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心怪人[刑侦]》 1、序章 序章:一道天雷 临近秋末冬初,禹市的天气混沌阴沉,断断续续的绵绵细雨持续了整整一周。 整座城市冷得出奇。 “请全体肃静,向席伟同志遗体默哀。” 话音一落,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连飘落的雨滴都主动配合停了下来,沉重的氛围扑面而来。 到场的人整齐地闭上眼,低下头,致敬逝去的人。 唯独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冰冷的墓碑。 男孩不哭不闹,腰板儿挺得板直,小小年纪身上却有着从容不迫的冷静和沉稳。特别是那双伶俐的眼睛,除了哀伤难过的情绪,还有些许的恨意和无奈。 骗子。 席荆在心里怒骂着自己的亲爹。 说好生日带他去海洋公园玩的,结果老男人居然食言了,还不负责任地丢下他走了。 除此之外,席荆却说不出太多的怨言。他望着墓碑上不会说话的遗照,照片上正直英俊的严肃脸,是他一直以来崇拜的模样。 席荆自小就知道他的父亲不同于普通百姓,而是个为人民服务的警察,还是一名随时需要出生入死的刑警。席荆曾经仰望身穿警服一身正气的席伟,由心而生感到骄傲和敬佩。 哪怕是陪在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他依然以父亲的职业为荣。 席伟常说,“我的生命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整个国家。” 事实也是如此。 两个月前,席伟接到紧急任务,离开前他答应席荆,等他回来一家三口出去玩。 然而,天不遂人愿,席伟发生意外。 他的生命停在了36岁,应了他自己的话,此生奉献给了国家。 讽刺的是他的死竟然成为了一桩警方无法破解的悬案。死相诡异,凶手不明,动机不清,只剩下一具残破不堪的躯体。 葬礼接近尾声,天色越发的黑。 参加葬礼的众人先后离场,临别前不忘和家属礼貌寒暄,顺便送上“节哀”二字。 安慰的话,席荆早已听得麻木。他站在原地,手摸着墓碑,与照片中的男人四目相对,内心祈祷老天开眼,让他可以找到凶手,为父报仇。 请求的话反反复复在心底重复。 忽然,乌黑的天色仿佛被一把巨斧劈开,将天空一分为二,裂缝中透出一束耀眼的白光瞬间照亮整个大地,但光亮转瞬即逝,天再次暗下来。 下一秒“轰”一声,一道天雷震耳欲聋,响彻四方,屏蔽周遭所有的杂音。 席荆应声而倒,人当场昏迷不醒。 “啊!” “席荆!” “快,叫救护车。” ... 尖叫,呼喊,警笛.....各色声音交错,无法分辨。安静有序的葬礼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 又是一年十月,不同以往,今年禹市的冬天来得比往常早了一些。 清早,寒意逼人,路上的行人一个个裹上了大衣,抵抗冷空气的侵袭。 席荆起床洗漱,稍稍理了理妆容,确认镜子中的自己没平日那么邋遢后出了家门。 席荆穿着警服,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他戴了一双白手套,手持两束白色菊花,特意和警局告了半天假,孤身一人来到墓园,祭拜他的父母。 席荆用手提起裤脚,半蹲在两人的墓碑中间,将两束花分别放在两个墓碑前,说道:“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类似的话说过不知多少次。 时间一晃,已是十八年。 当年父亲席伟去世不到半年,母亲葛兰婷因无法承受爱人离世的痛苦,选择用服药自杀的方式结束生命。自此他成了孤儿,寄人篱下,最后被席伟的同事抚养长大。 人人都道他的父母是模范夫妻,但在席荆的心中他们作为父母连合格都算不上。 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父母的印象越来越模糊。 童年的那些美好回忆,渐渐不再被想起,而是一点点淡忘。他只记得他们是自己的爸妈,给了自己生命,但也同时抛弃了自己。 非要算的话,大概是功过相抵。 如今,逝者已矣,席荆无从计较太多。他欣然接受了上天给他安排的命运,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一场关于活着的修行。 席荆和过去每次来一样,讲了讲近期警局发生的事情,让两人知道他的近况,算是一个交代。 自父母离世,席荆就立志要成为警察,寻得害他家破人亡的凶手,为父亲的死讨一个公道。 席荆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可以。父母去世十年后,他顺利考上了全国最好的警校,之后以优秀的成绩毕业,回到禹市警局工作,继承了父亲的警号。现在他子承父业,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刑警。 “我一定会抓到害死你的凶手。”席荆一如既往向父母承诺。 短暂的悼念后,席荆起身给两人鞠了一躬,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园。 席荆刚回到车上,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席荆扫了眼来电人,是郝亮,当即接通了电话。 “喂,耗子,有事吗?”席荆一手握着电话,一手将钥匙插进锁孔。 “有。王队让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郝亮声音急促,一听就知道有事。 “怎么了?”席荆问。 “碰到个硬茬。王队想让你回来看看。” 席荆知道若不是遇到棘手的问题,王明晨不会在明知道他请假的情况下还催他回去。 “我现在就回去。”撂下电话,席荆发动了自己的“老爷车”。 墓园离市区有一百公里左右,席荆生生开了快两个小时的车。 席荆停好车,一路快步回到办公室,离自己的办公桌还有半米的距离时,习惯将手里的车钥匙抛到桌面上。 紧接着席荆又走了两步,拉开椅子,屁股刚要粘上去,郝亮就从门口冲了进来。 郝亮看到席荆人回来,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了救星,激动地一把将人拉起:“席哥,你总算是回来了。快!老大让你去审讯室。” 席荆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郝亮拉出了办公室。 路上,席荆开口问:“你先和我说说什么情况?什么人这么难对付?” 郝亮气愤地回答:“就是之前那个之前在横山小学门口连捅七八个孩子的凶手。” 几天前,禹市迎来了过去几年里最黑暗的一天。 当天下午的放学时间,横山小学的门口聚集了一群家长。 校园大门缓缓拉开,学生接二连三走了出来。站在大门外的家长已经有人开始挥手。 一个男人戴着头盔突然从人群中冒出,奔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学生,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经过的小学生挥起藏在衣袖里的尖刀,一刀一个。 几个孩子倒在血泊中,周遭的孩子疯狂逃窜,校门口的家长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呆滞,半天才意识到问题,纷纷扑向校门口。 门卫保安手忙脚乱地奔向持刀的男人,乌泱泱的人群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男人却趁着场面混乱,先一步骑上路边的电驴,逃离了作案现场。 这场意外,五个孩子当场死亡,剩下两个重伤,至今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事情发生后,网上一片骂声,纷纷谴责作恶者。 当天全国的各大媒体都在报道这桩校园惨案。在全国人民的瞩目下,禹市的警察顶着巨大的压力两天内将嫌疑人缉拿归案。 席荆觉得奇怪:“人不是抓到了吗?” 郝亮:“是抓到了。但这货现在装大爷。” 席荆:“装大爷?他不承认?” 郝亮:“别说承认了?连口都不开。” 原本以为这件事可以尘埃落定,没想到却又生出了新变故。 席荆不觉加快了脚步。 一分钟后,两人进到观察室。王明晨正面红耳赤地标着脏话:“这孙子!” 席荆已经很久没看到这场面,能把一向冷静自持的王明晨逼成这样实属不易。 这暴躁的模样倒是和自己越来越像,难怪大伙儿常说近墨者黑。 因为他的影响,王明晨彻底黑了。 席荆不禁好奇地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明晨看到席荆来了,稍稍收起怒气,将空白笔录转交给席荆,说:“从抓到人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换了好几个人审问都无功而返。” 这案子最初是由其他中队负责,席荆所在的队根本没参与,没想到审讯居然拉动了他的队长。 能让王明晨头疼的家伙,定然不会简单,席荆瞬间有了兴致。 席荆:“那他都做了什么?” 郝亮:“吃饭,睡觉,发呆。他再这样,他没疯,我们都得疯。” 席荆:“没有诉求吗?” 郝亮摇头:“什么都没有。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但是他屁都不放一个。” 席荆:“现在证据充分吗?” 郝亮:“凶手当天带了头盔,没拍到正脸,但是通过电脑技术分析了监控录像里拍到的凶手身体特征,和嫌疑人基本一致,另外我们找到了被丢弃的电动车和头盔,从头盔里采集到了他的dna。” 席荆:“那不是可以确定了?” 郝亮:“但是头盔里还有其他人的dna。” 席荆愣了一下:“其他人的?” 郝亮:“不下十个。” 两位数的嫌疑人。若不是巧合,那只能是凶手刻意而为。 席荆:“除了车和头盔,还有找到其他的吗?比如凶手当天的衣服和作案工具?” 郝亮:“没有。车和头盔是被分开丢弃的。我们是在一个报废车处理场找到的电动车,而头盔是在几十公里外的垃圾桶附近,我们找到头盔的时候还在一个捡破烂大妈头上。凶手十分聪明,其他的东西可能都被他销毁了。” 席荆:“不在场证明有吗?” 郝亮:“没有。他失业后无所事事,经常见不到人,而他也一直没交代当天的动向。要不是他身边人证明他不是哑巴,我都打算请个手语老师帮忙了。” 席荆有些疑惑地问:“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无法定罪?” 郝亮:“是。凶手很狡猾,离开作案现场后避开了不少摄像头,部分行踪不明。另外头盔内的dna太多,还有部分没确定到人,所以无法完全断定凶手就是他。” 说白了证据不够充分,结不了案。 席荆听完眉毛轻挑,道:“有点意思。” 王明晨听不得这话,说:“别有意思了。赶紧想想办法。外面的眼睛可都在盯着咱,这要是再没个说法,别说你我,全警局都不会好受。” 席荆点了点头,问:“调查过嫌疑人家庭背景了吗?” 郝亮翻开记录,开口道:“何宏恺,34岁,离异两年,一个月前刚刚失业。与前妻有一个7岁的儿子。” 席荆:“看样子很可能是家庭和事业双重打击造成的。” 郝亮:“不止,根据二队的人调查显示,何宏恺有明显作案动机。” 席荆:“是什么?” “据犯罪嫌疑人妻子交代,二人曾因为孩子上学问题吵过架。夫妻俩都想让孩子读横山,但是买不起学区房。何宏恺就托人找了关系想让孩子走后门进横山读书。” “然后呢?”席荆问。 “后来钱付了,但是事没办成。” “被骗了?” “是的。” “照这么说,动机很明确。” “没错,所以他的嫌疑很大。但是杀人凶器找不到,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干的。”郝亮无奈地叹了口气。 案子卡死了。 席荆沉了口气:“我来问问看。郝亮你做笔录。” 郝亮:“好。” 席荆摘掉了手上的白手套,空着两手进到隔壁的审讯室。 何宏恺坐在审讯室里闭幕眼神半天,突然听见了身后开门的声音,慢慢睁开了双眼。 又换了一个。何宏恺不屑地勾起嘴角,微微晃了晃头。 这些天审讯的人来来回回换了六七个,何宏恺早已见怪不怪。 席荆并没生气,反而是面带微笑地问:“伸出你的手。” 何宏恺一怔,并没有伸手,疑惑的神色显然是对命令感到意外。 一般警察进来要么开门见山,要么迂回战术,眼前人反而来了新套路。 席荆也不等何宏恺给反应,主动握住了何宏恺的手,问道“:“横山小学案是你干的吗?” 何宏恺:是又如何?你们又找不到关键证据。 席荆:“你作案时的衣服藏哪儿了?” 何宏恺:衣服早就烧了。你们想找也找不到。 席荆:“那凶器丢哪儿了?” 何宏恺:凶器在一个你们想不到的地方。 席荆:“你为什么杀人?” 何宏恺:要怪就怪老天爷不公,谁叫他们能读横山小学。 席荆:“为什么选择横山小学?” 何宏恺:哼,就是要毁掉它,让它名声一落千丈。 整个问答,何宏恺全程闭上眼,任由席荆问,自己却闭口不言,却不知心里话被席荆听得一清二楚。 八岁那年,席荆在父亲葬礼上被雷劈中却侥幸活下来,却从此多了一个技能——读心术。 只不过他的读心术并没有电视剧里的那般万能,而是有个条件,必须和对方直接握手,肌肤亲密接触才有用,而且仅仅能读出对方当下的想法。 自从席荆拥有了这个特异功能,如同拥有金手指,人生直接开了挂。读心术不仅让他游刃有余处理人际关系,还在生活和学习上得到不少便利,然而也惹来不少麻烦。 大学毕业后,他进入公安机关工作,凭此能力一度成为破案精英,被禹市警局认定为十年难遇的天才刑警。 起初,席荆的审讯方式也曾收到不少微辞。后来,这种事次数多了,席荆一次错没出过,破案成功率更是稳居全市榜首。出色的能力让大伙儿渐渐接受,身边人也慢慢从无法理解到习以为常。 席荆松开了何宏恺的手,若有所思后,转身对郝亮说:“我们走。” 两人回到观察室。 王明晨焦急地问:“怎么样?” 席荆:“我可以确定是他干的。不过作案当天穿的衣服应该已经被他销毁了,作案工具被他藏起来了。” 王明晨:“藏哪了?知道吗?” 席荆:“一个我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王明晨:“...这算什么?挑衅?” 和席荆共事多年,王明晨明白席荆的回答是嫌疑人心中真实想法。只是他意外嫌疑人居然会如此自信警方找不到。 席荆:“他是挺聪明的,也很能沉住气。不好对付。” 何宏恺是个高智商犯罪分子。从刚刚通过读心术得到的答案,席荆便可知晓何宏恺十分冷静,心态超过常人,丝毫没有因所处环境而有任何波动。而对于警方而言,这却是一个糟糕的消息,因为越是情绪稳定的犯罪分子突破起来就越困难。 郝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席荆想了想,问:“何宏恺儿子现在在哪儿上学?” 郝亮:“建南。” 禹市众人皆知横山附近的学区房房价贵到离谱,然而即便如此也还是一房难求。而建南只是一所普通小学,各方面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虽说国家要整顿学区问题,平衡教育资源,但是现实中落实速度没有那么快,这个问题依然存在。 席荆:“请何宏恺妻子来一趟警局吧!我想和她聊一聊。” 当天下午,何宏恺的前妻陶颜来到警局。 席荆:“请坐。” 陶颜:“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还要接孩子。”说话时一脸的不情愿。 对于陶颜的态度,席荆并不意外,毕竟谁也不想和杀人犯沾上关系。 席荆:“陶女士不用担心,我就问几个问题。你和何宏恺是否曾因为孩子读书问题吵过架。” 陶颜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出来地说:“你们不是都问过了吗,怎么还要再问一遍?” “抱歉,我只是想确定一些细节。” 陶颜不爽地吧唧嘴,道:“吵过。” 席荆:“能具体说说吗?” 陶颜白了一眼:“当年买房子我让他买学区房,他嫌贵不买,非要省那点钱,现在买不起了。后来他说他来想办法。我们托了关系联系上了横山小学的教导主任,给了十万块的好处费,结果事没成,钱也没退。” 席荆:“钱为什么没退?” 陶颜:“当初办事的时候说了,花钱也不保证成功。钱不退,所以全凭自愿。” 一句全凭自愿却能让心系孩子的家长心甘情愿。 席荆无奈摇头:“明白了,我们这边会去核实一下情况。” 陶颜看了眼时间:“没事了吧?我得去接孩子放学。” 席荆起身:“没事了。我送你过去。” 陶颜直接拒绝:“不用了。何天并不知道他爸爸出了事,我怕他见到警察会问东问西,我没法解释。” 席荆:“这个点不好打车,我送你过去快一点。您放心,我穿便装,开我自己的车。就是有点破,您别嫌弃就好。” 陶颜想了想席荆说的话,“那好吧!” 席荆开车载着陶颜到了建南小学门口,保安站成了一排,大门外的马路被家长围堵得水泄不通。席荆的车子过不去。 陶颜叹口气,道:“自从横山小学的事情发生后,各个学校门口都变成了这样。” 席荆:“那这样您去接孩子,我在这等您,之后送你们回家。” 陶颜:“不用了。我们坐公交车回去。” 席荆迟疑,问:“你们家不在附近?” 陶颜无奈叹口气:“照理来说我们家离横山更近,但是学区划分却给我们划到这里。也不知道能找谁说理去。”说着下了车,挤进了人群中。 席荆并没有走,而是等在原地,看着陶颜接出何天后,坚持送母子回了家。 何天长得和何宏恺简直是一个模子,但人却看起来十分乖巧。 路上,何天时不时用怀疑的眼神望了望驾驶座上的席荆,转过头看了看陶颜。孩子虽小,但心思却不少。 何天试探地问:“妈妈,这个叔叔是?” 陶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席荆:“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何天:“爸爸的朋友?” 席荆:“他拜托我帮个忙,接你和妈妈回家。” 何天:“那爸爸为什么自己不来?” 席荆:“你爸爸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 何天低下头,嘟囔道:“哦。” 席荆笑着问:“你和爸爸关系很好嘛?” 何天点头:“嗯。” 席荆:“那你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 何天没敢说话。 陶颜了解自家儿子,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你爸爸来过是不是?” 何天不敢隐瞒,道:“爸爸说不要告诉你。” 前几天?席荆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前几天?是哪天记得吗?” 何天:“星期一。” 星期一正好是案件发生的日子,这个时间实在是太巧合了。 陶颜一脸诧异:“星期一什么时候?你放学后不是应该去补习班吗?外婆没送你吗?” 何天委屈:“送了,就是补习班休息的时候,爸爸给我送了好吃的。” 陶颜:“我怎么没看到?” 何天害怕地说:“爸爸说不能让你发现,就给我装书包里了。到家后我就把零食都藏起来了。”声音越来越小,听得出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席荆越听越觉得有问题。若何宏恺是凶手,当天作案后竟然还会去给儿子送东西,这个举动本身透着古怪,除非这是他必须这么做。 车子停在了陶颜家楼下,席荆和陶颜交汇了一下眼神,陶颜让何天先上楼。 席荆:“陶女士,希望您能将何天的书包交给我们警方。” 陶颜:“现在吗?” 席荆:“我的同事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在楼下等你。”路上,席荆趁着红灯时间,给警局发了消息。 陶颜知道这是为了保护孩子才会采取的举动,“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警方的人到了,从陶颜手中拿过了书包,顺带着所有的零食。 “这书包是何宏恺一个星期前刚买的。” “孩子没事吧?”席荆关心道。 “哭了。”陶颜低下头,“不用担心,我会解决。” “辛苦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警察同志。”陶颜叫住了席荆。 席荆转过身,看向陶颜。 “如果真的是他干的,会判几年?还能出来吗?”陶颜小声问。 “这个是法官的事,我们只负责破案。抱歉。” 席荆和警局同事回到警局,将证物交给技术部检测。 办公室里七八个警察围成一团,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郝亮从外面冲了进来,喊道:“找到了。找到作案工具了。” 何宏恺很小心地将刀头包住,缝进书包底端两层布的中间。 席荆本就是容易暴躁的性子,此刻完全无法维持冷静,破口大骂:“王八蛋。” 尽管早先席荆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性,可是当猜忌得到认证时,还是会忍不住咒骂何宏恺的丧心病狂。 不止席荆无法冷静,其他几人也上了脾气。 郝亮:“让儿子当帮凶,这家伙真的该死。” 王明晨:“林队,我们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林嘉:“放心,这回他肯定跑不了。” 作案工具摆在眼前,何宏恺知道自己无路可走,终于开了口。 因为孩子的户口读不了横山小学,何宏恺托人找到横山的教导主任,想通过对方的关系让何天读书,没想到却被对方骗了。到最后孩子书没读上,钱也没了,还要被人嘲笑钱太少还想办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何宏恺因此心生怨气,想要报复,才对横山小学的孩子痛下杀手。 他精心策划了行凶过程,事后销毁作案当天的衣服,丢掉了头盔和车,将杀人凶器藏在了和何天一模一样的书包里,趁着何天不注意换掉了书包。 何宏恺交代完作案全过程后,林嘉愤怒地指责:“就算你心里不满,也不应该对这些孩子下手,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吗?”何宏恺笑了,“谁要他们的父母非要他们读横山。你知道我同事得知我家孩子读建南小学时候的嘴脸吗?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有钱了不起。我想看看他们多了不起。” 郝亮:“疯子。” 高压社会下,几重刺激逼疯了一个人似乎并不稀奇,但令人唏嘘。 席荆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观察室。 第二天,警方通报了横山小学的杀人事件的前因后果,与此同时横山小学的教导主任和校长也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 席荆卡着点来到警局,一脚刚迈进办公室。 王明晨开口道:“丁局来了,在程局办公室等你。” 席荆一愣:“等我?出什么事了?” 王明晨:“不清楚,你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席荆出现在局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报告。” 程陆看到席荆进来,直接发话:“进来坐。” 席荆走进办公室,注意到丁津坐在沙发上。 丁津等到席荆坐好后,关问道:“最近身体怎么样?” 席荆:“挺好的,一切正常。” 丁津:“我听说了横山小学案你功劳不小。做得不错。” 席荆完全没有谦虚的意思,点头道:“谢谢夸奖。” “行!客套话今儿先不说了,咱们说正事。”丁津突然严肃了起来,道:“我这边有个大案子,你有没有兴趣?” 2、红舞鞋01 红舞鞋01 大案? 论近期大案,非红舞鞋案莫属。 席荆的兴趣瞬间被吊了起来。 丁津看出席荆眼神里细微的改变,问:“瞧你这样,是猜出来了?” 席荆点头:“是。东江区的15岁失踪少女死亡案。” 半个月前,禹市突然发生一起命案。 若是普通的命案,警方早就见怪不怪。然而,这起命案不同寻常。作案手法和二十年前的那起轰动全国的失踪少女凶杀案几乎无差别,两名死者的脚上都穿着一只红色舞鞋。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连未对外公开的尸体细节也是一模一样,如此高的相似度不禁让人怀疑是同一人所为,可事实是当年的凶手已经伏法被处决。 一时间,案件扑朔迷离。大众对此议论不休,有人说是模仿作案,也有人说是冤假错案。 网络上各种“知情人士”层出不穷,不少人都声称当初逮捕的犯罪嫌疑人是被警方屈打成招才成了替罪羔羊。 众说纷纭下,过去被依法处决的凶手家属哭诉上访状告冤情,舆论顷刻间达到鼎沸之势,惊动了上级领导。 席荆私底下也和其他几个同事议论过这桩悬案,没想到今天案子竟然主动找上门。 丁津:“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席荆回过神,有些许困惑地问道:“这案子发生在东江区,我们锦阳区管不到吧?难不成要把我调去东江区?” 丁津:“不是。” 席荆兴奋道:“什么意思?难不成案子给我们区了?” 丁津送上一个假笑:“你想得美。这么大案子你们锦阳区承担得起吗?” 席荆扁了扁嘴,小声嘟囔:“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丁津被席荆气笑:“给你们,东江区的人能愿意?” 席荆:“切。技不如人还能怪别人吗?” 丁津举手吓唬席荆:“又欠收拾了是不是?” 席荆认怂,按下丁津的手:“错了,错了。” 丁津:“严肃点。” 席荆板起脸:“嗯,严肃了。” 丁津摇头,和一旁的程陆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席荆是他们一同看着长大的孩子,感情复杂且特殊。 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情过于惨烈,他们这些曾和席伟共事过的人一直担心席荆的心理会受到家人的影响。 好在席荆自己争气,没有走歪路,还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这才让人安了心。 然而,人无完人,席荆不太稳重的性子,时而让他们这群老家伙感到头疼。 丁津:“这案子省厅专门派人来调查,有意成立一个专案调查组。” 席荆:“专案调查组?” 丁津:“是,不过省厅下来的领导只负责监督指导。专案组的成员则是由各个市推荐出的精英,经过层层筛选定确定的。这也是我们省第一次尝试这种形式破案。” 以往调查重大案件,市里也成立过专案组调查,但都是同一个市的警察,这一次居然是各个市的警官聚集在一起。 这举动够大的。 任谁看了都能知道这次案件的严重性。 席荆懂了:“所以我是咱们市的代表?” 丁津:“是。” 席荆:“其他市有谁啊?” 丁津:“具体人员我也还不清楚。明早十点,省厅的人会到市公安局开会,你别给我迟到。到时候有谁你就知道了。” 席荆点头:“明白,明白。” 丁津:“光明白可不够。你可是我和程局共同推荐的禹市公安代表,可别给我们俩丢人。” 程陆附和道:“行为举止要多注意。你可不是只代表你一个人。” 席荆:“放心吧!肯定给你们俩长脸。” 回到办公室,郝亮凑了上来,顶着一张八卦脸,问:“席哥,丁局找你什么事?” 席荆:“表扬我。” 郝亮:“啊?” 席荆:“这不是我帮着找到凶器了吗?丁局特意来表扬我。” 郝亮:“原来如此。” 席荆偷笑。 说什么信什么,这孩子真好骗。 王明晨绕到两人身边,说:“你就别骗耗子了。” 郝亮:“啊?骗我。” 席荆:“我是要被暂调。” 郝亮:“暂调?调哪儿去?” 席荆:“专案组。” 郝亮没听到信,不解:“什么专案组?” 席荆:“不该问的,别问。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郝亮耸了耸肩:“好的吧!” 席荆笑着坐回椅子上,衣服兜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席荆接通了电话,还没说话,对面的人先开口。 “喂,席先生吗?我是天源地产的置业顾问小贾。” “你好。”席荆礼貌回了一句。 “之前您在我们这边挂房子出租单间对吧?” “是。” 半个月前,席荆将自己家里空出的房间挂到中介,想赚一点外快补贴一下家用。 “请问租掉了吗?” “还没有。” “想问一下您明天晚上方便吗?我这边想去看一下房子,顺便拍个照片。” “明天吗?”席荆想了下,道:“暂时不确定。” “那等明天去之前提前给你电话,您看行吗?” “行。” 席荆刚放下手机,王明晨停下手头的事情,抬起头问:“你真把房子出租了?” 席荆“嗯”了一声。 王明晨知道席荆最近遇到点麻烦事,手头不富裕,关心道:“需不需要帮忙?” 席荆:“没事。我就是觉得家里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找个室友。” 王明晨沉了口气,没再追问:“行吧!” 翌日一早,席荆提早到了市局,趁着会议开始前的时间找到丁津的办公室。 丁津见到席荆,惊讶道:“来这么早?” 席荆嘿嘿笑了两声,转身把门关上,“我这不是有点紧张嘛!提前来你这找点自信。” 丁津握着保温杯的手翘起食指,“少来。” 席荆改变了声线,拉着长音:“丁叔!” 丁津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打住,你别叫我,我可受不住。” 席荆只要改口叫叔,丁津就会觉得没好事,这似乎都成了条件反射。 席荆:“叔,咱俩别这么见外。” 丁津坐回椅子上:“行了,想问什么?说吧!” 席荆笑嘻嘻坐到丁津对面:“叔,这次省厅下来的领导是谁啊?” 丁津:“省厅刑侦总队的秦飞章。” 席荆震惊,瞪大了双眼:“秦飞章?居然是他?” 公安内关于秦飞章的英雄事迹铺天盖地,破过多起大案,曾上过电视接受过采访,是警界的传奇人物。 丁津:“激动吗?” 席荆:“激动。” 秦飞章是他崇拜的刑警,早在上学时就知道他的各种事迹。这些年,席荆也一直以此人为目标。没曾想有一天能见到真人。 丁津:“先别急着激动。” 席荆:“嗯?” 丁津:“这次案件周生也会加入。” 席荆撅着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周生?怎么有他啊?” 周生和席荆有些渊源。 席荆刚进警局的时候,周生是锦阳区的老刑警。而所谓的渊源其实是周生单方面看不上席荆的破案方式,还曾在会上公开指责过席荆。 最初,席荆气不过回呛了几次,为此挨了不少批评,写过好几次检查。再后来周生被调走,两人才少了交集。 丁津:“他是当年参与办案的其中一人,这次是辅助专案组的调查。” 席荆:“就他一个?” 丁津:“嗯。当年参与案子的其他人,要么退休,要么晋升到其他地方,再有就是因公殉职的。综合各种原因只剩他可选。” 席荆:“懂了。我忍。” 丁津:“我可跟你说清楚,不管你俩有什么过节,但毕竟是前辈,该有的尊重得有。特别是这次来的人都是其他市,可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人。” 席荆敷衍地“嗯”了一声。 丁津不满席荆的态度,踢了一脚:“听见没有?” 席荆收回腿,用手揉了揉,说道:“你光跟我说没用。哪次不是他先找我茬,我才反击的。所以这事关键不在我,你得跟他说。” 丁津:“他那边我会说,你这边先给我记住。” 席荆点了点头:“记住了。” 丁津看了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去开会。” 席荆跟在丁津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会议室。 虽然开会时间还没到,但会议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丁津坐到了办公桌领导坐的一边。席荆则随意找了对面散座的位置坐了下来。 参加会议的警官陆陆续续进到屋里,距离开会时间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目之所及的空座慢慢消失。 丁津看着人来的差不多,开口道:“大家安静一下,我们会议正式开始。下面有请省厅刑侦总队的秦队来介绍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 秦飞章从座位上站起,向众人鞠躬示意后又坐下:“大家好,我是秦飞章,是这次少女失踪死亡案件的负责人。” 简单明了的自我介绍,一个多余的废字都没有。 席荆抬头仰望着自己的偶像,标准的国字脸,端正普通的五官。明明是平平无奇的长相却透露出一股不明所以的威严。 强大的气场碾压所有人,连一旁的丁津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底下的人习惯鼓起了掌。 秦飞章抬起手制止掌声:“鼓掌还没到时候,等案子破了也不迟。众所周知这次的案件严重影响了我们警方公信力,为了尽快破案消除公众质疑,省厅决定成立专案调查组。所以此次专案组的成员由各个市级的精英干将组成。另外禹市公安局的技术人员也将会协助大家共同侦破案件。我希望大家清楚专案组成立的目的只有一个:还原真相。” 众人再次举起手,但这一次却只有淅沥沥的掌声。 “为了让大家认识彼此,下面请专案组的各位成员做一下自我介绍。”秦飞章眼光看向会议室的右方。 大伙儿的目光顺着秦飞章的眼神看去。一个年轻的男生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席荆注意到男生起身,抬眼一看,目光一下收不回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男生身姿挺拔,眉清目秀,清冷的气质给人一种疏离感,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光是脸蛋和身材,说是明星也不为过。 周围围坐的女同事目光都盯在了男人身上,露出惊叹的神态。 “大家好,我是季时余,来自兴市局,擅长分析犯罪嫌疑人的行为举止。”声音轻柔却又有些凉薄,和他整个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如出一辙。 原来他就是季时余。 席荆刚刚进到警局时就听过这个名字。 兴市公安局的风云人物,屡破奇案,传闻是个闷葫芦,令人意外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 当警察属实可惜了。 席荆狠狠羡慕季时余的先天条件,感叹老天爷的偏心眼。 在场的其他人也同样震惊于季时余的形象。 在众人小声议论时,秦飞章向季时余投出赞赏的目光,问道:“兴市的人体测谎仪,说的是你吧?” 3、红舞鞋02 红舞鞋02 “人体测谎仪”这个称号,席荆也曾耳闻过。他好奇行走测谎仪的威力,究竟实力有多强,才能得此殊荣。 季时余谦虚道:“是同事间开的玩笑,秦队,见笑了。” 秦飞章笑了:“我等着看你的表现。” 季时余:“是。” 秦飞章给了一个手势,季时余顺势坐了下来。 下一秒坐在季时余身旁的人站了起来,说道:“我叫蒋昔,来自桐昌市东区分局,曾参与2.21案件,主攻网络犯罪。” 席荆微微蹙眉地看着蒋昔,男人看起来人高马大,但声音却柔柔弱弱,外在和内里完全不搭,颇有一种反差萌。 席荆的思绪还没停下,又一个人站了起来。 “许学真,东扬市贤安分局刑警队长,参与多起重大刑事案件,办案经验丰富。”说完人又坐了下来。 又是警局的知名人物。 许学真,东扬市的双子星之一。人入警局十余年,却依然是个中队长,毫无疑问六年前的那件事对他影响很大。 可惜了! 席荆微微晃晃脑袋表示遗憾。 “下一个。”秦飞章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其他人的思考。 “奚琳琳,硒市治安科,擅长伪装。”说话的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治安科?”一听到“治安科”三个字,不少人产生了质疑。 刑事案件怎么会有治安科的人进来? 席荆好奇看了看说话的人。 女生长得十分标志,五官大气,说话时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像极了古时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女生在警局属实不多见。 奚琳琳坐下后,旁边的女生站了起来:“大家好,我叫谷晓,今年刚大学毕业进入省厅工作,请多多指教。” 新人? 一个新人能进这么重要的专案组? 众人的第一反应——有故事。 谷晓怯懦的样子,和刚刚说话的奚琳琳完全不同。平平无奇的资质让人看不出她的特别之处,更引发了人们的猜疑。 从季时余到谷晓,专案组迷一般的选人标准让在场的很多人都参不透其中的奥秘。 秦飞章轻咳一声,压住了议论声,“继续。” 席荆前方的男人站了起来:“傅有,就职于省厅,主攻心理学。” 好特别的名字。 富有?有钱人。 席荆一下子就记住这个名字,不觉勾起了唇角。他感觉这一次专案组的人各个不简单。 看到傅有坐下,席荆放下手里的笔,站了起来,介绍道:“席荆,禹市锦阳区刑警,擅长揣摩犯罪分子的心理活动。” 席荆的大名在公安系统里也是响当当的存在。今天之前,不少人都听说过,但没亲眼见过。如今亲眼见了又觉得不真实。 若不是一身警服,压根不会有人觉得席荆是个警察,反倒更像是个没毕业的高中生。 一张干净莹白的娃娃脸,长长的睫毛,大而明亮的眼睛,高而挺立的鼻子,红润的嘴唇,脸上还保留未褪散的婴儿肥,宛若一个白瓷娃娃,惹人爱不释手。 多年来席荆因为这张蛊惑人心的幼态脸饱受困惑,出去调查时,常被人调戏。后来为了方便工作,平日里的他常常不修边幅,留着小胡子故意扮老,表现出一份少年老成的模样。 因为演得太投入,席荆邋里邋遢的个人形象深入身心,局里几个领导没少吐槽他损害警察在公众心中的好印象。 席荆本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存模式,只不过碍于今天场合特殊,他稍微注意了一下仪容仪表,选择以真面目示人,结果毫无意外成为了全场焦点。 秦飞章的目光从进入会议室开始,时不时扫向席荆所在的方向。来之前他就关注了席荆这个人。 他没和席荆打过交道,所有的了解都来源于各方对此人两极分化的评价,以至于让他对席荆有了好奇心。 秦飞章审视着鲜嫩的席荆,眉毛轻挑:“席荆?” 席荆忽然被人念名字愣了片刻,随后点头:“是。” 秦飞章:“我等着看你的揣摩。” “好。”席荆应声后坐下。 周生紧接着席荆站了起来,说道:“周生,来自禹市东江区,曾参与二十年前案子的调查。” 秦飞章接着补了一句:“周警官将配合我们专案组调查此次失踪少女死亡案。” 周生语塞,窘迫地回应:“是。” 席荆低头憋着笑。秦飞章的直言不讳真是不给周生一丁点儿面子,明着告诉所有人周生非专案组的成员。 周生坐回椅子后,其他领域的技术人员简单地介绍做了介绍。秦飞章丝毫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而是二话不说直接进入了正题。 秦飞章:“经过刚刚的介绍,我想大家互相间已经有了了解。” 所谓的了解不过是彼此认个人,方便日后工作。事态紧急,不可能等所有人熟悉后再开展工作。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秦飞章也无需解释。 “接下来我们直接进入案子,周生。”秦飞章道。 “是。” 周生拿着文件走到前面,打开了电脑和投影。 “死者平婉清,15岁,初三学生,目前就读于禹市第二中学,死亡原因是窒息。死前遭受过性侵害,身体遭受严重虐待,舌头被割断,喉咙被化学试剂灼伤,初步鉴定是硫酸。” 屏幕上排列着相关照片。女孩的身体伤痕累累,面目全非,可见凶手手段的残忍。 傅有:“从犯罪心理学分析,受害者遭受凶手虐待,特别是割喉这种残忍的手法。很大可能是凶手因为某些原因对受害者存在恨意,有教训或者报复受害者的意思。” 蒋昔:“社会关系查了吗?有没有结仇?” 周生:“受害者社会关系十分简单,平时上学都是两点一线,周末固定辅导班。平婉清在校是三好学生,和同学相处十分融洽,并没有与谁结仇。” 许学真:“能不能具体讲一下死者失踪的过程。” 周生点头,切换了ppt,道:“10月4日晚,东江区派出所接到一对父母报案称自家女儿失踪,五天后在东江区的郊外的水稻田发现了女生尸体。” 谷晓举手问道:“父母报案时,平婉清失踪了多久?” 周生:“不超过四个小时。” 谷晓:“怎么这么肯定?” 周生:“平婉清平时放学回家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左右。当晚平婉清父母等到七点都没等到人,后找不到人才报了警。经过警方调查平婉清放学前一切正常,当天学校也是准点放学。平婉清照常和同学一起离开学校,后在路上分开,之后行踪不定。”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报案,已经强于很多人。直到现在还有一部分人存在误区,认为失踪不超过24小时不能报案。 许学真:“平婉清失踪当天没有异样吗?” 周生:“一切正常。” 许学真:“那监控录像查了吗?” 周生:“都查过了,最后记录的地点是公交车站牌。她原本是要上车的,不知什么原因没上车,反而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之后人就不见了。” 谷晓:“是谁发现的尸体啊?” 周生:“种地的老农,当天早上下地干活时发现了尸体,第一时间报了警。我们调查过和死者并无任何关系。” 谷晓:“那这么说岂不是毫无线索?” 周生:“目前是这样。凶手很聪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众人一时也没有新思路。 许学真转了话题:“那二十年前的案子什么情况?” 周生再次切换ppt,说道:“二十年前,青阳中学一个14岁的女生,名叫安燕,也是放学后失踪,过了一个月后发现尸体。和平婉清一样,死前同样遭受虐待和性侵,同样被割喉和硫酸烧伤。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相似性非常高,特别是灌硫酸这一点。” 许学真:“怎么讲?” 周生:“硫酸这个点当年并没有对外公布,而且二十年前信息流通和现在差很多,知道这个案子的人并不多。知晓如此细节除了办案人员,就只剩下。” 蒋昔:“凶手。” 周生点了点头:“是。” 蒋昔:“这么来看,两起凶手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而非模仿作案?” 周生:“不能保证,只是怀疑。” 谷晓:“为什么?两者间有什么地方不同吗?” 周生:“遗弃尸体的地点。” 谷晓:“地点不同不是很正常吗?很多凶手在第一次抛尸地被发现后都会转移。” 傅有:“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谷晓:“嗯?” 傅有:“我注意到第一起案件尸体是一个月后被发现。这意味着凶手并不想让人尽快发现尸体。而现在这起尸体是丢弃在田里,太容易被人发现。凶手抛尸目的改变了,这一点需要注意。” 周生:“没错。二十年前的那起案件尸体被埋在了山上,若不是下暴雨,土壤松动,裹尸体的袋子露出被登山人看到,我们根本发现不了尸体。” 傅有:“若是同一人所为,凶手改变抛尸目的这一变化非常重要,很可能是他这一次作案动机的原因。若不是同一人所为,那?” 谷晓好奇:“不是的话,那会是什么?” 傅有:“模仿作案,但这个模仿的细节如此到位,是怎么做到的?凶手为什么要模仿?模仿的目的是什么?这些都是疑点。” 蒋昔:“可是我有个疑问。二十年前的凶手不是被缉拿归案了吗?” 周生:“是。当年警方认定安燕所在班级的化学老师梁安是凶手。” 蒋昔:“判定依据是什么?” 周生:“犯罪嫌疑人有被学生家长投诉过说其手脚不干净,放学经常留女学生补课。他的工作又能轻而易举拿到硫酸。” 蒋昔:“可是这些证据并不充分。” 周生:“学校里有同学证明他经常会单独留下安燕,还有人说曾看见安燕从犯罪嫌疑人办公室跑出来时哭了。还有个别老师也表明梁安这人不正经,曾看到对方在报刊亭买色情杂志。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不在场证明。最后在警方的追问下,他承认了是他做的。这案子也就结了。” 一直没开口的季时余突然说道:“就你刚刚说的这些都不足以证明梁安就是凶手,所以当年是追问?还是刑讯逼供?整个流程确定合法合规吗?” 季时余不鸣则已,一鸣封喉。 周生当下语塞,说不出话。 二十年前,他也只是个小警员。虽然参与了案件调查,但有很多细节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梁安最后是自己签字认罪的。 秦飞章开口道:“这就是成立专案组的意义。我需要你们查出真相,当年的嫌疑人如何被定罪的?这其中是不是有猫腻?所有的细节需要你们一一彻查。任何违规不合法的操作都不能漏掉,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问题的人。明不明白?” 几人异口同声:“明白。” 秦飞章话里的态度很明确,是要肃清警局的意思。现在席荆明白了为何省厅选择秦飞章主导案件,为何选择多个市的警员参与调查,又为何不承认周生是专案组一员的原因。 当年的凶杀案很可能是冤假错案,而造成这个后果的正是曾经破案的警察。他们中的某些人甚至因为此案平步青云,坐上了高位。如今一旦翻案势必牵扯众多,这其中受到的阻力不会小。 这是得罪人的工作,一般人还真没能力接手。 秦飞章:“大致案情大家也都了解了,给大家时间重新审阅案子,下午三点开会集中讨论。” 谷晓:“还在这吗?” 丁津:“不在这。之后专案组的办公地点在三楼楼梯口右手边的第一个房间,方便大家办案。下午会议就在那边进行。” 秦飞章:“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去吃饭吧!散会。” 紧闭的会议室大门重新被打开,一股凉风顷刻涌入房内。积压的沉重空气终于被风吹散了。 席荆自在地喘了口气。他见屋内空了大半,才站了起来。 刚准备离开,有人叫住了他。 “席荆。你过来一下。”秦飞章冲席荆勾了勾手。 席荆心有疑惑,还是听命走了过去,“秦队。” 门口,许学真注意到季时余原地站着不动,疑惑道:“不走吗?” 季时余回过神,收回刚刚看向某处的目光,回了一个字:“走。” 4、红舞鞋03 红舞鞋03 会议室内人走得差不多时,秦飞章开口问席荆:“刚刚案件讨论时,你怎么没说话?” 席荆想不到不说话也成了错,无奈解释道:“大家问了我就没问,但是每个问题我都有仔细听。” 秦飞章不说话,只是用眼神审度席荆。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却宛若隔世。接近一米九的秦飞章给人的压迫感根本无法用三言两语形容。 可怕。 席荆用吞咽口水掩饰自己的紧张。 又过了十几秒,秦飞章开口道:“不是因为周生就好。” 原来秦飞章误会他是因为不愿意和周生交流才不提问。 “真不是。”席荆觉得冤枉。 他只是单纯觉得谁问都一样,反正大家热情度很高,问题解决就好。他没必要多费口舌,还可以趁此机会看看即将一起共事的同事都是什么样的人。 不曾想自己的沉默会被人误会。 失策了。 秦飞章:“那就好,你们之间的一些事情我略有耳闻过,我不希望私人恩怨影响到工作。” 席荆一向知道自己在外名声不太好,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道理他懂,但是不服。 他沉了口气,忍着不满,道:“秦队您的这些话,丁局在之前已经和我说过了。我也还是那句话,只要您能让他保证不针对我,我不会没事找事。” 丁津在一旁听得头冒冷汗,及时制止席荆接下来的话,喊了一嗓子,“席荆。” 席荆识趣地闭了嘴,苦起一张脸,道:“我先出去了。” 丁津头冒冷汗,害怕席荆惹怒秦飞章,连忙解释:“这孩子情况比较特殊。他?” 秦飞章神色凝重:“我知道,你不用紧张。” 丁津:“主要是他一个人挺不容易的。” 秦飞章:“丁局,老实说。他比你有勇气。” 离开会议室,席荆看了眼时间,估摸着食堂还有饭。 与其和人置气,不如干饭,席荆不禁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席荆用最快的冲进食堂,第一时间排在了队伍后面。不知是不是今天市局召开重要会议的原因,排队的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等排到席荆时,好吃的菜所剩无几。席荆的表情瞬间从期待到失落。 食堂阿姨看到席荆时,开心道:“小席来了。” 席荆一扫阴霾,笑脸相迎:“是啊!红姐,好久不见。” 被叫红姐的人顺手就是两块红烧大排入盘,连一惯手抖的毛病都好了。然后,又从后厨端出一盆新菜给席荆打上。 席荆入警局这些年,混得最熟的非各个公安局食堂大妈莫属。 凭借一张小甜嘴在食堂里混得如鱼得水,骗吃骗喝不说,还时不时能得到别人没有的优待,像平白无故比别人多一个鸡腿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就连局里的领导都不见得有他这待遇。 席荆餐盘上被堆出了小山包,笑得嘴都合不拢,说道:“红姐就是人美心善,够意思。” 红姐:“就你嘴甜,快去吃吧!不够找姐来添。” 席荆:“好嘞。” 席荆离开打饭窗口,找到一处空位坐了下来。 蒋昔正好坐在席荆对面,看着堆满饭菜的餐盘,不禁产生好奇,“你这顿饭花了多少钱?” 席荆报了个数。 蒋昔看看自己的餐盘,再看看席荆,开始怀疑自己和席荆吃的不是同一个食堂,费解道:“凭啥同样的钱,量差这么多?” 席荆早就对这样的质疑习以为常,边吃边说:“人缘好。你多和大爷大妈混混,也能和我一样。” 蒋昔半信半疑:“就这么简单?” 席荆:“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席荆从不吝啬传授混吃混喝的秘诀,但是真正能学出模样的人不多。 人缘这个东西,总有些玄学的成分存在。同样的事不同人做就会有不同的结果,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蒋昔收起对饭量的疑惑,将关注点放回席荆的身上。 以前在警局,他不止一次听过席荆的名字,但关于此人的评价褒贬不一。今天见到真人倒是令他一时间对不上号。 这人怎么看也不像别人口中说得那么暴躁,难道是传闻有误?蒋昔忍不住偷瞄了席荆几眼。 席荆专心吃着饭,冷不丁抬头发现蒋昔在看他,蹙眉道:“你不吃吗?” 蒋昔尴尬地摸摸后脖颈:“吃。” 席荆吃饭速度一向很快,几分钟的功夫,餐盘上就见了底。 “我好了,你慢慢吃。”席荆说着话,用手随意擦了擦两下嘴,起身端着盘子离开了座位。 蒋昔再一次吃惊席荆的举动。 他费解挺干净的小孩儿怎么做起事来,行为举动会这么粗鄙。 席荆送餐盘的一路,四处张望了一番,食堂里多了很多生面孔。 专案组的几名成员几乎都在食堂就餐。有的几人围坐一起,有的则是单独行动。 席荆巡视一周,刚要收回目光,却一不小心和同样抬起头的季时余四目相对。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席荆虽然不知道季时余在想什么,但能从眼神确定对方在意自己,就和他在意对方一样。 同是公安内部红人,彼此好奇在所难免。在这次专案组的成员里,季时余毫无疑问是席荆最重视的一人。 两人年纪相仿,同一年进入警局,又是同时名气大噪,不少人都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本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硬生生被捆绑在一起,成为行业标杆。当然不同之处在于季时余更多是夸奖,席荆常常被当作反面教材。 席荆没有在食堂过多停留,而是出了警局大门,打算趁着午休散个步,顺便梳理一下案件。 开了一上午会,席荆很清楚这次案件与以往相比,难度系数呈现指数增长,光是涉及的年份都自带了一股磨灭不去的沉重感。 席荆绕着警局大院走了两圈,顺道买了一瓶水。溜达了半天,看眼手表,距离下午约定好的开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席荆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一连串的数字,是昨天打过电话的中介。 他想起昨天有中介晚上要看房。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答应得太草率了。这个节骨眼,他恐怕会忙得回不了家。 席荆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绝,对方先开口问道:“席先生,今晚七点方便吗?” “抱歉,不方便。我最近工作太忙,人不在家。等方便了我给你电话行吗?”席荆委婉道,试图留个余地。 “那要不然我们加个微信,你有空拍给我也行。” “行!就这个手机号,你加我吧!” “好的,那之后您通过一下。” 席荆挂断电话收到了中介的好友申请,他按下了通过后揣起手机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席荆思考许多。这次案件恐怕不只是一次简单的破案,也是一次公安的内部变革,更是一次考察。 专案组的成员要么已经是各个市区精英,要么是省厅下来的人才,上面很可能会通过此案进行一次人员选拔。 丁局八成也是听到什么风声,才会特意提点自己。 事情变得越发有意思起来。 席荆从车里拿出一套便服换上后,找到专案组指定的办公室,推门进入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大家很默契,都换掉了身上的警服。 “席荆。”蒋昔看到人,连忙招呼道。 席荆本想找个空位坐下,但被人叫了名字只好走过去。他和周围几个人点头示意,道:“你们好。” 蒋昔:“我们正在讨论案子,席荆你要不要也加入?” 席荆犹豫了下,扭头看到季时余坐在角落,“他不加入?” 蒋昔扁着嘴摇头。 奚琳琳小声嘀咕道:“他从进来就一直不说话。” 席荆挑了挑眉。季时余和传闻中沉默寡言的形象重叠。 如此看来,传言也不虚。 傅有打圆场:“咱们是自由讨论,谁想说谁说就好,不勉强。” 席荆点点头。 蒋昔好信:“席荆说说看你怎么看?” 席荆摇摇头。 蒋昔不懂:“你也不想说?” 席荆:“不是,是不知道说什么。就目前掌握的这些信息,我无法下判断。我想再看看卷宗。”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许学真:“我们也再看看。” 席荆着重看了安燕的卷宗,越看心情越沉重。 二十年前,社会各方面都很落后,监控还没普及,安燕失踪后的行踪几乎是空白,所有的证据都来源旁人的说辞。 重启调查,曾经的这些证词都需要重新验证,光是找人就是一大难题。任务量之多可以清楚预见。 然而,翻案最难的还不是这些证词,而是当初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被处决。真正的死无对证。 相较于平婉清的案子,安燕的案子处理起来更为棘手。 席荆放下卷宗,晃了晃僵硬的脖子。 突然身后的大门开了,秦飞章走了进来。 席荆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到三点。 秦飞章放下手里的水瓶:“给大家几分钟整理内务,三点准时开会。” 席荆和其他人一样起身离开,他注意到季时余没有动的意思。 这人可真奇怪。 专案组的众人先后返回办公室。 待所有人落座,案件集中讨论正式开始。 秦飞章双手置于胸前:“各自说说看对这两起案子有什么想法?” 大家相互看看,许学真看着其他人没有说话的意思,率先开口说:“我仔细研究了两起案件,虽然存在很多相似点,但是还是存在差别,所以我觉得暂时不应该并案处理。” 傅有点头:“我同意。目前所掌握的证据不能断定是一人所为,分开调查会更好。” 秦飞章点点头,“其他人呢?” 蒋昔:“我刚刚查了下两起案件的受害人的社会关系,确定两人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也同意分开调查。” 谷晓举高手。 秦飞章给了一个手势,道:“谷晓。” 谷晓:“我对比了两起案件的受害者,发现两名受害者有共同点。她们年纪相仿,长相都偏清秀,又同是学校里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受害者特征如此相似,另外两起案件作案手法几乎完全一致,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我觉得并案调查也是可取的。” 奚琳琳:“可若是同一人所为,时隔二十年再次作案的原因是什么?照理说此前的案子已经有了替罪羊,凶手明明可以高枕无忧了,可他却偏铤而走险再次犯案,还特意用了一样的手法。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傅有:“一般来说每个杀人犯行凶都有自己的一套固定模式,当然也存在刻意改变作案方式混淆视听的,不过很多小细节还是会暴露出问题。” 奚琳琳:“这我知道。可是此案不同。凶手可以选择一个不同的手法作案,避免引人联想到二十年前的案子。就像谷晓说的作案手法几乎是一比一复制,他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挑衅警方?告诉我们抓错人了?” 谷晓:“那要不是同一人作案,为什么他要模仿?而且还能模仿的那么像?连不公开的细节都还原,这也说不通吧?” 没人能给出标准答案。 毫无疑问作案动机成了此案破解的关键。 秦飞章左右扫了下,目光落在后方两个沉默的座椅上,说道:“季时余,你怎么看?你倾向哪一边?” 季时余:“现在下结论是同一人所为为时尚早。” 秦飞章:“所以你赞同分开调查。” 季时余点头:“是。” 谷晓一听,失落地垂下头。 秦飞章:“席荆呢?” 席荆:“我觉得不重要。我更好奇另外一件事。” 秦飞章:“什么事?” 席荆:“刚刚谷晓说两名受害者都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 谷晓:“是,我特地翻了卷宗看了笔录,身边的同学老师都是这么说的。” 席荆:“但是,两名受害者都是被人割了舌头。先不管是不是模仿作案。我们只看第一起,凶手残忍地虐杀安燕,傅有说过这是仇恨的表现。既然是好学生,那谁会对她们有如此大的仇恨?恨意从何来?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几个人陷入了沉思。 席荆拿起手里的卷宗:“另外,我特地查看了安燕案的证词。所有人都说了梁安对安燕比较特别,比其他学生关心更多,但从没说讨厌。在我看来,这应该是喜欢才对。梁安不符合我们所描述的犯罪者心理。” 这一波分析几近给二十年前的案子定了性。 错了。 5、红舞鞋04 红舞鞋04 错案不是小事,如同一把刀悬在空中。 一刀落下,不知要有多少人将要被斩落马下,更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专案组的人纷纷陷入沉默,深明即将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突如其来的安静下,秦飞章没有停下思考。他的目光全程停留在席荆身上。 刚刚所有人都是在争论分案还是并案的时候,席荆用三言两语锤死二十年前是错案,瞬间加大了两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的可能性。 僵持不下的局面被他轻易打破。 秦飞章不禁对席荆另眼相看,原本对席荆的能力持有质疑,现在彻底消散。 傅有沉思半天后,提出质疑:“可是这么明显的问题,当年办案的人不应该想不到啊?” 周生也提出质疑:“案卷里曾记录梁安有暴力倾向,也提及到他后期对安燕有不满,所以痛下杀手。” 席荆:“这一点我存疑。卷宗里记录的暴力倾向只是通过观察梁安摔东西毁坏物品而下的结论,但无法说明梁安对人也如此。” 众人再次沉默。现在看来,无论此案是不是错案,当年警方办案下的结论都不够严谨。 匆忙的结案,颇多的争议,全是诟病。 谷晓本因为自己与其他人意见相左而心情失落,觉得可能是自己错了,但听到席荆的话,又燃起希望,开口道:“所以你也更倾向并案调查吗?” 席荆笑了下,果断摇头:“不是。目前来看分开更好,并案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谷晓失意地叹了口气,而旁边几人纷纷点头。 “看来大家对案子都有了新的方向。接下来分组调查。”秦飞章道。他看了看屋内的几人,内心盘算了一下。 秦飞章:“许学真,奚琳琳负责平婉清的案件,重新核验相关人员的证词。” 许学真和奚琳琳异口同声:“明白。” 秦飞章:“傅有和蒋昔,你们联系之前负责平婉清案的分局办案人员,进一步了解案情,务必将案件发生的过程细致化,不能留有疑点。” 傅有:“是。” 蒋昔:“好的。” “周生,谷晓你们负责核查二十年前安燕案的办案流程和细节,调查询问当年所有参与此案的刑警。” “是。”谷晓声音很大,似乎很激动。 同样被点名的周生则是另一番模样。别说激动,连面无表情都做不到,就差把“我不愿意”写在脑门儿上告知天下。只不过他得罪不起秦飞章,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季时余,席荆,你们两人负责找到安燕案件卷宗上相关的证人,重新调查取证。” 担心什么来什么。 二十年前的案子,重新调查取证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就连第一步找到人都是一大难题。 但是命令已下,再难也得认。 席荆应声道:“知道了。” 秦飞章:“行动!” 几人纷纷起身,各自找到队友。 席荆起身走到季时余身边,犹豫后伸手自我介绍道:“席荆。” 季时余盯着席荆看了两秒,随后伸出手回握,不冷不热道:“季时余。” 两手接触的瞬间,席荆的脸就垮了下来。 季时余这人居然在心里说他是娇滴滴的奶娃娃。他明明是个精神小伙儿,哪里娇滴滴。 席荆顿时没了好心情。他这辈子最恨别人以脸看人。季时余的这番心里话直接触碰了他的逆鳞。 顷刻间,坏脾气涌上头,席荆一时没忍住开口大骂道:“老子是一米八的纯爷们!你个傻缺!” 好巧不巧。 骂声出口的同时,屋内的其他声音恰好停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席荆愤怒的嘶吼,清一色将目光转移到两人身上。 席荆一本正经了一整个上午,终于在下午露出了真面目。 禹市的暴躁“钢炮”开炮了。 席荆的暴脾气扬名整个警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刚进警局是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着,这些年还算是有所收敛。 秦飞章本还在想席荆的脾气会在什么时刻爆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一点惊喜都没有。 听到席荆的粗口,季时余先愣了一下,满脸困惑。 他仔细打量了眼前人的表情后,开口质疑道:“你确定你有一米八?” 问题出口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席荆。 席荆又气又恨,却回不上话,因为他距离一米八还差了零点五。 季时余较真的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慌。席荆想要狡辩的心思硬生生被压了下去,最后只能用翻白眼表示自己的不满。 秦飞章瞧着几人愣在原地不动地方,喊道:“干什么呢?” 一嗓子唤回众人的意识。 “走了,走了。” “快。” “秦队,再见。” “...”秦飞章直摇头。 一群不让人省心的主。 大楼电梯还停留在八楼,专案组的众人索性选择楼梯,一路跑下去。 几人跑到停车位,一辆红色保时捷占着正中间的位置,第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蒋昔:“我去,taycancrossturismo.我之前也只在网上看过,第一次看到真车。市局今天来了什么大人物?” 几个人相互看看。 席荆没听说有大人物来市局,而且他也从没在警局看过有人开这车。 奚琳琳从后面走了过来,见几个人傻站着,问道:“怎么了?不走吗?” 她边说边走到保时捷车旁,顺手拉开车门。 其他几人傻了眼。 蒋昔不可置信道:“这车是你的?” 奚琳琳疑惑:“不然呢?” 周生眉头皱紧,恨不得拧成麻花。 他最见不得年轻警员高调,所以他对做事张扬的席荆一直喜欢不起来,结果躲不开席荆,又来了个更高调的奚琳琳。 “这是警局,你这车不太合适。”周生以一个老人的姿态评论道。 奚琳琳看看车,问:“哪里不合适?” 周生:“当警察的应该低调。” 又来了! 席荆讨厌周生说教的嘴脸,仗着自己大几岁资历老,各种指点江山。他和周生不和也多是因为周生的自以为是。 奚琳琳摆出一张臭脸,说:“谁说的?法律又没规定?难道禹市警局有特殊规定?” 周生好久没被人怼,被奚琳琳说得脸涨得通红,尤其对方还比她年纪小,更是挂不住脸面。 “我是为你好。豪车你可以私下开,工作还是应该开个便宜点的车。”周生提点道。 奚琳琳面无表情,道:“这是我最便宜的车。你还要多便宜?难不成再花钱买一辆,就显得低调了?这不是扯淡吗?” 最便宜的?将近百万的车是最便宜的,那不便宜的得多少钱? 无从猜测。 大伙儿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对奚琳琳的背景充满好奇。 别的暂且不论,但可以确定这妹子家里有矿。 果然能进专案组的人都不简单。 “好了,好了,赶紧走了。”许学真提醒道。 奚琳琳坐上了车,“许哥,上车。” 意外插曲暂时画上了逗号,眼下任务要紧。其他几人也跟着散开。 周生带着谷晓离开。 傅有和蒋昔没有车,最后借了一辆局里的警车出任务。 季时余看着席荆,问:“你有车吗?” 席荆:“有。” 季时余:“往哪儿走?” “不用走。就在那。”席荆抬手竖起食指。 季时余顺着手指的方向,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停在那。 “你这车?”季时余瞳孔放大,产生了怀疑。 脏兮兮的车身,连车皮都掉了好几块儿。席荆要是不用手指出来,季时余压根不会想到这车还能开,还以为是谁家报废不要的车丢在了警局。 席荆微微一笑,自嘲道:“我低调,不行吗?” 这低调的都快让人忽视得看不见了,尤其是看过奚琳琳豪车后,更是如此。 同样是警员,这差距太大。 入乡随俗,季时余无奈道:“行,走吧!” 席荆先上了车,季时余长呼一口气,别无选择跟了上去。 坐上车,季时余更加确定这车和报废车没什么区别,内部又脏又乱又差,还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糟糕的环境,没洁癖的都能被逼出洁癖。 季时余不适得汗毛竖起,嫌弃道:“你这车多久没洗过?” 席荆边戴手套边想,嘴里嘀咕道:“洗车?” 季时余难以置信:“你别告诉我你这车没洗过?” 席荆:“洗过是洗过。” 季时余叹口气,这不确定的语气,显然是不记得自己洗车的日期。 算了。这车坐不了几次,忍忍就过去了。 “走吧!”季时余放弃了对洗车的执念,“我们先去哪儿?” “学校吧!”席荆下楼梯的时候,心理琢磨了下行动方向。学校的工作人员是最好找的。 季时余扣好安全带:“走吧!” 路上,两人全程无交流。季时余单纯话少,而席荆心理仍然记恨着办公室里季时余对他的羞辱,不愿与之多言。 自刚才的事,席荆确定自己和季时余八字不合,少交往为妙。 日后公事公办,等案子结束,一拍两散,各自安好,爱谁谁。 现在,忍了。 席荆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后,到了安燕就度过的青阳中学。 二十年,学校还在,对于席荆而言,是不幸中的万幸。 两人的车被负责的保安拦在了校园大门外。 席荆和季时余只能将车停在门外的空地,步行进入学校。两人找到校长办公室,和对方说明来意。 校长李宏似乎早有预见一般。对警察的到访并不意外。 他主动为席荆和季时余倒了两杯茶水,说:“二十年前的案子我听说过,但是具体细节不清楚。当年我不在这所学校。” 席荆:“那其他人呢?” 李宏:“当年的老师校长都已经退休了。” 学校人员变动是不可回避的现实,再一次印证席荆人难找的事实。 席荆只能另想他法,“那有办法找到人吗?” 李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份文件:“这是当年在册的教师职工档案,上面有记录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但是时间过了这么久,信息可能已经不准确了,我不敢保证。” 席荆:“谢谢。” 李宏:“不客气,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季时余:“我们能在学校里转转吗?” 李宏:“可以,我带你们去。” 季时余:“谢谢。” 两人跟着李宏后面,边走边拍照记录。 席荆好奇道:“你们学校看起来有些年份了。” 李宏感叹:“是啊!四十多年了。” 席荆:“变化挺大吧?” 李宏:“那肯定,除了人员,学校内部的建设也变了不少。以前的操场都是土,现在都是塑胶跑道,还有那个篮球场,以前就有个篮筐,现在建了围栏,铺了地面画了线。” 席荆:“还有吗?” 李宏:“当然有,学校的大门都拆过两次,换了两次大门,教学楼里的教学设施淘汰了几批。” 沉默一路的季时余突然开口道:“你刚刚说学校大门换过。” 李宏:“是。怎么了?” 季时余:“学校有几个门?” 李宏:“两个,东西各一个。” 季时余:“带我们看看。” 李宏:“好。” 三个人绕了学校走了一圈,路过了两个校门。 季时余:“一直都是两个门吗?” 李宏:“并不是。西门是五年前才开的。” 席荆:“为什么会突然开门?” 李宏转身看向门外:“马路对面最早以前是个工厂,后来废弃了。五年前改建成了小区。应学生家长要求,方便学生上下学。不然很多学生为了减少回家的距离,都选择翻墙钻缝,容易出事。” 季时余听出了问题:“以前出过事?” 李宏叹了口气:“是,有学生翻墙摔断了腿。本来学校不开这个门就是担心学生跑到马路上出意外,结果还是出了。” 世事难料。学校原本的初衷是好,但是少了人性化,反而弄巧成拙。 当下各处,相同的事情比比皆是,并不是什么特殊存在。 然而,这种事只有发生问题才会意识到错误才会改正。 说白了,亡羊补牢罢了。 席荆看了看对面的高楼,思忖片刻问道:“那学校周围除了这里,其他地方变化大吗?” 李宏笑了:“那你要看从什么时候,近两年不大,但是放在二十年前非常大。具体变化恐怕也只有附近的老居民才能说个一二。” 席荆:“我知道了。谢谢。” 走访完学校已经临近饭点。席荆提议在附近解决晚饭,季时余没反对。他明白席荆吃饭是假,想要打听才是真意图。 两人出了学校大门,看到不远处的马路对面有一条“小吃街”,各种小摊贩井然有序地排成了一队。 席荆:“你觉得这怎么样?分开调查。” 季时余点头:“好。我前你后。” 席荆前后看看,不爽道:“你倒是会选。” 季时余勾起嘴角:“基本操作。” 席荆“啧”了一声:“这算哪门子基本操作?” 季时余:“我喜欢先下手为强。” 6、红舞鞋05 红舞鞋05 聚集在学校附近的路边摊,虽然简陋,但种类繁多,有炸串,饮料,凉皮,关东煮等。 季时余选择的是凉皮和炸鸡排所在的方向,而席荆要去的商贩是一家卖冰糖葫芦的,被迫开始吃素。 席荆深深觉得季时余这人心眼多。 好事全占,一点都不吃亏。 专案组这么多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老奸巨猾的人做队友?席荆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出门没看黄历,才会如此倒霉。 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席荆想起丁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收敛脾气,不能惹事,不能树敌。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又一次劝说自己忍耐,不争一时意气。 一番自我安慰,席荆成功说服自己。他当即撇开眼,将一米八五的季时余移出自己的视线,转身大步流星的朝着街尾走去。 席荆一举一动被季时余收尽眼里。席荆跺脚走路的滑稽模样成功逗笑了他。 季时余看得出席荆在强装淡定,脾气在爆发的边缘来回摇摆。他越发觉得有意思,笑着转身背对着席荆,走向街头的摊贩。 席荆快速走过几十米,来到冰糖葫芦推车旁。 玻璃箱内插立着各种颜色的水果糖葫芦,红的,黑的,黄的,绿的,看起来十分诱人。只是席荆平日很少吃甜食,对冰糖葫芦并没有兴趣。 为了和摊主套近乎,席荆随意挑一个最便宜的,尝了一口便放了下来,开口问:“大爷,你这冰糖葫芦卖了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 “十多年啊!”席荆想了想,道:“那您是一直都在这卖吗?” “是,开始卖就在这了。” 席荆惊叹:“哇!那您应该是这街上资历最老的人把?” “怎么可能呢!”大爷笑了,给席荆指了指前面,道:“看见前面那个卖铁板鱿鱼的人吗?” 席荆刚才走过来的路上,闻到了烤鱿鱼的味道,他寻着记忆向前探了探头,很快锁定了铁板鱿鱼的摊主,“看见了。” “那才是最久的,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干了好多年了,比我资历老太多了。” “这样啊!”席荆若有所思后和大爷道了谢,朝着铁板鱿鱼的三轮车走去。 卖鱿鱼的是一对夫妻,看起来年纪不大。席荆对于大爷说的资历最老表示怀疑。 “同学,逃课了吧?吃点什么?”大姐见到席荆热情地招待起来。 被人当成学生,席荆习以为常,干脆没反驳。 席荆看了眼一排鱿鱼价目表,单价最便宜的都要四块钱。席荆印象里自己上学时同样的一串一块钱都不要。 几年光景,禹市的物价飞速上涨,常常是一年几个样,工资涨幅远远跟不上。 席荆勉为其难地拿了一串递给大姐。 大姐接过放到铁板上,补充道:“这个,十块钱三串,要再来两串吗?” 正常三串十二块,现在直接减了两块。明知是商家套路,但还是会动心。席荆又加了两串。 大姐将三串鱿鱼放好,一旁的大哥开了炉子,拿起铁铲熟练得操作起来。 “小兄弟是不是刚来青阳?第一次来吧?”大姐问道。 “是。”席荆点头,“大姐这是看出来了?” “那可不,我在这多少年了,你是不是新来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看着这么年轻,年纪没比我大几岁,怎么可能很多年?” 大姐笑得嘴都合不拢,“真会说笑,我都三十好几了。不过我十几岁就和我爸爸在这了,这些年他岁数大了,就我和我老公来干。” 席荆眼睛一亮:“二十多年?” 大姐:“是。” 席荆:“一直在这?” 大姐:“没错。我以前也在这上初中。” 季时余买了一个鸡蛋灌饼,瞧见席荆和卖鱿鱼的聊得火热,好奇地走了过来。 大姐看到有人过来,立马问道:“兄弟,吃点什么?” 季时余:“一起的。” 大姐盯着两人看了半天,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哦,好的,稍等一下,马上好。” 席荆趁着鱿鱼还没熟的功夫,问道:“姐,你对这这么熟,那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个少女失踪案子啊?” 大姐自若的神色有了一秒钟的凝固,道:“知道点。你问这个干什么?” 席荆:“我就是好奇,网上现在传得沸沸扬扬,所以想知道真假。” “真假?二十年了,太迟了。”鱿鱼大姐态度明显没了刚才的热情,从大哥手里接过烤好的鱿鱼,熟练地打包递给席荆。 席荆觉得对方没了之前谈话的热情,似乎不愿提及刚刚提到的事情。突然的态度转变不免让人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季时余同样察觉出问题。 席荆刚要掏警官证,就被季时余按住了手。 “干什么?” “等一下。有学生。” 席荆疑惑,紧接着就看到有学生走出校园,目标直奔他们这条街。 “这个点放学?现在的初中生都放学这么晚吗?”席荆不解。 大姐心中的疑惑得到了印证,确定了眼前人并非学生。她谨慎回答:“初三的学生。马上要中考了,学校每天放学后安排老师提供两个小时的免费辅导时间。” “这不违规吗?”席荆记得教育部明确规定过中小学上下学的时间。 “是自愿的。自从课外辅导班被取消后,一批家长向学校提议,希望能延后放学时间,为学生提供课后辅导。”一旁有人解释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一会儿,学生就把小吃街围住。冷清的摊位终于迎来了一天最热闹的时候。 席荆和季时余主动让开了位置,躲在后面的大树下,边吃边聊了起来。 席荆一口咬掉半串鱿鱼,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看?” 季时余:“她刚刚说话时出现了视觉阻断行为,很明显是抗拒你提到的话题。” 席荆也注意到对方的眼睛说话时低下了头,说话的语速语调都较之前发生转变,整个人给人一种急躁感。 季时余:“等等吧!一会儿人少了,再和对方聊。” 席荆望着热火朝天的摊位,每一个都排着长队,除了等没有其他办法。 二人等了快一个小时,围着的人流才有了减少的趋势。又过了一段时间,陆续有摊贩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季时余和席荆交换了一个眼神,重新走到鱿鱼摊前。 “你们怎么又来了?还想吃点什么?”大姐问道。 席荆亮出警官证:“我们想和你单独聊聊。” 大姐深吸一口气,做了半天思想准备,道:“去我家吧!” 席荆:“好。” 席荆和季时余开着车跟在夫妻的三轮车后面,十分钟左右进到附近的一个老小区。 “进来坐吧!我给你们倒水。” “不用麻烦了,我们问完就走。您坐吧!”席荆阻拦了对方的动作。 女人迟疑了片刻坐了下来,看向自家男人。 男人转身进了房间,女人才开口问:“没想到你们会找上我,你们想知道什么?” 席荆:“能先问一下您的姓名吗?” 女人:“林芳。” “林姐。”席荆立刻换了称呼,“我们来并不是想为难你和你的家人。只是想了解一下二十年前的案子。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行。”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林芳道。 也不多的意思就是知道点。 “知道多少说多少,无碍。”席荆安抚道。 林芳:“我和安燕其实是同一届的学生,但并不熟悉。我是三班的,她是一班。” 席荆:“她人怎么样?” 林芳:“人挺好的,不过家境不太好。” 席荆:“你怎么知道的?” 林芳:“她妈妈以前在学校附近开早餐铺,我去吃过。她那时候每天早上都在帮忙,之后去上学。后来安燕没了,她妈妈也不干了。” 说到这,林芳的语调低落了不少。 席荆思考了下,说:“看来安燕很孝顺。” 林芳:“是。学习也好,那时候她是我们年级第一,很厉害。所以她死了的消息传出来时,大家都挺难过的。” 席荆:“那,那个叫梁安的老师你熟吗?” 林芳点点头:“梁安老师是我们那届新来的老师,教一二三班的化学。” 席荆:“他人怎么样?” 林芳:“我觉得人很好,学历高讲课幽默,还有耐心。说实话我们这些同学最初知道梁安老师是凶手的时候都不相信。可是后来有几个女学生作证,说梁安老师私下辅导她们的时候有亲密举动。大家才不敢说话。” 席荆听出了林芳的质疑,“你不相信?” 林芳:“是。我认识的梁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席荆:“那当初没有人替老师说情吗?” 林芳摇头:“没人敢吧!那时候学校不准我们多言。” 学生被校方施压没,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人之常情。 “老实说,我其实非常抗拒和警方扯上关系。要是让学校知道,说不定要撵走我的摊子。”林芳说出心中的顾虑。 “学校撵你们走?凭什么?”席荆意外林芳的话。 林芳用寥寥几句讲述了一段商家和学校微妙关系。 青阳中学校附近的商贩要想在校门口摆摊,是要经过学校同意才行,否则就会被城管驱逐。 这些年两者相安无事和平共存,是因为学校获取利益后,和商贩间达成了某种上不了台面的协议。 席荆头一次听说商贩受制于学校,“青阳中学还能管城管了?” 林芳:“不是管。那条马路平时是没人管的,除非是特殊日子城管才会提前通知我们不准摆摊。学校最初是以我们影响校园门口形象请城管来赶我们走。我们一开始也就是躲着,偷摸干,但是每次都被城管发现,实在是没法干了。” 席荆:“既然学校都赶你们走了,你们又是怎么和学校做交易的?” 林芳:“后来我们和关系好的城管小哥打听了一下什么情况。因为以前从没有过这个问题。那小哥人挺好,告诉我们是新上任的教学主任打电话联系城管的。” 这事越说越玄乎。 席荆:“教学主任?教学主任还管这个?” 林芳:“嗯。说实话当时几家商贩也没办法,家里就靠这个小摊维持生计,换个地方不一定有学校门口生意好,而且也不一定让我们干。所以我们就想着和这个主任谈一谈。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每年付给学校一笔费用,学校默许我们在这摆摊。这事儿就这么了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快二十年了。那时候我还在上学,是我爸和其他几个商贩解决得这件事。” “这么久!”席荆震惊,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三观为之微微一震。 不敢相信二十一世纪的学校都赶上了黑shehui,开始学着收保护费了。 这种事传出去谁敢信? 季时余自认为是个冷静的人,听到这个讯息也受到不小的震撼。 “那教学主任叫什么名字?” “褚学金。” 席荆觉得这人名字耳熟,“过了这么多年。你记得这么清楚?” “有些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就是个势利眼。”林芳谈到此人时恶狠狠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说到了仇人一般。 席荆从林芳话中大概猜出了这位褚主任做了什么。林芳家境一般,父母又是摊贩,肯定不会被势力的人看在眼里,说不定还会数落嫌弃。 “这人现在去哪儿了?”席荆问道。 “不知道,我有好多年没见到他了。他在青阳呆了几年调走了,但是这个摊位费却保留了下来。今天你们看到的所有商贩都是付过钱的。” “都是自愿的?” “是吧!“ “就没有人去告?” “告什么?” “告学校受贿啊!” 林芳无奈笑了:“告了然后呢?换个领导,然后再把我们撵走,那岂不是自断生路。再说了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习惯了,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如花钱买安生。我们这些人都是想混口饭的小市民,不想惹麻烦。” 难怪林芳不愿意和警方打交道,她怕被学校知道后,借着由头赶她走。 别人都是温水煮青蛙慢慢熬,青阳高中这招开水烫hama,直接将其烫死。商贩们被学校一锅煮熟,变得麻木顺从。 这一招够狠。 “几个女同学你知道有谁吗?有你熟悉的吗?” “有是有,不过都是很早以前了。那几个人后面都去了四中,也就分开了。” 席荆:“他们都学习很好?” 林芳:“据我所知都不好。” 席荆:“都不好?” 林芳笑了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她们几个学习还不如我,中考也考得不好,但最后去了四中。只能说家里有人就是不一样,普通人羡慕不来。”越说越落寞,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平庸的一生。 禹市前些年腐败严重,找人花钱上学的事情屡见不鲜。然而,平民百姓却生活不易。 听了半天的季时余忽然开口问:“梁老师在学校人缘怎么样?” 林芳想了想:“人缘?” “比如有没有人和他关系不好。” “应该没有吧,这个我还真不清楚。那时候他刚研究生毕业,我们是他教的第一批学生。在我们学校时间没多久。” “你这边有其他老师的联系方式吗?”席荆问。 “联系方式没有,不过我们当时的语文老师之前住在我们四楼。” “现在人在吗?” “不知道,要不一会儿你们上去看看。” “好。” 席荆又问了相关几个问题后,留下了林芳的联系方式。他和季时余一起离开林芳家,上了四楼。 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回应。离开前拜托了林芳,若是人回来通知他们警方。 回警局的路上。 席荆问季时余:“林芳说的这些,你怎么看?” 季时余:“没说谎,可以相信。” 席荆:“我也觉得,但是她话里我还是听出了疑点。” 季时余:“比如。” 席荆:“比如几个女同学作证。我在卷宗里也提及到了。几个学生指控老师有亲密举动,但是并没有记录是什么样的亲密举动。” 这一点,季时余也想到了,“嗯,还有吗?” 席荆:“林芳说几个作证的人最后都去了四中,是不是过于巧合?” 季时余:“四中是有什么问题吗?我不了解你说说看。” 席荆:“四中是我们禹市的是重点高中,仅次于一中和景天。前几年很多中考失利的学生最后都进了四中。相较于其他高中,四中的官宦子弟更多些。” 季时余:“你觉得这些人进四中反常?你怀疑他们都找人了?” 席荆:“回去先查查这几个学生的背景吧!” 两人到警局时,负责平婉清案子的人全都回来了。 蒋昔见两人姗姗来迟,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席荆一屁股坐下,唉声叹气道:“累。你们呢?怎么样有收获吗?” 蒋昔:“我们就那样,许哥那组有。” 席荆好奇道:“嗯?怎么说?” 许学真咬着面包坐到了一旁空位上,囫囵地说:“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7、红舞鞋06 红舞鞋06 听许学真话里的意思,是人出了问题。 席荆:“谁人不可貌相?” 奚琳琳凑过来,说:“还能是谁,平婉清呗!” 周生和谷晓正巧从外面回来。 不同于屋内几人的轻松,两个人脚步沉重,看起来十分疲惫。 周生面上还算是平和,看不出太多想法,相较之下谷晓却哭丧着脸,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 奚琳琳走到谷晓身边,眼睛看着谷晓,又瞟向周生,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说你了?”说话的同时又看向周生,很明显是意有所指。 周生注意到其余几人的目光锁在自己的身上,不爽地说:“别看我,和我没关系。我还心情不好呢!” 谷晓委屈地眼泪落了下来,哭着说:“不是周警官,是我自己不好。” 奚琳琳见不得谷晓怯懦自责的样子,打抱不平道:“谁说你不好了?你让他出来。我看看他哪儿好?” 谷晓越哭越激动,呼吸全乱,喘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奚琳琳连忙从桌子上扯了两张纸巾,擦着谷晓脸上的眼泪,安慰道:“你别哭啊!” 许学真看向唯一知情人,问道:“什么情况?” 周生:“还能什么情况。被骂了呗!” 许学真:“你们不是去找以前的办案人员吗?” 谷晓哭着说:“我们去隔壁市去找当年案件负责人的赵赢。” 傅有听名字熟悉,想了想有了印象:“赵赢是启明市公安局局长吧?” 谷晓:“就是他。我们本来是希望他还原一下案件细节,结果他根本不配合,还指责我们准备不充分,问的问题都是废话,浪费他时间,还说我们这样的根本就是在给刑警队丢脸。” 原话说得更难听。谷晓被骂没脑子办事差,没有一个刑警的样子。而周生被嫌弃没能力,混了这么多年依然只是个警员。 两个人去调查案子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遭受了一番羞辱。 蒋昔气不过,道:“他不就是一个局长吗?至于这么趾高气昂吗?” 傅有:“如果当年的案子有他从中作梗,他不配合很正常。” 蒋昔:“我不明白如果他是清白的,不是更应该配合吗?” 许学真:“你说得太绝对,这还是分人。我们这位赵局长不愿意配合。” 傅有:“据我了解,这位赵局长为人自负。他出身高干子弟,入公安后办过几个答案一路高升。安燕的案子正是他当年在警局崭露头角的一件重要案子。” 蒋昔仔细思索一番后:“懂了,像他这么骄傲的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傅有:“可以这么说。” 谷晓连连抽泣。 周生叹口气:“也是我们做得不好,确实没准备充分就去了,被人家批评也只能认。” 蒋昔:“周哥,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周生:“我只是陈述事实。” 席荆对周生的反应并不意外,一如既往的欺软怕硬,被人瞧不起也怨不得人。 傅有安慰道:“没事,下次好好准备,让他说不上话就好了。” 奚琳琳:“没错。” 因为大伙的安慰,谷晓心里好受不少。 谷晓的情绪慢慢平复,问道:“你们怎么样?肯定比我们顺利。” 奚琳琳:“我们刚刚要讨论新发现。” 谷晓立刻来了精神:“什么发现?” 一秒变脸,看得出其他几人愣住。 转变够快的。 奚琳琳:“我们在说平婉清。” 谷晓:“她怎么了?” 奚琳琳:“之前的警方调查出现偏差。” 周生震惊:“偏差?不可能!” 许学真:“老周你先别激动。” 周生:“这不是我激不激动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平婉清的调查是我们东江区负责,我当时也在。因为这案子的关注度,所以我们调查的特别仔细,怎么可能出现偏差?” 其他几个不明真相的人没说话,只是默默听着两人争论。 许学真解释道:“这偏差不是说你们调查不仔细,只能说平婉清伪装的太好。” 周生:“什么意思?” 奚琳琳:“平婉清在学校里和家里表现得很好,但是私下里完全是另一个人。她抽烟你们发现了吗?” 周生沉默。 谷晓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奚琳琳:“说来也是意外。我们根据笔录,重新调查了平婉清的几个朋友。本想着等她们放学找她们再聊聊,却发现这几个人跑到隔壁小学堵人要钱买烟。” 周生:“那也不能确定平婉清和她们一样。” 蒋昔:“这一点确实要慎重,不能轻易下结论。” 奚琳琳:“我们找几个被勒索的孩子确定了,根据他们的描述和指认,确定平婉清参与其中,后来那个女生也都承认了,还哭着求我们不要告诉她们家长。” 谷晓不可置信:“真看不出来。” 奚琳琳:“所以啊!人不可貌相。几个女生看起来干干净净,私下里却干着这么龌龊的事情。这要是不是我们跟踪发现,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谷晓惊得捂住嘴巴,“跟踪?” 奚琳琳:“就是跟着几个人然后有了意外发现。” “那还发现其他了吗?”谷晓像个求知若渴的孩子问道。 “有没有重新调查她的社会关系,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傅有问。 “说到这。”许学真长叹口气,道:“怎么形容,平婉清这个女孩平日在外很,怎么讲?特立独行?” “特立独行?”谷晓对这个形容表示怀疑。 奚琳琳摆手:“许哥还是太善良了,什么特立独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太妹。生活里经常一言不合就恶言相向,她这张嘴在外面得罪不少人。凡是惹她不痛快的人都会被她骂,近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远到各大商场售货员。根本无法统计到底有多少人被她骂过,又有多少人怀恨在心。我现在觉得她因为得罪人被人割喉泄愤一点都不奇怪。” 复杂的人际关系,一度让奚琳琳和许学真的调查陷入瓶颈。 谷晓:“难道她家人一点都不知道?” 奚琳琳:“伪装的太好了。在父母和老师眼中可是好孩子。” 傅有疑惑:“她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学真:“据几个同学交代,平婉清是初一下的时候加入她们的。” 傅有:“有说为什么吗?” 许学真:“据几人交代,平婉清的父母平日对她极为苛刻,她在家非常压抑,所以才。” 蒋昔挑眉:“好家伙!这是家里受委屈,到外面发泄情绪。” 傅有皱着眉头,若有思考说:“照这么说,两起案件的受害者有了区别,还是说安燕也是如此。” 几人把目光转向席荆和季时余两人所在方向。 傅有:“席荆你们调查安燕有发现吗?会不会也是表里不一的人。若是,这或许才是凶手选择受害者的原因。” 席荆摇头:“并没有,虽然我们没有调查到全部的相关人,但是从一个知情人口中得知安燕学习上进,和母亲关系融洽,和平婉清不是一路人。” 傅有:“这就奇怪了。两个受害者并非同一类型。” 谷晓:“会不会是凶手也被蒙骗了?” 傅有:“那割喉没法解释。” 越分析越矛盾。 乱套了。 秦飞章突然进门,看着所有人齐坐在一起,开口道:“都回来了,可调查出什么?” 傅有言简意赅将刚刚几人的讨论总结了一番,“目前情况就是这样。” 秦飞章:“那接下来计划怎么做?” 席荆看其他人不说话,提议道:“我这边有个想法。” 秦飞章:“说来听听。” 席荆:“我们今天去学校调查后,发现一些猫腻儿。当年安燕案子有几个作证的孩子,后来同时上了四中,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需要调查一下。” 秦飞章:“那就调查。” 席荆:“我想和周生换一下,让周生跟着季时余去调查,我跟着谷晓去调查曾经的办案警官。” 秦飞章:“理由。” 席荆:“周警官面对老朋友难免要留情面,有些话不好说也说不好,换我去就没有这些顾虑。” 这表面是解释,实际是贬人,秦飞章怎会听不出席荆话里有话,笑着说:“想得不错啊!” 席荆被夸了,心里美,觉得脱离一肚子心眼的闷葫芦指日可待。 秦飞章想了想:“既然要换,那就全换吧!” 席荆愣了下:“全换?” 秦飞章:“你们两人和周生谷晓换任务。” 这结果和他想得不太一样啊! 席荆幻想破灭,笑容全无。 谷晓一听,激动应声:“是。” 周生也松了口气,虽然刚刚被席荆暗里讽刺,但也帮他解决了一大难题。 季时余看到席荆计划半天又落空的样子,笑着回应秦飞章:“是。” 秦飞章:“行了,今天就到这吧!你们刚来第一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市局给你们特意安排了临时宿舍,一会儿小刘会带你们过去。” 席荆回过头看到市局后勤的刘波站在后面,挥挥手和老熟人打了个招呼。 又认识? 季时余对席荆的朋友圈涉猎范围广度十分好奇。 这警局上下就好像没他认识的人。从食堂大妈到后勤保障,就没他不认识的,就连第一次去的路边摊都能聊得火热。 席荆的八面玲珑,为人处事能力叫人刮目相看。 刘波开口道:“大家可以跟我来先取洗漱用品,再一同去宿舍。” 秦飞章:“去吧!” 席荆走到刘波身边:“需要帮忙不?” 刘波:“你乖乖回家就是帮我最大的忙!” 席荆调戏道:“你这个男人可真绝情。” “还不是你逼的。”刘波笑着说,“行了别耽误我干活,我还等着回家呢!”说着带着其他人离开。 其他人离开后,席荆独自回了家。他洗好澡躺在床上,想起中介要照片,又起身绕着屋顺手发了几张发了过去。 席荆的房子是他父母在世的时候买下的,算起来它的岁数比席荆还大个两岁,装潢也是最老式的装修,放到现在就跟没装修过的毛坯没什么差别。 不一会儿中介发来消息:【哥,你这房子打算租多少?】 席荆:【其他人租多少?】 小贾:【这个地段,这个房型,还有你这单间最多1500块。我给你挂1800,留一个谈价的空间,你看行吗?】 席荆:【行,拜托了。】 放下手机,席荆重新回到床上。他向来睡眠质量好,沾上枕头就着。 一觉睡醒,天亮了。 席荆睁开眼,抓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六点不到,闹钟还没响,但人已经没有了困意。 席荆没有赖床的毛病。他掀开被子起床下地,光着脚走向洗手间。随意冲了脸,水滴还挂在两鬓,席荆抬起头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脸上的胡茬又冒了出来。白皙干净的脸蛋瞬间多了点沧桑。 不错,男人味有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席荆满意地擦干脸上的水渍,换上衣服出了家门。 到了市局,席荆停好车后直奔食堂,专案组的其他人也在食堂吃饭。 蒋昔冲着席荆挥手:“席荆,这。” 席荆端着餐盘和几人坐到一桌。 蒋昔看着席荆的餐盘,羡慕道:“你这烧卖,茶叶蛋都哪来的?我们去的时候都没有了。” 席荆轻磕了两下鸡蛋,一边剥皮一边说:“红姐给我留的。” 蒋昔露出了羡慕的眼光:“真好,我们来的时候就剩包子了。” 席荆云淡风轻道:“你再混混,早晚也有这待遇。快吃吧!今天事还挺多的。” 几人正吃着,刘波跑到桌边,呼哧带喘地说:“那个,秦队让你们赶快回办公室开会。” “哦” “好的。” 七个人又埋头干饭。 刘波又补了一句:“马上。” 几人愣住,手里的筷子不约而同停了下来,抬头互相对视一眼,惊觉不妙。迅速端盘子起身,拿着没吃完的食物,三下五除二全部塞进嘴巴里,仓皇离开食堂,片刻不停直奔警局大楼。 警局里不少人排在电梯口等着电梯,只见六七个人从大门外蜂拥而进,眼睛都不瞧一眼电梯的方向,奔着楼梯间跑去。 席荆等人冲进办公室,秦飞章已经等在里面,见到了人,满意道:“不错,下次继续保持。” 众人松一口气,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子颓废地坐到椅子上,内心却庆幸着,还好,赶上了。 8、红舞鞋07 红舞鞋07 秦飞章在警局素有地狱阎罗的头衔。 众所周知他年轻时手底下的精兵强将都是经过各种千锤百炼的幸存者。有知情人士曾说过,若是不巧被秦飞章盯上,那就是半条命没有的节奏。 只不过时间一长,秦飞章年纪大了,坐上了领导位,魔鬼训练渐渐被人淡忘。所以当听到小刘传话时,大家并没有什么反应,直到“马上”两个字出现的时候,几乎同时察觉到这是秦飞章历练的开始。 面对秦飞章,服从是唯一的出路,毕竟谁都不想被秦飞章盯上。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跑!死也得跑! 好在反应够快,没有让秦飞章抓到把柄。 再听到秦飞章满意的评价后,众人身一松。 得救了。 秦飞章像个冷漠的机器,语气冰冷,丝毫不夹杂感情地说:“继续保持。准备开会。” 谷晓抬眼看了下周围,打断道:“等一下吧!” 敢让秦飞章等,怕不是想死。刚刚还共同作战的兄弟,此刻恨不得画一条安全线,与谷晓隔离出安全距离。 秦飞章眼神中透露着不悦,但看了谷晓两秒后,用一种平缓的声线问:“怎么了?” 谷晓如实相告:“周警官没到。” 秦飞章看了眼:“打个电话给他。” 谷晓当着众人面,拿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号码,简单说了两句刮断线:“他说他马上。” 其他人都是点头,唯独席荆不信周生的鬼话。 周生的马上怕不是要踩点。 以前在警局两人互看不顺眼。 一部分原因是周生觉得席荆太跳,处事特例,过分显摆自己的能力,而另一部分是席荆觉得周生老油条,教条主义深入脊髓,做事循规蹈矩,不求上进,说难听点就是混吃等死。 不出席荆所料,周生到警局时离上班时间只差五分钟。 周生看到其他人都已坐在办公室,再一看秦飞章也在,不觉心一紧。 坏了。 席荆本以为秦飞章会说点什么,没想到此人不动声色,不过越是这样不表态越让人惴惴不安,总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叫人慎得慌。 秦飞章给了周生一个“坐下”,说:“人齐了,正式开会。我有两件事要说明,第一件事,龚回龚法医今天会到市局。” 傅有:“龚回?是二十年前案子的法医?我记得他前几年退休了。” 秦飞章:“是。这一次他特意回来协助我们办案。你们谁负责接待一下?” 席荆听到法医名字的瞬间便有了打算,直接举手:“我。我正好想去看一下尸体。” 其他几人也有人想接待,但是没席荆举手快。 秦飞章盯着席荆少顷,点头:“好。那就你和季时余一起。” 席荆:“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秦飞章:“你们是一队,我希望同样的问题,你不要我强调第二遍。” 席荆感受到秦飞章眼神里的寒意,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知道了。” 秦飞章又看向季时余,冷冷地问:“你也有问题吗?” 季时余摇头:“没有,服从命令。” 秦飞章:“很好。” 席荆在心里骂着季时余是个怂包,明明也不想和自己一队,连个屁都不敢放。 秦飞章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我得到消息梁安的父母要举办记者招待会,大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屋内静悄悄,无人吱声。 秦飞章:“这件案子的关注度会前所未有,在没有决定性证据证明安燕案子是错案的时候,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明白吗?” 众人:“明白。” 全民关注的案件,警方的言论必须慎重。哪怕是最简单的一句话都能引发过度解读。所以不说话最安全。 秦飞章:“明白就好,抓紧时间做事。” “呲——” 霎那间,椅凳摩擦地板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众人纷纷起身拿着东西往外走。 席荆没有离开办公室,而是等其他人走后,找到秦飞章:“秦队。” 秦飞章瞧见人,问:“什么事?” 席荆:“龚法医什么时候到?” 秦飞章看看时间:“应该已经接到人了,你直接去法医室看看。” 席荆:“是。” 席荆走出办公室时,季时余正依着墙壁,手揣进裤兜,等在门口。 “去哪儿?”季时余清冷的声音响起。 席荆被吓了一跳:深呼吸了几下,“你干嘛?” 季时余站直身子,说:“等你。” 席荆嫌弃:“大可不必。” 季时余拉着长音“嗯”了半天,“行!我去跟秦队说一声。” 尼玛! 席荆的脏话差点喷口而出,好在他忍住了,改口道:“我错了,走,法医室。” 季时余满意地笑了,自然跟在了席荆身后。 席荆早就对市局的各个部门熟门熟路,带着季时余直接去了楼上法医室。 “老顾!”席荆人还没进门先叫了人。 两天下来,季时余已经对席荆的交友能力见怪不怪,这警局上下,熟人不奇怪,不熟才奇怪。 下一秒门开了。 顾睿识瞪着眼睛,掐着嗓子说:“鬼叫什么?还不赶紧进来。” 席荆嬉皮笑脸进了门,“老顾,想我没?” 顾睿识:“我想你个鬼。” 席荆嘿嘿笑着向季时余介绍:“这是我们市局顾睿识顾法医,你可以叫他老顾。老顾,这是我们专案组的成员。” 季时余简单打了个招呼,“你好,季时余。” 顾睿识:“你好。不用叫我老顾,叫我名字就好。” 顾睿识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在警局也是一个未婚大好青年,偏偏两年前遇到了小几岁的席荆,自此变老。 席荆刚准备继续聊闲,顾睿识侧过身。席荆一眼便看到了其身后,一位两鬓斑白的长者正襟危坐在桌前的老板椅上。 对方听到声音,恰好转过身,看向门口的方向。 席荆见到了久违的面孔,脸上的笑淡化,转而蒙上了一抹沉重。季时余认识席荆这两天,还没见过当下这幅模样,心里揣测着两人的关系。 席荆开口道:“龚伯伯。” 龚回看着席荆笑了:“长大了。” 席荆点点头:“是。” 龚回起身走到席荆身旁,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孩子欣慰道:“真好。” 席荆:“我也是,见到您真好。我没想到您会来。” 席荆乖巧的样子打破了顾睿识的认知,不过一旁的龚回却并不惊讶,反而还很淡定。 龚回叹口气:“我也没想到,二十年了这案子居然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行了,咱们的叙旧之后再说,先聊案子。” 席荆:“好。” 龚回注意到席荆身后的男人:“这位是?” 季时余走上前,“龚法医好。季时余,专案组成员。” 龚回:“你好。一起吧!” 季时余点头:“好的。” 席荆被季时余这声清脆的回答惊住,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不像他啊!这怕不是吃错药转性了? 四人进到解剖室,平婉清的尸体已经被安置在解剖台上。 龚回戴上眼镜,开始仔仔细细查看尸体情况,期间还时不时和顾睿识交流几句。 看着龚回工作的模样,席荆感慨岁月不饶人。 记忆中挺拔的身姿现在微微含起了胸,额头上的皱纹一条比一条深,连手里的动作都有了明显的迟缓。 变老,无人可以回避的现实。席荆偶尔会想若是自己的父亲还在,是不是也会如此。 然而,现实很残忍,席荆几乎想不出席伟老的样子,甚至连年轻的模样都变得模糊。 席荆低下头,不经意失了神。 季时余冷不丁侧过头,发现了席荆的异常。 似乎从见到龚回起,席荆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奇怪。 过了一会儿,龚回查验完尸体后,直起身子,走向席荆和季时余。 席荆抬头询问:“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 龚回摘下眼镜说:“和二十年前的尸体一样,手法相似度非常高。生前都遭受过残忍的虐待,包括你们知道的那些非公开过的细节,全部一致。” 席荆:“一点差别都没有吗?” 龚回:“很难说。” 席荆:“怎么讲?” 龚回:“二十年前那具尸体发现的时间和死亡时间相差了一个月,腐烂程度要明显高于这具。相对来说现在这具尸体因为发现得早,各部位特征还很明显。可以从尸体的形态看出死者生前经历被类似皮带一样的东西抽打过,四肢还有明显的割伤应该是刀具所致。但是毕竟年代久远又直接无法比对两具尸体,所以很多事无法下准确定论。” 席荆:“我记得两名死者都遭受过性侵,但是尸检报告上并没有查验到dna。” 顾睿识:“是这样。凶手没在死者身体里留下精/液。不过平婉清并非处女,之前应该有过性/经验。” 席荆:“二十年那起也是?” 龚回点头:“不是。虽然没有查到dna,但是根据当时的尸检和各方考证,死者应该是第一次。” 又一点不同。 顾睿识:“有什么问题吗?” 席荆:“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 龚回摇头:“没什么奇怪的,过去那个年代的人保守多,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开放,不在意也不奇怪。” 席荆没反驳,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龚回:“还有问题?” 席荆:“有。” 龚回:“问。” 席荆:“你了解赵赢吗?” 龚回:“他啊!算了解吧!共事过几年,怎么了?” 席荆:“这人有没有什么弱点?比如他怕什么?” 龚回摇头:“那恐怕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没见过他怕过。” 席荆倒吸一口气。什么都不怕,这可不好办了。 龚回:“我记得这起案子就是他负责的吧!” 席荆点头:“是。我们需要他帮忙协助,但是。” 龚回:“不好说话吧!” 席荆:“是。” 龚回笑了:“他是个很骄傲自负的人,你要是想让他承认自己错了是不可能的。” 顾睿识插话道:“何止不可能道歉,他能跟你说话就不错了。” 席荆惊讶:“老顾,你也认识他?” 顾睿识苦着脸:“说出来全是痛苦。” 之后几分钟,顾睿识开始讲述他和赵赢之间的恩怨情仇。 三年前顾睿识任职于启明市分局,恰好落在赵赢的手下。每天各种被打压不说,还各种被插手工作。赵赢的强势让他苦不堪言。用他的话形容,那是一段看不见太阳的黑暗岁月,连回忆都不愿意。 “他这个人永远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甚至连质疑都不能有。”顾睿识吐槽道,“说实话,我当初会来禹市,他功不可没。” “难道他就没错过?”席荆深表怀疑。 顾睿识:“据我所知真没有。虽然他这人不咋地,但是案子办得漂亮,破案率一直很高。他人确实非常聪明,也很有决断力。我曾听人说过他智商有140,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是第一名。咱们省公安很多记录至今为止还都是他保持的。所以吧!人家狂也有狂的道理,不服也不行。” 席荆:“没想到他还是个全能王。” 难怪赵赢能平步青云坐上了局长的位置。 顾睿识:“如果你要和他打交道,我友情提醒你做好心理准备。恐怕你还没问上他问题,就被对方先问住了。” 还真可能。 谷晓就是那个倒霉蛋儿。周生不能算,那是他活该。 席荆内心活动十分复杂,但也算是对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对手有了一定的了解,“行,我知道了,谢了兄弟。” 顾睿识:“祝你好运,祈祷你活着回来。” 席荆:“你放心。老顾,只要你在,我就一定在。我们俩永不分离。” 顾睿识:“滚蛋。” 席荆:“好嘞,马上滚。” 席荆和顾睿识打趣后,又变回一本正经的样子和龚回道别。 之后,席荆和季时余一起从法医室离开。 两人进了电梯,季时余终于得了机会,开口问出心里的疑惑:“你和龚法医很熟吗?” 席荆:“很熟,怎么了?” 季时余:“你怎么会认识龚法医?你入警局的时候,他应该已经退休了吧?” 席荆奇怪季时余向来不爱说话,居然会问他私人问题,反问道:“你对他好像很在意。” 季时余:“我上大学的时候听过他的讲座,也买过他的书,算是我的偶像吧!” 席荆:“那你怎么没当法医?” 季时余毫无犹豫道:“因为我其他方面更出色。” 臭屁! 席荆默默在心里吐槽,嘴上解释道:“我倒不是听讲座,我认识他时我还没当警察,他也没退休。” 季时余意外:“嗯?” 席荆:“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才八岁。” 季时余:“八岁?这么早?” 席荆“嗯”了一声,“确实很早。” 季时余:“你那么小怎么会有机会认识他?” 席荆没有像刚才那般马上应声,而是沉默不语。 季时余发现席荆情绪再一次低落,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唐突,改口道:“你要是不愿意说可以不说。” 席荆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因为那一次他刚做完尸检。” 季时余费解:“尸检和你有什么关系?” 席荆扯出一抹勉强的苦笑:“因为他检查的尸体是我的父亲。” 9、红舞鞋08 红舞鞋08 车内逼仄的空间,充斥着窘迫沉重的空气。 季时余耳边残存的声音只剩下车子刺耳的引擎声。他想过很多种席荆认识龚回的可能,唯独没有席荆说的这种。 席荆的坦然相告和平静神色,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冷漠的态度让季时余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诡异的安静维持了两个半小时,向来喜静的季时余竟然感受到煎熬的滋味。 车子停在了启明市局的大院里。席荆拉起手刹,停稳车子,随手叩开安全带说:“到了,下车吧!” 季时余抬头看了看办公大楼,“等一下。” 席荆开车门的手一顿:“怎么了?” 季时:“你有把握搞定他吗?” 席荆收回手,坐回椅子上。 老实说他没有把握,但是该碰的还是得碰,不能因为怕就不做,实在不行出绝招,赵赢不想说也无法隐瞒。 “试试看,不试怎么知道?”这话既是回应季时余的质疑,也是鼓励自己。 来都来了,总得干点什么再回去。席荆亲手灌下一锅心灵鸡汤,为自己打气。 季时余听出了席荆对此次交谈没有底气,认真思索后,说:“要不然交给我吧!” 席荆若有怀疑:“你?” 季时余:“我要是不行,你再上。” 席荆见季时余胸有成竹,细细想来,这事不亏,遂点头应下季时余的主动请缨。 “行!” 他也想趁这个机会,看看传闻中的测谎机会怎么应对高高在上的局长。 看戏,不失为一个选择。 两人商定好后一同下车进到警局,直接上楼找到局长办公室。 赵赢坐在办公室,听到敲门声,抬眼看到席荆和季时余两个陌生人出现在门口,眼皮又耷下,不动声色道:“进。” 季时余先进到室内。席荆像个跟班一样走在季时余身后。他等着看季时余表演。 赵赢头不抬眼不看地说:“什么事?” 季时余:“赵局长,我们是禹市专案组的。” “知道。”赵赢冷哼一声,“一个调查也要换人,真行。” 明晃晃的讽刺,摆明了看不起专案组的人。 季时余面不改色,继续道:“我们希望和赵局长协助我们调查安燕的案子。” 赵赢:“你叫什么?” 季时余:“季时余。” 赵赢闻声身子后仰,仰头看向说话的男人:“你就是季时余?” 季时余:“是。” 赵赢收回下巴,重新低下头,随意地说:“安燕的案子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的调查方向错了。当年所有流程都是按照规章制度进行,最后梁安也是自己认罪,我说的这些当初都有录像可以去查。” 季时余:“录像我们会去看,但是问题我们也要问。如果您今天不配合,我不排除使用特殊手段请你去禹市的审讯室。” 坚定的语气不容反驳。 季时余年纪比赵赢小了二十几岁,但气势一点不虚。他说得很明白,现在是顾及你的面子,你不要,那下次就不给。 赵赢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今天的人和昨天的不同,是有备而来,不是他轻而易举可以应付的。 “你想问什么?”赵赢起身坐到了会客的沙发上。 季时余扭头给了席荆一个眼神,两个人坐到了沙发另外一角。 季时余翻开本子。一旁的席荆以为季时余准备了问题,却注意到本子上一片空白。 这是要装样子? 季时余:“第一个问题,安燕的案子结案速度非常快,但实际上案件中还有很多疑点,为什么没有多核实一下?” 赵赢不屑:“什么疑点?” 季时余:“从尸体分析凶手应该对受害者存有恨意,从犯罪心理分析梁安并不符合,两人并没有结怨。” 赵赢:“梁安借着辅导学生动手脚,多人看到安燕哭着跑出办公室,当时办公室里只有梁安一个人。因为没占成便宜,反而被女生逃脱,因爱生怨不是没有可能。” 季时余:“动手脚有人看到吗?” 赵赢:“有,还有受害的学生证明他手脚不干净,也有同校老师证明他人品有问题,连他的父母都不为他辩驳。” 季时余眉毛打结:“父母不辩驳?” 赵赢:“是。我们当初联系他父母的时候,他父母根本不露面,任凭他被我们处理。连父母都认定他有罪。我们想过为他找人说情,但是没有人。” 季时余和席荆相互看了眼。这个理由出乎他们的意料。 两人都看过卷宗,但是卷宗里并没有父母的证言。他们以为是疏漏,或者无关案情,原来真正的原因是没有。 然而,有些事情确有和他们知道的不符。按照赵赢的说法,二十年前梁安父母对梁安生死漠不关心,为何过了二十年会突然为梁安开发布会叫屈。 太矛盾了。 赵赢:“我知道你们怀疑什么?但是没有,我们没有刑讯逼供,更没有违规操作,最后是梁安自己主动认罪交代作案细节,这个案子才会结得快。” 说话时目光如炬,不慌不乱,不似说谎。对于梁安,他自认问心无愧。 赵赢缓了口气,降低语调:“还有问题吗?” 季时余面不改色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他认了,你们就信了?没有怀疑过?” 赵赢的身体有半秒钟的僵硬,随后清了清嗓子:“怀疑什么?” 季时余从赵迎的身体的冻结反应,笃定了猜想,“你们没有怀疑。” 赵赢重新调整姿势,说:“我不懂你这样问的意义是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有了定论,凶手也承认了罪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怀疑的。” 季时余:“他没反抗吗?” 赵赢:“刚开始抓到肯定不承认,但是证据摆在眼前他根本无力反抗。” 季时余:“他承认罪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你还记得吗?” 赵赢不解:“你什么意思?” 季时余语气变得沉重:“是无可奈何的承认犯罪事实还是心如死灰的放弃挣扎。两者这有很大的区别。” 赵赢不说话,双臂交叉置于胸前,呼吸的节奏发生变化。 季时余:“是后者吧?” 赵赢欲言又止,半天开口问:“你想说什么?” 季时余:“当初梁安的认罪心理存疑,你们并没有细究而迅速结案,是什么原因?” 赵赢回避了季时余的眼神,转动身子,整个人坐立不安。 季时余:“因为你当时正处于晋升的时期,这个案子对你很重要。迅速结案对你也有利,你承认吗?” 赵赢抿着嘴唇,绷住的神色出现了松动。最开始的盛气凌人一点点被消失在季时余的提问中。 梁安认罪是真,赵赢疏忽也是真。 席荆全程是个看客。两个人的谈话,他没有半分参与感 季时余永远是强势的主导者,赵赢成了那个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来之前,席荆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的对话姿态。就刚刚的表现而言,季时余是做足了准备,连赵赢的背景资料都调查得这么清楚。 今天后,季时余怕是把赵赢得罪了个干净,席荆不禁替其捏把汗。 到最后,赵赢已经无话可说。 季时余合起笔记本,本子上一笔没记,依旧空空如也,“我没有问题了,但有句话想说。赵局长,自信是好事,但过分自信不是。回见。” 整场询问,赵赢完败。传说中的人体测谎仪名不虚传,连回答都不用就已然得到了答案。 赵赢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严格来说是不敢辩驳。季时余每个问题都戳中了他的命门,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说谎。 交谈结束后,赵赢身上的力气散尽,只能目送两个小年轻离开他的办公室。 席荆回到车上,长呼一口气,紧张感瞬间松懈下来。 季时余笑了:“你怎么这么紧张?” 席荆:“我是怕你影响我。” 季时余眉头微微蹙起:“我怎么影响你?” 席荆:“就你今天这不留情面的样子,搞不好要被人记到黑名单。我和你一起来,在人家眼里就是同伙儿,我能不紧张吗?” 季时余叹口气:“放心,不会的。” 席荆:“你这么肯定?” 季时余:“虽然赵赢这人自私又自负,但是并不是你想得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通过刚刚十几分钟的交谈,季时余已经将赵赢这个人看透。赵赢骨子里就是个王者,他自信专治,但并不屑于耍手段。所以席荆担心的事情,赵赢做不出来。 席荆想起刚刚在办公室里季时余询问赵赢时的情形,好奇道:“你问他问题,但是不等他回答,是因为你有答案了?” 季时余:“是。” 席荆:“怎么做到的?” 季时余:“看他的反应。刚开始他回答我的问题自信满满,无论是神色还是动作都符合常理,我相信他是没有说谎的。但当我提到怀疑的时候,他身体了细微的冻结反应。” “有吗?”席荆回想了下,并没发现。 “有,很细微,不仔细观察,很容易错过。”季时余非常肯定地说。 “还有其他的吗?” “最后几个问题的时候,他嘴唇闭合了0.4秒,之后身体偏转,脚尖的方向朝向门口转了5度,这是潜意识里想要逃离我的问题。这说明我的问题给到了他压力,恐怕现在的他也对自己当初下的判断产生了自我怀疑。” 席荆诧异:“0.4秒你都能看出来?” 季时余点头:“嗯。常规操作。” 席荆明白了季时余为什么能被称为人体测谎仪。 季时余提及的身体语言,也被戏称为“读心术”。上学时席荆也学过相关课程,但真正运用到实践的时候并不会如书本上所言的得心应手。 因为身体语言理论知道是一回事,学以致用是另外一回事。想要将身体语言研究明白并运用,需要研究者本身具有强大的洞察力。 有些变化仅存现的时间可能不足1秒,眨眼间就会消失,一般人的肉眼根本捕捉不到,但显然季时余可以。 他的眼睛可以观察到寻常人看不到的细微变化。 这是上天赐予的天赋。 席荆服了,感慨道:“所以任何人在你眼里都没有秘密可言,是吧?” 季时余晃了晃头:“也不是。” 、 席荆乐了:“嗯?还有你看不透的人?” 季时余:“有。” 席荆惊讶:“谁啊?我认识不?” 心中八卦的火种,被风一吹,迅速燃烧蔓延开来。席荆想知道究竟是谁能让测谎仪失灵。 一旁的季时余转过头,直视席荆,严肃道:“你!” 10、红舞鞋09 红舞鞋09 席荆回头对上季时的双眸。 那双眼仿佛是深夜无风的海平面上撒了零星碎银般美幻神秘,像是磁场,只一眼就会坠落汪洋的大海中,越陷越深。 席荆沉溺在深邃的眼神中,少顷后才悠悠开口道:“我?” 季时余“嗯”了一声,“是。我看不透你。” 吃瓜群众吃成了当事人。 离谱。 席荆憨笑:“我有什么看不透的?我这么普通。” 季时余笑着摇头:“从我来警局的第一天我就在观察你。” 席荆脸上的笑僵化,慢慢回收。整个人冷了下来,问道:“观察我干什么?你就不能观察其他人?” 季时余坦荡道:“不光是你,我观察了每一个人。这是我的习惯。” 因为研究人的身体语言,季时余把观察当作了日常必修课。无论时间和地点,但凡是身边出现的人都会成为他的研究对象。 多年习惯成自然,季时余改都改不掉。 席荆不爽:“所以你是把我当作了你的研究课题了?” 季时余想想:“算是吧!” 起初,季时余也不没有这个打算。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观察周围人的一举一动,但是渐渐的,他注意到了席荆的与众不同,到最后目光全部集中到席荆一人身上。 席荆:“我不理解。我就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好看不透的。” 季时余:“除了你,专案组的其他人我不需要亲自交谈,仅仅通过看他们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得七七八八。但是你。”声音顿住,迟了两秒接着说,“我看不透。每一次与你接触我有了一个认知后,下一次就会被你打破。两天下来,我什么都没看出来,这还是第一次。” 席荆身子后躲,皱着眉头,眯着眼说:“你这说得太玄了吧?好像我精神分裂一样。” 季时余笑了:“那倒不至于。你只是比其他人擅长伪装。” 席荆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哭笑不得道:“伪装?你的意思是说我虚伪?说我假喽?” 季时余摇摇头:“也不是。” 席荆听不明白了,追问季时余:“那你什么意思?” 季时余:“你是一个圆滑知世故的人。只要你想,你可以和任何人混好关系。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席荆得意地扬起下巴,骄傲道:“那是当然。” “照理说你这么会做人,应该会和所有人搞好关系,哪怕是不喜欢的人,你也会面上过得去,不会正面树敌,但你偏偏不是。比如周生,你虽然有克制但是还是能从你的眼神中很清楚看出你对他的讨厌,连装都懒得装。”季时余分析道。 席荆言之凿凿道:“那是因为他太讨厌了。我不是没有尝试过与他和平共处,但他蹬鼻子上脸依依不饶,我还能惯着他。” “你平日很会为人处事,表现得也是平易近人,但实则却有个暴脾气。你时常因为发火而犯错,应该受到过不少批评责怪。按道理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懂得坏脾气的不好从而改正,但你没有。你虽收敛了些,但脾气依旧火爆。” 季时余说得完全对。 席荆承认这是他的现状,可那又能怎么样,“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季时余:“说明你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你的矛盾来源于自身。很多事你看似云淡风轻,却十分在乎。你让人无法对你进行准确判断。” 席荆:“比如呢?我在乎什么?” 季时余:“来之前我们意外提到了你的父亲。你提及他时的态度很平静。” 席荆“切”了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平静还能哭咋的?” 季时余:“你表情轻松,但语气却出卖了你的真实想法。提到你父亲时,你的语速放缓,语调降低。这说明你父亲的死对你影响很深。你因为你父亲的死活得很压抑。” 席荆脸上的不屑消失,换了另一副淡漠的面孔:“你说了这么多,我感觉你看我看得很透啊!” 季时余:“我没说完。” 席荆:“那你说。” 季时余:“在我看来,你的语气改变应该是无意识。” 席荆:“什么鬼?” 季时余:“说得直白点,在你心理你父亲对你很重要。” 席荆无奈:“这不废话吗?算了,都过去了。” 又是这副不耐烦的表情。 季时余:“你说都过去了?” 席荆平静道:“对,我没有,我放下了。” 这一刻席荆的表现又看不出任何破绽。 季时余轻叹了一声:“果然。” 席荆越来越听不懂季时余的话:“果然什么?” 季时余:“我看不透你。” 怎么又绕回来了? “你有完没完?”席荆被季时余气得跺脚。 “没完。”季时余认死理,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席荆懒得陪季时余玩兜圈圈,“你自己玩去吧!” 季时余笑了:“或许你自己也不知道。” 席荆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在这陪着季时余胡闹,自暴自弃道:“我求你放过我,我已经完了。” “你用过测谎仪测试吗?”季时余冷不丁换了个话题。 席荆平静了下心绪,回答:“我不需要。” 季时余补充道:“不是对犯人,是对你自己。你做过测试吗?” 席荆:“没有。” 季时余:“我想对你做个测试,行吗?” 席荆来了脾气:“你还真把我当你的实验研究对象啊?” 季时余不否认,诚恳道:“我想验证一件事。一件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席荆质疑:“测试我?我自己还不知道?我怀疑你在搞我。” 季时余拉住席荆,情绪突然高涨:“就搞一次。” 席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就搞我一次?你要是多搞我几次,怎么办?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季时余十分急切地说:“我保证只搞这一次,多一次不搞。行吗?” 席荆沉默。 这对话越说越奇怪。 季时余真诚炙热的眼神看得席荆浑身发燥。 席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难搞的人,执着的要人命。 瞧着季时余的架势,若他今天不答应,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综合考量后,席荆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行,就一次。什么时候你确定好了,通知我。”席荆痛下决心答应道。 “好。” - “你要对席荆做实验?”秦飞章按了下眉心。 头疼。 他以前就听说过季时余偶尔会有些“奇思妙想”,真遇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大早,趁着晨会开始前,季时余找到秦飞章提出想对席荆进行测谎。季时余一个,席荆一个,年轻人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想不通。 秦飞章听到席荆名字的时候一度以为季时余说错了,“小季啊!我是很看好你的。你现在这是要做什么?” 季时余:“秦队,我不是说现在,但我希望之后能给我个机会。我想验证一件事。” 秦飞章:“验证什么?” 季时余:“我暂时不能说,得等我测试后再告知,抱歉。” 秦飞章:“对方答应了吗?” 季时余:“是。” 秦飞章看着季时余严肃的神色。他知道季时余不是胡闹的人,如此要求应该是很重要的理由。 “案子结束后。” “是。” 秦飞章最终会答应,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同样对席荆这个人感到好奇,想知道季时余想验证什么。 半个小时后,专案组全员聚齐在办公室里。周生长了记性,特意比昨日早到二十分钟。 “说说看各自的发现。”秦飞章发话,会议正式开始。 傅有:“我先说吧!我们这边去东江区了解了平婉清案子,和我们之前知道的没有出入。我们带回了所有的监控重新查看,平婉清当天并未有反常举动,放学之后在公交站牌和友人分开,之后动向不明。” 奚琳琳:“会不会又去勒索小学生去了?” 自从了解平婉清真实为人后,奚琳琳看她都带着有色眼镜。 蒋昔:“应该不是。我们重走了一下当天平婉清离开公交站牌后的路线,她最后是消失在一个宾馆附近的胡同里。” 许学真:“很可能是约了男朋友。” 奚琳琳:“一定是。我们从她朋友处打听到平婉清有男朋友,而且谈过好几个。” 十几岁的孩子谈过好几个男朋友,席荆听完眼睛都亮了。 他二十多岁的人还一个都没有。 太扎心了。 蒋昔:“是不是男朋友还不好说。” 奚琳琳:“什么意思?” 蒋昔:“我调取了平婉清手机的聊天记录。关于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是金钱交易。” 奚琳琳感觉自己的认知即将再次被刷新,“该不会是(卖)(淫)吧?” 蒋昔“嗯”了声,“很可能。他们每次见面后,对方都会给平婉清转账。数额倒是不多。每次几百块。” 谷晓难以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出卖自己的身体换钱:“平婉清家庭条件很不好吗?” 许学真:“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之家。但家里管得太严,她没什么零花钱。大概是叛逆期到了。” 谷晓:“可是她不是很乖,每天两点一线吗?哪有什么时间约会?” 奚琳琳:“我们重新去和平婉清的父母核实了。她并不是每天都按点,偶尔会电话告诉家里去同学家写作业。实际上这个时间就是她约人的时间,她的朋友帮她打掩护。” 谷晓:“那之前不说?” 许学真:“父母以为孩子是好孩子,所以没想那么多。以为不是重要信息就遗漏了。” 谷晓无语,“这妹妹也是个人才,瞒上瞒下,还能年年三好学生,这精力真是太旺盛了。” 周生感慨:“孩子还是不能管太严。” 席荆垂下头说不出话。 有些人讨厌被人管,而有些人想要有人管还没有。 这世界就喜欢和人对着干。 谷晓:“那她去宾馆附近是不是也是约了这个人?” 蒋昔:“她当天确实约了,但是对方应该没等到人。因为聊天记录最后是对方问平婉清人在哪儿,她没有回应。她甚至没有提前通知家里。” 许学真:“男人找到了吗?” 蒋昔:“还没有,正在寻找中。你们那有男人的相关讯息吗?” 奚琳琳:“没有,她朋友只是听她说她谈了男朋友,但没人见过。” 秦飞章开口道:“尽快确定男人身份,带回警局询问。” 蒋昔:“是。” 秦飞章:“周生,谷晓,你们这边有什么发现?” 谷晓:“我们找到了席哥说的语文老师,对方同样证实安燕是个好孩子,但是对梁安的评价却和我们最初了解到的不太一样。” 蒋昔:“怎么不一样?” 谷晓:“对方表示梁安进学校的时候大家对他印象都很好,但是后来慢慢口碑下降,特别是他们化学组的人对他意见变大。再后来出了事,大家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席荆:“这么看来和林芳的说法一致。” 谷晓点头:“是的。” 席荆:“你刚刚提到的化学组有意见,具体原因查出来了吗?” 谷晓:“具体原因不明,语文老师也不太了解化学组的事情,不过她听说是教学分歧。” “就因为教学分歧?”席荆表示怀疑。 新老思想的碰撞,古往今来都如此。 教书育人的学校这个问题更普遍,但很多情况是对事不对人才对,怎么青阳就会上升到人身上。 席荆:“会不会有私仇?” 谷晓:“还不知道。” 席荆:“有名单吗?” “有。”谷晓递出本子,“我们打算之后去找这几个人聊聊。” 席荆从本子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眼神变得犀利。他将本子递给季时余,“你看一下。” 季时余扫了眼,“褚学金?” 11、红舞鞋10 红舞鞋10 又是这个名字。 第二次听到此人的名字。 谷晓听到季时余念出的名字,疑惑:“怎么了?” 季时余:“没什么。” 席荆解释道:“林芳也曾提到过他,说他是教学主任。不过我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谷晓:“这人挺厉害的。最开始是青阳中学的化学老师,后来升职到教学主任,现在已经调走了。” 蒋昔:“调哪去儿了?” 谷晓:“到横山小学当校长了。” 席荆恍然大悟,激动的一掌拍了桌子。 其他人都被席荆的反应吓了一跳。 席荆:“我就说这名字熟悉。” 蒋昔:“你认识?” 席荆:“前段时间横山小学门口发生过凶杀案,你们知道吗?” 奚琳琳:“知道啊!” 席荆:“当时查出来横山小学有受贿现象,校长和教导主任被带走调查了。但后续我并不清楚。” 蒋昔:“这么说来,这人的贪腐是有迹可循啊!” 谷晓:“是的,比较麻烦。我们正在联系检察院那边。” 秦飞章:这个问题我来解决。还有其他问题吗?” 谷晓一听秦队出手,轻松不少,“没有了。” 最难的问题有人出头,必然事半功倍。 “其他化学老师也联系到了,这两天就能搞定。”谷晓自信道。 “好,下一个。” 季时余忽然开口:“等一下,我有个问题。” 秦飞章:“什么问题。” 季时余:“麻烦查一下褚学金在青阳中学升职的时间。” 谷晓:“好。” 秦飞章:“席荆说说你们的调查结果。” 席荆:“赵赢不承认刑讯逼供,不承认办案过程有误。” 谷晓:“会不会是说谎?” 季时余否定:“不会。” 因为季时余一句话,说谎的疑虑消除。 在季时余面前说谎就如同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另外我们得到一个信息,赵赢说梁安的父母当年并没有为梁安说话,反而是随警方处理。” “嗯?”奚琳琳奇怪,“不是啊!他父母不是还要为他开发布会吗?” “我也觉得奇怪,二十年前不管不顾,二十年后为冤叫屈。这是发生了什么,态度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反转。”席荆想了一天百思不得其解。 “你怎么看?”秦飞章想听听席荆的看法。 “我想亲自见见这对父母。”席荆想知道这对奇葩的父母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好,那之后询问梁安父母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 “还有一件事,安燕的父母我一直联系不上,请了技术部的人帮忙,但还没有结果。”席荆道。 “知道了,让技术部那边抓紧。” “好。” “记者会要开始了。”蒋昔突然打断交流,将电脑连上了办公室里的电视。 奚琳琳吐槽:“搞这么大,还网络直播?” 傅有:“故意的,为了造势引发舆论。” 奚琳琳翻个白眼:“怎么着,还想舆论治国啊?” 许学真:“治国不可能,但施压是必然。” 镜头下,梁安的父母面对记者满脸泪痕,双眼通红,从头到尾为自己的儿子喊冤,势要为去世的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谷晓:“他们是后悔当年没为儿子说话吗?这哭得也太惨了,声嘶力竭的。” 蒋昔:“装的吧?哭得也太过了。小季你觉得呢?” 季时余“嗯”了声:“但想为孩子伸冤不像是假的。” 奚琳琳:“难不成醒悟了?” 周生:“很可能。” 奚琳琳不屑:“早干嘛去了?” 记者会开了一个小时,梁安的父母眼泪都要哭干了。 不出众人所料,记者会的发布引发全民激愤,一个个声讨警方,要求给个说法。 蒋昔合上电脑,“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飞章面露严肃:“你们不用管,先去完成手头的工作,应付记者的事情交给我。” 秦飞章在场犹如东海龙宫的定海神针,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可以安心工作。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各组分队行动,席荆和季时余又找到二十年前参与调查的其他警察询问了破案过程,与赵赢所说一致,是梁安自己主动认罪。 “一开始强烈否认的人主动认罪,这合理吗?”席荆问道。 许学真放下手里的卷宗,“也不是没有,我之前的一个案子就是。犯罪嫌疑人死活不承认,但是最后为了减刑承认了罪行。从死刑变死缓。” 席荆:“可梁安最后也没减刑,还是被判死刑了。” 许学真:“毕竟是二十年前,死刑率比现在高。而且安燕的案子在当年是非常恶劣的,手段残忍,受害者还是未成年。死刑并不意外。” 若不是冤案还好,若是,梁安用生命为冤案买单的代价可太大了。 奚琳琳接到一通电话,“嗯了两声。”挂断电话,“梁毅和安沈雅。来了。” 终于来了。等了两天才等来了梁安的父母。 夫妻俩穿得朴素,面色沉重进了警局。 奚琳琳替席荆接待了两位老人,“您请喝水。我们警局会议室都在用,只能先借审讯室用一下,你们别介意。” 梁毅一双粗手握着纸杯,说:“不介意。警察同志,我儿子的事情有结果了吗?”他目光落在审讯室里另一个警察身上。 许学真严肃道:“关于梁安的事情我们警方正在调查,这次请你们来就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 梁毅:“你说。” 许学真:“二十年前案发时,你们二位人在哪儿。” 梁毅愣了一下:“这有什么关系吗?” 许学真:“二十年前梁安的案子是我的同事办理,据他反应当年你们二人并没有为梁安说过话。为什么今天反应会这么强烈。” 梁毅苦着脸,一旁的安沈雅落寞的低下了头。 梁毅深吸几口气,道:“我们都是农民,你看看我们的手。”说着摊开一张后茧子的手,“我们这样的人,遵纪守法干了一辈子农活,当了一辈子的老实人,自家儿子杀了人传到村里,我们自己头都抬不起,天天被人指指点点,哪里还敢替他辩驳。我们想着既然他做错了事,就应该让他自己承担。可是谁能想到警方能够抓错人啊!” 安沈雅接着说:“小兄弟,你知道吗?我们那供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我们本来是要以此为骄傲的,但是我们因为他自身难保,指着我们鼻子骂我们是杀人犯的父母,我们连家都不敢回。和他疏远,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两个人说得声泪俱下,奚琳琳在一旁听得心里难受。 “你们等一下,我去给你们拿纸。”说着,奚琳琳走出审讯室。 奚琳琳出门转身进到隔壁的观察室。席荆和季时余几个人坐在里面。 “你怎么看?”席荆看向季时余,等对方下判断。 季时余:“神态情绪正常,没什么问题,不像是说谎。” “琳琳你帮我打电话给谷晓,让他们组核实一下梁安父母的话。” “好的。”奚琳琳道。 奚琳琳打完电话后,带着一包纸抽重新回到审讯室内。 许学真重新询问:“那你们觉得梁安不是杀人犯。” 梁毅:“当然不会。我儿子学习好,品格好,他连野猫野狗都不会伤害,何况是人。” 许学真:“你们和儿子关系怎么样?” 梁毅看了眼安沈雅。 安沈雅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发。 梁毅叹口气:“哎,不太好。” 许学真:“怎么说?” 梁毅:“孩子大了,离开家了,自然就疏远了。” 许学真:“不应该吧!再怎么说也是供他读书的人啊!” 梁毅无奈一笑:“儿嫌家贫。” 许学真微张嘴,说不出话。 席荆看着两位老人,总觉得哪里奇怪,“你怎么看?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季时余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后面几个问题他们有明显紧张的动作,而且最后一个回答他吞咽了口水,眼神向右看了,是说谎的表现。” 席荆:“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说谎呢?亲子关系不好不是正好也可以说明他们不为儿子说情的理由吗?” 梁安父母前后矛盾的表现令人生疑。 季时余:“让谷晓他们多查查。” 席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放下了:“嗯。” 送走梁安的父母,席荆又拿起卷宗查看当年的案情。 当天晚上接近十点,谷晓和周生才赶回警局。 两个人累得大喘气,谷晓接过奚琳琳的水杯,一口饮尽。 等谷晓放下水杯,蒋昔开口问:“怎么样?” 谷晓:“无话可说。” 奚琳琳:“什么情况?” 谷晓:“我们找到当年两个化学老师,两人承认了和梁安的矛盾,但只承认是教学理念不同。梁安推崇兴趣教学,希望多带领学生做实验,但是其他几人更偏向应试教育,就是多做题,觉得实验没用。” 蒋昔:“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就说梁安不好?” 谷晓:“据他们交代很多关于梁安的传闻都是褚学金告诉他们的。” 蒋昔:“褚学金?为什么?” 谷晓:“利益竞争。梁安是一本大学的毕业生,在那个年代,青阳高中其他老师都是普通的师范毕业,他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那时候有传闻梁安是调来接任教学主任一职的,但在他来之前褚学金也是教学主任的有力竞争者。” 傅有:“竞争心理。人有了危机意识,采用诋毁的手段达成目的的做法不稀奇,但也不光彩。” 奚琳琳:“真行!那褚学金怎么说?他承认吗?” “说到他。”谷晓撸起袖子,“他承认受贿,也承认自己不喜欢梁安,但是不承认污蔑。他说梁安就是对安燕不一样。” 季时余:“大数据时代受贿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席荆:“那几个学生找到了吗?” 谷晓:“两个出国定居海外,目前联系不上。另外两个也离开禹市,我请当地的警方配合,将人带到禹市配合我们调查。” 季时余:“梁安父母查了吗?” 谷晓点头:“周哥找人调查的。” 大家目光转到周生身上。 周生抬起头:“查过梁安和父母的关系,的确不是很好。” 席荆皱眉:“这么说来梁家人没说谎。” 周生:“那倒也未必。虽然他们关系不好,但并不是梁安的问题。我让人帮我查了一下,梁毅的邻居表示梁毅和安沈雅在村里结婚很多年一直没孩子,直到后来两人到外地打工回来才带回梁安。” 奚琳琳:“该不会是买了一个孩子吧?” 周生:“无法认证。不过最开始他们两口子对梁安很好,直到梁安7岁的时候,他们生了老二。听邻居说,自从有了第二个孩子,梁毅和安沈雅就对梁安的态度急转直下,动则打骂。梁安反而一点怨言没有。” 奚琳琳惊愕:“这肯定不是亲生。” 周生没再否认。 谷晓想不明白:“可是,如果不是亲生父母,那他们为什么又要为梁安喊冤呢?” 傅有面色严肃,道:“为了钱。错案的赔偿款可不是小数字,而是几百万。他们几辈子可能都挣不到这个钱。” 谷晓惊讶:“几百万啊!” 奚琳琳“切”了声,“真行!梁安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对父母。” 大伙儿对奚琳琳的态度并不意外。毕竟随便一辆车都是百万的人,肯定不会把几百万赔偿款放在眼里。可是这些钱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却不是一个小数字。 席荆:“这两人还挺厉害,想这么多。” 奚琳琳:“他们就是处心积虑。又是网上声讨,又是记者招待会,还能从容应对警察的询问。” 席荆摇头:“凭他们两个人不会这么容易。” 季时余:“你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指点?” 谷晓:“不会吧?” 席荆:“会不会,带回来谈一谈就知道了。” 12、红舞鞋11 红舞鞋11 梁安的父母时隔一天再次被请回警局。这一次没有任何理由直接分开送进了审讯室。 谷晓安置完两人后回到办公室,说:“搞定。现在怎么办?” 席荆:“不急,先晾他们一会儿。” 分开的两人进审讯室,神色没有第一次的坦然。时间越长,两人越没底,手上小动作不断。 季时余透过监控看着状态:“差不多了。先和安沈雅对话。” 谷晓疑惑:“为什么?” 季时余:“就刚刚两个人的表现,安沈雅更容易被攻破。” 谷晓朝着监控里的画面左看看右看看:“这怎么判定的?因为是女人所以更容易?” 季时余:“虽然生活中大部分女性的心理防线比男人容易攻陷,但是我不以这个标准作为判断依据。我更在意人的区别。” 谷晓:“人的区别?” 季时余:“我们很多时候面对的不是普通男女,而是犯罪分子,有的女性犯罪者心态情绪比男性稳定,更会隐藏自己的心思。所以比起考虑性别,我更考虑每个人的特点,就刚刚两人的表现,安沈雅不安状态出现得更早,所以我选她。明白了吗?” 谷晓频频点头,季时余的话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 周生拿起本子,打断了两人的知识问答:“走吧!” 四个人走出监控室,周生和谷晓进了审讯室,席荆和季时余进到观察室。 安沈雅等了半天,等得人已经焦躁,终于等到了门开。 周生和谷晓走进来。 审讯的人换了。 安沈雅见到陌生的人,身子慢慢靠向椅背。 周生和谷晓先后坐下。周生板着脸开门见山地说:“安沈雅女士,我们需要和你核实一些情况。” 安沈雅警惕道:“核实什么?我昨天不是都说过了吗?” 周生拉着长脸,冷冷地质问:“昨天你说你们和梁安感情不合,是梁安的问题。” 安沈雅理直气壮道:“是啊!” 周生:“但我们了解到的却和你们说的相反,请问是怎么回事?可以解释一下吗?” 安沈雅不满,态度激进,操着一口方言,道:“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们了解到的就是对的吗?我们自己家的事情谁还能比我们自己更清楚。” 席荆:“她这是急了。” 季时余“嗯”了一声,“或许说这是她事先做好的准备。故意装出强势的一面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席荆笑了:“那她还挺聪明。” 周生横了一眼,没有理会安沈雅,继续说:“你不承认没关系,但我这是再给你机会。” 安沈雅眨了两下眼:“什么意思?” 周生:“你现在主动交代,协助我们调查案件,对你们自己有好处。但是如果你不说,耽误了警方查案,那有些事可就不好说了。” 安沈雅:“什么意思?” 周生:“没什么意思。好好想想你的目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席荆隔着玻璃看周生认真审讯的模样,“不错啊!这些年业务水平见长啊!” 季时余在一旁悠悠地说:“我教的。” 席荆:“...” 安沈雅不说话,连续喝了好几口水,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声音弱了下来,说:“父母关系不好犯法啊?” 周生:“关系不好不犯法,但关系是假的就犯法了。” 安沈雅:“你什么意思?” 周生:“因为这件案子比较特殊,又时隔多年,我们警方需要对案件相关人员的身份进行验证,所以需要对你们做一个dna鉴定。” 安沈雅:“dna鉴定?凭什么?” 周生:“为了证明你们的身份。因为你们在上一次询问说的事情和我们调查的结果不同,所以对于你们的身份我们警方存疑需要验证。” 说完,门开了。技术部的人员进屋拿走了安沈雅刚刚喝过水的杯子。 周生等到工作人员离开后,再次开口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现在说还来得及。” 安沈雅不说话。 “好的,那请你稍等,之后我们会有人带你离开。”周生带着谷晓离开。 季时余:“走吧,我们也该去下一个房间了。” 席荆跟着季时余出了房间,走过一个走廊,进到另一间观察室。 周生和谷晓又开始对梁毅进行审讯。 梁毅因为等了太久,表情管理不太好,见到人就开始埋怨。 周生一如刚才的不动声色,“梁先生,我们叫你来是因为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最后四个字周生念得很重。 梁毅听出了声音的变化,身子一紧:“你想问什么?” 周生:“你们和梁安的关系到底如何?” 梁毅:“上次不是说过了吗?” 周生:“是说过了,但是和我们了解到的不同。鉴于事实有出入,警方需要对你们的身份进行核实。” 技术人员进来取走了梁毅的水杯。 梁毅马上反应过来警方要做什么,“你们怀疑我不是梁安的父亲?” 周生:“可以这么说。” 梁毅拍案而起:“胡说八道!” “你坐下!”周生一声吼,“这是警局,不是你家。” 梁毅被震住,慢慢坐了下来。 周生强势道:“你还好意思怪我们警方怀疑,要不是你们自己说的话和事实不符,我们能怀疑吗?要怪就怪你们自己。” 梁毅:“我?” 周生:“我什么?” 梁毅知道事情瞒不住了,重重呼吸了一下:“我们养了他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周生:“现在说了,早干嘛去了?” 梁毅:“那不是怕。” 周生:“怕什么?” 梁毅:“没什么。” 周生:“说说吧!梁安的事情。” 梁毅:“你们想知道什么?” 周生:“梁安的为人,他生活里的样子。你们是他的父母,总归是知道他的情况。比如他谈没谈过恋爱,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好朋友。” 梁毅想了想:“他谈没谈恋爱不清楚,他也从来没和家里说过。好朋友的话,他高中有过一个朋友,后来两人考了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周生:“叫什么?” 梁毅:“吴棣。” 周生:“怎么写知道吗?” 梁毅:“不知道。我又没让人家给我写过名字。” 周生和谷晓审讯完,出门撞见席荆和季时余。 季时余:“辛苦。” 周生:“没事。” 回到办公室,谷晓终于憋不住吐槽道:“这夫妻俩绝了!就怕钱没了。” 季时余:“可能不止。” 谷晓:“还有什么吗?” 席荆:“就刚刚这俩人的表现,三言两语就被炸得干净。你觉得他们会搞出这么多事情吗?又是伸冤状告,又是网络直播,还学会欺骗警方。” 谷晓:“那你的意思是?” 季时余:“背后有人教他们做。” 谷晓一愣:“啊?为什么啊?这么做总得有好处吧?” 季时余:“现在有很多境外势力利用一些社会问题引发国际舆论,这你知道吧?” 谷晓倒吸一口气:“那这个也是?” 席荆:“原因不好说,也可能是媒体借机炒作,但是一定是有人为他们策划了这一切。请技术部的人帮忙跟进一下,调取一下两人近期的社交动态。” 谷晓:“好。” 季时余看着席荆笑了。头一次有人能跟上自己的速度。 席荆也有同感。 “你们都在啊!”奚琳琳从门外进来,许学真,蒋昔和傅有紧跟其后。 谷晓拉过椅子:“坐。” 奚琳琳一屁股坐下:“累死我了。” 谷晓倒了杯水递到奚琳琳手里,“怎么了?你们不是去查平婉清的男朋友了吗?没找到?” 奚琳琳:“找到了。和我们猜测的一样,当天约了平婉清没等到人就走了。” 谷晓八卦道:“所以他们真是那种买卖关系?” 奚琳琳:“男生不承认。不过也不是什么正当关系,男的已经结婚了,因为老婆怀孕无聊在网上聊天,认识了平婉清发展成了情人关系。而平婉清又年满14岁,而且证据表明女方是自愿的。这种我们只能谴责,无法定罪。” 谷晓愤恨不平:“孕期出轨,渣男!” 奚琳琳:“同意。” 在场几个男人收到了两位女士死亡凝视。 席荆连忙扯开话题:“那你们这条线索也就到头了。” 奚琳琳:“可不是嘛!犯愁啊!” 蒋昔:“只能另辟方向了。” 席荆:“有想法没?” 蒋昔:“没有。” “那正好。”席荆搂住蒋昔的脖子,道:“借用你高超的技术帮我找个人。” 蒋昔:“找谁?” 席荆:“吴棣。这两个字不一定对。” 蒋昔:“这人谁啊?” 席荆:“梁安的朋友。高中同学后考到一个城市的大学。他可能是对梁安最了解的人。” 蒋昔:“好,我试试。” 找人的事情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梁毅和安沈雅的dna报告出来了,证实他们与梁安之间无血缘关系。 谷晓手指弹了下报告:“有了这个,他们的发财梦估计就要泡汤了。” 秦飞章抬头,冷冷地斥责:“不是我们警方的事情不要随意发表意见。” 谷晓“哦”了一声。 席荆拿着他的掉漆大茶缸,说:“至少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当年他们对梁安的案子不关心的原因。” 奚琳琳:“梁安也是怪可怜的,摊上这么一对爸妈。你说我们能不能找到他亲生父母。” 许学真:“没那么容易。抛开梁安被买卖的原因不谈,案件过去二十年,那时的梁安20多岁,算起来也有四十多年,过去不比现在,信息不发达。这四十年很多事都变了,说不定亲生父母都不在了。” 奚琳琳叹气:“真是便宜他们了。” 几人正谈论着案子,门突然响起,一位老妇脚步缓慢地走进来。 谷晓迎上去:“阿姨您找谁?” 老妇看了一圈,指着秦飞章,扯着嘶哑的声音,道:“我找他。” 13、红舞鞋12 红舞鞋12 秦飞章看着老妇指着自己,疑惑地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女人身边,“找我?” 老妇点点头:“嗯,我找你。” 秦飞章认不出来人,问道:“你是?” “纪红。安燕的妈妈。”说话者的声音发颤,眼眶微微湿润。 在场的人皆愣住。一直联系不上的人终于有了消息。 秦飞章让人拿来椅子,“您坐。您是怎么找到这的?” 纪红:“我看到新闻了。” 秦飞章:“您是因为看到我在电视上的发言,所以来找我,对吗?” 纪红点头:“是。” 秦飞章接过谷晓倒过来水杯,递到纪红的手里:“您有什么诉求?” 纪红摇了摇头,一双沧桑褶皱的手放下水杯后慢慢摸进自己布袋子。双手颤颤悠悠地拿出一个纸张发黄的笔记本。 秦飞章:“这是?” 纪红:“这是燕子的日记本。” 秦飞章接过笔记本,看了眼:“日记本?” 在场的警察都愣住了,他们都看过卷宗,里面根本没有记录过日记本的事宜。 纪红低下头,道:“对不起。” 秦飞章将日记本交给了一旁的奚琳琳,问:“为什么?” 纪红:“当年是我藏起了这个日记本,是我害了梁老师。” 秦飞章猜到了日记本里应该是隐藏了一些关键证据。 纪红:“我们家条件不好,所以没钱给燕子补课,直到梁老师来了,知道我们家情况后,给燕子免费补习。燕子的成绩才慢慢变好。” 秦飞章:“所以你是不相信梁安老师是凶手的。” 纪红闭上了眼,半天才重新睁开:“我一开始不相信,但是梁老师认罪了。” 秦飞章:“那当时你为什么没拿出笔记本?” 纪红羞愧,说不出话。 “因为要保护安燕的名声,对吗?”奚琳琳手里拿着打开的笔记本。 纪红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这也是梁老师的意思。” “什么?”谷晓过于震惊,话出口就后悔了,立刻用手捂住嘴,“对不起。” 纪红:“我很抱歉,但我也没办法。” 蒋昔听不下去:“那你也不应该就沉默。那也是一条生命啊!” 纪红摇头,带着哭腔,无奈地说:“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他求我。” 蒋昔:“什么?” 纪红面色痛苦。 回忆起二十年前,她见到梁安时,梁安说:“阿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求您的原谅。是我对不起小燕子,是我害了她。地下太冷了,小燕子一个人会害怕。我想去陪她。” 纪红听懂了梁安最后的祈求。他在保护一个少女最后的心事。纪红还想说什么,都被梁安阻止了。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出最后的道别。 在法院里,纪红最后一次见到梁安。两人隔着数米,梁安双目空洞,失魂落魄,整个人像个行尸走肉,没有半点求生的欲望。 宣判后,梁安当庭跪在她的面前承认罪行,一遍又一遍说道:“对不起。” 在那一刻,纪红心痛,明知道梁安是无辜的,但为了女儿的名誉答应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这是梁安的心愿,求她成全。她选择将秘密咽下肚,一隐瞒,就隐瞒了二十年。 真相打得人措手不及。 原来不是梁安对安燕有非分之想,而是安燕先对梁安生出了暧昧情愫。 “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决定拿出日记本,放弃你守护这么多年的秘密。”秦飞章问道。 纪红沉着气,缓缓开口解释:“二十年了,我没想到凶手会再次犯案。”她曾以为梁安的死为这件事画上了句点,谁知道时隔二十年凶手会再次作案,又一个无辜女学生惨遭毒手。 “我害怕还有更多像我女儿一样的受害者出现。而且我也知道我女儿的秘密会决定警方的查案方向。”纪红道。 让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亲口说出逝去女儿的秘密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秦飞章作为一个有女儿的父亲,指责埋怨的话说不出口,“谢谢你愿意提供关键性的证据。” 纪红摇摇头:“是我给的太迟了。秦队长,拜托你们找到真正杀害我女儿的凶手,还梁老师一个清白。” 秦飞章握住纪红的手:“放心,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纪红的到来完全打乱了专案组原有的破案节奏。 安燕的日记本就像个炸弹一样,粉碎了此前的很多猜想,让本来混乱的案件,变了个模样。 纪红离开后,专案组的几人轮番查看了安燕的日记。 —— “今天班上来了一位新的化学老师,姓梁。梁老师很高有一米八,长得好帅。。。” “梁老师今天提出为我免费补课,我真的好高兴。。。” “梁老师今天夸我考试考得不错。。。”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温柔,耐心,笑起来好温暖,好阳光,我总是忍不住偷看他。。。”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十四岁的少女春心萌动,喜欢上了给自己补课的阳光老师。在众人看来,一切合情合理。可换了年代,这份身份不对等的怦然心动却被视为不齿。 “你们相信安燕妈妈的话是真的吗?”奚琳琳问道。 “我相信,她没说谎。”季时余回答,“我看得出她后悔了。” “哎,看这段。”奚琳琳念道:“我鼓起勇气向他告白,我对他说‘我喜欢你’,我满心期待能得到一个回应,可是他却只微微一笑说了句‘谢谢’。他说我年纪太小了,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谷晓听得心酸,同样是女生,她懂安燕那种孤注一掷鼓起勇气向喜欢人告白的心情,更懂被喜欢人拒绝后的心痛。 奚琳琳继续念道:“我问他如果我不是他的学生,他会不会喜欢我。他迟疑了,但最后还是摇头说他不喜欢我。你们觉得梁安真的不喜欢安燕吗?” 谷晓:“我觉得是喜欢而不敢说。” 蒋昔:“我也觉得。我猜测应该是两人的师生关系,梁安不能回应安燕。资料里显示两个人差了快十岁。” 十岁在现在来看并不算多,但过去这个数字无法让人忽视,特别是女方当时还是未成年。 谷晓:“同感。但是他最后为什么认罪,我想不到。” 傅有:“因为他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谷晓:“嗯?为什么?” 傅有:“听刚刚安燕妈妈的话,梁安应该是把安燕的死归到自己的身上,再结合日记发生的时间,安燕是在被拒绝后出了意外。” 许学真接着傅有的思路分析:“他认为如果自己不拒绝,安燕不会遭受意外。是他的拒绝间接害死了安燕。” 奚琳琳不解:“可这是意外啊!” 傅有叹了口气:“事实上,当身边人出现意外,有部分人的心理也会同时出现问题,将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会因此失去活着的希望。若我是梁安,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己,家人又放弃了自己,而唯一在乎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不想活了很正常。” 蒋昔顿悟:“所以他才会认罪。” 傅有:“或许死亡对他来说才是解脱。” 谷晓皱眉:“可是我还是不能理解,难道二十年前,纪红就不想找到杀害女儿真正的凶手吗?” 许学真深吸一口气。“想肯定想,但是有顾虑。要知道二十年前的人思想禁锢严重,师生恋本来就不光彩。” 全办公室,除了秦飞章和周生,许学真年纪是最大的。二十年前其他人才几岁的时候,他已经十六岁。 相较于其他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更能理解二十年前人们的生活水平和思想状态。 谷晓反复琢磨着,还是不懂:“可是这跟凶杀案无关。” 许学真:“你想得太简单了。原本安燕是被同情的受害者,但要是曝光了这段关系,安燕很可能会被人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虽然当时网络不发达,但是纸媒和电视还是有的。没人会在意安燕是怎么死的,只会多出很多难听的话。特别是身边的邻里,免不了对安燕指指点点。孩子已经没了,若还要成为人们口中议论是非的对象,太残忍了。有些事是解释不清的,一个母亲顾及这些并不奇怪。” 奚琳琳:“不是可以选择不公开处理吗?” 许学真:“再不公开也有知道的人,谁能保证这个秘密不会被暴露?二十年前很多法律法规都没有完善。你刚刚也看到了安燕的妈妈是个朴实的劳动人民,她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她能想到的就是保护女儿。从她的角度看,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谷晓:“还是不理解。我觉得我要是安燕,知道自己喜欢的人被污蔑为害死自己的人,我肯定不能接受。” 席荆放下卷宗,道:“你不是安燕,所以你没必要理解。” 感同深受这四个字在席荆看来就是扯蛋,因为无论是谁都永远不会是当事人,又怎么会有同感。 席荆因为家里的变故,从小到大听到过太多“我理解”,“我懂”,但是没有人真正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有人懂他的处境。 谷晓“哦”了声,不再做无谓的假设。 季时余沉默地盯着席荆的面部表情。席荆依旧是平静的样子,淡淡的一句话却戳中所有人的心。此刻的他就像是独自一人伫立在一座孤岛上,和其他人隔岸相望。 蒋昔回过头看向席荆:“席荆你刚才一直都不发表意见,在想什么?” 席荆:“在看卷宗。” 谷晓好奇:“有什么问题?” 席荆:“卷宗里记录了梁安犯罪过程,所有的记录都是梁安自己所述,整个作案过程说得很详细,但更像是顺着警方调查说的。” 傅有听出了问题:“你是怀疑?” 席荆:“梁安很可能是通过警方询问,自己猜测拼凑出了一套说辞。而这套说辞刚好是警方心里的答案,所以才没引起警方的怀疑。” 奚琳琳难以置信:“这也太巧了吧?” 许学真:“二十年前的大学生可比现在的研究生还值钱。他能考上足以说明他的智商不低。能做到这一点,我觉得不奇怪。” 席荆点头:“巧合是有的,但是能让巧合出现才是厉害的。” 梁安被认定成凶手,不是一两个人造成的结果,而是多方有意无意导致的结果,而他自己就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谷晓惆怅:“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选这么一条不归路。” 席荆苦笑,说出心里最后一点猜想:“我想梁安最终下定决心认罪,或许也是为了给安燕的妈妈留一些补偿。” 谷晓:“嗯?补偿?” 席荆:“梁安生前虽然和父母关系不好,但是隔三差五会给父母一笔钱。这钱估计也是对方要的。他可能早就看透父母的本性,所以也为自己攒了点钱。” 蒋昔:“那肯定。他父母就是吸血虫。他那么聪明肯定得长点心自己存点,以后娶老婆用。他父母才不会给他彩礼。” 席荆:“梁安攒下的这笔钱虽然没多少,在当时以他的年纪来算已经很不错。这笔钱最后成为了赔偿款全部给了纪红。” 蒋昔无奈摇头:“也算是一种补偿。” 谷晓难以理解梁安的想法:“可他脱罪了,活着不是也能更好的照顾纪红吗?再说万一抓到凶手,这赔偿也会有。” 许学真:“难!先说梁安自己,他和纪红的关系很尴尬。梁安以什么立场去照顾?你觉得纪红会接受吗?恐怕不会。再有他的一对父母会同意他把钱都留给一个陌生人吗?若是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 大伙儿心照不宣。若是知道了,恐怕以梁安父母的性子,会闹得两方不可开交。 许学真:“以我这两天对梁安父母的观察,干出什么都不意外。纪红是个丧女的独居女性,传出去这名声要不要了?再说凶手,即便是抓到了你确定凶手会有钱赔偿?” 谷晓不确定。事实是谁都无法确定。 席荆点头:“梁安选择认罪,是因为他想清楚了所有事。在他看来,他认罪,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都是最好的结局。至于凶手是谁,与他无关。” 谷晓:“无关?” 席荆:“无关。抓到又如何,能得到什么?” 谷晓:“得到真相,得到公正,安燕也可以死得瞑目,安心离开。” 席荆笑了:“这是活着的人想要得到的安慰,死人可未必想这么多。就算是抓到了,他爱的人也回不来。若非要揪着梁安的错,那就是他在亵渎法律。可一个没有生念的人,还会在乎法律吗?” 谷晓:“这?” 席荆:“梁安就是想通了这些,衡量了所有利弊才会下定认罪的决心。” 生时不能言语的喜欢,死后终可永久的陪伴。 梁安做出了他认为最好的选择。 屋内的人一个个沉默下来,无声的现象持续了数分钟。秦飞章看不下去,敲了敲桌子,开口道:“干活儿。” 众人的屁股就像装了弹簧瞬间弹起,纷纷起身干活。 “走了。” “走了。” “。。。” 席荆走到秦飞章的面前:“秦队。” 秦飞章:“什么事?” 席荆:“我想见褚学金。” 14、红舞鞋13 红舞鞋13 自从知道梁安和安燕真实关系后,这个案子初始的动机就已经不存在,那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当年的几个人证。 而褚学金正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当年卷宗里他的证词起到了关键作用,也是误导警方破案方向的导火索。 秦飞章同样懂席荆的想法,“我已经和检察院的人联系过了,对方表示明天下午愿意给我们两个小时时间。这之前先做别的。” 席荆:“明白。” 秦飞章:“去吧。” 席荆:“好。” “等一下。”秦飞章又把席荆叫住。 席荆转过身,“怎么了?” “季时余跟我提想对你进行一次测谎实验,你知道吗?”虽然季时余说过,但秦飞章还是想亲自和席荆确认一下。 席荆无奈叹口气:“知道。他和我说了。” 秦飞章:“你同意?” 席荆:“嗯。我也想知道我有什么问题。” 秦飞章看席荆神态认真,便没再纠结,“行吧!你同意就行。去忙吧!” 席荆:“是。” 蒋昔从会议解散便一直等席荆,等了半天才等来人,“总算是等到你了” 席荆:“找我?有事?” 蒋昔:“你让我找的人找到了。挺巧就是你给我写的那两个字。” 席荆一听眼睛亮了:“人在哪儿?” 蒋昔:“在国外。” 席荆瞬间像个泄气的皮球:“怎么一个两个全在国外。无语。” 蒋昔:“别急。我给他发了邮件表明身份后询问了他关于梁安的情况。” 席荆又来了劲:“回了吗?” 蒋昔点头:“回了。” 席荆:“怎么说?” 蒋昔:“据吴棣说,他和梁安相识于高中后考入同一个城市的大学。梁安的大学还要好于他,两个人是老乡所以在异地也互相帮助。” 席荆:“然后呢?” 蒋昔:“他说梁安的父母对梁安不好,当年梁安考上大学家里是不愿意出,是梁安自己利用暑假两个多月到建筑工地打工挣的学费和生活费。梁安上学时也一直兼职,寒暑假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席荆沉口气。蒋昔所描述的这些情景,席荆都可以预料到,但是亲耳听到心中依然会起波澜。 “还有吗?” “他说梁安大学时有一次约他喝酒,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席荆好奇。 “梁安说终于知道了父母为什么会这么对他。” “为什么?” “没说。但是我猜测可能是梁安发现自己非父母亲生的。” 席荆想想觉得理由可信度很高,“过了这么多年,吴棣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蒋昔:“我也问了这个问题。他说是因为梁安从来不喝酒,哪怕是失恋都没有。那次是唯一一次,所以印象深刻。” “失恋?”席荆迟疑了下,“具体怎么回事?” “据吴棣描述,大学时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分手了。” “分手原因?” “女生嫌弃梁安家里穷。” 现实。 席荆无话可说,只能用两个字点评。 想当初他上学的时候,因为家里的原因,他根本不敢碰爱情这种奢侈品。 那时候,他身边的同学好多大学毕业即分手,其中分手理由大多是因为“钱”。席荆觉得养活自己都费劲,更别说养活女朋友,所以这些年他主动规避了桃花。 当然他也没遇到什么桃花,因为他过分稚嫩的长相,大家都拿他当弟弟,更过分的还有人拿他当儿子养。 他这张脸不光是工作中的麻烦,也是爱情的阻隔剂。种种原因致使他成了一棵无人问津的小草。 单身快乐,谈什么恋爱。席荆安慰自己。所谓一人吃饱全家饿不死,粗暴又简单的生存方式正是他的首选。 “梁安就谈过这一段恋爱?”席荆问。 “是。之后梁安就开始认真学习和工作。毕业后来了禹市当老师。” 席荆思考片刻,眉头蹙起:“可是他学习那么好为什么要来禹市当个中学老师,留在其他城市不是也很好吗?” 蒋昔:“其实梁安有机会出国的。但是父母不同意,还逼着他回家。用吴棣的话说,梁安这人心太软,父母一闹他就妥协了。当时青阳中学给他的薪资很高,所以他就来了。” 对于梁安,席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梁安心理还在惦记那点养育之恩,而梁毅和安沈雅完全不顾亲情,害怕梁安出国后就脱离掌控,费尽心思把人留住也只是把梁安当成提款机,出事后反而隐身避之不及。 人善被人欺。梁安便是如此。 席荆:“他当年知道梁安的事情吗?” 蒋昔:“知道的太晚了。” 席荆:“什么意思?” 蒋昔:“他毕业后出国,只是偶尔会和梁安邮件联系。梁安出事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等他回国时判决都下了。” 互联网不发达的时代,信息滞后,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还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了。”蒋昔摇头,“不过他不相信梁安是凶手。” 吴棣的证言又一次减轻了梁安是凶手的可能性。 蒋昔:“我们是不是该更改调查方向了?” 席荆:“等谷晓那边两个学生的调查出来后再决定吧!如果梁安没有做,我想知道她们当年为什么要作伪证。” 在旁听了全部的季时余开口道:“你心里已经认定梁安是无辜的了。” 席荆回过头像见了鬼一样说:“你怎么在这?” 季时余两手一摊:“我一直在这。” 席荆疑惑看向蒋昔。蒋昔点点头。 “抱歉,没看到。”席荆回答得理直气壮。 他这么大个人愣是能被忽视,也是不容易。换个人或许觉得席荆是故意的,但季时余从对方表情中看不出任何异样。 好像是真的没注意到他这个人。 他也不生气席荆的态度继续案情讨论,“如果梁安是无辜的。你觉得两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的可能性有多少?” 席荆:“百分之九十九。” 季时余:“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席荆:“给自己点容错率,不能自己把路堵死了。” 季时余笑了。还真是个严谨的人。 席荆看看季时余,犹豫了下,问:“你一会儿有空吗?” 季时余左右看看:“我?” 席荆:“废话。不是你还能是谁?蒋昔和傅有还要调查平婉清的案子。” 季时余点点头:“行吧!我有空,干嘛?” 席荆笑笑:“爬山吗?” 不知为什么,季时余总觉得有一股阴森森的凉气从脸颊刮过。 席荆没等到季时余的回复,又追问:“爬吗?” 季时余思索一会儿后,嫌弃道:“你想要抛尸现场实地考察就考察,说什么爬山。” 席荆漫不经心道:“这不是好听吗?” 季时余冷哼一声:“我谢谢你。” 席荆拿起车钥匙,钥匙圈在手指上转了起来,“走吧!” 季时余吐了口气,坐着那辆离报废没多远的老爷车,跟着席荆离开了警局。 席荆一路开,季时余时不时看向窗外。过了一个小时,季时余连个山影子都没看到,不禁怀疑道:“是这条路吗?” 席荆:“放心吧!走不错。” 季时余半信半疑,但自己毕竟是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多质疑席荆。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席荆停下了车。 季时余仍旧没看到山,四处张望了一番,不远处有一座青山:“这么远?” 席荆:“是,离市中心是有一点距离。别看远,但是这里空气很不错,周围的居民基本上每天都会来,周末人会多些。” 季时余原地转了一圈,看看四周景色:“每天都来?这么喜欢爬山?” 席荆:“锻炼身体,再有就是打水。” 季时余:“打水?” 席荆从车里拿出一个空的水瓶,边走边说:“山上有山泉水,很多人来这都会打上点。” 两人走到山脚下,一处石碑立在一旁。 季时余念出石碑上的刻字:“青槐山。” 席荆主动当起了导游,介绍道:“这是当地以前的一个村书记起的名字,因为这山顶有一棵老槐树。据说是几百年的历史。” 季时余笑笑,还挺形象。 席荆:“你应该没听说过。” 季时余点头:“没有。” 他在隔壁的兴市,却没听过这座山。 “走吧!先爬。”席荆抬了下手。季时余跟着一同走上了阶梯。 席荆像是聊家常一样,说道:“禹市本来就不是什么旅游城市,所以每年来这里玩的人不多。而且这山又比较普通,和南面的大佛山比起来名气差不少,所以除了当地人很少有人了解。” 季时余:“原来如此。” 席荆:“这山开发不超过十年。以前我们脚下的这些阶梯都没有,过去上山的大部分是附近居民或者一些登山族,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土路。直到政府开发了,来玩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季时余感叹物是人非:“这么说来这山变化不小。” 席荆也有同感:“是,因为开发很多地方的树都被砍了,山体也进行了改造建设了一些凉亭和售卖小店。” 季时余停下脚步,看向席荆:“那二十年前的埋尸地还能有吗?” 席荆直言:“我也不确定。” 季时余倒吸一口气,左顾右盼了下,说道:“我怎么觉得我被你坑了。” 席荆拍拍季时余肩膀:“不至于,就当锻炼身体。” 来都来了,只能爬了。 好在山不高,没多久两人就抵达了山腰的休息处。 周围是绿水青山环绕,一群人停在山腰处,排队等着接水,有的拿个水瓶,而有的则拎着一个水桶。 上山人淳朴的气息,反而像是回到了老一代人的朴素生活,没有城市繁华的喧嚣,只有最原始的清新自然。 久违的画面让季时余感觉怪新鲜的。 席荆自然地融入排队人群中。季时余则坐在一个小卖铺前的休息椅上休息。 过了一会儿席荆接水回来,递给季时余:“要不要尝尝?” 季时余接过来,看了眼水瓶:“这么好心?你不是讨厌我吗?竟然给我打水?” 席荆收回手:“不要算了。” 季时余抢回来:“要。谢谢。” 拧开瓶盖,拉开些许距离后举高水瓶,季时余仰脖张嘴,水顺着瓶口流出,垂直落入口中。天然泉水果然非同寻常,口感冰凉又清甜,和平日里喝的自来水天壤之别。 好喝。 季时余坐着享受山泉水,席荆进到小卖铺不知和店家说了什么,转身又走了出来。 “怎么了?”季时余好奇地问。 “没什么。人不在。需要等一会儿。” “你是来找人的?” “嗯。”席荆拿过季时余喝过的水瓶,灌了一大口。 “找谁?” “当年发现尸体的登山客,我之前找人打听到他在这里做买卖。” 季时余无奈:“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我刚刚竟然信了你的鬼话。” 被骗了! 季时余第一次被骗。席荆的表现让他毫无防备,连疑心都没有,换成其他人断然不会这样。经此一事,不禁又加大了他对席荆的怀疑。 “所以我们就在这等着?” “是我。”席荆道。 季时余指指自己:“那我呢?” 席荆将喝光的水瓶丢给季时余,命令道:“到你了!” 15、红舞鞋14 红舞鞋14 季时余看看手里的水瓶,又看看席荆得意洋洋的表情,又一次觉得自己上当了。 席荆像个大爷一般,不客气使唤自己:“快去啊!不然一会儿人更多了。” 季时余无奈笑了。他不与席荆争辩,谁叫他刚刚嘴馋喝了人家的水,现在只能还上。他认命地起身走向排队接水队伍的尾巴,老老实实等着轮到他打水。 席荆看着季时余被自己捉弄又没办法,还乖乖听命略显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偷笑。 谁叫他之前为难自己,非要搞什么测试,还搞得连秦飞章都来过问。这一点报复性的惩罚他得受着。 十几个人排队,很快就到了季时余。 山泉水源源不断从泉水口冒出。季时余半蹲,将打开瓶盖的水瓶凑过去。 泉水出口处的水流很大,季时余手中的瓶口太小。水只能一半进了瓶口,一半流在外面,打湿了季时余的手指。凉丝丝的触感通过手指入心。已是冷秋的季节,却没有扎手的感觉。 季时余接着水,忽然笑了。他怎么会这么听话就来接水,怕不是脑子秀逗了。 水瓶渐渐装满,季时余抽回手,起身拧紧瓶盖后,离开接水处。 季时余绕过人群,拎着水瓶,回到刚才的原位,发现席荆离开了座位,正站着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聊得起劲。 席荆一回头注意到季时余,招了招手。 季时余走了过去。席荆介绍道:“这是我同事季时余。这位是二十年前发现尸体的王锦先生。” 季时余伸出手:“王先生你好。” 王锦:“你好。” 季时余:“你们说到哪儿了?” 席荆:“王哥准备带我们去尸体发现地。” 季时余惊讶:“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记得?” 王锦无奈笑笑:“那地方像是个梦魇,每次路过总会忍不住停留。而且那里还挺显眼的,你们过去看就知道了。” 席荆提议:“我们边走边说吧!” 王锦带着两人走向了一条小路:“小心点,这边没开发过,所以不太好走。” 山路崎岖,徒步难行,脚下的路都是泥土混杂着石砾,非常容易打滑,特别是席荆这种不怎么登山的人,更是举步维艰,每一步都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滑倒在地。 席荆扶着树干小心翼翼挪着步子跟在王锦身后,刚刚走阶梯爬山,爬了半天山没什么感觉,现在只走了一小会儿便开始喘气。 季时余和席荆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踩着两人走过的地方,尾随在最后方。 “这边为什么没开发?”席荆问道。 王锦:“这你就不懂了。开发商也是生意人。” 席荆:“怎么说?” 王锦:“虽然说封建迷信不可取,但是对于很多做生意的还是会看各种风水。开发商实地勘测的时候特地避开了那块地,所以才一直保留下来了。” 这信息和席荆之前了解的不对等,他疑惑道:“青槐山不是政府开发的吗?” 王锦悠悠开口道:“这座山是政府主张开发,但是仅靠政府是不够的,后期资金缺乏拉来了投资。” 席荆:“可是咱们这座山也没个门票。开发商投资了怎么挣钱?” 王锦:“这山上有不少店铺。我们都是承包商,要付房租的。房租每年也不少钱,这些都是赢利点,至于开发商和政府是怎么协商的,我就不知道了。” 席荆:“这样啊!” 王锦:“是。再坚持会儿,就要到了。” 又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三人终于到了目的地。席荆感慨开发商的特意可真是够绝,生生绕开了两三公里。 季时余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怀疑席荆今天爬山的邀约是故意来整自己。他自认为体力不差,但是这种陡峭没有防护的山路,他爬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就刚刚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用了太多力气维持平衡,明显能感觉到手疼腿酸。 王锦摸着粗壮的树干,轻轻拍了拍:“就是这。” 席荆并不需要质疑,当他走到附近时,已经认出了埋尸地。 几根系在树枝上的红色飘带已经证明了这棵树与周围树的与众不同。 “这些红飘带,最老的有二十年了。”王锦感慨,“想当初那孩子出事,附近不少村民都上山来祭拜。” 席荆好奇:“祭拜?为什么?” 王锦:“二十年前的人没什么文化,偏向迷信。他们觉得祭拜亡者可以保家宅平安,所以自发地会来这。这一祭拜就祭拜了二十年,直到今天还有人来。” 席荆点头表示理解。家附近出现了死人,心里不安很正常。普通老百姓通过这种方式安抚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王锦感慨:“说实话,过了这么多年,这里即便当年遗留了什么现在也早就没了。” 席荆:“我知道。您能在和我说说当年发现尸体的情景吗?能回忆多少是多少?” 王锦想了想,记忆碎片重组:“我记得爬山的前两天下了一场暴雨,我们几个好友算着时间觉得刚好,就约了时间一起。我们这群人喜欢挑战,走一些别人没走过的路线。那一次正好是我们选择新路线上山。爬到一半,正好有处平地,我就提议休息一下。” 席荆:“这么说来,如果不是你们换了新路线,还不一定能发现尸体?” 王锦点头:“是的。” 席荆:“然后呢?” “我坐下后就目光正好对上了这棵树,注意到他周围土松动,露出了个丝袋子,当时好奇就打开了。没想到。”说到这王锦把眼睛闭上,不愿继续在回忆,缓了一会儿后,才说道:“之后我就报了警。” “原来如此。”席荆说话时,目光顺着山下的方向望去,沉默了几秒后,开口问:“你们以前上山都是怎么上的?” 王锦给席荆指了条路:“看到那边的绳子没?” 席荆:“看到了。” 王锦:“那条路是老登山人走的,我们那时候还没有绳子,后来才绑上方便其他人上山。即便是现在修了阶梯还是有人喜欢走那条路。” 席荆挪着步子走到绳索附近,试着扶着绳索又下又上,气喘吁吁道:“这挺费劲啊!” 王锦:“当然。这地方坡度大,不好爬的。何况你还是第一次。” 席荆:“那你觉得单独背一个人上山容易吗?” 王锦惊讶:“背人?说实话即便是二十年前的我都未必能做得到。以前这山没开发时,非常难怕。也只有一些附近老村民,和我这种登山爱好者会来爬。何况又是一条没什么人爬过的路线,我们当时来爬也是三五个人成队,互相照应。一个人真怕出事。” 席荆提出疑惑:“人很轻也背不动吗?” 王锦“啧”了一声:“这么和你说吧!有一次我们一个很瘦小的女队员脚歪了,是我们几个人轮番背下山的。现在你能看到绳子还能借力,那时候可什么都没有,全靠自己。当然上山比下山容易些,但是稍不小心就是两个人一起滚下去。所以你说一个人背人上来,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是风险大,难度非常大,简直是拿两个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是我的话,我不会这么做。” 席荆犹豫了片刻:“那时候有什么运输工具能上山吗?” 王锦笑着摇头:“人上来都费劲,怎么可能有运输工具。” 季时余看向席荆,两个人一对视,心里不约而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你们说凶手可能不止一个人?”秦飞章震惊地看着席荆和季时余。 席荆斩钉截铁道:“是。我和季时余找了当地人帮忙做了实验。即便是很有经验的村民,背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不借助绳索等工具的情况下,独自上山也是十分吃力的,几次打滑摔倒,十分容易受伤。” 秦飞章陷入思考,许久后说:“但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季时余:“是,但可能性很小。” 席荆:“一个人作案抛尸即便是选择隐蔽地,也不至于选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 季时余:“当然不排除有人为了隐藏尸体铤而走险。” 席荆瞪了一眼季时余,闷葫芦是来拆台的吧?这么会说!怎么不去参加辩论比赛?在这叫唤什么?秦飞章在场,这些话席荆只敢在心里说,面上还得点头附和。 秦飞章思索片刻:“有向当年办案的警察核实过情况吗?为什么当时他们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席荆和季时余彼此看了眼对方。 秦飞章看出两人的为难:“说吧!” 季时余:“我们向赵局长询问了一下。他表示当时是他自己做的实验,背了一个队里比较轻的女同事,结果是他做到了。” “他自己?”秦飞章如鲠在喉。 赵赢体魄强壮,体力惊人,是出了名的体能王,还曾是一名特警队员。普通人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真搞不明白他怎么想的。”秦飞章无力吐槽。他想不明白赵赢为什么会亲自来测试。这结果完全不具有说服力。 席荆:“赵局长解释当年调查梁安发现他上学时参加过各种比赛,体力比一般人强。因为又曾去过工地干活儿,抗东西这点事不算什么。后询问梁安时,对方承认体力好,背人上山不是问题。” 秦飞章:“老赵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季时余:“二十年前的案子很多事都过于巧合。因为安燕的尸体是在一个月后才发现,无法确定准确的死亡时间,只有一个时间段,而那段时间里梁安正好有部分时间拿不出不在场证明。后面他又主动承认作案,连很多细节都对上了,赵局长会下错结论也不奇怪。” 与其说是赵赢大意犯错,不如说是梁安引导赵赢一步不差落入他早已设好的圈套中。 梁安恰到好处地利用了赵赢高傲自满的性子,以及对方急于破案的心理,最终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一个优秀的人民警察被一名普通的中学老师玩弄股掌中,也不知道赵赢知道真相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恐怕引以为傲的信心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席荆有时在想,梁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若不是他设局,或许凭他的能力独自找出凶手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在黑白两条岔路口出现时,梁安选择了一条路走向黑。 “这件事先放一放。”秦飞章发话。 “秦队?”席荆不明秦飞章的意思。 “给我点时间,我要去和赵赢单独聊聊。你们先去处理其他事。不是还有两个作证的女学生吗?先把他们搞清楚怎么回事。还有明天约好了见褚学金,这事交给你了,别忘了。” 席荆还想说点什么,季时余及时拉住了席荆的手腕,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我们知道了,秦队。”说完,季时余拽着席荆离开了办公室。 16、红舞鞋15 红舞鞋15 季时余拉着席荆一路走出了警局大门。 席荆觉得被人拉着手腕拖着走怪别扭的,问道:“可以了吧?” 季时余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猛得松开手,“抱歉。” “算了。”席荆转了转手腕,问:“你刚刚干嘛拦着我?” 季时余两手叉腰,道:“不然你要说什么?给赵赢定罪吗?” 席荆觉得冤枉:“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顺着现在这个思路继续查下去。” 季时余理解席荆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不合时宜。他解释道:“秦队不是不让你查,而是让你缓一缓。” 席荆不理解:“为什么?” 季时余:“从刚刚秦队的话,我基本可以判断秦队和赵局是旧相识,甚至关系不错。” 席荆神经顿时绷了起来,之前秦飞章可从来没表明过二人的关系,质疑道:“你觉得他会保赵赢?” 季时余摇头,放下手臂:“秦队不是那样的人。” 席荆猜不透老男人的心思:“那他想怎么样?” 季时余:“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打算说服赵赢主动承认错误,不要一错再错。” 席荆皱眉:“你不是说赵赢不是那种会搞小动作的人吗?” 季时余:“此小动作非彼小动作。上一次我只是不客气的询问,他不屑于对我这种小人物出手。但这一次事关名誉,他半生努力可能就被这一个案子毁了。为了自保,人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赵赢那么一个自负的人,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可能会死扛着不松口,也可能失智干出什么不该干的,都说不准。秦队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想要提前制止。” 席荆还是抱有迟疑的态度:“你确定?” 季时余:“今天我们电话询问赵赢的时候,他说话的语气和上次大有不同,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语音急促感十分突出。我想他已经慌了。” 人在惊慌时,判断力会大大下降,出错的概率也会更高。 席荆:“那你觉得赵赢能怎么做?” 季时余:“不用想。” 席荆:“嗯?” 季时余自信道:“秦队不会给他机会的。” 虽然席荆对秦飞章有惧怕,但是作为同事,更信赖他的能力。 “两位帅哥怎么站在大门口?”谷晓蹦蹦跳跳朝两人走来。 季时余:“这么高兴?看来案子调查得很顺利?” 谷晓:“招了,全招了。” 席荆:“招什么了?” 谷晓兴奋地举起拳头,说:“两个女学生改口了,她们承认了当年做了伪证。” 席荆轻挑了下眉毛:“怎么做到的?” 谷晓:“周哥厉害,一番诈,全都招了。两人承认当年家长受了褚学金蛊惑,以上名校的条件怂恿他们说谎,所以他们才说了不利的证词。他们本来以为只是几句谎话无伤大雅,而且最后还定了罪,没想到现在成了伪证,一个个都吓哭了。” 席荆:“这么看来其他几个人也一样。” 谷晓点头,气愤地说:“应该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了一个教学主任的头衔,竟然陷害同事,非要知人于死地。” 席荆摇头,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他倒不是真想要梁安的命,只是想借着机会搞臭梁安的好名声,哪怕是最后梁安无罪释放,名声也会大跌,学校也会顾及校方名声,梁安会彻底失去和他竞争的能力。” 谷晓不可置信:“你说人怎么可以坏到这个地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季时余意味深长地开口:“人的恶意深不可测,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犯罪出现。” 梁安正是因为感受到这个世界太多的恶意,才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他身边都是黑,看不见光,又如何追光。 谷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席荆:“先把安燕案子所有的质疑点和发现重新整合一下,方便开展下一步调查。” 谷晓:“明白。” 席荆:“不着急。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恐怕今天之后就没时间休息了。” 谷晓心有顾虑:“这么严重?” 席荆以过来人的姿态,说道:“嗯。相信我,这是经验。” 谷晓半信半疑点了点头:“好的。” “我先走了。明天见。”席荆摆摆手,准备下班回家。现在,他需要点私人空间静静,好好捋捋案件。 这几天工作连轴转,特别是爬山之后,席荆累得四肢酸痛,急需找个地方放松一下身体。 季时余吃惊地问:“你这是打算回家了?” 席荆前后摇晃手臂,道:“找个地方按个摩放松一下身体,我怕明天我起不来床。” 季时余一听扭了扭脖子,也觉得自己腰酸背痛需要舒缓,“带我一个。” 席荆一愣:“你?” 季时余:“不是做按摩吗?我也需要。” 席荆:“你还真是?” 季时余不以为意:“我怎么样?” 席荆无奈摇头:“你还真不客气。” “我是外地人,对你们这不熟,身为地主照顾照顾同事不是应该的吗?再说爬山这如此累人的活你都带着我了,没理由按摩这种放松的不带着我。”季时余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这哪里能一样,爬山又不要钱,按摩哪里有免费的。席荆心里的小九九犯难。 席荆敢肯定若是他当下拒绝,季时余下一秒就能去领导面前告自己一状。 他几乎可以预见领导说什么,席荆不团结同事,不友好相待,不合群共处,丢了禹市警局的形象,免不了又是一通批评通报。因为一个拒绝得不偿失。 季时余笑看着席荆,似乎对席荆答应自己的要求胸有成竹。 席荆看着季时余得意的表情,越看越来气。不是闷葫芦吗?怎么话这么多?是闷骚葫芦还差不多。 多方思量衡量利弊后,席荆将含在嘴里的“不行”二字硬生生咬碎吞回肚子里。 “带你去也不是不行。” “有条件?”季时余听出了席荆话里的意思,道:“说吧!我听听。” 席荆可不想当冤大头,“你付钱。” 想占便宜?想得美啊! 季时余笑了一下,立刻拉直嘴角:“aa。” 席荆厌弃道:“你怎么这么抠?” 季时余:“彼此彼此。你也没多大方!” 大方是不存在的。席荆这辈子都没大方过。生活所迫,别说其他人,就是自己,席荆也是能省则省。 席荆翻白眼:“走吧!” 季时余动作熟练地坐上了车。他刚系好安全带就注意到席荆方向盘上戴着手套的双手。 几日相处,他总能看到席荆戴着手套,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不离手,不禁好奇道:“你这么喜欢戴手套吗?” 席荆动作一顿,视线移到自己的手,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些,又故作轻描淡写地说:“习惯了。” 引擎声响起,席荆开车出了警院。 季时余随口问:“我们去哪儿?” 席荆:“随便找一家吧!” 季时余点点头,他也不是一个挑剔的人,能解决问题就行。 席荆开着车子绕到了一所学校附近。 季时余看看周边:“这是?” 席荆:“二中。” 车子停好后,季时余跟着席荆下了车,这附近似乎没有按摩养生馆,疑惑:“你确定是这?” “我在看卷宗的时候,看到了现场收集的照片。照片中有拍到这附近有一家洗浴中心。要知道,有时候洗澡也是一种放松。”席荆说得头头是道。 季时余险些信以为真,“你还真是休息工作两不耽误。” 席荆把季时余的话当作夸奖:“谢谢表扬。” 脸皮真厚。季时余无奈笑了。 两人很快找到了照片中的洗浴中心。推门而入,一股独有的潮湿气味迎面袭来。屋内的装修看起来有些年代,颇有一种北方澡堂子的感觉。 老板坐在柜台后面听到了进门时的风铃声,视线从手机上的小视频上不情愿地移开,抬起头,冒出个大脑门儿和一双戴着眼镜的眼睛,看向席荆和季时余。 老板五十出头的年纪,是个地道的北方人,爽朗又直接地问:“两位都洗?” 席荆:“是。” 老板:“没自带洗浴用品?” 席荆:“没带,您这有吗?” 老板:“洗漱包30一套,包含毛巾,搓澡巾,洗发露沐浴液。” 席荆:“来两套。” “好。”老板回身从后面的柜子里拎出两个袋子放到柜台上,接着问:“搓澡吗?” 席荆:“多少钱?” 老板一听就知道第一次来的人,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二十一位。” 席荆点头:“搓。” 季时余还没决定,席荆便替他做了主:“来都来了,体验一下北方文化。” 季时余无奈点头:“行吧!” 老板:“还需要别的不?” 席荆:“老板能按摩不?” 老板:“能。敲背二十,推背三十分钟,六十块,拔罐二十。你想要什么?” 席荆思量了一下:“就加个拔罐吧!” 老板又看看季时余:“这位小兄弟呢?” 季时余:“一样。” 老板拿出两个带着号码的手牌:“一共一百六。出来付就行。男澡堂在二楼,左手边楼梯上楼。” 席荆举起手牌示意:“谢谢老板。” 季时余:“谢谢。” 两人前后脚上楼。季时余自信研究了一下手牌,牌上带有磁力,像是电子锁。 老板楼下一声吼:“男宾,两位。” 二楼有人揭开门帘等着两人:“先生,请进。” 季时余和席荆进到内部。不同于外面的陈旧古朴,里面是精心装修过的现代风。一对比,内外差距十分明显。 一进门,左手边是休息区,有着不少懒人沙发,一群老爷们正躺在上面,只剩下寥寥无几的空位。这伙人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看着电视上的nba,似乎把澡堂当成了电影院。 门口右手边是一排排存放衣服的木质衣柜和换衣区,顺着过道往里是淋浴间和汗蒸房。 “两位找到自己手牌号的柜子,里面有拖鞋和浴袍,有需要可以使用。换好衣服后就可以进去洗了,若是准备好了就可以叫里面的师傅搓澡。有问题您再叫我。”服务生提醒道。 “谢谢。”席荆点头致谢。 席荆和季时余两人的号码牌正好挨着。季时余看着席荆熟练的用手牌开了柜门。 季时余有样学样开了柜子,将自己的手机,钥匙慢慢放到柜子下层,随后开始脱衣服,边脱边问:“你好像很熟悉这种洗浴中心?以前经常来?” 席荆脱掉了衬衫直接塞进了柜子里:“上大学的时候,我有个大学室友是北方人,和他去过几次,觉得还不错。你没来过?” 季时余坦白:“办案来过,但自己没有。” 席荆并不意外,澡堂这样独有的文化,很多人不能接受。他劝慰道:“既来之则安之。” 对话间席荆已经换上和拖鞋,围好毛巾,拿着洗漱包走了,头也不回,只留了一句:“我先进去了。” 走得还真绝情。 季时余摇了摇头,起身关上柜门,也准备去淋浴间。 他走在席荆的后面,刚好瞧见前方人的背影。 季时余的目光不禁被席荆晃眼的后背吸引。 好白。 17、红舞鞋16 红舞鞋16 席荆的皮肤白到发光,因平时穿着衣服又不好打扮,完美被隐藏了起来。 要不是今天来洗澡,季时余恐怕也不会发现,说来还算是意外之喜。 一个人能同时做到又糙又嫩,也实属不易。 季时余笑着走进了淋浴间。 淋浴间很大,每个花洒都被磨砂玻璃隔开了单间,在席荆看来这已经失去了澡堂的原汁原味。他印象里的澡堂是大家聚在一起坦诚相对。 如今大家都注重隐私的保护,过去那般简陋的澡堂已经越来越少。 席荆随意钻进一间空隔间,随性地冲了冲热水,之后围着毛巾走向了隔壁的桑拿房。他前脚刚进,后脚季时余就跟了进来。 房间里此刻只有他们二人。 席荆一抬眼就遭受到视觉冲击,看到季时余的身材的瞬间,想到一句话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季时余宽肩窄腰,八块腹肌有棱有角,全身的肌肉恰到好处,线条十分流畅,几乎可以用完美,再看看自己像个古代的白面书生,瘦弱得和白斩鸡无差别,不觉心生羡慕。 差距啊! 看不下去了,再看怕是口水都能流出来。席荆干脆闭眼,眼不见心不烦。 季时余很少汗蒸,不一会儿的功夫,身上的汗珠顺着肌肉曲线落下,呼吸乱了节奏。 席荆听到了季时余的喘气声,想着人是跟着自己出来的,万一出了问题,他还得担责任。 他重新睁眼,看到季时余面色通红,呼吸急促,提醒道:“要是呆不住,就出去吧!第一次都这样。” 季时余摇头,拒绝了席荆的提议。他虽然不适应高温,不代表他吃不了苦。 既然来了就当一次耐力的训练。 “行吧!你说的算。”席荆也不再劝。他知道多说无益。季时余的固执他领略过,知道这人是个死心眼的倔驴。 季时余慢慢调整呼吸,逐渐适应了汗蒸房内的高温。 席荆佩服季时余的忍耐力。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汗蒸,没几分钟就逃了出去。 季时余平复呼吸后,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又不是周末,怎么这么多人在洗澡堂?” 席荆一本正经道:“澡堂就是中年男人的避风港湾。” 季时余听乐了:“避风港湾?” 席荆:“你没看到刚刚我们进来的门口躺椅上都是人吗?那都是不上班又不想在家听老婆念叨的,选择在这躲清闲。而且这边是学校附近,房子入住率非常高,人自然不会少。” 季时余点头,目光锁在席荆身上。 “你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席荆疑惑地盯住季时余。 “没什么。”季时余笑笑,“我只是对你有些好奇。” 席荆翻白眼,不爽地语气变了调:“又来?你还真把我成你的实验对象了。” 季时余抬手道:“没,我只是觉得你很有生活气。” 席荆没好脾气:“什么生活气?听不懂。” 季时余:“就是会生活,懂生活,俗称会过日子。” 刹一听,此话不虚,但细想又觉得怪怪的。席荆觉得季时余这个人太危险,再和其待下去,自己非得疯不可。 身上的汗出得差不多了,席荆遂起身道:“我出去了。”离开前,回头嘱咐道:“你也呆别太久,小心脱水。” 季时余惊讶:“你是在关心我?” 席荆冷哼:“我是怕你晕倒拖累我。” 这态度对味了。 季时余没有呆太久,也选择出去。 他找到搓澡师傅,被带进了房间。席荆正老实地爬在搓澡床上。 服务季时余的师傅,按部就班地铺上一次性的床单,“可以了躺下吧!” 季时余照做:“谢谢。” “喜欢轻点重点?” “都行。” “那好吧!有问题你跟我说。” “嗯。”季时余应声后便没了声音。 与季时余的安静不同,席季时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和他的师傅聊得有说有笑。 “师傅,你这手艺太可以了!干多少年了?” “七八年了。” “师傅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是北江的。” 季时余一声不吭,在一旁听着席荆唠家常,内心佩服对方自来熟的速度。 “那怎么想着来这了?”席荆开启了聊家常的模式。 “跟着我堂兄来的。” “堂兄?楼下的老板?” “是。” “没想到你们这还是个家族企业。” “哈哈,还真是。” “这边平时来得都是孩子家长吧?” “白天多一点,晚上也有很多学生来。再就是周边商铺的老板店员偶尔也来。虽然现在各家各户都有洗澡的条件,但是推拿拔罐还是得到外面来。” “那确实外面方便。” “来,先冲一下,然后平躺。” “好。” 席荆起身走到一旁的花洒下,冲干净身体后,又回到原位平躺。 “这么说来你们生意不错。”席荆躺下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之前比现在好。”师傅叹了口气。 “怎么了?” “这不是附近有个女学生出事了吗?” 果然,席荆是来套话的。季时余也跟着提高了注意力。 “我听说了。这事还影响到你们了?”席荆问。 “那可不。以前我们这晚上跟下饺子似的,现在少得可怜。孩子们放学都直接回家,有些家长担心出事都来校门口接。” “这样啊!”席荆试探道:“出事那小姑娘你认识吗?” “怎么说呢?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嗯?这孩子这么出名吗?” 师傅笑笑:“何止啊!闹过好多次事,在这附近都出了名。她之前在我们这洗澡给我们小妹骂哭了。还有一次把我们店旁边超市的儿子也给骂了。这条街上就没哪家店没吵过。” 席荆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震惊道:“这么夸张?” 师傅叹气:“可不?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满嘴脏话,说得可难听了,所以悄悄和你说。” 席荆也压低了声音:“你说。” 师傅:“她出事,我们没人惋惜,都觉得是她得罪人活该。” 席荆没应和,只是笑着点点头。 季时余听得不太清,但是也猜到了对方说什么。 “照你这么说,恨她的人肯定不少。”席荆道。 “估计吧!反正没人喜欢。” 聊着聊着,席荆结束了搓澡,师傅换了一张新床单,“你趴好,我给你按按。” 席荆:“我只要了拔罐。” 师傅:“没事,免费。咱还没聊完呢!而且我刚才给你搓的时候发现你肌肉僵硬。” 席荆惊喜:“这都能看出来?” 师傅:“专业的。” 席荆享受着师傅的推拿手法,连连夸赞:“您可太专业了,每次都能按对。” 师傅:“你这就是运动量太少,突然增加运动量造成的,放松一下,回去好好睡一觉。” 席荆:“好。” 席荆享受的特殊照顾,季时余自然是享受不到的。他拔完罐就结束了服务。比席荆晚到,但却先离开。 季时余洗完澡,穿好衣服躺在了休息区等着席荆。 半个小时后,席荆才姗姗走出。后背的黑色罐印触目惊心,季时余看愣了两秒。同样拔罐,季时余身上只有几处发紫,席荆却是没一处不黑。 这是经历了什么? 席荆刚拔完罐,轻轻一动就会拉扯后背的肌肉,疼得他五官变形。席荆费力换好衣服,对季时余说:“走吧!” 两人下了楼,前面有两个人正在结账。 “老板,我们两人多少钱?” “一百八。” “行,这次我请。”男人拍拍身边人,扫了二维码,说:“扫过去了,老板,走了啊!” “好,下次再来。”老板热情招呼道。 席荆等前面两人走后,说道:“买单。” 老板:“谁付?” 席荆:“各付各的。” 老板眼睛看着席荆两秒:“行!怎么付?” “手机支付。”席荆满不在乎道。他知道老板的眼神什么意思,但他不在乎,让他请客,是不可能的事。 老板拿出付款码:“扫一下就好了,一人八十。” 季时余付好钱,揣起手机:“现在去哪儿?” 席荆:“附近转转。” 推开门,冷风顺势灌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有零星几个路灯亮着微弱的光。最近限电,城市内街道的路灯都不开全。 席荆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打颤,天气照这么冷下去,不到十一月就要入冬了。 季时余走在席荆后面,在门口左右张望,“哪边?” 席荆扭头看了眼,小超市就在左手边,“买瓶水喝吧!” 季时余:“好。” 两人走了几步拐弯进了超市。 电子门铃感应道门开了,响起了“欢迎光临”的声音。 超市老板从座位上站起:“买什么?” 席荆随口道:“看看。” 老板习惯说道:“你看吧!有需要叫我。” 席荆绕着超市转了几圈,店里卖的东西全部是针对学生的,各种玩具层出不穷。现在的超市老板都掌握了商机。 席荆从货架取下一瓶矿泉水,回到收银台,又看看老板后面后面香烟:“来包红双喜。” 老板:“一共十块钱。” 季时余听到席荆要烟时,迟疑了两秒。他和席荆平均每天呆在一起的时间超过十个小时,却从没看到席荆嘴里叼着烟。 席荆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烟时,注意到老板的手瘦到皮包骨,指甲发黑。他抬头多看了超市老板两眼。 刚刚进来没仔细观察,超市老板五十出头,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身型偏瘦弱,但能看到手臂结实的肌肉,一眼便知是个干力气活的,只是人没什么精气神,瞧着有些病态。 “谢谢。”席荆收起烟盒,临走前又忍不住关心道:“老板是不是不舒服?” 老板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没事,刚刚在后面卸货,搬东西搬得有点累。谢谢关心。” 席荆本想着和老板聊聊平婉清和他儿子的事情,但考虑对方身体不舒服,打算改天再拜访:“那就好,您多休息。” 老板:“谢谢,慢走。” 席荆和季时余走出超市。席荆又在超市周围转了转。 季时余:“在找什么?” 席荆:“超市老板有个儿子,但刚才没看到。” 季时余:“估计回家了吧。” 席荆觉得有道理:“也是。最近不太平。” 季时余看着席荆揣着烟的口袋,犹疑开口问:“你抽烟?” 席荆反问:“你不抽?” 季时余:“不抽,我妈讨厌烟味。” 席荆笑了:“真好。” 明明是笑,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季时余不懂:“好在哪里?” “哪里都好。”席荆说完又补了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季时余:“你也少抽点,那玩意儿对身体不好。” 席荆:“我不喜欢抽,但不能不会。我只是习惯身上备一盒,以防万一。” 季时余点头认同了席荆的话。他们做刑警的,各种技能集一体,非常之时还能拿出来保个命。 两人绕着门面房走了一遍,熟悉了下周围的环境。 饭店,ktv,理发,超市,几十家店铺连成串,整条街从南向北非常热闹,特别到了晚上更是络绎不绝的人流,凶手选择在此处下手并不容易。 季时余来来回回走了两遍,反复思考后说道:“这附近人不少,照理说在这里绑走很容易被发现啊!” 席荆:“确实。” 两人又走到平婉清失踪前提到的小宾馆,找到了没有摄像头的死角。 席荆:“这里应该就是平婉清最后消失的地方。” 季时余拿出手机,点亮手电筒,举手照进小巷里。巷子很深,很黑,略有阴森之气,一条窄道宛若是通往深渊的荆棘之路。 想到平婉清消失在此,最后丧命,眼前暗到不见尽头的巷子就好像是吞噬亡灵的地狱。 夜色越来越深,月亮和星星似乎也害怕得躲了起来。季时余借着微弱的光往巷子的深处前进。 刚走两步,身后一股力量拽住了他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