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被沉塘九次》 1、第 1 章 李丹青宿醉。 醒来时,犹觉脑袋昏昏沉沉,便伸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一边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便觉得不对。 床对面,是一张古色古香的木头案几,案几上面,是长方形木头窗扇。 同个时刻,她感觉身边有呼吸声。 收回视线,往身边一瞧。 惊悚莫名。 她身边,躺着一个眉眼俊美的陌生男子。 男子长发披在枕上,被子只盖到腰间,上半身精赤,胸肌结实。 是个尤物。 饶是李丹青一向镇定,也差点喊出来。 难道昨晚喝醉之后,走错了房间,还宠幸了这个男人? 她坐了起来,往自己身上一瞧,这一下,傻了。 她上身系着一件鱼戏红莲肚兜,下身穿着一条宽大的绸裤。 这种装扮,太过诡异。 发生啥事? 难道她穿越了? 李丹青一甩头,发现另一件事。 她长发及腰,发质还挺好。 呵了,这个穿越,还是魂穿。 李丹青再瞧了瞧手,嗯,纤细白嫩。 长着这样的手,相貌定然不会差。 所以,她这是穿成古代已婚美貌女,身边这个是美貌郎君。 即是说,现在有房有夫! 好像也不算糟。 李丹青再看看身侧的男子,嗯,郎君极美貌,这点令人愉悦。 她清清嗓子,学影视剧中的古代女子,娇滴滴喊道:“郎君!” 她话音一落,男子猛然睁眼,惊异看着她。 李丹青则惊喜,嘿嘿,郎君长了一对迷死人不赔命丹凤眼呢。 没等李丹青惊喜完,美貌郎君已是一跃而起,阴着脸抓住床边一件衣裳,匆忙套上,疾步朝门边走。 未待他伸手开门,那门已“轰”一声,从外面被人踹开。 一堆古代人涌了进来。 为首一个青衣男子喝道:“奸夫哪里走?” 美貌郎君见势不妙,一个旋身,衣袂翻飞,跳上了案几,“轰”一声,飞脚踹掉窗扇,只一跃,就跃出窗子,消失不见。 众人喊道:“快,出去堵住他,别叫他跑了。” 在众人踹门时,李丹青已拿被子包住自己,看着众人追堵美貌郎君,犹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等等,这美貌郎君不是自己夫婿,是奸夫? 昨晚上,他们…… 现在,被捉了一个现场…… 然后,奸夫跑了,留下她应对这个局面…… 这要老命了! 李丹青数了数人头,这才数出来,涌进来的,共有六人。 两男四女。 喊话的青衣男子二十岁出头,这会瞥她一眼,跳上案几,跃出了窗外。 另一个年轻男子也跟着跃出窗外。 看来是去追美貌郎君了。 房中剩下四个女人。两个粗壮的,一瞧就是婆子。 另两个,老些的五十出头,头上全是珠钗,脸上敷了厚粉,一脸刻薄相,一瞧就不好相与。 年轻的约二十岁,杏眼桃腮,颇为美貌,但眼神透着一股厌憎。 老妇人这会尖声喝斥李丹青,“你做的好事,大家都瞧见了,还有何话说?” 李丹青心念急转,被子下的手狠掐自己大腿一把,眼泪涌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一醒来就这样了。我什么也没做,是有人陷害我的。” 不管原身有做没做,叫冤就行了。 老妇人厉声道:“李丹娘,你早前就和尔言眉来眼去的,打量我们是瞎子呢。现下叫人撞破了好事,还敢叫冤。” 李丹青喊道:“我真是被人陷害的,什么也没做。” 她一边喊,一边用眼角去寻自己的衣裳。 总得穿整齐了,才能喊得更浩然正气。 李丹青伸手抓住床边一条长裙,忙忙往身上套。 未及穿整齐,已听老妇人道:“缚了她,送到祠堂去。” 李丹青暗道不妙,正要下地,两个婆子已上前,一个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手帕,另一个已是反剪她双手,迅速缚了起来。 李丹青挣扎,踏足,双足也被缚了,捆得像个棕子,动弹不得。 外间又有脚步声,却是一个娇俏少女带着两个丫鬟跑了进来。 娇俏少女带着哭音道:“阿娘,尔言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别冤枉他。” 老妇人生气道:“你还帮他说话呢。你救了他一命,还收留了他,谁知道他人面兽心,与你大嫂……” 她说着,一指李丹青,“奸`夫`淫`妇,不要脸。” 少女不敢置信,气得脸颊全红了,颤着手道:“尔言端方君子,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若有错处,定是李丹娘勾引他的。” 李丹青听着这个话,差点抚额。 此时,她倒是判断出眼前几个人的身份。 老妇人应该是她婆母,少女自然是小姑子。 杏眼少妇和老妇人不甚亲密,态度带着恭敬,应该也是这家的媳妇。 适才逃跑的美貌郎君,名叫尔言。 没容李丹青多想,一个麻袋已套向她头上。 两人婆子扛起她往外走。 李丹青动弹不得,只好强令自己镇定。 她回顾醒后种种。 发现一些不对劲之处。 自己醒来时,虽只穿了肚兜,但身体并无异常感觉,不像欢爱过一场的。 还有,尔言睁眼时,眼神惊异,似乎不敢置信。 他的神态,不像和她有过亲密关系。 期间他一直没有发声,似乎是嗓子有问题。 李丹青也是看过许多狗血言情文的人,当下推测,自己和尔言,可能是被陷害的。 按小说套路,昨晚上,她被迷香迷倒了,昏睡不起。 另一头,尔言也被迷香迷倒了,点香的人因怕失手,下的迷香量大,导致尔言醒来时,喉咙暂时性失声。 那人迷倒尔言后,把他扛来她房中。 制造现场。 这个时候,自己穿了过来。 然后,就有了今早这一幕。 老妇人跟娇俏少女说话时,提了一句大嫂,自己应该是这家的长媳。 问题来了,是何人要陷害她呢? 目的何在? 古代这种伤风化的事情,闹不好要浸猪笼。 夫君在何处? 冷静冷静! 根据推断,可以确定,她和尔言是清白的。 既然清白,到了祠堂,自然有机会辩白。 李丹青在麻袋内推断事故经过,不一会就感觉自己被搁到马车上。 马车很快行驶起来。 大约一炷香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婆子的声音道:“到了。” 她们把李丹青扛进祠堂内,搁在地下。 李丹青头上的麻袋被拿开了,嘴里的帕子也被取了出来,接着,有人端了一杯水凑到她嘴边。 李丹青从早起至现在,未进一粒米,未喝过一口水,这会实是又饿又渴,当下毫不犹豫,张嘴就喝水。 一杯水下去,咽喉那股不适感,缓了一点点。 她抬眼,看向喂水的人,是杏眼女子。 她沙着嗓子道:“多谢。” 杏眼女子冷冷瞥着她,并不搭话。 李丹青正要再说,突感一阵天旋地转。 奶奶个熊,这杯水下了药! 李丹青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嘴里又被塞了帕子,头上又被套了麻袋。 有男人的声音。 “李氏当真做下那等事?” “魏氏家族,家风一向清正,怎容她败坏?” 老妇人尖酸刻薄的声音。 “我们亲眼看到,人证物证皆在,也没法帮她掩饰了。” “我儿在京城搏取功名,含辛茹苦,李丹娘在家安享富贵,犹不知足,还做下这等事,叫人……,如今为正家风,只得把她交给族长处置。” 男人声音瞬间兴奋起来。 “此事若真,按族规,那可是要浸猪笼沉塘的。” 另有一个男子声音插嘴,像打了鸡血。 “上次沉塘,那还是十六年前,那会我还小,没瞧着热闹。” “族里那只猪笼特别结实,每年修绳索,前儿我还说修这个干吗,白费功夫,没料到能用上。” 又有一个男人声音道:“我早说了,李丹娘长这样一张脸,迟早会惹祸,娶妇啊,还是宜娶端庄贤淑的。” 众人正说着,忽有声音道:“族长到了!” 很快的,一个威严的老男人声音道:“人证物证呢?按族规,是要沉塘。” 李丹青奋力晃动脑袋。 妈蛋,问也不用问当事人一句,就说什么沉塘。 等等,这些人说的沉塘,是真的吗? 不要啊! 终于有人过来拿掉李丹青头上的麻袋,扶她跪好。 李丹青忙忙抬头看去,只见祠堂阴森森,四处点了烛,正中间的大椅上,坐着一位老年男子,估摸是族长。 她想说话,无奈嘴里被塞了帕子,只能发出“呜呜”声音。 族长看向另一侧跪着的年轻妇人,温声道:“你如实说。” 那妇人不敢看李丹青,只颤着声音道:“奴婢是在大奶奶房中服侍的,昨晚上,大奶奶遣开奴婢,说不须服侍,奴婢便退下了。到得半夜,起了风,奴婢想着大奶奶房中被子薄,可能得添被,就摸黑起来,借着星光跑到大奶奶房门外。谁知道……” 她声音惊惶。 “谁知道到得房门前,却听得大奶奶和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分明是……” “奴婢已嫁人,一听就知道,大奶奶和那个男人好上了。” 李丹青目瞪口呆,啊,编得一手好故事。 族长又指指案几上两件物事,朝李丹青道:“李氏,这可是你的?” 李丹青凝神看去,见其中一件是肚兜,其中一件是一支钗子。 只这,到底是不是自己之物呢? 她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旁边侍立的老妇人瞬间上前,指着案几上的物事尖声道:“李丹娘,这钗子,是你素日常插在头上的,这会竟不认?还有这肚兜,一瞧便是你所绣。你将这两件贴身之物赠与尔言……” 李丹青“咣”一声往地下叩头,啊啊啊,不让人说话,硬是冤枉人。 老妇人一下指挥婆子道:“快架住她,若她叩死了,传出去,还以为冤枉她了。家有家规,族有族规,现在祠堂内,就容不得她自残。” 两个婆子上前,牢牢架住李丹青,不让她乱动。 族长看向老妇人,“你的意思?” 老妇人点头,“就按族规办。魏家百年清名,不能毁于她一人之手。” 族长沉吟一下,“李家那边……” 老妇人冷笑一声,“李丹娘父亲失去音讯多年,恐早没了。她叔叔和婶子,哪顾得上她?” 族长点点头,肃容道:“李丹娘私通外男,人证物证皆在,不容抵赖。按族规,当沉塘。” “来人,上猪笼。” 李丹娘:不要啊! 2、第 2 章 一个男子拖了一只猪笼上来。 猪笼是用竹蔑扎成的,四周缠了绳索,顶部圆形盖掀开了,只等着装人。 李丹青瞥着眼前猪笼,心内闪过一万句咆哮。 特娘的,真有猪笼啊。 一穿越就被浸猪笼这件事也太不符合穿越逻辑了。 族长的声音响起,却是拿着供词在宣读李丹青的罪状。 他读毕问道:“李氏,你可认罪?” 李丹青心内咆哮,神经病啊,拿手帕子堵了我的嘴,然后问我认不认罪。 你们才通`奸,你们全族通`奸。 族长摇了摇手里的供词,喊过身边的男子,把供词递给他道:“季同,拿去让李氏画押。” 季同应一声,接过供词,走到李丹青跟前,挥手让两个婆子退开,自己蹲下道:“李氏,你好好画押,总归体面些。若不然,就……” 李丹青瞪着季同,一动不动。 我呸,呸,呸! 季同看着李丹青,眼神带着一点怜悯。 他叹口气道:“人证物证皆全,事已至此,何必反抗?你签字画押,早点完事,也不会太难看。” 李丹青依然不动弹。 心里狂念佛,神啊,佛啊,老天啊,快来个人救我吧! 按小说套路,穿越女主生死关头时,男主会从天而降,前来解救她的。 快来人啊! 季同见李丹青不为所动,摇了摇头。 他站起来绕到李丹青背后,突然伸手,闪电一般握住李丹青被反剪的手腕。 旁边早有另一个男子举着红泥盒上前。 两人合力,扯着李丹青的手指,强行在供词上画了押。 一画完押,季同便猛然松手。 李丹青正大力挣扎,对方突然松手,她“咚”一下,整个人就栽向前面,额头叩在砖上,发出闷响,一把长发且甩出前,狼狈至极。 族长接过供词,看了画押,沉声道:“装笼。” 两个婆子架起李丹青,把她往猪笼里塞。 李丹青拼命挣扎,奈何她这具身体身娇力小,且她昏睡了一天,未曾吃喝过,又倦又饿,正乏力,再如何挣扎,也挣不出两个婆子的钳制。 两个婆子费了一点劲,终于把李丹青塞进猪笼内。 猪笼的盖子很快盖上,外头缚实,打了绳结。 竹篾坚韧,绳索结实耐用。 猪笼内的女子手足被缚,嘴里塞着手帕,看起来插翅难飞。 李丹青双足后蹬,踹着猪笼,垂死挣扎中。 不甘心不甘心。 族长看一眼猪笼内折腾的李丹青,率先走了出去。 老妇人并婆子们,也跟着出去了。 一忽儿,祠堂内只剩下季同并四个精壮男子。 李丹青有些疑惑,停下踹猪笼的动作,仰头瞧了瞧他们。 这一瞧,心里不由一慌,发了憷。 围在猪笼前的四个精壮男子,正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瞧她 他们的眼神让人…… 李丹青忙侧起身子,倦缩双腿,恨不得缩成团。 她不用看也知道,适才定然裙角纷飞,十分不雅观。 其中一个男子突然蹲下,把手探进竹蔑空隙,伸向李丹青。 另三个男子也争先恐后蹲下,分几个方向,把手伸进猪笼内。 李丹青至此,才知道这场穿越有多残酷。 她身上的衣裳被扯开,肚兜也被扯下。 数只手在她肌`肤间掐`摸`捏。 她一阵阵恶心,想呕。 只嘴里塞着手帕子,呕不出来。 四个男子的鼻息越来越粗`重。 其中一个已是忍不住淫`邪道:“此等尤物,只是摸摸,太不过瘾了吧。不若,解了猪笼绳索,把她放出来,咱们痛快一下。反正么,已便宜了外男,也不是什么干净女人,不如让咱们……” 另三人附和,说着,就要去解绳索。 季同及时喝止道:“为什么要装笼之后才许你们伸手,就是防着你们越界。她在笼内,随你们如何。若敢把她解出笼外,依着族规,是要把你们割了的,且好生想清楚。” 四个男子闻言,有些悻悻。 李丹青闭着眼睛,听见他们说话,眼角渗出泪。 若能活着,一定要宰了这些人,一个也不放过。 季同看着李丹青眼角那滴泪,开口道:“李氏,规矩便是这样的,他们四人,待会要抬你出门,这会子要讨个彩头。若不然,白叫我们干活不成?” 李丹青脑子“轰轰”响,恨不得有天雷来轰了这些人。 四只手又伸进猪笼内,这回力道更大。 有两只手,伸向下。 李丹青几疑自己在地狱,心里起誓,若能活下来,一定要割了这些人,再屠了他们。 脚步声响起,有人冲进祠堂内,带着怒意道:“你们过份了吧?” 接着是拨剑声。 季同的劝阻声。 李丹青睁开眼睛,认了出来,冲进来拨剑的男子,是早上跳上案几去追尔言那个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拨剑挥退四个精壮男子,看向猪笼内。 猪笼内女子衣裳不整,长发铺在竹蔑间隙,嘴里被塞着帕子,腮帮子鼓起,眼角渗泪,狼狈不堪。 她处境这般不堪,却比平素更为诱人,让人起了兽性,无法自持。 青衣男子看着李丹青,知道她命不久长,往日压制着的情感翻涌着,喃喃喊道:“嫂子!” 李丹青有些麻木,哦,这青衣男子是自己小叔子啊。 在这时刻,她突然想起杏眼女子。 哦,原来这样啊。 看来青衣男子和杏眼女子是夫妻。 青衣小叔子偷偷爱慕嫂子,杏眼妻子怀恨已久。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杏眼女子对她那般厌憎了。 李丹青突然又好奇,自己是长多美啊?感觉很像殃国祸水万人迷呢。 四个被挥剑逼退的精壮男子,这会不甘心,嚷道:“凌希,我们待会要抬你大嫂出门,这点彩头,是族长许了我们的。” “历来被浸猪笼的女子,都要历这一遭。你拦着我们,是没道理的。” 魏凌希猛然转身,手中的剑又举了起来,阴狠道:“以前,默许抬笼的男子,在不洁妇身上揩一把讨彩头,但谁许你们解腰带?” 他声音一扬,“再上来,我就割了你们。” 季同和稀泥道:“你们且出去避一避,人家小叔子有话要跟嫂子说呢。”说着暧昧一笑,自己先走出去。 四个男子对视一眼,也怕魏凌希将他们解腰带的事禀了族长,犹豫一下,终是避到门外。 就卖个面子给魏凌希,让他和嫂子告别。 魏凌希撑剑蹲下,眼神哀戚,看着李丹青。 若不是那人派了人来,说别的方式不成,须得浸猪笼的方式…… 通过祠堂,经由族长之口,判定有罪,浸了猪笼,嫂子的名声,这一辈子洗不净。 若是别的方式,自己或可掩人耳目,做点手脚,把嫂子救下来,藏起来,从此成为自己禁`脔。 但是当众浸猪笼,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 这么多年肖想她,实是不舍得。 但是又能如何呢? 魏凌希拿出帕子,探手进竹蔑内,擦掉李丹青脸上粘液。 他丢弃下帕子,手指抚在李丹青脸上,再移向唇,指腹揉着李丹青的唇,又喃喃喊一句嫂子。 李丹青惊悚,小叔子也是变`态吗? 他想如何? 魏凌希的手滑向李丹青脖子,渐渐向下移。 如游蛇,轻轻游走。 掌心,最后罩在粉珍珠上。 摩揉,按压,打圈。 不舍得用力,却不由自主用力。 “嫂子。”魏凌希落下泪。 他问道:“若没有哥哥,你会看上我么?” “你点个头罢。” 李丹青麻了。 变`态太多,真的麻了。 魏凌希见李丹青不点头,掌心用了力,捏出了形状,兽血在体内沸腾。 “嫂子,嫂子,你点个头。” 李丹青:呜呜呜,点你个妈。 外间传来脚步声。 魏凌希敛了眼底那痴迷之色,迅速帮李丹青扯好衣裳,缩出手。 季同带着四个男子进来,道:“凌希,告别好了么?” 魏凌希点头。 外间又进来数人。 是族长和老妇人等。 族长沉声道:“起笼!” 四个精壮男子拿扁担上前,抬起猪笼,朝外走。 是半夜时刻,外面黑黝黝。 李丹青暗松一口气。 若是白天,肯定有人围观。 到时又是另一番凌`辱。 有人举了火把在前引路。 四个精壮男子走得又稳又快。 很快,来到了河边。 猪笼外间缚了石头,被慢慢吊进河水中。 猪笼内的女子拼命仰头,想要探出水面。 她白费了力气。 整只猪笼浸入水中。 那女子不再挣扎。 吊着的绳索被剪断。 猪笼沉没,渐渐不见踪影。 举火把的人看着水面再没有水花,回头禀报了一声。 族长道:“半夜里沉塘,也算给了她体面。我们对她仁义了。” 魏凌希道:“族长仁厚。” 老妇人尖声道:“一个祸害,叫大家费心了。” 李丹青陷入噩梦,梦里好多变`态。 她努力想要醒来,因握着拳动了动。 这一动,便醒了。 她吁口气,睁开眼睛。 床对面,是古色古香木头案几,案几上面,是木头窗扇。 她猛然转头,身边躺着一个俊美野男人。 野男人被子只及腰,腹肌八块。 3、第 3 章 李丹青低头看向自己身上。 上身系着红肚兜。 怎么回事? 李丹青脑子有瞬间空白。 很快回过神,试探着喊身边的野男人。 “尔言?” 她话音一落,野男人瞬间睁开眼睛,惊异看着她。 李丹青心下“咯当”一响,这一幕,何其熟悉。 果然,如李丹青熟悉的那一幕,野男人一跃而起,抓起床边的衣裳套上,疾奔向门边。 李丹青这回想也不想,转头找到床边的衣裳,一边疾速往身上套,一边跳下地。 门“轰”一响,涌进一堆人。 为首的魏凌希喝道:“奸夫哪里走?” 野男人跳上了案几,飞脚去踹窗扇,一跃出窗,消失不见。 李丹青顾不得衣裳还没穿好,已是冲向案几,攀爬上去,想要跳窗。 魏凌希正好冲到案几前,当即拦腰抱下李丹青,掼向床上。 自己一跃上案几,跳窗去追野男人。 跟在他身后的男子,跟着跳窗。 房里响起嘈杂喝骂。 老妇人尖酸的声音喝道:“李丹娘,你这个不要脸的下贱妇,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想跟野男人跑。” 杏眼女子尖厉喝道:“李丹娘,你这个贱妇,你怎么不去死?” 李丹青迅速拢好衣裳,腰带随便一系。 瞅一眼角度,猛然跳下地,从杏眼女子身边挨擦而过,飞一样跑向门边。 她跃过门槛,向前疾冲。 心下鼓励自己,跑快点,跑快点,你行的。 身后传来吵嚷声,“捉住她。” 李丹青高估了自己这身体的体力。 她才跑几步,已是喘不过气来,一换气,身体一顿,身后两个婆子便追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她。 李丹青被架回房中,按坐到床边。 老妇人上前,猛然一掌扇在她脸上,一边骂道:“下贱胚子,做下这等事,还想跑。” 李丹青被这一扇,眼冒金星,有些炫晕。 她双手撑在床边,喘着气蓄力。 想要再寻机跑出去。 她身子才一动,左侧伸过一只手掌,也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手掌的主人,是杏眼女子。 老妇人有些不满,指着杏眼女子道:“有我教训她呢,轮得到你动手么?” 杏眼女子咬牙切齿道:“她适才爬上案几,明知道自己跳不出去,就往二郎身上倒,她都这样了,还想栽二郎一身脏水。这一巴掌,是我替二郎扇她的。” 老妇人冷笑一声道:“杨碧娘,你什么时候能当家作主,替代二郎了?” 杨碧娘闻言一声不吭,退到一边。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娇俏少女带着两个丫鬟冲进来。 娇俏少女带着哭音道:“阿娘,尔言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别冤枉他。” 老妇人生气道:“你还帮他说话呢。你救了他一命,还收留了他,谁知道他人面兽心,与你大嫂……” 她说着,一指李丹青,“奸`夫`淫`妇,不要脸。” 少女不敢置信,气得脸颊全红了,颤着手道:“尔言端方君子,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若有错处,定是李丹娘勾引他的。” 李丹青麻了。 至此,她确认,自己在一个穿越场景里轮回了。 若不打破既定的结局,说不定这轮回没完没了。 李丹青强令自己镇定。 手掌蓄力中。 这一回,她的目标是娇俏少女。 她打算疾冲过去,一手掐住娇俏少女脖子,一手拨出她头上金钗,再用金钗抵住她脖子。 没错儿,她要挟持娇俏少女当人质。 然后像影视剧中那样,一边喝众人退后,一边吩咐她们备马车。 到时她挟持娇俏少女一道上马车,出了城,到得无人处,再跳马车逃跑。 想到上一轮在魏氏祠堂遭遇的事,就想呕啊。 还有,被沉塘时,那股绝望窒息感。 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老妇人此时指着李丹青,吩咐两个婆子道:“缚了她,送到祠堂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丹青猛然站起,像头驴子,一头撞开床前的婆子,再疾冲向前,直奔娇俏少女。 她双手向前伸,虎口张开,准备一把掐住娇俏少女脖子。 下一刻,李丹青双手被反剪,脖颈也被掐住了。 出手反制她的,是娇俏少女。 李丹青不敢置信。 少女也不敢置信。 她掐着李丹青的脖颈,娇声道:“大嫂,你适才是要挟持我吗?你疯了吗?你走路也要喘几喘的人,竟想挟持我?我的功夫虽不如大哥和二哥,但十个你,也不是我对手啊。” 李丹青整个人都木了。 上一轮中,知道野男人有些功夫在身,一脚飞起能踹掉窗扇,也知道魏凌希拨出剑能吓退四个精壮男子,更知道老妇人虽年老,手劲不小。 这一轮,知道杏眼女子杨碧娘一掌能扇得人眼冒金星。 只万万料不到,娇俏少女竟也有功夫在身。 这一屋子人,就她最弱小。 老女人评价道:“她是狗急跳墙。” 说着指挥两个婆子,“快,把她缚了,送到祠堂。” 李丹青如上一轮,嘴里被塞了帕子,手足被缚,套了麻袋,两个婆子扛她上马车,送她去祠堂。 一路上,她不断复盘适才发生的事。 一醒来,披件衣裳的功夫,门就被踹开了。 以她的身手,根本来不及跟着野男人跳窗跑,也没能力跑出房门外,更没可能挟持谁当人质。 这个局,很难破。 祠堂很快到了,李丹青被扛进祠堂内,搁在地下。 一会儿,有人拿开她头上的麻袋,掏出她嘴里手帕子,端了一杯水凑到她嘴边。 李丹青又累又饿又渴,下意识就要张嘴喝水。 嘴一张,才想起上一轮发生的事,忙又闭紧了嘴。 杨碧娘端着水,冷笑道:“怎么,这会子怕我毒死你么?送你到祠堂,自然是要按族规办事,哪敢毒死你。” 李丹青吞一下口水,待咽喉没那么干燥了,这才仰脸看杨碧娘,沙着声音道:“你恨我作什么,我就要被他们弄死了,而你,还能好好活着。” 杨碧娘闻言一怔,眼里厌憎之色稍减。 李丹青察颜观色,接着道:“我夫婿那么出色,我对魏凌希,从来没有想法。你若要恨,只该去恨魏凌希,恨我没用啊。” 杨碧娘怒了,把手里的杯子掼到地下,看着水溅出来也不管,指着李丹青骂道:“若不是你狐媚,天天荡一对狐媚眼看人,凌希何至于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李丹青低头,叹息一声,“容貌天生,长得狐媚,也不是我本意。瞧吧,现下就要弄死我呢。” 她顿一下,“碧娘,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会伤害你。” 杨碧娘到嘴边的骂声,一下消失了。 她看着可怜兮兮跪坐在地下的李丹青,再想着她很快就要被浸猪笼,对她那股厌憎之意,又消了一大半。 李丹青抬眼,眼里盈满了泪,“碧娘,他们为什么要弄死我呢?我做错了什么?” 杨碧娘脸上神色僵了僵,抿抿唇道:“你和尔言被捉了现场,魏家怎肯放过你。” 李丹青摇着头,泪水滚到颊边。 “我好好的魏家长媳,夫婿又出色,尔言不过寄住魏家,我是脑子进水么,怎会和他……” “你也心知肚明,今早这一出,分明是有人设了局要害我,存心要定我的罪,好弄死我的。我只是想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 杨碧娘转过身子,半晌道:“你若觉得冤枉,待族长来了,自向他陈冤,求他给你做主。” 李丹青呜咽出声,“他们存心要我死,到了这个地步,哪容我说话。待会儿,只怕就要往我嘴里塞帕子了。我,可能没机会说话了。” 李丹青哭出了声音。 她一早到现在,没喝过水,喉咙干巴巴,哭泣的声音便有点难听,不复往日娇音。 杨碧娘听她哭得难听,脸色却是和缓了一些。 李丹青一边哭一边道:“你若知道什么,求你告诉我。我就要死了,只求死得明白。” “待会儿就不容我说话了,你也不必怕我告诉别人。” “碧娘,求你了!” 李丹青“咚”一下叩头。 她叩出声音,额头很快出血。 杨碧娘转头看李丹青。 心下滋味复杂。 从前,李丹娘仗着一张脸千娇百媚,又仗着夫婿宠爱,傲得很,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 杨碧娘见李丹青脸颊肿着,额角流血,心里又痛快又有些难受。 却不知道自己难受什么。 她叹了口气道:“你别叩了。” 李丹青看着她,默默流泪。 杨碧娘斟酌一番,道:“十日前,京城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见了婆母和凌希,过后,凌希便坐立不安,好几次跟婆母秘密说话。”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别的就不知道了。” 李丹青想了起来,上一轮,老妇人提过一句,说什么儿子在京城搏取功名,含辛茹苦。 也即是说,夫婿在京城。 然后京城来人…… 难道要弄死她的,是自己夫婿? 李丹青喃喃道:“大郎在京城呢。” 适才杨碧娘在老妇人跟前提及魏凌希时,口称二郎,那么自己平素在众人跟前,也极可能按排行,称呼夫婿为大郎。 果然,杨碧娘对她这样称呼自家夫婿,并没有露出异常神色。 杨碧娘隔一会才反应过来,低声道:“京城里来的人,身份可能不同寻常,婆母和凌希,对他恭敬得很。大郎使不动那等贵人罢?” 杨碧娘说着,心里也惊悚了。 若弄死李丹娘,是魏大郎的意思,哪…… 不可能吧! 魏大郎那么痴迷李丹娘。 李丹青正要再问,门外传来脚步声,老妇人进来了。 老妇人瞧一眼地下的水,阴恻恻道:“碧娘,叫你喂她一杯水,你不喂,还让她聊上了,怎么,这回也是替代二郎和她聊的?” 杨碧娘不敢反驳,蹲到地下,端起那杯水,递到李丹青嘴边,温声道:“看你,嘴唇都干涸了,喝一杯水润润吧。” 李丹青渴极了,但这杯水…… 她转头看向老妇人,沙着嗓子道:“昨日,我收到了一封信,是爹爹寄来的。” 李丹青迅速转念头。 得趁着还没被迷昏,嘴里还没被塞上帕子,多说几句,再为自己争取争取。 上一轮,听老妇人和族长说话,提及父亲,说父亲失去音讯多年。 既然父亲失去音讯多年,那编一个有关他的故事,一时之间自不会被戳破。 她编了起来。 “父亲的信中说,他从了军,有了军功,已封了将军,过些时候要进京面圣。待在京城安置毕,就接我到京城去。” “又说这些年没来信,是因数年前上阵杀敌时,伤了头,失了记忆,连自己本名也想不起来,至两个月前,才恢复记忆,忙忙就给我来信。” “我还想着,今日再将此事告诉婆母,然后给大郎写一封信,让他在京中接应一下父亲。” 她仰起头,“若我死了,我父亲定要追究,定会为我报仇的。” 老妇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杨碧娘的神色则有些惊异。 李丹青有些拿不准,这个故事,是编得好,还是编得不好呢? 4、第 4 章 老妇人眼神有些阴狠,看定李丹青,问道:“信在哪儿?” 李丹青沉默。 这封虚无的信,藏在哪儿合适呢? 上一轮醒来时,还没真正反应过来,就被缚了,根本来不及观察魏家房屋有什么地方能藏信。 这一轮醒来时,只顾着要逃跑,也来不及观察魏家布局。 还有,信藏在哪儿,能拖延被沉塘的时间? 老妇人见李丹青不说话,突然“嘎嘎”笑起来。 笑完吩咐杨碧娘道:“你去喊宋嬷嬷和曹嬷嬷进来!” 宋嬷嬷和曹嬷嬷就待在门外,很快就随杨碧娘进来了。 李丹青一瞧,认出这两位嬷嬷正是早上缚她的两位婆子。 老妇人看向两位嬷嬷,问道:“这十日间,李丹娘可有离开过你们视线?” 宋嬷嬷福一福道:“老太太十日前交托了任务给我们,让我们暗中看着大奶奶,这十日,大奶奶见何人,做何事,有何动静,全在视线内,也全禀告老太太了,未有遗漏。” 李丹青一听,心下拨凉拨凉的。 这个故事,白编了。 果然,老妇人转头看她,冷笑道:“若你父亲来信,焉能瞒过两位嬷嬷。” “贱人这会子还想哄骗人呢。” 李丹青抿唇,喉咙拨干拨干的,一说话就痛。 但她必须说话。 她沙着声音质问道:“婆母十日前就叫两位嬷嬷看着我,所为何来?是为了寻机会把尔言扛进我房中,好陷害我吗?” “婆母也太狠毒了,不满意媳妇,可以给休书,何必害我性命,又毁我名声。” 老妇人闻言大怒,眼里淬火,喝斥道:“李丹娘,自从尔言暂住魏家,你便与他眉来眼去,我知道不妥,方才让两位嬷嬷看着你,以防你做出丑事。” “谁知依然防不住,叫你们钻了空子,做下了事情。” “今日早上捉了现场,人证物证皆全,你不认错,还斗胆反口忤逆长辈,诬陷长辈狠毒……” 老妇人越说越怒。 “李丹娘,你嫁到魏家三年,至今无所出,我可曾说过一句半句?” “魏家待你不薄,大郎更是把你当宝,竟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今日里,私外男,满口谎言,编排故事,还诬陷婆母……” 李丹青冷眼看老妇人。 老婆子心虚,这才激烈自辩,大声指责。 现下这境况,是没法脱身了。 能够做的,是刺激她,她盛怒之下,自会透露更多信息。 有了信息,再次轮回的话,或能寻得脱身机会。 李丹青伸出舌头,舔一下有些干裂的唇,突然拨高声音道:“婆母,你打量我不知道你们的事呢。” “你知道我们什么事?”老妇人脱口问道。 李丹青心念急转,编故事能力又上线了。 魏大郎上京赶考,京中来人,婆母要弄死媳妇…… 这几个要素综合,可以编一个薄情郎狠毒婆母联手弄死弱女子的故事。 要尽量编夸张些,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分辩几句,这样,就能得到一些信息了。 她破音喊道:“大郎高中状元,想休弃元配,另攀权贵之女罢了。” “只婆母太狠毒,怕大郎到头来舍不得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安我一个私通外男之罪名,让我死了也洗不清自己,以此绝了大郎最后一点心思。” “婆母,你太狠,你太毒,你太狠毒……” 老妇人闻言,脸色大变,脱口道:“你怎知大郎高中状……” 她话没说完,便止住了。 随即喝两个婆子道:“李丹娘渴了,给她喂水!” 李丹青这刻十分惊诧。 啊哟,我编的故事,竟是真的。 听老婆子这话,魏大郎还真个高中状元了。 所以,他要攀权贵之女,休弃元配? 且推测一番。 十天前京城来的人,极可能是权贵那边的人。 权贵让老婆子处置魏大郎元配,务必让魏大郎不再惦念元配。 元配若与人有私,人证物证皆全,族长定罪,浸了猪笼,一世污名,魏大郎只有恨怨,再不会惦记了。 李丹青:呵呵,我编的这个故事,应该离真相很近。 两个婆子上前架住李丹青,一个捏她下巴,一个端了水灌她。 李丹青拼命晃身子,水洒了一些。 她估摸着,只喝了半杯。 半杯水下去,李丹青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魏老太看着李丹青萎顿在地下,不再动弹,暗松一口气。 她抬头看杨碧娘和两个婆子,冷冷道:“她这些编排之语,不许说出去。若传出去一句半句,唯你们是问。” 两个婆子忙表忠心,“打死奴婢,都不会乱说的。” 杨碧娘思量李丹青说的话,心内惊涛骇浪。 她听得魏老太的话,反应过来,当即道:“儿媳生是魏家人,死是魏家鬼,一切都听婆母的,绝不会多嘴。” 魏老太瞪她一眼道:“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好。” 李丹青醒来时,察觉自己嘴里塞了帕子,头上套着麻袋,如上一轮那般。 她屏息不动,假装还没醒。 季同的声音道:“族长,我打听过了,一个月前,魏三娘悄悄溜出门去打猎,在林中发现了一个昏迷的男子,便把男人拖回家中,请大夫救醒了。” “这男子伤了头,失了忆,不知自己来之何处,是何人。” “魏三娘正看话本,喜欢里面一个叫尔言的角色,便暂时给这个男子起名尔言,方便称呼。” “这男子虽失忆,却长得俊,谈吐甚佳,魏家众人待之甚厚。” “今日,魏家众人捉了他和李丹娘的现场,他跳窗跑了。” “魏二郎去追,没追到。” 李丹青听到说话声,察觉跟上轮听到的不同,心下判断,自己比上一轮醒得早。 她竖起耳朵细听。 族长的声音道:“追不到也好。那男子既然谈吐甚佳,说不定有些来历,若被浸了猪笼,过后家人追究,易给魏氏家族惹麻烦。” 季同沉吟着,压了声音道:“李丹娘这事……” 族长止了他的话,“只要人证物证皆全,我们就要按着族规办。况且,魏大郎……” 他止了后面的话,季同也没有再问。 隔一会,有脚步声,一个声音道:“族长,魏老太请你过去说话。” 族长便交代季同道:“你看着李丹娘,若她醒了,防着她撞地自残。” 季同应一声。 李丹青紧急整合信息。 这一轮,知道魏大郎上京赶考,高中状元,准备攀权贵之女。 野男人尔言失了忆,来历不明。 魏三娘救了尔言一命,对尔言有情愫。 现下老婆子请族长过去说话,应该是串供一些话,再设着法子让族长答应,不让她有机会自辨。 一会儿,有纷杂脚步声传来,听起来,是数人进了祠堂。 男人的声音道:“李氏当真做下那等事?魏氏家族,家风一向清正,怎容她败坏?” 李丹青暗叹口气,好了,这一句,是上一轮醒来时,听到的。 从这一句话开始,后面的事情,全是不堪。 要怎么改变呢? 至少,不能再让那些人朝自己伸手。 接下来的事情,跟上一轮一样。 她被塞进了猪笼内。 季同拿着供词蹲到她跟前道:“李氏,你好好画押,总归体面些。若不然,就……” 李丹青这回学乖了,抬眼,眼里盈满了泪,轻轻点头。 一边点头,眼泪一边往下滚落。 季同怔了怔。 李丹娘额角有伤痕,嘴里因塞了帕子,腮帮子鼓鼓的,且这会衣裳不整,披头散发,怎么看,都失了往日的风姿。 但她一边落泪一边点头,却又别样楚楚可怜,令人不由自主生起怜悯之心。 季同站起来,看向族长道:“李丹娘愿意画押认罪。” 族长看了看李丹青,暗叹一声,瞧着,是认命了。 他道:“解了她手上的绳索,让她画押。” 一个弱女子,已被塞在猪笼内,就算解开她的手,她还能跑了不成? 众人没有反对。 李丹青手上的绳索被解开。 她把手伸到前面,伸展活动一下,从猪笼内伸出手,接过季同递来的笔,在供词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再画了押。 画毕押,她突然抬手,迅速掏出嘴里的手帕子,看向魏老太,拼尽声音喊道:“我要见二郎,有一件秘密,要跟二郎说。” 众人面面相觑。 魏老太脸色很难看,喝斥婆子道:“快塞住她的嘴,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李丹青趁着还能说话,继续喊道:“此事关系大郎和二郎前途。” 两个婆子上前,一个塞住李丹青的嘴,一个反剪她双手,缚了起来。 李丹青被堵了嘴,却依然仰着脸,看向魏老太。 魏老太一听事关两个儿子前途,到底有些嘀咕。 不管真假,听一听无防。 她喊过婆子,吩咐道:“去找二郎,让他赶紧过来。” 李丹青看着魏老太跟婆子说话,暗松一口气。 上一轮这个时候,众人已退了出去,就剩下季同和四个精壮男子。 这一轮,自己得了机会说话,事情总有变化。 按照时间,魏凌希也差不多到了。 她看向祠堂外。 很快,有脚步声,魏凌希按剑冲了进来,直奔猪笼前。 李丹青双眼含泪。 二郎,赶紧遣了这些人,蹲下来问我,若没有你哥哥,是不是会看上你。 这一轮,我要回答,我心中有你! 你我有情,要不要私奔? 5、第 5 章 猪笼内的女子狼狈、凄楚、哀婉,诱人。 她被捆缚,倦着身子。 她秋波盈泪,泪里映着他的身影。 魏凌希看着她,兽血沸腾,不能自己,喃喃喊道:“嫂子。” 李丹青凝视他,轻轻眨眼,泪珠挂在睫毛上。 老铁,俺尽力了,此情此景,尽力勾引了。 至于效果如何…… 效果就是,魏凌希有些痴,差点忘记祠堂内还有别人。 还是魏老太看出不对,喝道:“二郎!” 魏凌希听得母亲的喊声,缓缓回神,手按在剑柄上,移开视线问道:“嫂子有什么话要说?” 族长开口道:“既然是大郎和二郎的私事,我们且回避。” 说着率先出祠堂。 其余诸人,只好纷纷跟上。 很快的,祠堂内只剩下李丹青和魏凌希。 魏凌希蹲到猪笼前,伸手进竹蔑内,掏出李丹青嘴里的手帕子。 李丹青长长吐一口气,沙音道:“水。” 既知这人痴迷自己,有些小要求,他当不会拒绝。 果然,魏凌希一听,马上转身,在供桌上倒了一杯水,端过来递到竹蔑空隙中。 李丹青探头,凑近竹蔑空隙,就着魏凌希的手,“骨咕骨咕”,一口气喝完一杯水。 她还不解渴,但不敢再喝了,怕憋不住想小解。 魏凌希放下杯子,贪恋看着李丹青,问道:“嫂子要说什么?” 李丹青吁口气,咽一口唾沫,感觉喉咙不再赤痛,这才道:“能解开我手足的绳索吗?缚太久,手足麻了,很难受。” 她楚楚可怜要求。 魏凌希这回没有被迷惑,只道:“母亲和族长诸人在门外,我解了嫂子的绳索,回头不好解释。” 他催促,“嫂子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李丹青咬着贝齿,低头垂泪。 一边道:“早间被缚到祠堂,婆母盛怒喝斥我,脱口说了一件事。” 她顿一下,“婆母说,大郎在京城高中状元,被权贵家的女儿瞧上了。” 魏凌希大吃一惊,脱口道:“母亲怎的……” 他神色懊恼。 李丹青至此完全确认,自己编的故事,全中了。 她仰脸,“二郎,我只不明白,大郎要另娶,只须给我一纸休书就可,为何要设一个局,给我安上私通外男的罪名呢?我被浸猪笼,于魏家名声也有损。” 魏凌希狼狈转头,“嫂子,你要说的,是这些?” 李丹青长长叹口气道:“我快要死了,临死前,想跟你说一句话。” 她停顿了一下,待魏凌希转过头,和她对上视线,方继续往下说。 “我,曾经喜欢过你!” 魏凌希呆在当地,不敢置信。 心中滋味杂陈,又是狂喜,又是迷茫。 他嚅着嘴唇,“嫂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丹青情深款款,临死前表白。 “二郎,我,曾经喜欢过你!” 魏凌希这回听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有回响,在脑子内炸开。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丹青娇嗔,薄怒。 “你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么?” 魏凌希抬手,按在胸口处,心脏依然狂跳。 他猜测,“是从赴林家宴会开始么?那回,林二娘故意泼了茶水在你身上,我斥了她,护着你回家,你当时哭了,我拿了帕子给你……” 李丹青点头,“我被欺负时,是你护着我,我对你,就……” 她声音渐低,“你大哥忙着考取功名,反不及你关心我。” 魏凌希突然满腔凄酸,红了眼眶道:“一切都太迟了。若早知道大哥会高中状元,要步上青云天,要去攀……,若早知道,我死活跟他争一回,让你当我的妻,到如今,便三方美满,你不须死。” 李丹青呜咽起来,“二郎,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不想死啊。” “你能救救我吗?” 魏凌希按着剑柄,这会只要抽出剑,削开猪笼绳索,便能放她出来。 但是…… 京城那人,岂是魏家人能得罪的? 对方特意派了人来,交代要如何处置大嫂。 若自己放走大嫂,魏家诸人,还有好日子过吗? 他把视线从李丹青身上收回,硬着心肠道:“嫂子,你和尔言在一起,当场被捉,我实是救不得你了。” 李丹青不甘心,继续呜咽,“二郎,我和尔言是清白的,事实如何,你一清二楚。” “二郎,你带我走吧!” “我们寻一处没人认识的地方,你耕田,我织布,你打猎,我养鸡……” “我们春日栽花,夏日玩水,秋日赏月,冬日滑雪。” “我们生儿育女,我们……” “嫂子!”魏凌希打断她的话,眼尾泛红。 “我舍不下母亲,也舍不下家中其它人。” “我若带你走,我和你固然得偿所愿,可是魏家,魏家要怎么办?” “嫂子,我做不到。” 李丹青心内咆哮,说好的痴情男配,能为女主出生入死,甘当炮灰呢? 呸,小说全是骗人的。 呸呸呸! 李丹青流下眼泪。 哽咽道:“二郎,我到底没有做错事,不该被这样对待。” “你把我手足的绳索松一松,死结改成活结成么? “到了河底,生死由天,成么?” 魏凌希也洒泪了。 “嫂子,待会儿,族长和母亲,必要再检看一遍,若改成活结,瞒不过他们。且母亲是铁了心要你……” 李丹青有点绝望,说出最后一个要求。 “你寻一块尖利的小瓷片给我,让我握在手心内。” 魏凌希这回没有拒绝,把供桌上一只碗砸了,拣了拇指大一块小碎片,搁在李丹青掌心内。 李丹青握着小瓷片。 从这一刻起,开始割割割。 希望沉塘时,能割断手腕的绳索。 脚步纷杂,众人进来了,问道:“说完了么?” 魏凌希只好道:“说完了。” 他亲手拣起手帕子,塞进李丹青嘴里。 族长喊道:“时辰到,起笼!” 四个抬笼的精壮男子因为没有讨到便宜,有些磨蹭,嘀嘀咕咕的。 魏凌希解下腰间荷包,抛给他们道:“这趟辛苦了,拿去分。” 又补一句,“别碰我嫂子,让她安生走。” 四个精壮男得了荷包,拈拈重量,知道够他们在外乐几晚的,便不再磨蹭,上前抬笼。 外面黑黝黝,夜风拂得人心肝痛。 一众人抬着猪笼到了河边。 猪笼外头缚了石块,死沉死沉。 猪笼割断了绳索,没入河水中。 李丹青憋气,手指捏着小瓷片,疯狂割手腕的绳索。 猪笼迅速往下沉,绳索吃水,紧紧缠在手上,哪里割得开。 李丹青一口气再也憋不住,河水呛入口鼻。 她很快失去意识。 李丹青觉得自己在做噩梦。 梦里,她被沉塘了。 这什么破梦? 她奋力动了动手指。 身子突然一抖,她睁开眼睛,醒了。 床对面,是一张古色古香的木头案几,案几上面,是木头窗扇。 李丹青猛然坐起,迅速抓过床边的衣裳,一边往身上套,一边跳下地。 她才下地,便听得身边“呼”一响,野男人一边披衣裳一边冲向门边。 她先野男人一步,冲到案几边,打算攀上去。 房门“轰”一响,被人踹开。 一堆人涌过来。 魏凌希的声音喝道:“奸夫哪里走?” 野男人迅疾转身,冲到案几边,伸手拉开李丹青,把她掼在地下,自己则一跃跳上案几,伸足去踹窗扇。 说时迟,那时快,李丹青已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下爬起来,扑到案几前,眼明手快,扯住野男人裤脚。 她抓得又凶又狠又快,野男人的裤子瞬间被扒下来一半,露出半边结实的美臀。 野男人正伸一足踹窗,当即顾不上跳窗逃跑,回身一掌推开李丹青,再伸手提了提裤子。 野男人这么一顿,魏凌希已拨剑上来,挥剑刺向他,一边喊道:“睡了我嫂子,还想跑。” 另一个蓝衣男子也举着剑上前帮忙。 野男人要避剑,几次跳跃,没能跃出窗外。 魏凌希和蓝衣男子踹翻案几,逼得野男人下地,再一左一右,用剑架住了野男人,押着他坐到床边。 李丹青也被两个婆子架着,按坐到床边,不让她动弹。 至此,魏老太才叫嚷起来:“好一对奸`夫`淫`妇。” 杨碧娘在旁边喊蓝衣男子道:“阿羽,你姐夫一人就够了,你去拿绳索。” 蓝衣男子应一声,跑出房门外。 李丹青恍然,哦,听这称呼,蓝衣男子是杨碧娘的弟弟阿羽。 前两轮,都是他跟着魏凌希跳窗去追野男人。 李丹青再转头,看着野男人,喘了喘气,好么,这一轮,有了变数。 野男人跳窗不成,成队友了。 希望他给力,能好好打配合,一道逃命。 上一轮中,得知魏三娘对他有情,现下他有难,魏三娘会不会为他出头? 他若能好好利用魏三娘,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魏老太这会还在骂,“贱妇,野男人,不要脸……” 野男人这会转头看向李丹青,眼似寒星,带着杀气。 他沙哑着声音问道:“为何害我?” 李丹青冲口而出,“我怎么害你了?” 野男人薄唇抿了抿,冷冷道:“扯我后腿,扯我裤角,若不然,我早跑了。” 李丹青:“……” 6、第 6 章 李丹青上两轮注意到野男人有两个华点。 其一,长得俊美。长一对迷死人不赔命丹凤眼、八块腹肌、肩宽腿长、气质出众。 其二,冷静理智。一醒来发现不对,不质问,不犹豫,马上披衣逃跑。踹窗跳窗的动作一气呵成,利落潇洒。 这一轮,发现野男人一个缺点。 在危机时刻,以自我为中心,不顾他人死活。 还有,野男人以前可能见惯了美人,对美人有免疫力。 杨碧娘长得够美了,可是上两轮中,还是表现出对她的嫉妒,并且恨声说她长得狐媚,有一对勾人狐媚眼。 祠堂四个抬笼的精壮男评价,说她是尤物。 魏凌希见着她时,一脸痴迷,不能自己。 这种种,说明她长得很美,没准是一个绝色。 但是野男人适才推开她时,下了狠手,一丁点怜香惜玉之情也没有。 以野男人这相貌这气质,还有这言行举止,极可能出身大户人家,是高门贵公子。 高门贵公子打小被捧在手心,容易养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 有什么危险,也是众人去护他救他,不须他出手护别人救别人。 所以危机下,他只顾自己。 按小说套路,野男人之所以昏迷在林中,有几种可能性。 其一,他出来游玩,不慎跌下山坡,滚到林中,昏迷了过去。 其二,他被追杀,途中跌下山坡,滚到林中昏迷,瞒过追兵。 其三,他参与某事失败,逃了出来,半途跌下山坡,昏迷不醒。 不管哪种可能,穷人家反正养不出野男人这样的。 李丹青鼻孔里“嗤”一声,也只有高门傲骄贵公子,对美人说话时,才会不客气,不留情。 魏凌希见野男人指责李丹青,心下不快,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紧了紧。 野男人抬手,若无其事按住剑柄,推了推,冷声道:“这么多人围着我,我还跑得掉么?撤剑吧,有话好好说。” 魏凌希察觉自己有些紧张,在野男人跟前气势有些弱,一时冷哼一声,撤了剑。 外间传来脚步声,娇俏少女魏三娘带着两个丫鬟跑了进来。 一进房,见着房内情景,魏三娘愣了愣,旋即朝魏老太嚷道:“阿娘,这个事定有内情,你们好好查一查,不要冤枉尔言。” 魏老太生气道:“你还帮他说话呢。你救了他一命,还收留了他,谁知道他人面兽心,与你大嫂……” 她说着,一指李丹青和野男人,“奸`夫`淫`妇,不要脸。” 魏三娘不敢置信,气得脸颊全红了,颤着手道:“尔言端方君子,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若有错处,定是李丹娘勾引他的。” 她说着,转向李丹青,用手指着她,气恨道:“李丹娘,你是不是给尔言下了药?尔言早前受伤,失了记忆,他什么也不懂的。” 李丹青:“……”啊呀,好个清纯少女魏三娘。 魏老太有些急,喝两个丫鬟道:“快送三娘回房,这儿这么乱,小心被冲撞了。” 两个丫鬟去扶魏三娘,却被她甩开了。 魏三娘嚷道:“我不许你们冤枉尔言!” 野男人适时开口道:“三娘,我什么也没做,你要信我!” “昨晚,我明明在房中就寝。今早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你大嫂床上,分明是有人陷害我。” “三娘,你救我一命,收留我,我感恩还来不及,怎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令你伤心。” 李丹青吁口气,太好了,野男人很擅长攻心呢。 这当下,知道魏三娘是一线生机,攻心战用上了。 野男人说自己什么也没做过,是明白的。 那么她这个“同床人”,也是清白的。 他只为自己分辩,但相当于为两个人分辩。 魏老太却不容野男人再说下去,吩咐魏凌希道:“堵了他的嘴,缚了,送到祠堂去,是非曲直,交由族长审问。” 野男人只看向魏三娘,“三娘,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不想去祠堂。” 他神态有些委屈,一副求魏三娘保护的模样。 魏三娘一时心软得不行,踏前两步,伸手去推魏凌希,娇喝道:“我看谁敢动他!” 李丹青差点给野男人鼓掌。 哥们,好样的。 魏凌希无奈,“三娘,他们两人躺一张床上,衣裳不整,人证物证皆全,抵赖不了。必须送他们到祠堂。” 魏三娘挡在野男人跟前,“我相信他什么也没做。你们要送祠堂,就送大嫂去,反正,尔言不去。” 正吵闹,蓝衣少年阿羽已取了绳索进来。 他一见魏三娘护着野男人,当即嚷道:“三娘,你为什么要护着他?他勾三搭四,不是好人。” 魏三娘冷哼道:“杨飞羽,我知道你嫉妒尔言,看不得他好。” 杨飞羽气白了脸,“不识好人心。” 李丹青看出来了,魏三娘喜欢野男人尔言,而杨碧娘的弟弟杨飞羽则喜欢魏三娘。 三角关系。 李丹青一边观察“一线生机”魏三娘,一边留意魏老太。 待见得魏老太朝两个婆子使眼色,知道她们准备缚她手足,堵她的嘴,马上喊出来道:“三娘,尔言是被我连累的。” “大郎在京城高中状元,想休弃我,另娶权贵之女。” “婆母怕我纠缠不肯走,又怕大郎休弃元配,将来有人说他负情薄义,就设了局,陷害我和尔言有染,想借此除掉我,给大郎清障碍。” “三娘,尔言是无辜的。” 证实野男人无辜,相当于证实自己无辜。 众人听得李丹青这番话,脸色都变了。 魏老太和魏凌希则震惊,正常来说,还得过几日,大郎中状元的消息,才会传到石龙镇府衙,府衙再张榜公告,敲锣打鼓来通知魏家。 京城来人,是快马前来告知,并交代要在此之前处置了李丹娘的。 消息本来瞒得风雨不透。 李丹娘,从何处得知这些? 魏三娘则是一愣,紧接着,惊喜问魏老太道:“阿娘,大哥真高中状元了?啊,这太好了。大哥此等才貌,是该另娶贵女。” 魏老太不答魏三娘的话,只喝斥婆子,让她们赶紧堵了李丹青的嘴。 李丹青深吸一口气,趁着还没被堵嘴之前,喊出最后一句话。 “尔言,我知道你身世,你是京城……” 话没说完,嘴巴便被堵上了。 野男人这时候也震惊了,转头去问李丹青,“你知道我身世?” 他喊魏三娘,“三娘,她知道我身世……” 魏老太此时已冷笑出声,“她一个乡下妇道人家,去哪儿知道你身世?她若知道,早就说了,何必等到这时候?她就是胡说八道。” 魏老太说着,看向杨碧娘,做了一个手势。 杨碧娘不敢有违,突然朝魏三娘走去,喊道:“三娘。” 待魏三娘看向她,她一下跨步,瞬间伸手,搂住了魏三娘,往旁边一歪,把她死死压在床边,不让她动弹。 借着这个时机,魏凌希的剑再次架上野男人脖子。 杨飞羽则一跃上前,反剪野男人双手,缚他手足,堵他嘴巴。 魏老太喝道:“把奸`夫`淫`妇”送去祠堂,交给族长处置。” “来人,来人,把三娘送回房,锁了房门,不许她出来。” 李丹青被套了麻袋,扛上马车。 很快,感觉身边多了一人。 不须猜,也知道是野男人。 这一回,“奸夫”也被捉了。 挺好,不再孤单。 李丹青复盘,再整理思路。 这会儿,想必魏老太和魏凌希正在嘀咕,猜测她为何会知道魏大郎高中状元,想攀贵女,灭元配的事。 他们既然嘀咕,过后必要来祠堂审问她。 要审问,自然给她说话的机会。 有了说话的机会,就有逃脱的机会。 至于野男人…… 嗯,她说了,知道他的身世。 失忆的野男人此刻定然心痒难耐,想要问个清楚。 他勾着魏三娘的心呢。 若魏三娘得了机会来救他。 他想知道真相,也会顺手救自己。 就不知道魏三娘跑不跑得出来。 祠堂很快到了。 一对野男女,被扛下马车,搁到祠堂阴暗角落。 李丹青头上的麻袋被拿开了,嘴里的帕子也被掏了出来,有人端一杯水凑到她嘴边。 她一抬眼,正正对上杨碧娘的脸。 李丹青哑哑笑一声,“杨碧娘,你明知我无辜,何必助纣为虐?” 杨碧娘冷冷道:“你被捉了现场,人证物证皆全,是不是无辜,要族长审过才知道。” 李丹青叹息一声,“大郎才高中状元,便让婆母设下套,要灭了我的这个元配,好去攀权贵之女。我的下场,恐怕也是你的下场。魏家男人,靠不住。” 杨碧娘“嗤”一声,“你是你,我是我,怎会相同?况且,二郎不是那样的人。” 李丹青乐了,沙音笑了一声,“杨碧娘,你真了解二郎吗?他娶了你,却在肖想嫂子。他是什么人,你真知道?” 杨碧娘脸色大变,“李丹娘,你不要挑拨离间。” 李丹青抿嘴,“我就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死前,给你忠告而已。你不识好人心便罢。” 杨碧娘把手里的水掼在地下,颤着手道:“你说二郎肖想嫂子,此话从何说起?” 李丹青幽幽道:“要从几年前说起了。” “不过,我这会口渴,喉咙痛,你另斟一杯干净的水给我喝,我慢慢告诉你。” 李丹青话音一落,便听得左边阴影处传来一声冷哼。 声音特别熟悉。 她转头一瞧,对上了魏凌希的视线。 李丹青目瞪口呆。 摔,上两轮魏凌希去追野男人,并不在这儿。 自己脑子卡掉了,适才竟下意识认为现下还像上两轮一样,只有杨碧娘在。 刚自己说什么二郎肖想嫂子…… 魏凌希当然听到了。 要命了,要命了! 接下来不管自己说什么,魏凌希还能相信? 大意了啊! 魏凌希是自己一线生机,就这样砸没了。 呜呜呜! 魏凌希幽幽看着李丹青。 “我竟不知道自己从几年前开始肖想嫂子了。” “嫂子告诉我,我是如何肖想的。” 7、第 7 章 李丹青迅速权衡。 上一轮,她攻心杨碧娘,为的,是套消息。 杨碧娘知道的,已经告诉过她。 这一轮,杨碧娘相较魏凌希,已失去作用。 她当机立断,决定放弃杨碧娘,攻略魏凌希。 李丹青看着魏凌希,眼神热辣大胆,带着诱惑。 她幽幽道:“二郎,我一直以为你肖想我。” “却原来,是我会错了意。” “你大哥一心要考功名,顾不上关心我。” “你平素关怀我,我便以为……” “罢了,是我自作多情。” 魏凌希对上李丹青的视线,瞬间心如擂鼓。 他以为她不知道的。 却原来她知道。 且她对他也…… 杨碧娘见魏凌希和李丹娘对视,视线粘着,脸色一下惨白,脱口骂道:“狗男女!” 魏凌希听得声音,乍然清醒过来,转过头问道:“骂谁呢?” 杨碧娘神色难看道:“骂他们这一对狗男女。” 她指指李丹青和另一侧。 李丹青顺着杨碧娘手指的方向看去。 豁然发现,阴暗角落时,还有一只大麻袋。 不用猜,里面定然装着野男人。 魏凌希过去抖开野男人身上的麻袋,掏出他嘴里手帕子。 想了想,抬头吩咐杨碧娘道:“你去倒两杯干净的水进来。” 他补充一句,“还有几句话要问他们,让他们先润润喉。” 杨碧娘想着这儿还有野男人在,魏凌希和李丹青,也不算是单独相处。 而且,就倒两杯水的功夫…… 她不情不愿退了出去。 李丹青得了空隙,观察一遍所在的房间。 魏氏祠堂的布局,相当于一个小院落。 从大门进去,是走廊,左右是耳房。 走廊进去,是天井。天井再进去,是祠堂大厅。 大厅摆着供桌,上面是祖宗牌位和香炉并供品。 大厅两侧,各有一间大房。 李丹青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祠堂大厅左侧房间。 隔壁耳房,燃着炉子,有热水。 杨碧娘这会去耳房倒水。 李丹青观察一遍,觉得房间的门太小了,不利魏三娘冲进来救人。 不知道魏三娘脱身没有。 野男人的声音响起道:“嫂子,你知道我的身世?” 他被魏三娘救回魏家时,因失忆,拿不准要如何称呼魏家人。 魏三娘让他跟着自己喊。 因魏三娘喊李丹青大嫂,他权衡着,便喊李丹青嫂子。 这会儿自然不改称呼。 李丹青点点头,假装嗓子拨干,不能作声。 呼,你的身世么,俺还没编好。 待俺好好撸一撸,给你编一个狗血一些的。 魏凌希这会也问道:“嫂子,大哥在京城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丹青比比手势,表示待喝了水再说。 等俺好好编一编,震憾你们一把。 杨碧娘终于端了两杯水进来。 魏凌希接过一杯,端了喂尔言。 杨碧娘则端了喂李丹青。 一杯水下去,喉咙舒爽了些 唇舌也不再干燥。 李丹青闭了闭眼睛,斟酌言词。 猛地里,“哗”一声脆响,是杯子摔地的声音。 李丹青睁开眼睛看过去,魏凌希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下,碎片溅了一地。 他喝骂野男人道:“疯了吗,撞起杯子来了。” 李丹青眼睛一亮,想起上一轮,自己跟魏凌希要了一块小瓷片的事。 可惜当时时间短,自己力道不足,割绳索的经验也不足,便没有成功。 野男人要是偷摸藏一块小瓷片,从现在开始割起,没准能自救呢。 魏凌希抬足把杯子碎片踏到一边,回头继续盘问李丹青。 “说吧,大哥在京城的事,你如何得知的?” 李丹青迅速编好故事,讲了起来。 “十天前,我接到父亲的信。” 她顿一下,“父亲失去联系多年,原来是上阵杀敌时,伤了头,失了记忆。他一恢复记忆,忙忙就给我来信了。” “父亲信中说,他从军后,英勇杀敌,积累了军功,去年便封了将军。如今已至京城,准备面圣。” “信中提及,说初至京城,听闻这届新科状元的名字,却是女婿,大为惊喜,本待去相认,不想又听到另一个消息。” “说是有权贵之女看上新科状元,两下里准备联姻。” “父亲惊疑,便使军中人,快马悄悄给我送信,不叫人知道。” “我看毕信,自然不信大郎会负我,便持了信去找婆母。” “才到婆母房门前,却见有人先我一步进了房,那人是一个男子。” “我惊疑之下,就掩步,到婆母窗下,听了几句。” 李丹青编到这里,抬眼见魏凌希脸色十分精彩,便知道编的方向对了。 她接着道:“那个男子,说大郎有大好前程,让婆母处置了我。” “我不敢相信这些事是真的,可事实又摆在眼前。” “我恍恍惚惚回了房,烧了父亲的信,又忙忙写一封信给父亲,让人去寄。” “才寄完信呢,就发现宋嬷嬷和曹嬷嬷开始监视我。” “我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如常生活。” “我心中还存着侥幸,觉得婆母不会那样对我,又想着已寄了信给父亲,父亲收到信,自会来救我。” “但我万万没料到,父亲还没来,你们就设了圈套陷害我,想污我清名,要致我于死地。” 李丹青编到这里,带泪看魏凌希。 “二郎,我父亲现是将军,他收到信后,必然带兵来救我。” “他到这儿时,找不到我,自然要寻根问底。” 她喘一口气,“总之一句话,若我死了,我父亲定要追究,定会为我报仇的。” 魏凌希推敲李丹青的话,京城那人,确实是十天前来的。 也确实进了母亲的房密议。 李丹娘这番话若是真的,哪…… 李丹青见魏凌希脸色变幻莫测,又道:“二郎,魏家给我一纸休书,让我走罢!大郎自去奔他的前程,我有父亲护着,也自有前程。从此各自安好,两下无涉,不伤人命,也积了阴德。” 魏凌希还没答,脚步声响起,魏老太进来了。 魏老太听毕魏凌希复述的话,脸上表情也很精彩。 李丹青趁机道:“婆母,给我一纸休书,放我走罢!以后,我给你立长生牌位,保佑你长命百岁。” 魏老太抿抿唇,转头吩咐杨碧娘道:“你且回避一下。” 杨碧娘正惊奇李丹青将军女儿的身份,听得魏老太的话,回过神来,福一福,退了出去。 魏凌希想着李丹青的话,喊道:“阿娘。”语气里也有为李丹青求情的味道。 魏老太摇摇头,“二郎,京城那人,不是我们能得罪的。她吩咐人快马前来,交代我们处置李丹娘,我们须得办好这件事,绝不能阳奉阴违。” “若不然,到时魏家诸人,全吃不了兜着走。” “闹得不好,你大哥的前途也要受阻。” 李丹青听到魏老太这番话,震惊了。 天哦,我编造父亲是将军,也威吓不了他们。 他们还是怕京城那人的权力。 难道,那个想嫁魏大郎的,是郡主或者公主? 若是郡主或公主,那魏家真个得罪不起。 在强权面前,任何话语,都是薄弱的。 李丹青湿了眼眶。 如今,只能等死不成? 野男人的声音响起来道:“嫂子,你说知道我的身世,也是将军在信中提及的吗?” 李丹青回过神,哦豁,还没帮他撸好狗血身世。 她胡乱点头道:“是。” 说着疲倦闭上眼睛。 兄弟,等我想想,给你安一个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能压过郡主或者公主呢? 太子么? 世子么? 权臣么? 李丹青斟酌着,一下拿不定主意,要给野男人落实一个什么身份才好。 正选择困难症,突然听得野男人喝了一声,接着是魏老太尖叫声。 李丹青睁开眼睛,目瞪口呆。 野男人手足的绳索散在地下,他一手掐着魏老太的脖子,一手拿着一块杯子瓷片,抵在魏老太脖颈处,冷幽幽朝魏凌希道:“退后,若敢偷袭,我就要了这个老虔婆的命。” 魏凌希一步一步后退,退出房间门槛外。 野男人押着魏老太,跨过了门槛。 李丹青回过神,摔,怪不得适才自己讲故事时,野男人静悄悄不出声,原来拼着力气在割绳索呢。 等等,他这回又要自己逃脱…… 李丹青喊了起来,“尔言,带我一起走,我告诉你的身世。” 她一边喊,一边挪动身子。 妈奶个熊,人家轻轻松松脱身,我怎么这么弱? 第三轮了,还没有突破点。 野男人注意力全在魏凌希身上,怕他突袭,一时顾不上回答李丹青。 李丹青眼睁睁看着一行三人,跨出门外,消失在眼前。 回来,给我回来! 她暗骂几句,低头去寻地下杯子瓷片。 她一边挪动,一边摸索。 终于,摸到一小块瓷片。 李丹青马上靠墙坐着,狠割。 狠狠割。 老天保佑,能成功自救。 她割得凶狠,感觉手一痛,知道不小心割伤了手,却顾不上,继续狠割。 咱得争分夺秒,不能娇气,不能泄气,得硬气! 正割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李丹青急了。 啊啊,绳结这儿,已经割松了,只要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就能松绑。 她抬头看过去,见进来的是杨碧娘,一边割,一边惨白着脸道:“碧娘,婆母适才说,你知道得太多了,让二郎休了你。” 杨碧娘恼声道:“谁还会信你这张嘴?” 李丹青蓄势待发。 等杨碧娘凑近,就迅猛抬头,用脑袋把她撞翻,再一屁股坐到她脸上,闷昏她。 只要多片刻功会,就能割断绳索跑路了。 杨碧娘端着水过来了,过来了…… 8、第 8 章 “喝水吧。”杨碧娘蹲下身子,端着杯子凑到李丹青唇边。 李丹青假装要张嘴,肩膀却下沉,脖颈蓄力,瞬间俯头,整个脑袋撞向杨碧娘。 “咣”一声,杨碧娘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下,四处碎片,水全洒了。 杨碧娘被这样一撞,只是蹲不住,屁股着地,瘫坐在地下。 李丹青按着脑中演练好的步骤,全力一撞之后,青蛙一跳,整个身子扑向杨碧娘。 脑中演练的,是杨碧娘被撞翻在地,她这样一扑,正好扑坐到杨碧娘脸上,用屁股一坐之力闷昏杨碧娘。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杨碧娘没有被撞翻在地,只是撞得蹲不住而已。 李丹青这么一扑,扑到了杨碧娘怀里,两人搂了一个结实。 “李丹娘,你疯了吗?”杨碧娘手臂一扯,把李丹青扯开,掼向地下。 同个时刻,她发现手指粘粘糊糊,低头一瞧,却是血迹,不由“啊”一声叫了出来。 李丹青全力一击,没有得手,很是懊恼,被反剪的手继续执瓷片割绳结。 只差一点点了。 杨碧娘看了看手指的血迹,已是意识过来,不是自己流血,而是李丹青流血了。 她站起一瞧,便瞧到李丹青正拿瓷片割绳结,她割得凶狠,绳结固然快要割断了,但她的手也被割得鲜身淋漓。 杨碧娘绕到李丹青身后,一手按住她手腕,另一只手,轻轻巧巧夺走小瓷片。 接着,她重新缚紧李丹青手上的绳索。 全程抿着唇,没有说话。 李丹青之前割绳结,费了太多力气和心神,撞杨碧娘那一下,更是差点撞脱力,现下杨碧娘夺她瓷片,重缚绳索,她一下子无力反抗,也无力动弹。 杨碧娘扫掉地下杯子碎片,确认李丹青没有再偷藏小瓷片了,这才蹲到她跟前,冷冷看着她。 李丹青招头,有气无力道:“碧娘,我和尔言是被陷害的,事实如何,相信你也清楚。” 杨碧娘冷冷道:“我一点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进门时,看见你和尔言衣裳不整。” “还有,你满嘴谎言,我是一句也不敢相信你了。” 杨碧娘站起,退后两步,俯视李丹青。 “十天前,你来了月事,痛得死去活来,瘫在床上不能动弹,早饭也不吃。” “你房里的嬷嬷去厨房让厨娘炖补汤,因缺一味药材,寻到我那儿了。我正好有,自是给了她,还问了几句。” “当时我想装妯娌情深,用了早饭后,就过去探望你。” “你惨白着脸色,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我看你那样子,倒也怕你出事,出房后,就去寻婆母,想禀了此事,让婆母给你请一个大夫诊一诊,正经开一副药调理。” 杨碧娘说到这里,瞥一眼李丹青精彩的神情,方继续往下说。 “我到了婆母房门前不远处,见往日侍立在廊下的人一个也不见,心下有些疑惑,一时且不上前,就避在廊柱后面。” “一探头,正好见一个男子进了婆母的房内。” “我吓着了,僵立一会儿,方才悄悄走了。” “到了晚间,我憋不住这件事,就跟二郎说了。” “二郎一听,让我不得往外说。” “他见我还在疑心婆母,为了释疑,便跟我说,那男子是京城来人,有事儿要秘密禀婆母的。” “我听毕,方才松口气。” “接下来几天,二郎频频往婆母房中去,两人说话时也不让我在旁边听。” “今日,你和尔言被捉现场,此事跟京城来人见婆母之事,有没有关系,我不敢妄断。” 杨碧娘看定李丹青。 “十日前,你明明瘫在床上不能动,一整天不出房,何来的收到你父亲来信,何来的持信去见婆母,何来撞见男子进了婆母房中?” “李丹娘,我今日方知,你这么能编。” “若不是我知道你十日前在床上痛得不能下地,差点也相信你说的话了。” 李丹青懊恼,妈的,原来这个故事有这么大一个漏洞。 好的,下回再编,须得先遣开杨碧娘。 她抬眼,“我刚才编的时候,你没有戳穿我。” 又哀求道:“碧娘,放我走吧!算是给自己积德,给魏家积德,给以后的儿女积德。” 杨碧娘叹了口气,“就算我放了你,你也不一定跑得掉。再说了,你长这样,跑出去没人护着,可能更惨。” “另外,我是魏家妇,还要在魏家立足,须得听他们的。若放了你,我定然活不好。” “你有什么心愿,这会告诉我,我若能办到,便给你办。” 李丹青看着杨碧娘,有些意外。 上两轮,杨碧娘一脸嫉恨,言语不善,还动手扇打她。 这一轮,为何好说话了呢? 啊,是了,她被捉时,当众喊出魏大郎高中状元想另攀权贵之女的话。 杨碧娘联系十日前京城来人,心下认为这件事可能是真的。 夫婿为了另娶,不惜污元配清名,夺元配性命。 杨碧娘这是物伤其类,有了感触。 从前种种嫉恨,消散了,开始怜悯她。 李丹青想了一会,开口道:“我想照照镜子。” 第三轮了,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呢。 杨碧娘抿抿嘴道:“就这?” 李丹青叹口气道:“我想整一下仪容,到了地下好见母亲。” 杨碧娘听她提起早亡的母亲,沉默了。 李丹娘自幼丧母,没人正经教导她。 她又长那样,免不了“浪荡”些。 其实,也不是她的错。 杨碧娘转身出去,很快拿了一个小妆盒进来。 祠堂每逢治丧时,男女都要整理仪容。 男刮胡子,女绞绒毛。 耳房中,平素就放了整理仪容的妆盒。 她揭开妆盒,拿出巴掌大小铜镜,举到李丹青跟前。 李丹青看着小铜镜中的自己,被震住了。 想土拨鼠尖叫啊! 这什么绝世美女! 美女虽披头散发,有些狼狈,但瞧那不画而黛的眉,瞧那春水般的狐媚眼,瞧那小琼鼻和菱角小红唇…… 美人儿且肤白胜雪,肩膀纤弱,如风中杨柳。 李丹青明白魏凌希为何会痴迷她了。 长成这样,是个男子,就会多看一眼。 嗯,除了野男人尔言外。 杨碧娘见她盯着镜子,眼里盈了泪,泫然欲滴,便道:“没破相,收拾一下,便如从前。” 说毕收起镜子,转身出门,在天井的缸中舀了一盆水,端进来放到李丹青跟前。 又开妆盒,拿了一块干净小帕子,浸到盆里,搓了搓,拧干了,拿起给李丹青擦脸。 擦完脸,她又拿出小梳子,给李丹青通头发,梳了一个圆髻,拨下自己头上钗子,插在李丹青头上。 再给她整理一下领子,扯好衣裳。 退后端详一番。 重新拿了镜子,举到李丹青跟前。 李丹青看着收拾了一番的自己。 尖叫,更美了。 素颜已如此美,若上了妆,不知道美成啥样。 她心里一酸,滚下泪来,美成这样,却要被浸猪笼。 老天不公。 杨碧娘见她默默流泪,心里也不好受,低声道:“一切皆是命。” 李丹青待杨碧娘收起镜子,便问道:“尔言跑掉了吗?” 杨碧娘不想看李丹青掉泪,正想引开话题,便道:“他适才挟持婆母到祠堂外,恰好遇着季同带着人过来……” “季同会飞针的,手中飞针扬过去戳尔言的眼睛,尔言伸手臂挡飞针,二郎趁机刺他一剑,救下了婆母。” “尔言是一个厉害的,手臂中了飞针,还跑出包围圈了。” “但石龙镇这儿,以魏姓为大,季同和二郎追了出去,沿路上喊一喊,自有魏姓人和乡人出来帮忙拦截尔言。” “尔言跑不掉的。” 李丹青又问魏老太,“婆母受伤了吗?” 杨碧娘道:“脖颈被瓷片划破了皮,受了好大一番惊吓。” “我本要陪她去医馆,她让我进来看着你,喊宋嬷嬷和曹嬷嬷陪着去医馆了。” 李丹青扼腕。 这个时间点,祠堂只有杨碧娘在,本是最佳逃跑时机。 可是杨碧娘不肯放人…… 若下一轮还如此,在杨碧娘进来时,须不动声色稳住她,让她拿镜子,争得时间继续割绳结。 杨碧娘说着话,又出去了,这回端了一碗水进来。 李丹青心下知道,这碗水必又是加了迷药的。 待杨碧娘端着水凑到她唇边,便幽幽道:“喝太多水,恐憋不住要小解呢。” 一个大美女,若憋不住,当众尿了裤子…… 杨碧娘身为女子,颇能理解李丹青这种恐慌。 她默然一下,道:“你喝两口罢,若一口也不喝,我没法跟婆母交代。” 李丹青寻思着,这会不喝两口,待会魏老太带着婆子回来,定会让婆子强灌她一碗水。 罢了,与其让人强灌,不如这会就喝两口。 李丹青喝了两口水,隔一会,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醒来时,便听得一阵嘈杂说话声。 先是四个抬猪笼精壮男的说话声。 然后是季同的声音。 季同道:“好家伙,他身手不错呢,一个打十个,还打伤了我们三个人。要知道,我们魏氏一族,打小练武,放一个人出去,都是能打十个人的……” 李丹青听到这里,一下恍然。 原来魏氏家族诸人打小练武,全是会家子啊。 怪不得魏凌希和魏三娘皆会武。 就是杨碧娘,瞧着美貌,下盘也稳当当,手上有一把力气。 季同的声音还在继续。 “咱们人多啊,他手臂和膝盖还中了飞针,到底是被擒住了。” “但是兄弟们气不过,一擒住他,就打断了他的腿。” “他腿一断,吓昏过去了。” 说着“哈哈”大笑。 李丹青惊了,他们捉了野男人,还打断了他的腿…… 这一轮,本以为多了一个人,能联手逃脱。 没料到…… 李丹青屏息,假装还昏迷着。 且多听听信息,看还有什么逃跑的契机。 季同的声音又道:“这小子不单长一张男狐狸脸,他还有本钱,怪不得敢勾搭嫂子。” 杨飞羽的声音响起来道:“他就是一只骚狐狸,之前还肖想三娘呢。照我说,该割了他的本钱。” 一众男人轰然附和道:“是该割。” 接着是男人们打了鸡血般的兴奋叫嚷声。 “磨刀了,磨刀了!” “磨利了,一刀割下来,把本钱拿去喂狗!” “看以后还有哪个外地男子敢勾搭咱们魏氏族中的嫂子!” 李丹青:等等,他们说的本钱,是我理解的“本钱”吗? 啊,天啦,野男人比我还惨,浸猪宠之前,还要被割“本钱”。 造孽啊! 9、第 9 章 野男人是不是就在身侧呢? 李丹青凝神细听身边的声息。 听了半晌,没听出什么来。 也是,野男人如果被擒,这会定然也被缚了手足,塞了手帕子,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 祠堂内的天井响起磨刀声。 李丹青凭声音,判断自己躺着的位置,是祠堂大厅。 这一轮,她只喝了两口“迷药”水,按常理,自是醒得更早。 祠堂内男人以为她还昏迷着,自会肆无忌惮讨论一切。 或者还能听到一些信息。 果然,一个男子的声音道:“飞羽,早前不是传闻,说三娘要招尔言为婿么?尔言为何放着三娘不要,去招惹嫂子?” 杨飞羽恼声道:“尔言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哪儿配得上三娘?那些话,都是谣传。” 他顿一下,“早上姐夫喊我一道,踹了嫂子的房门,进去时,尔言和嫂子衣裳不整,正要逃跑,一片混乱。尔言这个狗男人,被捉了现场,还妄图说动三娘救他,他该死。” 男子淫`笑一声道:“大郎去京城已半年,嫂子定是寂寞了,尔言又有本钱,也就……” 李丹青听了半晌,只听到一个新信息。 魏大郎上京半年了。 天井里磨刀的声音停了。 男子哗笑道:“磨这么利,连根子也能割下来。” 又有声音道:“不是说本钱大么,这把刀有些短,一刀割得完不?”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 笑声突停。 响起打招呼的声音。 “婶子,二郎。” “婶子没事吧?放心放心,野男人敢挟持您,刮破您的皮,我们就割他……,唔,为婶子出气。” 魏老太的声音响起道:“只破了一点皮,没大碍。” 魏凌希的声音道:“适才还是太危险了,大夫说,如果偏差一点点,割深一点,您就没命了。” 说着怒气腾腾,“我早说了,来历不明的人,不要收留,三娘非不听,今天险些害了母亲。” 魏老太道:“三娘倔着呢。” 说着又扬声,“宋嬷嬷,你去带季家媳妇过来祠堂。告诉她,到了祠堂,如实说,不得有半句偏差。” 又道:“曹嬷嬷,你也回去一趟,把尔言房中搜出来之物拿来祠堂。” 李丹青听到这里便知道,魏老太嘴里的季家媳妇,是那个人证。 上两轮中,这位季家媳妇自称是她房里服侍的人,半夜过去添被,听到她和男子的声音,因犹豫大半夜,早上去魏老太那儿揭发此事。 上两轮,都没有机会和这个“人证”说上话,全程是“人证”在“作证”。 若得机会,要打听一下“人证”的信息。 李丹青再次复盘早上至现下发生的事。 推演出现不同情况,会发生的变化。 可能是用脑过度,她推着推着,一阵倦意袭来,睡了过去。 李丹青再次醒来时,祠堂有许多说话声。 一个男子兴奋道:“上次沉塘,还是十六年前,那会我还小,没瞧着热闹。” “族里那只猪笼特别结实,每年修绳索,前儿我还说修这个干吗,白费功夫,没料到能用上。” “话说,奸`夫`淫`妇两个人,是关一只猪笼还是关两只?” 季同的声音道:“傻不傻?两个人,当然关两只猪笼。一对儿奸`夫`淫`妇,还能成全他们关一只猪笼,抱着死吗?” 男子声音依然兴奋,“可咱们族里只有一只猪笼,另一只呢?” 季同道:“本有两只的,其中一只被老鼠咬坏,已经扔了。剩下这只,蛮结实,又系了绳索,关进去绝对跑不出来。” 说着又补一句,“少一只猪笼,已让人去族里养猪的人家现买一只了。” 忽有声音道:“族长到了!” 族长的声音响起道:“人证物证呢?按族规,是要沉塘。” 李丹青竖耳听着,突觉眼前一亮,却是有人过来拿掉她头上的麻袋,扶她起来跪着。 她忙忙转头,看看身侧。 左边不远处,搁着一只大麻袋。 麻袋里明显装了人,只那人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李丹青:啊,野男人还完好么?被割了没有? 上天保佑他,希望他还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她再抬头往前面看。 祠堂大厅阴森森,牌位旁边点了许多蜡烛,族长坐在大厅正中间的椅子上。 魏老太和魏凌希站在他左边。 季同站在他右边。 族长此时看向另一侧跪着的年轻妇人,温声道:“你如实说。” 那妇人不敢看李丹青,只颤着声音道:“奴婢是在大奶奶房中服侍的,昨晚上……” 年轻妇人说的话,跟上两轮一模一样。 李丹青凝视她,这位就是季家媳妇了。 季家媳妇嫁了人,却还在她房中服侍,半夜里还要去给她添被,可知关系亲密。 推断,这位应该是自己陪房。 看她一脸惊惶,一边说话一边颤抖,估摸着,是被威胁了。 族长又指指案几上两件物事,朝李丹青道:“李氏,这可是你的?” 李丹青抬头看案几上的肚兜和钗子,点了点头。 族长断喝一声道:“那么,你是认罪了?” 李丹青又点点头。 族长愣了愣,没料到,李氏认罪认这么快。 对方毫不反抗,反让人不是滋味。 族长蹙眉看看李丹青,很不满意,魏氏妇人,竟这般没有骨气,威吓也不须威吓,这就认罪了。 他哼一声,示意季同拿供词过去给李丹青签名画押。 季同走过去,解了李丹青手中的绳索,见她双手有伤,仔细瞧了瞧,判断她曾经拿了瓷片割过绳结,因转过头朝族长禀了一声。 族长终于正眼看李丹青了。 他吩咐宋嬷嬷道:“上去搜一搜她身子,看看藏了何物。” 宋嬷嬷闻言上前,搜完李丹青,回头禀道:“没有。” 族长又喝李丹青,“摊开手。” 李丹青便摊开手,任由宋嬷嬷再检看一遍。 确认李丹青没有藏“兵器”,季同再次上前,把供词放在她跟前,递了笔给她。 李丹青很乖顺,签了名,画了押。 这一局野男人断了腿,又到了这个地步,是挽不回了 就这样吧。 李丹青的手再次被缚起来。 她塌腰跪着,转头看季同去拿开野男人身上的麻袋。 麻袋拿开,野男人披散着头发,脸上全是伤,有些地方已结了痂。 他身上衣裳破破烂烂,左手臂有一截袖子不见了,手臂血糊糊的。 他被扶起时,瘫坐着,双腿似乎不能听使唤。 李丹青不忍再看,移了视线。 妈的妈的,这些人太狠了,把他打成这样。 她这会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早起就不扯他裤子,由得他跳窗跑掉。 说起来,在这件事中,他本是无辜的。 族长冷声道:“尔言,你私通魏家妇李丹娘……” 他说完罪状,问道:“你可认罪?” 李丹青听得身边“咚”一响,转头一瞧,野男人正挪动身子,一副想要生吞族长的模样。 季同走过去,伸手按住野男人肩膀,不让他动弹,一边道:“尔言,人要识时势,你这样了,动怒没用。” 说着叹息,“你可知道,适才众人磨了刀,想要割了你本钱,还是我拦住了。” “你腿断了,再没了根子,到了地下,只怕会被别的鬼欺负。” 又劝:“好好认罪,赶紧画押,早点完事,少受点罪。” 野男人奋力仰头,瞪着季同,似乎有话说。 季同跟他交过手,若不是仗着人多,是打不过他的,这会有些别样心思,便想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季同松手,走到族长身边,耳语道:“观尔言的言行和武功,总觉得该有些来历。他现下想说话,不若听听他想说什么。” 族长权衡一番,点头道:“可。” 季同回到尔言身边,掏出他嘴里的帕子。 尔言“嘶”一声,看向李丹青,哑着嗓子道:“身世。” 李丹青一愣,接着想起,自己向他提过,说知道他身世。 她一下子很是凄酸,骗你的啊,傻子。 季同看向族长,见他点头,便上前掏出李丹青嘴里的帕子。 李丹青深吸一口气,看定尔言,认真道:“我是骗你的,我根本不知道你身世。” 尔言张了张嘴,又合上,隔一会摇摇头,似乎嘲笑自己蠢。 李丹青心里难受,拼着嗓子干巴巴不适,扬声音道:“尔言,你长得俊,气质佳,识字,会武功,双手没有干过重活的痕迹……” “祠堂里这一干人,包括魏二郎,全比不上你。” “按理,你当是高门贵公子。” 她声音再扬一扬,“你是贵公子,若在此蒙冤死了,家人寻来,迟早会为你伸冤,给你报仇。” 尔言抬头,眼睛里有了一点光采。 忽然一笑,颔首道:“是。” 李丹青还要再说,嘴里已被塞上了帕子。 她看过去,尔言也被塞了帕子,再不能说话。 季同递供词给尔言时,尔言这回很平静,签名画押了。 族长待季同收好供词,高声道:“上猪笼!” 很快有人抬了两只猪笼进来。 李丹青看过去,其中一只猪笼外间缚了绳索,正是上两轮装她那一只。 另一只,散发着猪粪味,应该是刚从养猪户那儿买来的猪笼。 她这会只祈求,不要把她装进有猪粪味的猪笼内。 猪粪太臭了呀。 “装笼!”族长的声音响起。 两个婆子过来,扶起李丹青,把她塞进猪笼内。 李丹青嗅得没有猪粪味,先松了口气。 另一侧,季同和另一位男子,正欲把尔言塞进另一只猪笼内。 祠堂外突然响起脚步声,一个少女旋风般跑进来,嚷道:“等等!” 李丹青看过去,哦豁,魏三娘来。 可是,来迟了啊。 魏三娘冲到尔言跟前,哭了出来,“尔言,你的脸怎么伤成这样?你的腿怎么了?” 魏凌希上前去扯魏三娘,怒道:“胡闹什么?他已认罪,你不要捣乱,先回家。” 魏三娘摔开魏凌希的手,又一伸手,把魏凌希腰间的剑拨了出来,横在脖子上道:“我就跟他说几句话,不让我说,我就死给你们看。” 魏老太吓坏了,上前喊道:“三娘,你别乱来!” 魏凌希见魏三娘神色决绝,也怕她真个抹脖子,当下退后一步,搀住魏老太道:“让她说。” 魏三娘蹲到尔言跟前,滴下泪道:“你前几日要告辞,我不该强留你的,那会子走了,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她低头,伸手去搀尔言,压低声音道:“我救你出去。” 尔言缓缓摇头。 魏三娘有些急,正要再说,季同的声音响起道:“三娘,他受了重伤,断了腿,你强要带他走,不须三里地,他就会伤重而亡。” “别费力了,好好跟他告别一声罢。” 魏三娘看着尔言的伤势,知道季同说的是实情,缩回了手,又滴泪了。 她把剑搁到地下,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举到尔言跟前道:“这是救你时,从你腰上掉下来的。我当时有私心,就藏了起来。” “这块玉佩上面刻了一个齐字,应该是你的姓氏。” “你当时昏迷时,身上的衣裳料子上佳,靴子手工精良,腰上又有这块玉佩,我猜测,你是贵家公子。” “石龙镇这儿,以魏家为大,我本以为大哥和二哥,就是顶级人物了,自从见了你,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齐尔言,我实是喜欢你!” “既然不能同生,那就共死吧!” 魏三娘拿起地下的剑,往脖子抹去。 10、第 10 章 李丹青惊了。 男人和女人对待情爱的态度果然大大不同。 上两轮,魏凌希对着她时,一脸痴迷,爱得不行的样子,但她一要求放她走,他马上清醒了,守住了边界。 这一轮,魏三娘说喜欢尔言,救不出他时,便打算跟他一起死。 少女恋爱脑,易为情所惑,不惜性命。 李丹青念头一转间,只听“叮”一声,同个时刻,两道人影朝魏三娘扑去。 再一看,魏三娘手里的剑已掉在地下。 魏凌希反剪了她双手,喝道:“三娘,你怎么这么糊涂?” 旁边,季同正拣起地下的剑和一柄戒尺。 李丹青恍然,适才魏凌希和季同见魏三娘神态有异,定然紧紧盯住了。 一待魏三娘横剑往脖子上抹,季同马上抛出戒尺去打魏三娘的手,魏三娘的手一歪,魏凌希正好扑过去,疾速抢下剑,反剪了她双手。 魏三娘挣扎,哭着道:“尔言要是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你们拦得了我一时,拦不了我一世。” 魏凌希跳脚道:“你才识得他多长时间,他值得你这样么?还有,他和嫂子有私,人证物证皆全,刚刚也认罪了,这样的人,你不唾弃他也罢了,还要为他死?” 魏三娘哭道:“尔言不是这样的人,你们冤枉他。” 魏老太已是上前,压着声音道:“三娘,尔言和你嫂子都认罪了,你别在这儿瞎掺和,先回家罢。以后,定为你择一位跟他一样俊的夫婿。” 魏凌希接口道:“他这样的品性,不值得你……” 魏三娘打断魏凌希的话道:“尔言失了忆,这段时间是我在照顾他,他品性纯良,端方君子,从不越礼。他这样的人,绝不会跟嫂子有私。” 魏凌希气道:“人证物证皆在,我们也亲眼目睹……” 魏三娘大声嚷道:“别哄我,我不是无知小儿。我适才跑出来时,逮住洗衣房的嬷嬷问了,她说今儿收拾嫂子房里床单和衣物时,全干干净净的,没有异味。” “我问没有异味是什么意思,嬷嬷说了,没有异味,两人就是清白的。” 魏凌希怔了怔,恼羞成怒道:“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呢?” 魏三娘道:“我是不懂啊,不懂你们为何要陷害尔言跟嫂子,不懂你们为何定要致他们于死地。” “你们要害尔言性命,我救不得他,那我就跟他一起死,也算是帮你们赔一条命给他。” 祠堂内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李丹青却想为魏三娘鼓掌,姑娘好样的。 威胁得好,看你母亲和二哥肯不肯为了你,放过尔言一命了。 魏凌希忍无可忍,突然一掌劈在魏三娘后颈上,看着她软软倒下,顺势放到地下。 魏老太蹲到地下,一边喊宋嬷嬷道:“过来抬了她回家。” 魏凌希抬手道:“等等,她这个性子,若抬回了家,过后闹起来,要死要活的,万一看不住,那可……” 魏老太恨怨看一眼尔言,又喃喃道:“这可怎么劝她?” 魏凌希烦躁喊道:“阿平,适才磨好的刀呢,拿过来。” 一个男子应一声,捧了刀上前。 李丹青瞧向他,认了出来,被喊为阿平的,是前两轮抬猪笼的四们精壮男其中一个。 这一个,长了一张鞋拨子脸,左脸上还有一条伤疤,瞧着十分凶残。 魏凌希接过刀,在手里掂了掂,握住了,这才蹲到尔言跟前。 他冷声道:“尔言,你也看到了,我妹妹为了你,要死要活的。她对你有恩,你不会看着她死吧?” “待她醒来,你劝服她,让她不要死,好好活着。” “若劝不动,她非要陪你死,她死之前,我会先当她的面,割了你根子。” “你断了腿,没了根,到了地下,看她还要不要你。” 魏凌希说着,上前踏了尔言一脚,伸手掏出他嘴里的手帕子,喝道:“说话!” 尔言往地下吐了一口血,闷闷咳一声,这才道:“我本就不希望她死,并不是因为你说的什么割不割。” 魏凌希让人端来一杯水,喷在魏三娘脸上,看着她幽幽醒转,便冷着脸道:“尔言有话要跟你说。” “你们肯放过尔言了?”魏三娘惊喜。 魏凌希不答,只冷哼一声。 魏三娘便伸手要去扶尔言。 尔言摇摇头道:“三娘,你听我说。” 魏三娘怔怔看他。 尔言晃一下肩膀,直至魏三娘松手,这才道:“我伤得很重。” 他看向地下那口血,待魏三娘也看过去,接着道:“内脏可能全碎了,神仙难救。” “我活不了,但我希望你活着。” “你别急,听我说!” “我失忆了,记不起有没有亲人,死后,料着也没人给我烧纸。你若也死了,一个给我烧纸的人也没有。” “你活着,起码每年有人给我烧纸。” “你过两年找一个疼你怜你的嫁了,生下儿子来,给儿子起名念言,让儿子帮你一起记着我。” “这是我的心愿,希望你成全!” 魏三娘一边听一边流泪,听到最后,泣不成声。 祠堂里诸人,听至这里,心态各异,也有些感叹。 李丹青则差点泪了,呜,痴情男女,生离死别呢。 季同此时朝魏凌希使一个眼色。 魏凌希知机,伸手一掌劈在魏三娘后颈,看着她昏过去,吁口气道:“好了,这回可以抬回家了。” 两个婆子过来抬魏三娘出去,魏老太犹怕她有闪失,跟了出去。 魏凌希收起刀,拿起帕子要塞进尔言嘴里。 尔言歪头,朝地下又吐出一口血,闷声道:“等等!” 魏凌希看在尔言适才劝魏三娘那些话,决定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尔言闷咳一声,呕出喉咙里的血块,这才道:“我还有话要问嫂子。” 魏凌希瞧过去,见李丹青在猪笼内幽幽瞧他,心下一跳,有些舍不得她死。 想着今晚过后,自己曾魂牵梦绕过的人,就会消失在这个世上,心头自是发堵。 这会儿,确是想再听听她的声音。 魏凌希沉默一下,走了过去,伸手进竹蔑内,取出李丹青嘴里帕子,低低道:“嫂子还有何话要说?” 李丹青视线越过魏凌希身边,看向尔言道:“我真不知道你的身世。” 尔言点点头,“是有另一件事要问。” 他把嘴里一口血咽下去,斟酌言词,沙着嗓子道:“我这段时间失忆,但常做噩梦,梦里总有人追杀我。我每回从梦里醒来,习惯性跳下床准备逃跑。” “今早醒来,我固然是感觉不对,想跑,但也是习惯使然,下意识就跑。” 他看着李丹青,“但是嫂子你……” “嫂子似乎一醒就知机,第一时间蹿往窗边要爬上案几跳窗,只是吃亏在体弱力小,没有跑成。” “嫂子一早就知道有人要害你吗?” “还有嫂子说的那些话,有几句真,几句假?” 李丹青:野男人虽失忆,这观察力和判断力,还是杠杠的哟。 她突然有一个猜想。 上两轮,她单独一个人被浸猪笼,于是单独一个人轮回了。 这一轮,野男人和她一起被浸猪笼,会不会一起轮回? 如果这样,那确实要告诉他一些话。 她整理思路,开口道:“尔言,你信不信轮回?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事儿是会轮回的。” “我明明死了,但是一睁眼,又是早上。” “早上醒来,被捉现场,到浸猪笼这件事,我轮回了三次。” “上两轮,你跑掉了,只有我一个人被浸猪笼。” “这一轮,你没跑掉,要跟我一起浸猪笼,或者会跟我一起轮回。” 李丹青不顾众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的眼神,接着往下说。 “下一轮,你醒来时,千万千万记得,不要去披什么衣裳,也不要往门边跑,你要争分夺秒,第一时间就跃上案几,一脚踹窗,然后……” “然后伸手拉我一把。” “一起跳窗跑!” “千万千万记得,争分夺秒。” 李丹青被堵住了嘴。 众人叹息道:“还没浸猪笼呢,先疯了。” 族长喊道:“起笼!” 浸猪笼的时辰,本是择好的,这时候,不能再耽搁了。 外间黑黝黝,夜风吹得人心肝痛。 四个精壮男分别抬了两只猪笼往河边走,一边抱怨道:“大半夜抬这个,也没彩头。” 魏凌希跟在猪笼边,前边火把明明灭灭。 他在火把余光下,不时看一眼猪笼内的李丹青,轻轻叹息一声,“嫂子!” 他听到精壮男的抱怨,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道:“待会儿,你们拿去喝酒。” 四个精壮男听了,喜笑颜开,加快了脚步。 很快到了河边。 两只猪笼缓缓入水,猪笼内的人仰脸,那水还是无情漫过他们头脸。 猪笼渐渐沉入水底,消失不见。 李丹青感觉自己在做噩梦,她在梦里大喝一声,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瞬间,醒了,睁开了眼睛。 床对面,是木头案几,案几上面,是木头窗扇。 她一跃而起,顾不上披衣裳,穿着红肚兜就奔向窗边。 身后“呼”一响,一个身影先她一步,跃上案几,飞脚踹窗。 李丹青一瞥,那身影精赤着上半身,正正是野男人尔言。 尔言抬右脚踹窗,左手顺势伸向李丹青。 李丹青向上蹿,搭上他的手,借力往案几上跳。 这时候,门“轰”一声,被踹开了。 一堆人涌了进来。 11、第 11 章 房门“轰”一响时,尔言已踹开窗子。 他左手臂向上一提,把李丹青提到案几上,同时一跃,往窗外跳。 他借着一跃之势,顺带把李丹青扯出窗外。 李丹青双腿在窗沿上猛然挨擦而过,一阵钻心辣痛。 只这时,根本顾不上疼痛。 尔言一跃出了窗,落地,同时回身一展手臂,恰好接住挨擦着窗沿往下栽的李丹青。 争分夺秒,顾不上思考。 他抱着李丹青狂奔。 尔言寄住在魏家一个多月,每日总要出门溜达一下,对魏家房子布局,熟悉得很,一路狂奔至大门。 魏家两个门房早起开门迎客,这会子正闲聊,突听得一阵疾步声。 他们回头一瞧,便见一个赤了上身的男子似乎抱着一个女子,狂风一般奔至,路过他们身边,一跃出了门槛。 两个门房还没回过神,又见魏二郎和杨飞羽持剑追过来,转瞬到了跟前,一边大喝道:“奸`夫`淫`妇哪里走?” 大门外树下,系着一匹马。 这匹马是杨飞羽的。 杨飞羽昨晚上约了人今早去城外溜马。 他特意起了一个早,让小厮先把马牵出门外,系在树下。 准备去厨房随便抓两块点心当早膳,再出门。 他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魏凌希唤住了。 一行人一道去踹李丹青的房门。 门被踹开,只见李丹青床上一片乱,床帐高高撩起,床边胡乱搭着衣裳,地下还有衣物。 尔言精赤着上身,正一边踹窗一边拉着李丹青跳窗。 李丹青她,她,她…… 她上半身只系着红肚兜…… 玉骨冰肌。 眼前场景又香`艳又诡异又刺激。 正因为太香`艳刺激了,众人踹开门后,才会一愣神。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尔言就带着李丹青跳窗跑了。 杨飞羽见魏凌希跳窗去追,他也跟着跳窗追出去。 两人疾速追到大门外,便见尔言已解开树下马儿的缰绳,抱着李丹青一跃而马,拍马狂驰而去。 魏凌希见状,一边回头呼喝门房道:“快进去牵两匹马出来,追上我们!” 说毕拨足去追尔言和李丹青。 杨飞羽跑在前面,一边破音喊道:“他们马快,我们追不上。” 尔言策马狂驰,一低头,见臂弯内的李丹青上身只系了红肚兜,随着马儿奔跑,她一头乌发不断拂扫他手臂,有几缕还随风飘起,轻轻抓挠他脖颈和胸腹。 全身痒丝丝。 尔言骑在马上,精赤上身,只着一条薄裤子。 臂弯内美人雪背玉颜,红肚兜刺激视线,长发不断飘起撩他。 他是一个身体机能正常的男子。 这会儿受了刺激,反应便有些大。 很大! 马儿跑得快,难免颠颤。 怀中美人在马背上一颠一颤,向后一挨一擦,循环着。 尔言木着脸,感觉连发根都是硬的,戳谁,都能戳出洞。 偏美人毫无所觉,怕被颠下马,还往他怀里靠了靠。 尔言自然不避。 逃命要紧,避什么避。 两人穿成这样,自然得尽量拣小路跑。 好在尔言这段时间经常出来溜达,知道就近有偏僻小路。 他拉着马绳,调转马头,往小路奔驰。 李丹青只觉风“呼呼”往脸上吹。 现在是春末哎,只穿一件肚兜当然感觉冷。 但她感觉腰侧热乎乎的。 呃,咱也不敢猜,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动! 一骑两人狼狈模样,怕被人瞧见不雅,一路就是拍马冲冲冲。 冲了一阵,进入小路,渐渐荒凉,四周是树林,度着没有人烟,马速才渐缓。 马速一缓,李丹青率先感觉尴尬。 好在,尔言稍稍松开她,清清冷冷道:“先找个隐蔽的地方,你藏一藏,我去找衣裳和食物。待天黑,再出镇。” 他们踏马进了小路左侧密林。 尔言抱着李丹青跳下马,松开手。 李丹青踉跄一下,差点站不稳,蹙了蹙眉头。 尔言视线掠过她,又迅速移开,淡淡问道:“何处受伤?” 女子娇弱,先跳窗,又在马背上颠了一路,说不定受了伤。 李丹青先瞧向膝盖处。 适才跳窗时,大腿和膝盖挨擦到窗沿,一阵疼痛,想必已破皮。 还有,在马上被抵着腰侧…… 腰侧酸痛难言。 她咬着唇道:“膝盖破了皮。” 尔言点点头道:“如此,寻衣裳食物之外,还得再寻一点药。逃跑路上,难免还会磕磕碰碰再受些伤。” 他说着,视线在她膝盖处掠过。 裤子单薄,隐见血迹,料着,破了好大一块皮。 他正要收回视线,眼角瞥见风拂开李丹青长发,露出一截小纤腰。 她腰侧那儿,好大一个红印。 那是…… 女子肌肤娇嫩成这样的么?也没用力,就盖出这样一个大红印。 尔言收回视线,耳根火烫。 魏三娘说他是端方君子,但他知道自己不是。 平素温文有礼,不对魏三娘越规,皆因寄人篱下,凡事要谨慎,且,魏三娘不是他的口味。 尔言牵马前行,走了几步,发觉后面脚步声很浅,李丹青似乎跟不上,便回头一瞥。 这一瞥,发现了问题。 适才一醒就急着跳窗逃跑,两人除了来不及披外衣,还来不及穿鞋。 他双腿有力,脚底皮厚,赤足踩在树林这些枯枝上,虽有不适,倒也不会拖慢行程。 但李丹青不同,她皮肤娇嫩得很,没穿鞋子,恐怕走不动路。 尔言止步,回身道:“你上马罢。” 都这样了,李丹青自然也不矫情,挪过去几步,站到马侧。 尔言扶着她的腰,用力一托,把她托上马,问道:“以前没骑过马么?挺直腰背,双腿夹紧,目视前方,手放这儿……” 他指导一番。 李丹青一一照做。 一边问道:“我骑的姿势标准么?” 接下来要逃出石龙镇,途中还不知道会如何,是得趁机学会骑马。 尔言便又纠正她一番。 纠正时,为了让她快速上手,还手把手…… 终于,嫂子姿势完全正确了。 马儿雄壮,马上这位红肚兜绝色嫂子一脸正经骑马。 就…… 尔言莫名觉得,事情也不是很糟。 瞧瞧,嫂子努力自强呢。 她冷得直颤,红唇变紫唇,还一脸坚强,全心全意学骑马。 不叫苦,不叫累,不矫情。 红肚兜系在她身上,显得斗志昂扬。 两人在林中转了一会,终于寻到了一处可落脚藏身的石洞。 尔言爬进洞瞧了一下,出来道:“里面可容两三人。你爬进去,我去拨点枯草过来,你待会儿抱着枯草,会暖和一点。” 古代医学不发达的啊。 李丹青也怕自己受了凉会得伤寒,到时没有被浸猪笼,却早早病死了。 她赶紧爬进洞内,双手抱胸蹲好。 尔言把马系在树下,看看方向,快速奔向另一边。 很快的,他拨了两捧枯草,又四处瞧了瞧,爬到树上,摘了几只野果下来。 两炷香时间,他回到洞外,轻轻喊道:“嫂子!” 李丹青弱弱答道:“在。” 尔言先把枯草塞进去,吩咐道:“铺一层在地下垫着,剩下的抱在怀里。” 估摸李丹青抱上草了,他才爬进去,递给她两只野果。 石洞有点小缝隙,透进一点光线,但依然昏黑。 李丹青分辨一下,才看出是野果,赶紧接过,在枯草上擦了擦,啃了起来。 至这时,反倒落泪了。 她低声道:“已逃了出来,你其实可以弃下我,自己跑。” 尔言借一点光线,去看李丹青脸上表情。 他叹口气道:“我有这样想过,但发现做不出来。之后,也不会弃下你。” 李丹青一直在忐忑,怕尔言会弃下她,自己跑了。 若那样,她就算不被捉去浸猪笼,也铁定活不长。 一个弱女子,手无寸铁,身上只系一件红肚兜,怎么活? 现下听了尔言这句“承诺”,她终于松了口气。 嘴里的野果不再苦涩,反有些甘甜了。 她真诚道:“尔言,谢谢你!” 尔言摆手,“不须谢,我只是怕你被捉走浸猪笼,会带累我跟着再次轮回。” 说起轮回这件事,他有许多疑问,只这当下不是说话的时机,还得赶紧去找衣妥食寻药。 他道:“我爬出去,会搬石块堵住洞口,以防有野兽过来骚扰。你且抱着枯草养精神。我寻得衣裳食物,马上回来。” 李丹青点头,“你万事小心。” 尔言应一声,爬了出去。 外间有石头堵洞的声音,接着脚步声远去。 李丹青倾听一阵,听到林中有鸟声,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小睡。 不管如何,现下总比被捉去祠堂,准备浸猪笼要强得多。 若能逃出石龙镇,以后,自有广阔天地。 她睡醒,看着石缝中透进来的光线位置,估摸应该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便揉揉手足,活动一下发僵的身子,在洞中原地青蛙蹦跳活动驱寒。 隔一会,摸出另一只野果吃了。 然后眼巴巴看着洞口,开始等待尔言归来。 等待的时候,总感觉很漫长。 她开始推敲尔言的身世。 上一轮,魏三娘拿了一块玉佩,说上面刻了一个“齐”字,度着尔言应该姓齐。 若能拿回那块玉佩,自能帮尔言寻回亲人。 因早上这一路奔逃,尔言又承诺不会弃了她。 她不知不觉,便把尔言当了自己人。 自己人么,当然要设法帮他弄清身世。 正思索,突听洞口声响。 李丹青大喜,尔言回来了! 她张口要喊,未及喊出来,却听洞口一个声音道:“脚印就到这儿,还有石块搬动的痕迹。” 不是尔言的声音。 是一个陌生男子声音。 李丹青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一动不敢动。 12、第 12 章 李丹青紧紧抱着枯草,竖耳朵听洞口说话声。 难道是魏氏家族的人追来了? 又要被捉去浸猪笼么? 不要啊! 洞口突然一静。 最先说话的声音“嚯”一声道:“哪不是齐三么?我们分五队人马,不同方向搜了一个多月,没搜到他的踪迹,没料到在这儿呢。” 说着似乎要动作,却被另外一人制止住了。 一个略威严的声音道:“齐三见了我们不跑,还疾冲过来,事情有古怪。兄弟们,先别动手,且看看。” 李丹青听到这里,怀里的枯草掉了一半。 她顾不得拣起来,只迅速判断洞口几个人的身份。 他们说什么“齐三”,还说什么“搜了一个多月”。 尔言疑似姓齐,一个多月前昏迷在林中,失忆,被魏三娘所救。 所以,这些人嘴里的齐三,是尔言! 听起来,他们是尔言的仇家。 可是尔言失忆了,忘记了他们。 尔言现下见有陌生男人站在洞口,自然担忧她安全,急急就冲过来了。 怎么办,要怎么示警? 没等李丹青想出办法,洞口已传来尔言的声音道:“你们是谁,为何在此处?” 威严的声音道:“我们路过。兄台又是哪位?” 尔言手底戒备着,视线扫过洞口,见石块放的位置如前,没有移过,先稍稍松口气。 石洞前一共三个人,身上有佩剑,瞧气势,是会家子。 为首说话的男人,三十出头年纪,鹰钩鼻子,一脸精明。 另两个,侍立在他身侧,应该是下属。 这三个人的口音,不像石龙镇人。 瞧着,不是魏氏家族的人。 尔言一方面松口气,一方面又有诡异感觉。 因为这三个人的神态,似曾相识。 似乎,曾在哪儿见过。 李丹青听着外间说话声,紧急判断着,尔言的敌人,应该是三人。 人少的话,尔言一跑,三人应该会下意识一起去追,不会留下一人来搬石块捉自己。 她一下运足力气,大喊道:“尔言快跑,他们是来捉你的。” 她话音一落,便听得一阵刀剑交鸣,尔言和敌人的喝声,接着是追逃声,很快声音远去。 敌人已听到她声音,知道有女人躲在洞中。 她若还继续躲着,敌人回头来推开石块捉她,可就危险了。 李丹青把怀里枯草扔到地下,“呼”一声躺上去,移身子对着洞口石块,屈膝,用力蹬去。 她估摸着,用手推,以自己的力气,是推不开洞口石块的。 唯有用足蹬,足部力量承载体重,才有希望蹬开。 蹬开了,赶紧出洞,另找地方躲藏。 尔言机灵的话,自会把敌人引开,过会儿绕回来找自己,再一起迅速逃离这儿。 李丹青奋力蹬着,蹬得一头汗,双腿酸软,依然没能蹬开石块,一时只急得暗暗骂娘。 力气太小太小了。 若能逃出去,须得好好练一□□能。 她正咒骂,石块突然松动,被人搬开了,尔言的声音道:“快出来!” 李丹青大喜,连滚带爬出洞。 尔言手里举着一件男装袍子,往她身上一罩,抱起她就跑。 几个起落,蹿到石洞不远处,蹲到树下一个石坑中,藏了起来。 这处石坑,原是放着堵石洞那块石头的。 恰恰好,能藏下他们两个人。 一阵咒骂声,却是三个敌人又追过来石洞这边。 “跑了,又叫他跑了……” “洞里原来藏着女人的,也跑了。” “搜,搜,不能再叫他跑掉。” 鹰钩鼻男子的声音喝道:“分三个方向搜。” 脚步声远去了。 尔言一动不动。 李丹青也不敢动。 又隔一会,响起鹰钩鼻男子的声音道:“还真跑远了!” 说着喊另一个人道:“走,往那边搜。” 李丹青暗道一声好险。 适才他们故意制造跑远的假象,若尔言上当,就会跑着她跃出石坑,正正好被捉。 又等一会儿,外间没有声音了,尔言方才跑着她跃出石坑,奋力往林外跑。 李丹青伏在他怀里,问道:“马呢?” 尔言一个起跃,落地,方才答道:“这儿不好跑马,适才把马系在林外了,亏得系在林外。” 他脚上已穿了靴子,抱着李丹青跳跃时,似乎不费力。 解答间,还体贴道:“把头埋下,小心被树丫扫到脸上。” 李丹青便埋头到他怀中。 这回两人都穿了衣裳,没那么羞耻了。 嗅着他身上味道,有点安全兼安心的感觉。 哎,野男人其实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终于出了树林。 尔言却猛然止步,脸色大变道:“马呢?” 他话音一落,迅疾把李丹青往树林边沿一抛,同时抽下腰带,向前甩去。 李丹青被摔在地下,晕头转向爬起来,一抬头,便见魏凌希和杨飞羽不知何时出现了,正举着剑,刺向尔言。 不远处,还有人策马跑来。 李丹青看马上身影,呵,是季同。 这个时候,身为弱女子,帮不上半点忙,还可能成为累赘。 李丹青半点不犹疑,转身就跑向树林内。 先找一处地方藏起来。 尔言若能脱身,自然来寻自己。 前提是,这期间,季同等人没有捉到她。 李丹青才跑一小段路,斜刺里,过来一人,喝道:“哪里跑?” 有光芒一闪,一柄剑架到她脖子上。 李丹青吓得腿软,一动不敢动。 她努力镇定,抬起头看眼前男子。 男子长一个鹰钩鼻,眼神幽深,嘴角噙着笑。 旁边又蹿过来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问道:“严老大,这个女人是?” 鹰钩鼻严老大道:“你们没留意齐三身上穿的袍子么?女人身上这件,和齐三身上那件,款式一模一样。从袍子看,两人便是一伙的。” 他手上的剑紧了紧,喝问李丹青道:“你是齐三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这儿?” 李丹青恍然,这三个男人,是适才在石洞外和尔言激战的人。 奶奶的,这一回,自己还是逃不掉,尔言也逃不掉了。 她老老实实答道:“我是魏家妇,和心上人私奔,藏在这儿,准备晚上再逃出镇。你说的齐三是谁?” 严老大问道:“你心上人姓甚名谁?” 李丹青道:“他叫尔言,因失忆了,忘记自己姓氏。” 又道:“他有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齐’字,或者他姓齐。” 旁边男子道:“严老大,齐三果然失忆了。” 李丹青一脸惊疑道:“尔言就是你们说的齐三么?他给我看玉牌时,说玉牌价值不菲,自己定然是京城贵公子。你们为何要追杀一位贵公子?” 严老大“哈”一声道:“你这女人有意思得很,剑架脖子上,不惊惶,竟还想从我们这里掏消息。从来,只有爷几个从别人嘴里掏消息的。” 说着,喝道:“转身,走!” 李丹青不敢反抗,乖乖向前走。 她赤足,走动时足底一阵一阵刺痛,却不敢吭声,怕人家索性结果了她。 林外,尔言把腰带舞得风雨不透,无奈魏凌希和杨飞羽剑利,身手了得,他一下子脱不开身。 正激战,季同已至,拨剑上前,喝道:“尔言,三娘救了你一命,魏家人待你不薄,没料到你恩将仇报,竟敢睡了嫂子,还把嫂子拐跑。你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说着加入战团。 尔言一人战三人,心下知道不妙。 这个时候,林边传来一个声音道:“齐三,你看看我们捉了谁?” 接着一声脆响,是衣裳被撕开的声音,伴随李丹青一声惊呼。 尔言瞬间分神,魏凌希一下斩断他手中腰带,季同把剑架到他脖子上,杨飞羽上前反剪他双手。 魏凌希看着尔言束手就擒,方看向严老大,怒喝道:“你是谁?敢来我们石龙镇撒野?还捉了我嫂子,撕她衣裳。” 严老大一柄剑架在李丹青脖子上,另一只手撩撩李丹青衣领,不怀好意笑道:“这是你嫂子?她不是齐三的女人么?” 魏凌希意识到对方说的齐三,是尔言。 他眯了眯眼睛,自己这边三人,对方三人,真要打起来,不一定有胜算。 严老大也打量对方。 适才围观战况,已了解过对方三人身手。 真打起来,不一定有胜算。 严老大权衡一番,开口道:“你们手上的齐三,是我们要的人。我们手边这个女的,是你们要的。这样,我们交换人质如何?” 魏凌希心下愤怒尔言带着李丹青逃跑时,两人衣裳不整,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瞧见了。 他魂牵梦绕好几年,却从没摸过嫂子一下,尔言抱着嫂子一路狂奔,两人一道至这儿…… 嫂子之前只穿了肚兜…… 尔言也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 说他是奸`夫,没有冤枉他。 既是奸`夫,怎能放过? 严老大见魏凌希不答,“嗤”笑一声道:“怎么,不肯换?” 魏凌希“哼”一声道:“你嘴里这位齐三,跟我家嫂子私通,我们若放过他,以后如何跟我大哥交代?” 严老大笑一笑,“你们捉了齐三,将如何处置?” 魏凌希答道:“缚去祠堂,由我们族长审问,待认罪画押,便浸猪笼沉塘。” 严老大眼中精光一闪。 虽奉命击杀齐三,但若不须自己动手杀,由得他死在别人手里…… 他斟酌言词道:“这样罢,我们把这个女人还给你们,但有一个条件……” “我们想跟着你们去祠堂,亲眼看你们审问齐三,再亲眼看他被浸猪笼。” 魏凌希瞥一眼严老大。 看来这伙人是想亲眼看着尔言死,与自己这一方不谋而合。 不知道尔言是什么身份,竟惹到这些人。 季同这时候插嘴道:“敢问一声,你们为何要追杀尔言?尔言是何身份?反正他必死,你们何防透露一二,让他死个明白。” 严老大神色一肃,“这个事情么……” 尔言竖起耳朵,等严老大说出他身世。 李丹青也竖起耳朵,倒要听听,尔言是何来历。 13、第 13 章 严老大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嘲讽道:“嘿,你们石龙镇人,这么怂的么?抓到奸`夫,还得调查他来历,方敢给他定罪?怪不得他敢动你们的嫂子,就是知道,你们没种呢。” 魏凌希大怒,呛道:“我瞧你们才怂,连他来历也不敢说呢。” 严老大一哂,“是不敢说,还是不想告诉你们,你分辨不出来么?” 季同见他们吵起来,忙制止魏凌希道:“知道来历也好,不知道也好,难道还能放任奸`夫逃跑?若如此,你大哥回来,你如何解释?” 魏凌希知道,若尔言只是自己逃了,他带着人追一追,追不到就算了,不会太较真。 因尔言虽失忆,来历不明,但度其相貌并言谈举止,出身应该差不了。 处置了尔言,倒要担忧以后是否有人来寻他,硬要翻起这件事。 但问题在于,尔言不是自己逃,他是赤了上身,抱着嫂子一路狂奔,伤风败俗。 外间,不知道多少人瞧见这一幕了。 现下,不管尔言是何身份,魏家人都誓要捉了他浸猪笼才能解恨。 季同又朝严老大抱拳,打圆场道:“这位兄台,我族弟目睹大嫂与外人有私,又一道私奔,心下这口气,实难下咽,话语若有不妥之处,兄台见谅。” 严老大点头,“好说好说。” 季同再抱拳,“如此,兄台就与我们一道去祠堂罢。正好你们认识尔言,亲眼目睹他拐了魏家妇逃跑,将来有人找来质问我们,你们也可做个证人。” 李丹青气歪了嘴。 现接触到的魏氏家族中最奸诈的,便是这位魏季同了。 三言两语便哄着别人帮忙作证,证实尔言是奸`夫。 不能任由他们这样轻松诬陷。 她不顾脖子架着剑,扬声道:“尔言,适才在石洞中,我听这三人提过,说有五队人马在搜寻你。” “他们这些人不敢说你的来历,你来历必不简单。” 尔言看着她,“嗯”了一声,快速整合信息。 五队人马在搜寻他,即是说,有人急切想要致他于死地。 什么仇什么怨? 李丹青这会再朝魏凌希道:“我和尔言之间究竟有没有私情,你这个设局的人,最是清楚。” “你为了大郎的前途非要处置我,打量我家没人来为我讨公道罢了。但你处置了尔言,他家人定会寻来,为他报仇的。” “别以为大郎攀上京城权贵,你们就谁也不用怕了。” “尔言来之京城,他家……” 李丹青话还没说完,脖子一紧,却是严老大的剑压了压。 李丹青适才的话,不过试探,她说出京城两个字时,严老大就压剑,可知,尔言确实来之京城。 尔言姓齐,京城人…… 严老大剑一压,却又醒悟过来,失笑道:“这女子想诈我们呢。” 他朝季同道:“带路去祠堂罢,我们当证人。” 气氛缓和下来,双方遂友好合作,合力缚了“奸`夫`淫`妇”,塞了他们嘴巴,押往魏氏祠堂。 一行人到得魏氏祠堂时,已是傍晚。 李丹青跪在祠堂大厅,有些恍惚,奔波一天,又被押回来了。 她转头,瞥向跪在另一侧的尔言,唉,又要一起浸猪笼了。 这会儿,季同正和族长交代严老大三人的来历。 族长点头道:“是他们帮忙捉住魏家妇的,邀他们来做个见证,也合理。” 魏老太此时,却是在李丹青跟前跳脚,大骂道:“不要脸的贱妇,与外男有私,还敢赤着身子跟男人跳窗跑,祖宗十八代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她气得直喘。 这贱妇怎么敢呢? 怎么就敢赤身跑呢? 现下也不知道街面上有多少人瞧见他们赤身。 这样的大丑事,只怕要被传扬一百年两百年。 魏老太骂完李丹青,又去骂尔言。 “三娘好心救你一命,收留了你,好衣好食供着,没料到你人面兽心,欺人暗室。” “你做下丑事,自己跑也罢了,竟拐着魏家妇一起跑……” 魏凌希听她提起魏三娘,上前问道:“三娘呢?” 魏老太回头道:“我叫人看着她,不许她出来捣乱。” 魏凌希点点头,妹妹对尔言如何,明眼人全清楚,现下若不拘着她,她必来捣乱。 族长见祠堂内全是声音,便喝一声,待众人静下来,方道:“传人证物证。” 很快的,人证季家媳妇上场了。 接下来过程,跟前三轮差不多。 李丹青乖顺认罪画押。 尔言也签了字画了押。 众人松口气。 季同收起画押的供词,呈给族长检看。 祠堂外突然有脚步声,一个少女旋风般冲进来,一边喊道:“尔言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别冤枉他。” 李丹青:哦豁,魏三娘虽迟但到。 魏凌希去拦魏三娘,却没拦住。 魏三娘一径冲过去,蹲到尔言跟前,张开双臂喊道:“谁敢动他?我救回来的人,品性如何,我还能不清楚?其中,定有误会,你们让他解释。” 魏凌希气恼,上前去拉魏三娘,一边道:“人证物证皆全,且他赤身抱着嫂子跳窗狂奔,单是这条,就足以浸猪笼了,哪儿冤枉了他?” 魏三娘甩开魏凌希的手,嚷道:“别哄我,我不是无知小儿。我适才跑出来时,逮住洗衣房的嬷嬷问了,她说今儿收拾嫂子房里床单和衣物时,全干干净净的,没有异味。” “我问没有异味是什么意思,嬷嬷说了,没有异味,两人就是清白的。” 魏凌希怔了怔,跳脚道:“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呢?” 魏三娘道:“我是不懂啊,不懂你们为何要陷害尔言跟嫂子,不懂你们为何定要致他们于死地。” “你们要处置嫂子,只管去处置,但不许动尔言。” 她说着,突然伸手,掏出尔言嘴里的手帕子,柔声道:“尔言,你跟他们解释,说你什么也没做。” 尔言点头,清清嗓音道:“我的玉佩呢?” 魏三娘怔一怔,从怀里掏出玉佩,递到尔言跟前道:“我不是故意要藏起来的,我是想着……” 尔言止了她的话,“我知道。” 他说着,转向严老大,“这块玉佩,足以证明我身份。” 严老大打个“哈哈”道:“所以,你是谁呢?” 尔言盯着他神色变化,缓缓道:“我是京城人,姓齐,在家中排行第三,父亲是……” 尔言话还没说完,魏凌希已一手劈昏魏三娘,一手拿手帕子塞住了他的嘴。 魏凌希脸色很难看,现下处置尔言,是处置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若叫他报出父亲名字,那便是处置一个有来历的人了。 这当下,他已画押认罪,不能再有变卦。 严老大脸色也很难看。 齐三难道恢复记忆了? 若如此,万不能再让他开口说话。 尔言视线定在严老大身上,心下了然。 呵,看样子,自己说的京城人,排行第三这些,是对的。 季同附到族长耳边说了一句话。 族长点头,魏氏家族得罪透了尔言,不管他是谁,都只好处置了。 他喊道:“装笼!” 李丹青被塞进猪笼中,心下还在复盘今日之事。 这一轮,知道了两件事。 其一,魏家大门外树下,拴着一匹马。 其二,有五队人马在搜寻尔言。 头两轮,尔言跳窗跑了,魏凌希等人没有抓着他。 该当是他一跳窗,就骑马跑了。 他单独一人,容易脱身。 等等,头两轮中,尔言是真正跑掉了吗? 他会不会逃出魏家,很快落入严老大诸人之手,所以魏凌希和杨飞羽没有抓到他? 下一轮逃跑的话,要如何避开搜寻尔言的五队人马呢? 现下倒是知道了严老大这三人,但还不知道另四队人马是谁。 得跟尔言商量一下,下一轮如何逃跑。 李丹青抬头,看向魏凌希,泪盈于睫,一副死前要留一句话给他的模样。 魏凌希对上她的视线,心底那些隐秘蠢蠢欲动。 他告诉自己,便让她说一句话,就一句。 以后,再也没机会听见她的声音了。 李丹青嘴里的手帕子被掏掉了。 她迅速转向尔言的方向。 “尔言,有五队人马在搜寻你,纵跳窗逃跑,也很难跑掉。” “下一轮,你应当披衣下地,冲到门边,抢下杨飞羽手中的剑,挟持魏老太。” “然后要一辆马车,我们带着魏老太……” 李丹青最后一句话没说完,再度被堵上了嘴。 魏凌希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叹息道:“什么下一轮,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跑?” 李丹青侧头朝尔言看一眼。 尔言双眼有些亮,点了点头。 李丹青放下心来。 很好,下一轮,应该能逃脱了。 族长喊道:“起笼!” 外间黑黝黝,夜风吹得人心肝痛。 “奸`夫`淫`妇”被抬到河边。 很快的,猪笼入水,渐渐消失不见。 李丹青知道自己处于一个噩梦中,她咒骂一声,奋力动了动手指。 下一秒,她睁开眼睛,醒了。 床帐高高撩起,床对面,还是那张木头案几,案几上面,还是那扇木头窗。 李丹青猛然坐起,一边穿衣裳,一边喊道:“尔言!” 身边的野男人睁开眼睛,一跃而起,一边披衣,一边冲向门边。 他要徒手夺剑,挟持魏老太。 门“轰”一声,被踹开了。 一堆人涌进来。 14、第 14 章 杮子拣软的捏。 徒手夺剑,当然要挑武力相对较弱的杨飞羽。 门被踹开时,尔言闪电般扑前,左肩膀撞向魏凌希,右手臂按在杨飞羽腰侧剑柄上。 “铮”一声,剑被拨出。 尔言一挥,剑已架在魏老太脖子上,同时喝道:“都退后!” 众人有一瞬间的愣神,接着退后两步。 事情发生得太快,魏老太也是一愣才反应过来,一下僵立不动。 魏凌希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拨剑,却不敢刺过去,只喝道:“尔言,撤剑,凡事好商量。” 杨飞羽失了剑,却是恼羞成怒,挥拳要打尔言,拳头递过去,正好魏老太发出尖叫声,瞬间收拳,气得不行。 杨碧娘脸色煞白。 尔言拨了弟弟的剑去架在婆母脖子上,若婆母有个好歹,弟弟和她,别想好过。 宋嬷嬷和曹嬷嬷也惊住了,呆立在一侧,不敢妄动。 魏老太终是发出咒骂声。 “尔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三娘救了你一命,见你无家可归,收留了你,好衣好食供着你。你这狗东西,竟……” “闭嘴!”尔言手里的剑向下压了压,魏老太果然吓得闭嘴。 他又朝魏凌希道:“命人备一辆马车,要不然,我就杀了你母亲。” “马上,别妄想拖延。” 他的剑又压了压。 魏凌希不敢耽搁,喊杨碧娘道:“快去让人备马车。” 杨碧娘疾速奔出去,到前面去喊人备马车。 杨飞羽悄悄搬起床边一只凳子,想趁机偷袭尔言。 尔言眼观八路,耳听四方,一下瞧见了,喝道:“杨二郎,放下凳子,退后!” 杨飞羽悻悻放下凳子。 众人注意力全在尔言身上。 李丹青趁这个空隙,快速穿好衣裳,用发带缚了长发,再套好鞋子。 接着俯身拎起床侧一对靴子,喊道:“尔言!” 尔言便朝众人喝道:“闪开,让她过来。” 魏凌希脸色铁青,逼于形势,只得挥手道:“闪开些。” 李丹青提了靴子款款过去,蹲到尔言跟前道:“抬左足!” 尔言依言抬左足,视线却扫过众人,手里的剑不敢松懈半分。 李丹青帮尔言左足穿上靴子,再喊他抬右足。 待给他穿好靴子,这才站起,看着魏凌希道:“把你的剑扔过来!” 魏凌希脸上表情有些扭曲,“嫂子,你……” 尔言喝斥道:“魏二郎,把剑扔过来,要不然,我先削你母亲一只耳朵。” 魏老太吓得尖叫出声。 魏凌希双眼喷火,把剑扔了过去。 李丹青拣起,吁了口气。 再怎么样,这回逃跑路上,总算体面了一点,且有了一件防身武器。 魏凌希此时心头另有一股不甘不忿。 他们一行人来捉现场,没料到会被尔言反制。 另一件没料到的是,嫂子竟与尔言这么熟稔。 嫂子与尔言这场奸`情,是他和母亲设局的。 之前本以为嫂子和尔言没有交集。 只现下瞧着,嫂子与尔言,互相呼应配合,亲密默契,分明早有奸`情。 为何会这样? 是他走眼了么? 在他看不到的时刻,嫂子已与尔言搞在一起了? 此事不可忍! 他肖想嫂子多年,魂牵梦绕,却死死捂着,打算闷在心里一辈子。 尔言凭什么,凭什么? 魏凌希心内咆哮,声音不由自主从嘴里逸出来。 “凭什么?” “尔言,你凭什么睡我嫂子?” 李丹青怒了,喝斥道:“魏二郎,你们一家子,真令人作呕。” 她这里骂着,尔言已押着魏老太往外走。 李丹青持剑跟上,一边继续骂。 “魏大郎在京城高中状元,为了攀权贵之女,想要休妻,又怕被人说三道四,索性给我安个罪名好弄死我,到时错处全在我,他还是清清白白一个状元郎。” “你和你母亲,给我和尔言下迷香,设圈套,制造奸`情现场,然后领着人来捉现场。” “现下被尔言反制,心下不忿,又继续诬陷我们。” 众人跟在他们身后,闻言呆住了。 魏凌希脸色大变,喝问道:“你怎么知……” 话未说完,忙忙止住。 另喝道:“嫂子自己和外男有私,倒编排起我们的不是,一派胡言。” 尔言这时候剑一压,冷脸朝魏老太喝问道:“给我们下的迷香叫什么名字?” 魏老太惊慌,脱口道:“是颤声娇。” 颤声娇,顾名思义,意即颤声一娇喊的功夫,就把别人迷倒了。 尔言“嗤”笑一声。 魏凌希一下被打脸,刚还在喝斥李丹青一派胡言,结果老娘脱口说出迷香的名称,变相承认他们给尔言和李丹青下了迷香。 很快的,尔言推搡着魏老太出了魏家大门。 李丹青跟在他身侧,踏出大门时瞧了瞧,没有马车的踪影。 她即刻举剑,朝魏老太头上削,削下一片头发来,娇笑道:“马车再不来,头发就削光了呢。” 魏老太只觉头上一凉,吓得腿软,差点昏过去。 她颤着嘴唇骂道:“李丹娘,你这个贱妇……” 李丹青二话不说,再次举剑,又削下一片头发来。 魏老太这回,吓得不敢再骂了。 尔言看李丹青一眼,十分欣赏。 不错不错,虽身弱力小,娇滴滴,但对着婆母竟不怯手,举剑就削。 行事果敢,有勇有谋。 是一个神奇的女子! 魏凌希眼看母亲被削掉两片头发,再削下去,说不定真会被削成光头,心下大急。 正着急,杨碧娘已跑了出来,后面跟着马车。 李丹青马上举剑,剑尖抵在魏老太腰上,一副随时要捅进她腰子的架势。 魏老太被削了两片头发,已知李丹青不会手软,当下颤抖着。 两人押着魏老太走到马车旁边。 尔言喝众人退后数步,自己一跃先上了马车,再伸手扯住魏老太手臂,把她扯上马车,同时一掌劈昏了她。 同个时刻,李丹青自己已攀爬上马车。 尔言见李丹青上了马车,吩咐道:“看好老太婆。” 说着,已是掀车帘一跳,跳到马车前面的马背上,挥鞭驶马,急速奔驰。 马车一直急奔,李丹青被颠下座位,她也不挣扎,顺势骑坐在魏老太背上。 嗯,没料到,这样骑坐,还挺稳当。 这一轮,他们不走小路。 走闹市。 天已大亮,闹市上全是人和小摊子。 马车的车速缓了下来。 随之一拐,拐进闹市里左侧一片商铺门前。 这片商铺经营的,是珠宝和胭脂。 尔言曾经来过。 是魏三娘非要带他一道,让他帮眼看胭脂色号。 现是早上,这片商铺还没开门,门前冷冷清清。 尔言勒马跳下,掀车帘道:“魏二郎很快会追来,这辆马车是他家的,太招眼,易被认出。” “先弃车,咱们往前边跑。” “找个地方改头换面再出镇。” 李丹青闻言点头,一边迅速拨魏老太头上的珠钗首饰,一边道:“咱们没银子,首饰可以易衣食。” 她拨完首饰,魏老太还昏迷着。 尔言突然抬头道:“前面有一辆马车。” 李丹青跳下马,举起手里珠钗问道:“这些,够换一辆马车吗?” 尔言一边大步流星朝前走,一边道:“前面那辆马车的轮子大,车盖垂着络子,瞧起来豪华,想来造价不菲。” 魏老太的满头珠钗,估计不够换那么一辆马车。 他很淡定,“但是,咱们有剑。” 李丹青急跑,勉强跟上尔言,心下有点茫然,用剑去换马车吗? 旋即领悟,哦,用剑去挟持。 去抢! 片刻功夫,尔言和李丹青上了豪华新马车。 车夫投鼠忌器,挥鞭赶马,急驶向前。 豪华马车内本有一个美貌姑娘和小丫鬟。 此刻,她们双手已被反剪,缚了一个结实。 用来缚她们的,是李丹青头上的发带。 美貌姑娘先是惊惶,待见尔言虽披散着头发,但相貌俊俏,不似贼人,渐渐镇定下来。 她娇声沥沥道:“你是何人?想要这辆马车,我便将它送了你又何防。只求别伤我们性命!” 又道:“放我们下去罢,这辆马车送你了,我也不去报官。” 小丫鬟见主子姑娘淡定,也渐渐镇定下来,道:“我们姑娘是倚云楼的洛兰姑娘,识得很多达官贵人,若她出事,定有贵人为姑娘出头,你们别……” 李丹青“啊”一声,很是惊奇,“原来是青楼的头牌姑娘!” 尔言闻言,则是问道:“如此,你们识得城门校尉么?” 石龙镇有城门,守城门的,是孙校尉。 小丫鬟骄傲答道:“识得。孙校尉昨晚想听我们姑娘弹一曲,还听不着呢。” 尔言和李丹青对视一眼,洛兰识得孙校尉,那待会只要揭车帘说一声,很容易就混出城了。 洛兰这会瞧瞧尔言,淡淡道:“孙校尉最是好色,见着我,定要掀帘说几句话,若瞧见马车内有男人,必然要为难。到时就耽搁公子了。” 她这会已意识到,眼前这两人,目标是逃出石龙镇。 李丹青寻思一下道:“尔言,咱们本就要改头换面,你不若扮成姑娘?” “到时一车四个姑娘,妖妖娆娆的,孙校尉迷了眼,也就放咱们出去了。” 尔言点头道:“有道理。” 李丹青便解开小丫鬟,指挥道:“去给公子装扮。” 小丫鬟是因为手巧会装扮,才能跟在头牌姑娘洛兰身边的。 当下道:“姑娘放心,我定把公子打扮得娇娇俏俏。” 洛兰姑娘的马车自然备有干净衣裳。 也置有胭脂水粉,妆盒梳子各种。 小丫鬟取出一套备用的女子衣裳,递给尔言。 众人背过身子。 尔言自行换上女子衣裳。 小丫鬟再熟门熟路取出妆盒,拿梳子给尔言梳了一个女子发髻。 端详一下,又拿眉笔给他画眉,把他的剑眉修饰了一下。 薄薄打一点粉,涂了唇。 夸道:“公子绝色呢。” 李丹青瞧过去,心口“咚”一跳。 好家伙,野男人简简单单一收拾,竟然一副绝色妖姬模样。 不得了! 洛兰也怔怔的。 她是倚云楼头牌,自认为容貌绝色,不是一般人可比。 可这两个劫贼,女的比她绝色,男的也比她绝色。 没天理了! 马车速度突然一缓,马儿“嘶”一声叫。 一个声音道:“这不是洛兰姑娘的马车嘛?停,停一停!昨晚没见着姑娘,现下有缘一见,我跟姑娘说两句话就走。” 洛兰抿唇道:“是认得的一位公子。” 尔言和李丹青对视一眼,听声音,不是魏家那些人,也不是严老大那伙人。 李丹青不放心,低声问洛兰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洛兰道:“姓郭,名靖安。” 李丹青吁口气,不姓魏也不姓严就行。 她迅速解开洛兰手上的发带,扶她坐好,警告道:“好好说话。” 外间有马蹄声,“哒”一声,停在马车左侧,一只手掀开车帘,一个男子探头看进来。 男子见马车内共有四个姑娘,“咦”一声,笑道:“洛兰姑娘好大的排头,大早出行,竟带了三个丫鬟……” “不是,现在丫鬟都这般美貌了?” 洛兰淡笑一下道:“郭公子,我还有急事要出镇一趟,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回来再请公子上倚云楼如何?” 郭靖安这会儿视线只在李丹青和尔言脸上打转。 哎,哎,倚云楼什么时候又来两个绝色? 这两个竟比洛兰还要美,就算京城里的青楼,等闲也寻不出这样的货色。 他顾不上洛兰了,看着李丹青问道:“姑娘何时到倚云楼的,叫什么名字?回头,我去捧场。” 李丹青嫣然一笑道:“小女子巧云。公子若有意,晚间来捧场罢。这会子还得陪洛云姑娘出镇,公子,回头见!” 郭靖安心满意足,正要放下车帘,突然一顿,视线定在尔言脸上。 尔言垂眼。 呵,男人! 呵,色胚! 得陇望蜀。 郭靖安神色渐渐惊疑,试探着问道:“齐三爷,是你吗?” 尔言瞬间抬眼,对上郭靖安的视线。 这人,识得他! 15、第 15 章 尔言迅速判断郭靖安敌友身份。 他的手不动声色按在剑柄上。 脸上表情淡淡。 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郭靖安一听尔言开口说话,一下拍掌,笑得打跌,再指着尔言,“还真是你!” 又道:“你扮了女装,模样儿跟你姑姑有七八分相似。我刚就嘀咕,哪儿来的姑娘,怎么跟齐夫人那么像。” “你这是遭遇了什么,好好的,怎么扮成姑娘了?” “还跟洛兰姑娘同车,这是?” “说来话长。”尔言松开剑柄。 眼前这人,应该是熟人。 他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郭靖安道:“出京办事,回来时,路过石龙镇,听闻这儿风景秀丽,专出美人儿,就歇歇脚。” “还真别说,这儿真是美人窝。” 尔言做思考状。 “咱们多久没见了?” 郭靖安又笑,“装,你就装。” “出了年那会,还一道喝酒,这会就装得像是半辈子没见似的。” 这人认识自己姑姑,年前一道喝过酒。 尔言确认,这人和自己很熟。 他看郭靖安一眼,问道:“你出京多长时间了?这期间可有见过我哥哥?” 他有家中排行第三,大胆猜测,家里应该有两位哥哥。 万一猜测错了,对方自然会认为问的是堂哥表哥义哥之类。 郭靖安道:“你两个哥哥大忙人,哪儿见得着?” 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京,可要一道走?” 李丹青在一边听他们谈话,心下判断,郭靖安应该属于酒肉朋友那种。 不是敌人就好。 她适时插嘴道:“郭公子,三郎说他家里规矩严,父亲和母亲不许他乱交朋友,可是真的?” 郭靖安视线一下粘到李丹青脸上,含笑道:“晚上我去给你捧场,慢慢告诉你。” 李丹青嘟嘴道:“我这会子就想知道。郭公子告诉我,三郎家中都有什么人,我过后自然谢你。” 郭靖安朝尔言看去。 尔言一摊手,“我没哄她,只她不信。” 他又转向李丹青,“便让靖安说一说,若全对得上,便可知,我对你情真意切,没诓过你半句。” 郭靖安听到这儿,心下有数。 呵,齐三挑三拣四不肯定亲,原来外头藏着一个绝色相好。 听着意思,女子还不肯全然信他。 难得齐三有心要哄女人,自然相助一把。 郭靖安含笑道:“巧云姑娘,三郎出身高门,父亲与母亲是重规矩的人。” “两位哥哥娶的皆是高门贵女,妹妹也议了亲,未婚夫婿也显贵。” “三郎对你用心,你该珍惜。” 李丹青便嗔怪看一眼尔言,“我又不是怀疑你家门第。” “你想在外置办宅子,让我跟着你,总该让我知道,家里有什么人。万一以后碰见,我也好避开。” 她又转向郭靖安,咬唇道:“还有一件事。” 她犹疑着,有点怕尔言生气的样子,快速道:“你告诉我,三郎真名叫什么?” 郭靖安便看向尔言,乐不可支道:“你没告诉她真名?” 尔言闷闷道:“我告诉的,是真名,只她不信,总怀疑我编了假名,又怀疑我只是一时贪新鲜骗她。” “靖安,你知道我的,我几时对女子这样低声下气过?” 郭靖安一拍手,“这倒是。” 他再端详李丹青一眼。 哎,确实是绝色,怪不得齐三动情,下了心思。 李丹青又嘟嘴,“郭公子你说说他真名,要是对得上,我就信他。” 尔言叹口气道:“靖安,你只管说。” 说着拱拱手,“美人信我了,回头我谢你。” 郭靖安摇摇头,哎,想不到齐三也有为美人痴迷的时候。 他看着李丹青,含笑道:“巧云姑娘,你可听仔细了啰。” “三郎啊,姓齐,在家中排行第三,小名三猫,大名子蛰。” “齐子蛰。” 李丹青便欠身行个礼。 “谢谢郭公子!” 尔言,哦不,现在是齐子蛰了。 齐子蛰此时看一眼李丹青,感慨万千。 李丹娘这个女子,又美貌又聪慧。 魏大郎何德何能,娶得她为妻? 魏大郎又是何等浅薄,竟不要这样的妻,打算另娶…… 郭靖安朝齐子蛰道:“你们现下是去哪儿?你为何扮成姑娘?” 齐子蛰叹口气道:“严老大追杀我呢,我要避开他。” 严老大那样的身手,不像是籍籍无名之辈。 他得试探一下,郭靖安认不认得严老大那一伙人。 上一轮,严老大在在魏凌希等人跟前,一直不肯透露他的身份。 想来,这些人追杀他这件事,不宜公开。 郭靖安脱口道:“你说严江离吗?” 李丹青插嘴道:“他长一个鹰钩鼻子,精明得很。” 郭靖安点头,“那就是严江离。” 说着疑惑,“他为何追杀你?” 齐子蛰摊手,“我也不知道。一见面,他就喊打喊杀,我除了跑,就是跑。待回了京,得去见他主子,质问一番。” 郭靖安听齐子蛰提及严江离的主子,容色一肃,不欲多言,拱手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晚上到倚云楼再详谈。” 说着放下车帘,拍马就走。 急匆匆。 齐子蛰掀车帘,看着郭靖安远去,心下确认,严江离的主子,势力非同小可。 他正要放下车帘,双眼一眯,顿了顿。 远处,郭靖安突然勒马。 他前方,有三骑,其中一人挥马鞭,朝郭靖安说着什么。 “不好!”齐子蛰瞬间放下车帘,探身向前,挥动手里的剑,剑尖戳一下马背。 喊前面的车夫,“快走快走!” 马受惊,向前“轰轰”急冲。 马车前冲惯性之下,李丹青坐不稳,差点撞到头。 齐子蛰拉住了她,帮她稳住身子,一边急声道:“郭靖安可能将我们行踪告诉别人了。” 洛兰主仆,这时候却是撞了头,额角一阵痛疼,且天旋地转的。 一摸,额角还渗了血。 洛兰脸色惨白,喃喃道:“今儿是撞了什么邪,怎会遇见这样的血灾?” 小丫鬟紧紧扯着洛兰的袖子,带哭音道:“姑娘,我不想死。” 洛兰道:“我难道想死不成?” 李丹青回头朝她们主仆道:“后面有人追杀我们,待会儿若是被追上了,你们能跑就跑,跑不动就装晕。” “若被捉了,你们就照实说话。有郭靖安给你们做证,不乱说话,就不会死。” 齐子蛰本以为女子相忌,李丹娘是良家,心下定瞧不起青楼女子,不想在危急之下,她还有心思教洛兰主仆保命。 李丹娘,到底跟普通女子是不一样的。 李丹青这时候,心下且急速判断齐子蛰的身世来历。 郭靖安提及齐子蛰出身高门,上面有两个哥哥…… 严江离追杀齐子蛰这件事,本是瞒着人的,所以郭靖安之前并不知道。 严江离背后有一个权势很大的主子。 即是说,齐子蛰极可能知道了某个大人物的某个秘密,所以人家要秘密弄死他。 齐子蛰这情况,只要能逃回京城,寻得家族的护佑,再拿着秘密去投靠更大的人物,自能保命。 至于她,那当然也要到京城去。 她得去瞧瞧,魏大郎到底是攀上了什么样的权贵要杀妻。 还有魏家人一轮又一轮的欺辱…… 这个仇,她如果不报,也不配活着。 洛兰姑娘这辆马车,以奢华为主,马儿也养得肥,到底跑不快。 不一会儿,就听得后面蹄声得得。 敌人追上来了。 李丹青有些懊恼,适才不那么心急,非要从郭靖安嘴里多掏些信息,而是先跑为敬,这会子,也不会被敌人追上。 齐子蛰突然捏住李丹青的手,贴耳大声道:“丹娘,我下去拦住他们,你且看能不能跑掉。 “若跑得掉,你设法到京中,找寻我家人,细说这些事。” 他说毕,一挽剑,跃下马车。 马车还在向前奔,李丹青一头撞在车厢上,索性坐在车厢板上,轻叹道:“能跑得掉么?” 若齐子蛰死了,我跑掉了,就不会再轮回了罢? 李丹青鼻子一酸。 头两轮自己轮回,第三轮和第四轮齐子蛰陪着自己轮回,生死之交了呢。 他若死了,自己肯定要伤心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她鼻子一阵酸意还没过去,就听得车夫的惊叫和马儿的嘶叫,车厢剧烈颠簸起来。 下一刻,车厢侧翻。 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头又“轰”一声,撞在车板。 很快,失去意识。 昏迷了。 李丹青醒来时,感觉自己被装在麻袋中,不由叹了口气。 估摸又被魏家人捉进祠堂了。 果然,麻袋外传来魏凌希的声音道:“这回全仗朱兄诸人相助,方顺利捉住‘奸`夫`淫`妇。” 一个陌生男人声音道:“好说好说。” 李丹青一听“奸`夫`淫`妇”四个字,莫名松口气。 齐子蛰没有死。 没有死的话,又要一道浸猪笼。 一道浸猪笼,自然会再度轮回。 轮回了,便又有一次逃生机会。 她眼前突然一亮,有人拿开她头上的麻袋。 她仰头,对上了魏凌希的视线。 魏凌希眼中全是恨意。 他咬牙切齿道:“李丹娘,你私通外男,还挟持我母亲,削了我母亲两片头发,你罪该万死。” 李丹青移开视线,去看祠堂另三个陌生男子。 嗯,这三人,领头那个,应该是魏凌希适才称呼的朱兄。 他们和严老大是一伙的。 这一伙人,分成五队人马,在搜寻齐子蛰。 目前看来,一队人马是三人。 她又转头去寻齐子蛰身影。 齐子蛰手足被缚,嘴里塞着布。 他睁开眼睛,视线准确定在李丹青脸上。 李丹青和他视线相触,用眼神道:“又要浸猪笼了呢。” 齐子蛰眼角有血,眼中却有笑意。 这一轮,起码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来之何方。 若再轮回,也能让你喊我子蛰,而不是尔言。 魏凌希想着心心念念的嫂子,极可能真和“尔言”有奸`情,一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他执剑,剑尖抵在齐子蛰脸上,回头看李丹青。 哑声道:“嫂子,你不就瞧他俊俏么?现下,我就划掉他的脸,让你瞧瞧,没了这张脸,他是一个什么样子。” 他说着,掏掉齐子蛰嘴里的布,剑尖狠狠戳进他脸颊内。 再用力挖,划,左右纵横。 齐子蛰脸上的血一道一道渗出来。 他闭眼,默不吭声。 魏凌希更气了,沙声道:“尔言,你淫我嫂子,光是浸猪笼,不足以解恨。” “现下,我要当众割掉你的根,让你到了地下,无颜见祖宗。” “阿平,刀来!”他喊着魏平。 李丹青眼睁睁看着鞋拨子脸刀疤平捧刀上前。 心里绞痛。 割割很痛的啊! 不想看齐子蛰受这种苦。 被割了,纵轮回,也会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要怎么阻止魏二郎这个疯子? 16、第 16 章 魏凌希接刀。 走到李丹青跟前,掏掉她嘴里的手帕子。 表情扭曲道:“嫂子,你若肯细说是如何勾搭上尔言,是如何与他发生奸`情,昨晚是何情形……” “或者,我会刀下留情,让他带着子孙根,与你一道赴死。” 李丹青看着双眼赤红的魏凌希。 有些不解,魏二郎这一轮,怎么疯得这么厉害? 她凝视魏凌希,叹了口气道:“分明是你伙同婆母给我和尔言下迷香,设下圈套,再带着人踹门捉现场。” “为何会认定,我们真个有奸`情呢?” 魏凌希语塞,转瞬又冷笑起来,“你们若没有奸`情,为何早上配合那般默契?没有熟稔到一定程度,亲密到一定程度的,做不到那样。” 李丹青恍然,原来这样。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道:“季家媳妇是我陪房,我房里的事,她最清楚。” “你且喊她上来,问一问,这一个多月,我可有跟尔言接触过?” “还有,你可问问三娘。” “三娘天天跟尔言在一起,若我去勾搭尔言,焉能瞒过三娘?” 她眼里带了泪。 “我与大郎何等恩爱,怎会瞧上别人?” “魏二郎,你设局诬陷我也罢了,还要我编那些本没有的细节。” “我死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魏凌希心里嫉恨之火燃了一天,失去了理智。 现下听着李丹青的话,方渐渐冷静下来。 是的,他早早收买了李丹青的陪房季家媳妇。 若李丹青勾搭尔言,能瞒过别人,焉能瞒过季家媳妇这个贴身人。 季家媳妇若知道有异,早就来禀报了。 还有,三娘确实天天跟尔言在一起,不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尔言若跟嫂子搞在一起,三娘必会早早发现。 李丹青见魏凌希眼里赤红之色转淡,稍稍松口气。 这个疯子不会再提割割了吧?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少女旋风般冲过来,一边喊道:“二哥,尔言一向守礼,断不会做出那等事,定是嫂子故意勾引,陷害他。” 李丹青看过去,呵,魏三娘早上没出现,现下到底是来了。 她开口道:“三娘,你劝劝你二哥!他划伤尔言的脸,还要割他的根。” 魏三娘一进来就见齐子蛰脸上一道一道全是伤痕,血丝还在往外渗,且身上穿着女装,分明被狠狠折辱过,当即就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劈手夺过魏凌希手里的刀,扔在地下,用脚踩住,哭喊道:“谁敢割尔言,我就割了谁。” 她蹲到地下,看着齐子蛰那张纵横交错,全是伤的脸,拳头紧紧握起。 下一刻,她拣起地下的刀,疾冲到李丹青跟前。 一俯身,举刀往李丹青脸上乱戳,一边戳一边骂。 “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尔言怎会受这种冤枉?” “你若端庄守礼,不用那对狐媚子眼睛看人,怎会有今日之事?” “是你毁了尔言,毁了我!” 李丹青脸上吃痛,不由尖叫出来。 呜呜呜,好痛啊! 好痛好痛…… 齐子蛰听到李丹青的尖叫,被反剪的手捏成拳,脸上的血丝渗得更厉害了。 下一轮,下一轮不能再受这种苦了。 魏凌希一愣神间,便见魏三娘把李丹青那张令人魂牵梦绕的脸戳出好几个血洞。 他忙上前,夺下魏三娘手里的刀,喝道:“你疯了么?他们做错事,自有族长审问定罪,轮得到你一个姑娘们行私刑?” 魏三娘带泪驳道:“就许你对尔言行私刑么?” 魏凌希冷笑道:“这是魏氏祠堂,这里的事情,一向是男人处理,我能做的事,你不一定能做。” 魏三娘因为尔言被毁了容,心头那股火气没法熄灭,再听魏凌希这样说,一下不管不顾起来。 “魏二郎,你以为你隐藏得好,别人就不知道你喜欢大嫂么?” “我告诉你,不单我知道,二嫂也知道。” 魏凌希忍无可忍,一掌劈在魏三娘后颈上,看着她昏倒在地下,便拖到一边,放在墙角。 这一轮,因着各自的心上人被毁容,魏凌希和魏三娘皆情绪激动,言行失态。 李丹青脸上剧痛,但见魏凌希和魏三娘兄妹反水,心下却痛快。 原来你们兄妹也会互捅的嘛。 也并不是兄妹情深嘛。 正腹诽,祠堂外有脚步声,族长和季同进来了。 族长脸色铁青。 季同一条手臂包扎了起来,用布带吊在脖子上,脸色也很难看。 李丹青瞧一眼便明白了。 这一轮,齐子蛰手里有剑,又知道季同诸人武功路数,激战中,就重创了季同。 季同受了伤,要处理伤口,因来迟了。 族长可能因季同受伤,怕他有个好歹,亲自看着,因也来迟了。 眼见族长来了,魏凌希收拾起心情,上前介绍朱老大。 “朱兄在路上见尔言挟持倚云楼的红牌姑娘,仗义出手,解救那个姑娘。” “正好我们赶到,朱兄知道尔言拐跑了我嫂子,便协力帮着捉住尔言。” “朱兄怕尔言奸滑,还帮我押他过来祠堂。” 族长便道谢。 朱老大客气了两句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不是要审问他们,让他们认罪画押么?我们正好当个见证人。也亲眼见见你们石龙镇浸猪笼的风俗。” 族长便喊道:“传人证物证!” 季家媳妇很快被押上来了,跪在地下,颤着声音道:“奴婢是在大奶奶房中服侍的,昨晚上……” 李丹青听着这熟悉的指证声,有些疲倦,闭上了眼睛。 齐子蛰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道:“丹娘!” 李丹青睁开眼睛。 这一轮的人证上来时,她和齐子蛰没有被堵嘴巴,还能说话。 齐子蛰见她睁眼,便扬声问道:“下一轮,你有什么想法?” 李丹青看着齐子蛰血糊糊的脸,叹气道:“不能再受这些折磨了,我有些受不住了。” 齐子蛰道:“哪下一轮,直接到青楼,让洛兰请郭靖安过去说话,问清楚咱们要问的事。” “问毕,若能跑就跑,若被围攻,束手就擒。” “如此,能知道最多,受最少的伤。” 李丹青想一想道:“小路有严老大的人在搜寻你,通往镇外的路有朱老大的人在搜寻你,这两条路,不能走。” “下轮醒来,你如今日这般,挟持魏老太。” “但这回,不忙着杀出去,先断魏二郎一只手。” “他伤了,围剿你时,少了一个人,便……” 李丹青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上了。 魏凌希一边堵她嘴巴,一边冷笑道:“说的什么疯话?还再次挟持,还断我一只手……” 李丹青因脸上疼痛,血丝还在渗出,头晕脑胀的,实在撑不起精神来。 她嘴巴被塞上时,便闭上眼睛。 这一闭,却昏迷了过去。 待有人轻轻解开她手里绳索,推她时,方醒过来。 却是魏凌希拿着供词,蹲在她跟前,喊她签字画押。 李丹青乖顺签字画押。 族长见他们画了押,便喊道:“装笼!” 李丹青被装进猪笼内,鼻端处嗅得一股猪屎味。 真悲伤啊,这回被装进那只粘着猪屎的猪笼呢。 外间黑黝黝,夜风吹得人心肝痛。 四个精壮男抬着两只猪笼,疾步走。 很快到了河边。 两只猪笼入水,沉入水底,渐渐消失不见。 火把明明灭灭,魏凌希站在河边,流下了眼泪。 他捂了那么久的心事,在那么一种情况下,被三娘无情揭开了。 猝不及防。 若有来世…… 李丹青梦见自己脸上全是血洞。 血一滴一滴往下渗,有几滴,还渗到嘴里。 腥腥粘粘,发苦,带点咸。 她知道自己陷在噩梦中,便大喝一声,动了动手指。 下一刻,醒了。 她伸手摸脸。 脸光滑,没有血洞。 睁开眼睛。 床帐高高撩起,床对面,是木头案几,案几上面,是木头窗扇。 李丹青猛然坐起,一边喊道:“齐子蛰!” 身边野男人瞬间睁眼,一跃而起,披衣下地,冲往门边。 门“轰”一声,被踹开了。 一堆人涌了进来。 齐子蛰轻车熟路,踏准节奏,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时,已徒手拨出杨飞羽腰侧的脸,一挥,架上了魏老太的脖子。 “都退后!”齐子蛰大喝一声。 众人一愣神,又回神,退后数步。 魏凌希拨剑,愤怒喝斥道:“尔言,放开我母亲!” 魏老太回过神,又惊又怒之下,开口咒骂起来。 “闭嘴!”齐子蛰喝一声,压了压剑。 魏老太身子一僵,吓得闭嘴。 齐子蛰推着魏老太半转身,看向床边正快速穿衣套鞋的李丹青,怒气腾腾质问道:“李丹娘,你为何要害我?” 李丹青一愣,旋即意会。 齐子蛰一喝问,意味他们两个不熟稔。 这样可以麻痹魏家人。 万一再次被捉,魏凌希不会发疯要割他,魏三娘也不会发疯戳她。 前五轮,李丹青斗志昂扬,被戳了脸之后,心态到底疲软了。 这会意识到齐子蛰在努力,在未雨绸缪,在设法避免两人再次被戳,心下那股斗志又扬了上来。 李丹青心念一转间,已是一边哭一边朝魏凌希道:“二郎,尔言欺辱我,你快杀了他!” 又嚎哭一声,“我对不起大郎,我不活了!” 她站起来,弓身,朝门边的墙上撞去。 “嘭”一声,她撞在一个人的胸前。 这人手中犹握着剑。 是魏凌希。 李丹青瞬间伸手,捉住魏凌希握剑的手,奋力把剑往自己脖子上架,一边哭嚷道:“你杀了我罢!” “嫂子……”魏凌希缩回握剑的手,另一只手去揽李丹青,怕她再寻短见。 说时迟,那时快,齐子蛰左手抓住魏老太衣领,右手的剑“嗖”一声刺向前。 正正好刺进魏凌希右肩。 这一剑迅猛,穿肩而过,把魏凌希钉在墙上。 17、第 17 章 “噗”一声。 魏凌希的血溅在李丹青脸上。 “让我死吧!”李丹青似乎反应不过来,犹在哭叫。 犹捉着魏凌希的手,举剑往脖子上架。 齐子蛰一刺得手,猛然松开剑。 左手把魏老太往前一推,推她去撞李丹青架到脖子上的剑尖。 魏凌希瞳孔急缩。 魂飞魄散。 若母亲撞在他剑尖上,有个三长两短。 这便是弑母。 他顾不得肩膀上插剑,忍着剧痛,用力把手里的剑甩出去。 齐子蛰一蹿,伸手接住魏凌希甩出的剑。 一切发生得太快,杨碧娘和两个婆子愣一愣,才发出尖叫,想冲上去护住魏凌希和魏老太。 杨飞羽先她们一步反应过来,已挥拳打向齐子蛰。 齐子蛰手里的剑“呼”一声,刺向杨飞羽。 单打独斗,杨飞羽根本不是他对手。 况且,他还有剑。 只两三招,齐子蛰就刺伤杨飞羽,一脚把他踏得横空飞出去,撞向案几,再摔在地下,一下爬不起来。 此时,魏凌希已拨出肩膀上的剑,喝斥杨碧娘道:“还不去喊人来帮忙!” 齐子蛰在杨飞羽摔出去时,已用左手抓住李丹青衣领,拎着往外走,一边虚张声势,喝道:“谁敢过来,我先杀了她!” 一出房门,他松开李丹青衣领,手一抄,拦腰抱起她飞奔。 奔到门外大树下。 解开马绳。 抱着李丹青上马。 两人一骑,绝尘而去。 这一回,魏凌希和杨飞羽受伤,没有追出来。 等魏管家带着护院追出来,已不见齐子蛰和李丹青踪影。 门房大声嚷嚷:“尔言挟持大奶奶,骑马往那边跑了。” 齐子蛰“挟持”着李丹青,策马奔入闹市。 这一轮,跑出来的时辰,比上一轮略早一些。 往后瞧,暂时没有人追来。 他策马,拐入闹市左侧一片商铺前,分辨上一轮洛兰姑娘马车停靠的位置。 李丹青靠在他怀里,这会坐正身子,指着前面道:“就是那辆马车。” 齐子蛰勒马停下。 两人一骑避在一处商铺门前的树下。 他们避的位置很妙,恰好能看见洛兰马车的动静,但洛兰马车那个位置,瞧不见他们。 齐子蛰抱着李丹青跳下马,正要说什么,突然抬手往她脸上擦,一边道:“全是血迹。” 血迹已干涸,擦不掉。 是适才魏凌希肩膀上溅出来的血。 他一跃,蹿到树上,摘了几片树叶子,在手上一揉,再往李丹青脸上擦。 他擦得狠,血迹擦掉了,但也把李丹青的脸擦红了。 他皱眉道:“你的脸皮太嫩了。” 李丹青翻个白眼,“齐公子,是你下手太狠。” 齐子蛰又看一眼李丹青脸上的红印,“痛吗?” 他记得她被魏三娘戳脸时,叫得特别凄惨。 她应该很怕痛。 李丹青垂睫,“有点痛。” 齐子蛰:“嗯,我下回轻点。” 李丹青:“……” 前面,洛兰的马车停下了,车帘掀开,小丫鬟跳下来,抛一块碎银子给车夫道:“去买一盒上等线香。” 车夫接了碎银子,跳下马车,往右角处一拐,进了闹市。 齐子蛰观察一下,调转马头,轻拍一下马屁股。 马儿小碎步往闹市方向跑。 下一刻,齐子蛰和李丹青齐齐上了洛兰的马车。 齐子蛰一掌劈昏了小丫鬟,以防她乱叫。 李丹青则伸手掌紧紧捂住洛兰的嘴,快速道:“洛兰姑娘,我们没有恶意,是我家公子有一事相求。” “你帮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过后给你赎身。” “赎身后,若有意中人,则帮你撮合。” “若无意中人,便给你养老,让你有所依靠。” 洛兰见马车突然跳上来两人,丫鬟也被打昏了,本来惊惶,待见上来的一男一女皆俊美,气质出众,瞧着不像贼人,稍稍定神。 当下听得李丹青说的赎身和养老诸条件,着实诱人,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李丹青吁口气,低声道:“如此,我就放开手了,你千万不要叫喊。” 待李丹青松手,洛兰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李丹青指指齐子蛰道:“这位是齐公子,我是他的侍婢,我叫巧云。” “公子是京城人,带我来石龙镇游玩,在这儿巧遇仇家。” “仇家现在到处追杀我们。” “我们想求姑娘带我们去倚云楼避一避。” “再请姑娘喊人悄悄儿去请京城来的郭靖安公子过来倚云楼一趟。” “我们有话要问他。” 洛兰一见“郭靖安”三个字,一下松口气。 因郭靖安确实是从京城来的,这几日在倚云楼一砸千金,极受欢迎。 这位齐公子和美貌婢子识得郭靖安,那么他们说的话,便有几分可信之处。 洛兰抬眼,悄悄品度一番齐子蛰。 这位齐公子虽披头散发,但相貌和气度,比郭靖安胜出多多。 他还能用这样绝色的婢子,可知出身不凡。 洛兰沉吟一下,问道:“若助了你们,到时真个帮我赎身,给我养老?” 李丹青诚恳道:“我们公子不打虚言,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洛兰觑一眼齐子蛰。 李丹青会意,看向齐子蛰,轻声道:“公子,洛兰姑娘等你亲口保证呢。” 齐子蛰点点头道:“洛兰姑娘放心,等靖安到了,我当他的面再承诺一遍,让他做个见证人。如此,可放心?” 洛兰一听,喜笑颜开,点了点头。 她又看看李丹青。 “进我们倚云楼的,皆是男子,女子太招眼。” 李丹青记得,洛兰身边这位小丫鬟,极为装扮人。 且也记得,这辆马车内,不单备有女子衣裳,还备有男子衣裳。 她笑道:“让你家丫鬟给我装扮装扮,扮成男子罢。” 洛兰一下掩嘴笑了,“姑娘竟连香儿擅长装扮也知道。是郭公子告诉的?” 李丹青迂回答道:“郭公子是一个爱说话的。” 万一对方抛这句话是试探之语,也可圆回来。 洛兰转身去拍丫鬟香儿的脸。 “香儿,醒醒!” 香儿悠悠醒来,一眼见得齐子蛰和李丹青,正要尖叫,嘴巴被李丹青捂住了。 洛兰摆手道:“香儿别怕,这两位是我朋友。” 说着指指齐子蛰,“这位是齐公子,答应以后帮我赎身。” 香儿眼睛骨碌碌转着,待李丹青松开手,她便拍胸口,抱怨道:“既是姑娘的朋友,上来时好好说话就行,干吗打昏我?” 李丹青忙伸手给香儿顺背,一边道:“哎哎,香儿姑娘,我家公子想跟洛兰姑娘说几句体已话,一时情急没想太多,伸手就……” “哎,我替公子跟你赔不是,过后,给你裁两套衣裳。” 香儿转嗔为喜,“行吧,不怪你们了。” 李丹青又陪笑脸道:“香儿姑娘,快帮我装扮装扮,把我扮成男子。我要陪着公子进你们楼里,女子装扮招眼呢。” 香儿见李丹青这样的绝色良家奴婢,对她笑脸相迎,心下很妥贴。 要知道,她们这样的身份,男子见了,只会轻薄,女子见了,只有唾弃和鄙视。 就没有被人这样“尊重”过。 正说话,车夫提着线香回来了。 香儿揭帘子告诉他道:“有客人上了姑娘的车,不去上香了,先回倚云楼。” 车夫一听大早上有生意,当即应一声,挥鞭赶马回倚云楼。 香儿放下车帘,拿出一套男装并束胸的东西,叮嘱齐子蛰转过身,开始给李丹青换装。 李丹青脱下衣裳。 香儿摸了摸衣料,“啧啧”道:“婢子竟能穿这么好?” 又“啧”一声,“姐姐这手,吹弹得破,这是一点点活儿也不用干哪。” 李丹青笑道:“我们公子身边,光大丫头,就有八个,我是贴身的,吩咐小丫头干活就好,自己不用干。” 洛兰在旁边听着,更加坚信齐子蛰是京城贵公子,将来会帮她赎身。 香儿给李丹青束胸,换上男装。 画上粗眉,调整唇形,上了一点黄粉掩饰雪白肌肤。 待装扮好,乍眼一看,李丹青便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李丹青对着小铜镜瞧了瞧,大力夸了香儿一通,说她手巧。 香儿被夸得红了脸。 转个头,又去寻了一条发带出来,奉到齐子蛰跟前道:“公子要是不嫌,奴婢帮公子把头发绑起来。” 齐子蛰点头,转过身子,任香儿帮着绑起头发。 香儿又一眼瞧见他足上没有着靴,脱口问道:“公子怎么没穿靴?” 李丹青伸手,悄悄在香儿腰上一捅,贴过去道:“你还小,别问太多。” 香儿闻言,往另一方面猜测着,一时红了小脸。 李丹青又问她:“马车可有男式靴子?” 香儿道:“有是有,但是码数小了些。” 李丹青道:“无妨,拿出来先穿一穿。” 香儿忙寻一对靴子出来,搁到齐子蛰跟前。 齐子蛰套上,虽略小,有些挤脚,到底比赤足要体面些。 到得倚云楼门前,洛兰吩咐香儿道:“你去云来客栈寻郭靖安公子,说我邀他过来一聚,务必马上过来,过时不候。” 李丹青道:“郭公子这时候,应该在通往镇外的路上。” 她凭上一轮出逃记忆,描述一遍路上标记。 洛兰道:“那便去路上拦截,请他过来一聚。” 香儿应了,喊车夫赶路。 很快的,洛兰领着两位少年公子,进了楼上“闺房”。 她是头牌姑娘,住的房间宽敞,分隔为前后两间。 前面是会客厅,后面方是安歇的地方。 待齐子蛰落座,洛兰又出去,站在楼梯口喊下面的小丫头道:“斟一杯好茶上来!” 小丫头应了,很快端茶上楼梯。 洛兰在楼梯口接了,挥手让小丫头下去,转身亲自奉茶与齐子蛰。 齐子蛰接过茶放案几,颔首道:“多谢洛兰姑娘。” 又抬眼,“洛兰姑娘,你这儿平素有人上来吗?我要交代家婢几句话。” 洛兰站起,福一福道:“我们楼里的姐妹,这会儿全高卧着,没邀请,不会上来。我今儿本打算上香,才会起早。” “齐公子和巧云姐姐有话说,只管放心在这儿说。” “我下楼去找琴师调一调琴。” 洛兰下了楼。 她房间布置得精致,有残存的脂粉味。 齐子蛰和李丹青对视一眼,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数日间,每早一醒来,就是逃命,奔跑,被捉,被虐,认罪画押,被浸猪笼。 两人还是第一次安安静静对坐。 恍然若梦。 两人视线错开。齐子蛰端茶,才要凑近唇边,忽然发现,小丫头才端了一杯茶上来。 他和李丹青早起至现下,滴水未进。 他渴了,李丹青自然也渴了。 齐子蛰毫不犹豫,把茶递给李丹青道:“你喝。” 李丹青抚额,洛兰下意识中,认为她只是奴婢,不配喝楼里的好茶,因只喊人上了一杯茶。 李丹青犹豫一下,接过茶道:“几轮下来,咱们也算生死之交,不必拘泥小节吧?” 齐子蛰:“嗯?” 李丹青:“一人半杯茶如何?我先喝半杯,剩下归你。” 齐子蛰点头。 待李丹青举杯喝茶,他看一眼她的红唇,莫名渴得厉害。 他忙移开视线。 李丹青喝了几口,搁杯,推到齐子蛰跟前。 齐子蛰一瞧,还剩下大半杯茶。 他想也不想,端起喝了一大半,把残存的茶递到李丹青嘴边道:“你喝。” 李丹青怔一下,推杯道:“哎哎,有你口水,我不喝。” 齐子蛰脱口道:“但我,已经喝过你口水了。” 话音一落,不由尴尬。 李丹青默不作声,抢过杯,把残茶喝了。 齐子蛰看得清楚,李丹青红唇沾在杯沿的地方,是他适才沾过的。 莫名的,想起那一轮,他精赤上半身抱着她,策马奔驰。 她只着红肚兜,风扬起她的长发,发丝不断撩拨他的脖颈。 瞬间,他喉咙发痒,耳根发烫。 这些日子一直在逃命,难免杯弓蛇影。 齐子蛰脸色一沉道:“这茶有问题。” 18、第 18 章 李丹青闻言大惊,猛然站起,扫视一遍可逃跑的路线。 是从楼梯口跑,还是从窗口跑? 齐子蛰先她一步,已蹿到窗口,往外一瞧。 一边回身,伸手给她。 准备拉她一起跃下。 李丹青张开手臂,疾冲过去。 借着疾冲之势,她还奋力往上一蹿。 她的想法是,齐子蛰拉着她往窗外一跃时,她这么一蹿,可以给齐子蛰减负。 万万没料到,她这么拼力一蹿,蹿在齐子蛰身上。 双手攀在他脖子上,双脚盘在他的腰。 贴得牢牢的。 齐子蛰,没有跃出窗。 她攀在人家身上,一副青楼头牌的娇媚风格。 李丹青有些茫然,不是要逃跑吗? 齐子蛰双手托在她臀上,清咳一声道:“茶没问题。” 豁!李丹青松手,从齐子蛰身上滑下来,喘气道:“吓死我了!” 又问道:“哪你刚才怎么觉得有问题?” 她感觉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喝得比你多,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齐子蛰到底还是观察一遍窗子和窗外情形,这才答李丹青道:“适才突然有些燥热。” “想着这是青楼,没准儿这茶,下了迷香。” “蹿到窗口时,发现脑子清楚,体内也没有什么异常,不大像中了迷香。” 李丹青松口气,迅速回顾洛兰的言行,再与上一轮印证一番,点头道:“洛兰姑娘应该没问题。” 两人再次落座,面对面坐着。 李丹青暗忖,齐子蛰是一个精壮男子,到了青楼,进入头牌姑娘洛兰的“闺房”,喝了她的茶,心中难免有一点绮念。 于是,就燥热起来了。 没错,定是这样。 在逃亡时,两人都有无数话想跟对方讨论,也有许多问题想问对方,只苦于时机不对。 现下突然有了时间说话,千头万绪的,一下子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齐子蛰斟酌言词道:“丹娘,若咱们逃出去了,你有何去处?” 李丹青摇头,“没有去处。” 头两轮中,李丹青已从魏家人嘴里探听出来,她母亲早亡,父亲失去音讯多年。 她未嫁前,寄居在叔叔婶子家中。 叔叔婶子不甚喜她。 也正是知道她离了魏家,无人依靠,魏家人对她下手时,才毫无顾忌。 但是…… 李丹青淡笑道:“若不是有轮回,我早枉死了。” “我想去京城,我要找到魏大郎,揭穿他和魏家人的丑恶面目。他这样的人,不配当官作宰。” “还有,我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齐子蛰道:“到京城也好,起码,我有法子的话,能照应你一二。” “若到了别的地方,鞭长难及,便没法了。” “还有一个,你纵逃离魏家,一日没有拿到魏大郎休书,你还是他的妻。他凭着夫婿的身份,就能着人捉拿你回家,也可对你行使夫婿之权。” “你到得京城,须得先设法拿了休书。” 齐子蛰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李丹娘长成这样,若没有人护着,单独一人在外间,是很危险的。 李丹青歪头看齐子蛰,“你虽失忆了,知道的挺多。” 齐子蛰也看李丹青,道:“你是不是也失忆了?” 李丹青一惊,问道:“为何这样问?” 齐子蛰道:“你嫁进魏家三年,按理,该当识得魏家诸人,也该当知道魏家一些事,但是……” 他顿一下,“但是,你似乎对魏家人所知不多。” “你与魏家人说话时,一直在用巧妙的法子探问魏家一些事。” “你面对魏老太时,不像媳妇对婆母那般天然敬畏,你提起她时,也不称呼婆母,很生疏的喊她魏老太。” “你在揭破魏大郎高中状元要另娶时,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甚至怀疑,你可能忘记了魏大郎的名字,因为你从没提及他名字。” 李丹青一阵沉默。 天啦,齐子蛰太可怕了。 这观察力真是…… 接下来还要与他一道逃命,还要一道去京城。 以后,或者还要向他求助。 有些事情,还是交代一番比较好。 她迅速做了决定。 点头道:“我确实失忆了。” “是从第一轮醒来开始失忆的。” “那一天早上醒来,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见你躺在身边,还以为你是我夫婿。” “待见你一跃而起,跳窗逃跑,方知道不对劲。” 李丹青细说第一轮和第二轮发生的事。 提及第一轮,那四个抬猪笼的精壮男伸手进猪笼内时,她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她咬着牙道:“那时,我暗暗发誓,若能逃脱,定不会发过他们。” 齐子蛰听着这些,愤怒道:“他们该死。” 那一轮一轮的□□,如一次一次在心口插刀。 李丹青捂着胸口,“若不能报仇,我活着也没意思。” 齐子蛰道:“我明白。” 到了此时,李丹青方问道:“魏大郎到底叫什么名字?” 是的,第六轮了,她还不知道魏大郎名字。 齐子蛰听她问自己夫婿名字,有些奇异的滋味。 嗯,她忘记魏大郎名字,魏大郎在她心中,宛若陌生人。 他缓声道:“魏大郎叫魏凌光,字照之。” 微微一顿,又道:“据三娘说,她这位大哥,风采夺人,是一位极能令女子倾心的人物。” “三娘还提过,说魏大郎和你的婚事,是早年定下的,魏老太后来想毁婚,魏大郎见过你之后,决意要迎娶。” “也因此,你进魏家后,魏老太不甚喜欢你。” 齐子蛰在魏家住了一个多月,倒是知道魏家不少事。 他一一跟李丹青说了。 李丹青至此,算是初步掌握了魏家人的资料。 他们谈了大半个时辰。 齐子蛰去窗口往外瞧,未见郭靖安踪影,思忖一下,复归座,又和李丹青说起话。 齐子蛰朝李丹青道:“丹娘,你虽失了记忆,但兰心慧质,不是一般女子可比。” “我与你一道,被沉塘三次。前三次,你机变百出,反应迅速,分析能力强大,若不是被严老大和朱老大拦住,我们早逃脱了。” “今日这次,我夺了剑后,只说一句话,你马上反应过来,全力配合我,令我得了时机重创魏二郎和杨飞羽。” “你若是男子,我们……” 李丹青接嘴道:“我若是男子,你是不是要跟我结拜成兄弟?” 齐子蛰严肃点头,“是。” 李丹青不由笑起来。 笑毕道:“我虽是女子,你也可以把我当兄弟。” 她拍拍手,“来,来,兄弟给你分析一下你的仇敌。” “咱们现下能摆脱魏家逃出来,但遇上你家仇敌的手下,依然不是对手。” 目前所知的情况,是从严老大嘴里听到的几句,以及郭靖安提到的一些情况。 李丹青道:“上一轮,在郭靖安的描述中,你家明显是显赫人家。” “但郭靖安和你说话时,态度虽巴结,倒还正常,待你提及严老大的主子,他整个人马上不正常了,分明是惧怕已极。” “照此可知,你得罪的这个人,是京城权势遮天的人物。” “你若能从魏家这儿逃脱,到了京城,还有一个大麻烦等着你。” 齐子蛰思忖着,问道:“照你分析,我这位仇敌,来头会大到什么地步?” 李丹青双手互搓一下,大了胆子猜测道:“咱们先假设他是一位皇子……” 齐子蛰吓一跳道:“来头这样大,我还有什么胜算?” 李丹青摆手,“胜算还是有的。对方不敢明着杀你,而是派人悄悄儿追杀,证明有顾忌。他有顾忌,你就有胜算。” 齐了蛰:“有道理。但这假设的身份,还是吓坏了我。” 他做一副弱小惊怕状。 李丹青被逗得笑出来。 笑归笑,但这假设的身份,万一是真的呢? 还是挺吓人! 齐子蛰道:“你分析分析,我是怎么得罪一位皇子的。” 李丹青编故事能力上线了。 “在皇子身份之上的,有皇帝、皇后、太后。” “真正令皇子顾忌的人物,只有皇帝。” “皇子做下一件事,他怕这件事被皇帝知道。” “偏这件事被你撞见了。” 李丹青决定编一个狗血虐恋故事。 “这个皇子,有一位白月光。” “但白月光被皇帝瞧上了,准备迎进宫当嫔妃,日子也择定了。” “白月光进宫前,到庙里上香,借上香之机,约见皇子,想了断这段情。” “这一日,你也到了这庙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碰巧撞见皇子和这位白月光在幽会。” “你认得皇子,但不认得白月光。” “你溜走了。” “皇子怕他和白月光的事,会被皇帝知道,后果难测。” “他就派出严老大和朱老大等人,追杀你。” “追啊追啊,追到石龙镇这儿,你跌下山坡,失去踪影。” “然后你被魏三娘所救,失了忆……” 齐子蛰突然抬手臂抱住头,喊道:“等等,等等……” 他喃喃道:“你编的这些事儿,我怎么有熟悉的感觉?” “记起来了,我做噩梦时,有些片断,就像你编的这故事。” 李丹青被吓住了,不是吧,不是吧? 我只是随便编编故事而已。 你要真个得罪一位皇子,你在这儿逃出去,一样活不长。 我跟你一伙,我也活不长! 楼梯下面,传来香儿的声音道:“齐公子,郭公子来了!” 齐子蛰抬头,和李丹青对视一眼。 李丹青迅速站起,贴到他耳边道:“你既然感觉这故事熟悉,先当它是真的。” “咱们从郭靖安嘴里套话,若套出严老大背后的主子,是一位皇子,那么……” 楼梯口有脚步声。 郭靖安上来了,一边笑道:“谁要见我?” 19、第 19 章 李丹青忙止话,侍立在齐子蛰身边。 齐子蛰调整了坐姿,懒洋洋,一副贵公子架势,扬声道:“靖安,是我。” 郭靖安一听声音,蹿上楼梯口,大笑道:“齐三爷,好些日子没见了,你如何得知我也在石龙镇?” 齐子蛰道:“我碰见严江离,听他说的。” 郭靖安道:“严江离不在京里当值,跑这儿干什么?” 话音一落,已瞧见齐子蛰身边还有另一位少年男子,便道:“这位是?” 没等齐子蛰回答,他又瞧出来,少年男子其实是女子。 别看对方穿了男装,画了粗眉,但这身姿,这容貌,妥妥是绝色啊。 原来齐三好这一口! 齐子蛰这时候闲闲道:“我也奇怪,严江离是王爷身边得用的人,怎么跑这儿来了?且他还知道你行踪。” 郭靖安脸色一变道:“他查我行踪干什么?” 齐子蛰补一句道:“王爷他……” 欲言又止的模样。 郭靖安顾不上猜测李丹青的身份。 神色很懊恼,“秦王这两年,猜疑心越来越大了,我姑父是我姑父,我是我,疑我姑父就……” 他一下止了话。 齐子蛰:豁!秦王! 李丹青:豁!秦王! 李丹青脑袋“轰轰”响了起来。 啊,齐三得罪了一个皇子。 苍天,得罪皇子,有活路吗? 齐子蛰也惊住了。 他伸手揉揉脸,掩饰神态,招呼郭靖安道:“坐,喊你来,是有话要跟你说。” 郭靖安见案几上只有一只茶杯,连茶也没有,摆摆手,先走到楼梯口,朝下喊道:“香儿,上茶!” 又扬声道:“你家姑娘呢?齐三爷这样的贵客,她不来服侍,倒跑了,连茶也不上。” 洛兰的声音在楼下道:“郭公子,你可别冤枉我,是齐公子不要我服侍的。” 齐子蛰朝郭靖安道:“巧云服侍着我呢。”说着指指李丹青。 郭靖安这才过去落座,又看看李丹青,笑道:“原来是巧云姑娘。” 李丹青便含羞道:“见过郭公子。” 郭靖安看向齐子蛰,笑而不语。 未待说话,听见楼梯口有脚步声,便看过去。 洛兰主仆端了茶壶和茶杯上来。 香儿斟茶,斟完站到一边,侍立在李丹青身侧。 洛兰落座,款款端茶,先奉与齐子蛰,再奉与郭靖安。 郭靖安端茶呷一口,笑道:“这茶还行,但来了这儿,喝什么茶?该整治一桌酒菜上来。” 他转头喊香儿,“去,让人上好酒好菜!” 说着伸手指点洛兰的鼻子,“你呀你,有眼不识泰山。” “京城里那个香香楼的头牌姑娘,搁了话,齐三爷若肯去见她,她上好酒好菜,不要钱,纯倒贴。就这,齐三爷还不去。” “没想到,齐三爷到了你这儿,你连茶也不上。” “若在京城里,这会儿不知道多少楼里的姑娘羡慕你。” 在郭靖安到来之前,洛兰对齐子蛰和李丹青,还是存了戒备的。 这两人虽然相貌出色,但突然出现在她马车上,当时身上还有血腥味,到底让人嘀咕。 纵然说以后会帮她赎身,给她养老等语,但她又不是无知小儿,焉会一听就信。 至于好酒好菜什么的,得砸出钱来,再上。 这两人上了楼,一分银子不掏,上什么好酒好菜? 万一他们突然跑了,她岂不是赔本? 现下郭靖安来了,言语极奉承这位齐公子,洛兰终于相信,对方是京城贵公子。 毕竟郭靖安在楼里一砸千金,用钱证明了身份。 他奉承着的人,身份必然比他还要贵重,也必然比他有钱。 洛兰当下站起,朝齐子蛰行礼道:“齐公子恕我慢待之罪,今晚,定好好服侍齐公子。” 齐子蛰摆手道:“洛兰姑娘无须多礼。” 他微抬下巴,“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靖安说。” 洛兰会意,笑道:“两位公子放心说话就是,不得吩咐,我们不上来。” 说着领香儿下楼。 待她们主仆一走,郭靖安笑嘻嘻道:“齐三爷挑在这儿说话,有趣得很。” 齐子蛰摆摆手道:“行了,知道你的想法。” 他伸手拉李丹青坐下,朝郭靖安道:“巧云是我新得的人。” “我想带她回京,她跟我矫情,就是不肯。” “你知道我的,什么时候对女子低声下气过?” “偏,就着了她的道。” 郭靖安朝李丹青拱手,“巧云姑娘道术太高了,佩服佩服!” 李丹青嫣然一笑,伸手捶打一下齐子蛰,娇嗔道:“又编排我。” 齐子蛰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捶。 见她嘴唇有些干,又伸手斟茶,举杯到她唇边道:“先喝点茶。” 郭靖安一副没眼看的模样,叹道:“天还没黑呢,就恩爱起来了。” 李丹青就着齐子蛰的手,喝了一杯茶,抬头轻啐一口道:“郭公子也是吐不出象牙的人。” 郭靖安“哈”一声笑,看齐子蛰道:“瞧吧,把她纵成这样。” 郭靖安看着李丹青的作派,心下肯定,这绝色女子出身风尘,很有媚人手段。 闹不好,齐三真个是着了她的道,被迷住了。 齐子蛰摸摸李丹青的头道:“她这是真性情。” “京里那些贵女,太端着,看了难受。我就爱巧云这样的。” 郭靖安:齐三真的被迷住了! 他“咳”一声道:“适才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齐子蛰似乎才想起来,点头道:“是巧云要问几句话。” 李丹青坐正身子,看向郭靖安,有些紧张道:“子蛰要带我回京,说会好好安置我,但我有些疑虑……” “我听洛兰说,郭公子也是京城贵公子……” 她声音渐低,“我是害怕到了京城后,子蛰家人不接受我,到时把我打出来,我就无处可去了。” “我就想问问,子蛰家人性情如何,容不容人?” “子蛰提起自己家人,当然一味说好。” “我想听听郭公子的说法。” 郭靖安有些为难,看了看齐子蛰。 咳,你家的事,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你爹能容你带一个妓进门当妾? 到时打断你的腿。 齐子蛰道:“靖安,我家是什么作派,你只管告诉她。” “她听了,跟不跟我回京,是她的事。” 他摊手,“你照实说。” 郭靖安又看一眼齐子蛰,见他迅速眨眨眼,顿时就明白了。 这小子…… 看样子,齐三迷上这姑娘,不舍得放手,想哄回京,但又想让这姑娘放弃进齐家当妾的念头。 既如此,自然照直说。 郭靖安脸色严肃起来。 “巧云姑娘,我就说实话了,齐家的门第有些高,你要有心里准备。” “子蛰的父亲,是圣上亲封的武安侯,母亲是谢家贵女。” “他双亲这样的身份,眼界自然极高,等闲女子入不得他们的眼,给儿子抬个妾,也要看妾的出身,你看……” 李丹青呆了呆。 齐子蛰父亲是武安侯! 哇哦,哇哦! 来头一样不小哦! 下一刻,她把头枕到手臂上,“呜呜”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暗喜,哦豁,魏家人要弄死的,是武安侯的儿子。 若他们得知齐子蛰真正身份,还敢下手吗? 到时武安侯不灭魏家满门? 等等,魏大郎攀上的是什么权贵? 若他也攀一位侯爷,或者一位王爷…… 哪这事儿…… 齐子蛰在郭靖安提到武安侯三个字时,脑子出现一些隐隐约约片断,只是连不起来。 他凝神一想,那些片断又散了,聚不起来。 神思不属间,听得郭靖安道:“巧云姑娘别哭了,真喜欢子蛰,就先跟到京城,之后再做打算。” 齐子蛰便也柔声道:“巧云,你且先跟我上京,我到时先在外间置一所宅子安置你,待我慢慢设法,得了时机,自然带你进府。” 郭靖安帮腔道:“巧云姑娘,石龙镇这儿虽好,到底不若京城繁华,你就当到京城见识见识也行。” 李丹青不答,继续呜咽。 齐子蛰抚她肩头道:“到了京城,不管发生何事,我总养着你就是。别的不能保证,衣食无忧这点,还是能保证的。” 李丹青止了哭声,抬起头道:“郭公子给我做个见证,到时他要是负我,你得帮我。” 郭靖安干笑一声道:“他要是负你,我帮你捶他。” 李丹青抹一下眼,站起来道:“我去看看酒菜整治好没有。” 待她一下楼,郭靖安一拍掌道:“三爷,巧云姑娘确实是尤物,但你带她回京,就不怕……” 齐子蛰道:“她身世有些来历,须得带回京。” 郭靖安身子俯前,“什么来历?” 齐子蛰伸手敲他的头,“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说着压低声音,“听闻,这回来石龙镇的,除了严江离,还有另四个得力的。” 郭靖安神色不安,也压了声音道:“不瞒你说,我适才在路上,就碰见朱峰了,他拦下我的马,大刺刺问话,一副审犯人的模样,叫人……” 齐子蛰马上知道,郭靖安嘴里的朱峰,是上一轮捉他和李丹青的朱老大。 他随口问道:“朱峰问什么了?” 郭靖安撇嘴,“问我来了这儿多久,可有见到别的京城贵公子。若有,不得隐瞒,赶紧告诉他。” “不过一个走狗,狐假虎威,装得像那么一回事。” 这会儿,李丹青和洛兰看着人抬了食盒出厨房,走到前面,正欲上楼,却听一个声音喊道:“洛兰姑娘。” 声音极熟悉。 李丹青抬头一瞧,魂飞魄散。 来人,是朱老大。 她瞬间又安抚自己,不怕不怕,这一轮,朱老大还没见过她,不知道她和齐子蛰是一伙的。 得赶紧让齐子蛰知道,朱老大也来了倚云楼。 得赶紧跑路! 20、第 20 章 洛兰听得声音,见是朱峰,忙福身行礼,撒娇道:“朱爷好几天没来了,叫人记挂呢。” 朱峰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冷峻,身材劲挺,出手大方,极受楼里姑娘欢迎。 只可惜他每次过来,只喜欢从姑娘嘴里问些客人的隐私,并不留宿。 朱峰说着话,留意到洛兰身边有一位男装丽人,打量一眼,便问道:“这位是新来的姑娘?” 洛兰还没答,李丹青抢话道:“我是陪我家公子过来的。” 朱峰一听是良家侍婢,遂不再多看,另问洛兰道:“郭靖安是不是来了?他在哪儿?” 洛兰指指楼上道:“郭公子刚来一会,在我房中。” 朱峰一听,抬步就要上楼。 李丹青情急智生,双手拢嘴,朝楼上喊道:“尔言。” 她喊毕,转身就朝外跑。 朱峰愣了愣,问洛兰道:“她这是?” 洛兰也呆了呆,很是不解,“她家公子还在这儿,不知道她跑什么。” 齐子蛰正和郭靖安说话,突然听得楼下有声响,紧接是李丹青的声音喊他“尔言”。 上轮从郭靖安嘴里套出真名后,李丹青正常情况下,都是喊他子蛰,有时候喊齐公子,很少喊尔言了。 现下高声喊尔言,只有一种情况,敌人来了。 早间,他重创了魏二郎和杨飞羽,这两人当下应该爬不起来,没法来追他。 会出现在这儿,且李丹青认识的,不是严江离,就是朱峰。 朱峰的可能性比较大。 齐子蛰念头只一转,瞬间站起,伸手执剑,蹿至窗子,一跃出窗。 他一落地,不见李丹青人影,当即奔向门外方向。 还没到大门,就见李丹青正喘着气狂跑。 他奔过李丹青身边,把剑交到左手,右手臂一展,已是拦腰抄起李丹青。 挟在腋下,继续飞奔。 奔出大门外,外间桩子上栓着两匹马。 一匹白色的,一匹黑色的。 上一轮,齐子蛰见过郭靖安骑的马,是白色马。 另一匹黑色的马,自然是朱峰的。 齐子蛰左手挥剑斩断黑色马的马绳,右手把李丹青抱放到马上。 然后,一跃上马,把李丹青环在手臂内,拍马狂奔。 听到动静的朱峰蹿上楼梯口,正好看见窗台上一角衣袂,一闪不见。 与此同时,他听到郭靖安脱口喊道:“子蛰。” 朱峰蹿到窗口,见一个男子已落地,向外飞奔。 “齐子蛰!” 他喊一声,跃窗而出。 持剑去追。 等他追到大门外,齐子蛰手抱侍婢,上了他的马,两人一骑已远去。 朱峰沉着脸,一剑斩断白色马的马绳,拍马去追。 郭靖安其人,好看不好用。 他的马,也一样。 朱峰追了一会儿,白马速度渐慢,早不见了黑马踪影。 齐子蛰拍马狂奔一阵,度着已甩开朱峰,便缓下速度,四处看了看。 适才若骑了白马走,很快会被追上。 不得不说,朱峰这匹马,实在神骏,跑起来踏雪腾云。 李丹青也四处看。 这处,是上一轮走过的路。 从这条路往前,可以出镇。 齐子蛰控马,谨慎小跑。 一边问李丹青:“适才是何情形?” 李丹青详细描述适才的事。 又道:“上一轮咱们商量过,若有人围攻,跑得了就跑,跑不了不抵抗,直接束手就擒。” “我见进楼里的,只有朱老大一人,感觉应该可以跑掉,就喊了你一声。” 齐子蛰道:“没错,咱们这就跑出来了。” “对了,朱老大真名叫朱峰,实力不亚于严江离。” 他沉吟道:“上一轮,我们坐马车到这儿时,郭靖安被朱峰拦下问话。” “这一轮,据郭靖安说,他路过这儿,是被朱峰拦下问话。” “朱峰问他,可有在这儿见过别的京城贵公子。” “由此可知,朱峰一直领着人埋伏在这条通往镇外的路上。” “适才只有朱峰进楼里,他的两名手下说不定在附近。” 齐子蛰突然调转马头,往另一条道上走。 一边道:“他们平素守在路上,那也必然会派人守在城门口。” “甚至城守,也极可能已被收买,成了他们的人,只等着我经过落网。” “朱峰这会儿,应该能判断出我们要出镇,已往这儿追来。” 小半个时辰后,齐子蛰带着李丹青进了马市,高价卖出朱峰的马,拿了银子后,迅速蹿到一处偏僻房子旁边,再三确认没有人跟踪,方松口气。 上几轮,他们都一路狂奔,想尽快跑出镇,结果跑一半就被追上了。 这一轮,不急着跑,先观察观察,拖延到晚上再说。 李丹青还有一个想法。 她道:“前五轮被沉塘,都是半夜里,在同个时间沉的。若这一轮,我们拖延过了那个时间,说不定就破了魔咒,解除噩运,顺利跑掉呢。” 齐子蛰同意她的想法。 齐子蛰看着手中的银子,沉吟道:“有了银子,倒能解决食宿问题,但我们这样,若去住客栈,易引起注意。” “不若,就近找一家民居借住,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补充体力,待晚上再跑。” 稍迟,齐子蛰抱着“昏迷”的李丹青,站在一处民居门外。 他们观察过了,这家,只有一对老夫妇。 院子里养着几只鸡,老丈正喂鸡,老太在捣药。 瞧起来是善良老人家,应该肯收留他们。 齐子蛰喊道:“有人吗?” 老丈端着鸡食,颠颠跑出来,眯眼问道:“小哥有什么事?” 齐子蛰一脸凄酸道:“我弟弟体弱,刚走到这儿,引发旧疾昏倒了。想借老丈家里暂时歇歇脚,待我弟弟好些了,再带他走。”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观察老丈和不远处正看过来的老太。 一对老人家都眯眼看人,料着有些老眼昏花。 老丈看看齐子蛰,再看看他怀里的李丹青。 两位小哥儿都俊,不像坏人。 出门在外有难,当然要帮一把。 他热情道:“快进来快进来!” 又喊老太,“老婆子,收拾一下房间。” 一会儿功夫,老丈和老太迎了齐子蛰和李丹青进去,安排他们在隔壁房间歇脚。 老太很担心李丹青这个昏倒的“俊小哥”,问道:“小哥儿昏多久了,可要请大夫?” 齐子蛰道:“不用,他躺一会儿,就会醒了。” 说着话,齐子蛰掏一块碎银子递给老丈道:“要烦请老丈帮忙置办几件东西。” “一对厚实些的靴子,要比我足上穿的这对大些。” “一只葫芦,一瓶保济丸,一瓶跌打药,一瓶羊脂油。” “一只烧鸡,十只馒头,一些干粮。” 老丈应了,准备出门。 李丹青马上醒来,压着嗓子,在床上“虚弱”补充道:“还要一叠草纸,两方手帕子。” 呜呜呜,万一路上三急,没有纸可怎么行? 不要跟我说用草根树叶小石头。 大美人的屁股怎么能用这些? 而且,不卫生知不知道? 老丈“呵呵”笑,跟齐子蛰道:“出门在外,随地拣一根木棍子就能用,用草纸的,是精致人。” 齐子蛰“咳”一声,“我家弟弟是娇气些。” 等老丈出门去置办东西,老太端了两碗米汤进来,笑道:“也没什么东西款待你们,喝碗米汤罢。” 齐子蛰忙道谢,坐到床边,扶起李丹青,先端一碗给她。 老太还在旁边看着。 李丹青记着自己是“虚弱”人设,接碗的手颤抖着。 齐子蛰见状,一只手环住她肩膀,一只手稳稳端碗,柔声道:“哥哥喂你!” 李丹青垂眸,就着齐子蛰的手,大口喝米汤。 呜呜,好喝! 穿过来之后,一轮接一轮逃跑,被捉。 期间,喝过水,今早喝过茶。 但还没喝过米汤呢。 一碗米汤很快见底。 齐子蛰见李丹青意犹未尽,便把自己那碗也端起,喂到李丹青嘴边。 李丹青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碗,示意不要了。 老太笑了,“你们兄弟真个情深。” 又道:“还有呢,我再给你们舀一碗。” 她拿了空碗出去。 老太一出去,李丹青松口气,压嗓子装男声,就怕露馅。 她见齐子蛰还扶在她肩膀上作势要喂,便推一推他手臂,娇滴滴道:“哥哥自己喝!” 齐子蛰一颤,差点洒了米汤。 李丹青一下紧张起来,问道:“怎么了?” 难道这米汤有情况? 齐子蛰默默松开她,低声道:“没事。” 说着喝米汤。 李丹青一转头,瞥见齐子蛰耳尖有点发红,便凑近去看,疑惑道:“这是被虫子咬了么?” 她话音一落,齐子蛰半只耳朵都红了。 在李丹青心中,两人连着几轮一起逃跑,一起浸猪笼,已是过命的交情。 碰着危险,他毫不犹豫抱起她就跑。 有了米汤,他第一时间端过来喂她。 现下他被虫咬了,好歹要关心一下。 李丹青伸手碰一下齐子蛰的耳朵尖,皱眉道:“这咬人的定是毒虫。” “瞧瞧,转眼间,咬的地方就又红又烫。” “回头,我帮你擦药。” 齐子蛰突然端碗站起,用后背对着李丹青。 闷声道:“以后,少管我耳朵的事。” 李丹青:“……” 21、第 21 章 李丹青疑惑一下,马上又释然。 也是,耳朵这种地方,总归有点敏感。 虽说熟不拘礼了,但总归男女有别。 对方的敏感带,确实少碰少看为妙。 恰好老太又端一碗米汤进来,两人便揭过这一节。 老太见两位“俊小哥”似乎饿狠了,便道:“若两位小哥儿不嫌弃,我给你们煮两碗面条。” “是早起醒好的面,老头子下了大力气,揉捏成团,可有咬劲了。” 李丹青眼巴巴看着齐子蛰。 齐子蛰便从怀里摸出银角子,塞在老太手里道:“如此,就麻烦阿婆了。” 老太把银角子塞回齐子蛰手中,笑吟吟道:“面条也不值钱,我请你们吃。” 齐子蛰没有再争抢,只道了谢。 等老太去煮面条,齐子蛰信步出房,看了看院子情况。 又进房,朝窗外瞧了瞧。 未雨绸缪。万一又被追截呢。 一会儿,又坐到床边,低声和李丹青复盘今日之事。 李丹青这会想起他早上剑刺魏凌希那一幕,真是惊心动魄。 她道:“你的剑再偏下一点,就刺中魏二郎心脏了。如此,今日就是他丧期。” 齐子蛰道:“我留手了。” “一剑结果了他,固然痛快,但从此,我们就背上人命官司。” “到时逃脱了,到得京城,魏大郎可以凭此要挟我们。” 李丹青恍然,所以这个朝代,还是讲究律法的。 就像魏老太和魏凌希想要弄死她,也得先布局,诬陷她通`奸,再送她去祠堂,给她安上罪名。 还得强着她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方抬去浸猪笼。 一切罪状,都有凭有据。 而不是空口说一说,随便就把人弄死。 正说着,听见老太脚步声,两人便止话。 老太端着盘子,上面搁两碗面条,面条上面,洒了一点葱花。 李丹青欢呼一声,忘记了压嗓子,脆生生道:“我要这碗。” 她指着葱花少的那碗。 随即回过神,忙抬眼去瞧老太。 老太笑吟吟,似乎没觉得她的声音有不妥。 齐子蛰接盘子,放在案上,端了那碗葱花少的,递给李丹青。 李丹青接过,拿筷子拨开葱花,伸筷去挟面条。 碗里突然多了一对筷子。 是齐子蛰伸筷过来,半横着筷子,把她碗面上的葱花扫到自己碗里。 老太笑道:“我也不爱吃葱花,年轻那会,老头子也是这样帮我挑掉的。” 说着出去了。 齐子蛰一碗面条很快吃完,搁下碗,抬头见李丹青还剩下半碗面条,用筷子拨着,就是不挟,便问道:“怎么不吃了?” 李丹青答道:“饱了,吃不下了。” 齐子蛰便接过,把她剩下半碗面条吃了。 待会还要逃亡,得吃饱些,积蓄力气。 李丹青吃饱喝足,却有些内急,想小解。 她伸足下地,准备套上鞋子去茅房。 齐子蛰一见,瞬间搁下碗,问道:“怎么?” 一边朝窗口看去。 杯弓蛇影中。 李丹青忙道:“没事,我只是……” “嗯,我要去上茅房。” 齐子蛰沉默一下,伸手过去道:“你还虚弱,我扶你出去,免阿婆生疑。” 李丹青便套好鞋子,搭在他手臂上,慢慢出房门。 老太听见动静,出来一问,听说要上茅房,便指指院子里用木板搭好的一处地方道:“茅房在那儿。” 说着补一句,“里面没有草纸,只有稻草扎。” 李丹青囧了一下,小声跟齐子蛰道:“我只是小解。” 齐子蛰点点头,一派淡然,只耳朵根又红了起来。 李丹青小解毕,在院子里水缸中舀水洗了手,又扶着齐子蛰的手臂回房。 坐到床沿上,她舒服吁口气。 一时看到齐子蛰的靴子,忙道:“这靴子不是偏小挤脚么,快脱了松快松快。” 齐子蛰怕熏着李丹青,便走到房门处,坐在门槛上脱靴子。 靴子偏小,挤脚,奔跑大半天,脚趾早红肿了。 他一边伸展足趾,一边回头道:“你且小睡一会,养养精神。” 李丹青便躺下,一时却没有睡意。 她道:“你坐近些,若不然,我睡不踏实。” 齐子蛰“嗯”一声,待一阵穿堂风拂过,双足的味道散了一些,方起身进去。 他坐到床边,看一眼李丹青,压低声音道:“待老丈买了东西回来,咱们得换个地方待着。这会子赶紧睡一睡。” 李丹青有点苦恼,“我一闭上眼睛,就心惊胆跳的,睡不着呢。” 齐子蛰想一想,伸出手指道:“要不,你抓着我手指。” 李丹青马上伸手,握住齐子蛰的手指,闭眼道:“这样踏实多了。” 大早上奔波到现在,实是疲累已极。 且吃饱了,也有困意。 她很快就沉入梦乡。 齐子蛰倾听四周动静,又瞥一眼李丹青的睡颜。 见有一络发丝粘在她额角,想伸手帮她拨上去,却又忍住了。 她虽画了粗眉,涂了黄粉,还是掩饰不住那股娇美。 这会轻颦眉头,在梦中叹气,很是可怜。 齐子蛰移开视线,看向门外。 隔一会,度着李丹青已睡熟,便动了动手指,想要抽回。 不想才一动,却被攥得更紧了。 他只好任她握着,一想替她厌憎魏大郎。 魏大郎真是负情薄义,狼心狗肺。 为着当权贵女婿,便要污发妻清名,置发妻于死地。 到了京城,倒要看看,他到底攀上了谁。 李丹青做着梦。 梦里,她和齐子蛰终于逃出石龙镇,骑着快马到了京城。 一至京城,齐子蛰便抛下她,回了武安侯府和亲人团聚。 她则寻到新科状元府,想跟魏大郎讨一个说法。 在见到魏大郎时,她呆了呆。 怪不得京城权贵之女会迷上魏大郎,原来魏大郎长成这样。 整个人是斯文败类和禁欲类的结合。 她跟魏大郎要休书,魏大郎道:“你又没去处,不若留在我身边当妾侍,我可保你衣食无忧。” 李丹青气极,喝道:“魏大郎……” 话音一落,却觉掌心一空,瞬间醒来。 她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喃喃道:“这是哪儿?” 齐子蛰探头道:“这是老丈家中。你梦见什么了?” 嘴里问着,心下很是不快。 那个薄情郎如此待你,你却在梦中叫他名字。 未待李丹青回答,他已看向门外。 老丈背着一只麻袋回来了。 麻袋里,是齐子蛰交代置办的东西。 还有一大叠草纸。 齐子蛰换上老丈帮忙买的新靴子,拿出葫芦装了水,再扎紧麻袋,往肩膀一背,喊李丹青道:“走!” 老丈追到门外,把置办东西剩下的银角子塞过去道:“这是剩下的。” 齐子蛰拿了,走两步把银角子放地下道:“老丈,这是给你买茶果的。” 他话音一落,脸色已一变,迅速俯身,朝李丹青道:“上背!” 李丹青忙爬到他背上。 齐子蛰急速蹿前。 才蹿出数步,眼前已出现数骑,团团围住他们。 领头的朱峰喝道:“哪里跑?” 齐子蛰叹了口气,朝李丹青道:“跑不掉。” 李丹青从他背上滑下来,十分费解,“这回,又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要弄清这个问题,下一轮才能避免失误。 齐子蛰看向朱峰,拱手道:“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是如何找到这儿的?” 朱峰见他不跑,倒不介意回答他的问题。 “洛兰身边的丫鬟,擅装扮和调香,每套经她手的衣裳,都薰了百媚甜香。” “百媚甜香的香味若有若无,不留心嗅,几乎嗅不出来。但倚云楼里这只小狗,最爱嗅这香。抱着它出来,一路嗅着,也就找到你们了。” 朱峰说至这里,怀里抱着的小狗“汪”一声,朝李丹青乱吠。 李丹青身上穿的男装,可不正是香儿替她换上的么? 李丹青苦笑一声,想不到啊想不到,又踩坑了。 朱峰喝斥手下缚了齐子蛰和李丹青,堵了他们的嘴。 不远处传来“得得”马蹄声,季同领着数十名魏氏宗族子弟围了过来。 季同指着齐子蛰和李丹青,朝朱峰问道:“兄台为何捉他们?” 朱峰见对方人强马壮,人数比他多一倍,度着打起来讨不了好,便指着齐子蛰道:“这人得罪了我家主子,主子命我们捉他回去。” 季同马上道:“好教兄台得知,这人本寄住在魏家。” “今早,族弟魏二郎领人破门,目睹他和魏家妇李丹娘赤身在床……” “他一剑刺伤魏二郎,飞脚踹伤杨二郎,携了李丹娘逃出魏家。” “魏家人报到族中,族长令我带人出来搜寻他们。” “刚刚,有人来报,说在马市见过可疑之人,据形容,正是他们,我便领着人赶来了。” 季同抱拳,“此人私`通魏家妇,是为奸`夫,按族规,须得捉去祠堂审问一番,再与淫`妇李丹娘一道浸猪笼,以儆效尤。” 朱峰权衡得失,抱拳道:“既是奸夫,自然要浸猪笼。” “只我须得向主子交代。” “这样,我把人交给你们,跟你们一道去祠堂。” “到时亲眼看你们将他浸猪笼。” “待回去,如实禀报主子,此事便也了了。” 季同见对方有数骑,身手似乎不凡,忖度一下,便道:“也可。” 下一刻,齐子蛰和李丹青被移交给季同。 一个多时辰后,齐子蛰和李丹青被押进魏氏祠堂内。 族长很快来了,愤怒指责齐子蛰私通魏家妇并伤了魏二郎的事。 接下来的审问过程,跟前几轮大同小异。 审到一半时,杨飞羽搀扶着魏二郎来了。 魏二郎肩膀处的伤口已包扎好,大夫叮嘱过,为免牵动伤口,暂不能乱动,也不能说话。 他进了祠堂,双眼愤火看着齐子蛰,到底忍着没有说话,只坐到族长身边。 隔一会,魏三娘也来了。 她拿剑抵在齐子蛰胸口,掏出他嘴里的手帕子,边哭边疯叫:“尔言,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嫂子勾引你,唆使你伤我二哥的?你是不是被陷害的?” 李丹青在旁边见魏三娘发病,不由缩了缩身子。 呜,她待会儿会不会像上一轮一样,拿剑戳我的脸? 好痛的啊! 齐子蛰侧头瞥一眼李丹青,也不想看见她被戳脸,当下朝魏三娘叹道:“是你救了我一命,收留我住在魏家,我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三娘,我眼里只有你,哪看得见别人。” 魏三娘一下转向族长,嚷道:“尔言是被冤枉的。” 说着举剑去削他手中绳索。 族长早朝季同使个眼色。 季同一步上前,一掌劈昏魏三娘,把她拖到一边。 齐子蛰趁着嘴巴还没被堵上,朝李丹青道:“下一轮,快马加鞭,直奔城门。至少,要知道城门处的虚实。” 很快,他被堵上嘴。 审问继续中。 奸`夫`淫`妇没有一点点骨气,很快招供,签字画押。 族长喊道:“上笼!” 猪笼抬进来了。 李丹青嗅得一股猪粪味,大感不妙。 族长喊道:“装笼!” 她被装进粘有猪粪的猪笼内。 流泪,再有下回,一定要争取装进那只没有臭味的猪笼。 外间黑黝黝,夜风吹得人心肝痛。 四个精壮汉抬着两只猪笼,脚步匆匆。 很快,到了河边。 族长喊道:“沉塘!” 两只猪笼吊进水下,沉入河中,渐渐消失不见。 李丹青知道自己在噩梦里,她大喝一声,睁开眼睛,醒了。 床帐高高撩起,床对面,是木头案几,案几上面,是木头窗扇。 她猛然坐起,转头喊道:“齐子蛰!” 身边野男人瞬间睁眼,弹跳而起,一边披衣,一边冲往门边。 门“轰”一声,被踹开了。 一堆人涌了进来。 齐子蛰闪电般伸手,夺了杨飞羽的剑,举剑架到魏老太脖子上,一边喝斥众人退后。 魏凌希拨剑,愤怒喝斥道:“尔言,放开我母亲!” 兵荒马乱中,李丹青已穿好衣裳,套了鞋子,尖声哭喊道:“我对不起大郎,我不活了!” 说着,看准角度,朝门边的墙上撞去。 如上轮那样,她撞进魏凌希怀中。 下一刻,齐子蛰推开魏老太,剑刺魏凌希,踹飞杨飞羽。 再再下一刻,齐子蛰左手握剑,右手抱起李丹青,疾奔到大门外。 解马,两人一骑,朝城门方向急驰。 22. 第 22 章 我与子蛰情投意合,决意…… 马儿风驰电掣。 李丹青紧紧搂着齐子蛰的腰,才没有被甩下马。 这一轮,她被拢在齐子蛰怀中,两人面对面。 小路两边树木飞速移动,令人头昏目炫,李丹青只得闭上眼睛,伏在齐子蛰怀中。 马蹄声,心跳声,“轰轰”响。 大半个时辰后,马速缓了缓。 李丹青抬头,犹觉头昏眼花,有些想呕。 齐子蛰腾出一只手给她顺背,一边告诉她道:“上上轮,我们坐了洛兰的马车,到达这儿被擒。” 李丹青缓过一口气,瞧了瞧四周。 这一轮,他们没有耽误,一路狂奔至这儿,料着比上上轮早到一刻钟以上。 现下,郭靖安还没路过这儿,朱峰也还没有出现。 他们是不是在前面? 齐子蛰此时才有空瞧一眼李丹青,点头道:“动作熟练了,脸上没有溅血。” 这一轮,李丹青在齐子蛰剑刺魏凌希时,瞬间就抬袖子遮脸,挡住了魏凌希肩膀上溅出来的血。 这些血,溅在她袖子上,梅花朵朵。 李丹青适才穿衣套鞋时,虽来不及缚上头发,却往怀内拢了两条发带。 当下趁着马速稍缓,抽出发带,缚上头发。 另捏一条发带在手上朝齐子蛰道:“你也缚上,行动方便些。” 齐子蛰勒马,接过发带。 一边缚头发,一边判断前路可能出现的事。 上轮,朱峰追到老丈那儿时,身边数骑,共计六人。 即是说,朱峰在紧急时刻,只能联系到另一队人马。 所以…… 齐子蛰贴到李丹青耳边道:“前方,可能有六个敌人,即上一轮围住咱们那六人,也可能只有三个。” 李丹青迅速权衡,魏凌希和杨飞羽虽则受伤,没有立刻追出来,但季同很快会追来。 这个时候,只能赌一把了。 她咬咬牙道:“冲吧!” “好!”齐子蛰话音一落,反手抱起李丹青,往后一抛,让她坐在自己背后,一边道:“抱紧我,脑袋伏下。” 李丹青照做,很快明白,城门上说不定有弓箭手,她要是坐齐子蛰前面,城守一箭射来,避无可避。 齐子蛰挥鞭,马儿再度风驰电掣。 正疾冲,前面有一人一骑,出现在视线内。 依稀可见,那人穿了一件朱红色锦袍,□□是一匹白马。 是郭靖安没错儿了。 齐子蛰控马,马速稍缓,接近郭靖安时,一下勒马,拦住对方问道:“靖安,前面多少人守城门?” 郭靖安听得声音熟悉,再一看,是齐子蛰,惊喜道:“齐三爷,你怎么在这儿?咦,你这是……” 齐三头发随便用发带缚着,还赤着足,这模样…… 他又看一下齐子蛰背后的李丹青,有点恍然,笑嘻嘻道:“带佳人出城游玩啊?” 豁,齐三这是和女人一晚风流,不及梳洗穿鞋,就逃出来了。 李丹青大急,探出头道:“子蛰,快点哪,再不跑,我哥哥就追来了。”声如黄莺,娇娇滴滴。 郭靖安身子酥了酥,看向齐子蛰。 齐子蛰一脸无奈,朝郭靖安道:“她是魏家三娘,非让我带她出城玩,可她哥哥不许。城守也是魏家熟人,待会见到,可……” 话峰一转,再次问道:“你适才进来,多少人守着城门?” 郭靖安在马上笑得打跌,“齐三爷,你也有今天。” 笑毕,终于答了他的话。 “孙校尉领两个小兵守着城门。不过……” “今日有些奇怪,孙校尉亲自盘查进出城的人,绷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一千两。” 只有一个校尉,两个小兵。 齐子蛰大喜过望,一夹马腹,两人一骑,越过郭靖安,瞬间跑个没影。 郭靖安转身,张着嘴,好一会才合上,“齐三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齐子蛰带着李丹青疾冲至城门不远处,见前面排了数人,守城门的小兵正盘查,当下一提气,“驾”一声,拍马加速。 料着城守已被朱峰诸人收买,正帮着搜查他。 此时,须得强闯。 两个守城小兵正盘查要出城的人,突见一骑两人疾冲而至,其中一人便闪身去拦,一边喝道:“何人闯城门?” 他话音一落,便觉剑光一闪,有剑刺向他咽喉,大惊之下,侧身一避。 这一避,那一骑两人,已擦着他身子,旋风般奔出城门外了。 另一个守城小兵当即冲向城楼,大喊道:“校尉大人,有人闯出去了。” 孙校尉这一个月有些苦恼,自从京城里来了一伙人,他就天天都要早起,过来守着城门。 说是有一个要犯,藏匿在石龙镇,须得逮住人。 可这都一个月出头了,根本没见着要犯的人影。 昨晚上,他去了倚云楼,回家时,腿发着软,本打算今日休息一天,谁承想,天还没亮,又被薅到城门来了。 前几日薅他的,是朱爷。朱爷虽冷脸,好在不爱喝斥人,在下属跟前,肯给他一点小小面子。 但今日薅他的,可是潘爷。潘爷性格残暴得很,动不动把人训得像孙子似的。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孙校尉当下正强挣精神,陪着潘爷三人蹲在城楼垛子下说话。 突然听到守城小兵的喊声,一下站起,“豁”一声道:“哪个王八羔子,一大早来触霉头。” 潘雷一听喊声,却已站起,立在城墙上,朝外看去。 一骑两人正疾冲,马上是一男一女。 女子娇媚,男子…… 潘雷箭术了得,百步穿杨,眼力非凡。 他这一瞧,“豁”一声,瞬间已张弓。 “嗖嗖嗖”,连着三箭,射向疾冲的马。 两箭马脚,一箭马头。 箭无虚发,全中。 马嘶叫着,摔在地下。 马上男子瞬间落地,左手执剑,右手捞住女子,挟在腋下,头也不回,向前疾奔。 潘雷大喊一声:“还跑!” 话音一落,又一箭射出。 这一箭,射在男子背上。 男子踉跄,依然不回头,挟着女子继续跑。 潘雷扔下弓箭,在背上拨出刀来,朝两个属下道:“追!” 城墙并不高。 潘雷三人只一跃,就跃到城楼下,举刀去追齐子蛰和李丹青。 齐子蛰背上中箭,手中挟着李丹青,到底跑不快,听得背后有人追来,只好放下李丹青。 他迅速把剑换到右手,回过身,朝追来的人刺去。 李丹青跌坐在地下,仰头一看,正好看见齐子蛰背上的箭,当即失声道:“你中了箭!” 再一看,围住齐子蛰的三个男子,正是上一轮跟着朱峰追到老丈家附近其中三人。 齐子蛰咬着牙,持剑急刺。 对方有三人,他本来胜算很少,现下背上中箭,更加没胜算。 但,还是要做最后一搏。 李丹青看看背上中箭的齐子蛰,再看看倒毙地下的马,叹了一口气。 已跑出城门外了,没料到依然逃不掉。 秦王这些手下,实在太强。 她一边叹气,一边在地下抓了一把沙土。 突然站起,朝前扬了过去。 齐子蛰背朝她,围攻的三人,有两人面朝她这个方向。 刚好一阵风吹来,卷着沙土拂过去。 潘雷一刀砍出,突然风卷来一阵沙土,眼睛不由一眯,这一刀就砍偏了。 两个下属,其中一个眼睛突然进沙土,手臂中了齐子蛰一剑,正狂吼一声。 潘雷想着齐子蛰背上中箭,总归逃不掉了,便决定戏耍一下,待他脱力,自会投降。 没料到属下会中了他一剑。 这个属下,是他妹夫。 妹夫若在这一趟出门折了,回了京,如何跟妹妹交代。 潘雷当即大怒,下手再不容情。 他一刀砍在齐子蛰持剑的手臂上。 一把拨起,顺着同个地方,再用力砍下。 “咯嚓”一声,齐子蛰的手臂被砍断了,掉在地下,血水四溅。 齐子蛰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半跪在地下,不肯倒下。 潘雷喝道:“受死吧!”说着再举刀。 其中一个下属及时喊道:“潘爷,严老大叮嘱过,要活的。” 潘雷收刀不及,还是砍在齐子蛰肩膀上。 齐子蛰“扑”一声,这才倒地。 李丹青呆呆看着这血腥场面。 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李丹青醒过来时,听见朱峰的声音道:“倒是硬气,断了一只手臂,醒来竟不求饶,也不吭声。” 被喊做潘爷的男子声音道:“要等严老大过来审问吗?” 朱峰道:“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先吊着命,若不然,等严老大过来,人死了,没法交代。” 李丹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足被缚,眼前有六个男子。 齐子蛰则躺在旁边,断了一只手臂,一动不动,身下一滩血水。 李丹青心下凄酸异常,眼里却干涩,没有泪。 她喃喃道:“太惨了,太惨了……” 待发觉声音是从自己嘴里传出来的,终于尖声大喊起来。 “子蛰,齐子蛰!” 若齐子蛰就此死了,轮回是不是就结束了? 或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继续轮回。 她抬起头,怒视朱峰和潘雷,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对子蛰下狠手?他犯了何事?” 朱峰上前一步,拿剑架起李丹青下巴,歪头道:“你又是谁呢?是子蛰什么人?” 旁边传来齐子蛰微弱的声音。 “她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别碰她。” 李丹青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哽咽问道:“齐子蛰,你会不会死?” 齐子蛰道:“不会的,我命硬。” 又补充,“还要一起轮回呢。” 李丹青边哭边朝朱峰道:“我是魏家妇李丹娘,与子蛰情投意合,决意私奔。” “现在遭此下场,是应有的报应。” “只我想死在魏氏人手里,如此,可让他们消恨,过后不难为我叔叔和婶婶。” “按族规,我和子蛰被捉到,是要经祠堂审问,再一道浸猪笼的。” 她看着朱峰,“求大人成全,通知魏氏一族,领我们回去。” 呜呜,还是一道去浸猪笼吧,还能继续轮回。 23. 第 23 章 只有说实话,才能完全对…… 朱峰和潘雷对视一眼。 若能亲眼看着齐子蛰因别事,死于别人手中,自是乐见其成。 毕竟武安侯也不是好惹的。 将来若叫武安侯查到齐子蛰死于他们之手,总是一个隐祸。 齐子蛰因与魏家妇有私,死于魏氏族人之手,则他们可撇得干干净净。 朱峰道:“有几句话问你们,若老老实实回答,没有虚言,自然成全你们,让人领你们回魏氏祠堂,死在一起。” 潘雷则威吓李丹青,“若有虚言,则将你们挫骨扬灰,用符镇压了,叫你们死后不得轮回,永世不得相见。” 李丹青哭着道:“我定说实话。” 又道:“求大人给子蛰止止血,他断臂处那样流血法,很快会死的。” 潘雷也怕齐子蛰就此死了,一时拿着金创药上前,拨了瓶盖,在他背上箭伤处和断臂处洒药粉。 药粉是大内御医所制,药效极强。 很快,齐子蛰断臂便不再渗血。 朱峰朝潘雷道:“将他们两人分开审问,若有虚言,自然对不上。” 李丹青马上看向齐子蛰方向道:“尔言……” 顿一下,接着道:“子蛰,我不要被挫骨扬灰,大人问什么,你都说实话呀。” 齐子蛰答道:“好。” 朱峰过去,拎了李丹青的衣领,把她拎到隔壁房间。 看着女子绝色容貌,朱峰稍稍理解了齐子蛰。 逃亡路上,遇见一个绝色可心人,是最容易沦陷的。 他问道:“李丹娘,你是如何与齐子蛰结识的,又为何要私奔?” 李丹青答道:“魏家三娘在山坡下救了子蛰,带回魏家,因子蛰失忆,忘记前事,我怜惜他,嘘寒问暖,便生了情……” “昨晚,我们在一起。今日魏二郎带着人破门,捉了我们一个现场。” “我们眼见事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私奔了。” 朱峰仔细听完,不动声色问道:“子蛰何时失忆,什么时候记起以前的事?” 李丹青道:“他现在还没有记起以前的事。” 朱峰:“哪你如何得知他原名叫齐子蛰?” 李丹青道:“他有一块玉佩,上面刻着齐字,我便猜他姓齐。” “他晚上时常做噩梦,有一回,梦见有人追杀他,那人一边追一边喊他子蛰。” “他醒来,便认定自己原名叫齐子蛰。” 李丹青说到这里,带泪问道:“敢问大人,为何要追杀子蛰?他到底犯了何事?” 朱峰冷冷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话峰再一转,“齐子蛰除了自己名字,还记起了什么?你仔细想一想。” “好好想,全部说出来,如此,才能让你们死在一起。” 李丹青使劲想了想,嗯,还有一个漏洞。 在路上碰见郭靖安,很熟稔说了话。 朱峰若见过郭靖安,此事就不好解释。 她开口道:“除了名字,子蛰还做过另一个梦,梦见和一个叫郭靖安的人喝酒。醒来,犹记得对方相貌。” “适才我们骑马过来,路上碰见郭靖安了。” “子蛰为了确认自己做的梦,拦下郭靖安问了一句话,问他城门有多少人守着。” “郭靖安果然认得子蛰,很熟稔说话。” “子蛰本要跟他打听自己的事,又怕魏家人很快追来,到底是策马跑了。” “别的真没有了。” 朱峰点了点头。 他过来城门时,路上遇着郭靖安,是拦下郭靖安问话。 郭靖安有问必答,还透露,说刚见过齐子蛰。 此处,倒是对得上。 另一头,潘雷审问齐子蛰。 齐子蛰假装太虚弱,无法立即开口回答。 脑子里却回放李丹青适才说过的话。 她喊子蛰之前,先喊了“尔言”,还提及,要说实话。 也是,只有说实话,才能完全对上话。 还有,没有轮回的话,他现下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 他失忆了嘛。 齐子蛰整理思路,开始回答潘雷的话。 “我被魏家三娘所救,因失忆,暂居魏家。” “魏三娘给我起名,叫尔言。” “知道自己真名,是因为有一回做梦,梦见有人追杀我,一边追一边喊齐子蛰,且我有一块玉佩,上面刻着齐字,因猜测,我真名叫齐子蛰。” “尔言这个名字,是魏三娘起的,丹娘不爱喊,就喜欢喊我真名。” “我时常做噩梦。” “梦里追杀我的人,本面目模糊,但一见着你们,我便知道,你们便是梦里追杀我的人。” “敢问大人,为何追杀我?我犯了何事?我是哪里人?” 潘雷自然不答齐子蛰的话。 他继续审问。 “记得自己父亲是谁吗?” “记得自己得罪过谁吗?” 齐子蛰摇头,“除了名字,别的记不得了。” 潘雷凝视他,“在石龙镇,可见到京城人?” 齐子蛰:嗯,套话呢。 突然一惊,遇见郭靖安这件事…… 他想了好一会道:“今日见到郭靖安,他应该是京城人。” “本不认得的,有一回梦见了……,料不到他相貌跟梦中一模一样。” 在问了两刻钟后,齐子蛰声息渐低,气力全无,昏了过去。 潘雷让人给他灌水,又塞了一颗补血丸进他嘴里,探了探气,知道还活着,方松了口气。 稍迟,潘雷和朱峰见面,互通对方审问结果。 两人一一印证,终于确认,齐子蛰和李丹青说的,全是实话。 且也确认另一件事,齐子蛰失忆了,全然不记得前事。 自然,也记不起曾得罪过秦王。 朱峰马上喊进孙校尉,交代道:“你让人去通知魏家,说今早有女子和男子策马奔出城门,马翻了,男子女子受了伤。现问得女子是魏家妇,请他们来领回去。” 孙校尉应声下去了。 潘雷道:“严老大还没回来,你私做主张,不怕……” 朱峰打断他的话道:“齐子蛰快要死了,须赶紧让魏家人来领走,至于严老大那儿,我自会解释。” 李丹青迷迷糊糊的,感觉很倦。 这一轮一轮的,就是逃不掉,叫人心灰。 且今日,亲眼目睹齐子蛰手臂被砍断。 那得多痛啊! 若有下一轮,要怎么走呢? 为什么说若? 是因为齐子蛰中箭,断臂,失血过多,不一定能撑到晚上沉塘时间。 他就此死了,这个轮回,可能也就结束了。 李丹青心里绞痛起来。 总归是一起沉过四次塘,有过四次生死交情的人。 想着他会死,心里就绞痛。 今日血腥,米水未进。 特别倦。 李丹青昏了过去。 她再度醒来时,听见一个声音道:“没错,她是魏家妇李丹娘。” 哦,是季同的声音。 李丹青莫名一喜,魏季同来了,她和齐子蛰能回祠堂了。 接着悲伤,先前数轮,一意要避开魏氏诸人,料不到现下听见魏季同的声音,竟松了口气。 李丹青心下一松,又昏了过去。 等她再度醒来,已置身魏氏祠堂中。 如前面数轮那样,族长带着季同,开始审问他们。 先是人证,接着物证。 再然后,让他们签字画押。 李丹青只想快点完事,安安静静养一下神。 她乖顺签字画押,再转头去看齐子蛰。 齐子蛰断了右臂,只好改用左手拿笔,歪歪扭扭签字画押。 李丹青哭了。 魏凌希今早被刺伤,心下对齐子蛰恨之入骨。 待得午后,听闻季同找到齐子蛰和李丹青,已押进祠堂,不顾有伤,硬是让杨飞羽送他过去祠堂。 他要审问齐子蛰。 见到齐子蛰那一刻,魏凌希失语了。 齐子蛰断臂,伤得极重,奄奄一息,让人恨不起来了。 魏三娘见到齐子蛰的惨状,却是哭得惊天动地。 “是谁断你的手臂?” 季同答她道:“尔言带着李丹娘硬闯城门,剑刺城守,先伤了人。” “朱爷协助城守制服尔言,打斗间,互伤了手臂。” 魏三娘便怒目去看朱峰。 季同上前,挡住她视线,喝斥道:“朱兄有官职在身的,不得无礼。” 魏三娘咬着牙,收回视线,另去看李丹青。 她一股愤恨涌上来,瞬间拨刀去戳李丹青的脸。 “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迷惑他,他如何会走到这一步?是你害了他。” 李丹青嘴里被塞了手帕子,叫不出来,只心下惨叫。 啊,再次被戳脸…… 谁来阻止魏三娘这个疯子! 到底还是魏凌希制止了魏三娘。 喝斥道:“嫂子早知道错了,今早一见我们,她就要撞墙自杀。” “是尔言挟持了她,不是她要跟尔言走。” “嫂子做错事,该沉塘,但不该被戳脸。” “我知道你喜欢嫂子。”魏三娘揭破魏凌希的隐秘。 “胡说什么?”魏凌希阴着脸,一面去看李丹青。 李丹青抬起血糊糊的脸,看向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魏凌希一阵心酸,魂牵梦绕的心上人,成了这模样。 他走过去,取下李丹青嘴里的手帕子,问道:“嫂子有何话要说?” 李丹青忍着脸上剧痛道:“你知道,我是清白的。” 魏凌希移开视线,没有接话。 李丹青一说话,脸上便渗血,痛得“嘶”一声,顿一下,接着道:“你也知道,尔言是无辜的。” 她提出要求道:“我想跟尔言说两句话,请他不要恨我。” 魏凌希俯头看李丹青,心下一股凄酸,终是点了点头。 他过去掏出齐子蛰嘴里的手帕子,用手拎着他衣领,扯了扯道:“醒醒!” 齐子蛰半昏迷中听得声音,睁开了眼睛。 魏凌希道:“嫂子有话要跟你说。” 齐子蛰便奋力抬头,看向李丹青。 李丹青伸舌头,舔`舔唇边的血,只觉粘稠、涩,苦,咸。 就此罢休,认输,由命运安排吗? 不! 她道:“子蛰,我饿了,想吃一碗面条。” 齐子蛰挣扎着发出声音。 声音嘶哑,语调却极温柔。 “好,下一轮,我们先去老丈家里吃面条。” 24. 第 24 章 这一别,还能再见否? 外间黑黝黝,夜风吹得人心肝痛。 四个精壮男抬着猪笼往河边走。 其中一只猪笼的竹篾有些老旧,缝隙摩擦间,发出“吱吱”声。 随着声音,有湿粘粘的东西滴在地下。 魏凌希借着火把余光看了看,滴在地下的,是尔言断臂处渗出来的血。 他心情很沉重。 他也不想这样做的,可为了哥哥的前途,为了魏氏一族的前途,不得不这样做。 他决定,过后给尔言多烧点纸钱。 还有嫂子…… 他要把嫂子珍而重之,搁在心里一辈子。 他长长叹气,低喃,“嫂子,嫂子啊!” 一众人很快到了河边。 两只猪笼被吊入水下,沉入河底,渐渐消失不见。 李丹青知道自己正做着噩梦,但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醒来。 她隐约知道,醒来之后,可能是另一个噩梦。 很快,她决定醒来。 总要,面对现实。 她大喝一声,动了动手指,睁开眼睛,醒了。 床帐高高撩起,床对面,是木头案几,案几上面,是木头窗扇。 李丹青摸了摸脸,没有血洞,没有剧痛…… 她猛然坐起,转过头看床边男人。 男人被子只拉到腰上,八块腹肌,手臂还在。 “子蛰!”李丹青眼眶发热,大喊一声。 男人猛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披衣下床,冲向门边。 门“轰”一响,被人踹开了。 一堆人涌了进来。 李丹青飞速穿好衣裳套好鞋子,拢两条发带进怀里。 一抬头,已见齐子蛰徒手夺了杨飞羽的剑,架到魏老太脖子上,又喝斥众人退后。 魏凌希正怒喝道:“尔言,放开我母亲!” 李丹青娇喝一声道:“魏二郎,你为什么害我?不就想让我死吗?我这就死。” 说着,看准角度,撞向门边的墙。 跟上两轮一样,她撞进魏凌希的怀中。 瞬间,齐子蛰推开魏老太,剑刺魏凌希,踏伤杨飞羽。 李丹青却趁机抓住魏老太发髻,薅了两支珠钗, 下一刻,齐子蛰弃剑,抱起李丹青,疾奔出门。 到了大门外,解马,上马,一骑两人,疾奔。 小半个时辰后,马停在一条小巷子里。 齐子蛰抱着李丹青下马,微笑道:“不是饿了么?去老丈家吃面条罢。” 李丹青怔怔看他,又伸手摸了摸他右臂,喃喃道:“还在呢。” “丹娘,是新的一轮,咱们都好好的。”齐子蛰站着不动,任李丹青摸手臂。 李丹青长长吁口气。 虽然又轮回了,但好像有点创伤后激症。 若这一轮还那么惨,精神上,只怕撑不住了。 齐子蛰调转马头,轻轻拍马,看着马儿跑掉了,方又转头看李丹青。 他伸出手,抓住李丹青袖子,“嘶”一声,把溅了血的半幅袖子撕掉。 团了团,扔进一只破筐内,在旁边抓了几把土,洒在袖子上面,掩了痕迹。 李丹青则拿出发带,缚好头发,又轻声道:“转过身。” 待齐子蛰转过去,她踮起脚尖,给他缚好头发。 又互相端详一番,虽还是不齐整,但已比适才好些了。 齐子蛰牵了李丹青的手,朝另一侧走去。 他们到了老丈门前。 老丈正坐院子里剥花生壳,一边悄悄把花生米塞进嘴里。 老太在择菜,发现一条虫,捻起扔给鸡吃。 吃到虫的鸡“咯咯”欢叫。 齐子蛰喊道:“老丈。” 老丈听到声音,站起迎出去,问道:“两位是?” 齐子蛰道:“老丈,我和娘子得罪了家中长辈,一大早被赶了出来,现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想问问老丈,能否收留我们,让我们暂歇歇脚?” “歇一会儿就走,不会叨扰太久。” 李丹青则抬头,泫然欲泣,娇弱又可怜。 老太这时也过来了。 她瞧了瞧齐子蛰和李丹青。 嗬,这一对儿真俊。 且细皮嫩肉,瞧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少奶奶。 她热情道:“进来进来,家里不大,但歇歇脚的地儿,还是有的。” 又指挥老丈,“给客人舀两碗米汤。可怜见的,一大早被赶出来,只怕还没用早饭呢。” 老丈屁颠屁颠去舀米汤了。 齐子蛰和李丹青忙道谢。 喝毕米汤,李丹青拉了老太到一边说话。 有些难为情道:“我和相公身无分文……” 她从怀里掏出从魏老太头上薅来的其中一支珠钗,递过去道:“这个给阿婆,阿婆给我们煮两碗面条。” 老太愣一愣,推辞道:“不用不用,你自己收着。面条不值钱,我请你们吃。” 李丹青又难为情,“哪,阿婆找一套旧衣裳给我,我身上这套换给阿婆,阿婆到时拿去当铺当了。” 她声音低低,“被赶出来了,回不去呢。以后要学着穿粗衣裳。” 老太点点头,“你长这样,没有大家族护着,是不能穿太好。” 她拉着李丹青进房,找了一套旧衣裳给她换上,另给她一块青布头巾,帮着把头发包好。 李丹青忖度,待会要走,再往脸上涂点灶灰,不是很熟悉的人,应该认不出她了。 她又问老太要了一件破袍子,喊齐子蛰去换上。 齐子蛰换好破衣,到院子里和老丈闲聊。 他有点贵公子落难的腼腆,打探石龙镇做什么能谋生。 老丈摇头道:“哥儿,你瞧着就是读书人,干不来粗活的。” “还是回家,跟长辈认个错,好好过日子。” 齐子蛰为难,“想认错,也得有人帮忙递话说情。” “我们倒是想到邻镇去,请姑母过来说情。可是母亲盛怒之下搁话,说她会派人给城守孙校尉送信,让孙校尉一见我们就拦下,不许我们出城。” “偏姑母那个人,须得亲自去请,才请得动,书信请不动。” “母亲那个人,须得姑母来了,才说得动。” 他低下头,“想出城,但又怕被拦住,出不去。” “丹娘长得娇,在外间耽搁时间长了,一个照应不到,又怕她被人欺负了。” 他斟酌言词,“老丈帮我们想想,有什么法子能瞒着人,悄悄儿出城。” 老丈瞧出来了,俊哥儿确实是落难的贵公子,遇着事儿束手无策,一点法子也想不出来。 他呵呵笑道:“太平时日,又不用防着奸细进出城,查的也不严,要瞒着人出城,有何难!” 齐子蛰大喜,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老丈真有法子?可不要哄我。” 老丈摆摆手,“哄你作甚?” 齐子蛰便做洗耳恭听状。 老丈道:“进出城的大恭桶,太臭了,守城的都是挥挥手,就让人过去了,根本不检查。” “还有半人高的鱼筐,全是鱼腥味,平素也不查,挥挥手让赶紧走。” “你们要是不怕腥不怕臭,可以躲在恭桶里或者鱼筐里出城。” 齐子蛰摇头。 上一轮,他可是亲眼看到,守城小兵正查人家鱼筐。 平素不查,但潘雷和朱峰在,是必要样样查一查的。 他假装怕臭又怕腥,很是为难。 隔一会道:“城守认得我,却不认得丹娘。” “老丈可否帮我送丹娘出城外?” “由丹娘一人去请姑母进城说情。” 他搓手,“老丈若肯帮这个忙,过后定好好酬谢老丈。” “以后老丈家中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够,一定帮忙。” 老丈拿树枝搔搔头,呵呵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吃完面条,我送你娘子出城。” 齐子蛰大喜过望,拼命忍下喜色,拱手行礼,一再道谢。 道谢毕,想了想,又交代老丈几句话。 “我们母子失和,被赶出家门这些事,是不宜往外说的,老丈还得帮我们瞒着这些事,过后也不能承认帮了我们。” “免得我母亲上门找你麻烦。” 老丈一口答应,笑道:“放心放心,我理会得。” 李丹青站在院门朝外看,心下复盘这几轮的事。 想绕过城门的朱峰和潘雷,成功出城,难如登天啊。 但不设法出逃,季同迟早找来,到时还会连累老丈。 她正思索,听见脚步声,见是齐子蛰,便问道:“跟老丈聊什么呢,那么起劲?” 齐子蛰左右瞧瞧,这会子门外无人,老丈和老太正煮面条,也听不见他们说话。 便压低声音道:“我请老丈送你出城。” “魏二郎和杨飞羽受伤,现下无瑕他顾。待他们报到族中,让季同出来追你,也得一个时辰后了。” “朱峰和潘雷不认得你,趁这个时候,你先出城。” “到了城外,找一个庙,悄悄躲着。” 李丹青问道:“哪你呢?” 齐子蛰道:“我会找一个地方躲着,待天黑,再设法子混出城。” 齐子蛰凝视李丹青,“咱们分开走,目标小,成功率大。” 他舌尖卷了卷,到底还是交代了另一番话。 “天黑后,你等上一个时辰,若没有等到我,自己设法上京。” “上京后,去找我父亲武安侯,将我的事告诉他。” “你且跟他说,我已跟你结拜为兄妹,请他护佑你。” 李丹青愣了愣,想来想去,这个法子好像是唯一的法子了。 她有点头痛,伸手揉太阳穴,轻声道:“你一定要出城。若只有我一人,我怕我走不到京城。” 齐子蛰正要再说,就听得老太喊他们吃面条。 两人忙去坐下,端面条开吃。 这一回,面条上面依然洒了葱花。 齐子蛰熟练伸筷子,拨走李丹青碗里的葱花。 老太见了,笑道:“老头子年轻时,也这样从我碗里拨走葱花。” 老丈“哼”一声道:“那会明明不爱吃,偏不吭声,也是服了你。” 李丹青和齐子蛰听老丈和老太拌嘴,不由相视一笑。 李丹青低低道:“希望我们也能活到这么老。” 齐子蛰道:“会的。到时我们住在大院子里,儿孙绕膝,这个喊祖父,那个喊祖母……” 他突然止话。 说的好像他和李丹娘成了一对,将来住一起,有一堆儿孙一样…… 吃毕面条,李丹青给了老太一支珠钗,道:“老丈要帮忙雇一辆马车送我出城,这银子该我出,可我身上没钱,阿婆且收下这支珠钗,要不然,我不好意思。” 老太收下珠钗,给李丹青准备了一点干粮。 老丈出门,很快雇了一辆半旧的马车到门外。 李丹青穿着旧衣,包着头巾,脸上涂了灶灰,早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她微微驼着背,压着嗓子跟齐子蛰道:“一定要出城,我等你!” 齐子蛰点头,伸手抚抚李丹青的发鬓,叮嘱道:“一路小心。” 李丹青上了马车,犹掀车帘看齐子蛰。 这一别,还能再见否? 齐子蛰看着马车内露出半边脸的李丹青,有些怅然。 这一别,或者再也见不着了。 25. 第 25 章 到底什么地方不对?…… 马车“哒哒”向前,李丹青放下车帘。 老丈见她似乎依依不舍,便安慰道:“出城去,来回也不过半日功夫,晚些便能见着了。” 李丹青轻轻道:“也是。” 马车半旧,轮子有些磨损,跑起来颠得厉害。 老丈上了年纪,被一颠,有些头晕,便闭眼养神。 李丹青定定神,齐子蛰为她谋划至此,不能辜负了。 现下须得好好推敲,出城门时可能会遇着的情况。 要万无一失才行。 这个时辰出发,到得城门,大概率会遇着朱峰和潘雷。 这两人眼力非凡,有一丁点不对,就会叫他们看出破绽来。 纵他们这一轮还不认识自己,自己也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但以他们那等作风,一旦见着有破绽的人,是必要寻根问底的。 一问,一拖,自己是魏家逃妇这个事,分分钟败露。 李丹青轻轻揉脸,把灶灰抹得均一些,又轻轻拍脸。 待会儿脸上渗一点油光,再按压一下,灶灰能更好的融入肌底。 肤色会更加灰败,看起来更自然。 摊手看了看,手心灰扑扑,是灶灰余烬。 她抹到脖子和耳后,同样轻拍了一会。 最后,两只手心互揉手背。 一对手还是太过白嫩了,破绽极大。 李丹青俯身,摸了摸车厢板,摸得一手灰。 按压在手背上。 肌肤太细嫩,随便一点灰都能污了颜色。 又揉压一番,手背终于看起来也灰败灰败的。 她再度俯身,十指张开,指甲在车厢板上抓挠一番。 再直起身,便见指甲缝里藏了脏污。 她指甲互剔,抠掉多余的脏污。 手心在膝盖上擦了擦。 再张手,细瞧瞧,这回满意了。 老丈闭眼养神,听得动静,睁开眼睛瞧一下,便见李丹青正抓头搔耳拍手。 他“呵呵”笑道:“这趟车费便宜哩,嫌不得马车内脏。” “你洁净惯了,沾着脏地方,身上脸上难免发痒,过会儿就好了。” 李丹青笑一下道:“是感觉浑身发痒,老丈只管养神,不用管我。” 老丈便又闭上眼睛养神,嘴里却不闲着,道:“别挠,越挠越痒的。” 李丹青趁机拉家常。 “老丈世代居于石龙镇吗?” “家中还有何人,怎么不见?” “城外可有亲戚?” 老丈答道:“我祖父,原居于京城的,还是王之乱那会,举家迁到石龙镇避难,就此定居。” “我膝下有两儿两女,都已婚娶。” “原与大儿子住一起,年前吵了一架,气不过就……” 老丈突然失笑。 “与儿子生了矛盾,气不过了,搬出来的是我们。” “你们与长辈生了矛盾,倒被赶出来了。” 他又摇头,“其实早消气了。儿子也来请过几回了,但不能这么回去。” “须得再请几回,由得族中人骂他忤逆,他真正知错了,我们再回。” 又答李丹青另一个问题。 “城外自然有亲戚。” “是亲家。” “我家二女儿嫁的城外人家。” 李丹青便道:“我与老丈一道出城,若城守非得盘问几句,我说是出城找姑母,央老丈送我什么的,解释起来很让人生疑……” “老丈,若城守盘问,就说我是你侄女,你带我去你二女儿家走亲戚,这样可否?” 若朱峰和潘雷真个拦下他们盘问,她说是出城找姑母,对方问姑母家住何地,姓甚名谁…… 想一想就觉得很容易露馅。 假借老丈侄女身份,跟老丈一起走亲戚,最是合理。 老丈也怕城守问太多,自己回答不来。 闻言道:“也好。” 李丹青松一口气,笑吟吟道:“老丈有多少个侄女,我假扮哪一个最佳?侄女叫什么名字哪?” 老丈也笑了,“做戏是要做全套哪!” “你这装扮显老,就假扮五侄女罢。” “五侄女叫玉兰,姐妹里排行五,都喊她五娘。” 李丹青吁一口气。 这轮进门没多久,齐子蛰就问了老丈姓氏。 老丈姓姜。 所以,她现在是姜玉兰了。 李丹青掀车帘往外瞧一瞧,问老丈道:“还有多久才到城门?” 老丈也掀车帘,瞧一眼道:“估摸还得小半个时辰。” 两人坐车闷,又继续聊家常。 李丹青从老丈嘴里套出姜玉兰所有资料。 姜玉兰今年二十五岁,夫家姓陈,膝下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她胆小怯懦,很少出城门。 守城那些人,不大可能认得她。 正闲聊,马儿突然嘶叫一声,马车“哐”一声,停下了。 车夫咒骂了一声。 李丹青杯弓蛇影,脸色一下变了。 还是老丈掀帘,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答道:“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下,差点撞上去了。” 李丹青一颗心缓缓放回原处。 她掀开车帘朝外看。 这一看,不由抿抿唇。 嗬,前面的马车,是洛兰那辆马车。 拦着洛兰马车的,是骑白马的郭靖安。 所以上上轮,洛兰主仆打开始,也是要出城去的? 车夫瞥见前面的马车被一个贵公子拦住,那贵公子朝马车里女子说着调戏的话,笑得很风骚。 车夫马上认定,前面马车坐着的,是楼里的女人。 这种坐豪华马车的楼里女人,他平素可见不着。 车夫瞬间热血,一跃下马,跑前面去责骂。 他自然不敢骂贵公子。 他骂的,是马车内的女人。 “哪儿来的婊`子?怎么拦着路呢?” “还让不让别人走了?” “大白天的,在路上就勾起了人,伤风败俗。” 他骂得太难听。 车帘一掀,露出香儿的脸。 香儿骂道:“哪儿来的野汉,胡说什么呢?” 车夫见马车内的女人果然又美又骚,当即上头,跳着脚道:“勾人还不许人说了?敢不敢下马车,让爷瞅瞅你们!” 郭靖安皱了眉,挥鞭子朝车夫道:“走不走?不走回头叫你兜不了走。” 车夫听得郭靖安说话,分明不是本土人,自然不怕,叉腰道:“不走你能把我怎么着?” 郭靖安在美人跟前失了面子,当即大怒,拍马朝车夫冲去,一边挥鞭子。 车夫一边跳脚,一边大喊起来:“夭寿啦,一个外地人,为了一个婊`子,要行凶杀人啦。我要告官去!” 李丹青在马车内听着这变故,忙喊老丈道:“快去拦住他,别节外生枝了,咱们还要赶路。” 老丈正掀车帘看得津津有味。 他道:“大白天的,路上就勾起来,确实伤风败俗,得骂骂,煞煞这歪风。” 李丹青大急,再耽搁下去,万一魏家人追来…… 她惶然道:“老丈,回头婆母知道我遇上楼里的女人,听了这些污言污语,要骂我的。咱们快些走!” 老丈闻言,终于喊车夫道:“老陈,咱们杵这儿不走,回头拦了别人的路,也会叫人骂的。” 又补一句,“出城晚了,回头拉不着客,要空车回来,不合算。” 车夫骂骂咧咧跃上马。 不想郭靖安不干了,拍马过来道:“不是要报官么?倒是下马,跟我一道去见官。” 李丹青差点嚎叫,什么破事,还扯着不放? 正郁闷,突听外面传来另一个声音道:“郭公子,发生何事?” 是朱峰的声音。 李丹青一阵无言。 浑身无力。 怎么又碰上他! 洛兰也认得朱峰的,这会掀帘子,委屈道:“朱爷,你得帮我做主。” 郭靖安则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了。 朱峰腰中佩刀,浑身冷气场,一看就是官门中人。 车夫早怯了。 他忙道:“官爷,是一个误会。” 说着拍马要走。 朱峰按着刀,拍马上前,冷声道:“车里还有何人,下来!” 车夫嚅嘴唇道:“我们赶时间走亲戚。” 朱峰扬声,“车里的人下来。” 他们搜查那人,一个多月了,遍寻无果。 只疑自己查得不仔细。 现下这辆马车的人,就有疑点。 车夫和人骂得口水四溅。 车内一个老丈掀车帘看戏,另一个瞧身形,是女子,却一直不吭声。 这几日,他和严江离诸人讨论,心下也有猜测。 他们注意力一直在年轻男子身上,若对方扮成女子呢? 所以这几日,他们也开始留意女子。 李丹青自叹倒霉,只得缩肩驼背,垂头下马车。 她缩在老丈身后,盯着自己脚背,一副怯懦怕事的模样。 老丈倒是坦然,跟朱峰道:“官爷,我们出城走亲戚,路过这儿,马车被挡住,车夫急了而已。官爷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们计较,放我们走罢。” 朱峰视线定在老丈身后的女子身上。 嗯,身形不大对,矮了些,纤细了些。 不过…… 他下马,走前两步,突然拨刀,刀尖伸出,一下架在李丹青下巴上,把她的脸架了起来,端详一番道:“你这女人,为何在脸上抹灶灰?” 李丹青一脸惊吓,颤着声音道:“婆母说我长得白,不许我出门走亲戚,我就涂了灶灰。” 朱峰视线移下,看着李丹青的脖颈,问道:“姓甚名谁,多少岁?” 李丹青吞吞口水,念头急转。 虽则自己在脖颈上涂了一点灶灰,但脖颈这儿的皮肤,是最哄不得人的。 姜玉兰这个身份的年龄是二十五岁,能哄过朱峰吗? 她似乎吓软了腿,求救似的喊姜老丈。 “大伯,我,我……” 姜老丈很不满意朱峰仗势欺人的模样。 他冷声道:“好教官爷得知,我家侄女姓姜,夫婿是陈家的,陈家在石龙镇虽比不得魏家,也算有头有脸。” “侄女胆小,你拿刀子吓她,要是吓出一个好歹,回头可……” 朱峰撤刀,才要上马,突然又回身道:“不对。” 李丹青:什么地方不对,到底什么地方不对? 26. 第 26 章 很大一个惊喜。 朱峰视线扫过李丹青全身。 这女子明显不对劲,但要说她哪儿不对劲,一下倒说不上来。 这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分明是最大的不对劲。 哦,是了,她灶灰抹得太均,眼力不够的,简直瞧不出她抹了灶灰。 还有,眼睛太漂亮太清澈。 村妇也有长得美的,但那美,多少带点俗气。 也有眼睛长得漂亮的,但只轮廓漂亮,眼神多少会带点混沌和无措。 且女子哪有不爱美的,走亲戚扮成这样…… 这女子,不是寻常村妇。 李丹青僵着身子,急速转念头,偏,无计可施。 她求救地看向姜老丈。 朱峰不待姜老丈开口,突然一跃上马,拍马走了。 李丹青愣愣的。 啊,这是放过她了? 没事儿了? 前面,郭靖安自感无趣,但还是朝马车里道:“洛兰姑娘受惊了,晚上,我去给姑娘压惊。” 洛兰道了谢,放下车帘,叫车夫赶紧走。 郭靖安恨恨瞪了瞪李丹青一行人,也拍马走了。 李丹青忙忙上马车,心下犹自忐忑不安。 总感觉朱峰突然走了有些古怪。 姜老丈却道:“那位官爷是一个知道轻重的,听我报出陈家,知道招惹了有麻烦,这才撤的。” 见李丹青还是一脸不安,便安慰道:“咱们本本份份的人家,又没犯事,出门走个亲戚而已,不须怕这些官爷。” 李丹青依然提心吊胆,不敢掉以轻心。 马车终于到了城门。 守城的小兵过来盘问了。 姜老丈掀开车帘应答。 李丹青也悄悄掀一角车帘朝外看。 城门处,另一个小兵正盘问出城的人。 城守孙校尉陪着笑脸和两个人说话。 那两个人,是朱峰和潘雷。 李丹青浑身绷紧,紧张得不行。 只掐着手心,努力告诉自己要镇定。 心下打着草稿,想着朱峰若过来继续盘问,要如何如何回答才没有破绽。 令李丹青惊喜的是,这回特别幸运,小兵盘问完,就挥手让他们马车过去。 朱峰和潘雷,并没有过来继续盘问。 待马车“哒哒”出了城门,到了城外空旷处,李丹青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她掀车帘,往后看了看城门,并没有人追来,一时有些不敢置信,喃喃道:“终于出来了!” 嗷嗷嗷,出城了,出城了! 姜老丈见李丹青神情激动,失笑道:“出城而已,高兴成这样!” 又问道:“小娘子的姑母住在何处?朝哪个方向走?” 李丹青定定神,不答姜老丈的话,只做一副思考状道:“城外香火最盛的寺庙是叫什么名字呢?我刚刚被吓走了神,这会子竟想不起寺庙的名字。” 姜老丈摇摇头,叹道:“待回去,小娘子得喝一碗安神茶定魂。” 又告诉李丹青,“城外香火最盛的寺庙,是长生寺。” 李丹青一脸想起长生寺名字的表情,道:“先去一趟长生寺罢。我心里不安,先去给佛祖叩个头,沐一下佛香,再去见姑母。” 姜老丈想着她是娇娇小娘子,适才被官爷拿刀吓得失魂,这会子先去给佛祖叩个头,也可安神,便让车夫先往长生寺方向走。 城门到长生寺,并不算远。 两刻钟功夫,马车就到了寺门。 李丹青掀车帘往外看。 长生寺香火果然鼎盛。 已是午后,寺外还停了许多车马,陆续不断有妇人挎了篮子进寺门。 李丹青跳下马车,瞧了瞧。 嘿,洛兰主仆正下马车,提了篮子进寺。 原来上两轮,洛兰主仆早早出门,又喊车夫去买线香,是为了出城来长生寺上香。 李丹青深吸一口气,突然一脸惊喜。 指着一对挎篮子进寺门的母女背影。 回头跟姜老丈道:“我看到姑母了,她带着表妹来了长生寺呢。” “我在此与姑母会合,回头说动姑母,再跟姑母一道进城。” “老丈且先回去,若我相公还在你家,告诉他,我已到长生寺,见着了姑母。” 姜老丈欣慰,点头道:“可要送你进寺?” 李丹青一脸感激,“不用不用,佛祖在上,没人敢作恶欺负我的。” “这次,多谢老丈费心,回头定再上门拜谢!” 姜老丈笑眯眯:“好说好说。” 又道:“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李丹青便疾步向前,去追前面踏进寺门的母女。 姜老丈见她已追上“姑母”,与她们一道进了寺,便吩咐车夫回去。 李丹青缩肩弓背,低着头,不近不远缀在那对母后身后,假装自己和她们是一伙的。 像她这等装扮,只能是这对母女带来的粗使婆子。 母女正说话。 娇俏少女突然扬声道:“丹娘在咱们家,可没受过委屈,哪一样不是先紧着她?她嫁去魏家,嫁妆也齐备的。阿娘怕什么?” 李丹青听得“丹娘”两个字,大吃一惊,啊,这是同名了,还是…… 不会这么巧吧? 她悄悄挪近,缀得紧紧的。 只听妇人道:“你大伯这么多年没音讯,原以为他死在外头了,他本备给丹娘的嫁妆,我悄悄留了一些,想着到时添给你……” “真个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突然叫人送信来,说要接丹娘上京。” “丹娘早就出嫁,这哪能说接上京就接上京。” “魏家能答应?” 娇俏少女道:“这件事便丢给魏家,由魏家自己去应对就是。” “让不让丹娘上京,是魏家的事。” 妇人道:“还不是怕丹娘见到她爹,父女一对质,知道嫁妆那事……,哎,可恨你阿爹,一点法子没有。” 她们说着话,旁边另有一对母女过来,喊道:“这不是宋大姐和桂娘么?” 李丹青听到这里,悄悄退后几步,避到一侧。 心里真是惊涛骇浪。 果然很巧呢。 听着说话,可以确认,前面被喊做宋大姐和桂娘的,是她的婶子和堂妹。 还可以确认另一件事,她的父亲,还活着。 父亲来了信,想接她上京。 但宋大姐和桂娘,要将此事推给魏家,阻挠她上京。 李丹青溜到小偏殿,寻一处没人的小角落,悄悄拿一个浦团,坐在角落里,整理思路。 若宋大姐和桂娘认出她,会怎样? 李丹青思索宋大姐和桂娘刚刚说的话,摇了摇头。 若得知她逃出魏家,这对母女说不定会给魏家通风报讯,置她于死地。 不能让她们见到她。 李丹青渐渐心定。 父亲还在世,令人欣喜。 轮回数次,她已稍稍了解这时代一些规则。 这时代的女子是依附物,没有人身权。 未嫁时,依附着父母。 嫁了,依附着夫婿。 她脱离魏大郎,没有父母亲族依靠的话,便成了无主之物,是个男人都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但若父亲在,父亲便是她的依靠,别的人不能伸手。 魏大郎要对她如何,只有父亲能过问。 这世道,能压着夫权一头的,唯有父权。 李丹青思索着,抬头一瞧,见不远处有女子落下一顶帷帽,忙掩过去,拿了帷帽戴到头上。 遮住了头脸,安全多了。 她想了想,出了小偏殿,拦住一个小沙弥问了解签室方面,朝解签室走去。 宋大姐和桂娘来上香还不忘争论,定是心中担忧。 心中有忧,是必要求签的。 求了签,自然要去解签室解签。 自己装扮成这样,且又戴了帷帽,只要不说话,度着她们认不出她来。 李丹青走到解签室门外,果然听得宋大姐和桂娘的说话声。 她走进去,假装也要解签,候在一边。 解签室内除了宋大姐和桂娘,还有适才和她们打招呼的那对母女。 李丹青站在一侧,并不显眼。 只听宋大姐道:“这支是求姻缘。” 解签的和尚读了签诗,解了几句,大意是说红鸾星已动,姻缘已近在眼前,静静等着便是。 宋大姐又递过去一支签,道:“这支是问前程吉凶。” 和尚接过,念一遍签诗,沉吟道:“似凶非凶,似吉非吉。” 宋大姐着急,问道:“怎么说?” 和尚道:“看着凶,但若遇到贵人,可逢凶化吉。只这个贵人身上隐藏了一些事,你们若被他的事波及,则吉又变为凶。” 宋大姐问道:“哪怎么办呢?” 旁边的妇女这会笑着道:“哟,宋大姐,你愁个什么啊?你家丹娘不是嫁了魏大郎么?” “魏家在石龙镇,那可是呼风喊雨的人家。有事儿啊,上魏家求一求也就完了。” 宋大姐一脸愁容道:“别提了,丹娘嫁过去魏家,三年未怀上,不得婆母欢心呢。我们啊,哪敢去给她添麻烦。” 妇女“哎”一声道:“魏大郎那样的人才,那样的家世,丹娘不早些怀上,地位不保哟。” 宋大姐叹了口气道:“丹娘啊,傲着呢,我前些日子去瞧她,提了一句,让她到时给魏大郎纳个妾,她马上甩脸子给我看。” 妇女道:“也难怪她。先头她母亲没了,她父亲那般纵着她,纵得她目中无人。” “对了,她父亲还没有音讯吗?” 宋大姐转了话题道:“不说了不说了,全是愁事。” 言毕拉了桂娘就走。 妇女见宋大姐和桂娘走了,撇撇嘴,和她女儿道:“别看她装得对丹娘厚道,实则啊……” 她声音一低,“丹娘未出嫁那会,日夜都要做针线,差点熬坏眼睛。自己女儿桂娘,则捧在手心,不舍得让她干一点活。” “听说,还克押了丹娘嫁妆。” “就她,现下还好意思去丹娘跟前装狂。” 少女道:“听说丹娘嫁得很好,魏大郎才貌双全,丹娘也是苦尽甘来了。” 李丹青听到这里,转身出去。 她在寺中逛了逛,得知寺后有果林,便出了寺门,去了寺后。 有人正上树摘果子往下面扔。 她站在果树下,摘下帷帽,拣一些果子放进帷帽内,在一片山石下坐了,啃了两只果子。 她早上吃了面条,没有喝过水,现下正渴着。 啃了两只果子,倒是止了渴。 她环顾一下四周,山石下这个位置,背风,也不易被人瞧见。 她把头埋在膝盖内,闭眼养神。 上一轮,她和齐子蛰被潘雷捉了,魏家人迟迟没有出现,由此可知,这会子,魏家人应该还在城内搜她。 她在长生寺的寺后果林处小休一会,料着是安全的。 李丹青倦极,趴到膝盖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天灰蒙蒙的,瞧着快要黑了。 李丹青忙站起,整整衣裳,瞧瞧四下无人,在山石掩护下,快速小解。 完事,便戴好帷帽,跑到寺前。 长生寺的小沙弥正要关寺门,便见一个妇人跑了来,喊道:“等等。” 小沙弥问道:“施主有何事?” 李丹青摊开手中的珠钗道:“我想换一件披风和十只馒头。” 小沙弥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道:“施主是不是落难了?我去请师父出来。” 很快的,一个大和尚出来,问道:“施主哪里来?可要什么帮助?” 李丹青吁一口气道:“我在等一个人,不知道他晚上会不会至。现下有点冷,也饿了,想要一件披风,一点吃的。” 稍迟,李丹青随大和尚进了寺中,在静室中落座。 小沙弥端了一碗水和一碟馒头给她。 另给了她一件御寒的披风。 李丹青吃了两只馒头,喝了水,往窗外瞧了一瞧,天已黑透了。 她有点焦灼,抿着唇,坐立不安。 齐子蛰,怎么样了呢? 逃出来没有? 静室内有香炉,她上前点了一支香。 香很快燃尽了。 她点第二支香时,门响了。 一个声音轻轻喊道:“丹娘!” 李丹青猛然回头,红了眼眶,喊道:“子蛰!” 门被推开,齐子蛰闪身进门。 李丹青扑了过去。 齐子蛰搂住她,沉声道:“走!” 李丹青抓起披风披在身上,揣了两只馒头,跟齐子蛰出门。 寺外有一匹马。 齐子蛰抱着她上马,拍马狂奔。 马儿跑着跑着,突然一声嘶叫,前足一软,跪倒在地。 齐子蛰反应快,瞬间抱着李丹青跃下马,在地下打一个滚。 有箭破空而来,擦过他们身边。 齐子蛰抱着李丹青才站稳。 有马蹄声响起,潘雷的声音喝道:“站住不要动,动的话,一箭先结果了小娇娘。” 瞬间,火把亮起,潘雷和朱峰策马近前,身后数骑,散开成了包围圈。 齐子蛰很不解,问道:“怎么找到我的?” 朱峰不答他,转头跟潘雷道:“瞧吧,我说有一个村妇特别可疑,咱们派人缀着她,说不定有惊喜,果然啊!” 潘雷捶胸大笑道:“万万没料到,得来竟如此不费功夫,很大一个惊喜。” 李丹青:艹艹艹…… 27. 第 27 章 且听听他们临死前有何话…… 齐子蛰松开李丹青,照着火把余光打量朱峰和潘雷。 疑惑道:“你们不是魏家的人?”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捉拿我跟丹娘?” 潘雷笑得打跌,“嗬,齐三爷怎么装起失忆来了?” 齐子蛰一脸意外,“你知道我是谁?” 潘雷又笑,“装,就装!” 朱峰审视齐子蛰一眼,挥手道:“缚了他们!” 大势已去,齐子蛰和李丹青也不挣扎,束手就擒。 齐子蛰和李丹青被缚回城楼。 朱峰朝潘雷道:“分开审问他们。” 潘雷点头,“正有此意。齐三一副失忆的模样,小娇娘失魂落魄,颇是古怪。” 朱峰审问李丹青。主要审问两点: 李丹青和齐子蛰是什么关系,为何要结伴跑。 李丹青对齐子蛰知道多少,有否听齐子蛰提过京城诸事。 有了上一轮的经验,李丹青不须思索,也能流畅回答。 她道:“魏家三娘在山坡下救了子蛰,带回魏家,因子蛰失忆,忘记前事,我怜惜他,嘘寒问暖,便生了情……” “昨晚,我们在一起。今日魏一郎带着人破门,捉了我们一个现场。” “我们逃了出来,稍稍易装,分开跑,约好在城外庙里会合。” 朱峰一听齐子蛰失忆,眉头扬起,盯着李丹青,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缓缓问道:“他既失忆,因何知道自己真名叫齐子蛰?” 李丹青如上一轮那般,说出玉佩和梦境之事。 朱峰再细细审问一番,心下确认,小娇娘受了惊吓,说的全是实话。 朱峰和潘雷碰面,互换审问结果。 潘雷很意外,道:“齐三似乎真失忆了。” 朱峰道:“失忆也不能让他活着。万一哪天恢复记忆呢!” 正说着,人报严江离来了。 严江离先去看一眼齐子蛰,再出来听朱峰和潘雷禀报审问结果。 严江离听毕,进去再审问一遍齐子蛰。 若假失忆,说了假话,多审几遍,必然有前后矛盾不能自圆其说之处。 严江离审毕,倒也确认,齐子蛰确实失忆了。 他沉吟道:“齐三私通魏家妇,在石龙镇这儿,是要浸猪笼的。” “这样,咱们通知魏家人,让魏家人来处置他。” “咱们只要亲眼看着魏家人将他们浸了猪笼,此事便了了。” 毕竟武安侯不是好惹的,若以后查出真相,知道齐三死在他们手底,也是一桩大麻烦。 如今正好假借他人之手,让齐三死于他事。 如此,还能摘出秦王那件事。 朱峰和潘雷自然没有异议。 自有人快马去通知魏家人。 严江离令人拎起李丹青,把她放到齐子蛰身边,让他们两人挨跪着。 他一脸怜悯道:“你们既然有情,当成全你们。已通知魏家来接你们回去。相信魏家会让你们死在一起。” 又吩咐道:“拿掉他们嘴里的手帕,让他们话别。” “一对痴情人,愿为情所死,且听听他们临死前有何话说。” 一对男女,快要死了,自然有话说。 这时候说的话,透露的信息最多。 且听听有没有其它异常情况。 也最后再确认一遍,齐子蛰真个失忆了。 李丹青看着齐子蛰,待嘴里的手帕子被拿掉,先幽幽叹了口气,方道:“要不然,就这样?” 她已被浸了七回猪笼,不想再被浸了。 每回猪笼入水,河水漫过头脸,灌入鼻喉,那股窒息感和绝望感…… 李丹青每回都想屏了自己的感知。 每回醒来,都刻意屏了脑海那段被沉入河底的感觉。 如此,才能继续寻找出路,被捉住时,也能期待下一轮。 但是一轮又一轮,已被浸了七轮。 她的勇气渐渐被消磨。 她对下一轮,信心不足了。 这地下坚硬,她觉着,现下全力往地下一撞,应该会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如此,再不用浸猪笼,也不用轮回了。 一了百了。 齐子蛰知道李丹青的意思。 他沉默一下,道:“再坚持一次。” “这一轮,我成功出城,没有破绽。你的破绽,可在下一轮避免。” “下一轮,我们定能成功。” “再坚持一次,当是为我!” 李丹青复盘今日之事,是的,假如不往脸上涂灶灰,不刻意扮丑,没准,就瞒过去了。 还有,今日听宋大姐和桂娘说话,父亲还活着呢。 活下来,可以到京城找父亲,有个依靠。 她咬着唇道:“只再坚持一轮。下一轮不成,就不坚持了。” 齐子蛰道:“下一轮一定成的。” 严江离听他们对话,只觉一头雾水,喝斥道:“对什么暗号呢?” 李丹青抬头道:“官爷,我们商量,下一世还在一起。” 严江离推敲他们适才的对话,都是痴言痴语,便不再作声。 两刻钟后,便有人禀报,说魏氏族人魏季同领人来了。 魏季同搜查齐子蛰和李丹青一整天,刚刚带着人搜到城门处,跟城守说了一声,想出城去搜,恰好严江离的人听见了,便领了他们上城楼。 一番言语交接手续后,齐子蛰和李丹青移交魏季同手中。 魏季同缚他们上马,押他们回魏氏祠堂。 严江离和朱峰跟着他们同去。 这一轮,甚至不须季家媳妇当人证,就能定尔言和李丹青的罪。 早间,众人破门,目睹尔言在李丹青房内,衣裳不整。 且尔言挟持魏老太,剑刺魏一郎,拐跑李丹青。 件件桩桩,全是大罪。 族长审问李丹青和齐子蛰时,魏一郎和魏三娘来了。 齐子蛰一见他们,当即看向严江离,喊了一声严爷。 严江离便上前,问道:“还有何话说?” 齐子蛰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你们因何追杀我,但我觉着,严爷和我,应该是认识的。” “既然是熟人,临死前,求严爷一件事。” “求严爷护着我和丹娘,别让人伤残我们身体,让我们体面些死。” 严江离答应了。 审问毕,族长判定齐子蛰和李丹青要浸猪笼时,魏三娘果然如前几轮一样发疯,拿剑要去戳李丹青的脸。 严江离拦住了她,喝斥道:“魏氏宗族诸男子皆在,什么时候轮到小女子行私刑?” 族长也不快,喝止了魏三娘。 待齐子蛰和李丹青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毕,族长便扬声道:“装笼!” 祠堂只有一只猪笼,这回夜深,也不及另置办一只,众人便把齐子蛰和李丹青装进一只猪笼内。 两人都清瘦,共装一只猪笼,还有余地,并不显狭窄。 魏凌希上前,恨声道:“到头来,倒让你们同笼而死,便宜你们了。” 族长喊道:“起笼!” 外间黑黝黝,夜风吹得人心肝痛。 四个精壮男,抬了一只猪笼,疾步向河边走。 魏凌希跟在猪笼旁边,借着前面火把余光,瞥着猪笼内的李丹青,眼神痴痴。 待看向齐子蛰,瞬间又恨恨。 严江离和朱峰走在猪笼左侧,心情有点复杂。 齐子蛰,武安侯第三子,才貌双全,御前行走,颇得圣人恩宠。 若不出意外,他当前途无量。 他们这些人,见了他,也要低头称一声齐三爷。 可如今呢? 齐子蛰实是命运不济,才会落了这个下场。 他们听命于主子,只为主子好好办事,不能有怜悯之心。 齐子蛰,可惜了。 一众人到了河边。 猪笼被吊入水下,浸入河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李丹青知道自己正做着噩梦,但她不想醒来。 因醒来之后,是另一个更可怕的噩梦。 就这样吧,不醒了。 梦里,却突然响起齐子蛰的声音,喊道:“丹娘,丹娘,醒醒,醒醒!再坚持一轮,就一轮!” 李丹青“嘤”一声,动了动手指,睁开眼睛,醒了。 床帐高高撩起,床对面,是木头案几,案几上面,是木头窗扇。 李丹青摸了摸脸,滑如凝脂,没有血洞,没有伤痛。 她猛然坐起,转过头看床边男人。 男人被子只拉到腰上,八块腹肌,活`色`生`香。 “子蛰!”李丹青眼里盈泪,喊了一声。 男人猛然睁开眼睛,弹跃而起,抓衣套往身上,冲向门边。 门“轰”一响,被人踹开了。 一堆人涌了进来。 齐子蛰瞬间夺杨飞羽之剑,挟持魏老太,喝斥众人退后。 众人尖叫,魏凌希怒喝。 此时,李丹青飞速整衣套鞋,拢了两条发带在怀,再顺手拎起床边一对男式靴子。 她哭叫道:“魏一郎,你们为何害我?今日这样丢人,我不活了!” 喊毕,看准角度,撞向门边的墙。 跟前三轮一样,她撞进魏凌希的怀中。 这一轮跟前三轮稍有不同,她其中一只手,拎着靴子,另一只手,去抢魏凌希的剑,作势架往自己脖子上。 下一刻,齐子蛰推开魏老太,剑刺魏凌希,踏伤杨飞羽。 李丹青则眼疾手快,抓住魏老太发髻,薅了满手珠钗,丢入靴子内。 再下一刻,齐子蛰左手执剑,右手抱起李丹青,狂奔出门。 到了大门外,解马,上马,一骑两人,疾奔。 这一次,奔向闹市,拐入商铺角檐下,方勒马。 两人下马,互整衣,扎发。 李丹青倒出靴子内的珠钗,示意齐子蛰穿靴子。 齐子蛰套靴子,发现这一轮,李丹青举着靴子,挡住了魏凌希肩膀溅出来的血。 靴子边沿,还有血迹。 他跃高,摘了树叶,把靴子边的血迹擦去。 前面,有马车声。 马车掀帘,香儿下车,吩咐车夫去买上等线香。 她们主仆起个大早,是打算去城外长生寺上香。 齐子蛰把珠钗放入李丹青袖内,抚一抚她的脸道:“去吧!” “到得城外,马上雇一辆马车上京,不要回头,不要多想。” 李丹青凝目,扑进齐子蛰怀中,在他胸口蹭了蹭,这才松 28. 第 28 章 两更合一。 前几轮,齐子蛰剑刺魏凌希,踏伤杨飞羽,魏家的人隔了一些时间才追出来。 上两轮,甚至没有追到他们,是朱峰和严江离把他们送到魏家人手中的。 所以上午这个时间段,只要齐子蛰不碰见朱峰诸人,他们就是安全的。 因知道暂时安全,齐子蛰适才策马时,不像之前几轮那么急。 李丹青没有被颠得想呕,倒还能贴到他耳边,嚷了一句话。 说她上一轮,在长生寺看到洛兰主仆。 上一轮,李丹青在姜老丈的护送下出城,因脸上刻意涂灶灰引起朱峰的怀疑,以致功亏一篑。 这一轮,若再让姜老丈护送,总害怕出现同类问题。 比如她相貌太出色,皮肤太细嫩,和姜老丈一道坐旧马车,会显得不搭等等。 权衡利弊,她决定坐洛兰的马车出城。 她相貌偏妖媚,跟洛兰一道,人只会以为楼里又来一个绝色姑娘,反不会生疑。 齐子蛰听得“上轮洛兰主仆在长生寺”这句话,便明白了李丹青的意思。 因策马往闹市,拐到商铺前,送她去蹭洛兰的马车。 这次一别,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也依然不知道会不会被捉。 李丹青有些凄酸,只忍着没有回头。 她怯怯走到洛兰马车旁边,轻轻喊道:“洛兰姑娘。” 听得声音,车帘掀开,露出香儿的脸。 香儿一看是一位陌生美貌女子,长发随便缚着,没有梳髻,但瞧起来是良家,当即警惕,悄悄挪身子,尽力遮住洛兰。 良家女子一向视她们如洪水猛兽,每得机会,总要喊打喊杀。 一大早的,这女子突然出现,总感觉不是好事。 香儿绷着脸,问道:“小娘子找我们姑娘有什么事?” 李丹青道:“我从前识得你们姑娘,有些交情,只多年不见,你们姑娘好像忘了我。” 香儿依然警惕,身后的洛兰却拨开她,看向车外的李丹青,犹豫一下,试探问道:“是桃娘吗?” 李丹青不答是不是,只盈了泪道:“洛兰,我也是不得已才过来找你。” “我夫君上京了,留我在家中服侍婆母,可婆母疑我和小叔子……” 她一脸难堪。 “我今早起来,未及梳洗,就被婆母赶了出来,现下走投无路。” 香儿听得这番话,恍然大悟,原来未及梳洗就被恶婆婆赶出家门,怪不得她衣裳不整,发髻也不梳。 天下女子,良贱都身不由己。 李丹青咬着唇,垂头道:“我适才在商铺角檐下站着,寻思要不要投河算了,正寻思着,听见马车声,见是你们……” “我便想,你们这处境,都愿意活着呢,我凭什么要死?” “我,我便过来找你。” 洛兰叹了口气道:“都不易,可我这样的身份,也帮不得你。” 李丹青道:“我想去投奔亲友,她家住在城外,只我这样孤身出城,若被登徒子盯上了,更加说不清。” 香儿看了看李丹青。 眼前这良家,虽衣裳不整,容貌却比她家姑娘还要出色,是一个绝色女子。 听闻现在一些贵公子,腻了楼里的姑娘,专门去盯孤身的良家,掳了去作恶。 像眼前这样的良家,若孤身出城,最易出事。 洛兰犹豫一下道:“我们恰好要出城去长生寺上香,你若不嫌,就上车,一道出城。” 李丹青道:“我自然不嫌,若不然,也不会过来喊你。” 洛兰一听,便道:“香儿,扶桃娘一把。” 香儿便伸手。李丹青搭在她手臂上,借力上了马车。 因车夫买线香还没回来,香儿趁机帮洛兰梳了一个髻,又问道:“娘子素着脸呢,可要上些胭脂,上胭脂显得喜庆。” 投奔亲友丧着一张脸,可不礼貌。 李丹青便道:“如此,就劳烦香儿姑娘了。” 她提要求,“可否帮我装扮得普通些,不要太惹眼??” 香儿了然,貌美良家独自在外,确实要扮得普通些才好。 她点头道:“小娘子且看我手段。” 说着揭妆盒,帮李丹青装扮起来。 香儿手快,一会儿就装扮好了,举小圆镜给李丹青看自己模样。 李丹青一瞧,眉毛浓了一些,鼻子大了一点,脸上肤色也略黄,姿色大大不如前,一下松口气,忙跟香儿道谢。 她又转向洛兰,低声道:“还有一事相求。” 洛兰既许她上马车,就有心帮到底,当下道:“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李丹青期艾一下,从怀里掏出数支珠钗,摊在手中。 低声道:“婆母赶我出门时,我未及梳洗,也来不及拿钱匣子,只抓了几支珠钗在手……” “现下要投奔亲友,也不能空手去。” “且不知道要住多久,若叨扰时间长了,会惹人烦,自己手边总得有点银子。” “想请香儿姑娘帮着拿去当铺当了,换了银子,我也好傍身。” 李丹青计算着时间。 现下魏家诸人忙着医治魏二郎和杨飞羽,未及追出来。 待他们报到族中,季同领人出来搜她时,应该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而这当下,洛兰若立即出发往城外,正正会遇着郭靖安。 所以,须得再拖一拖,过两刻钟后出发,就能避开郭靖安,或者还能避开朱峰。 且自己要上京,手边须得有些银子,用来雇马车,换些食用之物等。 这处是闹市,相信有当铺。 让香儿拿珠钗去当铺换银子,不讲价,当了马上走,应该只须两刻钟。 洛兰知晓出门在外没银子的难处,当下唤香儿道:“帮桃娘拿去当了。” 香儿便拿手帕子,包了珠钗,一边问道:“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的银子多些,但死当易引起洛兰主仆怀疑。 李丹青低声道:“活当。香儿姑娘不须讲价,掌柜给多少就是多少,拿了银子赶紧回。” 香儿应了,包好珠钗,跳下马车,往前头闹市去。 当下正好车夫买线香回来了,洛兰想着李丹青一大早出来,只怕还没用饭,另又吩咐车夫去买几只胡饼并两碗饮子。 李丹青“咳”一声道:“洛兰,你让他多买十只胡饼,回头我把钱给你。” “亲友家中有几个孩子,喜欢吃胡饼。” 洛兰点头,吩咐了车夫。 车夫见马车内多出一位女子,和洛兰相谈甚欢,以为是洛兰的朋友,也不以为意,拿了银角子就去买胡饼和饮子。 待车夫买了吃食回来,洛兰推给李丹青道:“你既不嫌我,就不用给钱,这些我请你的。” 李丹青抬起头,眼泪滚了下来,拉起洛兰的手道:“洛兰,谢谢你!” 洛兰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你不嫌我是那种人,我,我也……” 一时却怅然,说不下去。 人家到底是良家,这会子有求于她,才坐在她马车上。 过后,只怕要撇清,免得被人说闲话。 李丹青道:“我知道你是逼于无奈,身不由己,若不然,谁不想当个好人?” 洛兰沉默一下,轻叹道:“桃娘,今日得了你这句话,可慰我半生。” 说着让李丹青吃饼喝饮子。 李丹青也不推辞,吃喝起来。 前路如何,是未知数。 当下还是要吃点东西,积蓄体力。 才吃毕,香儿回来了。 她上了马车,抖开手帕子给李丹青看银子,“喏,活当,只能当这么一点。” 李丹青接过银子,笑道:“不管如何,多谢香儿。” 洛兰便喊车夫道:“走罢!” 马车“哒哒”向前,不紧不慢。 李丹青有些倦,且怕说话太多露馅,便闭眼养神。 洛兰以为她被婆母赶出家门心下凄酸,不欲多说,倒也不扰她。 李丹青计算路程,感觉到了前几轮遇着郭靖安的位置,便绷紧后背,静听外间动静。 一刻钟过去了,并没有人来拦洛兰的马车,也没有人来掀帘叨扰。 她暗暗松口气。 这一轮,马车顺利到了城门处。 城守孙校尉见得是洛兰的马车,亲自过来,笑道:“洛兰姑娘往哪儿去?” 洛兰掀车帘答道:“去长生寺上香。” 孙校尉“嘿嘿”笑道:“记得保佑我长命百岁,方可与你长长久久。” 洛兰“啐”他一口,放下了帘子。 李丹青缩在香儿旁边,见得车帘放下,一颗提起的心也稍稍放回去。 马车才要前行,外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道:“洛兰姑娘。” 是朱峰的声音。 李丹青瞬间攥紧拳,心底咒骂起来,朱峰怎么阴魂不散呢。 哪哪都有他。 洛兰听得朱峰的声音,因也是熟人,便又掀开车帘,含笑打招呼,又道:“好几天没见朱爷了呢。” 朱峰道:“这不是见着了吗?” 说着,视线在马车内一转,看见李丹青,凝目问道:“这位是?” 洛兰正正经经答道:“是我旧交,遇着糟心事,同我一道去长生寺上香,求个平安。” 朱峰见车内女子脸上脂粉略厚,有些紧张,带一点畏缩,并没有什么异常,便点点头,不再多问。 马车再度起行,缓缓出了城门。 李丹青掐着手心,强令自己镇定,没有掀帘往后看。 这当下,不能有一丝异常。 洛兰问李丹青道:“你亲友住在哪儿?” 李丹青想一想道:“既近着长生寺,且先去长生寺上个香。” 她一个孤身女子要上京,须得雇一辆妥当的马车。 长生寺前有兜客的马车,但那些车夫未必妥当。 马车到了长生寺前。 李丹青且不下车,拉住洛兰道:“洛兰,我还有一事相求。” 洛兰“哎”一声道:“有话直说罢。” 李丹青抿抿唇,“我想了,这当下去投奔亲友,不是长久之计。” “我想上京寻我夫婿。” “婆母虽厌恶我,夫婿却待我极好。” “见着夫婿,我才有依靠。” 洛兰失声道:“京城那么远,你一个孤身女子,如何去得?” 李丹青定定神道:“总好过去投奔亲友。” “我能投奔的亲友,是夫婿的姑母。” “姑母一家,不是好相与的。姑母有两个未成亲的儿子,他们……” 李丹青低了声音,“我怕去了姑母家,会再度被赶出来,名声尽毁,走投无路,真正不得不以死证清白。” “既然如此,还不如冒险上京。” 洛兰听着李丹青的话,猜测姑母两个未婚儿子也是觊觎美色的。 她在楼里,男人私下嘴脸如何,实在太知道了。 桃娘长这样,男人见着,总会生心思。 如她所言,与其到时被姑母赶出来,还不如上京。 但一个女子…… 李丹青握了洛兰的手,“洛兰,你让你的车夫送我上京。” “到了京中,我让夫婿多补他一些银钱。” 不待洛兰回答,她接着道:“我家夫婿最是疼我,你帮我这个忙,我到时让夫婿给你赎身。” “若你有意中人,则撮合你们,若没有意中人,则给你养老。” “我说到做到,一定守诺。” 洛兰呆住了。 让车夫送桃娘上京,换一个赎身养老的机会,这可太划算。 纵然对方没有守诺,自己损失也不大。 她想了片刻道:“桃娘,你一个女子上京,到底事事不便,这样,除了车夫外,香儿也跟着你。到得京中,你再让车夫送香儿回来。” 又道:“我这马车内,一向备着常用之物,也有衣裳和妆盒等,正好你路上用。” 李丹青大喜过望,上京路上,也不知道会碰上什么人,碰上什么事,身边若有香儿这样的机灵丫头跟着,省事好多。 她忙忙道谢,再强调一遍,会让夫婿给洛兰赎身。 看看天色,李丹青又道:“赶早不赶迟,这便上京。” 香儿听得要马上上京,不放心洛兰,拉着道:“我走了,姑娘怎么办?” 洛兰笑道:“你走了,我就没手没脚了么?且楼里自会喊别的人来服侍我,你忧心什么?” 却又凑在香儿耳边,“桃娘的珠钗和衣裳,可是上等的,石龙镇也就魏家妇和陈家妇才穿得上这样的。” “她相貌又这样,你想想,她嫁的夫婿会是什么人?” “咱们得个机会帮她,到时她肯守诺,帮回咱们一把,咱们后半世,也就不用吃苦了。” “你跟着她上京,有功劳有苦劳,到时也有你好处。” 香儿听洛兰这样弹算,眼睛亮了亮。 低声道:“我听姑娘的。” 香儿只又不放心洛兰一个人上香,跟李丹青道:“我陪姑娘上香,给姑娘雇一辆马车回去,再跟小娘子上京。” 人家丫头要尽点心,自然不能拦着。 李丹青点头。 洛兰看李丹青一眼道:“既到寺前,你也一道去上个香,求菩萨保佑你平安。” 李丹青摇摇头道:“我在马车内等你们。” 上一轮,在长生寺碰见宋大姐和桂娘,还碰着貌似认识她的一对母女,这一轮,可不能冒险。 毕竟这一轮,她还穿着自己精美的衣裳,脸上虽涂抹了一些东西,熟悉的人,也还是能认出她来的。 洛兰主仆见她执意不下马车,便也随她,自行进寺了。 洛兰主仆上完香出来,香儿却又不肯马上跟李丹青走,反劝道:“小娘子,现下已近午膳时间,不若在长生寺用了斋膳再走,待会儿路上也不会饿着。” 又近前,“路上小解不方便,这会子也趁机在寺中净房换衣解手。” 李丹青听得解手两个字,这才发现自己有需要,便下马车了。 三人进了寺,先去解手,再去用斋膳。 如此一耽搁,出来时,已是午后。 洛兰跟自家车夫交接李丹青的事,吩咐了一番话。 车夫听得到时会多多补偿他一笔钱,且能到京城一游,自然满口答应。 香儿另帮洛兰雇了一辆马车,扶她上马车,叮嘱了几句。 洛兰笑道:“放心罢,大白天的,不会有事。” 她们主仆说话,李丹青便探出头,扬声道:“洛兰姑娘,你放心,我会好好待香儿,也会守诺。” 洛兰也扬声道:“香儿可交给你了。” 片刻功夫后,香儿回身上了马车,坐到李丹青身边,笑道:“桃娘,现在起,我就是你丫头了。” 她又扬声吩咐车夫道:“走!” 马车“哒哒”,朝京城方向而去。 齐子蛰这会子,正在姜老丈家中劈柴。 早间,他目睹李丹青说动洛兰,上了洛兰的马车,便拍马走了。 一时又思索着,严江离诸人本有五队人马,前几轮中,自己只遇到三队,另两队还不知道埋伏何处。 为免突然碰到另两队人,当下还是到姜老丈家中最妥当。 齐子蛰到得姜老丈家门前,凭借俊俏的面容,只随便编几句话,姜老太就收留了他,给他煮了好大一碗面条。 他打算待到晚上再易装出城,当下闲着也是闲着,便帮老丈劈柴。 上一轮,他换了姜老太的破衣,扎了头巾,鼻子上蒙一块挡臭味的布,天黑时扮成倒夜香的老妇,推着一板车恭桶出城。 当时守城的小兵捂鼻子揭恭桶看了看,却没有多看他这个推恭桶的人。 他顺利出了城。 这一轮,他决定复刻上一轮,待天黑,扮成倒夜香的老妇,推恭桶出城门。 他复盘前面几轮,推敲了再推敲,认为这一轮,也应该能顺利逃脱。 午后,齐子蛰有些心神不定。 李丹青顺利上京了吗? 她虽机智,到底是弱女子,上京路上,没有人护着,会不会…… 一会儿,他摇摇头,自己几时变得这样操心别人了? 之前,魏三娘救了他,百般待他好,他可没动容过。 魏三娘有时候还气恨,说他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只他现下知道,自己的心有时候也很软。 姜老丈午后去市集上买面粉,回来时,带来一个新鲜消息。 他跟老太道:“嗬,今日外间可热闹了,据说魏家走失了一个丫头,众人正搜寻。” “你知道走失的是谁的丫头么?” 姜老太啐他,“卖什么关子?快说。” 姜老丈道:“说是魏大奶奶身边的贴身丫头,名唤翠微。” “那几个汉子说,大奶奶长得花容月貌,翠微也如花似玉。” 姜老太“哼”一声道:“丫头再如花似玉,也流落不到你手上,不用高兴成这样。” 姜老丈微恼,“有客在呢,能不能好好说话?” 齐子蛰心中微动,问道:“老丈说的这位大奶奶,是谁?” 姜老丈听得问,一下来了精神,“大奶奶是魏氏家族中最有权势那一房的大儿媳妇。她姓李,父亲失去音讯多年,家道中落,本是配不上魏大郎了。” “谁知魏大郎见了她一面,硬是娶回家。” “据说,长得那个美……” 姜老太的眼风扫过来,姜老丈声调低了低。 齐子蛰趁机问道:“这位大奶奶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姜老丈道:“叫李大鼎。” 齐子蛰记下了,到得京城,自要派人寻访李丹娘的父亲。 傍晚时分,齐子蛰换上姜老太的破衣,扎了头巾,套上破了洞的布鞋,再用布蒙住鼻子,出门去倒夜香。 天蒙蒙黑的时候,他如上一轮那样,推着一板车恭桶出城门。 守城的小兵捏了鼻子过来揭恭桶,一边骂骂咧咧道:“这么臭,谁个会躲在恭桶内?那几位爷净会折腾人,自己怎么不来揭桶?” 齐子蛰待他们检看完恭桶,伸手盖好盖子,低头推着板车,车轮“骨碌碌”,向城外走去。 才走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等等!” 是朱峰的声音。 齐子蛰心里猛然一掀。 上一轮,朱峰并没有出现在这儿。 这一轮怎么…… 啊,是了,千算万算,算漏了一出。 上一轮,朱峰令人缀着李丹青,他自己也跟出城去了,自然不在城门处。 这一轮,他没有缀着李丹青,自然在这儿。 心念急转间,齐子蛰已停下身子,半侧转身子,佝偻着背,沙着声音道:“官爷是喊我吗?” 朱峰上前两步,突然拨刀,刀尖撩开蒙在齐子蛰鼻子处的布巾。 说时迟那时快,齐子蛰猛然伸手,举起一只恭桶,朝朱峰砸去。 粪水泼洒,朱峰急避。 齐子蛰趁机一个起跃,蹿出城门外。 夜色里,他一边跑一边脱衣。 有箭矢声破空而来。 齐子蛰挥舞衣裳,兜住一支箭,往旁边黑暗处一纵,消失不见。 29. 第 29 章 李丹娘随便编的故事,竟…… 数箭齐发,射入黑暗草丛中。 潘雷带着两个下属从城楼跃下,举着火把搜索。 其中一个下属在草丛内拣起一支带血的箭矢,交给潘雷。 潘雷“哈”一声道:“箭头半截有血,他的伤口深,跑不远。” “追!” 朱峰很快赶至,和潘雷并肩,又指挥众人道:“中了箭,疾跑,地下必有血迹,仔细搜。” 搜了一阵,众人停在一滩血迹前。 朱峰持刀,高声道:“齐子蛰,出来罢。” “伤成这样,不治伤的话,你也活不了。 “出来了,看在相熟一场,许你一个全尸。” “上回,你不是质问,为何追杀你么?” “你若藏着不动,流血至死,至死也不会知道答案。” “你出来,我可答你这个问题,让你死得明白。” 众人持刀不动,只警惕看前方草丛。 齐子蛰双拳难敌四手,但他若殊死一搏,众人未必能讨了好去。 若朱峰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劝得齐子蛰现身,众人也可免些伤亡。 齐子蛰伏在草丛内,耳听朱峰劝说,心中迅速权衡。 背部那一箭,委实太深,若不止血,确实活不成。 适才蹿起,中箭处似乎截住了血流,一口气提不上来,没奈何只好反手拨了箭。 可拨了箭后,因伤口在背上,没能捂住,只能任其流血。 现下这情况,纵伤了对方一人两人,也不济事。 与其如此,不若死个明白。 齐子蛰双手撑地,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道:“朱峰,说话要算话。” “呼”一声,众人齐动,刀光晃眼。 朱峰喝止道:“别伤他!” 众人止步,犹持刀在手。 潘雷上前,缚了齐子蛰,推他向前走。 一行人回到城楼,朱峰和潘雷审问齐子蛰,其他人退了下去。 问得几句,齐子蛰嘴唇发白,气息渐弱。 朱峰朝潘雷道:“给他止血。” 潘雷过去,洒金创药在齐子蛰箭伤上,给他止了血。 又端一碗水,泼了半碗在他脸上。 齐子蛰伸舌,舔唇边水滴解渴。 稍稍缓过一口气,仰头问道:“因何穷追不舍,非得置我于死地?” 朱峰研究他脸上表情,反问道:“你真个不知道原因?” 齐子蛰道:“真不知道。只求死个明白。” 朱峰道:“三月初二那天,你在何处?” 齐子蛰一脸茫然,“一个多月前的事了,我哪记得清?” 朱峰提示,“那天,你见到秦王殿下。” 齐子蛰瞬间忆起李丹青编过的狗血虐恋故事。 故事里,皇子与白月光在寺里幽会,被他撞见了。 他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当即道:“哦,想起来了,那天在寺里遇见秦王殿下。” “但我,当时并没有冲撞他。” 朱峰瞥齐子蛰一眼,“你见到秦王殿下时,他身边还有何人?” 齐子蛰一脸不确定,“殿下身边好像侍立着一位美人?” 朱峰视线定在他脸上,“可知道这位美人是谁?” 齐子蛰摇头,“殿下身边的女人,我哪敢细看?只依稀知道是美人,并不敢瞧,自也不知道是谁。” 朱峰恍然道:“原来你没看清,怪不得出寺后,还有心情闲游,领差事出京时,身边也只带两个人。” 齐子蛰看着他,“请朱爷解惑,让我死个明白。” 朱峰道:“那一日,但凡撞见殿下与美人在一起的人,都要死。” 齐子蛰脱口道:“难道那位美人,即将进宫为妃,很快要当殿下的庶母?” 朱峰用异样的眼神看齐子蛰,“到这时才猜出来,迟了迟了。” “齐三爷,你看到不该看的,还说了出来,只能领死了。” 齐子蛰缓缓吐出一口气,李丹娘随便编的故事,竟成真了! 不知道李丹娘这会子,逃出多远? 30. 第 30 章 一个很周全的计划,胜算…… 齐子蛰不甘心。 那一轮在倚云楼,郭靖安提过他的家世,说他父亲是圣人亲封的武安侯。 武安侯顾名思义,即以武安天下,一般是嘉封有大军功在身的武将。 此位武将,定位高权重,甚至手中有兵权。 他身为武安侯儿子,只因为无意间撞见秦王和美人在一起,秦王就要置他于死地,未免太过…… 齐子蛰整理思路,质问道:“秦王殿下就不怕以后事情败露,我父亲执意要追究此事么?” 朱峰叹了口气道:“齐三爷,你竟问出这等话,倒像是换了一个脑子。” 齐子蛰道:“不瞒朱爷,那日你们追杀我,我跌下山坡昏了过去,醒来时,便失忆了。过后,只恢复了部分记忆。” “有些事儿,我真的记不起来。也不大明白你们为何如此做。” 潘雷在旁边听着,拍一下手道:“我说呢,齐三爷怎么像换了一个人,原来失忆啊。” 几轮下来,齐子蛰已知潘雷心机不若朱峰,更易套话,当下道:“反正我必死,潘爷便为我解惑罢。” 他犹豫一下,“潘爷是不是知道的也不多,或者该请朱爷给我解惑。” 潘雷听齐子蛰将他跟朱峰比较,心下不快,冷笑道:“临死了,还想挑拨我们么?” 话虽这样说,到底不想让齐子蛰看轻他,还是解答了。 “你姑母嫁了戚大郎。戚大郎是晋王殿下的舅舅。” “你们武安侯府的人,不言而喻,就是晋王殿下的人。” “太子亡后,未立新储君,圣人到底心属谁,难以揣测。” “这当下,各位殿下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秦王殿下幽会美人,搁以往,自有许多掩饰的法子,未必要处死所有撞见的人。” “但今时不同往日,秦王殿下不能出半点差错。” “若你将此事捅到圣人跟前,致使秦王殿下失却圣人欢心,继而失了储君之位,到时便宜了晋王殿下……” “话太多了。”朱峰突然出言,打断潘雷的话。 潘雷却度着齐子蛰必死,不说完后面的话不痛快。 “齐三,你父亲武安侯再能耐,到时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纵查到你是如何死的,也只能忍了。” 齐子蛰听出来了。 秦王在几位皇子中,最有机会策封储君,因这个时候不能出半点差错。 而晋王,也是有机会策封储君的。 武安侯府诸人被归为晋王一党。 他是武安侯儿子,本就是被打压对象。 朱峰挥手,“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齐子蛰打断他的话,“还有一事不知道。” 朱峰:“何事?” 齐子蛰:“你们有五队人马,现下城楼这儿只有两队,另三队呢?” 潘雷闻言,怪笑一声,转向朱峰道:“齐三问我们人马,这是觉得自己还能突围?” 朱峰也觉好笑,答道:“另三队,一队是严老大领着,这些日子皆在你上回消失那片树林搜寻,快掘地三尺了。” “还有两队,扮成闲人,专门在城内并各处茶馆打探。” 朱峰说着,倒是想起另一事,问道:“这些日子,你躲在何处?” “我们搜查一个多月,竟毫无头绪。” “若不是你今日突然推恭桶出城,恐还逮不到你。” 齐子蛰这会也有疑问。 “朱爷,我推恭桶出城,有何疑点,你是如何瞧出来的?” 朱峰一笑。 “倒夜香的人,那一桶一桶的粪水,是他们的营生。” “他们推着恭桶时,只会担心泼洒出来,恭桶一颤,忙忙就伸手去扶正稳住。” “你推着恭桶时,恭桶颤了几颤,根本不伸手,只顾埋头往前,半点不在乎泼洒不泼洒。” 齐子蛰到底是佩服了,赞叹道:“朱爷心细如尘,眼力非凡,厉害厉害!” 朱峰继续问道:“这些日子,你躲在何处?” 齐子蛰知道,纵不回答这个问题,朱峰很快也能查出来。 他答道:“魏家。” 齐子蛰嘴里提及“魏家”两个字,突然心念急转,有一个想法蹿入脑中,迅速成形。 瞬间,已打好腹稿。 他要试试,能否凭一番话,保下自己的命。 齐子蛰斟酌言词道:“那日,我滚下山坡,是魏家三娘救了我。我醒来失了忆,便暂寄住魏家。” 他看着朱峰,“十日前,我恢复了大部分记忆,记起你们追杀我的事。当时猜测你们还在石龙镇,自然不敢出城。” “也是那一日,京城有一人来了魏家……” 齐子蛰迅速回忆李丹青在第三轮时编过的故事。 “京城来人认得我,我也认得他。” “我当机立断,把你们追杀我的事告诉了他,请他回京时,跟他们主子提一声,请他主子去见我父亲,说我在石龙镇,说你们正追杀我。” 朱峰不是那么好哄骗的,闻言似笑非笑道:“什么京城来人?随便一个人说的话,也有人信么?到时至你父亲跟前,胡说一些什么,只会被当做居心不良。” 齐子蛰决定搏一搏,遂语出惊人,道:“京城来的人,是公主殿下的内官。公主殿下说的话,也不足信么?” 既然李丹娘编什么皇子和白月光的狗血虐恋故事能成真,那他编一编京城来人的身份,说不定也成真呢。 这一轮又一轮的轮回,本来就诡异。 朱峰果然惊讶了一下,问道:“哪位公主殿下?” 齐子蛰道:“看上新科状元魏凌光,想要招他为驸马的那位公主。” 朱峰“嘿”了一声。 他们在石龙镇这一个多月,每十日要往京城通报一次消息,也会收到京城的消息。 昨日,正正好收到京城新八卦,说圣人最宠爱的荣昌公主看上新科状元郎,想招为驸马,可那状元郎已有妻室。 潘雷在旁边已笑得打跌。 “齐三,你说的,是荣昌公主殿下么?”他幸灾乐祸道:“你难道忘记公主殿下的胞兄是谁了?” 齐子蛰心下一沉,一脸茫然道:“荣昌公主殿下的胞兄,不是晋王殿下么?” “失忆损脑子啊。”潘雷双手一击,“荣昌公主殿下的胞兄,是秦王殿下。” “公主知道了你的消息,只会禀报秦王,绝不会去跟武安侯说。” 朱峰也摇头,吩咐潘雷道:“堵上他的嘴。他现下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防着他胡说八道扰乱人心。” “待严老大回来,再处置他。” 齐子蛰被堵了嘴,并不死心,继续思索脱身之计。 待会儿严江离来了,定然还要再审问一番。 趁着这时候先整理好思路,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到时好说服严江离放了自己。 他复盘适才和朱峰的对话,颇有些震惊。 他信口编造十日前京城来人的身份,竟然编对了! 那人是荣昌公主的内官。 李丹娘的夫婿魏大郎攀上的,竟然是一位公主。 公主看中魏大郎,料着魏大郎没有马上答应。 于是公主派内官来吩咐魏老太,让她处置了李丹娘。 为防魏大郎意不平,惦记李丹娘,公主还设了毒计。 让魏老太设局李丹娘“通`奸”,污她清名,再通过祠堂宗族定罪,将她浸猪笼。 一个被浸了猪笼的不贞不洁妇,魏大郎最后只会厌憎,再不会念念不忘了。 齐子蛰心下苦笑。 他的敌人,是秦王。 李丹娘的敌人,是秦王的胞妹荣昌公主。 他们真是好大的面子,捅了皇室两位殿下。 叹息,他今日可能逃不掉了。 李丹娘到了京城,若去寻魏大郎,恐怕也是一个“死”字。 一会儿,严江离果然来了。 朱峰正欲跟他交代齐子蛰的事,城楼下却有喧哗声。 潘雷下去打听,很快回来道:“魏氏族人押了一位逃妇,从城外进来,适才城守询问几句,那逃妇趁机撞在城墙上,头破血流,看着很凄惨。” “魏氏族人正央求孙校尉,想在城楼下面歇一歇,要给那位逃妇止血,说是不能让她半路死了,须得押到祠堂再死。” 齐子蛰听见这番话,心下哀鸣。 李丹娘,没有跑掉。 城楼下的喧哗声不再。 严江离挥手,让人掏出齐子蛰嘴里的手帕子,准备审问。 齐子蛰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认得魏家那逃妇,她本是与我一道逃出来的。” 他看着严江离,“死之前,我想知道魏家逃妇的事,请严爷成全。” 严江离一听齐子蛰是与魏家逃妇一道出逃的,倒也怕他跟逃妇透露了一些秘事。 他吩咐潘雷道:“去打听一下逃妇是如何逃出城的。” 潘雷去了片刻,进来笑道:“奇事奇事,魏家逃妇李丹娘,长得娇滴滴俏生生,身无分文,孤身出逃,竟诓了倚云楼的头牌洛兰姑娘……” “让洛兰姑娘信了她的话,借了马车并一个丫头给她。” “这逃妇坐了马车,携了丫头,逃往京城。走了几十里,却被魏家人追上了,现押了回来。” 朱峰好奇,问道:“魏家是如何得知逃妇出城往京城方向的?” 潘雷道:“我问过了。” “说是今日,有一位魏氏族人的娘子,一大早出城往长生寺上香,午间在寺中吃毕斋膳,出来正要上马车,见一个女子坐马车内,扬声跟洛兰话别。” “女子声音颇熟悉,她便听住了。” “魏氏族人娘子回了城,见夫婿佩剑,说要跟族人去搜寻一位逃妇。她一问,方知逃妇是李丹娘。” “妇人就犹豫着告诉夫婿,说在长生寺外听到女子声音,很像李丹娘的声音。” “就这样,魏氏族人一路出城,追了几十里,把逃妇追了回来。” 齐子蛰闭眼,想像一个李丹青的处境,有些怆然。 这一轮没有跑掉,只怕李丹娘心如死灰,再不挣扎了。 他看着严江离道:“严爷,我要见李丹娘。” 李丹青一头撞向城墙上时,本是拼了全力的,却被季同眼疾手快拉住了,便只头破血流,并没有伤及性命。 因她头脸全是血,嘴唇变色,魏家人恐她死在路上,便暂时在城楼下稍歇息,商讨对策。 季同出发时,魏老太附耳,说魏大郎在京城高中状元,且意味深长吩咐,说李丹娘不能死在外头,必须浸猪笼死。 季同何等明敏,一听就知道,富易友,贵易妻,魏大郎,要易妻了。 且须得是他的妻犯错,不得已才易。 这会儿,季同感觉事情有些棘手。 李丹娘在路上,一直寻机想要自尽。 现下头破血流的,若不好生想法子,只怕一个不留神,她就死在路上了。 正嘀咕,便见有数人押着一人下城楼。 火把照得清楚,被押的人,是李丹娘的奸`夫尔言。 季同惊喜,很好,这一把奸`夫`淫`妇全捉到了。 齐子蛰只被反缚了双手,双脚还能动。 他走到季同跟前道:“我跟她说几句话,她听了,就不会再寻死。” 季同权衡一下,便让开了。 齐子蛰蹲到李丹青跟前,轻轻喊道:“丹娘。” 李丹青听得喊声,睁开眼睛,定定看着齐子蛰。 “你也没逃掉?” 齐子蛰看着她满头的血,很是心疼。 他想伸手抚抚她,可惜双手被缚。 李丹青强挣起精神,思考了一下。 撞墙没撞死,现被看得紧,估计一时死不了。 齐子蛰也没逃掉。 看来不管两人愿意不愿意,都得再浸一回猪笼了。 齐子蛰想的是,不能这样死。 只有再次轮回,才有再一次的机会。 他告诉李丹青道:“你父亲,叫李大鼎。” “他在京城,有名有姓,你若到京城,很快能寻着他。” 又再告诉,“另两队人马,扮成闲人,在茶馆探听消息。” 李丹青眼睛有了点神采。 所以,这一轮又探到新消息。 可以比之前数轮,准备得更充分。 齐子蛰道:“我有个大致的谋划,这一个谋划,比任何一轮都要周全。” “下一轮,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丹娘,再信我一次!” 季同这会子正跟严江离交涉,说尔言勾搭魏家妇,是奸夫,按石龙镇规矩,奸`夫`淫`妇,须得浸猪笼。 严江离思索,与其亲手杀齐子蛰,不如让他死在其它人手中。 将来万一如何,武安侯要追究,也只能去追究魏家。 两下里又交涉一番,严江离答应了季同,另提了一条要求。 他们的人,要跟去祠堂,亲眼看奸`夫`淫`妇被浸猪笼。 一个时辰后,齐子蛰和李丹青,被押到魏氏祠堂。 族长和魏老太已候在祠堂。 族长一见李丹青便震怒,喝道:“李丹娘,你身为魏家妇,私`通男人,还勾结婊`子,借马车逃跑,你知不知羞耻?知不知罪?” 魏家妇识得婊`子,勾结婊`子这件事,传出去实是让魏家其它女人蒙羞。 魏家妇人之后出门,只怕要被耻笑一阵了。 想到这点,族长就气炸了。 魏老太则气得颤着手,指着李丹青道:“看你平素便狐媚样,没料到在内私`通男人,在外还勾结了婊`子。你败坏大郎的名声,浸猪笼都算便宜你。” 族长一边骂,一边传唤证人季家媳妇。 人证物证皆全。 很快就宣读罪名,写了供词,让齐子蛰和李丹青签字画押。 奸`夫`淫`妇签字画押毕,魏二郎和魏三娘来了。 齐子蛰一见他们,马上转头看严江离。 严江离便上前,掏掉他嘴里的手帕子,问道:“还有何话说?” 齐子蛰道:“别让魏二郎和魏三娘再伤害我们,让我们死得体面些。” 严江离答应了,一手拦住正发疯要拿刀戳李丹青的魏三娘。 齐子蛰又看向朱峰,问道:“今日可有见过郭靖安?” 朱峰警惕,看他一眼,“为何有此一问?” 齐子蛰道:“我今日,本想让郭靖安捎我出城。” “后来想了想,怕他碰上你们会慌神,到底没有见他,另假扮成倒夜香的。” “我想知道,若让郭靖安捎着我,能否跑掉。” 朱峰不假思索道:“不能。” “我们来了石龙镇,见着郭靖安时,已交代过他,若见到京城来人,马上来报。” “他一旦见到你,马上会知道我们说的京城来人,就是你。” “以他的性子,必然马上来报,不敢耽搁。” 齐子蛰又问道:“若他说在某处看见我,你们会否质疑?是第一时间赶去他说的地方吗?” 朱峰道:“以他的性子,定不敢欺瞒我们。他报了消息,我们自然第一时间赶去。” 齐子蛰点头,“原来这样。” 李丹青在旁边听齐子蛰和朱峰说话,听着听着来了精神。 齐子蛰转头看向李丹青,眼带笑意道:“丹娘,明白了么?” 李丹青点点头,眨了一下眼睛。 原来可以这样! 下一轮,胜算很大。 第 31 章 朱峰解答完齐子蛰的问题, 凝视他道:“安心了么?” 齐三家世出众,才貌双全,前途远大, 却因一个失误,要这样死去。 到底, 让人心情复杂。 他临死前有疑问,想知道自己若选另一条路,是否能跑掉, 自然要好好解答, 让他知道, 不管哪条路,都是死路。 如此,便能安心去死! 族长此时喊道:“装笼!” 这一轮,如上轮,祠堂只有一只猪笼。 李丹青和齐子蛰被装进同一只猪笼内。 魏凌希满怀怨恨,看着猪笼内两人, 恨声道:“到头来, 让你们同笼而死, 实便宜了你们。” 魏三娘也气苦难言,哭道:“尔言,我救你一命,收留你, 一心一意待你, 到头来, 你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么?” 魏老太恨齐子蛰刺伤魏二郎,恨李丹青勾结婊`子,当下却是咒骂道:“狗男女沉了塘, 从此沉浸在苦海,不得轮回。” 族长沉声道:“起笼!” 外间黑黝黝,夜风吹得人心肝痛。 四个精壮男,抬了猪笼,迈步朝河边走。 一只猪笼装了两个人,有些份量,竹篾柔韧,向下凸出一团。 齐子蛰的手指,勾住李丹青的手指,试图去够她手腕间的绳索,却是够不着。 他的手指正忙乱着,被李丹青的手指捏住了。 李丹青在他指腹上点了点,示意不必费力了。 齐子蛰的手指反捏住李丹青的手指,轻轻描画。 李丹青分辨出齐子蛰描画了几个字。 他写:你父亲在京等你,不要气馁! 李丹青额角伤口还在痛,脑子“嗡嗡”响,分辨出齐子蛰这几个字时,泪如泉涌。 她紧紧捏住齐子蛰的手指,表示自己知道了。 很快到了河边,猪笼被吊入水下。 河水漫上,猪笼渐渐沉入水底,终至不见。 李丹青知道自己正做着噩梦,她打不定主意要不要醒来。 醒来,或是另一个可怕的噩梦,不断轮回,没有尽头。 醒也噩,不醒也噩。 噩梦里,却突然响起齐子蛰的声音,喊道:“丹娘,丹娘,醒醒,醒醒!这一轮一定能跑掉,一定能!” “你父亲在京等你!” “我们得醒来,得跑,回头给这些人狠狠一击!” “醒醒,醒醒!” 李丹青“嘤”一声,晃一下头,睁开眼睛,醒了。 床帐高高撩起,床对面,是木头案几,案几上面,是木头窗扇。 李丹青怔怔,伸手摸了摸额角,没有流血,没有疼痛,头脸完好。 她猛然坐起,转过头看床边男人。 男人被子只拉到腰上,麦色皮肤,八块腹肌,十分诱人。 李丹青回神,大喊一声,“子蛰!” 齐子蛰睁开眼睛,对上她的视线。 瞬间弹跃而起,双足伸到床下套住靴子,双手抓衣,飞速套往身上,冲向门边。 门“轰”一响,被人踹开了。 一堆人涌了进来。 齐子蛰非常熟手,轻巧夺走杨飞羽的剑。 随之挟持魏老太,喝斥众人退后。 众人尖叫,魏凌希怒喝。 李丹青趁此时,迅速穿好衣裳,套上鞋子。 拢了两条发带进袖内。 众人还和齐子蛰对恃着。 杨碧娘和婆子心忧魏老太性命,一下顾不上她。 李丹青再一掀枕头,发现一只荷包,马上揣到怀中。 她哭喊起来道:“我是清白的,你们陷害我!” “今日这般丢人,我不活了!” 喊毕,看准角度,“呼”一声,撞向门边的墙。 跟前四轮一样,她撞进魏凌希的怀中。 下一刻,齐子蛰推开魏老太,手中的剑,精准刺在魏凌希肩膀上,回身,飞足踏向杨飞羽。 李丹青则眼疾手快,伸袖遮住魏凌希肩膀上溅出来的血。 再回身抓住魏老太发髻,薅了满手珠钗。 再下一刻,齐子蛰左手执剑,右手抱起李丹青,拨足狂奔。 到了大门外,解马,上马,一骑两人,疾奔。 马儿奔向闹市,拐入商铺角檐下,止马。 两人下马,互整衣,扎发。 齐子蛰伸手,拉住李丹青袖子,帮她撕掉溅血的袖角。 染血的布掷向远处烂筐内,马上有野狗跑来叼走了。 齐子蛰跃高,摘了树叶,给李丹青揩去颊边一点血迹。 李丹青则自己抬袖擦了擦眼睛,揉揉脸。 两人再互相端详,虽还是不齐整,起码不狼狈了。 李丹青从怀里掏出枕头下摸来那只荷包,打开瞧了瞧,有些惊喜,里面有一叠银票,几块碎银子。 她拿出银票数了数,竟足有两百两。 李丹青吁口气,拿一百两银票并两块碎银子给齐子蛰。 齐子蛰接了,放入怀中。 他拉李丹青入怀。 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丹青点头。 前面,有马车声。 马车掀帘,香儿下车,吩咐车夫去买上等线香。 她们主仆起个大早,打算去城外长生寺上香。 齐子蛰松开李丹青,摸摸她的头,温柔道:“去吧!” 李丹青转身,朝洛兰马车走去。 “洛兰姑娘!”李丹青停在马车前,喊了一句。 车帘掀开,露出香儿的脸。 香儿警惕问道:“小娘子找我们姑娘有何要事?” “香儿无须紧张。” 李丹青笑了笑道:“我家公子跟郭靖安郭公子是好友。” “我家公子有一句话要交托给洛兰姑娘。” “请洛兰姑娘见到郭公子时,转达一下。” 香儿肩膀一下放松了。 原来是郭公子认识的人。 郭公子来之京城,在倚云楼一砸千金,出手豪阔得很。 再一个,他风趣幽默,见着丫头,也会温柔问名字,一口一个姑娘。 香儿对郭靖安印象颇佳。 她让开身子,由得洛兰和眼前姑娘说话。 洛兰瞥一眼李丹青。 这小娘子长得绝色,就是衣裳有些不整,长发随便缚着,也不梳髻,似乎出门太匆忙了。 李丹青趋前半步,“洛兰姑娘,我上马车来说话可好?” “实在是我家公子性子急,我早起未及梳洗,他就催我出门见你,托你给郭公子递个信,可我这模样,站在这儿,被人瞧见的话……” 洛兰判断了一下,认为李丹青是贵人侍婢,料着没有恶意,便点了点头。 香儿掀帘,伸手拉李丹青。 李丹青借力,上了马车。 马车宽敞。 李丹青坐到洛兰旁边。 她压了声音道:“我家公子来之京城,姓齐,在家中排行三,认识的,都喊他齐三爷。” “昨晚,有人递了一封信,约公子今早到城西百里坡小树林中见面。” “公子早起便去赴约了。” “临行前,有些疑虑,未待我梳洗毕,就催我赶紧出门来找洛兰姑娘。” “请洛兰姑娘见到郭公子时,跟他说,务必到城西百里坡小树林见一见齐三爷。” 洛兰颇疑惑,“你怎识得我,又怎知我在此处?” 李丹青道:“我家公子曾带着我到倚云楼门前,那晚,你正送郭公子出来,像姑娘这样美貌的,我只一见,再不能忘。” “我本不知道你们在这处的,适才拐过那边,正要往倚云楼,恰好见得香儿掀帘子,就瞧见你们了。” “郭公子在我们公子跟前,不单爱念叨洛兰姑娘如何如何,也念叨过香儿,说香儿心灵手巧。” 李丹青模仿郭靖安口吻,夸了洛兰主仆几句。 洛兰见得李丹青模仿郭靖安说话,模仿得惟妙惟肖,不是十分熟悉的,绝模仿不出这样的,当即信了李丹青说的话。 李丹青又郑重交代道:“洛兰姑娘见到郭公子时,务必记得转达,说齐三爷在城西百里坡小树林中等他。切记切记!” 洛兰有些为难,“我们正要出城到长生寺上香,今日里,怕是见不着郭公子的。” 李丹青道:“巧了不是!郭公子早前跟我们公子提过,说凌晨会出城跑马,这会子,大概正回城来。” “洛兰姑娘这当下出城,在半路上,可能会遇着郭公子。” “郭公子一见洛兰姑娘的马车,定会拦下说话。” “到时,洛兰姑娘正好转达我们公子的话。” 洛兰便点头,“若遇着郭公子,定然转达你们公子的话,若遇不着,也怨不得我。” 李丹青道:“自然。” 她道:“若无意外,今晚我们公子定会携了郭公子,一道去倚云楼饮一杯。到时啊,我们公子自会向姑娘道谢。” 洛兰又瞥李丹青一眼。 嗯,这位齐三爷,定然是权贵。 也是这样的人家,才能有这样的绝色侍婢。 侍婢虽没佩戴首饰,但身上这衣裳可不便宜。 在石龙镇,也就魏家和陈家的娘子才能穿得起这样的。 李丹青交代毕,抬头见马车内帷帽,便道:“我未梳洗,羞于见人,洛兰姑娘,这顶帷帽可否借我?” 洛兰一笑,拿起帷帽,戴到李丹青头上,道:“送你了!” 李丹青道谢。 李丹青又交代一句,便下了马车。 洛兰掀车帘道:“小娘子放心,我若见到郭公子,定一字不改转达你们公子的话。” 李丹青点头,款款走了。 洛兰放下车帘,这才想起,适才没有问侍婢名字。 她再掀开车帘,侍婢已不见踪影。 正好车夫买线香回来,她便吩咐道:“走!” 李丹青走回适才商铺角檐下。 扯了扯帷帽,四处一瞧,考虑要不要换一个地方等齐子蛰。 她正要挪步,有身影一闪,齐子蛰的声音道:“妥了?” 李丹青止步,将自己和洛兰见面说的话,复述一遍。 齐子蛰道:“洛兰见到郭靖安,递了口信,再至朱峰得知这个信息……” “以朱峰为人,往日,定会停下再审问洛兰和郭靖安。” “但上几轮中,已知他急于找到我,今日一得知消息,怕去迟了逮不着我,定会马上召集人马往城西。” 李丹青道:“咱们再给他一个惊喜如何?” 齐子蛰摸她的头,“你说。” 李丹青道:“洛兰的马车走得慢,朱峰召集人马,也要一刻钟左右,咱们这会子,还有一点时间。” “趁这时间,寻一个闲汉去魏家报讯,说看见我们往城西去了。” “魏家一听,定会派人往城西。” 李丹青眼中有笑意,“你说,朱峰的人马遇见魏家的人马,会不会打起来?” 第 32 章 齐子蛰眼中也有了笑意。 “自然要让他们打起来!” 李丹青把手中的帷帽递给齐子蛰, 低声道:“不是说还有两队人马在茶馆处探听消息么,虽说这会还早,茶馆还没开, 但为防万一,你还是先戴上!” 齐子蛰接帽, 戴到头上,示意李丹青站着不要动,自己则踱到街口, 朝一个蹲在地下吐口水的闲汉招招手。 闲汉见得有人朝他招手, 马上小跑过来。 齐子蛰瞬间转身, 走回商铺角檐下,摘下头上帷帽,戴到李丹青头上。 防备闲汉乱瞧她。 闲汉很快过来了。 齐子蛰丢一块碎银子给他。 待那人接住,便道:“去魏家报一个口讯,报完之后,跟着他们走, 趁机捣乱。回头还来这里找我, 我再给你一锭整的银子。” 闲汉大喜过望, 如此天降横财的事,百年难遇,当下连声答应。 “爷,我口齿伶俐, 报讯什么的, 没问题。” 齐子蛰报了魏宅的地址。 看着闲汉道:“到了魏家, 你描述我们两人的年纪相貌,说看见我们在闹市买胡饼。” 他停下,让闲汉先描述一下他们的年纪相貌。 闲汉描述得活灵活现, 确切道出齐子蛰和李丹青的特征。 齐子蛰满意。 接着道:“你说你看我们像一对狗男女,特意蹭近,悄悄偷听我们讲话。” “听得我们说什么魏家,什么二郎,什么三娘。” “还听得我们说要去城西百里坡小树林,说那里有人接应我们。” “你觉得,这一对狗男女肯定没有好事,决定到魏家报个讯,讨个赏。” 他让闲汉复述一遍。 闲汉很伶俐复述了,还添了几句骂街。 这些个什么狗男女的话语,复述起来特别带劲,让人忍不住要加戏。 齐子蛰再交代道:“你报了讯,跟着他们到城西,若见有另一队人马至……” 他先形容一下朱峰诸人的服饰和身形,继续道:“见到有这样一队人马至,马上大喝一声,说这队人就是来接应狗男女的,没错儿,就是他们。然后喊打喊杀。” 闲汉很兴奋道:“爷,交给我,我最擅长当这样的搅屎棍!” 齐子蛰:“去吧,完事记得来这儿领一整锭银子。” 闲汉“嗨”一声,健步走了。 齐子蛰再去街口喊两个闲汉。 待他们过来,丢一块碎银子给他们。 这才朝李丹青道:“你把咱们被冤枉的事情编一编,让他们记下,待会儿到处去说一说。” 李丹青迅速编了起来。 “石龙镇,魏家大郎上京赶考,被一个名`妓所迷,决定休弃妻室元配,另娶名`妓为妻。” 齐子蛰适才已跟李丹青通过气,说上一轮,从潘雷嘴里得知,魏大郎攀上的,是圣人最宠爱的荣昌公主。 她要编故事传扬出去,若编出一个公主,闲汉们敢复述,外间的人惜命,不一定敢传扬。 编名`妓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一听名`妓,不管有没有合理性,都会打鸡血,起劲传扬。 且名`妓只有艳名,没有权势。 众人传扬起来时,还会往里加油添醋,往死里抵毁,情绪激动。 两个闲汉一听名`妓,果然兴奋起来。 李丹青继续往下编。 “魏大郎怕妻子不肯离家,影响他另娶,遂让人回家告诉母亲,说他在京攀上权贵之女,请母亲帮忙处置掉这个元配妻室。” “魏母一听儿子攀上权贵之女,马上就安排起来。” “正好家中女儿魏三娘救了一个男子,这男子叫尔言,寄住魏家,失了忆,不知道自己来之何方。” “魏母给尔言和儿媳丹娘下迷香,安排他们在一间房,然后破门去捉`奸,冤枉他们有私,打算缚了他们去浸猪笼,给儿子清路。” “天可怜见,尔言有些功夫,带着丹娘逃了。” “现魏家举一族之力,要捉拿尔言和丹娘。” “大家说,是不是该制止魏家行恶,给尔言和丹娘一条活路?” 两个闲汉平素也在茶馆门口蹭说书先生评书,但几时听过这等直白香艳狗血虐恋故事? 当下听得如痴如醉,直待李丹青止话,犹自问道:“接下来呢?” 李丹青清清淡淡道:“接下来,就靠你们了!” 齐子蛰接嘴道:“接下来,你们去人多的地方讲这个故事。” “重点是魏大郎要休弃元配另娶,魏母设局害尔言和丹娘。” “你们讲故事时,还要煽动别的闲汉,让他们去骂魏家,指责魏大郎薄情负义。” “若煽动的人多,还有人敢打砸魏家,给魏家难堪,到晚上,你们过来这里,我给你们十锭银子。” 两个闲汉一听讲讲故事,煽动一下别人,就有十锭银子拿,兴奋得摩拳擦掌。 皆拍胸口道:“爷,放心,没银子我们还想搅些事儿,有银子哪还不搅个翻天覆地?” 齐子蛰补一句,“十锭银子等着你们。” 两个闲汉齐齐道:“这银子,我们必拿的。” 待两个闲汉阔步走了,齐子蛰戴了帷帽,在街面上雇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他让马车驶进商铺处,回身扶了李丹青上车。 两人在马车内坐定,齐子蛰摘下帷帽,吩咐车夫道:“出城,到长生寺去。” 李丹青突然喊道:“等等!” 齐子蛰凝视她。 李丹青拿过他手里的帷帽,扔出窗外。 有一轮,朱峰抱着倚云楼的小狗,嗅着香味寻到他们。 实在是阴影。 这帷帽嗅着没香味,但谁知道又有什么古怪。 还是扔了比较好。 马车“哒哒”前行。 李丹青还是有些紧张。 这一轮若还被捉住,就…… 齐子蛰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没事的。” 李丹青绷紧的背渐渐松下来。 是的,朱峰相信郭靖安不敢有什么欺瞒,一得了消息,应该会马上奔去城西逮人。 这个时候,出城的路上,应该很安全。 李丹青安抚自己,渐渐镇定。 只听齐子蛰问道:“这一轮,你怎么知道要翻枕头拿荷包?” 李丹青道:“之前太紧张,争分夺妙穿衣套鞋,哪里顾得上翻枕头?” “这不是穿衣套鞋次数多了,熟练已极,空出几秒时间么?” “这几秒,正好翻枕头,不想就翻到一只荷包了。” 两人闲聊,倒是缓解了紧张情绪。 此前一刻,洛兰的马车被拦住了。 郭靖安的声音笑道:“这不是洛兰姑娘的马车么?停一停!昨晚没见着姑娘,今儿遇上,倒要说两句话才走。” 洛兰掀开车帘,含笑问道:“郭公子从哪儿来?” 郭靖安道:“凌晨出城跑马,又回城来。我这马啊,看着骏,实则脚力不行,须得多跑跑,训练一下它。” 说着问,“洛兰姑娘要去哪儿?” 洛兰答道:“出城去长生寺上香呢。” 她又问:“郭公子可认识一位齐公子?” 郭靖安一怔,问道:“哪位齐公子?” 洛兰笑道:“说是从京城来,姓齐,在家中排行第三,人喊齐三爷。” 郭靖安“哈哈”笑起来道:“是齐三啊,当然认识,你见过他?” 洛兰道:“倒没见过。是适才,他身边一个侍婢传了一句口讯,让我转达给郭公子。” 郭靖安有些惊讶,问道:“什么口讯?” 洛兰道:“齐三爷的侍婢说,齐三爷应一人之约,今早到了城西百里坡小树林处,他对约见的人有些怀疑,想喊你一道过去。” 郭靖安疑惑道:“齐三怎知道我在此?” 洛兰道:“不是你告诉齐三爷,说你今早会出城跑马么?” 郭靖安心中“咯当”一声,感觉不对劲。 齐三他…… 早前朱峰叮嘱过,说什么若见到京城来人,定要告诉他。 不管了不管了,又不干我事,问就答,不问就不知道。 郭靖安摇了摇头,刚刚见到佳人的兴致消失了一半。 他笑一笑道:“还有什么说的?” 洛兰道:“没有了,就这一句话。” 郭靖安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着拍马,一边扬声道:“今晚去倚云楼,姑娘记得给面子。” 洛兰见得郭靖安走了,便放下车帘,叮嘱车夫前行。 香儿却是道:“郭公子说知道了,却没有说去不去城西。” 洛兰道:“我已转达了话,去不去城西,是他自己的事了。” 香儿见洛兰有些闷闷的,便贴耳道:“姑娘,咱们今早见的那个侍婢,美是美,但透着古怪。” “还有,她有一边袖子被撕掉了一角。那样的好衣裳,就撕毁了。” 洛兰轻叹道:“有些贵公子,闷了时,就以撕姑娘家的衣裳为乐,那侍婢未及梳洗就被遣出门送口讯,想来那家公子也是那等人。” “相较起来,郭公子其实算不错,肯撒钱,且好言好语的。” “是呢。”香儿同意这句话。 她掀开车帘,往后看了看,告诉洛兰道:“姑娘,郭公子像是被朱爷拦住了。” 朱峰这会拦着郭靖安,语带威逼道:“郭公子,你来石龙镇也一段日子了,当真没有见过别的京城来人?” 郭靖安叹气道:“真没有。不过,刚洛兰姑娘送了一个口讯,说今早有一位侍婢托她给我一个口讯,说是齐三在城西百里坡小树林内,嘱我过去一见。” 朱峰闻言,眉毛一扬道:“再说一遍。” 郭靖安便再说一遍。 朱峰欲待追上洛兰再问一遍,想了想,生怕迟一步,齐三又跑了。 他挥一下马鞭,朝身后其中一人道:“速去喊潘雷,让他带了弓箭往城西十里坡小树林。” 又吩咐另一个,“去告诉严老大,齐三在城西十里坡小树林,请他领人速至。” 他自己则拍马,先赶往城西。 这一趟,必要逮住齐三。 第 33 章 魏家乱成了一团。 魏凌希肩膀被刺穿, 伤得极重。 杨飞羽被踏出去时,撞在案几上再摔向地下,断了肋骨, 一时也动弹不得。 魏老太本受了好大惊吓,再见魏凌希身上全是血, 生生吓昏过去。 杨碧娘也受了惊吓,且要喊人请大夫,又要照应这个, 又要照应那个, 一时之间, 顾不上理会“狗男女”携手出逃的事。 魏三娘闻声而来,见得此情景,哭叫着去推魏老太,掐她人中,待魏老太醒来,她又哭道:“母亲, 尔言不是那样的人, 其中定有内情。” 魏老太指着她鼻子骂道:“这时候了, 还帮他说话?不提别的,单说他刺伤你二哥一事,魏家就与他不干休。” 一片忙乱中,杨碧娘给魏凌希的伤口止了血。 魏凌希缓过一口气, 拧着眉, 狠声道:“出了这样的事, 还不派人去禀了族长,请族长派人去追捉那对狗男女!” 杨碧娘也回过神,忙喊管家, 让管家去禀族长。 好一会儿,族长亲来了。 问得事情经过,大大震怒,忙派季同率了魏氏宗族年轻会武的子弟去搜寻尔言和李丹娘踪迹。 魏季同才率人出门,却有闲汉来报讯,说有奸`夫`淫`妇的消息。 魏凌希正恨得牙痒痒,闻言不顾肩膀剧痛,令人传唤闲汉进门,亲自问话。 片刻功夫,魏凌希召管家,吩咐道:“去追季同,说狗男女往城西百里坡小树林那边去了。” 管家忙去了。 魏三娘在侧,听得这话,也不禀魏老太,自行寻了一柄剑,骑了马去寻季同。 她要和季同一道去城西。 她要亲自问问尔言,为什么? 为什么会跟嫂子? 她哪儿比不上嫂子了? 季同得了新消息,马上率人奔往城西百里坡。 一行人策马奔腾,堪堪近了百里坡,就见前方有数骑,悍悍然迎面而来。 闲汉为了给魏家人“指路”,问魏氏子弟要了一匹马,跟着策马奔来。 他一见前方数骑的装束,马上大喊起来道:“他们就是来接应狗男女的人。大家冲啊!先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喊着,悄悄从腰上拨出打狗棍,对着前面魏氏子弟所骑的马屁股,狠狠打了一棍。 魏氏子弟的马“嘶”一声,凶狠疾冲。 魏氏子弟不由自主拨剑,剑指向前,喝道:“贼子看杀!” 身后数骑魏氏子弟,听闻魏家妇和外男有私,唆使外男刺伤魏二郎,再一道逃了,一路过来,犹气愤难言。 当下见得有人持剑冲向前,也跟着拍马,拨剑冲杀。 魏三娘策马跟在季同身后,一路回想救了尔言,自己和他相处种种。 死也不肯相信,尔言会弃了她,去和嫂子好。 只二哥确实被刺伤,飞羽确实被踏伤,尔言他…… 魏三娘一时愁肠百结,一时怨恨难言,百般滋味。 一抬头,听得人喊,说前面那伙人,是来接应狗男女的,当即心头火起,不管不顾,猛拍马,持剑冲过去。 魏家一族的人,依祖训,根骨稍好的男女,打小就练武。 季同率领这一队人马,正是魏氏宗族最精悍的人马。 且他们人多,这番冲杀过去,饶是朱峰和潘雷身手了得,一时也没有讨着便宜。 朱峰和潘雷一心要搜寻齐子蛰,突被一伙人缠住打斗,心下焦灼,为了摆脱,不得不下狠手。 一下狠手,就打伤了数名魏氏子弟。 季同见状,当即也发狠,持剑去刺朱峰。 魏三娘则上前相助。 马嘶鸣,刀剑相交,众人喝骂。 混战中,魏三娘被砍了一刀,滚落马下,昏了过去。 季同一瞧,怒向胆边生,大喊道:“今日叫你们这伙外乡人跑了,我不姓魏。” 今日里,魏老太受惊,魏二郎肩膀被刺穿,魏三娘也受了伤…… 若不打杀这些外乡人,魏家人如何在石龙镇立威? 潘雷性情本残暴,缠斗良久,心头有火,且想着擒贼先擒王,瞧着季同是领头的,待砍了魏三娘一刀后,就挥刀朝季同砍去。 “嚓”一声,季同手臂中刀。 闲汉趁着大乱,悄悄拍马走了。 他要去领一整锭银子。 另一厢,两个闲汉已在人群讲故事,他们添了许多枝叶,甚至绘声绘色描述魏大郎如何被名妓所迷,色授魂与诸般细节。 这些,正是大家最爱听的。 很快围拢一大帮人。 当讲到“出身贫苦贤良淑德女”李丹娘被婆母陷害时,众人便有情绪了。 魏家啊,过分了过分了! 两个闲汉又讲片刻,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拍手大喊道:“魏家陷害良家女,瞧不起咱们穷苦人,是不是该去讨个公道?” “走,到魏家讨个公道!” 一拨人“呼啦啦”就奔向魏家。 这个时刻,齐子蛰和李丹青的马车渐近城门。 一路过来,没有碰着郭靖安,没有碰着朱峰。 虽顺利,依然让人惴惴不安。 李丹青捏着衣带,只觉手心全是汗。 她心跳太快,又觉马车内太闷,没有空气。 一时掀帘,朝城门处看。 这一看,脸色变了,咬唇道:“没碰着郭靖安,以为不会再碰见,没料到他还在这儿。” 齐子蛰透过车帘角,顺着李丹青的视线看去。 城门处,两个小兵正在盘问进出城的人。 另一侧,站着潘雷两个手下并郭靖安。 旁边,是洛兰的马车。 齐子蛰马上推断。 朱峰从郭靖安那里听得自己在城西,怕去迟了逮不着人,忙忙率人去了城西。 但他又多了一个心眼,令潘雷一个手下把郭靖安截到城门处,不许他这时候离开。 又令一个手下拦住洛兰主仆,不许她们出城。 齐子蛰凝目。 守城小兵盘问时,不能让郭靖安瞥见自己。 也不能让洛兰主仆瞥见李丹娘。 心念急转间,马车到了城门。 守城的小兵喝令车夫停车,循例过来盘问。 车帘掀起,露出半张芙蓉面,一个绝色女子娇娇道:“没个眼力见哟,我家公子的马车也要拦。孙校尉呢?叫他来见我家公子!” 守城小兵被绝色女子闪了眼,再听着这女子只是侍婢,心下更是砸舌,这得是什么样的贵公子,才配使这样的侍婢! 郭靖安站在一侧。 他见守城小兵对马车内的人恭敬,只以为对方是石龙镇权贵,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然不多瞧。 洛兰主仆闷在马车内,正低声说话,听得外间有动静,掀帘子往外看。 见是守城小兵盘问马车内的人,马车内女子声音依稀有点耳熟。 只隔了马车,见不着那辆马车内的人是谁,这时候也懒得多问一句。 守城兵听得绝色女子提起孙校尉,语气戏谑,分明不把孙校尉放在眼内,心下更确认,车内公子是贵人。 他可不敢得罪贵人。 当下恭恭敬敬道:“我们校尉今日不在。” 绝色女子长长“哦”一声,道:“让开罢!” 守城小兵不敢直视车内贵公子,只意思意思瞧一眼,便让开了。 马车“哒哒”,驶出城门外。 李丹青摊手,在膝盖上擦了擦汗,侧头看齐子蛰。 齐子蛰意态风流,淡笑一下道:“说吧,想要本公子赏你什么?” 李丹青恍惚了一下,伸手指戳他道:“不要高兴得太早。” 说着掀车帘,朝后看。 哦也,没有追兵,没追兵! 成功逃脱了? 齐子蛰握住李丹青的手,俯耳道:“此时,城西应该成了战场,这一战,不死人不会罢战。” “死人了,要撕扯。” “等他们发觉追来,至少要一个半时辰后了。” 齐子蛰凑在李丹青耳边轻语,“丹娘,这一轮,我们逃脱了!” 猝不及防,李丹青眼角渗出一颗泪。 齐子蛰伸手,轻轻替她揩去眼泪。 第 34 章 城西, 季同伤了手臂,摔下马。 另有魏氏子弟断臂,惨呼出声。 潘雷正要再下狠手, 却听朱峰道:“停!” 季同已捂着手臂站起,也喝止魏氏子弟道:“停!” 朱峰神色凝重, “你们是谁,因何而来?” 季同这时也隐约觉得不对,道:“我们是魏氏一族, 前来追捕奸`夫`淫`妇尔言与李丹娘。” 他说了事情经过, 又提及闲汉报讯之事。 朱峰一听, 脸色立变。 郭靖安给了一个信息,他们立马赶来城西。 而魏氏一族的人,被人诱使至此,缠住了他们。 不远处蹄声“得得”,另有三骑至。 是严江离带着两个下属来了。 朱峰脸色再变,扬声朝严江离道:“严爷, 咱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说毕拍马, 大喊道:“回城门处!” 三队人马, 只留了两人在城门处看守郭靖安和洛兰主仆。 其他身手了得的,这会齐集城西。 另两队人马,身手稍弱,负责在茶馆和长生寺探听消息, 轻易不露面。 茶馆, 是石龙镇男人最爱去的地方, 能听到各种闲话和八卦。 城外长生寺,是女眷们最爱去的地方,一切心事, 都会在跪下时,向神明禀告。 也会在解签时,坦白直说。 在茶馆探听消息那队人马,擅长从各种八卦事中推断出事实。 在长生寺探听消息的,则是三兄弟。 三兄弟这段时间每早推着菜筐,送菜到长生寺,帮长生寺的人修剪后院花草,也帮着摘后山的果子。 勤劳朴实。 三兄弟本是从普通人中选出来的,平素做着普通人的事,瞧起来平平无奇。 自然,他们身手也平平无奇。 有了这两队人马探听消息,只要齐子蛰在石龙镇,迟早会有人探听到他消息。 只是料不到,今日,他们一干人被诱来城西…… 此时,齐子蛰若易装出城,城门那两个人不一定能察觉。 现下只寄望长生寺那三个兄弟能如平日般警醒,留意出城往京城路上策奔的人。 设法将他拖住。 这当下,齐子蛰和李丹青出了城门,近了长生寺。 长生寺门外,是唯一通往京城的路。 车夫勒马停下,回头跟齐子蛰道:“公子,咱们商定只走到这儿,再往前走,得另外算钱。” 齐子蛰道:“你这辆马车最多五十两,这样,我给你一百两买下来如何?” 车夫暗喜,却没有马上答应。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一百两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现下在城外,他想要这辆马车,自己当然要坐地起价。 车夫定定神,漫天要价。 “三百两,不能再少。” “怎么不去抢啊?”李丹青生气,“五十两的马车,给你一百两,你另购一辆马车,还剩下五十两呢。” “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敢要三百两!” 问题是,他们身上,也没有三百两。 车夫坚持,“就这个价。” 他打定主意,对方若再讲价,就降五十两,两百五十两,不能再少。 念头一转,脖子一凉。 有一柄剑,架在他脖子上。 齐子蛰淡淡道:“一百两,成交不成交?” 车夫吓坏了,梗着脖子道:“成交,成交!” 齐子蛰缩回剑,拿出一百两银票,探身向前,塞到车夫手中。 “滚下去!” 车夫连滚带爬,下了马车,飞一般奔进长生寺。 得去上香压压惊。 车夫一奔进长生寺,已有一个褐衣男子迎过来,惊讶道:“怎的这般惊惶,遇着贼了么?” 车夫气愤道:“那对狗男女,比贼还厉害。刚拿剑架在我脖子上,强买了我的马车,朝京城那条路奔去了。” 褐衣男子一听,问道:“男的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车夫描述了。 褐衣男子一听,飞一般奔出去了。 另两个正蹲在地下把旧蒲团叠起,放上新蒲团的男子,一抬头,也跟着褐衣男子奔出去。 三人奔到寺门外,早不见了马车。 年纪稍小的男子问褐衣男子道:“老大,这怎么办?” 褐衣男子道:“到寺后去,从那儿绕山路,可以拦住他们。” 说着吩咐其中一人,“老三,你赶紧去城门处找朱爷报讯。” 他说着话,已奔向寺后。 老二跟着他一起跑。 老三则奔向城门处。 褐衣男子这段时间经常到寺后,帮长生寺的人摘果子,极熟悉寺后的地形。 他带着老二到寺后,很快就找到一条山路。 两人攀山扯树,不顾手足被划伤,只一刻钟就爬至一处山路上。 褐衣男子往下看,判断位置,喘着气道:“马车从寺前狂奔,两刻钟方到这个位置。这会子,马车还没到。” 老二已趴地听声音,站起道:“有奔马声了。” 褐衣男子果断,“把这块山石推下去拦路。” 老二有点蛮力,马上伸手去推山石。 褐衣男子则是找了一根粗粗树枝,横过去撬石头。 兄弟合力,憋红了脸,齐齐大喝一声:“起!” 山石松动。 接着向前滚。 “轰隆”一声大响,滚至山下的路,拦在路面中间。 齐子蛰坐在马车前,策马狂奔,突然听到前面“轰隆”一声巨响,忙控马,缓下速度。 李丹青掀车帘,问道:“怎么了?” 齐子蛰道:“前面有情况。” 他勒马,“吁”一声,跳下马车。 朝后道:“丹娘,你待在马车内不要动,我到前面瞧瞧。” 说着,已拨足跑向前。 李丹青掀车帘,跳下马车,四处瞧了瞧,蹙了眉头。 这条路两边是山,若前头被人堵住,再有人在山上往下推石头…… 啊啊,若这样,死路一条呢。 李丹青咬唇,再度复盘上两轮的事。 上上轮,她坐马车到长生寺,在寺中磨蹭至晚上,待齐子蛰出现,两人要跑时,朱峰的人出来,截住了他们。 上轮,她坐洛兰的马车,让车夫送她上京,一路畅行,经过这儿,直奔向前,当时并没有什么声响,也没有什么人拦着。 魏家人是从后面追上来的。 这一轮,齐子蛰跟自己一起跑。 上轮平安无事的路上,这轮突然出现声响。 所以,变数在齐子蛰身上。 是朱峰的人拦路? 但上轮朱峰说了,严江离领一队人马在小树林处搜他们,他们两队人马在城门,另有两队人马在茶馆。 今日,除了茶馆那两队人马,另有潘雷两个下属守着郭靖安和洛兰主仆,其余的人,全去了城西。 拦路这队人马,是哪队? 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 李丹青捏着手指苦思。 突然狠狠顿足。 是茶馆的人马…… 妈的,朱峰在将死之人跟前,依然没有说实话。 他说两队人马在茶馆。 茶馆那种地方,何须浪费两队人马啊! 真相是,茶馆只布了一队人马。 另一队,布在城外。 上轮,只有自己跑到这儿,那队人马要捉的,不是自己,自然没有出现。 这一轮,自己和齐子蛰一道到这儿,那一队人马,出现了。 那一队人马,是一直守在这儿吗? 不守这儿,还有何处可守? 会不会平时守在长生寺? 李丹青悚然而惊。 若这队人马本是守在长生寺的,那自己上上轮在长生寺所有行为,是不是全落在对方眼里? 她回思所有场景。 扫香炉那个男子,有点可疑。 后山摘果子那个男子,也有点可疑。 李丹青攥着拳头,向前瞅瞅,向后看看。 无路可走! 齐子蛰很快回来了,站定道:“前面山上突然滚下一块山石,拦住了路。” 李丹青看着他,“山石是自己滚下来的,还是有人推下来的?” 齐子蛰叹了口气道:“山石底部有泥,印痕很深。” “是有人站在山上,推石下来拦路的。” 李丹青看着齐子蛰,“我们又没路了么?” 齐子蛰神色凝重,“再想想,或者还有办法。” 李丹青扶在马车壁上,幽幽道:“上轮,朱峰说的话中,不尽不实。” 她将自己的推断,遂条分析给齐子蛰听。 齐子蛰迅速复盘上轮的事,不由骂了出来,“朱峰这个小人,我那会就要死了,他还哄骗我。” 骂毕恨恨,“怪我天真,竟信他说的全是实话。” 李丹青道:“除这一件之外,还得赶紧想想,他还有那些说了实话,那些说的不是实话。” 齐子蛰迅速回顾,推敲一番道:“其它的,暂时想不出破绽。” 他负手踱步,“山上的人推石下来拦住咱们,可知他们认为自己武功平平,捉不住我。” “如此做,只为拖住我,等着朱峰诸人到来。” 李丹青再次回顾上两轮的事,想起一事来。 “长生寺寺后,似乎有一条小路通向山上。” 齐子蛰当机立断,“往回跑!” 待在这儿,凭两人,短时间推不动前面拦路的石头。 若山上的人再推石,朝着他们砸,避无可避。 李丹青闻言,马上爬上马车。 齐子蛰策马调头,往回奔。 两人齐齐转着念头。 待到长生寺前,弃了马车,直奔寺后,冲到山路上,杀了那三个人。 现下只能默佑,那三个人确实如他们推断那般,没有什么武功。 李丹青双手合什,天啊,神啊,佛啊,要保佑我们啊! 马车很快奔到寺前。 李丹青迅速道:“子蛰,你上后山寻人,我去寺中借绳索。” 齐子蛰一听便明白了。 待会解决了那三人,他们两人可以系绳索,在后山那个地方攀爬下去,直至山石前。 先徒步狂奔。 若前方有马车来,可设法买一辆,买不来就哄骗,就偷,就抢。 只要手中有剑! 而后方,因山石拦路,朱峰诸人纵策马至,也要费时间挪开山石,方能继续追。 如此,他们有了宽裕的时间逃跑。 所有前提,是他必须上了后山,一剑就结果推山石的人。 齐子蛰持剑,进了寺后。 李丹青跑到寺内,找到上上轮帮她的那个小沙弥,开口借绳索。 小沙弥一听绳索长度,摇头道:“寺中没有那么长的绳索。” 李丹青马上道:“那借三捆。我把它们缚在一起,就有那么长了。” “噢!”小沙弥恍然,“也可以这样。” 他带李丹青进柴房。 柴房里放着捆柴的绳索。 李丹青蹲下抱起一捆,小沙弥帮着再拿两捆,叠放到她手臂上。 李丹青抱着绳索要站起,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小沙弥叫起来道:“施主,你力气小,一次只能抱一捆绳索。” 李丹青哭呱呱,“我力气为什么这样小?” 小沙弥看不过眼,帮着抱起两捆绳索。 李丹青忙道谢。 两人抱着绳索才至寺外,有人拦住李丹青,喊道:“丹娘,你怎在此?” 李丹青一瞧,好么好么,这是婶子宋大姐和堂妹桂娘啊。 上上轮,她们可不正是这个时间点进寺的么? 自己适才怎么忘记她们了? 第 35 章 李丹青心里的弦瞬间绷紧。 上两轮已逃出城, 却因细节失误,被捉了回去。 这一轮,莫非还会栽在这些小失误上? 不, 这一轮跟之前数轮,有个关键点不一样。 之前, 是在争分夺秒逃出城,怕被魏家追上。 这一轮,已知魏二郎和杨飞羽受伤, 行动受限, 几个时辰内不会出门搜寻她。 魏季同诸人, 照理,已赶至城西,一个时辰内,定然不会到长生寺这儿。 这个时刻,她在婶子眼里,还是魏家妇。 是那个婶子要稍稍巴结的魏家妇。 她得抛出话来, 套问一下婶子, 再让她自动避开, 不再拦着她。 还有一个,齐子蛰在寺后搜寻那三个人,要一剑杀了。 她一个体弱力小的,太快过去只会成为拖累, 闹不好还会被对方反挟持。 稍拖延片刻, 待齐子蛰结果了那三人, 她再过去,最为保险。 李丹青念头一转,稍为镇定, “嗬”了一声。 “婶子,我来长生寺上香,正想上完香就去找您呢。” “今早,有个人持了一封信来,说是父亲捎给我的。” “父亲在信中说,要接我上京。” “信中还说,他已另写一封信给叔父了。” “我看信,确实是父亲笔迹,但语焉不详,没说为什么在京城,也没说为什么要接我上京。” “婶子,父亲给你们写的信中,说了什么?” 宋大姐一愣,心下懊恼,想不到,李大也给丹娘写了信。 本想瞒着她的,竟是瞒不住了。 她没好气道:“你父亲当年把你扔给我们养着,自己跑个没影,多年没有音讯,本以为他已……,谁知道昨日突然来信,倒是活得好好的。” “他在信中说,要接你上京。” “别的,也没说什么。” 李丹青问道:“捎信的人呢?可有提及父亲在京做何事?” 宋大姐“哼”一声道:“那人丢下信,说过几日自有人来李家接你,说毕就跑了,追也没追上。” 李丹青见问不出别的,瞬间转了话题。 “叔父婶娘抚养我多年,我不胜感激,若能上京见到父亲,定跟父亲说,嫁妆的事,不要追究,算是叔父和婶娘的辛苦费。” 宋大姐脸上现出恼色,“丹娘,你说什么呢?莫非认为我们昧了你嫁妆?你出嫁那会,色色齐备,有哪样叫人说嘴了?” 桂娘在旁边帮腔道:“阿姐,你嫁为魏家妇,呼奴使婢,穿金戴银,从没想过帮衬我们一些,现下还来问嫁妆,叫人寒心。” 李丹青脸色一沉,“那我不问,以后,让父亲来问。” 说着喊小沙弥,“走!” 宋大姐气得发抖,指着李丹青道:“丹娘,做人不能太没良心,你父亲丢下你时,你才几岁?要不是我养着你,哪有你现下的风光?” 她话没说完,李丹青已领着小沙弥往寺后走了。 桂娘扯一下宋大姐的手,“阿娘,她走了。” 宋大姐止话,狠狠跺脚,到底没有追上去。 桂娘蹙眉道:“本说了明儿上魏家,哪还去不去?” 宋大姐恼声道:“去什么去,不去了!” 她自己抚心口,正要再骂李丹青几句忘恩负义的话,突然一皱眉。 “桂娘,丹娘今儿的装扮,是不是有些古怪?” “不梳髻,头上一件首饰也没有。” “素着一张脸,胭脂不涂。” “也不带翠微,独自一人。” 桂娘道:“她一向爱洁净,但今日身上衣裳沾了灰,抱着绳索,两边袖子不一样长短,却一脸坦然。” “是有些古怪。” 母女嘀咕着,但已没心情。 决定速速上香,回家将遇见李丹青的事跟李二说了。 大家想个法子,万一李大以后真问起嫁妆,要如何应对。 李丹青带着小沙弥到寺后,让小沙弥把绳索放地下,一边道:“谢谢小师父!” 小沙弥念佛,好奇问一句道:“施主要三捆绳索,有何作用?” 李丹青一脸无辜道:“我家公子要的,我也不知道他要拿去做什么作用。” 小沙弥瞥李丹青一眼,“施主不是嫁人了?怎么又成侍婢了?” 李丹青一愣,哟,小师父适才旁听自己和婶子说话,知道自己是嫁过人的。 自己想着他小孩子,随便糊弄一句,没料到被戳破。 她叹口气道:“大人的事,小师父别多问。” 小沙弥果然不再问,又念佛,转身走了。 李丹青往山路上瞧一眼。 这三捆绳索,她是没力气搬上去的。 她要等齐子蛰结果了那三人,下来接应她。 一边想,一边观察四周。 又朝果树那边看去。 她记得,上上轮,她差不多是这个时辰跑到寺后的,当时果树上有人在摘果子往下扔。 她还拣几颗果子放在帷帽内,跑到山石下啃着。 咦,同样是这个时辰,果树上怎么没人? 电光石火间,有一个念头浮现。 摘果子那人,莫非就是朱峰的人? 上上轮,自己进了长生寺,其实全程已落在朱峰的人眼皮底下。 所以,齐子蛰一出现,两人就齐齐落网。 李丹青咬唇,有些懊恼,那会还是太没经验,太嫩了。 若那会能察觉,好好谋划,或者已逃出去了。 她凝神,又朝四周看。 逃亡路上,要提高观察力才行。 突有脚步声,她朝上看。 齐子蛰执剑从山路上朝下跃,一边朝她点点头。 李丹青大喜,这是解决了那三人? 齐子蛰两个起跃,已至李丹青身边,手臂一伸,三捆绳索已套到左手臂上。 轻轻松松。 一边俯下身子道:“山路不好走,你爬不动,上来,我背你!” 李丹青自然不客气,迅速趴到齐子蛰背上。 齐子蛰直起身,迅速往山上走。 蹿了几步,方道:“解决了两人,还有一人,估计是去城门报讯了。” 城门现下只有两人,那两人是潘雷的下属。 齐子蛰和他们交过手,知道这两人身手比较弱。 现下盘绳索下山路,固然可以马上跑掉,但报讯的人知道这条山路,朱峰的人也能顺这条山路去追他们。 不若候在此处,等报讯的人领着潘雷两个下属至,一剑结果他们三个。 朱峰诸人,就暂时不知道通往京城的路已被山石堵住,也暂时不知道他们是从这条山路上攀下去逃跑的。 照判断,朱峰诸人,出城后,定第一时间策马往京城路上追,然后被山石拦住。 如此,他们能挣得更多逃亡时间。 但此举,也有些冒险。 他候在这里等着杀那三人,会浪费一些时间。 万一没有利索结果那三人,被其中一人跑了,就前功尽弃了。 一边想着,一边已至山上。 齐子蛰把李丹青放下,抖开绳索,把三捆绳子结在一起,一边道:“你先下去,我再候片刻。” “待报讯的人和潘雷两个下属至,我杀了他们,再下去。” 李丹青看看绳索,再看看山下。 妈呀,她自己一个人攀下去,途中要是一个失手,岂不是粉身碎骨! 齐子蛰话音一落,抬头一瞧,便发现自己高估了李丹青的身手。 她身娇力弱,根本不可能攀绳索下去。 他快速结好绳索,扯了扯,试了试结实速度,系一头在树上,把绳索放到山下。 另把剑藏到树丛内。 接着俯下身道:“上来,我先背你下去,再上来结果那三人。” 李丹青也不矫情,马上爬到他背上。 齐子蛰道:“抱紧了!” “嗯!”李丹青双手紧紧抱在齐子蛰脖子上,双腿盘在他腰上,夹得死紧,整个人粘得实实的。 下一刻,齐子蛰扯住绳索,背着李丹青朝下攀。 他手臂结实,双腿有力,在山壁上一蹬一蹬,瞬间已攀了一小半。 李丹青死死搂着齐子蛰,闭着眼睛,看也不敢看。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能顺利落地。 还没紧张完,就察觉齐子蛰身子一顿,她不由一惊。 天啦,是不是那三人提前到达,发现我们,捉住绳索呢? 她战战兢兢睁开眼睛。 咦,落地了! 他们正正好落在那拦路的山石前。 齐子蛰俯身放下李丹青,抓着绳索迅速往上爬,一边扬声道:“等我!” 话音在空中散开。 他双足蹬在山壁上,已往上蹿了好长一段距离。 李丹青仰头看着,眼睛眨也不敢眨。 那三个人,可千万不要这个时候突然到达山上啊! 要是他们突然到达,斩断这绳索,齐子蛰就没了。 李丹青一颗心高高提起,双手攥拳,差点呼吸不过来。 不能出事哦! 第 36 章 李丹青仰头, 见齐子蛰攀到绳索尽头,向上一跃,身影消失了。 她强令自己镇定下来。 齐子蛰攀爬时, 绳索没有乱晃,他中间也没有停顿, 最后毫不犹豫,一跃上去。 由此可判断,上面, 暂时没有人。 如此, 齐子蛰一跃上去, 就能潜伏下来,待报讯的人领着潘雷两个下属前来,便可猝不及防给他们一击。 若事出意外,来的人武功高强,齐子蛰不得已,要先行跃下来…… 李丹青迅速思考, 这个可能性当然有。 她忙忙跑到路边, 拣一些枯枝并一些垃圾, 放到山石前。 有多少拣多少。 万一绳索被斩断,齐子蛰索性跃下来,有了枯枝和垃圾缓冲,卸去一些阻力, 也可少受些伤。 李丹青忙碌了一会, 累得直喘, 忙坐到路边休息。 又饿又渴又累。 她扯一把草,见草间有点湿气,便放到嘴边湿润嘴唇。 什么卫生不卫生, 顾不得了。 歇了一下,又忙站起来,退到对面那一侧,仰头朝上看。 若有人高空坠下来,她要及时避开。 她把手按在胸口,数着心跳声,计算时间。 时间太长的话,齐子蛰处境可能不妙。 仰头向上,看的时间长了,眼睛有些酸涩。 她闭上眼睛,眨了眨,这才睁开,再次仰头看。 这一看,不由欢呼出声,“子蛰,齐子蛰!” 齐子蛰吊在绳索上,脚踩石壁,正往下攀爬。 他腰上插着一物,阳光一照,反射着光芒。 是剑! 人与剑都下来了,敌人应该消灭了。 李丹青吁口气,忍不住双手合十,拜谢上天。 很快的,齐子蛰便近了地面。 他一跃下地,双手依然扯着绳索,用力向前扯动。 眼角瞥一下李丹青,解释道:“绳索改系在另一株树的枝丫上,只能承一个孩童的体重。” “我一路下来,在石壁上卸力。” “现只要扯一扯,枝丫就能断。” 李丹青一听便明白了。 这是怕绳索留在上面被人发现他们是从这儿跑的。 因把绳索改系在容易折断的枝丫上。 然后攀下来时,双足踩石壁卸力,减轻承重,顺利下地。 这会再发力,准备把绳索连着枝丫扯断。 如此,不留逃跑痕迹。 齐子蛰一边解释,一边发力扯绳索。 扯了几扯,没扯下来。 一个蹿起,手臂发力,凌空向前一跃,瞬间跃出去好远。 李丹青吓一跳,定睛一看。 便见绳索另一端连着一截枝丫,“嗖”一声,高高抛到前头去。 缚在上面的绳索,被齐子蛰扯下来了。 李丹青追上去,一边拍手,“厉害厉害!” 齐子蛰一边走,一边把绳索卷成圈,套在手臂上。 侧头跟李丹青道:“留着这绳索,或者有用。” 李丹青点头,看向齐子蛰腰上的剑,见剑尖有点血迹,便问道:“三个没灭了?” 齐子蛰“嗯”了一声,“偷袭得手。” 两人一边疾走,一边交流情况。 齐子蛰道:“朱峰的人推山石下来拦我们,一定没想到,最后拦住了他们自己。” 李丹青问道:“他们挪山石的话,一般多长时间能挪开?” 齐子蛰道:“他们策马跑至那儿,没有工具,要挪那山石,恐怕得费一两个时辰。” 李丹青松口气,“所以,咱们有两个时辰的宽裕时间。” 齐子蛰说着话,解开腰上装水的葫芦,递给李丹青。 “这是从潘雷下属身上拿的,还把他们身上一些零碎东西也拿了。” 李丹青忙揭开葫芦,倒了一点水在手心嗅了嗅,应该没有毒吧? 齐子蛰见状,侧头道:“我喝过了,没事。” 李丹青这才喝了两口。 走了一会儿,齐子蛰嫌李丹青走得慢,俯下身道:“上来罢!” 李丹青也不客气,马上爬上他的背。 逃命要紧! 齐子蛰疾跑起来。 李丹青伏在他背上,渐渐困倦,昏睡过去。 齐子蛰又跑一阵,停下喝水,又摇背上的李丹青道:“喝水!” 李丹青忙下地,接过葫芦喝水,盖好盖子,系回齐子蛰腰上。 齐子蛰看她一眼,问道:“饿了?” 李丹青腹如雷鸣,掩饰不了,只好点头。 齐子蛰指指左侧的小树林。 “这边,看看有没有野果。” 两人进了小树林。 果然有野果。 齐子蛰上树去摘了数只。 野果酸涩,越吃越饿。 李丹青狠狠啃着,到了京城,一定要大鱼大肉,连吃三个月。 吃完野果,李丹青往树后瞧一瞧,又瞧一瞧齐子蛰。 齐子蛰神态自若道:“是不是要方便?我过那边给你把风。” 说着话,已是跨出数步,背朝李丹青。 李丹青微红了脸。 赶紧走到树后,解开腰带。 蹲下时,偷瞄一眼齐子蛰背影。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憋太长时间。 这一蹲下,却小解不出来。 齐子蛰见李丹青半晌没有动静,突然问道:“需要给你卷点草扎吗?” 为什么要卷草扎?李丹青有些迷糊。 转瞬,回过神来。 妈的,草扎是用来擦屁股的。 以为她大解。 她只好出声道:“我小解,解不出来。” 齐子蛰“哦”了一声,看着树林外道:“可惜咱们要赶时间,要不然,可以猎一只山鸡,在这儿烤了吃。” “对了,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李丹青道:“大鱼大肉。” 说着话,终于解了出来。 她忙系好腰带,赶紧走出去,道:“我没什么体力,一路上,可能会拖累你。” 齐子蛰道:“若没有你,我也坚持不住。” 他说着,道:“转过身去。” 李丹青忙转身。 隔一会,齐子蛰道:“好了,走罢!” 李丹青跟在他身后出小树林。 一时瞥见他耳朵尖有些发红,不由想起那轮在姜老丈家,他的耳朵也是发红。 当时,他还让自己不要管他耳朵的事。 嗯,看来这人的耳朵,有些小毛病,时不时要红一红。 两人缓步向前走,走了一会儿,齐子蛰再度俯身道:“上来!” 李丹青上了他的背,低声道:“多谢!” 齐子蛰道:“生死之交,何须言谢!” 李丹青抿唇一笑。 视线突然定在前面,轻轻捶一下齐子蛰的背道:“停!” 齐子蛰忙止步,问道:“怎么?” 李丹青滑下他的背,小跑到前面,蹲到地下道:“这里有一只推车的车轮。” 齐子蛰上前瞧了瞧道:“可能是推车坏了,掉了一只轮子在此。” 李丹青伸手拣轮子,一边道:“前面好长一段下坡路,走着累,咱们用轮子。” 齐子蛰不明所以,还是帮着拣起轮子,问道:“怎么用?” 李丹青推了推轮子,见能滑动,仰头道:“拣一截圆木,伸进这轮中,然后你跨上去,两足分别踩住两端,让轮子向前滑。” “你平衡住不要摔。” “这样下坡,不费力,特别快。” 齐子蛰看着李丹青,眼睛亮亮的,道:“刚才是谁说,没有体力,可能会拖累我?” 他微微笑,“像你这样聪慧的,实在太少见。” 说着转身去找小圆木。 齐子蛰很快找到一截圆木,拨出剑,把圆木凸出来的地方削了削。 看着差不多可用了,才把它伸进车轮内。 他试着站上去滚动一下,回头道:“可行。” 说着俯下身。 李丹青跳过去,跃上他的背,攀住脖子,道:“滚!” “马上滚!”齐子蛰双足稳稳踩住圆木,身子前倾,双腿用力一蹬。 轮子滚向下坡路。 风驰电掣。 速度太快,卷起了灰尘,卷起了风。 李丹青紧紧攀在齐子蛰身上,一头长发被风拂向后,整个人如腾云驾雾。 下坡路过后,是平路。 轮子惯性向前滚动,瞬间又滚了好长一段距离。 速度渐缓时,齐子蛰吐出一口气道:“比马还快。” 李丹青兴奋,“是不是相当于快马跑了半个时辰?” “是。”齐子蛰侧头,“你脑袋里这么多巧思,是从哪儿来的?” 李丹青道:“天生的。” 齐子蛰一笑,“好吧!” 很快遇到上坡路。 齐子蛰下车轮,扛着车轮,拉着李丹青跑。 上了坡,又是下坡。 两人再度滚轮。 齐子蛰平衡力好,滚轮不费力,速度快。 李丹青不再内疚自己体力弱,只有拖累人了。 当下再燃斗志,觉得自己很有用。 看看日头渐西斜,这一路上,没有遇见人。 齐子蛰道:“再没有遇见人,咱们今晚得野宿。” 正说着,突然凝神侧耳细听。 李丹青见他这样,虽知自己耳力弱,听不见什么,也忍不住趴在他肩膀上,学他的样子倾听。 齐子蛰听了一会,有些振奋,“前面有马车朝这边来。咱们先观察一下是什么人。” 因是平路,他忙踩轮,让轮子滑向前。 李丹青也听见马车声时,前面的马车已在不远处。 马车看着华丽,套车的马是骏马。 马车后,跟着两骑。 齐子蛰缓下轮子速度,轻巧滑到马车前面,拦住了马车。 车夫勒马,喝道:“找死么?” 齐子蛰见马车停了,后面两骑也止了马,便下车轮,待李丹青下背,他一脚踩住车轮,拱手道:“前面有山石拦路,你们过不去。” 马车的车帘一揭,一个梳了妇人头的女子露出脸来,问道:“发生何事?” 后面两骑当下已策马上前,其中一个男子看了看齐子蛰和李丹青,疑惑道:“两位这是?” 李丹青道:“我们兄妹本坐了马车上京,半路上,听见前面‘轰隆’一声响,我兄长就止住马车,说下去一探究竟……” “我好奇,跟着兄长往前。” “我们走前数十步,见是山上滚下一块两个脑袋大的石头,拦在路中间。” “兄长还庆幸,说幸好马车跑不快,要不然会被石头砸着。” 齐子蛰接口:“我正庆幸,就听后面惊天动地‘轰隆’一声响。” “你们道怎么着?” 李丹青接下去道:“原来是山上滚下更大一块石头,卡在路中间。” “这块石头,一人高,把路面全挡住了。” “我们的马车和马夫,被拦在路那边。” “我们兄妹急于上京,不想在路上耽搁,只好踩一只车轮上路。” 李丹青指指车轮。 马车内两个女子惊讶道:“竟如此。” 李丹青趁机瞅了瞅,马车内两位女子都梳着妇人头,瞧起来像富贵人家的掌事娘子。 身边这两位骑马的,像是管事。 就是没有一位看起来像主子的。 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要是开口跟他们买马,能爽快答应么? 骑在马上管事模样的精壮男子这会拱手道:“敢问两位名号?” 齐子蛰坦然报上名字。 “我是魏家二郎魏凌希,这位舍妹魏三娘。” 第 37 章 李丹青听得齐子蛰报名号, 马上准备疾奔向前。 若这些人认识魏家人,定然会发出疑问。 那么不须与他们客气,直接抢马就是。 算上车夫, 他们总共五人。 两个坐在马车内的女子,明显不会武功。 骑在马上这两位男子, 看策马身手,估摸也不是高手。 车夫则是普通车夫模样。 齐子蛰一人,足以应付。 是的, 经过九次轮回逃亡, 李丹青虽还是身娇体弱, 但眼力练出来了。 对方会不会武,是不是高手,大概能判断。 且,如严江离和朱峰那般身手的,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说自己会武的,也就一般身手。 待见一行人听齐子蛰报了姓名, 却没有异样表情, 李丹青放下心来。 齐子蛰这会拱手道:“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从何而来?” 早先问话的男子拱手道:“我姓顾,我等从京城来,是领主人之命,来石龙镇寻一位亲眷的。” 李丹青笑道:“不知顾爷要寻谁?没准我们识得呢。” 顾管家答道:“这位亲眷, 今年十九岁, 小名大虎。” 李丹青问道:“没有大名么?” 大虎这个名字, 一听就是男孩子昵称。 顾管家道:“不怕两位见笑,我家主人忘记亲眷的大名了。” 李丹青笑一笑,转向齐子蛰道:“你认识大虎么?” 齐子蛰摇头道:“不识得。” 李丹青便也学男子一样拱手, 朝顾管家道:“诸位既然从京城来,我们兄妹也想跟你们打听一个人。” 她斟酌言词,长长叹道:“我们大哥,年前上京赶考,先时还有书信来,年后,音讯全无,家母担忧,日夜不安。” “今日,我二哥决定上京寻大哥,我悄悄溜出来跟上,二哥无奈何,只能让我跟着。” 她见众人视线定在自己身上,尴尬一笑道:“我想着要出远门,就学二哥,不梳髻,只把长发扎起来。” “又因马车被山石所砸,我们兄妹没有轮换的衣裳,也没了吃的,才会狼狈至此。” 她顿一下,“我们大哥,名凌光,字照之。” “不知诸位在京中,可有听过这个名字?” 一行人听得这个名字,纷纷嚷起来道:“这不是新科状元郎的名字么?” 顾管家更是惊喜道:“竟碰到新科状元郎的弟妹!” 齐子蛰和李丹青齐齐“啊”一声,惊喜道:“我家大哥,高中状元了?” 顾管家笑道:“我们出京前,杏榜已出,到处在敲锣打鼓,说新科状元郎才貌双全,我家小娘子还特意去定了位置,看状元郎策马游街。” “没错儿,新科状元郎名字便是魏凌光。” 他又帮着解释,“或者给你们寄书信了,只是因着什么原因,你们没收到。” 又道:“再过几日,喜报就会送到你们镇了。” 马车内的圆脸女子也笑道:“既已知道状元郎安好,两位不若回头,跟我们一道回石龙镇,先向家中长辈报喜。” 李丹青摇手,“那不行,这样回家,家母会打断我的腿。” “须得上京,寻到大哥当护身符,到时跟着大哥回来,才不会被打。” 圆脸女子不由失笑,这位小娘子长这样美貌,却又这样活泼调皮,家中长辈确实要头痛。 她道:“小娘子上马车来,我送你回家,为你说情,让你母亲不打你。” 李丹青又摆手,“不行。” 齐子蛰这时为她解释道:“实是家母逼她嫁人,她不想嫁,只好跑。” 女子一怔,这个倒不好劝了。 李丹青道:“我得到京城求大哥做主,让大哥另给我寻一门亲事。” 她趁机问车内女子道:“两位娘子如何称呼?” 圆脸女子道:“我姓张,叫我张娘子便可。” 又介绍长脸女子,“她是苏娘子。” 李丹青便向两位娘子道了一声好。 圆脸女子张娘子看向顾管家。 路遇状元郎弟妹,眼见他们这样狼狈,总要照应一下,卖一个好。 顾管家便朝齐子蛰道:“两位执意要上京,我们便均一匹马给你们,再给你们一点吃食和水。” 李丹青:嘿,就知道你们定听闻过新鲜出炉状元郎的名字。 一切铺垫,只为了让你们自愿拱手让出马匹和吃食。 齐子蛰一脸喜色,忙道谢,又道:“待诸位回京,请到状元府一聚,定让家兄款待诸位。” 顾管家笑道:“回了京,自要去拜候状元郎。” 片刻功夫,顾管家便把所骑的马让给齐子蛰,又拿了一包吃食和一只装了水的葫芦递过去。 齐子蛰接了,再次道谢。 双方正待拜别,李丹青想起什么,道:“等等!” 众人停下看着她。 她看向齐子蛰,“二哥忘了一件事呢。” 齐子蛰一脸茫然,“何事?” 李丹青笑道:“本约了朱爷诸人一道上京的,这会子,他们恐被拦在山石前,不知道我们先走了。” “二哥该写个条子托顾爷带过去给朱爷,告诉朱爷一声。” 齐子蛰恍然,“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张娘子闻言,笑道:“正好我们马车内备了笔墨,这便寻出来给魏公子一用。” 张娘子捧出笔墨,齐子蛰接了,斟酌言词落笔。 顾管家等人是懂礼的,当下转头避嫌,不看齐子蛰写了什么。 齐子蛰落笔。 “严爷朱爷:那件事,不单家父兄长知道,甚至戚家诸人,也已知道,只杀我一人,无甚用。且杀了我,家父怒,最不该知道的人,也会知道,于你们主子无益。请三思!希望上京后,一如既往!” 信中短短几句话,包含数层意思。 秦王幽会美人的事,除了皇帝,别的人全知道了。 若杀他,晋王正好做文章。 武安侯也会面圣宣扬此事,为子报仇。 齐子蛰相信,严江离朱峰看到此信,知道秘密已不是秘密,定不敢再追杀,只能急报给秦王知道,另谋对策。 自然,到了前方,他会先寄信回京,将此事告诉父亲。 只要父亲接到他的信。 他就真的安全了。 到时他再帮李丹娘寻到她父亲,李丹娘也安全了。 齐子蛰写完信,吹干了,小心折起,问顾管家要了一只细长竹筒,把信装进去,两头封好。 含笑把竹筒递给顾管家道:“顾爷到得前头,见着一块山石拦路,那起挪开山石的人中,有一个叫朱峰的,便将此信交给他。” “他若问信从何来,写信的人是何年貌,说了何话等,顾爷照实说就好。” 顾管家接信,一一应了。 又道:“放心放心,定妥妥当当送到朱爷手上。” 当下双方拜别。 张娘子看着少年郎上马,拉了妹妹一道上去,策马前行,便和苏娘子感叹道:“这对兄妹瞧着感情甚好。” 苏娘子道:“打小一起长大的,便是这样。” 张娘子感慨,“哎,咱家大娘子和二郎,天天吵吵闹闹,几时能如这对兄妹般?夫人为着让他们姐弟和睦,想尽法子,就是没用。” 苏娘子道:“也不能全怪他们。” “大娘子说是打小养在京中,实则是寄住在外祖母家,亲生父母不在身边,难免养成多疑小性子。” “二郎跟着夫人,一直在边关。他性子直,说话冲,就看不得大娘子一句话分几次说,还要拐着弯说。” 两人闲聊几句,话题渐转向这次要寻的“大虎”身上。 张娘子道:“将军的头痛症,几时能全好?说是记起以前的事,可又记不全。” “自家亲生女儿,他只记得小名叫大虎。” 苏娘子道:“亏得他记全了老宅地址。我们到了石龙镇,循地址问去,总能寻到人。” “就不知道大虎娘子,嫁人没有?” 张娘子道:“十九岁,该嫁了吧?” “将军说嫁人了便让她和离,拿了和离书上京,只不知道人家夫婿答应不答应。” “这闹起来,不知道要扯多长时间。” 苏娘子道:“咱们大娘子十七,大虎娘子十九,到时接上京,还得重新论排行。就怕大娘子心中不痛快,更要闹了。” 张娘子道:“夫人虽不说,于这件事上,也是不痛快的。” 她压着声音:“你想,将军突然想起前事,记得有一个女儿在石龙镇,还硬要接上京,说要给她配一门好亲,连早前给大娘子看好的亲事,也说搁后,先说了大虎娘子的亲事再论大娘子的。” “大娘子虽则是夫人和前头的人生的,到底是夫人亲生,夫人见将军偏心自家女儿,能痛快?” “接了大虎娘子回京,若是一个好相与的还好,若是一个不好相与的,府中只怕要鸡飞狗跳。” 她们将军姓李,在军册上写的名字是李大。 在边关时奋勇杀敌,有了军功,便娶了顾夫人。 顾夫人与前夫有一儿一女,女儿养在京城,儿子跟在身边。 顾夫人是十年前带着儿子到边关寻夫的,那时她夫婿已在战场亡了。 她经人介绍,另嫁了李大。 这十年功夫,李大积累军功,封了将军。 今年初带着家眷回京面圣,圣人赐他宅院钱财,令他在京定居。 他和顾夫人美美满满的过日子。 谁知道前些日子磕了头,头痛了数日,突然说忆起旧事,声称自己原名李大鼎,家乡有一个女儿。 张娘子和苏娘子觉着,寻不着大虎才好。 寻着了,以后将军府只怕没一日安宁。 这么一个时刻,严江离和朱峰诸人,正被拦在山石前。 诸人脸色铁青。 围堵搜寻一个多月,竟叫齐子蛰跑了。 可气可恨可恼! 魏家,魏老太气得跳脚,吩咐杨碧娘道:“你来写信,告诉大郎,李丹娘伙同奸`夫尔言,伤了二郎和三娘,且和奸`夫跑了。” 第 38 章 顾管家一行人继续赶路, 路上没有旁人阻碍,走得极快。 傍晚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前面有一块山石拦路, 过不去。 张娘子揭车帘一瞧,和苏娘子道:“这便是魏家兄妹说的山石拦路。” 苏娘子也往外看, 有些发愁道:“天快要黑了,这会若是过不去,今晚难道要宿在路边?” 正说着, 却听得山石那边传来“嗨哟嗨哟”的喊声。 顾管家一喜, 扬声道:“两位娘子勿忧心, 那边有人在挪山石,听着声音,人数不少。” “快退开快退开,待他们挪开山石,我们就可以过去了。” 车夫忙控马,把马车移后一些。 “嗨哟嗨哟……” 随着声音, 一人高的山石缓缓移动起来。 “轰隆”一声响, 山石被推向一侧。 露出一排拿了树棍子撬山石的人。 随即, 数人策马,闪电般奔出,瞬间去了好远。 顾管家目瞪口呆,适才那数骑, 人强马壮, 不同寻常。 石龙镇, 竟藏龙卧虎。 很快,又有一骑出,马上一位玄衣男子, 喝问道:“来者何人?” 顾管家一见对方,瞬间一愣,脱口道:“朱爷!” 玄衣男子正是朱峰。 他心细,留下善后。 适才数骑去追齐子蛰的,是严江离和潘雷诸人。 顾管家,自是认得秦王身边得力干将朱峰。 只万万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 他路遇“魏公子”,听“魏公子”提及要捎信给朱峰朱爷,当时并不认为朱峰会在石龙镇,只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 皆因朱峰这个名字,极为普遍。 朱峰见对方认得他,便问道:“阁下是?” 顾管家忙拱手答道:“我是神武将军府上的管家,姓顾。” 朱峰扫视顾管家,隐约有点印象,便点了点头。 另问道:“因何到此?” 顾管家答道:“将军派我等到石龙镇寻一位亲眷。” 朱峰听得顾管家一行人前来,跟自己诸人的事无关,便问道:“你们路上可有遇见别人?” 顾管家点头道:“遇见一对兄妹。” 说着,从怀中摸出细长竹筒道:“路上遇见魏公子,他托我转交给朱爷一封信。” 朱峰伸手。 顾管家下马,把竹筒递过去。 朱峰揭开竹筒,展信一看,脸色马上变了。 嗬,是齐子蛰的笔迹。 他倒是能耐,在石龙镇潜藏一个多月,临了调虎离山,轻轻巧巧逃脱。 现下还写信来告知,说那件事除了圣人,人人皆知,杀了他也无用。 朱峰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为秦王办事,很少失手。 没料到这一回栽在齐子蛰身上。 现下且不论齐子蛰有没有像他信中所言,说在京时已将那事告诉他人。 就说他潜藏在石龙镇这一个多月时间,为了保命,也极可能告诉了别人,或已写信出去。 若如此,还真不能杀他。 杀了,是欲盖弥彰。 他问了顾管家几句,马上确认,顾管家嘴里的“魏公子”,便是齐子蛰。 朱峰马上策马往前。 他须得追上严江离和潘雷。 将此事告诉他们。 大家先传信给秦王。 由秦王决定,是否还要杀齐子蛰。 魏宅那边,这会儿兵荒马乱。 因外间突然传谣言,说什么魏大郎上京赶考,迷上名妓,为了娶名妓,便让魏母帮着杀害元配李丹娘,现李丹娘生死未卜云云。 更离谱的是,竟还有人趁乱打劫,抢了他们魏家铺子的东西。 魏老太为着儿子和女儿皆受伤,本来就焦头烂额,当下听得谣传,更是气得摔杯子。 正生气,人报族长来了。 族长见得魏老太,便质问道:“外间说的闲话,到底是真是假?事关大郎名声,可不能含糊。” 魏老太喊冤,道:“全是谣传。没有这样的事。” 族长看定她,“李丹娘呢,真跟那男子跑了?” 魏老太恨声道:“这个贱妇……” 族长止住她的话,叹气道:“李丹娘嫁进魏家后,战战兢兢,不敢稍有差池,如何会突然私外男,还和外男跑了?” “再说,大郎才貌双全,前途无限,李丹娘怎会弃了大郎,去跟野男人?” “为着大郎,你且跟我说一句实话,也好补救。” 魏老太也觉此事越摊越大,没法收场了。 当下权衡得失,到底是咬咬牙,跟族长说了实话。 “大郎已高中状元,策马游街时,被荣昌公主瞧上。” “公主殿下得知大郎已有妻室,便喊内官持了印信前来。” “内官说,只要处置了李丹娘,大郎从此平步青云,咱们魏氏一族,以后也是皇亲国戚。” “还说,要污了李丹娘清名,如此,大郎才能忘记她。” “正好三娘救回来的男子尔言无亲无物,就……” 族长听毕魏老太的话,脸色极难看。 半晌问道:“此事,大郎知情么?” 魏老太迟疑道:“大郎没有书信来,不知道他是否知情。” 族长跺脚,“不管大郎知不知道公主要处置李丹娘,你赶紧派人快马上京,告诉大郎这桩事。” “另,须得再派人出门,务要搜到那对男女,坐实他们的罪名,保住大郎名声。” 天黑了下来。 野外有风,星星闪耀。 齐子蛰勒马,抱着李丹青下马,温声道:“咱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待天亮再赶路。” 李丹青点头。 稍迟,他们进了小树林。 齐子蛰系好马,抱着李丹青上树,坐在大树中间的缝隙,递一块干粮给她。 李丹青接了,小口小口啃着。 齐子蛰见李丹青好半晌没有说话,便问道:“还在怕?” 李丹青点头。 齐子蛰道:“逃出这么远,就算又被人追上,也来不及在那个时辰浸猪笼了。” 他话音一落,嘴巴就被李丹青捂上了。 李丹青沙着声音道:“不要提那些话,须得过了今晚,才能安心。” 只有平安过了今晚,才能真正相信,已摆脱轮回。 齐子蛰握住她的手,轻轻扯下道:“你睡一下罢。” 两人靠得近,他感觉李丹青在颤抖。 这是害怕又轮回! 李丹青道:“我不敢睡,我怕睡了,一觉醒来,又……” 她捂住自己的嘴。 齐子蛰迟疑一下,小声道:“要不,你靠在我肩膀上养神。” 黑漆漆中,李丹青脑子里一直浮现着沉塘的情景,一直在颤抖。 她紧紧咬牙,知道自己应该是得了轮回创伤后激症。 这症状,在夜里犯了。 她控制不住发抖的身子。 齐子蛰有片刻犹疑,先前在轮回里,为了逃命,顾不上避嫌。 现下若还对她…… 念头一闪,摇了摇头,伸手臂把李丹青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没事的。” 李丹青伏到齐子蛰怀中,对方身子温暖,散发着热气,倒是稍稍让她安心。 她脑子里又想起轮回中,每早醒来,瞧见齐子蛰躺在床上那一幕。 八块腹肌呢。 她不由自主“啧”了一声,脱口道:“怎么练出来的?” 齐子蛰摸不着头脑,问道:“练什么?” 李丹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心中的想法问了出来。 她“咳”一声道:“没什么。” 齐子蛰察觉她在问话时,不再颤抖,有意引开她注意力,故意道:“说嘛,说一下嘛!” 李丹青:这人怎么回事,语气突然这么娇嗲,吓死爹了! 齐子蛰轻轻摇晃身子,“说一下嘛!” 李丹青身上起了鸡皮,只好道:“我是问你,八块腹肌怎么练出来的?” 她边说,边用手按按齐子蛰的腹部,“这儿的肌肉。” 齐子蛰突然一动不动,闷声道:“不要碰那儿。” 李丹青一怔,意识到什么,马上也不敢动了。 齐子蛰默念一遍清心咒,强力令自己安静低头。 隔一会方道:“李丹娘,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懂不懂?” 李丹青不作声,妈呀,好尴尬。 怎么化解这尴尬呢? 齐子蛰这会,偏又想起那一轮,李丹青身着红肚兜的模样。 当时他抱着她策马狂奔,她长发被风拂起,发丝不断撩拨他脖颈…… 肚兜红如火,肌肤白如雪。 晨起,女子身上还有幽香。 齐子蛰想要淡化脑中那一幕,却死活淡化不了。 且这会怀中活`色`生`香,令人…… 李丹青察觉到齐子蛰状态不对,忙稍稍离开他怀抱,想要独自坐着。 她一动,树叶簌簌作响,脚一滑,差点跌下树。 齐子蛰伸手一捞,把她捞回怀中,低声道:“别乱动,要是摔下去了,可不好。” 李丹青不作声,总感觉这情景有些诡异。 齐子蛰听得李丹青呼吸有些乱,好在身子不再颤抖,便道:“对了,你刚才说话便说话,为何要突然摸我腹部?” 李丹青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不知道什么叫腹肌。” 齐子蛰“哼”一声道:“你明明是故意的,你早想摸一摸了,是不是?” 李丹青:“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第 39 章 李丹青话音—落, 发现凝聚在心口那团闷气,消散了一些。 适才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沉塘的情景,胸口越来越闷。 整个人像是沉入水中, 有一股窒息感。 齐子蛰,实则是在引开她注意力。 齐子蛰逗了逗李丹青, 心口那团凝重感,同样减轻了。 这个时辰, 是他们每—轮被装进猪笼的时辰。 接下来,是被抬到河边, 准备沉塘的时辰。 —轮接—轮,绞尽脑汁逃跑, 最后被捉, 被浸猪笼。 身在局中时, 脑子里只想着如何逃,顾不上想别的。 但今晚逃出来了,却总有恍惚感。 适才骑在马上时, 眼前黑漆漆, 差点以为自己又被沉入水中。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 他不用问,也知道李丹青同样不对劲。 他们须得寻个地方休息—下,须得设法子破开心头那团闷气。 须得熬过每一轮那个沉塘时刻,确认不会再轮回, 方能心定,方能继续赶路。 李丹青吐出—口气。 这个时候,必须再聊点什么。 不能让自己陷入那种窒息感中。 她问道:“子蛰,回到京城后,你准备做些什么?” 齐子蛰答道:“把秦王幽会美人的事告诉父亲,接着蓄力, 准备扳倒秦王。” “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没有别的选择。” 他问李丹青,“你呢,上京之后有何打算?” 李丹青道:“先找到我父亲,再和魏大郎和离。” “然后,狠狠清算魏家,绝不让他们好过。” 齐子蛰提醒道:“魏大郎高中状元,且攀上荣昌公主,魏家水涨船高,不是容易对付的。” 李丹青道:“荣昌公主是秦王的胞妹,若你快速扳倒秦王,则荣昌公主不好过,那魏家也不好过。” “到那时,就容易对付了。” 齐子蛰道:“咱们携手脱出轮回,以后,也可携手对付秦王兄妹。” 他的气息呼在李丹青耳际,低声道:“丹娘,咱们继续合作吧!” 李丹娘虽体弱,但在轮回里,智计百出。 这样聪慧的女子,世间罕见。 这样的女子,想做什么了,也自有谋略。 这样的女子,纵身后无父兄家族依仗,也值得结盟。 李丹青思考着。 父亲在京城,不知道做何营生。 就算真如她编的那样,当上将军了,也比不上武安侯家的势力。 若父亲是—个靠谱的,肯为她出头,那自然要劝说父亲和武安侯府联手。 若父亲不肯为她出头,那她就自己和齐子蛰联手。 她要狠狠回击魏家,让魏家得到应有的报应。 如此,才能睡个安稳觉。 才能从被沉塘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 才能获得新生。 她伸出手掌道:“子蛰,咱们来击掌立誓,以后,继续当彼此最靠谱的盟友。” 齐子蛰闻言,伸掌道:“我,齐子蛰,—辈子都是李丹娘的盟友。” 两人三击掌,齐齐道:“生死之交,一辈子盟友!” 击完掌,齐子蛰把装水的葫芦递给李丹青道:“没有酒,且以水替代,喝一口庆祝咱们结盟。” 李丹青接过,借着树缝洒下的一点星光,拨下葫芦盖,喝了一口水。 齐子蛰接过葫芦,也喝一口水。 喝毕,盖好葫芦盖道:“你睡一会儿罢!” 李丹青摇头,“—闭上眼睛就会想起……” 她止了话,借着微弱星光看一眼齐子蛰,见他一脸倦容,便道:“要不,你睡一会,我看着你,若有不对,就马上喊你。” 齐子蛰道:“不管如何,你也得睡,不睡的话,在路上熬不住。” 李丹青想也不想道:“要不,一起睡!” 话音—落,马上知道不对,待要分辩两句,又觉欲盖弥彰,索性闭嘴。 齐子蛰却似乎没有意识到她这句话有何不对。 只道:“等我—下。” 说着把李丹青搁在树叉中间,叮嘱她抱紧树丫,自己一跃下树。 他拿了放在马背上的绳索,再度跃上树。 李丹青问道:“这是?” 齐子蛰道:“围着树结几圈,咱们待会睡着了,就算乱动,也不会掉下去。” 齐子蛰手快,一下就结好了绳索。 李丹青感叹道:“瞧起来像个鸟窝。” 齐子蛰开玩笑道:“就差几只鸟蛋了。” 待整理好绳索,齐子蛰挪好姿势,把李丹青圈在手臂内。 道:“行了,可以—起睡了。” 李丹青:“……”胡说什么呢? 齐子蛰话音一落,方发现这话有些不妥。 他赶紧扯其他话题,“这个时辰,估摸子时了。” 李丹青道:“是的,过了沉塘时间了。” 她提起沉塘两个字时,心头又是—寒,忍不住打个寒战。 齐子蛰拍拍她的背,安抚道:“已经过去了,没事了。睡吧,醒了还要赶路。” 李丹青眼皮沉重得很,伏到齐子蛰胸前,感觉到温暖,这才敢闭上眼睛。 齐子蛰听得李丹青呼吸渐渐平缓,知道她睡着了,正要闭眼小睡,突然感觉她浑身打个突,便轻喊道:“丹娘!” 李丹青“嗯”一声,往他怀里钻了钻,呼吸又平缓下来。 齐子蛰圈着她,借着微弱星光,低头看她睡颜。 她经历了九次轮回。 头两次,是自己度过的。 她提过那两次的经历。 十分糟心。 若是普通女子,绝不可能熬完这九轮。 她熬过来了。 她不是普通女子。 魏大郎,实配不上她。 将来,不知道有谁能配她! 齐子蛰—边想,一边闭上眼睛。 呼吸渐渐平缓,睡着了。 黑暗渐渐散去,有了—点晨光。 林间响起鸟鸣。 李丹青突然睁开眼睛,醒了,她猛然一动,习惯性朝旁边一看。 不在床上,身侧是一圈又一圈的绳索。 这是哪? 李丹青一动,齐子蛰也醒了,马上圈着她喊道:“丹娘,丹娘,咱们在树上呢。” 李丹青缓缓回神,长长吐出一口气。 揉着胸口道:“没有轮回了,没有轮回了,这是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她说毕话,伏到齐子蛰胸口,痛哭了起来。 “结束轮回了,真的结束轮回了!” “呜呜呜……” 齐子蛰抱着她不动。 这个时候,须让她哭个痛快,哭完了,情绪就能平稳。 李丹青哭了好一会,抬头,见齐子蛰胸前沾了自己的眼泪和鼻涕,一时略有些不好意思。 齐子蛰不以为意,只问道:“痛快些了么?” 李丹青点头,“哭完,心头舒爽些了。” 她建议道:“你也哭一哭。哭完真的舒服多了。” 齐子蛰似笑非笑,“不了,我习惯流血,不习惯流泪。” 两人下地,整了整衣裳。 齐子蛰把绳索又放到马背上,缚好了,朝李丹青道:“那边山石下背风,可解手。” 说着转过身子。 李丹青红着脸朝山石下走去。 顺道拨了一把草。 哎,没法子讲究,就这样吧。 她解决完走到马儿旁边,便见齐子蛰已摘了野果,随便一擦,递了两颗给她。 李丹青不肯接,喃喃道:“我没洗手。” 齐子蛰瞧她一眼,拨开葫芦盖道:“手伸过来!” 待李丹青伸手,他倒水到她手上,一边道:“洗吧,不用担心,出了树林,往前边,肯定能遇着人。遇着人,就有水。” 李丹青洗了手,吃了野果,再啃一块干饼子,感觉差不多了,才停下来。 齐子蛰吃了野果,收拾毕,抱李丹青上马,策马出了小树林。 晨光洒在身上。 两人恍若新生。 马儿“哒哒”往前。 先是小跑,接着疾奔。 一个时辰后,到了岔路口。 齐子蛰左右瞧了瞧,判断不出那边是上京的路。 李丹青也跟着瞧,想了想道:“往北方走。” “京城一般建在北方的。” 齐子蛰马上策马,朝北向那条路走。 李丹青惊奇道:“我说北方你就走北方,这么相信我?” 齐子蛰微微一笑,“我相信盟友。” 李凡青抿唇笑了。 马儿小跑了一会,齐子蛰道:“这条路越来越宽,能容两辆马车,相信是去京城的路没错了。” 说着话,不远处有人策马迎面而来,齐子蛰忙控马,警惕戒备着。 那一骑是骏马,瞬间到了跟前。 马上人瞅一眼齐子蛰和李丹青,迅速越了过去。 齐子蛰松口气,正要拍马,却见那一骑迅速折返,大声喊道:“子蛰兄,是你吗?” “你怎么灰头土脸,我差点认不出来。” 齐子蛰凝目,见对方是一个十五岁出头的少年,一时判断不出他的身份。 李丹青在他身后道:“这人瞧起来,是京城少年贵公子,应该是郭靖安那挂的,暂时无害。” 少年一下子奔至齐子蛰马前,歪头瞧了瞧他和李丹青,惊叹道:“你这是在泥沙里滚了一圈吗?” “这位小娘子是谁?” 齐子蛰不答他的话,只问道:“你要去哪儿?” 少年“嘿”了一声道:“唉,别提了。” 嘴里说别提,却还是道:“我父亲让顾管家去石龙镇接他那个流落在乡间的女儿。” “顾管家一行人去了数日,他突然又不放心,怕顾管家接不回人。” “硬让我出京,去石龙镇一趟,帮着顾管家把人接回来。” “不知道这儿离石龙镇还有多远?” 齐子蛰道:“不远,大概两日路程就到了。” 少年摸摸鼻子,调转马头道:“我先去接大虎姐姐,回来再去拜访你。” 待少年走远了,李丹青才回过神,“啊,他们要接的大虎是一个女孩儿!” “我一直以为大虎是男孩子。” 齐子蛰道:“女孩子叫大虎,听起来十分凶猛。” 李丹青突然笑了起来。 齐子蛰问道:“笑什么?” 李丹青一边笑一边道:“那一轮在倚云楼,郭靖安报你名字时,提过你小名,说你小名叫三猫。” “我现下一想,感觉三猫跟大虎这两个名字,特别相配!” 第 40 章 顾管家—行人, 在山石前耽搁了一阵。 到达石龙镇城门时,城门正好关了。 他们无奈,只好在城外寻地方安歇了一晚。 第二日早上, 一行人忙忙进城,循着地址—路寻人问, 终于寻到李家老宅所在。 老宅却只有—位守门的老仆,不见其它人。 —问, 说是主人搬到新宅了。 张娘子多了—个心眼,给了老仆一串铜钱, 跟他打听李家的事。 将军还犯着头痛症,记不全老家的事, 且得帮着打听—番。 老仆得了铜钱, 喜笑颜开, 把李家的事全说了。 李家两兄弟,老大李大鼎,老二李二锅。 老大打小习武, —身好武艺。 早早娶妻生女。 还因着—个缘故, 将女儿大虎许给魏家子。 不想妻子体弱,过几年便去世了。 他伤心之下,把家财并几岁大的女儿寄在弟弟家,自己出门去散心。 这一散, 十几年不见回来。 老二在魏氏族人的商铺中当掌柜,娶的妻子宋氏十分泼辣,把着家财,日子尚可。 几年前,大虎自己给自己起了一个大名,叫李丹青。 李丹青已到了待嫁年龄。 宋氏见魏家迟迟不来说亲, 便认为婚事不成了,自动带着李丹青去魏家退亲。 不料魏大郎见得李丹青,一见钟情,决意娶之。 张娘子听至这儿,问道:“所以,大虎娘子已嫁进魏家,当了魏家妇?” 老仆拍大腿道:“大虎娘子嫁得太好了。魏家大郎才貌双全,年前上京赶考去了,听人说,他必高中的。” “回头要是考个状元郎,大虎娘子就是状元夫人了。” 张娘子与苏娘子面面相觑。 顾管家问道:“魏大郎叫什么名字?” 老仆道:“魏大郎叫凌光,字照之。读书人的名字,十分讲究的。” 张娘子握了嘴,惊喜道:“大虎娘子竟嫁了状元郎!” 苏娘子也笑了,“如此,接大虎娘子上京当状元夫人便可,倒不必和离了。” 顾管家也松口气,将军的亲闺女嫁了新科状元,这是好事,没道理去拆散他们。 说着话,正打算去魏家,却见一个老婆子小跑过来,喘着气问老仆道:“可见过大虎娘子?” 老仆道:“大虎娘子自打嫁进魏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会到老宅来?” 老婆子摆着手,“发生大事了,大虎娘子不见了,魏家一干人正找她。” 顾管家失声问道:“怎会不见?” 老婆子也不避讳,嚷道:“那起嚼舌头的,说大虎娘子私了一个名叫尔言的男子,跟那个男子跑了。” “现下正到处找大虎娘子和那个男子。” 稍迟,老婆子带着顾管家—行人去找李二锅和宋氏。 李二锅和宋氏一听李大鼎在京城当了神武将军,惊得下巴差点掉了。 宋氏更是一迭声道:“送的信为何不提当了将军?只说在京城,要接大虎上京。” 顾管家道:“送信的人没提么?” 宋氏气道:“没有,一搁下信就跑了。” 张娘子却是问道:“为何说大虎娘子和一个男子跑了?” 宋氏想了起来,脱口道:“我昨日还在长生寺门前见着大虎呢,那会就觉得她古古怪怪的。” “她当时手中拿着—捆绳索,身边倒没有什么男子。” —个时辰后,李二锅和宋氏带着顾管家一行人出城,准备到长生寺后山寻人。 到得城门,守城小兵过来盘查。 顾管家勒马,才要答守城小兵的话,却有人策马过来,喊道:“这不是顾管家么?” 顾管家一瞧,惊喜道:“表公子怎在此?” 来人,是郭靖安。 郭靖安叹道:“说来话长。” 又问道:“你们怎在此?” 顾管家道:“将军突然犯了头痛症,想起以前的事,说乡下还有—位女儿,叫我们来寻人。” 郭靖安惊讶道:“姑父在乡下还有女儿?” 顾管家道:“可不是么?” 张娘子听得郭靖安的声音,揭开车帘,下了马车,朝郭靖安行个礼。 笑道:“夫人前些日子回娘家,说表公子出京办事了,倒没想到在此见到表公子。” 苏娘子也下马车上前相见。 郭靖安的姑母,正是李将军继娶的妻子郭夫人。 张娘子和苏娘子素知郭夫人器重这位侄儿,一向不敢怠慢。 且郭夫人先前把女儿寄养在娘家,自感亏欠娘家良多。 正寻思要向娘家报恩。 郭靖安问得几句,抚掌道:“这么说,新科状元魏凌光的妻子,却是我表妹。” 另—厢,齐子蛰正带着李丹青策马狂奔。 近午的时候,两人下马休息,喝水吃干粮。 再上马的时候,李丹青总感觉提不起劲,有些恹恹的。 她强打起精神,一时却又觉得肠胃不适,且头晕眼花。 她暗道要坏。 这身体太弱,昨天折腾—天,晚上且吹了风。 一路出来,喝凉水吃野果和干粮,身体有些受不住了。 虽则齐子蛰托顾管家递了信给朱峰,认为朱峰诸人不会再追来。 但也说不准。 万—还是要追杀他们呢? 她得撑着,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齐子蛰察觉李丹青越来越沉默,便问道:“你怎么了?” 李丹青打起精神道:“有些累而已。” 齐子蛰控马,缓下速度,问道:“要不要下马休息一下?” 李丹青想了想道:“不用了,到前面再看看。” 又策马半个时辰,李丹青肠胃一阵翻江倒海,呕了出来。 齐子蛰忙止马,回身一摸她额角,眉头皱了起来。 发烧了! 李丹青有气无力道:“不能停在这儿,得到前面,看看有没有遮风的地方。” 齐子蛰怕她身体不适坐不住,索性把她抱到自己身前,圈在怀中,再策马前行。 李丹青眼皮沉重,脑子开始迷糊。 昏睡过去前,她有些嘀咕。 这身体太弱,没准路上就挂了。 可怜,轮回九次,凭智计逃出来,最后败在身体条件上。 李丹青做着噩梦。 梦里,她被装进猪笼,四个准备抬猪笼的精壮男把手伸进猪笼内。 她惊惶,偏嘴里被塞了手帕子,根本叫不出来。 下一刻,魏凌希出现了,赶走四个精壮男,站在猪笼前。 他蹲了下去,眼神痴迷,把手伸进猪笼内,一边喃喃喊嫂子。 再下一刻,魏三娘出现了。 拿刀子戳她的脸,一边骂她狐媚。 好难受啊! 好痛啊! 脸上鲜血淋漓。 泪水划过伤口,如刀钻。 猪笼被抬了起来,地下有点点血迹。 是她脸上滴下的血。 不远处有另一摊血迹。 那是齐子蛰断臂处流出来的血。 她和齐子蛰被沉入河塘。 河水漫过头脸。 脸上的伤口渗了水,如万针戳骨。 口鼻被水流辗压,强灌。 除了窒息还是窒息。 河水好冷啊,刺骨。 李丹青哭着挣扎。 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一个声音在耳边喊道:“丹娘,丹娘!” 一只手覆到她额上,带着温暖。 身上渐渐暖了起来,有人抱着她。 那个声音继续喊着她名字。 李丹青挣扎着,喝斥自己道:“这是梦,快醒醒,醒了就没事了。” 她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来。 齐子蛰正抱着她喂水,见她睁开眼睛,惊喜道:“丹娘,你醒了!” 说着摸她额角,“你烧了一整晚,现下烧得没那么厉害了。” 李丹青张嘴,发现嗓子暗哑,发不出声音。 齐子蛰忙又喂她喝水,低声道:“这儿是破庙。别怕,已经天亮了,咱们继续赶路,前面可能有医馆。” 李丹青手指动了动,在齐子蛰手背上点了点。 齐子蛰看着她道:“咱们是盟友,我不会弃下你的,朱峰等人赶来,也不会弃下你。” 李丹青闭上眼睛,嗯,果然是生死之交,靠谱。 片刻功夫,她又昏了过去。 这次,又进入噩梦里。 梦里,一次又一次逃脱,却一次又一次被捉了回去。 她在梦里奔跑,只觉十分疲累。 “醒来,醒来!”李丹青喝斥自己。 “嘤”一声,她醒了过来,睁开眼睛。 不是在床上,不是在魏家。 不用逃,不用逃! 一个声音喊道:“丹娘。” 是齐子蛰。 齐子蛰抱着她,坐在马车内。 见李丹青醒来,齐子蛰忙摸她额头,又揭葫芦盖,喂她喝水。 一边道:“路上遇见商队,见我们可怜,让了一辆马车给我们。” 又安慰:“商队的人给了一颗药丸,我捏碎给你服下,你没有那么烫了。到了前面,有医馆,请大夫另给你开药。” 李丹青点点头 脑袋像被塞了棉花,没有思考力。 她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是在医馆里的木板床上。 大夫正给她把脉,又跟齐子蛰道:“小娘子是得了风寒,若不好生养着,危矣。” 齐子蛰道:“请务必治好她!” 大夫道:“现下不能吹风,须得静养着,待退了烧,能吃下东西,方算好转。” 李丹青被喂了一碗苦药。 药太苦,她一张脸全皱了起来。 什么破药啊,为什么这么苦? 齐子蛰见她蹙眉皱鼻。 摸摸她的头,沙着嗓子道:“乖乖喝了,好得快。” 见她抬眼,便贴到她耳边,“放心,没有人追来。” 李丹青吁出一口气,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便沙着声音道:“这里离京城多远?” 齐子蛰摸她额角,发现不算烫,稍放下心来。 “我问过了,这里离京城,也就半日路程。” “已央托商队的人进京后,去武安侯府报个讯,说我在医馆这儿。” “照估算,最迟,明早武安侯府就会来人了。” 李丹青听毕,松了口气。 齐子蛰又道:“你先跟我到侯府小住,慢慢再寻你父亲 。” 李丹青沙了嗓音道:“我以什么身份跟你进侯府?” 齐子蛰道:“义妹怎么样?” 李丹青:“可!” 第 41 章 听得此处离京城不远, 李丹青稍心安。 她服了药,药力起效,很快睡着了。 这次, 虽还是有噩梦片断,却不像之前那般惊惶。 梦里且知道, —切终会过去。 李丹青是渴醒的。 她一动,便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年约八岁的小姑娘跑过来, 拿巾子给她擦脸,再端了水喂她。 李丹青喝了几口水, 停下看了看小姑娘。 小姑娘笑嘻嘻道:“姐姐是寻齐公子么?他在前面院子跟我爹说话,让我陪着姐姐。” 又介绍自己, “我叫英儿, 我爹便是给姐姐治病的大夫。” 李丹青听得齐子蛰在前面院子里, 松了口气。 刚刚醒来不见齐子蛰,心下是有些发慌的。 这段日子逃亡,习惯了一睁眼就看见对方。 她动了动, 感觉浑身发痒, 这才想起,—路逃亡,还没洗过澡,身上衣裳也没换过。 齐子蛰也—样。 两人身上早发臭了。 都臭着, 互相不嫌弃。 李丹青小声跟英儿道:“英娘,你能帮着烧点水么?我想擦擦身子。” 英儿点头道:“姐姐是该擦—擦,换套衣裳。” 她展开适才给李丹青擦脸的巾子,“瞧,才擦了—下,巾子就变色了。” “姐姐身上的衣裳, 有股好大的味,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李丹青有些羞赧,硬着头皮解释道:“路上灰尘多。” 英儿去烧水时,齐子蛰进来了。 齐子蛰坐到床边道:“这儿近着京城,平素进京和出京的人经过,若停歇,会在此买些解毒丸,也会说些京城的八卦。” “我刚跟大夫闲聊了几句,他告诉我一件新鲜八卦。” 李丹青洗耳恭听。 这件新鲜八卦,没准跟他们的事有关。 齐子蛰道:“说是—个多月前进宫的丽嫔娘娘,已传出喜脉,有孕了。” “圣人容光焕发,认为自己龙精虎猛,赏赐了丽嫔娘家,还打算待丽嫔诞下儿女,要晋她的位份,封她为妃。” “因丽嫔娘娘父亲生辰在即,昨儿早上,便有京官派了人马出京,要去搜寻珍奇玩意,到时献给丽嫔娘娘父亲当贺礼。” 李丹青听毕,悚然而惊。 这位丽嫔娘娘,是—个多月前进宫的。 那她…… 齐子蛰点头,压着声音道:“若没料错,和秦王幽会的美人,正是这位丽嫔娘娘。” 李丹青惊了。 丽嫔娘娘进宫才—个多月,就有了喜脉。 她的“喜脉”,真是圣人的吗? 闹不好是秦王的。 如此,才能解释,为何秦王一气儿派了严江离和朱峰等得力手下追杀齐子蛰。 他们逃离石龙镇时,齐子蛰托顾管家给严江离和朱峰一封信,信中说秦王幽会美人的事,人尽皆知…… 这几日她生病,拖慢逃亡行程,若还有人追杀,早追上了。 现下没有追来,是不是可以推测,丽嫔有孕,情况敏感,秦王为免节外生枝,决定先放过齐子蛰? 或者说,秦王笃定,武安侯诸人,若不是逼不得已,绝不敢到圣人跟前乱说。 圣人“老来得子”,证明自己还有威力,焕发新一轮活力,正在沾沾自喜。 若听得涉及丽嫔的闲言,第一时间,绝不是处置秦王和丽嫔,而是处置说闲言的人。 因为说闲言的人,败兴,扫他颜面。 间接在说他昏聩。 且,天家之事,岂能任臣子乱说! 这时候,秦王应该是按兵不动,在等待时机,准备适当时刻,再一举灭了所有碍着他的人。 李丹青看着齐子蛰道:“这么说,在圣人高兴的日子,你便是安全的。” 秦王妄动,易引起猜疑,他暂时不敢动。 武安侯说闲话,易败了圣人的兴,败兴者必死,因不敢乱说。 齐子蛰点头,“秦王不敢妄动,荣昌公主暂时也不敢嚣张,魏大郎如何尚未定。” “但可确认,你也暂时安全。” 齐子蛰说毕话,见英儿提水进来,便出去了。 英儿关了门,扶李丹青坐起,给她解下衣裙,“啧啧”道:“就连这肚兜,也像是被泥浆过的。” 李丹青:…… 英儿帮李丹青稍微擦洗一遍,怕她着凉,忙忙拿—套粗布衣裳给她穿上。 又道:“姐姐不要嫌这套衣裳是粗布的,我们只有这种,没有绸缎的。” 李丹青道:“是干净衣裳哪,我要多谢你的。” 英儿给李丹青穿好衣裳,端详一下道:“姐姐这头发,抖一抖,应该也能抖下来三两土,就是你病着,不能帮你洗头了。” 说着帮李丹青抖了抖头发,拿巾子给她抹一抹,就算完事。 李丹青重新躺下时,方觉身上清爽了不少,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英儿问道:“姐姐饿不饿?” 李丹青没有感觉饿,但她认为自己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她道:“我想吃点粥。” 英儿点头,“厨房温着粥呢,我去端来。” 英儿很快端了粥来。 李丹青强着自己吃了小半碗,实在吃不下了,方才摇头。 她又让英儿扶她下地小解。 稍稍一动,重新躺到床上时,只觉全身骨头快要散了似的。 待英儿出去,齐子蛰又进来了。 他也洗过了,同样换了粗布衣裳,头发披在肩上,还在滴水。 李丹青道:“你拿巾子擦干头发罢,这样子容易着凉。” 齐子蛰不以为然,“没事,我又不是娇女子。” 李丹青趁着自己还有精神,再复盘—下之前的事,又问齐子蛰道:“回了侯府,你准备如何跟你父亲说?” 撞见秦王幽会美人,之后被追杀,在石龙镇滚下山坡,被魏三娘所救,失了忆…… 再至被魏老太设局,变成“奸夫”,带着李丹娘逃脱…… 这些都能如实说。 但是轮回这件事…… 说出来父亲会信么? 齐子蛰沉思。 若不是亲自经历过,别人跟他说轮回,他定以为那人脑子出了问题。 再至那人说些别的话,他皆会当对方胡言乱语。 所以,为了取信父亲,为了说出来的话有人信,反而不能提轮回。 他将自己的想法跟李丹青说了。 李丹青点头道:“是不能说,说了,必定被认为脑子有病。” 李丹青也有忧虑。 她道:“我和魏大郎还没和离,在魏家时,众人瞧见我们共处—室,喊打喊杀……” “这般跟你去侯府,只怕之后更分辩不清。” “也怕你父亲母亲会认为我是祸水,给你们添麻烦。” 她斟酌着,“要不,进了京,给我找间客栈,我先住客栈。” “你赶紧帮我寻访父亲。” “寻到父亲了,我再去找魏大郎和离。” 齐子蛰摇头,“丹娘,你我一起经历过生死,你应知道,我不会把你单独一人放在客栈。” “且你单身—个女子,住在客栈易招惹人觊觎,到时还没寻到你父亲,另生了别的事,反为不妙。” “你别想那么多,先跟着我进侯府,余者慢慢再论。” 李丹青想了一想,九轮沉塘逃脱了出来,应该性命至上,安全至上。 她点了点头。 英儿又端进—碗药来,放在床头,朝齐子蛰道:“吹一吹就可以喂姐姐喝了。” 说完话就跑了。 齐子蛰便端起药,吹了吹,唤李丹青道:“喝药了。” 李丹青有些发愣,“又喝?” 齐子蛰笑道:“—天三次,这是今天最后一次。” 他伸手扶起李丹青,端碗凑过去。 李丹青嗅得药味,抱怨道:“光是闻着味道,就感觉很苦。” “良药苦口。”齐子蛰劝道:“赶紧喝,越磨蹭越苦。” 李丹青无奈,闭着眼睛,—口气喝了半碗,差点呛着。 “太苦了太苦了!”她一张嘴,药碗又凑到唇边。 她狠狠心,捏了鼻子,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碗。 齐子蛰夸道:“不错,是一个能吃苦的。” 英儿端了一碟子蜜枣进来,喂李丹青一颗,又跑了。 李丹青含着蜜枣,再和齐子蛰商讨几句,渐渐精力不济。 齐子蛰给她掖被角,小声道:“睡罢!” 李丹青吐出枣核,含糊道:“看你眼眶全是红的,这些日子都没好好睡一觉,你也睡一下。” 齐子蛰点点头。 他看着李丹青睡了,自己一时却没有睡意,便坐在床前,复盘之前发生的事。 进了侯府,跟父亲禀了发生的事,还得赶紧去见晋王殿下,将事情告诉晋王。 另有,帮李丹青寻访他父亲。 调查魏大郎…… 他整理思路,待站起来,依然没有睡意,只感觉脑袋一阵一阵抽痛。 他拍拍头,估摸想太多了,脑子有些吃力。 他走到院子中间,又想一遍事情,看看快天亮,也不睡了。 索性抽了剑,在院子里舞了一回。 和朱峰魏季同诸人一轮接一接交手,生死之战,他的剑术,已精进许多。 李丹青睡前服了药,可能药力的关系,这一觉,睡得极沉。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在医馆的木板床上,而是在一辆舒适的马车里。 她一动,齐子蛰的声音道:“早起武安侯府来了四个人,接我们回去,我见你睡得熟,就没叫醒来,直接抱了你上马车。” 李凡青揉揉眼睛,唉,没梳洗呢,就这样进侯府,有些失礼。 她正要说话,齐子蛰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握得极用力。 李丹青一惊,什么情况? 这马车不对么? 只听齐子蛰压着声音道:“丹娘,我看不见了。” 什么看不见?李丹青惊异。 齐子蛰握着她的手,俯下身,凑到她耳边道:“侯府来人,我觉着惊喜,待上了马车,便觉眼前一黑。” “我摸到车帘,朝外看,也是黑的。” “足足一刻钟了。” “丹娘,我突然失明了。” 齐子蛰轮回七次,七次沉塘。 有一次被打断了腿,伤了内脏。 有一次断臂。 有数次受了重伤。 有数次被威胁要割了他的根。 轮回里,他比她还要惨。 这一轮,绞尽脑汁,调虎离山,杀了五个人。 一路逃亡,没日没夜。 还要照顾生病的李丹青。 在见到侯府的人,上了马车时,各种因素交织,便突然失明了。 李丹青震惊。 她紧紧握住齐子蛰的手,道:“到了侯府,让你父亲请最好的大夫瞧瞧,定能医好的。” 齐子蛰低低道:“我失忆,又失明,待进了侯府,恐不能照顾你,你自己一切小心。” 李丹青捏捏他的手指,把他拉近些,小声道:“已经这样了,进了侯府,记得打苦情牌。” “说一切,全是秦王和魏家的人害的。” “你父亲见你这般,定惊怒,定会护着你,为你出头。” 她又安慰:“这阵子压力太大,暂时失明而已,很快会恢复的。” 第 42 章 马车—路前行, 李丹青一直握着齐子蛰的手。 心下庆幸,幸好近了侯府。 要是齐子蛰之前失明,只怕他们到不了京城。 那时便只能任人打杀了。 因心中有事。 这半日的路程, 觉得格外漫长。 待感觉马车进了繁华地方,李丹青挣扎着坐起来。 掀帘朝外看。 闹市里各式人穿着鲜艳衣裳, 妇人白净,孩子手上拿着小玩意。 是太平盛世。 她低声跟齐子蛰描述外面的景象。 齐子蛰竖耳朵听着, 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没有焦距。 李丹青沉默了一下, 放下车帘。 捏着齐子蛰的手道:“轮回里,何等凶险, 我们一样逃脱了。你的眼睛突然失明, 可能下—刻, 就突然恢复呢。” “子蛰,打起精神,我们还要对付敌人。” 齐子蛰“嗯”了—声。 他反手捏了捏李丹青的手指, 轻声道:“丹娘, 我脑子现在‘嗡嗡”响,闪过许多事情的片断。” 他凝神,“我记起出京时,带着两个侍从, 他们在半路上,被严江离杀了。” “还记起,滚下山坡的场景。” 李丹青大喜,“你恢复—些记忆了。” 齐子蛰点头,“没准进了府,—觉醒来, 就恢复所有记忆呢。” 他松开李丹青的手,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李丹青也伸手,帮他揉太阳穴,一边道:“能恢复记忆,也能恢复视力的。” 跟在马车外的杨管家,听得马车内有动静,策马近前,问道:“三爷好些了么?” 他们—行四人,今早去城外医馆接三爷,三爷见着他们时,十分冷淡,神色异常。 三爷还当着他们的面,从医馆里抱了—位女子上马车。 这—路,三爷理也不理他们,只顾和马车内女子说话。 不知这女子是何人? 齐子蛰听得杨管家声音,依稀有了一点印象,脱口道:“杨管家,我没事。” 话一出口,有些惊喜,好像,记得马车外四个人是谁了。 他握住李丹青的手,“丹娘,我记起那日路过石龙镇所有的情景了。” 齐子蛰和李丹青这会并不知道,他们逃出石龙镇第二日时,石龙镇热闹极了。 那一日,顾管家一行人寻到李家老宅,再寻到李二锅和宋氏。 之后一行人至城门处,遇见郭靖安。 郭靖安一问,方知姑父还有—个女儿流落在石龙镇。 这个表妹,小名大虎,已嫁进魏家,是新科状元郎魏凌光的元配妻室。 一行人在城门处说话时,又有数骑至。 是魏氏族长带着一行人,准备出城搜捉尔言和李丹娘。 他们见着李二锅和宋氏,当即勒马喝问可知尔言和李丹娘下落。 李二锅想着兄长已是神武将军,再不惧魏氏族长,遂大声对骂起来。 说魏氏亏待李丹娘,污李丹娘清名。 现李丹青不见了,李家还要质问魏家呢。 顾管家一行人大急,跟着质问。 说将军令他们来寻亲生女儿,若大虎娘子不见了,回去如何交代。 混乱中,朱峰一行人至。 朱峰诸人,却是从昨晚开始搜查各处,终于找到五个被杀的下属。 又在长生寺后山处,看到折断的小树丫。 判断齐子蛰带着—位女子,系了绳索攀下山,从山石那头逃跑了。 朱峰既知假扮“魏二郎”的人是齐子蛰,当即就判断出假扮“魏三娘”的女子,是这—行人嘴里的状元郎之妻。 这位状元郎之妻,有个小名,叫大虎。 她父亲,是神武将军李大。 朱峰因为被齐子蛰摆了一道,心中极为不痛快。 当下听得众人叫骂,推断出事情经过。 遂决定掺一脚,给齐子蛰和武安侯府找—个不痛快。 他上前,当着魏氏族长的面,让顾管家一行人描述路上遇见的“魏氏兄妹。” 顾管家—描述,众人马上知道,这一对所谓的“魏氏兄妹”,分明是尔言和李丹青。 朱峰再补充道:“好教诸位知道,你们说的这位尔言公子,实则是武安侯第三子齐子蛰。” “他不知因何,流落到石龙镇,哄骗了状元郎之妻。” “现下可知,他拐了状元郎之妻上京了。” “你们要找人,便上京城,去武安侯府找。” “别在这儿对骂了。” 魏氏诸人,目瞪口呆。 魏三娘救回家的失忆公子尔言,竟是武安侯之子。 他,他拐了魏家妇李丹娘跑了…… 李二锅和宋氏则是悄悄问郭靖安。 “郭公子,武安侯很厉害的么?比状元郎厉害么?” 郭靖安看着这—对夫妇,嗬,他们是姑父的弟弟和弟妹。 论起来,也算是自己亲戚。 总要让他们涨点见识。 他“咳”一声道:“武安侯是圣人亲封的侯爷,爵位可以世袭,家产丰厚,是京城权贵之—。” “武安侯之妹,嫁的是戚大郎。” “戚家,是晋王殿下的外家。” “总之,武安侯特别厉害。” “状元郎是才貌双全,但根基太浅,在京城比不得武安侯家。” 李二锅和宋氏一听,当即道:“那大虎不想当状元之妻,想另嫁武安侯的儿子,成不成呢?” 郭靖安怔了怔,搔头道:“这个,这个……” 朱峰在旁边接嘴道:“郎有情,妾有意,有什么不成的?” 一边嗤笑,没料到,状元郎之妻,是一个水性扬花的。 很好很好,这下状元府要和武安侯府干起来了。 稍迟,各人散了。 李二锅和宋氏,匆忙回家,准备写信托顾管家捎给李大鼎。 李大既封了神武将军,自要提携弟弟一家才是。 魏氏族长则回去见魏老太,说了事情经过。 两人匆忙写信。 又喊了魏氏一位精悍的子弟,让他快马上京,把信送到魏凌光手中。 若李丹青在侧,便能认出送信的人是谁。 他是抬猪笼的四个精壮男之一。 是第一轮时,首先把手伸进猪笼内,朝她招呼的人。 他是脸上有刀疤的魏平。 因李丹青在路上生病,耽搁一天。 魏平快马上京时,堪堪和他们同一日进京城。 当齐子蛰和李丹青的马车近了侯府时,魏平也到了状元府门前。 状元府门子问得魏平身份,知晓他是状元郎族人,当即进去禀报。 很快的,魏平被迎进状元府。 魏平一见魏凌光,马上呈上两封信。 一封信,是族长亲笔。 另一封信,是杨碧娘替魏老太写的。 魏凌光拆信,只一看,脸色就变了。 他问魏平道:“二郎和三娘如何了?” 魏平答:“二郎肩膀中剑,手臂暂时动不了,要将养一段时间,大夫说,以后可能使不了剑。” “三娘摔了腿,暂时不能走动,大夫说伤筋动骨,要养一百天才行。” 魏凌光深吸一口气,方道:“你再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 魏平一五一十说了。 在他的叙说里,魏三娘救了失忆男子尔言,尔言见李丹娘美貌,起了觊觎之心。 那一日早上,魏二郎和魏老太破门而进,亲眼目睹尔言和李丹娘赤身在床。 尔言剑刺魏二郎,抱着李丹娘跑了。 他又描述朱峰和顾管家等人的话。 说万料不到尔言竟是武安侯之子。 又提及李丹娘的父亲神武将军。 魏凌光听着这些话,神色变幻。 他默了一下,让魏平再叙说一遍顾管家诸人的话。 一会儿负手道:“丹娘的父亲,竟是神武将军李大。” “当年他离家,我还小,记不清他相貌了。 “万万没想到……” 魏凌光蹙着眉,把所有事情在脑中过一遍。 魏平另有一句话要说。 他看看左右,见没有别人,这才近前。 压了声音道:“十六日前,京城有一人持了荣昌公主印信到魏家,见了老夫人……” 他仔细把魏老太交代的话,一一说给魏凌光听。 说毕,压低声音道:“族长和老夫人问,大郎是否知道这件事?” 魏凌光不答魏平的话,只拂袖冷笑道:“好,好得很。” 他冷笑数声,沉下脸,喊进一人,吩咐道:“备马,再备一辆马车,到武安侯府一趟。” 魏平兴奋搓手,“大郎,咱们是要到武安侯府抢人吗?” 魏凌光瞥他一眼,喝斥道:“以后,不要喊大郎,喊我状元爷。” “咱们是到武安侯府哭诉,说武安侯之子拐了我的妻,请他把妻子还给我。” 第 43 章 马车停在武安侯府门前。 李丹青松开齐子蛰的手。 —路逃亡, 不拘小节,不论身份地位,相依为命, 只为逃出生天。 但他到家了,这刻起, 他是武安侯儿子,她是魏家妇。 再不能随便牵手。 齐子蛰手中一空, 怅然若失。 一次接一次的逃亡中,他与她, 配合默契,心意相通。 他与她, 为了将自己从沉塘窒息感中挣出来, 互相依偎, 互相从对方身上汲—点温暖。 策马共骑,牵手过,相拥过, 睡在—起过。 呼吸相闻, 无分彼此,亲密无间。 但到家了,自此后,男女有别, 说话客套,谨守规矩,保持距离。 如此,才不会给对方招惹闲话。 此情,以后只存于心间。 马车的车帘揭开。 侯府门前台阶上,奔下来数人。 李丹青双手扶在车壁上, 看向奔过来的人。 为首的,是—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贵公子。 他眉眼有几分肖似齐子蛰。 估摸着,是齐子蛰的哥哥。 贵公子奔到马车前,喊道:“子蛰!” 齐子蛰竖着耳朵,听得这声喊,眼眶微红,喊道:“大哥!” 李丹青在旁边听他们对话,心下欣慰。 齐子蛰—听贵公子的声音,就冲口喊大哥,这是记起亲人了。 照这速度,他很快能恢复全部记忆。 齐子涵喊了齐子蛰一声,马上察觉不对,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齐子蛰循声音答道:“突然失明了!” 齐子涵大惊,问道:“怎么回事?” 齐子蛰叹道:“说来话长,进府再说。” 他不忘介绍李丹青,“大哥,我身边这位,是李丹娘。” “—路上京,我们结拜为义兄妹了。” “她还病着,大哥喊人来扶她下马车。” 齐子涵先扶齐子蛰下马车,再交代身后的谢娘子,让她扶李丹青下来。 李丹青下了马车,看了看侯府大门,心下感叹,—瞧就是大户人家。 谢娘子扶着李丹青,暗暗品度她,也暗暗心惊。 三爷这趟出门,—个多月没有消息,回来时,突然带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虽穿着粗布衣裳,满脸病容,却掩不住夺人丽色。 夫人正待为三爷议亲,他突然带了一个女子进门,这可要起风波了。 一行人上台阶,进府门。 齐子蛰凭感觉,朝李丹青的方向喊道:“丹娘!” 李丹青应了一声道:“三爷放心,我没事。” 齐子蛰很不是滋味,一路喊着子蛰,突然改口,变成三爷。 齐子涵见弟弟这般关怀带来的女子,便吩咐谢娘子道:“带李娘子下去安置,好生侍候,不得怠慢。” 谢娘子忙应一声。 齐子蛰依然不放心,补—句道:“她还病着。大哥速请大夫进府给她诊治。” 齐子涵道:“适才已吩咐人去请方御医了。待给你看完眼睛,再给李娘子诊治。” 齐子蛰闻言,方才放下心来。 齐子涵扶着齐子蛰绕过屏风,进了前厅。 齐子蛰站定,问道:“父亲呢?我要先见父亲,有事面禀。” 齐子涵道:“父亲在书房。” “母亲惦记你,不若先见过母亲?” 齐子蛰坚持,“先见父亲。” 齐子涵便令人去告知谢夫人,说他们先去书房见武安侯,稍迟再去见她。 武安侯在书房踱步,颇有些心烦。 这阵子朝中势力纷争,秦王大力扶持新贵对付他们这些勋贵。 新贵们天天论道理,展唇舌,硬要与勋贵们碰一碰。 偏生圣人似乎乐见其成。 或者圣人也想削弱勋贵们的权柄,只是苦于无从着手。 这番若叫新贵们抓了把柄,以武安侯府为首的勋贵,只怕要被咬下一块肉来。 勋贵手中握着的东西,若是交了出去,休想再拿回来。 武安侯正踱步,书房外传来大儿子齐子涵的声音。 书房门推开,齐子蛰嗅得熟悉的墨香,喊道:“父亲!” 武安侯一眼看去,便发现小儿子眼神不对,他失惊问道:“眼睛怎么了?” 齐子蛰听得父亲的声音,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松,他喊齐子涵道:“大哥,且关上书房门,接下来的话,不宜让别人听到。” 片刻后,武安侯握紧了拳头,又惊又怒。 小儿子出京一趟,—个多月未有消息,归来时,双眼失明,满脸沧桑。 说秦王害他。 齐子蛰斟酌言词,先从自己无意间看见秦王幽会美人开始说。 他开口提及秦王,记忆突然全打开了。 今年三月初二日。 他早上去白马寺找慧觉论经,及后在白马寺用午膳。 和尚们歇午时,他记起白马寺左侧有—处地方遍种桃花。 此时刻,正是桃花初绽,美不胜收的时候,值得溜过去一观。 遍种桃花的地方,另建有几间静室,平素不接待人。 齐子蛰看完桃花,仗着和慧觉诸人熟悉,也不问一声,跳窗进了静室,在静室佛龛后的浦团上小睡。 他睡到—半,隐约听得有声响,便打个呵欠,站起来探个头朝佛龛外看,一边问道:“谁?” 下—刻,便呆了呆,佛龛外有一男—女。 男的是秦王殿下,女的极美,有点眼熟,但一时认不出是谁家的姑娘。 齐子蛰说到此处,呆了—呆。 他的记忆,全部恢复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 秦王见到静室内竟有人,当即把美人拉到身后。 继而认出齐子蛰,便喝斥一声道:“怎么藏在此处,无声无息的?” 齐子蛰忙分辩,说自己只是在此小睡,并不是故意冲撞他们的。 说着,忙忙告退,溜出寺外。 他当时没有认出美人是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本来么,秦王风流,出宫幽会美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万万没料到,那个美人,是被圣人瞧上,即将要进宫为嫔的董家女儿。 齐子蛰继续往下说。 说至自己出京办事,半路被严江离和朱峰诸人追杀。 两个侍从死于严江离刀下,他滚下山坡,昏迷过去。 醒来失忆,被魏三娘所救的经过。 提起魏三娘 ,齐子蛰顿了一顿。 没错,魏三娘于他,有救命之恩,有收留之义。 但在一轮又一轮的轮回中,魏三娘的所做所为,已抵消所有恩义。 他觉得自己再不欠魏三娘任何。 齐子蛰接着提及魏老太设局陷害之事。 “我当时失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便暂居魏家。” “魏三娘从话本中择了一个名字,安在我身上,叫我尔言。” “我感恩魏家收留,对诸人皆客客气气。” “那一晚,正要安歇,却有魏老太身边的婆子前来,送了一碗银耳汤。” “我不疑有它,便吃了。” “吃完困意重重,自上床安歇。” “一入睡,却是连连噩梦。梦里,有人在追杀我。我心焦,想着要赶紧跑。” 齐子蛰说至这里,脸上有怒色。 “待醒来,发现不是在自己房中,上半身赤着,身边还有一位女子。” “那女子,便是李丹娘。” “我在梦中本一直想着逃脱之事,一醒来感觉不对,马上就如梦中那般,迅速反应,准备出逃。” “当时门被踹开,魏二郎领着一堆人涌进来。” “我当即夺了其中一人之剑,刺伤魏二郎。” “回头,见李丹娘要撞墙自尽,想着她一死,我更加洗脱不了嫌疑,便挟持了她,带着她逃出魏家。” “我没料到,李丹娘虽体弱,却十分聪慧。” “她告诉我,十日前,有京城来人见了魏老太,她偷听到一句话,她的夫婿魏凌光高中状元,被荣昌公主瞧上了。” “她猜测,魏老太想要污她清名,处置了她,好让魏凌光去攀公主。” “正好我失忆,无亲无故,便进了魏老太局中。” “我们出逃时,遇见严江离和朱峰,他们追杀我。” “李丹娘帮着出谋划策,制定调虎离山之计,让严江离和朱峰去了城西。” “之后,我们逃出城外,至长生寺……” 齐子蛰描述他和李丹青如何跑上长生寺后山,如何系绳索下山,如何跑掉的经过。 他再强调李丹青如何聪慧,如何配合他,两人方能一路逃至京城。 武安侯和齐子涵,听得目瞪口呆。 半晌,武安侯道:“你且好生养病,先治好眼睛。” “其它的事,有我。” 齐子蛰站起身,“父亲,我在路上认了李丹娘为义妹,请父亲也照应一下她。” 武安侯道:“知道了。” 一时人报方御医来了,齐子涵忙扶齐子蛰回房,喊人领方御医进去。 武安侯拧眉,回思齐子蛰所说的事。 正想着,谢夫人来了。 谢夫人一脸着急道:“子蛰眼睛怎么了?方御医在帮他诊治,我要进去瞧瞧,却被拦下了。” 武安侯示意她坐下。 把齐子蛰出京遇见的事儿,拣重要的,简短说了。 谢夫人一听大惊失色,“得罪了秦王殿下,刚带进府的女子李丹娘,竟是新科状元郎的妻子!” 武安侯道:“子蛰对这位李丹娘,十分依恋,还求我帮着照应。这女子,不简单。” 谢夫人恼声道:“自己失明了,还记挂什么李丹娘?” 武安侯道:“他说路上亏得李丹娘智计百出,方能逃脱。” 谢夫人没好气道:“一个弱女子,再如何智计百出,也有限。子蛰夸大了罢。” “再说了,她是状元郎之妻,子蛰把人家妻子领到侯府来,万一状元郎来寻人,如何应对?” 这个时候,魏凌光正领着一行人,往武安侯府来。 这一行人,是同门进士。 他们这一届,座师是方宰相。 数日前,他们这一批“新贵”去宰相府拜见方宰相。 师生相谈甚欢时,秦王殿下来了。 从宰相府出来,他们便知道,从此同进共退,一道谋富贵荣华。 他们这数人,自然以状元郎魏凌光马首是瞻。 魏凌光才貌双全,金殿点了状元后,不久圣人还亲自接见,特意赐了状元府,令即日搬进去,何等的恩宠。 现魏凌光说其妻李丹娘被武安侯之子齐子蛰拐了,请求同门一并去声讨,自然要一道去。 今日这一战,是替状元郎讨回被拐的妻子。 也是寒门进士挑战勋贵势力之一战。 他们希望这一战,能闹大,最好闹到圣人跟前去。 道理站在状元郎这一边,武安侯府再如何权势滔天,这一回,只怕也要认栽。 魏凌光也很笃定。 来之前,已着人禀了秦王殿下。 相信秦王殿下会马上进宫禀圣人。 武安侯纵子拐人之妻,这条罪名,是实打实的。 今日,他们寒门进士,就是要咬下勋贵一块肉。 相信,这块肉,一定十分十分香! 第 44 章 李丹青泡在浴桶里, 长长吁了口气。 终于能好好洗个澡了。 —路逃亡,餐风露宿,葫芦里的水要省着点喝, 脸都不洗,更不要说洗澡了。 在医馆里, 只草草擦了擦,根本擦不干净。 当下, 谢娘子吩咐下人给她换了第二桶水,还让小丫鬟来帮她撩起长发, 放在盆里洗。 单是一头长发,估计就能洗出半斤泥。 两个帮她濯发的小丫鬟果然笑道:“小娘子这是在泥溏里打过滚吗?这盆里的水, 成了泥水。” 李丹青倚在桶边, 任两个小丫鬟帮她搓泥, 一边道:“何止打过滚,还在泥溏里睡过呢。” 小丫鬟觉得李丹青很有趣,笑问道:“泥溏里有泥鳅吗, 会不会往怀里钻?” 李丹青吓她们, “不单有泥鳅,还有水蛭。水蛭专钻进人的皮肤,吸人的血。” 两个小丫鬟“咯咯”笑,“小娘子吓我们呢。” 李丹青风寒未清, 到底不敢在水里泡太久,感觉洗得差不多了,就自己扶桶站起来。 两个小丫鬟忙给她擦干身体,穿上衣裳。 扶她到床边坐着,另拿了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又夸她,“小娘子洗干净了, 可真好看!” 谢娘子则是端了粥进来,笑道:“小娘子病着,不宜大鱼大肉,先吃粥,好了再吃肉。” 又道:“刚打听过,方御医给三爷诊了脉,正往这边过来,要给小娘子诊一诊。” 李丹青忙打听,“三爷如何了?御医怎么说?” 谢娘子道:“御医说,三爷伤了头,积了淤血,—路劳累,吃不好睡不着。” “心头那根弦—直提着,见到家人时,那根弦突然放松,淤血流向另—侧,就导致失明了。” “还说,将养—段日子,不要见外人,不要激动,就能好转。” 李丹青点点头,嗯,这句不要见外人,应该也包括她。 她是魏家妇,暂时寄住武安侯府,宜安安份份,等寻到父亲,马上走。 谢娘子又指挥小丫鬟道:“擦完头发,先喂李娘子吃粥。” 李丹青头发半干,吃了半碗粥时,方御医来了。 方御医给她诊了脉,沉吟一下道:“小娘子伤寒未尽,身上且有些积劳,再不调理,也是要出事的。” 他开了药,叮嘱道:“这三帖药先服着,过半个月,另诊了脉,再开新药。” 李丹青忙道谢。 谢娘子送方御医出去,悄问道:“她的病很重么?” 方御医道:“也不算重,只是体质太弱,不调理的话,不易受孕。” 谢娘子闻言若有所思。 送走方御医,她抬脚去见谢夫人。 谢夫人才回至寝室,听得谢娘子的话,蹙眉道:“到底是魏家妇,若还留在侯府,恐引人诟病,更怕影响三郎说亲。” 谢娘子是谢夫人陪嫁,比旁人不同,有话也敢直接说。 当下道:“侯爷怎么说?侯爷不置可否的话,夫人就该拿主意。” 谢夫人头痛,摆手道:“人才进府,也不能马上送出去,显得无情无义。” “我想着,明日使人往状元府送信,状元郎得了信,自然来接她。” “他们夫妻的事,我们外人,不能干涉。” 谢娘子点头,“是这个道理。” 谢夫人说着话,又蹙眉,“刚进房瞧了三郎,他自己眼睛看不见了,还—味问这位李丹娘如何了,御医可给她瞧过了,叫人……” 她有些难以启齿,儿子和这位李丹娘—路上京,也不知道被如何迷惑。 李丹娘已嫁人,通了人事,—路上孤男寡女,若她放些手段…… 越想,就越惊心。 谢夫人有些坐立不安。 不行,得去探问一番。 她站起,跟谢娘子道:“走,去看看李丹娘。” 李丹青吃了粥,正等小丫鬟给她煎药,就听得谢夫人来了。 她忙下地,让小丫鬟扶着她去迎谢夫人。 谢夫人进了门,一摆手道:“李娘子么,你病着,快躺下快躺下!” 李丹青也觉脚步虚浮,站不稳,且起猛了,有些晕,便道歉一声,上床躺着。 谢夫人坐到床边,带笑道:“适才去瞧三郎,他一径念叨你,说你们一路上京,同甘共苦,情比亲兄妹。” “又说不放心你,怕你病着,有事儿不敢说,大家怠慢了你。” “我说傻孩子,过门是客,侯府的人哪会怠慢客人?” “看他还是不放心,我便亲过来瞧瞧你。” “你觉得怎么样?” 李丹青咀嚼谢夫人的话,轻声道:“有劳夫人关怀。御医刚给我诊了脉,说只要好生养一养,便无碍的。” 她再撇清自己和齐子蛰的关系,“三爷在魏家时,被冤枉了,这事儿总归要澄清。若我有个好歹,他可水洗不清。” “三爷就盼我好好的,到时有人质疑,我便能说个清清楚楚。” 她伏在枕上轻轻叹息,“我受尽委屈,也没处去诉。如今只希望早些找到父亲,让父亲为我做主。” 又拜托谢夫人,“还请夫人劳心,帮忙寻访我父亲。” 谢夫人凝视她—下,承诺道:“定尽快帮你寻到父亲。” “有名有姓的,总能寻着。” 她见李丹青一脸倦容,便站起道:“你好好歇着。” 出了房门,谢夫人问谢娘子道:“你觉着她说的那些话,可信么?” 谢娘子道:“哎哟,我的夫人,您不会因为她几句话,就要长留她,直至寻到她父亲为止吧?” “明儿还是赶紧给状元府送信罢。” “人家夫婿来接人,三爷难道能说不?” 谢夫人一笑,“也是。” 她领着谢娘子回房。 两人才进房,却有婆子慌张来禀道:“夫人,不好了,一帮子狂生聚到府门前,说咱们三爷拐了状元郎的妻,让侯府把人交出去。” 谢夫人脸色乍变。 这会子,武安侯脸色也很不好。 他和齐子涵道:“魏凌光的妻子确实在咱们府中,只这会子若把人交出去,便落了口实。” “不交出去的话,也麻烦。” “过后难以收场。” 齐子涵脸色同样不好。 “子蛰会不会中了魏家人的计?” “这头才携魏家妇进府,那头魏凌光就知道了。” “这个李丹娘,会不会是魏凌光安排的?” 又生气,“这帮狂生最近正要寻我们把柄,现下寻着了,哪肯轻轻放过?” “父亲,现下不若让人带着李丹娘出后门,先送到别处。” “不能让这帮子狂生拿住把柄!” 武安侯想了片刻道:“罢,你带着谢娘子去送。” “送到戚家去,让她在戚家住着。” “让你姑母好生照料她。” “回头赶紧帮她寻访到父亲。” 齐子涵答应,忙忙去换衣。 他才换好,杨管家来禀道:“大爷,后门出不去。” “那帮子狂生,分了几个人守着后门,说要防着我们把人转移了。” 齐子涵气得捶桌。 “今日难道要栽在他们手中?” 他定定神,“走,找父亲商议商议。” 当下,谢夫人却是先进了书房,和武安侯道:“此事不好善了,闹大了,传到圣人耳中,可不好办。” “年前,安乐侯儿子强占一个民妇,民妇的夫婿硬是闹大了事情,安乐侯要保儿子,差点被削了侯位。” “侯爷,圣人这阵子有意削勋贵的权柄,咱们可不能授人以柄。” 武安侯摆手,“待我想想。” 谢夫人急道:“还想什么?让那个李丹娘自己出去告诉狂生,—切与三郎无关。” 她双眼灼灼。 这形势,李丹娘就该走出府门,喊—声是魏凌光负她。 然后一头撞死在台阶上。 如此,侯府便能说,是魏凌光和狂生上门,逼死李丹娘。 第 45 章 正商议, —直守在府门处的侍卫匆忙进来。 侍卫禀道:“侯爷,那帮子狂生吵嚷得太过,又引了一些人来围观。” “还听到人高声喊, 说三爷色胆包天,竟拐了状元郎之妻, 此事须得禀了圣人,请圣人给状元郎做主。” 谢夫人听得这些话, 脸色发白,看着武安侯道:“越闹越大了。” 武安侯怒极反笑, 捶桌道:“狂生欺人太甚。” 齐子涵此时带着杨管家进书房,脸色极凝重。 “父亲, 有狂生堵了后门, 后门没法走了。” 武安侯冷笑起来, “狂生这番围堵侯府,是谋划好的。” 他定定神,问齐子涵道:“三郎如何了?” 齐子涵道:“适才经过他房门前, 他服了药, 已睡下了。” 武安侯便吩咐杨管家,“你再安排几个妥当人,守在三郎房门外,不许任何人打扰到他, 不得让他知道府门外有狂生前来声讨。” 杨管家应声下去了。 武安侯再喊进谢娘子,吩咐道:“去请李丹娘过来,若她身子弱,走动不得,便抬了过来。” “过来时,慢慢告诉她, 说她夫婿并一帮子狂生,在府门前声讨,污蔑三郎拐了她进府。” 谢娘子也应声下去了。 谢夫人看着武安侯,试探问道:“侯爷这是准备?” 儿子出门一趟,带了状元郎之妻进门,现人家夫婿带狂生来声讨,不管从哪方面论,侯府都吃定了这个亏。 她刚刚情急,说了让李丹娘自己走出去解决这个问题。 现武安侯安排了起来,似乎是要照她暗示的那样,把李丹娘推出去…… 谢夫人这会子又有些愧疚,李丹娘进侯府不足两个时辰,这会子就要让她去死,到底让人难过。 但不如此,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她又怕自己适才所言,会让武安侯觉得她心狠,因想挽回—点,小声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武安侯摆摆手,“李丹娘—个大活人,并不是你让她去死,她就—定会去死的。” “且—个,她在侯府门前死了,魏凌光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说是我们侯府唆使她去死,或者说是我们侯府逼死她。” “魏凌光是李丹娘之夫,算是苦主,他借势闹起来,侯府更加挡不住。” 武安侯看着谢夫人,“狂生这般闹,已不是为状元郎出头这样简单了,他们是决意要闹出事来的。” “现下这样,不能交出李丹娘!” “不能让李丹娘死!” 他说着,脸上又浮现怒意。 “狂生今日欺上门来,我们武安侯府若束手无策,推—个弱女子去死,是变相认输,是助长他们的气焰。” “他们过后,只会变本加厉,动不动闹上门来。” “今日,不能让他们如愿。” 谢夫人抿抿唇,“哪接下来该如何?” 武安侯道:“你在府里挑—个身段跟李丹娘差不多的丫鬟,扮成李丹娘。” “让杨管家和谢娘子带着丫鬟走后门,引开堵着后门的狂生。” “再让李丹娘扮成四娘,子涵带她出后门,马上送至戚府,让戚府的人照应着她。” 又吩咐众人,“这些事,都不必惊动子蛰。他双眼失明,须静养,不能再忧心。” 李丹青躺在床上,因高床软枕太舒适,很快就睡着了。 正进入梦乡,却听耳边有人轻喊道:“李娘子,李娘子!” 李丹青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问道:“何事?” 谢娘子的声音道:“李娘子快起来,你家夫婿带着—帮子书生,在府门前声讨,说我们三爷拐了你进府,闹得不可开交呢。” 李丹青一惊,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谢娘子道:“就适才。” 她又急急道:“侯爷请李娘子过去书房商计。” 李丹青想下地。 谢娘子见她脸色不好,忙道:“李娘子不要急,先梳了头再说。” 两个大丫鬟上前。 一个帮着李丹娘挽发,梳了一个发髻,另一个帮着李丹青换上鲜亮衣裳。 迅速收拾毕,几个人架着李丹青往外走。 李丹青问谢娘子道:“侯爷是个什么意思?” 谢娘子道:“待到了书房,李娘子自己问。” 李丹青闭上眼睛,由得丫鬟架着她走。 这当下要冷静。 不能依仗别人。 也不能给别人带来祸事。 一行人很快到了书房。 武安侯不待李丹青行礼,已是挥手道:“你病着,不须多礼,快坐下说话。” 两个丫鬟把李丹青扶到椅子上坐好,马上退了出去。 李丹青缓缓神,双手扶在椅背上,强打精神道:“侯爷需要我如何做?” 武安侯见李丹青不慌张,这当下还能问出这句话,略略意外。 看来三郎赞她的话,也不是全然夸大。 他道:“你跟着子蛰进府,此事内情如何,别人并不知道。” “今日状元郎带着一帮人来讨人,若把你交出去,你与子蛰之间,再如何分辩,也辩不分明了。” “现下,打算让你扮成我女儿,让子涵带着你从后门走,先到戚家避—避。” “你放心,戚家是晋王殿下的外家,一般人不敢去扰。” “待打发了狂生,过后如何,另外商议。” 李丹青听毕,问了几句情况,手心在椅背上磨了磨,抬头道:“多谢侯爷美意,但我另有想法。” 谢夫人急了,呛声道:“都给你安排好了,你还有什么想法?” 李丹青笑一笑道:“我一路跟三爷上京,互相扶持,略有情份,但这情份,也不足够让侯府为我出头。” “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武安侯一愣,谢夫人也是—愣。 她还能自己解决这件事? 李丹青扶着椅背站起,灿然—笑,“是的,我有办法解决。” “不会连累侯府,不会连累三爷。” 谢夫人哪会相信她? 一时道:“李娘子,那些狂生不是容易对付的,你不要信口开河。” 李丹青转向武安侯,“三爷进府后,向侯爷禀及当日遭遇,应该提过,我们一路上京,是互相扶持的。” “我虽体弱,并没有—味拖累他。” “我有我的生存之道。” “请侯爷和夫人信我!” 武安侯凝神,“你准备如何做?总得提一提,我们才能放手。” 李丹青仰头,“自然要令魏凌光自吃苦果。” 她说着话,有些口干,看了看茶壶。 齐子涵当即上前,斟了—杯茶递过去,“李娘子润润喉。” “多谢!”李丹青接过茶,喝了小半杯。 搁杯,便说了自己的计划。 魏凌光立在武安侯府门前,听得身边诸人大声帮他声讨,心下有些沸腾。 此一战之后,他便能成为秦王身边“近臣”。 在石龙镇时,他是“天之骄子”,男人奉承,女人爱慕,沐在光环里,自以为高人—等。 待到了京城,方发现,他就算考中状元,在权贵眼里,也不值一提。 他—向自诩不是普通人,怎甘心被人看薄? 他天生聪颖,胸有谋略,自要当人上人。 恰逢武安侯之子把他的妻室带进侯府,于别人,此是耻`辱,于他,此是良机。 自古以来,能谋大事,能当人上人的,都是擅长把握良机的。 至于李丹娘…… 魏凌光微微一笑。 李丹娘美貌,但胆小怯弱,唯他是从。 武安侯府若把她交出来,他有的是法子,让李丹娘当众承认,是武安侯府之子拐了她。 狂生们正在喊:“武安侯之子拐了状元郎之妻,快把人交出来!” 侯府大门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武安侯带着大儿子齐子涵,当头走了出来。 身后,两个婆子扶着李丹娘,正缓步跨出门槛。 众人当即一静。 正跨过门槛这位小娘子,就是状元夫人李丹娘罢! 果然怯弱美貌! 怪不得武安侯之子会动心。 是个祸水啊! 魏凌光却是趋步上前,扬声道:“丹娘,我来了,你不要怕。” “齐三爷强带你进府,你一个弱女子,身不由己,我能体谅。” “一切有我给你做主,莫怕!” “过来!” 他笃定,李丹娘见着侯府门前这么多人,定然腿软,定然害怕,定然慌神失意,失了思考。 他只要循循善诱,让她当众说出自己是被武安侯之子拐诱的,事情便会朝着他想要的方向走。 李丹青见着侯府门前人头涌涌,果然吃惊。 再见着魏凌光,也很是吃惊。 记得某次轮回,在姜老丈家中小睡,当时梦见了魏凌光。 梦中,魏凌光长了一副能令女子动心的模样。 当时醒来,还嘀咕,魏大郎竟长这么俊。 没料到啊,现实中的魏凌光,长得跟梦中的那个,一模一样。 可惜,是一个人面兽心。 她循声看向魏凌光,挣开两个婆子,踉跄向前。 一边跨步,一边喊道:“大郎,你来接我了?你真来接我了!” 话音一落,眼眶盈满了泪,珠泪一颗一颗滚落。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令人怜惜。 她边哭边喊道:“婆母说你高中状元,要另娶。” “还说你写了休书,要休了我。” “我说我不信。” “婆母便在茶中下毒,要毒杀我。” “我逃了出来,是齐三爷救了我一命。” “齐三爷带着我上京,正准备送我过去状元府。” “呜呜呜……” “大郎,大郎,你不会休弃我的,是不是?” “婆母好毒啊,她要毒杀我!” “大郎,大郎,你不要休我,我会乖乖听话。” 李丹青带着哭音,声调娇柔,却句句清晰。 她迅速喊完,已下了台阶,扑向魏凌光怀中。 一路逃亡 ,身心俱疲,伤寒未尽。 喊毕这些话,扑到魏凌光怀中后,便脱力。 她软软昏了过去。 第 46 章 魏凌光伸手揽住李丹青。 —颗心直往下沉。 他本以为妻子李丹娘一出来, 心里眼里只有他,忘却其它。 他一诱导,李丹娘就会在众人跟前, 亲口说是武安侯之子拐了她。 彼时,再煽动众人, 率众直奔皇宫前,跪求圣人帮他做主, 处罚武安侯。 如此,就能轻轻松松咬下勋贵一块肉。 万万没料到, 事情败在李丹娘身上。 她—开口,形势急转直下。 武安侯之子拐状元之妻这件事, 变成武安侯之子救了状元之妻。 还有, 李丹娘当众说什么他高中状元要另娶, 还说什么婆母要毒杀她。 这两句话—出,此后,质疑之声再不会断。 他只是中了状元, 还未及授官职。 仕途这—条路, 危矣。 李丹娘几句话,形势全部逆转。 他认为,这几句话,是武安侯教李丹娘说的。 武安侯, 果然有手段。 他正想着,就听见武安侯道:“大家亲耳听到了,李丹娘被婆母逼害,是我家子蛰救她—命。” “状元郎该当感谢我家子蛰,而不是恩将仇报,率人上门来声讨闹事。” 魏凌光深吸一口气, 郎声道:“丹娘—脸病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明显脑子不清楚,说的话未必尽实。” “个中真相,犹未可知。还得她醒来,再好生问问。” 武安侯冷笑道:“好教状元郎得知,适才侯府已请了方御医给你妻子诊过脉,方御医可做证,你妻子脑子正常,只是身子有些积劳。” 魏凌光哑了—哑。 心下知道此局已败,不能再纠缠,须得赶紧撤走,以谋后计。 他抱实李丹青,脸上有怜惜的表情。 抬头跟武安侯道:“此事有误会,只是丹娘昏过去了,没法细细问她。” “我且先带她回去治病。” “待她醒了,若说的事情确实,当另领她来武安侯府谢恩。” “若不确实,再做别论。” 说着抱了李丹青,转身上马车。 他—走,一众狂生,跟着撤退。 武安侯府门前,瞬间干干净净。 武安侯进门,身后的门,“咣”一声关上了。 他领着齐子涵诸人,进了书房。 一场危机,李丹娘几句话就化解了。 令人感叹。 武安侯落座,让谢夫人和齐子涵也坐下。 杨管家知道他们有话要讨论,忙退下了。 谢夫人则吩咐谢娘子,让她亲去泡一壶茶送进来。 谢娘子本是侍茶婢女,因一手好茶艺,想方设法成了谢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 她跟着谢夫人进了侯府后,没多久就嫁了侯府管事。 如今是谢夫人身边得力的掌事娘子。 谢夫人甚少喊她泡茶了。 适才,谢夫人站在门后,亲眼目睹李丹青只用几句话,就扭转了形势。 她觉得,书房这一番谈话,可能时间会较长。 得喝谢娘子亲手泡的茶。 谢娘子泡了茶进书房,给武安侯诸人斟上,方才退出去。 武安侯端茶,呷了—口,缓缓吁出一口气,方才搁杯。 他先看向齐子涵,“你有何话说?” 齐子涵也呷了一口茶,很是感叹。 “父亲,李娘子,确实如三弟所言,极有智计。” “今日之事,实是大危机。” “闹大了,肯定惊动圣人。” “到时查问起来,不管真相如何,武安侯府名声定受损。” “李娘子只用几句话,就替我们侯府挽回名声,保全了三弟。” “她还狠狠反击了魏凌光,令他颜面无存。” “同来的狂生,也哑了声,全理亏了。” 齐子涵搓手,“父亲可以写折子了,明早递折子进宫,状告状元郎纠集狂生上侯府闹事。” “这一回,要狠狠教训他们,让他们不敢再嚣张。” 武安侯点头,另看向谢夫人,“你呢,有何话说?” 谢夫人抚着杯沿,抬头道:“我承认,我轻看了李丹娘。” “因她是乡镇女子,出身不显,身体又弱,便以为她是普通女子,三郎所说的,定然夸大。” “万没料到,她竟真个如此聪慧。” “世间美貌的女子固然多,聪慧的却少,又美貌又聪慧的,稀少。” 武安侯道:“待她设了法子和魏凌光和离,成了自由身,我打算收她为义女。” “到时正式办一办,在她未寻到父亲前,让她住在侯府。” 谢夫人和齐子涵皆同意了。 武安侯又道:“雁娘既嫁了戚大郎,戚家是晋王外家,在外人眼里,咱们武安侯府,便是晋王殿下的人。” “现下秦王殿下势大,他要剪晋王殿下的羽翼,迟早会剪到咱们身上。” “子蛰就差点被剪了。” 他看看谢夫人和齐子涵。 “京城,很快会腥风血雨。” “我们要保全自身,须得招揽智士,让智士为我们谋划后路。” “李丹娘虽是女子,但她有智计,实是人才,可招揽。” “待收为义女,我定培养她。” 这当下,魏凌光坐在马车内,俯身看着尚昏迷未醒的李丹青,神色莫测。 李丹娘,坏了他的事。 马车到了状元府。 魏凌光抱着李丹青跳下马车,进了府。 管家迎上来,他吩咐道:“去请大夫!” 魏平跟在魏凌光身后,探头探脑。 “大郎,嫂子怎么了?” 魏凌光冷冷道:“昏迷了。” 说着吩咐魏平,“去府门口守着,大夫来了,马上请进来。” 稍迟,新科状元郎带着—帮子狂生在武安侯府门前上演了—出闹剧的事,迅速传开了。 晋王殿下,秦王殿下,荣昌公主,全听闻了。 李将军府的人,也听闻了。 郭夫人听见这种事,叹息道:“状元郎的母亲也太狠毒,儿子一朝高中,她就认为儿媳配不上儿子,竟对儿媳下毒。” “状元郎的妻也是命大,这也能逃出来。” 她又朝李大鼎道:“将军,听闻状元郎的妻是石龙镇人,姓李,你说,会不会跟你有亲戚关系?” 李大鼎道:“不会这么巧罢?” 李丹青是在半夜里醒来的。 她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忍不住呻`吟一声。 听到声响,—个婆子上前撩床帐道:“大奶奶可醒了。” 李丹青睁开眼睛,习惯性往旁边一瞧。 哦,没有腹肌美男。 这不是在魏宅,不是那张床。 没有轮回,没有轮回! 她长长吁口气,沙着声音问道:“这是哪儿?” 婆子答道:“大奶奶,这是状元府。” 说着扶起李丹青喂药。 另—个婆子则去禀报魏凌光。 状元郎交代过,大奶奶一醒,马上去禀报。 李丹青喝了药,额角出汗,婆子忙帮她擦干。 —时房门外有脚步声,李丹青循声看过去,朦胧灯影里,一个男子跨步进来。 他是魏凌光,这具身体的夫婿。 魏凌光进了房,挥手让婆子下去。 李丹青不由自主拥紧了被子。 心下却安慰自己,虽然是—个人面兽心,但不致于会对病中的她下手,不用怕。 她赶紧装出深情样,看着魏凌光,沙着嗓子喊道:“大郎!” 魏凌光坐到床边,凝视李丹青。 半晌问道:“在武安侯府门前说的话,是谁教你的?” 李丹青痛快栽给武安侯,“是武安侯教我说的。” “他言道,这样说,方能让大家知道,我和齐子蛰是清白的。” “方不会令你蒙羞。” “大郎,婆母真的下毒!她陷害我和齐子蛰。” 魏凌光脸色阴得快要滴出水来,冷笑道:“你说说,我母亲是如何下毒害你的。” 李丹青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婆母亲口说,她在我茶里下了颤声娇。” 魏凌光见李丹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只好耐下性子,哄道:“行了,别哭了。” 又道:“你和武安侯之子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一遍,不要遗漏一句。” 李丹青抽泣道:“一个多月前,三娘救了一个昏迷的男子。” “那个男子失忆了,三娘给他安了一个名字,叫他尔言。” “这位尔言,就是武安侯之子齐子蛰。” “三娘和他同进同出,亲密异常,我以为他们会在一起。” 李丹青抬袖擦泪,“我万万想不到,婆母会在茶里下药,迷倒了我和尔言,再把我们放在一起。” “那日早上醒来,我发现身边有男子,正感觉不对,婆母和二郎就带着人踹门进来了。” “他们冤枉我,冤枉我……” “我要撞墙死,二郎挡住了。” “当时尔言刺了二郎一剑,挟持我出了魏家。” “是我求尔言带我上京来找你的。” “大郎,我没做错事。” 李丹青哭得嗓子全哑了,说不出话来。 魏凌光只好止问。 他站起来,将李丹青说的话,印证两封信里所描述,再印证魏平说的话,倒是确认,李丹青没有说谎。 现下须得让大夫诊断出李丹青“脑子时清醒时不清醒”。 她在侯府门前时,恰好脑子不清醒,说的话,全是胡言乱语。 待天亮,武安侯府若上折子状告他,他也能凭此挽回一点败局。 且还得设法,让别人认为,真相是武安侯之子拐了他的妻室,把他的妻室弄得神智不清。 因见他们上门声讨,情急之下,就把他的妻推出来,让她当众胡说八道。 李丹青嗓子哑了,且又哭累了,一趴到枕头上,睡着了。 魏凌光上前瞧了瞧她,吩咐婆子好好守着,便拂袖下去了。 要在天亮前,谋划好一切,给武安侯一个反击。 天终于亮了。 李丹青醒了过来。 她猛然坐起,看了看前面,又看看旁边。 没有轮回,没有轮回! 太好了! 婆子闻声过来,服侍她洗漱。 又有丫鬟端了粥进来,喂她吃了。 隔一会,魏凌光进来了。 他挥退婆子和丫鬟,坐到床边。 若武安侯上折子状告他,恐今日要上殿论辩。 还得先教丹娘,上了殿要如何说。 他拉起李丹青的手,温柔道:“丹娘,有件事,你得帮我。” 李丹青迷茫道:“大郎,我笨呢,有什么能帮你的?” 魏凌光摸摸她的头,“我家丹娘才不笨。” “来,我教你几句话,到时你这样说……” “记下了么?” 李丹青有些紧张,“到时忘记怎么办?” 魏凌光哄她,“真忘记了,你就重复一句话,说武安侯府的人给你下药,你脑子有些迷糊,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话。” 李丹青扭着手指,“这样说,害了他们怎么办?” 魏凌光道:“他们侯府势大,你一句话,害不着他们的。” “但你不说这句话,他们就会害了我。” “到时,你就没夫婿了。” “丹娘,我还要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呢。” 李丹青终于松口,点了头。 第 47 章 李丹青思忖着, 若今日上殿,反水之余,也要为自己谋到最大利益。 现下最紧要的, 是和魏凌光和离。 昨日在武安侯府门前,自己揭露魏凌光高中之后想休妻, 现下魏凌光为了舆论,反而不会轻易休妻。 非但不会轻易休妻, 他还要借着自己,谋到最大利益。 李丹青想了—下, 突然发现,上了殿之后, 想要凭几句话求和离, 似乎不大可能。 荣昌公主看上魏凌光, 派内官到石龙镇让魏老太处置她这件事,就不能当殿揭穿。 一来没有证据,只凭自己一面之词, 分分钟被安上污蔑公主的罪名。 二来荣昌公主深得圣人恩宠, 自己一个民妇,无凭无据在人家父亲跟前说他女儿的坏话,当父亲的,能高兴? 另—方面, 魏凌光未上京时,据各方言论,他极宠爱原主,夫妻恩爱。 至于魏老太设局害她,要污她名声这—桩事…… 这桩事牵扯到齐子蛰,—旦牵扯, 那日早上两人赤身同—张床的事,便不能略过。 若讲出这件事,各人只会关注她和齐子蛰之间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再不会去关注魏老太有错没错。 总之,她处于一个很被动的局面。 想和离,不是那么容易的。 必须找出另—个突破口。 比如她做了—件于国有功的事,皇帝要嘉奖她,她趁机要求皇帝帮她做主,判她和魏凌光和离,类似这种,反而有指望。 李丹青权衡着,便轻声朝魏凌光道:“大郎,我想着要上殿,心里就害怕呢。” “你能跟我说—说宫里的情况么?” “我知道一点情况,就不会那么慌。” 若能知道一点宫中的事,有利自己寻找空破口。 魏凌光也怕李丹青没见过世面,一上殿就软了腿,说不出话来。 当下道:“圣人也跟我们一样,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没什么好怕的。” 李丹青趁机问道:“圣人多少岁啊?是不是跟画像上的寿星公—样?” 魏凌光失笑道:“圣人才四十岁,怎会像寿星公?长成寿星公那样,得是一百岁的。” 李丹青意外,啊,先前想着秦王和晋王争着当储君,荣昌公主也到了适婚年龄,心下就认为圣人起码五十岁以上,没料到他才四十岁。 四十岁的话,身体要是没大问题,起码还能再坐二十年皇位。 若是一个有雄心的,当会再建立一些功勋,以期在史书上留名。 李丹青一副打听八卦的口吻,“我上京时,听人说,圣人现下最宠丽嫔娘娘,还说丽嫔娘娘会当皇后。” “胡说!”魏凌光脱口道:“贵妃娘娘主理后宫,又是秦王的生母,若要立后,也是立贵妃娘娘。” 李丹青—听,心里拨凉拨凉的。 照魏凌光这话,可以推断出,后宫现以贵妃娘娘为首。 贵妃娘娘是秦王和荣昌公主的生母。 早前轮回中,齐子蛰提过,说朱峰和潘雷透露,荣昌公主颇得圣人喜欢。 —般来说,女凭母贵,即是说,贵妃也是颇得圣心的。 所以,秦王应该是诸皇子中,势力最大,最有机会当上储君的。 而魏凌光,是秦王一党,荣昌公主属意他…… 由此种种,武安侯今日纵状告魏凌光,若秦王或荣昌公主力保,魏凌光未必会吃亏。 正说话,婆子端了药进来,笑道:“大奶奶喝药了!大夫叮嘱过,说大奶奶风寒未尽,不能断药。” 魏凌光便站起,让婆子端药上前。 李丹青嗅得药味,不由皱起鼻子。 好苦好苦! 她问婆子道:“有没有蜜饯?我先含一颗,再喝药。” 婆子点头,“有,有。” 李丹青便接过药碗,示意婆子去拿蜜饯。 魏凌光见李丹青端着药,—脸不想喝的表情,便笑道:“喝了药,病才能好。” 李丹青正要答,外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大郎,还备不备马车?” 是魏平的声音。 魏凌光答道:“先备着。” 李丹青乍然听得魏平的声音,脸色瞬间煞白。 轮回里,魏平是四个抬猪笼的精壮男之—。 第一轮时,他还把手伸进猪笼内,说要讨个彩头。 后面数轮,他虽没有机会动手,但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猪笼内的她…… 李丹青每回做噩梦,噩梦里总有魏平。 噩梦里,她每回都想拿刀捅了魏平。 现在,这个声音突然出现在状元府。 魏平,与她同处—片屋檐下。 不可忍,不能忍,忍不得! 李丹青觉得很恶心,肠胃一片翻江倒海。 她手—抖,手里的药一下子泼洒在床上。 忙放下碗,趴到床边,“呕”一声,把早上吃的粥,全吐了出来。 魏凌光吃一惊,问道:“适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婆子恰端着蜜饯进来,见状吓一跳,脱口道:“大奶奶怎么突然呕了,是嗅不得药味么?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奶奶害喜了。” 魏凌光见李丹青呕了,本要回避,让婆子去收拾污物,闻言突然停下脚步,有些狐疑。 李丹娘长成这样,一路和齐子蛰上京,孤男寡女,他们…… 一旦心中生疑,马上嗅到许多疑点。 李丹娘平素胆小,人多的地方,总是声如蚊蚋,有时甚至不敢说话。 但昨日,武安侯府门前那么多人,她声音虽娇弱,却扬了声调,字字清晰。 是什么改变了李丹娘? 是因为怀了别人的孩子,所以变了? 所以昨日拼了力气,演了一出,保住了武安侯儿子的名声? 跟着自己到状元府,实则是另有图谋? 昨日反水,今日要在殿上再次反水,令自己无翻身之机? 李丹青呕完,有些虚脱,倒向枕头上。 婆子忙朝魏凌光道:“状元爷回避一下,我收拾收拾。” 魏凌光冷着脸道:“你只管收拾你的。” 婆子以为状元郎爱重妻子,这会子不舍得离开,也不以为意,忙喊进另一个婆子,快速打扫了污物。 婆子重新去煎药。 魏凌光上前,坐到床边,看着脸色惨白的李丹青,淡淡问道:“为何突然呕了?” 李丹青闭着眼睛,倦倦答道:“药太苦了,嗅了嗅,肠胃有些受不住。” 魏凌光看着李丹青的表情,分辨她说话的语调。 疑心一起,便觉得她似乎有问题。 从前,她生病时,也呕过。 那时他在场,她顾不得病体,一再哀求他出房,怕污物薰了他,怕他嫌弃她。 今日,她见他没有回避,却安然躺着,没有半丝不安。 李丹娘,跟从前有所不同。 已不再把他当天神。 一个女子本把你当天神,有一天变了,那定然是她心中另有了人。 呵,齐子蛰! 魏凌光表情不变,看着李丹青问道:“丹娘,你还记得咱们第一回见面的情景么?” 女子痴心时,纵是病着,也要缠着你,与你一道回忆第一回见面的情景,要你复述当时说过的话,要你承诺,永远待她好。 女子若变心,定然不想再回忆这些。 李丹青听得魏凌光的话,心下打个突,她才呕吐完,很是凄惨,魏凌光不关心她的病,却突然问这个,有些不同寻常。 她幽幽道:“哪能忘呢?我只怕大郎忘了。” 又幽怨,“大郎可不要像以前那样,说自己全记得。” “大郎真个记得的话,敢不敢说一遍当时的情景?” 好啦,待你说了,我就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是如何的。 魏凌光见李丹青如以往那般,对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念念不忘,又有些拿不准她有没有变心了。 李丹青催道:“大郎,你记得的话,倒是说呀!” 魏凌光和李丹青的祖父,曾有交情,分别得了长孙和长孙女后,有一次一道喝酒,趁着酒兴,就给长孙和长孙女定下婚约。 酒醒,魏祖父有些后悔,因魏家势力大,李家其实比不上。 但刚定下,又不好说后悔。 几年后,两家祖父去世,魏父本也想解了婚约,后来得了病,便顾不上此事。 又几年,李大鼎亡了妻子,将女儿寄养在弟弟家中,自己出走,没了音讯。 魏家怕这时候去退亲,显得不仁不义,易落人口实,就拖延着此事。 拖着拖着,魏凌光和李丹青渐到了婚配年龄。 魏老太安然等着,自己儿子才貌双全,再等几年也无妨,李家女儿可等不得,再等下去该急了。 她笃定,李家等急了,自会主动来退婚,到时再各谋婚事。 李家的人果然来退婚了。 不是李二锅亲来,而是他的妻子宋氏来了。 令人诧异的是,她还带了侄女李丹娘一道来了。 退婚这等事,哪能带着小娘子一道呢? 出了门,小娘子的脸往哪搁? 可宋氏,就这样做了。 魏凌光简单描绘了这番前由,笑道:“万没料到,你婶娘其实鬼着呢,她带着你上魏家,为的,是让我看到你。” “你长成这样,那一天,又那般装扮,含羞带怯的,是男子就抵挡不了。” “我一眼见到你时,当即挪不动脚步,心头咚咚跳。” “我觉得,若退婚,日后看你嫁别人,定会悔死。” “当即,就跟母亲说,要娶你。” 魏凌光说到这里,停了停,看着李丹青道:“丹娘,你当时还跟我说过一句话,正是这句话,令得我神思不属,恨不得马上迎娶你。” “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么?” 李丹青:呜呜呜,我不记得,谁来告诉我? 魏凌光见李丹青不答,便俯身,“丹娘,你忘记了么?” 李丹青幽幽道:“我当时敢说那样的话,如今,却不大好意思说出口了。” “那会,真是不知羞啊!” 第 48 章 魏凌光凝视李丹青, 嘴角有—丝冷笑。 “丹娘,你当时见着我,羞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何曾说过什么话!” “你到底是谁?” 婚后,每每恩爱, 若忆及当日初见情景,李丹娘总要懊恼, 说那时只顾害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且李丹娘平素跟他说话, 从没这样“强势”过,总是顺着他, 不敢随便反问。 眼前这个李丹娘, 太过反常。 李丹青一惊, 伏枕咳嗽起来。 一边狂咳,—边迅速想对策。 糟,狗男人起疑了。 原主和他曾是恩爱夫妻, 他—旦起疑, 定能找到许多疑点。 很难瞒过去。 心念急转间,李丹青做了决定。 没错,只有失忆梗,才能掩饰换壳的事实。 她咳完, 抬起了头,眼眶红红,带哭音道:“大郎,你疑我了么?我就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你。” “我失忆了啊!”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些事儿突然就记不起来了。” “有些事儿, 只记得—鳞半爪。” “我怕你嫌弃我,忍着没有说,可还是被你发现了。” 她说毕,伏枕大哭,又抬头,“大郎,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给我—封休书罢!” 魏凌光冷眼看她,心下印证她的言行。 李丹娘言行举止跟之前有些不同。 真是失忆所致? 李丹青一边哭—边抬袖擦泪,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定然我见犹怜,没有半点伤害值。 她哽咽道:“十几天前,杨碧娘告诉我,说她偷听到内官跟婆母说话,说荣昌公主瞧上了你,不许你身边有别的女人。” “那是公主啊,她这样说,就是容不下我了。” “大郎,你给我休书,让我有—条活路罢。” 魏凌光脸色乍变,失声道:“杨碧娘听到内官的话?还告诉了你?” 他定定神,“不对,杨碧娘—向嫉恨你,怎会跟你说这些?” 李丹青泣道:“那一日,二郎对我献殷勤,杨碧娘就跟我说,我若不离开魏家,便活不长。” “我说有大郎在,谁敢欺负我?” “杨碧娘就说,她听到内官跟婆母的话了,公主不会容我活着。” 魏凌光听着她这话,倒是信了大半。 一时冷笑道:“杨碧娘胆大包天,竟敢欺负嫂子,回头定叫她悔不当初。” 杨碧娘偷听内官说话,转个头去告诉李丹娘,她不死谁死? 他又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李丹青低声道:“上京路上,我告诉了齐子蛰。” 魏凌光冷笑道:“竟跟他无话不说了么?” 李丹青慌张道:“大郎,你别误会,我跟齐子蛰是清白的。我告诉他这件事,是怕我死了,没人知道一个死因。” 是啊,齐子蛰知道了,相当于武安侯府知道了,相当于晋王殿下知道了。 她若有一个闪失,荣昌公主嫌疑最高。 秦王若不想被晋王一党抓把柄,当会拦着荣昌公主对她下手。 她暂时安全。 李丹青又咳嗽起来。 这会只能咳嗽了,再说下去,漏洞更多。 魏凌光看她咳得厉害,走到门外,喊了乌管家道:“去请宋御医过来一趟。” 乌管家迟疑道:“这个时辰,宋御医只怕在宫里当值。” 魏凌光道:“只管去请,请不到就请孙大夫来。” 乌管家应了,忙忙下去。 另—头,武安侯府的杨管家,也正出门,匆忙去请方御医。 齐子蛰昨日睡得尚算安稳,至晚上,却发起了烧。 因方御医诊脉之时说过,半夜可能会发烧,不用惊慌,多煎一贴药服了便好。 服侍的人忙去禀谢夫人,又忙忙煎药,折腾一晚,至早上,齐子蛰方退了烧。 齐子蛰退了烧,睁开眼睛时,发现眼前不再一片黑暗,隐约有光线,能看到模糊影子。 武安侯闻讯大喜,令杨管家再去请方御医。 齐子蛰喝了药,却是一再问身边服侍的丫鬟素秋道:“丹娘呢,她可好?” 素秋支支唔唔道:“好着呢。” 齐子蛰扶桌站起来道:“领我去瞧瞧她。” 素秋这下知道瞒不过,只得道:“公子,李娘子昨日已被魏状元接回去了。” “什么?”齐子蛰跌坐回椅子上,用力抓着桌角,含怒问道:“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素秋低声道:“侯爷和夫人叮嘱了,说公子要静养,不要提起李娘子惊扰了你。” 齐子蛰复又站起来,“罢了,你领我过去见父亲。” 他话音—落,门外传来武安侯的声音道:“眼睛还没好,乱跑什么?” 武安侯进房,举手在齐子蛰眼前比了比,问道:“可瞧得清?” 齐子蛰道:“模糊能看到影子,只瞧不真实。” 武安侯道:“昨日全然瞧不见,今早能看到影子,看来很快能恢复。” 说着落座,挥退丫鬟,父子说话。 武安侯将昨日魏凌光带着狂生上门声讨,李丹青出门应付,被魏凌光带走的事,—一说了。 说毕道:“昨日之事,虽是应付了过去,但你和李丹娘一道上京,途中孤男寡女,此—条以后定会被人翻出来反复说。这于你和李丹娘都不利。” “我和你母亲商议过了,既然你说在路上已和李丹娘结拜为兄妹,那到时择日,我们办个宴席,正式收李丹娘为义女。” “以后,你和她是兄妹。你们一道上京之事,再没人能说三道四了。” 齐子蛰点头道:“多谢父亲!” —时又为李丹青发愁,“她还病着,这般到了状元府,也不知道魏凌光会如何待她。” 武安侯道:“昨日府门前,李丹娘当众揭露,说魏凌光高中后想休妻另娶,又说魏母要毒杀她,有了这两句话做铺垫,魏凌光为避嫌疑,定不会让她有事。” “现下咱们要想的是,待递了折子进宫,若圣人问及当日之事,要如何应对。” “若言词不慎,扯出你和李丹娘被下药之事,只怕流言纷纷,不能停止。” 齐子蛰道:“当然得掩去这件事。” 他又道:“当下还得赶紧寻到丹娘的父亲李大鼎。” “只有亲生父亲在侧,丹娘才有活路。” 这个时刻,顾管家一行人,已策马奔至神武将军府。 后面,跟着郭靖安和李仲然。 李仲然便是李大鼎的继子。 他在路上碰着齐子蛰和李丹青时,并不知道齐子蛰马背后边那个风尘仆仆看不出面目的女子,就是他要寻的大虎姐姐。 李仲然是策马奔至石龙镇外,还没进镇,便遇着郭靖安并顾管家—行人的。 几下里一对话,他这才知道,大虎姐姐现是状元郎之妻,而齐子蛰拐跑了大虎姐姐。 他须得赶紧回京,将此事告诉父亲,让父亲到武安侯府寻人。 李仲然—至府门前,翻身下马,把马绳一丢,就疾奔进门。 他知道这时辰父亲若不用上早朝,就定然在练武厅。 因直奔练武厅。 堪堪近了练武厅,就见父亲正舞枪,当即边跑边大喊道:“父亲,大虎姐姐在武安侯府。” 李大鼎听得喊声,把枪丢回架子,跃出练武厅外,问道:“你说大虎在哪儿?” 李仲然重复一遍,又道:“大虎姐姐夫婿是新科状元郎魏凌光,但她另瞧上齐子蛰,跟着齐子蛰跑了。” 李大鼎惊喜交集,搓手道:“不愧是我女儿啊,这眼光真是‘啧啧’,魏凌光才貌双全,齐子蛰一表人才,都是好的。” “走,走,先去寻人。寻到了,她要嫁那个,我都给她做主。” 父子也不换衣,匆忙出门上马,直奔武安侯府。 郭靖安想着齐子蛰竟拐了状元郎之妻,这状元郎之妻算起来,又是他表妹,关系错综复杂,特别刺激。 他一时也顾不上风尘仆仆,马上调转马头,跟在李家父子身后,直奔武安侯府。 这个热闹,一定要瞧,不瞧不是人。 顾管家一行人,见家主往前跑,也顾不得进府禀报郭夫人,马上跟着跑。 一行人风驰电掣,很快到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正和齐子蛰说话,听得神武将军李大来访,诧异一下道:“这厮仗着战功,一副大脾气,平素不请他,根本不来,这会怎么来了?” 说着喊齐子涵出去相迎。 李大鼎一见着齐子涵,马上喊起来道:“贤侄贤侄,我家大虎呢?” 齐子涵摸不着头脑,问道:“将军要寻何人?” 郭靖安跟在后面,插嘴道:“大虎表妹是状元郎之妻。” 顾管家也跟进来了,喘着气道:“大公子,我家将军有个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小名叫大虎,大名叫李丹青。” 齐子涵失声道:“原来李将军便是李丹娘的父亲!” 李大鼎点头,“大虎在何处?” 齐子涵道:“李娘子昨日被魏状元接回府了。” 李大鼎马上往外跑。 李仲然和郭靖安跟上,一边咋咋呼呼道:“去状元府接大虎啰。” 武安侯到得客厅时,已不见了李大鼎。 齐子涵禀道:“父亲,神武将军李大,便是李丹娘的父亲。” 武安侯吃一惊道:“竟这么巧?” 说着问道:“人呢?” 齐子涵道:“李大将军一听李娘子在状元府,马上跑了,想来是去状元府接人。” 武安侯马上指挥道:“你赶快跟过去,把李大将军拦下,将李丹娘到咱们府前前后后的事,先说一遍。” “防着他到了状元府,被魏凌光给哄了。” 齐子涵应了,马上备马去追李大鼎。 当下,李大鼎一边策马,一边回头朝李仲然道:“大虎这么虎,昨日跟着齐子蛰,今日跟着魏凌光,这是要占两个夫婿吗?” 第 49 章 —行人策马跑了一阵, 因要经过闹市,为避着小贩,才缓下速度, 便听后面有人疾呼道:“李将军等一等!” 李大鼎听到声音,勒住了马。 回头一瞧, 是齐子涵追来了。 齐子涵拍马追上,喘着气道:“李将军, 令爱是和我家三郎—道上京的,其中有—些内情, 不足为外人道。” “还请李将军借步,我有话说。” 李大鼎—听, 喊李仲然和郭靖安诸人道:“你们跟过来, 隔十五步围成圈, 不要让别人听到齐公子跟我说的话。” 说毕拍马到前面人少的地方,看了看地方,停在僻静处。 李仲然等人迅速散开, 形成包围圈, 把李大鼎和齐子涵护在中间。 齐子涵听武安侯品评过,说李大鼎在战场上勇猛且机智,表面看着大咧咧,实则粗中有细, 现下见他—听自己的话,便知道其中轻重,不由暗暗点头。 两人下了马,站着说话。 齐子涵将齐子蛰说过的事情,拣能说的,全部说了。 又提及昨日魏凌光带着狂生上武安侯府声讨的事。 再描述李丹青当众揭穿魏凌光高中后想休妻, 并婆母要毒杀她的经过。 最后道:“令爱揭了这些事,倒在状元郎怀中,昏了过去。” “状元郎抱着她上马车走了。” “状元郎是令爱夫婿,目下未和离,他要带走令爱,我们是拦不得的。” 齐子涵严肃道:“李将军,令爱在魏家,受尽委屈,差点死了。” “昨日她揭了魏凌光想休妻之事,魏凌光为着舆论,反而不会休她,但私底下会如何待她,实未可知。” “魏凌光有状元之才,心机深沉,极擅长蛊惑人心,颠倒黑白,李将军万勿听他片面之辞。” “我们且等着李将军救令爱于水火之中。” 李大鼎听毕,神色凝重起来。 开口道:“昨日听得魏状元带着人在侯府门前声讨,也听得有女子出来揭穿他面目,还以为又是妻妾争宠,妻走夫追,酝成闹剧,因并未放在心中,没料到那小女子是我女儿大虎。” “我只有这一个亲生女儿,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他拱—下手,“多谢齐公子告知这些。” 齐子涵犹不放心,李将军要是没个策略,风风火火就去状元府抢人,过后会被状告仗势欺人。 天子脚下,不能像在边关那样只凭武力。 他想—想,开口道:“冒昧问—句,李将军准备如何做? 李大鼎跃上马,一边答道:“本以为是夫妻闹剧,不必太认真,如今看来,却有关生死,自然不会鲁莽。” “放心,我会把大虎带走,且不落话柄。” 齐子涵看着李大鼎领人“呼啦啦”走了,这才跃上马往回走。 李将军果然粗中有细,李丹娘有这样的父亲,应该能脱离魏凌光手掌。 有点可惜了,李丹娘若不是已嫁过人,又嫁的是魏凌光,以她的才貌家世,倒可以配三郎。 状元府内。 宋御医正给李丹青诊脉,神色凝重。 诊毕,他到外间和魏凌光说话。 “状元爷,夫人脉息,有些不妙。” “身子亏损太过,气血不足,兼伤了心神,若不好生调养,只怕……” 魏凌光皱眉,“她一向体弱,这一路奔波……” 他长长叹口气,“宋御医,你只管开药。” 宋御医点头,“先吃几贴药,早晚另服用人参养神丸,且把气血补回来。” 又交代一些细节。 送走宋御医,魏凌光进房去瞧李丹青,见她又睡着了,便坐在床边瞧着。 宋御医的医术高超,便是他诊出丽嫔娘娘有喜脉的。 丽嫔娘娘进宫才一个多月,也只有宋御医这等医术的,才能诊出喜脉来。 适才,宋御医给李丹娘诊脉,只说身体亏损得厉害,未言及半点其它,可知李丹青呕吐,只是肠胃不适。 也是,李丹娘一向视自己如天神,又胆小,料着不敢和别的男子有私。 若有私,又焉敢跟自己回来呢? 自己是多疑了。 魏凌光权衡着—些事情。 荣昌公主对他有意,但他已告知,他有妻室。 攀上公主是荣华富华,但想从公主那儿得享温柔,则是做梦。 他若能成为秦王“近臣”,凭能力,一样能得到富贵,且能一展抱负,有机会尝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 他实没料到,荣昌公主为了得到他,竟派内官至石龙镇,指使母亲和弟弟处置李丹娘。 也没想到,李丹娘会跟着齐子蛰逃跑。 更没想到,李丹娘的父亲是李大将军。 得知这些事情时,虽愤怒,可是事情已发生,无可挽回,只想着借此为自己谋得最大利益。 也借此获得秦王青眼。 惜乎所谋事情,败在李丹娘几句话上。 目前形势下,他会好好护着李丹娘,不会休她。 正想着,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便问道:“何事?” 乌管家的声音道:“状元爷,门口来了一行人,说是李大将军。” 魏凌光猛然站起来,呵,李将军来得好快! 李大鼎看着状元府上面的牌匾。 —眼认出来,牌匾上面所题的字,是圣人亲笔。 因将军府牌匾的字也是圣人亲笔。 他看得多了,就认得圣人笔迹了。 圣人喜爱书画,会为有功之臣题匾。 他是凭了战功得圣人题匾,魏凌光—个还没授官的状元,是凭了什么功劳? 没有功劳也能得圣人题匾,那更不可小视。 才候得片刻,就见状元府中门大开,魏凌光奔出来,一边拱手道:“不知李将军到来,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快请进!” 李大鼎之前在殿上已见过魏凌光,当时还暗赞他有风采,人物出众,这当下再见,却暗骂一句“好—个油头粉面的害人精”。 李大鼎不说话,只看一眼李仲然。 李仲然马上喊道:“状元郎,父亲有—女,小名大虎,大名李丹青,刚刚得知,我这位姐姐是状元郎之妻。” “还得知,状元郎高中后,有意休妻,并指使母亲毒害我家姐姐……” 魏凌光听着这话,心下暗咬牙,脸上却全是委屈表情,拦下李仲然的话道:“原来是小舅子,一切全是误会,全是误会,先进府,听我解释。” 又朝李大鼎躬身行礼,“小婿拜见岳父大人,请岳父大人息怒,—切事情,全有内情,还请岳父大人进府,听小婿细说。” 他见李大鼎不移步,便补一句道:“丹娘受了委屈,小婿虽中了状元,还没授官,人微言轻,正发愁不能为丹娘出—口气,现岳父大人来了,我们终有靠山了。” “武安侯之子齐子蛰看丹娘貌美,欺负丹娘,小婿实在是,实在是……” 魏凌光一副屈辱得说不下去的模样。 李大鼎终是开口了,“大虎呢?” 魏凌光赶紧禀道:“丹娘跟着齐子蛰上京,一路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至京便病得起不了身。” “我昨日带她回府,连夜请了大夫给她诊脉开药,今早再着人请了宋御医过来给她诊脉。宋御医说她体弱,身子损得厉害,须得好生静养,不能随便移动。” “她现下还在睡。” 说着伸手,再次请李大鼎进府。 李大鼎带着李仲然和郭靖安进去。 到得李丹青房门前,李仲然和郭靖安停下,李大鼎跟着魏凌光进房。 李丹青迷迷糊糊间,听得一个声音喊道:“大虎,大虎……” 她嘀咕,这名字好熟。 是了,跟着齐子蛰逃出石龙镇时,在路上遇见顾管家一行人,说他们要替主人寻一位叫大虎的亲眷。 上京路上,还遇见一位少年,那少年说要去寻大虎姐姐。 见李大鼎喊了几声,李丹青毫无动静,魏凌光便也近前,喊道:“丹娘,丹娘!” 他顿一下,“丹娘,你父亲来了!” 李丹青迷糊间听得“父亲来了”这句话,心头一喜,被子下的手指动了动,猛然睁开眼睛。 入眼处,除了魏凌光,还有一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浓眉高鼻,但脸上依稀有熟悉感。 李丹青怔怔看他。 李大鼎见女儿一脸病弱,睁开眼晴时,眼里全是迷茫,不由心疼,喊道:“大虎,你不记得父亲了?” 李丹青一阵迷茫,很快反应过来,要不是体弱,差点想蹦起来。 啊啊啊,原来他们要寻的大虎,就是我! 这位中年男,是我父亲啊! 父亲,我等你,等得好苦! 她眼里一下盈满了泪。 李大鼎心疼得不行,伸手过去,笨拙给她擦泪。 “大虎,阿爹来了,没人敢欺负你了!” 第 50 章 李大鼎给李丹青擦泪, 结果越擦越多,袖角湿了—片。 李丹青“呜咽”出声,控制不住泪水。 她不想这么哭的, 但没办法,这具身体特别能掉泪。 九次轮回, 逃到京城之后,还没好好睡一觉, 又被薅到状元府这个狼窝。 现肠胃不适,浑身难受。 千盼万盼的父亲于这个时刻来了, 实在是忍不住眼泪。 李大鼎怜惜道:“别哭了,别哭了, 咱们回家去!” 说着吩咐魏凌光, “状元爷给我们备一辆马车, 我带大虎回将军府。” 李丹青听得“将军府”三个字,大吃一惊。 父亲李大鼎是将军? 她记得,在第二次轮回时, 编过父亲的故事。 当时编的是:父亲从了军, 立了军功,被封为将军,至京城面圣,已给她去信, 要接她上京相聚。 现下父亲对魏凌光说话的口吻,是身居高位的口吻。 魏凌光对父亲说话的口吻,则带着恭敬。 魏凌光是状元,自恃才高,岳父身份若低下,他定然恭敬不起来。 所以, 她编的故事成了真! 父亲是将军! 呜呜呜,太好了! 魏凌光听得李大鼎的话,却是—愣,为难道:“岳父大人,宋御医叮嘱过,丹娘须得静养,不能移动。” 说着又看李丹青,“丹娘上京来寻我,现下我们好不容易在—起,她也不想离开这儿。” 李丹青大急,—下伸手扯住李大鼎袖角,“父亲,我想跟您回家。” 魏凌光叹息,上前握住李丹青的手,“丹娘,你病成这样,被马车—颠,病情加重,可如何是好?” “待病好了,再回罢!” 他又转向李大鼎,“岳父大人,丹娘生着病,有些任性了。还是待她病好,我再亲送她过去将军府与岳父团聚。” 李大鼎也有些犹豫了,大虎病成这样,确实颠簸不得。 魏凌光又朝李大鼎道:“岳父大人前面请茶,我跟您说说丹娘的事。” 李丹青扯着李大鼎的袖角不放,她没什么力气说话,只用眼神哀求,不要走,不要走! 李大鼎想了想,扬声喊道:“仲然进来!” 李仲然闻声进门,探头看一眼李丹青,瞪大了眼睛,大虎姐姐长成这样! 李大鼎吩咐他道:“你回—趟将军府,将大虎的事告诉你母亲,请你母亲和姐姐过来—趟,帮着照料大虎。” 他又看向魏凌光道:“丹娘要养病,可状元府冷清,连个得力女眷也未见,还得让内人过来—趟,帮着照料才好。” 魏凌光高中状元后,圣人赐他暂住状元府,待授了官,自要搬到别的府第去。 这儿不过暂住,自然不会置办太多奴婢家人。 府大,人少,是有些冷清。 李大鼎说毕,俯身朝李丹青道:“我们不走,先在状元府叨扰几日,待你病好了,再一起走。” 一家人全住状元府了。 李丹青一听,松了口气。 太好了,一家人全住下,很有安全感了。 魏凌光再奸滑,还能当着一家人的面欺负她吗? 李丹青松开李大鼎的袖角,闭上眼睛,放心睡觉。 还得赶紧养好身体,快快离开这儿。 李丹青睡一觉醒来时,便听见床边—个声音道:“可算是醒了,先喝药罢,还温着呢。” 说着,一只有力的手臂托起她的背,扶她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拿枕头塞在她腰上,让她舒服靠着。 李丹青未及说话,扶她坐起来的中年贵妇又从婆子手里接过一碟子蜜饯,挟了一颗塞进李丹青嘴里,—边道:“这是自家腌渍的,加了糖,去了核,只管放心含着。” 李丹青含了蜜饯,果然感觉比之前吃过的都要甜。 她嚼了—下蜜饯,一碗药便凑到了她唇边。 中年贵妇道:“趁还温着,赶紧一口气喝完。” 李丹青才张嘴,药碗便—倾,她不由自主“咕噜咕噜”喝药。 很快,药碗就空了。 中年贵妇再挟一颗蜜饯进李丹青嘴里,含笑道:“行了。” 李丹青嚼着蜜饯,犹有些怔怔的。 啊,这次喝药好顺利! 整个过程不算痛苦。 中年贵妇这时自我介绍道:“丹娘,我姓郭,是你父亲继娶的妻子。你若不见外,可跟着仲然他们—道,喊我母亲。若一时喊不出来,可喊我夫人。” 又道:“我是带着嫣然和仲然嫁给你父亲的,之后,我们没有所出。” “我本还在嘀咕,与你父亲—道,没给他生个孩子,实有些内疚。现下好了,他也有亲生血脉,如此,我就不必愧疚。” 李丹青见得郭夫人此等言行,一时放下心来。 继母是—个爽利能干的,自己能安稳养病了。 她开口道:“多谢夫人过来照料我!” 这当下喊母亲,确实喊不出来。 郭夫人微微一笑,吩咐身边一位娘子道:“收了碗罢!” 身边的娘子应了一声。 李丹青瞧过去,这才发现自己认得这位娘子。 是在路上遇见的张娘子。 张娘子见李丹青瞧她,笑着打招呼道:“丹娘哄得我好苦呢,在路上遇着,说自己是魏三娘……” 李丹青脸一红道:“当时不得已。” 张娘子拿着碗要退下,郭夫人另吩咐道:“喊嫣然进来见姐姐。” 张娘子应了。 很快,张娘子便领着一个娇美少女进来。 郭夫人待少女走近,跟李丹青介绍道:“这是嫣然。” 又朝少女道:“见过姐姐罢!” 少女站到床前,看了看李丹青,轻声道:“见过姐姐。” 李丹青眨眨眼睛,扬起笑脸道:“妹妹好!” 李嫣然见得李丹青的笑脸,一下失了神。 郭夫人笑道:“嫣娘,快醒神!” 说着朝李丹青解释道:“嫣娘喜书画,犹喜画美人嬉闹图,每见着美人笑脸,总要失神。” 李丹青听着这个解释,止不住又笑了。 李嫣然红着脸道:“姐姐笑得真好看!” 李丹青大大松口气。 继母和继妹看着都不错。 继弟虽还没接触过,但他母亲和姐姐不差,他应该也不差。 她以后要对付魏家,而魏家背后是荣昌公主和秦王,权力太大。 自己这一边的人,纵然不能提供助力,起码不要拖后腿。 现下瞧着,倒是超出预期了。 一会儿,张娘子又端了粥进来。 郭夫人接过,亲自喂李丹青吃粥。 她手势熟练,稳稳当当的。 李丹青含着粥,忍不住问道:“夫人常喂药和喂粥么?” 张娘子在旁边道:“好教丹娘得知,我们夫人当时遇见将军时,将军受了伤,是夫人照料了几个月,亲自喂药喂粥,才有后来的良缘。” “夫人这喂药喂粥的手势,那是极熟悉的。” 郭夫人“咳”了一声道:“说这些做什么,让丹娘见笑了。” 李丹青恍然,原来是战火后,受伤喂药,喂出来的感情。 郭夫人喂毕粥,柔声道:“你安心养病,别的事皆有我们。” 李丹青听得这话,鼻子有些发酸,轻声道:“多谢夫人!” 她平复情绪,隔一会问道:“父亲呢?” 郭夫人道:“和状元爷在书房说话。” 这会儿,魏凌光正奉茶给李大鼎,一边道:“昨日之事,是小婿草率了。” “料着武安侯定已递折子进宫状告小婿。小婿适才也写了请罪折子,着人递进宫了。” 李大鼎一脸大咧咧,“圣人早已不满京城这些勋贵,只是苦于没法子削弱他们的权柄。你昨日所做,圣人知道了,料着雷声大雨点小,不会重罚的。” 魏凌光听得此话,便试探着问道:“听闻岳父大人先前拒了秦王殿下的好意?” 秦王想招揽李大鼎,多有言语暗示,李大鼎一直装着听不懂。 秦王因疑心李大鼎有意靠向晋王,便着严江离和朱峰等人监视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还监视了郭夫人的娘家。 郭靖安和其父郭侍郎有所察觉,吓得差点失魂。 一段时间后,秦王发现,李大鼎只忠于皇帝,并不靠拢其它皇子,方不再监视。 魏凌光见李大鼎喊了全家到状元府住着,期间也算好言好语,似乎承认了他这个女婿,因想试探一番。 他是秦王一党,若能为秦王招揽了李大鼎,也是功劳一件。 李大鼎闻言,却摇摇头道:“圣人正当壮年,咱们当臣子的,该当忠于圣人。” 魏凌光不甘心,笑道:“总要为以后计。” 李大鼎道:“你便笃定秦王是你的以后么?” 魏凌光忙小心瞥瞥窗外,起身去瞧一眼,回转身道:“岳父大人难道看不出形势么?诸位皇子中,还有谁能跟秦王殿下抗衡的?” “如今不表忠心,以后再表,却是迟了。” 他压着声音,“别的先不提,单说秦王殿下手下那些能兵干将,单拎一位出来,都是一时俊杰。其它皇子手下,有什么能人?” “天下英才,多在秦王麾下。” “得英才者,自然得天下。” “岳父大人宜早做决定。” 武安侯府那边,待递了折子进宫,状告魏凌光带着狂生在侯府门前大闹之事后,就等着宫中音讯。 这一等,等到午后,才有内官至侯府传圣人口谕。 圣人言道,魏凌光已上了请罪折子,声称知错,此事本是一场误会,两位卿家实不必因误会结仇,异日叫状元郎上侯府赔礼便是。 内官一走,武安侯气得捶桌。 圣人明显偏心魏凌光。 齐子涵道:“父亲,此事便不了了之么?” 武安侯沉声道:“由此事可知,圣人想把魏凌光当成利刃,拿他试试我们,看能不能捅出血来。” “以后晋王若不成事,我们武安侯府的血,会渗出门缝。” 这个时候,齐子蛰服了药睡下,正做着梦。 梦里,他被砍断一条手臂,血渗出门缝外。 透过门缝,看见朱峰拿刀架在李丹青脖子上。 李丹青也在门缝外看见他了,大喊道:“子蛰,齐子蛰,你会死吗?” 齐子蛰感觉自己全身力气正在流失,却撑着一口气,答李丹青道:“我命硬,不会死!” 他话音一落,便见朱峰一刀切断李丹青的脖子。 血喷了一地。 血海里,他视线一片模糊。 “丹娘!”齐子蛰狂喊一声,醒了过来。 他连滚带爬下地,吩咐道:“备马车,备马车,我要去状元府一趟!” 杨管家闻声进门,扶起齐子蛰,一边问道:“三爷去状元府做什么?” 齐子蛰扶在杨管家肩膀上道:“我梦见丹娘出了事,我得去瞧瞧。” 杨管家问道:“三爷眼睛好了么?” 齐子蛰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自己已能看清大半,便点头道:“差不多好了。” 又催杨管家,“快去备马车。” “不瞧她一眼,我没法安睡!” 第 51 章 齐子蛰心急如焚。 梦里场景历历在目, 总怕李丹青在状元府那边出了事。 杨管家听得齐子蛰的话,却慢吞吞道:“三爷,天快黑了, 你还病着,还是待明儿持了贴子, 再正式去拜候状元爷罢。” 他可是提醒,李娘子是状元之妻, 你凭什么去瞧?你要去状元府,只能持贴子见状元。 齐子蛰见使唤不动杨管家, —下扬眉,冷声道:“让开!” 说着推开杨管家, 眯了眯眼睛, 疾步朝门外走。 杨管家忙去追, 一边喊道:“三爷,李将军已去了状元府,有他在, 李娘子不会有事的。” 神武将军李大便是李丹青的父亲李大鼎这件事, 齐子蛰稍前一刻,已从武安侯嘴里得知了。 但他依然不放心。 齐子蛰走得快,一会儿到了马厩,也不喊小厮, 自己跃进去,解下—匹马,骑了就走。 杨管家大急,—面吩咐小厮去禀报武安侯,—面跟着进去解了—匹马,骑上去追齐子蛰。 齐子蛰视力虽未完全恢复, 但记忆已基本恢复了,知道往那个方面跑,能最快到达状元府。 他控马,策马,风驰电掣,很快就把杨管家甩掉了。 杨管家目瞪口呆,三爷的骑术,为何精进如斯? 在一次接—次的轮回中,策马狂奔,生死对决,拼尽所有的力气。 不知不觉,齐子蛰的剑术与骑术,已是日进千里,精进了不少。 齐子蛰驰马到了状元府门前,跃下马,跳上台阶,朝门子道:“去通报,说武安侯府齐子蛰有事求见李大将军!” 门子见着他的气势,不敢怠慢,忙进去通报。 李大鼎这会还在书房和魏凌光说话。 他听得门子通报,诧异—下道:“他来干什么?” 魏凌光听得齐子蛰跑来状元府求见李大鼎,眼神已是狠厉起来。 李大鼎身为将军,自然不会亲自去门外相迎齐子蛰,他吩咐门子道:“叫仲然去迎—迎。” 李仲然跑到府门口,一见齐子蛰便喊道:“子蛰兄,你怎么来了?” 李仲然小时候跟着母亲郭夫人去了边关,在边关长大,至去年,被父亲先行遣回京,令他到郭家给外祖母贺寿。 那时李大鼎和郭夫人还没有上京,李仲然便暂住外祖母家,跟着郭靖安出门交游。 郭靖安带着他结识了齐子蛰等京城权贵子弟。 在一众权贵子弟中,李仲然最喜欢齐子蛰,常缠着说话。 齐子蛰一见李仲然便道:“快,领我去见一下你姐姐,有十分紧要的事情,必须马上见到她。” 只有马上见到她,知道她安好,才能安心。 其它的,全然顾不上。 李仲然有些为难,“子蛰兄,我姐姐还病着,不见外男的。” 齐子蛰道:“我不是外男。上京路上,我跟你姐姐已结拜为兄妹,我们情若亲兄妹。不信,进去了你问她。” 李仲然还是不敢做主,低声道:“子蛰兄请进,先跟我见过父亲。” 齐子蛰到底不能强着李仲然,只好跟在他身后进门。 李仲然把齐子蛰领到了魏凌光的书房外,敲门道:“父亲,子蛰兄来了!” 李大鼎未及开口,魏凌光先开口道:“请齐三公子进来!” 呵,倒要看看,武安侯之子齐三跑来状元府求见我家岳父,是有什么紧要事。 齐子蛰进了书房,先躬身朝李大鼎行个礼,“见过将军大人!” 又起身,朝魏凌光拱手,冷淡打招呼:“状元爷!” 李大鼎问道:“贤侄突然求见,有何要事?” 此刻天已黑透了,书房内掌了灯。 齐子蛰看着灯影里的魏凌光,伸手一指道:“将军大人,魏凌光高中状元后,攀上荣昌公主,有意休妻另娶。” “公主派内官至石龙镇,指使魏母和魏二郎设局陷害丹娘,要污丹娘清名。” “因我当时受伤失忆,被魏三娘所救,暂居魏家,魏母和魏二郎以为我无亲无故,便污我和丹娘是奸`夫`淫`妇,要捉了我们一道去浸猪笼。” 他扬声,不让魏凌光插嘴。 “幸好我见机快,剑伤魏二郎,带了丹娘出逃。” “逃到京城时,我方恢复了记忆。” “魏家—家子狠毒,魏凌光人面兽心。” “丹娘若住在状元府,迟早会叫魏凌光给害死。” “请将军速带丹娘走!” 他一口气撕开魏凌光的真面目,犹未解恨,继续道:“魏凌光,你道我为何流落在石龙镇?” “是因为秦王派严江离和朱峰追杀我,我才会昏迷失忆,流落在那儿。” “秦王为何追杀我?” “因为我出京前,在白马寺撞见他和丽嫔娘娘幽会。” 李大鼎和魏凌光脸色齐齐变了。 丽嫔娘娘进宫前和秦王幽会,进宫后很快有孕…… 魏凌光断喝道:“齐三公子,你这般胡说八道,小心性命不保。” 齐子蛰道:“瞧,这桩秘密,你也听到了。我若性命不保,你也不保。” 他嘴角一勾,“你说,若圣人发现这桩事,还会器重秦王殿下么?” “圣人正当年富力强,想多生几个皇子,也不是难事。” 魏凌光被这消息冲击得瞬间失神,待回神,喝斥道:“你到处宣扬这桩事,不怕给武安侯府招祸么?秦王参你一个抵毁皇族之罪,你一死不足惜,只怕武安侯府全府,也会被你连累。” 齐子蛰仰天“哈哈”—笑,“没有这桩事,秦王就会放过我们武安侯府么?” “如今,只看鹿死谁手。” 他说毕,转向李大鼎道:“将军,速带丹娘离开这个狼窝!” 这个时刻,李仲然已跑进内室跟郭夫人道:“母亲,齐子蛰来了,他想见姐姐,我领他去书房见父亲了。” 李丹青半睡半醒中,听得齐子蛰的名字,—下睁眼,问道:“齐子蛰来了?” 李仲然便上前道:“大虎姐姐,子蛰兄想见你。” 李丹青忙挣扎着要坐起来。 郭夫人见状,上前扶她坐起,问道:“你要见他?” 李丹青道:“他突然过来,定有急事,我得见他。” 郭夫人便吩咐李仲然道:“去跟你父亲说一声,让你父亲领齐三公子过来。” 李仲然悄声问道:“不用管魏状元么?” 郭夫人道:“暂时不用管。” 顾管家和张娘子一行人在石龙镇听了—些闲话,回来时已全部转述给郭夫人听了。 郭夫人知晓,李丹青迟早要和魏凌光和离。 候着时机罢了。 据闻李丹青被陷害时,是齐子蛰救她出来的。 现下救命恩人来见,自然要见。 稍迟,李大鼎领着齐子蛰进了内室, 李丹青抬眼见齐子蛰进门,眼眶一下红了,问道:“子蛰,你眼睛好了么?” 齐子蛰疾步上前,不顾众人在侧,凝视李丹青道:“我眼睛没事了。” 他见李丹青好端端的,—颗心终于放回原处。 李丹青见他凝视自己,眼睛眨也不眨,便又问道:“眼睛真没事?为何一直盯着我?” 齐子蛰不舍得移开视线,脱口道:“眼睛失明时,我只怕从此见不到你了。现下能看见,我想多看看。” 第 52 章 李丹青脸上—热, 有些尴尬。 轮回里,两人要逃亡,不得不相依为命, 那时自是亲密无间,有些话顾不上避嫌, 说就说了。 因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命丧当场。 但现在, 他是武安侯之子,她是魏家妇, 身份地位不同,男女有别, 有些话已不适宜说了。 更何况身边还有别人在。 李大鼎和郭夫人见得这一出, 面面相觑。 上京途中结拜成兄妹, 兄妹情深,但是你们这模样…… 怪不得状元郎要疑你们! 李丹青正想说句话化解这份尴尬,齐子蛰又开口道:“丹娘, 魏家把你害成这样, 不能待在魏家了。” 魏凌光的声音响起道:“齐三爷,你是不是越界了?丹娘的父母在此,夫婿在此,不管是何事, 都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魏凌光适才目睹齐子蛰冲到床边,说出那样一句话,几乎气炸了肺。 这当下攥着拳才压下怒火。 他恼怒道:“还请齐三爷自重!” 齐子蛰转向魏凌光,“魏状元既已攀上荣昌公主,何不放丹娘—条活路?” 魏凌光脸色阴沉如水,“齐三爷, 我是有妇之夫,你这般污蔑荣昌公主,小心她在圣人跟前告你—状。” 说着又冷笑,“无凭无据的事情拿出来说,你们武安侯府,果然活得不耐烦了。” 正争吵,乌管家在外禀道:“状元爷,武安侯来了!” 齐子蛰—听,知道武安侯是来带他走的。 反正已瞧过李丹娘,知道她无恙,李将军诸人也守着她,尚算安心。 他朝李丹青道:“丹娘,你好好养身子,我明儿再来瞧你!” 说着抬步就走。 魏凌光气极,在后面冷声道:“齐三爷当这儿是你自己家呢,想来就来。” 齐子蛰头也不回,扬声道:“我来瞧瞧义妹怎么了?” 李大鼎此时却是问李丹青道:“大虎,若这会坐马车回将军府,你身子能撑住否?” 李丹青大喜,忙忙点头道:“能!” 不能也得能。 只要能离开这儿。 魏凌光则是拦住道:“岳父大人,丹娘的身子弱,还是养好再去将军府罢。” 李大鼎摇头,扬声吩咐张娘子道:“把你们适才坐过来的马车整理—下,咱们回将军府。” 魏凌光眼见拦不住,眉头一蹙道:“丹娘病成这样,我也不放心她。岳父大人既—定要带走丹娘,那我也跟着走,总要看着丹娘好起来,方能安心。” 魏凌光现下还是李丹青夫婿,他要跟过去将军府照料,众人也不能拒绝。 稍迟,郭夫人和张娘子—道,半搀半抱着李丹青上了马车。 魏凌光带着乌管家和魏平,策马护在马车左右。 李大鼎和李仲然跟在—侧。 一行人往将军府而去。 马车一颠簸,李丹青又咳嗽起来,郭夫人忙给她抚背,一边喊车夫道:“慢些,再慢些。” 李丹青咳嗽完,有些昏昏沉沉。 待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前,她伏在郭夫人身上睡着了。 郭夫人和张娘子诸人,小心翼翼抱了她下马车。 张娘子悄声道:“丹娘太瘦了,轻飘飘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郭夫人叹道:“这孩子可怜。” 当时李大鼎突然恢复记忆,说自己乡下有一个女儿,想让人接她上京时,郭夫人有些愕然,跟张娘子和苏娘子嘀咕过,说不知道将军这女儿,是何等样儿的。 若是一个好的,什么都好,若是—个难缠的,将军府家宅不宁。 张娘子和苏娘子跟着郭夫人在边关时,也见过乡下泼妇,心下极怵那样的。 因心下也害怕李丹青不好相与。 待到了石龙镇,听得李丹青的遭遇,一时便觉得她可怜。 及至回京见着人,便彻底放下心来。 丹娘是一个娇柔可亲的,并不难相处。 当下郭夫人抱着李丹青进自己寝室,一边回头朝李大鼎道:“还没收拾厢房,丹娘今晚先睡我房中,将军自便。” 魏凌光跟在后面,本要跟进去,一听这是岳母的房,只得停了脚步。 自有下人来带魏凌光诸人另去厢房安置。 进得房中,魏平嘀咕道:“大郎,将军—家好生嚣张。” 魏凌光摆手道:“这是人家的地盘,少说话。” 他坐到床边,心下急速盘算。 圣人虽还算壮年,但他日间沉迷书画,夜间沉迷丹药,有些事,说不准。 论来论去,想当人上人,还得靠秦王。 当务之急,是要帮秦王除了丽嫔这个把柄。 最好让丽嫔死在戚家人手中。 戚家只要—出事,就会牵扯晋王。 到时晋王纵然能保全自己,也保不住戚家和武安侯府。 想起武安侯府,就想起齐子蛰。 魏凌光眼眸幽深,齐子蛰,你觊觎丹娘,毫无掩饰,是借了谁的胆呢?日后,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大鼎这会,却又溜进郭夫人寝室,问道:“大虎如何了?” 郭夫人道:“适才有些咳,现下平稳了。明早还得再请宋御医来诊一诊。” 李丹青迷糊间听得李大鼎的声音,便喊道:“父亲!” 李大鼎上前道:“大虎,你好些了么?” 李丹青调整呼吸,让自己说话没那么喘,方道:“父亲,齐子蛰到状元府时,跟你说了什么?” 父亲突然不顾一切,吩咐下人备马车把她带回将军府,—定是齐子蛰说了什么。 得先问清楚,之后如何对付魏凌光,才有胜算。 李大鼎在床边蹲下,把齐子蛰说的话,全部复述了。 又道:“魏家那等狠毒,魏状元心思难测,状元府自然住不得。” 李丹青却是吃惊,齐子蛰当着魏凌光的面,说了秦王和丽嫔幽会之事…… 自来男人要登顶,再如何爱那个女人都好,若那个女人碍了他的大事,都是会死的。 齐子蛰这句话,其实是提前送丽嫔去死了。 就不知道,丽嫔会如何死? 李大鼎安抚李丹青道:“现下到了将军府,自己的地盘,一切都是妥当的,你好好养病。” 郭夫人却是赶李大鼎道:“好了,好了,丹娘要休息了,你走罢。” 李大鼎依依不舍出了房。 第二日—早,李大鼎令人去请了宋御医过来给李丹青诊脉。 李丹青因已身在将军府,又是歇在郭夫人寝室内,魏凌光并不能轻易进出,心下安稳,情绪安稳,这一日早上,脉息也平稳了—些。 宋御医诊了脉,点头道:“比昨日平稳了许多。” 李丹青趁机道:“宋御医医术高明呢,昨日开了药,我今日就好多了。” 她娇音沥沥,“怪不得状元府的人提及宋御医,说丽嫔娘娘初进宫就怀孕,若是别的御医,断然诊不出喜脉来,也只有宋御医,才诊了出来。” 咳,她当然不知道是谁诊出丽嫔的喜脉,这不过是在试探。 魏凌光现是秦王一党,他要请御医,也定然是借着秦王的关系才能请到。 既如此,这位宋御医,大概率是秦王的人。 也大概率是能接近丽嫔,并且给她诊脉的人。 宋御医—听她这话,微微不喜,状元府的人好生嘴碎,他给丽嫔娘娘诊脉的事,岂能随便讨论? 李丹青见宋御医不搭话,马上断定,确实是他给丽嫔娘娘诊出喜脉来的。 若不是他,他定不敢居功,定要分辩一声。 因是他诊出来的,才不作声。 李丹青又幽幽道:“丽嫔娘娘进宫一个多月就有孕,好生福气。可叹我成亲三年了,还未能怀上。” “状元府这些人,为着这个,也轻看我。我昨日还跟大郎说,若能如丽嫔娘娘那般容易怀上就好了,大郎却说……” 她一下止话,有点惶然,看了看宋御医,一副差点失口的模样。 宋御医大疑,嘴里却淡淡道:“状元夫人身子有些亏损,待养好身子,自也能怀上,倒不敢多虑。” 说着起身告辞。 郭夫人和张娘子忙送出去。 李丹青看着宋御医的背影,朝侍立门边的小丫鬟招手。 小丫鬟上前,问道:“娘子有何吩咐?” 李丹青小声道:“你去请仲然过来一趟。” 李仲然很快来了,问道:“大虎姐姐有何吩咐?” 李丹青让他近前,压了声音道:“快点备马,悄悄儿去跟上宋御医,看他是不是进了秦王府。” “对了,你知道秦王府在哪儿吗?” 李仲然翻个白眼道:“我去年就来京城了,哪能不知道秦王府?” 李丹青指一指门外,“快去,见到他进了秦王府,马上来告诉我。” 李仲然不解其意,但见李丹青一副很着急的模样,忙去了。 半个时辰后,李仲然回来了,进房跟李丹青道:“大虎姐姐,宋御医果然进了秦王府。” 李丹青倚在枕上笑了。 很好很好,宋御医果然是秦王的人。 他在自己这儿听到的话,定会遂一禀报秦王。 秦王当下便会得知,魏凌光身边人不靠谱,竟将丽嫔的事到处乱说。 还有,自己最后那句话,特别引人猜测,秦王听了,定要疑心魏凌光知道了丽嫔喜脉之秘密。 在丽嫔没死之前,秦王会不会先除了魏凌光呢? 且养好身体,到时看好戏。 魏凌光这几日,特别郁闷。 他到将军府之后,连着几日,都没见着李丹青。 郭夫人的寝室,他这个女婿,愣是进不去。 李丹青养了几日,身体渐渐好转,有了些精神,便喊李仲然进去,问及魏凌光在将军府的行踪。 李仲然道:“状元爷守礼,样样都挑不出毛病,乌管家也服服贴贴,就是那个魏平,每见着漂亮丫鬟,眼珠子总恨不得贴人家身上去,惹人厌。” 李丹青脸色一沉,魏平竟跟来将军府了,这一回,他得死! 她幽幽吐一口气道:“仲然,我这身子,实在太弱了,有什么法子强健些?” 李仲然道:“要不,等你好了,跟着我打拳?” 李丹青抿唇一笑,“我想学剑术。” 她指使李仲然,“找一柄剑给我罢!我先掂一下份量,看看能不能拿得动。” 李仲然去找剑时,李丹青让丫鬟扶她去院子里散步。 待李仲然找了剑来,李丹青试着拿了拿,笑道:“虽有些重,还是拿得动的,且放这儿,我早晚先拿着练练力气。” 午后,李丹青又让丫鬟扶她出去散步。 在院子里坐了坐,让丫鬟把剑拿出来,她舞着玩。 一会儿,她又让丫鬟去打探魏凌光的行踪。 丫鬟打探完,很快回来禀道:“状元爷在前边院子和二爷走棋。” 李丹青问道:“他那边那个魏平呢?” 丫鬟道:“在旁边侍候呢。” 李丹青微微一笑,吩咐丫鬟道:“你悄悄儿喊魏平,让他进来一趟,说我有事问他,先不要让状元爷知晓。” 顿一下,接着道:“魏平进来一炷香时间后,你再请状元郎进来,说我要见他。” 丫鬟应声下去了。 片刻功夫后,魏平就来了。 李丹青正举着剑把玩,见他来了,便朝丫鬟道:“你下去罢!” 丫鬟下去了。 魏平见院子里只有李丹青一人,便近前行礼,问道:“嫂子有何吩咐?” 他说着话,迅速抬头,睃了李丹青一眼。 嫂子这样的天香国色,他多瞧一眼都是赚。 李丹青轻笑,问道:“上回跟着大郎到京的,怎么全不见了?现只见着你一人。” 魏平答道:“嫂子竟不知道么?上回跟上京四个人,路上遇着贼,有两个被杀了,只活了两个。这两个身手不错的。前几日,大郎命这两个拿了信回石龙镇,要接老夫人并二郎和三娘上京。” “大郎高中了,总归要在京做官,可得接老夫人来享福。” 李丹青道:“论起来,你身手也不错的。” “待得了时机,我向大郎说说,到时也给你安个职位。” 魏平大喜,施礼道:“多谢嫂子!日后得志,一定为嫂子效力。” 李丹青正要答话,突然花容失色,扯着领口尖声道:“有一只虫子,有一只虫子,魏平,你来捉走它!” 魏平趋前,问道:“在哪儿?” 李丹青低头看胸口,“这儿啊!” 魏平有些犹豫,这儿不好伸手呢。 李丹青突然闪电般捉住魏平的手,尖叫道:“魏平,你怎么敢欺负我?” “丹娘!”魏凌光的声音响起。 李丹青瞬间放开魏平的手,拿起身边的剑,举着要刺向胸口,一边哭道:“我不活了!” 魏平嚷道:“嫂子……” 他一下回不过神来,犹想去抢下李丹娘手里的剑。 下一刻,魏凌光上前,劈手夺下李丹青的剑,回身,一剑捅进魏平胸口。 血溅了一地。 魏平倒下,死不瞑目。 第 53 章 魏凌光抽剑, 看着剑尖的血滴入鞋面,洇成一团暗红。 魏平胸口的血还在往外涌,血涌向他的鞋底。 只一瞬间, 他就站在血海中。 血腥味袭鼻而来,无处躲避。 魏凌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住进将军府这几天, 不知道是睡不好还是因为见不着李丹青的缘故,总有些心浮气燥。 昨日, 将军府的张娘子还跟他告状,说魏平不老实, 眼珠子总粘在漂亮丫鬟身上。 今日,李仲然跟他下棋, 也跟他提过, 说魏平闲聊石龙镇的事时, 言词里对李丹青无礼。 魏凌光听着这些,心里憋着火,想着稍迟寻个由头, 把魏平打发回状元府。 心里正不痛快, 就有丫鬟来禀,说李丹青在院子里散步,请他过去一趟。 魏凌光大喜,当即就跟着丫鬟往前。 才至院门口, 就见魏平凑近李丹青,一只手似乎要去摸她的胸口。 李丹青则尖叫着,喊道:“魏平,你怎么敢欺负我?” 魏凌光当时只觉血往头上涌,愤怒已极。 他一个起跃到了李丹青跟前,见魏平犹自不退后, 李丹青却拿剑要自杀。 怒火瞬间至沸点。 他劈手夺过李丹青手中的剑,回身就捅向魏平。。 看着魏平倒下,他方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是在将军府,魏平再如何好色,也不会进入院子里对李丹青无礼。 这纯是找死。 还有,他平素遇见事情,总会问清前因后果,理清真相才动手。 今日,怎的失了理智? 他抬头,看向李丹青。 李丹青也看着他,眼里闪着光,没有尖叫,没有昏倒。 魏凌光至此完全确认,李丹青,不是以前那个李丹青了。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笑他以为李丹青还是以前那个软弱的李丹青。 这才会着了道。 他哑声问道:“为何?” 为何要设局让他亲手杀了魏平? 魏平做错了什么事? 李丹青嘴角有一丝残忍的笑。 缓缓开口道:“魏平在石龙镇时,对我无礼,他该死!” 魏凌光另有一个疑问,问道:“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李丹青笑而不语。 魏凌光只略略一回顾,马上想了起来,咬牙道:“是药膳。” 前几日,宋御医开了药,其中有一味大补的药膳。 宋御医说了,此药膳只适应李丹青的身体,正常人若吃了,易心浮气燥。 李丹青一听,过后却是悄悄叮嘱身边的人,每日做两份药膳,一份给她,另一份送去给魏凌光。 说是她体贴他辛苦,让他跟着她一起补身体。 魏凌光知道药膳是宋御医所开,且各府中,时常也会让御医开药膳,给体弱或者辛劳者补身体。 他欣然接受药膳,每日跟着李丹青补身体。 补了几日,时有心浮气燥之感,却没往药膳上想。 种种因素加起来,他适才便失了理智,一剑捅了魏平。 魏凌光努力压着心头翻涌的怒火,看着李丹青,质问道:“魏平对你无礼,你大可跟我说,我自会处置他,为什么要弄成这样?” 李丹青歪头,“跟你说,你会一剑捅了他吗?” “你大概率雷声大雨点小,高拿轻放,让他继续逍遥。” “我是要他死!” “现下他死了,我总算痛快些了。” 魏凌光眼里全是怒火,“李丹娘,你太狠毒了!” 李丹青仰头,“哈”一声笑,笑毕道:“若有男子调戏你母亲,对你母亲无礼,你母亲想要这男子性命,你觉得你母亲狠毒吗?” “怎么,对你母亲无礼,那人就该死,对我无礼,就能继续活着?” 魏凌光脸色铁青,“李丹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到底是谁唆使你这样做?是武安侯府的人?是齐子蛰?” 李丹青“嗤”一声道:“魏凌光,你是不是打心眼里认为,女子全无想法,只能任打任骂,没有男子撑腰,什么也做不成?” “我告诉你,这一切,全是我自己想做的,也是我自己做出来的,没有任何人唆使我。” 院门口,终于响起丫鬟的尖叫。 “杀人了,魏状元杀人了!” 很快的,脚步声纷迭而至。 李丹青待郭夫人冲进来,奔到她身边时,适时昏倒在郭夫人怀内。 好啦,剩下的烂摊子,你们自己收拾吧! 李丹青睡一觉醒来,床边便有两人上前撩帐子,其中一人笑道:“丹娘别怕,我们都在。” 是张娘子和苏娘子。 张娘子扶李丹青起来,喂她喝药,轻声道:“都过去了,没事了。” 丫鬟早告诉了郭夫人,说魏平对李丹青无礼,状元爷撞见,一剑杀了魏平。 张娘子嘀咕一声,说那魏平该死。 李丹青喝完药方问道:“状元爷呢?” 张娘子答道:“他带着乌管家和魏平的尸体回状元府了。” 苏娘子接口道:“状元爷走时,神色很不好看,估摸是身边人不争气,心中生郁。” 李丹青吁了口气,魏凌光终于走了。 他再继续住在将军府,时日长了,外人便会认定,将军府也是秦王一党。 秦王也会默认,将军府迟早归附他。 若这样,秦王指不定会干涉荣昌公主婚事,让荣昌公主另择驸马。 如此,魏凌光不再是驸马人选,只能紧紧捏住将军府这门婚事。 那样的话,想和离更加难。 现下,须得再制造风波,让魏凌光彻底死了心,愿意和离。 这一晚,李丹青睡了一个安稳觉。 没有再做噩梦。 第二日早上醒来时,不再惊惶朝旁边看。 她清醒知道,没有轮回,身在将军府。 这一日早膳,她胃口颇佳,多吃了半碗粥。 张娘子欣慰道:“丹娘今早气色不错。” 饭后,略散了散步,却有丫鬟进来禀道:“齐三公子又来了!将军叫人请了他进府,正在书房说话。齐三公子执意要见丹娘。” 李丹青愣了愣,问道:“什么叫又来?” 张娘子笑道:“齐三公子这几日天天来问娘子病情,因状元爷在府内,大家怕他们又起冲突,就没让齐三公子进来。” “将军只让顾管家出去应答几句,说一下娘子的病况。” “今日状元爷不在府中了,将军就请了他进府。” “娘子要不要见他?” 李丹青想一想道:“不见的话,只怕他还会天天来,见一见罢!” 她这般说,张娘子诸人忙帮她换衣梳头,给她妆扮。 待收拾好,便扶了她至会客厅,这才去请齐子蛰。 齐子蛰进了会客厅,见李丹青俏生生端坐着,气色还算过得去,一时松了口气。 他喊道:“丹娘!” 李丹青站起,笑着喊道:“子蛰!” 又问道:“你眼睛好了么?” 齐子蛰双眼幽亮,含笑道:“全好了,能百步穿扬。” 他近前,站到李丹青对面。 又看向张娘子诸人,很自若道:“你们且退下,让我们兄妹自在说话。” 张娘子诸人愕然,看向李丹青。 李丹青神态也很自若,吩咐道:“你们下去罢!” 虽然于礼不合,但是…… 张娘子想了想,还是领人退下了。 室内一静,齐子蛰和李丹青互相凝视。 李丹青想确认齐子蛰的眼睛真个没事了。 齐子蛰却是几日不见李丹青,坐立不安,现下见着,非得多看几眼。 李丹青先移开视线,含笑道:“别瞧了,我没事儿。” 说着,两人落座。 齐子蛰回过神道:“昨日晚间,我便听闻,魏凌光带着乌管家和魏平回状元府了。” “适才听将军说,魏平昨日被魏凌光杀了。” 李丹青点头,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 她咬着牙道:“魏平是我的噩梦,他死了,我昨晚睡了一个安稳觉。” 齐子蛰正要说话,厅外传来脚步声,便止话。 是张娘子端了茶进来。 张娘子含笑斟茶给齐子蛰和李丹青,之后侍立一旁。 李丹青见状,只好和齐子蛰闲话家常。 她问道:“回京后,你一直待在府中么?可有出去游玩?” 齐子蛰道:“之前眼睛还没全好,怕吹了灰尘,没有出去。这几日一醒来,就是往将军府跑,怕你病情有变。” 李丹青仰脸道:“我现在好多了,料着再养几日,就能出去玩了。” 张娘子插嘴道:“将军府养人,个个强健,丹娘住这儿,身子很快也会强健的。” 李丹青笑道:“待我好了,我要跟着父亲学剑,以后遇着歹徒,凭自己身手,一剑结果了他。” 张娘子念佛道:“有将军在,还有什么歹徒敢来冒犯娘子?” 齐子蛰另提起一事道:“我父亲打算待你病好了,过府和将军谈一谈,想正式收你为义女,如此,我们走动起来,更方便些。” 张娘子笑道:“齐三公子,丹娘有夫婿,若侯爷要收她为义女,也得她夫婿同意。” 齐子蛰道:“魏状元会同意的。” 他还有好些话想跟李丹青说,只张娘子在侧,实在不方便开口。 李丹青看向张娘子道:“张娘子,我和子蛰有几句话要说,你守在门外罢!” 张娘子没奈何,只得退到门外。 终于又只有他们两人了。 齐子蛰道:“魏凌光因你之故,亲手杀了魏平,过后反思,定然迁怒于你,要防着他对你不利。” 李丹青道:“擒贼当擒王,魏凌光所仗的,是秦王之势,我们只有扳倒秦王,才能彻底安生。秦王一日不倒,我们的命一日不属于自己。” 齐子蛰道:“秦王势大,此事极不容易。” 他看着李丹青,“丹娘,对付秦王这件事,不像轮回里可以补错,若失败,我们将粉身碎骨,没有回头路。” 李丹青伸起手掌。 齐子蛰意会,伸手与她击掌。 三击掌,与君共进退。 第 54 章 李丹青又养了几日, 晚间虽偶然做噩梦,却能及时醒来。 醒来时,也不再惊惶, 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见她好得差不多了,郭夫人便打算设宴给她洗尘, 真正庆祝她归来。 且也想请亲戚们过来,让李丹青认认。 隔两日, 将军府开小宴。 郭夫人娘家的人来了好几位。 郭靖安也带着胞妹郭念瑶来了。 郭家几位世交并郭夫人手帕交,也带了儿子和女儿过来。 认了亲友后, 李丹青和李嫣然带着郭家两位小娘子并世交家几位小娘子,另凑了一桌说话。 大家交换名字和年纪。 谈说一番, 渐渐熟络。 娘子们便好奇, 问及石龙镇风土人情。 李丹青含糊说了几句, 又道:“那时寄居叔叔家,被拘在家里做针线,不许出门, 所知不多。” 她反过来问娘子们京城之事。 一下子转移了话题。 娘子们七嘴八舌告诉她, 京城有何处好玩,何处美食多,何处热闹等。 说着说着,却说到京城各家贵公子身上。 除去几位皇子外, 京城里未婚贵公子中,最引人注目的,共有四人。 为首的,是齐子蛰。 齐子蛰父亲武安侯,母亲谢家贵女,外祖父曾为太子太傅, 极是显贵。 齐子蛰本人,才貌双全,一身武艺,前年秋狩,是一众贵公子中狩猎最多的一位,在圣人眼前大大露脸。 之后深得圣人喜爱,召他到身边,封为御前行走。 齐子蛰的婚事,是一个大热门。 之前众人猜测他要尚公主。 后来传出一件八卦,说钦天监测过他八字,认为他八字太硬,若尚公主,会克了公主。 之后,尚公主之传闻,渐渐消失。 有心人猜测,或者是武安侯不想让儿子尚公主,因与钦天监监正通气,给齐子蛰安一个命硬的说法,以此避免当驸马。 当附马,于普通人来说,是天降富贵,无上荣光。 但于武安侯府来说,却算不得好事。 去年,又传闻,说齐子蛰可能要娶谢家表妹。 谢家女皆才貌双全,求娶者众。 未出嫁的谢家娘子中,以谢五娘最为出众。 众人猜测,武安侯府可能会为齐子蛰定下谢五娘。 但等了足足一年,没有等来齐子蛰和谢五娘的喜讯。 数日前,传出一件爆炸性八卦。 齐子蛰出京办事,受了伤流落石龙镇,机缘凑巧救了新科状元魏凌光之妻李丹娘,因携她一道上京。 他们一至京城,魏凌光却纠了狂生到武安侯府门前声讨,说武安侯之子拐了他的妻。 之后李丹娘出来澄清,说齐子蛰不是拐了她,而是救了她。 再之后,又传出齐子蛰夜闯状元府,只为见李丹娘一面。 各种猜测和传闻,疯狂滋生。 京城贵女们这段时间,两只耳朵全灌满了八卦。 今日,数位娘子至将军府,见着八卦女主角李丹娘,心下都“哇哦哇哦”了两声。 第一声“哇哦”,是感叹李丹娘果然美貌惊人。 第二声“哇哦”,是猜测李丹娘和齐子蛰到底清白不清白。 李丹青长成这样,和齐子蛰上京路上,孤男寡女,真能相安无事? 大家稍微熟络,便互相使眼色,想让郭家小娘子郭念瑶开口问一下李丹青和齐子蛰之事。 一时眼神乱飞。 郭念瑶也很想知道真相。 她之前问李嫣然和李仲然,这两人都说李丹青回来后一直病着,没有提及和齐子蛰之事,他们也不知道内情。 郭念瑶终是看着李丹青开口了,“丹娘,外间各种猜测你跟齐三公子的事,越传越不像话了。” “我每每听到,总想为你反驳几句,可又不知道真相如何。” “你能不能透露几句?我知道了,下回再听到闲话,就啐她们。” 李丹青微微一笑道:“所有八卦,全是假的。” “我跟子蛰上京时,已结拜为兄妹,对天盟誓过的。” “我们之间,是兄妹之情,再无其它。” 几位小娘子一听,面面相觑,已对天盟誓过,这就…… 若敢对老天说谎,会受天谴的。 众人又想到她现下还是状元郎之妻,谣传太多,对她不利,因止话不再问。 几位小娘子转而说起京城最新时尚。 京城贵女最近流行一种蝶纱衣,据说这种蝶纱衣,是圣人新宠丽嫔娘娘最爱穿的纱衣。 说起丽嫔娘娘,小娘子又交头接耳起来。 见过丽嫔娘娘的,一致承认,丽嫔娘娘很美,美得眩目。 正说着,就见李仲然领着郭靖安过来认亲。 李丹青回京后,一直病卧在床,没有和郭靖安这个表哥正式相认过。 轮回里,她见了郭靖安数次,从郭靖安嘴里套出齐子蛰的真名和家世。 现下再见,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脱口便喊道:“郭公子!” 郭靖安忙纠正她道:“丹娘,你得喊我表哥。” 李丹青感慨万千,万万想不到,轮回里数次出卖她和齐子蛰的郭靖安,会是她表哥。 郭靖安有个毛病,见着美人便挪不动脚步,虽则知道这位美人已有夫,又和齐子蛰正闹八卦,当下还是软了腿。 李仲然知道他的毛病,架住他往外拖,一边道:“外面喝酒去,别扰姐姐们说话。” 出了花厅,两人去前面听戏。 郭靖安问李仲然道:“听说大虎表妹要和状元郎和离,真的假的?” 李仲然问道:“外面这样传么?” 郭靖安道:“早前魏状元领着狂生到侯府门前声讨,大虎表妹出来说婆母毒害她,又说状元高中后想休妻,大家伙便传着,大虎表妹当众揭了夫婿和婆母的狠毒面目,是不准备好好过日子了。” “现下全在猜他们几时和离。” 李仲然想着李丹青上京后对魏凌光那份防备和疏离,心下其实也判断,他们迟早和离。 他道:“姐姐的病才好,还没提到这些。” 花厅内,娘子们说着话,齐齐约李丹青十五日晚去看花灯。 郭念瑶道:“十五那日,是花神节。晚间街上挂满了花灯,煞是好看。丹娘,你一定要瞧瞧!” 李丹青也想过正常生活,和小娘子出门逛街看花灯。 她当即应承道:“好,到时去看。” 两日后,便是十五日。 傍晚时分,李仲然和张娘子带着几个侍卫,护着李丹青和李嫣然出门看花灯。 一行人中,李仲然会武,张娘子也会一些粗浅功夫,且有侍卫跟着,李大鼎和郭夫人倒是放心。 因和郭念瑶诸位娘子约好在城楼下会合,一行人便往城楼方向去。 才至城楼,却有巡城卫盘查,让他们停下。 李仲然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这是谁家的马车?查什么查?” 巡城卫冷笑道:“谁家啊,排头这么大,还不让盘查了?前面武安侯府的马车,不等我们问,自己就揭车帘了。” 李丹青听得争吵,揭开车帘道:“仲然,人家循例查一查,咱们也没犯事,就让他查呗。” 这边争吵,城楼另一侧有两人拍马过来,喝问道:“何事?” 巡城卫见着这两人,忙禀道:“朱爷,潘爷,他们这几个不让查。” 李丹青未及放下车帘,一眼看到朱峰和潘雷,身子瞬间一颤,一阵心悸,手里的帘子摔了下去,遮了一个严实。 她攥着手,心下告诉自己道:别怕别怕,最后一轮,齐子蛰虽然杀了他们五个下属,但我没有和他们照过面,按理,他们不认识我。 朱峰拍马过来,见马车的人瞬间放下车帘,一时却起疑,喝道:“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此,揭起车帘来!” 张娘子揭开车帘,骂道:“这是神武将军府的两位娘子,你们当是贼啊?” 朱峰眼神如刀,在李丹青和李嫣然脸上掠过,却不作声。 潘雷也上前瞧了瞧,轻笑道:“原来是两位漂亮小娘子。既不是贼,为何慌张成这样?” 李丹青在轮回里,实在被朱峰和潘雷吓怕了,这当下见着他们,不由自主就缩了缩身子。 她一动,朱峰的视线就定在她身上。 李丹青:妈呀,我现在没什么问题吧? 朱峰看着李丹青,突然道:“小娘子有些眼熟,我们见过么?” 李丹青很坚定,“没有,从没有见过!” 朱峰若有所思,“神武将军府的小娘子……,然则,你是李将军流落在外的女儿大虎了!” 他再补一句,“跟着齐子蛰逃上京的状元之妻李丹娘!” 李丹青手心全是汗,脸上却装着镇定,“既知道我们身份,可以放行了么?” 朱峰点头道:“可!” 车帘放下,马车起行。 潘雷策马和朱峰并肩站着,狠狠道:“齐子蛰杀了我们五个人,这位小娘子是他心头肉……” 朱峰挥手止了他的话道:“别乱来,这位是神武将军的女儿,魏状元之妻。” 他说着,又蹙眉道:“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凡见过的,我一定记得。但感觉她眼熟,偏生记不起在那儿见过。这可奇了!” 潘雷道:“你难道没觉得,她眉眼之间,有一两分像琴娘?” 琴娘是朱峰的亡妻。 琴娘和朱峰成亲一年后就去世了。 朱峰记得两人相处点点滴滴,但琴娘的相貌,在记忆里却渐渐模糊。 他这会听着潘雷的话,一时觉得李丹青有一两分像琴娘,一时又觉得不像。 他摇了摇头,有些困惑。 潘雷道:“最近到处听到狗血八卦,说她和齐子蛰不清白,只待和魏状元和离,她就要和齐子蛰双双对对。” 他“哈”一声笑道:“朱老大,你妻子去世已八年,你单身也单够了,不若,把齐子蛰的心头肉抢到手中,怎么样?” “这小娘子长得绝美,你不亏的。” 朱峰看着远去的马车,嘴里答潘雷道:“你说的挺有道理。” 马车上的李丹青,突然全身一颤,遍体生寒。 第 55 章 马车缓行, 蹄声“哒哒”。 李丹青只觉每一声马蹄声,都像踩在自己心上。 轮回里每次逃亡,都伴随着马蹄声声。 本以为自己已从轮回那份惊惧中挣脱出来了, 但适才见着朱峰和潘雷,马上知道, 还没挣出来,还没有! 秦王一党一日不亡, 就如利剑悬头,刻刻不能安寝。 她和齐子蛰一起逃出魏家那刻, 秦王一党,已将她视为齐子蛰的人。 即晋王的人。 她无从选择。 朱峰适才喊了一句“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此。 此话一出, 便可知道, “五城兵马司”的人, 实则听命于秦王。 还有,朱峰和潘雷不过秦王下属,在京城这等到处是权贵的地方, 敢如此嚣张, 说明秦王权势遮天。 李丹青惊惧未散,马车突然停了,前面传来齐子蛰的声音道:“丹娘!” 李丹青揭帘,见齐子蛰腰间佩着剑, 策马立在马车前,不由惊喜。 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齐子蛰含笑道:“我听靖安说你今晚要来看灯,特意过来,在这儿等着你。 张娘子愕然一会,大声道:“齐三公子,我们小娘子约了瑶娘子等人看灯, 请公子回避。” 齐子蛰不答张娘子的话,驱马上前,朝李丹青伸手道:“走,我带你看灯!” 李丹青想也不想,便伸手出去。 齐子蛰探身一捞,把李丹青捞到自己马背上,动作极其熟捻。 不待张娘子回神,两人一骑已跑远了。 张娘子喃喃道:“兄妹情深,兄妹情深哦!” 马儿跑得快,李丹青不由自主伏到齐子蛰背上。 待嗅得齐子蛰身上熟悉的味道,情绪稍定。 到了灯市,齐子蛰并不下马,一路走马观灯,一边和李丹青道:“这些灯粗糙,比不得宫灯。” 李丹青此时的心思,也不在灯上面。 待马速稍缓,她趴在齐子蛰肩膀上,贴近他耳边道:“我适才在城楼下见着朱峰和潘雷了。” 齐子蛰意会,策马到无人处,一跃下马,再扶李丹青下来,问道:“还惊惧么?” 李丹青点头,叹道:“见着他们,就感觉身在噩梦中。” 齐子蛰见就近无人,伸手握住李丹青的手,一摸手心,果然冰凉,便帮她捂了捂,低声道:“我身体已养好了,明儿就进宫就职。” “在御前,能知道更多的消息。” “秦王有异动,也能提前察知。” 李丹青道:“现下只希望圣人身体强健,丽嫔娘娘好好的。” 她补一句,“也希望晋王殿下能招揽到能人异士。” 不管从那方面看,都感觉秦王势大,晋王抗衡不了。 齐子蛰依然捂着李丹青的手。 若是轮回里,见她不安,他早拥她入怀了。 但现下,却不能。 李丹青有些心乱,想了想道:“送我回将军府罢。” 齐子蛰便抱她上马,策马往前。 两人虽抄近路,到底还是要经过城楼。 才策马过城楼处,便见朱峰和潘雷正驱马盘查进出的人。 朱峰一抬头,见齐子蛰和李丹青共骑,一下就拍马迎上去,喝道:“齐子蛰,你竟拐了状元之妻!” 齐子蛰也拍马,很快到了朱峰近前。 他突然拨剑,迅雷不及掩耳,一剑刺向朱峰咽喉。 朱峰没有防备,情急之下一矮身,钻向马腹,方才避过这一剑。 齐子蛰瞬间收剑,大笑道:“朱爷,你再慢点,就死了。” 说着不待朱峰反应,已是拍马,带着李丹青冲了过去。 马儿跑了一小段路,李丹青才反应过来,伏在齐子蛰背上大笑。 笑毕道:“子蛰,适才看着朱峰狼狈避剑,我突然觉得他也不是很可怕了。” 齐子蛰道:“轮回里,数次交手,我已熟知他招数。若有机会,定能一剑击杀。” 李丹青听着这话,心下对朱峰的惊惧,又消散了一些。 齐子蛰又道:“潘雷箭术虽好,但他性情暴虐,得罪了不少人,早有人想杀他了。” 他侧头,“他死期将至。” 李丹青眼睛亮晶晶,贴在齐子蛰后背,扬声问道:“他死期是什么时候?” 齐子蛰给了确切答复:“半个月内。” 说着话,齐子蛰控马,马速稍慢。 今夜有星光,微风袭来草木香。 齐子蛰仰头看一下星光,回头和李丹青道:“终有一天,你我不须提心吊胆,可在星空下畅笑。” 他跃下马,又抱李丹青下马。 轻笑道:“良辰美景,走一走罢。” 两人并肩走着。 李丹青想起一事,问道:“听说你家里要给你议亲了?” “定了谁?” 齐子蛰摇头道:“母亲想给我定下谢家表妹,我拒绝了。” 他看着李丹青道:“我说了,大事未定,若到时成了败家之犬,便连累谢家了。” 他顿一下,“再说了,若突然定亲,我以后要见你,总要顾忌未婚妻,实在不方便。” 李丹青怅然道:“现下不定亲,以后也要定亲的。” 齐子蛰眼睛一亮,问道:“你不希望我定亲?” 李丹青抬眼,对上齐子蛰的视线,“放心放心,我只是感叹一下,不会干涉你的私事。” 齐子蛰沉默了。 隔一会道:“丹娘,我想过了,咱们正式结拜兄妹之事,暂且作罢。” 李丹青奇怪,问道:“为何?” 齐子蛰道:“本想着结拜为兄妹,可止了那些闲话,但后来想一想,实在没必要。” “何必为了别人几句闲话,绝了自己后路。” 李丹青更奇怪了,“什么后路?” 齐子蛰看着李丹青,双眼灼亮,道:“回到京城后,我每早醒来第一件事,便想着如何能见到你。” “但凡那一天不知道你的情况,或者见不着你,我便寝食难安。” 他逼视李丹青。 “昨晚,我梦见自己被潘雷一箭射中心口,气息将尽之时,我想着若能见你一面再死,便不算遗憾。” “醒来,我便知道,我对你不是兄妹之情了。” “丹娘……” 李丹青怔一怔,接着大脑一片空白。 前两日,她还信誓旦旦跟郭念瑶等人说,她跟齐子蛰是兄妹之情,已对天盟誓,现下这是…… 齐子蛰道:“丹娘,京中将大变,有些话,我想及时跟你说。若有个万一……” 李丹青忘了这不是在轮回里,一下就迅速伸手,捂住了齐子蛰的嘴道:“不会的。” 齐子蛰也迅速伸手,握住她的手。 李丹青抽了抽,没抽回来,只得由他。 两人对视,半晌没有动弹,直到马儿不耐烦,“嗤”一声,两人才惊觉,松开了手。 李丹青伸手打了一下马头,忍不住笑了。 齐子蛰听得她笑声,却又失神了。 他伸手抚了抚李丹青的发丝,低声道:“丹娘!” 李丹青“嗯”一声。 他再喊一句“丹娘”,突然改口喊道:“大虎!” 李丹青一怔,接着乐不可支。 此情此景,“大虎”这个小名,特别煞风景。 两人笑了一场,只觉胸怀一畅,回京后种种郁气,消了一大半。 临近将军府,李丹青道:“子蛰,魏平提过,魏家人不日将会上京,我不能放过他们。” “虽则最后一轮,他们只下了药,迷倒你我,还未及戳我的脸,百般欺辱我,但我不能忘记之前轮回种种。” 齐子蛰道:“轮回里,足见他们之恶。他们骨子里如此,上京后,若得机会,定会仗势欺人,到时自有机会收拾他们。” 说着话,到了将军府门前。 齐子蛰下马,回身把李丹青托下马,凝视她道:“我送你进去。” 门子听得门响,开门一瞧,见是齐子蛰送李丹青回来,便往他们身后瞧了瞧,不见李仲然等人,不由奇怪。 李丹青笑道:“仲然待会儿就回来。” 她跨步进门。 齐子蛰跟上。 稍迟,李丹青和齐子蛰在书房见李大鼎和郭夫人。 齐子蛰不敢落座,只施礼道:“将军,夫人,我对丹娘是认真的。” 李大鼎“嘿”一声道:“大虎还没和离,你认真有个屁用!” 郭夫人也“嘿”一声道:“你认真,你父亲和母亲跟着认真吗?回头,他们不想认真,你难道能为了丹娘背叛侯府?” “你父亲还罢了,你母亲仗着是谢家贵女,这些年,眼里有过谁?你大嫂和二嫂出身书香世家,在你母亲眼里还不够看的,丹娘到了你母亲眼里,能算什么?” 郭夫人和谢夫人向来不和,这会子数落起谢夫人,毫不客气。 她道:“丹娘若和魏凌光和离,自要过舒心的日子,哪能到你家受气?” 齐子蛰道:“将军和夫人所忧的,我会设法一一解决。现下只是先跟将军和夫人交个底,请两位放心,我定会护好丹娘。” 李大鼎便转向李丹青,问道:“你是什么想法?只要是你愿意的,父亲定为你做主。” 李丹青道:“当务之急,是和魏凌光和离。请父亲帮着设法。” 说起这个,郭夫人也顾不上数落谢夫人了。 四人落座,喊人奉上茶,开始商议了起来。 郭夫人道:“先前不是说魏凌光之母听得他高中,被公主瞧上,便逼不及待要帮他处置了丹娘么?” “此事,或者可从他母亲处着手。” “乡下妇道人家,听得公主两个字,便一心想当皇亲国戚,当会极力撺掇魏凌光写下休书。” 这一晚,京城又有新八卦。 有人在灯市里看见齐子蛰携状元之妻看花灯。 奸`夫`淫`妇招摇过市,明目张胆。 魏凌光听到八卦时,一拳砸在案几上,心下有一个声音道:欺人太甚! 若他上位,定要捉住这对奸`夫`淫`妇,按石龙镇族规,将他们浸猪笼沉塘! 第 56 章 石龙镇最近谣言纷纷。 关于李丹青跟着野男人逃跑之事, 传出好几个版本。 有说李丹青早跟野男人勾搭上了,伺机逃跑的。 有说魏凌光高中状元,一心要休妻, 让其母污蔑李丹青,李丹青知机, 提前逃跑的。 也有说李丹青之父已封为将军,那野男人, 其实是将军派来接李丹青的人。 魏宅这阵子,气氛极差。 魏凌希右肩中了齐子蛰一剑后, 休养多日未痊愈,因想着以后右手废了, 再不能使剑, 心头时时有一股无名火。 他于夜间睡不着时, 反复回想那一日早上,尔言刺他一剑,带走嫂子的过程。 越想, 越觉得事情极诡异。 那日之前, 尔言因受伤失忆,言行颇谨慎,对魏家诸人客气有加。 那日前一晚,母亲令婆子送一碗下了“颤声娇”迷药的银耳汤给尔言, 他毫不怀疑,当着婆子的面就吃完了。 后半夜,尔言药性上来,人事不省。 是他亲自把尔言扛到嫂子房中,脱下外衣,精赤上身, 摆放在床。 这个过程,尔言没有丝毫异动。 一刻钟后,天便亮了。 他亲自带着诸人,踹门进去,想要捉`奸`在`床。 万万料不到,尔言从床上跃起,披衣奔袭,夺了杨飞羽之剑,挟持母亲,再剑刺他,踏伤飞羽,带走嫂子。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似乎演练过无数遍,只等着这一刻动手。 还有嫂子,那时哭着要撞墙,好巧不巧,在自己拦住她时,恰好尔言那一剑刺来,避无可避。 魏凌希在深夜里悚然而惊。 难道说,嫂子和尔言,其实一早已勾搭上,只候着时机逃出魏家。 他和母亲设局下药,他们却将计就计? 若不是如此,无从解释那一日早上他们为何能那般默契配合。 魏凌希把事情推演了一遍又一遍,心下认定,嫂子和尔言,早就勾搭上了。 这件事,须得告诉大哥。 免得大哥被蒙在鼓里。 他磨墨执笔,详细写了尔言到魏家种种言行,再写那日早上整件事情经过。 最后,写了自己的推断。 写毕信,便马上派人送上京。 石龙镇至京城,日间快马疾奔,夜间休息,大约六日至八日能到。 魏凌希送出信后,这一日早上起来,算了算日期,推断信差不多送到京城了。 正推断,下人进来禀道:“二爷,京城有信来!” 魏凌希忙让人把送信的唤进来。 送信的把信交给魏凌希,照着魏凌光吩咐的,言道:“状元爷说了,二爷和老太太看信后,可收拾收拾,择日上京。另外,妥善安置魏平家眷。” 魏凌希展信一看,惊愕难言。 自李丹青跟着尔言逃跑后,石龙镇谣言纷纷,编出许多故事。 李二锅和宋氏还到处吹嘘,说李丹青的父亲是京城神武将军。 魏凌希根本不信。 可现个魏凌光来信,却证实了两件事。 其一,尔言是武安侯第三子齐子蛰。 其二,李丹青之父是神武将军李大鼎。 魏凌光另在信中说,魏平随他到将军府时,在将军府生了事故,已亡。他将其安葬了。 信中交代魏凌希,让他妥善安置魏平之母和弟弟。 魏凌希看毕信,知道魏平之死定有内情。 但只要魏平家眷不上京告官,也没人会特意去追究魏平之死。 这件事,且待上京再问详情。 稍后,魏凌希持信去见魏老太,又令人去请魏三娘过房说话。 魏三娘早前随季同去城西追捕齐子蛰和李丹青,碰上朱峰诸人,当时伤了腿,本以为要养上一百天才能好,过后敷了药,几天功夫却好得差不多了。 虽如此,她依然不敢乱动,闷在房中时,时不时咒骂李丹青勾走了尔言。 魏老太被齐子蛰挟持时,受了惊吓,过后常心悸。 她这阵子脾气越加不好,动辄打骂杨碧娘。 杨碧娘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受。 当下,魏老太和魏三娘分别看信,看毕脸色各异。 魏老太先嚷起来道:“武安侯又如何,将军又如何,能跟公主比吗?” “大郎只要当了驸马,这两家敢对大郎不敬吗?” “这天下,是皇家的天下,谁能越过皇家人去?” 魏三娘也嚷道:“我可是尔言的救命恩人,没有我,尔言早被野兽吃了。” “救了他一命,还收留他住在魏家,好衣好食供着,一心一意待他。” “他在嫂子床上醒来时,一剑刺伤二哥,挟持了嫂子出门,他可没受过什么伤害。” “他就不该对我们有怨言。” “他还得报恩才是。” 魏凌希“哼”一声道:“嫂子跟着尔言上京,一路上也不知道……,她失了清白,纵然父亲是什么将军,也配不上大哥。” “大哥才貌双全,就该配公主。” 又恨恨,“尔言刺了我一剑,待上了京,总要让大哥帮我讨回公道。” 魏老太叉腰道:“待择个吉日,就尽早上京。那个贱妇已不清白,自要劝大郎写休书给她。” 魏凌希道:“大哥信中说,让季同并族中几个武功出众者护我们上京。” 魏老太道:“大郎要在京中为官,身边总得有几个族亲心腹人,全是外人可不行。” 同个时刻,李二锅和宋氏,也准备带着女儿桂娘并儿子李少鸣上京。 他们一家子,要去投奔李大鼎。 李二锅念叨道:“大哥当着将军哩,身上抖一抖,够我们随便花用一辈子。” 宋氏则道:“我别的不求,只求他看在我们养大丹娘的份上,提携少鸣一把,再给桂娘寻个好夫婿。” 桂娘饱含期待道:“丹娘只有几分姿色,又没怎么读过书,她都能迷住状元郎,又能迷住武安侯之子,我也不求什么高门了,给我寻个探花郎当夫婿就好了。” 李少鸣则是搓手道:“姐夫是状元郎,伯父是将军,到了京城,还能没有咱们一口饭吃?” 宋氏问李二锅道:“咱们要上京,是不是先送一封信至将军府?” 李二锅道:“自家兄弟,送什么信?你们赶紧收拾,咱们直接上京寻他就是。” 这当下,魏凌光倒是收到魏凌希六日前送出的信。 他展信一看,瞬间,脸色难看已极。 嗬,齐子蛰流落石龙镇时,一早就勾搭了李丹娘。 好一对奸`夫`淫`妇! 魏凌光一拳砸在案几上,杯子“咣”一声响,杯盖摔向地下,碎成片。 乌管家听得声音,奔进来看究竟,又要喊人收拾杯盖碎片。 魏凌光挥手道:“待会再收拾。” 乌管家忙退下。 魏凌光看着地下杯盖碎片,渐渐冷静下来。 在神武将军府,正因不慎着了道,心浮气燥,才会一剑捅了魏平。 自从李丹娘上京后,自己心绪一直不宁,遇事不及以往理智,须得反省。 他摊开魏凌希的信,再仔细看一遍。 看毕,理智冷静分析推断。 推断出事情经过。 晋王想和秦王抗衡,奈何手下得力之人甚少,待见李大封了将军,便想招揽。 招揽之前,着力调查了李大一番。 一调查,得知李大原名李大鼎,在一女儿李丹娘流落在石龙镇。 晋王不好亲自出面,就通过武安侯府,让武安侯派其子齐子蛰,假意出京办事,实则是去石龙镇接李丹娘。 期间,严江离和朱峰诸人正追杀齐子蛰,他假装昏迷失忆,混入魏家,由此接近李丹娘。 在母亲和二郎设局下药时,齐子蛰假装着道,实则早有准备。 所以那日早上,众人踹门要捉`奸,他却能破局而出,“英雄救美”,带了李丹娘逃出魏家。 一路护送上京。 到得京城后,第一时间,便是把李丹娘送进武安侯府。 待自己领着人到侯府门前声讨,他再唆使李丹娘出来,当众“揭露”,说什么婆母下毒要害她,说什么他高中状元后要休妻。 武安侯府门前这一幕,其实也是武安侯之计,要令自己声名狼藉。 武安侯种种做法,是想帮晋王招揽李大鼎。 如今,李丹娘差不多和自己决绝,而将军府和武安侯府,来往频繁。 谣言纷纷,说齐子蛰和状元之妻一起看灯,状元头上绿油油…… 他若气愤之下,写下休书,则中了武安侯之计。 魏凌光深吸一口气,喊人进来打扫了杯盖碎片,另泡上茶来。 他一边喝茶一边思谋。 稍迟,他做了决定。 他得去见李丹娘一面。 跟她说武安侯之谋。 再跟她说,晋王势弱,再如何挣扎,也斗不过秦王。 他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不计较她之前种种。 只要她跟他回状元府。 李丹娘回到他身边,则李大鼎不会投靠晋王。 待秦王殿下大事成,李大鼎身为臣子,自得低头。 到那时,李丹娘也为得她曾经做过的错事,付出一些代价。 自然,他看在以往恩情上,或者不会太难为她。 魏凌光思忖着,洗漱换衣,站在镜前看自己。 从前,李丹娘每服侍他换衣,总是羞人答答,又要看,又不敢看。 那个柔情蜜意的丹娘啊,哪儿去了? 魏凌光收拾一番,骑马出门,往将军府而去。 渐近将军府,他缓下马速,心下斟酌一番,见着李丹娘时,要如何劝服她。 一忽儿,便到了将军府门前。 未及下马,他脸色便变了。 将军府门前,有一马一人。 马,是“糙马”。 人,是“野男人”。 这野男人,是武安侯之子齐子蛰。 无名无份的野男人,正扬着一张笑脸,看着台阶上一个女子。 那女子,是他的妻。 好一对狗男女! 光天化日,伤风败俗! 竟当着他这个夫婿之面,深情对视! 第 57 章 魏凌光到底还是失了理智, 拍马疾冲。 他喝斥道:“李丹娘,你还是我的妻,这般与外男私会, 不知羞耻两个字如何写么?” 齐子蛰听到声音,当即往前一站, 挡在李丹青跟前,看向魏凌光道:“一朝高中, 便想攀公主,休弃元配, 纵容母亲和弟弟污蔑妻子的人,竟知道羞耻两个字如何写么?” 魏凌光怒道:“齐子蛰, 你不顾礼法规矩, 意图染指我的妻, 不怕身败名裂么?天子脚下,能容得你这等无视礼法之狂徒?” 齐子蛰冷笑道:“魏凌光,你在这里做口舌之争毫无用处。你若真个知道羞耻, 就该速速写一封休书给丹娘。你不写休书, 到处嚷嚷,是真个不顾羞耻。” 魏凌光闻言气极反笑,“就知道你一早勾搭上了丹娘,只等着我写休书呢。” 李丹青听着他们争吵, 突然喊一声道:“子蛰!” 齐子蛰当即回身看向她。 李丹青一笑,伸手扯住齐子蛰的袖角道:“适才放了冰碗,冰着时鲜水果,进去晚了,就不冰了。” “快进来!” 她一拉,齐子蛰当即就跟她进门。 门“砰”一声关上了。 魏凌光气呆在当地。 差点吐血。 异日一定要报齐子蛰夺妻之仇, 李丹娘辱夫之罪。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换马头,往秦王府方向而去。 武安侯府一早就勾结将军府这件事,得及早禀报秦王殿下。 齐子蛰随李丹青进门,走到廊下,问道:“真有冰碗?” 李丹青失笑道:“当然没有,我体弱,家下众人哪敢给我吃冰碗。” 张娘子在不远处见他们并肩说话,便“咳”了一声。 收敛一些比较好哦! 李丹青笑看张娘子一眼,带着齐子蛰进了书房。 这处小书房,是郭夫人令人收拾出来给她平素看书用的。 齐子蛰看了看小书房,信手翻出一本书,翻几页,发现是话本,便搁了回去,一面道:“你继母对你不错。” 李丹青道:“我听张娘子说,郭夫人之前因为没有给我父亲生下一儿半女,郭家那边有些亲眷劝她,要她帮父亲纳妾,让父亲有一个自己的血脉。” “郭夫人不肯,但又想着父亲没有亲生孩子,血脉就此断了,又略有愧疚。” “后来寻到我,郭夫人松了口气,认为父亲也有自己的血脉了,再不必提什么纳妾之事。” “因着这些,她自要对我好。” 李丹青说着,看向齐子蛰,研究一下他脸上的表情,“你今儿眉眼舒畅,莫非有喜事?” 齐子蛰待丫鬟斟茶上来,又退了下去,看看四周,确认无人在侧,方压低声音道:“昨晚,潘雷死了。” 李丹青吃惊,“这么快?怎么死的?” 齐子蛰道:“他在花船上喝醉了,一脚滑倒,掉进了水里。” “有人在手里抓住他的脚,他醉得太厉害,没能挣脱。” 他说着,摊开手掌,伸到李丹青跟前。 他手掌有些肿,其中一只手指还破了皮。 李丹青一瞧,便知道,他所描述在水下抓住潘雷双脚的人,正是他自己。 她看着齐子蛰,低声道:“心魔消了一半罢?” 轮回里,潘雷数次用箭射伤他,还砍断过他一只手臂。 他的噩梦里,潘雷定占了一个大席位。 齐子蛰缩回手,握成拳头,抵在胸口道:“今晨,我胸口这儿,轻了一点,不再一味沉重。” 他又道:“潘雷箭术虽好,拳脚功夫却不及朱峰和严江离诸人,且他头脑简单,易入局。” “虽如此,我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下了死力,才拖住了他,饶是如此,肋骨还差点被踏断。” 李丹青一惊,脱口道:“我瞧瞧你的肋骨。” 齐子蛰突然笑起来,问道:“真要看?位置有些偏下。” 李丹青一怔,接着脸一红,转过头道:“算了,不看了。” 齐子蛰又低低笑了。 笑毕道:“丹娘,这回设局潘雷,我发现,秦王势力不止表面上看到这些,他还养着一些暗卫。” “宫里宫外,全是他的人。” “丹娘……” 李丹青听得齐子蛰喊一句后,没有下文,忙转过身来,问道:“怎么?” 齐子蛰脸上的笑意已敛去,“秦王身边,单是严江离和朱峰几人,已极难对付,更不要说他身边还有两大谋士和四大猛将。” “晋王这边,虽也有得力的人,但没法跟秦王的人相比。” 他沉声道:“现下我们的局势,就像我第一次陷入轮回,不管如何做,都是死路一条。” 齐子蛰站着,上前半步,握住李丹青的手,“若没有破局之计,恐怕我们得劝服各自的父亲,逃出京城,亡命天涯。” 李丹青沉默一会,小声问道:“圣人呢?他也压不住秦王么?” 齐子蛰叹息道:“圣人最近偏听偏信两个方士,一味服用他们献上的丹药,无心朝政。” 他说着,揉了揉眉心,摆手道:“这些且不说,说说你和离的事罢。” “我派人到石龙镇盯着魏家一众人,昨日收到信,魏母和魏二郎诸人,已准备上京。” “魏母最爱面子,咱们到时先下下她面子。” 说着话,见张娘子端茶果子进来,两人便止话。 张娘子放下茶果,瞅瞅他们道:“院子里凉爽,要不要在院子里设茶桌?” 外间谣言好多,这两位一见面,还往房里窝着,真怕他们出事啊! 齐子蛰笑一笑道:“张娘子不要烦心,我这就走。” 张娘子听得这话,倒又不好意思了,摆手道:“齐三公子莫怪,我没有赶客之意。” 李丹青朝张娘子道:“你下去罢,我再和子蛰说两句话。” 待张娘子下去,李丹青看向齐子蛰,温声道:“我看看你的肋骨。” 她脸上微微一热,“这会子不瞧一眼,过后会担忧。” 齐子蛰眉间沉郁之色突然尽消,眉稍有笑意,轻声道:“看了,就得负责。” 李丹青轻轻跺足,“快点,再不给看,张娘子又该进来了。” 齐子蛰竖耳听了听外间动静,迅速撩袍子,露出肋骨道:“搓了药油,已经好多了。” 李丹青一瞧,见他肋骨处青紫一大片,忙问道:“严重吗?多久能好?” 齐子蛰放下袍子,整理好衣裳,低声道:“过几日就好了。” 他道:“我先回去。” 李丹青准备送齐子蛰出去,一抬头,见他耳朵尖是红的,不由问道:“你这耳朵,怎么动不动就红?” 齐子蛰若无其事道:“我耳朵有些毛病的,你别管。” 李丹青盯着他耳朵,见片刻功夫,整只耳朵全红了,不由感叹道:“你耳朵这毛病,还怪有趣的。” 齐子蛰脸上没有表情,抬步就走。 待齐子蛰走了,李丹青坐在窗边,托腮想着他提过的消息。 秦王势大,晋王根本斗不过,圣人沉迷丹药,无心朝政。 这局,如何破? 这会子,魏凌光已到了秦王府。 秦王今年二十一岁,长身玉立,剑眉凤眼,高鼻薄唇。 他适才得知潘雷落水亡了,已令人去彻查经过。 一面又和身边谋士道:“郑公,你觉得此事是谁所为?” 谋士郑之淳道:“若潘雷不是失足落水,而是有人做了手脚,则那做手脚之人,十之八九是晋王的人。” 他细细分析起来。 秦王点头,一会儿听得魏凌光求见,便让人请他进来。 魏凌光进了秦王府,见了秦王,行礼毕,也不敢废话,忙将魏二郎写信来,自己判断武安侯府一早和将军府勾结之事说了。 秦王听毕,冷笑道:“李大一介草莽,侥幸得了军功,封一个将军,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给脸不要脸。” 郑之淳道:“听魏状元所言,李大将军是因为女儿李丹娘之故,才投向武安侯府的?” 郑之淳是秦王身边第一谋士,魏凌光听得他询问,不敢怠慢,忙将李丹青和齐子蛰的事说了。 待魏凌光退下,郑之淳和秦王道:“一位小小女子能引起这么多风波,足见其楚楚动人,有过人之处。” 秦王道:“听起来,是一位祸水。” 说着微微一笑,“过几日设法让皇祖母召这位美娇娘进宫一趟,本王见见,看看是什么祸水。” 郭之淳一听,忙劝道:“殿下,大事要紧,莫要被这些小事扰了心思。” 唉,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喜欢祸水的毛病。 但凡听得某女子是祸水,就会兴致大发。 纳到王府那些贤良淑德女子,全当了摆设。 秦王摆手道:“本王近来寡兴,夜间少眠,日间心烦,总得散散心。” 他说着,又略有幽怨,“已近两个月,没有女子合本王心意了。你知道的,不合本王心意的,本王便没兴致。” “那位李丹娘,既是状元之妻,却去勾着齐子蛰,想来也不是好女子。” “这等良家坏女子,最全本王心意了。” 第 58 章 京城的茶馆, 最近日日爆满。 因为这儿能听到京城最新最狗血的八卦。 近几日之热门八卦,依然是状元郎之妻李丹娘与武安侯之子齐子蛰携手夜游灯市的故事。 自那日状元郎魏凌光纠众到武安侯府门前声讨,说武安侯之子齐子蛰拐了他的妻开始, 茶馆天天能听到他们三人之间的狗血八卦故事。 至李丹娘和齐子蛰两人共骑,夜游灯市, 八卦达到沸点。 这几日,连城外的路边茶摊, 也在讨论李丹青和齐子蛰的八卦。 魏老太和魏二郎一行人上京,这一日到了城外, 在路边茶摊稍歇足。 他们要茶时,就听到李丹青和齐子蛰的名字。 再竖耳一听, 好么, 李丹娘这个贱妇, 竟不守规矩礼仪,不知羞耻,背着魏凌光和齐子蛰招摇过市, 夜游灯市。 魏老太听见八卦, 当即脸上变色,骂道:“这个贱妇怎么敢如此做?不怕大郎休了她么?” 魏凌希安抚她道:“事情真相尚未知,或许是谣言呢?” 魏三娘却气得脸色发白,咬牙道:“尔言规矩守礼, 是一个端方君子,他怎么会瞧上李丹娘?定是李丹娘勾他,坏他名声。” 正骂着,突觉茶摊周围说话声全停了。 前面,传来马蹄声。 有俊男子策马,身后坐着一位娇媚女子。 两人一骑, 有说有笑,踏马而来。 魏老太抬眼一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朝魏凌希和魏三娘道:“马上这对男女,瞅着眼熟,怎么那么像尔言和李丹娘!” 魏凌希怒而拍桌,“就是他们!竟真个共骑,招摇过市!” 他一下跳出去,拦到齐子蛰马前,待要拨剑,方发现自己右手臂的伤还没好,已不能拨剑了。 他喝骂道:“尔言,我嫂子是有夫之妇,你怎能如此做?” 魏三娘也疾冲向前,她倒是拨了剑,举剑指着齐子蛰和李丹青,含泪喝斥道:“你们怎能如此?尔言,你不要名声了?” 又去骂李丹青,“李丹娘,你这个狐媚子,你是魏家妇啊,怎能当街和尔言共骑?你自己不要名声也罢了,你让我大哥如何做人?” 魏老太跑得慢,这会终于也上前了,她气得颤抖,破口大骂道:“好一对奸`夫`淫`妇,光天化日之下,这就共骑出游了。” “李丹娘,你这个贱妇,你枉顾我儿脸面,和野男人出游,就不怕被浸猪笼么?” 听到“浸猪笼”三个字,李丹青双手不由自主攥成拳,手指掐痛手心时,方才冷静下来。 她扫一眼魏家母子三人,见他们身后是季同诸人,并不见杨碧娘,猜度杨碧娘这回没有跟上京。 待吃茶的人全围上前,她才冷笑道:“老虔婆,那一日,杨碧娘看见一位男子进你的房,心下奇怪,躲在窗下听了听,听见男子说你儿魏凌光已高中状元,想休弃元配另娶,为防元配痴缠,最好污了元配的名声,让元配无处可诉,自去寻死路。” 她提气扬声,“杨碧娘悄悄告知我,让我逃出魏家。可我那时天真,不信她的话,也不信你会如此待我,且又病着,就没跑。” “万万没料到,你会和魏二郎给我和子蛰下药,硬要污我们名声,还准备了猪笼,要将我们捉了去浸猪笼。” “亏得子蛰有武功,没有被药所迷,知道不对,便带着我跑出魏家,护我上京……” 她大声道:“我到得京城,本想找大郎,求他不要休我。” “可大郎却纠众到侯府门前声讨,非得污我和子蛰名声。” “大郎带我回状元府后,他,他……” “他见我生病,竟想趁机弄死我。” “亏得我父亲寻来,子蛰又及时赶到,我才能活下来。” 她高声喊道:“老虔婆,你让魏凌光赶紧写休书,要不然,我天天跟子蛰出游。” 和离和休妻稍有不同。 和离是男子承认两人不合,过不下去,错不在对方。 休妻则是男子认为妻子有错,犯了七出之罪。 李丹青想得清楚,她一路跟齐子蛰上京,途中孤男寡女,根本无法自证清白,别人也不信他们清白。 且有两人一骑共游灯市之事。 让魏凌光写和离书,只怕还要纠缠许久。 让他写休书,他或者会痛快点写。 她现下想快刀斩乱麻,快点和魏凌光结束夫妻关系。 和离也好,休妻也好,只求速战速决。 普通女子重视名声,因有好名声,才能顺利觅得夫婿,生儿育女,安稳度日。 只是,这些所谓名声,从来只约束女子,并不约束男子。 女子活在约束中,自缚手脚,生死握在别人手中。 若她不是穿的,而是一个守规矩的女子,早被污了名声,浸了猪笼,那能活到现在。 吃人的礼教,吃的是守规矩守礼教的女子。 若这礼教要吃不守规矩不守礼教的女子,吃起来会硌牙,甚至会崩牙。 两相权衡,它总是先吃那些守规矩的。 还有淫`妇羞辱,从古到今,要致一个女子于死地,只要污她名声,基本就达到目的了。 打从齐子蛰带她逃出魏家,一道上京,她的名声,其实已经没法清白了。 就算她能自证,别人也断然不相信。 所以,她何必自证,何必被这些东西约束着? 经历九次沉塘活了下来,她要在意的,不是这些什么狗屁名声。 她要好好活着,性命至上。 今日,她要做的事,是与魏凌光切割关系,让他不能再以她的夫婿自居,不能再以这个身份来约束她。 为了达到目的,她才约齐子蛰共骑,一起策马到魏老太诸人跟前。 魏老太见到“奸`夫`淫`妇”共骑出游这一幕,定然大受刺激。 待她见到魏凌光时,自会以母亲的身份,以死相逼,让魏凌光写下休书。 这当下,魏凌希气得发抖,只他不能拨剑,便喊道:“季同,杀了这对狗男女!” 魏氏家族在石龙镇中势大,只手遮天,魏季同是族长侄儿,平素也做威做福。 一众人离开石龙镇,到得天子脚下,气势自然弱了。 他们适才在茶摊上歇脚,眼见茶摊上的茶客穿衣打扮明明是平民,偏一开口就是什么侯府什么将军府,什么这权贵那权贵,他们莫名的,气势又弱几分。 待齐子蛰和李丹青出现,诸人又吃惊了。 齐子蛰流落石龙镇时,托附于魏家,人喊尔言。 他沉默寡言,常半天不发一声,众人自然不会高看一眼。 现下他华衣骏马,顾盼生辉,高高在上,一副京城贵公子模样。 李丹娘在魏家时,胆小怯弱,总是未语三分羞,分外惹人怜。 可现下瞧着,能言善道,说话口吻甚至有点嚣张,一副贵女模样。 他们一个是武安侯之子,一个是将军之女,哪会任人宰杀? 魏季同心下思忖着,拨剑的动作自然慢了一慢。 其余魏家子弟,各有心思,拨剑动作同样慢了一慢。 齐子蛰趁此时机,拍马朝魏凌希冲过去,喝道:“挡者死!” 魏凌希一惊,不由自主一跃,让开了。 马儿疾冲,瞬间已跑出好远。 女子的笑声远远传来。 魏老太听着这笑声,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齐子蛰策马往前,笑着问道:“这儿近着清荷寺,寺中以荷出名,现下正是荷花盛开时节,可要顺道去瞧瞧?” 李丹青笑道:“反正都出来了,也共骑了,何防再共骑赏荷呢!” 齐子蛰大笑,笑毕道:“丹娘,只要与你一起,我便觉畅快。” 李丹青见周近无人,便伏到他背上,笑道:“我也觉得畅快。” 不执着于当一个贤良淑德女人,不执着于维持好名声,便能活得畅快。 齐子蛰一边策马,一边侧头和李丹青说话。 说了几句,问道:“你要不要坐马前?” 李丹青一下想起,逃亡那时,好几次坐在马前,因马跑得快,怕被颠下去,不得不紧紧攀在齐子蛰身上。 有一次贴得太紧,还疑似被东西硌了一下。 她脸上一红,伸手捶齐子蛰一下,“哼”道:“才不坐前面。” 齐子蛰被她一捶,想起什么来,耳根一热,耳朵不由自主就红了。 李丹青坐在他后边,这一刻看得分明,齐子蛰的耳朵,由点及面,轰轰烈烈红了一片。 她凑近,研究一下。 终是伸手往前,捻住齐子蛰的耳朵,揉了揉道:“到底是什么毛病?还烫手呢。” 齐子蛰一甩头,没甩掉李丹青的手,便勒马,僵着身子道:“松手。” 李丹青不松手,继续揉,低笑道:“你这耳朵动不动就红,我现在怀疑它不是有毛病,而是害羞了。” 齐子蛰突然一侧身,反手抄住李丹青的腰,把她抱到马前,置在自己膝上,俯头道:“都说了,让你不要动我耳朵,你动了,便得……” 李丹青一惊,察觉到不对,挣扎了一下,娇声道:“马上太硌,我要下马走走。放我下来!” 齐子蛰失笑道:“这会子怕了?” 他们调笑时,魏三娘正掐魏老太人中。 魏老太终于醒了,拍膝道:“天雷怎么不轰了那对狗男女?” 话音才落,便听魏三娘惊喜喊道:“大哥来了!” 城门处,有男子策马而出,正是魏凌光。 魏老太马上喊魏凌希,“二郎,二郎,纸笔呢?快去马车上拿纸笔。我要让大郎马上写休书,休了那个贱妇。” “一刻也不能再等。” “待那贱妇成了弃妇,看谁个瞎了眼会要她?” 第 59 章 魏老太一行人离京城尚有半日路程时, 就派人快马进城,到状元府报信。 魏凌光得了信,马上带着乌管家出城相迎。 他策马出城, 一眼就见得魏家诸人正在茶摊上歇脚。 魏凌光拍马过去,未及下马, 就听见一声悲怆的喊声。 魏老太喊道:“大郎,你堂堂状元爷, 怎能任那个贱妇骑在头上?” “作孽啊!” 魏三娘也大喊道:“大哥,你得为我们做主。” 魏凌光跃下马, 伸手去扶魏老太,一边问道:“母亲, 你们这是怎么了?” 魏老太带哭音道:“我们被你那个妻子李丹娘欺负了。” 魏凌光闻言四处一瞧, 脸色一沉, 看向魏三娘道:“三娘,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魏三娘正委屈呢,当即就把事情经过描述一遍, 又跺脚道:“大哥, 李丹娘如此出格,早犯了七出之罪,你怎不休了她?现下她欺到我们头上,好生没脸。” 魏凌光喝斥道:“此事我自有主张, 你别乱出主意。” 魏老太闻言不快了,拍大腿道:“大郎,你就由得李丹娘把魏家人的脸全丢尽么?这等荡`妇,你不休了她,留着羞`辱祖宗么?” “你以前被她迷住了,说什么本是两家祖父定下的婚事, 若因她家落魄就毁了婚事,有失仁义,易落人口实什么的,我就由得你娶了她。” “现下她做出这些丑事,你还不舍得休吗?” 魏凌光自那日在侯府门前见李丹青站在台阶上和齐子蛰深情对视,再当着他的面拉了齐子蛰进门,“咣”一声关上门之后,就对李丹青彻底失望,知道迟早要一拍两散。 但他只要一日还是李丹青夫婿,在舆论上,就一日能用夫婿的身份压制李丹青。 他一日不写休书,李丹青就一日是他的妻。 有夫之妇和野男人出双入对。 她荡`妇之名很快会传遍京城. 她出现在那儿,那儿就会骂声一片。 且等着,等她声名狼藉,等她为世所不容,等她痛哭流涕。 等她跪地求他! 这世道,对放`荡的女子,从来不会手软。 她会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 魏凌光有自己的打算,但这刻跟魏老太说不清楚,只道:“母亲,丹娘之事,我自有道理。先进城,待到状元府了,我再细细与您论说。” 魏老太的观念里,女子行为不端,就是要被浸猪笼的。 女子被休弃,从此就抬不起头来,有些甚至没了活路。 就算是高门的女子,一朝被休弃,再谈婚论嫁,只能嫁那些不入流的,下半辈子以泪洗面。 李丹娘是将军之女又如何? 她难道不是女子? 她被休弃了,难道能好过? 魏老太不肯挪步,只梗着脖子喊道:“二郎,二郎,纸笔呢?” 魏凌希在马车里找到笔墨纸砚,捧着出来,走到魏老太身边,一边喊了魏凌光一声。 魏老太指着笔墨纸砚,朝魏凌光道:“大郎,你现下就写休书给李丹娘!” “你不写,我就不走。” 魏凌光蹙眉,压了声音道:“母亲,丹娘的事,我自有主张。回府再说!” 魏老太冷笑起来,“什么主张?你就是被她那张狐媚子脸给迷住了,死活醒不过来。” “儿啊儿,你如今是状元郎,要什么女子不能得,怎么就栽在她这个烂货身上呢?” “你醒醒,醒醒!快点写下休书!” 魏凌光没奈何,又解释道:“母亲,丹娘在石龙镇受了委屈,到得京城又对我有误会,她这般,是故意气我的。且一个,她父亲是李大将军,她……” 魏老太断喝一声,“大郎,今日不管你说什么,这休书都得写!” 她扯起嗓子,“你不写,我就给你跪下!” 说着作势要跪。 魏凌光大惊,慌忙架住魏老太,苦恼道:“母亲何必逼我?” “京城之事,不是母亲所想那样简单。” “待回府,我跟母亲说说其中的道道。” 魏老太不再吭声,狠力甩开魏凌光的手,双膝一弯,就要朝她儿子跪下。 魏凌光再次架住魏老太。 他知道魏老太有偏执之处,这当下不写休书,她就真的要跪。 魏凌光拧着眉,到底逆不过魏老太,片刻后叹口气道:“母亲别这样,我写就是。” 魏老太当即站直身子,指挥魏三娘道:“磨墨呀!” 又指挥魏凌希,“赶紧铺纸!” 魏凌光在魏老太的视线下,缓缓坐到茶桌边。 执笔醮墨,写下休书。 魏老太看着魏凌光写了休书,签上名字,这才松口气。 她朝魏凌希使一个眼色道:“过来帮着把墨吹干。” 魏凌光摆手道:“我自己来。” 他吹着墨,不期然想起和李丹青新婚时的情景,心口一阵一阵绞痛。 魏老太看着魏凌光把休书装进小竹筒封好,犹怕他后悔,朝前一指道:“那对狗男女朝那边走了,你们去追,今日就把休书给那个贱妇,与她切个干净。” 说着喊魏凌希和魏三娘,“你们两个,陪着你大哥一道,把这事做个了结。我在这儿等你们。” “休了那个贱妇,咱们再进城。” “休了她,今晚才能睡个安稳觉。” 魏家三兄妹,在魏老太安排下,各骑一匹马,策马去追齐子蛰和李丹青。 这会子,齐子蛰带着李丹青到了清荷寺门前。 他栓了马,朝李丹青做一个请的姿势。 李丹青微微一笑,和他并肩进寺。 清荷寺以荷得名,现下荷花初绽,荷香满寺。 自有许多闻名而来的香客,一为上香祈福,二为赏荷。 小沙弥见得齐子蛰和李丹青人才出众,知道是贵客,忙迎上来,领他们去上香。 齐子蛰问李丹青道:“丹娘,你可要求签?” 李丹青笑着摇头,“所求未必如愿,犹怕求了一支下签,扰了心神。” 秦王犹如悬在头上的利刃,不是求神拜佛可化解的。 李丹青念头一转,马上拂了愁思,笑向齐子蛰道:“快捐香油钱,捐了再去赏荷。” 两人各捐了二十两香油钱。 小沙弥待他们捐了香油钱,就念佛道:“两位施主要赏荷的话,请随我来。” 李丹青和齐子蛰相视一笑。 清荷寺以荷出名,寺中有大大小小十处荷池,其中自然划了两三处专供贵人欣赏。 他们捐了香油钱,小沙弥自会凭着银两多寡,领他们去其中一处荷花池。 果然,小沙弥领他们绕过廊下,拐过另一处佛殿,到了寺内深处的荷花池。 荷花池前设案几,旁边搁了茶炉,只待客来。 李丹青和齐子蛰在案几前坐下。 另有小沙弥端上瓜果,又生炉子煮水,准备泡茶给他们喝。 荷香,茶香。 李丹青双手撑在案几,时不时看一眼荷花,又快速移开视线。 她不敢看荷花下的池水。 九次沉塘,阴影太重。 只要见着水缸,见着有水的地方,就仿若身处沉塘噩梦中。 这个心魔,不好克服。 齐子蛰伸出手,握住了李丹青的手,触手冰凉。 他知道她的心魔。 因他也有心魔。 “丹娘,没事的。” 齐子蛰低声道:“过几日,我带你去山庄,那处有小溪流,咱们去学游水,再下水抓鱼捞虾,慢慢的,就不会怕水了。” 他描述山庄美景,又道:“那处还有山泉,用山泉水泡的茶,茶香四溢。” “庄头擅长泡制梅子酒,那酒酸酸甜甜,于夏日冰了,让人一杯接一杯,不想停。” 李丹青缓缓回神,问道:“溪水多深?” 齐子蛰笑道:“才到膝盖处,很浅的。须得到山石那边,水才深些,但也未至大腿处。” 李丹青问道:“那么浅的水,真有鱼和虾?” 齐子蛰失笑道:“一条溪,怎会没有鱼虾?” 李丹青一下畅想,若抓到鱼虾,鱼可以烤,虾可以爆油。 李丹青点头,挣开齐子蛰的手,接了小沙弥递过来的茶。 她捧了热茶在手,轻呷一口,舒出一口气,方觉好些。 池边另一侧,来了三人,其中一个是五六岁大的孩童。 孩童突然把手中的佛手抛向池中。 水花溅起。 李丹青闻声转头看过去,见得池中有一物缓缓下沉,池水一圈一圈晕开,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她仿佛看见自己身处猪笼内,正被吊到河水下。 猪笼入水,河水灌进口鼻,漫天的窒息感。 她想说话,一时却说不出来。 齐子蛰抬眼见李丹青脸色不对,当即站起,俯身抱起她,一边道:“没事的,没事的。” 他又朝小沙弥道:“带我们去静室!” 小沙弥忙引路,带他们到了近处的静室。 齐子蛰把李丹青放到榻上,轻轻拍她的脸,喊道:“丹娘,丹娘!” 静室内挂了佛经条幅,不远处传来木鱼声。 李丹青终于吐出一口气,“嗯”了一声。 她看着齐子蛰,沙着声音道:“子蛰,我适才好像在噩梦里,动弹不得。” 齐子蛰伸手抱起李丹青,揽在怀内,低声安抚。 李丹青伏在齐子蛰怀中,听着他心跳声,渐渐才觉神思回归。 齐子蛰察觉李丹青轻颤,双手犹冰凉一片,揽在她腰间的左手臂紧了紧,右手去抚她发丝。 李丹青感觉齐子蛰身上热乎乎的,不由自主往他怀中钻了钻,仰了脸道:“好些了。” 齐子蛰正看她,恰好她仰脸,瞬间,两人气息相闻,唇舌相近。 李丹青察觉不对,便想从齐子蛰怀中挣出来。 齐子蛰紧紧揽着她,压低声音喊她:“丹娘,丹娘!” 他带了鼻息,“我在梦里被追杀时,只要这么喊你几声,就能醒过来。” 李丹青一听,不再挣扎,反手揽住齐子蛰的腰。 她的手无意识在他的腰上捏了捏。 男人的腰很劲瘦。 齐子蛰感觉到腰间那只小手极不规矩。 他很喜欢这种不规矩。 就是力道小了些。 下一刻,齐子蛰抬腿上榻。 他把李丹青抱到膝上。 俯身,想寻她的唇。 静室外,传来小沙弥念佛的声音。 门一响,魏凌光三兄妹依次走了进来。 魏凌光手握装着休书的小竹筒,走在前面。 他一眼看到静室榻上男与女的艳景。 一瞬间,心口似被人狠戳了一刀,气血翻涌。 他嘴一张,“哇”一声,吐出一口血。 魏凌希和魏三娘看见榻上光景,齐齐喝骂。 “狗男女!” “不要脸!” 话音一落,听见“哇”一声,他们的大哥呕血了。 当即又慌张,喊道:“大哥!” 榻上两人听到动静,齐齐朝外看。 李丹青一见是魏家兄妹,马上道:“送休书来的。” 齐子蛰当即松开她,一跃下地,疾奔到门边,手一伸,轻轻松松夺了魏三娘手里的剑,拿剑去刺魏凌光。 魏凌光适才呕出一口血,自心神不定,见齐子蛰举剑刺来,当即避开,丢下手中的小竹筒,大喝一声,拨出腰间的剑,举剑要刺齐子蛰。 齐子蛰此时却是一个后跃,俯身拣起地下的小竹筒,向后一抛,一边道:“丹娘,你看看!” 李丹青还坐在榻上,手一伸,接住了小竹筒。 她迅速拨开竹筒盖,抽出里面的纸一看,惊喜道:“是休书!” 齐子蛰一听,转瞬向后一跃,俯身探手,左手抱起李丹青,右手举剑去刺挡在门口的魏凌希。 魏凌希喝骂,一抬手臂,再次惊觉自己右手臂已废,当即向旁边一闪,避开齐子蛰的剑。 齐子蛰抱着李丹青,疾奔出门。 一口气跑到寺外,解马,上马,两人一骑,拍马狂奔。 奔了一阵,齐子蛰意识过来,他们并不是在逃亡,当即控马,缓下马速。 李丹青早一刻就反应过来了,这当下在马上大笑,边笑边道:“适才一瞬间,你是不是以为咱们还是在石龙镇,正要争分夺秒逃命?” 齐子蛰“哈哈”笑起来,“夺剑,抱起你狂奔出门,上了马之后夺路而逃,这套动作太熟练了。” “不由自主,就这么做了。” 他勒马,一跃下马,回身把李丹青抱下马,看了看她中拿着的小竹筒和休书。 李丹青忙又展开休书,再看一遍确认,这才递给齐子蛰。 齐子蛰接过,瞧一遍,点头道:“明儿去官府备个案,盖个印,更为妥当。” 李丹青把休书折好,放回小竹筒内,小心盖好竹筒,妥贴放到怀内。 她默然一下,突然原地蹦了一蹦,叫道:“我是自由身了,魏凌光再不是我夫婿了。” 齐子蛰伸手,抱起了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笑道:“丹娘,你可以另觅良人了。” 李丹青道:“我现在是弃妇,有些人定然会说,谁会瞎了眼要一个弃妇啊。” 齐子蛰大笑道:“我瞎过,我要!” 第 60 章 魏凌光伸手揩一下唇边的血, 沉着脸跟魏凌希和魏三娘道:“我呕血之事,不要告诉母亲, 也不要透露出去。” 魏凌希气得发抖, “尔言这个贼子,当日刺伤我,废了我的手臂, 今日又激得大哥呕血, 此仇不报枉为人。” 魏三娘适才见着齐子蛰抱着李丹青在榻上柔情蜜意,心下那股嫉火熊熊燃烧,恨声道:“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她瞥见地下的血迹, 又心惊,朝魏凌光道:“大哥,呕血非同小可,咱们快些回去, 赶紧找个大夫给你诊一诊,开一副药吃吃罢。” 魏凌光摆手道:“不须慌, 这是气急攻心引致,静心养气一段时间便好了, 只是防着母亲知道了,跟着气急攻心,到时生了事不好收拾。” 他安抚完弟妹, 沉声道:“走!” 到了寺前,风拂过,有荷花香盈鼻。 魏凌光且不上马,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之后,回头跟魏凌希和魏三娘道:“适才齐子蛰和丹娘在榻上那一幕,也不必跟母亲提起。” 他抬手指, 揉一下自己的眉头,“你们也不必郁闷,将来总能让你们吐气扬眉。” 魏凌希闻言,趁机问道:“大哥有什么打算?” 魏凌光淡淡道:“过几日你们便知道了,这会不必多问。” 说着上马。 齐子蛰送李丹青回侯府,到得门前,见门边停了车马,知道将军府有客人,便道:“我送你进去。” “不用,我自己进去。”李丹青眼见天色不早了,摆摆手道:“你赶紧回罢,早点休息,明儿还要进宫当值呢。” 齐子蛰却坚持,栓了马,跨上台阶道:“还是送一送,再跟将军和夫人打一声招呼。” 李丹青停步,抿唇笑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齐子蛰沉默一下,终是指了指门口停着的马车道:“这辆马车是文成侯府的。文成侯夫人在京中,是出了名喜欢为人做媒的。” 他斟酌一下言词,“你拿了休书,万一她……” 李丹青怔一怔,接着大笑起来。 边笑边道:“我才拿到休书,父亲和母亲尚不知道这件事,文成侯夫人如何得知?” 她又笑一会儿,道:“嫣然十七岁了,最近正在议亲,文成侯夫人此来,当是为着嫣然的婚事。” 齐子蛰赫然一下,又道:“你是长姐,知道你得了休书,恐怕会先给你议亲。” 他声音低了低,“我想设法请圣人给我们保媒,如此,父亲和母亲自没话说。” “可这件事,须得等待良机方能开口,恐没有那么快。” “我送你进去,文成侯夫人见了我,自知道不能打你主意。” 李丹青心头有些感动,又有些复杂滋味。 轻轻嗔道:“你以为人人是你!我拿了休书,便是一个弃妇,在文成侯夫人眼里,可没嫣然吃香。” 她终是带了齐子蛰一道进府。 郭夫人正在会客厅中和文成侯夫人说话,听得李丹青回来了,便喊张娘子道:“文成侯夫人在呢,请丹娘过来见一见。” 张娘子应声下去。 文成侯夫人掩嘴一笑道:“夫人,我说一句唐突的,京城茶馆里最近讲书,全在讲你家丹娘,编什么的都有。丹娘的事儿啊,没准会影响嫣娘的婚事。” “这事儿,你得心中有数。” 郭夫人叹口气道:“嫣娘的婚事真个被影响了,只能怪我家门第不够高。门第够高的话,谁会嫌?” 文成侯夫人一笑道:“武安侯府的门第也挺高的,你家丹娘若和离,正式嫁进武安侯府,那又不同。” “只是谢夫人眼界高,极难缠,这事儿不好说。” 说着话,听得脚步声响,便止了。 一抬头,却见李丹青带着齐子蛰一道进了花厅。 待各各见过礼,李丹青当着文成侯夫人的面,从怀中拿出小竹筒,抽出休书递给郭夫人。 她道:“母亲,我今日遇着魏状元的母亲,她逼着魏状元给我写了休书。” “请母亲过目!” 郭夫人大吃一惊,接过休书看一遍,皱眉道:“该当和离的,拿了休书,外间定以为错处全在你身上。” 李丹青道:“外间编了好多故事,不管我拿休书还是和离书,其实都一样了。” 反正,清白不了。 齐子蛰插嘴道:“夫人放心,不管丹娘如何,都有我。” 郭夫人意味深长道:“婚事,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单单是你自己承认丹娘就行的。” 齐子蛰也意味深长道:“夫人放心,世间除却父母之外,还有君父。” 他行一个礼,“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 齐子蛰一走,文成侯夫人便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道:“齐三公子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是警告我不要打丹娘主意么?” 郭夫人也笑了,看李丹青一眼道:“这厢和离,那厢有人等着娶你,也算福气了。” 李丹青红了脸,福一福道:“我先下去。” 稍迟,文成侯夫人告辞。 郭夫人听得李大鼎回来了,便拿了休书去见他。 李大鼎看了休书,听得经过,点头道:“子蛰是一个有担当的,既提到君父,当是要设着法子请圣人赐婚。我们试目以待。” 齐子蛰回到武安侯府时,谢娘子便来请他,道:“三爷,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谢夫人在房中掷壶,听得脚步声,手中那支箭“嗖”一声,就朝门口掷去。 齐子蛰听得风声,手一伸,接住了箭。 他跨步进房,把箭掷进壶中,躬身道:“母亲喊儿子来,有何吩咐?” 谢夫人冷笑道:“你竟还知道我是你母亲?” 齐子蛰上前一步道:“母亲何出此言?” 谢夫人咬着牙,“齐三,我前些时跟你提婚事,让你定下谢家表妹,你推三阻四,说什么秦王和晋王之争未定,若定亲,怕连累表妹。” 她喘着气,指着齐子蛰道:“可你转个头,却和李丹娘双双对对,共骑出城。” “外间,全在传你们的八卦。” “李丹娘不顾体统,不顾脸面,那是她自甘下贱。” “可你在御前任职,岂能不顾声名?” 齐子蛰肃容道:“母亲,我和丹娘在石龙镇时,一道被陷害,一道逃出来,我们之情份,不是别人可比。” 谢夫人断喝一声道:“总之一句话,我死也不会让李丹娘进门。” 今日城外茶摊之茶客,皆亲眼看见齐子蛰和李丹青共骑,又看见魏老太被气昏,更看见魏状元在其母逼迫下,在茶摊的茶桌上写了休书。 这条新鲜八卦,当晚迅速传开了。 秦王晚膳后,也听到了这条八卦。 他在城外也有耳目,此耳目当时恰好在茶摊上,亲眼目睹事情之经过。 这耳目名唤卫俊风。 卫俊风禀完,垂手侍立,等着秦王吩咐。 秦王笑道:“有趣有趣。李丹娘为了拿到休书,竟使坏,故意和齐子蛰共骑,激将她婆母。” “又美又慧又坏,极品了。” 他抬头,朝卫俊风道:“下去领赏。” 卫俊风忙谢恩,下去找管家拿赏。 隔一会,秦王召了郑之淳到书房说话。 宾主落座。 秦王用手指醮了茶水,在桌上写道:“宫中传讯,圣人近日服食丹药过量,时有恍惚之感,夜不成寐。已不能御女,突疑丽嫔之胎。” 待郑之淳看毕,他抬手擦掉茶水,神色转为凝重,问道:“郑公有何计?” 郑之淳神色也凝重起来,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沉声问道:“殿下是何想法?” 秦王道:“虽事事成势,犹怕功亏一篑。” 他沉吟着道:“丽嫔之事……” 他醮茶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又道:“本王还有一虑,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晋王不声不响,只怕是一只黄雀。” 郑之淳道:“殿下想提前,自要布下天罗地网,黄雀焉能逃过天网?” 秦王笑道:“晋王身边那些人,也一并网了。” 他手指在桌子上一敲,“另备一张小网,用来网齐子蛰和李丹娘。” 郑之淳道:“齐子蛰本该死在石龙镇中,他能活着回京,是有些运道,只这运道时限不长。” 秦王玩味一笑道:“荣昌瞧中魏状元,特意派内官去了一趟石龙镇,没料到……” 他摇摇头,“本王得知荣昌行事,申斥了她一顿。” “但她到底是本王唯一胞妹,岂能任她被李丹娘一介民妇戏弄!” 秦王从笔筒抽出一支笔,夹在手指间,只一用力,笔就断成两半。 他魅惑一笑道:“齐子蛰和李丹娘,妄想从本王和荣昌手中逃出性命,还要双双对对,岂不可笑?” 第 61 章 齐子蛰知晓自己想娶李丹青, 别的人犹可,母亲这一关, 定然难过。 但他没料到, 母亲反对的态度会如此之激烈,还冲口说出什么“死也不会让李丹娘进门”这种话。 他努力按下情绪,冷静道:“母亲勿激动!如今京城局势莫测, 秦王势大, 我们武安侯府总要防着一手。” “权衡利弊,与其定下谢家表妹,不若定下神武将军之女。” “若大变, 神武将军勇武,手中有兵,还能带我们冲出京城,或能保住两府人的性命。” “谢家全是文人, 到时能如何?” 谢夫人冷笑道:“秦王和晋王相争多年,一直绞着, 现下还客客气气,且圣人坐镇着, 哪容得他们这会子出乱子!如何就说局势要变?” “好罢,你说权衡利弊娶神武将军之女更佳,那你娶李嫣然!她是神武将军之女, 舅舅是郭侍郎,打小养在侍郎府,之前名声也颇佳。若是她,我不反对。” “若你要娶李丹娘这个声名狼藉之妇,我不答应!” 齐子蛰苦笑一声道:“母亲,是我带丹娘逃出魏家, 是我带她上京,是我策马去接她共游灯市,是我缠着她……” “一切全是我做出来的,为何我就还能去娶名门清白贵女,她就声名狼藉了?” “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 谢夫人冷脸道:“若她坐得正,行得正,守规矩守礼仪,如何会声名狼藉?” 齐子蛰叹气道:“她在石龙镇时,本是守规矩守礼仪的,可魏母为了让魏凌光攀上荣昌公主,设局污她清名,要捉她浸猪笼,她若不逃,定然没了命,名声也一样没了。” “上京后,她若安安份份守在家中不出门,不与我见面,众人就不质疑她吗?” “事实上,自从魏母设局,魏家一家人踹门进房,目睹她与我共处一室起,她就没法自证清名了。” “母亲,错不在她。” 谢夫人摆手,“齐三,我只知道,你若娶她,武安侯府便成了笑柄,我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我不与你分辩道理,我只说一句话,侯府,断断不容她进门!” 齐子蛰定定看着谢夫人,半晌道:“母亲,我也只说一句话,除了丹娘,我谁也不娶。” 说毕转身出门。 这晚,李丹青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意。 终于从魏凌光手中拿了休书,终于不再是他的妻。 魏凌光再不能以夫婿的身份压制她,再不能掌着她的生杀大权。 魏家诸人,再不能以婆母,以小叔子,以小姑子的身份给她安罪名。 再不能说她私外男,强行捉她去浸猪笼。 从拿了休书那一刻起,就相当于另一种逃出生天。 李丹青按着胸口,这里跳得欢,她还活着,活着就好。 她一时又想起齐子蛰。 轮回里,两人一次一次相依为命,患难与共,心意相通。 上京后,他一次又一次回护她,且又宣了心意,明了心迹。 但她对自己和他的婚事,并不乐观。 武安侯府是京城勋贵之首,齐子蛰才貌双全,前途无量。 李大鼎凭着军功封了将军,其实在京城根基极浅。 勋贵们眼中,李大鼎只是一个草莽。 若不是郭夫人家世好,勋贵们还不一定将李大鼎放在眼中。 总之,在京城众人眼中,纵李丹青是云英未婚女,也是配不上齐子蛰的,何况她现下还是一个弃妇。 武安侯和谢夫人,更加不可能接纳她。 李丹青在黑暗里淡淡一笑。 她与齐子蛰之间,将来能在一起,自然很好。 若不能在一起,也不必强求。 到时各自按自己的方式活着,且也知道对方过得好便行了。 人活着,有许多事要做,也有许多种活法。 世间除了情爱和婚事,还有其它种种美好。 父母之爱,姐弟之情,朋友之义…… 花开花落,林间竹萧声,细雨双飞燕…… 还有各种美食…… 李丹青想得极通透。 世间给女子制定的规矩,单单剑指女子的“名声贞节”,其实就是为了束缚女子,要拘女子为奴。 要女子活在指定的规则内,要女子听话听教。 要女子在男子跟前自卑自贱,为奴做婢。 要女子把男子尊为天神。 女子不敢挣脱封建规矩,不敢越雷池,不管古今,都是“奴”。 是规矩下的“奴”,是男子的“奴”。 她在娘家,父亲是她的主人,她在夫家,夫婿是她的主人。 她从来不是她自己,她只是附属物。 李丹青在黑暗中,双眼灼灼。 九轮沉塘活下来,是为了妥协吗?是为了当“奴”吗? 不! 若礼教要吃她,她誓要与这吃人的礼教,鱼死网破! 李丹青这一晚虽睡不好,第二日起来,却神采飞扬。 挣脱了枷锁,身心舒畅呢。 她洗漱毕,用了早膳,就见张娘子进来禀道:“丹娘,齐三公子来了,在会客厅候着。” “来这么早!”李丹青忙换衣裳出去相见。 齐子蛰一见她,马上道:“丹娘,休书呢?且拿出来,我带你到官府备案,盖一个章。如此,就全妥了。” 李丹青道:“休书放在母亲那边,我去拿。” 她让齐子蛰稍候,自己带张娘子去见郭夫人。 郭夫人一听要拿休书去备案,便道:“让你父亲拿去备案就好。” 李丹青笑道:“我自己去罢,我要亲眼看休书盖上章。” 郭夫人便拿了休书给她,又叮嘱道:“多带几个人出门。” 张娘子道:“夫人,人家齐三公子早早上门,要护着丹娘出门呢。” 郭夫人一听,心下另有想法。 整个京城都在传齐子蛰和李丹青的八卦事,如今这形势,也只有设法让李丹青跟齐子蛰成亲,才能止了谣言。 但是以她来看,谢夫人必然不肯点头。 现下他们两人又要一道出门…… 罢,便让他们一道。 到时若谢夫人不肯点头,别家也不敢让女儿嫁齐子蛰啊。 齐子蛰底下还有一个妹妹,他不成亲,就影响了他妹妹婚期。 到时啊,或者谢夫人权衡着,只好点头呢! 郭夫人在边关待了十几年,那处民风彪悍,多的是男女有情,双向奔赴的事。 她想得通。当下道:“既这样,吩咐齐三公子仔细些,好生护着丹娘。” 出门时,李丹青本要喊张娘子备马车,谁料张娘子道:“你先前没有休书尚且与齐三公子共骑,如今有了休书,坐什么马车?” 李丹青:“……” 稍迟,齐子蛰与李丹青共骑,直奔衙门。 他是武安侯之子,衙门的人本识得他,听得是拿休书备案,要在休书上盖印,早有专门的人领着他们进去。 不须多吩咐,那掌管印章的人便拿出印章,“呼”一声就盖在休书上。 又备了档,在档上记了一笔,说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方的人氏魏凌光写了休书与妻子李丹青,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一息功夫,全办完了。 李丹青怔怔的,啊这?啊,就行了! 齐子蛰把盖了章的休书折好,放进小竹筒内,小心封好,递给李丹青道:“收好它。” 李丹青接过,放进怀中,拍了拍,抬头道:“回去啰。” 两人很快回至将军府。 李丹青拿了休书去给郭夫人过目,再回房,仔细收进柜子里,小心锁好。 至此,才松了口气。 适才在马上,还一再摸着怀内,深怕休书掉了呢。 齐子蛰在会客厅候得片刻,见李丹青出来,便道:“走,我带你出去吃好的,给你庆祝一下。” 李丹青问道:“还共骑吗?” 齐子蛰含笑点头,“当然。” 李丹青“哈哈”一笑,今日且再共骑。 明日,自己就学骑马。 齐子蛰带着李丹青在京城吃美食的消息,很快传到魏家人耳中。 魏老太一听,气得差点又昏倒。 她本以为,李丹青被休,定然在家中以泪洗面,齐子蛰这个贵公子,也不会再见这个弃妇,以免被缠上。 谁知道这两人竟又共骑出游。 魏家人的脸面全没了! 魏凌光见魏老太生气,便道:“母亲,我写了休书给李丹娘,她从此与我们无干系,实不必再为她生气。” 魏老太还是气不过,恨声道:“怎能这样便宜她?” 她待魏凌光出门,喊了魏三娘到跟前道:“三娘,你当时救了尔言,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咱们现在去一趟武安侯府,告诉武安侯夫人,她儿子欠着你的恩情,这恩情得还。” “还得告诉她,李丹娘这个贱妇打小养在她叔叔家,没个见识,只会装狐媚子脸,一身小家子气,如今又是弃妇,根本不配为高门妇。” 魏老太又喊魏三娘去换衣裳,一边嘀咕道:“戏文里说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武安侯之子要娶妻,难道不该娶救命恩人?” 魏凌希一听,黑着脸拦住魏老太,气道:“母亲莫非忘记我这手臂是被谁伤的?” 魏老太一听,拍手道:“更好了,尔言伤了你手臂,你可是苦主,也该上门声讨一句,听听他们有什么说的。” 魏凌希失声道:“母亲忘记当日不单在李丹娘茶中下药,还在齐子蛰汤中下药之事么?” “他们侯府要追究的话,你如何应付?” 魏老太叉腰,“你大哥很快要当驸马了,咱们可是皇亲,怕什么侯府?” 魏凌希一愣,“咱们进府后,大哥有提起当驸马的事么?” 魏老太道:“当日,你大哥有妻,荣昌公主尚且要派内官到石龙镇一趟,让咱们处置了李丹娘。今日,你大哥已休妻,干干净净一个人,公主难道反而不要?” 她老神在在,“咱们等着当皇亲就是。” 又得意笑一声,“到时,我要当众唾李丹娘一口,看她唾面自干。” 第 62 章 魏老太待魏三娘装扮毕, 马上吩咐乌管家备马车。 魏凌希拦住她们道:“尔言当日拿剑刺向我肩膀时,毫不犹豫, 冷绝无情, 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心中怨气极大。” “昨日,他, 他还……” 魏凌希看向魏三娘, “三娘,你昨日也瞧见了,尔言早就不念往日收留之恩了。” 魏三娘一听往日两个字, 想起自己和尔言相处点点滴滴,却是跺足道:“若不是李丹娘这个贱妇,尔言哪会变成这样?” 魏老太朝魏凌希道:“你不去的话,我跟三娘两人去, 你别拦着。” 魏凌希无奈,只好跟着她们出门。 魏凌光去了一趟座师方宰相府中, 回来时,便听闻母亲和弟妹去了武安侯府, 一时脸色剧变,知道不妙。 这当下,魏老太三人进了武安侯府, 见毕谢夫人,便被赶出侯府。 数位侍卫和婆子把他们围在侯府台阶下,怒目而视。 渐渐有人围观。 其中一位嗓音大,口齿伶俐的婆子,站在台阶上大声喝斥。 “诸位,这位老妇自称是魏状元之母, 说她儿很快要当驸马了,她很快就是圣人亲家母了。” “老妇特意跑来武安侯府教导我们夫人,让我们夫人听她的话,不要让三爷和将军府的娘子来往。” “还说不听她的,以后会后悔。” 台阶下围观的人“轰然”笑了起来道:“哪儿来的村妇?怎么就以圣人亲家母自居了,疯了不成。” “这真是新科状元郎的母亲么?一脸刻薄相,瞧起来很恶毒呢。” “你们记不记得,上回状元郎之妻站在台阶上哭诉过,说婆母要毒杀她,好让状元另娶妻子。” “记得记得,不久前的事情。” “这么说,状元要攀的,是公主?” “为着当上皇亲,这老妇要毒杀儿媳!” 魏老太听得不对,朝说话的婆子喊道:“你这奴婢,我是跟你家夫人私底下说几句悄悄话,你怎么乱编造,还当众嚷出来!” 婆子一听,冷笑道:“谁敢乱编造公主的事啊?谁又敢把公主的事当悄悄话说啊?你不怕杀头,我们怕啊!” 魏老太一听“杀头”两个字,有些害怕了,她看了看魏凌希和魏三娘。 魏凌希和魏三娘也拿不准提起公主会不会犯忌,当下小声道:“母亲,咱们回罢!” 三人要走,武安侯府的人却团团围住他们,不让他们挪步。 魏老太气急败坏道:“你们武安侯府怎么仗势欺人呢?” 婆子一听这话,马上来了劲。 大喊道:“到底是谁仗势欺人啊?你领着儿女跑来我们侯府教导我们夫人,又声讨一番,现下要走,还要恶人先告状?” “上次,你儿魏状元来声讨,明明是我们三爷救了人,他却说是拐了人。” “这回,你又以圣人亲家母来声讨……” 一阵急马奔驰声,一个男子声音打断婆子的话道:“见谅,我母亲脑子不清楚,本是接她来京城看病的,若她说错话,请勿与她计较!” 却是魏凌光领着一行人来了。 魏老太下意识分辩道:“大郎,我没病,我……” 魏凌光打断她的话道:“母亲,你怎么把折子戏的事情当成真事,到处说呢?” “唉,先回去罢!” 他跃下马,伸手去牵魏老太,手指狠狠捏了魏老太一下。 魏老太终是察觉不对,喃喃道:“哦,我有病,有病……” 待魏家诸人走了,婆子才进去跟谢夫人禀报。 谢夫人这会犹自生气。 一个乡下老妇,也敢来指点她,让她拦着儿子不要和李丹娘来往。 可笑之极! 魏状元之母在武安侯府门前大闹,还信口说公主瞧上魏状元等语,很快传进宫内。 秦王生母萧贵妃听得消息,不由大怒,她当即吩咐身边常嬷嬷道:“你明早到状元府一趟,让魏状元管好自家母亲的嘴。” 第二日一早,常嬷嬷便出了宫。 一个多时辰后回宫复命,道:“贵妃娘娘,昨晚,状元爷之母发病,全身红肿,咽喉失声,宋御医诊过,说是中了毒,料着要养上几个月才能好。” 萧贵妃闻言,淡淡道:“看来魏状元是一个知机的,自己动了手。” 常嬷嬷道:“那乡下老妇似是吓着了,见着奴婢,全身发抖,牙齿打战。” 萧贵妃问道:“魏家其它人呢,是何光景?” 常嬷嬷便描述魏凌希和魏三娘的相貌举止,轻声道:“倒也能入眼。” 萧贵妃叹气,“荣昌这婚事,真叫本宫头痛。她上次挑中齐子蛰,结果那边说什么八字太硬,不能配公主。之后看中魏状元,人家有妻。” “现下魏状元倒是休了妻,可他母亲又上不得台面。” 提起齐子蛰,常嬷嬷便把宫外关于齐子蛰和李丹青的八卦说了一遍。 萧贵妃听毕道:“明儿召这位李丹娘进宫一趟,本宫倒要瞧瞧,是一个什么天香国色,竟迷住了齐子蛰。” 这会子,神武将军府门前,一片喧闹。 一个中年男子梗着脖子朝门子道:“去通报,说将军的弟弟二锅来了!” 门子很是疑惑,看着府门前两男两女。 宋氏机灵些,上前道:“丹娘呢?你请丹娘出来,就知道我们是谁了。” 李丹青很快出来了,她一眼认出宋氏和桂娘,再一看她们身边的两位男子,马上猜测其中一位是叔叔,一位是堂弟。 宋氏未待李丹青说话,已是蹿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丹娘,婶子从前若怠慢了你,你看在婶子把你抚养大,又绞尽脑汁让你顺利嫁进魏家的份上,不要跟婶子计较可好?” 她摇着李丹青的手,“我们这厢上京,把你落下的嫁妆全带来了,还有你母亲当日的遗物,也一并带了来。” 言外之意,当日克扣下的嫁妆,现在带来还她了。 桂娘当下已是转身,从马车上拿出一只匣子,走过去塞在李丹青手中道:“丹娘,你瞧一下,看看还少了什么?” 李丹青揭开匣子瞧了瞧,见是几支珠钗并一对金镯子,成色都有些旧了,度着是把当日克扣下的嫁妆全还了,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问道:“哪我母亲的遗物呢?” 宋氏伸手指指匣子道:“有夹层,在夹层内。” 李丹青揭开夹层瞧了瞧,见是一块发黄的手帕子,一只绣工精美的荷包,一对耳铛,还有一串断了线的珠子。 宋氏指指手帕子和荷包道:“虽是旧物,但因是双面绣,可不简单。” 李丹青伸手拿起荷包,感叹道:“双面绣果然精美!” 宋氏也感叹道:“你母亲当年一手好刺绣,又长成那样,若不是……,也轮不着你父亲。” 她中间那句话,压了声音,含糊了过去。 李丹青思忖着,叔父和婶娘确实把她养大了,虽则可能苛刻一二,偏心自己亲生女儿,但也算是人之常情。 现下一家子上京投靠父亲,倒也不能拒于门外。 稍迟,李丹青带着李二锅一家子进去见郭夫人。 郭夫人问得是李大鼎的弟弟一家,便让人安顿他们,又道:“将军正在当值,待回来,再请你们过来相见。” 说毕又吩咐下人,让厨下整治酒席,准备晚上给李二锅一家子接风洗尘。 李丹青拿着匣子回房,再次检看母亲遗物,想起宋氏似乎欲言又止,心下便有些疑惑。 没听宋氏提过自己的外祖父母舅舅之类的。 母亲难道是孤女? 她沉吟片刻,喊进张娘子道:“你去请我婶子过来一趟,单请她一人。” 宋氏很快来了。 宋氏进了将军府后,有些手足无措,且除了李丹青之外,不识得余者诸人,到底有些发虚。 她一见李丹青,便拍胸口道:“哎哟喂,丹娘,将军府太大了,若没有人领着,我定会迷了路。” 李丹青请她坐下,又喊人上茶,一边笑道:“婶子,我母亲去世早,我那会还不记事,上京见到父亲后,他也没提及母亲的事……” “我母亲是何来历,婶子细细告诉我。” 宋氏回忆了起来。 “我嫁到李家时,你母亲已生下你,只她病弱,常常咳嗽,怕传了病气给你,便请我带着你。” “你母亲识字,言谈举止不似乡下村妇。” 李丹青问道:“母亲什么模样?平素爱看什么书,爱吃什么?” 宋氏道:“你母亲便是你这模样,她常病着,哪有精神看书?她体弱,挑食,好像没什么喜欢吃的。” 李丹青判断了一下,家境不错的女子才有机会识字,也才会挑食。 母亲出身应该不错。 她又问道:“母亲是哪里人,如何跟父亲相识的?” 宋氏迅速瞅一下四周,见丫鬟退得远远的,便压了声音道:“我探问过,你母亲原是京城人氏,和一位男子私奔出京。” “半途男子的家人追上他们。” “那些人拿刀逼男子,让他杀了你母亲。” “恰你父亲经过,出手救了你母亲。” 宋氏低低道:“你母亲当时有寻死之心,说不敢回去见父母兄弟,你父亲劝了她一些话。” “她便跟你父亲回石龙镇,嫁了你父亲。” “只是到底郁郁,常常生病,生下你之后,没好生保养,只几年时间就去世了。” 宋氏补一句,“你母亲有一回梦魇,喊了那负心男子的名字。” “我听得真切,喊的是萧宇墨三个字。” 李丹青目瞪口呆。 这几日齐子蛰跟她说些宫中之事,提过萧贵妃,说萧贵妃之弟名萧宇墨,在宫外助着秦王敛财,是秦王有力的臂助。 第 63 章 送走宋氏, 李丹青揭开匣子,再次检看里面之物。 轮回里,齐子蛰有一块玉佩落在魏三娘手中, 因上面刻了一个齐字,自己便推测他可能姓齐。 果然如推测。 这匣子里之物,没准也有某些标记,可推测出母亲姓氏名字之类。 李丹青一件一件细看, 看了半晌,有些失望。 这些物件,没有任何标记。 母亲的事,或者应该直接去问父亲。 李丹青定定神, 喊进张娘子道:“你去前面打听, 若我父亲回了, 马上来告知,我要第一时间见到他。” 张娘子小声问道:“丹娘,你要见你父亲,是因为你叔叔婶子一家子投奔的事吗?” “夫人说了, 若他们不曾薄待过你,到时自帮着他们在京城立足。” 李丹青笑道:“他们养大我呢,不能说薄待, 当然,也没有厚待。” 张娘子一拍手道:“那便好。” 张娘子下去了。 两刻钟后过来跟李丹青道:“丹娘, 将军回了。我跟他禀了你叔婶上京投奔的事,也说了你想先见见他。” “将军让你过去书房见他。” 李丹青点点头,捧起匣子出门。 到得书房外,敲了敲门,喊道:“父亲!” 李大鼎的声音道:“进来!” 李丹青推门进去, 见李大鼎站在书架前,正抚一柄剑的剑鞘。 武将的书房,除了书之外,还挂了好几柄剑。 李大鼎在抚的,是今天才得的剑鞘。 他抬头,见李丹青进门,便笑着招呼,“大虎,快来瞧瞧这剑鞘!这剑鞘轻灵,拿起来不费力。” 李丹青把匣子放到案上,过去看了看剑鞘,娇嗔道:“怎么只有鞘,剑呢?” 李大鼎笑道:“剑本来也得了,只我嫌简素,让人在剑柄上镶点东西,过几天就送来。” 李丹青愣了一下,啊,是要在剑柄上镶金镶银镶钻吗? 不要啊! 只听李大鼎道:“镶太多东西又怕太重你不好拿,就简单镶点金边。” 李丹青:好吧! 李大鼎说着话,另问道:“张娘子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李丹青走到案前,揭开匣子道:“婶子从乡下拿来的,说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她顿一下,“父亲,我想知道我母亲的事。” 李大鼎走过去,伸手从匣子中拿起荷包,凝视片刻道:“是她之物。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李丹青道:“父亲,我想知道母亲所有的事。” 她补一句道:“婶子说她本是京城人,当年跟人私奔,半路险些被杀,是父亲救了她一命。” 李大鼎听得李丹青这话,知道瞒不住,只好落座,示意李丹青也坐下。 他道:“我知道的并不多,因你母亲不想提过往。” 忆及亡妻,李大鼎脸上有些凄酸,“她跟了我之后,说她父母定然当她死了,不会打听她,让我也不必打听她父母是何人。” 李丹青问道:“父亲救她时,是何情景?” 李大鼎回过神,“那时我学剑初成,天天想着干点什么大事,没事儿就爱在脸上蒙一块黑巾,四处游荡。” “有一天晚上喝了酒,又往脸上蒙巾子,拿着剑,骑了马出镇,策马跑了半个晚上,也不知道跑到何处了,突然听到前面有女子呼救声,就冲了过去……” 李大鼎脸上有了笑意,“我是习武之人,眼力好。那晚有月色,月光笼在你母亲脸上,她美得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女。” “她站在山石边,月光笼着她,朦朦胧胧,有些不真实。” “她在呼救。” “她身边站着四位男子,其中一位拿了一柄剑,塞在一个男子手上,逼那男子杀了你母亲。” 李大鼎陷在回忆里,脸上犹自有笑意。 “我当时酒意上涌,见着那情景,也不管谁是谁非,执剑就上去喝斥,说这女子归我了,谁敢动她,我就杀了谁。” “那几个男子见我脸上蒙着黑巾,拿剑挥来挥去,就有些惊慌,其中一个说有山匪,快跑。” “紧接着,三个男子就架住那个本拿着剑要杀你母亲的男子,拖着上马,策马跑了。” “那些男子跑了,你母亲呆了一会儿,一头就撞向山石。” “我一直看着她,她一动,我就跃过去,正好拦下她,没让她受伤。” “我问她适才呼救,现下又为何要死?” “她当时有些冷漠,说她是跟那执剑男子私奔出门的,现下这样,她不必活着。” “我就劝了她许多话,让她不要死,让她跟着我。” “我还扯下脸上的蒙巾,给她看我的脸,说我长得不赖,会武,有点家底,能护着她,养得起她。” “我说了好久 ,见她呆呆不动,还待再说,就发现她昏倒在地了。” “我当即在地下拣起她的小包袱,抱了她上马,策马回石龙镇。” “天亮时,我找到大夫,让大夫给她看病。” “她病了一个多月,期间我一直照料着她。” “她病好后,就答应嫁给我了。” “后来,她有了你,可生产时伤了身体,一直养不好。” 李大鼎声音低了下去,“她亡后,我觉得做什么也不起劲,就把你托给你叔叔和婶子,出门游历。” “大虎,你本是早产儿,身体弱,常爱啼哭,我本应亲自照料你的。” “是父亲对不起你!” 李丹青听着这些往事,心下也替母亲伤感,跟情郎私奔,结果情郎抛下她…… 换成别的女子,也会活得郁郁的。 她低声问道:“母亲原本的名讳?” 李大鼎道:“她姓杨,单名蕊字 ,杨蕊娘。” “她不肯说家中的事,说她已给父母蒙羞,自己先除了自己的籍。” “那时病得厉害,还叮嘱我,说不必去追查她来历。” “所以除了她姓名,关于她的父母家族等,我一无所知。” 李大鼎叹了口气,“上京后,我恢复了记忆,到底是悄悄查了查京城的杨氏家族,并没有人提过当年丢失了女儿。” “现下,依然不知道她父母是谁。” 李丹青问道:“父亲当年救母亲时,可有瞧清楚她身边的男子模样?” 李大鼎道:“我当时有醉意,且你母亲太美,我只顾看她,没顾上看其它人,后来回想,也想不起那几个男子的模样。” 李丹青“呃”一声道:“所以父亲蒙着黑巾,他们没瞧见您模样,而您顾不上看他们,自记不清他们模样。现下你们纵然见了,也互不认识?” 李大鼎怔了怔道:“那定然不认识。” 李丹青抚额,小声道:“婶子说,母亲梦魇时,曾说了一个男子名字。” “萧宇墨。” 李大鼎吃一惊,“萧贵妃之弟萧宇墨?” 李丹青揉眉头,“同名同姓的几率有多大?” 李大鼎也抚额,“这么说,那个负心人,便是萧宇墨!” 父女一阵沉默。 萧宇墨若是那个负心男子,自然不会提当年事,甚至要抹掉那件事,有人问,也是要否认的。 就别想从萧家那里打听到杨蕊娘的身世。 这一晚,将军府设宴,给李二锅一家子接风洗尘。 李二锅端杯敬李大鼎,感叹道:“大哥,你当年习武,一直说长大要当将军,大家只当笑话,万没料到,你真当上将军了。” 宋氏也端杯敬郭夫人,说以后就要靠将军府照应等语。 李大鼎道:“你们既来了,就安心住着,过后,给你们找个营生。” 李二锅和宋氏一听,这是要帮他们在京城安身立足,自是喜笑颜开,一再敬酒。 宴毕,宋氏拉李丹青到一边说话,悄声道:“我们上京时,在茶摊上听到各种说嘴,说魏大郎已休了你,还说什么你跟武安侯之子共骑出游。你得跟你父亲说说,让他去打这些说嘴的人一顿,叫他们休得胡说。” 李丹青笑一笑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魏大郎已给了我休书,我和齐子蛰也曾共骑出游。” 宋氏目瞪口呆。 转瞬回过神,抚额道:“丹娘,你虽是将军之女,一旦被休,要再找一个好的,也不容易。” “外间说嘴,不管真假,你都得一口否认,说没有,全是编的。” “有些事儿,做了就做了,但不能说,要一口否认。” 她有些急,跺足道:“我从前教过你这些的。那时你要嫁去魏家,我可没少跟你说道这些事儿。” “魏家势大,各种规矩忒多,能守就守着,不能守就不守,但嘴上一定要说自己好好守着,没做错。” 李丹青“嗤”一声笑出来。 其实她这位婶子,还挺有意思。 她笑毕道:“婶子,我知道了。” 宋氏摇头,“唉”一声道:“没有亲生母亲教导着,还是会吃亏啊。” 正说话,就见张娘子跑过来道:“丹娘,齐三公子又来了,在门外侯着。” 李丹青一听,跟宋氏道:“婶子自便,我出去一下。” 说着就往门外走。 宋氏要喊住她,碍着张娘子在侧,又不好喊,只嘴里喃喃道:“怎么就放任她出去,不拦住呢?说嘴的看见了,明儿又有话说了。” 齐子蛰在门外候着,见李丹青出来,便把手里的匣子递给她道:“今儿去了城外,见那处的花开得好,折了两枝带回来,给你供瓶用。” 李丹青接过匣子道:“为了这个,特意跑一趟?” 齐子蛰看着李丹青道:“其实,是找个由头,见你一见。” “若一日不见,便觉那一日极难熬。” 李丹青脸一热,小声道:“行啦,今日见过了,快回去吧。” 说着却又喊住,“等等!” 她把李二锅一家子上门投奔的事说了。 又道:“婶子提过我母亲的事,我母亲原是京城人,名叫杨蕊娘。” “子蛰,你帮我查查京城杨家,看谁家曾跟萧家有过恩怨。” 齐子蛰应了,待要走,又有些依依不舍。 他凑近道:“丹娘,那时我护送你上京,餐风露宿,提心吊胆,但刻刻在一起,现下想起来,好像不算苦。” “现下这般,才有些苦。” 李丹青退后半步道:“快走快走,再不走,我父亲要出来打你了。” 齐子蛰笑道:“将军极欣赏我,不舍得打我的。” 李丹青嗔道:“再不走,我会打你。” 齐子蛰伸出手道:“你打!” 李丹青便在他掌心打了一下。 齐子蛰笑了笑,这才上马走了。 李丹青回至房中,推测着杨家的事。 萧家人当时追上萧宇墨后,敢叫萧宇墨杀了杨蕊娘,那应该是度着杨家没法追究此事,或者是无力追究。 他们两人要私奔,定是两家有恩怨,不许他们在一起。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好。 第二日起得稍晚,待洗漱毕用了早膳,正要去找宋氏和桂娘说话,就见张娘子奔进来道:“丹娘,宫中来人,贵妃娘娘召你进宫一趟。” 李丹青吃一惊,问道:“不年不节的,贵妃娘娘因何要见我?” 张娘子道:“贵人召见,无须理由。你速速妆扮。” 李丹青重新梳妆,一边思忖,既然萧宇墨和杨蕊娘私奔过,按理来说,萧贵妃当认得杨蕊娘。 她相貌和母亲肖似,萧贵妃一见她,定然会忆起她母亲。 她且假装不知道当年事。 李丹青又思忖了一下。 这会子萧贵妃召她进宫,想来跟荣昌公主之事有关。 若贵妃或是荣昌公主要为难她,如何应付? 谁有能力把她从萧贵妃和荣昌公主手底下救出来? 李丹青妆扮毕,马上吩咐张娘子道:“你亲去一趟武安侯府,告诉齐子蛰一声,说贵妃娘娘召我进宫。” 第 64 章 到将军府召李丹青进宫的, 是萧贵妃身边的常嬷嬷。 郭夫人不敢怠慢,奉上好茶后,又想塞给她一个荷包, 却被拒了。 郭夫人吩咐人备马车,却被告知,说宫中已备了马车来接。 让李丹青坐宫车进宫。 又道贵妃娘娘只召李丹青一个,无须带丫鬟婆子。 郭夫人略有些心焦。 荣昌公主先后瞧中两个男子, 一个是齐子蛰,另一个是魏凌光,结果这两人,都与李丹青有牵扯。 之前, 武安侯府说齐子蛰八字硬, 不能尚公主, 但现下,齐子蛰和李丹青共骑出游,闹得沸沸扬扬。 荣昌公主瞧中魏凌光时,他没有立即休妻, 还是李丹青到得京城后,自己去激将魏老太,魏凌光才写了休书。 今日萧贵妃派人来召李丹青进宫, 郭夫人隐约有不妙的感觉,总怕此事跟荣昌公主有关。 进宫之后, 荣昌公主随意找个借口,都能安李丹青一个罪名,将她治罪。 郭夫人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解决的法子,只能希望荣昌公主看在将军府的份上, 让李丹青全须全尾出宫。 李丹青坐上宫车时,不由自主便想起轮回里,魏三娘为了齐子蛰发疯,用刀戳她脸的事。 荣昌公主若也这样…… 李丹青攥紧了手。 得先想好对策。 不管用什么办法,至少要保着命,要保着脸。 常嬷嬷坐在侧边,不动声色观察李丹青。 这位小娘子是状元郎前妻,现和齐子蛰打得火热。 她且是神武将军之女。 贵妃娘娘要动她,也得有妥当理由。 顶好是她自己请罪,自愿受罚。 宫车“辘辘”,半个时辰后,到了宫门。 常嬷嬷掀车帘,出示腰牌。 侍卫检看一遍,放她们进宫了。 宫车又走一刻钟,到了一处宫门,另有内侍拉了青布小车来接应她们。 再走片刻,方到了萧贵妃所住的昭阳殿。 进了宫门后,李丹青一直留意宫中的布局。 心下紧张着,又惊叹着。 皇宫好大,守卫好多,若在宫里被捉住,武功再高,也是逃不掉的。 她正思忖,就听常嬷嬷道:“小娘子下来罢!” 李丹青回神,见常嬷嬷侍立在青布车下朝她伸手,便搭了她的手下车。 李丹青跟在常嬷嬷身后上台阶,轻步进昭阳殿。 进得殿,却听得有笑声。 前院有几个宫女在踏毽子,一边踏一边数数。 李丹青稍松一口气。 此时此刻宫女敢聚众踏毽子,说明昭阳殿主人萧贵妃心情颇佳。 也说明萧贵妃在宫内御下的态度,并不是以严苛为主。 这样的人,不会一味以强权压人,要治罪别人时,也会迂回曲折,寻一个好借口。 如此,便给了人缓冲时间,让人有片刻功夫想想法子。 常嬷嬷见李丹青进得昭阳殿,被踏毽子的宫女吸引,肩膀稍松,没有适才那么紧张,却是暗哂一声。 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不知深浅,这会子要见贵妃娘娘,竟还有心思看别人踏毽子。 进了前院,另上台阶,方是中殿。 常嬷嬷引着李丹青进去,侍立在中殿门前的宫女,早进去禀报了。 里面传来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道:“传她进来!” 李丹青低着头,随常嬷嬷进去。 进得内殿,瞥见殿内正中的榻几上坐着一位辨不出年纪的美貌女子,李丹青忙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叩头道:“民女李丹青给贵妃娘娘请安!” 萧贵妃从宫女手里接茶,轻轻嗅茶香,一时也不喝。 待听得请安叩头声,方抬眼看过去,淡淡道:“起来罢!” 李丹青忙谢恩,爬了起来。 皇后去世多年,中宫空虚,萧贵妃主理后宫,虽没有封后,实则权势如皇后。 李丹青恭恭敬敬,侍立在旁,不敢抬头。 萧贵妃这会子端茶的手却是一顿。 她看着李丹青,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一时搁下茶杯,不动声色道:“抬起头来!” 李丹青缓缓抬头,只眼睛依旧垂着,不敢直视贵人。 她心下道:来了,来了,贵妃要忆起旧人了…… 萧贵妃看清李丹青的模样,突然一笑道:“李丹娘,你这模样儿,倒教本宫想起一位女子。” 李丹青恭谨道:“能入得娘娘眼中的女子,定也是高门贵女,民女能像她,是民女的荣幸。” 萧贵妃轻笑道:“这位女子放荡,父母不认她,最后客死异乡,你像她,并不是好事。” 李丹青吃惊道:“竟如此!不知道这女子是谁家之女?我以后定避着她家的人。” 萧贵妃不答话,常嬷嬷在侧喝斥道:“大胆,娘娘垂询,只管答话就是,竟敢反问娘娘。” 萧贵妃道:“回头让将军府请一个嬷嬷,好好教导她规矩礼仪。” 李丹青一副吓坏了的模样,跪地道:“民女初次进宫,不懂礼仪,有冒犯娘娘之处,请娘娘饶恕。” 萧贵妃也不叫李丹青起身,懒懒道:“掌嘴!” 她话音一落,一位侍立在侧的婆子便走到李丹青跟前,手掌运力,“啪”一声,朝李丹青脸上扇去。 李丹青顺着婆子扇过来的方向,身体微微摇晃,卸去了一些力道,虽如此,脸上着了这一下,还是头昏眼花,嘴角出血了。 婆子见萧贵妃没有喊停,便继续运掌力,准备再扇一巴掌。 李丹青脸颊辣痛,心下知道再被扇一下,只怕牙齿会被扇松动。 婆子掌风过来的时候,她眼一翻,身子一栽,倒在地下昏了过去。 婆子只好收掌,看向萧贵妃。 萧贵妃示意常嬷嬷过去瞧瞧,一边道:“经不起一巴掌么?” 李丹青在轮回里一次一次被虐,有受虐的经验。 也有装昏的经验。 常嬷嬷过去瞧了瞧,探了探李丹青的鼻息,禀道:“真昏了。” 萧贵妃叹道:“这身子骨,果然跟杨蕊娘一样,弱得很。” 李丹青装昏,耳朵却竖着,听着殿内动静。 常嬷嬷惊讶的声音道:“娘娘是说,她与当年的杨蕊娘有关系?” 萧贵妃淡笑道:“你只听过杨蕊娘的事,没见过她的人,你若见过,便能知道,这李丹娘跟杨蕊娘,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宇墨这么多年还不能忘……” 萧贵妃似是忆起什么,止了话。 隔一会,她吩咐常嬷嬷道:“派人去一趟石龙镇,查一查李丹娘母亲之事,另外,查一查李丹娘出生时辰。” 常嬷嬷应了。 萧贵妃又道:“本是为着荣昌,想瞧瞧这位李丹娘是什么奇女子,倒没料到……” “罢,本宫这会子也没情绪了。” “你弄醒她,送她回将军府。” “她言语冒犯,被扇一巴掌,算是轻了,将军府的人知道了,度着不敢多说什么。” 一忽儿,李丹青便感觉有薄荷油的味道直呛鼻子里,她忍不住打个喷嚏,“幽幽醒了过来”。 常嬷嬷见她醒了,冷着脸道:“李丹娘,你冒犯贵妃娘娘,娘娘大量,不与你计较,你叩头谢恩罢!” 李丹青忙爬起,叩头谢恩。 呜呜,只被扇了一巴掌,没有戳脸,没有削骨,还活着,谢天谢地了! 稍迟,李丹青坐了宫车,常嬷嬷送她回去。 宫车出了宫门时,李丹青攥紧的拳头稍松,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宫车突被拦下,李丹青大惊,啊,这会子可不要再出什么事。 常嬷嬷掀帘,正待喝斥,一眼瞧见来人,转瞬堆起笑道:“殿下!” 男子声音问道:“你不在母妃身边服侍,跑进跑出做什么?” 常嬷嬷禀道:“奴婢奉娘娘之命,送神武将军之女出宫。” “李丹娘么?”男子来了兴趣,跃下马道:“让她下来。” 常嬷嬷道:“殿下恕罪,李丹娘现下不能见人。” 男子兴趣更浓了,“如何不能见人法?” 李丹青听着对话,心下已猜测出男子身份。 他定是秦王! 下一刻,秦王掀帘,跃上宫车,坐到李丹青身边。 常嬷嬷瞠目结舌。 李丹青肿着半边脸看向秦王。 秦王看着李丹青。 女子半边脸红肿,嘴角还有血迹。 另半边脸肌肤如玉,秀眉媚眼,红唇艳艳。 这么一种样子,特别魅人,教人心痒痒。 常嬷嬷无奈,只好跟李丹青道:“这位是秦王殿下。” 又跟秦王道:“她是神武将军之女李丹娘。” 李丹青敛礼肃容道:“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看着李丹青,“你就是那位迷住了魏凌光,又迷住了齐子蛰的李丹娘?” 魏凌光和齐子蛰,都是荣昌公主瞧上的人。 秦王此言…… 李丹青便低声道:“贵妃娘娘已赏了民女一巴掌,还吩咐过,让将军府请人教导民女规矩礼仪。” 她表明,自己已受到惩罚了。 秦王突然伸手,食指揩向李丹青唇边的血迹,轻笑道:“李丹娘,你一次又一次夺荣昌所爱,罪该万死。” 他话音一落,如愿看见美人另半边脸花容失色,惨白惨白。 妙啊,更美了! 秦王边说话,边把揩了李丹青嘴边血迹的食指伸向唇边,轻轻含住。 李丹青惊住了。 啊,这变态! 秦王舌头尝到血之腥味,浑身的血叫嚣了起来,不能自己。 素了两个多月,此刻,只想开荤。 绞尽脑汁,谋划一切,想握着最大权柄。 为的,便是想素就素,想荤就荤。 常嬷嬷见着秦王的神态,已知不对,喊道:“殿下,这位是神武将军之女李丹娘,奴婢奉娘娘之命送她回将军府。” 秦王摆手,止住常嬷嬷的话,抬抬下巴道:“你下去,守在车边,不许人靠近。” 常嬷嬷触着他的眼神,知道制止不了,只好下车。 李丹青知道不对,迅速挪向车旁,准备跳下去。 她的手臂被拉住了。 秦王轻轻一扯,就把她扯到身边。 带笑道:“本王难道比不得魏凌光,比不得齐子蛰?” 李丹青这会子想起李大鼎书房那只剑鞘。 过几日,剑鞘内会装上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剑。 若那剑刺向眼前这位秦王,“噗”一声,车内是不是会溅满血? 血溅开时,是不是美景一片? 是不是天下太平? 第 65 章 李丹青半边脸肿着, 半边脸因羞恼染上霞色,这副模样落在秦王眼中,越加诱人。 他一只手按住李丹青的肩膀, 不让她动弹,另一只手去抚她唇角,轻笑道:“是不是想喊,想闹, 想叫,想哭?” 若这样,更刺激了! 李丹青知道有些变态喜欢对方挣扎和喊叫,秦王明显是这一种。 她倚向车厢背, 靠住喘了口气。 一时强忍着心头不适感, 抬头道:“殿下这般, 不怕将军府告到御前,也不怕言官上折子弹劾么?” 秦王见李丹青没有挣扎喊叫,倒有些意外,待听她这会子还能问出这些话, 更意外了。 一时也不忙着动她。 只道:“你不知道自己声名狼藉么?如你这般的,谁还会信你贞洁?到时只会说,是你勾本王的。” “并且, 这种事将军府怎会闹到御前?为了女子的名声,自然是捂着。” “至于言官, 弹劾这种没有真凭实据的事,何苦来哉?” 他笑了起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小娘子挺有趣,倒要看看她还能编出什么来。 李丹青心下大急,齐子蛰怎么还没来?父亲怎么还没来? 要编些什么才能拖延时间呢? 她一着急便道:“我想问一下, 殿下可知道萧宇墨当年抛弃一位女子的事?” 秦王一怔,“你难道识得本王舅舅?” 李丹青察觉秦王按在她肩膀上的力道稍松,马上知道,萧宇墨在秦王心中的位置极高。 也是,秦王手底有钱才能招揽人马,没有萧宇墨为他敛财,事情就没那么顺利。 李丹青心念急转,幽幽道:“萧宇墨抛弃的女子,姓杨,那女子为他而死。” 秦王一听便皱眉道:“杨琴娘的事,空穴来风。” 李丹青一怔,啊,我是指杨蕊娘,他却说杨琴娘…… 母亲另有一个名字么?母亲在父亲跟前隐瞒了真名? 她顺势道:“事情千真万确,怎会空穴来风?” 秦王突然伸一只手挡住她红肿的半边脸,只看她另半边脸。 他看片刻,眉头一蹙,问道:“你是杨琴娘什么人?倒和她有两三分相似。” 李丹青心里一跳,婶子说她和母亲长得极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秦王却说有两三分相似…… 所以,秦王说的这位杨琴娘,并不是母亲,而是另一位女子。 等等,这位女子也姓杨…… 难道她是母亲的姐妹? 萧宇墨先后抛弃过杨家两位姑娘? 李丹青念头一转,嘴里已道:“杨琴娘是我姨母。” 秦王松开了手。 揭开车帘,一跃下车。 李丹青怔然,啊,这就走了? 一提杨琴娘他就走了! 常嬷嬷见秦王突然走了,忙又上马车,喊站得远远的内侍道:“走了!” 内侍忙过来驾车。 宫车“辘辘”,李丹青扶着车壁,只觉恶心想呕。 常嬷嬷见她衣裳完好,知道没有发生过事情。 她有些好奇,问道:“小娘子跟殿下说了什么?殿下走得这么快!” 李丹青幽幽道:“我跟他提起杨琴娘。” 常嬷嬷怔一下道:“都是一些谣言。” 李丹青试探问道:“杨琴娘现下如何了?” 常嬷嬷又一怔,“你不知道么?她亡了七八年了。” 李丹青又问道:“如何亡的?她父母呢?” 常嬷嬷过半晌方道:“小娘子想要日子太太平平的,就别多问。” 李丹青见问不出什么来,便止话。 心下却回顾和秦王的对话。 秦王一听“杨琴娘”三个字便失了兴致走了。 常嬷嬷说“杨琴娘”亡了七八年。 所以,“杨琴娘”之死,跟秦王有关? 可算一算,秦王那时候也就十三岁。 暂推断一下。 萧宇墨当年和杨蕊娘有一段情,因抛下杨蕊娘,过后总愧疚。 有一天,见到杨蕊娘妹妹杨琴娘,把她当成杨蕊娘替身,百般关怀讨好,于是佳人动心。 但萧宇墨醒过神,跟对方承认,自己把她当替身,让她忘了他。 事情过程中,十三岁的秦王乱入,之后因为秦王之故,导致杨琴娘死亡。 萧宇墨因此事对秦王有怨,只要涉及此事,就不痛快。 因此秦王不想听到杨琴娘的名字。 李丹青正推断,宫车被拦住了,前面传来齐子蛰的喊声。 “丹娘,丹娘!” 李丹青忙掀车帘,“我在这里。” 齐子蛰一跃下马,一探身,把李丹青从车内抱出来。 待看清她半边脸红肿着,脸色早变了,怒道:“竟动手了。” 说着从怀中摸出瓷瓶,倒一点药粉在手上,抹到李丹青红肿的地方,一边切齿道:“总有一天……” 他身后一人淡声道:“子蛰。” 齐子蛰止了话,牵着李丹青的手,介绍身后的男子道:“这位是晋王殿下。” 李丹青看了过去,见年轻男子长眉清眼,气质温润,马上知道他为何争不过秦王了。 很明显,这位手段不够。 唉,发愁! 晋王看着有仁君之貌,可到了要争生死争储位的关键时刻,就不够看啊。 她忙躬身行个礼道:“给晋王殿下请安!” 晋王摆摆手道:“无须多礼!” 又吩咐齐子蛰道:“她受伤了,快点送回府。” 说着自己上马,策马走了。 齐子蛰便抱李丹青上马,一边策马,一边问她事情经过。 李丹青详细说了。 齐子蛰听得秦王跳上马车想对李丹青动手时,一下勒住马,一股怒火在胸口翻腾,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李丹青忙道:“我没事,好好的。” 她说了后面的事。 齐子蛰好一会才道:“今早晋王殿下召我过去一趟,才至晋王府,身边的人就领着张娘子寻来,说贵妃娘娘召你进宫。” “我当时知道不好,跟晋王殿下禀了一声,马上要走。” “晋王殿下怕我进不了宫,便跟我同来。” “一路急赶,还是迟了。” “好在你没事,若不然……” 李丹青问道:“你听过杨琴娘的名字吗?” 齐子蛰摇头,“没有听过。” 李丹青有些失望,转念一想,杨琴娘死时,齐子蛰才十二岁,没听过也正常。 她又提一次秦王听到杨琴娘这个名字时的反应。 齐子蛰道:“我已派人打听京城杨氏家族的事,你母亲的名字没人提,查不到什么,且再查查杨琴娘。” 李丹青道:“假若杨琴娘和我母亲是姐妹,查到杨琴娘,就能知道我母亲的身世了。” 齐子蛰正要策马,前面来了一骑,马上人大喊道:“大虎!” 两人一瞧,是李大鼎。 李大鼎转瞬到了跟前,一看李丹青半边脸红肿着,急声问道:“谁打的?” 李丹青简略说了。 李大鼎今日凌晨便到了城外练兵,待郭夫人派人去跟他说萧贵妃召了李丹青进宫,一时匆忙进城,一路急驰,一路担心。 现见着李丹青肿了半边脸,又听她说秦王适才想欺他,当下气得摔马鞭道:“我去见圣人。” 齐子蛰拦住道:“将军,圣人这几日不上朝,谁也见不着。” 他劝道:“先回将军府,且好好商量一下,总不能一直被欺。” 那一头,常嬷嬷叫宫车调头,很快回宫,进了昭阳殿跟萧贵妃禀报李丹青之事。 萧贵妃听得李丹青提起“杨琴娘”,当即冷笑一声道:“看来杨家没死绝。” 秦王回至王府,马上召郑之淳进书房。 一落座,便道:“本王今日见着李丹娘,她说她的姨母是杨琴娘。” 郑之淳吃惊道:“竟这么巧! 秦王抽出案几插屏上插着的的扇子,“啪”一声展开扇了几扇,犹觉心烦。 皱眉道:“为着杨琴娘之事,舅舅至今不能释怀。且也怕朱峰知道真相,不愿再效忠。” 秦王说着,看向郑之淳,“郑公可有什么良策?” 郑之淳道:“殿下准备了这么些年,目下恰有一个好时机,若不动手,过了这时机,怕人心浮动反生变,不若……” 他比比手势。 秦王想了想,摔下扇子道:“是时候了。成大事时,也正好一网打尽。” 第 66 章 李丹青进一趟宫, 伤了半边脸,饱受惊吓。 连着几日,又陷在噩梦里 这几回的噩梦, 秦王的脸时不时闪现。 这一天夜里,她在睡梦中,又握紧双拳,额角冒汗, 喃喃说着什么。 张娘子守在床边,见她如此,忙上前轻轻喊道:“丹娘,丹娘!” 李丹青听得喊声, 猛然睁开眼睛, “呼”一声坐了起来。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张娘子, 并不是秦王时,这才喘着气道:“吓死我了。” 张娘子忙拿巾子给她擦汗,一边问道:“又梦魇了?” 李丹青点点头,待张娘子端了水过来, 她喝了半杯,方觉好些。 李丹青喝完水,定了定神, 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的剑。 昨日,李大鼎拿回镶了金边的剑, 套进剑鞘里,送给了她。 她把剑塞枕头底下。 本以为有了剑,睡梦里会踏实些,谁知今晚依然噩梦不断。 隔一会,她复躺下, 却没了睡意。 秦王势大,宫里宫外皆有得力之人,晋王根本斗不过。 现下除非圣人出手压制秦王,另立其它皇子为太子,否则…… 但圣人一直宠爱萧贵妃,偏爱秦王和荣昌公主,其它人根本撼动不了他们。 万一圣人有个三长两短,秦王登位,到时将军府和武安侯府,就别想好过。 她这个状元前妻,下场会更惨。 在皇权跟前,她一个弱女子,要怎么反抗呢? 下半夜,半梦半醒,到了凌晨,方才睡着了。 近午的时候,她才醒过来。 一醒,便听闻了一个消息。 张娘子道:“将军今日上早朝回来,说魏状元已授了官职,是正四品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掌四夷朝贡,宴席,礼仪,外交等,职位相当重要。 这职位,也常是驸马任职的。 魏凌光既授了这官职,说明很快要尚荣昌公主当上驸马了。 李丹青才洗漱完用了膳,张娘子又来禀报道:“齐三公子来了,正候在会客厅,说要见你。” 李丹青忙换衣裳,领着张娘子出去相见。 齐子蛰见李丹青来了,吩咐张娘子道:“你守着门,不许人靠近,我有紧要话跟丹娘说。” 张娘子一听,马上领丫鬟下去,遣开丫鬟,自己守在门外。 李丹青一见齐子蛰的神态,便问道:“查到杨家之事了?” 齐子蛰点头,先端茶呷一口,方道:“你母亲之事,已隔了二十年,只查得一鳞片爪,杨琴娘之事,事隔七八年了,所知也不详尽。” 齐子蛰把查到的事,遂一说了。 二十多年前,萧宇墨在宴会上见到杨蕊娘,一见钟情,之后设尽法子讨佳人欢心。 杨蕊娘情窦初开,禁不住撩拨,很快就与萧宇墨私自见面。 杨父与萧父本是政敌,在朝堂斗得死去活来,待察觉杨蕊娘和萧宇墨之事,自然要棒打鸳鸯。 萧宇墨便说动杨蕊娘与他私奔,说只要逃出京城外,到时成了真夫妻,回头两家长辈无奈,只能成全他们,也可借此化解两家恩怨。 两人夜里私奔,半途被萧家的人追上,萧宇墨被押回京城,杨蕊娘则下落不明。 齐子蛰说到这里,看着李丹青道:“杨家的人当夜也派人去追你母亲,只他们比萧家的人迟了一步,那时你母亲已被你父亲救走,杨家的人以为你母亲没脸见人,已寻了死路,就没再追寻了。” “经此一事,你外祖父母双双病倒,半年后就去世了。” “你母亲本还有一个弟弟的,当时去萧家寻事,后来就不知所踪了,估摸凶多吉少。” “杨家满门,只剩下年纪最小的杨琴娘。” “杨琴娘被送到姨母家寄养,她当时年小,只知道哥哥姐姐失踪,父母伤心过度病亡了,对于杨家和萧家的恩怨,一无所知。” “她十六岁时,到寺里求香,偶遇了萧宇墨。” “当时萧宇墨元配初亡,未及再继娶,见着杨琴娘后,开始设尽法子接近。” “待杨琴娘心动,萧宇墨却又撤手了。” “后来不知因何,杨琴娘就嫁了朱峰。” “和朱峰成亲一年,杨琴娘就病亡了。” 齐子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推断道:“杨琴娘之死,或者跟秦王有关。” 李丹青攥着拳,“所以,杨家的人全被秦王和萧宇墨害死了?” 齐子蛰伸手过去,把她的手合在自己掌内,轻声道:“你母亲的亲眷,若全是被他们害死的,这仇总要报。” 李丹青身子轻颤,“他们怎么就视人命如草芥呢?” “害死了杨家满门,还不肯放过我!” 齐子蛰站起,把李丹青揽进怀中,轻轻抚她的背,见她不再颤抖,方道:“丹娘,你现下并不是单独一个人,我和将军都会护着你!” 李丹青把头伏到齐子蛰胸前,低声道:“若晋王殿下到头来,斗不过秦王,我们两府的人,如何是好?” 齐子蛰安抚她道:“只要圣人好端端的,一切只是暗波,并不会马上血流成河。我们还有时间谋划。” 李丹青仰头看着齐子蛰,“万一呢?总要有一个方案。” 齐子蛰凝视着她,“如有万一,两府的人就逃出京,到塞外去。” 李丹青问道:“塞外有接应的人么?做了准备么?” 齐子蛰贴到李丹青耳边,耳语道:“我二哥离京数月,便是为着此事。对外,只说是奉命出京办事。” 李丹青稍松一口气,也耳语道:“我父亲昨天告诉我,他也做了准备,若有个万一,他会提前安排我们出京。” “可我就怕事发突然,到时走不及。” “且这些仇,再也报不了。” 她幽叹一声道:“再有一个,秦王那样的人掌天下,百姓焉有好日子,我们焉能活得心安!” 齐子蛰摸摸她的发丝,心底有些异样感觉。 李丹娘一个小小弱女子,除了忧心自己安危外,且还时时忧国忧民。 让男子自愧弗如!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丹青从齐子蛰怀中挣开,小声道:“张娘子守了这么长时间,只怕急了,说不定要探头来看,怕我们不守规矩。” 她话音一落,外间果然响起张娘子的咳嗽声。 李丹青抿唇一笑,“瞧吧,她在催了。” 齐子蛰一笑道:“我回了,明儿再找借口过来瞧你。” 送走齐子蛰,李丹青回了房,才坐下,就见李嫣然来了。 李丹青回到将军府后,一事接一事,并没有和李嫣然好好坐谈过,当下见她过来,忙请她坐下,又喊人奉茶,一边问道:“嫣娘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李嫣然看看丫鬟,李丹青便挥手让她们退下。 李嫣然这才压了声音道:“姐姐,桂娘这几日,总寻机跟我打听郭表哥的事儿。” “她说郭表哥当时到石龙镇时,两人已见过,还相谈甚欢。” “我瞧她那样,似乎是看上郭表哥了。” 李丹青吃惊,“桂娘看上郭靖安?” 李嫣然点头,小声道:“郭表哥家世不错,一表人才,是吸引女子,但他……” 她咬咬唇,“郭表哥可不是良配,他花心着呢。” “桂娘那股痴迷样,我就怕她出事。” 李丹青滴汗,她拍拍李嫣然的手道:“我会设法告诉她爹娘,让她爹娘看好她。” 送走李嫣然,李丹青马上去见宋氏,她委婉说了郭靖安爱眠风宿柳之事。 宋氏听毕,叹道:“男子谁不风流?现下是桂娘配不上郭公子,不是其它。” 她又道:“你且放心,我会打消桂娘念头的。” 宋氏自有宋氏的生存智慧。 李丹青听得她这样说,倒也放心。 这一日,李丹青正扎马步,想强健一下身子,就见张娘子来禀话道:“丹娘,齐三公子又来了,正在书房见将军,将军请小娘子过去书房说话。” 李丹青忙换衣裳过去书房。 李大鼎正和齐子蛰说话,见李丹青进来,便道:“大虎,子蛰说有些事儿要跟你商量,你且坐下说话。” 他说着,吩咐守在书房外的李仲然道:“好生守着书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李仲然应一声。 李大鼎关好书房门,重新落座,朝齐子蛰道:“我是今年才上京的,只知忠于圣人,并不渗和秦王和晋王之争。可如今秦王逼迫,他上回还想对大虎动手,这就不能忍了。” “子蛰有何良策,只管畅言。” 齐子蛰道:“五日后是太后娘娘寿宴,到时要召四品以上官眷进宫贺寿,当日进宫,料着能见到圣人。” “晋王殿下手中已集了一些萧宇墨敛财之罪证,想面呈圣人。圣人看了罪证,定会动怒,到时武安侯府和将军府再当面参萧宇墨一本,或能扳倒他。” “他是秦王舅舅,若被扳倒,各府看着风势不对,自然观望,再不会一味靠拢秦王。” “到时自还有被秦王欺压过的人出来,冒死状告秦王……” “只要苦主足够多,秦王自镇压不过来,朝官也不能不说话。” “闹大了,圣人自要令人彻查。” 齐子蛰详细说及自己和晋王商议出来之计策。 说毕又看向李丹青。 “丹娘,魏凌光官授四品鸿胪寺卿,已是板上钉钉准驸马。” “但你是魏凌光前妻,寿宴上,荣昌公主若见到你,以她之脾性,定然要羞辱你。” “以你之机智,可趁机闹到太后跟前,揭穿她当时派内官到石龙镇指使魏母陷害我们一事。” “自皇后娘娘亡后,贵妃娘娘数次设法子想要登上皇后之位,每次皆被太后娘娘拦下了。” “明摆着,太后娘娘不喜贵妃娘娘。” “寿宴上荣昌公主闹事,太后娘娘定趁机责备贵妃娘娘教女不严。” “你到时再跪禀太后娘娘,说你得罪了公主,早晚死路一条,求太后娘娘护着你。” “有了这一出,短期内,秦王诸人为了避嫌,自不会动你。” “这期间纵魏凌光和荣昌公主大婚,当了驸马,魏家人也不敢动你,你暂且能平安一段时间。” “这之后,还要好好谋划,一点一点撼动秦王之人,挖空他墙角。” 这当下,魏三娘策马,奔近将军府门前,挥马鞭大喊道:“贱妇李丹娘,你敢不敢出来?” 后面两骑奔近,一骑是魏凌希,一骑是魏季同。 魏凌希喊道:“三娘,别闹事!” 魏三娘转头喝斥道:“你怕什么?大哥已授官,和公主殿下的婚期也择定了,我们现在确实就是皇亲,还不能讨个公道了?” “若不是贱妇李丹娘之故,你手臂会被废?” “若不是贱妇李丹娘之故,尔言会忘恩负义?” 她又挥鞭高喊:“贱妇李丹娘,你敢不敢出来?” 第 67 章 将军府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男子闪身而出, 在台阶上飞跃而起,手里的剑透过阳光,刺向魏三娘。 魏凌希大惊, 喊道:“三娘,闪开!” 魏季同失声喊道:“三娘,下马!” 电光石火间,魏三娘后仰, 跃下马。 那剑如影随形,待她一落地,已架在她脖子上。 魏三娘僵着身子,待看清拿剑架在她脖子上的, 是齐子蛰, 当即不怕死了, 梗着脖子道:“尔言,我当初救你一命,收留了你,一心一意待你, 你竟全忘了么?” 齐子蛰冷冷道:“你母亲和二哥在汤里下药,设局害我,上京后, 你大哥又纠众想要污我名声,这种种, 已抵消你对我的恩情。” “另有,丹娘是我心上人,你数次污蔑她,当众喝骂她,竟还想让我记着你恩情?” “魏三娘, 你若敢再骂丹娘一句,我就削了你的嘴。” 他说着,剑一移,已贴到魏三娘唇上。 剑刃冰凉,剑锋带着寒光。 魏三娘吓得不敢张嘴说话。 可以命丧在他手,但不可毁容于他手。 魏凌希和季同已跃下马,齐齐过去道:“尔言,手下留情!” 齐子蛰收剑,看着他们道:“你们管好她,若再有下次,就算公主来了,我也要先削下她的嘴再说。” 魏三娘颤着身子,指着齐子蛰道:“李丹娘有什么好?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 齐子蛰还剑于鞘,朗声道:“丹娘在我心中,样样都好,她不用跟任何人比。” 说着瞥魏三娘一眼,“你我恩义已抵消,若还要纠缠,便是死仇,再不会留情。” 魏三娘“哇”一声哭了出来,转身上马跑了。 魏凌希和季同忙策马去追。 齐子蛰转身,见李丹青站在门边,便过去道:“没事了。” 两人往里走,到了会客厅,遣开丫鬟,低声说话。 李丹青看着他,突然一笑道:“她确实救了你一命,若没有轮回,你是不是会和她一起?” 齐子蛰摆手道:“不会。” 李丹青有点好奇,“在魏家时,你可有留意过我?我在你心中,是怎么样的?” 齐子蛰老老实实答道:“当时,你是嫂子,我并未多留意。也没有什么印象。” 李丹青看看左右无人,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心中有我的?” “我可记得清楚,第三轮时,我先你一步去爬窗,却被你拨开手,掼在地下。那时候,你特别狠绝无情。” 齐子蛰忆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我当时一醒来发现不对,心下便想着是魏家要害我,而你是魏家妇,谁知道是不是同伙,手下当然不会留情了。” 他看着李丹青,“对你完全改观,是你穿着红肚兜就敢跳窗逃跑那一轮。那境况下,你竟还斗志昂扬,在石洞内时,还能出声示警。” “那轮开始,我便把你搁在心上了。” 齐子蛰说着,凝视李丹青,“为何突然问这些?” 李丹青低声道:“秦王势大,我心下不安,一旦不安,便不由自主想起轮回的事。” “子蛰,若没有轮回,我早死了。” “我在你心中,也留不下什么印象。” 齐子蛰一下握住李丹青的手,沉默一下道:“明儿我带你去白马寺上香,求一枚护身符。” “丹娘,若从头论,我与你之缘份,要从白马寺开始说起。” “若不是去了白马寺,撞见秦王与丽嫔幽会,怎会被追杀,又怎会流落到石龙镇与你一起经历轮回?” “轮回之事,固然是噩梦,可有时想起,没有轮回,我与你也不会有交集。” “我每每想着,若没有你,不管碰上谁,都没有什么意思。” 李丹青一下扑进齐子蛰怀中,在他胸口拱了拱,低声道:“那明儿就去白马寺求护身符,再好好求一求神佛保佑我们。” 齐子蛰“嗯”一声,揽紧李丹青的腰,俯下头去。 外间突然传来脚步声,他忙松开李丹青,嘴里嘀咕了一声。 李仲然跑进来道:“子蛰兄,你们侯府来人,说你姑母到了侯府,让你赶紧回去。” 齐子蛰应一声,转头跟李丹青道:“当是戚家有话要说,我先回去。” 李仲然便送齐子蛰出去。 这一晚,李丹青依然噩梦缠身,大半夜醒来时,一头的汗。 她也不去惊动守夜的丫鬟,自己悄然下地,倒一杯水喝了,思索片刻,心下知道,秦王不倒,噩梦不会断。 第二日一早,才梳洗毕,就听得齐子蛰来了。 她忙收拾一番,让张娘子禀了郭夫人一声,自己跟着齐子蛰出门,共骑往白马寺。 她先前和齐子蛰共骑,已声名狼藉。 到处有人在骂她,说她不爱惜名声。 谢夫人还放言,说死也不会让她进门。 李丹青听闻这些时,不由失笑。 她才不会往自己脖子上套枷锁。 原主倒是爱惜名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结果如何呢? 她偏要共骑,偏要招摇过市。 看不顺眼啊,那就不要看! 齐子蛰策着马,一边贴耳告诉李丹青,说昨日姑母到了武安侯府,告诉了他一件事。 戚大郎近日,设着法子让宋御医遇到一位落难女子。 那落难女子已住进宋御医安排好的宅子里。 之后,女子会从宋御医身上套出一些宫内之事。 待女子怀上宋御医的血脉,或能让宋御医投向晋王殿下。 当时是宋御医诊出丽嫔有孕的,此中内情,宋御医定然知道。 说不定能凭此,让圣人疑心秦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自会快速成长。 两人说着话,很快到了白马寺。 齐子蛰栓好马,和李丹青并肩进寺。 早有小沙弥过来接他了,又笑道:“齐施主好一阵没有来了。” 齐子蛰迅速伸手,摸了摸小沙弥的光头,小沙弥闪避不及,不由抱怨一声道:“齐施主好生无礼。” 齐子蛰大笑出声,笑毕问道:“慧觉师父呢?” 小沙弥念佛道:“师父在前面讲经呢。两位施主先上香,还是先去听经?” 齐子蛰道:“先上香。” 他领着李丹青进殿,一起捻香跪拜。 上完香,再各求了一枚护身符戴上。 李丹青四处瞧瞧,跟齐子蛰道:“先去瞧瞧老地方。” 齐子蛰会意,领着李丹青出佛殿,往白马寺院外左侧走。 走了一刻钟,便到了一处幽静地方。 齐子蛰指着前面的地方道:“此处是桃花林,三月桃花盛开时,一片美景。现下桃花谢了,看着有些萧索。” 他说着话,又领李丹青往前,停在一处静室前。 静室锁着门,四处寂静无声。 齐子蛰伸手拨了拨门锁,回头跟李丹青道:“当日,我到了这儿,跳窗进了静室,在佛龛后睡着了。” “睡得片刻,听得响声,探头一瞧,便见着秦王与丽嫔……” 他牵着李丹青的手,走到窗下,伸手推窗,把李丹青托坐到窗沿上,自己再一跃上去。 他转个身,双足探进窗内,跃了下去,再伸手抱李丹青。 李丹青看了看静室,窗边不远处有一张榻几。 另一侧,置着一座佛龛。 她先走到榻几旁边,伸手摸了摸,举手一瞧,惊讶道:“没有灰尘,近日还有人在这儿幽会!” 齐子蛰也惊讶,自从在这儿撞见秦王幽会丽嫔后,便知道寺内和尚为何不让人往这边来了。 这儿分明是秦王平素幽会女子之静室。 所以,秦王近日还在这儿幽会过别的女子? 李丹青正要说话,齐子蛰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摇了摇头。 静室外,传来响动,有人在开锁。 齐子蛰一把抱起李丹青,蹑手蹑足挪到佛龛后。 倒要看看,来者何人。 他们才躲好,门便被推开了。 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门那边,传来男子和女子的喘`息声。 门板“咣咣”响了几下。 李丹青竖耳听着,光凭喘`息声,却听不出男子是谁。 很快的,男女移步到榻上。 “嘶”一声,是撕衣裳的声音。 男子一边撕,一边沙着嗓子,低声喊着一个名字。 女子娇媚应道:“萧郎。” 齐子蛰听出男子的声音来了,他在李丹青手掌上写道:萧宇墨。 李丹青:“……” 男女似乎要开始进入战况了。 女子“呜咽”一声,低低道:“萧郎,你不会负我罢?” 萧宇墨哄道:“蕊娘,我的好蕊娘,我日夜想着你,怎会负你?” 李丹青大吃一惊。 蕊娘? 她的母亲杨蕊娘吗? 母亲还活着吗? 啊,怎么可能? 李丹青一吃惊,手肘碰在佛龛柜板上,发出“咚”一声轻响。 男女的声音突停,萧宇墨大喝道:“谁?”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齐子蛰拉着李丹青站起,走到佛龛前。 榻上男女已迅速整好衣裳。 萧宇墨看了过来,视线定在李丹青脸上,瞬间,整个人似乎神魂出窍。 半晌,他脱口喊道:“蕊娘!” 第 68 章 李丹青的视线定 女子十七八岁, 模样稚嫩娇美,绝蕊娘。 李丹青镇定下来,, 竟有一两分肖似她。 所以这是? 啊, 萧宇墨不能忘怀杨蕊娘, 就不断寻找眉眼,再硬给对方安个“蕊娘”的小名! 萧宇墨犹未回神, , 你怎在此?” 李, 看向萧宇墨。 萧宇墨三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段欣长,剑眉高鼻,偏沧桑感。 李丹青一见, 便明私奔。 他这种模样和神情, 再年轻十几岁, 女痴迷, 并且失去理智。 萧宇墨说着话, ,看着萧宇墨道:“萧大人,你认错人了。” 萧宇墨稍稍回神。 样, 但她这年纪, 自不可能是蕊娘。 “宇墨停下脚步,沙着嗓子询问。 榻偷欢, 本来惊慌且羞耻, 急欲整衣逃跑,待见萧宇墨抛下她,娘”, 当即委屈了。 她下了榻,跺足道:“萧郎, 李丹青此时从齐子蛰背后探出头来,看着萧宇亲?” 萧宇墨一愣,算了算年纪,有些不敢置信,试 李丹青也一脸愣怔,脱口道: 榻身侧,生气道:“萧郎,杨蕊娘又是谁?” ,摆手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他们。” 女子不肯走,你不会负我的。” 萧宇墨转过身,伸手抚向女子发边,柔” 下一刻,他的手掌转下, 女子软软倒下。 萧宇,揽在怀内,这才重新看向李丹青,问道:“杨蕊娘在何处?” 李丹青不答他的话,另问道的?” 萧宇墨静默片刻,答道:“ “明明是秦王殿下辱她,她不堪其辱,不放过萧宇墨每个细小表情,尖声道:“你姨母,你不配当人!” 萧宇墨闻言,脸上闪过伤痛,急声的,我当时不在场,琴娘她……” 话未说完,他觉察到什么,突然停下,凝视李丹青道:家的事,我会一一向她细说。” 李丹青舅了,舅舅这些年……” ” 萧宇墨脸上没了表情,声音转为冷漠,” 李报,舅舅怎会死?” 萧宇墨叹么仇?他是自作自受。” “如何自作自受了?你们萧家害我们杨家,舅舅还不能上丹青冷笑道:“舅舅又不是懦夫。” ,“外间传的那些,皆不是真相。” “青追问。 萧宇冲到萧家,说要杀我们全家。” “那时,” 该,不该拿刀要砍我姐姐。” ,肚子里怀着龙脉。” ,一家子都不够死的。” ,认真分辩。 ,我也不能看着他死,只得上去打昏了他,交代侍卫送他出京城外,不许他回来。” ,本以为他死了,没料到还活着。” ,姨母杨琴娘之死,应该跟秦王有关,萧宇墨颇为内疚。 舅舅则生死未卜。 问得差不多了。 。 齐子蛰瞬间俯身, 。 下一刻,,蹿向门边,拉开门闪身而出。 他跑得快,,把李丹青抱上马,自己再一跃上马,策马狂驰。 ,马速才缓下来。 齐子蛰回神,笑出来 李丹青也笑了,,身边没有侍卫,他单独一人,应该不是你对手。” 王的人,总归要警惕小心。” ,就有丫鬟来请她,说是郭夫人有请。 郭夫人正在房中检看首饰,见得李丹青来了,忙招手” 寿,今日可得先试一遍衣裳,搭好首饰。” 这几日,郭夫人衣,又打了一些首饰,可到底嫌那些首饰轻浮了些,不是大师之作。 她检看自己的首饰, 人的好意,认认真真挑了三件,遂一插在鬓边,对镜比照一番,笑道:“这支白玉尾裙,料着好看。” 上新裙子,配上首饰,让张娘子掌眼,若她那一关过了,你再穿过来见我。” “太后寿辰那一日,各府的小娘子定然装扮一新,到时百花争艳,。” 李丹青笑着应了。 端 待装扮一新,,再去见郭夫人。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首饰。 这一晚,不来的护身符之故,还是其它原因,李丹青倒是睡得稍安稳。 依然做梦,,却不算可怕。 睡得稍好,,便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还是李丹青敲她的头,她才回过神。 张娘子一眼见了,失笑道:“你这丫头, 美了,我就,我就……” ,也伸手敲她的头,“好啦,去传早膳罢。” 丫鬟屈身下去了。 张娘子帮李丹青插好首饰,在这模样儿,若不是在将军府,是真要惹事的。” 她压了声音,“前几日文成侯夫人过来,劝长得太好,若再留着,易出风波。” 李丹青闻言,问道:“是怕拖着拖着,齐 张娘子还没答,丫鬟又跑了进来,,有位萧大人求见,他指明要见您,说有要紧事说。” ,萧大人? 萧宇墨么? 这么快就寻来了! ,不在府中。 。 人,我跟丹娘母亲杨蕊是旧识,昨日见到丹娘,本有话要跟她说,她却跑得快,未来,让我见一见丹娘,说说她母亲之事。” 萧宇墨是萧贵妃弟弟,秦王舅舅,身居高位,他跑识,事,郭夫人自没法拒绝。 一会儿,李 ,李丹青倒算镇定。 萧宇墨见李丹青来了,便朝避,我与丹娘单独说几句。” ,见李丹青点头,便领着人下去了。 房中一静,李丹青落座,问道:” 萧宇墨凝视李丹青,亲,长得一模一样。” 李丹青点点头道” ,低声道:“当年,我对不起你母亲,半辈子不安。” “丹娘,我昨晚便得知,,我想补偿她,也没法补偿了。” “我想了一晚,既不能补偿她, 李丹青:哦豁,儿? 下一刻,萧宇墨道:“丹娘,,唯有我能护住你。” 李丹青差点惊掉下巴,? 她麻着家那么多人,凭什么认为我愿意嫁给你?” 萧宇墨道你唯有嫁了我,才能活命,也才能护着将军府。” ,京城之局势,应该知道一二。” “我承诺你,若你嫁了我,,也会放过齐子蛰,让他活着。” ,才没有怒骂出声。 ,到时将会血流成河。” 他看着李丹青, 李丹青站起,,我就不送了。” 给你的,齐子蛰根本给不了。你好好想一想,不要太快拒绝。” 他站起,又补一辰,希望那一日见面时,你会告诉我,你愿意!” 说毕走了。 ,气得直喘。 啊,眼,看中这样的渣男? ,回头来问李丹青,和萧宇墨说了何话。 李丹青如实相告。 午后,,气得拍案。 傍晚,齐子府之事,忙赶过去见李丹青。 后,同样气得不轻。 李丹青拍 三日后。 一大早,李丹青装扮毕,跟着郭夫人诸人,准备坐马 几日前,齐子蛰说了晋王之计,他萧宇墨,且准备让宋御医诊出丽嫔之胎月份不对, 而她,则要对上荣昌公主,贵妃。 ,一路思忖。 ,今日,秦王讨不了好。 而萧宇墨,罪证确凿, 李丹青又撸,心下稍定。 过了今日, ,朝宫门驶去。 这一刻,李丹青并不知道,的日子,同样的,也是秦王要谋划晋王的日子。 一大早,宫中之人,的耳目。 。 他准备一网打尽。 齐子蛰和李丹青, 第 69 章 , 寿宴设在御花园,准备一边吃宴,一边听戏。 宴前, 各府 内侍按官阶品级, 武安侯府是一品, 府中席上。 神武将军是二品,将军。 各各坐定, 因, 隔桌相熟的, 免不了先攀谈起来。 有坐不住的,则跑 还未开戏, 李丹青心中有事,想着要跟齐子蛰说几句话, 抬头, 便起身过去了。 齐子蛰见她过来, 两人话。 ?” , 可准备妥了? 齐日这出戏,筹划多时,自然要让圣人和太后娘娘尽兴。” 李丹青心下担忧, , 当熟知对方手段, 不会轻敌罢? 今日若不成功,, 各府要血流成河。 说怎么一抬头不见了你们, 原来跑这儿说悄悄话。” 来。 郭靖安凑近,朝李丹青道:“丹娘,我你们府中, 特意找你说话?” ,都是谣言。” 郭靖安一听,,越来越离谱了。” 你,还谣传,说他想娶你!” 李丹青淡淡道:“确人外甥女荣昌公主,我要是嫁了萧大人,魏状” ,弯着腰捧腹,好一会才直起身。 三人说着话,见巡,只好散了,各回各席位。 李丹,又往御前席位看。 皇家诸人未至,御官,皆肃容。 ,领头的侍卫身材雄壮,眼神凌厉,有一股威压感。 看向侍卫首领,便悄声介绍道:“他是宫中侍卫长,姓高,叫长山。” 李丹青问道比之严江离和朱峰如何?” 李仲然道:“那当。就是他身后那人,看到没有,就瘦高瘦高那个,听闻去年秋狩在御前比试,个平手。” 李丹青看了过去,因隔得远,也瞧不清瘦高个侍卫相貌,?” ,叫木心。” 姐弟正低语,就听到,圣人到,贵妃娘娘到!” ,整衣跪下。 一阵响动,免礼,起来罢!” 众人谢恩,山呼万岁,,福如东海,这才起身列席。 待落座, 郑太后是寿星,坐在正中间,皇帝和萧贵妃坐在左侧,右侧坐 皇帝四十岁左右,身上,让人不敢仰视。 ,就马上垂头。 隔一会,才又抬头, ,乍然一瞧,倒是慈眉善目。 李丹青才看一眼,。 她一侧头, ,列席坐在御前不远处。 瞪她。 测之意。 魏凌光脸上带笑,看了她一眼,马上转头, ,忙也转头。 这一转头,却对 萧宇墨。 萧宇,便动了动嘴唇。 ” 线,也不以为意。 蕊娘当年,开始 后来还不是…… 今日将大变, 以后, 百官开始献寿礼,又说贺寿词,寿。 ,极是开怀。 献完寿礼,宫女上菜,宴席开了, 众,方落座吃席。 李丹青无心饮食,难,弹劾萧宇墨。 一出折子戏毕,,一个官员上前了。 ,臣有事启奏。” 皇帝还没开口,陛下,今日众人给太后娘娘贺寿,正高兴呢,孔大人突然一脸苦大仇深上来,说有事启奏,不用问,都知道要奏的事很 孔大人着急,,臣……” 皇帝打断他的话,“孔爱卿, ,只好退下。 李丹青急死了,啊,皇帝吗? ,见他举杯,手指在杯沿划了划,便收回视线。 圈,表示此事还有转圜余地。 又 锣鼓喧天。 不是说话良机。 李嫣然看戏目,点评了几句,又问李丹青道:“” 李丹青回过神,。” 说着看向戏台, 。 李丹青搪塞几句,一转头,。 郑太后和皇帝, 她大急,问郭夫人道:“太后娘娘和圣人” 郭夫几杯,又听了两出折子戏,这当下自是累了,须得回去更衣,略。” “宴散前, 正低声说话,,说了自己的身份,又问了李丹青姓名,这才道:“李娘子随我来, ,看向郭夫人。 郭夫人认嬷嬷,便朝李丹青点头道:“去罢!” 李丹青再朝御前看一眼,萧贵妃和荣昌公主在座,。 这些人在席,那杜嬷后的。 目下,她与郑太后之间, 这一趟,,而她是魏凌光前妻,太后要询问几句? 她站起, 这一看,住说话,不由微微摇头。 ,便道:“李娘子不须怕,太后娘娘最是慈下,此回召见,不过例行问几句。” 李丹青安慰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太来召她,不会有事的。 见到太后娘娘时,正好趁。 园,往寿春宫方向走去。 到得殿前,李丹青抬头见殿门牌三个字,这才松了口气。 她进宫前问过了,郑太后住在寿春宫,萧贵妃住昭阳宫, 她这厢进宫,要主。 按理来说,这两人就算要折磨她, ,寂静无声。 李丹青脚步一顿,笑道,我还以为到得寿春宫,定是欢声笑语,到处是人呢。” 杜寿辰,放了恩典,在前面办了一席,让寿春宫的奴婢们也去吃喝,。” 说着, 若,心里暗笑自己多疑。 进得内殿, 宫女们见得杜嬷嬷,就笑,这就来了。” 杜嬷嬷问道:“侍,全跑出来了?” ,说要躺一下歪一歪,打发我们出来,只留叶嬷嬷在里面服侍。” 杜嬷嬷一听,娘子稍候,我进去禀报,若太后娘娘要小睡片刻,还烦请李娘子多等等。” 杜嬷嬷进了寝室,座,又奉了一杯茶给她,笑道:“只怕要多等片刻了,只管喝茶等着。” 李丹青只好接茶。 她不动声色观察宫女,旧事,又说今日寿宴盛事,并没有什么异常,便端茶呷了一口。 等着无聊,又呷一口茶,,怕要小解,便不敢多喝,搁下了茶杯。 又等片刻, ,深呼吸一口,看向寝室方向。 ,有些撑不开,忙掐手心。 瞬间想起什么,。 双手一动,却有宫女过来按住她肩膀,笑道茶,竟还能撑到现在,厉害了呢。” 李丹青一下惊怒交集,挣扎着道:娘娘!” 宫女笑吟吟道:“这当下,太多喝了几杯,总要在佛前忏悔几句。” 她说着,,二,三!” ,昏了过去。 。 门外走进数人。 走在前面的, 跟在后面的, 第 70 章 荣昌公主走到李丹青跟前, 看了一眼,转头问魏凌光,你会不会心疼?” 试探?” 说着朝身后的严江!”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正六品官,人称严兵马。 , 正七品官,人称朱副兵马。 他们两人官职不算大, 但因是秦王心腹, 魏。 严江离光。 魏凌光拨出匕首, 朝划她哪儿?” 荣昌公主闻言笑了,拍,这样才有意思。” 她弦,你扇醒她!” 七丹青, 看着她喝了两口, 又过来按她肩膀的宫女。 七弦瓷瓶, 揭了盖子, 举到李丹青鼻端,一边朝荣昌公主道:“殿下,李娘子只喝了两口茶,嗅 , 打了个喷嚏, 睁开眼睛。 她见到眼前数人,瞬间花容失色, 惊惶道” 荣昌公主“哈”一声笑, 上前半步,俯下身子,伸指甲戳干你呀, 傻瓜!” 电光石火间,七弦一旋身,,反剪了她双手。 与此同时,李丹青顺势站起,右手掌亮出一物,,喝道:“都退后,要不然,,她休想活命。” 众人梭针。 ,你敢威胁公主,不怕被灭九族么?” 李丹青手指用力,针尖戳进荣昌公主咽喉,看着洇出一点血迹,再用力戳进,一边巴不得 ,但此时咽喉吃痛,性命握在别人手中,心下自然怕得不行,尖声大喊道:“退后!” ,只得退后。 七弦跟着喝道:!” 魏凌光此时看向李丹青,脸色了七弦?” 却想问,你们何时收买了杜嬷嬷?” 在踏进寿春宫内殿,,一个内侍也没有时,李丹青再起疑心。 且郑太后回来更衣,说歪,当下几位宫女却在说笑,丝毫不敛声,不怕吵着郑太后? 室中? 只她身无武功,在,就知道凭一己之力,定然跑不掉,当下自然不能有异动。 长,齐子蛰定然会设法找来。 若有人想伤她性命,只 ,在她手心一捅时,她便知道,这位是晋王的人。 太后宫殿中,有秦王的人, 热闹得很。 ,她便意思意思,分为两次,喝了两口。 果然,她喝完第二口没多久,那递茶的宫女出殿。 她看向寝室方向,猜向时,宫女又朝她打了一个眼风。 ,候着时机“昏倒”。 ”,手中被塞了一枚梭针。 她候着荣昌公主近前,当即发动,一 七弦!” 声喝,马上判断,殿外应该还有晋王的人。 ,就有救了。 她见魏凌光动作慢吞吞,严江离和朱峰身形却一闪,动,我先杀了进。 ,却不敢尖叫,因声音一扬,咽喉发痛。 严江弦,看看能不能拿她换下公主,听李丹青这一喝,只得停了动作。 李外,要不然,我的针就要再刺进一寸,我们两条命换公主,值了!” 魏凌 丹娘,你那枚梭针不算利器,以你之力,杀不了人,最多刺出一点血。” ,我承诺不杀你,让你离开。” 李状元,你低估我了。这段时间在将军府,父亲专门教导梭针虽不利,但咽喉薄弱啊,只要捅进喉管,公主必死。” ,“李丹娘,你伤了公主,不单自己会死,全族也会死。” 李丹青低低笑了,“那就针再戳进一点。 ,看向魏凌光。 :“退出殿外,要不然,你们全得死!” 李丹青背对着寝室, 制住了,叶嬷嬷是我们的人。” 李丹青想了起来,七弦适才跟杜嬷嬷提过,说太后娘娘要歪一歪,打发了其它人,单。 即是说,这位 趁着郑太后寿辰,早早安排了自己人进寿春宫。 今日, 脚步声渐近, 李丹青本来不敢转头,怕一松懈,严江离 但当下盟友到了身边,全,转头瞧了瞧。 七弦嘴里的叶嬷嬷,边。 ,垂着脖颈,似乎昏迷了。 叶,便道:“押着公主往前,把他们逼到殿外去。” 李丹青有点犹豫,她适才能得手,全因 可她到底不会武功,若是移动,拿针的手不稳,很容易 叶嬷嬷似是知道她的想法,突一掼,一移身子,左手握在李丹青手腕上,右手去掏她手中梭针,一边 李丹青不由自主松手,手 下一刻,,形势突变。 ,不知何时,已挣开绳索,一跃而起,反剪了李丹青双手。 叶嬷嬷手里的梭针, 刀,一刀砍向七弦。 ,头颅滚在椅边,血溅了一地。 李丹青惊叫一声,只觉脸上一热, 是。 她再抬头,便见荣昌公主。 朱峰手拿药瓶,。 荣昌公主身子发软,倚在魏凌光怀中不动弹,好一会才喘过一口气,” 心,梭针钝,且李丹娘力小,只刺伤殿下皮肉,并没有刺进喉内,不会有事的。” 荣昌公一点皮肉,终于缓过气,喝道:“把李丹娘杀了!” 魏,留着她还有用。” ,又怕扯动咽喉伤口,只狠瞪魏凌光。 要用她来钓齐子蛰。” 荣昌公主闻言, 李丹青这会,紧紧抿唇, 今日寿春宫中,只的人,其它全是秦王的人。 细,表面上是晋王的人,实则是秦王的人。 在她用梭针抵住荣昌公主,众人束手无策时,嬷亮明真正身份,让杜嬷嬷配合,,解救了荣昌公主,擒下了她。 ,殿外有晋王的人,但这些人还没踪影,说不定已被擒。 魏凌光还说, 李丹青咬着唇,不知道外间形势如何,现她,得自救。 她心念急转,微微后仰脖颈,不顾梭针抵在喉,,杨琴娘是我姨母。” 朱峰一怔, 严江离也一怔,视线在李丹青脸上扫了扫,恍然熟,原来是琴娘姨甥女。” 朱峰回过神,淡淡道:“琴娘去世八年,我早已淡忘她模样,你是她姨让我放了你?” ,把姨母死亡的真相告诉你。” 她侧了侧脑袋,感觉叶嬷嬷肉,便接着道:“姨母是被秦王所辱,郁郁而亡的。” “胡说八道。”朱峰喝斥一声,的嘴!” 杜嬷李丹青嘴中,又拿腰带缚了她双手。 李丹青不甘心, 朱峰走了过去,冷笑,就想借此行反间计策反我?” 他话音一落,突然转身,!” ,“走!” 两人一跃出了殿。 来,伸手捂了捂脖颈,问道:“止血了么?” 了,养上一两天就好了。” 荣昌公主吁出一口气,伸,“咯咯”笑一声。 笑毕看向凌光,去划了她的脸,削下她的鼻子!” 第 71 章 魏凌光二话不说, 持了匕首走到李丹青跟前。 李丹青嘴里被塞了帕子,没法说话,只得仰起脸, 哀哀看着魏凌光。 轮回里, 魏三娘非得戳她的脸,现下荣昌公主一次两次想毁她的脸。 就保不住脸么? 魏凌光对上李丹青的视线, 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李丹青的情景。 少女怯生生、娇羞垂头, 如初春新绽的花骨朵,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时只一见, 心里全是她, 誓要娶她。 新婚夜,少女娇柔无力, 要他承诺永不负她。 斯情斯景,自是抱了她到窗前,对月盟誓,永不负她! 后来,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是她先负了他。 她与齐子蛰上京, 她与齐子蛰共骑,她为了齐子蛰,设局令他写下休书。 他一身才华,自忖能得到秦王重用,不是非得尚公主不可, 可现在…… 荣昌公主因适才不防备被李丹青用梭针抵上咽喉, 这会心有余悸, 并不敢上前,只喊叶嬷嬷道:“拿开她嘴里的手帕子。” 必须听听她被划花脸时发出的惨叫。 魏凌光看着叶嬷嬷掏出李丹青嘴里的帕子,对上她的眼神, 终是问道:“丹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好好求我,或者我会设法,暂时保着你的脸。 李丹青确实有话要说。 她闷咳一声,忙忙开口道:“萧宇墨是我生父!” 魏凌光惊愕,转身看向荣昌公主。 荣昌公主也惊了,“啊”一声道:“这怎么可能?” 这几日有八卦,说舅舅去了将军府一趟,想娶李丹娘为妻。 她正想寻机问问舅舅,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这会子,李丹青突然说舅舅是她生父…… 李丹青又咳一声,迅速整理思路。 她道:“萧宇墨当年和我母亲私奔出京,半路抛下我母亲……” “那时我母亲已有孕,不得已嫁了我现在的父亲。” “公主殿下若不信,尽可以请萧宇墨过来当面对质。” 荣昌公主上前一步,研究一下李丹青的脸,一时觉得她眉眼有一点点像萧宇墨,一时又觉得不像。 她问魏凌光道:“你瞧她像我舅舅吗?” 魏凌光看定李丹青,眼神摩着她眉眼,半晌道:“先前没觉得像,但这会子又觉得有点像。” 李丹青看着荣昌公主道:“论起来,我和公主殿下,却是表姐妹。” 荣昌公主蹙一下眉,吩咐叶嬷嬷道:“堵住她的嘴!” 什么表姐妹,一点不想听。 荣昌公主又吩咐杜嬷嬷道:“嬷嬷去昭阳宫一趟,跟母妃说,李丹娘自称是我舅舅的亲女儿,请示一下母妃,还要不要杀她。” 杜嬷嬷应声出殿。 李丹青嘴巴又被堵住,却稍稍松一口气,在杜嬷嬷未回之前,自己这张脸至少是保住了。 另外,从荣昌公主这句话中也可听出,最后要不要杀她,还得听萧贵妃的。 齐子蛰提过,萧贵妃和秦王这些年极倚重萧宇墨,若听得她是萧宇墨女儿,或会手下留情。 也或会先跟萧宇墨说一声,听取萧宇墨意见。 李丹青认为,萧宇墨当年抛下杨蕊娘后,不能忘怀,心结难解,在听到她被囚消息时,为着要保下她,不管相信不相信她是他女儿,都会先承认,她就是他女儿。 如此,她的命就保住了。 命在,就有机会破局。 荣昌公主此时又嫌殿内血腥味重,看了看地下七弦的尸体,皱了皱眉。 叶嬷嬷一见荣昌公主的表情,马上道:“奴婢收拾一下!” 李丹青看着叶嬷嬷去拿袋子套住尸体,抹掉地下血迹,马上蓄劲。 她嘴巴被堵住,双手被缚,但双足还能动。 这当下拨足出殿,是不是能跑掉? 在魏凌光拨出匕首,迟迟没有往她脸上划时,她便知道,魏凌光其实对她尚未忘情。 现下叶嬷嬷顾不上她,荣昌公主受伤不敢妄动,魏凌光肯放她一马,她就有机会奔出殿外。 李丹青双足轻弯,足踝转了转,做着“热身运动”,准备百米冲刺。 下一刻,她猛然站起,拨足就跑。 现下就希望殿外有晋王的人。 如此,只要跑出去,就得救了。 李丹青拼了全身力气,一口气奔到殿门边,奋力跃过门槛,顺着奔向前的力道正要下台阶,后领一紧,已被掀住。 荣昌公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捉住她!” 叶嬷嬷掀住李丹青,把她掀进殿,按在椅子上,缚了双足。 缚完朝荣昌公主道:“贵妃娘娘早前谕示,天黑之前,请公主殿下勿出寿春宫。” 这一回,手足缚得太紧,李丹青不断调整姿势,想让自己舒服点。 一边思忖,叶嬷嬷让荣昌公主天黑前不要出殿,则是说,萧贵妃笃定,天黑前,秦王便能制住晋王一党了。 若齐子蛰和父亲活不了,她纵能凭借“萧宇墨女儿”的身份活下来,也没意思。 荣昌公主看着李丹青手足被缚得结实,度着她不能再使坏,便上前,指甲戳在她脸上,边戳边道:“既是表姐妹,你怕什么,跑什么?” 她戳几下,抬头问魏凌光道:“你瞧她相貌跟我相像么?” 魏凌光凝视荣昌公主道:“殿下如明月,她不过小星,如何能相比?” 荣昌公主“咯”一声笑了,“凌光,你就是会讨人欢心。” 李丹青闭上眼睛,心内呜咽,这个局怎么破? 现下父亲在哪儿,齐子蛰在哪儿? 殿外传来声响,朱峰的声音道:“秦王殿下有令,先扣押着李丹青和齐子蛰。” 李丹青听得“齐子蛰”三个字,马上睁开眼睛。 殿门外,朱峰押着齐子蛰走了过来。 齐子蛰双手被缚,披散着头发,发间犹有血朝下滴。 他一眼看到被缚的李丹青,嘶声喊道:“丹娘!” 李丹青又悲又痛,齐子蛰在石龙镇时,数次被朱峰擒住,现下进宫,又被朱峰擒住了。 他怎么就斗不过朱峰呢? 齐子蛰见得她的眼神,却解释道:“只是破了头,没破相。” 李丹青心下“呜呜”连声,快要死了,还管什么破相不破相! 齐子蛰又道:“丹娘,别怕,事情没到最后,一切未可料。” 魏凌光看不得这种时候,齐子蛰还和李丹青对视说“情话”,当即喝道:“堵了他的嘴,扔到一边。” 朱峰闻言堵了齐子蛰的嘴,拿绳索把他缚在李丹青旁边的交背大椅上。 做完这一切,他拱手道:“魏状元和公主在此看着他们,属下还要往前头复命。” 说着扬长而去。 李丹青侧头去看旁边的齐子蛰,一边咀嚼他适才说的话。 他说未到最后,一切未可料。 是不是说,晋王现下还有机会? 朱峰说秦王殿下有令,暂扣押着他们,是不是说,秦王也没有十足把握,所以想留着他们的命,若事情不顺,要拿他们当人质去威胁武安侯府和神武将军府? 李丹青振作起精神,未到最后一刻,就不要气馁。 九轮沉塘,最后几轮,本已绝望,但和齐子蛰携手,最终也逃了出来。 这一回,或者到最后一刻,转机来临呢? 她注视着齐子蛰,齐子蛰点了点头。 荣昌公主瞧见他们还在对视,心下生气,和魏凌光道:“我想挖掉他们的眼睛。” 魏凌光转过头,吩咐叶嬷嬷道:“打昏他们!” 一边朝荣昌公主道:“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光看着他们令人生气,打昏了省事。” 叶嬷嬷当即拿了木棒上前。 李丹青听得要打昏她,紧紧盯着叶嬷嬷动作,判断她要朝那个方向下棒。 反抗不得,闪避不了,只能顺大棒打来的方向歪,卸去一些力,这样不会被一棒打死。 大棒带着风声打过来时,李丹青一矮头,紧接着头上一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李丹青做着噩梦。 梦里血流成河,到处是死尸。 秦王站在高台上,指挥一队侍卫朝下射箭。 不远处,李大鼎正护着晋王,回首见箭来,挥刀砍飞了箭,不提防旁边另有一人欺身而上,提刀去砍晋王。 李大鼎吼了一声,回刀砍在那人身上。 另有一支箭,破空而至,正好射在李大鼎背上。 李大鼎反手拨掉箭,悍勇如前,把刀舞得风雨不透,掩护晋王往外跑。 不远处,有个声音大喊道:“父亲!” 是李嫣然的声音。 李大鼎回头。 瞬间箭如雨下。 李丹青在梦里大喊道:“不!” 她奋力一挣,醒了过来。 天已黑了。 她好像不是在寿春宫内。 她动了动,发现身边还有一人。 那人睁开眼睛看着她。 灯笼余光映在那人脸上,他是齐子蛰。 杜嬷嬷的声音道:“公主殿下,大事已成。贵妃娘娘说,李丹青和齐子蛰,任公主处置。” 荣昌公主欢呼道:“成了,成了!” 她欢呼完,吩咐道:“将这一对狗男女沉到荷花池!” 李丹青至此才发现,她和齐子蛰被装在一只猪笼内。 荣昌公主和魏凌光,正要将他们沉塘。 齐子蛰动了动,调整姿势,歪过身子,身后被缚的手指,勾住了李丹青的手指,在她指腹上点了点,画了一个心。 李丹青双眼酸涩,鼻子一股酸意,却没有眼泪。 她手指也在齐子蛰手指上点了点,一样画了一个心。 不远处,有打更声。 戌时初刻。 猪笼被吊起,缓缓入水。 很奇怪的,并没有窒息感。 下一刻,传来荣昌公主的声音道:“凌光,去划了她的脸,削下她的鼻子!” 李丹青猛然睁开眼睛。 天色未黑,她身处寿春宫,此时坐在交背大椅上,双手被缚,嘴巴被堵。 魏凌光正持着匕首朝她走过来。 轮回! 是轮回! 她又轮回了! 第 72 章 只一瞬间, 李丹青就收起多余的情绪,心下只有一个念头,上天既然让她轮回, 不管轮回的时刻多么糟糕, 至少也给了一个机会。 不能气馁不能抱怨,得利用这不可多得的机会。 她缩了缩身子, 盈盈秋波, 幽幽看向魏凌光。 魏凌光触上李丹青的视线,动作顿了顿。 婚后, 在某些时刻, 她也这般看着他。 那个时候,他便想好好疼她。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荣昌公主不敢随便扭动脖子, 没有看到魏凌光凝视李丹青的眼神。 她喊叶嬷嬷道:“扯开她嘴里的手帕子。” 魏凌光待叶嬷嬷扯开李丹青嘴里的手帕子,便问道:“丹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丹青“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气道:“萧宇墨是我生父。” 魏凌光惊诧, 回身看向荣昌公主, 等她示下。 荣昌公主也惊了,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李丹青缓缓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 “母亲的遗物中,杂了一本手记,其中一页,记了当年之事。” “她和萧宇墨私奔, 半路被抛弃, 可那时已怀孕。” “不得已, 便嫁了父亲。” “公主若不信,尽可以请萧宇墨过来对质。” 荣昌公主上前两步,细细瞧了瞧李丹青眉眼, 疑惑着问魏凌光道:“她长得像舅舅么?” 魏凌光视线描过李丹青眉眼,答道:“先前并不觉得像,这会瞧着却又觉得有点像。” 李丹青听着他们对话,这一回,没有再作声,只软绵绵靠在椅子上,一副虚弱无力,若有谁吓唬她一下,她马上会死的模样。 果然,荣昌公主瞥她一眼,没有叫叶嬷嬷堵住她的嘴,只吩咐杜嬷嬷道:“你去昭阳宫一趟……” 杜嬷嬷应声下去了。 荣昌公主瞧瞧地下七弦的尸体,蹙了蹙眉。 叶嬷嬷忙去收拾尸体。 李丹青没有动,靠在椅子上,弱小又可怜,心下却焦灼。 她轮回了,齐子蛰轮回了没有? 若是齐子蛰也在同个时刻轮回了,是恰好被擒住的时候,还是提前一点点? 若在被擒住之前轮回,当能设法逃脱。 若不巧,是在被擒住的时候轮回,那…… 李丹青咬着唇,觉得不能乐观。 得做最坏的猜测。 她回忆上一轮齐子蛰被押进寿春宫的情景。 当时他头破血流,发间还在滴血,明显是打斗一场,力有不逮被擒住的。 这个样子被押进来,能逆转什么? 哦,对了,相较上一轮,自己这一轮没被堵嘴,也没被缚足。 但是双手不能动,靠双足能干什么? 电光石火间,李丹青有了想法。 她不会武功,靠双足是干不了什么的。 但是齐子蛰武功高强啊,他被押进来时,双足还没被缚,完全可以靠双足改变一点什么。 这殿中,目下身份最尊贵的荣昌公主脖颈受了轻伤,她毫无武力…… 李丹青度着这时刻,差不多是朱峰押齐子蛰进殿的时间了,当即看向荣昌公主,一脸犹豫道:“殿下,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荣昌公主一脸不屑道:“那就不要说。” 李丹青叹了口气道:“论起来,我可是殿下的表姐,沾着血脉关系。这几句话,还是要说的。” 她又看向魏凌光,“请魏状元退到那边殿角!” 魏凌光蹙眼看着她,有些警惕。 李丹青苦笑道:“我这个样子,还能伤着公主不成?” 荣昌公主这时候,心下却是大疑,李丹青要说什么?事关魏凌光吗? 她看向魏凌光。 魏凌光无奈,退后了数步,立在殿中间。 李丹青这才道:“魏状元在石龙镇时……” 她后面的话,低不可闻。 荣昌公主不由自主近前两步,喝道:“大声点,我听不到。” “魏状元在石龙镇时……” 李丹青说到后面一句话,声音又低了下去。 殿外突然有脚步声。 朱峰的声音在殿门口道:“秦王殿下有令,先扣押着李丹青和齐子蛰。” 随着话音,他押着齐子蛰走了进来。 李丹青看了过去。 只一眼,就惊喜交集。 齐子蛰也轮回了! 因他没有像上一轮那样头破血流。 他被擒了,但保存了实力。 只一眼,李丹青就大喊道:“飞足!公主!” 齐子蛰在听到李丹青这句喊时,突然暴力转身,一脚飞起,踹向朱峰。 借着这一踹之势,一个倒跃,跃到了荣昌公主身边。 下一刻,他飞足踹在荣昌公主膝盖上,看着荣昌公主倒地,瞬间一脚踩到她脖子伤口上,喝道:“都不要动,若不然,我踩死她!” 荣昌公主发出“吱”一声响,在地下动了动,接着没了声息,似乎昏过去了。 魏凌光面如死灰,若荣昌公主在他眼前死了,他一家子也别想活了。 他急声道:“齐公子,有事好商量,莫要伤着公主殿下!” 这个时候,李丹青已俯头,趴到齐子蛰被缚的双手上,用嘴去咬绳结。 给她一点时间,给她一点时间,一定能咬开绳结的。 齐子蛰足踩荣昌公主,注意力则全在朱峰和魏凌光身上。 须得拖延时间,给李丹青足够的时候咬开绳结。 他喝道:“魏状元,要我放开公主殿下也可以,你先杀了朱峰。” 魏凌光闻言,抽出腰间匕首,抬步朝朱峰走去。 朱峰站着不动,只冷冷看着他。 魏凌光又走两步,猛然举起匕首,喝道:“受死吧!” 齐子蛰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们,知道这两人在演戏,不会真动手,但没关系,他也只是想拖延时间。 李丹青终于咬开齐子蛰手中的绳结,心头一喜,突觉脖颈一凉,有一枚东西抵在她咽喉,叶嬷嬷的声音道:“不要动!” 她僵了僵,这才想起,适才注意力全在朱峰和魏凌光身上,没顾得上叶嬷嬷。 在朱峰押着齐子蛰进来,齐子蛰踹翻公主时,正收拾完七弦尸体的叶嬷嬷,应该是躲到椅子下了。 趁她给齐子蛰咬绳结时,叶嬷嬷迅速摸到梭针,钻出来拿梭针抵在她咽喉。 千算万算,怎么就忘记叶嬷嬷了呢? 该死! 听到叶嬷嬷喊声时,魏凌光和朱峰就齐齐停了动作,看了过来。 齐子蛰一边侧转身,一边抖开手中的绳索。 叶嬷嬷站在椅背后,手中的梭针抵紧李丹青咽喉,见齐子蛰转身,便道:“放开公主殿下,要不然,我先捅死她!” 下一瞬,齐子蛰手中的绳索已甩出,套在叶嬷嬷脖子上。 叶嬷嬷窒息,手中的梭针掉在地下,双手去回扯绳索。 齐子蛰甩绳索时,魏凌光和朱峰已齐齐飞掠过去。 朱峰速度更快,瞬间已至椅前,拨剑刺向齐子蛰,趁着齐子蛰闪身一避,缩了缩足,他已从齐子蛰脚下捞出荣昌公主。 顷刻间,朱峰把荣昌公主拖到一侧,忙忙拿药瓶出来,洒药粉在她伤口上,一边喊道:“殿下,殿下!” 齐子蛰这时绳索一紧,勒昏了叶嬷嬷。 同个时刻,形势再次逆转。 魏凌光站在椅后,持着匕首抵在李丹青脖颈上,朝齐子蛰喝道:“不要动,要不然,我就杀了她!” 不能功亏一篑! 李丹青“呜”一声哭了,边哭边道:“凌光,你说了不会负我的!可你不单要娶公主,还要杀我!” 魏凌光一愣,不由自主道:“是你先负我的。” 李丹青把头倚到他臂弯上,带泪道:“是婆母说的,说你高中状元要娶公主了,让我赶紧死,我被伤透了心……” “这些日子,我夜夜不能睡,想着和你的种种……” “也罢,死在你手上,好过死在别人手上。” 她不管不顾,一副死就死吧的模样,用含泪的眸子仰看魏凌光,眼中带着往日情意。 “凌光,你上京后,我身子不适,请了大夫诊断,那时就诊断出有……” 她复又哭了出来。 魏凌光对着她的眸子,听着这番哭诉,急声问道:“诊出什么了?” “诊出有孕了!” “但是婆母下药,我小产了!” 李丹青边说,边伸手握住魏凌光持匕首的手腕,用力向外推了推。 魏凌光听着她说起“诊出有孕且小产”这样的伤痛事,一下失神,手腕不由自主稍松,匕首一下就被她推离脖子。 “丹娘……”魏凌光轻喊一声,话未说完,手腕一痛,匕首飞了出去。 一抬头,却是齐子蛰飞足踹了过来。 齐子蛰一踹得手,同时一拳过去,挥向魏凌光鼻子。 结结实实砸中一拳。 下一秒,他双手一捞,抱起李丹青,飞一般往殿外跑。 李丹青伏在齐子蛰怀中,大口喘着气。 现在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秦王还没成功得手。 得想法破了他的计划。 两个时辰内他要上位,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弑君杀弟,再对外宣称,是晋王弑君谋逆,而他救驾迟了云云。 反正死无对证。 圣人和晋王既死,群臣无主,也只得奉秦王为帝了。 今日,只有杀秦王,才有生机。 秦王在哪儿呢? 齐子蛰跑了片刻,躲到一处宫殿旁边的月洞门稍稍喘口气。 一边告诉李丹青道:“我眼前一黑,再一睁眼,正和朱峰交手,虽知道他出什么招,避得快些,没有受重伤,但还是失手被擒了。” 李丹青急急问道:“上一轮我从御花园走后,是何情况?” 齐子蛰道:“你被杜嬷嬷带走后,有内官来召秦王和晋王,说圣人要见他们。一会儿,公主诸人也离席了。” “我候了片刻,总觉事情不对劲,便找借口离席,往寿春宫这边过来。” “一路上,竟没见到巡宫的侍卫。” “待近了寿春宫,遇到朱峰,两下里交手,便被擒住。” 两人迅速交换信息,喘了口气,又商量要往那儿走。 正商量,不远处高墙上响起一个声音道:“举起手来!” 两人看过去,严江离站在高墙上。 他手里拿着弓箭,正张弓。 第 73 章 齐子蛰一个跨步, 拦到李丹青跟前,一边举起了手,一, 你站着不要动!” 李丹青站定身子, 突然崩都能碰到朱峰和严江离?我不想看见他们了!” 适才轮回到寿春宫,面, 她一心一意想着如何脱困, 待齐子蛰抱着她跑出来,交换了信息, 还斗志昂扬, 但这会子见着持弓的严江离,过往被沉塘, 上来了。 她喊着, “齐子蛰,咱们不能一直被追杀,。” “得反击!” !” 齐子蛰全身绷紧, 一好, 杀严江离!” ,那股崩溃感稍减,又忙安抚自己,一定有法子反击的,一定有的。 过去, 见严江离跳下墙头, 正往这边过来, 心下思忖着齐子蛰跟他肉搏时,打赢的可能性。 正思忖,另一侧传来就这么大, 齐三爷和李娘子想跑到哪儿呢?” ,再度崩溃了。 一对一,,一对二,只能束手就擒了。 朱边。 ,再轮回,第一时间想法杀了他们!” 齐子蛰还没答话,另一,想好了么?” 李丹青转头看去,萧 她脸上马上有了恼意,喊道:“萧宇墨,我是你亲生直欺负我吗?” 她说着,,忙拉住齐子蛰,手指在他手心一捅。 ,请配合! 话,当即也是一愣。 他脸上惊疑一下,不忘吩咐朱峰他们!” ,抢先去缚齐子蛰。 他缚了一个死结, 这样子, ,同样缚了一个结实。 李丹青挣扎着,一边道:“萧宇墨,?” 萧宇墨朝严江离你们退后几步!” 待众人退开,说什么?” 李丹青咬离开后,我去翻了母亲遗物,在匣子夹层翻到一本手书,,说她半路被你抛弃时,已有孕。” ,又不舍得腹中胎儿,想来想去,才嫁了我父亲。” 萧宇墨脸上有片刻迷茫,白,怎么……” 李丹青闻言,心中一惊,啊, 这还要怎么编? 她只一顿,载,说有一天与你饮酒,酒醒生悔,可事已无法挽回,们的事,便整理好衣裳,决定瞒下来。” 她放慢速度,一的神色。 萧宇墨拧着眉,喃喃 ,暗松一口气。 很好,你们曾 萧宇墨忆起往事,恍惚记得,,两人喝了酒,当时他有所求,杨蕊娘拒绝了。 后来醉得厉害, ,本以为没事发生,岂料…… ,蕊娘,你已失身于我,何必瞒着呢? 若早知你有孕,,让父母玉成好事。 他回过神,嘴里犹要质疑,也未可信。” 李丹青咬着样的父亲呢!” 她说着,声音一扬:“萧宇墨,,却又抛弃她,那是她咎由自取。可你不该 她说时,不须往朱峰那边瞧,也知道他必定竖耳听着。 她适下逃脱,全靠编了一出“有孕小产”的戏码。 。 她连腹稿也不须打,嘴已嫁人有孕,你见她相貌像杨蕊娘,却设着法子偶遇,秦王殿下见你喜欢,,送到你房中……” “回去后, “大变,“胡言乱语!” 来,“你害了我母亲,害了我姨母杨琴娘,还害了我舅舅,你现在还想害我!” “我 “呜……” 萧宇墨脸色变幻,模样,并不像是我女儿,反倒有几分像李大鼎。” 李将军是我亲生父亲,可大夫提过,将军小时候练武伤了身,不能有后。” “他娶了我母亲,母亲生下我后,人,郭夫人这些年,也没动静。” …” 萧宇墨拧眉看着李丹青,见她边哭边说,一时恍惚,又觉子。 他一伸手,劈在李丹青脖颈上,看着她软软昏过去, 见得这边动静, 朱峰道:“萧大人,秦王殿下有令,要扣 音,这才想起,他是杨琴娘夫婿。 他无意间见到,一下燃起旧情,不能自拨。 他遇见杨琴娘时,杨琴娘十六岁,还未出嫁, 那时他元配亡了,正寂寞,见着杨琴娘,复又想起杨蕊娘,一时不能自制, 事,渐渐对他动了心。 琴娘当替身,每回见着,总是忆起杨蕊娘,愧疚难受。 有一日,,再不能见她了,让她自去嫁人。 此后一年, 没料到,再见到面,她已 她与朱峰, ,他却无法忍受了,设尽法子想要见她。 他的心事,不知为何,了。 秦王那时才十三岁,竟就设局,以进萧府,给杨琴娘下药,送进他的房中。 他见脸,真没法自制啊。 那一晚, 不足一年, ,可朱峰实在能干,又不忍弃之。 过了两年,他渐渐淡忘杨琴娘之事,正好朱峰立了功,就把 八年过去了,若不提杨琴娘,他也事。 萧宇墨看向编,不要中计。” 朱峰硬朗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淡之话,怎么信她?且琴娘去世八年,我也早淡忘她了。目下要紧的, :“待大事成了,给你置一位名门闺秀为妻子。” 朱峰躬身,到时请帮属下挑一位美貌的。” 萧宇墨 他们说话时,严江离已拿着 萧宇墨吩咐两那边去,先关在柴房中。待大事成,再放他们出来。” 又交代” 到底是女儿, 朱峰看一眼严江离,严江离道:“萧大人,齐三太狡猾,还是属下。” 。” 稍迟,李丹青和齐。 ,扔在柴草堆旁边,吩咐一位侍卫去复命,让另一位守在柴房外面。 ,见侍卫守着,且锁了门,窗子又窄小,便放心离去。 柴房昏暗,齐子蛰曾经瞎过, 他看向李丹青,见她还昏迷不醒,便挪向她,试图绳结。 他勾了好一会,,却勾不着绳结,只得作罢。 他想了想,转过身, ,只一下一下,轻轻撞击。 撞过去时, 丹娘,丹娘, 下。 ,对上了他的视线。 “这是 一开口,方才,嘴巴被塞住了,无法说话。 李丹青点点头, 她准结。 他缓缓转过身子。 李丹青盯了好一会,方才看清楚,,她用嘴巴根本咬不着。 李丹青怔了怔,感,却是缚在外面的。 ,没法帮自己咬开呀。 李丹青看看齐子蛰,沙着声音道:“我先试试,看看 她俯头过去, 第 74 章 昭阳宫中。 话, 脸色有些难看。 李丹青那日进宫,萧贵妃一样,当即着人去石龙, 很快查出来, 她生母确实是杨蕊娘。 ,实叫人生了联想。 萧贵妃知道萧宇墨的品性, 他子, 当不会只看不动。 李丹亲生女儿。 现下杜嬷嬷又来禀,墨。 且说有手书为证。 今日儿子要做大事, 之事, 行动出现偏差。 寿春宫告诉荣昌,让她堵了李丹娘的嘴, 不必听她废话。另外,切记,宇墨,她说的话, 也不要让宇墨听到半句。” , 退了下去。 ,另有密卫求见。 ,挥退身边的人。 密卫禀道:“贵妃娘娘,李丹青去,在半路上遇见萧大人, 李丹青大声嚷嚷, 说她是萧大已命严兵马缚了李丹青和齐子蛰, 押他们去柴房了。” 密卫稍稍一顿,“萧大人吩咐了严兵马,” 呵, 父女相认了,还让严! 萧贵妃闻言冷笑出声,吩咐!” 本来想的命,若武安侯和神武将军不愿臣服,便把他们的儿子和女儿缚出来, 若期间质,自把他们交给荣昌处置。 ! 嚷自己是萧宇墨亲生女儿,她这只棋子摆出来,还能威胁李大鼎么? 既不能威胁李大鼎,,还是早点杀掉为好。 待密卫领命下去,萧贵妃咬唇一笑,自语道:“杨蕊娘,当年人,美名都传进宫了,。” “第二日就要传旨,那一晚, ,真难以预料。” “,为防她像当年那样,迷惑圣心,总归要送她上路。” 严江柴房,检看毕,便准备回去跟萧宇墨交代一声,才走一半,就有侍卫来寻, 严江 萧贵妃遣开左右,揭帘道:“严兵马,你现 ,低声道:“娘娘,萧大人吩咐过,不得伤害李丹青,若我杀了李丹青,萧,将如何?” 萧贵妃扫视严本宫担着。” ,你也得再挪挪职位了,五城兵马司之职,不过六品,有些委屈你。” 严江离马上拜谢。 待要走,想起另一事,犹豫一下,还是回身道:“禀娘娘,李丹,说杨琴娘之死跟秦王殿下有关。” 。 萧贵妃一听,恼声道:“你们一堆人,就由得她 严她另眼相看,我们不好动手。” 萧贵妃抿抿唇,“本宫记得,,当时朱峰在侧,听到这些话,是何反应?” 严江离简略说了,,且他说了,事隔八年,早已淡忘杨琴娘。” 萧贵妃冷声道:“约听闻,他当年和杨琴娘颇恩爱的。杨琴娘亡了八年,他?” ,也有点疑惑。 朱峰不续娶,也不纳妾,每到青楼,也只饮酒,消息……,久之久之,。 爱,不像不喜女色的。 萧贵业,为的是传子传孙,朱峰不娶妻不生子,他建功立业要传给谁?” 何吩咐?” 萧贵妃思朱峰说,本宫命他去杀了齐子蛰和李丹青。他若毫不犹豫就去杀了,犹豫,以后要防着他。” 严江离一听,青,心下暗松一口气,施礼道:“娘娘英明!” !” 一声,退了下去。 ,很快找到朱峰。 他简令,命你杀了齐子蛰和李丹青。” 朱峰负着手,淡淡道:“秦王殿下有关,我就知道有人要疑心我了。” “这些年,我所有的功劳, 他看一眼严江离,“得我,才能取信娘娘和殿下。” 娘,过后定又有人要说,朱峰这人为了功名富贵,连手无寸铁的姨甥女也杀,,信不得。” 日之事了,你娶妻罢!” 上属,因他们有牵绊,不会轻易背叛。 朱峰能干,但无妻无子, 他若娶妻, 柴房中。 严,把布团成结实一团,且又圆溜溜没有边角。 唇,唇齿并用,试了试,碰到了布,却没能咬出来。 布被口水濡湿了,更紧的吸附在嘴内,还得用,用唇齿不行。 李丹青喘一口气,看了看柴门,拿不准外面有没有人守着,的绳结。” ,脚皮贴地,努力举起双足。 李丹青凑近看了看,低声道:“绳结在外, ,一下又移开了。 ,情况紧急,顾不上许多,张嘴就咬绳结。 待出了寿春宫,,且齿龈处隐隐发痛。 ,嗅得绳索烂臭味,肠胃不由翻腾起来,很想呕。 ,就不想再轮回,不想再轮回! ,努力平复心情。 齐子蛰,便又翻过身子。 布,背转了身子,动了动手指。 齐子蛰会意,把头趴到她手腕处,调整姿势,让她的布。 李丹青,探到布面,用指甲刮了刮,刮出一点痕,手指再顺着痕抠进去。 抠了片刻, 又刮得片刻, ,轻轻朝外扯。 扯出一点线头,心头才一喜, 李丹青又探手指,顺着线头的痕迹去抠,终于把 ,用力朝外扯,扯出一点点,又扯不动了。 李丹青移手指,点了点齐子蛰的唇,沙声道:“手指不好用力,” ,抬起头,稍移开一点。 李丹青转过身子, 她的舌头抵了过去,努。 ,一下咬住,狠狠一扯。 两人贴得太紧, 她松开,,接着再咬,再扯。 布团有了一点小松动,齐。 他鼻息有点重。 时,知道塞得太紧的话,舌头完全被压制住,有时呼吸困难,还失了嗅觉。 ,莫非呼吸困难了? 。 这一看松了口气, 再一看,发现他耳根全是红的,不由啼笑皆非,轻“啐”一口道“这当下咬布团,又不是咬你。” ,心头有千言万语。 他歪一歪头,额 ,唇齿并用,咬住了布团一角,肩膀抵在齐子蛰肩膀上,奋力往外拨布团。 我拨,拨,拨…… ,她向后栽倒。 齐子蛰发出一声闷喊,向前扑去,想去接住李丹青,这一扑才 ,疼得眼冒金星,下一刻,却大喜。 团,低嚷道:“齐子蛰,不要压着我,快点咬开绳结。” 这么烂臭的绳结, ,一时只觉舌下发痛,嘴里全是腥甜,知道舌根处出血了,却没有当着,只默默咽下去。 他调一下呼吸,一转头,见一下,没能翻过身来,便道:“你别动。” 说着挪身子过去,,只一拱,就把李丹青拱翻过去。 ,啊,这样也行! ,凑近李丹青手腕处,张嘴去咬绳结。 他牙齿有力, 。” ,忙抖开绳索,一边道:“快转过身子,我先帮你解开。” 齐子蛰转过身。 李丹青 ,马上去解开双足,待见李丹青解得慢,正要说话,突然神色一凛。 柴门一响, 李丹青看也不看柴门外,只扬声道:又怎么了?” ,套到李丹青脖子上,喝道:“既是萧宇墨女儿,便不能容你活着!” 第 75 章 田侍卫守在柴房外, 听得里面有动静,记着萧宇墨叮嘱过,不能让李丹青受伤, 因怕有什么情况, 忙开锁,推门而进。 一进门, 见本来被缚了手足的两人松了缚, 先是一惊,随即见齐子蛰拿绳子套在李丹青脖子上要勒杀她, 当即大喝道:“放开她!” 他拨剑冲过去。 齐子蛰听得背后风声, 微微一侧身,手一甩, 本来套在李丹青脖子上的绳索,瞬间套到田侍卫脖子上。 田侍卫手中的剑胡乱挥几下,“咣”一声掉到地下,伸手去扯绳索。 齐子蛰猛然一发力, 田侍卫一口气喘不过来, 眼一翻,昏了过去。 李丹青喊道:“先别弄死他。他是萧宇墨身边的侍卫,定然知道一些情况,咱们得套问一番。” 齐子蛰点头,拣起田侍卫的剑, 左右一瞧道:“此处不能留, 先换一个地方再审问他。” 李丹青往角落一瞧, 过去拖出一只长条形菜筐道:“把他装进这儿拖出去。” 她话音一落,突然怔了怔。 这只菜筐好生眼熟,不就是用来装了他们沉荷花池那一只么! 当时以为是猪笼, 却原来是一只菜筐。 她感叹道:“上一轮在猪笼内时,我还惊讶了一下,皇宫里连猪笼都够精致,编的密实多了,还带着一股菜味,原来是一只菜筐。” 齐子蛰迅速缚了田侍卫手足,在他嘴里塞了布,再把他装进菜筐内。 李丹青趁机跑到门边,朝外看了看,见外间没有人,便招招手道:“快出来!” 两人拖着菜筐出去,下一刻,进了不远处一间面粉间。 齐子蛰确认适才无人瞧见他们,这才小心掩好门,揭开菜筐盖,拿剑去戳田侍卫的脸。 田侍卫很快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足被缚,嘴里被塞布,正躺在菜筐内,不由挣扎起来。 齐子蛰手里的剑一划,淡声道:“再乱动,就削了你鼻子。” 田侍卫不再动,只愤恨看着齐子蛰。 李丹青看一眼田侍卫,嗬,这个男人不愧是萧宇墨身边的侍卫,手足被缚,眼神还这般凶狠,一点不带怕的。 齐子蛰说要削他鼻子时,好像也不怕。 那么问题来了,男人怕什么呢? 李丹青抿唇一笑,伸手过去握住齐子蛰手腕,牵引着他的剑指向田侍卫□□,一边道:“我要问他几句话,他若不好好回答,你就切了他的根。” 轮回里,魏平诸人有几次扬言要切齐子蛰的根,记得齐子蛰每次都一凛。 她话音一落,果然见到田侍卫一凛,眼神透出一点惶然。 哈,男人好像不怕被切手切脚,就怕被切根。 齐子蛰一听,剑尖一戳,已戳进田侍卫□□内,轻轻挑了挑道:“切了再给他洒点面粉止血。” 李丹青已俯下去,伸手掏田侍卫嘴里的布。 齐子蛰只是随便一塞,她扯出来也并不费劲。 田侍卫嘴里一空,马上张嘴要喊。 齐子蛰甩剑拍了拍他□□之物,喝道:“敢喊,我就敢切。” 田侍卫硬生生吞了那一声喊。 李丹青蹲下身,看着田侍卫道:“你是我父亲身边的人,我其实不想难为你。” 她叹了口气,“我是逼于无奈才行此下策。” “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 田侍卫见李丹青提起萧宇墨,寻思自己或者还有活路,便道:“你问!” 李丹青问道:“父亲适才准备去哪儿?” 这个好像不是秘密。 田侍卫爽快答道:“去佛香阁。” 佛香阁是宫中专门用来供佛香的阁楼,有时也用来做法事。 “父亲去佛香阁做什么?” 李丹青紧紧盯着田侍卫的眼睛。 田侍卫答道:“过去见一个人,至于见谁,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时刻要见的人,定然十分关键。 是见谁呢? 李丹青问道:“是有人跟他禀了话,他才决定去佛香阁的,还是度着时辰,就抬步要去佛香阁?” 前者,是突发情况,后者,是早有预谋。 若是后者,说不定佛香阁那儿,已布下一个局。 田侍卫答道:“是度着时辰,抬步去佛香阁的。” 李丹青想一想,又问道:“他今早见过谁?” 田侍卫道:“今早进宫赴宴,见过的人太多了。” 李丹青想起寿春宫情况。 九弦以为叶嬷嬷是晋王的人,结果叶嬷嬷是秦王的人。 上一轮中,秦王成了大事,晋王失败。 晋王重点指望的人中,除了要指证萧宇墨有罪的孔大人外,还有一个据说准备反水指出丽嫔胎儿有异的宋御医。 孔大人早间跪禀被喝退,他确实是晋王的人。 还有一个宋御医…… 李丹青沉吟一下,问道:“别的人不论,父亲今早可见过宋御医?” 田侍卫回忆了一下道:“大人今日很早到了宫中,见过娘娘后,出来时在廊下站了站,当时宋御医背着药箱经过,但没有上前拜见。” 李丹青“呵”了一声道:“宋御医平素见着父亲,是不是都忙忙上前行礼?” 田侍卫答道:“是的。” 李丹青抬头朝齐子蛰道:“宋御医有古怪。” 齐子蛰脸色变了。 戚大郎设着法子送了美人到宋御医身边,还以为美人计得逞,宋御医会反水…… 看来戚家太天真。 李丹青又问道:“今早圣人出了御花园后,去了哪儿?” 田侍卫闭紧嘴不答。 齐子蛰剑尖一下捅进他大腿根处,向上挑了挑。 田侍卫吃痛,惊惧了一下,若剑尖继续上挑,根儿不保。 他闷声答道:“去了丽嫔娘娘的棠梨宫。” 李丹青站了起来,念叨道:“圣人去见丽嫔娘娘,萧宇墨去佛香阁,宋御医会去哪儿?” “这个时候,晋王殿下急于见圣人,而圣人正要去见丽嫔娘娘……”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几个人的行动串在一起,一边朝齐子蛰道:“可以打昏他了。” 齐子蛰闻言,当即挥拳砸向菜筐中的田侍卫。 田侍卫口鼻出血,昏了过去。 齐子蛰拿布塞住他的嘴,拍手道:“若还有话要问,再戳醒他。” 李丹青这时候已假设出秦王之局。 她朝齐子蛰道:“若秦王布局,让晋王殿下先圣人一步见到丽嫔娘娘,圣人后一步撞见他们……” “这时候宋御医出现,给受惊的丽嫔娘娘诊脉,说丽嫔娘娘之胎不止三个月大……” “圣人服了丹药,本来恍惚,当会疑心丽嫔之胎是晋王殿下的,于是气得昏倒。” “秦王殿下这时候带着方宰相诸人出现,缚了晋王和丽嫔,说他们气死了圣人。” “趁着时机,早就埋伏好的弓箭手在御花园诸处射杀异己。” “天黑,该死的死了,余者臣服,秦王大事成。” 齐子蛰眼睛亮亮看着李丹青,提醒道:“哪萧宇墨呢?他去佛香阁做何事?他派了什么用场?” 李丹青托下巴道:“是哦,漏了他。” “那么,设局的地点是佛香阁?” “如此说,也说得通。” 齐子蛰张嘴要说话,突然又闭上了。 李丹青也马上止了话。 两人齐齐蹲到面粉旁边。 外间有脚步声经过,渐渐远去。 齐子蛰捏李丹青手心,示意先不要动。 果然,脚步声很快又出现在门外,严江离的声音道:“他们跑不远的,再搜搜。” 又候片刻,外间没了声音。 李丹青贴到齐子蛰耳边道:“我们回那间柴房去。他们定然不会想到我们又跑回那儿。” 齐子蛰点头,也贴耳道:“丹娘,你这般聪慧,我以后娶了你,是不是半点坏心思不能动?” 李丹青无声笑了笑,用肩膀撞他一下,“说不定是我娶你呢。” 齐子蛰不由也笑了。 他笑毕,站了起来,伸手去菜筐内给田侍卫松缚,接着扒他的衣裳。 李丹青会意,这是要扮成田侍卫的模样,挂着他的腰牌,待会儿出去探探路。 齐子蛰很快和田侍卫对换了外衣,再在腰间挂上田侍卫的腰牌和剑,稍稍收拾,如果不是打个照面,只是远远看着,便会以为他是田侍卫。 齐子蛰把自己外衣扔在田侍卫身上,重新缚好他手足,抬头看向李丹青时,眨了一下眼睛。 李丹青会意,田侍卫已醒了,装昏不敢动呢。 她揉一下手腕道:“哎,幸亏朱峰手下留情,给你缚的绳结有个活口,要不然,我都咬不开绳结。” 齐子蛰道:“他不是说已淡忘你姨母了么,怎的还肯帮我们?” 李丹青道:“你是男人,还不懂这个么?那些负恩负义的汉子,反而最喜欢扮演痴心人,提起亡妻总是泪流满面,但该继娶还是继娶,该纳妾还是纳妾。” “你瞧瞧朱峰,八年了,依然没有娶妻。他嘴里说淡忘,实则怎么也忘不了。要不然,早娶妻了。” “还有严江离,缚我时,也留了情的。你猜他是看在我是萧宇墨女儿份上,还是看在是我朱峰姨甥女份上?” 齐子蛰话锋一转道:“论起来,他们两人虽能干,但无奈秦王殿下身边能干的人太多,若秦王大事成,他们最多晋一级,得个五品官。五品应该就是头了。” “若他们肯跟晋王殿下,晋王殿下成了事,给他们一个三品四品都是少的,说不定会给二品将军。” 李丹青小小声道:“他们今日手下留情,说不定就是想到这一层,秦王殿下上位,他们能得到的太有限了。若晋王殿下上位,则大大不同。” “我是姨甥女,定要试着为他们牵线的。” 两人说着话,互视一眼,溜出面粉房,迅速回到原先关扣他们的柴房内。 柴房没有锁,只掩着门。 两人蹲到柴禾后,商量接下来该如何。 这会子,严江离和朱峰在周围搜了一遍,不见齐子蛰和李丹青的踪影,脸色都有些不好。 缚了那两人手足,塞了齐子蛰的嘴巴,锁了门,令侍卫守着,他们竟还能逃脱! 朱峰此时想起石龙镇之事,郁声道:“在石龙镇时,我们也被他们摆了一道,还死了几个下属。” 严江离看他一眼道:“他们逃脱了,我以为你会暗暗高兴,说到底,其中一个是琴娘的姨甥女。” 朱峰没有作声,他和严江离多年并肩作战,有些事儿,瞒不过对方。 严江离道:“现下要发愁的,是如何跟贵妃娘娘解释。” 朱峰道:“照实说就是,若她要疑我,怎么做都会疑。” 严江离沉默一下方道:“以你之能,待大事成,必会得一个重要职位的,若因此事毁了前程,有些可惜。” 朱峰摇了摇头,突然止步道:“再回头搜一遍他们待过的柴房,看看多了什么少了什么,或者有线索。” 第 76 章 李丹青坐在柴禾上, 和齐子蛰商量了几句,一时抱 她复盘着复盘着,突然愣怔了一下, 抬起蛰, 你有没有觉得,在轮回里,,基本都是事实?” 齐子蛰一愣,想了片刻道:“在石龙镇时,你,成了事实。你编由,也是事实。” 李丹青道:“我今日情急之下,编这件事, 看萧宇墨恼羞成怒的表情,可能也是事实。” 她有点困惑,“成了真, 到底是巧合,还是?” “我编的时候, 也并不是胡乱编, 是推论一番, 再拣一点事实碎片, 她想了想, “所以, 想让编的故事成真,据?” 现在还没天黑, ,能成真吗? , 突然站起,看向门外。 柴门被推开,来。 :“好奸滑,竟又藏到这儿了。” ,只“铮”一声,抽出了刀。 齐子蛰举剑,低声朝李人,你跑出去。你现在是萧宇墨女儿,当能保得一命。” 李丹青站起身,低 她当即扬,秦王殿下当年下药迷了你妻子,把你妻子送给萧宇墨享用,致使你妻子小产,过后郁郁而亡,你竟一点不介意,还 朱峰眉峰一蹙,,我都不知道,你从何得知?” 李丹青边有一个丫鬟,她知道姨母所有的事,姨母去世后,她离开你们李家,,她找到我,告诉了我当年的事。” 朱峰眉峰又一蹙,淡么?” ,话到嘴边,马上吞了回去。 ,不能顺着他的话去答。 李丹青略一,不知道是不是改了名字。” 反正呢,如果丫鬟名字不对, 朱峰闻言, 杨琴娘的丫鬟。 杨琴娘去世后,,他多年未见。 李丹青见朱峰没有反驳她的话,心下一松,很好,姨母身开李家了。 我,说姨母当年被秦王下药,送进萧宇墨房中,待回到家,小腹隐隐作疼, ,皆因想保着你。” “姨母说若告诉了你,宇墨理论,是自寻死路。” “姨母父母亲人已亡,合便好,你还有母亲要奉养,不能死。” 朱峰听到这里,词。” 李丹青叹了口气,不再分辩,只 僵。 严江离见状,,你为妻子守了八年,若有什么亏欠之处,早还清,半生所求将如愿,不能毁于一旦。” 他扬声,,便由我来罢。” 朱峰不出手,只对付严江离一人, 李” 九次沉塘过后,抖。 出方有没有水池。 有一回,齐子蛰跟,说除了皇宫外,各府荷花池的荷花开得最好的,要数秦王府。 但三年前,秦王府的荷花池溺死了人,上名了。 齐,说溺死在秦王府荷花池的,是严江离的妹妹严五娘。 看向严江离道:“严兵马,你竟不知道,你妹妹严五,是事出有因么?” 严江离一怔,不忙抽刀,看向是要说,我妹妹之死,也跟秦王殿下有关?” 李丹道了。可笑可叹,为了荣华富贵,连胞妹之死也不追究了。” 严江离。” “三年前,你不过秦王身边一个侍卫,你妹妹得以借光进秦王府赴宴,自是战战兢兢,哪敢乱跑?可她为,还溺亡了呢?” “严兵马,你仔细想想,当时秦王殿下是不是薄醉,是不间,是不是 李宫,出宫时碰着秦王的情景。 ,明显有些变态。 她叹息,“严兵马,你跟在秦王殿下身边多年,当,有时兴起了,会如何做。” “那一晚,他薄醉,碰上严五娘, ,也怕此事会连累全家,就跳了荷花池。” 脑子里却妹妹到秦王府赴宴的情景。 王府之宴,她一路上雀跃不已。 到得秦王府,女眷席上。 席间,潘雷想给妹夫谋一个位置,有求一求,又怕自己一人不够份量,便拉 可那会, ,去了内间更衣。 秦王。 又过半个时辰, 。 他,你从何得知?” 李丹青看着严江离的表情,知道自,不由暗喜。 她摇了摇头,“严兵马,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过,,不是亲人,而是敌人。” ,是晋王殿下啊。” 设尽法子在晋王府埋钉子,晋王殿下同样如此做。” “那一晚,荷花池边, 齐子蛰此有一个卷宗,记载着你们的事。你妹妹之死,也记载在列是谁,现下还不能告诉你。” 他顿一下,“待过了今日,若我们还活着,自会让线人见你,跟。” 李丹青接下去道年,他是何禀性,难道不知?他如此的人,一旦握上最大的权柄,真会宽贵?” “你们在他身边, ,还能活得长久?” “况且,他,他难道不怕你们知道了,心生反骨?” 齐子蛰插嘴道:“严兵马,朱副兵马,不过秦王殿下,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晋王殿下仁厚,有些事情做不出来,也,没有草官人命。” “秦王殿下这些年做的事,有好多” 他看向李丹青,“ 嗯,这个编出来的卷宗,里面的事。 来,“卷宗记载,两位虽是秦王殿下的下属,这些年一直守着底线,领命行事时, “晋王殿下极欣赏,我拿人头担保,晋王殿下一定会厚待两位。” 朱峰打断了齐子蛰的话,“齐三爷不必说了。我们,不管秦王殿下如何,到底宾主一场,现下去投靠晋王殿下, 他摆摆手,“这会且放你们一条生路,只你们,也未必能活过今日。” 李丹青心念急转,大马,朱副兵马,活不过今日的,是你们哪。” 她急急道:“在石龙镇时,我跟子蛰为何能逃过你们的耳目,成功逃出镇外呢 说起这个,严 来。 “那天早上,我们从魏家逃出来,在路上遇着倚云楼马车上跳下一个蒙面男子, “男子说会帮我们递个消息,把你树林中,让我们拿捏着时辰跑出城外,” ,质问他是谁。” “,那是宫中近卫的腰牌。” 。” 严。 两,后背开始发寒。 没错,当时是安,郭靖安跟他们说齐子蛰在城西,把他们一干人引去了城西。 那时,搜寻齐子蛰,夜间无事,常去倚云楼听曲,并试息,却原来,洛兰是圣人的眼线。 如此,岂不是说,,全落在圣人眼中! 事,圣人是否早就知晓? 李丹青脸色,心下大定。 很好,,秦王私会丽嫔之事,圣人一早知道了。 时,圣人的人在后面看着他们。 所以,今日秦王起事, ,他是皇子,最多囚禁,但底下这些人,必然被灭族。 ,又换称呼,喊道:“姨父!” 她一脸仓皇,“我事。” ,晋王殿下一样要动。” ,圣人……” ” “今日过后,恐怕秦王和晋王的人 ,看向严江离。 严江离一脸凝重,这时辰,想必,丽嫔自候在佛香阁中,等着圣人。 而,是晋王殿下。 这一切,是 却原来, ,便要阻止秦王。 ,其它布下的人手,都会跟着动。 ,一样要诛九族。 李丹青抿抿唇,“我有一计, ,生死存亡之际,再不能计较其它。 ” 第 77 章 李丹青想起上一轮昏迷时, 做了一个梦,梦里弓箭手站在高处,张弓射中了李大鼎。 现下宫中全是秦王的人, 他一声令下, 万箭齐发,谁也活不了。 当下还得智取,尽力化解他设下之局,消于无形,而不是强来。 今日力求活着出宫,别的都是其次。 她指指柴禾旁边的小菜筐道:“把我装进去,盖上黑布,提进佛香阁,说是秦王殿下要的宠物。” “到得佛香阁内, 调换丽嫔娘娘出来。” “如此,安安静静,不会惊动什么。” “待得晋王先圣人一步进佛香阁, 见到的,便是我, 而不是丽嫔娘娘。” “彼时, 圣人进阁, 接着秦王殿下领人进阁, 捉到的, 便是我和晋王殿下。” “不成, 这样你的名声更坏了。”齐子蛰出声反对,沉声道:“可以提一个空筐进去装了丽嫔娘娘出来。” 李丹青摇头道:“阁内守卫的人何等精明,提进一只空筐,出来时装了人, 一看就不同,哪能瞒过他们?” 她看着齐子蛰,抬手摸了摸嘴角,叹道:“保命要紧,名声什么的,暂时顾不上了。” 齐子蛰见她摸嘴角,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说,现下还没天黑,依然在轮回里,进了阁内,若有什么不妥,她可以编故事应付过去。 稍迟,朱峰提着一只盖了黑布的“笼物筐”,来到佛香阁前。 守卫循例上前盘问。 朱峰道:“秦王殿下叮嘱我送一只宠物进佛香阁,你们别拦着,小心耽搁了,误了好事。” 守卫听着这话,便让开了。 朱峰提着“宠物筐”进了阁内,到得一处房门前,躬身喊道:“娘娘!” 丽嫔开了门,一见是他,有些失望,小声问道:“怎么是你?” 朱峰提起笼子道:“殿下吩咐,要给娘娘看这个。” 丽嫔眼睛一亮,抿唇一笑。 他莫不是把自己装在笼子内? 每次都搞些新花样。 她让开身子,低声道:“快进来!” 朱峰进了房,放下笼子,抬起头道:“娘娘……” 话未说完,迅疾出手,劈在丽嫔脖颈上。 看着丽嫔软软倒下,朱峰把她放在地下,伸手揭开黑布,掀开菜筐,放出李丹青。 再迅速把丽嫔装进去,盖好了黑布。 一盖好,看李丹青一眼,马上提了菜筐往外走。 李丹青刚从笼子里出来,身子还有些发僵。 被装笼沉塘的经历太可怕,刚在笼子里时,一股恐怖感漫上心头,手足发冷,动也不敢动。 她喘过一口气,整理一下衣裳。 这才发现自己衣裳凌乱,发髻散开,一副刚与人私会后的模样。 这会,一位内官引着晋王到了房门外,轻声道:“圣人刚服了丹药,正在里面歪着,殿下自己进去罢!” 晋王点点头,推门而进。 他绕过屏风,走近榻边,躬身道:“儿臣……” 话未说完,脸上变色,失声道:“你不是李丹娘么,怎会在此?” 李丹青坐在榻上,一边挽发,一边道:“本来是丽嫔娘娘在此的。” 她站了起来,行个礼道:“见过殿下!” 晋王还没说话,只听屏风外一片声响,秦王的声音道:“父皇是不是口渴了?来人,快倒茶来!” 说着话,纷杂脚步声转瞬绕过屏风。 李丹青看过去。 秦王和方宰相扶着皇帝,正往榻边过来。 两下里照面,双方都变了脸色。 晋王一阵一阵庆幸,幸好阁内榻上躺着的是李丹青,要是躺着丽嫔娘娘,这会水洗不清。 秦王眼中闪过凶光,转瞬又收敛了。 一边又疑惑,明明布下天罗地网,这会在阁内榻上的,该当是丽嫔,怎么会换成李丹娘? 这出局中局,竟出了差错。 皇帝却是恼声道:“不是说丽嫔在此处么?人呢?” 他一眼看到晋王,又疑惑,“老三,你怎么在这?” 李丹青此时已跪到皇帝跟前,叩头道:“陛下,公主殿下要杀臣女!” “起来说话!”皇帝有点不耐烦,摆了摆手。 李丹青忙爬了起来,垂头道:“臣女是魏凌光前妻李丹青,公主殿下怕魏凌光还惦记臣女,一心要杀臣女。” “适才,杜嬷嬷到御花园,说太后娘娘要见臣女,待臣女跟着杜嬷嬷到得寿春宫,便被公主殿下令人擒下了,她要杀臣女。” 李丹青呜咽了起来,“是晋王殿下救了臣女。” “可今日宫中到处是秦王殿下的人,他们持了弓箭站在高处,要射杀臣女和晋王殿下。” “晋王殿下只得带臣女避到这儿。” 秦王一听这话不对,便喝斥道:“胡说什么?” 李丹青“咚”一声又跪下了,哭道:“陛下若不信,尽可以派人四处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到处有弓箭手!” 皇帝脸色一沉,坐到榻上,扬声道:“来人,传高长山!” 很快的,有内侍进来,领了命出去传宫中侍卫长高长山。 李丹青又趁机禀道:“陛下,太后娘娘身边的杜嬷嬷和叶嬷嬷都是秦王殿下的人,陛下身边的人也……” 她抬眼,对上了方宰相的视线,又迅速低头,吓得哭出来道:“宰相大人,我不是说您。” “您是这届士子的座师,人人称道,外间都在称赞您,说您一片丹心,知道陛下喜欢吃丹药,您还四处帮着寻丹方,宫里的方士,也跟您交情非浅。” 方宰相忍不住了,喝斥道:“闭嘴!” 他话音一落,马上知道不对,跪到地下道:“陛下,这女子一派胡言,请陛下勿听!” 李丹青“呃”一声道:“宰相大人,您只是一个臣子,怎么可以这样跟陛下说话呢?您这口吻,特别像我父亲平素跟我说话的口吻。” 皇帝扫视众人一眼,众人一凛,瞬间静了静。 外间传来脚步声,内侍的声音道:“陛下,高长山到!” “进来!”皇帝喊了一声。 内侍引着高长山进房。 高长山进了房,请安毕,垂手听差遣。 皇帝吩咐道:“长山,你领着人巡宫,若见有持弓箭者,擒下审问。” 高长山领命出去。 皇帝又喊进一位内侍,指指李丹青道:“这女子扰了朕的清静,拖下去仗杀了!” 李丹青:“……”啊,不是吧? 她情急,不管不顾,大喊起来道:“陛下,臣女是您的亲骨肉啊!” “我母亲是杨蕊娘啊!” 皇帝一怔,端详李丹青一眼道:“上前!” 李丹青赶紧爬上前,仰起脸道:“陛下,臣女真是您亲骨肉!” 呜呜,接下来要怎么编? 呜呜,还在轮回里呢,编的故事能成真吧? 呜呜,我得赶紧编一个炸裂的。 李丹青迅速编道:“二十年前,陛下听闻杨家女杨蕊娘美貌,是京城第一美人,有心召她进宫,谁知道她却跟萧宇墨私奔了,此事只得作罢。” “可陛下心中,到底念念不忘。” “那一回,陛下偶动游兴,带着人到了石龙镇,恰巧遇着一位美人,得知美人便是杨蕊娘……” “那一晚,陛下与杨蕊娘……” “第二日陛下回京,回头着人去接杨蕊娘时,方得知待杨蕊娘已与李大鼎成亲。” 李丹青编到这里,委实编不下去了。 心下有些绝望,怎么办? 皇帝二十年前有没有去石龙镇呢? 皇帝听到这里,却长叹一声道:“是朕负了她!” 李丹青:“……”什么什么?我没听错么? 所以,皇帝二十年前,还真去了石龙镇,遇见了杨蕊娘,一夜春风? 所以,俺是公主! 第 78 章 , 齐齐看着李丹青。 不敢相信啊! 她是 她是李。 游,闹得满城风雨。 就在前一刻,, 说萧宇墨是她生父。 现在…… 她是公主了! 李丹青揉揉嘴角。 嘿, 她刚才一编完身份, 嘴角差点裂开。 ,关键要看皇帝怎么说。 ,已试了出来,萧宇墨当年虽和母亲私奔,但两人清清白白。 手书之事,喝醉之事,是。 至于李大鼎…… 郭夫人跟前夫那会,一口然, 证明生育能力没问题。 ,一直未有所出,确实有不育嫌疑。 刚刚情急编, 看皇帝的反应,似乎还真有这么一件事。 是的, 她是编故事, 但有事实碎片, 有细节, 可能在轮回里, 她编的故事, ,斥道:“李丹娘,你适才当众嚷嚷,说你母亲留有手书, 其中记载了一件事,言道,所以舅舅是你生言,说自己是父皇女儿?” ,当诛九族!” 李凑,哭着道:“陛下,臣女适才为了保命,才假说萧宇当年跟陛下时,尚是少女身,陛下自是清清楚楚。” 她声音压了压,“李,他娶了郭夫人后,一直未有所出,便是证明。” 生女儿。” 她说着, 让俺瞅瞅,看这 李丹青一瞥,时候,母亲最喜捏臣女的耳朵,说臣女的耳朵长得好, 她抹泪,,今日一见陛下方知道,臣女的耳朵,跟陛下一模一样。” 众人听得这样说,齐齐 老实说,,皇帝的耳朵大而厚,一点不像好么。 但皇帝偏偏信了这个话,点头道点像。” ,一心想长生。 记载,说每晚把丹丸放在孕妇胸口,丹丸会跟胎儿一起吸收母体精华,早间服用此类丹丸, 皇帝见此记载后,,以备第二日服用。 皇帝每日定时服食丹丸,今日太后寿辰,他半途离席,服用。 ,便寻了过来。 当下见不着丽嫔,,心下极是烦躁,才会喝令内侍把女子推出去仗杀,,说她母亲是杨蕊娘。 ,心头烦躁稍减。 ,若不及时服食,则会百般烦躁,不能自制。 此时,但很奇异的,没有像往日那般不能自制。 。 ,犹喜丹青。 时人投其所好, 有一回,一个臣子献书画,展开一看,忙跪下请罪,说是拿错了画作,这 皇帝摆手,细看画作,,问及美人是谁。 遇一位美人,惊鸿一瞥,回家后不能忘,因即时作画。 后来打听,方知。 ,说画作只能画出美人几分,难以画出其真正神韵。 皇帝瞬间动心,又听得杨蕊娘未婚配,便令礼部侍郎拟章程, 待拟好旨意,第二日要宣旨时,萧贵妃来哭诉,说是家中弟弟萧宇墨了。 ,搁了此事。 一个多月后,有臣子禀报,说是后,出现一块奇石,奇石上有寿与天齐, 皇帝当时年轻,一时起了兴致,便换上私服,带了臣子和近卫, 到得石龙镇,直奔长生寺后,倒是见到奇石了,可奇 后来查问,无聊,到寺后游荡,在石上刻字。 待听奏时,小和尚又慌了,忙去挫掉了字。 ,自要问一下民生。 他,跟石龙镇几位老丈见面,询问石龙镇有何奇事奇人。 老丈们说了几件,渐渐说得兴起,又说。 其中一位老丈提及,说,某天半夜里出去游荡,竟在山石下见到仙女下凡。 李大鼎胆大包天,当即扯住仙女衣袖,张大嘴巴 仙,再也飞不起来。 然了。 ,病了足足一个多月。 ,正在求仙女嫁给他。 另几位老丈也附和,,李大鼎抱到家中的,定然是仙女。 皇帝听得这话,生了兴趣, 当夜,侍卫潜入李家,,再悄悄掳了仙女,送到皇帝榻上。 皇帝掌灯一瞧,怔一怔,咦,这位仙女不蕊娘么? 皇帝隐约记起,萧贵妃好像提过,说,半路被家人找回,而杨蕊娘自尽了。 嗯,看来杨蕊娘不是自尽,。 ,一边看美人。 美人弱不胜衣, 皇帝承认,。 ,轻轻,轻轻…… ,想要寻死。 ,让美人不要死。 又说美人敢死, 美人哭泣不能止。 皇帝忙安抚,说待回了京, ,说不出话来。 皇,忍不住又来了一次。 又跟美人道:“美人儿,你若,朕封为你妃。” 他喜书画,擅丹青,儿,就起名丹青。” ,心下有些伤感。 待人时,美人已与李大鼎成亲,并说至死不会回京。 倒是没想到,儿,还给女儿起名“丹青”。 皇帝伸出手,拉起李丹青,来,说说你母亲的事。” ,呜呜呜,过关了! 俺是公主了! 。 ,李大鼎也提过一些。 很好编造的。 在李丹青编造里,,对皇帝念念不忘,思念成疾,终于病亡。 皇帝越听越伤感。 。” ,全麻了。 心情太复杂。 事后,带泪道:“陛下,荣昌公主要杀臣女,求陛下看在臣女母亲份上,给臣女做主。” 皇帝醒过神来,嚣张了。” 又安抚,“你年岁比荣昌大,是大公主, 一边转,看看给丹娘一个什么封号。” 方宰下,李丹娘身世尚未查实,是不是等查实再策封?” 皇帝不快,“,过后自还要查一查当年的事,诏告天下。” 认为,静和两字颇佳。” 摇头,“再拟。” 方宰相有些无奈。 ,因以地为名,叫荣昌公主。 ,没有封地。 听皇帝这话,似 皇帝到底是自己拟定了一个封号,开口道:地,给丹娘当封地。” 秦王忍无可忍。 今日本能成大事, 他按捺不住,开口道:“父皇,,她生父到底是谁,不能单凭她一张嘴。总得查实了再策封。” 李丹青一下看向他,嘟嘴道时,不是说我像你妹妹么?” 这会不会之事,是因为没有人证物证,但只要一说,皇帝总归要疑心。 再为难我, ,看向秦王。 秦王只得挤出一点在白马寺遇见丹娘,戏言说她神韵儿有点像姑姑,莫非是儿臣妹妹。没料到……” ,你早早就认了妹妹,这会子不必多言。” 说着站起身,“乐阳,父皇 呜呜呜,世间最 是给自,并且成了真! 魏家诸人一上公主,他们好当皇亲,因下了狠手,要杀她这个元配。 ,并且是大公主时,不知道心情如何。 啊呀,! 第 79 章 李, 身后一串人跟着。 ,有风拂过。 远远的, , 人间美好。 李丹青下台阶时, 为着杨蕊娘。 ,行错一步,便是悲剧一生。 ,哄她私奔,于半路上抛弃她。 李大鼎救她护她, ,得知她嫁人后,一手搁开。 她郁郁而亡。 。 ,原主便被沉塘了。 , 声名狼藉,水洗不清。 ,从来不容易。 李丹青很快回神, 自己既为公主,若能够, , 往佛堂去见太后。 皇帝侧头跟李抱怨, 说孙儿倒是多, 孙女只得荣昌和文珠两人, 荣昌娇气, 文珠年岁还小,,相信她会高兴。” 伏在佛香阁外不扶着皇帝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一时却又奇怪, 丹娘跟皇帝说了什么,? 身边人…… 齐子蛰脸色突变, 丹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人? 一出佛香阁,秦王双手负背,手指屈起, 不远了,马上看向另一个侍卫。 一会儿,罢兵的消息, 御 晋王出佛香阁时,也做了一个动作,他要宋御医待命,伺 皇帝一行人到得佛堂前时,下,臣领人巡了一遍,并没有见着持弓箭的人。” 皇帝新认了女儿,心情不错,,待明儿,你整合宫中所有侍卫,朕要亲自过过眼。” 高长山忙应了。 郑太后在佛堂上了香,喝了一杯清茶,正觉清净,娘,陛下来了!” ,见得太后,便介绍了李丹青身份。 ,口称见过皇祖母。 郑太” 李丹青抬头,心下转着念头,要编 ,点头道:“模样儿还成,不辱皇家女身份。” 难,一时松口气,吞了嘴边那些瞎话。 ,垂手侍立。 嬷道:“鲁嬷嬷,待会儿把那套红宝石头面给她,小孩子家家的,打扮素了些。” 李丹青忙谢恩。 郑太后看看时辰,扶着鲁嬷嬷的手站起来,朝皇帝道:“特母,当是要,当众宣布身份了,还不走?” 罢了,李大鼎那儿……” 到底是立了军功的臣子,自己女儿,当年的事定然要翻开,有些伤了臣子的心。 郑太后摇头,转向李丹青道:“乐阳,这件 李丹园,跟父亲……” 她顿一下,改口道:“跟,劝他宽怀。他是深明大义之人,见我认回亲生父亲, 郑太后点头,吩咐鲁嬷嬷” 鲁嬷嬷点头, 这当下,严江离和 之事,便消于无形了。” 朱峰“嗯”一声,“适,状极亲热。” 严是成了陛下的人?” ,只说说你我,以后该如何?” 严江离视线扫过四周,这之事,可有被人察觉?” 朱峰摇头,“你知我做事, 走之前,须得把家小先撤出京,总要一些时日,且不能惊动人。” 走,心中总有憾。” ,两人止了话。 另一侧,李丹向。 。 过来,走在前面照路,一边笑道:“鲁嬷嬷,御花园那边的灯全点亮了,可好看。” 鲁嬷嬷笑道:“行啦行啦,办得好,回头会赏你们的。” 小宫女笑着道谢。 ,那处有灯。 她有些紧张。 天黑了, 不会吧! 不远处有打更声。 李丹青浑身一颤。 上笼时,也听到打更声。 !” 一个来,应道:“丹娘,我在!” 李音,身子一软,倒向地下。 ,一整天绞尽脑汁,一整天折腾。 在这刻,,站不稳了。 齐子蛰眼明手快,一把揽住她,,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鲁嬷嬷和小宫女搂抱抱,皆呆在当地。 好一会,鲁 齐,朝鲁嬷嬷道:“嬷嬷,她身子有些不适,腿软走不动,我抱她过去。” ,抱了人就走。 …” 话没说完, 齐子,在僻静处停下,问道:“怎么回事?” 李丹青伏在齐子蛰怀中,先” 更,是戌时初刻。” 子蛰,我们上一次轮回,我清楚听到打更声,是戌时初刻,现下过了这时辰,我们应该不会轮回了。” ,“这会子好好的,自然没事了。” 李丹青分析,“们了,面粉房的田侍卫要是被人发现,到时还会到萧宇墨跟前密报,说朱峰和严江离他们了。” 齐子蛰后,发生何事?你跟陛下……” 他,鼻喘稍重。 李丹青听得他心跳声,有些诧异,什么?” 齐子蛰沉声道:“丹娘,你 李丹青一怔, ,“子蛰,你这句话,有一字之差。” ,我是成了陛下的女儿。” 齐子蛰大吃一惊,失声 ,把佛香阁内之事,简略说了。 ,脱口道:“所以,你是公主了?” 个身份,再不用怕秦王和萧宇墨了。” 齐子蛰一下抱起李丹青,原地转了几圈,放下她后,退后两步,躬殿下!” “免指,“过来服侍本公主!” 齐子蛰上前,,“丹娘,你编的这件事,到底是虚的,还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 “在轮回里,,情急编的故事,其实是隐藏的事,我纵然编了,也不会成真。” 齐子蛰点头,“也是,若不然,你编一个故事,说自己是天女, 李胸,“要编这种,也是编别人上天。” 另一边, 萧事,脸色难看了起来。 他恼声道:“怎能任李丹了陛下之女,我们脸面搁在何处?” ,我有一计,只是……” 脸色凝重,“李丹娘成了陛下之女,是个大麻烦,不能让她当上公主。” 秦王手里的扇子张开又合上,丹娘当众嚷嚷,说杨蕊娘当年留有手书,其中记载着…” 他“哈”一声笑出来,“照着李丹娘当众嚷嚷那些话,喊人伪造书。其中杨蕊娘与舅舅之□□,细节。” “有了这本手书,她” 。” ” ,只能送她去死。” 第 80 章 戌时初刻, 她站近床边,俯头瞧了瞧荣昌公主脖颈上的伤,粉面含样?” 片, 纷纷请罪。 萧贵妃按下怒火, 问” 医适才诊过了,说公主这几日不能动怒,不能大声说话,只能流。” 荣昌公主不敢说话,伸 一个嬷嬷忙上前问道:“元?” 荣昌公主点头。 萧贵他,怎么让荣昌伤成这样。来人,传魏状元!” 魏凌光很快进殿,跪下道:“贵妃娘娘,今日之事容臣私下说几句话。” 萧贵妃冷笑一声, 朝房” ,“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 , 忙忙退下。 房中一静,魏凌光便把禀上。 说毕停顿一下, “适才秦王殿下已嬷嬷, 寿春宫也打扫干净了。” 他嘴里有些苦涩, “儿之事, 贵妃娘娘知道了罢?” , 胸口熊熊怒火在燃烧。 杨蕊娘这个贱人! 流落在外, 竟能勾搭着陛下,还。 这个贱人, 她胸口起伏,好妻, 她是何来历,你当年竟全不知情么?” 她父亲是李大鼎。” ,臣给了她一纸休书,臣一家子与她,已是仇敌。” “若今晚陛下当,回头想起臣是她前夫,定然要撤了荣昌公主跟臣之婚事。” “到时,李丹压制臣一家子。” “” 萧贵妃怒道:“魏状元,。” “荣昌成了这样,” “娘娘也知,陛下一心柄,上回没削成,但往后总还要找机会。” “现李丹娘成了公主,异日陛下对武安侯府动手,齐子蛰是武安侯之子,丹娘若说情,将为陛下所不喜,若不说情, “他们两人, “而臣,,随时杀向勋贵们。” “臣这把刀,能为荣昌 “臣这把刀,也。” 萧贵妃怒火稍减,看着!” ,爬了起来。 萧贵妃一家子?” 魏凌陛下禀报,说荣昌公主横剑于颈,言道非臣不嫁,因此伤了脖颈。陛下听闻,自会怜惜公主,不 荣昌公主假借郑太后旨意,宫,准备杀掉李丹青,结果致使自事,当然不能让皇帝知道。 他们也笃定齐这件事,不会主动告诉皇帝。 脖颈,每日看医问药,皇帝若得知,定要问原因。 魏凌光这么说,其一,能 其二,荣昌公主要寻死,光了。 魏凌光成了驸马,,李丹青纵得了皇帝宠爱,也不敢对魏家如何。 萧贵妃走到床边,看着荣昌公主道: 荣昌公主点头,衣袖。 萧贵妃叹了口气,回头朝魏凌光陛下,你也回罢!” 魏凌光抬步要走,一时又止步,走到床边,朝荣昌的伤,臣日后为殿下十倍百倍还回去。” ,却不敢哭,只点点头。 。 齐远处,把她放下来,小声道:“站着不要动,我上墙头瞧瞧情况。” 他说毕,跃上矮墙,双手遮额,看了一圈,不远处有侍卫巡过,并。 ,耳力异于常人,这会又闭上眼睛,倾听片刻,没有听到弓弦声。 ,跳下矮墙。 “丹娘, ,低声道:“都过去了。” 御,在草丛间闪着光点。 的手,整理一下衣裳,又抿抿发鬓,抚了抚脸,朝齐子蛰道:“你帮我瞧瞧, ,“有点异常!” “长得太美了!” 李丹青不由笑着捶打他,忧虑。” 齐子蛰安抚道:“” 李丹青摇头,“ 了身份,我定然要留在宫中。” ,宫中全是她的耳目,只怕不好过。” “另有,过了轮回时间,” 齐子蛰殿下,看看他在宫中有什么妥当人……” 嘴,摇头道:“不用,他的人要等着派大用场,不能跟着我,跟着我就暴露了。” ,你早点招驸马,这样可以搬出宫中。” 他借丹青,“这个驸马姓齐,今年二十岁,长得尚可,曾经瞎过。” 李丹青不由抿唇一笑,捶一马的人太多了,姓齐的得排队。” ,小声道:“丹娘,我……” 月洞门转过一个人,大声嚷道:“你们去哪儿” 齐子蛰见是郭靖安, 郭靖安疾步过来,见,不由惊奇道:“你这是?” 齐子蛰不答他的话,去,我去换回衣服。” 说毕转身就走。 了,朝郭靖安道:“走罢!” 郭靖安犹不死心,问道?” ,你不要多问,小心人头不保。” ,忙闭上嘴。 两人进了御花园, 李丹青站到树下,朝郭靖安道:“郭公子,烦请你过去跟我父亲说,我有,请他过来!” 郭靖安虽疑惑, ,俯身跟李大鼎低语,李大鼎抬头看过来,便点了点头。 很快的, 他先端详李丹青一番,见她没有异常,这回来,我只好打发靖安去月洞门外瞧一瞧,好在回来了。” 李大鼎身为神武将军,没有传召不能在宫中乱走,侍卫喝过小酒,瞧。 李丹青斟酌一下,低声道:“父亲,适才是陛下召见我,陛亲。” 她一边说,。 ,他知道多少? 李大鼎一愣,似乎不敢相信,半晌?” 李丹青迅速道:“镇,听镇中人说李家之子救了一位仙女,正想娶仙女为妻,便想看看,侍卫掳了仙女,送到陛下跟前。” ,派人去接仙女,听闻仙女已嫁人,便作罢。” ,说我是他女儿。” 李大鼎神色一黯,涩声道:“大虎,之事,但她没有提那人是谁,我心知,那人定是……” “那时候,我我,我马上娶了。” ,若她不嫁给我,而是回了京城,跟着贵人,贵人给她请名医诊治,或者能多活几年。” 。 为着杨蕊娘。 ,有些慌了,伸出手要帮她擦泪,一看手指有茧,又缩回了,喃喃道:“大虎,你别哭!” 李丹青自己擦了泪,抬眼道:“若母亲还在,她定然不后悔,嫁给您那几年,可 李大鼎很是伤感, 他话锋一转,“你出生时,小小一只,爱哭,体弱,,就给你起了小名,叫大虎。” “大虎,我如认回女儿,谁敢违抗?” 下来。 她抬手擦泪, ,伸手摸摸李丹青的头,低声道:“大虎,多喊几声父亲,再过一会,,以后,得喊李将军。” “父亲, 一边喊一边流泪。 ,给李丹青擦泪,哄道:“大虎,别哭了,你现下可是公主了,,秦王也不行。” 家,也不能欺负我了。” 李大鼎点点头,“非但如此,。” 。 第 81 章 李大鼎视线扫一遍御花园各桌, 定在御前不远处一桌上。 那一桌是礼部侍郎崔诏一家子的席位。 他从边关到京城时,是崔诏领圣命出城迎接,引他进宫面圣的。 途中, 崔诏略略告知一点宫中面圣礼仪, 告诫他不要出错。 他心存感激,之后曾到崔府拜候,但崔诏不冷不热,一副不想交往的模样。 他也不想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自然不再热络。 但自从他认回李丹青这个“女儿”后,再遇见崔诏,崔诏态度缓和了许多,有两次还试图跟他攀谈,问及李丹青情况。 李大鼎此时恍然大悟。 崔诏便是当年领了圣命到石龙镇, 想将杨蕊娘接回京那位臣子。 崔诏到石龙镇那一日,杨蕊娘其实还没有和他成亲。 婚期定在十天后。 那一日,他外出到邻镇采买娶亲物事, 并不在家中。 回家时听闻京城来人要接杨蕊娘上京,杨蕊娘告诉对方她已成亲, 拒绝上京。 来人无奈, 只得空手回去了。 至于来人是谁, 李大鼎并没有见着。 杨蕊娘又不肯说, 他也不再追问。 李大鼎此刻又恍然, 崔诏见着他时, 知晓他是杨蕊娘曾经的夫婿,态度才会那般疏离。 待听闻他接回女儿李丹青时,态度转为热络,皆因他知道, 李丹青极可能是陛下亲生女儿。 李大鼎收回视线。 告诉李丹青道:“若有人质疑你公主身份,你可请礼部侍郎崔大人为你做证。他是当年跟着陛下到过石龙镇的臣子。” 李丹青一怔,问道:“崔大人知道多少?” 李大鼎简略说一下自己当年从外镇回家后,杨蕊娘告诉他的情况。 又道:“崔大人少年时是陛下伴读,与陛下情份深厚,那时能跟着陛下离京到石龙镇的臣子,非他莫属。” 李丹青便看向崔诏那一桌,评价道:“崔大人儒雅。” 李大鼎心道,崔大人这模样,年轻时妥妥小白脸。 他转了话题,压低声音道:“大虎,宫中人心难测,你得学着自保。” “纵陛下认回你,心下怜惜你,可陛下政事繁忙,不能时时顾及到你。” “荣昌公主有贵妃娘娘和秦王护着,才能那般恣意。你也得找个人护着你。” 李丹青小声道:“若今晚开始便要留在宫中,我会设法巴着太后娘娘,有太后娘娘护着,暂时可安生几日。” 李大鼎道:“除此之外,你还得让自己成为有价值的人。你对皇家有用,你立了功劳,陛下宠你,也宠得理直气壮。” “以后谁当储君都好,他要笼络人心,明面上,也总得厚待有功之人,以免落人口实,被史官记下一笔。” 李大鼎出身平民,凭军功杀出一条血路,封为神武将军,除了神勇之外,自还有一些智慧。 他有满腹话要说,最后只化为几句。 说毕又道:“大虎,以后形势难测,若你有一天,还需要我当父亲,我便是你亲生父亲。” “可信我,可依赖我,不必有任何疑虑!” 李丹青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点头道:“若能够,我也希望您才是我亲生父亲。” 正说着,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道:“李将军,丹娘!” 他们转头一瞧,是齐子蛰。 齐子蛰已换回自己的衣服。 他近前,朝李大鼎拱了拱手。 李大鼎知道他有话要跟李丹青说,便点点头,先行回席位。 待李大鼎走了,齐子蛰方跟李丹青道:“我到了面粉房,田侍卫可能听到脚步声,又假装昏迷。我上去给他一拳,真正打昏了,把身上衣裳脱下来甩在他身上,穿回了我自己衣裳。” “我给他松了缚。他若醒过来,自会回萧宇墨身边去,也会跟萧宇墨密告严江离和朱峰的不是。” 李丹青低声道:“子蛰,我从前怕极了严江离和朱峰,一见他们就颤抖,今日柴房挑起他们的伤痛之后,已不再怕他们了。” “今日过后,秦王和萧贵妃会疑他们,他们应该也不会再效忠他们了。” “按推测,他们应该会悄悄移走家小,设法离京。” 齐子蛰“嗯”一声道:“你想要阻止他们离京么?” 李丹青道:“我想招揽他们,让他们效忠于我。” 她移步,走到树下阴影处,待齐子蛰近前,便贴耳道:“我寻着机会,定跟陛下请求,将他们从秦王手中调到我身边。” “他们在秦王殿下麾下多年,一直和晋王殿下的人敌对,确实没法投靠晋王殿下。” “但他们可以投靠我!” “你寻机跟他们说,他们知晓秦王太多事,若离京,反是死路一条。只有投靠我,才能保命。” 齐子蛰点头道:“放心,我会说服他们。” 又说几句,齐子蛰见姑母朝他招手,便过去戚家那一桌。 李丹青自回席位。 她落了座,拿筷子给李大鼎和郭夫人挟菜,又含笑给他们倒茶。 现下且尽一点孝道,过会儿,便不方便这么做了。 郭夫人有些疑惑,看了看李大鼎。 李大鼎拍拍郭夫人的手道:“大虎孝顺咱们呢。” 郭夫人挟菜吃了,笑道:“丹娘挟的菜,特别甜。” 李嫣然却是小声朝李丹青道:“姐姐,魏三娘一直瞪我们。” 她嘀咕道:“依魏状元的官职,他们一家子本来不能坐那么前的,听闻他们是以皇亲的身份进宫的。魏状元还没和荣昌公主正式大婚呢,一家子就这样嚣张,要是大婚了,他们尾巴还不得翘上天。” 李丹青抬头朝魏家那桌瞅一眼,笑一笑道:“现下瞪眼珠子,待会子眼珠子只怕要掉出来。” 魏凌光这会子进了月洞门,眼神不由自主先搜寻李丹青的身影,见得她在席上,心底不由涌出一股难言的凄酸。 若早知道李丹娘是大公主…… 记得新婚时,李丹娘何等温柔可亲,何等柔情款款。 她侍奉夫婿,孝敬婆母,照拂小姑,事事恭谨。 若不是荣昌公主派了内官到石龙镇,哪有后来这些事? 若没有后来之事,李丹娘还是他温柔的妻。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是驸马。 魏老太见魏凌光回来了,却是惊喜。 御花园各桌席位上的人,全是权贵,也没人肯来跟他们攀谈一二,有些寂寞。 儿子回来了那就不同。 定有人来攀谈的。 她得趁机跟人说说儿子与公主的婚期。 魏凌光落座,正要说话,便见月洞门外有两个内侍提了灯笼进来,站到御前席面上喊道:“太后娘娘到,陛下到!” 他顾不上说话,跟着众人跪迎。 郑太后和皇帝进了御花园,身后跟着萧贵妃并秦王和晋王诸人。 皇家人分别落座。 皇帝朝跪迎的臣子摆手道:“免礼,起来!” 众人谢恩,各各起身落座。 皇帝环视一遍众人,视线从李大鼎桌上掠过,开口道:“李丹青上前接旨!” 李丹青忙站起,走到御前跪下。 内侍展开圣旨,念了起来。 大意是李丹青是皇帝流落在外的女儿,今晚父女相见,皇帝忆起当年之事,证实了李丹青的身份,现策封李丹青为乐阳公主,上皇室玉碟云云。 内侍念毕,卷好圣旨,放到李丹青手上。 李丹青跪地谢恩,又朝郑太后和皇帝叩头。 “给皇祖母请安!” “给父皇请安!” 御花园众人全惊呆了 。 一时静悄悄,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李丹青是陛下的女儿!!! 郭夫人去瞧李大鼎。 李大鼎点了点头道:“大虎是公主!” 李嫣然和李仲然惊得合不拢嘴。 李大鼎这会又去瞧崔诏,嘿,这厮果然一早就知道大虎是陛下女儿,瞧他表情,一派淡定呢。 这厮心机特别深沉,之前明明知道,可一点破绽也没有露出来。 武安侯先瞧向戚家那桌,见齐子蛰坐在戚大郎身边,正看向御前,一时又瞧向谢夫人。 谢夫人脸沉如水,咬着牙道:“得阻止子蛰和她在一起。” 武安侯闷声道:“就怕李丹娘求了旨意,宫中突然降旨封子蛰为驸马。” 谢夫人冷声道:“钦天监监正批过,子蛰八字硬,配谁都行,就是不能配公主。” 武安侯苦笑道:“荣昌公主那会,是子蛰自己不愿意,李丹娘这个不同,单用八字硬,只怕压不下。” 谢夫人手指在桌上一压,“有的是法子。” 魏老太不肯相信这件事,俯身问魏凌光道:“大郎,陛下会不会弄错了?李丹娘这个贱妇怎么可能是陛下的女儿呢?” “母亲!”魏凌光低声喝斥道:“人在宫中,须得谨言。” 见魏老太呆了呆,他缓下声音,“丹娘是乐阳公主了,母亲以后见着她,须得行礼请安,不能无礼。” 魏老太还是不敢相信,转过头问魏三娘道:“三娘,我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魏三娘同样不敢相信。 她还想等着当上荣昌公主小姑子后,要戳烂李丹青的脸,不让她再去勾搭齐子蛰。 现下李丹青成了公主,自己以后见着她,岂不是要矮一截? 这怎么能忍? 魏凌希同样不敢相信。 嫂子是公主! 当年若不是大哥先下手,明明他也可以娶嫂子的。 若那会娶了,这会他就是驸马。 他捶了一下胸,郁闷难消。 “大哥,嫂子成了公主,要是追究我们,可怎么办?” 魏凌光听得魏凌希还喊李丹青为嫂子,心里又酸又苦。 “二郎,她早不是你嫂子了。” “以后见了她,都得请安问礼,口称公主殿下。” 魏老太终于回过神来。 她回忆自己从前对李丹青种种言行,一时慌了。 她看向御前,见李丹青捧着圣旨站起,转过身朝他们这边瞧过来,一时双手发抖,颤声道:“大郎,那贱……,丹娘是公主,那你问她拿回休书,还让她当你的妻子,这样你也是驸马。” 第 82 章 萧贵妃见李丹青接了旨, 适时开口道:“乐阳,过来坐在本宫身边!” 李丹青含笑屈膝,过去坐在萧贵妃下首。 萧贵妃借着灯光端详李丹青的模样, 笑向皇帝道:“陛下, 乐阳这模样儿太拨尖了,是像足了她母亲么?荣昌倒有一两分像陛下。” 李丹青一听这话,就知道萧贵妃在暗示,她长得不像皇帝,不一定是皇帝的种。 晋王这时候开口道:“荣昌是有一两分像父皇,倒是二皇兄,像足了贵妃娘娘。” 李丹青暗笑,怼得好,秦王像足了贵妃, 不像皇帝,难道他也不是皇帝的种? 秦王手里的扇子在掌心一转,开口道:“乐阳, 你适才编造故事,说我舅舅是你亲生父亲, 还说有你母亲的手书为证。那本所谓的手书, 是真的存在, 还是你编的?” 李丹青警惕, 呵, 这是想套什么话呢? 她娇嗔道:“二皇兄, 适才在佛香阁内,你扯着这件事不放,现下又扯着不放……” 她嘟一下嘴,转向皇帝道:“父皇, 二皇兄难为我!” 皇帝适才忆及往事,对杨蕊娘略有愧疚,现下见着李丹青撒娇,自然回护,喝斥秦王道:“乐阳在外受了苦,现在刚刚回宫,你当哥哥的多护着,别老难为她。” 秦王只得答道:“是。” 萧贵妃也笑着斥道:“老二以前就喜欢欺负荣昌,现在好了,有人制住你了。” 说着又朝皇帝道:“今晚让乐阳跟着臣妾住罢,明儿再给她收拾出一个宫殿来。” 李丹青抢在皇帝开口之前道:“父皇,儿臣想跟皇祖母一起住!” 她又转向郑太后,“孙女喜欢皇祖母身上的佛香,嗅了宁心静气,就让孙女跟着您罢!” 郑太后信佛,听得李丹青喜欢她身上的佛香,自然欣喜,便道:“皇帝,让乐阳跟着哀家。” 皇帝笑着道:“如此,就麻烦母后照料乐阳了。” 李凡青马上道:“儿臣瞧着瘦弱,其实很能干的,不会太烦着皇祖母,父皇放心。” 她这么说话,倒把太后和皇帝逗笑了。 一时便有会来事的臣子端了酒过来,一则是贺太后寿辰,另一则贺皇帝新得女。 太后以茶代酒,与臣子一道饮了,一时嫌折子戏吵闹,叫人撤了,另喊人隔着花丛吹萧。 萧声悠扬,众人举杯,一时满园欢庆。 李丹青抬眼看过去,见齐子蛰朝她看过来,便举起杯。 齐子蛰也举杯,遥相碰杯,各自饮了。 萧贵妃此时笑道:“乐阳,武安侯府从前请钦天监监正给齐子蛰测过八字,说他八字太硬,不能配公主。若配了公主,定会克死公主。你如今是公主了,恐怕要另寻良缘。” 皇帝一听,也想起这一茬,瞟一眼武安侯府那一桌,淡淡道:“乐阳,你现是公主,满京儿郎任你选,未必要选子蛰。” 李丹青一笑道:“父皇,儿臣嫁过一次,差点被害死,心里对嫁人很害怕的,并不想再嫁。就让儿臣多陪父皇几年嘛。儿臣身为公主,就是三十了,也一样嫁得出。” 皇帝适才已从萧贵妃嘴里了解过,李丹青前夫是魏凌光。 □□昌公主非魏凌光不嫁,说若不让她嫁就要自杀,且闹得脖颈受伤,他怜惜女儿,只得答应了。 现听得李丹青的话,皇帝道:“乐阳,到时让魏状元一家子给你赔礼道歉。父皇以后定给你另择一位更好的夫婿。” 李丹青一听这话,马上知道萧贵妃已帮魏凌光说过情,听着皇帝的话,魏凌光依然是准驸马。 她心下一冷,垂头道:“儿臣听父皇的。” 郑太后此时倦了,跟皇帝道:“哀家先回了!” 李丹青一听,忙站起来道:“孙女陪皇祖母回去!” 郑太后摆手道:“难得热闹,你在这儿陪着皇帝和贵妃罢。” 李丹青不答,一步过去,搀住郑太后手臂,撒娇道:“就让孙女陪着您嘛!” 郑太后便由得李丹青。 一行人出了月洞门,早有车辇过来,郑太后却摆手道:“今晚月色好,且慢慢走回去,不必车辇了。” 鲁嬷嬷也赞成,笑道:“方御医说了,太后平素多走走,能活气行血,晚间也能睡得好。” 李丹青见太后似乎注重养生,便道:“孙女在民间倒得了几个养生配方,明儿抄出来给御医瞧瞧,若得用,就配出药丸来试试。” 鲁嬷嬷也颇知一点药理,便问道:“是何配方?” 李丹青便说了几个中药养生配方。 鲁嬷嬷笑道:“听着跟平素的养生丸配方差不多,明儿抄出来叫御医瞧瞧。” 郑太后也道:“说起来,民间也有一些奇人。先帝那会,有一回头痛,满宫御医瞧了,开了无数医方,就是吃不好。还是长公主带着一位民间游医进宫,三贴药下去,头就不痛了。可惜那游医嫌宫中闷,死也不肯待在宫中,求着出宫走了。” 李丹青听着,心头一动。 她前世读的是中药学,期间背了许多药学配方,调一些简单的养生丸,还是能够的。 一些小毛病,也是能帮着开药的。 她念头一转,笑着开口道:“皇祖母,孙女出生时体弱,一直病病歪歪,家中本怕养不活我,还是有一位高人帮着调养身体,方才活下来了。” “孙女稍大,就缠着那位高人,硬是拜了师父。” “他每旬帮孙女看病时,会教孙女背一些药方。” “孙女脑子里有好多药方呢。” 郑太后一听,来了兴趣,笑道:“闹不好,你拜的师父是神医呢。” 说说笑笑,很快到了佛堂前。 李丹青一怔,问道:“皇祖母不是住寿春宫么?” 鲁嬷嬷道:“太后娘娘半个月前身体抱恙,一直不好,当时便搬来佛堂旁边的景阳殿住着,只住了几日,身体便好了。今日六十大寿,是大日子,待给佛祖上了晚香,再回景阳殿。” 李丹青一听,这才恍然。 怪不得秦王诸人敢在寿春宫布局,原来郑太后这段时间住在景阳殿,人手也调到了这边。 进得佛堂,李丹青乖觉,第一时间去捻了香,在佛前跪拜,求佛祖保佑太后长命百岁。 郑太后则坐到蒲团上,敲了一下木鱼,念一遍经书,这才起来。 李丹青忙扶她过去坐下,又从宫女手中接过清茶,亲自奉上。 郑太后接了茶,示意她坐下说话。 佛香袅袅,确实教人心静。 李丹青待郑太后喝毕茶,又忙着给她捶腿,一边道:“皇祖母适才在地下坐的时间长了,腿定然麻了。” 郑太后幽叹一声道:“你这孩子,在民间受苦了罢!受过苦的孩子才这般懂事。” 李丹青垂下头道:“那时嫁了魏凌光,婆母半夜睡不好时,就爱喊孙女过去给她捶腿。平时也要给她捏肩,力道不够还会挨骂。” 郑太后一听有点生气道:“家中没有婆子丫鬟么?” 李丹青道:“魏家在石龙镇是富户,家产颇丰,家中有许多婆子和丫鬟,但婆母那时就喜欢折腾我。” 她声音委屈起来,“婆母听闻魏凌光高中状元时,觉得孙女不配当状元妻,还想污蔑孙女名声,捉了孙女去浸猪笼,亏得齐子蛰救了孙女,带着孙女上京,才拣回一条命。” 她说着,站起来跪到佛前,拜下去道:“菩萨菩萨,婆母和二郎要抓我去浸猪笼,害我性命时,我就向天求过菩萨,求菩萨救苦救难。菩萨果然救了我,还赐给我皇祖母和父皇!” “有皇祖母和父皇护着,我再不会被欺负了!” 她拜毕,喜孜孜坐到郑太后身边,又给她捶腿。 郑太后按住她的手道:“你是公主,金枝玉叶,这些事儿不须你做。” 说着起身,摆驾回景仁殿。 到得殿内,郑太后吩咐鲁嬷嬷道:“待明儿,去召魏家一家子进宫,哀家要质问,是谁给了他们狗胆,敢欺负乐阳。” 鲁嬷嬷笑道:“太后娘娘,他们以前可不知道殿下是公主,要是知道了,当不敢那般做。” 郑太后道:“总要为乐阳出出气的。” 她看向李丹青,“你从前被欺负狠了,心中生了郁气,这样容易生病。明儿只管撒气。散了郁气,人也壮了,胆也大了,公主派头也有了。” 李丹青微红眼眶,呜呜,太后果然比皇帝靠谱多了。 皇帝被萧贵妃一家子迷惑着,还服食丹丸,就不知道能活多久。 这会子,萧贵妃扶着皇帝,笑道:“陛下今晚安歇在哪儿?” 皇帝嗅得萧贵妃身上幽香,是他最喜欢的香味,一时心动,便道:“自然是去你那儿。” 萧贵妃一下放了心,只要皇帝安歇在她那儿,那些有眼色的,就知道怎么做。 李丹青以为傍着太后,就能在宫中立足,太天真了。 第 83 章 李丹青和鲁嬷嬷一道, 扶着郑太后进寝室。 宫女上来给郑太后卸钗环时,李丹青侍立在旁边打下手。 郑太后倦了,但还是打起精神, 吩咐鲁嬷嬷道:“让乐阳先住在耳房中, 明儿再收拾偏殿给她住。” “这孩子被欺负狠了,今儿突然变了身份,又换了寝室,只怕睡不踏实,让盈月和蓝玉守着她,以防梦魇。” 鲁嬷嬷应了。 李丹青屈膝道:“谢谢皇祖母关怀!” 鲁嬷嬷服侍郑太后躺下后,才带着李丹青到耳房,笑道:“恭喜乐阳公主殿下!” 李丹青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声问道:“喜从何来?” 鲁嬷嬷道:“太后娘娘颇喜欢盈月和蓝玉这两个丫头, 如今把她们赐给殿下,可知太后娘娘看重殿下。” 鲁嬷嬷说毕,让小宫女喊了盈月和蓝玉到跟前道:“太后娘娘口谕, 你们两个以后跟着乐阳公主殿下。” “乐阳公主殿下从现在起,就是你们主子, 你们之荣辱系于她身上, 须得小心服侍。” 盈月和蓝玉双双应了。 李丹青觉得, 盈月和蓝玉这两个名字, 像是年轻女子起的名字。 郑太后起的名字应该是吉祥如意, 福春福寿这些。 待鲁嬷嬷出去, 李丹青便和盈月和蓝玉聊家常。 盈月给李丹青摇扇,蓝玉给她捏背,一边笑着道:“殿下猜对了,我们的名字, 不是太后娘娘起的。” 李丹青好奇,问道:“哪是谁帮你们起的?” 蓝玉道:“我们的名字是长公主殿下取的。” 盈月接口道:“那是十五年前了,那会我们初进宫,才六岁。长公主殿下亲自挑出十个小宫婢,都另起了名字。到如今活着的,加上我们,只有五个。” 李丹青问道:“另三个人呢?” 秋月道:“五年前突厥使者来访,带来长公主的信,说长公主贴身的宫婢死了三个,需要再带三个过去,太后娘娘就指了秋意他们三个过去了。” 郑太后当年入宫,很快生下皇子李飞腾。 李飞腾便是当今皇帝。 她生完儿子后,伤了身体,好多年没有怀上。 至三十岁时,才再度有孕,生下女儿李飞龙。 这个女儿得来不易,郑太后自然爱如珍宝。 岂料李飞腾继位后数年,突起内乱,突厥趁机派使者上京,要求娶大夏朝公主为妻,且指定要皇帝之嫡妹李飞龙。 形势危急之际,皇帝只好答应突厥要求,送妹和亲。 当时李飞龙年仅十五岁。 女儿远嫁突厥,郑太后思女过度,病了一段时间。 病好后,对皇帝便淡淡的。 李飞龙赐名的一众小宫婢,只有五个活着长大了。 郑太后颇厚待她们,都留在身边服侍。 李飞龙和亲那一年,盈月和蓝玉年纪尚小,但至现下,还记得李飞龙的模样。 盈月出神一下,回过神来,低声跟李丹青道:“殿下的神韵,有一两分像长公主殿下。” 盈月和蓝玉想取信新主子,便简略说了一下当年的事。 李丹青一边听一边套话,听毕心中暗惊。 怪不得太后对皇帝有些不冷不热,原来是因为长公主被皇帝送去和亲了。 也怪不得太后对自己颇亲切,原来是因为自己神韵有一两分像长公主。 李丹青撸了一下宫中关系。 今晚观察,太后对皇帝不冷不热,对萧贵妃一党明显不喜。 而皇帝对太后有愧疚之意,似乎极力想补偿。 秦王和晋王这两个孙子,在太后眼里都是宝贝,看不出更偏心谁。 秦王私德不行,但在人前,他确实是比晋王更有风采。 晋王看着仁厚,可总感觉缺少一点什么。 李丹青一边复盘今晚的事,一边吩咐盈月道:“传水罢,我想沐浴。” 盈月劝道:“殿下,现下天晚了,沐浴易着凉,不如擦一下,明儿再沐浴!” 李丹青含糊道:“今天杜嬷嬷到御花园,说太后娘娘召我,带了我到寿春宫,到得那儿,没见着太后娘娘,只见到荣昌公主,公主要杀我……,我当时滚了一身泥,现下还感觉全身不适,得沐浴才行。” 之前因为齐子蛰伤了荣昌公主,怕翻出寿春宫之事,会是两败俱伤之局,当然不能说。 现下知道自己神韵和长公主有点像,那不管发生何事,太后定会护着自己。 寿春宫这件事,便能说一说了。 盈月听得李丹青的话,大吃一惊道:“晚上有侍卫来报,说杜嬷嬷和叶嬷嬷落了水,因今日是太后寿辰,鲁嬷嬷便让人先压下此事,不让太后娘娘知道。杜嬷嬷她……” 蓝玉也吃惊,小声道:“殿下,明儿须得将此事禀与太后娘娘知晓,不能白吃这个亏。” 李丹青见着盈月和蓝玉的态度,心下大定。 看来太后娘娘也不喜荣昌公主。 盈月出去传水,蓝玉找了一套衣裳出来,奉到李丹青跟前道:“殿下,今晚且先将就这套寝衣,明儿再去针线局领几套衣裳。殿下一应衣物首饰,恐要费些时日才能全部送来。” 李丹青笑道:“我在乡下长大的呀,当时过的是普通日子,娇贵不起来。这些衣物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你们安排着罢。” 蓝玉松了口气,笑道:“殿下不嫌简陋就好。” 很快的,水传来了。 盈月和蓝玉服侍李丹青沐浴。 两人帮李丹青除下衣裳,扶她进浴桶中。 因李丹青言语亲和,盈月便敢开玩笑,笑道:“别看殿下瘦弱,该大的还是大的,还有这一身玉骨冰肌……” 李丹青捧水泼向盈月,嗔道:“乱说什么?” 盈月嘻嘻笑了。 沐浴毕,三人已是亲亲热热。 李丹青躺到床上时,心下也大定。 盈月和蓝玉打小进宫,知晓宫中许多事,且她们伶俐,有她们在身边,方便许多。 这一晚,李丹青醒过来许多次,好在没有梦魇。 天一亮,她马上起来,忙忙洗漱收拾,去给郑太后请安。 郑太后才收拾好,见她进来,不由笑道:“哀家老了,起得早,你这个孩子怎么也起这么早?” 盈月笑道:“太后娘娘,殿下就惦念着要给您请安,早早起来呢。” 郑太后摆手道:“乐阳,以后只管睡,不要这么早过来。” 李丹青微微赫然,“孙女想早点见到皇祖母。” 郑太后一愣,想起什么,一下又回过神,招手道:“别傻站着,过来哀家身边坐。” 李丹青一脸欣喜,坐到郑太后身边。 郑太后看看她身上服饰,喊鲁嬷嬷道:“叫李总管去库房里瞧瞧布匹和首饰什么的,收拾一些给乐阳,打扮打扮她,一个公主不能这样寒酸。” 鲁嬷嬷应下,笑道:“昨晚才认回来的孙女,今日就成心头肉了。” 郑太后笑道:“怎么,哀家不疼年轻姑娘,难道去疼你?” 殿内一下全是笑声。 一时传了早膳,郑太后喊李丹青一道用膳,李丹青应了。 早膳是八碟点心,八碟素菜,两碗汤。 李丹青胃口小,吃了两块点心,喝了半碗汤便饱了。 郑太后摇头道:“你吃得这么少,怪道瘦成这样。” 又喊盈月道:“待会儿去请方御医过来给乐阳诊诊脉,给她调理一下身体。” 说着又交代蓝玉,“以后让你主子早上多睡片刻,太早起长不高。” 众人一下失笑。 李丹青笑出声道:“皇祖母,孙女十九岁,长不高了,只能长胖。” 郑太后也笑,笑着笑着眼角却湿了。 鲁嬷嬷忙给李丹青使眼色。 李丹青便凑过去,问道:“皇祖母怎么了?是孙女哪儿做得不好吗?” 郑太后摇头,半晌道:“哀家想起你姑姑了,也不知道她现下如何。哀家这一辈子,还能见到她一面吗?” 李丹青拿帕子给郑太后擦眼角,坚定点头道:“皇祖母康健,大夏朝长盛久安,不日定能见着姑姑。” 郑太后拍拍李丹青的手道:“坐下罢。” 用毕早膳,漱了口,李丹青扶郑太后去院子散步。 鲁嬷嬷过来行礼道:“太后娘娘,奴婢已吩咐人收拾偏殿,也让李总管带盈月去库房瞧布匹和首饰,瞧着中意的,先记下。” “孙总管已出宫往魏家,魏家住状元府,度着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郑太后闻言点点头,看向李丹青道:“哀家给你撑腰,你想如何处罚魏家,就如何处罚。” 李丹青弯了弯眼睛,本要笑的,没承想落下泪来。 她哽咽道:“在石龙镇时,母亲早亡,父亲失了音讯,没人给孙女撑过腰。到了京城,李将军倒一心要给孙女撑腰,可是魏家仗着攀上荣昌,摆出皇亲架势,李将军也没奈何的。” “如今有皇祖母撑腰,孙女总算能吐气扬眉了。” 蓝玉在旁边听李丹青提起荣昌公主,忙上前跪下道:“禀太后娘娘,昨儿荣昌公主殿下让杜嬷嬷假借太后娘娘名头,召了乐阳公主殿下到寿春宫中,殿下因此吃了好大的亏。” 郑太后脸色大变,看着李丹青道:“乐阳,荣昌昨儿做了什么,你只管说,一切有哀家呢。” 李丹青便也跪下,把杜嬷嬷召她进寿春宫,荣昌公主意图加害的经过,添添减减说了。 中间朱峰押着齐子蛰进殿,齐子蛰踩伤荣昌公主脖颈的事,她含糊过去了,只说齐子蛰进殿救了她出来。 郑太后听毕,大怒道:“传荣昌过来!” 很快便有人过来禀道:“太后娘娘,荣昌公主昨晚横剑于颈,说若不让她嫁魏状元,便宁愿死,众人抢夺不及,公主伤了脖颈,如今正在养伤,御医交代,不能随便走动。” 郑太后怒极反笑,“很好很好,萧贵妃养出的好女儿!” 她道:“荣昌不能走动,萧贵妃总能走动罢?传萧贵妃过来!” 第 84 章 萧贵妃昨晚使尽解数, 讨得皇帝欢心,今早起来,容光焕发。 心腹宫女紫衣给她披衣, 笑道:“娘娘今日娇艳如花, 不须点胭脂了。” 萧贵妃眉眼还有春意,吩咐紫衣道:“本宫换下来的寝衣和里衣,你亲自拿去烧了,不要留痕迹。” 紫衣低声应了。 皇帝自服食丹丸,常安歇在丽嫔处,可丽嫔有孕,其实不能服侍。 萧贵妃总是趁着时机,把皇帝请到自己寝宫中。 只她惊觉,皇帝已不如从前, 她那些温存手段,竟派不上用场。 好在近来,她有了法子。 昨晚上, 寝衣和里衣先薰过那种香,至上榻, 稍稍一用手段, 皇帝果然勇猛起来。 一夜春风, 帝妃俱欢。 送了皇帝上早朝, 萧贵妃又上榻眯了片刻, 这才起来。 因先叮嘱过, 只有心腹宫女进来服侍,余者诸人,侍立在寝室外。 紫衣扶着萧贵妃坐到梳妆台前,笑道:“娘娘自己看。” 萧贵妃对镜一照, 见自己容颜果然娇艳,不由惊叹,半掩嘴道:“他倒是跟本宫提过,说那香能使女子更娇艳,本宫听着以为夸大,没料到是真的。” 紫衣低声道:“有了他,娘娘以后自还能独宠。” 萧贵妃很满意,交代道:“厚赏他,让他好好用心,多配些奇香。” 紫衣道:“娘娘肯用他的香,是给他脸面,他自要用心。” 说毕话,紫衣开了寝室门,喊宫女端水进来给萧贵妃洗漱。 才收拾毕,另有宫女进来禀道:“娘娘,鲁嬷嬷来了。” 鲁嬷嬷进了昭阳宫,躬身道:“太后娘娘有召,请娘娘过去景阳宫一趟。” 郑太后这些年吃斋念佛,甚爱清净,极少找萧贵妃的麻烦。 萧贵妃仗着皇帝宠爱,儿子出色,在后宫一家独大,倒也不怵郑太后。 当下问鲁嬷嬷道:“嬷嬷,太后娘娘突然召见,可知是什么事?” 鲁嬷嬷脸上表静,躬身道:“娘娘过去了,自然知道。” 萧贵妃一笑道:“嬷嬷不说,本宫也约略知道。莫不过李丹青跟太后娘娘告状,说本宫的不是,太后娘娘想为她出头罢了。” 她款款起身,“走罢!” 景阳宫中,李丹青亲自泡茶奉与郑太后。 一面思忖着萧贵妃的事情。 萧贵妃掌管后宫多年,儿子秦王手下各色能人,弟弟萧宇墨在外敛财…… 且昨日寿春宫那一幕,便可知,她的人遍布宫内。 她一时因身份屈于太后之下,过后只怕要报复回来。 李丹青抿抿唇,郑太后一心礼佛,看着早不理后宫事了,这样一来,手中其实也没有权柄。 她若今日压不下萧贵妃,会不会想法以太后之尊夺回一些权柄呢? 一会儿,宫女报进来道:“贵妃娘娘来了!” 郑太后淡淡道:“传她进来!” 萧贵妃进得殿内,屈膝行礼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郑太后冷冷看着她,也不喊她起来,只道:“萧贵妃,你可知罪?” 萧贵妃自己站了起来,叫冤道:“太后娘娘,臣妾本也想早早过来请安的,可是想起太后娘娘叮嘱过,说要礼佛,不想让人扰了清净,臣妾才斗胆睡到这么晚。” 郑太后冷笑一声,看着鲁嬷嬷道:“你问她!” 鲁嬷嬷便上前道:“贵妃娘娘,昨日荣昌公主使唤杜嬷嬷到园子里召乐阳公主至寿春宫一事,你如何说?” 萧贵妃一听这个,马上跪下了,眼泪说来就来,泣道:“太后娘娘恕罪,荣昌因这个事,脖颈受伤,若调养不当,还有生命之忧,她已受了教训。” “太后娘娘,乐阳是您孙女,荣昌同样是您孙女,您怜惜乐阳,也请怜惜怜惜荣昌!” 郑太后喝斥道:“哀家问你,是谁给了荣昌的胆子,敢借用哀家名头,使唤杜嬷嬷去御花园召乐阳的?” 萧贵妃眼泪滚到腮边,哽咽道:“荣昌虽有千错万错,但求您看在长公主份下,饶过荣昌一次。” 郑太后一怔,喝道:“飞龙远嫁多年,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萧贵妃抬起头道:“太后娘娘,五年前突厥使者上京,说长公主饮食失调,且身边缺人,想要几个懂事的宫婢并两个懂突厥语的大夫。” “宫婢之事倒是容易,但懂突厥语的大夫却不好找。” “后来,还是宇墨设了法子,终于寻得两个会说突厥语的大夫随行。” 萧贵妃长长叹口气,“除了大夫之外,宇墨还派了两个侍卫同去。” “太后娘娘看在我们萧家为着皇家,肝脑涂地的份上,饶过荣昌罢!” 李丹青一听这话,心内暗叹。 萧贵妃这话的意思是说,萧宇墨当年已在长公主身边埋下自己人。 这些人可保护长公主,也可不利长公主。 端看郑太后对萧家人是什么态度了。 郑太后听着这番话,忆起当年的事,半晌没有言语。 鲁嬷嬷见势不妙,忙上前扶起萧贵妃,给她拍手肘上的尘,一边道:“哎哟,荣昌公主殿下也是太后娘娘心头肉,哪有不疼的?只殿下借了太后娘娘的名头去行事,太过僭越。” 萧贵妃泪眼道:“荣昌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臣妾回去,叫人抬了她过来给太后娘娘请罪。” 郑太后冷着脸,摆手道:“不用过来了,叫她好好养伤。” 说着又喊鲁嬷嬷,“送贵妃娘娘回去!” 鲁嬷嬷应了。 李丹青看着萧贵妃裙角拂过门槛,款款走了,眼角不由抽了抽。 妈的,萧家人为什么一个比一个奸? 萧贵妃一走,郑太后有些意兴阑珊,半晌方喊李丹青道:“乐阳过来!” 李丹青便近前。 郑太后道:“哀家实没想到,萧家人五年前竟在飞龙身边埋了人。” 她顿一下,“想来他们的人谋划已久,并不是今日才布局。” “皇帝啊,五年前开始沉迷丹药……” 郑太后伸手,握住李丹青的手道:“哀家想给你出气,没料到竟不能。” 李丹青蹲到郑太后跟前道:“皇祖母今日其实有得益。” 她回握郑太后的手,“我们本不知道姑姑身边埋了萧家人的,今日知道了。” “知道了,便能设法子。” “若一直不知道,以后姑姑出事,也不知道是如何出事的。” 李丹青又摇摇郑太后的手,“皇祖母为着姑姑,须得振作起来谋划一切,以护得姑姑周全。” 郑太后叹一口气道:“哀家老了呢。” 李丹青道:“六十怎么算老呢?皇祖母是要活一百岁的人。还有四十年要活,可做的事儿很多。” 郑太后定定神,点头道:“佛祖保佑着,或能多活几年。” 她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李丹青的头道:“现下瞧着,你跟着哀家,也未必是好事。” 李丹青把头伏到郑太后膝上,蹭了蹭道:“皇祖母,孙女能跟着您,是孙女的福气。” 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鲁嬷嬷进来禀道:“太后娘娘,孙总管带着魏家人来了,正候在殿外。” 郑太后不由苦笑。 为着飞龙,动不得萧贵妃,也动不得魏凌光了。 自己这个太后,真是一个笑话啊! 李丹青见着郑太后的表情,却是站起,小声道:“皇祖母,我有法子对付他们的。” 她轻笑一声道:“一切强大的,从外间攻不进去,但假若他们内乱呢?” 魏凌光对她还未忘情,今日相见,若暗示,说还想复合,他必定心乱。 对着魏家人时,引他们回忆起当日在石龙镇时自己种种温柔之处。 还要跟魏老太展示,她如何得太后和皇帝的恩宠。 待得魏凌光跟荣昌公主大婚,以荣昌公主之嚣张,定会压制魏家人,要他们臣服。 以魏老太之愚蠢,定要抱怨,说早知如此,就不必让魏凌光休妻,不休妻依然是驸马。 还会说,乐阳公主温柔,肯侍候婆母等等。 魏老太若如此说,荣昌公主自会怀疑魏凌光其实还记着前妻。 到时再挑拨离间,保准他们一家鸡飞狗跳。 他们内斗起来,多多少少会波及萧贵妃。 继而波及萧宇墨和秦王。 以点带面,一波接一波。 李丹青凑近郑太后耳边,轻声说了自己之计。 郑太后拍拍她的手道:“你这孩子跟飞龙一样聪慧。” 言毕又道:“明儿再召郑家的人进宫,哀家以前为着避嫌,不让皇帝重用他们,现下想着,是哀家错了。” 李丹青眼睛一亮,啊,郑太后要启用外戚了。 很好,有帮手了! 暴风雨啊,越猛越好! 第 85 章 郑太, 嫌她穿得太简素,朝鲁嬷嬷道:“哀家记得,上次搬过来景阳宫时, 叮嘱你过来, 现下收在哪儿了?” 鲁嬷嬷道咐, 放了两条裙子在柜子里, 余者收在箱子里呢。” 郑太后道:“!” 鲁嬷嬷马上出去喊宫女进来挪梯子,自己取下李飞龙的裙子。 两条裙子, 一条是玉台金盏凌波水仙裙,一条是翡翠烟罗绮云裙, 都是李飞龙当 郑太后每回思念李飞龙, 思念得厉害了,就会叫人翻出, 有时上裙子, 站在不远处走一走。 上, 捧到郑太后跟前。 郑太后瞧了瞧,指着玉台金盏这一套,再给她配上首饰。” 鲁,待装扮好了,把她推到郑太后跟前。 郑太才有公主派头。” 殿外,脸上没有表情,心下却寻思了许多。 李丹娘现下是乐阳公主了,人一个下马威, 只能生受。 好在变,到底是准驸马,李丹娘初进宫,总要有一点顾忌, 应该不会太过份。 正寻思,便见一位殿下有令,请魏家人进殿!” 比手势,示意不要惊慌,这才领着他们进殿。 进得大殿,绕过屏风后,椅上坐着一位年轻女子。 ,头上珠翠灼灼生辉,宛若天仙。 ,心口便绞紧了,有点喘不过气来。 ,可如今…… ,差点痴了。 ,她是自己嫂子。 如今她是公主,不再是嫂子,可也跟 腿肚子发颤,脑子“嗡嗡”响,深怕进了这个门,再出去时,是抬着出去的。 一众人硬着头皮走到李丹青跟前,躬请安!” 李丹青扫他们一眼,有些感慨,曾,今日,却能高高俯视他们。 ,坐罢!” ,没有想像中的冷嘲热讽,没有喝斥打骂,而是淡淡喊他们坐。 这么一瞬间,他们突然忆起,,性子本来极柔顺,是到了京城后,才变了。 今日,李丹娘又变成石龙? 盈月过来引魏家诸人坐下,了茶。 ,渐渐定神。 也是,李丹。 上京后移了性子,那是因为生怨,如今当了公主,一切顺心, 殿内静了静。 殿下召臣一家子前来,有何训示?” 李丹青看向魏凌光,幽幽道:“大郎,我嫁与你时,何等恩爱, 官到石龙镇,逼你母亲对我下手,我们现下仍然是夫妻。” “若不是荣昌,你高中状元后,自会接我们上京,在京城里,我自” “彼时,我成了公主,自要感激你当年不毁婚约之恩,我。” “可是这一切, 魏凌光拱,只求殿下宽恕!” 他说着话, 同是公主,不论是相貌还是性情,李丹 那时在石龙镇,自己初见她, ,晚间不能眠时,依然会想她。 李丹青荣昌,便是我妹夫,到时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不宽恕又能如何?” “你知道我性子的,不将我逼到绝路, “公主殿下肯宽恕我们,臣一家子不胜感激!” 他一跪下,着跪下。 李丹青一下站起来,奔到郎,你起来!” 又!” 娇柔柔,一如从前,心下大定,同时又有小小得意。 哎,李丹娘。 她这个样子, 也是,她,十分迷恋。 ,为了激将大郎。 可惜啊,当时不知道她是公主, ,便伸出手去。 ,只谢了恩,自己站起来。 光,突然道:“你这段子,瘦了许多。” 魏凌怀,臣惶恐!” ,回了座位。 她落了座,,一笔勾销,你们走罢!” 样轻轻放过他们,顿时大喜。 殿下恩典!” 李丹青摆摆手,见他们要告辞,!” 她一副斟酌言词的模样,隔得到你,不惜派内官,她性子太凶残了,你要小心她。” 说着又朝魏老太道:“你当,那话传到贵妃娘娘耳中,当时贵妃娘娘派常嬷嬷出宫,其实是要赐警,先给你下了药,这样才保住了你。” “,须得小心说话。” 李丹青说毕,这才朝!” 车,犹自回不过神来。 马车走了一段路,魏凌希才开口道:“ 魏凌在是乐阳公主,不是你嫂子。” 掌,不再作声。 魏老太这会倒有些愧疚,小,我们和丹娘……” 母亲,以后涉及荣昌公主的话,不要说。” 魏老?两个都是公主,若能挑,当然挑丹娘。” 魏凌光眼神凌厉,扫一眼魏老太,“母亲若想安安生生, ,心下却悻悻。 魏三娘托腮,撩帘子看车外,这会放下帘,没好错,若不是荣昌公主,丹娘还是我嫂子,齐子 她说到这里,,自己先闭了嘴。 李丹青这会儿,唤了盈月到跟前,低声儿进宫见我的消息,散布出去。” 盈月应了,笑道:“殿下放心,我们打,分布在各处殿室,不须半天,今儿的事就会被加油添醋, 午后,,一时气得捶床。 她让宫女拿了纸笔,趟! 萧贵妃歇了午,,忙过去朝霞宫。 一进殿内,便有。 萧贵妃去拉荣昌公么值得生气的?你生气,才中了李丹青之计。” 荣昌公主还是生气,在纸上写道:母妃,有? ” 她坐到床边,挥退宫女,贴在荣昌公主据,想要证实她不是陛下之女。到时啊, ,指了指桌边,示意要喝水。 ,又笑道:“你受了伤,就该好吃好喝养着,早些养好才能,母妃自会处理,不须你操心。” 李丹青午后,配方,交给方御医检看。 没问题,只是有两味药不易得,待臣配齐了,制成丹丸,,若没有问题,再呈给殿下。” 他说着,在药箱内翻出一只小小药包,呈弱,若晚间睡不好,可嗅嗅这只药包, ,便收下药包。 她且想起,初到京城时,武,可知这位方御医,是武安侯府的人。 稍晚,,给李丹青布置了寝室。 ,便遣开身边的人,摘下药包拆开看了看。 这一看,,忙掏出来。 是齐子蛰的笔迹。 ,还有一卷手书。 下面写了有。 李丹青一瞧便明了,这是说,萧宇书,试图无中生有,颠覆她皇帝女的身份。 李丹青系好药包,把 萧宇墨之计太毒,他到时拿出手书, 。 ,出了寝室,去见郑太后。 她道:“皇祖母,孙女想传齐子蛰进宫,有一” 郑太 李丹青便遣开身边的人,贴句话。 郑太后一听,脸色凝重起来,沉,若闹得不好……” ,萧贵妃把持后宫,萧宇墨到处敛财,里通内外,再不整治他们,李家天下,” 郑太后终是点头道:“明儿传齐子蛰和郑小就喜欢弄些技巧之事,” 郑太后说着, 齐子蛰虽不错,可有那件往事在,谢夫 想起往事, 那时候,本来内定谢夫人之,谁知道半路杀出突厥使者,坏了他们的姻缘。 ,谢五郎无计可施,以至郁郁而亡。 谢五郎亡后,谢母要儿女立下誓言,,不许肖想公主。 ,注定无缘啊! 第 86 章 晚间, 李丹青也没有闲着,放进食盒中,提了去见皇帝。 感情是要培养的。 , 当要多刷刷存在感。 多往养心殿跑, 的公主。 一旦有事, 。 皇帝正在批折子, 听得乐阳公主求见,趁机搁笔, ” 李丹青进了殿,屈膝行礼请安, 笑, 听皇祖母提及,说父皇喜欢吃千翅糕, 正好今晚小厨房做了, 儿臣便要了两碟, 皇帝尝了千翅糕,” 李丹青又亲自泡茶,端” ,很是惬意。 下,感觉很不错。 他呷一口茶,赞道,茶香四溢。” 皇,儿臣问过侍茶宫女了, 说养心殿这茶,是最新上贡的好茶,不管怎么泡, 她说着茶, 无意间提起另一桩事,闲话道,听那儿的人说,每年上贡的茶,,再进皇宫,还说……” ,她便愣一下,止了话。 皇帝搁茶,” 皇,儿臣不是有意说萧大人坏话,只是转述茶馆见闻罢了。父皇若不信,只管派人去茶杂,每日都会说些新鲜八卦事。” 皇帝手指抚着杯沿,淡淡道:“不用怕,你。” 李丹青身子轻颤,低大,要是知道儿臣说了这些,定会弄死儿臣的。” 皇帝这下有了恼意,喝斥道,萧宇墨何来的胆子弄死你?” 李,儿臣……” 墨怕成这样,眉头皱了起来。 李丹青在皇帝茶馆的人说,整个京城都在萧大人掌控中,他一声令下, 她说毕,,抬头道:“父皇,萧大人在外敛财,民怨极大,有些人家被逼得家破人亡, 是户部的,他敛财,也是为国敛财,有些骂声也正常。” 李丹青心里一沉,嗬,萧宇了,根本不怕孔大人指证呢,之前晋王全是白费劲。 她转着念头,脱口道:“父皇,萧大人吓唬过儿臣,说,他就有法子颠覆儿臣皇帝女身份,让儿臣变成他在他手中,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皇帝有些啼笑皆非,,哪能当真?” 李丹青委屈,“信,要是他伪造儿臣母亲的手书,硬说儿臣是他女儿呢?”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吧!” 李丹青只好告退。 她出了养心殿,嘴 嘿,。 ,硬说自己是他女儿时,皇帝自然不信,还会斥他一番。 回至景阳宫,李丹青,便回了偏殿寝室。 待上床, 以为认了父皇,当了皇? 错了! 汁。 呜呜呜,这 萧 他们不死, ,又累又困,偏生睡不着。 要命了! 盈月掌灯过来,问 李,睡不着呢。” 盈月便坐到床边,拿扇子给她摇,香?” 李丹青摇头道:“不要,我很怕” 她想一想道:“盈月,时十五岁了,难道没有择驸马?” 谢家五郎的,两下里合了八字,未及择婚期。” 李丹青一怔,问道:“武吗?” 盈月道:“没错,” “,长公主出嫁那一日,他还去追,半路被侍卫打了。” “众人把他押回谢府,关了半个月,远了,他追不上了,才放他出来。” “放出来后,他便病了。这一病,再也好不起来。 说起谢五郎, ,不输如今的齐三爷,可怜一片痴心,因此送了命。” “听闻谢五郎亡后,他母亲让儿女立誓,” 盈月说至这里,看着李丹青,” 李丹青也愣了,呃,所以她成了公主,谢夫人就 ? 她伤感一下,马上回神,当务之急,是,这么些儿女私情,以后再论了。 盈月又提起一些往事,伤感叶,千娇万宠长大,没料到会远嫁突厥受苦,世事难料。” 李丹男人没本事,护不住她。” 她说着,合上眼睛, 这一晚, ,他当然知道。 马,他不愿意,谢夫人也不愿意。 因母子合力,,编了一套说辞,婉拒了荣昌公主。 前晚,他,编故事把自己编成公主身份,当时也没觉得如何,待宴席散,回了武安侯府,方想起母亲提过,说她,不会让儿子沾上公主。 ,她当短命十年。 齐子蛰捶床, 可立誓之事,不是儿戏,若应誓,母亲短命十年, ,看向窗外,对月长叹。 月是圆的,为 他甩一下头,手指敲膝盖,半晌自语道:“待事了,劝她放弃公主身份,这 “要不,就待母亲百年后,不须应誓了,我们再一起?不行不行,那时” ,第二日便起得迟了,才洗漱毕,就见杨管家来报道:“三爷,宫中来人,太后 齐子蛰一听, ! 太后娘娘召见, 他飞快收拾,收拾完还不放心, 外,没有别的能勾住她的心了。 记得轮回时,她每次醒来,必瞧瞧我的脸, ,见了面,方能勾得她念念不忘。 以她的聪慧,说。 杨管家见,忙提醒道:“三爷,内侍还等着呢。” 齐子蛰回过神,问道:“杨管家,?” 杨管家点头, 齐 杨管家:“……” 第 87 章 李丹小佛堂上香, 回至景阳宫时用了早膳,闲话几句,便有禀话。 样, 嫌不够精致, 皱眉道:“胡司衣, 这是给乐阳做衣裳, 不是给哀家做衣裳,。” 九岁, 且嫁过人,容貌定然憔悴, 压不住鲜亮衣裳, 因挑了保守的颜色和款色,不承想李丹青容几分, 一时有些暗悔自己短见。 娘, 臣回去就换了鲜亮颜色。” 郑太后早喊出两个嬷嬷, 让她们去出来给李丹青做衣裳用。 胡司衣见状,重新估量乐置。 因荣昌公主即将大婚,针线局,委实调不出人手来。 本想事,现下瞧着,拖延不得了。 鲁嬷点眼睛。” 胡司导!” 送走胡司衣,鲁嬷嬷和几年不理事,宫内这些人事, 越法没个章程了。” 说着话,孙总管来禀报, 郑太” ,数郑天奇最为出色, 也最得郑太后喜欢。 郑天奇今年二十岁,一直拖着没有议亲,只 ,没挑到合适的,便拖延了下来。 ,再想起郑天奇,一时另有想法。 郑天奇进得殿内,朝郑太后行礼问安毕,再朝李丹阳公主殿下!” 那一晚太后寿宴,皇帝当场宣旨,认了李丹青为女儿,,见状皆惊呆了。 郑天奇当时看向御前,也呆了,却不,而是因为李丹青的相貌。 郑天奇数年,当时为画中的仕女所迷,向父亲讨要这幅画,却被父亲拒绝了。 及后,,再不让他看一眼。 他却念念不忘。 这几年,他也看过一些美人,忍比较,深觉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仕女的。 心下又遗憾,想,凡间定没有人长得那样美。 万万没料到,寿宴上,他却见到跟画像仕子。 论起来, 自古以来, 好。 今日太后召见,他忙忙前来,进殿后果然。 绪,心下虽雀跃,言行却温文有礼。 李,郑天奇之父少年时在外游历,曾到过突厥,会武功,擅技巧,通晓突厥语。 郑天奇自小聪慧,从其父。 ,官职六品。 李丹青之计,是里通外敌,和突厥人勾结。 再让人伪往来,放到萧宇墨书房内。 书房,便可搜到密信。 纵搜出密信, ,要求彻查。 清。 ,他为了避嫌,当自请去职,闭门谢客。 此时。 来指证。 有御医要质 尽力搅混了水。 水下, 李丹,把萧宇墨和秦王一党一网打尽。 ,一边暗暗观察他。 若郑天奇有能力,起牵网。 ,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待宫女上来换茶,郑表妹了。 说着话,内侍又报进来, ,待进了宫,却强令自己放缓步子。 到得景阳宫前, 没错儿,赞的贵公子,举止有度,进退得宜。 ,就移不开视线。 齐子蛰跟着内侍进殿,绕过屏风,朝正中 行礼毕站直身子,抬头去寻李丹青时,方发现她转过来看他一眼,只点点头,。 那男子, 。 郑天奇官职不高,,平素端着架子,眼高于顶,对人爱搭不理。 ,也是不冷不热。 今儿倒好,,笑得一脸春风。 笑,突然笑起来很讨嫌么? 众目睽睽之下,齐子蛰也极讲究礼节,:“见过乐阳公主殿下!” 李丹青惯,见齐子蛰来了,笑着道:“子蛰,天奇,正好,快坐下说话。” 人齐了, 她之前和郑太后商量过,她拉着郑天奇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太后也不要参与。 若事情败露了,太后“不知情”,能保下他们性命, 稍迟,郑太后带香。 人。 李丹青笑道:“子蛰,你守着殿门口,我先跟表哥 ,见她轻轻一笑,心下马上意会。 嘿,这件事重大,天奇,因要分开来讨论。 万一其中有差错, 郑子蛰,心下很妥贴。 商量事情时,。 他自然听闻过齐子,又和李丹青共骑出游的八卦。 那时还窃语,认为他们荒唐, 现下见着人,心下早有言行。 一个弱女子么, 他且 可能。 待齐子蛰去守在殿门,哥须得先拿到萧宇墨亲笔书信,照着笔迹伪造出几封信来。” ,方才讨论完。 郑天奇很上道,站起 他到殿门口, 齐子蛰进殿,坐到李丹青对面,趁着只有两人在,这两日过得好么?” 皇祖母护着,挺好的。” 齐子蛰,不舍得移开,低声道:“我却过得不好。” 王诸人按兵不动,平平静静,也没听见你们武安侯府有事情,怎么不好了?” 军府时,我想见你,还能蹿到将军府门口守着,你在宫中,我想见你,要等传召。” ,苦于没办法子,自然过得不好。” 李丹青笑了笑,这会却不是说儿女私情的时候,因转了” 她道:“子蛰,你出宫后,悄悄见一见朱峰,跟前密告他和我们有勾结,多事情,秦王不会容他活着。” “他若想保命,只” “他为表效忠,定会主动问及, “到时,我再亲自见他,向他保证, “一切妥了,再让他” ,务必没有漏洞。 对于朱峰, ,他确实是我姨父。上次,确实是他提了菜筐进佛香阁,把丽嫔换了出来,才搅了秦王之局,也机。” ,是紧要一环,若爆出来,他性命不保。” “如今他势在骑虎,必定要有选择,我” 。 齐子蛰设身处地,想他,确实也只能这么选。” 两人讨论毕,又迅速 李丹青提起谢五郎和长公主的事,问齐子蛰道:“ ,她短十年寿命。” 李丹说,咱们只能有缘无份了!” 齐子蛰急道:“丹娘,咱们当初在石龙镇,那解闯出来,我母亲誓言这件事,定 李道,你定然想,大不了到时劝丹娘不要当公主,这样就可以在一起了。” 她笑毕,脸色一肃,,就是普通民女一个,到时在你母亲跟前,岂不” 有别的法子的,别急,慢慢想。” 李丹青又笑了,“说实话,我好好当着公主,” ,“丹娘,丹娘,我……” 个多辰,见齐子蛰还没出来,忍不住重重“咳”一声。 ,缠着我表妹吧? 第 88 章 , 似笑非笑道:“从古到今,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子蛰,我不会为了要嫁人, 而 她又摇头, “我嫁与魏凌光, 差点, 若以后还要嫁人,必须保证对方的家人怀有善意, ,李丹青比手势止住, 又道:“子蛰, 你母亲之前搁过话,死也成了公主, 可以招驸马, 与驸马住在公主府。而你母亲发了誓, 若你娶公主,她要短命十年。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母亲 “我是公主,在你母亲跟前,我是君,她是臣,这是我的优势, 我不会放 “从前嫁与魏凌光,是家中,总要嫁人。” ,可以选择不嫁。” 的手, “丹娘,你就不能为了我……” ,“不能!” 齐子蛰叹口气,,永不相负的。” 李丹青道:“子蛰,生死之交,可以把背交给对方,不会负了对方的信托,但罪。” “这一点, 她说着, 这个男人家世出众,年轻俊俏,在 是 但他是古代男子,从小到大受的尊的思想教育。 他天牺牲。 ,态度稍平等,全因轮回里,两人生死与交,携手逃了出来。 期间,。 凭心而论,若自己不是公主,更 ,从此侍奉夫婿,孝敬婆母,生儿育女,低声下气过一生,不是自己所求。 李丹青回过神,,淡淡道:“儿女私情,并不是目前最紧的事,且。” 齐子蛰手里一空,心里也一空,低声道:“丹娘,,你等我!” ” 她不想,扬声朝殿外道:“天奇表哥,进来罢!” ,讨论了一会儿。 。 大,皇帝也明显信任他们,单凭这伪造的书信,能掀起风波吗? ,总不甘心。 且 看看近午,李丹蛰用膳,便端茶送客了。 告辞,并肩出殿。 待到了宫外,郑天奇喊住齐子蛰,温声道:“齐三公子,你母亲有誓言,你你真为乐阳着想,就不,今年十九了,耽搁不起。” 齐子蛰不快,淡,不劳郑公子操心。” 郑天奇摇头道,为她操心是正常的。” 齐子蛰冷笑一声,跳上马车, 郑天奇看着马车绝尘而去,不由成怒了。” 他跳上马车后, 。 一时却是痴了。 他回到郑家,。 谈毕话,,犹豫一下,终于问了出来,“父亲,您从前书房中有一幅仕女画,画中的仕女,是乐 “是。” 郑天奇一下了然,父亲擅长丹青,母亲,之后念念不忘,便画了下来。 逢着良辰美景,番。 见着画,应该是父亲晚间欣赏毕,未及收起来。 ,我想娶乐阳为妻!” 郑安志愣一下,问道: 郑天奇道:“父亲,太后寿辰那日,您,我想娶,易得多。” 郑安那会,还跟齐子蛰闹得满城风雨,这等女子只可欣赏, 郑天奇站起,躬全儿子的心愿!” 郑安志看着郑天奇半晌,长叹一声道:“女子太美,易招惹祸事,乐阳公主 ,“求父亲成全!” 郑安志无奈,“这件事,也并不是我点头就能成的,还得看太后” 郑,太后若真疼她,就该把她嫁给儿子,没有人比儿子更合适了。” 郑安志道:“过几日进宫,。” 过一会儿,郑天奇告退, 丫鬟见他回来,忙忙要传膳,,公子进宫,定没能好好用膳,,公子且先用些。” ,你们先下去!” ,见着他的神色,马上闭嘴,很快退下去。 房中一静,行。 隔一会儿,他泥,凝神捏了起来。 很快, 他把泥人举到眼前细看,摇了的神韵也没有。” 他眼,轻声道:“乐阳,太后寿辰那一日,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发誓要得到你。” ,“若不能得到你,我就毁了你,绝不让别人得到!” 这当下,郑,你觉着天奇如何?” 李何这样问?通常这样问,就是想撮合一段姻缘。” 丫头,就不会装装傻么?” 李丹青也笑,,于这件事情上,不想装傻。” 她母,孙女想在您身边服侍几年,到二十五岁再择驸马,求皇祖母答应!” 说不嫁什么的,老人家不会相信, ,说到多少岁再嫁。 郑太后一听这话,却是大惊啊,女子青春年华易逝,二十五岁太老了。且那会子,适龄的男子全已成亲, 李丹青道:“皇祖母,我被魏家害了一次,真的怕极了,起嫁人,就会做噩梦。” 郑太后道:择驸马。” 李丹青叹一口气,做出让步,“那就二十二岁,如何?不能再早了, ,一人让一步,二十一岁就得择驸马,不能再拖。” 李丹青低下头,一副无力反抗的模样,半,就二十一岁再择驸马。” 呼,还有两年时间,事。 郑太后思忖,,让他再等两年。 再等两年, ,风平浪静。 至这一天午间,李停,心下有些不安,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她安慰自己,若有事发生,书,准备呈到御前,要颠覆自己皇帝女的身份。 了埋伏,估计皇帝会叫人彻查,不会轻易相信萧宇墨的话。 待得午后,道:“乐阳公主殿下,陛下请你过去养心殿一趟。” 李丹青心下“咯当”一响,脱口” 。” 李丹青一惊,皇帝召自己过去, ? 皇 李丹青转着念头,吩太后娘娘禀一声,说陛下召我过去养心殿一趟。” 她交代毕,便带着盈月,坐上车辇, ,却被人拦下了。 道:“乐阳公主殿下,臣有一件紧要事上禀,请殿下移步一听。” 他说着,走到树下, 李丹青想一想,便下了步辇,让内 。 若可能,真想 萧宇墨待李丹青走近,举起手里的卷宗挥了挥,含笑道:“殿下,臣这几 他见李丹青神态自若,便又一笑,接石龙镇的,一共十八人,十二位侍卫,四位内侍, “四位内侍中,两位已病逝,还有一位在宫中,一位荣退出宫, 李丹青蹙着眉峰道什么呢?” 萧两位内侍交代,陛下当年跟杨蕊娘一夜春风后,吩咐他们给杨蕊娘灌了药。” 他抬起头,“既灌了药, “李丹娘,你不是陛下的女儿, ,犯了欺君大罪,当诛九族!” ,告诉自己要冷静。 若有真凭实据,萧了,何必来拦下自己说这些? 他这是要诈自己! 冷静, 第 89 章 , 但胸间却有滔天怒意。 萧宇墨这个禽兽,,哄着她一道私奔, 半路抛弃她, 致使她坎坷磨难, 郁郁而亡。 多年后, 到处哄,喊人家蕊娘, 一副念念不忘,痴心依旧的模样。 而在见到自己时, 忆及当年事, ,对自己有半丝愧疚, 反而百般设局, 百般下作手段。 偿自己, 结果一开口是让自己嫁给他。 这回他又不想让自己好过,一 这种禽兽…… 李丹青一下按不住怒意,破口大骂道:“萧宇墨,杨蕊娘当吗?” ,现在还不放过她,还追着扒她的事。” “她若地下有知,变” ,全化为凄厉骂声。 “萧宇墨, 你,你还害了我姨母杨琴娘,你还害了我舅舅杨柏。” ,你现在还要来害我。” “” ” 萧大骂, 当下扬起手中卷宗,厉声道:“李丹娘,我是否有罪,论不到你评判!” “现下要论的, “当年,内侍亲一碗……” 萧宇墨嘴里,一个人影从树上跃下,手里的刀朝他挥了过去。 长刀挥得太快,带起一阵疾风,一声响,树叶飘零。 眼前,被疾风吹得不停翻转。 下一秒,,树叶不堪重负,迅速坠地。 萧宇墨的人头落地,滚了出去,身子一歪,倒向地下,手中。 李丹,脸上和手腕处一热,粘腥粘腥的。 是萧宇墨的血。 她脑子一片空白,,身子像被定住了。 那个挥刀的男人收刀,俯中,再转过身子,对上李丹青的视线。 李丹青看得清楚,男人脸上,坑坑洞洞,带着沧桑,但他的眼尾微向上挑, 下一秒,,跃上树梢,跳过矮墙,消失不见。 。 另一边,也 声音混杂。 “来人,来人, ,穿着宫中侍卫服。” ,看清他是谁么?” “大人,大人,我看见了,刺” “没错, 萧宇外流,地下很快汪了一大片血。 ,双膝发软,歪向地下。 在昏过去之前,,原来是易木心。” 易木是杨啊。 他是舅舅杨柏! ,床边探过两张脸,是盈月和蓝玉。 醒了,醒了!” 说着眼眶一红,“适才吓死我了, ,“殿下又没得罪人,萧大人得罪那么多人,迟早有这么一天。” ,干干净净,没有血了。 她沙着声音问道:“萧” 萧大人身首分离,死了。刺客是宫卫易木心,已经逃跑了。高侍卫领人去追, 蓝玉青,又道:“殿下被吓着了吧?” 说着话,郑太乐阳醒了没有?” 李,孙女没事了。” 郑太后进了寝室,看了看李丹青,摸了摸她的头,吁” 。 方御医进殿,给李丹青诊了脉,朝郑太后道,须得静心养几日,喝一喝安神汤。” 神,萧宇墨死了…… 啊, 他死了,,当下是不是心神大乱? 这时 晋了! ,看向方御医。 方御医马上近前,?” 李丹青道:“方御医,你还有不适,想要嗅一嗅。” ,有。” 说着翻药箱,拿中,又道:“臣待会下值出宫,回到家时,会再制几只药包,明儿给殿下送来。” 李丹青点点头。 方御医这是说,待会出宫,会马上去告诉齐子蛰,萧 一会儿,鲁娘娘,公主殿下,刘公公来了。” !” 刘公公很快进殿,行礼毕,道:“太后娘娘,陛下有谕,说下面对面说话被杀的,请趟,说说当时的情形。” 李丹青闻言,问道:“贵” 刘 李丹青心下明白,,她在场,定然要追究的。 ,无可避免。 她忙挣扎起身, 稍迟, 。 ,又灌参汤,折腾一会,她才醒过来。 一醒,又哭着跪到皇帝跟前道:意效忠陛下,为此得罪了一些人,今日之死,定然有内情, 皇帝上前扶她,,贵妃不要哭了。” 在宫中传言,易木心是为着乐阳公主杀人的,求陛下查一查 皇帝道宫数年,乐阳才从民间回宫,两人怎么会有关系?” 正说着,刘,乐阳公主来了!” 皇帝闻言,,抬头道:“传乐阳!” 李丹青进了养心殿,苍白着脸 皇帝见她脸色不好, 李丹青站起,,是问萧大人的事吗?” 皇帝点头,你且细细说一遍。” 李丹青,萧大人流了好多血,那些血还溅到儿臣脸上了。” 的模样,忙道:“赐座!” 待李丹青坐下,便缓 李丹青点头,却还是重复” 丹娘,你勾结易木心,让易木心杀了宇墨,你还不从实招来?” 识易木心,为什么要勾结他呢?” 萧贵妃一噎,!” 李丹青流下眼泪,,贵妃娘娘冤枉我!” 皇帝有些头痛, 他想一想,问李丹大人站在树下?” ,儿臣正无所事事,就有内侍来传召,说父皇要见儿臣,让儿臣到衣出门,到了半路上遇见萧大人,被萧大人拦下来了。” 皇帝主府,朕想起你还没建府,想问问你属意什么地方,这才叫人传你过来的。” 他么了?” 李丹辇,萧大人示意底下众人避开,说有紧要事与儿臣说。” ,他就说……” 李丹青抬起头,怯怯道:“的信,突厥王嫌长公主老了,想再娶一位大夏朝公主,已派人上京求娶。荣昌很快要大婚,到时宫中的公主只臣送去突厥和亲。” ,就反驳说不可能的。” “萧大人说怎得宠,太后爱如珍宝,不一样被父认儿臣,就是等着有一日,要将儿臣送去和亲。” 皇帝听到这里,脸色全变了,心,冷笑道:“萧大人……” 萧贵妃一听不妙,萧宇墨才死,就要被泼脏水,,你血口喷人!这是欺负宇墨没了,死无对证, 李丹。” 皇帝喝间长大,只怕连突厥在哪儿都不知道,她怎能编出这些话?” 说着又朝李丹青 李丹青顿一下,接着道:“儿臣不信萧大人的话,萧看,说那是一幅舆图,说突厥离大夏很远, 话,他会在父皇跟前美言,劝父皇先给儿臣择驸马,这样就不用远嫁突厥了。” ,举袖子擦擦泪。 “儿臣生气了,就扬声骂他,母亲,害了儿臣的姨母,还害了儿臣的舅舅,如关系,罪该万死。” ,不听话,我有法子叫你……” ,树上就跳下一个人,那个人挥一把刀,说了一句话,就砍向萧大人。” “萧大人的头掉了,血一 ,腿一软就昏了。” 李丹青说到这里,抬袖子掩住脸,“父皇, 说着直发抖。 ,你别怕!” “你仔细想一想,话。” 李丹青使劲回忆,“那个挥刀的人说, 她说毕,身子一软, 咳,那个那个,俺被吓坏了,脑子全是钝的,,只会说实话。 ,复述完萧大人的话。 陛下,萧贵妃, 第 90 章 , 借着昏倒之机,放心睡了过去。 这一觉, 待醒来, 盈月守着她, 见她醒来, 忙忙撩帐子, 扶她坐起,一心殿昏了, 把我们宫,请御医过来诊脉, 御医说殿下只是太累睡着了, 并不是昏倒,我们才松口气。” 李丹青伸个懒腰, 悄声问道:” 盈月给她披衣, 一妃娘娘出了养心殿, 在台阶上摔了一跤,现下正叫御医过去诊治,整个 李丹青闻言乐了,“盈月,你喊人去打听打听,看看她摔多年,说不定很不经摔。” 两刻钟后,盈, 李公公跟御医打听过了,贵妃娘娘果然摔断了腿,说要养一百天才能好。这一百天内, , 才死了弟弟,又摔了腿,她祸不单行啊!” ,烦恼异常。 宇墨在宫中被杀,死得很惨,,没料到李丹青几句话,皇帝态度就变了。 ,心神不属,才会一脚踩空,摔了一跤。 如今弟弟亡了, 全拜李丹青之赐。 正伤心烦恼,,公主殿下来了!” 话音一落, 慢点,你脖颈上的伤还没好,小心伤口痛。” 说着话,又想了起来,,也是拜李丹青所赐。 话,待坐到床边,便低声道:“母妃,舅舅的事……” 萧贵妃挥退身边的人,说的话复述了,又道:“李丹青编了这么多,可你舅舅没了,,你哥哥进不来,待明儿他一早进宫,再细细商议一下要如 说着落泪,,大好前途,竟这样没了。” 荣昌公主拉了萧贵妃的手安慰,又低。” 萧贵妃哭了片刻,收泪,若知道她这样能编,在她没进宫时收拾了她,便没有今日之祸。” 荣昌公何要杀舅舅?” 萧贵妃摇头道:“之前无仇无怨,也” 荣昌公主 萧贵妃道:“本宫问过了,他是五年秋狩,在林中遇险,他救了陛下。过后陛下带他进宫, 同个时刻, 他,可以说是看着妹妹长大的。 妹妹长得娇美,性子活泼, ,也一样疼爱妹妹。 那要择驸马,心里还不是滋味。 求亲,在那个形势下,他拒绝不得。 ,母后怨他多年。 他也一直愧疚。 ,不能动,一动便不适。 ,走到窗前,负手看窗外。 ,又派使者来求亲,想求娶乐阳,那…… 皇帝长叹一口气。 大夏朝自先帝那会,国库就开始空虚,至如今, ,令他们上献财富…… ,皆连络有亲,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有好借口的话,贸然去动他们, ,睡了一个好觉。 ,容光焕发。 哈哈哈,,大快人心,感觉日子有了盼头。 她洗漱毕,用了早膳, 今日,,可惜不能去旁观。 早朝后,,说了今日殿上之事。 李丹青旁听。 老臣道:“早朝上,孔大人出列,指证萧大人许多罪状,还财,和突厥人做生意,私 财,大部分进了秦王府。” “陛下大怒,,又召秦王进宫。” “适才,戚大人已领旨意,带着高侍卫证。” ,紧张又期待。 哇呀呀,晋。 让俺来猜猜,这个时候齐子蛰是不是伙同朱峰,已把房了? 不管有没有通敌罪证,都必 这样一来, 姐,定会被连累。 ,涉及国事,只能将她禁足。 敛之财,大部分进了秦王府”,实在妙。 凭着这一句, 当是时,晋,秦王便会栽一个大跟头。 此时,戚大人和高长山已在萧宇墨书房密室一本账薄。 稍迟,戚家,不许人随便进出,两人策马进宫,将书信和账薄呈到御前。 皇帝送妹和亲后,愧疚之余,开始学突厥语,,当下一看信,马上认出是突厥王笔迹,脸色顿时变了。 敌,与突厥王做着秘密买卖。 宫外,,上了二楼,到得一个包厢,推门而进。 ,豁然是齐子蛰。 朱峰关上门, ?” 朱峰点点头,“请齐三爷告诉乐阳公主,属下” 戚出来的书信和账薄,是朱峰放进去的真信件和真账薄,并不是郑天奇伪造的。 朱峰跟在秦王身边多年,之前曾为萧宇墨办事,信,为的是有朝一日拿来保命用。 。 景阳宫中。 待老臣告退了, ,自己不能干坐着,也得行动一把。 朝堂那儿有晋王,萧。 啊哈,就在魏家。 李丹青马上召一位内侍跟前,吩咐道:“去神武将军府召李二” 这个时候,最,是宋氏。 同,有共同语言,更能共情,一些想法会不谋而同。 ,宋氏进宫了。 她一个乡妇,从以进宫,进了宫,手足无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也喃喃不能言。 直至见到李丹青这个“侄女”,也不敢喊丹娘,只在宫女指公主殿下请安!” “免礼,坐奉茶,又道:“你别紧张,像在家里那样说话就行。” 宋氏慌慌摇手,“我乱说话,会被砍头。” 李丹青失笑,待宫女上毕茶, 殿中一静,只剩下两人,宋氏大大松口气,低声道:“丹娘, 话音一落,马上轻扇自己,“说错话呢,现” 起门来说话,你且放松些。” 亲切,没有公主架子,渐渐放松。 ,有什么吩咐?” ,追忆往事。 李丹青端着杯子,一时也不喝,拜托你。” 宋,马上来了精神,拍胸口道:“殿下只管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 李丹青抿唇一笑,“这件事不难, 李丹青生了一件事,萧贵妃的弟弟萧宇墨死了。” “今早,有大臣弹劾萧家,说 “一句话,萧家要倒了,萧贵妃要进冷宫了,荣” 宋氏大吃一惊,“啊呀,我,她还跟我显摆,说魏大郎和荣昌公” 宫,魏大郎怎么办?” 李,“婶子,当初是你将我嫁给魏大郎的,我与他……” 她长长叹口气,“毕竟夫妻一场,。” “了婚期,已反悔不得。” 李丹青转着杯子,隔一会道:“婶子,你出宫后,,将我这些话说给她听,。” “但有一条,这件事 “魏大郎若知道了,定不肯负了荣昌公主,自必 宋氏闻言,脱口道:“丹娘,魏大郎那般负你,你竟还念着他, “自古以来,都” 李丹青幽幽道:“婶子,你提及这些话时,自己斟酌一些,反正,。” 宋氏道:“我理会得,害,也让她知道你的好意。” 李丹青点点头,“她若有疑虑,也之事再做道理。” 片刻后,李。 晚霞满天时, 了,剩下的,就是看戏啰。 第 91 章 因为这几日, 天天 皇帝派人私卖之事,一牵扯,又牵扯出许多件事。 其中罪证确凿, 其一, 其二, , 买卖官职。 其三,萧, 致民女家破人亡。 墙倒众人推,一时之间, 弹劾萧氏家族 秦王, 说萧宇墨是为他们而敛财,且跟突厥私买私卖之事, 情。 又过两日, 萧宇墨原来, 说有萧宇墨重大罪证要呈上。 戚证,直接把老管家带到御前。 老管家呈上的罪证,是萧私兵名单。 其中有一些私兵,早几。 老管家又跪泣,说萧宇墨把他儿子送去突厥,让侍卫,定期报备长公主动态,若不报备, ,他怀疑儿子已被杀。 皇帝大怒。 养私兵是要谋反! 后! 片刻后, ,虢夺萧贵妃封号, 降为萧美人,即时禁足,封禁昭阳宫,没有旨意,不得私自出殿, 王府,革除秦王封号,夺封邑,削宗籍,送交宗人府关押。 ,疾如风。 萧贵妃因摔断了腿,近几日免了宫妃请安,烦恼,消息突然就闭塞了一些。 晓。 秦王府近几日门庭冷落,但秦 只是这天不知为何,传递 至午后,传旨,他才知道大事不妙了。 当下,齐子蛰正在 此两人,一个是朱峰, 朱峰拱手道:“齐三爷,请转告乐阳公主殿下,我。” 传递消息至秦王府,全赖两位之功,殿下知晓,当记两位的功劳。” 他说着,举起杯, 萧宇墨之事, ,免不了惶然。 看折子戏时,,就是奸妃倒台了。 萧宇墨罪证那么多,会? 魏老太和魏三娘嘀咕了几回,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 那现下魏凌光就是大驸马,李丹青,一切都好好的。 全怪荣昌公主,若不是她强迫他们行害李丹青,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 魏,就道:“母亲,事已至此,只能等,成为二驸马了,还能怎么样?” 魏老太看看左右无人,遂低声道:“我听到消息,说贵妃和荣宫了,咱们” 魏三娘怔了怔,“哪一说?” 魏老太摇手,“” 她犹豫一下,到,全部告诉了魏三娘。 魏三娘听毕,也有些慌了,低 魏老太让魏三娘坐近,小,是不是对大郎还有意?” …” 魏老太打断她的话,“我打听过了,原来,说儿子若尚公主,她要短命十年。齐子蛰和丹娘不可能了。” 魏三娘想吃回头草,原来是嫁不了齐子蛰。” 她一下暗喜,抚掌夫妻,念念不忘也是正常的。听她口吻,确实是想和大郎重修旧好。说起来,她十九了,嫁过人,和,现下不择齐子蛰当驸马,那大” 魏老太想来想去,也觉得李丹青是的。 她且想时,百般柔顺,对她这个婆母恭恭敬敬,若换了荣昌公主,绝不会孝敬婆母。 母女商量一回,都觉着要设法婚事,重娶李丹青。 正说着,魏凌希推门而进,,大事不好了!” 魏老太一惊, 魏凌希革夺封号,夺了封邑,削了宗籍,送到宗人府关押了。大郎一向依附秦王,又即将娶荣昌公主,已有人上折要有难了。” 了,问道:“大郎呢,他现在何处?” 魏凌” 魏老太站起来团团转,“得去求皇帝,说他不是秦王的人。” ,大郎准备迎取荣昌公主,是秦王殿下的准妹夫,这阵子进进出出秦王府,说他不是秦王的人,谁信?” 们去御前告荣昌公主一状,说大郎和丹娘本是恩爱夫妻,是荣昌公主看中大郎,活生生拆散他们的。” ,才会依附秦王。” “求陛下做主,事,让大郎和丹娘重修旧好,再成夫妻。” “如此,咱们既免于难, 她说着,,告诉了魏凌希。 魏凌希听得李丹青还记挂魏凌光,再想一想她以前顺模样,当即也觉得魏老太之计可行 魏老太记着宋氏的话,重情之人,当时不肯休弃丹娘,现下定然不肯抛下荣昌公主。 第二日一早,魏凌希在半路上拦下戚大人,面圣,求戚大人带着他们进宫。 戚大弟,便道:“你哥哥是准驸马,你们想进宫面圣,该求你哥哥才是。” 人,此事紧要,正因为我哥哥是准驸马,反要避嫌,不能让他知道。” 他顿一下,“要禀上的事,” 戚大人一听事涉乐阳公主,一下主前夫,一时便皱了眉。 半晌行,但之后的事,不能涉及我。” 这个自然。” ,热闹得很。 先是司的衣裳,看着李丹青试穿,又呈上鞋子新式样,让李丹青挑选。 了,呈上当月菜品菜式,请郑太后过目。 萧贵妃被虢夺封号,降了品级后,宫。 但杨淑妃多年无宠,且无子,性子又平和,一时之人。 后宫人心纷乱,六局的人为免出差错,有事。 郑太后不胜其烦,喊杨淑妃过去,,谁知过后,众人依然跑景阳宫跑。 郑太后无奈,只得先应付着,心下事,但一时之间也没有合适人选。 萧贵妃掌宫事多年,嫔妃,早被她收拾了。 如今有,皆是唯唯诺诺之辈。 ,又不能服众。 李丹青事,只得代为处理一二。 她聪慧,能说到点子上,又有太后撑腰,说。 几日功夫,众人有事,也不禀杨淑妃,直接。 ,众人全惊了。 不是说乐,读书少么? 谁能告诉我,账本,马上能看出何处出了差错? 谁能告诉我,,就知道谁的小心思? 谁又能告诉我,读书少为 理完的事,殿下只要半刻钟,有时候更夸张,只要一息功夫就行了。 ! 以后, 后宫诸人, 她们到景阳宫时, 各处消息。 言行,也全知道了。 被萧的嫔妃和内侍,趁着她们母女倒台,开始行报复之事。 菜,不是馊了就是臭了。 ,哪儿吃得下这些,先是破口大骂,接着只,求他们送点能入口的。 早有人 李丹青淡淡一阳宫和朝霞宫的,就调去当杂役罢。” 她此言一出,宫的饭菜,又是馊臭的了。 ,吃不上好的,再受了气,很快就病倒了。 杯,却扯动脖颈伤口,再加上吃不下,同样病倒了。 两宫的人求 。 去治的,是方御医。 萧贵妃他,一时又疑心,不敢喝他开的药。 耽搁得两天, 太后处理了宫务,用毕午膳,正要小休一下,就有御前的小石公公进来道:趟。” 因小石,李丹青和他算是熟了,当下问道:“父皇不是忙着见朝臣么,为 小石公公嘻嘻一笑 说着趋前,压了声音道: 李丹青一听, 盈月便公。 小石公公不敢要,硬塞了回去,分忧,是咱家的荣幸。” 坐上车辇往养心殿时,。 九次沉塘之仇, 第 92 章 李丹青到得养心殿时, 果然见魏老太在殿前。 ,朝皇帝行礼问安,这才侍立一侧。 , 悄悄抬头, 见李丹青来了, 眼里便有了惊喜, 丹娘果然得陛下宠爱,很有体面呢。 今日只要她开口, ,另娶了她, 再续前缘。 皇帝见李丹青来了, 便朝。” ,跪下禀及石龙镇旧事, 皇帝一听事涉李丹青, 便摆手止了他们的话, 青一见钟情,不愿毁了婚约,执意迎娶,婚后两人如何恩爱等。 考,家中众人如何呵护李丹青,只等着魏凌光高中的消息,合家便要赶往京城。 说至这里, “实没料到, 京城突然来了一位夏公公,手一件信物,说大郎已高中状元,策马游街时, 被荣昌 “公主打听得大郎已有妻,且与妻子丹娘恩爱,。” “私,再捉了丹娘和外男一道去浸猪笼,致他们于死地。” “说丹娘这般死了,声名尽毁,” “如此,对,魏家也可成为皇亲,一家子荣华富贵。” 魏老太叩下头去,“民命,自然不肯啊。” ,说若不听从,大郎在京性命难保,魏氏一族会被灭族。” ,一听这话就害怕了,只好答应。” 魏老太又抹泪。 “十日后,民妇跟二郎商量了一个计策,给丹娘和外男尔言下药,第二日” “踹门捉`奸那会,是特” “如此,,也可保丹娘性命。” “后来上京……” 她又说一番上京后情形,大意就是一家人一直在控制,想让魏凌光和李丹青再续前缘。 魏老太说至这里,大放悲声,“陛下,一的,求陛下做主,撤了荣昌公主和大郎的婚事, “求苦命鸳鸯!” 皇帝看向李丹青。 李丹青躬身道:“父皇,此事” “儿臣有两个证人,一龙镇的夏公公,一个是儿臣的陪房季家媳妇,请父皇 前些日子,李丹青主之命的,是夏公公。 待得萧贵妃倒台,李丹青便召见夏公公,说了一番话,让之事,将功折罪。 至于季家媳妇,,让他派人去石龙镇寻人,把季家媳妇接上京,藏在将军府。 前日,李丹青。 阳宫中。 魏,惊异了一下。 很快又安慰自己,这两位证人,定已被叮嘱过,待会。 很快的,。 夏公公跪禀,说自己当时领荣昌公主之命到石龙镇,跟魏老太说魏瞧上,让魏老太依丹娘。 时还以为要苦劝,魏老太太才肯听从,没料到才开口,她满口答应,说定会办得妥当, “还说乐阳公主殿下软弱,上不得台面,配不上命,她也会设法让魏状元休弃公主殿下,另娶贵女。” 魏老太听到这里,不公,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一心疼爱丹娘,哪会说这些?” 御前郭公公见魏老太撒泼,哗!” 魏老太这才缩回身子,心下愤愤,待事了,要叫丹。 魏凌希听到这里,却感觉不对劲,他心念急转,叩头道:“陛下,殿下,当之词,,当面跟夏公公对质。” 再怎么说,大哥有官职,座师是方宰相,在殿上说话, 皇帝闻言,宫!” 内侍领命去了。 这里夏公公说完, 季家媳妇进了殿,本来惊惶,大气不敢喘,待见,一下又有了勇气。 她起丹娘!” ,本该护着她,忠心于她。” “的儿子,缚了手足,不给吃喝,说若不听话,就要饿死奴婢的儿子。奴婢不忍儿子受苦, “魏老太太跟奴婢说,会让人,依着族规,要审问一遍,让他们签字画押,,让奴婢当人证。” “她教了奴婢一番话,让奴婢必证实丹娘和外男有私。” 魏,终于感觉不对,待要扬声制止季家媳妇,却又不敢。 她的话。 “让奴婢做证时,说是半夜起风,要给丹娘添被,到了房门外,听见丹娘和一个 ,哭了出来。 “天可怜见,丹娘逃了出去,奴婢没有然,奴婢一世难安,百死难赎其罪!” 。 ,革夺荣昌公主封号,收回封邑,暂将她禁足,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来。” 吩咐完,看向殿下瑟瑟发抖的魏家人,冷声道:“传旨,革去魏凌光官职,贬为平亲并弟,没有旨意,永世不得回京。” 李,流放途中,死者十之八九,他们这些人,是活不到流放地的。 魏老太此时回过神来,指着李,你这个毒妇,竟用计陷害我们……” 皇骂公主者,罪加一等,拖出去仗杀!” 他话音一落,马上有侍卫上前, ,大喊道:“陛下饶命,饶命!” 两步,朝皇帝叩头道:“陛下,看在我们母亲年老的份上,饶她一命罢!” 皇帝看,朕倦了,此事交给你处置。” ,进了内室。 魏凌希愣一下,忙爬到李丹青跟前,叩头道:“殿下,情份上,饶过我母亲吧!” 李丹青冷笑道:“从前,福,有什么情份?” 魏凌,臣对你总算是敬爱有加吧?” 李丹青看着魏凌希,念头,魏三娘清楚,杨碧娘清楚,你凌希,你该自戳双眼。” ,双手微微颤抖。 此!” ” 魏凌光进得养心殿,见着殿前,脸色凄惶,马上知道不对。 他先朝李丹青行礼,这才问道臣前来,有何要事?” 李丹青吩咐郭公过告诉他。” 了。 魏凌光听毕, 萧宇墨死了, ,他们这些依附之人,迟早也会定罪。 他适才去见方宰相,本想求,到时保全他。 之事牵涉,坦言自身难保,到时保不了他。 ,正感走投无路,便有内侍寻来,召他进宫。 一进宫,听着郭公公这番话,便的。 现下没被赐死,只是流放, 还有母亲,竟主。 魏凌光叹了口气,,双手扶地,叩头道:“殿下,臣的母亲是乡妇,愚昧不堪,做下了错事,不敢求殿下原谅她,只求,饶她一命!” “她虽对不起殿下,,求殿下开恩!” 魏三娘,朝李丹青道:“殿下,且看在大郎从前待你的情份上,放过我母亲罢!” ,想起轮回里,她数次拿刀戳自己的脸,那时那种疼痛,记忆犹新。 她幽,你若肯戳毁自己的脸,我便饶你母亲一命。来人,给她一柄匕首!” 郭,扔在魏三娘脚下。 ,浑身颤抖起来。 李丹青冷冷道:“你母亲一条命,全在你一念之间。怎么,你?” “三娘,拣起匕声。 魏着脸,却怎么也戳不下去。 戳了脸, 还不如死了。 作,突然站起,过去夺了匕首,一手抓着她肩膀,一边持匕首朝她脸上戳去,,留得命在,没脸就没脸,以后我养着你!” ,又惊又怕又痛之下,生生昏了过去。 戳几下,这才停手,惨然看向李丹青道:“殿下,这样够了么?” 李丹青见魏三娘脸上鲜血淋漓,已然毁容,便吩咐石,把他们送出宫去交给官差,即日流放。” 魏凌光丢下手中匕首,呆怔片刻,娘,你就这么恨我们么?” 李丹青道:“你们不值得我恨,只是你们要价。” 魏对你动手,到底被你逃了出去,你毫发无损,且当了公主。她并未做下恶事。” 当时被他们捉住,早成了冤魂。我今日能活着,全是上天垂怜。” 她说着,喝斥一声,“魏凌光,凭情,,已是格外开恩。” “,要是换成荣昌,你们早没命了!” ,今日只求保下命,当下惨然一笑,站了起来。 魏三娘,喊魏凌希道:“走!” 临到殿门口,他突然转过身,,我以前对你,全是真心,高中状元后,,全是阴差阳错。” “丹娘,,三娘毁了脸,我丢了官,下场凄惨。” ?” 李丹青看着魏凌光,半流放地,就凭自己本事吧,就像我和齐子蛰当初凭自己本 第 93 章 此时的感觉。 快感觉, 但又杂着一点凄酸。 酸呢? 隔一会,她甩头,抛开这点莫名的凄酸感, 转 她, 你收拾一下, 去守皇陵罢。” , 跪下谢恩。 主已是倒台,他待在宫中是没有活路的, 去守皇陵虽孤独清苦,但能拣回一条命。 , 已是吓得双腿发颤, 当下见李丹青发落夏公公,脸色更加苍白。 待李丹青转向她, 她一下落泪, “丹娘, 我儿子还小,我若死了,他会遭罪,” ,想起魏氏祠堂里,她一轮接一轮当证人,指证自己私通外男,, 自己必死无疑,但她没有犹豫过。 ,是奴婢,她这样做, 是背主。 ,是很大的罪。 自己现是公主,身边奴婢无数,,身边这些人便敢生出轻忽之意,做错了事,只要求一求,到最后也能拣回一条命。 李丹青叹了口气,突然酸了。 ,背叛她的,是身边的人。 ,想来也曾十分厚待季家媳妇,可最后呢? 李丹青喊进盈月,尸,着人送她回原籍安葬。” 说毕出殿。 ,很快被堵了嘴,再不能发声。 李丹青回至景阳宫,才落座,,御膳房送饭菜的小内侍适才来报,说萧菜,硬是吃了下去。” ,问道:“只吃一口两口,还是全吃了?” ,似乎想呕,才停了。” 对,陛下刚令人革夺她公主封号,她现下不是荣昌了,只是二公主。” 饭,但也不再闹腾,安静了许多。” 李,“一个突然硬着头皮吃饭,一个不再闹腾……” “嗯,,一心要振作起来?” ,太后寿宴那一晚,她和齐子蛰被捉,昏迷时做的那一个梦。 梦里,秦王站在高台,指人。 那前,还听到荣昌公主欢呼,说秦王大事已成。 秦王布局多年,,真甘心束手就擒? ,要谋另一个局? 李丹青定定神,吩灵的小内侍,专门盯着萧美人和二公主的动态,她们有,马上来报。” 蓝玉应了。 第丹青,两人在景阳宫见面。 齐子蛰待李丹青遣开身边人,这才道魏家一家人,他们能不能活着到流放地,全看天意。” 魏老太和魏三娘,一个年老受了惊吓,一个脸上被戳伤,这 魏凌光和魏凌希有武功在身,年轻力壮,活到途中有人“照应”,能不能逃过,就看上 齐会全心全意效忠的话。 李丹青点头,提,小声道:“秦王只要一日不死,恐另有计策。” 齐子蛰寻高侍卫昨日凭着老管家的名单,迅疾挖出秦王埋在宫中一些侍卫,虽如此,恐还 “,再发动宫中深藏的人,里应外合。” 李丹青咬着唇,“既如此,索性成全他,给。” “提前发动,难免仓促,其中 深藏的人,也可一举歼灭他在宫外私养的兵。” “估摸秦王会求见陛下,陛下令人带他进宫的时候,便是他的良机……” 个良机之前,你让朱峰和严江离秘密进宫见陛下,密告秦王准备里应外合谋反。” “陛下不管信不信,听了密告, “你到时护着陛下,寻机射杀秦王, 两人商量毕, 齐子蛰不舍得走,凝视她道:“丹娘,这些事你都有法子,你我之事, 蛰,当务之急,是把敌人拿下马,其它的,以后再论。” 齐子蛰站起,突然趋前,蹲到李丹青跟前,,轮回时,我们相依为命,何等亲密,一旦不再轮回,,我心中难受。” 李丹青伸手,抚了抚齐子蛰的鬓边,,回罢!” 齐子蛰伸手,捧住她下巴,,带着试探。 李丹青没有闪避,只 ,站起来告辞。 隔两日,小内侍一大早来见李丹青,禀道:“殿下,” 李常法?” 足,本无心打扮,整天素着脸,但今儿早上,却收拾了一番,看着体体面面。” ,待打发了小内侍,忙去见郑太后。 她遣了身边的人,上前扶住,今日只怕要宫变,咱们要守在殿内,哪儿也不去。” 郑太后脸色一变,问 主的异常,分析道:“孙女判断,二皇兄今日会进宫……” 郑太后脸色凝重起来,半晌梦,今日须得领着全殿的人闭宫礼佛。你吩咐下去,关闭景阳宫,不毕,再开殿门。” 鲁嬷嬷虽有点诧异,还是照着吩咐, 才关严大殿门,便听外间一阵喧哗声,接着是刀箭声,还有侍卫喝道:“什么人 喧哗声中,有数支内,有一位小宫女闪避不及,中箭倒地,哀叫出声。 鲁嬷嬷大惊,,躲在墙角,射在墙角。” 说着话,自己却是快速跑向殿内,一边,不好了!” !” 鲁嬷嬷进门,回身关严寝室门,守 一时脸色发白,喃” ,叹道:“宫变了!” 宫,发动宫变。” ,“父皇早有准备,最多乱一个时辰,不用怕。” 鲁嬷嬷,定能很快平了叛乱。” 一个多时辰后,有人拍宫门,齐太后娘娘,丹娘!” 李丹青听得喊声,顿时大喜,” ,齐子蛰奔进来,一见着李丹青,顾不得许多,一把抱起她,贴在她耳边道:面,陛下召他进宫,他一进宫,御前有两名侍卫便扑向陛下,外间有弓 严江离密报,召了我和晋王殿下进宫,另喊高长山领着人埋伏在养心殿内。” “高长山擒下了御前两名侍卫,我和晋王殿手。” “李将军在宫兵,刚报进来,私兵已降。” ,问道:“秦王呢?” 诛,血流了一地,陛下到底是伤心了,毕竟是宠爱多年的皇子。” 李丹青 秦王是皇帝爱子,这当下虽因谋反死了,皇帝回过神来,。 手的。” 御前侍卫,陛下震怒,喝令人擒拿秦王殿下,晋王殿下抢在侍卫之前,手持匕首,口,一刀丧命。” 李丹青有些吃惊,晋王,显得有些凶残和鲁莽,不大像他的作风。 鲁嬷嬷的声音在旁,你抱了那么久,可以放手了没有?” 齐子蛰转头一瞧,这才子中,正围观他们。 李丹青也回过神,从齐子蛰怀中挣脱出来,嘴里主呢?” 秦王死了, 残党说不定主。 人,又将成心腹大患。 齐子蛰拉起李丹青的手进殿,避开鲁嬷嬷诸人,小声道:“晋王殿下适才已令人去” 李丹青突然有点不适,晋王今日举止,和 ,晋王就一家独大了,料着很快就能封为太子。” 齐子蛰道:“晋王仁厚,我们能 ,这会子站在御前,正朝皇帝道:“父皇,突厥使者已至半途,儿臣打听过了,突厥新王继位,嫌长公主老了,特 “荣昌刚刚没了,” 第 94 章 宠爱人马, 时时准备逼宫。 今日,儿子试图谋反,在。 盛 死了。 皇帝心内极哀伤。 内, 轮着上前给皇帝诊脉, 都知道皇帝是心病, 因只开了温补的药。 , 心病无药。 郑太后知道皇帝病了,沉默良久, 叹口气,问前来传消息的御前侍疾?” 今晚没有出宫, 他在御前侍疾。” 郑太后点点头, ,“你也去侍疾罢!” , 皇帝病着, 这当下多去刷刷脸, 于以后有好处。 她便领着 才至殿前, 下,陛下才睡下,叮嘱了不见人。” 李丹过来侍疾的。” 郭公公一,忙换上殷勤笑脸,避开身子道:“公主殿下请!” ,另有内侍进去通禀。 一会儿,内去!” , 自己跟着内侍进寝室。 皇,抬头见李丹青进来,便道:“乐阳来了!” 疾,传达了郑太后的意思。 病, 倒教母后忧心了,是朕不孝。” 李丹青忙道:“皇祖母说,请父皇好好养病,早点好起来,” 皇帝点头,示意李丹青坐下,这才道:“乐阳,你在母后跟前时, 李丹青应下了。 皇帝闭眼长叹,一会儿又睁眼,事,以秦王的规格办,对外宣旨,说他急病而亡。” 顿一下,“萧美人和荣昌的丧事,也以贵宣旨,说她们因老二急病而亡,伤心过度, 晋王应了,恭声道丧事,人手却不够,儿臣想喊戚氏进宫来协助着办,请父皇恩准!” 他嘴里的戚氏, 中,太子早亡,秦王居二,晋王排三。 秦王十七岁,前年秦王妃亡了,未再续娶。 这位已故秦王妃,和 ,丽嫔未出嫁,常去秦王府。 ,本是表兄妹。 。 戚书 总之,论起来, ,戚家也一直被压着。 现下趁着丧事,戚书婉进宫协助,在人前露脸,以后, 求。 想起什么来,阳,你年岁不小了,趁快择一位驸马。” 中多服侍皇祖母和父皇几年,不想那么快出嫁。” ,突厥新王继位,嫌你姑母年老,已派使者上京,准备求娶年轻的公主为妻,你一人,你不赶紧择驸马,是要去和亲么?” 李丹青大吃一惊,她纵有些急智,可身体太弱,若去突厥,只 而且,和 晋王在旁边道:“乐阳,子了,你得另择一个。” “除了子蛰,谁了,皇兄帮你撮合。” 李丹青摇头,,待我好好想想。” 皇帝道:者一个半月后就到京城,你半个月内须得择定人选,一个月内成亲。” 李丹青抿着唇,心下犯难,这个选? 况且,和齐子蛰的情份, 一时宫女端了药来,晋王接过,亲自试了药,药。 。 皇帝喝了药,准备就寝,吩老三就行了,你回罢。跟母后说,朕没事,请她放宽心。” ,站起告退。 回至景阳宫,李丹青跟郑太后说了皇帝病情,说毕才提起主之事。 郑太后听毕脸色变了,骂道:“满朝男儿,无一人主不够,还要送么?” 李动怒,父皇也说了,让孙女早些择一个驸马避过此事。” 郑太后喘着,这十五年间,大夏朝无一丝长进,突厥要来求娶,就得答应么?” ,“皇祖母息怒!” 郑太后骂了几句,出了气,渐渐平静,这,你还有什么人选?若有, 李丹青摇头, 天奇如何?” 李母,孙女不是薄情的人,这当下虽说要赶紧择驸马,可除了齐子蛰,谁也瞧不上。” 郑太后摇头,“为着那个誓言,齐子 李丹青有些发愁,低” 第二日,晋王妃戚书婉进宫,她先去叩见皇帝,在病。 皇帝喝了药,便人服侍,你们下去罢。” 晋王,另去给郑太后请安。 郑太后得知戚书婉进宫,是事的,便道:“丧事繁琐,你们且去忙,不必杵这儿。” 。 出了景阳宫,戚书婉问” 得远,便低声道:“表面上,自要依陛下的意思大办,按着他们的品级和位份办,私下么,差不多就行了。” 戚书婉吁口气道:“真大办,空,拿什么去填这些窟窿?” 她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问?若抄了,多少能填一下国库。以后这些可就是……” 晋王一下打断她的话,“” 戚书婉忙噤声,隔一会又笑道:“如今 晋王摇手,“父皇心思不定,底下一个,父皇最近颇宠爱乐阳,乐阳说的话, 戚书婉有点不快,“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又嫁过人,且和子蛰 “就因为长成那样, ,脚步却加快了。 ,忙小碎步跟上,小声道:“好啦,不说就是。” 晋王慢下脚步,淡淡,少说。” 他话锋一转,马,你有人选吗?” 戚书婉吃一惊, 晋王简单说了原委,“亲,被皇祖母怨到如今,现下乐阳在皇祖母跟前侍候,父皇不气,所以……” 戚书婉就不顾国事了?万一突厥娶不到正牌公主,一时恼了,要起战端怎么办?” 晋王脸色一沉,,别操心。” “你只说, 戚书婉想了一下道:“适的人选,明儿先去问问他愿意不愿意当驸马。若愿意,便让” 晋王点头道:“王嘉” ,第二天就传扬出去了。 太后寿辰那一晚,皇帝御前认女时,弟,都被李丹青惊艳过。 当下听得她要择驸马,便前,表示想进宫求娶。 因丧事,众人暂时按下心思。 ,各家便行动了。 这一天,先后有七辆马车进宫, 这,直接表示想当驸马。 皇帝瞧了瞧,一时也瞧不出谁更好些,便太后请安,实则是让李丹青过眼。 个懒觉,才洗漱毕,用了早膳,就听得内侍来报,说郑天奇来了,太后请她出去会客。 李丹青知晓,太后还没死心, 她换了衣裳, 话,抬头见李丹青来了,差点移不开视线。 如意云烟裙,梳着飞天髻,头上一支步摇,腰间环佩,款款而来,缈缈如仙。 ,落座,宫女上了茶。 才说几句,内侍报进来,说。 来!” 王嘉若相貌出众,素有才名,。 ,待抬头要给李丹青请安时,也差点移不开视线。 他才落座,内侍又报进来,来请安。 殿 ,瞧瞧那人,有些为难,个个都不错呢。 ,又来了两位人选。 ,是郭靖安。 的,是李仲然。 ,差点打翻杯子。 啊,仲然才十五, 第 95 章 在神武将军府的日子, 李丹青是把李仲然 ,只得搁下茶杯,喊道:“仲然, 过来!” 几步远的距离, 李, 一个起跃到了李丹青跟前, 像在神武将军府那样,?” , “你来干什么?” 李仲然搓搓手,低的, 说既然要选驸马, 何不选一个自己人?” 李丹青没好” ,“姐姐, 男人嘛, 多吃几口, 很快就大了。” 李丹青:“……” 李丹,选李仲然,一切好说,也不须防着。 ,李仲然年纪太小,一旦被卷进旋涡中,下场难料。 ,温声道:“仲然, 你回去跟将军说,我选驸马,是要选适龄的,不会选小孩子。” 李仲然不满了, “我哪,我全做得。” 李丹青还没答,就,公主殿下,武安侯府齐子蛰求见!” 众人齐齐一愣。 ,除了搅事,还能干什么? 难道他敢? 若如此,,世所不容。 齐子蛰进了殿,,抬头道:“太后娘娘,臣有一事,要私下跟公主殿下说,说过此事之后,,臣便撤手,绝不再纠缠。” ,见他眼神坚定,不像是来闹事的,且想着他到底与李丹青一场情份,,做个了断也好,省得以后说嘴。 小厅。 一会儿, 。 “丹娘!” 齐子蛰近前,看着李我,说突厥新王继位,已派使者上京,准备求娶公主。” “因此, 李丹青也看着他,有些伤感,九次沉塘轮回,两人相依为命,两人之间的感情, 但局势如此,也不能因为他,就不事作为, 道就好,我是逼不得已。” 定驸马,我们之间便只能了断,从前种种,皆是云烟,可我不甘心。” “丹娘,你真能忘” 李丹青咬着唇,“子蛰,世间除了情爱, “你是大夏国之臣,当尽臣子责任,助着君主强大国家,厥了,才能言及其它。” 齐子蛰趋前,,低声道:“今日之后,将成陌路,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李!” 齐子蛰又再趋近,贴到她耳边,呼吸带着一点湿气,耳语道 ,僵着身子不动。 腰,突然抱起,让她双腿盘在自己腰上,把她抵到墙边,凝视她的眼睛。 李钳,身子火烫,鼻息又热又湿,一时心慌意乱,挣扎道:“放我下来!” 点暗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么?” 话音一落,嘴 ,不断侵占,不放过一分一寸。 ,多日的焦熬,全在唇舌间。 ,渐渐俯就,嘤咛出声。 这刻,她便知道, 倒台,轮回里那些煎熬与担惊受怕,渐渐淡去,但轮回里与齐子蛰的情份,未减半分。 携手而逃,相依为命的情份, 足足一刻钟, ,伸手捶打他。 齐子蛰只得松开,再一看,,鼻尖红红,嘴唇微肿,更勾人了,一时又忍不住,,再度俯下头。 又半刻钟,” 齐子蛰不放,一个旋身,自己坐到椅子上,,双手揽在她腰上,不让她后仰,,好丹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可身体太诚实了,没法否认。 李丹青“哼”了一声道:“我等着,你把我弄成这样,我怎么见他们?” 的腰,让她俯近,一边道:“便是要让他们知道,若敢娶公主,就得心中有数,公主” 他,低语道:“丹娘,我改主意了,不能当驸马,那便当你的野男人。” 李丹青:“……” ,“我是正经女人,不养野男人。” “还是养吧!” 齐子蛰钳着李丹青,这刻有了主意,“你挑一个老实听话的当驸马,不要让他沾 ” 李丹青从齐子蛰怀中挣出来,“齐子蛰,你以时会捉住你,将你沉塘。” ,两个人一下沉默了。 从前没有做错事, ,然后被沉塘…… ,摇头道:“不会。” 他分析,“你是公主,陛下的爱女。我是武安侯之子,晋王殿护着,谁敢动咱们?” 李丹青突然笑了起来,“可笑呢,一切规矩只针女子。有人护着的,就为所欲为。” 她话音一落,想起什么来,摇头道:“不对,为,有朝一日没人护着了, 齐子蛰道:“别怕,以后晋王殿下上位, 李子蛰,不是我多疑,而是……,总之,你不要太过信任晋王殿下。” “怎么,有什,有些疑惑。 觉,但你要相信我的感觉。” ,“我信你!” 他说毕,紧紧揽住李丹青, ,彻底不能见人了。 鲁嬷嬷在外候了良久,终是忍,时候不早了。” 齐,殿下累了,不能再见外人,让那些驸马人选散了罢。” 鲁嬷嬷进房,,呆了呆,喃喃道:“这……” 李丹青倚在椅上,羞红着脸道:“嬷嬷, 都这样了, 鲁嬷嬷没法了,只得过去正娘,公主殿下身子突然不适,不能见客了。” 众人一怔,纷纷问道:“可召了御医?是 李仲然更 ,小声道:“这是皇宫,休得无礼。” 鲁想静一静,说不见人了。” 郑,便朝众人道:“都告退罢!” ,只得起身告辞。 偏殿中,齐子蛰趁机又揽住李丹青,。 “那一轮,你只穿了肚兜,我抱着你上马, “那一轮,在老丈家, “那一轮,在倚云楼, “那一轮,我们逃出城, ,我们……” “丹娘, ,不出一年,定会成为寡妇。” “没错, ,“你答应我,选了别人当驸马后,不要让他沾你!” ,叹气道:“好啦,放开我,我不选驸马了。” 齐子蛰摇头,“别哄我,,你不选驸马,难道要去和亲?” 李子。” “,松开李丹青,复把她抱到膝上坐着,扣着她的腰道:“若是哄我,我就……,你知道的, ,只得道:“真的,你听我说!” 她有些喘,先深吸一口气,这,看了舆图,突厥使者要上京城,将途经回纥,这两个国家, “你去见陛下,请和回纥语的人,再带一支精兵,改头换面,但要露出这支人马是回纥人的破绽,。” “装扮好,马上奔袭出京,。” 唇上。 者一行人,露出自己是回纥人的破绽后,马上打昏几个人。” “然后把其它人全杀了,掠 ” ,一醒来见着同伴皆亡,自要回去禀报突厥王,说是回纥抢劫他们。” “他们且得到消息,那,当会大怒。” 。” “他们一打,自是两败俱伤,公主了。” ,一下站起,抱着李丹青往上抛,一边笑道:“丹娘,好丹娘,我就知道你有法子。” 李丹青被抛得头昏, 齐子蛰搂住她,个法子,破了我母亲的誓言。” 李丹青捏住他的耳朵扯了扯,“你以为法之事,你该当自己想法。” 齐 ,反正只要突厥不来求亲,还有很多时间。” 她推齐子蛰,“快去见陛下,要是迟了,,这条计策不好使。” 齐子蛰马上放她下地,临要走,又回身,再,便马上出行。你等我好消息!” “这一去,可能要几个月,你一定要等我, 李丹青点头。 ,慢慢退出殿外,转身走了。 ,他摸一摸胸口,滚烫,心跳极快。 他心下知道,,自己定会疯。 第 96 章 走, 脚步渐快,脸色渐渐冷肃。 从前,多少京城贵女想要嫁他, 他, 可他从没动过心。 他以为女子也就那样, 不外是像他母亲那一款, 像他大嫂那一款,款, 不可能有例外。 原子。 ,只有经历过的, 才知道多残酷。 , 早就崩溃了。 但李丹娘不同,她一直在自救, 关键时刻, 摆脱轮回, 回京后,面对秦王一党,处境多么险恶,她了。 突之事,换成别的公主,除了哭,定无计可施。 子。 世间怎么有这 ,他就对她有多渴求。 这种爱而不能得的感觉, 有时。 他要很努力, 齐子蛰很快到了养心殿,在皇帝跟 皇帝听毕,的请求, 拟了密旨递给他。 ,去见了武安侯。 他这突厥使者,是连父亲也要瞒着的,只说皇帝要派他到江南办事。 父子说了几句,,你该娶亲了。” 父亲,我还是那句话,除了丹娘,谁也不要。” 武安侯有些恼,马,你又当不得驸马,难道想孤苦一辈子?” 我,暂时不择驸马了。” 武安侯一怔,“哪” 者还没上京,在这之前,总能想出法子的。” 至晚,武安侯和谢还是念念不忘,得想个法子息了他的念头。” 谢夫,此事全在乐阳公主身上。” 武安侯闻言, 又过府,有何吩咐?” 谢夫人道,说一些各府的事,期间晋王妃提起乐阳公主,似乎不喜。” 武安侯一怔,“乐阳公主甚得陛下宠爱,之,晋王妃因何不喜她?” 道了。” 武外,晋王将来自然要承大统,乐阳公主若不得晋王妃喜欢,以后日子不好过。” 李丹青那一头,送走齐子蛰后,就遣开身边的人,计策。 又道起来时,皇祖母再请父皇派兵去接姑姑,那时突厥无瑕他顾,应 了。” 郑的手,红了眼眶道:“乐阳,哀家吃斋念佛,每日都在求神佛保佑飞龙,若她能回归, 母,您可得保全身子,等着姑姑归来。” ,李丹青忙给她擦泪。 郑太后道:“乐阳,待飞龙归来,番,保你们以后尊荣。” 说着,又道:宫婢,在宫中差遣还好,却不大方便出宫。这样,哀家把身边的孙公他出宫。” ,忙谢恩。 ,交代一番道:“小孙,你以后跟着乐阳,全心效忠她。” 孙公公便跪后就是公主殿下的人了,随时听候公主差遣。” 待孙公公下去,几句,且道:“趁着陛下宠爱你,你可多去养心殿走走。” 李丹青应了。 这一晚,养心殿。 ,是小石公公。 他一见李丹青,忙殷候,奴婢进去禀陛下。” 李丹青在殿外候得片刻,小石公公出来了,下进去!” 李丹青踏进殿门,想起什么, 小石公王殿下议事,因天晚,陛下让晋王殿下在西偏殿那边安歇一晚,郭” 皇兄之前在宫中侍疾,有时候留宿,听闻也是郭公公忙前忙后安排的。” 小石公公吃一惊,知道,只胡乱点点头。 李丹青见状,心如明镜,呵,御前第一大太监郭公公,一早 父皇身边,的,怪不得上次在皇宫轮回时,秦王那么容易得手。 李丹青定定神, 如今这养心殿,没了秦王的人, 她进了殿,见皇帝正烦躁摔折子,忙上前请安,一生气了?” 皇帝也不瞒李丹青,揉乡,今日一帮子狂生联名上折子,说他是贤相,为他叫屈,差” 李丹青思忖。 今年这一届春闺,方宰相是魏凌光诸人的座师,府去,可知极容易被煽动。 ? 目的何在? 她一边揭开食盒,端了点心出来,一边笑相是贤相,要为他叫屈,,附上万民称颂书才是,怎么只光骂父皇呢?” “听起来,似乎是要激怒父皇,好让父皇 皇帝相,岂不是坐实昏君之名?” 隔一会,,敢上折子骂朕,背后当有人指使,倒要查一查,是谁这样大胆。” 一番,矛头不由自主指向晋王。 皇帝若处罚方宰相,朝中其它老臣自然也惊惶,。 如此一来,朝。 晋王正 过一段时间,子,请皇帝立晋王为太子。 彼时,,只能正式立储。 其实此情况下,他只要再等等, ,一朝得势,就等不得了。 从养心殿告辞出来,回到景阳宫,,跟着鲁嬷嬷一道,服侍郑太后躺下, ,便在灯下看书。 ,一个挑灯花,一个去泡茶端上。 李丹香夜读书的滋味。 看了一会儿书,推窗看月时,心下有些感叹,此时此刻, 她看着月色,心下行,不由自主有了隐忧。 ,是不一样的。 ,后宫做主的,便是晋王妃。 晋王妃见着她时,倒是笑得亲切,但 李丹青想了片刻,趁着父皇还在,得。 到时形势不对,就带公主。 最好呢,这个时候再立一件大功劳,保命圣旨,以后新皇要动自己,命。 ,心下渐定。 ,这才上床安歇。 至第二日,李丹青起了一个大早,洗漱毕, ,至少三个月。 ,他定会早早来求见。 候了片刻,下,齐公子求见!” “请。 齐子蛰进了殿,,臣即将出行,您还有何吩咐?” ,凝视着李丹青。 李丹青小声道:“这几日,戚大人正领着人抄秦王府,又要清理秦王余党,这趟出行, “他们跟着你办事,立了功,回来时自能得陛下嘉奖,揭去以前之事。如此,他们 “算一算行程,你们回来时, ,还有两件事要办。” 齐子蛰洗耳恭听。 李丹青先报出沉塘第一轮时,那魏氏子弟名字,低声道:“他们对我无礼,至今仍然是梦魇,” 说,臣也要将他们除去的。” 李丹青点点头,又道:“另一件,是帮洛兰主仆赎身,带她们上京,” “轮回里,,咱们也在轮回里答应了,以后要帮她们赎身。” “她们虽在烟花地,却比 齐子蛰应了下来,又问 ,“没有了。” ,“真没有?” 李丹青一笑,“路上小心, 齐子蛰这才展颜,,怕自己情动,会耽误时辰。 ,狠狠心走了。 这趟回来,言,娶了丹娘! 第 97 章 秦王死后一个月, 皇帝终于下旨, 十大车,光是记录贵重财物的账薄, 就足足十二本。 , 皇帝沉默了良久。 待把秦王府财物收归国库, 皇 落座, ,其它人退下!” 李丹青闻言, 些年,母后是不是对朕很失望?” 郑太后不答他这句话, 另得, 皇帝初继位时 ,意气风发, 励精图治, 君臣相和。” “是的, 那几年朕自感是明君,一心要做些大事好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 去,“那个时候,朕才醒觉大夏国自先帝起,国库已空虚,勋贵占着大量财产,想打仗, 除非先除掉勋贵们,把 ,朕若逼得太紧,怕会内乱。” 亲, 待重整朝政,扳下那些勋贵,国库有钱了,再打突厥,之后把飞龙接回来。” 。 “朕为着新政,为着敛财,甚至扶持萧宇墨,,助朕一把。” “这些年过去,萧宇墨的确为朕敛了一些财,但却犯下累累罪事,” “今年初,魏凌光策论一上,朕单独召见了他,听他谈了一番,,便决定重用他。” “可惜……” “老二有才干,朕器重他,对于他的事,睁一眼闭一眼,没料到助长他的野心, “他和萧宇墨一死,朝,这些人没有朝气,只想苟且,无心和突厥争斗,也不。” 一日,若……” 郑太后猛然伸手,按在皇帝手上,厉声道:“皇帝,你正当壮年,不宜 “声,隔一会道:“若是老三继位,他身边是戚家和武安侯,这,要走从前之路,如此,飞龙就回不来了。” “但老二没了,如今除了老三, 萧宇墨和,于她的角度,对方是敌人,必须除之而后快。 ,将她沉塘,她逃了出来,自然也要除掉对方。 但在皇帝的角度,他要行新政,勋贵们要走老路,萧宇墨和秦王,。 秦王是他儿子,纵越界一些,嚣张一些, 他不能容,阻止他变革。 如今萧宇墨和秦王死了,朝臣多依附晋王和勋贵,来对抗,朝庭又是一波死水。 皇帝说着, “乐阳,朕查过了,杀死萧宇墨的易木心,实则是你着你母亲之事,到萧府质问萧宇墨,差点误伤萧贵妃,,而是把他送出京。” “他出京后,跟着人到塞外,在塞外多年,容,在秋狩山庄外救了朕一回,朕见他武功高强,就带他回京,安排他” “他潜伏多年, 胁你时,他恰好在树上,听到你提及杨蕊娘和杨琴娘,知晓你是他外甥女,当即一跃下树,砍下萧宇墨的头,为杨蕊娘报了仇, 李丹青大惊, 她当即跪下,叩头道:“父皇,儿臣先前” 皇帝摆手,“朕也是的。” “你且放心,朕已叫人收手,不再追捕他, 疑问,萧宇墨提及两个内侍的话,当时皇帝宠幸过杨蕊娘后,叫内侍灌了杨蕊娘一碗药, 皇帝似乎看出她的疑问,淡淡门,哪里知道会遇到杨蕊娘,又哪里会叫内侍备下那种药?灌药之事,纯是萧宇墨捏造, “朕查实了,你” 因为萧宇墨那句话,她一直惴惴不安,情。 ,自己确实是他亲女儿,顿时有了底气。 皇帝又道,而你设下圈套,诱得魏家一家子在殿前揭发荣昌,你再喊了证人至殿上,证实魏家主的事实,当时人证物证皆全,朕不得,流放他们一家。” 合,诱使老二现出原形,当殿谋反。” “乐阳,朕扶持的三个人, ,不由发抖了。 ,什么都知道, 是不是说,太后寿宴那一晚,自己和齐子蛰轮回前,听成,其实只是皇帝放的烟! 自射杀李大鼎诸人,其实只是梦,并不是真的? 还有佛香阁中,自之事,皇帝知不知道? 李丹青不敢深想。 她叩头道:“父皇,儿臣所做的事,固然是自保,臣,人证物证皆全,儿臣,他们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至于秦王殿下,,确是在殿中布下耳目,他想对父皇不利,死有余辜。” ,问心无愧!” 儿臣,儿臣领罪就是。” 皇 “乐阳,你身为女子,所谋所做, “你起来罢!” ,给自己鼓气,安慰自己没事儿,这才爬起来。 她不敢坐, 皇帝转母后,儿子该当如何罚他?” 郑太后知道,皇帝这么问, 她勋贵权柄么,就罚乐阳帮着想一个妥当法子。” 不过一个借口,削勋贵权柄之事,兹事体大,多年未能成功, 皇帝听着这话,此,你且想一个法子出来。” 李丹青心念急转,想藩对策,用于削勋贵权柄,好像也可行。 其一,推恩令,其二,釜底抽薪,其三, ,也可混合使用。 策,又细细分析其中利弊。 皇帝听毕,眼睛亮了亮,问道:“你从何” 李” 她编了起来,“在石龙镇时,,里面记载许多谋略,称为三十六计。” 皇帝大感兴趣, 李里,书页已有些腐朽,儿臣读了几遍,才记熟其中一部分,书页便完全朽掉,化为了渣渣。” 皇帝有些失望,转念一想,那本奇书虽朽了,,叫她默录出来便好。 ,却是记起一事,道:“先帝那会,曾提过一件事,说前朝国师翻遍古今之书,结合当世之事,著了一,后来前朝亡了,那本书也下落不明。乐阳拣到这本书,?” 李丹青一,扉页已朽,看不清书名,但依稀可分辨出来,书名是两个字的。” 郑太后抚掌所著的《奇计》了。乐阳,你且把记得的部分抄录出来,上献你父皇, 。” ,皇帝便告辞。 郑,李丹青忙送皇帝出殿。 皇帝看看月色,慢 身侧,一道朝御花园走去。 皇帝想起很多往事,也想起当年的情景。 他跟李丹青道间的事。” 李丹青在将军府时,镇一些事,她再编一编,便编出乡下一些趣事。 到得御花园,皇帝,他带着李丹青进亭内落座,欣赏夜景。 母亲的模样么?” 李,儿臣还小,完全不记得了。” ,“她长得太好,遭际却堪伤。” 夏夜有萤火虫飞过,李丹青伸手捞了一只,拢在手掌心内,。 皇帝默默看她,隔一会道:“乐阳,你 李,儿臣嫁过一次,差点被害死。” “齐子蛰母亲不喜儿臣,纵齐子蛰破了他母亲誓言,儿臣也 “儿臣若成亲,看在驸马份上,,还得生儿育女,于己,没有一点益处。” “普通女子嫁人,,也可以不嫁人的。” 皇帝失笑,“乐阳,通女子。” 他笑毕,正色道来有靠,你不嫁人,老了怎么办?” 李丹青笑道:“公主还邑,自有人奉养儿臣至老。” ,百年后,谁来祭拜你?” 李丹青怔了怔,去,非常注重死后之事。 她道:“真需要人祭拜,到时” 皇归来,若能想法破了他母亲之誓,朕便给你们赐婚,若他不能, 李丹青:好么,说半天,敢情白说了。上,跟现代父母没有两样。 不过皇帝说这些,明了心,还是令人感动的。 这会子,晋。 若计成, 李丹青嫁到王家,,不怕她不听话。 第 98 章 方宰相告老还乡后, 。 老臣中,切,现下胆颤心惊, 怕被晋王一党清算。 有些和方宰相政见相同, 眼见方宰相走了, 他们觉得, 且怕会被异党打击,便也决定走。 皇帝也不虚留, 老臣们一走,, 自有另外的人谋求, 一时暗波汹涌。 皇 过得半个月,突然下旨, 任职。 这数位臣子, , 无一个跟勋贵有关。 京中勋贵们对之事,皆不以为然。 没有任何根基,不管推行什么政令,都没有人会配合,到时新政只能不了了之。 李丹青这天晚上,在灯下思忖,厥使者,正准备卖财物给回纥才是。 信没有? 她正寻思, 内侍来报,一趟。 李丹青到得养心殿,她,笑道:“打开看看!” , 抽出一张小纸条,展开一看,不由惊喜。 啊, 皇帝也喜动颜色,笑道:“齐子蛰袭击了突厥使者,现乐阳,突厥和回纥若打起来, 李丹青道:“父皇,儿臣此计,本上一功,是意外之喜。” ,指给李丹青看,“齐子蛰今日,应当到了这地界,算一算日期,年底前自能回京。” “这一趟,他立了大功,朕得好好想想, 他心情极佳,便开玩笑道:“乐阳,你说,?” 李 她抬起头看向皇帝,闷声道:“父皇,儿臣是人,不是物事样赏给臣子, 皇帝怔了怔,沉声?” 李丹青仰着头,,结果被男子抛弃,被男子当成物事,最后郁郁死于乡间。” “儿臣若性子不烈,也不 ,不要当成物事。” ,“在御前不敬,不怕朕发怒?” 李丹青突然红了,也得跟父皇言明,女儿也是人,不是物事,不是奴婢,不可随便赏人!” 皇帝沉默一下,,点头道:“行,朕记下你的话。” ,屈膝谢恩。 谢恩毕,殷勤了起来, 皇帝不由笑了。 ,晋王夫妇吐气扬眉。 晋,派了贴子,宴请各府的人赴宴。 李丹青接到贴子的时候,吩咐皇赏赐给我的那对白玉狮子拿出来,到 盈月应了,又忙着给李首饰。 说起来,出宫赴王府之宴,定要打扮得妥妥当当,艳压群芳。 李丹天,起了一个大早,任由盈月和蓝玉使劲打扮她。 公主么,。 ,越美越体面。 待打扮好,盈月送到正殿让郑太后过目。 扮,越加显得肤白胜雪,眼波盈水,羞煞百花。 郑太后瞧了瞧,笑道:” 她说着,又了晋王府,一步也不许离开你们主子。” 盈月和蓝玉应了。 一会儿,李丹青便带着盈月和蓝宫。 时,早有人进去禀了戚书婉。 论起身份,戚书婉是嫂子,但论起品级,李丹青是公主,且有封号和封地, 戚书婉之前, 李子,一进宫竟得了封号和封地,如今品级压在她头上。 要以品级论,她,口称一声殿下。 萧贵妃活着时,戚书婉低调乖顺得很,各府宴会上,。 ,此后各府宴会,女眷就以她为首了。 万没料到,李丹青的风头, 今日她生辰,各府女眷到了,一坐下就打听起李丹青,有。 ,心下早不快了。 正说话,人报乐阳公主殿下到,。 没办法, 李丹青下了宫车,就来,笑着道:“大家正念叨,殿下就到了!” 个礼,这才携手进门。 一行人进了府,大厅数位贵妇已是围拢过来下请安!” 免礼,都起来!” ,分宾主落座。 另有侍女献上茶。 礼单,先祝贺戚书婉几句。 戚书婉道了谢。 因适才行礼者众,李丹青认不过来,便又让戚 戚书婉便遂个介绍过去,道 李丹青昨晚已做了一点功夫,当下一听崔侍郎夫人,便知道 听闻崔诏和他,素来恩爱。 人氏?” 崔夫人听得李丹青发问,一时惊?” 人如此温婉水秀,瞧着就像江南人氏呀。” 崔了,哪儿当得起温婉水秀四个字?” 不起了?” 崔夫人又笑,一 侍郎工部侍郎诸位夫人。 们的出身,并打趣两句。 。 正说笑,,武安侯夫人到!” 去相迎。 早前就听闻乐阳公主段,只谢夫人有过誓言,儿子若尚公主,她要短命十年。 关于谢夫人这个誓言,众人 据闻只要谢誓言便算破解。 另一个破解之法,亲。 后一个法子不可行, 乐阳公主真想嫁齐子蛰,只要讨好谢夫人,没准谢夫人就点了头,愿意到母亲言。 如今谢夫人来了,乐 ,礼下谢夫人? 了,却是端坐不动。 别的人还罢了,在谢夫人跟前,她这个公主架子, 一会儿,管家娘。 家,以亲戚论,戚书婉是谢夫人的晚辈。 之,戚书婉虽贵为王妃,见着谢夫人,有时也会执晚辈礼。 待秦王没了,晋王得势,她再见谢夫人,,却也客气有加。 这当下见着谢夫人,正要站起来,,她只好坐回去了。 谢夫人上前,,笑道:“给王妃请安,祝王妃芳辰永继,美意延年!” 戚书婉忙伸手虚扶, ,让人献上礼单。 这才走到李丹青跟前,福下身行 众人屏息。 乐阳公主想嫁齐子蛰,住谢夫人。 再当着众人之面,,给足谢夫人面子。 众目睽睽,李丹青端坐不动,虚扶也不虚扶一下, 谢夫人直起身子,神色也淡淡,走 ,众人面面相觑,忘了说话。 戚书婉忙差不多了,请大家到园子里入席。” ,众人忙跟上。 ,窃窃私语。 乐阳假辞色呢。 是不想嫁齐子蛰, 还是说,她就要以? ,何等狼狈,她是见过的。 本以为她那样的出身,纵成为公主,到得晋王府这个场合,会不由自主谦卑,。 还有, 摆这样的谱,还? 自誓,就不破解这个誓言,看她怎么嫁子蛰! 李丹青款步进园子入席,高兴,一下愉快极了。 啊哟,,现在成了公主,若还被谢夫人欺负,就不用做人了。 不得不说,看,感觉好美妙呢。 啊,我一个公主,想要夫婿的话,那也是择驸马,让驸马跟我住进公主府,? 还有, 可去你的吧! 第 99 章 开了席, 众夫,齐齐祝她芳辰永继,美意延年。 戚书婉回敬, 戏台上锣鼓响, 先 戚书婉点了一出戏, 又示意身众人点戏。 在座的, 以李丹青品级最高,侍女自跟前。 按以往这种场合, 若品级高的,年纪略轻, 总会推让一番, ,以示尊重。 李丹青这会子要推让的话, 这 李 要是戏, 她可能会推让一番。 的话, 她就不想推让了。 从古到今,但凡生了儿子的,只要见女子,马上生了心理优势,即刻在心里上统治了对方。 深心里,认为对方想嫁她儿子,就该敬敬,供在头上。 一个阶级中, ,直到她也生了儿子,熬成婆婆,才能晋级。 纵然贵为公主, 一旦成亲,成了他人的儿媳妇, 李丹青认为自立的感情,不是能随便抹掉的。 信任,互相依靠的感情,带着深深的烙印,无法磨灭。 若可能,她当马。 总归一句话,谢夫人份来压制她。 若有一天齐子蛰成了驸马,谢夫人也是臣,她 亲,非得委屈她,那就各自安好。 身为公主,乐趣太多, 谢夫人见李丹青不推让,直接自己点了戏,脸色一沉,一,不能扫兴,马上又敛了神色。 她以为 连。 贵女,夫婿是武安侯,儿子是御前行走。 凭着这身份,,也礼敬有加。 马,自可以仗着公主身份在婆家横行。 贵公子当驸马,不敬婆母的话,有她好看。 看戏台上的戏,也看武安侯夫人与 这两出大戏,都张力十足,十分精彩, 气氛正紧张,另安。 众人一瞧,然。 李丹青一见李嫣然,马上拉她坐到身边,问道:,你母亲呢?” 李嫣然小声道:“外祖母抱恙,母亲去侍疾了,特让我带着仲然来赴宴,我已提前跟晋的原因。” 李丹青点点, 李嫣然道:掌柜,二婶跟去当掌柜娘子了。” ,不肯定亲,最近闹得生了病。” 说得几句,又有贵。 却是之前在神武将军雪华诸人。 李丹。 ,谈说几句,再度热络起来。 吵,小声道:“殿下,不如咱们去逛逛园子?” 李丹青也不想在席上戏,当下欣然道:“好提议。” 她站起来向戚书婉说了一声,便带着一 戚书婉,又叮嘱要好生招呼。 一行人一。 。 以前看时,里描绘贵女们,经常描绘得像老古董。 什么慎言谨行,什么不许丫鬟多嘴一句,什么一见男子就羞得要死,等。 总之,描绘里,,像足机器人。 然后呢,非常稀奇的,这些“机器人”有朝一了权贵男子宠爱,宠入骨宠入肉。 ,有血有肉,爱说爱笑,爱听八卦也爱说八卦,热烈烈一群少女。 自然,,但人家文静归文静,耳朵也竖着,该打听的也会打听,并不会让自己闭目塞听。 说着八卦,其中一位贵女突然上前,屈膝道:“公主殿下,臣女。” 李丹青惊讶,自己并不认得这个贵女,也 贵女自报了姓名, 她仰头,当着众人的日出门看花灯,偶遇表哥一位好友,因之前曾在宴席间见过,照过脸,算是熟人,便” “只打了这么一个招呼,外间便传了谣言,说我 “宗族的去当姑子,说不能让她污了家族名声。” “恰在那时,传的八卦。我母亲便以此为例子,说若将军府送殿下去当姑子,她就,若将军府不送,她也不送。” “姐姐本要寻死的,听着母亲的话,了一阵,当日看花灯偶遇的男子听闻了姐姐的事,就托人上门提亲,勇气的女子。” “前两日, “若不是殿下,” 贵女中,也有听过这件事的,当下站出来证实,又朝李丹青道:“头,让我们多一条活路。” 李丹青很感叹,当日破了规矩,是为自救, 她扶起地下的贵女,笑道出嫁前,我给她添妆。” 贵女忙谢恩。 含泪道:“待回去,定告诉姐姐, 正热闹说话,那头传” ,是李仲然。 李仲然跑过来给李丹青行礼,当众嚷道:“殿 李丹青还没说话,手去敲打李仲然的头,喝道:“,才多大,就想当驸马了?” ,纷纷道:“想当驸马,你还嫩着呢。” 打走了李仲然,大家更加亲热,。 李丹青见着池子就怕,但她不想让人看出来,因努力装得淡定,鲤。 ,递给贵女喂鱼。 李嫣然端着鱼食,,王府的锦鲤养得好,一只一只都好活泼。” ,探头看一眼锦鲤。 ,鼓励道:“殿下喂它们呀,一洒鱼食,全探出脑袋呢。刚看到一只特别肥的,偏生动作特别灵活,尾巴” ,又踏前一步,往池里洒鱼食。 来,鱼头涌涌,十分热闹。 上,笑道:“哎呀,这些锦鲤只只都可爱。” 说着话,她豁然发现,自己 正洒鱼食,身边传来一个声音道 李丹青回头一瞧,认了出来,对方是王嘉若。 听闻他是晋王妃表弟,才名颇显,为出色。 王嘉若见李丹青转头,事,要单独跟殿下禀报。” 他说着, ,纷纷告退。 瞬间, 李丹青看向另一侧,见盈月,正朝这边看,便放了心。 她踏前两步,稍离开池子边, 王嘉若上前两步,躬身道:“臣斗胆,想跟殿形势,殿下听完,当知道要择谁当驸马。” 李丹青看一眼王嘉若,哟,他说这话,一。 俺倒要听听, 见李丹青点头,,开始分析起来。 “殿下,秦王殿下一倒,皇子中,” “历朝历代,皆首选立嫡立长, “所以,殿下该当知道以” 他话锋一转,“但武安侯府权势太盛,。殿下金尊玉贵,何必,当然是选……” 他话没说完,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声,一时回头,只一眼就变了脸色, 过来。 是一群蜜蜂。 电光石火间, 王嘉若此来, 下一秒,开。 这鱼食带着异香,之一。 ,蜜蜂已至眼前。 “殿下,臣声,已扯开外袍,挥着衣袍朝李丹青冲过去。 他要头脸,双双跌入池中,再把她捞起,当众抱到内室。 此计虽拙, 到时就算乐阳公主识破了此计,她自己惦量一下形势,也当知道顺 第 100 章 李丹青未及转身, 便觉眼前便一黑, 她想也不想,马上屈膝低头, , 再顺势卧倒。 , 是男子落水声。 “殿下, 殿下…的惊呼声。 嗡”声,未敢马上扯掉头脸的袍子, 暂且卧着不动。 有脚步声过来了,盈月 李丹青一动, 已有人抱了她起来, 扯掉她头脸的袍子,一迭声问” , 发髻散开, 手肘破了皮, 鼻子也红了,样子有些狼狈。 她顾不得这些,先指向锦鲤池里,已往池边爬上来的王嘉若,堵住他的嘴!” 两 ,一群蜜蜂正粘在上面。 呵, 她压低声音吩咐盈月道些。待会儿,不要提任何蜜蜂的事。” 盈月不解, 李丹青定定神,今日这事情,不是蜜蜂的事情,是情。 轻薄公主, 嘉若,照着吩咐往他嘴里塞了布,剪了他双手,押他跪下。 贵女们说话,便避开,到不远处看花。 吵闹声,都纷纷过来了。 她们近前,见内侍押着王嘉若,,全身湿淋淋,都大吃一惊。 ,鼻子发红,更惊了。 李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李丹青不答她的话,只直?” 李嫣然怔住了,,王妃身边的人跟过来,跟我悄悄说了一句,说殿下在宫中时,似乎喜欢锦鲤,却很少上前洒鱼食,,逗殿下开怀。” 李丹青苦笑,适她,她未必会接,正因是李嫣然递的,她才会接过手。 且鱼食的事都知道,说明宫中时刻有人关注她。 待回去, 李丹青定定神,招李嫣然近前,贴在她,专门吸,不要随便动这儿的东西,小心有毒。” 李嫣然惊住了。 李丹青推开李嫣然,吩咐去,以后出门,万事小心。” 正说着,。 领头的, 后面跟着的,是。 走在最后的,是 戚书婉近前,一眼见内侍捉住了王嘉若,大吃一惊,却先按下性子,只去这是怎么了?怎么连发髻也散开了?” 双手,堵了嘴,押跪在地的王嘉若,怒气腾腾道,待众人退开,他脱了袍子罩向本公主头上,试图轻薄本公主!” 盈月此时已小跑回来,我们守在旁边,要不然,殿下就被他给轻薄了。” 蓝玉同样愤怒,“贼子见殿下美貌,竟不顾光天化日, 王嘉若闻言, ,那是要被诛杀的。 他挣扎了起来。 ,却牢牢钳住,不让他动弹。 戚书婉同样焦急。 ? ,传到皇帝耳中,不单王嘉若要死,晋王府也落不了好。 她朝李丹青道:“殿下,这件事定然有误会,嘉若如放开他,听听他怎么说!” 跟戚书婉关一向稳重,当不会做出这种事,请殿下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王嘉若做,不须多问,定然是晋王和晋王妃安排的。 让王嘉若如此做,一。 度,若是一个软的,他们就趁势而上,敲骨吸髓。 三来要看看皇帝,会回护到什么程度。 呵,早知他们打得一手好算盘,但万没 李冒犯本公主,你们一个接一个帮腔,莫非此事是你们谋听你们闲扯。” ,“回宫!” 戚书婉大惊,,闹到御前,谁也讨不了好。 她当即上前拉住李丹青,小声下给嘉若开口解释的机会。也让他死个明白。” 她说着, ,当下已是朝地下叩头,额角很快叩出血来,看着凄惨无比。 这礼上前扯开王嘉若嘴里的帕子,朝他道:“公主殿下给了你机会,你赶紧解释!” :“殿下,此事全是误会啊,臣是见到一群蜜蜂飞过来,怕它们会戳到殿下,殿下头脸,并非想轻薄殿下。” ,也不敢轻薄殿下!” 戚殿下,此事果然是误会,嘉若是为了救你,不是要轻薄你。” ,既然是误会,就饶过嘉若罢!” 众人说着话,戚书礼又上前,硬出来,给他穿上袍子,整理一番,又推着他上前,,你谢恩罢!” 王嘉若脱罪,戚书礼更不把她身边的内侍放在眼里,心头大是警惕。 蜜蜂?王妃今日寿辰,宾客众多,竟任由蜜蜂乱飞?且这蜜蜂谁也不戳,却专门话时飞过来,太过碰巧吧?” 她又环顾四周, 话,有些狼狈,一时紧紧攥住她的手,不让她挣开,一边低声道:开,以后要吃大亏的。” 说着声音更低, 李之意。 大致意思是说,晋王以后要继位,,以后必吃苦头。 现下祖母和父皇还在,晋王妃已如此,以后待晋王继位,简己。 今日服软,他们 答案是否。 不, 己,再想法子自保便是。 若不能自保,,那便不必活。 李丹青念头一转,,怒道:“晋王妃,你纵容表弟轻薄本公主,心怀不轨,现下事败,,是何居心?” 落水不说,还性烈如此,当众揭穿了她。 她脸色变幻, ,王妃要扣下我么?” 戚书婉看着李丹青道:“殿下,这是一个误会,真不一个人情怎么样?” 她指“夫人们可为我做证。” 李丹青凝视戚书婉,“王妃,我的命,我的婚事,在你眼里,是,魏家之人陷害我,想污我名声,要我的命,,你不知道么?” ,是何目的,你自己清楚。” “且你适才还暗示,说今日不听你话, “现!” “ ,敢谋算我,就得承担后果。” 李丹青说毕,!” 众人面面相觑。 戚书婉更是慌了神,让李丹青到御前告状的话,了。 她急声,准备进宫!” ,上了宫车,犹有些生气。 她早知道晋王和晋王妃,但万没料到,她帮着晋王斗倒了秦王,回过头来,,还这么快就来算计她。 劣。 这件事, ,不能解气。 李 后面,。 晋王妃惨白着脸色,看“嘉若,今日事关生死,殿前回话时,一定要三思, 王嘉若一样惨白着脸色,低声道:“王妃,你长大,没读过什么书,极好糊弄的么?” 晋王妃摆手,“害。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叹着气,“命。” 王嘉若深吸一口气,“王妃,现在还有什么说上话?” 戚书婉想了想,喊停了马车,揭车帘朝后面骑马的晋王宫一趟,或者公主 晋王眼睛一亮,“也是,这当,让她同意去母亲墓前发个反誓,解了誓言,成就乐阳跟子蛰的好事,。” 第 101 章 李丹青回了宫, 衣裳也不换,。 皇帝召她进去,, 发髻散开, 鼻子发红, 顿时大吃一惊, 问道:“乐阳,你这是怎么了?” 李丹青一见皇帝, 马上跪禀道:“父皇,晋王妃纵其表 “儿臣今儿去晋王府赴宴, 期间离喂鲤, 晋王妃的表弟王嘉若突然出现,说有一, 儿臣便让贵女们回避。” 势, 说秦王没了, 晋王便是诸皇子中最年长的,历朝历代,立储都是立嫡立长。还说儿上,让儿臣好生想一想。” 皇帝听至这里,心下已勃然大怒,呵,都认为皇位就是没有萧家的本事,倒比萧家还要斗胆。 李丹青接他, 眼前一黑,却是他脱了外袍罩向儿臣头脸,朝儿臣扑了过来,儿臣跌在地下, 擦破了手肘,发处,马上来救儿臣……” “父皇,表弟,不将皇家放在眼里,当众轻薄儿臣,胆大包天。求父皇处罚他,给儿臣出气!” 皇帝待李丹青说完,沉吟片刻道:“乐阳,嘉若?” 李丹青听着这话大有深意,便 :“此是你前日上献的三十六计,朕昨晚看了一晚,正要找借口。” ,翻到其中一页,里面写着削藩三计。 ,一直未能振兴朝政,如今身体渐虚,只恐之后到了地下,无颜见祖宗。 若能抢着时间,,此生也无憾了。 ,不由“呃”了一声,所以,父皇今日正举枪,王嘉若撞枪口上了! 她眨巴眼睛,小 皇帝点点头,“敢轻薄公主,藐视皇家的, 皇帝又寻思一下,“乐阳,朕今日动手,朝局必波动,,再不能成了。” ,这是说,这一波动手,可能会涉及武安侯府? ,跟百年大计和新政比,儿臣与子蛰之事,不过是小事,实不必考虑在内。” 皇帝看一眼李丹青,喟叹道:“乐阳,?” 李丹青正正脸,纵儿臣是女儿身,一样能为父皇办事,能为父皇分忧解难。” 她拜下去,的血,请父皇给儿臣机会,让儿臣为父皇效力!” 皇帝一,笑道:“好,不愧是朕的爱女!” 正说着,下,晋王和晋王妃求见!” 皇 晋王和戚书婉进得养心殿,马上跪地,说王场误会,王嘉若不是要轻薄李丹青,而是看见蜜蜂,为了 。 王嘉若说了当时经过,大致意思也是看见蜜蜂,为,并不是要轻薄公主云云。 他说着,朝李丹青叩头,“殿下,借臣一百个胆,也会。” 李丹青未说话,,武安侯夫人求见!” ,呵,求情的人来了。 她面子很大? 谢夫人进了养心殿,先向皇帝行礼请安,这才道:“陛下,臣妾有一主殿下。” ,你只管求。” 谢夫人走到李丹青跟前,行礼道:“殿下,臣妇反誓,破了子蛰” 李,这是你的私事,不须向我言明。” 谢夫人陪笑道:“殿下,京,已在臣妇和武安侯跟前禀明,心中只有殿下,过誓,一时转不过弯,没有及时为他求娶殿下,此确是臣妇之错!” “殿下,臣妇明儿去发个反誓,下!” 她跪了下去,“殿下,今日晋王府之事,纯属误会,请 李丹,是子蛰一意想和我一起,期间有什么阻碍,该他去解决。他让我顺心顺意,便在一起,不让我顺心顺意, 誓,是夫人的事,不必拿来我跟前说,我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为着誓言要死要活的,也不是我。” 她说着, “夫人太高估自己了,。” “我一个公主,有皇祖母和父皇护着,想要什 “夫人想一想我这话,以骑过,就非他不嫁了。” 李丹青说着,,到底忍住了。 起来,只觉屈辱异常,偏生无法反驳。 她又记着晋王的拜托,今日若不能保下王嘉若,王妃,也要埋怨戚家。 是,是臣妇想左了。” ,臣妇不及早去解了誓言,本就是臣妇的错。” 她认错毕,在子蛰当日护送殿下上京之功,饶过王嘉若一回!” “夫人,你求错人了。父皇在座,哪有我说话的余地?” 跟前,求皇帝饶过王嘉若。 皇帝淡 他看向王嘉若,问道:“当乐阳两人,其它人呢?” 王嘉若迅速斟酌,禀道,一心想要单独说几句话,奈何周围人多,不得机会,便借口有要紧事禀告,” “虽如此,当时公主处,能遥望到臣和公主之动向。” 皇帝看向李丹青,“乐阳, 讲的话,再举手道:“父皇,王嘉若当时便是这样说的,儿臣若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 王嘉若闻言,顿时面如死灰,他当时确实这样说,,已是反驳不得。 谢夫人大吃一惊,一 晋王一听, 戚书婉脸色惨白,,你失心疯了不成,怎的胡言乱语?” 妃,殿前不得喧哗。” 说纵容,王嘉若岂敢对乐阳说这些?” 他再看向晋王,“老三,你真以为皇位 ,悲声道:“父皇,儿臣不敢!” 说,不是你纵容的,是戚氏纵容的?” ,若今日因此事被贬,一切苦心将付流水。 他转向戚书婉,哑声道:“戚氏,,还不认罪?” 戚书婉颤抖了。 若不认下来,皇帝处罚了晋王,她这 只有认下来, 过后,,自会捞她。 她一狠心,叩头道:“陛下,是臣媳言行无状, ,暗叹一声。 削勋贵权柄,而京中最大的勋贵,便是戚家和武安侯府。 晋王妃啊晋王妃, 父皇正好借着此事,。 皇帝此时,轻薄乐阳公主,有谋逆之心,来人,拉出去,当殿仗毙!” 王嘉若才呼一声“冤枉”,已,拖出了养心殿。 诸人瑟瑟发抖。 皇氏纵容表弟王嘉若图谋不轨,革去王妃称号,贬为庶人,,没有旨意,不得回府。” 又,下旨,着戚公上罪己状,罚俸一年。” 戚书婉昏了过去。 侯夫人,你用子蛰的婚事拿捏乐阳,不将皇家人放在眼里,知罪不知罪?” 谢夫人见着戚书婉的下场,本已心惊胆颤,“臣妇知罪,求陛下看在侯爷面上, ,且看乐阳的意思,你去求乐阳罢!” 谢夫,哀声道:“臣妇知错了,求殿下饶恕臣妇一回!” 李丹青暗爽,哟,俺可是皇帝女, 她笑了,“夫人,你做错想,你就是生了一个好儿子,想,有什么错呢?” ,“看在子蛰的面上,我也不难为你,你走罢!” 谢夫人忙谢恩。 待要站起,一时天旋地转, 李丹青看着她,哎, 第 102 章 晋王妃戚书婉被贬为庶民, 送去家庙面壁后,戚父。 与此同时,弹劾。 戚家子弟众多, 这些年自女, 族中也有人收过贿赂, 做一些强买强卖之事。 不妙, 若不设法,只怕会步萧宇墨下场, 忙进宫请罪,自愿献上一半家产充入国库, 自贬为居家翁, 戚家这番举止,像是一个风向标, 京城原本围, 纷纷自省, 不再频密前往晋王府。 不到半个月功夫,少,甚至有传言,说皇帝已不喜晋王,或会在年幼的皇子中择一位立为太子。 总归一句话,晋 另一头,乐的人物。 丹青,李丹青入宅这一天, 京城权贵多数送了贺礼,更有许多想要拜见她的。 李丹,便又回宫中陪着郑太后。 现时局势未定,还是 十二月初, 宫中传出喜讯, 皇帝特别高兴,晋了丽嫔的位份,封她为丽妃,,十分宠爱。 一时之间另有猜测,说 ,越加冷清。 李 ,她沉默了许久。 ,也不像丽妃。 倒有点像秦王。 自然,也可以说, 但是…… ,此事关系太大,闹不好,丽妃会被灭九族。 不管了, 她回景阳宫时,内侍来禀,说齐子蛰回京了,,现在殿外求见她。 李丹盾,不由摇了摇头。 她和齐子蛰之间, 她换了衣裳,在正殿落座, ,风尘仆仆。 ” “免礼,坐罢齐子蛰赐座。 ,两人互相凝视打量。 ,“子蛰,你瘦了,黑了。” 下风采更胜往昔。” 他说着拱手,“” ,遣开身边宫女。 ,屈膝蹲下,低低喊道:“丹娘!” 李丹青“嗯”一声,问” 齐子蛰便说起出行经过,又了起来。我适才跟陛下禀过,想趁着突厥生乱,领兵打过去,得召群臣商议。” “现下近着年关,这番商议,估摸得。” 说毕正事,他又道:“回京途经石龙镇,已令人,另给洛兰主仆赎了身, “明儿,个营生,让她们在京城立足。” 李弱女子,又长得美貌,不管做什么营生,都怕有人和朱峰去警示一番,说她们主仆是他们罩着的人,护一护她们。” 齐子蛰应了。 两人又说几句,,回京路上,我归心如箭,想早点见到你。可回来了,却发” 李丹件事,其中一件涉及戚家和你母亲。” 齐,到得城门前,便见到我大哥了。你说的事,大哥已全数告诉我了。” ,“丹娘,我回了府,会再说服母亲,让她去发反誓。” 李丹青摇头,“不必, 齐子蛰抬头凝视她,“丹娘,我母亲知道错了, 李丹青道:“子蛰,咱们确实是生死之交,情份不是别人可比,起。” 说。 ,如今只削了戚家一半,迟早要削到武安侯那里。 ,不是轻易能撼动的。 到时一动, 说不定, 如此,就是她。 齐子蛰闻言,站了起来,看说服母亲破了誓,你也不肯择我为驸马了?” ,世事难料,咱们之间的事,过两年再论罢,若那时你我还有缘,自会在一起。” 齐子蛰突然笑了起来,“丹娘,这一刻,我真希。” 。 李丹青怔怔看他的背影,的情景,心头突然漫上一片悲伤,不由!” 齐子蛰止步,隔一会转过身,看向李丹青,语气伤感,“丹娘,我有时庆幸遇见你, ,伸手揽住了她。 李,渐渐红了眼眶。 在御前喝斥谢夫人,说不,她与齐子蛰,就没可能了。 除非齐子蛰不认母,否则,怎么马呢? 这样勉强的婚事,哪毛,无边争端。 齐,哑声道:“丹娘,我要怎么办呢?” ,轻声道:“尽快娶妻生子,和妻子恩恩爱爱,时日长了,自然忘了我。” 齐子蛰问道:“当驸马么?” 李丹青摇 齐子蛰别人当驸马,我怎会娶别人为妻呢?”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婚姻是两族之事,。 能怎么办呢? 李丹青推开齐子蛰,凝视他吧。” 齐脸,俯下头去。 这番过后, ,怎么就得不到她呢? ,呢喃道:“丹娘,我必得……” ,低不可闻。 过了片刻,李齐子蛰。 唇,凝视她一下,这才转身走了。 转眼过了年,,大宴群臣。 ,光彩照人。 她封了妃,又有子,且得宠,现时后宫嫔妃, 待皇帝走开,,便屈膝行礼,笑道:“殿下!” 李是我庶母,不能行礼的。” 小,要请殿下帮着照拂一二,我这礼,是替天佑行的。” 呢,谁敢小看天佑?” 正说话,身后传来郑天奇的娘,见过殿下!” 丽妃知,便过去招呼娘家人。 郑天奇。 他低声道:“殿公主府求见,一直未能见到殿下。” 宫务,事杂,未能出宫。待过段时间,把宫务移交给丽妃娘娘打理,便得闲了。” 郑天奇道:“殿下, 郑天奇压着下和小皇子,以后会……,又说晋王殿下不可能了。” 李丹青问” ,“不知。” 郑天奇迅速看一下四周,在宫外的耳目,任殿下差遣!” 李丹青点头道:“如此,你就来的?” 郑天奇应下了。 他在家庙自尽。” 李丹青大吃一惊,问道:“何时的事,?” 里,今早我才听到消息。” 李丹青诧异了一阵,“适才见到三皇兄,他半点不显,像个没事人,” 郑天奇道:“殿下,那起小人还要说戚书婉之死,全拜殿下所赐。说不定戚家诸人, 李丹青叹了口气,真要较起来,戚书婉其实是。 一个声!” 李丹青转头一瞧,是齐子蛰,便下罢!” 了。 齐子蛰近前,妃戚书婉没了。” 李丹青点头, 齐世家,在京城根基极深,纵戚公辞了官,也还有人效忠于他。” “戚书婉死了,。” 齐子蛰凑近看着她,低声道:“我们之间,竟到了 李丹青转开头, ,他长得不像陛下。” ,看着齐子蛰。 若当子,丽妃定被灭族,皇帝也定然受不住打击。 到时, 齐子蛰也看李丹青,“丹娘,明天早上,!” ” 第 103 章 , 有人欢喜有人忧。 图。 眼看晋王门庭冷落,,一些猜测不径而走。 今日赴宴的人, 。 光, 到处跟人打招呼, 笑道:“小皇子才满月, 已是一脸福相,一派皇家风范。” 旁边的夫人奉有福气的, 一举得男,现下得皇上宠爱, 还有后福呢。” 丽妃了!” 她说着, 见谢夫人立在不远处, 谢夫人 待她走开, 谢夫人甩一下袖子, 低, 待回去,把衣裳拿去烧掉。” 丽妃,不由暗叹一声。 高,天佑太小了,立他为储不保险。 另一方面,晋王虽门庭冷落,但他,与他连结颇深的武安侯手中握着兵权, 。 前,有时候皇帝批了折子,也愿意与她闲话几句。 她至此才发觉,皇, 实乃不得已。 ,朝政渐渐腐败,勋贵掌权,百年世家连络有亲,与此同时,国库空虚,皇帝无法推行新政。 京,且武安侯掌着兵权。 武安侯和百年世。 而关系。 这一干人,,扶持着晋王。 晋王继位,则勋贵们继续横行,再无行新政的可能性,热。 反观秦王那一边,不提私德,单说才干, 他手下招揽了一些能人异士,。 若秦王继位,朝局可能耳目一新, ,最终偏向秦王。 ,如一把利刃,捅向勋贵们时,才能捅出血来。 效。 ,行事不端,一心想只手遮天。 ,李丹青出现了。 是平衡,给了秦王致命一击。 秦王没了, 李丹青度看问题,豁然发现,若她是上位者,也宁愿扶待秦王,而不希望晋王继位。 再说如今的形势,,就大加猜测,以为天佑有机会封太子,实则上,天 弱,且突厥还虎视眈眈,这时候要立储,当然是立一位成年皇子,而不是立一位才满月的皇子。 在一众皇子中,只有晋王继位,才能稳住勋贵, 皇帝要做的,是打压勋贵势力,,以待之后对抗旧势力,到时晋王继位,朝局才不会腐朽到底。 至于天佑,能不能长大,还得看皇帝活多久,也得看丽妃和丽 满月宴散后,李丹青回至景阳宫,思忖一会,决定子蛰。 小皇子天佑相貌不像皇帝,有点像秦王,但也不能一。 例子很多。 ,死无对证。 待上床就寝,李丹青不由喟叹,,也是晋王心腹,自己不择他为驸马, 自己能逍遥多久, ,纵有保命圣旨,也未必奏效。 这期间, 第二日,李丹青起了一个大早,先去给郑太后请安,交代一声,这 孙公公。 ,中门大开,众人已是迎出来。 公主府长史程长风趋前” “免礼!”李丹青摆手,率众进门,又喊程 程长风字守谨。 他当即上前,。 公主府修缮毕,李丹青入宅时, 李丹,再和他长聊过,知道他是一个可靠的,这才正式纳为心腹人物。 到得书房,遣开身边的人,李 李丹青简略说一人举止,又提及齐子蛰今日要来公主府拜候。 说的?” 程长,若殿下有生命危险,齐三公子会否舍命相护?” 李丹青舍命相护!” 程长史闻言道:“如此,臣只有一个建议,那便是笼着齐三公子,他是 又讨论几句,内侍进来禀报,说齐子蛰求见,李丹 齐子蛰随房门外。 ,喊了一声。 李丹青的声音” 管家推门,待齐子蛰进去,便关上门, ,坐到李丹青跟前,“现下要见你一面,何其不易。” 有点倦色,便问道:“昨晚没睡好么?” 齐子蛰摸摸脸, 李丹青紧接着问?” 齐子蛰失笑,“丹娘,我又不是晋王殿下,岂 他顿一下,疏而睡不着。” 李丹青沉默一下,“你今日过来,不” 齐的,是为了单独见见你。当然,也想说一说小皇子之事。” ,“丹娘,我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 皇子,你有什么想谈的?” 齐子,好一会才移开。 他低声道:“丹娘,小皇子相貌不像陛下,这是一的了解,他,威胁丽妃娘娘。” “丽妃娘娘若心志软,很坚,则活不久。” ,有她的目的。” “,特来叮嘱一声,不要靠她太近。” 李 小声道:“子蛰,我这刻,也非常希 说毕站起,“走罢, 去,又会生事。 ,坐在暖阁内,朝外看风景。 齐子蛰见不远处有锦鲤池,便?” 李丹青锦鲤了。” 齐子蛰想起,上京后不久,那回共骑出门,刺激时,带着李丹青到过清荷寺。 当时提过,小住,一起捉鱼捞虾,克服怕水的心病。 子,便又发生这么多事。 如今,她已贵为公主,。 齐子蛰有些黯然。 ,可那时有她。 出了轮回,,日子索然无味。 园子里暖阁内,已忙着张罗,领人提了炉子等物过来,进阁内煮水泡茶,又烤点心递上。 阁内围了许多人,说话不便,。 待得众人张罗毕,退了下去,李丹戚家正准备再府,是真是假?” 齐子蛰点头,又补充一句, 李丹青一听便知道,官,但死心未息,依然想扶持戚家女当晋王妃,皇后。 戚家送女儿之余,可能还会再出谋划策, 两人喝茶闲话,。 齐子蛰道:“丹娘,我梦想中的日子,,闲话家常。” 李丹青笑一日子,是能自保,别人不能威胁我半点。自然,这样闲坐喝茶话家常, 齐子蛰看看时辰,!” 李丹青失笑,“自来,你是第一个。” 齐,便笑着道:“我要吃银鱼,冻蹄,冬笋,烤鸭。” 李丹青翻个白府,厨房并没有备着这些,你现下要吃,哪儿来得及准备?” 她“什么,不许挑剔。” 这样不见外的表情,一时笑着道:“你要待客,厨子总得拿出本事,不会太寒酸的。” ,让她去交代公主府管家,说今午要待客,让管家赶紧拟菜单。 盈月忙忙去了。 一会儿,,呈上给李丹青。 李丹青看一眼,笑 管家却有些不安,过来,没有及时准备,只有这些。殿下若嫌简陋,奴才再喊人出门采办, 李丹青把瞧瞧!” 齐子蛰其意并不在吃食上,而已。 他扫一眼菜单,,就这样罢。” 管家看着李丹青,见李丹青点头,了。 齐子九九,待会儿吃得不满意,自还可以找借口说没有饱,要求李丹青跟自己出门去酒楼补一顿。 李丹青坐得一会,便朝齐!” 池,还是有些怵的。 齐子蛰当即站起,很,有我呢。” 李丹青闻言,不由自主想起轮回里,。 她一时心软,没有抽回手, ,早有丫鬟过来递鱼食。 李丹青接过,离池子两步远, ,想一想,伸手过去揽住她的腰,低声道:“你靠着我,移前一步,不用怕, 李味道,听得他的话,果然安心了许多。 她踏前一步,朝池里洒鱼食,看着锦鲤争食, “子蛰,你看,这只锦鲤长得丑,但是尾巴摆得最欢,只,好肥一只,动作好慢,都没吃着什么,也不知” 齐该是吃肥了之后动作才慢的,之前肯定瘦瘦一只。” “你可怜一下它, 李丹青笑了起来,果一点鱼食。 不想鱼食才入池,旁鲤,一下就把肥锦鲤给挤开了,几口吞了鱼食。 ,吐出一串泡泡。 丹娘,这只肥鲤很生气,用力‘呸’了一声。你看,呸出一串泡泡了。” 李丹青一怔,接着乐不可支, ,又抱着她移前一步。 ,朝池里洒鱼食。 李丹青洒完鱼食,这才发现,自己安然站在池边,看着池水时, “,“我好像不怕了。” 齐子蛰揽在她腰上,“嗯”一声,,我带你去庄子里学游水,到时捉鱼捞虾。” 他描绘庄子美景,又” ,一直处于风口中,未能松一口气。 当下听得这话,自是向往, “那就这样说定 李丹青一下回过神,到了夏日,两呢。 因气氛美好,,就不再多言。 手,怕她冻着,便道:“回暖阁罢。” 李丹青点头,才要移步, ,疾步朝暖阁内走。 此时,两人尚不知道,命运着他们。 瞬息将变天。 第 104 章 棠梨宫。 上早朝, 一时腰酸,又回去睡了一个回笼觉。 待醒来,洗漱毕, , 开了窗子透气, 又置果瓜在寝殿内, 待得寝殿只有果瓜香,再无其它香味, 这进殿。 逗了一会儿,方让 , 想在午膳前, 过去养心殿一趟。 她与皇帝, 一时照镜子, 身边服侍的宫光焕发, 娇颜如花, 更胜往昔。” 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丽妃,嘴角不由噙了笑。 子,也是她再度承宠的日子。 为着承宠, 多年,至去年,还能勾着皇帝去她寝室,其中自然使了手段。 萧贵妃已亡, 果然, 她稍稍一打听,就有曾投靠了过来,献上两盒香。 ,趁着娘家嫂子进宫, 让她拿去试了试。 ,悄悄耳语,说果然好用。 昨晚, 期间, 只是下半夜,,好在喝了热茶,又恢复了正常。 至今晨, 早起,皇帝还揽了她,耳语道:“爱妃,朕今晚还来。” 丽妃抿唇一笑,嫂子昨日拜托过她,让她在皇帝跟前求一求,给嫂 据嫂子说,那个职位空缺已久,她娘家哥哥有才干, 帝,忘了这一桩事。 ,当殿求一求。 凭爱,她相信,只要开口,皇帝定应承。 还有,皇帝昨晚放走,她可得送过去。 丽妃盛装,带着宫女, ,马上进去通禀。 很快的, 皇帝刚下早朝没多久,见丽妃来了,” 丽得太少,特意给陛下送甜汤。” 她上前,揭了食盒,端了甜汤出来,又 皇帝示意丽妃上前,指,给朕揉揉!” 丽妃便上前,伸手给皇帝揉了揉,这一揉,,不由吃惊,小声问道:“陛下,可要召御医?” !” 他压着声音道:“,这种丹服下了,两个时辰内身子会发烫,到晚上,就没事了。” ,脸色却红润,不大像生病的样子,虽疑惑,也不再声张。 皇燥,示意丽妃喂他喝汤。 正喂着,,晋王殿下求见!” 皇 ,退到一边。 ,见丽妃也在殿内,神色微微一变。 他上前行礼毕,抬头道:“父皇,儿臣 他说着, 皇帝自己揉一下胸口,” ,退到殿外。 晋王待丽妃退出去,近前两步,斟记得二皇兄在世那会,常去白马寺么?” 皇帝淡淡“嗯什么?” 晋王觑一眼皇帝的神色,寺,常在静室中与女子幽会。” ,皱了皱眉。 晋王快,曾和二皇兄在白马寺中相见。” 剧变。 “,也太巧了。” “昨日天佑满月宴,儿臣观天佑,左看右看,都。” 皇帝听到这里, 晋王拱手道:“父皇,儿臣不敢胡说,” “现,请父皇传召他们进来!” ,烦躁已极,只极力按下,闷声道:“传!” ,跪禀起来。 说秦王当日常去白马寺,会女子。 他们适才进殿,见着一位宫妃,那宫妃正是当日曾在白马寺与。 着打扮。 也着打扮。 皇帝突然站起, 皇帝挥手道:和尚拖出去砍了。” 两 ,脸上表情不动。 和尚指证丽妃,不管真假,皇 隔一会,他继续道:“父皇,还有两个人证,一个是宋御医,喜脉,当知道丽妃娘娘那。” ,是齐子蛰。” “齐丽妃娘娘幽会。” “父皇,丽妃进宫前便怀上了, 一声。 他喘着气,“老三,,好早点继位?” 晋王忙跪下,“父皇,儿臣不敢!儿臣 皇 他自己狠揉一把胸口,怒声道:“老三,你想继位,三个儿子,拿回,你继了位,只怕事事要听从武安侯的,李家江山, 晋王抬握着兵权,向来谨守本份,未曾越界,父皇何必忌他至此?” 皇帝冷笑道:“你竟不知道武安侯,偷偷开了铁矿场,私铸兵器?” “他们万事具备, “你还做梦呢。” 晋王不敢置信,跌坐在地下,喃喃道:?” 皇帝怒之手,除去武安侯,从他手中夺回兵权……” 他一口气喘不过来,不由咳嗽起来,一时只觉喉咙甜腥,嘴一张, 晋王看过去,一时大惊,爬过去怒,儿臣错了,儿臣不该气父皇!” ,“脱了里衣擦掉,不要叫人看出来。” ,惊疑不定。 皇帝道:“朕服了丹,这丹。方子上说,若呕了血,不久会说,是指仙逝。” “朕死前, 皇帝沉声道:“其一,进宫,你当殿诛杀,夺回兵权。过后,一切事情推在朕身上, “其二,善待乐阳, “其三,给丽” 这当下,齐子蛰内,忙给她搓手,又拿手炉放到她怀里,低声道:“快暖暖手。” 说着看她脸色,皱。” 他蹲下去拨炭火,斋,景阳宫中小厨房三餐只煮素菜,你莫,不沾荤的?若不然,气色为何不大好?” 李丹青笑了小灶,一日三餐中,有两餐沾荤的。今日气色不好,是因为……” 她顿了一下。 ,见她说了半句不再说,不由有些疑惑,待见她垂头弄着手炉,突然明白了过来。 噢,气色不好, 他耳朵一下红了,转过头看阁外,强景色不错。” 暗红,不由乐了。 。 暧昧。 齐子蛰“咳”一声房?” 火,冻不着我。” 两人正说着,,郭公公来了,传召齐三公子进宫!” 齐子蛰一怔, 李,便一起罢!” ,结果自己一个人吃。” 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远,便进了宫。 齐子向走,李丹青另坐了宫内青布小轴车,准备去景阳宫。 才上小轴车,李丹青突觉一阵心慌,向。 ,见李丹青撩帘看他,不由一笑,比一个手势,扬声道:“天冷,快回去暖着!” 随郭公公越走越远,眼角突然乱跳。 她伸手摸一下眼角,又摸一下心口,自语 第 105 章 , 便被石公公拦下了。 石公公道:“陛下有旨,今日御前侍卫比试,令御前 着十位侍卫守在养心殿二十步远的地方, 没有传召, 任何人不得进殿。” 石公, 早前比郭公公更得皇帝信任, 这几年因身体不如前,便只负责带小太监, 只在重。 今日他出现,, 郭公公退居为二了。 郭公公领二十步远。 殿门推开, 另一侧,李丹青坐在青布小轴车内, 待车子走了一段路, 突然喊停, 吩咐拉车” 盈月跟在车旁,小碎步跑前,一边道:“殿下还没用午膳,不如 李丹青按着心口,想了一下 “盈月,你去一趟棠梨宫,跟丽妃娘娘说, 盈月应一声去了。 李丹点!” 说着放下帘子。 , 便又伸手去按住,心头有不妙的感觉。 小轴车还没到养心殿前,拦住了。 郭公,殿下稍迟再来罢。” 李丹青看了看, 很是奇怪,这儿截距离,郭公公怎么就急慌慌来拦人了? 她冷冷道:“郭公公,齐进得,我进不得?” ,“陛下叮嘱过了,只见武安侯府的人,不见其它人。” 李丹青眉头又是一跳,当下趋前一步,“郭公公,责难,一切由本公主担责!” 郭公公不肯退后,罢!” 他话音一落,。 远远的,传来兵器交接声和喝斥声,其中 李丹青大惊,张口正要大喊,郭公公先,是陛下让数名侍卫在御前比试,。” 李丹青定定神,问道:“?” 郭公公了。” 李丹青转向身边,朝孙公公瞧一眼,突然喝斥道主,胆大包天,孙公公,擒下他!” 公,自从跟了李丹青之后,一直想表现一番,现下公公,也不犹豫,一下按住郭公公肩膀,反剪了他双手。 几位侍主,当下也不敢阻止。 李丹青一个侧身,,朝养心殿方向跑。 郭,一边大喊道:“殿下,不可去,不可去啊!” 他又喊孙公公, 孙公公道:“郭公公,陛下何等宠爱殿下,你又不殿,只要撒撒娇就她,过后却要吃挂落。” 郭公公还待再说,殿门,奔进养心殿内,一时叹了口气,闭了嘴。 今日晋王突然带,侍卫把和尚拖出来砍了,之后陛下召侍卫进殿,又召武安侯父子,其中…… 只怕要变天啊! ,也不知道是吉是凶。 这边有声响, 孙 郭旨,午时前不得近养心殿。” 侍卫听闻,,便退开了。 李丹青推开养心殿的门,进得殿内,一眼看去,不。 满地全是血。 武安侯并齐子 高长 其中两个侍卫断了手足,断手 皇帝趴在案上,一动不动, 。 ,一个是丽妃。 案前不远处,齐子蛰正举着一柄剑,架在晋王脖子上,赤红着眼眶,低我们父子?为何?” ,惊恐之下喊道:“子蛰,不是本王要杀你们父子,是陛下要杀你们父子。你先放下剑!” 齐子蛰压着剑,听得殿门响,抬头看过去,见是李丹青,,敢喊人,我把晋王杀了, ,知道皇帝还没死,当即吞回呼救声,踉跄奔至御案前,伸手去推皇帝,,父皇!” 皇帝动了动,睁开眼睛,一把捉住李丹青的手,” 李丹青未及说话,便听得 接着,有来,是晋王的血。 齐子蛰手中用力,一剑割了晋王的脖子,将他一抛,抛在地上,。 ,拦在皇帝跟前,喝道:“齐子蛰,你想弑君谋反么?” 齐子蛰狂笑一声,剑尖抵到李丹青胸口,力,就能把你们钉在一起, 阳,退开!” 李眼,知道硬拦在皇帝跟前,他可能真的一怒之下,会将她刺个透心。 ,站到皇帝身边。 口,怒喝道:“臣敢问陛下,我们父子忠心耿耿,为何要杀我们?” 皇帝挣扎着坐直,喘着气有不臣之心,你二哥去年出京,实则是私造兵器去了。” 齐子蛰一怔,父亲告诉他,怕皇帝要削他权柄,路,若事情不对,便举家逃离京城…… 他脱口,若不是陛下逼得太紧,怎会有不臣之心?” ,闭上眼睛,嘴角渗出血来,却顾不上,只道:“子蛰,朕提你为御前行走,也曾想将荣昌许给你,此种种,是笼络你们,可你 “ 亲并大哥二哥,脸上闪过凶狠之色,厉声道:“我只知道,至今日,,并未谋反。” 皇帝道:“齐子蛰,你父兄未及谋反, 李丹青趁机伸手,缓缓握住齐子蛰的手腕,温声道:“子蛰,你报仇了,放下剑罢!” 齐子蛰猛然一摔,把李丹青的手甩开,赤红着眼,便能保着命,便能保” “李丹娘,,哄不了我。” 他怒喝一声,,俯头道:“写传位诏书,若不写,我不单弑君,还要杀了李丹青和太后。今日宫中之人, 李丹青焦灼异常,喊道:“子蛰,你别胡来,我让父皇特旨,放你和 齐子蛰“哈”一声道:“如此,我父亲和哥说他们有不臣之心么?他们死了,就愿吧。” 说着突然撤剑,一个旋身,,右手举剑横在她脖颈上,朝皇帝道:“陛下,还是写,我先杀了她。” ,齐子蛰眼见父兄当殿惨死,这会情绪极度不稳,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皇帝抬头,哑声道:“放开乐阳, 齐子蛰撤剑, 李墨,一边急得不行,父皇瞧起来很不好,若再不传御医,只怕就…… 思,撑着一口气道:“乐阳,朕要去见皇后了。” 李丹青心里突突跳,听闻皇,皇后病亡后,皇帝一直不再立后,每年忌。 还听到秘闻,说皇帝之所以一直宠萧贵妃,像当年的皇后。 也有说,皇帝如今宠着丽妃,是因为丽后。 李丹青听着这些传闻时,还嘀咕过,心道皇帝行么,喜欢杨蕊娘,就一直找替身。 可现下听着皇帝的话,突然便觉得,皇皇后,萧贵妃和丽妃,也极可能真的是替身。 亡,大夏朝先要亡了啊。” 他若写传位诏书,把皇位传给齐子蛰,配着这满殿的尸体,众 ,哪儿坐得稳? 纠集反扑。 ,也必会扶持皇子,以正统之名讨伐齐子蛰。 ,内乱必起。 不须数年, 意思,齐子蛰登位,大夏朝很快会亡。 ,焉有完卵。 须得想个法子劝 她道:“子蛰,,名不正言不顺的话,皇位坐不久。” ,抵到李丹青唇边,冷然道:“我知道你能说,再说一句,就削了你的嘴!” 第 106 章 , 突然伸手,握住剑尖。 剑利,她手皮薄, 血往下滴, 溅, 很快晕出一朵梅花。 齐, 脸色阴沉,喝道:“李丹娘, 你疯了么?快松手!” 李丹青幽幽道:“ 手掌剧痛,她。 泪水不听控制往下掉, 中, 把红梅溅出一个圆点。 害,为着父兄之死, 为着白纸上的血泪。 她, 自己自然要杀她父兄报仇。 这个仇, 不可解。 。” 李丹青没有松手,只滴泪道:“子蛰,父皇这传位诏书不难写,” “你一旦登位,谋逆的声名将来讨伐你,就是邻国也可借着由头,弟来讨伐你。” “还有突厥和回纥,听得消息, 定也会掺一脚,或是讨伐你, ,你若登位, 天下大乱。” 齐子蛰声色,父兄之命便白丢了,担了一个虚名。” ,由得他人登位,我们齐氏一族,有活路么?” “李丹娘, 皇帝这“齐子蛰,朕封你为监国将军,如此,你便能护着齐氏一族。” 齐子蛰看血,终是道:“陛下可传位天佑,我袭侯位,掌兵权,加封监国将军。” 皇帝执笔,喃喃” 天佑还小,身边得有李氏的人。” 她公主,将军与公主共同监国,直至天佑成年,还政于朝。” 军,到时定然权倾天下,然后再慢慢收拢人心,建功立业,将李氏天下移到自己手中。 这期间,,自然鸡犬升天。 ,自然是为了争得权柄。 有了权柄,才能自保,才能 在以后的岁月, 齐子蛰看着李丹青,同样知道她想自保,隔一 皇帝,抖着手准备落笔。 李和泪,忙换了一张新纸。 皇帝落笔写起来,写毕盖上印,看” ,却是读了出来。 ,天佑还小,恐怕活不长,你必须当皇后。” 皇帝的话没说完,但 天佑还小, 到得那时,无人 ,当上皇后,生下皇子来继位,则这江山,还有李氏的一半血脉。 阳,答应朕!” 李丹青含泪点头。 ,笑了一笑,倚向椅子上,隔一会,垂下头,再没了动静。 “父皇,父声,伸手一探鼻息,眼泪一颗一颗滚落。 进宫后,皇帝认女,护着她, 这几个月,她 ,皇帝就去了。 皇帝这一去,,她要怎么收拾啊? ,喃喃道:“父亲,儿子来完成您的心愿。将来,这天下便是齐家的。” 殿外,。 “郭公公,陛下昨日便口谕,,于今日午时来见,为何不让我们进殿?” “陛下,陛下!” 齐子蛰听得喧哗声,回过神来,李丹娘,你若想护住你皇祖母和天佑,一干人进殿时, ,放了悲声,大哭道:“父皇,父皇!” 殿外众臣听得悲声,早推开郭公公, 众人一进殿,,差点昏厥过去。 ,奔到皇帝跟前跪下,大喊道:“陛下,陛下……,快来人啊,传御医,快传御医!” ,这是怎么回事?” ” “陛下 李卫欲谋害父皇,恰好武安侯带着两个儿子进殿,双方就打了起来。” ,到底寡不敌众,被杀了。” ,也被杀了。” “时,恰好三皇兄要动手谋杀父皇,齐子蛰杀了三皇兄。” ,不忘石公公,“石公公护主,也被侍卫杀了。” “父皇惊吓过度,诱出心疾,自知命不久矣,忙写下传位诏书,传位十二皇子李天佑, ” 李丹青说毕,上前,拿起诏书念出声来,知道皇祖母和自己的命至少保住了, 李丹青醒来时,犹有些茫然, 父皇真没了? ,不是真的吧? ,忙忙撩起帐子,上前道:“殿下,你醒了!” 李丹青看着盈月,问道:“什么时辰?我还安呢。可别去迟了。” 盈月的眼眶立即红了,上前扶起李丹青,” 李丹青举起手掌看了看,。 她迷茫了一会,终于事。 一瞬间, 世间最痛, 在殿中时,看着皇帝垂下头去,虽悲伤落泪,,便能理智说话。 可现下…… 情景,一口气突然喘不过来,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床前围了数人。 方御医给她诊脉,“殿下悲伤过度,这段时间可能会梦魇,还得服用安神汤,好生静养。” ,发现嗓子发痛。 母呢,天佑呢?” 盈月上前道:“殿下放心,太后娘娘刚服用安神汤,睡过去了过来景阳宫, 李丹青松了口气,艰难问道” 盈月道养心殿,只等太后娘娘和殿下发丧。” ,喃喃道:“父皇!” 待方御医告退,李丹青另喊盈月上前, 盈月低侍卫训话,重新分派人手。” 她咬着唇,“适才,从武宫,派了十二个侍卫来守在景阳宫门外,说殿下。” 她愤然,“说是保护, ,果然是男人,在夺取权柄这方面,行动力总是超强。 父兄新丧,悲伤难言, 自己啊,身体太弱, 她幽幽叹口气,示意盈月近前,贴耳道:,跟将军要几个会武的奴婢进宫,贴身 盈月点头,也得换成自己人。” 李丹青道:“这一件事,就让皇祖家在京城有些根基,” 这一晚, ,突然醒来,一睁眼,差点惊叫。 齐 此?” 齐子,冷冷道:“怎么,怕我了?” 上,“盈月被我打昏了,塞在床底下。” 的,你怎么还在宫中?” 齐子蛰突然轻笑,“我是监国将军,以 他伸出手指,抚到李丹青唇上,“李丹娘,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 李丹青见齐子蛰眼神有些不妥,一时不敢动,只轻轻问养心殿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眼角有点湿意,“进殿时,便听得身后有风声,我当即矮身,举起石公公向后一摔,再转过身去。果然,背后有侍卫偷袭我,他那一剑, “刺得太深, ,拨出剑来捅了他。” “再看向殿内,便见侍卫们围攻我父兄,刀 “我跃过去,那几个侍卫是以前曾,他们没料到我武功已精进许多,一时大意, ,杀了他们。” ,当时举了刀过来要砍我,被我夺了刀,拿剑横在他脖颈间。” “那会子, “李丹娘,,今日便会和父兄一道,命丧养心殿。” “李丹娘,虽则你父兄也死了,但我总觉得, 齐子蛰说着,,另一只手指捻上去,低声道:“你说,我这杀父之仇,要怎么报呢?” 第 107 章 上, 借力缓缓坐起,再用力推开他的手,叹着气道:“你半夜里跑来我寝室, “子蛰, 我父兄亡了, , 不知何时会死。” “也不知道明儿起来,你们烦, 更不知道你母亲会不会害我。” “子蛰,。” 齐子蛰缓缓缩回手, 双手捧着头, 痛苦道:“李丹娘,我睡不着, 李丹青看着他道:“睡, 跑我这儿喊有什么用?” 齐子蛰抬头, ,但是没用。” ,突然哀求道:“丹娘,让我抱抱你!” 李丹青叹了口气,伸手,低声道:“大半夜的,你实在不适宜待在这儿,回去吧!” 挪, “你再摸一摸我耳朵!” 李丹青无奈,安抚。 ,再撸一下他的耳朵。 ,又道:“丹娘, 我很难受,我能抱抱你么?” 李丹青摇摇头。 ,让他抱一抱,万一…… ,“齐子蛰,在石龙镇轮回时,我们势弱,你中过箭,你断过手臂,,你被百般折磨,但你铁骨铮铮,令我敬佩。” “如今你手握最大权柄,却只会事话。” 齐子。 “丹娘,在石龙镇轮回时,你我同心,那 “如今……” “丹娘,?” ,问道:“子蛰,你还信我么?” ,“自然。” 李丹青念头一转,心中另有计较,嘴,先揭过去好么?” 她不等齐子蛰回答,,便与我携手,共兴大夏朝,建功立业,打突厥和回纥, “齐子蛰,你,载入史册,百世留芳么?” 啊,古入史册,百世留芳的梦想。 俺且画个大饼,安抚这 ,又补了两句话。 “子蛰,我权柄,为的便是推行新政,振兴大夏朝,将来打突厥和回纥,载入史册。” “你父兄想夺位,其实得最大权柄,挥兵打突厥,夺回长公主,扬名天下,载入史册。” 。 “子蛰,你我同心,携 “以我之才智,配你之权柄,携手做一番事业,?” 心上人说的话太过蛊惑,描人动心。 齐,一扫适才那股颓废。 他握住李丹青的手,轻轻包在掌心,看着她道:“丹娘, 李丹青看着他,,先回去安歇罢!” 齐子蛰不肯走, “丹娘,你我今日皆丧亲, ,“你别动!” 她说着,张开手臂,揽在齐子蛰肩膀上, 齐,一时察觉她肩膀弱小,便虚虚伏着,不敢用力。 ,问道:“好点了吗?” 齐子蛰闷声道:“” 李丹青收回手,前,“子蛰,你忍心么?” 齐子蛰一下默然,是的, 她其实比自己苦。 罢,我身体有些不济,实在很倦,若不好生睡一觉,明儿只怕要生病。” ,这才站起。 他抬步要往外走,又十二个侍卫,唯我是命,是真的在保护你们。宫中,还有秦王和晋王的人,这手,不能不防。” 待齐子蛰走了, 她下了地,掌灯朝床底下看去, 好一会,床底 ,主仆揽在一起,都有些后怕。 第二日一早,,打扮毕,忙去见郑太后。 ,遣开身边的人,示意她坐到床边。 很差,不由红了眼眶,低声道:“皇祖母,您得保重身体!” 郑太后点点头,握住李丹青的手,嗓音带些沙哑,问道:“事,细细说一遍。” 李丹青便一一说了,那一句。 她和殿,国丧事大,待礼部和内务府拟出丧事章程,孙女拿来给皇祖母过目。” 郑太后摇头,,你办着就好。” 她说着,沉默良久,” 李丹青也沉默了,天佑才一个月大,一有风吹草动, 到时这朝野, ,低声道:“乐阳,哀家老了,能活多久就活多久,活不了就算了。” “天佑太小,纵送出宫去, “如今只,哀家让郑家的人护送你到封地。” 李丹青摇头,“皇祖母,,孙女是监国公主,尚能一搏,若出宫,齐家其它人不会放过我。” 她顿一下,“孙女想赌一把, 郑太后神色一动,点头道:“好孩子, 祖孙正谈着,鲁,殿下,郭公公来禀,说大臣聚在养心殿议事,请殿下过去一趟!” 郑太后神色一凛,殿中,齐家人必定要声讨你,要不然,你称病避一避?” 李丹公主,大臣议事,孙女该当列席。” 说着起身告退。 养心殿中。 御座左右背大椅。 齐,正听群臣议事。 一会儿,内侍进来禀道” 众臣待李丹青进殿,齐齐!” 李丹青伸道:“免礼!” 说着走到御案前, 群等。 商议了一会儿,夺。 大致流程,且先按着以前的规矩办。” 武安侯一位疏房族弟齐光闻言,抬头道:“敢问殿下,如何办,请殿下告知!” 他笃定,这朝堂,以后是齐家人的朝堂,监国 相信。 李丹青看一眼齐光,程,礼部自然存档列册,让礼部拿出册子来,商议着添添减减,依着礼制,重拟一份章程,再” 她说着,扫一眼齐光, 齐光 李丹一向由礼部和内务府承办,你一个工部的,为何插嘴?” “本宫知道了,你仗着姓齐,今日殿是吧?” ,“将军,齐光藐礼本宫,该如何处置?” 来,无礼质问李丹青,心下已是不痛快。 他的人,,其它人敢无礼,那是找死。 齐子蛰环顾群臣,淡淡道:“来人,,拖出去仗责二十板,革降官职,遣送出宫。” 齐光惊呆了,马上跪,求将军饶过臣一回。” ,“臣无心之失,求殿下饶过臣!” 心,有敢无礼者,将军的话,就是本宫的话。” 得当殿借势,,齐子蛰虽是监国将军,但一切听她的。 很快的, ,这会子皆息了心思。 一时暗暗嘀咕, 现下瞧着,心,并没有内斗。 接下来再议事,大家暗暗观察,果然见但凡公主提议的,监,并没有异议。 众人这才想起,,闹出许多八卦。 虽说谢夫人有个誓言,说不许儿子尚公主,但今非昔比,江山,说不定丧事之后, 众人心思一动, 待下朝,,禀了殿中之事。 郑太后道:“乐阳,你,细小的自己做主,不须事事禀与哀家。” 李丹青点头。 这当下,谢夫人穿着孝服,素着一张脸,正坐在交椅上, 她一脸是泪,哭着把齐光被仗了。 “老夫人, ,手背浮出青筋。 她回来,我自有话跟他说。” 第 108 章 , 才进房,杨管家便来请他。 “侯爷,” , 加封监国将军, 侯府诸人换了称呼, 喊他为侯爷。 齐子蛰换了衣裳, 收拾一番, 子蛰, 你父兄是白死的么?你这个监国将由李丹娘把持朝政,想赶姓齐的出朝堂就赶出朝堂。” “你父兄的兵权就任由李丹娘骑在你头上?” 齐子蛰撩袍子坐下, 府的事, 朝堂之事,不必过问。” 谢夫人怒了, 齐子蛰看着从前父亲上朝, 会任由母亲过问么?” 前, 现在是现在。现在你是监国将军,掌着国事,我是你母亲,自然问得。” 齐子蛰叹了口气,“母亲,陛下从前理政, 谢夫人噎了一下,恼羞成怒道:“我知道, 你,为何让她骑在你头上?” 齐子蛰道:“母亲,,丹娘是监国公主, 堂堂正正李家人,敢冒犯她的, 他站了起来,“父兄已丧,,就不要无理取闹。” 谢夫人气得发抖,拦着齐子蛰不让他走,“子蛰, 齐子蛰皱眉道:“母亲,我虽掌权,到底敛,才能长久。若不然,言官会冒死上奏, 步,若被言官参一本,到底不是好事。” 他着我掌权了,见着丹娘时,就可以用言语压制她。” “母亲要想一想,,下场如何?” 他看着谢夫人,“母亲,你再想一想,,是何下场?” 谢夫人想了想, 魏 萧宇墨惨死,。 ,晋王惨死。 ,戚书婉惨死。 还有…… ,丹娘是天助之女,您还是避着她罢。” 过她。” 人,一下心有余悸,惨白着脸道:“惹她的,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么?” 齐子蛰见着她这神情,只得又,自然没事。” 谢夫人苦笑起来。 到头来, 齐子蛰又坐回椅子上,问兵器,有意谋逆之事,您知道么?” ,顿时沉默了。 齐子蛰道:“母亲,父亲是从的?” 。突厥使者再度上京,勾结萧宇墨,让侯府难堪那会。” “你父亲当时言道,。” 亲放心,我会尽力完成父亲的心愿。” “只是现下,。” 说着转身走了。 齐子蛰去了灵堂。 当夜,。 他在灵前低语,“父亲,哥哥,我 三日后, 隔两日,方是武安 京城一片素白。 国孝二十七日后,钦 至大典当日,,齐子蛰随侍。 因天佑还小, 虽如此, 期间天佑饿了哭闹,还 ,没有出什么差错。 登基大典过后,李朝,分坐御座左右议政。 天佑太小,偶。 因齐子蛰掌权,齐家族亲并姻亲诸人,朝,授他们官职。 谁知等来等去, 一众人坐不住了, 谢夫人正没好气呢,以为儿子掌权,会提携谢家人,亲,只会任人唯才。 有才者,自会授官,无才者,纵职。 ,不由傻了眼。 过后却又不甘心,说理,又道:“子蛰不提携亲戚,乐阳公主却在提携。” 李丹青,又让李仲然当了她亲卫,跟着她进出,最近且加封郑天奇为御前行走。 ,晚间见到齐子蛰,便道:“子蛰,你和李丹娘共掌朝政,,你就不能?” ,你须得记住,乐阳是公主,是正统李家人,身上流着皇家血脉,她有权提携一些人。至于我……” 亲,我过些日子将血洗朝堂,这时候提携亲友,过后也会被血洗下来。” 谢夫人吓了一跳, 才干者,皆会被遣出朝堂。” ,不是杀人就好。 这日早朝,众 因传来消息,突厥,内乱四起。 着,以待时机打突厥。 上前,问及户部能筹出多少钱。 军,今春之税还没收上来,哪有什么钱?” 至晚,齐子蛰没有出宫,和,继续商议招兵买马之事。 隔半个月,有人上折子,多罪名。 齐子蛰派人彻查,查出实证,亲自领着 他不顾名声,雷霆手段,血腥镇压, 两个月时间, 一时人人惊惶,送 李丹青则广开言路,调任年轻 这一日还去了工部,看到水车和纺车时,表。 ,哪有那么容易改良? 他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道:“殿下,我们工部定尽力,有朝一日总” 前在民间待过,对于水车和纺车的构造,略知一二。你且拿出图纸来,本宫给。” ,忙令人捧出图纸,在案上展开,呈给李丹青观看。 ,就指出几处地方,言道要如何改动。 造出新的水车和纺车来,看着没问题了,再做实物。” 工部侍郎再度惊讶了,殿之说,听起来言之有物啊。 送走李丹青,工部连夜开工,十日后,便 待试用毕, 新的水车和纺车,,大大省时省力啊。 这当下,薄,也不须账房先生报数,她快速翻了几箱账薄,从中找出两本帐,指出几处错误,道:“给,只要你们填补上虚空之处,本宫概往不究。” 只是初夏,天气并不算热,但 ,又承诺会马上查账,填补虚空。 过几日,李丹青又去了兵部,这一回,却是跟兵部战术和方法,看了看 后,犹自发怔,喃喃道:“不得了,殿下好像懂战术。” 青过去巡视,先自查一遍,做了改进。 一时之间,,热火朝天。 到得秋天,众臣惊讶发现, 以前奏事,总正题,当日若有几件事要禀上,便得说上大半个时辰,现下有事奏上, 因乐阳公主殿下每完,说不完就不要说了。” 朝臣无奈,只得拣重点, 几个月时间下来,,大大节省奏事时间。 大夏朝朝堂, 播出去。 更有夸张的, 随着朝局稳定,齐子蛰却准备亲 谢夫人听闻,极力阻止,,理当坐朝监国,不能冒险去打仗,又男丁,若他有个闪失,侯府后继无人。 齐娶妻,但妻子各各育得两位女儿,并没有儿子。 谢夫人如期满,好催着他娶妻生子。 ,差点哭昏了。 ,还在准备领兵出行之事,谢夫人焦急之下,回了一趟娘家,让娘家人帮忙想法子。 娘家众人皆认为,现下能说服子蛰的, 谢夫人一咬牙,决 今日,且先去母亲墓前发个反誓,誓言。 段,是招他为驸马,两人大婚呢。 第 109 章 谢夫人现在最深的恐怖, 便是。 那一日,武安侯父子几个人进宫,。 侯府满门, 如今只剩下 出事的情景。 , 在儿子性命跟前, 都不算重要了。 如果不要去打仗, 她愿意退步。 ,领着两个儿媳并娘家嫂子诸人, 一并到了母亲墓前,祭拜毕, 在众人见证下, 郑重发了反誓,解了齐子。 解毕誓, 她得烦请嫂子将我解誓之事, 传到宫中, 传入乐阳公主殿下耳中。” 娘家嫂子笑道:“这个人,和她一道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到时顺势一说,自有人跟 第二日,谢夫人去,果然传到李丹青耳中。 ,只一笑,也不置评。 盈月心痒痒,一边给李丹青更衣, 一边问道:“殿下就肯去发反誓解了誓言,现下突然去解誓, 李丹青伸手让盈月给她系腰带,笑吟吟, 认为只有本宫才能劝服子蛰,前,先去解了誓言,表示她已臣服于本宫,不敢跟本宫对抗。” 盈月一听也笑了,“哎呀,知道的,还以为殿下在苦苦等她解誓呢, 正说着,,说谢夫人求见。 ,也不说传见,也不说不传见,只端杯喝茶。 孙公公见状,知道,便喊小太监出去告诉谢夫人,说公主殿下正忙着,请她稍候。 政,接见大臣,郑太后怕她太累,几个月前,住进离养心殿较近的永和宫。 现为首了。 孙,每回见到齐子蛰,总是胆战心惊。 ,掌着兵权,宫中全是他的耳目,他若想对殿下不敬,谁也阻止不了。 到得那时,,只怕凶多吉少。 战战兢兢几个月后,孙 殿下多智,总有。 ,群臣见了两股战战,但他在殿下面前,却是另一副模样。 一趟之后,六部侍郎再见着殿下,比之前恭敬了许多,不敢稍有不敬。 ,其它诸臣子,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侍的,渐渐胆壮,再不怕监国将军了。 ,之前每回进宫,仗着将军之势,眼高于顶,在宫中横行,见着殿下时,甚至也不行礼。 ,竟来求见殿下。 是该晾晾她,叫 谢夫个多时辰,还不见内侍来传召,脸上不由现出焦急之色。 谢娘子侍立在侧,见得谢夫人神色,忙得按下性子,勿使前功尽弃。” ,点头道:“为了子蛰,只能低头了。” 又候片刻,,请谢夫人进殿。 谢,自己随内侍进殿。 她进了大厅,见李丹青坐在正中间交背椅上,臣妇给殿下请安!” 李丹青也不喊她起,求见,有何要事?” 道:“殿下,臣妇从前若有不是之处,请殿下看在子蛰的份上,宽恕臣妇!”说着叩头。 李丹青一瞧,忙喊盈月道:“ 待,李丹青又道:“赐座!” 谢夫,暗暗松口气。 ,臣妇前来求见,是有一事相求。” 李丹青!” 谢夫人道:“子蛰言道要领兵去打突厥,臣妇怎么劝说都府现只有他一个男丁,若他有闪失, 她说着,又站起来跪下,“求殿下劝说他,,不要领兵打仗。” 李人,本宫早就劝过了,没劝动。” 谢夫蛰为驸马,和他大婚,相信他就会留在京城了。” 她抬头,发了反誓,解了子蛰不能尚公主之誓言。” 人,一边道:“老夫人,子蛰现在是监国将军,与本宫平起平坐,若本宫招他为驸马,那他就要交出兵权,奉么?” “另一个,本宫与他,还在孝期内, 谢夫人为驸马,臣妇会劝说他交出兵权。” 他现时手握兵权,一心要领兵打仗, 说上交兵权,也只交一部分,哪可能全部交?但如此,因少了一部分兵权,自。 另一个,李丹娘一个女子,哪里握得住兵权,婚的。 待她怀上,,到时谁奉谁为主,真说不定。 谢夫人转着心思,又道:“至于孝期,臣妇会恳求朝臣上折子,拟定今年为战时,守小孝一百天, ,便是打仗年月时,父丧只守一百天,不须守三年。 ,子蛰必不肯交出兵权的。” 情痴,若是别人,他自不肯交出兵权,若是殿下开口,他自然双手奉上。” 李丹青摇摇兵权,在他看来,那是要他的命。本宫不能开这个口,除非他自己奉上。” 正说着,,监国将军求见!” ,正待说话,门外脚步声一响,齐子蛰已跨殿进门。 “母亲,门,马上朝谢夫人走过去,一把搀住她,“儿子先送母亲回去!” ,恼声道:“子蛰,殿下有话跟你说,你且听听!” 齐子蛰只好松开谢夫人,看向李 李丹青,更不认为他决定之事,凭他母亲几句话就会改变。 因把谢夫人适才说的话,如数复述了,场凶险,想让你先娶妻生子。” 她顿一下,“子蛰,你母亲言之有理,万一你有个闪失, 齐子蛰看着李丹青,哑声道 李丹青摇头,“子蛰,你误会了,这只是你母亲的意思, 人,“儿子送母亲回去!” 谢夫人看着他,悲声道:“子蛰,” 她又朝李丹青跪下” 李丹青叹了口气道:“子蛰,本。” “这样罢,你先娶妻生子,待妻子怀孕,给侯府留个后, 她说着,看向谢夫人,“老夫人,你可?若有,本宫给他们赐婚。” 齐子蛰脸色一变,冷冷道:“殿下把持朝政,事了?” 他不待谢夫人回答,一个转身,已是疾步往外走,一选,我会让她死全家。” 说着已不见人影。 谢夫人怔一怔,,忙忙追出去。 谢娘子见她出来,向前一指道:” 齐子蛰听得脚步声,终是放缓脚步,待谢夫人追上来,便冷着脸道:“母亲,兵来的,奉上,便是让我把命奉上。” 驸马,是她的夫婿,她不倚重你倚重谁?这兵权不过左手交右手, 齐子蛰“哈”了一声,“母亲,您以为通女子,能安稳坐在” ,那便是她的了,不会回到我手中!” “从前,我自然想成为她的驸马,但现下,。” ” 呵,,令李丹娘刮目相看,再令群臣真心跪服,然后自立为帝,娶了李丹娘! 齐子蛰很快喊来侍卫,娘子出宫。 他话,心下极不是滋味,转个头,又朝永和宫走去。 到得殿前,见内侍来拦,,大跨步就进殿了。 才进殿,就见李丹上,只椅前跪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低声道:“最近跟御医学了几手推拿之术,昨日帮父亲推拿了几下,父亲极是受用 听话声, 了。 好呀,怪不得想给他赐婚,天奇。 第 110 章 李丹青听到脚步声, 抬头一瞧,。 ,齐子蛰瞬间已到了跟前, 二话不说, 手一伸, 抓在郑天奇衣领上, 拎起朝地下掼去。 “咚”一声,, 好一会爬不起来。 齐“郑天奇,你这个媚主的东西, 正事不干, 只会献媚。你想给殿下推背,那 , 迅速想着对策。 后, 每日上朝皆能见着李丹青, 但像这般近前说话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李丹青和齐子蛰每日议政,折子,有事要奏,也是当着两人的面启奏。 他今日给郑太后请安毕,听得谢夫人进宫,宫,便过来永和宫求见李丹青。 恰好她身边没有别人, 借着禀事情之机,跪到脚前献媚,正以为会得手,没料 郑天奇很快爬了起来, 抹抹唇角的血,躬?我见殿下脖颈似乎不适,为人臣者,自当为主子解忧,,便想给殿下推一下,这有何错处?” 齐子禄,该当为朝廷办事,而不是私下跟主子献媚。” 郑天奇直起身子, ,“臣告退!” 齐子 待郑天奇站定,他扫视一眼,,为何不成亲?” 郑天奇道:“先前国孝,个远亲去世,他生前待我不错,我便想为他守一百天,于是拖到现在。” 齐子蛰围着郑天奇转一圈,冷心妄想要当驸马便好。” ” 郑天奇施礼,出了永和宫后,不忙出宫,。 他在种种嚣张之处,苦着脸道:“太后娘娘,郑家只能任由齐家欺压了么?” 。” 郑天奇便凑近,小声下提一提,让臣当个监军。” “齐子蛰要领兵打仗,。” 事,哀家也无法插手。” 郑天奇有些悻悻,心下却弹算,等齐子蛰领兵出征,他自要以,谋夺一些权力。 若能够,要在。 到时齐子蛰能 纵归来,,也是未知数。 永和宫中。 ,神色不善。 李丹青凝视他,你上交兵权,所以不痛快?” 齐子蛰,我敢给,殿下未必敢要。我生气,是因为殿下说要给我赐婚。” 李丹青一怔,“因为这有个闪失,想给齐家留后,只有这个法子了。” ,不再接这个话。 他突然近一步,伸手按在李丹青肩膀上,问道按。” 李丹青哭笑不得,“郑天奇要给我按, 齐什么东西,也配给你推背?” 李丹青推开齐子蛰的手,看着他道:“子蛰,你?” 他现下权倾朝野,随时可弄死天佑自己登位,但朝,到底让人烦心。 只有亲自领兵打仗,打得突厥和回纥臣服,心腹大患,,再登位为帝,到那时,众臣不服也不行。 另一个,,才能让人造势,说他有天子之气,这天下该当是他的。 那时,也自有臣子上折子, 李人,自然会当皇后。 如此, ,就必须有万全之计,先智取。” 齐子蛰蹲到她跟前, 李丹青道:潜在突厥那边么?令人与余党联系,说我与你不和,你去打仗, “你再派人进突厥,假意要与突厥讲和,说 ,停一下,又道:“潜在突厥的人,定然一心归汉,且想恢复旧日风光。有了此心,就会积极回应你,你可提出条件,让他们想法分散突。” 齐子蛰点头,牵起李丹青的手,“丹娘,,也是因为相信你子。我也信你会为大局着想。” ,你可以信我,但世事难料,局势有时候说变就变,不是人力,朝臣生了异心,我也不一定压得住。” 齐子蛰,我要你保证,待我归来,你一切都好好的。” ,“你也保证,活着归来!” ,互相保证。 齐子蛰站起,,半晌松开,抬步走了。 齐子蛰出了宫,没有马上回侯府,,吩咐道:“去查一查郑天奇,看看能出兵之前,捏住他的罪状,解决了他。” 了。 郑家是太后的娘家,打压,夹着尾巴做人,但自从李丹青监国,郑太后重用娘家人后, 严江离和朱峰稍稍一查,就查出郑家在国孝期间悄悄宴饮,又查出良田诸事。 又一查,像,且寝室藏了许多泥人,每个泥人都捏成李丹青的模样。 齐子蛰大怒,带着兵抄了郑家, 因太后求情,,女眷保住了,没有定罪。 一夜之间,郑家大变故, 清查了郑家,齐子蛰心生警惕,又派 查了一遍,没有查出问题来, ,交代他出兵期间,要守好京城,保护好李丹青。 李丹青那边,却是召见户部侍郎,商量之。 丹青议计。 李丹青重新修编三十六计,写在小册子上,递,你好好研读, 齐子蛰先翻一遍,眼睛亮亮的,丹娘,你之才,足以治国。” 他放下册子,斟酌着言词,,你废了天佑,自立为女帝罢!” 李丹青道:“子蛰,权力的滋味大的权柄,尝着这滋味,其” “自从,每日上朝,看着朝臣战战兢兢回话,我一言既出,万众呼应,我颁布每一条政令,都能看到,可定夺他们生死。” 。” “我现下能明白, “因这权力,实在太美妙,纵然是亲人, 她看着齐子蛰。 “子蛰,你大权在握, ,不怕我握住权力后,再不愿放手?” 齐子蛰站起, “丹娘,,我难以取舍,我想兼得。” ,便得冒险,便得立功。” “我希望归来时, ,不想与我分享,我也认了。” ,这一世,其实无憾。” ,红了眼眶。 是的,她其实有想过,,全力谋夺权柄,待他归来,令他屈身为臣,再不能分享权力。 但是,,又令人…… 了,先回永和宫。” 背影,出神了一会儿,这才藏好手中的册子,收拾一下出宫。 着。 谢夫人也忙碌着。 马,也不肯娶妻。 短,侯府就绝后了。 一定要 谢夫人想来想去,迷药,再塞一个婢女到他床上。 。 谢夫人千挑万选,挑了一位身段纤瘦, 她笃定,齐子蛰中了迷药后,迷迷糊糊中看见婢女,。 如此, 这一晚,,只等齐子蛰归来。 今晚,玉成好事。 来年, 第 111 章 , 不及换衣,先进了书房。 他在灯下再计。 ,都做了备注。 有的备注举一反三写例子, 有的备注写了心得, 还有的备注列得到的。 他越研读越惊叹。 李丹青跟他提过, 说是小时的书, 翻看一遍之后,书朽了, 她记下其中的计策, 据太后所言, 这本书可 计策里集结。 每一条计策, 更令他惊奇的是,李丹青根, 其中备注之计, 有些甚至超越原来的计策。 齐子蛰掩卷, 在轮回里,他便知道李丹青智思出众,比他见 看毕小册子计谋之备注,他觉得。 李丹青之智,没准能比。 他何德何能,遇 李丹青这样的女子,一个! ,一时觉得口干舌燥, 端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饮毕,自己失笑, 不过也是, 此时此刻,其坐,举杯畅谈前朝智士之谋略,追忆往昔豪杰。 ,足矣! ,心中激荡,便觉身上发热,忙令人传水,准备沐浴。 待沐浴毕上床就寝,一时之间却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 心头一片火热, 一句。 有女子声音应了他一句,拧了一条巾子覆到他额上,轻?” 女子,有些疑惑,眼前有幻影,看得不大真切。 似梦非梦。 他捉住女子的手,试” 女子偎到他身上, 齐子蛰笑叹道:“丹娘,我适才看,便在想,这美人得多美,才能成事?” “后来想想,,便能啊!” “丹娘, ,偎进他怀中,如小猫般轻轻颤抖,诱人怜爱。 齐子蛰揽住女子,鼻端里嗅到一股脂粉香,突 丹娘身香,那香似兰非兰,似菊非菊,叫人心醉神迷。 而怀内这女子,味。 她不是丹娘 ! ,是我啊!” 说着,,撩开他衣领。 ,“好家伙,这是美人计么?” 他抓住女子的手,贴到她耳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大喜,她也不想当替身的, “侯爷, 齐子蛰很温柔, 下一刻,他坐起,,瞬间举过头顶,狠狠一用力,把女子掼向墙上。 ,女子发出惨叫声,很快没了声息。 齐子蛰跳下地,摸到墙边剑柄上,拨出剑,在手腕上划了一道, ,血滴在地下,晕成一片。 他眼前幻影消失,看清模样,是侯府侍女月珑。 “来 ,见齐子蛰举着剑,手腕滴血,再见月珑摔在地下,无声无息,顿时大惊。 管家脖子上,“是谁的主意?” 杨管家脖颈一片冰凉,知道若不回答,一定会血溅当地,当下急急的。” “嗬,母亲真是,喝斥道:“把母亲请来,让她看看月珑的下场。” 他一言既出,,插进月珑胸口。 血溅在墙上。 这一晚, 谢夫人惨白着脸,腕的伤口,一边道:“侯府只剩下你一个男丁,我如仗,就得先留后。” 齐,看着谢夫人。 “母亲,我说了,除了丹娘, ,我便孤独终老。” ,我也会杀了她。” 他说着,一脚踹在椅子上,,断了腿。 “母亲,再有下一次,,鸡犬不留。” 红,额角滴汗,整个人焦躁而愤怒,分明是药性未解。 语,只叫道:“下的药叫月夜,没有解药。你纵割了手腕挤出血, 齐子蛰沉着脸孙大夫请来,他自然有法子。想不出法子就杀了他。” ,一听想不出法子要杀了他,马上道:“侯爷,有法子,有法子。” 他快速开药方,递给,这药热热喝几碗,侯爷多出恭几次,待得身上燥热之感稍解,。” 折腾到差不多凌晨时分,齐,只是一直口干舌燥,不停喝水。 孙大夫,委婉道:“这药太烈,今日还得再熬一熬,侯爷睡一觉,过了今晚便好了。” 齐子蛰挥退孙大夫, 更衣毕, 出兵在即,还有许多事要跟朝臣商议,也,实在没时间在府中睡觉。 这一日,朝受伤,一脸狂躁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要奋起杀人,皆不敢惹他。 齐子蛰心口憋着气,一心要等朝臣出错,好趁机撒气,再杀鸡儆猴,没,半点差错也没有出。 临下早朝,他终是鸡蛋里挑骨头,挑出两。 。 待朝臣告退,便问道:“子蛰, 齐子蛰。” 李丹青诧异一下,” ,忙收回视线。 “母亲昨晚在茶里下药,服侍我,我把月珑杀了,只是身上热得难受,就用剑割手腕放血。” ,很想笑,到底忍住了。 ?” ,“明知故问。” 李丹青微微一怔。 没有把婢女当成人,睡一个婢女于男子来说,不足一提。 ,誓言非她不娶,跟他睡婢女,可以并行。 李丹青 但描绘的男子那样,为她守身如玉,不碰其它女子。 她认为,上京后,尖,自然无瑕睡什么婢女,但在某些情况下,,他应该不会拒绝。 万万没料到,他不单拒绝了, 李丹青想了片刻,绝后?” 娘,若是以前的我,那自然是怕侯府绝后的。” “但经历这么多, “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已了。” ,是兴大夏朝,是与你一起。” “前者, “后者,那还 “我知道,你其实很介 “你虽不说,但女的男子。” “丹娘,我既知你介意, 李丹青突然鼻酸。 半晌伸出手,抚在齐子蛰手腕上,?” 齐子蛰脸上 “丹娘,我” 李丹青缩回手,” 她说着,扬声喊进内侍,吩咐 方御医很快来了,给齐子蛰换了药,重新诊了脉,沉吟片,若不然,身上火气难消。” “自然,也可以不喝药, 李丹么?” 方伤身子,且会影响之后……” 他没有再言明。 如此,不必开药了!” 齐子蛰一惊, 他若睡了别的女子,这。 待方御医告退,齐是。” 李丹青伸手,拉起蛰,我们成亲罢!” “今晚, 。 他呆住了。 第 112 章 身子, 一动不动,便伸手戳戳他的脸。 “子蛰,你这反应不太对, “啊, 丹娘, , 蹦得老高,落了地, 一手拍在案上,手掌微痛, 这才有了真实感。 青, 却又硬生生缩回了。 ,你真肯与我成亲?” “子蛰, , 不须你臣服。” “你是我驸马, 是我夫婿, ,当朋友,当知己,互相扶持,兴这大夏朝。” 的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才道:“丹娘, 我会让突厥们闻风丧胆,再不日子,再不担惊受怕。” 李丹青见齐子蛰一激动,脸上一片潮红, 便松手,祖母!” 齐子蛰即日成亲,惊得说不出话来。 鲁嬷嬷忙给郑太后顺背,一边朝李丹青使眼色,事怎可如此草率?” 下,自己坐到郑太后身边,凑近道:“皇祖母,除了子蛰,我不会择了我,也不会娶别人。” ,战场刀枪无眼,我与他成亲,是完成彼此的心愿。” 边,“他身边的人,定然在担心他离京,我就收拢人心,断他粮草,绝他后路。” ,便不肯使全力。” ,人心不稳,朝臣惶惶。” “我与子蛰成亲,朝臣的心便稳了, “稳住人心,便稳住了朝局, 她又低低说及想,让秦王余党以为她和齐子蛰反目,到时好行使反间计之事。 ,或能把姑姑接回来。” 郑太后一听惊喜,” 李” 夫婿,他定会尽力。” ,今日成亲,到底太过草率。” 李事说了,低声道:“今日成亲最佳,他会一世感激我。” 郑太后思忖片刻,终于臣,开宴会,给你们办喜事。待子蛰打胜仗归来,。” 齐子蛰那一头,喊过郭公公交代几句,让 谢夫人听到消息时,不敢置信,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没哄我,殿 ,笑道:“老夫人,这是大喜事,咱家哪敢哄您?” 伤,问得若服药解之,会伤了身体,便跟将军提议,说今日成亲。” 他一边说,一边觑谢夫人神色,“老夫人,殿下要成亲, ,实是委屈了。” 。 但更多的是惊喜。 公主与子蛰成亲,待子蛰领兵出征,,到时断他粮草。 且一个,若这番成亲,公主有孕, 谢夫人定定神,问道午膳时间了……,这怎么准备啊,这时间太紧……” 紧张,只要换上喜服,携了要紧亲友,着速进宫就好。其它诸事,有礼部和内务府呢。” 谢夫人忙令人去告知娘家,让娘 又忙忙吩咐人。 。 收拾了好一会,方才 兢,待早朝散了,回至府中,犹自两股战战。 监,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实在太可怕了。 ,要拜谢神佛才是。 朝臣缓过一口气,才要用午膳,突然有内侍上门来传召,令 朝臣们惊惶, ,“大人,宫中要办喜事,不须惊惶。” ,却又一头雾水。 待得进宫,婚,再次被惊着了。 这当下,礼部和内务府已领命,带。 宫女和嬷嬷等,,张灯结彩。 吉时,喜服,齐齐走到御花园,当着朝臣的面行礼。 ,简单仓促,紧张刺激,出人意外。 因时间太紧,,便在朝臣祝福下,被送进新房。 ,喜气洋洋。 ,犹自回不过神来。 放,就怕一放手,成亲这件事,其实是一场美梦。 喜娘端进喜酒,,说了吉祥话,便退下去了。 寝室内一静,,揽住了李丹青。 ,身上且有微微酒气,便道:“先沐浴!” 齐子蛰硬生生撤回身子,控制着自己,点头” 粗使室净房中。 因得了叮嘱,也不敢多待, ,一下站起,伸手抱起李丹青,低声道:“两桶水呢,自然是一起洗。” 中,窃笑起来。 仓促成亲,本来就是为 这两桶水, 今晚,她。 ,很快变成共浴。 再变成齐 半个时辰后, 再度沐浴一番。 ,偏生齐子蛰一再恳求,说他药力还未解,要求这样那样。 后半夜,李丹青昏睡, ,捉着她手指头抚弄,把她抱在怀中,不肯松开。 凌晨时分,李丹青口渴,醒了过来,才喊得一声“水”, ,喝毕一睁眼,见抱着她的是齐子蛰,不由惊讶,“子蛰,你不用睡么?” ,用茶漱口,又跃上床。 “丹娘,,我还……” ,“我累,不能了。” 娘,我药力还没有全解,还得……” 李丹青摇头,,“我昨日问过了,只要一次就能解了药力,你昨晚多少次, 她话没说完, 齐子蛰娘,我过几日就要领兵出征了,你可怜可怜我!” 以前以为什么的,是夸张,没料到…… 还有,,也颇长。 要命了,不知道的,。 关系,所以勇猛。 ,证实了他药力已解,也十分能。 李醒过来。 一醒,盈月诸人。 李丹青浑身无力,强挣着起床,一 盈月笑道: 李丹青无语,昨晚折腾一晚,。 她任由盈月诸人给她打扮,突然想起,若在普通人家,她成了亲,茶了。 ,根本不用行这个礼。 昨晚她还叮嘱了,说今,不用等着给她行礼。 瞧瞧, 正想着,却有小内侍在门外小声?” 盈月侍,便问道:“谁遣你来的?” 嬷嬷让我过来瞧瞧,说殿下要是醒了,就带着驸马过去景阳宫一趟,太后娘” 嬷,殿下过半个时辰就到。” 隔一会, ,纷纷告退。 齐子蛰手一伸, 李丹青红,你别把我的妆弄花了。” 齐,双眼灼亮,“丹娘,你真美!” 李丹青拍他的手, ,你沉鱼落雁!” ,“太夸张了!” 两人笑闹几句。 齐丹娘,我领兵出征之前,会安排好一支暗卫,让他们护着你。” “我已查到日将设法与他相见。” ,藏在暗处护着你。” “我若是回不来,,你可任意使用。” 第 113 章 李丹青暗惊。 , 宫中遍布耳目之外,竟然还藏着一支暗卫。 她一,没有追查到, 而齐子蛰追查到了。 , 她不如他。 她抬头, ?” 齐子蛰揽暗卫, 是保命用的,现在给你了。” 李丹青明了。 权, 在宫中也布了耳目,却一个轻忽就丢了性命。 他定然复盘过, 怕步他父兄后尘, 便在父兄死后, , 相当于把命交给她。 李丹青思忖着, , 一个继位,一个继续掌着兵权,到了现下,定然已是君臣不和,内忧外患。 那样的话,朝局便比她许多。 纥还会联手打过来,给大夏朝致命一击。 ,稳住了两边的人心, 但这种稳定,能维持多久,却是未知数。 而天佑太小了…… ,要是略懂事, 早就没命了。 ,李丹青便传膳。 齐子蛰瞧了瞧,鱼,龙井虾仁,鸭掌等,便笑道:“果然体贴,早早 李丹青笑吟吟吃这些的,非是我吩咐备下的。” ,“母亲实在……” 李丹青摇头,“我自 两人用毕午膳,漱了口,打,便准备过去见郑太后。 李丹青把头埋到齐子蛰胸口,咱们,快走!” 齐子蛰一笑,抱起李丹青道: 李丹青捶我下来,叫盈月他们瞧见了,成何体统?” 齐子蛰偏不听,硬抱着出殿,喊人抬了车辇过来,上。 很快到了景阳宫,内侍见他们来了,忙忙相迎,笑道,说怎么还没来?” 进得景阳宫, 待见到郑太后,李丹 齐子蛰接了,!” 郑太后很满意,接过茶喝了,示意齐子蛰起身,抬出来!” 鲁嬷嬷应了,带着宫女进内室, 郑太后指着箱子朝李丹青们的,应该能解你们一时之困。” 鲁齐子蛰看。 满满一箱, ,这阵子正为军费发愁,再怎么筹划,都有些紧巴巴。 这箱珠宝一变卖, 两人当即拜谢。 ,拿出一对鱼形玉佩。 她有点伤感,抚着玉佩道:“这对玉佩,是皇帝。” 说着,给子,幽幽道:“这穗子,是飞龙亲手编的。” 李,姑姑手巧。” 郑,心灵手巧,可最后……” 她把玉佩递龙,她不信你的话,把这对玉佩给她。” 过玉佩,郑重道:“太后娘娘,臣到得突厥,当设尽法子接回长公主,若事情有变,没法接回,也定当告诉她,太来,请她好好活着!” 郑太后点点头,,便有机会。” ,这才道:“你去忙罢,乐阳留下!” 李丹青待齐子蛰告退,便” 郑太后拉住她又看一遍,一笑道:“哀家本来担心,” 李丹青脸一红,轻嗔道女。” 郑太后摸摸她发丝,了,你待如何?” 李丹青不答,隔一会反问何?” 郑太后看向殿门回来,这天下,便是他的,再没人敢二话。” “传来捷报的时候,便是天,那些归附齐子蛰的人,绝不会,定要赶紧立功,迎接新帝。” “你, 她收回视线,“若齐子蛰这趟回不来,原本依附他的人,定要生乱,子。” “在他们头上。” “他们啊,会为帝,再对你下手。” 李丹青脊背有些发冷,抱着。” ,动弹不得,能有何良策?别提什么人心,人心在强权跟前,只会瑟瑟发抖。” 她看着李丹青,“乐阳,成亲,那么,就该借机谋算到底。” 李丹青看看左右,确实无人,低声道:“皇祖个孩子么?” ,废了天佑,让人送天佑到封地,给他一条活路。” “而我这里,膝下已有一子,赶着时机,说此子不同凡响, “子蛰归来,在种种形势下,自然 “彼时,我为太后,子蛰为太上皇, ,也只好齐心了。” “如此, “且天下太平。” ,则另做谋算,总要保着命。” 李丹青压着声音,“可是,,孙女这体质,并不易怀上。” 郑太此通透了,能不能怀上又有什么关系?” ,接着恍然。 哟, 过得一个月,能不能怀上, 没有怀上的话,到了月份,子进宫,充当自己儿子养着。 以她这体质,,太冒险。 ,李丹青方才告退。 回至永和宫,内侍来禀, 李丹青虽有些倦,!” 谢夫人到得殿前,也不敢拿婆母的款,!” ,这一次回礼,以后就要一直回礼了,没必要。 她坐直身夫人进宫有何要事?” 谢夫人落座,,心下有些不快,但很快按住了。 几日多多进补,调整好身体。” 她可是记得,,方御医给她诊了脉,当时说她体质弱,气血不继。 像这样的,一般不易受孕,征了。 李丹青点点头道嘱过了,这就叫方御医过来,请他开一个进补的方子。” 谢夫人闻言, 她甚至畅想了一下,若娃,那小娃娃是何模样。 ,但心下也得承认,李丹青极为出色。 至于自家儿子, 两人若能生下娃娃,娃娃集齐父母的优点,该。 谢夫人说毕,见李丹青脸有倦色,想起,那昨晚…… 她识趣, 得快,不由失笑。 嗬,盈月题,深怕谢夫人不好相处,会挑着机会难为她什么的。 真是杞人忧天。 她身为监国公主,若还要看婆婆脸色, 所有的婆媳问题, 婆婆,晋了一级,以为自己从此也是行使权力的人了,但她这个权力, ,只有儿媳妇。 的时候,她也只好收起婆婆的威风。 ,竟还要俯首帖耳,任婆婆搓揉的,那是脑子有问题。 李丹青困倦,有些撑不住, ,待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见她醒来,忙上前服侍。 才收拾毕,,笑道:“丹娘,快出来!” 语气,马上知道舅舅杨柏到了,忙站起出寝室,跟着齐子蛰到书房见客。 他们坐定,小内 男子一见李丹青,!” 李丹青看着他,感慨万千, 杨柏抬头,看甥女,眼眶一下红了,半晌道:“将军纵然不寻我, 李丹青见他一脸沧桑,嗓音沙哑,知,也有些心疼。 ,坐下说话!” 杨柏依言落座。 经历。 后,被人强行带到塞外,在塞外受了苦,容貌大变,好在跟人学了功夫。 后来寻机回京, 之地,候得机会救了皇帝一命,进了宫当侍卫。 进宫后,一直在寻找良机,,一个不留。 至那一日在树上,字,怒喝萧宇墨时,他便一跃下树,砍杀了萧宇墨,扬长而去。 杨柏说着,女,身边没有得力之人,我当然要回来护着你。” 他转向齐子蛰,“将军放心,我之前在宫中整五年,对,全部熟悉。有我在, 齐子蛰也拱手,“如此, 他说着,叙旧,问些杨蕊娘当年之事,便先出去了。 杨柏待齐子蛰一走,果然 李 不赦,一刀砍杀还是便宜了他。” 两人叙了一些旧事,渐渐熟络,,压着声音道:“丹娘,你放心,侯爷把暗卫交,这一支人马,便是我们的了。” “手中有人,自能护得你周全, 外间,方御医亲子蛰,揭开盖子道:“将军,趁热喝罢!” 齐子蛰诧异, 定的大补之汤。这一碗是你的,另一碗是殿下的。” 齐子蛰抚额 方老夫人,要亲眼看着你喝下的,将军赶紧吧!” 方御,我下手有分寸,恰恰好。” 齐子蛰左右一瞧, 他再喝上这一碗,晚? 方御医不肯倒,,将军赏脸,好歹喝几口!” ,只好端起碗,喝了几口。 才搁碗,小腹便一片火热,一时喝道…” 方御医抬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道:“另一碗记方面,得两人都喝。” “太后,急红眼了。” “我不熬药, “我不容易啊!” 第 114 章 这一晚, 第二日早上,,至午方起。 午后, 她喝了浓茶, 交代一番话之后, 又道, 历练一番。” 。” 李丹青又点了几个人名,交 , 现下先培养着,将来可堪大用。 待李大鼎退下了, 上回, 是她扮成回纥人去突袭突厥使者的。 也因着如此,, 在秦王余党被清算时, 他们免了罪。 这些日子, 他们虽跟在齐子蛰身边,却 当下朱峰进殿, 李丹青听毕,,心下稍松口气。 她吩咐蛰去打突厥,到时装着不能忘记秦王殿下,悄悄和潜在突厥内的秦王旧部联系,系。” 朱峰本来多智, 闻言便说了一个计策出来,问道:“ 李丹青一听,分析了几句,, 就照此去办。” ,臣会见机行事,令得突厥内部一团乱,以利将军突袭。” 李丹青点头,另吩势,若觉有利,提先送消息上京。” 朱峰一听,知道其中的含意, ,待朱峰退下,另召见严江离。 ,你是愿意守在京城,还是去打突厥?” “守着京城稳妥些,但升” 严江离躬身道:“殿下,今年初没了,现下又没妻室,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跟然是好的。臣母亲老了,妻子近来有些不适,倒想守着她们。” 李丹青点头道:“如此,你马,再熬两年资历。” 严江离一听,知,当即跪下谢恩。 李丹青笑道:“现下,你得带带新人,两 严可有人选?” 李。 这两个人选,本是宫中侍卫, 待严江离退下,番,当下若齐子蛰领兵出发,有人即刻要捣乱,自己用什么人, 她推演毕,,这才回永和宫。 这一日午后,齐 交代。 万一他回不来,武命。 府,却是忙忙吩咐厨房熬补汤。 待齐子蛰请她进书房说话,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抱孙子,别的不想听。” 齐子蛰叹口气,自从父兄去世,母亲性情大变,了。 若自己不能回来,她 齐子蛰踱步,,才肯听我说几句?” 谢夫人汤。” 齐子蛰:“……” 谢夫,只是让你喝一碗补汤。” 齐子蛰艰难道:“母亲,补汤,昨晚上流鼻血了。” 谢夫人“哼”一声,“昨晚流鼻血,,证明没事儿。” ,特别固执。 齐子蛰没法,只好如她所愿, 谢夫人亲眼看着他喝了,赶紧说,说完赶紧进宫去,别浪费补汤。” 齐子蛰抚额。 他斟酌言词,细细交代一番,递给谢夫人一只锦囊,叮,就拆了锦囊, ,藏起锦囊。 齐子蛰看看时辰,一时觉得口干舌燥,有些难耐,不禁问道” 谢夫人子熬制的补汤,下了行气补血之物。你放心,我昨儿熬了一碗,自己先喝着试了试,,没别的症状。” “今儿起来,精神头也好着,足 ,这才进宫。 这一晚, ,召见方御医,问及补汤会否损身体,若怀上了,会否损娃儿等等。 方御医听见问这些,神色严肃起来,,是国家大事,臣怎敢乱来?” “殿下放心,那些补汤, ,其实也无大碍,并不会损子嗣。” ,世所难及。 他既保证没事, 虽,但万一呢 ? 李丹 这一日凌晨,,准备出发。 天大亮时,齐子蛰整装已毕,牵了李丹青的手,交代了又交代,,你送我,我回头一瞧, ,也依依不舍。 滴,全部涌上心头。 “子蛰,你一定怀中,双手环腰,低声道:“没有你,我活不好。” 齐子蛰” 他低低道:“丹娘,盛世。” 他说着,,转身走了。 ,红了眼眶,滴下眼泪。 若她与他, 念头才起, 呸,,在石龙镇的时候,早就死了。 动不动以为自无忧,活得美好的,全是不知人间疾苦之辈。 她与他,不知道! ,双手拢嘴,喊道:“子蛰,齐子蛰,我等你!” ,笑着挥手。 齐子蛰领兵出征后一个月,李丹城。 因具出了成品,试用时,比之前的农具好用了很多,效率高出一倍。 工部侍郎这日进宫, 他道:“殿下,用了新工具后,以往要三天才能干完的话,如今只须一天 “大家,都朝着皇宫方面叩头谢恩,又到侍郎府门前,求着臣进宫,替他们给殿下叩头。” 李丹青郎,笑道:“爱卿且告诉百姓,他们是大夏的百姓,便是我的子民,为子民分忧, 红了眼眶。 李丹青很是感叹,自从当了监国公主,,尝着权力的滋味时,只觉。 但是渐渐的, 百姓依赖着她,她。 ,她享受权力时,便心有不安,觉得自己不配。 。 从前,,只想享受富贵。 现在,她心中有了豪情,她觉得自己应 她也想史册留名。 第 115 章 , 不显眼,但不知不觉,抬高了女子地位。 其一, 民间六十岁以上长者, 媳, 可由宗族联名证明上报, 朝廷每年赏其两担米。 其二,普通百姓家中, 若让其女儿识字,女儿能写文章, 有才名, ,朝廷每年赏其两匹布。 , 能活到六十岁的, 便是高寿。 , 多是妇人。 两担米的,多是老妇。 字,且这女儿聪慧有才名的,少之又少。 为了能领到朝廷赏的布匹,有些百姓便 一时之间,民风一变,,准家中女子识字。 , 悄然抬高。 ,节省后宫用度,轻赋税等等。 盛。 李 ,每隔十日, 会送一封密报上京。 这一封密报中,,刚得到消息,突厥王亡,几位儿子争位,实是天助大夏。 ,不由大喜。 照此,这次出兵, 盈月见李丹青又要熬夜看折子,便端上人参参汤罢。” 喝,鼻端嗅到一股人参味,突然便想呕。 她忙放适。盈月,传当值的御医过来一趟。” 值,他很快就来了。 待给李丹青诊完脉,脸上一下出现惊喜之色,“咚殿下!” 李丹青一怔,,快说!” 方御医,喜脉啊!” 神来。 她迟疑一下, ,是怀不上的。 却原来, 就很神奇! 皇宫。 郑太后听到消息时,不顾天黑,马上,赶往养心殿看李丹青。 “乐阳,乐阳,左右,握住李丹青的手,“你就要当母亲了!” 李丹青吁出一口气,“皇祖母,。” 她又道:“明儿,谢夫人定会进宫,” “既怀上了,,都必然要登帝位。” “皇祖母,今晚,,御花园的花,要连夜盛开。” “造势, ,还得满殿异香,人间有异象。” “到时,。” 郑手。 “乐阳,,别的,交给心腹人去做。” 李丹青轻声道” ,李丹青召见杨柏,细细叮嘱一番。 杨柏领命。 当日半夜,杨柏领着暗卫,按李丹青说的法子,给”。 待到天亮, ! 大冬天的,,满园花香。 是大吉兆! 。 午膳前,,还是进宫贺喜了。 一众人进了宫,便看见宫女皆满脸喜色,在之事。 ,见得李丹青,见她神采焕然,都忙忙道喜。 李丹青应酬几句, 谢夫人受宠若惊,,且别乱动。” 又问道:“殿有喜酸喜呕?” 李丹青含笑,喝不得人参汤,别的没什么。” 谢,不折腾人。” 又悄悄问道:“据 御,但架不住大冬天开花令人惊异,众人一开口,便说花儿全开了。 李丹青道:“老夫人领进瞧再出宫。” 这些夫,出了宫,必然到处宣传。 不消几日,满京城就会知道,公主殿下怀孕, 因近着年关,,提前休年假。 年假期间,得以好 过了年,春耕时候,工部又些农具。 农民试用,深觉好用, 过年休假时间,李丹青趁着空闲,还召众御医到跟前,,让他们配成药散。 这些药散,,肠胃不适,口腔有疾,皮肤红疹等等上面。 太落后,婴幼儿夭折率太高。 ,希望娃儿出生后,能平安长大。 ,连忙去配制药散,先行试用。 私下又悄问方御医” 方御医摊手,“殿下天纵英明, 来,只得作罢。 ,自然想好好表现,以期得到赏识。 过了年,的药散。 试用后, 一时大大感叹,若早得了此药散, ,听得御医研制出新药散,便求到李丹青跟前,要求她赐药。 ,让御医对症下药。 后,病情很快就好转了。 一时求药者众。 渐渐的,,说李丹青怀孕后,夜里做梦,梦见天官赐药,因醒来记下药方,特让御医配备药散,所 又有人讨论,,是天上的星宿。 天官都会护佑着。 ,知道造势渐成。 众人心间,已。 此时,再 若她有个闪失,众 四月末, 信中说,他联结秦王余党,行了反间计, ,呈大胜之势。 若顺利, ,马上召见杨柏,又做了一些安排。 过得五天, 其中内容, 且说了另一件事,他已见到长公主李飞龙,若顺利,当能 李丹青惊喜,想了想,决定先瞒着此事,回来,再告诉郑太后。 ,郑太后伤心。 五月底,捷报上京,,突厥已降,俯首称臣。 ,回纥正闹瘟疫,死了一批人,自知打不起,便主动递了降书。 ,全振奋了。 晚间,杨柏悄悄禀报,说子,已在私议,等着齐子蛰回京,就要请废天佑, 李丹青一笑,她做了这么多,的? 几件事。 六月底, 合宫紧张,。 郑太后早起拜了佛,便去看李丹青,待遣开身边的人,悄声问道 她问的是,可有 若生下女婴, 手道:“皇祖母,孙女想得清楚,若生了女儿,也要捧她为帝,不会更改。” 众?” 李丹势,昨晚听到禀报,百姓讨论说孙女监国期间,他们日子好过了许多, ,更为讨喜。” “另外,怀上时,一直有吉兆,朝臣也默认,,不管男女,都有资格登位。” 。” 七月初二,李,取名李齐。 婴儿“呱呱”落地时,殿内异香扑鼻,锦鲤面,久不开花的老树开了花。 第二日早上,百姓携老带幼,,都说“天女”降世,要带他们过上好日子,求请天佑退位, 杨柏藏在暗处,,便松了口气。 殿中异香,外间异象,全是他的。 果然,朝臣 全部归心。 八月初二, 满月宴上,,替天佑求请退位,愿意禅位给李齐。 八月初八, 。 气,天佑退位,实是拣回一条命。 若不然,,他必不能活。 八月十八日,李,在礼部指引下,抱着女儿李齐登位。 一个月出头的婴儿李齐,。 后。 这一日,。 照着计划, 当晚,回归,跪地禀了一个消息。 说他和李丹,国号厚德。 ,他晋为监国太上皇。 齐子蛰呆怔,过她姓,登位为帝!” ,成了太上皇!” 第 116 章 , 一下冷了脸。 他早早就派人送信, ,却抢在他进城前, 抱着女儿登位为帝, 两日也等不得。 嗬, , 瞬间跃上马,朝众人喝道:“走!” 缓行, 但现在, 马蹄 兵马, 于半夜时分, ,开门!” 副将举剑, 城楼门没有开, 齐子蛰瞧过去。 为首的, 是新任宰相许绍山, 众人奔到跟前,齐齐下马,跪上皇归来!” 齐子蛰环视众人一眼,冷赶至,特意等在此处的?” 许绍山站起,躬身道:“禀太上皇,城外, 片刻等不得,急急忙忙要亲自来候,被宫中诸人拦住,体弱, 不堪奔波之苦。” 他抬头,不。 好歹,因自请出城候迎太上皇。” “的,只太上皇比预料的,来得早了些。” 相迎,又听得说她产后体弱等语,一时之间,怒火便消了一半。 许绍,恭谨道:“太上皇打了胜仗归来,京城百姓都准备早起夹道相迎,他们定然想不到,。” 朱,将士们打了胜仗归来,就希望百姓夹道相迎,吐气扬,难免有些失意。” 将军体谅将士们的心!” ,朝后看一眼,渐渐冷静。 ,“就地驻扎,明早进城!” ,朱峰也松口气。 朱峰,信中叮嘱,不可让齐子蛰半夜进城。 须得清晨,在 宫中。 ,睡得并不安稳。 ,抱着女儿登位,齐子蛰知道了,定然要生气。 ,第一时间安抚他,熄了他的怒火。 这把火熄了, 天将亮时, 洗漱毕, 前,叮嘱了一番。 天大亮时,太后娘娘,外间有人来禀,说太上皇一行人已进城,百姓夹道欢呼。” “再探,待近了宫前,赶紧来报。” 内侍应声下去了。 李丹 李齐才出满月,正是贪睡的时候,这会儿睡得香, 李丹青忍不的脸颊。 哎,小婴儿的脸, 她戳一下,感觉不过瘾,,想要掐一掐。 才伸手指,,夹住她的手指。 盈月抱怨道:“一个错眼,太后娘娘就要欺负您这样戳?” ,“我也没用力。” 蓝,但耐不住您一见她,就戳个没够。” 正说着,鲁嬷嬷的声音响起呢。” 随着声音,了。 李丹青忙去扶郑太后,” 急,坐不住,先过来等着。” 齐子蛰这一趟,打了胜仗,也把 ,天天等着。 会带李飞龙进宫,哪儿坐得住? 早早就起来, 。 等。 两人喝过一轮茶,又等片刻,内侍进来禀话,说齐子蛰 郑太后忍不住问 内城,百姓夹道相迎时,纷纷朝他们掷瓜果,将士接瓜果时,停了片刻。” “还说,士,扔了手绢子,手绢上面绣了芳名。” 时,扔错了人,上前讨回了。” ,都堵着人,因此来得慢。” 这当下,,一边看向百姓,心下极为惊讶。 一年时间,京城百 都笑得欢畅,手他们身上扔。 这 ,颁分新政令诸事,他虽远在突厥,也听闻了一些。 利。 怒火,又消了一些。 ,若因他归来,朝局再起变化,确实…… 也罢,又不是她登位,,令他臣服。 她与他, ,也流着皇室李家的血。 女儿登位,,当会归心。 ,也一样会归心。 李丹青如此做,平衡了两边势力,顺利过度皇权, 齐子蛰安抚自己,,在女儿未成年前,他还能施政。 他将与李丹青携手,。 齐子时,心底的火气已全部消了,但他仍然板着脸。 ,不能一见面就服软。 早有内“太后娘娘,太上皇进宫了,正往养心殿这边过来!” 李丹青闻言,马上站起,奔进偏殿,,轻轻摇晃道:“乖女儿,你父亲回来了, 说着话, 住,跟着出殿。 正朝外看,就 为首的, 后面有子。 再诸人。 ,嗯,一年不见,黑了,壮了,成熟了。 ,看着不好说话。 郑太后则 是飞龙,是飞龙。 十六年了啊! 等了十六年, 李飞龙早看 ,朝郑太后飞奔过去,哭喊道:“母后!” 哭了,伸出手臂。 ,她忙伸手揽住。 两人哭成一堆。 李丹青候着齐子蛰近前,已内,含笑道:“呶,看看女儿长得像不像你!” 齐子蛰手臂里瞬间多了 他低头一瞧,小东西粉嫩嫩,,嘴巴一动一动的,可爱得不像话。 只这么一眼, 这是他女儿,哈哈哈, ,问道:“不是满月了么,怎么这么小一团?” 李丹青笑道 臂,“看信时,看到你给她取了大名,叫李齐,她有小名没有?” 话音一落,就见小呵欠,接着一抿嘴,“哇哇”哭起来。 ” 说着喊过乳母,让乳母 又跟齐子蛰道:“有小名。小名叫小白龙起的,说起贱名好养活。” 齐子蛰怔一怔。 ,一个是虎,一个是猫,一个是狗! 李丹,悄悄撸撸手。 嘿,不管是猫还是狗, 他们说着话,旁边的和郑太后。 。 众人瞧了瞧,起,神韵有几分相像,这才恍然,怪不得郑太后 ,进殿说话。 说了片刻话,郑太后朝,午后再来和你说话。” ,急于说些私己话,便点头道:“晚间再摆宴,给姑姑和子蛰接风洗尘。” ,养心殿其它的人也识趣,全告退了。 殿中一静,齐子蛰当即欺身上前,捏在太后娘娘好威风!” 李丹青身子一软,,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小声道:“子蛰,你走后,我大着肚子,日,咱们就不要闹了好么?” 齐子蛰不答,,俯下头去。 李丹青一下用手挡住,皱” 齐子嫌弃上了?” ,“早备下了水,快去洗漱!” 她贴到他耳边,“一年不见, ,意有所指。 ,尝得滋味,在军中时,难免回味。 听得这娇音,马上服软,“等着我, ,李丹青松了口气。 算是过关了罢! 齐声。 ,骂不得,气不得。 待上了榻,就…… 有她哭的时候。 想样,齐子蛰一片火热。 第 117 章 齐子蛰洗漱出来, 人,另几个是齐氏宗族的人。 谢夫人细瞧他,见他脸上脖颈上没有伤痕, 先松了口气, 又伤?” 放心, 我没有受伤。” , 伤口已愈,打算瞒着谢夫人, 省得她担忧。 上前拜见。 晋为太上皇。 说得几句,知道齐话, 便告退了。 李丹, 去偏殿看小李齐。 谢夫人待众人一走,, 小白龙是你骨肉, 她登位为帝, 你得护着她,不能觊觎她的位置。” 疯了,当时听得李丹青生下一女,难免郁郁,待见到小李齐,上手抱得一抱,马上爱不释手。 从此,, 齐子蛰排第二。 白龙出生时,满殿异香,锦鲤全跃出水面,老树开花……” “子蛰, 小白龙是天授之女, ” 齐子蛰抚额,“母亲多虑了!血,她登位才能安抚老臣子的心。” “众人归心, 谢夫人松了口气,点头。” 谢夫人又说几句近况,见,当下应该有话要说,便先走了。 齐子蛰送走谢夫人, 一会儿,,拦住求见的人。 。 整整一年,全是思念, 午膳时分,,爬不起来。 能动,只好放过她。 他起来沐浴,收拾毕,听,忙疾步过去瞧了瞧。 ,闭着眼睛“哇哇”哭,乳母在旁边轻拍着哄,却不抱起来。 齐子蛰不满,问道 乳母见是齐子蛰,吓了一跳,屈膝行个礼,解咐过,不能一哭就抱,待她哭一会才抱起来, 齐子通红,却是心疼,自己伸手去抱。 他一抱,小李齐果然止哭, 团,一下不敢乱动,小心翼翼移动手臂,谁知他一移动,小李齐便扁扁嘴, 乳母在旁边看笑了,指皇,您这个姿势,陛下不舒服的,得这样抱。” 。 齐子蛰照做,,在他怀中睡得香甜。 齐子蛰抱了一会,,才俯身,小李齐马上哭了起来,他只好缩回手臂。 隔一会,他轻轻俯身,把小李齐放到小床,小,当即又哭起来。 ,只好又抱起。 又一会儿,他再放, 齐子势傻眼了,问乳母会哭吗?” ,“是。” 看看又过一刻钟,齐子蛰,听得她又哭,这回狠狠心不再抱起,交” 说毕轻步出殿。 带娃儿太难了! 晚上李丹青在御花园摆宴,给。 子蛰大捷,庆祝长公主平安归来。 宴席中间,齐子蛰不放心小李齐,小白龙晚上哭不哭?” 李丹青乐了,闹腾了,每天半夜里都要哭一哭,非得抱着才肯睡。” 齐子蛰怵了, 知道,小白龙就是这样的。” 待得宴散回殿,果 殿。 李丹青也跟过去。 待,两人才回正殿。 第二日早上, 他了,朝局是不是有变化。 候了良久,但皇,太后娘娘,陛下到!” ,齐子蛰跟在她身侧,一家三口上早朝。 到得御案前,李丹椅上。 大椅。 众臣行了礼,爬起来一瞧,心下“咯”一声,好么,不…… 看,这朝局,还是太后娘娘把权。 李丹青环视众人,说了几句话, 。 没错,,就把宝座让出去。 在女儿长大前, 李丹青这会并不知道,不久后,两圣”,称小李齐为“一帝”。 ,天下太平,是少有的好年景。 这一晚,李“我身体弱,若这么快又怀上,会要命的。” ,不由发愁了。 李丹青觑他一眼,“子蛰,介意,现下想通了,若因再度怀上丧命,,纳妾实在不算什么。” 齐子蛰脸一沉,“李丹娘,你你以为我是那种好色的人么?” ,“男人不都这样?” ,“我只有你一个,从没碰过别的女人。” 李丹青捉住他的手,“可是我真个不能再人,就得守活寡,你受得了?” ,“总有别的法子,其它的,慢慢再想。” 他去捉她的手。 意思,嘀咕道:“我手小。” 齐子蛰“哼”一声, 几晚下来,李丹青有些受不住, 情。 这一晚, “子蛰,你不纳妾的话,要不, ,且手大,有劲。” ,嚷起来道:“李丹娘,你要气死我么?” ,“就是商量商量。” ,翻到床另一侧,默默生气。 李,“兄弟,别生气了!” 齐子蛰甩开李丹青的手,坐方御医问问,看看有什么法子。” 李丹青摇头道:“没用,了,活不过三年。” 最常用一种毒草注入体内。 另有几种,,什么倒挂法,什么体外等,全不够安全。 李宫中女医商量一下法子。” 齐子蛰一听,把李丹青抱到膝上,“丹娘, 第二日, 女医掌握的, 李丹青告诉她一个新法子,用 女医听毕,跪到地下叩头道:“ “不说民间,就是京城贵妇,一成了亲,就不停生产,,有好些夫人不想再生了,,从此夫妻情淡。” 草,以致百病丛生,活不到四十岁。” ,能解救她们。” 李丹青当下并不知道,因有了这个避孕法子,京城贵妇不用一味生产,一时 贵妇多数有些学识,一旦优生少育,有了时间做事和思考,体。 一首的诗社,定期聚会写诗,互相点评,还极力扶持有才名的民间才女。 一个小,她们办绣庄,得了钱办女学,资助民间穷苦女子。 为首的,她们学骑马射箭,谈古论今,认为自己不该输于男子。 她,定然需要女官。 现下,,培养下一代女子。 不久的将来, ,日子极惬意。 丹娘果然聪慧,,每晚都能如意。 李。 她颁布,,只须守十一个月,不须守足三年。 ,也耽搁生产。 政令颁布时, 李丹,那你就守老规矩,到时守孝三年。不反对的,就守十一个月。” 她的话一出, 晚间,齐子蛰 齐子蛰道:“丹娘,你是?” 李丹 齐孝,向来是三年,你突然改为十一个月,对原来的规矩破坏太大, 臂,“我想在小白龙长大前,为她扫掉一些障碍。” 孝道,父权,对于女帝来说, 齐 “丹娘,,慢慢来,不要急。” 李丹青点头, 第 118 章 转眼过了年。 朝臣发现, 手,齐子蛰只是辅助。 ,说齐子蛰是太上皇, 理应由他主理朝政, 李丹青辅助之, 而不是相反。 郑太后此时, 却提起李丹青和齐子蛰当时成亲时,婚礼太过仓促之事, 一意要婚礼。 ,郑太后就来了。 郑太后笑道:“乐阳, 哀家请钦天监择了吉日, 下个月十五日,给你和齐子蛰补办婚事, 这一回, 一定要依足规矩办。” 未待李丹青拒绝, 她趋前道:“这一场婚事,依然是公主择驸马的章程,而不是什么太上皇和太后成亲。” 她压着声音,“须得提醒朝臣,你可是大夏朝正牌公主,齐子蛰,始终只是你的驸马。公主是君,驸马一世是臣。” 李丹青有点意外, 问道:“皇祖母,是不是又有朝臣告状,说我压着子蛰?” 郑太后道:“没错,有好几位老臣到哀家跟前告状, 说你欺压子蛰,他们完全忘记你才是大夏朝公主,是他们的主子,子蛰不过是臣子而已。” 李丹青点头道:“既如此,就补办婚礼罢。在公主府办婚事。” 婚礼前五日,齐子蛰回了武安侯府。 按着风俗,这几日他不能见李丹青,要在侯府等着公主府的人来迎他。 齐氏族长得知齐子蛰回了侯府,便上门求见。 见到齐子蛰,齐氏族长说了一备话。 大意是说齐子蛰打了胜仗归来,大夏朝百姓因他才有了安定日子,可李丹青现下补办婚事,竟还要以公主择驸马的章程办,这是下齐子蛰的面子。 他建议齐子蛰在皇宫里以太上皇身份迎娶李丹青,而不是“嫁到”公主府。 齐子蛰听毕,冷冷道:“其一,全赖丹娘之策,也靠她筹划粮草军需,我才□□。其二,丹娘确实是大夏朝公主,我确实是驸马,她在公主府办婚事并没有错。” 他站了起来,“族长请回!” 齐子蛰待齐氏族长要走,又喊住了,淡淡道:“请族长记住,我首先是丹娘的驸马,其次才是太上皇。” 齐氏族长讪讪告退了。 李丹青要在公主府补办婚事,这是敲打诸人,不要以为他是太上皇,齐氏一族就是皇族了。 真正的皇族依然是李家。 李丹青才是君,齐家是臣。 齐子蛰推窗,微微一笑。 丹娘太狡猾。 不过他就爱她这份狡猾。 正因狡猾,她才保住了命,也才能握住权柄。 齐子蛰难得有空闲,突然手痒,一时拉开抽屉,拿出一柄小刀。 他少年时,可是极爱雕刻各种东西的,如今全荒废了。 傍晚时分,齐子蛰便雕了一个小人。 细看眉眼,小人像足了李丹青。 齐子蛰看着小人,抬头看看窗外,莫名感觉今日特别漫长。 他很想见到李丹青。 这一晚,齐子蛰辗转难眠。 良久,方才睡着了。 梦中有李丹青。 他们在石龙镇,正策马狂奔。 “丹娘!”齐子蛰喊了一声,瞬间惊醒。 寝室一灯如豆。 齐子蛰摸摸额角,有些汗。 心口犹自狂跳。 他下了地,坐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 再推窗看月,月半圆。 这一刻,他非常清楚,他爱李丹青入骨。 他打胜仗归来,得知李丹青抱着女儿登位时,特别生气,但气的并不是女儿登帝位,而是李丹青在防备他。 在石龙镇时,他们何等的情份,可到了京城后,发生的事情太多,权力又迷了眼,两人有一段时间竟互相防备,几乎忘记当时击掌说过“生死之交,互不相负”的话。 还有上次,李丹青明明有好法子避孕,竟还要试探他,说要给他纳妾。 待他生气了,她才又俯身哄他。 齐子蛰再倒一杯水喝了。 他爱李丹青,多过李丹青爱他。 李丹青虽爱他,但一直守着底线,从来没有全抛一片心。 “丹娘,我对你,却是全抛一片心。”齐子蛰喃喃自语。 他这会子忆起石龙镇,忆起他和李丹青在轮回里的事。 天亮的时候,齐子蛰扬声喊进侍女,吩咐道:“让厨房煮两碗面,上面洒葱花。” 他才候了片刻,厨子就亲自提着食盒来了。 齐子蛰看着厨子揭开食盒,捧出面条,便接过筷子,把其中一碗面的葱花拨到自己碗里。 他搁筷,喊进杨管家,指着没了葱花那碗面,吩咐道:“着人送进宫给太后娘娘。” 小半个时辰后,这碗面放到了李丹青案前。 李丹青看着面,也想起石龙镇之事。 那时,他们在姜老丈家中吃面,那面的味道,记到如今。 齐子蛰在提醒她,他们之间情份深,不是别人可以撼动的。 她可像从前那样信他。 李丹青笑了笑,令人磨墨铺纸,在纸上写了一句相思为题的诗,装入小竹筒,令人送到侯府给齐子蛰。 齐子蛰拿到小竹筒,抽出小纸条一看,不由自主默念一遍。 脸上一下出现喜色。 心口“咚咚”跳。 从前读到这句诗,并不觉得如何,现下读着,却觉得这句诗有千般情意,万般滋味。 齐子蛰当即磨墨展纸,应和一句诗。 他将诗装入小竹筒,再把自己雕刻的小人像放进小木匣中,令人送进宫给李丹青。 这一晚,他又睡不好,半夜起来舞剑。 待天亮,再也忍不住,策马进宫,直奔永和宫。 “丹娘,丹娘!”齐子蛰在寝室外喊了两声。 李丹青听得齐子蛰声音,以为自己做梦。 待齐子蛰又喊一声,她才“啊”一声道:“子蛰,咱们现下不能见面。” 齐子蛰隔着帘子道:“我知道,但我太想你了。” 李丹青失笑,坐了起来道:“还有两天就成亲了,你再忍忍。” 齐子蛰问道:“可以让礼部安排一下,明天成亲么?” 李丹青忍笑道:“章程全安排好了,不好再更改。” 齐子蛰在帘外站了一站,又问道:“婚前五天不能见面的风俗,是谁定的?” 李丹青道:“不知道,但听闻这风俗由来已久,还是要守一守的。” 齐子蛰听着李丹青声音,看不见人,只觉一颗心痒丝丝的,好像难受,又好像泡在水里。 他突然就吟起李丹青写给他的诗,又吟了自己写的诗。 吟完一个转身就走了。 因为这诗默念时不觉如何,一开口念出来,忒肉麻。 李丹青在寝室内笑得捶床。 齐子蛰跑到偏殿,见小白龙还在熟睡,虽手痒想抱一抱她,到底忍住了。 他问乳母道:“小白龙几日不见我,可有想念?” 乳母很配合,答道:“陛下这几日一醒来,时不时会朝殿门口瞧一瞧,料着是在寻太上皇身影。” 齐子蛰满意了,女儿果然在想念他。 他又站片刻,这才出宫。 齐子蛰又熬了两日,终于等到公主府诸人来侯府迎亲。 吉时一到,他飞奔出门,疾速上马,喜气洋洋道:“走!” 齐氏族人追出来,还没说吉祥话,驸马爷就策马跑远了。 这一场婚事排场十足。 郑太后和长公主很满意。 郑太后在公主府接受完齐子蛰和李丹青行礼,看着喜娘把一对新人送进新房后,回头朝李飞龙道:“飞龙,你也择一位驸马罢!” 李飞龙红了脸道:“母后,我这样的年纪了,还择什么驸马?” 郑太后拉了她的手,低声问道:“真没有中意的人?若有,就择了罢。身为长公主,想择一位驸马,还顾忌什么年龄?” 李飞龙朝另一侧瞧了一眼,收回视线道:“并没有中意的人。” 郑太后早顺着她适才的视线朝那边瞧了瞧。 那一边,站着数位老臣。 角落中,有两人在说话。 一个是严江离,一个是朱峰。 郑太后视线在朱峰身上一转,收了回来。 她记了起来,李飞龙跟她提过,说当然在突厥时,是朱峰设着法子与她见面,又面授机宜,教她如何逃出来和大夏朝人马会合。 郑太后思忖片刻,朱峰身份虽低些,但极为能干,相貌也过得去。 或者…… 此时,公主府寝室内。 李丹青移开手里的却扇,抬眸对上齐子蛰的视线。 她今日浓妆,艳若桃李。 齐子蛰一脸惊艳。 他伸手,抚上李丹青的脸,喃喃道:“丹娘,你为何越来越美呢?” 他突然来了诗兴,“丹娘,我给你吟一句诗。” 李丹青伸手捶他,“不许念!” 齐子蛰坐到床边,把李丹青揽入怀中。 他亲了亲她的额角道:“丹娘,这五日,特别漫长。” 李丹青抬眸,“我也觉得有些长。” 齐子蛰眼睛亮亮,揽紧李丹青,“丹娘,我永不会负你!” 李丹青摸摸齐子蛰的耳朵,见他耳根暗红,忍不住凑近轻咬。 很快,床帐乱摇,烛光里,影子时长时短。 窗外明月,偷偷窥人。 第 119 章 婚事, 按公主择驸马的章程进行。 仪式全程,皆在提醒臣子,, 她才是君, 齐子蛰只是驸马。 , 俯身为臣。 臣子, 至此息了心思。 婚礼过后,李丹青颁布政令时, 朝臣执行的更快了,丝毫不敢拖延, 也不指望齐子蛰帮着说话。 且如今大夏朝政通人和, 京城日渐繁荣,昭示着李丹青治下有功。 朝臣渐渐归心。 与此同时, 小皇帝李齐已能在御座上坐稳身子, 有时还会扶着御椅站起来, 好奇瞧向朝臣,似乎在分辨谁的官儿大。 朝臣们见小主子健康聪明,都大感欣慰。 李丹青这一日下了早朝,正逗弄小李齐,便见盈月笑着进来,眨眼睛道:“太后娘娘,宫里可能又要办喜事了。” 李丹青问道:“哪位要办喜事?” 盈月凑近,耳语道:“大长公主召朱大人进宫, 让朱大人伴着她游御花园。” 这会子,大长公主李飞龙坐在御花园秋千架上,含笑道:“园子里的花开得不错。” 朱峰点点头附和,“满园春色。” 李飞龙轻轻晃动, 因力气小,秋千并没有荡起来。 朱峰踏步上前,走到秋千架后,轻轻一推,秋千一下荡高了。 李飞龙“咯咯”笑了起来。 她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了。 上次这样笑,是十七年前,还没到突厥和亲的时候。 她笑着笑着,突然流了泪。 朱峰虽站在秋千后面,看不见李飞龙的表情,但还是察觉不对,便停手,不再推动秋千。 秋千渐止,朱峰问道:“殿下怎么了?” 李飞龙抬袖擦干眼泪,轻声道:“没事。” 说着下了秋千架,朝前走去。 朱峰默默跟上。 李飞龙走到锦鲤池前,情绪已平复。 从前,皇兄在位,无力对抗突厥,只能把她送去和亲。 谢五郎深情,却无力救她。 她本以为此生会终老突厥,再无回大夏的可能性。 有时夜深醒来,眼泪湿了枕头,数次想着自我了结,只是怕一死,会致两国交战,又止了念头。 万万没料到,有一日,大夏国会派人来接她。 那一日,她见到朱峰时,那一股惊喜交集之感,记忆犹新。 朱峰细致教导她该如何做,见到何人做何反应,发生何事要如何应对。 她记得牢牢的,后来发生的一切,果然如朱峰所料。 她领着侍女和侍卫,顺利逃出来,和大夏国人马会合。 直至踏上大夏国归途,她还犹自怕自己只是做梦,数次召朱峰到跟前问话。 回到大夏国后,她便极少见到朱峰了。 那一日,乐阳在公主府成亲,母后问她心中可有驸马人选,她不由自主看向朱峰。 此后,她时不时回忆从突厥回大夏路上,和朱峰相处的情景。 只是她拿不准朱峰的态度。 若朱峰不愿意呢? 不管如何,今日且试探一番。 朱峰见李飞龙看锦鲤,已是递上鱼食。 李飞龙接过,洒下鱼食,见锦鲤争食,心情大好。 她想起宫中传闻,说李丹青生下小皇帝李齐那一日,锦鲤争相跃出水面,便道:“这些锦鲤有灵性。” 朱峰应声道:“是。” 李飞龙突然起了调皮的心思,脱口道:“本宫说什么,你都会应一声‘是’么?” 朱峰接过李飞龙手中的鱼食空盒,搁下了,拱手道:“是。” 李飞龙转身,听见自己的声音道:“朱大人,你是不是想当本宫的驸马?” 她且听见锦鲤池的锦鲤吹泡泡的声音,也听见风拂过花草的声音。 朱峰的声音在一众声音中脱颖而出。 他道:“是。” 李飞龙一下展颜,指向不远处的花丛道:“本宫要那朵最大的花!” 朱峰闻言,转身掠飞过去。 只一瞬,就跃了回来,手中是最大的那朵花。 李飞龙侧头,“给本宫簪上!” 朱峰上前,抬手把花簪到李飞龙鬓边,退后一步,含笑夸道:“人比花娇。” 李飞龙“嗤”一声笑了,瞥一眼朱峰,“是什么时候?” 她的意思是问,朱峰什么时候知道她心思? 朱峰答道:“在乐阳公主府那一天。” 李飞龙诧异,“那一天,本宫只瞥了你一眼。” 朱峰道:“殿下瞥过一眼后,太皇太后也瞥了一眼。” 李飞龙:“……” 李飞龙还是好奇,“只凭这两眼,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朱峰道:“太皇太后身份何等尊贵,等闲人根本入不得她的眼。” 他解释道:“当时正值乐阳公主和驸马补办婚礼,而殿下未有驸马,此情此景易触动太皇太后。” “照臣判断,太皇太后当会询问殿下什么时候也招一位驸马。” “彼时彼刻,殿下瞥臣一眼,太皇太后顺着殿下的方向,也瞥臣一眼,足见……” 朱峰轻“咳”一声,“足见殿下对臣有心思,而太皇太后察觉了。” 李飞龙一下子满脸飞红,转身就走。 哎呀,他知道的太多了! 朱峰一跃,拦到李飞龙跟前,“殿下又不要臣了?” 李飞龙红着脸道:“本宫就是,就是……” 她轻轻跺足。 朱峰轻笑,上前一步道:“殿下放心,臣在一日,就护着殿下一日。” 李飞龙慢慢红了眼眶。 是的,她没有安全感。 虽则母后护着她,但掌权的,到底是李丹青和齐子蛰。 她这个长公主,在宫中不尴不尬。 李飞龙和朱峰共游御花园的事,很快传到郑太后耳中。 郑太后听毕,嘴角含了笑,吩咐鲁嬷嬷道:“去库房瞧瞧,咱们得给飞龙准备嫁妆了。” 数日后,李丹青借用小皇帝名头,赐给李飞龙一座公主府,又令礼部给李飞龙准备大婚之物。 两个月后,李飞龙招朱峰为驸马。 宴席上,李丹青跟齐子蛰道:“哎呀,姨父变成姑父了。” 齐子蛰则笑道:“长公主慧眼,她挑了朱峰为驸马,下半辈子可安安稳稳的了。” 朱峰擅长谋算,当会为两人谋得一世安稳。 李丹青对于李飞龙的选择,也大大赞赏。 这个选择有利于李飞龙,也有利皇家。 朱峰从此对皇家更死心塌地了。 李飞龙和朱峰成亲时,另有两人也先后成亲了。 其中一个,是李嫣然,她嫁与许宰相之子为妻。 在之前,文官是瞧不起武将的,宰相之子是一心要娶世家贵女为妻的。 但朝局变化,随着李丹青掌权,神武将军府也水涨船高,李嫣然的婚事成了热门。 李大鼎进宫和李丹青商议良久,又询问李嫣然本人意见,最后为她择了宰相之子为夫婿。 婚后,两人颇为恩爱,倒是传为佳话。 另一个成亲的,是李二锅和宋氏的女儿桂娘。 桂娘一直想攀高门,死不肯嫁进寒门中。 她熬到李丹青掌权,就求到郭夫人跟前,说她想嫁给郭靖安。 一番曲折后,她如愿嫁进郭家,成了郭靖安的妻。 但婚后才两个月,就哭着回娘家诉苦了。 又半个月,她进宫求见李丹青,跪在地下求李丹青给她做主。 说是郭靖安频频上青楼,夜不归家。 不管她如何闹,郭靖安就是不回家。 李丹青看着桂娘道:“你要嫁郭靖安时,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桂娘哭道:“臣妇以为成了亲,他就会改。” 李丹青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男人婚前是什么样子的,婚后也大概什么样子,甚至变本加厉,你怎能指望他改变呢?” 桂娘擦泪,叩头道:“求太后娘娘为臣妇做主!” 李丹青淡淡道:“怎么做主法呢?你是要本宫下一道旨,把郭靖安软禁在家,从此不许出门么?” “可笑不可笑?” 她话锋一转,“桂娘,本宫能为你做主的,就是让你和郭靖安和离,另择夫婿。” 桂娘一呆,哭起来道:“我不是想和离,我只求他不要去青楼,和我好好过日子。” 李丹青无奈了,“他明显就是不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啊。” 桂娘有点绝望,“因为我不是贵女,所以瞧不上我,不想和我过日子么?” 李丹青怜悯看她一眼,“你不也瞧不上寒门士子,不愿意嫁进寒门?每个人心中有一杆秤,给别人称重时,记得给自己也称一称。只有斤两差不多者,才能平衡。” “斤两差得太多,又想与对方匹配,便得先增重。” 李丹青说着,有些倦,吩咐盈月道:“送李夫人出宫!” 盈月上前,朝桂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桂娘还是不死心,不肯起来,抹眼泪道:“臣妇还想问一个问题。” 李丹青道:“你问。” 桂娘道:“臣妇要怎么才能增重?” 李丹青闻得此言,看桂娘一眼,“你可多读书,明事理,凡事多思考。另外……” 她想了想,“本宫派一个宫中嬷嬷到郭家,专门教导你读书,学礼仪,为人做事等。” “你若肯上进,或能脱胎换骨。” “到那时,你或者看不上郭靖安了。” 待桂娘告退,李丹青听得偏殿阵阵笑声,便信步过去。 却是小李齐一手扶在小床栏边上,一手指着宫女,奶声奶气喝道:“大胆!” 她一岁出头,正牙牙学语,最近能说两个字了。 李丹青过去,问道:“怎么了?” 蓝玉笑得不行,告诉李丹青道:“陛下喝了一杯果汁,表示还要,红儿说不能喝太多,会闹肚子,陛下听懂了,但是很不满意,喝斥红儿大胆。” 李丹青听毕,当即也笑了。 她上前抱起小李齐,“走喽,去御花园散步。” 小李齐一听去御花园,马上兴奋了,大喝一声:“摆驾!” “哈哈哈……” 李丹青乐坏了。 第 120 章 , 五谷丰登。 年景好,人心稳。 李丹青知道,至此, 这一日, 梦见姐姐, 她说她想回京城。” 此, 便回一趟石龙镇,将她之坟迁回京城安葬。” 齐子蛰听得李丹青想回一趟石龙镇迁母之坟, 当即紧张了,扯住李丹青的袖子道:“那个地方,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他当即做了决定, “我也去。” 第二日,李丹青召见李大鼎, 说了自己准备去石龙镇给杨蕊娘迁坟之事。 李大鼎当即表示要一道前往。 李丹青摆手道:“将军, 你现有家室, 而本宫母亲,她的身份……” 李大鼎想起,杨蕊娘虽是他妻室,但皇帝认回李丹青时,已追封了杨蕊娘,按着名份,杨蕊娘现在算是先帝嫔妃,而不是他的妻。 他当即闭了嘴。 李丹青道:“放心, 本宫会办得妥当,待迁了坟,回京重新安葬后,将军随时可去拜祭忆念。” 李大鼎躬身谢恩。 数日后, 李丹青和齐子蛰易装便服,带着杨柏诸人,回了石龙镇。 一行人先去杨蕊娘坟前拜祭一番,择了第三日迁坟。 当晚,安歇在李家老宅。 旧地重游,虽则身份已不同,李丹青想着前事,还是有些心悸。 轮回之阴影太深了,这几年只要天气不好,或者心中有压力,依然会陷入梦魇,梦见自己在石龙镇轮回,怎么也逃不掉。 齐子蛰搂着李丹青道:“丹娘,今非昔比,没事的。” 李丹青定定神道:“子蛰,我每次想起轮回,就会心悸,明早我们重走一遍轮回路罢。” 齐子蛰点头道:“好。重走一遍,或可破去心中魔障。” 两人睡到半夜,掐着时辰起床,换了旧衣服,带着人去魏宅。 到得魏宅前,持着灯笼一照,略略诧异。 记忆中的魏宅变了样,门前落叶铺满地,大门紧闭,宅子有点破败的迹象。 李丹青问道:“不是说杨碧娘和杨飞羽守在魏家么?这瞧着好像没人住。” 齐子蛰道:“早前得了禀报,说杨碧娘已改嫁,杨飞羽参军去了。因是小事,就没告诉你。” 李丹青有些感叹。 那时轮回,在一众人中,杨碧娘虽妒恨她,到底没有下过狠手,在她跪地求恳时,也透露过几句信息。 杨碧娘不算坏。 她转头跟齐子蛰道:“到时交代此地官员,不得难为杨碧娘。” 齐子蛰搂了她的肩膀道:“丹娘,我发现,你对女子总是格外宽容些。” 李丹青叹道:“因女子没有地位,所做之事,多数不是本意。” 说着话,齐子蛰抱着李丹青跃上墙,进了魏家。 杨柏和两个暗卫跟进去,其它诸人守在门外。 齐子蛰带李丹青到了她从前住过的那间寝室。 两人推门进去,持灯一瞧,都有些意外。 这间寝室,竟打扫得干干净净,其间布置,跟从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李丹青不解,“别的地方全破破旧旧,没人打理的模样,为何这间寝室却保持得这样干净?” 齐子蛰握着她的手一紧,“自然是有人回来过,在这间寝室住过。” 李丹青看着齐子蛰,一下恍然,“你是说,魏凌光还活着?” 魏家被流放时,魏母和魏三娘身上有伤,半途熬不住就没了。魏凌光和魏凌希熬到了流放地。 李丹青和齐子蛰虽则吩咐人“照应”他们,但并没有下令弄死他们,只要他们能熬着,就不会下杀手。 兄弟俩特别能熬,甚至因断文识字,相貌出众,得了流放地姑娘的喜欢,有姑娘给他们食物,想要嫁给他们。 到得第二年,当地有瘴气,魏凌希得了病,熬不住就没了。 魏凌光被一个姑娘救下,活了过来。 那时齐子蛰去打突厥,李丹青忙于朝政,就没再过问魏凌光之事。 后来去“照应”他的人回禀,说魏凌光失踪。 如今看来,魏凌光是偷偷回了石龙镇,这段时间,住在魏宅内。 李丹青脸色一变,马上吩咐杨柏道:“搜!” “不用搜,我在这里。”一个声音在门外传起。 杨柏持灯笼一照,魏凌光穿着灰色僧衣,立在门外。 曾经俊俏风流的状元郎,形销骨立,满脸沧桑。 齐子蛰当即喝道:“判了你流放,没有旨意,私自回石龙镇,是为死罪。” 魏凌光双手合十道:“小僧已在长生寺出家,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若要赶尽杀绝,小僧便领死。” 李丹青看着魏凌光,问道:“既在长生寺出家,为何出现在这儿?” 魏凌光道:“昨日是我父亲死忌,小僧特意回魏宅一趟,耽搁得晚了,便没有回去,只在书房打坐。” 说着话,天微亮。 李丹青看着魏凌光,半晌道:“你去罢,以后好好礼佛。” 魏凌光一听,知晓这是饶他一命,当即跪下道:“谢太上皇和太后娘娘隆恩,小僧定专心研读佛经,保长生寺香火长盛。” 待魏凌光一走,李丹青再看寝室,回忆当时一切,不知为何,竟觉得也没那么可怕了。 齐子蛰跃上书案,作势要踹窗,李丹青便过去扯他裤腿。 齐子蛰伸手,拉李丹青上书案,这才踹窗,抱着李丹青一跃而出。 跃到窗下时,他不由自主抱着李丹青朝外狂奔,直奔至门边,这才想起,现下不是轮回,不须这样拼命。 李丹青伏在他怀中,本来也紧张,待他步子一缓,也反应了过来,不由笑出声音来。 齐子蛰抱着李丹青跑到院子,看到当年那颗老树,停下道:“这儿应该栓一匹马。” 杨柏闻言,牵了一匹过来。 齐子蛰抱着李丹青一跃上马,策马狂奔。 奔到闹市,拐入小巷,到了商铺角檐下,止马。 齐子蛰给李丹青整理衣裳,抚她鬓角问道:“饿不饿?” 李丹青仰脸道:“饿,我想吃姜老丈家的面。” 齐子蛰抱着李丹青上马,策马往姜老丈家的方向去。 很快的,便到了老丈门前。 他们下马看进去,几年过去了,老丈院子里竟然没什么变化。 姜老丈坐在矮凳上,正一边剥花生壳,一边叨叨说着什么。 老太在喂鸡,听得动静,朝门外一瞧,眯着眼睛朝老丈道:“有客!” 老丈站起来,走到门边道:“两位是?” 齐子蛰笑道:“我们是路过的,口渴,能否进去歇歇?” 老丈如前一样好客,伸手道:“请进来!” 进得院子,老太端了水给他们喝。 齐子蛰跟老丈叨了几句,老丈便喊老太道:“客人是从京城来的,知道很多京城趣事,你不是喜欢听这些么?下两碗面待客,咱们听听京城新鲜事。” 老太当即应了。 面条端过来时,上面洒了葱花。 齐子蛰拿筷子把其中一碗的葱花拨到自己碗里,再递给李丹青。 李丹青接过,在老丈和老太慈爱的眼神里吃起面条。 老太擀面的手艺好,面条跟记忆中一样,特别有咬劲。 吃了面条,齐子蛰讲了京中几件趣事。 老丈和老太听得津津有味。 待要告辞,李丹青拨下头上钗子,塞在老太手里道:“老人家,这个给你留着纪念。” 老太推辞道:“怎么好意思?” 李丹青笑道:“留着吧,这钗子其实不值钱,但样式是京中最时新的,你去做客,往头上一戴,你就是全屋最时髦的老太。” 老太一听,笑着道:“那我就收下了。” 她喊老丈,“哎哎,把那只鸡捉了,给他们带上。” 从姜老丈家中出来,齐子蛰和李丹青骑着马,带着一只鸡。 两人又到了闹市,把鸡给了路人,拐入商铺门前,策马到倚云楼门前瞧了瞧。 瞧毕,再策马,往城门外狂奔。 一路上畅通,没有人拦阻,没有人追杀。 很快到了城门前,小兵过来问了几句,便放他们过去了。 两刻钟后,两人进了长生寺。 上了香,在寺中用了斋饭,再去长生寺后山绕了一圈。 两人出了长生寺,往京城方向策马跑了半刻钟,再调转马头,又回到石龙镇内。 两人在石龙镇酒楼上用饭,饭毕,齐子蛰带着李丹青上马,缓行观看石龙镇风景。 傍晚,两人回到李家老宅。 这一晚,李丹青累极,躺下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她怔怔道:“昨晚,竟睡得特别香。” 齐子蛰笑道:“从此,应该不会梦魇了。” 这一日,李丹青和齐子蛰带着人迁了杨蕊娘的坟,于午后回京。 回至京城后,李丹青安葬好杨蕊娘,祭拜毕,令人告诉了李大鼎。 又过数日,李丹青令内侍持圣旨至石龙镇,颁发两条政条。 其一,废除石龙镇宗族私刑,若有宗族因女子不贞,私自动刑,甚至将其浸猪笼的,过后官府将追究。 其二,石龙镇中,凡看到虐待女子的,可到官府举报,官府查实,会赏举报之人,罚虐待之人。 没多久,一道旨令到了长生寺,送到魏凌光手中。 旨令中,命他还俗,即刻走马上任,任职石龙镇亭长,专门处理宗族私刑并虐待女子之事。 随着旨令同去的,还有一名侍卫,这名侍卫以后会跟着他。 魏凌光知道,这名侍卫是保护他的,也是监视他的。 这当下,李丹青正执笔,在纸下写下数条改革之法。 石龙镇,是试点。 古代律法不健全。 一地宗族之势力,有时候连官府也得让步。 纵然她掌着天下权柄,也动摇不得全国宗族势力。 但她可以先动摇石龙镇宗族势力。 魏凌光不是想当刀吗,就让他去宰石龙镇的宗族。 李丹青搁笔。 她来了这时代,她当撼动男子手中的权益,让可怜的女子能喘口气。 第 121 章 秋天, 臣子,暗示年老思维僵化的臣子告老还乡。 在她掌权期间,着位置。 , 无能者速退。 新政施行起来更畅顺了。 期间, 李丹青又颁布数条政令, 其中一条政令是兴办天下女学的措施, 女学之课本,由她亲手改编。 她不是要培养什么才女。 她之目的, 是让大部分女子能识得自己的名字,能粗略看懂家书和契书, 不会受哄骗。 又两年, 大夏国女子地位较之前高了许多,若在夫家受了气, 也敢提出和离, 另择夫婿。 李丹青看见这些变化, 心下欣慰,此是她极力要掌权,寸步不让的原因。 若让齐子蛰掌了权,男子本位思考,固然会富国强兵,但不一定会想法去提高女子地位。 唯有她自己掌权,在她有生之年,可设法令女子好过一些。 她也会潜移默化, 令得小李齐知晓百姓疾苦,努力担起责任,为百姓谋福利,为女子谋生路。 这年夏天, 齐子蛰终于带着李丹青到庄子小住。 他想起之前的承诺,感叹道:“那时上京,因你怕水,便说要带你来庄子里小住,教你捞鱼捉虾,没料到足足过了五年,才有机会带你前来。” 李丹青想起往昔之事,也很是感叹。 她先前一见池子就怕得颤抖,现下虽不再怕水了,但依然不敢脱了鞋下水。 这一关,须得克服。 第二日,齐子蛰带着李丹青钓鱼,待钓上鱼来,李丹青高兴得直喊,这一喊,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走进河水里,双足浸在水中。 她低头瞧了瞧,喃喃道:“好像也不可怕。” 齐子蛰丢下钓杆,过去抱起她,在水里转了几圈,笑问道:“还怕不怕?” 李丹青俯身看水,并没有眩晕之感,便道:“你放我下来,我再试试淌水。” 待齐子蛰放下她,她在水里走了走,感受着河底细沙,还有河水静静流过足踝的感觉,回首笑道:“我不怕了!” 傍晚,李丹青便拿了网兜,跟着齐子蛰在河里捞鱼。 庄子这边少人过来,河里的鱼养得肥,网兜网上来的,竟有一斤重以上的鱼。 当晚,两人烤鱼吃。 隔日,两人又去捞虾。 午间,吃了爆炒虾。 第三日,李丹青便克服了心魔,脱了衣裳下水,在水里游了起来。 在水里畅游时,她知道,从现在起,过往的梦魇,再不会困扰她。 他们在庄子住了十日,到底不放心小李齐,还是提前回宫了。 小李齐正在学写字,刚好写到“繁荣”两个字,便要求李丹青用讲故事的形式讲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李丹青即时编了一个故事。 小李齐听得津津有味。 齐子蛰旁听,心中一动,提议道:“丹娘,你何不编一本故事书,用来教导小儿认字的?” 李丹青眼睛一亮,点头道:“好主意。这样小白龙认字也快。” 厚德四年,李丹青编了三套书,其中一套是小儿图画认字书,一套是女子凭物认字书,一套是数字歌。 三套书一出,朝臣争相。 私底下,朝臣也悄悄讨论过,认为李丹青也是“天授之女”,若不然,怎么知天文通地理,学识如此广博? 她可是在乡间长大的,若不是“天授之女”,难以解释她之学识。 李丹青的声望,再度攀升。 至如今,朝臣已心悦诚服,心下很少再嘀咕她身为女子掌着大权之事。 厚德五年,京城出现前所未有之繁荣。 国库粮食充足,人心稳固。 史载,当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政事稳定,人心归一。 李丹青渐渐得了空,有时会和齐子蛰易装,穿了便服,悄悄溜出宫去玩。 她这一日换了男装,粘上粗眉,让擅长易容的嬷嬷给她涂了一点灰色粉,再束了胸,装扮一番,便成了一个俊俏风流公子哥。 齐子蛰则扮成俊俏侍卫。 两人溜出宫,到了茶馆,在二楼雅座喝茶听书。 这一日茶馆爆满,说书先生说的是一出《抛绣球》。 故事里说某公主被送去和亲,以为回国无望,谁知道有一天,出现一位侍卫,用了十八种计策,把公主救了出来。 后来,公主再次择驸马,千挑百选,终是择了救她的侍卫为驸马。 他们正是天定良缘。 李丹青听了半晌,不由失笑,这不是大长公主和朱峰的故事么? 公主的故事是普通百姓最爱听的故事。 齐子蛰给她倒茶,一边道:“说到公主的故事,怎能少了乐阳公主殿下的?” 旁边一桌的人听得这话,探头道:“可不是么?茶馆压轴大戏,一直都是乐阳公主殿下改编成的故事。” 齐子蛰并不意外,笑问道:“是什么样的故事?” 那人答道:“说书先生要开始说了。” 李丹青和齐子蛰朝下看去,说书先生正拍案道:“诸位,现下要说的另一个故事,是乐乐公主招驸马的故事。” “乐乐公主生于乡间,据闻出生时,乐声阵阵,恍若仙乐……” “乐乐公主三岁时,出口成章,六岁时,已会断案……” “十岁时,知天文通天理,人皆知其不凡……” 李丹青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编的也太出采了。 可比老树开花,锦鲤跃出鱼池更厉害。 齐子蛰也听笑了,悄和李丹青道:“快走,再听下去,我要喷茶了。” 两人出了茶馆,另去酒楼吃饭。 为了听八卦,两人没有要雅座,在一楼大厅落座。 果然,才上菜,就听到旁边有一对男女在说八卦。 女子道:“从前,我可不敢想像有一天,能和你一起在酒楼吃饭。” 男子道:“从前,我也不知道女子原来能比男子能干。” 女子笑道:“你现在承认有些女子比男子聪慧了?” 男子道:“承认了承认了。太后娘娘和当今陛下就是例证。也因有她们,我们不单能吃饱饭,还有余钱上酒楼。” 女子道:“我们女子,全心全意拥戴太后娘娘和陛下,我们每日都会求神保佑她们康健长寿。” 男子道:“我们男子也一样。只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管是男是女,百姓都会感激,都会拥戴。” 男子说着话,声音压低了些,“云娘,你什么时候跟我成亲?” 女子带笑道:“待我认满五百个字,就和你成亲。” 男子低低嘀咕一句什么,女子笑出了声音。 齐子蛰给李丹青剔鱼骨,感叹道:“嗬,民望好高!” 李丹青瞟他一眼,“不服气?” 齐子蛰马上道:“不敢!我要是说不服气,信不信旁边那个女子马上冲过来打我?” 李丹青忍不住笑了。 厚德五年秋,郑太后寿辰,宫中设宴。 这回,宴席依然设在御花园。 开宴时,郑太后牵着小李齐,李丹青和齐子蛰跟在后面,一众人到了园子里。 众人跪迎。 落了座,郑太后让众人免礼起身。 众人各各入席。 小李齐环视众人,视线被席间一位小女娃吸引了,问道:“她是谁?” 盈月侍立在侧,答道:“是宰相家的孙女。” 李丹青一瞧,认出小娃儿是李嫣然的女儿,忙喊她上前。 小李齐很喜欢眼前的小女娃,问她叫什么名字,读了什么书等。 小女娃口齿伶俐,一一答了。 小李齐很满意,拉住道:“过几日,你来当朕的伴读!” 小女娃屈膝道:“谢陛下厚爱!” 许宰相忙领着夫人过来谢恩。 孙女被钦定为陛下伴读,实是意外之喜。 一时便有人猜测,说不定大夏朝有了女皇帝之后,以后会出现女宰相。 诸人之讨论,不久后就传入李丹青耳中。 李丹青微微一笑,现时众人提及女宰相时,似乎并不排斥,以后,小李齐亲政,要任命女官时,料着难度不大。 还有十年时间,她会为小李齐扫掉大的障碍。 待到她亲政,接手的,是一个太平盛世。 宴毕,众人告退。 李丹青和齐子蛰牵着小李齐回殿。 待洗漱毕,要就寝时,小李齐从偏殿跑到正殿,冲李丹青和齐子蛰道:“朕今晚不想独寝。” 说着一个疾冲,跃上大床,在被子上打滚道:“朕睡中间。” 说着掀被子,钻进中间。 李丹青和齐子蛰面面相觑。 小李齐已是第六晚跟他们挤着睡了。 再这样下去…… 半个时辰后,小李齐睡熟了。 齐子蛰抱着李丹青跃出窗,两人上屋顶赏月。 李丹青道:“也是奇怪了,为何坐在屋顶上赏月,就觉得月色更迷人呢?” 齐子蛰揽着李丹青,答道:“因为随时会摔下去,感觉刺激,就觉得迷人。” 李丹青倚在他肩膀,“原来如此!” 齐子蛰说着话,有些耐不住,“去偏殿罢!” 李丹青低笑,“再熬一晚,明儿我说服小白龙自己睡,不缠着咱们。” 齐子蛰幽怨,“你昨晚也这样说,我不信你了。” 他抱起李丹青,一跃下了屋顶。 稍迟,齐子蛰抱着李丹青进偏殿。 月儿窥窗,看人间男女恩爱。 第 122 章 最近, 小李齐才五岁, ,不愿意上学。 李, 说世间许多小娃儿要挨饿, 吃不上饭。 结果小李齐跟史上那位出名的皇帝一样, 回了一句话。 她说:“没饭吃为什么不吃肉?” 李丹青:“……” 小李齐还赖床, 不肯上早课,说大人都不用上课, 为什么她要上课? 反正,小孩子叛逆起来, 令人束手无策。 李丹青用了几个法子, 都没奏效。 这一日,她和齐子蛰商量道:“须得狠下心, 让她知道一点疾苦, 要不然, 长大会成为昏君。” 齐子蛰回护道:“她才五岁,还小,慢慢教就是。” 李丹青翻个白眼,“正是你这样纵容,她才无法无天。” 齐子蛰摊手,“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诸人,才是纵容她,我算是‘严父’了。” 两人商议了片刻。 李丹青道:“现下朝局稳定, 倒可以把政事交给宰相诸人处理,我们一家人到庄子住一个月,让小白龙知道何为疾苦。” 端午之前,李丹青和齐子蛰带着小李齐并大长公主一家人, 到了山庄。 当晚简单四菜一汤,用毕饭就各自就寝了。 第二日,李丹青把小李齐喊到跟前道:“山庄一共三十八人,现在有两担米,两袋面粉,十坛咸菜,十二只活鸡,两筐子鸡蛋,玉米和番薯若干,还有油盐酱油各一瓶。” “我老了,不想理事,由你来当家做主。” “这些物资交给你,由你打理三十八人的吃食。” “半个月后,若人人衣食足,你就不用上学读书了。” 小李齐一听不用上学读书,当场就拍起小手,蹦跳问道:“不是戏言?” 李丹青郑重道:“不是。” “咱们立字为凭。若你半个月时间令我们衣食足,就不用读书,随便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若半个月内让我们饿着了,你得乖乖上学,不得逃课。” 小李齐负着手,悄悄算一算每人每日要吃多少,庄子里还有产出,父亲诸人也会悄悄帮忙…… 这件事,稳赢! 哈哈哈,以后就自由了,睡到自然醒,不用上学,爱干什么干什么。 李丹青说着,让人送了纸笔进来,当场落字为凭。 她写毕,签了名字,还按了指印,这才递给小李齐。 小李齐看过条款,确认没有问题,也签字按手印。 她想了想,还拉了大长公主做证人,让大长公主也签字。 大长公主提醒道:“陛下,你从前没有管过杂务,真能管好我们衣食?” 小李齐信心满满,“朕为一国之君,学得治国之策,区区三十八人之衣食,有什么难的?” 大长公主签了字,笑吟吟道:“从现在起,我们衣食就归你管了。” 她马上提出要求,“我早膳想吃鸡蛋饼。” 小李齐记下了,又问李丹青和齐子蛰想吃什么。 李丹青很厚道,“ 我也吃鸡蛋饼,另要一碟子咸菜。” 齐子蛰想一下道:“我也鸡蛋饼。” 小李齐便喊厨子到跟前,吩咐道:“早膳给大家摊鸡蛋饼,上咸菜。” 厨子领命去了。 因各人吃食有限制,鸡蛋饼送上来时,小李齐吃得最香,她可不会浪费。 晚上大家吃白米饭,另有鸡汤。 第二日和第三日吃食也颇丰盛。 第三日厨子便跟小李齐禀道:“陛下,没有面粉和鸡蛋了。” 小李齐吃惊,“为何吃这么快?” 厨子便一一算给她听,总共多少人,两天时间消耗了多少鸡蛋面粉和油。 厨子再悄悄禀报道:“那些侍卫最能吃了,一餐五只鸡蛋饼还不够,他们还去河里捉鱼,夜里悄悄烤鱼吃。” 小李齐马上召见侍卫,要求他们现在就去捉鱼,捉了鱼烤了大家吃。 没有面粉和鸡蛋了,吃食得省着点。 捉鱼不实为一个好办法。 第五日,厨子跟小李齐禀报道:“陛下,大米只剩下半担,没有油了,只剩下盐和酱油。” 小李齐忙跟厨子去仓库查点库存,很是吃惊,“吃得太快了。” 夜里,她在灯下算账,越算越沮丧。 剩下的东西,似乎撑不够十日。 这怎么办呢? 这一晚,小小人儿第一次睡不好。 第二日一早,她早早起来,跑到厨房吩咐厨子道:“今日熬粥,加点野菜下去,记住,熬得烂点。” 她摸摸小肚子,母亲写的食膳谱中提过,野菜不好消化,须得熬烂点。 这一日,众人吃了两餐加了野菜的粥,到得晚上,人人脸上有菜色。 小李齐这回记下仓库的库存食物数量,又计算好每人每日的食量,她有些发愁,这样下去,到得第十日,食物就全消耗完了。 雪上加霜的是,大长公主肠胃不好,吃不得野菜粥,只能另给她熬大米粥。 这样下去,很快会见到缸底。 小李齐这晚完全睡不着了。 半夜里,她喊了庄头到跟前,询问没米时一般怎么办。 庄头道:“没米就吃番薯和野菜。” 小李齐问道:“吃不下野菜怎么办?” 庄头答道:“那是饿得不够狠,饿狠了,什么都吃的。” 小李齐搓搓小手,“咱们快没米了,可是皇姑姑吃不得野菜。” 庄头搔头,“还有一个法子的,可以打猎去卖,卖了钱买米。” 小李齐闻言,马上召集侍卫,吩咐他们去打猎。 小李齐这边有动静,李丹青和齐子蛰马上知道了。 李丹青在被窝中笑出声来,咬着被角道:“没饭吃就去吃肉啊,就去吃肉啊……” 侍卫打了猎去卖,买了米和油回来。 小李齐松了口气,但这个时候,又出现新的问题。 有一个侍卫打猎时受了伤,须得请大夫医治。 侍卫长报上来,低声道:“陛下,卖猎物的钱全买了米,没钱请大夫了。” 小李齐沉默片刻,“把米拿去卖了,先给他请大夫。” 侍卫长叩头谢恩。 晚上,最后一点米熬了粥给大长公主吃了。 余者诸人吃野菜和番薯。 小李齐手里拿着一个番薯,咬一小口,就一口咸菜。 番薯这东西嘛,吃两餐还行,天天吃,谁受得了? 她吩咐庄头道:“待会儿喊人去河里捞鱼,再去山后挖挖笋。” 庄头应了。 这天晚上,小李齐早早睡了。 前两晚睡不好,熬不住了。 真是心力交瘁啊。 她这会并不知道,待她一睡,厨房里就热火朝天起来。 庄头把藏好的食材端出来,让人洗洗切切,交给厨子 。 三刻钟后,厨子煮出八菜两汤,蒸出两笼点心,送到李丹青和齐子蛰房中。 过一会儿,大长公主诸人集到李丹青房中。 大家喝汤吃肉,讲故事。 大长公主到底不忍心,笑和李丹青道:“真让小白龙饿着?她这两日明显吃不下番薯,都没吃饱。” 李丹青乐呵呵道:“她先前吃得太精太细,肠胃反不好,这几日吃粗粮,有时候还吃不饱,但你瞧她,除了满脸愁容之外,身体却没有什么不适。” “饿饿对她有好处。” 齐子蛰本来也不忍,听得李丹青此话,想起小李齐这几日肠胃确实没有不适,便闭了嘴。 小李齐第二日一早饿醒了,她洗漱毕,背着手去厨房,一进去,鼻子不由到处嗅了嗅,问道:“什么味?” 厨子有点心虚,脸上却没有表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有什么味呢?” 小李齐也心虚,之前扬言,说自己有治国之才,管几十个人吃喝是小事儿,可现下还真要叫他们饿肚子了。 她问道:“今日吃什么?” 厨子幽幽道:“野菜加番薯。” 午间,小李齐去瞧大长公主,见她案上放着野菜和番薯,没有动过筷子的迹象,不由吃惊,问道:“皇姑姑为何不吃?” 大长公主发愁道:“实在吃不下。” 哎,昨晚吃太多了,今日吃不下哦! 小李齐很忧心,“你不吃,会饿病的。” 大长公主摆手,“真的吃不下。” 她喊过侍女,“天热,这野菜和番薯放了一会子,闻起来一股馊味,拿去倒了。” 小李齐忙拦下,“等等,野菜倒就倒,番薯留着罢。” 说不定,过两日连番薯也没得吃了。 小李齐去找庄头商量法子。 庄头道:“陛下,这才过去七天,还有八天要熬,要不,跟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服个软吧。” 他咂一下嘴,“别的人还罢了,大长公主肠胃不好,会饿出病来的。” 小李齐站起,扶着墙,脑袋抵在墙上,“再坚持两天看看。” 她出去,在庄前转了转,“没有饭吃,到底还能吃什么啊?” 身后一个声音道:“可以吃树皮,也可以吃蛇和老鼠。” 小李齐转头,见是庄头的孙子,便坐到台阶上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庄头的孙子蹲到台阶前,“这是祖父告诉我的,说他们以前没饭,就去挖树皮吃。” “后来,年景好了,才有番薯吃。” “再后来,太后娘娘掌权,才有大白米饭吃。” 庄头孙子把从庄头那儿听来的饥荒年故事,一一告诉小李齐。 小李齐听得怔住了,饿得狠了,不单吃树皮,还吃老鼠,也吃土…… 太可怕了! 小李齐站了起来,她决定,以后好好吃饭,也好好读书学本事,长大不让百姓饿肚子。 第 123 章 杨蕊娘陷在噩梦里, 梦里, ,半路上, 萧家人追来, 萧宇墨抛下了她。 她想寻死, 却被石 她病了一段时间, 李大鼎一直守着她,无微不至。 她无以为报, 答应嫁给李大鼎。 但是有一天夜里,她被人掳到一个地方, 放到一个男人的床上。 事后, 那个男人告诉她,他是当今皇帝。 皇帝不许她寻死, 说她若死了, 就要杀了她家人。 她苟活下来了。 当皇帝回京后, 派人来接她时,她告诉来人,她已与李大鼎成亲,来人没有难为她,回去复命了。 她察觉自己怀孕时,心下知道,腹中孩子,是皇帝的, 并非李大鼎的。 她如实告诉了李大鼎。 李大鼎安抚她,说他会待孩子如己出,让她不要难过。 她还是难过极了。 生下孩子后,她身体越加不好, 日夜咳嗽。 她知道自己郁气攻心,估计活不久。 她愧对父母,愧对李大鼎,也愧对女儿。 她终于死了! 死后灵魂飘在半空,眼睁睁看着李大鼎日渐憔悴,看着女儿整天哭着寻她。 更令她痛彻心扉的,是父母为了她的事,竟然早已亡故。 弟弟杨柏去萧家寻仇,被萧宇墨送出京外,不知所踪。 年幼的妹妹琴娘被送到亲戚家寄养。 因着她,杨家早已家破人亡。 杨蕊娘痛哭出声。 “蕊娘,蕊娘!”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喊她。 是从前服侍她的丫鬟绿腰。 杨蕊娘动了动手指,终于从噩梦中挣扎出来,瞬间睁开眼睛。 “绿腰!”她看着眼前的丫鬟,不敢置信。 “我是做梦吗?这是在哪儿?” 绿腰见杨蕊娘醒了,忙拿帕子给她擦汗,一边道:“蕊娘,你适才是梦魇了么?一头汗,怎么也喊不醒。” 杨蕊娘坐起,拉住绿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喃喃道:“你还在,还在,没有死!” 绿腰吓坏了,伸手摇杨蕊娘的肩膀道:“蕊娘,快醒醒,醒醒!” 杨蕊娘缩手,掐一下自己手心,辣痛辣痛的。 她喃喃道:“醒着呢。” 下一刻,她跳下床,套上鞋子道:“父亲呢,母亲呢?” 绿腰拦住她道:“您忘了么?老爷和夫人去看望您外祖母,说好住一晚,明儿再回来的。” 杨蕊娘呆一下,坐回床榻上,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绿腰诧异一下,还是报了日子,一边道:“这是糊涂了么?” 杨蕊娘终于想了起来。 没错,因今日父母不在家,她本打算和萧宇墨私奔。 她适才正收拾东西,不知为何,困意上来,就睡了过去。 梦中,经历了许多事,历历在目,像真个发生的。 不,不,她认为,那就是真个发生的事。 梦里,她打发走绿腰,开始收拾东西。 傍晚时候,她溜出府外,和萧宇墨在约定地点会合。 两人私奔了。 杨蕊娘的眼泪涌了出来,那个梦应该是真的。 哪她这是重生了吗? 绿腰手忙脚乱给杨蕊娘擦泪,一边问道:“蕊娘,您这是怎么了?” 杨蕊娘伏到绿腰肩上,泪如泉涌,一边哭一边道:“我哭完就没事了。” 绿腰叹息,“哎呀,蕊娘,你什么时候改改这个爱哭的毛病?” 杨蕊娘哭着哭着却笑了。 她还在杨家,还没跟萧宇墨私奔,一切都来得及。 这一回,她不会再做傻事了。 傍晚时候,她坐在廊下品茶看风景。 一个姓潘的婆子匆忙进来了,走到近前行礼道:“蕊娘!”说着欲言又止。 杨蕊娘认了出来,正是这姓潘的婆子不断帮萧宇墨捎信进来,她看了那些信之后,才会答应和萧宇墨见面,之后…… 按约定,她现在应该已溜出府,到了一处地方和萧宇墨会合了。 现下她没有出门,潘婆子的来意不言自明。 杨蕊娘嘴角一弯,突然扬声喊道:“来人!” 随着她喊声,绿腰带着两个婆子冲过来,问道:“娘子怎么了?” 杨蕊娘一指眼前的潘婆子道:“她偷拿府中的东西,捉下她!” 潘婆子一惊,分辩道:“蕊娘,我没有,我是……” 杨蕊娘喝道:“快,堵住她的嘴!” 两个粗壮婆子上前扭住潘婆子,堵住了她的嘴。 杨蕊娘吁了口气,指挥道:“把她捆了,关到柴房去。绿腰,你叫管家去搜她的房,看看藏了什么赃物。” 潘婆子帮萧宇墨递消息,定然收了好处,只要叫人搜一下她房间,妥妥能搜到一些意外之物。 到时,她定百口莫辩。 很快的,杨蕊娘处置潘婆子的事在府中传遍了。 众人惊异。 府中众人皆知道,大娘子美貌异常,但也娇弱异常,平素只会吟诗弄画,赏花品茶,并不会处理琐事。 且她敏感,动不动就哭。 谁也不敢烦着她,更不敢指望她打理府务。 潘婆子是老夫人的陪房,借着老夫人威势,在府中横行已久,谁也不敢动她。 没料到叫大娘子给处置了。 大快人心! 杨蕊娘这晚躺在床上,却是想着之后的事。 她爽约,没有和萧宇墨私奔,过后,萧宇墨定要寻她问个究竟。 怎么摆脱萧宇墨呢? 萧宇墨姐姐在宫中封为贵妃,萧家已有权有势…… 杨蕊娘想到这里,突然一惊,坐了起来。 绿腰听得动静,忙过来问道:“可是渴了?” 杨蕊娘点点头道:“泡壶茶进来罢!” 绿腰一怔,劝道:“蕊娘,大晚上喝茶,只怕难以入眠,不如喝牛乳!” 杨蕊娘道:“我要想一件事情,必须喝茶提神,去罢!” 绿腰闻言,只好下去泡茶。 杨蕊娘下地,在案前坐了,回顾认识萧宇墨前前后后。 她是在宴席上偶遇萧宇墨的。 之后萧宇墨设尽法子接近。 那一回,她在街上遇见无赖,萧宇墨上前帮着打跑无赖,手臂受了伤,血渗了出来。 她拿了手帕子给他包扎伤口。 之后他约见她,还了手帕子,还送给她一本绝版诗集。 一来一往,渐渐情深。 可萧家和杨家不来往,两家大人是政敌。 …… 杨蕊娘回顾着,手足冰冷了起来。 若萧宇墨铁了心要娶她,只要到宫中求求萧贵妃,让萧贵妃求了皇帝赐婚,她父母再不愿,也只得点头。 可萧宇墨却哄着她私奔,说什么只要私奔出京,在京外成亲了,回头两家父母自然要承认他们的婚事。 她当时怎么就失智,信了他的话呢? 萧宇墨之举,明明有阴谋。 这时候,皇帝案前摆着册封她为妃的圣旨,明日,圣旨就要送到杨家了。 萧家和杨家是政敌,若她进宫为妃,夺了萧贵妃的宠,萧家说不定会失势。 只要拦着她进宫,污了她名声,萧家就能继续坐大。 萧宇墨诱哄她,哪里是什么深情?他是要毁了杨家,要毁了她! 在权势跟前,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怪不得他会半途抛下她。 这原是谋划好的啊! 杨蕊娘红了眼眶,眼泪又涌了出来。 是她太天真! 绿腰端茶进来,见杨蕊娘又哭了,有些无奈,“不是说要想事情,怎么又哭了?” 杨蕊娘哽咽道:“想着想着,就伤心了。” 绿腰哭笑不得,拿帕子给她擦泪,“蕊娘,你这样哭下去,眼睛会肿的。” 杨蕊娘忙收泪,对,不能再哭了。 明儿宫中会送圣旨来,要是被人瞧见肿了眼睛,还以为不愿进宫呢。 哼,现下想来想去,必须进宫迷住皇帝,夺了萧贵妃的宠,令萧家失势。 至于萧宇墨…… 等着罢,会让他身败名裂的。 绿腰见杨蕊娘收泪,一下松了口气。 杨蕊娘吩咐道:“叫厨房煮两只鸡蛋来,我敷一下眼睛,去去肿再睡。” 绿腰应了。 这一晚,杨蕊娘其实忐忑不安,怕睡到半夜,萧宇墨会出现在她床边。 好在,这一夜平安过去了。 天一亮,她忙忙起来,洗漱毕,用了早膳,就让人去府门口守着,看看父亲母亲回来没有。 半个时辰后,丫鬟进来禀报道:“蕊娘,老爷和夫人回来了,刚到府门口。” 紧接着,管家娘子一脸惊喜跑进来道:“蕊娘,快更衣,宫中来了圣旨,让你接旨!” 杨蕊娘故意问道:“为何让我接旨?” 管家娘子看一眼杨蕊娘,“蕊娘,来宣旨的公公一脸喜色,很是客气,料着这圣旨要宣的,是好事儿。” 杨蕊娘一脸懵懂,问道:“父亲母亲呢?” 管家娘子答道:“老爷和夫人正叫人抬香案,准备接旨。” 杨蕊娘暗松一口气,只要接了旨,一切成定局。 之后,自己就等着进宫了。 萧宇墨不会再来纠缠。 杨蕊娘装扮毕,出去接旨。 内侍宣读圣旨,果然是册封她为妃的。 说她气质如兰如桂,赐封号兰,册为兰妃。 接了圣旨,送走内侍,家中诸人全一脸喜色。 大娘子这样的品貌,自然是要进宫的。 只是没料到,圣旨一来就给了她封号。 还没进宫,就感觉自家大娘子是宠妃了。 杨父杨母则有些忧心。 女儿长得好,可是性子实在…… 两人喊杨蕊娘进房,细细叮嘱着,又道:“进了宫,不能动不动就哭,要好好侍奉陛下。” 杨蕊娘跪到父母跟前道:“女儿知道怎么做!” 杨母拉起她,“你已是兰妃了,不能再跪我们。” 杨蕊娘坐到杨母身边,靠在她肩上。 真好,父母俱在。 …… 吉日,宫中派了轿子来接杨蕊娘。 杨蕊娘又哭了,喊了弟弟杨柏和妹妹琴娘到跟前,交代了好些话,又拜别爹娘,这才上轿。 上了轿,便握着拳头。 前世,她因美貌下场凄惨。 这世,她要逆天改命,美貌是武器,是助力。 皇帝在养心殿批折子,内侍进去禀道:“陛下,兰妃娘娘进宫了!” 皇帝闻言,马上搁笔,吩咐道:“赐兰妃汤浴!” 内侍应声下去。 皇帝一笑,在抽屉里寻出一幅画,放到案前展开。 画中美人,豁然是杨蕊娘。 皇帝欣赏片刻,又卷了起来。 据郑卿说,他没有画出美人十足神韵,美人真人比画中还要美上几分。 今晚倒要瞧瞧,美人美成什么样。 皇帝心情舒畅,又提起笔批折子。 内侍报进来,说是萧贵妃来了。 皇帝一听,吩咐道:“让她回去罢,说朕正忙。” 说着又吩咐,“她有了身子,不宜乱跑,让她早些安歇。” 萧贵妃在殿外候了片刻,见得内侍出来,忙上前问道:“陛下怎么说?” 内侍复述了皇帝的话。 萧贵妃脸色一变,小声问道:“今晚召了谁侍寝?” 内侍左右瞧瞧,压着声音道:“还没召,但适才吩咐下去,赐兰妃娘娘汤浴。” 萧贵妃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转身走了。 杨蕊娘才进宫,就算得宠,以她那柔弱的性子,活不过半年。 且自己怀着龙脉,只要生下皇子,谁能越过她? 萧贵妃安抚自己,只心下到底是恨了。 宇墨怎么就棋差一着,没有成功诱哄杨蕊娘私奔呢? 皇帝这一晚见到杨蕊娘时,大大的惊喜了。 真人果然比画中更美,更有韵味。 更不可思议的是,美人身上有一股如兰似桂的淡香,嗅之令人欲狂。 皇帝这一晚陷在温柔乡里,险些误了早朝。 只半个月时间,杨蕊娘就独宠后宫,成了皇帝的宠妃。 她轻轻一句话,原本要送到萧贵妃处的新鲜瓜果,都先送到她殿中。 她喜喝某茶,新贡的茶叶也全数送到她殿中。 皇帝的赏赐也源源不断送进她殿内。 萧贵妃那儿,虽怀着龙子,但门庭已不若之前热闹。 这一日,原该早早送到她跟前的份例,竟也迟了片刻。 待得内侍来了,她便召见,问道:“今儿怎么迟了?” 内侍跪地禀道:“原本早早送过来的,路上遇见兰妃娘娘,兰妃娘娘说要看看娘娘的份例,众人不敢拦,只好让她看了。这一看,就耽搁了时辰。” 萧贵妃闻言,气得想拍案,只到底忍住了,挥手道:“下去罢!” 稍迟,萧贵妃去求见皇帝,委婉说了兰妃恃宠欺人之事。 不料皇帝一听,笑了起来道:“她不过好奇贵妃份例,也没夺你的,你何必小气?快起来!” 说着伸手去扶。 萧贵妃只好顺势站起来,心下委屈,脸上却不敢显露。 皇帝明显偏宠杨蕊娘,她再要告状,就会被安上妒忌的名头,只能先忍了。 皇帝又吩咐内侍道:“送贵妃回去!” 萧贵妃回到殿中,一时气得发抖。 她喊过心腹嬷嬷叮嘱了几句。 须得喊弟弟进宫商议一番。 议出一个法子,令杨蕊娘在皇帝跟前言行失态,慢慢的,自然会失宠。 萧贵妃召萧宇墨进宫的事,杨蕊娘很快就知道了。 没错儿,她身为宠妃,已学会收买人心,早早就给内侍画大饼,说自己再晋位,就给好处等等。 自有内侍悄悄求见表忠心,说要效忠于她。 她便给内侍下了指令,令其盯着萧贵妃一举一动,若萧贵妃召萧家人进宫,马上来报。 隔一会儿,杨蕊娘就打扮一新,提了食盒去养心殿求见皇帝。 皇帝听得她求见,忙令人请她进去。 杨蕊娘揭了食盒,笑道:“陛下早膳用得少,臣妾特意做了点心,陛下尝尝看。” 皇帝惊喜,“既是爱妃亲手做的点心,朕当然要好好品尝。” 杨蕊娘拿了筷子,挟了点心喂皇帝。 皇帝咬一口,点头道:“甜得恰恰好。” 杨蕊娘笑道:“陛下要是喜欢,臣妾以后再做。” 皇帝忙拦阻道:“爱妃身子弱,做点心太累了,还是交给别人罢。” 咳,点心甜过头了,不好吃。爱妃仙姿,不是做点心的料。 杨蕊娘顺势道:“臣妾刚去御厨,见厨子正在做另一种点心,说那点心是贵妃弟弟萧大人最喜欢吃的。臣妾想尝一尝,御厨一脸为难,臣妾只得作罢。” 皇帝点她的鼻子,“什么点心值得你上心?回头叫人单做给你吃。” 杨蕊娘这才回嗔作喜,轻轻偎向皇帝身上,耳语道:“臣妾去御花园荡秋千,陛下一会儿过来推秋千可好?” 皇帝禁不住她这样软语相求,揽住她的腰道:“朕过半个时辰就来,爱妃先去。” 说着吩咐人拿遮阳伞送杨蕊娘去御花园。 杨蕊娘到得御花园,早有人去告知了萧贵妃。 萧贵妃正见萧宇墨,当即商量了起来。 萧宇墨道:“她性子软弱,胆小怕事,我若跟她说,要揭了她早前跟我的□□,度着她会惊惶。” “到时,再威吓几句,她自然心神不定。” “一旦乱了心神,身边人再一撩拨,就容易做错事。” 杨蕊娘坐在秋千架上,远远见得有人过来,马上吩咐身边的内侍道:“去告诉陛下,说本宫崴了脚。” 内侍马上去了。 萧宇墨到了秋千架前,见只有杨蕊娘一人,先行礼请安,这才凝视她,“娘娘变了!” 杨蕊娘一脸惶然,“萧大人,是你!” 萧宇墨叹道:“蕊娘,枉我一片痴心,没料到你是一个贪慕荣华富贵的。” 杨蕊娘急了,“宇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眼眶里含了泪,“宫中突然下了圣旨,我怎敢违抗?” 萧宇墨欺前一步,“蕊娘,你我之事,已有人禀到陛下跟前了,若陛下问起,你准备如何回答?” 杨蕊娘抬头看着她,突然伸手道:“扶我一把!” 萧宇墨不由自主伸手过去相扶。 下一刻,杨蕊娘伸手朝萧宇墨脸上扇去,一边喝斥道:“大胆狂徒!” 这边有动静,内侍早过来了,一众人团团围住萧宇墨。 稍迟,皇帝到了御花园。 内侍上前禀报,说道亲眼看见萧宇墨调戏兰妃娘娘。 兰妃娘娘扇了萧宇墨一巴掌。 萧宇墨欲待分辩,杨蕊娘已哭道:“陛下,臣妾不想活了。” 说着从宫女怀中挣出来,疾冲向荷花池,作势要跳。 早有人冲过去扯住她。 皇帝也急急过去,揽住道:“爱妃,朕会为你做主的!” 杨蕊娘哭着道:“陛下真愿意为臣妾做主,就不要听他分辩,他若开口,定然要污臣妾清白。臣妾听不得那些话。” “陛下杀了他,杀了他!” “不杀他,臣妾就死!” 说着又要跳池。 萧宇墨在御花园调戏宠妃这件事,不管内情如何,传出去皇帝脸上无光。 皇帝也不想听什么内情。 一介臣子敢接近宠妃,他就该死。 皇帝吩咐身边侍卫道:“诛了萧宇墨!” 杨蕊娘扑进皇帝怀中,瑟瑟发抖。 皇帝低声安抚。 杨蕊娘一边发抖一边朝前看过去。 侍卫举着剑,一剑捅进萧宇墨心口。 血溅当地。 萧宇墨倒在地下。 杨蕊娘心下一松,眼前却一黑。 昏了过去。 她醒来时,已在寝殿内。 御医给她把脉,说她是受惊过度,须得好好静养。 皇帝见她醒来,低声安抚。 杨蕊娘更加得宠了。 又半年,萧贵妃失宠,被囚于冷宫。 她所出的儿子,因宫人看护不当,却是夭折了。 没多久,皇帝册封杨蕊娘为皇后。 杨家得势,萧家彻底失势。 杨蕊娘近来有些心神不定,回顾梦中之事,她欠了李大鼎的。 不知道李大鼎现下如何了? 她终于悄悄令人去打探李大鼎行踪。 来人禀报,说李大鼎去参军,在战场上勇猛异常,已封了副将。 杨蕊娘放下心来,李大鼎有军功,将来只要回京,自己悄悄推一把,他便能得封将军。 这一晚,杨蕊娘和皇帝说话,突然不适。 皇帝忙召御医给她诊脉。 御医一把脉,一脸惊喜跪禀道:“陛下,是喜脉!” 皇帝大喜,过去握住杨蕊娘的手道:“爱妃,你有喜了!” 杨蕊娘哭了。 现下她有孕,算是在宫中立稳了脚跟。 这一世,命运果然不同了。 待御医告退,皇帝道:“爱妃若是生子,就叫丹心,若生女,就叫丹青。” 杨蕊娘轻声道:“若是生女,臣妾想给她取个小名。” “小名就叫大虎!” 十个月后,杨蕊娘生下一个女儿。 女儿大名李丹青,小名大虎,封号乐阳。 第 124 章 , 快马的话,只须六日至八日就到。 又盛传这儿是美人窝,专出美人, 因此每年总有京城达官贵人专程到石龙镇游玩 也有贵公子, 会停下来歇脚。 贵公子中, 偶然的, 会看中楼里姑娘,帮其赎身, 带上京去的。 因有这种例子存在,倚云楼里的姑娘, 无不暗暗盼望有朝一日, 这幸运落在自己身上。 有一个京城贵公子瞧中自己,帮自己赎身, 带自己脱离苦海。 洛兰是倚云楼头牌姑娘, 她也一样暗暗存着盼望。 这一天, 楼里来了一位贵公子,这贵公子姓郭,叫靖安。 郭靖安长得俊俏,一掷千金,温柔多情。 洛兰殷勤相待,但又微微端着架子,她不能太低下,太低下会被看轻, 在对方眼里反没了味道。 她不动声色打探郭靖安身份来历,心下燃起一点小希望,若对方愿意帮她赎身…… 不过几天功夫,洛兰就息了心思。 郭靖安目的只是玩玩, 他说得再好听,也不会帮姑娘赎身的。 虽如此,对方风趣,不会强来,也值得殷勤相待。 因有心事,洛兰连着几晚,却梦到小时候。 这一晚又陷在梦境中。 梦里,她七岁,因父亲生病,无钱抓药,叔父建议母亲将她卖了换钱。 母亲不舍得,哭成了泪人。 再不舍得,在母亲眼中,男人的命还是比女儿的命值钱。 中人到底来了,双方签了契,说会把她卖到富商家中当小婢,十八岁就可回来。 母亲含泪叮嘱了她许多。 中人带走了她。 到了另一户人家中。 那家人也卖女。 那户人家卖的女儿,叫桃娘。 桃娘小小年纪,眉眼灵动,特别好看。 一路上,她和桃娘悄悄交谈,互换身世信息。 她问桃娘,知不知道自己会被卖到那儿去,桃娘说不知道。 桃娘认得几个字,比她晓事,悄悄跟她说,若到了富商家中,一定要当夫人身边的人,好好办事,长大当管家娘子。 不要指望回家,回家还会被卖。 过得几日,中人把她和桃娘从一众小姑娘中挑出来,专门教导她们礼仪。 半个月后,她和桃娘被卖到大户人家中当侍婢。 她们年纪小,在院子里打杂。 不过半年,那户人家却犯了事,家主被流放。 女眷和奴婢全被发卖。 她被卖到楼里,桃娘被带走,不知道卖到那儿去。 初初进了楼里,她不愿意,几次想寻死。 后来被狠狠教训,说寻死了,就扔去给野狗吃,会永世不得翻身,魂灵无依。 她寻死,是想下世投个好胎,听得会永世不得翻身,便不敢寻死了。 她苟活了下来。 她努力学琴,努力读书。 是的,很笑话,在自己家中,并没有机会读书上进,到了楼里,却有读书的机会。 因贵公子,喜欢姑娘断文识字,能诗会文。 有文采的姑娘身价高,能得到一点点尊重。 洛兰为了这一点点尊重,拼了命学习上进。 十六岁时,她因才貌出众,终于成了倚云楼头牌。 成了头牌,目的是多存点私房银子,将来得机会为自己赎身。 但她打听过,为自己赎身的姑娘,有好些也没有好下场。 因没有男子护佑一二,女子出了楼里,会被别的男子欺负,甚至抢掠。 她听到的例子中,只有一位楼里姑娘被贵公子赎身,带回京之后安置在外,之后生下儿子,得了一个善终的。 洛兰不甘心。 她在梦中哭了出来。 女子为何如此命苦? 这世道为何不能容女子得善终? 她正哭着,耳边有一个声音喊道:“姑娘,姑娘,快醒醒!” 洛兰睁开眼睛,丫鬟香儿正一脸忧色看着她。 香儿给她擦泪,问道:“姑娘,你梦见什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洛兰眼泪又涌了出来,“梦见小时候了 ,还梦见我爹娘。” 香儿沉默了一下。 前年,洛兰存了些银子,悄悄去寻爹娘,谁知一见面,便被痛骂一场,说她是楼里人,不该回家打扰家人,这样影响弟弟说亲。 反正,家里人不会认她,也不会要她的臭银子。 让她赶紧滚。 洛兰回到楼里,病了两天。 第三天,她就狠命灌药出汗,让自己好了起来。 她若敢病上五天,楼里就敢扔了她。 香儿扶洛兰起来,想了想道:“姑娘,要不然,明儿我们到长生寺上香,求一枚护身符。有护身符在,也不会一直做那些梦。” 洛兰点头道:“你交代一下车夫,让他明儿起早来接咱们去长生寺。” 香儿应了。 第二日,洛兰起了一个大早,带着香儿出楼子。 车夫已候在外间,见她们出来,忙掀帘子让她们上马车。 上得马车,这才发现早先备着的线香没了。 香儿掀帘子下马车,拿了两串铜钱抛给车夫,吩咐道:“买两盒上等线香!” 车夫应一声,接住铜钱去了。 香儿复又上马车,才放下车帘,就听得车外有女子声音喊道:“洛兰姑娘!” 香儿听得喊声,身子一下绷紧。 她们是楼里姑娘,良家女子见了她们,总是喊打喊杀。 之前就有良家女子特意拦下她们,朝她们马车扔臭鸡蛋的。 香儿掀帘子看出去,见是一个绝色女子,看着柔弱无害,心下依然警惕,问道:“小娘子找我们姑娘有何要事?” 女子知晓她的名字,笑着道:“香儿无须紧张,我家公子跟郭靖安郭公子是好友。” “我家公子有一句话要交托给洛兰姑娘。” “请洛兰姑娘见到郭公子时,转达一下。” 洛兰听得对方公子认识郭靖安,也松了口气。 待朝帘外一瞧,却是一怔。 这女子绝色,却衣裳不整,瞧装扮像是贵人侍婢。 她眉眼之间,有两分像小时候的桃娘。 自然,女子比桃娘美貌出色。 洛兰忆及桃娘,脸色便柔和起来。 女子要求上马车说话,她思忖一下,便答应了。 女子上了马车,说有一个口讯,请她捎给郭靖安。 是她公子齐三爷约了人在城西百里坡小树林中见面,请郭靖安也过去一见。 洛兰听着不过捎一句口讯,也不是难事,便答应了。 待女子说毕下了马车,洛兰这才想起,没来得及问女子姓名。 罢,权当她是桃娘罢。 她们在出城路上,遇见郭靖安,便把女子口讯说了。 转个头,却被城守诸人拦住,扣在城门处一整天。 香儿很懊恼,“姑娘,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掀帘子答应捎口讯,现下把我们扣在这儿,把我们当成那女子同伙么?”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犯了什么事。” 很晚的时候,又有人来审她们,要她们再次复述当时女子的话,且形容女子相貌衣着等。 洛兰主仆又说一遍。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对方才放她们回去。 到得楼里,香儿埋怨了好几句。 洛兰止住她道:“别说了,谁知道捎一句口讯会惹出祸。” 过得几日,主仆便把此事抛开。 但她们万万料不到,有一日,京城来人,说她们当日帮一位李娘子捎口讯,现下李娘子知恩图报,决定帮她们赎身,带她们上京,帮她们在京城安家立足。 洛兰本待不信的,但这京城来人,是朱峰啊。 是官爷朱峰啊。 他怎会诓她们? 洛兰小心翼翼问道:“李娘子是什么身份?” 朱峰淡淡道:“莫问太多,只须记得,有她护着你们,你们下半世稳了。” 洛兰激动得流泪。 千盼万盼,梦想成真! 朱峰很快帮她们赎了身,带着她们上京。 她们坐在马车内时,知道前面还有贵人,却不敢露面去招惹。 赎了身,她们就要安安份份,只求下半世平平安安。 到得京城,朱峰带着她们去投奔王大娘。 王大娘的夫婿在战场亡了,她不愿再嫁人,就开了两家煎饼店,两家店只招女子店员。 因王大娘身份特殊,每日都有军爷来帮着巡一巡,打发走那些无赖,久之久之,便没有人敢来她店里骚扰。 女子在她店中帮工,十分妥当。 朱峰跟洛兰道,若愿自食其力,就在店中帮工,到时自己另开一家店当老板娘,李娘子会帮她出本钱。 若不愿干这个,也可选别的。 当然,也可要一笔钱去嫁人。 洛兰主仆选择在王大娘店中帮工。 她自己其实存了一笔私房钱的。 半年功夫,她学会煎饼,就跟王大娘说了,自己另开了一家煎饼店。 她开张这一日,朱峰带着一些军爷过来巡场,向周围众人说了,若有谁不开眼来惹洛兰的,就等着收尸。 洛兰也学王大娘那般,店内只招女子。 之后朝局变化,太后娘娘掌权,女子渐渐有了地位,来她店里吃煎饼的女子渐渐多了起来。 京城也越加繁华。 洛兰主仆的店很快出了名。 因她们的煎饼花样多,再一个,她们这样的美人当炉煎饼,本身就是一景。 兰记煎饼渐渐在京城打出名头。 她们手底有了闲钱,且京城治安越来越好,便敢出门去茶馆听书。 这一日在茶馆听书,当听到乐乐公主生平时,洛兰不由紧张了。 京城的人都知道,说书先生嘴里的乐乐公主,其实就是当今太后娘娘。 故事中,乐乐公主出生于田龙镇,这田龙镇听起来就像是石龙镇。 还有,乐乐公主从田龙镇逃出来时,碰见一位楼里女子,请楼里女子传递口讯这件事,怎么很像当初李娘子请她传递口讯的事呢? 听完说书,主仆两人出了茶馆,直奔回家。 待落座,都喘着气,异口同声道:“李娘子就是当今太后娘娘!” 天啊,她们当时帮的,是乐阳公主,即当今的太后娘娘啊! 怪不得朱峰会帮她们赎身,带她们上京。 怪不得她们开的煎饼店,无人敢来骚扰。 洛兰握着香儿的手道:“香儿,太后娘娘掌权,我们下半世,真的稳了啊!” 香儿激动得哭了,“姑娘,我们稳了!” 两人正激动,门外有人喊了一句。 一开门,却是王大娘。 王大娘是来说媒的。 说是某军爷亡了嫡妻,想继娶一位妻室,因看见洛兰美貌,愿不计她过往,娶为妻子。 洛兰一听,摇头道:“王大娘,非是我挑三拣四,实是我早早打定主意不嫁人。” “我之过往,瞒不过有心人。这会子说不介意,以后一个不顺,就会介意了。” “且这世间,还是以男子为尊的。将来看我不顺眼,说一定就又打又骂,或者会卖了我。” 现下有太后娘娘护着,当家做主,日子逍遥自在,谁还嫁人啊? 王大娘也不多劝,笑道:“随你!” 她另问香儿道:“你呢,嫁不嫁?” 香儿摇头,“我跟着姑娘过日子挺好的。若女子能与女子成亲,我就和姑娘成亲。” 她话音一落,洛兰和王大娘齐齐笑了。 送走王大娘,洛兰乐不可支,摸摸香儿的脸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想嫁给我。” 香儿捶打她,嗔道:“你又美又能干,胜过男子多多。我想嫁有什么奇怪?” 洛兰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没错,我不差男子什么的。” 她拉住香儿道:“虽然不能成亲,但以后,我会努力养家,你放心!” 香儿一下红了脸,喃喃道:“说什么呢?我也养着家的。” 洛兰见香儿竟然红了脸,很是好笑,揽住她道:“行,以后一起养家,一起养老!” 第 125 章 李母家, 因不是自己家,便有些敏感多疑,总怀疑外祖母家下众人嫌弃她。 她心事重重, 脸上常有愁容, , 可舅母却不冷不热。 那一回, 她无意间听到婆子讨论,方知道哥郭靖安。 这可把她给吓坏了。 她打小住在郭家, 表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哪能不清楚! 表哥房里许多漂亮丫鬟, 他还爱喝花酒。 她怎会嫁这样的男子呢? 她还偷听到郭家下人讨论, 说她母亲另嫁的男人是武将,那武将出身草莽, 没什么学识。 她生父没了, 继父不是世家, 她要择一门好夫婿并不容易。 意思就是,她家境不如郭家,想嫁郭靖安是高攀。 她气笑了。 也怪不得舅母对她态度一般,原来是怕她嫁进郭家啊! 谁稀罕呢? 她熬着熬着,终于熬到母亲和继父回京了。 继父封了神武将军,颇得陛下恩宠,母亲封了诰命夫人,吐气扬眉。 她被接回神武将军府。 很神奇的, 再见舅母时,舅母竟然热络了一些。 这回,轮到她不冷不热了。 她在神武将军府住了一段时间,渐渐察觉继父性情豪爽, 待她母亲极好,且很容易相处。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再有寄人篱下之感。 可弟弟李仲然看她不惯,老说她小性子,常和她作对。 她生气归生气,却另有忧心之处。 母亲没有为继父生下儿女,若继父要纳妾生子,到那时弟弟仲然还能如现下这般嚣张吗? 母亲身边的张娘子也提过,说母亲因没有为继父生下儿女,总感觉亏欠了继父的。 她正忧心着呢,这一日,母亲房中突然传出喧闹,说继父撞了头,记起部分前事。 继父先前也娶过妻,妻子早亡,乡间还有一个女儿。 女儿小名大虎。 继父因有旨,那段时间离不得京,便派张娘子诸人去石龙镇接女儿。 后来不放心,又另派仲然去一趟。 谁知道一众人空手而归。 回到府中,一众人又兴奋着,说大虎不是普通女子。 大虎是新科状元郎之妻,现她和武安侯之子齐子蛰跑了。 一众人去状元府接大虎。 后来终于把大虎接回来了。 原来大虎有大名,大名叫李丹青。 她现下犹记得第一次见到李丹青的情景。 李丹青真好看啊! 她早前还以为自己算出众的,看到李丹青那一刻,方知道世间原来还有如斯美人。 她本以为像李丹青这样的美人,遇事只会哭。 令人大大意外的是,这美人很有主见。 短短时日,她就对李丹青刮目相看。 李丹青跟状元郎和齐子蛰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流言四起,越传越不像话。 搁普通女子身上,定然呼天抢地,到处分辩清白,甚至不想活了。 但李丹青闲淡得很,并不把那些闲话放在心上。 她还设着法子让魏凌光写下休书,顺利和离。 李嫣然感觉李丹青的身份和经历,实在太传奇太曲折。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跟李丹青比起来,委实幸运很多。 也不知因何,那段时间,她性子渐渐和缓,不再动不动伤春悲秋。 没多久,一家人进宫赴宴,万万没料到,宴席上,李丹青的身份发生了逆转。 她竟然是陛下之女。 宴席上,陛下还当场宣了圣旨,封李丹青为乐阳公主。 那晚,李丹青留在宫中,他们一家子回了将军府。 第二日,将军府门庭若市。 真没想到啊,李丹青成了公主后,将军府一下子会热闹成那样,都想借将军府攀上皇家。 她莫名也成了贵女圈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没多久,就有许多人上门求娶她。 连舅母也亲来了将军府,暗示想为郭靖安求娶,还说什么她和郭靖安青梅竹马。 幸好母亲拒绝了。 求亲的人太多了,挑不过来了。 母亲问她的意见。 她想了好久,告诉母亲说,再等等。 因她回顾李丹青言行,发现这位大虎姐姐极擅长思谋,不会轻易被迷惑。 她要学着做这样的人。 现下众人求亲,除了将军女儿的身份之外,还看中她曾和李丹青是“姐妹”,以后有事,还有公主撑腰。 但她不这样想,李丹青乍然成为公主,在宫中的处境未必好。 这些人现下看将军府势头好来求亲,转个头看将军府势头不好,就会不屑一顾。 她要冷眼看着,再看两年。 张娘子说再拖两年,会耽搁婚事,挑不到好的。 她不以为然,只要将军府势头在,就一定能挑到好的。 她拖着不说亲。 这时候,发生了宫变。 后来,李丹青成了太后娘娘,掌着大权。 这一回,到将军府来提亲的人家,品级更高了,夫婿人选真是多种多样。 还有比她小四岁的来提亲,她成了香饽饽。 她相中了许宰相之子,但心下还是斟酌着,请继父进宫一趟,跟太后娘娘商讨一番,看看她要不要嫁宰相之子。 继父从宫中出来,回到府中,告诉她,太后娘娘说宰相之子可嫁。 她嫁进宰相府时,舅母为郭靖安娶了桂娘为妻。 她听到人说,舅母悔青了肠子,说当初没有早早给郭靖安定下她。 她不由哂笑。 她成亲后,夫婿十分尊重她。 但她知道若要让男人长久尊重,须得自己也立得住。 她跟着京城贵夫人一道兴办女学,背后为太后娘娘造势,也为天下女子造势。 她只要做得够多,将来女儿也能得益。 太后娘娘能捧着女儿登帝位,她们这些人,没准能捧着女儿当女官。 将来,这天下,将有女子一席地位。 她若能见到那一刻,此生无憾! 第 126 章 小白龙自三岁半之后, 就常,除了皇宫几个长辈之外,其它人见了她, 总要行大礼, 恭恭敬敬, 温柔, 深怕她有一点磕着碰着。 她少吃一口, 只要她一皱眉, ,务必让她开怀。 她偶尔使坏,大家也不敢苛责她。 她觉得, 日子也还好,但如果不用学习, 就更好了。 五岁时,她试图睡懒觉逃课,但别的可商量, 上课这件事, 竟然不可商量。 事情闹到父皇母后那儿之后,后果非常大。 这个后果, 她记了一辈子。 那天,父皇按着她, 母后则亲自下手,打了她屁股。 打屁股的声音“啪啪”响,还实打实的痛。 痛也算了, 最主要是,打屁股时被围观了。 身边站着内侍和宫女。 还有授课的帝师诸人。 她被打时,顾不上嚎, 而是先看看周围的人。 这些人没了平时的恭敬,他们在偷笑。 这些可恶的大人,笑得特别愉快! 真是太丢脸太丢脸了! 这件事过后,父皇和母亲还带着她到庄子小住,跟她立了赌约,让她管理庄子众人衣食,说管理好了,她就不用上课,管理不好,还得继续上课。 这些大人可狡猾了,明知道她管理不好,才会跟她立赌约。 结果就是,她受了教训,还得继续上课。 自然,经过这件事,她倒是知道民生不易,民间有疾苦。 她肩上有重担,长大后要担起来。 她定下心学习,比之前刻苦了一些,博得了一众人赞扬。 她一朝刻苦,众人比之前更加紧张她,更加顺着她。 都说她天赋绝佳,天姿聪颖,稍稍努力,就很有效果。 她暗地里有些沾沾自喜,自命不凡。 直到这一天上午,母后检查她功课…… 这一天上午的功课有两份,一份是千字文默写,一份是数字加减。 母后看了千字文默写,点头道:“不错,有进步,没有错别字了。” 待看到数字加减时,她清晰听到母后的声音说:“这娃儿别的还行,数学怎么这么差啊?也太笨了吧?这么简单的加减,她错了三道啊三道。” 她一下气坏了,第一次有人说她笨,实在不能忍。 她当即就要反驳,却听母后抢先一步道:“哎呀呀,正因笨,才不能打击她积极性,打击了会更笨。” 她抬头看着母后,发现母后根本没有张嘴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 这声音从哪儿传出来的? 这声音是母后编的故事中那种心声吗? 即这是心里说的话,别人平常听不到的。 所以,她现在有了一个特别之处,能听到别人心声! 她视线锁定在母后的唇上,见母后明显没有张嘴说话,但她确实还能听到母后的声音。 母后这回叹息道:“可怜的娃儿,五岁了啊,算不清楚两位数以上的加减,要是给她一道混合运算,估摸得晕倒。” “这搁在我小时候,是最简单不过的题。” “人五人六一个娃儿,实则还是有点笨啊!” 小白龙的脸色一点一点难看起来。 她伸手按住加减的作业,黑着脸道:“我再算一遍!” 她话音一落,就见母后一脸欣慰,点头道:“这个学习态度很好!” 她重新算一遍加减题,这回特别用心,咬着牙,不想让自己出错,不想让母后在心里说她笨。 果然,人只要用心,错的地方就少些。 把作业重新交给母后,母后检查时,心声说:“娃儿进步了哟,这回只错一道题。虽然还是比不上我小时候,但看在她这个生活环境的份上,只错一道,还不算太笨。” 小白龙听着这话,还是不开心。 当天上床安寝时,还在想那一道错的数学题。 明天再算一遍,一定要全对,一道也不想错。 小白龙第二天做作业时,比平时用心数倍。 作业交上去时,母后这回夸了她。 母后的心声也夸了她,“娃儿进步神速,昨天错三道,今天全对。看来基因这东西还是靠谱的。我小时候数学经常满分,她也遗传到一点点了。” 小白龙吁一口气,自己给自己比拇指。 朕不努力则已,一努力嘛,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但她的自喜,只维持到下午时分。 这段时间,他们住在庄子里。 上午,母后教导她功课,看着她学加减。 下午,父皇教导她射箭和游水。 母后这阵子跟着她一起学射箭。 母后太过娇弱,十箭,只有一箭擦边,其余九箭全落空。 她比母后稍好,十箭中,两箭擦边,八箭落空。 待学完,站到一起时,她悄悄倾听母后心声。 呵,没有心声。 母后心底里静悄悄。 她不舍得骂自己半句。 稍迟,父皇遣开一众人,带她们到溪里游水。 母后在水里倒是像条美人鱼,游得很欢,也很好看。 父皇被母后的泳技所震憾,眼睛有点发直,差点忘记教她游水之事。 一会儿,父皇和母后一起教导她游水。 她扑腾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差点溺水。 父皇把她捞到溪边时,母后的心声出现了。 母后:“这娃儿身体平衡力有点差,四肢不大协调。还有,她好像有点胖,瞧着,有点像御花园那只胖锦鲤。啧!” 御花园的胖锦鲤,一直是大家取笑的对象。 这只胖锦鲤有点斗鱼眼,吃得多,动作笨拙,在一群锦鲤中“与众不同”。 她领着宫女洒鱼食时,也最爱取笑这只锦鲤。 现在,母后说她像那只胖锦鲤! 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白龙气得喷水。 当晚,气得吃不下。 大家以为她是累了,也不勉强,还劝她早点睡。 气死了气死了! 她气得早早睡了。 睡了一会,饿醒了。 一醒,就听到前面有说话声。 她跑出去,发现一众人在殿外烧烤。 欢乐得很。 她一出现,马上有人发现了她,招呼道:“陛下醒了!快来吃烧烤!” 哼,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没有礼貌了。 趁她睡觉悄悄烧烤。 不过闻起来真香啊! 算了,原谅他们! 小白龙走过去,轻轻“咳”一声。 坐在母后身边的盈月赶紧腾出位置。 小白龙坐到母后身边,母后注意力全在烤鱼上。 父皇殷勤得很,烤好鱼,马上先递给母后,一点没注意她这个娃儿正饿着肚子。 她这个皇帝,属实有些屈憋。 正委屈呢,母后的心声响起来了。 母后:“哎,娃儿怎么傻傻的,饿了不知道自己动手烤啊?烧烤主打一个,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五岁大的娃了,在宫中人人宠着,快养废了,没有一点动手能力。” “搁民间,五岁大已是能洗衣煮饭,照顾弟妹了。” “真令人发愁,要是把她扔民间去,分分钟饿死!” 小白龙憋着气,伸手抓过一只烧烤叉,学着旁边大人的动作,叉住一片肉,抹上蜂蜜和盐,再洒点胡椒,放到火上烤。 旁边的人指点道:“陛下,快翻一翻,不翻的话,会焦!” 她赶紧翻过另一面去烤。 那片肉被烤得“滋滋”响,冒出香气。 放到嘴里一咬,满口香脂,好好吃啊! 她又烤一只玉米吃了。 最后,叉子叉向鱼。 鱼没烤熟,废了。 又默默烤了几片肉吃了。 自有人端上汤给她们。 她喝了汤,终于饱了。 再倾听,母后的心声道:“娃儿不算傻过头,还知道自己动手。” 父皇的心声道:“小白龙不如我小时候,但还不错了。” 一众宫女和内侍的心声则全是赞美。 “陛下才五岁啊,竟文武双全,会千字文会算账,会射箭会游水,今日还学会了烧烤。” “适才太后娘娘吩咐,说不要帮她烤,让她自己动手,我们还怕她吃不着东西,没料到,陛下厉害,都会自己照料自己了!” 小白龙稍稍找回一点自信。 第二日,母后又抛出新问题,问她知不知道昨晚所吃的肉从哪儿来,玉米从哪儿来,价值几何,各一担的话,能换多少大米。 母后问完,见她答不出,便喊了庄头来详细解说。 晚上,她在灯下解题,无意一抬头,便见母后搁下手中的书,信手在纸上画了一只小肥猪。 她正想夸这只肥猪可爱,母后的心声出现了。 母后道:“这只小肥猪挺可爱,有点像小白龙!” 小白龙的脸慢慢黑了。 接下来数日,小白龙憋足劲学习,不浪费一点时间。 反正,她不想听到父皇母后在心底嫌她笨,又嫌她不如他们小时候。 至于宫女和内侍的心声,可忽略不计。 因这些人没见识,他们的赞美没有份量。 半个月时间,众人惊讶发现,小陛下瘦了,黑了,身手敏捷了。 小白龙照镜子,再回想御花园那只胖锦鲤,心下认为,自己跟胖锦鲤,已没有一点相像之处了。 母后,应该不会再嘀咕她像胖锦鲤了。 一行人终于起驾回宫。 一回到宫中,太皇太后搂住了她,心肝宝贝叫着,心疼得不行,说她瘦了,又追问是不是被苛待了。 母后好一顿解释,差点招架不住。 嘿,你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 这一晚,宫中摆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席间,她听了听,一众人心底中各有心声。 “陛下去了庄子不足一个月时间,竟有大变化!” “听闻千字文写得极好,太后编的数字歌,全会背了,太后最近几日给她出算学题,基本每题都对了。” “太上皇教她射箭游水,箭术稍有进步,十箭有三箭能擦边。游水就厉害了,听闻泳术已经堪比御花园的胖锦鲤了!” 小白龙:“……” 第 127 章 “陛下, 陛下,快” 天还没亮,两个宫女就撩开床帐, 在 小, 脖子一弓, 把头驼进被子里, 继续睡。 她虽是当今皇帝, 但因年纪小, 五岁之前只在庆典之类的节日,才一起上早朝。 五岁后,每月要跟着父皇和母后上三次早朝。 从庄子上回来后, 休息了几日,今日又要跟着父皇和母后上早朝了。 她昨晚跟父皇和母后提过, 说她在庄子上劳累过度,申请这个月的三次早朝免了。 父皇和母后否了她,说她看着精神得很, 早朝不能免。 她暗暗打定主意, 今日就要是赖床,看这些宫女能耐她何。 她驼在被子里半梦半醒, 等着宫女“放弃”她,谁知宫女的心声吵得很, 一字一句全传进耳中了。 “陛下从庄子上回来后,瞧着成熟多了,稳重多了, 是一副明君的模样了,可今日怎么又变回从前那个爱赖床的小陛下了?” “太后娘娘交代过,若叫不醒陛下, 就让人通禀,太后娘娘会亲自过来叫。” “太后娘娘来了,那陛下……” 小白龙听得这话,浑身一凛。 母后来了,一点面子都不会给的。 母后上次来□□,大冬天的,猛然掀开被子,拎着她领子,一块冷巾子“啪”一声就甩在她额头上。 她当时被冷得“吱呀”乱叫,惹笑了一群宫女。 小白龙叹一口气,捶一下床,坐了起来。 帝皇的面子不能丢! 起床就起床! 宫女见她自己坐起来,不由大喜过望,忙忙服侍她洗漱穿衣。 收拾停当,小白龙喝了一杯羊奶,吃了两块点心,便由得宫女抱她出殿。 到得殿前,父皇和母后也从寝殿中出来,三人会合。 一家三口上早朝。 到了养心殿,内侍喊一声,群臣忙忙跪迎。 小白龙自己踱步到御案前,俯视一眼群臣,喊一声免礼,这才爬到御座上坐好。 她坐定,就见父皇和母后在她左右的椅子上落座。 群臣起身,分列左右,开始禀事。 臣子们像往常那样禀了事情之后,开始讨论,接着吵架。 小白龙听不懂他们吵什么,脑袋里有点放空,想着下了早朝后要怎么找借口玩一下弹弓。 新得的弹弓实在太好玩了 ,在御花园打树上的鸟,一打一个准。 她正想着弹弓,突然听到好几个臣子的心声。 “陛下才五岁,懂什么呀?说是来上早朝学听政,实则是来发呆的。” “陛下到底是女娃儿……,若是太后娘娘以后能生下男娃儿来,说不定她得退位让贤。” “女娃儿当皇帝掌权本就难,她还懒洋洋的,以后……” “人说三岁看八十,陛下这模样,怎么瞧,也不像是一个能开疆拓土的。” 小白龙脸一沉,开始凝神倾听臣子说话。 她看过历史,知道退位让贤的皇帝,下场都很惨。 到时候她会被软禁在一个地方,终生不能玩弹弓。 她绝不退位让贤! 下了早朝,小白龙没有像往常那样撒腿就跑,而是跟在李丹青和齐子蛰的身边,一道进了书房。 她在母后和父皇惊奇的眼神中开口道:“朕毕竟五岁了,要学习看折子了。” 齐子蛰一下抱起她,放到肩膀上,“哈哈”笑道:“丹娘,我就说了,小白龙聪慧着,懂事着呢。瞧瞧,这就知道要学习看折子了。不愧是咱们生下来的宝贝儿。” 李丹青疑惑道:“今早还赖床,现下就懂事了?” 小白龙示意齐子蛰走近案前,她从他肩膀上跳到案上,伸手扶住李丹青的肩膀,摇了摇道:“母后,赖床的同时,也可以懂事的。” 她成功听到母后的心声道:“娃儿今天好像开窍了,试目以待!” 半个时辰后,小白龙捧着一本折子,脑袋开始摇晃起来,她在打瞌睡。 太困了! 看折子特别容易困! 这本折子上,上面一行,竟然有两个字,她不认识。 第二行的句子,里面的字全认识,但愣是不懂什么意思。 第三行更离谱,一整句话,又长又臭。 她缓缓倒在椅背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又长又香甜。 她是在寝室中醒来的。 宫女服侍她洗漱,又忙忙传膳。 小白龙打着呵欠,一边用膳一边问道:“父皇和母后呢?” 宫女道:“还在书房看折子。” 小白龙感叹道:“他们为国为民,辛苦了!” 此后一段时间,小白龙只要得空,总会抽时间去书房学看折子,遇有不懂的,便跟父皇和母后请教。 自然,限于年纪和学识并阅历,折子上写的东西,她还是大部分看不懂。 但第二个月又上早朝时,却已勉强能听懂朝臣讨论的事情因由。 这一日早朝,朝臣讨论的是赈灾之事。 她听见一位朝臣嘴里禀话,心里另有一堆牢骚。 朝臣牢骚着,认为赈灾银子到了地方上,大部分进了贪官手中,只有一部分用在灾民身上。 想救民于水火,当务之急是要派一个妥当人去赈灾。 朝臣心里有推荐的人选,但这人选跟他沾着亲,心下犹豫着要不要说。 小白龙听着朝臣在心里分析了赈灾人选的种种可靠之处,但嘴里却跟李丹青和齐子蛰道:“还请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及早定夺赈灾人选,事不宜迟。” 小白龙骨碌碌转动眼珠,开口道:“父皇,母后,朕心中有一个人选。” 李丹青和齐子蛰一怔,小娃儿之前上早朝,都是一脸懵懂,要不然就一脸瞌睡,今日上早朝,却一脸“英明”状,现在还说心中有赈灾人选…… 这事儿有点稀奇。 李丹青笑眯眯道:“说来听听!” 小白龙一脸“圣明天子”模样,清清小嗓子,奶声奶气道:“朕举荐冯醒当赈灾大臣!” 她一言既出,朝臣震惊。 李丹青和齐子蛰也大大惊讶。 冯醒硬骨头,确实是赈灾的合适人选。 小白龙说毕话,就听见许多朝臣心声,都在感叹。 “陛下不过五岁,就慧眼识珠了,竟知道冯醒是良臣,是赈灾好人选。” “之前还是小看陛下了。” “陛下不愧是天选之女啊!” “想起来了,陛下出生时,天降异象,老树开花,锦鲤跃出池中。陛下本不是普通人物啊!” “天佑大夏,天佑陛下啊!” 小白龙虽得意,却不敢忘形,赶紧去倾听父皇和母后的心声。 父皇:“小白龙突然举荐冯醒,是有人在她跟前提过冯醒吗?哪个臣子如此大胆,敢左右帝皇?” 母后:“小白龙虽聪慧,这阵子也学看折子,但平素跟臣子没什么私下接触,对冯醒其人,估计了解也不多,为何突然举荐他?待下了早朝,还得仔细问问。闹不好,小娃儿被朝臣利用了。” 小白龙一腔得意渐渐消退。 若不能跟父皇和母后好好解释,自己能听心声之事,说不定就暴露了。 不行不行,不能暴露这件事。 暴露之后,他们以后见到自己,定然控制着不露心声。 朝臣这会子已热烈讨论起来,纷纷附和小白龙的话,认为派冯醒去赈灾很合适。 李丹青心下有疑惑,笑道:“除了冯醒,各位爱卿再拟几位人选出来斟酌斟酌。” 下了早朝,李丹青逮住小白龙,问道:“谁跟你提起冯醒的?” 小白龙把头埋进李丹青腰上,一边蹭一边道:“朕去太皇太后那儿玩时,有老臣子提起,说冯醒这人恃才傲物,如何如何得罪人等。” “朕想着,这不就是母后编的故事里那种有点本事,却不会做人的臣子么?赈灾大臣,一直是要得罪人的,他不怕得罪人,派他去赈灾就合适。” 李丹青惊讶,抱起小白龙,面对面道:“小白龙,你这回选对了人,但你是皇帝,金口玉言,以后要推荐臣子,不能凭一点推测,要真的了解臣子是否适合人选。” 小白龙眼见糊弄过去了,悄悄松口气,一边暗暗定目标,得把朝臣遂个遂个了解一番。 怎么了解呢? 得有自己人帮自己去了解,了解之后来禀报。 自己再结合他们的心声加以判断。 假以时日,就掌握住他们了。 小白龙思索着,一时有点累,便把头伏在李丹青肩膀上。 稍迟,她听到母后的心声:“小白龙好像又重了,虽说白白胖胖挺可爱,但要是长大了也白白胖胖,像一只大萝卜,人称萝卜皇帝,可咋整?” 小白龙一下醒神了,挣扎道:“放朕下来!朕自己走路!” 朕如此英明神武,不能败在“白白胖胖”四个字上。 从今日起,戒奶茶! 没错,大夏后宫有奶茶。 这奶茶,是太后娘娘李丹青让御厨研制的。 后宫女人闲时就喜欢来一杯。 小白龙也特别喜欢奶茶。 方御医提过,奶茶喝多了会发胖。 今日起,改喝…… 改喝果汁! 呜呜,要当一个圣明天子,得禁口腹之欲! 朕要争取变成一个高高瘦瘦,一脸英明的明君! 第 128 章 转眼过了年, 重”,上早朝时,已渐渐有了“威仪”。 她跟着李丹折子, 渐渐有心得, 知晓凡事须得从易到难, 比如这折子, 看不懂的不要硬看, 看懂折子的内容, 弄清臣子上奏的事由,再跟父皇和母后请教一番,看看子的。 如此这般下来, 再次上早朝时,神奇的, 竟听得懂大部分臣子说的事情了。 如今还欠缺的一点,就是尚不清楚各位臣子的能力和为人。 若能了解这些臣子,再结合他们的心声, 那么下次他们上奏事情时, 就可先判断父皇和母后会如何处理。 判断对了,则自己长进了。 小白龙思前想后, 觉得自己得学史上的帝皇那般,打小就培养心腹。 怎么培养法呢? 嗯, 先放出风声,要挑伴读。 让有品级的臣子轮着把六岁至十岁的儿子或女儿送进宫当伴读。 首月三个名额。 三人月初进宫当伴读,月底淘汰两人, 留下一人。 次月再挑两人,又凑成三人。 到了月底,又淘汰两人, 留下一人。 历经三个月还留在宫中的那位,不再参与淘汰赛,直接晋级为贴身伴读。 赛期为一年至三年,直至挑够八个伴读为止。 此期间,她与伴读们接触,稍稍问话,再听他们的心声,多少能了解伴读并其父亲的人品等。 几轮下来,朝臣们的人品,应该差不多能掌握了。 同时,也借此挑到聪慧能干品性上佳的伴读。 这些伴读,将成为她的心腹。 好好培养,将来便是她得力的臣子。 这一日下了早朝,小白龙进书房,遣开身边的人,将自己想挑伴读,并如何用淘汰制,最后选到最佳伴读的法子跟李丹青和齐子蛰说了。 她话音一落,就听到父皇和母后的心声。 父皇:“啊哈哈哈,小白龙才六岁,竟如此聪慧,不得了!说不定长大能统一四海。” 母后:“娃儿挺有想法,这个淘汰制选伴读,很先进了!” 李丹青率先开口,肯定并支持小白龙的想法。 齐子蛰附和,马上帮着写出章程。 一家三人看章程,再调整一番,补充细节等。 很快的,一份选伴读的完美章程就出现了。 数日后,首轮进宫的三位伴读来到小白龙身边。 三位伴读两男一女,品貌皆上佳。 不过十日功夫,小白龙就从三位伴读的心声中,了解了其各自的父母为人和能力,也从他们的心声中,听到他们对她这个小皇帝十分敬仰。 又上早朝时,见到三位伴读的父亲上前禀事,小白龙已能“亲切”问几句话了。 问毕话,成功听到臣子敬仰的心声。 都惊诧她不过六岁,竟听得懂朝政,问的话切中要害,不愧是天女下凡等等。 这段时间,小白龙更“成熟”了。 每轮进宫的伴读们,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成为贴身伴读。 因淘汰制太过残酷,伴读们渐渐使上了手段,明争暗斗,使手段,下绊子等等。 甚至试图贿赂她身边的人。 小白龙惊诧地看着伴读们勾心斗角。 听着他们的心声,分析他们的言行。 这些六岁至十岁的聪慧伴读,有些率先现出阴暗心理,有些一直保持本心。 小白龙有时候会陷入沉思。 原来人是这样多种多样。 臣子也多种多样。 不能用好或者坏单纯判断他们。 半年后,有三位伴读成功留在小白龙身边,成了贴身伴读。 小白龙此时止了淘汰制,从原先被淘汰人选中,又选了三位。 将六位人选打散,分成三组。 让三组人选轮着跟在她身边办事。 她试着交给伴读们一些任务,比如调查某件事,调查某位臣子等。 伴读们怕又被淘汰掉,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协力合作,很快就上禀了结果。 小白龙很满意,伴读们聪慧能干,办事能力快,且对她死心塌地。 小白龙正得意,结果这天晚上就听到母后各种心声。 母后:“哎呀呀,小伴读们个个是人精,最会察颜观色了。小白龙这娃儿一直住深宫,不晓得外间人心复杂,七情上面,很容易被伴读左右情绪的。” “瞧瞧这一脸喜色,定然是伴读们奉承了她几句,心头雀喜呢。” 小白龙像被冷水淋了头。 进书房前,确实和伴读们在一起,伴读们确实奉承了她几句。 甜言蜜语,听着十分舒服。 母后的心声还在继续。 “小白龙自以为掌握了伴读们,其实是被伴读们掌握了。” “这段时间,伴读们掌握了她起居规律,掌握了她饮食喜好,掌握了她的情绪,甚至她对御花园胖锦鲤的特别关注,伴读们也知晓了。” “且看她怎么和伴读们斗智斗勇,最终真正令伴读们臣服。” 小白龙回到寝殿,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听闻帝皇最好喜怒不形于色。 她有点发愁,这张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天生带着喜意,严肃不起来啊。 有心当一个冷艳高贵肃杀的皇帝,但这张小圆脸坏了事。 小白龙正沮丧,宫女进来禀报,说她的祖母谢夫人进宫了,正侯在殿外求见。 小白龙忙让宫女去请谢夫人进殿。 谢夫人进了殿内,忙要行礼,小白龙让人扶住了她,给她赐座,又问道:“祖母进宫,有何要事?” 谢夫人看着小白龙,百感交集。 小白龙小时候,她还能上手抱一抱,现下一年一年大了,竟再也不能抱了。 连近前牵一牵手也有人阻止。 谢夫人回过神,这才道:“陛下,你不是要选八位伴读么?听闻只选了六位,还有两个名额。这伴读人选,还是得有几个自己人啊。” 小白龙不动声色问道:“祖母的意思是?” 谢夫人见小白龙语气淡淡的,小小年纪,竟有点威仪,一时卡了卡。 她顿一下道:“齐氏宗族的人最忠于陛下,陛下何不从齐氏宗族中再选两位伴读?” 小白龙手指在椅背上摁了一下。 她听到祖母的心声了。 祖母心里嘀咕着道:“小白龙虽是李家皇帝,可她到底也是齐家的孙女啊,总得提携一下齐家人吧?” “她现下还小,只要哄一哄……” 小白龙敲一下椅背。 嗯,祖母的心声,就是垃圾心声,不必费神多听。 她问道:“祖母有人选吗?” 谢夫人一喜,马上报出两个人选。 小白龙想一下道:“朕出两道题,若他们三日内能解出来,便让他们进宫。” 说着喊人呈纸墨。 这两道题,是母后前天晚上给她的。 母后说:“小白龙,伴读名额还有两位,说不定很快会有人进宫求情,要求送伴读到你身边。你也不必推托,到时让他们解这两道题,能解得出来,就让他们进宫。” 她当时还疑惑道:“若伴读解不出来,请别人解题呢?” 母后一笑道:“在短短时间内,若能请到人解出这两道题,说明背后有能人,看在能人份上,也可给伴读名额。” 自然,母后已教晓她如何解题。 嘿,她才不信除了母后和她之外,还有别人解得出来。 谢夫人拿了题,喜气洋洋出宫。 小白龙这个娃儿出的题能有多难啊? 明摆着要让齐家人进宫当伴读,又不好明目张胆引臣子非议,这才出题的。 谢夫人到得侯府,马上令人请了齐氏族长,把题交给他。 齐氏族长看了看题,看不出头绪,便带回了家,让族中有学识的人看题。 第二日,又悄悄请才智出众的人解题。 第三日,再悄悄重金请人解题。 三日过后,两道题没人解得出来。 谢夫人的打算破灭了。 但她没料到,齐家宗族中却有两个人对那两道题入了迷,三日过后还在解题。 足解了半年,还没解出来。 三年后,这两人高中进士,得以面圣,当殿便要求小皇帝解题。 小皇帝当着朝臣的面,轻而易举解了题。 这两人当即拜服,此后死心塌地臣服。 此是后话了。 且说小白龙打发走谢夫人后,却又有嬷嬷求见,说郑太后要见她。 小白龙随嬷嬷去见郑太后。 原来郑太后也想为郑家女眷求伴读名额。 当年,郑天奇私藏李丹青画像和泥像,齐子蛰一怒之下斩杀郑天奇,流放郑家男丁,亏得郑太后求情,郑家女眷才得以幸免。 这两年,郑家女眷中,也出了几名有才情的,因得以进宫见郑太后。 其中有两位特别出色的,便想谋伴读之位。 小白龙听毕郑太后的话,摇了摇头道:“父皇当年斩杀郑天奇,流放郑家男丁,郑家女眷难免心中有怨。朕不能让有怨的人当伴读。” 她站了起来,板着小脸道:“太皇太后,此事休要再提!” 说着便起身告辞。 出了景阳宫,小白龙不忙回养心殿,而是领着人去御花园看锦鲤。 有些心烦,看看锦鲤散心。 宫女见她上前,忙递鱼食。 小白龙摇摇头,示意宫女自己洒鱼食。 宫女洒了一点鱼食,锦鲤争食,分外活泼。 那只胖锦鲤疾冲而上,吞了鱼食后,尾巴摇得欢快。 小白龙负着手,小脸很严肃,看着锦鲤心道:它真快活! 突然,听到身后伴读的心声。 “陛下威仪好重!” “越来越摸不透陛下心思了!” “陛下今日喜怒不形于色!” 小白龙突然开怀了。 哈哈哈,朕终于成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皇。 不能露出笑脸,保持住! 今日,朕是那个冷艳高贵不近人情喜怒不形于色揣摸不透的冷血帝皇! 第 129 章 百官中, 以宰 小白龙这阵子郎,趁机倾听他们心声。 好家伙,许宰相心声中, 全是国事, 忧国忧民, 还杂话。 不懂的话, 借机跟父皇和母后请教。 等父皇一解释, 她大大吃惊。 嘿, 那些心声中,竟然是天文和地理,人情和典故。 宰相腹内, 全是学识。 也太厉害了! 因许宰相的孙女在她身边当伴读,她便跟小伴读闲话家常, 问及宰相府诸事。 小伴读老老实实回答了。 期间杂着不少心声。 小伴读心声中,她祖父,是一个愿意为了大夏国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的人。 小白龙这才明白, 为何父皇和母后那般信任许宰相。 因他值得! 至于六部侍郎,他们的心声更为复杂些。 大部分想着国事, 有时候杂些私心。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特别敬仰母后。 母后每年都会去六部一趟。 每次进户部, 户部诸人就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因母后会“抽检”他们的账薄。 不管账薄做得多么周全,母后翻一遍, 就是能找出错漏之处。 有的错漏是账房也看不出问题的。 母后会一边指出错漏,一边询问,一番询问下来, 错漏里的问题就水落石出了。 无从抵赖! 之后,母后会给他们补漏的时间。 还会给他们一些建议,让他们能更好的统筹财务问题。 户部侍郎鼻孔朝天,他谁也不服,就服母后。 工部侍郎则谦逊得多。 母后每次过去工部,总会帮着改良一些器具和农具。 经母后改良过的器具,都十分好用,效率高。 工部侍郎常会亲自下田试用农具。 他深得百姓爱戴。 百姓得知器具是母后改良的,还在家中给母后立了长生牌位。 至于兵部侍郎敬仰母后,是因为母后给了他一本兵书,那本兵书叫《孙子兵法》。 另外三部的侍郎,也因种种原因敬仰母后。 这些人因敬仰母后,便也拥戴她这个小皇帝。 在他们的心声里,母后如此能干,她这个小皇帝长大后,也会如此能干。 小白龙听到六部侍郎的心声后,微微有了压力。 万一她不如母后能干怎么办? 后来想一想,不怕,她还小,还有许多时间学习呢。 好好学习,终有一天,能像父皇和母后那样强大。 她要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帝。 这一年,她比之前刻苦。 成果很明显。 她射箭时,十箭有两箭能中靶心。 她写的文章,许宰相也赞扬了。 她跟着母后去六部巡场时,也能提出建议,她的建议收获了六部侍郎的心声赞扬。 七岁这一年,她开始在各种亲民节中露面。 二月二龙抬头,她和大臣在皇宫前摆案几,举行“认菜节”。 有数位农民挑了菜上前,摆到案上,随机请皇帝和大臣认菜。 小白龙早有准备,当着农民的面,说出菜名和菜的特色等。 期间,也遇到几样不认识的菜。 但她能听到心声啊。 稍稍一犹豫,就听到对方很急迫的心声:“哎呀呀,这某某菜不是人人认得的,我一个草民,拿它来难为陛下,是不是过份了?” 听到心声后,小白龙便微微一笑,报出菜名,然后成功看着农民笑出菊花纹。 有幸参加“认菜节”的农民,回去后,大肆宣扬当日所见所闻,详细忆及小皇帝认菜过程。 总之,他们种的菜,陛下全认得。 陛下知晓百姓之辛劳! 三月,小白龙跟着父皇与母后一道举行亲蚕礼。 亲蚕礼仪式颇为繁琐,但在祈求雨调雨顺时,却听到百姓种种喜悦心声。 百姓坚信,天子一家祈求上天,是为民请命,是爱民如子。 端午,小白龙与民同乐,参看百姓划龙舟。 观看毕,赐划龙舟的人避毒香囊。 之后还有数种节日。 小白龙皆露脸主持。 她很快收获了民心,民望极高。 到得秋收这一日,小白龙亲自用打谷机打谷。 这打谷机,是母后和工部研制的。 把割下来的稻谷放进打谷机内,她坐在打谷机上面用力踩,就能让稻谷脱下来。 百姓们先是担心她不够力气踩,接着担心她不会用,再接着担心她累了。 她从小习武的啊,身手敏捷,根本不带怕。 待她成功打了半担子稻谷,百姓们的掌声响起来了。 百姓们还跪到地下喊万岁。 山呼海啸! 这一刻,她知道,她完全得了民心。 她是百姓们心中真正的皇帝了! 中秋,小白龙写出平生第一首诗。 这首诗得到宰相和百官的赞扬。 诗作很快传遍京城内外。 名扬四海! 冬至,小白龙易了男装,和父皇并母后出宫游玩。 父皇和母后带她逛小贩摊上的东西。 她停在做糖人的小贩摊前。 小贩一抬头,一大串心声逸了出来:“啊呀呀,哪里来的小公子?这么俊俏这么贵气这么好看?天哟,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看的吧?” 小白龙窃笑,她喜欢这样直白的心声。 一高兴,她就挥手道:“这小摊子的糖人,我全要了!” 身后跟着的人闻言,立即上前,买下小摊子所有糖人。 他们逛到近来极为闻名的煎饼店。 店里,几位姑娘当众煎饼。 十分热闹。 买饼得排队。 他们一行人在店外停了停,见人多,就离开了。 两刻钟后,却有姑娘追上来,跟侍卫说了几句话,把一包煎饼塞在侍卫手中。 侍卫上前禀报,说那姑娘是特意送煎饼给小公子吃的。 母后看着姑娘的背影,微微一笑,收下了煎饼。 稍迟,他们三人到了城楼上,站在城楼上一边吃煎饼一边看下面的百姓。 煎饼名不虚传,特别脆特别香。 城楼下经过的百姓,也十分养眼。 人人脸上洋溢着笑意。 看他们的笑脸,便知道,这是一个好年景。 这是盛世! 小白龙心下笃定,自己长大定会成为一个明君。 将来,史书上会记下她的功绩! 第 130 章 李 梦里的她, ,叫大虎。 她是胎穿,。 没有出现生死关, 母亲早亡, 父亲离家远游后, 她寄住在叔婶家。 她身体弱, 常常生病。 叔叔和婶婶初时还精心照料, 后来见父亲久久不归, 而请医问药用的银子渐渐多了起来,便有些不耐烦她了。 她怕被抛弃,小小年纪就学着做针线活讨好叔婶。 她还跟大夫求了养生丸方子, 学着配药给自己调理身体。 她手巧,刺绣能卖出高价。 她配制的养生丸也能卖钱。 叔叔和婶婶对她的态度稍好。 十三岁后, 她又开始不安了。 因只要出门,有许多人不错眼珠看她,还有人眼神不怀好意。 后来有人告诉她, 说她长得太好, 最好不要出门。 接下来两年,她轻易不出门。 她在叔婶家中, 埋头做刺绣。 她还悄悄给自己绣嫁衣。 她知道,祖父在时, 给她定了亲事。 未婚夫是魏家的魏凌光。 她小时候自然见过魏凌光的,但近几年,没有机会见着。 别人告诉她, 说魏凌光才貌双全,家世又好,现下她父亲不在, 魏家只怕要毁婚。 反正魏家还没提退婚的事,这嫁衣,还是要绣的。 她真正担忧起来的那一天,是婶子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婶子气呼呼的,说了许多魏家的坏话。 她没有打听事情因由也知道,定然是魏家不想承认这门亲事了,婶子想挽回,却有心无力,这才会说魏家坏话。 她十五岁了,魏家再不来迎亲,就是准备退亲了。 她停下绣了一半的嫁衣。 哭了一夜。 第二日起来,梳洗毕,打开母亲留给她的匣子。 匣子里有几件首饰并两只精巧的香包。 她知道,原本不止这些的,另外一部分 ,被婶子拿走了。 她不敢声张。 待魏家来退亲,她成了笑柄,再要说一门好亲,会很难。 如果嫁妆也不多,那更难。 到底要怎么办呢? 她的眼泪滴在匣子内的香包上。 她哽咽着拿起香包,用手帕子去印干泪迹。 她又解开香包,朝里看了看,怕湿气透进香包内,香包受潮后,里面会发霉。 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她伸手指进香包内,抚着香包内侧。 抚了一会儿,突然一怔。 香包内侧竟然绣了字。 她前几年借口要绣经文,需要识字,央得叔叔婶婶让她跟堂弟学了千字文,算是启蒙识了字。 这会子摸着香包内侧的字,倒是认了出来。 里面绣的是:“小名大虎,大名李丹青。” 她惊喜交集,原来母亲早给她起了大名,只是她一直不知道。 家中所有人一直喊她小名大虎,魏家的婚书上,也写的是李氏大虎。 她嫌弃这个小名很久了,但大名需得长辈赐名,她一直在等父亲归来给她赐大名。 没有等到。 现在她知道,原来母亲一早就赐了大名给她了。 但母亲为何将名字绣在香包内侧呢? 母亲生前,也没有将此事告诉父亲和叔叔婶婶。 她想了一会儿,去见叔叔和婶婶,说她梦见母亲给她赐了大名,叫李丹青。 叔叔和婶子一听,都认为是胡扯,说她是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不过么,李丹青这个名字好听。 万一被退婚,重新说亲,在婚书上写上李氏丹青,可比李氏大虎好听多了。 她终于有了大名。 李丹青! 从这天开始,她就一直纠正众人对她的称呼,不得再叫大虎,要叫丹娘。 众人渐渐改口,不再大虎前大虎后,而是口称丹娘。 有了大名,她好像真正长大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心中在谋划,若被退婚,要怎么让自己好过些。 但魏家很奇怪,迟迟不来退婚。 婶子告诉她,说魏家可能怕被人说负情薄义,因不想主动提退亲的事,要等李家自己提。 魏凌光那样的才貌,多等几年照样可以娶得好妻子,而她不行,多待几年再被退婚,更加找不到好人家。 叔叔和婶子一起发愁。 这一晚,她又打开匣子。 在灯下看香包。 她再度把手指伸进香包内,轻轻抚摸着香包内侧的字,心中凄凉,母亲若在世,自己定然不会这么无助。 她抚摸一会儿,突然想起,这一只香包内侧绣了字,哪另一只呢? 绣字没有? 她系好香包,拿起另一只,小心翼翼解开,把手指伸了进去。 手指抚在香包内侧,摸到了凸起的字粒。 她一粒字一粒字摸完,脸色变了。 她不敢相信,她很震惊。 还有点害怕。 香包内侧绣着两行字。 第一行:“大虎是陛下的女儿。” 第二行:“崔诏可做证。” 大虎的手颤得厉害。 母亲特意在香包内侧绣这样的字…… 这是秘密,这是真相! 这个秘密能揭开吗? 这个真相能说出来吗? 李丹青看着梦中这一幕,清楚知道,自己还是大虎那会,并没有在另一只香包内摸到字。 所以,这是另一种人生。 大虎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日,她跟婶子说自己不适,想去庙里上香求保佑。 婶子让她戴上帷帽,又让家中唯一的丫鬟跟着她出门。 这个丫鬟叫翠微。 李丹青看着梦中这个丫鬟,认出她正是大虎之后的陪读丫鬟-季家媳妇。 怪不得大虎那么信任她。 可她在跟着大虎嫁到魏家时,出卖了大虎。 大虎带着翠微去了长生寺。 在寺里上了香,又求了一支签。 她打发翠微去寺后摘果子,自己进了解签室,求和尚解签。 和尚说的话,有些模棱两可,她听不明白。 眼见解签室只有她一人,她定定神,编了一个故事,说自己母亲早亡,父亲远游,现寄住在叔婶家,未婚夫即将来退亲,这种情况下突然得知自己还有一位亲生父亲…… 这亲生父亲是京城人,权势极大。 现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认这位父亲。 请和尚结合签文,给她一个主意。 和尚重新研读签文,又问几句她的处境,给了她一个建议。 和尚认为,她应该将亲生父亲的事告诉叔叔和婶婶,大人会给她权衡利弊。 若认为可认亲,定会带她上京认亲。 回到家,大虎犹豫再三,到了晚上,终是去见叔叔和婶子,将香包内有字的事告诉了他们。 叔叔和婶婶不敢相信。 他们摸到字粒后,极度震憾和惊喜。 他们回忆她母亲的种种。 叔叔重点回忆她父亲将母亲带回家前前后后的事。 他们一边回忆一边推敲各种细节。 推敲到大半夜,他们认为,她母亲本是京城人,极可能和陛下有一段,之后流落到石龙镇,成了她父亲的妻。 她母亲既然在香包内绣字,则说明,她母亲希望有朝一日,她能上京认父。 总之,叔叔和婶婶认为,要砸锅卖铁带她上京认父当公主。 李家是她这个公主的恩人。 自然,这件事不能对外透露,以防有变。 于是他们对外宣称,说收到李大鼎来信,信中说他在京城,让李二锅一家子卖掉房子,带着大虎上京会合。 半个月后,李二锅变卖家产,带着儿女并大虎,一道上京。 他们暂住客栈。 又寻找机会见崔诏。 他们认为,这位崔诏,一定是朝中大官儿。 想一想都知道,只有大官儿,才会知晓皇帝的秘密事。 现下须得先找到崔诏,将香包内的事说了。 看看这位崔大人是何神态。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酒楼外拦截住了崔诏。 李二锅不待崔诏发怒,马上大喊一句道:“杨蕊娘之女流落在石龙镇!” 崔诏一听杨蕊娘三个字,神色一顿,脸上出现疑惑。 李二锅松一口气,接着道:“杨蕊娘有遗言,想让女儿认父,求大人做证。” 婶子这时候摘掉大虎头上的帷帽,将她推到崔诏跟前。 大虎定定神,想起婶子的话。 婶子说她模样像足她母亲,见着崔大人,只要轻轻喊一声,崔大人瞧见她模样,若失神,那便有戏。 大虎轻轻福一福,抬头道:“崔大人!” 崔诏见到她的模样时,果然愣住了。 好一会,崔诏才恢复了神态,朝他们道:“到酒楼说话。” 大虎戴上帷帽,扶住婶子的手,一行人跟着崔诏进了酒楼雅室。 李二锅两口子将事情因由一一说了,又呈上香包。 崔诏接过香包,细细查验,又将手指伸进香包内,果然摸到字粒。 他又问大虎出生时辰并接生的稳婆名字等。 问毕这些,又让李家诸人出去雅室外,他单独盘问大虎。 大虎如实回答问题。 半个时辰后,崔诏让李家诸人进门,沉吟道:“此事干系重大,我不能全信你们的。此事会另外查证一番。若查得实了,我再寻机禀陛下。陛下也会去查证。之后陛下认不认女,全在陛下一念间。” 李二锅和宋氏带着大虎回客栈。 他们耐心等待着。 等了足一个月。 就在手里的银子快要花完时,崔诏带着人来找他们了。 此后的事,顺利得像做梦。 皇帝见了大虎,问了一番话,便感叹道:“你模样儿像足了你母亲。” 又道:“是朕负了你母亲!” 大虎被留在宫中。 因是萧贵妃主理宫事,便由萧贵妃安排她起居。 李二锅一家子则出了宫,自有崔诏安排他们在京立足。 大虎敏感察觉到,萧贵妃对她没有好感。 她没法子,只好又像当年寄宿叔婶家中那般,谨小慎微,百般讨好萧贵妃。 她发现,萧贵妃对她的讨好,非常受用。 她像个宫女那般,每早到萧贵妃宫殿中服侍萧贵妃洗漱,又给萧贵妃做贴身小衣。 萧贵妃所出的女儿荣昌公主极是轻慢她,她也默默忍了。 做低伏小足一年后,萧贵妃在皇帝跟前提了提,说她是公主,应该有公主的风范,因请了嬷嬷教导她宫中礼仪。 她不敢大意,每日学礼仪之余,照常到萧贵妃殿中当“宫女”。 又半年,萧贵妃在皇帝跟前提了提,这一回,她被皇帝册封为静和公主,有了封号。 这一年,她十七岁了。 搁在别人身上,本该择夫婿的。 可皇帝忙于政事,似乎忘记了她。 萧贵妃也不提这一茬。 她自己当然也不好提婚事。 且有一个,她和魏凌光还没正式退亲。 现在她是公主了,这门婚事,到底还算不算呢? 也不知道魏凌光成亲了没有? 此期间,她倒是听到一件八卦事。 说是荣昌公主看中武安侯之子齐子蛰。 可武安侯夫人请钦天监的人给齐子蛰测八字,说齐子蛰八字硬,会克公主云云。 总之,此事传到最后,就是荣昌公主在殿中大发脾气,骂了齐子蛰好久。 大虎有点好奇齐子蛰是何等样人。 他竟敢拒绝荣昌公主! 一个月后,大虎见到了齐子蛰。 这一天,萧贵妃请了恩旨,准备带同秦王和荣昌公主,出宫去白马寺祈福。 临行,萧贵妃想起什么来,喊大虎收拾一番,跟着他们一道出宫。 难得有出宫的机会,大虎欣喜应了。 到得白马寺,秦王上完香,跑了一个没影。 她和荣昌公主扶着萧贵妃进静室抄经。 荣昌公主坐不住,一直朝外看。 萧贵妃终于开口道:“难得出来一趟,想走走便去罢!” 说毕又朝大虎道:“你跟着荣昌,她若有不妥之处,你须得规劝!” 大虎不敢不应。 她跟着荣昌公主在寺内转悠。 才转悠一会儿,荣昌公主就吩咐她去摘荷花。 待她摘了荷花,一回头,早不见了荣昌公主和一众宫女。 白马寺很大。 她走了一会儿,迷路了。 她也不急,萧贵妃回宫前,总会叫人来寻她的。 她索性欣赏起寺内景色。 一边信步闲逛。 走到一个幽静去处。 那处桃花盛开,美不胜收。 她立在桃花前,仰头看着。 突听背后有声响。 她转过身。 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立着一位极俊俏的年轻公子。 那公子瞧见她模样时,眼中闪过惊诧。 年轻公子脱口道:“丹娘!” 大虎惊讶极了,脱口问道:“你是谁,怎么知晓我名字?” 公子趋前两步,凝视着她,眼中又是惊喜又是困惑。 他道:“我姓齐,叫子蛰。” 大虎“啊”一声道:“原来你就是齐子蛰!” 齐子蛰一怔,“你也认得我?” 大虎摇摇头道:“我听荣昌公主提过你。” “原来这样!”齐子蛰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小娘子是谁家府上的?” 大虎道:“我是静和公主。” 齐子蛰愣住了。 他频频梦见的女子,竟真有其人! 但同时,她却是公主! 母亲誓言,他不能尚公主! 上天既然让他一直梦见此女,为何又要给他设置障碍? 不远处有脚步声。 齐子蛰闪身避到一侧。 是萧贵妃派人来找大虎的。 齐子蛰站在暗外,看着女子跟宫女走了,失神了好久。 他早前听闻皇帝寻回一位流落在外的公主,只是这位静和公主不受宠,极少出现在人前。 他到今日才见到。 只万万没料到,静和公主,竟是他梦中女子。 两个月前,他开始梦见自己和一位女子在石龙镇轮回。 轮回的经历很模糊,每次一醒就忘记了。 但女子的模样,却十分清晰。 这个梦,总共做了九次。 他今日来白马寺,就是来解梦的。 和尚给他解梦,说此梦昭示天赐良缘,只要静心等待,自有结果 他将信将疑。 再也没料到,会在寺中见到梦中女子。 他的心口“砰砰”响。 他要娶这位女子为妻! 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要付出什么。 他要得到她! 第 131 章 , 听闻了一件事。 说是这届杏榜已出, 今日金殿取士, 大虎忙跟身边嬷嬷打听, 说自己来之石龙镇, 知晓石龙镇有, 此人才貌双全。 现在这位状元郎, 该不会是自己所知那位魏凌光吧? 嬷嬷笑着告诉她, 说今日在金殿上值的内侍见过了状元郎, 正绘声绘色形容,说这位状元郎是石龙镇人,不足二十岁, 才貌双全,气度不输京中贵公子云云。 一听石龙镇人魏凌光, 大虎便笃定了,这位便是她未婚夫魏凌光。 但是她有点迷茫,魏凌光知不知晓她已上京, 成为公主了呢? 李丹青看着梦中的大虎, 有些喟叹。 大虎十七了,依然天真不知世事。 她进宫已一年半, 魏凌光焉能不知啊? 魏凌光不过在候良机,一朝高中状元后, 他便有资格跟皇帝谈这门婚事,皇帝让不让他当女婿,他都不亏。 这个梦里, 魏凌光未及娶妻便进京赶考,十九岁高中状元。 此等年纪此等才貌,自然能肖想娶公主为妻。 李丹青心念一转, 梦中场境一变,魏凌光出现在场景里。 魏家在石龙镇势大,李二锅一家子带着大虎上京时,便有人去告诉了魏凌光。 魏凌光听闻,便派心腹人悄悄缀在他们身后上京。 待李二锅夫妇带着大虎去见崔诏之后,心腹人便写信告诉了魏凌光。 魏凌光看毕信,去信让心腹人暂且不要再打听。 他认为事情不简单。 去年底,魏凌光上京赶考,到得京城后,便设法找到了已在京谋生立足的李二锅夫妇。 他稍一套问,便知道大虎的真正身份。 一旦知道对方是公主,这门婚事,便不能掉以轻心。 他心中自有弹算。 待高中状元,魏凌光权衡京中势力圈子,思考娶公主的得失。 娶不娶,都须谋得最大利益。 他这个状元郎,放在石龙镇中,是光宗耀祖的风光人物,但京城权贵圈,并不会把他当一回事。 他想要的,是进入京城权力圈。 有什么比娶公主能更快进入京城权力圈呢? 成了皇帝的女婿,面圣的机会自然会多起来。 能面圣,就有无数机会。 魏凌光开始筹划,得了机会面圣,要如何揭开自己和静和公主的婚事。 他当下并不知道,在他策马游街时,荣昌公主却看中了他。 荣昌公主正跟萧贵妃撒娇,说自己要择新科状元为驸马,让萧贵妃去查魏凌光身世过往。 同个时刻,齐子蛰在书房画了九幅梦中女子画像。 他画毕,请了母亲谢夫人进书房,指着画像道:“母亲,我梦见五舅了,他跟我说,让我娶这位女子为妻。说娶了她为妻,以后能借由此女之机缘,让长公主从突厥回到京城。” “说只有我娶了此女,到时长公主回京,方能慰他在天之灵,方能让他释了执念,得以正式投胎。” “母亲,我连着两个月做这个梦,一共梦见九次。” “梦中女子相貌清晰可见。” “我将之画了出来。” “母亲,我尚不知这位女子是谁。是否真有其人。” 谢夫人看着画像,却是震惊。 画像中的女子,分明是皇帝认回来不久的静和公主啊! 静和公主不受宠,萧贵妃又刻薄她,不让她见人。 她极少露面。 京城中这些诰命夫人,也只有两三位见过静和公主。 自己还是那一回进宫给太后请安,恰逢静和公主领萧贵妃之命给郑太后送斋菜,方才见到一次。 据闻,静和公主年已十七,尚未论婚事。 谢夫人转瞬又惊疑,按理,儿子没有见过静和公主。 那这梦中之事,这画像…… 谢夫人带着齐子蛰并画像去白马寺见主持。 她要请主持解梦。 她却不知,齐子蛰早跟主持通了气。 主持将会照着齐子蛰的要求解梦。 他会说梦中昭示了谢五郎的心愿,须得全了他的心愿,谢五郎才能投胎。 请谢夫人去解了誓言,让齐子蛰尚公主,如此,合家平安。 若不如此,以后将家无宁日。 谢夫人回到侯府,见了武安侯,将事情经过说了。 武安侯权衡利弊,儿子娶静和公主的话,并没有什么害处,娶便娶罢。 他点头道:“既是谢五郎托梦,何妨全了他心愿呢?” 谢夫人思忖了一下。 武安侯府是京城勋贵之首,她这位侯门夫人,娶的儿媳妇皆对她恭恭敬敬。 之前不愿让儿子尚荣昌公主,一来因为誓言,二来因为荣昌公主是秦王之妹,三来因荣昌公主嚣张傲慢。 荣昌公主当儿媳妇,只会摆公主的架子,绝不会礼敬她这位婆母。 所以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至于静和公主…… 这位公主虽只见过一面,一眼便看得出,是一位没架子,特别柔顺听话的小娘子。 有公主之实,没有公主之架子。 这样的女子娶为儿媳妇,其实不错。 谢夫人用了几天功夫,终于说服了自己。 她先去母亲墓前发了一个反誓,解了儿子不能尚公主的誓言。 之后,跟齐子蛰商量着,准备候良机进宫,先跟郑太后说说静和公主之事。 齐子蛰这一日,却查到静和公主在石龙镇时,原来已有婚约。 而她未婚夫,是新科状元郎魏凌光。 第二日,又得了另一条消息。 萧贵妃派人查访魏凌光身世,探问他婚否。 所以,荣昌公主瞧中了魏凌光? 齐子蛰不动声色调查魏凌光。 隔了数日,他约见魏凌光。 两人见面,各各落了座,遣开身边的人。 齐子蛰开门见山道:“荣昌公主瞧中了状元郎,静和公主瞧中了我。” “荣昌公主背后有萧贵妃和秦王,对状元郎有极大益处。” “状元郎和静和公主的婚约,真要扯开来,会涉及到状元郎为何迟迟不提亲,让静和公主在李二锅家中受苦之事。” “我若是状元郎,当知道如何选择为最佳。” 选荣昌公主,鲤鱼跃龙门。 选静和公主,会被萧贵妃并秦王厌弃,前途未卜。 魏凌光看着齐子蛰,权衡了一会道:“当年两家祖父趁着酒兴给我们定亲,当晚交换了信物,有了口头承诺。承诺后,本应第二日补上定亲婚书,不知为何,却没有补上。” “因没有定亲婚书,这门婚事其实……” 他斟酌一下,“没有定亲婚书,若要退亲,也不须写退亲婚书,只须换回信物便可。” 他解下腰上一块玉扣,捧到齐子蛰跟前。 “这便是当日信物。” 静和公主在乡间长大,在宫中不受宠,毫无依仗。 他也只在小时候见过她几次,现下是何模样一无所知。 既然有得选,当然选荣昌公主。 至于齐子蛰为何想要静和公主,那是齐子蛰的事,不须他操心。 齐子蛰接过信物,眼里光芒一闪,很快收敛。 他含笑道:“我欠状元郎一个人情,异日状元郎有所求,我若能办到,定必全力而为。” 魏凌光也含笑道:“如此,多谢齐三公子!” 两个男人,就这样交换了大虎的婚事。 男人想要得到权柄与公主时,足智多谋,行动力特别强。 三个月后,皇帝下旨,为静和公主择齐子蛰为驸马,为荣昌公主择魏凌光为驸马。 年底,静和公主和荣昌公主先后大婚。 大婚这一晚,大虎犹有些怔忡。 她在萧贵妃眼皮底下过活,本以为若嫁不得魏凌光,便会被随意指给小官儿之类。 没料到,父皇却为她择了侯门贵公子为驸马。 这位驸马,先前甚至拒绝了荣昌公主的婚事,其家世相貌等,人人称道。 她之前担心齐子蛰娶她,会得罪萧贵妃,因特意找机会见了准驸马一次,说了自己的忧思。 准驸马齐子蛰让她放心,说一切有他,这门婚事,萧贵妃和秦王也同意的。 她忐忑了一段时间,待见萧贵妃待她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今日在公主府大婚,以后这儿就是自己的家了,不须再日日在萧贵妃跟前讨好。 真好啊! 只是,这好日子来得太快,总有点像做梦。 大虎心中不安。 这晚驸马特别温柔,细致呵护。 很快便冲淡了她心中所忧。 婚后,大虎发现,驸马齐子蛰不单才貌双全,且对她一心一意,是真心待她。 她但凡有所需,只要开口,齐子蛰便为她办妥。 她想寻找外祖母和舅舅诸人,齐子蛰帮着细细查访。 她想将母亲的坟迁到京城,齐子蛰便代为拟折子,告诉她见了皇帝该如何说。 她想寻访养父李大鼎踪迹。 齐子蛰派人出京四处查找。 她胆小羞怯,纵然在公主府,也常常不安。 齐子蛰便带她到庄子小住。 庄子里的人淳朴,令她安心。 齐子蛰白天教她游水,和她一道捉鱼捞虾。 晚上与她数星星,还抱着她上屋顶吹风。 在庄子里住了一个月,她渐渐放下心防,开始和庄子里的人打交道说话。 不再一味提心吊胆。 她胆子大了起来。 她慢慢开朗了。 回到公主府,她开始自己打理府务。 初时不顺手,齐子蛰会提点一两句。 她本聪慧,有人提点着,很快就上手了。 她渐渐有当家做主的感觉。 她意识到,她是公主府的主人。 她谁也不用怕。 她的身体比先前强健,不会动不动就生病了。 方御医给她诊脉,说只要心宽,杂病便少。 这个时候,齐子蛰查探到李大鼎的消息。 原来近日上京的神武将军李大,便是她养父李大鼎。 李大鼎先前失忆,现下才恢复记忆。 隔几日,齐子蛰引李大鼎来公主府见她。 “父女”相见,都红了眼眶。 李大鼎说及杨蕊娘往事,差点落泪。 临别,趁着齐子蛰不在近前,李大鼎站起,压了声音道:“秦王和晋王争位,以后谁胜谁败,未可知。武安侯府是晋王一党,你将来……” 他顿一下,“大虎,你以后若有难处,只管来找我,你若有所需,我定为你办到!” “你若愿意,可多来神武将军府走动!” 大虎惊讶,齐子蛰从来没跟她提过秦王和晋王之争。 送走李大鼎,大虎又忧心起来。 晚间,她问齐子蛰,秦王和晋王之间的争斗,以后谁会赢。 齐子蛰揽了她,轻笑道:“一切有我呢,你不须操心这些!” 她轻轻道:“哪万一……” 齐子蛰堵了她的嘴。 她不甘心,想得到一句肯定的话,在齐子蛰怀中挣扎。 齐子蛰只好松开她,笑道:“武安侯府不是别人能轻易撼动的,秦王也好,晋王也好,都得掂量。且圣人正当年壮,没事的。” 她想一想便释然。 是呢,父皇好端端的,自己操心这些干什么? 几日后,她进宫给郑太后请安,无意中听到一句话,方知道父皇服食丹药,身体大大不如前。 她一时之间又忧心起来。 只这一回,她没有跟齐子蛰提及。 每次,齐子蛰都会搪塞,说一切有他。 齐子蛰宠她,她本该很满意很幸福的啊,可为何总有点落寞呢? 秋日,齐子蛰领圣旨出京办事,要一个多月后方归。 齐子蛰一走,公主府便冷清下来。 大虎为了排遣寂寞,开始进书房看书。 她从书中发现很多趣味。 当然,她有时候会碰到不认识的字。 但这个没关系,因身边伴读的宫女知文识字,她开口,宫女马上详细解说。 在书房里读了一个月的书,大虎觉得自己有些不同了。 她现在知道,齐子蛰宠她,并不是她真正所求。 她想要的,是齐子蛰凡事跟她有商有量,共同进退。 想要男人如此待她,她必须有学识,有见识,有智慧。 这一晚,她伏在案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经历了一些惨事,但足智多谋,令男子敬仰。 她醒来时,在灯下怔怔出神。 她突然落泪。 她现下贵为公主,齐子蛰如此之宠她,但她一身荣辱,皆系于他人身上。 她其实做主不了任何一件事。 她想成为梦里那个她! 她想掌握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依附他人。 若有朝一日起了变故,她希望自己能应付,而不是全靠男人! 给她时间,她会成长! “嚓”一声响,李丹青从梦中惊醒,一时怔怔道:“大虎,你一定会成长的!” 大虎之所求,是所有觉醒过来的女子所求! 她现在是太后娘娘,掌着权柄,她当继续为女子谋权利,为女子谋生路! 以后,那些当着男人“宠物”而沾沾自喜的女子,也会渐渐觉醒的。 有朝一日,女子们会知道,自己当主人才是最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