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黑魔女后攻略光明神》 1、【01】 未知的领域，天空被暗红的血色笼罩。脚下的大地微微颤动，激起的碎石跟着这股力道，凌乱地四处漂浮着。 远处堆叠的乌云下，隐约划过几道闪电，短暂照亮了这片模糊不清的空间。天空的血红，因这曲折的光线而愈发悚然。 温妮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这般诡异模样。 这里是哪里？ 视线所及之处，遍布着陌生。 脚下的震颤并没有停止，她扶着一旁湿滑的岩石，有些艰难地站起身。 “哎……” 晃荡中险些没站稳，温妮控制不住地连连惊呼道。 下一秒，她感觉一道黑影从身旁擦过，紧接着一股浓厚的血腥气息从后方将自己包裹。 微张的唇被粗糙的手掌完全覆盖，温妮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 扶着岩石的手紧攥着，她瞪着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清身后的情况。 “别动。” 耳旁响起一声低沉，连带着轻微的温热腥甜，通过微乎其微的距离，给温妮带去了一阵酥麻。 她控制不住地闭紧双眼，手也攥紧了衣裙的下摆。 眼下，自己能感觉到的除了不断擦过面颊的细小飞石，还有身后那剧烈且不容挣扎的收束。 即便没有亲眼看见，光是靠后背的接触，温妮都能感觉到她与对方那悬殊的身形差距。 身后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单手揽住，胸膛那宽厚的线条紧紧地贴着温妮。 …… 噗通、噗通。感觉心好像要跳出来了。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吧！ 闭紧双眼，什么都做不了的温妮，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终于，脚下的颤动有所减缓，卷着碎石的风也不再那样剧烈。等到一切平静下来，耳旁又传来那低沉又湿热的声音。 “你是……黑魔族？” 带着些不确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这句话像是某个提醒，温妮蓦地向后转过头。可她还没来记得看清对方的面庞，瞬间周围的一切、那仍搂紧自己的身躯，还有她自己，都化作散漫的黑雾。 “温妮宝贝——你还在睡吗？” 暗黑无边的血红渐渐化作混沌的一条光缝，缓缓扩大，最终出现了温妮熟悉的场景——她的房间。 亚麻布床单随意堆叠在身边，上面铺洒着阳光那零碎的投影。摆在床头柜的水壶里，那几朵才摘不久的雏菊正耷拉着脑袋，迎着微风微微晃动。 居然，真的是梦？ 温妮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心依旧在剧烈跃动，还没从刚才那个血红的场景中回过神。 强势至极的背后抱，还有残存于耳旁的湿热…… 欧天呐！！ 直到贝琳达推门进来，瞥见她脸颊的微红：“怎么了温妮宝贝，昨晚没睡好？” 温妮立刻抬头，胡乱抓了两把头发：“没有，妈妈，我马上就来。” 贝琳达看着女儿面上还未散去的惺忪，忍不住笑了笑：“好，早饭都已经准备好了，快点来，否则黄油面包都要被你哥哥抢完了。” 听到了喜欢的食物，温妮立刻面露期待：“黄油面包？请等等我！” 她飞快梳好头发，又抓过床边的裙子套上，哒哒哒地踩着木楼梯跑下。 餐桌被笼罩在清晨的日光里，炉子上的煮锅此刻正呜呜冒着热汽。贝琳达刚将围裙缠好，便匆匆跑去炉子便捣鼓着奶油浓汤。 主座上的盘子已经吃空，看来爸爸一大早便出了门。 温妮拉开椅子坐下，还没动刀叉，手旁便被递来一杯牛奶。 她只看了眼，就皱起眉：“我不喝。” 对面的海沃德：“看看你的小个子，你需要多补钙才能长高。” 温妮朝大哥做了个鬼脸：“就是不喝。” 从小到大，从21世纪到眼前这个异世界，牛奶向来都是温妮抵触至极的东西。 就算是为了长高……她也拒绝！！ 更何况，大哥的这番举动，还不是因为他也讨厌喝牛奶！ 桌对面的二哥坎贝尔的视线扫过他们俩，又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切盘子里的黄油面包片。 温妮就这么盯着他，直到他将切好的面包片朝她递来。 “谢谢哥哥！”她甜甜地说道，顺便又朝大哥的位置做了个鬼脸。 海沃德正要说些什么，不远处的妈妈那里传来一句：“海沃德、坎贝尔，吃完了就赶快到磨坊去！” …… 颇为简陋的屋子里，气氛却洋溢着温馨。 这是温妮穿越到异世界的第十年，她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贫穷又和睦的生活。 但时至今日，温妮都想不明白一件事—— 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黑魔族会这么落魄呢！ 光听名字就是大反派的种族，不应该只手遮天，作恶一方，威风无比嘛！ 可事实上，他们一家还需要爸爸和哥哥们去磨坊打工，才能维持生计。 温妮咬了口黄油面包，腮帮子鼓起，气呼呼地嚼着。 二哥又撇了她一眼：“这是怎么了？昨晚做什么梦了？” 这一句，瞬间勾起了温妮关于那场莫名其妙梦境的回忆。 那暧昧又强势的搂抱，还有那张怎么也看不清的面孔。 她一下子噎住，涨红了脸。好在妈妈及时端来浓汤，温妮赶紧喝了一大口，这才缓解了喉咙的堵塞。 早饭吃得差不多，两位哥哥在妈妈的再三催促下，终于不情愿地接过外套准备出门。 贝琳达站在门口：“出门都注意点，记得别露出头上的角！” 兄弟二人含糊地应了句，接着便披上外套戴上帽子，混入街上那匆忙的人群之中。 温妮坐在木楼梯上，撑着脑袋，透过窗户看着哥哥们远去的背影。 她差点忘了。 在这个充满了奇幻色彩的异世界里，他们一家五口似乎是世界上仅剩的黑魔族。出门在外，要用祖传的魔法遮挡头上的犄角。 那是黑魔族的特征，不可以被别人发现。 这里的住民，似乎对黑魔族格外忌讳。 至于原因，温妮不知道。她穿越过来这么多年，甚至都没有踏出过首都圣布里欧城邦。 饭后，妈妈要上集市去买些生活必需品，温妮带着新买不久的圆帽跟在她身后。 首都的集市大且杂乱，她必须时刻盯着妈妈的裙角才能保证不走丢。四周围满是各个种族的人，鼻尖总是飞过鸟人翅膀上掉落的毛，还夹带着还未散去的腥气。 刚好太阳无比剧烈，温妮干脆直接埋头于圆帽投下的阴影，自欺欺人似的躲藏起来。 跟着妈妈走走停停，眼看终于回过头准备原路返回，可妈妈的脚步又再次停下。 温妮有些好奇地抬起，视线透过妈妈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一张贴在城墙上的羊皮纸上。 距离有些远，那上面的飘逸字体略有些模糊。 她不得不眯起眼，踮着脚尖朝前凑过去。 【诺伊斯光明学院新生……】 周围人不少，挤来挤去的，温妮在摇摇晃晃中只看清了这几个字。 诺伊斯光明学院？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今年诺伊斯学院的招生要求居然放低了这么多？” “这真是太好了，我从春天就在等着招生简章的发布。” “学费……一年居然要花五千金币？” 温妮听见妈妈的小声嘀咕，她转头看去：“妈妈，什么？” 该不会是想帮自己报名吧？不是吧？ 贝琳达随即向她露出一抹微笑：“没事，宝贝，这儿人太多了，我们回家去，好吗？” 温妮本就不喜欢人群密集的地方，听到这句话，立刻挺直身子点了点头。 头顶上翘起的一小撮头发，不免跟着前后晃来晃去。 母女两人像是逆流，顶着不断涌向招生简章的人海，极其艰难地前行着。 终于，几乎是费尽千辛万苦，温妮终于跟着妈妈来到了集市入口处。 正要寻找自家的马车，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道：“贝琳达？哦我的天，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上了你。” 温妮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抬手，假装整理头发实则用祖传魔法检查头上那两个小角有没有露出。 没有，很好。 她转过头，发现妈妈已经和方才出声的几位聊了起来。温妮盯着那几个女人的脸看了好久，终于想起来，都是小时候的邻居。 十年过得飞快，温妮家那座简陋小房子旁边的邻居也来来去去得似流水一般快速。 如果不是那位红发兽人阿姨的南方口音太过鲜明，她压根想不起来眼前人是谁。 几个阔别多年的女人重新碰上，自然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温妮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走不了，干脆双手一撑就近跳上了一辆空马车。 在边缘坐下，两只脚一晃一晃的，她视线朝前方随意晃动，没有一个定点。 缓缓向上扫去，温妮看到那悬在空中，微微有些下沉的炎阳。 昨晚梦中的血红场景，冷不防地再次擦过她心间。同时，自然也伴随着那难以忘怀的触碰。 温妮一愣，紧接着立刻晃了晃脑袋。 乱想什么呢！不就是一场……咳咳……一场梦嘛！更何况，自己连身后那个人的脸都没有看清楚！ “贝琳达，答应我，一定要多来我的小屋子做客。我会准备好蜂蜜牛奶的，以及带着光明神赐予你我的，最美好的祝福。”红发兽人阿姨对着妈妈热情地说道。 温妮看到妈妈一顿，接着依旧面露微笑：“真是太客气了……” “没关系的，贝琳达，你最好还要带上小温妮。吃过下午茶，我们一块做礼拜，歌颂敬爱的光明神。” 温妮看到此时此刻，妈妈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终于同多年前的老邻居告别，她们也找到了自家的马车，踏上了返程的路。 车轱辘在不算凭证的路面滚动，时不时地发出嘎吱声响。温妮依旧坐在边角，感受着带着扬尘的风，轻轻吹拂在自己面上。 “气死我了！” 终于，她听见身旁，妈妈憋不下去的火气。 温妮转头，只是看着妈妈没有说话。 贝琳达一手拿着马鞭，一边则控制着马儿行走的方向：“居然和我赞美那个罪恶至极的臭东西！” 温妮思考了番，心想能让妈妈这般谩骂的，也许只有那位高高生存于神域的光明神了。 黑魔族痛恨光明神，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联系到他们现在的处境，温妮又忍不住好奇，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 但看着妈妈这幅气鼓鼓的样子，她想了又想，最后决定什么也不问。 回家没多久，落日余晖的橙光便透过窗缝，填充了屋子的边角。 晚饭还在炉子上炖煮，爸爸和两位哥哥带着一整天的疲惫推开了门。 温妮迎了上去，想要帮他们接过外套，可还没来得及伸出手，便被大哥在头顶一顿乱薅。 “哥哥！”她闭着眼睛大叫了声。 其他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纷纷忍不住笑。 晚餐时，妈妈提起了白天，关于诺伊斯光明学院的招生简章。 “一年的学费居然要五千金币……真是令人发愁。”最后，妈妈提到了这个颇为严肃的话题。 餐桌上有些沉默，但温妮只管埋头吃着她的黄油面包片。 光明学院这种事……光是听起来就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 不如享受美食。 温妮张嘴，一口咬下烤的焦黄的面包片。随着咀嚼，酥脆声响不断。 只是，吃着吃着，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温妮抬起头，却刚好对上爸爸看向她的目光。 心一慌，她突然有种算不上好的预感。 清了清嗓子，爸爸开口：“温妮宝贝，学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温妮：…… 爸爸：“重振黑魔族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2、【02】 这句话对温妮而言，有些太过突然。 她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一切动作，目光中被茫然占据。咬了一半的黄油面包片被捏在手里，顿时失去美味的诱惑。 上学？ 不行！字原来世界时，那种为了早八连命都顾不上的感觉，她怎么也忘不了！ 还有，重振黑魔族这种事情…… 她的视线偷偷往周围扫了一圈，发现父母和哥哥们都在看着自己。 这屋子里就有三个黑魔族的大男人，这种事怎么看都轮不到她啊？ 温妮的圆眼睛里充斥着诱惑和不愿意。 刚好此时，妈妈端着刚拌好的沙拉走到桌边：“怎么了温妮宝贝？” 她立刻埋头，咬了口面包。在一嚼一嚼的含糊声里，温妮将声音压低问道：为什么不是哥哥去？” 刚才听到爸爸妈妈谈起学费，她还以为这是在为哥哥们的入学作考虑，认为指定和自己没关系呢。 爸爸轻抿了口朗姆酒，又挖了一勺新鲜出炉的玉米糊：“你的两个哥哥没这本事。” 温妮：…… 莫名躺枪的两位哥哥：…… 兄妹三人在夜色初临时那颇为昏暗的光线中，茫然地对视着。 我什么也没说啊？ 我什么也没做啊？ 那爸爸为什么要这么说？！ …… 怎么也想不明白。 温妮有些费劲地嚼着嘴里的面包，第一次感觉吃东西居然也会这么累。 餐桌上短暂地陷入了沉默，刀叉和瓷盘碰撞的声音传来，叮叮咚咚，清脆无比。 什么也做不了，温妮干脆盯着餐盘发起了呆。 那些凌乱撒在盘子里的面包屑，乍一眼看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看的时间久了，温妮突然感觉到了丝熟悉。 有点像……昨晚梦里的那些飞石？ 被自己的这一发现吓了吓，温妮先是一顿，接着脸颊立即跟着飞速扩散的思绪，升了温。 因为她又忍不住回忆起了，梦里背后的那个人。 不行！不可以再想了！ “喂。”头顶处传来一下轻轻的敲打，同时大哥的声音也跟着传入温妮耳朵里。“在发什么呆，脸怎么这么红？” 她抬手，在刚才被敲过的地方轻触一下：“没……没什么。” 说完，生怕被发现更多不对劲，温妮端起眼前的杯子就是一口。 坎贝尔面无表情：“哇哦，温妮居然喝牛奶了。” 嘴里那股讨厌的奶味越来越浓，温妮咬着杯子边沿，有苦说不出。 呜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晚饭过后，一家人围着餐桌，双手交叉叠于胸前，闭眼进行着对黑魔族祖先的祷告。 每当这个时候，温妮总是忍不住偷偷睁开眼，想要看看哥哥们那真挚又有些愚蠢地模样。 然而，她也总能与同样睁眼的大哥对上视线。 祷告结束，温妮听见二哥说道：“今天我在磨坊听到流传的消息，神道院那里似乎收到了来自神域的指示。” 坎贝尔停顿一番，又说：“爸爸，这意味着什么吗？” 温妮偷偷竖起了耳朵。 能够与神域直接交流，并传达光明神的旨意，导致神道院在首都圣布里欧，有着其他机构难以抗衡的至高权力。 正因如此，神道院对仅剩的五个黑魔族来说，是需要时刻防备的存在。 当然，温妮的立场有些被动，她什么也不知道。 煤油灯的昏黑光亮增添了爸爸面上的严肃沉重，也连带着小木屋里一同绷紧、沉默。 终于，过了好一会，爸爸才开了口：“因为与我们无关。马上就是神域之战的纪念日，大概又是那群蠢东西下达的无聊指示。” 蠢东西，说的自然就是光明神，以及祂的手下。 在黑暗中，温妮的视线朝爸爸那边晃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 家人的光明神的憎恨，她已经见怪不怪。但刚才被提及的“神域之战”，就有些陌生了。 那是什么？听上去，像是这个异世界历史中的某个大事件。 昏暗里，温妮沾染着好奇的视线，愈发明亮无比。 可家人们却完全没有发现她的这一求知欲。 爸爸又小酌一口朗姆酒：“接下来都给我打起精神，温妮宝贝的学费就靠我们了！” 话题又绕了回来。 温妮突然被提到，先是短暂地一愣，然后瞬间耷拉着肩：“这学是非上不可嘛……” 她一点也不想上学啊！！！ 爸爸在有些破旧的烟斗上摸了摸：“当然了宝贝，诺伊斯学院有着全布洛肯大陆最强的魔法教学体系。等你学成魔法的那一天，就是我们正式向光明神宣战的日子了。” 温妮鼓起嘴，略有些哭丧着脸：“光明神……光明神……” 一听就是全大陆最强战斗力，她怎么可能打得过嘛。 二哥见温妮此般模样，有些好笑似的打趣道：“是谁小时候，总是把击败光明神挂在嘴边的？” 温妮一下子警觉：“什么？” 回忆有些遥远，她想否认，却隐约有些印象。 不……不是吧…… 刚穿越过来时，这幅躯体不过才六岁。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心智似乎也受到了年龄的限制。当时温妮的一切行为举止，都与这儿的年龄完全相符。几乎过了四年，她才缓缓意识过来，自己穿到了异世界这个现实。 所以那些孩童时期的事情，真的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框架。 好像……好像是那时，她拿了根家中的烧火棍，跟着父亲的话，说什么…… 圣灵权杖？？ …… 六岁的自己，头顶着两个黑黑的小犄角，被爸爸抱在手里高举过头顶。她双手抱着自家那根里外完全漆黑的烧火棍，有些费劲地高举过头顶。 “圣灵权杖！咻咻咻！” “光明神，等着吧！！” …… 一想到这四个字，那段回忆瞬间清晰了起来。 圣灵权杖是光明神的武器，凝聚着布洛肯大陆最强的力量。如果能从光明神手里将它抢夺过来，的确会给黑魔族增添无穷尽的力量。 但…… 当时的自己还是个孩子。小孩子的话，哪有什么可信度。 眼看二哥又要开口，似乎准备帮她好好回忆一番当年的豪言壮语。温妮立刻站起身来，装作很困的样子，打了个略有些夸张的哈欠。 “嗯……好困啊，爸爸妈妈，我先上楼准备睡觉啦。” 她先后跑上前，轻吻了爸爸妈妈的脸颊。接着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晚安，哥哥们。” -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在异世界都要被迫体验早八的痛苦，温妮即便是躺在柔软的床上，也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今晚月光澄亮无比，即便时而有薄云擦过，也遮不住那银河般的惨淡光芒。 温妮裹着被子，翻身对向窗边。 总觉得无忧无虑的生活大概就快要结束了，她莫名伤感了起来。 虽然比起曾经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少了很多必要的东西。火锅、炸鸡、手机、互联网……等等，根本无法列举完。 光是回忆起来，温妮就忍不住吞咽口水。 但，毕竟已经穿越过来将近十年，即便生活算不上富裕，却和家人、邻居们相处得无比融洽。 温妮早就适应了这种平淡，却又被小打小闹充斥的矛盾生活。 现在突然告诉她，这样的日子都要濒临终结。 …… 不说了，突然就又想落泪了。 将脸埋进被窝，温妮努力眨了眨眼，却迟迟不见涌起的潮湿聚集成泪滴。又尝试了几番后，她最终选择放弃。 哎，归根结底，不想上学。 温妮抱紧了被子，又翻身正躺着。盯着月光留在天花板上的残影，她不禁发愁道：“魔法学院……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大家上课都学点什么啊。” 这要怎么学习？ 有些气馁，她正要再次翻过身去，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 温妮猛地从床上坐起。 如果没记错的话，哥哥们房间的正上方有个小阁楼，那儿堆放着不少先祖留下的书籍。 尽管温妮一次都没有去过，也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关于魔法学习的资料，但她决定要去碰碰运气。 夜深人静的时刻，小木屋里的其他人早就陷入了昏沉的梦境之中。温妮在睡裙外披了条围巾，踮着脚走出房间。 脚下的木板因为年代久远而不平，轻轻踩上去，便发出了“吱呀”一声。 温妮赶紧缩回脚，竖起耳朵去听爸爸妈妈房间的动静。 还好，气息平稳，听上去不像被吵醒的样子。 她稍稍放下心，接着小心翼翼地朝前走。 去阁楼必须要进到哥哥们的房间，温妮看到两张床上那实在算不上端庄文雅的睡姿，突然为这个世界没有照相机而感到了惋惜。 蹑手蹑脚地踩上了前去阁楼的梯子，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无声地推开了隔断木板。 阁楼里弥漫着灰尘的难闻味道，温妮不得不以手掩面，防止自己被呛到。 接着，她看着一旁堆积成山的书架，蓦地生出了些后悔的念头。 这么多书，光是把全部的封面看完，大概都要花上整整一晚上了…… 算了，来都来了，总得为了自己日后的学习生活着想。 温妮咬咬牙，开始凑到书架前，借着透入阁楼的银白月光，开始翻找她认为或许有用的东西。 魔法……魔法…… 内心不断重复着这个词语，可温妮找了半天，关于魔法的零星半点都没有看到。倒是翻到了本布洛肯大陆的地理百科大全，以及现有种族记录。 温妮踮着脚尖，看着这两本书，经过长达数分钟的思考后，她选择将它们取下。 刚好自己连圣布里欧都没有出过，了解了解大陆的地理倒也不错。 翻开书，明显泛黄的纸张无声地道出了书籍的久远历史。温妮习惯性地用指腹摩挲过扉页，接着她直接翻到了那张缩略版地图。 地图上方的一行小字写道：[布洛肯大陆由六个分裂的城邦组成，其中，圣布里欧城邦为首都中心。] 温妮看着地图上，分布得还算规律的板块，下意识地数了数。 五个。 她又重新将那行小字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犯下低级错误，将“五”看成了“六”。 那这是……印刷错误？ 联想一下这个世界的技术，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温妮皱了皱眉，选择将这个问题忽略，继续将书朝后翻。 资料上记载着，布洛肯大陆被称作“破碎的大陆”，城邦与城邦间四分五裂，甚至不存在于同一个空间。 看到这句话，温妮忍不住疑惑了下。 什么意思？ 不存在同一个空间？ 用前后两个世界里接触到的知识想了想，温妮仍然感到困惑。 ……难道是相当于多个空间立体面的那个样子吗？ 黑暗，和固定的书籍无法给她提供回答。 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最后温妮翻开了那本现有种族记录。 一打开，瞬间密密麻麻的小字，将她的眼帘占满。 [精灵、鱼人、兽人、植生人……] 不少都是温妮先前接触过的种族，也有许多问所未见的，例如精灵和鱼人。 只不过，她在册子的最末端看见了一行特别批注。 [已灭绝种族：黑魔族] 什么？ 温妮惊了惊，然而同时，她感觉到一股眼中的酸涩。 阁楼本就昏黑一片，温妮看了这么久，眼睛早已经超负荷。这一行行的小字阅读更像是冲击，加重了负担。 抬手，她想要揉揉眼睛。另一只手却不小心一软，被取下的那两本书便顺势滑落。 温妮还刚好站在阁楼口。 于是她很清楚地听到了一声，来自下方被狠狠砸中脑袋的海沃德的惨叫。 3、【03】 圣布里欧的秋日，像是一抹被撇开的金黄颜料，轻缓又温柔地点缀在了任意一个地方。 天气不再像往常那样炎热，偶尔有微风擦过面庞，还能带来稍稍的凉爽。 秋天的到来，也以为着诺伊斯光明学院即将开启新的学期。 在某个风和日丽，凉风习习的清晨，温妮戴着妈妈专门为她缝制而成的新帽子，搭乘着爸爸驾驶的马车，踏着颠簸终于来到了光明学院的大门口。 此刻那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放眼望去，都是与温妮差不多年龄的少年与少女。只是圣布里欧的多重种族化，导致了现场有那么些……乱糟糟。 温妮看到某位红发少年丝毫不遮掩他的狐狸尾巴，甚至还与身后人显摆似的摇了摇。一阵秋风刮来，附近的人纷纷皱眉捂住口鼻——狐狸虽然毛茸茸，可同样也有着专属于它们的气味。 同样还有一群拥有着人类外表的未知族群从他们身旁经过，走过温妮时，她闻到了一丝丝水汽味道。 视线朝下扫去，温妮看到坠落在他们脚下的水迹。 还有双臂突然化作羽翼，猛地窜上天空的顽童……仿佛大陆上所有奇奇怪怪的物种，此时此刻都聚集在了光明学院门口。 爸爸有些吃力地拉着马儿，迫使它停下步伐。哥哥们率先跳了下去，开始准备着垫脚与其他。 温妮理了理长发与裙摆，正准备下车，突然妈妈来到了她的跟前。 感觉圆帽被用力拢了拢，温妮不禁闭上眼。同时，妈妈的声音也在耳旁响起：“宝贝，以后妈妈不能随时照顾你了。” 温妮没有说话，静静地感受着妈妈的关心。 妈妈又说：“记得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哦，不能被别人发现你头上的角。” 温妮用力点头，声音有些模糊：“嗯！” 垂在耳侧的两条带子被妈妈熟练地打成蝴蝶结，她最后叮嘱道：“在学校里，记得要和别人说你是精灵哦。反正温妮宝贝这么可爱，说什么大家也都会相信你的。” 一边的哥哥们听到了这句话，海沃德悄悄戳了下坎贝尔：“怎么感觉，妈妈这句话讲得还算是有道理。” 坎贝尔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点了下头：“的确如此。” …… 经过一番混乱的流程，温妮最终与几百名来自大陆各地的同学站在一起。 他们面向庄严宏伟的学院大门，等待着来自内部那颇为神圣的召唤。 所有人都在耐心又期待地等待着，除了温妮。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她只感觉到了无聊。最终忍不住，温妮向后回过头。 黑压压的一片——全部都是跟着一起等待的家人们。 温妮浅色的眸瞳在人群当中缓慢地挪动，终于寻找到了目光。 爸爸妈妈，以及她的两个哥哥，他们也看到了自己。 正好在这个时候，学院的门打开。院长菲奥多身穿白色长袍，在几位教授的陪同下缓缓走来。 爸爸见状，赶忙示意温妮转回头。面上表情因为转变过于激烈的情绪，而稍有些夸张好玩。 温妮险些笑出声，竭力忍住后，她轻轻朝家人的方向招了下手。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这学也是非上不可了。 既来之则安之，与其哭丧着闷闷不乐，还不如勇敢接受现实！ 不就是上学嘛，不就是魔法嘛！ 别小看了她的本事！ 菲奥多院长在大门的中心线上站定，开口，沙哑又沉稳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欢迎各位来到诺伊斯光明学院，我谨代表学院的每一个教师，鸣谢各位的信任与选择。” 他双手交叉，缓缓叠于胸前，指尖抵上了心脏的位置：“敬，神域至高无上的光明神。” 余光瞥见前后左右，几乎所有人都跟着菲奥多一块举起手。温妮感到了些困惑，可她还记得爸爸妈妈的叮嘱。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她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敬，神域至高无上的光明神——” 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异口同声道，轰天雷动。 温妮只感觉脑袋嗡嗡地，响个不停。 晕晕乎乎里，她唯一的念头便是——赞美光明神这种话，自己死也不说啦！ - 远远地与家人们做过最后的道别，诺伊斯学院的一年级新生便在院长的指引下走进学校。 此时恰好是正午，悬在蓝天之间的太阳，散落着热烈的光芒。 他们穿过校门后的一段长廊，随后放眼望去，是宽阔、难以望见边际的草坪。远处隐隐望见了白色大理石的线条，温妮踮起脚尖，有些好奇地眺望。 “据说学院里，有着圣布里欧最大的光明神雕像。”她听到身旁，有人小声嘀咕了句。 “真的吗？那真是太棒了。”另一人回应道。“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 跟在队伍旁边的以为女性教师开口，声音将这一片笼罩：“没错，我们即将前去的地方，就是光明神的尊像。” 人群中，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一股激动的期盼声音。 温妮忍不住皱了下眉。 她腹诽道：[至于嘛至于嘛，不就是光明神嘛。] 队伍缓缓穿过校门后的草坪，那尊白玉般的威风雕像也渐渐映入眼帘。 祂握着圣灵权杖，向着太阳的方向扬起手臂。 雕像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眼见者情不自禁地肃然起敬。 温妮也包括在内。 她忍不住抬手，挠了挠垂落在脸侧的头发。 不可以！这可是爸爸妈妈痛恨无比的光明神啊！ 晃了晃脑袋，温妮将那些她认为的杂念甩出脑袋后，目光又重新落在眼前的雕像上。 不知为什么，雕像的脸庞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楚。 倒是光明神手里的那根圣灵权杖，连边边角上的每一处波痕都显现了出来。 “世人皆敬重光明神，却无人见过祂的模样。”队伍旁边的那位老师热切地讲解着。“根据史书记载，在一千年前的神域之战，光明神正是以如此姿态，使用圣灵权杖一举剿灭了企图入侵神域的黑魔族。” “哇！” “光是听上去就好帅～” 温妮：…… 为什么刚来学校，就莫名其妙地被提到呢！！ 不过…… 她想起之前在阁楼上看到的那本种族记录，上面特别注明了黑魔族的灭绝。 以及爸爸妈妈万般叮嘱，不能在家外暴露身份。 …… 感觉这一切的真相，也许并不像她迄今为止，经历得那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温妮蓦地陷入了冷静，她再次抬头看向光明神的雕像，视线落在圣灵权杖上。 烧火棍，等着吧。 她心想道。 - 诺伊斯学院占地面积过大，一时半会无法参观完毕。在菲奥多院长的带领下，新生们简单参观了学院内部的几个标志性建筑后，便被带去了礼堂。 与外部明媚阳光充斥的柔和场面不同，礼堂内则显露着满满的庄重、肃穆。 刚踏进门，温妮便嗅到了一股清新无比的方向。 像是夜晚盛开的茉莉花，花瓣上仍点缀着清凉露水。 她抬眼，向四周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壮观至极的四面壁画。队伍走动的速度过快，温妮来不及细读其中的故事。 只记得画的正中间，光明神一袭战甲，朝着混乱战火高举圣灵权杖。黑发被剧烈的风带起，在空中四下飞扬。 …… 温妮总觉得，自己有种掉进光明神陷阱的错觉。 怎么自从进了学院，四面八方哪哪都有祂！ 很快大家纷纷落座，面向的正前方，是刚踏上讲台的菲奥多院长。 他随手一挥，身后的白色长袍便开始自行整理。同时，温妮看到在他身边飞舞的细细光点。一下下地舞动着翅膀，同时也洒落了闪亮光粉。 那是什么？ 她伸长脖子想要一看究竟，可目光却被另一个缓缓踏上讲台的人吸引。 灰白贴身制服，完美无瑕地修饰着身材的线条。他上台走到菲奥多院长身旁，双手交叠背在身后，转身面向台下的几百名新生。 距离有些远，那人的面庞在温妮眼里略有些模糊。只看得见他额前落下的黑色碎发，以及若隐若现的疏离微笑。英俊的脸庞仅是出现，便引来了台下不少人的脸颊微红。 “请允许我，再一次真诚地欢迎各位加入诺伊斯光明学院。”菲奥多及时开口，打断了大多数人的猜测与注视。“接下来我将为你们介绍，本校须知的规章制度。” 光明学院内部共有四个年级，一共设立的学科数不胜数，其中大部分都是与魔法格斗相关。 需要注意的是，一年级的上半学期是每个人的观察期，在此期间学校并不会实行分科。需根据本学期的期末成绩，由教师组多方面商讨后，决定学生的学科选择。 温妮听到院长介绍的三大方向是：魔法、格斗、药剂。 嗯…… 爸爸妈妈送自己过来，是让自己学习魔法的。 嗯，那就更要好好努力，一定不能被分错班啦！尤其不能是格斗班！ “另外，这位是负责一年级的助教艾伯特，他来自三年级，是你们的前辈。”将一切事情交代完毕后，菲奥多突然向后伸出手，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后方不远处的那个人。 此番举动，让不少女孩纷纷垂下头，火速又匆忙地整理了下额发。 温妮周围的女孩子似乎达成了共识，所以显得始终扬着头的她有些独特且格格不入。 她看着讲台上，那个名叫艾伯特的男人。 过远的距离使他的眼神都变得朦胧模糊，可在某一个瞬间，温妮却又觉得，他刚才好像……在看着自己？ 不确定。 终于，像是一阵微乎其微的风暴过去，礼堂内很快恢复了正常。 艾伯特朝前走了一步，似乎进入了扩音魔法的范围。他嘴角扬起微笑的弧度，开口。 “大家好，我是艾伯特，从今天开始负责你们的助教工作。学院里发生了任何事情，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再一次，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皆默契地异口同声道：“好的，艾伯特学长。” 又一次只剩下了温妮，她愣愣地看着前方，眼里包含着惊讶，以至于忘了开口。 这个声音……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总觉得好像在哪听到过？！ - 结束了一天的参观与会议，温妮终于迎来了她最为期盼的缓解——宿舍分配。 又有谁会拒绝认识新朋友呢？ 从宿舍老师那里领过下发的必需品，被告知了自己被分配的宿舍后，温妮便马不停蹄地朝着目的地方向走去。 宿舍是三人间，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甜甜嗓音。 怀揣着激动和兴奋，温妮让自己缓缓地将门推开。 宿舍里的两个人皆朝她这转过了头。 “嗨，你们好呀。”温妮挥了挥手，微笑着朝舍友们的方向走去。 坐在梳妆台前，那个有着一头棕色波浪卷发的女孩率先回应：“你好。” 相较于温妮，她端庄沉稳，行为举止间皆透露着优雅：“我是萝丝，是来自南部苏尼尔顿城邦的鱼人。” 听到这番话，温妮稍稍一顿。 都、都要介绍得这么详细嘛？ 那自己…… 想到母亲临别前的叮嘱，温妮立刻清了清嗓子：“我是温妮，一直都住在圣布里欧，我是精灵——” “呀？你也是精灵呐？”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边那个金色蛋糕卷发的女孩子惊讶地打断。 温妮内心一沉，瞬间瞳孔开始收紧。 坏了……好像遇到真的精灵了…… 4、【04】 好在温妮的确有着一副令人难以拒绝的可爱面貌，以及真正的精灵莉莉特似乎也没有深入怀疑舍友的话。 那天夜里，初次见面时的小尴尬，最后以莉莉特兴奋地握住温妮的手而结束。 “太好了，我昨天还担心，如果学校里只有我一个精灵该怎么办呢。” 跃动的烛光打照在女孩天真烂漫的脸上，奶金色的卷发愈显灵动活泼。 温妮抿了抿嘴唇，圆眼睛里的慌张渐渐消散。 她重新对上了精灵的目光，脸颊呈现出了丝不易察觉的粉红：“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啦。” 莉莉特连连点头，蛋糕卷在脸旁微微抖动：“嗯嗯嗯！” 一旁，将全部一切看在眼里的萝丝无声地做了个疑惑的表情。 什么？ 她的脑速已经跟不上事情的发展速度了。 刚才看上去像是要发展成真假精灵的趋势，怎么一眨眼，又是眼前这个情况？ 想了一会，萝丝不得不叹了口气。 算了，自己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地面上的生物。 - 宿舍三人互相帮助着整理好了各自的床铺，温妮换上妈妈专门为她缝制的新睡衣，一蹦一蹦地就跳上了床。 睡帽最底下还挂了个绒球，跟随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吹灭蜡烛，狭小却饱和的宿舍陷入了黑暗。 一边是莉莉特兴奋地睡不着觉，另一边则是萝丝还未适应全新的环境。 舍友们都在黑暗中不停地眨眼。 而温妮却一头扎入绵软的枕头，轻喃了声，很快便气息平稳地陷入梦境。 她梦见自己很快就适应了学习环境，魔法在她手里，像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玩具。随意操控，轻松自如。 梦境再怎么美好，都在睁开眼的那个瞬间化为泡沫。 温妮蹙眉揉着眼，一边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满脸写着不情愿。 还在刷牙的萝丝走过，顺手将她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该起床啦。” 温妮还没完全回过神：“有黄油饼干嘛……” 萝丝脚步一顿，转头看她的眼里带上了丝疑惑。 好在，学院餐厅的美食花样繁多，不仅有温妮最喜欢的黄油饼干，甚至还在上面撒了许多巧克力珠。配着红茶，温妮只感觉万分满足。 时间似乎有些来不及，邻桌的几人匆匆抱着书本走出。 萝丝抽过餐布擦擦子，看了眼挂钟，小声对身旁的两人说：“走吧，第一节是基础魔法课，还是别迟到比较好。” 吃了太多饼干有些噎，温妮正鼓着腮帮想给自己加些红茶。听到舍友的这句话，她点点头。 “嗯……” 基础魔法课的教室，在学院的最北端，从食堂赶去，即便是小跑都要花上很长的时间。 萝丝个子高大，飞快地迈着步伐，体能丝毫不像陆地上的鱼人；莉莉特一边嚷着走不动了，一边露出背后透明的蝴蝶翅膀，双脚离地，扑腾着朝目标教学楼飞去。 只有温妮，逐渐走不动不说，还眼看着自己和舍友们拉开距离。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的黑魔族，是这个样子！！ 她气喘吁吁地想着。 终于走到了那栋颇为肃穆的教学楼，温妮先是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那尖尖的屋顶，已经沉陷在其中的彩色玻璃窗。 真好看呀，就是太远了。 温妮在内心感慨了这么一句。 下一秒，意味着开始上课的钟声，在硕大宽阔的学院里，悠扬地飘转。 这个声响瞬间掐断了温妮的感慨，她视线回到前方，看着空无一人的阴森走廊，唯有挂在墙上的蜡烛跃动火焰，在为迟到的她做着欢迎。 完蛋了…… 温妮瞬间想起了些不美好的回忆，原来世界里有关迟到的惩罚，那可是三天三夜也总结不完的。 赶忙朝前面迈开步伐，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教室在哪？ 之前仗着有萝丝在，温妮根本忽视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事情。 没办法，看来只能一间一间地碰运气了。 她在往前走的过程中，脑子里还在不断重复着—— 完了完了。 开学第一节课就迟到，这下是真的完了 - 宽大的教室里，几十个人正襟危坐，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个正前方讲台边的男人。 他身穿高年级的深色长袍，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本崭新的牛皮小册子。银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之上，遮掩了背后那深邃的目光。 黑色碎发点缀着脸颊，将他的肤色衬得更是白皙。 基础魔法课的老师萨隆先生还未到来，点名这项工作便交给了一年级的助教艾伯特。 仅是开学典礼上的一面，就让在座的不少女孩偷偷加速心跳。 艾伯特喊出了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在听到应声答复后，他随手从一旁讲台上拿起铅条，转了转捏在指间，准备在名单的某个位置落笔。 “抱歉，我迟到了！！！” 一声细软却突兀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教室里原有的静谧。 温妮接连不断地打开空教室的门，始终未能找到教室就足以让她烦躁。路上，还莫名有只发光、不断掉落亮粉的蝴蝶跟在自己身后，怎么也甩不掉。这最终还是放大了她内心的恐惧，开始在走廊里奔跑。 好不容易找到了教室，温妮在道歉过后，气喘吁吁地弯下腰。 太……太累了…… 好久都没有像这样剧烈奔跑过了…… 感觉脸颊旁边有阵轻微的风，温妮余光又看到了那飞来飞去的亮闪。 “安娜。” 前方响起一句温和言语，那道飞舞的光亮对着温妮抖了抖翅膀，接着飞向讲台。 靠近，温妮才看清，那居然是位小精灵，飞过自己时，居然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安娜小精灵一直飞到了艾伯特跟前，还绕着他飞了好几圈，隐隐发出了些唧唧声，像极了在邀功。 男人眉眼弯起，流转的眼神里仿佛也沾染上了散落的金粉。 “辛苦你的引路。”他微笑着说道。 精灵又是一声唧唧，最后旋转着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帘。 空气里弥漫着她翅膀上散落的金粉，温妮却没心思去欣赏这美丽的一幕。 她听见了刚才艾伯特的话。 引路？ 所以，自己刚才那被追逐的一路，实际上是他安排的？ 点名时发现少了人，这才让小精灵外出寻找吗？ …… “请问你是……” 前方，艾伯特的声音再次传来，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与清冷。 明明是两个全然无关的形容，却恰好能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温妮感觉到对方投来的视线，眨了下眼没有开口。发生了太多事，让她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艾伯特依旧站得笔直，仅是稍稍朝她的方向偏过头。 他眼里的温和丝毫没有减半，甚至还保持着微笑的弧度。接触到了艾伯特的目光，像是沐过一场春日的细雨。 “温妮？”停顿了下，艾伯特又问。 原来刚才那是个大喘气。 突然被点到名，温妮这才反应过来：“嗯，是的！” 声音有些大，听起来反而有些理直气壮，不像是开学第一节课就迟到的态度。 隐约听到了外面走廊的回声，温妮感觉有些尴尬。可话都喊出了口，不再有收回的余地。 这都没什么。 正当温妮内心完成了自我安慰，她朝前随意的一眼，刚好瞅见艾伯特看向她的笑。 他像是被自己的反应逗笑，勾唇，视线微微向下回转了番。 如果说刚才与他的对视如沐春风，那现在面对着艾伯特的微笑，温妮感觉自己闻到了面包坊那股经典麦芽香味。 忍不住咽了下。 艾伯特收起刚才的笑，看着她轻点了下头：“温妮，请进。” 他的声调本就温和，在呼出她名字的时候还可以上扬了下。 温妮忍不住用舌尖将嘴唇润湿，点点头，接着恨不得踮起脚尖走进教室。 余光飞速往教室里扫去，在边角的位置看见了偷偷向自己招手的莉莉特。 感觉有无数道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温妮低下头，只想快点走完这条短短的路。 要想去到舍友们的位置，就必须经过艾伯特。 温妮的余光感觉到男人的身影与自己擦过，鼻尖也随之嗅到了一抹浓郁的玫瑰香味。 这股味道不知怎的，似乎突然唤起了温妮记忆深处的某样东西。 她不禁顿住脚步，下意识地想要往艾伯特的方向转过头。 眼帘还停留着流转的光影，什么都还没看清，温妮便听见耳旁低沉的一声。 “下不为例。” 艾伯特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他惯常的温和声调，却在不经意间，夹带上了一丝绝对强势。 温妮抬眼，短暂地与艾伯特对上视线。她此时刚好走到他跟前，身形几乎被他投下的黑影笼罩。 也是这时，温妮才发现，自己与艾伯特在体型上那近乎悬殊的差距。 对方的身高接近完美，而自己的个子本就不算高。现在一看，温妮才到艾伯特的锁骨位置。 更何况，他身着宽松的校服长袍，也依旧阻止不了健硕身材的显露。 完美的肩角，以及被布料半遮半掩的脖颈。恰好堆叠在喉结上，线条被遮住了一半。 …… 看到那儿上下滚了滚，温妮赶忙收回视线，继续低头，一路走到莉莉特所在的位置。 脸颊好像有点热，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 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妮觉得那道温和视线，此刻仍落在自己身上。 “嘿，温妮。”莉莉特埋下头，凑到自己耳边小声地说了句。“为什么我感觉，接下来会有不少人上课迟到呐。” 温妮有些不解：“为什么？” 自己今天都这样了哎。 坐在最里面的萝丝随手拨了下胸前的长发，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迟到了，不就能获得专门与艾伯特学长互动的机会了吗？” …… 温妮表示，她不理解，但大受震惊。 5、【05】 的确如舍友猜测那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迟到的确成了一年级课堂上最常见的事情。 只是艾伯特也是学生，并非每天都有时间来为新生服务。 不少人迟到被记了名，却没看见期盼中的学长，久而久之，课堂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大概距离开学过了一个多月，风吹过教学楼前的梧桐，为它们覆上了耀眼的金黄，像极了传说故事里女武神的战袍。 圣布里欧一年四季分明，猛烈的秋风刮起，意味着不久后就会有小雪降临。 老师专门下发了深秋用的校服，女孩子依旧可以穿漂亮的小裙子，只是原本配套的皮鞋被换成了直筒皮靴，外边搭着厚厚的魔法师长袍，暖和极了。 宿舍的火炉也被魔法燃起熊熊烈焰，温暖至极。 萝丝正忙着用特制贝壳与友人联络，而莉莉特则沉浸在借来的爱情小说里无法自拔。 温妮手捏羽毛笔，看着摊在书桌上的那些还未完成的魔法课作业，一脑袋愁苦无处可发。 都学了一个月，怎么感觉自己对魔法还是一窍不通呢？ 尽管药剂课看着还行，是温妮能够适应的环境，但……她永远记得爸爸妈妈送自己前来的目的，是学习魔法！ 至于格斗术，就更不用说了，在家搬东西都得叫哥哥帮忙的温妮，天生就不是这方面的料。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温妮突然将作业本合上，双手一撑就跳下了床。 既然学习跟不上，那她就要—— 笨鸟先飞！ 随手将长袍披上，她正弯腰系着靴子的鞋带，邻床的萝丝抽空看了眼：“你要去哪儿，温妮？气象小精灵说，一会会有大风降临圣布里欧。” 温妮整理好穿着，随手拨了下被衣领束起的长发：“去图书馆，没关系的。” 莉莉特翻了个身，从床上探出脑袋：“早去早回呐～” 宿舍楼距离图书馆不算远，还连接着专门的长廊。明明还没到傍晚，可天色阴了下来，混合了喧嚣的风声，愣是让空旷的长廊有些悚然。 温妮将长袍裹紧，憋住一口气撒腿就往前跑。脚步声在耳旁有节奏地回响，踩在有些慌乱的心尖上。 终于看到了图书馆的光火，温妮内心那块悬起的石头终于落下。 她揉了揉凉到泛红的鼻尖，费劲地推开了那扇欲将合拢的木门。 火炉的热气包裹了温妮的全身，她抖了抖，可还没有驱散寒意，便听见一旁轻轻的一声—— “艾伯特学长。” 嗯…… 温妮承认，她对这个称呼有些排斥，光是听到就容易想起一些开学迟到的场面。 她赶紧猫下腰，躲在一个书架旁，偷偷冒出头想一看究竟。 透过几株幽兰水仙，温妮率先看到的是那个随意靠在书架旁的身影。 少了长袍的遮掩，艾伯特只一件修身黑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些许青筋。 他单手拿着本书，正垂眼扫阅着上方的文字。 一个身穿二年级暗红校服女孩站在他的不远处，背对着温妮，并看不清她的面上神情。 轻轻将幽兰水仙拨开了些，温妮想要看清楚眼下的情况。 她有预感，似乎能被自己撞上一出有意思的场面。 谁不知道艾伯特学长是学院里的大红人，但这还是温妮第一次撞见别人与他告白。 听到声音，艾伯特将视线从书本上转移到了女孩的面上。 “嗯？”他回应。 正常的温和语气，以及嘴角的微微扬起。艾伯特还是和以往一样，以温柔对待着别人。 二年级学姐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瞬间低下头：“我……那个……学长……” 躲在书架后的温妮不由得为学姐紧张，她双手捏成小拳头，一点点地敲着小书架。 “学姐！加油！”她小声加油助威道。 另一边，艾伯特轻轻将书本合上，认认真真地看向跟前的女孩。 “我在。”他听得很认真。 但这句话，似乎直接加深了学姐的紧张。 她一下又一下揪着裙摆，却支支吾吾地没有开口。 “我……” 温妮看着有些着急，一下没忍住，直接给书架来了一拳。 发出了声难以察觉的闷响，她吓得赶忙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下。飞速缩到书架后，温妮手捂着心口蹲下。 刚才那一下… 不太响，连她自己都没听见，就更不用说艾伯特了。 温妮这样自我安慰道。 她耳朵贴近书架，还是很好奇学姐那边的告白进行得怎么样。 谁知刚凑近，就听见学姐的一声：“没事！艾伯特学长下午好！” 接着，她朝艾伯特狠狠地鞠了一躬，抱着课本飞快跑开。 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书架的另一侧便只剩下了艾伯特。他仍保持着单手捏书的姿势，只是轻飘飘的视线习惯性地落向跑远的女孩。 温妮的内心不由得上升起了一丝疑惑。 这就，放弃了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结果呢？ 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温妮带着些惋惜，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归根结底这都是学姐的选择，自己无从干涉。 这么想就好受了不少，温妮轻靠着书架，手指在一旁有意无意地敲了几下。 既然没什么事，那自己差不多该回去了。她这样想着，只是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可刚转过头，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温妮便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句：“就这么走了？” 她的脚步骤然间顿住，同时也看到了从身后铺洒上前的阴影。 像是空旷屋子里燃气的烛火，虽看似平常，却处处都充斥着它的烛光，无处可逃。 艾伯特依旧捏着刚才那本书，只是随意将手背在身后。他从书架后方露出半边身子，视线径直落在温妮身上。 …… 无意间撞上别人告白的场面，还被抓了个正着，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温妮觉得现在，自己在这方面很有话语权。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悠悠地起身，转回头看向艾伯特，笑道：“艾伯特学长，好巧呀……” 艾伯特以微笑来回应温妮的招呼：“嗯。” 沉默，短暂地填充了他们之间的空缺。 温妮有些心虚地扫了扫周围情况，微张了几下嘴看似想要开口，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感觉不管自己说什么，都像是对偷听做出的狡辩。事实改变不了，温妮选择坦然接受艾伯特的任何批评。 对方始终没有开口。 实在不行……温妮心想，这时能有人路过来打破僵局也是不错的。 图书馆的不远处还有其他人在讨论、学习，可他们的位置却迟迟没有人光临。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温妮终于等到了艾伯特的话。 她听见他说：“想借哪方面的书？” 语气平淡，是艾伯特一贯的说话方式。并且温妮在其中，听不出任何的愤怒。 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话问出口，温妮也下意识地朝对话者抬起头。 有些猝不及防地对上艾伯特的眼，她这才发现，他刚刚总在注视着自己。 波澜不惊的眼神里，凝聚着某种深沉、肃穆。甚至，温妮还察觉到了丝……怜悯的感觉。 并不是针对自己，而像是他生来如此。 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艾伯特依然看着温妮，将刚才的话耐心地重复了遍。 她终于想起自己前来此处的目的，匆忙回答：“我想……咳咳，找一些基础魔法入门的书……” 说着说着，温妮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都听不见。 自己这么说的话，会不会一下就暴露了她是个魔法菜鸟的事实？ 尽管温妮并不会回避自己的缺点，可站在眼前的人是艾伯特，她便不禁担忧了下。 心虚与慌乱交织成股，温妮撇开眼，刻意让自己不去关注眼前人。 只是这样的刻意，却刚好早就了心底的在意。 终于，温妮听到艾伯特说：“在那一排书架。” 余光感觉有什么东西扫过，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着看去。 艾伯特指着他说的那排书架：“从右数第四个，最上面的第三本。” 温妮视线里写满了疑惑：“然后呢？” 艾伯特依旧用原来的语气回答：“我猜或许是适合你的书。” 这样呀。 温妮没有磨蹭，随即走到艾伯特所说的那个位置。可问题又出现了—— 太高了，她的身高就算踮脚也够不着。 …… 说来惭愧，自己至今都没有突破最基础的魔法，以至于课堂上萨隆先生教授的悬浮魔法，她都用不了。 否则，随便打个响指都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 温妮连转头都不愿意，她感觉现在，尴尬几乎能将自己整个人都吞没。 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好在内心默默祈祷，敬爱的艾伯特助教因为突如其来的工作而匆匆离开图书馆。 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 踮脚，温妮开始努力地想要去够那本书。 手指用力张开，眼看在自己的努力下，指尖就能碰上书脊了。突然，身后有人靠近，修长的手指伸上前来，轻松地取下了那本温妮无法触碰的书。 “这种事，可以叫我帮忙。”艾伯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妮缓缓放下手，接着她转过身去。 果不其然，艾伯特就站在身后不远处，手里拿着那本他推荐的书，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她。 温妮眨了眨眼，过了好半天：“谢谢学长。” 她没有去看艾伯特，不知道对方此刻是何种神情。 想必又是一贯的，那种极其容易让人倾心的微笑吧。 那本书被递至眼前，艾伯特：“给。” 他话音刚落下，便向图书馆的出口方向转身，准备离开。 双手将书接过，温妮轻声道：“学长慢走。” 看似毕恭毕敬，完全正常的前后辈对话。但在温妮认为艾伯特看不到的角度，她偷偷皱了下鼻子。 - 温妮将艾伯特推荐的那本书抱回了宿舍。 舍友们还维持着她出门时的状态，只是萝丝在和友人对话的空隙里，还为温妮和莉莉特准备了可口的面包零食。 温妮向舍友表示了最为诚挚的感谢，接着便继续盘腿坐在床上，将图书馆带回的那本书翻开。 前言上写道，仍未参透魔法的学徒无需着急，有时的差别或许不是能力，而是方法。 如若未能找到激活身体中魔法回路的办法，再多的实用技巧都只是火炉里的灰烬，一无是处。 温妮仔细思考了番，愈发觉得这段话有些道理。 她对照着书上给出的办法，一点点地去尝试寻找魔法回路。 效果快速且显著。 可对于初学者而言，魔法自然是抽象与难以控制的。 所以宿舍里时不时传来惊呼—— “哦！为什么我的床突然开始往前跑？” “我的贝壳！莉莉特，麻烦你帮我从天花板上把它抓回来好吗？” “温妮？温妮！你为什么听不见我们的话！” …… 今晚夜色浓郁，夜幕降下的浓黑笼罩着这广阔无垠的土地。 一轮圆月高悬在半空，时不时地映出群鸟的身影。 它们正忙于踩着温暖的尾巴，飞往南方度过冬天。 教学楼的顶层，那映着各种斑斓色彩的玻璃窗被推开了一扇。 艾伯特悄然靠坐在窗边，目光投向远方，似是在注视着天幕与万物。 突然，他耳侧凭空出现了一道柔光，紧随其后的，是一声不掺杂任何情绪的话。 “有黑魔族出现了，就在诺伊斯学院。” 6、【06】 温妮不得不承认，自从对照着艾伯特推荐的那本魔法入门课本开始学习后，自己在这方面的确有了很大程度上的突破。 尽管因为控制不好力道而闹出了不少笑话，但总体来说，她正处在进步的过程里。 只不过最近魔法的失控不再是床铺家具自行运动，而是随机变出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莉莉特时不时地会打趣她一句：“我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温妮的突飞猛进，就是如果每天凭空出现在宿舍里的百灵鸟能少一点就好了呐。” 萝丝一边给她们的面包片涂抹果酱，一边笑着接话：“百灵鸟多么可爱，我们该祈祷温妮不要在宿舍里变出蝾螈或者是蟾蜍。” 一旁，不远处还在研习魔法的温妮听到这两个名词，突然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在大致摸清魔法回路以后，她现在已经能很好地掌握悬浮、飞行等一系列常用的必备魔法。 今天是周末，没有课程安排。三个人在宿舍里磨蹭到很晚，随便吃了些萝丝准备的甜点后，便匆忙出了门。 今晚有个一年级新生自发组织的聚会，目的是为了促进同级生的交流，地点就在礼堂楼的地下室。 温妮还是从莉莉特那儿得知的这个派对，起初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抵不过小精灵的盛情邀请。 这似乎还是自己进入诺伊斯学院后，参加的第一个大型活动。今天圣布里欧的风很大，吹得校园里枯叶四处飞舞，温妮不由得将外套裹紧了些。 木门外隐约可以听见那其中的喧嚣吵闹，以及热情似火的音乐声，萝丝确认过地址后，轻轻叩了下门。 脚步声由远到近，最终木门被打开。 在各色光线交杂的混乱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面向俊朗神气的少年站在那里。 他看见外面站着的三名女生，先是一愣，随后面上瞬间绽放了灿烂天真的笑。 “欢迎来到一年级新生派对，我是沃斯。”少年自我介绍道。 温妮点了下头，同样也做了介绍。 跟着沃斯朝里走去，耳旁渐渐被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声充斥。没想到这个异世界歌曲的风格，居然与原来世界的摇滚有些相似。 曾经唯爱蓝调和乡村音乐的温妮，只感觉现在脑袋在嗡嗡作响。 感觉胳膊被轻戳了下，她瞥眼看到凑近的莉莉特。 小精灵悄悄地问：“温妮，你说，这个沃斯会是什么种族呐？” 又往前看了眼，视线刚好落在不远处，沃斯那健壮肩颈的肌肉线条上。 妈妈从小就教育说不能以貌取人，但按照他外形的模样判断，温妮只能想到—— “我猜，是兽人吧？” 莉莉特打了个响指，笑容里写满了你懂我：“我也觉得！而且我觉得身材这么好，那绝对是狼人呐。” …… 被带领着一直走到地下室最里的沙发上，温妮刚坐下没多久，音乐声便缓缓淡出，最后消失于寂静声里。 一个身穿学院特制衬衫，以及西装背带裤的男士端着托盘走了上来。那上面摆放着三杯调好的果汁饮料，他一一端起，分别放在温妮她们跟前。 “我亲手做的，可以尝尝看。”他将托盘背在身后，言行举止皆温文尔雅。 沃斯介绍道：“这位是派对的组织人，也是我们的同级生帕波尔克。” 又是一阵机械的礼貌问候。 温妮抿了口饮料，酸甜里添加了某种不知名的花香，很好喝。 她一边咂着嘴，一边心想着，异世界的派对也都这么尴尬吗？ - 派对是为热爱者所准备的，即便温妮感觉到了无趣，但见舍友们皆相谈甚欢，她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品尝饮料，顺便有事没事地听他们聊天。 沃斯贴心地给每个人添了饮料：“我在采购食物饮品的时候，听说又有一大批从东部卡拉托亚城邦来的难民涌进了圣布里欧。” 莉莉特从他手里接过杯子，眼里写着不解：“发生什么事了吗？” 沃斯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开学前我听说卡拉托亚城有爆发过反对圣布里欧的集会，似乎针对的矛头就是大陆现在支持的多种族共存模式。” “听说不光是东部城邦，现在圣布里欧几乎被其他四个城邦针对了。” 沙发周围，突然陷入了沉默。就连一向欢脱可爱的莉莉特，此刻都被严肃浸染了面庞。 很显然，坐在这儿的各位都不是普通人类，并且来自大陆的四面八方。东部城邦，很可能是其中某位的家乡。 角落里，温妮咬着吸管，视线却扫过了昏暗光线里每个人的面庞。 她观察着大家的反应，内心也不受控制地沾染上了些他人的情绪。 这一条消息对温妮而言，或许是将这个看似美好的世界撕开了一道小口子。美妙温馨又梦幻的表面终究破裂，露出了深藏的真实情况。 悬浮在他们头顶的光球依旧在转动，将各式各样、五光十色的光芒投射到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跃动的光点扫过酒杯，被其中的透明酒液折射些许，形成了不一样的光柱。 温妮将酒杯端起，仰头一口饮下。 算了，这种事情离自己太远，她还是想想接下来的魔法学习吧。 - 学院规定的门禁时间是每晚十点，所以这一片柔光中的派对也不得不在九点半宣布落幕。 木门打开，漆黑一片的夜空里，浓云随着狂风推涌正不断翻滚着。 温妮被这阵风吹得，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她飞速将校服长袍裹紧，脚下漏进的风却依旧冷飕飕。 一年级的宿舍楼都挨在一起，夜晚，他们一大群人结伴在空荡且冰冷的校园里走着，几乎每个人都在叫嚣着冷。 过了好一会，温妮终于进到了宿舍楼。还没来得及享受炉火的温暖，一行人猝不及防地在拐角处撞上了艾伯特。 大名鼎鼎的助教学长无人不晓，温妮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前排的男人纷纷站直，毕恭毕敬地齐声道。 “学长晚上好。” 她踮起脚尖偏了偏头，视线穿过那群高个子的肩膀手臂，却恰好同焦点处的艾伯特对上眼。 温妮骤然停顿住所有动作。 自己和这位学长…… 虽说并没有任何额外交集，但却总是产生一些难以形容的接触。 比如开学第一天的迟到，又比如那天在图书馆里无意间的偷听。 更不要说……书架前他站在身后帮她拿下了书。 温妮还记得那种后背隐约贴近的感觉，没有明确的触碰，像极了在蔓延着浓雾的清晨里，打着一盏算不上明亮的煤油灯去寻找着什么。 这种感觉可太熟悉了！！！ 她赶紧晃晃脑袋，不愿自己在此时被杂念侵蚀。 前方艾伯特平淡的话语传来：“去参加派对了吗？” 他身为助教，知道这场新生派对并不意外。 前排的男生点头。尽管艾伯特并没有任何指责，也没有说出任何严厉的话，可眼下，这儿的每一个人都自觉严肃对待。（除了温妮，她更多的是不愿回忆） 艾伯特点点头，嘴角挂着他那若有若无的微笑：“嗯，赶快回去休息吧。” 温妮听见身旁有人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大伙纷纷与艾伯特道过晚安，接着便像是笼罩在破网中的鱼群，朝着各自的方向四下散开。 萝丝暗中示意着另外两人，接着便往自己的宿舍方向走去。温妮与莉莉特对视一眼，选择跟上前。 夜晚的长廊，烛火无法照亮每一个角落。艾伯特就站在原地，身影被拉得很长，斜斜地打照在路面。 温妮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去，她让自己不去看他，一次来驱赶那些难以抑制的回忆。 只是即便视线向下看着地面，也能扫间那附着在地砖上的黯淡影子。 不知为什么，仅仅是一眼，温妮居然感觉到了丝孤独。 …… 眼看着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温妮却突然顿住脚步。 内心难得有过像此刻这般复杂的情绪，她用力咬了咬下唇，想用疼痛来刺激自己清醒，去寻找到这股混乱的根源。 “艾伯特学长！” 温妮朝男人的方向偏过身，开口道。 声音没能控制好，一下有些过响，狭长的走道更是完美地起到了扩散作用。不仅是身旁的两名舍友诧异地转头看来，还有许多仍未走远的同学也一道撇来视线。 跟前的艾伯特倒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循声看来。 跃动的烛火，将暗影投在他的侧脸。深邃的眉眼之下，是近趋于完美的高挺鼻梁。艾伯特轻启薄唇，回应：“什么？” 温妮看到了他那不掺杂任何感情的眼中，自己正与烛光一起倒映在其中。 深吸一口气，她说：“谢谢。” 艾伯特视线飞快朝别处晃了圈：“嗯？”他没听懂。 温妮猜到了他的这一反应，便补充道：“你推荐我的书，很有用，所以，谢谢。” 小时候妈妈就说过，不论事情的大小，受到他们的帮助，道谢是必然。 刚才在下唇泛起的痛感之中，温妮隐隐察觉，或许这种复杂又难以形容的情绪，是对于艾伯特的感恩？ 在听完她的话以后，艾伯特眼里依旧波澜不惊，只是薄唇微张，像是闪过了一丝丝的诧异。 接着，他又用司空见惯的微笑回答：“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事。” 客气，但充满着不易靠近的清冷。 既然这样，温妮也没什么好说的。抿了下嘴，她回之以笑容后，便转过身，继续踏上了回宿舍的道路。 舍友们仍站在原地等她，只是微妙的小表情暴露了她们内心的疑惑。 果不其然，回到宿舍后，藏不住话的莉莉特瞬间凑了上来：“天呐温妮，你居然和那位学长认识嘛？我还以为你们只是上课迟到被点名的关系呐。” 冷不防又被提醒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温妮内心响起了两声尴尬的笑。 她：“不是，不是的……” 一向对学院里绯闻没什么兴趣的萝丝，居然也在这时翻过身，趴在床上：“你一定不知道，你刚才站在艾伯特学长身边，那种过大的身高差是多么的令人舒心。” 温妮茫然抬头：“啊？” 为什么舍友的关注点都这么奇怪？！ 无奈之下，她只好将那天在图书馆里发生的事简单与舍友们提了下。只不过，温妮适当掩盖了那位没能将告白说出口的学姐。 毕竟是别的女孩子自己的事，她还是少说比较好， 听完了温妮的话，莉莉特便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嗯~我还以为温妮背着我们，偷偷干了场大事呢。要是刚才被隔壁的维尔妮看见，大概今晚就要气得睡不着了呐。” 温妮没听懂，有些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就算艾伯特学长在学院里拥有超高的人气，但对一年级新生进行帮助指导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吧！ 萝丝像是看清了温妮心底的疑惑，单手撑着下巴，面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你一直在学习魔法，不知道也不奇怪。”萝丝还是趴在床上，弯起双腿解释道。“虽然艾伯特学长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但他几乎不给人指点学习。维尔妮就用课堂没听懂为借口，想要获得和他单独接触的机会，结果艾伯特学长只是微笑着告诉她药剂课老师的办公室怎么走。” 啊…… 原来是这样啊。 温妮笑了两下，思绪却跟着舍友的话飘至天边。 这么听起来好像的确很奇怪，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无意中窥见了他被表白的场面？他不喜欢这方面的事，于是便想着帮一帮自己，来她的嘴？ 这种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温妮内心放松了不少。可她又听到了对过，莉莉特不以为然的一句话。 “艾伯特学长真的很神秘呐，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是什么种族。” 萝丝也翻过身，从一旁床头柜上拿起她的传话贝壳：“是啊，那么好的身材，那么帅的一张脸，一定是温斯特海域深处的人鱼吧！” 莉莉特不同意：“那绝对是精灵呐！” 两人意见相左，于是便将矛头对准了此刻屋子里的第三个人—— “温妮！” 温妮被大声地呼唤了名字，吓了一跳：“什么！” 萝丝仰头，用高难度姿势看向她，笑着问道：“你觉得艾伯特学长是什么种族呢？” 7、【07】 这个问题，让温妮短暂地陷入了困惑与沉默。 她依然维持着盘腿的动作，只是目光不再集中于书上的文字，有些轻飘飘地看向了储物柜上的烛火。 片刻出神，让温妮的眼帘被散漫的灯花充斥。 艾伯特是什么种族的？ 即便只是猜测，她也难以作下定论。 脑袋里飞速闪过那位神秘学长的面貌模样，以及存在他们之间，那少之又少的接触。 虽然少，但次次都令温妮难以忘却。 好像真的想不出任何符合他特征的种族。 温妮眨了眨眼，灯光的光芒再三闪烁。 她的这一反应被莉莉特看在眼里，小精灵抿嘴一笑，轻轻对着萝丝的方向说：“第一次见温妮在不是魔法的方面这么认真呐。” 萝丝回之以一个调皮小表情。 终经过了长久的思考，温妮开口：“非要说的话，我觉得艾伯特学长更像是半神。” 半神，拥有神族血统的人类。放眼整个布洛肯大陆，这个种族都是极为罕见的。如果不是家里阁楼上藏着的那本种族大全，温妮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一种族。 想必现在，也只有圣布里欧那个神秘且至高无上的神道院里，才会有半神的存在吧。 听到了她的回答，其他两个人皆是一愣。 萝丝：“半神的话……或许也是有可能的。” 莉莉特：“我基本是在圣布里欧长大的，这么久了都还从来没见到过半神呐。” 温妮有些好奇：“半神是什么样子的？”丝毫没意识到，是她挑起的这一话题。 对半神毫不了解，温妮不过是根据种族名随意猜测罢了。 萝丝随意拨了拨凌乱打结的长发：“我也没亲眼见过，据说拥有人类的模样，还是最帅最漂亮的那种。半神和人类最大的区别，是他们生来就有强大的神之力，能够直接与神域对话。” 哦……这样啊。 那艾伯特学长还是别是半神比较好。 和神域有什么好说的。那么帅的一张脸，还有那顺滑发亮的黑发，自己还不如猜他是黑魔族呢。 说到最后，关于艾伯特的种种依旧是一个迷。 - 有了那本书后，温妮的魔法学习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尽管宿舍里依旧时不时地被她变出小动物，但现在基本已经能够将动物的种类控制在小猫小狗，而不是某些令人尖叫连连的两栖动物。 基础魔法课不再是温妮所抵触的东西，渐渐的，她更害怕的事物变成了格斗课。 尽管诺伊斯学院以魔法研究闻名大陆，但它所设立的格斗学术也是业内顶尖的存在。 一年级还未分科的阶段，每个人都必须学习基本格斗。 温妮的个子本就不高，还偏偏被分去了全是兽人、血族的那一组。光是站在中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同学，她只想找个装病的理由搪塞过关。 不过，还算幸运的是，小组中有两张还算熟悉的面孔。 那天在新生派对上遇到的沃斯，还有帕波尔克。 果然，自己没有猜错，像沃斯这种健壮身材的，绝对是兽人。 温妮偷偷摸摸扫了他一眼，内心稍有些欢欣雀跃，想着一会回宿舍后一定要和莉莉特说起这一点。 身旁移来一片阴影，有人站到了她边上。温妮下意识地让出些位置，接着便转头看去。 是帕波尔克。派对那晚，他身穿修身衬衫与西装背带裤的样子，有些深刻地印在了温妮的记忆中。 “早上好。”帕波尔克率先对她开口道，看来是还认得温妮。 温妮面上随即绽放了笑容：“早上好呀。” 对方今天穿上了常见的学生长袍，隐去了派对上的深沉气质。 老师在这时露脸出现，招呼在场的所有人围过去。 温妮本就站在队伍的后方，又被四面八方挤来的高个子同级生挤得几乎站不稳。 “哎……” 她只好提起长袍，有些慌忙地看着脚下躲闪，生怕自己或是别人被长袍绊倒。 躲着躲着，温妮就被挤到了队伍的最边缘。即便是踮起脚尖，也只能看见老师的头顶，更别提看清楚他的格斗演示了。 这对本就不擅长格斗的温妮来说，更是一重严重的打击。 尝试了好几下都没用，她有些泄气。 这种情况，要是期末的格斗考试过不了关该怎么办呢？ 鼓着嘴看着前方，温妮正要转身继续想办法，突然瞥见出现余光里的一抹暗红。 有点熟悉。 她抬头朝着那抹暗红看去，入眼的却是艾伯特随意眺望人群的身姿。 他怎么来了？ 温妮一下有些错愕，但又很快反应了过来。 身为一年级的助教，艾伯特在此刻出现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温妮的内心，总存在着一丝对他的特别的抗拒。具体为什么形容不上来，归根结底是那几次算不上美好的接触。 想要转回头去假装没看见，可温妮的动作还是晚了步。艾伯特的视线撇来，正正好将她笼罩。 对视，沉默，时不时地还飘来前方格斗老师一句模糊的话。 艾伯特斜眼看着温妮，温和又平静，好像只是遇见了一位生活中的常客，不足以为奇。他嘴角流露了丝淡笑，再没有其他。 最后，还是温妮率先开口：“早上好，艾伯特学长。” 艾伯特回应：“嗯，早上好，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温妮老实地说明了情况。 原以为这就没了，正好接着想办法时，她又听见耳边艾伯特说：“那，跟我来吧。” 嗯？ 温妮不解地看向他，却见男人已经朝前方走去。 …… 虽然仍旧是一团雾水，但她还是迈开脚步跟上了艾伯特。 有些好奇，自己会被带去哪里。 感觉只是让着拥挤的人群外围不断走动，可渐渐地，温妮发现自己已经逐步迈入了人群的中间，连不远处老师的演示的声音都清晰了不少。 她不禁重新看向艾伯特，可入眼的也只有对方那高挺英俊的背影，以及被黑色碎发与衣领遮掩的后颈。 最后，温妮直接被带到了最前排——身为助教，艾伯特有一个专门的位置，以便他在课堂上时刻关注学弟学妹们的情况。 周围人声喧嚣嘈杂，但温妮在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十分清楚地听到了声来自艾伯特的话。 “这里，应该能够看清楚了。” 她看着前方，几乎是近在咫尺的格斗课老师，心想道。 这哪是能看清楚，这简直就是是高清画质。 …… 周围的同学都将注意力投放在了格斗术的学习中，并未注意到这点细小动静。 树林里时不时地吹来阵阵秋风，拂过温妮的脸庞，为她带来凉意，也唤起了丝丝冷静与清醒。 上课呢，注意力需要认真集中。 温妮很是珍惜艾伯特为他创造的这个机会，很快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格斗术的学习中去。 只是偶尔有片刻间的走神，她会忍不住想—— 为什么艾伯特会突然过来呢？ 一般助教随堂听课的情况下，他都是在上课前就已经抵达课堂。迄今为止，他还从未在中途出现过。 今天是第一次。 …… 搞不懂。 很快，课堂教学与演示就宣布结束，剩下的大半节课时间，老师要求三人组队自行练习。 身旁原本黑压压的人群，瞬间就散开得差不多。 温妮还在重温刚才半路记录的那些要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转头，整个开放式课堂中就已经剩下了她自己。 ……这群兽人还有血族，行动要不要这么迅速啊。 隐约听到了耳边的一声轻笑。 温妮斜眼，刚好看见艾伯特还未收起的笑。 与他之前那些时刻挂在面上，看似温柔，事实上却万般疏离的笑容不一样。总之，这一眼带给温妮的感觉，像是终于看到了艾伯特的另外一面。 感觉之前横在她和他之间的难堪还未消散，此刻又更是增添了不少， “我……”温妮尝试着想要改变现状。 可开口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接触到了艾伯特扫来的视线。 依旧是曾经，自己有所感觉的怜悯。 温妮顿时不知自己究竟该说什么，只是鼓了鼓脸颊。面上的小表情，无意间流露出了些无措和委屈。 艾伯特自然也将这些看在眼里。 他的眼里，悄悄地晃过了丝波澜。像是黯淡月色下的湖面，偶尔才能看见微风荡起的波光粼粼。 “温妮，要不要来和我们组队？”突然，身后响起了招呼声。 是沃斯和帕波尔克，他们见温妮迟迟没有找到组队伙伴，便主动上前发出邀请。 僵硬的局面被打破，温妮的内心飞速闪过了对这两位同级友人的感谢。 她立刻回头，对他们的邀请做出应答：“好！请等我一下。” 接着，温妮重新抬头，这次不带任何回避地看向艾伯特：“今天，谢谢学长的帮助。” 不吝啬道谢，是温妮一贯的原则。 艾伯特眉眼再次流露出温和的笑：“随手之举，不必放在心上。” 他们之间的言语似乎都已经说完，温妮抿抿嘴，最终转头朝着沃斯两人的方向跑去。 此刻恰好头顶飘来一片云，将日光遮挡了片刻。 树林里的阳光黯淡了不少，甚至还显露出了丝丝阴沉。 在温妮看不见的方向，艾伯特的视线追随着她远去的背影，很久很久。 不远处，等待着温妮前来的沃斯突然感觉有些疑惑。他朝帕波尔克的方向稍微靠近了些：“刚才温妮一个人在那干什么呢？” - 秋风的寒意与日俱增，当学院入口处的那一片枯黄尽数掉落时，便意味着冬天的步伐即将踏入诺伊斯。 温妮不得不从衣柜深处找出围巾，一圈一圈地裹上。绒线织成的软布堆在脸颊旁，造成了转头的困难。 如果有人在学校的路上叫了她，自己还得笨重地转过身才能看清来者是谁。 教室、走廊、图书馆……几乎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也终于燃起了火之魔法。 俨然是冬天入侵前的预兆。 冬天本该是充斥着不情愿与慵懒的，可最近温妮行走在学校的公共区域时，却发现高年级的那群学长学姐们有些异常兴奋。 舍友对此也是困惑无比，最后还是从帕波尔克那里才知道——马上就要迎来诺伊斯学院一年一度的鬼魂巡游日了。 “鬼魂巡游日？”宿舍三姐妹异口同声道。 温妮：“那是什么？” 莉莉特面露惊慌：“听起来好吓人呐。” 萝丝则一脸嫌弃：“天呐，我一定不要参加。” …… 餐桌对面的帕波尔克听闻她们的这般反应，先是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又耐心与她们解释道：“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鬼魂啦，我从三年级的学长那里听说的，其实是因为学校的地理设计比较特殊，月光会在那一天被折射，随机把人像投影在学校的每个地方。” 听说了真相，得知并没有真正的鬼魂存在后，温妮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帕波尔克又补充道：“现在据说已经没人去蹲点那些‘鬼魂投影’了，更多的是在学校里开派对。” 一连串的消息停下来，温妮大概听懂了些。 就和原来世界的万圣节差不多性质。 听到又有派对，同行的两名舍友顿时面露惊喜与期待。 作为学校特有的重大节日，自然而然也有各个组织带领大家去进行准备。 温妮对这方面向来热情不大，更多时间她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等到需要自己帮助时，再时不时地搭把手。 按照惯例，鬼魂巡游日当天的课程安排将全部取消。等到那天，从一大清早开始便是节日活动的预热。 前一晚，莉莉特兴奋得几乎睡不着觉。而萝丝也满怀着对陌生节日的期盼，捏着贝壳与友人聊了好一会天。 直到半夜，舍友们才沉沉地睡下，激动的言语渐渐转变为浅浅的气息声。 屋子里的火之魔法有些过热，温妮裹着被子翻了身，感觉到了些许入睡的困难。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睡意，又总是能被宿舍里的某个细小动静掐断。 温妮不禁有些懊恼，正要推开被子坐起继续学习魔法。 突然，她耳旁擦过了一声呼喊。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并不属于舍友，以及任何温妮熟悉的人。 她听到了对方说。 “救救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8、【08】 温妮猛地停下了手上的一切动作，抬头，视线循着这句话的方向看去。 宿舍里一切正常，天花板上还残留着烛火留下的光影。舍友们也依旧睡得沉稳，就连平时相对较为浅眠的萝丝，都没有半分动静。 可刚才的那几句话听起来很是清楚，应该就在距离宿舍不远处的地方。 隔壁？ 温妮下意识地抓了抓被子，视线直勾勾地投向了紧闭的木门。 木材的纹理，年久而成的细缝……总之入眼的一切，都与往常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她又在床上坐了片刻，最后决定用力将被子蒙过头顶，瞬间躺下。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赶快睡觉吧…… 闭上眼，温妮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沉入空白，想要跟随呼气节奏而缓缓入睡。 正当她感觉到有些飘忽，睡衣即将凝聚、涌上时—— “这是哪里！” “拜托，请救救我吧！” …… 温妮猛地翻身下了床。 有点忍不下去，她要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几句话实在是有些太过清楚，温妮很确定就发生在宿舍周围。 踮起脚尖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她努力不发出声音吵到还在睡梦中的舍友。心想着出去一会就好，温妮来到衣架前取下了她的长袍，随意往睡衣外一披。 出门前，她不忘弯腰，帮莉莉特捡起掉落在地的小裙子。 走廊上的温度相对较低，温妮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狭长走道，还有映在墙上的，那不断晃动着的火光。 刚才还好，可现在背后宿舍门一关，找不到依靠的孤独感觉让温妮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突然就有点害怕。脑子里忍不住出现了先前提到过关于鬼魂巡游日的种种，她突然想着，要是那不是月光折射，而是真的—— 算了算了，不能想了！ 深呼吸一口，温妮裹紧了自己的校服长袍，最终下定决心，循着刚才听到声音的方向迈开步伐。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一点一点，像是阴天不断落下的雨点。 那个呼喊声断断续续，但时刻充斥着惊恐与危险，像极了出现在生死线前的奋力挣扎。 每扇宿舍门皆紧闭，温妮不确定其中是否有人。她趴在木门上，费力地判断着其中的动静。 她渐渐离自己的宿舍越来越远。 终于，在下了楼梯的某个拐角，温妮看到了一间虚掩着房门的屋子。 这个时间点房门虚掩，光是看着便充满了可疑。 温妮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后背贴着墙，一点点朝门边靠近。 她看向门缝，企图观察一下内部情况。 可里面漆黑一片，走廊的烛光光晕映入，更是难以分辨其中情况。 温妮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轻轻将门推开。 “吱——” 木门发出声略微刺耳的动静，划破了那其中的黑暗。 是一间空宿舍。 床铺被白布遮盖，未拉紧的窗帘让惨败的月光肆意入侵，照亮了这里的荒凉。 这里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入住过，仔细一看，甚至能看见堆积起的一层灰。衣柜门半开，那上面的镜子里突然出现了温妮的身影，将她吓了一大跳。 感觉……哪哪都不正常。 今晚的学校，是怎么了？ 她不禁疑惑到，也犹豫着是否要继续朝前走。 因为自己是循着那个可疑的陌生声音前来，这里虽然怪异，但却无比安静。 脑袋里的这一想法刚落下，温妮便听到最里面那张床铺的方向响起了声嚎叫。 没错，并不是尖叫，而是充斥着冷血与野性的嚎叫。 …… 刚才的念头，瞬间被推翻。看来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得不迈出这一步。 视线在漆黑一片的宿舍里来回飘转，温妮不断在内心祈求着此时走廊上能够随便出现一位同学。 只不过半夜三更，这个祈求看着有些荒谬。 算了，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温妮闭上眼，不断深呼吸着，想要以此驱赶内心的煎熬与恐惧。 一而再再二三，当她重新睁开眼时，目光中的犹豫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决心。 走吧，自己可是诺伊斯学院的学生，没什么好害怕的！ 迈步跨入房间，温妮眼帘里渐渐被黑暗填充。同时，火之魔法的温度在退散，她感到了北风的冰凉。 嗯？ 就算这里无人居住，没有专门的火之魔法，也不应该冷成这样啊。 温妮怀揣着这一丝疑惑，终于走到了刚才动静的来源。 她看到那张床边，铺洒而下的月光被某股未知的力道收拢、凝聚，最终环绕成一个椭圆。 椭圆的中间，正泛着透明的薄膜亮光。越是靠近它，就越是冰冷，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呼啸的风声。 看来，刚才吹在面上的那阵风，正来自这个未知名的椭圆。 随着缓缓接近，温妮还看见椭圆光晕的内部，那层薄膜被风吹动，正里外涌动着。边缘有些涣散，像是在向外延伸、扩张。 这是…… 温妮一下子愣住，不知眼前的东西为何物。 来到这个异世界十多年，这还算是她撞上的第一个超自然物体。 朝那个椭圆光晕伸出手，温妮感觉到指尖那刺骨的冰凉。 薄膜刚好被里面的一阵风吹破了个小口子，就在那刻，一声无比尖锐清晰的嚎叫，传入她耳里。 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下，温妮感觉刚才，自己的心脏都控制不住地收紧、停缓。 嚎叫落下后没过多久，先前自己听到的呼救声便又模糊地传来。 混合在喧嚣的风声里，不再那么清晰。嘈杂无时无刻地渲染着撕心裂肺，顿时有些难以想象的惨烈。 尽管害怕惊恐仍存在于温妮的内心，但眼下，她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秒，便咬牙，继续朝椭圆光晕的正中间伸出手。 指尖已经触碰到了那张涌动的薄膜，温妮却没有任何实物的触碰感。穿透过膜的手指四下试探着，同样碰到的只有空气。 她蓦地像是下定了决心，抿嘴屏住呼吸，埋头便钻进了那个椭圆的中心—— 温妮感觉自己在某一瞬间仿佛失去了重力，随后又飞速向前坠落。视线颠来倒去，隐约在晃动中看到了惨白月光的残影。 及时反应过来，她给自己施放了一个悬浮魔法，这才避免了摔得四仰八叉。 温妮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团冰凉的柔软，面庞、掌心……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不算好受。 站起身，她花了好几秒才看清身旁情况—— 冰天雪地的森林，放眼望去皆是夜晚的苍白。抬头，除却茂密的参天树顶，还有悬挂在夜空里的那一轮圆月。 苍如白曝，周围没有半点星辰来为它分担落寞。 这里不是圣布里欧。 圣布里欧现在并没有降雪，也不会有如此孤独的月亮。 那么，这里是哪儿？ 意识到这一点，温妮随即警觉了起来。 不远处，同样有着一个椭圆光晕。与她刚刚在空宿舍里看见的并无差异。 温妮站在雪地里，视线凝聚在这个怪异事物上。 所以说，这是一个与传送门有着相同性质的东西吗？凭空将自己，从诺伊斯学院，传送到了现在这片未知的雪月森林。 她忍不住跺了跺脚，雪被摩擦的沙沙声传入耳。 可几乎在这点细小动静发出的同一瞬间，周围不断响起了狼的嚎叫。接连不断，此起彼伏。 温妮想到了生物课堂上老师曾说过，雪狼是群居生物，往往在捕食时会无比团结。 …… 意识到这一点，即便还不确定这阵嚎叫究竟来自什么，温妮内心那股好不容易抑制的害怕惊恐，突然一下子得到了爆发。 被长袍裹着的身体，此刻正不停地颤抖着。单薄睡衣无法为她抵御寒冷，才刚刚学习入门的魔法，想必也抵挡不了狼群的进攻。 先前的呼救声早已经消失在风中，得不到回应。 温妮望着四周围的荒凉，脚步在不断后退。嚎叫声不断，头顶的苍白月光仿佛也成了夜空里，凝视着自己的眼，一眨不眨。 最终，她选择回过头，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传送门边，穿过。 有些狼狈地摔倒，但木地板的触感，以及那股浓厚的灰尘味道，告诉温妮，自己已经回到了诺伊斯学院。 呼吸声有些急促，她心口的跳动也依旧剧烈。 飞速爬起，温妮顾不上已经磕红的膝盖，迅速跑出了这间空宿舍。 今晚的这一出，究竟是什么？ 她感觉大脑像是被森林里的寒风吹得冻住了般，怎么也转动不起来。 此刻唯一的念头，是赶快回到宿舍，躲进自己那温暖软和的被窝。 - 半夜时分，诺伊斯学院陷入了漆黑的昏睡。 即使还带着对明日狂欢的期待，所有人也都沉沉地陷入睡梦。整个学院，像是只疲惫又兴奋的巨龙，不得不入睡来补充体力。 站在教学楼的高塔之上，俯瞰着这硕大无光的学院，艾伯特眼底依旧流露着他那惯有的平淡。 白天的校服，此刻仍服帖地穿在他身上。 艾伯特随意坐在教室的落地窗边，脚尖点着窗边沿。浓黑之中看不见他的视线，不知此时此刻，哪边才是被他关注的地方。 黯淡夜色，将他如雕塑般的侧脸，映衬得更是完美无瑕。 身旁又出现了之前的那道柔光，慢悠悠地从远处飘来，停在他耳边。 “还是和之前一样，暂时没有新的发现。” 艾伯特没有转头，甚至连眼神都不带一下晃动：“嗯。” 柔光犹豫了下：“时间不早了，光明神大人，离开神域的您需要休息——” 不等这个声音说完，艾伯特便开口打断：“我知道。” 语气冷漠，且坚决万分。 他嗅到了丝异常的气息，总有预感，今晚的诺伊斯学院里，或许会发生什么。 既然光明神这么说，柔光便也只好闭嘴。 自己本就是神域里，灵魂之石上的一束圣光。 光明神大人主动要求前来圣布里欧，亲自寻找遗留在大陆上的黑魔族，灵魂之石为了确保万一，才将它暂时地分割下来，跟在光明神的身边。 光明神选择了人员复杂繁多的诺伊斯学院，以三年级艾伯特学长的身份，毫不费劲地就融入到了学校内。 一个暂时篡改他人记忆的魔法，对至高无上的光明神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柔光忍不住回忆光明神大人来到学院后的种种事迹，还想着回到神域，自己就能同其他圣光吹嘘。 可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刚才还靠在窗边的男人，便凭空消失在原地。 柔光愣住。 光明神大人……？ 就在刚才的一刹那，艾伯特突然感知到了在学院里，某一处有着明显的魔法冲突。 飞快确定了位置，接着艾伯特只是随意打了个响指，便已经站在了那间空宿舍里。 他到的时候，恰好看见一抹慌张离去的身影。 艾伯特转头，稍稍后退了步，目光扫过外面走廊的某处灯火，看清楚离开的是谁。 温妮，那个一年级新生。 似乎还和自己有着很多方面的不解之缘。 看她的样子，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艾伯特将视线从温妮身上收回，转眼望向房间的另一边。 他也看到了那个怪异的椭圆光晕。 朝光晕的方向迈步走去，艾伯特却发现，随着自己的靠近，光晕的两边似乎开始了剧烈的涌动。 相较于刚才，它此刻完全算不上平静。 艾伯特在光晕前蹲下，凑近想看个究竟。 可几乎就在他靠近的同时，这椭圆光晕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两边光纹无比扭曲，挣扎着朝中心收拢。 似乎是畏惧着艾伯特的存在，光晕一点点合拢，同时也在变得透明。最终，彻底地消失。 空宿舍里，只剩下了窗外撒入的零星月光。 艾伯特依旧看着刚才，那个诡异光晕存在的地方。 伸出手，他有些想要去触碰的意思，却只摸到还存留在地板上的点点水迹。 视线顺着手指看去，艾伯特微眯起眼。 看上去，像是雪滴融化后的水珠。 圣布里欧还没到下雪的季节，无人居住的空宿舍自然也不会有水的使用。 那么，这是…… 艾伯特想到了刚才，惊慌失措跑远的温妮。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疑问出现在脑海，并且一点点地根深蒂固。 突然，从眉心泛起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骤然让艾伯特皱眉，低下了头。 尖锐。 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刺入。 艾伯特没有出声，可面上神情却写满了克制。 柔光终于找到了敬爱的光明神，还没来得及道歉，就看清了祂的这般模样。 吓得它赶紧飘上前，停在艾伯特眼旁，一点点散发着治愈之光。 艾伯特的痛苦浅浅得到了些缓解，他睁开眼。视线迷离，却散发着罕见的寒光。 柔光小心翼翼地问：“大人……父亲说如果您又头疼了，势必让我陪同您一起返回神域。” 可艾伯特却站起身，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了刚才剧透的眉心，接着落在校服长袍上。他轻轻拭去沾染上的薄灰，紧接着抬起手。 指间，捏着一根柔软长发。 月光照耀下，散着温妮特有的发色。 他盯着这根长发，轻声道：“不用。” 9、【09】 经历了半夜那样的恐慌，即便温妮回到了温暖的宿舍，钻进柔软且泛着薰衣草香的被窝，她也久久未能如愿沉入睡眠。 翻来覆去，只要一闭上眼，温妮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那个诡异至极的椭圆光圈。后背也跟着一道冒起凉意，仿佛再度身处那个遍布狼嚎的森林。 没有睡意晕染的深夜，过得有那么些漫长。 最终，直到遥远的东方冒出了朝阳的光辉，温妮这才浅浅陷入了睡梦。 没过多久，舍友们便接二连三地伸着懒腰，睁开了眼。对她们来说，今天是加入诺伊斯学院后的第一个鬼魂巡游日，早早就满怀期待地醒来。 这么短的时间，温妮自然没有睡好。 她隐约听见了些动静，却久久都不愿睁开眼。 最后还是萝丝见从不赖床的她，迟迟都没有动静，这才走上前询问。 “温妮？昨晚没有睡好吗？” 没办法，温妮皱着眉，眼睛眯成一条缝，及其不情愿地睁开：“嗯……” 几缕发丝贴着她的脸颊，软且无力，配合她此刻的神情，可爱极了。 萝丝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伸手去揉捏舍友的脸蛋。接着，她走到衣架前，从最里面拉出一个箱子。 “这是我拜托二年级的萨科多学长，帮我们在校外裁缝铺里定制的裙子。” 萝丝一边翻找，一边说：“鬼魂巡游日，当然要穿黑的啦。快起来吧，我们赶紧去吃早饭，吃完就可以参加狂欢派对啦。” 温妮只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怎么都睡不醒。就连梳头换衣服，都是两名舍友帮的忙。 终于在走出宿舍楼，感受到了初冬的寒风吹拂后，她清醒了不少。 这时还算早，校园里的大部队都是朝着餐厅方向走去的。 温妮打了个哈欠，还在揉眼睛，听见了一旁莉莉特的询问：“你还好嘛？” 点点头，她依旧哈欠连天：“还……还可以……” 萝丝问：“怎么没睡好？” 温妮用力眨了眨眼：“你们昨天没有听见那个声音嘛？真是太吵了，我完全睡不着，然后——”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到舍友们面上流露出的疑惑，而渐渐小了声音。 莉莉特皱着眉，努力回想着昨晚的情况：“有嘛？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呐。” 萝丝也说：“我睡眠很浅，要是有什么动静我应该早就醒过来了。” …… 突然间，温妮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能够肯定的是，昨晚的呼救声绝不算轻微，也绝不是能够被忽视的程度。 按照舍友们的说法，她们什么都没听见。 那为什么自己能够感觉到那点动静呢？ 谈话间，她们到达了餐厅。 考虑到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餐厅还特别推出了鬼魂巡游主题的自助餐宴席。 刚走进门，扑面而来的黄油与焦糖香气，立刻让温妮控制不住地吞咽了下。 不管什么时候都无法拒绝的黄油面包片，她甚至还看到了被放在迷你小火车上，正绕着餐桌来回跑的各种甜点食物。 感觉缠绕着自己的疲倦困意被一扫而空，温妮双眼放光，很快拿起盘子与刀叉，混入人群开始为自己拿取食物。 牛奶、黄油面包，还有在家时很久才能吃到一次的巧克力布朗尼……温妮头一次如此地喜欢鬼魂巡游日。 一趟又一趟，她想要将今天出现的每一样新品都尝试一遍。 还在弯腰挖冰激淋，温妮突然感觉腰上被人轻轻戳了两下。 她转头，见莉莉特故作神秘地凑上来。 温妮在等着她开口，可莉莉特却短暂地愣住。 温妮：？ 莉莉特：“……嗯……哦对，艾伯特学长怎么会来餐厅？” 看来她终于想起了自己要说什么，温妮顺着莉莉特的指示，朝着前面某个方向看去—— 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圆桌旁，目光淡然且随意，看着摆放在桌上的种种食物，像是在挑选，最后决定了目标。 温妮没怎么听懂：“什么？他不能来餐厅吗？” 还是说有别的什么意思。 莉莉特咂嘴：“你什么时候在餐厅看见过艾伯特学长？” 经舍友这么说，温妮仔细回忆了番。 好像事实确实如此，自己从未教学楼与宿舍楼之外的地方，看见过这个神秘的男人。 温妮的视线徘徊在跟前，那一列流转的甜点上。 不知为什么，经历过昨晚的奇怪事件后，又在餐厅见证了艾伯特的异常。两件几乎并列的事情，让温妮控制不住地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莉莉特还在耳旁喋喋不休：“之前还有人因为这，猜测艾伯特学长是来自温斯特城雪山上的雪妖呐。现在看来，这个猜想大概是不成立的呐。” 温妮的关注点却有些偏离：“雪山？” 昨晚自己穿过传送门到达的那片雪月森林，就是在山上。 她们对话间，面前的食物又被拿走了不少。莉莉特看了眼温妮的餐盘：“我们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了，一会还有活动呐。” 经过提醒，温妮将思绪从那风雪交加的月下收回。 她看向舍友，笑了笑表示赞同，接着便与莉莉特一道转身走回餐桌。 早餐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餐厅里的拥挤也仿佛褪去的潮水，稍有些疲乏的迹象。 温妮从餐盘里取过最后一块巧克力布朗尼，正捏起准备下口，忽然斜前方的视野里闪入一抹清冷。 她的手一顿，布朗尼上的些许巧克力碎掉落在桌面。 艾伯特就坐在不远处，与自己面对着面的位置上，安静地享用着餐盘里的面包培根。 他那模糊的视线，有着未知的焦点。 无意间，艾伯特成了周围无数人关注的焦点。 有几个人装作取餐，端着盘子一点点接近了他，在找到一个适当的机会后开口。 “早安，艾伯特学长。” 听到这一招呼声，艾伯特稍稍停下手中的事，侧眼，微笑：“早上好。” 一举一动，都完全符合他的作风。语气平淡至极，没有丝毫波动。艾伯特的视线，甚至都没有在旁人身上停留超过一秒。他并不在意，却给足了在意的人台阶。 或许是这一声招呼开了头，接下来陆续也有人开始效仿。 温妮喝着牛奶，时不时地看着不远处的对面，那个身处风暴中心的男人。 不管别人用什么方式搭讪、靠近，艾伯特永远都是那副平易近人的姿态。 “温妮，你还没吃完吗？”耳旁传来莉莉特的一声询问。 温妮猛地回过神，垂眼一看，自己手里只剩下了一张包裹着巧克力布朗尼的油纸。 刚才居然出神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的内心不禁飘来这样一声感叹，接着立刻回复了舍友：“啊，吃好啦，我们走吧？” 莉莉特与萝丝皆是点头，并对接下来的节日活动万般期待。 温妮不想拖延她们的时间，便即刻起身，抽过餐布随意擦了擦嘴。 正要跟着一道转过身，她的动作蓦地顿住。 舍友们没有注意到温妮的这下顿挫，依旧朝前走着。 她带着些不确定，再次朝艾伯特的方向撇过眼。谁知，刚刚从不将注意力投放给别人的艾伯特，此刻正对着自己微笑了下。 眼神终点的亮光，十分明确地投向了温妮。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就看到了她。 不知道刚才的打量有没有将自己暴露，此刻温妮莫名有些心虚。 距离没能削弱艾伯特严重的光芒，甚至还将那股未知的深意完完全全传递给了温妮。 她的心跟着艾伯特嘴角勾起的弧度一颤，片刻间产生的慌乱，险些让温妮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又将餐布用力揉了几下，她这才完全不去在意远处的那道视线，彻底转身跟上了舍友们的步伐。 …… 餐桌旁的艾伯特，将温妮的这一系列反应全部尽收眼底。 或许是觉得好笑，又或是被刚刚女孩面上的神情反应逗笑，他终于不再是那张万分疏离的表情。 起身，抬手打了个响指，艾伯特的身影便化作金色烟雾，缓缓消散在半空。 有两名端着餐盘的女生走来，却发现餐桌旁，那个观察了许久的学长已经消失不见。 “哎？去哪儿了？”其中一人有些小声地问道。 同伴也看着刚才艾伯特所在的方向，却说：“什么去哪儿了？话说，我们为什么往这边走呢？” “感觉好像忘掉了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就赶快走吧，听说一会还有假面舞会。” - 此刻活动的中心地段正在后山，据说还是比较激烈的小精灵躲避球大战。听那如同潮汐的欢呼叫喊，温妮都能想象到现场的激烈程度。 可惜，她对这种体格碰撞的活动完全没有兴趣。 莉莉特和萝丝或许也受不了那轰天雷动的吼叫声，刚跑去后山凑了会热闹，就皱眉走了回来。 三个女孩一起坐在参天巨树下的石头上发呆，面上神情透露着无聊。 “为什么还不到晚上呐，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参加假面舞会了呐。”莉莉特的声音里，掺杂了稍许烦躁。只是她的嗓音本就细软且甜，这抹情绪的出现也只是增添了更多的可爱。 向来沉稳的萝丝，今天也不知为什么，百无聊赖，一声不吭。 “温妮？你们怎么坐在这里？” 身后有人发出疑惑，温妮浅抬头看去，是沃斯与帕波尔克。 莉莉特本昏昏欲睡，却在视线接触到某张面孔后，瞬间清醒。 她飞快站起来，背对着大伙整理了下头发，然后才缓慢地，带着甜美表情回过头。 目光周旋了下，像是内心还在矛盾，但最后依旧落在沃斯面上。 沃斯接触到她的视线，笑道：“嗨，又见面了。” 莉莉特微张开嘴，像是听见了什么难以接受的话。圆且水灵的眼睛里，放射着罕见的光亮。 温妮察觉到舍友的不对劲，斜眼看去：“莉莉特？” 小精灵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你好呐！” …… 声音有些大，完全不像是莉莉特会做出的事。 温妮看了看舍友：“你们怎么过来了？也准备参加小精灵躲避球吗？” 应该还是帮她撇开话题比较好。 帕波尔克摇头：“只是路过，正准备去晚上假面派对的现场先开始做准备。” 经过一番短暂又客套的交流，五个人一道踏上了前去主教学楼的路途。 期间，莉莉特始终紧握着温妮与萝丝的手，不知正刻意地对待着什么。 温妮的心思却也不完全在当下。 她心想，一年级男女生宿舍离得不算远，按照昨晚的那个声音……或许问问看这两位男生试试呢？ 但那个传送门实在有些奇怪，温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经过一番仔细思考，她最终：“话说，马上就要冬天了，今年圣布里欧居然还没有开始下雪哎。” 沃斯走在前面：“雪？我这种来自西部普拉克尔城邦的，还没见过这个东西呢。” 西部普拉克尔城，以干旱和沙漠闻名大陆。 ……总感觉好像问错了人。 帕波尔克导致给了点正经回答：“我听预言说，今年圣布里欧的雪或许会在神诞日才降临。” 温妮：“这样……” 话题又有些被掐灭的趋势。 她又考虑了会，最终决定开门见山地问：“那现在，布洛肯大陆有哪儿会下着雪呢？”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温妮听到了身边响起的一阵脚步声。 谁踩断了一根掉落在地的残枝，轻轻发出了“咔哒”一声。 她斜眼看去，谁知看到了艾伯特单手插着长袍口袋，目不斜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身影。 10、【10】 艾伯特像是吹拂过身的一阵风，轻飘飘又难以忽略。 温妮的视线忍不住跟随着他耳后的碎发，一点点地朝前。 刚才的擦肩而过，她与他的距离近到足以忽略。 那么自己问出的那句——这个时间段，布洛肯大陆有哪儿会下着雪，或许已经很清楚地传进了男人耳朵里。 尽管除了温妮，并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真正含义。可当对方是艾伯特时，她的内心便不由自主地上升起了抵触。 是形容不上来的原因。 也许是曾经迟到时的一眼，也许是图书馆背后的微微触碰。 又可能，是刚才在餐厅里，艾伯特那漫不经心望向自己，却满是刻意的一眼。 …… 原因太多了，如果要细细盘点，大概是怎么都形容不完的。 那个惹眼的男人才刚刚朝前，还没走远。温妮却听见耳边的一声：“什么？现在布洛肯大陆下雪的地方吗？” 帕波尔克没有听清，便将刚才那模糊的问题重复了遍。 声音不算大，但按照他们与艾伯特的这个距离，被他听见想必是板上钉钉。 温妮：……啊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呀。 不知情者无罪，况且那股抵触也只是自己内心的别扭。温妮并没有对帕波尔克心生责怪，而是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遍。 “下雪……”帕波尔克陷入了思考。“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入冬的季节，但应该只有北部的温斯特城邦会有下雪的可能。” 温斯特…… 这个对自己来说，无比遥远的地名，让温妮再度陷入了沉沉的思考。 她还记得，藏在家中阁楼上的那张地图，那上面显示着的温斯特，与圣布里欧之间几乎横跨了大半个大陆的距离，更不要说还遍布着难以跨越的冰川与海。 如果说昨晚，她跨过传送门直接到达了温斯特城邦…… 这个距离可就真的太远了啊。 一直走在身旁的萝丝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温妮，你看到什么新闻了吗？” 舍友的这个问题像是警钟，让温妮不禁收敛了还存留在内心的好奇。 本来还想继续询问与传送门有关的东西，现在看来…… 前有艾伯特，后有他们这些完全不知情的。即便问了，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温妮咬咬下唇，最后选择摇头：“没什么啦，就是很好奇呀，毕竟这几年圣布里欧也不怎么下雪啦。” …… 一行人继续顺着人群，朝着远处那雄伟壮观的主教学楼走去。 待到潮汐懒散地褪去，艾伯特这才从一旁走出。 橙红的落日余晖映照了些许在他面上，凛冽的眼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 柔光又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点点地飘到艾伯特耳边：“光明神大人……” 艾伯特依旧看着前方，温妮消失的方向，眼神没有任何一点晃动。 “班尼特，现在的温斯特城，情况怎么样？” 班尼特是不久前，柔光才拥有的名字，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光明神大人，温斯特城邦主还是持有之前反对您与圣布里欧的态度，而且他似乎准备与其他城邦联手——” 艾伯特：“我问的不是这个。” 班尼特一愣，那是问什么呢？ 原谅它，才刚刚从灵魂之石上分离下来没多久呢。 艾伯特终于撇过视线，随便看了它一眼：“温斯特现在，哪里下起了雪。” 班尼特：……qwq 认真的光明神大人，为什么感觉这么凶。 - 欢乐时光似乎永远都伴随着短暂的缺陷，享受着巡游日狂欢的大家感觉只过了一会会，门外便由朝阳转向了暮色。 不过，落日沉入远处的山峰，也意味着最受大家期待的假面派对即将开始。 今天没有任何方面的限制，昔日万般严厉的老师，也戴上了各种各样的面具，混入人群开始沉浸在了狂欢的浪潮里。 萝丝看着舞池里那些身材健硕，体格凶猛的男生，面上就已经控制不住地飘起了兴奋。转头与舍友说明情况后，她便融入人群，开始寻找今晚的限定合伙人。 温妮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外加昨晚的睡眠不足，蓦地就有些犯困。 身边，莉莉特面上也写着很明显的激动。可她的视线方向并不是对着舞池，而是一旁，不远处的沃斯。 精灵的这点小动作，基本上都被温妮看在眼里。她轻轻将头抵在门框上，对舍友轻声道：“勇敢的莉莉特怎么能害怕主动出击呢！” 莉莉特瞬间回头，脸上写满了惊恐：“什么，什么主动出击呐，温妮亲爱的不要乱说呐。” 温妮还没开口，就瞥见乱色灯光闪耀的地方，沃斯也像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转身朝她们这儿走来。 “莉莉特，你会跳舞吗？” 莉莉特眨了眨眼，视线里不光有惊恐震惊不敢相信，同时也有兴奋与喜悦。 看着她小心翼翼回头的模样，温妮终于忍不住。 侧身从舍友身旁走开，她选择将空间留给他人。 反正自己也不会跳舞，还是早点回宿舍补觉比较好。 温妮正这样想着，下一秒，她被与沃斯一同前来的帕波尔克拦下。 高大的男生在混乱的光芒里望着自己：“虽然这个请求好像有些突兀，但我想邀请你跳一支舞，让我们不要显得那么尴尬。” 已经忍不住想要打哈欠的温妮：…… 怎么办，她好想立刻回到宿舍睡一觉啊！ 可就这么拒绝一位朋友的邀请，好像并不礼貌。看着对方眼中的真挚，温妮最终点头表示同意。 看着各色光亮依次擦过了帕波尔克的面庞，目光又落在手心的面具上，她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该怎么跳舞？ 她不会啊！ ……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自己一定会用最礼貌的话语来婉拒这位好朋友。温妮心想道。 刚好，此刻的舞池正结束了一轮狂欢，轰动的音乐声稍小了些，温妮感觉耳边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安静。 眼帘里明亮起来，她将视线向周围投去，想要寻找帕波尔克的身影。可放眼望去，是看不见尽头的人群。他们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遮挡了面庞，徒留下了神秘与刺激，来维持他们之间的交流。 缠绕着自己的困意本就没有消失，人山人海更是加深了这点不好受，温妮一时间有些恍惚。 周围灯光又缓慢地黯淡了下去，舞池重新回到它疯狂的状态里去。人们聚在一起，跟随着音乐的节拍舞动。即便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知道眼前人是谁。 遵守规矩，温妮不得不将面具带上。 “帕波尔克？你在哪里？” 人多繁杂，她一下子没能找到自己的舞伴。好不容易在舞池拥挤的某处看到了个还算熟悉的身影，可不等温妮走过去，突然有一群人从身边推搡上前。 有些巨大的冲力撞到了温妮，险些让她摔倒在地。 那伙玩疯了的人自然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她，像是冲散的潮流，渐渐又重新聚到了一起。 只剩下温妮，找不见自己的舞伴。 “帕波尔克？”她仍在尝试着小声呼唤，即便这是无用功，却怎么也不肯放弃。 眼看着一支热烈又疯狂的舞即将开始，温妮带着些急促，最终看到了帕波尔克的身影。 她匆匆跑上前，抓住了他的长袍袖子：“我找了你好久。” 对方转过身，因面具而看不到脸庞，也因舞池的闪烁光线而望不见他的眼神。 温妮抓握的力道有些紧，像是生怕再与舞伴走散似的。 她的圆眼在昏黑光线里愈发明亮，像极了珍藏在神道院的，那一颗颗价值不菲的宝石。 温妮不带遮掩地看着眼前那身形高大的男人，似是有些不解他此刻的停顿。 不是帕波尔克说要跳舞的吗？怎么现在又呆站在这里？ 真是搞不懂你们男生啊。 颇为悠扬的交响乐响起，舞池一改刚才的疯狂，转而成了优雅浪漫的天堂。 周围的人纷纷两两成对，丝毫不避讳与舞伴的接触，随着缓慢旋律而一点点坠入享受。 温妮见眼前的人迟迟都没有动，忍不住努了努嘴：“不跳吗？那我就——” 她想说不跳舞的话，自己就准备回宿舍休息啦。 可后半句话还没露出半个影子，便感觉到手掌上突然包裹上的一股暖意。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温妮眼里飞速擦过了丝错愕，接着飞速垂头看去。 手被轻轻牵起，接着带着她走入了舞池的光芒里。 眼看着就要开始跳舞，温妮能感觉到自己正被带着进入一股未知的节奏里去。以防万一，她不想接连不断地猜到帕波尔克的脚。 “等一等，我并不擅长……我不会跳舞。”温妮心想，自己或许还是提前说明比较好。 话还没说完，握着自己手的力道便缓慢地带着她，朝着某个方向迈开步伐。 “……” 温妮生怕无意中踩到别人，干脆闭上嘴，跟上对方。 头顶的魔法光球正跟着节奏转动，而舞步缓慢至极。 温妮被带动着在原地转着圈，目光随着逃离在外的思绪，正一点点地涣散。 她突然觉得，此刻自己就好像坐在室外，享受着午后的一杯巧克力甜牛奶。 舒适极了。 面前的男人仿佛生怕她跟不上节奏，便将手轻轻搭上了她那纤细的腰。 隐约传来的触碰，非但没有打破温妮思绪地出走，甚至还加深了她那午后阳光般的幻想童话。 男人身材高大，自己即便穿着带跟的小皮鞋，个子也才够到了他的下巴。更不要说那宽厚的肩颈，以及随随便便就能将她笼罩在臂弯中的体型差距。 这种感觉，有一点熟悉。好像，好像曾经在哪里遇到过。 温妮依旧在出神，思绪游离在过去的风中，努力地想要寻找答案。 周围的昏黑，头顶放射出的那细碎的光芒…… 马上就要想起来了。 温妮感觉自己好像又看到了那漫天飞舞的碎石块，还有远处，像是被撕裂开来的血红的天。 …… 她终于回忆起了那个梦。十分恶劣，却又暧昧无比的梦。 梦里，有人从背后抱着自己。 …… 一想到这，温妮有些僵硬地停下了脚步。 过于突然的动作，连带着眼前的男人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只是看着温妮，并没有开口。 可温妮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句—— 「怎么了？」 根本不是帕波尔克的声音！ 11、【11】 在如细腻流水般的音乐声中停下脚步，怎么看都十分突兀。 但温妮能够确定，她刚刚听到了那一声疑惑，绝对不是帕波尔克的声音。 并且，那个声音对自己而言，也并不陌生。 更像是……艾伯特。 那个最近对温妮而言，略微有些抵触的人。 眼下，温妮的心间难免有些复杂。 她不确定跟前这个人究竟是谁。可掌心、后背，还有腰间，纷纷都是刚才跳舞过程里留下的触碰。 舞池正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个身穿华丽礼服的女人，她身材纤细妩媚，行为举止万般优雅。女人同样带着假面，在音乐声流淌至最高/潮，她双手交叠置于心口，放开歌喉道。 “今夜，让你我共同沉沦在这金色的河流里。” 歌喉细软美妙，让仍然旋转在舞池中间的人，扫去了附着在身周围的疲劳。 头顶，那颗被施了魔法的光球有些不知疲倦地旋转着，将包裹在中心的闪光，投射到派对的任何一个地方。 也正因如此，温妮刚好在蓝光扫过跟前男人的那时，看到了藏在假面背后的那一双眼。 清冷又温和，像极了月夜洒落在神道院上方的白光，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而那其中，怎么也磨灭不去的，对世间万物的怜悯，恰到好处地说明了他的身份。 温妮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自己并没有猜错，面前的这个人，的确就是艾伯特。 在这朦胧又绚烂的光线里，温妮不确定自己是否与艾伯特对上了视线。 刚才还跟着他的节奏，一同在舞池里漫步。温妮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沉浸在其中，企图寻找享受。 只感觉隐约触及到了视线里的寒光，蓦地像是被冰凉擦过后背，温妮毫无犹豫地转过身。 连她自己都感觉到冲动，可此刻的脚步却怎么也不受控制。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赶紧走。 还不如回宿舍补觉呢！ 舞池里的其他人都还在享受舞蹈与欢快，温妮的飞速离开显得有些另类。偶尔同别人产生磕碰，她还迎来了无数道不解的眼神。 离开的路上，温妮还遇见了真正的帕波尔克。 男孩同样是独自一人，在看到她后，面上擦过了丝笑容：“温妮，我找了你好久——” 温妮完全不知道现在应该怎样去应对这位好朋友，只好：“啊，帕波尔克，刚才……刚才人有些多。真是抱歉，我想我有些累了，需要回到宿舍休息。那个，再见、晚安！” 一大通话说完，温妮脚步不带任何停顿地离开了派对会场。 帕波尔克表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舞伴，为什么还没跳成功一支舞就走了？ 他眼里写满了疑惑，目光追随着温妮的背影投向了门口。 正在此刻，有个高大的身影跟着她一同离开。 帕波尔克：？？谁？？ - 今年的鬼魂巡游日，学生们似乎更加期待那场响彻整个校园的派对，从而冷落了这个特殊节日的真正意义——寻找现身的“鬼魂”。 “鬼魂”的身影时不时在校园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随后又很快消失。可今年无人搭理的它们，显得有些格外落寞。 温妮从主教学楼里快步走出，耳边的吵闹音乐声瞬间小了不少。脑袋不再嗡嗡轰鸣，同时不断灌入的冰冷空气，也将缠绕在她周身的困意驱赶走了不少。 深吸一口气，温妮抬起头，望向悬挂在夜空之中的弯月。 尖角勾起，淡银光芒从它周围不断流泻而出，像极了传说中能够带来好运的号角。偶尔有什么展翅从弯月前擦过，仔细一看，居然是在夜间飞行捕食的鹰。 温妮听到了零星的几声惊呼，想必是那些对派对不感兴趣的人，撞见了游离在校园里的“鬼魂”。 一想到这，脑海中瞬间有了意识。即便事先就听说了，那并非真正的鬼魂，而是身处任何一个地方的人们被空气折射后在学校里的投影。 但真正到了身处其中的时候，温妮内心仍有些止不住地害怕。 如果混进来了真正的鬼魂…… 光凭自己这点刚学会的魔法，能打过它吗…… 鬼魂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张牙舞爪还满身是血…… 完了，越想越恐怖。 温妮赶紧晃了晃脑袋，企图将自己这有些不要命的行为制止。 这儿到宿舍有些远，并且此刻大部队仍沉浸在舞池当中难以自拔。要是回去的话……温妮有些不敢想象，自己独自一人穿过学院树林时的场面。 就算没有鬼魂，自己也一定会被吓死的！ 想来想去，温妮决定现在教学楼附近转转，等莉莉特与萝丝结束了她们的疯狂后，再一道回去。 教学楼外的错层过道上，零零散散的有几个人，不知正做着什么。 底层的风有些大，温妮感觉到了些凉意，便缩着脖子向上走。 突然，前方走道上爆发出了阵惊呼，她赶忙抬眼看去，刚巧看到一抹灰白色的透明身影擦过。 它只出现了一秒钟时间，像是无意间路过，正匆忙去到下一个地方。 温妮重新抬头望向夜空，银白月光仍无力地照亮着每一个点。造成刚刚那抹身影擦过的人，此刻又在大陆的哪个角落里呢？ 明明只是在圣布里欧的学院里，可自己身旁或许会经过来自全世界的任何一个人。 温妮蓦地感觉到了神奇，也理解了鬼魂巡游日里那些捕捉者的乐趣。 回头，她将目光投向了背后的长廊。这儿受到教学楼灯光的照耀，也时刻充斥着内部爆发的轰鸣，即便没有人光临，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害怕。 就在这里转转，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定还能撞见游走的“鬼魂”呢。温妮这样想道。 迈步踩进长廊的碎光里，她心情还算轻松。 只是能够撞见巡游的“鬼魂”似乎也需要一定的运气，刚才飘过的那丝残影，似乎有些将温妮在这方面的运气消磨了干净。 偶尔能听见远处有人惊呼，但自己周围始终没在有异常情况出现。 什么嘛，这就没了吗？ 温妮不得不承认，现在心里，还因为没有看见“鬼魂”而有些小小的失落。 正这样想着，眼帘的最边缘冷不防地映入了两道苍白的身影。 温妮步伐一顿，随即定睛朝苍白的方向看去。 一男一女。即便距离有些远，她也能看到那苍白背后隐隐的透明。 这个样子的，肯定是“鬼魂”吧。 温妮有些不确定，脚步也随之放缓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像之前看到的那些“鬼魂”一样，出现就飞速消失，甚至还停留在原地，有些悠哉地聊着天？？ 距离在慢慢靠近，温妮也听到了那两个鬼魂之间的对话。 男鬼朝着四周围看了圈：“真是太久没有回到这，我差点就要迷路了。” 女鬼的姿态优雅且妩媚：“说出来你也许不敢相信，我刚才看到了这儿的地图，居然已经裂成五块了。” 温妮：你们在说什么？？ 她无意间踩到了坠落在走道上的一张枯叶，稍稍发出了声轻微动静。 眼前，那两道鬼魂却瞬间将其捕捉，一同朝着温妮这里投来视线。 被鬼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尽管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淋漓、张牙舞爪，可那惨白的透明色泽，始终没法让温妮此刻表现出轻松。 女鬼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妮：“欧，哪儿来的小可怜？” 男鬼附和着她的话说：“见到我们，小可怜一定是吓坏了吧？” 说完，两个鬼魂一起发出了不明深意的轻笑声。 温妮：…… 倒也没有这么害怕。 她被凝视后也只是短暂地停顿，接着继续朝两个鬼魂的方向走去。随着距离的靠近，温妮看清了他们身上的服饰。 有些过于华丽和繁琐，布料的刺绣手法也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风格。 看上去，他们或许是生存在百年之前。 一直走到鬼魂的跟前，温妮才停下步伐。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抬起头，用不解、疑惑、好奇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 男鬼依旧是刚才的态度，可女鬼却像是看见了什么一般，面上笑容飞快收敛些，接着又用手中的折扇戳了下男鬼的手臂。 四道浸泡着寒意的视线再度朝着温妮这里扫来，可那其中，却不像刚才那样，带着玩味与轻蔑。 此刻更多的，是打量。 温妮不知道他们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妈妈的话又一次出现在耳旁。 “记得一定要隐藏好你的犄角哦！” 犄角！！她好久都没有检查了，也不知道用于遮掩的黑魔法有没有失效。 温妮迅速抬手，朝头顶的方向抚去。 果不其然，指尖触碰到了尖锐的角。一句谩骂口头禅，飞快在温妮的内心擦过。 可几乎就在同时，眼前的两个鬼魂，有些意味深长地对她说—— “抓紧时间，米凯尔的召集已经开始。” 温妮下意识地回答：“什么？” 一心两用，导致注意力有些不集中，她才凝聚了黑魔法将犄角遮盖，就只听到了这么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再度抬眼望去，那两个鬼魂已经随着午夜的钟声，缓缓地消失。 夜风应景地吹过，带动着远处树林的晃动，隐约还传来了些沙沙声响。 温妮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鬼魂留下的那个陌生名词中。 米凯尔的召集……那是什么？ 过于莫名其妙，导致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件事。 自己好像遇到了真的鬼魂。 …… 实际上，真正遇到了以后，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吓人。 温妮心想着。 只不过，凌乱的思绪好不容易有些要理清的趋势，一道熟悉的身影冷不防从远处映入了她的眼帘。 是艾伯特。 他站在明火之中，光线照亮了长袍上的每一处针脚。 温妮终于看清了艾伯特此刻的模样，晃入眼中的图案，更是无声地提醒着她。 没错，刚才，你和他跳了一支不算好看的舞。 …… 清晰的认知很快将另一件严肃的事，带入了温妮的脑海。 艾伯特什么时候来的？ 他看到自己不小心露出的犄角了吗？ 12、【12】 突如其来的慌张扰乱了温妮此刻的思绪，她瞬间手忙脚乱了起来。 好在为数不多的理智告诉她，现在一定要保持冷静，万万不能当着艾伯特的面去检查犄角。 温妮克制住自己抬起的手，紧接着，她平静地看向了走来的男人。 艾伯特迈过教学楼里洒来的一片片光，交织的光影让他深邃的面貌愈加神秘。 他的目光集中在了温妮身上，直接且不带隐藏。 距离正在被一点点拉近，温妮看到他长袍的肩颈位置似乎有些潮湿。 还有些纳闷怎么了，余光的黑夜之中便飘落了零星的雪花。 雪很小，小到难以察觉。 但是近几年来，圣布里欧的初雪，居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降临了。 艾伯特在自己面前站定，导致温妮并没有去欣赏细腻雪花的心思。 带着对降雪的惊喜，也带着对秘密被察觉的不确定，温妮看向对方的视线里微微有些复杂。 但她还是恭敬且礼貌地开口：“晚上好，艾伯特学长。” 她看到从艾伯特眼底掠过的深沉，很快又听见对方说：“晚上好。” 道过了最基本的问候，两人之间又有些沉默。 夹杂着雪花的晚风吹过长廊，隐约造成了些声响，像极了什么不安分的小怪兽，正在轻声吼叫。 温妮难免有些疑惑。 这个男人，该不会特地从派对上走出来，只是为了找自己说一声晚安吧？ …… 想了想艾伯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温妮突然觉得这种猜想并不是没有可能。 远处，教学楼中逐渐浮现出了成群结队的喧嚣。似乎是派对终于结束，大家正在做最后的告别，然后等待离开。 温妮忍不住将视线朝艾伯特那儿投去，可当触及那沉浸在夜晚之中的目光，她心底的混乱又不得不再次浮至眼前。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疑惑，艾伯特在沉默多时后，终于开口：“我是想来向你表达歉意。” 温妮：00 什么？ 自己没有听错吧？ 表达歉意？？艾伯特学长有对自己做什么吗？ 她一时没能听懂这句话。但仔细想了想，对方大概是为了刚才那支与完美无关的舞吧。 温妮只能想到这个，但还是回应：“学长这是什么意思？” 艾伯特垂眼片刻，薄唇依旧严肃地抿着：“刚才是我的失误，造成了你的误会，还有不开心。我觉得，这有必要向你道歉。” 温妮：…… 说实话，在发现对方是艾伯特的那一刻，自己的确心情复杂，像是收到了极大的冲击，且难以形容。 当时最明显的感觉，约莫就是——自己被骗了。 被艾伯特一点点注视着，但自己却丝毫不知道，还迈着青涩又生疏的舞步，被他带着跳了舞。 甚至，他还搂着她的腰，指尖触碰到了后背、腰际…… 温妮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更多的情绪或许并不是被欺骗的生气，而是因艾伯特而起的种种复杂心思。 形容不上来，但源头无比清晰。 …… 算了，妈妈说过，黑魔族最大的优点就是大度。 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对方也主动来道歉，自己再去计较，似乎就有些尖酸刻薄了。 温妮长呼一口气，大大方方地抬头看向艾伯特：“好吧，我接受学长的道歉。” 她的声音本就细软，今天专心的打扮穿着稍有些单薄。刚好此时，一阵寒凉夜风穿过长廊，尽数铺洒在温妮身上。 瞬间，刚出口的那句话里带上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温妮也吸了吸鼻子，将长袍外套裹紧了些，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投向了长廊外。 本来以为会一直待在屋子里的，而且也根本不知道今天会下雪啊…… 她不由得这么想着。 可眼帘里，刻意不去看的艾伯特轻轻抬起手，指尖凝聚了些黑暗里的荧光，轻轻在温妮身前拂过。 荧光像极了小精灵翅膀上坠落的光粉，居然也掉落了些许在温妮眼前。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可等来的，是在初冬夜里过于突兀的暖流。 ……？ 刚才的寒冷颤抖被驱逐，温妮像是复苏般地重新睁开眼。 目光里还带着些许疑惑，但在尽头的位置上，她看见了艾伯特嘴角噙着的一抹微笑。 还是那股只属于他的独特温柔，此刻正跟着莫名涌上前的暖流，一点点地进入温妮的内心。 “这……”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顾得上浑身上下到处观望，顺带再发出了声疑惑。“这是……？” 艾伯特的笑容愈发明显：“一个微不足道的魔法。” 微不足道，却能在此刻带来暖流。 温妮抿住嘴，带着丝犹豫：“谢谢学长。” 她道谢的声音有些小，气势反而还不如刚才接受道歉时强烈。 下意识地抬头，造成了他们之间的再次对视。 艾伯特仗着身高差，垂眼注视着温妮的一举一动。过了会，他说：“作为补偿，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温妮：？？怎么还要补偿礼物！！好像并没有到这种程度吧！ 也许是捕捉到了她眼里的震惊，艾伯特抢先开口：“不会特别贵重，所以，请不要拒绝我。” 不要拒绝我……学长，你知道你说的话被别人听到，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嘛！ 温妮内心几乎在同一时刻擦过了这样一句无奈的话。 对方都这样说了，自己再执意拒绝的话，好像就有些没有情商了。 但应该说什么呢…… 思来想去，温妮眼中由迷茫慌张，最后一点点变成了寻找到希望的光亮。 她抬头，又一次与艾伯特对视，缓缓开口道：“那就麻烦学长，送我一点学校的黄油面包片吧，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 看着少女飞快跑离自己身边，与她的舍友朋友们重新会和。艾伯特并没有第一时间走出交织的光影，而是时刻将视线锁在了远处的温妮身上。 直到她与友人结伴，消失在森林的夜色里。 隐约听到了那个精灵略尖的声音，好像是在打趣和质问。艾伯特闭上眼，将注意力收回。 柔光班尼特见此刻终于只剩下他一人，便从身后的某个地方冒出头。 “光明神大人。”班尼特毕恭毕敬地称呼着眼前，这位至高无上的神明。 祂蓦地睁开眼，漆黑的碎发下，藏匿着一张泛着尖锐金光的眼眸。 “怎么样？”光明神简单地问了句。 班尼特回答：“现在这个时间，温斯特城邦大部分地方基本上都降下了雪。上次您让我去查的东西，范围太大，暂时还没有着落。” 说这话时，班尼特心底稍微有些慌张。 虽然神域里的所有神明，甚至那些沾染着神性的生物，都时不时地称赞光明神的博爱与宽容。 但……班尼特忍不住看了眼现在，几乎整个人都沉入昏暗的神明。 总感觉自己会受到十分严厉的指责。这是怎么回事！ …… 它担心了好久，最终艾伯特轻启薄唇：“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班尼特。” 担心了好久，终究收获了安慰，可怜的柔光此刻只想躲在光明神大人的肩头，一边流泪一边诉说着它的感恩。 当然，这只能存在于班尼特的幻想。实际上，它毕恭毕敬地说：“谢谢光明神大人。” …… 一场不存在的风波过后，班尼特心里放松了不少。它看见光明神大人依旧望向了刚才，那个名叫温妮的女孩消失的方向。 为什么感觉，大人好像对她十分上心？ 尽管在神域时，班尼特融合在灵魂之石上，没能拥有自己的意识；但毕竟，它跟着光明神来到诺伊斯学院已经有些时日。 这还是班尼特第一次见到，大人专门对某个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关心。 刚才，它甚至还听到了光明神大人的主动道歉！ 天呐！那可是世界上最为神圣庄严、至高无上的神明啊！！ 居然还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特地道歉。 要是以后回到神域，有机会的话它一定要和灵魂之石上的其他光芒说。 班尼特过于出神，一下子没能管住嘴：“光明神大人，您觉得她会是黑魔族吗？” 话音刚落，瞬间有道凌厉的目光朝它袭来。 庄重肃穆的金色，是神怜悯的象征。可此时的怜悯，或许还带上了些严肃。 班尼特心想，完蛋了，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自己不会被立刻遣送回到神域吧！好不容易拥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意识哎！ …… 柔光的一切小心思，都通过心灵魔法，清晰无误地传到了艾伯特耳朵里。 只不过，他自动忽略了些没有意义的内容。 收回眼，他重新看向了停在肩旁的柔光：“我暂时不能确定她的身份，不能断然给出结果。但是，我对她，有些小兴趣。” 这话刚说完，瞬间艾伯特又听见班尼特内心那疯狂的嚎叫。 什么叫有些兴趣啊！！大人，您一定要注意说话的措辞啊！！！ 艾伯特：…… 现在让神域分离一束新的柔光下来，还来得及吗？ - 狂欢过后的女孩宿舍，自然而然不舍得过早地沉入睡梦。 温妮早早地钻进被窝，只听见耳旁，莉莉特的声音里依然沾染着兴奋。 “今天是沃斯主动邀请我跳舞呐！” 萝丝还在打理着刚洗好的头发，听到精灵的这一句话，不免笑了起来：“好啦，再想下去，你今天就要睡不着觉啦。” 莉莉特抱着枕头，在柔软的床上滚了好几下。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抹不去，背后蝴蝶翅膀的模样若隐若现，精灵恨不得现在就要旋转着漂浮在半空。 “嘿嘿，沃斯和我说了好多西城的故事，我好向往那里呀！” 温妮在舍友的兴奋声音里，有些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啊，好困，该睡觉了，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呢。 她心想着。 结果莉莉特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拖得很长，还带着明显的笑意。 “温——妮——今晚那个和你在长廊里约会的男人是谁呀~” 13、【13】 约会？！长廊？！！ 这两个词语从莉莉特口中蹦出，瞬间让温妮警钟大响。 围绕着她将近整整一天的困意，瞬间被驱散了一大半。仍裹在被子里，温妮水灵的圆眼睛有些慌张地到处转着。 刚刚自己在长廊上，与艾伯特学长的接触被看到了？？ 很显然，事实如此。 那应该怎么说？ 不擅长说话的温妮，在此刻迎来了最头疼的问题。 她悄悄从被窝里探出头，看向莉莉特：“你在说什么呢。” 声音里稍有些心虚，思来想去，温妮决定先装傻，看看能不能糊弄过去。 莉莉特从床上坐起，意味深长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买账的样子：“就是那个背影看起来特别高，还很帅的男生呀。温妮宝贝，你就不要装作不知道啦，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呐。” 温妮：…… 怎么会这样！ 不过，自己还是能从莉莉特的话里得到一些信息的。比如她们只看到了一个男生的背影，并没有看清这个人是谁。 自己只是有了个绯闻对象，而不是和艾伯特有了绯闻。 一想到这，温妮心里便稍稍松了口气。 飞快想象了下后者的情况，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要，绝对不要！那样就真的太恐怖啦！ 温妮的圆眼睛又转了转，思绪转得飞快，甚至比研习魔法的时候还要认真。 “咳咳……”她清了清喉咙，一副严肃对待的架势。“那位是我在学魔法的时候遇到的学长，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今天遇见就忍不住又向他请教了。” 反正他们都没看清楚对方是艾伯特，那自己随便乱编不就好啦？ 对不起妈妈，我不得不撒谎啦。 温妮内心飞快闪过了忏悔。但是为了自己的处境，她说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谎言。 莉莉特噘嘴：“请教问题的学长还会摸你的额头呐？” 温妮：…… 她们到底看到了多少！！ 可是莉莉特的这一句话，倒是将她不久前身在长廊的那些回忆稍稍唤起了些。 艾伯特抬手拂过自己的额头，所留下的那股如春风般地暖流，再次涌进了温妮的脑海。连带着浑身上下，都仿佛重新感受了番。 她蓦地有些沉默，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也像是在沉着地思考着。 最后还是早已经困得不行的萝丝，带着些慵懒地开口：“好啦，今天大家都很累了，好好休息，赶快睡觉吧~” …… 嘈杂的宿舍终于陷入了夜晚的宁静，灯火被吹灭，三个女孩缩在各自的被窝里，要么沉入梦境，要么陷入了念想的漩涡。 温妮这时反倒不困了，她翻来覆去，最终面朝窗户。未拉紧的窗帘，带着今夜的潮白月光照入房间。 脑海中，艾伯特轻轻抬手，点缀着魔法光粉的指尖擦过自己的额头。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导致了今夜，注定又是个难眠的晚上。 - 鬼魂巡游日圆满落幕，看着接下来排得满满的课程表，一年级的学生们叫苦连连。 不光课程安排集中，甚至还有不少学科的老师，组织了一场极其突然的考试。 学生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复习，那被施加了监视魔法的试卷就已经被派发到手中。 有了监视魔法的存在，他们甚至没法在私下动小手脚。 一场考试结束，偌大的教室里哀嚎声一片。 莉莉特情绪低落，脸上表情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她抬头，眼泪汪汪地看向温妮：“温妮，我感觉我好像要挂科了呐。” 想起刚才，自己写在试卷上的文字，没好到哪里去的温妮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魔法，好难的一门学科。 上学好难，她想回家qaq。 不过好在这是老师自发组织的测试，并不会记录到每学年的学生档案中去。 考试过后，学习进度便自动过渡到了下一个阶段。 今天的基础魔法课，萨隆先生故作神秘，先是麻烦沃斯与另一位兽人男生从学院后面的树林里搬了两块石头过来。紧接着，他又取出一杯看起来无比正常的清水，放在两块石头的正中间。 教室里没人看懂他的用意，又不愿错过任何课堂上的精彩瞬间，纷纷踮起脚仰着头，竭尽全力地看向讲台上的萨隆先生。 温妮也是这疑惑大部队里的一员。 她看见萨隆先生的掌心逐渐开始凝聚起了独属于他的蓝白光亮，形状曲折，像是被束缚的雷电。 蓝光逐渐从掌心游离至两块石头的中间，依旧是狂放张扬的状态。萨隆先生在此时，让一旁帮忙打下手的沃斯端起水杯，径直朝右边的石头上浇下。 大家看得聚精会神，自认为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步骤，可那坠落的水却将左边的石头淋得透彻。 就连距离最近的沃斯，也不免发出疑惑。 发生了什么？水杯和那块被淋湿的石头，明明都不在同一个位置上！就算被淋湿，那也应该是正下方的这一块吧！ 萨隆先生大概是预料到了大家的疑惑，先是笑着收起魔法，又让沃斯回到座位上。 “魔法的深奥之处，存在于它的可开发性。你们现在所学习的东西，无非是最为基础，被完全限制的内容。”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举起手，让那束蓝光重新浮现在指间。 “但是如果你们能够掌握开发魔法的方式，你们就等同于拥有掌控任何一种魔法的能力。比如刚才我所演示的，就是通过魔法的加强，造成两个不相连空间的连通……” 在那一长串深奥的言语中，温妮有些猝不及防地捕捉到了这一句话。 不相连，空间，连通。 她立刻想到了半夜出现在空宿舍里的传送门，还有自己去到的那个冰天雪地。 要是，那里真的是北部温斯特城邦的某个地方……正如萨隆先生所描述的那样，是通过加强、开发魔法而形成的传送门，那么在这一切的背后势必是有什么人在操控着这一切的。 …… 这么一想，突然就感觉到了可怕。 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温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还沾染着些许的恐慌。她的视线不再凝聚于讲台，而是飘忽在半空，混合着渐渐模糊的光影。 这股未知名的恐慌，甚至还激发了温妮本就活跃的思绪。很快，一位藏在深渊将近千年的大魔王正处心积虑地想要覆灭布洛肯大陆的故事，就完整地出现在她脑袋里。 温妮单手撑着头，像是如梦初醒一般。 什么嘛，自己才是黑魔族。她究竟在想什么…… 算了，还是先去向萨隆先生请教一下，有关传送门相关的事情好了。 希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课间休息时间，周围的同学纷纷都聚在一起，聊着日常生活，还有学校里的各种八卦传闻。 温妮站起身，带着自己的疑惑，一路走向还在讲台前研究课本的萨隆先生。 “萨隆先生。”她轻轻呼喊了声。 老师抬头，视线径直扫向温妮：“怎么了，温妮？” 她想了想，问：“刚才听了您的讲解，我有些好奇，如果将魔法加强到一定程度，是否能形成……咳咳，类似于传送门一样的东西？” 温妮尽量让自己的问话听起来自然。并不是生怕暴露自己的发现，而是担心，现在知道的线索太少。如果真的有那个藏在背后，控制着一切的人，被对方察觉到可就不好了。 萨隆先生眉头稍稍皱起，像是在分析刚才她的那番话：“理想状态下，是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但是温妮，你要知道，将魔法加强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反弹，我不知道你说的传送门是什么意思，但如果是连接着两个较远空间，想必没有什么人可以支撑着这股魔法的存在。” 温妮：“您，不知道传送门吗？” 萨隆先生摇头：“从未听说过。” 不可能啊。 萨隆先生在魔法届享有盛名，是被特别邀请到诺伊斯学院进行授课的。 如果是他都不知道的东西，只能是不存在的。 可温妮还记得那张涌动的薄膜，以及扑面而来的，冰冷的风。 那是什么…… 好不容易真相有着付出水面的可能性，却很快宣告了磨灭。 “温妮。” 一声来自教室大门位置的呼喊，稍稍吸引了些她的注意。 抬头寻去，只见艾伯特的熟悉身影站在那儿。他看着温妮，还向她扬起手。 那是一个纸袋，略鼓的弧度，无声地解释了装在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艾伯特注视着温妮，过远的距离让他的视线里隐约沾染上了笑意。 他似乎是特地赶过来，只是为了给她送来约定的黄油面包片，连长袍都没有穿，一件绣着三年级特殊图案的衬衫，恰到好处地修饰着那极好的身形。 温妮感觉自己已经听见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疑惑、惊呼，集中在身上的视线就更不用说。 她甚至都猜到了莉莉特震惊无比的模样。 为什么他是在这个时候过来！！ 这不就是……告诉全年级，嗨伙计们，温妮的绯闻对象是我……吗？ 温妮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连脸颊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升温。 隐约听到了声轻笑，可她眼下来不及去想太多。跟前，艾伯特晃了晃手里的纸袋，笑容加深：“你要的东西。” 温妮：…… 闭嘴吧，学长，为了你也为了我。 但，无奈的是。他手里的东西，可是温妮时刻牵挂着的黄油面包片，而且看样子，份量不会小。 …… 内心一直在纠结，但最后，她还是违心地走上前，从艾伯特手中接过那个纸袋。 黄油的焦香味道已经传入鼻腔，温妮努力咽了下咽：“谢谢……咳咳，谢谢学长。” 事到如今，她也要将感激挂在嘴边。 不少男生围聚在边上，同样像是嗅到了新鲜事。 “看！温妮的脸都红了！” “从来没有见过小温妮这个样子。” “……” 艾伯特随意扭了扭手腕，视线都还没有转动，便对着那团杂乱开口。 “亚非，普特鲁。” 刚才两名声音最大的男生瞬间噤声。 只见艾伯特终于转头，看向他们的同时也露出了那招牌笑容。 他笑着说：“最近药剂课需要用到东部卡拉托亚城邦运送过来的泥土，但是被小精灵们搞得一团乱。我听说她们似乎很喜欢你们，那，清扫和整理的事，就拜托二位了。” 14、【14】 艾伯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让刚才带头打趣温妮的两个男生在漫天白雪的日子里，前往后山处理那些被小精灵们搅乱的泥土。 课间的这一小插曲像是场闹剧，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而宣告落幕。 引起所有的主角，一个若无其事地道过别转身汇入匆忙的人群，另一个则捧着那个装满黄油面包片的纸袋，胆战心惊地走回座位。 温妮甚至不用去看，就已经能猜到，两位舍友，以及平日里相对较为熟悉的几位朋友，都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首先，先试试看装死。 温妮有些刻意地咳嗽了下，接着便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空无一物的黑板。 萝丝有些看不下去，竭力忍着笑，小声地提醒了句：“现在是小组练习时间。” …… 所有人都转身围成小组，唯独自己紧盯黑板。 想想就很傻哎。 温妮感觉现在，自己的生活因为艾伯特，已经乱成了一团。 时不时扫过她的眼神，以及小组中算不上熟悉的同学，那有意无意暗示的话语……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温妮戳了戳莉莉特和萝丝的手臂，飞快整理好背包，如同逃命一般地离开了基础魔法课的教室。 莉莉特：“温妮，你别跑那么快呐——” 温妮：抓紧时间，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惜，今天的课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好不容易从魔法课堂逃离，温妮又陷入了药剂课的陷阱之中。 还在课堂上，她甚至已经听到了些关于“艾伯特学长”、“魔法课课间”的字词。 即便一年级各个班课表不同，一些谣言也早已经传遍每个角落。 怎么感觉……明明自己已经适度与艾伯特保持距离的，可事实上非但没有拉开，甚至还捆得更紧呢！ 对此毫无头绪，温妮气呼呼地盘腿坐在床上，啃着仍有余香的黄油面包片。 萝丝刚洗完长发，正对着镜子仔细地梳理着。奶棕色的细发沾了水，色泽稍稍加深，紧贴着萝丝的后背。她随手一挥，深蓝的光点凭空出现，如降雪一般缓缓落下。 魔法沾上发丝，瞬间吸干了水分。 处理好一切，萝丝从镜中倒影里看见了温妮此刻的模样。 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什么呢，小温妮。” 温妮鼓着嘴，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含糊地说：“在思考以后我应该怎么在学院里存货。” 莉莉特一蹦一跳地来到温妮窗边：“哪有那么恐怖呐，其实顶多就是大家都以为你是艾伯特学长的小女友——” 精灵的话还没说完，温妮瞬间朝她嘴里塞了块面包，阻止那继续往下的话。 或许是被黄油面包的焦香吸引，莉莉特一时间没了声音。本着好东西要懂得分享的念头，温妮给萝丝也递了一块。 一瞬间，宿舍被咬下面包片的松脆动静充斥、占据。 享受完美食，莉莉特咂咂嘴：“不愧是艾伯特学长送给温妮的礼物，味道真的很不错呐。” 温妮：！！！你这个精灵怎么回事？！ - 上次，萨隆先生自行组织的魔法测试出了成绩。温妮看到羊皮纸右上角，那个用黑色墨水写下的数字，突然内心有些想要放弃的念头。 自己明明那么努力qaq…… 想起了爸爸妈妈在临别前的叮嘱，她最终还是咬紧牙关，决定要继续刻苦钻研。 但很快，温妮发现了问题所在。 引导着自己突破魔法回路的，是艾伯特推荐给她的那本书。那本书当时放置的位置，几乎是在图书馆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温妮还记得，当艾伯特帮自己拿下书的那一刻，沉积在书本各处的厚厚灰尘。 显然，很少有人借阅这本书。自然而然，精通这一办法的人也在少数。 眼下想要解决问题的最快捷办法，大概就是直接去请教艾伯特学长了。 …… 温妮选择拒绝。她宁可自己走些弯路，哪怕独自研究，也不愿在此刻，那荒唐传言进行到最热烈时，与那个男人有任何一点接触。 每每想到这个名字，伴随着那身影一道涌入脑海的，或许是艾伯特微笑时的眉眼，又或者是随机的某个，与他接触的尴尬场面。 内心很明确地充斥着对这个男人的排斥，可温妮还是会忍不住地偷偷想着。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去请教艾伯特学长吧。 …… 这天只有上午有课程安排，温妮还偷偷地拿到了一份三年级的课表。确认过今天下午，三年级的每个分科都有课后，她放心地去到了图书馆。 思来想去，这段时间还是先避避风头，自己研究着试试看好了。 这个时间段，图书馆里居然有不少人，大多都是一二年级，聚在一起交流着。 温妮自动找到了先前，她借书的那个角落。万幸那儿并没有很多人，只有一个还算眼熟的同年级女生正默默地埋头看书。 轻手轻脚地来到之前那个书架，看着那本颇为眼熟的书依旧停留在老位置，温妮一时间有些放下心，又有些无奈。 拿着书走到座位旁坐下，温妮熟练地将书翻到了某页。之前为了学习入门魔法，前半本书几乎被她翻了个遍，自然也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藏在哪儿。 但就在今天，温妮蓦地对书的后半部分产生了兴趣。 当初没有继续往后翻，是觉得自己刚刚勉强踏进了入门的关卡，再往后的深奥内容似乎也没有看的必要。 可就在今天，突如其来的新鲜感却怎么都无法抑制。 温妮看着那堆叠起的厚纸张，有些纠结。 思来想去，她最后怀揣着就看一点点，看不懂立刻回前面复习的念头，伸手翻开了全新的页码。 谁知，与想象中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温妮并没有看到任何有关魔法运用的相关操作指示，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 双手撑着脑袋，温妮凑上前去阅读。 [自创世以来，流传至今仍然存在的三大古老魔法分别为：灵魂之力、暗之力、黑魔法。] [即便现在，黑魔法似乎有些销声匿迹。但请务必牢记，黑魔法不会消亡，黑魔法永远不会消亡。三大力量只会永远牵制着彼此，永不妥协。] …… 这是什么？基础魔法的测试题上会有这些吗？ 没有，那就再见吧。 温妮十分果断地将书本翻回之前的部分。 只是…… 刚才入眼的那些文字，有些还是让她忍不住在意。 黑魔法不会消亡，黑魔法永远不会消亡。 黑魔族的专属力量，正是这个看起来顽强无比的黑魔法。 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整个布洛肯大陆的黑魔族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五个。并且，对别人而言，似乎还是罪恶一般的存在。 就更不用提黑魔法了。 温妮从未见过父母或是哥哥使用过黑魔法，用来遮掩犄角的魔法，也称其量是爸爸自我研发，目的只是为了不再戴帽子。 对她而言，黑魔法是个无比遥远又模糊的存在。 真的会像书上说的那样，永不消亡吗？ 温妮忍不住在内心问道，只是无人能够给她回应。 …… 短暂地沉默过后，她决定飞快抛下这个无底洞一般的问题，专心投入到魔法的钻研当中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看几个字，邻座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带着略微调侃的话语。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神诞日了，有没有想到该怎么去赞美伟大的光明神？” “还没有呢，但是我每年都会歌颂祂的伟大事迹，尤其剿灭黑魔族。” 温妮的手不经意间顿了顿，视线也忍不住扫向了模糊的前方。 谈论在继续。 “那么邪恶的种族，就应该在世界上灭绝消失。” “别说了，再说今天晚上就要做有黑魔族的噩梦啦~它们一定长着獠牙和利爪，光看一眼都会吓死。” …… 后面，他们就没再讨论与黑魔族相关的东西。可提到的时候，却满是讥讽的味道。 温妮双手空握了下，蓦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她很想站起来说，不是的，黑魔族不是这样的。 爸爸妈妈，还有两个哥哥，他们不光英俊帅气，温婉美丽，还同别人和蔼可亲。 根本不是这样的！ 在那一刻，温妮很想念家，想念许久未见的家人。 想要联络他们，自己的办法只有写信。 …… 不带任何犹豫，温妮站起身来便准备朝着出口走去。 可当转过身，她眼里蓦地闪入了一个万般熟悉的身影。 艾伯特单手插着长袍的口袋，像是踏着迎面的风，意气风发地迈入这片空间。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无比的随性。碎发被朝两边拂起，他深色的眸瞳不知望向哪儿。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温妮好不容易站起来又飞速蹲下，期间还不小心磕到了脑袋。 隐隐的疼从那个被磕到的点上泛起，她还没来得及捂上缓缓，便看见艾伯特似乎也朝自己的方向转过头来。 别别别！亲爱的学长，请您继续朝前走！！ 图书馆人多且杂，要是再被撞见什么，自己就真的别想摆脱和他的牵连啦！ 不知是巧合，还是艾伯特早就注意到了躲在桌下的温妮。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着她所在的那片走来，脚步却未有任何停缓。黑色碎发在半空划出弧度，最后软软地贴在他脸颊旁。 距离有些远，温妮却感觉他似乎与自己有着一下对视。 紧接着，艾伯特嘴角噙着一抹随意的笑，继续走向前方的书架。 15、【15】 早在进到图书馆之前，艾伯特就察觉到了停留在那儿的温妮的气息。 随着一步步走近，祂甚至还能听到女孩模糊的小声嘀咕。好像是在针对自己。 最近学校里流传的那些东西，祂并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艾伯特降临诺伊斯学院的目的不是谈恋爱，也不是突发奇想地要去体验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生活。 一千年以来，身为光明神实在是阅览了无数人间的繁琐事情。渐渐地，艾伯特感觉自己似乎丢失了那些普通人类都会拥有的情感。 没有，似乎也不会影响祂对光芒照耀下万千事物的怜悯。 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关于黑魔族仍然存在的任何一丝线索。 想到了那个传言中覆灭的种族，艾伯特眼底的光亮突然黯淡了不少。 踏入图书馆，余光捕捉到一抹才刚站起来的身影，跟随着自己出现的节奏飞速消失。像是神域那调皮又活泼的百灵鸟，轻巧可爱。 艾伯特没有放缓脚步，只是朝刚才的方向稍稍偏过头。 不远处的木桌旁散落了一本书，光看着封面的烫金字样还有点熟悉。 视线继续朝前望去，祂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女孩，正拼尽全力藏在木桌下。 温妮为什么要这样？ 很快，回答艾伯特这一疑惑的，是祂关于那些传言的回忆。 原来是因为自己。 艾伯特视线稍有收束，但仍旧看向温妮。 罢了。既然不想自己看到她，那祂就如她的这个愿望好了。 脚步继续向前，艾伯特终于收回了投向斜前方的视线。可连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嘴角蓦地向上勾起了丝弧度。 上课铃在这时想起，刚刚还挤在书架旁的那几伙人纷纷抱着课本，匆忙赶向了各自的课堂。 艾伯特看着近乎于堆满的书架，突然，一阵剧烈、像是要将祂撕碎的疼痛，从额头方向迅速蔓延开来。 犹如飓风般，飞快又猝不及防。 祂竭力抑制住了脱口而出的呻/吟，抬手捂着太阳穴，面上神情透露着难抑的苦痛。 远处，明明已经消失于长廊的人声喧嚣，此刻又无比清晰地传入艾伯特耳中。不仅如此，横跨一整个学院的教学楼、宿舍楼的各种声响，也未能逃过这无形的收拢。 所有的声音，像是被小精灵弄乱的泥土，也像是被强行拧成一股的乱麻。涌入艾伯特耳里，吵闹到如同爆炸一般，加剧了额头那撕裂的疼痛。 艾伯特不得不停下脚步，逐渐模糊的视线，加深了眼前世界的恍然。 祂感觉面前，似乎又呈现着灵魂之石那无比强烈的光芒，可光芒的背后，又是漫天的血红。 对艾伯特而言，这一幕既陌生又熟悉。 隐约感觉，似乎是曾经发生过，与一千年前那场战争牵连的事；可寻遍记忆海，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蔓延整个头部的剧痛仍在继续，艾伯特只觉得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可就在这时，掌心里蓦地传来了丝冰凉。 - 温妮几乎是躲在课桌底下，眼看着艾伯特从面前走过。直到他被书架挡住看不见，这才松了口气。 有些费劲，又有些狼狈地从木桌下钻出来。温妮还没来得及整理被弄乱的头发，便与坐在对面的女孩对上视线。 ……刚才自己的样子，好像全部被她看在眼里。 温妮飞快脑补了下那种场面，内心瞬间被止不住的尴尬潮水填充。 “咳咳……”干咳两声，她主动开口，似乎想要挽回什么。“刚刚……刚刚我的书掉在地上啦！” 余光瞥见了那本还躺在地上的书，温妮用最快的速度将它捡起，拿在手中朝女孩晃了晃。 女孩看上去也有些无措，眼睛疑惑地眨了眨，微微张开嘴却不知应该说什么。 温妮看到了她略有些突出的门牙，轻抵着嘴唇。 看起来应该也是兽人那一族的，就是不知道属于哪个分支。 她停顿片刻，开口：“你好呀，我叫温妮。” 女孩没有料到这，有些惊讶，但还是小声回答：“我叫、我叫妮卡。” 温妮将书塞进背包，又朝前凑了些，小声说：“我现在该走啦，刚才的事情，麻烦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哦。” 妮卡的眼睛依然一眨一眨的，但还是点点头：“好……好的！” 温妮朝她笑了下，接着便起身，想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可在转身的片刻间，一阵空气中的轻微波动引起了温妮的注意。朝着异常的方向偏过头去，她的余光里是艾伯特痛苦停下的背影。 温妮不由得顿住步伐。 自己没看错吧…… 即便内心怀揣着对他的抵触，可终究是印象里，万般优雅，意气风发的艾伯特学长。 周围的人已经走空，想必是都赶去了课堂。艾伯特背影摇摇晃晃，看起来马上都要站不稳。 温妮能够感觉到，缠绕在他身旁的空气仿佛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甚至她看到的地方，光都开始变得扭曲。 他捂着头，隐约还能听到正努力克制的低吟。眼下，只有温妮看到了艾伯特的这幅模样。 陌生极了，甚至达到了温妮无法想象的程度。 她不得不去在意、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忍不住往艾伯特那里迈开一步，但又在回忆起那些传闻时停滞。 思来想去，温妮觉得眼下，自己应该适当抛开那些不成文的介意。 她从背包里取出了块崭新的手帕，飞快在那上方施加了些冰冻魔法。很快，手帕像是浸透了凉水般，冰爽极了。 温妮快步朝艾伯特的方向走去，目光从他仍旧痛苦的神情上擦过，最终默默将手帕塞带他的掌心。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像是逃跑一般，飞速撤离现场。 指尖还停留着手帕的冰凉，也为温妮覆盖上了莫名的慌乱。 她感觉自己现在狼狈极了，也不愿去想刚才在图书馆里，是否还有其他人看到自己的举动。 总之，就算刚才站在那里的不是艾伯特，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同学，她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的。 温妮很肯定。 一直跑到了距离图书馆很远的楼道口，她这才停下了脚步。 刚才那一番剧烈跑动，导致现在温妮的气息有些急促。她撑着腰，一手扶着墙，缓和了好久才终于平息了胸口的沉闷。 虽然现在这边，根本看不到图书馆里的情况，可温妮仍旧朝来时的方向回头。 美其名曰，检查一下刚才艾伯特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 事实上，温妮是想看看艾伯特有没有跟（哔—— 禁止胡思乱想。 远离了人群的楼道口，自然也脱离了火之魔法的掌控。偶尔还有穿堂风掠过，吹在身上，带来的是直冲心底的冰凉刺骨。 温妮忍不住抖了抖，正要准备往宿舍方向走，耳旁冷不防又传来了脚步声。 快且轻，还带上了点急促。 听起来完全不像是艾伯特的风格。 她稍回过眼，谁知看到的是刚才面对面坐着的女孩，妮卡。对方一路狂奔，在看见自己后，圆眼睛放射着希望的光芒。嘴唇微微扬起弧度，让那微凸的门牙愈发明显。 女孩渐渐停下步伐，直到站在温妮面前。很显然，她是来找她的。 温妮有些诧异：“妮卡？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目光集中在她面上，支支吾吾好半天，终于低声开口：“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温妮以为自己听错了：“哎？当然可以啦。”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且她并不介意在这漫长的校园时光里再多一个朋友。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妮卡眼中的光亮更是鲜明。她不再遮掩自己笑，少了约束的笑容里满是开心与可爱。 只不过很快，像是意识到什么般，她又飞速抬起手，轻轻遮住了那微凸的门牙。 妮卡：“对不起对不起……” 温妮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 说罢，她轻轻拉下了妮卡的手。 女孩眼里的情绪，瞬间从诧异过渡到了满含湿润的感激。 “好……好的……呜呜呜” 这下，倒是让温妮手忙脚乱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好像，没有说特别过分的话哎！ 可看着妮卡现在的模样，她也不确定是否要继续追问下去。 但很快，行走在校园里遇到的一切，便解开了温妮的疑惑。 二人一道路过人多的地方，无数道扫来的视线，先是擦过自己，很快又落向了身旁的胆怯女孩。 “喂！妮卡！今天怎么不露出你那个难看的龅牙了！” “那不是艾伯特学长的绯闻女友温妮吗？她怎么和那只龅牙仓鼠走到一块了？” “妮卡是只小仓鼠，不仅胆小还龅牙~” …… 前行的道路上，充斥着调侃与恶意。 温妮能感觉到，身旁女孩愈发踌躇的步伐，以及越来越低的脑袋。 她心里蓦地涌上了丝火气，也鲜少迸发了冲动。 伸手，轻轻拽住了妮卡，温妮径直朝着刚刚声音最为响亮的地方转过身。 视线立刻捕捉到了一抹勉强熟悉的身影，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隔壁班那个家里有点小钱的胖子虎人。 好像叫什么杰克，又或者是凯迪拉克之类的俗气名字。 胖子现在正坐在校园长椅上，动作粗鲁，完全不在乎这样是否会造成损坏。一边晃动着他那又肥又短的腿，一边将无比轻蔑的视线朝着温妮这里扫来。 温妮完全不受影响，甚至还直冲冲地伸手指向那个胖子。 “喂，那只胖老虎，赶紧给我滚下来！” 担心不够严肃，温妮特地补充：“现在！” 16、【16】 温妮的声音本就无比细软，现在甚至因为大声说话而附带上了娇气。 原本嘈杂吵闹的人群，此刻正因为她的话而骤然静默。 几乎所有人都朝她打来视线，里面掺杂了惊讶、诧异、不可置信，还有讥讽。 温妮才不管旁人的看法，依旧保持着原先的态度，指着虎人的手从未放下：“怎么？这个时候反倒变得迟钝了吗？” 明明语调万般柔软，可那其中像是裹藏着刀刃，明确地指向了前方，那个坐在长椅上的胖男孩。 凯迪克后知后觉，直到大伙的目光又随着温妮的指尖看向了自己，他这才意识到刚才那通叫喊的目标是谁。 双手一撑，他有些费劲地从长椅背上跳下。随手一抛，那些还没来得及吃完的骨头饼干便落入了身旁那个瘦子的手里。 凯迪克嚣张地走到温妮面前站定，视线里满是不屑。 他开口，面上堆积的肥肉隐隐抖动了下：“你想做什么？” 温妮颔首：“请你立刻就刚才的行为，向妮卡道歉！” 言语依旧细腻娇软，像是日光下绽放的薰衣草。可那凌厉严肃，且不容抗拒的态度，又让温妮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艳丽还未绽放，可根茎上遍布密刺。 肥胖的虎人大概是没有料到温妮会用这般态度同自己说话，面上除了呆愣之外，很快变得青一阵紫一阵。 “你是谁啊？凭什么这样要求我？” 温妮冷眼：“凭你我都是诺伊斯学院的学生，大家都是平等的。” 她认为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对。 可谁知，在说出口后，人群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嘲笑。 仿佛刚才，温妮说的是极其好玩的笑话。 凯迪克笑得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一块，甚至连眼睛都要看不见了。他笑得最为大声，时而看看身旁的小弟，最后又转向温妮和妮卡。 在一阵用力且刻意的嘲笑后，凯迪克终于恶狠狠地开口：“你们也配让我道歉？是这个龅牙还丑的小仓鼠？还是你这个……” 他的视线飞快在温妮身上打转一圈：“还是你这个身份不明，还必须穿破衣服的臭精灵？” 言辞放肆且嚣张，丝毫没有收敛。凯迪克此话一出，瞬间身旁的围观群众无比配合地爆发嘲笑。 “哈哈哈哈，头一次看到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真不知道这种笨蛋怎么能和艾伯特学长传出绯闻？我怀疑是温妮倒贴呢。” “居然有人会和那只丑仓鼠做朋友，难道能忍受那难看的要死的门牙吗？” …… 一瞬间，恶言犹如潮水，颇有些收不住的趋势，径直朝着中心位置上的温妮与妮卡袭来。 嘲讽与讥笑，眼看着她们要被淹没。 温妮当然不会让自己任人嘲讽。 她径直来到凯迪克面前，左手悄然间已经凝聚起了魔法。不给胖子反应的机会，温妮一拳正对着他脸砸了下去。 就算自己不擅长格斗，也知道真正意义上来说，自己这出其不意的攻击并不地道，并且还掺杂了魔法。 但如果是教训跟前这不礼貌还不中无人的胖子，那她完全没必要去在乎格斗的条例。 凯迪克因来自正面的巨大冲击而摔得四仰八叉。 周围，那些平日里依仗他的小弟们再次被温妮的这一举动吓到。刚才的嘲笑还凝固在面上，可在目光里，早就已经被惊吓充满。 他们的虎大哥，被人打了？？还是那种，带着明显魔法直冲着鼻子去的野蛮招式。 这…… 这真是太荒谬了！！ 温妮走到凯迪克身侧，直接一脚踩在他手旁：“道歉！” 下一秒，她感觉脚踝一痛——凯迪克仍躺在地上，但却伸出手，直接抓紧她的脚踝，用力一扯。 瞬间，温妮因为不稳的重心，同样摔倒在地。 妮卡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温妮……要不算了……” 温妮并没有听到她的这句话。即便听到了，也依旧会遵循内心。两个人很快扭打了起来，完全不在乎形象，或者是最基本的风度。 没过多久，她在格斗术上的欠缺便逐渐暴露。凯迪克很快掌握了上风，扯着温妮的头发，下手丝毫没有留情。 温暖只感觉头皮刺痛且发麻，估摸着这下应该会掉不少。她余光瞥见了凯迪克露出的肥胖肚子，瞬间偷偷施展了些小魔法，凭空变出了些光影蝴蝶。 蝴蝶缓缓扑腾着翅膀，一点点来到凯迪克身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轻缓的力道不断擦着那暴/露出的皮肤。 虎人很快就因为这阵难忍的痒，而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温妮抓住机会，瞬间从他掌心脱离。 正要转身回击，双手之间像是涌过了丝暖流。金黄的光线一点点缓慢淌下，很快遍布了整个手臂。 温妮发现自己的行为受到了限制，疑惑回过头，恰好看见了几道飞速赶来的身影。 停滞在手臂上的金黄光线一点点延伸，像是一根由麦穗拧成的绳，最后落入了修长的指间。 艾伯特的碎发凌乱地垂下，他的深色目光穿过林间的阴影，停在了温妮面上。 对上那波澜不惊却总是贯穿着温柔的视线，她内心蓦地一颤。接着，略有些慌乱地飞速别开眼。 温妮看到不光是自己，凯迪克身上也被相同的蓝光围绕。 看来这次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跟着艾伯特一同赶来的，居然是菲奥多校长。 一看到那张古板严肃的脸，温妮在内心连连大叫着不好。 菲奥多的目光在她与凯迪克面上来回流转，长久的沉默过后，也只留下了了句“明早来校长办公室”。然后，他松开了那道束缚着凯迪克的光，转身离开。 胖子重获自由，飞快站起来，拂去了刚才打架沾上的灰尘，得意洋洋地对着温妮一笑：“你死定了，臭精灵！” 可这嚣张并没有维持太久，凯迪克目光向她身后看去，瞬间收敛、绷紧，带着早已躲在远处的那群小弟一溜烟地跑了。 温妮依旧不爽他那嘲讽的神态，正挣扎着站起身想要回击，肩膀突然落下的力道瞬间制止了一切行为。 根本不用猜，就知道对方是谁。 她心一紧，咬住嘴唇，纠结了好久但还是缓缓回过头。 果不其然，是艾伯特走了过来。他垂下的冷彻眼眸中，隐约倒映着自己的狼狈身影。 无比凌乱的头发，以及沾满灰尘的脸庞。 温妮假装镇定地移开眼，同样想要撑着站起身。 然而金光凝聚成的“绳”还束缚在自己周身，致使她的动作万分艰难。 最终，温妮忍不住再次回头：“就不可以先松开吗？” 艾伯特的视线好像始终都没有挪开。闻言，他终于动了动手指。金色光点飞速散开，顺着吹过的微风，一点点凝聚在修长的手指间。 最终形成一个光点，被艾伯特收进看不见的空间。 温妮飞快站起身，一边拍着粘在身上的灰，一边不动声色地拉远与艾伯特的距离。 避嫌，避嫌。 这个几乎是印刻在她脑海里的事情。 本就存在的那些与艾伯特的传闻，以及不久前自己还在毫无形象地打架。种种复杂情绪凝聚在心间，温妮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最终视线匆忙地扫了艾伯特几眼，她转身便准备去拉上妮卡离开。 小仓鼠想必是被刚才的场面吓傻了，至今都抱着胳膊缩在边上，迟迟没有反应过来。温妮叫了她一声，这才茫然地抬头。 “走啦。”温妮的声音有些含糊，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妮卡眨了眨眼，又看见她身后，正不断走来的艾伯特。小仓鼠还没来得及出声，英俊优雅的学长便已经伸出手。 他轻点了下温妮的肩膀。 随后，她条件反射似的快速转头，紧接着还后退了几步。 向艾伯特展现的动作里，满满都是防备和警惕。 一下子，弄得温妮都有些不好意思。她尴尬地干咳了下：“嗯……怎么了吗？” 艾伯特将刚才的全部动静都尽收眼底。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林中的阴影加深，他那本就深邃且看不透的眼神，更看不懂正想些什么。 温妮只觉得艾伯特在朝自己这边走来。高大的身躯挡在面前，几乎要遮挡一切微弱的光。 紧接着，他又伸出手。修长指间那修得圆润有型的指甲，正一点点朝着自己的眉心袭来。 他他他他要干什么！ 温妮不由得睁大眼，脑子里飞快闪过了各种想象中的场面。 该不会，该不会是！！！！ “咔哒。” 温妮听见耳旁响起一阵轻微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折断了。 艾伯特抽回手，指间随意地夹着一根……树枝。 他不慌不忙地说：“你头上有东西。” 温妮：…… 妮卡：0.0 只感觉脸颊在不停省着温度，温妮感觉自己一刻都不能在这儿停留。 彻底转过身，她挽住妮卡的胳膊。 “妮卡，我们走qaq。” 小仓鼠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带动着奔跑：“温妮，慢一点呀——” 两道娇小身影飞快消失在林间小路的尽头，艾伯特则站在原地。 他看着温妮消失的方向，蓦地勾起唇角。 17、【17】 温妮顾不着一路上擦过脸颊的喧嚣冷风，也无心在乎别人有意无意间投来的视线。拉着妮卡，几乎是飞一般地在校园里穿梭而过。 现在她心里什么都不去想，唯一的念头是赶快回到宿舍，要好好和亲爱的舍友们聊聊今天所遇到的一切。 踩在冻得发硬的泥地上，偶尔还发出了些咔嚓声，像极了陈旧又忘记润/滑的齿轮。 身后的女孩似乎说了些什么，可温妮过于专注，以至于并没有听清。 终于，当她们风风火火地走进宿舍大楼，到了那个意味着分别的楼梯口时，妮卡这才壮着胆子，稍大声地让温妮停下。 转过头，看见小仓鼠气喘吁吁的，温妮终于想起来刚才身后还拉着她。 “抱歉呀妮卡，我……我刚才有些过度专注。”她立即道歉。 妮卡却摇摇头，面颊上还残存着因冷风而留下的微红。她一向黯淡的眼里，今天突然沾染上了明亮之光。 “我应该走这边的……”妮卡声音有些小，并指了指与温妮完全相反的方向。 温妮往她指的地方随意看了眼：“嗯。对了，你的舍友，还好吧？” 想到刚才树林里的情况，她决定不能撒手不管。 妮卡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呆愣了下：“我……我没有舍友……” 在进入学院后没多久，一年级各个班级很快就根据家境背景，还有样貌长相等，划分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团体。当被知道是来自东部卡拉托亚城邦，一个算不上富裕，甚至有些贫穷的家庭后，妮卡就遭受了不少人的冷眼看待。 在此基础上，当她那兽人——仓鼠分支的身份曝光后，更是因为那略微突出的门牙，被一个又一个人接连不断地嘲笑。 很快，妮卡变成了众矢之的，连舍友都被带偏，纷纷申请了换宿舍。 听完小仓鼠的描述，温妮看上去勉强还算平静，但在心底，早已经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立刻再把那群人叫出来揍一顿。（胜负另谈） “一个人住多无聊呀，还寂寞，走吧，跟我一起去我的宿舍。”想了想，她主动发出邀请。 妮卡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圆眼睛蓦地睁大：“什么……可、可以吗？” 温妮笑着再次拉过她的手：“当然可以，我的舍友们是全大陆最好的女孩子。” 正如温妮所说，她的两位舍友的确不会介意妮卡的到来。但是眼下，莉莉特和萝丝最在乎的，当然是不久前温妮的壮举了。 “听说你在树林里和凯迪克打起来了呐！” 她才刚踏进门，莉莉特便瞬间飞到跟前，用极度兴奋的声音说道。 温妮皱眉：“你怎么会知道。” 这消息的传播速度，好像有点太快了。 莉莉特得意道：“沃斯告诉我的呐，他好像还在现场呐。” 温妮：…… 就连向来成熟稳重，御姐风满满的萝丝，从怀揣着意味深长的笑：“我说温妮跑到哪儿去了，原来是一声不吭地干了件大事。” 温妮：为什么我的舍友这么兴奋？！ 她反手将宿舍门关上，顺便还邀请妮卡赶快进来。 的确如温妮所说，宿舍的其他两个人十分热情地招待了这位客人。萝丝分享了她最新获得的新颖小饼干，而莉莉特则是拉着局促的妮卡的手，不断询问着刚才关于温妮的小细节。 “亲爱的，要是你提前和我说你准备去把凯迪克痛揍一顿，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去的呐。”莉莉特突然认真且严肃地说。 温妮看了她一眼：“准备帮我搭把手？” 的确，刚才在树林里，自己要是有个帮手就好了。 莉莉特摇头：“当然不，我会在身后为亲爱的温妮助威！可恶的凯迪克，上回居然直接叫我臭精灵！” 温妮：…… 妮卡的情况，宿舍的另外两人似乎有所耳闻。对于温妮的提议，她们也是无比支持。 甚至当机立断，萝丝使用了她才刚掌握不久的漂浮魔法，将宿舍的三张床拼接在一块。 “虽然可能有些挤，但睡下我们四个人，应该还是足够的。”她看着妮卡，微笑着说道。 小仓鼠的目光里，终于凝聚起了希望之光。隐约还有些闪烁的浮光掠影，她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立刻低下头。 烛光映衬着每个女孩子的脸，将她们对彼此的善意的笑融合。暖橙的光，是冬夜里最美好的景象。 只不过，在无人知晓的门外，一道黑色的轻烟，像是湿滑的蛇，盘踞在木门的四面八方，几乎要将门缝占满。 屋子里笑声依旧。 黑烟在门上附着了很久，最后在逐渐黯淡的烛光里，像是被惊扰的眠龙，一股脑地朝着长廊尽头的窗那里涌去。 走廊墙壁上的烛光跟随着晃动了几下，隐约有些要熄灭的迹象。 但很快，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 新成员加入后的第一晚，四个人挤在那张拼凑起来的大床上，舒展不开的四肢的确有些不适。 大家上午都没有课程安排，可温妮却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由于昨天她在树林里的那一壮举，她不得不在这个美好的早晨，只身一人前往校长办公室，去迎接那未知的审判。 原本内心似乎没有任何波动，可却在一点点靠近校长办公室后，又开始了不安分的跳动。 自己……会被开除吗？ 温妮突然有些不可控制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之前她对上学什么的万般抵触，但在融入这个环境后，又突然有些不舍得。 而且，如果是因为打架斗.殴而被开除……不说爸爸妈妈们，自己一定会被海沃德和坎贝尔嘲笑整整一年的！ 不可以！！ 自己一定要尽全力去解释！ 胆战心惊地敲响了办公室的木门，待到菲奥多先生那处事不惊的声音传来，温妮这才屏着呼吸推开门。 谁知，正好与站在其中，听见动静转过身的凯迪克对上眼。 胖老虎立刻在校长看不见的角度，朝温妮做了个挑衅的鬼脸。 温妮假装没看见，昂首挺胸，径直走到菲奥多先生的办公桌前。 “校长先生，我来了。”她语气平淡，不掺杂任何情绪。 举止端庄的中年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在两位学生身上来回扫视。 最终，他叹了口气：“你们应该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原因。” 温妮点头。而身旁的凯迪克抢先开口：“当然，亲爱的校长先生。”语气浮夸，甚至有些过头的趋势。 温妮：…… 胃里好像有点不舒服。 菲奥多校长：“在决定给你们作出什么样的处罚前，我想分别听一下你们的想法。” 这句话刚说完，凯迪克便抢先回答：“是这样的，校长先生。课间，我和朋友们聚在树林小道上的公共长椅那里，正在放松打闹，温妮莫名其妙冲上来，不由分说就把我打了一顿。我……我一时冲动，下意识地就选择了还手。” 温妮：…… 原以为只是个看起来肉多没脑子的胖老虎，谁知道这人的脑子还算灵光，居然知道恶人先告状。 她偏过头，依旧平静地说：“你说的打闹，指的是嘲笑女孩子的长相吗？” 温妮在凯迪克眼中，捕捉到了一丝飞快擦过的心虚。 果然！！她就知道！！ 稍微定下心，温妮冷哼一下：“如果和其他男生扎堆去欺负一个女孩子，也能算打闹的话，我的行为好像的确占不了上风。” 接着，她转头，将昨天树林里发生的一切情况，尽数告知菲奥多校长。 凯迪克还想狡辩：“校长先生，温妮她……她在说谎！” 温妮：“那请你拿出我说谎的证据。” 凯迪克：“我有人证，昨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些都是自己的小弟，并且提前都通过气。凯迪克有备而来，就是想要混淆视听。 他有些得意洋洋地朝温妮看了眼，视线里满是轻蔑，以及胜利者的狂傲。 “真巧，我也有证据。” 突然，办公室内部响起一个声音。 温妮顿住，紧接着，她怀揣着不敢相信，飞快向声音的方向转过头。 艾伯特弯腰，垂下的帘布角从他鬓角擦过。 凯迪克瞬间慌了神，他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你……你是谁……艾伯特学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他又将视线转向正前方端坐着的校长。 菲奥多单手捏着钢笔，一声不吭，并不准备对艾伯特的突然出现做出解释。 温妮眼前又浮现了那些熟悉的悬浮的金粉，它们一点点在半空汇聚，隐约要凝聚成一片画面。 接着，她听见艾伯特上扬的言语：“这里是昨天树林里的光影重聚，凯迪克，你真的需要我亲手放出来吗？” - 既然有确凿的证据，那么这场没有硝烟的判决自然也没有持续多久。 凯迪克吃了个还算严重的惩罚，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办公室。温妮飞快向校长道过感谢，又若有若无地瞥了艾伯特一眼。 只要是与他相关的种种，自己心头似乎总有那股抵触的感觉。 同样是弯腰，温妮唇齿间答谢擦得万般迅速：“谢谢学长。” 接着，她转头就朝外跑去。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旋，没跑多远，温妮听到身后，艾伯特呼唤了自己一声。 一点点，缓缓地停下脚步，温妮有些庆幸这里是校长办公室，很少有学生前来。 身后的人……该面对的时候，还是需要面对的。毕竟是学长，还是一年级的助教，早晚都会遇到。 一边自我安慰着，温妮一边转过身去。 下一秒，艾伯特从长袍口袋里取出一块清洗干净的手帕，朝她眼前递来：“我想，这个应该是你的，谢谢。” 温妮定睛一看，是昨天自己在图书馆里，飞快塞给他的那块手帕。 只是她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会那么肯定就是自己的？ 然而，不知艾伯特是否是故意。他将手帕堆叠着，恰好露出了边角上那个妈妈专门为温妮绣上的记号。 [宝贝安妮] 温妮：！！！ 18、【18】 一晃，时间被严寒隆冬的脚步追赶上。原先淅淅沥沥掉落的雪粒子，在不经意间变成了如鹅毛般的满天飞雪。 教学楼一层联通着多个长廊，无数道穿堂风吹过，汇聚在一起，带给人数不尽的刺骨寒冷。 温妮忍不住将妈妈寄来的绒线外套裹紧了些。接着，她嘴角吐着白气，朝某个方向探头。 下课铃声刚响，那应该—— 她猛地伸手挥了挥：“妮卡，我们在这里哦。” 涌动的人群瞬间成了黑白背景板，唯有长廊尽头的某个小女孩抬起头，她的周身遍布着鲜艳光彩。 妮卡看到了那三道等待在门口的身影，因寒冷而僵硬的面庞终于露出了笑：“嗯！” 她飞快朝着新舍友的方向跑去。周围的人仍时不时地投去异样目光，但碍于大名鼎鼎的温妮在场，再没有什么人去故意找茬。 妮卡刚跑到跟前，萝丝便点着深蓝色魔法，指尖从她面上飞快划过。 “快暖和暖和，看你的脸，都被冻红了。”她极其热心，为小仓鼠施了火之魔法。 莉莉特从一旁挽住妮卡的手臂：“外面已经堆起大雪了，怎么还穿这么薄的外套呐。” 一边说着，精灵忍不住捏了捏身旁人的袖子。 不易察觉的僵硬，瞬间从妮卡面上划过。周围人多且拥挤，喧嚣的吵闹声导致无人注意到。 小仓鼠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轻轻回答：“忘记……带了……” 宿舍随着第四个人的加入，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即便从原来每人都拥有一张床，自由自在；到现在四个人挤在拼凑出的大床上，拥挤与不便非但没有导致裂痕，甚至还让她们本就坚固的友情更上一层楼。 只不过，妮卡与温妮她们并不同班。很多时间的课程安排不在一块，偶尔会导致时间上的不凑巧。 但基本上，任何一方都会耐心地等待时间稍晚的另一方。 顺着课间大部队的潮流，四个人一同来到了餐厅。看着前方的人山人海，女孩们这才意识到她们来晚了。 相互尴尬地对视了眼，她们很快便分工明确地散开。抢座位与拿食物，一样也不能落下。 随着大雪的落下，愈加浓厚的冬日气息笼罩了这群被限制多日自由的学生们。餐桌上，最为常见的话题，自然是多日后的神诞日，以及那个令人兴奋与期盼的冬假。 三三两两，很早就开始了冬假的出行计划。 温妮四人才刚将用餐问题解决，很快桌角位置就又放下了两份餐盘与刀叉。 沃斯微笑道：“不介意我们来蹭个座位吧？” 虽然这句话看似是在征求所有人的意见，但兽人的目光毫不意外地投向了斜对角的莉莉特。 嘴上总是念叨着沃斯的莉莉特，却在此刻可以撇过眼：“介意呐。” 沃斯：…… 莉莉特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过，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同意呐。” 狼人失笑：“那，就万分感谢。” 温妮等其他三个女生：……我们还没说话呢！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帕波尔克则面露微笑：“中午好。” 这段小插曲终于落下，六个人围在餐桌旁，略有些拥挤。而帕波尔克，刚好坐在了温妮的左手边。 右手边的萝丝凑到温妮耳旁，小声说了句：“亲爱的，你该向光明神祈祷，你的那位艾伯特学长现在已经不要出现在餐厅，否则事情会变得很混乱。” 手一顿，温妮：…… 请不要误会，我和艾伯特学长是十分纯洁的校友关系。 她切了面包块，蘸了蘸奶酪：“亲爱的萝丝，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有些太过丰富了。” 萝丝言语带着笑：“算了，暂时不和你说这么多了，我觉得有人想要和你搭话。” 温妮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左边便传来低沉轻缓的声音：“冬假有什么计划吗？” 帕波尔克问。 还能有什么计划，当然是窝在家里，陪着妈妈和家人啦。 在原来世界就是死宅属性的她，即便是穿越也无法摘掉那个标签。 温妮不失礼貌地笑了下：“冬假还早呢，按照往年，我应该会一直待在圣布里欧。” 帕波尔克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答。 倒是身边的萝丝听见了刚才的问题，插嘴道：“不如来我的家乡作客？我保证，那将会是你们见过的最美丽的海。” 帕波尔克：“最近苏尼尔顿城邦似乎有些不太平，那儿的人类突然就被煽动了某种情绪，我想或许并不适合冬假过去。” 萝丝：…… 她再次凑到温妮耳旁：“我觉得，还是艾伯特学长比较好。” 温妮：…… 不是，你们似乎对我的社交关系有些误解？？ 这一边带起的话题，很快随着空气中的黄油焦香蔓延到了另一边。 莉莉特表示对萝丝的提议感兴趣，本就思维活跃的她，甚至已经开始计划在苏尼尔顿城海滩上的活动了。 她习惯性地与身边的妮卡说了句：“你一起来吗宝贝？” 小仓鼠的背脊又是一下不受控制的僵硬。 妮卡依旧睁着她那圆眼睛，眨了眨，慢吞吞地说：“我……我应该来不了……大概我，我需要留在家里做过冬的准备……” 精灵带着些好奇，又万分无心地说了句：“东部的卡拉托亚城也会入冬嘛？” 妮卡并没有回答，只是一点一点地将头垂下。 餐厅中的活泼热闹，也许没有一丝与她相关。小仓鼠心想道。 她……她好想真正融入到温妮他们的生活圈子里呀。明明，明明都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每天出行与用餐什么的都在一起；舍友们对自己也是万分照顾。 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是不满足。 还是想要真正意义上地融入她们呀。 萝丝提到的，去南部城邦的旅行，她也真的好想去。 可是没有钱。 爸爸不会同意的。 …… 耳旁的声响渐渐消失，像是沉入海底时的遥远轰鸣声。妮卡没再听到朋友的谈笑声，而是一切都趋于沉寂。 她不由得重新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依然是餐厅的喧嚣活跃。每个人都转头，与身旁的伙伴相谈甚欢。 可妮卡却什么也听不到，仿佛自己被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 朝身旁转过头，妮卡几乎用尽全力地叫喊。可一开口，又成了无声的呐喊。 甚至，朋友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情况，依旧聚在一块，笑容堆满面。 似乎在自己还没有加入时，她们就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不论有没有自己，差别似乎都不大…… 妮卡面上写满了失落。 她再次垂下了眼，却没有注意到，此刻世界的边边角角，都被莫名涌上的黑雾缠绕。 它缓缓地逼近，将世界的中心，缩小成那个不自信的女孩。 -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燃着暖黄烛光的宿舍再次涌现出了女孩子们的玩笑打闹。 萝丝先调侃了莉莉特与她那位忠诚又别扭的兽人朋友，接着两人又一道联手，将矛头转向了温妮。 随手朝她们甩了两个枕头后，温妮手脚并用，径直爬到了妮卡身旁。 “怎么了？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她热切地关心道。 之前在餐厅时，温妮隐约感觉到了些妮卡的不对劲。 当时大家还在讨论着冬假的计划，但就在某一刻，她耳旁传来了几声混乱的尖叫。 没有听清楚尖叫声里究竟在说着什么，但温妮很快分辨出来，那是妮卡的声音。 可当她朝着小仓鼠的方向转过头，看到的只是她默默埋头啃着面包片的样子。 嗯？ 当时，温妮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便没有刻意去在意，但也在妮卡身上稍稍花费了些注意力。 经过了整整一天，温妮还是察觉到了些妮卡的异常。 终于接着睡前的机会，她上前关心道。 小仓鼠听到自己的话后，先是飞快将头抬起。视线擦过烛光的那一刻，温妮看到了其中正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 只是几乎就在同一瞬间，这抹火花便走向了熄灭。 黯淡，最终消失于无尽之处。 内心有很强烈的预感，妮卡不对劲，她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 可小仓鼠却对她微微一笑：“没事，温妮，我没事。” 这一抹笑，像是窗外，雪夜的天空中，那零碎的惨淡月光。 努力想要为世界各处提供光亮，但挣扎到最后，却只是欺骗了自己，淡然降落。 19、【19】 时间一点一点朝着深夜走去，宿舍里接连起伏的哈欠声渐渐吹灭了烛火。 黑暗，填充了眼前的一切。 妮卡睡在大床的最边缘，耳旁是舍友们轻微的气息声。她尝试着紧闭双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黑暗，像是一张庞大的幕布，将她笼罩在了最中心。 不知不觉中，妮卡的眼角微微泛起了湿润。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度过又一个无眠的漫长黑夜时，耳旁冷不防响起了一个声音。 妮卡被吓了一跳，连带着身下床垫都开始隐隐颤动。 “是不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真正意义上地融入？” 声音难听又沙哑，潜伏在黑暗中不知名的某处，像是条正蛰伏着的毒蛇，伺机准备捕捉猎物。 但是，它径直说出了妮卡内心，最为在意的某件事。 女孩在黑暗中瞪大眼，很快那其中便被无措充斥。 是幻觉吧……这一定是幻觉！！ 停顿了好一会，妮卡朝着后方翻了个身，闭上眼，努力想要沉入不受控制的梦境，以免再听到任何声音。 然而，往往在这个时候，梦境就像是久居于神域的神明，可望而不可及。 妮卡彻底失眠了。 她双手攥紧被子，谁也看不见的眼神慌乱无比。 “你真的很想加入他们去苏尼尔顿的计划，只可惜，你身无分文，你的父亲……更不会为你提供任何一分钱。” 黑暗里的声音仍在喋喋不休，甚至在话语的最末，还带上了明显的讥讽。 妮卡一把将被子蒙过头顶，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自己的话。然而，被子阻隔开来的小世界里，她又不停地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亲爱的妮卡，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能够来到诺伊斯学院上学吗？” …… 沙哑声音里蓦地夹杂上了丝突兀的温柔，却又极其残忍地道出妮卡内心深处，从未愈合的那道伤疤。 她出生于卡拉托亚城邦，一个完全不富裕的兽人—仓鼠分支家庭里。 从小，父亲没有给过妮卡任何一个好脸色。他认为，即便女孩子长大了，她的力气也无法比得上男孩。没办法为家里做任何事，还要消耗家中颇为紧张的粮食。 在种族矛盾一向尖锐的东部城邦，仓鼠人向来都是不受待见的那一方。即便是种族联姻，也很少有人愿意娶仓鼠女孩。 那妮卡对家庭而言毫无疑问，就是吸血虫。最起码，父亲和哥哥是这样认为的。 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曾偷偷地关心着小女儿。只不过这份关心在被父亲发现后，也无力地宣告了终止。 没有人关心过妮卡，妮卡也再没有享受过被爱，被包容的滋味。她向一株无依无靠的小草，整天在风雨里晃动，随时都有折断的风险。 在妮卡十六岁那年，父亲突然拿出了一份远在圣布里欧的诺伊斯学院的申请函。他说，想要送哥哥去那儿深造。诺伊斯学院的学生，前方道路皆是光明无限。 尽管对仓鼠一家来说，诺伊斯学院的学费颇为昂贵。但是为了家中未来的顶梁柱，父亲咬咬牙忍了。 那点钱，干个几年活也能完全还清。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妮卡也偷偷地在心里羡慕过能去圣布里欧的哥哥。 可就在签署申请函的前一晚，哥哥突然找到了她。 “妮卡，帮我一个忙好吗？” “我一点也不想去圣布里欧，但我知道你对那里非常感兴趣。这样，我帮你在申请函上写下你的名字。哥哥的学院之行，就让给你了。” 这简直就是摆到了跟前的机会！ 妮卡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还没有睡醒。她看着哥哥无比真挚的面庞，内心在拒绝与答应之中来回摇摆。 “可是爸爸……”她有些担心地说。 哥哥却说：“没关系，我会和爸爸解释的。” 于是就这样，学院申请函上写下了妮卡的名字。 但是，在爸爸看到了正式的入学通知书后，情况就和妮卡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他十分愤怒地质问自己怎么回事，一旁的哥哥却插嘴道。 “是妮卡，妮卡威胁我，让我写下她的名字的。” …… 回忆是淬了毒的烈酒，擦过内心任何一处柔软的地方，都留下了剧烈的刺痛。 蒙在被窝中的妮卡，早已经泪流满面，颤抖不已。 她眨眨眼，面颊上便淌下了股股温热。 可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的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夜空，以及放眼望去万般茂密的树林。 鹅毛大雪正缓缓从头顶落下，掉在妮卡的手臂上，却丝毫没有冰凉。 “到这里来吧，我们会包容你，我们会让你有无穷无尽的归属。” 又是那个沙哑的声音，它忽远忽近，像是被森林中的寒风带动，围绕着妮卡四处旋转。 妮卡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的情形，但在听到那句话后，她眼中的惊恐便缓慢地切换成茫然。 最后，失去了光。 “来到坠月森林吧，这里是你最终的归属。”像是召唤，又像是某个中心传来的召集。 - 今天晚上，温妮不知为什么，睡眠很浅，总感觉好像时不时就要醒过来一般。 耳旁，似乎还回响着舍友说梦话的声音。 她咂了咂嘴，眉头微皱，翻过身想要将那点动静驱散。 然而，没过多久，温妮还是无奈地醒了过来。 她半撑起身，揉了揉眼睛，视线习惯性往身旁投去。浓厚的困意，为眼帘增加了丝朦胧雾气。 萝丝和莉莉特逗还沉沉地睡着，看她们的睡姿，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那为什么只有自己—— 不对，妮卡去了哪里？ 温妮看到了身旁，那片被空出来的地方。 困意瞬间被驱散了不少，她伸手摸去，却触碰到了一阵冰凉。 看这个样子，妮卡离开很久了。 在发现这个严肃情况的同时，温妮感觉到了堆积在耳旁的喧嚣风声。 轰隆轰隆，完全不像是学校窗外的情况。 这阵巨响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温妮耳边便重获安宁。 她飞快叫醒了萝丝与莉莉特，在她们的抱怨与哈欠声里说明了情况。 “什么？！妮卡不见了？？” 几乎与温妮是相同的反应，舍友们眼里的朦胧也瞬间消失殆尽。 萝丝火速翻身下床，走到衣架前检查：“外套和长袍都还在，她应该不会走远。” 现在圣布里欧室外也下了雪，只穿了单薄睡衣是决不能走出室外的。 温妮正准备去拿过长袍随意披上，突然—— 耳边再次听到了剧烈的风声，以及久违的狼嚎。 和上一次，她发现传送门前的情况一模一样！！ 只是那次还掺杂着呼救声。 事后温妮并没有在学院里听说人员失踪事件，久而久之便逐渐忘却。 可这次，陷入漩涡中心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朋友！ 她手一顿，转头：“你们听到了吗？” 这个问题，让一旁的两人纷纷一顿。 莉莉特疑惑地皱眉，而萝丝则问：“什么？” 温妮：“风暴，还有狼的嚎叫。” 舍友们面上的疑惑加剧，很显然她们并不知道温妮在说什么。 …… 看来，这个动静的确只有自己能听见。但眼下并不是去弄清楚这些的好时机，她能做的，也只有。 “多穿一点，然后跟我来。” 即便都没有听懂，但莉莉特和萝丝依旧是按照她说的去做。 温妮首先去的，便是上一次传送门出现的那个宿舍。 深夜的宿舍长廊上，散发着莫名的悚然。混合着屋子外，像是哭嚎一般的风声，烛光的抖动也成了害怕的象征。 莉莉特害怕得连声音都发起了抖，萝丝并没有好到哪儿去，但还是紧抓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温妮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了空宿舍的门。 风从没关紧的窗里透进，带起了窗帘正不断飘动。 除了这一幕，以及无人居住，空宿舍里并无其他异常现场。 温妮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绿光，同样，也没有感觉到像上次那样，扑面而来的寒凉刺骨。 “为……为什么要来这？”莉莉特害怕的声音，几乎拉到了最高音调。 温妮转身，十分冷静地随手带上门。正不断转动的思绪，导致她无视了舍友的问题。 传送门不在这里，意味着它会不断变动位置。 那么，它会出现在哪儿？ 温妮几乎竭尽全力地回忆着上一次，自己是如何寻找到传送门的。 上次她追着那个呼救声一路找来，可现在，除了刚才在宿舍的狼嚎外，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窗外风声依旧呼呼不断。 温妮猛地睁开眼。 对了！是温度！上一次除了声音，还有一路下降的温度！！ 她立刻转头看向四周围，却意外地发现——这儿离妮卡原本居住的宿舍不远。 温妮像是碰运气般，朝着妮卡宿舍的方向走了几步。就在这时，一阵莫名又突兀的凉风袭来，正迎上了她的脸。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哪……哪来的风？”莉莉特的声音愈发颤抖。 温妮带着她们，凭借着直觉，一路来到了妮卡原本的宿舍。 一推开门，果不其然，她看到了那束熟悉的绿光，以及依附在椭圆四周围的涌动光波。 20、【20】 也许是眼前这从未见过的怪异现象，导致身后的两个人同时顿挫，没了声音。 温妮朝椭圆的正中心伸出手去。 与上次的情形完全相似，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凛冽刺骨的寒风。 萝丝看到温妮丝毫不诧异的模样，忍不住问：“所以，这是什么，你之前看见过吗？” 温妮点头，简单与她们描述了上一次传送门出现时的情况。 随着她的话，舍友们的表情先是从震惊转变为难以置信，很快又变成了对未知的担忧。 莉莉特看向传送门，声音小却颤抖着：“哦我的天呐……所以，现在妮卡就在传送门的另一侧吗？” 温妮眨了眨眼，严肃道：“我不能肯定，但90%的可能性，是这样的。” 一阵剧烈的风猛地从传送门的中心吹来，呼啸如呜咽，沉沉地席卷着三个人的内心。 莉莉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萝丝的手臂，肩膀上带起了十分明显的颤抖。 萝丝也面露难色。 现在，横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无比严肃的问题。 无故失踪的舍友很有可能就在传送门那看不见的背后，状况未知。 妮卡是否安全，是否还有逃生的能力……这些都无从得知。 她们眼下是该贸然穿过传送门，去挑战一切未知情况；还是转身奔向学院中心，去请求校长等人的帮助。 不论哪种选择，似乎都有着无比大的隐患。 就在这时，传送门的中心又吹来一阵风，同时也夹带了一个三人十分熟悉的声音。 妮卡的尖叫声！！！ 温妮松开了攥紧一摆的手，转头与舍友们对上视线。她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我先过去找她，你们现在就去菲奥多先生的办公室告诉他一切。” 萝丝是鱼人，现在室外既黑暗又低温，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环境。以鱼人的极佳状态来说，她会用最快的速度去到校长那里。 温妮看向莉莉特：“你跟着萝——” 小精灵一向胆小，还是别贸然穿过传送门冒险了。温妮是这样想的。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莉莉特突然开口打断：“我和你一起去！” 斩钉截铁，与她此刻害怕到发抖的状态完全不匹配。 温妮一愣。 莉莉特伸过手，抓紧了她的手臂：“传送门……一看就很危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去！” 说完，她又看了看萝丝：“我相信萝丝。” 鱼人御姐微笑道：“这边就交给我，我找到菲奥多先生后就离开来和你们汇合。” 一切都分工完毕，三个女孩在冷风喧嚣的最中心对视，接着无声地转向了自己该去的方向。 - 再次穿过传送门，那种短暂又熟悉的坠落感依旧让温妮厌恶至极。 她摔在了较为柔软的雪堆上，很快又随着重新获得的重力陷了进去。 用尽全力扒拉了好久，温妮终于从那潮湿的白雪堆里冒出头。 用力咳嗽了几下，才将灌入肺部的凉意驱赶出去。 她胡乱抓了几下头发，接着便将视线望向四处，寻找着莉莉特的身影。 看上去，这里依旧是自己上回来到的森林。但她们并没有落在同一个地点。 温妮停顿了几秒，抬头—— 果然，半空那不算高也不算低的尴尬位置上，停留着刚才那个传送门。 …… 想要从那个地方回去，只能用悬浮魔法飞了。 “温妮——呜呜呜，你在哪里——” 还在出神的时候，风将莉莉特的呼喊声带到了温妮耳中。 她迅速回过神，根据声音判断了方向，马不停蹄地赶向莉莉特。 精灵掉落的位置不算好，后背擦过一棵参天大树，衣领刚好被它的枝桠勾住。双脚悬在空中，莉莉特因为找不到温妮而慌了神，差点忘了该怎么使用翅膀。 温妮逆着风，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再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操作着自己那不熟练的漂浮魔法，有些蹩脚地解救下了她的舍友。 小精灵一下抱住小魔女的脖子：“呜呜呜，我以为我就要这么完了呐……” 温妮：莉莉特宝贝，你再这么用力我可能就要完了…… 这段算不上完美的小插曲，很快随着远处飘来的狼嚎声终结。 莉莉特用最快的速度屏住呼吸，她抓紧温妮的袖子，哭丧着说：“我没有听错吧……” 温妮则反手抓住她：“没有。” 上一次，自己也听到了狼的嚎叫声。 狼是群居生物，夜晚对它们而言，是再好不过的猎杀时刻。既然它们主动发出声音，那么就说明现在应该已经有了猎捕的目标。 可能是一头惊鹿，也可能是一只匆忙逃窜的小兔子，但也有可能……是她们的舍友妮卡。 总之，现在的情况不容许她们心存任何一丝侥幸。 “走，去看看。”温妮紧了紧握住莉莉特的手，坚决地说。 - 半夜，森林里又下起了雪。 从小在圣布里欧长大的她们，即便特地穿着厚衣服与长袍，也依旧没能适应着刺骨的寒凉。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时不时听到的狼嚎示意着距离正在拉近。 莉莉特软软的声音在黑夜里像是不乖的萤火虫：“我真是不敢想象，你之前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呐。” 温妮：“我只穿过门，一会会就害怕得回去了。” 莉莉特气息里夹带上了疲倦：“呜呜，希望能快点找到妮卡，然后再也不要来这——” 还没把话说完，精灵只感觉嘴上压来一针力道。接着，身旁的温妮带着她迅速藏到了树干后方。 “嘘——”温妮示意，视线却始终盯着前方的某处。 那里看似正常，在飞舞的雪花中逐渐变得朦胧模糊。只是没过多久，细碎的小颗粒后方，蓦地出现了两道莹绿色的光点。 像是地狱的冥火，缓慢朝前，拥抱着无限的危机。 那是狼在深夜里的视线。很快，前方的莹绿出现了一道又一道。 无形扫向前方，像是一张牢不可破的网，悄然将猎物围拢在中心。 很快，莉莉特也发现了前方，正不断靠近的狼群。 她克制住自己尖叫的冲动，只是私下攥紧温妮的力道，暴露了此刻内心的害怕。 温妮说自己不害怕，那绝对是在骗人。此刻能够安慰自己的，是反应得过□□速，加上又屏障魔法的施加，狼群应该还没发现她们。 面前出现了一只又一只狼，它们从四面八方走来，灰黄的皮毛如坚硬铠甲，而明处的目光非但没有削减凶狠，反倒愈加残忍。 它们先是看到了路边，一只慌忙逃窜的小兔子。其中一只几乎在眨眼间，有力后腿一瞪，完全不给小兔子反应的时间。 下一秒，雪白皮毛便残忍地被染上了血红。 然而，一只小兔子，对成群结队的狼来说，不过是塞牙缝的开胃菜。 温妮看到为首的头狼翕动着鼻子，一点点寻找着下一个猎物的方向。 好不容易暂时得到松缓的内心，又不受控制地跟随着狼群的转向而绷紧。她甚至还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手上的屏障魔法已经显露了疲软，看起来很快就要达到极限。 如果不想办法转移阵地，那么留给自己和莉莉特的结果只有一个——被狼群发现。 温妮轻轻戳了戳身旁的小精灵，示意她做好随时逃跑转移的准备。 刚好在此刻，笼罩着她们的屏障开始了轻微晃动。接着，这股不平稳逐渐被放大。 屏障消失进入了倒计时。 温妮手撑着地，正准备要站起身。 忽然！她感觉到了一股来自头顶上方的湿热、腥臭。甚至，还隐约带上了猛兽匍匐时，喉咙里发出的震颤动静。 内心瞬间被强烈的预感包裹，甚至温妮已经听到了莉莉特快哭出来的声音。 直觉已经告诉了她们答案，但她依旧倔强地抬头—— 那是一只匍匐在树干上的狼，它眼中的莹绿沾染上了猎杀的兴奋，弓起的后背意味着它早已经做好了捕猎的准备。 它悄无声息地来到猎物的头顶，看着她们毫不知情的模样，兴奋地裂开嘴，露出尖锐獠牙。 粘稠的唾沫，甚至都控制不住地淌下。 温妮对上了狼的视线，那里几乎已经宣判了她们的死刑。 双方都像极了绷紧的弓弦，随时都有迸发的可能。 终于，像是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树干上的那匹狼仰天长啸。 群狼的视线瞬间袭来，温妮用尽全力，对着莉莉特吼：“快跑！！” - 诺伊斯学院里，萝丝正用着她此生最快的速度奔跑着。 过渡适应的环境，甚至已经让她的指间生出鱼人专有的薄膜，下巴后侧也出现了腮腺的纹路。 原先过于注意形象的萝丝，此刻完全顾及不上这些。 她来到菲奥多校长办公室门前，管不了那些针对学生的生活调理，径直敲响了门。 “菲奥多先生！情况危机，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铁门无力，又冷漠地响了几下，然而最终却毫无回声。 萝丝不放弃地继续重复着动作。 突然，身旁闪过一道黑影。 她下意识地朝着反方向一缩，拉开自己与黑影的距离。 却看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面孔。 艾伯特的脸沉浸在烛火的阴影中，他看着萝丝，严肃又冷漠地问：“温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