺在床上，许意竟然有些失眠，又开门出去，找吴乔乔要了颗褪黑素。 十多分钟后，脑袋晕乎乎的，困意上头，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好像整晚都在做梦。 许意梦见大二那年，她第一次跟周之越说自己怕狗的那个晚上。 当时两人正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五星酒店，她靠在周之越怀里，躺在床上看一部国产喜剧片。 画面里出现一只棕黑色的流浪狗，追着主角满地乱跑。 许意就跟他说了自己小时候被流浪狗咬的事，还说：“后来我和我妈遇到一个算命的，给我算了八字。还别说，算出来我这辈子跟属狗的八字犯冲，天生就是冤家。” 说完，煞有介事地回头看周之越一眼。 “还好你不属狗。不然，我俩肯定谈不长。” 周之越低笑了声，问她：“你怎么知道狗就一定属狗？” 许意白他一眼：“狗肯定是属狗，不然还能属猫吗？” “你不能按人的方式去判断动物的，比如狗年生的猪肯定是属猪、猴年生的兔子也属兔、鸡年生的猫......”她编不下去了，直接说：“反正狗就是属狗！” 周之越在身后笑，胸口微微颤动，蹭得她有些痒。 再之后的暑假，许意回苏城，居然又遇见那个算命的。 她急匆匆给周之越打电话，问他要生辰八字。然后，给算命的五百块钱，让他算算她跟周之越的姻缘。 得出的结果令人满意——红鸾心动、天作之合、命定的婚运！ 许意兴高采烈把这结果说给周之越听，还说要把那算命先生手写的那张纸带回去给他看。 视频画面里，他挑了下眉，一脸不屑：“这还用他说？都是封建迷信，骗钱的把戏。” 许意无语：“...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返校后就到了大三，他们搬去了学校外的公寓住。 许意收拾东西时，随手把写着算命结果那张纸往哪一搁，等她想起来，已经找不见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许意惊奇地发现，原来是周之越把它收起来了。 就放在床头的抽屉里，跟他的身份证、银行卡、获奖证书等各种重要物品放在一起。 她拿着这张纸去嘲笑他，“你不是不信吗，哦，不信还偷偷放起来？” 周之越别开眼，伸手从她手里抽走那张纸，别别扭扭的语气：“放错了而已。” 梦到此处，许意乍然醒过来。 漆黑的房间里，她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从梦境回归现实。 那张算命的纸，她离开北阳时也没带走，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间公寓里... 也许，已经被周之越随手扔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现在回想起来，周之越说的是对的。 那算命的确实就是个骗子。 - 次日上班，许意困得要命，在地铁上就哈欠连天。 到了环金大厦，她没着急上楼，先去趟一楼大厅的保安室，把值班表上昨晚执勤保安的名字记下来，打电话到物业公司投诉。 不论如何，她不想再在这楼的电梯里遇见狗了。 刚坐到工位上，张芸从办公室出来，给她安排几样工作。 除去跟几家公司对接项目，还有个给合作过的公司邮寄月饼礼盒的工作。 中秋将至，广告公司很重视客户关系的维系，这种往来必不会少。 许意在苏城coly做实习生的时候就常干这活儿，但北阳分公司刚成立，实习生没到位，人手不足，只能是谁手头工作少就由谁做。 张芸说：“你注意提前看看，有些业务还在进行中的，你直接把礼盒给对应的人，让他们谈方案的时候顺道就送过去，一举两得。” 许意：“好。” 从系统了整理了一上午的合作企业清单，许意把部分礼盒贴上便利贴，送到其他account（客户岗）桌上。 其中有一份月饼就是楼上柯越的，想着反正离得近，许意直接发消息联系小胡，她抽空就带上楼了。 下午，她收到小胡的回复：【你们也太客气了！我随时都在的，你有空直接上来就行~】 于是，许意跟一个客户电话沟通完合作方式，约好面谈时间，就提着月饼礼盒上了电梯。 到柯越门口，就看见赵柯宇在跟小胡说话。 许意走过去，先朝小胡点点头，随后跟赵柯宇打招呼：“赵总，提前祝您中秋快乐。我们公司提前订了些月饼，礼轻情意重。” 说着，把礼盒递过去。 “诶哟，这么客气。” 赵柯宇正准备抬手，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又把手放下去。 他朝着远处扬扬下巴，笑说：“周之越在办公室呢，你直接送他那儿去就行，就你上次来过的那间，记得位置吧？” 许意有点懵，看着他说：“不好打扰周总工作吧...月饼是coly送给柯越的，送到您手上...” 赵柯宇笑着打断她：“明白明白。早上刚听他说，今天特别想吃月饼，这不正赶巧了。” 许意愣了下，脱口而出：“他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以前每年中秋节，买来的月饼都是她一个人吃，周之越在旁边看着。只有她喂他一块，他才不情不愿地咬下去，满脸嫌弃。 赵柯宇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送给柯越的，送他那儿，就是得劳烦许小姐多走几步路，不麻烦吧？” “......”话说到这份上，许意也不好再推，应了一声，提着礼盒往那间办公室走。 快走到时，隔着玻璃门，就看见周之越坐在办公桌后面跟一个穿格子衫戴黑框眼镜的小男生说话，阴沉着脸，似乎在训人。 许意犹豫几秒，抬手敲敲门。 周之越蹙着眉看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两秒，才说：“...进。” 许意推门进去。 还没走到他桌前，周之越先朝着面前那黑框眼镜摆摆手：“赶紧去改。这种错误在校生都不会犯，再有一次就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黑框眼镜又是道谢又是道歉的，眼眶都有点红，赶忙退出去，把门带上。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两人。 周之越这才抬眸看向许意。 大概是还没从刚才训人的状态切换出来，他语气有点冷：“什么事？” 许意看着他，把手里的礼盒往上抬抬：“...中秋节快到了，给周总送月饼。” 周之越眉梢微动。 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许意又马上补充说：“是coly送给合作方的，我代表公司，提前祝周总中秋快乐。” 周之越：“......” 片刻后，他沉声说：“给小胡就行，或者给赵柯宇。我不吃这个。” “......” 许意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在门口遇到赵总，他说你今天想吃月饼。” 周之越一脸不明所以：“我什么时候说我想吃？” 尴尬地对视几秒，许意扯扯唇角：“...可能是赵总记错了吧，那我拿出去。”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收个月饼还带踢皮球的。 这公司好像有点毛病。 刚转过身往门口走，就听见周之越的声音：“等等。” 许意转回头：“…怎么了？” 10、Chapter 10 周之越瞥了眼她手里的盒子，语气不太自然地问：“月饼什么馅的。” 许意拎起礼盒，看着背面的字逐一念给他：“蛋黄莲蓉、枣泥、椰蓉、五仁、芋泥，还有个低糖的绿豆沙。” 周之越想了想，面无表情道：“哦。那把那个低糖的绿豆沙拿出来留这儿，剩下的还是给小胡或者赵柯宇。” “......” 要是隔五年前，许意直接就把整个礼盒袋甩他身上，并翻他个白眼说：“滚吧你，要吃自己拿。” 还记得刚跟他在一起不久，许意就发现周之越这人私下里毛病不少。 她花了好久，才基本治服他身上这些从小被惯出来的大少爷毛病。 但现在，他们的关系不同以往，许意在心里告诉自己：对待甲方爸爸，尤其是这种事儿多毛病多的甲方，态度要如同春风般和煦，笑容要如太阳般温暖。 她唇角扯出一个客气的微笑，看着周之越：“好的周总，您稍等哦。” 说完，把礼品纸袋放他桌上，抽出里头的礼品盒，掀开盖子，拿出右下角那枚绿色的低糖绿豆沙馅月饼。 许意看他一眼，带着笑问：“需要帮您切开吗？” 周之越电脑上正好来了封重要邮件，看着屏幕，随口应道：“可以。” 许意：“......” 还真把她当服务员了？ 这时，周之越视线移开屏幕，瞧她一眼。 ——就看见许意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正准备从礼盒里找塑料刀叉。 这表情，跟她不熟的人看了可能会感觉笑得还挺甜。 可周之越太熟悉她。 上大学时，每次许意发脾气跟他吵架，火山爆发前，都会露出这种...危险的笑容。 周之越轻咳一声，声音低沉道：“...不用了。剩下的也放这儿就行。” “对了，还有个事。线上的人才招募令，发布时间可以提前到这个月底吗？” 许意不自觉地敛住假笑，思忖着说：“可以，具体时间我跟我们创意那边沟通下。” 周之越扫一眼她的表情：“行。” 说着，低头拉开办公桌旁的抽屉，翻出一摞小袋装的东西，推到许意面前，语气很是寡淡：“礼尚往来。” 是各种各样的大熊猫挂件。 之前他赵柯宇去熊猫基地玩，回来时带给他的什么周边纪念品。 许意看着桌上一大摊挂件，愣了下才说：“...谢谢。” 周之越也没给个袋子之类的，打招呼告辞后，许意就捧着这堆挂件，下电梯回19楼。 进coly，先经过策略部，遇到几个同事。 “哇，许意，你买这么多大熊猫挂件。” “是你刚买的吗？” 许意回答说：“合作方送的，也可以说是用月饼换的。” 同事笑问：“这么多！能分给我一个吗，好可爱啊，挂包上还挺合适的。” 许意没犹豫就笑说：“当然可以，本来也没打算私吞。” 五六个同事道着谢，在她手里挑挑选选，拿走几个。 经过创意部，又分走几个。 回到客户部，又分走最后几个。 最后坐回工位，已经两手空空了。 许意下意识的，并不想留从周之越那里拿的东西。 就像毕业那年，她回学校对面的公寓，一个人收拾行李那次。当时周之越不在，被院里老师带出国去参加一个访学项目。 许意承认自己的行为很残忍。 她把他们在一起三年来，周之越送给她的所有礼物都留在了那栋公寓里，也包括一起挑选的情侣装、情侣牙刷、情侣水杯之类的东西。 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她不愿意分手之后再看到那些东西。 每个物品，都是他们之间的一段回忆。所谓的睹物思人。 - 与此同时，28层，柯越创新。 赵柯宇拉开周之越办公室的门，慢悠悠走进去，往沙发上一坐。 看见周之越心情还行的样子，桌上放着个小盒子，里头月饼只剩下半枚。 他笑了下：“怎么样，兄弟这波助攻到位吧？” 周之越稍抬了下眼，极为冷淡地扔给他四个字：“少管闲事。” 赵柯宇还是笑：“这怎么能叫闲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最讲义气，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兄弟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兄弟的前女友...” 周之越凉飕飕看他一眼。 赵柯宇继续道：“那还是兄弟的前女友。不过我可以助攻啊，凭本人丰富的感情经历，保准提供满意的服务。” “你要真想跟许意复合，我给你出主意啊，不成不要钱。” 周之越嗤笑：“哦，感情经历是挺丰富。请问，有一段是超过两个月的吗？” 赵柯宇还真仔细想了想，才说：“有啊，上一个，两个月零三天。” “......” 周之越懒得理他了，继续看电脑屏幕。 赵柯宇径自去旁边小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笑说：“我跟你不一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谈恋爱就图个新鲜劲。谁像你，二十大几的人，就谈过那么一段。” 他顿了顿，看见周之越桌上的月饼盒：“你要真还喜欢她，就找她复合呗。有啥呢？” “再劝你一句啊，男人的面子不值钱，俗话怎么说，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就是被她甩过一次吗，才一次而已，还有句俗话怎么说？事不过三...” 周之越听他在耳边叨叨叨说这么久，还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鬼话，不耐烦地打断：“还有别的事吗？门在那。” 赵柯宇这才一拍脑袋，绕到他电脑前：“噢对，有事。上次合作的工厂那边出了点问题，我给你看。” …… 大约一个小时后，赵柯宇才从他办公室离开。 处理完工作，周之越站起身，看向仍放在他办公桌上的月饼盒。 犹豫半晌，他把礼品袋拎起来，跟他准备带回家的文件资料放在同一处。 周之越看到那包装袋，想到上大学时的那三年中秋节。 许意是喜欢让生活有点仪式感，各种乱七八糟的节日都喜欢过，更别说中秋节这种经典传统节日。 在校外同住那两年中秋，夜幕降临，她都像模像样在茶几上摆各种水果干果和月饼，营造一中秋氛围。 他不爱吃甜食，尤其是月饼这种齁甜的甜食。 但许意说，中秋必须得吃月饼，否则就是不圆满，就是不吉利。 她会强行把月饼叉起一块，送到他唇边，不吃还不让他睡觉。 而且不是什么低糖绿豆味，就是最常见的那种莲蓉陷。 分手五年，周之越没再吃过那种月饼，但仍记得那甜到倒牙的感觉。 他又看了眼那礼品袋，鬼使神差般打开，取出一袋写着“蛋黄莲蓉”字样的。 撕开包装，叉起来咬下一口，周之越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确实是过分甜了。 但是，好像也没记忆中那样难以忍受。 - 往后的两天，许意不论是上下班，还是中午晚上下楼拿外卖，都没遇到过周之越。 她发现，自己好像多了个“疑神疑鬼”的毛病。 比如进电梯时、走到楼门口时，或者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时，总会不自觉地四处张望。 许意也不知道，她是在找什么东西。 或者说，她压根不愿细想自己在找什么。 这两天，她还是过得格外忙碌，和没回北阳时的状态差不多。 除去在策略部和创意部旁听那些讨论会，回家之后，还帮吴乔乔拍摄一个夜晚小吃摊的吃播视频。 睡前的时间，就留给租房app和微信里十多个中介。 让自己忙起来，就不会有精力去想些有的没的，不开心或是没结果的事。 在苏城的五年，她除了coly的工作，还会很刻意地把下班时间也填满。找过甜品店、瑜伽馆、辅导机构、剧本杀店等一系列兼职，把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直到周五，周之越这个名字再次被写入她的日程表。 这天上午，刚外出见完一个客户，回公司整理brief，陈句就滑着旋转椅来她旁边。 “许意，刚刚我接到柯越那个小胡的电话，她说给你打了无人接听。” 许意看了眼通话记录，一拍脑袋：“上午我在客户公司开会来着，结束之后忘了关勿扰。小胡着急吗，没耽误事吧？” 陈句笑了下，说：“你猜他们什么事？” 许意撇撇嘴：“又要改线上招募令的发布时间？” 陈句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no。” 许意想了想，又说：“招募令海报具体要求要改？改主意想去北传的双选会？有新的合作项目要谈？” 陈句摆了三下手指：“no-no-no。” 许意：“猜不到，你直接说吧，客户的事儿总是令人意想不到。” 陈句笑着说：“就上次北阳大学双选会见到的那个周总，你还记得吧？就长挺帅，脾气怪，最后顺路送我们回来，路上堵车俩小时那个。” 许意：“...记得。” 陈句：“那个小胡说他刚忙完一个项目，今晚有空和我们吃饭。上次我们不是说，等他空了要请他吃饭吗？” “......” 许意很想说，那是你说的，不是“我们”说的。 她扯扯唇角：“那你把餐厅选好。” 于是，午休的时间，陈句坐在工位上，开始用手机看之前整理好的餐厅。 边看边和许意说：“这个项目餐费报销限额在1000块，我们三个人，可以找人均300左右的餐厅。” miya也正好在旁边吃饭，加入聊天：“你们今晚请客户吃饭？” 陈句点头：“是啊，就楼上柯越，人才招募那个项目。” miya眼睛一亮：“柯越，是那个周总吗？前两天熊熊跟我聊天，说那个周总特别帅，惊为天人的帅。那我得见识见识。” 她比了个“4”的手势，“四个人，找人均250的餐厅。” 陈句忍不住白她一眼：“你不是有对象吗，还见识啥？” miya：“有对象怎样？公费看帅哥，不去白不去。” 最终，陈句选了个环境还行的中餐厅，打电话订好包间，把地址和包间号发给小胡。 ...... 下班之后，三人在办公室结束工作，提前半小时出发去包间等。 四人的包间，一张方桌，陈句和许意坐一边，miya坐对面，身边的空位留给未到的周老板。 六点，包间门很准时地被推开。 周之越穿着衬衫和西裤，没打领带，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垂眸先瞥了眼许意，眼神难掩疲惫，一看就是刚熬过通宵。 miya颜控得厉害，眼睛已经钉在了周之越脸上。 三人同时起身，陈句笑着说：“周总，好久不见。您能赏脸跟我们吃饭，真是太荣幸了！” miya也马上附和，顺带自我介绍。 周之越看向空着的那个座位，目光移到陈句身上，冷淡的语气：“方便换一下位子？” 陈句忙说：“周总，我这位子空调对着吹，不利于身体健康，给您特地留的对面的位置。” 周之越看着他，淡声：“不用，我热。” 于是，陈句站起身给他让位子。 周之越缓步走过去，在许意身边的位置坐下。 他看了眼空调，侧过头看她，随口一问的语气：“冷吗？” 许意摇头：“...不冷。” 周之越轻“嗯”了声，微扬扬下巴，漫不经心地吩咐：“点菜吧，快点结束，晚点我还有事要忙。” 陈句：“...好的好的。” 说实在的，他又搞不懂这位周总了。 明明是他主动要求跟他们吃饭，却一副不情愿，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应酬的态度。 不过，他很快就说服自己。 有钱人总是奇怪的，要是他能理解，那他也早就是有钱人中的一员了。 吃饭全程，周之越没说过几句话，菜也没吃两口，就冷着一张脸坐在那。 陈句几乎把全身的社交细胞都用在这次饭局上，一会儿介绍菜，一会儿绞尽脑汁找话题cue他说话。 周之越似乎也有感觉，声音冷倦道：“别总是问我，你们说你们的就行。” “......”陈句哑然，心想他好像明白了周之越为啥找他们吃饭。 ——为了过来听个声儿。 快结束时，许意站起身，去趟洗手间。 刚出来，就看见周之越也在，正在外面台子上洗手。 镜子前灯光很亮，照得他肤色更加冷白，像是北阳冬天的雪。 许意去到他旁边的水池，打开水，抬眸看了眼镜子里的男人。 他眉头微微蹙着，情绪不高的样子。 她洗完手，看到周之越也关上水，抽两张纸巾擦手。 洗手台前的通道窄，许意随口说：“回去吗？”给他让了让路。 两人并肩往外走，周之越转头看她一眼，淡声：“我等会儿回。你那两个同事话没停过，吵得我头疼。” 许意实在不明白他，没忍住说：“周总，你是甲方，我们才是乙方。都头疼了，没必要委屈自己吃这顿饭…” “……” 周之越沉着张脸，片刻后才动了动唇：“哪看出来的委屈？” 他缓缓说：“今晚，我吃得还挺开心。” 11、Chapter 11 许意看他片刻：“...这样啊。那，你开心得还挺不明显。” “......” 周之越不说话了，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扬着下巴从她身边走过去。 待他走远，许意擦干手，小声嘀咕：“呵，也不怕抽出肺癌。” 回到包间，陈句和miya正在聊天，听见她进来，声音戛然而止，用口型问：“周总呢？” 许意坐回位子，随口说：“不知道，好像出去抽烟了吧。” 陈句“噢”了声，说话音量还是压低：“他脾气真的太古怪了，我们一致认为，即使有钱长得帅，也让人很难忍受。” miya在一旁附和：“是啊，要是当对象，我宁愿找个长相比他差点，但脾气性格正常的。” 说着，看向许意问：“你觉得呢，你会更看脸还是更看性格？” 许意拿起水杯，坦言道：“我...好像更看脸。” miya扬了下眉毛，睁大眼说：“那这个周总就很适合诶，他这脸堪称完美了。要不等会儿试探一下，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原来许意是颜控，之前没看出来啊。”陈句举起一只手：“那我一会儿可以帮忙试探！” “......” 许意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不用不用，我真没有找对象的计划，放过我。”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 周之越身上有淡淡的烟味，不难闻，但许意还是不喜欢。 她眉头微微皱了下。 又吃了一会儿，这顿饭也就差不多该结束。 陈句离席去结账，回来时，看向周之越：“周总您怎么把账付了...说好我们请客的，您是甲方，这多不好意思。” 周之越语气懒散：“都一样，也没多少钱。” 陈句又道谢说了几句客气话，“对了，我好像看见外面下雨了，下得还不小。” “你们带伞了吗？” 许意和miya都摇头。 周之越进来时，身上啥也没带，自然也不用问。 陈句：“那我出去问问服务员。” 一会儿后，他手里拿着两把黑色长柄伞回来：“店里能借，有押金，明天还回来就行，但就剩最后两把了。” 许意站起身：“我回趟公司，你们去哪儿？” 陈句：“我去地铁站。” miya：“我也去地铁站。” 闻言，周之越低着头，悄无声息把刚点开的助理的聊天框关掉。 “我回公司。” 陈句笑了下：“那正好诶，我和miya一路，许意和周总一路，两把伞够了。” 许意：“...行。” - 环金大厦和地铁站是两个方向，从这回去也就几百米路程。 出门说了几句话，陈句和miya就先离开。 周之越看她一眼，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走吧。” 天色将黑，路灯已经亮起，周之越主动撑伞。 这伞不大，许意离他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混杂着还未完全散去的烟草味。 她心跳很快，甚至感觉跟雨打在伞顶的声音同频。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并肩走在路上。 无比熟悉的场景，许意很努力地克制，才没有习惯性去挽周之越的胳膊。 路边有条绿化带，雨水浇在草地上，散发出他们熟悉的味道，那款香薰蜡烛，“孤岛苔原”。 许意控制不住地在想，周之越每次闻见这种味道，会不会也想到他们过去那些暧昧的夜晚，想到学校对面那间公寓... 耳边忽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许意。” “...啊？” 许意恍惚了一瞬才答应。这还是他们分手之后，回到北阳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周之越声音很低，缓慢地说：“你记不记得...” 许意心跳更快，没听到下文，开口问：“什么？” 周之越淡声：“没什么。” 接下来，又是沉默。 沉默中，只有头顶啪嗒啪嗒的雨声，和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声。 已经快到环金大厦，周之越才又开口：“你为什么回来？” 许意愣了下才回答：“上次跟孙浩宇陈楠他们聚餐说过来着...就coly在北阳成立分公司，调过来可以升职加薪。” 半晌后，周之越似是冷笑了声：“那五年前，你又为什么回去。该不会是因为苏城薪水开得高？” 许意不说话了。 这段时间，即使是和周之越独处，他也没有问过这件事。 她原以为他不会再问了，毕竟已经过去五年。 许久，周之越也没等到回答，声音更冷：“算了。” 话音更落，他别开头，掩面咳了几声。 许意侧头看他，抿了下唇，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被刚才包间的空调吹感冒了？” 周之越皱着眉：“没有。” 许意：“...那就是抽烟抽的。” 周之越：“不是。” 安静没几步，周之越又开始咳嗽，还很刻意地压着声音。 许意看他一眼，说：“前面好像有药店，你要不要去买个含片或者止咳糖浆啥的？” 周之越目视前方，笃定的语气：“不用，不需要，我没事，很健康。没有吹感冒，也更不是抽烟抽的。” “......” 许意真是后悔问这一句。 后半程没再交谈，两人走进公司，上电梯，许意在19层下去。 - 周之越回到办公室，感觉嗓子更不舒服，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他前两天熬夜盯项目收尾，在公司熬了快两个通宵。办公室空调温度低，他靠椅子上睡了几小时，醒来就感觉嗓子有点疼。 本以为问题不大，结果刚才在包间又对着空调吹一个多小时，好像又严重了点。 不过，周之越也没放在心上。 但他想起从前，好像是大三那年，他参加一个高校间的比赛。 那阵子忙得饮食极不规律，有时在实验室坐一整天，到晚上才想起吃饭。随便订个外卖，草草了事。 那比赛结束后，他就总会胃痛。 他自己没当回事，许意却非拉着他去医院做了一堆检查，甚至还做了胃镜。 最后也没查出什么大问题，就是个慢性胃炎。 回家吃了一阵子药还没好，于是，许意不知从哪看了什么经验贴，给他整了个养胃食谱。 可许意这人实在没什么做饭天赋，试了两次就撂挑子，让他自己照着食谱学，她在旁边抄着手监督。 他学倒是学会了，但天天这粥那粥，小米黑米的，喝得他更觉反胃。 但连喝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还真就没再胃痛过。 许意站在他面前，仰着脖子，洋洋得意地说：“听我的准没错吧？我就是生活小能手，养生小专家！像你这样什么都不当回事，要是没有我，你迟早把自己作死。” 想到这，周之越没来由地烦躁，抬手揉揉眉心，又拿起杯子喝了一整杯热水。 紧接着，他打开那个租房app看了眼，看得更加心烦。 他的账号解封申诉到现在也没人处理。 正想叫助理帮他打电话找app客服解决，周之越看见玻璃门外有个员工经过，叫王志刚还是王志强。 他依稀记得，这人好像也是北阳大学微电子院的，比他低一两级，还加入过青协组织部。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周之越摁灭手机屏幕，开门把这员工叫进来。 王志强一脸憨厚，问：“周总，您有事找我？” 周之越“嗯”了声，先看了眼他胸前工牌上的名字，说话嗓音有些哑：“你是北阳大学毕业的？” 王志强笑了起来：“原来周总记得我！我还加过青协组织部，大一的时候，那会儿您大二，您是部长！” “周总，我真的特别崇拜您，当时来柯越工作就是想有机会跟您多学习，您在dr.jaycox团队做得那个项目真的太强了！关于那个项目…我还特别想找机会跟您请教些问题，但看您一直都太忙了。” 周之越抬手让他坐沙发那儿，语气平静道：“那项目签过保密协议，大部分细节都不能透露。我只能回答少数理论方面的。” 王志强马上说：“那也行那也行，您现在有空吗？” 周之越点了下头：“问吧。” 这个问答环节进行了快一个小时，结束时，王志强连声道谢。 周之越看向他，眉梢微动：“正好，我也问你件事。” 王志强：“您问您问！” 周之越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你记得许意这个人吗？” 王志强回忆了一会儿才点头：“想起来了！我记得，也是组织部的部长吧。” 周之越问：“有她微信吗？” 王志强掏出手机，搜索名字，点头说：“有有有，我就记得，当时部长的微信我都加了。” 周之越稍仰起头，盯他片刻，轻飘飘地说： “帮个忙。” - 今晚，许意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看见吴乔乔正靠在客厅沙发上刷短视频。 这几周，许意和吴乔乔相处得很愉快。都空闲时，两人就躺在沙发上一起看搞笑视频、吃烧烤，像是回到了大学住宿舍的那两年。 吴乔乔听见开门声，转回头：“你回来啦，吃芒果布丁吗？我买了好多。” 许意换了鞋，坐过去：“好诶。”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零食，过了会儿，吴乔乔说：“对了，我想起有件事得跟你说。” 许意进屋，问：“怎么了？” 吴乔乔把一个布丁盒扔垃圾桶，说：“我男朋友可能要提前回来，不过没关系，你不着急，安心住这，我让他跟我睡一个房间。” 闻言，许意马上说：“不不不，那我抓紧点，当电灯泡会遭雷劈的。他什么时候回来？” 吴乔乔：“下周一还是周二吧，真没事，他回来你就当他是透明人。” 许意笑着说：“其实我这周末也就能找到房子搬家了。下周等你男朋友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又聊了会儿，来来回回客气几次，吴乔乔终于没再劝，说搬走了以后也得常聚，最好有空就来她这住几天。 回到房间后，许意洗漱完，躺在床上确认周末约好去看的那几套房。 其实，光看网上的信息，这些房子就没有完全达到她的要求。 条件好的价格高，价格低一点的，又总有这样那样的小问题。 许意暗自叹了声气。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她也只能凑合着从中选一套出来。 正看着手机，许思玥打来电话：“姐，你在干嘛？” 许意说：“我准备睡觉，怎么了？” 许思玥问：“我终于军训完了，今天刚回学校。下周就要开始上课了，明后天还能休息两天。周末你有事吗，我去找你吃饭吧？” 许意：“不一定有空，我明后天都要去看房子。” “在开发区吗？” “对。” 电话里，许思玥笑着说：“那我明天去找你，然后陪你一块儿看吧。我种草了开发区那边一家网红餐厅，看起来特别好吃！等看完房子咱俩去吃。” 许意：“行啊，那你明天快到了给我发消息。” “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我，不和室友一起玩？” 许思玥笑：“想你了呗，这么久没见，对你日思夜想。” 许意：“...放屁吧，我才不信。” 至少她刚上大一那会儿，快半个学期都没想起来给许思玥打电话。 许思玥这才说实话：“她们要去北郊看演唱会，我本来是想去的，但是她们买的票1000多，太贵了...” “没事儿，本来我也不喜欢那个歌手，正好过去找你玩。” 挂断电话后，许意躺在床上，还是有点睡不着，焦虑租房的事。 她翻了个身，再次拿起手机。 刷完租房软件，许意又打着哈欠刷朋友圈，然后，忽然看见一条九宫格。 王志强-15级-青协组织部： 「#帮转，坐标开发区九里清江，急急急招合租室友！150平平层公寓，豪华装修，家具家电齐全，拎包入住，均摊只需2100每月。」 许意眼睛一亮，不自觉把手机屏幕凑近了些。 12、Chapter 12 许意想了好久，都没想起王志强这个人是谁，准确来说，是没把名字跟脸对上。 根据备注，她只知道这人是她大学在青协组织部当部长时的部员学弟。 当时，那部门大概有三十多号人，其中很多都没什么存在感。部门例会经常不来，志愿活动和部门工作也不怎么参加。 她点开九宫格的图片，仔细看了看，对各方面都十分满意。 但总觉得，这些图片有些似曾相识。 ...很像前段时间她在租房app上举报的那套房源。 许意没犹豫多久，就点开王志强的聊天框，把朋友圈的转租文案复制过去。 【学弟，我想问问这套房。】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王志强回复消息：【可以啊，学姐你尽管问！】 许意：【要不然，你把发租房信息这人的微信给我呗，我直接问他，也不用麻烦你传话。】 又过了一会儿，王志强才回道：【他最近特别忙，让我全权负责帮他招室友这件事。】 【学姐你问我就行，不麻烦。】 许意想了想，先问：【是男生还是女生啊，我们学校的？】 王志强：【我们学校毕业的，是男的，但是学姐你放心，人品有保障。】 许意：【哦哦，那这套房子为什么租金低于市价这么多啊，冒昧问一下，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比如死过人、隔壁在装修、天花板漏水之类的... 王志强说：【是这样的学姐。他就是这套房子的房主，平时工作特别忙，但是家里新养了只小猫，希望合租室友能顺便帮他照顾猫。】 【就当是照顾费用折抵一部分租金了。】 听说有猫，许意眼睛更亮了！ 她一直很想养猫，但是小时候父母不让。 之前跟周之越没分手时，她还跟他说过，等以后他们毕业结婚，家里一定要养只小猫。 周之越当时就提出反对意见，嫌弃猫会掉毛，他衣服又大都是深色的，到时候掉得衣服上全是猫毛。 关于未来是否养猫这件事，他们吵了好几个来回，一直没吵出结果。 于是现在，这套房子对她的吸引力直线上升。 不光装修和地段好、租金便宜，她还能白捡一只猫的抚养权。 许意想了想，又问：【对了，方便问一下，他是单身还是有对象，会不会经常把女朋友带回家？】 王志强：【单身，也保证不会带异性回家过夜。学姐你放心。】 许意：【卧室有单独的门锁吗？】 王志强：【出租那间是有的，密码锁，还刚装了防盗链。】 许意：【他作息规律吗，有没有什么可能影响室友的嗜好？】 这次，王志强隔了几分钟才回复：【偶尔熬夜加班，但是保证不会吵到室友。】 【偶尔抽烟，但是不会在公共区域。】 许意想了会儿，又问了水电物业暖气的均摊、快递配送、电梯数量等一系列问题。 最后，她说：【真是麻烦你了！】 【我这边还挺着急搬家的，所以明后天看房的话，方便吗？】 王志强：【明天上午不行，下午或者后天都可以。】 【不过他这周末出差，不在家，我直接把地址和门锁密码发你，你自己进去看就行。】 许意有点懵，难以置信地问：【这么放心我吗...】 而且，房子在九里清江，这房主应该挺有钱，家里说不定还有贵重物品。 王志强发了个握手的表情，回复说：【当然放心学姐。】 【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你直接过去就行。就是开门的时候注意点，别让小猫窜出去。】 许意发了个ok的表情包。 随后，收到王志强发来的地址和门锁密码。 - 次日，许意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就乘地铁去了开发区。 上午本就约了两个中介，她把期待值高的几套房都放在了周六看，想着敲定了就能抓紧搬过去。 第一套房子是单间，去看了才发现，位置临街，对面有个商场在装修，周末都叮叮咣咣个不停。 第二套房子是合租的两居室，室友也是异性。 许意去问了问，得知这人是附近一家夜店的销售，每天都是天黑出门上班，凌晨才回家。 正准备去看第三套，许意电话响了，是上周沟通过的一个客户打来的。 她接起来，对面语气抱歉地说：“上次你们出的那个宣传海报，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大老板今天回来了，看过之后说不满意，想再把画风和文案改得活泼一点。” 许意：“...那我跟创意的同事说一下。” 客户又问：“好，实在麻烦了。我们明天下午就有线下的宣传活动，要用到这张海报，方便今晚之前把改好的发我邮箱吗？” 许意一整个无语了，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临时有修改要求，又很着急的客户。 她好脾气地说：“这个时间确实有点紧张了，而且今天是周末，我尽量帮您沟通吧。” 她站在路边，打电话给创意部的同事。 然后，听到同事崩溃的声音：“天哪！怎么老是有这种客户，我手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呢，这也要的太着急了，真以为我眼睛一眨就能给他改出来吗。” 许意安抚了半天，又听同事说：“熊熊也正在忙，许意你现在空吗，不然过来帮忙想文案吧，我们真的赶不出来了。” 许意想了想，第三套房子的装修她本来也不太喜欢，外加有九里清江那套兜底，就答应过去帮忙加班。 发消息鸽了中介，她快步走去环金大厦，在楼下买了杯咖啡。 到电梯门口，手机开始频繁地弹消息，许意点开，发现是同事拉了个小群，群名是：海报文案紧急修改小组。 一边看消息，听见电梯“叮”了一声，许意低头走进去。 脑袋突然一痛，她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了。而且，咖啡也泼出来，洒在这人的裤脚上。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 一抬头，许意看见周之越那张冷峻的脸，他正低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里还拉着一个银色的小行李箱。 呃... 这就是冤家路窄吗？ 许意脑袋空了一瞬，脱口而出：“我不知道是你。” 周之越缓缓扫了眼自己被咖啡浸湿的裤脚，语气凉凉：“哦，知道是我就不泼了？” “还是，连衣服也一起泼？” “......” 许意看着他，小声：“对不起，我不小心的。” 她礼貌性问：“要不然...我帮你把裤子送去干洗？” 也真就是礼貌性的一说，料想周之越总不可能当场把裤子脱下来给她。 电梯门阖上，缓缓上升。 周之越挑了下眉，很是漫不经心地说：“行。跟我上楼。” 许意愣了下：“上楼干嘛？” 耳边传来周之越嘲讽般的声音：“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给你裤子？” “......” 许意无话可说，只好摁了28层电梯，跟着周之越一路去柯越。 一前一后走到办公室门口，周之越进去，把门关上。 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许意看见他往里走，又打开一间像是休息室的小门。 不多时，他重新拉着行李箱出来，胳膊上挂着刚才那条黑色西裤。 周之越伸了伸手，许意把西裤接过来。 “干洗对吗？那我洗好之后...”她顿了顿说：“送上来给小胡。” 周之越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又隔着半步远的距离往外走，他微微转了下头，随口一问的语气：“周末也来公司？” 许意点头应道：“过来加班。” 她看了眼他手里的行李箱，礼尚往来性地问：“周总要出差？” 周之越淡声：“嗯，出差。” 许意没再问，说：“一路顺风。” 周之越：“哦。” 电梯到19层，许意朝他点点头，拿着他的裤子下去。 她想了想，总觉得自己手里拿条男士西裤的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她把裤子又折了两折，塞进托特包里。 - 在公司待了几个小时，一直到文案修改好，发给客户确认，许意才准备离开。 她不是学美术的，海报的工作就帮不上忙了。 期间，许思玥发来消息，说已经到开发区了。 许意就让她先来公司，坐在休息区那边等一会儿。 已经到饭点，两人先去那家网红餐厅吃饭。 过去路上，许思玥问：“姐，你看房约的几点啊，听说那个餐厅要等位。” 许意说：“几点都行，房主不在家，把地址和密码发我了。” 许思玥有点震惊：“原来看房都这么随意的吗？我还以为起码会有中介之类的人带着。” 许意笑了下：“我也第一次遇到这种。不过这个不是从中介那里租的，是同学的同学，估计是信任校友吧。” 许思玥问：“是整租还是合租啊，整租的话，我以后没课就可以过来找你住。” 许意：“合租，而且室友是男的。” 许思玥又是一次震惊：“姐，你跟男的合租？胆子好大。” 许意叹气道：“最佳选择当然是整租或者找女合租室友啊，但现在房子太难找了，条件不可能完全满足。” “其实问题也不大，那套房子的卧室有密码锁和防盗链，而且室友就是北阳大学毕业的，我也信任一下校友吧。” 许思玥挽过她的胳膊：“等我毕业有了工作，我们一起攒钱买房！” 许意笑了声：“你打算毕业之后留在北阳？” 许思玥反问：“你还想回苏城吗？我感觉北阳也挺好的，在苏城待了十几年，早就腻了。” 许意抿了下唇：“我也没想好，看工作情况吧...如果以后我俩都在北阳，最好能把爸也接过来。” 许思玥笑：“他才不过来呢，他一群朋友都在苏城，而且...” 她敛了笑意，声音小了些：“妈也在苏城。” 提到这里，两人都不说话了，大概是想到五年前的伤心事。 ...... 这网红餐厅排队排到100多号，许意看着门口乌泱泱的人，甚至想换地方。 许思玥坚持要吃，说她要拍照打卡。 等了快一个小时，许思玥手机都快玩没电了。 “我去借个充电宝。” 许意拉住她：“我带了。” 她托特包里乱七八糟东西特别多，先把周之越那条裤子拿出来，放膝盖上，脑袋埋进包里找充电宝。 许思玥扯过那条裤子，正反看了看，一脸惊奇：“我靠，姐，这是男人的裤子！你谈恋爱不告诉我！” “......” 许意白她一眼：“谈个屁，客户的裤子，我今天没注意，把咖啡泼人裤子上了，拿回去给他送干洗。” 许思玥听得直笑：“他还真让你洗啊，你这客户可太没绅士风度了。” 许意点头附和：“我也这么想。” 终于把这顿饭吃完，她觉得这网红餐厅味道也就那样，尤其她是做广告的，一猜就知道这都是营销出来的名气。 饭后，两人以散步的速度去了九里清江。 在保安室做过登记，许意按着王志强发来的地址，找到一栋楼，输密码上电梯。 电梯停到顶层，下去之后，确认门牌号，许意输入门锁的密码。 门锁发出确认的声响，她拧动把手，推开门。 玄关处的架子上，一只白色的小猫正歪着脑袋看她。估计也就三个月大左右，腿短脑袋小，一脸呆萌。 迈进门的一瞬间，许意忽然觉得，这空气里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13、Chapter 13 回忆片刻，许意就想起来了。 这屋子里的味道跟周之越身上的有点相似。 大概是这位有钱的男性房主，她未来的室友，跟周之越用了同款的沐浴露或者洗衣液。 两人进屋后，许意怕小猫窜出去，先把门关上。 许思玥笑了声：“哇，还有猫啊，这也太好了。” 门口鞋柜上有一次性拖鞋，换上之后，许意进屋。 先没着急进去看，把手伸向那只猫。 小猫闻了闻她的手，喵喵叫两声，朝她眨了一下眼，脑袋往她怀里拱。 许思玥说：“姐，这猫好像很喜欢你诶。” 许意试探性伸出手，看小猫没抗拒，就把它抱了起来。 她一手抱猫，另一手去摸它的后颈和下巴，小猫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眼睛也舒服地眯了起来。 许意低头看着，瞬间感觉心都要化了。 她当即决定，这房子只要没什么致命性的大问题，就租它了。 好一会儿后，放下猫，两人踩着拖鞋啪塔啪塔进屋。 许意先在客厅和厨房看了圈，各种家具和家电都很新，厨房酱油醋、各种调料齐全，但都没拆封。 整体装修是暖色调的北欧风，也是她喜欢的风格。 记得大四那年拿到保研名额后，许意闲得要长毛，但周之越早早跟着当时定好的导师去做项目，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闲着的那段时间，她就窝在他们当时住的那套公寓里看装修。 看来看去，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暖色调的北欧风，很温馨，很有家的感觉。 待周之越回家，她兴致勃勃拿给他看。 周之越当时眉头一皱，嫌弃这种风格显旧，他更倾向于把以后的房子装修成那种黑灰色调的现代简约风。 许意赏给他一个白眼：“什么现代简约风？那明明就是性冷淡风，看着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冷冰冰的。” 周之越倒也没坚持，笑着揽过她说：“行，你喜欢什么样就装成什么样。等毕业典礼办了，我们就先去领证，然后去看房子，等装修好了就搬过去。” 许意压住唇角的笑容，板起一张脸把他推开：“想得还挺好，你都没跟我求婚呢，谁要跟你领证。” 周之越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看着她慢悠悠说：“哦，不跟我领证，就开始琢磨结婚以后房子该怎么装修了？” 许意“哼”一声，故意矫情一下：“我看的是我结婚以后房子的装修，又不一定是跟你结婚！反正，如果求婚不合格——你就完蛋了！” 周之越笑意更甚，把她的头掰过来，唇轻轻碰在她唇上，鼻息可闻的距离，声音很低：“不跟我，还想跟谁结婚？” “说来听听？” ...... 许意没往下想，深呼吸两次，继续往前走。 这套房是大三居的，两间卧室，一间书房。 门都关着，只有其中一间有密码锁，就是打算出租的那间。 许意更加觉得这房主心大，给租客的房子装密码锁，自己的卧室和书房反而不装。 进了那间卧室，看见里面有独立卫浴、阳台、洗衣机，床单被褥都是铺好的，还是她最喜欢的暖黄色四件套。 许思玥也正好巡视完公共区域，走进卧室，感叹道：“姐，这房子也太棒了，我以后买房也要买这样的，离商圈近，大小刚刚好，小区环境也好。” 许意看她一眼，“那你得努力了，知道这小区的房子多少钱吗？” 许思玥好奇道：“多少钱？” 许意前两天还真顺便查了下，语气沉重地告诉她：“十万多一平，还不算车位和装修啥的。” 许思玥倒吸一口凉气：“那这套有100多平...好家伙，上千万了。算了，当我没说，估计工作十年也买不起一间厕所。” 紧接着，许意又去检查了卫生间的自动马桶、淋浴、下水道等一系列设施，没发现一点问题，对这套房的满意度无限接近于100%。 临出门前，小猫蹦着小腿短蹭到她脚边绕来绕去，喵喵叫着，一副不准她走的架势。 许意心都快被萌化了，蹲下身，软软的声音说：“我马上就搬过来啦，到时候天天陪你玩好不好？” “你主人真狠心，家里有这么可爱的小猫咪，还舍得加班出差不回家。” “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的二主人了！” 她一边逗猫，一边拿出手机拍了段小视频。 好一会儿后，小猫终于愿意放她走。 离开前，许意还看了一眼旁边的宠物用品。自动喂食器、装了台阶的自动猫砂盆，倒也省事。 许思玥也差不多该回学校，两人一路聊天去了地铁站，在中途分别。 等回到吴乔乔家，许意没顾上换衣服，就坐在床角给王志强发消息。 【学弟，房子我看过了，特别满意！】 【房主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随时可以签合同搬家入住。】 过了大概半小时，她澡都洗好了，王志强才回复消息。 【太好了学姐。】 【他大概下周回来，具体时间还没定。】 许意表情垮了一瞬，纠结着措辞，说：【情况是这样的，我也着急搬家...下周可能有点迟。】 王志强问：【学姐你想什么时候住过去？】 许意：【明天...实在不行，周一周二也行。】 就是得多打扰吴乔乔和他男朋友两天，或者她查查公司附近有没有打折的酒店。 大概五分钟之后，王志强回：【可以的学姐，你先搬过去吧。合同什么的，等他回来再补就行。】 【反正都是同学，看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许意也是真着急搬家，犹豫没多久就说：【好！那真是太太感谢了。】 【麻烦你把房主的微信或者电话给我吧，我加他说一声。】 王志强：【不用，等他回来当面说吧。】 【他这几天出差挺忙的，没空加好友。】 “......” 许意有点纳闷，这得有多忙，才能忙到连加好友的几秒时间都抽不出来？ 不过，问题倒也不大，反正搬过去之后迟早会见到。 等到时候，她签合同付房租，再当面道谢。 - 次日是周天，许意起床之后，给原本约好的几个中介发了消息。 吴乔乔还没起，她在卧室收拾行李箱。 带来北阳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少量的衣服和必要的生活用品。 原想着在吴乔乔这里就是暂住，大部分行李她都打包装箱放在苏城许父家里，计划找到长住的房子之后，再让许父帮忙邮寄过来。 于是，行李箱收好之后，许意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倒是没聊什么，许父这些年在开出租，这个点儿正忙着。说了几句近况，许意就让抽空把她的行李寄过来，她约个快递员上门取件，寄到付就行。 挂断后不久，隔壁吴乔乔也醒了。 许意过去问一声，把多出来的一周房租转给她，又主动请了顿不便宜的外卖，也算是感谢她这段时间的收留。 拖着行李箱出门，吴乔乔一直跟着，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说好了啊，有空就常聚。大学宿舍一共四个，现在就我们俩还在北阳，别像毕业回苏城那会儿一样，私聊、群消息都不会，跟断联了似的。” 许意笑说：“当然，开发区那边也比不上这边繁华，我周末一闲就回来找你玩。” 又依依不舍地说了几句，许意便乘地铁去九里清江。 一打开门，房里的小猫瞬间从客厅窜到门前，吓得她赶紧把门关上。 陪猫玩了一会儿，许意就拎起箱子回自己那间卧室。 把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分门别类规制好。 收到中途，想起周之越那条裤子，还在她包里。 许意又下了趟楼，导航去附近的一家干洗店。 晚上躺在床上，陌生的环境，她又毫无悬念地失眠了。 那只小奶猫一直在外面喵喵叫，拿头撞她房间的门。 许意无奈，只能开门把它放进来。 小猫三两步冲过来，跳上她的床。踩了一圈之后，在她枕头旁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许意觉得，近几年她的运气都很好，工作顺利、和同事关系融洽、妹妹顺利考上北阳大学、她升职加薪，捡漏找到了低于市价一半的房子，还有一只梦中情猫陪.睡。 其实，随着年岁增长，她愈发相信“运气守恒定律”。 现在的好运，都是五年前家里接二连三的霉运换来的。或许，还有她和周之越的爱情运... 但是，人贵在知足。 许意心里知道，时间会改变一切，也会冲淡一切。 她和周之越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她也无法挽回。 以后，偶尔见面，只当是曾经认识过的普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或者说，似乎也只能这样。 - 周一上班，许意终于不用再赶早高峰的地铁，能晚起一小时。 去到公司，她都感觉精神百倍，神清气爽。 下午，接到干洗店发来的短信通知。 距离不远，她午休时去便利店买便当，顺道就把裤子取了，送上28层。 这次没见到周之越，小胡出来把装裤子的手提袋接过去，寒暄几句，她就下楼了。 一直到周四，许意都没见到九里清江这套房的房主。 其间，给王志强发过一次消息，他回复说：你安心住着就行。 许意就没再问。 周四这天，她准点下班，因为手机上收到了快递即将送达的通知。 是许父寄过来的行李。 许意有点收集癖，乱七八糟的东西特别多。枕头、玩偶、各种书籍、衣服、锅碗瓢盆...足足七个超大号纸箱，运费都花了600多块。 到家之后不久，两个快递员就拉着小推车上楼，把七个纸箱给她放到玄关处。 许意并不想占用公共空间，但奈何箱子太多太重，她实在是没法整个搬进卧室，只能在玄关处拆了，化整为零，一件件往卧室里搬。 她回房间换了身睡衣，鹅黄色的短袖短裤，卸了妆，又把头发用发带挽起来，准备开始漫长的收拾整理工作。 拆箱子跟拆盲盒似的，第一个箱子里装得是她的玩偶和冬天的衣服。 许意先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摞摞抱回卧室。 来回跑了十几趟，累得额头都冒汗。 箱子里剩下的东西就全是她的玩偶，她打算一次性多搬运一些。 于是，捞起一大堆小兔子小熊小猪，抱在怀里。 一把没抱住，还掉下去俩小兔子。 正准备往卧室走，许意突然听见，门口好像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随后，听见门锁输密码的声音。 许意哑然。 不会这么巧吧？这房主什么时候回来不好，非要在她的箱子把门口堵死，地上一团乱的时候回来。 门打开，许意抬起头，正准备道歉道谢说明情况。 她看见一张做梦也想不到的脸...... 周之越穿着白衣黑裤，手里拎着一个小行李箱，清峻的面容略显疲惫。 他微蹙了下眉，缓缓看过来，和她对视。 大眼瞪小眼。 空气就这么凝固了将近半分钟... 许意先回过神，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她抿了下唇：“那个...嗯...这房子该不会是你的吧？” 门口被一个纸箱堵住，周之越低头扫了下，艰难地迈进来。 砰地一声，门阖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慢悠悠的语气。 “所以——” “你是王志强帮我找的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