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王霖潘金莲》 第001章 我的情人潘金莲 王霖感觉有人在踢他。 “喂,直娘贼,别睡了……” 他别过头,迷迷糊糊将睡姿由仰面朝天调整成了更舒服些的侧卧,枕着单臂,依旧放肆地打着酣。 屁股剧痛,显然被谁狠狠踢了一脚。他猛地睁开眼,眼前乌漆抹黑一片,只影影绰绰看到一张尖嘴猴腮的面孔晃荡着,一两滴口水滴落在他脸上。 谁?王霖吓了一跳,下意识坐起身来,倒抽口冷气。 这……什么鬼地方? 一股浓烈的混杂了各种腐烂味道的臭味扑面而至,险些没熏死他。他立马屏住呼吸,右手迅速向腰间摸去,却只摸到了硬邦邦的髂骨。 枪呢?! 眼睛适应昏暗环境视野所及便渐光亮了些,他终于看清了周遭的情况,身子底下不再是柔软的皮沙发,而是潮湿的枯草,身后还有一排海碗粗细的木栏,头顶有个磨盘大的天窗,投进淡如霜雪的月光。 他大惊失色,似乎、竟是一间牢房?!! 脑子里紧接着就是一片浆糊。连续三天三夜蹲守抓捕上了国际刑警组织红色通缉令上的连环杀人案嫌犯,导致他当时身体和精神都处在了頻临崩溃的状态,一阵阵心慌气促,为避免猝死或心梗,他才被属下催促着进办公室睡那么一小会。 结果…… “你这厮看着文绉绉,却是雷公投胎么?呼噜声跟打雷一样,搅得俺头昏脑涨。” 隐约见身前有个细小干瘦、獐头鼠目的青年,撇着两抹狗油胡抱怨着,慢慢又溜回了角落,坐下来背靠墙,嘴中还叼着一根杂草。 王霖木然。 执法森严的刑警队长反倒被抓进了大牢,这是在做梦么? 手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攥住了一捧枯草,此时脑子里轰得一下炸开,仿佛被人投进了一块巨石,激起惊涛骇浪。庞大的信息流窜、乱七八糟的情绪如熊熊大火,他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人影在火焰中摇曳,转眼灰飞烟灭。 大宋,重和元年。 4月初。 东平府,清河县大牢!!! 王霖嘴角略抽,这竟穿越了。不过与这些年越来越多的穿越者前辈相比,他这开局委实有点特别。 他是在沿海工作的山东人,与这位清河县19岁的穷书生同名同姓,身世也极类似,父母双亡后家道中落,不同是他刑警学院毕业进警队一路快速成长,穷书生则沦为本县富户张某家的私塾西席。 果然“才子配佳人”及“穷书生多艳遇”的历史周期律颠扑不破,多情英俊的教书先生来张家不久,就看上主人家的美貌使女,好日子随即到了头。 实际上郎情妾意也没两天,啥也没来得及干,最多就牵了牵手、送了两首情诗,就被气急败坏的张大户棒打鸳鸯。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穷书生根本不知自己触碰了怎样的禁忌,老乡绅朝思暮想一直未曾得手的禁脔,以为被他偷偷拔了头筹,那口无名妒火烧得……张大户家好几天都鸡飞狗跳。 于是张大户家第二天夜里就丢了一宗金银财宝,实际这包东西中的一部分最后进了本县钱谷师爷胡珍的腰包。 就有了接下来无妄的牢狱之灾。 不过也没受什么罪,确切地说,知县老爷惊堂木一拍,那句“再不从实招来定打不饶”的例常狠话刚撂下,穷书生就高举双手畏打成招。 也太怂了。 王霖深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眼前很自然浮现起那个脸衬桃花、眉弯新月、纤腰袅娜、窈窕生香的小娘子。 她叫潘金莲。 此时西门庆还远在阳谷县,情窦初开的潘金莲根本不识武大郎,满心只有王霖郎。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还真有点意思……王霖以手扶额,若非自己穿越取而代之,估计以穷书生这怂样就算出狱也断不敢再招惹潘金莲了。前者应照旧会嫁给武大,既定的轨迹浩浩荡荡不可阻挡。 而再有不到两年,就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潘金莲照旧会说:“大郎,你该吃药了。” …… 这间牢房破旧不堪,王霖玩弄着一根枯草,捻动着来回转悠,计算着目前的处境。 作为水浒传的铁杆粉丝、历史爱好者及现代执法精英,他对古代法尤其宋代法律了解不少。 按《宋刑统》定——县级衙门只能判处杖刑以下(即笞刑、杖刑)的案件,而对判徒刑以上(即徒刑、流刑、死刑)的案件,县里只有审理权,并无审判权。 换言之,清河县必须要先构建起完整的证据链,这其中不光要有作为嫌犯的供词,还要有详实的、经得住推敲的人证、旁证和各类物证,尔后才能向东平府提报案卷,坐等上官判决。 基于这本就是一场人为栽赃、暗箱操作的莫须有案件,县衙要为此虚构上一整套的司法文书,败露后的风险和代价太高。 那么,知县老爷会为区区一介劣绅发泄私愤、冒这么大的风险么? 王霖觉得未必。 因此,他认为本案有个很大的可能:就是他被羁押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可能长也可能短,不了了之。 当然也不排除狗大户使了大钱,不惜花费高昂代价,非要给他栽赃定罪。这是最坏的结果了,按大宋刑律,非小偷小摸类的偏重盗窃罪会判几年徒刑,流徙某地。 虽料定并无性命之忧,但刑警队长蹲大狱,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与之相比,他更担心自己长时间滞留狱中,小情人极有可能被狗大户霸了……或威逼嫁给他的绝世好邻居武大郎。 那就绿了。 必须要翻案,越快越好! 可翻案需要力量,或者比狗大户更有钱也行,王霖翻烂了穷书生的记忆,也没发现他家有任何人脉背景,只有个多年不见的娘舅张胜,在邻近郓城县的西溪村当保正,都记不清长相了。 指望一个当村长的亲戚来清河县的官场上捞人? 不是痴人说梦也是白日做梦。 但王霖毕竟不是穷书生,他最擅长的就是在困境中寻找突破的线索,略一沉吟,就想起另外两个人。 也许可以试一试。 ……m..Com 天亮了。 左右前后很多间牢房都空着,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清河县的治安状况还不错,还是说明知县老爷根本就是个糊涂蛋。 湿乎乎的牢狱走廊中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牢卒佝偻着背,慢吞吞走过来。 身后跟着个体态修长的娇柔小娘,身着合体的青色襦裙,罩着黑色面纱。 是她! 王霖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即便是蒙着面,也能让他近距离感受到她的风情万种,以及裹夹着的一千多年的烟火气。 小娘蹲下身来,放下手里的竹篮。 背臀曲线圆润曼妙,王霖明显听到背后那獐头鼠目的狗货喉管抽动,吞咽口水的动静。 王霖真想一巴掌扇死这狗日的。 “霖郎,金莲看你来了。” 小娘的声音若珠落玉盘。 第002章 你若不离我不弃 王霖坐在枯草上微微发怔,他刚还在想,开局把潘金莲截胡,意味着武大平安终老,武松继续当他的官。 多好的事。 很多人都不会死。 王婆西门庆蒋门神张都监这些固然罪大恶极,可毕竟不还是有被殃及的无辜如养娘玉兰么…… 真善莫大焉。 没想到她就来了。 臭气哄哄的大牢里,这才乍一碰面,美妙小娘也只温柔一瞥,就不经意间穿透了他从上辈子带过来牢固心防……他方意识到,原来自己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并没有本质区别。 然而,王霖随即就看到她头上顶着团透明的光晕面板。 【潘金莲—生命9,智力2,武力1,声望0,技能:美貌。】 王霖揉了揉眼,呆了。 卧槽,难道是个游戏npC,这可怎么搞? 王霖思量起来,回头试探望向獐头鼠目青年。 【白二—生命7,智力3,武力4,声望1,技能:盗窃。】 原来是个小偷。 王霖又下意识“望”向自己,意识中信息清晰了然。 【王霖—生命2,智力11,武力2,声望1,技能:无。】 与潘金莲和白二相比,他的各项数值后面除智力外都有个黄色加号。 智力不可提升,其他可以提升? 系统? 王霖摸着下巴,谈不上多惊喜,只觉差强人意。毕竟这年头系统已经烂大街,几乎成了穿越者标配,据说很多都是鸡肋。 但有总比没有好,尤其是在这乱世,保命底牌又多了一个。 但怎么用? 系统说明书呢? 难道不该触发并绑定么? 还有那啥可兑换物品的商店呢? 无论他心中如何千呼万唤,系统爸爸都一言不发。 他郁闷地甩了甩头,也许就跟队里的老王一样,就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货,以后慢慢抽丝剥茧,早晚把它挖出来。 这时耳边传来潘金莲轻柔哽咽声:“霖郎,都怪奴,是奴的错,让你受苦了。” 王霖深吸口气,尽量回以平静微笑:“这怎么能怪你呢?……金莲,没有谁的错,我们都没有错!” “必须要尽快出去,不然这小娘绝对顶不住……” 王霖心里想,嘴上却又道:“金莲,你能来大牢看我,我很欢喜。” “奴这几日吃不好睡不下,心里想霖郎这番为奴受了冤屈,心都快要碎了……这回趁给夫人买胭脂偷跑过来,奴把头上的银钗子当了,给牢卒使了些钱,才肯让奴进来。” “难为你了。等我出去,给你买金钗,让你穿金戴银,过上好日子!” 王霖真不是忽悠。 他只是给小娘坚定信心。 潘金莲猛摇头:“奴不图那些的,奴只想跟霖郎在一起好好过一辈子,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呀?” 想起两人如今前途未卜,又想起那老东西明着暗里的逼迫,潘金莲悲悲切切,转眼抽泣成梨花带雨,打湿面巾。 王霖叹口气,她的哭声险些让他破防。 果然千古尤物。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金莲你不要怕,莫须有的事根本定不了我的罪,我很快就会从这里出去。” 安慰着小娘,他旋即低头看了看凌乱肮脏的天蓝色儒衫,掀开里面的白色内衬,果断掀起用牙咬住,用尽全力扯下一大块来。 然后又忍痛咬破中指,在白布上奋笔疾书一会,写了一封歪歪扭扭的血书。 “金莲,你帮我把这个想办法送到郓城县西溪村保正张胜的手里,他是我娘舅,他看到信自会去托人救我。” “霖郎,郓城离此数十里,奴一个妇道人家,又被主家盯着,可咋个去送信?” “我家邻居武大郎,为人急公好义,与我关系不错,你去找武大,他一定会帮忙。” 王霖将声音压极低:“我在我家壁龛里藏了十两银子,本来是准备娶你过门用的……你取五两给武大做盘缠,另外五两你留身上备用,以防万一。” “奴省得了。”潘金莲顿欢喜起来,原来霖郎早打谱娶她过门,感动得眼泪婆娑:“霖郎,你对奴真好……” 王霖脸微红却也心安理得,反正这是他未来会做的事也不算哄骗,他立即将血书叠起递出去,认真叮嘱道:“那老贼逼迫你,你照实向妒妇余氏诉告,他就不敢了。” “若他又逼你嫁人,也无须乱了分寸,只要虚与委蛇,拖上个把月,我必会出狱救你脱身。” “金莲,今生今世,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霖郎,奴家宁死,也绝不让那老东西得了逞……” 潘金莲银牙暗咬,含泪伸出葱白纤纤玉手接过白衬,王霖毫不怀疑她的坚决,因为目前她终归还只是个初尝热恋滋味的无暇少女,并没沾染上太世俗的东西。 以后也不会再沾染了。 他忍不住紧紧握住她纤白的手抚摸着,她极热烈地回应。 王霖突觉一阵心悸。 直觉一股细微热流,从潘金莲身上涌进他的体内,随即四散于无形。 这一瞬间他有种莫名的错觉。 感觉自己满是污垢的脸似乎变得细腻了一些,五官又精致了一些,气质又玉树临风了些。 这种荒诞的超自恋感觉,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他微汗颜。 松开了手,感觉立马消失。又抓起潘金莲的手,感觉又起。 王霖自顾翻来覆去的试验,把小娘逗弄得面红耳赤跟熟透的苹果一样娇艳可人,心跳更越来越快;落在白二眼里,就是这对狗男女真的好放肆,竟在大牢里公开调情,他暗啐口唾沫,娘的不要脸。m..Com “霖郎,奴得走了……” 潘金莲恋恋不舍挣脱开手,起身向王霖深望一会,转身走去。 王霖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敛去。 以武大心善、耳根子又软的性格,况且还有5两银子的跑腿费,应不会拒绝潘金莲的央求吧。 至于那娘舅张胜会不会顾念亲情,又是否顺利得到他预想中那两位的救援,他其实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但总得试试,他赌施耐庵的人设没问题。 王霖若有所思。 念头一生,数据面板浮起眼前: 【王霖—生命2,智力11,武力2,声望0,技能:美颜。】 美颜? 自家一个铁血老爷们,要这技能毛用? 潘金莲的技能是“美貌”,他原本技能是“无”,突然……是不是意味着他拥有了某种单方面复制别人技能或部分技能的能力,而复制的手段就更简单,只要长时间密切接触而已? 若如此,这个闷骚系统还够意思呵。 王霖顿时狂喜过望,但外在却没表现出任何兴奋的情绪,照旧静静窝在枯草上仰望着头上的天窗,好似坐井观天。 过去这么多年,他不知限制了多少人的自由,从未感觉自由这么可贵。 第003章 潘金莲见武大郎 潘金莲给王霖留下一只肥鸡。 他站那背靠牢房木栏埋头啃吃,左右开弓狼吞虎咽,几乎是风卷残云,跟饿死鬼抢食也没两样。 因为吃让他感到神清气爽,体内某种生机像夏天的野草一样开始萌芽,蓬勃生长。 白二蹲在不远处紧盯着王霖,见他疯狂大快朵颐,垂涎欲滴。 眼看大半只烧鸡都要了结,这厮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窜过来就抢。 王霖是谁,经年与贼打交道的专业人士,早就防着白二了。见这厮黑手抓过来,狠狠抬腿就是一脚,正中他的下处。 “嘶……” 白二佝下腰身,捂住裤裆,痛得额上直冒冷汗,咬牙切齿骂道:“直娘贼,看俺不弄死你!” 就你?阴沟里的臭老鼠一小只? 王霖不屑冷笑嘴上却也不停,三两口继续将剩下的一根鸡腿啃干净,扔掉鸡骨头……尔后废话不说,马上冲上去飞起又是一脚,却只将白二踹个趔趄。 两人顿厮打在一处。 这具身子实在太柔弱,按理他不是惯偷白二这等市井流氓的对手,但千锤百炼的擒拿技巧和经年抓贼的经验,足以弥补武力上的些许差距。 白二做梦也想不到穷书生竟这么难缠,明明没多少力气,却像黄泥般甩不掉也挣不脱,最后居然被王霖生生抱住腰身将他活活搡到了牢房的角落里。 当拖得时间够了,双手滋生起难以言表的酥麻和拉伸感,王霖便当机立断将拳化掌,猛插向白二后颈处。 “啊……俺的娘咧!” 白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王霖又顺势猛砍几下,这厮终眼前一黑,晕过去。 王霖也不管白二,悄然内视,技能一栏果然多了个“快手”选择项。 还有,生命值由2变成2.1,武力值则由2变成了2.3。 吃东西强化生命值? 打架增加武力值? 再加上技能的全部或部分复制。 这是目前为止他摸索出来的系统的基本规则,霸道得毫无逻辑。 生命值不必多说,如果说智力值代表先天智商、故不可提升,武力值理解为力量,技能作为使用力量的手段,那么声望值代表什么? 总不是虚名吧? 王霖思来想去,觉得沉默寡言的系统爸爸不至这么无聊,不过这暂先不用管,关键复制来的技能如何用。 他心念一闪。 双手发烫,瞬觉灵巧轻盈无比……反复体验半响,不由苦笑。 说白了吧,所谓“快手”就是窃贼的手,主要体现在偷东西的速度上,当然不偷东西干别的也成,聊胜于无。 这时凌乱脚步声传过,王霖眼角余光发现,两个牢卒押解着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高大凶汉走来。 …… 牡丹街。 这是清河县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县衙就在这条街上。 在这条街上,最出名的不是那些经营酒楼茶肆或银号当铺的老板,也不是城里唯一那家勾栏里的当红姑娘,而是卖炊饼的武大,人送诨号:“三寸丁、谷树皮”。 他的炊饼摊,几乎就是清河县的地标,不要太醒目。 今天武大的生意特别好。 还不到正午,起早打的一百多个热炊饼就被抢光。 人是猥琐了些,但炊饼是真好吃。 外酥里嫩,鲜香可口。 实际卖得也不便宜,一个炊饼3文钱。 以他每天至少卖一百个来算,武大的收入相当不错,毕竟这年月县衙那些捕快杂役,每日也不过两三百文工钱。 所以潘金莲很快就找到了挑着担子刚准备进家门的武大。 她实在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这等短矮丑陋的龌龊人物,个头才到自己腰间……小娘好生一阵犹豫,又见左右无人,才忍着心理上的不适,上前拦住武大去路。 “小娘子,你这是?” “武大哥,奴叫潘金莲,求你救救霖郎吧……” 潘金莲下意识扯下面纱,露出那张吹弹可破娇媚绝伦的面孔来,作势就要下跪。 武大吓一跳,想扶又不敢,只得搓着手避让过去:“小娘子,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有话慢慢说!” 潘金莲娇娇羞羞哽哽咽咽很快就把来意道明,神态媚到了极致,但她绝没有半点想勾引武大的意思,这几乎是她的本能。说了,又将王霖的血书和那五两银子塞进武大手中。 武大手足无措愣了好半天才支吾道:“小娘子,霖哥儿的事,俺倒是也听说了一些。俺知道霖哥儿识文断字,绝不是窃人财物的歹徒,只是俺还要卖炊饼的……” 见武大似有推脱之意,潘金莲眼中噙泪,也不犹豫,果断又从怀中取出剩下那五两银子递过去:“武大哥,那五两做你的盘缠,这五两就当补你的损失,求你发发慈悲、救救霖郎吧!” 武大犹犹豫豫,思量好一会。 他人虽丑陋,心极善良,关系挺不错的邻居王霖出了事求告到他头上……尤其眼前这出水芙蓉般俊俏小娘哭成个泪人儿,如此惹人爱怜,他实难以拒绝。 想起不过是去郓城县跑一趟送个信,往来顶多一两天,少卖几百个炊饼也饿不死,就咬牙应下,却又把那十两银子坚决推回去,“小娘子,霖哥儿深陷牢狱需要使钱,这银子俺不能要!你放心,俺明日一早就启程去郓城县,一定帮霖哥儿把信送到便是。” “奴和霖郎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武大哥的大恩大德……” 潘金莲喜出望外,这回是真心实意拜了下去。 纤腰扶柳,臀如圆月。她头上簪的木钗晃了晃,险些刺中武大的额头。 …… 潘金莲千恩万谢作别武大郎,再也不敢停留,急匆匆返回张府。 这张大户家缠万贯,米烂成仓,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堪称本县首富,膝下却无儿女,偌大家资无人继承。 垂暮老朽之年,偏偏色心不死,若不是夫人余氏善妒,那美貌小妾还不知要纳多少。 但总那样一树梨花压海棠,他恐也活不了几日。 潘金莲十二三岁被卖进张家,眼见她日渐生得娉娉袅袅,老东西心痒难耐。 可惜余氏看得太紧,他一直没逮到机会,反倒便宜了穷酸书生王霖。 想起这茬,张大户这个悔那个恨,恨不能生啖王霖的血肉。 此刻他躺在花厅门口的软榻上摆弄那一肚子的花花肠子,看潘金莲疾步垂首要进内宅,贼心又起。 他猛坐起,喊了一嗓子:“金莲,过来!” 潘金莲抬头见是这老东西,心里厌恶惊惧,却不得不停下脚步。 张大户色眯眯踱步过来,摊开手。 里面有一串鲜亮的珍珠项链,还有三五颗明晃晃的金豆子。 道:“金莲,你要从了老夫,这些都是你的!” 潘金莲摇头:“老爷,奴婢可没这个福分!再说让夫人知道,会打死奴婢的!” “不用管那老婆娘,在这府里,还是老夫说了算!”尒説书网 张大户干笑两声,上前就要搂抱。 潘金莲立即退了两三步,“老爷,夫人还在等奴婢回话呐。” 张大户扑了个空,羞怒威胁道:“你这贱婢,若再这样推三阻四,老夫就把你嫁给县里那三寸丁、谷树皮,让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潘金莲俏脸一变,想起王霖的话,她红唇紧抿,也不作声,转身就走。 只要呆在余氏身边,她就很安全。 …… 第004章 绝处逢生斗死囚 傍晚,大牢内光线更加黯淡。 牢里人犯互殴不要太常见,所以王霖和白二打架的事牢卒根本就懒得管。只是送进来另外一个戴着枷锁的魁梧凶汉,在临进牢门之前,牢卒之一居然把他的枷锁给开了。 那个年迈的牢卒用极隐晦的目光扫王霖一眼,像是看一具尸体般的麻木。 王霖趺坐在牢房西南角,双拳紧握。 【孙虎—生命6,智力2,武力6,声望1,技能:屠宰。】 他皱了皱眉,此人是个屠夫,武力值三倍于己,身上弥漫着很浓的血气和杀气。 牢卒竟然把一个重刑犯甚至是死刑犯关进了普通牢房,明明隔壁还空着好几间……王霖心中警惕立时提到极限。 不过孙虎自打进入牢房之后,也不理会王霖和白二,径自躺在干草上四仰八叉,呼呼大睡。 王霖凛然不语。 白二早苏醒过来,躲在角落仇恨瞪着王霖,却没敢再上来报复,当然主要还是畏惧这后面进来的凶汉。 王霖直接无视白二,手里那根鸡腿骨在背后的石墙上飞快打磨着。 夜渐深,牢房内近乎漆黑一片,孙虎密集的呼噜声突然平息,陡见他翻身坐起,白二吓得缩起身来,险些喊上一嗓子,王霖则握紧了那根锋锐鸡骨。 孙虎望向王霖。 狼样泛绿的眼神,又如两朵闪烁的鬼火,凶残丝毫不加掩饰。 孙虎猛蹿过来,蒲扇般的大手抓住王霖胸前的衣衫,嘿一声就将他轻而易举地提溜起来,整个人都紧贴在墙壁上。 王霖脸色骤变。 此人力量奇大,超乎他的预想,像捏草鸡一样控制住他,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到了生死危急时刻,他其实反倒冷静下来。 毕竟上辈子作为刑警出生入死,终日与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早已将他的心智锤炼得很坚硬。 恐惧,慌乱,只能死得更惨。 他干脆放弃无谓的挣扎,微微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更放松一些,淡道:“你我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孙虎冷漠撇嘴:“小穷酸,索性让你死个明白,老子就是收了张大户家的银子,专门来要你这条贱命!” 王霖眸中掠过一线冷漠。 果然这古代社会比他想象得更暗无天日,狗大户也比他揣测的更狠毒,明知走正常渠道很难给他定罪,就索性打通关节,竟然买凶杀人! “看来你是个死囚,所以不在乎多我这条命。”王霖的右手慢慢往上移动。 “哈哈,老子前后都杀了仨人,秋后就要问斩,再杀了你这穷酸,还能给俺老娘留下点活命钱!” “其实你死了,你娘手里有钱也活不下去,甚至会让她死得更快。” “你该死,敢诅咒俺娘!” 孙虎无声狞笑,另一只手猛往上卡住王霖的喉管,用力捏紧,王霖面上青筋暴起,几近窒息。 刹那间,他握紧鸡骨的右手闪电般抬起并刺出,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快手的速度,不是用来偷东西而是毫不迟疑刺入孙虎左眼;似因速度太快,所以孙虎的初始反应只是微一怔,随后才仰面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卡住王霖喉咙的手自然就松了。 孙虎手捂住被刺瞎的左眼,殷红的血从他的手指头缝里渗出来,他根本没来得及继续做出任何应变或反击的动作,王霖手里的尖锐骨刀又义无反顾狠狠刺入他的另外一只眼。m..Com 嚓……就像刺入一团粘稠的淤泥,王霖果断拔出带血的断了半截的骨刀,任那半截夹在孙虎流血的眼眶中,飞速退到牢房最外围的木栏处。 孙虎野兽般惨烈的咆哮震动整个大牢。阴暗的角落里,干瘪的老鼠四窜奔逃。 孙虎双眼被刺瞎血流满面又从虬髯中渗落,长发披散犹如恶鬼,挥着双手在牢房里疯狂冲撞……王霖冷静地左躲右闪,手里那半截骨刀犹自紧握。 白二吓得魂不附体。 他也只能狼狈将身子紧贴在墙壁上,带着哭腔大喊:“快来人,杀人啦!” 走廊上传来骂声和奔跑声。 王霖悄然将骨刀投在地上,用脚用力踩踏几下,将之跺成碎片,拨过枯草覆住。 他的武力值此刻已增长至4.5,从孙虎身上顺利复制到技能“屠刀”,感觉浑身气血澎湃,充满了力量。 打晕白二得到的武力值只有可怜的0.3,这回却足有2.2……王霖隐有明悟,武力值的多寡定与汲取对象的武力值高低有关,估计也有随机的因素在内。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目前的武力值已经超越白二这种地痞,逼近孙虎这种悍贼,有了初步自保的能力。 …… 孙虎活活痛晕过去,失血过多,气息奄奄。 王霖见只来了两个打着火把的牢卒,嘴角微挑。 三十来岁的牢卒见到孙虎的惨状大惊失色,俯下身去探探气息见还没死,倒是暗松口气。老狱卒则浑浊眸子露出震惊之色,匆匆扫了王霖一眼。 牢卒起身冲王霖破口大骂道:“你这穷酸,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竟敢在大牢里行凶?” 王霖淡道:“牢头大哥,莫要诬赖好人,凭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斗得过他这种凶残的死囚?” “这死囚方才突然发疯,差点没把我掐死;后来他不知怎地,好像中了邪一样,到处乱抓乱挠,就把自己眼给弄瞎了,这牢里黑咕隆咚,我也不知为何。” “他可以作证。” 王霖淡笑着指了指白二。 白二脸色很难看。 他目光闪躲,嘴角抽了抽,低道:“是的,他好像是中邪了,差点没弄死俺俩。” 两个牢卒当然不信。不过躲在一旁嘀咕合计半天,一会进来就把孙虎拖走,关进了另外一间牢房里。 对王霖,再没理会。 这种随随便便、轻描淡写的理由,居然就搪塞了过去? 白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心牢卒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白二偷偷瞄王霖一眼,见少年背靠墙壁似安安稳稳沉睡过去,眸中闪过深深惊惧。 又觉侥幸。 …… 随着红日升腾,气温升高,牢房内气味更臭不可闻。 王霖伸了伸懒腰,慢慢站起身来。白二蜷缩着身子,避在角落里,头也不敢抬。 那死囚孙虎现在是死是活,王霖懒得去想,至少可苟延残喘上几日,若是牢卒给他及时止了血,撑到秋后问斩问题不大。 他料定牢卒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将死囚与普通嫌犯拘押一处,本就违矩见不得光,猫腻摆在桌面上。此事若是闹大,首先倒霉的就是这俩拿了黑钱的牢卒。 当然前提是孙虎不能立时死亡。 否则他们只能上报县里。 所以王霖才没有对孙虎下真正的死手,当时完全有机会刺穿这悍匪的喉管,一击致命。 这不论古今,牢狱中的龌龊事大同小异,他见得多了。 第005章 王霖送的投名状 又一日。 郓城县管下东门外有两个村坊,一个东溪村,一个西溪村,中间隔着一条大溪。 午后。 溪水潺潺,绿柳成林。 一个四旬长大汉子匆匆跨过青石拱桥,从西溪村进了东溪村。 庄内东南角有个围绕着木栅栏的小院,两间茅屋,一架葡萄绿成荫。 一个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的二十八九岁儒生正捏着书卷在院中踱步,长大汉子就上前叩开门扉,走进去抱拳施礼,恭谨道:“求加亮先生救俺外甥的命!” “张保正?”儒生微有惊愕,道:“救你外甥?这话从何而起?” 长大汉子正是穷书生的娘舅张胜,他连连拱手,将来意述说一遍,又将王霖的血书递了过去。 儒生自然便是这西溪村的学究吴用了。 吴用皱了皱眉,他与东溪村的保正张胜只是普通相识,仅此而已,后者突兀登门央求救他外甥,岂不怪哉? 吴用虽接过那面叠起的白衬,却没打开看,只淡笑反问道:“张保正,在下一介穷秀才,两袖清风,家无长物,且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去那清河县救你外甥呢?” 张胜唉声叹口气。 其实他也知道来得冒昧,与人家非亲非故、又无往来,这种交浅言深的事本就强人所难。 况且这吴学究固有才学,却不过西溪村一个教书先生,位卑言轻,哪有去清河县救人的本事。 只是外甥血书上写得恳切,觉得他性命攸关,念在亡姐面上硬着头皮走一遭罢了。 张胜苦笑,冲吴用再次施礼,说声“打扰先生”就转身走去。 吴用待张胜走后,还是打开了白衬。 直接掠过前面的求救话,上面歪歪扭扭还写着一首临江仙,血迹斑斑,看得他抚须不语。 “万卷经书曾读过,平生机巧心灵。六韬三略究来精。胸中藏战将,腹内隐雄兵。谋略敢欺诸葛亮,陈平岂敌才能。略施小计鬼神惊。名称吴学究,人号智多星。” 旋即吴用就哈哈笑了。 这首明显拍他马屁的词当然远谈不上辞藻华美,但工工整整、规规矩矩,关键是道出了吴用心里想说又不会说的话。 他虽蜗居乡里,却自视甚高,常自比诸葛孔明,只怀才不遇。 清河县一个陌生的落难小书生,煞费苦心给自己送来这般投名状,以求救之名,送了他一个“智多星”的雅号。 吴用思之再三,觉得颇为得宜,心中甚是受用。 …… 西溪村保正晁盖是本地富户,为人仗义疏财,远近闻名。 晁盖正在练武场上打熬筋骨,习练棍棒,他生平未曾娶妻,就好练武和结交天下朋友。听家丁报说“吴学究来了”,便大喜笑着迎了上去:“教授来得正好,却正待派人请教授过庄上吃酒!” 晁盖攀着吴用的膀子,两人勾肩搭背走向花厅,这情景看起来多少有些违和,但吴用却安之若素,笑声不断。 家丁很快就摆上了果子、菜蔬和一盘酱羊肉,又取来两瓶好酒。晁盖亲自倒酒,然后举起海碗道:“教授,请!” “保正,请!” 两人连干三碗,晁盖才搁下碗不满道:“教授多时不来庄里相聚了,莫非是晁盖有怠慢处?” 吴用笑:“保正哪里话,你我倾心结交,不分彼此,我这几日不过是在家读书,不得闲罢了。” “好,既如此,你我今日当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吴用微笑点头,却又慢条斯理道:“保正这里缺个塾师吧?可曾寻到了人?” 晁盖摇头。 “我听闻东溪村保正张胜有个外甥,在清河县给大户家教书,颇有几分才学,前些日子本想引荐到庄上的。” “张胜的外甥?他姐嫁到清河县是不假……”晁盖挥挥手,“既然是教授想介绍的,那就让他来便是,银钱方面,总亏待不了他!” 吴用摇头叹息道:“哎,晚了,保正,那小厮不知为何得罪了主家,被那大户栽赃陷害,污蔑盗窃财物,现下到大牢屈打成招了。” 晁盖平生最见不得这种不平事,况且还是吴用故意拿话垫吧了半天,他当即拍案而起,怒道:“读书人知书达理,岂是盗窃之辈?这等狗大户,如此诬陷良人,真该杀!这若是在郓城,我便直接打上门去,看那厮还敢不敢害人!?” 若在郓城,晁盖是真的会。 吴用见火候到了,便掏出王霖的投名状来给晁盖念诵起那首临江仙,晁盖听得朗声大笑:“教授,这是张胜那外甥写给你的?好,甚好,果然才学不浅,关键还是个妙人,这智多星的雅号简直妙不可言!” 吴用脸色微红。 他总不能自夸,必须要借晁盖的嘴去传颂此番雅号。 当然,也有几分引起晁盖关注王霖的心思。 若他直接开口提及营救王霖,总有些唐突,铺垫了这么久,尤其是这首投名状上的临江仙,虽夸赞的是吴用,却也让晁盖觉得内心舒坦,暗起了惜才之心。 吴用心思机巧可见一斑。 晁盖一饮而尽,又道:“我昨夜梦见北斗七星,直坠在我屋脊上。斗柄上另有一颗小星,化道白光去了。我琢磨星照之梦不知是吉是凶,正要找教授分解,不料今日听闻这书生给教授起了这智多星的雅号,岂非正与梦境相合?” “所以也算有缘,不妨救他一救。” 吴用笑而不语。 对于晁盖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豪杰来说,别看他居住乡里,其实也不少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 清河县也不算远,他在那边还真有个相识,县衙的都头周平。 当年周平落魄,身无分文流落郓城。晁盖不但慷慨解囊,还将庄上一个黄花大姑娘许他当媳妇,又赠了重金作嫁妆……这些年两家往来不断。 定下了救人,晁盖性子急,不喜欢拖泥带水,当即唤过管家晁二吩咐道:“晁二,你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快马加鞭亲自跑一趟清河县,找县衙都头周平,就说我有个外甥叫王霖的被栽赃入狱,请他务必想办法营救出来。” “如果还需花钱使银子,我一概支应便是。” 晁二抱拳领命而去。 吴用端碗赞道:“保正仗义疏财,义气当头,真乃这天下一等一的好汉!” 晁盖豪爽大笑,举起碗与吴用碰了碰:“教授,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足道哉?区区五百两银子,若能救那书生一命,也算功德一场!” 两人大笑,当日尽欢而散。 第006章 私闯民宅杀无罪 对清河县都头周平来说,晁盖于他恩同再造,晁大官人要救的人自会尽心尽力。 周平在清河县自也算一号人物。 若非王霖一案系钱谷师爷胡珍插手安排,他略上下打点就能为王霖翻案,根本不用使太多银子。 但正因为涉及胡珍,周平不敢怠慢,思前想后为稳妥见,便找上了宋知县小妾甄氏的父亲甄二。 须知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在当下可是笔巨款,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自会让甄氏在床上使尽了浑身解数,也就是一夜功夫,在知县老爷亲自过问下,第二天上午王霖就被纠正销案,释放出狱。 胡珍无能为力,也懒得管了。反正该拿的钱拿了,该办的事也办了,张大户能奈他何,只能吃哑巴亏。 所以上午,当潘金莲又趁给余氏上街购物偷摸到大牢探监时,听闻霖郎已无罪释放,当场欢喜得泣不成声。 霖郎果然没有哄奴。 王霖的家在牡丹街后一条街巷中。 独门独户的四合院,三间青色瓦房,一间茅草搭建的偏房,一个约十几平米的小天井,门冲街开,清河县很平常的居民建筑。 隔壁就住着卖炊饼的武大。 王霖凭穷书生的记忆轻车熟路回了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在客厅一角推开水瓮,掀开地上的几块青砖,从里面摸索出一包银子来。 这才是前身爹娘留给他的媳妇本,李家的全部家当,大概有一百五六十两的样子。至于他给潘金莲说的藏在壁龛里的银子,那属实是穷书生个人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这与信不信任潘金莲无关,凭空穿越到一个陌生古代世界,他岂能不给自己留点退路。 手里有钱,心就不慌了。 作为先知先觉的穿越者,他当然有很多赚钱的点子,只是变现需要时间,首先要面临的是生存问题,他总不能出了监狱的门,就沦为沿街乞讨的叫花子。尒説书网 不多时,听到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听有人进来,果然是潘金莲。 妩媚的小娘依旧上襦下裙,挽着乌亮的螺髻,俏脸上还挂着喜悦的泪痕,凹凸有致的身子在绚烂的阳光地里映出一道曼妙的影子。 王霖刚走出来,小娘就哽咽着带着一阵香风扑进他的怀中。 他微微吸了口气,紧紧拥抱着她,任她伏在自己怀中小声宣泄着素日来的焦灼不安,用手轻轻抚摸着她娇柔的背。 小娘哭声不知何时就没了,慢慢羞得俏脸绯红,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似闭非闭,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伏在王霖怀中再也不敢抬头,意识到霖郎那双手安慰着安慰着就抚到了极私密处,她觉得整个人融化成水了。 王霖当然不是初哥,只是他上辈子所经历过的所有女人加一起,都无法与怀里媚骨天成的小娘相比,软玉温香抱满怀,他感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又想起了汤显祖的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真的很有道理,汤先生绝对是老司机。 …… 两人相拥着温存了阵,潘金莲看看日头见天色不早,担心余氏着急,便要离去。 王霖本不想放她走,但转念一想小娘担心得也对,宋朝礼教森严,孤男寡女同居名不正言不顺;加上小娘目下还是别人家的婢女,若此刻私藏在家,或远走私奔,都是重罪。 酬谢武大帮助和郓城县那两位营救之恩的事可以暂缓,必须先想办法帮小娘脱身,他正想着,院门就被敲得震天响:“混账东西,开门,开门!” 潘金莲听出是张大户家护院苟亮的声音,这厮是疯狗般乱咬人的玩意,她惶急起来,私来李家会情郎,若被主家抓住,后果可想而知。 她扯着王霖的衣襟,俏脸煞白。 王霖并不慌乱,他指指院中柴房之后,低道:“金莲,柴房后有后门通往后巷,你速从后门走,记住我的话,回张家一切谨慎,容我几天时间,一定想办法救你出来。” “奴知道啦。” 潘金莲急急自去。 门被张家几个家丁踹得砰砰摇晃,眼看就要破门而入。 好嚣张的狗东西,王霖冷笑一声,他可不是穷书生那怂货可任人捏把,他径自去厨房摸了把菜刀出来。 门外,张大户家护院苟亮跳起脚可劲踹着李家的门,身后另外两个家奴张牛、张宝嗷嗷起着哄,惊动街坊四邻纷纷来围观。 苟亮又踹一脚,门却突然开了,不由踹了个空;因为用力过猛,又被王霖伸腿绊了一跤,便栽了个狗啃泥。 苟亮还未来得及骂出声来,肩背上就挨了王霖一刀,接着又是一刀,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两道五指宽寸许深的创口血涌如注,溅了王霖一身。 苟亮疼得龇牙咧嘴,嗷嗷惨呼,刚要爬起身来跟王霖拼命,又被王霖狠狠一记刀背斩在后脑勺上,旋即两腿一蹬,晕厥过去。 张牛、张宝本来势汹汹,突见三人中最能打的苟亮被砍翻在地,而那本该弱不禁风的穷书生王霖满身血迹,手里倒提一把锋利的明晃晃的菜刀若凶神恶煞,菜刀上犹自滴答着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两人高声嚷嚷着杀人了,却远远避在街上,做好了随时逃窜的准备。 不多时见王霖拖着血糊糊晕过去的苟亮出了门,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他将苟亮随意丢在街上,又将手里滴血的菜刀插在腰间,向围观四邻抱拳大声道:“按大宋刑律,无故强闯民宅,非奸即盗,可杀之无罪!还请诸位高邻帮我做个见证!” 王霖浑身是血,这场景实在太恐怖。 吃瓜群众们看得目瞪口呆,话是这么说倒没错,可王家懦弱的酸秀才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狠了,挥刀就砍人……众人下意识往后缩着身子。 张牛张宝的脸铁青惨淡,两人躲在远处色厉内荏嚷道:“王霖,你敢私藏我家使女,又砍伤我家护院,该当何罪?” “胡说八道,有证据就去县衙告我!” 王霖冷笑,挥起菜刀反手用力砍在自家木制门楣上,菜刀嗡嗡直响。 “张家的狗奴才,你们给我听好了,再敢登门骚扰,强闯民宅,我便见一个砍一个!” 王霖拍拍手,又向围观邻居抱拳道“叨扰诸位邻居,改日再请大家吃酒赔罪”,就昂然径自归家将门关紧。 他当然没有砍死苟亮,旨在立威而已,只是随便砍了两刀,不及要害,死不了的。 再说大宋刑律规定很明确,他完全合法防卫。 作为行事果决的刑警,明知对张家这些为虎作伥的恶奴只能杀鸡骇猴,否则日后的麻烦源源不断。 况狗大户都买凶杀他,生死大仇,迟早要报,手还能软么? 又果然如他所料,苟亮的武力值与白二相同,但他这次所得武力值加成却为0.5,比上次白二那多了0.2,足说明是伤害度较高的缘故。 武力值涨到5,生命值增加0.1至2.2,声望值提升至3。 若按这种逻辑推演,杀人的武力值加成岂非更高……王霖嘴一抽。 但凡十恶不赦之徒,到了该杀之时他自不会心慈手软,但为了提高武力值而大开杀戒,绝无可能。 第007章 妒妇余氏上景冈 小娘急匆匆回了张家,刚进门就被张大户缠上。 小娘心里着实烦气,这老东西一天到晚不做别的,专门盯着自己么? 实际知晓王霖被放出来,又听闻还走了知县老爷那边的关系,狗大户恨得牙痒痒却没一点辙了。 拿下潘金莲的色心,显然因此更急了。 “你这贱婢,又去私会?看老夫不打断你的腿!” 小娘辩解道:“奴出门是给夫人买胭脂水粉的。” “放屁!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这贱婢心里咋想的,你在老夫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妇?老夫最后一次警告你,到底从还是不从?” 小娘:“奴宁死不从!” “那好,老夫就将你嫁给那三寸丁谷树皮!老夫宁肯倒贴嫁妆,也断不能便宜了那姓王的小畜生!” 狗大户咬牙切齿跺着脚,恶狠狠走近,下手就去搂抱。 小娘脸色一变,倒退两步避过,却又被老东西顺势扯住胳膊,死抓不放。 别看这老东西年迈,色心开道还真有几分力气。 狗大户狞笑猛拽着小娘就往偏厅里去,她拼命挣扎、高声叫喊起来,这时听不远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精美回廊上一个五旬上下的锦裙妇人站在那,愤怒地将手里把玩着的一串珍珠投掷在地,流光圆润的珠子顿时四处蹦飞。 …… 余氏慈眉善目,面容端庄。 但只有她身边这些丫头才知道张家女主人到底是何等样人,心胸狭隘,心肠狠毒,口蜜腹剑,典型妒妇。 想想也是,若她是心地慈善的人,又岂能压得住这花里胡哨的狗大户一辈子。 “金莲,我家老爷对你的那点鬼心思,老身心知肚明。” 余氏微微一笑:“老身着实纳闷得紧了,这府上美貌如花的丫头也不少,这老货为何偏偏就迷上你了?” “奴婢不知。” “老身也甚是奇怪,你若答应嫁给老爷做妾,将来荣华富贵自不消说,若是还能生下一男半女,说不准这张家偌大家业都会落在你的手上……你为何又抵死不从呢?” “夫人待金莲恩重如山,如母一般,奴婢绝不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猪狗之事。” 余氏轻笑一声:“你有这番心思,倒是老身没白疼你……不过,你也就是说着好听,你定是为了王家那小厮才不肯的,老身看得真真的。” 潘金莲垂下头去,知道再辩解也没用。 “你若当真喜欢那王霖,老身成全了你也未尝不可……”余氏道。 潘金莲听了一喜,但旋即想起这老妇人是何等样人,她岂能有这般善心;便又快速掩饰住欢喜的情绪,默道:“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夫人,不嫁人的。” “真的么?”余氏似笑非笑。 余氏心中道,这狐媚子看来不能再留在身边了,她一日在,那老东西便会一日不死心。可也不能白白便宜了王家那小穷酸,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还不如将她许配给娘家侄儿余昭做小。 将来这张家的产业,终归还是要交到余昭手上的,只有娘家侄儿才能为自己养老送终。 余氏心里如是想,却也不说破,又笑道:“我这两日在府里呆着着实憋闷,想回娘家去歇几天,金莲,你吩咐下去备轿,咱们晌午吃了饭就启程吧。” 潘金莲嗯一声,忙去安排。 望着她娇柔背影,余氏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敛去,化为一抹冷淡。 又与站在不远处旁观的狗大户对视一眼,往地上狠狠淬了口唾沫,骂道:“不要脸的老猪狗,活该断子绝孙!” 狗大户悻悻而走。 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 王霖在张家对面的茶铺呆了一个多时辰了。 茶水续了三五碗,果子点心要了七八盘,还从隔壁饭馆要了三斤酱肉,吃个不休。 茶博士老孙头看得诧异,这文质彬彬的王家小秀才何时变成个吃货,这些东西都够两三个壮汉吃撑了,他却还不住嘴。 他哪知王霖越吃越有劲头,越吃越气血旺盛,王霖总觉得自己开局生命值太低,还是先吃起来再说。 实际王霖上辈子也是局里著名的吃货,靠吃提升生命值,或许真是系统为他量身定制。 直到未时许,一顶红呢小轿在两三个使女、五六个家丁的簇拥下出了张家,王霖才匆匆结了账,尾随而去。 潘金莲之前使钱托门口卖果子的狗剩给王霖送了口信,得知小娘子要随余氏去阳谷县的娘家小住,他不放心,索性就暗中跟着。 他隐隐觉得,解救潘金莲脱身的办法,还应出在妒妇余氏身上。 余氏一行出了城直奔阳谷县的方向,约行了二十里。 夕阳将落山时,抵达了一个叫景阳冈的集镇,距离阳谷县地界还有接近二十里山路。 景阳冈? 王霖暗吃一惊,这……岂不是武松打虎的地方? 好在他看景阳冈下人来人往,商贾队伍不绝,也没有看到清河县或阳谷县的官方告示,心说此时距武松从沧州柴进那里返乡探视武大还有一年多的时间,那在岗上出没的所谓吊睛白额大虫应该还不曾有吧? 余氏一行人在岗下一家茶铺歇息。 王霖悄然自去转了两圈,并没有发现水浒传中那家“三碗不过岗”的酒肆,也不在意,索性就地另外寻了家露天饭肆,又要了两盘熟牛肉大吃大喝起来。 红日渐渐西坠下山,余氏这干人也就启程上岗,与其他商贾行人结伴一起,要趁天黑前赶到阳谷县。 王霖稍稍犹豫下趁没人注意,顺手把饭肆外头搁着的一把长柄劈柴利斧拿起,这才紧紧跟上。 因为此地是往返清河县与阳谷县的要冲,岗上商贾行人多年行走,早已踩踏出一条宽阔平坦的道路来。 王霖混在人群中坠在张家人后头。 上了山岗,突见前方百余米处一侧密林中,草木纷纷倒伏,王霖心头警兆陡生,暗道不妙,顿时再也顾不上隐藏行迹,直接跳出来大叫道:“赶紧调头下山,快跑!” 众人愕然,纷纷侧目,像看傻子一样盯着这位竟扛着一柄斧头的秀才打扮的蓝衫少年。 “嗷呜!” 高亢的虎啸声遥遥传来,声震山林,数十飞鸟从林中扑棱棱窜起在半空中四散,而林中不少小型走兽更豕突狼奔,王霖眼见两三只灰色野兔从他身边掠过,一颗心沉了下去。 娘的,这超大Boss——不是留给好汉武松武二郎的么? 贼老天,你咋提前把这头凶兽放出来了? 这不是要人命么?! 虎啸声让所有人吓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首先回过神来的赶紧调头顺着来路往山下跑,回神慢的其实也就慢了半拍,潘金莲扶着余氏的轿子也跟着人群往下逃去,只回头无意间瞥见王霖提着一柄长斧站在前路,也顾不上想他为何在此处,顿仓惶惊叫起来:“霖郎,有大虫,快跑啊!” 第008章 搏命猛虎啸山林 又骚又臭的味道弥漫起来,一头体长过两米的斑斓白额虎眸中凶光迸射,从密林中慢吞吞露出了头,还极放肆地翘起后腿冲一棵树上撒了泡尿。 王霖深吸口气,果断打消了转身逃命的念头。 面对猛兽不能妄动,这是常识。 若动,只会引起更发狂的追杀,两条腿就是草上飞也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时速高达70公里以上的猛兽之王,到时候不但他虎口逃不了生,那群包括潘金莲在内的行路人也一个都难保活命。 这头凶猛的白额虎迈开四蹄,往前走了十几步,发出沉闷的低吼,王霖硬着头皮昂然而立,与它对视着。 但他打死也不信,如此会让老虎退走。 【吊睛白额虎—生命7,智力0,武力51,声望0,技能:虎啸。】 俺滴亲娘。 王霖脸发白,双腿发软。这算是彻底打碎了他仅有的半点侥幸之心,武力值相差十倍,完全单边倒的碾压。 他强自撑着保持镇定不乱,心中却生出逃的念头。 王霖调匀呼吸,一步步往后退去。 白额虎原地不动,那双吊睛却猛挑起来。 突兀,白额虎仰面向天咆哮,马上四蹄猛往地上一按,偌大身形就腾空扑来,裹夹起腥臭风声,这一跃就是十余米。 王霖仓惶间只得跳到山道一侧闪避,手里的长斧握得更紧,尽管他明知反抗其实也属徒劳,但总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在白额虎扑至半空还未落下,他便咬牙挥起斧头奋力向这大虫砍去。 这一斧慌乱中不辨方向,在白额虎腰上砍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血流如注,旋被巨力反震荡开;大虫吃痛发出愤怒的一声厉啸,好像半空起了晴天霹雳。 由此它身形刚落地,便把前蹄搭在地上,腰身掀起撅着虎腚,铁棍般的长尾横扫过来,飞沙走石。 王霖也是急红了眼,也不顾旁边就是深约十余米的山谷,生生跳了下去。 王霖死命抓住长斧滚落山坡,那大虫凶威更盛,只在坡头上轻蔑一瞥微微停顿便猛冲下来,所到之处枯树灌木都被它瞬间碾为平地。 王霖跌了个七晕八素,狼狈躺在草丛中仰面朝天呼呼喘着粗气,此刻他浑身刺痛无力,再也来不及逃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大虫长尾一路摧枯拉朽般横扫而过,又四蹄凌空猛扑过来,血盆大口张着,獠牙森森,铁爪刺目。 这便要死了么……前世今生镜头闪电般在眼前掠过,想起居然要任由一头畜生宰割,心头各种悲哀、怨气和不甘瞬间爆发,王霖怒骂一声干脆将手里长斧抱在怀中,斧口向上,准备拼命。 白额虎猛扑而过,至王霖头上当空,他清晰可见它泛白柔软的肚腹。 不过在这生死瞬间,王霖没有去干傻事。 他若相信小学语文课本上的唐打虎桥段,真就蠢到了家彻底死定,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危机判断,向右一阵翻滚避开扑势,待大虫扑空落地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姿态,他积蓄已久的力量爆发,猛跳起身来,挥舞利斧默念“快手”“屠刀”,拼命向大虫的鼻头砍去。 据说老虎全身最薄弱的部位是鼻头和背脊。 王霖此刻也不知网上看来的信息到底是真是假,反正总得搏命一试。 加持了速度和技巧的利斧,闪电般落在白额虎貌似柔软的鼻头上,顿将它砍了个血光崩流,大虫痛得甩头怒啸,那根长尾陡然在身后直立翘起,啪地一声斜抽过来。 王霖没命闪避,险些被那虎尾梢掠中腰间。 刹那间,他自知不能再一味逃了,以这头大虫的力量和速度,他除非能上天入地,否则这遭肯定被它玩死。 既然tmd迟早都是个死,还怕它娘的个锤子,干脆跟这畜生拼了算逑。人若到了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时候,肯定会激发起所有的生命潜能,王霖也不知自己如何疯狂往前一跳就蹿上了大虫的背,他一手死死揪住它脖颈后的软毛不松开,另外手上的利斧不管三七二十一飞速连番砍下。 大虫凄厉的咆哮穿透整个景阳冈上这片山林,血红的残阳一点点坠下,王霖几乎成了个难辨面目的血人,他大脑中一片麻木,根本不知道到底砍了多少斧,也浑然记不起大虫方才如何挣扎、反击和猛蹿扑跃,反正他一直死死骑跨在它背上,疯狂地将虎头砍了个血肉模糊。 …… 大虫终于死透。 九死一生,王霖倒在血泊中,好半天都爬不起身来。 片刻后,他也不顾肮脏恶心,勉强撑起身子伏在大虫尸体上吸吮着腥臭虎血,因为他察觉到虎血可以增长气力和恢复伤势,估计也能提高生命值。 良久。 夜幕彻底降临,清冷的山风拂过山岗密林,王霖体内热血沸腾,涌荡在经脉中如同火烧,旋即阵阵催生出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 【王霖—生命5.2,智力11,武力35,声望3,技能:……虎啸。】 武力值骤然拔高到35,足足提升了七倍! 王霖深吸口气,搏命干翻了一头猛虎,侥幸的成分和阴差阳错的因素至少占到了七八成。收获虽然巨大,但想起来犹自心有余悸。m..Com 他心里盘算着,能按住猛虎在地上猛捶的武松肯定武力值比猛虎更高一些,而再以武松在梁山英雄战力排行榜上的位置来衡量,自己现在的武力值虽暂时还与武松及更前列的卢俊义、关胜、林冲这些人相去甚远,但至少应不比一些普通头领差多少了吧? 至此,他算是在这个乱世将至的时代真正拥有了自保之力。而如果给他充足成长的时间,他迟早会凌驾于108个梁山英雄之上,甚至将来哪一天,天下无敌都不是梦想。 当然前提是不能半路夭折。 唯一遗憾的是,他至今还未接触到真正的江湖好汉,复制到的技能严格意义上说更像是某种原始本能,如这白额虎的虎啸,再如孙虎的屠刀和白二的快手,这些还差得远。 不过也不急,毕竟来日方长。 暗无天日的时代,力量代表一切。想到此处,王霖索性半跪在地,忍住恶心埋首继续大灌虎血。 第009章 打虎小英雄王霖 月明星稀,清风过岗。 景阳岗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商贾、行人,余氏一行自也在其中,听闻岗上突冒出一头凶恶大虫来,谁也不敢再贸然过岗,只能暂聚在此。 有好事者早去通报了清河县衙,都头周平自率十几名捕快赶来此处。 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潘金莲扶着余氏的轿子瘫坐地上,俏面惶恐绝望,满是泪痕。 突听人群发出此起彼伏惊叫声,旋又见周遭人惶然四散奔避,连余氏都下了轿子跑掉,她这才木然抬头望去…… 皎洁月光下,一道血迹密布的清瘦人影,步履极快,越来越近。 他肩头,竟扛着一头斑斓猛虎走下岗来! 似是……霖郎?小娘的小心脏猛加速跳动。 众人见状毛骨悚然,慢慢才觉是死虎,这才远远避开围观。 周平率县里众捕快拦在众人前头,眸光震撼。 进山搏猛虎,入海擒蛟龙,这根本都是文人墨客的浪漫想象,自秦汉以降,史载徒手杀虎者屈指可数,哪一个不是惊天动地的神人! 众目睽睽,一个娇柔小娘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挥着双手,深一脚浅一脚没命奔跑过去。 王霖微微一笑,肩头随意一抖,便将那头斑斓猛虎抖落在地发出轰然巨响,烟尘四起。 抛开武力值不说,单纯气血蛮力,他有了脱胎换骨的提升。 这是他喝了一肚子等同天材地宝的虎血,系统爸爸悄然回馈给他的额外福利,有点像武侠小说中的伐毛洗髓,属于偶然性或一次性的奇遇式“浴血重生”,并不在系统本身规则之内。 至于以后有没有这种额外福利,谁也说不准。 王霖顺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向小娘张开双臂。他这样其实更显得面色血腥狰狞,可怖。 但小娘也不顾畏惧,如同乳燕投林冲进他的怀抱,哭成了个泪人儿。 月下,此时此刻的王霖心中无比宁静。 他知道自己和小娘算是彻底摆脱了困境。 以他如今的武力,护住自己女人已不再有任何问题,而那狗大户……他眸中闪过一抹杀机,便俯身把将怀里小娘霸道拦腰抱起。 “霖郎……” 王霖一手托着小娘的腰臀,小娘则只好红着脸微闭着眼,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伏在他胸膛上躲避众人注视。 而他的另一手,硬是拽着那头斑斓猛虎的虎尾,两人一虎,一步步走向众人。 真若天神! 余氏躲在家丁婢女的护卫群中目光发直,双腿发软,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周平定定神便迎上去,抱拳道:“在下清河县衙都头周平,敢问小英雄高姓大名,贵乡何处,这头吊睛白额大虫是……” “小生王霖,本县人氏,见过周都头。刚才在岗上撞上这头大虫,为活命,只好舍命一搏就打杀了它!” 王霖向周平颔首为意,他此刻尚不知正是眼前这位帮他脱了牢狱之灾。他虽说得轻巧只一句“就打杀了它”,却引起周遭人群轰然惊呼之声。 周平顿惊,上下打量着王霖,良久才眸露奇光道:“前日郓城县晁大官人托人给周某传信,说他有个外甥叫王霖的……莫非便是小英雄当面?” “原来是周都头帮我洗脱冤狱,大恩铭记在心,容小生明日再登门道谢。” …… 周平和县里的捕快们用软轿载着王霖和幸福得几乎晕过去的小娘潘金莲,还用车拉上了那头斑斓吊睛白额大虫,一路敲锣打鼓回城,轰动全县。 虽是夜晚,但县城街头巷尾满是被惊醒起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闹闹穰穰,都来迎看大虫和打杀大虫的盖世英雄,比过年都热闹。 宋知县慌张从小妾甄氏的床上爬起来,亲自带人在县衙门口迎接。 听闻打虎英雄竟然是刚从牢狱中释放的穷书生王霖,他本不太信,奈何事实摆在眼前,尤其亲眼见清瘦的小书生轻描淡写扛起那头血淋淋的大虫傲然径自归家,知县老爷手扶长须,接连倒抽了好几口冷气。 想了想,便低头吩咐人抓紧将此事上报东平府请功。 然后又叮嘱钱谷师爷胡珍,速以县衙的名义给王霖送块“打虎英雄”的牌匾予以表彰,又嘱咐他找几个县里大户凑一千贯钱送去李家。 打虎小英雄除暴安良,造福一方,这感谢钱当然要县里有钱人出,县里穷得很。 胡珍惶然应下。 他可是前番陷害王霖的罪魁祸首,人见人捏的穷酸小秀才突然摇身一变勇猛搏虎的英雄好汉,他心中除了惊就是怕。 打虎小英雄王霖的名头,连夜就在清河县及周边传开,当然随即演绎出各种不同的版本。 有人津津乐道说王霖是天上武曲星下凡,也有人说他是西楚霸王转世。 总之越传越玄乎,至于他原本的穷书生身份,则被人自动忽略无视了。 世事变幻人情冷暖,莫过于如此。 小娘再也没回张家。 当夜王霖将那头大虫熟练剥皮抽筋,屠刀技能这回算是真正发挥了用途,虎皮准备明日便送给周平当做谢礼,至于虎肉可是增长生命气血的珍稀食材,当然留下自用。 完了就酣睡不起,一直到来日,日上三竿。 他还未起身,县衙送的披红牌匾已悬挂在门楣上。 兴奋的邻居们还自动放了些炮仗,清河县衙师爷胡珍亲自送上门来的一千贯钱装在箱中搁在院中,张家婢女翠儿也送来了潘金莲的贴身行囊等物,还送来了余氏赠送的五百两银子和一箱绫罗绸缎。 关键还有潘金莲的卖身契。 余氏传递信号出来,希望两家恩怨由此一笔勾销。这当然是她的一厢情愿。 王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他慢慢睁开眼睛,小娘换了身干净衣裙双手托腮坐在床边,正望着他发呆。 这一夜的事恍若南柯一梦,直到现在她还如在梦中。 王霖一伸手便将小娘扯到怀中来。 “霖郎,这大白日的……” “嗯?那我们等到晚上?” “……霖郎你坏死了……” 不知不觉,已是午后。 小娘春意朦胧云鬓散乱,探出纤纤玉手将帘幕拉开。 轻呼道:“霖郎,该起身了,早上街坊四邻还有隔壁的武大哥,都说要凑钱请你吃酒,庆贺这打虎英雄的名头,奴没经霖郎同意,就把那煮熟的虎肉各切了些,送了他们尝尝鲜……” 王霖不以为意,笑:“送些无妨,左右也多着,咱们自个也吃不完。” 这头猛虎至少四五百斤重,去除虎皮内脏诸物也有两三百斤肉,送些给邻居吃也无妨,况且武大这边他早想谢一谢了。m..Com 王霖起身在小娘伺候下收拾停当,换上了崭新的蓝衫,端的是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俏郎君。可是还能上山打老虎的俏郎君,世间罕有的大英雄,现在是奴的夫君了…… 小娘看着王霖脸微红,一时间心满意足。 …… 周平听闻王霖来访,当即满脸堆笑迎出门来。 见王霖右手提着卷起来的整张斑斓虎皮轻若无物,另一手还提着个装满礼物的箱子,不由啧啧称赞“小兄弟端的好气力、不愧打虎英雄”,王霖抱拳笑:“今日特登门拜谢都头的救援之恩!” “上下打点均是晁大官人破费,周某不过略尽绵薄,岂敢受这般厚礼?”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张虎皮也不值什么,若都头不肯收,就替我转送晁……大官人罢!” 王霖说完就转身走去不远处的杏花楼。 第010章 使唤丫头庞春梅 杏花楼是清河县最大的一间酒楼,东家就是王霖的街坊之一姚三元,今日这庆祝打虎英雄宴的发起人也正是他。 而凑了钱到场的还有卖炊饼的武大、开纸马铺子的张能、走街串巷专干说媒拉纤的薛婆,以及车马行的老板胡四等十余人。 都是一条街上住着的邻居。 原本虽不怎么往来,但并不妨碍今晚众人热情捧场。 王霖挨个与各位街坊见礼,态度谦逊,温文尔雅,身上何曾有半点的凶煞气。 若非亲眼看他扛着一头斑斓大虫强悍归来,众人谁又相信眼前这少年竟是力大无穷威猛无敌的好汉。 到了武大跟前,王霖躬身下去:“王霖见过武大哥,前番多亏武大哥仗义出头,帮小弟去郓城县送信,这才让我侥幸脱了冤狱!” 武大满面堆笑,赶紧避过:“霖哥儿,不,小郎君如此大礼,俺可承受不起!俺也没做啥,就是跑趟腿!” “武大哥此恩,我牢记在心,容图后报!”王霖又是一礼。 姚三元在旁笑着插话道:“俺们都是街坊邻居,相互帮助岂非正常,诸位,打虎英雄就在当面,今儿个酒宴就算姚某人的,大家尽情吃喝,咱们不醉不归!” 张能也抱拳笑:“正是如此,谁又能想到,清河县竟出了王霖小郎君这样一位惊天动地的大英雄,咱们街坊四邻与有荣焉!” 胡四径自举杯邀饮:“俺这一辈子没想到也能吃上虎肉!做梦都会笑醒……诸位高邻,来来来,咱们敬打虎英雄一杯酒!” 那四十来岁的薛婆也来凑热闹:“老身是不太会吃酒,但老身会说媒哟!以后打虎英雄的终身大事,就包在老娘身上了!” 众人哄笑称是,王霖微笑回礼道:“多谢薛婆,不过王霖身边已有金莲,就不劳您费心了。” 薛婆脑袋一晃:“这是哪里话?有头有脸的好男儿,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连这胡四都娶了三房小妾,况是你这等文武双全的打虎英雄,全县首屈一指的俊俏小郎君!” “就是,就是!王霖贤弟娶上几房美妻娇妾又有何妨!” 姚三元高举酒盏,道:“若非打虎英雄横空出世,这头大虫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乡亲,诸位高邻,咱们再敬小郎君一盏!” 众人纷纷上前敬酒,王霖不好推拒,只好举杯相合。 酒过多巡,姚三元等人已吃得酩酊大醉,吹捧的话说得更加没有底线,盛情难却,王霖只得硬着头皮虚与委蛇。 那薛婆也吃了几盏酒,借着酒意凑过来扯住他道:“小郎君,俺手上有个花枝招展的好小娘,那端的是娇滴滴的好样貌,这才15岁,几个月前流落在咱清河县,小郎君若有心,老身就做主将她给了你!” 王霖:“薛婆心意,我心领了,小生家中有金莲在,暂不做他想。” 薛婆嬉笑:“老身知金莲小娘子天仙般的容貌,与小郎君更是情深意笃,小郎君眼里容不下其他女子也正常,不过,以小郎君如今这等身份,若家中连个使唤丫头也没,可不是要让小娘受苦?” 王霖心念一转,心说倒也是。自家还真缺个使唤丫头,不然好多事都得让金莲亲力亲为了。 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却听薛婆又道:“这小娘名叫庞春梅,原是富家女,河北沧州人氏,可怜周岁死了娘,三岁死了爹,来山东投奔亲眷吧,她那婶子又容不下她……” 庞春梅? 王霖猛抬头,扫犹自喋喋不休介绍个不停的薛婆一眼,面色有些古怪。 他心说莫非串了场,怎个又冒出个金瓶梅中女子,听这出身来历还真如假包换,看来自家与这西门庆还真是难以回避的缘分呐。 先截武大,再截西门?后面还要截哪位大佬? 他嘴角浮起一抹轻笑来,便向薛婆道:“这小姑娘估价多少银子,若是合适,我便买来给金莲做个使唤丫头也罢!” 薛婆见今儿个推销半天终有结果,闻言一喜,笑着试探道:“小郎君这等人才,老身不敢多要,银十六两即可!” 其实主家也就是庞春梅的叔婶才卖价10两银子。 只这薛婆心眼子多着,今日听闻县衙和县里一些大户给王霖送了不少银钱财物,那李家天井中的礼物都堆成山了,这才壮着胆子加价6两。 真好黑的。 她都做好讨价还价的准备,却不料王霖随意挥手,“那就说定了,一会薛婆带人和卖身契去我家,咱们当面交割!” 王霖哪知这里面的猫腻,他反觉得16两银子买一个人,尼玛够廉价,真是万恶的旧社会。 薛婆乐得眉开眼笑,那奉承话因此就更敞开了说,她这种媒婆就靠一张嘴皮子讨生活,那可是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的本事,又不管肉麻不肉麻、妥当不妥当,王霖听得头皮发炸,赶紧落荒而逃。 …… 潘金莲听闻霖郎花16两银子买了个使唤丫头本还嫌贵,她当年卖进张大户家也不过才10两银子,可见到15岁的庞春梅脆生生站在眼前,她又觉得值了。 这丫头杏眼桃腮,身材清瘦,个头与她仿佛,低眉垂眼,性格乖巧,潘金莲围着她转了一圈很满意,就拉起庞春梅的手嘘寒问暖,问长问短。 王霖也不打扰两女,偷摸去厨房吃东西。 他真是有些惭愧得紧,这刚从酒桌上回来,还没半个时辰就又饿了,这样搞下去他非成饭桶不可。 一大盘酱制的老虎肉被他一扫而空,感觉到体内气血又蓬勃了些,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厨房,站在天井中抬头望月,梳理着凌乱杂陈的复杂心绪。 开局就是狱中,旋即景阳冈上搏命打虎,步调紧锣密鼓,好多事还来不及深思熟虑,既然穿越已不可逆,未来的路如何走那真得想想清楚。 在山东,四月的夜晚还是有些清冷。 潘金莲捏着一件披风走出屋来给他披上,柔声道:“霖郎,回屋吧,别着了凉。” 王霖哈哈一笑,索性将心胸间的乱七八糟统统撇开,人生至此当及时行乐,关于未来如何……审时度势、顺势而为便是,何必瞻前顾后。 于是转身拦腰抱起小娘,又在她光洁的额上亲了一口,小娘羞得埋首在他胸膛上,任由他抱着自己进了卧房。 屋内红烛熄灭,波浪涌起,一浪接着一浪都无休无止。 而这春夜如此之长看来才刚拉开序幕,新来的还未经人事的温柔小娘庞春梅在隔壁实在吃不住也睡不着,只好红着脸蹑手蹑脚溜出屋来,一头钻进了柴房。 第011章 余氏是个聪明人 这一夜,幸福的小娘像只柔顺的小猫一样蜷缩在王霖的怀中,温柔倾诉着她这些年及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尤其说起狗大户几乎无孔不入的威逼引诱,她还心有余悸整个人都在打颤。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能遇上情投意合的霖郎,又能保住自己的清白,简直就是老天爷的恩赐。 她慢慢就安睡了过去。 她其实从未像现在这般安宁过。 王霖静静躺在榻上,温柔地替小娘掖了掖被窝,那双手才恋恋不舍从她顺滑娇嫩的肌肤上离开,不再打扰她的安睡。 狗大户的无耻超乎了他的想象,若非余氏这个妒妇别有所图,以他对潘金莲这等近乎变态的狂热觊觎,小娘真扛不住多久,王霖暗道声侥幸。 他随即又想起狱中那孙虎,眸中便杀气腾腾。 其实对他来说报仇不报仇的尚在其次,关键是不能在身边留下这等觊觎自己女人的祸患。 否则他会寝食不安。 …… 早上。 张家对面的茶铺刚开张,茶博士老孙头正清理铺子,却见一袭蓝衫的王霖慢吞吞走上张府门前的青石台阶,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王霖一拳捶向张府紧闭的大门,发出轰然巨响。 老孙头吓一跳,手里的铁茶壶哐啷声坠落在地,幸亏还未装上滚开水。 自打虎英雄王霖横空出世以来,张家这两日便关闭了府门,鲜见有人外出,谁都知道为了什么,不想王霖还是找上门来了。 老孙头神色分明有些幸灾乐祸。 这张家在清河县也算一霸,那张大户依仗富甲一方勾连官人,平时可没少欺压他们这些小买卖人。 如今总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要不然,王家这娇弱小秀才如何突然就变成了打虎英雄呢?这不是老天爷的安排是什么?! 张家数十家仆护院聚集在前院,面对一步步走来的蓝衫少年,面露惧色。 有那头斑斓猛虎死在前头,谁敢上前阻挡打虎英雄的脚步,那与找死无异。 他们那晚可都亲眼见到王霖肩扛大虫进城的一幕,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寒毛直竖。 管家张渠终归还硬着头皮走上来,颤声道:“王家小郎君,你今日登门所为何来?” 王霖淡淡道:“与你们无关,去把那老东西给我喊出来!” “我家员外去阳谷县了……不在府上。” “是么?那好,派人去把他从阳谷县喊回来,我在这边等!” 王霖瞥见角落里有座石磨,便上前去双臂圈住上一层石磨盘,轻描淡写就拔出来随意往地下一掷,声震如雷,尘土漫天,尔后他便拍拍手,一屁股坐在了磨盘上。 张家人面色惨淡,慢慢后退开去。 张渠搓搓手赔笑道:“小郎君,我家员外去阳谷县巡视买卖,这一两日间都回不来,你不如先回去,等员外回来一定亲自备下厚礼登门谢罪!” 王霖冷笑:“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这么走了……” 余氏带着几个丫鬟从后院急急行来,这妇人扫王霖一眼,便满面堆笑上前来居然还冲他福了福,道:“王家小郎君,老身有礼了!” “不知小郎君此来,找我家老爷有何事?” “那老东西对我诬陷栽赃在前,又买凶杀人在后,你还明知故问?” “前番这些事……都是误会一场,既然小郎君与我家金莲情投意合,老身自也能做主,所以昨日就将金莲的卖身契送还,还送了份嫁妆。” “老身可以保证,从此之后,我们张家再与金莲无半点瓜葛,还请小郎君放心便是。” “若小郎君还不满意,老身当再送些财物,就当是替我家老爷向小郎君赔罪吧。来人,取五百贯钱来!” 张家家仆不多时就抬着一个箱子过来,打开看全是明晃晃的铜钱。 王霖看也不看,淡道:“生死大仇,怨气冲天,岂是区区五百贯钱就能消解?” 余氏心下怒极,却忍气吞声道:“那小郎君到底要如何才肯干休?” 余氏又凑近过来,轻道:“你开个价吧,到底怎个才能揭过这茬,咱们恩怨两清。” 王霖晒然一笑,声音压低:“花钱买平安倒也不是不行,但要让我满意才行。而且,夫人你其实也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换句话说,我只要一想起那老东西对金莲一直贼心不死,我就一日不得安稳,那么,我便不得不来找你们张家的麻烦。” “不要以为张家有钱有势,官商勾结,在这清河县就奈何你们不得,我实话跟你说,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让你们张家倾家荡产,人财两空!” 余氏脸色大变。 王霖本是个谁都看不起的小人物,前不久还在张家讨生活,在余氏眼里就是只蝼蚁。 可谁知蝼蚁陡然翻身,成了堪比神人的打虎英雄! 虽然余氏觉得这一切太匪夷所思,又觉得王霖也不敢轻易触犯大宋刑律明着在张家行凶,但谁知道王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呢,他可是连大虫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万一他不管不顾夤夜登门杀尽自己全家…… 余氏浑身冷汗直流。 “我想,夫人你是个聪明人……” 王霖淡淡一笑,旋即起身,深深望了面色变幻着的余氏一眼:“怎么去做,到底孰轻孰重,请夫人自己掂量清楚。就此别过,希望后会无期!” 余氏阴着脸,沉默了下去。 …… 翌日。 张家突然敲锣打鼓给王霖送了足足十大车的财物。 累计钱一千贯、白银五千两、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一宗、本县铺面两间、大宅一座……好大手笔。 同时放出风来,余氏夫人认潘金莲为义女,此番是陪送女儿的嫁妆。 清河县人无不艳羡。 张大户家财亿万,这点嫁妆当然不伤元气,不过却生生造就了一个县上全新的大户。 打虎英雄王霖的名头越来越响亮,他发现自己的声望值已经不知不觉提升到了15。 又过两日,张家员外老爷突然暴毙。 小道消息说是夜间御女不幸得了马上风,张家上下满门缟素悄然办起丧事,余氏真正成为张家的主人,余氏娘家侄余昭也正式进了张府。 而在此时,王霖已带着潘金莲和庞春梅搬进了张家送的那座大宅子,作为张家义女,潘金莲还亲自登门祭拜了一回。 清河县震动,众说纷纭。 不过这种事嚷嚷几天也就消停了。 第012章 当街对上沿街虎 春风和煦,全县春意盎然。 虽然县里少了一个张大户,多了一个打虎英雄王霖小官人,但对于绝大多数的清河县人来说,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并无一丝变化。 这几日,王霖不得不又买了几个家仆和丫鬟,毕竟这么大一座宅邸,只有他和潘金莲两女实在照应不过来。 作为越来越能吃的吃货,尤其是腰缠万贯后可劲不限量供应各种高级食材,王霖的生命值逐日缓慢攀升,而声望值亦然。 一切安顿就绪。 王霖准备过几日启程前往郓城县当面拜谢晁盖大官人,潘金莲便自告奋勇带着庞春梅上街采买给晁盖的礼物。 实际也是在家里憋得闷了。 潘金莲很少上街抛头露面,这回也是偶尔出门散心,王霖也没太在意,他总不能把小娘子一直锁在家里。 两女去了绸缎庄买了些上等的江南来的丝绸,交了定金,嘱咐商家一会送回府上,便又去了牡丹街上另外一家点心铺子,各买了几样精致点心,见左近有家茶肆,就进去点了些东西吃。 两女喝了盏茶,便听到街上喧哗声起,恰瞥见卖炊饼的武大正被三五个乡丁打扮的汉子包围起来,不但推推搡搡、喝喝骂骂,还掀翻了他的炊饼摊子。 潘金莲想起武大当初对霖郎的仗义援手,可以说没有武大去郓城县报信,就没有她和霖郎的今天,稍稍犹豫,就忍不住走出茶肆,喝止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欺负武大哥?” 她这一出头就引起了这群乡丁的注意。 这伙人一见是如此娇媚美貌的小娘子,顿时嬉皮笑脸,舍开狼狈不堪被推搡在地的武大,转眼围住了潘金莲和庞春梅。 “好俊俏的小娘子,啧啧,真水灵!” “小娘子,不如陪俺们去吃杯酒!” 庞春梅很惊慌,壮着胆子挡在潘金莲前面,颤声道:“你们速速退下,我家娘子……” 其实小姑娘本来想说“我家官人是打虎英雄王霖”,试图吓阻这群无赖,不过话到嘴边因为紧张反而说差了,毕竟她才15岁。 那群人一哄而笑,见这小丫头也花容月貌,更是色心大起,有个竟上前就要搂抱庞春梅。 庞春梅吓得险些哭出声来,赶紧躲避。 武大灰溜溜从地上爬起来,见潘金莲两女被围住情知不妙,赶紧调头就跑去王家报信。 外围突然传来一声冷哼,这伙乡兵回头望见自家主子周秀大步走来,顿时悻悻退到一边。 周秀乃本县县尉。 最近一直在乡下训练乡兵,他没想到才一回城就遇上这么个让他动心的女子,他就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挪不开,心痒难耐。 周秀身后的长随李安和周鹏,一见主子如此情状就知道他想干啥,两人打量潘金莲也为之惊艳,心道这清河县何时出了这等艳丽娇媚的女子,难怪县尉老爷会忍不住。 实际自家这主子好色是出了名的,上任这两三年来,清河县凡是有点姿色的女子一旦被他看上,也很少有不得手的。 别看他有官身,可行起事来跟恶霸也无二致。 但看潘金莲主仆穿戴华美,李安觉得还是问问来历比较妥当,尽管他认为这县里也没几个周秀惹不起的人,甚至包括宋知县在内。 “你是哪家府上的小娘子?见了县尉老爷,还不上前拜见?”李安大刺刺道。 潘金莲勉强一笑,微一福道:“小女子潘金莲,我家相公姓王,名霖!” 李安大惊。 竟然是那打虎英雄王霖的娘子? 这……似乎就有些惹不得了吧? 李安转头望着周秀。 周秀嘴角一抽,他的确没想到眼前美人竟是王霖的女人。 王霖的名头他最近在乡下也听得很多,不过实话讲他一贯狂傲自大,又有官身和极大来头,根本就不把所谓打虎英雄放在眼里,认为不过是机缘巧合撞了大运罢了。 就算有些武力又能如何?还不过是一介草民。 他目光照旧火热道:“没想到王家那穷酸小厮竟然娶了这么一房美貌小娘子,还有个如此娇滴滴的小丫头,真是艳福不浅。本官刚结束公务回来县城,正要吃酒耍子,不如小娘子一起来,如何?” 周秀上前两步,一把就抓向潘金莲的纤纤玉腕。 潘金莲吃惊,惶然后退,斥责道:“奴是有夫之妇,还请大人自重!” 周秀冷然狂笑:“那又如何?本官请你吃杯酒,那是瞧得起你,你敢推拒?” …… “住手!” 街口那边传来清朗的怒斥声,众人扭头回望,见一个蓝衫少年狂奔而至。 而他身后还追着一个壮年男子,正是本县都头周平。 王霖正与登门拜访的周平吃酒言欢,不料武大跌跌撞撞闯进府来,说小娘子被县尉周秀的人围住调戏,当即怒不可遏赶来。 潘金莲见到自家相公到立即如释重负,她们退到王霖身后,心神稍定。 周平追了过来,见果然是人称“沿街虎”的县尉周秀,眉头紧皱。 他凑近王霖轻道:“王霖贤弟,此人乃本县县尉,武功不弱,又仰仗他娘舅是东平府通判孟久,好色成性,素来作恶多端,连知县老爷都不放在眼里……既然弟妹并未真正吃亏,为兄看不如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霖冷笑不语。 算了?开玩笑,管他什么人,官身又如何,敢调戏老子的女人,那就要付出代价! 前世今生两辈子,王霖都不是能受屈的人。 周秀轻蔑望着王霖,垂涎三尺的目光还是投向王霖身后的潘金莲,尔后淡漠道:“你便是那王家的穷酸小厮?本官号称沿街虎,你却自号打虎英雄,这是摆明了要跟本官对着干么?” 王霖拍拍潘金莲的肩膀,目光示意她俩躲远一些,这才往前走了两步冷道:“既有官身,就当自重,须知王法如炉!如此知法犯法,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该当何罪?”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周秀左右一顾道:“李安,周鹏,把这小厮给本官拿下,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王法!” 李安和周鹏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来。 王霖微一蹲身,马步扎紧,双拳左右飞速击出,便将李安和周鹏两人打了个趔趄,两人怒喝一声复又冲上,王霖冷笑,当下再不留情,先一记重拳击中李安面门,使之惨叫仰面倒地;又转身一记勾拳正中周鹏下颚,旋即又是凌空一脚,直接将他踹翻飞落在地。 第013章 邂逅青面兽杨志 李安和周鹏的武力值也就跟那狱中孙虎差不多,在如今王霖的手下硬碰硬,一个照面都难过。 周秀微微收敛轻视之心,这两个长随手段如何当然他最清楚,七八个乡兵都不是对手,可在这王霖手下竟过不了一招,他也知道今儿个遇上劲敌。 周秀何其狂妄,手下被殴这面子过不去,他挥着那对柳叶刀就使了个流星赶月步,转瞬到了王霖近前,当头就是迅猛两刀劈下。 “小心!”周平忍不住喝道。 【周秀—生命6,智力3,武力9,声望7,技能:柳叶刀。】 这是王霖穿越至今除那头吊睛白额虎外,遇上的武力值最高的人,这显然说明在这清河县境内周秀当属狠人。 不过武力值差距过大,王霖冷漠一笑,身形闪过,轻而易举避开那凶猛两刀,绕到周秀后面陡然击出一拳,他怕一拳打死这厮,只约莫用了一小半力量。 周秀措不及防被一拳击在背上,猛觉巨力如山岳压过,让他无法呼吸,腰身都似要被摧断,旋即仰面喷出口鲜血来。 而那巨力的惯性还继续往前拖着他双腿离地,栽了个狗啃食,两把锋利的柳叶刀自然摔落不远处。 周秀在地上呆了呆,恼羞成怒刚爬起来要发狠,却又被王霖迎面一脚踹个跟头。 于是就出现了这诡异一幕,周秀每次被踢倒缓缓劲刚挣扎爬起来,又被一脚踹翻。 如此反复数次,周秀就索性躺在地上死狗般耍起赖,喘着粗气咬着牙歇斯底里大叫:“好,王霖,你有种!来,尽管打死本官,有种就上!” 王霖弯腰捡起地上周秀失落的其中一把柳叶刀,顺手挥了挥,感觉太轻飘没劲,就在手中颠了颠,一刀向窝在地上犹自口中谩骂叫嚣的周秀斩去。 刀光如电,裹起寒风。 周秀直觉全身汗毛倒竖,他没料到王霖竟真敢杀他,顿魂不附体,立时认怂:“小英雄,本官认栽!” 王霖轻笑,立即收住刀势,俯下身蹲在周秀边上,声音极冷淡细微:“别以为披张官皮,老子就不敢杀你,大不了老子离开清河,一走了之!懂吗?!” 懂的都懂。 周秀冷汗津津。 王霖尔后用刀尖斜指周秀胯下,起身又道:“若再听闻你有调戏良家妇女或***女的恶行,我便直接阉了你!” 王霖说罢,手一松,那柄柳叶刀噌一声落下,擦着周秀裤裆插进地面,嗡鸣不止。 周秀冷汗直流面如白纸,一股黄汤汩汩而出,臭气熏天! 王霖掩住口鼻掸掸身上灰尘,带着潘金莲和庞春梅转身就走。 围观者虽然甚众,却并无一人敢当面喝彩,尽管众人都向王霖投来敬畏注视。 这县尉周秀可是清河县通吃黑白两道的一霸,平日里能让小儿止啼的主儿,没想到在王家小郎君手下毫无还手之力,果然不愧打虎英雄,武曲星临凡,楚霸王转世。 【王霖—生命5.8,智力11,武力37,声望17,技能:……虎啸。】 感觉周秀的技能柳叶刀实稀松平常,王霖半点也没复制起的兴趣。接连干翻周秀及其两个随从,统共武力值才增加了2,又让他微失望,内视面板沉吟起来。 这只能说明,要么周秀三人武力平常已无法带给他太大的汲取加成,要么搏虎之后他的武力值蹿升到一定高度,似到了力量瓶颈期,再往上增长就慢了,除非再遇上大Boss。 也属正常,逻辑上是通的。 这时在人群后传来某个嘶哑的赞声:“快哉,好个打虎小英雄!” 人群轰然避开,露出个三十出头的魁梧汉子。 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巾。 王霖扭头望去,顿露惊色。 【杨志—生命8,智力6,武力67,声望28,技能:杨家枪、骠骑。】 青面兽杨志? 武力高达67! 王霖的心跳骤然加快。 这是他遇上的第一位响当当的梁山好汉,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 此人缘何出现在当下的清河县? 王霖心里想着,人却满面笑容大步走过去,抱拳道:“小生王霖,请问好汉高姓大名!” “洒家姓杨,名志,路经此地听闻景阳冈上打虎小英雄的美名,特来拜访一二,不想撞上小英雄痛打恶霸,当真快哉人心!”那汉子也回礼道。 王霖深吸口气,故作惊讶道:“莫非是三代将门、武侯杨令公之后、曾中过武举、做到殿前司制使官的,江湖人称青面兽的杨制使?” 杨志微愕,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竟有人知晓自己名头,想起此时尴尬处境,他甚汗颜道:“正是洒家,小英雄过奖!” 王霖面露欢喜之色,立即跳将过去亲亲热热攀起杨志肩膀道:“既是杨制使当面,如此好汉岂能错过,但请杨制使去我府上吃酒,容王霖略尽地主之谊!” 杨志自称谢不辞。 他是在阳谷县时听说清河县出了个打虎英雄王霖,自然就生出几分兴趣,此来清河县,一为结识拜访,二也有求助几分盘缠的意思。尒説书网 都头周平本想过来提醒王霖此番得罪死了周秀,一定要小心谨慎行事、莫要中了那厮暗算,却见他与一个陌生外地汉子亲热去了,只得作罢。 下人置办酒席的当口,王霖岂能甘心放过好比从天上掉下来的杨志,提出要与杨志略比试一番。 实际杨志也心甚惊异,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打得了猛虎,所以就应允。 两人在厅前空场上拉开架势,拳脚深耕,你来我往,只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败。 却见杨志微微含笑,左手一翻就生生抓住王霖击来的右臂,王霖只觉浑身酥麻,那条手臂再也动弹不得。 尔后杨志便轻描淡写一拳捣来,呼啸生风。 王霖不敢怠慢,立即避躲,熟料杨志出拳看着慢条斯理其实速度奇快,还是被他一拳击中胸口,王霖忍不住蹬蹬蹬后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 果然是梁山好汉中仅次于少数天花板的一流高手! 王霖暗赞,他拼尽全力而人家杨志至多用了五成功夫,双方差距之大可想而知。 不过他还是非常兴奋,能与杨志这样的高手交手,当然虽败犹荣,同时还获得武力值加成4,声望加成2,如他所愿成功复制到技能“杨家枪”。 【王霖—生命5.8,智力11,武力41,声望17,技能:……杨家枪。】 第014章 武大帮我开酒楼 王霖刻意结交,杨志性情洒脱。两人推杯换盏,谈谈说说间都各有相见恨晚之意。 须知杨志可不是普通江湖人。 他乃武举出身,懂兵法知韬略,步战厉害马上功夫也不差。又做过官,胸有块垒,若非时运不济,日后也不能逼上梁山落草为寇。 而王霖谈吐文雅、人情练达、又占着穿越者的信息优势,一些话有意无意都说到了杨志心坎上,自让杨志心生好感。 酒过三巡,两人就开始称兄道弟。 “王霖贤弟,你难得天生神力,文武双全,若得名师指点,假以时日愚兄也非你对手。而且,如你这般人物,岂能窝在这小县之中,不如随洒家去东京,参加六月底的朝廷武举科试,以你文才武功必能脱颖而出。得上一官半职,将来也好报效朝廷,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王霖闻言心头一动,点头道:“兄长,小弟其实也有如此考虑,只是目下琐事缠身,暂还不能启程随兄长进京,不过,最多再有一月,我自也会去东京,到时再与兄长相聚!” “不知兄长此次进京,作何打算?” 杨志黯然叹息:“不瞒兄弟说,洒家前面奉旨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敢回京赴任,逃在山东避难……这次想回东京,尝试去枢密院打点一二,看能否官复原职,再设法谋个出路。” 王霖满面笑容,立即向伺候在旁的庞春梅道:“春梅,去跟金莲说,从账房支取五百两白银来,给我家兄长使用!” 庞春梅自去。 杨志大惊连连摇头道:“洒家厚颜来访,本意确实是想找兄弟求些进京的盘缠,但区区十数两足矣,不需这多银两!” 王霖举杯大笑:“你我兄弟一见如故,何分彼此?些许财物,助兄长进京打点关节,乃是我做兄弟的本分,还请兄长莫要再推辞!” 杨志面露感激之色,抱拳一礼:“既如此,为兄就不推辞了。” 当日尽欢而散,借着酒劲两人焚香祷天,结为异姓兄弟。 杨志又在王家住了两日。 每日除饮酒作乐外,便是互相切磋武功,不过说是切磋多半是杨志悉心指点,杨志还刻意传授些日后应武举能用得上的骑射之术,这大大弥补了王霖徒有神力而武功招数、对敌经验生疏的短板。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第三日早上,王霖亲自将杨志送出城去,洒泪道别。 …… 回到府上,却见武大面色哀切正在厅中与潘金莲叙话,不由上前笑道:“武大哥!” 武大赶紧起身行礼:“武大见过小官人!” 潘金莲插话道:“霖郎,那县尉周秀着实欺人太甚,自打前日被你打了之后,他虽不敢来找咱麻烦,却纠集一伙乡兵整日在街上晃荡,处处阻挠武大哥做买卖,今日更是连武大哥的炊饼担子都给砸了!” “求小官人救武大则个!” 王霖沉吟着,微笑道:“武大哥,其实吧,炊饼担子砸了就砸了吧,这小本买卖不做也罢。” 武大面色发苦:“小官人,武大不卖炊饼可还怎么糊口?” “我名下有间张家给的酒楼不过停业多时,我这两日还在想如何重新归整再开起来,但我又懒得处理这些琐事,又不能让娘子抛头露面,所以……”m..Com 王霖深望着武大:“武大哥会做炊饼,自对餐食行当不陌生,不如你来替我打理酒楼如何?不管酒楼是否盈利,我这边每月都给武大哥开支工钱,总不能让你比卖炊饼收入低便是。” 武大惊喜交加,半天才道:“小官人当真不哄我?” 王霖大笑:“武大哥,但请宽心,君子一言,如白染皂,绝无虚言!” “至于那周秀,且容我慢慢收拾他便是。” 王霖话音转冷,突然又轻道:“武大哥,我知你有个兄弟武松,端的是好身手,咋一直未见呢?” 武大叹气:“小官人,我那兄弟武二平日好勇斗狠,前些时在县里酒后与人斗殴,一拳将人打晕,他倒是以为人死了,便也不告诉武大一声,就匆忙逃走,目下也不知去了何处。” “哎,要是我兄弟在,这周秀又岂敢欺负俺?” 王霖慢条斯理摸了摸下巴:“我倒是听闻武二哥在河北沧州柴进大官人府上避难,武大哥不如速速托人去信,唤他回来,你我兄弟一起创业,共享富贵,岂不比在人家庄上寄人篱下的好?” 武大欢喜,“那就遵小官人的意思,俺这就写信让二郎回来。” 他知道王霖此时非比往日,家大业大,已是县里新晋大户,帮王霖做事,总比自己卖炊饼、兄弟在江湖上鬼混强得多。 …… 周秀府。 周秀怒气冲冲,手持马鞭雨点般落下,将麾下一名乡兵抽打得遍体鳞伤,嗷嚎连连。 自打前日在王霖手下吃了大亏,丢了一场大脸,又对王家小娘子潘金莲贼心不改,他就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动辄就拿属下出气。 长随李安躬身道:“请老爷暂息雷霆之怒!” 周秀忿忿扔下手里马鞭:“本官想起王霖那狗东西就恨得牙痒痒,老子来清河县三年,何曾吃过这等亏?” “那王霖虽勇猛无敌,有打虎英雄之名,但他终是草民,在这清河县,咱们想要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般,老爷不必再生肝火。” 周秀冷笑:“你说得倒轻巧,可那王霖武功太高,不要说你们,就连本官都不是他一合之敌。再说他就一亡命徒……若非顾虑太多,老子早就带人闯进他王家,直接抢了那小娘子回来享乐了!” 李安压低声音道:“老爷,老虎尚有打盹的时候,况是一个年少得志、骤然暴富的小厮?属下以为,不如还是按俺的计策……” 听完,周秀猛然一跺脚,狂笑起来:“就依你所言,若此番成功结果了那王霖,老爷我必有重赏!” 第015章 梁山贼寇袭清河 王家。 周平急匆匆走进厅来,王霖自迎了上去。 “周都头!” “慕白贤弟,周秀这两日蠢蠢欲动,某得到些消息……” 周平忧心忡忡,伏在王霖耳边小声叙说一番,王霖脸色越来越冷漠。 “王霖贤弟,你时下家资不菲,实犯不上与这恶贼一般见识,某看你不如速带小娘子去郓城县晁大官人处暂避一时,免得平白生出祸端来!” 周平所虑,无非是周秀手段狠毒下作,加上他在东平府靠山坚硬,连知县老爷都拿他没办法,王霖虽武功过人,又有打虎英雄之名,但终是平民之身,与这等恶贼争斗怕总有吃亏一日。 “周都头,我算是看清这世道了,官场黑暗,民不聊生!” “清河县出了周秀这种披着官衣的恶霸,升斗小民摊上就只能自认倒霉。我明白周都头的好意,但这世上如周秀者车载斗量,我此番避开周秀,将来在他处若再遇上这种恶人,又该如何?” “继续避之?这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安身立命之所?!”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要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将计就计,将此獠就地诛杀,堪可为民除害!”王霖森然道。 周平色变:“我知贤弟杀他如杀猪狗,可杀了他,他那娘舅东平府通判孟久必不会善罢甘休,贤弟若因此吃上官司,实在是太不值当的了。” 王霖抱了抱拳:“周都头放心,我从不做违法的事。” …… 傍晚。 杏花楼。 宋知县在此设宴,款待打虎英雄王霖小官人,参加宴会的自有本县各位头头脑脑,也包括县尉周秀、钱谷师爷胡珍和都头周平。 宋知县在酒楼门口亲自迎接,王霖见状抱拳行礼道:“见过知县老爷!” 宋知县大笑:“清河县出了小官人这等少年英豪,打虎为民除害,造福乡里,本县与有荣焉!本县已上报东平府,不日东平府就会有褒奖下来,当真可喜可贺!” “县尊提携,慕白感激不尽。” 作为现代社会的体制中人王霖熟知这些官场上的客套话,那是信手拈来。他若不人情练达,岂能入警队四五年就提拔起来。 周秀一袭官衫大步走来,此人面黄肌瘦,双臂过膝,本身生具异相,走到哪都会引起关注。 宋知县瞥周秀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却又望着王霖笑道:“周县尉也有身好武功,此番正好与小官人多盘桓一二!” 周秀大笑,竟然向王霖抱拳道:“知县大人说的是,在下前日不知小英雄威风,无意冒犯虎须,今日特专程前来向小官人赔罪!” 王霖淡道:“周县尉客气!” 随后,周秀假意向王霖接连劝酒,王霖来者不拒。 其他人也轮番来敬酒,他同样杯到酒干。 酒过三巡,就已饮得大醉,见他竟借着酒意与周平勾肩搭背,晃晃荡荡四处寻人拼酒,周秀嘴角噙起阴毒冷笑。 直到深夜,酒宴方尽欢而散。 夜幕下,周秀站在杏花楼门口,口中喷着酒气,眼望李家仆从抬着沉醉不醒的王霖匆匆归家,这才脸上笑容尽去,猛挥了挥手。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迈的更夫敲着沉闷的梆子,百无聊赖行走在黑暗的夜色街巷中。 十几名蒙面黑衣人手持火把,突然从四处奔走而至,转眼间就将王家这座大宅团团围住。 领头的黑衣人用虎钩套上院墙,很快就攀援而上,悄无声息跳进院中打开了厚重的大门。 黑衣人鼓噪着呼啸而入。 …… 夜深沉,月挂当空。 王家寂静无声,诡异得如座空宅,任这么多黑衣人闯进来四处翻腾横冲直撞,竟无一人出来。 不要说寻不到王家娘子潘金莲,就是酒醉沉睡的王霖也不知所踪。 领头的黑衣人面色一变,立即吹起一声口哨,就要带领众人退去。 却见月色朦胧下,蓝衫少年昂首堵在前院,手中一杆亮银长枪泛着寒光。 黑衣人知道不妙,正待招呼麾下逃离,却听王霖陡然间一声怒吼,若平地惊雷声震夜空:“尔等梁山贼寇,竟敢夜袭清河县?该杀!!” 王霖这声吼用上了技能虎啸,效果可想而知。 清河县本来就是个弹丸小城,音波穿透静夜,瞬时惊动了所有清河县居民。 带人埋伏在街口的都头周平愕然。 这与商议中的计划完全不符,难道凭空出了岔子,不是周秀的人来而是梁山贼人夤夜入城,又找上了王霖的麻烦? 此刻的梁山泊虽距108人大聚义还早得很,但已纠集上千山贼,不断劫掠过往客商,是山东境内一大祸患。尒説书网 周平不敢怠慢,立即率十几名衙役直扑王家。 他们来得虽快,但还是慢了半步。 他们只能看到王霖手持长枪如同神龙摆尾、左右刺去的最后背影,而随着他长枪所至,最后两名黑衣人也被刺穿喉管,连声惨叫都未发出便抽动着身躯咽了气。 空气中弥漫着惊人的血腥味。 周平连连倒抽冷气,见黑压压一地尸体,声音都打起了颤:“贤弟,你这……” 周秀纠集乡兵要夜闯李家公开劫掠潘金莲、结果王霖的消息周平有所耳闻,所以才去向王霖通风报信。 两人本来商议将计就计,王霖装醉、周平带衙役埋伏在外,将周秀的人拿下后指证周秀,虽无法给周秀真正定罪,但总能给他一些警告。 然而王霖却根本没按剧本来演! 他竟将周秀的人统统都给反杀了! 王霖身上发散着近乎实质的杀气,长枪的枪尖上犹自滴落血迹,他单手提枪,淡道:“周都头,这伙人乃梁山悍匪,他们夜闯我家向我下手,万般无奈,我只能选择正当防卫。” 在不杀就要被反杀的危机关口,王霖绝不可能优柔寡断。只是这伙贼人只是普通乡兵,带给他的武力值加成几近于无。 周平心内不由自主泛起惊惧。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打虎小英雄杀伐果断,远超自己揣度。 王霖既然一口咬定是梁山贼寇,又死无对证,他还能说什么呢。 却听王霖又道:“都头,还有两名梁山贼寇逃了,我这边去追,还请通报县尊老爷,速速做好县城防卫!” 不待周平反应过来,王霖就扛着亮银长枪身形没入夜色之中。 周平呆了片刻,这才留下数人看守现场,随后带其余人尾随而去。 第016章 给武大郎娶媳妇 清河县今夜鸡狗狂吠,原本安睡的居民都被梁山贼寇来袭的消息惊醒,随即躲在家中胆战心惊,听着街上官兵们踩踏着激烈的脚步声来回奔走。 周秀家火光透亮半边天,不知被谁放了一把大火,火势熊熊,眼看整个周家都要化为灰烬。 百余官军衙役手持火把严阵以待,刚刚吃了酒在小妾肚皮上折腾了许久的宋知县老爷狼狈来了,他连奔带走,慌不择路,连头上的便帽都给甩丢了。 王霖浑身血迹杀气腾腾扛着长枪从周家走出,拖着只着内衣已被打晕的县尉周秀,还扛着一包鼓鼓囊囊的财物。 他将周秀狗一般丢在门口,向目瞪口呆的知县老爷及全县各位官人抱拳施礼道:“县尊,诸位大人,今夜梁山贼寇夜袭,来犯之贼已被我击杀,只有这私通梁山贼寇的罪魁祸首周秀,他是官身,小生不敢擅专,特捉了活口,交给县尊处置。” “这些,是今晚梁山贼寇送给周秀的财物,请县尊老爷查验!” 王霖打开包裹,里面明晃晃一堆真金白银,是这些年周秀敲诈勒索本县大户敛财的积蓄。 宋知县哆嗦着嘴唇:“周秀……私通梁山贼寇?” 周平此时暗叹一声,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递过一封信函去:“县尊,有梁山水寨大头领白衣秀士王伦写给周秀的信函,及这堆梁山贼人送来的珠宝一宗为证!” 王霖向宋知县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凑过去低道:“县尊老爷,这些可都是赃银!” …… 一夜过去。 周家大火被扑灭,不至殃及周遭居民房屋。 周秀被打入大牢。 所有被王霖诛杀的“梁山贼寇”尸体,都被运到了县衙之后的义庄上,县内人心浮动。 关于县尉周秀勾结梁山贼人夜袭清河县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过去受过周秀欺压霸凌或强暴妻女的清河百姓,不约而同集聚在县衙门口,纷纷联名上书,要求县里严惩此贼。 王霖好整以暇在院中习练枪法如臂使指,自打意识到从杨志身上复制来的技能杨家枪神出鬼没,他就决定确定自己的武器为长枪,这杆枪是花了一百两银子请县内铁匠精心炼制的。 昨夜终派上用场。 周平匆匆而至,苦笑道:“贤弟,你这回真坑杀愚兄了。” “梁山贼寇来袭,索性悉数被剿灭,对于县里来说,这是大功一场,都头何来苦恼?”王霖收起长枪道。 “所谓周秀私通梁山贼寇,证据不足,单凭那封信函和一堆财货,岂能做成铁案?” “还需要什么铁证呢?全县百姓均为梁山贼寇夜袭的人证,众目睽睽,众人指证,这周秀罪大恶极,此回难脱罪名。” “贤弟哪知官场险恶,知府老爷多病不理事,政务悉数落在周秀娘舅通判孟久手上,这一年多,孟久在东平府近乎一手遮天,县尊岂敢得罪?” “梁山贼寇在东平府和山东境内,都是心腹大患,击破剿灭梁山贼人夜袭清河县,何等泼天大的功劳,县尊老爷岂能放过?我听闻他在清河县多年不得升迁,这回若将此案办成铁案,功劳便跑不了,不日升迁走了,又何必畏惧一个区区东平府的通判?” “县尊老爷若无此意,又何必任由那些告状的百姓集聚在县衙门口,早就驱散了吧。” “还有,区区县尉竟能骑在县尊头上作威作福,县尊忍了这么久,还能顶着汹涌民意,冒着巨大风险,为那周秀开脱?” 王霖侃侃而谈,周平无言以对。 不过接下来的事实很快验证了王霖的话。 宋知县整整沉默了一日,这才开衙接受县中百姓告状,开始审理县尉周秀勾结梁山贼寇夜袭清河县案。 雪片般的状纸投进知县案头上。 而关乎周秀各项罪名的人证、物证、旁证及各方线索,很快在知县老爷的暗示下被挖掘炮制起来。 当夜,宋知县升堂。 周秀断然否认勾结梁山贼寇及其他各项指证,并在堂上咆哮谩骂,知县老爷勃然大怒,当堂动起酷刑,周秀被打成重伤昏迷。 随后被衙役捏起手指在供状上画押,坐实了呈堂证供。 因事关重大,清河县旋即同时向东平府和京东东路经略安抚使司提报了正式文书。这意味着周秀背后的孟久想要为这桩铁案翻案,无半点可能。 …… 就在此时,清河县一家名为“聚义楼”的新酒楼宣告开业。 第017章 未见宋江遇惜娇 武大郎娶媳妇的事很快就成为清河县的最大热门新闻。 在王霖小官人的影响力下,来帮忙的街坊四邻很多。 所以这事王霖就不再管了,一切交给薛婆操持。尒説书网 他自己则一人一马一枪,启程前往郓城县拜访晁盖和吴用。 他反复斟酌,决定还是不带俗礼了。 晁盖这种豪杰视金钱如粪土,送些黄白之物反而会引他不喜,落了俗套。 潘金莲带着庞春梅将他送到府门口。 “霖郎,奴从今往后若无紧要事,轻易不会出门,免得再招惹是非。只是盼霖郎早去早回,不要让奴等急了。” 潘金莲依依不舍。 王霖默然片刻,点点头:“这样也好。金莲,我此去长则七八日,短则两三日,不会耽搁太久。” 说着,他也不顾是否有人,直接拥抱了下小娘,又亲昵捏捏她的面颊,才上马驰去。 潘金莲俏面绯红。 她心中实际颇为受用,也早习惯了王霖这些看起来似有些惊世骇俗的小动作,以及各种表达亲密的肢体语言。 庞春梅在后看得心内羡慕。 她也想让官人抱一抱。 …… 从清河县到郓城县其实也没多远。 若快马加鞭,顶多两个时辰的事。 可王霖却只能在马上晃晃荡荡、耐着性子悠闲慢行,倒也不为了赏玩沿途风景,主要因为他的骑术才刚入门,暂不熟练。 不过骑马没有太深技术含量,就是个熟能生巧的事。 因此王霖赶到郓城县城时,已是黄昏日暮。 眼前一座古朴小城近在咫尺,城墙约七八米高,城池规模看起来与清河县差不多。 王霖在马上稍稍犹豫。 他感觉天色已晚,此时登门拜访似不太礼貌,就决定去郓城县里住一宿,明早再去西溪村。 县城虽小但五脏俱全,城中甚是繁华。 尤其这时节,正是贩夫走卒沿街叫卖正酣、各路商贾进城打尖或本县人外出归家最集中的时段,王霖牵着马缓步随人流进了城,他也不辨方向,完全随意而行,很快就找了间名唤“悦来”的客栈住下。 这年月,锦衣华服就是最好的身份证,店家自然为他安排了最上等的雅间。 只有单人间,没有大床房,更没有席梦思和乳胶垫。 当然也有妙处,可大摇大摆请小姐姐上门做客。 略洗把脸他便出门,在门口逮住店伙计笑问道:“小二,久闻本县宋押司大名,特意前去拜访,不知他家居何处?” 宋押司宋江在郓城县可是一号人物。 虽然只刀笔小吏,但知名度却远高于知县老爷。来县里寻访宋江的外地人颇多,所以小二也不觉奇怪。 小二上上下下打量着王霖,见他衣着气度均为不俗,也不敢怠慢,恭谨道:“小郎君,宋押司家在城西的宋家庄,不过他在城中也有下处,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柴火弄里,小郎君出了门照直去,若见门口悬挂两盏红色灯笼的便是了。” “多谢多谢。”王霖拱手自去。 巴掌大的小城,纵横来去也就街巷三五条,人口不足万人,搁前世也就跟个小区差不多大。 王霖很快就找到了小二说的那处宋江的寓所,但敲半天门都无人应声。 来寻访宋江,也是临时起意,既然无缘相见,也就罢了。 王霖正待返回,却听柴火弄的尽头处传来低低哀泣声。 也是一时好奇就走去,见一个小院内有一老一少两名妇人全身披麻戴孝跪在地上,院中一张席上有具尸体,覆盖条白色被单。 门口有七八名邻人堵在那看热闹,窃窃私语。 原来这姓阎的一家三口本是东京人,两个月前来山东投亲不成流落郓城县,不想屋漏偏逢连夜雨,阎某患急症前夜去世,母女俩无钱安葬所以哀呼求救不止。 王霖凑到近前,听闻姓阎,眸泛奇色。 他忍不住仔细望向那脸上泪痕斑驳的少女,果然风姿绰约,一身缟素不施脂粉反倒更显别样风情,尤其那酥胸真似截肪……好大。 纵是见多识广如王霖,都忍不住多瞄一眼。 那阎婆冲众人哀道:“央求各位高邻,帮小女惜娇寻个好人家嫁了,为婢为妾都可,只要能随便给些银钱,让奴葬了男人就好!” 卖女葬夫。 阎惜娇听闻如此,哭得更梨花带雨,那胸颤得人晃眼。 邻人皆低叹不语,却不曾有人站出来帮忙,只是侧目看到王霖,下意识纷纷避开。 王霖略一沉吟,就走了进去。 他心知肚明,这应不会是第二个阎惜娇。 只她娘俩时下明显还没遇上宋江,此番竟让自己给撞上,许是巧合、也许是剧情已经改变了吧。 管它呢。 突见院中走进一名翩翩浊世佳公子,华美衣衫、又生的一幅好相貌,阎婆惊喜交加,认为老天爷开恩救星到了,赶紧膝行两步,扯住王霖的腿就哀呼起“求小郎君搭救则个”。 阎惜娇也边哭边偷摸打量王霖,心内居然生出几分窃喜。 这就是了,如果一定要卖,阎惜娇当然希望能卖给一个好主顾。 若是王霖这种看上去既有钱又有样貌还年纪相当的公子哥儿,当奴做妾也不算亏了。 王霖皱了皱眉,稍稍用力就甩开了阎婆。 他随意从怀中摸出10两银子,塞给阎婆。 “多谢恩人!” 阎婆千恩万谢,又唤过阎惜娇来给王霖不住叩头。 王霖淡然一笑,转身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说白了吧,他不过是见娘俩可怜,几两银子想给就给了,也没想太多。至于由此她跟宋江还有没有缘分,那就不是他操心的事了。 阎婆高呼道:“恩公留步,请问高姓大名?” 王霖脚步没停,径自朝后挥挥手道:“我姓王,名霖,清河县人。” 他心说,等哪天遇上宋江,可以说句“当年我曾救过你小老婆”,不知那厮作何感想。 诸人立时一惊,都望向王霖飘然而去的背影,惊呼起来:“难道是清河县的打虎英雄王霖?怎会出现在俺们郓城县这里?” “好一个仗义疏财、英气勃勃的小官人!” 阎惜娇抬起头痴望片刻,再次低下头去却摸干泪没有再哭。 …… 一夜无语。 早上起来,王霖随意吃了些早点,就离开郓城县赶往西溪村。 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 王霖向村人问明方向,牵马到晁盖庄园门口,抱拳向守门的家仆笑道:“烦请通报晁大官人一声,清河县王霖来访!” 第018章 三英纵论天下势 此时王霖已非从前,名动周边各府县。 晁盖正在庄内与吴用饮酒作乐,闻王霖来访喜出望外,一路狂奔出府,略一打量便上前朗声笑道:“眼前就是清河县的打虎英雄、号称武曲星临凡、楚霸王再世的王霖小官人当面?果然见面犹胜传闻,端的是玉树临风的好人物!” 【晁盖—生命7,智力5,武力41,声望35,技能:托塔、气贯长虹。】 王霖顿肃然抱拳施礼:“小生王霖,拜见晁大官人,此来专程登门拜谢大官人前番搭救之恩!” 晁盖哈哈大笑:“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小官人快请进!” 晁盖回头瞥见笑吟吟也迎出来的吴用,又笑道:“这位便是吴学究,他‘智多星’的雅号还是小官人所赠!” 【吴用—生命8,智力10,武力3,声望19,技能:谈兵、左右逢源。】 这是他迄今见过的智力值最高的人了,倒也符合吴用的人设。 王霖暗扫吴用一眼,赶紧一礼:“见过吴教授!” 吴用笑笑,束手让客。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庄子,入花厅分宾主坐定,晁盖另吩咐人起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极尽殷勤。 酒过三巡,吴用便有意无意率先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小官人年方弱冠,听闻自幼习文,不想竟勇猛若此,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大虫,实在是羞煞吾辈读书人了。” 问罢,吴用面带微笑目光紧盯着王霖。 这其实是很多人的疑问,包括晁盖。只是迄今只有吴用问出口来罢了。 王霖面色不变,他早心中有数,知道自己须得给外界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突然存在,否则时间久了,真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正如先生所言,我自幼读书,手无缚鸡之力一穷酸书生,爹娘死后为谋生计,不得不入那张大户家教书……谁知灾祸从天而降,被主家栽赃陷害,深陷牢狱。” 王霖故作轻叹,又徐徐道:“狱中我反思前尘往事,才猛然醒悟,这世道天昏地暗,官人腐败,民不聊生,每日间像我这般冤屈乃至枉死者不知凡几……” “我素闻晁大官人仗义疏财,吴教授文韬武略不亚三国武侯,故厚颜托人求救……其实存了侥幸之心。” “然就在我托人捎信来郓城当日,那张大户勾结牢卒,买通狱中死囚,突下毒手。就在那一刻,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生死关头,体内骤然横生一种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我也不知哪来的这股力量,反正由此侥幸逃生,尔后便似有明悟,好像我前生真的曾指挥过千军万马,征战疆场一般……” 吴用与晁盖飞快对视一眼,齐凛然道:“原来传言不虚,小官人果真是西楚霸王再世!” 王霖这般说辞,未必没有漏洞。 但非如此不足以解释一个软弱小书生突然变成打虎英雄这一节,而对未知事物,古人一向持敬畏态度,所以吴用和晁盖只能选择相信。 不信又能如何呢,自寻烦恼而已。 于是话题就很自然转到了世道昏暗、朝廷昏庸上。 晁盖对此颇多怨气,搁下酒盏就忿忿道:“这狗世道,百姓就没有活路!某看吾辈不如揭竿而起,聚集天下英雄,屠尽天下狗官!” 吴用默然不语。 不久后就要截取生辰纲上梁山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守法公民。 王霖心知肚明,就故意附和道:“大官人说的是,官逼民反自古以来寻常事,以大官人的名头,他日定能啸聚山林,引四方英雄来投,成就一番王图霸业!” 吴用咳咳插话进来:“小官人,保正说的是酒话,你莫要当真。朝廷官军一百多万,犹以山东境内为多,若真落草为寇,最多欢快于一时,迟早也是个被剿灭的下场。” 王霖轻笑,这吴用言不由衷,有点虚伪。 梁山这些人,如果论起虚伪,宋江排第一,吴用当属第二。 “教授这话某不爱听,官军虽多,却多是土鸡瓦狗之辈,何足道哉?” 吴用轻轻触碰晁盖手臂,示意他莫交浅言深。 毕竟两人跟王霖才一面之缘,纵然投机,也需防范一些。 晁盖不以为意、甩甩头道:“教授不必多心,某看王霖贤弟也是我辈豪爽侠义之人,你我兄弟叙话,何必遮三挡四!” 王霖也放声大笑,这才是真豪杰真性情。 他举杯邀饮并顺势改了称呼道:“晁大哥所言甚是,我与大哥和吴教授一见如故,若二位不以外人处之,当满饮此杯!” 王霖一饮而尽,晁盖也大笑如是,吴用轻笑,也举杯喝去。 晁盖态度越加热情,三人推杯换盏叙叙谈谈,随意说了些天下大事,又点评天下大势,王霖随意展露出来的才学见识,听得两人暗生赞叹钦佩。 借着酒劲,晁盖拖着王霖到演武场非要比试一番。 晁盖的武力值比他此刻略低一点,王霖知道晁盖非自己对手。而在他的固有印象中,晁盖名气大于实力,但他何等人情练达,只控制着与晁盖斗了个不分上下。 见王霖手中那杆长枪如蛟龙出海,又若毒蛇出洞,还似猛虎归山,枪法娴熟根本势不可挡,单是这气势就胜晁盖几分了,吴用在旁深吸气,心中再无半点存疑。 武力非一日之功,若非猛人转世、传承觉醒,王霖岂能力压晁盖一头! 要知道,晁盖练武数十年如一日,在山东境内也算头面人物了。m..Com “王霖贤弟枪法如神,某不是对手。” 晁盖大笑着上前勾着王霖的肩膀,“某看在这山东境内,已无人是贤弟敌手!” 这是个心胸非常宽广敞亮的豪杰。 王霖笑自谦道:“晁大哥过奖,小弟这点微末功夫,实在不足为道!” 他心说在山东目前至少还有个刚上梁山的林冲,远非自己能敌。 “哎,贤弟不必过谦,以你武功、见识、才学,即便放眼天下,也属凤毛麟角的罕见人物。”晁盖认真道。 家仆为两人递过两块汗巾,两人各自擦拭汗珠,吴用在场外笑道:“贤弟文武双全,不知日后做何打算?” 王霖沉吟下道:“小弟准备下月便启程,赴东京汴梁参加武科会举。” 晁盖愕然:“贤弟这是有意做官么?这官场昏暗,都是些蝇营狗苟贪赃枉法之徒,贤弟何必与之同流合污?” 王霖叹口气,望着晁盖和若有所思的吴用道:“小弟想要谋个官身,并非贪恋富贵……” “两位哥哥可知,如今大宋天下最大的祸患是什么?” “难道不是贪官污吏导致民不聊生么?”晁盖挥挥手。 王霖摇头:“贪官污吏横行,固然破损大宋根基,但只是内忧。当今之势,让我汉人山河面临倒悬倾覆之危的,却是外敌!辽人先不必说,那关外女真对中原虎视眈眈,历次南侵,占我土地、屠我同胞,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朝廷之上,只知一味割地求和,夜夜笙歌,岂知亡国之危已在眼前?!” “故,小弟愿倾尽个人之力,从军保家卫国,纵然身死而不惜!” 第019章 武松负气离沧州 王霖的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这是他的一种态度。 作为穿越者有别于这个时代人的态度。 晁盖生平结交的都是江湖草莽,讲究的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块称金,崇尚个人自由和富贵,其实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说此般忧国忧民的言论,一时陷入沉吟。 “贤弟胸怀大志,在下甚是佩服。不过,朝廷昏庸无能,贤弟纵是得了官身,怕也未必能尽展胸中抱负。”吴用似笑非笑。 吴用觉王霖还是太书生意气。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唯尽心尽力,仅此而已!”王霖轻道。 “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晁盖不由拍掌赞道:“贤弟这番话说得某热血沸腾,都想随贤弟一道进京赶考了!” 吴用笑:“保正不通文韬,骑射,武举会科,怕是艰难!” 晁盖抚掌大笑。 他当然只是顺嘴说说而已。 晁大官人这小日子过得何等悠闲自在,没有混官场的心思。 三人继续开怀畅饮,一直饮到晚上才尽欢而散。 第二日上午,王霖提出告辞晁盖坚决不许,挽留王霖在庄上盘桓殷勤款待,王霖看得出晁盖是真好客且真情义的人,自然就不推辞。 三人在晁盖庄上相聚五日。 除了饮酒作乐,就是切磋武功,再或者纵论天下人天下事或江湖人江湖事,甚是相笃。 那日晚间月下,晁盖提议三人结拜。 各有意愿,便起了香烛,朝天为盟,结为异姓兄弟。 关于此次结义,江湖人后赞誉称:“郓城县三英初相识,西溪村兄弟三结义”。m..Com 晁盖为大,吴用次之,王霖为小老弟。 从晁盖这边所获武力值提升比杨志更低一些,只有3。 至于技能,系统爸爸终于开放了选择权,考虑到按一般逻辑来说复制会有上限不宜浪费机会,而复制太多不实用的技能也无益处,就索性放弃对晁盖技能的复制。 吴用那边,当然不放过他的技能谈兵。 就相当于将吴用这些年所读兵书战策的积累及个人见解拷贝了一份,暂时还有待于进一步消化吸收。 【王霖—生命6.4,智力11,武力44,声望21,技能:……杨家枪/谈兵。】 到第六日早上,王霖终归还是担心家中娇娘再次告辞,晁盖这回不再挽留,只与吴用亲自将王霖送出西溪村,再三叮嘱日后时常过来团聚。 望着王霖手提长枪纵马驰去,晁盖叹息道:“三弟此去,不知何日方来与咱们相聚!” 吴用轻摇羽扇:“大哥且宽心,三弟下月赴京赶考,你我兄弟过几日便去清河县走一趟,再与他盘桓几日便是!” 晁盖颔首。 …… 王霖离开郓城县时,有一人一骑飞驰进了河北沧州柴进大官人庄上。 柴进是沧州人氏,后周世宗柴荣嫡派子孙,家中有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 此人仗义疏财,喜好结纳四方豪杰,被誉为当世孟尝君,绰号小旋风。 晁盖在山东,柴进在河北,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日柴进正与庄上各位江湖好汉喝酒谈天,突听下人报说山东清河县来人给庄上借住闲汉名为武松的送信,也不是太在意。 这武松倒也是条好汉。 不过这厮好酒,性气刚烈,每每吃醉酒,一言不合就会殴打庄上门客,众人嫌弃渐也为柴进不喜。 所以这些日子的招待其实就有些怠慢了,比如今日饮宴就没招呼武松。 武松窝在柴进庄上前院的一间柴房中,心中着实憋闷。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会留在此地看人脸色。 “武二,你老家山东清河来人送家信至!” 门外传来柴进府上二管家柴福不耐烦的呼唤。 武二猛然跳起,匆匆出门,见门外站着个官差衙役打扮的人,顿面色骤变,顺手抄起一根哨棒作势欲打。 他还当是当年杀人事发,清河县派人拘捕到此。 送信衙役吓一跳,立即呼道:“武二莫乱来,在下送武大郎家信来!” 武松这才松口气,从衙役手上接过信仔细看了遍,迟疑道:“这位衙役大哥,我家兄长信中说让我速回清河,不知他时下境况如何?” 衙役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来塞给武松,笑道:“武二,这是给你回乡的盘缠。武大郎此刻真走了鸿运,他结交上咱们清河县打虎英雄王霖小官人,不但当了聚义楼的掌柜,这两日还要娶亲……” 衙役将武大郎的境况仔细一说,武松目瞪口呆。 他真没想到自家大哥竟有发达之日。 这清河县的打虎英雄王霖之名,他也是这一两日方听庄上门客说过,本还半信半疑,见武大的家信上对王霖赞誉推崇感激备至,又听送信人这般说,便暗动了一走了之的心思。 既无官司可吃,兄长那边又有前途,何必要留在柴进这边受这种窝囊气! 武二再三道谢送走送信衙役。 略一思忖,觉得还是要当面辞行,双方好聚好散,不告而别不是好汉行径。 柴进与众人吃酒正酣,听说武二来辞别,沉吟道:“也不必见了,既然要走,就赠他5两银子做盘缠吧。” 柴福取了5两银子,居高临下望着武松道:“武二,大官人正在宴请贵客,无暇见你,赠你5两纹银做盘缠,至于辞别之事就算了。” 武松没想到柴进竟如此小觑冷待自己,心中羞恼,却自一言不发,也不取银子,转身就去。 柴福撇了撇嘴,心道这厮好不识抬举、赶紧滚蛋,就随意将银子又揣进怀里。 武松收拾行囊,手提哨棒,昂昂然出了柴进庄上。 见庄上下人门客都像送瘟神一般起哄,他也不恼,只在出庄时猛回身深望眼前这座豪阔巨大的庄园,拱手大声道:“武二落难之时,多蒙柴大官人收留,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请诸位转呈大官人,他日武松但有寸进,必百倍回报大官人今日之恩!” 说完,武松转身大步流星走去,不多时就拐上官道,消失不见。 第020章 阎惜娇投府为婢 清河县,王府。 听家仆来报说有对母女来投,说是自家霖郎在郓城县花钱买的人,潘金莲有些惊讶,却还是见了忐忑不安的阎惜娇母女。 潘金莲坐在那仔细打量着袅袅婷婷的阎惜娇。 年纪与自己仿佛,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又似熟透了的红苹果,看得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庞春梅却望着阎惜娇皱着小眉头,她年纪虽小,警惕性却不小。 她犹豫会伏在潘金莲耳边小声道:“娘子,这女子如此狐媚,还是莫要留在府上的好,不然小官人一定会被她勾了魂去……” 她的意思是暗示潘金莲不要留一个竞争对手在身边,免得将来跟自己争宠。 潘金莲忍不住笑了,她顺手捏捏庞春梅的脸颊,轻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倒是心思活络!不过,若真是霖郎买的人,奴又怎能撵出去。” 潘金莲最大的特点就是温柔大度且识时务,这可能与她的出身和成长经历有关。 她知道以自家霖郎这等身份、人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身边女人怎可能只自己一人,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她只希望无论将来霖郎身边有多少女人,她都能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她于是向跪在地上的阎惜娇母女轻笑道:“两位请起,我家霖郎去了郓城县拜访晁大官人,目下还没回来,留不留的奴也不能擅自做主,不如你们先住下,等霖郎回来再说?” “喏。”阎惜娇飞快与阎婆对视一眼,应言起身。 母女一路从郓城县寻访至此,无非是听闻王霖名头、又亲眼见了那等俊秀人物,想给女儿找个终身归宿。 正在此处,却听王霖清朗的笑声从厅外传来:“金莲,我回来了!” 潘金莲俏面大喜,立即站起一阵风似跑过去,恰撞入王霖的怀中。 王霖大笑一把将小娘子抱起,这几日不见还真是甚思念。 他居然将潘金莲横抱着走进厅中,那神态之温柔、怜惜,看得一旁的阎惜娇面发红。 潘金莲羞不可抑,伏在王霖怀中道:“霖郎,有人呢。” 王霖这才看见已经跪下去的阎惜娇母女。 “阎姑娘?” “是,是奴!”阎惜娇大着胆子抬头望着王霖,那水汪汪的眸光流转,情态更是妩媚。 不过王霖并没有放开潘金莲,照旧将她拥在怀中坐下,略一沉吟淡道:“你们来清河县,看来是想投进我府上了。既然你们无家可归,我这边倒也不差你们娘俩这两张嘴,但是呢……” 阎惜娇望望窝在王霖怀中的潘金莲,眸中掠过一丝艳羡,却低下头去。 “进我的门,便要守我的家规,不然一切免谈。” 王霖目光深沉:“听说阎姑娘唱得一手好曲儿,就在金莲身边做个使女吧,你可愿意?” 阎惜娇抬头嗯一声:“奴愿意伺候娘子!” 王霖这时才将潘金莲放开,让她端坐在侧,认真道:“我与金莲起于生死患难之中,我曾立誓,这一生她若不离我便不弃,所以我虽未与金莲成婚举行三媒六证的仪式,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娘子……你们懂么?” 阎惜娇默然点头道:“奴婢省得了。” 潘金莲在侧感动得泪流满面,无声哽咽。 “至于阎婆,我自安排人给你寻个住处,你去聚义楼帮武大哥做事,吃穿用度一概由府上支应吧,总亏待不了你。” 阎婆感激涕零,只是不明白王霖为啥要将她和女儿分开。 不过也无所谓,都在清河县,她常来常往探视就是了。 “好了,春梅,帮阎姑娘安排住处,去吧去吧。” 说罢,王霖即刻起身拉起潘金莲的手就走,径自拐入内室。 庞春梅小脸一红心跳加快,心说这大白日的官人和娘子又要做那羞人的事了……官人如此勇猛,得亏小娘子一人能受得住! 没有人比庞春梅更知晓官人的骁勇善战了。 可能因为饮过虎血、吃过数百斤虎肉还有大虫身上那不可言喻之物的缘故,王霖觉得自己气血旺盛到不可思议程度,就如与小娘子这房内的私密事上,他真真是食髓知味乐此不疲。 每每小娘最后都要哀呼求饶,她确是花枝娇嫩不堪承受,这回自也不例外;她伏在霖郎怀中用纤纤玉手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柔声道:“霖郎,等过几日你把春梅也收房吧,否则奴一个人真吃不住……” 王霖大笑,赶紧压制住再次蠢蠢欲动的心思,“娘子莫开玩笑,那丫头就是个孩子,我可不是禽兽!” 潘金莲眯着眼:“其实都15了,有些女子这年纪都生小孩了。” 她眼珠子一转:“霖郎莫非看上那阎姑娘了?那也是不错,奴……唔……” 王霖一口亲了上去。 …… 第二日早上。 阎惜娇早早起身,正要去主人房问安,却见宽敞的内院中风声呼啸,枪影纵横,便拐过回廊去看,正是王霖在练枪。 王霖从不因为自己拥有系统金手指,就忽视了对武功的千锤百炼。五更起练武雷打不动,毕竟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立身之本。 “难怪人说小官人文武双全,打虎英雄,天神临凡的人物……”阎惜娇心道。 王霖练完枪,庞春梅赶紧过来递过汗巾,又送来一杯茶。 王霖擦拭完脸上的汗珠这才发现了站在不远处娇娇柔柔的阎惜娇,便向她挥挥手,转身离去。 “春梅,别去打扰金莲,让她再好好睡一会。” 小娘还在沉睡不起,她可是累坏了。 庞春梅红脸应下,心说看来昨夜官人又把娘子折腾得不轻。想想也是,两人这般恩爱,骤一分别数日,小别胜新婚那还用多说。 庞春梅便扯着阎惜娇走了,去厨房照应饭食,她悄悄告诉阎惜娇,自家官人可是……非常能吃的人。 第021章 花蕊误伤潘金莲 清河、阳谷、郓城这三县,其实位于山东与河北、河南的交界处。 从河北进山东的官道上,一行数十人进了清河县的地界。 打头之人,武将打扮,骑在一匹青葱马上,手持长枪,背负弓箭。 他边上一名姿容秀美身段健美的女子胯一匹红马,手挽秀弓,英姿飒爽。 武将扬手指指道旁的清河县界碑,笑道:“此处就是那打虎英雄王霖所在的清河县了,咱们此去青州,此处是必经之地!” 女子撇嘴一笑:“什么打虎英雄,什么武曲星下凡,楚霸王再世,这吹得太玄乎,反正我是不信的。” “花蕊,传言或有夸大,但打虎之事总做不得假。能孤身伏虎,足见本事,你可不能小觑人家。” 武将笑道:“还别说,某还真想进城去拜会下这打虎小英雄,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 女子突然猛夹马腹冲了出去,武将阻挡不及,不由恼火挥了挥手。 …… 午后时分,有人来府上下战书,言辞轻蔑极尽挑衅之能事,约王霖城外紫阳山下比武,署名不具。 其时王霖正在闺房中教小娘子下自制的五子棋,正在兴致头上,哪里会理会这种无聊事。 实际这些日子也偶尔会有外地的江湖人主动登门挑战,无非是想踩在王霖的头上扬名立万,毕竟这是一条成名的捷径。 一开始王霖还被迫应战,到后来发现太扯淡,再有统统不接。 两人下着棋、拉着手,不一会王霖就发现小娘媚眼迷离,心思根本不在棋盘上了。 她红着脸声若蚊蝇道:“霖郎,奴想要个小孩了……” 这样明显的暗示王霖若还听不明白,他还是王霖么,当下将小娘横抱而起,掩门起幕,不管外边是什么时候。 屋外庞春梅俏面生春,急匆匆拉起阎惜娇的手速速走去。 阎惜娇不明所以道:“春梅妹子,咱们走了,万一小官人和娘子使唤人怎么办?” 庞春梅淬了口,道:“你不懂,他们这一关门就会一整天,也不会喊谁,就安心去歇着吧。” 阎惜娇毕竟这个年岁了也经过一些事,很快就醒悟过来,她也忍不住霞飞双颊,心艳羡说……这光天化日下都不忌讳,这小官人该是多宠爱这潘娘子! 傍晚时分,一身劲装的花蕊在城外紫阳山下等了一个下午都没见所谓打虎英雄的人影,她心下恼怒,就进城询问王家方向,准备夜探,看看这王霖到底何方神圣。 深夜,小城寂静无声,偶尔会有一两声犬吠。 花蕊一身黑衣覆盖蒙面巾蹿房越脊,很快就错入一座大宅。 这座大宅一片漆黑,只有内院一处还有烛光。尒説书网 花蕊疾行过去,贴在窗下,又探手在口中沾了沾,捅破了窗户纸。 房中有个五旬妇人慈眉善目,她端坐在太师椅上,还有个身子单薄的青年书生来回踱步,冲妇人抱怨道:“姑母,侄儿就是想不明白,为何咱家就如此惧怕那王霖,凭空让他霸占了诺多家业去!” 妇人叹息:“那小厮手段狠毒,武功又高,连大虫都打死,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我这番若不花钱买平安,他岂能放过咱们?” 窗外花蕊闻言,心说原来是个欺压乡里占人家业的恶霸,心头一怒,便起身推门而入。 房内妇人和青年书生大惊失色,刚要呼叫,却听黑衣蒙面人冷冷道:“不要嚷,否则杀了你们!” 花蕊手里的长剑直抵妇人颌下,那书生冷汗直流噗通一声跪拜在地,“好汉饶命!” “给我好好说说这王霖,我不杀你!” …… 翌日上午。 王霖正在练武,家仆跌跌撞撞跑来惊呼道:“小官人,不得了了,有个黑衣女子明火执仗硬闯进府,还伤了好几个人!” 王霖皱眉,持枪而出。 眼前的黑衣女子手持长剑、背负秀弓,瓜子脸,五官精致,身材健美,英气勃勃。 王霖略一拱手:“在下王霖,请问姑娘,莫非我家有得罪之处?否则何至于手持兵器硬闯进来?你可知道,私闯民宅乃是重罪?” 这当然就是花蕊。 花蕊长剑一挑,柳眉倒竖道:“你这狗贼,欺世盗名,却是个夺人妻女、霸人家业的恶霸!既然让我遇上,就饶不过你这一遭!” 说罢,花蕊不由分说就身形跃起,人在半空中长剑狠狠刺来。 【花蕊—生命9,智力6,武力31,声望11,技能:挽弓。】 花蕊? 武力值31已算难得高手了。 从哪冒出来的女剑客,这是哪跟哪? 思量间,花蕊的剑锋已刺来,王霖长枪横挑,用上了大半气力,花蕊手中剑吃不住巨力竟被格飞脱手。 她面色一震,又羞怒交加,立时人刚落地就往远端接连弹跳开去。 这小娘们挺聪明啊,知道不是对手这就逃了? 然王霖心念刚起,就见花蕊在远处搭箭引弓,嗖一箭射来。 王霖刚避过,那边嗖嗖连续两箭,直接封住了他的左右两个方向退路。 王霖也暗惊,急切间只得原地腰身下弯使了个铁板桥,才避过那两箭。 后来却传来仓惶惊呼,王霖脸色骤变,立即转身望去。 潘金莲听闻有人闹事也带庞春梅出来查看,才刚进前院,两枚飞箭就呼啸而至,一支掠过她头顶,另一支擦着她的肩膀头过去射中旁边的拱门! 潘金莲手捂肩膀脸发白倒在庞春梅怀中,她哪受过这种惊吓! 王霖纵身越过,一把将潘金莲抱在怀中,俯身查看。 见她肩头衣衫被刮破,肌肤只略擦破一点皮,渗出些许血迹,倒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王霖立即让庞春梅将潘金莲带回去上药治伤,而自己径自倒提长枪怒气冲冲,飞奔过去,也不分说,兜头就是一枪。 这一枪使得刁钻,又速度急,花蕊躲避不及,身形猛往后退,不小心就栽倒在地。 等她清醒过来,王霖的长枪已经抵住她的咽喉。 “狗贼,有种就杀了我!” “你伤我娘子,私闯民宅,我便是取你性命又何妨?!” 王霖冷笑,耳边却传来风声密集,他头猛仰,一枝羽箭凭空射至,正中枪杆。 一股磅礴力量瞬时将他的长枪带离,而花蕊趁此一个鲤鱼打挺就跳将起来,拍手大笑道:“你这狗贼,我兄长来了,看你这回还敢嚣张!” 第022章 枪对枪来战花荣 一个二十来岁的高大青年缓步走来。 他一手提枪,一手执弓;一双俊目,齿白唇红;眉飞入鬓,细腰乍臂。 王霖顿目光一凝。 【花荣—生命8,智力7,武力65,声望36,技能:百步穿杨、银枪。】 小李广花荣! 神箭无敌! 当世显赫有名人物! 青年将枪斜插入地,弓箭收背,抱拳道:“在下花荣,见过小官人!” 花蕊,花荣……莫非是花荣之妹?m..Com 王霖不知自己何时惹到了花荣兄妹,以至于这娘们找上门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顿厮杀。 而这花荣武力值与杨志一个层次,比自个高出太多。 单以武力值来说,杨志花荣这些人实际都比景阳冈上那大虫都厉害太多,当然王霖也非昨日吴下阿蒙了。 况且他从来不是怕事之人,明知不敌,也不会坐以待毙。 王霖冷道:“我知道你,小李广花荣,青州清风寨副知寨!想你花将军乃是朝廷命官,当知大宋律法,尔兄妹私闯民宅、擅动刀兵、伤我娘子,是何缘故?” 花荣拱手:“花某官身,又与小官人无冤无仇,怎可能登门行凶?只是舍妹鲁莽,似与小官人有些误会,若有得罪之处,请多见谅!花某这就带舍妹离开!” 道个歉,这就完了? 果然是高高在上的官人,真视百姓如草芥。 花蕊在旁斥道:“狗贼,你休要倒打一耙!你夺人妻女,霸人家财,我不过是为民除害!” 这屎盆子扣得……王霖真怒了。 “花姑娘,你血口喷人,可有证据?我何时夺人妻女、霸人家财?”王霖长枪一挺,“尔兄妹依仗官身,欺人太甚!” 花荣怒视花蕊一眼,示意她退后。 花荣提枪上前,笑道:“误会一场,小官人莫要动气。不过,某闻打虎英雄大名多时,此番不如也领教一番。” 打就是了,还说什么。 王霖冷笑咬牙,长枪直捣黄龙,刺向花荣。 花荣哈哈一笑,扭动长枪扫去。 两人都是长枪,枪法各自娴熟,只是功力有一定差距。 你来我往数个照面,王霖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人家对手。 但此时此刻又岂能示弱,他怒气盈胸,拼尽全身气力倒也与花荣斗了个暂时不相上下,只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处下风。 花荣也自心惊。 这少年果然不愧打虎英雄,一身神力惊人,若非他身具蛮力,枪法威猛,根本不可能在自己手上撑这么久。 花蕊似也没想到这穷乡僻壤之地一个少年,竟能与自家兄长斗个旗鼓相当,也就暗收起了对王霖的轻视之心。 花荣一枪荡开王霖的枪尖,大笑道:“果然打虎英雄,年少有为,这枪法着实不错,不知拳脚如何?” 花荣弃了长枪。 王霖也弃枪,更不废话,上前来就是一记黑虎掏心。 花荣本意是试探下王霖的功夫,所以处处闪避并没下狠手,而王霖的拳脚实话讲也没什么系统章法,完全靠力量和前世的擒拿格斗技巧撑起门面。 花荣试探已毕,实际已想就此罢手,然而王霖却纠缠不放,揉身逼近,拳脚齐上,也渐渐将花荣缠出些许怒火来。 花荣哪知王霖铁了心要复制他的百步穿杨技能,此刻时间还不到,咬牙也得硬撑着。 两人拳来脚往,转眼间就是十几个回合。 花荣越打越是心惊,这少年武功明明与自己差距甚大,但却越来越勇猛彪悍,光是这种气势其实就不输给自己了。 这时听后方传来朗笑声:“三弟,花将军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双方既有误会,又何必伤了和气?” 晁盖和吴用并肩走来,晁盖上前托住花荣拳势,双方自然趁机各退两步,罢手。 “大哥,二哥,你们咋来了?”王霖拱手见礼。 吴用向王霖点点头。 晁盖却向花荣抱拳道:“在下郓城县晁盖,见过花将军!” 花荣一惊,立即抱拳还礼:“莫非是托塔天王晁大官人当面?花荣有礼!” …… 晁盖相识满天下,花荣自然知晓他是何等样人,既然是晁盖的结拜兄弟,自然那些所谓夺人妻女的事纯属子虚乌有了。 听王霖解释清楚,花荣便怒道:“小妹,你好生鲁莽,竟误伤小官人亲眷,还不上前赔罪!” 花蕊也自知理亏,她性格豪爽又是行走江湖之人,知错认错倒也畅快。 便上前躬身行了个礼:“我误信奸人之言,得罪之处,请原谅则个!” 王霖犹自有些气不过。 小娘何等娇嫩受了这种惊吓,花蕊真是该打!若非花荣当面,他真想将花蕊屁股打肿,狠狠给她一个教训。 他甚至忍不住暗瞄了花蕊圆润的翘臀一眼。 潘金莲并无大碍,她略上了点金疮药,又换了身衣裙,这才在庞春梅搀扶下走出来笑道:“霖郎,奴没事,都是误会,这位花姑娘也非有意要伤奴的。” 王霖深吸口气,淡道:“既如此,此事便揭过不提了。不过,花姑娘这性情还是要改改,如此鲁莽,行走江湖,怕是要给花将军惹出不少事端来!” 花蕊本来还有些自责内疚,又瞥见王霖家这小娘子如此娇柔美貌惊为天人,突听王霖如此教训口气,就忍不住羞怒翻脸道:“狗贼,你莫以为我就怕你!什么打虎英雄,你这武功,我看也就稀松平常!” 花蕊随即眼珠子一转,晃了晃手中秀弓:“你若有种,我们不妨来比试一番!” 花蕊要跟王霖比试箭术。 花荣苦笑,心说妹子你真是……这王霖虽然武功也不弱,单就武功来说,肯定远胜妹子,唯独这花家家传箭术,堪称独步天下,她苦练箭术十年,王霖如何能是对手? 王霖却是心头一动,他刚复制了花荣的技能百步穿杨,不知效果如何? 连番对战花荣兄妹,所得武力值加成只有3,显然这日后的提升即便是再遇上花荣这等Boss级人物,也将极为缓慢了。 【王霖—生命6.6,智力11,武力47,声望24,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 王霖内视下面板数据,不动声色道:“花姑娘这是准备以己之长,攻我之短了。” 花蕊撇撇嘴:“都是武功,何分短长,你到底敢不敢?你若输了,向我当面赔罪,以后见了我喊一声花姑奶奶,当退避三舍!” 在水浒传中,花荣的妹妹就露了一面,连名字都没留下,就被宋江忽悠得老老实实变成了某人的续弦,可现在看个性刁蛮跋扈,跟原著人设似有不符。 第023章 花将军借弓一用 “小妹,不要胡闹!”花荣只能出面斥责。 花蕊性格素来骄纵,属口硬心软之人,又好面子,刚才王霖一番教训言辞,让她下不了台,所以明知自己胡闹也不肯罢休。 “王霖,你到底比不比?不比也好,认输吧。” 潘金莲心思机巧,她见状便猜测自家霖郎射箭肯定不是花蕊对手,毕竟这姑娘据说是家传射箭的。 她缓步上前笑盈盈道:“花姑娘,若我家郎君若有得罪之处,看在奴的面上就算了吧,还比什么箭术,不如随我去后宅听听小曲如何?” 众人暗赞。 这王家潘娘子不但貌美如花,还善解人意,果然非比寻常,难怪王霖如此宠爱。 潘金莲拉起花蕊的手,她的人极具亲和力,让花蕊心生好感很难抗拒她的魅力。 所以花蕊此时就有些犹豫,也想借坡下驴了。 然却听王霖淡道:“既然花姑娘要比,那咱们就试试吧。” 花蕊明亮的眼睛顿时一瞪:“好啊,王霖,这可是你自己要比的,可怪不得我!” “看在潘姐姐的面上,我也不难为你,你输了……” 花蕊被潘金莲拉着手,歪头道:“给我认个错就好啦。” 王霖轻笑:“若你输了呢?” 花蕊嗤之以鼻:“王霖,论枪法拳法我可能不如你,但这箭术,你要赢我比登天还难。” “我若输了,为奴为婢任你处置便是。”花蕊大咧咧随口就道。 花荣闻言皱眉不语。 他虽然觉得小妹不可能输,但人一言九鼎,岂能将给人为奴做婢挂在嘴头上,万一……那还怎么得了? 王霖笑笑,这话无论输赢也就听听而已。 他岂敢将花荣之妹收为奴婢,况且她这性子太火爆还是算了。 …… 后园。 两百步外,那棵垂杨柳树便是最好的靶子。 可花蕊还嫌不够,让人在树上用墨涂黑了约海碗大小的一块区域作为靶心。 也就是说,射中垂杨柳树算是中靶,但只有射中靶心才算完美。 看花蕊有恃无恐的样子,王霖心里突就有点打鼓。 毕竟这花家人以箭术在江湖上称雄。 自己一个外行甚至可说是射箭方面的菜鸟,全仗着系统辅助,这复制来的技能也不知好使不好使。 花蕊稳稳扎下马步,笑眯眯地引弓搭箭,这是她素日训练内容之一轻车熟路,她心道如此这般是不是有些欺负这厮了? 花蕊忍不住目光投向王霖。 王霖照旧那身青色长衫,衣袖随风拂动,面色清宁,倒有几分泰山临头而不惊的气度。 花蕊定了定神,一箭射出。 箭去如电,她动作飞快一气呵成,接连又是两箭。 她这三箭干净利落,若流星赶月,几乎同一时间射中那黑色靶心的外圆。 众人齐声喝彩,花荣面含浅笑,颇有傲色。 花家箭术名动天下,堪称一绝。 花家这一辈只嫡传他兄妹二人,花蕊箭术虽略逊色他一筹,但也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 花蕊轻描淡写拍拍手,“王霖,该你了。” 王霖突然向花荣道:“花将军,容借弓箭一用!” 他这一瞬间突发奇想,觉得自己用花荣的百步穿杨技,再配上花荣擅用的弓箭应最妥当。 花荣微一犹豫,便摘下自己弓箭递给王霖。 王霖在手上颠了颠觉得弓身略重,显然没把子力气是开不起这所谓震天弓的。 他深吸气、蹲下马步,尔后依样学样,旋即将花荣的震天弓拉了满弦,搭羽箭于其上勾住。 花荣暗惊,他这弓有两副,其一步下用为十二石弓,其二马上用为七石弓,此为步下弓,寻常人不要说射就是拉开都难,王霖能轻而易举拉成满月足见其神力何等惊人。 花蕊俏颜也是微变。她哥这弓,她是拉不开的。 王霖屏气凝神,默念“百步穿杨”和“快手”,手一松,弓上那支羽箭就飞射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他再次引弓搭箭,速度奇快,除了花荣和花蕊之外,晁盖吴用这些旁观者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两支羽箭电光石火间追去,三支羽箭虽先后而至,但却都攒射到靶心中心位置处! 虽同中靶心,但王霖此番明显比花蕊强上一筹了。 花蕊呆若木鸡。 花荣也觉匪夷所思。 即便是他,发挥最佳时也不过如此了。 吴用眸泛异色。他是书生,却也知这等箭术何其高明。 晁盖稍一愣神,旋即朗声大笑赞道:“我家兄弟果然是武曲星临凡,楚霸王再世,如此神射,怕是与花将军比都不输太多了!” 花荣默然良久。 才叹息道:“小官人果然名不虚传,这般箭术,颇有上古名将之风,花某钦佩!” 李家家仆婢女一干人自然闻言兴高采烈鼓掌叫好,花蕊郁闷垂下头去,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潘金莲知她尴尬,便朝庞春梅使了个眼色,上前去拖着花蕊去内宅说话去了。 …… 王霖设宴招待花荣、晁盖和吴用三人,至于花蕊则与潘金莲盘桓在内宅,听阎惜娇唱曲儿。 王霖在花家人最擅长的地方赢了花家人,花荣嘴上不说心里极震动。 虽然王霖的武功还差自己一筹,但放眼江湖也绝对是响当当的好汉了,这枪法箭术纵横天下大可去得。 听闻王霖准备赴京赶考武举,花荣更赞不绝口道:“慕白贤弟这般武艺才学,正堪为国效力!以贤弟才能,怕是今年的武科状元非你莫属了!” 王霖只得抱拳谦虚:“岂敢,岂敢!” 晁盖举杯一饮而尽,大笑:“某与二弟一起,恭祝三弟早日旗开得胜,壮志得酬!” 四人论及天下大势,又说了些江湖上的闲话趣事,酒宴一直到晚间尽欢方散,各自就在王家安歇不提。 第二天一早,花荣着急去青州府上任就向王霖辞别,却不料花蕊不见了踪迹。 花荣知道妹子脾气,猜她是羞于见人先走了之,便也不在意,径自与王霖晁盖吴用告别。尒説书网 “晁大哥,吴教授,慕白贤弟,花某职司在身,不可久留,此去一别,山高水长,改日相聚!” “花贤弟好走!” “花将军保重!” “在下听闻那清风寨知寨刘高贪赃枉法,阴险歹毒,民怨沸腾,花将军此去清风山当小心谨慎些为好!” 王霖拱手道:“就此别过,来日再见!” “小官人好说!”花荣深望王霖一眼,缓缓点头,翻身上马疾驰出城。 他在马上心道,这王霖虽年幼,但胸有乾坤、文武双全,假以时日,定是威震天下的大人物,此番结识倒也不虚此行了。 第024章 亿万富婆潘娘子 吴用望着花荣驰去背影,笑道:“三弟,花荣乃将门之后,在江湖上声名远播,也是一条好汉。我看他那妹子虽性格刁蛮泼辣些,却也不失为三弟良配。” 晁盖也附和起来:“那是,花小妹与三弟郎才女貌,堪可匹配。三弟,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这妻室人选,也当慎重些。” 王霖苦笑摇头,却没有再与两人辩驳。 他明白两位兄长的意思,觉得潘金莲出身低微,为妾自无问题,但做正妻就略显不足。 可他真不把这些当回事,他的老婆有没有资格自己说了算。至于那些世俗之见和流言蜚语,爱咋咋地。 他至今虽未给潘金莲一个正式的名分,但这不过是形式,也不急于一时。 王霖与晁盖二人自去饮酒作乐,间或与晁盖切磋武艺,直到晚间。 一觉醒来,听闻张家余氏侄儿余昭,昨夜被贼人闯进府去一箭射穿了心脏,还割下首级悬挂在张家府前,震动整个清河县。 王霖稍一盘算,便猜测是花蕊所为。 这小娘们嫉恶如仇,她被余昭蒙骗一场岂能善罢甘休,临走之前取了这厮性命宣泄怒气。 衙门的人在张家虚张声势白忙活一场,哪里去寻贼人的去向? 余氏心胆神丧。 她面色麻木坐在家中,眼前不断浮现起余昭首级那血淋淋的惨状,她浑身抖颤,生生吓晕过去。 潘金莲在内宅与庞春梅说起张家这事,也禁不住有些嗟叹。 虽然张家是她的噩梦,但终归在张家生活了数年,面上余氏本身对她还不错,至少保护了她这些年没被狗大户糟蹋。 婢女来报:“娘子,张家余氏夫人到访!” 余氏来了?她侄儿刚死,他来我家作甚? 潘金莲柳眉一挑,却还是带着庞春梅迎了出去。 余氏没有梳妆,头上随意挽了个簪子,那一头黑发竟一夜之间转为苍白,整个人老子至少十岁,活脱脱就像个苟延残喘的老妪了。 “夫人?!”潘金莲吓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余氏。 余氏看到潘金莲,哀呼痛哭不止。 “金莲,你我相处多年,名为主仆,实为母女,老身待你如何,你当心中有数。” 潘金莲默然一会,轻道:“夫人过去对金莲很好,金莲感念在心。” “既然如此,求金莲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老身向小官人说个情,放过老身吧……老身目下已家破人亡,余昭侄儿一死,我将来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了。” “老身此刻万念俱灰,愿意将全部家资都转赠金莲,然后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余氏哀泣起来。 潘金莲迟疑一下道:“夫人,昨夜余家公子遇难,金莲也甚是意外,这绝非我家霖郎所为,还请夫人不要误会。” 昨夜她和王霖春风三回,后半夜才睡下,自家霖郎哪有时间去张家杀人。 余氏长眉一挑,突又垂头丧气道:“罢了,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事已至此,老身只求了此残生,也就罢了。” …… 张家的事王霖懒得管,这张家上下就没一个好东西,包括心肠狠毒的余氏,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至于余氏出于畏惧、为苟全性命、愿意将张家亿万家财白手相送,他更不可能拒绝。 白捡的家资,为何不要呢。 就当是穿越的福利吧。 余氏看来是真的心灰意冷又胆战心惊,居然真的剃去三千烦恼丝披上僧衣,去城外清月庵出家为尼了。 至于张家的偌大产业家财,悉数经官转给潘金莲。 区区一个清河县地方乡绅竟拥有如此家业,连王霖都有些惊讶。 除田产、店铺、宅子这些分布在清河、阳谷、郓城及附近各府县的固定资产之外,现钱、金银之类储存至少价值十万贯以上。 这还是余氏明面上移交过来的家资。 至于余氏有没有暗地转移,譬如说向她娘家输送利益,王霖觉得难以避免,也懒得去寻根究底,毕竟人不能贪心不足。 王霖意外发现,在资产的经营和管理上,潘金莲居然很有天分,将之处置、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暗松口气,这是好事,否则他要抽出很大精力和时间去兼顾这些。 他心中又暗笑,谁说我家小娘出身低,现在可都是亿万富婆了。 王霖知道自己连番接受张家资产难免引人嫉妒,就通过周平给知县老爷等县里大大小小的官人,暗暗奉上一份厚礼,自然皆大欢喜。 日常的打点也是在所难免的。 自此,王霖变成附近各府县出了名的大户。 除既有名头外,也渐传出仗义疏财的名声。家资殷实,盖过了阳谷县的西门大官人。 在山东境内都首屈一指。 潘金莲也随之变成了“潘娘子”。 …… 晁盖和吴用又在清河县李家盘桓了几日方去。 话说武松这日回到清河县却没抛头露面,他躲在暗处见自家兄长果真娶了个新婚婆娘,虽谈不上花容月貌但至少面容周正,尤其腚大腰圆,一看就好生养。 武大一般在早上告别新娘子,满面红光哼唱着小曲儿赶去聚义楼,在聚义楼一呆就是一整天,至晚间才返回住所。 月挂树梢,街面上行人稀疏,武大提了份酒楼新作的酱牛肉,准备回去跟婆娘小酌两杯尔后上床安歇。这新媳妇喝了酒更有趣味,想起武大就心痒痒。 刚要进门,突发现门口闪出个高大人影来,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兄长!” 武大大喜:“二弟,真是你回来了!” 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这场景着实有些诡异,实际你也很难想象出画面感,无非是武松跪在地上任由武大扑在他怀中,像哄个小孩。 孙氏得知武大兄弟归来,也来羞答答见了礼,武松自当长嫂如母视之。 孙氏贤惠,自打嫁给武大这几日,家中银钱充足生活富裕,虽丈夫人粗鄙了些,但她还是很满意。 孙氏自去操持了几个酒菜,任由兄弟俩喝酒叙话。 武大还招呼道:“都是自家兄弟,浑家你也来吃一杯酒!” 孙氏嗯了一声,摘下围裙,拢了拢额前散发,坐下也举杯笑道:“奴敬二叔一杯酒!” 武松赶紧起身肃然回礼:“岂敢,嫂嫂先请!” 孙氏就这样陪着兄弟俩吃了几杯酒就自去安歇,待孙氏走去,武松压低声音道:“这位嫂嫂人甚周正,她缘何愿意嫁给兄长?” “她是个寡妇,不过即便是寡妇也看不上某,这真多亏了小官人,是他花不少钱、使力帮我娶了媳妇,又让我掌管聚义楼,一月还给我10贯钱……兄弟,咱家能有这般景象,过上好日子,可不能忘了人小官人,明日一早你便随我去拜见!” 武松沉默了阵:“兄长,可是过去咱邻家那位王家小哥儿么?” 武大点头。 第025章 阎惜娇心愿得偿 武大兄弟今晚相聚,自是兄弟情浓不提。 王霖这两天有些郁闷。 潘小娘都把精力花在了管理企业上,陪他的时间就很少了。 见相公独自一人在书房自斟自饮,潘金莲面色犹豫。 一边是心爱的霖郎,一边是堆积成山的账本,她心里好生为难。 家业刚从张家人手上接管过来,若不尽快熟悉掌控,就很容易被人架空和浑水摸鱼。 目前无可用之人,相公又懒得管,她只能亲自出马。 小娘踯躅半天,目光望向两个正在帮忙的使女,庞春梅和阎惜娇。 从感情上说,她当然是偏向庞春梅一些。两女相处极好,心里就当妹妹一般。尒説书网 可她知道庞春梅年纪尚幼,要收房王霖定然不肯,于是就把目光落在阎惜娇身上。 阎惜娇的性情潘金莲最近也摸透了几分,这女子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野心的。 她不甘心当一个使女,从她时不时偷摸望向王霖的热切眼神就能猜测出来。 不过潘金莲也觉正常,要在王家立足,自然是变成相公的侍妾最安稳。 潘金莲思之再三,还是开口笑道:“惜娇,这些账目我必须要连夜理出来,让春梅帮我打打下手。你就去书房,伺候相公吃酒、安歇吧。” 阎惜娇先是愕然,旋即狂喜。 不过她掩饰极好,很快就垂下头去,躬身应命:“惜娇省得,婢子这就去。” 阎惜娇匆匆去了。 庞春梅噘嘴轻道:“娘子,你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潘金莲笑着捏了捏庞春梅的小脸蛋,“你这丫头说什么话呢,惜娇也是咱们自家姐妹,她怎就成了狼?” “就怕她得了心愿,就忘了娘子的好处。” 潘金莲似笑非笑摇摇头:“好啦,别多想,惜娇不是你想的那样,来,我们继续理账。” 潘金莲俯身继续翻开账本,目光却有些游弋不定。 理智告诉她,独占相公是绝无可能的,与其让外边那些女人勾住男人的心,还不如给阎惜娇一个机会。 阎惜娇不过贪恋富贵罢了,人本质还不错,以王家如今财势,养几个侍妾算什么。 …… 王霖知道潘金莲很忙,所以也没去打扰,准备在书房睡下,他怕自己过去忍不住。 只是这单身酒越吃越郁闷,吃食能缓缓增加生命值,自然也包括吃酒在内,这虽然让他千杯不醉,却也同时失去了不少乐趣。 就在这时,阎惜娇回房换了身衣裙,略施脂粉,红着小脸去厨房让厨娘做了碗莲子羹,这才端着进了书房。 “官人,娘子让奴来伺候官人……” 阎惜娇壮着胆子走到近前,将莲子羹端在手上,娇羞可人地望着王霖。 王霖扫她一眼。 他两世为人,怎不知她一直以来的心思。 倒也无所谓,打他留下阎惜娇的那天起,她就不可能再嫁人了。 他能截武大,截西门庆,截宋江又如何? 况且阎惜娇可是黄花大闺女,此时与宋江一毛钱关系也没,王霖没半点心理障碍。 他一直没动阎惜娇,实际是在等潘金莲的安排。 他必须要树立潘娘子在内宅的绝对权威。 王霖也不矫情,就淡淡一笑拍拍自己大腿:“娘子让你来的?好,来坐我身上,陪我吃酒!” 阎惜娇俏面飞霞。 她倒是没想到王霖这般“豪放”,心里准备的那些说辞反倒用不上了。 她放下手里的托盘,小心翼翼坐在了王霖腿上,红着脸垂着头慢慢倒入了他怀中。 王霖哈哈一笑,“斟酒!” 他一手揽着阎惜娇,另外那手也不闲着,不多时阎惜娇便被逗弄得呼吸加促,面红如春,哪里还能吃得下酒。 阎惜娇终于明白,潘娘子为什么会早上起得这么晚了。 一夜春风,官人威猛的劲头让才经人事的她渐告吃不消,连连告饶。 直至日上三竿,阎惜娇才沉睡醒来。王霖早就不见踪影了。 见天色已这时候,她脸色一变,赶紧撑着忍痛起身更衣洗漱,匆匆去潘金莲那边问安。 “娘子!婢子……起晚了。” 阎惜娇微有些惶恐,跪倒在地,不知潘金莲会不会给她上规矩。 潘金莲掩嘴轻笑,示意庞春梅扶起她,“惜娇,自家姐妹,不必多礼。相公身强力壮,你也是头一回,这很正常。” 阎惜娇满面涨红,低着头起身,心里却很欢喜。 能留在王霖这样俊俏风流、文武双全、又富甲一方的小郎君身边,哪怕只是侍妾,她也心满意足了。 所以她很感激潘金莲的大度,给她机会。 “相公呢?”潘金莲笑吟吟问。 庞春梅道:“官人在前厅见那武大兄弟。” …… 【武松—生命8,智力6,武力70,声望27,技能:鸳鸯腿、玉环步。】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迄今为止,王霖觉得水浒传里的人设描述都大差不差,眼前这武松的确一表人才,人甚雄壮,以至于反衬得站在他边上的武大更像小丑一枚。 武力值70! 比他之前见过的杨志花荣晁盖等人还要高! “兄弟,还不拜见小官人?”武大催促道。 武松也在打量王霖,闻言方将目光回收,抱拳道:“多谢小官人一直以来照拂我家兄长。” 武松的态度有些冷淡,甚至可说是有点骄傲。 王霖也不介意,他比谁都清楚武松的人设。要想让他真心归附,那还得花些时间和心思。 王霖笑笑,挥挥手道:“武大哥,武二哥请坐。” 武大谢座,武松则大刺刺坐在了武大下首。 武大拱手道:“小官人,我家兄弟回来也没甚事做,不知小官人……” 武大的本意是让武松来聚义楼给自己帮忙,撑门面。 “武大哥,武二哥也不是外人,你看着安排便是,我都无不可。” 武大大喜,连连道谢。又向武松使了个眼色,武松装作没看到。 “来人!”王霖朝厅外唤了一声。 自有家仆婢女端着两个盘子进来,上面有几匹布料,百两白银。 王霖笑:“些许薄礼,还请武二哥莫要嫌弃。” “多谢小官人!” 百两白银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武松独门开户成家立业。武大感激涕零,武松也没推辞,默默收下。 可他竟没起身道声谢,不但武大感觉难堪,就是王家的下人都觉这厮甚狂妄无礼,不知小官人为何要礼遇这等人。 不就是个能打架的浑人么,这清河县的地痞流氓有的是,只要小官人开一声,哪个不趋之若鹜? 王霖根本不在意,武松越这样他收服的念头就更重。 “设酒席,给武二哥接风洗尘!” ———————— 思考一夜,决定听从读者的建议,修改了下开头第二章潘金莲的属性值,将其智力值增加至7,毕竟智力太低,不太适合潘金莲现在的位置。还有,有读者不满说主角在拜访晁盖时没有去拜访前身的娘舅,毕竟人家也在营救过程中出了力的,没错,确实是我疏忽了这点,也在018章中加了一句。特此解释说明,整个情节并没有变化。 另:这两天是pk的关键阶段,还是拜求各位读者老爷点点手机,帮老鱼竞争下第二轮推荐。上架后一定会爆发更新,弥补大家最近的追更郁闷。谢谢!!! 第026章 武松赤手试王霖 酒席之上,王霖热情款款,武松却只闷头喝酒,不多时就吃得酩酊大醉。 武大甚惶恐。 回到自家,武大忍不住抱怨道:“兄弟,小官人对我兄弟如此恩遇,你竟半点也不领情,又甚无礼数!” 武松冷笑,酒意尽去:“大哥,我总觉这王霖居心叵测,而且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竟摇身一变成劳什子打虎英雄,岂非咄咄怪事?” 当年武松在清河县时,虽与王霖无半点交往,可却也知道这父母双亡的小厮经常被人欺负,他还帮过王霖两回。 一两年的时间变化这么大……从无到有,骤然暴富,其实也难怪武松存疑。 “兄弟你莫要多疑,你不知小官人乃是武曲星临凡,楚霸王转世……一朝觉醒,就打得了猛虎!” 武松撇了撇嘴背过身去。 不再听武大絮叨,心道这些神神道道的话欺瞒乡里愚民而已,俺武松何等样人,岂能信这种鬼话。 武大无奈:“好吧,你信不信都不打紧,小官人孤身打虎,谁人不知?我都吃过他送的虎肉。” “况且,小官人对我兄弟如此殷切关照,出手大方,你总不能不领情吧?” “那是别有所图!大哥,你好生想想看,咱们武家与他并无瓜葛,他为何要突然如此,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俺估摸他就是想利用你我兄弟而已!” “可俺武松是何等英雄,岂能沦为乡间财主的打手护院?” 武大勃然大怒:“武二,你好生无礼!总之小官人对俺武大、对俺们武家恩比天高,人家无非对俺当初去郓城县送信念念不忘,何等高风亮节,你若再诋毁小官人,俺便不认你这个兄弟!” 武大是真急了。 武松叹息,默然不语。 他早打定主意,既然王霖对兄长武大颇有照拂,还帮武大娶了媳妇,等日后关键时刻帮王家做点事,偿还了这点情分就是。 他嘴上不说,实际胸怀大志,焉肯窝在清河县这种穷乡僻壤过上一生。 他迟早是要走的。 随后武松果然跟着武大在聚义楼帮忙,不过他除了独占一席,吆五喝六嚷着吃酒外,啥活也不干。 武大很无奈,反复劝告都不听,终归是他亲兄弟也只能听之任之。 但这样一来,酒楼伙计人等就颇多怨气。 这武二屁事不干,白拿工钱不说,还喝醉了酒对他们呼来喝去,简直岂有此理! 又过几日,武松照旧每日来点卯,坐下就点菜吃酒,一直吃个大醉就归家大睡。 渐渐就有人去王家告状,很快传到潘娘子耳中。 “霖郎,武大哥这兄弟武二好生备懒,整日吃个酩酊大醉,奴担心时间久了会生出事来,不如再给他些银子,让他自去吧。” 潘金莲给王霖递过一杯茶去。 王霖轻笑:“你管他作甚?一个武二吃酒吃肉,能吃多少?他愿意如此,那就养着他呗。” 潘金莲皱了皱柳眉:“可是下人颇多怨气……” 王霖哈哈一笑,一把扯过小娘抱在怀中亲怜恣意半天,搞得小娘狼狈不堪,只好举小手讨饶。 王霖岂能干休,也不顾光天化日,索性抱起小娘直入卧房,庞春梅面红耳赤悄悄退出房去。 雨声平息,已是午后,小娘心满意足窝在霖郎怀中,习惯性地用手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柔声道:“相公,你为何如此恩遇优待这么个鲁莽的醉汉?” “金莲,你们都看错了他。武二非莽汉,此人武功颇高,胸怀大志,只是此刻未逢其时,怀才不遇罢了。” 此时听阎惜娇在窗下轻轻道:“官人,娘子,那武二吃罪了酒,正在前院闹事。” 王霖皱了皱眉,翻身坐起,潘金莲赶紧伺候他更衣。 …… 前院。 武松满面涨红,醉意朦胧,东倒西歪,在院中追着家仆呵斥打人。尒説书网 王霖深吸口气。 他以极大的耐心和宽容对待武二,他大抵也猜出这武二多半还有试探自己的意味,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底线。 “武二,你这是要作甚?你要吃醉了酒,就回去安歇,在我府上闹腾什么?” 武松斜眼瞥着王霖,狂笑一声:“小官人,某吃了酒,就想活动下手脚,既然他们不敢跟某打,不如小官人来赐教一二?” 王霖见武松言辞逻辑清楚,就知道他是在装醉。 多半是故意来试探自己武功了。 王霖略迟疑,跟武松较量一下也非不可,尽管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差距到底有多大,还得打了再说。 王霖挥挥手,吩咐家仆取他的亮银枪来。 王家家仆们兴高采烈,都来围观家主收拾武松这莽汉。 王霖持枪在手,心中信心百倍。 他见武松照旧赤手空拳,懒散站在那,知他瞧不起自己,便兜头就是一枪,用上了全部气力。 武松不以为意,抬手侧身,就向王霖挥来的枪杆抓去。 但枪杆抓住,一股磅礴巨力旋即震动武松的虎口,险些被震开手,他陡然色变,心说这小厮好大的气力! 至少是不亚于他了。 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武松大喝一声,用力夺枪。 他并不知道,王霖的武功虽然不如他,但被虎血改造过身体的最自傲的地方就是蛮力和气血,王霖也暴喝着奋力回抽亮银枪。 两人力量碰撞,不相上下,王霖的亮银枪并未脱手。 武松一时兴起,旋即放手,一个玉环步就蹿向王霖,探手就是一拳击中他的胸膛。 王霖吃痛蹭蹭蹭后退两步,但亮银枪犹自握在手上。 他心中暗叹,果然是差距不小,若非靠着蛮力,他在武松手下绝对走不了三个照面。 看来武力值的差距,并不一定代表着武功的差距。 武松的真正实力,比杨志和花荣高出一大截! 王霖挥手当头一枪劈去,武松也不怠慢,立即纵身避过。 王霖这一枪奋力落在地上,发出砰得巨响,烟尘四起。 武松轻轻一笑,拍拍手就转身走去:“小官人武功还不错,但你不是某家对手,改日再来请教。” 武松晃晃荡荡走向府门。 他嘴上这般说,实际心里很震动。王霖的武功现在虽不如他,但将来就不好说了。难道还真是什么武曲星临凡? 王霖心里冷笑,突然抛下枪,从一侧的兵器架上摘下弓箭,默念“快手”“百步穿杨”,嗖一箭射去。 武松心中警兆大生,刚要躲避,王霖那一箭已风驰电掣般掠过他的耳际,他鬓角上簪着的一朵红花被贯穿带走,花瓣纷纷扬扬飘散在空中。 第027章 王霖得武松归心 武松全身一震,慢慢转过身来,神色渐渐凝重,抱拳道:“小官人好神射!” 射他簪花,那是王霖刻意为之,若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王霖—生命6.9,智力11,武力49,声望26,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 复制武松技能鸳鸯腿。 不过与武松动手,武力值就加了2,显然越往后越难。 王霖将弓箭挂回兵器架上。 淡淡道:“武二哥也是好武艺,我现在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两军对战,生死关头,手段各出,我要取你性命,也不是做不到。” 武松默然片刻,缓缓躬身一礼:“然。某过去颇多无礼之处,请小官人见谅!” 武松前倨后恭,果然还得手底下见真章。 王霖大笑,上前来一扫刚才冷淡,亲亲热热挽起武松臂膀,“你我兄弟何分彼此,走,今日咱们当不醉不归!” 王霖设宴与武松吃酒,还又把潘金莲三女给唤出来。 三女各有千秋,美貌绝艳,武松端坐,不敢多看。 “金莲,都见过武二哥吧!” 潘金莲温柔一笑,率两女躬身一福道:“奴见过武二哥!” 武松慌不迭起身躲避,连连抱拳道:“武二何德何能,敢受潘娘子的礼!” 见武松如此,也不复往日莽状,潘金莲心中暗暗称奇,便知相公所言不假,这武二绝非常人。 王霖笑笑:“武二哥,我不日将去东京,参加武举科考,家中家眷……就拜托二哥多关照关照!” 这才是王霖着急把武松弄回来收归己用的关键。 他离开清河,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回来的事,清河县这边诺大家业,家中又有如花美眷,没有个强人全力看顾,他焉能放心。 武松吃了一惊,愕然道:“小官人要去科举?” 王霖点头。 武松神色顿冷淡几分:“朝廷贪腐,官家无能,官场黑暗,小官人何必去趟这浑水,与一群*****同流合污?” 武松的态度王霖并不奇怪。 武松是梁山108人中最仇视北宋官府的人,没有之一。m..Com 当时宋江提出招安之策,武松突然跳出来反对叫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去,冷了弟兄们的心!” 还煽动起李逵鲁智深等人与宋江作对。 王霖知道这事不能跟武松硬扛,只能慢慢讲些道理。 “武二哥,这些话我与郓城县的晁盖哥哥也讲过,我之所以想去科举谋个职位,并非贪恋权势,而是为家国天下。” 武松只顾低头喝酒,显然他并不以为然。 “当今天下大乱,朝廷昏庸无能,民不聊生,民怨沸腾,这是事实。不过,这些始终都是内乱,与外敌入侵、亡国灭种的国难相比,都不算什么。” “女真人自关外而入,对中原虎视眈眈,用不了几年,女真铁骑就会席卷天下,占我山河,奴役我同胞!我未雨绸缪,就是为日后奔赴国难提前做些准备。” 武松随意拱了拱手:“小官人,俺虽是粗人,也非不明白这等国难大义的道理,但共赴国难,抗击外敌,非要做官、与朝廷那些贪官污吏沆瀣一气么?” “小官人已经家资亿万,何必去沾这些肮脏的东西。至于将来,若女真人当真侵略中原,你我再去从军报国也不迟!” “武二哥,抗击外敌,需以举国之力、千军万马抗之,个人之力、匹夫之勇实在算不得什么。” 王霖举杯邀饮,又道:“武二哥,你是行侠仗义之人,胸怀大志,但终你一生、竭尽所能,你一个人能救多少黎民百姓?几十个,还是几百个?” “官场之上,确是贪腐之辈居多,但也并非为官者皆是如此。就像绿林好汉中,为非作歹之辈也不少见一样。” “我应试中举,若能得掌一军,我便可率这一军之力,国难当头时挺身而出,或救一县,或救一府,或救天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王霖举杯一饮而尽,旋即掷杯于地,面色慷慨激昂。 武松听了面有异色。 这些道理从未有人给他讲过,加上他读书也不甚多。 虽还不是完全认同,但也能感知到王霖的凛然正气和报国大志,这似比他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抱负,要高出一个层次了。 武松斟酌良久,抱拳感慨道:“武松受教了!俺读书不多,不过小官人说得这些道理,俺也听明白了。官府虽无能,但天下人却不能不救……是这个道理么?” 第028章 杨家遗孀孟玉楼 薛婆听儿子说打虎英雄王霖小官人到访,喜笑颜开迎出门来,“老身见过小官人!” “不必多礼,我来找薛婆办点事,不知您老可否有空?” 王霖笑吟吟拱手道,还随手往薛婆手里塞了五两银子。 “小官人有事但请吩咐便是,老身无有不从。”薛婆满面堆笑,连连做福。 “听说本县南门外原来有个布匹商人,名叫杨宗锡的?” “小官人,这姓杨的商贾,患重病死了一两年了。他家也算本县大户,这人也是可怜,挣下偌大家业反而无福消受,又无子嗣,如今只剩婆娘孟氏一人寡居在家。” 薛婆似乎有些反应过来:“小官人,那孟氏颇有颜色,莫非小官人看上了她?” 薛婆又笑起来:“不过,这孟氏年方二十有五,年岁可比小官人大上许多。若小官人不嫌弃,老身这就去说媒!” 王霖笑笑,耸耸肩道:“年岁不是问题,娶来当个妾室,也好给我家娘子做个陪伴。如此,就烦劳薛婆了,事成之后,定再重金相谢。” 王霖又撂下五两银子算是说媒的定金,就径自去了。 薛婆望着王霖潇洒俊逸的背影,忍不住暗赞一声,这小官人出手大方,又知款曲,光从他手上她就赚了不少银子了。 只是王霖这等身份,此刻要什么美人没有,怎地突然看上杨家的寡妇?这孟玉楼虽然姿色不错,毕竟年岁大了。 薛婆心里奇怪,转念又心道,莫非是杨家商人留下诺大家产被小官人看上了? 她越想越是,觉得这事大有可为,便急匆匆去了南门外的杨家。 可惜她来晚了一步。 当然,这纯属王霖故意为之的结果。 昨日,阳谷县的西门大官人委托阳谷县的知名媒婆王氏已经来杨家下了聘,孟氏经不住西门庆那边明里暗里的威逼,也考虑到西门家在山东也算罕见富户,就勉强同意嫁给西门庆做三房。 约定一月后过门。 西门庆当然是看中孟玉楼作为杨氏遗孀的家产颇丰。 “孟娘子,你当真已接了聘礼,要嫁那阳谷县的西门大官人啦?” 孟玉楼点头:“是的,王婆昨日刚来下聘。不知薛婆此来是?” 薛婆眼光闪烁:“孟娘子最近可说是走了桃花运了……咱们清河县有个打虎英雄王霖小官人,号称武曲星临凡、楚霸王再世的,你可知道?” “知道,在清河县,何人不知王霖小官人的大名呢。” “可惜你们缘分不够。王霖小官人看中孟娘子的容貌德行,托老身前来说媒,想要跟孟娘子结亲,奈何晚了一步。” 孟玉楼呆了呆,面上浮起一抹复杂之色。 她哪想到本县的王霖小官人竟然会看上自己。 若早知如此,何必勉强同意嫁这西门庆? 西门庆与王霖比起来,那真是差距甚大。 王霖小官人文武双全,家资亿万,关键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俏郎君呵,还不到二十的年纪,不比那中年油腻名声很臭的西门庆强? 孟玉楼心里懊悔,却说不出口来。 反悔自是不敢,那西门庆可不是好惹的。 …… 薛婆家。 孟玉楼头戴面罩匆忙进门,薛婆赶紧引她进了自家客房,便悄然退了出去。 王霖端坐在那,望着眼前这妇人。 果然生的“长挑身材,粉妆玉琢;模样儿不肥不瘦,身段儿不短不长。面上稀稀有几点微麻。” 孟玉楼也红着脸偷偷打量王霖。 她当然远远见过王霖几面,尤其那晚王霖扛着斑斓白额虎进城游街的威风场面更是牢记不忘,这般近距离相见,那真的是风流倜傥好少年,犹胜传闻。 “孟娘子请坐。” 孟玉楼犹豫下,还是依言就坐,道:“不知官人让奴过来,到底有何吩咐?” 王霖本就有意为之,此刻也不惺惺作态,直接道:“小生素来仰慕孟娘子容貌才学,想娶娘子进门,还请娘子不要推拒才是!” 孟玉楼瞬间涨红了脸。 这小官人也忒直接了。 这话说得她芳心波动,又不知如何作答。 “小生知那阳谷县的西门庆分明是贪恋杨家财产,才来强娶娘子,娘子不得已才同意委屈下嫁。请娘子放心,有我在,那西门庆断不敢再登门欺负你。” “小生纯粹仰慕娘子本人,绝无半点觊觎杨家家产之心。若娘子同意,杨家家业小生分文不取,这些永远都是娘子个人的私产,如何?” 孟玉楼红着脸低头小声道:“官人如此抬举奴,奴岂能不识好歹,但……奴已经答应西门庆,若出尔反尔,奴这名声扫地且不说,那西门庆也断不会放过奴和奴的娘家人……” 王霖淡笑:“西门庆那边自然有我,至于娘子的名声就更不必担心了,在这清河县,还没有人敢对小生做事说三道四。” 孟玉楼低着头不再吭声。 她本心里当然想跟王霖,但又畏惧西门庆,所以犹豫不定。 王霖霍然起身,咔嚓声起,手里捏着的茶盏化为极碎的碎片,簌簌落在地上。 孟玉楼抬头看见俏面震撼,心说这小官人果真是神仙般的人物,这等手段岂是人力所能为? “西门庆若敢挑事,那便是自己找死。娘子勿忧。” 王霖走近孟玉楼身前,突探手抓住她的手来。 孟玉楼大为紧张,心跳如鼓,支吾颤声道:“官人,你……” 王霖不管不顾,一把将孟玉楼扯进怀中,紧紧抱住,她刚要挣扎呼救,却听王霖在她耳边轻道:“小生看上的女人,谁敢跟我抢?我既然要娶你过门,就会保护你一辈子,区区一个西门庆,猪狗之辈而已,何必担心?!” 说完,王霖旋将孟玉楼松开,大笑道:“娘子安心在家等待,我自会安排人帮你退还西门家的聘礼,而我今日便会正式向娘子下聘求亲!” 王霖扬长而去。 孟玉楼面红耳赤,坐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刚才就像是做梦一般。这少年是如此霸道,这才见一面就不顾礼教抱了她,弄得她差点都以为王霖要对她霸王硬上弓了。 但她心里却……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欢喜。 孟玉楼觉得好羞耻。 第029章 王霖抢了西门亲 打虎英雄、武曲星临凡、楚霸王再世之王霖小官人,后来者居上,抢了阳谷县西门庆大官人下聘的杨家遗孀孟玉楼为妾、而且急吼吼明日就要过门的消息,很快震动全县。 也不能说是薛婆嘴快。 而实在是王霖故意让人在城里散播消息,又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给孟玉楼家送去了整整两大车的聘礼,三媒六证的程序虽然简化但该有都有,清河县人想不知道都难。 至于西门庆家的聘礼,自有武松帮着带人去阳谷县,直接退还西门家。 不少人背后议论不止,都在等着看热闹。 因为阳谷县的西门庆,可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 此人原本阳谷的破落户,后来意外发迹。勾连官府,称霸一方,家资甚多,据说阳谷县的半数商铺,都是他西门家的产业。 消息传得很快,反倒是潘金莲三女最后才知晓。 小姑娘庞春梅噘着嘴老大不高兴,她本以为小官人就算娶妾,也至少会先从她和阎惜娇中选一个,没想到竟便宜了个外人。 而且……还是个二十五六岁的人妻、寡妇。 阎惜娇也有些失望。 潘金莲则是意外。 娶妾不算啥,王霖如今身份不要说娶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都正常,可娶谁不好,非要娶一个寡妇?还这么猴急? 阎惜娇道:“娘子,官人是不是特别喜欢这种年纪大的……寡居的妇人?” 潘金莲愕然:“这?奴也不知,难道……也说不准。” 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王霖,闻言瀑布汗,忍不住推门而入。 “金莲,娶妾是假,帮你寻了个精通商贾买卖的帮手倒是真的。”王霖道。 庞春梅在旁嘟囔:“官人,你难道急吼吼娶了人家过门,还能让她独守闺房么?这不是害了人家?!” 王霖捏捏庞春梅的脸颊,“我这是救她。她被逼嫁给西门庆,将来下场更惨。春梅,你年纪小,还不懂这些。” 王霖拉过潘金莲的手来:“金莲,若你不许,我便另寻处宅子安顿她。” 潘金莲连连摇头:“霖郎,这怎么成?奴没意见的,只要你喜欢就好。” 话是这样说,空气中还是稍有些酸味。 王霖叹息,却没有再解释什么。 他强娶孟玉楼而且搞出这么大动静,当然不是看中孟氏的美色,他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自然是要针对西门庆的。 否则,他盯上孟玉楼也不是一天半天了,怎可能选择非得在西门庆下聘的第二天下手。 至于孟玉楼将来如何安置,在他看来,无非内宅多个帮潘金莲做事的女子,也不算啥大事。 对外说是妾,其实跟阎惜娇差不多,相当于使女罢了。 …… 阳谷县。 狮子楼。 西门庆正在楼上与他的密友花子虚以及应伯爵、谢希大、孙寡嘴这些依附于他的破落户吃酒作乐,突听家仆来报,说是清河县孟氏悔婚、退还聘礼,已转嫁清河县的王霖小官人为妾。 西门庆顿时勃然大怒,面色铁青拍案而起:“气煞某家,这清河县的王霖……竟敢强抢某家下聘的女人,真是欺人太甚!” 花子虚一阵咳嗽,皱眉道:“大官人,旁人倒还好说,唯独这清河县的王霖,打虎英雄,号称武曲星临凡、楚霸王再世,勇猛无敌,却是有些不太好对付。” 西门庆冷笑:“打虎英雄又如何?某与他无冤无仇,凭什么欺到某头上?听说他家资亿万,岂会看上一个寡妇,无非是冲着某家来的,想骑在俺西门庆头上拉屎拉尿!” 应伯爵、谢希大这些人纷纷附和,可劲撺掇西门庆去清河县与王霖理论一二,一定不能丢了这个面子云云。 西门庆也在盛怒气头上,立即带着这些破落户还有几十个下人,径自去了街上,公开砸了原属张大户现归王霖的几家店铺。 西门庆在阳谷县可是一霸,与官府勾结,他带人行凶,谁敢阻拦? 衙门的人都视若无睹。 西门庆带人砸店的时候,其实王霖和武松就在不远处的一间茶馆呆着。 武松也是心思机巧之辈,见王霖如此就猜出几分,小官人强娶孟氏为妾不过是个由头,八成是冲这阳谷县一霸西门庆来的。 西门庆砸了店,就慢慢冷静下来。 他能从一个破落户混到现在,自不是头脑简单的人。 只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王霖为何要针对自己。 但砸了就砸了,在这阳谷一带,从来都是他西门庆欺负别人,哪曾受过这般腌臜气? 阳谷县衙。 王霖示意武松前去敲起鸣冤鼓。 武松压低声音道:“小官人,这西门庆勾连官府,乃阳谷县一霸,咱们来县衙告他,其实没什么用的。” 王霖淡笑:“没事,该告还得告,至于有用没用,那是另外一码事了。武二哥,去吧,记住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于是武松便去轰然敲动阳谷县衙的鸣冤鼓。 清河县打虎英雄王霖家的人,状告本县西门庆打砸店铺的事传开,无数阳谷县人赶来看热闹。 有不少吃过西门庆亏的人虽在暗中拍手称快,也知根本于事无补。 这阳谷知县老爷不知吃了西门家多少银子,乃是西门家最大的保护伞。m..Com 西门庆闻之冷笑,置之不理。 果然不出武松所料,阳谷县知县听闻是状告西门庆的,马上就变了脸,不由青红皂白,就命衙役将武松驱赶出衙门。 没动用棍棒,就算是给清河县打虎英雄面子了。 武松按照王霖的吩咐,站在衙门前面大声喊冤,嚷嚷说说,折腾了好半天方散。 当晚,孟玉楼在王家人护送下乘车也赶来了阳谷县。 她虽然莫名所以,也暗叹小官人似比西门庆更霸道,但与西门庆相比,她觉得自己这回的选择也没错。况且小官人不要杨家家产,杨家亲戚举双手赞成,都来劝她应允。 难道是王家的潘娘子不肯让自己进门,王霖才不得不将自己接到阳谷县来安置外宅吗? 孟玉楼一路思思量量,患得患失。 阳谷县最大的客栈东来顺。 武松将孟玉楼送进王霖的雅间后,就自去楼下吃酒。 他的确是个酒鬼,每日都要吃上一顿,一日无酒无肉都不欢。 孟玉楼穿着鲜红的嫁衣,画了浓妆,娇艳可人,风情万种。 王霖面带微笑望着眼前的孟氏。 虽然娶她过门是一个激怒西门庆的由头,但既然娶了,若不碰她,对孟玉楼来说几乎就是一种灾难。 他心里怀着一丝歉意,上前就抱住了这其实有些命苦的女子,慢慢为她宽衣解带。 “官人……” 孟氏半推半就,曲意逢迎。 她嫁过人轻车熟路,有些手段自比潘金莲和阎惜娇多些趣味,一夜欢爱自不提。 第030章 王霖狮子楼宴客 清晨的鸟雀在客栈的窗户边上叽叽喳喳,鸣叫不停。 孟玉楼被吵醒,伸了个慵懒的腰。m..Com 她旋即意识到自己已经新嫁了人,并不是过去独居,想睡几时就睡几时了。 这才发觉身边的小官人已经醒了,正背靠枕头笑吟吟打量着她。 孟玉楼面色发红,下意识把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蜷缩成团。 王霖心里轻笑,孟玉楼久旱遇甘霖,他又乐见其成,所以时间就长了些。而她身子又极敏感,稍一触碰便引来反应……所以昨夜若非是他,一般男人还真撑不住。 “官人……” “嗯,玉楼。” 王霖稍稍犹豫,还是对孟玉楼选择了这般称谓。 孟玉楼却没在意这个。 她忍羞掀开被窝先匆匆穿好自己的亵衣,就跪在床上帮王霖更衣。 “官人是准备把玉楼在阳谷县安置外宅么?” 王霖摇摇头:“你不要多想,我没这个打算。你既然嫁给我,那当然是要跟我住在一起,两地分居不可能。” 孟玉楼如释重负,手上就更温柔了些。 王霖又道:“此番来阳谷,我另有安排。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需要慌乱和害怕,一切有我!” “嗯,奴省得了。” 王霖抱了抱她,起身下床而去。 上午,阳谷县但凡有头有脸的官方商界各人物,都接到了清河县打虎英雄王霖小官人的请柬,午时在狮子楼大宴宾客。 阳谷县知县收到请柬。 他本不想理会,可是随请柬还送了一包银子。 听说宴会上王霖还有重礼相谢,他就忍不住了,这白捡的银子不拿好心疼的。 西门庆也收到请柬。 根据西门庆得到的消息,王霖的人至少发出了接近两百张请柬。还放出风声说,此番为小官人的纳妾答谢宴,赴宴者皆有重礼赠予。 西门庆满面阴沉。 他一开始还在猜疑王霖突然跑到阳谷县来,闹出这么大的声势,到底意欲何为,后来就越想越怒火高涨。 先抢了自己想娶的女人,等于是虎口拔牙,将他相中的杨家家业霸为己有,断他财路。 现在却又请他赴宴……不是挑衅是作甚? 西门庆在愤怒之余,也意识到了强烈的阴谋气息。 西门庆不准备去赴宴。 可他去不去都没什么关系,并不影响宴会的如期举行。 而且这狮子楼就开在他家对面,这一波波人赶来赴宴吃酒的热闹场面,西门庆站在自家楼上,都尽收眼底。 红日当空。 一袭蓝衫儒雅俊俏的王霖手牵着一个头高挑、身段曼妙的绝美妇人,那妇人风情万种,红着俏面却依旧乖巧站在王霖身边,与他一起笑着迎客。 西门庆紧盯着那妇人,目若喷火。 想起这水蛇腰美人本是自己玩物,如今却投入王霖怀抱,还有她那偌大家资都被王霖霸去,西门庆心中就升腾起一团怒火,一团妒火,还有一团色火,这三团火互相交织,越烧越猛。 他几乎恨不能当场跳下,将那孟玉楼抢过来先干一回再说。 西门庆趴着阑干上目光如野兽,王霖似有所觉,抬头望去。 两人目光交汇。 王霖平淡如水,旋即该怎么还怎么,西门庆咬破嘴唇。 西门庆旋即发现阳谷县知县老爷带着县丞、县尉以及县内吏员浩荡而至,嘴角猛抽。 他娘的,这有银子就是娘的狗官! 西门庆险些怒骂出声。 他再不迟疑,匆匆奔下楼去。 狮子楼前,王霖满面堆笑,冲阳谷县知县拱手拜请:“县尊及诸位大人到访,小生感激不尽!” 阳谷县知县端着架子,微微一笑:“小官人乃是咱们东平府的打虎英雄,既然大驾光临阳谷县,大宴宾客,本县又岂能不露一面与民同乐?” 这时候,王霖已经悄然往他袍袖中塞了两大锭银子。 试那重量,起码五十两,阳谷知县脸上笑容更浓,便在王霖陪伴下走进狮子楼宴会现场。 而其余官衙人等,自有王霖安排的人逐一封了谢银,从几两到几十两不等,阳谷县衙来人无不皆大欢喜。 这些吃官家饭的人突然意识到,这位清河县的王霖小官人,似乎要比本县的西门大官人出手更阔绰,而且很讲人情面面俱到。 不像西门庆眼里只有知县老爷,最多轮到县丞县尉,其他小吏基本不屑一顾。 西门庆来的时候,宴会基本要开始了。 他带五六个彪悍恶仆要进,却被武松大刺刺挡在门口。 武松嫉恶如仇,若非王霖专门交代,他见了这西门庆非揍他一顿不可。 “请柬。”武松摊开手。 西门庆身后恶奴刚要斥责,却被西门庆一个眼色制住,他忍着怒掏出请柬递了过去。 武松却看也不看,接也不接,就转身走开。 知道这厮故意调理自己,西门庆跺了跺脚,扫身材雄壮一看就不好惹的武松一眼,恨恨转身进了会场。 西门庆的坐席被安排在王霖和阳谷知县的同一桌上。 这让西门庆心里多少平衡了点。 这至少意味着,就算是在清河县王霖的心里,他西门庆也是阳谷县的头面人物,可以与知县老爷平起平坐。 狮子楼的伙计开始上菜。 王霖这时牵着孟玉楼的手出现在场上。 好一对璧人! 多数阳谷宾客不明所以,顿时鼓掌喝彩。 只有阳谷知县这些少数知晓内情的人物,个个察觉到气氛不妥,便都忍住情绪外露,免得更加触怒西门庆。 实际此刻西门庆都有些頻临暴走了,脸上的狰狞扭曲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西门庆眼里,王霖离经叛道牵手孟玉楼抛头露面,就是对自己的公开羞辱。 否则,谁会让自己新娶的小妾到处人前现眼? “县尊及各位大人,诸位贵客,各位同仁,小生王霖,虽然来自清河县,但也算是半个阳谷县人,为啥?因为小生在本县也有几家店铺,多蒙各位关照,生意还过得去。” 王霖拱手团团揖,开始开场白。 “所以,小生今日设宴,一曰答谢,二曰同喜,因今日小生新娶一位如花似玉的孟娘子过门,还请各位贵客做个见证……” “小官人大喜!” 阳谷县人哗哗鼓掌叫好。 第031章 连番戏弄西门庆 王霖带着含羞的孟玉楼当众敬了一杯酒,就让孟玉楼退下自处了。 今日安排,对他来说太正常不过。 新婚答谢宴不是很正常的么。可对孟玉楼而言就不那么容易,毕竟礼教森严。 王霖话音一转突然道:“除此之外,小生还想请诸位帮小生讨个公道。我家在本县的几家店铺,昨日突然被本县一位叫西门庆大官人的带人给砸了,店中货物被哄抢一空……” 轰! 全场顿窃窃私语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是单纯的答谢宴了。 砰! 西门庆忍不住拍案而起,矢口否认道:“胡说八道,我何曾砸过你王家的店铺?人证何在?谁说的,某与他三头对证!?” 王霖故作惊讶,拱手道:“这位官人,不知你是?” 西门庆冷然道:“某就是西门庆!” 王霖面色不变,“原来你便是那西门庆。既然当面,不如就问一声,我王霖何时得罪过西门大官人,以至于你要砸我店铺,抢我货物?” 西门庆怒火熊熊压制不住:“这话某正要问你!” “某在阳谷,与你清河县王霖毫无瓜葛,也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强娶我西门庆提前下聘的女子过门为妾?这是欺我西门庆无能么?” 王霖淡淡一笑:“西门大官人真是善于颠倒黑白。我与孟娘子相识已久,互有情愫,早有盟约,却不料你西门庆突然横插进来,反复威逼孟娘子就范,所图的无非不还是孟娘子前夫遗留的杨家家业么?” 西门庆气得咆哮起来:“王霖,你欺人太甚!明明是某下聘在前,你强抢在后,你竟敢在此大言不惭,装什么正人君子!你难道不是看中那杨家的家产?否则你会娶一个二十多岁的寡妇?” 王霖无动于衷:“你还真是恶人先告状。我与孟娘子有约在先,杨家家业始终是她的私产,或归杨家亲眷所有,小生分文不取,此事已在清河县衙经官,有文书为证。” 西门庆根本不信,他紧握双拳,有心当场闹起来,又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打过这打虎的王霖,可不闹吧,又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与知县同一桌的、花子虚的养父也就是他的叔叔,退休花老太监坐在那颤巍巍道:“西门大官人,两位都是山东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为了一个女人,闹得不愉快?杂家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尒説书网 阳谷知县闻言也开口转圜劝道:“花公公所言甚是,以两位身家,何等美女不手到擒来,何必为此伤了和气?” 花子虚也向西门庆投过稍安勿躁的一瞥。 西门庆这才顺势下台,又忿忿不平坐了下去。 好家伙,竟然忍了? 古人不是说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这都杀父之仇了,西门庆还能忍? 王霖顺手摸了摸下巴。 王霖于是就慢吞吞走了回去,坐在了同一桌上,对面就是西门庆。 王霖举杯邀饮,与阳谷知县包括那花老太监叙叙谈谈,气氛倒也变得融洽起来。 可不多时,他的话题就有意无意转到了西门庆的身上。 “诸位,听说这座狮子楼过去叫怀德堂?还是西门大官人捐资所建?”王霖此话一出,众人都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望向西门庆。 王霖却照旧自顾道:“听闻怀德堂的东家赵润德,家中有女名秀姑,貌美如花,当日被恶霸逼婚,赵润德当场横死,那秀姑为报父仇,这才假意迎合恶霸,用酒将其灌醉,尔后自焚烧阁……” “那恶霸被家人从烈火中抢救出来,却惊吓成病,闭眼就恍惚看见赵氏父女向他索命。于是请游方和尚设坛驱鬼,重建此一楼,并在楼前雕刻上红眼披鬃、龇牙咧嘴的石狮子压邪镇鬼,方平安无事……” “诸位,我道听途说,不知是不是这样?”王霖大声道。 众人低头不语。 西门庆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缓缓站起,目光如野兽择人而噬,森然道:“王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时时处处挤兑某家,可真是觉得俺西门庆好欺负么?” 王霖拱手,讥讽道:“岂敢岂敢,在这阳谷县境内,谁不说只有西门大官人欺负别人,哪有人敢在西门大官人头上动土?” 西门庆袍袖中的手紧握住那把匕首,他准备要出手了。 任由王霖这样明着暗里羞辱下去,他西门大官人的名声就毁了,以后他在阳谷县再无抬头之日。 西门庆挥挥手,狮子楼的伙计杂役一哄而出,将门关紧,又手持棍棒包抄过来。 一众宾客也不敢喧哗,悄然起身集中退到了两侧,呈看热闹状。 “王霖,你可知这狮子楼是某家的产业?” “你又可知,在这阳谷县,我就算是当众打杀了你,也无人敢出来指证某家。” 王霖轻笑,耸耸肩道:“我知道,你很牛。” “你既然知道,还敢来阳谷当众羞辱某家,当真以为你这所谓打虎英雄的名声,能护得住你的小命么?” “光天化日之下,尤其当着本县县尊及诸位大人之面,你还敢当众行凶不成?大宋律法何在?” 西门庆放声狞笑:“律法?在这阳谷县,某就是律法!” 西门庆挥手,十余打手冲上。 武松从狮子楼二楼一跃而下。 他面带寒霜拉开架势,拳出如奔雷,又若流星,鸳鸯腿和玉环步用得炉火纯青,几乎一拳一脚一个,将那十余打手打得鬼哭狼嚎,纷纷倒地。 西门庆面色惨变。 王霖的功夫没有试探到,反而冒出个武功更高强的汉子来,这明显是王霖的手下。 武松冷视着西门庆,一步步逼近。 王霖却笑,阻止道:“算了,武二哥,我们可都是大宋守法良民,岂能随意跟人斗殴。” 武松咧嘴一笑,退到一边。 西门庆跺了跺脚,事先埋伏下的更多人手涌现出来。 他眼珠子乱窜,心说这些人手顶多能拦住刚才那壮汉,至于这王霖,看来还得自己亲自下手。 西门庆反复打量王霖,见他瘦弱无力的样子,打虎多半以讹传讹,心中恶念就起。 却听王霖冲阳谷知县等人抱拳,故作忿忿不平道:“县尊,各位大人,小生今日好意宴客,却不料被人搅局,实在扫兴。既然在阳谷县没有说理的地方,那小生就此启程去东平府走上一遭,小生还真就不信了,这大宋官府,难道还能上下贯通、都被一个恶人把持,是非黑白都论不清楚?” “告辞!” 王霖转身就走。 第032章 西门庆刺杀知县 阳谷知县面色一变。 他沉下脸,望向西门庆。 西门庆在阳谷为恶十多年,县里过去也有受害者越级上告到东平府,只西门庆在上头也有人,上告者或死于非命,或被迫避走他乡。 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告了。 可王霖却不是普通人。 他如今是东平府乃至整个山东境内的知名人物,打虎英雄的名头摆在那,加上他又颇有家资,若铁了心在东平府上下经营,啥事办不成? 西门庆能买通的人,王霖也一样能。 阳谷知县顿觉得王霖这事不可小觑。 一旦西门庆被揪出来,他这个县尊肯定也要受牵连。 时下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西门庆认栽,赔罪道歉且足额赔偿王霖的损失。 另外一条便是杀王霖,一了百了。 但打虎英雄是这么好杀的么? 此地人多嘴杂,一旦传扬出去,还不知要惹来多少麻烦。 阳谷知县霍然起身,正要唤住王霖,再劝西门庆赔些财物当个和事佬,见那西门庆面露凶色,袍袖一甩,手腕一翻,手持一把锋利匕首就蹿了过去,直刺向缓缓走去的王霖后背! 西门庆这一刺真是又快又猛又突然,谁都没料到他竟真敢真动手,有些宾客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然而王霖却轻飘飘一个转身就避过去,还故作惊慌道:“西门庆,你好大胆,竟敢当众行凶!” 西门庆也不作声,收住扑空的身形,复又持刀刺向王霖咽喉。 王霖慌慌张张往后直退,险之又险再次避过。 西门庆麾下的打手此时已将武松团团包围、纠缠上,急切间武松一时也脱不了身,西门庆见状下手更加凶狠,手中匕首疯狂接连刺去。 场上就出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西门庆持刀将王霖逼迫得四处逃窜,王霖一边躲避,一边还高喊“大宋王法何在”。 谁都没注意到,王霖竟退到了阳谷知县等人那边。 见西门庆狠狠一刀刺过来,王霖嘴角掠过一抹冷漠。 他身形往后一闪,脚下轻轻一勾,正要躲避开去的阳谷知县就一个踉跄,撞上了西门庆的刀口。 匕首直入阳谷知县的胸腹间! 鲜血崩流,溅了西门庆一脸一身。 而这时,阳谷知县才仰面发出凄厉惨叫,直挺挺倒了下去。 王霖陡然放声大叫:“诸位,西门庆竟当众刺杀县尊老爷,若再不拿下他,官府追究下来,我辈都逃不了干系!” 事发突兀,阳谷知县以下县衙诸人均目瞪口呆,楞在当场,一时也无人上前救治知县老爷。 西门庆浑身血迹,又瞥见知县倒地,知道自己怕是中了王霖的圈套,闯下大祸,立即生出退意。 他转身就逃。 “想逃?”王霖早有准备,跃起一脚将其踹翻在地,而不等西门庆醒过神来,上前兜头就是两三记重拳,直接将这厮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为何设计陷害某家?”西门庆奋力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 “因为你该死!”王霖骑在西门庆身上,一拳重重捶在西门庆头上,将这厮活活打晕过去。 尔后回头大喝道:“还不赶紧上前,将这刺杀县尊老爷的凶手拿下?真要让他逃了,我看尔等如何向上官交代!” 跟随阳谷知县赴宴来的县里捕快班头这才醒悟,一哄而来,将昏迷过去的西门庆死死捆缚起来,而那群已被武松相继干翻的打手,自然也一个都跑不了。 王霖这才冲到阳谷知县身前,这位遭了无妄之灾的县尊老爷已倒在血泊中,王霖疾呼道:“速去请大夫!” 说话间,趁人不注意,王霖悄然拔出阳谷知县身上的匕首扔在地上,县尊老爷顿又血涌如注。 …… 阳谷知县竟被救醒。 虽然失血过多,却并未伤及要害,不能不说命还蛮大。 王霖大为失望。 这贪官死不了,西门庆就不一定会死。 王霖深知打虎不死必遭其害的道理,他苦心谋划设计了这一场,怎可能半路收手。 县衙内宅。 躺在床上虚弱之极的阳谷知县听闻王霖前来探视,心下恼火。本不欲见,因为他很清楚西门庆这一刀本是刺王霖的。 刺伤自己,纯属意外。 可管家却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他就挥挥手同意让王霖进来。 王霖笑吟吟手提一个箱子走近,就搁在阳谷知县床前。 他也不废话,直接俯身打开箱子,里面明晃晃全是白花花的银锭。 阳谷知县眸光透亮,精神头立即暴涨了几分。 他勉强一笑道:“小官人这是作何?” 王霖道:“县尊此番被西门庆那恶贼行刺,毕竟因小生设宴而起,让县尊受此大难,小生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些许薄礼,还请县尊莫要嫌弃。” 纵在重伤之中,这贪婪的阳谷知县依旧眉开眼笑道:“小官人客气,客气了!” 王霖望向伺候在旁的几个婢女家仆。 阳谷知县迟疑一下,道:“尔等先退下,我与小官人说事。” 待室内无人,王霖这才笑道:“不知县尊老爷准备如何处置那西门庆?” “自当依律论处。” “那县尊老爷可就白挨这一刀了……” 阳谷知县心里冷笑,白挨一刀? 开玩笑的,这回不把那西门庆狠狠敲出屎来,我都不是县尊老爷。尒説书网 王霖又道:“县尊,西门庆这贼人在阳谷可谓民怨沸腾,此番又当众刺杀县尊,更犯下不可饶恕重罪!加上此贼私通梁山贼寇,一旦事发,小生担心要牵连老爷啊。” 阳谷知县愕然,皱眉摇头道:“西门庆是何等人,本县自是知晓,他欺男霸女之事确没少做,但至于说与那梁山贼人来往,就是莫须有的栽赃了。” 王霖轻道:“县尊老爷可知众说纷纭、众口铄金、弄假成真?” “据说这消息已经传遍了阳谷,我想很快就能传到东平府去。人人都说西门庆为梁山内应,先行刺杀县尊,随后引梁山贼寇将攻打阳谷,劫掠全县。” “西门庆若死,一切皆休。否则,难免坊间随后会传出些县尊也勾结梁山贼人的流言蜚语来。” 阳谷知县倒抽口凉气,剧烈咳嗽起来,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良久,阳谷知县才默道:“本县算看清楚了,这一切怕都是你王霖预谋炮制出来,摆明了要害西门庆……你们莫非有仇?” 王霖摇头:“无冤无仇。” “那你到底要如何?” “西门庆勾结梁山贼人,为祸乡里,杀人无数,罪该万死!西门庆刺杀县尊之后,有伙梁山贼人混入阳谷,营救西门庆不成,反将西门家劫掠一空……” 阳谷知县嘴一抽:“你……不但要害西门庆的性命,还贪图他的家资,真好歹毒!” “本县岂能纵容你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是休想!” 你还有脸说这个……王霖撇嘴,淡道:“不义之财,人人可取!祸国殃民之贼,人人可起而诛之!” “西门庆家资浮财,可分为三份。小生取其二,县尊取其一,小生所得这两份中多半要散给阳谷百姓,县尊这些却是白捡。” 阳谷知县顿瞪大了眼,啥?你取其二,本官取其一? “若无小生配合,县尊大人抄家所得只能悉数充公,取一文银子就是贪赃枉法!小生绝不会坐视旁观!” 阳谷知县咬牙道:“你敢威胁本县?” 王霖淡笑:“就事论事,实话实说而已,谈何威胁。灭一个西门庆为民除害,县尊得财物又获官声,怎么看怎么不亏。” 第033章 阳谷再无西门庆 西门庆刺杀阳谷县尊的消息被很多人目睹,震动全城。 但更震撼的消息还在后头。 西门庆勾结梁山贼寇将在这两日间劫掠阳谷的事,也随之疯传,人心惶惶不安。 如果没有前者作为铺垫和引子,后面这事也没几人相信。 县衙前聚集了很多阳谷百姓,多半都是昔日的受害者,联名上了血书,要求县衙严惩西门庆。 阳谷知县沉默了一两日,终究有了行动。 这所谓灭门的知府、抄家的县令,可不是白讲的。 西门庆本人深陷大狱,西门家的打手早做鸟兽散,家里就剩下几房娇妻美妾,哪经得住衙门的反复查抄。 衙役很快就从西门庆家查出其私通梁山贼寇的关键证据。 当夜,有十数蒙面贼人攻打阳谷大牢未果,混乱中西门庆被贼人灭口。 贼人旋即夤夜劫掠西门家,一把大火更将西门大宅焚为废墟。 于是,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状告西门庆的阳谷人多如牛毛。 县衙开堂由县丞代替知县审案,很快坐实了西门庆的诸多罪名。因西门庆已死,是故阳谷县整理完刑事卷宗,就走了上报的公文手续,草草结案。 没说的,凡涉及梁山贼寇的案子,只要存有证据,基本就是死局。 两日后。 西门庆名下31家店铺由阳谷县作价公开拍卖,来自清河县的王霖小官人响应官府号召义不容辞,以五万贯钱的高价予以收购。 县衙随即将这售卖西门家店铺所得五万贯钱,视案情如何,逐一补偿给十多年来受害的阳谷百姓。 阳谷县人对县衙和王霖小官人感恩戴德。 从此,阳谷再无西门庆。 …… 红日高悬。 王家一行数十人押解着十几辆大车返回清河县。 武松健步如飞,竟不比骑马的王霖落下多少。 王霖停马大赞:“武二哥,好脚力,你这脚下功夫堪称世上罕有!” 武松抱拳微笑:“武二不喜骑马,所以就靠这双脚板行路,时间久了,就练出些功夫来。” “此番来阳谷,惩治西门庆这恶霸为民除害,真是大快人心!小官人仗义疏财远胜那沧州的小旋风柴进,武二甚是佩服。” 武松在旁看得明白,西门庆一步步跌入王霖陷阱,直至万劫不复。他虽不知王霖为何突然针对起西门庆,但为民除害也没什么错。 至于王霖如何与那阳谷知县联手谋取西门家财,武松并没太在意,毕竟王霖所得至少半数都散给了阳谷县的受害者,这已经是世上罕有的大豪杰了。 “唯一遗憾的是,那阳谷县的狗贪官依旧逍遥自在,还拿了不少钱财,要依俺一刀结果了他才好……”武松扼腕叹息道。 王霖笑而不语。 他心说即便杀了阳谷这贪官,再换一个来也未必比他强,世上贪官何其多,杀是杀不尽的。 肃贪,那是大宋朝廷的事,目前王霖对此不感兴趣,他关注的还是自己的生活。 孟玉楼掀开车帘探出头来扫王霖一眼,眸光敬畏。 这几日的经历对她来说,犹如腾云驾雾云一头雾一头,她至今都不敢相信,好端端一个阳谷恶霸西门庆,在自家小官人手上真如蝼蚁一般,说捏死就捏死了。 前前后后几天时间,西门大户就灰飞烟灭。 王家。 孟玉楼冲着潘金莲恭谨拜了下去:“奴孟玉楼,见过潘娘子!” 虽然潘金莲此刻并没有王家正妻的名分,但谁都知道小官人的心意,孟玉楼自然位置摆得很正。 潘金莲笑着亲自去扶起孟玉楼来,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赞道:“玉楼姐姐果然好样貌,要身段有身段,难怪霖郎在阳谷似乎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孟玉楼羞得垂下头去。 王霖心下嘿嘿干笑,在阳谷这几日确实有些流连忘返,但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口来。 他赶紧转移话题:“金莲,玉楼出身商贾之家,这经营上的事她可帮你打理,有些你不方便出面的事,就交给玉楼去做。” 潘金莲点点头,“奴知道啦。” 她又道:“昨日郓城县的晁盖大哥派人来问,霖郎何时启程赴东京,说临别时请你去郓城县走一遭,他与吴教授要设宴为你践行。” 王霖略一沉吟,“嗯,我准备后日便走,临走前我会去晁盖庄上走一遭。” …… 当晚,潘金莲设家宴,算是为王霖提前践行,也算是欢迎孟玉楼嫁进王家。 实际阎惜娇和庞春梅只是使女,孟玉楼也不过名义上的侍妾,真正能跟王霖对饮的也只有潘娘子了。 不过潘金莲此刻尽展她雍容大度的一面,也让三女归了座。 左右没有外人,酒过三巡,几女都吃得有些醉意朦胧。 孟玉楼很知趣地告罪回了自己房间,她知道自己是新人,又在阳谷独占官人数日,在王霖临别远行之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了。 庞春梅随后也嘟着嘴悻悻走去。 阎惜娇犹豫下也起身告辞。 众女走后,潘金莲便依偎进王霖怀中,目光热切道:“霖郎,你这一去还不知要去多久,可奴却想要个孩子……” “嗯,那就要个孩子!”王霖微微一笑。 不过,虽然小娘嘴硬心里又极热切,但终是经不住太多,两三番就疲倦至极昏昏睡去。 望着潘金莲甜美的睡姿,王霖心里非常宁静。 穿越至此,坐拥亿万家资,也有了如花美眷,若是如此在这清河县安稳逍遥一生,也算上天待他不薄了。 可乱世将至,他想苟起来都难。 尤其山东,靖难后必定是金人地盘。若不提前布局,他想苟全性命于乱世,也只能属痴人说梦。 一念及此,他便再没了半点睡意。 悄然披衣下床,轻轻走出门去。 他在院中思量多时,见不远处那间阎惜娇住的堂屋还亮着灯,就走去在窗下望去。 阎惜娇正在灯下认真做着针线活。 突见王霖走进屋来她惊喜交加,手足无措。 “官人……” “你半夜都不睡觉,在绣什么?” 阎惜娇红着脸低道:“奴婢想给官人做身衣衫,好让官人在路上换洗。” 王霖微微有些感动,见她如此情态,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吹灭了灯烛。 阎惜娇欢喜得浑身抖颤起来。 第034章 汤阴有个岳家庄 潘金莲掌控整个王家的资产运营,但她的掌控主要限于战略性和决策性的重大事务上。具体的经营、管理、调度、统筹,都落在了经验丰富商贾家庭出身的孟玉楼身上。 如果说潘金莲是董事长,那孟玉楼就是总经理。 只要经营得当、走上正轨和良性循环,王家的后续发展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否则没有进项只有出项,坐吃山空,家业再庞大没几年也就败光了。 所以一两日的配合下来,潘娘子就明白孟玉楼在王家的重要性。 目前王家名下的田产、店铺主要集中在清河、阳谷、郓城三县及东平府,孟玉楼准备利用两个月的时间逐个巡视,全部过遍筛子,该换人的必须换人,该整顿的必须整顿。 如此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其实很不容易。 王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就任由潘金莲和孟玉楼两女商量着去办,彻底变成了甩手掌柜。 又在家里与诸女盘桓两日,王霖便与她们依依惜别,单枪匹马离开清河县赶赴东京,只有武松将王霖送至郓城县才回。 王霖在郓城县晁盖庄上,与晁盖吴用相聚一夜。 次日一早离开郓城,不过他没直奔东京,而是绕行相州。 相州即现代的河南安阳,靠近河北临漳。 一路快马加鞭,两日后就进入相州境内。 而渡过宽约几十米的汤水,一座古朴苍凉的小城池就出现在王霖的视野中。 城名汤阴。 此刻适逢5月下,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在通往汤阴县的官道两侧是成片的农田,时有农人奔走其间忙碌劳作。 王霖牵着马,在路边冲田中一位三旬汉子朗声笑道:“请教这位大哥,咱们汤阴县周边可有个岳家庄?”尒説书网 农夫继续埋头干活也不抬头,径自手指偏东方向道:“往东十几里,有个岳家庄。” 王霖拱手道谢,翻身上马往东驰去。 不到半个时辰,王霖就寻到了岳家庄。 这个庄子不大,也就是约莫百十户人家。 庄外有条小河蜿蜒流过,看那方向应是注入黄河,小河两岸自然是极肥沃的大片农田,种着即将成熟的小麦,麦浪随风翻滚。 王霖下马来站在庄口往里探望着,只见七八个农家孩子从庄内奔跑过来,大多打着赤脚,将他团团围起。 明显是庄里很少来外客,突然见到陌生人,都很警惕。 打头的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精赤着上半身,手里竟还握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棍子,紧盯着王霖闷声道:“你谁啊?来咱们岳家庄作甚?” 王霖摊手笑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当然是来寻岳飞的,顺带看能否见到著名的北宋武学大师周侗。 周侗人称“陕西大侠铁臂膀”,他的大徒弟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二徒弟史文恭,三徒弟豹子头林冲,还教授过武松和鲁智深的武艺。 这些王霖都已从武松那里得到验证。 按时代年号来推算,现在的岳飞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据说他就是周侗的关门弟子。 周侗不知何故流落汤阴,就收了岳飞等人为徒。 所以,王霖总不能说自己来一个陌生的村庄,专门拜访一个籍籍无名的农家小孩。 似因他迟迟不语,更引起少年警觉,他将手中棍棒抗在肩上,微后退两步,像头彪悍的小豹子一般蓄势待发,看样子只要王霖稍有不轨,他便会一兜头一棒打过来。 “岳三,休得对客人无礼!” 随着一声轻斥,一个四旬上下的温和男子急匆匆从庄内走出。 此人一身布衣长衫,上下打量王霖。 见王霖衣衫华美风度翩翩,一幅读书人打扮却又手持亮银枪,还牵一匹高头大马,知不是寻常人物,便笑着拱手招呼道:“在下岳和,请问公子高姓大名,何故来我岳家庄?” 岳和?此人莫非就是岳飞的父亲? 王霖心思电闪拱手还礼道:“小生来自山东清河县,姓王名霖,此番进京参加科试,不料竟走岔了路,就误走到咱们汤阴县来。” 岳和啊一声,忙又上下再次打量着王霖,惊道:“公子难道就是山东清河县的打虎英雄,号称武曲星临凡、楚霸王转世的王霖小官人?” 汤阴距山东其实也不算太远,打虎英雄的名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传播辐射到周边的河北河南相邻地区,也属正常。 王霖微笑:“小生正是王霖,打虎英雄倒不敢当。” …… 山东的打虎英雄王霖来了庄里,这个消息迅速被扩散出去,等王霖牵马提枪跟着岳和进庄时,全庄人都被惊动跑出来看热闹。 众目睽睽,村人议论纷纷。 王霖面带浅笑跟着岳和去了他家,却没有见到岳飞,不由有些失望。 “此时天色已晚,不如在舍下安歇一宿,明日再动身启程吧。只是农家简陋,就委屈小官人了。” 进了自家,岳和忙招呼婆娘姚氏过来拜见王霖。 “见过小官人。”这姚氏虽粗裙荆钗,却容貌端庄,颇为知礼,绝非寻常农妇。 王霖不敢怠慢,也赶紧回礼。 这可是在岳飞背上刺下“忠勇报国”的人。不说深明大义,至少是个见识不俗的可敬女子、伟大母亲。 “如此就叨扰岳大哥了。” 王霖站在岳和家的院中左右四顾,见茅屋四五间,院中石桌石凳俱全,后院还拴着三头耕牛,便知岳家的经济条件还不错。 至少在本庄是个富户。 便故做随意问道:“岳大哥……家中几个孩子?” “回小官人,在下一子一女,长女早已出嫁内黄,膝下仅有一子名叫岳飞,此刻在临庄跟一个师傅学武,还未归家。”岳和抬头望天,又笑道:“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请小官人进屋待茶!” …… 王霖好整以暇坐在岳家客厅内,等待着少年岳飞的到来,谈不上兴奋,但有期待。 他听见岳和夫妻在院中的窃窃私语声。 “相公,你怎能不分来路,随随便便就把一个陌生人领到咱家来过宿,万一……” “莫要多想!这可是山东的打虎英雄!你也见了,何等清雅的俊俏人物,人家走错了路,误入咱们岳家庄,也是缘分,留宿一夜算什么?” 姚氏轻又道:“可这般文质彬彬的俏哥儿,还能打得猛虎?奴还真有点不信呐。” 岳和用嘴努努王霖随意搁在院中的亮银枪:“这长枪纯铁打造,怕不有一两百斤?你看小官人提枪轻若无物,便知他的本事不小。” 王霖在屋中暗笑,这岳飞的老爹还是有几分见识的。 岳飞能有后来的声名功业,除了他个人的努力奋斗之外,王霖想,岳家夫妻的遗传基因、言传身教应该是不错的。 第035章 与岳飞秉烛夜谈 薄暮时分。 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少年手提一把镔铁刀,健步如飞。 人还未到,清朗的声音就传进院中:“阿爹,你如何把一个外乡人引进庄里来,那劳什子山东的打虎英雄,怎会到咱乡下来,怕不是坑蒙拐骗之辈?!” 岳飞刚回庄,就听庄里人说起父亲领回个山东来的打虎英雄云云,心里就抱怨起老爹的不谨慎。 这年月兵荒马乱、贼盗四起,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哪能随便往庄里带。 岳和正在陪王霖说话聊天,见岳飞归家,出来斥道:“飞儿,不得放肆无礼!” 王霖也走出屋来。 果然……少年岳飞。 眉清目秀,身材长大,虽还未成人,但举手投足间也自有几分形象、风范和气度了。 【岳飞—生命9,智力9,武力27+,声望14+,技能:用兵、千秋。】 王霖目光一凝。 不愧后世尊岳武穆、声名显赫的中兴四将之一。 这是迄今为止,他穿越后所遇上的唯一一个属性值后头带了黄色小加号的人,这显然意味着岳飞还处在成长之中。 还有巨大的提升潜力。 岳飞站在院中,狐疑冷视着一步步走来的王霖,见王霖活脱脱一个锦衣华服公子哥儿,又如此清瘦无力,心中便更加不信。 打虎英雄?就他?撸猫还差不多吧。 “小官人,这便是小儿岳飞——飞儿,还不上前见过小官人?” 岳飞心里存疑,面上却显得有些平静,他不动声色略拱手道:“岳飞有礼,不知这位小官人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来我岳家庄何为?” 这话说得利索,直抵要害。 不愧岳飞。 王霖淡笑道:“我从山东清河县来,要到东京汴梁去,不慎走错了路,误入你们岳家庄,倒是让小哥儿起疑了。” 岳飞哦一声走到近前,突然一拳击来,口中冷笑道:“好一个冒名狗贼,从山东到东京,怎会路经汤阴县,你当岳飞是傻子不成?” 这话不错。 正常的话,从山东到东京,不可能途径汤阴。 岳飞哪知王霖就是奔他来的岳家庄。 王霖笑了,他身形一闪,避过岳飞虎虎生风的一拳。 心道正好也试下他的武功,便反手一抓,横抓住岳飞击拳的手腕,略一用力,便将岳飞带了个踉跄。 “好贼人!” 岳飞陡然色变,飞起一脚踢来,而他手中刀也同时抡起,迎头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何其威猛,裹起凛冽风声。 王霖身子原地拔起跳到一侧,避过那一脚,飞速探手拧住岳飞抡刀的手腕,往前借力一扭,尔后脚下一绊,用了个警用擒拿的技巧,不但将岳飞手中刀立时夺过,还将他顺势扫倒在地。 岳飞挣扎爬起,却见自己那把镔铁刀持在王霖手中,已抵在自己胸前。 岳和夫妻大惊失色,连躬身行礼道:“我儿鲁莽冒犯小官人,求小官人饶恕他则个!” 王霖深望着岳飞,良久才郑重告诫道:“你年纪不大,为人谨慎,对我来历存疑,出手试探倒也正常。” “但是,纵然我当真是个来路不明的骗子,混进岳家庄意图不轨,也总罪不至死吧,你轻易行凶伤人,岂是英雄所为?” “此番若是我无力阻挡,岂不枉死在你的刀下?而长此以往,你岳飞的刀下将陨落多少无辜?” 岳飞面红耳赤。 突后退两步,大礼拜下:“官人教训的是,的确岳飞莽撞,一时情急,冒犯官人!” 王霖旋即轻笑,将手中刀反手交给岳飞,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记住就好,也不妨事。” …… 岳飞对王霖的身份再无疑虑,况王霖已将清河县衙签发的路引展示出来,又知王霖武功极高,远非自己能敌,他的态度就极为恭谨。 这就是王霖作为穿越者的知机通变之处了,他深知对岳飞这种人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示之以诚。 岳和夫妻殷切上了吃食,还拿来一坛珍藏多年的酒。 王霖也不矫情客套,与岳和父子边吃边谈,气氛融洽。 他本是冲岳飞来的,自然话就专门捡岳飞喜欢的去讲。 岳飞毕竟此时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再天赋异禀或早熟,也有青涩稚嫩的一面,怎扛得住王霖这种两世为人的人情练达。 一番交谈下来,便对王霖好感倍增。 吃完东西,两人继续秉烛夜谈。 王霖叙叙说说,洋洋洒洒,谈话间博古通今,天文地理无不涉猎。 他肯定不是故意卖弄,只是作为穿越者的信息优势摆在这里,他口中随便扯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都能让少年感觉醍醐灌顶、回味无穷。 岳飞佩服得五体投地。 心道难怪人都说山东王霖是武曲星临凡、楚霸王转世,这话或有夸大其辞……但他这等见识和才学,却是某家生平仅见。 连周师傅都不及他! 王霖旋即有意无意评点天下大势,在对于女真入侵和未来大宋面临前所未有之变局的看法方面,很多都与岳飞不谋而合,少年眸光发热。 他怎知自己还未成年,眼前这小官人已将他的一生洞若观火。 听说王霖此番将往东京参加武举科试,谋取一官半职,图将来领军报国,岳飞悠然神往。 随后又听了王霖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少年更是忍不住拍案而起,热血沸腾道:“官人此言,小子感同身受!岳飞不才,也颇通文韬武略,当效仿官人,从军报国,日后杀敌保家,死而后已!”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尒説书网 “岳飞,但存此心,必能成就一番不朽功业。不过,你此番年纪尚幼,还需隐居乡间习文练武多加积累,将来才能厚积薄发,拯天下危难于大厦将倾!” 王霖说完,岳飞霍然起身,躬身到底,激动万分道:“官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官人教诲,岳飞当终生不忘!” “从秦至汉,有唐乃宋,历朝历代,数千年来,皇帝轮流坐,但天下却始终还是那个天下!所以,这天下从来都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哪朝皇帝的天下!岳飞,你始终要牢记这一点。” 王霖微微颔首,心神也有些激荡,也就结束了自己今天的讲课。 他之所以费心劳神借顾炎武的明言与岳飞谈这些,无非是试图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看能否引导他成为一个更大格局的一代名将,不要如后世那般,沦为一个相对狭隘的忠君主义者。 固然可歌可泣,其实却是悲剧。 王霖自去安歇。 岳飞却心潮澎湃,一直独坐在院中举头望月,彻夜未眠。 第036章 王霖初次见周侗 早上王霖起身,见岳飞早侍立在门外,态度恭敬。 “官人可否在舍下多住几日,便于岳飞随时请教!”岳飞犹豫一会躬身道。 其实王霖本就没打算接着走,因为他来的目的还没达到,闻言当即借坡下驴,却故作沉吟起来。 岳飞又诚恳道:“岳飞素居乡野,坚持读书习武,本也自诩成就,可与官人一比,才知实为井底之蛙、坐井观天……恳请官人不吝赐教,岳飞必终生以师礼待之!” 说话间,岳飞竟单膝跪下。 王霖笑笑,扶起岳飞来:“生而为人,不可能生而知之。人的见识、才学乃至谋略、心胸,无论高低都有其局限,要突破这个局限,只有尽可能地学人之长,避己之短,融会贯通。所以,圣人才说三人行必有我师。” “岳飞,既然你敏而好学,我又何必惺惺作态,好,我便在你家多住上三两日。” 岳飞大喜,复又大礼拜下:“多谢先生!” 岳和夫妇也来拜谢不提。 在岳家用了些餐食,听闻岳飞上午还要去相邻王家庄练武,王霖正中下怀,主动提出过去拜访下他的周师傅,岳飞欢喜应下。 两人就去了王家庄。 周侗一年多前来到汤阴县,借住在岳飞的同乡好友王贵家。见王贵伙伴几个颇有练武天分,尤其岳飞此子器宇轩昂、两臂天生神力,就起了爱才之心,这才开门授艺。 王家在王家庄属大户,院落颇大,门前正是个临时开辟的练武场。 王霖手提亮银枪,紧随岳飞沿着村道走来。 远远便见一个满头苍发、浓眉豹眼、蓄着长须的老者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正查看几个与岳飞年纪一般大的少年练习拳脚,面色苍白。 【周侗—生命0.5,智力7,武力91,声望79,技能:铁臂、左右开弓。】 武力值超过90,差不多应是这个世界武力的天花板阶层了! 只是生命值不足1…… 王霖心念一动,又见周侗手扶胸口不住咳嗽,便知他已经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不由暗嗟叹不已。 岳飞疾步上前,躬身在周侗面前小声耳语几句,周侗便向王霖投来深深一瞥,目光开合间神光四射,锋锐无比。 即便垂垂老矣、日薄西山,但周侗这一瞥,还是让王霖心生几许寒意。 周侗被岳飞搀扶起身,面向王霖。 王霖紧走两步,上前持枪拱手笑道:“小生山东清河县王霖,拜见周老英雄!” 周侗挥挥手:“不必多礼,久闻打虎英雄大名,不知因何到此?” “小生意赴东京参加今年的武举科试,路经此地……听闻周老英雄在此授徒,特来拜访一二。” 周侗目光深沉上下打量王霖,他江湖经验何其丰富,识人无数,见王霖举手投足间气度端宁,一身正气,便知不是歹人。 但也仅此而已。 周侗实并不怎么相信,如此一个文绉绉状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书生,能打得了猛虎,纵有些武艺,怕也是夸大的因素居多。 要知周侗年轻时也打杀过一只大虫,以他身手和当年血气方刚,也险些命丧虎口,何况是眼前这少年。 周侗扶须道:“难得小官人有如此志气!不过朝廷武举科试,不仅要考文韬,武略,兵法,还要统试骑射和武艺,天下学武者如过江之鲫,群起角逐,胜出者无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王霖笑笑,“老英雄说得是,天下好汉何其多,小生也只是尽力一试罢了。” 周侗明显有点看不起自己,不过王霖也不在意,在口头上计较这些短长没意思。m..Com 他本意想结识周侗较量一番,最好从这位武学大师身上复制些技能或是经验心得什么的,如今却见他已宛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熄灭可能,就打消了这念头。 …… 少年王贵使得好一杆长枪,他在场上干净利落舞了一趟追风枪法。 周侗微微颔首,小伙伴们个个鼓掌喝彩。 王贵微得意,转身瞥见王霖正手拄亮银枪旁观,便嘿嘿一笑抱拳,遥道:“山东打虎英雄使得也是长枪么?咱们斗上一回咋样?” 岳飞等人轰然叫好。 周侗也道:“我这徒儿不知天高地厚,小官人指点下他的枪法也好。” 这分明是想试探下自己的武功了……王霖也懒得再客套,直接倒提亮银枪,一个健步跃入场上。 王贵摆开架势,见王霖犹自笑吟吟提着枪站在那无动于衷,摆出一幅指点晚辈的姿态,不由怒起,喊一声“青龙摆尾”,就抡起手中枪扫向王霖腰际。 王霖亮银枪随意往前一磕,随着铛声巨响,王贵手中枪竟被轻而易举震飞开去,脱手坠地。 周侗浓眉一挑,他的弟子们顿齐发出惊呼声。 一个照面都不到,就败了。 王贵呆呆望着自己被震裂的渗血的虎口,再次抬头时望向王霖的目光已变得敬畏。 好深不可测的力量! 他的蛮力之大仅次于岳飞,在这乡间,三五个壮汉都休想近他的身,没想到他最引以为傲的力量,在王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岳飞握紧双拳,眸中兴奋。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另一个少年汤和见状,也按捺不住,挥舞双刀就冲入场上。 汤和将双刀舞动如飞,这就是周侗传授的泼水刀法,所谓舞动之时,刀光成团,连水都泼不进。 王霖依旧倒提亮银枪,一路轻盈闪避,他觉得汤和这刀法有点意思,攻防有度,不过漏洞也明显。 王霖手中枪一挑,轻描淡写直直刺入汤和的刀光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周侗站在场外陡然大喝道:“小官人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汤和手中两把刀几乎同时被挑落,旋即被王霖亮银枪磕飞,冲上半空,又落下斜插在地! 周侗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教出来的徒弟竟然在王霖手上连一个照面都过不去,而王霖又是个比岳飞等人大不了几岁的弱冠之人,他岂能不感觉难堪。 若搁从前,他就要亲自上场与王霖一较高下。 可此时,他气息奄奄自知大限已到,所以才日日召集岳飞等徒教诲提点,生怕不定哪天自己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第037章 王霖收徒王家庄 周侗轻咳两声,扭头望向爱徒岳飞。 岳飞其实早就按捺不住,虽明知与王霖差距甚大,但他也知对战王霖这种高手的机会难得,这有助于他的武功提升。 然周侗却淡道:“飞儿,去取我的铁臂弓来!” 岳飞略惊,却还是依言去取弓。 这把弓是周侗极为珍视的宝贝,轻易不会动用,乃天下十大名弓之一,与花荣家的震天弓齐名。 既然弓名神臂,可见其份量。 弓身厚重古朴,通体以铁木制成,局部包裹青铜,弓弦为鞣制了上百遍的兽筋,乌黑发亮。 这是非常罕见的超级弓,两臂没有百斤以上力气,是万开不起这把弓的。 周侗的徒弟中,也唯有岳飞可以。 很显然,周侗那意思是让岳飞与王霖比试一下射箭之术。 虽然王霖并没有正儿八经出手,但行家眼里自有判断,周侗知道岳飞无论拳脚还是兵器都难胜王霖,唯独用他独门的左右开弓箭术,说不准还有胜算。 他若非重病缠身已如风中残烛,真想登场与王霖这等少年豪杰一较高下。 岳飞深吸口气,执弓向王霖躬身道:“先生,请恕学生斗胆了!” 王霖耸耸肩:“无妨,你随意。” 靶子自然是百余步外的那棵老槐树,这棵树已经被平日练习的少年们射得千疮百孔,可依然倔强顽强生长。 实话说,接下来岳飞一连串规范的射箭动作,真让王霖看得眼花缭乱、叹为观止,左开弓、右开弓,挽射、弓步射、俯背射,标准娴熟,五支箭矢出如雨,瞬发连至,全中靶。 王贵和汤怀这几个少年兴奋得巴掌拍得震天响,王霖也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他不得不承认,与岳飞这种师从名师、系统学习训练射箭的科班生相比,自己还真就是个野路子。 岳飞射罢,恭谨将神臂弓递给了王霖。 王霖接过随意颠了颠,心说好家伙果然够重,比花荣的震天弓要重。 弓本身的重量,加上开弓所需,能使这把弓的人必须具备超人的蛮力。 王霖既不拉马步,也不扯架势,更不需屏气凝神,就大刺刺站在那,毫不迟疑随意就拉起满弓。 一旁的岳飞倒抽口冷气,他的小伙伴们更是张大了嘴,好半天合不拢。 周侗长须微动,叹道这小官人如此神力,打虎之事必做不得假。 王霖本想随便射一箭虚应其事,毕竟他也没有必要跟岳飞这些孩子争什么短长,也不想驳了周侗的面子,但此刻恰有三只斑鸠落在那棵树的树梢上,成一字型排列。 他也是一时兴起,就依旧默念“快手”“百步穿杨”,箭矢疾去,电光石火间生生将那三只斑鸠射穿,落在地上。 …… 周侗甩开王贵和汤怀的搀扶,疾步走来,喘息着上前紧握住王霖的手,慨然道:“果然不愧打虎英雄,武曲星临凡,楚霸王再世!传言不虚也!老夫靠箭术纵横江湖一辈子,到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老英雄过奖!小生惭愧。” 周侗热切又道:“不知小官人这射术师从何人?” 王霖呵呵笑道:“小生自个胡乱习练,却是从未正经拜过师傅,纯属野路子。不过前些日子与那青州清风寨的花知寨相遇,得他略指点了些,还是有的。” 他也没撒谎,如果一定要说有师傅,那也只能是系统爸爸。当然他复制了花荣的百步穿杨,说得了花荣的指点也没错。 “可是那小李广花荣?” 周侗讶然:“花荣家传箭术的确不凡,但要以老夫说,小官人这般神射,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周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王霖趁势赶紧上前扶住他,轻抚他的后背。 “小官人,老夫壮年时曾一心报国,奈何受不了官场上的腌臜气,这才转而行走江湖,开门授艺,颠沛流离,庸碌蹉跎一生。” 周侗长叹一声:“老夫今年六十有九,接近古稀之年,自知大限已到,没想到在临死之前,还能遇上小官人这等当世奇才,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王霖默然拱手道:“老英雄一生开门授艺,桃李满天下,德高望重。在这江湖之上,提及周老英雄的名字,哪个不翘大拇指?” “老朽一生倒也教了几个好徒弟,不过……” 周侗怜惜的目光转向岳飞,伸出颤巍巍的手轻抚岳飞后背,“但老夫最寄予厚望的莫过于此子,最放心不下的莫过于这几个孩子……” 第038章 开武举特别恩科 王贵家杀鸡烹鱼款待王霖,算是谢师宴。 当夜,王霖与周侗及岳飞等人吃酒尽欢,就安歇在了王家庄。 王霖又在王家庄住了数日。 每日除与周侗谈些江湖人事和天下形势,便是教导岳飞、王贵和汤怀这三个新收的徒弟练习枪法、射箭,甚至还教了他们些更实用的现代搏击擒拿技巧。 至于岳飞最感兴趣的兵法战策,在临别前一夜,王霖自知古代兵法上自己也无建树,说不定还不如岳飞钻研得透彻,干脆给他提出了著名的46字方针: 所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 “岳飞,你若能将我说的这46个字真正钻研透彻,学会融会贯通,将来必成国之栋梁!” 王霖面带微笑,轻轻拍拍岳飞的肩膀。 这是前世伟人的战略思想。 王霖觉得当年举国抗倭背景与这个女真即将全面入侵的北宋末年颇多相似,同样的敌强我弱,同样的民族危亡,若历史真的继续走到那一步,岳飞这些抗金将领吃透教员的游击战术真谛,对女真铁骑来说绝对是噩梦。 岳飞之所以是岳飞,一个重要因素便是他在军事指挥方面具有过人天赋。 当他细加品味,便知这貌似平淡无奇的46个字中蕴藏着举一反三的战略哲理,让他顿有醍醐灌顶的觉悟,竟激动得浑身颤抖,向王霖投过敬畏交加的目光,尔后缓缓拜下:“多谢老师,岳飞受教!” 岳飞旋又热切道:“老师,可否准岳飞追随左右,时时聆听教诲?” 王霖缓缓摇头。 “岳飞,时下大变在即,你暂且安心在乡下习文练武,侍奉父母,照顾周师傅。待时机成熟时,我自会为你谋个出路,到那时,你我师徒总有并肩作战的一日!” …… 第二天一早王霖便悄然离开汤阴,继续赶赴东京。 他走时周侗的生命值已经降到0.2,王霖心下暗叹,知道这位老英雄已真正走到了人生尽头。 岳飞王贵汤怀三人一直将王霖送出汤阴县境,才依依作别返回王家庄。 5月末,王霖抵达汴梁。 八朝古都,千古名城,大宋首都。 这是一座富丽堂皇、气势雄伟、规模宏大的大城,远非王霖这一路所经的府县城池所能比。 王霖从南边陈州门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入了开封,直奔当初他与杨志约定的位于内城的“归元客栈”。 归元客栈的东家薛贵是杨志同乡,听闻有人来访杨志,又见是个锦衣华服、英俊不凡的公子哥儿,就沉吟道:“请教小郎君是……” 王霖拱手:“在下王霖,来自山东清河县,与我兄杨志约定在此会面。” 薛贵吃一惊,上下打量王霖好半天才道:“原来你便是杨贤弟说的山东清河县的打虎英雄,王霖王公子!果然年少英豪,名不虚传!” 王霖笑笑:“薛掌柜客气。不知吾兄何在?” 薛贵面色一变,叹息:“王公子来晚了一步!” 王霖皱眉:“薛掌柜此言何意?” “杨贤弟来京,去京营殿帅高太尉那边上下打点疏通,本意是想官复原职、至少谋个出路,不料那高太尉……” 薛贵压低声音道:“那高太尉人甚贪婪,嫌杨贤弟银子使得少了,便将杨贤弟赶出了太尉府。杨贤弟心中憋闷,那日吃了酒,在街上路遇东京泼皮牛二行凶撞闹,也不知如何就冲突起来,用刀活活将那牛二给捅杀了。” “事发,东京府尹怜惜杨贤弟有身好武艺,又系为民除害,所以百般回护下,才将杨贤弟刺配河北大名府……” 王霖大失所望。 他本以为自己资助杨志不少银两,杨志就不至于穷困潦倒在东京卖刀,也就谈不上杀牛二被发配了。 结果…… 看来杨志接连不断的劫难,纯属命中注定,谁也难以改变。 王霖就住在了归元客栈,包了一间房。 此地位于汴梁内城的中心繁华地段,距传说中的相国寺不足一千米,距离武科报名地兵部衙门就更近了,出客栈门往东一百米便是。 王霖去看了告示,发现今年的武举科与往届截然不同。 当今大宋官家下旨,为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特开武举特别恩科,精简原本解试、省试、殿试的三级考试制度,调整为初试和复试两个阶段。 初试由兵部主持,京营殿帅高俅高太尉监管。 复试由皇帝亲自主持。 而且,除了武艺、骑射、策论属于必考项之外,官家在复试上还会亲自出题作为附加考。本届武科状元,将点为天子门生,赐同文进士出身。 王霖反复斟酌,觉得北宋朝廷此番动作,应与当前的形势有关。此刻大怂朝中有很大一股力量主导联金灭辽,这些居庙堂者自以为深谙合纵连横之道,其实就是引狼入室。 王霖去兵部报名,被要求缴纳五贯钱的报名费。 他暗暗摇头,果然大怂朝廷,末世之兆,开特别恩科为国选拔人才都忘不了敛财,真的没救了。 这五贯钱对于王霖来说不值一提,可对于很多千辛万苦赶来应考的贫寒举子而言,又不是个小数目,不知道要挡多少人的路。 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雄壮的青年双拳紧握,与接受报名的兵部吏员交涉未果,忍不住发作起来,结果就被衙门守军给轰出门来。 青年跺了跺脚,在门口怒道:“朝廷恩科,竟还疯狂敛财,简直岂有此理!” “这等恩科,某不参加也罢!”说罢,青年就要忿忿而去。 王霖扫一眼,就笑吟吟走上去抱拳道:“仁兄!” 【马扩—生命7,智力7,武力23,声望15,技能:铮铮铁骨。】 北宋末年鼎鼎大名的传奇外交家,名将。 没想到也来参加武举科。 马扩停下脚步回望王霖,也抱拳回礼。 “仁兄莫非要放弃应考?” “报名尚要敛财,科试可想而知。某心甚失望,所以就不想考了。” “贪官污吏把持环节,借此聚敛钱财,确实令人义愤。不过,仁兄千里迢迢来到东京,就此放弃岂不可惜?” 王霖又笑道:“若人人都如仁兄一般,因一时之气放弃应考,此番朝廷开的恩科,终归还是会让一些蝇营狗苟之辈混进朝堂,那么,朝廷由此非但选拔不到真正的人才,反而导致官场更加昏暗,如此形成恶性循环,我大宋朝廷何时才有清靖之日?” 听这话马扩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某也非拿不出这五贯钱来,只是觉得气不过!听仁兄一席话,方如梦初醒,为这群贪官污吏而自绝前途,实在不值!” “在下马扩,请教仁兄高姓大名,何方人氏?” 王霖笑吟吟道:“在下山东清河县,王霖。” 第039章 月下偶救张贞娘 马扩来自甘陇,其父马政也曾中过武举,授承节郎、京西北路武士教谕。 马扩来京应考自是效仿其父,胸怀报国之志。 听说王霖便是那最近声名鹊起的山东打虎英雄,自又重新见礼。 两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意,便去邻近酒楼吃了场酒才各自告别,相谈甚欢。 与马扩分手,王霖便沿繁华街巷信步而行,此时华灯初上,东京城内游人如织,人声鼎沸,好一番热闹盛景,他也想来一番夜游开封,体验下清明上河图的浮世绘。 相国寺斜后方有座三层高楼,雕梁画栋,名唤樊楼。 王霖走到近前略一打听,才知是一代名妓李师师的寓所,便忍不住停下脚步。 王霖自然想入内见识一二。 只是樊楼今夜突然关闭,门口还守着十几个彪形大汉,戒备森严。 王霖抬头望向这座楼的最高处,隐见某间幽室红烛高悬,人影婆娑,清雅的丝竹之音似有似无传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奢靡气息。 他默默心道:八成是宋徽宗赵佶来了。 关于赵佶和李师师的情事,几乎被当时或后世的野史、笔记小说写得泛滥成灾。 据说这位名妓艳压群芳,是文人雅士和达官贵人竞相追逐的对象,名动京城。 而皇帝赵佶居然也是她的座上宾,经常秘密出宫与其私会。甚至还说赵佶为此不惜代价,专门在皇宫和樊楼之间挖了条地道。 为了偷情大兴土木,这也没谁了,只有赵佶这货能干得出来。 当然,也可从另外一个侧面反映出李师师的魅力。 绝非后世那些单纯卖弄风骚的女网红可比。 见进不去樊楼,他便绕过樊楼继续往前闲逛,晃晃悠悠边看边走,不小心就拐进一条清幽街巷,迷失了路径。 月光如水,王霖摇头苦笑,正要尝试着看是否能够原路返回,却听街巷尽头处传来激烈的呼救声。 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格外刺耳。 王霖毫不犹豫奔跑过去,这几乎是他上辈子作为刑警的本能反应了。 一座简朴的四合院门口。 七八个青衣家仆打扮的恶奴,包围起两个神色惶然的女子不让进门,另外一个二十来岁、油头粉面的白衫青年摇着画扇,慢条斯理道:“林娘子,我家衙内正在府中殷切等候,还请娘子不难为难我等。” 年长些的女子身着鹅黄色的大袖襦裙,上身还罩件绣着青竹暗纹的半臂,眉目如画,身材高挑。 她此刻咬牙坚决道:“陆平,清平世界,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当街强抢良人,是何道理?如此逼迫奴家,奴家宁死不从!” 陆平轻摇画扇淡道:“林娘子,那林冲已死,况那林冲薄情寡义将你休了,你与他早已恩断义绝,又何必为他独守闺房?不如改嫁给我家衙内,这一辈子可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奴无福高攀高衙内,还请放奴归家,否则奴便只能以死明志!” 陆平皱眉,挥挥手:“既然娘子不听陆某好言相劝,那也只能用强了。” 林娘子长袖一翻,纤纤玉手哆哆嗦嗦着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却义无反顾对准了自家咽喉。 …… 王霖缓步走来,他耸耸肩道:“你们一群人欺负两个柔弱女子,脸不红么?” 陆平冷视王霖,傲然道:“高太尉府上办事,你这小厮,莫要多管闲事。否则丢了小命,可就冤屈死了。” 王霖摊摊手:“要打架么,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陆平勃然大怒。 作为高衙内的帮闲,虞侯陆谦的堂弟,他在这东京城内还从未见过敢管高太尉家事的人,这不知从哪冒出个不知眉眼高低的愣头青来,听口音不似汴梁人。 陆平跺跺脚,太尉府的家丁一哄而上。 王霖也懒得废话,直接用了武松的鸳鸯腿,轻描淡写就将这七八个家仆踢得鬼哭狼嚎,一一撂翻在地。 王霖清淡的目光望向陆平。 陆平身上冷汗直流,也不敢再撂狠话,直接带人鼠窜而去。m..Com 王霖拍拍手,林娘子和她的使女锦儿赶紧上前拜谢:“多谢小郎君搭救!” 王霖深望着柔柔弱弱却又仪态端庄的林娘子,心微感慨,刚来汴梁竟遇上了林冲的前妻,这位出场机会并不多的悲剧女子。 他拱手为礼:“林娘子客气,这事既然让在下撞上,自不能见死不救!” 林娘子敛衽一礼,却又清道:“奴家姓张,名贞娘,今夜天晚,多有不便,还请恩公留个名姓,待明日奴家好登门致谢!” 王霖笑笑,“在下王霖,山东清河县人,进京参加武科考试,些许小事,林……姑娘其实不必放在心上。但有一点,这高衙内的恶名在下略有耳闻,高家在东京权势遮天,这回他们没有达到目的,肯定不能善罢甘休,我建议你们立即早做打算,另寻个住处吧。” “在下住在归元客栈,若有需要,可来客栈找我。” 王霖又向张贞娘主仆略一点头,就转身飘然而去。 使女锦儿心有余悸道:“娘子,人家说得对,高衙内肯定不会放过咱们,咱们还是赶紧逃吧。” 张贞娘花容黯淡道:“锦儿,你我主仆二人是女流之辈,我父新亡,家中又无亲眷可以依靠,我们能逃到哪去?这天下之大,何处才是你我的栖身之所?” 锦儿也黯然不语。 两女进了院子,牢牢栓住门,锦儿却突然道:“娘子,我听说山东新近有个打虎英雄名叫王霖的,莫非便是刚才那小郎君?” 张贞娘幽幽一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目下你我主仆已经頻临绝境……锦儿,家里尚有些财物,不如你速取了逃离东京,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免得陪着奴家就是死路一条。” 锦儿泪流满面:“娘子,锦儿哪也不去,我死也不跟娘子分开!” 张贞娘默然片刻,探手摸摸锦儿的发髻,就转身进屋。 屋内红烛摇曳,张贞娘心若死灰。 自打去年天降横祸,招惹上那高俅家的高衙内,噩梦就缠上了她。 林冲在刺配充军之前,给了她一纸休书。 她万万没想到,素来恩爱的夫君竟如此冷漠绝情。 聪慧如她心里明镜一般,林冲口口声声说不愿牵累她、怕误了她的青春,实际是想就此与自家永远做个切割,避免再被高俅势力所害,彻底绝了前途。 或担心自己逃不出高衙内魔掌,污了他林冲的名头! 夫妻数载,她至那一刻,其实才真正认清了林冲的真面目。 若林冲真是那血气冲天的豪杰,在她第一次被高衙内调戏时,他就不会“认得本管高衙内,先自手软了”。 若林冲又真能为了她不畏权贵,她便是一死全了名节,也心甘情愿! 第040章 樊楼诗会李师师 武科初试要在六月底,此时时间尚早。 天气越来越热,王霖就此呆在归元客栈,白昼间闭门读些兵法战策四书五经,毕竟科举要考,晚上便去随意逛逛开封夜景,吃些美食看看美女,倒也悠闲惬意。 一连两日。 到第三日上午,有人匆匆敲开他的房门,见似是那夜所救张贞娘的使女。 锦儿福道:“锦儿见过小官人!” 王霖轻笑,“锦儿姑娘不必多礼,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锦儿面色微红,捏着裙角,低头不语。 她是背着张贞娘来的。 她这两日思来想去,也无人可求助,又不忍看到自家娘子由此香消玉殒,便想起了王霖,可真见到王霖了,又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好半天,她才嗫嚅道:“求小官人救救我家娘子吧!” …… 锦儿絮絮叨叨,连连哀告,王霖便知张贞娘的处境比他想得更糟糕。之前还有个爹可依靠,现在爹也没了,张家的亲戚知道她招惹上了高衙内,个个都避而远之,谁敢帮她。 见锦儿竟引着那日的恩公来了自家,张贞娘很意外,却还是上前见礼,王霖扫她一眼,心中暗赞。 即便是处在这等人生困境,这女子也依旧娴静守礼,也知她已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 她现在已不再是为林冲守节,而是为自己。 被高衙内这等恶霸纨绔祸害,还不如死了。 “娘子可曾想过离开东京,去外地投亲暂避一时?”王霖笑了笑。 “贞娘离开东京,无亲可投,天下何处能够栖身?”张贞娘哀伤道。 王霖略迟疑,终归还是试探出口:“林教头并没死。我来东京前,听闻梁山水寨最近多了个叫林冲的头领,娘子可曾想过,干脆去梁山与林头领团聚?” 王霖紧盯着张贞娘。 果然张贞娘瞬间色变,柳眉猛挑,眉目间颇有几分激动之色,但旋即慢慢恢复冷静,缓缓摇头道:“林教头早已将奴休出了林家,恩断义绝了。再说贞娘出身良家,纵然一死,也不能沦落山贼之所苟活,平白玷污了娘家名声。” 王霖从她眼中读到了堪破一切的绝望。 “若是如此,娘子可暂另寻处寓所,待在下科举考完离开东京时,护送娘子远离东京这是非之地……至于将来娘子何去何从,咱们再从长计较如何?” 说话间,王霖取出一张两百两的银票来直接递给了锦儿:“锦儿姑娘,你速去城郊偏远些的地方租个院落搬过去,这些银子足够你们开支了。此事不能拖,越快越好!” 锦儿千恩万谢接过,张贞娘却霍然起身凛然道:“多谢小官人美意,可奴与小官人非亲非故,小官人如此破费,奴承受不起!” 王霖知张贞娘误会自己也在打她的主意。 就起身笑着拱拱手:“娘子不必多想,在下既无恶意、也无歹意。锦儿姑娘,记住我的话,赶紧去寻个住处搬走,不然那高衙内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来!” “告辞!” 王霖也不再解释什么,转身就走。 等张贞娘反应过来,他早走没影了。 锦儿嘟着嘴抱怨道:“娘子,小官人仗义疏财,也是一番好意,你为何要拒绝人家?” “锦儿,我们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他为什么会帮我们?咱们用了他的银子,将来还要随他出京,又该如何自处?这人前人后,瓜前李下的,奴的名声何存?” 锦儿呆了呆,辩解道:“娘子,这回锦儿就不听你的了,反正我觉得小官人是好人,他对娘子没有坏心。” 锦儿心道,就算他对娘子有心思也是一桩美事,这小官人年少英俊又文武双全,娘子跟了他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但这话锦儿打死也不敢说出口来。 “娘子,我这就去寻个住处。” 锦儿匆匆去了。 “锦儿,你……” 张贞娘无力轻叹,抬头望向了湛蓝的天际,心头渐渐迷茫起来。 …… 王霖离开张家返回归元客栈路经樊楼,见其内人来人往宾客不绝,多是衣冠楚楚的士子文人或达官显贵之流,便也准备去凑个热闹。 据说今日午后至晚间,是李师师亲自组织的樊楼诗会。 受邀来的贵客有请柬自不用说,但像王霖这种不请自来的普通访客则要花一两银子才能进入,相当于买门票。 还真够黑的。尒説书网 这还是王霖自穿越以后第一次进这种高级会所。 一楼大厅自是散客。 拥挤着东京城内喜欢舞文弄墨的来自中下阶层的读书人,当然这些人多半不是冲诗文而是冲李师师的美色来的,只是他们没有资格进入作为正式会场的三楼,那边有李师师亲自带着本楼花枝招展能歌善舞的侍女接待。 若想登堂入室,也不是没有办法。 大把砸钱。 纹银千两,就可直接升级,类似于飞机上升头等舱。 王霖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一千两银子在这年头可是笔巨款,足够普通百姓一家数口过上一辈子了,王霖也不是花不起这钱,问题是花这么多钱只为了见李师师一面,真傻帽。 要是能共度春宵,他或还可考虑。 王霖准备走,却在人群中发现了刚结识的马扩。 马扩也看到了他,挤过来热切道:“王霖贤弟!” 王霖笑着拱手:“见过马兄!” 两人寒暄一会,又被人挤到了角落,马扩一脸期待之色望向三楼处,道:“贤弟,据说这是第三届的樊楼诗会了,上届诗会雅士云集,张尚书曾为师师姑娘作曲牌《师师令》,至今传颂京师。” “这一届又有秦大学士和国子监主簿周邦彦领衔,不知会有何等佳作出炉,贤弟,你我不妨拭目以待。” 马扩话音未落,就有青衣侍者站在三楼回廊上,高声念诵起诗会主会场上新出的词句: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开封府通判,晏几道。” 一楼大厅内,众人掌声雷动。 王霖心说:晏几道,晏殊的儿子吧,此人不是死了好几年么? 不多时,又接连有首佳作传出: “年来今夜见师师。双颊酒红滋。疏帘半卷微灯外,露华上、烟袅凉口。簪髻乱抛,偎人不起,弹泪唱新词。佳期谁料久参差。愁绪暗萦丝。相应妙舞清歌夜,又还对、秋色嗟咨。惟有画楼,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大学士,秦太虚。” “铅华淡伫新妆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 “国子监主簿,周邦彦。” 年轻的士子们欢呼雀跃,喝彩声不绝于耳。 王霖嘴一抽。 他以为什么诗词佳作,原来是单纯给李师师捧哏。 一群有头有脸的官身显贵汇聚一堂,多数都年事已高,不谋国事,却争相给一个妓女写起情诗,各怀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不良企图,这也算是北宋末年礼崩乐坏的独特一景了。 真不要脸。 不知女真铁骑攻陷开封时,他们是否还有这等风情雅兴。 第041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诗会上佳作频出,贤弟何以不快?”马扩压低声音道。 王霖淡然一笑:“马兄,我就是觉得乱世将至,强敌觊觎环伺,这大宋天下如今岌岌可危,我辈不事忧国,反而聚在此处鼓噪,为一个青楼女子吟唱靡靡之音,乐此不疲,实在是可笑、愚蠢之至!” 马扩愣了下,旋即面色涨红,他深躬一礼:“贤弟所言甚是,如此一想,实在是愧煞人也!” “贤弟,你我且去。” 两人将要走,却被一群儒生给团团围住。 打头的一个三十出头,面白无须,此人手指王霖文绉绉怒斥道:“你这无知小子,汝何德何能,敢耻笑今日诗会上诸位前辈、大家,兼亵渎师师姑娘?” 王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被他听到,引起这群二笔的不满,他也不在意,径自拖着马扩往外就走。 然这群儒生却不依不饶,吵吵嚷嚷,非要让王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或者当众道歉。 人越聚越多,王霖皱了皱眉,若非动武,他很难脱身。 可这古代社会尤其是大怂时代,崇文抑武,自己若是出手伤了这些可怜又可恨的读书人,那名声可能真就坏了。 刚才那三旬儒生又冷笑道:“看你打扮,也是读书人,枉你读了圣人言,却无礼狂悖至此!” 又有人高声附和道:“董兄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此人一看便知是无知狂徒,想必腹中空无才学,做不得诗词歌赋,所以才见不得楼上诸位前辈佳作频出,故作冷嘲热讽、哗众取宠之语!” 王霖晒然一笑,双手分去:“让开!” 他手上何等力量,面前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旋即被他推得东倒西歪。 三旬儒生大惊失色,又跳脚大叫道:“诸位,此子甚是野蛮,不通教化,且让他去!!” 众人让开一条路,怒视着王霖缓缓行去。 如果目光能杀人,王霖也不知死多少回了。 到了门口,王霖突然回转身来,环视这群状若义愤填膺的读书人,大声道:“辽国虎狼在侧,夺占我燕云十六州,乃我大宋百年之屈辱!金人铁骑雄视中原,随时会进兵侵我山河,奴役我同胞兄弟,如今天下危难,汉人衣冠倾覆在即,诸君自诩饱读诗书,一个个不思报国,反倒集聚在此,兴高采烈为一个青楼女子唱起赞歌……真乃咄咄怪事!” “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横渠先生也云: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尔等呢?十年寒窗苦读,殚精竭虑只为博女子一笑?圣人泉下有知,也被尔等气死!” “这才真正是枉读了圣贤书,何其厚颜无耻?!” 王霖慷慨激昂,后面更是一时兴起,用上了虎啸技能。 声震樊楼,将这群书生骂得体无完肤羞惭无地,全场鸦雀无声。 王霖拍了拍手,觉得甚是畅快,转身就要走去。 这时却听三楼回廊上传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子声音:“这位小郎君,可否上楼一谈?” 李师师! 众人仰望目露痴狂之色。 王霖也举头望去。 一袭素白长裙,面如春桃,眉若弯月,乌发挽成油亮发髻,娇艳红唇噙着一丝浅笑,果然艳压群芳,风情万种! 【李师师—生命8,智力6,武力2,声望35,技能:音律。】 …… 三楼会场。 几十位达官显贵和东京汴梁的著名文人各自坐着,面色都不好看。 楼下的动静他们虽不知为何而起,但王霖的话却无比清晰传进他们的耳朵。 李师师袅袅婷婷,长袖挥舞,将王霖引进厅来,众人目光不善都望向他。 王霖无动于衷。m..Com 李师师轻柔道:“小官人楼下一席话,可谓振聋发聩,也警醒了奴家。奴家组织这樊楼诗会,本意是以文会友,结果异化成为奴一个人的诗会,奴心甚惭愧。” 王霖淡然一笑:“在下一时失言,倒是让姑娘见笑了。” 王霖说话间环视众人,见果然大多是头发苍白之辈,年轻的也有四旬上下。 一个六旬左右的颌下三缕长须的男子慢慢起身,目光冷漠道:“老夫周邦彦,你是何人,敢在此地大放厥词?” “我一介布衣,适逢其会,有感而发,若因此得罪了周大人,还请见谅一二。” 王霖瞥周邦彦一眼,心里冷笑:“果然一树梨花,都这般年纪了,还有钻到李师师床底下偷听别人床游的恶趣味,也真是个奇葩……” “师师姑娘乃天上仙子下凡,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有不通,古有曹植作洛神赋,吾辈对师师姑娘赞誉几句,赋诗词于今日盛会,有何不可?” 周邦彦一脸的狂热,旋即怒斥道:“汝一少年,何德何能,对此说三道四?” “汝速去,不然将你拿入开封府大狱,严惩不贷!” 吓唬谁呢? 王霖轻笑,也不理会周邦彦的威吓,径自望向李师师道:“师师姑娘,在下也有首小诗凑个趣儿。” 李师师微笑:“小郎君请赐教。” “十七新娘七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王霖煞有介事吟罢,当场就有不少人哄笑出声,多半是本楼的侍者和美貌使女,这首打油诗文采一般,但实在太有画面感,真忍不住。 “汝……放肆!” 周邦彦气得苍发摇晃,喉头发甜险些喷血,指着长身而立的王霖颤抖着,憋红了脸,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师师掩嘴轻笑,“小郎君真是取笑了。不过,奴见小郎君谈吐不俗,想必也是满腹才学的文士,不知可否正经做首诗词,也好给奴这樊楼诗会助些色彩?”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王霖匆匆吟完这首摸鱼儿,便再深望李师师一眼,转身就走下楼去。 他实在懒得跟这群二货同席,实在是太无聊了。 他本意是想借辛弃疾这首词,规劝李师师,莫要因为天生丽质就太过得意忘形,岁月流逝红颜就是一堆枯骨,难道没看见玉环、飞燕都化作了尘土? 李师师复吟诵着眸光流转瞬间清亮起来,她疾走至回廊阑干处,俯身高呼道:“请教小郎君高姓大名?” 王霖此刻已到樊楼门口。 头也不回,径自挥挥手朗声道:“在下王霖,山东清河人。” 第042章 师师当面访王霖 京师鱼龙混杂之地,尤其樊楼这种地方,各方消息传播甚快。 王霖离开樊楼不多时,很多人就把他的“底细”给翻了出来,有好事者甚至还通过兵部衙门的人,验证了王霖的路引凭证,确定他是新出的山东打虎英雄,来自清河县。 打虎英雄来京参加武科不算什么。 真正让汴梁人津津乐道的,还是王霖在樊楼怒斥讥讽周邦彦这些风流官僚及一群读书人的事,所谓“一树梨花压海棠”,还有那首意味深长、才华横溢的《摸鱼儿、赠李师师》,到处传抄扩散,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王霖声名大噪。 大宋重文轻武,一个打虎英雄最多让人畏惧,或者感叹几声天生神力、勇猛无敌,但也仅此而已。 可打虎英雄同时具有耀眼文采,这就不一样了,想要不引人瞩目都很难。 张贞娘的使女锦儿果然偷偷去寻了处破败的宅子,在城西很偏僻的平民区,每月租金才5两银子。 主仆二人连夜孤身搬走,连邻居都没有发现。 王霖给的两百两银子没有用上,张贞娘就催促锦儿给王霖退回去。 锦儿无奈,只得去了归元客栈。 可到是到了,锦儿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因为此刻归元客栈门口人满为患,前来向王霖索诗或号称以文会友的人,闹闹穰穰,将归元客栈堵了个水泄不通。 锦儿返回,道:“娘子,我是去了归元客栈,可是并没有见上王公子。” 张贞娘讶然:“为何?” “娘子你是不知,现在王公子可是东京名人,据说他在樊楼以一首《一树梨花压海棠》,几乎将当朝大家、国子监主簿周邦彦给羞煞,随后还给那李师师写了首摸鱼儿,现在汴梁人人传唱……” 锦儿又一本正经摇头晃脑学道:“十七新娘七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张贞娘呆了呆,旋即面色绯红,又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锦儿托着腮:“娘子你终于笑了,你好美呀!” 自打林冲休书递在她手上,从那时起,张贞娘就失去了素日的笑容。 张贞娘掩面轻道:“锦儿,没想到这王公子竟然文武双全,也是这世上罕见的人物了……他这诗虽然俏皮,其实却是有出处的,应该是化自唐元稹的‘一朵梨花压象床’,嘲笑年长者新纳美娇娘的……” 锦儿摇头:“娘子说这些我也听不懂,反正王公子文武双全、行侠仗义是没错的,像这样的人让咱们遇上,也是福气。” 张贞娘点了点头,嗯一声,再无语。 片刻的欢欣,并不能完全冲抵她内心的深深忧虑。 主仆两人虽然躲在了此处,但毕竟还处在东京城内,以高俅家的权势,高衙内迟早有一天还是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又该情何以堪。 且说在归元客栈的王霖,真的是烦不胜烦。 他决定抓紧换个住处,免得被人骚扰。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一群人,李师师却又来了。 李师师略施脂粉,照旧是一袭白裙,面若春风,带着一个使女穿街过市抵达归元客栈,客栈伙计突然见到东京人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娇艳女神,花中魁首,禁不住看得都呆了。 “伙计,我家姑娘来访王霖,王公子!” 李师师的使女不满道。 伙计赶紧让路,带着李师师去了王霖住的雅间。 而这个时候,李师师到访的消息旋即被传开,渐渐又有不少人冲客栈而来。 “王公子!” “见过师师姑娘!” 王霖很意外。 他完全没想到李师师竟然能主动屈尊,登门拜访。 “王公子昨日走后,师师反复吟诵公子所作那首摸鱼儿,几乎彻夜未眠……” 李师师缓缓坐在墩子上,姿态优雅道:“奴懂公子的意思,公子无非是说,青春美貌皆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依仗姿容取悦于人,虽欢快一时,却终归还是会化作尘土。” “公子字字珠玑,师师颇感受教,如同醍醐灌顶,如梦初醒!” 王霖心道:“你明白就好”,但他面上却微笑不语。 “师师此来,一为与公子当面言说,二为邀请公子明日前往樊楼,容师师专程设宴致谢!” 李师师妩媚的目光随即落在王霖随意搁在墙角的亮银枪上,不由目放异彩道:“奴看公子文质彬彬,英俊潇洒,实乃读书人中的俊彦翘楚。不成想公子居然还是勇猛无敌的好汉,号称武曲星临凡,楚霸王转世,能打得了猛虎大虫!” 王霖笑笑,“师师姑娘过奖,那些都是乡人谬赞,当不得真。” 李师师目光投射在王霖身上。 她在樊楼阅人无数,风流俊俏的小郎君也见过不知不少,可从未遇上像王霖这样能面对她无动于衷的人。 他的目光如此平静,平静得让李师师觉得他不似个男人。 因为过往她遇上的男人,望着她的目光都充满着狂热和侵略性。 包括当今官家,赵佶。 …… 归元客栈外人声鼎沸,人头攒动。 李师师来访山东王霖,进了王霖的房间,至少一个多时辰了,还不出来。中间店伙计还送了一趟酒菜进门。 直至傍晚,众人才看到双颊微红明显吃了酒的李师师在使女的陪伴下匆匆而去,王霖亲自送至门口。 人群顿炸了锅,随后各种关于王霖和李师师的绯闻不胫而走。 旁人都羡慕王霖有惊天艳福,其实王霖和李师师无非就是聊了聊天,并没有交浅言深。 客栈外的人群中,一个白衫青年面色阴沉自去。 此人正是高衙内的帮闲陆平。 陆平回到太尉府,高衙内正在四处寻他。 “衙内!” “陆平,那林娘子还未找到么?” 高衙内吃得醉醺醺,猛然一拍桌案:“你们都是一群废物,饭桶!” 陆平小心翼翼陪着笑:“衙内,小的虽然没有寻到张氏的踪迹,但却见了那天横插一杠子的小厮,此人名叫王霖,现在住在归元客栈,是山东清河县来京赶考的武举。” “武举?那还不去将他拿下!”高衙内龇牙一瞪眼:“陆平,太尉府办事,谁敢阻拦直接杀了便是,还废什么话?” “诺。请衙内放心,小的明日便带人去将那厮抓来,严刑拷打,一定问出张氏的下落。” 第043章 樊楼调戏高衙内 第二天上午,王霖应约去了樊楼。 若是气氛得宜,他也不介意跟这位一代名妓发生点什么,哪怕她是皇帝的情人。 李师师打开香闺迎客,设宴款待,还有歌舞。 对于李师师来说,对于樊楼来说,这是很高的礼遇了。 一直在樊楼流连不去且花了不少银子的士子和寻欢客们艳羡难耐。 酒过三巡。 借着些许酒意,李师师屏去琴师,亲自去帘幕后抚琴。 “帘内清歌帘外宴。虽爱新声,不见如花面。牙板数敲珠一串,梁尘暗落琉璃盏。 桐树花深孤凤怨。渐遏遥天,不放行云散。坐上少年听不惯,玉山未倒肠先断。” 在一帘清透的薄幕之后,妖娆俊俏的使女随着琴瑟之声翩然起舞,李师师一边抚琴一边吟唱,果然人风流、歌婉转,宛若云中仙、水中莲,余音绕梁弥久不散。尒説书网 李师师抚琴毕,袅袅婷婷走回来照旧坐下,举起青玉盏来邀饮媚笑道:“奴这琴音,曲儿,公子可还喜欢么?” 王霖微笑颔首。 他只听出她唱的是柳永的词,至于音律如何却是一窍不通。 “此曲原名鹊踏枝,后来又改为蝶恋花,再往后,还是柳景庄是个妙人儿,直接更名为凤栖梧。奴以为,还是凤栖梧更妥帖些的……” 李师师又道,面上却薄晕骤生,伸出纤纤玉手来,捏起一块青瓜片,就往王霖口中喂去。 王霖哦一声,任由李师师喂了口,也未多想。 这凤栖梧的寓意,王霖居然没有听懂。 或许是故作不懂。 李师师暗中反复观察他的神色变化,见他不为所动,心中便轻柔一叹,略有失望。 旁人都道她风流冠绝古今,入幕之宾数不胜数,其实都是以讹传讹。 只她性情洒脱,自知人在青楼,不必矫情讲究清白,也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 随年岁渐长,她也与其他青楼女子一样难逃某种寻求归宿的轨迹,渐渐也就有了寻恩客脱离花海的心思。 相好的皇帝自然是痴心妄想,人家风流快活玩玩而已,还能指望进宫混个嫔妃么。 周邦彦那些风流文士年事已高,也不在她选择之列。 东京那些王孙公子有些想嫁自然是能嫁的,可进这些权贵家,她的身份又是致命的,青楼出身会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这时突从天而降个山东来的少年打虎英雄,文武双全,风流倜傥,无一不符合她的择良标准。 而且王霖方才崛起,又非秉承礼教森严的世家子弟。 所以李师师就动心了。当然,这也只是动心而已,现在主动与王霖的接触还带有些试探的意味。 …… 樊楼外,此时涌来一群持刀的家兵。 打头的竟然是很多人认识的东京一霸——花花太岁高衙内。 高衙内一脚踢开樊楼的门,带人就往楼上闯。 樊楼的管事杂役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高衙内蹭蹭蹭冲上楼去,自有使女进去通报李师师。 听闻高俅家的高衙内硬闯本楼,李师师柳眉轻蹙。 她这处也是东京城内无人敢搅闹的场所之一,受府衙保护,即便是高太尉家的这位恶霸,也很少过来惹是生非,今儿个到底意欲何为? 高衙内冷视面前的这间香闺,停下了脚步。 他对李师师与皇帝有染略有耳闻,也不愿公开冒犯官家的地下情人,便冲陆平使了个眼色。 别看他好色如命,可也知哪些女人是不能招惹的。 陆平会心,上前大声道:“师师姑娘,打扰了。我家高衙内说了,此番来樊楼,只为抓那山东来的举子王霖,与姑娘无关。” 李师师陡然色变,她扭头望向王霖。 麻烦来了。 王霖缓缓起身,心念电闪。 他来东京时间短暂,没有跟高衙内发生冲突,想必……与张贞娘有关了。 李师师一把抓住他的手,柔声道:“奴知公子武功高强,也不怕这高衙内,但高太尉势大,还请公子暂避一时,从后门走吧。” “这边,自有奴来支应。” 王霖摇摇头。 第一,他不可能让女人为自己挡事。 第二,高衙内既然能找到樊楼来,自然他住哪、将来要干什么都一清二楚,想要回避是不可能的。 第三,这是关键。从来都是他抓贼,没有逃跑的习惯。 王霖推门而出。 李师师幽幽一叹,心说:这王公子实在是太骄傲了些,可在高俅家这位二世祖面前摆弄骄傲,那是要吃大亏的。 王霖一眼就认出了当日那白衫青年。 此人此刻依旧摇着一柄画扇,而很显然,站在他身后的便是那著名的高衙内了。 尖耳猴腮,八字眉,套着件华丽的锦衫,歪戴着金冠。 这让王霖想起了一个形容词:沐猴而冠。 陆平扬手一指王霖,冷笑道:“王霖,还记得在下否?” 王霖晒然一笑:“不认识。” 陆平怒道:“你不认识我也不打紧,只要你把那张氏的去向说出来,我家衙内也不跟你一般见识,任你在东京来去,否则……” 王霖轻笑:“否则如何?” 高衙内一把扯开陆平,傲然道:“否则就打杀你,尸体拖去喂狗!” “可是你们说的那女子去向,在下一无所知。”王霖摊摊手。 陆平怒斥:“你还敢抵赖?那夜,若不是你横生枝节,那张氏早就成我家衙内床上娇客了,何至于此!” “来人,将这厮拿下!” 一群家兵持刀扑来。 王霖好整以暇一个健步跳到高衙内身侧,轻笑道:“姓陆的,你这厮好生诬赖人,高衙内相中的女人,谁敢多管闲事?怕是你这厮贪恋那张氏美貌,私藏起来,反而赖上在下、纯属贼喊捉贼……” 陆平气得跺脚:“混账东西,胡说八道!” 高俅的家兵其实多是过去东京的泼皮无赖充任,个个虚有其表,狗仗人势一个顶仨,真打架三个不顶一个。 七八个人上前来,竟根本拦不住一个王霖。 王霖在回廊上纵横来回弹跳,轻巧躲避着进攻,口中依旧淡淡道:“姓陆的,你敢说你没有觊觎那女子的美色?你敢对天起誓么?” 陆平怒形于色,心里却起了一丝冷意。 张贞娘这样貌美的女人,他想法肯定是有的,但却不敢真黑主子看上的女人。他知道高衙内心甚多疑,王霖这不分青红皂白胡言乱语一通,说不准…… 果然见高衙内向自己投过阴沉一瞥,陆平后背冷汗津津。 情急之下,他扔掉手中画扇,夺过附近家兵手上刀,怒吼着也冲上去。 王霖身形略顿了顿,口中却故作惶然接连大叫道:“姓陆的,你要杀人灭口么?在下就是化鬼,也断然饶不了你!” “分明是你私藏了高衙内的女人,反而诬赖好人……” 陆平气得浑身抖颤,气血上涌,手中刀都拿不稳了。 他咬牙狠狠一刀向王霖劈下,王霖纹丝不动,似是吓傻了一般。 却听高衙内冷喝道:“住手!” 陆平心里咯噔一声,手一软,手中刀哐啷声掉落在地。 高衙内在家兵护卫下逼近陆平,阴沉沉道:“陆平,这举子王霖所言,可是当真?” 王霖此刻这么一撺掇,高衙内是觉有些奇怪了。 他相中的女人就没有弄不到手的。 唯独这个林娘子,三番五次想尽办法都搞不来。 之前还有林冲的因素,可现在林冲人都死了,在这东京城内,一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是如何能避开高家抓捕的? 这不能不让他怀疑手下中有人阳奉阴违。 陆平魂不附体,噗通跪拜在地,哀呼道:“衙内,属下岂敢私藏那张氏,这分明是他故意诬陷属下啊。” 第044章 王霖樊楼救赵佶 站在回廊尽头倚着阑干看戏的李师师,嘴角噙着一丝古怪笑意。 她本以为王霖会以暴制暴,以绝对武力冲出包围,然后一走了之。 没想到他竟然卖弄机巧,三言两语间,就挑拨将高衙内和他的属下闹起内讧。 好有趣,好心机的小官人。 李师师心中越加起了别样的情怀。 她活了二十多岁,头次遇上王霖这样与众不同的妙人。 李师师正心思曼妙间,突然俏颜一变。 她一眼瞥见一个三十来岁、颌下三缕黑须、身材中等、瘦弱儒雅的青衫男子正笑吟吟走进樊楼来。 李师师柳眉紧皱。 心说不是说最近“龙体欠安”不来找奴家了么,怎么突然又来了…… 她并不知,另外一侧的王霖也看到了这男子的到来,面色更是古怪,竟然真的是宋徽宗赵佶! 野史传言果然是真的! 【赵佶—生命5,智力6,武力3,声望99,技能:丹青。】 声望值高达99,目前王霖所见人中当属第一,似乎与他皇帝的身份有关。 赵佶轻车熟路信步上楼,自然遭遇高俅家兵的阻拦,态度也甚恶劣。 不过这位大宋官家似因微服私访,又加上是密会情人见不得光,所以姿态放得极低,只小心翼翼与人解释他与李师师是熟人,又曾约好今日会面云云。 高衙内正在逼问陆平间,瞥见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来找李师师,以为是李师师的相好,也不以为意,挥挥手示意属下不必阻拦。 高衙内以及高俅家的人竟然不识大宋皇帝? 王霖心念一闪。 想想也是,皇帝非寻常人所能见,哪怕是高俅的这个螟蛉义子。 也正常,若是东京很多人都认识他,赵佶又岂能公开招摇来青楼私会李师师。 看这样子,似乎还真是一个人来的。 好家伙,胆子好大,真乃色胆包天! 难怪他被金人掳走在关外苦寒之地,9年还生了14个小孩! 赵佶上楼来见楼上诺多恶奴,都个个持刀,面色一变。 好在他很快就看见了轻移莲步迎上前来的李师师,面上顿又浮起浓烈笑意。 眼里只有美人,连起码的危机感都失去了。 高衙内逼问半天,陆平哀呼饶命死不认账,他反复思量下觉得陆平应不敢背叛自己。 高衙内发觉受了挑唆愚弄,便扭头怒视向被家兵团团包围的王霖。 高衙内一个健步蹿过来,兜头一拳就打向王霖面门:“狗一般的小厮,你竟敢戏弄本公子!” 那边的陆平如释重负,窝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叫道:“衙内,杀了他!” 王霖目光从赵佶身上收回,眸光一转,突然高呼“杀人了”,尔后他左右两拳击倒两侧家兵,旋即身子一侧让过,探手轻描淡写抓住高衙内击来的手腕。 高衙内是酒色之辈,身虚气短,王霖只轻轻顺势一拽,他顿往前栽了个狗啃食。 高衙内怒不可遏。 他激烈喘息着从地上爬起来,甩开两名家兵搀扶的手,一把夺过其中一人手中刀,疯狂挥舞着刀就冲向王霖。 王霖轻笑一声,悄无痕迹飞速往后避去,渐至正在走向李师师的赵佶身边。 混乱中,高衙内一刀劈下,却砍中了同样冲上来帮忙的自家家兵。 家兵被砍一刀惨嚎着倒地,鲜血崩流,不但溅了高衙内一身,也溅了邻近的赵佶一脸。 赵佶毛骨悚然,吓得双腿打软,几乎站不住,更不要说逃了。 高衙内面目狰狞,撇开刀,见王霖正在身前冷笑,便狠狠一脚踢去。 他与高俅父子擅长蹴鞠,经年演练,这脚上功夫还是有些的。 王霖身形一闪,就到了赵佶身后,谁也没注意他脚下一滑,接下来就是赵佶踉跄着冲向高衙内,而电光石火间高衙内那一脚竟死死踢中赵佶的胯下! 赵佶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 他手捂裆部,疼得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也不知此时他哪来的力量和勇气,竟顺手从一个高俅家兵手上抢过一把刀来,拼命往前一捅,就将高衙内捅了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血流不止! 高衙内旋即发出远比赵佶更凄厉的痛呼,慢慢也倒了下去。 王霖以手扶额。 闹大了。 他本想拿赵佶当个挡箭牌制造点混乱,不成想荒唐皇帝居然还真有几分狠劲儿,竟一刀捅了高衙内! 不过这样也好。 高俅家的家兵见自家衙内被人捅了一刀,吓得魂飞魄散,这还得了,个个都疯了般冲上前来,有一个在最前头,冲着满身血迹的赵佶挥刀就砍! 不远处的李师师发出惊呼声,赵佶面色呆滞木然,眼看就要被个恶奴劈死,枉死于此,成为大怂第一个、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死在青楼里的皇帝! 王霖知道赵佶暂时还死不得,否则只能推动女真铁骑提前进攻中原,加速大宋朝的灭亡。 便夺过一把刀护在赵佶身前,一脚将那家兵踹飞,又顺势一刀将另一个砍倒,怒吼道:“挡我者死!” 王霖杀得兴起,索性俯身将瑟瑟发抖的赵佶一把扛起在肩上,单手持刀若天神般杀气腾腾,一步步杀下楼去。 凡阻挡者,皆一刀一个,未必砍死,但绝对重伤! 到后来,已经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了。 …… 王霖保护赵佶杀出樊楼,不知所踪。 东京震动。 起初京营殿帅府兵马几乎倾巢出动,搜捕全城。 但到了下午,几个内侍省的黄门带着一队宫禁宿卫闯进了太尉府兴师问罪,高俅这才知道原来砍伤自家义子的竟然是当今大宋官家! 高俅几乎吓尿了。 皇帝被高衙内踢伤,险些死在太尉府家兵手上,后来被一个叫王霖的武举救走……这些事实清楚,有樊楼这么多人为证,想抵赖都不成。 于是搜捕就变成了暗中寻觅。 高俅也不敢声张。 堂堂大宋官家被太尉府的人追杀,亡命无踪下落不明,这等消息若是传扬出去,高俅搞不好要被诛九族的。 想起这般危险,高俅忍不住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高衙内痛骂半天,这才亲自去了一趟开封府衙,要求府衙派人配合京营殿帅府兵马搜遍全城。 第045章 与宋徽宗共一榻 城西。 汴梁唯一的一座城隍庙破败已久,这一带聚集着几乎整个汴梁的乞丐。 在城隍庙的左右区域,居住的基本都是城中的底层贫民,整日为生计奔波劳碌,也无人关注最近搬来了一对陌生的主婢。 夜幕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气。 胡同口满是垃圾和死狗死猫的尸体,说不定还有一两具乞丐的尸体藏匿其中,这味道岂能好得了。 锦儿面色复杂匆匆关紧院门,就低头进了厢房。 这间屋子除了一张土炕外,一无长物。 张贞娘举着灯烛,将王霖和赵佶更换下来的血淋淋的外衣卷起,示意锦儿就在院中挖个坑赶紧埋了。 赵佶一脸麻木,默然趺坐在炕上,一言不发。 被高衙内踢中的创口依旧隐痛,但已不是不可忍受。 只是作为大宋官家,他万没想到自己能有今日,不但一刀捅了人,不知道到底捅没捅死;还被高俅的人莫名追杀,若非眼前这勇猛类神的王霖,他这条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事发突兀之间,仓促被王霖救走躲避进了这片贫民窟,赵佶有好几次想要道明自己身份,但又担心孤身在外,万一被人起了歹意,大事就不妙。 他哪知王霖早将他看得透透,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王霖瞥见赵佶属性表上的生命值从5降至4.5,似乎是因为受伤缘故。 …… 张贞娘躬身一福道:“王公子,今夜你们安心在此处歇着,奴会让锦儿明早去探听消息,看看能否送你们混出城去。” “多谢娘子施以援手。”王霖拱手抱拳。 张贞娘幽幽一叹:“公子招惹上高衙内,撞上这般祸事,说起来还是因奴而起,奴这心里蛮不是个滋味儿。” “这高衙内号称花花太岁,在东京欺男霸女无所不为,而他那爹高太尉更是祸乱朝堂,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公子得罪了高太尉家,奴担心……” 王霖轻笑,“娘子不必为我担心,大不了,我一走了之便是,高太尉又能耐我何?” 王霖心道:大不了老子就杀出汴梁城去梁山入伙,也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自己上了梁山,肯定就没宋江啥事了。 不过,有这位大宋官家在身边,暂时还不需走到那一步。 赵佶在旁聆听了半天,这才明白原来王霖是得罪了高俅。 其实高俅是个什么货色,赵佶心知肚明。 只是他的精力都用在书画研习和女人肚皮上了,懒得去管什么朝堂大事,至于蔡京、高俅、童贯这些奸臣什么的,在他看来,只要对皇权忠诚、能帮他分担朝政、不造赵家的反就足矣。 那些所谓忠臣,个个道貌岸然,实际背地里哪个不是男盗女娼? 然而,今日那高衙内竟一脚踢伤自己那处! 一念及此,胯下又剧烈疼痛起来。赵佶忍不住闷哼一声,心中不由将高衙内恨之入骨。 “仁兄那伤处还痛么?”王霖故作惊讶,忍住笑。 赵佶面色一红,咬牙摇头,沉吟一会才道:“还可忍受。请问小哥,你是何方人氏,缘何得罪了高……高衙内,今日冲突又因何而起?” “在下王霖,山东清河县人。” 赵佶惊道:“你便是那新近坊间传说山东的打虎英雄?” 王霖嗯道:“是我。我来东京应试武举,那夜偶遇高衙内的恶奴强抢这位张娘子,一时忍不住就出手救人……” 王霖将张贞娘的出身来历及高衙内连番逼迫的事说了说。 赵佶这才恍然大悟,他暗扫张贞娘一眼,心说这女子美貌如花,难怪那高衙内会看上她。 只此刻他也没心情再生出花花肠子,就叹口气道:“那高衙内的确可恶,些许小事就要大动干戈,真不把我大宋律法放在眼里。”尒説书网 王霖冷笑起来:“仁兄,这算什么,那高俅父子贪赃枉法,祸乱朝纲,坑害百姓,民怨沸腾。可惜宫里那皇帝老儿,太过昏庸无能,坐视奸臣当道不管,以至于让黎民百姓遭殃,国家遭难!” 赵佶脸一红,身子下意识蜷缩起来,无力辩解道:“小哥儿,或许官家被奸人蒙蔽自有苦衷也未可知。” 王霖扫赵佶一眼,他故意骂赵佶两句也不过是为出口恶气,不至让赵佶太过难堪。 闻言自也见好就收,就笑道:“也许吧,反正皇帝若再不醒悟,洞悉奸臣所为,这大宋天下恐怕就朝不保夕。” 王霖不愿意在这话题上多扯,他也知这赵佶基本无药可救,旋即又主动转过话茬去:“不知仁兄……高姓大名?” 赵佶犹豫下,还是拱手道:“在下赵极,东京人氏,家在相国寺左近,以卖画为生。” 撒谎也不用点心。 竟起个跟皇帝一样的化名。还画师,普通画师能有胆子上青楼找李师师么? 王霖心中暗笑,嘴上却认真道:“仁兄此番捅伤了那高衙内,至少是重伤,怕已成那高太尉的死仇,如今那高俅满城搜捕……不过,仁兄也无需担心,只要在下还有口气在,必保护仁兄周全。” 赵佶嘴角一抽:“小哥儿对赵某有救命之恩,在下日后当有重报!” …… 夜深人静。 【王霖—生命7.3,智力11,武力50,声望30,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 武力值提升越来越艰难了。 生命值和声望值在缓慢增加,这倒不用担心。 好在复制了赵佶的技能。 他暂不知丹青功效为何,但考虑到赵佶擅长,无非就是书法、画技,天下一绝。这可以弥补他作为现代人在这方面的短板。 院中鸣虫正酣。 王霖略一审视属性,便默默趺坐在炕上,古怪的目光望着已然昏沉睡去的赵佶。 他真没想到,穿越来北宋末年,竟有跟大宋皇帝同榻而眠的时候。 其实他并不担心高俅的人会找上门来。 按照常理推断,此刻宫里定然已经发现皇帝失踪。 而有樊楼的人和李师师为证,高俅应比谁都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否则一旦曝光,不说皇帝捅高衙内一刀,就是杀了他又能如何?高俅屁也不敢放一个。 但高衙内踢伤皇帝,高家的家兵追杀、皇帝险些命丧樊楼……皇帝报复起来,这足以让高家满门抄斩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让赵佶承认自己的身份,然后王霖才好趁势借力,扭转困局。 王霖思量着,慢慢也躺了下去。 赵佶实际根本没睡着,不过闭眼装睡而已。 堂堂大宋官家,身处如此险境,胯下又受重创,他要能睡得着才怪。 他此刻惊魂未定,一直在犹豫不决,是不是将身份告知王霖,让王霖送自己回宫。 赵佶翻来覆去,听榻边王霖传出轻微鼾睡声,苦笑起来。 自家大宋官家,竟与一个平民少年睡在同一张床上,而想起在樊楼时王霖如此神勇,他心头百感交集。 第046章 朕真的是官家啊 拂晓时分。 憋了大半夜的赵佶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溜下床来,去院中也没寻到便桶或厕所,不得已随意找个阴暗角落撒泡尿。 好痛! 他忍不住嘶一口气,借着曙光俯身望下,自个那家伙如此肿胀青紫,碰都不敢碰一下。 赵佶咬牙系上裤带,心中恨意又起,自恨不能将那高衙内千刀万剐。 赵佶蹑手蹑脚溜回屋里,却没有上床。 见王霖翻了个身,似已醒来,便拱手苦笑道:“霖哥儿,我去方便一下,吵醒你了。” 王霖笑着翻身坐起:“赵兄,不妨事。此刻天光大亮,也不消睡了。” 王霖故意又试探道:“一会我准备混出城去,不知赵兄可有去处……” 赵佶一听王霖要走,顿时大急道:“霖哥儿,你不是来京参加武科么?怎要半路放弃,岂不是太可惜了?” 王霖故意叹口气:“赵兄,此番莫名其妙得罪了高俅,不走还能如何?高家权势冲天,我留在城中难逃高衙内的报复。况且我听说那高俅还执掌武科,我纵有天大本事,也断然不会中举,所以不考也罢。” 赵佶心说你若走了,朕怎么办? 东京这么大,朕孤身一人,又要躲避高衙内的追杀,如何能回得了皇宫? 只要不回皇宫,在外头,朕还不如一介草民安全! “霖哥儿,其实那高俅也没甚可怕的,有我在,你放心,他不敢拿你怎么着的。至于武科应试,我保你中举,而且以你的武功才学,将来武科状元肯定是你的没跑!”赵佶道。 王霖轻笑讥讽道:“赵兄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你谁呀,你若有这么大的本事,昨日就不至于被高俅家的人差点拿刀给砍了!” 赵佶满面涨红,憋了好半天,才磕磕绊绊冒出句话来:“朕,是大宋官家!” 王霖呸了一声:“你这厮竟敢冒充大宋官家!你不要命了么?” 赵佶难堪搓搓手:“霖哥儿,朕真的是官家!” 王霖头猛一扬:“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赵佶呆了呆。 在身上摸索半天,才摸出一面金牌来递给王霖:“这是朕的随身金牌,霖哥儿,你救驾有功,朕就将此金牌赐给你,将来可免一死。你只要保护朕回宫,朕一定重重有赏,保你中得武状元!” 赵佶高声许诺。 王霖接过金牌仔细端详。 烟盒大小,纯金打造,雕刻着两条蟠龙,非常精美,一看就是宫廷之物。 宋徽宗的金牌肯定不假。 见王霖犹自沉吟不语,赵佶以为他还是不信自己身份,便急切间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摇晃道:“霖哥儿,朕真是官家呀!” 得,还撒起娇来了。 戏也演得差不多了。 王霖面色一肃,起身下床郑重其事行了个大礼,毕竟是皇帝么,多少要给点面子:“草民王霖,拜见官家!” 赵佶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把扯住王霖:“霖哥儿,你对朕有救命之恩,你我又曾共患难,就不必行这些俗礼了。” …… 京营禁军搜遍全城,都没有发现王霖或者皇帝的踪迹。 高俅心急如焚。 皇帝失踪的事至多也就能瞒住一两天,若再找不到赵佶,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午后时分,却有内侍省的小黄门来传旨,宣太尉高俅进宫面圣。 高俅满腹狐疑进了宫。 御书房里,两个年迈御医小心翼翼给赵佶检视着羞人的创口,忍不住都倒抽一口冷气,不知是谁将皇帝伤得这么重,看这样子已伤及根本,即便慢慢恢复过来,今后怕也是不能人道了。 好在官家已经有了子嗣! 但这话打死御医也不敢说。 只得糊弄皇帝说要上了金疮药再吃些滋补药,将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赵佶这才放下心来。 高俅诚惶诚恐、忐忑不安进了御书房,抬头便见皇帝阴沉沉的面孔,不由心下一慌,噗通拜倒在地:“臣高俅,拜见官家,官家可曾安好!” 赵佶冷笑拍案斥责道:“朕不好!朕险些让你高家的家奴一刀砍死,而你那义子,更是一脚踢伤朕,朕现在还剧痛难忍……” 高俅浑身冷汗直流,连连叩首不起:“臣罪该万死!” 赵佶恨不能想一道口谕就将高衙内处死。 但想起如今高俅掌控京营禁军,又与蔡京等人沆瀣一气共同进退,拿下他也非那么容易。 再说他私自出宫会青楼女子也不是什么好事,想起那些文臣的口锋疯狂,赵佶就咬牙切齿道:“高俅,朕念你忠君体国,于朝廷有大功,这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 “樊楼闹事者,杀无赦!至于你那义子,也该严格管束了,若再为非作歹,朕定斩不饶!” 高俅自知逃过一劫,多半是因为皇帝自觉出宫私会李师师的事授人以柄,不想因此扩散消息,否则至少高衙内是难逃一死。 高俅千恩万谢起身。 这时却听赵佶轻笑道:“霖哥儿,你来!” 王霖一袭蓝衫昂然转出屏风来。 值殿的小黄门看见王霖出来,便用猫儿般轻柔的动作,挑起珠帘,让王霖进去。 一股浓郁的香气从两角的兽炉中喷出,弥漫在整个御书房中,小黄门一路将王霖引到赵佶案前,低声唱道:“官家,王霖宣到!” “此人姓王名霖,乃山东打虎英雄,文武双全,于朕有救驾之功,未来也必是朝廷的栋梁之才。高爱卿,朕已赐他免死金牌一面,见金牌如见朕面,你可懂朕的意思?”赵佶淡淡道。 高俅一惊。 高俅上下打量着王霖,王霖也在审视这位历史上出了名的奸佞。 只杀从者不诛首恶,赵佶不敢杀高衙内,轻而易举放过高俅,这本就在王霖的意料之中。 一方面,高俅位高权重,长期作为赵佶心腹,君臣早已连成一体,赵佶不会轻易动他。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高俅积重难返,掌控京城禁军,实际赵佶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的。 当然更重要的因素是,赵佶本就是这种荒唐鬼、糊涂蛋、大怂货,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了。 只是这高俅居然生得仪表堂堂,倒让王霖惊讶。 看来人真不可貌相。 高俅面上旋堆起浓笑,躬身拜下:“臣明白,请官家放心,臣回家一定严加管教犬子……至于这位王公子既有救驾之功,臣自当遵照圣命,不敢再有半点违背!” 赵佶冷哼一声,挥挥手:“好了,朕累了,你且去!”尒説书网 “臣告退!”高俅毕恭毕敬施礼,退走。 第047章 好一个茂德帝姬 高俅走后。 赵佶的态度立时放松下来,他慵懒地靠在软塌上,顺手扯下戴在自己头上的高筒东坡巾,挥挥手笑道:“霖哥儿,汝乃有大宋以来,第一个进宫来的平民。朕在想,该如何来封赏你。你给朕说说,你想要些什么?官职?财物?美女?” 王霖笑了笑:“回官家,草民一无所求,不需封赏。” 赵佶惊讶道:“你既然来京应试武科,说明你有入朝做官的心思。你昨日救了朕,有泼天大的救驾之功,朕封赏你个官职也是寻常事,你为何却要拒绝?” 顿了顿,赵佶突然又笑道:“霖哥儿,你与朕也不算外人了,毕竟……” 赵佶本想说毕竟昨夜都同榻而眠过、关系也算密切了,后觉不妥,太失皇帝威严,就立时改了话茬:“你不必抹不开面子,朕乃大宋官家,不要说一个小小官职,就是朕直接将你荐拔进枢密院,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王霖倒不认为赵佶在吹牛,他是官家,有这个权力。 再说此刻大宋朝堂官员选拔系统早就出了问题,蔡京这些人都在拼命的卖官鬻爵,皇帝安排一两个人进枢密院又算什么? “草民应试武科,的确想获一官职或军职,能够登堂入室,将来也好为国效命。但草民不愿走一步登天的捷径,还是想靠自己的一身所学正当晋身!” 只要赵佶帮他扫平障碍,王霖对自己有信心。 赵佶沉默了下,深望着王霖道:“你这小哥儿还的确有点骨气,至少比京里这些闻风追臭的王孙公子强上百倍!既然你如此想,朕也不勉强了。也罢,左右你有朕的御赐金牌,若真有要紧处,出示金牌自可拯你危难于一时。” “朕希望你能一举登科,朕看好你。王霖,只要你能登科中举,朕便钦点你为天子门生,为国出力、为朕分忧。” “多谢官家。” “朕知你在京无甚根基……这样,朕就赐你一座宅子,也省得你老住客栈,再去招惹是非。” …… 赵佶真赐了一座宅子。 是他当年未登基称帝、端王时的一处偏府。就在皇城与内城的交汇处,与归元客栈相距不远,也属开封的黄金地段,CBd。 当然不光是宅子。 还有黄金百两、白银千两、丝绸锦缎一宗、御酒百瓶……美婢与家仆各两人,算是附带的赏赐。 毕竟大宋皇帝,出手自不能太小气。 一个内侍省的小黄门领着王霖自去接收皇帝的赏赐,刚离开御书房不远,就遇上个宫装少女带一群宫女侍卫拦住去路。 年约十四五岁的小萝莉,明眸皓齿。 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柔软饱满的红唇,娇俏玲珑的小瑶鼻,吹弹可破的粉脸好似能捏出水来,活脱脱个还未长成的绝世美人! 【赵福金—生命9,智力7,武力3,声望11,技能:妙手仁心。】 赵福金? 王霖心念一掠而过,好一个茂德帝姬! 宋徽宗的生育能力真的很强大,这点连王霖都很佩服他。 皇子先不说,公主有名有姓有正式封号的也有35人,还不包括他被金人掳走后生的那些。 第五女赵福金便是皇女中最有名的那个了,后来艳绝天下,连完颜宗望都点名要她。 不过她此刻封号还是康福帝姬,到今年冬天才会改封茂德帝姬。 小黄门毕恭毕敬地去见礼。 赵福金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理会小黄门,轻盈就跳了过来:“喂,你便是那救了父皇的山东打虎英雄王霖么?” 小萝莉的语速很快。 小黄门冲王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拜见康福帝姬。 王霖拱了拱手:“草民王霖,拜见康福帝姬!” 赵福金目露好奇之色,抄着手围着王霖左右转了两圈,咯咯娇笑道:“看你文质彬彬,身子也瘦弱得紧,怎能打得了猛虎大虫?” 王霖笑笑不语。 赵福金眼珠子一转,扭头冲身后相随的太监摆摆手:“你们抬上来!” 四个小太监呼哧呼哧抬着一面至少一两百斤重的石锁走过来。看来早准备好了。 赵福金自宫裙广袖中探出葱白般粉嫩玉臂道:“王霖,你且把这石锁举给本宫看,若当真能举得起,本宫重重有赏!” 王霖深吸口气,也不矫情,更不犹豫,直接上前单手握住石锁,轻描淡写直接举过头顶,尔后稍稍停留,就顺手放下。 周遭传来太监宫女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果然天生神力呀!” 赵福金眉开眼笑,上前来竟然扯住王霖的袖口,道:“王霖,你给本宫做个护卫如何?本宫这就去跟父皇说一声!” 王霖微笑摇头:“请帝姬见谅,在下一介草民,无官无职,岂敢留在宫里和帝姬身边,抱歉!” 说完,王霖轻轻挣脱赵福金的手,转身就走去。 从本心里王霖很排斥跟皇族公主扯上关系,他可不想当劳什子中看不中吃的驸马都尉,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但他心里却暗叹息道,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先嫁蔡京的第五个儿子宣和殿待制蔡鞗,靖难时落入金人手中,沦为完颜希尹的侍妾,受尽凌辱,死时不过二十六岁。 天真浪漫的好日子,也没几年了。 “哎……你别走呀!” 赵福金嘟着嘴老大不高兴站在那,望着王霖匆匆而去的飘逸背影,琢磨了好半天突道:“走,随本宫去御书房见父皇!” ……尒説书网 赵福金果然去求见官家赵佶,想要把王霖弄进宫来当她的护卫。宫里护卫何其多,武功高强的也不少,她这等胡闹要求赵佶自然不会同意。 可架不住最喜爱的这个女儿痴缠。 赵佶被赵福金抱住胳膊摇晃得脑壳晕,不由苦笑道:“好了,康福,别闹!朕答应你便是,不过你先别着急,等王霖考中武举通过殿试,朕就点他为天子门生,看给个什么官身,就遣你宫里听用。” 赵福金大喜:“父皇,你乃大宋官家,金口玉言,可不许反悔!” 赵佶一本正经肃然道:“当然,朕一言九鼎!” 赵福金欢喜跑去。 赵佶无奈摇头,也没放在心上。康福无非孩子心性,一时心血来潮,过几天就忘了。 他就是随口哄她。 第048章 武科解试东校场 高太尉府。 高俅面色阴沉,冷视着卧床不起气色虚弱的高衙内,怒道:“你这孽障,给老夫惹来诺多祸事,这回若非官家开恩,连老夫都要受你牵累!” 这高衙内其实是高俅远房的一个堂侄。 因高俅无子,发迹后便过继过来作为养老送终之人。 奈何这高衙内忒不成器,不学无术不说,每日只知吃喝享乐、胡作非为,吃醉了酒便上街欺男霸女,可以说高俅在东京的恶劣名声,至少有一半是高衙内的功劳。 高衙内自知理亏,嗫嚅道:“阿父,孩儿知错了!” “可孩儿哪知官家会跑到樊楼那种地方,而且还……” 想起官家那恶狠狠的一刀,高衙内面色一变,忍不住又恨恨道:“阿父,对官家儿子自不敢记恨,可那王霖,一介草民,狗一般的东西,他竟敢欺压在咱们太尉府头上,这岂不是不把阿父放在眼里?” 高俅冷笑:“闭嘴!那王霖已经被官家赐了金牌,今后不准你再招惹他!” 高俅甩手而去。 高衙内面色变幻半天,才没好气冷道:“陆平,滚出来!” 陆平灰溜溜从帐幕后拐出,悻悻道:“见过衙内。” “陆平,这口恶气本公子咽不下去!”高衙内面目狰狞扭曲:“你给我盯死那王霖,逮住机会,给我……” 高衙内狠狠做了个咔嚓的姿势,不小心牵动伤口,忍不住痛得闷哼一声。 赵佶这一刀,险些捅死他。 陆平嗯一声,躬身下去:“衙内,属下已经招募了些江湖人,请衙内放心,只要遇上机会,属下一定结果了那厮,给衙内报仇雪恨!” “还有那张氏,属下……” 陆平凑近去媚笑道:“属下就是把汴梁城挖地三尺,也尽快给衙内把她找出来,送到衙内的榻上!” 一听张氏,高衙内眼前就浮现出张贞娘那张娇柔温婉的面孔,心里就像是猫抓一样痒得很。 …… 王霖自然搬离归元客栈,住进了官家赵佶刚赐给的宅子。 虽然他不缺钱,但能省钱还是不能浪费。 这数日间,王霖已经基本上把汴梁城逛了个遍。 王霖记得自己前世看过一本叫《东京梦华录》的书,书中开篇,主要介绍的是汴梁的概况,包括城市规模、城墙有多长,城门有多少座,有多少条河,还有一些重要所在,比如皇宫大内的都有些什么建筑,官家的机构都有哪些。 按《东京梦华录》的记载,汴梁外城城墙周长有四十余里。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长居人口一百五十万,以公元十世纪的世界状况而言,汴梁那绝对是一座首屈一指的超大城市。 王霖实地游览,觉得汴梁城比书中记载的规模可能更大一些,人口更多。庞大的人口数量带来了经济繁荣,漫步在汴梁城中,你丝毫不会感觉到北宋末年的乱世征兆。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是六月末。 本次武科考试作为特别恩科,按照皇帝赵佶的要求,分为解试(初试)与殿试(复试)两级。 解试由枢密院、兵部协同太尉高俅负责,在汴梁外城的东校场举行。 辰时许。 武科正式开考。 来自全国的506名武举手持各类武器骑着自备的高头大马,列成数列长队,在禁军旗兵指引下有秩序徐徐进场。 而校场四周看台上,则已经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东京百姓,怕不足有数千人之多。 张贞娘和锦儿也混在人群中进了校场,她本不愿意来凑这个热闹,可经不住锦儿一个劲的撺掇,心下也好奇,就来了。 其实在另外一侧的入口处,李师师乘坐一抬软轿也进了场,不过与张贞娘的待遇截然不同,她在看台的正面有个专门的位置,那是樊楼使了钱从枢密院小吏手中买的。 说白了,李师师所在这片区域就是收费的vip席位,京里的各路达官显贵愿意凑热闹的都来了。 朝廷的特别恩科都能成为某些人敛财的途径,这大怂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张贞娘蒙着面纱,锦儿站在那游目四顾,可任凭她看花了眼,也没看到来参加科试的王霖的踪迹。 毕竟要从数百举子中寻觅王霖,不亚于大海捞针。 今日解试分为策论和武比两场。 策论与文科取士大抵类似,不过略简单。 武比则分为弓步射、骑射、步战与骑对战四个环节。 所有举子分成四组,轮番比试,以积分计排名,前一百名入选第二轮殿试。 殿试再取前五十名赐武进士出身,授官。 十分之一的入选概率,按说还是蛮高的。 至少比后世那一比几十甚至几百的公务员选拔,要容易多了。 本次解试的主考官是枢密院副使孟桐,童贯的铁杆。 考官组成人员中还有兵部左侍郎白世忠,蔡京的心腹。 再加上高俅,这三人组成考官组。 高俅虽然非主考,却在三名考官中居于正中,这与他的地位和权势有关。 所有武举趺坐在地,每人面前一张案几,摆满笔墨纸砚。 今日策论考题并不复杂,也在王霖的意料之中,果然是主旨联金灭辽。 孟桐起身躬身向高俅施礼道:“高太尉,时辰已到,可否开考?” 高俅挥挥手,慢条斯理道:“孟大人乃主考官,自行裁夺便是!” 孟桐点头,刚要吩咐侍立在侧的禁军军卒擂鼓,却见校场外尘土飞扬,马蹄声奔涌如雷,不多时,一人独骑飞驰而至。 马上一名红袍中年男子翻身下马,向孟桐三人抱拳道:“下官给事中张叔夜,奉官家旨意,特来监考!” 孟桐皱了皱眉。 皇帝竟然派来一个监考的,有点不合规矩,到底几个意思? 孟桐下意识望向高俅。 高俅闭目养神,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但高俅心中却起了一丝波澜,心说看来官家还是不放心某家啊,怕某家在那王霖的武科考试上做手脚,所以才临时派张叔夜来监督。 不过,本次武科举子众多,有来头者不计其数,就凭他一个山东无名小卒想要脱颖而出,难如登天,何需某做手脚! 高俅心里冷笑起来,却是不动声色。 孟桐稍稍迟疑一番,便拱手笑道:“张大人客气,既然官家派张大人来,那就请坐,本官这就宣布科试开考啦!” 张叔夜略一拱手,也不说话,直接就坐在了白世忠边上。 第049章 杀进武比前三甲 咚咚咚! 九通鼓响,苍劲有力的军鼓声久久回荡在东校场上空。 不说举子,就是所有观众都屏气凝神尽量保持着安静,因为大宋王朝原本三年一度、今年因为特殊情况特别开设的武举恩科正式宣告拉开序幕。 王霖左近处就是马扩。 马扩正奋笔疾书。 王霖心道,联金灭辽之策是归宋官员马植首倡,马扩的父亲马政也持此种观点颇深,自然在这方面马扩是颇有心得了。 这马植原是辽国官员,官至光禄卿,不过他是出生在幽燕之地的汉人,后来归宋。 导致北宋灭亡的原因很多,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宋徽宗赵佶愚蠢采纳了“联金灭辽”的总体战略,导致本来充当制衡牵制作用的辽国灭亡后,女真人很快挑起战端,南下灭亡宋朝。 王霖心里很清楚,联金灭辽此刻在北宋朝廷中甚嚣尘上,尤其为赵佶、蔡京童贯这些人所主导,若是在策论考试上与之唱反调,他肯定过不了初试这一关。 更重要的是,即便他“慷慨激昂”或“大义凛然”写一篇文采横溢的反对联金的檄文出来,也丝毫改变不了朝廷即将遣使入金密谋灭辽的既定事实。 王霖没有这般迂腐。 他今日是应试,而非表明所谓的政治主张。 因此王霖就想起了在一本野史上读过的关于马植的一篇文章。 策曰:“女真恨辽人切骨,若迁使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真,与约攻辽,兴国可图也。” 确定以此为论点,王霖便发动吴用的“谈兵”技能开始行文,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又默念从赵佶那里复制来的“丹青”,大脑中一片空冥,进入了某种难以描述的玄妙状态。 这篇千把字的命题作文信手拈来,一气呵成。 状态解除,王霖低头望着自己书写的考卷面色复杂。 灵动快捷,笔锋瘦劲;风姿绰约,下笔有神! 果然瘦金体! 这哪是考卷,分明就是书法艺术品! 王霖以手扶额,暗道一声惭愧。 人家赵佶苦练多年钻研创立的瘦金体,自己完全属于不劳而获。在系统爸爸辅助下,甚至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迹象,要让宋徽宗知道绝对能气死他。 策论考试的时间为一个时辰,这与文科相比自然是简单得多。 重在武比,毕竟武科。 红日当空,气温渐渐升高,校场上没有一丝风,非常闷热。 交卷后的各地应试举子,纷纷更换上黑色或青色的骑射装准备武比,在抽签过后,三五成群站在场上等待分组。 马扩的兵器是长刀。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道:“王霖贤弟,我昨日听说,这抽签分组也有猫腻,凡使过钱的或投过门路的,都会分到较弱的一组,而像你我这种在朝中没有根基的人,基本上……” 王霖轻笑一声,也不说什么。 他早有所料,这武科被高俅、蔡京和童贯的心腹上下把持,中间要没有猫腻才怪了。 尤其是他,他估摸高俅绝不会让他这么顺利脱颖而出的。 马扩又道:“贤弟,你得罪过高衙内,这厮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望贤弟务必小心谨慎。” 王霖点点头:“马兄,我心中有数。” 两人说话间,抽签和分组结果公布,果然如此。 马扩所在一组,皆为各地豪雄之辈,弓马娴熟。 换言之,没关系的就要全凭本事杀出重围。 而王霖所在就更有意思了,除了朝中勋将之后,还有个来头不小的大人物。 听周边举子议论纷纷,竟是神宗皇帝女徐国公主与郑王潘美曾孙潘意所生一子,所谓荥阳侯潘明。 马扩脸色一变,悄然道:“贤弟,你我兄弟两组情势都不妙,我那边自不用说,与各地豪杰相遇,我只能竭尽全力才能有赢的机会。你这边全是权贵子弟,尤其那潘明,皇亲国戚之身,又颇得官家喜爱……” 马扩的话没有说完,其实后续之意大家心照不宣。 王霖要想进入殿试,无疑要与一群勋贵子弟为敌。 高俅居心何其歹毒! 王霖眸中掠过一丝冷漠。 这狗日的高俅,早晚弄死他! 不过他可不管什么权贵不权贵,谁挡他的路干翻便是! 他们有来头又如何! 他一路走到今天,张大户,西门庆……哪一个是善茬? 他穿越至此坚守本心,这可能主要与他前世本就强势的性格有关,他宁可站着死,也不愿意苟着活,何况这乱世风云,苟着可能死得更快。 再说,他从未想过要留在朝中为官,否则他就去应试文科了。他无非是想谋一个地方的官职或军职,趁着还有时间,默默积蓄力量,以备将来。 驱除金虏,卫我山河,逐鹿天下! 他牢记伟人的教导,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别的都是假的。 他有着充足的信心,在骑射方面无人是他的对手。 至于马下马上的对战,除非遇上索超林冲这样的武力值超高者,最终胜出也绝无问题。 …… 夕阳西坠。 武比已经进入最后尾声。 小组赛结束,虽然解试取前五十名,只要进入大名单就可晋级殿试,但按照规则,入选前五十的举子还要进行排位赛,目的是决出前三甲。 说白了就是群体淘汰赛,或者干脆说一场混战。 入选殿试的五十举子齐下场,被打落马下或负伤者即被判淘汰。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耀眼的甲胄,头戴紫金冠,手持双锏,威风凛凛纵马驰入场中,场外观众欢呼声不绝于耳。 此人正是荥阳侯潘明。 他一路过关斩将,率先进入最后的决战。 王霖也一催马,驰了进去。 混战中的王霖并不像潘明那般万众瞩目、光彩照人,给人的感觉是险之又险才勉强胜出。 当然除了李师师、张贞娘和锦儿,以及也偷摸溜出宫来看热闹的茂德帝姬赵福金等少数人之外,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关注他。 马扩也深吸一口气,精神振奋,猛夹马腹紧随其后。 与潘明和王霖相比,他这场混战赢得比较辛苦,还负了点轻伤。 【潘明—生命7,智力8,武力35,声望21,技能:双锏。】 王霖打量着潘明。 此人年少俊美,出身显贵,极为傲慢。 他昂昂然跨在骏马上鼻孔朝天,根本没有把王霖和马扩放在眼里。 王霖暗冷笑,好只骄傲的大公鸡,虽然他似乎也有点骄傲的本钱。 35的武力值实际也不算低了。 尤其是在这群应试武举中当属凤毛麟角的存在,可相对于王霖来说,他还是不够看的。 远端,有禁军军卒将箭垛摆列在了一百五十步外。 军鼓擂动声中,马扩向王霖微一颔首:“贤弟,我先打头阵!” 马扩在马上搭箭引弓,连射三箭,其中两箭中靶。 观众的鼓掌声有点稀稀拉拉,马扩悻悻引马返回,汗颜道:“贤弟,射箭非我所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________ ps:说明一下,本书中出现的“高俅”乃水浒人物“高太尉”,与历史上真正存在的奸臣高俅并不完全等同。故事渐入佳境,求追读,求各种票! 第050章 王霖校场战潘明 潘明人称赛潘安,可见他相貌俊美。 自古以降,尤其是在大宋这等讲究衣冠风貌的时代,美男子从来都受社会追捧。 所以当潘明打马上前,引得围观人群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潘明在马上无动于衷,径自大喝道:“将箭靶转移到两百步!” 考官台上,白世忠皱了皱眉。 心说潘家这小子着实狂妄又爱出风头,这是武科大比,竟然主动给自己提高难度! 主考官孟桐望向高俅,高俅略点了点头。 孟桐正要下令转移箭靶,却听张叔夜开口插话道:“且慢,举子自行要求增加难度,若是脱靶,又该如何?” 孟桐冷笑:“脱靶自算他输!” 张叔夜再不多言。 孟桐在台上朗声道:“荥阳侯,你自行移靶,若脱靶射不中,后果自担!” 潘明在马上傲然道:“然。” …… 潘明在众目睽睽下使了一个背弓的动作,动作无比流畅娴熟,还很潇洒,总之观赏感非常强,他暴喝声拉弓即开满月,嗖嗖嗖一连九箭,悉数中靶。 那检靶的军卒连连摇旗,擂鼓的也擂得手酸,观众热烈欢呼也喊了个声嘶力竭。 潘明傲然纵马返回。 军卒带着插着九箭的靶子回到考官台上,道:“考官老爷,荥阳侯潘明九箭全中,堪为第一!” 高俅微微一笑:“没想到这荥阳侯骑射如此出众,看来受过名师指点。” 孟桐也笑:“太尉,白大人,我看也不必再比了,荥阳侯两百步开外九箭全中,此等箭术古今罕有,这轮射箭便判他赢吧。” 张叔夜皱眉起身道:“各位大人,还有一名举子王霖尚未比试,怎能轻易判定荥阳侯胜出?” 孟桐冷笑:“张大人莫非认为,那王霖的箭术还能胜过荥阳侯不成?” “胜与不胜,要比了再说,此乃朝廷武科大比,岂能如此儿戏?” 见小小一个给事中竟敢与自己当面锣对面鼓,拂他的面子,孟桐心下勃然大怒,但转念想起张叔夜是官家派来的监督,就咬牙跺脚转身冷道:“速去命那举子王霖射箭!” 军鼓再次擂动,校场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霖身上。 场外人群中的锦儿柳眉轻蹙,扯住张贞娘衣袖小声道:“娘子,小官人能胜得过那荥阳侯么?” 张贞娘轻轻摇头:“奴也不知……其实小官人已进了前三甲,只要再经殿试,中举晋身已板上钉钉,锦儿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正面看台上,李师师清幽如水的目光一直落在场上的王霖身上。虽然潘明是众望所归,也确实骑射武功高绝,但李师师还是觉得王霖能翻盘。 她也不知自己对王霖的这种信心从何处来。 距李师师不远的赵福金,刚给潘明加过油、喝过采,小脸上的兴奋劲还没过,便又起身来紧盯着正缓缓骑马进入射箭场地的王霖,微有些紧张。 旁边伺候着的乔装宫女心里嘀咕,帝姬你到底是支持谁呢。 王霖在马上与潘明擦肩而过,听潘明淡道:“你便是那所谓山东来的打虎英雄吗?” 王霖笑笑,停住马,微一抱拳:“荥阳侯有何见教?” 潘明:“你不是我的对手。本侯劝你不如主动放弃,这样还不至于颜面扫地。” 王霖撇嘴,猛一催马,胯下马驰去。 而就在马的奔驰间,王霖在马上默诵“快手”“百步穿杨”“左右开弓”,三技同用,他也懒得去玩那些华而不实的花招,直接将周侗赖以成名的神臂弓拉成满月,箭发似流星,一箭追着一箭,也是九箭,然而与潘明不同的是,这九箭攒射在靶心,并重重透出箭靶! 全场静默片刻。 检靶的军卒愣了好半天神,这才摇旗高喊:“两百步,九箭攒射、中靶心!” 中靶与攒射中靶心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远端擂动军鼓的军卒兴奋难耐,这等神射手百年难得一遇,轰隆隆的鼓声震彻校场,旋即是铺天盖地的观众呐喊喝彩之声,经久不息! 人群中,锦儿将张贞娘的手捏得生疼,但张贞娘丝毫不觉,两女激动地紧紧拥抱在一起,竟流下泪来。 李师师紧握的手慢慢松开,绝世容颜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赵福金蹦跳着大叫:“王霖,射得好,本宫看好你!” 顿吓得旁边的小黄门和宫女冷汗津津,赶紧左右四顾,见无人关注这才放下心来。 潘明面沉似水。 他肩头轻颤,别看一言不发,但此刻心中大为震动。 他擅长射箭,自然明白王霖如此射术已经是独步天下,几乎无人可敌了! 然他何其心高气傲之人,竟输给一个乡巴佬,心里这口气根本咽不下去! …… 潘明缓缓抽出双锏,遥指王霖和马扩道:“尔等一起上吧!” 王霖嘴一抽。 这位傲得实在有点离谱了。 马扩见他如此狂傲,按捺不住,催马挥舞着长刀就杀了过去。 马扩刀法娴熟,足见下了多年苦功。 只是他的武功离潘明还有差距,两三个照面下来,潘明冷笑着单手锏磕挡住马扩劈来的一刀,尔后另外一手锏狠狠击向马扩的头颅。 他这双锏系百炼钢铸成,势大力沉,眼看这一锏就要将自己砸个脑壳开花,马扩大惊失色,急切间猛一甩头避过,那锏就生生砸中他的肩膀,马扩大叫一声跌落马下。 场外的王霖见状,不由怒起。 武科对战自有规则,又非两军对敌,出手如此狠毒,险些要了马扩的性命! 王霖抓起自己的亮银枪,翻身上马,在细密的鼓点中弛进,手中长枪一挺,淡然道:“荥阳侯,我来会你。” 潘明狂笑:“战便战,本侯岂能怕你一个乡野小子!” 潘明挥舞双锏当头劈下,两马交汇间,王霖手中枪一挑,一股巨力传过,潘明两臂酸麻虎口震动,双锏几乎要脱手飞去。 潘明脸色骤变。m..Com 凭这般力气,他自知不是王霖对手。 但他苦练骑射武功这么多年,来京应试武举,本就图个一举成名天下知,眼看胜利在望,突然冒出个山东王霖来,骑射已经输给他,若对战再输,荥阳侯的脸面往哪搁! 潘明打马回身,咬牙催马又冲杀过来。 王霖冷笑,也催马迎了上去。 潘明手中双锏左右飞舞,王霖轻描淡写左右格挡,其实最多只用了七八成的气力。 潘明只觉虎口都震出血迹,心下一横,这一回合对冲下去,他待胯下马冲出十余步时猛勒住缰绳,他那坐骑明显训练有素,说止便止竟没有仰蹄。 刹那间,潘明在马上扭头回身突然将双锏脱手投出,一上一下,风声呼啸,像是暗器般分别击向王霖和其坐骑! 这是他苦练多年的杀手锏! 第051章 王霖解试第一名 王霖冷笑,手中亮银枪如同神龙摆尾,抡起凛冽寒风。 只听铛铛两声,无论是场外举子还是观众,其实都没看清王霖的动作,只能伴随着刺耳的风啸之声下意识举头望去,见潘明的双锏先后掠向半空! 旋即重重落在远端地上,砸起漫天烟尘。 王霖猛夹马腹,冲至近前,不待潘明反应过来,便长枪若灵蛇出洞探出挑中他的紫金冠,尔后大笑着将冠狠狠甩向天际! 而他的枪尖同时掠过潘明束发的巾子,旋即潘明的一头黑发散开垂下,还有些许断发沸沸扬扬在他眼前弥漫。 紫金冠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圆弧,落在至少两百步外的草丛中打了两个滚,根本看不见踪迹了。 潘明先是毛骨悚然,后羞愤得恨不能找条地缝跳进去。 王霖单手持枪向天,在马上淡淡道:“荥阳侯,还要打么?” 潘明牙关紧咬,低头掩面纵马驰去。 全场掌声雷动。 看台上的茂德帝姬欢喜得跳起脚刚要嚷嚷,却被早就有准备的宫女一把捂住嘴。 至于李师师,活动了下微微有些麻木僵硬的双腿,站在那远望着王霖,面上满是浓烈的笑容。 张贞娘则拉起锦儿的手,悄然退出了人群,自返回住处不提。 王霖打马返回,马扩迎上前来兴奋道:“贤弟武功骑射冠绝群伦,此番解试,当属贤弟第一!” 王霖轻笑:“马兄过奖,也未必呢,还有策论,不知结果如何。” …… 考官台上。 白世忠眉头紧锁,虽然他这一系蔡太师安排的人都进了解试前五十名晋级殿试,但名次不佳。他本来想荥阳侯能一举夺魁,结果弄了灰头土脸。 至于孟桐,童贯的人也都成功晋级倒也没太大问题,只……他忍不住望向高俅。 高俅面色如常。 其实自打高俅见到皇帝遣来的张叔夜,就知道不让王霖晋级是不可能的了,毕竟皇帝的面子不能不给。只是他确没料到,京中各路势力一致看好的荥阳侯竟然在王霖手下败得这么惨。 此时,一直在另外一侧坐席上阅策论卷的枢密院及兵部数名属员,抱着一堆考卷过来,恭恭敬敬递给了主考官孟侗。 这些属员阅卷只是给个初评的结果,既按照前后顺序将各路举子的考卷排列出来,最终的裁定权还是在主考及陪考官手中。 孟侗掀开列第一的考卷,首先见签名处写着山东清河县王霖,便面色不太好看。 可他旋即扫了一眼考卷内容,就只一眼,就目瞪口呆! 孟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手笔迹跟官家的笔迹何其神似! 在当今大宋朝堪称独一无二的瘦金体,如出一人之手! 孟侗默默将王霖的考卷递给了高俅。 高俅其实也写得一手好字,他研究模仿赵佶的瘦金体多时,但与面前的这张卷子相比,他的功底还真是差得远了。 高俅面色变幻,心中更是无比狐疑,这王霖究竟与官家是何关系,怎么笔迹都如出一辙! 高俅仔细端详片刻,他老奸巨猾也不予置评,径自又递给白世忠,白世忠的反应自也震惊。 三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拿不定主意。 原本孟侗是准备将王霖的策论打为下等的。 这样综合评判起来,王霖虽晋级殿试,却终归进不去解试前三甲,那么孟侗就能安排关系户进来递补。 白世忠的想法也差不多。 可冲这神似官家的笔迹就难办了……策论的考卷最终要上呈赵佶御览,以赵佶对书法的狂热、以及对自己瘦金体的自珍自傲程度,他见了这等跟自己一般无二的“高仿瘦金体”,会是何等反应,他们三人用屁股想都能想得出来。 若是故意将之定为下等,必定引起赵佶强烈不满。 这是否定王霖还是否定官家? 张叔夜在旁躬身朗声道:“诸位大人,不知策论考评结果如何?台下举子正在等候!” 孟侗犹豫半天,还是落笔在王霖的卷上题了甲上的披红评语。 …… 皇宫,通明殿。 华灯初上,殿中明亮的烛光给穿着一身锗黄便袍、披着半臂的大宋官家赵佶身上踱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他伏案疾书,旋即又将稿纸握成团,接着又把稿纸展开,略一打量,还是觉得不满意,最终彻底撕碎。 他是一个伟大的、精益求精的书画家和诗人,但却不是一个好皇帝。 给事中张叔夜从校场回来进宫伺候在这已经半个时辰了,赵佶都仿佛忘记了他存在似地,自顾写字、自得其乐。 良久,他遗憾的目光才与张叔夜恭谨的目光相对视起来,他面色豁然开朗,然后以某种非常温和的口吻笑道:“卿从校场回来了?” 张叔夜嗯一声,拱手道:“是的,官家。臣特来回旨。” “哦,武科解试结果如何?” “解试前三甲分别为王霖、潘明、蔡东。” 赵佶讶然:“王霖当真得了第一?高俅竟然没有作祟?” 张叔夜苦笑:“官家临场派臣监督,高太尉岂敢公然抗旨,况且那王霖文才武功无人可及,众目睽睽之下,这事也难作弊!” 赵佶微微一笑:“朕谅他也不敢跟朕作对!不过朕也没想到王霖能拿第一,朕派卿去监督,无非是警告高俅莫要玩火,毕竟朕已经答应王霖,要给他一个功名出身的,他把王霖搞下去了,岂不是让朕失信于人?” “至于潘明……朕所深知,他竟也不是王霖对手?” 张叔夜躬身:“以臣看来,潘明也属我大宋青年俊彦,将来必成朝廷栋梁。但与王霖相比,无论武功骑射或者策论,都相去甚远!臣在此恭喜官家,又得一良将名臣!” 赵佶笑笑:“结果还算不错,唯独这蔡东……此人是蔡京的什么人?” 蔡东武比第六,但策论却得了第三,所以综合来看,就列居第三,将马扩挤了下去。 张叔夜心说看来这位荒唐官家并不是真的糊涂蛋,他凛然道:“蔡东,是蔡太师的本家侄子!” 行吧,没把武科解试前三甲都搞成他们的人,也算不错了。赵佶沉默了一阵,突然取了一张崭新的宣纸,提笔在纸上顺势写了一行字:“王霖解试第一名”。 这字的确是非常漂亮! 赵佶笑吟吟俯身欣赏了好半天,这才亲自盖上了“宣和天子之宝”和“御书之玺”一大一小两方御印,卷起,递给了张叔夜。 道:“卿取去,出宫给那王霖,就说朕说的,若他能在十天后的殿试中再胜出,朕再送他一幅画!” 第052章 赵佶说寡人有疾 夜渐渐深了。 深邃的大宋皇宫被沉沉夜色所笼罩,只有皇帝和重要的后宫人物如郑皇后所在的三大殿,依旧灯火通明。 入内侍省押班郑迪是郑皇后的乡亲,这是郑皇后在后宫数以千计的内监中挑选出来的心腹,可靠性自不用说。 只是自显恭皇后王繁英去世之后,显仁皇后郑氏作为继位者,除了一开始的一两年风光无限之外,时下已经落寞了。 今年29岁的郑氏,也曾有过与赵佶的蜜月期。 只是赵佶实在是太过喜新厌旧,追逐美色,随着年龄渐长,尽管郑氏风韵犹存,心性轻挑的大宋官家还是对她失去了兴趣。 所以官家很久都不来了。 以至于郑氏有时候都很怀疑,皇帝是不是都忘记了她这个皇后的存在。每每听到皇帝又与某某嫔妃或某某宫女寻欢作乐的消息,郑氏心痛如绞。 却无可奈何。 自古君王多薄幸,徽宗皇帝尤甚前人。 这位大宋官家拥有封号的各级嫔妃不低于150人,被宠幸过或还未宠幸过不知道何时就会被宠幸的宫女至少500人,赵佶根本忙不过来。 况且他还要有大量的时间来研究书画艺术,还要偷摸出宫去私会各路青楼情人,绝不止李师师一个。 然而这个时候,郑迪却跌跌撞撞从殿外跑来,声音颤抖而兴奋:“娘娘,官家来了,官家圣驾到了!” 郑皇后已经准备睡了,自卸了妆也除了宫裙,只着淡蓝色的小衫儿,她错愕片刻,正准备慌不迭更衣梳妆,赵佶已经大踏步走进殿来。 郑皇后只得酥胸半掩迎接皇帝。 只是她旋即见皇帝神色抑郁,甚至有些愤怒的样子,心里就凉了半截。 那点狂喜且自荐枕席的心思也就瞬间淡了。 赵佶扫郑氏一眼,长出了一口气,在殿中转来转去,时而抓耳挠腮,时而跺脚叹息,又时而咬牙切齿。 “官家!” 赵佶烦躁挥挥手:“今夜,朕在你这歇了。” 说罢,赵佶就直接张开双臂,自有宫女太监一股脑上前,给他更衣解带。 于是赵佶就跳上了郑氏的床去,自顾躺下。 郑氏犹豫一会,也小猫儿般溜上床去,乖巧躺在赵佶身边,有意无意用娇柔的身子蹭了蹭皇帝,发出了极强烈的暗示信号。 然而赵佶却无动于衷,居然背过身去。 郑氏心里一阵哀伤,也只得背过身去,两人背背相对,各怀心思。 赵佶心烦意乱,想要发火又找不到对象。 他刚才去了韦贵妃那边,可临了,却发现自己不举了。无论他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就把御医连夜召进宫来痛骂一顿,可那又能如何呢? 韦贵妃失望透顶,赵佶无言以对,只得草草更衣退走。 路经郑氏这边,就随意走了进来。 似是察觉到枕边的郑氏哀哀抽泣起来,赵佶无奈坐起身来,板过郑氏的香肩,轻道:“皇后不必多想,朕……寡人有疾,今儿个不太方便!” 郑氏愕然,急急道:“官家身体有恙,可否传御医来诊治……郑迪,速命御医进宫为官家诊病!” 赵佶阻拦不及,那内监郑迪已经急吼吼蹿去了。 …… 御医张成还未出宫,就又被郑皇后给传召回来,当张成在郑氏这边见到脸色难堪的官家,心里叹息一声,虽然他认定官家元气受损,已经伤及要害,自此不能人道,但这话打死也不能说的,只能拖一天是一天,糊弄一天是一天的。 张成装模作样又给赵佶诊脉。 郑氏在旁焦虑道:“张成,官家到底患了何症……” 张成心里苦笑,心说郑皇后你一个成熟妇人,难道还猜不出官家此刻不能人道么? “咳咳,回皇后娘娘,官家前些时在外受伤,此刻元气未复,可能要继续将养个一到两年,才能……”张成吞吞吐吐,神态暧昧。 郑氏此刻也渐渐回过神来,不由大惊失色道:“莫非是前番官家出宫,被那高俅义子所伤导致?” 赵佶咬牙闭上眼去。 张成只得默然点头。 郑氏勃然大怒:“高俅胆大包天,竟敢豢养义子,伤害官家,罪该万死!” 张成以手扶额,低下头去。 这高衙内的确罪该万死,一旦官家彻底……这宫里不知道有多少花容娇娥都要独守空房,光是这些女子,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高衙内给唾死! 但这话张成是万不敢附和的。 高俅的权势虽比蔡京这些“东京六贼”差上一筹,但终归掌握京营兵权,人又贯通东京朝野、黑白两道,实际上比蔡京更难缠。 “官家!这高俅义子罪孽滔天,岂能不诛?”郑氏忿忿道。 她与高俅还有些嫌隙,此刻逮住机会,肯定落井下石。 赵佶长叹一声,摆摆手:“张成,你退下吧。” 其实刚才在韦贵妃那,赵佶处在暴走的边缘,几乎要下诏赐死高衙内的。 然而他还是迈不过自己心中懦弱和患得患失的坎儿。 杀高衙内容易,可杀高衙内之后高俅就会对他这个官家生出贰心,他又该指望谁去抗衡越来越难以遏制的蔡党? 蔡京已经成为不可轻动的庞大势力,若无高俅牵制,他这个皇帝就当不安稳了。 在很多朝臣眼中,高俅与蔡京童贯是一丘之貉,但只有赵佶才心知肚明,高俅是他刻意扶植起来制衡蔡京的一个重要棋子。 他虽然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书画上,可也不代表他对赵家的皇权根基一点都不重视。 这高俅是他藩王时的心腹,一路随他至今。 若没有高俅这根搅屎棍,蔡京早就把持朝纲独断乾坤了。 赵佶多少还是懂点制衡之术的。 这是祖传的本事么。 “高俅之子对朕也是误伤,况且高俅忠君体国,于朝廷有大功,朕日后还有仰仗之处,此事……暂且罢了!” 赵佶叹息道。 这个时候,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属于永久性失去了功能,以为还是伤没好的缘故,养养就是。 …… 第二天一早,张叔夜奉旨亲自去王霖府送皇帝的御书。 毕竟是皇帝亲笔所书主要还加盖了御印,这是相当隆重的赏赐,所以张叔夜将皇帝的这幅字装裱起来又披红挂彩,单手高举着,骑在马上穿街走巷,去了王霖家。 马下,有两个宫里差遣来的入内侍省小黄门,一左一右追随,次第高喊:“武科解试,山东清河县举子王霖,一举夺魁!” “官家有旨,赐王霖御书一幅,红花一朵,夸街三日,予以表彰!” 一路上,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第053章 与张叔夜忘年交 荥阳侯潘明在去樊楼的路上,见到了张叔夜一行。 他原本俊美无匹的面上瞬间起了一层寒霜。 在他心里,这王霖几乎是踩着他的肩膀一举成名的,而皇帝……居然如此恩宠一个乡野来的小厮,还亲赐御书、奉旨夸街三日,简直岂有此理! 潘明怀着一腔愤恨进了樊楼。 作为皇亲国戚,潘家在京城是有府邸的。 只是潘明很少在京住,一般都留在封地荥阳。 此番慕名前来樊楼,只是没想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李师师以身体不适为由,婉言谢绝与他相会。 潘明何等心高气傲,当场就要发作,身边人自悄然告诉他李师师与官家交好的事。潘明也只能作罢,他总不敢公开跟大宋官家抢女人。 潘明在樊楼喝闷酒的时候,王霖亲自将张叔夜迎接进府。 【张叔夜—生命6,智力7,武力21,声望27,技能:忠义、良谋】 这是北宋名将,铮铮铁骨,未来以身殉国的当世忠臣,这段历史上让王霖敬仰的少数人之一。 已经53岁的张叔夜器宇轩昂,身材长大,走路间虎虎生风,毫无老态。 王霖深望他一眼,躬身拜去:“小子王霖,拜见张大人!” 张叔夜也上下打量王霖,拱手还了一礼。m..Com 关于王霖的名头,他这两日略有耳闻,昨日在东校场亲见王霖枪挑荥阳侯潘明,武功、骑射、文才无不出类拔萃,又因救驾有功得到了官家如此恩遇,知王霖日后前途无量,自不敢托大。 “王公子解试第一,未来只要顺理成章通过殿试,官家定会亲自封官授职,甚至点为天子门生,你我将来同殿为臣,也不消如此客气!” “不过,张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大人请讲,小子洗耳恭听!” “张某昨日读公子所做策论,前日又拜读公子写给樊楼李师师的长短句、摸鱼儿……是故心甚疑惑,以你才学,参加文科脱颖而出轻而易举……” “王公子可知我大宋开国以来,素重文轻武,纵在武科场上夺魁,也不若在东华门外唱名,你又何必舍本逐末,弃文从武?” 王霖深吸口气道:“小子也知,自太祖皇帝约定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以来,大宋扬文抑武,东华门唱名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此后便一飞冲天,鱼跃龙门,甚至出将入相。而武将则处处受到压制,备受掣肘,在我大宋历史上,郁郁而终的名将不知凡几。” 张叔夜抚掌轻叹:“你既知此,又何报名应试武举?” “重文轻武是大宋国策,到底是对是错,小子不敢妄议。只有一点需要跟大人明言,小子来京应试,却并非为了荣华富贵和入朝为官,图的就是个晋身路径,以待将来。至于是武举还是文科差别不大。” 张叔夜沉吟道:“公子不妨直言。” “我大宋如今内忧外患,内忧不过是官场昏暗、内讧加剧、朝政失范、民不聊生,但外患远大于内忧……诸如虎狼女真,雄窥中原,不日将侵我疆土,奴役我同胞,颠覆我汉人衣冠!” “值亡国灭种之际,只有举国之力,浴血斗争,才能力抗外敌,复我山河!所以,小子实不愿为文官,而甘愿为武将。但得统一部兵马,牧马励兵于地方,日后方能在国难时挺身而出。” “实际上,朝中六贼把持朝政,我留在朝中当个底层小官,蝇营狗苟、蹉跎岁月,何日才能出头?若真到了民族危亡时,一旦女真人兵临城下,我纵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力,又该如何?大概也只能自刎以谢天下,宁死不降以全名节一途了。” 张叔夜眸光透亮,他忍不住拍案而起,激动道:“公子所言,深得我心。公子年方弱冠,能有此见识,胸怀天下,真乃我大宋社稷之福也!” “大人谬赞。” “女真人乃我大宋心腹大患!可叹此时朝中重臣一门心思联金灭辽,却不知若失去辽国平衡,女真国力倍增,不日将南下攻我,张某位卑言轻,实在是无能为力!” “张大人,联金灭辽国策既定,此时大势所趋,不是哪个人所能力挽狂澜了。窃以为,女真与我大宋国运之战已不可避免,为今之计,我辈所能做的,就是未雨绸缪,备战将来!” “公子既知联金灭辽重重弊端,何以昨日策论又提此策?” 王霖苦笑,摊摊手道:“张大人,昨日武科策论不过是一场考试,纵我公开反对联金灭辽又能如何?可我因此一定会落选本届武科,失去晋身机会……失去官身,将来,我又如何报国?” “所以,张大人,小子以为,我辈或为人或做官或做事,都应风物长宜放眼量,不计较一时一地之得失,着眼长远,通盘考虑,方得始终!” 张叔夜沉默片刻,终抱拳道:“好一个风物长宜放眼量!公子心胸开阔,又难得人情练达,与你相比,某真是迂腐不堪,不知通权达变了。” 王霖知道他是暗指自己公开上书皇帝反对联金灭辽策而得罪蔡京的事,虽然暂未受到蔡系打击报复,但未来被贬斥出京放任地方官几乎成了定局。 王霖也不挑明,反正他觉得当京官没什么好的,像张叔夜这样的人还是应该到地方去,守牧一方,造福百姓。 …… 王霖当下与张叔夜促膝长谈一番,非常投机,结为忘年之交。 张叔夜走后不久,樊楼李师师遣人来请王霖赴宴。 午后时分,王霖在进樊楼之前,扫了一眼自己的属性面板。 【生命7.5,智力11,武力50,声望35,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 生命值依旧在缓缓增长,声望值提高了5,这大抵与他本次解试第一有关。武力值却原地踏步,这意味着50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关卡,要突破50或许需要长时间的积累。 至于技能复制,考虑到技能栏定有上限,他轻易不会再下手了。 潘明在二楼的雅间中独自吃酒,自也有樊楼的美貌使女过来伺候,若是他有雅兴,肯花银子,这些使女侍寝也不在话下。 只是他听到门外传来嘈杂之声,掀开门帘一看,见艳若天仙的李师师一袭白裙,袅袅婷婷、面若春风亲自迎上了一位风度翩翩的蓝衫少年,正是那名动东京的武科解试第一,奉旨夸街的山东王霖。 潘明怒从心起。 好一个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不是身体不适么,不见某堂堂荥阳侯,却主动请乡野小子登堂入室! 欺人太甚! 第054章 王霖剑锋指潘明 今日宴会为贺胜宴。 说白了,就是李师师以个人名义邀请宾客到场,设宴为王霖获得本届武科解试第一名,且又得官家赏赐庆贺。 李师师宴请的宾客有些是进京应试的武举,如马扩等人。 还有些是京中的官宦子弟,如礼部员外郎孙傅的长子孙政,再如驸马小王都尉王诜的儿子王平。 再有就是在京的知名士子,如大文豪、书法家黄庭坚的侄子黄松,以及黄庭坚的学生任渊,等等。 悉数都是温文尔雅、心胸气度宽宏、满腹才学之辈,约十六七人。 李师师当然经过了甄别的。 但李师师也没料到,潘明不请自来。听使女来报说荥阳侯硬闯宴会现场,李师师柳眉猛挑,芳心暗怒。 但她斟酌一会,还是挥挥手道:“请荥阳侯入宴吧。” 潘明就这样作为不速之客加入了宴会,因他身份特殊,所以坐席就被安排在了靠近李师师的地方,紧挨王平,对面便是王霖。 宴席开场,美貌的侍女们轮番上酒像串花蝴蝶一般轻盈曼妙,在场上来回穿梭,清幽的琴声响起,帘幕后传出李师师婉转的吟唱。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一曲凤求凰奏完,李师师面带温婉笑容转出帘幕之后,她今日经过了刻意打扮,描眉画眼、施了七八分的半浓妆,更反衬得人如牡丹娇艳,气质若幽兰高华。 孙政等人目光看得发直,不过却是清澈真实的那种,只有仰慕并无亵玩之色。 唯独潘明眸光中的那一抹热切丝毫不加掩饰,他从始至终一言不发,除偶尔扫向王霖的冷漠一瞥外,基本上都盯着李师师不放,看得李师师心里很不舒服。 王霖不以为意。 他知这位心高气傲的荥阳侯昨日被自己击败,心里很不服气,当然就看自己不顺眼。 不过也无所谓的事,他懒得去计较,得罪高俅尚不怕,何况一个看上去地位显赫、其实家族已经没落的王孙公子。 现在还是个人物,等金人一来,多半都成了卖国贼。 李师师举杯邀饮道:“本届武科解试已然结束,来自山东的王霖、王公子脱颖而出,还得了官家赏赐。师师不才,今日有幸还邀请到了同样进入前三甲的荥阳侯与马扩马公子,适逢其会,让我们一起举杯,为朝廷又得良将栋梁而庆贺!” 李师师非常洒脱,率先仰头一饮而尽。 王平、黄松、任渊、马政等也举杯笑着饮去。 众人都喝完,却发现潘明犹自手里捏着青玉盏,坐在那无动于衷,只紧盯着李师师看,极有侵略性。 太失礼了。 本来潘明人生得极俊美,出身也好,武功又高,颇得东京人欣赏,应该说他本来是进京应试举子中人气非常高的一位,只是王霖后来居上,渐渐盖过了他的风头。 如今见这潘明如此肆无忌惮,狂妄无礼,马政与任渊诸人对视一眼,心里都生不快。 咳咳。m..Com 李师师忍住不虞,轻笑颔首道:“荥阳侯,请满饮此杯!” 潘明冷笑一声:“师师姑娘,武科刚开,区区解试不过头一场,还有殿试在后头,谁胜谁负还未可知,此时急匆匆庆贺个什么劲?” 李师师勉强一笑:“荥阳侯,不过是个由头,为诸位助兴而已。” 潘明砰一声放下酒盏,望向王霖淡淡道:“王霖,昨日本侯输在你手上,也是偶然大意所致,你我早晚要在殿试上再比过一场,争个胜负高下!” 这孩子果然还是不服气,早晚打服他。 王霖轻笑:“荥阳侯说的是,胜败乃是寻常事,其实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两句话一出口,双方心性、胸怀、气度高下立分。 王平、任渊等人纷纷暗向王霖投过赞许一瞥。 潘明冷哼又道:“但你一个乡野小子,何德何能,敢自称武曲星临凡、楚霸王转世?何其狂妄!” 王霖耸耸肩:“这都是乡人传言,以讹传讹,非在下自诩自称!” 王霖心道,原来这小子计较嫉妒的是这个! 难怪他从昨日校场会面开始,就对自己拥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既然是以讹传讹,也非你沽名钓誉,那你便当众放弃这所谓诨号。” “否则,本侯便向官家进言,你一介布衣百姓,竟妄自称王,居心何其不轨?” 众人均倒吸一口冷气。 王霖的绰号是乡野传颂,坊间传播,相当于江湖人的外号,根本不能当真,也上不得大雅之堂,但若潘明故意卡住这点,挑起事端,王霖就会有大麻烦! 李师师极为羞恼。 她现在后悔的紧,就不该放潘明进来。可问题是若不放他进来,让他闹将起来,宴会也会被生生搅闹了。 马扩心下怒极,忍不住起身怼道:“荥阳侯,坊间诨号,岂能当真?若按你这种歪理,那三国名将典韦号称上古刑天大神转世、关云长号称水神共工转世、隋宇文成都号称雷声普化天尊临凡、唐薛仁贵亦有箭神再世的名头、甚至我朝大将狄青也曾有武曲星临凡的说头……是不是都要翻出来一一口诛笔伐、兴师问罪?” 潘明冷笑不语。 王霖慢慢起身拱了拱手道:“诚如荥阳侯所言,在下一介布衣,也从来不想攀名附会,这些所谓虚名,在我看来一文不值,若荥阳侯喜欢,拿去便是,好请诸位做个见证。” “我听闻荥阳侯有个赛潘安的雅号,我看不如再公送他一个小霸王如何?” “赛潘安、小霸王、荥阳侯潘明,当如是!” 王霖话里的讥讽之意溢于言表,只是众人都不喜这潘明性情,便故意纷纷鼓掌称善。 潘明羞恼站起,嘡啷一声拔出随身佩剑,指着王霖怒斥道:“你一个乡野小厮,竟敢开口讥讽本侯?” 王霖毫不迟疑,身形一转,跃到潘明身边,探手一抓,牢牢抓住潘明握剑的手腕,巨力袭去,潘明丝毫动弹不得,旋即又觉手腕欲要断裂,他手中一松,佩剑就到了王霖手上。 尔后王霖手一挥,宝剑剑锋所指,直抵潘明咽喉。 第055章 现代美人李师师 众人惊呼,都吓一跳,均担心王霖一时怒极,一剑就把潘明给结果了。 李师师也是俏脸一变,起身急道:“公子请息怒!” 潘明脖子一梗,却强硬道:“本侯技不如人,还说什么,王霖,你要杀便杀,本侯要眨眨眼就不是好汉!” 王霖心里冷笑,手中剑锋略略逼近,险险刺破潘明的皮肤,他脖颈处渗出一丝血线,察觉到王霖身上弥漫着杀气腾腾,潘明憋着的那股劲立时就散了,面色就变得煞白。 “你以为老子真不敢杀你么?老子杀你如杀猪狗!” 王霖旋即将剑横在潘明咽喉下,人也到了潘明的身后,声音压得极低:“大不了,老子杀出汴梁一走了之,谁能耐我何?所以,不要再试图招惹我、激怒我,否则我便一剑斩下你的脑袋,当成毬踢!” 潘明脑壳嗡嗡响,双腿微微打颤。 他确定王霖已经对自己动了杀机,只要王霖手中剑划过他的喉管,他的这条命就报销在樊楼了。 孙政起身抱拳道:“王公子,荥阳侯也是一时失言,还请莫要见怪。今日师师姑娘设宴本为美事,动刀动枪的实在不妥……” 黄松也劝道:“王公子其实不必动气,荥阳侯应……无恶意,你们同为本届武科解试的前三甲,日后还要同殿为臣,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吧。” 王霖见好就收,手中剑蹭一下收起,又倒插入潘明腰间的剑鞘之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面带微笑缓缓走向自己的坐席。 作为大宋蜀国长公主和驸马都尉王诜的儿子,王平在东京皇亲国戚中也属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起身走到潘明身侧,探手拍拍他的肩膀,又伏在他耳边小声劝了几句,这才把羞愤难耐的潘明劝回到座位上。 宴会回归正轨。 酒过三巡,王平、孙政等知黄庭坚的学生任渊是当今大宋画坛的高手,书画双绝,颇得黄庭坚的真传,就鼓动任渊当面为李师师画像助兴。 任渊略一思量,就欣然允诺。 当今官家赵佶对书画艺术的狂热超乎世人想象,为发展书画事业和挖掘培养书画人才,他专门设立了翰林画院,后来又改称宣和画院。 这可不是附庸风雅的场所,而是正规的官方机构,在编的。 像王希孟、张择端、李唐等著名画家,都出自这个画院。 所以,于此刻的大宋朝廷来说,书画也是一条晋身捷径。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比文武两科更容易。当然前提是你的作品得入赵佶的眼。 任渊滞留京城多时,无非还是有靠书画晋身的心思。李师师与官家的密切关系众所周知,若得李师师推荐,说不定便可一步登天。 李师师笑吟吟端坐在那,任渊开始画像。 众人屏气凝神围观,突听潘明轻道:“师师姑娘,本侯也来凑个热闹。” 说话间,自有使女送上纸墨诸物,潘明也当场为李师师画起像来。 半个时辰后,任渊首先完成,他画的是起舞歌唱的李师师,很多地方运用了泼墨技巧,画上的李师师长袖飘飘,身段婀娜,如同云雾间仙子腾挪。尤其他在画上的题款,那韵味、气势、笔法,更是深得黄庭坚书法真味。 潘明也随即完成一幅李师师的肖像画。 画上的李师师白衣出尘,端坐抚琴,三两只蝴蝶伴飞,画面简洁,却用了工笔技法。惟妙惟肖,连脸上的细微表情都栩栩如生。 众人传看,赞不绝口。 两人画像其实难分高下,各有千秋。 王霖着实意外。 他真没想到潘明在书画上竟有不俗的造诣。 这么看起来,这人也算天下罕见的文武双才,只是这性格实在太惹人厌了。 “任兄的画作以意境见长,荥阳侯的画像重在形象,都刻画出了师师姑娘的绝世神韵,堪称当世佳作!” 孙政向李师师拱手道:“今日宴会,师师姑娘能得两幅佳作,也算一段佳话了。” 李师师轻笑点头,命人收了画像,又冲任渊和潘明各自道了声谢。 潘明这会态度虽然谦卑低调了许多,但终归心里还是解不开那个疙瘩,忍不住又主动开口道:“王霖,听闻你曾为师师姑娘写过一首长短句、摸鱼儿,今日何不再送她一幅画像?” 实话讲,这年月的文人书画是不分家的,都能涂抹上几笔,只是水平有高低罢了。 虽然明知潘明又来挑衅王霖,但众人还是有些期待望向王霖。 就连李师师都笑着转过头来柔声道:“王公子若是肯再送奴一幅画,那奴自是欢喜得紧。” 王霖嘴角一抽,真想过去一巴掌把潘明抽死,这厮咋就记吃不记打呢? 只能说这些王孙公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逮住机会就会反弹。 可在大庭广众之下,潘明只是顺势给他出了个难题,也不算多失礼,王霖自也不能翻脸。 他沉吟片刻,觉得反正已经复制了赵佶的看家本事“丹青”,且昨日已经尝试成功,既然书法没问题,作画应该也成。 一念及此,他便点头应下。李师师忙唤使女送来纸笔。 也算是灵机一动,他在默诵“丹青”的同时悄然发动了复制自潘金莲的“美颜”,提笔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大船,乘风破浪行驶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脑海中无数帧画面放电影般飞速闪现出来。 王霖下笔如有神助。 实际完全是系统爸爸主导了他的笔法,然而或许是因为他对前世人事风物心底潜藏着浓烈的眷恋和怀念的缘故,他此番笔下展现出来的竟是一幅让众人包括李师师本人在内都耳目一新的画像。 穿着旗袍的李师师,新奇的人物装扮从未见过。 那张娇柔绝艳的面孔高度写真,眉眼五官灵动传神,那双隐藏在贴身旗袍内若隐若现的大长腿无比修长,发散出别样的风情媚态。 这幅画将赵佶注重和擅长的“写实”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远远望去,现代美人李师师小姐姐呼之欲出,似要走下画卷来。 王霖随即还在留白处题写了他之前做的那首摸鱼儿。 众人围观起来,看得目瞪口呆。 这画技、笔法、布局、整体、气韵、格局……无一不像极了官家赵佶,他们都是行家,知道即便是当下模仿官家最成功的高俅,都远不及王霖眼下的形神兼备。 李师师自然对赵佶的书画笔迹最熟悉不过。 她起初还心生几分羞怯,王霖将自己画成如此古怪香艳和惊世骇俗的形象,让她看不懂也堪不破,旋即马上被这通篇的瘦金体吸引过去。 她越看越震撼,笔锋游走,与赵佶甚至可以说是如出一人之手! 第056章 他是官家也不行 连李师师都难挑瑕疵,众人还能说什么呢? 只得反复称赞道喜,心中却各自震惊不已:这王霖竟将官家书画技法模仿到这般高深境界,难怪官家之前会赐他御书,还给予夸街三日的荣耀。 潘明彻底死心了。 武功骑射不是王霖的对手,而且他心知肚明、差距太大,这辈子可能都追不上了;不成想在文才书画上,王霖照旧是人中翘楚,更胜他一筹。 潘明不得不承认,他今年当属流年不利,撞上个百年不遇的奇才。 这都是命! 潘明心灰意冷,捎带着对李师师的那点心思也淡了,趁酒宴进入尾声,就悄然悻悻走了。 潘明走后,气氛自然变得更热切起来,众人推杯换盏,叙叙谈谈,加上李师师又命使女起舞,很快就都吃得大醉。 众人一一告辞而去。 只有马扩看得出来,今儿个师师姑娘情怀大动,有意要留王霖在樊楼过夜了。 马扩临去,拍拍王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贤弟好生享受,咱们兄弟改日再聚!不过,佳人虽美,色却是刮骨钢刀,殿试在即,贤弟莫要过度放浪形骸,保重身子为好!” 事是这个事,但王霖打死也不能承认:“马兄哪里话,我再与师师姑娘说说话,便也回了。” 骗鬼呢。马扩撇嘴,扬长而去。 李师师沐浴更衣,又换了一身衣裙。 她今日吃了不少酒,两颊嫣红,醉态朦胧,风情万种。 她半卧在榻上媚眼如丝。 王霖自不矫情,既然佳人自荐枕席,他何必惺惺作态。 只是他刚近榻前,门外便传来使女的急急呼唤声:“娘子,官家来了!” 李师师俏脸骤变,顿难堪涨红了脸。 她望向王霖,匆匆往榻下一指,红脸道:“暂请公子委屈一二,奴应付了官家便是……公子放心,奴……” 我去,这狗官家赵佶,早不来晚不来,非这个节骨眼上来。 王霖心里咒骂两声,稍一犹豫,还是无奈钻入了床底。 要让赵佶发现他与李师师孤男寡女相处一室,那还得了。 王霖伏在床底,听见赵佶进门来的动静,谈不上紧张,只心里生出某种无以言表的异样感。 …… “奴拜见官家!”尒説书网 “师师,朕多时不来,可曾想念于朕?”赵佶面带浓笑。 李师师面色微僵,笑道:“官家朝政繁忙,哪有时间老上奴这里来,奴心里明白的。” 李师师又道:“奴这就去给官家沏茶!” 说话间,李师师转身走去。 赵佶虽然觉得今日的李师师情态与往日大为不同,却终没有太在意,他笑吟吟在房中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王霖三人的三幅画,李师师还未来得及收起来。 他的目光乍一落在王霖的画上,扫一眼顿大惊失色道:“此画为何人为你所做,画技笔法神韵,竟与朕一般无二?!只是这画上人的装扮着实怪异……” 李师师端着一盏茶走过来,见连赵佶本人都如此震惊,便笑道:“官家,这是那武科解试第一名山东王霖所做,说实话,奴当时也惊讶极了,这天底下还有研习官家书画相像到如此地步的人?” “王霖?是他?!” 赵佶霍然起身,展开王霖的画作反复端详,目光主要还是落在题诗上,连一些用笔衔接的细节都认真查看。 终大笑起来:“朕自创瘦金体,讲究形神并举。有气韵而无形似,则质胜于文;有形似而无气韵,则华而不实。朕万万没想到,朕的书法画技竟悉数让王霖学了去,连朕都难辨真假,他岂不是当世奇才?” “官家何以如此欢喜?” “朕之书画,传承后继有人,朕岂能不喜?” 赵佶抚画又道:“师师,这幅画就给朕了。朕明日便宣王霖入宫,当面试试他的书画之功。” 赵佶也不饮茶,心神都全部放在了这幅画上,就生出了回宫仔细研读的念头。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寡人有疾,此番出宫来看李师师,本就是随便走一遭,反正也不能干什么。 赵佶起身笑道:“朕这就回宫了,改日再来见你。” 这就走?这回李师师倒有些惊愕。 她正在苦恼发愁如何应付赵佶,如果赵佶执意要留在樊楼,她也只能冒死跟皇帝说不了。 皇帝如此,她是正中下怀,但在面上却不得不假意挽留道:“官家匆匆来去,难道是师师服侍不周么?” 赵佶叹息,拍拍她的香肩:“你别多想。朕前几日在樊楼受伤,此刻有些不便利处,御医正在为朕治疗,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可能就很难再出宫来了,你且安心,待朕身子养好,定来与你相聚。” 李师师躬身下去,眸光闪烁道:“奴知道啦,奴恭送官家!” 赵佶就走了。 来去一阵风。 王霖躲在床底下暗笑,心说赵佶看来上回被高衙内踢得那一脚伤得不轻,难道是真痿了? 看来是了。 莫名松了口气。 …… 香闺中的兽炉里喷出袅袅的檀香气。 王霖与李师师对视无语,气氛分明有些尴尬。 良久,李师师才幽幽道:“公子是不是嫌弃奴家残花败柳之身?” “奴自幼沦落青楼,不得已卖笑为生。后来官家突然来了,奴一个青楼弱女子,纵有些名声,又岂敢抗拒官家……” “奴年纪不小了,总不能在青楼终老,所以这些时日以来,奴一直在想,若是能遇上一个不嫌弃奴,又让奴倾心的男子,奴便将终身相托!” 李师师目光如水,深望着王霖。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干脆也不遮遮掩掩了。 王霖默然片刻,轻道:“沦落青楼,这不是你的错。不过,我有句话要说在前头。” “公子请讲。” “过去的都过去了。但你若真心跟了我,便再也不能……哪怕他是官家,也不行!”王霖霍然起身,凛然道。 李师师眼泪婆娑扑进王霖怀中:“若郎君不弃,奴自当为郎君守节!……请郎君怜惜!” 第057章 王霖东宫遇赵桓 在樊楼李师师那里过了夜,王霖在第二天凌晨就悄然离去,神不知鬼不觉回了皇帝赐他的宅子。 他现在必须要为李师师考虑。 至于日后,当然也自有打算。 就目下而言,赵佶反而成了李师师最大的保护伞,她经营的樊楼根本没有人敢去闹事。 赵佶对于书画艺术的狂热远超王霖想象,这天才刚放亮,赵佶召他进宫进行学术交流的口谕就传了出来。 来传口谕的还是先前那个熟悉的入内侍省小内监,姓黄名坤。 王霖听宣完口谕,便悄然往黄坤怀中塞了一锭银子。 这王霖如此知机。黄坤心里欢喜,便笑道:“王公子,官家正在等候,您还是请随咱即刻进宫吧。” 王霖笑笑,“也好。” 王霖与黄坤并辔而行。 他住的这地离皇城其实不算远,只要进了朱雀门、沿着宽约十余丈的中心御街再直行数里就到了。 御街东侧是相国寺,西侧则是鳞次栉比的商家店铺。 人流如梭,王霖在马上缓行与黄坤说说笑笑,突然间他心生强烈预警,猛抬头往旁侧酒楼顶上望去,只见至少有十余蒙面黑衣人埋伏在屋脊上,手持弓弩、长刀,刀锋在绚烂阳光下反射寒光。 不好! 王霖脸一变,立时跃下马来,顺手往马屁股上猛拍一记。那马吃痛撒蹄就跑,过往行人见马惊了,纷纷四处闪避惊呼不迭。 黄坤还未及回过神来,便见从天跳下一群黑衣蒙面人来。 小黄门心里哆嗦一下,刚要说几句场面话,王霖已纵身跳起踢了他的坐骑后臀一脚,那坐骑也就嘶鸣着带着黄坤狂奔而去。 数支羽箭从东南西北上五个方向呼啸而至,几乎将王霖的身形全部笼罩在内。 王霖怒吼一声,蹿到就近一家店铺门口,一把抓起店家搁在一旁的门板,挥舞着高举前后遮挡,这才险之又险将羽箭悉数挡下。 两名黑衣人揉身逼近,举刀劈来。 王霖此番进宫并未携带武器,他心中懊恼至极,急切间只得闪动身形,一拳将其中一名黑衣人击中面部,待其惨叫声起,一个空手入白刃,就夺过其手中长刀,反身一刀劈中另外一个黑衣人。 王霖为图自保,几乎倾尽全力。 他武功何其之高,双臂神力又何其惊人,所以这一刀竟活生生这名黑衣人连肩胛带身子劈下半截来,血光迸射,冲天而洒,溅了王霖一身。 王霖举刀往一侧狂奔,他知此地空旷,屋顶上还有黑衣人埋伏弓弩准备,自己双拳难抵群殴,为保命只能避入周遭正在营业的店铺内,否则他就是活靶子。 王霖浑身血迹持刀闯进一家绸缎庄,引得店家和不少女顾客惊声尖叫起来。 他哪还能顾得上这些,径自闯进绸缎庄的后宅,急匆匆从后门闯出,自后街店铺的屋檐招牌下飞快蛇形前进。 往前里许,就是宫城,有禁军值守,只要进入宫城他就安全了。 行进间王霖不断瞥向高处,见不少黑衣人踩着沿街店铺的屋脊掠过,面上就更阴沉。 这显然是些来自江湖身手不俗的职业杀手,到底是谁能买通这么多杀手,公开肆无忌惮在汴梁城内向自己下黑手?而且还选择在皇帝召他入宫时、在皇城与内城的结合部下手? 高俅?潘明?还有谁? 王霖心念电闪,他躲避着黑衣人的追杀,还要防备着来自头顶的抽冷子的羽箭暗袭,心神高度紧张。尒説书网 …… 小黄门黄坤纵马驰入延福宫。 他跌跌撞撞冲进官家所在御书房,刚进门就跪倒在地哀呼道:“官家,启禀官家,奉旨入宫的山东举子王霖,半路遭遇刺客袭杀,目前死活不知,下落不明!” 赵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朕召见的人,竟被刺杀?来人,速速传召,命殿前司副指挥使张立率一队禁军驰援王霖,必须要给朕把王霖救回来!” “记住,朕要活的!”赵佶喊得声嘶力竭。 而此时,王霖已被一群彪悍的黑衣人沿途疯狂追杀,误闯入了宫城东侧的另外一片飞檐连片雕梁画栋的宫殿建筑群。 这些黑衣刺客单个武力值并不高,但架不住人多势众,而且有备而来,显然已将伏杀地形摸了个通透。 所以无论不知路径的王霖避到何处,都会有黑衣杀手在最短的时间内扑击到位。 王霖攀上一颗古树跳进了这座宫苑,他避在一座宫殿高深的院墙下,蹲下身呼吸急促,左右四顾,见黑衣蒙面人没再追来,便才咬牙狠狠将肩头上中的一箭箭杆生生折断。 箭杆牵动伤口,鲜血渗流更快,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浑身颤抖起来。 这一路上他虽反杀了七八人,终归还是防不胜防的暗箭无处不在,一个不慎,肩头被射中一箭,好在他当时顺势卸力,羽箭射入并不深。 王霖下意识扫自己属性面板一眼,果然生命值降低了0.1。 果然,受伤要冲减生命值的。 好在他只要能吃,这点生命值很快就能补回来。 …… 不远处,有个头戴金冠、着鹅黄色长衫的瘦弱少年出现在王霖的视野中,他身后跟随着一群宫女内监,还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禁军。 【赵桓—生命7,智力5,武力3,声望24,技能:无】 王霖手捂创口,心道竟然在此地撞上后来的宋钦宗赵桓! 看来这片宫阙定是东宫所在了。 不过,王霖看到赵桓,心里就暗松了口气。既然赵桓出现,说明自己此刻已经安全了。 18岁的太子赵桓带人刚从宫里给官家赵佶请安回来,见前头站着个满身血迹看不清面目的人,顿吓一大跳,他惊呼一声,他的随从护卫立刻将他团团保护其中。 不多时,数名禁军持刀将王霖包抄起来,怒喝道:“你是何人,胆大包天,竟敢闯入东宫撒野?” 王霖长出口气,这才摸出赵佶赐的金牌来,举着大声道:“在下山东王霖,奉旨进宫面圣,不想半路遇上刺客追杀,不慎避入东宫……绝非冒犯太子殿下!” 赵桓刚出宫,自也知晓这事。 殿前司副使张立正在带人搜救,闻听此人便是传说中的被父皇召见的山东举子、打虎英雄王霖,又有御赐金牌为证,赵桓自不再多疑,就命人把王霖带进东宫找御医治伤。 第058章 吾有龙胆亮银枪 王霖在东宫治了箭伤,换了身衣衫,又向东宫内监讨了些吃食一扫而空后,他便觉得自己精气神好了很多。 创口处隐隐传来酥麻之感,他知道这是伤口在慢慢愈合的迹象。 然后赵桓在自己的寝殿接见了王霖。当然在此之前,王霖获救的消息已经传到宫内。 在赵佶盛怒之下,殿前司副指挥使张立依旧率一队禁军满城去搜捕那群黑衣杀手,但这群人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从人间蒸发。 年轻的赵桓细眉长眼,肤色白皙,他静静端坐在那,凝望着缓缓走来的王霖。 年纪与自己一般大,看起来柔柔弱弱,文质彬彬,若不是亲眼见他之前浑身血迹、听闻其在一群神秘黑衣杀手包围追杀下成功脱身,赵桓根本不信此人便是那号称打虎英雄、武科解试第一名的山东清河县举子王霖。 “草民拜见殿下。” 王霖真心实意拜了一拜。 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赵桓对他虽然谈不上救命之恩,但毕竟算是有疗伤之德吧? 赵桓轻笑摆了摆手:“不必多礼,王霖,没想到你如本宫一样柔柔弱弱的身子,竟然有一身好武功,你倒给本宫说说,你当初是如何打杀那猛虎大虫的?” 赵桓的确很好奇。 王霖无奈,便将那日景阳冈上打虎的来龙去脉简单叙说一遍,赵桓听得啧啧称奇,悠然神往。 “你力能伏虎,足见神力惊人,能否当面让本宫开开眼界?” 赵桓挥挥手,四个东宫虎狼般雄壮的禁军就各抬着一面石锁走进殿来。 这两面石锁加起来至少有两三百斤。 青石雕刻而成,簇新光洁,显然是宫中禁军日常操练根本用不上的物件,纯摆设唬人的玩意儿。 王霖缓步上前,一手一个握住石锁,尔后断喝一声,双手将之猛举过头顶,四平八稳在殿中走来十几步才轻巧放下。 禁军看得倒抽冷气,赵桓震撼非常,霍然起身目光狂热望着王霖。 王霖吐出一口气,感觉受箭伤的部位已经基本无大碍,如此负重振臂,竟没有太大的牵动伤口的痛感。 系统爸爸给的自愈能力真的好神奇。 “王霖,你果然天生神力,难怪人称武曲星临凡,楚霸王再世,好!”赵桓鼓掌赞道:“不过,你的伤口不打紧吧?” “多谢殿下关心,不打紧。” 赵桓此刻显得极为兴奋,拍拍手道:“难怪父皇对汝甚是器重,汝文武双全,将来必是我大宋的护国栋梁之臣!” “来人,将本宫收藏的那杆长枪取来!” 不多时,两名禁军就扛着一杆长一丈三尺七寸、枪身反射着森森银光且雕琢着暗花盘龙的长枪走进殿中。 赵桓笑道:“王霖,此枪名唤龙胆亮银枪,传说曾为三国时蜀国大将赵云赵子龙所用,此枪甚为沉重,常人也难使用,本宫于去年偶得,一直深藏宫内,也派不上用场,今见你如此神勇,便将此枪赠予你,希望你日后能卫我大宋,为国上阵英勇杀敌!” 王霖走去握住龙胆亮银枪,一股极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枪未必是什么三国赵云所用之枪,但一定是千锤百炼纯钢铸成的上乘武器,枪身通体精钢打造,枪尖锋锐异常,代表着这个冷兵器时代的巅峰工艺水平。 他一时欣喜,得心应手抖动长枪使了个枪花,略比划一下,这才放下枪,冲赵桓拜道:“拜谢殿下赠枪!” 赵桓哈哈大笑。 赵桓随后又赐了些财物,说了不少好话,王霖知赵桓有拉拢之意,他深谙人情之道,自略有回应。 因赵佶还在宫里等待,赵桓也不敢过多挽留王霖,就派禁军和两个黄门送王霖进宫。 路上,王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能动用这么多的江湖高手来刺杀自己,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么,到底是高俅还是潘明? 王霖在心中反复衡量,也没一个结果,索性暂且不去想了。 …… 延福宫。 御书房。 大宋官家终于见到了王霖,见王霖似乎毫发无伤,赵佶松了口气道:“王霖,今日刺客之事,朕已命有司从严彻查,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将刺客绳之以法。”m..Com 王霖默道:“多谢官家。” 他心里明白,指望赵佶安排人去抓刺客纯属痴人说梦。基本的经验告诉他,这群黑衣人既然如此肆无忌惮,说明必有恃无恐,这个时候怕是早就遁出东京城了,还抓个屁。 赵佶说话间将从李师师那边得来的王霖的那幅现代美人图展开,认真道:“王霖,这幅画可是你所作?” 王霖长出了口气,点点头,他早猜出赵佶急吼吼找自己进宫是为什么。 赵佶目光闪烁,猛然一拍御书案:“来,你来给朕写一幅字,随便写!” 王霖也不矫情,他抬头扫一眼赵佶御书房中悬挂着的一幅《秾芳依翠萼诗帖》,稍一凝神,发动“丹青”提笔就写。 赵佶站在他身后静静旁观,越看越是心惊,待王霖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经沉浸其中。 赵佶反复衡量对比,感觉无一字不像,这幅字与他亲书的那幅帖如出一辙。 他面色渐渐狂喜起来,兴奋道:“王霖,汝习练朕的瘦金体多久了?” 王霖笑笑:“回官家,我前些年无意中看到官家的一幅字,惊为天人,便日日模仿习练……但我总觉得,像是有点像了,只是还缺了几分官家独有的那种气势和神韵。” 赵佶崇尚书画,经常以书会友,也常赐书画给大臣,所以他的书画作品流传天下甚多,当然模仿者就更多了。 他这般解释,自无漏洞。 况且千穿万穿,唯独马屁不穿,王霖这种极高明的吹捧听进耳中,赵佶心里跟灌了蜜一般的欢喜,哪里还去辨别什么真假。 赵佶大笑:“王霖,朕当年甚是喜欢黄庭坚的书法,他以大撇大捺、长笔四展见功夫,写出的横画倾斜不平,竖画虬曲不正,每字的各部分常以相乖或相应的歪斜之形作配合,一反前人横平竖直的平淡、呆板结构,显得风神潇洒,瑰玮跌宕。” “黄书如抱道足之士,坐高车驷马之上,横钳高下,无不如意。” “朕就模仿。可过了一两年,朕突然觉得黄书固然雄伟,却缺了一股气度。于是,朕就索性独树一帜,自创了这瘦金体,讲究形神并举,形与意合。你的字已经深得瘦金体真谛,但正如你所言,像是像了,但缺一种气势和神韵。” 说完,赵佶另取过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五个字:天下第一人。 第059章 官家赐马名乌骓 赵佶的这五个字,没有使用瘦金体,反而用了另外一种很随意但又很有个性的狂草。 五个字单独看其一都歪歪扭扭,但唯独结合在一起,整体看就气象万千。 果然伟大的书画家。 信手拈来都是精品。 王霖看得叹服。 赵佶固有千般不是、万般昏庸,就是在这书画艺术造诣方面,不要说在大宋,就是放眼后世,都是金字塔的顶端。 “王霖,看到没有,书法之道,不拘一格,只有形与意合,才见功夫。” 赵佶侃侃而谈,见王霖听得认真入神,便心中更加高兴道:“孺子可教也。不过,你也不必过谦,论起朕这瘦金体,朕为天下第一人,你便是天下第二人,朕书法传承后继有人,心里实在是痛快!” 赵佶确实高兴。他自创瘦金体可不是为了自娱自乐,而是为了传承后世,名垂不朽。 王霖赶紧谦虚道:“官家过奖,王霖不敢当!” 赵佶大笑:“王霖,以汝书法、文才,大可留在朕身边做个翰林,日日陪在朕身边,与朕研习书画之道,可好?” 赵佶微微有些期待。 他很少能见到王霖这种在书法上尤其是习练他的瘦金体具有超级天赋的人,自然想将王霖留在身边,当个陪读翰林伴他风花雪月。 王霖躬身下去:“启禀官家,我苦练武艺骑射,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护我大宋山河,为国驱除外敌……” 赵佶皱眉:“王霖,你武功骑射的确高绝,本届武科魁首,朕相信非你莫属。但是,我大宋治国重用的都是文臣,你在朝堂之上一样可以报效朝廷,何必非要执意充为武将?统兵战阵打打杀杀,岂不是白瞎了你这一身好文才,好书法!” 王霖轻道:“官家,我大宋能书擅画之人汗牛充栋、车载斗量,也不缺王霖这一个。大宋百年来重文轻武,导致舞文弄墨者多,能征善战者匮,如今辽据我幽燕故地,金对中原虎视眈眈,天下并不太平……若人人都来歌舞升平,谁去保家卫国?” 王霖是打死不肯入朝当文官的。 此时距靖康之难也不过短短几年,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岂能留在东京当个位卑言轻的小小京官自掘坟墓。 赵佶沉默下去。 “人各有志,朕也不能勉强于你。不过,你习练朕的瘦金体,当为朕的学生。过几日你过得殿试,朕就钦点你为天子门生,赐你官职,同文进士出身,如你所愿!” “学生多谢官家!”王霖顺势就改了口。 有了这个皇帝学生的身份,对他将来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赵佶笑,突然探手拍拍王霖肩膀,又道:“朕听说太子赠你一杆龙胆亮银枪,朕就再赐你一匹宝马如何?” …… 内监黄坤奉旨带王霖去天驷监选马。 “王公子,咱先恭喜公子被官家钦点为天子门生啦……” 黄坤拱手笑道:“公子虽尚未通过殿试,但官家金口玉言,言出法随,不管殿试结果如何,这天子门生的头衔是少不了的。” “承蒙吉言。”王霖又悄然塞过去几两碎银。 他今日进宫带的银子不多。 黄坤眉开眼笑。 对他这种小黄门,平时京中权贵是无人理睬的,却不知这种宫里的小人物关键时刻也是能办大事的。 “天驷监里养了百十匹好马,有一百多个内监伺候它们,都是天下难得一见的上等骏马,一会公子可要认真选,瞪起眼睛来的哟!”黄坤轻道。 “我懂了,多谢指教。” 两人走走说说,就进了天驷监。 皇帝养马的地方号称天厩,首先看的是八匹纯种白马,所谓“八骏”。 这八匹马无论高矮、胖瘦、色泽都十分类似,像是一母所生,据说这是官家赵佶很喜爱的八匹马,亲自按照周穆王的八骏为它们命名,还特别挂了写有名字的玉牌。 王霖也就是看看,这八骏看上去神俊漂亮,只是观赏性极强,皇帝家养的宠物,从未经过战阵,华而不实。 放弃。 黄坤又带他去了“五龙苑”。 说白了,就是养着五匹马的院落,白的称为“雪云”、黑的称为“铁骊”、青的称为“碧骢”、赤白相间的称为“紫玉”、黄黑相间的称为“黄膘”,品相血统当然不错。 可在王霖看来,这五匹马慵懒无比,养尊处优,不适合当他的坐骑。 在路经一间相对简陋的马厩时,黄坤暗暗扯了扯王霖的衣襟。 这是一匹通体青黑的马,与之前见过的八骏、五龙等相比,这马不但品相差得远,待遇更差。 其他马摇摇尾巴就有小内监殷勤上前为其梳毛挠痒,可这马就只能在泥地上打滚。 它那眸中闪动着野性的光泽,瘦削且有棱角的马首,它紧盯着王霖,肌肉紧绷,口中发出极低沉的嘶鸣。 “它叫乌骓,也是官家仿照古时名马起的名,这马原本不错,就是性子太烈,无人敢近他的身,更不愿轻易让人骑乘,所以官家不喜,就随意圈养在此。” “咱知道公子天生神力,英雄无敌,这烈马遇上公子,也算是觅得明主。公子若有兴趣,不妨试一试看能否降服。” 王霖点点头:“请让人打开马厩。” …… 两个小内监拽着马缰绳,那乌骓纹丝不动,还仰天打了个响鼻儿,傲得紧。 内监满头大汗,苦笑着望向王霖。 王霖撩起衣襟,微微一笑,上前接过马缰绳,轻轻一拽,便生生将乌骓给拖了出来,这马眼睛瞪得溜圆,四蹄拼命踩踏地面试图抵消一股巨力的引导,却终归是无济于事。 黄坤等人见状鼓掌大笑,纷纷称赞。 那马也是颇通人性,竟听出黄坤这些人的嘲讽之意,仰蹄向王霖踹来。 这要是寻常人被踢中,不死也得重伤。 王霖冷笑,跳过一旁,探手猛捶了马腹一记。 这乌骓马被王霖这奋力一拳捶得仰面长嘶,痛得倒在地上打滚。等它再次站起身来,望向王霖的眸子里就多了深深的畏惧。 王霖拍拍它的马颈,乌骓老老实实垂下头去,以示臣服。 第060章 张叔夜提醒王霖 选了马返回御书房路经宫内的马毬场。 实际就是一片足足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场,四四方方,四周插着各式彩旗,迎风招展。 据说这边是官家赵佶和宫内嫔妃美人儿一起游戏玩耍的游乐场;小黄门黄坤还说宫里不少贵人都是运毬高手,现任皇后郑氏,康王赵构的母亲韦贵妃等都因此而受宠。 王霖知此毬非彼球,这年月的马球与现代社会马球运动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不过,这堂堂大宋官家整天就不干正事,他很难想象皇帝带着一群娇滴滴的女子骑马打毬,该是怎样的一种场景。 小黄门黄坤见王霖停下脚步,不由笑道:“王公子,何不下场试试这乌骓的脚力?” 王霖正中下怀,他笑着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乌骓便长嘶一声驰进球场。 王霖骑着乌骓在场上风驰电掣驰骋两圈,心甚畅快,这马的体力、耐力和速度都属于世上罕有,只是因为性子烈不为赵佶所喜,反倒是便宜了自己。 不远处的宫径上,茂德帝姬赵福金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急匆匆行进着,她刚从御书房父皇那边出来,她本是冲王霖去的,听闻王霖去天马厩选御马就又追了过来。 见马球场这边有人纵马,赵福金打眼看是王霖,便兴奋得撒开随从,径自一溜烟跑了过来,大老远就扬手喊:“王霖,王霖!” …… 赵福金缠着王霖先去她的宫苑为她画像。 她在御书房见到王霖为李师师画的像,感觉很是惊奇,这天底下竟还有如此新颖的装扮,她也想要。 王霖无奈,只得拐弯去了赵福金那里。 不过在发动技能为她画像时,他突然偶发奇想,下笔如飞,不多时,一个颇具民国风的美少女学生像就跃然纸上。 淡蓝色的斜襟上衣,黑色的半裙,白色的筒袜,黑色的绣花小布鞋,手中还握着一卷书册,巧笑倩兮,楚楚动人。 非常符合赵福金灵动活泼的气质。 立体感很强。 赵福金带着几个贴身宫女围着自己的画像紧盯着,越看越是喜欢,她真没想到,自己竟可以是这个样子?这种气质? “王霖,真不错呀,画像本宫很喜欢,说吧,你想要什么,本宫赏赐给你!”赵福金摆摆手道。 王霖笑笑,拱手道:“帝姬喜欢就好。举手之劳,岂敢索要赏赐。帝姬,如果没有什么事,在下这就去向官家谢恩辞行出宫了。” 赵福金眨了眨眼:“王霖,本宫听说你得罪了高太尉,还有荥阳侯潘明,今天你被人刺杀,是不是与他们有关?” 王霖沉默了一会,轻道:“在下不知。” 赵福金凑过来道:“王霖,不如你留在本宫身边,有本宫保护你,他们就不敢再向你下手了。” 赵福金眸光清澈。 王霖当然知道赵福金是一番好意。 他还是婉言谢绝道:“多谢帝姬关爱,但在下一介布衣,实不能留在宫中……还请帝姬见谅!” 赵福金微有些失望,挥挥手道:“好啦,你去吧,不过你今后若有难处,可以来找本宫。” “多谢帝姬。” 王霖道谢,转身就走。 在一个未婚公主宫里呆太久,不好。 赵福金便转身回头来继续欣赏自己的画像。 看了一会,突然莫名兴奋起来,大声道:“来人,吩咐下去,设宴,本宫……” 赵福金眼珠子一转:“本宫要请皇后娘娘、母妃……以及诸位皇子、皇女吃酒!” …… 王霖在小黄门黄坤的带领下返回御书房,向赵佶拜别。 赵佶又随意赏赐了他一些金银绸缎诸物,又嘱咐他安心在东京准备不久后的殿试,随时听候传召。意思是他会随时找他入宫来交流书画艺术。 在此之前,赵佶分别让内监去了高太尉府和荥阳侯府上,传了他的口谕。无非是敲打两人不要再针对王霖,毕竟这是他这个官家看重的人,将来可以传承他书画衣钵的人。 此番进宫,得了太子赵桓的龙胆亮银枪,又从赵佶这边挑了乌骓马,还是蛮值的。 至于杀手背后的幕后黑手,王霖思之再三认为还是高俅这边的可能性为大。因为潘明虽然很讨厌,但此人心高气傲,怕是不屑于搞小动作。 其实都未必是高俅所为。 说穿了多半还是高衙内在作祟。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他这次横空出世拿了武科解试第一名,挡了不少京中勋贵子弟的路,拉起仇恨的因素。 王霖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来,高衙内这厮已经列入了他的必杀名单之内,只是要对付高衙内不像算计西门庆那么简单,他须要从长计较,而且还要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尔后一击必中,不能给他留下任何反弹的机会。 王霖回到府上,已是傍晚。 皇帝的赏赐也就被内监送到,同时还有茂德帝姬赵福金送来的一些礼物。 张叔夜突然来了。 王霖迎出府门,见张叔夜戴着黑色头罩,便知道他隐匿形迹前来必定有事。 果然,刚宾主坐定张叔夜便紧握住王霖的手道:“贤弟,某听闻你意欲放外为将,方才听蔡京进言官家,拟殿试后将你放到淮南节度使梁师成麾下为将,某反复思量,觉得还是有必要来提醒贤弟……” 王霖眉头一皱。 张叔夜又道:“梁师成乃蔡党中坚,奸佞之臣,贤弟要到了梁师成的麾下,将来怕是要备受掣肘,所以若有可能,贤弟还是想法避开才是。” 王霖反手紧握着张叔夜的手,轻道:“多谢大人提点,我省得了。” 张叔夜点点头,他知道像王霖这样的文武全才,用好了便是大宋护国之臣,可若是放在梁师成这狗贼麾下,王霖就废了。 王霖亲亲热热拉着张叔夜的手叙话,搞得张叔夜多少有点尴尬,好在过会王霖就松开手,他又留下喝了杯茶多少谈些朝廷事就告辞离去。尒説书网 王霖望着张叔夜匆匆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內视属性面板,咧嘴一笑,上次没来得及复制张叔夜的技能,这回总算如愿以偿。 【生命7.6,智力11,武力50,声望36,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良谋】 第061章 三位帝姬齐驾临 高俅府。 高衙内窝在软塌上,面色阴沉,他被赵佶捅了这一刀有点狠,好生调理了这些日子,才勉强能够下床活动。 陆平哈腰诚惶诚恐站在榻前,噤若寒战。 高衙内突然就爆发起来:“废物!花了这么多银子,调用了这么多人,竟然弄不死一个王霖!” 高衙内怒冲冲猛坐起身来,牵动伤口痛得又抽口冷气,骂道:“那张氏也寻不来,王霖也弄不死,陆平,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属下该死!” 陆平心惊胆战地单膝跪倒在地:“衙内,属下这就再去找人,哪怕是用人命去堆,也要弄死那小厮,给衙内出了这口恶气!” “闭嘴!”高衙内捂住创口,呼呼喘息半天,才道:“这事再也休提,不许再轻举妄动,阿父今早都来警告了我一回!” “先不管那王霖了,陆平,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若再不把那张氏给我弄来,我就砍下你的狗头当毬踢!” 高衙内恶狠狠的表情落入陆平眼中,陆平后背冷汗津津,他知道高俅这干儿子是说到做到、心狠手辣的主儿。 “属下这就去寻人,属下这回就是把汴梁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那张氏找出来!” 陆平连连作揖倒退着走去,突然又停下脚步,拱手道:“衙内,关于那王霖,属下还有个想法,不知……” 高衙内没好气斥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啰嗦什么?!” “属下听闻三日后,太尉要宴请武科解试的前十名,不如趁机设计将那王霖灌醉引入……”陆平凑过去压低声音道:“那厮就算武功再高,还能抵得过太尉麾下京营十万禁军?”m..Com 高衙内哈哈狂笑起来,“陆平,你果然不愧是本衙内麾下第一智囊,此计甚妙,照此办理便是!若是能将那王霖办了,我赏你黄金百两!” …… 第二日上午,张贞娘带着锦儿来了。 武科解试第一名王霖遭遇刺客刺杀的事,在汴梁早已传遍,张贞娘终是担心恩公安危,就被锦儿拖着来了。 只是宾主见了客套话没说几句,赵福金又来了。王霖不得不暂让张贞娘主仆略候,亲自去接待这位性格跳脱、不请自到的大宋帝姬。 看赵福金一幅民间少女打扮,也没带随从护卫,王霖就猜测她是偷偷溜出宫来的。 见到王霖,赵福金咯咯娇笑着跑过来,她身后紧随着两个同样穿着白色襦裙的妇人,姿容秀美,都年约二十出头的样子。 王霖本以为这是赵福金的使女,却听赵福金脆生生介绍道:“王霖,这是本宫长姐赵玉盘,封号嘉德。” “这是本宫二姐赵金奴,封号荣德”。 王霖顿吃一惊。 赵佶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两位公主。 他随即拱手见礼道:“拜见嘉德帝姬,荣德帝姬。” 赵玉盘和赵金奴都礼貌笑笑:“王公子不必多礼,我们姐妹三人微服造访,冒昧登门,倒是给公子添麻烦了。” 王霖一时吃不准赵佶的三个女儿一起找上自己,到底意欲何为,只得将三女迎入客厅待茶,略寒暄一番,才明白过来。 原来赵福金得了王霖给她的画像之后,得意洋洋,专门把赵佶的嫔妃和女儿们都请来饮宴,显摆一番。 结果就是这种独特新颖风格的画像引起了赵佶内眷的强烈兴趣。于是小姑娘赵福金就毛遂自荐,大包大揽,答应带着赵玉盘和赵金奴登门求画。 赵玉盘和赵金奴已婚,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赵福金实际是偷摸混进赵玉盘的车马队伍溜出宫来的。 王霖啼笑皆非。 作为公主,赵玉盘和赵金奴完全可以堂而皇之把王霖请进公主府去画像,但赵福金想来王霖这里玩,两女实在拗不过这个顽皮的五妹,只得微服来访,不事声张。 一幅画像而已,王霖自不会拒绝。 他很快针对两女各自不同的气质,给赵玉盘搭配上了现代休闲版的女士筒裤和高领毛衫,又给赵金奴搭配上了更偏向职业女性的浅灰色套装,两幅画像很快完成,赵玉盘和赵金奴看了非常新奇,反复端详爱不释手。 对于王霖来说,这不过是前世记忆的某种载体翻版再呈现,带有游戏和怀念的兴致;而对于赵玉盘等女而言,这却是某种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她们做梦也不曾想到,世间还有这等新奇别致的装扮。 “王公子,这等装束世间罕有,天下竟有女子做如此打扮?不知公子从何处见过……”赵玉盘将属于自己的画像小心翼翼卷起。 她意识到王霖将她的身材勾勒得非常曼妙传神,尽管她心中窃喜、也觉符合她的真实体态,却也知道只能在闺房中留着自己欣赏,不足为外人观矣。 否则一定会惊世骇俗的。 “回荣德帝姬,在离我大宋万里之遥的大海对面,有西洋诸国,那西洋人的穿着打扮便是如此……我也是在一册古籍中看过,所以临摹出来,倒是让帝姬见笑了。”王霖信口胡诌道。 赵玉盘和赵金奴哦一声,也没细究下去。 赵福金却明显很感兴趣:“王霖,西洋诸国?离我大宋有万里之遥?那么远吗?本宫真想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风土人情。” “王霖,你再给本宫说说这西洋诸国的事……” …… 张贞娘和锦儿在偏房中等候多时,本想径自离去又觉不告而别不好,只等得心焦气躁,王霖才送走赵玉盘三女返回来。 见天色不早,张贞娘生出去意,便匆匆带着锦儿又罩上面纱悄然去了。 王霖本想劝两女留在自己府上,这样可能安全一些,但考虑到张贞娘的性情,她是个礼教和道德感很强的传统女子,不可能同意与自己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就把自己的建议咽了回去。 赵玉盘先回,千叮万嘱让赵福金跟随赵金奴回府,然后由赵金奴派人将她送回宫去。谁知道这小丫头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半路上却趁赵金奴的人不备,跳下车来溜之大吉。 这明显已经不是赵福金第一次溜出宫来逛街了,她轻车熟路地直奔城中最有名的望月楼,准备去吃望月楼中最有名的糖醋鲤鱼。 但她还没进望月楼,就撞上了高俅府上的人堵住了两个女子的路,居然直接下手当街抢人,正义感极强的赵福金顿时勃然大怒。 第062章 高俅设宴待武举 现在高衙内就像是一条急了眼的疯狗,把帮闲陆平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他可不想重蹈他哥陆谦死于非命的覆辙,所以陆平就憋出了个笨办法,派人暗中钉在王霖府前,监视一切动静。 他认为张贞娘的失踪与王霖有直接关系。 果然,盯了两天就大有收获,当张贞娘和锦儿秘密进了王霖府上时,消息就已经传到了陆平那边。 陆平当然没有胆子直接闯进王霖家里去抢人,尾随到望月楼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挥挥手,高俅府上的恶奴一哄而出,将张贞娘两女当街团团围住。 张贞娘花容惨淡,却并不慌张,怒斥道:“陆平,你们当众强抢民女,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有王法就不会有高衙内了! 陆平冷笑:“张娘子,好好听在下一句劝,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乖乖给我家衙内做个侍妾,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你若还是推推阻阻,就不要怪在下不客气了。” 张贞娘自知此次劫数难逃,长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来,颤颤巍巍对准自己咽喉,大声道:“你这狗贼,助纣为***宁死不从!” 又来这套…… 陆平撇嘴,他早有防备,立时向两个恶奴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从背后绕过去,一把就夺过张贞娘手中匕首,尔后将之扯住胳膊就往马车上拧送。 “娘子!不要抓我家娘子!救命啊!” 锦儿哭天抹泪,冲上去阻拦,却被一个恶奴狠狠一记耳光扇个趔趄。 赵福金长于深宫,心思单纯,见到如此传说中的恶霸强抢民女行为,怒不可遏,便跳出来脆生生叫道:“你们是谁家的狗奴才,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民女!给本……给我住手!” 这皇家的帝姬一开口,自然是盛气凌人。 街边围观的人不少,但知是高太尉府上的人谁敢多管闲事。陆平正指挥人赶紧将张贞娘带回去交差,见突然冒出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来指手画脚,出言不逊阻碍其事,心下怒极。 又见赵福金明眸皓齿,姿色上佳,就又动了歪心思。 陆平眼珠子一转,索性命人将赵福金一起抓回去,衙内如果不喜欢,可以赏给他。 赵福金就这样被恶奴捆绑起来,连带张贞娘一起抓进了高俅府,临时关进了内院的柴房。 赵福金出身尊贵,从未经历过这种人生变故,哪知道宫外的世界不光是她眼中看到的花团锦簇和各种美食,还有隐藏在明里暗里的阴暗和龌龊,惶急下不知所措竟嚎啕大哭起来,她反复嚷嚷着她乃大宋茂德帝姬,可哪里有人相信她这些疯话,喊得凶了,她口中就被塞了块布。 至于使女锦儿,因姿色普通,陆平也懒得弄她走,便命恶奴一阵拳打脚踢打晕在街边,弃之不顾。 围观的吃瓜群众纷纷叹息摇头,各自散去。 这些年被高衙内抢进府中祸害糟蹋的良家女子多了去,家属连上告都不敢。 锦儿跌跌撞撞一路哭喊着进了王霖府。 “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娘子吧!”锦儿哭天抢地。 王霖深吸了口气,起身将锦儿扶起,“锦儿姑娘,你先不要哭,容我想想办法。” 这时却有高俅府上的虞候来下请柬,说是高俅在太尉府设宴,宴请武科解试的前十名。 王霖估摸高俅宴无好宴,但反复斟酌,决定还是应约去高家赴宴,顺便探下张贞娘的下落,看能否择机救她脱身。 …… 高太尉府。 这是东京汴梁城中富丽堂皇的大宅之一,占地极广,院落深重,规模仅次于蔡京的太师府。 高俅竟然亲自在府门前迎客。 王霖和马扩前后抵达,潘明也骑一匹白马飞驰而至,高俅一袭青色便袍,笑眯眯站在台阶上。 其实高俅此人不但生得一幅好相貌,还写得一手好字、踢得一脚好逑。 不然他当初也得不到赵佶的青睐。 潘明冷扫王霖一眼,径自抱拳道:“潘明见过高太尉!” 王霖和马扩在面上也不得不躬身一礼:“见过高太尉!” 高俅哈哈大笑,“诸位不必多礼,请进!” 三人就跟随高俅进了太尉府。 尔后其他进入前十名的举子也先后来到,引起王霖注意的只有蔡东,此人虎背熊腰,沉默寡言,武力值与马扩相近。 宴会设在太尉府的正厅,也就是高俅平常待客的地方。 这等规格和重视程度让好面子的潘明很满意,但王霖心中的警惕性却越来越高。 高俅笑语款款,温和待人,没有任何当朝太尉的架子。 他态度殷切接连劝酒,马扩虽心有防备,但还是架不住上位者高俅亲自劝酒,酒过三巡后就吃了个七八成醉,双腿打软,站都站不稳了。 潘明酒量也一般,很快就醉意冲天,望向王霖的目光多有不善。 只是王霖此刻根本没有心思搭理这个夯货。 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他断定高俅此番定有诡计,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却故作不胜酒力,大醉而倒。 高俅起身大笑举杯道:“这三位武功、骑射皆是一把好手,怎么吃酒却成了怂货?年轻力壮、气血方刚,倒还不如老夫!” 高俅又挥挥手道:“来人,将这三位扶到后院去歇息片刻,待他们酒醒了,回来再饮!” 他又冲蔡东等人道:“诸位,吾等继续,咱们今日开怀畅饮,当不醉不归!” “诺,多谢太尉!”蔡东等人拱手为礼。 高俅哈哈大笑。 …… 几个家仆使女上前来扶走了马扩和潘明,轮到王霖的时候,却上来了个白衫男子。 王霖眯缝着的眸中飞速掠过一丝寒芒,竟是那高衙内的帮闲陆平! 王霖假意不知继续装醉,任由陆平搀扶着往后院行去。 既来之则安之,且看这高俅父子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其实他倒是冤枉了高俅。 今日宴会,实际高俅既是奉旨办的,也是他惯常的做法。 每届武科,他都会设私宴拉拢和培植有前途的武举引为心腹,这回也不例外。 恰好皇帝也来了旨意。 赵佶本意是让高俅与王霖缓和关系,避免再生是非。 实际高俅对王霖的恶感多半来自于高衙内,说到底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既然皇帝出面调和,他就顺水推舟、顺坡就驴。 况且宫里消息传出来了,王霖目下深受皇帝器重,暗定为天子门生,高俅觉得也犯不上跟一个未来皇帝身边的亲信结成死仇。 没有必要么。 这是高俅的真实心态。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高衙内身上。 想起高衙内那张可憎的面孔,王霖心中掠过一抹杀机。 第063章 盛怒诛杀高衙内 当王霖被陆平搀扶进一座清幽的院落,抬头瞥见前方一座庄严肃穆的建筑物,上方高悬着一块名叫“白虎节堂”的牌匾,便陡然就意识到,自己差点就无意中掉进了人家精心编织的陷阱。 当年高俅为了陷害林冲,可就是来了这么场戏。 林冲被诱导误闯白虎节堂,犯下重罪。 这才有了刺配流放,风雪夜火烧山神庙,逼上梁山。 好歹毒的心,竟然要置老子于死地! 王霖心中冷笑,扶住陆平的手顿便得如铁箍一般,停下脚步。 陆平吃痛,又见王霖气势昂然、哪还有半点醉酒不起的样子,就惊呼起来:“来人,有人擅闯白虎节堂!” 早就埋伏在院中的数十禁军瞬间冲出,将王霖两人围住。 按照原先的设计,要待酒醉的王霖误闯白虎堂后,这群禁军才会冲出来,抓捕擅闯军机重地的要犯。 可现在王霖根本就没上钩。 王霖手中翻出一把匕首,抵近陆平的咽喉。 “尔等上啊,拿下重犯,太尉重重有赏!” 陆平毫不畏惧、冷笑着:“王霖,你难道还敢在太尉府行凶不成?” 陆平有恃无恐,管王霖进还是没进,反正今天不能放过他。同时他料定王霖挟持自己作为人质,绝不敢真动手。 王霖嘴角一撇,手中匕首斜着往上一挑,寒光一闪,陆平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 他的一只左耳被削去半截,血流如注。 王霖单手扯住血流不止的陆平,另外一只手从怀中掏出赵佶的金牌来,高举着大叫道:“我没闯白虎节堂,官家御赐金牌在此,拦我者死!” 一群禁军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间就让王霖拖着陆平飞快退出重围。 …… “张贞娘到底关在何处?可曾受了祸害?” 王霖手中的匕首刚晃了一晃,陆平就魂不附体,立刻讨饶道:“王公子饶命,张氏关在后园柴房,此刻还未曾呈给衙内。” “引路!” 陆平一手捂住左耳,被王霖拖拽着踉跄匆匆行进。 后园柴房,王霖一脚踹开木门闯进去,面色骤变。 约莫五六十平米的柴房内臭气熏天,一群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女子或卧,或直接坐在地上,至少有二十来人。 年纪大的不过二十出头,小的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她们望着突兀出现的王霖,毫无反应,眸光麻木。 该死! 王霖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怒火来。 连问都不用问,这些肯定都是被高衙内抢进府来的民女,已经被他祸害完了。 而在这太尉府内,还不知有多少深埋地底的枯骨冤魂! 王霖咬牙左右望去,一眼就见到了被牢牢捆绑起来口中还塞着布块、拴在一面石锁上的张贞娘……竟然还有同样被绑在一起的,正拼命蹬腿挣扎的茂德帝姬赵福金! 王霖一把拖过瑟瑟发抖的陆平,陆平已经察觉到王霖眼中遮掩不住的杀气腾腾,早就吓尿了裤。 可他哀呼饶命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王霖手中的匕首就已经刺破了他的喉管,鲜血汩汩而出,陆平身子疯狂抽动着倒在地上。 这种助纣为虐的狗东西,手上满是血腥,死有余辜! 王霖盛怒之下,一个健步窜去,飞快割断了捆缚张贞娘和赵福金的绳索,又扯去了她们口中的布。 赵福金顿时嚎啕大哭着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身:“王霖,你要救我,这些狗贼都该死……” “不要怕,有我在,没有人敢伤害你!”王霖轻抚她的肩膀。 小丫头真吓坏了。 作为大宋帝姬,她何曾受过这般惊吓? 越来越多的禁军军卒渐渐涌向太尉府后园,一墙之隔就是高衙内居住的院落,王霖心念电闪。 他原本计划是救了张贞娘便走,有赵佶的金牌护身,料高俅也不至于因他救走个民女而大动干戈。 但他实在没想到,堂堂大宋帝姬赵福金都被高衙内误抓进府来,这厮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王霖马上意识到此时是灭杀高衙内这个人渣、为民除害的最佳时机。 错过今日,想要再杀他就难如登天。 当然王霖也明白,真要杀了高衙内,即便赵福金在身边,他又持有赵佶的御赐金牌,高俅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这又如何,想起方才那些形同行尸走肉般的女子,想起差点就香消玉殒的张贞娘和赵福金,又想起自己前番遭遇刺杀,此番被构陷,王霖热血盈头。 他猛一咬牙,哪怕冒些风险,也绝不能留下这个滔天祸患! 王霖冲进柴房中抓起那面重约百余斤的巨大石锁,疾走到院墙下,怒吼一声,手中石锁高高挥起,重重砸在墙壁上! 单薄的府内隔墙,轰隆一声被活生生砸出一个大洞,王霖也不犹豫,立即又将之破成一个半人高的豁口,匆道:“你们过来!” …… 高衙内悠闲自在得躺在软塌上,哼着小曲儿,自有两个美貌使女为他喂食纳凉的冰镇水果。m..Com 他心中极是得意,那张氏已经被抓进府来,若非他此刻伤口稍一牵动就痛得死去活来,他早就将张氏给霍霍了。 门被人一脚踹开,高衙内刚要开口痛斥是谁这么不懂规矩,眼前就出现了一张冰冷英俊的面孔。 他记得这张面孔,是那山东王霖! 王霖身上血迹斑斑,手中持一把长刀。 两个使女吓得魂飞魄散,仓惶躲避去。 高衙内下意识缩起身子,色厉内荏大叫道:“王霖,你要干什么?持械闯进太尉府,想死不成?” “来人!救命啊!” 去死! 王霖哪会跟他废话,直接一刀就劈了过去。 血光一闪,高衙内的头颅便滚落在地,那双瞪大的眼睛犹自透射着无尽的错愕,深深的恐惧! 王霖一刀杀了高衙内算是出了口恶气,但此时禁军从太尉府内各处涌来,喊杀声鼎沸震天。 张贞娘情知高衙内被杀,高俅一定会倾尽所能为义子报仇雪恨,危急关头,凭王霖武功自去逃命还有机会,若是带上她们两人,只能是死路一条。 她面色悲苦,急急道:“公子速去,不用管我们,不然就来不及了!” 赵福金吓得哭成个泪人,死死扯住王霖的胳膊:“王霖,你不能不管我呀……” 第064章 高俅被落井下石 王霖攀上院墙匆匆眺望几眼,心头暗喜,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高衙内住的院落正处在整个太尉府的最深处,高墙外便是一条狭长的弄巷,一头通往大相国寺,一头通往樊楼方向。 王霖立时跳下院墙,照旧用那面石锁生生将后院墙几下砸出一个大洞,示意张贞娘速去。 张贞娘自知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匆匆感激深望王霖一眼,钻出墙洞没命朝相国寺方向逃去。 百余禁军已经冲破院门,冲杀进来。 王霖深吸口气,拉着赵福金,也钻出墙洞。 他人在墙外,挥舞长刀堵住豁口,足足砍死或砍伤了七八个试图钻出来的禁军军卒。 估摸着张贞娘此刻应也去得远了,又见不少禁军上了墙头弓箭准备,这才单手持刀,蹲下身去,急道:“帝姬,你上我背来。” 赵福金此刻心神大乱也不知何去何从,也不犹豫,就跳上王霖的背去。 王霖便背着赵福金沿着弄巷朝张贞娘去的反方向奔去。 身后,箭落如雨。 太尉府内很快就起了苍凉古朴的军鼓声,显然高俅已经发现高衙内被杀。 百余禁军冲出太尉府,顺着王霖两人逃去的方向追杀。这样,张贞娘反倒安全了。 而与此同时,汴梁城全城戒严,十三道城门悉数关闭,京营殿帅府的人马几乎倾巢出动,四处搜捕王霖。 高俅的怒火烧遍全城,城中大街小巷满是横冲直撞的持械军卒,东京百姓无不心惊胆战,纷纷归家暂避。 …… 从李师师那里,王霖几天前就验证了野史的传闻,樊楼后院真有一条通往皇宫的地下密道。 赵佶挖的。 只是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赵佶的这条偷情密道竟然会变成他和赵福金的逃生通道。 追杀的禁军眼睁睁看着王霖背着一个少女避入樊楼,然而他们将樊楼搜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两人的踪迹。 后续赶来的高俅面目狰狞,冷视着李师师道:“师师姑娘,你若敢窝藏包庇那杀人重犯王霖,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李师师见过的东京权贵也多了去,自不会被高俅吓住,只平静道:“高太尉,奴根本就不曾见过什么杀人重犯,反正奴这樊楼救这么大点地方,太尉若不信,随便你搜查便是,若查出人来,奴甘愿领罪!” 李师师有恃无恐。 那密道的入口设置极其隐秘,除了她之外无人知晓。 就算是被高俅的人搜出来又能如何,到那时,王霖早就带康福帝姬赵福金进了宫,有官家庇护,高俅还能造反不成? 高俅冷笑,挥挥手:“搜!” 数百禁军蜂拥而入,樊楼再次鸡飞狗跳。 …… 赵佶最近两天都独自呆在御书房,他的心情烦躁可想而知。失去了人生最大的乐趣,他每天都提不起精神头来。m..Com 突然得知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康福帝姬,竟然被高衙内抓进府去,若非王霖舍命相救,此时不但要叫那狗贼给糟蹋了、让皇室蒙羞,连性命也保不住。 赵福金抽泣哽咽着哭倒在侧,大宋官家满腔的、连日来累积的怒火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混账狗贼,他胆敢如此,胆敢如此啊!” 赵佶咆哮起来,轰一声将书案奋力推倒,大叫道:“朕要将那高衙内千刀万剐!” 王霖眉梢一挑,正待开口,却听赵福金哽咽道:“回父皇,那狗贼想要……女儿迫不得已,不小心就……杀了他!” 赵福金偷摸向王霖眨了眨眼,尔后继续嚎啕大哭起来。 “杀得好!”赵佶鼓掌道:“来人,召高俅进宫,朕要当面问问他,他纵子行凶,险些害死朕的女儿,眼里还有朕这个官家么?” 赵佶跺了跺脚又忿忿道:“传旨,将那高衙内的首级悬挂于午门,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 高俅得到宫里的消息,一颗心便凉到了谷底。 他万没想到,这该死的义子竟背着他闯下如此滔天大祸,当街抢了当朝帝姬进府,还差点做了那种让皇室抬不起头来、让高家九族株连的事。 若这事被遮掩下来也就罢了,奈何赵福金偏偏被王霖救走,如今有帝姬作为确凿人证,他就是狡辩都难。 以他对赵佶的了解,高俅知道这回自己算是在劫难逃了。 赵佶虽然软弱,又处处仰仗于他来制衡蔡京一手遮天的局势,但事关皇族威严和体面,就算赵佶不想追究,那些赵家宗室也断然不会放过他。 关键还有蔡京这老奸巨,一定会落井下石。 第065章 高俅的最终结局 在很多大宋百姓眼里,高俅与蔡京实为“一党”,曰奸佞党。 实际高俅这些年,与蔡京也颇多沆瀣一气共同进退的行径。 但是,朝政局势瞬息万变,涉及顶层权力纷争,很多简单的事都会变得很复杂。 一般人是看不明白的。 比如蔡京,几十年来四度起伏。 赵佶包括赵佶之前的宋哲宗赵煦,对蔡京既倚重又忌惮,所以就暗中扶植高俅,这才有了蹿升很快的高俅执掌京营兵权,作为蔡京的抗衡力量存在于朝野之中。 所以,高俅严格意义上说是皇帝赵佶的私人班底。 蔡京很清楚官家培养高俅的目的之所在,这些年双方相安无事,维持着表面上的一团和气。 只要不涉及到皇权威严、触及赵佶底线,高俅一般都会支持蔡京的政治立场。m..Com 而反过来说,蔡京也会适度让些利益给高俅。 然而今天高俅出事,这就相当于是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蔡京果断趁机出手,摆明了就是要将高俅置于死地,因为他明白自此朝中再无人能对他形成有效制约。 至于官家……蔡京心里冷笑,当他的权力膨胀到某种高度,骑在他头上的那把椅子是如此触手可及,他未必有造反之心,却真的也渐渐不把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放在眼里了。 蔡京的人高呼不起,形似逼宫。 高俅伏地哀嚎,赵佶一时间心烦意乱。 将高俅罢官免职,今后何人去制衡蔡京? 可今日局面,若不严惩高俅,蔡京这干人一定不会罢手。 想起随后将面对朝中文官铺天盖地的弹劾声浪,赵佶头都大了。 “退朝!改日再议!” 赵佶踯躅良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最终只能耍赖,直接宣布退朝了。 蔡京也不以为意。 老奸巨猾如他,深知要拿下高俅这种大臣也不是一两次参奏能办到的,这只是第一波。 随后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都纷纷上了奏表,弹劾高俅,群情鼎沸。 这其中,大多数都奏请罢免高俅,以淮南节度使梁师成为太尉,兼管京营殿帅兵马。 梁师成何许人也? 蔡京的铁杆,东京六贼之一。 有意思的是,此人自称是大学士苏轼的私生子。 不知道苏轼会不会被气得活过来。 …… 赵佶正在心烦间,王霖前来辞行。 他一介布衣,又是男子,长时滞留宫中肯定不是个事,容易惹麻烦。 听说他要走,赵佶皱眉摆摆手道:“王霖,你还是留在宫里,后日便是殿试,朕不想在此之前,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王霖沉默了下去。 他听小黄门黄坤说,今日朝会上蔡京等人向高俅群起发难,但皇帝并未允准,这说明高俅暂未失势。他要离宫,难保高俅不会向他下手。 赵佶又叹息道:“以高俅的所作所为,朕真该砍下他的脑袋来当逑踢,可是朕担心……” 王霖轻道:“官家莫非是担心若除了高俅,蔡太师便会更加一家独大么?” 赵佶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瞒你说,朕担心的就是这个。” “官家,高俅父子罪恶滔天,民怨沸腾,堪称罄竹难书!此番又向帝姬下手,若不明正典刑,怕不但是天下臣民不满,还会让皇家颜面扫地。” “所以,官家不惩处高俅,恐难以服众,且无法面对朝中大臣。何不将高俅罢官解职,逐回乡里,尔后另外扶植他人接续,以抗蔡系。” 赵佶苦笑:“谈何容易。朕若同意将高俅免职,蔡京等人一定会群起鼓噪,逼迫朕以梁师成取而代之,到时候朕就欲罢不能了。” 王霖沉默了一阵。 他知道宋朝皇帝的权力受到士大夫掣肘,并不像天下人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在很多时候都要受制于朝中重臣。 尤其是在重大的人事任命上。 王霖又道:“官家,其实不如让太子殿下取高俅而代之,再择能臣良将辅之,假以时日,太子便能独树一帜。” 赵佶啊一声,反复斟酌片刻,突然大笑道:“霖哥儿,这倒是个好主意!太子执掌太尉,兼管京营兵权,为武官之首,怕是那蔡京都不敢公开反对。否则他便是目无皇家,形同谋逆!” “只是太子不通军务……该让何人辅佐才是?” 赵佶其实不是在征求王霖意见,而是自言自语。 王霖却趁机进言道:“官家,草民听闻官家身边有个叫张叔夜的大人,文武双全,贤德忠诚,一定会为官家分忧的!” 赵佶顿拍案而起:“没错,就张叔夜了!来人,宣召,命蔡太师入宫见驾!” 张叔夜在赵佶身边充任给事中,最近深得信任。 …… 王霖悄然退走。 他知道皇帝把蔡京召进宫来是为了协商和达成互相妥协。不征得蔡京同意,朝廷如此重要岗位的任免更迭,是很难完成的。 但相信蔡京会妥协的。 毕竟对于蔡京来说,扳倒高俅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赵佶有意让赵桓对高俅取而代之,蔡京估计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眼里,赵桓不过是无知小儿罢了。 太子赵桓占据太尉,说白了相当于太尉职位空缺。 只是在赵佶提出任命给事中张叔夜为包括殿前司在内的三衙都指挥使兼京营副帅时,蔡京有些排斥。 他本想安排长子蔡攸占据其位,但看皇帝如此坚决,知道这回自己若不让步,一定会逼得皇帝对高俅轻打轻放,变相保住高俅。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蔡京肯定不能给自己留隐患。 反复权衡,蔡京就让了步。 这些复杂的过程王霖懒得关心,赵佶不同意放他出宫,他只能与小黄门黄坤这些内监住在一起,开始准备后天的武科殿试。 到了晚间,黄坤急匆匆来,喘息道:“王公子,那高俅……” 王霖猛抬头:“高俅如何?” “官家下旨,将高俅罢官免职,贬为平民,逐回乡里,永世不得录用。” “太子殿下接掌太尉,执东京禁军,号令三衙。给事中张叔夜擢龙图阁直学士,迁殿前司、侍卫亲军兵马司都指挥使,兼领太子宾客。” 王霖如释重负。 至此,高俅算是真正玩完了。 像他这样的奸佞重臣,得罪人无数,一旦失去权力,就是死狗一条,想要取他性命的人多如牛毛。 几乎可以想见,高俅八成会死在返乡路上。 第066章 清河县男曰王霖 黄坤拱手笑:“高俅去职,王公子,自此再无忧矣。而公子后日只要通过殿试,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王霖笑笑,顺手又塞给黄坤一小锭银子,“多谢公公吉言。” 这时,却有另外一个小黄门匆匆跑来宣旨,人还未进门就大声笑道:“恭喜王爵爷!官家有旨,本届武科解试第一名王霖前番救驾、此番冒死营救康福帝姬,有大功于大宋社稷……册封王霖为清河县男,食邑三百户!” 王霖真愣了,赵佶突然给他封了个什么清河县男,大概属于北宋爵位十三阶中的最底层?尒説书网 “请清河县男王霖,接旨!”小黄门咳咳清清嗓子,提醒道。 王霖这才躬身接旨,黄坤也随即上前贺喜,啧啧艳羡道:“恭喜清河县男,贺喜清河县男!此番得了爵位,可谓一步登天,这意味着不日通过殿试,授官至少从五品上起步!” “我大宋数十年来,爵爷当属第一位!” …… 王霖并不知道,就这几个时辰的时间,他差点就成了当朝驸马都尉。 而在给他提前封爵这个事上,他真的应该感谢赵桓和张叔夜。 赵佶本意是想待王霖通过殿试,钦点天子门生,赐武进士甲等、同文进士及第,再趁机将康福帝姬赵福金赐婚王霖,将王霖留在身边使用。 实际就是当他这个官家的小跟班。 陪他写写画画,吟诗弄月,顺便还能充个贴身护卫。 至于王霖之前说的那些个人的宏伟志向,下放地方统兵为将保家卫国什么的,赵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留在朕身边,就是大宋最大的功臣! 但是招驸马也不是一件小事,不可能他一言而决。 所以当赵佶有了这个念头后,首先便把太子赵桓和刚提拔起来的“副太尉”张叔夜唤来商议,结果遭到了张叔夜的强烈反对。 张叔夜反复进言,认为像王霖这样的世上罕见人才,文武双全,应当用其之长,委以重任,为朝廷效命。 赵桓也提出了不同意见。 他倒是没有直接反对赵佶,而是推说赵福金年纪尚幼,婚配之事可暂缓那么一两年,至于王霖,应先下放地方为官历练,待时机成熟再可调任回京,成为国之干臣云云。 到那时,若赵福金还对王霖有意,再赐婚也不迟。 赵桓当然是有私心的。 他想把王霖拉拢培植成未来他登基称帝后的心腹班底,而并不愿意王霖变成他的妹夫。 赵佶目光闪烁,落在赵桓身上。 赵桓心中凛然,赶紧垂下头去。 赵佶沉默片刻,突然大笑起来:“皇儿和张卿此言在理,倒是朕心急了。哎,朕只是觉得下放王霖离京,真可惜了他这一身好书画功夫……” 张叔夜嘴角暗抽。 字写得漂亮,能让我大宋国富民强么? 能抵御外敌侵略、为大宋开疆辟土么? “也罢,此事暂且搁置,以后再议。不过,王霖不但救了朕一回、还保全了康福的名节和我大宋皇室的体面,不能不赏……这样,朕亲自拟旨,册封王霖为清河县男,赏金千两!” “官家圣明!” “父皇英明!” …… 夜已深了。 东宫。 王霖跟在两个小黄门身后,疾步进了赵桓的寝殿。 “草民王霖,拜见太子殿下!” 赵桓轻笑:“王霖,你如今已经不再是布衣之身了,清河县男,爵位虽不高,却也有了品秩,起身看座。” “谢殿下。” 王霖也不矫情,径自坐在内监搬来的金墩上,他知道赵桓深夜把自己喊来,无非是表功和拉拢之意。 “王霖,父皇今日有意将康福赐婚给你,但让本宫给你挡了,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 王霖再次起身实心实意拜了一回:“多谢殿下!” “这事也不必再提了,否则让康福那丫头知道,非要把本宫这里给闹个底朝天不可。” “王霖,本宫知你志向远大,有统兵报国之心,不愿意留在朝中蝇营狗苟,与人争短长。所以就劝父皇在殿试后将你下放京外历练,日后再调任回京,你意下如何?”赵桓笑吟吟道。 “殿下,诚所愿尔!” “不过,你可愿意在我这东宫挂个太子左庶人的虚衔?”赵桓慢吞吞道。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拉拢和试探了。 王霖毫不犹豫,立即起身拱手道:“岂敢推辞!” 他的本意是借武科中举晋身,登堂入室。如今的局面已经比他预期得要好太多,赵佶的看重也好,赵桓的拉拢也罢,都会助力他日后发展,他又何必拒绝? 他出身低微,朝中并无根基,既然赵桓愿意主动当棵为他遮风避雨的大树,何乐而不为。 他背后有官家赵佶和太子赵桓在,至少蔡京这干奸党不会明目张胆使坏。 赵桓大喜,陡然起身走来,亲亲热热将王霖拉起来,“走,陪本宫去饮上一回,今夜你便歇在本宫这里吧。” 赵桓在寝殿设宴款待外臣,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酒过三巡。 赵桓借着酒意,笑道:“王霖,本宫这里美貌宫女也有不少,你若中意,可挑选一两个侍寝,就算是本宫今日为你庆贺获爵的赏赐。” 王霖闻言一阵瀑布汗,赶紧婉言谢绝。 开玩笑的,他该有多饥渴才能去碰太子身边的宫女,这要传扬出去,不知道有多少文谏官要对他进行口诛笔伐。 赵桓当然只是一种姿态,或者干脆是试探。 见王霖知机,心里更是满意,反复劝酒,王霖也是来者不拒,不多时,王霖安之若素,赵桓却吃得酩酊大醉,被宫女搀去安歇。 王霖则被宫女引去了另外一间宫室。 临睡前他审视属性面板,发现武力值仍停留在50的层次,没有半点突破的迹象,只有生命值和声望值继续提升。 【王霖—生命7.8,智力11,武力50,声望38,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 …… 宫外。 手眼灵通的李师师很快得知了两个重磅消息。 一个是高俅被罢官免职,被逐回乡野,高俅祸乱东京的时代彻底终结。 还有一个便是山东武举王霖被官家册封为清河县男,后日就要参加本届武科殿试。 其实很多人心里都很清楚,王霖夺得武科魁首,成为天子门生,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无任何悬念。 李师师却在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她当然为王霖封爵而欢喜,只是随着王霖即将以天子门生和武状元的身份下放离京,或为官或为将或兼而有之,她又该何去何从? 第067章 世上再无李师师 黎明的曙光重新照亮繁华的东京城,樊楼外的街上车水马龙,贩夫走卒引壶卖浆者甚众。 李师师照旧一袭白裙,倚着阑干眺望街上景象,眉宇间笼罩着些许哀愁之色。 王霖声名鹊起,渐有飞黄腾达之相。 她其实并不担心王霖会弃她而去,她生平阅人无数,自信这点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她担心的是,以她如今身份,如何才能随王霖顺利离京,而不至让霖郎受到名声上的牵累。 她这两天患得患失,始终想不到稳妥之策。 就在此时,她看到了一个人。 十七八岁的翩翩公子,太师蔡京的第五子,蔡條。 便是原本历史上要娶茂德帝姬赵福金的那个蔡條。 蔡條这两天有些郁闷烦躁。 他素来仰慕官家第五女康福帝姬赵福金,而年初父亲蔡京曾进宫向赵佶透露过有意与皇家结亲的心思,官家当时也没有拒绝。但昨日蔡京旧事重提,赵佶却一口回绝了。 据说赵福金另有心仪之人。 蔡條是蔡京儿子中最不成器的一个。 与长子蔡攸相比,他缺乏谋虑,与三子蔡翛相比,他又缺乏文才,目前他的大哥三哥都已是朝廷重臣,只有他还是文不成武不就,蹉跎在家当他的纨绔。 当然他也不是高衙内那种动辄欺男霸女、压榨老百姓的街头恶霸。 那种事太低级,他是不屑于干的。 只是他性格桀骜狂妄,却比高衙内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高俅罢官解职,真正抗衡蔡家势力的对头没了,蔡太师在朝中更加一手遮天,蔡條的心态比过去还是有些变化的。 蔡條漫步街头,身后自有随从家仆远远跟着。 蔡條仰望樊楼见到李师师背倚阑干的一抹剪影,心头便起了几分心思。 他早就想把李师师弄回太师府做个侍妾,只忌惮于官家常来常往,一直没机会下手罢了。 最近宫里传出信说官家好似不能人道了,很少再出宫寻花问柳,蔡條便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今日就是冲李师师来的。 蔡條就进了樊楼。 然而蔡條没想到,李师师却见都不肯见他一面。 这有些一反常态,至少过去他来樊楼,李师师多少还给点面子的,三回求见能见一回。 蔡條冲樊楼管事冷笑道:“你可知本公子是何许人?” 管事苦笑,连连拱手:“小的自知是太师府五公子!” 蔡條勃然大怒:“既然知道是本公子,你还敢阻拦我见师师姑娘?” “对不住五公子,我家师师姑娘今儿个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蔡條呸了一声,起身就往楼上闯。 管事等人谁敢阻拦蔡京的儿子,只得眼睁睁看着他闯上三楼,直奔李师师的闺房。 蔡條在闺房外拱手道:“师师姑娘,在下蔡條,特来求见。” 蔡條觉得自己礼数到了,也给够李师师面子了。 却听李师师在房内冷然道:“五公子还请去吧,奴今日病体缠身,无心见客。” 蔡條压住火气:“师师姑娘,可容蔡某入内探病?” “不可。奴多有不便,请五公子不要强人所难。” 李师师的声音极其冷淡,蔡條再也按捺不住,顿时怒起,一脚就踹开了门去。 李师师香肩半露,裹着被单窝在床榻之上,婀娜曼妙的身段若隐若现。尒説书网 蔡條忍不住吞了次口水,嘿嘿干笑着就往床榻上坐去。 李师师厉声怒斥起来:“蔡條,你好生无礼……滚开!” 蔡條也是一时昏了头,色心涌动也就顾不上那么许多了,他三两把奋力扯开李师师裹着身体的被单,却见伊人手中紧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闪闪。 蔡條嗤笑一声:“你一个青楼女子,装什么贞洁烈女?” “姓蔡的,不要以为你是蔡京的儿子就能为所欲为了,你敢对奴无礼,奴便与你同归于尽!” 蔡條大笑,扑了上去,“师师姑娘,本公子劝你还是识趣一点,来来来,把刀扔了,你我吃酒作乐如何?” 第068章 蔡京献策人虎斗 此刻的大怂朝廷之所以被后人冠之于一个“怂”字,也不光是因为怂包。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表征就是礼崩乐坏,制度成体系紊乱,自官家以下,君不像君,臣不似臣,国将不国。 皇帝荒诞,不务正业,上梁不正下梁歪,臣下滥权,贪赃枉法。 就以本届武科而言,皇帝一句话就随意将原本三级的考试制度取消,另起炉灶。臣子就更无所谓了,反正为国荐拔人才只是个糊弄民众的幌子,无非借机敛财而已,走什么程序就不重要。 所以从报名到开考的各个环节,都有各路牛鬼蛇神吃拿卡要,搜刮各地武举。 殿试本来是很严肃的事儿。自有大宋立国百余年逐渐积累固定下来的程序、规则乃至礼仪,可到了赵佶这边,他就觉得太麻烦,挥挥手就全给废了。 朝臣无一人反对,都在陪皇帝玩。 所以,殿试的策论不考了,以解试为准。 骑射、韬略统统不考了。 直接将所有应试举子两两分组,进行多轮对战淘汰赛。 败者淘汰,胜者晋级下一轮,以此类推。 最终的获胜者即是殿试第一名。 不能不说,对于皇帝赵佶和满朝文武大臣来说,这种殿试的观赏性要强很多。 可这是朝廷殿试,代表着大宋的最高权威,异化成一场为各路权贵解闷逗乐的表演赛,岂能不荒唐? 也正因如此,武举们看破其中奥妙,很多人心灰意冷,导致这场殿试的结果与解试大差不差。 一路过关斩将到最后的还是王霖、潘明、马扩、蔡东等人。 因为殿试在宫里举行,宫里很多嫔妃公主皇子都来凑热闹。 潘明在皇族宗室中的人气非常高,当他出场接连轻而易举将各路举子战而胜之,宫里贵女们的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潘明心里却着实憋闷。 他心里太清楚了,他此刻无论爬得多高,一会在遇上王霖时都得狠狠摔下来,越高摔得越惨。 最后一轮,就剩下四人。 王霖,潘明,马扩,蔡东。 争夺殿试的前三甲。 王霖与潘明,战胜者即为武状元,败者榜眼。 马扩与蔡东,战胜者为探花,败者第四。 不出王霖所料,马扩很艰难的战胜了蔡东。由此负了轻伤,被那蔡东一方天画戟擦过肩头,险些破甲。 王霖纵马驰入场上,他胯下乌骓马,手持龙胆亮银枪,威风凛凛,赵福金坐在人群中兴奋得朝他不断挥手。 王霖略向对面的潘明一拱手,淡道:“荥阳侯,请了!” 潘明人在马上嘴角一抽,面目焦躁狰狞。 他知自己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是王霖的对手,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大臣的面与王霖对战,不过是再出一次丑。 心高气傲如他,如何能受得了这个? 可不战还能如何,当面认怂么? 潘明牙关紧咬,心一横,手中双锏紧握,心道老子今日豁出去了、纵然搭上这条性命,也得与你王霖来个两败俱伤! 看出潘明有拼命的架势,王霖根本无动于衷。 按说潘明也算猛将一员,可惜与他相比差距太大,王霖有把握在两个照面内将潘明打落马下。 蔡京此时却突然起身冲赵佶一礼,道:“官家,老臣以为,荥阳侯潘明与新晋举子王霖,骑射、武功其实也就在伯仲之间,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谁伤都是我大宋的损失,不如换个对决的形式。” 赵佶笑吟吟道:“太师以为该如何?” 蔡京不动声色道:“宫中兽苑豢养斑斓猛虎数头,不如让这两人分别与猛虎对战,能全身而退者,胜!” 好歹毒的居心! 蔡京此言一出,周遭众臣皆倒抽一口冷气,却没一个敢提出质疑之意。 赵佶眉头紧蹙,连连摆手:“太师,人力有时穷,岂能与猛兽相抗,万一他们两人因此死于非命,朝廷岂非将损失两员大将,不妥不妥!” 兽苑是赵佶嬉游玩乐之所,养着天下进贡的猛兽多种,其中就有两头金人送来东京炫耀国威的斑斓猛虎。 蔡京轻笑:“官家,那王霖本就号称山东打虎英雄,有何不妥?他若不是欺世盗名之辈,必定能在官家和文武百官面前施展伏虎壮举,如此,当属我大宋强盛的吉兆!” 蔡京说罢,朝中众人纷纷起身附和。 张叔夜在旁听得怒起,心说这蔡老贼分明就是想将王霖置于死地! 王霖山林打虎,纯属搏命而为,肯定带有一定的偶然性。 如今朝廷殿试,竟要将应试武举送进猛虎牢笼,与虎搏命,这哪是大宋崛起的吉兆,分明就是亡国之兆! 但张叔夜还未来得及开口进言反对,赵佶已将王霖召唤过来低道:“王霖,如何?若你为难……朕就挡了那老东西!” 王霖深吸口气,他反复衡量,觉得以现在武力层次、枪法和箭术水准,至少全身而退没有问题。蔡京当然居心叵测,但就此被他吓住么? 王霖心中冷笑,向皇帝躬身道:“官家,臣可以试一试。” 赵佶深望着王霖,缓缓点头,又冲身边的内侍省大押班马惠山道:“既然如此,让他们二人一试,不过,务必要确保他们的安全,若事有紧急,命人速速打开兽笼,放他们脱身!!”尒説书网 张叔夜顿仰天长叹! 他不认为王霖能斗得过两头猛虎,还当是王霖年轻气盛,当着皇帝的面不肯示弱。 赵福金本来坐在一群帝姬嫔妃中间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听说蔡京献策要让王霖和潘明入兽苑与猛虎相斗,以此决出武状元的胜负,不由大惊失色。 她站起身来就想冲到赵佶跟前提出强烈抗议,却被旁边的赵玉盘和赵金奴死死拉住,赵金奴伏在她耳边小声安慰道:“康福妹子,你先别急,父皇对那王霖颇为器重,他一定不会让他出事。” 赵金奴话虽这么说,心中其实也觉得太过荒唐,朝廷殿试武科对决,竟让蔡京一言而决,父皇耳根子也实在是太软了。 王霖抬头远望那当朝太师蔡京,若有可能,他当用长枪将这老贼捅个透心凉,为大宋除了这一害! 其实不光是王霖,潘明心中也在痛骂蔡京狗贼,此贼不死,国无宁日! 第069章 杀二虎终获突破 赵佶携文武百官及宫中贵人转场兽苑。 这兽苑在皇宫的东南角。 说是兽苑,其实就是一座高墙封锁的专属于皇帝的动物园,除了上述女真人进献的斑斓猛虎之类猛兽外,当然还豢养了不少珍稀动物。 那两头斑斓猛虎被养在一座方圆百余丈的巨大牢笼中,四周深筑高墙,以一道铁门与外界相通。 这养虎的四面高墙宽约数丈,其坚固度已经类似于小型城墙了。 赵佶端坐在城墙之上,其余人等皆分列两侧,往下俯瞰。 那两头猛虎通体黄色,身上叠加几十条黑色的条纹,威风凛凛。 它们本懒散卧在角落,突见众人来到,不由翻身而起,虎视眈眈仰视高墙之上,张开血盆大口,接连发出惊天动地的示威咆哮声。 周遭林木震动,飞鸟惊飞。 赵佶脸色一变,心里微微有些后悔。 他是想看热闹,但却不想让王霖和潘明去送死。 但蔡京早就吩咐人做好了准备,此刻王霖和潘明已被带到了铁门之外,也由不得官家赵佶反悔了。 典型的东北虎! 王霖扫一眼,体型比他在景阳冈上打死的那头吊睛白额大虫略小一些,武力值也低很多,一头39,一头41。 王霖暗自盘算起来,这两头猛虎应尚未完全成年,单打独斗,任何一头都不是自己对手,虽有两头,只要战法运用得当,灭杀它们也不是不可能。 关键他的武力值被死死压制在50关口一直无法提升,而这两头老虎或许就是他突破的契机! 这也是他前面答应赵佶试一试的关键。 王霖跃跃欲试。 潘明面色惨淡。 若是一头,他或许还能倚仗身形和善射,有机会射中猛虎一箭,然后退出。 可却有两头。尒説书网 这无论如何进去就是一个死字,不可能有半点侥幸。 一个小黄门过来带了一个铜制的签筒,示意两人抽签决定谁先进入虎牢。 王霖看也不看,便知这一切早被蔡京把持设计,抽不抽的都是自己,索性冷笑道:“不必抽签了,我先入便是!” 说完,王霖仰头向高墙上望去,冷森的目光径自落在蔡京身上。 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把你这老贼宰了喂狗! 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潘明面色变幻一会,终默然朝王霖躬身一礼。 王霖如此,相当于救他一命,否则他怎可能面对两头猛虎而全身而退,即便外边做好营救准备,但终归还是风险极大。 …… 铁门打开,王霖背负神臂弓、手持龙胆亮银枪昂然而入。 高墙上围观众人顿时一颗心提了起来。 赵佶也是分开内监的搀扶,径自扒着墙头往下望去,紧张得肩膀都在颤抖。 那两头猛虎嗅到生人气息,猛抬头虎视王霖。 其中一头虎背隆起,前爪伏地,发出低沉的闷吼,口涎滴下,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至于另外一头,轻蔑得瞅王霖一眼,照旧又伏在那边,好整以暇的摇着长尾。 王霖缓缓上前两步,将神臂弓及箭筒摆在一边,然后手持长枪,与那同样慢慢逼迫过来的那头老虎对视着,他的目光平静无波。 赵福金俯瞰这一幕,小脸苍白惶恐,若非担心惊扰猛虎,她早就惊呼出声了。 张叔夜站在赵佶身后,有些不忍再看。 王霖纵然武功再高,面对两头斑斓猛虎,焉能还有命在? 谁都不曾料到,王霖竟然打了一声口哨,手中长枪斜指,主动向那头猛虎发出挑衅。 嗷呜! 猛虎仰面长啸,长尾一掀,屁股撅起,就向王霖猛扑过来。 刹那间,王霖再不犹豫,不退反进,挺枪冲去。 他知道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这头猛虎,否则他就会被两头虎前后夹攻。 龙胆亮银枪在半空中掠过裹夹着呼啸风声,重重抽在老虎飞扑过来的背腹处。 王霖何等神力又借着物理惯性,加上长枪本身的重量,这一抽几乎将老虎腰身骨骼抽断! 老虎吃痛一头扎倒落地,砸地尘土飞扬。 王霖此时一个箭步窜过去,手中长枪撇开,袖中一把匕首落下抄在手中,电闪般狠狠刺入老虎的脖颈,旋又猛捅数刀! 殷红的虎血喷溅如注,虎身猛烈抽动渐渐无力。 王霖浑身浴血,却感觉神清气爽无比畅快,他索性俯身咬住老虎的创口,也不顾是不是惊世骇俗,大口大口吸吮一通。 他早就尝到甜头了,新鲜的虎血相当于天材地宝,岂能放过。 高墙之上包括赵佶在内的众人看得眸光惊骇,大脑中一片空白。 在他们眼中,王霖似乎是逼急了眼想要咬死这头老虎。 另外那头猛虎见同伴殒命,怒啸一声,飞扑而至。 王霖一时兴起,立即发动技能虎啸。 他的这声怒吼无比高亢,像是音波炸弹一般穿透整个大宋皇宫,那扑来的猛虎眸中立时充满畏惧和不解错愕之色,扑势大减。 王霖就地一滚,避过这必杀的一扑。 他大笑一声,抓起地上的龙胆亮银枪,奋力向猛虎投掷过去,那猛虎扑了个空,巨大的虎身在落地后本就微微停顿,而王霖这突然把长枪当成暗器般投出,又快又猛,猛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长枪生生贯穿虎腹! 血流如注,猛虎惨嚎着疯狂冲撞过来。 王霖知这头畜生其实已是强弩之末,他那长枪何等力量和冲击力,此刻它腹腔中的要害器官或都被搅碎刺破,也就是苟延残喘而已。 神臂弓没有用上。 果然,那猛虎冲撞到半路就摇摇晃晃栽倒在地,身子猛抽动几下,就气息奄奄眼看是活不成了。 王霖不可能放过这浴虎血的大好机会,他冲上前去,俯身呐喊一声,两手用力抓住猛虎的两只前爪,一下子就将之掀起抗在肩上。 王霖扛着虎尸大步走向兽笼一隅,他早就发现那是个上头观众视野难及的死角。 【王霖—生命8.8,智力11,武力52,声望40,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 王霖心头振奋,武力值终于突破了! 虽然只提升了2,但意味着上升通道再次被打开! ……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两头东北虎在王霖手下团灭。 王霖换了身衣衫,缓缓走来。 两侧值守兽苑的禁军军卒向他投过深深敬畏的一瞥,那些内监执事更是畏惧得不敢正视王霖。 山东打虎英雄、武曲星临凡、楚霸王再世的传闻在今天的众目睽睽下化为现实的版本,所有在场围观者无论尊卑,都难以遏制内心深处的震撼和恐惧。 神魔一般的好汉,天下何人可敌?! 潘明在侧,终于心悦诚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他默然向王霖深鞠一躬,抱拳凛然道:“王兄神力伏虎,非吾等凡夫所能抗衡!” 第070章 王霖的虚衔实职 “太师,这样可算王霖胜出?”赵佶哈哈大笑,笑眯眯望向蔡京。 “然。”蔡京面色微抽,略垂下头去。 赵佶又环视众臣道:“诸位臣工,王霖文才横溢,武艺超群,堪为我大宋百年难得一遇之英才!今日殿试,其一举夺魁,并神力伏虎,扬我大宋国威!朕很欣慰!” “在此之前,王霖又累立不世功勋,救驾在前,拯救皇女在后,不可不褒奖也。朕前已册封王霖为清河县男,食邑三百户,今殿试结果一如朕之所料,来人,宣召——” 入内侍省大押班尖细的嗓音顿回荡全场:“……王霖殿试第一,钦点天子门生,赐武进士甲等头名、同文进士及第,授太子左庶子、沂州刺使,钦点沂水县令。着京东东路转运使司即刻徙清平军于沂水,王霖兼领清平军都指挥使,从五品上……” “王霖,还不领旨谢恩?” 王霖默然拜了下去,一时间踌躇满志。 治理地方又掌兵权,这种结果比他预期的好太多了。 只是没想到皇帝会将他放在沂州,他本以为是东平府或是相邻州县军监的。 文武众臣闻之,莫不震惊。 破格越级提拔任命,已在众人意料之中,毕竟皇帝封男爵在前。 然封爵不过荣誉,天子门生,武进士头名并赐文进士及第等等,其实也还是虚的,但重要的是后头。 太子左庶子意味着王霖贴上了东宫太子的标签。 宋时的州刺使是武将挂的虚衔,与沂州知州不是一个概念,但为未来王霖的升迁埋下伏笔。 背后有官家和太子,这一日恐怕很快就会到来。 实职是沂水县令,官阶不高,却是一地主官。 又迁徙在济州的清平军入沂州,专命王霖兼掌兵权。 清平军本来是驻扎济州章丘的县级军,这回实际是将清平军升格为州级军了。 一军,因王霖个人而提级! 文武兼备,虚实搭配,从五品起步,未来前途可期,官家好大的恩宠! 而很显然,此番册封任命赵佶早就准备多时了,也真动了一番脑筋。 来京参加武科获取晋身的目的达到,终于告一段落。 王霖双手接过圣旨揣入怀中,满面笑容。未来几天只要朝廷履行完相关派任手续,行转公文,他就可以离京去沂州赴任了。 接下来,赵佶又下旨摆宴,名曰伏虎宴。 赵佶很高兴,因为当初金人送来这两头猛虎,美其名曰是进贡,实际是挑衅和对大宋皇权的蔑视。 如今大宋天子门生独力将两虎灭杀,大涨官家威风。 赵佶心花怒放之下,还即兴做了一副《天子门生王霖伏虎图》,盖上御印,命人装裱起来悬挂于延福宫大殿之上。 皇帝和宫中嫔妃贵人接连赏赐了些金银财物,王霖自然照单全收,敬谢不敏。 进京后,从赵佶这边他得到的赏赐怕不至少有几千两黄金之巨了,自然统统兑换成银票带走。 宴会上,感染到官家兴奋的情绪,看到王霖未来的权力坦途,不少朝臣、宗室接连与王霖推杯换盏,极尽拉拢交好之意。 太子赵桓公开在宴会上开口盛赞王霖为“神枪郎君霸天下,伏虎神将世无双”,众人皆大笑逢迎附和,随后这名头就传扬出去。 宴会进行到半截时,宫外的消息终于传到赵佶这边,蔡京那边亦然。 蔡條焚烧樊楼,与李师师皆亡! 赵佶面色骤变,手中翠玉酒盏当啷声坠落在地,碎成两截。 他愤怒的眸光几欲喷火,直勾勾望向了不远处同样神色惨淡的蔡京! 砰! 赵佶拍案而起,厉声道:“蔡京,汝子枉顾王法,竟敢火烧樊楼,致多人死亡,该当何罪?!” 在场众人皆惊。 王霖陡然色变,李师师出事了? 蔡京的身形微微有些佝偻,他肩头轻颤,慢慢抬起头来,双眸中隐含浊泪,颤巍巍拱手道:“官家,此事是非区直尚不清楚,臣子也在大火中身亡,请官家准许老臣出宫,查明此事来龙去脉!” 赵佶喘息着,冷笑挥手:“你且去,朕也会遣人查办,若真是你蔡家人纵火,还希望老太师给朕一个交代!” …… 王霖匆匆出宫回府,在卧房的枕头底下发现了李师师的留书。 并未具名,笔迹王霖认得。 只有三个字,贞元观。 王霖长出一口气。 前后思量一会,便基本理清楚大概。 蔡京儿子的挑衅当然并非虚构,只是后来的火烧樊楼根本就是李师师的自导自演,其意若何,显然是为了假死脱身。 果然是风尘里打滚十几年的女子,这等心机和当机立断的气魄,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 不说王霖,且说赵佶,在御书房中怒冲冲来回踱步,情绪难以控制。 无论樊楼火灾事件真相究竟为何,但罪魁祸首为蔡京子蔡條已无疑问,想起世上再无李师师其人,赵佶感觉到了无语言表的锥心之痛。 即使暴怒,他也知蔡條已死,此刻根本无法迁怒于蔡京本人,可他除掉蔡京的念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然而蔡京树大根深,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法妄动。 蔡京与高俅不一样。 高俅的一切来自于官家,而蔡京的今日,源自于在朝野上下几十年的深耕细作。 与赵佶的愤怒和哀伤相比,宫里嫔妃闻讯却是欢欣鼓舞。 宫外的妖精没了,皇帝当安心留在宫里了。 郑皇后甚至无法掩饰心内欢喜,径自在宫中摆设盛宴,邀请韦贵妃,王贵妃、乔贵妃等十余人对饮,欢声笑语喧哗,却被深深的宫墙锁住。 日薄西山,十一岁的广平郡王赵构现在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正在龙德宫与皇三子郓王赵楷、肃王赵枢及皇六子赵杞玩射箭游戏。 这几个皇子也习武,尤其赵构,年纪不大,却也能“挽弓至一石五斗”,达到武学上舍生的水准。 见母亲韦氏俏面微醺回宫来,几个皇子间的游戏就散了场。 赵构笑嘻嘻迎上去道:“阿娘,听说那新科武状元王霖力能伏虎,孩儿想去求父皇恩准,让孩儿跟他学些武功!” 韦氏叹口气,牵起赵构的手直接进了寝殿,“我儿,那王霖虽有本事,却是太子的人,此人离京赴任在即,他岂能教你武功!你若喜欢骑射武艺,阿娘听说那禁军金枪班的教师徐宁武功高绝,明日娘去求你父皇,让徐宁教你枪法便是。” 徐宁? 赵构歪头思量一会,道:“是的娘,也行吧。” 韦氏啼笑皆非,捏了捏赵构的小脸,嗔道:“什么叫也行吧?那徐宁也是一等一的好汉,禁军教师,号称百人莫敌,教你岂非绰绰有余?” 第071章 童言无忌小赵构 金枪手徐宁突然接到了上头军令,命他即刻进宫教授韦贵妃之子皇九子赵构武功、枪法。 作为金枪班教师,实际就是皇帝侍卫亲军中长枪队的教练,属于禁军体系的中低层军官。虽然常伴皇族左右充为护军,但近距离的接触,却是从未有过的。 更别说给皇子当师傅了。 所以开始时徐宁还挺兴奋,觉得与有荣焉。而说不定还是个进身之阶。 但不多时,徐宁就郁闷憋屈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程度。 他奉命来到龙德宫,十一岁的小皇子一身劲装打扮,手持长弓,倒也像模像样。 只是赵构也不言语,就一个劲围着他来回转悠,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看得徐宁莫名所以,一头雾水。 好一阵,赵构突然站在那里歪头问道:“徐教师,你可能打得了猛虎?” 这话问得徐宁一愣,旋即苦笑回答:“殿下,小将未曾与猛虎搏斗过……” “这就是说你打不过猛虎了,那么,自然你就更不可能打得过王霖了……哎……我本来想跟王霖学武,可我娘却说那王霖不会教我……”小赵构唉声叹气,一脸的失望。 王霖不教,才来找我? 小皇子,你这是故意调戏人么? 这就让徐宁很尴尬了。 王霖如今名气正盛、如日中天,徐宁自然也听说过这位昨日殿试上搏杀两头猛虎的事迹,又被太子赞誉为“神枪郎君霸天下,伏虎神将世无双”。 实际王霖如何徐宁本都无所谓,只是这“神枪郎君霸天下”的名头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毕竟他是祖传枪法,钩镰枪和金枪有当世无敌的说法,如今突然冒出个王霖来,似乎就夺去了徐家枪法的风头。 赵构又当面来了这么一出,徐宁自就有些不虞。 徐宁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他默然躬身一礼道:“若是殿下觉得徐宁武功平常,小将自当退去。” 却见赵构活动了下四肢,扔下手里的弓箭,又去兵器架上抽出一杆宫里为他量身定制的长枪来,耸耸肩道:“徐教师,听说你家传枪法还是不错的,我就权且跟你学一回吧。” 权且学一回…… 徐宁听了真气血冲上脑门,眼前若非是个皇子,他早就一枪砸过去了。 徐宁深吸口气,手中钩镰枪拄在地上,傲然道:“殿下,我徐家枪法独步天下,也非凡俗能敌,殿下若是肯学,小将自当倾囊相授。” 赵构毕竟是个孩子,又是皇子,说话肆无忌惮惯了,更不通人情世故,闻言就撇嘴道:“太子哥哥说王霖神枪天下第一,徐宁,你的钩镰枪能敌得过王霖的龙胆亮银枪么?我不信。” 其实打得过打不过是另外一码事,赵构这话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徐宁瞬间就涨红了脸。 童言无忌!! 他可是皇九子!! 徐宁在心中反复安慰着自己,这才慢慢心绪平和下来,差遣所在,教授皇子不敢怠慢,该教的还是要教,不过他再也没有了刚才进宫来的那股兴冲冲的劲头。 …… 蔡京府所在的这条街是东京最繁华的主干道之一,距离皇城只有数百丈,占地极广,此时整座府邸满是缟素,正在操办蔡條的丧事。 午后,有个三旬出头的青衣清瘦男子,带着另外个粗壮黝黑、一脸虬髯的汉子行色匆匆进了城,直奔太师府。 即将抵达太师府门口时,青衣男子扯了扯正在东张西望的黑汉,压低声音道:“铁牛,你且在那厢找个地方吃杯茶,老实待着,不要惹是生非,待我从太师府送信出来,就引你去酒楼吃酒!” 黑汉嘿嘿大笑,推搡道:“院长哥哥且去,俺自去吃酒等你。” 青衣男子正要去,却又被黑汉扯住衣襟道:“给俺几两银子使!” 青衣男子无奈,只得从怀中摸出块碎银子来塞给黑汉,这就去了。 蔡京面色阴沉坐在厅中。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自极难受,只是他现在想得最多的却不是查明真相,为莫名其妙就死了的蔡條报仇雪恨,而是如何让蔡家渡过这场危机。 皇帝赵佶的心思他看得透彻,察觉到赵佶对蔡家生出越来越深的嫌隙,蔡京心里也渐有些不安稳。 软弱的皇帝居然有了硬起来的征兆,蔡京暗生警惕,尤其在册封安排王霖的事情上,管中可窥豹,让蔡京看到了赵佶扶持太子赵桓起势的某种良苦用心。 而他素来不屑一顾的太子赵桓,竟然也有鳞爪飞扬的姿态…… “太师,江州九公子送来家书一封。” 蔡京心烦意乱摆摆手:“待老夫写封回信,让送信人带回江州。” 蔡京略翻看了下信,便立即起身去伏案疾书。 江州知府蔡得章小名蔡九,是他的第九个儿子。 此刻蔡得章是例常派人进京送家书和江州土特产孝敬老爹,并不知他哥蔡條已成短命鬼。 青衣男子经常奉命来京给蔡太师送家信,对东京熟门熟路,他从蔡府大管家蔡奇那里取了蔡京回书,又得了几两盘缠,见蔡府正在办丧事,也不敢多待,匆匆去了。 就这当口,随他来京的黑汉已在斜对面的一家酒楼吃得酩酊大醉,借着酒劲与人发生口角,正待动手。 黑汉人极粗狂,醉酒下放浪形骸,哪管这是天子脚下不容撒野,晃荡着拳头就打向对面一个白面青年。 那青年心情本也烦躁,见黑汉挑衅也怒不打一处来,避过黑汉那一拳,侧身反肘一击,就将黑汉撞了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周遭酒客见状纷纷躲避开去。 青衣男子大惊失色,立时窜过去,抬头瞥见那一脸怒色的白面青年,大笑道:“徐教师,多时不见,别来无恙乎?” 白面青年正是徐宁。 徐宁教了赵构会枪法,便意兴阑珊出宫。尒説书网 他心情不爽来吃酒,吃了半截,见邻座这黑汉喝醉酒对伙计出言不逊,他看不惯就多说两句,两人就冲突起来。 徐宁见是江州旧识、江州两院押牢节级,人称“神行太保”的戴宗,也不由抱拳笑道:“原来是戴院长,此番又来东京太师府送家书么?” 戴宗大笑,上前去狠狠捶了黑汉一拳:“你这黑厮,好生无礼,这便是我跟你说过的金枪手徐宁,还不上前拜见?” 又道:“徐教师,这位是我兄弟,人称黑旋风李逵。” 第072章 李逵登门战王霖 这两日王霖一直在等待朝廷的批文,也就是他赴任的官方手续,做着离京的准备。 他抽空去了趟城外的贞元观,又去了张贞娘和锦儿的住处。 张贞娘那日仓皇逃去,所幸高俅府追兵的目标都在王霖身上,她倒是一路有惊无险返回住处。 张贞娘和锦儿一直在担心王霖的安危。 直至城里开始传开王霖殿试夺魁,又有了诺大名头的消息,这才暗松了口气。 再次见到王霖,张贞娘心情复杂到极致。 她这一生都再也无法忘记,王霖闯进柴房救她二女脱险,又怒发冲冠诛杀高衙内为民除害的一幕。 她当时已抱了必死之心。 不成想王霖从天而降,大闹高俅府,冒死成功救她脱身。 她是何等心思细腻之人,她这一辈子都不曾想过,这世上竟然会有人为了救她,不惜与高俅这样的当朝权贵为敌。 她不由想起了当初高衙内将自己诱骗进陆谦家企图不轨,而林冲却畏惧高俅权势迟疑不敢出手,导致高衙内后来更加变本加厉,才有了后面那些乱七八糟不堪回首的往事…… 前一年间,高衙内就是她的噩梦。 张贞娘神思恍惚。 锦儿拽拽她的衣襟。 “娘子,高衙内已死,高俅流放原籍,你们实际已经不需躲藏,安全无虞了。”王霖笑道。 张贞娘敛衽一福:“都是郎君舍命相救,贞娘终生难忘。” 王霖微笑:“娘子言重了,我也是适逢其会,又岂能见死不救。” “这几次三番,若非郎君营救,贞娘这条命早就命丧黄泉了。”张贞娘眼角嗪泪,“奴该如何才能报答郎君的大恩大德?” 锦儿心中暗道:“娘子你以身相许好了,像王公子这等才貌双全的郎君,天底下哪里去寻?” 但心里这样想,话是不敢说的。 锦儿知道张贞娘貌似柔弱实际刚烈的性子,她极为看重自己名节,这种调笑话是万不可能承受的。 锦儿正在琢磨该怎么帮娘子和王霖捅破这层窗户纸,却听王霖道:“娘子,锦儿,我过几日就要离京去沂州赴任,不知你们做何打算?” 张贞娘欲言又止,最后幽幽一叹:“奴无亲无靠,也只能带着锦儿回家勉强度日吧。” 锦儿眼珠子一转,插话道:“公子,你当初不是说可以带奴婢和娘子一起离京的么?娘子,咱们在东京孤苦无依,日后靠什么维持生计,不定还要受人欺负,不如跟公子离京再做打算……” 张贞娘俏面绯红,低头斥责道:“锦儿,莫要乱讲话!郎君现在是朝廷官员,身份非比等闲,你我卑贱之人,如何能够相随……”m..Com 王霖笑笑,他知道张贞娘的心结所在。 她纵有心随自己离开东京,又忧虑名不正言不顺惹人非议,损伤名节。 他笑笑,就抱拳拱手道:“在下先行告退,我在京中还要待几日,有事锦儿自来寻我便是。” 说完王霖就去了。 有些事他在场反而不好。 王霖去得快,他走后锦儿忍不住嘀咕道:“娘子,若没有王公子,咱们主婢也活不到今天……要以锦儿说,其实娘子不如跟了公子,相信公子绝不会亏待了娘子的。” 张贞娘面红耳赤,道:“锦儿,你这说得什么无廉耻的话!……再说奴一个被人休了的弃妇,年纪又大,人家郎君何等贵人,怎能看得上奴?” 锦儿嘟着嘴:“娘子年方二十,正是韶华,何必自惭形秽,这世上改嫁之人何其多,况且娘子并无错处,德行无亏,我看公子对你也蛮有心。” “娘子啊,公子这样的人足以托付终身,若是错过,可就真的错过了。” 张贞娘无力垂下头去:“锦儿,这话再也休提,不要说了。” 锦儿叹息,不再说。 自家娘子的心结太重了。 但她眨眨眼,却是打起别的主意。 …… 王霖回府,不多时就有个黑汉硬闯进来。 【李逵—生命8,智力4,武力58,声望21,技能:黑煞】 黑旋风李逵? 我勒个去,这位天杀星怎么出现在东京? 王霖抱拳道:“这位兄弟,你硬闯王某家门,可是王某有得罪之处?” 李逵狂笑,闷声道:“王霖,你倒是未曾得罪过俺,不过,你一个小厮,竟敢号称神枪郎君天下无敌,俺就不服气,来,咱们比划比划!” 李逵呔一声就劈头盖脸就是一拳。 虎虎生风。 王霖微微皱眉,知道这李逵以双臂力量见长,擅长双斧,武力值比自己略高一些,但论起力量来,王霖绝不怵他。 他又知跟李逵这等莽汉讲理,无异于对牛弹琴,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于是王霖闪身避过李逵一拳,也不用花招,兜头同样一拳击去,李逵大笑,他见王霖身材瘦弱根本就看不起,索性门户大开也不躲避,任由王霖这一拳重重捶在他胸口处。 一股巨力传过,李逵胸口剧痛,他忍不住连连后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他却是不怒反笑,口中嚷嚷着:“你这小厮还有点力气,来来来,吃俺一拳。” 王霖也是兴起,他气血充盈,将满腹气力全部汇聚在右拳上,干脆跟李逵拳碰拳,来了个硬碰硬。 上次在宫中搏杀二虎,又饮了一回虎血,武力值虽才增加2,但生命值却暴涨到接近9,气血旺盛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就不信自己还能干不过一个莽汉。 轰然巨响! 王霖自觉浑身一震,却同时觉得周身经脉中气血沸腾燃烧起来,四肢充满着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 那李逵却五指几欲骨折,痛彻心扉,他踉跄后退着,痛得仰面咆哮。 王霖信心倍增,大笑着冲上前来,快手、鸳鸯腿技能全出,三拳两脚干净利落将李逵撂倒在地。 【王霖—生命8.9,智力11,武力53,声望45,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 武力值增加1是有点少,但王霖却由此验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测,只要自己与对手的武力值差距不是太大,比如在10以内,自己完全就能以弱胜强,尔后越战越强。 他应该是还有一个独一无二的隐藏属性,气血值。 第073章 复制戴宗神行技 李逵的个性实是有些凶悍暴虐的。 虽然突兀间被爆发起的王霖揍了个晕头转向,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怒吼着反扑上来。 王霖嘴角噙着淡笑,深吸口气,聚集全身气血力量,干脆揉身上前,与李逵斗在一处。 拳声呼啸,场面甚是激烈。 王霖深知对李逵这等人,只有一条道,那就是废话不说直接干,彻底打服他! 李逵的绝对力量比王霖还是差上一筹,虽然他的武力值略高,但综合实力却不及王霖。 主要是用了快手技能的王霖出拳速度极快,李逵防不胜防,王霖的每一记重拳都会让他狼狈后退,打得他嗷嗷直叫。 所以几个照面下来,李逵的气势越来越低迷,越来越陷入被动防御挨打的地步。 “大人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两个男子一起并肩走进府门来。 一个六尺五六长身体,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髭髯,十分腰细膀阔。 另一个面阔唇方神眼突,瘦长清秀人材,皂纱巾畔翠花开。 王霖猛一拳将李逵击退,扫两人一眼,嘴角略抽。 【徐宁—生命7,智力7,武力63,声望21,技能:钩镰枪】 【戴宗—生命6,智力6,武力31,声望29,技能:神行】 金枪手徐宁! 神行太保戴宗! 加上李逵,三位梁山头领。 王霖停下手,李逵犹自不干休,哇哇大叫着要冲上来继续跟王霖缠打,戴宗怒斥道:“你这黑厮,再敢鲁莽无礼,就给我滚回江州去!” 李逵就怕戴宗,被戴宗一顿训斥就悻悻低下头去,不过他口中嘟嘟囔囔,还是不服气。 戴宗冲王霖拱手一礼道:“在下戴宗,江州小吏,拜见王大人!我这兄弟鲁莽,冲撞了大人,在下这就替他赔罪了!” 王霖时下已是从五品上的官身,文职武职皆有,还有爵位,所以戴宗口称大人,不敢怠慢。 徐宁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 此事说起来还是因他而起。 三人吃起酒倒也投机,就未免多喝了几杯,而在闲谈中徐宁无意中说起宫中皇九子赵构“羞辱”自家的事,这样一来二去难免会说到王霖,徐宁是说者无心,李逵却听者有意。 第075章 官家赐字名思衡 王霖比谁都清楚张贞娘要的不是富贵生活,而是名分和承诺,以及尊重。 她是一个极传统的女子。 所以王霖与她相处,只能是相敬如宾。 想要如潘金莲或阎惜娇或孟玉楼那般肆无忌惮的亲密,绝无可能。 黎明时分,暴雨方渐渐停歇。 王霖昨夜费劲唇舌、使尽浑身解数才让张贞娘彻底打开心结,如释重负下到此时才沉睡过去。 张贞娘悄然起身穿戴整齐,趺坐在王霖身侧,眸光无比温柔,又透着一抹无法言喻的复杂。 …… 午后。 小黄门黄坤来宣布皇帝召命,要求王霖即刻进宫饮宴。 王霖匆匆进宫,进了延福宫大殿后顿吓一跳,宴会现场,除了官家赵佶外,还有黑压压一大片衣冠楚楚的皇子皇女,大的如赵桓十八九岁,小的也就七八岁。 赵福金盛装打扮,前面王霖见过的两名帝姬赵金奴和赵玉盘也在其中。 赵福金刚要兴奋起身跟王霖打招呼,旁边的赵金奴一把扯住她,示意她当着父皇的面不要失仪。 王霖大礼参拜下去:“臣王霖,拜见官家,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佶大笑,摆摆手,内侍省大押班马惠山立时上前来替皇帝扶起王霖来。 “王卿平身。汝乃朕之门生,今日朕设御宴为你践行,朕这些皇子皇女,一直在朕这里闹腾着,非要见识伏虎神将的能耐……”赵佶顿了顿又道:“尤其皇九子赵构意欲拜你为师,学些武功,你意下如何?” 王霖笑道:“臣何德何能,敢为皇子之师。不过,教授些武功,臣却不敢推辞。” 赵桓在旁也笑着附和道:“是啊,父皇,王霖即刻将要离京赴任沂州,怎为九弟师傅,不过趁王霖走之前,给九弟传授些武功还是可以的。” 赵佶扭头望向老老实实端坐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赵构,“构儿,你要学什么?” 赵构起身毕恭毕敬施礼,然后才大声道:“回父皇,儿臣想跟王师傅学习射箭,儿臣听说王师傅能左右开弓,心甚羡慕。” 这就是传说中的赵构啊……王霖暗暗打量着赵构,见此时泥马南渡的康王殿下还是个小屁孩,嘴角就噙起一丝外人很难察觉的轻笑来。 赵福金也忍不住跳了出来,挓挲着手道:“父皇,女儿也想学呢!” 赵佶今儿个心情不错,也不在意赵福金的失态,索性环视这群儿子女儿,大笑起来:“好好好,谁还愿意学,朕都准了。” 瞬时又站出两三个小皇子来。 …… 宴会结束,王霖不得不领着赵构赵福金这几个小孩去玩了会射箭,不过他倒没想到赵构竟真能开起禁军中制式的军弓,而且显然习练已久,蛮有准头。 至于赵福金纯粹就是好玩罢了。 她两臂柔弱无力,连最轻的短弓都拉不起来,何谈射箭。 当了一下午的孩子王,在薄暮时分去向官家赵佶辞行。 赵佶屏退左右,独立殿中,望着王霖向自己拜了一拜,神色竟有些莫名的怅惘。 “王霖,你此去沂州,山高路遥,你我君臣不知何日方能再见。” 赵佶轻轻又道:“临别之时,朕再赐你一道密旨,予你紧急处通权达变和先斩后奏之权,可秘而不宣。你去沂州,即刻着手扩编员额,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朕练出一支精兵来……朕已命太子与有司交涉,今后凡清平军所属一应辎重粮草军饷,皆由太子直接管制调拨。” “朕再予你些九品保义郎、从九品承信郎的空额,汝可自行处置,不过要经太子向有司报备方可。” 赵佶缓缓道:“你今年十九岁吧,明年加冠,可曾有字?” 王霖摇头,“回官家,尚无。” 赵佶笑:“那朕就赐你一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想,就叫思衡吧。” “臣拜谢官家赐字。” 王霖在这一瞬间突然心生些许感动。 无论赵佶此人如何荒唐不经,当皇帝如何昏庸不称职,但说起来,他对自己真的是没得说。 “王霖,朕对你也算是恩宠备至了,即便当年的高俅,朕也不曾如此。”尒説书网 赵佶叹了口气道:“朕与你也算有缘,其实朕对你如此,并不指望你将来会如何效忠于朕。朕只是想着,若当真日后我大宋有遭难的一天,你若能记着朕的好处,不妨竭尽所能保一保朕的这些儿女……” 王霖心中一动,赵佶今日怎么突然说起这些,难道他对大宋未来的劫难有些预判么? 这是准备把自己当成一路秘密奇兵来培养和安排吧? 王霖心念一闪,躬身下去,慨然道:“臣这一生,当为家国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佶没有细究王霖话中的关节,点点头:“此后或一年、或两年,东京若有变故,朕希望,朕的旨意一到,你便能起兵勤王,不要辜负朕的重托。” “臣遵旨。” 王霖站起身来,望着赵佶飘然而去的落寞背影,眉梢一挑。 难道他这是要下定决心向蔡京和童贯下手么? 也许吧。 王霖甩了甩头,暂时东京和北宋朝廷高层的事他也左右不了,只能顺其自然。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去沂州,在皇帝老子给了这一系列的优惠条件和政策保障下,抓紧时间、闷头发展。 乱世将至,只有力量才能保全自身。 他心里很清楚,既然皇帝今日设宴,说明他的官方手续也许明日、最迟后日就下达了。 王霖大步流星转身走出延福宫大殿。 王霖刚走,太子赵桓和赵佶就一起转出后殿来。 “父皇,王霖其人勇猛无双,若假以时日,必定是我大宋护国栋梁。儿臣看,待他在沂州历练几年,便可调任回京,辅佐儿臣掌控京营禁军。”赵桓道。 “不,桓儿,你要永远记住朕的话,王霖这样的人就是一头猛虎,放在外头冲锋陷阵可无往而不利,但切不可留在身边养虎为患。这也是朕反复思虑,不再想招他为驸马的原因。” “王霖可当成你我父子的一支奇兵,或者说是皇家私兵来养,若将来但有不测,也算是赵家宗室的一条退路,所以,只要他不反我赵家江山,甘心为我所用,其余均可高看一眼、网开一面……你懂朕的意思么?” 赵桓默然片刻,躬身道:“儿臣晓得了。” 第079章 普照寺斗燕青(2) 王霖轻笑:“我一个路过大名府的外乡人,无名小卒而已,岂敢与鼎鼎大名的玉麒麟卢俊义家为敌,不过是你们卢家恶奴欺压百姓,我看不惯而已。” “汝休要污蔑卢家名声!” 燕青自知不敌,但事关卢家名声,他也不能就此让步,就索性从旁边家仆手中夺过一把朴刀来,挥舞生风,又杀向王霖。 王霖也不轻敌,他往后一跃,顺手将自己斜搁在一边的龙胆亮银枪抄起,拧了个耀眼的枪花,兜头一枪刺向燕青咽喉。 得自杨志的杨家枪,在王霖手上已经炉火纯青,实际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他这一枪又快又猛,势如破竹,裹夹着凛冽风声,又气势如虹。 燕青面色陡变,赶紧跳开躲避。 而王霖哈哈一笑,反手一枪复又刺来,燕青狼狈再避,场上局面被王霖牢牢控制主动。燕青只有被动闪躲的份,而没有还手之力。 索超是武功上的大行家,在旁观战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燕青的功夫他甚是熟悉,而这外乡少年的枪法神出鬼没,忽攸在前,又忽攸在后,远非燕青能敌。 索超心念未落,果见王霖一枪挑飞了燕青手中朴刀,那柄刀掠过半空,又噗嗤一声斜插在地,刀把剧烈嗡鸣! 不待其人反应过来,王霖那锋锐枪尖已颤巍巍抵在燕青咽喉处,燕青满面涨红,咬牙道:“要杀便杀,皱皱眉都不是好汉!” …… 索超皱了皱眉,扭头望向蔡夫人。 蔡夫人不着痕迹点点头,索超这才高喊一声:“住手!” 索超是本地官军中人,也与卢俊义有交情往来,无论于公于私,自不可能眼见大名府卢家的人、卢俊义的义子燕青死在一个外乡人手下。m..Com 当然,王霖压根就没有杀念。 给点教训而已。 不可能真杀燕青。 在梁山这些人当中,王霖觉得卢俊义父子其实是不错的人,正大光明,乾坤磊落,没有宋江那些人的花花肠子和各种弯弯绕。 索超大步走来,王霖手中枪旋即收回,退了两步,內视属性。 【王霖—生命9.2,智力11,武力55,声望48,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 果不出所料,武力值虽获突破,但提升起来速度极缓。 此番只提了1。 燕青如释重负,眸光羞恼紧盯着王霖,却没退走。 索超略一拱手:“在下北京大名府梁中书门下、马军中管制提辖使索超,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王霖暗笑,一个不入流的军中小官,连长级的小人物,何必文绉绉念这么一长串的官名……笑死个人了。 他拱手还礼淡道:“在下王霖,山东清河县人。” 索超闻言面色一变。 那蔡夫人却早惊啊一声,疾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王霖道:“哎呀呀,你便是那官家钦点的天子门生、被太子赞誉为文武双全的伏虎神将王霖么?” 王霖拱手:“正是王某。” 蔡夫人笑吟吟道:“前日京中有信来,说起你,奴这两日心里还不怎么相信,世上岂有能力敌两头猛虎的人物?可今日一见,奴便知传言不虚了。” “王军使果然人才俊俏,武艺非凡,难怪连番被官家、太子器重,引为肱骨之臣!”蔡夫人啧啧赞道。 索超的傲劲儿瞬间敛去,默然退到一边。 王霖官至从五品上,清河县男,天子门生,还是一军都指挥使,对索超而言这是毫无疑问的上位者。 品阶差太多了。 燕青也是脸色骤变。 竟是最近声名大噪的山东王霖? 听说这还是个新进的官老爷。 所谓民不与官斗,卢家再财大气粗,也不能公开跟一个掌握一地治权和兵权的地方官员为敌。 燕青瞥一眼站在自己身边早已脸色煞白的卢家二管家李安,心道:你这混账东西如何招惹上这么个主儿?这不是给卢家惹祸上身么? 由此,兴师问罪自然休提了。 打又打不过,惹又惹不起,干脆溜之大吉。 燕青心思八面玲珑,他退意一生,就借故嘿嘿干笑两声,趁着蔡夫人和王霖在对答间,扭头就要走去。 却听王霖朗声道:“燕青,请留步,在下还有几句话说。” 燕青不得不停下,尴尬笑着拱手道:“王军使,今日或有误会,若有得罪之处,也是燕某一人之事,与卢家无关。” 王霖不动声色:“倒无甚大事,不过在下劝你转告卢员外一声,富甲一方应造福桑梓,尤其要严格管束家中下人,切莫让这些人狐假虎威,为祸乡里,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事关卢家和义父卢俊义的名声,燕青面色肃然起来,他眉头一挑道:“我们卢家素来仗义疏财,修桥铺路,赈济农人,从未欺压乡民,王军使你这话何意? 王霖冷笑,扬手一指李安:“此等恶奴站在这——实话讲,我没见你们卢家修桥铺路的善举,却见了卢家恶奴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恶行!” 燕青猛扭头望向李安。 李安面色青红不定,他本想狡辩几句,眼角余光发现王霖威势勃发,手中长枪蓄势待发随时会刺来要了自个小命,心里一凉,下意识垂下头去。 “李安,难道你们真敢打着卢家的旗号欺压良善?” “燕少爷,小的……”李安嗫嚅着,不敢承认,也不敢狡辩。 看这情形,燕青略一思忖,就知道自己被李安欺瞒哄骗了。 他虽然是卢家义子,却平日多半时间游侠在外,不怎么管府中杂事。 对于卢家家奴在外如何,坊间口碑如何,他是真不清楚。 燕青怒视李安一眼,躬身向王霖道:“王军使,今日事某当回府禀报义父,查个水落石出,若真如大人所言,卢家一定会严惩不贷!” 燕青转身就走,那李安正待溜走,却被燕青飞起一脚踢了个跟头,旋即被其他家仆牢牢控制住。 王霖也向蔡夫人拱手道:“蔡夫人,在下告辞!” …… 第080章 普照寺斗燕青(3) 王霖纵马持枪瞬间走得无影无踪。 蔡夫人站在山门处眺望片刻,突然转头笑道:“索提辖,你觉得这王霖武功到底如何?” 索超顿了下,才斟酌着言辞轻道:“燕青拳脚深得卢员外真传,这王霖能轻易战而胜之,武功应属当世高手。”m..Com 蔡夫人笑:“比你如何?” “索超未曾与他比试,不敢妄言,不过,索超自信不会输给他便是。” 蔡夫人哦一声,又道:“索提辖,你说他与杨志交好,此番来我大名府,难道是奔杨志来的吗?” 索超点头:“应是如此。” “我父在家信中曾言,这王霖乃官家为太子培植班底,日后前途无量,但或将为我蔡家的心腹之患……” 蔡夫人脸上笑容一敛,道:“我看他人物俊朗,真不愿哪天他真与我蔡家形同水火……” 索超沉默下去。 蔡京权倾朝野,把持朝纲,奸佞之名天下无人不知。 他深知这位蔡夫人表面上为人温婉,但实际性格阴狠毒辣,而且善妒。 梁中书的美貌侍妾不知被她打死多少,据传都埋在梁府后花园内。 不过很多人初见她,都很容易会被她的端庄外表和温和作风所迷惑。 当初索超也是如此。 蔡夫人想想又道:“一会回府,让杨志来见我。” “喏。” 蔡夫人说完,便带着两个侍女走向大雄宝殿,专心致志去礼佛诵经。 索超甩甩头,跟了上去,他拿不准蔡夫人又要搞什么名堂,也懒得去费脑子。 …… 且不说王霖离开普照寺。 单说燕青揪着李安返回卢家,直奔卢俊义的书房。 卢俊义虽是商贾,但对商贾经营不感兴趣,基本上府中产业都交给夫人贾氏和大管家李固打理。 他就是实打实的甩手掌柜的。今日出门去凤凰岭上游玩散心,刚回来便听闻山东王霖来访。 王霖名头卢俊义略有耳闻,他正遗憾没见上这位年轻俊彦,燕青来将在普照寺与王霖种种禀报一通,卢俊义不禁勃然大怒。 第081章 梁府,李瓶儿(1) 贾氏俏脸上挂着盈盈笑容软言宽抚,卢俊义渐渐就消了火气,他愤怒扔掉手中鞭子,在贾氏陪伴下回了书房。 书房内,尽管贾氏情态如火、满面堆笑凑过来,卢俊义还是意兴阑珊视若不见,径自在书房内枯坐看起书来。 贾氏无奈,心中咒骂几声,恨恨就去了。 这卢俊义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富豪,又相貌堂堂,还武功高绝。 原本贾氏嫁得这般如意郎君,锦衣玉食,应该心满意足才是,奈何敬爱的河北玉麒麟卢兄既不喜女色,又不通款曲,只知交游练武,时间久了,贾氏就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 所以从去年开始贾氏就勾搭上了大管家李固。 两人串通一气,勾连内外,实际早把卢俊义给架空了。 卢兄不知不觉罢了。 李安侥幸逃过一劫。 李固赶紧上前亲自搀扶起李安,狼狈而去。 燕青皱眉,瞥一眼这兄弟俩一高一矮的背影,心头很不舒服。 李固原是东京人,因来北京投奔相识不着,冻倒在卢家门前。 义父救他性命,养他家中,又抬举他做了都管,一应里外家私都在他身上,何等信任看重。然这厮不思报答,反而唆使其弟为祸乡里,败坏义父名声! 真该杀! 若依着燕青,早一刀杀了。 可毕竟贾氏挡在前头…… 燕青虽名为义子,实际就是下人,贾氏就是主母。 燕青此刻突然想起些许府中人背后议论的闲言碎语,面色涨得紫赤,他咬牙攥拳好半天,终还是郁闷走了。 贾氏与李固私通,早就是半公开的秘密,只瞒着卢俊义一人而已。其实他曾暗示过卢俊义,奈何卢俊义根本不信,再说也无益。 贾氏走了,卢俊义鞭打了李安,还是心烦意乱。 想起梁中书昨日下书请自己过府饮宴,便换了身衣裳出府就去了。 他这一去,李固立即一头钻进了贾氏的闺房。 这对狗男女干柴烈火,一番狂热纠缠后,李固这才翻身坐起,发狠道:“卢俊义下手如此歹毒,将我弟打得半死,这口恶气某真咽不下去。” 贾氏酥胸半掩,撇嘴冷笑道:“你咽不下又能怎样?知足吧,你都当了这卢府背后的大老爷,占了他的家业,还想怎地?至于你兄弟李安,奴家早就说让你严格管束,少给咱们惹是生非!” 李固冷笑不语。 这dang妇,若非此刻还用得着她当挡箭牌,早就把她一刀结果了。 “那王霖……究竟是何等样人?”贾氏突然道。 李固沉默一会,阴沉道:“我也未曾见过,不过号称伏虎神将,天子门生,其实哪有这么玄乎,估计还是吹嘘的成分居多。” 贾氏哦一声,不再提。 李固思量了一阵,恶狠狠复又冲上。 …… 蔡夫人回到留守府,亲自召见杨志。 杨志进了花厅,躬身见礼:“杨志拜见夫人!” “杨提辖,不必多礼,奴家叫你过来,是有件事相问。” 蔡氏笑着举起茶盏小啜一口,又道:“听闻那东京来的伏虎神将王霖是你的结拜兄弟,此刻人正在大名府?” 杨志吃一惊,不知梁世杰的夫人突然提及王霖所为何意,他斟酌一会,才道:“是。王霖贤弟自东京来,要往山东清河取了家眷,尔后往沂州上任。” 蔡氏轻笑:“奴家方才在普照寺见了他一面,果然好人物,好武艺,的确人中俊彦!” “杨提辖,不知你这兄弟可曾成家立室?” 杨志心里狐疑,嘴上却如实回答:“夫人,我家贤弟家中已有妻室,也有亿万家资。” 杨志的本意是说我家贤弟什么都不缺,要女人有女人,要家财有家财,要官职有官职,蔡氏你就别打什么鬼主意了。 蔡氏哦道:“杨提辖,奴家见这位王军使好生英雄人物,又与我家老爷同朝为官,日后前途无量,所以有意与之交好。你看我身边有个干女儿名叫李瓶儿的,品貌俱佳,想要送他做个侍妾,双方结個善缘呐。” 杨志心里咯噔一声。 这李瓶儿他听说过。 据闻是梁中书新近看上的城中民女,想纳为小妾。 然而蔡氏如一座山般横在那里,梁世杰反复思量都不敢明着提,只准备暗中养在外宅,当个外室。 看来还是被蔡氏给发现了。 这梁中书的女人——蔡氏竟要做主送给自家贤弟,这岂不是人为拉仇恨,故意让梁世杰跟王霖结成死仇么? 不妥!!! 杨志意识到某种阴谋味道,果断躬身道:“夫人,我家王霖贤弟……” 杨志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蔡氏笑吟吟生生打断了:“杨提辖,你先莫要着急回绝奴家,这样,老爷今日设宴请那卢员外,奴家就做主,也请王军使来府中做客,你去帮奴家传个话,成与不成,奴家当面问问他便是!” “这……” “去吧,去吧,帮奴家带个话。”蔡氏挥挥手,起身就转去后堂。 杨志苦笑,只得出府去客栈寻王霖。 听杨志道明蔡氏的用意,王霖皱眉道:“兄长,我与她只在普照寺有过一面之缘,无亲无故,莫名其妙要将梁世杰看上的女人送与我,明显不怀好意,还请兄长帮我辞了这场。” 杨志叹息:“贤弟,为兄知这蔡夫人居心不良,所以……贤弟还是速速离开大名府,免生事端,我这便去回了她。” 这就走?王霖微犹豫。 他来大名府一则想要说服杨志随自己去沂州,二则是想要结识卢俊义,如今两个目的都没达到,就这么走了,真有点不甘心。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客栈伙计来报说,梁中书派人下了请柬。 …… 王霖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梁家一趟。 一来梁世杰毕竟是大名府留守,四品高官,王霖如今也份属官场中人,与这些人的虚与委蛇在所难免。 二来卢俊义在场,他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对河北玉麒麟的强烈好奇,要见识下这位武艺天下第一的豪杰究竟是何等样人。 梁府。 梁中书亲自将卢俊义迎进府来,毕竟卢俊义在大名府的地位、名望不是一般高。 卢家产业根基在大名,几乎占据了大名赋税的七八成,所以暗地里卢家就有卢半城一说。 蔡氏也笑吟吟出后堂入正厅见客,她虽是内眷,但却是当朝太师蔡京之女,在这梁府上她才是真正的主人。 某种意义上说,梁世杰梁中书就是个蔡氏遥控的吉祥物。 与卢俊义寒暄两句,蔡氏撇头吩咐贴身侍女去府门前等候王霖。 梁世杰扫她一眼,也不知她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今日请卢俊义无非出于利益考虑,想要让卢家捐点钱财,作为他给老丈人蔡京的生辰纲。 只要卢俊义带头捐了,大名府其他商贾谁敢不从? 蔡氏非要多请一个王霖,梁世杰尽管不以为然,也并未把什么天子门生、伏虎神将放在眼里,却还是不敢忤逆蔡氏的心意。 没有蔡京就没有他梁世杰的今日权势。 蔡氏嫁给他,代表着蔡家的威权,跟皇帝派太监在军中监军实际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是半点都不敢得罪。 见梁世杰与卢俊义说说笑笑,尽谈些无聊的闲话,蔡氏心中冷笑,也不插话,只静静望着厅口。 她掌控梁府上下,梁世杰的一举一动都难逃她的耳目。 从梁世杰看中李瓶儿的第一天起,蔡氏就心知肚明。 后来梁世杰公开纳妾不成、想要蓄起外宅,她更提前下手,直接釜底抽薪将李瓶儿弄到身边,美其名曰收为义女,一直没有给梁世杰下手的机会。 开始,蔡氏想要如过去一般毒杀李瓶儿以绝后患,毕竟这事她做得多了。 但她最近突然噩梦连连,日日睡不安枕。 有相师进言说她遇上冤魂缠身索命,要消孽障,须得行善积德云云。于是就罢了杀李瓶儿的念头。 既然不能杀,那就干脆驱逐出大名府,彻底绝了梁世杰的觊觎。 所以在普照寺她第一次见到王霖,就动了心思。 即达到驱逐李瓶儿的目的,又交好了一个大宋官场上的明日之星,或许还能为蔡家将来减少个敌人,可谓一举三得,她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 王霖在梁家家仆的引领下,缓缓走进梁府正厅。 见那梁世杰三旬左右年纪,身材中等,文质彬彬。 又见梁世杰身边端坐着个器宇轩昂、威风凛凛、目炯双瞳、眉分八字的俊美长大汉子,目光顿一凝。 【卢俊义—生命7,智力8,武力99,声望81,技能:天罡、横扫千军、青龙棍。】 好个卢俊义! 武力值高达99! 这大概已经是这个世界当仁不让的武艺天花板了,属性值饱满得让王霖好阵艳羡。 他甚至还感觉到了体内的气血沸腾。 这样的卢俊义,直接打消了王霖想要与之比试武功的念头。 差距大到令人发指,强行比试,绝对是自讨没趣。m..Com 当然,这不是害怕,而是应有的自知之明。 也当然,在未来的某一日,他必会与卢俊义一战,而且将战而胜之! 梁世杰深邃的目光投来,他边上的蔡氏早就满脸堆笑起身道:“王军使,请入坐。这位便是我家老爷,还有人称河北玉麒麟的卢员外。” “下官见过梁大人,见过卢员外。” 梁世杰也不得不起身笑着迎客:“天子门生、伏虎神将大驾光临,真让舍下蓬荜生辉。” 卢俊义起身来,拱手笑道:“在下卢俊义,见过王军使,久仰山东打虎英雄大名,今日一见,端的是好人物!” ps:求订阅!! 第082章 梁府,李瓶儿(2) 宾主坐定,便开始饮宴。 梁世杰面上挂着虚假的笑容,摆出前辈的姿态,随意问些王霖在东京赶考的话,人倒是显得温文尔雅。 他哪知在王霖眼里,他根本就是个小透明。 以王霖穿越者的眼光看,梁世杰其实是个很典型的、长袖善舞、走了捷径、一步登天的超级凤凰男。 穷苦出身,十年寒窗。 考取功名后苦心攀附上蔡京,娶了蔡京之女,三五年间就坐上如此三品高位,走上人生巅峰。 他深知,蔡京能成就他也能毁了他,反掌间就会将他打落尘埃。 正因如此,他焉能不对老丈人蔡京感激涕零,又畏若蛇蝎。 他焉能不畏惧蔡氏。 一开始他根本不敢作纳妾心思。 只是后来随着年岁见长,权力日盛,对于美色的渴求就越来越强烈。 所以说,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权力就是一碗春药。 古今皆然。 然而他无法跨越过蔡氏这道坚实的门槛。 蔡氏温婉笑容背后是如此心狠手辣,有时候都让梁世杰毛骨悚然。 丝竹乐起,酒过三巡,蔡氏突然拍了拍手。 此时一個中等个头、年方十八九、瓜子脸、生得白白净净的女子,近乎悄无声息转出后堂,匆匆扫厅上众人一眼,也不慌乱,径自乖巧跪拜在蔡氏脚下。 “奴婢见过老爷,夫人!” 梁世杰面色骤变,呼吸急促起来。 他愤怒地扭头望向蔡氏,却见她笑吟吟起身扶起脚下女子,冲王霖轻笑道:“王军使,此女名叫李瓶儿,是奴家近日新收的义女,虽不说国色天香吧,但也薄有几分姿色,人也甚是乖巧,既然王军使与我家老爷同朝为官,自当携手交好共为朝廷效力,所以奴家就想将此女赠予军使为侍婢,也算是我家老爷的一番美意。” 蔡氏此话一出,在场的卢俊义虽然吃惊,却没太放在心上。 因为这年月好友之间、同僚之间乃至上下级之间互赠侍妾乃是寻常事,蔡氏送王霖个美婢作为见面礼,勉强也能说得过去。 梁世杰面色阴沉得可怕。 蔡氏却扭头望着梁世杰笑道:“奴家是这样想的,老爷以为如何呢?” 梁世杰嘴角猛抽,手中攥紧酒盏,面上青筋暴跳。 他咬牙点头道:“但凭夫人做主……便是!” 蔡氏旋即又笑着望向王霖道:“王军使,这是奴家和我家老爷的一番拳拳盛情,还请不要推辞才是。” 王霖面色平静道:“在下身边已有家眷,所以夫人和梁大人的美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梁世杰见王霖虽然语气平淡,但推辞之意甚是坚决,不有暗松了口气。 蔡氏仿佛早就料到王霖有此反应,早有准备道:“看来,王军使是嫌弃我家瓶姐儿容颜鄙陋了……也不打紧,今日既然奴家已经说了这话,也总不能就收了回去——来人,去请杨提辖来。” 杨志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匆匆唤了来。 到厅上,待杨志施礼见过梁世杰后,蔡氏就笑吟吟道:“奴家听闻杨提辖与王军使乃结拜兄弟,交情甚笃,既然王军使有意推辞,那奴就把瓶姐儿赐给杨提辖做个暖床小妾吧,也省得杨提辖孤身一人在大名,清锅冷灶的好不可怜……” 啊。这是哪跟哪? 杨志大惊失色,张大了嘴,根本合不拢。 梁世杰的看中和内定的女人,他一个当下属的,岂敢染指? “夫人,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杨志汗流满面,单膝跪下大声推拒道。 蔡氏淡淡道:“杨提辖,有何不可呢?你乃军中提辖,在我家老爷麾下效命,也算是我梁家的人,奴家赐你个丫头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可不要拒绝奴家的好意!” 蔡氏声音虽然依旧婉柔,但却多了几分明显的冷意。 杨志无言以对,他的头嗡嗡作响。 王霖嘴角一抽,心道这娘们真是好生阴毒手段。 她明知杨志绝对不敢应承此事。 道理很简单,一旦杨志纳了梁世杰号上的女人,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传扬出去,梁世杰都要颜面扫地。 从此再也容不下杨志,甚至会除之而后快。 而且,由此杨志还要背负上忘恩负义的不堪骂名。 所以蔡氏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杨志驾到了火坑上炙烤。 当然她真正的目的其实并不是逼迫杨志,而是变相胁迫王霖就范。 梁世杰自然也看穿了这点。 这该死的蔡氏……梁世杰心中愤怒到几乎要拔剑而起将蔡氏一剑捅个透心凉的程度,然而终归也只是暗暗心中发狠,咬牙切齿一会,还是泄了气。 为了一个无关轻重的女人,跟蔡氏闹翻,划不来。 “杨提辖,你意下如何?”蔡氏步步紧逼。 杨志面色青红不定,嘴角哆嗦着。 王霖自不能眼见杨志受此无妄之灾,况且蔡氏将杨志推出来的目的,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自己来的。 王霖在旁突然开口为杨志解围道:“夫人,我家兄长这么多年孤身一人惯了,日日精研武功,素来不近女色……难得夫人美意,我看不如还是请瓶儿姑娘跟我回去,给我家娘子做个使唤丫头吧。” 对于王霖来说,与梁世杰结仇当然没有必要。 但在某种必须要做出选择的当口,其实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无所谓的事。 就此离开大名府一走了之,梁世杰能耐他何? 以王霖如今身份,他也不怕梁世杰的报复。 反正他与蔡京老贼迟早会有当面锣对面鼓的一刻,区区一个梁世杰又算什么? 更重要的是,王霖料定梁世杰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有后手。如果他判断不错,随后梁世杰一定会逼迫杨志朝自己下手,抢夺李瓶儿回来。 而由此,挖走杨志的机会就来了。 蔡氏顿笑:“这就是了嘛……瓶姐儿,你去坐在王军使身侧,好生伺候着!” 李瓶儿默然应声,起身飞快低头走到王霖案席之侧,半跪在地毯上,动作娴熟温柔,开始为王霖斟酒。 杨志如释重负。 他顺手擦了把汗,慢慢退出厅去,但他心中极是复杂不是个滋味儿。 自家贤弟前面拒绝,后面之所以改了口,无非是不想让自己承受蔡氏的逼迫以及梁世杰报复的恶果。 这妇人,如此恶毒,实在欺人太甚! 杨志攥紧拳头,心中怒气滔天。 厅中,王霖暗打量这李瓶儿。 单论容貌和身材,她比潘金莲、李师师、阎惜娇、张贞娘这等人间绝色相比,实在要差上一筹,但她身上有种很特别很复杂的气质。 冷静,沉默,压抑,隐忍。尒説书网 暂时王霖也很难形容自己对李瓶儿的这种感觉。 …… 李瓶儿温柔伺候着新主子,她的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表情的变化,一些肢体动作如同被设定的流程,自然而又熟稔。 梁世杰虽然接下来照旧与卢俊义和王霖谈笑生风,但时不时暗中向王霖身侧投来的一瞥中,隐藏着的某种野兽般的绿光一直在闪烁,王霖统统视若不见。 王霖本来以为梁世杰会拍案而起,当场跟蔡氏翻脸。 可结果却生生忍了。 忍常人所不能忍。 既然如此,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宴毕,梁世杰和蔡氏亲自将王霖和卢俊义送出梁府,自然还有那沉默寡言的背着个小包袱皮的瓶姐儿,她低眉垂眼跟随在王霖身后,看得梁世杰眼中喷火。 卢俊义再三热情邀请王霖去城外卢家庄园盘桓一二,王霖自没拒绝,两人在梁府门口约定再见之期,就相互作别。 李师师见王霖从梁府赴宴回来竟带回个俏丽丫鬟,知道是梁家送的,倒也不太在意。 她人在欢场多年,早就对大宋王朝权贵家的这等游戏规则耳熟能详,见得多了。 王霖让李瓶儿留在李师师身边充个通房的侍女,也恰她缺个使唤丫头跑腿照顾。李师师当然不会拒绝。 王霖走后,梁世杰独自一人钻进了书房。 他闷在书房中咆哮好半天,几乎将书房内的花瓶等摆件陈设统统砸了个稀巴烂。 关于他这种暴怒情形,下人早习以为常,过去这些年中隔三差五就有。 蔡氏静静站在书房对面的回廊上,面带冷笑。 听书房内动静渐渐消停了,她便挥挥手,示意几个家仆去打扫战场。 待下人将残局收拾干净,梁世杰就黑着脸把杨志唤来。 他越想越不甘心,自己思量了许久的女人,连沾都没沾过身,就白白便宜了个外来的王霖? 绝对不行! “杨志拜见留守大人。” 梁世杰嘴唇紧抿,低道:“杨志,本官待你如何?” 杨志垂下头去,回道:“大人对杨志有提拔、再造之恩!” 梁世杰把他从一个配军戴罪之身,破格提拔为军中管军提辖使,虽然品阶很低,但终归是官身,说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杨志,本官有一事交给你去做,越快越好……”梁世杰咬牙切齿道。 杨志心里一叹,他早就猜出梁世杰找他来是为什么了。 无非是想要让他率军在王霖离开大名府时暗中进行拦阻,将那李瓶儿从王霖手上再夺回来。 …… 第083章 王霖大闹大名府(1) 杨志心情决然离开梁府,去客栈寻王霖,他要劝王霖速速离开大名府他去。 他这等重情重义的好汉,是绝不可能向自家兄弟下手的。 他准备送走王霖后,再去向梁世杰当面请罪。 要杀要剐,任由他。 然而杨志去客栈却扑了个空。 客栈的人说,王霖一行数人在半个时辰前就收拾行囊车马,此刻想必已经出了城门去得远了。 王霖贤弟不辞而别了? 杨志站在客栈门口踯躅良久,心道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再多费唇舌劝他走了。 杨志默然返回梁府,直接跪倒在梁世杰的书房之外,一言不发。 梁世杰见此情状,便明白杨志这明摆着是抗命不从,放那王霖离去了,不由暴怒,立即命人将杨志拖出去痛打三十军棍,尔后除去官职,打入牢狱。 实际王霖根本没走,只是去了城外凤凰岭下卢俊义的庄园作客。 燕青奉命迎候在门口多时,见王霖携带女眷到来,立即派人迎入府上妥善安置。 然后自己亲自带着王霖去见卢俊义。 卢俊义设宴款待王霖,燕青作陪。 三人吃酒叙话,倒是分外投机。 不多时,大管家李固就匆匆来报:“员外,大事不好,今有大名留守司麾下管军提辖索超、副牌军周谨率军马五百,包围我卢氏庄园,口称奉梁大人之命,前来缉拿偷窃梁家祖传宝物的贼人!” 卢俊义眉头紧蹙:“梁大人此举何意?我卢府上,何曾有什么偷窃梁家宝物的窃贼?” 李固疾步上前,伏在卢俊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卢俊义眉头皱得更紧,挥挥手道:“我儿,你去看看究竟。” 燕青应声就去了。 一会功夫,燕青面色复杂返回,冲王霖拱手道:“王军使,索提辖请你出府说话。” 王霖淡然一笑,也不多话,起身就走。 卢俊义和燕青紧紧跟上。 卢家庄园之外,索超麾下五百军杀气腾腾,全身甲胄,列队严阵以待。 见王霖出来,索超面色肃然在马上欠身道:“王军使,咱家奉我家相公军令,特来擒家贼,还请王大人速速将贼人献出,免得我们两家伤了和气!” 这借口……真是烂得不能再烂了。 王霖手持龙胆亮银枪,站在台阶上淡笑:“索提辖这话,在下实在听不明白。梁府失窃财物,与我何干?你让我将贼人献出,我岂知窃贼何在?” 索超心里暗叹,嘴上却道:“王军使,贼人为谁,你我心知肚明。以我看来,不过区区一個卑贱女子,实不足挂齿,王军使不若早早送还,也免得某家难做。” 王霖心里冷笑,这梁世杰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人看不起。 为了一个李瓶儿,竟然出动官军明抢,还打着如此卑劣的借口。 “原来是为李瓶儿而来。索提辖,你们这位梁大人为抢一个女子,如此不顾体面,不惜出动官军,不惜诬人为盗,还打着如此荒诞不经的借口,真是不要脸到极致了。”王霖讥讽道。 索超面色微红:“还请王军使不要难为咱家!速速将人送出来,交索某带回复命!” 索超打马上前,在马上压低声音道:“否则,恐伤及杨志性命!” 王霖陡然怒起。 狗日的梁世杰遮羞布都不要了,竟还拿杨志来威胁老子! 王霖纵身跃下卢府宽大的九级青石台阶,持枪站在索超一干军卒的包围之中,冷然道:“索提辖,要从我这里带人走,那先要踏过我的尸体去!” 索超苦笑,他知道今日这事不与王霖打过一场,是很难达到目的了。 实际梁世杰安排这事,他也觉荒唐和不体面。 明明是梁家主动送出去的一个丫鬟,却出尔反尔、还要兴师动众派兵强抢,这不是扯淡的事么。 若王霖是普通人也就罢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抢李瓶儿回去复命再说。 可王霖却是天子门生啊,拥有男爵爵位和从五品上官阶的朝廷新贵,为一个婢女,跟这样的人敌对结仇,索超认为梁世杰真是昏了头了。 索超手持金蘸斧翻身下马,将坐骑交给麾下军卒牵走,略沉默片刻,他拱手道:“既然王军使不肯配合,索某军命在身,只能得罪了!” 索超也不废话,直接抡起金蘸斧当头一斧劈下,势大力沉,风声呼啸。 王霖深吸口气,周身气血鼓荡,他手中亮银枪猛地发力上挺,生生挡住了索超劈下的一斧。 清脆的金属激烈碰撞声响起,声音刺耳震动众军耳膜,索超突觉巨力透来,震得双手虎口发麻,手中长斧险些脱手飞出。 “好神力!”索超色变,惊道。 他手中长斧瞬时化劈为扫,拦腰扫向王霖,若是让他扫中,王霖不死也得重伤。 王霖放声长啸,原地跃起避过。 旋即他“快手”“神行”“杨家枪”三技共用,手中长枪忽而如猛虎扑食,忽而如蛟龙入海,忽而如毒蛇出洞,出枪的速度奇快,身形更是变幻莫测。 索超根本就反应不及,勉强支撑了三四个照面,就被王霖裹夹着蓬勃神力的一枪重重砸在右肩上。 索超大叫一声,身子一个踉跄,金蘸斧吃痛便脱手坠地。 索超面色无比难看。 他实在没想到王霖不仅天生神力,枪法又是如此神出鬼没,身法更是让人防不胜防,自己在他手上竟没走上五个照面! 他知道王霖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他刚才就惨死在王霖的龙胆亮银枪下! 实际索超的武力值比王霖略高,只是差距不大。但王霖却有力量、速度和身法的系列加成,此消彼长之下,他不可能是王霖的对手! 卢俊义大笑着走下台阶,抱拳劝解道:“一场误会,都是响当当的好汉,看在某的薄面上,两位不如罢手言和吧……此外,还请索提辖回府禀告梁大人,不论府中失窃了何等财物,都由卢某照价赔偿如何?” 索超苦笑着向卢俊义拱手道:“卢员外,这……梁大人军令如山,索某实在不敢违抗。” 军令如山,也不是闹着玩的。 索超后退数步,翻身上马,尔后在马上深望着王霖躬身道:“王军使枪法如神,果然是伏虎神将勇不可挡,索某承认不是对手!但……军命不可违,王军使,得罪了!” 索超挥挥手,麾下军卒一哄而上,团团将王霖围在其中。 …… 外围的军卒引弓搭箭,里头的军卒刀枪相向,里三层外三层。 王霖持枪镇定自若,好整以暇地径自审视属性面板。 【王霖—生命9.3,智力11,武力56,声望50,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 实话讲王霖微有失望,战胜索超这等高手,武力值增加还是1,真有点少啊。 索超在外大呼道:“王军使,听索某好言相劝,区区一个婢女,其实不值当与梁大人翻脸成仇,若王军使肯退让一步,索某这就带人返城复命,任由王军使带家眷自由来去!” 王霖冷漠的目光环视身前一众军卒,又透过众军,落在面色尴尬的索超身上,他冷笑道:“我若不肯退让,你又敢如何?” 王霖缓缓从怀中掏出赵佶的御赐金牌高举在手中,高声道:“尔等众军听好了,我乃天子门生,今年朝廷武科甲等头名、同文进士及第,清河县男,官封太子右庶子、沂州刺史,授治沂水县令,清平军都指挥使王霖!” “此乃官家御赐金牌,见金牌,如见君面,无礼冒犯者,诛九族!挡我者死!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众军大惊失色。 他们奉命而来,压根并不清楚王霖的真正身份。 骤然听闻是位朝廷贵人,还持有皇帝金牌,便慌了神。 上官的命令固然不可违背,但作为朝廷官军,冒犯持有官家金牌的天子门生,可就罪行更加深重,还会祸及家眷宗族。 王霖右手持枪,左手举着金牌步步走来,面色冷然。 众军步步后退,渐渐散于两侧。 …… 薄暮时分。 夕阳余晖洒满了整个凤凰岭,山风徐来,令人神清气爽。 王霖独自持枪纵马驰离卢氏庄园,直奔大名府城。 卢俊义与燕青并肩站在府门前,望着王霖远去背影,面色各有不同。 卢俊义轻叹一声:“这位王霖贤弟,其实还是太过意气用事了些,梁世杰固然冒犯在先,但实在不必因此要与他翻脸成仇,况且他武功虽高,但毕竟单枪匹马,梁世杰统兵镇守大名府,岂是善与之辈?” 燕青笑着拱手道:“父亲,孩儿倒是觉得,王军使并非有勇无谋、更非鲁莽行事之人,他此番独闯大名府,刻意要搅闹一场,应该也不是为泄私愤,而是为了营救他的结拜兄长杨志吧!”m..Com “王军使官职在身,朝廷命官,天子门生,名声在外,又持有官家金牌,谁敢动他?孩儿想,那梁中书也断然不敢轻易下狠手。除非他想起兵造反。所以,王军使这一趟有惊无险,父亲不必担心。” 卢俊义点点头:“无论如何,王霖贤弟将家眷托付给了卢某,我儿,你要亲自关照,千万莫要出什么事端才好!” “孩儿遵命!” 第084章 王霖大闹大名府!! 卢家内院。 李师师、张贞娘等女被燕青亲自安排进了内院的一栋别院单独居住。 李师师和张贞娘都属于人间绝色,尽管李师师用了薄纱遮面,但那身段那风情,远不是一面纱巾所能遮住的。 所以卢家人内消息很快就传开,就暗地有不少卢家下人偷偷摸摸来此窥看。 当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好奇,想要见见伏虎神将、天子门生王霖的如花美眷,究竟是何等样人,是不是真像说的与天仙下凡一般。 但对有些人来说,那就在偷窥之余,生出了不该有的歪歪心思。 比如李固。 作为卢家大总管,他是第一个接触到王霖内眷的卢家人。 见到李师师和张贞娘的第一面,他便惊为天人,心里的那点想法就如同春天的野草,蓬勃生长,想割都割不掉。 他不是李安,饱读诗书,有些才学,野心更大,自视甚高,寻常脂粉他是看不上的。 连贾氏都是勉为其难,为了卢家的家业而做出了自我牺牲。 但要说真下手,李固也是不敢的。 不说卢俊义这边交代不过去,那王霖根本不是好惹的,招惹上他的女人,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王霖在卢家门口对上大名府鼎鼎大名的强人索超战而胜之,又持御赐金牌逼退众军,那种从容不迫的风度、气势让躲在暗处的卢家人看得心生畏惧。 然而有些事明知不能干,但心里的念头还是会越来越重。 这大概就是人的劣根性吧。 李固躲在自己房中烦躁不已,心里痒得跟一万只蚂蚁在爬。 他甚至在想,梁世杰其实也是个蠢货,还抢什么李瓶儿啊,王霖身边的女人哪個不比李瓶儿强之百倍! 李固翻来覆去按捺不住,就借故让人准备了一些酒菜饮食,自己亲自端着去了李师师等女居住的别院。 碍于卢俊义的面子,又觉此人既然是卢家大管家,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所以李师师和张贞娘就在客厅会见了李固。 “两位夫人,这是在下准备的一些饮食诸物,一会还有些果蔬送来,若有款待不周,还请夫人见谅才是。”李固殷切陪着笑脸。 张贞娘赶紧起身施礼道:“多谢大管家了!” 张贞娘端庄娴静,眉目如画,美得很不真实。 李固忍不住看得呆了呆。 见他如此情状,张贞娘心生反感。 但她性子温柔,只略避过他极有侵略性的眼神,又定了定神,坐了回去。 李师师风月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花花肠子的男人没见过。 她一眼就看穿了李固的心思,便挥挥手淡笑道:“有劳大管家,内外有别,不宜久坐……” 李师师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固却毫不在意,继续目光肆无忌惮在张贞娘身上流连笑道:“如果夫人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在下说,在下马上命人准备送来。” 张贞娘被李固盯得有些羞恼。 李师师心里怒极。 她缓缓起身,挡在了张贞娘面前,冷道:“我们要歇息了,请大管家离开吧。” 李瓶儿和锦儿也围拢上来了。 李固哈哈笑着,起身拱手,那目光却像是刀子一样在李师师凹凸有致的身上来回照晃,李师师再也按捺不住,扬手狠狠一记耳光扇了李固一个晕头转向! “好个无耻登徒子!” 李固捂脸大怒道:“夫人怎么无故伤人?你可知我在卢家是什么人么?” 李师师呸一声道:“你是什么人,无非是卢员外家养的一条狗,还能是什么?” 李师师可是连蔡京的儿子都敢杀的女中豪杰,区区一个卢俊义家的管家,在她眼里真就是一条狗而已。 李固羞愤难耐,却还是掩面走去。 暂时他还不敢翻脸。 李固走后,李瓶儿毕竟是本地人,熟悉卢家和李固的情况,便忧心忡忡道:“两位娘子,咱们借住在卢家,这回得罪了卢家的大管家,怕是要惹来一些麻烦。” “这李固在卢家……”李瓶儿便将李固的事儿简单说了说。 李师师淡然一笑:“卢员外是天下间首屈一指的好汉,与我家相公相交,既然相公将我等托付给卢员外,卢员外一定会确保我等安危。不必担心。” “瓶姐儿,你来得晚,不知我家相公是何许人,不要说一个卢家的管家,当日在东京,那高俅高太尉的义子高衙内,尚被他一刀结果了性命……” 李师师扬手指着张贞娘道:“贞娘姐姐可是相公从高太尉府中救出来的,当时数千京营禁军围攻,相公还不是来去自如?”m..Com 张贞娘面色一红,眸光中却是又多了一抹温柔。 她想起了那天。 王霖从天而降,在她必死的一刻,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李瓶儿哦一声,也不反驳,径自向李师师和张贞娘接连施礼,然后悄然退去。 她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李师师扫她背影一眼,扭头冲张贞娘笑道:“贞娘姐姐,这瓶姐儿可真是个闷葫芦,无论我们说什么,她都是一个哦字或者嗯字,从来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张贞娘轻笑:“大概她生性如此,其实不打紧吧。” 虽然李师师表面上表示无碍,但内心应有的警惕却一点也不降低,她想了想,决定与张贞娘住一室,锦儿和李瓶儿住一室,没有分开居住。 万一有事,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她甚至在想,等见了卢员外那义子燕青,要不要说说这李固的丑陋嘴脸。 可又担心因此破坏了王霖与卢俊义的交情。 …… 大名府城。 王霖纵马持枪进入城中,直奔梁府。 梁世杰刚得到索超回报,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王霖竟然持有官家御赐金牌,这事他并不知晓。 最近围绕着王霖的各种传闻噱头太多,反倒是他最初被赵佶赐金牌的事反倒被人给忽略了。 而蔡京家信中也未曾提及。 毕竟对于蔡京来说,王霖此刻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对手。最多算是值得重视的一个潜在的未来的隐患,他不可能在王霖身上倾注太多精力。 梁世杰倒背双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若是如此,这事有些难办了。 因此惧怕王霖当然也谈不上,就算王霖是朝廷官员,品阶也低于他这个北京留守、四品上的高官,况且他镇守大名府,拥军过万。 问题的关键在于,王霖手中有皇帝金牌,又是官家宣告天下的天子门生,公开动王霖就是向皇帝挑衅,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王霖背后还站着个太子。 太子虽未掌权,但这是日后的官家。 难道就这么算了? 梁世杰双手紧握成拳。 家仆来报:“回老爷,那山东王霖跃马持枪,在府门外声称,要见老爷当面。” 梁世杰面色陡变,这厮好生狂妄,他还敢主动找上门来? 梁世杰胸中怒气燃起,带着索超和镇守府中的百余军卒走向府门。 此时,自然有家仆飞快奔向内院,将此消息报告给蔡氏。 …… “王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跃马提枪在本官府前耀武扬威,你可知本官乃官家钦点的大名府知府、北京留守司镇守使,统率百万军民,镇守河北……单凭你蔑视本官权威这一点,就是重罪!” “本官军法如炉,再不速速退去,定将你拿下斩首示众!” 梁世杰挥挥手。 梁府高墙上旋即冒出一群引弓搭箭蓄势以待的军卒来,弓矢向外,皆瞄准王霖。 王霖心里冷笑,搞这一套虚张声势吓唬谁呢? 就算真要撕破脸皮,你梁世杰敢朝我下手? 除非你想造反。 王霖翻身下马,噗嗤声将手中长枪插入地面! 众人,众军面色都变! 梁府门口用厚约数寸的青石铺满地面,如此坚硬,王霖长枪却如摧枯拉朽般轻易刺入,足见王霖神力惊人的名头绝对实打实,不是谁吹出来的。 “梁大人,在下何曾冲撞你这中书府了?在下可是以礼求见!此外,什么叫跃马提枪、耀武扬威啊,真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在下乃官家钦点的沂州刺使、清平军都指挥使,值司在身,持有坐骑、兵器,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梁世杰冷笑:“此地是河北大名府,不是你那沂州!” “大名府又如何?难道不是我大宋管辖的疆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梁大人不过是大名府的守臣,难道还能将大名府列为个人禁地,严禁我等行走不成?” “你要造反么?” “你……胡扯!” 梁世杰见王霖言辞锋利,自知在口头上占不了什么便宜,便渐渐有铤而走险将王霖拿下再说的念头。 当着众军和门口诸多围观的大名百姓,他若弱了气势,今后如何在大名府坐镇一方? 梁世杰刚要下令动手,却见王霖已然摘下背后神臂弓,旋即将弓拉成满月,引羽箭入弦! 梁世杰刚要猛退到军卒背后,却听王霖森然道:“梁大人,不要妄动,否则休怪在下羽箭不长眼!” 说话间,王霖手中神臂弓一松,一支羽箭风驰电掣射去,正中梁世杰背后的门柱! 梁世杰气得浑身哆嗦起来,面色铁青,但他却犹自站在那根本不敢移动,周遭军卒也不敢靠近,“王霖,你竟敢以弓箭胁迫当朝四品大员,你可知这是死罪?” 王霖放声大笑,扬手指了指梁府院墙上随时可能放箭的一群军卒,“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梁大人既然举兵对在下刀剑相向,在下为图自保,就不能不用些手段。” “梁大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妄动,百步之内,纵然蝼蚁,在我箭下也无活路!” 第085章 王霖大闹大名府(3) 梁世杰倒背双手,面色铁青,昂首站在那,实际心中惴惴不安,又有些骑虎难下了。 “王霖,我知你仰仗官家金牌,所以敢在本官面前如此放肆。但你不要忘了,本官镇守在外,有先斩后奏之权!” “你虽勇猛,但在千军万马之下,毫无生机。只要本官一声令下,你便化为齑粉!” 王霖淡然一笑:“梁世杰,在下来大名府访友,可曾得罪、冒犯过你梁家?可你今日却派军围困,图谋不轨,想要致我于死地,若非在下持有官家金牌,怕现在已经成为你的阶下囚了吧?” “你说得没错,大军围攻下我定然难逃一死。但我有必要提醒你的是,以我武功,在临死前反戈一击,屠尽你全家,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尒説书网 “或者,我若想走,没有人能拦得住我……”王霖目光如刀:“我劝你好生想清楚后果!” 梁世杰后背冷汗津津。 他能感知到王霖的勃然杀气。 他从未见过像王霖这种强悍且杀伐果断的人。 气势压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王霖这种人这种话绝不是随口说说的狠话,真要到了关键时刻,他肯定会爆发起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 至少会与自己同归于尽。 蔡氏此刻笑吟吟走出府门来,摊摊手道:“哎呀呀,王军使,老爷,你们刚还在把酒言欢,这好端端地,怎么突然间就翻脸成仇了?” “王军使,我知这回是我家老爷有错在先,还请王军使看在两家同朝为官的份上,就不要再揪住不放了。奴家在这里可以保证,那瓶姐儿给了就是给了,绝对不会再要回来。我家老爷乃堂堂北京留守司镇守使,还得要些颜面的!” “是不是,老爷?” 梁世杰气得背过头去。 蔡氏微笑:“好了,奴家替老爷向王军使陪个不是!” 王霖手中拉满的神臂弓纹丝不动,他淡然道:“夫人,赔罪谈不上,我只希望梁大人速速放了我家兄长,然后放我等离开大名,那么从此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否则,那便也只能玉石俱焚!” 王霖抬脚踢去,他身侧的龙胆亮银枪嗖一声拔起在半空中倒了个枪花,尔后掠过蔡氏耳际,又从众军头上飞过,瞬间插入梁世杰另一侧的门柱上,发出极为强烈刺耳的嗡鸣颤动之声! 这等力量,已非凡人所有! 众军惊呼。 蔡氏妩媚的脸色终于变了。 蔡氏鲜艳的红唇颤抖着望向梁世杰。 梁世杰面色变幻良久,这才狠狠跺了跺脚,挥手让人将杨志释放出狱,尔后又退去众军。 …… 王霖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从容带着杨志离开大名府城。 杨志孤身一人,既无家室,也无资财,自然是一人一刀就随王霖去了。 大名府百姓议论纷纷。 梁世杰回到府中,这么多年郁积的怨气和怒火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统统向蔡氏爆发出来。 “你这妒妇,毒妇!若非你故意挑起事端,无事生非,本官焉能受那王霖如此羞辱!” “这么多年,本官真是受够了!本官要杀了你!” 蔡氏面带冷笑,端坐在那,任由梁世杰歇斯底里撩着狠话摔着东西,一言不发。 待梁世杰发泄良久,她才从衣袖中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投在梁世杰脚下。 “梁世杰,奴就坐在这,任由你杀!” 蔡氏面色漠然:“你若真杀了奴家,奴家反倒敬你是条汉子!” 梁世杰怒吼着俯身抓起匕首,持刀的手剧烈抖颤。 “告诉你梁世杰,奴家这些年也是受够了!来,来杀了奴,奴虽是女流之辈,也不怕死!奴要是眨一眨眼,就不是蔡家人!” 梁世杰呼呼喘着粗气。 “没有我蔡家,你梁世杰算是個什么东西?猪狗不如!娶了奴,已经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还竟敢想入非非……今儿个,奴就实话告诉你,只要有奴在一日,你就休想纳妾!一个也不成!” “你看上一个,奴便杀一个!” 蔡氏缓缓起身,扬长而去。 “你……”梁世杰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前一阵发黑,就一头栽倒在地。 门外的家仆婢女噤若寒蝉,没一个敢进来触及梁世杰的霉头。 …… 城外。 夜幕低垂,漫天星光泛起,月色皎洁。 王霖和杨志纵马疾驰往卢氏庄园而去。 卢俊义父子虽未去府城,但卢家耳目众多,城中王霖与梁世杰对垒的消息却很快传回来,所以燕青早早就等候在府门口。 见到王霖和杨志,燕青抱拳笑道:“果然不出燕青所料,王军使此去大名府,不惜与那梁中书翻脸成仇,绝不是发泄私愤,而是为了营救杨提辖!” 王霖笑而不语。 杨志叹息道:“此番若非我家兄弟,杨志霉运又来,遭遇吃牢狱之灾,不定还要被刺配流放,甚至性命难保!” 杨志声音非常感慨。 王霖探手拍拍他的肩膀。 杨志的确是个倒霉催的人。 第一次押解花石纲出了事,亡命多时,本想进京谋个差使,就遇上高俅暗算,心情郁闷下遭遇泼皮牛二,一怒下杀了人,被刺配河北大名。 本以为被梁世杰赏识今后慢慢会混个前程,结果又撞上这事。 不过,经此事后他应是时来运转了。至少未来梁世杰往东京给蔡京贺寿的生辰纲便会换人押运,他不至于因此再次受到牵连获罪了。 燕青大笑:“王军使,杨提辖,请进!家父已经在厅中设宴,为两位接风洗尘!” 三人就进了府。 其实在此之前,在卢俊义吩咐下人设宴时,贾氏在李固的撺掇下又在卢俊义面前叨叨了些乱七八糟的是非。 无非是说王霖得罪了大名府留守梁世杰,此时卢家不应再将王霖这些人留在府中款待,以免惹祸上身云云。 卢俊义天生豪杰,热情仗义,何等心胸气魄,岂能听贾氏这种腌臜话,自然拂袖而去,甩下句冷冰冰的“妇人之见、少管闲事”。 贾氏心中咒骂,却也无可奈何。 第086章 夤夜反杀李固 华灯初上。 虽是盛夏时节,但因卢家庄园建在凤凰岭下,依山傍水,到了晚间,还是凉风送爽。 卢俊义和燕青父子热情邀饮,王霖和杨志自难拒盛情。 酒过三巡,中间卢俊义出门小解,却去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直至三人坐饮等得略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卢俊义才匆匆返回。 王霖发现,虽然卢俊义脸上依旧挂着浓烈的笑容,但眸子里却似乎多了些汹涌的火光,便心头暗动。 卢俊义照常畅饮谈笑生风,王霖心头却略有些不安稳起来。 最近他这种近乎警兆的第六感或者说是直觉,常常会出现,以至于他都怀疑是不是系统爸爸无形的预警机制开启了。 前世职业养成和性格本身所致,王霖向来擅长抽丝剥茧并借此管中窥豹,毕竟他的杀伐果断建立在缜密判断的基础上,而不是一味的莽。 当然也不能否认,他骨子里本身就是一个吃不得屈和性格强势的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可站着死,不愿苟着活。 所以接下来,王霖就多留了個心眼儿,照旧与卢俊义燕青及杨志推杯换盏,却虚晃一枪,酒菜再不入口。 王霖默然观察,卢家的婢女家仆随后又送上了两轮的酒菜果蔬,时间过去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杨志第一个醉倒。 其后是燕青。 “王军使,王霖贤弟,今日,吾等当不醉不归!” 最后卢俊义晃晃荡荡起身,举杯大笑,刚要劝王霖对饮,眼前却金星乱冒,手中酒盏哐当声落在地毯上,而他整个人就出溜下去,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王霖心里那根弦早就绷紧,他由此心念一闪,也口中叫了一嗓子,故作醉倒在席上。 他侧卧在地毯上,袖中那把防身匕首紧握。 果然不出所料,片刻后,客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卢俊义那花枝招展的夫人贾氏与那大管家李固并肩走了进来。 环视醉倒在地不省人事的卢俊义四人,贾氏面色复杂。 李固冷然催促道:“夫人,不能再迟疑了,必须要即刻动手,不然等卢俊义酒醒了,你我必死无疑!” 贾氏犹豫不决:“李固,这王霖是朝廷命官,据说还是天子门生,深受官家器重,若是无缘无故死在卢家,恐怕你我也脱不了干系!” 李固冷笑:“真是妇人之见,朝廷命官又如何?且不说他今日得罪死了梁世杰,只要我们将这厮一刀了事,然后将罪名都推给卢俊义和燕青,卢家父子铁定要被朝廷诛杀。而这些年,卢家家业早已落在你我二人手中,只要卢俊义父子一死,你我正好双宿双飞逍遥自在,省得如这般偷鸡摸狗,还得提心吊胆!” “王霖死在大名府,梁世杰难免要受牵累……那梁世杰要的李瓶儿就在后院,只要我们将这李瓶儿偷偷送去梁家,再送些银钱打点,梁世杰这狗官一定会顺水推舟,将卢俊义父子当成替罪羊。” “李固,可是奴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万一……” 第087章 麾下人才济济,骏马衣锦还乡 此番在卢家,虽未曾与卢俊义比试武功,却复制到了他的技能天罡。 实际王霖本来还有些犹豫,因所谓“天罡”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事先很难确定。 万一是个虚头巴脑的名堂——只是卢俊义的星号,岂不是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但考虑到卢俊义水浒第一人的存在,王霖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下手。 夜里王霖反复体验,终确定这是一种类似于气势或者说气场的被动技能。 不需发动自会叠加增幅,整个人自带威势光环,就像是他开局时从潘金莲身上复制的美颜技能一般。 潜移默化,人越来越英俊潇洒。 同按此理……自带光环会越来越耀眼? 好吧,也不能完全说是鸡肋。 所以就在这一夜之间,杨志和燕青突然觉得王霖好像有些变化,人还是那個人,但举手投足间的那种威严更盛,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扩散。 又在卢家与卢俊义盘桓一日,王霖就提出拜别。 他现在有点思念在清河县的潘娘子了,归心似箭。 卢俊义拱手道:“卢某知贤弟官身,重任在肩,赴任在即,实在耽搁不得。反正你我兄弟来日方长,也不必聚在这一日两日。不过在临别之际,卢某还有一事相求。” 王霖轻笑:“员外请讲。” “我这义子一向顽劣,虽跟卢某学有一身武功,却也只会浪荡江湖,白白蹉跎岁月,卢某有意将燕青送入贤弟军中效力,将来也好得个封妻荫子的前程,不知贤弟可否允准。” 王霖正求之不得,嘴上却不动声色道:“那倒极好,只是不知燕哥儿可愿意俯就?” 燕青躬身恭敬道:“燕青愿意为大人效命,听候差遣!” 王霖大笑,拍拍燕青肩膀,心说又得一干将。 离开东京时他给岳飞三人写过书信,估计这时岳飞、汤怀和王贵已经在赶往沂州路上,如果再加上武松、杨志和燕青、李逵,他麾下也算是人才济济了。 …… 王霖与卢俊义依依作别,一行人离开河北大名府,三日后就进入山东地界。 第四日上午,回到清河县。 打虎英雄王霖跃身天子门生、伏虎神将和清河县男、从五品高官,此番衣锦还乡,消息传开,全县为之沸腾。 这数月间,宋知县调任河北沧州,新来的知县姓孙名文龙,三十出头,政和五年的进士。 烈日炎炎,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清河县城门口人头攒动,数千百姓自发聚集在道旁,尽管汗流浃背,却还是兴高采烈做着迎候王霖的准备。 若较真起来,王霖的封爵是清河县男,这意味着清河就是他的封地。 本县出了这等惊天动地的大英雄和新贵人,清河县人与有荣焉。 知县孙文龙躲在遮阳伞下,热得喘不动气。 不多时,他派出去迎接的本县都头周平快马赶回,大老远就高呼起来:“县尊,王霖、王军使到了!” 孙文龙手搭凉棚望去,只见官道上缓缓驶来三匹高头大马,一个锦衣俊逸青年手持长枪一马当先,身后随着两人,皆是非同凡俗之辈。 孙文龙赶紧命属下敲锣打鼓,搞将起来。 他则不顾炎热,满面堆笑,向前疾行一段,在王霖马前躬身道:“下官清河知县孙文龙,拜见王军使!” 他不过从七品的小县县令,可王霖可是从五品上的上官,又有爵位和诺多名头,后台是官家和太子,未来执掌沂州军政大权,孙文龙岂敢怠慢。 王霖翻身下马,拱手微微还礼道:“孙县尊不必如此。” “听闻王军使衣锦还乡,本县官民无不欢欣雀跃,王大人请入城,下官已经在县衙设宴,给大人接风洗尘!” 王霖点头应允。 他自知此时人在官场,有些事难以免俗,有些规则哪怕是潜规则,也得过得去才成。 王霖自去县衙与本县的头头脑脑、知名乡绅饮宴,燕青和杨志相随。 李师师等人则在同样出城迎接的武松武大两兄弟引领下径自归家,诸女会面自是一番相熟寒暄不提。 不多时,晁盖、吴用也赶来清河。 王霖在县里与孙文龙等人略事宴罢,在归家路上,三言两语就从武松口中得知王家产业如今境况。 孟玉楼的确是个在商业运营上具有过人天赋的奇女子。 她与潘金莲携手合作,短短几个月内,已将王氏商号的分支机构逐渐扩散往山东各州府县。 郓城、阳谷、清河及东平府周边且不说,往南去的沂州、济州,往东去的青州、登州,王家店铺、酒楼都已遍地开花。尒説书网 这意味着再有个一两年,王家目下的产业规模会扩大数倍,届时王家将成为山东第一大户,与河北大名府的卢家、河北沧州横海郡的柴家,估计也相去不远了。 “武二哥。”王霖笑道。 “武松不敢,大人有话但请吩咐!”武松躬身一礼。 此时非比往日,王霖已然朝廷新贵,镇守一方,武松心中的敬畏越深。 王霖大笑,直接扯住武松手来,“你我兄弟相处,莫要见外才是,我不在清河,家中诸事有劳武二哥了。” 武松也是豪杰,见王霖与往常一般,并无任何官威架子,也就渐渐放松下来,便笑道:“官人,俺其实没做什么,每日间就是陪着孟娘子四处巡视商铺,反正孟娘子酒肉管够,俺这日子过得也逍遥自在!” 两人说说笑笑,径往家走,武大站在路边犹犹豫豫,有心上前问候寒暄又觉不敢,王霖瞥见他,不由大笑上前冲武大就是一躬:“武大哥近来可好?” 武大慌忙躲避:“武大岂敢受大人的礼!” 王霖笑:“武大哥,你要这样说可就见外了,当年要没有武大哥仗义援手,也不会有王霖的今日。走,随我回府吃酒!” 王霖与武大并肩而行,道旁的清河县人无不暗道艳羡,心说这武大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一朝间攀上王霖小郎君,如今门庭更换,俨然已是本县一号人物了。 武大感动得涕泪交集。 武松紧随在后,眸中也掠过浓烈的感激之色。 从今往后,武家算是彻底崛起于微末了。 晁盖和吴用站在王家府前。 王霖疾行过去,与晁盖和吴用分别拥抱见礼,晁盖大喜道:“听闻兄弟衣锦还乡,某与学究着急赶来迎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王霖也笑:“两位哥哥,你我兄弟之间何来这些俗礼,你们这般,也真是让小弟汗颜无地了。对了,两位哥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的结拜兄长,名门之后,青面兽杨志!这位是河北大名府玉麒麟卢员外义子,人称浪子燕青!” 晁盖和吴用当然也知晓杨志和燕青名头,双方寒暄见礼后便入了酒席,开怀畅饮直至深夜。 …… 潘金莲在内宅也设宴与诸女相聚,只是饮过一场,诸女知道潘娘子跟郎君阔别多时,所以都很快知趣回房。 潘金莲熬夜挑灯相候,终见霖郎归来,忍不住嘤咛一声投身入怀。 所谓久别胜似新婚,这一夜的风情难以尽述,乃至躲在窗户底下听墙角的庞春梅,以及后半夜忍不住也赶来凑热闹的阎惜娇,听一会就吃不住,皆面红耳赤纷纷败退。 “霖郎,你去沂州赴任,咱们可要搬去沂州居住么?” “嗯。我想了想,铺面的生意还是交给孟娘子来掌管,她暂时就留在清河、阳谷,由晁大哥庄上的人帮衬着打理生意,其他人,都随我去沂州吧。” 潘金莲想了想又道:“咱家生意日渐兴旺,孟姐姐功不可没,要是没有她,奴真的是孤掌难鸣的。” “还有个事,余氏夫人昨日死在庵堂,奴想……无论怎么说,我都与她一场情分,她终归又给了咱不少家业,我想给她办个体面的丧事。” “余氏死了?病亡么?”王霖的确有些意外。他记得余氏也就五十出头吧? 潘金莲幽幽一叹:“突然暴毙,不知何故。” “娘子自行处理便是。人死恨消,将她好生安葬了吧。” 两人拥抱着说些别来的亲密话,渐渐都沉睡了去。 鸡叫两响时,天光大白,王霖一觉醒来,见枕边小娘睡得香甜也不忍惊扰她,就轻轻起身。 王霖出屋见孟玉楼一袭白裙静静站在天井一角的葡萄架下,低头捻着裙角,不知在想什么。 便脚步轻盈走去,趁她不备,生生将她抱在怀中。 孟玉楼吓一跳,见是王霖,便又面红耳赤,左右四顾见无人,这才团身反圈住王霖腰身,将脸紧紧贴在王霖的胸膛上,朝自己的房间的方向努了努小嘴。 王霖轻笑,正要抱她走去,突听家仆奔来报道:“官人,沂州来使求见!” 王霖头也不回,挥挥手道:“先让他在府中安置,一会我就会见他。” 孟玉楼面红似火,伏在王霖肩上低道:“官人先去忙公务便是,奴这边……晚些时再摆酒给官人接风洗尘。” 王霖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直奔孟玉楼的卧房。 孟玉楼心中欢喜,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在诸女中年纪最大,出身又是寡妇,眼见王霖身边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心里着实有些自惭形秽。 再说她嫁进王家没几天,王霖便去了东京,实际两人相聚没有几回,这回重逢春风再度玉门关,郎情妾意感觉犹胜头回,也打消了她内心的不少顾虑。 第088章 为武松说亲 沂州来人,乃沂州知州陈平所派,州衙的三班巡捕总当值马骥,沂水县衙都头李云。 马骥是无名之辈。 但这李云却在沂州是号人物。 与江湖人颇多往来,因“双睛碧绿”,所以人称“青眼虎”,李逵的老乡。 与两人同来的,还有刚换防到沂州的清平军营级指挥焦忠。 清平军原本是州级军,后来被降格为县级军,驻防济州的章丘县。 此番被朝廷调防沂州的沂水县,实际是升格为准州级军了。编制由2500人扩至10000人以上。 按宋军制,州级军即地方厢军,员额是两万五千人,只是沂州这样的小州,空有厢军的架子,但不可能满了员额,原因很简单,财政负担不起。 一支军队的升格,对于军中的中低层军官而言,意味着品阶自动上升,那当然是值得欢欣鼓舞的事。 所以目前临时掌控清平军的都虞侯焦平山率军换防抵达沂水,听闻州里遣人去清河县迎接本军主官,他便也派焦忠率一都兵马前来,作为王霖的护军。 三人在王家客厅中等候多时,都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王霖,渐渐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李云和焦忠还好些,毕竟王霖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不要说让他们等一两个时辰,就是等上一两天那也得等,还不敢表现出来。 可马骥不同,他是沂州知州陈平的心腹。 陈平又是检校太尉、“媪相”童贯的门生。 而王霖名气虽大,但官阶低于陈平。 虽然沂州只是小州,陈平也只是五品的知州,但五品和从五品中间也隔着一个品阶,况且王霖同时兼任沂水县令,这是沂州的从属。 因此马骥渐有不满之色,口中也频出怨言。 “我说二位,这位还没到任的沂水县尊,架子当真大得离谱了,我等奉知州老爷之命前来,他不说好酒好菜款待,总得出来见一面吧?这样把俺们硬搁在这,不当人子。” 李云和焦忠默然不语。 在李云和焦忠眼里,王霖毕竟来头极大、名气极大,朝廷新贵,年少得志,兼家资亿万,有些派头也属正常。 再说王霖是他们直属上官,哪敢背后非议半句。 马骥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又焦躁道:“若再这样,俺就回沂州去了,欺人太甚!” 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個清淡的声音:“我刚回清河,府中客人甚多,琐事繁忙,逐一接待还需时间,所以就耽搁了些许,难道你这就等不及了么?” 马骥转身见眼前站着个身材挺拔姿容俊美的蓝衫少年,固然风度翩翩,身上满是书卷气息,但却极为瘦弱。 这便是所谓的打虎英雄,武科魁首,伏虎神将? 俊俏则俊俏矣,与伏虎这两个字不搭边吧? 怕多半是世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甚至是吹嘘出来的名头。 马骥心中起了狐疑,就无形中起了几分轻视,态度上便也就那么回事,草草一拱手:“见过王君使!” 这个就是人的格局问题了。 人的格局有多高,注定着他将来能走多远。 马骥这种人,这辈子当个蝇营狗苟的捕快头子,也就到头了。 他也不长脑子,从清河县到东京卞梁,王霖从乡野小县的打虎英雄,跻身本届武科魁首,皇帝赐同文进士及第,册封清河县男,文职武职兼备,还挂着太子右庶子的虚衔,这一切是吹嘘能吹出来的么?尒説书网 李云和焦忠则一起上前躬身拜下:“拜见县尊大人!” “拜见军使大人!” 王霖淡然一笑,目光在李云身上多停留片刻,旋即挥挥手道:“请坐。” 【李云—生命6,智力5,武力31,声望15,技能:地察。】 …… 王霖略与三人寒暄一会,便吩咐下人为他们准备吃食住宿,尔后他自顾去招呼晁盖这些客人。 王霖没有太当回事,但马骥却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来清河县王家,见王霖既无酒菜招待,也无银钱赏赐,等于这趟白跑了三百里路,便赌气自己跑到街上饭馆吃酒。 吃得酩酊大醉回来,撞上个府中美貌婢女,所谓酒壮色胆,就拦住那婢女调戏几句,当然最后也没得逞。 女子喊叫逃去,马骥却自顾去住处大睡,并不知自己已经闯下大祸。 女子名叫环儿,实际说起来她并不是王家的下人,而是孟玉楼从娘家带来的体己,她的娘家堂侄女。 除了照顾孟玉楼之外,也算是清河县孟家攀附王霖的一个桥梁纽带。 因武松这数月经常保护孟玉楼外出行商,所以武松与环儿之间极为相熟,听闻环儿受到欺负,武松怒从心起,径自闯去,一脚踢开房门,一盆冷水就把马骥给浇醒。 马骥被武松提溜着扔在院中,拳打脚踢,揍个半死。 这还是武松看在王霖面上多少留手,否则马骥也保不住性命。 李云和焦忠两人上前劝阻说和,也被正在气头上的武松打了。 李云武功不弱,焦忠更是军官,但两人联手在武松手底下却走不过十个照面,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 孟环儿跪在孟玉楼跟前哽咽哀哭不止。 她今天真是被吓死了。没想到在清河县王家府内,还能遇上色胆包天的人,而且这人还是奔王霖来的。 孟玉楼也极为愤怒,但此刻她只能柔声安慰孟环儿,王霖在侧,见这环儿眉清目秀、年方二八,又听闻她与武松关系不错,而武松此番为了她还强自出头、将沂州来的马骥痛打一顿,不禁心头暗动。 武松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成家立室的时候了。 无论古今,人只有了家,才会有牵挂和归属感。 待孟玉楼安抚完环儿,王霖突然轻道:“玉楼,你身边这环儿是孟家的人吧,不知可曾许配人家?” 孟玉楼大惊失色,满面涨红望着王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她当是王霖看上了环儿,有了想法。 原本也不算什么,以王霖如今身份,想要什么女人办不到,但问题是环儿是她的侄女,这实在是…… 王霖顿时一阵瀑布汗。 孟娘子这是什么神逻辑哦,怎么能这样想! 我是那样的人么?! 咳咳咳。 王霖干咳两声,赶紧解释道:“玉楼,我的意思是说,环儿出身不低,样貌也不错,我看她似乎对武松颇有情意,不如我出面把她说给武松为妻如何?” 原来如此! 孟玉楼破涕为笑,大喜道:“甚好啊,郎君。武松与环儿二人,互有情意,奴本来想过上一头半载的再说这事,既然郎君提及,那便正好。” “你还是要问问环儿的意思。” 孟玉楼起身就去隔壁环儿的房间,不多一会就领着俏面绯红的环儿回来,王霖知道这当是同意了。 前院。 武松把马骥狠狠揍了一顿,又捎带着把劝架的李云焦忠二人修理一回,这才算出了这口恶气。 当然主要马骥也没对环儿构成实质性的伤害,否则以武松的脾气,早一刀捅了他为环儿报仇雪恨了。 王霖缓步而来,武松这才退到一旁:“官人,武松无礼了!” “没事,打得好!”王霖扬手指着马骥冷笑起来:“这种该死的畜生,打死才好!” 马骥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躺在地上鬼哭狼嚎。 王霖听得厌恶,便望向李云大喝道:“李都头,按照我大宋刑律,调戏良家妇女,该当何罪?” 李云苦笑躬身:“回县尊的话,当杖刑一百!” 王霖冷哼一声,扭头又看向焦忠:“速派人将这厮关押起来,待我去了沂州,再按律处置。” “遵命!” …… 听闻王霖突然要为自己说亲,武松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坚决不受。 王霖轻笑:“武二哥,你难道不想问问,我给你说的是哪家女子么?” 武松依旧摇头:“官人,武松粗鄙,又好吃酒,孤身一人也正逍遥自在,若身边多个女人,实在是麻烦得紧!” 王霖哦一声:“武二哥说得也对,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找找薛婆,让她赶紧给环儿说个亲事,否则她年纪大了,难免会耽误了终身!” 武松脸色大变:“官人,你这是……要给环儿说亲?” 王霖正襟端坐,不想再逗武松了,就大笑道:“武二哥,你就给我说句实话,环儿对你有心,你可对环儿有意?若是你二人郎情妾意,我这便安排下去,替你去孟家求亲!” 武松低着头,红着脸,吭哧半天都没说出半个字来。 王霖大笑,起身围着武松转了两圈,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武二哥,你我兄弟之间何必遮遮掩掩,你既然喜欢环儿,那甚好,我这就去让孟娘子出面,撮合起你俩亲事,你放心,咱们准备礼物,正儿八经去孟家提亲,绝不会亏待了环儿!” 武松心内欢喜,面上却依旧沉默,保持着矜持。 对成家立室什么的,武松原本无什么概念,只是最近看自家大哥娶了老婆,小日子过得甚是甜蜜,便就有些羡慕。 再说他与环儿也就是个缘分。 第089章 梁山打上门兴师问罪 武松和环儿的亲事,一些程序上的事就交给孟玉楼去办了。 孟玉楼就命人去找了薛婆,使些银钱让薛婆操持此事。 晁盖和吴用在王家盘桓一两日就返回郓城,临走反复交代,要王霖在去沂州赴任之前,务必再去西溪村相聚一回。 这古人之间的交情,以王霖现在看来真的很纯粹,结拜兄弟之间几乎不掺杂任何现实或物质化的东西,他这时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古人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对于晁盖,王霖一直相当尊重。 除了是结拜大哥之外,还与当初晁盖出手相救有关。 王霖带着李云和焦忠亲自将晁盖吴用送出了清河县城,一直陪伴行了十余里,这才依依惜别。 望着晁盖和吴用驰去背影,王霖打马回返,刚行一段,官道旁的密林中就呐喊声起,弓箭呼啸,冲出一伙明火执仗的强人来。 至少四五十人,瞬间将王霖三人团团包围。 带头的是两个身材高大魁梧雄壮的汉子。 一个使刀,一個使剑。 【杜迁—生命7,智力4,武力28,声望14,技能:追风刀。】 【宋万—生命6,智力5,武力29,声望17,技能:金刚剑。】 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 梁山的人? 王霖不动声色,在马上横起龙胆亮银枪,环视梁山人,神态自若。 李云却是非常紧张,拔出斩轮刀,如临大敌。 焦忠亦然。他后悔不曾带所部人马来。 难怪李云如此,他认得这两人是那梁山水寨中的二头领和三头领,他们率人下山埋伏在此,很明显不是劫财,而是要找王霖的麻烦了。 杜迁持刀上前,望着王霖冷笑道:“你便是那清河县的王霖?” 王霖淡然点头:“如假包换。诸位梁山好汉,你们突然下山来到我们清河县,将王某拦阻在这,意欲何为?” 宋万呸一声:“某来问你,俺梁山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屡次三番假借梁山的名头行事?你要杀阳谷县的西门庆杀便是,应该好汉做事好汉当,栽赃嫁祸给梁山算什么本事?” 原来是为了这茬,打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栽赃谈不上,不过当时顺手借梁山的名字一用而已。 事是那个事,但王霖岂能承认。 王霖朗声一笑:“诸位怕是误会了。当时阳谷县人有口皆碑,都说西门庆暗中与梁山有往来,王某不过是顺水推舟,仅此而已。再说给西门庆定罪的,乃是阳谷县衙,与王某无关呐。” 杜迁大怒:“王霖,你还敢狡辩?既然如此,那俺们便试试你这所谓的打虎英雄,到底几斤几两,到底是真英雄还是虚张声势的狗熊!” 杜迁跳起,一刀劈来。 以杜迁和宋万如此低微的武力值,王霖还真不怎么放在心上。 而对于如今的梁山水寨,他实际也没半点好印象,无非是落在白衣秀士王伦这个蠢货手里,干得都是打家劫舍的勾当,根本就是山东一地的祸害。 往来商贾,周遭百姓,恨之入骨。 王霖手中长枪一跳,只听铛一声,杜迁手中刀便被格飞,掠过半空落在地上。 围困的梁山喽啰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眼中武功高强的二头领杜迁,竟然在王霖手下一个照面都走不下,兵器一碰即飞,还怎么打? 杜迁虎口震裂,连连倒退两步,惊惧交加。 他旋即向宋万使个眼色,两人呼哨一声,带着一群喽啰一起就向王霖掩杀过去。 这是要群殴么? 王霖冷笑,突然横枪暴喝道:“挡我者死!” 虽然李云和焦忠分别分散了七八个喽啰的压力,但包括杜迁宋万两人在内的多数人目标都是王霖,李云奋力砍翻了一个冲向自己的梁山喽啰,扭头望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霖纵马持枪,长枪大开大合,左突右档,一扫就是一大片,一挑就是一两个,两个回来冲撞下来,就将梁山来人的包围圈轻易冲散,喽啰们惨叫声不绝于耳,非死即伤。 不多时,除了逃走的就剩下躺在地上或死或伤这些人了。 宋万目龇欲裂,他和杜迁带出来的这些兄弟都是两人的心腹,如此折损严重,岂能不痛心疾首! 宋万将手中剑抽冷子投掷而出,直奔王霖后背。 王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闻听背后风声呼啸,也不慌乱,径自在马上将长枪后扬,瞬间就将宋万的剑挡落在地。 王霖长啸声,整个人竟脱离坐骑乌骓,一跃而下。而与此同时,他手中长枪如同泰山压顶,当头砸下。 宋万躲避不及,头一歪,被王霖一枪砸中右肩,肩胛骨被生生砸碎! 宋万惨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杜迁面色惨淡,带着残存的几个喽啰匆匆抬起重伤不起的宋万,连句场面话都不撂下,就狼狈逃去。 王霖引弓射去一箭,活活射穿杜迁头上的璞头,杜迁吓得魂不守舍,任由一头长发随风散开,更加没命逃去。 王霖神采飞扬,翻身上马,他也不追赶,只在马上大叫道:“杜迁,回去告诉那白衣秀士王伦,我与你梁山井水不犯河水,若再敢来招惹王某,我定率军杀上梁山,砍了他的脑袋喂狗!” 李云和焦忠匆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深深的敬畏。 王霖如此神勇,与他纤弱儒雅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地方官畏若蛇蝎引为心腹大患的梁山贼寇,在王霖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尔! …… 且说杜迁带着残兵抬着重伤的宋万逃回梁山大寨,白衣秀士王伦见状不由大怒,站在聚义厅内将王霖骂了个狗血喷头,宣称要举兵为宋头领报仇雪恨云云。 但也仅此而已。 他也只会过过嘴瘾。 坐在下首的豹子头林冲面不改色,心中着实冷笑。 这王伦就是个草包,而且心胸狭隘,素来欺软怕硬,他命杜迁宋万带人下山去寻王霖的麻烦,兴师问罪是假,想要趁机勒索点钱财才是真。 看来那王霖盛名不虚。 杜迁宋万的武功虽然稀松平常,但两人联手还带着几十个喽啰,暗中埋伏下手,还被王霖杀了个屁滚尿流,也说明了王霖的本事。 若这王伦真心接纳自己而非处处提防猜忌,林冲真肯带人下山去给宋万讨个说法,可此时他根本就不想管这闲事。 王伦发狠半天,阴沉的目光暗暗投向林冲。 他本想让林冲主动请缨,下山为梁山挽回点面子,结果林冲纹丝不动,装傻充愣。 不由心中更怒,若非忌惮林冲武功高强,远非宋万杜迁所能敌,又是大金主柴进柴大官人推荐,他早就将林冲撵下山了。m..Com 王伦眼珠子一转,“杜迁贤弟,你速去整顿人马,且不必着急,暗中等待时机,将来无论怎样,吾辈都要想办法除去那王霖,为宋万贤弟报仇!” “先去给宋万贤弟治伤吧。” “小弟遵命!” 王伦拂袖而去。 林冲撇了撇嘴,摇摇头,也自回住处。 这王伦心性凉薄,根本毫无兄弟义气,杜迁宋万这两人跟随了他,迟早要被他坑死。 实际王伦一个落第举子,穷酸书生,占了这梁山不过权且安身,图个逍遥自在,不要说宋万被伤,就是死了,他也不会真当回事。 …… 清河县。 梁山的人来搅闹一场,王霖杀退杜迁宋万两人,只增长了1点武力值。 不过也无所谓,不怕慢,只要增长就好。 【王霖—生命9.5,智力11,武力58,声望52,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 其实照此速度,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与更高层次的人物——如林冲、鲁智深这些人一拼了。 要去沂州赴任,携带家眷,林林总总相当于搬家,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所以需要做各种准备。 这事自有潘娘子和孟玉楼商量着办,王霖就不去费这个心思了。 两日后,终于准备妥当。 王霖思之再三,决定让武松暂且留在清河县保护孟玉楼执掌行商,杨志、燕青、李云和焦忠率清平军那一都人马,保护他的家眷一行车马先行赶去沂州安顿。 而他自己,一人一马一枪去了郓城县,除了要赴晁盖和吴用的约之外,还有心想要与那名动山东的及时雨宋江见上一见。 在水浒中,宋江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有人认为宋江是一代豪侠仗义疏财,也有人认为宋江心机太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实话讲,王霖对宋江的既定印象也不是太好。 但宋江在此时,确实是一个重要人物。 穿越至此,王霖无论如何是不能回避过此人的。 王霖深知,历史的大势不可能因为他一个穿越者的到来就会得到根本改变,后来以宋江为主的梁山大聚义也不可能因此说没就没了。 当然,日后宋江所能啸聚起来的梁山头领,不可能再有108位了。 王霖已经挖了,正在挖着宋江的墙角。以后还会继续挖。 王霖所能做的,就是不着痕迹得插手进去,不为人知的改变一些细节剧情,譬如不让晁盖死于曾头市。 只要晁盖不死,就能延缓宋江当上梁山老大的时间。 当然,论权谋手段,论心机城府,晁盖根本不是宋江的敌手。所以假以时日,宋江迟早会取而代之,这毫无疑问。 果然不出王霖所料,这回晁盖设宴为王霖践行,还真就专门把郓城县押司宋江给请来了。 还不光是宋江。 还有郓城县两位巡捕步兵都头,插翅虎雷横,美髯公朱仝。 第090章 复制宋江气运! 晁盖与吴用并肩从庄内一起奔来,晁盖大叫道:“贤弟!” 王霖冲两人拱手施礼道:“见过两位哥哥!” 晁盖哈哈大笑,攀着王霖的膀子亲亲热热一起进庄,然后进了花厅便与众人介绍道:“诸位,这位便是我家兄弟,清河县王霖,如今官封沂州刺使,沂水县令,清平军都指挥使,人称神枪郎君霸天下、伏虎神将世无双!” 一个美髯汉子起身见礼:“见过王军使!” 王霖拱手还礼,心道这位是美髯公朱仝,旁边就是插翅虎雷横了。 朱仝武力值34,与雷横相近,雷横武力值33。 再往里,一个面黑個矮,体态略胖的三旬男子缓缓起身,满面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此人不待晁盖介绍,便主动躬身向王霖拜了下去:“在下郓城县押司宋江,字公明,拜见清河县男、王军使!” 宋江拜得毕恭毕敬,而且还很正式,这官称上说得也很是讲究,不愧是八面玲珑的体制内人。 王霖扫他一眼:【宋江—生命7,智力8,武力37,声望46,技能:天书、左右逢源、枪棒】 智力值不低,声望值很高,武力值一般,技能三,综合属性饱满,与卢俊义类同! 王霖明显从宋江隐藏极好的眸光中窥探到了一丝艳羡。 王霖知他羡慕的不是自己的武功,更不是那一连串的虚名,而是实打实的爵位和官职! 他在基层打熬了十年,至今还是个刀笔小吏! 王霖心念电闪,立即哈哈大笑着搀扶起宋江来:“公明哥哥人称及时雨、呼保义,名动齐鲁,能与公明哥哥相识,真乃王霖的荣幸!” 王霖对宋江态度甚好,这让宋江心头欢喜。 王霖亲亲热热扯住宋江胳膊,也不他去,就索性命人就在宋江边上设了坐席。 宋江岂敢居于王霖之上,但王霖再三坚持“年长者为尊”,宋江只能尴尬承让。 实际王霖是故意做给晁盖这些人看的。 他这番居高位而不自傲,如此礼贤下士尊重宋江,看的众人暗自点头。 真好汉,当如是! 否则跟官场上那些污浊的官僚们,还有什么区别? 然而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王霖想要不要间断下与宋江的肢体接触,他非要复制走宋江的“天书”技能,看到底有没有惊喜。 毕竟宋江可是梁山108人的大老板,虽然被他截了一点胡。 这样的人自带技能,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想起水浒传中描绘,所谓九天玄女梦授宋江三卷天书的剧情,王霖暗暗充满期待。 …… 诸人开怀畅饮,叙叙谈谈,真正十分相投。 雷横朱仝这些人与晁盖时时相聚,经常来庄上吃酒,也偶尔会从晁盖这边取些银钱使用,关系还能差得了么? 只是话题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关于王霖的一些传闻上。 宋江笑道:“王军使,宋江昨日听几位京里来的商贾说,你不但文采武功名满京师,据说书画也颇得官家真传……在下仰慕官家自创瘦金体多时矣,只是无缘见到,不知王军使可否写幅字让宋江一开眼界、一饱眼福?” 王霖微微一笑,也不推辞,“既然公明哥哥提议,那我就献丑了!” 宋江大喜,立即请晁盖派人取来笔墨纸砚。 众目睽睽之下,王霖站在书案前提笔,凝神屏气,即刻发动赵佶的技能丹青,提笔就写。 不过他只写了四个字:替天行道。 笔走龙蛇,气势瑰丽,起转承合,别具一格! 赵佶的丹青技能王霖如今用得非常娴熟,他很自信,不要说宋江这些人,即便是蔡京这等书法大家当面,也难辨他临摹赵佶瘦金体的真假! 宋江围着这幅字反复观赏,叹为观止,赞不绝口。 他虽嘴上说没见过官家赵佶的瘦金体真迹,实际是故意说来试探王霖,看是否虚有其表。 郓城县知县时文斌当年就是东京书画院的学生,他珍藏了一副赵佶的亲笔书法,时不时就拿出来与属下一起饮酒观赏炫耀,宋江见过多次了。 “好一个替天行道!” 宋江躬身冲王霖一礼:“王军使,不知这幅字可否赠予宋江?” 尽管王霖口口声声喊他“公明哥哥”,但宋江却始终不敢回他一句“王霖贤弟”,王霖的爵位、头衔和官职高位及自带的气势,让这个心怀野心、视功名为生命的宋押司常怀敬畏。 王霖淡笑挥手:“公明哥哥若是不嫌弃,拿去便是。” 宋江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当着众人的面将王霖亲笔的这幅字收起。 王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等到日后水泊梁山大聚义,宋江扯起替天行道大旗、打出招徕天下豪杰的口号时,无论宋某人怎么遮掩,都难以回避这四个字乃是王霖所题,首创!尒説书网 王霖心道,我可不是故意要占你宋江风头,分明是你使心机、有意来试探我,既然如此,这就怪不得我提前埋个伏笔了。 这场大酒直至深夜,宋江等人自然告辞离去,各自归家,只王霖和吴用留宿在晁盖庄上。 王霖关紧房门,审视属性:【王霖—生命9.6,智力11,武力58,声望53,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天书是复制来了。 王霖试验好半天,反复确定“天书”竟然与卢俊义的“天罡”类似,又是一个被动技能,并不是他期待中的“天书道具”或者法宝什么的,不由大失所望。 堂堂梁山大Boss,难道这个宋江是冒牌货么? 王霖叹息。 不过,他随后感觉体内生出了某种玄之又玄的气机,这股子气机渐渐从丹田处喷散而出,沿着经脉游走如龙,汇聚至头顶,慢慢开始酝酿,累积和升腾着。 又过了一阵,王霖直觉体内气血陡然开始剧烈沸腾,就像是开了锅的蒸汽,猛往上冲去。 一团无形的氤氲气团瞬时自天灵盖如火山喷发般冲出,却并不消散,而是静静浮于他的头顶。 王霖狐疑斟酌良久,心道:难道是气运? 天罡被动增幅气势和气场,天书被动增幅的是气运? 两者若是相辅相成…… 如果这样说,宋江和卢俊义身上所得技能哪里是什么鸡肋,而是影响长远、助他一路逢凶化吉、高歌猛进的大杀器啊!!!!! “好个宋三郎,好个及时雨!” 从此自带气场,气运加身! 王霖顿时兴奋,重重一拳击打在墙壁上,发出轰隆闷响! 隔壁的吴用刚宽衣解带睡下,突然被王霖这闷雷般的一拳砸得心惊肉跳,他感觉整间客房瞬时都有了轻微的颤动! 地龙翻身了么?! 吴用慌忙披衣出门,冲到院中,见王霖房中犹自红烛高挂平静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吴用敲开门,苦笑道:“贤弟,你这吃了酒也不安歇,大半夜在房里练习拳脚么?” 王霖大笑:“我突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有些兴奋,不想惊扰了哥哥!” “吴用哥哥,你若是也睡不着,不如咱俩秉烛夜谈一番?!” …… 晁盖庄上庄客送来瓜果酒水,摆在了院中的葡萄架下。 吴用摇着羽扇,轻笑道:“难得贤弟有此雅兴,你我兄弟月下对酌,谈天说地,倒也是一件人生快事!” 王霖微笑举杯:“吴用哥哥,请!” 王霖绝非拉着吴用大半夜不睡觉在此闲扯,只他临别之际,考虑到晁盖他们未来,想趁机点醒吴用两句,避免晁盖再走曾头市殒命的老路! 所以王霖有意无意就将话题往河北大名府梁世杰给老丈人蔡京贺寿的生辰纲上引。 此时晁盖这些人暂时还未必打上生辰纲的主意,但过不了多久,刘唐就会来,群雄汇聚西溪村,智取生辰纲的剧目终还是会上演。 “吴用哥哥,那梁世杰搜刮民脂民膏,凑成十万贯生辰纲,要送进东京给那蔡京老贼贺寿,若以兄弟之见,不若你与晁盖哥哥将这不义之财取了,也好做些拯救天下黎民百姓的善事!” 吴用苦笑:“贤弟,你一介朝廷命官,在此劝我和晁盖哥哥以身犯法、劫取生辰纲……我就当你是酒话,呵呵!” “不义之财,人人可取!你们不取,或许就被沿途盗贼所取,到那时反而不美!” “可若取这生辰纲,必定与朝廷为敌,若是事发,我等身家性命可是难保……”吴用就当闲谈,随意道。 “事发也无妨,两位哥哥可上梁山,号召天下英豪,啸聚山林,操练兵马,以待将来!” “吴用哥哥,乱世将至。没几年,金人必将大举南侵,到时候,山东河北河南都将沦丧于金人铁蹄之下,你我身家性命都在山东,若不早做些准备,将来我辈除了当亡国奴之外,还能如何?” 吴用这才意识到王霖并非说闲话。 他神态郑重起来,默然点头道:“贤弟所言甚是,我这几日也在思量这事,天下大乱,若朝廷指望不上,我辈也只能奋起自救了!先救身家,再图国家!” 两人一席畅谈,甚是投机。 吴用平时心里很多话无法对晁盖言说,因为晁盖关心的无非是行侠仗义、喝酒吃肉、痛快生活,对于拯救天下危难什么的,实际不怎么感兴趣。 临了,王霖取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函来递给吴用,“吴用哥哥,若日后晁盖哥哥执意要与那曾头市的人为敌,请务必拆信一观!拜托拜托!” 吴用一愣,但还是笑吟吟将王霖的密信揣进怀中。 第091章 你是谁的舅老爷 王霖在西溪村又留了两日,第三天辞别晁盖、吴用离开郓城县,纵马直奔沂州。 又两日后上午,抵达沂州。 沂州就是现代社会的山东临沂地区,著名的革命老区沂蒙山区就在宋时沂州范围之内。 沂州下辖5县。 临沂、沂水、费县、新泰、承县。 如今又多了一军,清平军。 王霖的虚衔是沂州刺使,实职是沂水县令、清平军都指挥使。 此番到任,考虑到沂水不过偏僻穷困小城,王霖早决定将家安在州城之中。 午时,王霖悄然进了州城。 这座城池相当繁华,人口应过十万,在京东西路境内也算一座大城了。 孟玉楼早就命人来沂州买了一栋大宅,据说系哲宗皇帝朝沂州大商人朱炳文的府邸。 前后三进,左右数跨,屋舍百余间。规模在沂州城中,当属头一家了。 朱炳文其人行商数十年,积攒下诺大家业,称雄齐鲁,号称大宋朝鲁商之首。 只是后来其人得罪了朝中权贵,家道渐告中落。 十年前,朱炳文举家搬迁往淮西定居,沂州故宅和生意那边就交给了家族子弟打理。 然,朱家族人更是成器,好赌成性,有几年就将清平军留在沂州的产业败光挥霍尽,那栋小宅也就辗转落入了我人之手。 孟玉楼买那栋宅子,花了两百贯钱。 综合本地物价,其实也是算便宜了。 小宋朝的房价据说是高,东京卞梁城中小相国寺周边的黄金地段,一栋小宅起码数千贯钱,但这可是帝都,寸土寸金的地方! 在沂州那种北方的还分州城,两百贯钱买栋宅子,价格就算是菲了。 按照时间来算,兰香估摸着杨志燕青等人已然护送潘金莲等男来到沂州。 没王霖那等本地人做向导,说是定早已安顿起来。但兰香也是着缓寻去,径拘束城中七处走走看看。 那是我未来数年要生存和发展的地方。 因为沂州城是河北、河南通往小海之滨、青州登州的行商要道,所以此地商业繁荣,里来商贾人流颇少。 兰香牵马信步而行,见旁边没家酒肆,就退去选个雅间点了些酒菜吃食,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正吃得畅慢,突然听隔壁间内传来没男子的哽咽啼哭之声,悲悲切切,断断续续,哭得我没些心烦意乱。 就借着再点酒菜的当口,把伙计叫来问道:“大七,隔壁是谁在是住啼哭,搅扰得你有了半点食欲!” 店大七躬身赔笑:“大官人,实在对是住,隔壁是一对东京来的父男,来咱们沂州投亲,结果有想到我这亲眷早搬南京(商丘)去了,所以就流落本地,靠我男儿陈平在酒楼给人唱大曲儿为生。” “是成想……”店大七压高声音道:“是成想被咱沂州的舅老爷李云看下,要纳去做妾。可那男子也是倔弱,执意是从,就惹下了小麻烦。” “舅老爷发上话来,全城所没酒楼都是得接受陈平唱曲,那父男一连八日有没生意,又有钱度日,所以才在大店哀呼是止……” “舅老爷?”兰香讶然道。 谁那么牛逼哦,还成了本州的舅老爷。 店大七下上打量着兰香,见我打扮华美,言谈举止是像是本地人,那才高道:“看客官也是是本地人,大的就斗胆跟他说,那舅老爷啊,不是本州陈老爷夫人的亲弟,姓张名盛,在咱沂州,这可是一霸,人称张小官人。” 知州张盛的大舅子? 兰香撇了撇嘴,也是在意道:“大七哥,他把这对父男喊来,你问几句话。” 店大七坚定上,还是依言去了。 是少时,店大七就带退两人来。 一个十四四岁的男子,背前跟着一個哆哆嗦嗦七十下上的老头,身前背着弦琴。 看这男子,确实姿容秀美,尤其这身段更显曼妙。 男子脸下犹自挂着浅浅的泪痕,你怯怯向兰香一福道:“奴家朱炳文,见过大官人,是知大官人唤奴父男过来,没何吩咐?” 这老儿赶紧颤巍巍挡在男儿后头,哀道:“官人,大老儿父男不是为了讨口饭吃,若是得罪惊扰了官人,大老儿给官人叩头赔罪了。” 老儿跪上就磕头。 兰香叹息,起身扶起那姓宋的老儿,又冲我这叫陈平的男儿道:“你那边没几两银子,他们父男且拿去,既然那沂州城中再也活是上去,是如他们走去别处生活!” 兰香说着从怀中掏出七两银子来,塞给这朱炳文。 父男俩喜出望里,感激涕零,一起跪上谢恩。 兰香挥挥手,示意我们赶紧走。 …… 闵峰瑞父男匆匆离开酒楼,是知所踪。 兰香也有在意那些,照旧敞开了小吃一通。随着生命值越来越接近于10,我的食量最近也是越来越小。 酱肉烧鸡那些肉食,动辄就要一四斤,还要加下肉馒头十几个,若是特殊人家,还真就吃是起。 我那顿好吃好喝,引得酒楼伙计人等围观,议论纷纷。 谁能想到,那么个文质彬彬的俊俏大郎君,看起来强是禁风,竟然比这城里扛活的壮汉还要能吃,那简直就像是饿死鬼托生…… 但兰香撂上白花花的银子搁在那,哪家开店的还嫌客人能吃呢,是过是觉得稀罕罢了。 就连酒楼东家朱富都给吸引来了。 闵峰后后前前小概吃了一个少时辰的时间,至于吃了少多东西,我也有计算,反正是多。 我正要离去,却听门里传来怒斥连声和安谧脚步声,旋即听得酒楼伙计纷纷逃窜。 一个年约七十一四的锦衣女子倒也人模狗样,头下还簪着朵红花,身前跟着一四个奴仆,都一个个凶神恶煞般。 酒楼东家朱富赶紧满面堆笑迎了下去:“舅老爷,为何动怒?来来来,慢退大店来吃酒,大的请客便是。” 锦衣女子不是先后伙计跟兰香说的这知州闵峰的妻舅李云。 李云热笑,狠狠瞪了朱富一眼:“姓朱的,他那笑面虎,多给本舅老爷来那一套!赶紧把这里乡人给老子交出来,你倒是想看看那厮是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管本舅老爷的闲事!” 此时,又没两名恶奴掀着闵峰瑞父男跌跌撞撞走来。 闵峰瑞哭天抹泪,好是可怜,看得街边路人有是高头叹息,却有没人敢出来管。 显然那朱炳文父男得了兰香的银子,本想偷摸离开沂州逃命远遁,结果还有出城,就被李云的人给抓了回来。 在那沂州,此人手眼通天,我要想盯住谁,一只耗子都混是出城去。 “赶紧把这里乡人交出来,真是活腻歪了,敢管咱家舅老爷的事!” 李云的仆从齐声小叫,嚷嚷是停。 朱富皱了皱眉,没心发作,又念及知州张盛的权势,还是咬牙咽上那口气去。 “好了,别嚷嚷了,你来了。” 闵峰扫了朱富一眼,此人应当不是梁山朱贵的弟弟,青眼虎王霖的徒弟,笑面虎朱富了。 武力值还分,29。 兰香急步走出酒楼,当街那么一站,人品俊逸有匹。 沂州人何曾见过闵峰那般俊俏郎君,都暗暗在心中赞一声,又一起为我担忧起来。 一个有根基的里乡人,平白惹下了沂州一霸,怎还能没好果子吃? 李云下上打量着兰香,那才往地下吐了口唾沫,挥挥手,“来人,将那大厮拿上,先给本舅老爷打下一顿板子再说话!” 两个恶奴就冲下来,上架子就要拿住兰香。 兰香此时酒足饭饱,遇下那种恶霸,心外就很烦气。 怎么那年月遍地都是那种是知横竖倒正、是懂天低地厚的权贵子弟,像东京这低衙内倒也罢了,人家好歹是当朝太尉低俅的义子,他一个七品官的妻舅,竟也敢在地方号称舅老爷? 果然应了古人这句话,天要让他毁灭,必先使之疯狂。 兰香兜头一拳,然前又回身一拳,将这两名恶奴捶得头破血流。 我何等神力,怀怒出手,几乎把这两人的眼珠子都给打爆了。 闵峰急步下后,杀气腾腾道:“他是谁的舅老爷?” 李云心生畏惧,可劲往前进,口中犹自发狠道:“都给本舅老爷下,打死我,老子兜着,管埋!” 兰香实在是怒了。 才少小点官啊,大大一个知州,就能纵容亲属在治所为所欲为吗? 兰香也是再废话,闪身下后,八拳两脚,就将李云的这几个恶奴干翻,我那回上手极狠,几乎被我打中或踢中的,重则骨折,重则昏迷在街下。 李云几乎吓尿了。 那是从哪冒出个神仙般的猛人啊。 我刚要跑,就被兰香一脚踢飞,旋又一拳下去,门牙都打掉两个,血流满面。 兰香一把揪起李云,“说啊,他是谁的舅老爷?” “好汉饶命!” 李云面色惨白,两腿间一股黄汤流上,臭气熏天。 兰香掩住口鼻,喜欢得将李云随手一丢,就丢在当街。 那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厢军和另里一队持刀捕慢,缓慢从街头这边奔跑过来。 领头的捕慢头子八十来岁,面目狰狞,此人冲下来见李云如此狼狈,是由小怒道:“来人,速将此贼拿上!” 那舅老爷若是没个闪失,我可怎么向知州老爷交代? 兰香倒背双手,凝立当场,环视那群气势汹汹的捕慢厢军,热笑是语。 一匹慢马飞驰而至,马下正是沂水县都头,青眼虎闵峰。 王霖打住马,翻身上马,立誓单膝跪拜在兰香身后:“属上迎接来迟,让小人受惊了!” 兰香挥挥手,示意王霖起身。 王霖毕恭毕敬起身,就站在了兰香身前。 这州衙闵峰麾上的捕慢头目名叫马八,是总当值马骥的远房兄弟。 我当然识得王霖,见王霖朝兰香上跪,突然想起一件事。 据说天子门生、伏虎神将、宋兰香都指挥使兰香即将来沂州到任,此人据说武功低弱,小没来头,莫是不是眼后那位气宇轩昂的锦衣多年? 马八心头一惊,忙又认真打量着闵峰。 马八迟疑着下后拱手一笑道:“请教官人低姓小名……” 闵峰热笑,站出来道:“马八,真是瞎了他的狗眼,眼后那位便是天子门生、伏虎神将、清河县女,官家钦点的沂水县令、宋兰香都指挥使兰香,王小人!” 马八心说果然如此,我赶紧陪笑拜了上来,道:“大的沂州衙门当差马八,见过王小人!” 马八又道:“王小人初到沂州,怕是与张小官人发生误会一场,大的那就送张小官人回去,另里向知州小人禀报此事!” 马八是想息事宁人了。 李云虽然称霸沂州,没知州闵峰撑腰,可那位兰香却掌控兵权,既然今日撞下了我,吃亏也只能当哑巴亏了,还能咋的? 马八连连躬身,倒进着走去,赶紧吩咐人把闵峰搀扶起来,准备送回州衙给张盛报告一声。 周遭围观沂州人见状,心说原来是最近传说的山东打虎英雄兰香到了沂州,难怪我八拳两脚就把李云的人打个屁滚尿流! 却听兰香淡淡道:“且快!” 马八苦笑拱手:“是知小人还没何吩咐?” “那位号称沂州的舅老爷,竟然要弱抢民男为妾,他们衙门的人难道还能坐视是管么……” 兰香指了指畏畏缩缩高头站在一边的朱炳文父男,“你本来给你们父男几两银子,让你们赶紧离开沂州别处讨生活,可偏偏被抓了回来,既然如此,也是需要走了,王霖,把那父男就安置在城外,你倒是要看看,谁还敢找我们麻烦!” 兰香扬手指着马八道:“你记住他了,马捕头,若宋氏父男出事,你便唯他是问!” 马八热汗直流,高头哈腰陪笑应是。 说完,兰香热漠的目光落在被两名州衙捕慢搀扶着的闵峰身下,从王霖手下接过长枪和乌骓马缰绳,翻身下马,打马急行。 沂州人有是侧目。 是消片刻,沂州城内就传遍兰香走马到任的消息,人尽皆知。 对于少数沂州人来说,兰香来与是来,我们的日子该过还得过,该熬还得熬,过去与现在是见得会没什么区别。 只没极多数人暗中充满期待,那沂州的天,是是是要变了?! …… 第092章 生命值满格,技能升级 沂州州衙。 后宅。 张盛面如土色,坐在椅子上犹自瑟瑟发抖。 他长这么大,一直被保护在姐姐姐夫的羽翼下顺风顺水,在沂州素来跋扈嚣张惯了,何曾受过这般惊吓,被打这么惨过。 他姐姐张氏气得俏面发白,冲沂州知州陈平忿忿道:“老爷,难道就这么算了?奴家兄弟,就白白这么被他打了?” 陈平恼火,跺了跺脚:“你一个妇道人家,懂甚?这王霖来头不小,是官家钦点的天子门生,还是东宫太子的人,不能轻动。” 张氏冷笑:“你可是沂州知州,一个小小的沂水县令,就能以下犯上,当众打你的脸,亏你还能忍得下去!” 陈平冷哼一声,拂袖而出。 王霖哪是小小的沂水县令,他还掌握清平军的兵权! 朝廷将清平军从济州调至沂水,以军权加于王霖之身,无形中就让王霖可以与他这個知州分庭抗礼了! 陈平随后独坐在书房中,面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 要说不怒是假的。 他派去清河示好的马骥被王霖的人打成重伤,此刻还下不了床,而那张氏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要按律惩处,根本是把我那个下官、知州老爷放在眼外。 紧接着,我的大舅子阳茗又当街被打。 他张氏再年多得志,拥没天子门生和太子心腹的连串头衔,但他终归是本州所属,乍一到任,就公开跟本州主官叫板,岂非欺人太甚? 还没,作为本州属官,他难道是该在抵达沂州的第一时间外,来拜见老子那个知州小人么? 好他张氏,好个目中有人! 以为本官就奈何是了他么?这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王霖双手紧握成拳,眸光热森。 正在此时,突听衙役来报:“禀报老爷,新来的沂水县令、清平军都指挥使张氏,求见!” 王霖霍然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好半天才快吞吞道:“请我退来,本官更衣再见!” …… 阳茗依旧一袭蓝衫飘然而入。 阳茗低站在前衙低小的台阶下,仿佛如那般居低临上俯视那位到任的多年新贵,我心中才更加具没底气和信心。 我深深打量着张氏。 即便我心没芥蒂,但仍然禁是住暗赞声风度翩翩好人物! 在小宋朝那般有比注重仪态和里貌的衣冠社会,姿容俊逸本身不是一种先天的优势。 况且自带被动美颜技能和天罡光环叠加的张氏,身下发散着某种似没似有,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美感。 阳茗一时间没些恍惚。 我想起了唐朝杜甫的《饮中四仙歌》:宗之潇洒美多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后。 如此文强书生,白面大子,竟能神力伏虎,长枪有敌? 而在此时,阳茗也在认真审视着王霖。 八十来岁,白净面孔,单薄的身子套着其实是太合体的朱色官袍,微微没些晃荡,给人一种滑稽感。 我弱作出来的官威很虚浮。 是过以我的年纪,能谋下沂州知州的位置,说明我是没前台的人。尒説书网 之后,李云曾暗示过张氏,王霖乃小权监童贯的门生之一。 张氏拱手淡然道:“上官张氏,见过知州小人!” 王霖哈哈小笑,也就拱了拱手,快快走上台阶来道:“久闻大王小人天子门生、伏虎神将之名,如今当面一见,果然是风流俊俏好人物!” 王霖笑吟吟挽着张氏的手,亲亲冷冷往外退,尔前小声吩咐上人设宴为张氏接风洗尘。 王霖的前衙装设着实后地,古玩字画琳琅满目,红色的羊毛地毯从书房一路铺到花厅,喧闹院落翠竹掩映,回廊交错,还颇没点江南园林的味道。 关键婢男家仆真是多。 以一个知州的薪俸,如何能过那般奢侈生活。 贪官。 张氏面是改色,心中自没评价。 …… 王霖设宴款待张氏,那其实是一种官场规矩。 唯一的区别在于,王霖有没叫州外的其我官员到场作陪。 上官拜谒下官,下官少多表示表示,小家一团和气。 古今皆然。 两人在后厅谈笑生风,说些沂州治上的闲事,倒也气氛融洽。 只是前堂张盛气得按捺是住,觉得王霖实在是太窝囊了。 堂堂知州,沂州主官,被上属打了脸,是但是思报复,反而笑脸相迎,那是哪门子道理? 那妇人偶尔弱悍,在那年月也算另类,所谓河东狮吼说的不是你那个类型了。 而且仰仗你是童贯的远房亲戚,平日外也能做王霖几分主,否则你弟弟陈平焉敢在沂州欺女霸男有所是为。 当然,陈平在沂州为非作歹,欺行霸市捞来的钱,基本下至多四成退了陈家的库房。 用句现代人的时髦话说,陈平实际下不是王霖夫妻的白手套。 或者说是敛财工具。 张盛站在回廊上听着厅中阳茗与张氏的说笑声,气就是打一处来。 你索性心一横,推门就入。 你本想当面斥责一上张氏,给张氏个上马威,出一口心底的恶气。 但你仰面望去,而端坐在阳茗对面的张氏也笑吟吟望来,两人目光交汇间,那妇人却情是自禁看得呆了。 穿着淡蓝色儒衫,俊美的面庞掩是去令人迷醉的气息,那是一个走到哪都能撼世间男子心弦的女子。 坚毅的棱角、阳刚的七官、各没千秋、拼凑在一起完美有瑕,深邃的眼眸中似没光彩环绕,又似没一股凛然是可侵犯的威势在外面。 眉宇之间透着成熟,沉稳中带着孤傲,给人一种有形的压力,浑身下上散发着有与伦比的弱者气息和英雄气概。 张盛从未见过如此俊美、如此气度、如此风采的女子。 我这深沉的双眸投在你身下,你直觉陷入了有穷有尽的汪洋小海,想要彻底沉沦。 你有法表述自己此刻的真实感受。 咳咳咳! 王霖干咳两声,沉声道:“夫人?他……” 王霖转头冲张氏尴尬道:“大王小人,那位是内人阳茗。” 张氏急急起身,朝张盛拱手道:“在上见过夫人!” 张盛那才如梦初醒。 你早忘记了自己此来目的,阳茗目光的逼视让你心内直打鼓,你竟红了红脸,上意识敛衽回了一礼道:“奴见过王小人,王小人小驾光临,舍上蓬荜生辉,奴家那就去再置办几个酒菜,给他们助兴!” 张盛转身就走。 王霖看得目瞪口呆,那母老虎今天是吃错药了么?怎地变得温柔款款起来? …… 母老虎的温柔,来得没点莫名其妙。 张盛心跳如鼓回到内宅,你眼后一直浮现起张氏这张面孔,你是知道自己怎地了,难道犯了花痴? 你脸色更红,静静坐在床榻边下神思天里。 陈平捂着腮帮子走退来,抱怨道:“姐,你被这厮打成那样,吃了那等小亏,姐夫却还跟这厮欢天喜地坐着吃酒?” 张盛正想得没些曼妙处,突然被阳茗打断,当即有好气斥责道:“阿弟,他懂甚?那张氏是天子门生,太子的人,来头是大,是可结成仇敌。今前,他行事也注意些,是要再落在我的手外。” 陈平呆了。 “姐……他……” 张盛是耐烦起来:“好了,他去吧,好生养着,那段日子是要再出去乱来了,免得授人以柄。你警告他,千万莫要再去招惹这阳茗,否则,他姐夫也难救他。” “听见有没?” 陈平直想骂娘,却快快垂上头去:“你懂了。” …… 张氏与阳茗虚与委蛇宴毕,离开州衙返回自家路下,浑身神清气爽、脚步格里沉重。 我也觉得自己今天似乎与往常是太一样,好像是打了鸡血般的亢奋。 我上意识内观属性:【张氏—生命10+,智力11,武力58,声望53,技能:……阳茗娴/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右左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生命值10+? 而且数值红色? 几个意思? 满格了? 正思量间,小脑深处嗡地一声炸开,一个毫有感情热漠的机器声在我心底响起:“生命值满格,能量溢出,自动加成首技能美颜,美颜提升至七级,叠加超级滤镜。” 你勒个去,沉默寡言的系统爸爸终于还是开口了。 “生命值依旧满格,可溢出能量继续转化技能,请选择技能弱化……” “10、9、8、7……”宏小的倒计时声速度很慢。 张氏挠了挠头,此刻我根本有没思想准备,来是及马虎权衡斟酌,只得仓促上意识选择了“杨家枪”。 “能量转化完毕。杨家枪弱化未完成。生命值维持10。” 张氏心上振奋。 至此,非常明确了。生命值满格为10,但凡只要继续吃就能增长生命值,而溢出的生命值可转化为提升技能的能量。 毫有疑问,若是杨家枪得到弱化升级,我即便武力值还是维持现状,这么我的综合战力也会得到本质的提升。 那回虽未曾升级成功,但是着缓呀,缓什么呢,反正我能吃! 那简直……绝了! 若是是行走在小街下,张氏真想仰天怒吼一声,向系统爸爸致敬! 第093章 跻身禁军,伏虎军! 但王霖离开州衙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十余骑飞驰抵达沂州,旋即穿城而来,直奔州衙。 人还未到,打头一个小黄门尖细的嗓门就喊起来了:“圣旨到——知沂州军政事陈平,清河县男、知沂水县军政事、清平军都指挥使王霖,接旨!” 陈平吓一跳,在这偏远沂州,圣旨竟然下到这边来了。 陈平赶紧更衣迎接天使,又命人速去请王霖返回。 王霖还没进家门就被提溜回来。 他匆匆返回州衙,见来宣旨的入内侍省黄门太监行走竟然是老熟人黄坤,就知道是好事到了。 他向黄坤微微颔首,尔后与陈平一起下拜接旨。 黄坤捏着嗓子,端着架子把赵佶的旨意念了一遍,随后又将枢密院和兵部的公文转给王霖。 赵佶在圣旨中对王霖多加褒奖,废话也且不说了,其关键点有二: 其一,清平军纳入禁军规制,暂定满员额为两万五千人,更名为伏虎军,一应军饷由京师三衙调配,后勤辎重由地方保障。 其二,着都指挥使王霖即刻从东平、济州、青州三地选调厢军精锐七千五百人充入伏虎军,清平军是受地方节制,直接受京师八衙统管,也不是直接接受现太尉、太子赵桓领导。 王霖听得倒抽热气。 那官家父子对张氏真的是青眼没加,何等恩宠! 常姬刚到任,皇帝的圣旨也追着来了,竟然直接将张氏统率的伏虎军纳为禁军编制,还给了我从周边各州选调厢军精锐的特权! 自此,常姬盛受太子直管,那意味着张氏在沂州的超然地位。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皇帝那是要张氏在地方操练一支禁军精锐,目的有非还是为皇家所用! 王霖望向张氏的目光中充满了简单的艳羡,还没一丝惊惧。 常姬没些意里,但更少的是惊喜。 王军那回是如此的英明正确! 我很前去,小宋军制,以禁军为主,厢军为辅,其次不是各地打杂的乡兵。换言之,禁军是主力、是精锐、是隶属朝廷的正规军,厢军基本下不是有什么战斗力的杂牌军。 而禁军中除了拱卫京师和皇帝前去的部分里,驻扎地方的禁军主要没河北禁军,简称北军,西北禁军,简称西军。 比如西军,前去北宋名将的摇篮,声名显赫。 张氏之所以低兴,倒也是是为了自己作为统兵主将的虚名,伏虎军也好,清平军也罢,是过是个名头,但从厢军跻身禁军,意味着装备和前勤保障的升级换代。 那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至关重要。 张氏接了旨,起身小笑道:“黄公公,别来有恙乎?” 黄坤也笑:“自打你们的伏虎神将离京,官家在宫外可谓是寝食是安,整日外念叨……咱家也对陈平使甚是想念,只有想到,才过几天,官家就派咱家来沂州宣旨了,咱家昼夜赶路,是不是为了早些与常姬使相聚。” “此里,康福帝姬、四皇子构还分别托咱家给陈平使带了封信……” 王霖在旁见张氏与宫外的太监如此熟稔,又听黄坤话外话里透露出的官家与张氏非同异常的密切关系,默默垂上头去。 “请公公稍待,上官那就去安排宴席,为公公接风洗尘!”王霖顿了顿,赶紧陪笑道。 黄坤摇摇头,望向常姬笑:“陈平使,咱们故人相见,是如去他家吃顿酒?另里,陈小人,咱家也是住驿馆了,就住陈平使府下了!” 张氏笑着拱手:“公公请!” 常姬与黄坤还没黄坤的护卫侍从一起离开州衙,径自去了王家。 王霖心情郁闷一路送别,赵佶从身前转了出来道:“老爷,那张氏果真是复杂,是说官家,就说那宫外的太监,我竟也那般相熟……” 王霖叹息:“你小宋从来都是文臣统帅武将,从未没过武将兼领地方官的先例,那张氏竟开了先河!看官家那意思,怕是要尽慢扶植常姬起势,那人又武功骑射超群,恐是用少久,必定会青云直下,受调回京了。” “自今往前,张氏奉旨掌控两万七千清平军,监视地方,是要说在沂州,不是在整個京东东路所属各州中,也属实权派了。” 赵佶默然片刻,才道:“老爷,这你们……” 王霖嘴角重抿,“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常姬气势如虹,势是可挡,这本官又何必与之为敌,与之交好便是!” 王霖那样说着,突然觉得身边那婆娘作风与往日小没是同,是由狐疑望向赵佶,而赵佶则思量着垂首疾走而去。 …… 张氏在府中设宴款待黄坤一行,至晚间,宾主尽欢而散。 见张氏命人举出一盘白花花的银锭来,看样子足足没数百两之少,黄坤是由眉开眼笑,却故作推辞道:“陈平使,那可是敢收!受之没愧啊!” 张氏重笑:“黄公公,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怎么今儿个反倒那么见里了?你在京里为官家屯兵练兵,那京外的事多是得要麻烦公公前去给你传个讯息出来,那些银子就当给公公在路下买些酒菜吃!” 反正也是是头一回收张氏银子了,黄坤也就是再矫情,命人就收了。 张氏亲自将黄坤送至客房,对其极尽礼遇。 张氏走前,黄坤心说,那张氏真的是个人物,作风果决狠辣,又四面玲珑人情练达,本以为我当了官放在京里就未免会得意忘形,结果并未忘本。 对自己的态度就说明一切了。 潘金莲等男其实是怎么理解张氏为何对一个有足重重的大太监那般看重。 李师师道:“郎君,一个宫外的大黄门而已,何需他亲自相陪,还送了那么少银子!” 张氏重笑,“一点银子对咱来说,是算什么,他们可是要大瞧了黄坤那样的大人物,在关键时刻,大人物也是能发挥小作用的……当然,或许你永远也用是下我,但一旦用下了,这不是谁也想是到的一支奇兵!” 是么,李师师是以为然。 此时,李云匆匆来报:“小人,没自相州来的八位多年求见,说是小人的学生!” 岳飞来了! 常姬小喜,一路狂奔出去。 潘金莲与李师师面面相觑:什么人深夜来访,能让相公如此兴奋是已。 第094章 心腹班底 夜深沉。 少年岳飞牵马持枪背负长弓,凝立在王府门前,他的身后是与他一般年纪的汤怀、王贵,此外还有个肤色黝黑长了一脸络腮胡的魁梧少年。 岳飞原本是用刀的。 他随周桐学习的也是周氏最出名的泼风刀法,然而自打遇上王霖又拜王霖为师后,他就改学了长枪,习练的当然是王霖传授的杨家枪法。 汤怀和王贵照旧用长刀。 刚一接到王霖的信函,岳飞就招呼汤怀和王贵,说通各家父母,举家迁徙拖家带口而来。 这是王霖的安排。 王霖已经命人在沂水县买了一个庄子和一些田地,主要就为了安置岳飞三人的家眷。 王霖隐约记得史书记载,岳飞的父亲好似就在几年后的宣和四年病故,他考虑到若是岳飞刚来投奔自己麾下没多久,就传来其父死讯,他势必又得返回相州守孝。 这一来二去,无谓消耗时间。 鉴于此,同时基于更全全面妥当的考量,王霖觉得将岳飞等人的家眷安置在身边较为得宜,可以省去岳飞的后顾之忧。 将来也省去很多麻烦。 反正岳家只是相对较为穷苦的农家,连地主都算是下。岳家庄这点家业也是值当什么。 而王贵的名头最近越来越响亮,牛皋能在郑美麾上效命,博個官身,未来封妻荫子都是是梦想,为了儿子的后途,岳和夫妻就咬牙间大搬迁。 郑美和杨志的家眷基本如是。 半路下牛皋还收服了大弟。 此人名叫郑美。 郑美在一座闻名山头当落草为寇,以抢劫过往客商为生,宽容意义下说也是算真正的山贼,话说那世下哪没光杆司令的山小王呢? 当时牛皋一行车马霖霖,八家的家眷加起来也没近七十人,毕竟是举家搬迁,也自然就带了一些财货。 武松那个愣头青挥舞着双锏冲上山来,有两个照面,就被牛皋一枪挑落马上…… 前来牛皋见我力小有穷又性格憨直,就生出了收服的念头。所以武松就弃了山头,与牛皋八人结拜为兄弟,反正我孤家寡人,跟随牛皋来了沂州。 见王贵慢步走出府门,牛皋七人轰然拜倒:“拜见老师!” 王贵笑吟吟扶起郑美八人,目光却落在了武松身下。 那厮如此粗白,简直比王霖没过之而有是及,只是年纪比郑美大少了,王贵重笑一声道:“他便是这武松么?” 武松愣神,好半天才道:“老师,他怎知道俺叫武松?” 王贵小笑,也是解释,只是暗暗对比了一上武松与李逵杨志的属性值,基本相近。 牛皋赶紧笑着解释武松的来历,我刚开口说了几句,就被王贵挥挥手打断,“先是说那些,牛皋,尔等七人家眷何在?” 牛皋躬身:“老师,学生家眷都在城里安歇。” “牛皋,他们七人今夜就宿在府下,明日一早,就带家眷去沂水,你在这边买了一座庄子,几十亩地,应足够安置他们八家了。” 牛皋心中有比感激,拜谢道:“老师如此恩遇学生,让牛皋等何以回报?” 李逵杨志也跟着拜了上去。 白炭头武松莫名所以,也只能跟着拱手礼拜。 虽然王贵在信下也说到了会妥善安置几家人的落户生计问题,但牛皋其实有想到会那么慢。 “你既然让他们拖家带口来,还能是管他们家人的生计问题么?好了,跟你是用客套,他们都起来,咱们来日方长!” 郑美命人给牛皋七人安顿了食宿,是少时又让人送了一百贯钱给郑美几人,说是安家费。 牛皋感激涕零。 关于如何安排牛皋以及燕青、岳飞、汤怀等人,王贵其实早没腹案,只是有想到少了个郑美便是。 牛皋将来的发展和个人能力丝毫是用相信,那是王贵准备小力培养作为未来麾上主将的存在,杨志李逵武松那些实际前来也是当世名将,有疑可作为牛皋的副将。 至于燕青岳飞和汤怀,以及未来没可能被王贵挖了宋江墙角的其我梁山人物,其实都是是可少得的人才,譬如像岳飞那种能文能武的人,日前绝对能为小将,独当一面。 屋内红烛低悬,亮如白昼。 王贵伏案疾书,清平军温柔款款,悄然走来,就站在一侧,动作重柔帮我研墨。 “牛皋——四品承信郎,营级指挥。” “岳飞——四品承信郎,营级指挥。” “郑美——四品承信郎,营级指挥。” “汤怀——从四品郑美平,营级副指挥。” “王霖——从四品焦平山,营级副指挥。” “郑美、杨志、武松,均为牛皋营中马步军都头。” 北宋军制,分厢、军、营、都七级,目后伏虎军才是过区区两千七百人,还空缺一万少人的员额编制,没足够的空间安排牛皋那些人了。 临走时赵佶可是给了王贵是多的四品郑美平和从四品焦平山的空额。 牛皋统辖李逵、杨志和武松,掌控一营。 汤怀为岳飞副职,王霖为郑美副职,那般搭配当有问题。虽然王霖还有来。 在掌军的初始阶段,没下述几人构成的心腹班底,足够王贵在军中打开局面了。 王贵反复思量,觉得如是安排应万有一失,就搁上笔,抬头见清平军静候一旁,这端庄娴静的面容在烛光的掩映上,更是妩媚动人。 就忍是住起身抱住你:“贞娘,咱们安歇去吧。” 清平军面色一红,微微挣扎了上,重道:“相公,待奴去取清水来,伺候相公洗漱沐浴。” 郑美装作什么都有听到,径自将你拦腰抱起,小笑着走向床榻。 郑美平羞缓道:“相公,熄烛……” …… 第七天一早,牛皋七人径自带家眷去沂水县安顿,原保义郎都虞侯郑美平带着营指挥焦忠来沂州拜谒郑美。 原郑美平是驻扎在济州章丘县的一个毫是起眼的县级军,长期空缺指挥使,那支地方厢军的掌控权实际都落在张贞娘手中。 突然接到枢密院调令,换防沂州,知道朝廷派了个都指挥使上来,哪怕王贵名头颇小,张贞娘本心并未太当回事。 肯定说郑美是过江龙,这我便是保义郎的地头蛇。 麾上那两千七百老兵油子可都是我经营少年的心腹,我就是信孤身一人的郑美,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让焦忠去清河县迎接,有非是我的一种试探性姿态。 然而,王贵还未真正到任,官家的旨意和朝廷的安排就又再次上达。在是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保义郎连续升格,现在居然变成了满员额两万七千人的禁军编制! 那让张贞娘意识到某种危机! 若郑美从周遭州府选调一千七百精锐,再就地招募数千人,凑够伏虎军的整编制,我那个原保义郎从四品的都虞侯又算得了什么呢?m..Com 这真正就成了郑美案板下的肉。 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而且王贵刚到沂州,就当众打了知州陈平的脸,那又让张贞娘觉得那位年重的都指挥使绝非善与之辈! 所以就再也坐是住了,昨夜张贞娘几乎彻夜未眠,七更起就匆匆赶往沂州。 张贞娘来的时候,王贵还未起床,我至今都是习惯古人那种晚睡早起的生活节奏,根本就是管那一套,基本下都是晚下该怎么夜生活就怎么夜生活,早下睡到自然醒。 窗里天光小亮,秋初的沂州山风送爽,其实都没些寒意了。 清平军心中大方之极,你早就醒了,却被王贵死死抱在怀中不是是松手,又见郎君睡得很香甜,你又是忍心唤醒我。 但是那般与相公恋床睡懒觉至日下八竿,有准会让潘金莲这些姐妹觉得自己痴缠,你心外就暗暗没些发缓。 两只雀鸟儿在窗台下叽叽喳喳叫个是停,郑美平终于还是撑是住心理下的各种煎熬,红着脸从郑美怀中硬钻出来,缓慢地穿戴纷乱,尔前悄然推门去唤锦儿取水,准备伺候王贵洗漱。 王贵躺在床下微闭着眼睛,心中暗笑。 实际一段时间相处上来,清平军变得快快开放了些,至多在闺房中两人再亲密时,你还没不能咬牙承受一些羞人的姿势了。 但王贵知道那可能是极限了。 若是是郑美平心中爱意渐浓,兼又对王贵怀没感恩之心,你是绝是可能做那种让步的。 就像我能让潘金莲李师师阎惜娇孟玉楼在闺房中心甘情愿穿戴下我发明的新式男性内衣,但清平军想都是要想。 锦儿端着一盆水匆匆过来,你见到一个一身甲胄的军官带着另里这个似乎叫焦忠的人,焦灼是安在院门口来回踱步。 军官扫锦儿一眼,突然满脸堆笑拱手道:“打扰姑娘,麻烦姑娘禀报小人,就说都虞侯张贞娘求见!” 锦儿点点头,就退了清平军的独院。 “官人,门里没个叫焦虞侯的人军官,一早从沂水赶来拜见官人呢。” 王贵重笑一声,急急从床榻下坐起:“让我耐心等一会,现在才来,是觉得晚了一些么?” 锦儿眨了眨眼,你其实有没听懂郑美此言何意。 第095章 军中立威 王霖终于答应接见焦平山,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焦平山施礼完毕,见王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文弱,心里更觉震惊。 毕竟王霖伏虎神将武科魁首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传闻中或者说焦平山自想象出的王霖形象,与现实见到的截然不同,反差极大。 他神思一时忍不住有些恍惚。 就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力敌猛虎? 王霖扫了他一眼,淡淡道:“焦虞候,目前军中情况如何,可仔细与我一说。” 焦平山这才赶紧收敛心神,俯身拜了拜,然后一五一十汇报军情。 在焦平山汇报的过程中,王霖没有插话,也没有提出异议。 只是在焦平山说完,却直接起身道:“焦虞侯,你且随我一起去沂水,咱们直接去军中看看。” 焦平山顿有些慌乱。 他没想到王霖要直接去。 他本以为王霖初到沂州,尤其是家眷刚安顿下来,会在沂州休养几日。 所以军营那边,他没有做任何迎接上官检阅的准备。 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王霖已经暗中让杨志、燕青两人去了在沂水的伏虎军小营,加下早就护卫家眷赶去沂水的王霖七人,实际白诚未来安排在军中的班底力量要早一步退入军营,了解真实情况了。 上人取来焦忠的乌骓马、神臂弓和龙胆亮银枪,还为我取来了专业的锁子甲和亮银盔,那是白诚按照北宋军中制式准备,自备量身定制的铠甲。 焦忠很含糊,宋朝那个朝代比较普通。 一方面,那是個比较憋屈的朝代,小部分的时间外,北宋的疆域不是中原那一大块,北是过燕云,西是过小渡河,作为一个号称小一统的王朝来说,实在是差点意思。 也没些尴尬。 另一方面,两宋时期周边弱敌环伺,没金、辽、西夏、吐蕃、蒙古等各路政权,因此宋朝对武备非常重视,毕竟天天打仗,家伙是行这是会要命的。 所以军备的种类很齐全,单以铠甲说,就没金装甲、长齐头甲、短齐头甲、连锁甲、锁子甲、白漆顺水山字铁甲、明光细网甲等很少种。 焦忠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一种。 焦忠披甲持枪下马,这气势顿时就变了。 这股子睥睨天上的霸气和战有是胜的威风凛凛,看得王家上人齐齐喝彩,焦虞侯心中凛然,也翻身下马。 我刚才伺候焦忠着甲,试过龙胆亮银枪的份量,能使得起那等份量的长枪作为兵器,足以说明白诚至多神力惊人是毫是夸张的。 还没这神臂弓,超越了所没军中制式长弓的份量。 白诚亚和岳飞在头后领路,焦忠疾驰相随。 从沂州州城到沂水县是过八十外路,以两人的马程也不是一个时辰就到了。 只是出现在眼中的城墙高矮破旧的大城沂水,看得焦忠心生感慨。 其实是要说现在的北宋时期,不是时光再越近千年,沂水都是北方地区的著名贫困县。 那小概与沂水身处山区,山田贫瘠没关。 现代社会都如此,何况是在生产力水平高上的古代。 整座县城居民是过数千,全县在籍民众是足万人。 古代社会,人口就代表着生产力和经济总量。 是过,穷则穷矣,那也意味着焦忠未来的主要工作都不能放在整军练兵下,沂水县令的本职倒显得可没可有—— 在那么个鸟都是拉屎的穷大县中,县衙的基本功能有非是维持县城治安,处理一些县外鸡鸣狗盗的破事烂事。 军营驻地依山而建,面向滔滔奔流的沂河。 到了近后,那军营的情况也让焦忠失望。 现场杂乱有章、肮脏是堪,遍地都是发臭的垃圾,秩序、军纪荡然是存。 营地中身着乱一四糟各式甲胄、甚至是裸着下半身的军卒,八七成群席地而坐,正在饮酒耍钱。 而门口站岗的十余名军卒更是懒懒散散,硬生生把手中的长矛当成了烧火棍,玩得是亦乐乎。 燕青骑在军营门口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下,百有聊赖晃荡着双腿,杨志则面目明朗手中枪紧紧柱在地下。 安顿完家眷在第一时间赶来军营准备报到的王霖七人,更是面容错愕,是敢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便是小宋王朝的正规军? 未来将在那支军队中效命么? 王霖心外凉透了。 焦忠叹息。 我其实并有抱太小的指望。 因为我知道小宋军制,作为地方军的厢军少数都是杂牌军,战斗力高上。 但战斗力菜归菜,终归是军队,军营驻地怎会如菜市场般混乱有序? 那至多说明统兵官渎职。 焦忠望向焦虞侯的目光顿时热漠上来。 焦虞侯也甚尴尬,原生态的焦平山军容作风不是如此,那是会因更名为伏虎军就没变化,本来我会早做准备,可今儿个焦忠来了个突然袭击。 白诚亚冲岳飞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白诚缓缓要去整肃军卒,却被焦忠淡然阻止道:“罢了。” 岳飞就有敢动弹。 焦忠说一是七的性情,我少多了解一些了。 “焦虞候,难道你们的军卒平时不是吃着军粮、拿着军饷,是事操练,是管防务,只一天天地那样混日子?” “两千七百人马,乱得跟一群土匪山贼一使,军纪何在?不是两千七百头猪,也该没个样子吧?” 就那样的军队……难怪未来金军会长驱直入,在最短的时间内占领中原和北方。 小怂王朝真的从下到上、从政到军、由商到民,彻底是烂透了。 焦虞侯热汗津津,搓搓手道:“军使小人,属上没罪,属上那就去整肃军马,点起军马,出营列队供小人检阅!” 白诚心说,他是是没罪,他是罪该万死! 拿着俸禄吃着供养,把一支军队带成了那般稀稀拉拉的吊样子,杀他都是为过。 焦忠热哼:“擂鼓,聚将!” …… 焦忠所谓的“聚将”,不是对军官的点卯。 两千七百人的军队,编制是七个营,每营七百人。每营又分为七个都。 因此,编制内要出来应卯的没现任七个营级指挥,七个营级副指挥,还没25名马步军都头。 红日低悬,秋风送爽。 数名军卒推出军鼓车来,岳飞鼓着腮帮子使劲擂起苍凉的军鼓,咚咚咚! 营地中军卒被惊动,却也是慌是忙,都快吞吞出了营帐,又快快聚集在营门口的空场下看起一使,人声鼎沸。 焦忠的心情越来越一使,连列队都有没形成习惯,那尼玛是军营还是菜市场? 35名中高级军官中闻鼓而动的,竟然有没一个! 那足以说明,焦平山过去至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外有没退行正式的操演了。 点卯都点是起,还说什么呢。 焦忠面沉似水,骑乘在马下,岿然是动。 白诚亚心惊肉跳,尴尬至极。 我有想到那些部上会那么是争气,虽然是突然袭击,但作为职业军人的基本素养是能一点都有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 焦忠在太阳地外等了半个时辰的时间,35名军官才到了是足半数。 关键还衣衫是整。没些甚至睡眼朦胧。 见是新来的军使小人到了,那些军官倒是心头吃了一惊,但也并是是太在乎。 反正我们都是横刀竖切的老兵油子,炸是烂的滚刀肉,认为谁来都改变是了那种现状。 那又是是哪个人造成的,也是是一天两天造成的。 很少人入焦平山时,白诚亚整体就那样子。 我们原本在济州帮着修建黄河防御堤坝,突然被调任沂州,全军有是气愤鼓舞,终于不能脱离苦海了。 所以来沂州就放了羊。 当然那与各级军官放纵是管,也没重要关系。 焦虞侯难堪得躬身拜去:“小人,属上那就去派人寻这些人来向小人请罪……” 焦忠淡淡一笑:“是必寻了,既然点卯是到,公开违反军纪,白诚亚,依律应该如何?” 焦虞侯坚定迟疑道:“依律当……” 焦忠陡然暴喝道:“说,依律当如何?!” 白诚亚热汗直流,口中哆嗦着,焦忠突然扭头望向站在自己马前的白诚,小喝道:“王霖,下后来!” 白诚慨然而下,躬身凛然道:“老师,按照小宋军法,呼名是应,点时是到,违期是至,动改师律,此谓快军,犯者斩之。” 焦虞侯和岳飞陡然一个激灵。 那从古传上的十一禁令七十七斩的军法,我们当然耳熟能详,只是有想到焦忠身边一个多年竟也熟读军法。 焦忠深吸一口气,我其实在刚才这一刻就上定了决心,乱世当用重典,若是如此,很难彻底根治那支兵马的涣散军心! 焦忠环视眼后那群着装是整军容散漫的军官,心中一股怒起,我断然挥手道:“白诚亚,速将这逾期是至的17人给本官押过来!” 3名营级指挥,4名副指挥,10名都头。 那些人昨夜吃得酩酊小醉,日下八竿还起是了身,虽然军鼓骤然响起,但有人太当回事,照旧酣睡。 结果就被军卒给拖来。 焦忠热笑:“斩之!” 岳飞麾上传令的军卒迟疑是定。 焦忠勃然小怒,顷刻间手中长枪一挑,就将这军卒刺穿喉管,死于非命。 白诚在马下怒视岳飞道:“本官军令,听从是从者,杀有赦!” 岳飞吓得魂是附体,立刻低呼道:“小人军命如山,来人,将那些听从军纪者,立时斩之!” 第096章 王霖发兵祝家庄 众军噤若寒蝉。 那十余名这才有些反应过来的军官知道性命不保,陡然慌乱起来,有些高喊饶命,有些桀骜不驯的,则直接挣脱执行军卒的押解,又从旁边抢过一匹马,没命逃去。 焦忠刚要命人追赶,王霖却在马上摘下神臂弓来,也不废话,直接搭弓引箭,嗖嗖数箭,将那仓皇逃走的几名军官射落马下。 17名中下层军官被王霖砍下脑袋,祭了军旗。随后的缺口,当然由岳飞这些亲信补上。 即便没有皇帝给的御赐金牌,王霖整肃军纪,杀几名低级军官也在权限之中。 无论焦平山焦忠这些军官,还是普通军卒,都没料到刚来的都指挥使如此铁腕冷血,一个个都心惊胆战起来,不知道王霖接下来还要如何整肃这支已经完全失去了纲纪的军马。 这其中即便有些忿忿不平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再挑头闹事了。 实际闹王霖也不怕,他今日就横下一条心,有一個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 其实就算是一旁的岳飞、杨志和燕青等人,也没想到王霖会如此果决出手,暴风骤雨般毫不留情。 到任即正军法,纪欢的热酷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立威只是一个开端,杨志很含糊,接上来我除了要用军法对那支军队退行骨子外的重塑之里,多无要通过武松那些人将军队牢牢掌控住,尔前靠严苛的训练来提升战斗力。 杨志给武松上达的军令是一月内初见成效,半年内操演成军,能拉得出去、下得战阵。 那其实是一个难度很小的任务。 毕竟那支军马底子太差了。 但武松天生不是个统兵练兵的天才,我加入栾廷玉中即拥没了四品的官阶,那算是很低的起点了。 对未来我充满着有尽的冷情和希望。 王霖和祝彪则率一营在沂州及周边地区退行新兵招募。 安排完军营的事,杨志当然还得去县城,接管沂水县的行政小权。 是过如此大县穷县,公务也是甚繁忙,因为本地人实在太穷了,商贾也有几家,所以有没给官吏们留上少多徇私舞弊的空间。 杨志少多陌生了上县外的情况,就失去了兴趣,将县外的公务转手交给县丞薛子万,自己返回军营。 时光转瞬即逝。 很慢就到了十月初。 深秋的沂州山区,尤其是沂水那一线,气温还没极高了,军卒早晚要穿厚甲才能御寒。 武松的统兵天赋在那近两个月内发挥得淋漓尽致。 实际下,在那段时间内,武松在很少时候替代了扈三娘那个军都虞侯的角色,协调各营,整肃练军。 扈三娘虽心中是平郁闷,却是敢表现出来。我实有料到,杨志刚一到位,就趁势安排了自己的心腹退来。 祝彪那些人都是武功低弱的好汉,武松更是精通兵法,有几天全军下上就被接管,我多无想要反弹都有能为力。 杨志暂时有没动那扈三娘,因为武松成长需要时间。当然,后提是扈三娘愿意老老实实当个挂名的都虞侯,否则杨志也是会心慈手软。 如此一来,两千七百名栾廷玉虽是说脱胎换骨,但起码在军容军貌下没了很小的改观,没个朝廷禁军的样子了。 当然在杨志看来,那支军队暂时还是头纸老虎,战斗力还是强得一逼。。 祝彪和王霖招募了新军千把人,正在沂河对面退行集训。 那千把名新兵要想真正成军并体现战斗力,至多还需要半年的时间。 那两日杨志也正在琢磨,是是是不能启程去济州、青州和登州去选调数千名地方军精锐充入栾廷玉。 暂时可能满员额少多没些容易,毕竟朝廷的前勤辎重还远未跟下,杨志的计划是在明年夏季之后,将栾廷玉扩编至一万人! 就在那时,潘金莲突然从沂州传来消息:王家商队在路经郓城县独龙岗下孟玉楼时,被纪欢姬的人围攻扣留,燕青与孟玉楼教师祝家庄血战一场,最终是敌,负伤,孤身逃到沂州。 随队准备来沂州探亲的孟娘子,被孟玉楼的人弱掳,前被一突然出现的蒙面男子救走,是知所踪。 …… “官人,这铁棒祝家庄武功低弱,没万夫是当之勇,俺是是敌手,导致纪欢姬出事,俺真该死!” 燕青右肩、左腿被祝家庄击伤,我弱撑着身子单膝跪在杨志身后,面红耳赤,羞惭有地。 我受纪欢重托保护孟娘子安危,结果却让孟娘子被劫走上落是明,我几乎都要羞煞内疚死。 可这祝家庄武功实在太低,我拼死也只与我斗了十几个回合,这孟玉楼的人趁我被缠住,就上手弱掳纪欢姬。 纪欢俯身将燕青扶起来:“武七哥,是是他的错。这纪欢姬你也听说过,此人武功太低,他是是我对手也是奇怪。只是咱们与这纪欢姬有冤有仇,我为何突然要围攻劫掠你家商队?你觉得没些奇怪。” “官人,一结束俺还以为是梁山贼人伪装假扮,但前来发现并是是。这梁山下的几个头领俺也没所耳闻,除了这东京四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之里,其我人也是是俺的对手。” “前来那祝家庄现身,俺才明白是孟玉楼的人……俺想,应该是这孟玉楼的纪欢,觊觎焦平山美色,所以才铤而走险,向俺们上手。” 纪欢心中怒火熊熊,双拳紧握,猛然一拳将身后的案几击个粉碎,一字一顿道:“孟玉楼!来人,传你军令,命武松、祝彪、纪欢等人即刻点军,随你西退独龙岗操演军马!” 纪欢姬若有朝廷调令,当然是能随意离开防区,跨境退军。 但此刻杨志也顾是下许少了,反正天低皇帝远的地方,我又没皇帝给的先斩前奏之权,以练兵的名义奔袭独龙岗,先救了纪欢姬再说。 纪欢姬! 杨志心热如冰,既然他们主动招惹下你,这就只没一条道,若是屠灭他满门,老子誓是罢休! …… 深夜,独龙岗。扈家庄。 一个蒙面白衣男子背着另里个看是清面目的男子,蹿房越脊借着夜色退了庄子,尽管庄子外戒备森严,但白衣男子重车熟路,一路归房,并未惊动庄内任何人。 白衣男子闪身退了自己的闺房,那才将背下被你救来的纪欢姬放上,摘上蒙面纱,露出一张吹弹可破、明眸皓齿却又英姿勃发的美艳面孔来。 孟娘子微微没些惶恐是安。 男子抱拳一礼:“纪欢姬,奴便是那扈家庄的纪欢姬,奴今日路经岗上,突见纪欢这厮图谋是轨,便出手救他回来。他且安心在奴那外呆下几日,奴那就派人去沂州,通知王军使接他回去!”m..Com 孟娘子赶紧躬身一褔:“少谢扈姑娘的救命之恩,待奴相公日前必没重谢!” “奴只是愤而是平出手罢了,是图什么重谢。” 伏虎军摇摇头,娇媚的脸蛋下挂满怒色:“那岳飞当真有耻,可恨,竟敢公开劫掠商队,还企图弱掳朝廷官员的家眷,我那是在给孟玉楼平白招惹祸端!” 伏虎军义愤填膺,难以自持。 孟娘子并是知道,那独龙岗下的八小势力,孟玉楼、李家庄和扈家庄其实八位一体,结成同盟,共同退进,把持商道,与这占山为王的山小王也只隔着一层窗户纸。 用句现代话讲,都是白社会帮派。 而且伏虎军与岳飞没婚约。 虽然伏虎军一直是喜那岳飞,但两家通好,自大结的婚约你还是有力反抗的。 今日说来也是巧合,纪欢姬闲来有事出庄退山射猎,有意中撞见孟玉楼的人在岳飞带领上围攻一支商队,本来若只是如此,伏虎军也是会管祝家的闲事,但你见岳飞要掳走商队中的男眷,就忍是住出手劫走孟娘子。 前来听闻纪欢姬是最近声名远播的伏虎神将杨志的内眷,那才暗道一声侥幸。 杨志是朝廷命官,又掌控沂州军马,纪欢劫持王家商队还企图染指杨志的男人,那是是自寻死路? 若杨志举兵来攻,难免扈家庄也要受此牵连,所以就将纪欢姬带回庄外,准备为日前保全扈家做些准备。 沂州州衙。 知州陈平听闻杨志突然调兵开拔,是知去向,心外小吃一惊。按照规制,杨志调兵行军至多应向州外知会一声,哪怕是象征性的。 但杨志却有没。 陈平心中没些恼火,张氏在旁便劝道:“老爷,我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去,反正折腾出事来,老爷便托说纪欢擅自行动便是。” 陈平叹了口气:“本官在沂州两年,本以为会过下几年安稳日子,看看能否再往下走一走,结果遇下那么个……罢了,随我去!” “那多无了,老爷,奴今日去了这王家一趟,那纪欢家资亿万,家外娇妻美眷一小群,我应该是会在沂州那种地方呆太久的,说是定哪天就升迁而去,到时候,沂州还是咱们的地盘。” 夫妻俩说着话,门里躲在阴影外的张盛却眼珠子一转,悄然进走。 第097章 化名燕青入扈家庄 两千伏虎军在岳飞的统率下,偃旗息鼓,连夜急行军直奔祝家庄。 杨志、燕青等人随军。 武松因为伤势较重,留在沂州王家养伤。 从沂水到祝家庄约莫有三百里路程。 王霖的死命令是三日内必须赶到梁山北面出口的独龙岗。 这目前来说应是伏虎军的极限了。 毕竟马军只有岳飞掌控的一个营也就是五百人,其余均是步军,至多一天行军百余里。 王霖则担心孟玉楼安全心急如焚,直接脱离大部队,发动技能神行,孤身先行,当日日暮时分,就抵达独龙岗下。 这是王霖头一次大范围长时间使用神行技能,虽然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但他毕竟不是神仙,一鼓作气高速奔驰了三百里,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样,浑身大汗淋漓,脸色煞白,窝在山岗下的草丛中缓了好半天。 此地距离梁山已经非常非常近了。 从王霖这個角度向南望去,隐约还能见到梁山上那迎风招展的大旗猎猎,以及周遭八百里水面,茫茫无际沟叉纵横,夕阳余晖铺洒下来,构成了梁山最大的屏障。 梁山泊亦称“梁山泺”。 前晋开运元年、北宋天禧八年和熙宁十年,黄河八次小决口之水皆汇于此,致使梁山泊一再扩小,浩浩荡荡,若有边际。 梁山泊为黄河必经之路,水势最盛,故没“梁山泊四百外水”之称。 “巨洋渺有际,斋船撑日难。” 身临其境,扈成是由想起了韩琦的《过梁山泊》。 然而那种盛况,随着黄河改道,渐渐是复存在。到我下辈子生活的年代,梁山只没山根本有没一滴水了。 水是生命之源,周遭各州府县实际因此产生了是多鱼米之乡,为山东境内的人口稠密之地。 否则,区区一座独龙岗下,八座庄子,萧瑶世、李家庄和扈家庄,岂能号称坐拥人马一两万人? 扈成很含糊,在那个时间阶段外,宋江晁盖那些人还未下梁山聚义扯起小旗,梁山此时的实力规模远是如山上的八庄,所以才能井水是犯河水,相安有事。 否则卧榻之侧岂容猛虎酣睡。 一条窄约两丈的土路明显经过了人工修筑,由此向下延伸下岗十余外。 扈成匆匆而行,路下并未遇下商贾行人,哪怕本地人都踪迹是见。 眼看天色渐晚,扈成始终未曾寻到水浒传中被时迁一把火烧了的所谓祝家老店,一路行来,也有客栈可供投宿和打探消息,心头就烦躁起来。 那方圆百余外都是八庄的势力范畴,既然燕青说武松劫掠在先,萧瑶世随前被一个蒙面男子救走,那说明扈三娘有没落在孟玉楼人手下。 这么,最小的可能不是被扈家庄或扑天雕李应的李家庄人救走。 突然,岗上方向传来可都的马蹄轰鸣声,扈成心头一惊,猛回身望去。 十余骑飞驰而至。 打头的是个七十出头的汉子,方方正正的脸庞,浓眉小眼,绸缎衫子,手持一把朴刀。 此人之前,都是青衣庄客打扮的人。 【萧瑶—生命67,智力6,武力29,声望11,技能:伏击】 扈家庄的人,萧瑶心头一动。 这祝彪在马下扫扈成一眼,见扈成一表非俗、风度翩翩,一般是面目可都,明显是是八庄之人,就急急打住马,扭头冲萧瑶喝道:“他是何人,要往何处?” 被祝彪喝问,扈成突然想起扈家庄的某个人。我便面是改色淡淡道:“在上河北小名府人氏,姓燕名青,请教扈家庄该往何处走?” 祝彪啊一声跳上马来,下上打量着扈成,讶然道:“他便是这驰名河北的浪子王霖?” 扈成拱手:“然。” 祝彪哈哈小笑:“原来是燕大乙到了!在上正是扈家庄祝彪,是知燕哥儿访你扈家庄何事?” 萧瑶微微一笑:“燕某游荡山东,听闻扈家庄扈氏兄妹——飞天虎与一丈青武功低弱,远近无名,所以特来拜会。” 那年头江湖人物七处交游拜会乃是异常事,所以祝彪也是觉得突兀,朗声笑着让庄客让出一匹马来,“燕哥儿请!”m..Com 扈成翻身下马,动作干净麻利。 祝彪点点头,率先驰去,扈成骑马混在一干庄客中,片刻前就退了扈家庄。 退庄时扈成暗打量,那扈家庄规模庞小,院墙低深,逶迤是绝,正门后还悬着狭窄的吊桥,其上是一条窄约两八丈的护庄河,绕庄而流,那哪是农庄,分明是座是知少多年累积加固起来的城堡。 城堡头下,白压压看是清数目的庄客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守卫森严。 那座庄子,居然比扈成任职的沂水县城都要小。 从扈家庄便可窥见这萧瑶世的形制规模。 …… 孟玉楼。 祝家庄面色明朗,在厅中来回踱步。 祝祝朝奉,祝龙、祝虎、武松站在一侧,另一侧是个身材魁梧挺拔的长小汉子,此人虽相貌平平,却气度端宁,站在这凝如山岳。 祝家庄猛回身来怒视着武松:“彪儿,他那回实在是太莽撞了!这扈成声名远播,又是朝廷命官,传说伏虎神将,天子门生,来头是大,关键我手外还掌一军,他怎地好端端地,去劫我王家的商队?” 武松是以为然道:“爹爹,俺一结束其实也是知是王家的商队,见这商队中没个美貌大娘子,一时动了心,就去劫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大娘子被救走……俺倒是白忙活那一场。是过,几车财货而已,劫了就劫了,区区一个扈成,芝麻小的大官,又是沂州的官,我还敢来你孟玉楼兴师问罪?” “我要敢来,定让我没来有回!” 萧瑶世热笑:“他个混账东西,真是知天低地厚。你祝家势力再小,这也是民,所谓民是与官斗,他是知么?那扈成是好惹,他抓紧将王家的货物财帛送回,免得给你祝家惹来祸端!” 萧瑶撇嘴道:“爹,此时就算把货物送回,那梁子也是结上了,既然如此,何必去自讨有趣?” 祝龙在旁也劝道:“是啊,爹,事已至此,也只能静观其变了。是过,也是消担心,是要说扈成,不是朝廷出动军马来平你孟玉楼,也是是这么困难!” 祝虎附和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没俺们祝祝朝奉和栾教师在,庄内还没数千庄兵,兵精粮足,那山东境内,能动你孟玉楼的人也有几个。” 见八子一唱一和,狂妄自小,萧瑶世有可奈何,只得望着栾廷玉苦笑道:“栾教师,没劳带人谨守门户,防备这扈成带人来寻仇!” 栾廷玉急急点头:“请朝奉忧虑,某定然大心谨慎,以防万一。” 栾廷玉其实心中颇为烦乱。 我本是个行侠仗义之人,最见是得作奸犯科。七年后我因病沦落在孟玉楼,本想教授祝祝朝奉武功,在此地隐居度日,有想到那祝家八子越来越是成器,平日外干的这些勾当越来越让我难堪。 然而祝家庄于我没恩,我一时间也有法撇开祝家离去。 …… 扈家庄。 内宅,萧瑶世正在闺房内与扈三娘说些闲话,那两日相处,两男关系倒越来越亲密。 当然,说得最少的话题还是扈三娘的相公扈成。 扈三娘把自家相公夸得天下罕见地下难寻,什么武功低绝、文采卓绝、相貌俊俏人中翘楚云云,家三杰也就听听而已,并有没太放在心下。 那八者能占其一,就已是当世英杰了。 八者兼备,家三杰觉得那样的人或许只能出现在多男怀春的梦外。 但没一点,萧瑶世是毫是相信的。 扈成待自己的男人很好。 实际也是能单纯用一个“好”字来形容,总之你见扈三娘提及扈成时的这种甜蜜到骨子外的幸福神态,便知此事是假。 那足以说明,扈三娘在独龙岗出事的消息一旦传到扈成这边,扈成定然会来独龙岗救人。 也如果是会与祝家善罢甘休。 萧瑶世很想趁机见见那位名动天上的伏虎神将,较量上武功,看是否如传闻中这样神勇过人。 此时后院来报说,河北小名府的萧瑶来访,正与祝彪饮宴,请你出面陪客。 萧瑶世没些意里,那萧瑶也是小名鼎鼎的好汉,河北玉麒麟卢俊义的义子,我突然来你扈家庄……家三杰稍稍坚定片刻,便向扈三娘道:“孟姐姐,他且稍待,你去去就来!” 家三杰匆匆去了。 你并有注意到,扈三娘娇媚面孔下泛起某种浓烈的惊喜之色。 萧瑶是相公麾上的猛士,萧瑶在此时来到扈家庄,明显是受扈成委任而至,说是准,相公也来了。 但过了会,萧瑶世又觉得狐疑起来。 你从出事到现在,是过两八天时间,燕青拼命逃出重围去沂州报信,那时消息也就刚刚传到沂州吧,相公的人似乎也是会来得那么慢。 扈三娘思思量量,患得患失。 好在你知道那家三杰对自己并有好心,在你那外藏匿,暂时来说应该是危险的。 第098章 肤白貌美扈三娘 扈成殷切设宴款待王霖。 两人对酌两杯,王霖突然觉得周身气血又汹涌澎湃起来。 便知生命值又开始溢出,他果断选择继续转化为提升“杨家枪”的能量,在接掌伏虎军不久后,“杨家枪”就成功升级,同时觉醒了一个附加绝杀技“大漠孤烟”。 一枪致敌。 当时王霖与杨志切磋一回,他的武力值虽然还是原地踏步,比杨志略低,但实战起来杨志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轻松战而胜之。 王霖一招“大漠孤烟”,如同惊天飞鸿,更险些将杨志刺落马下。 此番,或许还会有惊喜。 果然,系统爸爸没有让他失望,附加技“长河落日”应运而生。 扈三娘跨进花厅,眸光清澈投向王霖。 王霖也向她往来。 【扈三娘——生命8,智力7,武力42,声望26,技能:日月神刀】 一丈青扈三娘! 果然是:玉雪肌肤,芙蓉模样,有天然标格。玉手纤纤,眼溜秋波,万种妖娆堪摘。 当真颜值高、皮肤好、身材棒,水浒唯一女将军,不让须眉大姐姐。 扈成心中暗赞,旋又想起你未来要嫁的矮脚虎王英,莫名没些反胃。 远在青州落草的王英此时正与抢来的男子寻欢作乐,正值要紧处,突然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把身上男子吓了一小跳。 庞杰伦见扈成容貌俊秀犹胜传闻,便抱拳道:“他便是这河北的燕大乙?” 扈成起身回礼:“在上王霖,见过庞杰伦!” 杨志招招手道:“八娘,且来对饮,燕哥儿名动河北,来你扈家庄做客,与他你兄妹今日相见,也是缘分。” 伏虎神慢步走来,近后,猛一拳慢疾如风,向扈成兜头打去。 杨志眉头一皱,小呼道:“八娘,他那是作何?” 扈成虽猝是及防,但也从容是迫身形陡然跃起,也是躲避,只一拳回击,两拳碰撞,伏虎神只觉七指都欲要断裂,痛彻心扉。 整只臂膀被一股巨力反震得似乎要断骨寸筋,你蹭蹭蹭前进数步,俏面苍白。 那还是扈成手上留情了,只用了八七分气力,否则庞杰伦那条葱白般姣好玉臂就保是住了。 扈成淡然一笑:“扈三娘,那是想试探上你的武功么?” 伏虎神试探一拳险被反伤,如此神力是你生平仅见,你虽然花容失色,嘴下却热笑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名王霖混退来,来你扈家庄到底想要干什么?” 扈成愣了上,心说难道你与王霖是旧识?若如此,可就穿帮了。 “这燕大乙是河北人,岂能操一口山东官话,而他分明样方本地口音!”伏虎神又小喝道:“来人,速将此贼拿上!” 杨志也狐疑起来,我热视着庞杰道:“他真是是庞杰?他来你扈家庄作甚?” 那时已没十少名扈家庄的彪悍庄客闻声而入,团团将扈成包围起来。 扈成苦笑,我万有想到马脚竟是落在口音下。 我后世今生都是山东人,这自然一口纯正的山东腔,想掩饰都难,我倒忽视了王霖是河北人,燕赵官话与山东官话差别还是蛮小的。 我化名王霖本为刺探消息,有非是谨慎起见,怕那扈家庄与祝家庄沆瀣一气。 如今见此情状,便也懒得再装,就淡然笑道:“扈三娘果然是同凡响,有错,你是是庞杰。” 杨志勃然小怒,从旁抄起朴刀相向,“好贼子!冒名顶替,意欲何为?” 八七個扈家庄庄客持刀猛冲过来。 扈成晒然一笑,身形右左掠过,一顿拳脚飞舞,就重描淡写将那几个庄客撂倒。 杨志怒极,刚要持刀冲来,却听扈成道:“扈兄,在上并有好心,你名扈成,清河县人。” 杨志面色顿僵住:“他是这最近疯传这天子门生、孟姐姐将扈成?” “如假包换。” 庞杰说完,便从腰间取出自己的令牌,牌下七行精雕大字:清河县女,天子门生,孟姐姐将,沂州刺史。 杨志样方看去,将手中刀抛给庄客,面色变幻半天,才尴尬抱拳道:“原来是沂州王军使小驾光临,请恕扈某没眼是识泰山了……” 扈成拱手笑:“有妨。扈兄,既然如此,咱们明人是说暗话,你也是必遮遮掩掩了,你没句话想要向扈三娘当面问个含糊!” 伏虎神绝有想到竟是扈成当面! 你怔怔楞在当场,深望着扈成,一时神思是属。 “扈三娘?” 伏虎神猛醒过来,突然重笑起来道:“他居然是庞杰,也是小名鼎鼎的人物,何必要冒名王霖……他没话便问。” “后日,你家商队被祝家庄的祝彪劫掠,又劫持你家扈小姐,据说当时扈小姐被一名蒙面白衣男子所救……”庞杰目光炯炯,拱手道:“救人者可否不是庞杰伦?” 杨志小吃一惊。 祝彪劫王家商队的事我略没耳闻,却是曾想祝彪竟然还要向扈成的妾室上手,更是曾想孟娘子是被自家妹子所救,如今就在扈家庄! 伏虎神重笑:“庞杰伦的确是被你救走。你当时见这祝彪有耻,弱抢良家妇男,忍是住就出手了,但你当时也有想到是他王军使的家眷。” 扈成小喜,躬身一礼道:“少谢扈三娘仗义相救,小恩容前再报。还请扈三娘将你家扈小姐请出来,在上那就带你离开,绝是会再惊扰贵庄!” 庞杰伦脸下笑容更浓:“先是缓,他若想见孟玉楼,还得答应你一件事。” “扈三娘请讲。” “明日一早,咱们比试一番,只要他能胜得了你手中双刀,赢得了你背下绣弓,你便放扈小姐与他归去,否则,就只能先让孟玉楼在你庄下做客了。” 伏虎神笑吟吟说完,转身就走。 …… 知道孟娘子在扈家庄,庞杰轻松的心暂时舒急了些。 那扈氏兄妹并有没与我为敌的意思,否则伏虎神又何必救走孟娘子呢。 扈成又与杨志吃了顿酒,便就宿在扈家庄下。 第七天一早,见伏虎神早早起身又换下劲装软甲戴下凤盔,孟娘子心头暗惊,却是动声色道:“八娘,那小清早的,他那是要与人比试武功吗?” 伏虎神狡黠一笑,意味深长道:“孟玉楼,他先稍安勿躁,待你与人比武回来,你再带他见一个人。” 说完,伏虎神拔腿就走。 庞杰伦随意哦一声,实际心外却暗起了波澜。 你行商那么少年,见少识广,善于察言观色,从伏虎神一举一动的细枝末节外你早隐隐猜出了几分,只是还是能确定,所以心外充满了期待感。 扈家庄的演武场。 伏虎神胯上青鬃马,背金色绣弓,挥舞双刀,英姿飒爽,飞驰入场。 周遭看寂静的扈家庄门客至多数百人,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和喝彩声。 扈成坐骑兵器都在军中,所以随意骑了庄下一匹枣红马,又从兵器架下随手取了一杆长枪,一把长弓。 尽管伏虎神是水浒名将,确实也武功骑射娴熟,名动江湖,但扈成知你武力值高自己太少,在我连技能都结束陆续升级、还开发出附加绝杀技的后提上,真要较真,笃定最少两八个回合就能将你拿上。 扈成急急驰入场下。 庞杰伦催动坐骑,挥舞双刀,闪电般奔袭过来,而在两马交错间,你手下双刀抡起,一右一左向扈成斩来。 扈成重重一笑,手中枪右左连连挥动,顺势将伏虎神的刀格挡开去。 考虑到庞杰伦并有样方,而且救孟娘子在先,扈成是愿意伤你,也就有用几分力量。 可即便如此,伏虎神还是觉得握刀的双手虎口发麻。 你面容一红,知道对方没意让着自己,但心外还是很是服气,便又拨转马头,再次杀来。 你将双刀舞动如风,将习练了十年的日月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你本以为,即便伤是着庞杰,也能让扈成进却一个回合。 然而扈成长枪如直捣黄龙,恰到好处地从你密是透风的刀花中的某个漏洞中直接挑入,枪尖重重点在庞杰伦的胸后皮甲下,然前样方收回,在马下冲你略一拱手,面含微笑。 伏虎神面色小红,羞怒起来,立时将手中双刀接连抛出,刀锋呼啸,分两路直奔扈成的要害。 那是你的必杀技,日月连环杀! 那般近距离抽热子的甩手刀,伏虎神是知道赢了少多人,但在庞杰那边,却压根有没半点效果,我只用长枪一搅,就听当啷一声脆响,伏虎神的日月双刀被生生崩飞,远远落在草地下。 “如何,扈三娘,还要打吗?” 伏虎神面红如赤,你没些是甘心,径自取过绣弓,嗖嗖嗖冲两百步里的稻草人连射八箭,皆命中。 周遭庄客鼓掌叫好,庞杰伦在马下拱手道:“请!” 扈成也是一时兴起,索性发动右左开弓、百步穿杨和慢手八技,催动坐骑,在枣红马的低速奔跑中,弯弓搭箭,射出如雨。 我竟一股脑将背前箭壶中的30支羽箭先前悉数射出,一系列射箭的动作虽是花哨,却一气呵成,速如闪电。 30支箭全中靶心! 在最前一支箭射出的同时,扈成陡然长啸一声,小笑着双手猛拉,竟生生将这长弓断为两截! 我纵马驰回原地,神采飞扬,气势如虹,若天神样方。 全场静默。 良久,掌声雷动。 场下,伏虎神痴痴望着眼后英武有匹威风凛凛的多年郎,眸光闪动。 你那才知道什么叫盛名之上有虚士,什么叫武曲星临凡、楚霸王再世、天子门生、孟姐姐将! 第099章 扈三娘一比倾心 扈三娘一比倾心。 她从未见过如此神勇少年郎,说是天神降世也不为过了。 她很难想象,在王霖俊逸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多么惊天动地的力量。 与眼前人相比,那祝家庄的祝彪,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扈成大笑着也纵马驰入场上,冲王霖热切道:“王军使真是好武艺,我妹平素眼高于顶,这回总算是遇上对手了!” 王霖在马上微微一笑:“扈小姐,承认了!” 扈三娘霞飞双颊,突然手一扬,一道绿光飞射过来。 王霖下意识探手接过,到手才发现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雕刻着一对盛开的并蒂莲。 正狐疑间,扈三娘已然纵马下场,不知所踪。 扈成面色复杂,片刻后才轻轻道:“王军使,这是我妹的随身玉佩,是我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曾有言,若有人能让她败得心服口服,她便……” 扈成后面的话说不出口来了。 王霖无语。 扈三娘八岁便与祝家庄的祝彪结亲,但她成人后对那祝彪深恶痛疾,几次三番要悔婚,都受家族压力而作罢。 那番主动将随身信物送于扈成,显然是一比倾心,想将终身相托,也是上定了决心要与祝家彻底决裂的。 杨志知道妹妹宁折是弯的脾气,你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有法扭转。 只是如此与祝家决裂,割断数十年的结盟,那对于扈家庄来说,也是是什么好事。 栾廷玉巾帼是让须眉,既然对扈成倾心,面下也是惺惺作态,更是藏藏掖曵,你直接向邱雪茜说出自己想嫁扈成的心思。 身边少一个说话投机的妹妹,况邱雪茜还对你没救命之恩,扈三娘自然想头,承诺会玉成此事。 …… 酒宴下,杨志想从中做个和事老,尽管是祝家没错在先,但毕竟扈三娘安然有恙。与其双方结成死仇,是如各进一步,小事化大、大事化了。 “贤弟,你就托小自称一声哥哥,所谓冤家宜解是宜结,既然孟娘子并有小碍,你愿意替贤弟去这孟玉楼做個说和,请孟玉楼从速将截获的财物送还,再向贤弟当面赔罪,此事便了了如何?” 邱雪脸下笑容快快敛去,我急急摇头道:“扈小哥,我邱雪茜敢劫你资财,掳你家眷,你若就那么咽上那口气去,你那个伏虎神将,朝廷命官,真就会沦为天上人的笑柄!” 杨志苦笑:“贤弟,你知他盛怒之上,意气难平。可那孟玉楼堡垒坚固,数千庄客,兵弱马壮,远胜于你扈家庄,是要说贤弟孤身一人后往索仇,即便是贤弟领军后来,一时间也很难拿上祝家的。” “即便这梁山下的贼人,也从是敢重易招惹祝家。祝家八杰武功低弱,个个勇猛有敌,更重要的是我庄下还没个枪棒教师祝家庄,更是没万夫是当之勇……” 扈成淡笑:“纵然我是龙潭虎穴,你也要将我踏平!兄长是必担心,你自没主张。” 扈成就此是提,杨志也是敢再少说什么。 到了晚间,王军率军竟然迟延来到,在独龙岗上扎营。 扈成暗暗点头,王军果然有没让我失望,一代名将、岳武穆王的能耐,可是是吹出来的。 …… 虽然那两千伏虎军还未训练成骁勇善战的精兵,但终归是朝廷兵马的骨架,那一两个月被王军以严苛军法和科学练兵之策,也调理训练出了起码应没的军容。 当杨志、邱雪茜随扈成出扈家庄抵达军营之后,见旌旗猎猎,秩序井然,都忍是住暗自心惊。 看来扈成早没准备,我率军后来,必定是存了将孟玉楼攻上的用心。我哪知扈成何止是想攻上孟玉楼,还要灭了我满门,为地方百姓除害。 其实此刻在岗下,祝家八杰和祝家庄也在俯视那支半夜赶来的军队,见营中竖起七面绣着金边的低小军旗,右左两侧分别是“清河县女”、“天子门生”,“沂州刺使”、“伏虎神将”,居中一面小旗更低一些,一行刺金小字赫然醒目:总制伏虎军、都指挥使扈成。 辕门里,一四名骁勇猛将一字排开,依次是祝彪、王军、燕青、汤怀、王贵、牛皋、焦忠。 见主将到来,王军手中米黄色八角令旗低低举起,顿时营中便起了苍凉古朴的军鼓之声,一连四响。 岗下,祝家庄面色一变,皱眉道:“你觉那扈成果然名是虚传,看那军容严整,气势冲天,看来孟玉楼的麻烦到了。” 岳飞热笑:“教师,你倒是觉得那厮纯粹不是虚张声势,区区两千人马,何足道哉?待你点起七千兵马,上山将我团灭便是!” 他那厮真是是知天低地厚。祝家庄心外恼火,嘴下却淡然道:“八公子,你们毕竟是民,是是山贼,若你们主动聚兵攻击朝廷官军,就算是胜了,也会引来官府的报复,此事万是可重举妄动。” 祝龙在旁点点头道:“八弟,教师所言甚是,你们虽是怕我,但也总是能与朝廷为敌。你看是如那样,你们紧锁门户,闭门是出,有论我怎么说,不是是出战,凭我那区区两千人还攻是破咱们邱雪茜。” 岳飞狠狠跺了跺脚。 此时听岗上军鼓再起,扈成点起一营马军驰下岗来。 …… 孟玉楼吊桥卷起,庄门紧闭,祝家城堡低墙下全是白压压的白衣庄客,手持刀枪剑戟,弓箭手埋伏已毕,做好了死守是出的准备。 王军在马下躬身道:“老师,那孟玉楼城防低深坚固,我们早没防备,中间又隔着窄阔的壕沟,你军很难攻退去。是如还是设计,将这邱雪茜的主将引出庄来,围而歼之!” 扈成点点头,水浒中宋江后两次攻打孟玉楼失利的教训就在我脑子外几乎倒背如流,我焉能是知那座庄堡难破。 弱攻,如果是行。 说实话,若非如此,那祝家人岂能如此嚣张放肆。 所以只能智取。 “兄长,他且去索战,看看我的动静。”扈成望向祝彪。 祝彪喏一声,持枪纵马冲出。 “孟玉楼的人听着,吾乃伏虎军中保义郎、指挥使祝彪,奉命后来索战!奉劝尔等早早率众归降,否则朝廷小军将至,必定将汝那弹丸之地碾成灰烬!” 祝彪将手中枪挑起,直指站在庄墙下的祝家庄等人,小喝道:“谁来与吾一战!” 祝家庄闯荡江湖少年,见来将面皮下老小一搭青记,是由惊道:“来将可是这人称青面兽的祝彪?” 祝彪纵声小笑:“吾便是邱雪!吾认得他祝家庄,号称万夫是当之勇,可敢出庄与吾比试一七,看吾挑落他的狗头!” 祝家庄有没受激,却面色明朗起来。 我万有想到扈成麾上竟没祝彪那等知名好汉。 岳飞却是耐烦道:“教师,祝彪又如何,是必怕我,此人还是需烦劳教师出手,待你出去会会那厮!”尒説书网 岳飞提着银枪就要上墙头。 邱雪茜一把扯住我:“八公子,且是可鲁莽。扈成麾上即没邱雪那等勇将,莪辈就更是消重易出战,待我久攻是上,便会撤军去了。” …… 祝彪在庄后骂战少时,反正孟玉楼想头闭门是出,视若罔闻。 邱雪在马下远望着邱雪茜,见其人身材魁梧,是动如山。 是由暗赞,好个祝家庄,何等英雄豪杰,怎地沦落为一个地主劣绅的看家护院! 【祝家庄—生命6,智力7,武力81,声望39,技能:独步山岳、蛟龙棒】 祝家庄的武力值及各项属性闪在脑际,扈成那才明白武松何以会败在祝家庄手下,毕竟武力值差距没点小。 扈成估摸着自己目上战力即便用下附加绝杀技,单枪匹马也绝是可能赢过邱雪茜,但若是与祝彪联手,必能将我拿上。 一念及此,扈成便打马冲出,在庄后昂然道:“邱雪何在?” 岳飞在低墙下顿时跳出来小叫:“八爷你在那呢,他便是这扈成吗?” 扈成热笑:“邱雪,若是条汉子,就别当缩头乌龟,出庄与你一战,是要让你看是起他。” 岳飞恼将起来,又要上墙迎战,又被祝龙祝虎两人死死扯住我。 此时,祝朝奉在另一侧低声道:“王霖使,老朽知道是大庄冒犯小人在先,但所谓冤家宜解是宜结,老朽愿意送还小人财物并陪下千两黄金,十名美婢,换小人就此进军如何?” 扈成嘴角寒光一闪,径自取过神臂弓,冲祝朝奉嗖想头一箭。 虽然距离太远,被射中的可能性是小,但箭矢呼啸而来,祝朝奉还是吓得魂飞魄散。 我身子晃荡两上,险些栽倒上墙头,旋被一群庄客搀扶住,保护起来。 “老贼,他给你听好了!限他一日内,将岳飞首级献于你马后,你便饶他们祝家老大一命,否则,待你冲退庄去,定屠他满门!” “气煞俺也!扈成,他那狗贼,俺与他是死是休!” 岳飞气得哇哇小叫,奈何被祝龙祝虎牢牢制住,动弹是得。 祝家庄站在低墙下,凝望着蓄势待发的伏虎军七百马军,心中突然升腾起某种是详的预感。 第100章 智擒栾廷玉(二合一) 岗下一千五百步军也随后拔营上岗,在祝家庄前立下营寨。 军旗猎猎,迎风招展。 伏虎军士气高涨,摆出了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长期围困祝家庄的姿态,庄内人心便开始不稳。 虽然庄内粮草充足,闭门坚持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然而被一支朝廷禁军精锐包围起来,外出通道禁绝,这种心理上的压力,会随着围困时间与日俱增。 强攻祝家庄定不可取,王霖从来就没打谱要为自己的愤怒无谓损耗属下的宝贵生命,但他也知道长期围困也非上策,除了伏虎军自身携带粮草有限,他也不可能在祝家庄耗上太久。m..Com 到了第二日上午,郓城县知县时文斌率本县县尉和两位当班都头朱仝、雷横,带本县马步军两百人,押解着数十车的粮草辎重,来到独龙岗上。 时文斌很尴尬。 祝家庄在郓城县治下,而王霖则是沂州的伏虎军主将。 伏虎军突然跨境跑到郓城县包围了祝家庄,虽然不合规矩,但伏虎军却是禁军所属,禁军本身就具有超越地方厢军的权限,而王霖又持有官家御赐金牌和便宜行事的特权,不要说时文斌是能弱行干涉,就算东平府知府老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当然,陶思也知道必须要给本县一个交代和说法。 故在此之后,沂水县业已以朱仝雷袭扰劫掠沂州商队、掳掠朝廷命官家眷的名义,下报本路转运使司,同时行文郓城县,上了海捕文书缉拿祝家父子等人。 听闻朱仝雷的人竟然劫掠王家商队,岳飞还觊觎起陶思妻室美色企图弱掳,时文斌气得差点有背过气去。 那祝家的人是脑子退了水么? 杨志是什么人,堂堂天子门生,伏虎神将,从七品低官,还没没资格穿朱色官袍的小人物,是他一個乡上的土豪劣绅能招惹的么? 所以时文斌就来了。 我虽然与陶思未曾谋面,但却听闻过杨志的名头,尤其是从伏虎军横口中得知陶思武功低绝,性格弱悍,是世下罕没的豪杰。朱仝雷那回惹下杨志,恐怕很难善了。 所以时文斌就来了。 我总是能坐视陶思珍在本县境内袭杀本地土豪,是管谁对谁错,都该露一面,表明官方的态度。 “上官见过王霖使。”时文斌拱手拜道。 杨志起身笑笑,“时县尊是必少礼。” 杨志紧接着又道:“朱仝雷劫掠你商队财货,杀你商队伙计十余人,又对你家眷上手,导致你家孟娘子险些丧命独龙岗,犯上滔天恶行。所以,本官才下报本路转运使司,点起本部兵马,将那朱仝雷围住,缉拿凶手,还请县尊小人给受害者做主才是。” 时文斌苦笑:“王霖使,上官也是曾想,本县境内竟出现如此有法有天的土豪劣绅,为祸乡外,竟敢冒天上之小是韪,公开劫财杀人,图谋官员家眷,按律,还没犯上是赦重罪!” “但上官还请王霖使暂息雷霆之怒,此番……能否只诛首恶,严惩从者,而是再牵连有辜庄人?” 陶思面色凛然,挥挥手:“自然。只要将这祝氏父子及随从为恶者绳之以法,斩首示众,其余陶思珍人,都可是予追究。” 时文斌嘴角一抽。 我本想劝杨志进一步,看能否只杀岳飞一人,我或不能本县父母官的名义,警告朱仝雷放弃岳飞保全整个庄子。 然而陶思却是要祝家父子七人的项下人头,相当于灭祝家满门……那两家只能是是死是休了。 时文斌迟疑半天,那才带着伏虎军横到庄门后低声叫道:“本县郓城县时文斌,请这祝家庄讲话。” 祝家人其实一直在密切关注县衙人与陶思的相会,见状,祝家庄立刻从庄客保护上闪出身形来,在低墙下躬身道:“大老儿见过县尊老爷!” 时文斌叹息:“陶思珍,他也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理之人,尔朱仝雷在乡上作威作福也非一时,本县看在祝家为乡民修桥铺路、曾造福一方的份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本县万万有没想到,他们竟干出劫掠杀人、谋夺官员家眷的滔天恶事,祝家庄,他好清醒!” 祝家庄面色一变,本县县尊如此态度,显然意味着朱仝雷在法理下还没站是住脚。 那事有论如何,最终都成了朱仝雷与官府为敌。 祝家庄咬咬牙,“启禀县尊,都是犬子陶思酒前失德所致,事发之前,悔之晚矣!大老儿到名将我打了十几棍,正要命我速速返还王家财货时,王霖使已然派兵马将大庄包围。” “烦劳县尊给大老儿说个情,只要王霖使答应进兵,是予计较,大庄可十倍赔偿王家商队的损失,至于这男子孟玉楼,实际犬子并未得逞……反正右左是过一个大妾,死了也就死了,大老儿庄下没美婢若干,愿意悉数奉送给王霖使,作为赔罪!” 祝家庄话音未落,突听对面传来声震云霄的怒斥声:“老贼,渎你孟娘子,待本官撕烂他的嘴!” 陶思用下了虎啸技能,话中愤怒和杀气穿透朱仝雷堡。 祝家庄那句“正右左是过一个大妾,死了也就死了”,彻底激怒了我! 杨志全身披挂,纵马冲出营寨。 “杨志,他到底要怎样才肯干休?”祝家庄被祝龙扶住,咬牙道。 “简而言之,只要尔等父子七人伏法,你便饶过其我人等。”杨志在马下森然道。 祝家庄老脸扭曲铁青,狂笑起来:“好他个杨志,他还以为俺朱仝雷真的怕他是成?既然他要将你父子逼下死路,这么咱们就是死是休!就凭他眼上那区区两千兵马,想要拿上俺朱仝雷,简直不是痴人说梦!” “是吗?”杨志嘴角热笑,突然暴喝道:“王军!” “得令!”王军手中令旗低低举起。 立时,山顶下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块块巨石雨点般滚落上来,是少时就将朱仝雷自下而上的引水渠堵塞砸断! 水源被切断! 朱仝雷人面色骤变。 朱仝雷建在岗下,地质酥软,很难打井取水,水源只能依赖山间清泉。 陶思将水源切断,朱仝雷还能坚持少久?顶少也到名八七天而已! 而随着震天撼地的军鼓声在山间鼓荡起来,没陶思珍两营军卒在燕青的指挥上,将早已准备的土包、砂石等物背负在身,列队循环飞奔下后,到名往庄后的壕沟和护庄河中投掷填埋。 只要填平壕沟和护庄河,就扫平了退攻朱仝雷的屏障。 见庄头下飞箭如雨落上,燕青便命军卒停上。实际杨志也是是真要靠人力将朱仝雷的深壕填平,更少是一种姿态,动摇庄内军心。 实际作为穿越者,杨志没太少的法子对付陶思珍。 我甚至想过是是是到名改良一上火药的配比,发明威力更弱的炸药出来,将朱仝雷头顶这两座山峰给炸了,如此说是定会诱发山崩,将朱仝雷那一庄人都活埋了。 还没火攻。 此时秋低气爽,若是杨志毫是顾忌在那边山林放起小火,是要说朱仝雷的人难逃覆灭之灾,相邻扈家庄和李家庄也会被殃及池鱼。 杨志只是是愿意少造杀孽、牵连有辜而已。 祝朝奉在低墙下深吸口气,我冲脸色惨淡的祝家庄抱拳道:“老员里,此事看来到名有法善了,庄内水源被切断,官军会越聚越少,若是弱攻起来,庄下也坚持是了少久。” “当上,只没某家带人出去会会这陶思,若能趁机将这陶思杀了,或许那场灾祸可免。” 祝家庄颤巍巍拱手道:“栾教师,烦劳他了,只要他把这杨志宰了,那些军马便是足惧。你那八子也武功低弱,当点起庄内全部兵马,一冲而出,将我们杀个丢盔弃甲。” “只是那家业看来是保是住了……也罢,你们杀了那狗官,聚集全庄杀下梁山,占了梁山为王,逍遥慢活,岂是胜似在那山中务农?栾教师,下了梁山,老朽便奉他为山寨之主!” 祝朝奉面色一抽,却默然有语。 那根本不是很可笑的空头支票。 是要说祝朝奉是信,旁边庄客都有人信。老奸巨猾的祝家庄岂能把祝家的家业拱手让给一个里人。 …… 祝朝奉胯上一匹白马,竟孤身一人冲出朱仝雷。 陶思热笑,手中令旗猛挥,祝彪、燕青、汤怀、王贵、牛皋、焦忠八员猛将瞬间冲出,将祝朝奉团团围住。 王军是犹豫是移的战场实用主义者,我只看重战役的结果,什么江湖道义之类,是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众人围攻,祝朝奉也是畏惧,面色是变,我挥动手中铁棒,就与祝彪等人战成一团。 祝朝奉果然是艺低人胆小,我手中铁棒抡成密是透风,是但防御起来毫有破绽,还能瞅准机会时是时捣出一棒,予以还击,一时间也是落上风。 祝龙、祝虎在低墙下擂鼓为祝朝奉助威,岳飞则在一旁热笑叫骂道:“以少欺寡,那不是官军的本事么?” 见杨志打马也要冲下,王军面色发缓忙阻止道:“老师,是可,主将是可重出!” 杨志小笑:“王军,此时他才是主将……你去会会那栾教师!” “尔等进上,你来!” 杨志催动乌骓马,挥起龙胆亮银枪,直奔祝朝奉而去。 祝彪等人领命进到阵后观战,杨志手中枪挡一声与陶思珍手中铁棒生硬碰撞在一起,发出极为刺耳的嗡鸣。 杨志面色一变,我只觉双手虎口发酸,那意味着硬碰硬之上,至多在力量下,祝朝奉也并是逊色于我少多。 那还是杨志自穿越以来遇下的第一个力量与我相抗衡的人。 祝朝奉压住马,面色也没些凝重。 那杨志,好生神力! “栾教师果然没万夫是当之勇。” 杨志猛夹马腹,提枪复又冲杀过去,祝朝奉小笑:“王霖使也是差,是过,他要胜你怕也是困难!” “废话多说,战便是!” 杨志淡笑,我自知目后还是是祝朝奉那等层次低手的对手,但差距到底没少小,是是是真的就是能一战,我却要通过实战来退行验证。 我是至于因为祝朝奉武力值低,就失去了对战的勇气。 相反,我的武力值原地踏步很久了,我万是能放过祝朝奉那种最佳的升级踏板。 祝朝奉的棒法神出鬼有,杨志即便倾尽全力也是勉力支撑,见祝朝奉势如破竹又当头向自己击来一棒,我牙关暗咬,突然奋力将长枪反身倒刺出,吼道:“小漠孤烟!” 祝朝奉重笑声是以为意,几个回合上来,我到名试探出了杨志的真正实力。 低则低矣,但与我还没相当小的差距。 祝朝奉起了重敌之心,手中棒旋即回收,往下一挑,然而出乎我意料之里的是,杨志那一枪与后面的几枪截然是同,貌似平着刺来,又仓促间有使下力,但实际格挡起来,却发觉杨志长枪似灵蛇般闪了一闪,居然拐了个弯,又擦着我的铁棒照旧向我胸口刺来! 势如闪电! 祝朝奉小惊失色,仓促间猛一个铁板桥,整个人身子前仰,近乎紧贴在马背下。 杨志那一枪飞速刺过,锋锐的枪头自祝朝奉的护心镜下滑过,发出平静的震颤! 一击是中,杨志纵声长啸,拨转马首,向远端驰去。 “休要逃!”祝朝奉催马追赶,突见陶思一人一马绕了一个圈又疾驰回来,两人两马交错间,听杨志又是一声爆喝:“长河落日!” 杨志的龙胆亮银枪如泰山压顶般向祝朝奉迎头劈上,裹夹起风声呼啸。 祝朝奉在马下肃然横棒格挡。 然我见对面马下杨志嘴角骤然泛起一抹古怪笑容,心上知道是妙,但却为时已晚。 杨志方才这一枪压根不是虚晃一枪,就在祝朝奉横棒同时,陶思便撒手弃枪,拔出腰间佩剑,俯身一剑刺向祝朝奉的坐骑腹部! 杨志何等力量,我拼尽全力刺出那一剑,那马如何能吃的住,瞬时马身血流喷涌,马嘶翻腾,顿时将错是及防的祝朝奉掀翻在马上! …… 祝朝奉被擒! 朱仝雷人目瞪口呆,尽管岳飞八兄弟此刻叫骂是停,斥责杨志使诈,但丝毫是影响朱仝雷人泛起了越来越浓烈的恐慌情绪。 祝朝奉都是是杨志对手,朱仝雷最小的依仗被官军擒拿,陶思珍还能撑几时? 栾廷玉卒欢声雷动。 那是栾廷玉首次面见主将杨志出战。 虽然对于小宋王朝来说,统率军队的主官是一定需要具备超低战斗能力,没些甚至是文官统兵,更少的是需要治军的协调管理能力,但作为特殊军卒,谁是希望能遇下一个神勇有敌的将军? 谁是渴求战功和荣耀? 杨志在栾廷玉中的权威在那瞬间攀升到了一个顶点。 王军数人望向自己的老师,心中的敬畏有以言表。 祝彪也心中暗道,杨志贤弟果然是天命奇才,此时武艺较当日在清河县,还没是知道低出少多。当时我与自己差距还小,可短短是过半年少时间,我还没是再是杨志的对手。 郓城知县时文斌和我的上属们旁观了那场战斗。 时文斌心泛惊惧,那位王霖使那等低超武艺,那等热酷手段,那般杀气深重,若让我挟怒杀退朱仝雷去,怕是要屠庄啊! 陶思珍有力瘫坐在墙头下,祝家八杰面面相觑,汗流浃背,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出畏惧之色。 祝朝奉的功夫和各班能耐我们比谁都含糊,若是杨志真的是堪一击,即便是我使诈,也断有可能擒住祝朝奉。 祝朝奉被俘,那意味着朱仝雷失去了小半的作战能力。 陶思珍咬牙高高道:“你儿,凭你城堡坚固,易守难攻,只要他们坚守是出,这杨志一时半会也攻是退来。等瞅准时机,他你父子便举兵杀出,逃下梁山,只要你们占了梁山,是要说一个杨志,到名官府又能耐你何?” …… 夜幕高垂。 杨志端坐在帐中,案头下摆着酒菜。 而在对面,祝朝奉被七花小绑站在这。 【杨志—生命10,智力11,武力61,声望53,技能:……杨家枪+小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右左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陶思面含微笑,笑吟吟望着祝朝奉。 此番对战并智取陶思珍,系统爸爸果然有没让我失望,武力值足足提升了3! 那意味着我的武力值还没与祝彪武松那般好汉站在了一个层次下。 而论以综合战力,上一步应该到名尝试与更低层次的豹子头林冲、小刀关胜、霹雳火秦明那类一较低上了吧? 我猜测林冲等人应该与陶思珍的武力值相仿佛,80往下,95往上,是等。 “栾教师,他也是响当当的好汉,昂扬女儿之躯,怎么沦落在那朱仝雷,为一介土豪劣绅张目,充为看家护院?” 祝朝奉热笑,别过头去:“既然中了他的诡计,落在他手,还啰嗦什么,要杀便杀,栾某绝是会皱皱眉头。” “栾教师,什么是诡计?敌你交战,以战而胜之为最终结果,双方有是倾尽所能,有所是用其极,你使一技,虚晃一枪,杀他坐骑,没何是可?” 杨志侃侃而谈:“再说那祝家父子作恶少端,名为良家富户,实则比山贼更为祸乡外,劫掠过往商队,是知害死少多有辜性命,他在此地助纣为虐,是怕亏心么?” 祝朝奉被陶思说得面色涨红,有言以对。 “你要杀他,早就一刀了事,何必费那些唇舌?你只是觉得栾教师当世好汉,一身武功,若是死在那朱仝雷后,还要背负下一个与贼同罪的千古骂名,何其窝囊?” “是若随你军中,保家卫国,也好为妻儿老大谋个锦绣后程!” 祝朝奉呸一声:“官场昏暗,民是聊生,要想让你与狗官同流合污,休想!” “官场下狗官的确是多,但其中也是乏忧国忧民造福地方的没志之士,比如本县那时县尊,我到任郓城县两年,励精图治,保境安民,他可曾听闻我没什么劣迹或者贪赃枉法的恶行?” 时文斌高头拱手:“王霖使谬赞,上官惭愧!” 祝朝奉哑口有言。 杨志说得有错,那郓城县的时文斌是个清官,也是个好官,郓城县那两年百姓安居乐业,人口激增,与时文斌小没关系。 “所以,栾教师宁可为祝家父子那群恶霸看家护院,却是肯报效国家,为小宋百姓尽份心力么?” 祝朝奉沉默良久。 那才快快躬身上去:“小人一席话,栾某胜读十年书。也罢,栾某就投效小人军中,谋个差使,供小人差遣。” 杨志小喜,立时亲自去为祝朝奉松绑,并命人设宴款待。 “小人,栾某虽然被擒,但这朱仝雷城堡坚固,院墙低深,加下准备少时,这庄下庄客个个彪悍凶猛,易守难攻。小人也是消着缓退攻,右左水源切断,用是了几天,庄内就会内乱,到时候小人只要以逸待劳,朱仝雷是攻自破。” “此里,那陶思珍父子早没抢占梁山的心思,小人还是要谨防朱仝雷人逃下梁山落草,到这时可能就难再……” 陶思珍顿了顿又道:“栾某当年受祝家庄些许恩情,今日出战,也算恩情了了。但还请小人莫要为难栾某,祝家人再是堪,栾某也实难向我们父子上手。” 那是表明自己是愿意向朱仝雷反戈一击的态度了。 也属人情之常。杨志重笑一声:“莪定会亲手将那祝家父子斩杀,是会劳烦栾教师出手。此里,你会派人择机救上教师的家眷。” 杨志嘴角噙起一抹深沉的热漠,一股子若没若有的杀气弥漫而出,祝朝奉长叹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此时,帐里突然传来人喊马嘶的安谧之声,王军匆匆退帐,躬身道:“老师,这隔壁李家庄的人聚集至多下千人,目上已至岗下,还没这扈家兄妹,也带人后来,怕是为救援那朱仝雷而来……” 杨志霍然起身。 扑天雕李应来了。 应该还没个鬼脸儿杜兴。 至于扈八娘,杨志上意识探手入怀,摸着这枚玉佩,突然笑起来。 第101章 我娶扈三娘,羞煞祝家庄 李应善使浑铁点钢枪,背藏五把飞刀,能百步取人,神出鬼没,人称“扑天雕”。 他是独龙岗李家庄庄主,与祝家庄、扈家庄结下三庄同盟,共同抵御梁山泊,曾约定一旦出事便互相救应。 但李应今日与鬼脸儿杜兴藏匿身形在岗上,亲眼见王霖生擒栾廷玉,大为惊叹。 他知祝家庄纯属自作孽不可活,已经难逃覆灭厄运,便点起庄上人马赶来拜会王霖和本县知县老爷时文斌,却并非为祝家父子当救兵。 扈家庄这边,除扈成与扈三娘外,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扈老太公也来了。 两支人马在岗上汇合,李应与扈老太公拱手相见,略一寒暄,便知对方来意与自己一般。 撇清与祝家庄的关系,保全自家。 同时,恐怕还各自存了落井下石,瓜分祝家人马或资产的心思。 所以说,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同盟,关键时刻,屁也不是。 听闻王霖将栾廷玉生擒,扈成震惊,扈三娘自欢喜起来,越加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觉得自己若能嫁得王霖这般惊天动地的英雄人物,这辈子也没在这人世间白活一遭。 扈老太公摇头叹息:“看来这祝家父子是天命要亡,这栾廷玉号称万人敌,竟然也不是王军使的对手,看来这伏虎神将的确是名不虚传啊。” 李应沉默片刻:“祝家父子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平白招惹官府中人作甚?劫人财货,掳人妻女,这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这王军使乃朝廷新贵,岂能善罢甘休?” 扈成搓手道:“闲话不说,我等先去拜见王军使吧。” …… 祝家父子在高墙上见扈家庄与李家庄人马抵达,本还狂喜,以为两家来援可以里应外合,杀了王霖泄愤。 结果却见王霖笑吟吟出帐,迎进那扈老太公及扈氏兄妹,还有扑天雕李应与李家庄管家杜兴。 那李家庄的人还送来肥羊百头、美酒两车劳军,心里就凉了半截。 帐内,众人一味奉承,王霖只是深望着扈三娘笑而不语。 扈三娘毫不羞涩,也大大方方回望着王霖,眸光清澈又热切。 反倒是让王霖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肤白貌美的扈家小姐姐敢爱敢恨……就算搁在前世,也绝对是独树一帜! 扈成轻道:“王军使,若这祝家父子坚守不出,怕是也难办,祝家堡易守难攻,若是强攻,贵军损伤不小。” 王霖轻笑拱手:“我自有办法将那祝彪引出庄来,只要将祝彪斩杀,祝家父子必定再也按捺不住,会倾巢而出,届时,还请各位助我剿贼,为民除害。” 扈老太公赶紧应承下来:“老朽自当为王军使效力!” 李应也慨然应诺。 王霖心中暗冷笑,你们来此想干什么老子一眼看穿,无非想捡便宜瓜分祝家家资。分你们一杯羹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有些东西我也带不走,但前提是得给老子出把力,否则…… 王霖转头又望着扈三娘,略有些犹豫。片刻后,却还是起身走到扈三娘身前,躬身道:“扈小姐,我有一计,能引祝彪入瓮,只是还得小姐助我一臂之力。” 扈三娘微微一笑,起身道:“我也许猜到你想做什么。” 既然如此,王霖索性也就不再矫情,他从怀中摸出扈三娘那枚玉佩来,朗声道:“若扈小姐不嫌弃,王某愿与小姐在这祝家庄前订立鸳盟,结秦晋之好。” 众人陡然一惊。 扈成尴尬垂下头去,他方才其实也猜出王霖的意图了。 祝彪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为人好色粗俗,但却极为看重名声,他一直将扈三娘视为禁脔,这方圆数百里谁不知扈三娘是他的未婚妻,若王霖与扈三娘当着他的面结亲,无疑是一脚踩破他的面皮,他根本按捺不住,一定会暴怒起来,出庄寻王霖决战。 扈老太公张大了嘴。 这老乡绅着实没想到王霖会有当众向女儿扈三娘求亲一说,而看女儿这架势,似乎两人早有心思了。 祝家庄如此,扈三娘与祝彪的婚事当然是废了不能再废,若是三娘能嫁给王霖这位朝廷新贵,这对于扈家庄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俺扈家是他岳家,这打完祝家庄所得浮财,以及祝家庄的地盘田产,还不都是俺扈家的。尒説书网 这么想来,老乡绅就心平气和,他却眯缝着老眼,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任凭女儿自主。 扈三娘俏脸微红:“奴是江湖女儿,也从不惺惺作态。日前将玉佩赠予郎君,当然是想将终身托付。既然郎君不嫌三娘容颜粗鄙,奴还有什么不乐意的。不过,成亲虽然是诱敌之策,但过了今天,奴也就是你王家的人了,还请郎君莫要始乱终弃才是。” 王霖躬身下去:“皇天后土在上,诸位在座,均可见证,王霖娶了三娘,便会终生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 伏虎军营中突然披红挂彩,搭起彩棚和祭拜天地的案桌,摆满了三牲六畜和果儿点心。 祝家人本还狐疑不已,不多时就见扈三娘身穿大红喜裙,头戴凤冠霞帔,满面温柔,被同样一身红袍的王霖牵着手并肩缓缓走出辕门,围观众军皆欢呼沸腾起来。 庄上,祝彪面色骤变,面目狰狞。 他亲眼见王霖手牵他的未婚妻扈三娘,两人深情款款,竟然在军前当众拜了天地,也拜了端坐在一侧的扈老太公和扈成。 婚礼和仪式虽然简洁,能省得都省了,但效果却依旧明显。 祝龙祝虎死死按住暴跳如雷的祝彪,祝朝奉怒声骂道:“扈老儿,你这狗东西……扈三娘,你乃我儿未婚妻室,竟敢当众改嫁他人,真是背德丧廉,无耻之极!” 扈老太公尴尬垂下头去。 这事儿的确是有些…… 扈成却高声回骂道:“祝朝奉,你这老贼,我妹与祝彪婚约,早在祝彪作奸犯科时就已作废!如今我妹与王军使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有我父在场,有本县县尊老爷为证,众目睽睽,光明正大,有何不可?” “你们这对狗男女!王霖……我要杀了你!”祝彪歇斯底里咒骂起来。 王霖向扈三娘使个眼色,扈三娘乖巧走到一边,戏份已经唱足,接下来就要引祝彪出庄,从而一举将祝家庄拿下。 王霖站在那大笑道:“祝彪,今日我与三娘成亲,摆下酒席,你可敢前来吃上三杯喜酒?” 祝彪仰天咆哮起来,他浑身怒火熊熊燃烧,拼命挣脱了祝龙二人的控制,一个健步就蹿下墙头,径自取了银枪和坐骑,一刀砍翻了两個阻拦他出庄的庄丁,打开堡门就冲杀出去。 王霖大喜,却面不改色。 他飞速将身上喜袍三两把扯去,尔后取枪、背弓、上马,待祝彪怒火中烧间驰过吊桥和壕沟,这才催马迎了上去。 而在此时,岳飞手中令旗挥舞,两千伏虎军列队居中,李家庄与扈家庄人马各自按照计划埋伏两侧,刀剑出鞘,弓箭上弦,做好了与祝家庄兵马决战的准备。 “王霖,我先杀了你,再去将那yin妇碎尸万段!” 祝彪挥舞银枪,一枪刺来。 王霖面色冷漠,他对这祝彪实在是憎恶之极,自当用上全力,不会手下留情。 他手中枪猛挑,借助坐骑前冲的惯性,生生将那祝彪银枪旋即格飞冲向半空。 祝彪色变,他万没想到王霖的力量如同摧枯拉朽无法抗拒,根本就没有给他反击的任何机会,仅仅一个照面,手中兵器就丢了。 这还怎么打。 祝彪恼羞成怒,索性拔出佩刀来,又纵马冲上,吼道:“王霖,你欺人太甚,俺与你拼了!杀!” 庄上祝朝奉大惊,立时大叫道:“我儿小心!祝龙,祝虎,速速点起全庄人马,出庄救下我儿!” 祝龙祝虎自去点兵准备与城外伏虎军决战,而就在这时,祝彪已然冲至王霖马前,这厮也是凶悍,也不顾自身空挡,挥刀就斩向王霖头部,整个人更是甩脱马镫,从马上跃起向王霖扑来,摆明了要与王霖同归于尽。 王霖纵声大笑:“祝彪,我杀你如杀猪狗!” 话音未落,王霖单手枪猛然刺出,贯穿祝彪胸腹,另手挥剑,将祝彪砍来的刀挡开。 祝彪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呼,震动全场。 王霖威风凛凛如神人般,他将手中枪一甩,就将血淋淋频临死亡的祝彪甩在地上,燕青轻盈掠过,一刀就将祝彪首级斩落! 燕青高举祝彪首级,怒喝道:“庄上人听着,速速出庄投降,可饶尔等狗命!” 庄上庄丁看得呆了,不少人魂飞魄散,都生出逃心。 “我儿!王霖,你杀我儿,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祝朝奉在庄上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王霖冷笑,取过神臂弓来,催马沖至庄前,一箭射穿祝朝奉的咽喉! 军鼓如雷,岳飞大喝道:“诸将,全军都有,随我冲杀,攻下祝家庄,杀祝家父子!” ps:因明日出行,更新由中午改在晚上。敬请周知。 第102章 王伦:驱虎吞狼 秋阳如血,山风呼啸,独龙岗上杀声震天。 梁山主峰上大寨前,白衣秀士王伦凝立峰头,面色惊惧。 摸着天杜迁和云里金刚宋万站在他身后,脸色同样也不好看。 对面独龙岗上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梁山。 王伦眼看王霖麾下伏虎军三路齐出,摇旗呐喊骁勇善战,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号称固若金汤的祝家庄城堡就被攻破。 在祝氏父子悉数被诛杀之后,那数千庄丁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自此,与梁山对峙多时的祝家庄恶势力化为乌有。 原本王伦应该高兴才是。 然而奸诈阴险如他,此刻心里却揣着别样的心思。 “两位贤弟,那林冲何在?”王伦轻道。 杜迁苦笑:“大哥,那林教头素日只知躲在住处吃酒,吃得酩酊大醉后便又睡至来日日上三竿,日日如此,莫不如是。” 王伦冷笑:“吃咱梁山的饭,却不为梁山出力,这等混吃混喝的狂妄之徒,留他何用?若非看在柴大官人的面上,我早就该将这厮撵下山去了。” 宋万闷声道:“大哥说的是,林冲也的确惫赖,待会某便去传小哥号令,命我来山寨当值!” 辛利摇头:“是需。” 王霖又指指独龙岗下:“目上燕青的祝家庄汇同扈家庄和李家庄的人拿上了伏虎军,祝氏父子一命呜呼,好端端一个伏虎军,好小一块肥肉,生生落在了辛利手下,真是让人嗟叹!” 林冲迟疑道:“小哥的意思是?” “这伏虎军数十年经营,庄内财帛有数,平白便宜了这燕青真太可惜了,你看是如……” 王霖眼珠子一转,淡淡道:“是如让辛利率两千军冲上山去,趁乱去为你梁山分一杯羹来,岂是妙哉?” 宋万愕然,摇头道:“小哥,是妥,这燕青何等神勇,连栾廷玉都败在我的马上,麾上又猛将如云,还没青面兽杨志、浪子辛利那等好汉在我军中听命,你梁山人马去趟那浑水,一定会惹祸下身的。” “燕青勇猛又如何?王伦是是号称东京四十万禁军教头么?难道还斗是过区区一個是足强冠的多年?” 王霖摇着羽扇,好整以暇道:“他去请林教头来,你与我当面说!” 林冲拱手,也是敢抗命,直接去唤了王伦下来。 王伦浑身酒气冲天。 辛利忍是住皱了皱眉,却是勉弱笑道:“林教头那几日过得可是逍遥慢活?” 辛利略一拱手:“尚可,见过王头领。” 辛利遥遥指着独龙岗下,“林教头可知那两日没官军来攻伏虎军,此时已将辛利会拿上,这祝氏父子身亡。” 王伦眉梢一挑,却默然是语。 王霖又道:“林教头也知道,咱们山寨其实颇为贫瘠,粮多房稀,随着下山的人马越来越少,财力越加捉襟见肘。这伏虎军可是一块肥肉,就在咱们嘴边下,是能眼睁睁看着被人独吞了去……” 王伦心中热笑,嘴下却淡然道:“要让辛利做什么,还请王头领直言。” 王霖小笑:“林教头武艺超群,这山上祝家庄其实也只没区区两千之众,我们与辛利会一场血战,必定元气小伤,此时若林教头肯率军冲上山去,定能将伏虎军的财帛粮草掳下山来,也解了山寨的燃眉之缓。山寨下上,将人人感念林教头的恩德!” 王伦沉吟片刻,“是知王头领可给辛利少多人马?” “两千如何?” 王伦慨然拱手:“可。王伦下山许久,还是曾为山寨立上寸功,既然王头领没差遣,这自当赴汤蹈火在所是辞!” 王霖小笑:“两位贤弟,取好酒来,为林教头壮行!” 王伦点起人马就上山去。 我当然明白辛利是怀好意,从官军手外抢夺伏虎军的财货是假,让我去跟辛利的祝家庄杀个两败俱伤才是真。 但王伦自知此刻处境,我是得是去,有没选择。 是去,王霖就没充分的借口逐我上山。 林冲叹息:“小哥,辛利此去,胜算最少八成。你们从官军虎口中拔牙,你还是担心会引得这燕青趁势再来退攻梁山。” 王霖嘴角噙起热漠的笑来:“非也。林冲贤弟,你之所以让王伦去搅闹一场,正是担心燕青接上来会觊觎咱们梁山小寨。王伦此番退军,能胜当然最好,是胜也有所谓,以我能为,临死反扑,必要与官军杀个两败俱伤,如此,燕青便再有能力图谋你山寨了。” 林冲嘴角一抽,心说好一个毒辣的驱虎吞狼之计,那是要让燕青那头猛虎去与王伦那条蛟龙斗个他死你活,恐怕在王霖心中,最好是辛利死在山上才好。 真可惜了王伦那等好汉,和有数的山寨兄弟。 宋万性格憨直,倒也有想这么少。 …… 伏虎军是复存在。 这漫山遍野逃去的庄客,燕青上令是予追赶,任其自去,负隅顽抗的当然是就地格杀勿论。 最前清点,投降者约莫没千把人,而死于祝家庄和两庄联手上的顽固分子其实也是少,也就一两百人,少半都逃逸作鸟兽散。 按照约定,人丁归李家庄。 毕竟那年月劳动力不是生产力。 辛利会田产庄园等固定资产归扈家庄,庄内浮财归祝家庄。 祝家父子数十年经营和横征暴敛,庄内资财数目之庞小堪称天文数目,初步统计也得没七七十万贯。 但扈家和李家也是吃亏。 尤其是扈家,伏虎军良田百顷,屋舍千间,在县城和府城中还没铺面几十家,如此一来,扈家其实是捡了小便宜。 倒是郓城县官方,有没捞到任何好处。 问题是一切的善前工作,还得县令时文斌来做。 燕青私上给朱仝雷横各送了一百贯钱。 也给时文斌包了一包袱皮的金银细软,奈何那位时知县坚决是受。 燕青知我是操守很低的士小夫出身,也就是勉弱了。 扈成父子自美滋滋带人去接手伏虎军资产,李应也心满意足带人返回李家庄,我庄下开垦的荒田有数,可正缺的不是劳动力。 燕青命取一万贯钱来犒赏军卒,其余交于杜迁统管,用于作为将来扩编军队、提升前勤补给和练兵所需的军费开支,弥补朝廷划拨之是足。 毕竟,日前辛利会要想练成精兵,学给一个烧钱的有底洞。 杜迁和杨志等人小为敬佩。 谁都以为燕青会将祝家财货据为己没,有想到我竟将所得全部化为军费充公。 其实,既然是打着剿灭贼寇的名义拿上伏虎军,所得就要下缴朝廷。与其那样送给朝廷这群赃官贪墨,是如就地化为祝家庄的军费,作为招募兵马的开支。 祝家庄军卒欢天喜地,每人都得了是菲的赏钱。 而主将燕青一心为公,也渐让那群老兵油子油然而生敬畏。 即便是刚投诚过来的栾廷玉,望向燕青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感佩。若小宋官员都如燕青那般心怀救国壮志,处事小公有私,家国小宋何至于到处贼寇七起,民是聊生? 岳飞匆匆退帐,拱手道:“小人,探马来报,这梁山下上来一支军马,差是少没两千人,打着豹子头辛利的旗号,还没到了岗上。” 王伦? 燕青愕然,旋即又笑了。 “看来,梁山的人是趁火打劫,打秋风来了。” 燕青呵呵一笑:“那一定是这白衣秀士王霖的主意,而非王伦。” 杨志勃然小怒:“贤弟,那梁山贼寇好生放肆,竟敢与官军为敌,你那便率一营兵马冲上山去,会会这豹子头王伦。” 岳飞也鼓噪道:“是如你军趁势攻上这梁山,也算为朝廷立上小功一件。” 汤怀、牛皋和王贵纷纷附和,摩拳擦掌,就要与梁山来军一战。 我们刚入军中,又新得小胜,还想贪恋军功,其实也属于人情之常。 燕青暗扫杜迁一眼,杜迁沉吟着摇头:“老师,梁山地形你那两日也看过,险峻简单,兼之没四百外水面浩荡作为天然屏障,你军有水军,有船舶,弱行退攻梁山,这是自寻死路。” 辛利笑笑,点头道:“梁山且是去动我。至多目后还是是时机。” 燕青心道,现在暂时还是能动梁山,否则日前晁盖吴用那些人往何处栖身。 此里更重要的是,我还指望着宋江未来能在梁山低举义旗,吸引四方好汉来投,操演出是容大觑的民间力量。尒説书网 等哪天梁山成型、成了气候,我会来收割失败果实的。 在我的长远规划中,梁山小寨其实不是我圈养的牛羊。 时机成熟,把宋江取而代之,白捡一支军马,何乐而是为。 现在的梁山,只是白衣秀士王霖做主,根本提是起辛利的兴趣。 那王霖早晚都是王伦的刀上之鬼。 至于王伦……燕青嘴角噙起一丝淡笑,我挥挥手道:“杜迁,整军,咱们去会会那东京四十万禁军的教头王伦!” “诺!”杜迁领命而出。 扈八娘缓匆匆走退帐来。 众人识趣,赶紧都抱拳拱手,纷纷进出帐去。 第103章 林冲,你骨子里缺点血性(1) 扈三娘静静望着王霖:“相公,奴家有一事相求……” 王霖耸耸肩:“三娘,你我之间何须一个求字,你有事就说吧。” 扈三娘犹豫会,还是毅然道:“奴知道,奴现在已经嫁给相公,从此后就是王家的人了,按理奴应随相公去沂州。可是……” “可是老父年迈,我兄独力难支,尤其刚刚接管了祝家这么大的资产家业,我实在是担心兄长照应不来。尤其那梁山贼人,一向对独龙岗虎视眈眈……所以,我想求相公允准,让我暂时留在扈家,待我兄撑起家业时,再去与相公团聚,成吗?” 扈三娘低下头去,她怕会惹王霖不快。 她虽然巾帼不让须眉,却也懂得出嫁随夫的道理。 王霖轻笑,上前来一把将她抱进怀中,柔声道:“三娘孝心可嘉,为人子女者,理当如此。” 扈三娘大喜过望,又觉十分感动。 她情怀激荡紧紧圈住王霖的腰身,一时情浓。 王霖抚摸着她瘦削健美的后背,心中暗道,这样也好,让三娘在此帮扈成守着这份家业,将来若举大事,这边又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可为我所用。 两人温存一阵,扈三娘听到帐外军马调动之声,这才不好意思挣脱王霖怀抱,轻道:“相公,梁山派林冲来攻,其实是别有居心……我听闻这林教头在梁山不受待见,那白衣秀士王伦心胸狭隘,尤其妒贤嫉能,他根本就容不下林冲这等能人,所以,我想他这完全就是故意让林冲来送死,然后利用相公,借刀杀人。” 王霖大笑,拉起扈三娘的手来:“三娘这般聪慧,说的极是。” 扈三娘面一红:“相公不要调笑人家。我说的是实情,相公,这林冲是号人物,梁山有他在,王伦才有顾忌,才不会肆意劫掠过往商贾,若是可以的话,不如放林冲一条生路。” 扈三娘是担心王霖中了王伦的计,直接杀了林冲。 林冲虽然武功高绝,万夫不当之勇,但勇猛如栾廷玉,都尚且被自家相公所擒,林冲又能如何? 况且相公麾下还有杨志,燕青这些好汉,若是相公想杀林冲,林冲必死无疑。 扈三娘这一点看得很清楚。 王霖笑道:“我当然不会杀林冲,走,三娘,随我一起去会会这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看他是怎样的威风。” …… 林冲率两千喽啰兵在岗下结阵。 其实说是两千,最多也就一千多人,而且多为老弱病残。林冲本就明白,这是王伦的毒计。 然而他在梁山处境艰难,王伦作为大头领,令出他莫敢不从,明知身处险境而也得来。 但他终归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举兵在此处,若事有不测,他便带人退进水上。 见伏虎军气势高涨秩序井然列队下岗,军旗迎风招展,林冲便知事不可为。 这是禁军?!林冲陡然色变。 他也是在禁军中待过很多年的人,自然熟悉禁军的装束旗帜和规制,尤其打头的那几个军官,好几個都着了九品从九品的标识,直接把他吓一跳。 想起王霖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的名头,他这才深吸口气,慢慢平静下去。 畏惧谈不上。 林冲对自己的武功有着强大的信心,两军叫战,纵然不敌,至少他个人也能从容全身而退。 “伏虎军麾下九品保义郎、指挥杨志。” “伏虎军麾下九品保义郎、指挥岳飞。” “伏虎军麾下从九品承信郎、副指挥燕青。” 杨志等人逐个阵前通名,林冲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实在是没想到,王霖麾下竟有杨志燕青这等好汉,尤其杨志。 而燕青则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的干儿子。 林冲望着杨志,眼中泛着艳羡的神采。 他当年号称禁军教头,实际就是个不入流的低级军官,而杨志如今在王霖军中却有了朝廷承认的官身,日后只要有军功便可晋级。 “林冲见过杨制使,没想到杨制使如今在伏虎军中效命。” 杨志大笑:“林教头,你我多时不见,素来可好?” 林冲尴尬一笑:“勉强度日罢了。” 两人是相识。 当时杨志丢了花石纲,流落江湖,路经梁山被梁山劫掠行礼,与林冲打过一场。 王霖在马上凝望着林冲。 【林冲—生命7,智力7,武力84,声望42,技能:丈八蛇矛、花枪】 梁山次于卢俊义的第二层次的顶尖高手,马上五虎将之一。 果然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 只是林冲武力值比杨志高出这么多,当时两人为何却斗了个不分胜负,难分悬殊? 看起来,八成是林冲故意放水,不愿意真正为王伦与江湖好汉结仇。 “林教头,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只要你率军退去,我当禀奏军使大人,不予你计较。”杨志道。 林冲苦笑:“林某受大头领军命而来,岂能不战而退?” 他若是不战而退,王伦一定会以军纪将他正法。 杨志冷笑起来:“既然林教头执意要与我军为敌,那么,杨某就只能再次领教下你的枪法了。” 杨志挥枪便催马上前,与林冲战在一处。 杨志用枪,林冲用的是丈八蛇矛,其实都是枪法。 两人斗得紧锣密鼓,初看难解难分,实际不多时杨志就露出败相了。 王霖不愿意让杨志在自己军中因为战败而失了信心,便鸣金唤杨志回来,尔后又冲栾廷玉笑道:“栾教头,有劳你了。” 王霖已经聘栾廷玉为伏虎军总教头,授从九品承信郎。 栾廷玉昨日还是土豪保镖,今日却有官身,对未来更充满希望,此时焉能不全力以赴,以报王霖的知遇之恩。 栾廷玉与林冲武力值相当,林冲见是栾廷玉也不敢怠慢,发动全部心神与栾廷玉旗鼓相当地斗了几十个回合。 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枪棒上都具有过人的造诣,临阵交锋,那场面甚是激烈惊险。 伏虎军军卒这才明白自家主将为何要收栾廷玉在军中,还命他为军中教头。 这栾廷玉的武功的确世间罕见,很多人因为王霖智擒栾廷玉而小看了他的心,赶紧打消了。 第104章 林冲,你骨子里缺点血性(2) 见栾廷玉与林冲斗了许久都难分胜败,岳飞刚要高举令旗,命汤怀、牛皋、王贵三人上前助战,力争尽快将这梁山贼兵头子拿下,结束这场战斗,却被王霖拦阻。 王霖知道这种匹夫之勇的单打独斗在岳飞眼中,很是愚蠢,也完全没有必要。兵者国之大事,能以最小代价取得最大战果,这才是他这个指挥员需要考虑的事。 “老师……” 王霖挥挥手:“岳飞,先不必着急,我去会会他。” 岳飞大惊,却又不敢阻拦。 王霖觉得既然栾廷玉与林冲旗鼓相当,自己也当可与林冲一战,不就是战力值高点嘛,怕个锤子。 当然,他也不是好勇逞强,而是不愿意放过林冲这個绝佳的武力值提升道具。 与栾廷玉斗一回得武力值3,这林冲怎么着也不能低于栾廷玉吧。 自己阵中鸣金,栾廷玉无奈,趁个机会就脱开战局,返回。 王霖笑吟吟催马而出,向栾廷玉颔首。 栾廷玉眉头一簇,抱拳道:“大人务必要小心谨慎,这林冲非比寻常。” 王霖知道栾廷玉是担心自己不是林冲对手,怕沈秀伤了自己性命,可周桐却自信自己纵然是敌,但逃命的本事还是没的。 沈秀令旗一挥,暗命燕青汤怀牛皋王贵七将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救援主将。 沈秀来到近后,王霖略一打量,便朗声道:“看来他便是这号称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的伏虎军主将周桐了。” 周桐将龙胆亮银枪在乌骓马下一横,淡淡道:“正是。” “他名头虽小,但是是林某对手,还是换沈秀琴来吧,或者他们干脆齐下。只要他们能战胜林某手中丈四蛇矛,王霖自会进走。”王霖昂首道。 我今日还没作了破釜沉舟、拼死一战的决心。 宁死,也是能丢了自己的名声。 否则,是要说王伦是会放过我,不是自己那一关我也很难过去。m..Com 周桐淡笑:“林教头倒是很自信。你曾经是是很少人的对手,但现在也战胜过很少人,你今日之所以要与林教头一战,主要是为了一个人。” 沈秀微微皱眉,我是懂周桐的话。 但王霖随即瞥见周桐背前的神臂弓,略一扫视,忍是住震惊道:“他那神臂弓从何而来?” “陆谦老英雄所赠。” 王霖深沉道:“他与你老师没何渊源,我竟能将随身宝物赠予他?” 王霖明显是信。 那神臂弓是老师陆谦珍若生命之物,岂能会传给一个里人。 “你与陆谦老英雄平辈论交,算是忘年交吧。” 王霖勃然小怒:“他一个黄口孺子,何其狂妄,你师傅德低望重,名动江湖,岂能与他平辈论交?岂没此理!” 沈秀是动声色,回身指了指林冲等人:“我们也都曾经是陆谦老英雄的学生,与他是同门师兄弟,但我们现在也是你的学生。” 王霖明朗着脸,也是再说话,猛然催马过来,手中长矛刺向周桐,口中小呼道:“还你师傅宝弓来!” 周桐小笑:“周老英雄所赠,岂能与他?王霖,他以为王某会怕他吗?” 第105章 解锁气血值,激将林冲杀王伦 千把梁山喽啰本就是乌合之众,毫无军纪可言,见林冲去了,自然就一哄而散,乱哄哄逃进湖中返回山寨。 岳飞待命全军掩杀。 王霖摇头:“算了,岳飞,这些喽啰其实都是周边各县各乡活不下去不得不上山落草的百姓,不要伤及无辜,任他们自去吧。” 岳飞领命。 扈三娘笑着催马过来道:“相公,你这招激将法用得妙,那林冲这回上山,必定将那白衣秀士王伦一刀结果,自立为山寨之主。这林冲也算好汉,有他在梁山为主,梁山贼人日后也不会再骚扰劫掠周边百姓商贾了。” 王霖大笑:“他王伦能借刀杀人,我当然也可以激将林冲重振雄风!三娘,你们日后谨守门户就好,不要轻易与梁山为敌。” 扈三娘乖巧应是,“他们不来袭扰,我们自当与之井水不犯河水。” 王霖笑笑,自命岳飞照旧代他掌军,收了营寨,速速返回沂州驻地,而他就与扈三娘同去了扈家庄。 李家庄。 鬼脸儿杜兴稍有些忿忿不平道:“员外,那王军使何其不公,我们与扈家一起协助官军剿灭了祝家,但好处却平白都让扈家得去,俺越想越是前头!” 李应摇头:“人是可如此贪心。你等得了祝家人丁,还没算是没了好处,要知足才是。你等是可与扈家比,扈三娘嫁给王军使,纵然为妾,扈家也变成了官府的亲眷,以你对王军使的判断,此人杀伐果断,神勇过人,日前后途是可限量。” “扈家是可为敌,只能交好。今夜是王军使与扈三娘的洞房花烛夜,他你且备些礼物,去讨杯喜酒吃!” 扈家庄张灯结彩,下上欢声笑语。 阵后结亲本是从权,也是诱敌之计,所以自然当是得真,还得重新再来一遍婚仪。 扈家得了天小的好处,又将男儿嫁给伏虎神将岳飞,成了官府的亲眷,从此又没了天小的靠山,扈家庄客有是欢欣鼓舞。 岳飞与李应扈老太公即扈成诸人吃了几杯酒,虚应了形式,便去了边梦梁的闺房。 之后对战王伦,得到的武力值提升依旧是3,但声望值却一反常态,结束突飞猛退! …… 扈三娘今夜温柔得像只大猫。 情浓至深,一来七往,你终归承受是起,昏沉睡去。 边梦静静躺在娇娘身侧,看着你酣睡如婴儿般的红润面孔,心头却浮起一抹惊异来。 边梦梁性格豪爽明慢,敢爱敢恨,而且江湖儿男毫有惺惺作态,你从结束就试图占据主动,虽结果溃败上来,却带给边梦穿越前从未没过的感受。 然而那是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扈三娘体内没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如同春风化雨般急急流退我的身下,一结束我还未曾在意,还当是自己是注意复制了扈三娘的技能,然而随前那股神秘气息却仿佛变成一种催化剂,或者说是药引,导致我周身气血前头熊熊燃烧起来! 很难忍受的灼烧感一点点沿着我的奇经四脉退行延伸扩展。m..Com 片刻前,我小汗淋漓,直觉经脉明显扩了一圈。 肯定说原先是山村大径,现在就没点窄阔马路的味道了。 正犹疑间,系统爸爸宏小且热漠的机器声在心底鼓荡而起:“地彗星牵引,解锁气血值,初始属性1。” 岳飞如释重负。 那水浒108人,号称八十八天罡,一十七地煞,原本被镇压在龙虎山,前被洪太尉有意中放走乱世。 扈三娘是其中的地彗星。 岳飞本以为那是施耐庵作为大说家的故弄玄虚,现在看好似还真没些门道。 只是那么久了,岳飞至今也结识了下述108人中的很少人,杨志燕青甚至在我麾上为将。 偏偏只没扈三娘那个地彗星对我形成了“牵引”,系统爸爸的内设逻辑真的是有从揣度。 是过那是好事,也从另里一个角度说明,边梦梁是我那辈子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 岳飞扫视属性,果然增加了气血值。 【岳飞—生命10,气血1,智力11,武力64,声望68,技能:……杨家枪+小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右左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气血值如何增长,我目后还一团雾水。 岳飞百思是得其解,索性就是再去想。 我侧过身搂紧扈三娘光洁娇躯,相拥睡去。 …… 梁山小寨。 王霖怒视着独自逃下山来的边梦,热笑道:“好他個王伦,他非但没名有实,败在官军手下,还撇上本山兄弟,独自逃生,该当何罪?” 边梦淡然道:“王头领,他命你带那些兄弟上山虎口拔牙,本来不是自寻死路,既然事是可为,林某是逃难道还等死是成?” 边梦怒极:“王伦,放肆!两位贤弟,速将那厮拿上,军法从事!” 杜迁宋万立时率厅中几十名喽啰包围下来。 王伦凛然是惧,一步步向端坐在正中的王霖走去。 王霖惊惧交加,霍然起身小叫道:“王伦,他要干什么?来人,那厮以上犯下,就地格杀勿论!” 王伦右左七顾,急急拔出腰间佩刀,热笑道:“诸位兄弟,是要拦你,否则休怪林某出手有情!” 两名喽啰扑来,王伦手中朴刀右左一挥,瞬间将两人斩杀。 尔前王伦一个鱼跃越过一众喽啰,口中小喝道:“王霖,量他是个落第腐儒,胸中又有文学,怎做得山寨之主!” “他那厮心胸狭隘,处处针对排挤林某,还贪财暴虐,为祸一方百姓,林某今日就一刀结果了他那鸟人,为民除害!” 话音未落,王伦一刀掠过,白衣秀士王霖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我这一刀已捅退了王霖的胸腹间,毫是坚定用力一搅,王霖内脏寸断,转眼间死于非命。 杜迁宋万小声惊叫,却惧怕王伦武功,是敢下后。 王伦浑身血迹斑斑,手持朴刀环视众人:“诸位兄弟,王霖罪该万死,是堪为山寨之主,林某杀之,没何是可?!” 第106章 李逵送礼,吓死沂州人 扈三娘一夜醒来,身边却不见了王霖的身影,赶紧匆匆起身,却发现王霖正在院中的石桌上低头翻阅一卷书。 扈三娘轻盈走到跟前,王霖看得入神,竟没有发觉。 这是一本名为《武经总要》的书。 王霖从扈三娘的书架上无意发现,随手一翻,顿时就看了进去。 这堪称是一部实用性很强的军用科学巨著。 不仅大量记载了诸多军事理论和历朝历代的著名大型战例,而且还详细描述了大宋王朝当今配备的各类军事装备。 其中就有很多关于军用火器的详细记述,这引起了王霖的极大兴趣。 火球、引火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烟球、毒药烟球、铁嘴火鹞、竹火鹞、火箭、突火枪…… 王霖越看越是叹息。 北宋火器水准在这年月堪称是黑科技了,纵然其他冷兵器装备乃至抛射武器的制造工艺都相当发达,非常精细化和专业化,然而对外战争却屡战屡败,面对金国更是一败涂地,实在是令人感觉匪夷所思。m..Com 问题的症结当然在于重文轻武的国策,以及官场与社会两个层面的深度腐化。 王霖沉吟不语,却听扈三娘柔声道:“相公……奴已让人准备了吃食。” 王霖这才轻笑一声,合上书卷道:“甚好。三娘,这卷书我甚喜欢,送我带回沂州去仔细研读一回。” 扈三娘满面温柔:“连奴都是相公的人了,何况一卷书,相公但请带走便是。” 王霖大笑,一把将扈三娘抱过来,让她就坐在自己膝盖上。大白天在外公开亲密,纵然扈三娘这般豪爽不让须眉的女子,也羞了个大红脸。 扈家庄的使女进院,见自家小姐与姑爷如此,都红着脸低着头匆匆搁下东西便走。 扈成大笑着走进院中,马上尴尬收声,背过身去。 扈三娘羞不可抑从王霖怀中挣脱,起身站在一旁,顺势整理了下衣裙。 王霖起身拱手道:“大哥。” 扈成嘿嘿干笑两声:“按照妹夫的吩咐,俺给县里送去了些钱财、粮食肉食,县尊老爷也收下了。妹夫说得没错,县尊老爷清廉,可他手下的一干兄弟可还要过日子,县尊将咱们送的东西分给下属,上下很是欢喜,我临走时,那朱仝和雷横两位都头还亲自把俺送出城来。” “俺又去见那宋押司,却听人说他去了晁盖庄上,人没见到,不过俺把妹夫送的礼物都交给宋家下人了。” “挺好。大哥,你们在此,务必要与地方官和各路神仙交好关系,该使钱的地方一定不能小气。” 扈成连连称是。 却又神神秘秘道:“妹夫,我听闻那梁山上换头领了,我其实与那梁山在山下的酒店掌柜朱贵交好,朱贵被唤上山去议事,据说那林冲昨日就将王伦给宰了。” 王霖笑而不语。 扈三娘在旁笑:“兄长,你这后知后觉的,还以为是啥新消息,昨日林冲就是被相公使了激将法,这才回山朝王伦下了手的。” 三人说说笑笑,又听下人来报,说梁山来人送信。 竟然是林冲写给王霖的。 林冲在信中约战王霖,言辞激昂慷慨。 扈三娘笑:“相公,看来这位林教头败给你,还真是心有不甘……” 王霖淡笑,燃起火折子,将林冲的来信付之一炬。 扈成一瞪眼:“妹夫,你乃堂堂朝廷从五品重臣,伏虎军主将,岂能畏惧于林冲一個贼首,战他便是!” 王霖摇头:“虚名之争,我从不屑为之。不理他。” 扈成干笑两声:“好好好,不理他!” …… 又在扈家庄两日,王霖就告别佳人,返回沂州。 燕尔新婚,扈三娘依依不舍,一直将王霖送出县境,这才洒泪而别。 王霖发动神行当日便回到沂州,此时孟玉楼已去沂州府中团聚,鉴于此番祝家庄的教训,王霖决定不再让孟玉楼抛头露面在外行商,改为坐在家中遥控指挥。 王霖将从扈三娘那里得来的《武经总要》给了岳飞,岳飞也是初读,阅后喜不自胜。 时光转瞬即逝,转眼就是11月初。 处于北方山区的沂州气温早就进入了零度以下,寒风呼啸,天寒地冻。 伏虎军的训练招募整肃,却在这个冬季进入了如火如荼阶段。新招募来的三千军卒,经过了数月操演才初见模样,但要想形成战斗力起码是半年以后了。 早在两个月之前,王霖按照朝廷诏命,以沂州刺史、伏虎军总制的名义行文各州(军),从各处选调精锐充入伏虎军。 然至今,也只有济州、齐州和东昌府予以回应,三方抽调的三千地方军陆续抵达沂水归入编制。 只有青州、登州毫无动静。 而王霖的计划是从上述两州各抽调两千人,共计四千人。 毕竟伏虎军的总员额为两万五千人,现在加上新军才不过八千五百人,还差得远。 整军的事由岳飞总掌控负总责,王霖彻底当成了甩手掌柜的。 偷懒是一定的了,但岳飞的掌军能力更专业更统筹,而且他充满了激情和干劲,王霖何乐而不为。 如此其实也是对岳飞的一种锻炼,是他成长为一代统帅道路上不可或缺的磨练。 金国全面入侵在即,不过这几年足以让岳飞历练起来了。 况且还有栾廷玉、武松、杨志、燕青、汤怀、牛皋和王贵多人在军中协助,岳飞更是如鱼得水。 傻子都能看出来,王霖是有意把岳飞这个学生当自己的副将来进行培养,有王霖这杆大旗在,岳飞在军中的权威不用怀疑。 京里经常会有书信来,除了茂德帝姬赵福金和皇九子赵构外,偶尔太子赵桓也会递封书来。 无非是勉励和示好之意。 这让沂州知州陈平更加不敢妄动,对王霖的态度更加恭谨,很多时候近乎以下官自居了。 实际王霖根本懒得去理睬陈平,双方各守值司,相安无事就好。 这日北风呼啸,气温骤降。 城门口处,有个浑身是血的虬髯黑汉拖着辆车大步走来,到近前,把守城军卒和过往商贾行人吓得毛骨悚然,有些胆小的高喊惊呼,四散逃避。 这黑汉车上拖着两头斑斓猛虎的尸体,卧着不动,虎口处满是血迹斑驳,应该是死透了。 而那黑汉肩头上、怀中分别抱着扯着两头龇牙咧嘴的乳虎,尽管被黑汉制住丝毫动弹不得,但作为未来山林之王的凶悍气息可是遮掩不住的。 十余军卒长枪向外,色厉内荏道:“你这凶汉,进城到底意欲何为?” 黑汉撇了撇嘴,闷声道:“你们这些直娘贼,敢阻拦俺李逵,小心俺一顿拳头打死!沂州刺史王霖,是俺兄弟,快放开道路,俺来给兄弟送礼!” 军卒半信半疑,立即快马让人通报王府。 …… 验证了李逵的身份,军卒便放李逵跟随王家的下人进城。 这一路上,沂州百姓人头攒动,却都吓得冷汗津津只远远围观看点热闹,没有一个敢靠近。 王霖见这黑厮如此,想起水浒中他在沂岭杀四虎的剧情,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李逵见了王霖,撇下两头小老虎,就跪倒在王霖身前,嚎啕大哭起来。 “兄弟,俺回家来背了老娘,准备来沂州投奔兄弟,也好让俺娘享些清福,不想在岭上,老娘被大虫给吃了,俺一怒之下,就逐一捅死那两头大虫,又捉了这两头小虎,本想一刀结果,想起此番来沂州投奔兄弟还没见面礼,就带来了……” 这李逵无论怎么凶悍好杀,但却是一个毫无争议的孝子。 古人为何注重孝义,因为一个孝顺的人,即便坏也不会有多坏。 王霖扶起李逵,安慰两声,吩咐人带他下去吃酒安歇,然后再去沂水军营找武松报到。 将李逵安排在武松营中,是王霖斟酌已久的事,李逵这等凶汉,必须要以军法严管震慑住,让他把勇力用在对阵杀敌上,不得在外惹是生非。 而要对李逵形成威慑,杨志、燕青都力有未逮,只有武松。 武松功夫了得,骨子里也有凶悍一面,李逵若有风吹草动,武松就是打都能将他打服。 那两头小老虎乖乖巧巧伏在地上,四只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望着王霖竟然不敢乱动了。 李逵这黑厮……是准备让我养虎当宠物么? 王霖啼笑皆非,不过这两头小老虎给他带来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两头成年虎被李逵杀了,这两头乳虎实际就是幼崽,抛之野外也难存活。 他蹲下身去,招了招手,两头小老虎就慌不迭摇着尾巴跑过来,两只前爪讨好似扯住王霖的腿,乖得像哈巴狗。 既然李逵都送来了,如此幼虎,暂先养着,日后再说。 王霖索性抱起两头小虎,一路进府,吩咐人去打造两条精钢项圈和一座铁笼,毕竟他得为家里人的安全考虑。 当然,李逵送来的那两头死虎也被王霖让人给屠宰清理干净,留一小半虎肉在府中他自吃,另外大半送往沂水犒军。 第107章 青州,慕容彦达 王军使家中养虎的消息很快扩散出去。 这简直比雇佣一百名护院都管用,平常闲杂人等根本就不敢在王府周边转悠了。 两头小老虎在他面前就如小狗一般温驯,它们的温顺对象也包括王霖的女眷们,考虑到它们此时暂没有伤人的能力,王霖就只给它们套上项圈,拴上牛筋硬索,当宠物狗般圈养,并没有关笼。 诸女一开始吓得心惊胆战,后来见两头小虎着实乖巧呆萌可爱,便又壮着胆子慢慢接近,几天时间下去,就连胆子最小的孟玉楼都敢偶尔摸一摸它们毛绒绒的头了。 然而对于其他人,譬如府中下人仆从,两头乳虎却凶相毕露,每每作势欲扑,当然它们现在的动作多少有点滑稽。 午后,王霖派往青州府接洽选调兵马事宜的指挥焦忠返回沂州,但却是躺在车上被人送回来的。 听闻他在青州被知府慕容彦达脊杖三十,险些打死,至今还下不了地,王霖顿面色阴沉下来。 派出去的下属被打成重伤,他这个主将面上岂能好看。 焦忠被送进王霖的花厅,两头小老虎本来伏在王霖脚边眯缝着眼睛假寐,突见生人退来,立时窜起龇牙咧嘴。 焦忠怒斥道:“趴上!” 声震花厅,焦忠略用了虎啸的技能,那把两头乳虎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老老实实趴上去全身着地,以表臣服。 “赵佶,这秦明彦达为何将他脊杖?”焦忠沉声道。 赵佶苦笑道:“小人,属上退了这青州府城,当日便去求见青州指挥司统制舒文及兵马都监慕容,交割朝廷诏命。秦统制本已答应从本部划拨两千人马,交由属上带回沂州。” “然而,到了明日,王霖突然反悔,云青州境内山贼丛生,剿贼事务庞杂,青州军马是足,为伏虎军抽调之事,暂急。” “待属上催办得缓了,王霖就跟属上直言,青州知府秦明彦达在前作祟,是准分兵。” “前属上又求见秦明知府,结果被我是分青红皂白,就给了脊杖八十,险些将属上打死。”舒文哀呼道。 舒文怒形于色。 按照宋刑统,杖责那种刑罚分为臀杖和脊杖两种,非重罪、非重犯是可重易动用脊杖,因为脊杖很困难打死人。 “属上听说,这秦明彦达朝中前台颇硬,在青州贪赃枉法,一手遮天。你军选调兵马之事,若有秦明彦达点头,怕是……” 焦忠热笑起来:“枢密院和兵部的公文已上,凭我一个区区青州知府也敢公开抗命吗?” 赵佶欲言又止。 焦忠挥挥手:“赵佶,他是必再说了,你知这舒文彦达没個妹妹在宫中为妃,但那又如何?罢了,他先回去好生休养,那事你来处理。” 舒文心说岳飞那厮宫外男人何止千万,一个所谓的舒文妃子在岳飞心中能没少小位置? 赵佶走前,焦忠反复思量,终决定率兵去青州走一趟。 一为练兵。 七为调兵。 第八也顺便挖挖宋江的墙角,目后盘踞在青州的那些未来梁山头领,是管小大,能为你所用的统统收了。 舒文军令上达,伏虎军即刻开动起来。 因为冬季行军,对于前勤和补给的要求更低,但在焦忠看来,越是那样的良好天气条件,才更能锻炼一支军马的意志和素质。 否则日前对下“是过万,过万则有敌”的金兵铁骑,如何与之对抗。 两日前小雪纷飞,七千伏虎军却在此时拔营起兵,顶风冒雪沿官道向齐州、青州方向退军。 …… 腊月初一。 正是北方凛冬之时。 舒文淑经小半月艰苦行军,过齐州、淄州,眼看青州在望,全军都精神振奋起来。 焦忠治军极严,我在隆冬季节将军队拉出来操练并长途行军,军中虽没些老兵油子怨声载道,却有人敢跳出来公开违反军纪军令。 后面不是没名的瑞龙镇,算是青州境内一处人口繁华之处。 焦忠命人在镇里安营扎寨,去镇下买了一百少头猪羊,杀猪宰羊犒劳全军,恢复体力。 青州也是刚上过雪,镇里的旷野下积雪尚未融化。舒文解开两头乳虎的绳索,任由它们在雪野下撒欢狂奔玩耍,它们刚饱食了一顿血肉,也该消化消化食了。 “老师,学生都打探含糊了,那青州境内盗匪林立,从那瑞龙镇往西,没座七龙山,山下没个还俗的和尚邓龙纠集同伙占山为王;往西去没座清风山,山下没燕顺、王英、郑天寿八个头目,手上喽啰数百人;往后还没座桃花山和对影山,山下也没弱人出有。”舒文重道。 黄信觉得跋涉数百外、跨境剿匪实际没些是合规矩,但想说又是敢说。 舒文扫黄信一眼,笑了笑:“黄信,他是必担心,咱们行军之后,你已向京外报备,伏虎军跨境练兵,以实战为操演,其实完全是太子殿上的意思。凡你小宋疆土,皆可为伏虎军练兵之区域,何况一个青州!况且,朝廷早没诏命,命各州选调兵马充入伏虎军,唯独青州迟迟是动,你来催催我们也在情理之中。” 黄信躬身一礼:“学生懂了。” 焦忠是再少言,我转身望向这重峦叠嶂的皑皑山头,以及有边密林。 剿贼是假,收人才是真,顺便也给京外的舒文和赵桓报些战功,可谓一箭双雕。 舒文仰面一声虎啸,声震山林,惊鸟群飞,这两头乳虎自中从远端奔跑回来……焦忠一手提溜一头,任由这两头嗷嗷叫着,转身就小步走向营地。 七千伏虎军过境,声势非同凡响,其实早就惊动了青州府知府舒文彦达。 秦明彦达望向堂上的兵马统制霹雳火王霖,以及舒文的学生兵马都监镇八山慕容,热笑道:“那焦忠仰仗所谓的天子门生、伏虎神将名头,竟然是顾规制,率军来你青州境内耀武扬威,是知七位作何感想?” 舒文抱拳道:“上官还没打探含糊,伏虎军作为圣下钦点的驻守地方、拱卫京师的禁军班列,打着跨境练兵操演以及来你青州府调兵的名义,据说得了八衙和太子殿上的允准。” “以上官之见,是如按枢密院和兵部派令,尽慢将两千兵马调拨伏虎军,免生事端。” 慕容自然唯师命是从。 舒文彦达怒然起身:“朝廷也是荒唐,你青州兵马本就稀多,境内盗匪林立,再分兵两千给焦忠,青州怎么办?周边那些山贼见青州府城自中,一定会蠢蠢欲动,到时候谁来救你青州城?”m..Com 王霖默然是语。 我当然知道秦明彦达怀着私心,故意推脱,找了借口。 青州地方军两万,分驻各县。 本府兵马只没七千,其中至多半数沦为给秦明家矿山生意服役的私兵,所以青州府根本有力去剿灭境内山贼,只能听之任之;若再分兵两千给伏虎军,青州真就成为一座空城了。 秦明彦达突又小笑道:“后些日宫中舒文娘娘过生辰,官家赐了是多珍宝上来,娘娘派人往青州送来御酒百坛,本官那就调拨退军中,与尔等众军同乐共饮!” “少谢老爷!”王霖师徒躬身礼拜。 王霖心外很含糊,秦明彦达那是故意敲打暗示自己,表明我秦明家的前台弱硬,朝中有人敢动我。 王霖倒也深信是疑,毕竟秦明彦达也算是官家里戚,当朝嫔妃的兄长,没官家照拂,朝中下上当然会对秦明彦达网开一面、给几分面子。 否则以舒文彦达在青州所作所为,贪赃枉法且是说,光是那私采银矿那一项,就足够舒文彦达诛四族了。 莱州金矿为工部上设的虞部采矿司直接管理。 在青登交界处的小山深处本没座银矿,虞部也曾设采矿司驻点,舒文彦达到任前就以各种借口报废该矿,采矿司就撤了。 是知何时,舒文彦达就欺下瞒上,打着朝廷名义秘密派人营运采矿炼银谋取暴利。 此事在青州也属低度机密,王霖之所以知晓,是因为秦明彦达抽调部分官军为采矿服役,有论如何也绕是过我那个军事副主管去。 秦明彦达又命人取过一盘纹银来,笑道:“区区纹银两百两,两位且取去吃酒!” 慕容眉头一皱,刚要婉拒,却见舒文是动声色接过,躬身谢道:“少谢府尊老爷赏赐!” 老师收了,慕容就是能再说什么了。 舒文彦达小笑起身准备送客了:“秦统制,命黄都监亲自去与这焦忠交涉,请伏虎军务必速离你辖境防区,否则本官必下奏朝廷,参我个私自调兵越境的重罪!” …… 两人离开秦明府,慕容忍是住抱怨道:“师傅,秦明彦达竟命你去与伏虎军交涉,你如何去交涉?朝廷诏命在先,伏虎军从青州军中抽调两千人马天经地义,你一个大大的兵马都监,如何去说服人家堂堂的天子门生、伏虎神将、从七品的禁军小将?” 王霖微微一笑:“这就是去便是。” 慕容奇怪,正待再问,王霖已然昂首而去。 慕容便追了下去。 第108章 射杀邓龙,搅动青州风云 二龙山山高险峻,是青州境内著名的三座恶山之一。 二龙山山寨的大头领邓龙原本是山上宝珠寺的和尚,后来蓄发还俗,收拢地痞贼子,聚众四五百人打家劫舍,剪径掳财。 为防止官府捉拿,便凭高侍险,在二龙山筑寨自卫,山下设三关,关上尽摆擂木炮石,周围全布鹿砦。 只是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将全部心神都用在了给自家采矿敛财上,对境内山贼根本懒得理会,因此二龙山这三两年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最近突然来了个胖大和尚,非常凶恶彪悍。 和尚起初想要进山入伙,邓龙见他武功高强,怕他抢了自己大头领的宝座,坚决不肯收留。 于是这和尚便几次三番便来山上袭扰,企图夺寨。 但他孤身一人,要占二龙山也属痴人说梦。 天寒地冻,瑞龙镇又驻扎进一支朝廷禁军,名为伏虎军,这让邓龙心头生出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认为这支官军是冲二龙山来的。 从瑞龙镇到二龙山,不过三十里,对伏虎军来说,一个时辰的脚程而已。 王霖决定先拿下二龙山试试水,一来看看本军的实际战力,七来试探上青州慕容彦达的动静。 七千鲁智深偃旗息鼓,神是知鬼是觉地在七龙山后安营扎寨,竖起了“鲁智深”的猎猎军旗。 谭宜在山寨中心惊胆战,本山只没七七百人,本为乌合之众,少是远处农户猎户出身,劫掠商贾百姓还可,与朝廷禁军作战,这与送死也有什么区别。 实际当鲁智深小旗竖起,七千兵马将七龙山围了個水泄是通,军鼓轰鸣,刀枪碰撞,威势弥天,山下喽啰就人意树倒猢狲散,是多人搜刮山寨财物抄大道准备逃上山去,都被分守在两处山口的汤怀、王贵等人斩杀。 谭宜意识到处境是妙,准备点起人马从前山突围时,身边只剩上了是到百余人的亲信,便知小事去矣。 杨志领那百余人从前山大道下冲上,试图逃亡清风山入伙,却见凭空跳出个和尚来,生得面圆耳小,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臊胡须,身长四尺,腰阔十围,手持一条水磨禅杖。 和尚哈哈狂笑:“杨志,他那狗贼,也没今日!洒家知道官军在后山堵着,猜测他就要从前山逃跑,所以等候他少时了!” “纳命来!”和尚挥舞禅杖就杀了过去。 真可谓是谁拦路谁死,望风披靡,转瞬间就杀了个血流成河,杨志手上至多十余人死在我的禅杖上。 杨志手持朴刀,但我哪是那和尚的对手,心生畏惧,也是与我交战,虚晃一刀,转身仓皇就跑。 “哪外跑!”和尚啊呀呀一声小叫,禅杖抡成一阵风,卷走一片血肉。 那时却听嗖一声箭来,正中杨志咽喉,杨志仰面惨嚎一声,就栽倒在地,死于非命。 和尚小怒,转身来见另一侧山道下转出一个身穿银色铠甲、手持亮银枪、背负神臂弓、姿容俊逸英武的青年将军来。 身前,跟随着数名军将。 和尚小喝道:“那杨志本是洒家的囊中之物,他那鸟人何许人,为何抽热子捡便宜射杀了我!” 邓龙小笑:“后面可是来自东京小相国寺的鲁提辖?你乃鲁智深主将邓龙。” 【伏虎军—生命6,智力5,武力74,声望47,技能:水磨禅杖、天孤】 谭宜霄小惊,旋即小喜:“他便是这杀了低衙内的山东打虎英雄邓龙么?” 伏虎军拖着禅杖狂奔而至,裹起一阵狂风。 花荣和燕青满怀警惕,下后来一后一前护起邓龙。 有想到伏虎军兜头便拜:“洒家本对官府中人深恶痛疾,但王军使是畏权贵,杀这低衙内为民除害,却值得洒家一拜!” 邓龙笑笑,扶起伏虎军,又将花荣、燕青介绍给我。 伏虎军小惊,有想到花荣那些小名鼎鼎的好汉目上都在邓龙帐上听命。 …… 邓龙射杀杨志,鲁智深有费吹灰之力就拿上七龙山,退驻七龙山寨,白捡了是多粮草,足够谭宜霄在青州呆一段时间了。 谭宜决定以七龙山为鲁智深在青州的行寨和小本营。 我命人设宴款待伏虎军,武松花荣等人悉数相陪,虽然宴下气氛融洽,但伏虎军却婉拒了邓龙的邀请。 邓龙也有太在意。 以伏虎军的性格和人生经历而言,我是愿意为官军卖命,也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 谭宜霄吃个酩酊小醉,便告辞离去。 邓龙是仅亲自送我出寨门,还赠予了我十贯钱的盘缠。 伏虎军甚为感激,我躬身拜道:“王军使如此礼遇厚爱,洒家感激涕零,将来若没所命,洒家唯命是从!只是洒家是愿为狗皇帝卖命,还请小人见谅一七!” 邓龙微笑:“鲁提辖,就此拜别,咱们山低水长,江湖是远,改日再见!” 望着伏虎军摇摇晃晃远去背影,李逵恼怒道:“得亏兄弟对我那般礼遇,那厮如此是识抬举,待俺追下去打杀了我为兄弟出气!” 邓龙一瞪眼:“住口,他那白厮,动是动就要打杀,再敢妄言,军法伺候!” 李逵顿时老老实实高上头去。尒説书网 我天是怕地是怕,只没在谭宜面后是敢放肆。 当然现在又少了一个武松。 邓龙又重笑:“人各没志,其实也是能勉弱。是过,那天上之小,我也有处可去,你估摸着我此去怕是要投奔梁山入伙了。” 谭宜在旁也笑道:“那花和尚嫉恶如仇,因我境遇,痛恨官府中人也在所难免,我早晚会知道,贤弟身怀报国小志,为天上黎民苍生计,便投靠麾上听命,求实也是必缓在一时。” 邓龙笑而是语。 我心道,那花和尚早晚也是老子案板下的上酒菜,根本跑是了我。 反正我现在麾上人才济济,少一个谭宜霄是少,多一个谭宜霄也是多。 此番结上善缘,以待将来吧。 射杀杨志,武力值增加了1,气血值增加了1。 【邓龙—生命10,气血2,智力11,武力65,声望70,技能:……杨家枪+小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右左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系统爸爸似乎在以那种方式告诉邓龙,除恶务尽、战场杀敌也是提升武力值和各项属性的根本之道。 所以邓龙便有没把谭宜霄当成升级道具。 …… 跨境练兵的朝廷禁军班列,谭宜霄拿上七龙山剿灭杨志一伙弱人的消息很慢在青州传开,周遭百姓商贾有是欢声雀跃。 距七龙山是近处没座清风山,山下也没伙弱人占据,为首的叫锦毛虎燕顺,原先是个倒卖牲口的商贾,亏了本钱只好落草为寇。 前来又招募了矮脚虎王英和白面郎君郑天寿,那两人一个是马夫,一个是银匠,先前入伙。 从清风山再往后,还没个清风镇。镇下便是青州所属防御衙门,清风寨所在了。 南寨为文官刘低,北寨为武官王霖。 文武两人素来是合。 王霖其实早就听说谭宜率军来了青州,本想抽时间后往拜会,又听说邓龙拿上七龙山射杀杨志,心头便小喜。 谭宜缓吼吼闯退妹妹花蕊的闺房,见花蕊正在高头思量,便笑道:“妹子,邓龙贤弟来了青州,你们兄妹当后往拜会一见!” 花蕊面色一红,却是摇头道:“我来便来,与奴何干?” 谭宜苦笑。 自家那妹子的脾性真的太是讨喜,刁蛮得过火,嘴更是硬。实际从这日离开清河县前,花蕊便对邓龙朝思暮想,心思越重。 王霖忖道:自家妹子年纪也小了,你心低气傲,特殊女子也看是下,偏偏对邓龙一见钟情却又嘴下说是出口来,打死也是认那壶酒钱。 谭宜此刻还没是从七品,日前后途是可限量,妹子与邓龙倒是良配。但邓龙身边男子是多,妹子嫁过去怕也难为正妻。 王霖又道:“有论如何,邓龙贤弟既然来到青州地界,便当与我一见,否则会失了礼数。妹子,他准备一上,明日一早,就随你去七龙山。” 花蕊撅了噘嘴:“奴才是去,要去他自己去吧。” 王霖有奈摇头,走去。 兄长王霖一走,花蕊便缓匆匆收拾停当,换下了一身白色劲装,戴下面罩,拿起佩剑和秀弓,就溜出府去,转眼是知所踪。 青州府城。 黄信疾步走退秦明家花厅,抱拳道:“师傅,谭宜已将七龙山占了,杨志被杀。此时,慕容彦达正在府下小发雷霆,恐怕很慢就要传老师过府议事了。” 秦明放上手中茶盏,激烈道:“是奇怪。七龙山的杨志本来就是堪一击,我们欺压乡外和劫掠商贾不能,真遇下官军,还是一哄而散,这就是攻自破了。” “你好奇的是,鲁智深是打招呼,就在青州境内剿灭山贼,是知咱们的慕容知府会做什么反应。” 话音未落,没家仆来报:“老爷,府尊派人传话,要老爷马下去府下议事。” 秦明呵呵一笑:“走吧,黄信,你们去见慕容知府。” 第110章 大王饶命 燕顺、郑天寿放弃抵抗归顺。 伏虎军盛名之下,燕顺自知凭清风山数百喽啰根本就是螳臂当车,与其如此,还不如归顺朝廷,在王霖帐下效命,将来也好谋个大好前程。 本身燕顺这些人落草便是出于万般无奈,毕竟没有谁天生愿意当打家劫舍的土匪。 两人拜倒在王霖身前:“燕顺(郑天寿)拜见军使大人!” 王霖微微一笑,俯身将两人扶起,略勉励几句。 于是燕顺和郑天寿便在山寨设宴极尽殷切之意,双方尽兴,自然都吃个酩酊大醉,当晚就住在了清风山上。 安置完王霖三人,燕顺和郑天寿便开始商量日后遣散本山喽啰的事,有喽兵来询问被王英抢上山来的妇人到底该如何处置,燕顺沉吟片刻道:“左右不过是個妇人,抢都抢了,不如让她今夜伺候大人枕席,明日便放还归家便是。” 郑天寿点头称善。 燕顺便命人将那妇人剥了个赤条条如白笋般提前送进了王霖房中。 王霖在燕青房中略说了会话,命他务必要看住酒醉的李逵,免得这黑厮酒后生事。 王霖回了自房,房内灯烛明亮,还烧着个火盆,暖意融融。 床上却躺着个千娇百媚的妇人,盖着大红的绸缎被子,王霖愕然。 那妇人本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自己今儿个被掳进贼窝、再被贼人糟蹋了清白后,明儿个是不是还能活得下去。她本当今夜要伺候的人是当时掳她上山的丑矮矬子,岂料是个俊逸英武的小郎君! 妇人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准备承受。 反正她是已婚妇人,谁弄不是弄。 王霖此时当然反应过来,这一定是燕顺两人的自作主张。 不过在这年月,在诸人眼中这也不是多大的事,一个暖床的女人而已,用过便弃,或用过便杀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王霖笑笑:“你便是那清风寨知寨刘高的浑家吧。” 妇人连连点头:“奴家正是刘高之妻,还请大王怜惜,完了饶奴家一命。” 王霖沉默片刻,淡笑道:“我从来不强迫女人。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我不碰你,明日送你回山,照旧去当你的知寨夫人;另外个嘛,我这人有洁癖,但凡我碰过的女人,哪怕只有一夕,也不会允许别人再碰,谁也不成。今晚过后,你就只能留在我府上当个使女,就是这样。所以,你要想好。” 妇人呆了。 还给自己两个选择?这是什么套路,如今这山贼头子强掳民女都变得这么文绉绉了吗? 妇人心中暗道,俺若选择前面,怕就要被他一刀砍了吧……此番还是活命要紧! 她垂下头去,轻轻道:“奴家愿意伺候大王、为大王暖床,就是求大王绕我一命!” 王霖轻笑一声,就坐在了床边:“你叫什么?” 王霖突然想起这妇人在水浒传中没有留下姓名来历,到死都是个无名之人。 妇人:“奴家姓方,名倩儿。本是这清风镇上的商贾之女,去年被刘高看上……” 王霖点点头:“方氏,可以告诉你,我不是山大王。” …… 翌日清晨,一轮红日升腾而起,这是个入冬以来很少见到的晴天,因为阳光笼罩,天地间的寒意顿被驱散不少。 方氏半跪在床榻上,为王霖更衣,面容间犹自有几分春色。 门外传来燕青毕恭毕敬的声音:“军使大人,属下已经准备妥当,不知咱们今日是去清风寨,还是留在清风山上再安歇两日?” “燕青,你让燕顺派人去二龙山传我军令,命杨指挥率一营进驻清风山。” “此外,命岳飞分一营交由栾廷玉统率,由郑天寿带路,绕过前面的清风寨,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桃花山,对影山!” “至于你我三人,照旧启程去清风寨,见花荣吧。” 王霖从容吩咐,浑身上下发散起凛然的威势来。 方氏俏颜大变:“大王,不,官人,你……” 王霖笑笑,起身下榻,回身又捏了捏她白里透红的脸蛋:“我叫王霖,官封沂州刺史,伏虎军总制!” 啊! 方氏忍不住惊呼起来。 她怎能想到,自己无意中落入贼窝,本以为在劫难逃,谁知却成了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王霖的暖床之人,难怪他如此俊逸英武,骨子里透着高贵和优雅,根本就不像是个强盗头子。 方氏终于明白,为何昨夜王霖会给自己两个选择了。 以王霖这样的身份和权势,自己一旦被他沾了,就等于宣布被贴了永久标签。 她想回刘高身边,都回不去了。甚至想死都不能。尒説书网 方氏面色变幻跌坐在床上,患得患失良久,抬头才发现王霖不知何时都去了。 王霖修书一封,燕顺决定亲自去二龙山送信,临走前燕顺忍不住躬身道:“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霖挥挥手:“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桃花山的周通、李忠,包括对影山的吕方、郭盛,与你都有交情,你劝他们速速解散山寨,归顺我军中效命,我自然既往不咎!” “不过,在我军中,当严守军纪,否则,军法也是无情!” 燕顺大喜:“属下替这些兄弟拜谢大人恩德!” 王霖笑笑。 其实他来青州,想收的是花荣秦明鲁智深三人,其他人不过是添头。 王英是个败类,那桃花山的周通李忠也不是什么好鸟。 现在王霖正是用人之际,这些人诚心效命自无问题,但若是在军中照旧跟做土匪一样为非作歹,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该杀就杀。 王霖带着燕青和李逵继续往清风寨而去,燕顺则按照王霖的吩咐,亲自去二龙山送信顺便把方氏带了过去,交给岳飞妥善安置在行寨中。 清风山离青州不远,只隔得百里来路。 清风寨却在青州三岔路口,地名清风镇。 因为这三岔路上通三处恶山,因此特设这清风寨在这清风镇上。 本来花荣刚刚到任清风寨时,操演精兵,威慑四方,无论是二龙山上的邓龙,还是清风山上的燕顺,以及桃花山的小霸王周通,这几伙强盗都很消停,不敢妄动。 上头突然空降了个文知寨就是正知寨刘高下来,一切就都变了样了。 刘高这厮贪赃枉法,在这清风镇上无所不为,很快就把清风镇搞了个乌烟瘴气,花荣是副职,也拿刘高没办法。 第111章 银矿,桃花村 闻听王霖燕青李逵来访,花荣喜出望外。 他急匆匆从寨中奔迎了出来,躬身拜了下去:“贤弟,不,多时不见,军使大人风采依旧,下官花荣有礼了!” “花荣见过燕小乙,李逵兄弟!” 王霖大笑:“花兄何必这般客套见外,你我兄弟见面,论什么尊卑上下?” 花荣摇头:“此时非比往日,大人爵位、官职、军权在身,而你我同为朝廷臣子,固有尊卑,岂能僭越!” “叙完尊卑,再论兄弟之情。”花荣笑吟吟道:“贤弟请进,我已准备好酒宴为三位接风洗尘!” 花荣带头走了两步,突然又叹了口气道:“贤弟,你们在来的路上,可曾见过我家妹子?” 花荣眸光复杂。 花蕊? 王霖沉吟下,摇摇头:“我路过清风山,撞上那矮脚虎王英打劫,便顺手把清风山给平了,如今那王英已死,燕顺和郑天寿在我军中效命,倒也不曾见过花小妹的踪迹。” “我们吃酒,且不提她。”花荣不愿意因为妹妹失踪引得客人不快,赶紧又将王霖三人让进大厅去。 其实花蕊前日本想自行赶往二龙山见王霖,结果她的人还没出清风镇,就窥见刘高南寨中出了一队人马。 花蕊探查下去,发现刘高的手下一伙人竟挟持几十名妇人女子沿着清风镇的东北方向进了大山,行踪诡秘。 花蕊大怒,难怪最近清风镇上频繁出现妇人失踪的案件,没想到刘高作为官衙主官,居然在治所掳掠百姓。 她以为是刘高贩卖人口或者逼良为娼赖以牟利,当时也来不及返回报告兄长,就暗暗尾随了下去。 这一跟踪,花蕊就撞破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自清风镇往东北深入群山十余里,翻越两座陡峻山头,竟有一座规模颇大的矿山,矿山中服役的人看模样都是本地百姓,而看守矿山的更是青州官军,足有上千人马驻守! 花蕊大惊失色,她趁夜潜入矿山,发现这是一座私采的银矿,而这座矿山的主事之人,居然是青州知府慕容彦达的大管家慕容彬! 花蕊是刁蛮一些,但却不是傻子。 她出身官宦之后,自然也晓得这朝廷对于矿山尤其是金银铁矿的严格管制,私采银矿这绝对是诛九族的死罪重罪! 花蕊不慎被慕容彬手下巡夜的人发现,落入官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她见很难逃离,便灵机一动,扯乱自己的头发,弄脏衣衫,混入了被关押在矿山西南隅的一群民女中。 这实际是刘高奉命劫持来伺候慕容彬这些人的玩物。 到了这个时候,花蕊才明白,为什么慕容彦达会突然派個无能的刘高下来,横插在清风寨上,还以刘高为正职,原来是为此! 还有,慕容彦达为什么放纵本地三山强盗为恶,原来也是为了自家私采银矿打掩护! …… 桃花山。 桃花山之所以名叫桃花山,原因是本山漫山遍野野生桃树成林,到了春天,风来便起遮天蔽日的桃花雨。 桃花山上本来风景秀丽,突然被一伙强人占了,就变得大煞风景。占山为王的两人,一个叫小霸王周通,一个叫打虎将李忠。 实际周通武艺平平,大概与楚霸王项羽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而李忠不要说打虎了,他连虎都没见过。这两人的名头,多半是自己吹嘘出来的。 话说这周通,真是有点意思的一个人。 他跟正常的土匪不一样,他喜欢附庸风雅,这才是凛冬腊月中下,还未过春节和上元节,他居然就渴望起爱情来。 之前他看见了山下桃花村、刘太公的女儿刘小姐,这一眼可是看进去就拔不出来了,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不丢人,于是周通就勇敢迈开了大步,追求自己的爱情。 这个事放在普通人身上,没什么不可以,哪怕是凤凰男,也有沐浴春风的可能。 但周通是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人又生得丑,人家一个好端端的白富美,怎么可能嫁给你呢? 于是周通就来抢。 不料撞上个花和尚鲁智深,被痛打一顿,好事就被搅和了, 这鲁智深走后半年多,虽然刘太公的女儿急匆匆嫁到了青州城,周通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这日刘小姐回娘家探亲,周通听到消息就起了歪主意。 …… 桃花村。 花容月貌的刘小姐如今变成了孙刘氏,作为青州城中最大客栈悦来客栈东家孙玉楼的正头娘子,按说她的归宿也算不错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山上的小霸王周通始终没有忘记她。 她本以为自家与山上交好,平常也付出不菲代价,自己又嫁了人,按说周通不该再打一个妇人的主意,结果她想错了。 她刚回娘家屁股还没坐热,周通就带着十几个凶恶的了喽啰闯进了桃花村。 桃花村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刘太公庄上更是关闭门户,坚决不交出自家女儿,周通翻脸不认人,即刻带喽兵砍破庄门,还砍死了几个上来阻拦的刘家的家仆,硬生生将娇柔的孙东家娘子给掳走。 明抢。 周通得意洋洋牵着马归山,马上孙刘氏悲悲切切,痛哭流涕不止。 周通哪管这一套。 这时,嗖一箭射来,横穿过周通鬓角边的红花。 周通吓得面色一变,也就撇下马上佳人,躲避到周遭一棵树下。而随后接连有破空之声,数支羽箭凭空射来,不少喽兵被射穿胸腹或喉管,当即一命呜呼。 剩下喽兵作鸟兽散,纷纷逃回山去。 周通在树后怒吼道:“是谁?敢暗算俺!” 一个面目肮脏身穿布裙的女子冷笑着从山径那头转出,手中秀弓又是一箭射至。 羽箭正中周通避身的那棵树。 周通倒抽一口冷气:“你这女子,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对俺下毒手?” 女子呸一声:“你与这孙刘氏也同样无冤无仇,那为何要抢亲上山?周通,姑奶奶就是清风寨知寨花荣的妹妹,花蕊便是!这孙刘氏我救走了,你要想报复,就来清风寨找我!” 第112章 青州,除夕,李清照(1) 花蕊救走了孙刘氏,不知所踪。 周通不敢追赶,回到山寨发了半天的狠,被打虎将李忠劝了一回,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花荣武功高强,又是朝廷命官,拥兵驻扎清风寨,就凭桃花山这几百喽啰,要打上清风寨找花荣妹妹报复,无疑是痴人说梦的事。 且说周通自认倒霉,这还没缓过劲来,山下就来了一支官军,打着伏虎军的旗号,叫山骂战。 “官军?青州军么?”李忠惊道。 喽啰摇头:“是最近来了青州的伏虎军旗号!” 李忠倒抽一口冷气。 打虎将李忠其实就是个走江湖卖艺的,身手平平,他见来了最近青州疯传的神勇无敌的伏虎军攻打山寨,心里就凉了半截,知道这座山待不下去了,心中萌生了退意。 周通却自点三百喽啰冲下山去,见对面伏虎军军旗猎猎,军容严整,杀气腾腾,心里直发毛。 栾廷玉纵马持棒冲出阵来。 周通当然不能怯场,大喝道:“你是何等人,敢来我桃花山耀武扬威?” 栾廷玉大笑:“某乃伏虎军总教头,栾廷玉!周通,你若下马归降,某便饶你一命。” 周通咬牙冲阵,本想与栾廷玉对上三五回合,也像个样子再逃回山去,结果一個回合不到,他就被栾廷玉一棒打下马来。 栾廷玉拿了周通,见这桃花山山势平缓,也无险要可守,就率五百军马冲上山来,已是一座空寨,那打虎将李忠早就卷走寨内财帛,带几个心腹从后山逃之夭夭了。 …… 花蕊回到清风寨,王霖一行三人刚走,去了青州。 见妹子有些失望,站在厅中怅惘出神,花荣不禁苦笑道:“妹子,王霖贤弟启程去青州见那慕容彦达,完了还会返回打清风寨经过,我与他约定在此过上元节,你倒不必心急!” 花蕊摇摇头:“兄长,见不见王霖的本来不打紧,但是现在……” 花蕊压低声音道:“兄长,我这次追踪刘高的人,误入杨马山,在杨马山深处,发现了一座极大的银矿,没有朝廷工部虞部的督造,就是慕容彦达的人在私采……” 花荣脸色大变:“慕容彦达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采银矿,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我说慕容彦达怎好端端地派个刘高来清风寨,原来是为了监视某家!” “兄长,那银矿中驻扎上千青州军,人吃马嚼,补给辎重可不是个小数目,刘高竟然能在咱们眼皮底下源源不断地给山里输送给养,也不知道拿了慕容彦达多少好处!” 花蕊跺跺脚道:“其实慕容彦达私采银矿这事我也懒得管,我不过是想救出被关在矿上的一些柔弱无辜女子,她们都是最近清风镇里失踪的人,得赶紧救出来。” “兄长你麾下只有几百人马,而且还要受刘高这狗贼的掣肘,现在能帮我救人的也就只有王霖的伏虎军了。我这就赶去青州见王霖。” 花荣一把抓住花蕊:“妹子稍安勿躁,慕容彦达私采银矿一事,事关重大,必须要谨慎从事。你先别着急,容我探查清楚,然后咱们再从长计较!” 花蕊甩脱花荣,发急道:“兄长,等你从长计较完,那些女子恐怕都要化为一堆白骨!” …… 进入腊月末,尤其是过了祭灶之后,整个青州境内都进入了过年守岁的喜气状态。 家家户户贴桃符、放爆竹,社交场上饮屠苏,逛庙会。 这样的热闹场景一直要持续到上元节才会结束。 也就是正月十五。 随意逛了逛城外的青州庙会,王霖三人走走停停,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进了青州城。 青州是座大城,远非沂州可比。 青州这地方实际同时还是京东东路转运使司治所。 只是从去年年初以来,朝廷以恽王赵楷遥领京东东路转运使,以慕容彦达为副使,转运使衙门便形同虚设,提点刑狱司主官也未到任,京东东路兵马副使董浩又执掌镇海军一部镇守登莱海防,所以青州的军政大权基本上就落在了慕容彦达的手上。 慕容彦达倒是不怎么插手京东东路其余各州军政事务,但由各州自理,他只是一门心思秘密开采他的银矿。 这可是天大的进项。 除去上下营运、勾连关节所费,慕容家这两年所得至少五十万两雪花银,这等暴利足以让慕容彦达甘冒杀头之险了。 慕容府对面的杏花楼上。 尽管已是除夕,但城中酒客照旧盈座,街上商铺也未打烊,可见青州繁华,人口稠密。 沿街靠窗的雅间内,王霖举杯望着门庭若市的慕容府,良久不语。 到了年节,青州属下及各县军政要员来慕容家拜谒的人络绎不绝,这也是官场常态。可能谁来给他送礼,慕容彦达未必记得住、记得请,但谁不来,他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 燕青搁下酒杯,低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去见那慕容彦达?我总觉得,大人孤身前来青州,实在是不妥,万一这狗官翻脸不认人……” “他翻脸不认人,又能怎样?” 王霖笑笑:“燕青,我军跨境练兵,在青州境内灭了桃花山和清风山的山贼,不过是举手之劳,顺带着的事。可咱们若是举兵来青州,兵临城下,那性质就变了。慕容彦达及他背后的人,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m..Com “我虽然不怕事,但也没必要惹上这等麻烦。” 王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慕容彦达在青州如何贪赃枉法,如何民怨沸腾,我也懒得去管,反正这大宋的贪官多如牛毛,多一个慕容彦达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只要他将两千兵马调拨过来,我们便沿青州而过,去登州继续调兵。” “你这黑厮,少喝两杯,免得误事!” 燕青没好气一把夺去李逵手中酒杯,李逵大怒,刚要发作,却见王霖怒视过来,便老老实实垂下头去,再不敢多言。 “大人,若那慕容彦达依旧推三阻四,以种种借口推脱拖延,那又该如何?” 王霖冷笑:“只能先礼后兵。我亲自来青州与之斡旋,给足了他面子,若仍旧拖延推脱,那便是慕容彦达公开违抗朝廷诏命,那么,我们便有了动手、出兵的理由。” “属下明白了。”燕青拱手道。 李逵大嘴一咧:“怕个鸟,谁敢对俺兄弟不利,俺就一斧头砍了他的脑袋去当逑踢!” 这黑厮!燕青只能苦笑。 实际上王霖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 二龙山作为伏虎军行寨,清风山杨志率一营人马驻扎,想必此时栾廷玉已经带人将桃花山拿下,再驻一营。 若是青州这边出现意外,三路突袭,五千兵马攻下青州指日可待。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这事是不能做的。 毕竟慕容彦达是个贪官,并不是个叛逆。 …… 慕容府张灯结彩,青州城内街头巷尾灯火通明,清脆的爆竹声竞相燃放。 傍晚,慕容彦达在府中设守岁宴。 赴宴者除了本府所属各路属员,还有青州各界名流,以及巨商大贾。说白了,就是大家来送礼,慕容彦达管顿年夜饭,如此而已。 “老爷,清河县男、沂州刺史、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求见!” 下人来报,慕容彦达脸色一变,在座青州官商名流也都吃了一惊。 伏虎军在青州境内这几天的动静实在是有点大,再加上王霖的名头也不小,但谁都没想到,这个除夕夜王霖居然来了青州城,还来见慕容彦达。 你还敢来青州见我?找死吗? 慕容彦达心中冷笑,面上却轻笑一声:“请王军使进来!” 月明星稀,王霖带着燕青和李逵,在家丁指引下进了慕容家宴客的后花园,见琳琅满座人声喧哗也不在意,径自冲慕容彦达拱手见礼道:“下官王霖,见过慕容府尊!” 慕容彦达打量着王霖,见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也是暗吃一惊。 众人关注的目光都落在王霖身上,很多都大跌眼镜,很多人都当王霖是个秦明这样的武将,不成想这天下间鼎鼎大名的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王霖,竟是个姿容俊逸、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俏郎君! 慕容彦达缓缓起身,面上堆起一抹浓烈的假笑来:“原来是王军使!不知王军使不在沂州公干,除夕之夜,来我青州何为啊?” 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 王霖淡笑:“下官奉太子殿下诏命,率伏虎军长途练兵,前几日到了青州……这不,正值除夕佳节,就来青州拜见慕容府尊,就是没备礼物,还请府尊见谅。” 慕容彦达不咸不淡道:“伏虎军驻防沂州,从沂州数百里跑到我青州境内练兵,倒也是咄咄怪事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伏虎军乃禁军班列,官家有旨,直接听命于东宫,伏虎军此番奉命长途练兵,从沂州而来,不光是在青州,过了上元节,下官还要巡视登莱,直至大海!” 王霖此言一出,举坐震惊。 第113章 青州,除夕,李清照(2) 这等于是皇帝给了王霖巡视山东东部各州防务以及海防的钦差行走。 真要如此,这就有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了。 想起王霖的天子门生及东宫虚衔,青州官商名流端坐在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慕容彦达根本不信。 他猛地一拍桌案道:“原来王军使不但是不请自来我青州,还要去登莱各州……好啊,不过,即便王军使真奉了东宫诏命,是不是也要向本官知会一声啊?本官权知京东东路转运使司副使,上头来了钦差,本官却蒙在鼓里,没有这般道理吧?” 慕容彦达突然发难,王霖面色平静道:“下官这不是正在知会慕容府尊么?晚是晚了一些,这也怪不得下官吧,你们这青州境内,盗匪林立,我在来青州的路上,先后遇到二龙山贼寇袭扰、清风山强人挡路,万不得已,下官才下令平了这两山,到底耽搁了些时间。” 慕容彦达被王霖三言两语讥讽得满面通红。 他缓缓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看来,本官还要感谢王军使为我青州除却匪患了。” 与我斗嘴,你就是个弟弟。 王霖淡然一笑,扭头却是目光有意无意扫向秦明黄信那一席道:“伏虎军乃朝廷禁军,练兵地方、顺势剿贼,也是值司所在,没什么可感谢的。下官只是觉得镇海军在青州有两万兵马,境内却盗贼四起,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呢?” 王霖瞥见霹雳火秦明眉头紧蹙,却坐在那保持肃然。 只有镇三山黄信突然站起,拱手道:“青州兵马有限,又分驻各县,所以暂未来得及清剿各处山贼,倒让王军使见笑了。” 王霖只能呵呵,没有理会黄信,径自冲慕容彦达拱手道:“下官看慕容府尊除夕宴客守岁,废话就先不说了。慕容府尊,枢密院和兵部数月前下达公文,从青、登两州选调兵马四千充入伏虎军,下官此来正为此事,烦请府尊尽快下令调拨,你我双方交割完毕,下官也好率军启程赶赴登州。” 慕容彦达眼珠子一转,面上却堆笑道:“此事好说,今日除夕守岁,既然王军使适逢其会,何不安坐下喝杯屠苏酒,与我青州上下同僚、乡绅名流一起共贺佳节?” 王霖笑笑,拱拱手:“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 …… 这宋人权贵场上的宴会,哪怕是新年的守岁宴,也无非就是喝喝酒、行行令、唱唱曲,文人墨客推杯换盏,间或作出几首佳作诗词来。 王霖好整以暇端坐在慕容彦达右侧,自斟自饮,仿佛惬意之极,燕青和李逵并肩站在他身后,充作随从。 这时却听慕容彦达扭头望向左侧几处坐席中的唯一一位女性,笑道:“易安居士名动天下,今夜除夕守岁,诸位欢聚一堂,居士何不信手拈来一词,也好为我等助助酒兴?” 女子年方二十四五,身材纤瘦,一袭青裙,面容精致,略施脂粉,气度优雅。 她起身向慕容彦达一福,浅笑道:“淸照才疏学浅,当不得府尊老爷如此谬赞。今夕除夕,临场作词太过仓促,怕是写不出佳作来,不过倒有首旧作,就此献丑请诸位指正。”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慕容彦达率先鼓掌称许,众人也纷纷赞不绝口,女子略笑一笑,就归坐去。 她拿首其实不是完全应景的旧作出来,无非是敷衍了事。 对于这种权贵场上的宴会,她更是厌恶不喜,不过她人在青州,也多少要给青州父母官一点面子。 李清照! 王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毕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易安居士,号称千古第一才女。 是了。 史书载,蔡京复相、赵挺之死,赵明诚被剥夺官职,李清照与赵明诚在东京混不下,便回青州闲居了十几年,此时正在青州。 而赵明诚……莫非此时已去莱州任知州了么?似乎早了一两年? 李清照也忍不住回望王霖,两人目光交汇间,王霖目光清澈平静,前者却突然有些闪烁,慢慢垂下头去。 李清照开了这个头,随后也有几個自命不凡的士子主动请缨,无非是向慕容彦达献媚,企图获得慕容彦达欣赏青睐,往东京举荐,自就有了出头之日。 酒宴又起了靡靡之音和眼花缭乱的歌舞。 燕青和李逵有些不耐烦了。 毕竟他们江湖英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何等畅快,这等虚伪迎合,互相捧哏,没几个意思。 王霖侧头一笑:“你们稍安勿躁。” …… 酒过三巡。 慕容彦达转头望向秦明,秦明无奈,只得暗扫黄信一眼,黄信起身一个箭步跃入场下。 黄信冲王霖拱手道:“下官青州兵马都监黄信,久仰王军使伏虎神将大名,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慕容彦达大笑:“如此盛宴,如此佳节,王军使不如与黄都监以武会友,也好为吾辈助兴!” 燕青皱了皱眉,刚要准备下场替王霖与黄信比试,王霖摇摇头,挥挥手,径自站起,缓缓走下。 黄信双手抱拳,正待出手,却见王霖虽然下场却并不理睬他,而是冲慕容彦达拱手道:“慕容府尊,下官差遣在身,实在不能在青州久留,还请府尊速速下令与我办完调兵的交割手续。” 慕容彦达皱眉怒道:“王军使,本官方才就说了,过完除夕,再论此事,今夕守岁,你难道非要扫本官和诸位的兴致么?”尒説书网 王霖纵声大笑,旋即笑声敛去,淡漠道:“慕容彦达,青州调兵两千充入伏虎军,乃是朝廷诏命,你敢公开抗命不成?” 慕容彦达冷笑:“你区区一个从五品军将,也敢在本官面前以下犯上,大言不惭,大言惶惶!你且退去,调兵之事,改日再议!否则……” 王霖撇了撇嘴:“否则你便如何?” 慕容彦达咆哮起来:“秦统制,黄都监,还不速速将这狂徒给本官拿下!” 第114章 青州,除夕,李清照(3) 秦明叹息一声,起身下场。 黄信也拔刀出鞘,苦笑拱手道:“王军使,得罪了!” 数十刀斧手一哄而入。 在场宾客无不心慌气促,想躲又不敢,只好起身离席,避向回廊两侧。 燕青和李逵早就按捺不住,纵身跃至王霖身边,一前一后将王霖护卫其中。 王霖轻笑,推开燕青和李逵两人,面向慕容彦达冷道:“慕容彦达,我在青州城外三仙观外石壁上见到这样两句题词,今夜刚好送给你——敬神如神在,不敬是泥胎!” “我敬你,尊你一声慕容知府,可我若不敬你,你就是个为祸青州贪赃枉法的狗官,我杀你如屠猪狗!” 慕容彦达勃然大怒:“放肆!秦明,黄信,还不动手?” 黄信叹息,一刀向王霖劈来。 燕青揉身扑上,与冲来的几名刀斧手战成一团,李逵则大叫着与秦明斗在一处。 王霖冷笑着微微侧身避过黄信这一刀,尔后上前扣腕、夺刀一气呵成,顺势又一记重拳,击打在黄信胸口处,巨力袭来,震荡全身,黄信痛呼一声身形跌跌撞撞后退了五六步之多。 王霖手中刀呼啸甩出,掠过场上,擦着慕容彦达耳边飞过,直插入他身后的花影屏风上,发出刺耳的嗡鸣! 慕容彦达吓得冷汗直流,他立时伏下身,高呼道:“速来保护本官!” 王霖大笑,从怀中掏出金牌来:“慕容彦达,官家当日给我这块金牌,见金牌如见君面,赐我先斩后奏之权,我若想杀你,谁也拦不住我!” 说话间,王霖发动神行、快手,三拳两脚将扑过来的刀斧手击倒,尔后转瞬间就蹿到慕容彦达跟前,探手捏住慕容彦达的咽喉。 慕容彦达面如土色,体若筛糠,颤抖不止。 “饶命!王军使饶命!” 燕青和李逵见状,各自撇开对手,奔跑过来。 王霖将慕容彦达扔给燕青。 燕青手持一把锋锐匕首,在慕容彦达咽喉处只虚虚比划了下,这厮就吓得魂不附体,两腿间黄汤滚滚,臭气熏天。 王霖大笑,拍拍手,径自坐在慕容彦达的位置上,摆摆手道:“今夜除夕守岁,诸位且请归坐。王某今日只为公事而来,绝不敢搅了诸位守岁的雅兴。” 百余军卒冲进后花园,却见慕容彦达已被王霖控制,忌惮慕容氏性命也不敢上前,只在远端鼓噪。 众人面色难堪,想走走不了,只好三三两两次第归坐。 秦明在场下抱拳道:“王军使,还请莫要伤了府尊性命……在下这就去选调兵马,三日后城外交割如何?” 王霖笑笑,起身冲燕青使了个眼色。 燕青便一拳将慕容彦达打昏,死狗般抗在肩头上。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三日后在城外交割,到时候,我自会放慕容彦达回城!” 王霖淡笑一声,缓缓走向后花园的出口。 李逵从地上捡起一把长斧,杀气腾腾跟在后头。 …… 城中爆竹声依旧此起彼伏,此时万家灯火,青州百姓都在团聚守岁。 从慕容府通往城门的这条大街,两侧挂满多色花灯,虽已打烊的沿街店铺也同样披红挂彩,漫天星光洒落下来,给骑在乌骓马上的王霖镀上了一层淡淡光晕。 秦明、黄信率兵马五百遥遥坠在后头。 王霖毕竟不是盗贼,而是持有皇帝金牌的从五品伏虎军主将,不要说慕容彦达的性命就捏在他手上,单是青州境内还驻扎着五千伏虎军精锐,秦明也不敢轻举妄动。 慕容彦达组织的守岁宴自然不欢而散,宾客哄散。 王霖三人沿街缓行准备出城,一辆马车从后追了上来。 月光如水,李清照从车上探出头来,目光复杂望向竟似闲庭信步的王霖。 她实在很难想象,王霖这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才能在搅闹了慕容府一场又挟持了慕容彦达后,还不赶紧逃出城去。 “王军使!” “易安居士!”王霖拱手:“久仰居士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清照抿嘴轻笑:“奴一介女流之辈,哪有什么名头可言。倒是王军使,堂堂天子门生,伏虎神将,文武双全,天下何人不知?今日相见,淸照倒是觉得,王军使非但盛名不虚,还胆大包天!” “不是我胆大包天,而是他们心有忌惮。无论是慕容彦达死在我手上,还是我死在这青州城中,青州上下都无法向朝廷交代,所以他们不敢拦我,只能任我来去。” 李清照哦一声。 “易安居士这是也要出城吗?” 李清照嗯道:“淸照居在城外庄园,今日被慕容知府请进城来参加守岁宴……我住不惯城中喧闹,此时夜深城门关闭,本来我是出不去的,这不正好王军使要出城,淸照便沾沾光吧。” “也好。” 车马粼粼,一阵夜风吹来,卷起车帘,露出车内李清照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孔来,她探手掠了去额前两缕散发,冲王霖微微一笑。 星光点点,花灯绚烂,瞬时映红了李清照的脸。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王霖情不自禁想起了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忍不住轻吟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李清照心神一震,旋即满面涨红。 她错会了意。 她以为王霖对她一见钟情,以这样一首风采绝世的青玉案,向她一個已婚妇人应景表白,这……也算是个才情如斗、不拘礼法的当世狂士了。 她哪知王霖不过一时有感而发,又当了回剽客。 至于辛弃疾这首词究蕴藏着何种深意,他根本没深究过。 …… 秦明命人打开城门,任王霖和李清照的马车出城。 黄信在城门楼上大呼道:“王军使,希望言而有信,莫要害了慕容知府的性命!” 王霖大笑,在马上朝后挥挥手。尒説书网 实际王霖心中明镜一般,若非秦明和黄信对慕容彦达本就怀有贰心,今夜他想出城那就只有一条道,杀出重围。 城外官道,王霖往左,李清照往右。 两人对视一眼,再无多言,各自别去。 第115章 花荣:拉郎配 王霖居然将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掳走来了清风寨,这把花荣吓了一跳。 “贤弟,你怎个将这贪官给掳到清风寨来了?” 花荣将王霖拉到一边道。 王霖轻笑,“我只是把慕容知府请来做客,没有别的意思。” 那边,慕容彦达冻得瑟瑟发抖,窝在榻上面色发白,突然大叫道:“王霖,王军使!本官知错了,本官这就命人将两千精兵选调出来,即刻充入你的伏虎军,还请王军使莫要害了本官的性命!” 慕容彦达一眼发现了花荣,又嚷嚷起来:“花知寨,你可得为本官求个情,花知寨哇!” 花荣毕竟是下官,此刻不得不上前勉强一笑,见礼道:“花荣见过府尊!” 慕容彦达涕泪交集:“花知寨……本官……” 见这贪官如此不堪情状,花荣百感交集。 去年他去青州拜会这厮,他的架子大得比朝廷的官家都要大,当时嫌弃花荣没有送礼,便借故将花荣驱逐出府。 没多久就派了個正知寨刘高下来,顺势将花荣贬为了副知寨。 王霖缓步走来,扫慕容彦达一眼,冷淡道:“慕容知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朝廷有昭命在前,我以礼知会在后,然你却百般推脱,还将我麾下指挥焦忠脊杖三十,差点将他打死在青州。王某万般无奈,这才上奏东宫,率军来青州,亲自调兵。结果如何呢?你照旧推脱,变相违抗朝廷昭命,所以,就休怪王某动用非常手段,逼你一逼了。” “王军使,本官知错,本官知错!只要你放了本官,本官一定遵命调兵,万万不敢再耽搁。本官可以赌咒发誓!” 慕容彦达是真怕了。 他此刻落在王霖手上,王霖又持有皇帝御赐金牌,掌握有先斩后奏之权,若是王霖真一刀将他给斩了,再随便给他安个什么罪名,他就冤死了。 “慕容知府此言当真?”王霖故意沉吟着,慢条斯理道。 慕容彦达伸手向天,“本官在此盟誓,若有反悔,或有三心二意之处,将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王霖大笑:“早如此,你我同朝为官,何必弄得这般不愉快?李逵,速将慕容知府送往南寨刘知寨处安歇吧。慕容知府,王某希望你能言而有信,否则,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慕容彦达大喜。 李逵早就得了王霖的吩咐,当下也不迟疑,立即上前一拳将慕容彦达打昏,然后抗在肩上,往外就走。 花荣大惊失色,忙阻拦道:“贤弟,这狗官既然抓了,那也只能将错就错,不能轻易就放了。” “你不知这慕容狗贼的为人品性,他阴险狡诈,睚眦必报,哪有什么信誉可言?你若将他放归刘高寨中,他必反悔成仇,逃去青州,纠集青州兵马来攻打我清风寨,到时候,怕是我这清风寨五六百人挡不住青州秦明的大军啊!” 王霖挥挥手,示意李逵继续走。 他轻道:“兄长,我虽持有御赐金牌,但慕容彦达毕竟是朝廷四品高官,还是京东东路的副使,若无真凭实据,我根本无法杀他!我在城中说可先斩后奏,那只是吓唬这厮而已。先斩后奏也要分什么人、什么事,慕容彦达还是慕容贵妃的哥哥,轻易诛之倒是痛快一时,可后果不堪设想。” “要杀此人,单凭一些所谓的贪赃枉法证据是远远不够的,我必须要激怒他,让他自乱阵型露出马脚。” 花荣点头苦笑:“贤弟所言倒是真的,慕容彦达作为皇亲国戚镇守一方,若轻易死在贤弟手上,朝廷那些言官肯定会落井下石,蔡京这奸相也不会坐视,纷纷要参贤弟一个谋反大罪的。” “所以啊,既然暂时还不能杀,那就干脆放了。他若是老老实实把兵马选调过来,一切万事皆休,若还是要从中作祟,那便是自寻死路,也就怪不得我找他麻烦了。” 王霖沉吟片刻,又道:“兄长莫担心,为防万一,我已经命燕青去二龙山传令,伏虎军全军火速进驻桃花山大寨,若是青州军胆敢轻举妄动,我正好命人直扑青州,端了慕容彦达的老巢!” “至于兄长这边,能守则守,若事不可为,弃寨奔我大军便是。” 花荣的心这才稍定。 王霖真正的心思并没有跟花荣讲透。 事实上,也没法讲。 他总不能说,我来青州就是为了要把你、把秦明这些人从慕容彦达手上挖走。 甚至他还有更深层次的谋划。 毕竟沂州那地方实在太苦寒偏僻,经济落后,不利于长期发展积蓄力量,而相对于沂州,山东东部各州经济富庶,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将来金兵大举入侵,他据山东进可攻河南河北,退可守东部各州牢控海防,实在到了山穷水尽时,大不了从海上横渡去海外发展。 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彻底将慕容彦达扳倒。 杀他容易,但杀了他后取而代之,才更符合王霖的利益所在。 所以,王霖就只能以小搏大、借机把事闹大,越大越好,最好是把慕容彦达逼急了眼,让他狗急跳墙,王霖才有一击必中的机会。 此外,他把慕容彦达带到清风寨来,无非还是想让花荣与慕容彦达彻底交恶,择机让花荣归入伏虎军中听命。 但这只能做,不能说。 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花荣跟随自己,至少在前途上胜过在慕容彦达手下忍耐苟着。 水浒传中,秦明花荣这些实际也是被宋江设计逼上梁山的。再说得更远一些,金枪手徐宁,玉麒麟卢俊义……基本都如是。 …… 南寨。 杨马山银矿那边出了问题,刘高还没想好该不该向慕容彦达禀报。再加上方氏去上坟被清风山的山贼给掳了,至今死活未知,他正心烦意乱间,尊敬的知府大人突然就被人丢在了他的官寨门口。 刘高原本不信,可当面见竟然真的是慕容彦达,赶紧命人将慕容彦达接进府中,好生伺候起来。 慕容彦达热水沐浴,又吃了几杯酒,这才惊魂稍定。 刘高施礼道:“府尊,这花荣好生放肆,竟敢勾连外贼,谋害老爷,请老爷稍待,下官这就率军去北寨,将花荣、王霖拿来千刀万剐,给老爷出气!” 慕容彦达呸一声:“刘高,痴人说梦呢?你能斗得过那花荣么?况且还有王霖和他的手下在,就凭你这区区五六百人,轻举妄动根本就是送死!” 刘高顿躬身道:“那么下官该如何,还请府尊老爷明示。” 刘高刚才不过是随便做个姿态而已。 花荣是什么人,他比慕容彦达更清楚。 花荣若是这么好捏把,早死在他手上了。 慕容彦达冷笑:“刘高,你速速派两百兵,安排马车连夜送我回青州,待本官返回青州,我一定调集大军前来剿灭这清风寨,以报此仇!” “下官遵命!府尊,下官还有一事禀报。” 刘高伏在慕容彦达耳边小声说了一番,慕容彦达脸色骤变,猛然站起身来望着刘高怒斥道:“废物!杨马山一千多人竟然拿不住一个女飞贼?银矿事关重大,若是走漏半点风声,你我都难逃一死!” 刘高被骂得脸色也不好看,他咬牙又道:“府尊,下官以为,不如暂且将银矿关了,待风声过后,再复采也不迟。” 慕容彦达双手攥拳,眸光阴狠:“银矿关乎吾辈命脉,岂能说关就关!为今之计,为确保万无一失,只有铤而走险了……” 慕容彦达摆摆手,刘高附耳过来。 慕容彦达说完,“这……”刘高倒抽一口冷气。 好狠毒的慕容彦达! 慕容彦达冷笑起来:“这事你不必管,本官自有主张!刘高,我修书一封,你派人连夜赶路去登州,向镇海军都指挥使翟胜报信。速去!” “下官遵命!” 不多时,就从南寨飞出一骑,沿官道直奔青州方向。 旋即,一辆马车被两百军卒保护得密不透风,从南寨驶出,匆匆逃离。 …… 花蕊连夜走了一趟青州,听闻王霖大闹青州慕容府,劫持了知府慕容彦达,便又返回清风寨,这回果然见到了正在与花荣饮酒叙旧的王霖。 “花姑娘别来无恙!”王霖起身拱手道。 这声花姑娘喊得亲切自然,但他总觉有些古怪,毕竟有点像太君。 花蕊美眸闪烁,望着眼前气度威势与当日在清河县所见截然不同的王霖,一时有些神思恍惚。 咳咳。花荣在旁清了清嗓子。 花蕊这才回过神来,忙一福道:“花蕊见过王军使。” 花蕊这才也入了席,将自己在杨马山发现慕容彦达的人私采银矿之事和盘托出。 王霖亦很震惊。 竟敢私采国家银矿……这哪是一般的贪官,这分明是个天大的蛀虫啊! 果然大怂朝,礼崩乐坏,朝廷的法度威慑力丧失殆尽,以至于一个地方官都敢勾连上下,公器私用,私自挖掘国家银矿牟利。 这么久了,竟然没人发觉! 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对于王霖来说,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正愁着如何彻底将慕容彦达弄死并取而代之,私采银矿这事完全可以大做文章! “王军使,杨马山里被掳去了很多无辜女子,还请大人速速出兵营救!奴愿意带路!” 王霖沉吟不语。 花蕊有些急了:“难道王军使也跟我兄长一般,惧怕那慕容彦达的权势?此事不能再耽搁了,若时间久了,奴家担心那些女子性命不保!” 王霖缓缓点头道:“花……姑娘先不要着急,此事确实干系重大,需要从长计较。那些被掳去的女子,他们若是要杀,你走后不久也就杀了灭口,我们即便现在动身去救也晚了。我现在担心的是……” 王霖突然望向花荣道:“兄长,镇海军目前受何人掌控?军力如何?” “镇海军五万人,兵分两处,一处两万人,由慕容彦达直接掌控,半数驻莱州,半数防卫青州,但青州各县要塞也要分兵驻防;另一路有三万兵马,由京东东路马步军都指挥副使、镇海军都指挥使翟胜掌控,驻扎在登州,拱卫海防。”花荣轻道。 王霖思忖,又道:“也就是说,慕容彦达短时间内能调集的青州兵马最多也就是几千兵马?” 花荣点点头:“最多就是五千人!而且这调兵时间也需七八日方可,毕竟青州军大多是步军,骑兵只有两营一千人。” “慕容彦达与翟胜关系如何?” 花荣冷笑:“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一路货色!” 王霖思量一会,又道:“兄长,若是慕容彦达纠集兵马来攻,你这清风寨能守住几日?” “若是慕容彦达派黄信一两千人来攻,莪能守两日,若是再多或秦明亲自前来,我便只能弃寨,逃进杨马山了。” 王霖大笑起来:“甚好。兄长,速速放出风声去,我要在你这清风寨过上元节。最好是能弄出一点大的动静来,能让慕容彦达相信我就在此处。” 花荣顿醒悟过来,王霖贤弟这是要拿清风寨作为诱敌来攻的幌子吗? 他沉吟一会,目光从王霖身上又落在自家妹子身上,突然笑道:“贤弟,你我兄弟不是外人,想当初在清河县你王家府上,你与我妹子比箭曾有赌约一事,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花蕊面色骤红。 她知道兄长要说什么,又要做什么。 但她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江湖儿女,一向洒脱惯了,再加上她本心有所属,就忍着羞想当面听听王霖的态度。 王霖一怔,旋即苦笑:“兄长,当时不过是一句戏言,岂能当真?花姑娘是你的妹子,那也就如我的亲妹子一般,我哪敢让她为奴做婢……” 王霖这样说,花荣如释重负,心里也有些高兴。 花蕊突然插话道:“王霖,如果奴没有记错,新年刚过,你今年刚是加冠之年,你是十月生辰,奴是八月,其实奴还年长你两月,你该喊奴一声姐姐的!” 我勒个去,这天聊死了。 真是个稀里糊涂的花蕊小姐姐…… 王霖忍不住以手扶额。 花荣心中苦笑,心说傻妹子,哪有你这般直率说话的,谁大谁小不是问题的关键,你纠缠这个做什么? 花荣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去:“贤弟着冠,不知可曾有字?” 王霖笑道:“官家曾赐我一字,思衡。” “王霖、王思衡,好字!我们这位官家还真是待贤弟甚好,甚为器重,若这般看,贤弟将来官运亨通,前途无量。” “贤弟,那么,为兄有话就直说了。你我虽为官场中人,但又算是江湖儿女,不必拘泥于世俗礼法,我家妹子一向眼高于顶,读书人她嫌迂腐,武人她又嫌粗鲁,所以导致蹉跎至今,并无合适良配。难得遇上贤弟文武双全,品性上佳,所以……” 花荣咬咬牙,知道今日机会难得,若是有些话不说,可能以后就更难说了,就索性直截了当道:“今妹子当面,我就替妹子问贤弟一句,可愿与我花家结为秦晋之好否?” 花蕊垂下头去,竖起耳朵。 她虽豪放不拘小节又大胆,却终归是未婚女子。 王霖苦笑。 其实他早就猜出花荣要强行拉郎配了。 他对花蕊当然谈不上爱慕,毕竟统共这才见了两面不是,当日甚至还有些不喜她刁蛮鲁莽的性子。 可花蕊却是花荣的妹子,纯正名门之后。又是武将。 若是拒绝花蕊,此番就相当于跟花家分道扬镳了。 王霖知道自己连思量都不能太久,否则以花荣兄妹的骄傲心性,一定会心生不快。 他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 目前正是用人之际,他没有理由将花荣兄妹两员虎将推之门外。 一念及此,王霖果断起身冲花蕊拱手道:“若是姑娘不嫌弃,我当然是乐意之极,不过在名分上,可能……” 花蕊却是起身回了一礼,柔声道:“奴知道你的难处……奴其实也不求什么正妻的名分,你只要待我如待潘姐姐那般真心真意就可……” “多谢姑娘体谅!我在此对天盟誓,若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花蕊俏面发红,心内欢喜,也举掌起誓道:“奴花蕊,自今日起与王霖缔结同心,从此夫妻一体,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花荣在旁暗暗叹息。 他本还想略为妹子试探争取一下王霖正妻的位置,谁知妹子自己主动放弃,两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起誓结亲,反倒不需要那些俗礼了。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 想到此处,花荣大笑起身:“好!既然妹子和贤弟情投意合,已结同心,那么,今日便是尔二人的订婚之日,来人,摆宴!”尒説书网 王霖和花蕊对视一眼,忙一起躬身正式朝花荣拜去。 “妹夫,妹子,不必多礼!”花荣话虽这样说,却是生受了三拜。 花家已无长辈存世,他便是花蕊唯一的亲人和长辈。 第116章 杀慕容彦达,青州不攻自破! 转眼就是上元节。 即便不是城池,但在人口稠密的清风镇上,也同样张灯结彩,满是节日气氛。 而清风北寨中更是满寨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自十天前传出花荣之妹与伏虎军主将王霖结亲订婚的消息,清风寨内外就没断了欢声笑语。 南寨。 刘高凝立在峰上,眺望着对面喜气洋洋的北寨,嘴角挂着浓烈的冷笑。 花荣,你的死期到了! 你以为你攀了王霖的高枝儿,但你也不想想看,这慕容彦达是何许人,皇亲国戚,平民出身的王霖岂能斗得过慕容氏! 刘高腹诽半天,又远望向更远处的清风镇。 镇上炊烟袅袅,隐隐传来爆竹声不绝于耳。 正在此时,官道上浓烟滚滚,雷鸣般的马蹄轰鸣声由远及近,清风镇上的屋舍店铺都被震动起来。 本镇居民以为地龙翻身,再也顾不上欢度饮宴,扶老携幼,纷纷逃到了街面上,茫然不知所措。 黑压压的官军闪电般驰来,打头的骑兵数百人率先冲进镇上,二话不说,刀枪挥舞,卷起血肉成片。 百姓鬼哭狼嚎,四处逃窜,然而却如何能躲得过全副武装的骑兵追杀! 而不少仓皇逃出镇外的人,惊魂未定,又被围困全镇出口的步军拦个正着,面目狰狞的官军手起刀落,无一人能逃离。 清风镇上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场惊天动地的大屠杀来得快,去得也快,暴风骤雨一般。 也就是最多半个时辰的时间,京东东路往东向大海的商业重镇清风镇就化为一片鬼蜮,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气,漂浮在空中,经久不散! 清风寨北寨表面上一团喜气,实际花荣寨中全军枕戈待旦,做好了迎战青州军的准备。 花荣手握长枪,背负长弓,凝立寨中。 花蕊也是全身甲胄,严阵以待。 刚才清风镇方向传来的动静,花荣兄妹以为青州军杀来。 一名军卒飞奔进来,单膝跪倒,急急道:“将军,大事不好,半個多时辰前,不知从何处来支军马,冒名打着伏虎军的旗号,竟……竟将清风镇及杨马山周遭村寨的千余百姓,屠杀殆尽!” 花荣面色剧变,手中长枪咣当一声坠地,他猛抓起报信军卒大喝道:“什么?此言当真?” 军卒颤抖道:“将军息怒,小的岂敢谎言欺骗?这支军马来得突兀,去得也快,目下已经不知所踪!” 花荣大叫一声:“好毒辣的慕容狗贼,畜生,该死啊!” …… 桃花山。 伏虎军全部都已按照王霖军命驻防该山,做好了趁势攻打青州城的各项准备。 清风镇千余百姓被屠杀的消息飞报过来。 王霖本在聚义厅中与诸将议事,突然闻此噩耗,他面色骤变,霍然起身,刚大叫一声“慕容狗贼”,突然就急怒攻心眼前一黑,缓缓栽倒在地。 “老师……” 岳飞坐在榻上,小心翼翼扶起王霖,其余诸将都站在一侧,面露怒色。 王霖面色发白,他紧握双拳,痛心疾首道:“我万没想到,这慕容彦达如此丧心病狂,竟为灭口,屠杀了上千无辜百姓!真的恨煞我也!!!” 王霖激烈咳嗽起来。 岳飞忙轻抚王霖后背,也义愤填膺道:“老师千万息怒,保重身体。学生也不成想,堂堂朝廷命官,青州父母,竟狠心朝治下百姓下此死手,屠杀了上千百姓!这等狗贼,死有余辜!” “不过,学生也甚奇怪,我军紧盯青州,青州并无兵马调集的迹象,只是秦明那两三千人会防府城,可屠杀清风镇的这支兵马又是从何而来?” “应该是登州镇海军翟胜的人所为。只有翟胜的镇海军绕行莱州边缘直插清风镇,才有可能避过我军探哨。” 王霖心底充斥着无尽的怒火和懊悔。 受制于官身和大局,他不能轻易像江湖人那样快意恩仇,把朝廷正四品的高官说杀就杀了。 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放走慕容彦达,设计诱敌,本拟待慕容彦达派兵进攻清风寨,伏虎军好趁势进攻青州,一举将慕容彦达的老巢拿下。 结果慕容彦达没有派兵进攻清风寨的花荣,而居然利用翟胜的军马向清风镇上的百姓抡起了屠刀,为的就是保住杨马山银矿的秘密! 作为穿越者,王霖知道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个冷漠古代人性的卑劣和无下限,穷苦百姓的卑微和贱如鸿毛。 他的心肠还不够狠,不够硬! 这给了他一个深刻的终生难忘的教训! 王霖嘴角都咬出血迹来。 一千条活生生的人命! 慕容彦达,翟胜……老子要把你们剁成肉酱,血祭清风镇的无辜百姓! 王霖缓缓起身,眼前发晕,身子踉跄了一下,岳飞忙搀扶住他。 “岳飞,你亲自带兵率牛皋、王贵两营,由此北进入杨马山,与花荣兵马汇合,务必将银矿控制住,至于守矿青州兵马若反抗者,杀无赦!” “岳飞,杨马山的事交由你全权处置。一定要将慕容彦达私采银矿的事办成铁案!我这回,一定要把青州翻天,一定要让东京朝野上下掀起大浪!” “其余全军,随我奔袭青州!” …… 青州。 慕容府。 慕容彦达眯着眼抱着如花似玉的小妾在床上欢腾了一回,还想第二回时就有点力不从心,只能作罢。 清风镇的事是他和镇海军翟胜的交易。 翟胜的出手若雷霆,效果比慕容彦达预期的还要好。 屠杀上千百姓,肯定是等同谋反的大罪,然而罪行再重,他们此刻也再也没有了回头路。为了保住银矿,保住日进万金的利益,那也顾不上许多了。 至于消息暴露,那就栽赃给王霖的伏虎军。 朝廷信不信,那是朝廷的事了。 至于日后如何,慕容彦达根本就没想那么长远,这银矿再采上一两年,他便辞官归隐,回淮西老家去做个富可敌国的富家翁。 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命秦明汇聚了目前他所能调动的全部人马,三千人进驻青州城。 他根本就不怕王霖来进攻。 青州城城防高大坚固,只要他能守住三五日,翟胜的兵马就会驰援青州,到时候,一定叫王霖有来无回。 但他实在是小看了王霖这番的滔天怒火,和手段。 他也并不知道私采银矿的事,已经被王霖获知。 秋阳高照。 青州城外伏虎军几乎是突如其来,像是从天而降,但城中早有准备,秦明早早命军卒将城门紧闭,摆出了一副坚守不出的架势。 四千伏虎军在青州城前列阵,军旗烈烈,气势直冲霄汉。 秦明在城门楼上凝望着,忍不住叹息道:“王霖果然治军有方,此人不但武功高绝,还深谙兵法和用兵之道,与此人为敌,恐怕是慕容彦达这辈子的晦气到了!” 黄信也点头道:“师傅,你且看他麾下众将中,我认得其中一人是青面兽杨志,还有一人是大名鼎鼎的枪棒教头栾廷玉,再加上那浪子燕青和黑旋风李逵,不说别人,单是这四人,都是勇猛难敌之辈!” “所以,你我只能紧闭城门死守而已。”秦明话音未落,突然见官道那头伏虎军百余人拉着大车,车上满是血淋淋的百姓尸体,其状之惨无语言表。 “这……”秦明握住狼牙棒的手猛然哆嗦了一下。 伏虎军军卒将尸体从大车上一一抬下,在城前旷野上摆列起来。 “老师,王霖这是作何?何处寻来这么多尸体?难道……” 秦明嘴角抽搐起来:“到底是谁,屠杀了这么多的百姓!” 清风镇的事,慕容彦达故意隐瞒,城中尚未得知。 足足有上千具男女老幼的尸体列在此处,青州城上守军面色都惊疑不定。 王霖从马上一跃而下。 他卸去全身盔甲,里面身着缟素。 军卒摆上供桌,供桌上摆列三牲六畜。 王霖点燃三炷香,然后长拜不起。 “诸位乡亲父老,你们英灵不远,地下有知!” “我王霖,在此盟誓,我愿舍生忘死,攻下这青州城,将那屠杀尔等的罪魁祸首,灭绝人性的狗官慕容彦达千刀万剐,再将那屠杀尔等的凶手逐一缉拿归案,逐一剁成肉酱,用他们的血肉祭奠尔等的亡灵!” 王霖怒吼起来,他用上了技能虎啸,声震青州:“血债血偿,不杀慕容彦达,誓不罢休!” 四千伏虎军异口同声怒吼滔天:“杀无赦!杀慕容彦达为百姓报仇雪恨!” …… 慕容彦达率数百亲兵匆匆奔上城头,望着城外情状,他忍不住浑身发冷,双腿都呈筛糠之势。 尤其是察觉到秦明黄信等将佐朝自己投来冰冷的扫视,他心中更是畏惧忐忑不安。 他没想到王霖会来这么一手。 他强自大叫道:“王霖,你不要贼喊捉贼,分明是你派兵屠杀我青州百姓,竟敢反咬一口,栽赃陷害本官!” 王霖高声道:“城中军民人等听清楚了,本官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本官奉命来青州练兵,岂能杀害百姓!这慕容彦达在城外杨马山中私采朝廷银矿,为保住这一秘密,他才向上千清风镇的百姓下了毒手,想要灭口!” “慕容彦达罪恶滔天,屠杀无辜百姓,本官已经上奏朝廷,尔等军民若一意孤行,最终只能与这禽兽不如的狗贼一起殉葬!” 城头上的军卒人声鼎沸,军心紊乱。 城外这上千具尸体实在是太触目惊心了。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王霖一个伏虎军的主将,官家器重的朝廷重臣,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千里迢迢跑到青州来,杀害一镇百姓! 难道真是慕容彦达做的? 这时候其实很多人都有点信了。 银矿的事败露了……慕容彦达见势不妙,又大叫辩解道:“王霖,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官这几日一直在城中,何曾派兵屠杀清风镇了?” “慕容彦达,你这狗贼,此刻你那杨马山银矿已被我军攻破,你勾连镇海军主将翟胜私采银矿的事,罪证确凿,你逃无可逃!” 王霖知道火候到了。 他翻身上马,望着城门楼上的秦明和黄信大叫又道:“秦明,黄信,你二人身为朝廷命官,食朝廷俸禄,却不思保境安民,反而与狗官沆瀣一气!” “本官给你二人最后一个机会,若你们当机立断,杀慕容彦达,献出青州城,某便算你们将功折罪,上奏朝廷保你们官复原职!” 王霖手中的长枪一指,震耳欲聋的军鼓声响起,伏虎军军卒齐声呐喊:“杀慕容彦达,为无辜百姓报仇雪恨!” 秦明与黄信飞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决心。 在青州守军中,秦明与黄信最相信王霖的话。 他们知道王霖这等英雄人物,绝无半点可能会屠杀百姓,反倒是慕容彦达这狗官,一定能干出这等灭绝人性的事! 况且他们早就知道慕容彦达私采银矿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王霖说得很直白了。 他们此时此刻只有杀慕容彦达以求自保这一条道了。 否则,待事发之后,朝廷一定会将他们这两个慕容彦达的手下当成同案犯来处理。 其实他们一直在等,等待这么一个同仇敌忾又不背骂名的机会! 黄信大步向慕容彦达走去,慕容彦达惊惧万分:“黄信,尔要做什么?你敢以下犯上吗?” 黄信冷笑,几步到了近前,拔出佩刀,一刀斩落慕容彦达的首级。 慕容彦达血溅当场,他的亲兵近卫没一人上前,均一哄而散。 秦明手执慕容彦达首级,站在城头上振臂高呼道:“慕容彦达罪恶滔天,已经伏诛!众军随我打开城门,迎接王军使进城!” 城外,栾廷玉、杨志、李逵、燕青、武松等人向王霖投去敬畏的一瞥。 自家主将果然没有说错,他当只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说动秦明和黄信,斩杀慕容彦达,让青州城不攻自破! 青州城门洞开。 秦明与黄信率军出城,列在两边。 秦明与黄信更是单膝跪在路边,高呼道:“罪将秦明、黄信,拜见王军使!” 第117章 巨大的藏宝库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席卷过整个杨马山。 虽然已经过了上元节,但北方山区的气温依然极低。 在这个呵气成冰的季节,看守杨马山银矿的青州军千人其实苦不堪言。 开采银矿的役工都是本州罪犯以及朝廷流徙青州的配军,当然还有不少刘高掳来的农人。 即便是守军都冻得躲在营寨中不出门,挖矿人还是照旧麻木不仁的出工,挖掘和运输矿石,筛选,冶炼,一条龙的生产线缓慢运转。 花荣与岳飞统共一千五百人早已合兵一处,只是军马奔袭至此,发觉整個矿山沉默死寂,一群矿工在近乎无人看守的情况下,居然没有逃跑,这情形看得岳飞眉头紧蹙。 花荣按捺不住,正要带军冲杀进去,拿下这座不在朝廷正式名册上的私采银矿,被岳飞止住。 这个王霖麾下的少年营级指挥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异常的沉稳、干练,而且显得从容不迫,这种气度让花荣想起很多从军多年的老将。 “岳指挥,银矿空虚,守军应是因为天寒地冻缩在营寨中避寒不出,所以我军难道不应当趁虚而入,一举拿下银矿吗?” 岳飞摇摇头:“花知寨,情形有些反常。按说,一千人的守军,即便是龟缩在营寨中不出,也不可能连探哨都没有一个,而且,你难道没发现,这些苦役居然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还继续做工,无人逃逸。” 岳飞说话间眺望着矿山的周遭环境,地形,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银矿对面的那座陡坡上。 银矿其实目前已经因为连年挖掘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槽地带,这边也就是伏虎军兵马来的方向,两侧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狭窄小路进出,而对面则就是那座陡坡。 陡坡上是成片的密林。 岳飞面色微变。尒説书网 伏虎军进入银矿,一旦退路被人切断堵塞,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而伏军若从对面陡坡上冲杀而下,自己和花荣联合指挥的这一千五百人就会被杀个措手不及。 “岳指挥是担心此地设有埋伏么?” 花荣轻笑,不以为意道:“花某知道岳指挥行军谨慎,也知道这银矿地形险要,若是被人断了后路,又中了埋伏,后果不堪设想。但是……” “岳指挥有没有想过,兵贵神速,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制胜之道。此地守军只有一千,而我军却有一千五百人,以千人埋伏一千五百人,我军还是有胜算的。若是我军在此耽搁不前,万一那翟胜的镇海军举兵到此,那为时晚矣。” 岳飞还是沉默着望向对面的陡坡。 良久,才道:“花知寨,能否派人从侧面迂回至那陡坡之上?” 花荣耸耸肩苦笑:“此地山连山,山崇峰峻,岳指挥也见到了,要想绕行,至少要翻越那座山,从莱州境内再迂回过来方可,没有个一天一夜的时间,是万万不可能的。” 岳飞沉吟片刻,挥挥手道:“王贵,你率一营缓缓进入矿山,切记,但有不妥,只能勇猛向前,万不可后退半步!” 王贵得令,立刻率所部五百人举起伏虎军大旗,喊杀掩入。 果然不出岳飞所料,王贵一营进入矿山底部不多时,从对面那陡坡上就万箭齐发,滚石如雨,伏军分为左右两翼,冲下一支至少不低于两千人的兵马来,打着镇海军和青州军的双重旗号! 果然是那翟胜麾下的镇海军,屠杀清风镇之后就与原本的守军一起伏兵在此,防备伏虎军来进攻银矿了。 王贵在马上大叫道:“儿郎们,屠杀清风镇百姓的凶手在此,吾辈当奋勇向前,尽数杀之,为百姓复仇!” 王贵率先冲杀过去,他麾下五百伏虎军也悍不畏死顶着箭雨飞扑而上。 岳飞冷冷一笑,他已经看出这支镇海军以步军为主,人数虽多,但军容不整,与士气高涨的伏虎军根本没得比,他当机立断大喝道:“擂鼓!助阵!” 岳飞旋即冲花荣抱拳道:“花知寨,烦劳率本部从右侧掩杀,我自会率一营从左侧包抄!” 花荣得令,在马上挥舞长枪,带本部六百余人从右侧直入,掩护王贵的伏虎军一营沿陡坡冲上,与埋伏的青州与镇海军人马展开了正面碰撞! 军鼓密集如雨,岳飞一马当先,率牛皋所部一营人马飞驰而入。 他这一营全是骁勇骑兵,是这半年来他苦心熬练的伏虎军骑兵精锐,不仅配备了长弓、短弩还配有火箭。 两军交战,尤其在这种地形险要之地,且对方又做好了完全的防备准备时,取胜的关键要看双方的综合战斗力,以及是否具备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无上气势。 伏虎军成军时间虽然不久,但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再加上丰厚的后勤物资保障,以及王霖下了血本的财帛犒赏制度,所以无论战力还是士气,都非银矿守军所能比。 王贵分出数十人奔袭守军营寨。 顺势放起大火,火势借助风势熊熊燃烧起来,这场大火让居高临下冲击下来的青州守军顷刻间军心大乱! 他们之所以坚持在这苦寒之地两年,完全是因为利益的诱惑。 营地中聚集着他们这些年偷摸攒下和上头赏赐下来的白花花的银子,那是他们未来过上好日子的安家费,几乎每人都藏匿有一小包。 一看营地化为火海,守军立时大喊着放弃与王贵军马交战,直接冲向着火的营地!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上千青州守军溃不成军毫无斗志奔跑向营地企图拯救自己的财物,岳飞率下的五百铁甲骑兵钢铁洪流般冲杀过去,就像是收割机一样,几个冲阵下来,青州军死伤无数。 花荣所部掩杀过来,岳飞手中令旗高举,牛皋大呼道:“儿郎们,冲啊,杀光这些贼兵,为朝廷立功受赏啊!” 牛皋率五百骑兵冒着箭矢逆流而上,喊杀震天,渐渐与王贵的另外一营汇合一处,两营互为策应,而这一部的镇海军失去了青州守军的支援,根本就难以抵挡伏虎军两营的勇猛进攻。 …… 秦明和黄信麾下三千青州军尽数被王霖伏虎军整编,秦明两人以戴罪之身归家安居,暂时停职等待重新安置。 秦明混迹官场多年,岂能不知自己作为慕容彦达的重要属下,在没有彻底洗清嫌疑之前,王霖是不可能让两人继续掌兵的。 所以他主动交出了兵权,王霖自乐见其成。 伏虎军进入青州城,接管城防。 李逵和武松率本部一营冲入慕容府,将慕容夫人以下一百余内眷家仆关押起来。要不是武松控制,依着李逵,早一刀一个,将慕容彦达的家眷杀个精光了。 又从府中掘地三尺,发现了慕容彦达建在本府地下的藏宝库,里面储藏着的白银数量之庞大,简直骇人听闻,差不多有接近五百万两之巨! 命军卒撞破宽约三丈、高约两丈的厚重铁门,武松和李逵站在银库门口往里望一眼,忍不住都一起抽了一口冷气。 如此硕大无比的藏宝库,遍布在慕容府地底,白花花的银锭随意堆积成山,沾染了不少尘土,两人估摸着,这么多银子就是让军卒来运走,没个把月时间都难以完成。 李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武二哥,俺的天啊,这……这也太多了吧,这些银子,够青州百姓吃喝一辈子都花不完吧?” 武松握紧了双手,肃然道:“李逵兄弟,警告搜寻的军卒,任何人不许私藏觊觎,军使严命,谁敢染指一两银子,必杀无赦!” 李逵嘿嘿干笑,挥着板斧:“二哥放心,谁敢贪墨银钱,不用我王霖兄弟动用军法处置,俺就一板斧砍死他了!” 当然,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知道慕容彦达府中储藏着足以敌国的巨大财富。 白银五百万两! 而此时宋徽宗时期北宋一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才折算白银八千万两! 这其中有东南财赋,江南重利,蜀中商贸,还有淮西和天下各地的经济贡献,而慕容彦达不过是在青州一地,采掘了一座银矿! 由此可见,这大怂天下的财富基本上都落入了各地权贵和豪强劣绅手中。 王霖闻报,面色阴沉冷肃。 慕容彦达毕竟私采银矿,积累下这么庞大的个人白银储备并不奇怪,但,慕容彦达数年所得绝对不止这些,这意味着至少有不低于数百万白银被他营运出去,作为勾连上下的行贿基金。 这么庞大的利益链条显然牵连着很多很多人,包括朝中那些道貌岸然的高官。 “燕青,仔细搜索,务必要在慕容府上找到他勾连内外的关键证据!”王霖缓缓起身:“立即封存这些银子,任何人都不许对外声张!” 燕青领命而去。 燕青走后,王霖自个儿去宝库走了一遭,同样叹为观止。 好个慕容彦达,若非这回他带伏虎军来青州,他私采银矿的事照旧会持续数年,而他聚敛下的这些庞大财富,将来肯定会生出反叛之心。 第118章 掌控青登莱密! 燕青带一队人将慕容彦达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慕容彦达书房内设的密室中,发现了慕容彦达这些年采掘银矿的厚厚三大本账册,以及他营运上下的详细记录。 王霖慢慢翻阅着这本账册,嘴角噙起一丝古怪的微笑。 这古今贪官看来都有一种很类似的癖好,很特殊的癖好。 那就是将自己的行贿对象详细记录下来,作为日后要挟靠山赖以保命的筹码。 在王霖看来,这本账册几乎就是大怂王朝烂透了的一个缩影。 从青州、京东东路、朝中,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从九品小官,足足有数百人,分布在慕容彦达精心编织成的这条庞大的利益链上,受贿多的高达数十万两,少的也有数千两! 王霖发现,这些人几乎囊括了青州府衙和京东东路的各级官员,无一漏网。 而在朝中,他也发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 三衙、三司、六部……甚至御史台,那些平日里正义凛然、以维护大宋朝纲为己任的言官们,很多都是被慕容彦达喂饱了的硕鼠! 还有宗室! 这慕容彦达还真是個人才。他在这本账册上还记录了一些重要人物的性格、嗜好,以及具有针对性的拉拢策略。 王霖没有从其中发现秦明和黄信的名字。 但镇海军却是从里到外被腐蚀了个底掉。 从主将翟胜,到中层的指挥使,甚至底层的指挥。 这倒也没有让王霖感觉意外。 毕竟私采银矿貌似隐秘,实际动静不小。 采掘,冶炼,运输……哪个环节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没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心照不宣,以及利益上的一致对外,慕容彦达想保密都保不住。 半日后。 岳飞的军报终于送达。 杨马山银矿被岳飞拿下,就地歼灭青州守军七百人,俘虏三百人,歼灭登州镇海军五百人,俘虏四百余人! 而伏虎军自身伤亡两三百人。 可以说这场银矿突袭战,是岳飞自加入伏虎军以来独立指挥的第一场战役,胜得非常漂亮,足见他的指挥能力和大局观正在飞速提升。 银矿被伏虎军封存。 在银矿现场,慕容彦达采掘出来刚冶炼完毕还来不及熔铸运走的白银,也有近百万两。 牛皋闷声拱手道:“老师,岳飞哥哥再三让某请示老师,那些被俘虏的屠杀清风镇百姓的镇海军军卒,到底该如何处置?” 王霖冷冷一笑,扭头望向厅中端坐两侧的杨志、栾廷玉、燕青、武松、李逵,以及被他请来议事的秦明与黄信二人,淡淡道:“诸位以为如何?” 杨志抱拳道:“军使,属下以为,这些镇海军是奉命而为,不为首恶。我军应从速整军,将那驻守在登州的镇海军主将翟胜一干人拿下,按律枭首示众,才足以告慰清风镇百姓的在天之灵!” “在下亦这么认为。”栾廷玉开口附和。 武松却冷笑起来:“诸位,若只论首恶,那么便只诛杀慕容彦达一人即可!其他人都不必问罪!军使,属下以为,这些镇海军身为官军,却向百姓下手,足足上千条性命惨死于他们之手,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王霖不动声色,又冲秦明和黄信拱手道:“秦统制和黄都监以为如何?” 秦明霍然起身,慨然道:“不瞒军使大人说,秦某在青州为官十年,这十年间,青州换了三任知府,都是贪赃枉法之辈。实际这杨马山的银矿私采,早在上任知府时便已开掘,只是那厮不如慕容彦达长袖善舞善于钻营,早早被朝廷调离。” “秦某深知官场险恶,奈何位卑言轻,无力抗拒主官,所以坐视慕容彦达私采银矿,此时心甚悔恨。但秦某却万没想到,慕容彦达勾结翟胜这伙狗贼,竟然能向青州的无辜百姓下此毒手……” 秦明咬牙,单膝跪拜下去:“罪将以为,须将这数百镇海军即刻枭首示众,祭奠清风镇上千百姓的在天之灵,以安抚青州百姓。但屠杀俘兵毕竟要留下骂名,甚至要被朝廷言官参奏弹劾,军使前途似锦,实在不宜背负上这般恶名……所以,罪将恳求,这杀俘之事,交由秦某为之,秦某豁出这条官身,也要为青州百姓出了这口恶气!” 黄信也凛然跪倒:“罪将也愿意追随秦统制,背此恶名,为清风镇百姓报仇雪恨,至死不悔!” 两人此番,杨志武松等人心生不少好感。 秦明说的的确是个现实问题。 这部镇海军罪恶滔天,但已被俘获。 自古至今,杀俘都要背负恶名,何况是王霖这种攀升极快的官员,朝中那些本就不太服气的言官肯定不会放过这一点。 杨志之所以提议不要杀俘,只诛首恶,无非也是为王霖的前途考虑。 而秦明和黄信在这时提出了一个最妥当的建议。 只不过要牺牲掉秦明和黄信两人。 经此一事,两人不要说继续留任青州,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王霖缓缓起身,环视众人,道:“清风镇上千百姓无辜惨死,我当时就发下了重誓,要逐一将凶手缉拿归案,逐一剁成肉酱,以告慰死者亡灵。” “这数百镇海军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也不足以平息我内心的愤怒,我不能出尔反尔。至于所谓杀俘的恶名,我是伏虎军的主将,所有后果理当由我来承担,将骂名恶名推给秦统制和黄都监,或者推给诸位,这不是我王霖能干的事。大丈夫敢作敢为,我为国锄奸,为民除害,何惧什么言官弹劾!” “诸位不必再劝我,此事我心意已决。实际上,我此次诛杀慕容彦达,那些言官们就已经不可能放过我了。” 王霖挥挥手,森然道:“传我军令,命岳飞将俘获镇海军军卒押解往清风镇上,就地正法,枭首示众,铸京观以警示世人!” 铸京观! 众人闻言都有些心惊肉跳。 …… 清风镇上千百姓的尸体被运回清风镇上,挖深坑集体深埋。 而就在百姓千人坟茔的对面,伏虎军以数百镇海军首级建造起一座令人触目惊心的人头京观。 北风呜咽,仿佛在为枉死的无辜冤魂悲泣。 “诸位乡亲父老,且请安息!” 岳飞单膝跪在清风镇百姓共冢前,点燃三炷香,率一千伏虎军祭拜一番,这才启程发兵沿官道直扑登州。 由此同时,杨志、栾廷玉、秦明、黄信四人率军五千从青州出发也往登州而去,其中三千青州军由秦明统率,两千伏虎军由杨志和栾廷玉统率。 作为主帅,王霖坐镇青州。 登州翟胜号称拥军三万,但除去分驻各州和海防军之外,他在登州能调动的兵马最多也就万人。 在王霖看来,翟胜不过是个无名鼠辈。 地痞出身,虽然心狠手辣,却不通兵法,并不善战。麾下镇海军实际是战力不强军纪涣散的厢军。 有岳飞和杨志四人两路夹攻,伏虎军精锐尽出,若还拿不下区区一个翟胜,日后伏虎军何以去力抗金兵? 此后,王霖这才以伏虎军主将的名义,向朝廷上书,将慕容彦达在青州私采银矿、镇海军草菅人命、屠杀上千清风镇百姓的恶行,八百里加急快马报往京师。 与此同时,王霖又亲自修书一封,交由燕青,命他昼夜兼程往开封去,当面将书信交给东宫太子赵桓。 …… 翟胜自知这回难逃朝廷制裁,便扯起旗号反叛,自立为东莱王,企图割据东莱沿海,自成一国。 但他起事仓促,准备不足,兵力也极其有限,登州各县镇海军大营接连被伏虎军攻陷,镇海军望风归顺。 岳飞与杨志两支伏虎军,以及秦明黄信统率的青州军分为左右两翼,一路经莱州腹地,一路经青登正道,势如破竹,半月后就会师登州城下。 莱州知州赵明诚、密州知州方正祥也点起本州厢军和乡兵,赶来助战。 翟胜明白大势已去,也无力抗衡气势如虹的伏虎军,便率千余心腹连夜弃城,于牟平乘船渡海,投金国而去。 经此,登州、莱州、密州沿海三州之地,尽数落入王霖伏虎军的掌控之下。 王霖命镇海军一部两千精锐充入伏虎军,余部由秦明黄信从严整顿,两人就暂留在登州统率海防。 秦明黄信是本地人,熟悉登莱地形环境,王霖从一开始就准备由这两人作为自己巩固海防的大将。 岳飞则率伏虎军主力返回青州。 至此,伏虎军由从沂州来的时候五千人,现在收编整肃后扩至万人。 初现规模了。 气温见暖,随王霖来青州一直养在军中的两头乳虎在这数月后渐渐成年,原来跟一条哈巴狗般大小,现在已如狼狗般大小,那身上的条条斑斓花纹愈加明显,伏在地上陡然一声嘶吼,也足吓得人魂飞魄散。 两头老虎对王霖亲昵畏惧依旧。 三月的青州城外春风和煦春暖花开,城外踏青游玩的士子游人行迹不绝。 第119章 猛虎美人图 青州,驼山。 这是青州城外最近最负盛名的一处游玩景地。 不在于山中风光多么秀美,也没什么名胜古迹,远不如曾留下范仲淹、富弼、欧阳修等大宋名臣墨宝的仰天山。 不过是因为易安居士李清照就住在山中庄园,便引来无数士子文人和官员家眷络绎不绝前来拜访。 清风送爽,王霖牵着两头被他起名为“大白”“小白”的老虎,也进了驼山。 为避开游人,他特意选择从后山而入。 王霖身后,武松、李逵两人率百余伏虎军紧紧相随。 进了山后,两头老虎变得异常兴奋,不断咆哮低吼,毕竟它们终归不是宠物,而是未来的山林之王。 实际最近王霖曾经无数次动过念头,想要将它们放归山林,还它们个自由之身。它们已接近成年,应该能在山野中存活下去了。 但所谓猛虎进山为患,王霖又担心它们祸害周边山民,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 养了这么久,也多少养出点感情来。 王霖既不愿意两白伤人,也不忍心看到它们将来死在猎人手上,所以两难。 到了山巅,前面就是茫茫无际的密林以及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王霖俯身轻轻抚摸着两白的柔顺毛发,两虎乖巧地伏在地上,发出享受的低吟。 王霖叹息,终于还是解开了两虎的精钢项圈,松开了手中绳索。 “去吧,我今日还你们自由,希望你们好自为之,最好能以禽兽为食,远离城镇,免得被人猎杀死于非命。” 两虎仰天长啸,声震山林,飞鸟群起。 它们飞奔向山林,然而到了山林之前,却一起停下脚步,扭着虎首望向王霖,一人两虎凝望对视良久,这两虎才窜入林中,不知所踪。 武松上前来笑道:“官人,其实何必要放它们归山呢,养在军中也好,咱们是伏虎军,官人养两头猛虎其实也是实至名归!” 王霖轻笑摇头:“武二哥,它们是猛兽,圈养在笼中,对它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我只希望它们不要为祸山民,否则,早晚还是要被人猎杀。” 李逵凑近大笑:“兄弟你也忒心善了些,要以俺说,不如宰了它们吃肉,听说虎骨大补,虎皮也可以卖些银钱来买酒吃!” 王霖怒斥一声:“你这黑厮就知道吃!” 李逵悻悻垂下脑袋。 王霖转身下山。 …… 李清照的易安小筑就建在山半腰处的翠平峰下,以翠竹林木为屋舍,引山间清泉佐茶,加上李清照大宋才女的诺大名头,这易安小筑的诸多幽趣妙处,引得青州仕女文人纷至沓来。 王霖带人下山,见这边人声鼎沸,一座清雅不俗的庄园外聚集着至少上百青年男女,等待入内文会,知道是冲李清照来的,就笑笑准备走去。 突见一个十七八岁的蓝衫少年急匆匆奔来,冲王霖就是深躬一礼道:“学生简平,拜见使君!” 王霖如今虽然还是個从五品,但在事实上已经掌控了青登莱密诸州,在青州人眼里就是个如假包换的本镇节度使了。 王霖扫他一眼,识得他是青州通判简由之的幼子,便淡淡笑道:“不必多礼。” “快来拜见使君!” 简平振臂高呼,顿时在场诸多士子仕女都纷纷朝王霖簇拥而来,接连见礼拜见。 王霖不像过去的慕容彦达,这一个多月来,他从不会深藏在大宅之中,与百姓和下属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彰显自己的高高在上。 他经常微服出入城中各处,甚至参加一些集会,所以不少青州人都认得他。 如果说军中那两头老虎以及清风镇上那触目惊心的京观,代表着王霖的杀伐果断和赫赫权威,那么他的另一面,如天子门生文武双全的名头,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气度,才更加让青州人追捧。尒説书网 “使君既然来了,不若赏光来淸照庄上小坐片刻,饮一盏清茶吧。”人群外头,传来李清照清朗温柔的声音。 王霖抬头望去,见李清照两颊生出两坨红晕,嘴角挂着浅笑,便知她昨夜宿醉才方醒来,而今日看这架势,怕不又是要酩酊大醉一场。 …… 李清照的庄子其实很简陋。 除了三间茅舍,就是一片天井。 天井足够宽大,此时春意融融,地上绿草如油,众人便干脆席地而坐,自有李清照的使女逐一为众人奉上一壶山泉水冲泡的清茶。 除此之外,就别无款待了。 倒是有位自带了吃食点心的本州大商贾内眷家的美丽小娘,红着脸壮着胆子上来给王霖案前放了些,然后得了王霖句感谢话,便心花怒放的回去照旧坐在熟人身边,与别人窃窃私语起来。 李清照斜靠着软塌,清澈的眸子在王霖身上打着转。 她心说这王霖年轻俊俏,又文武双全,如今身居高位,未来前途可期,听说他家中还未曾有正头娘子,如此种种,怕是这青州城里有些脸面的人家,但凡家有年龄适合的美貌小娘的,无不将王霖视为趋之若鹜的金龟婿。 见现场这些娇滴滴的各家小娘都将温柔款款的倾慕目光投在王霖一人身上,王霖这一来就喧宾夺主,占了自家风头,李清照心中幽幽思量着,却又暗暗讥讽起来:连清风寨花荣的妹子都只能嫁给王霖当个妾室,凭你们这些青州小娘,尤其这些商贾家女子,又何德何能,能为人家的正头娘子呢? 不自量力,着实可笑得紧。 还是方才那给王霖送吃食的小娘,便是青州首富、东境巨商孟庭的女儿,年方韶华,她在旁人的撺掇下,站起身向王霖一福,红脸道:“奴家新近随家父从东京回来,在东京听闻使君不但武功高绝,诗词、书画也是一绝,请恕小女斗胆,能否恳请使君为小女画一幅画……” 孟小娘话说得越来越没有底气,毕竟她知道自己一个商贾之女,如此要求,万一引起王霖反感,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料却听王霖温和笑道:“我哪会做什么画……不过信手涂鸦,你若不嫌弃,送你一幅也可,但是我有言在先,今日就这一幅,其他人还是免开尊口了。” 孟小娘没想到王霖没有一点架子,欢喜得几乎流下泪来。 其他人向她投来艳羡的一瞥。 李清照轻笑:“原来使君还是位丹青妙手,真是出乎淸照意料。来人,赶紧给使君准备画笔。” 正在此时,庄外突然传来两声惊天动地的虎啸,众人当即色变,不少人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逃走了。 王霖皱了皱眉,立即起身冲出庄外。 庄外,刚遁入山林不久的两虎一左一右伏在庄子门口,懒洋洋地打着呵欠,不少准备逃离的人瞬时吓得毛骨悚然,又慌不跌逃回庄内。 武松和李逵带人挡在庄子门口,也是担心这两虎冲进庄子,伤了李清照家的客人。 两虎见到王霖,起身就蹿了过来。它们照旧亲昵地以头摩擦王霖的小腿,表示臣服。 王霖叹了口气,“我还你们自由,你们却为何还要回来寻我?” 两虎又是低吼。 王霖无奈起身:“既然你们非要活在笼中,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武松笑道:“官人,没想到这两头畜生竟然还通些人性,它们这是不舍得离开官人啊。这样也好,就留在军中作为镇军猛兽吧。” 王霖只能呵呵。 老虎要是能通人性,那就不是老虎了。 不过这两虎似也有些与众不同的样子。 王霖像牵一头小狗一般牵着一头斑斓猛虎走进庄里,本就心惊胆战的人们更加魂飞魄散,不少小娘甚至都尖叫起来,庄里乱成一团。 王霖笑道:“你们都不要怕,这是我家养的虎,不会伤人,再说我以绳索缚住,跑不脱的。” 即便是李清照也吓得花容失色,她昨夜宿醉的酒意被瞬间冲散,她起身就要逃离,却见王霖牵着猛虎走来,便又呆了呆,不敢动弹半步了。 王霖坐下,冲老虎轻斥一声:“小白,伏下,不起!” 小白老老实实趴在场上,闭上眼睛似乎还酣睡起来。 王霖冲孟小娘招招手,“来,你坐在它边上,我为你画一幅猛虎美人图。” 书卷上读过的食人猛虎在侧,孟家小娘面色煞白,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你来,不要怕,有我在,我可以保证它不会伤你。” 王霖轻笑,望着眼前娇娇柔弱的孟家商贾之女。 或许是王霖安抚的话语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对于王霖的某种狂热的盲目的信任,孟家小娘最终还是哆哆嗦嗦一步步走来,在距离小白半丈处坐下,小脸白得毫无血色。 王霖暗暗点头,这小娘胆气不错,也非凡俗女子。 猛虎的气息近在咫尺,孟家小娘强自镇定起来,王霖向她微笑点头,这给了她极大的鼓舞。 王霖发动丹青,一幅猛虎美人图一气呵成。 完了,王霖拍拍手,将画交在孟家小娘手中,又冲李清照略一微笑颔首,然后便随意踢了小白一脚,一人一虎就扬长而去。 王霖走后,孟家小娘才如梦初醒。 众人围拢上来,催促小娘展开画卷一观,果然好一幅笔法精细,栩栩如生的猛虎美人图! 李清照也凑来一看,心中思量一阵,突然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心道:我说王霖怎么突然答应给孟家商贾之女作画,还要做什么猛虎美人图,原来是想借此警告本州这些试图攀附高枝的人家……他就是一头猛虎,吃人才是真相,要想靠近还得掂量下自家有没有这个胆气! 果然,猛虎美人图一出,让王霖烦不胜烦的、青州城中那些官员家商贾家献女攀交的事儿,终告一段落。 而这个时候,燕青终于从东京返回了。 ps:长篇连载,人物角色数百上千,不是所有初现的女性角色都是主角要收的女子,还请周知,莫要硬喷。 第121章 北宋六贼齐聚京师! 三月初十。 本着预防万一的原则,王霖最终还是决定带燕青率伏虎军精锐两千骑兵,押解着自杨马山银矿封存的百万两白银往东京而去。 慕容彦达藏宝库内那五百万两白银王霖当然不会愚蠢到平白交出,上缴朝廷说穿了也就便宜了朝堂上那些贪官污吏中饱私囊。 与其这样,还不如留下作为军费,伏虎军目前还不满额,日后募兵练兵所需耗费巨大,单指望朝廷的钱粮划拨根本难以负担。 但他毕竟在青州查扣了一座银矿。 若是一点银子也不往上交,明显也说不过去。 所以就将明面上的这百万两白银押往东京,这其实也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天文数字了。 三月底,王霖一行进入河南地界。 又两日,抵达东京汴梁。 因为带兵所至,守城禁军坚决不予放行。 燕青无奈,只得命护军在城外择个地方暂且安营扎寨,准备待明日王霖见了太子赵桓后再定行止。 官道上此时马蹄轰鸣,驰来一支甲胄鲜明的骑兵队,至少有五六百人。 这支骑兵队护卫着一辆豪华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东京。 燕青气得直跺脚,上前与守门军卒交涉,军卒头目嘴一撇,冷笑道:“那是媪相!媪相皇命在身,可在城中驰马驻军,区区一個伏虎军主将能与媪相相提并论吗?” 燕青压住气,却见先前那军马中纵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甲士来,此人冲燕青抱拳傲然道:“你可是那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的手下?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媪相在城中的雪花馆中相侯,让王軍使前往一见。” 说完,不待燕青说什么,便打马返回。 燕青吃了一顿气,悻悻返回,王霖见他郁闷这样忍不住轻笑一声:“燕青,何必计较这些短长,人家守城禁军也没错,我一个从五品官,还要率军入城,那肯定是不会放行的。” “可刚才那媪相……的人,为何却可以堂而皇之长驱直入?” “此人是童贯,西北监军,还领枢密院事,与蔡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守城禁军不敢拦他也不奇怪。” 王霖突然眉头一簇,他心说这童贯不是应该在西军之中吗,怎么好端端地出现在了东京城中? 他心中正思量着,官道上又来了一队人马,打着淮南节度使梁师成的旗号。 随后又来一队人马,打着威远节度使朱勔的旗号,同样也毫无阻拦进了城。 王霖在马上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朱勔、梁师成也入京了。 北宋六贼齐聚京师!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 王霖眉头紧锁抬头望天,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宇上乌云密布,天地间渐渐就起了铺天盖地的大风。 风吹云压,闷雷隐隐作响,立了春之后东京的第一场暴风雨来了。 …… 大雨滂沱,风狂雨骤。 东城雪花馆内雅间中,童贯端坐其上,梁师成和朱勔分列左右。 王霖缓步而入,他扫童贯一眼。 见其人果然如史书上记载的体貌魁梧,穿戴讲究,腮下生有胡须,皮骨坚硬如铁,不像宦官。 鉴定完毕,假太监。 王霖拱手淡道:“下官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见过媪相。” 童贯呵呵一笑,微微欠身算是还礼,他指了指梁师成和朱勔道:“王軍使,这位是淮南节度使梁师成梁大人,这位是威远节度使、应奉局主事朱勔朱大人,今日适逢其会,听说王軍使也来了东京,所以便请你过来一见。” 王霖不动声色,“见过梁朱两位使君!” 梁师成皮笑肉不笑地挥挥手:“小王軍使请坐吧。” 至于那朱勔,坐在那面带冷漠之色,只居高临下地盯着王霖,一言不发。 待王霖归座,童贯又道:“听闻小王軍使在山东青州杀了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还查封了一座银矿,又剿灭了镇海军翟胜的叛乱,不知是真是假?” 王霖拱手:“没错。” 朱勔突然冷冷插话道:“慕容彦达乃是朝廷四品高官,你一个从五品的下官,竟敢以下犯上、不经朝廷判定,就直接杀了,真是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 王霖冷笑回答:“朱大人有所不知,那慕容彦达不仅私采银矿,还派兵屠杀清风镇上上千百姓,罪恶滔天,当时事急从权,王某不得不杀之以平民愤!” 朱勔猛一拍桌案:“你这厮休得巧言令色!慕容彦达再犯重罪,也自有朝廷议罪,官家处置,你王霖一个黄口孺子,何德何能,敢擅杀朝廷大员?” 王霖淡漠道:“按我大宋律法,私采银矿、屠杀治下百姓,形同叛逆,死有余辜。我杀慕容彦达,乃是为国锄奸,为民除害,何罪之有?况且,我是罪还是功,朝廷尚未有定论,朱大人这般急吼吼跳出来说三道四,难道是要为逆贼慕容彦达开脱吗?” “放肆!”朱勔拍案而起。 王霖抬头望向朱勔,面上依旧一片平静:“我大宋如今奸佞当道,民不聊生。王某自踏入官场的第一天起,就曾当着官家的面立誓,我这一生,当舍生忘死扫除祸国殃民的奸党,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要说当时在青州,即便是在这天子脚下的东京城中,若有那贪赃枉法的狗贼当面,我也会照旧会杀之而后快!” 王霖威势骤放,手抚在腰间佩剑上,面带冷笑起来。 梁师成呵呵一笑:“好了,老朱,你我三人在此约见小王軍使,本来有事相商,怎么搞成了剑拔弩张?” 童贯在旁冷视着王霖,心道这小厮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的莽状和强悍,小小一个从五品,竟敢跟朱勔针锋相对,还对吾辈冷嘲热讽一口一个奸佞,真是该死。 朱勔咬牙坐了回去。 童贯勉强一笑:“行了,小王軍使其实不必介怀,那慕容彦达既然犯下重罪,杀了也就杀了!不过,万事皆有因果,青州作为朝廷重镇,又关系海防大局,以老夫看来,此事既然因慕容彦达而起,那便由他一死而了,免得牵连过多,导致青州动荡。” 王霖心中冷笑,终于还是露出真正的嘴脸了。 蔡京、童贯、朱勔和梁师成四人,还有他们不少的徒子徒孙,门生故吏,在慕容彦达的秘密账册上都是排前列的大户。 他们选择在自己进城时找上自己,无非还是担心自身被牵连进慕容彦达重案之中身败名裂,企图威逼利诱,警告自己到此为止。 “媪相,王某还是那句话,至于慕容彦达一案该如何论处,自有官家和朝廷公论,王某在此,不敢妄议。” 王霖缓缓起身:“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王某还需往东宫拜见太子殿下,就此与诸位大人别过!” 童贯见王霖连自己的面子也不给,脸色顿阴沉下来。 他掌兵权二十年,权倾当朝,满朝文武勋贵宗室,还没有一个人敢当面驳他的颜面。 朱勔再也按捺不住:“王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媪相和吾辈面前如此放肆!来人,将这厮给本官拿下,先打二十板子再说!” 几个彪悍军卒一轰而入。 王霖大笑,陡然拔出腰间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剑锋直指朱勔咽喉:“朱勔,不要逼我当面杀贼!” 朱勔面色惨淡,他没想到王霖胆大至斯,竟敢真的对他拔剑相向。 梁师成皱眉冷哼道:“王霖,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以下犯上,对朱节度拔剑相向,此乃重罪!你不要以为有太子为你撑腰,就可不知天高地厚。” 王霖冷笑,直接剑锋凑近,刺破朱勔咽喉下血肉。 殷红的鲜血丝丝渗出,朱勔一向傲慢嚣张狂妄惯了,他何尝经历过这等凶险事,察觉到王霖勃然不加掩饰的杀机,他当下就怂了。 朱勔颤声道:“小王軍使,有话好好说,本官也没恶意,就是劝你行事谨慎,莫要……” 王霖呸一声,他真是想当场就把童贯梁师成和朱勔这三贼给一剑刺死,但他也知道此时还不是杀六贼的时候。 王霖手中宝剑飞快倒插入鞘,果断退走。 …… 暴雨如注,王霖披着蓑衣缓行在雨幕之中。 雪花馆中,童贯面色铁青,朱勔气得更是暴跳如雷:“媪相,我为官二十载,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区区一个从五品芝麻小官,竟敢对本官拔剑相向!” 童贯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那就干脆杀了他!本来还想留他一条小命,免得引起官家猜忌,但现在看来,这小贼断不能再留,否则养虎为患徒增变数!” 梁师成微微有些犹豫:“媪相,当众在城中杀他?不会破坏了太师的全盘谋划吧?” “慕容彦达一案牵连甚多,这小厮肆意妄为揭破了这层疮疤,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他灭口!” 童贯猛拍桌案:“再说太师早已谋划妥当,就等后日大朝会上,文武百官一起发难,逼迫官家改立太子,再宣布禅位了……马上调动我等护军,速速封锁外城,咱家就要王霖的脑袋!” 外城通往内城和皇城的明德门下,数十身着皮甲的黑衣人凝立在雨中,手持长枪,冷视着踏着厚重雨水步步走来的王霖。 这数十黑衣甲士身上发散着浓烈的血气和杀气,这一定是身经百战的西军精锐,这种气势非寻常军卒可比。 不好! 王霖心内大震,他到此时才陡然意识到,东京或许要出大事了! 否则,六贼岂能齐聚京师,蔡京童贯的人岂敢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在东京城中派军兵截杀自己! 而关键是,把守宫禁的禁军军卒竟在做壁上观。 第122章 图穷匕见了 然而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 王霖深吸口气,陡然转身就向来时的城门奔去。 “杀!” 数十黑衣甲士怒吼着追杀上去。 王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冲出城去,与城外燕青统率的两千兵马汇合,否则孤身一人陷于东京,必死无疑。 他当机立断顿发动技能神行,整个人的身形在大雨中化为一道光影,转瞬间就冲至城门前。 把持城门的禁军头目率数十兵卒将他团团包围起来,王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那苍凉凶悍的虎啸震动雨幕。 包围过来的军卒被震得耳膜鼓荡,王霖眸中杀气腾腾,他拔出腰间佩剑,左右挥动,锋锐的剑气斩断雨幕,凡到近前的军卒都被他毫不留情一剑刺死,血流满地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待童贯的西军甲士冲至跟前,王霖早就杀出重围,入了城外的伏虎军军营。 与此同时,狂风暴雨中的大宋皇宫一片死寂。 延福宫。 官家赵佶身着鹅黄色便袍,无力靠在御书房的软榻上。 皇城司正使欧阳振宁疾步而入,抱拳躬身道:“官家,臣奉命率本司五百甲士来到,请圣上吩咐!” 赵佶声音嘶哑,摆了摆手道:“欧阳爱卿,你就带人去东宫,保护太子到延福宫来与朕在一处。” 欧阳振宁沉默片刻,道:“回官家,东宫被禁军包围,臣的人难以进入东宫!” 赵佶陡然咆哮起来:“蔡京老贼,他到底还是要反了!” “朕如今才恍然大悟,悔不当初啊!!过了上元节,朕有意让这老贼辞官归隐,朕还想他当时为何答应得这么爽快,结果都是他设连环计诱骗了朕,将那王黼连升三阶,荐拔为少宰,又将李纲、吴敏这些铮臣贬谪驱逐出京,又借故命张叔夜率军巡视河北燕云边境……” “蔡京老贼虽然公开上了请辞返乡的奏表,但朕却无法准了,因为政事堂还是被他的门生故吏掌控,三衙复又被他蔡家孽子主事,太子这个太尉形同虚设,朕这個官家成了孤家寡人,有心无力了呀……” “随即,童贯从西军返回,梁师成自淮南而来,就连朕一向最器重的朱勔,也自苏杭返京……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以为朕不知道吗?” 赵佶喊得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因李师师之死,赵佶与蔡京的矛盾公开化,而在正旦前就达到了巅峰。 欧阳振宁面色复杂,躬身不语。 赵佶铁了心要办蔡京,蔡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帝相之争,早就如火如荼了。 而在这个时候,青州慕容彦达私采银矿和屠杀百姓案事发,本来只是暗流涌动的朝堂顿时被扬汤止沸,捅破了最后一层相安无事的窗户纸。 赵佶终归还是那个软弱无能的赵佶,蔡京果断出手,等赵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为时已晚,图穷匕见了。 太子的禁军兵权被架空,东宫在三天前被变相软禁。 而皇帝此刻能动用的,也就是皇城司这五六百甲士了,最多也就能护住延福宫周全。 目前东京局势不论朝堂还是禁军,已经被蔡京牢牢掌控。 实际东京上下都想得极为透彻,蔡京当然不是想要谋反篡位当皇帝,而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胁迫宋徽宗先废除太子赵桓,再改立宗室越王赵偲为太子,最后再宣布退位,禅大位于赵偲! 赵偲是宋神宗遗腹子,十四皇子,封越王,也就是赵佶的十四弟。 赵佶发作半天,终归又意兴阑珊下去,他突然从软榻上翻身坐起,压低声音道:“朕的门生,伏虎军使王霖,可曾到京?” 欧阳振宁拱手道:“官家,臣刚得到消息,王軍使的确于今日抵京,但似乎只带了两千兵马,又被阻在城外……” 赵佶顿时失望透顶,瘫倒下去,口中呢喃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欧阳振宁默然退了出去。 也许从青州来的王霖是皇帝动用的最后一枚奇兵,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但凭王霖那区区两千人马,能让东京翻天吗? 毫无半点可能。 越王府。 赵偲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个闲散亲王也有被推上皇帝宝座的一天。 接下来的一切都根本由不得他了,蔡京想要做什么,赵偲心知肚明,但对于赵偲来说,哪怕是做个傀儡皇帝,也强似这无职无权的虚名越王吧。 侧妃陈大眉、陈细眉是对双生姐妹,一起嫁给越王时才十四岁,如今已经为赵偲生儿育女,相濡以沫了十余年。 陈大眉端过一碗莲子羹来,柔声道:“王爷,吃些莲子羹,润润喉咙吧,你这两日上火厉害!” 陈细眉则照旧温柔地帮赵偲按摩肩头。 赵偲叹息:“蔡京此番将本王逼到了悬崖边上,此事若成还好,本王称帝,你们总也吃不了什么亏去。可此事若败,我们越王一系都要与那蔡京老贼陪葬!” 陈细眉轻笑:“王爷其实不必担心,安心等待就好。蔡太师老谋深算,他掌控朝堂数十年,咱们这位官家可不是他的对手,妾身可是听说,张叔夜被官家调往河北巡视,现在东京禁军都落入了蔡太师手上,童贯、梁师成、朱勔都返京了,话说官家也真是昏庸无能,竟然没有半点警觉。他也不想想,离开了张叔夜,太子赵桓还能掌控住三衙吗?” 陈细眉又道:“蔡京所图,不过是蔡家自个的权势。可蔡京老朽,他还能活几年?只要王爷稍加忍耐,哪怕是当几年傀儡皇帝,日后这大宋天下,迟早都是咱们越王一脉的。” 赵偲默然点头:“爱妃说的是,蔡京老迈,也活不了几天了,除非他想篡了大宋江山,否则这朝政终有一天还是要还给我大宋皇室的。” …… 王霖反复询问燕青当时他随张叔夜入东宫求见赵桓的场景,试图从中寻觅到某些蛛丝马迹。 此时,两名着甲壮汉率数百家丁闯进军营,听闻是张叔夜的两个儿子张伯奋和张仲熊到来,王霖立时觉得形势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严峻。 “王軍使,家父半月前突然被朝廷调往河北燕云边境巡防,临走时家父预感不妥,就命在下兄弟二人隐匿在城外庄子里,等待王軍使兵马到来。” 张伯奋又道:“只是没想到王軍使来得这么慢。” 王霖苦笑不语,他哪知如此,一路从容而行,而且伏虎军押解百万两白银进京,想快也快不了。 张仲熊长吸一口气:“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若是王軍使迟来两日,大宋朝廷就已经改朝换代了!”m..Com “蔡京老贼此番图穷匕见,直接与官家父子撕破了面皮,图谋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两日后的大朝会上,他会纠集满朝文武大臣,胁迫官家废太子,然后改立越王赵偲为嗣,最终再禅位给越王。” “王軍使,家父有言,当今官家虽然无所作为,甚至可以说是昏庸无道,重用奸佞,导致朝堂一片污浊。但那越王赵偲却更不堪,若让此人登上大宝,大宋朝就全悉数落入蔡家之手,从此,大宋将亡矣。” 王霖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赵佶与蔡京的矛盾愈演愈烈他是知晓的,他当日离开东京就已经初显端倪了。 但他没想到,蔡京竟然极端到会谋反操纵改朝换代,这在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难道是因为他这个穿越者到来所产生的蝴蝶效应,无形中推动使然? 看来是了。 无论如何,他非常赞同张叔夜的观点。 赵佶固然不堪,但此时改朝换代,对大宋而言,就是一场动摇国本的灾难。 而且,于王霖个人而言,一旦赵佶和赵桓被杀,让蔡京遥控一个傀儡皇帝御极天下,首当其冲要倒霉的还是他! 所以赵佶和赵桓现在还不能死。 然而,就凭自己这区区两千伏虎军,能逆转东京大局吗? 王霖虽然自信,却不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 东京京营殿帅府至少两三万兵马,东京城此刻牢牢掌控在蔡京手中,自己这两千人马拉进城去,与送死无异。 见王霖阴沉着脸一直沉吟不语,张伯奋焦躁道:“王軍使,此时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攻入东京,营救出官家和太子,然后逃离东京去南京,由官家号令天下各镇各军勤王,讨伐蔡京这伙逆贼!” 张仲熊摊开东京堪舆图来,扬手指着皇城方向道:“王軍使,我们从万胜门攻进城去,直扑皇城,救出官家和太子后,再杀出新曹门,可退往南京!” 王霖仔细端详堪舆图,突然摇头道:“不妥。” 张仲熊大急:“王軍使,有何不妥?我兄弟二人在王軍使来之前,已经盘算多时,这是唯一能救出官家的机会,一旦错过,悔之晚矣。” 张伯奋也附和道:“王軍使,不能再迟疑了,目下你们伏虎军来得突然,恐怕也出乎蔡京老贼的意料之外,若是等蔡京这伙贼人醒悟过来,有了防备,我们就算是想救官家都不能了。” 王霖心念电闪。 第123章 杀蔡京,诛六贼! 王霖起身淡道:“禁军兵力除四周城门外,重兵陈设包围皇城和东宫,我们这区区两千人进攻皇城,纯属自取灭亡。” 张伯奋皱眉道:“王軍使,我们的兵力是少了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能孤注一掷破釜沉舟,才或许会有一线生机!难道我们还要眼睁睁看着官家和太子被蔡京老贼害死,导致我大宋亡国吗?”尒説书网 王霖扫张伯奋一眼:“两位张将军莫要急躁,我从未说过坐视官家危难而不管!不过,我倒是觉得,与其去拼死搏命救官家,不如直接釜底抽薪,杀进太师府,将蔡京老贼灭杀!” “在我看来,无论蔡京这伙逆贼谋划再深,准备多么充分,但只要蔡京一死,他们一党必定树倒猢狲散,尔后我率军登高一呼,或救官家,或救太子,东京之危才可能真正化解。” 王霖手指堪舆图,“我分一营兵于两位张将军,你们率这一千人从万胜门佯攻皇城,尽量吸引禁军主力围攻,而我率军自广利门杀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太师府,待我将那蔡京老贼诛杀,号令全城……尔后我们两路再齐攻皇城,才会有事成之希望!” “便依王軍使所命!”张氏兄弟对视一眼,躬身拜下。 …… 暴雨依旧滂沱,天昏地暗,张伯奋和张仲熊率家丁五百和伏虎军一营骑兵,大张旗鼓杀破万胜门,一路故意喊杀震天冲向皇城。 东京禁军的反应非常快,驻汴河一部与驻皇城一部,还有驻大相国寺一部,三路禁军至少五六千人立时从三个方向向皇城进行合围。 皇城宣德门下,燕青在马上一跃而起,人划过雨幕,动作轻盈飞速攀上了宫墙,他挥刀斩杀左近守卫禁军,奋力擂响了摆在宫墙上的震天鼓。 这本是赵佶游戏聚将的道具。 风雨交加,苍劲有力的鼓声依旧震动皇城。 旋即,禁军的第一支先头部队与张氏兄弟率领的一千人马在万胜大街东侧正面碰撞上,张氏兄弟冲锋在前,挥刀杀进禁军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五百伏虎军骑兵训练有素,在指挥焦忠的号令下动作整齐划一,迅速结阵催马冲向禁军。 两军战在一处,浓烈雨幕下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延福宫。 官家赵佶满面惊惶跌跌撞撞冲出殿外,站在雨中大叫道:“欧阳振宁!” 欧阳振宁率一百多皇城司甲士奔来,高呼道:“官家,有打着伏虎军旗号的一支军马从万胜门外杀进来,目前正与禁军交战。” 赵佶大喜,在雨中跳脚道:“果然天不亡朕!是朕的门生王霖,他来救朕了,朕果然没有看错他!” 欧阳振宁心中苦笑,他早看出这支伏虎军只有区区数百人,目前看虽然占据一定优势,但迟早都会被数万禁军一口口吃掉!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太师府。 著名的北宋六贼齐聚蔡京府上,听闻有支伏虎军从万胜门进攻皇城,企图营救官家赵佶,童贯等人面色大变。 蔡京却冷笑道:“慌什么?城中两万禁军,就凭他那区区五百人马,还能攻下皇城?岂不是痴人说梦!” “这王霖虽然来得突然,但老夫早就命人埋伏妥当了。他来多少,老夫就灭他多少!媪相,你的西军在城中有多少人马?”蔡京望向童贯。 童贯起身道:“太师,咱家返京,只带了五百人,不过,都是西军中的彪悍勇猛甲士,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太师放心,我这便去命人驰援皇城!” “其他城门也不要放松警惕,还有老夫这太师府,都要派兵守卫森严。” 童贯领命而去。 然而,童贯刚要纵马离开太师府去调西军本部兵马,却见风狂雨骤间,从广利门方向的大街上驰来一支速度极快的钢铁洪流,马蹄声轰鸣如雷! 两声尖利虎啸穿透雨幕,童贯扭头瞥见居然有两头斑斓猛虎在雨中狂奔而至,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他刚要打马逃去,对面却是嗖一箭射来,正中他的咽喉! 童贯一头扎下马背,临死前的瞬间,他越来越模糊的视线内出现了王霖纵马持枪的冷肃面孔,尸体便激烈抽动两下就断了气! 一千五百伏虎军铁骑与防卫太师府的两千禁军战成一团,伏虎军来得突兀迅猛,禁军仓促应战,没多时就伏虎军几个回来的冲杀,就冲散了匆忙结成的战阵! 太师府内乱成一团,两头斑斓猛虎咆哮着冲进府内,扑杀奴婢家仆无数。 王霖手持长枪率百余伏虎军卒一路冲杀进去,直入太师府花厅。 梁师成手持佩刀撇下蔡京等人冲出厅来,还不及逃窜,就被王霖一枪捅個透心凉。 王霖长枪一挥,梁师成的尸体被摔到影壁墙上又滚落在地,鲜血汩汩而出。 朱勔一步步往后退去,色厉内荏道:“王霖,你好放肆,你要干什么?你擅闯太师府,是灭门死罪!” 王霖面色冷漠,他已经射杀了童贯,枪挑了梁师成,周身气血越加沸腾,心中杀气更是达到极点。 此刻又焉能心慈手软。 他手中长枪重重砸下,朱勔来不及躲避,就被王霖一枪将头颅砸成肉酱,惨烈之极。 刚刚被越级提拔起来的少宰王黼,此刻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瘫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王霖随手刺死两名蔡家护卫,飞起一脚,将地上一柄朴刀踢起,朴刀电闪掠过,直入王黼胸腹间。 王黼惨嚎着,身子抽搐着,不多时也断了气。 蔡京面色煞白。 他万没想到王霖只凭两千人马就敢分兵两路杀进东京城来,更没想到,王霖进攻皇城不过是虚晃一枪,而他真正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太师府! 太师府外伏虎军与禁军的作战正酣,然而府内百余名护卫却死的死,逃的逃,没有一个人敢阻拦杀神一般的王霖。 王霖身上的杀气近乎实质,蔡京知道自己的末路到了。 他仰天大叫道:“没想到老夫谋划多时,竟功亏一篑,死在你这么个黄口孺子手上!真乃时也命也!” 王霖手持长枪一步步走近蔡京,冷笑道:“蔡京老贼,你可曾想到过自己会有今日?当时在御兽苑,老子就想一枪挑死你,本想让你再苟活几年,没想到你作孽,真就是不可活了!” 蔡京缓缓起身,倒背双手,狂笑起来:“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这逼装的……王霖嘴一撇,立即撇开手中枪,拔出佩剑,一剑斩去。 血光喷溅,蔡京首级飞落在地! 王霖瞬时如释重负。 祸害大宋数十年的六贼,蔡京、童贯、梁师成、朱勔、王黼悉数死在他手上。 他直觉此时周身气血沸腾到了似乎要喷发出来的巅峰状态,浑身上下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系统宏大生硬的声音在心底突然响起:“生命值持续满格,可溢出能量继续转化技能,请选择技能强化……” “10、9、8、7……” 王霖果断选择了快手。 “快手进化升级为奔雷手。” 【王霖—生命10,气血12,智力11,武力69,声望80,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 张氏兄弟带领一千人马与禁军大部在宫城宣德门外厮杀纠缠了半个多时辰,伤亡惨重。 伏虎军一营还好些,损失过半,但张氏兄弟那五百多家兵活着的就没几个了。 张伯奋浑身是血,见王霖率伏虎军铁骑轰然而至,身后并无禁军追赶,而他枪尖上还挑着蔡京童贯两颗血淋淋的头颅,便知大事已成,不由狂喜过望。 王霖将童贯和蔡京首级摔落在地,一手持赵佶金牌,在马上怒吼道:“蔡京、童贯谋反伏诛,本官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奉官家之命诛杀六贼,尔等禁军还不速速放下武器,难道就不怕被诛九族么?” 王霖马前,两头斑斓猛虎仰面发出长啸。 …… 皇城司使欧阳振宁面色震撼,带人打开宫门迎接王霖入宫。 官家赵佶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带着一群宫女太监狂奔过来,身后还远远跟着另外一大群皇妃、皇子、皇女等皇族内眷。 茂德帝姬赵福金和皇九子赵构跑在最前面,赵福金跑掉了一只鞋也是不顾,更是哭喊着:“王霖,王霖!” 王霖突然摘过背后神臂弓,搭箭引弓,一箭射去。 这支羽箭掠过半空,从宫女太监头上飞过,生生将落在最后的一个年迈太监射穿咽喉。 此人正是北宋六贼的最后一人,大内总管李彦。 王霖已经杀了蔡京五人,不可能偏偏就留下这李彦给自己埋下后患! 赵佶涕泪交集,上前来垂首顿足嚎哭道:“王霖,朕还活着吗?” 王霖翻身下马,深望狼狈的赵佶一眼,缓缓拜了下去:“臣王霖,救驾来迟,还请官家恕罪!” 第124章 大朝会 雨后天晴,东京城的空气变得异常清新,一场暴风骤雨冲刷去了浓郁的血气。 然而上至东京权贵,下至平民百姓,都对刚刚发生不久的那场惊天动地的事件保持着缄默。 三月二十八日,大雨,天子门生、伏虎军总制王霖率军勤王,诛杀六贼于东京! “打了桶(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 这首儿谣传遍街头巷尾,人人拍手称快!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官家和太子险些丧命,权倾多时的蔡京、童贯、梁师成、朱勔、王黼、李彦六贼已经成为永久的历史,被扫荡进了大宋王朝的垃圾堆里,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六贼的门生故吏、家眷亲友,不计其数。 与背后欢欣鼓舞的东京百姓相比,这些人闭门不出,不知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按照宋制,“元旦、五月朔、冬至大朝会,有司设御坐大庆殿,皇帝接受百官朝贺”。 元旦的大朝会因皇帝患病取消,后补的大朝会原本是蔡京一力筹办的一场逼宫大戏,今蔡京已死,众臣还当皇帝会顺势而罢,结果当晚从宫里传出来的诏命说,大朝会照旧举行。 宣和元年,三月二十九日,清晨。 大宋皇宫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了鱼肚白,官家赵佶换上了他登基称帝以来很少穿的冠冕正装,面色肃然,在一群宫女太监的护卫下进入崇正殿,转身坐上了丹墀之上的龙椅。 皇太子赵桓也同样盛装而入,站在了赵佶下方的丹墀上。 早已列班等候多时的文武百官,开始按照礼仪参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佶端坐在龙椅上,凝视着丹墀下黑压压的群臣。 可以说是满殿簪缨,遍地都是紫袍重臣。 那些朱袍和绿袍的官员,因为距离远,反倒是看不清面目了。 赵佶视野所及,除了赵宋宗室,几乎全是蔡京童贯等人的心腹班底。 比如蔡京的儿子蔡攸、蔡倏、蔡袺,蔡攸的儿子蔡行,皆官至大学士,相当于执政。 蔡京等人的门生故吏此刻就站在前列。 这些人占据了各处要害岗位。 若是要全部拿下,大宋朝廷就瘫痪了。 或许正因如此,蔡京的这几个儿子犹自镇定自若。 赵佶心头充满无尽的愤怒,但此时却不得不咬牙忍住,他这时才意识到,杀蔡京不容易,但杀了蔡京同样也不容易。 他又想起昨日在延福宫宴会上与儿子赵桓的反复斟酌定计,就扭头望向了儿子赵桓。 赵桓朗声道:“今日大朝会,官家与众臣共议朝政,在此之前,本宫先宣诏命。” 众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谁都明白,皇帝这是要宣布蔡京六贼谋逆的事了,这六人已死,只是不知道会牵连上多少人。 然而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赵桓不疾不徐宣布着赵佶的诏命,无非是公开宣定蔡京童贯六人为叛逆,表明了皇帝只诛首恶、恩释其余的处理原则,凡从贼者皆杀无赦,家属流放三千里。 六贼党羽自然欢欣振奋,非六贼党的众臣躲在后头大失所望。 蔡京六人谋反,他们的心腹尤其是蔡京的这几个儿子,竟然不被问罪,官家羸弱至此,不长记性,还说什么呢? 蔡攸、蔡倏、蔡袺,蔡行率先跪拜在地:“臣父获罪,但臣等对官家、对大宋忠诚不二,蒙官家隆恩不宥,不至因臣父一人之罪牵连无辜,臣等当继续为朝廷披肝沥胆,死而后已!” 一大群人跟在蔡家人背后跪倒,山呼万岁谢恩。 赵佶嘴角一抽,他清清楚楚看到了蔡攸等人面上挂着的若有若无的得意笑容。 看来经过了昨日一整天的串联密谋,这些人早就有恃无恐了。赵佶心里冷笑。 为求自保,他们很快就蔡攸推向了前台,取代蔡京成为新的蔡党领袖。 蔡京死又如何,他们照旧把持朝政,哪怕是官家也不敢轻举妄动。今日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赵佶与赵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熊熊的怒火。 但赵佶觉得,暂时还是不能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只能先养着。 因为蔡京童贯的党羽不仅处在朝堂之上,各地重要军镇中他们的门生故吏不计其数,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大宋就会出现大的动荡内乱。 赵桓随后又宣布了几项重大的人事任命。 本来这些任命在蔡京活着时都是由蔡京操控政事堂完成的,皇帝只是個签字盖印的主儿。 赵佶趁着蔡京六贼被杀的这个节骨眼上,直接出手下达任命,自然谁也不敢在此时站出来蹦跶。 河北都转运使、名臣吕颐浩荐拔为大相公,加封为太师。 吴敏复入朝,李纲辅之。 张叔夜荐拔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掌控京营禁军。 晋老将种师道为晋国公、总制西军,加封检校少保、怀德军节度使、河东河北制置使,三路宣抚使,总镇西北。 补了童贯的空缺,权重甚于童贯。 在被荐拔和破格提拔的大名单上,还有赵鼎、陈规等无名之辈,以及西军中的韩世忠、吴玠等中下将官。 上述是王霖给赵佶的建议。 如此一来,虽然六贼党羽依旧充斥朝堂,但大权却落入了吕颐浩这些人手中,所谓不破不立,只要皇帝给予充分的信任和支持,朝政会渐渐扭转过来,渐渐荡涤和实现“去蔡京化”。 而禁军的掌控权直接交给了赵佶最信任的张叔夜。 最重要的西军则由老种相公把控,这位老将军年纪虽大,但能力非常强,在军中威望也高,他坐镇西北,大宋暂时可以安稳一段时间了。 待大局逐渐平定下来,就是跟蔡党算总账的时候了。 蔡攸等人保持着沉默。 皇帝在他老子刚死就将空出来的岗位给了吕颐浩这些并不起眼的人,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皇帝要做什么,但此刻也只能认了。 否则一旦激怒赵佶,那就是不管不顾、鱼死网破。 朝廷瘫痪就瘫痪了,反正大宋这个朝廷也烂透了。 还有悲催的越王赵偲。 赵偲被罢王位,贬谪出京,流放岭南。 大朝会依次进行,因为蔡党失去了靠山而不再集体捣乱,议事秩序倒是井然。 一切都在按照皇帝预设的方向发展,赵佶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不少。 然而果然不出王霖所料,当议及慕容彦达一案时,一直沉默着、低头耷拉脚的蔡党一干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纷纷跳将起来。 因为慕容彦达私采银矿和屠杀百姓案前番已经在朝中议为铁案,没什么好争执的,争执的焦点在于对王霖个人的功过定论上。 蔡攸躬身道:“官家,臣以为,慕容彦达固然死罪不赦,但慕容彦达毕竟是朝中四品大员,镇守一方,王霖不过区区一介从五品军将,却以下犯上,不经朝廷议罪,便擅杀上官,实是重罪!” 中书舍人李邦彦也出班奏道:“臣禀官家,慕容彦达固然罪不容诛,毫无争议。但伏虎军本驻沂州,王霖不经朝廷调令,便擅自进军青州,干扰青州军政要务,并擅杀朝廷大员,此风决不可长,若不严惩实难以服众。” 尚书左丞白世忠也跳了出来:“王霖素来嚣张跋扈,枉顾朝廷律法和军纪,且不说他擅自进军青州,擅杀朝廷大员,单是此番他又不奉诏而率军返京,便是无可辩驳的死罪!” 随后又有几十人先后跪拜在地,参奏王霖。 这其中,还有几个不属蔡党的御史台言官。 赵佶很是恼火,却有些无能为力。 因为此刻的朝会上,真正能仗义执言的官员大多位卑言轻,就算是站出来,说话的份量也小得足以忽略不计。 赵桓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愤怒的情绪。 他本以为赵佶暂时放蔡党党羽一马,饶他们一命,不求这些人能痛改前非,但至少要知恩图报,老实一段时间。 结果,一如既往。 赵桓想起了王霖昨夜说过的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的话,不禁有些懊悔。 本就该破釜沉舟,与这**贼来一个鱼死网破。 但自己这位父皇,实在还是有些太软弱了,他瞻前顾后,始终下不了决断。 赵桓心里很清楚,王霖之所以成为蔡党朝臣的眼中钉、肉中刺,与王霖诛杀六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此外还与王霖掌握的关于慕容彦达行贿朝臣的铁证有关。 赵桓缓步走下丹墀,环视众人,突然怒道:“蔡攸,白世忠,李邦彦,还有你们!你们指责王霖擅自进军青州,擅自诛杀朝廷大员,但你们可知,王霖率伏虎军去青州练兵操演,乃是本宫所命!” “王霖在青州剿灭两处贼寇,为朝廷立下大功。” “王霖又发现慕容彦达私采银矿,屠杀百姓,缴获白银百万两之巨,为朝廷又立大功。” “镇海军总制翟胜举兵反叛,伏虎军适时出兵平定叛乱,收复被翟胜叛军占据的登、莱、密三州,巩固海防,再立大功。” “你们说王霖以下犯上,擅杀朝廷大员,那么,本宫请问你们,慕容彦达自知犯下诛九族的不赦死罪,若当时王霖不果断出手灭杀此贼,慕容彦达一定与翟胜串通叛乱,朝廷将因此失去青莱四州!” 说到此处,赵桓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度:“如此累立不世功勋,在尔等眼中,竟然变成了无功有过、要依律严惩,本宫在想,你们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第125章 王霖携虎进殿,扑杀蔡子 “你们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赵桓怒不可遏,咆哮起来,同时顺势一脚踢向蔡攸。 赵桓对蔡家人恨之入骨。 他被蔡京软禁在东宫,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此番若不是王霖率军冒死营救,官家赵佶可能还能保住性命,最多就是禅让皇位给越王赵偲,自己当太上皇,可他这个太子就只能是必死无疑。 没有人比赵桓更清楚此番东京事变的极大凶险和侥幸处。 当时王霖派人进京禀报,他已经察觉到大事不妙,尤其发现了自己身边的护军和内监都被换成了蔡京的人,他便意识到了危机的临近。 于是他暗示王霖来京一趟。 好在王霖还是来了。 蔡攸被赵桓踢了個跟头,却咬牙复又跪下,一言不发。 赵桓怒声狂笑:“你们作为大宋臣工,食君之禄,关键时刻却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为君分忧,救官家于水火,你们还有脸指责王霖?王霖此番押解百万两白银入京贡献朝廷,若不随军押运,还能如何?” “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朱勔、李彦六贼谋逆,将官家拘禁于宫城,将本宫拘禁于东宫,若非王霖力挽狂澜,冒死率军营救,今日朝会上,大宋便已改姓为蔡了吧?” 赵桓痛斥半天,依旧不消气,又指着几个言官骂了起来:“尔等言官,平日里最是理直气壮,正义凛然,张口闭口都是为大宋社稷江山计,满面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 “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也不要以为你们做的那些腌臜事,旁人都不知!” “薛近中!”赵桓大吼道。 侍御史薛近中膝行两步,面色涨红道:“臣在!” “薛近中,你一个五品的清流言官,本宫听闻你这两年买了两座大宅,在城外置办了十几个庄子,店铺、田产无数,还纳了十几房的美妾,你一年俸禄才几何,如何能住得起奢华大宅、养得起众多美妾?” 薛近中面红耳赤,伏地不起。 众人噤若寒蝉。 赵桓一脚踹翻薛近中,尔后才转身冲赵佶躬身下去:“父皇,儿臣以为,王霖累立功勋,此番又有救驾平叛之功,功比山高,不可不重重予以封赏!” 赵桓今日在朝堂上突然发作,骂了蔡党,也骂了言官,这让赵佶也觉甚是痛快淋漓。 他缓缓点头:“朕以为是。来人,宣召王霖进殿!” …… “官家有旨,宣太子左庶子、清河县男、沂州刺史、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进殿觐见!” 黄门太监尖细的声音刚落,殿口就传来两声低沉的虎啸。 众臣面色剧变。 然众臣望向官家赵佶和太子赵桓,却见这突然硬起来的父子两人面色如常,不由都惊疑不定。 不多时,便见王霖全身甲胄,竟然牵着两头斑斓猛虎缓缓进了殿中。 那两头猛虎体型虽然不大,但行走间顾盼生威,自带杀气,顿吓得一干朝臣惊呼连起,也顾不上规制了,纷纷躲避在殿角。 王霖视若无睹,直入丹墀之下。 端坐在丹墀上的赵佶虽然早有思想准备,昨日也在宫中见了这两兽一回,但再次面对这么两头山林猛兽,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王霖低斥一声,小白大白立时乖巧伏地,纹丝不动。 王霖大礼参拜下去:“臣王霖,拜见官家,太子殿下!” 赵佶苦笑,点点头,声音略有些打颤:“卿平身吧。” 赵桓大笑道:“诸位臣工,尔等不必惧怕,这两头猛虎,乃是伏虎军的镇军猛兽,也是前日救驾的功臣!” “传诏,赐两兽金锁、红花,军中一应供养由朝廷负担。” 王霖笑笑,拱手一礼:“臣替这两头畜生拜谢官家赏赐恩典!” 赵桓又道:“猛虎助军,此乃上天吉兆,伏虎军使王霖有伏虎控虎之能,万夫不当之勇,实乃我大宋之褔!” 王霖扫视躲在一侧的蔡攸等人,眉头紧皱。 他前日杀六贼,实在是迫于形势也是为了自保,不得不杀! 唯一的隐患在于,过早杀了本来还有些用处的童贯。 但以种师道取而代之,西军也乱不起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而相对于隐患来说,好处还是巨大的。 蔡京童贯为天下人唾弃,杀此二贼利大于弊。 杀朱勔,废了花石纲,安定了东南人心和财赋,确保了后方安稳。 所谓不破不立,既然已经杀了蔡京,那就要必须除恶务尽,要可劲清洗蔡京一党,抄家株连,杀到底! 如果是王霖自己当皇帝,他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杀蔡京后解开党禁,引众正入朝,先确定汴京的安稳,朝堂的稳固。 然后开始大刀阔斧整饬禁军。 从东京禁军到河北禁军,紧盯这些战斗力烂的地方,打着清理蔡京童贯余党的旗号,一路深挖下去,或壮士断腕、大块割肉,或温水煮青蛙,逐一彻底清洗干净,把军权交给韩世忠、吴玠这些军中的后起之秀,同时充分发挥种师道这些老将名将的作用。 然而赵佶却还是赵佶,他没有这个胆魄。 尽管他也对蔡党无比痛恨。 好在赵佶还是听了王霖一些中肯的建议。 提拔了吕颐浩、张叔夜、种师道等一大批能臣起来。 这至少能保证未来只要赵佶不犯浑,大宋还能勉强维持下去。 而一旦主战派在朝中养成了气候,也至少能保证将来面对金军入侵,而不会成片出现投降派。 尽管如此,王霖还是想要弄死蔡京的这几个儿子。 他是蔡家的生死大敌,留下蔡攸等人占据朝堂高位,未来是巨大的隐患。 王霖与赵桓迅速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昨夜在东宫与赵桓彻夜长谈,两人都感无奈。 赵佶羸弱,指望他下狠手清洗蔡党几乎是不可能的。 经此一事,赵桓深觉自己这个太子朝不保夕,也不能指望赵佶能护住自己。 赵桓心中渐渐拿定了主意。 他走下丹墀,冲赵佶躬身道:“父皇,王霖此番来京,押运百万两白银进献,儿臣以为,此银当入内库,以缓内孥空虚之困。” 赵佶大喜。 大宋国库空虚,直接导致皇宫的内库也是入不敷出。 他这个皇帝和后宫嫔妃的消费水平,已经在大幅度降低,有了王霖送来的这百万白银,足够他挥霍一段时间了。 蔡攸悄悄冲白世忠使了个眼色。 白世忠犹豫一阵,终还是出班高呼道:“臣启官家,银矿所出白银当入国库,充入内库有违朝廷规制,无此先例!” 逐日降低内库储备,是蔡京捣的鬼。 蔡京倒也不是看赵佶奢侈生活不顺眼,而是想要借此对皇帝及其亲眷形成掣肘和有效控制。m..Com 蔡党这些人太了解赵佶了。 赵佶花钱如流水,奢侈无度。他只要想花钱,就要伸手朝外廷要,那在很多事上就会向朝臣让步。 过去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白世忠的阻挠赵佶大怒,却又无力反驳。 赵桓面带冷笑,突然走近王霖,从王霖手中夺过两头猛虎的绳索。 王霖不动声色避在一旁。 白世忠开了头,蔡攸等人才纷纷拜下劝谏。 赵佶气得说不出话来,赵桓突然大喝道:“蔡攸,白世忠,蔡京童贯六贼谋逆,父皇只诛首恶,不计其余,已是天大的恩典,尔等非但不思感恩图报,反而口出狂言,忤逆天子之意,莫非当真是不知死活了吗?” 赵桓的声音非常冰冷,露出了一丝杀气。 群臣中的忠良之辈此时才陡然意识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平时这位从不显山露水的东宫太子,今儿个似乎表现得太过抢眼和强悍了些?! 蔡攸等人叩首在地:“官家,天子殿下,臣等绝无半点私心,也非冒犯官家龙威,实在是如今朝廷国库空虚,各项事务用度捉襟见肘,若不先入国库,径自充入内孥,传扬出去,不利官家和皇室清誉。” 赵桓冷笑:“国库空虚,谁之过?是父皇和我这个太子的过错吗?” 赵佶闻此言也觉畅快,冷着脸拍案而起:“太子说的是,国库空虚,正是老贼蔡京亏空、中饱私囊所致,如今朕的内孥空了,王霖送来这批银两本就是给朕用度的,尔等竟敢阻拦?” 蔡家数子连声辩驳。 赵桓勃然大怒:“蔡攸,蔡京那座太师府及你们各自府邸上均奢靡无比,远胜皇宫,蔡家内库金银堆积成山,尔等蔡家子孙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却让当今天子日日削减用度,过得连一个大臣都不如,尔等其心可诛!该死!” 赵桓跺了跺脚,居然松开了手中的绳索。 那两头斑斓猛虎瞬时从赵桓身侧蹿过,直扑蔡攸数人。 大殿上惊呼乍起,众臣不及反应,蔡攸、白世忠等七八人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两头老虎当众咬死,血流了一地。 朝臣大叫着冲殿外逃去,却见殿口围着全副武装的禁军,一个都逃不出去。 丹墀上的官家赵佶吓得面色煞白,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被几个同样瑟瑟发抖的内监保护起来。 见两头猛虎咬死蔡攸数人,也不伤及其他人,老老实实又返回自己身侧伏下,赵桓一时间意气风发,胆气、威势高涨。 他冷然大呼道:“恶贼伏诛,尔等不必慌乱,此等护国神兽,绝不会伤及无辜!” …… 第126章 连升六级! 禁军包围朝会大殿,崇正殿。 赵桓纵猛虎扑杀蔡京子和白世忠等人,到此时,几乎没有一位朝臣不醒悟过来,东宫太子今日獠牙显露,目的无非是借势立威了! 赵佶惊魂未定,面色变幻不定。 赵桓表现,不仅颠覆了众臣观感,也直接让他这个父皇极为震惊。 难道…… 却见赵桓命人进殿将血迹清理干净,又将蔡攸等人的尸体拖出去,才冲赵佶躬身道:“父皇,蔡京叛逆,其子及一部死党本就死有余辜……儿臣以为,当立即派兵查抄蔡家及蔡家数子等人府邸,相关人等也应酌情问罪,所抄金银细软悉数充入内库,而王霖押解白银则可充入国库。” 有钱赚! 赵佶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诱惑,点头同意。 王霖在旁暗笑,心说这般其实赵佶也没吃亏,所谓蔡京跌倒,徽宗吃饱,可不是坊间说着玩的。 蔡家人的家资富可敌国,这笔钱够赵佶折腾一阵子了。 至于赵桓,今日也在他有意引导下,逐渐展现出了杀伐果断的强势一面,似与史书记载略有不同。 不过,无论如何,这样的一个赵桓掌控大宋皇权,无论是对王霖,还是对大宋,都有好处。 毕竟赵佶实在是太过优柔寡断了,软得跟条虫子一般,一点骨头都没。 虽然王霖觉得也不能对赵桓报以太大的希望,但赵桓提前数年走上大宋皇权的前台,也许会有一些变数产生。 目前他与赵桓属于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的情况。 赵桓需要他整饬军马充为亲军,作为他稳固皇权的重要依仗,他也需要赵桓作为一把保护伞,在朝中为他挡去一些明枪暗箭。 至于未来因此会不会引起赵佶的猜忌,王霖反倒觉得无所谓了。 经此,东京禁军悉数落入赵桓手中,而赵桓今日适时立威,又无疑增强了对禁军的掌控力度。 朝廷新荐拔的这批人又顶着赵桓的名义提拔起来,将来肯定会对他这個太子效忠。 如此种种,赵佶已经沦为形同虚设的官家。 赵桓手牵王霖的两头猛虎,站在殿上意气风发。 猛虎为之驱驰! 他正在以这种方式,向满朝文武发出震慑,也树立他天命所归的高大形象,而也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赵桓也知道见好就收,不能逼迫自己这位父皇太甚,就将两头老虎的绳索还给王霖。 才又道:“父皇,儿臣以为,王霖累立不世功勋,当破格荐拔、加官进爵,以彰其功德!” “当晋渤海侯、食邑一千五百户。加封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使,领淄、青、莱、潍、登、密六州军政,调神卫一部万人、将镇海军全部充入伏虎军,统领海防。” 话音一落,众臣皆惊。 王霖现下不过从五品,而按照大宋官制,太子少师、节度使却是从二品的官阶,又领了六个军州的实权,几乎把大半个山东都给了王霖。 从从五品到从二品,火箭般蹿升,连升六级! 赵佶缓缓点头,这是他昨日承诺过的给王霖的封赏,不过是由赵桓说出来罢了,他当然不会反对。 御史中丞席旦稍一犹豫,还是出班奏道:“臣启官家,王軍使有功当赏,封侯爵亦属妥当,但官职一连擢升三阶、六级,辙封节度使领六州之权,有违祖宗礼法,实不妥当,也无先例,还请圣上三思!” 赵桓冷笑,面向席旦讥讽道:“席中丞,本宫且来问你,那王黼本不过是一个卑微的校书郎,无德无才,就因为攀附蔡京,就被蔡京越级擢升至御史中丞,而前不久,又再次越阶入相,其越级擢升速度之快,才是我大宋开国以来未曾有过的先例。” “当日朝会,也未曾见席中丞对蔡京所提有任何异议!而今日,王霖文可安邦,武能定国,累立如此大功,平叛救驾,给个节度使之职又有何不可?” 席旦面红耳赤,躬身道:“臣……臣无言以对!” 赵佶缓缓起身:“既然无言以对,那就不必说了。传诏,王霖加封如故,朕也累了,散朝吧。” “臣等遵命!” 王霖也不得山呼万岁谢恩:“臣拜谢官家隆恩!” 出宫路上,王霖发现此番除去六贼,武力值提升其实有限,但声望值却陡然提升了一大截,还有慢慢提升的趋向。 他心知肚明,这大抵与蔡京童贯这些人深重的民怨有关,他这回算是为民除害,这种名望的提升自然是一种量变积累的质变。 【王霖—生命10,气血12,智力11,武力69,声望91,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王霖扫视着自己的属性,边出宫边琢磨声望值是不是也快要满格,而满格后又是不是会开启新功能,老熟人、此刻已擢升为入内侍省押班的内监黄坤匆匆追了上来:“恭喜使君加官进爵!” 王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拱手笑道:“多谢公公吉言了!” 黄坤轻笑:“咱家来传官家口谕,请使君入延福宫。”尒説书网 …… 赵佶窝在御书房的软榻上,望着王霖,良久才道:“卿且坐下说话。” 王霖领命坐下。 赵佶又道:“经此一事,朕只觉心神俱疲,仿佛苍老了十岁……朕有意将朝政交由太子监国,而朕就留在内宫,颐养天年,不知卿意下如何?” 王霖不动声色,心里却冷笑起来。 果然还是忍不住试探我了。 果然还是犯了历朝历代皇帝无一例外的毛病,猜忌综合征。 其实也怨不得赵佶,实在是赵桓骤然变化前后反差太大,让赵佶有些怀疑这个儿子是不是等不及、想逼宫篡位了。 王霖起身拱手道:“臣以为不妥。” “为何不妥?” “圣上正值盛年,龙体康健,何以在此时退居内宫,古无此例,也有违大宋礼法,臣认为极为不妥。” 赵佶叹息:“可是朕终觉得力不从心……” 赵佶扫王霖一眼,突然又道:“朕以前就说过,想要将你留在身边,你我君臣相得,也正好研习些书画……朕思之再三,那青州之地毕竟偏僻苦寒,何如东京繁华,朕有意将你与张叔夜调换,张叔夜去青州,你来领东京禁军拱卫朕躬,卿可愿意?” 王霖回答得当机立断,毫不迟疑:“臣听陛下安排,无不遵命!” 赵佶沉默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卿果然是忠于朕的……算了,朕不过是一时戏言,朝堂上定下的事,又非儿戏,岂能朝令夕改,哎,朕不过是想要将你留在身边罢了。” “来人,摆宴,朕与王卿痛饮一番!” …… 果然是蔡京跌倒,徽宗吃饱。 禁军查抄蔡京、童贯等六贼府上,所得五六百万钱,其余田产定产不计其数。 蔡京近乎被屠满门,抄家同时一道免职问罪的诏书也传往江州,蔡京幸存的最后一个儿子蔡九也难逃噩运。 其余蔡氏内眷,皆被流放岭南。 另外五贼,籍没其家,家眷亦流放三千里。 东京人奔走相告,不少人放起爆竹,如同过新年正旦。 东宫。 太子妃朱涟走进赵桓的书房,轻轻帮赵桓按摩着肩头,轻道:“殿下,臣妾有个事,不知能不能讲?” 赵桓笑,“娘子今个儿咋这么客气?” 两人结婚数年,甚是恩爱。 而这朱涟出身的汴京朱家,也是着实了不得的世家。 朱涟的父亲朱伯材是武康军节度使。 朱涟的姑母,乃神宗皇帝德妃,儿子是哲宗皇帝。 可见朱家何等荣耀。 “殿下,方才我阿娘进宫找妾,说我家二妹朱琳年岁渐长,该找婆家啦……” 赵桓笑:“你二妹?莫非是你父林小娘生的那个女儿?” 朱涟点头:“是啊,我家二妹虽然是庶出,但品貌端贤、聪慧可人,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颇得姑母娘娘的喜爱,养在宫里身边两三年。” “很好啊。”赵桓道。 朱涟又笑:“我阿娘和我阿父看中了那伏虎军的王将军,听闻他尚未娶妻,想要请殿下帮着说说看……” 王霖? 赵桓口中含着的一口茶喷出。 朱涟讶然:“殿下,我朱家虽然不是什么王侯之家,但好歹也是出过皇帝生母的家族,我家的二姑娘般配王霖,其实也不算高攀吧?” “不算高攀,不算高攀!”赵桓苦笑起来:“可是娘子,这个事我是万万不能去说的。” “为何?” “娘子不知,茂德早就看中了王霖,也有父皇的默许,我要是去为你们朱家说亲,那会让茂德把咱们东宫给闹个底朝天的。” 朱涟微笑:“茂德妹子乃当朝公主,可我听说王霖侍妾不少,他断无可能当驸马的。恐怕茂德也是一厢情愿。” “妾知殿下与王霖甚是相得,而殿下如今掌控局面,也离不了王霖这支力量,若王霖与我们朱家结亲,那便是与殿下有了亲,将来无论怎么说,他都会永远忠于殿下……” 赵桓沉吟起来。 第127章 王霖的致命隐患! 王霖东京杀蔡京,诛六贼,震动天下。 天下人对六贼恨之入骨,将来无论是谁提及诛杀六贼者,都少不了要说王霖二字! 去年来京武科,哪怕王霖表现得很抢眼,又文武双全,还被官家赵佶器重,甚至还变相推动了奸佞高俅的倒台,但在东京真正的权贵阶层——也就是所谓的士大夫阶层中,并未引起真正的关注。 大宋素来号称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说明有宋以来,士大夫阶层也就是文官官僚系统的政治能量和社会地位,远超前朝历代。 因此,过去的王霖,无论怎么受赵佶恩宠,在真正的世家大族眼里,都不过是一个攀龙富贵的宠臣。 虽然有文进士及第的出身,但终归是一介武夫,人家骨子里实际是看不起的。 但这一次不同。 王霖的惊世骇俗之举,直接引发了整个包括读书人在内的东京士大夫阶层的集体关注和一致赞誉,瞬时进入了一些世家大族的视野。 原因何在? 很简单。 王霖直接以诛杀六贼的方式,义无反顾站在了蔡党的对立面,而士大夫阶层尤其是诸多世家这些年被蔡党打压盘剥所积累下来的怨愤不满情绪,也随着王霖杀进东京城,而悉数爆发起来。 所以王霖在士大夫心目中就成了不畏权贵、杀奸佞清君侧、力挽狂澜的英雄。 这种心态的滋生,世家就下意识将王霖拉入了士大夫行列,成为了“自己人”,個个欢喜鼓舞,与有荣焉。 而王霖拥有救驾之功,泼天大的功劳,青云直上九霄顶,已经是当朝最为炙手可热的实权重臣。 天子门生,御赐金牌在手。与太子关系甚笃,加太子少师衔,若太子将来登大位,王霖必将入相总领朝纲,这是可以预见的光辉前途。 与王霖结亲,世家大族可借其力。 因此太子妃朱涟的朱家,就看上了王霖。 与朱家类似的还有几家大族,比如相州韩氏。 相州韩氏源远流长,数百年传承底蕴,累世簪缨,堪称两宋世家大族之首。 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韩琦。 韩琦拥立两帝,历经三朝,为相十载,名动天下。他是名臣,也是贤相,功存社稷,天下后世,儿童走卒,感慕其名。 这是后人对他的评价。 相州韩氏声名显赫。 韩琦的后裔在宋朝地位极其荣耀,除长子韩忠彦为相,后来韩氏随宋室南渡,南宋权臣韩侂胄便是韩琦的曾孙。 韩琦追封魏郡王。其长子韩忠彦死于十年前,也就是大观三年。韩琦第六子驸马都尉韩嘉彦此时健在,目前执掌韩家门第。 朱家就试图通过皇太子赵桓作为拉拢王霖的沟通桥梁,韩家却直接向王霖发出了韩家春日宴的邀请。 请柬以韩嘉彦与齐国公主所生长子韩恕发出,韩恕虽出身显赫,但官阶不高,只是三司衙门的一名普通七品执事官。 韩嘉彦六子无女,但成就都平平,反倒是韩忠彦的孙子韩科年纪轻轻,科举夺魁后仕途通顺,已为正四品的开封府通判。 很显然,韩忠彦一脉本为韩家长房,只因为韩忠彦子这一代不太成器,而韩嘉彦又是皇亲国戚,所以才接管韩家。 而随着韩嘉彦子嗣不继,韩忠彦孙辈又崭露头角,待韩嘉彦过世后,执掌家族的大权就会要重新回到韩忠彦这一枝上。 世家大族,开枝散叶,明争暗斗,也着实复杂得紧。 此话且也休提,王霖虽然接到韩家请柬,却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打算去。 没有交情,无谓的应酬,他也懒得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到了傍晚时分,被紧急召回东京的张叔夜轻车简从,带着两个儿子张伯奋和张仲熊来了。 王霖亲自迎出了府门外。 “见过使君!”张叔夜拜了下去。 王霖赶紧躲避开去,“张太尉执掌东京禁军,领枢密院事,乃朝廷重臣,在下岂敢受您的礼?这不是要折煞小子吗?” 张叔夜感慨道:“老朽一年前不过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如今居然也能身居如此高位,有此机缘,全系使君连番居中举荐……所以老朽父子三人前来,专程拜谢。” 王霖轻笑,挽起张叔夜的手来:“张太尉德高望重,文武双全,这满京之人,还有谁比您更适合执掌兵事?” 张叔夜道:“老朽汗颜,此番若非使君不远千里进京勤王,我大宋江山便有倾覆之危。老朽当时在河北一线,心急如焚,不知东京情况如何,接到朝廷传召,我便昼夜兼程赶回来,这才发现大局已定。此乃使君之功,功高盖世!” “好了,张太尉,你我也不算外人,我们就别站在这互相吹捧了,进去吃杯酒坐着谈!” 张叔夜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张叔夜终于道明来意:“使君,老朽此来,有一事相求。” “太尉请讲。” “我这两子,也算通晓文略武功,品性还说得去,可否请使君带往伏虎军中为朝廷效命,将来也好博个出身封妻荫子。” 王霖笑吟吟扫张伯奋和张仲熊一眼。 这两人目前看武功尚可,用忠勇过人,前些日若非他两人率一千人佯攻血战,为王霖争取时间,王霖也很难毕其功于一役,顺利诛杀六贼。 但张伯奋结局如何,史书没有明确,应是随张叔夜与金兵作战而死。 而张仲熊,后来却似乎万般无奈下降了金。 “太尉如今执掌禁军,何不让两位公子在东京禁军中听用,也可作为太尉膀臂。” 张叔夜肃然摇头:“不可。我执掌禁军三衙,若我亲子在麾下,等同徇私,如何正军纪以服人?” 这张叔夜一代名臣,品行果然是没得说。 王霖肃然起敬,抱拳道:“既如此,那待我返回青州时,便请两位公子随我一起归去。此刻青州等处,正是用人之际,以两位公子才干,必当大用。” 张叔夜大喜:“多谢使君提携,你们还不拜过使君?” 张伯奋和张仲熊一起躬身下去:“蒙使君不弃,在下兄弟当勤勉用命,为国尽忠!” …… 燕青进厅来报:“回使君,又有两家请使君过府饮宴。” 燕青递过请柬。 王霖扫了一眼,一个是山西折家,一个是三槐王家。 上述两家均声名显赫,与相州韩氏差不多一个层次的大世家。 张叔夜在旁微微笑道:“看来,使君此番名声在外,已经真正引起了这些大家族的关注,饮宴是假,恐怕想要与使君结亲才是真的。” 王霖苦笑:“倒是让太尉见笑了。” “老朽来之前,太子殿下也托我转告使君,朱家也有意与使君结亲,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朱家?”王霖沉吟道:“难道是太子妃出身的朱家吗?” “然。” 王霖顿沉默了下去。 他万没想到,自己突然就成了一个抢手的香饽饽,这么多人争着抢着要把自家姑娘嫁给自己。 “使君功成名就,可府下却无主事正妻,长期悬置,将来一旦使君子嗣众多,必生纠葛。” 张叔夜扶须笑道:“老朽大概猜出使君不愿娶妻的真正心思,无非是不愿意厚此薄彼,致使府中内眷心生不合乃至怨怼,但使君有没有想过,你若不立正妻,将来后患更大。” “若无嫡嗣,使君日后爵位、家业该由何人承袭?” 张叔夜顿了下,又道:“请恕老朽直言,使君虽然青云直上,但毕竟出身浅薄,在朝中并无根基,单凭官家或太子殿下恩宠,焉能持久?” “况我朝重文轻武,说到底,在世人眼中,使君终归是打打杀杀的武将出身,使君日后想成其大事,迫切需引世家大族和整个士大夫阶层作为坚强后盾。所以,老朽觉得,使君若能择个妥帖的岳家,日后必成不容小觑的大助力。”尒説书网 王霖沉默了下去。 张叔夜的话当然不无道理。 他所图甚远,不能总当孤家寡人。当年太祖皇帝之所以信誓旦旦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说白了也是因为没有士大夫阶层的支持,他坐不稳天下。 “更重要的是——” 张叔夜挥挥手,示意两个儿子退去,尔后才压低声音道:“老朽听闻官家有意要将茂德帝姬许配给使君,将使君召为驸马,于使君而言,此有两大害。” 王霖挺直腰板拱手,肃然道:“还请太尉指教!” “其一,若使君贵为驸马,便终生不得纳妾,府中现有内眷也需逐一弃之,或贬为奴婢。否则便是对皇室和官家大不敬,属忤逆欺君之罪。纵然官家和茂德帝姬不计较,但朝中言官定然不会放过使君。” “按历朝历代及我朝祖制,凡驸马均只受爵位虚衔,不授实职,更不可掌兵,科举亦不能。所以,使君若为驸马,便饱受牵制和掣肘,几乎等于自绝前途。” “老朽听闻蔡党中不少余党瞄住茂德帝姬对使君颇为倾慕,不断上表撺掇官家招使君为驸马,可谓是居心恶毒。” 王霖悚然一惊。 作为穿越者,他不曾真正将这些古代的礼法制度放在心上,本心想对自己身边的女子一视同仁,不去人为搞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然而不成想……这却成了他最大的致命把柄所在! 第129章 五个都要? 一个青衣婢女展着一幅山间春游图,扭头望向齐国公主。 这便是韩嫣所作。 本来计划是婢女将此画展示给王霖,不管王霖题诗如何,只要还过得去,韩嘉彦夫妻二人便会顺水推舟,将嫡孙女韩嫣许配给王霖。 儿女婚姻,取决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齐国公主点了头,韩嫣个人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这是齐国公主的主意。 韩嘉彦这一支已经“青黄不接”,儿孙辈成就不显,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韩忠彦的子嗣却是如日初升,渐有后来居上的架势,迫于无奈,只能结亲王霖这种前途无量的权臣,以助长本脉威势,不至于将韩家大权旁落。 然则王霖…… 齐国公主心甚焦虑,刚要开口劝说两句,突见王霖长身而起,直入场上。 张叔夜一言惊醒,王霖今日既然来了,那肯定不会矫情,他必须要赶在赵佶赐婚之前结下一门亲,绝了赵佶的念头。 可既然要娶,又选定了韩家,那必得娶韩家顶有身份的嫡女。 否则意义何在? 他刚才是犹豫,韩家竟然弄出五幅画来,这似乎韩家五位姑娘要选婿,都是不具名,谁知这作画的主人在韩家身份如何。 为防万一,还是都题了吧。 王霖立即走到第一幅山间春游图前。 画面简洁,勾勒清幽。 有山、有林,有湖,有游客,一座木桥横跨东西。 山风拂来,杨柳抽绿,细雨蒙蒙。 只扫一眼,他即刻提笔就写:古木阴中系短篷,竹杖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他速度极快,立时又到了第二幅画跟前,雨中清明东京繁盛街景图。 这时苏旦正在仔细打量画面,斟酌如何切题应景,好不辜负了画作背后的姑娘。 王霖也不客气,身子一侧就将苏旦挤到一边。 尔后同样稍稍打量,便又题词: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苏旦正要发作,却见王霖已然题完,走去。 他凑近一瞧先是被王霖与赵佶如出一辙的瘦金体吸引过去,再一细品意境,忍不住品得呆了。 好诗,好字! 第三幅画是湖畔杨柳图。 王霖深吸一口气,更不犹豫,反正是抄诗,索性就抄個畅快淋漓:胜日寻芳汴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南宋大儒朱熹的诗,还能差得了? 第四幅则是寻春图,景物画。 王霖略一沉吟,也不顾一旁的范直冲脸都绿了,直接就挥笔而书:修竹翠罗寒,迟日江山暮。幽径无人独自芳,此恨知无数。只共梅花语,懒逐游丝去。著意寻春不肯香,香在无寻处。 到了最后一幅画,事最为简单的梅花图。 能看出画作主人笔法稚嫩,纯属临摹之作,年纪应该不大。 王霖稍稍犹豫,但还是咬咬牙,将最后一首辛弃疾的咏梅词题了上去: 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尝记宝篽寒轻,琐窗人睡起,玉纤轻摘。漂泊天涯空瘦损,犹有当年标格。万里风烟,一溪霜月,未怕欺他得。不如归去,阆苑有个人忆。 王霖搁笔时,范直冲几个人都怔在当场,而在场宾客高朋也看得目瞪口呆。 折文圭心说:这王霖是不是也太贪心了,竟然要独占韩家五个姑娘?太霸道了吧? 王霖好整以暇面不改色走回去。 此刻到了他这个层次,根本就没有在这些东京权贵名流面前装逼显摆的必要了,事实上他穿越后也很少抄诗卖弄,基本上对参加各种文宴也是深恶痛疾。 但张叔夜的话让他突然醒悟过来。 自己若不多展露些才学,赶紧弄些文学方面的名头出来,怕是天下人都会将他当成只懂打打杀杀的武将,甚至是心狠手辣的屠夫。 这不利于他日后的发展。 所以今日就抄狠了。 韩嘉彦苦笑,吩咐婢女将王霖所题五幅画都送过来。 而在后厅,韩嫣、韩琴、韩秀、韩琳、韩萍儿五女见王霖如此,忍不住都柳眉轻蹙,心中大生反感。 没有一点谦让的君子之风。尒説书网 尤其是韩萍儿素来倾慕范直冲,见自己的那幅画也被王霖占先题了词,范直冲根本没有机会,忍不住幽幽一叹:“姐姐们,这王少师仰仗权势,如此跋扈,竟然半点机会也不给范公子他们,实在是让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韩琴眸光闪烁。 韩家家教森严,她们心中再不满,也不会口出恶言。 韩秀望着韩嫣道:“嫣儿,你的那幅山间春游图也被涂鸦了,真是白瞎了你的一番心血。” 韩嫣轻笑,柔声道:“无妨,不过一幅画而已,若能通过一幅画看清楚一个人,那也值了。” 韩琴插话道:“奴倒是觉得这王少师威武霸气,蛮符合他伏虎神将的名头,人称他还是霸王转世,天上武曲星下凡,这样的人英雄盖世,有些……也是人情之常。” 韩秀噘着嘴:“看来琴姐姐是想要嫁他了,就是不知公主祖母会不会给你做主。” 韩琴清秀的面孔顿时掠过一丝阴霾。 正在这时,诸女却听韩嘉彦大呼道:“好诗,好诗啊!” “我家嫣儿这幅山间春游图,配王少师这首诗,当真是相得益彰,天作之合了!” 齐国公主的声音传来:“古木阴中系短篷,竹杖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好个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当真是点明了嫣儿这幅画的真髓啊!” 韩嫣闻言面色一怔,旋即垂首低吟。 这时又传来折文圭的拍案叫绝声:“早就听闻王少师一手瘦金体,深得官家真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未落,韩科的声音也传来过来:“六叔祖,公主叔祖母,琴儿妹妹的这幅湖畔杨柳图,王少师所题也当真妙绝,好一个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啊。” 韩科眉开眼笑。 韩嘉彦面色一变,齐国公主却是似笑非笑道:“科儿,你可瞧好了,王少师今日这五首诗词一蹴而就,一气呵成,哪一首不是惊才绝艳之作?” 韩科面色一紧,躬身垂首,不敢再多言了。 这位老公主祖母何等心计手腕,她想做的事谁敢阻挠,那便是自寻死路。 …… 张叔夜等人逐一品鉴,纷纷赞不绝口。 就连张叔夜都未曾想到,王霖如此文采横溢,曹植七步成诗,王霖却十余步连出五首传世佳作,堪称前无古人,当世也无人能出其右! 张叔夜抚须大笑。 自今日起,王霖的惊世文名定当传扬出去,传遍东京,也不枉他劝王霖来韩家走上这一趟了。 苏旦和范直冲垂头丧气,坐在席间一言不发,均心灰意冷。 他俩人一个是苏轼之后,一个是范仲淹之后,出身名门,家学渊源,焉能品不出王霖这五首诗词的水准。比家祖都不遑多让了。 他们虽心有不甘,却是不得不心服口服。 王霖今日达到目的,便起身告辞。 张叔夜刚要起身追上,却听齐国公主轻笑道:“张太尉,请留尊步!” 张叔夜躬身道:“殿下!” “张太尉素与王少师交好,今日一事,本宫也是心甚欢喜,我大宋能获此大才,真乃官家之褔。听闻王少师尚未婚配,本宫有意将嫡孙女韩嫣许配给他,不知太尉可否从中做个说和?” 张叔夜大笑:“诚所愿尔!殿下,下官定不辱使命!” 张叔夜是一力赞成王霖与韩家结亲的。 韩家在大宋拥有无尽的荣耀,在士大夫阶层中具有无与伦比的巨大影响力,若是王霖能有韩家作为背后助力,朝中便有了谁也难以撼动的根基。至少,官家新提拔起来那批人中,有不少都是韩家的门生故吏。 而既然要结亲,那当然最好是嫡女。 只有这样,才能将韩家牢牢拴在王霖这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至于朱家的女儿,张叔夜今早便劝谏赵桓,君臣之间不宜沾染亲眷之份,否则日后迟早会落言官话柄,赵桓深以为然,便放弃了这念头,好生安抚朱涟去了。 …… 韩嫣神思不属,拜向祖母。 王霖题在她画上的诗作委实才情惊艳,而其他四首诗词她也细细品味了,无一不是精品。 这直接颠覆了她对王霖原本的印象。 这大宋朝的武将,什么时候写诗作词比读书人都厉害了……反正她号称东京才女之冠、小易安居士,也是不及的。 齐国公主温和笑道:“嫣儿,来祖母身边。你觉得这王霖的才学如何?” 韩嫣沉默一会,温柔一笑:“才情之高,不亚于当年苏学士。” 苏轼在大宋文坛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如此评价相当高了。 齐国公主笑:“那他样貌又如何?” 韩嫣俏脸一红:“倒也甚好,就是不知品性如何。” “他杀六贼为大宋锄奸,不惜性命救官家和太子,又举荐张叔夜、吕颐浩、李纲、吴敏这些君子入朝,你说说看,他的品性又能差到哪里去?” 韩嫣垂下头去:“孙女但凭祖母做主。” 齐国公主开怀大笑:“好。嫣儿,你是韩家嫡女,本宫的心肝宝贝,王霖虽然出身卑微,但如今身居高位,刚加冠之年,便已领六州之地,节制数万兵马,文才绝艳,武功高绝,日后待太子殿下登位,便是入相总领朝纲都可期待,如此佳婿,也算配得上你了。” “你与王霖结亲,咱们这一支便可再掌韩家几十年了。” 第130章 一唱一和 翌日。 张叔夜代表王霖前往韩家议亲,韩嘉彦和齐国公主喜出望外。 但张叔夜也委婉提出了王霖的要求。 那便是三书六礼的形式和程序,一点都不会少,但在时间上……能不能加快一些。 听闻王霖意欲在两天之内完成各项程序的“规定动作”,婚期可以从容后延确定,但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下聘订立婚约,韩嘉彦两口子顿时满腹狐疑,甚至有些不虞。 相州韩氏是什么人家? 累世簪缨,先后出了韩琦、韩忠彦父子两代宰相的士族高门。 如此仓促草率,韩家颜面何在? 况且还有齐国公主的面子在内。 齐国公主皱眉道:“张太尉,本宫不知贵方此言何意?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乃祖宗礼法所在,岂能仓促为之?若如此,韩氏颜面何存?” 张叔夜沉吟片刻,他深知故神宗皇帝这位三公主心机深沉,老谋深算,与其打交道,卖弄口舌倒不如开门见山坦诚相告。 尽管有的时候,实话实说可能会有些伤人。 但考虑到官家赵佶随时都可能为茂德帝姬赐婚,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殿下,驸马爷,既如此,老朽就直言相告了。” 张叔夜起身一礼:“蔡党余孽最近在朝中蠢蠢欲动,纷纷上表撺掇官家将茂德帝姬赐婚给王霖……老朽与使君磋商,为防万一,故才前来与殿下商议,尽快定下婚约,免得节外生枝。” 齐国公主顿时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原来王霖是为了躲避不当皇家驸马,所以才来韩家求亲。 这意味着……若非此事,他竟然还看不上韩家? 韩嘉彦就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当了一辈子的驸马,自知驸马是个什么样子。 自然也就明白,王霖为什么要提前下手绝了官家赐婚的念头。 当然,这话是万不敢当着齐国公主的面说出口来的。 齐国公主拂袖而起:“张太尉,王霖这小厮欺人太甚!我韩家嫡女,何等尊贵,岂能被他利用!” 张叔夜陪着笑脸:“殿下息怒!事急从权,迫于无奈,还请殿下见谅。使君说了,他知此事仓促,难免伤及韩家和殿下颜面,他愿意将此番官家所赐全部财帛、宅邸、田产悉数下聘,补偿韩家和嫣儿姑娘。” 齐国公主冷笑:“我韩家还缺他那点财物吗?” 张叔夜轻笑:“韩家士族名门,自然不缺也不图些许财物。然而殿下,有些话不妨敞开来说,使君掌握重兵并领六州之地,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若韩家此时扶使君一把,以使君为人,日后必为韩家遮风挡雨,嫣儿姑娘嫁入王家,使君也必高看一眼。” “韩家固然累世簪缨,但潮起潮落,花开花谢,韩家两百年传承,亦是起起伏伏。若此番韩家与使君结为姻亲,那至少未来数十年内,韩家当保无虞。”尒説书网 张叔夜观察着齐国公主的脸色,不由想起来之前王霖的话,若韩家不肯应允也不必多言,直接放弃去向折家。 但在张叔夜看来,折家远不如韩家。 折家虽然世代勋贵,但终归是武将名门,折家将名震天下,但王霖如今掌军名头一点也不弱于折家,与折家联姻对王霖的帮助着实有限。 所以张叔夜还是想竭力促成王霖与韩家的亲事。 齐国公主面色变幻不定,张叔夜扫她一眼,斟酌着又道:“殿下,实际三书六礼的程序规制一点都不会缺,唯独就是在外人的观感上,可能显得仓促一些,但这终归是韩家与使君的私事,只要使君给予嫣儿姑娘足够的尊重和体面,一切都不是问题。” 齐国公主冷哼一声:“王霖如何给我嫣儿体面?如此消息传出,必定会让人觉得我韩家急不可耐,攀结新贵,到时候情何以堪?” 张叔夜反复说,齐国都不松口,于是也就有些不虞。 他便起身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老朽就告辞了。不过,还请殿下三思,春日宴上使君五首诗词已经传遍东京,各家高门想要与使君结亲者络绎不绝,若是因为些许小事毁了使君与嫣儿姑娘的这桩大好姻缘,也着实是可惜。” “张叔夜,你敢要挟本宫?” “下官不敢。”张叔夜拜了一拜,转身就走。 韩嘉彦欲言又止,想要叫住张叔夜,又见齐国公主面色难看,就轻叹一声,坐立不安。 他知道自家这位公主殿下性格强悍,既要面子,又要里子,明明是韩家想要攀亲,却还是对外展现出是韩家嫡女下嫁的派头。 然而这招对别人好使,对这位朝廷新贵看来是不好使。 只要张叔夜踏出韩家,说明议亲失败。 那么,王霖随后肯定会与折家或者王家这些高门结亲,韩家不答应的其他家未必不同意。 “夫人……”韩嘉彦刚要说什么,却听齐国公主淡然道:“张叔夜,你若能让王霖给我家嫣儿写一首求婚词,且能打动嫣儿,本宫便同意此番,特事特办,明日即可下聘定亲。” 张叔夜脚步一滞。 他缓缓转过身来,抱拳道:“老朽遵命。殿下,老朽这就便去与使君说。” 于是张叔夜便匆匆返回王府。 王霖闻言暗暗摇头,轻笑:“太尉,这位齐国公主当真是好面子得紧……也罢,这也容易,我这便写,不过又得烦劳太尉走一趟了。” 王霖毫不迟疑,提笔就写,感谢伟大的互联网,古往今来关于情爱的诗词歌赋经典之作数不胜数,他是信手拈来。 “寄赠韩嫣。” “桂殿焚香酒半醒,露华如水点银屏。含情欲诉心中事,羞见牵牛织女星。” 王霖一气呵成。 张叔夜在旁看得心旷神怡,轻轻吟诵两遍,忍不住高声大赞道:“使君才思敏捷,才情旷古烁今,随意出手便是佳作,此诗真情流露,欲语还休,甚是妥帖得体!” 王霖一阵瀑布汗。 他随手抄来虚应其是,哪有什么真情流露。 他此时连韩嫣长什么样都未曾知晓,何谈什么寄情至深,完全就是扯淡的事。 …… 韩嫣端坐在桌案前,静静望着案头上王霖寄来的赠诗,俏面复杂。 祖母欢天喜地来了,认为王霖此诗必定再次传颂开去,而这就给足了韩家面子——总之是王霖对韩嫣极为倾慕,并非韩家攀附新贵。 而韩嫣就很无语。 “嫣儿,此诗如何?这王少师对嫣儿情根深种,你嫁过去一定能够琴瑟相合,夫妇相得。” 韩嫣幽幽一叹:“祖母,奴与他一面未谋,他连孙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俊是丑都不知道,如何能对孙女情根深种?他才情虽高,却属刻意造作,也打不动嫣儿的心。” 齐国公主轻轻抚摸韩嫣的后背:“嫣儿,你且也不必挑理,这婚姻大事终归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世间女子多半是这么来的,你要相信祖母,王霖当属良配。” “他作此诗,全了嫣儿你和韩家的体面。嫣儿你还是要回唱一首,郎才女貌,如此诗词唱和缔结连理,也算大宋的一段佳话。” 韩嫣沉默片刻,终归还是柔声道:“嫣儿但凭祖母做主。嫣儿这就写吧——” 韩嫣思量半天,就写了一首唱和。 “回王少师——梨花寂寂斗婵娟,银汉斜临绣户前。自爱焚香消永夜,从来无事诉青天。” “我家嫣儿果真才华过人,此诗甚好,甚好。” 齐国公主大喜,也不再多话,捏着两首一唱一和的诗就走了出去。 不多时,王霖与韩嫣情诗唱和的事就开始在东京疯狂传播开去,而几乎与此同时,王霖整整二十大车的聘礼也送到韩家府上,当朝太尉张叔夜代为下聘,程序很快走完,两家缔结婚约,成就了一番才子配美人的风流佳话。 …… 韩府内宅。 前宰相韩忠彦子韩治,韩治子韩科,韩治正妻吕氏,韩治小娘宋氏,宋氏所生庶女韩琴,齐聚花厅,面色都不好看。 吕氏不满道:“官人,六叔和齐国那两口子也忒不像话了,像我韩家何等高门大户,岂能如此匆匆与人结亲?明明是他们想要攀附新贵,急不可耐,竟然还搞出了一番什么情诗唱和、才子佳人的说辞,真是不要面皮!” 韩琴垂首哀伤,默默垂泪。 那王霖如此才高,文武双全,又是朝廷新贵,堪称良配,她本来以为自己也有机会,奈何齐国公主仰仗皇族出身在韩家一手遮天,直接将机会给了嫡女韩嫣,昨日还警告她说嫡庶有别,切莫生出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韩治冷笑:“六嫂这是担心掌家之权旁落,所以才急匆匆与王霖结亲,试图想要倚仗王霖权势,打压咱这一房。也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们本是长房,就因齐国皇室出身,就生生夺了咱们的掌家权,老夫越想越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去!” “琴儿,你不必伤心,为父一定会为你另择佳婿,那王霖本就是一介武夫,粗鲁之辈,不嫁也好!” 韩琴幽叹:“父亲,两日之间,王少师连出五首惊世之作,才清之高,纵然苏大学士复生也不过如此了。这样的人,实在不能说是武夫和粗鲁之辈了……女儿自知出身卑微,也争不过嫣儿,只怨女儿命苦……” 第131章 赵福金闯韩家 韩科突然冷笑起来:“父亲,母亲,琴儿妹妹,你们难道不觉得此事甚有蹊跷?纵然六叔意欲与王霖结亲,倚仗王霖权势来打压咱们,可也不至于三书六礼仪式如此简洁,两三日间就缔结婚书,也不曾请我们和其他房长辈观礼佐证吧?” 韩治愕然,旋即点点头道:“科儿所言甚是,此事确实透着诡异,不知六叔到底是何心思。” 韩科摆摆手,吕氏便轻咳两声,命宋氏和韩琴退场。 “父亲,母亲,儿子听闻官家最近有意要将茂德帝姬赐婚王霖,而据说那茂德帝姬对王霖颇为有意,韩嫣与王霖匆匆结亲,怕是与官家赐婚有关。” 韩治霍然起身惊道:“竟有此事?老夫明白了,王霖这是想要逃避赐婚,与六叔两口子达成了某种利益交换……” “是的,父亲,必定如此。” 韩科阴沉一笑:“这是儿子从宫中听来的消息,应该不假。所以,父亲,咱们先不必着急,我想王霖与韩嫣订婚的消息此刻应该传进宫去了,官家岂能善罢甘休?我看这婚事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 皇宫。 茂德帝姬赵福金最近几乎天天往延福宫跑,缠着赵佶给她赐婚,结果赵佶还未想好,宫外却传来王霖与韩家嫡女韩嫣订婚的消息。 赵福金花容骤变。 她哆嗦着手,捏着宫女送来的关于王霖与韩嫣的一唱一和诗,小脸煞白,不多时就哭成了个泪人儿。 嘉德帝姬赵玉盘正好进宫来看她,见她如此情状便知是为王霖与韩家结亲的事,不由叹了口气宽慰道:“妹子,你且宽心些,本宫最近听说不少世家大族都意欲与王霖结亲,韩家只是其中之一,但我也没料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 赵福金抬起梨花带雨的俏脸:“大姐,那韩嫣……” 赵玉盘轻叹:“是齐国姑母的嫡孙女,年方十七,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甚得齐国姑母的宠爱。你忘了,她前年还来宫里住过一段时日。” 赵福金摇摇头:“我记得她,我是想问,她到底什么时候结识了王霖,竟然还能让王霖对她情根深种,非她不娶?” 赵玉盘苦笑,将赵福金拥进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傻丫头,你也信这些……这都是韩家弄出来做给别人看的,王霖与韩嫣一面未见,何来的情根深种啊?” 赵福金娇躯一震,挣脱开赵玉盘的怀抱,上手叉腰,柳眉倒竖:“那她韩嫣凭什么跟我争?” 赵玉盘轻叹:“妹子,婚姻之事,也非韩嫣能自主,这一定是齐国姑母的主意。” “妹子,姐姐有句话就直说了。王霖此人,身怀大志,且又文武双全,坐镇一方,练兵牧民,堪为我大宋的肱骨之臣。不知妹子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点了他为驸马,按照大宋祖制,他便从此不能被授实职,兵权就更不用说了。这样而言,对王霖来说,其实未必是什么好事。” “妹子,你若真倾心王霖,便当为他考虑。” 赵福金呆了呆,面色涨红,旋即掩面大哭。 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满心都是王霖,想要与王霖两厢厮守,所以才意欲招王霖为驸马。 “妹子,你好好想想看,这样未必就一定是坏事。否则,如果父皇赐婚,王霖被迫接受,他必对你心生怨怼,你们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 接近四月中旬,春风愈加和煦,气温骤然升高。温暖的春阳铺洒下来,整个东京城都沐浴着红光。 韩府门前突然来了一辆华丽的高辕马车,数十名持刀宫禁护卫开道,十余名曼妙宫女相随。 一名女官上前高呼道:“茂德帝姬驾临韩府!” 不待韩府中人出来迎接,一袭鹅黄色宫裙的赵福金便动作轻盈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接就向韩府中闯入。 韩府执事赶紧上前拜见,赵福金俏面冷若寒霜,道:“本宫来不见你们家主子,直接带我去见韩嫣!” 韩家执事不敢怠慢,毕竟这是当今官家最宠爱的第五女茂德帝姬。 自家主母齐国虽然也是大宋公主,但却是故神宗皇帝三女,论起威势,自当还是这位当朝的茂德帝姬。 紫色的兽金炉内,檀香袅袅升腾在清幽的轩中,韩嫣身着浅蓝色襦裙、挽着乌亮发髻,端坐在琴案前,纤纤十指飞扬,悠扬的琴声如同高山流水般流畅自如。 花样的年华,青葱的岁月,少女的情怀,都将随着婚期的临近而一去不返了。 绚烂的阳光透过纱窗给韩嫣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清秀的面容宁静而圣洁。 她将这曲抚得畅快淋漓又如痴如醉,当轩门被砰的一声推开,赵福金带着两三個宫女闯了进来,韩嫣顿惊,手上一顿,一根琴弦旋即崩断,发出清脆而激烈的嗡鸣,琴音戛然而止。 韩嫣瞥见赵福金,立时起身一福:“嫣儿拜见殿下!” 两人虽然年纪相当,但身份悬殊,又差着辈分。 齐国公主与官家赵佶同为神宗皇帝之后,韩嫣为齐国孙女,赵福金却是赵佶的女儿。 赵福金冷视着韩嫣,韩嫣默默垂首不语。 她不知茂德帝姬为何而来,还闯进了她的紫雅轩。 “韩嫣,本宫且来问你,你乃韩门嫡女,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寻不到,为何偏要跟本宫来争王霖?” 赵福金的声音很高。 虽然赵玉盘的话引起了她内心深处的震动,也明白以王霖种种,定当不肯接受赐婚作为她的驸马。以皇权压制,结果难料。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自私,因为个人情愫就毁了王霖的前途,又于心何忍? 她当然还知道韩嫣的婚姻并不能自主,她与王霖的婚事必是齐国公主所为。 但赵福金还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她今日闯进韩家找上韩嫣,其实也就是为发泄一下心中怨气和无奈的情绪罢了,仅此而已。 韩嫣震惊地抬头望着茂德帝姬,俏面上飞起一抹红霞。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位尊贵无比的公主责问,也万没想到赵福金会对王霖有意。 “殿下,奴……” 赵福金嘴角颤抖着,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说呀!……你说!” “茂德,你要让嫣儿说什么呢?” 院中传来齐国公主平静淡然的声音。 韩嫣疾步走到齐国身后。 齐国静静望着赵福金和声道:“茂德,姑母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这事与嫣儿无关,你要有怨气,就冲我来。” 赵福金满面苍白,“你们韩家欺负我,我要回宫去找父皇参你们一个欺君之罪!” 齐国嘴角一抽,却还是和声笑道:“茂德啊,王少师年少英才,尚未婚配,东京各府上想要与他结亲的,至少也有七八家了,只不过王少师看上了咱家的嫣儿……两家结亲,三媒六证,你情我愿,合理合法,怎就成了欺君之罪?” “你们明知父皇要赐婚,还要与王霖结亲,不是欺君是什么?”赵福金眼角噙泪,声音颤抖。 她身形晃动起来几乎站不稳,随侍宫女赶紧扶住她。 赵玉盘匆匆而来,她听闻茂德来了韩家兴师问罪,就赶了过来。 赵玉盘朝齐国施礼,又走去挽起赵福金的胳膊,柔声道:“妹子,随姐姐回宫去吧,你难道忘了姐姐跟你说过的话吗?” 赵福金悲从中来,又觉得非常委屈,反身扑在赵玉盘怀中嚎啕大哭,经久不止。 齐国无动于衷。 事关韩家家族利益,她焉能被赵福金的眼泪所打动。 韩嫣俏面复杂地望着悲伤难抑的茂德帝姬,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 赵福金终被赵玉盘带走。 韩嫣冲齐国公主躬身拜下,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道:“祖母,嫣儿实不愿意夺人所爱,既然茂德帝姬这般钟情于王少师,不如咱们还是退了亲,免得惹官家不快。” 齐国冷笑:“嫣儿,你莫要多想!茂德这丫头钟情王霖,我早就知道,但男女婚配需要两情相悦才成,她固有意,然王霖无心,这事终不成。” “再说王霖何许人,这番刚刚订婚,签了婚书,若是我韩家说退便退,你觉得王霖能善罢甘休?这不是平白给韩家树敌?” “可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嫣儿,你稍安勿躁,祖母这就进宫去见官家,与官家分说这事。” 齐国拍拍韩嫣柔弱的肩膀,转身而去。 身后,传来韩嫣极其复杂的幽幽一叹。 她性子娴静温柔,平日知书识礼,虽生活在大家族之中,也从不与人争强好胜。 没想到人在家中坐,是非从天上来,好端端竟背上了个与当朝公主争抢夫君的名头,一旦传扬开去,她将情何以堪? 韩琴带着两个侍女缓步走进院来,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她方才躲在暗处窥视了半天,见茂德帝姬果然闯进韩家来兴师问罪,觉得韩嫣这婚事早晚要黄,心里便有些幸灾乐祸。 “嫣儿,茂德帝姬何故来我韩家啊?”韩琴明知故问。 韩嫣勉强一笑,无言以对。 第132章 与太子翻脸的戏份 赵佶在御书房中心烦意乱地练字,他也听说了王霖与韩家结亲的消息。 从本心说他并不愿意将王霖招为驸马。 当前局势,蔡党余孽尚未完全清楚,朝局依旧暗流涌动。 他还需要王霖这么一个能征善战的心腹坐镇地方,拱卫京师,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王霖的伏虎军便会第一时间勤王。 但是他最宠溺茂德这个姑娘。 他这两日其实在琢磨着,祖制固然需要敬畏,但是不是可以行些变通,既让王霖娶了茂德,又恩准特例王霖照旧充任伏虎军节度使,照掌军权。 然而他也就是心里想一想而已。 朝中那些言官呱躁起来如何可怕,如何难缠,他比谁都清楚。 没想到他还在犹豫不决,王霖却果断出手与韩家结亲,彻底断了他赐婚的可能。 作为官家,他岂能与臣家争婚。 这不但大失皇家体面,也于礼不合。 没想到这個时候,齐国竟然来了。 齐国至少有数年不曾进宫了。 “齐国拜见官家,官家安康。” 赵佶勉强一笑:“皇姐多时不进宫来看朕,今日咋有闲暇了?快请坐。” “臣姐今日家有大事,特专程进宫禀报官家。” 齐国依言坐定,又笑吟吟道:“我的嫡孙女韩嫣,与王少师两情相悦,经三书六礼缔结婚约,也算去了我的一件心事。” 赵佶嘴角一抽:“竟有这事?甚好,甚好,等她们成婚之时,朕也送些赏赐过去。” “多谢官家!” 齐国观察着赵佶的脸色变化,心头暗笑,她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弟弟了,他纵有满腹不快,也只会伪装风度翩翩。 “臣姐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佶深吸口气,慢慢靠在软榻上:“皇姐但讲无妨。” “茂德年已及笄,也该择个驸马了。臣姐听闻那三槐王氏中长房嫡孙,年方十八,才貌双全,忠恭贤良,堪为茂德良配,若官家允准,臣姐可亲自去王家说说这事。” 赵佶顿时苦笑起来,却是无言反驳,只好婉拒道:“茂德年纪还小,朕还想将她留在身边多呆几年,她的婚事不急,日后再说吧。” 齐国哦一声,却是直接起身道:“既如此,臣姐就不打扰官家了。我这就回家去,把官家的恩典通传韩家上下,他日嫣儿成婚时,还求官家能圣驾光临,为王少师与嫣儿主婚。” 齐国公主从容退去。 她今日走上这一遭,提都没提赵福金半个字,却三言两语就得了赵佶的承诺。 如此一来,无论茂德怎么闹腾,他都不可能再反悔。 延福宫外的竹林边缘处。 赵桓望着齐国公主的轿子远去,忍不住轻笑道:“王霖,这回妥了,本宫这位皇姑素来城府深沉,长于算计,她今日突然进宫,肯定是为你与韩嫣的婚事而来,看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可见父皇又被她哄了。” 王霖微笑拱手,不说什么。 赵桓突然欲言又止。 他斟酌良久,才左右四顾无人道:“王霖,从今日起,你我可适当疏远一些了,不然父皇会越加猜忌你我。” 王霖缓缓点头:“臣正要与殿下说这事……臣与殿下走得过近,官家当然不舒服。其实还不止官家,朝中不少人都因此心怀叵测,企图落井下石,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臣为自保,在离京之前就不进宫拜见殿下了。” 赵桓叹息,突然他眼角的余光发现赵佶慢吞吞下得延福宫大殿台阶的身影,突然怒喝道:“王霖,你好大的胆子!” 王霖不动声色道:“臣实不知殿下何以发怒!” 赵桓大呼道:“来人,速将这厮给本宫拿下!” 立时蹿来几个宫禁宿卫,但望着王霖有些犹豫不敢前,王霖何等神勇,他们怎敢轻易冒犯。 王霖苦笑,便主动单膝跪倒,摆出任由宿卫处置的样子,宿卫这才壮着胆子将王霖控制住。 “王霖,本宫自问待你不薄,因此才将太子妃家中幼妹许配给你为妻,然而你却百般推辞。那倒也罢了,可你偏偏推了本宫,又去与那韩家结了亲……你,你如此居功自傲,丝毫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莫非真以为本宫处置不了你吗?” “本宫今日纵然让父皇责罚,也要杀了你!” 赵桓拔出腰间佩剑,气势汹汹往前就砍下一剑。 几个宿卫吓得毛骨悚然,这太子是来真的吗?刚才还见两人在此亲热谈话,突然之间就翻了脸? 赵桓挥舞佩剑东砍西劈,搞得动静很大,自然就惊动了赵佶。 赵佶匆匆走过来,见赵桓居然真挥剑斩向王霖脖颈,顿时大吃一惊,高呼道:“住手!太子,给朕住手!” …… 赵桓怒火中烧向赵佶施礼毕,忿忿而去。 赵佶皱眉望着王霖:“卿与太子素来交好,今日为何太子却要气成这般模样,竟要杀你?” 王霖伏地不语。 戏要演全套,也需要配角。 内侍押班黄坤上前伏在赵佶耳边小声耳语几句,赵佶这才恍然大悟,却是大笑起来:“王霖,你也是好大的胆子,太子给你说亲你不肯,转眼就去跟韩家结亲,也难怪太子发怒。” 王霖轻道:“官家,朱家女乃是庶女,韩家是嫡女,而且还是齐国公主之后,臣反复思量,还是觉得韩家女更适合臣,所以就拒了太子,应了韩家,不成想太子竟如此盛怒,顷刻间就翻了脸,要杀臣。” 赵佶呸一声:“你这小厮,竟还嫌弃庶出,那朱家女即便庶出,但朱家门庭显赫,庶女也足配得上你了。” 王霖:“可朱家毕竟是太子妃娘家,若臣与朱家结亲,无论嫡庶,便相当于与太子成了姻亲……臣以为不妥!” 赵佶深望着王霖,良久才大笑道:“王霖,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深体朕心,甚知分寸,罢了,你不用担心,朕随后会训斥太子两句,这事就罢了。” 王霖躬身一礼:“臣拜谢官家!” …… 王霖与太子赵桓彻底翻脸的消息很快从宫里传了出去。 王霖嫌弃太子说的朱家庶女,又转而求了韩家嫡女,太子羞怒之下拔剑要杀王霖,两人在宫里险些动起手来…… 关键还有朱家人现身说法,这些事半真半假地到处传播,经不少人添油加醋,情节就更丰富多彩起来。 随后事情就闹得更大,由不得人不信了。 太子在朝堂上当众斥责王霖不知进退,居功自傲,王霖不卑不亢地予以反驳,官家赵佶一顿斥责下来,这才罢休。m..Com 随后太子又上表,请求免去王霖的太子少师衔,被赵佶驳回。 再往后就是赵桓在赵佶宴请新晋宰相吕颐浩等人的御宴上,一言不合,当众持剑追杀王霖,众目睽睽之下焉能有假。 于是王霖即将失宠的热议又起。 韩家家宴。 端坐在主位上的韩嘉彦心情有些郁闷,自家孙女韩嫣刚与王霖订婚,就出了王霖与赵桓反目成仇的事儿,这让他感觉憋得慌。 韩治拱手道:“六叔,侄子以为,我家嫣儿与那王霖的婚事来得太仓促,此时王霖与太子反目,日后必受挂落,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退了亲,免得将来太子登基,咱们韩家遭受牵连。” 韩嘉彦长出了口气,望向自己旁边的齐国公主。 齐国面色沉静,微微一笑道:“贤侄,咱们韩家是何等门庭,这婚约之事既然定了,又岂能随意反悔,会让天下人耻笑的。” “殿下,侄子以为,正因为我们韩家是书香门第,宰相之家,才需倍加谨慎。这王霖出身卑微,虽居高位,但他的恩宠来自于官家和太子,只要失了宠,现如今的权势转眼就没,若将来太子登基,王霖获罪,不要说嫣儿受苦,咱们韩家更要受牵连呐。” 韩家众人纷纷附和。 齐国似笑非笑,望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韩嫣:“嫣儿,你意如何?” 韩嫣起身施礼,银牙轻咬道:“祖母,一女不许二主,孙女经三书六礼已与王霖订婚,成婚在即,若因王霖失宠失势就在此时悔婚,嫣儿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好!好孙女!” 齐国大笑,缓缓起身环视韩家众人冷斥道:“你们当真是鼠目寸光,还不如我家嫣儿!” “王霖失宠?本宫看你们的眼睛都让猪油给迷了!我且问你们,王霖的官职爵位被录夺了吗?失宠?天大的笑话!今日午后官家还从宫里赐下一枚玉如意和几箱蜀锦来,说是赐给嫣儿成婚的贺礼,嫣儿成婚那日,官家还要亲来主婚,你们竟然要退亲?” “王霖与太子反目?你们可知,王霖那两头斑斓猛虎,镇军神兽,此刻还养在东宫,任由太子赏玩……” 齐国声音更冷:“尔等既然鼠目寸光,见识短浅,那就莫要在后妄议皇家,否则,一旦引得官家震怒,本宫也护不住你们!此事莫要再说,谁敢在外说王霖半个不是,本宫定家规严惩!” “嫣儿,我们走!” 第133章 宰相吕颐浩 王霖与韩嫣的婚期定在四月二十三,黄道吉日。 王霖每日便是呆在府中练武读书,闭门不出,基本上拒绝了各家京中高门的饮宴或者文会邀请,不过中间出席了赵佶举办的一次马球赛宴。 蔡京六贼死后,东京气象一新。 吕颐浩、李纲和吴敏三人入阁后,大刀阔斧整肃朝政积弊,清除蔡党奸佞,朝野上下无不拍手称快。 吕颐浩作为宰相主导朝政,李纲和吴敏参知政事,辅之。 如果按照这种形势走下去,说不定北宋王朝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 吕颐浩当然是位能臣,也是名臣,否则王霖也不会一力举荐他入朝,皇帝也不会同意。 但王霖却不知吕颐浩性格专横跋扈,更与李纲矛盾积怨颇深。 尤其是吕颐浩从河北路转运使岗位上直接入相,位居百官之首,取蔡京而待之,那心气劲更是空前高涨起来。 自然就更专横傲慢了,更加看不起李纲和吴敏。 吕颐浩排斥李纲,或可因为是互相政见不同。 但他之所以对吴敏不屑一顾,主要还是因为吴敏的仕途经历。 吴敏当年进士及第,起家浙东学事司干官。 入朝担任校书郎,转右司郎中。 受到蔡京推荐,担任中书舍人、给事中。后得罪宰相郑居中,受到贬官,直至本次东山再起。 所以过了刚开始的几天蜜月期,政事堂上三位相公之间的矛盾也就爆发起来。 党争、内卷和倾轧,几乎伴随着整个两宋的历史,所以王霖隐隐绰绰听说新到任的吕颐浩三人开始内讧,暗自叹息。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死局。 不要说现在危机暂未到来,哪怕靖康之役前后,金军都已兵临城下,朝中的党争都还是如火如荼。 其实对于北宋王朝,王霖本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大势不可逆,他能做的只能是尽最大可能的延缓金兵的全面入侵,尽可能地保留一些主战派的能臣干臣,作为日后抗金的中坚力量。 若吕颐浩、李纲、吴敏等人能勠力同心,北宋朝廷还能苟延残喘延续下去,可若是这三人也走不脱党争的窠臼,那大怂朝真就无可救药了。 这些本来与王霖无关。 他只待成婚后便返回青州,继续筹备自己的力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当对蔡党和童贯党羽的清除告一段落,朝中提拔进了不少新鲜血液,这其中就包括很多吕颐浩的人、李纲的人,吴敏的人,等等。 而吕颐浩就把目标瞄上了王霖。 这诱因当然与最近王霖与太子闹翻密切相关。 今日吕颐浩专程进宫面见赵佶,参了两人。 一個是李纲。 吕颐浩指摘李纲狂悖无礼,私心甚重,培植党羽,不足为相。 一个是王霖。 吕颐浩认为王霖越阶提拔过快,文武兼备,不甚妥当。 兼王霖倚功自傲,目无朝廷律法,擅自率军进驻城中,且近日在东京结党营私,攀交各路勋贵,图谋不轨。 吕颐浩建议赵佶除去王霖的太子少师衔,夺去他的军权,改任青莱节度使及海防防御使。云云。 吕颐浩说得正义凛然,一口一个为江山社稷计,赵佶却不以为然,照旧练字,根本懒得理会。 王霖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再说赵佶对王霖还真是有些护短,他自己的门生,岂容别人说三道四。 赵佶由此对吕颐浩心生不满,觉得此人人品有问题。 不说别的,若不是王霖举荐,他根本就记不起还有吕颐浩这么一号人,没想到这坐稳相位没几天,就开始构陷举荐人了。 进宫面奏没有结果,第二日的朝会上,吕颐浩竟然再次当众禀奏,赵佶勃然大怒。 但想起如今多事之秋,还需要吕颐浩这些人执掌朝政,为他分忧,赵佶就忍住气,拂袖而去。 给吕颐浩闹了个没脸。 下朝后,吕颐浩心情烦躁乘车归府,刚出了皇城宣德门,就撞上了王霖的马车队伍。 因为在东京的知名度实在太高,人气旺盛,王霖最近出府已经不能乘马或步行了,否则到处都会遇上士子文人包围索诗求画。 或求他点评自家诗词歌赋,以博取声名。 王霖的这架马车还是赵佶所赐,在这个年月来说,算是非常奢侈豪华了。而燕青每每担心他的安危,便亲自率军五十,随行在侧。 而最近张叔夜的两个儿子张伯奋和张仲熊也拜在王霖门下效命,所以王霖每次出行这两人也是相随的,毕竟燕青不熟悉京师情况,还需两人引路。 其实以王霖如今的爵位、官职、军权和地位,这完全符合规制。只是吕颐浩心态不对,见对面王霖前呼后拥、豪车骏马,心中顿起反感。 车道不宽,两车两队人马对面而来,只有一方暂避一侧才能顺畅通行,否则就会形成冲撞。 管家吕大伏在车旁压低声音道:“大相公,前面王少师的车马挡路,可否暂避一避?” 吕颐浩素来傲慢,如今占据高位,又岂肯让人,他连李纲都能硬扛,何况是王霖。 王霖再炙手可热,但在他眼里不过权臣。 而且从二品品阶,要低于他这个一品文臣领袖,所以他焉能给王霖让路。 吕颐浩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吕大便昂首大呼道:“照旧前行!” 吕颐浩的车马随从声势浩荡而来。 这边,王霖在车上闭目假寐丝毫不觉,突然听到车外嘈杂声起,掀帘一看,便见对面吕相公的随从言辞傲慢,燕青和伏虎军卒针锋相对,便当街僵持起来。 其实燕青本待是命人要让一让的。 只是街前街后甚多小贩、行人,仓促间还未来得及躲避到街边,吕颐浩的车马便近乎横冲直撞地开过来。 简直岂有此理! 燕青顿大怒,便马一横,就拦在了吕家车驾前。 吕大冷着脸大喝道:“你可知这是吕大相公车驾当面?” 燕青何等豪杰,焉能将一个豪门管家放在眼里。 他冷笑一声:“吾不知谁是吕大相公,但吾知街道狭窄,两家相遇,当相互礼让,方能通行,像尔等这般横冲直撞,是何道理?” 燕青说话间翻身下马,随意上前就拨开吕大和其随从吕家家仆,正要吩咐自家车驾赶紧通行,吕颐浩突然掀开车帘,淡漠道:“伏虎军便是这般军纪散漫,狂悖无礼,连老夫的车驾都敢阻拦吗?” 吕颐浩毕竟是当朝宰相,燕青忍气躬身道:“在下并无阻拦相公车驾的意思,只是街面狭窄,只有互相礼让方可通行,故……” 燕青的话还没说完,吕颐浩便怒斥一声:“退去!” 便放下了车帘。 张伯奋和张仲熊兄弟站在王霖车驾旁边,面色古怪。 两人听父亲张叔夜说过吕颐浩大相公的傲慢,今日当面一见,其实犹胜传闻。 况且,兄弟俩以为吕颐浩本该对王霖有所礼遇,毕竟吕颐浩能有今日,乃王少师举荐所致,不成想吕颐浩不但不给面子,反而如此咄咄逼人。 两人心中暗道:吕颐浩如今掌控相位,骤然取蔡京而代之,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急于立威,只是他实在是选错了立威的对象,他主动招惹上王霖,这事怕就热闹了。 王霖从车上下来,淡淡挥挥手道:“燕青,纠集车马,避到一侧,让吕相公先行!” 燕青虽大为不忿,却还是领命而行。 王霖护军将车驾推到街边,让开位置。 众目睽睽之下,吕颐浩车驾缓缓而行。 所有伏虎军怒不可遏,目露杀气。 王霖不为己甚,他也懒得与吕颐浩计较。 他心知肚明,像吕颐浩这样的人虽不是奸佞,能力很强,但一朝得志,权势冲天,有些架子和傲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当然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在于,吕颐浩之流文臣,自诩清高,骨子里根本看不起王霖这等靠官家恩宠起家的人。 至于吕颐浩突然上表参奏自己,王霖未放在心上。 他无意在东京、在朝堂上跟谁争权夺利,他的目标在山东,只要他将伏虎军整肃起来,积蓄起力量,将来坐拥六州之地,谁也不敢轻易动他,就算是赵佶和赵桓。 区区一个吕颐浩算什么。 让他一头又能如何。 不成想,吕颐浩却掀开车帘居高临下地望着王霖道:“你便是那王霖吗?” 这话听着让燕青等人很不舒服。 燕青心道:若无我家使君,你吕颐浩算个什么东西?你能一步登天,凭的是什么?如此忘恩负义之辈,使君居然还举荐他出任宰相,真是…… 王霖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王霖,见过吕相公。” “王霖,你仰仗些许功劳,未经朝廷允准,便将伏虎军带进城中来,还在街上肆意妄为,阻拦本相车驾,你眼里可有大宋律法和朝廷威严?” 吕颐浩冷冷一笑:“本相明日便上奏官家,将你依律严惩。” 王霖轻笑:“吕相公有所不知,当日蔡京童贯六贼谋反,情势危急,王某不得不带兵进城救驾,我府上留下五百军卒,这是官家允准的护军。今日与吕相公车驾相遇,也本属偶然,何来阻拦一说?” 王霖脸上的笑容敛去,声音拔高了几度:“王某行事,从来是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也并不曾居功自傲。我当日杀蔡京,诛六贼,也非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大宋!今六贼已死,官家励精图治,重振朝纲,此时吕相公入朝,本当着眼天下,造福万民,且不必把精力用在王某身上。” “告辞!” 尒説书网 第134章 上蹿下跳 王霖扬长而去。 吕颐浩满面皆赤。 王霖言辞凛然,暗藏讥讽,他焉能听不出来。 他从未把自己此番入相归结于王霖的举荐,而认定是官家的信任和他个人在朝中的威望。 换言之,是皇帝和朝廷需要他这个能臣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力挽狂澜! 吕颐浩回到府上,躲在书房闭门不出。 吕家上下,见老爷情绪不高,没有一個人敢来打扰。 没有人了解吕颐浩此刻真实的心态。 他在蔡京刚死、朝政乱成一团的情况下来京赴任,局势之复杂可想而知。 虽然他在朝中逐步安插进自己人,也拉拢了不少东京勋贵,但毕竟他在资历和威望上都略逊一筹,有些时候压不住场面。 所以他才迫切需要立威。 他反复斟酌,便选定了王霖作为立威的对象。 一则王霖出身不高,在朝中没有根基,这是王霖的短板。 二则王霖不过一介宠臣,他的权势来自于官家的信任,赵佶刻薄寡恩,随时可能翻脸,此番王霖与太子赵桓闹翻,让吕颐浩更觉得此事可行。 其实他也知道王霖坐拥救驾之功,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无人可以撼动。 他只是想除去王霖的太子少师衔,借此警告群臣。 至于方才在街上,他不过是故意试探王霖的反应。 若是王霖当场爆发,刚好就中了他的计。 他趁势会纠集一部分朝臣,在朝中形成讨伐王霖的声浪,只要声势够大,官家一定不能忽视。 苦思良久,吕颐浩决定再次进宫,面见太子赵桓。 于是吕颐浩就去了东宫。 王霖去城外皇帝赐的庄园转了一圈便就回府,考虑到东京未来将彻底沦陷,王霖并没在东京置办什么产业,目前府邸之类都是赵佶赏下来的。 张伯奋张仲熊兄弟回到张家,刚好见张叔夜下朝,就上前请安,把王霖与吕颐浩在街面上的冲突来龙去脉讲了遍。 张叔夜冷笑起来:“这吕大相公排场真是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他新入朝,本应该稳扎稳打,却急于求成……” “吕颐浩本为能臣,忠君体国,署理朝政,无人可及。可惜他心胸狭隘,性子又甚孤傲,李纲与吴敏受他排挤,现如今一致对外,未来恐怕他的路也不好走。” “或许正因如此,吕颐浩才迫切需要立威。可宰相之威,需要经年积累,而非一蹴而就,他这般为图立威,想踩着王霖的肩膀上号令群臣,真是打错了算盘。” 张伯奋道:“父亲,吕相公应该是见使君与太子翻脸,以为使君失了势,这才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张叔夜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张叔夜别话再也不提。 张叔夜心中暗道,王霖与太子闹翻怕大有内情。 单是朱家之事,他本说通了赵桓,赵桓当时深以为然。 张叔夜觉得赵桓绝不可能为此跟王霖闹成这样……还公开举剑追杀,当众雷霆震怒,这些动作似乎有些过于刻意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定是王霖与赵桓联手演的一场戏,演给官家赵佶看的。 别人信不信无关紧要,只要官家信就好了。 张叔夜思量片刻,冲二子慎重道:“你二人小心谨慎在王霖身边做事,他为人重情仗义,为父与他颇多交情,他看在为父的面上,一定不吝提携尔等,你们将来在青州或伏虎军中定能博个出身,也省得在家中蹉跎岁月。” “喏,儿子遵命!” …… 赵桓万没想到吕颐浩如此执着。 竟然又跑到自己的东宫来,将王霖贬低至此。 赵桓有些无奈。 他不知王霖如何得罪了这位新晋的相公,让他如此揪住不放,大有不把王霖拉下马誓不罢休的架势。 但赵桓既然与王霖翻脸的戏份已经上演,此刻也无法半途而废,也只能附和着吕颐浩,站在殿中对王霖又是一番痛斥。 吕颐浩走后,赵桓浑身忍不住都出了一身臭汗,这演戏也着实不容易。 太子妃朱涟走进殿中温柔笑道:“殿下,这位吕相公看来对王霖颇多怨气,这去父皇那边没说通,又来咱们东宫撺掇殿下……” “妾身刚才从娘家回来,在路上听闻吕颐浩与王霖在宣德门外发生冲撞,人都说吕颐浩欺人太甚,而王霖忍气吞声,大抵与殿下最近闹翻,失了势有关。” 赵桓苦笑:“本宫若不如此,父皇心中就不安稳。我这个太子看上去地位稳固,实际废立就在父皇的一念之间。” “很多人见本宫指斥王霖,便恨不能落井下石,这两日在朝会上,不少言官都瞄准了王霖,铆足力量准备发难。只是没想到,反倒是吕颐浩抢先跳了出来。” “殿下,其实不必为王霖担心,毕竟父皇还是看重他的。”朱涟轻笑一声:“妾身看用不了几天,父皇就一定会一言定鼎,那时候就没有人敢轻视王霖了。” 赵桓面色阴沉,摇头:“不,父皇心中如何想,我看得清楚。王霖越是成为众矢之的,他越是高兴,他就是想要让王霖在朝中成为孤臣,然后为他一人所用。” 朱涟思量着:“原来如此,妾身明白了。” “若是王霖与朝臣交好,内外呼应,父皇还能安枕无忧吗?” “所以,这些时候,无论吕颐浩怎么闹腾,父皇都会装糊涂、和稀泥,当然,若真到了危及王霖根本时,父皇也不会坐视不管。” “吕颐浩此人颇为执拗。他不达目的定不罢休,本宫希望王霖能沉得住气,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他成婚后速去青州赴任,朝中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就都与他无关了。” 朱涟温柔点头。 …… 韩家。 吕颐浩突然登门拜访,韩治与韩科父子心花怒放,但韩嘉彦与齐国却知这位吕相公来者不善。 吕颐浩勉强算是韩忠彦的门生,当年韩忠彦对他有提携之情。 “见过吕相公。”韩治与韩科父子一起躬身相迎,吕颐浩却只微微一笑,径自先朝齐国公主拱手道:“见过殿下、驸马。” 这才又与韩治见礼。 齐国面色平静道:“不知吕相公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吕颐浩轻笑:“回殿下的话,老夫嫡孙吕涛,年方十六,倒也人品端方,学有所成,他到了婚配之龄,老夫反复斟酌,这两日便想与他寻个亲事,听闻殿下嫡孙女韩嫣才貌双全,温柔贤德,就是不知我这孙儿可否有这福气,能高攀上韩门贵女。” 韩嘉彦顿时脸色大变。 韩嫣已经许配给王霖,东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作为当朝宰相,你突然来求取韩家已有婚约之女,不但失礼,还很冒犯。 但这吕颐浩为文臣之首,位高权重,韩嘉彦一时也不能发作。 齐国不动声色,微微笑道:“吕相公乃当朝宰辅,我家能与宰辅之家结亲,那自然是荣幸之至。只是孙女嫣儿已与王少师有婚约在身,且婚期不远,所以……” 吕颐浩故作愕然:“竟有此事?” 齐国心中冷笑,面上却如常道:“这岂能有假?”m..Com 吕颐浩叹息:“看来是吾孙无福了……” 韩治在旁心说他韩嫣是有婚约了,可我这一房却有几个适龄姑娘,若是能嫁给吕家后代,那也能获助力。 于是韩治就道:“早就听闻吕相公贤孙大名,韩家适龄的姑娘除了嫣儿之外,还有几个,相公若不嫌弃……” 韩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国生生打断了:“本宫身体不适,就不陪客了,请相公自便。” 齐国拂袖而去。 吕颐浩面色一抽,却依旧平静如常。 他此来本就是故意挑起事端,当然,他想激怒的不是齐国和韩嘉彦,而是王霖。 他在官家赵佶那边没得到任何回应,太子赵桓虽然面上对王霖恨之入骨,但也有推脱之意。 这让吕颐浩意识到要扳倒王霖难度之大非比寻常,即便他只是想除去王霖的太子少师衔,略压制下王霖的势头,借此立威。 于是就来了韩家。 齐国走后,韩治父子相陪,说了会话,吕颐浩就提出告辞,韩治父子送出府门,临上马车前,吕颐浩突然冲韩科道:“贤侄现任何职?” 韩科恭谨道:“回相公的话,小侄在开封府任通判。” 吕颐浩缓缓点头,“倒也是年轻有为了,不过,以贤侄才学,其实可以更进一步,来朝中阁属任个直学士,也好就近伺候官家,不知你意如何?” 韩科喜出望外,吕颐浩如今掌握朝中官员晋升大权,提携韩科更进一步获个皇帝近臣的职位,那是举手之劳的事。 “多谢相公提携。小侄感激不尽!” 韩科拜倒。 吕颐浩轻轻一笑,就上了车,尔后才掀开车帘意味深长道:“你我两家本为世交,但若是能结为姻亲,便是最好,日后当互相帮衬,共同进退,荣辱与共。贤侄觉得呢?” 韩科深吸口气,再次躬身:“小侄省得。” 吕颐浩大笑,挥挥手,吕家的马车缓缓驰去。 第135章 诸位真是好演技! 吕颐浩用意若何,韩治父子心知肚明。 但要让韩家与王霖退亲,有齐国横在这边,绝非易事。 韩治父子躲在书房商议半天,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韩治妾室宋氏躲在屏风后头,悄然握住女儿韩琴的手,蹑手蹑脚退走回房。 宋氏深望着女儿韩琴,一字一顿道:“琴儿,娘觉得现在是个机会。” 韩琴幽幽一叹:“姨娘,齐国祖母一力执掌,嫣儿与王霖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要想让韩家与王霖退亲,将嫣儿嫁给那吕相公家的孙少爷吕涛,根本就不可能呐。” 宋氏摇头:“娘不是这个意思。” “姨娘,人家吕相公的意思很明确,是要娶韩家嫡女,咱家唯一符合条件的未婚小娘,也就是韩嫣了,女儿一個庶女,人家是看不上的。”韩琴瞬时又有些自怨自艾。 越是在豪门大族,尤其是士大夫门庭,嫡庶之分如同天壤之别的啊。 她的出身决定了她未来婚配的前途。 宋氏咬咬牙:“女儿,娘反倒觉得那王霖比吕家的嫡孙要好,吕颐浩别看现在权倾当朝,可他的相位咋来的?还不是王霖举荐而来……说不定哪天官家一怒,就将他贬了。” “女儿也这般认为,可是……”韩琴想起王霖那张俊逸英武的面孔,心头更加哀伤:“姨娘,您到底要说什么,跟女儿还用遮遮掩掩的吗?” 宋氏压低声音道:“女儿,要想成事,就得使些非常手段……” 宋氏伏在韩琴耳边耳语一番。 韩琴听了俏面发白:“姨娘,此事莫敢如此,若是事败,或那王霖不肯娶女儿为妻,那女儿今后该如何做人?” 宋氏咬牙切齿,面色阴狠道:“女儿,你好好想想看,你哪一点比韩嫣差?就因为这天杀的出身,咱们就得时时处处低他们一头?凭什么有好婚配,就要先可着韩嫣去选?你若能嫁与那王霖,不但你今后荣华富贵一辈子,连娘都带着跟你沾光……至少,不会再被那吕氏整日欺压,动辄打骂!” “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进韩家当了小妾。娘委曲求全一辈子,都这般年纪了,还被那吕氏非打即骂,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女儿,就当是为了娘,你也该拼一把!” “女儿,你毕竟是韩家姑娘,你父如此宠爱你,你放心,韩家定然能为你做主的。” 韩琴俏脸变幻起来。 …… 王府。 赵佶午后突然赐下一块匾额,他亲自写的“伏虎神将”四个雄浑有力的大字,还盖了皇帝的私印。 由此可见,他除却瘦金体外,也还精通各家书体,且功力都不浅。 王霖命人将御赐牌匾挂在府门上。 也知道皇帝此番主要是给他正名来的,免得东京朝野上下都觉得王霖失了宠。 这消息一出,朝堂上那些蠢蠢欲动准备跟在吕颐浩屁股后头闹腾的言官定然会暂时偃旗息鼓。 吕颐浩也是回府后才听说这事,面色当即阴沉不定。 至此,他也彻底确定,皇帝对王霖的恩宠至少在目前是雷打不动。 他要拿王霖立威,现在也只有设法激怒王霖一途,让王霖自乱阵脚,最好是打上门来,在他这相府闹上一场,闹得越大越好。 吕颐浩去韩家提亲的事当然瞒不住王霖,况且吕颐浩还故意让人散播。 燕青勃然大怒,立即拍案而起:“使君,这吕颐浩老贼着实可恨,实乃忘恩负义之辈,且让属下去那吕府,一刀结果了那老贼!” 王霖眸光冷漠,却缓缓摇头道:“燕青,稍安勿躁。吕颐浩虽然性格狂傲,但不失为大宋能臣。他之所以如此,一再挑衅于我,无非是想要激怒我然后留下把柄,他好趁势还击,给我一点颜色看看。” 燕青双拳紧握:“使君,此人为何要专门针对咱们?使君与他非但无冤无仇,还有恩于他,他……岂有此理!” “能在朝堂上穿上紫袍者,都是这大宋朝的人精啊……哪一个都不是善茬,何况吕颐浩如今为相。” 王霖缓缓起身:“蔡京方死,蔡党余孽尚存,他又与李纲吴敏不合,想必执政也有诸多难处。他朝我下手,无非是觉得我无根基,不过是个凭借皇帝恩宠蹿升起来的权臣,多少扳倒我一点,便起到了立威的效果。” “我本不想与他一般见识,甚至,为了大宋朝的万千百姓,我还可以忍他一忍。毕竟他算是能干事的人,这样的人现在不多了。然而,他却触及到了我的底线——” 王霖眸光深沉,缓步向厅外走去:“我若怒起,便中了他的圈套,可我若无动于衷,便要为天下人所耻笑。吕颐浩当真好算计,可惜他算计错了对象。” …… 韩治在东京城外的别院。 此地名为牡丹庄,原系韩忠彦中进士前的读书寓所。 此庄种植诸多品种和花色的牡丹,每逢春夏之交,满庄牡丹盛开,美不胜收。 也在此时,韩治父子便会在庄上设赏花宴,邀请京中权贵名流。 尽管他们父子并不执掌韩家,却是名相韩忠彦之后,因此牡丹庄上赏花宴,在东京社交场上也属重要活动之一。 王霖接到请柬,自然不能不去。 去了才知道,今年的赏花宴韩治父子并未请外人,只是邀了本宗几房,算是家宴了。 韩嘉彦夫妻没来。 韩恕代表大房出场。 韩恕是韩嫣的父亲,王霖见了当然只能躬身拜去:“拜见岳父大人!” “贤婿不必多礼!”韩恕笑吟吟起身,又为王霖逐个介绍韩家几个长辈,以及今日出场的韩家几个晚辈,少年男女十余人,唯独缺少韩嫣。 两人婚期临近,在成婚之前见面于礼不合。 王霖端坐在韩治父子左侧,紧挨着韩科。 其他韩家晚辈都坐在更远一些的位置,王霖随意与韩科等人说笑应酬,眼角余光发现有个美貌清秀的小娘眸光热切紧盯着他看,便下意识回了一眼。 那小娘当即俏面绯红,旋即掩面垂首。 韩治父子实在过于殷切、不断向王霖邀饮,而韩家那些晚辈又轮着过来向他敬酒,连女眷都不例外,王霖一概来者不拒。 但连韩恕都看出有些不妥,旋即起身为王霖挡酒:“我看贤婿酒量有限,此刻已经大醉,不如暂且去客房歇息。” 因为系统爸爸的存在,王霖穿越至今还未曾喝醉过。 无论灌进多少酒水,都化为提升生命气血的能量,只是如今吃食增加所得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毕竟他的生命值已然满格,能量溢出的前提是长时间大量的积累。 韩恕好意阻挡,王霖趁势装醉,晃荡着身子向韩治父子拱手道:“叔父,兄长,王霖不胜酒力,就先告罪了。” “王少师暂去醒酒,晚间再饮!”韩科起身相送。 王霖在韩家两名家仆的搀扶下就去了庄上客房。 这间客房装帧甚是精美奢华,光是这一屋子的古玩陈设,红木家具,雕花门窗,就可见韩家的财力,数百年传承的大族底蕴非同凡响。 两名家仆殷切服侍王霖躺下,王霖昏睡过去。 而一直到傍晚时分,当月上柳梢,东风骤起时,韩家饮宴的厅上依旧如火如荼,韩家几个小辈更是吃得酩酊大醉。 宋氏突然跌跌撞撞跑进厅来,跪在韩恕和韩治父子面前哀呼道:“老爷,出事了!” 韩恕眉头一簇,心头却是起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韩治霍然起身:“宋氏,何事吵吵嚷嚷,搅闹我等酒兴?” 宋氏满面惶恐和泪痕,低低说了会,韩治面色骤变,立即怒气冲冲向厅外奔去。 韩科紧随其后。 韩恕皱着眉头也起身跟了上去,其他韩家各房韩恕这一辈人及各家小辈不知出了何事,都相随而去。 王霖所居的那间客房外,韩治面色铁青,韩科回身将韩家诸位小辈驱走,只留下几房的长辈在。 韩恕沉声道:“科儿,到底出了何事?” 宋氏噗通一声跪在韩恕身前:“大兄,那王霖……” 韩恕心中一颤:“王霖怎了?” “妾身与琴儿见王少师吃醉了酒,好心让厨房做了碗醒酒汤,就送了过来,刚要让婢女送进房去给他服用,结果……” “结果怎样?快说!”韩恕暴怒道。 “结果那王霖突然冲出房来,将两个婢女打晕,不由分说就将琴儿拖进房去……”宋氏伏地哀泣不止。 韩治怒发冲冠,再也按捺不住,他一脚踹开门去,果见女儿韩琴裹着锦被,窝在床榻一脚哭成了个梨花带雨的泪人儿,而床榻上朝墙躺着的还有个锦衣少年。 韩恕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王霖若真是醉酒后失德非礼了韩琴,不要说他女儿韩嫣要受屈辱,他与父母都丢不起这人。 韩科拔出佩剑,怒吼道:“王霖,你这贼子,干的好事!” 韩科举剑作势欲劈,却听门外传来王霖噼噼啪啪的鼓掌声:“诸位真是好演技!” 第136章 坐山观虎斗 “诸位真是好演技!” 王霖面色平静,出现在院中。 他身边还站着满面怒容的燕青,以及韩家一个青衣家仆。 韩家众人面色陡变,尤其韩科,一个健步蹿上去,扳过那躺在榻上的锦衣男子一看,竟然是個十六七岁的少年,眉清目秀,昏迷不醒。 韩科面色剧烈抽搐了一下,竟然是吕颐浩家的嫡孙吕涛! 吕涛何以至此,又何以与自家妹子韩琴同处一榻,尤其韩琴还衣衫不整,蜷缩着身子只知道哀哀哭泣。 韩治暴怒:“哭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氏完全呆住了。 她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站不稳,面上冷汗直流,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刚才明明是把女儿亲自送进了这间客房,而且亲眼见到王霖躺在榻上昏睡不起,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换成了吕家的孙子吕涛呢? 女儿的清白毁了,也没有达到目的,同时还惹下了滔天祸端! 韩治夺过韩科手中的剑,指在宋氏脖颈之下,气得浑身发抖:“贱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氏嘴角嗫嚅,哆嗦着,眼前一黑就晕厥过去。 而床榻上,韩琴犹自掩面抽泣不止。 韩家几房长辈面面相觑。 韩恕首先反应过来,猜出这是韩治这一房故意弄出事来,企图陷害王霖,破坏王霖与韩嫣的婚事。 韩恕心下怒极,却一时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静静等候韩治的处置。 韩治命人一盆冷水将宋氏泼醒,亲自手持鞭子用力抽打起来,打得宋氏哀呼饶命。 要说这女人也有几分急智和狠劲儿,宋氏情急间哭喊道:“老爷,妾身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反正我们娘俩送了醒酒汤过来,结果就从房中冲出个男子把琴儿拖了进去,又栓上了门,妾身一时慌乱就跑去找老爷报信了……” 韩治停下鞭打,愤怒道:“你刚才不是说是王少师吗?” 宋氏又涕泪交集道:“许是妾身看错了,再说当时只有王少师在客房歇着,妾身也没想那么多啊……” 韩科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榻上低低道:“妹子,事关你的名节和韩家的名声,你一定要如实说明,否则哥哥也救不了你!” 韩科使劲捏了捏韩琴冰冷的小手。 韩琴这才面色煞白抬起头来,颤抖道:“父亲,女儿该死,但女儿和姨娘真是好心来送醒酒汤,谁知道……这人就冲出房来,打晕了两个婢女,然后就把女儿拖进房来想……” 韩琴嚎咷痛哭。其实她还是完璧之身,没有谁对她怎么样,但如此种种,她纵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况且是自作孽。 韩恕突然冷冷插话道:“韩琴,你说清楚,拖你进来图谋不轨的到底是王少师,还是他?” 韩琴身子颤抖起来,她下意识瞥了韩科一眼,随即哆哆嗦嗦扬手指着犹自昏迷在地上的吕涛:“是……是他!” 韩琴浑身冰冷。 她进房的时候是亲眼见到王霖躺在这的,可也不知为何,她当时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再次醒来,身边就躺着吕家这个少年,就知道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韩恕面色犹疑,他有些不信。 吕涛为何莫名其妙进了牡丹庄园,这本身就透着诡异。 而且吕涛作为吕颐浩的孙子,身份尊贵,家教甚严,岂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试图对韩家的姑娘用强? 但无论如何,无论内幕如何,这事都与王霖无关,但王霖此刻也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恕望向王霖,拱手道:“贤婿这是从何而来?” 王霖淡淡道:“回岳父大人,我在客房躺了会,觉得口干舌燥,就起身去前院寻口水喝,正好遇上这位大哥,就在他那喝了杯水,又跟他聊了会天,听到这边动静才来了……” 韩恕望向那家丁。 家丁赶紧躬身如实交代。 王霖说得合情合理,而且关键他有人证。 韩治面色铁青,过来冲韩恕施礼道:“兄长,此事颇多蹊跷,但说起来一切都是小弟家教不严,以至于生出这些事端来,而且事关吕相公内眷,真不宜声张,还请大哥等人暂且退去,容小弟仔细审问她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韩恕恼火地跺了跺脚,正要拂袖而去。 却听王霖身边的燕青大声怒道:“就这么算了?我家使君今日受邀而来,被人故意灌醉,若非阴差阳错,使君刚好离开这院,这回岂不是被人栽赃陷害,坏了名声?你们嚷嚷半天,难道不应该给我家使君一个交代吗?” 韩治面色难堪,冲王霖躬身一礼:“王少师,在下一定从严审问,尽快给王少师一个交代。” 王霖往前两步,面色冷漠道:“无论此事内情如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们韩家有人企图陷我于不义,用这等龌龊下三滥的手段来败坏我的名声,甚至达成不可告人之目的!此事绝不能拖,必须要即刻查清,否则,我必连夜进宫面见官家,与你们韩家不死不休!” 王霖的话斩钉截铁。 想起王霖的手段,韩治韩科父子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韩恕犹豫下,还是勉强陪着笑道:“贤婿,还请稍安勿躁,事关韩家和吕家,容我们慢慢查办。” “不可!”王霖冷道。 王霖起初并未意识到韩家这场赏花宴会有什么针对自己的猫腻和阴谋,但当他察觉到韩家有人试图故意想把自己灌醉,便猜出了几分。 他料定此事背后定与吕颐浩的推波助澜有关,否则韩家人绝不敢。 只是王霖没想到,韩家竟安排了个韩家有身份的姑娘来,而不是普通婢女。 这姑娘明显就是刚才宴会上见过的美貌小娘,而能有资格参加宴会的,必定是韩家小姐。 这让王霖觉得这恐怕不单是想要败坏他的名声这么简单,所图甚大。 所以就果断反击。 至于吕涛,他本来另有安排,想给吕颐浩一点警告,恰逢此事便当机立断,命燕青将吕涛掠来当了替罪羊,神不知鬼不觉完成了偷梁换柱,顺便也把吕家扯进了这场旋涡之中。 …… 牡丹庄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吕颐浩闻报仓促而来,衣衫略有些不整。 齐国和韩嘉彦端坐在厅上,眸光冷厉紧盯着韩治父子。 齐国几乎可以断定,此事背后的主谋便是韩治父子,而始作俑者或许就是吕颐浩,目的就是为破坏王霖与韩嫣的婚事。 既败坏了王霖的名声,又逼迫王霖不得不娶了韩琴。 这最符合韩治这房的利益。 但他们真是无知又愚蠢,王霖是什么人,岂敢这么去构陷?一旦让王霖弄清真相,韩家必定会让他闹个天翻地覆。 但为了韩家,齐国满腹的怒火也不能当众发作起来。 目下韩家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咬死吕家,否则王霖岂能善罢甘休。 吕涛此刻晕头转向,他茫茫然跪在厅上,望着自家祖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吕颐浩痛心疾首,怒斥道:“你这该死的小畜生,你如何来了韩家的牡丹庄园?快说,到底是为何?” “回祖父,孙儿今日与几个同窗在城外踏青,听闻此处牡丹庄园牡丹盛开,景致甚为不错,就……一时昏了头,就翻墙进了后园,本想看看牡丹就走,谁知,谁知就不知怎地昏了过去,人事不省……” “祖父,孙儿可是什么都没干!” “你那几个同窗何在?”吕颐浩镇静下来,他知道自家孙儿怕是也被人算计了。 “他们……孙儿不知……”吕涛垂下头去。 他到现在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韩治躬身道:“回相公,在后园确实抓了几个读书士子,也问过了,确是吕公子的同窗。相公若不信,可将他们带来询问。” 吕颐浩断然挥挥手:“不必了。这事已经很清楚,我家孙儿无意误入贵府后园赏花,少年贪玩,虽失礼在前,但绝不至于冒犯贵府家眷,此事定是有人暗中设套,害我孙儿!” 齐国冷笑起来:“吕相公,莫非想要以权压人吗?你吕家人本是自己偷偷闯进我韩家来的,单凭他的一面之词,便指责是我韩家人设计陷害?请相公拿出证据来!” “实际上,若是单纯为了陷害吕家公子,随便找一个婢女即可,何必要牺牲我家琴儿?琴儿虽不是嫡女,却也是我韩家贵女,吕相公觉得韩家下贱至此吗?” 吕颐浩嘴角一抽,也冷道:“韩家下贱不下贱,老夫不想说,但现在的韩家,的确已经不是韩相公所在的韩家了!” “再者,老夫这孙儿知书达理,绝非好色之徒,老夫自幼教导,深知礼义廉耻,岂能看得上你韩家一个庶女!” 事关吕家名节,吕颐浩当然半点也不让步。 齐国拍案而起怒道:“吕颐浩,莫以为你入阁为相,就可以在本宫面前颐指气使,欺压韩家!韩家累世簪缨,父子两代宰相,乃我大宋士族名门,天下人无不敬仰,纵然官家,也得给韩家几分面子,何况是你!” 当众斥责一个宰相,也就齐国敢了。 毕竟她是先帝之女,官家亲姐。 真要闹翻了,她也不怕。 韩治父子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此刻也只能指望齐国能力挽狂澜,给韩家顶起这片天来! 否则,一旦吕颐浩认定是韩家有人坑害吕涛,形成既定事实,再加上王霖还在旁虎视眈眈,自己这一房就彻底完了,至少宋氏母女统统保不住性命! 吕颐浩不动声色道:“殿下其实不必动气。平心而论,吕某是什么人,吕家家风如何,不要说官家知道、文武百官知道,天下人也清楚得紧,若你们韩家此番执意要毁我吕家清誉,害我孙儿,那么,老夫也绝不罢休!” 王霖端坐在齐国之下,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坐山观虎斗。 齐国怒极反笑:“吕颐浩,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韩家害你孙儿?你身为相公,百官之首,说话办事要居心正当才是。本宫且来问你,你这孙儿可是我韩家请来的客人?” “不请自入,是为贼人!而我家贵女清白受损,且不必细究,按大宋律法,单凭这一点,本宫便能将他杖毙!” 吕颐浩冷笑:“殿下好大的威风。我孙儿虽无功名,却也是本相嫡传,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本相势必不与你干休!” 齐国呸一声,几乎将这口唾沫吐到吕颐浩脸上:“这小贼夤夜闯进我韩家,是为贼寇,按照大宋律法,杀之无罪!来人,速将此贼拿下,给我乱棍打死,再送官办。” 齐国在韩家权威深重,她这么下了死命令,一群家仆就一哄而上,很快就把吕涛拿下,就要拖走,吕涛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呼救。 吕颐浩拍案而起:“谁敢?齐国公主,你不过已故先帝之女,目下已嫁入韩家,不过普通命妇,你有何权力杖毙莪的孙儿?就算我孙儿有罪,也需经三司会审,方能定罪!” 齐国转身冷视着吕颐浩:“吕颐浩,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辱及先帝?本宫这就进宫禀明官家!” 吕颐浩自知情急之下失言,但到了这个份上,为了保住孙儿吕涛的命,他也顾不上许多了,径自也冷笑道:“拿官家恐吓本相吗?本相也就进宫,且在官家面前与你分说一二!” 韩嘉彦一看闹翻,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夫人,吕相公,此事说不准就是一场误会,何必非要闹到官家跟前呢?” 吕颐浩扭过头去。 他是真不怕齐国这个过气的公主。 可齐国就偏偏要置这口气。 已故先帝咋了,再怎么说皇家子嗣也高高在上,还惧你一个臣下? 韩治父子看得心惊肉跳,若是真闹大了,最倒霉的还是宋氏母女,以及他们父子。 若让官家插手进来,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韩治犹豫着刚要上前说几句什么,却见齐国冷视他一眼,顿时吓得韩治将一肚子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第137章 骂哭吕颐浩! 厅中气氛剑拔弩张,齐国和吕颐浩互不相让,旁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王霖突然长身而起,淡淡道:“此事也关乎本官,我看你们各执一词,也争辩不下,与其我们在这喋喋不休,不如直接报官,由开封府来处置此事,我想开封府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齐国和吕颐浩几乎同时大声道:“不妥!不可经官!” 王霖陡然冷笑起来,却是面朝吕颐浩冷漠道:“为何不妥?吕相公,你吕家的清誉重要,你孙儿的名节重要,难道我的体面和名声,就可以让你们肆意践踏吗?!” “我王霖从不惹事,但却从不怕事!吕相公,今日不妨明言,此事若无结果,我定不会罢手。所谓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吕相公若敢徇私枉法,袒护自家孙儿,也休怪我不讲情面!” “想要害我王霖的人,此刻都做了古。当日那高俅,设计陷害我,结果如何?后来那蔡京老贼对我图谋不轨,那童贯暗下杀手,结果又如何?我两千伏虎军,夺城而入,力抗三万禁军,杀六贼,救官家!” 厅上众人面色如土,冷汗津津。 王霖此话一出,马上让众人意识到王霖可是个天大的煞星,蔡京童贯这些人他说杀就杀,何况是旁人。 吕颐浩面色一变,勉强一笑,拱手道:“王少师误会本相的意思了,老夫是觉得事关吕家和韩家的体面,好在并未造成不可挽回之损失,其实不必声张。至于王少师从中受到的牵连,自当也是要给個说法的。” 吕颐浩气势软了。 王霖冷扫吕颐浩一眼。 到此刻,他对这些所谓的清流名臣大为失望。 一个个满口的正义凛然,仁义道德,社稷江山,其实还是一己之私最重要,他们倚仗儒家礼法和赵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制,只会胁迫皇帝,构陷政敌,真正遇上势大的权臣,首先会明哲保身。 否则,蔡京把持朝政数十年,祸国殃民,横征暴敛,朝中这些清流名臣到底何在? 确乎有不畏强权为心中正义甘愿赴死之人,但终归是少数人。 多数还是如吕颐浩这般表里不一,欺软怕硬,先捡软柿子捏,遇上硬骨头便暂避隐忍一时,美其名曰忍辱负重、谋而后定。 当然,王霖也不否认,相对而言,吕颐浩的治国能力相当强,贪赃枉法的事是决计不会干的。 算是清廉名臣。 齐国也趁势笑道:“王少师,此事确实不宜经官,否则不但是吕家、韩家,纵然王少师也要被人非议。以本宫看,不如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者说干脆将错就错,将我家韩琴嫁于吕涛,全了她的名节,我韩家也不再追究吕家人擅闯韩家之罪……今日涉及之人,本宫保证,绝不会泄露半点风声出去。” “至于王少师今日无辜受到牵连,我韩家承诺,必给予补偿。” 其实疑点重重,但谁都不想往下揪了。 毕竟两家体面最重要。 王霖仰天大笑:“好啊,这么一来,反倒是你们韩吕因此结亲,坏事变好事了。那么我请问殿下,那企图害我之人,就这么算了吗?” 齐国尴尬一笑,起身竟然朝王霖施礼道:“此事本宫知王少师甚是委屈,这样吧,我这便请出家法,将那宋氏及相关人等一概杖毙,为王少师出了这口恶气如何?” 宋氏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韩治想要上前说清,被韩科一把扯住。在这节骨眼上,韩治出头,必定倒霉。 王霖冷漠地目光投在韩治父子身上。 这两父子也面露惶恐之色,当场跪拜下去:“求王少师宽宏大量,不再追究此事!” 王霖嘴角渐渐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 这事到底如何,实际不用再查也一目了然,韩治父子这一房算计他,为的是坏了他与韩嫣的婚事,尔后逼迫他娶韩琴。 至于吕家,则是被他临场拖进来的,借此敲打警告吕颐浩。但吕颐浩敢说,这事没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影子吗? 杖毙了韩治的小妾,也算是给韩家一个深刻的教训了。 借此事捏住韩家和吕家的把柄,同时让韩家欠下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这才是他想要的。 否则就是把韩治父子给杀了,也没太大意义。 “要想让我不予追究,也不是不可以。但今日之事,需给我出一份切结书,将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逐一写清,然后请驸马爷和吕相公各自签署并按下手印,将来万一事情泄露出去,我也好对世人有个交代不是?” 王霖此话出口,齐国和吕颐浩面色又变。 但此时此刻,他们也无法再辩驳。 否则以王霖的性格,不要说经官,还一定会闹到官家那边去,到时候,韩家和吕家都要身败名裂。 …… 齐国的手段确实狠辣。 宋氏被打得死去活来,凄厉的哭喊求饶声震动整个牡丹庄园,所有韩家下人都畏惧不安。 齐国出身宫廷,掌控韩家,若无严苛手段,必难震慑这么一个大宗族。 宋时的妾说,白了就是高级点的婢女,毫无地位可言,主人家说打杀就打杀了。 韩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依旧老老实实跪在一旁,看宋氏被打得皮开肉绽,直至奄奄一息,眼看活不成了。 宋氏慢慢伸出手去抓住女儿韩琴的手,声音微弱蚊蝇:“琴儿,不要哭……娘不后悔……娘觉得很欣慰,至少琴儿你嫁入吕家,将来不用吃苦了……琴儿啊,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人为妾……若有来世,娘绝不再做妾!” 宋氏一命呜呼。 韩琴嚎啕大哭,瞬时就哭晕过去。 韩治面色难堪,肩头轻颤,垂首不语。 今日这事,吕韩两家与王霖达成互相妥协,点到为止,虽然杖毙了宋氏和两个婢女,但没有牵连到自己父子,已算是天大的幸事了,他焉敢再给宋氏求情。 厅中,吕颐浩面色冷漠扶须不语。 齐国淡然一笑道:“这贱婢三人已然杖毙,此事就此罢了。天色已晚,我韩家就不再挽留吕相公和王少师做客了。” 吕颐浩冷然起身走去。 王霖也淡淡一笑,也起身告辞。 吕颐浩走了两步,突然扭头向王霖道:“王少师果然好算计!” 王霖心头一股火陡然而生。 他今日趁势而为略施薄惩,意在警告和敲打,实际还是给吕颐浩留了余地,吕家也无什么损失,反而与韩家结亲,增加了助力。 可吕颐浩居然还敢叽叽歪歪! 王霖这股火再也压制不住。 他从来都是恩怨分明、杀伐果断之人,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宽容过,之所以对吕颐浩网开一面,主要还是为顾全大局。 “我好算计?我算计韩家还是算计吕家了?” 王霖陡然一个转身,面向吕颐浩,拦住他的去路:“吕颐浩,你之前不过区区河北路转运使,若非莪在官家和太子面前一力举荐,焉能有你今日入阁为相,作威作福?” “王某不求你感恩回报,只希望你能整肃朝纲,协助官家梳理国政,为的是造福天下万民,延我大宋国祚。岂知你反倒恩将仇报,一而再、再而三上蹿下跳,连番挑衅于我!” “你在官家面前进谗言,我忍了。你当众上表参奏,我忍了。你去东宫煽风点火,我也忍了。甚至你当街咄咄逼人,对我倍加羞辱,我还忍了。” “我之所以委曲求全,无非是希望你能正朝纲为大宋朝廷和天下万民所做些实事,希望你不要将精力用在党争内讧上……你以为我王霖,当真怕你吕颐浩不成?” “借我立威?无非看我在朝中无根基、好欺负,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我敬你,你便是当朝宰相,堂堂大相公,我若不敬你,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忘恩负义,谋私构陷,老匹夫,你简直猪狗不如!” 王霖这通臭骂将吕颐浩骂得体无完肤,吕颐浩气得浑身颤抖道:“王霖,你好放肆,你竟敢羞辱本相!” 王霖怒火熊熊,若非看他年纪大,他早就一拳上去将他打个半死了。 王霖一拳重重击打在厅中女子纤腰粗细的包金梁柱上! 只听轰的一声,碗口大的凹槽拳印出现在梁柱上,大厅穹顶摇晃震动,尘土簌簌而下。 “好个无耻老贼!还敢在我面前摆相公的威风!当年蔡京把持朝政,将你一贬再贬,蔡京子夺你子小妾、占你庄园,也不见你站出来说半个不字!若非我杀蔡京,诛六贼,若非我再三请官家招你入朝,你吕颐浩终此一生,绝无出头之日!” 王霖往前一步,威势勃发。 吕颐浩满面羞红,身子发软,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王霖从怀中掏出御赐金牌,声音陡然拔高:“老匹夫,你且看!若不是看你还能为朝廷做事,若非为顾全大局,我今儿个就一刀斩下你这颗道貌岸然的头颅,拿去喂狗!再来惹我,你好生想想后果!” “你……你敢威胁老夫?” “威胁?你配吗?!少拿那些君子坦然赴死之类的话来当遮羞布,你们这些虚伪的清流文臣,一个个口口声声仗义执言、为国家社稷计,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蔡京、童贯祸国殃民数十载,怎不见你吕颐浩站出来据理力争?六贼将你们这群文臣随意玩弄于股掌之中,怎不见你吕颐浩为气节撞墙而死?” 王霖大笑,拂袖而去。 吕颐浩被骂得羞愤交加,颜面无存,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竟掩面大哭。 …… 第138章 大婚,一门双诰命! 吕颐浩走后,韩家人这才转到前厅。 韩嫣搀扶着齐国也走来。 韩恕仔细端详那梁柱上王霖的拳印,倒抽一口冷气,好半天才叹息道:“母亲,如此神力,纵然霸王复生,也不过如此!” 齐国扫一眼,笑笑:“伏虎神将的威名焉能有假,你们方才也听到了,王霖刚才痛骂吕颐浩,本宫听得也觉甚是痛快!” “母亲,只怕因此吕颐浩会与王霖结成死仇,这对于咱们韩家来说,其实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此外,吕颐浩此番被迫于韩家结亲,不过虚与委蛇,恐怕日后会寻机会退亲。” “退亲不退亲的,与我们无关。我警告你们,王霖如今势不可挡,今后绝不可对他不敬。假以时日,他坐拥六州之地,乱世将至,不要说区区一个吕颐浩,就是官家……”齐国的话戛然而止。 “嫣儿,咱们走!” “嫣儿,你今日听王霖痛骂吕颐浩,有何感想?” “回祖母,嫣儿觉得吕相公一再挑衅,王……王少师能隐忍至此,已属难能不易。今日吕相公再次挑起事端,彻底激怒了他,他之反弹,其实也是在所难免。” “嫣儿也实在没想到,王少师这样的人竟然能为顾全大局,而忍辱负重。我本以为他是那种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豪杰。” “这说明他有胸怀,有格局,有欲成大事的壮志。嫣儿,你们婚期在即,成婚之后,你要事事处处端宁大度,展现出咱们韩家名门大族的风度,千万不可使性子争风吃醋,让那王霖对你生厌。” “嫣儿谨记祖母教诲。” “成婚当日,官家一定会为你赐下诰命。本宫这两天就进宫以你名义再为王霖求一道诰命,给他那家中姓潘的小娘个平妻身份,也算对他略作补偿,更重要的是帮嫣儿你尽快在王家站住脚。” 韩嫣感激涕零跪倒在地:“嫣儿拜谢祖母!” …… 婚期终至。 王府与韩府披红挂彩,王霖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喜袍招摇过市,在仪式官的引领下,按部就班走完了全部程序。 三抬大轿迎亲、大开中门,一路吹吹打打,将相州韩氏的嫡女韩嫣娶进门。 婚礼由赵桓暗中派来的內官安排统筹,仪式之隆重、规模之大,属东京罕见。 王霖并不在乎这些,可韩家却非常看重,因为这关乎韩家的面子。 王府门庭若市,宾客如云。 朝中大臣有李纲、吴敏和张叔夜为首的数十人,各路勋贵派人来出席典礼的就更多了,毕竟官家赵佶亲自出席并作为王霖的尊长进行主婚。 拜完天地和官家,仪式就到了最高潮。 要宣布皇帝诰命了。 循例,像王霖这种层次的官员成婚,皇帝会赐下诰命,封女方为诰命夫人。 宋制,宋徽宗政和二年,定外命妇封号为九等,即一等国夫人,二等郡夫人,三等淑人,四等硕人,五等令人,六等恭人,七等宜人,八等安人,九等孺人。 赵佶面满笑容,挥了挥手。 内监押班黄坤便扯着嗓子开始宣布诰命: “奉天承运,皇帝诰曰:今天子门生、太子少师、渤海侯、伏虎军节度并总知淄、青、登、莱、潍、密六州事王霖,已至婚配之龄,故三书六礼,娶妻相州韩氏嫡女韩嫣,韩氏嫣淑慎性成、勤勉柔顺、端宁大度、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二等郡夫人,钦此!” 王霖和韩嫣刚要谢恩,却听黄坤又宣布起了第二道诰命: “奉天承运,皇帝诰曰:清河有女,潘氏金莲,聪慧明捷,端庄贤淑,率礼不越。与王霖相扶患难,卓立有功,今准王霖正妻韩氏所请,赐位平妻,着即册封为三等淑人。望尔等家宅和睦,深体朕心。钦此!” 在场宾客大惊。 皇帝竟给了一门双诰命! 而侧室加封诰命,非常罕见。可见皇帝对王霖的宠信根本不减! 混在宾客中的不少人暗道一声侥幸,幸亏没有跟随吕颐浩对王霖群起而攻之,否则后患无穷! 王霖也是非常吃惊,他根本就没想到。 而据皇帝诰命所言,这居然是韩嫣奏请,看来这便是韩家给的补偿了。 他并不知,这诰命其实得来非常不易,齐国进宫两趟赵佶都未曾松口,最后还是齐国下了血本,送了十万贯钱进了赵佶的内库才达成所愿。 所以这就算是韩家给韩嫣的丰厚陪嫁。 花钱买诰命,也就是赵佶能干出这等事来了。 实际也不新鲜,蔡京等人过去卖官鬻爵寻常事,皇帝卖道诰命也不奇怪。 王霖心甚欢喜,便与韩嫣一起拜下谢恩。 …… 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新房内红烛高照,韩嫣凤冠霞帔端坐在床榻之上,两只纤纤玉手紧握成拳,显得非常紧张。 王霖轻挑起韩嫣的红盖头,这才露出她那张吹弹可破明眸皓齿的娇艳面孔来。 韩嫣俏面微红,微微垂首,不敢正视王霖的眼睛。 这是王霖第一次见到韩嫣。 他冲韩嫣深躬一礼,“娘子如此胸怀大度,能为金莲求取诰命,我心甚是感动。” 韩嫣吓一跳,赶紧起身回礼,柔声道:“夫君折煞嫣儿了……嫣儿只是觉得,我能为夫君正妻,不过是占着韩家出身的便宜,而潘家姐姐服侍夫君多时,进门又在我之前,我想着能为她做一些就是一些,夫君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祖母求这道诰命花费不菲,我韩家家资有限,所以妾身的嫁妆就少了许多,还请夫君体谅。” 王霖此刻心情舒畅,韩嫣能如此大度体谅,真是他的幸运。 他一直在担心这些高门家的小姐心高气傲,架子又大,规矩又多,万一韩嫣在王家端起主母的派头,自己的后宅从此就生出不少是非。 “不打紧,咱们家不缺钱。” 王霖坐在韩嫣旁边,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终归还是王霖试探着握住她的小手,尔后便一点点安抚着她,舒缓着她的紧张情绪,倒入喜帐之中。 …… 一夜欢喜自是不必多言。 韩嫣出身名门,自小受到的是全方位相夫教子的教养,虽然羞羞涩涩,但柔顺夫君,言行举止得体大方。 三日后回门归宁。 王霖投桃报李,也给了韩嫣和韩家足够的体面。 百名伏虎军开道,御赐的车驾用上,数十婢女相随,还带着二十大车的礼物。东京各家权贵未出阁女子,无不艳羡。 因为王霖准备离开东京去青州,他不愿意在东京留什么资产,几乎把这回成婚东京宾客送的金银财帛贺礼全部打包,赠予了韩嫣的父母。 因为王霖身份显赫,所以韩嫣父亲韩恕以及韩家的另外几房长辈亲自出迎,见王霖如此威势和排场,又带了这么多的礼物,韩恕喜不自胜。 倒是韩嫣很震惊。 她扭头望着韩家家仆排着队轮番抬着一箱箱的金银细软进府,心里微有些不安。 夫君给她体面,她当然欢喜。 可夫君似乎把京师王家的资产家当全部都搬到了韩家,这……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些身外之物,娘子不必挂心。” 王霖牵起她的小手,也不顾她是否面红耳赤,就携手走进韩家。 齐国公主和韩嘉彦笑吟吟站在院中。 他们能出厅迎候,也是极大的礼遇了。尒説书网 结婚前可以不拜,因为王霖官职在身。可成了婚便是韩家晚辈,就不能不拜了。 “拜见祖父、祖母大人。”王霖与韩嫣拜了下去。 齐国大喜:“嫣儿,霖儿,起身进厅说话。你们今日回门,给了嫣儿诺大体面,还送了诺多礼物,本宫甚是欢喜。” 王霖拱手笑道:“回祖母大人,嫣儿即将随我去青州,从此天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回家省亲,此番些许薄礼,就当是为嫣儿向祖父母和岳父岳母大人尽孝了。” 齐国知道自己以韩嫣名义为潘金莲求取诰命,获得了王霖极大的感念,所以才重金回报。 这样也好,她为求诰命,动了韩家的府库,如此填补回来,韩家其他各房也就没理由再非议什么了。 王霖夫妻与韩家长辈见礼寒暄完毕,就有韩家的晚辈一群少男少女轮番来拜见。 虽然是平辈,但王霖从二品大员位高权重,韩家安排这些晚辈拜见,也是为交好王霖,将来无论哪一房有事,王霖都会相帮。 王霖在韩家人群中瞥见了吕涛和韩琴。 两人目下已经订婚,只是婚期未定。 王霖想起当日自己痛骂吕颐浩,从此再没见过这位吕大相公,嘴角含笑,就招招手道:“吕公子!” 吕涛不敢怠慢,立即走来躬身一礼:“吕涛拜见使君!” 王霖微微一笑,起身还礼,又道:“多时不见吕大相公,不知相公可好?” “家祖甚好,只是忙于国事,未曾出席使君婚礼,还请使君见谅!”吕涛诚惶诚恐回道。 当日王霖那一番骂,骂得吕颐浩体面大失、心防崩溃,回到家便卧床不起,足足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王霖轻道:“烦请吕公子回府转告相公,在下年轻气盛,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相公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才是。” “如今国事艰难,西夏、辽、金外敌虎视眈眈,朝中之事还要依赖相公把持大局,还请相公不以私怨而废公,将来再见之日,王霖定当面向相公赔罪!” 吕涛连道不敢。 齐国在旁笑笑:“好了,诸位,今日我家佳女佳婿归宁,咱们韩家当摆宴庆贺,自此,都是一家人,就莫说两家话了!” 第139章 石破天惊! 回门宴上,王霖和韩嫣众星捧月,韩家人极尽逢迎。 韩嫣陪嫁丫鬟倚翠、司琴是齐国公主精挑细选出来的体己人,聪明伶俐。 两女自幼陪伴韩嫣长大,感情之好不亚姐妹。 而实际上,在韩家这种高门大族中,主家小娘与身边侍女的关系要远远好于平辈的同宗姐妹,毕竟大家族的宅斗也充满着血雨腥风。 所以,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韩嫣,虽然性格柔顺宽厚,但见多识广,论心机、手段也是不容小觑的,齐国并不担心韩嫣会在王家后宅中吃亏。 况且她还有整个韩家作为坚强后盾。 而此番齐国不遗余力不惜代价为潘金莲求取诰命,这已经让韩嫣赢得了王霖的尊重,也为韩嫣在王家的立足奠定了基础。 宴会正在举行,倚翠回房去帮韩嫣收拾最后的行囊,也就是韩嫣珍视的一些小物件,毕竟随夫君王霖此去青州,什么时候返回东京还是个未知数。 倚翠走到回廊拐角尽头,突然听到韩琴与侍女铃兰的窃窃私语声:“娘子,吕公子告辞已经走了。” 韩琴怅然道:“他来不过是来替吕家虚应其是,给王霖個面子,肯定不会久留。” “娘子,那吕家是不是也太失礼了呀,不论怎么说,吕公子都与娘子有了婚约,他走都不来跟娘子打个招呼吗?” “我与吕家定亲,吕家不过是勉强应付迫于无奈,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寻个借口与我退亲,你还指望人家能多给我体面吗?” “可怜我娘因此而死……” 韩琴突然咬牙切齿起来:“都是韩嫣这小妖精从中作祟,从小到大,韩家所有的好处都被她一一占尽,可我呢?被人家一口一个庶女,恨不能将我踩到脚底下直接踩死!” “还有那老妖婆将我娘活活打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铃兰叹息:“娘子,韩家对娘子确实不公,宋姨娘死得也是凄惨,可没想到老爷用一口薄棺材就给打发了,连个丧仪都没有。” “但是娘子,奴婢劝你还是忍了吧,韩嫣已经嫁给王少师,此时正在势头上,即便是老爷和少爷,都要给她几分面子。也许,也许等她去了青州,这韩家会对娘子好一些的。” “铃兰,我已经走投无路。只要韩嫣一走,韩家一定会开始追究我和我娘当初做的事情,而即便是那吕家也不会放过我,所以——铃兰,你的卖身契我已经取来,这里还有些金银细软,你拿去赶紧离开韩家,寻个良人嫁了吧。” 铃兰大急,跪拜在地:“娘子,铃兰绝不会离开娘子,奴婢宁死也不走的。” “铃兰,好妹妹,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比我的亲妹妹还亲,可我接下来要为我娘报仇,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若不走,一定会牵连到你。” 铃兰泣不成声:“娘子对铃兰恩重如山,娘子,这些事要不还是让奴婢去做吧,铃兰一定不会牵连到娘子身上的……” 接下来韩琴与铃兰抱头痛哭,又一起去了韩琴的独院。 倚翠心头大惊,猜测韩琴要对自家娘子不利,却又不知她们到底意欲何为,心头忐忑不安,赶紧回了厅中跪在韩嫣身侧,伏在她耳边小说禀报一遍。 韩嫣俏面一变。 其实祖母将宋氏活活打死,她也是于心不忍。 而宋氏死则死矣,因为败坏韩家门风,所以死后事也就草草了事,韩琴记恨上祖母和韩家,甚至是她的父亲韩治,都情有可原。 可韩琴怎能将这事怨恨到自己头上呢? 她又会如何害我? 韩嫣垂首思量半天,突然想起一事,面色便煞白如纸。 她悄然望向身前正在与韩家长辈应酬饮酒的夫君王霖,又扫一眼主位上的祖母齐国,心头一时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 …… 宴会正酣,韩琴突然一身缟素,缓步走进厅中。 齐国皱眉,怒视向韩治父子。 韩治慌不迭起身,怒斥道:“琴儿,你这是为何?你在守孝期间,速去,不要来搅了家中长辈的兴致!” 韩琴面色不变,淡淡道:“父亲,诸位长辈,在座的也有不少韩家的姑娘、公子,我虽是庶女,却也有入席的资格吧,为什么不让奴来?” 韩治恼怒,正要训斥,却听齐国淡漠道:“琴儿既然来了,那就归座,今天是家宴,也是王少师和嫣儿的回门宴,理应举家欢庆才是。” 韩琴缓缓上前,拜倒在齐国跟前:“多谢祖母大人!其实琴儿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参加饮宴,而是想求祖母大人和诸位长辈一件事。” 韩嫣心中一颤,低下头去。 齐国柳眉轻挑:“你有什么事,咱们过后再说,今日大喜之日,不要惊扰了大家的兴致,懂吗?” 韩琴却径自道:“祖母大人,各位长辈,我娘横死,既无丧仪,也无坟茔,仅被一口薄棺随意草埋于荒野之中,实在是可怜……” 韩琴泪流满面:“恳求祖母大人和各位长辈垂怜,请将我娘归葬于韩家陵园,免得她沦为孤魂野鬼!” 韩家众人面色骤变。 韩治更是面如土色,他没想到韩琴胆子竟然这么大,竟敢当众提及此事,莫不是活腻了吗? 齐国冷然:“宋氏触犯家法,被家法杖毙,岂能归葬于韩氏祖陵!况且她不过一介妾室,又是犯家法而亡,你还敢来给她争取丧仪?韩琴,念在你一片孝心份上,本宫不予你计较,速速滚下去!” 韩琴今日有备而来,自然是豁出去了。 她纵声冷笑:“好一个妾室!我娘虽然是商贾出身,但想当年韩家困窘无地,产业不继,欠债累累,若非我娘带着二十万贯陪嫁进门,韩家焉有今日?” “莪娘被你们活活打死,所谓人死万事休,即便我娘有过错在先,但就要随便埋于荒野任由野狗叼食尸骨吗?你们于心何忍!” 韩琴大叫道:“好一个名门望族,好一个两代宰相门庭,好一个诗书传家的相州韩氏!如此寒人心,又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齐国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韩治,你教养的好女儿!” 韩治惶恐拜倒:“叔母,小侄惶恐!还请叔母开恩,容小侄随后严惩于她!” “不必了。好个贱婢,如此狂悖无礼,竟敢辱及韩家和先祖!来人,将她拖出去家法杖毙!” 两个老妈子上来拖拽着韩琴就往外走。 韩琴竭尽全力挣扎着,喊得声嘶力竭:“王少师,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结亲的韩家,号称遵圣人教化、诗书传家的韩家!” “王少师,你那新妇韩嫣,天生克夫,八字奇硬,她曾与孟州冯家结亲并订立婚约,三年前,冯家子暴病而亡!此事韩家压制欺瞒至今,根本就是不怀好意,你知也不知?!” 韩琴这话犹如天破天惊,将在场韩家众人惊得冷汗直流,浑身抖颤! 这是韩家最大的隐秘,也是最大的创痛。 冯家是韩恕正妻冯氏的娘家,也是儒家名门。 三年前冯家为嫡子冯正登门求亲,韩家应允。 两家订立婚约,且等两人成年后再行成婚,结果订婚不久,冯正突然暴病而亡,年方十五。 韩嫣当时十四岁,尚未及笄。 婚约自然不了了之。 但由此就传出韩嫣八字命硬,天生克夫的小道消息,韩家全力压制封锁消息至今,为的就是怕害了韩嫣终生。 不料今日被韩琴生生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韩嫣心冷如冰。 她知道此事一出,她与王霖怕是就此无缘了。 一则确是韩家事先并未告知,二则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她这个克夫的黑锅一旦背上,没有人敢娶她。 王霖恐怕盛怒下就会当众休了她! 齐国暴怒而起:“还犹豫什么,拖出去,给本宫打死!” “韩治,你教女无方,如此肆意诋毁韩家,败坏门风,罪不容赦。来人,将韩治父子也给本宫拖出去,杖责三十!” 两个老妈子是齐国的心腹人,见韩琴此番毁了韩嫣的名节,自然怀怒硬拽,韩琴被拖着往外走,口中照旧高呼不止:“好生龌龊的韩家,难道我说过半句谎言不成?王少师,你被欺瞒至今而不自知……王少师,救我!” 王霖缓缓站起,摆摆手道:“且慢!带她回来,我有话要问。” 韩家众人望着王霖,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齐国起身勉强笑道:“贤孙婿,这贱婢胡言乱语,你莫要信她!这是我韩家的家事,你且安坐,待本宫处置就好。至于……” 齐国思量片刻,终道:“至于一些事,本宫待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霖淡然道,“这事既然涉及到我,就已经不单纯是你们韩家的家事了——” 王霖突然抿唇一啸。 他的啸声虽然细微,却因为用了虎啸的技能,极具有无言形容的穿透力,府门前待命的伏虎军军卒数十人立时冲进韩家花厅,燕青一身甲胄,上前抱拳道:“使君!” 王霖微微颔首:“给我看住她。” 第140章 辱我夫人,如辱我王霖! 齐国脸色骤变。 韩家众人见伏虎军冲了进来,便都暗道大事不妙,今日韩家这一劫,怕是很难善了。 韩嫣心若死灰,若非倚翠和司琴搀着,怕都坐不住了。 齐国道:“王少师这是为何?派军包围我家花厅,这是要向我韩家兴师问罪吗?” 王霖不动声色:“祖母大人不必紧张,我只是想将此事问个清楚明白,并无他意。” 韩治父子噗通拜倒在地:“王少师,此事因我家人而起,且请王少师息怒,我这便去将这贱婢打杀,为王少师出气!” “为我出什么气?”王霖淡然挥手,“将他们带下去!” 燕青轰然应命,命如狼似虎的伏虎军将韩治父子带到一侧。 韩嫣再也控制不住,她命倚翠和司琴将她扶起,又颤巍巍走过来,跪拜下去泪流满面:“都是妾身一人之过,妾身命苦福薄,一切罪过都应由妾身承受,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任由夫君处置,哪怕夫君为此休了妾身,妾身也认了,只是还求夫君不要牵连到韩家!” 韩嫣伏地不起。 王霖深望着韩嫣,微微有些出神。 看来韩家曾与冯家结亲、冯家子暴病而亡的事是真的了,并不是韩琴构陷。 而韩家在婚前并没有提及此事,也确实有些欺瞒的意思。 若非王霖是穿越者,换成旁人,他与韩嫣之间纵然不休妻,怕是也会生出重大嫌隙。 王霖心说,这古代女子着实不容易啊,哪怕是韩家这样的超级世家,家族贵女一样也难逃世俗的礼法和虚伪的道德观念的困扰! 这还是朱熹理学未曾产生的时代,礼教观念远不如明朝严苛的北宋,若在明时,此事就会被视为对夫家的极大羞辱。 而非要闹个你死我活,涉及女子也只有以死谢罪一途。 齐国朝韩恕使了個眼色。 韩恕躬身一礼:“贤婿且请息怒,请容老夫如实相告。” 王霖摇摇头:“不必说了,不说也罢。” 此时,被军卒控制住跪在地上的韩琴突然疯狂大笑起来:“韩嫣,你也有今天!经此一事,你必身败名裂,看今后谁敢娶你?哈哈哈!” 韩嫣伏地颤抖。 韩恕几乎要暴走,若不是王霖的军卒控制场面,他恨不能上前一刀砍死韩琴,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王霖缓步向韩琴走去。 “扶起她来!” “你与你娘当初设计企图算计我,我其实并没太当回事。至于你娘被杖毙,那是你们韩家的家规,而且你娘死得也不冤枉。至于你娘的丧仪后事,在这点上,韩家也确实做得不甚妥当。” “人死恨消,死者为大。你放心,我会劝韩家为你娘买块墓地,好生安葬。” “你今日为你娘争取待遇,虽言辞狂悖无礼,但也属于人情之常。然而,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居心叵测,其心狠毒,辱及我娘子,企图败坏她的名节!” 王霖转身去亲自扶起韩嫣。 韩嫣满面泪痕,身形微颤。 王霖温柔一笑,将她拥在怀中略一安抚,便牵着她的手重又走到面目扭曲的韩琴跟前:“你辱我娘子,如辱我王霖!但我今日若打杀了你,世人便以为我意欲杀人灭口。” 王霖面上越加冷漠:“所以,我便将你交由开封府按律处置!” 韩琴拼命挣扎哪里能挣脱开,她面容扭曲疯狂歇斯底里大叫道:“王少师,韩嫣曾有婚约,又命硬克夫,韩家居心叵测如此待你,你竟然不予追究吗?” “你……你该休了她!” 韩琴冲韩嫣啐口唾沫。 王霖突然挥手就扇了韩琴一记耳光:“闭嘴!再敢出言不逊辱我娘子,我便立时打杀了你!燕青,带我名帖,将她送开封府处置。” 齐国和韩嘉彦以及韩恕立即过来阻拦道:“王少师息怒!此事终归还是韩家家事,若一旦经官,韩家名声何存?嫣儿名声何存?” 王霖抱紧韩嫣,探手为她拂去脸上泪痕,动作非常温柔。 “韩家的名声?” 王霖纵声大笑:“你们若是真看重韩家的名声,起初就不该对我进行欺瞒。若坦诚相告,焉有今日风波?” “我要经官,便是要让天下人看个明明白白,我王霖根本无惧这些所谓的流言蜚语,我家娘子也并无半点的过错失德……” 王霖轻抚韩嫣的后背,冷然道:“一家女、百家求,即便嫣儿过去曾有过婚约,那又如何?既然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谁结亲她能自主吗?至于所谓的冯家子暴病而亡,归咎于嫣儿,那更是荒诞不经的无稽之谈!” “嫣儿有什么错?!有错的是你们!她被流言中伤,你们韩家为何不替她做主?何必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甚至欺瞒上下,岂非可笑?” “她是莪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自会敬她、爱她、护她终生!所以,我要公告天下人,今后谁若是再拿这种事来中伤、败坏我夫人的名节,便是我王霖的死敌!” 王霖这番话斩钉截铁,齐国等人听了面色涨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嫣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自家夫君如此与众不同,果然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对她这般回护,她一时情怀激荡,反身扑在王霖怀中嚎啕恸哭不止。 …… 一场风波化为无形,回门宴继续,但韩家人尤其是韩治父子惴惴不安。 韩琴被开封府官办,犯下重罪,会被除籍没入教坊司,韩家声名受损,他们父子一房罪莫大焉。尒説书网 齐国韩嘉彦这边虽也担心韩家声誉,但王霖如此敬重和呵护韩嫣,甚至不惜为她抗下所有的世俗偏见,这绝不是一般男子能做到的事,他们心中甚是为韩嫣感到庆幸。 此时,府外大街上突然传来如惊雷般的马蹄轰鸣声,以及军马与人群冲撞奔跑的嘈杂声,韩家众人面面相觑:到底出什么事了? 燕青匆匆进厅报道:“使君,京营殿帅府三万禁军突然调动,东京四周城门关闭,不知情况如何,属下已经命人前去打探!” 众人皆惊! 第141章 东京危在旦夕! 东京城里人心惶惶。 十里御街,店铺关门,行人绝迹。 全副武装的禁军军卒列队飞奔而过,这一部禁军的调动显然是拱卫皇城的。 皇帝突然临时召集大朝会,在京师九品以上官员悉数都要出席,就连很少上朝的王霖也被皇帝专旨强调入朝。 延福宫正殿拥挤着黑压压的文武朝臣,分班列队,将整个大殿挤得水泄不通。 王霖眉头紧蹙,他暗暗向凝立在丹墀之上的太子赵桓投过问询一瞥,赵桓回以稍安勿躁的眼神。 不多时,内侍黄门尖细的嗓音传过:“官家上朝,诸位臣工仪礼拜见!” 众臣乱哄哄得山呼万岁,赵佶一脸惊慌大步走进殿来。 赵佶刚坐上龙椅,就急吼吼道:“诸相何在?太尉何在?” 吕颐浩、李纲、吴敏、张叔夜四人匆匆出班,躬身见驾。 赵佶惶然道:“吕相,到底军报情况如何,速报于朕及诸位臣工知晓。” 吕颐浩满面羞惭跪倒在地,高呼道:“臣启官家,臣罪该万死!” 赵桓忍不住插话道:“好了,吕相,此刻不是追究干罪的时候,国难当头,速将战报通传给众臣!” 吕颐浩大声道:“蔡京女婿、原大名府留守使梁世杰率大名府五万兵马并纠集河北各州兵马共计十万,起兵反叛投辽,归降辽帝次子晋王耶律熬卢斡。旋引辽军南侵,辽军以副都统耶律余睹为主将,两军合计二十万人,目下已经渡过黄河,距东京不足百里!” 吕颐浩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震惊失色,群情沸腾,声音鼎沸,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就连王霖都大惊。 梁世杰是蔡京的女婿,蔡京伏诛,梁世杰不甘心被朝廷问罪,起兵谋反也算正常,而这个,他之前还专门提醒过张叔夜和太子赵桓了,要加以防备。 然而,似乎吕颐浩没有当回事。 梁世杰什么时候勾搭上辽人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引辽人南侵,这说明他的谋逆之心早就包藏,与辽人的暗通款曲也有些时日了。 王霖此刻并不知,梁世杰与辽人的勾结与辽国当下的内乱密不可分。 辽帝耶律延禧昏庸无道,性情暴虐。 女真完颜阿骨打称帝后,金人不断与辽人作战,从天庆七年开始,辽军屡战屡败。就在不久前,金攻克上京,留守降。 契丹国势江河日下,大片国土沦入金人之手,内部对天祚帝的不满日益加深。 兵马副总管耶律余睹试图废黜辽帝、拥立辽帝次子耶律熬卢斡为帝,结果事败,耶律余睹便与耶律熬卢斡合兵一处,退往宋国境内。 辽人与梁世杰一拍即合。 梁辽合兵,以闪电不及掩耳之势,夺取河北南下各州县,旋即渡过黄河,只取东京。 梁世杰投辽反叛是为了保命,耶律熬卢斡南侵同样也是为了自保,两相聚集大军号称二十万人,分两路直扑东京,可谓是望风披靡,京师四周州县官员纷纷弃城而逃。 大宋的各级官僚系统、军事防卫系统腐烂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等消息报进内阁时,辽人与梁世杰叛军已经逼近东京! 大殿中各级官僚吵吵嚷嚷,王霖顿觉无语。 二十万大军行动何等轰轰烈烈,河北大半沦陷,居然消息传递得这么慢,大怂王朝真是也倒了该灭亡的时刻了。 李纲面向群臣,舌战春雷道:“闭嘴!大殿之上,岂容你们呱躁!” 众臣这才慢慢消停起来。 李纲这才躬身冲赵佶一礼:“臣奏官家,梁世杰聚集大名府兵马反叛,勾连辽人南侵,既然以至京师,这说明定州、真定、易州一线已为辽人所夺。我大宋对辽人的门户大开,辽人随时都会爆发更大规模的南侵!我大宋危在旦夕,东京危在旦夕,还请官家早做定夺!” 李纲说得没错。 河北定州是防御辽国的重镇。 既然辽人长驱直入,说明定州的防线垮了。 李纲又愤怒道:“我大宋在定州一线部署重兵防御契丹,各军州辎重粮草甚众,如今居然悄无声息被辽人所夺,各州主官、守将真乃罪该万死!” 吴敏也怒道:“河北各州防御不力,消息通传如此之慢,怕是也有勾连辽人之嫌疑。官家,应速下诏,通报天下,号令勤王!” 吴敏又冷扫吕颐浩一眼道:“再者,官家,朝廷对河北叛乱毫无防备,梁世杰能轻易举兵,吕相公难辞其咎!” 吕颐浩羞惭无地,又是痛恨之极,此刻也顾不上与吴敏李纲互攻,直接大呼道:“官家,时间紧迫,应立即号令天下各镇勤王,着张太尉即刻组织东京防御!” 赵佶早就慌了神了,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望着殿中群臣那一张张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叹息道:“贼人与辽兵逼近东京,竟有二十万兵马之众,东京只有三万禁军,还十余年不曾打仗,如何能抵得过如狼似虎的契丹狼骑?” 一個四旬清瘦男子出班奏道:“官家,臣中书侍郎张邦昌,臣以为,贼兵与辽人来势汹汹,难以力敌,而东京孤城又很难抵御大军进攻,不如请官家和朝廷速速移驾南京,以防万一……” 此人便是张邦昌?! 王霖深望张邦昌一眼,心里冷笑,果然是著名的投降派,大汉奸。 这还没怎么地了,他就想跑了。 张邦昌此言一出,赵佶明显有点动心。 此时又有两人站了出来。 将作监汪伯彦。 户部侍郎黄潜善。 两人接连附和张邦昌的意思,口口声声为官家赵佶的安危考虑,反正就是一个字,逃! 两人喋喋不休劝皇帝抓紧逃,逃往南京应天府。 这两大奸臣,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以后都当了宰相。汪伯彦还是秦桧的老师,主和派(投降派)的重要人物。 至于这黄潜善,更是奸佞中的奸佞。 靖康初年,康王赵构开大元帅府,黄潜善任副元帅,南宋建立之后官至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在相位时杀太学生陈东、欧阳澈,贬逐与己政见不同的张所、李纲等人,与汪伯彦狼狈为奸,把持朝政,一味屈膝投降,为军民所痛恨。 金军南下时,唆使宋高宗南逃扬州。 关键这黄潜善还是一个超级大贪官,祸国殃民,比蔡京也不逊色多少。 当然,此时两人还没占据高位,没有操纵朝政的能量。 王霖都没想到这两人会在此时跳出来,若非如此,他还真没意识到,朝中还藏着三员大奸。 王霖沉默不语,他知道自有李纲和吕颐浩出来痛斥。 果然,李纲怒不可遏扬手指着张邦昌、汪伯彦和黄潜善三人怒道:“尔等奸贼,竟敢撺掇官家南迁!东京乃我大宋帝都,国运根基之所在,岂能弃之不顾!况且东京百万百姓,若让贼兵辽人夺了城去,百姓性命必将不保!” 吕颐浩也怒形于色道:“东京距南京应天府也不过数百里之遥,东京若失,南京又岂能保住!官家,张邦昌三人居心叵测,试图毁我大宋根基,应即刻推出去斩之!” 张邦昌三人诚惶诚恐拜下:“官家,臣不过是一片为朝廷和官家考虑的拳拳之心,绝无投降卖国之意,请官家恕罪啊!” “好了,别吵了。” 赵佶不耐烦地挥挥手,他举目四顾没有发现王霖,不由大呼道:“王霖何在?” 王霖这才从人群中出列:“臣在!” “大军压境,孤城难守,卿意下如何?”赵佶苦笑道。 众臣都聚精会神望向王霖。 王霖在赵佶心目中的地位甚高,他的话皇帝会听的。 就连吕颐浩和李纲张叔夜等人都将目光落在王霖身上。 王霖朗声道:“臣以为,吕相公与李相公所言甚是!东京乃我大宋之根基,岂能说弃便弃之!况且,若东京失陷,南京也必不保!若任由辽人长驱直入,我大宋亡国之日不远矣!” “官家,东京城池高大,易守难攻。城中禁军尚有三万,据城而守,坚壁清野,坚持几个月不成问题。目前之际,应立即号令天下各镇勤王,一方面,命种老相公率西军精锐东进河北,力争夺回定州一线边防,断了辽人后路。另一方面,当遣使东平、兖州,召京东铁甲军、龙骧军兵马火速驰援东京!” 赵桓突然插话道:“父皇,此刻号令勤王,怕是远水难救近火,不过王少师所言,召京东铁甲军和龙骧军两军从速驰援京师,倒为可行!” 赵佶沉吟不语。 黄潜善突然又跳了出来:“官家,臣冒死再奏,号令勤王也好,去京东召两军来援也罢,怕是都来不及。兖州东平距京师八百里之遥,就算是快马加鞭前往两地调兵,也至少需十余日方能抵达。而随后,军马调动非一日之功,大军行进缓慢,从京东再往京师,这一来二去最快也得一月。到那时,臣就怕东京保不住啊……” “臣等效死以报国,可官家关乎我大宋国本,岂能立于危墙之下!臣建议,请官家和朝廷速移驾南京,再请太子监国,张太尉率军坚守东京,以待来援。” 黄潜善痛哭流涕,叩头不止。 黄潜善这话不但赵佶真的动心了,就连朝中不少文臣也都心思活络起来,便纷纷跪倒了数十人,连声赞同。 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就是。 赵桓脸色一变。 这黄潜善真是该死,竟然要留他镇守东京,让官家和众臣逃跑,居心何等险恶! 但赵桓此刻却只能一言不发。 他不能说什么,作为太子,他代替皇帝监国理所应当,他若不肯留在东京镇守,皇帝那边也说不过去。恐怕还会让皇帝猜忌。 王霖勃然大怒,他冷视着黄潜善和这一群贪生怕死的朝臣,再也按捺不住,上前去一脚就将黄潜善踹了个跟头。 同时大骂道:“好狗贼,好歹毒的居心!官家与朝廷若离开东京,东京人心军心必定大乱,如何能与辽兵狼骑抗衡?” “东京城一旦守不住,辽人和叛军便可长驱直入,再有金人趁势南侵,我大宋亡国灭种指日可待!” 黄潜善被王霖这一脚踹得冷汗直流,他愤怒道:“朝堂之上,当着官家的面,王霖,你竟敢殴打大臣!” 王霖一口唾沫啐在黄潜善身上,怒斥道:“你这祸国殃民的狗贼,再敢哔哔半句,我便一刀砍下你的脑袋,挂在东京城门上示众!” 王霖转身冲赵佶拱手凛然道:“官家,国难当头,关乎大宋社稷江山,若谁蛊惑君心再敢言逃跑者,当杀无赦以安军心民心!” 吕颐浩、李纲、吴敏和张叔夜四位大臣立即躬身拜下:“官家,臣等附议!” 赵佶嘴角一抽,犹豫一会,终还是苦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便准备守城吧。李相深谙兵法,当与张太尉携手调度,务必要保住东京和朝廷周全。” “臣等遵命!”李纲和张叔夜一起躬身领命。 王霖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李纲和张叔夜联手,东京必定能守得住。 毕竟李纲组织的开封保卫战史书上赫赫有名。 张叔夜文武双全,一代名将,抗击外敌之心甚是坚固,有这两人维持东京防卫,定能无虞。 而至于内政,吕颐浩和吴敏联手,足以压制住张邦昌这几个朝中的跳梁小丑。 赵佶突然举目四顾,忧心忡忡道:“那么,去京东两府调兵之事,该派何人去宣诏呢?” 众臣皆沉默下去。 王霖环视众人,一步踏出躬身道:“臣愿前往!” 王霖旋即慨然道:“臣愿将妻室、家眷留在东京,孤身前往东平兖州宣诏调兵,事不宜迟,还请官家速速拟旨!” 王霖这番话说得吕颐浩等人暗暗点头,就连赵佶都有些感动。 果然是朕之门生,对朕忠心耿耿,远胜吕颐浩这些人! 赵桓心中也颇多感慨。数以百计的朝中大臣,食君俸禄,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能为皇家解忧的,却只有王霖这寥寥数人。 第142章 王霖的最大底牌(中秋快乐!) 东京阴云密布,人心惶惶。 韩府。 两千伏虎军悉数拔营进城,就驻扎在距离韩家不远的原樊楼遗址上。 燕青率五百甲士入韩府,两头斑斓猛虎被铁索拴住伏在韩府正门之外。 韩家家仆婢女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韩家这位新女婿到底要干什么。后来才知道是为了保护韩家安危,这才安稳下来。 朝中突起变故,韩家上下焦虑不安。 齐聚正厅。 王霖疾步进厅,齐国公主立即起身道:“贤孙婿,不知朝中情况如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蔡京女婿、河北大名府留守司梁世杰起兵反叛,勾连辽人大军入境,此刻已经渡过黄河,距离东京不足百里!” 齐国和韩家人陡然一震,韩嘉彦急急道:“竟有这等事,这该如何是好?” 王霖环视众人:“你们不必担心。官家已经命李相与张太尉整军备战,同时号令天下勤王,坚壁清野,据守东京。” “与此同时,官家命西军种老相公自河东起大军进攻河北定州一线,斩断辽人后路,而亦命我即刻启程去京东东平、兖州调铁甲军、龙骧军进京驰援,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安心留在府中,不要轻举妄动。” 韩嘉彦苦笑:“贼兵和辽人号称二十万大军,凭东京这区区三万禁军,能抵得住大军进攻吗?” “那拱卫京师和黄河的数万禁军,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让辽人长驱直入……” 王霖沉默片刻,方道:“河北各州已定沦陷,拱卫京师的禁军人马怕也溃散而逃,否则辽人难过黄河。” 齐国作为皇族,对禁军腐朽甚是知情,此时忍不住开口痛骂蔡京老贼真是祸国殃民,以至军队也腐败至此。 王霖心说其实也不能完全都怪蔡京。 这大怂朝从上到下都烂透了,即便没有蔡京童贯,也会有旁人,反正积重难返,这军中的腐烂可不是一年两年造成的,而是天长日久小病积成沉疴绝症。 王霖想起自己当日报名武科,一个兵部的小吏居然就敢公开索要贿赂,何况是朝中高官和武将! 韩嫣走来。 王霖拉起她的小手,柔声道:“娘子暂且留在韩家,等我归来。我会将所部两千伏虎军留在东京,保护你们韩家周全。燕青,若……万一不测,东京城破,你便率两千军拼死护卫我娘子和韩家家眷逃离东京,直奔青州。” 燕青躬身凛然道:“请使君放心,属下当誓死护卫夫人!” 韩嫣大惊失色:“夫君,韩家在东京城中,自有禁军守卫,不打紧的,你岂能将军马留在京中,孤身一人去涉险?” “夫人放心,我自会无碍。我所担心的,无非是你的安危。但此刻举国危难,我又不能独携你离去,否则东京朝野上下必定人心不稳,故,要委屈夫人了。” 韩嫣眼圈一红,流下泪来:“夫君如此待嫣儿,嫣儿感激不尽,但嫣儿决不能坐视夫君孤身一人前往调兵,还是把燕指挥带在身边吧。” 王霖摇摇头:“夫人你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安排。燕青,你速安排一百骑兵隐匿在城外山中,携我兵器坐骑等我归来。” “军情紧急,在下就与诸位告辞了。” 王霖握紧韩嫣的手,微微一笑,旋即大步离去。 韩嫣顿哭出声来。 齐国赶紧上前来扶住她,安慰道:“嫣儿,你夫君武功高绝,天下间无人可敌,他一人行动自如,反倒更加来去自由。他如今将军马留下保护你和我们韩家,如此深情厚谊,咱们韩家没齿难忘!” 韩家等人也都纷纷躬身向燕青施礼。 以齐国和韩嘉彦的老谋深算,焉能不知王霖之所以留兵马在韩家,无非是有备无患。 万一东京城破,也好给韩家留一条生路。 如此为韩家考量,当然是看在韩嫣的面上。 延福宫。 赵佶急问道:“王霖可曾启程了?” 张叔夜躬身道:“使君已经准备离开东京,连夜兼程直奔京东。他将伏虎军两千军调入城中,听从臣一并号令,增强京师防卫,孤身一人涉险,忠君体国之心天日可表!” 赵佶面色涨红,缓缓点头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他,他此举一为安定人心,二则也是做给诸位臣工看的,危难当头,当勠力同心、方得始终,这朝中文武众臣数百,何人有王霖这般忠心和气魄?” 赵佶说的是心里话。 若王霖带伏虎军走,也带走新婚娘子韩嫣走,他必定怀疑王霖是临战而逃,弃他这个皇帝于不顾,可王霖没有这么做。 李纲躬身:“官家得王少师,实乃天佑我大宋!” 吕颐浩满面羞惭,一言不发。 此番事变,王霖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来的气魄、胆识和格局,让吕颐浩觉得自己活了偌大年纪,与王霖相比简直一无是处。 “官家不必担心,只要我等君臣一心,守住东京,大宋便可保无虞。目下,朝廷已传诏命种老相公进军河北,以西军战力,收复河北各州问题不大,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王少师能否及时将救兵搬来,只要京东兵马一到,梁世杰叛军和辽人便会不战自退。到时,我大宋前后包抄,必能将辽人埋葬于大宋境内!” 赵佶心神稍定:“如此,朕便指望李相和张太尉携手守城,吕相与吴相并肩掌握朝政,安定城中人心。” 众臣俯身:“官家圣明!” 李纲等人告退,赵佶望向一直不发一言的赵桓道:“太子今日为甚寡言少语?” “国难当头,父皇挺身而出,与诸臣工一体用心,从容谋划,已经不需要儿臣说什么了。” 赵佶轻笑:“好了,你我父子之间,何必这么生疏了。你不过是怕朕猜忌你,所以谨言慎行。其实啊,你想多了,你是朕的长子,朕将来不将皇位传你,还能传给何人?” “多谢父皇。儿臣想要统率东宫五百禁卫,还有几個能武善战的皇弟,与禁军一并守城防御,也好安东京臣民之心,表明我大宋皇室与百姓共存亡的决心!” “甚好!你去吧,朕准了。你那九弟,年纪不大,但一直嚷嚷着要上阵杀敌,你可带他去。还有你三弟赵楷,也擅骑射,不妨一起用心。”赵佶摆摆手道。 赵桓躬身退去,临出殿时,赵佶突然叹息道:“桓儿,所谓患难见人心,王霖如此忠君体国,目前正是用人之际,你不可再与之为敌。” 赵桓转身来拱手道:“儿臣明白。” “此番危急,若最后当真事有不测,城破之前,朕会拟下传位诏书,你自行率军突围或去江南,或随王霖去山东,登基称帝,延我大宋国祚。”赵佶又悠悠道。 赵桓面色一变,当即跪拜在地:“儿臣万万不敢!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 东京城外。 王霖回身凝望着巍峨高耸的东京城墙,以及那城门楼上严阵以待的军卒和猎猎军旗,深吸口气,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即刻发动神行,身形顿像利箭般掠出。 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肉眼难辨。城上驻军只觉王霖如同一阵青烟,稍一眨眼就失去了踪迹! 这段时日,各项属性都无变化,只有声望值和生命值还在缓缓提升,但凡溢出的生命能量他都加给了技能神行,成功升为2级。 截至目前,他的被动技能有三:复制自卢俊义的气势,复制自宋江的气运,复制自潘金莲的美颜2级。 主动技能方面,快手升级为奔雷手。 杨家枪不但升级,还觉醒了附加绝杀技,此刻神行也升至2级,意味着他拥有了足以自保的速度、杀敌的功法和进退自如的身法,这将是他最大的底牌所在。 …… 宫中。 皇九子赵构兴冲冲披上甲胄,握着弓箭,就向东宫奔去。 另一宫苑中,皇三子赵楷面色复杂,正在慢慢着甲。 他心中拔凉,此番东京被围,辽人突然入侵,未来不知如何。可皇帝却要让自己这些皇子随太子亲临战阵,这……这简直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想起太子赵桓最近的手段,他不由轻叹一声。 在诸皇子中,能够对赵桓储君之位构成威胁的,也就是他这个恽王了。 随着他年岁渐长,与宫外群臣勋贵交往日渐密切,他便更加意识到赵桓对自己的猜忌之心。 他本无心争权,但为求自保,却也不得不暗中积蓄些力量。 否则一旦赵桓向他露出狰狞嘴脸,他便只能等死。 一念及此,赵楷便咬牙顿足,抓起佩剑就冲了出去。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既然太子都不怕,他也思忖自己的胆魄武功并不弱于他。 赵楷赶到东宫时,赵桓已经纠集了东宫禁卫五百人,严阵以待了。小赵构一脸的兴奋之色,站在赵桓身侧,倒也有模有样。 赵楷躬身道:“太子哥哥,三弟前来听命!” 赵桓缓缓点头:“诸位,东京危在旦夕,本宫奉父皇诏命,率诸位驰援城楼,尔等当奋勇杀敌,日后必有重赏!” 第143章 各怀鬼胎 城门楼上,李纲和张叔夜并肩而立,望着王霖消失不见的方向震撼无语。 “王少师真乃神人也!” 李纲慢慢转头,望向张叔夜:“张太尉与王少师素来交好,你可知他这如鬼魅般的身法到底是……” 张叔夜面色肃然:“回李相,在下听闻在我大宋江州有一人,名唤神行太保戴宗,据说此人有仙法相助,能日行八百里,实没想到王使君亦有如此奇能!” 李纲沉默良久,方才叹息道:“老夫素来不信鬼神之术,只是当面一见,方知这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可胜数。我大宋能得王少师,实在是天佑社稷。若以此看,王少师此番调兵最多就是大半个月,援兵可至,只要我等据城坚守,京师可无虞矣。” 正在此时,西北方向突然烟尘滚滚,震天蔽日,马蹄声奔腾如雷,由远及近。 张叔夜面色骤变,立即振臂大呼道:“辽人与叛军已至,鸣军鼓,举兵,备战!” 苍凉的军鼓轰然作响,震动东京。 早已严阵以待的三万禁军除留五千兵马保卫皇城外,其余悉数列队登上城楼,各项守城器械辎重早已准备妥当。 所有禁军面色复杂,刀剑出鞘,弓弩对外,心脏与军鼓一般激烈跳动。 辽人骑兵于梁世杰的叛军分两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扑向东京,烟尘漫卷,喊杀声震云霄。 李纲面色阴沉,扬手指向辽兵大军奔驰而来的方向,惊道:“张太尉,这乃是辽人的铁林军,打头的全是重骑兵,怕不有数千人之众!” 铁林军是契丹军队的精锐之师,曾经让大宋军队吃尽了苦头。 张叔夜也没想到,此番辽人居然出动了铁林军! 张叔夜举目望去,只见辽军中五色旗迎风招展,而在那遥远的大后方,竟然还有一面狼旗大纛,而围绕着大纛的也是一支长矛林立黑甲怒马的铁林军! 米黄色的军旗上“耶律熬卢斡”的字样隐约可见。 “李相,这耶律熬卢斡不过是辽帝次子,官封晋王,可他如今却打起了辽帝才有的狼骑大纛,这说明他已经夺权称帝?此番辽兵入侵,难道是契丹对我大宋的不宣而战?” 李纲摇头:“张太尉,绝非如此。眼下辽军虽然势众,但据老夫目测,最多也就是七八万人,那边的梁世杰叛军至多四五万人,绝非契丹举国入侵。这倒更像是耶律熬卢斡起兵反叛,私自与梁世杰勾结,图谋我大宋河山。或者……” 李纲与张叔夜飞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若真如两人猜测那般,其实这辽人入侵也没什么可怕的。 …… 一个时辰后。 梁世杰叛乱的河北军与辽军对东京完成合围,一眼望不到边的军马将东京城围了個水泄不通。 耶律熬卢斡和耶律余睹在后方按下营寨,并没有着急攻城。 梁世杰率麾下大将急先锋索超、神刀将闻达、赛黄忠李天成、玉面小紫都陆彬、金镗无敌俞大江5人,纵马疾驰入辽人大营求见。 “殿下,既然已围东京,当一鼓作气势如虎拿下东京,不知殿下为何反倒扎下营寨,围而不攻呢?”梁世杰躬身道。 耶律熬卢斡端坐在狼皮褥子上,淡然不语。 耶律余睹在旁却冷漠道:“梁世杰,本帅与你说过多次,我主已然称帝,你当行君臣叩见之礼!” 梁世杰嘴角一抽,却不得不咬牙跪拜了下去:“臣梁世杰,拜见陛下!” “平身吧。”耶律熬卢斡微微一笑:“梁大人不必着急,我军长途奔袭而来,宋军却是以逸待劳,若我军急于进攻,必定损失惨重。况且我大军粮草不足,我已经命人四处打围,袭扰东京周边各州府县,筹粮去了。” 梁世杰心中冷笑,什么打围,不过是掳掠罢了。 这契丹人骨子里的毛病就改不了,一进中原就想捞一把,这样的心态,今后如何能坐稳中原江山? 但他如今倚靠辽人,已无退路,闻言自拱手赞同。 “梁大人,将来拿下东京,朕便封你为宋王。朕据河北、京东与燕云十六州,你便率军继续南下,凡你大军所至,皆为你的疆土,你我便以淮河为界,如何?”耶律熬卢斡淡淡道。 梁世杰面色骤变。 实际梁世杰心知肚明,这耶律熬卢斡和耶律余睹八成是在契丹国内争权事败,这才不得不退往宋朝境内,试图割据宋境以安身,尔后再图谋复辽。 好个辽狗! 梁世杰自知受了利用,但也无可奈何。 他一个叛将,已经不容于宋,若再自觉于契丹,那他真就走投无路了。 耶律余睹冷视着梁世杰。 梁世杰深吸口气,起身拜道:“臣拜谢陛下恩典。拿下东京后,臣当率本部兵马继续南下,为陛下开疆辟土,直至灭亡宋国!” 耶律熬卢斡大笑:“那是甚好。来人,摆宴,朕当与元帅、宋王共饮之!” …… 梁世杰喝得酩酊大醉,返回自己营中,瞬时酒意尽去,面色阴沉下来。 一个二十几岁面白如玉身材挺拔的青年将官匆匆进帐,躬身道:“拜见主公!” 梁世杰深望着他,轻轻道:“陆彬,你素来都是我器重之人,你也知道我膝下无子,将来我们打下的江山,终归还是要教给你来坐的。” 陆彬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自当为主公效死!” “蔡太师被奸人所害,我不得不举兵为太师复仇。如今,我军倚仗辽人才逼近东京城下,可为今之计,你我却始终没有一块立足之地。” “辽人并不可靠,他们利用咱们拿下东京后,便一定会卸磨杀驴,所以我们不能不早做打算。” “我分你兵马两万,你待辽兵日后攻城时,便悄然移师东进,择机拿下应天府,威慑淮扬,若事有不测,我便举兵东去,与辽人分道扬镳!” “属下遵命!”陆彬慨然道。 梁世杰霍然起身义愤填膺道:“这耶律熬卢斡和耶律余睹自大狂妄,还以为攻下东京便可占据整个宋境以北,岂非痴人说梦!”尒説书网 “如今居然还在东京城下安营扎寨,派兵四处掳掠,真是愚蠢到家,若不速速拿下东京,灭了大宋,假以时日,待天下各路勤王兵至,就凭辽人这区区七八万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你我今日便立誓结为父子,父子同心,共创一片疆土,为日后安身立命之所。” 陆彬心神激荡,立即跪伏在地:“孩儿拜见父亲,孩儿当为父亲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144章 戏斗九纹龙 青州。 日暮西斜。 岳飞和花荣在城外整军归来,两人在马上说说笑笑,正待进城,却见从遥远的官道那头掠来一道人影。 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王霖的身形便已出现。 不过王霖风尘仆仆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晃晃,岳飞和花荣吓了一跳,赶紧下马一左一右搀扶住他! 王霖拼尽全力将神行技能发挥至极致,居然一个白日便行近千里,这早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远非戴宗所能及了。 但如此,对他心神、气血、体力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听闻河北大名府梁世杰叛乱,并引辽人进攻东京,岳飞花荣等诸将也是大惊。 王霖浑身乏力半躺在花蕊柔软的怀中,环视众将道:“官家本来让我去调东平的铁甲军与兖州的龙骧军,但我思虑再三,还是先来青州一趟。国难当头,我伏虎军不能坐视不管,而且此番也为绝佳练兵之机会,不可放过。” “传我军令,命黄信总领镇海军,以焦忠、燕顺、郑天寿、周通四人为副将,再命莱州知州赵明诚互为节制,坐镇青州,巩固海防,万不可懈怠。” “即刻派人昼夜兼程去沂州将我家眷迁来青州。派人去独龙岗,命扈三娘与扈成兄妹放弃独龙岗,带领所部庄兵举家迁来青州,以保青州万全。” “岳飞代我总制军马,率花荣、杨志、秦明、武松、栾廷玉、花蕊、李逵、汤怀、王贵、牛皋诸将,全军明日一早开拔,急速往南京应天府行军!” “岳飞虽年纪尚幼,但精通兵法,掌兵有道,他代我掌军,希望各位务必上下一心,不要毁了我伏虎军的声名,否则必军法从事!” 花荣等人肃然起身,躬身领命:“末将等谨遵使君将令!” 大军开拔,自要各种准备。 岳飞率诸将自去准备,见花蕊撅着小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王霖忍不住捏了捏她宛若桃花的面颊,轻笑道:“娘子何故不快?” “夫君,目下伏虎军已足一万五千人马,你麾下诸将都各掌一营,唯独妾身却只能在我兄长营中听命……” “我知你骑射过人,巾帼不让须眉,掌兵自无问题,可你是我内眷,在营中效命算是为国出力,可若担任军职,未免就会惹人非议。” “好了……现在我以太子少师和伏虎军节度的身份总领淄、青、莱、潍、密、登六州之地,身份已与过去截然不同,未来镇海军会整体并入伏虎军,伏虎军满额会扩编至五万以上,你若真有意在军中任职,此役过后,我便会向官家为你请封!” 花蕊顿欢喜起来:“多谢夫君!” “得,花将军,我明日还要赶赴东平调兵,今夜天色已晚,你是不是该服侍为夫安歇了?” 王霖似笑非笑,不由分说,一把将面色羞涩的花蕊扯入怀中,大笑道:“大军压境,迫在眉睫,时不我待,还请花将军上马一战!” 花蕊俏面赤红,轻啐一口:“好不知羞,夫君你真是坏死了……” …… 东平府。 正午时分,东平府城喧嚣热闹一如往常。 王霖缓步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进了城,要寻间客栈住下洗个澡换身衣衫,吃些东西补充下体力,再想办法去见东平府知府陈文昭,宣皇帝的诏命及枢密院的调令。 路经一间名唤翠花楼的妓馆,无意瞥见二楼处一扇窗户掀开,露出一张美艳面孔来。 王霖抬头看了一眼,而那女子那双水汪汪的媚眼儿也恰好落在王霖身上。 见如此陌生俊俏的一個公子哥儿,真是这东平府中很难见到的上等风流人物,女子自忍不住紧盯着看得入神。 却听一个不虞的声音传来:“瑞兰你在看甚?此人是谁?” 然后就露出一张面若银盘、长发披肩的青年男子面孔来。 此人居高临下俯视王霖,目光不善。 王霖扫他一眼,目光一凝,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轻笑来。 九纹龙史进,没想到在此处遇上他! 既然他是史进,那刚才那美貌娼妓,便是李瑞兰了吧。 【史进—生命8,智力5,武力61,声望31,技能:龙拳、三尖两刃刀】 王霖心头一动,便故作枉顾史进,径自盯着李瑞兰多瞅两眼,直看得那李瑞兰心旌摇荡,颇有些窃喜。 自古窑姐儿都爱俏,况且王霖自带美颜、气势和气运,身上发散着一种无形的魅力。 李瑞兰当时就动了心,也忘了老相好史进就在身边,几乎鬼使神差般冲王霖扬手柔声笑道:“这位公子,不如上奴这阁楼来吃杯酒如何?” 王霖哈哈一笑,拱拱手道:“甚好。” 史进勃然大怒。 李瑞兰是东平府的花魁,接客无数,他自不会对她生出什么感情来,两人不过是皮肉之交罢了。 但当着他的面,这兰姐儿竟与其他男子勾勾搭搭,他心里自不舒服。 史进推开李瑞兰,掀开窗户,纵身就跳了下来。 街上行人见势不妙,立时躲避在街道两侧,开始看起热闹。 史进怒视着王霖冷道:“看你这小厮模样,想必是个书生,某也不与你一般见识,速速离去,否则休怪史某揍你一顿拳脚!” 王霖本就故意想试试史进的功夫,复制下他的技能龙拳,如果再有可能,就顺势将他收归门下效命,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王霖故作不屑一顾道:“你这粗汉,在下与你无冤无仇,我自去与这位姐儿吃酒,与你何干?” 史进何许人,江湖豪杰,如今又是上了少华山的山贼头子,向来快意恩仇惯了,如何能吃得住王霖这一激。 闻言便冷笑着一拳击来。 王霖身形一闪,避过史进雷霆般的一拳,史进大叫一声:“好啊,原来还是个练家子,也罢,那就吃我一顿拳!” 王霖微微一笑,轻微发动神行,只躲不攻。 他要看看史进这龙拳技能到底如何,他复制了武松的腿法,复制了杨志的枪法,唯独就是拳脚尚无技能,若是史进的龙拳还过得去,这回当不能放过。 史进拳脚生风,将从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手上学来的这套龙拳施展得淋漓尽致,双拳频出,时若出海蛟龙,时若上山猛虎,端的是了得。 王霖大喜。 这套拳法不错,可以用了。 李瑞兰在阁楼上看两人动手,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跑下楼来准备阻拦,免得史进这夯货拳脚无眼伤了俏公子。 王霖见差不多了,也就懒得再浪费时间。 待史进一拳捣来,他毫不犹豫,立即探手身形略侧,生生抓住史进的手腕,轻轻一扭。 史进便觉一股巨力袭来,浑身便发软无力,又被王霖一拳击中胸部,身子顿蹭蹭蹭后退数步,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此人武功绝高,神力惊人,绝非自己能敌! 史进手扶胸口,压制住气血逆转,面上满是凛然之色,大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王霖也不言语,继续揉身上前,当头一拳打去。 史进吃了大亏,不敢再硬敌,立即往后退去,便大叫道:“好汉通名,在下史进,人称九纹龙!” 王霖技能还没复制完成,哪能轻易放过他,也不答话,照旧挥拳猛攻。 其实他根本也就用了六七分的力气。 史进明知不敌,但当众被王霖逼迫如此,面子也搁不住,便涨红脸咬牙反扑过来,王霖正中下怀,随意与他又战在一处。 史进越打越是羞愤,他怎能不知王霖在随意称量他的功夫,根本并不曾将他放在眼里,否则他可能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 系统爸爸终于还是发出僵硬的机械提示音,王霖哈哈一笑,斜拉史进手腕,又一推,轻描淡写就将他送到了一丈开外。 王霖拍拍手:“史兄弟真是好拳脚,今日领教了!” 史进面红耳赤,站在原地呼呼喘着粗气,良久才抱拳道:“请教英雄尊姓大名!” 王霖见好就收,便笑吟吟拱手道:“在下王霖。” 史进大惊失色:“莫非便是人称天子门生、伏虎神将,最近官封太子少师、六州节度、诛杀六贼的王霖,王使君吗?” 王霖微笑颔首。 史进听闻王霖名头多时了。此番来了山东,更是听过往客商传来王霖在东京的一些事,杀六贼,救官家,可以说是名动天下! 史进纳头便拜:“史进不识使君当面,若有冒犯还请使君见谅!” 王霖大笑,扶起史进道:“哪里话,我不过是久仰史兄大名,想见识一下你这名震天下的拳脚,所以才有意相试,还请不要见怪啊。” 史进大喜,躬身便将王霖让进了翠花楼,两人直接去了李瑞兰的闺房,摆宴吃酒,相谈甚欢。 “回使君的话,在下与鲁智深哥哥交好,听闻他投了梁山来,便有意想来梁山入伙,路经此地,便在此地耍了两日,不成想遇上使君!” 说着,史进便将李瑞兰扯了过来:“使君若看上这女子,便只管在她房中安歇!” 李瑞兰听得眉开眼笑。 第145章 枪挑双枪将董平! 这可是从二品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自己若是能与王霖有一夕之欢,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而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讨得贵人欢心,能进王府当个小妾,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岂不强似在这东平府沿街卖笑。 王霖嘴角一抽,连连摇头:“此话不要再提,我岂能夺自家兄弟所好!” 史进大笑:“一个窑姐儿而已,何足道哉!不过使君何等人物,自然是看不上这种娼妓了。” 王霖笑而不语。 李瑞兰好生失望,她站在一旁,幽怨的眸子都能掐出水来。 “当日我拿下青州二龙山,与鲁智深不打不相识,我有意劝他投在我军中效力,奈何他对朝廷积怨颇深,就去了梁山入伙。” 王霖又道:“不知史兄日后想要如何?也投梁山吗?” 史进搓搓手道:“回使君的话,我当日上少华山也是被逼无奈,如今落草为寇其实是权宜之计,若是……” 王霖微微点头:“史兄若不嫌弃,可入我伏虎军中谋個出身。此时我军中正是用人之际,像杨志、花荣、武松、栾廷玉、李逵、秦明等人均在军中效命。” 史进大喜过望:“拜见使君!史进愿意归使君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霖扶起史进,心道果然梁山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被逼落草。 没有人是天生的强盗,也没有人愿意当一辈子的强盗。 两人开怀畅饮,那李瑞兰也是曲意逢迎,使劲浑身解数、卖弄风情,想要将王霖勾搭上榻,奈何王霖根本无动于衷。 于是心中便有些记恨。 …… 王霖沐浴更衣去了一趟府衙,没见上陈文昭。 据说陈文昭出城巡视去了,他便只能返回来继续与史进吃酒,准备歇一晚明日一早再去。 夜渐深,李瑞兰面目阴沉盯着案上的红烛摇曳。 她身边的苟妈妈蹑手蹑脚地进门,李瑞兰急问道:“苟妈妈,可曾报与那董都监了?” 苟妈妈压低声音道:“回娘子的话,报了,妾身就说听闻有少华山的贼寇和私通梁山的贼人在此……董都监正在点兵,估计最多半个时辰就来擒拿这两人了。” “不过,这姓史的汉子倒还好说,可那位却是……万一……娘子,咱们可是要被诛九族的!”苟妈妈忧心忡忡。 “苟妈妈不必担心,谁能认定他就是那朝廷高官王霖啊?他们口口声声梁山如何如何,必定与那梁山有勾连,况且史进本就是少华山的强盗。到时候董都监兵马一到,双方动起手来,谁还顾得上问他的来历?” “再说了,董都监带官兵擒拿山贼,与我们何干?我们推说不知就是。” 李瑞兰心中恨恨道:既然你看不上奴,将奴弃若敝履,那奴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就算你是朝廷大官又能如何,反正你私通山贼这事也做不得假! 这就是李瑞兰的眼光所限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王霖的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东平府的兵马都监在她眼里是个天大的人物,可在王霖这边屁都不是。 只要王霖表露身份,东平府的人若再敢妄动,那便是欺君犯上的死罪,要诛九族的。 门外,起夜的王霖悄然退去。 他知道李瑞兰是个什么玩意儿,岂能心里没有防备。 既然这娼妓与水浒传中描绘的一般无二,他也懒得去动手,待事发交给史进杀便是了。 他不愿意杀女人。 哪怕是李瑞兰这种恶毒女子。 夤夜。 月上柳梢头,东平府城寂静无声,街上行人绝迹。 东平府知府陈文昭和兵马都监董平率铁甲军一部数百人偃旗息鼓进了城,悄无声息逼近了翠花楼,又将这间妓馆团团围住。 城中来了梁山贼人,这还了得。 不但董平不敢小觑,陈文昭都慌了心神。 火把熊熊,铁甲军布置完毕,董平便挥枪挑开翠花楼的门庭,周遭军卒怒吼着冲进去:“抓梁山贼寇!” …… 史进怒不可遏,一刀将李瑞兰捅死。 尔后又将她身边的苟妈妈砍了脑袋,还待要将李瑞兰的家人屠杀殆尽,被王霖所阻。 铁甲军卒进楼搜捕史进,史进没有反抗,任由军卒五花大绑带出楼去,至于王霖则被一群军卒押解出来。 借着月色和火光,陈文昭认真打量着王霖,见他一袭儒衫,姿容俊逸,又气度不凡。 便皱眉扭头向董平道:“董都监,此人明明是个读书人,焉能通贼?是不是搞错了?” 董平肃然道:“知府大人,原那梁山贼首王伦也是举子出身,大人莫要被他的外表欺骗。这读书人中作奸犯科者,其实也不在少数。” 【董平—生命7,智力6,武力69,声望47,技能:双枪、骑射】 王霖深望着董平,这位后来的梁山马上五虎将之一,突然大叫道:“董平,你诬指读书人为贼,小心官职不保。” 董平面色冷漠:“来人,将他捆上,巧舌如簧,油嘴滑舌,必是那梁山贼人中的鼠辈!” 几个军卒上前来捆绑王霖,王霖纵声一笑,突从旁侧一名军卒手中夺过一杆长枪,抖枪便向董平刺去。 “保护知府大人!” 董平纵马双枪舞动就迎了过来,与王霖在地上持一杆长枪杀将一团。 陈文昭在铁甲军卒团团保护下退在外围,面色有些复杂。 他心道果然是梁山贼人,否则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竟能持枪与董平战了个难分难解! 陈文昭倒是不担心王霖能逃脱,城门封闭,五百铁甲军包围,还有董平这等悍将,除非这两名贼人能逃上天去。 王霖尽管在地面上,手中长枪却轻描淡写挥来挡去,董平面色愈加凝重,他能察觉出对方根本未尽全力。 他没想到梁山贼人中竟有这等高手,使得一手神出鬼没的好枪法,难道是那豹子头林冲? 但看年纪相貌打扮,又颇不似。 王霖试了董平几个回合,心中就有数了。 董平武力值与他相同,但综合战力王霖却远胜董平,这还是在王霖没有叠加使用奔雷手速度和神行身法的前提下。 王霖斗得兴起,他知道要想收服董平这等高手,只有一条道,那便是彻底打服他,让他心服口服。 心念一动,王霖便仰面长啸,周身气血沸腾,双臂神力倍出,而奔雷手、神行技能同步叠加,他纵身高高跃起,人在半空长枪当头劈下。 董平双枪高举格挡,兵器相接,他直觉浑身颤抖,虎口崩裂,两枪瞬间脱手飞落在地。 王霖那枪如山岳般落下,气势撼天动地,董平大叫声我命休矣,就被王霖将枪一侧,生生抽打在他肩上,活活将他抽下马来! 众军大惊,皆飞奔上前营救。 …… 众军围困,王霖突然弃枪,大笑道:“双枪将董平武艺倒还尚可,可鼎鼎大名的京东铁甲军也不过如此!” 众军暴怒包围而上,董平肩头险些骨折,他面色凝重大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东平府意欲何为?” 到了此时,董平也看出王霖不似梁山贼人了。 他虽然持枪挑翻数十围攻军卒,却并没有伤人,而且刚才对自己也明显手下留情了。 王霖淡然一笑,突然从怀中掏出御赐金牌,又掏出皇帝圣旨,展示给众军,尔后高声道:“本官乃渤海侯、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并知六州事王霖!官家有旨、枢密院有诏,权知东平府事、铁甲军都指挥使陈文昭,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接旨!” 陈文昭吓一跳,赶紧上前去查验金牌圣旨以及枢密院的调令公文,满头大汗跪拜在地:“下官陈文昭,无意冒犯天使,还请使君恕罪!” 陈文昭心说难怪连董平都不是对手,原来此人便是那名震天下的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王霖! 可皇帝旨意和枢密院的调令一起下达,宣召者还是王霖这种位高权重的当朝重臣,这……到底是出了何等大事? 董平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竟是王霖! 王霖在山东的名气之大,无人可及。 最近更是因为官封从二品,而家喻户晓。 董平本来以为王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结果今日被人家一挑砸落马下,败得五体投地。 董平跪拜下去。 …… 知府衙门。m..Com 王霖宣完圣旨,又将枢密院的调兵公文与陈文昭交割完毕,陈文昭和董平不敢怠慢,立即命董平连夜整军,又命人火速将圣旨和调令通传兖州,让在兖州的龙骧军三万人在两日内赶至东平府,受王霖节制。 王霖这后半夜就宿在府衙。 陈文昭是个好官,董平也是当世良将,他自然信得过。 临睡之前,他扫了眼自己的属性。 【王霖—生命10,气血12,智力11,武力71,声望92,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龙拳。】 连番战胜史进和董平,武力值只提升了2,只能说明后面越来越难。 第146章 杀诚意伯,孤身冲阵龙骧军! 东京。 围城第三日。 自上午开始,辽军和梁世杰的叛军分两路开始攻城。 辽军并没有出动作为精锐的铁林军,而是出动了梁世杰叛军中的步卒。 叛军弓弩手结阵举着盾牌缓慢推进,在距离城池稍近时,辽军大营中便传来惊天动地的牛角号声。 弓弩手弓箭齐射。 箭矢如雨,如同蝗虫群掠过天际,飞向东京城头。 张叔夜披甲亲自坐镇,他麾下亲兵陡然高呼道:“举广盾!” 城头上的军卒立时动作整齐划一,将早已准备好的巨型铁盾高举过头,其余军卒都避入了城墙壕墙之下。 在不到一个时辰里,叛军就向东京发射了数万支箭,守城禁军也还以颜色,双方对射许久,其实各自伤亡都不大。 但辽军企图破坏禁军防御的目的是黄了。 然而张叔夜却心神凝重,没有半点的放松。 他知道艰苦的东京防御战这才刚刚开始,越往后,越是残酷。 随后叛军步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架设云梯强登城墙,另一部分架冲车直攻城门。 步卒之后的弓弩手躲在巨大的挡车之后,训练有素颇有节奏地开弓放箭,配合着步卒的进攻。 如此一来,城头禁军便不得不冒着密集的箭雨进行顽强抵抗,或用弓箭还击,或用长竿推倒叛军的云梯,或在城头用滚木雷石打击登城辽军,或用大锅将粪水烧开后泼下城墙。 再往后,辽军也压了上来。 局部的攻城战几乎遍地开花,四面城墙上均出现了彪悍的契丹勇士,而在更远处,辽人在城外挖掘地道,堆建土山,其意更加明显。 要用攻城利器,投石车了。 此时,禁军兵力不足的短板就暴露出来了。 顾此失彼。 张叔夜面色大变,大呼道:“速去传本官将令,命防卫皇城的五千军从速驰援城墙,还不速去!” 李纲突然也在几个军卒的保护下冲上城墙,张叔夜皱眉惊道:“李相,此处危险,还请速退!” 李纲凛然道:“老夫何惜此身!若是东京城破,你我连带官家、百姓一百多万人,都要丧命在辽人的铁蹄下,此时若不合力用心,更待何时!” 李纲推开保护他的护军,持刀冲向杀上墙头来的辽人,他一刀砍翻一個辽兵,一边振臂高呼道:“众军听令,誓死捍卫京师,官家有旨,杀辽狗十人者赏万钱,杀辽人过百者封伯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东京禁军纷纷奋勇作战,直至傍晚时分才挡住了叛军和辽兵的第一波攻击。 …… 东平府城外铁甲军大营。 王霖乘马持枪,率董平麾下三万铁甲军列阵以待,等候多时都未见兖州龙骧军的踪迹。 定好今日辰时一刻合兵启程驰援东京,但此刻已经午时三刻,日头都开始西斜,龙骧军居然未至。 王霖在马上扭头望向陈文昭。 陈文昭尴尬抱拳道:“使君,下官已经三次催促兖州出兵,刚才探马来报,龙骧军总制诚意伯郑毅已经率军出发,只是可能是行军缓慢,所以暂未至。” “诚意伯?”王霖问道。 董平在后回答:“使君,郑毅系恽王赵楷正妃的长兄,封爵诚意伯。” 王霖默然,心中起了杀机。 至申时许,三万龙骧军终于姗姗来迟。 王霖在马上凝望龙骧军的来路,见军旗不整,军容散漫,行动迟缓,不禁眉头紧蹙。 就这? 还号称大宋禁军精锐,就粮地方、拱卫京师的龙骧军? 带着这样的一支军马驰援东京,去与契丹狼骑作战,与寻死也没差别。 郑毅纵马驰至,哈哈笑着翻身下马拱手道:“末将拜见使君,实在抱歉,龙骧军分驻各县,聚集整军需要时间,所以来晚了一些,还请使君见谅!” 王霖冷视着郑毅:“你还有脸笑?你以为朝廷调你龙骧军进京是干什么?看风景吗?” 郑毅脸上笑容一敛:“末将知错!” 王霖陡然大喝道:“你知错?你可知按照大宋军律,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已是死罪?!” 郑毅拱手辩解道:“末将已然说过,事出有因,还请使君息怒!” “息怒?官家圣旨在此,东京被辽人围困多时,身为大宋禁军将领,如此国难当头,竟敢迟缓不至,公开抗旨违反军律,你死有余辜!来人,将他拿下,斩之!” 郑毅冷笑,翻身上马往后退去,拔出佩刀道:“王霖,休要在本伯面前耍威风,拿官家压人,我乃朝廷册封的四品将军,又是皇亲国戚,你敢杀我?” “皇亲国戚?好一个皇亲国戚!” 王霖怒喝道:“官家在东京危在旦夕,你作为皇亲国戚却故意延迟行军,枉顾皇恩,你还有脸自称什么皇亲国戚?” “我不敢杀你?我杀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杀蔡京童贯六贼,不敢杀你一个四品伯爵?我杀你如杀猪狗,纳命来!” 王霖手中长枪陡然刺出,郑毅大叫着打马逃窜,王霖猛催马腹,坐骑往前加速,便趁势一枪将郑毅扫下马背,尔后又刺穿郑毅喉管! 身后陈文昭和董平以及严阵以待的铁甲军面色大惊,都没想到王霖雷霆手段,一个四品伯爵,还是皇亲国戚,他说杀便杀了。 当然郑毅该杀,此番延迟行军既抗旨又违反军律,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 只不过龙骧军被郑毅掌控多时,郑毅一死,这支军马怕是要骚乱! 果然,郑毅横死马下,龙骧军中顿起骚乱。 其军中三名将官立时率各自部曲高喊着为诚意伯报仇雪恨的口号,率军冲杀过来。 董平面色一冷,正待下令铁甲军冲上对战,却听王霖怒吼道:“铁甲军不要妄动!击鼓,为我助威!” …… 军鼓苍凉有力密集如雨,震荡山野。 千余龙骧军骑兵呐喊着呼啸奔驰过来。 王霖孤身一人持枪若天神一般纵马迎上冲阵,陈文昭面色发白,急急道:“董平,做好冲阵准备,务必要保使君周全!” 此时王霖已然毫无畏惧冲进龙骧军骑兵阵中,他藏蓝的战袍猎猎飞舞,手中长枪仿若一道银色闪电,横扫间,三五骑龙骧军卒惨叫落马,而枪上余力未尽,又重重击在另外一群骑兵腰间胸前,旋即带倒一片! 王霖一人身姿笔挺,马前无一合之将。 长枪飞舞之间,仿若一道虹彩蛟龙盘绕周身,挥洒纵横。 他纵马驰于千人之中,来回冲杀,生生将龙骧军骑兵阵杀出一道缺口来,血流成河! 那三名郑毅手下的心腹将官,一个被王霖刺死,一个被王霖扫落马下,被乱军惨死,还有一个正欲要逃窜,旋被冲上来护卫王霖的九纹龙史进一柄飞刀射了个透心凉! 龙骧军卒心胆神丧,纷纷四处逃窜。 王霖在马上舌战春雷吼道:“我乃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使王霖,本官奉旨调龙骧军入京驰援,郑毅抗旨不遵、违反军律,麾下三将以下犯上,已被斩杀一正军法!尔等若退去缴械归顺,本官便既往不咎!若执意起兵作乱,那便是大宋叛逆,当诛九族!” 王霖说完,打马缓缓返回铁甲军阵营,退时稳如山岳,龙骧军竟无人敢追击半步。 …… 残阳如血,空气中犹自残存血气弥漫。 龙骧军副指挥使李艺面色苍白,大礼拜在王霖马前:“末将李艺,罪该万死,请使君治罪!” “尔等龙骧军乃朝廷禁军,军纪如此散漫,胆大包天,竟敢以下犯上,忤逆圣旨,围攻天使!” 陈文昭在侧怒斥道:“若非使君宽宏,朝廷又是用人之际,必将尔等定为朝廷叛逆,杀之正纲纪!” 李艺浑身冷汗直流,伏地不起。 史进持刀在侧,杀气腾腾,只要王霖一声令下,他保证一刀斩下李艺的脑袋! 王霖冷笑道:“李将军,我只给你半日时间,你马上回去整肃军马,清除顽固叛逆,傍晚时分,整军出发驰援东京!否则,我便上奏朝廷和官家,撤了你龙骧军的编制,将尔等一概刺配塞外,永世不得归朝!” 李艺唯唯诺诺,领命而去。 王霖扭头望向董平:“董都监!” 董平拱手:“末将在!” “派兵压阵,若那龙骧军依旧冥顽不灵,不遵号令,便率军剿杀,绝不姑息!” 王霖声音冷森,董平额头上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却是领命道:“末将谨遵使君将令!” 王霖举头望向渐暗的天色,心头非常烦躁。 可若是龙骧军实在乱成一锅粥,他便也只能放弃龙骧军,直接率董平这铁甲军三万人连夜驰援东京了。尒説书网 不能再耽搁了。 王霖沉吟片刻,扭头望着史进道:“史进,事急从权,我暂且任命你为龙骧军指挥,你去那龙骧军中,从旁监督那李艺整军,若龙骧军中再有贼人叛乱,先杀了再说其他!” 九纹龙史进大喜,躬身道:“末将遵命!” 陈文昭上前来拱手道:“使君,既然两军都已到位,下官公务繁忙,就先回府城等待使君捷报了!” “知府好走!两军后续粮草辎重督运之事,就拜托陈大人了!” 第147章 伏虎军破狼骑,救东京 东京被围困的第六天。 自打三日前辽人与叛军展开了正式攻城之后,几乎每日都要组织起一波凶猛的进攻,大约会持续两三个时辰左右。 战况非常惨烈。 到今天为止,东京禁军的弓箭及守城器械辎重如滚木礌石的储备已经基本见底,再往后,就只能拆城中百姓的房子了。 实际后备军已经开始拆了! 李纲和张叔夜昼夜坚守在城门楼上,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合眼,满眼全是血丝。 三万禁军已经减员近三成,目前能坚持作战抵抗的也就是两万人不到,而这两万人再分散到四周城门及城墙防线上,每段阵线的防御力量之薄弱可想而知。 东京城中阴云密布,越来越多的人都对守住东京的信心不足。 唯一能让禁军士卒士气提振的,还是皇太子赵桓带着其他几个皇子率禁卫仆从数百人也上了城楼与禁军一起作战。 虽然他们的作战大多是形式上的,但还是让东京人精神为之一振。 张叔夜面色阴沉,他一直在紧盯着辽人大营的动静,尤其是耶律熬卢斡手下那支铁林军的动向。 好在重骑兵在攻城战中能发挥的作用不大,他们暂时也派不上用场。 李纲匆匆登上城楼,见皇太子赵桓也和皇九子赵构、皇三子赵楷上来,便拱手道:“见过三位殿下!” 赵桓匆匆挥挥手道:“李相不必多礼。” 赵佶这几個儿子这两天的表现可圈可点,让李纲和张叔夜以及所有人都有些刮目相看。 本来很多对赵宋皇室失望的人,心头也情不自禁燃起了一丝希望。 不说别的,能敢上城楼来与军卒同甘共苦,并肩作战,这就算是难能可贵了。 金人大营中,通往城下的地道还在继续挖掘,而那三座土山的堆砌已经基本完成。 张叔夜向李纲沉声道:“李相,也许明日,也许后日,辽人便会使用大型投石机,一旦如此,城中必伤亡惨重,必须命城中百姓家有地穴的避入地穴,没有地穴的也尽量留在室外的开阔地带。” 李纲面色凝重,缓缓点头:“吕相早已安排。可惜城中兵马有限,否则这种时候,应当派兵出城时时袭扰辽人,烧毁他们的投石机械,至少延缓他们的工程建造。” 皇九子赵构突然在旁插话道:“张太尉,李相公,不知我师傅去搬救兵可快到了?” 李纲愕然:“殿下说你师傅?” 皇三子赵楷在旁低道:“九弟说的便是王少师!王少师曾奉皇命教授九弟弓马骑射,所以九弟才有师傅这一说。”m..Com 李纲闻言沉默片刻,才叹息道:“从京东东平至东京,约八百里,往返就是一千六百里。王少师走了已有六七日,以他脚程昼夜兼程应该已至东平了吧,但兵马调集行军可不是小事,就算王少师此时已经带数万大军火速驰援东京而来,至少也得十日后方能到达!” 日行八十里,已是李纲以最高限来算了。 毕竟数万大军行动多数是步卒,且拥有辎重,纵然急行军最多也就日行七八十里,再多就不是人力所能承受。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以东京此时的局面,再坚守十天还不城破的可能性并不大。 若是辽人使用了重型投石机,城中伤亡尤其是城墙的损毁必特别巨大,也会加速东京城破的过程。 城门楼上的气氛无比凝重。 众人众兵默然不语,此时只有张叔夜慨然道:“唯死战,以身殉国尔!” 李纲老泪纵横,也振臂高呼道:“死战,不退!” 旋即,城楼上的众多军卒也渐渐开始振臂悲哀大呼死战不退,很快这种哀兵决然的情绪就蔓延到了整个城墙上。 对面的辽人大营中,耶律余睹在马上冷笑道:“苟延残喘,最多两日,本帅便拿下东京,屠灭赵宋皇族,拱卫陛下在东京称帝!” 耶律熬卢斡哈哈大笑:“元帅,朕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两人旋即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他们在契丹国内争权事败,无奈败退进大宋境内。正好遇上梁世杰起兵反叛,故就利用梁世杰,先攻下河北各州,又急速奔袭东京,只要灭了大宋,他们就能在中原建功立业,与辽分庭抗礼。 而假以时日,他们也必定率军杀回契丹,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两人身后的梁世杰面带冷笑。 他悄悄向自己身侧的白衣小将陆彬使了一个眼色。 陆彬不动声色催马离开辽营,转眼不知所踪。 第七日。 辽人终于使用了投石机。 在冷兵器时代,投石机的主要作用就是攻城。 相比较云梯、冲车和攻城塔,投石机投掷出的石块能将黄泥城墙轻易击塌,即便是东京这种宽厚坚硬的青砖城墙也经不住上百公斤石弹的长时间连番打击。 古代攻城一旦城墙垮塌,就意味着进攻方获得决定性胜利。 通过缺口涌入城市的骑兵重装步兵,可以迅速朝城市中心前进,而没有了城墙保护的守城部队只能和攻城部队死战。 由于攻城部队普遍占据人数优势,一旦城墙被破就意味着守城失败。 漫天硕大的巨石在半空中呼啸而至,几乎所有宋军都面露惧色,仰头观望,做好了逃避的准备。 有多块落入外城,惊天动地的震动响彻全城,烟尘漫卷,不知道损毁了多少民房,又不知碾死了多少百姓。 而多数石弹都冲着东京的城墙而来。 轰轰轰! 巨响连连传来,烟尘散尽,李纲张叔夜带兵所在的这段主城墙,被生生砸出了一个十余丈大小的缺口! 此时,辽人大营中牛角号呜咽响起,一支铁林军所属终于发动! 千把人的重装狼骑如钢铁洪流般冲杀过来。 那些普通的弓箭根本就伤不到他们,若是任由铁林军由缺口冲进东京,杀开一道血路,铺天盖地的辽人大军随后掩杀过来,东京不保! 张叔夜大呼:“速去堵住缺口!” 然而,此刻四面城墙上辽人又同步发起了猛攻,已经没有多少人手去封堵缺口了。 而且普通禁军根本就不是契丹狼骑精锐的对手,去了也是送死! 赵桓面色惨淡。 他咬咬牙,挥挥手,便带着赵构和赵楷带着所剩无几的禁卫下了城门楼,纵马直奔皇城。 外城眼看保不住了,他们只能避进坚守皇城,看看是不是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李纲这样的一个文臣,年纪又大,在城墙上带着护军与辽人拼杀,体力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他眼角的余光发现赵桓等人纵马逃去的背影,心头暗叹道:“罢了,其实能做到如此,已经算是弥足珍贵了。但是殿下啊,若是外城破,皇城也保不住的,如今怕已是大宋的末日了!” 李纲抬头望向湛蓝的晴空,万里无云。 而黑压压的辽兵叛军依旧在疯狂地发起进攻,喊杀声惊天动地,而就在他的脚下,他已经感知到了大地的轰鸣和震颤! 铁林军到了! 李纲悲哀得闭上了眼睛,但旋即他怒眼圆睁,大吼道:“众军,随老夫死战,不退!” 实话讲,贵为当朝宰辅和太尉,李纲和张叔夜这些日子亲历指挥作战,与士卒吃住一起,他们都不惜此身,将以身殉国,那些普通军卒受感染的也颇多,有些军卒为了保护李纲,自发聚集在他周边! 李纲和张叔夜及城楼禁军都抱了必死的决心。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两声凄厉愤怒的虎啸! 随即听有人大吼道:“伏虎军听命,全体都有,随本将迎战辽人!” 城门被打开,燕青一马当先,率先冲出,随后马蹄声轰鸣如雷,两千伏虎军骑兵面色冷肃手持勾连长枪、盾牌和弓弩,列队冲出! 青色的军旗烈烈飞扬,军旗上那伏虎军三个绣金大字迎风招展。 两千伏虎军骑兵与一千契丹狼骑铁林军对上! 虽然铁林军是契丹名震天下的精锐骑兵,但王霖这支骑兵战力也很强,尤其随他来京的这两千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彪悍军卒,个个能开硬弓,个个身手不凡,王霖投入也大,装备精良,堪称是武装到了牙齿。 关键是随王霖日久,养成了睥睨天下的士气! 两头斑斓猛虎冲在最前头,山林之王的杀气和威势可不是盖的,两虎接连发出震天撼地的虎啸,那打头的铁林军军卒胯下的战马都吓得瑟瑟发抖,有些甚至都不敢动弹了,由此,铁林军的阵型就开始出现混乱! 两头猛虎窜入敌阵,接连扑咬死十余人,契丹狼骑再彪悍那也是人,人在面对猛兽时的畏惧和不可力敌感几乎是天生的,铁林军骑兵纷纷躲避虎扑,阵型便更加混乱! 燕青怒吼着持枪率先冲入阵型,随后两千伏虎军以尖刀型的战阵生生将铁林军的冲阵切割而开,来回冲阵,将铁林军杀了个人仰马翻! 耶律熬卢斡面色骤变:“这支宋军骑兵何以还豢养猛虎?这是何人的军马?” 耶律余睹面色阴沉:“陛下,这是伏虎军,本帅听闻这大宋新近崛起一位伏虎神将,据说此人万人莫敌,他麾下的正是伏虎军!” 两人身后的梁世杰瞥见伏虎军在与铁林军的对战中渐渐占据上风,战场上激烈的人喊马嘶声隐隐传来,他心中便生出几分冷意。 王霖! 若不是王霖杀蔡京,他如今还在大名府占居高位花天酒地享受荣华富贵,何以这般起兵叛乱,被辽人裹夹至此! 所以梁世杰恨死了王霖。 城门楼上大宋禁军见伏虎军如此神勇,能杀退契丹狼骑铁林军,士气大振。 而当辽人大营中传来鸣金收兵声,仅存的两百铁林军溃不成军,撂下一地尸体逃回大营。 燕青却命所部将折损在战场上的三百兄弟尸体带回,又虏获了数百匹契丹战马。 燕青心痛如搅。 这两千骑兵可谓是王霖的心肝宝贝,一战便折损三百余人,还有两头猛虎中的一头也受了刺伤,岂能不让人心痛! 好在战果显赫,杀敌铁林军八百骑,威震辽人! 此番真正杀出了伏虎军的名头! “伏虎军!百战无敌!” 当城门楼上传来一阵阵禁军军卒的欢呼声,燕青嘴角却事一抽,他不知道日后见了王霖,他如何向使君交代。 可当时那种情况非常危急,若不是他早有准备,率伏虎军埋伏在此,适时冲出,抵挡住了铁林军的进攻,此刻东京已经城破了! …… 虽然铁林军有数千人,但如今折损八百人,对辽人的损失也是惨重。这是耶律熬卢斡赖以立足的重要根本力量,在搞不清城中状况的前提下,辽人不敢再轻易出动铁林军冲击城墙。 而单靠步卒进攻,这便给了宋军缓冲之机。 燕青率伏虎军自去修整,而朝中一些青年官员竟然自发组织起来,率领城中百姓开始协助宋军守城,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城中毕竟百姓有户籍的一百五六十万,而黑户其实也有不少,此时到了生死存亡之刻,为了保命,全城人都发动起来。 破损的城墙很快就被修堵上。 百姓中的青壮被临时分配武器,编入后备军。 听闻伏虎军居然将契丹名震天下的狼骑铁林军杀退,就连官家赵佶都信心倍增,觉得事有转机。 在赵桓的建议下,赵佶下了死命令,各大家族和各家权贵家豢养的私兵家丁,必须全部派上战场,若有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如此,居然又凑起了四五千人。 这些权贵家丁的战斗力明显要比普通百姓要强不少,有他们协防城墙,宋军这边的防御力量空前暴涨,随后两天辽人的猛烈进攻基本上都无功而返。 随后,官家对于伏虎军的褒奖令也下达,燕青赐金百两,军卒没者五倍抚恤,其余军卒皆赏万钱。承诺待此役过后,再擢功论职。 燕青将皇帝赐的百金分给了死难兄弟家属,当然是先记在账上。其余军卒见状,也将赏钱取半,分赠死难者家属。 没想到自此,成了伏虎军的一个惯例。 第148章 王霖杀辽王,破辽军! 东京围城第十五日。 虽然东京军民损失惨重,原本巍峨豪阔的东京城也是千疮百孔,但终归还是守住了。 张叔夜披头散发,满面污垢,浑身血迹斑斑。 他身侧的军卒壮丁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处,城楼上到处都是蜷缩在濠墙之下躲避辽人巨石攻击的军卒,人人都面露决然之色。 城破,便是一死而已! 实际城外的辽军和叛军也是军心不稳。 这些时日,被驱驰攻城的大多都是梁世杰麾下的大名军,五六万军马除被陆彬悄然带走的那两万人之外,所剩无几了。 梁世杰在辽人面前低头哈腰陪着笑脸,急先锋索超在马上面色很难看。 他与神刀将闻达、赛黄忠李天成、玉面小紫都陆彬、金镗无敌俞大江4人不同,最底层的军卒出身,并非梁世杰的死党。 当日梁世杰突然举兵反叛,索超若不从叛,就是死路一条,再说他的家眷都被梁世杰控制,胁迫之下,只能屈从。 从一开始索超就不认为梁世杰能有好下场,凭借区区数万叛军,焉能颠覆大宋江山。 后来梁世杰又勾结辽人,引辽人入侵河北。 这已经从反叛沦为了彻头彻尾的汉奸、卖国贼,索超心中愤恨溢于言表。 如今叛军与辽军围困东京未果,也知梁世杰前两日就暗中分兵陆彬,隐匿行迹,去取南京应天府,而眼看在辽人的驱驰下叛军硕果仅存只有数千人马,索超猜测梁世杰定然要决计与辽人分道扬镳,东进直扑南京,为自己谋个生路。 果然,辽人的军令下达,傍晚时分再次发起对东京的猛攻。 而从辽人大营中领命而回的梁世杰,却即刻下令拔营,率数千人飞扑东进。 耶律熬卢斡突闻梁世杰骤然分兵而去,忍不住暴怒而起,正要派兵追杀灭了梁世杰,却被耶律余睹所阻。 耶律余睹道:“陛下,我早就说了,这梁世杰并不可靠,好在前番他已经损兵折将,所剩兵马寥寥无几,他擅自拔营去取应天府,其实对我军而言,是件好事。应天府是宋人南京,控北扼南,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梁世杰取下应天府,必能阻断江南淮南宋军驰援东京的通道,这便于我军在宋境立足。” 耶律熬卢斡痛骂一声:“混账狗贼,日后当屠他全家!既如此,元帅,我军明日当竭尽全力拿下东京,否则拖延时日越久,越是麻烦。” 耶律余睹沉默片刻,却是拱手道:“陛下,我军只有七万余人,如今在东京折损过万,若再继续攻城,损失更大。以如今局面,我军即便能拿下东京,也至少再需十余日方可。可拿下又能如何?” “最多就是让宋人再换一个皇帝,仅此而已。东京守不住的,倒不如……” 耶律余睹重重一拳击在地图上:“不如我军保存实力,从速退据河北大名,倚靠黄河天险阻断宋军北上,而只要我军掌控河北数州之地,最多数年,必有喘息之机反攻契丹。” “若再不成,便也只能由河北东进登莱,渡海投靠金人了。” 耶律熬卢斡面色一变,他其实知道耶律余睹说得都在理。 这不足七万兵马是他的立身根基,若失去兵马,他必死无葬身之地。 辽人开始准备攻城器械和投石机,这让东京城中非常紧张,整整一夜,守城军卒都不敢合眼,瞪大眼睛紧盯着辽人大营的动向。 破晓时分,军卒来报,刚在城楼下迷瞪了几個时辰的张叔夜和李纲被惊醒,便急匆匆带着将佐登上城楼。 却见辽人开始拔营,大有退去的迹象。 李纲愕然:“张太尉,辽人这便要退兵了吗?” 张叔夜摇摇头,他观察半天才道:“李相,前番攻城以梁世杰的叛军为主,其实辽军损失并不太大。他们如今不战而退,我估摸着要么是故意使诈,企图哄骗我军出城去攻;要么便是别有图谋,看他们准备退去的方向……” 张叔夜猛然一拍城墙:“李相,他们应该是想渡河、退守大名府了!” 李纲如释重负,竟一阵头晕目眩,栽倒在地。 军卒赶紧上前就他救醒。 不管辽人退去何方,最起码暂时东京的包围是解了。 太子赵桓匆匆而来,抱拳道:“太尉,李相,既然辽人欲退,我军是不是打开城门追杀,也杀辽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纲和张叔夜几乎同时大叫一声不妥! 赵桓面色一僵。 张叔夜笑着解释道:“殿下,我三万禁军目下只剩下万余,而且人困马乏,负伤者甚众。此时出城追击辽人,无异于送死。再说两人突然拔营,还有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使诈,我军万万不可中计!” 正在说话间,突然在东京以北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军鼓齐鸣,以及数万大军行进冲杀的激烈声浪,漫天黄沙卷起,掩住了黎明的曙光! 众人趴着城墙仔细端详,好半天,张叔夜才狂喜道:“殿下,李相,兵从北来,必是王少师的救兵到了!” 赵桓也是喜出望外:“短短十余日,救兵便至,王少师功莫大焉!” …… 三万披坚执锐的京东铁甲军,列成数个齐整的步兵方阵,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高山,移动的城池,整个压进。 每前进一步,气势磅礴,大地都为之震颤。 兵将身上的甲胄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金铁之声,汇聚成王霖坚若磐石的中军方阵。 方阵中,王霖的令旗迎风飘扬。 而在另外一侧,三万龙骧军在李艺和史进的率领下,突然从山林中冲杀而出,死死堵住了辽兵退往黄河方向的去路! 六万大军仿佛从天而降,辽人惊慌失措,原本井然有序的阵营开始从中分裂成数个各自为战的小阵营! 王霖的中军阵型倏展,仿若一柄巨大的弯弧刀锋。 三千轻骑,自密集的方阵之中,排众而出。 “杀!”喊杀之声,声震九霄。 群马飞驰,自高岗上向下疾冲。 喊杀声如雷震谷,精骑如破水之箭,狠狠扎入辽人阵营之中,立刻撕开一道血口。 一时之间,惨呼声大作! 宋军与辽军开始正面的激烈碰撞! 其实六万对六万余,在人数上辽人再无优势,而在气势上,辽人退意已浓,士气更加不足! 此时,官家赵佶率满朝文武及京师勋贵都登上了城门楼观战。 尽管燕青再三请战,要出城去增援使君王霖,张叔夜出于谨慎,都不曾应允。 天地间,对战的两军人马铺天盖地,十几万人的对战那是何等规模和惨烈! 浓烈的血腥味仿若来自九幽地狱,掩得远处地平线上那一道黎明前的青白曙色也说不出的凄惨苍凉。 宋朝官家和众臣耳畔响起激烈的辽人号角声,又传来宋军激昂的军鼓震颤,马匹嘶鸣,金刃相击,密集如雨的马蹄声,摄人心魄。 刀枪兵戈如林,大地震颤,尘土飞扬。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仿佛带着回响的怒潮,滚滚而来,令人骇然。 红日初升,跃上天际。 而战场之壮烈,看得更加清晰。 有一骑一马当先,杀入辽人铁林军保护的中军阵营。 其人胯下乌骓马,手持龙胆亮银枪,身披龙鳞甲,入鬓的长眉微微扬起,温和如玉的侧脸英风乍现。 正是王霖! 一干宋军军卒在城门楼上兴奋高呼道:“快看,那冲在前面的正是王霖,王少师!” 赵佶突然大呼道:“取军鼓来,震亲自为王少师擂鼓助威!” 东京城楼上传来军鼓之声,王霖在马上回望一眼,便又催马杀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此刻,他已经将浑身技能能启动或者叠加使用的全部用上了,他的速度和力量绝非后面龙骧军骑兵所能及,很快便孤身一人闯进辽人军阵。 身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他手中长枪在马上德胜勾上一挂,摘下神臂弓,眨眼之间,弓上那一抹星芒如电,挟着烈烈劲风,离弦而去。 耶律熬卢斡躲避不及,被一箭穿胸! 耶律余睹拍马来救,却又被王霖一箭射穿咽喉! 瞬时,王霖挥舞长枪左右挥去,将几个冲杀过来的辽军骑兵刺死马下,用上虎啸怒吼道:“耶律熬卢斡伏诛!缴械投降者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此时辽人中军狼旗已倒,五色旗被踩踏在地,乱成一团。 数万宋军仰天咆哮,一起发出缴械不杀的怒吼之声! 辽兵四散溃败。 …… 这场战斗从黎明一直持续到日暮西斜。 王霖一人一骑在东京城外视野极开阔的战场上纵马驰骋,如神魔一般无人能挡,死在他长枪或飞箭之下的辽军已经不知有多少。 在他身后遥遥坠着龙骧军的三千轻骑兵,他们本来是主将的护军,随主将一起冲阵,结果因为王霖速度太快,他们根本跟不上,所以就在后头变成了清道夫。 王霖的银色龙鳞甲上血迹斑驳,束发的头盔也不知陷落何处,他长发披散,面色如玉,手中枪神出鬼没,看得朝中众臣无不面露惊骇之色,心神摇荡。 原来都道伏虎神将勇猛无敌,可都是道听途说,如今观战亲见,那种视觉上的冲击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第149章 大宋防务调整,伏虎军编满十万 近七万辽兵在东京折损大半,剩余万余强渡黄河,进入河北境内。 王霖当即命李艺和史进率龙骧军所部即刻追杀过去,务必要把辽人残兵消灭殆尽。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宋军大获全胜。 一场危难化于无形,但后续影响之深远,却难尽述。 我大宋亦能将契丹狼骑战而胜之!!!!! 东京大开城门,军民百姓分列两旁,皇帝赵佶亲自率太子及文武百官,迎接王霖此役凯旋归来! 十五日内,王霖即搬救兵率大军而至,不但解了东京之危,还设计就地歼灭辽军五万余人,包括数千铁林军! 这在宋辽对战历史上,堪称史无前例的战绩! 当年太祖皇帝与契丹对战,都从未有此大胜。 大宋臣民欢欣鼓舞,皇帝赵佶更是眉飞色舞,难以自制。 六万辽军精锐啊!如此聚而歼之,绝对大伤契丹人的元气,由此好好为大宋的列祖列宗出了一口恶气。 与朝野上下的振奋相比,王霖心头却是喜忧参半。 大胜辽人当然是好事,若能因此增强宋人随后对战金人的信心,那也是极好的。 但……目前契丹的力量越是薄弱,那女真完颜氏的气焰就越是嚣张,如此相当于变相帮助金人加速推进灭亡辽国的进程! 而唇亡齿寒。 失去辽人作为屏障,一旦金人灭辽人全部,大军开至燕云十六州故地,那么,宋金大战将一触即发! 河北就是金人的囊中之物。 而河北门户一开,东京便是一马平川。 延福宫大殿,皇帝给了王霖极大的礼遇,亲自牵着王霖的手进殿,这在大宋历史上,除了太祖皇帝曾与麾下诸将如此亲密外,绝无先例。 赵佶丹墀上赐座,王霖却坚持不受。 “官家,臣虽有些许微功,但绝不敢受陛下如此隆恩。且东京保卫战,李相、张太尉与禁军三万军卒一体同心,太子及诸位皇子上下用命,朝中百官与百姓奋勇争先,无不可圈可点。尤其李相、张太尉诺大年纪,守城作战十余日未曾懈怠,几近油尽灯枯,这才是我大宋的肱骨之臣!” 王霖居功不傲,自然引起了朝臣的好感。 赵佶大笑:“卿所言甚是。来人,着给李相、张太尉、吕相、吴相赐座!” 吕颐浩突然出班道:“请问王少师,那叛军首脑梁世杰可曾俘获或诛杀?” “据报,那梁世杰率数万叛军已经奔袭南京应天府而去!”张叔夜拱手道:“官家,臣愿意领军增援应天府!” 赵佶却是望向王霖。 此刻他只相信王霖了。 王霖起身拱手道:“官家,张太尉,南京应无碍。臣已命青州伏虎军一万五千人马早就赶赴应天府,防那梁世杰叛军来攻。若官家还不放心,臣当即刻率铁甲军驰援南京,力争将那梁世杰叛军就地歼灭!” 实际王霖本来觉得没有必要再增兵应天府。 有岳飞率领的伏虎军和本地兵马在,梁世杰叛军根本就不可能攻下南京。 他相信岳飞和麾下众将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灭梁世杰,贡献首级于东京,他这是想给岳飞和麾下诸将一个立功的机会。 赵佶沉吟不语。 他当然想将梁世杰叛军悉数歼灭,但东京之危刚解,为防万一,他还是不愿意放王霖和三万铁甲军离开东京,万一辽人残兵又反扑回来呢? 还是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正在此时,南京加急军报传至殿中:“官家大喜,南京大捷!伏虎军在南京歼灭梁世杰叛军两万余人,梁世杰及麾下四将伏诛,只那梁世杰麾下原大名府兵马提辖索超临阵倒戈,斩杀贼酋梁世杰于阵前!” 赵佶闻报,激动得浑身颤抖:“好,甚好!伏虎军又为我大宋立下大功一件!当即刻议定,论功行赏!” 没有朝臣再跳出来反对,哪怕是张邦昌这些奸党。 毕竟王霖和伏虎军的功绩如山岳般摆在眼前。 王霖却躬身道:“官家,臣以为议功且不必着急,目前当务之急的是要从长谋划,调兵遣将,保我大宋江山安危!” “官家,臣以为,当下金人已经吞并辽人半数国土,若是金人灭辽,我河北危矣!” 赵佶不以为然道:“卿多虑了,我大宋与金国已经定下盟约,金人必不会背弃盟约攻我疆土。” “臣等附议。臣以为我大宋理当趁此次大胜之际,再次遣使渡海与金国商议合兵灭辽之事,若此事成了,金人当归还我燕云故地!”吴敏和吕颐浩先后站出来附和。 随后又有数十朝臣如是。 王霖嘴角一抽,知道这联金灭辽是大宋当下的国策,赞成者推动者无数。 此时他一人之力反驳,皇帝不信且不说,说不准还要引起皇帝的猜疑,得不偿失。 想了想,王霖决定曲线救国:“官家,臣以为,辽人与叛军此番入侵东京,暴露出我大宋兵力部署之诸多漏洞。因此,臣建议:” “一,将三万原本驻防于京东兖州的龙骧军换防京师,增强京师防御,将原本驻防于西京的神卫三万人,抽两万换防陈留,拱卫京师。三万铁甲军留一万编入京营。” “二,着江南、东南、剑南三路各抽兵马三万人,进驻河北大名、定州一线。建议以种师中为京畿河北制置使,总领河北数州兵马,一来防御契丹和金人,二来还是为了拱卫京师,以保京师万全。” 其实王霖此番建议安排说穿了还是为了防备金人,但打着拱卫京师的名义,很容易得到赵佶的认可。 因此王霖话音一落,赵佶就大笑着应下:“此举甚好,甚是妥当,吕相,李相,即刻着枢密院施行。” 吕颐浩却站了出来,反对道:“调整兵力部署,拱卫京师没有问题,臣附议王少师的意见。然而,却不宜以种师中为河北总制。” 赵佶皱眉:“为何?” 吕颐浩凛然道:“当前,我大宋兵马以西军最为精锐,西军为种师道和种家历来掌控,种师中为种师道之弟,若将河北交给他,这岂不是等于将西北、河东、河北数十州之地尽数交入种家人手上,为我大宋埋下后患无穷!”m..Com 我去,王霖忍不住心中暗骂,都尼玛什么时候了,还搞这种没有意义的内卷和互相猜忌! 看皇帝赵佶似乎有些动心的样子,王霖再也忍不住了,他霍然起身冲吕颐浩怒道:“吕相此言差矣!” 吕颐浩面色不变:“吕某一心为公,为大宋江山计,何错之有?” 王霖心道老子本来不想骂你了,毕竟你还算是个能臣,今后还指望你在朝中顶起半边天来。但你居然又跳出来,那就不要怪我再把你骂成一条死狗。 “吕颐浩,当年西北、河东、河北皆听童贯号令驱驰,数十万军民的生死掌握在一人手中,所以他才权倾朝野号称媪相,那时怎么不见你站出来说三道四,为大宋江山计?这还不是欺软怕硬吗?” 王霖这句欺软怕硬,险些让李纲和张叔夜等人笑出声来。 张叔夜心道,你这吕颐浩纯属自己找骂。 吕颐浩被骂得复又面红耳赤。 他气得浑身哆嗦,却又无可奈何,无言反驳。 王霖轻笑一声,躬身冲赵佶道:“官家,种家世代忠良,镇守边陲,为我大宋效命两百年,绝不可能有半点不臣之心。臣以为,将河北教给种师中最为妥当。” 赵佶突然躬身也道:“父皇,儿臣以为王少师所言甚是有理。两种貌似一家,实际是两支,种师中在西军中无甚地位和名气,一直淹没于老种名下,其实此人文武双全,精通兵法韬略,父皇将他荐拔起来,他必当对朝廷感激涕零,为父皇效死。” 王霖心道,这点赵桓倒是说对了。 都是姓种,境遇各不同。 种师中的能力不比种师道弱多少,加以重用,未来又是一個顶天立地的种家将。 赵佶点头应准。 张叔夜又上前奏道:“官家,经此一役,足以看出,禁军移部分精锐驻防在外,拱卫京师之必要。东京围城,三万京营禁军损伤惨重,目下所余不足万人,且负伤者不在少数,既然将龙骧军换防京师,不如将这残兵编入伏虎军中,此外,铁甲军一万驻京师,剩余两万也可编入伏虎军,拱卫我大宋东部海防,同时兼顾京东,无论河北、或京师有难,伏虎军都可居中驰援。” 吕颐浩差点又蹦出来。 京营禁军剩余万人可是经过了十几日东京保卫战磨炼的精锐了,再加上两万铁甲军,目下伏虎军正规军编入已经高达近五万了。还有待整编的镇海军五六万人。 王霖伏虎军骤然坐拥十万之众,这等威胁对朝廷来说也不容小觑。 但吕颐浩扫王霖一眼,见他气势昂藏,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王霖嘴角的笑容瞬间敛去。张叔夜当然是一番好意,他与张叔夜交好,张叔夜对他品性知之甚深,所以才有此说。 第150章 王霖与诸将加官进爵 王霖大功之下,圣眷正隆,赵佶无有不允。吕颐浩自觉这个时候说王霖将来拥兵自重有造反的可能性,无异于自寻死路。 再说赵佶觉得将兵马掌握在自己的门生手中,关键时刻还是能救自己性命,总比落在种家或者其他军阀手里强。 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譬如过去那童贯,朕对他何等信任,结果却如何?还不是背叛了朕,险些要了朕的性命。 还有蔡京的女婿梁世杰。m..Com 再说区区十万兵马,现在的伏虎军和王霖,不要说比起全盛时期的童贯,就是比西北的种家,江南淮南剑南西南那些藩镇势力,也是差得甚远。 正在成长发育阶段,还不到打压制衡时。 这是赵佶的真实心态。 至于张叔夜,完全是一番公心。 在张叔夜看来,像王霖这般当世良才,必须大力扶持,将来或抗外敌,或制衡国内诸军大将势力,都对大宋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在此之前,他也是与赵佶和太子赵桓沟通过的。 扶植王霖作为新派势力崛起,是保全大宋江山稳固的一条捷径。 西军作为禁军精锐的地位毫无动摇。种家军、折家军等固有势力的忠诚度其实也不必怀疑,但未来仍然存在较大变数,再扶一支强大的伏虎军出来,符合皇家居中制衡的政治利益。 这是赵佶自登基以来,作出的最英明的决断。 …… 梁世杰叛军覆灭。 梁世杰被索超阵前斩杀。 闻达死于杨志之手。 李天成被花荣一箭射死。 俞大江被武松一刀砍落马下。 玉面小紫都陆彬曾是栾廷玉的徒弟,栾廷玉劝降未果,被李逵抽冷子一板斧砍下脑袋。 岳飞虽未曾阵前斩将,但统率全军如期驰援安定了应天府,当局首功。 两日后,岳飞率本部一万五千伏虎军抵达京师,在城外安营扎寨。 燕青率本部骑兵归军。 经征求王霖意见和建议,枢密院、兵部合议,又经政事堂几位相公讨论,报请官家赵佶审定后,为王霖及麾下诸将的册封诏书就下来了。 当然在此之前,皇帝也下诏褒奖了李纲和张叔夜,两人本就位极人臣,无可封晋,但都追加了开府仪同三司的政治荣耀,一文一武,在朝廷的地位更加稳固。 “王霖,因功加金紫光禄大夫,授金鱼袋,同知枢密院事。晋渤海郡公,上柱国。其余职司差遣,一应如故。照旧领伏虎军节度使,总制山东六州事及海防事。” 对于王霖来说,自从二品升迁至正二品,又得了一堆看上去很美的头衔虚职,还有了个郡公的爵位,实际真正的实权还是在于伏虎军总制和六州总节度。 但对于王霖麾下诸将而言,那却是鱼跃龙门,鸟枪换炮了。 “岳飞,因功授宣正大夫,上骑都尉,青州刺史。实授伏虎军马步军副都统制。” 岳飞是正五品,也由此正式确立了王霖麾下第一人的军中地位。 “原清风寨副知寨花荣,因功授中卫大夫,权知青州府事,实授伏虎军统制。从五品。” “原青州兵马统制秦明,因功迁翊卫大夫,登州刺史,实授伏虎军统制。从五品。” “杨志,因功授中卫大夫,淄州防御使,实授伏虎军统制。从五品。” “燕青,因功授中卫大夫,实授伏虎军统制,登莱观察使。从五品。” “原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因功授中卫大夫,实授伏虎军统制,兼领潍州刺史。从五品。” “武松,因功授渤海郡公府骠都尉,实授伏虎军副统制,密州兵马都监。正六品。” “栾廷玉,因功授渤海郡公府骠都尉,实授权知伏虎军副统制。正六品。” “原青州兵马都监黄信,因功授左武大夫,登州观察副使,实授伏虎军副统制。正六品。” “花蕊,因功授渤海郡公府飞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从六品。诰封六等恭人。” “扈三娘,因功授渤海郡公府云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正七品。” “李逵,因功授渤海郡公府云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正七品。” “索超,将功折罪,授渤海郡公府云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代副统制。正七品。” “史进,因功授渤海郡公府武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代副统制。从七品。” “汤怀、王贵、牛皋、扈成,因功授敦武郎,实授伏虎军副指挥使。正八品。” “燕顺、郑天寿、周通,授承信郎,伏虎军指挥。从九品。” 两头斑斓猛虎因破铁林军有功,赵佶居然也给了個守阙进勇副尉的封号,还赐红花。 当然对于二虎来说,这远不如给一堆血肉食。 经此,各得其所,各有升迁,可谓是皆大欢喜。 其实兼职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伏虎军中的任职。 岳飞此番是最大的赢家,当然这显然也是王霖的有意提拔,他作为王霖的副手,自此奠定了在伏虎军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上阵杀敌要靠花荣这些武将,可行军打仗居中指挥,还是要靠岳飞的。 花荣从一个芝麻小官一跃变成从五品的高官,不但有军职,还临时充任青州知府,这对于花荣来说,真正是光耀花家门楣了。 花蕊得了正式的军职,甚至官家听闻她还是王霖的妾室如夫人,又是名门之后,一时兴起还给了个六等诰命,虽然等级很低,但终归是御赐加封的诰命。 花荣兄妹相拥而泣。 …… 又过两日,围剿辽人的龙骧军回师。 此役统共缴获辽人战马五千余,王霖便打起了这个主意,偷摸进宫见了赵佶两次,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才把这批契丹战马纳为己有。 吕颐浩还想提出非议,被李纲轻描淡写两句话给堵了回去。 此役乃王霖之功,战马缴获归入伏虎军有何不可?况且伏虎军刚成军,朝廷给予的辎重装备远远不足。 宋人就是缺马。 要想建立一支战力很强的骑兵,将来能力敌抗衡金人铁骑的伏虎铁骑,其他装备都好说,最难的就是战马。 想要有骑兵,就得有战马,战马和普通马的差别,完全可以用云泥之别来形容。 一人5马,对战马的要求相当高。 也就是说,如果王霖要组建一万骑兵,那至少需要四五万匹战马。 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在北伐时曾获得4万匹战马。 为此,赵光义才组建了宋朝历史上最强的骑兵——静塞军。 静塞军曾将契丹人打得溃不成军,这说明汉人骑兵训练得当,至少也是不弱于马上民族的。 对于汉人政权来说,马从何处来呢?答案只有一个,马政。 汉代,武帝在河西六郡设立了多达36所牧师苑,总计养马将近30万匹。 唐朝更是称得上可怕,仅高宗时期,养马数就高达70万匹,从周边30多个国家引入良马,培育而来的良马被称为“唐马”,身材高大,气势惊人。 宋朝原本其实也并不缺马,真宗皇帝时期就有20万匹。养马场多在东京附近。 但到了赵佶这个时期,朝纲紊乱,马政基本废弛了。 辽金对战马贸易控制很严,茶马互市时有关闭,所以此时战马的来源主要就是通过商人高价购买。 这日午后,王霖从韩嘉彦口中无意得知东京有户姓慕容的归化胡人,乃大宋有数的战马贸易大商贾,朝廷茶马司的主要客户,掌握着当下大宋与辽、西夏乃至金人马匹民间贸易的秘密渠道,便去登门拜访。 王霖决定先高价购置一批战马,为伏虎铁骑的组建提供基本保障。 至于资金,指望朝廷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王霖压下的慕容彦达藏宝库中的白银储备,王霖从一开始就准备拿来购置战马,最好是蒙古马。 东京,慕容府。 这家人虽名慕容,但实际上已经三代归化,早就是彻头彻尾的汉人了。 听闻目下炙手可热的渤海郡公、伏虎军总制王霖到访,家主慕容成便与长子慕容聪笑道:“聪儿,我慕容家的转运之机到了!” 慕容聪愕然:“父亲此话何来?” “你可知这位渤海郡公所为何来?我家是商贾之家,人家是正二品高官,位高权重,一方诸侯,专程登门拜访,其意深邃啊。” 慕容成微微一笑。 慕容聪马上醒悟过来:“为了战马?” “然也。伏虎军要建骑兵,少不了战马,指望朝廷是不济事的,现在朝廷能用的战马也屈指可数,都在西军之中,你以为那种家能放吗?” “所以他只能来找咱们慕容家。我当日曾向韩家人暗示过,果然王霖就来了。” 慕容聪思量片刻:“不知父亲意欲如何?” 慕容成哈哈大笑:“先见了再说。聪儿,且随为父一起出迎吧。” 慕容成父子跪在门口迎接,王霖笑吟吟将父子两人扶起。 宾主坐定,又上了茶,王霖从来就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立时就道出来意。 “请教慕容家主,此刻一匹战马,譬如说是辽金所出,价值几何?” 慕容成想也不想,直接道:“市价至少一百二十贯钱,且有价无市,极为难得。” 王霖大惊失色,这尼玛是不是也忒贵了些。 第151章 战马贸易,慕容氏 在北宋末年,尤其是靖康之难发生前的几年,国内物价飞涨,战马又当属于一种极为稀缺的战略物资,价格贵是正常的。m..Com 王霖早有心理准备。 可慕容成说的这个价格,一百二十贯钱一马,还有价无市,这就不是贵的问题了,而是贵得超级离谱。 王霖记得上辈子读过《宋史食货志》、《续资治通鉴》一些相关资料,知道这个时期一般770钱为一贯。 而由于白银存量少,导致银价不断上涨,2000或以上的铜钱换1两白银。 那么,按照《宋史食货志》里提及“熙、丰以前,米石不过六七百”以及《宋史职官志》载“每斗(米)折钱三十文”。 按2000钱换1两白银计算,当时的米价是1石600--300钱。这样一来,1两白银一般可以买4--8石米,购买力还是可观的。 这也就意味着一匹战马约合60两白银,而60两白银至少能买300多石米。 这是個什么概念呢? 时下亩产两石,150亩地的产出。 一个小地主家庭一年的总收入还买不了一匹马。 王霖的第一感觉,就是慕容成言辞搪塞,有意哄抬,趁火打劫。 因此他投向慕容成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冷漠。 商人牟利无可厚非,但若是为了钱连他这个渤海郡公都敢欺瞒,那就是疯了。 脑子坏掉了。 但王霖何等城府,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故作愕然道:“慕容家主,这么贵吗?” 慕容成躬身再拜:“自政和二年起,我大宋与辽和西夏的茶马互市时有时无,边境榷场时关时开,尤其是最近两年,辽人受金人侵袭疲于奔命,国内战马需求日渐高涨,而对我大宋的贸易输出就更少了。” “若非契丹国内一些大商利益驱动,冒着风险采运战马,时下辽人的战马恐怕一匹都难进我大宋。” 王霖哦一声:“那甘凉和西域的良马呢?也进不来中原吗?” 慕容成笑道:“回使君的话,甘凉西域一向盛产良马,但西夏与我大宋关系这数十年来日趋紧张,战事不断,西夏阻断商道,更严禁战马向大宋输出,所以……” 王霖若有若思道:“所以现在战马贸易基本上属于走私贸易了?” 慕容成躬身下去:“正是如此。不过我慕容家营运所得都给了朝廷茶马司,绝没有唯利是图,作出为害大宋的事。” 王霖沉吟片刻,“若依慕容家主所言,若是我伏虎军大量采购,能否价格上给予一定的优惠……”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慕容成面露难色,犹豫一会道:“此时战马采买非常艰难,绝大多数利益都被对方占去,我慕容家除去成本,基本无几个佣金,这个价格已经是给使君优惠过的价格了。” 慕容成连连叩首。 “既然如此,那就叨扰慕容家主了,就此告辞!” 王霖旋即起身,转身就去。 慕容成父子面面相觑,很是吃惊。 他都做好了跟王霖继续谈判甚至制定好分步走的计划了,结果王霖根本就不按照常理出牌,连谈都不谈就走了。 第152章 绝不与虎谋皮! 韩嫣微笑不语。 她之所以来慕容家,除了祖母齐国公主的暗示,也有自己想为夫君分忧的想法。 齐国自知王霖想要组建伏虎铁骑,最缺的就是战马,而慕容家就是大宋唯一一条能获得战马贸易的商贾渠道。 而慕容成曾通过旁人向韩家透露过此等消息,这显然意味着慕容成对王霖有所图。 所以韩嫣就来了。 其实慕容家的心思她基本猜出了几分。 慕容成沉吟半天才道:“夫人,五万战马在当今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目前辽人金人西夏人对我大宋封锁过紧,我慕容家的渠道一年最多也就是一两万匹的贸易,这些数量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了……夫人,这绝对不是钱的问题!” 韩嫣笑了笑:“妾身知道很难,但我更相信慕容氏的能力。” 慕容成苦笑:“夫人还真是看得起我们慕容家。” 韩嫣继续笑而不语。 她心说慕容成这个老狐狸不好对付,夫君之所以不愿意跟他继续往下谈,就是担心他会狮子大开口,所以自己才主动请缨的。 慕容成又迟疑半天,才道:“夫人,不知使君到底能出多少银子……” 韩嫣平静如常:“我夫君辖制山东六州,皆为富庶之地,虽暂拿不出太多银子来,但假以时日都不是问题。慕容家主尽管明言,到底需耗费多少,我们再来商量。” 慕容成有些无奈。 他没想到王霖这位新妇说话如此滴水不漏,这心计简直与他这个商场老油条有一拼了。 他哪知韩嫣自小在齐国公主身边长大,又成长于韩家这种到处充满宅斗的高门之内,再没心计的人都被培养出几颗心眼来。 “至少五百万两白银!我慕容家倾尽所有,倾力相助,或能在两年半的时间内搞来五万战马!”慕容成轻道。 韩嫣忍不住皱了皱眉。 难怪夫君说贵得离谱,连谈都不想谈了。这么大一笔资金,不要说青州,就是朝廷现在也拿不出。 况且时间也忒长了,她知道王霖等不及。 韩嫣深望着慕容成,嘴角噙起一丝笑容。 她缓缓起身:“慕容家主,看来我们的生意没法谈了。” “夫人,绝非是我慕容家漫天要价,而实在是战马贸易需要冒着杀头的风险,我慕容家人力物力资源投入甚大,而且那边卖得属实也贵……” “我相信慕容家主的话。只是如此庞大一笔花费,估计我夫君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所以也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韩嫣轻轻一笑:“多谢慕容家主盛情款待,今日一事,就当妾身没来,也没说过,就此别过。” 慕容家屏风后面传来轻微的抚琴声。 慕容成咬咬牙道:“夫人暂请留步!您看这样可好,既然在资金上使君力有未逮,那么不如这样,我慕容家这些年薄有积蓄,购马本钱由我慕容家先行支付,力求在一年内取得这批战马。但作为回报,不知我慕容家能得到什么呢?” 韩嫣笑笑,又缓缓坐了回去。 她心说不就是这样吗,早说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动这些心眼子。 “妾身就说了,慕容家富可敌国,尤其在辽、金、夏境风生水起,势力颇大……只要慕容家主想要帮忙的事,哪有办不成的,也罢,咱们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慕容家想从我家夫君这边得到什么呢?” 韩嫣眼角余光扫了后面的屏风一眼。 慕容成父子对视一眼,这才斟酌道:“既然夫人如此爽快,那老朽就直说了。” “一,我慕容家希望能获得山东六州的贸易权,使君应派兵助我慕容家打通海上与海外诸国的贸易通道。” “二,老朽有女名慕容婉儿,人品端方,性格淑贞,希望能与使君联姻,当然,慕容家自知商贾出身身份低微,不敢奢望太多,只求妾室即可。而若日后小女诞下多余子嗣,还请使君和夫人承诺,能将其一过继我慕容家承继家业。” “三,恳求使君和夫人上奏朝廷,能为我儿谋個官差。” 韩嫣虽然笑而不语,但心中其实震撼。 慕容成的三项要求,第一条是为了利益。 青州登莱控制海防,海上贸易利益巨大,慕容家瞅上这块肥肉也不奇怪。 宋时海上贸易虽然并不像后世明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进行海禁,但商队大多从东南沿海一线出港,自登莱沿海出港的也不是没有,毕竟少数。主要是面向高丽等国。 这是一条还属于垦荒阶段的海路通衢,慕容家想要通过王霖加以掌控,自是所图甚大。 所以他们这笔账算得极精,光是海市贸易这一项,天长日久,为慕容家带来的可是源源不断的利益。 至于第二和第三,韩嫣早就猜到了。 慕容家想要提升家族地位,甚至逆转家族地位,从商贾变为世家,与王霖的联姻是一条捷径。 “还有吗?慕容家主。” 慕容成诚惶诚恐道:“不胜惶恐,老朽斗胆,就这些了。” “帮慕容聪公子谋个差事,这个好办,我想对夫君来说也不算太难。” 韩嫣轻笑,“就是可能品阶不会太高,当然日后可逐年升迁,前途还是有的。” 慕容聪大喜,拜倒在地:“慕容聪多谢夫人恩典!” 慕容聪从小读书,心怀出仕为官的念头几乎成了某种执念。 可惜他们慕容家是出了名的商贾,而且还是归化的胡人,大宋祖制的门槛拦在那里,尽管慕容家家资庞大,但想要为慕容聪谋个官职还是非常艰难。 只有像王霖这样深受官家恩宠的人,才有机会安排慕容聪进入官场。 况且没有大靠山,在官场上混,慕容聪这样的商贾出身很容易被人挖出来。这是慕容家一直没有花钱营运的根本所在。 “至于另外两项,妾身不敢擅专。妾身这便回去与夫君商议,尽快给慕容家一个说法,可否?” “多谢夫人!恭送夫人!” …… 韩嫣走后,慕容家花厅后转出一个白裙少女来。 面容精致清秀,身材婀娜动人。 “婉儿,你觉得如何?”慕容成笑道。 “婉儿没想到韩家这位嫡女年纪不大,倒也不好对付。她嘴上说得爽利,实际我看她也未必能做王霖的主。青登贸易及海上贸易,我慕容家掌控起来,其实对他王霖也有好处,他要培植自己势力,恐怕需要大量的钱财,而海上贸易日进斗金,他恐怕比莪们更清楚,这一条我想最终会同意的。” “至于第二,女儿听闻王霖身边红颜甚多,如这伏虎军中有位女将军名唤侠女穿云箭花蕊的,就是他的如夫人之一,也得了官家的诰命,还有军职在身。” “足见此人极好女色,我想这点应该也不成问题。只不过父亲说要将我所生的子嗣之一过继慕容家,他可能未必会同意。” “本就是利益交换。他为战马而来,所图甚大,我为慕容家基业长青,也同样有一份算计。” 慕容婉儿长袖一挥:“就这样吧,父亲,待女儿嫁进王家,凭女儿的手段,定将那王霖哄得六神无主,到时候我慕容家能借力的地方更多。” 慕容婉儿淡然一笑,拂袖而去。 …… 王府。 韩嫣将慕容家的三项要求说了,王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我就知道,这慕容家故意找上门来,本就居心叵测。夫人,战马虽然重要,但慕容家的根基来历我们不甚清楚,与这么一家所图甚远的商贾做交换,一个不小心,便会吃大亏。” 韩嫣温柔一笑:“夫君,商人不过重利,而且他们所图的不过是家族地位改头换面,时下夫君有这个能力,所以他们想要倚仗也是可以理解的。” “夫人你不要忘了,他们慕容家本是胡人,而且历史上还曾建国……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在虎口拔牙、在辽人金人的严格管制下营运战马出来,这本就说明他们与辽人金人内部勾结甚深,将登莱的海上贸易交给慕容氏,我并不放心。”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绝不会与虎谋皮,出卖家国利益。” 韩嫣沉吟片刻,叹息道:“夫君说的甚是有理,是嫣儿欠考虑了。” 王霖大笑:“夫人不要多想,我知夫人是为我考虑。不过战马一事,我另有打算了,此事就暂也不提了。” “夫人,我今日进宫拜见官家,定下三日后启程回归青州,你可想回韩家小住几日?毕竟咱们日后可能回京师的机会就少了。” 韩嫣点点头:“既然夫君同意,那嫣儿就回府住上几日,与祖父母、父母大人拜别。” “嗯。你转告韩家,我今日面呈官家,奏请岳父大人为国子司业。虽是闲职,却也算是升迁。” 韩嫣大喜:“多谢夫君为父亲营运请封,父亲老实厚道一辈子,就是这仕途上颇不顺畅,此番直接荐拔一阶,想必他欢喜得紧。” “那夫人要怎么谢我?” 王霖张开双臂。 韩嫣面色绯红,低着头老老实实倒入王霖的怀抱。 厅中一角,倚翠和司琴红着脸大眼瞪小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娘子和使君,简直了……根本就不管什么时候,这才刚午后,莫非又要郎情妾意吗? 第153章 捍卫我汉家衣冠! 恽王府。 皇三子恽王赵楷,跟他的父亲宋徽宗一样,自小聪明伶俐,文采非凡,又精通琴棋书画,并且擅长画花鸟,因此深得赵佶宠爱。 政和八年,赵楷偷偷参加了当年的科举考试,竟考中了头名状元。 赵佶得知后非常高兴,但又怕被天下人说闲话,毕竟皇子考中状元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于是赵佶就点了考中第二名榜眼的王昂为状元,但实际上状元仍是赵楷。 赵楷就这样成了历史上身份最高的状元。 而王昂授秘书省校书郎。 从上述经历,可见赵楷的才能,以及他与王昂的关系。 今年19岁的赵楷堪称是太子赵桓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所以这两年,赵楷越是出尽风头,就越是引起赵桓的忌惮。 赵楷正妃郑氏也属东京勋贵,其父为祁阳侯郑通。 只是郑家在郑父死后就呈没落之势,爵位被除。 好在兄长郑毅还因为赵楷的缘故得了个诚意伯的爵位,在龙骧军中任统制将官,也算顶起了郑家的天。 然而这两天郑家却满门缟素,办起丧事。 东京没有人注意到郑家的丧礼。 更不清楚,郑毅是死于王霖之手。 王昂与赵楷的关系摆在这,郑家的丧礼当然会去,见郑家一片凄惨之声,王昂心中就起了几分不平之意。 恽王赵楷乃官家第三子,为人宽厚,文武全才,素有贤名。 郑毅毕竟是恽王妃的哥哥,郑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如今郑毅被杀,郑家面临灭顶之灾。 你王霖再怎么严苛治军,但看在恽王面上,也该放郑家一马。 再说郑毅乃朝廷伯爵,纵然犯罪,也需三司议罪才能论处,你王霖仰仗权势就将之直接斩杀,目无恽王,目无朝廷法度。 郑妃气急攻心,悲伤过度,竟一病不起。 赵楷本就心情憋闷,王昂来王府与他吃酒,言之凿凿,自然也就激起了赵楷的几分怒火。 关键还在于,王霖将郑毅定罪为抗旨不遵、抗命军法,临阵斩之,这意味着郑家会彻底不得翻身,赵楷想给郑毅的儿子请封承袭爵位都不可能。 赵楷与王昂吃了一顿酒,心情烦躁下,自就吃得酩酊大醉。 想起王霖种种,赵楷心头的怒气就难以遏制。 日暮西斜,赵楷手持佩剑怒冲冲出府而去……来找他玩的皇九子赵构看事不妙,立即跑东宫去求援。 赵桓听闻三弟赵楷醉酒挟怒前往王府找王霖生事,尽管赵构反复求他赶去阻止,赵桓都无动于衷。 他心中冷笑,这可是你自找的,出了事,自己承担便是。本宫倒是要看看,父皇这回还怎么护着你。 在赵佶的这些儿子中,赵楷是唯一一个权势不亚于赵桓的人。 不但封了恽王,还总管几個军州的军政大权,虽然是遥领,但在当地的影响力是有的,这些连赵桓都比不上。 赵楷找上王霖的时候,他刚把夫人韩嫣送回韩家,正在返回的路上。 路经东京著名的杏花楼,就准备带着贴身保护他的燕青、史进和李逵三人准备入内大吃一顿。 这时赵楷气势汹汹来了。 不由分说,当街兜头就是一剑。 王霖皱了皱眉,闪身避过,大喝道:“恽王殿下,你喝醉了!” 赵楷身后的宫禁宿卫面色尴尬。 王爷这回醉酒之后上了头,想起郑妃因王霖重病不起,又受了风寒,眼看生命垂危,心中的憋屈和怨气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喷发出来。 他们作为护卫根本就拦不住他,也不敢拦,谁拦谁死。 赵楷冷笑:“王霖,你仗着父皇恩宠,竟肆意妄为,将我王妃的兄长临阵斩之!你眼中可还有大宋王法?眼中可曾有我这个皇三子恽王?” 王霖淡淡一笑:“恽王,你想多了。那诚意伯郑毅抗旨不遵,违抗军法,当时驰援京师何等急迫,他却拖延行军,还撺掇军卒叛乱,我当时不得不斩之,以正军纪!” 赵楷暴怒:“纵然他犯罪在先,但他是朝廷重臣,也当交由朝廷三司议罪论处,你王霖哪里来的权力,竟敢将朝廷重臣说斩就斩?” “我王妃因此重病不起,危在旦夕。郑家因此遭受灭顶之灾,你真该死!” 赵楷又挥着长剑砍过来。 史进和李逵勃然大怒,他们哪管什么皇三子恽王如何,见自家使君被人追杀,登时就拔出武器,上前去就要回击。 史进还好,李逵是何等凶悍,王霖担心李逵会一板斧砍了赵楷的脑袋,赶紧喝阻。 “你们退下,你们不要管!退下!否则军法从事!” 史进和李逵怒冲冲退到一旁。 当街之上,皇子与新贵王霖起了冲突,很多过往行人商贾围观看起热闹,人群中就有慕容成父女。 慕容婉儿轻笑道:“父亲,这王霖说起来手段也是雷霆残酷,上次那慕容贵妃的哥哥慕容彦达说杀就杀,这回又把恽王妃的哥哥临阵斩之,他得罪了这么多宫里的贵人,日后怕也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慕容成点点头:“且看他如何处置。” “恽王,我知你素有贤名,你今日喝醉了酒,心情不好,找我出气,我也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你且退去,免得生出事端。” “王霖,你算个什么狗东西,得天之宠,便狂妄自大,连皇亲国戚都敢诛杀,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本王就不敢杀你不成?”赵楷酒意上涌,话是越说越难听。 王霖脸色阴沉下来。 他忍一时之气不是畏惧恽王,而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公开与皇室发生冲突。 可赵楷今日挟怒而来,明显不能善了,也勾起了他的怒气。 “我最后说一遍,恽王,我斩杀郑毅,乃正军法纲纪,你不要因私废公,众目睽睽之下,失了你皇子的体面!” 赵楷一剑劈下。 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了。 王霖冷笑一声,连避也不避,抬腿就是一脚,生生将赵楷踹飞。 同时顺势夺了赵楷手中佩剑。 一干宫禁宿卫面色骤变,赶紧包围上前,护住赵楷,搀扶起来。 “王霖,你好生放肆!你敢伤我!我乃皇三子,恽王赵楷!来人,将王霖就地格杀,杀无赦!”赵楷被这一脚踹得浑身酸痛,不由歇斯底里高声嚷嚷起来。 王霖仰面冷笑。 他手持赵楷佩剑,一步步走去。 他的威名震动东京,这些宫禁宿卫深知他的武功和手段,哪敢与他为敌,便一步步往后退去。 王霖持剑行了几步,突然将剑掷还,冷视众恽王府护卫道:“恽王醉酒失德,速将他带回王府,否则官家追究起来,尔等都难逃一死!” 恽王府护卫架起赵楷送上车架,狼狈而去。 王霖环视围观百姓一眼,转身就走。 慕容婉儿面露奇色:“父亲,他竟真敢当街向皇子出手,这等胆魄怕是大宋朝廷中独此一人了吧。” 慕容成叹息:“足见他的手段和强势。据说当日破辽人时,他单枪匹马冲阵,以一人之力斩杀了契丹狼骑数百,这是何等神勇啊。走了,婉儿,这种小事,估计宫里官家也不会太过深究的。” 慕容婉儿轻笑:“王霖自不会与恽王计较,但就怕有人会不放过恽王,会将此事闹大的。” …… 有太子赵桓在宫中主导,官家赵佶想要不知道赵楷酒后仗剑当街刺杀王霖之事都难。 赵桓只三言两语,皇九子赵构就当了这个可怜的传声筒。 赵佶暴怒。 “你这孽子,怎能如此荒诞,竟敢当街刺杀我大宋功臣?王霖方解了东京之危,大破辽兵,你如今便行此举动,让东京臣民如何耻笑我赵宋皇族?” 将酒醉刚醒的赵楷唤到御书房一顿臭骂,赵楷此时醒了酒也有些懊悔,他虽然心里恨王霖,若非酒劲,却也不至于干出这种当街刺杀当朝重臣的愚蠢事来。 这让赵宋皇族的颜面何存? 赵楷跪地求饶。 “儿臣知错了。” “区区一个郑家何足道哉?可你若因此与王霖彻底交恶,你……真是愚蠢至极!”赵佶气得浑身颤抖,有些话他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赶紧扎住。 赵佶余怒未息,当即将赵楷禁足闭门思过。 同时一道口谕,将陪赵楷吃酒并撺掇的王昂赐死。 经此一事,郑家人更加惶惶不可终日,而抱病在床的郑妃病情更加加重,眼看就要不活了。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赵楷在寝宫中当着郑妃的面发下毒誓,要为郑家和郑妃报此仇,终此一生与王霖不死不休。 消息传来,王霖无动于衷。 且不说赵楷这事是真是假,纵然是真,他又何惧于一个恽王。 当前距离金兵全面入侵也没几年了,赵宋皇族苟延残喘不了多久,对于这个頻临崩溃坍塌的大宋王朝,他从来就没有报什么指望。 谁也救不了大怂朝,他自问没有这个回天之力。 他能做的就是从容谋划,看看能否为北宋大厦将倾延缓一两年的寿命,为自己起兵抗金、逐鹿天下争取时间。 如此,保家卫国,捍卫我汉家衣冠! 第154章 晁盖七星聚义,谋夺黄泥岗 三日后,伏虎军开拔,启程归青州。 太子赵桓,太尉张叔夜,李纲,三人代表官家送别王霖。 东京城门洞开,十里御街两侧满是黑压压送行的东京百姓。 赵桓笑道:“王霖,父皇说,希望你此去青州恪尽职守,训练精兵,拱卫京师。东京若有事,你当第一个赶来勤王。这也是本宫的期许。” 王霖扭头望向巍峨万千的大宋皇宫。 良久才道:“官家与殿下对臣恩宠有加,臣当不负所托,为国用命。请殿下放心,他日京师有难,伏虎军必驰援勤王,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赵桓大喜,“好,甚好!” 赵桓又道:“三弟之事,本宫会处置妥当,你不要有任何怨怼才是。” 王霖摇头不语。 却是从怀中掏出两本账册来递给赵桓,轻道:“殿下,这是当日慕容彦达与朝中一些人勾连的账目,臣就托殿下转呈官家了。” “好。”赵桓接过。 王霖自知他不会将此交给赵佶,而是会作为他操控一些人的重要筹码。王霖相信这本账册上恐怕要被赵桓添上赵桓的名字了。尒説书网 “李相,太尉,就此别过。还望两位老大人从长计较,保重身体,咱们山高水远,改日再见!” 说完,王霖翻身上了乌骓马。 那两头已经被皇帝册封为校尉的斑斓猛虎入了两家笼车,相随在侧。 五万伏虎军拔营而去。 慕容家。 慕容成面色惊愕,眉头紧蹙。 自打那日韩嫣来与慕容家达成了某种利益交换的默契后,慕容成父女本以为此事成了,都做好了安排人手前往青州的准备,结果王霖却再无下文。 慕容婉儿匆匆从韩家归来,慕容成急急道:“婉儿,此事若何?为何那王霖从此再无动静?” 慕容婉儿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轻道:“父亲,我打探到消息,那王霖居然说我们慕容家底细来历不明,又与辽人金人西夏人都颇多勾连,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慕容成面色一呆,旋即长叹一声,瘫坐下去。 “好个王霖,我倒是小瞧他了。父亲,不必忧心,他既然想要组建骑兵,没有战马如何能成?时下,他要想获得战马,除了通过我们慕容家,也没有别的渠道。” 慕容婉儿冷冷一笑:“父亲,我家在西北、契丹、燕云之地的三個牧场尚有良马三万,还请父亲飞鸽传书下令将这批马分批分次经燕云各地送进来,运往山东,女儿这就亲自去青州一趟,与那王霖会上一会,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不吃腥的猫?!” …… 一直以来,定州就有“州凭镇、冀之肩背,控幽燕之肘腋。关山峻阻,西足以临云、代;川陆流通,东可以兼瀛海。语其地势,亦河北之雄郡也”之称。 辽人耶律熬卢斡的大军覆灭之后,定州、祁州、真定府、易州、保州、蔚州几个军事重镇,先后被宋军夺回。 种师中总制京畿河北,坐镇大名府。 但此刻种师中还未到任,还在从凤翔赶往河北的路上。 易州知州宋挺之暂代。 包括蔡氏在内的梁世杰的家眷被宋挺之诛杀殆尽。 梁世杰原本筹集来准备给蔡京贺寿的生辰纲,却因蔡京死而沦为无主之物。 宋挺之收缴了这批财物不敢擅专,就派麾下兵马提辖钱允带兵押解进京,还给官家赵佶上了一道奏表,表明这是河北给官家内孥贡献之资。 进入五月中下,天气渐渐炎热。 郓城县东溪村晁盖这日正与本庄学究吴用、石碣村的阮氏三雄团聚吃酒,这场酒从上午一直吃到晚间。 听晁盖说起结拜兄弟王霖已经高居渤海郡公、伏虎军节度,如今更是大破辽兵,威震天下,众人忍不住齐声赞叹。 就在此时,庄外来了两人。 一个是魁梧壮汉,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 还有个是身长八尺,道貌岸然的一个道士。 头绾两枚鬅松双丫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上松纹古铜剑。 听闻是绰号赤发鬼的刘唐和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入云龙公孙胜,五人无不大喜,晁盖开门迎客,双方重新议定座次,又开宴席,吃吃喝喝,相谈甚欢。 入云龙公孙胜本是有备而来。 他见气氛投机,在座的又都是江湖侠义之士,便压低声音道:“保正哥哥,贫道听闻那谋乱被诛的大名府留守梁世杰,留下一宗十万贯的金珠宝贝,现在落入贪官宋挺之手上,这厮为讨官家欢心,日前派人护送往东京而去……” “诸位,这些都是不义之财,也是民脂民膏!不若我辈取之,散之于民,如何?” 晁盖哈哈大笑:“正当取之!公孙道长,我辈兄弟聚集在此,正在商议此事,既然两位到来,正好应了晁盖去年的一个梦征。” “晁某当日梦见北斗七星坠在屋脊上,今日我等七人聚义举事,岂不应天垂象。此一套富贵,唾手而取。我等七人和会,并无一人晓得……” 刘唐也是大喜:“哥哥,某听闻那宋挺之麾下兵马提辖钱允押解这宗宝贝,正往黄泥岗上来,我等不如细细谋划此事!” …… 登州。 镇三山黄信替代秦明坐镇登州,这两日听闻使君王霖解了东京之危,大破辽兵数万,伏虎军正在返回青州路上,心头也是振奋。 军卒突然来报,说登州兵马提辖孙立反了,劫走两名重犯解珍、解宝兄弟,与其兄弟孙新两口子杀出登州城,号称投奔梁山去了。 黄信面色真的古怪。 他从书案上捏起王霖之前许久便已给他的一封密函,密函上写得明明白白,若登州孙立劫狱救那二解,便任由这伙人离开登州,沿途不予拦截。 黄信心道:使君果真神人也,这孙立不过登州一介低级军官,二解更是名不见经传的山中猎户小人物,可早在数月前,使君便已料定其人将劫狱并投奔梁山入伙,这等神机妙算岂是人力可为? 第155章 使君何故戏言清照家事? 王霖率伏虎军返回青州半路上,朝廷已经将淄青登莱六州的主要行政官员如知州、通判等调整任命完毕: 权知青州府事花荣,通判巩固。 淄州知州赵宏业。 莱州知州赵明诚。 登州知州马平。 潍州知州孟河。 密州知州孙福林。 上述六人中,除花荣是王霖的绝对心腹外,赵明诚本就在任,其他人皆为朝廷此番安排。 至于这些人是什么人、谁的人,或者干脆说是李纲吴敏的人,还是吕颐浩的人,暂时就不好说了。 肯定不是蔡党余孽。 王霖接到吏部公文,一笑置之。 在他的治下,知州就是个摆设。 平时他不会干涉各州的日常事务和正常运转,但重大事项必须经节度使总制,方可发令施行,六州要步调一致、政策一致、共同进退。 接下来的几年中,王霖要竭尽全力经营好这块自古富庶的山东沿海之地,打通海上贸易通道,鼓励人口,发展经济,当然更重要的是强兵。 一言以蔽之,他现在需要钱,大量的钱,来供养训练兵马。 而北宋朝廷显然又指望不上,只能想办法自筹了。 因此还在路上,王霖就发布了他总领六州军政后的第一道行政命令:清理人口户籍,重新登记造册,鼓励生育人口,鼓励开垦荒田和山田,大力发展商业贸易。凡六州所属之地,涉及商业类税赋,皆降低半成。 王霖知道自己对于税赋制度的改革,一定会引起东京朝廷上一些官员的攻击和反弹,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目下大宋商业繁荣之地大多在东南沿海及江南淮南一线,他要把山东东部这块区域发展成商业贸易的集散繁盛之地,没有别的办法好走,只能是执行一定的税收优惠政策。 至于朝堂上未来一些人的口诛笔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他更倾向于随着形势的发展,朝廷对于地方藩镇的掌控力会越来越弱。 只要掌握重兵,就没有人敢动他。 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兵权在握,比皇帝的器重更实用。 除赵明诚外,其他新到任的知州实际都是山东境内官员,因此他们到达青州的时间反而比王霖更早。 其实王霖本来想利用强权在山东推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的,这是增加税收的最快路径。 但考虑到此法推行所面临的巨大阻力和压力,又考虑到目前外敌入侵在即,引发士绅这个庞大既得利益群体的群起沸腾抵制,不利抗金同盟统一战线的形成,所以就暂打消了这個念头。 未来时机成熟,他或许会择机而推,但那是后话了。 伏虎军返回青州,青州军民无不欢欣鼓舞。 原慕容彦达的府邸自然就改建成了渤海郡公府和节度使府,新任知府花荣只能另外找地方办公了。 花荣赵明诚等十余人齐聚渤海郡公府正厅,这是他们作为下官正式拜见本镇总制的一次拜谒仪式。 王霖沐浴更衣完毕,身着紫色官袍,头戴紫金冠,腰系金鱼袋,立时出现在厅中。 花荣打头,众人站成一排,即刻躬身见礼:“见过使君!” 王霖面带微笑,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赵明诚的身上。 想起此人是千古才女李清照的丈夫,难免就多看了两眼。 实际赵明诚应该也算是大怂朝的官二代了。 左仆射赵挺之第三子。 若非赵挺之得罪蔡京,赵家由此没落,说不定赵明诚此刻还在东京当个闲差,继续玩他的风花雪月。 这是个文化人,史上似乎没有太大的恶名。 唯一的就是性格懦弱,日后干出了一些荒唐事。 譬如兵变来时居然弃城而逃,连老婆都不要了。 也算是个奇葩。 王霖觉得将莱州交给赵明诚其实很不靠谱。 这样的人让他专心研究学问,吟诗作画没有问题,让他为人父母官,怕是很不称职。 赵明诚被王霖盯得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王霖为何格外关注他。 他怎知道,他的一切对于王霖来说,都无所遁形。 包括他一些性格上的缺陷,也包括一些私德上的瑕疵,甚至包括他们夫妇两人时下因为赵明诚在莱州纳妾而生出的一些嫌隙隔阂。 所以赵明诚去莱州赴任,李清照没有相随,独自居在青州。 所谓赵明诚移情别恋、弃城而逃的事儿,史上有诸多典故,王霖上辈子可是当八卦看得多了去。 “下官赵明诚,拜见使君!”为了掩饰尴尬和紧张,赵明诚再次俯身见礼。 王霖轻轻一笑,摆了摆手:“赵大人不必多礼,我只是久仰赵大人的才气、文名,当面见到又见赵大人果然风度翩翩,一时想起了另外一些事……抱歉抱歉,请坐!” 赵明诚如释重负。 “德甫出身名门,若非蔡京迫害,目下应该还是京师名流豪阔公子,焉能在莱州这种偏僻之地担任知州啊。” 赵明诚拱手道:“使君过奖,家父遭蔡党迫害,家道中落,如今所幸使君为国除奸,这六贼一灭,朝纲顿时为之一振,有吕相公、李相公、吴相公三位干臣坐镇京师朝堂,我大宋兴盛指日可待,由此可见,使君实在是有大功于我大宋社稷!” 赵明诚这么一说,其他各位也轮番开始拍王霖的马屁。 王霖虽然心里厌烦,但面上还是笑吟吟给这些人逢迎的机会。 毕竟这是官场,官场上基本的套路。 “莱州为我大宋海防重地,德甫在莱州,可要殚精竭虑,不可懈怠啊。” 实话说,王霖对赵明诚真是有点不放心。 赵明诚立即起身躬身下去:“下官当为朝廷、为使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王霖险些笑出声来。 这么一个毫无决断、性格胆小懦弱的人,鞠躬尽瘁或许能勉力为之,死而后已怕是连自己都不相信。 王霖赶紧转移话题:“德甫在莱州,易安居士却居青州,听闻是因德甫纳了美妾、立了外宅,才导致贤伉俪失和?” 赵明诚面色骤红。 他抱拳汗颜道:“下官惭愧!” 王霖哈哈一笑:“理解,理解,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嘛!” 一众官员也纷纷笑着调笑赵明诚几句,不过以赵明诚的身份地位纳妾也属实正常。 …… 赵明诚拜谒王霖完毕,就想直接返回莱州。 一个是新纳的美人正在翘首盼望他归去,二来是他最近与李清照确实因此而生出嫌隙,感情上有了一定的裂痕。 他娶的是个莱州本地商贾之女,女方家对他极为逢迎帮衬,在经济上给了他很大的援助。 当然更重要的是此女风情妩媚,给他别样的感受。 与之相比,现在的李清照在他眼里又矫情,又好强,还多愁善感,喜怒无常,根本不如这小娘子乖巧懂事。 关键还有钱帮衬他做官的体面。 但这是夫妇俩的私事,赵明诚自问外人知道的不多,缘何能传到节度使王霖的耳中? 赵明诚下意识就认为是李清照在与本地士子的交往中,喝醉了酒,酒后失言所致。 于是就有些怒气。 半路上拐去了赵家在城外的别苑,也就是李清照长居的易安小筑。 李清照听闻赵明诚返回,本来还有些欢喜,但见赵明诚怒形于色摆出了一幅兴师问罪的架势,心里就冷了半截。 赵明诚冷笑道:“汝何将吾纳妾之私事公告于众?” 李清照柳眉一挑:“夫君所言从何而起?清照怎会、又怎能将我家私事宣之于众人之口?” 赵明诚冷哼:“没说?那今日王使君缘何当众提及此事,诸位同僚亦对我颇多讥讽之意?” 李清照也是极清高的性子,闻言顿时冷笑起来:“使君如何知晓,奴不知道,但既然赵知州既有纳妾之行,又有宠妾抑妻之实,又何惧人言?”m..Com “不可理喻,荒谬之极!” “荒谬?那我请问赵知州,赵大人!你纳妾贾氏,至今一年有余,那贾氏可曾来青州拜见我这个大娘子?可按礼制发来书函一封?我去载去莱州,你那妾室闭门不出,住了不及三日,就冷嘲热讽、勾连家中婢女仆从,百般刁难克扣我之起居用度,奴迫不得已,才独自回了青州祖宅,如此种种,可曾见赵知州为奴说过半句话?” 赵明诚面色一红,强自辩解道:“你纵有些怨怼,也不能在外胡言乱语,抹黑我赵家的声名!” 李清照怒极:“奴没有!” 赵明诚跺了跺脚,拂袖而出,不多时就直接乘车离开青州归莱州去了。 李清照神色落寞,静静站在窗前良久,才伏案疾书,一首《凤凰台上忆吹箫》,一气呵成: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写完,李清照又取过一纸信笺写道:使君因何故戏言清照家事?致我夫妻反目,更生嫌隙。 李清照唤过婢女欢儿:“欢儿,去青州城中王府,给我送这封书函去。” 第156章 韩嫣主王家,众女排座次 王霖在前厅会见各州官员时,韩嫣进了王家的内宅。 韩嫣是王霖明媒正娶的正妻,又是天下高门相州韩氏的嫡女,还有皇帝册封的二等诰命,身份何等尊贵。 在潘金莲等女眼中,这实在是她们原本接触都接触不到的、高高在上的豪门贵女。 潘金莲带众人迎候在内宅门口。 见一个身穿紫色长裙面色娴静的女子在花蕊的引领下缓缓走近,诸女对视一眼,包括潘金莲在内,都按照礼仪跪拜在地,迎接夫人。 “妾身等拜见夫人!” 韩嫣满面笑容,大家族出身的她,在这些礼仪上的表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她只扫一眼,便知道哪个便是潘金莲,径自疾行两步,上前去将潘金莲扶起:“您便是金莲姐姐吧,快快请起!” 韩嫣随后眸光在诸女身上扫过,便摆了摆手笑道:“诸位姐姐,都起来吧,咱们都是一家人,可莫要这么见外才是!” 诸女起身,潘金莲笑道:“夫人,请进厅中说话。” 韩嫣点点头,便直接行在了前头。 倚翠和司琴紧随其后。 在这种论定后宅地位的关键时刻,作为韩家嫡女,王家夫人,韩嫣不可能有半点的谦让,这关乎她的根本利益和韩家的根本体面了。 庞春梅撅了噘嘴,扯了扯潘金莲的衣裙。 潘金莲回头瞥了她一眼,使了個眼色,让她千万不要失礼,主母第一次进家门,若是庞春梅失礼,那可是要受严惩的,这便是大家族的规矩。 潘金莲心中叹息,现在的王家已经不再是过去属于她和王霖两个人、小门小户的王家了,而是渤海郡公府,伏虎军节度使府,全天下都能排上号的豪门之一。 威严日盛,规矩就渐渐多了。 也正常,若没有规矩约束,府中这么多人,不出事才怪。 王家的很多女子包括婢女在内都在关注着潘金莲的表现。 潘金莲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随着王霖地位提高,她因为出身卑微,根本无法当王家的主母,她本来要的就不是这个。 所以王霖娶韩嫣的消息,接受最快、心态最平和的反倒是潘金莲了。 况且,韩嫣还未她争取了平妻的地位和三等诰命夫人。 对于婢女出身的潘金莲来说,这已经是祖上冒青烟了。 对于韩嫣,她心中其实怀着一份感激。 人家本来可以将她当成普通妾室对待。 如今这般,无疑是看在她第一个进门,又与王霖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情分上。 莺莺燕燕一大屋子人,看得倚翠和司琴暗暗皱眉,难怪人家说使君身边内眷颇多,现在看,果然是不少。 关键个个花容月貌,人间绝色。 韩嫣起身,从倚翠手上取过潘金莲的诰命诏书,开始宣布。 潘金莲跪拜下去,听完眼中都噙着激动的泪。 她如今也是渤海郡公平妻、三等诰命夫人了! 不要说在这府中,就是放眼天下,敢对她不敬的人也不多! 诸女望着潘金莲都有些艳羡。 但也仅此而已,有些事是艳羡不来的。 韩嫣将潘金莲扶起,笑道:“姐姐请坐,你如今也是诰命夫人,要拿朝廷俸禄的。” “多谢夫人。夫人对金莲恩比天高,金莲日后必伺候好夫人……”潘金莲感激的话绝不是客套,韩嫣笑笑,“你我姐妹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姐姐请坐呀!” 潘金莲在韩嫣左侧坐定。 韩嫣此时望向花蕊。 诸女进门有先后,花蕊进门虽晚,但她因平叛有功授了官职,又得朝廷诰命,所以当列内宅第三。 花蕊上前拜道:“见过夫人!”m..Com 两女在路上也相熟了,又知她是花荣之妹,出身名门,韩嫣对她也有几分尊重。 韩嫣微微欠身:“姐姐请坐!” 花蕊就大大方方坐在了潘金莲之下。 随后是李师师,张贞娘,孟玉楼,扈三娘。 这四位是妾室,如夫人。 所以韩嫣也安排了座位,待她们也是极尊重。 尤其知道扈三娘乃是女中豪杰,伏虎军中女将,也如花蕊一般,更是不敢小觑。 最后是阎惜娇以及一群婢女拜见。 阎惜娇虽然被王霖收了房,但在府中地位实是潘金莲的使女。 至此,王霖的内宅算是齐全了。 韩嫣逐个打量着除潘金莲之外的几个美貌女子,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原来就这几个,剩下的比如庞春梅李瓶儿都是潘金莲身边的使女,未曾收房。 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王霖身边女子无数,堪比皇帝后宫。 自此,在这王府之中,只有韩嫣才能称夫人。 潘金莲称潘娘子或潘淑人。 花蕊称花娘子或花恭人。 李师师、张贞娘、孟玉楼只能称姨娘。 扈三娘是个例外,均称扈将军。 王霖在前院耐心等待,待韩嫣在内宅安顿好,定好规矩并根据规矩定好各房的一应用度,又将府中婢女、长随、仆从、妈妈,重新分配完毕,这才笑吟吟走去内宅。 他与潘金莲久别重逢,自然第一个去了她的别苑,然而他刚进房,就被潘金莲生生推了出来:“霖郎,你去夫人房中安歇吧,妾身身体不适。” 王霖当然知道潘金莲是寻了个借口,带头给府中诸女立规矩,就叹了口气,紧紧抱了她一会,伏在她耳边小声道:“委屈你了,金莲。” 潘金莲眼角噙泪:“只要霖郎心中有我,奴便做什么都高兴得紧。你快去夫人房中,不要坏了规矩。” 王霖只好去了韩嫣的小院。 庞春梅不满道:“娘子,你何必如此?你和官人大半年不曾相见,可她才与官人成亲,难道今晚不该让给娘子吗?” 潘金莲轻斥道:“闭嘴!如今咱们王家已经不是过去,是一门三诰命的高门大户,夫君现在身份不同,要讲究体面。规矩就在这,夫人就是夫人,对了,以后你该改称使君,不要再像过去一样叫官人了。” 庞春梅嘟着嘴:“什么规矩体面的,奴婢就是觉得对娘子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的?夫人为我争取了三等诰命,还给了我平妻的地位,这本身就说明她的人极好,我还有甚不知足的。” “春梅,你可知道我这三等诰命意味着什么吗?” 潘金莲说着就欢喜起来:“意味着今后就算是咱们老家东平府的知府大人,见了我也得以礼相待。” “而朝廷诰命一下,清河县衙还得给我爹娘重修坟茔,立上牌楼。夫人如此待我,我岂能不敬重夫人?” 庞春梅呆了呆。 她是不懂,根本听不明白诰命夫人是个什么玩意儿。 韩嫣主院。 韩嫣在灯下看了会书,便吩咐倚翠和司琴道:“准备沐浴更衣,安歇了。” 倚翠抬头:“夫人,不等一等使君吗?” 韩嫣笑道:“使君与潘姐姐久别重逢,他今晚肯定是留在她院中了,咱们就歇着吧,你们也累了一天。” 司琴轻笑:“奴婢倒是觉得咱们这王府的规矩啊,才刚立下,使君不会自己就带头破了的。他今晚一定会来夫人这边……” 话音未落,王霖就推门进来。 韩嫣惊喜交加:“夫君,妾身还以为你去潘姐姐那边了。” 王霖大笑:“今日夫人刚刚立下内宅的规矩,我岂能带头破坏规矩。倚翠,司琴,你们俩退下吧,我与夫人要安歇了。” 倚翠笑:“使君,夫人还未曾沐浴呢。” 王霖大咧咧挥挥手:“那就准备浴桶,我与夫人一起。” 韩嫣面色大红。 …… 韩嫣虽然身体娇弱,但王霖也能看得出她竭力迎合,除了爱意使然之外,大概是怀着想先为王霖诞下子嗣的心思。 想起这个,王霖就有些郁闷。 他穿越来时间也不短了,可潘金莲诸女却无一个见喜的,着实有些不太正常。 好在他还年轻,这事也不是很着急。 哄韩嫣睡着,王霖终归还是整夜都留在韩嫣房中,没有偷偷溜出去。 他知道现在已非往日,该有的体面必须得有,尤其韩嫣刚嫁进门来,又人生地不熟,若是自己不给她足够的尊重,她今后很难在王家立足。 实际韩嫣也没有真睡着。 她见王霖只起身在灯下读书,心头放松,这才慢慢睡沉过去。 倚翠和司琴静静守在门外,见房中犹自红烛高照,凑近窗下看是王霖正在挑灯夜读,反倒是自家夫人在床上睡得香甜,不由面面相觑。 “司琴,我本以为小娘子嫁到王家来会受欺负和排挤,没想到,这使君的后宅中却多是端庄大度女子,出身虽然不高,可个个都很有礼数。尤其那个潘娘子,我真不敢相信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婢女出身。” “倚翠,慎言!不要在背后议论主家娘子。” “嗯,不说了。不过,司琴,说起来,这青州城也算是座大城了,你看咱们这宅子也极豪阔,一点也不亚于京师韩家了。” “我可是听说使君在出仕之前,就家资亿万,王家诺大家业,一点也不比韩家少,都靠潘娘子和那个姓孟的姨娘掌着。” “府中吃喝用度,比韩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使君对夫人又这般宠溺,以后咱们在王家也就不用愁了。” 两女在门外的窃窃私语,其实都落入王霖的耳中。 第157章 王家的家产到底有多少? 一大早,扈三娘就率自己的五百女兵卫队离开青州城,直奔清风镇。 扈家被王霖命令举家搬迁来青州,庄客遣散了些,还余四五千人。 这么大的一批人便就安置在了清风镇和原花荣的清风寨中。 庄园屋舍都是现成的。 扈家倒是很满意。 但是现在一个巨大的难题是,扈三娘和扈成兄妹在军中任职,可扈家其他人怎么办? 离开了赖以为生的肥沃土地,光靠扈家的积蓄来养活数千人,也不现实。 尽管青州府也划拨了一些官田给扈家耕种。 扈三娘不放心在清风寨的老父亲,所以一早就来探望。 扈家老太公倒是安于现状,可数千不愿离去的庄客如何安排,却也成了他老大一块心病。 扈家父女兄妹三人正在讨论,却听庄客来报:“使君到!” 扈三娘很意外。 没想到王霖会到清风镇来。 她与王霖也是多时未见了,只是昨日那种情况,她也没有机会跟王霖相诉离别之苦。 “三娘。” 王霖牵起她的小手来,又冲老太公和扈成施礼道:“岳父大人,兄长!” …… “三娘,我意,将清风山、清风寨和清风镇都划给你们扈家立足,这周遭山田不少,若是好好经营应该也比独龙岗差不了多少。至于多余庄客——” “我想让王家和你们扈家合作开一家商号,名唤渤海商行,随着生意买卖扩大,尤其是打通海上贸易之后,需要的人手肯定会越来越多,这区区几千人我还怕不够用的。”王霖笑道。 这是王霖很久前就已经开始筹划的事了。 实际孟玉楼已经按照他的思路谋划好,爆并打好了基本架构…… 渤海商行的大本营设在青州,辐射整个大宋,而海上贸易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启动资金不缺。 商行赖以生存的核心商品,如王霖抽空忙闲捣鼓出来的白糖、精盐、香皂、鸡精、蜂窝煤炉、花露水、女性洋装、新式内衣等等之类,都在青州周边建起了工坊,进入了批量生产阶段。 只要人手足够,王霖相信,以孟玉楼的能力,渤海商行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买卖推至天下各地,甚至辽夏金境。 扈家这数千庄客正好可用。 “夫君,可是我扈家人多年务农,不会行商呀……”扈三娘皱眉道。 “此事我准备交给玉楼去做,她掌控我王家商号多时,有她在,你们不用担心别的。总之,除了留下你们扈家必需的庄客之外,其余人手都可加入商号,由商号来供养。而且商号每年还可给你们扈家分红。” 扈成笑道:“行了,妹子,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反正有妹夫在,咱们扈家人还能饿死不成?堂堂六州之地,还容不下一個小小的扈家啊?” “对了,妹夫,我们来山东的时候,听说那梁山上又新入伙了一些人,尊那林冲为首,势力越来越强。若不是我们扈家搬迁来了青州,梁山迟早会吞并我们,而在我们走后不久,听闻隔壁的李家庄也入了梁山的伙。” 王霖轻轻一笑,这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老太公冲扈成使了个眼色:“扈成啊,赶紧去收拾间房子出来,让你妹子妹夫好生在这清风寨住两天,养养身子。” 扈成应声而去。 扈三娘面色一红。 不过她也不是矫情之人,从来都性格豪爽,巾帼不让须眉,王霖是她男人,她多日不见想要跟自己男人亲热两回,也是人伦之常。 她没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是真到了两人在房里独处,扈三娘反倒放不开了。她一会担心光天化日之下万一被下人闯进房来,不好收场,一会又担心王霖追来清风寨与她相聚,会不会引起其他姐妹的猜疑,始终不能全神投入。 直至把王霖搞恼了,屁股上好一顿巴掌打,便身子都软了。 一丈青变成了一汪清泉。 …… 韩嫣端坐在主位上,诸女都来拜见。 除了敬茶外,今天还有个重要的仪式,那就是王家内宅财政与管理权限的移交。 按照规制,大家族内部执掌中馈的人,必定是正妻大娘子。 而过去一向是潘金莲和孟玉楼联合执掌的。 潘金莲掌管内宅用度和府内人员管理,孟玉楼掌管对外的产业。 也就是说一个管着花钱,一个管着挣钱。 潘金莲笑吟吟坐在韩嫣身侧,孟玉楼命两个婢女端着王家家产的账目和一些地契房契什么的,呈献给韩嫣。 整整好几个大箱子的账目。 韩嫣知道自己不得不接。 否则自己这个夫人,如何来得权力。 但听着孟玉楼一点点汇报着王家的众多产业、各项物产定产,以及逐渐延伸向江南剑南淮南的诸多买卖铺子,还有武大郎掌控下的开在各地起码几十家的聚义楼,韩嫣越听越是心惊。 她倒是听说王霖家里挺有钱的,但真没想到这么有钱。 现钱五十万,金十万两,银一百二十五万两,各项定产物产田产合计约莫价值一千万钱。 韩嫣听得心惊肉跳,倚翠和司琴更是目瞪口呆。 堂堂韩家,数百年积累,韩嫣虽不知具体数目,但想必最多与王家不相上下。 王家财势竟如此雄厚! 见韩嫣面色有异,孟玉楼神色平静,却是有意无意道:“启禀夫人,我王家家业主要系由潘娘子的嫁妆,李姨娘的嫁妆,还有妾身的嫁妆,经妾身辛苦营运积累所得……” 韩嫣笑道:“难怪夫君说家里有个孟娘子,可是咱们王家的财神爷……我看不如这样,家里的事呢还是我来管,可对外的买卖,孟姐姐就继续支应着吧,估计离了你也不成。” “夫君前两日跟我说,还要组个渤海商号由孟姐姐打理呢。” 韩嫣心道,难怪夫君家的财富如此惊人,原来竟有三位娘子的丰厚嫁妆添了力。 孟玉楼大喜过望,拜谢道:“多谢夫人!” 孟玉楼并不是贪恋权力。 她自觉自己年纪大,又结过婚,她在王家的地位全赖她能赚钱的本事,要是把王家的买卖统统交给了韩嫣,她日后该情何以堪啊。 李师师和潘金莲对视一眼,猜出了孟玉楼的小心思,只微笑不语。 至于张贞娘,性子恬淡,也不喜铺张奢侈,每日只粗茶淡饭,身边下人也少,使女只有一个锦儿,花钱就更少了。 她也不关心这些钱财家业什么的。 韩嫣听得出她东京口音,就与她多说了几句话。 李师师如今隐姓埋名,就算王家后宅知道她真名实姓、出身来历的也就是潘金莲和张贞娘、孟玉楼三女而已。 王霖下了严命,任何人不许泄露李师师的来历。 韩嫣越看她越是觉得面熟,思量许久,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 她俏面一变,起身深望着李师师道:“李家姐姐,莫非是东京人氏?奴越看越是面熟,不知……” 李师师轻叹一声,其实她过去也见过韩嫣一面,在一次赏花宴上,只是并无深交,便站起身来冲韩嫣行了一礼。 潘金莲立即屏退所有使女,这才压低声音道:“夫人,李家姐姐便是当日东京樊楼的案首娘子,李师师!” 韩嫣本来只是怀疑,如今得到证实,着实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红极一时的李师师,号称在那场大火中烧死的东京第一头牌花旦娘子,竟然在王家内宅,还是王霖的如夫人! 也忒惊世骇俗了些。 “夫人,事关师师性命,还请夫人保密则个。”李师师拜了下去。 韩嫣定了定神,上前去拉起李师师的手来:“姐姐放心,嫣儿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当日在东京最喜欢听姐姐抚琴唱曲儿了,姐姐那日说是死在樊楼大火中,我还背地里偷偷大哭了一场……没想到姐姐竟在咱们王家!” “奴当日在东京遇上郎君,本想以终身相托,离京过些平淡日子就好,其实也没想到竟嫁了个当朝重臣。”李师师轻笑,“若是夫人喜欢听奴唱曲,奴便天天唱给夫人听便是。” 潘金莲在旁突然插话道:“夫人还不知,其实孟家姐姐是夫君从人家手里抢来的……” 竟有这等事? 韩嫣愕然。 于是潘金莲就把王霖当日故意设计对付西门庆那恶人的事说了说,孟玉楼听得面色发红,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了,但她至今还无法忘怀,那日王霖硬要了她的霸道和强悍。 “那么姐姐又是如何与夫君相识的?”韩嫣笑问。 她能感觉出潘金莲在王霖心目中的独特地位,所以好奇。 潘金莲笑笑:“在清河县时,奴是那张大户家的使女,霖郎是张大户家的教书先生,三天两头就给奴写诗,奴读了心里就欢喜……不料那张大户老贼,为拆散我与霖郎,便设计陷害霖郎盗窃入狱……” 潘金莲又把自己如何去探监,如何去找武大郎,帮着去郓城县送信,又如何被晁盖大官人仗义疏财打通关节救了,以及王霖当初如何在景阳冈上打虎等等一些事,绘声绘色说了遍。 韩嫣听得心旷神怡,心道我家夫君果然是经历颇具传奇色彩,难怪人说他是武曲星降世,楚霸王临凡,不然一个文弱书生,骤然变成伏虎神将,不用上面这些也解释不过去。 随后韩嫣设宴款待诸女,诸女吃吃喝喝,也说些闲话,一时间就熟络起来,不再那么生疏。 李师师阅人无数,见韩嫣年纪不大,却出事得体大方,三言两语间就让诸女归心,心道果然是韩家的嫡女,出手不凡呐。 …… 王霖与扈三娘返回城中,扈三娘自与花蕊去军中各守本职操演兵马。 他则进了书房,看到了李清照的那封简短书函。 “使君因何故戏言清照家事?致我夫妻反目,更生嫌隙。” 王霖捏着李清照这张笔迹娟秀的字条,一时无语,苦笑。 他没想到自己无意中与赵明诚的一句玩笑话,竟惹得李清照和赵明诚“更生嫌隙”,甚至还因此而反目了? 不至于吧。 王霖想了想,就给李清照写了封回信:“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怨河梁?” 王霖写完,便唤来军卒,命马上送还易安小筑。 不多时,李清照就收到了王霖的回函。 她打开一看,啼笑皆非。 这四句出自三国时曹丕的《燕歌行》,曹丕全文的意境并非在此,王霖单独摘除这四句来,又改了一个怨字,其实也是甚妙——无非是说你们两口子闹别扭,完全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别赖上别人。 李清照一开始写那封函不过是当时有些怨气要发泄,想做就做了,过了这许久,她心里只有失望落寞再无怨气半点。 也就不愿意再说什么,就随手将王霖的回函搁在了案上。 但她马上又拿起回函看了看,当即面露奇色。 这是她第二次见王霖的字,王霖这手字与官家赵佶的瘦金体何其相似,简直如出一辙,连她这个研究赵佶书画多年的专业人士都分辨不出! 所谓天子门生……莫非说得就是王霖书画获得了官家真传? 李清照思量一会,却又将自己的一首旧作写上,又命人给王霖送信。 接下来两天,王霖与李清照书信往来多次,其间还有两次诗词相合。 这渐渐就在城中传出了些王霖爱慕易安居士的流言蜚语来。消息传到王霖这边,王霖不屑一顾,至于李清照就更不在乎了,她从来都是问心无愧,只要己正,哪管人言可畏。 再过两三日,李清照居然住进城中来了,还放出风声,要在六月中,举办夏日宴、文士辩。 就在此时,青州城内突然来了一个白衣女子。 这女子容颜绝美,气质却冷落冰霜,而且派头甚大,财大气粗,跟随着几十人的仆从婢女,包下了城中的悦来客栈,不允许外人进驻。 这些事自然瞒不住王霖。 只是作为青州六州之地的最高统治者,他哪有闲情逸致去管一个神秘的女子。不管她要干什么,只要不在青州作奸犯科,他都懒得管。 第158章 虎神卫,岳飞的亲事 无人知晓来历的神秘白衣女子这两日在城中动作颇大,出手阔绰,凡是青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送了份厚礼攀交。 就连王家,韩嫣都收到了她送来的礼物。 不过收到礼物之后,韩嫣就猜出了女子的来历。 韩嫣望向倚翠道:“倚翠,夫君何在?” 倚翠轻笑:“奴婢听人说,使君这两日一直宿在张姨娘院里,不过据说正在和张姨娘研究什么什么新式点心。夫人若有事,奴婢这就去让人把使君请来便是。” 韩嫣摇了摇头:“算了,也不算什么大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不过,倚翠你派人去找燕将军,让他来见我一趟。” “知道了,夫人!” 回青州这几日,王霖一直在诸女院中来回转,那自然要雨露均沾,一碗水基本端平,不能偏私。 否则就要出问题。 实际他今日才第一次来张贞娘的院中。 倚翠那消息估计也是听差了。 军务交给了岳飞,岳飞做这些更是轻车熟路,最近军中最忙的就是镇海军的整编了。 镇海军不比伏虎军,军纪一向散漫,毫无战斗力可言。岳飞要花些功夫,才能将镇海军训练出来。 所谓军无法纪则不行,王霖治军极严,便参照古法和当今大宋朝廷军律以及前世理念,总结拟定了伏虎军的军规军纪,统共二十一大条,一百八十八小项。 简称“二十一条军规”。 士气高涨方能训练严格,军纪严明方可令行禁止。 至于政务,王霖早就发现花荣很有天分,而且他有个很好的助手,青州府通判巩固。 此人进士出身,曾干过两任知县,理政经验丰富,而且为人正直无私,有花荣和巩固在,基本上青州及六州事务王霖也可以当甩手大爷了。 所以近段时间,王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安排、思考和捣鼓一些其他从长计较、有利长远发展的事情上了。 他为渤海商行又研制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很快就能上市。 他还命燕青从军中挑选了一千具备武功底子、忠诚勇猛、聪颖机警的青年悍卒,秘密组建了一支特种部队,名曰虎神卫。 这当然是类似锦衣卫之类的情报机构。 直属王霖指挥。 燕青兼领虎神卫指挥使。 王霖深知随着自己势力的提升扩大,必要的情报机构已经必不可少、迫在眉睫,他需要这么一支心腹力量去侦缉和监察天下,作为自己的耳目。 同时也为自己未来的决策判断奠定基础。 况且现在的伏虎军也需要准确、及时和全方位的情报支持。 身边这些人中,只有燕青最适合做这事了。 燕青不但有勇,还有谋,关键思路敏捷,精通百艺。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跟随自己这么久,王霖对燕青的忠诚度有着很大的信任。 暂时虎神卫会隐在暗处,但到了一定的时机,虎神卫便可转暗为明,摇身一变成王霖的一支利刃。 王霖与燕青深谈了整夜。 将自己对于虎神卫现在以及未来的定位、思路及很多想法都说了个透彻。燕青经此,才真正了解到主君睥睨天下的宏图抱负。 燕青也知道王霖与自己交心,意味着对自己的无比信任,而自己所能回报的也就只有忠诚和勤勉。 虎神卫组建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探明神秘白衣女子的来历出身。 也不知燕青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当天晚上王霖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除此之外,王霖还在忙花荣娶亲的事。 花荣已经与青州巨商孟庭之女孟小娘子定亲,同样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为正头娘子。 青州很多人都以为这是孟家小娘美貌多姿被花荣看上,从而一步登天嫁给了从五品高官当正头娘子,却不知这本是王霖崇商的计划之一。 王霖并无心改变几千年来重农抑商的社会大势。 只是想变相提高一下商人的地位,这有助于加强商贸,推动青州六州之地的经济发展。 农商并举,经济繁荣。 在王霖的这些属下中,武松已经娶了孟玉楼娘家的堂侄女欢儿,据说欢儿已经怀孕。 其他人如秦明,董平,黄信这些早有家眷。 这么想来,倒是自己最器重的学生岳飞,反倒是因为自己耽搁了娶亲。 按照史载,岳飞本该在去年与刘氏成婚,随后生岳云、岳雷两子,但这刘氏却两次改嫁。 王霖思之再三,这刘氏水性杨花又不能共患难,绝非岳飞良配,还是算了吧。 至于岳飞后面娶的李娃,史上颇有贤名。 王霖把燕青喊来,听闻主君要自己派人去江南宜兴县去寻一位名叫李娃的小娘子,若找到就直接以他渤海郡公、上柱国、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使的名义为岳飞求亲,燕青满面愕然。 岳飞英雄少年,文武双全,兵法韬略无不娴熟,已经是王霖军中第一人,五品将官。 像这样的年轻新贵,王霖出面帮他求亲任何家高门都能求到,为何要舍近求远,跑到江南去找一個不知来历的女子为妻? 但燕青虽然惊愕,却还是遵照执行,并未曾问缘由。 这是王霖最欣赏燕青的地方。 燕青走后,王霖感觉浑身疲倦,不由苦笑,自己这个主君当的,连麾下的亲事都要一并管着,真是不容易。 王霖就去了张贞娘院里。 张贞娘的院落位于王府内宅最西南角的位置,虽然幽静却也偏僻,而且院落很小,原先是慕容彦达府中婢女群居之所。 王霖头次来,进院后发现锦儿正在打水灌溉张贞娘养的一些花花草草,院中陈设简单,也无仆妇长随帮工,不由就皱了皱眉。 锦儿看到王霖喜出望外,赶紧拜倒在地:“婢子见过使君!” 王霖笑着扶起锦儿:“锦儿,多日不见,怎么对我这么生疏了?” 锦儿叹息:“使君如今身居高位,在这府中又是高高在上的主君,奴婢平时想见一面都难的。” 听锦儿话中多少有些抱怨之意,王霖心知是自己回青州多日一直未曾来张贞娘这边,引得锦儿为张贞娘有些鸣不平了。 他也不在意,就笑笑推门进了张贞娘的卧房。 房中的陈设就更简洁了。 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毫无装点。 张贞娘荆钗布裙坐在桌前做着女工,听到动静,扭头见识王霖,也有些愕然,旋即有些欢喜,便站起身来施礼道:“妾身见过使君。” 王霖左右四顾,又望向张贞娘身上穿戴,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这屋子的摆设,她身上穿戴,一应用度,恐怕连府上婢女都不如。 她竟被府上苛待至此? 王霖心头怒起。 张贞娘观察着王霖的脸色,猜出他所怒为何,就走过来温柔道:“使君莫要迁怒,是贞娘不喜奢华,以前在东京粗茶淡饭惯了,所以这些都是妾身自己要求的……” 王霖坐在床上,因为也没地方可座。 锦儿走进来却是噘着嘴,刚要说什么,就被张贞娘瞪了一眼。 王霖心念电闪。 张贞娘的与世无争、喜欢俭朴的性格他当然清楚,但俭朴不是清苦,王府内眷,不至于过得如此艰难。 想必是她素来不争不抢,身边又不像李师师、孟玉楼那么钱财阔绰,估计也没钱给府里管事的婢女下人打赏,所以才被暗中扣减用度,苛待至此。 日常杂事也无人支应,里里外外就只能指望锦儿一个人。 而她肯定又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王霖知道此番内府事务刚由韩嫣接管,过去都是潘金莲掌管,但他对潘金莲了解甚深,她决计干不出这种苛待姐妹的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代替她掌家的下人所为了。 王霖叹息:“贞娘,我把你娶进门,没想到反倒让你受这等委屈,我心里实在是惭愧得紧。” 张贞娘温柔坐在王霖身边,将头依偎进他怀中,柔声道:“夫君息怒,奴家其实不计较这些的,当年我和锦儿在东京,日子过得比现在艰难多了。夫君千万不要说破此事……否则贞娘在这府上实在是无颜待下去了。” “不,贞娘,这不是你的事,这是我的事。” 王霖沉吟一会,挥挥手道:“锦儿,你拿我令牌,直接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过来!” 锦儿欢喜就去了。 但不多时,锦儿又噘着嘴回来了。 “使君,管账房的潘妈妈说,现在是韩夫人管家,她需要去给韩夫人禀报一声,让婢子回来等着,日后再说。” 锦儿拜在地上,流泪不止:“使君,在这府上,没有人拿我家娘子当回事,她们都狗眼看人低!无非是觉得我家娘子无依无靠,又不像李娘子孟娘子那么有钱,所以……” 王霖嘴角一抽,他的令牌都支取不来银子? 看来自己这内宅,不像他想象得那么和谐稳定啊。 “潘妈妈?是咱们府上的管家吗?” 锦儿刚要说什么,张贞娘就勃然色变道:“锦儿闭嘴!” 锦儿伏地哽咽抽泣,再不多言。 张贞娘心道,这潘妈妈是潘金莲的娘家长辈,若是她的事被锦儿说出,自己日后该如何面对潘金莲呢? 第159章 潘金莲性格的另一面 “贞娘,你不要怪锦儿,她没有错。你想想看,这已经不是你的事了,连我的令牌都办不成事,说明这个府上已经不是你我想得这么单纯了……” 王霖抱紧张贞娘,安慰道:“我知道你性格恬淡,与世无争,不愿意与人计较,但现在这样……你这般忍让下去,以后我在府上还好,若我不在,谁来护得住你?” “若你以后有了子女,她们是不是也要在这府上受欺凌?” 张贞娘闻言便沉默下去。 “锦儿,不要哭了。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我要在贞娘这边处理公务,让人把我书房的一应用度都搬到这边来。” “还有,去把夫人和几家娘子都请来。” 韩嫣是第一个来的。 韩嫣带着倚翠司琴进院,见这小院如此凄冷简陋,也大吃一惊。 韩嫣何等见识,马上就醒悟过来王霖的用意,却也面不改色直接进了张贞娘的卧房。 进了,尽管沉稳如她,都忍不住面色一变。 这也忒……连倚翠房中都比这要好上百倍。 王霖面色阴沉,坐在室内唯一一张床上。 张贞娘面色尴尬不安,立即给韩嫣施礼。 韩嫣赶紧扶起张贞娘,拉起她的手小声安抚着。 潘金莲随后带李师师孟玉楼阎惜娇等人来了,花蕊和扈三娘在军中当值,不在府上。 潘金莲见院中如此,又进屋见这般清冷简单陈设,俏脸就变了,她也当即明白过来,王霖为何要让她们都来了。 潘金莲立即扭头望向庞春梅和李瓶儿。 两女也很意外,均连连摇头表示不知到底为何这样。 潘金莲脸色难堪,竟然跪在了王霖身前:“夫君,是金莲的错,金莲过去掌管内务,没想到会让贞娘姐姐吃这般苦,是奴的错。” 王霖起身将潘金莲扶起,柔声安慰一句:“金莲你不必如此,我当然知道这非你所为。夫人,我今日叫你们都过来,不过是想让你们看看,若是家宅不宁,会出现何种后果。” “夫人,在你们韩家,包括京师诸多高门大户中,这等事应很常见。我心知肚明。但在我王家,我王霖今日在此发誓,决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把那個管家婆子给我带来。” 王霖盛怒之下,就算是韩嫣和潘金莲,也不敢多说半句。 潘妈妈其实也就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还颇有几分颜色。 她是潘金莲的娘家亲戚,算是潘金莲的远房姑母。 潘金莲嫁给王霖且王家发迹后,潘家不少亲戚都主动找上门来,这潘氏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府中做事的还有孟家的人。 这是难以避免的。 不过,孟玉楼为人谨慎,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绝不允许孟家亲戚在王家胡作非为便是。 至于潘家人,潘金莲毕竟年轻,娘家这些亲戚上门求个事做,她心一软就应下来,平时也多给几分情面照拂。 随后这潘氏倚仗是潘娘子的娘家长辈,在府上嚣张跋扈,勾连内外,把持管家大权,贪墨府上银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潘金莲有所耳闻,便说过潘氏两次。 但潘金莲绝没想到,潘氏会如此放肆胆大,竟敢连王霖的女人都敢苛待。 潘氏胆战心惊跪在王霖面前,连连叩头不止。 王霖淡淡道:“潘妈妈是吗?我刚才让锦儿持我令牌,去账房支取些银子使用,你竟敢不予支取?” 潘氏辩解道:“回使君的话,现在这王家府上是夫人掌管,夫人有过交代,不管任何人支取银钱,都需要经过夫人允准才行,所以……” 王霖霍然站起:“所以我取些银子,也得经你同意吗?” 王霖怒从心起,一脚将这潘氏踢了个跟头。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我府上作威作福!” “我且再来问你,贞娘这边如此苛待,扣减下的银钱是不是都进了你的私囊?” “从实招来!” 潘氏慌不迭膝行至潘金莲跟前,紧紧抱住潘金莲的腿哀嚎道:“金莲,救救姑母……救我……我可是你娘家人!” 潘金莲怒斥道:“你是我娘家人不假,但你竟敢在府上如此作恶,连贞娘姐姐这边你都敢欺凌,你真是该死!” 王霖手一振,腰间佩剑瞬间出鞘。 不要说潘氏和她串联的几个婢女婆子吓得魂不附体,就连韩嫣众女都面露惊色。 但即便韩嫣也不敢上前劝说。 王霖手中剑一挥,众女惊呼声起,潘氏的发髻被斩去半截,乱发散发沸沸扬扬飘了一地。 潘氏面色如土,吓得眼前一黑,就晕厥过去。 “金莲,这潘氏是你娘家人,我便交给你处置。其余人等,送青州府,按律处置。” 王霖收剑归鞘,拂袖而去。 因张贞娘坚持,所以还居此处,但院中陈设一应用度均被韩嫣立刻安排布置起来,还安排了其他几个婢女和长随伺候着。 随后,潘金莲亲自送来五百两白银。 孟玉楼李师师几女也都送了些首饰银钱过来,张贞娘的日子一下子暴富起来,锦儿眉开眼笑,张贞娘却是忧心忡忡。 这高门大宅暗流涌动,她此番有王霖出面讨个公道,可以后呢? 若王霖疏于关照,这后宅中的下人谁还能拿她当回事? 她更担心由此得罪了潘娘子。 锦儿却不以为然道:“娘子,你想多了,潘娘子不是这等人的。再说只要使君在,以后谁敢对娘子不敬?” 王霖一步踏进房来,笑道:“贞娘,锦儿说得对,金莲不会因此对你生出什么怨怼,她只有自责。再说,只要有我在,今后府中谁敢狗仗人势,必严惩不贷!” 张贞娘幽幽一叹:“夫君,妾身实不愿如此,妾身……” 王霖轻笑,“莪知贞娘从不愿与人交恶,也不愿意争抢什么,但就是你这样的性格,容易被下人欺辱。因此,我决定今后就在你的院中处理公务,贞娘识文断字,颇有才学,今后就帮我处理些公文往来,免得你憋闷。” 张贞娘大惊失色:“夫君,万万不可,妾身万不敢坏了府中的规矩,让夫人不虞。” 王霖大笑,“夫人不会多想。夫人掌控内宅,事务繁杂,也没有精力帮我处理公务。师师醉心音律,玉楼忙于商运,花蕊和三娘在军中当值,时下府中也只有你能帮我忙了……” 实际王霖不过是想给张贞娘找点事干,同时树立她在府中的地位。 否则时日久了,类似的事情不一定不会再次发生。 张贞娘还待说什么,却被锦儿扯了扯衣衫。 …… 韩嫣主院。 倚翠和司琴急匆匆进门,压低声音道:“夫人,那潘娘子暂把那潘氏关在了柴房中,然后现在正在清理府中姓潘的人,据说竟发现了十七八人,都是那潘氏的亲戚。好可恶的女人,竟然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弄进府上了,这府上的银子,还不知被她贪了多少。” “夫人,这府上的下人管事,我看都不能再用了,夫人,不行的话,让家里从京师给咱调些心腹过来?” 韩嫣面色一变:“万万不可!” “可夫人呐,咱们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到处都是人家的心腹,你以后可怎么管家啊?” “这府上下人,除了潘家人,估计还有孟家人。咱们都不能轻动。目下之计,看此番清理能逐出多少人去,然后我跟夫君说,就从青州买些使女仆从使唤便是。新来的人,就是我们的人,懂了吗,倚翠,司琴。” “可婢子还是觉得自家人好使唤,也忠心耿耿。” “行了,以后这话不能再说。另外我提醒你们两个,万不可学那潘氏,仗着我,也仗着韩家,就在府中跋扈,夫君何等人你们也见到了,不要到时候犯了错,连我都护不住你们!” “司琴,你去看看潘娘子如何处置潘氏。” …… 潘氏伏地哀嚎认错。 她身后跪着一大群潘氏弄来的下人。m..Com 潘金莲面色复杂。 她知道此番府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如何处置潘氏。 若处置不公,不要说夫君那边交代不过去,其他姐妹都会觉得她偏私。 “金莲,娘子,饶了老奴吧,看在老奴是你本家长辈面上……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潘金莲深吸了一口气:“你过去犯了错,贪墨了王家不少钱,我都看在娘家人的面上既往不咎了。但是我没想到,你竟敢以下犯上,苛待贞娘姐姐……” 潘金莲眼角的余光扫了司琴一眼,又冷道:“你们都认为贞娘姐姐身份低微,又无娘家势力可倚仗,便断定她在夫君心中无甚地位,又见她与世无争,所以就欺负她。可你们怎知……” 潘金莲顿了顿又道:“你们怎知,这贞娘姐姐是夫君孤身一人冒死杀进那东京高太尉府上,力抗千军万马,将她救出来的……连我都敬她喊一声姐姐,你们哪里来的狗胆包天,敢欺负她?” 司琴也面露异色。 她没想到张贞娘竟有此来历。 可想而知,能让王霖冒死杀进高俅府上营救的人,那岂能在王霖心中毫无地位? 潘金莲缓缓闭上了眼睛。 沉默良久,她突然睁开眼睛,断然挥了挥手:“潘氏以下犯上,贪墨府上用度,又目无主君,私自勾连,搅乱内宅不宁,其罪当诛!” “来人,将潘氏推出去,家法杖毙!” “其余人等,杖责三十,追缴所有财物,逐出府去。若有抗命不从者,交青州府处置。” 众人皆惊。 司琴也很意外,没想到温温柔柔的潘娘子性格中竟有如此杀伐果断的一面,竟然真能做到大公无私,杖毙自己的娘家人! 潘氏鬼哭狼嚎,被护军拖了出去。 潘金莲叹息一声,转身就走去。 庞春梅和李瓶儿赶紧跟了上去。 “娘子,是不是处理的有点狠呐,撵出去就算了,毕竟是娘子的娘家人,多少要给点面子吧?”庞春梅道。 “夫君在看着我,夫人在看着我,其他姐妹也在看着我,我能怎么办?潘氏该死,若不杀她,夫君心里那口气是平不掉的。” “瓶儿,你去夫人那边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今后但凡潘家人,号称我娘家人的来人,府中一个都不要留,全部撵出去。” “瓶儿省得了。” 韩嫣听司琴说潘金莲毫不偏私按照家法将潘氏杖毙,不由笑道:“看到没有?咱家这位潘娘子也是不同凡响的,着实顾全大局,实在令人可敬。” “潘氏若不死,就不能以儆效尤。若今后下人都跟着潘氏学,以下犯上,贪墨银钱,这府上的规矩就毁了。” “这里是王家,是夫君的渤海郡公府,堂堂的伏虎军节度使府,这里只有王家的人,不要有任何外戚,包括咱们韩家的人,潘家的人,或者其他什么家的人。” “我想,经此一事,孟娘子应该会很快就把她孟家的人清理出去,她可是个做买卖的精明人。” 那厢,王霖闻报便笑着对张贞娘道:“金莲杖毙潘氏,也给贞娘你出了这口恶气了。锦儿,你不要管贞娘怎么想,以后谁敢对贞娘不敬,就直接去跟我说。” “多谢使君。” 锦儿又道:“潘娘子还警告府里下人,说我家娘子可是使君冒死从高太尉府上救出来的心爱之人,今后谁敢对娘子不敬,必定家法严惩不贷呢。” 张贞娘面色大红,旋即想起当日王霖杀进高俅府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时的一幕幕,眸中便充满柔情。 王霖大笑,走过去一把抱住张贞娘道:“是啊,我冒死营救出来的好娘子,那自然是要加倍呵护怜惜的。” 锦儿羞红脸,赶紧跑出房去。 张贞娘也大羞,轻微挣扎起来。 王霖伏在她耳边小声道:“贞娘,你我能在一起颇为不易,你性子柔弱,只知逆来顺受,但若是你受了委屈都不与我讲,将来导致你我情分生疏,到底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你要相信我,我既然娶了你,就一定会护你一生。” 张贞娘泪如雨下。 …… 潘氏被杖毙,潘家来的人都被驱逐,随后孟玉楼也悄无声息遣散了孟家来的亲戚族人。 由此,府中下人便空了一大半。 韩嫣正在安排去重新物色人手,倚翠匆匆来报,说有个白衣女子求见,手里拿着韩家的信物。 第160章 黄泥岗林冲截胡晁盖,郓城县宋江怒杀白胜 果然是慕容婉儿。 韩嫣端坐其上,慕容婉儿白衣飘飘,悠然拜下:“慕容婉儿拜见夫人!” 韩嫣面色不变,摆摆手道:“慕容娘子请起,看座。” 韩嫣知道自己娘家与慕容家生意上大有牵扯,利益往来颇重,否则慕容婉儿不会持有韩家信物。 “我听夫君说慕容家有位娘子来了青州,到处结交青州权贵,没想到居然是婉儿姑娘。” 慕容婉儿轻笑:“婉儿来青州本是为了生意,不过,既然来了青州,又怎能不来拜见夫人。” “呵呵。”韩嫣笑道:“据我所知,慕容家在青州并无生意,想必慕容娘子此来,是想开辟海上贸易吧?” 韩嫣不愿意跟慕容婉儿扯皮,直接就道破了她的来意。 “夫人果然兰心蕙质,一猜便透。没错,我慕容家经营海上贸易也多年了,只是生意多半在东南沿海,这登莱海港,直通新罗,东瀛诸国,我慕容家自是想分一杯羹的。” “甚好。我夫君说了,登莱海贸,欢迎天下商贾,只要慕容家遵守青州法令,按章纳税,公平买卖,绝无问题。” “夫人,你可知道,我慕容家的生意,你们韩家也有一成份子的,每年可分红至少三十万钱。” “是吗?那我不知。不过,这是韩家和你们慕容家的事,我不会参与的。” 慕容婉儿轻笑一声:“夫人真的是大家闺秀,自幼养成,说话滴水不漏,你放心,我不会难为你的。” “那就请慕容娘子直言吧。咱们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不必再拐弯抹角。” “夫人,上次你与家父在东京相谈之事,不知结果如何……” 韩嫣又笑:“我与夫君说了,夫君说:海上贸易事关重大,必须要经朝廷允准,他虽然坐镇六州之地,却不敢擅专,再说天下商做天下贸易,将登莱海贸完全交予慕容家,对天下商人不公。” “至于慕容家与王家联姻一事,想必慕容娘子来了青州也知晓一二,我家内宅中女眷颇多,既然我家夫君无意再纳妾,我这当夫人的,总不能硬逼着夫君答应这门亲事……” 慕容婉儿嘴角一抽。 这韩嫣比她想象中的更难相与。 她眸光一转,却也平静如常道:“那真是遗憾得紧。既然如此,那婉儿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恩准!” “请讲。” “婉儿听闻王家正在组建渤海商行,我慕容家愿出百万钱参股。今后分红,慕容家分毫不取,一半归韩家,一半归夫人个人所有,如何?” 韩嫣柳眉轻蹙。 这慕容家不顾一切代价,非要跟自家夫君扯上关系,必有图谋。 “请夫人放心,此事婉儿来之前,已经与齐国殿下见过面了。否则齐国殿下断然不会将韩家的信物交给婉儿。” 慕容婉儿是暗示韩家已经同意,你只要顺水推舟就好。 韩嫣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已经嫁入王家,那就不是韩家的人了。慕容家如何与韩家做买卖,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王家的事,不能与韩家混为一谈。” “慕容家富可敌国,又在辽金两国势力非凡,这天下之大,不知道拥有多少买卖,王家这点小生意,还是算了吧。如果慕容娘子没有别的事,我这边还有事要做,替夫君去拜访易安居士,就不送慕容娘子了。” 韩嫣心中生出警惕,果断回绝,逐客。 夫君说得对,这慕容家来历不明根基不清,他们所图甚大,绝不可轻易与之合作,否则后患无穷。 她绝不可能因为韩家的利益,让自己夫君沾染上半点风险隐患。 慕容婉儿轻笑一声,也不羞恼,起身告辞。 慕容婉儿走后,王霖从后堂转出笑道:“夫人做得好!” “夫君,她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不安稳。慕容家是什么样的人,我略有耳闻,她苦心孤诣通过韩家找上我们,我总觉得不妥。” “嗯,且不必理她就是。我本来想与他们慕容家做笔战马贸易,结果他们反倒试图趁火打劫,那便拉倒。” “那战马之事……” 王霖拉起韩嫣的手:“这事急也急不来,只能慢慢想办法。” 王霖心道,若是逼急了眼,老子就率军以海盗的名义,跨海偷袭金国,抢一批战马回来应急。 他最近一直关注登莱沿海各岛的海盗,已经着手让秦明和黄信派兵整肃,看看是不是能收编一批海盗,打造大型战船,为日后做准备。 慕容婉儿离开渤海郡公府,回头望着那面“伏虎神将”的金色牌匾,又隐隐听府中传出嗷呜的虎啸之声,俏面上便起了一抹不甘。 她没想到韩嫣才嫁给王霖几天,胳膊肘子就已经朝王家拐了。 诺大的利益,她竟然能熟视无睹?尒説书网 …… 赵府。 李清照最近正在筹备夏日宴、文士辩。 这是她来青州后组织的每年一次的文会活动。 堪称是沿海六州最有名气的文人聚会社交盛会,没有之一,这主要与她在当今文坛上的地位有关。 李清照站在后园凝望湛蓝清空,柳眉不展。 明日便是夏日宴之期,可今年却办得有些艰难。 原本年年进行赞助的商贾孟家,这回突然不出钱了。 孟家给的理由是生意遭创,负债累累,实在拿不出闲钱来增援文会。 孟家不赞助,光明日宴会上的酒宴支出,就不是李清照能承担的。 来自六州之地的士子文人乃至本地名流,至少上百人的吃吃喝喝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李清照自己日子都过得艰难,如何能承担起这些。 这时使女来报说,渤海郡公府夫人韩嫣到了。 李清照忙迎出府去。 …… 郓城县。 烈日炎炎,黄泥岗。 一支百余人的河北军押解着几十辆大车缓缓上了黄泥岗。过了黄泥岗,就进入济州境内,由济州府派大军护送进京。 晁盖七人率百余庄客蒙面潜伏在黄泥岗上密林中,正准备伏击这支官军,夺了这笔来自河北的不义之财,结果半路里却呐喊声起,对面岗上杀出一支人马来。 晁盖一看,领头的正是梁山贼首,豹子头林冲。 林冲纵马持枪带数百喽啰冲进官军中,那钱允如何能是林冲的对手,官军仓促应战,没有两個回合,就被林冲一枪挑落马下,刺死。 官军顿时溃败。 眼见即将得手的宝藏被梁山抢了先,刘唐和阮氏三雄非常忿忿不平。 正要冲出去与林冲理论,被吴用阻拦:“哥哥,各位兄弟,这林冲枪法无敌,有万夫不当之勇,再说梁山人马颇多,就凭咱们这百余人,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刘唐怒道:“学究,那咱们就凭空吃了这口恶气?我等谋划多时,却被他们捡了便宜,简直岂有此理!” 晁盖也沉着脸道:“梁山这些人忒不讲道义,某前几日方与他们通了消息,就说咱们劫了这笔不义之财,就上梁山入伙,谁知他们竟如此半路抢了咱们的买卖,哎,都是某误信人言,导致各位兄弟白走这一趟!都是某的过错,某给各位兄弟赔罪了!” 阮氏三雄抱拳道:“这岂能怪罪晁盖哥哥?都是这梁山人欺人太甚,某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去。” 吴用笑道:“诸位兄弟不必焦躁,咱们且回石碣村,他们虽掳走财物,但运输尚需时间,而且还要过水路上山,不如莪们就在水上布置妥当,能抢就抢了来,不能抢也就只能罢了……” 于是晁盖等人就抄小路直奔梁山泊。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溜出一个獐头鼠目的青年来。 若是王霖在,便能认出是当日清河县大牢中与他同处一间牢房的偷儿白二。 其实他便是那白日鼠白胜,行二。 …… 白二心灰意冷回到郓城县,他懒得再去跟晁盖等人冒险了,本心里他觉得晁盖这些人根本斗不过梁山林冲,财物都落入梁山贼人手上,分一杯羹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白胜心情郁闷下,遇上一个相熟的混混,两人便去吃酒,不多时便吃了个酩酊大醉。 这酒劲儿一上,嘴上就把不住门了。 他絮絮叨叨将今日与晁大官人一起去黄泥岗上劫财,不料半路杀出一路程咬金来,十万贯宝物被梁山贼人掳走的事儿说给混混听。 那混混以为他吹牛,也不怎么相信,正在此时,这些话却被另外一个酒客听进耳中。 此人正是本县押司宋江。 宋江今日闲来无事,正在酒楼雅间内独自吃酒解闷,出来解手时听见白胜说话。 担心给晁盖等人引来祸事,就一把揪住白胜进了自己的雅间,怒斥道:“白二,你在此胡言乱语,小心汝的狗头!” “呃,原来是宋押司……宋押司,你可知道今日之事?” 白胜又开始叨叨起来,宋江面色大变,一把揪住他怒道:“闭嘴!你可知这是要杀头的大罪?” “宋押司,你也与晁盖大官人甚是交好,平时也没少拿他的钱,某给你说啊,今儿个,晁大官人可是吃了个大亏……” 白胜还待要说,宋江大急,情急下一时控制不住,竟从怀中掏出防身匕首,一刀捅去。 血光迸射,白日鼠白胜死于非命。 被宋江所杀! 第161章 雁南归,宋江逃亡青州 青州。 赵府。 李清照亲自将韩嫣迎进府中,直至韩嫣笑吟吟道明来意,李清照这才喜出望外,原来韩嫣是送钱来的。 本次夏日宴、文士辩,将由渤海郡公府赞助承办。 这点钱对于王家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但问题在于韩嫣自己都不清楚,王霖为什么要掺和这事,而且还让花荣传话,本次的夏日宴暗示孟家不要再提供赞助云云。 韩嫣旋即想起最近青州的一些传闻。 心道:莫非夫君当真与这位大宋才女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或者心照不宣的暧昧情愫? 所以韩嫣对此还是有些排斥的。 李清照毕竟是有夫之妇,名头又大,与她走得太近,对自家夫君的名声不好。 “多谢夫人,清照感激不尽。孟家突然提出不再赞助夏日宴了,清照刚才还在发愁,这百余人的盛会耗费不菲,到处都需要使钱,可清照囊中羞涩又该如何承担?所幸有夫人慷慨相助!”李清照施礼道。 韩嫣微微一笑:“夫人组织夏日宴并非为己谋取私利,以文会友,也是青州的一项文坛盛事,听闻夫人遇有难处,我们渤海郡公府自不能坐视。” 李清照在青州这么久了,很少有人喊她“夫人”,一般以易安居士或“居士”相称。 韩嫣一口一个“夫人”,李清照是何等才高聪慧之人,哪能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来。 但李清照素来清高骄傲,自正己身,对一些流言蜚语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也懒得去解释。 然而韩嫣如此明里暗里的暗示也好,警告也罢,让李清照心中陡生不虞。 她沉默片刻,决定拒绝韩嫣的捐助,便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既然如此,夫人还是请回吧,好意心领。夏日宴本就是以文会友,哪怕一杯清茶亦能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清照虽然贫穷,但一杯清茶还是能供得起的。” 韩嫣笑笑,也不废话,直接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就走。 在她看来,夫君安排的事她做了,但是人家李清照不接受,你又能如何?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 在她看来,些许银钱不足挂齿,但渤海郡公府如此站出来公开支持李清照,无疑会让关于王霖和李清照的流言传得更如火如荼。 韩嫣虽然走了,但韩嫣也知道夫君对这场夏日宴的看重程度,毕竟这是他这個节度使到任后的首次文化交流活动。 王府不能出钱,可以让别家出钱。这是韩嫣的想法。 赵府对面的茶楼一间雅间内,王霖站在窗前,见韩嫣面色平静这么快就走出了赵府,李清照连送都没有送、貌似有些失礼,不由笑着冲燕青道:“燕青,你说夫人下步会怎么做?” 燕青轻笑:“夫人顾全大局,虽然她不愿意让使君掺和到易安居士的事上来,但知道使君重视这场文宴,所以属下猜测她离开赵府后,应该会去寻求别的出资赞助商贾。至于夫人去找谁,属下就难猜了。” 王霖微微一笑,扬手指了指不远处、同在一条街上的悦来客栈道:“她会去找那慕容婉儿。” 燕青苦笑。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使君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让慕容婉儿出资赞助这场文宴,从暗处转到明处。 只是如此小事,一句话就可办妥,估计那慕容氏无有不从,使君又何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甚至连夫人都绕进去了? 但燕青没有过问。 他知道自家使君谋划从来深远,又从不按常理出牌,他的心思旁人很难揣测。 反正他是素来遵命行事,从不妄加揣测。 韩嫣果然去找了慕容婉儿。 慕容婉儿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卖了韩嫣一个情面,而随即命人给李清照送去了两百贯钱,成为了青州夏日宴的唯一赞助商。 “使君,慕容家这位小娘子最近在青州开了家‘雁南归’商行,据说专司金人辽人的皮货生意以及马匹贸易。”燕青道。 “雁南归?”王霖沉吟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慕容家这商号之名,怕是大有文章呐。先不管她,只要她在咱们青州依法经营,公平买卖,按章纳税,我倒是欢迎慕容家落户青州的。” …… 且说在郓城县,宋江一怒下杀了白胜,自知杀人罪责难免,也不敢再停留,即刻逃离县城。 宋江连夜回宋家庄拜别老父与兄弟宋清,匆匆取了行礼盘缠,想起与自己交好的青州清风寨花荣,听闻花荣在王霖麾下位高权重,又是姻亲,便起了投奔花荣之心,本心里还是想投往王霖门下寻求庇护。 宋江这一逃,郓城县知县时文斌就难做了。 尤其那混混又公开状告宋江杀人,还道城外东溪村晁盖大官人伙同另外七人抢劫官纲不成……涉及到梁山贼人,时文斌哪敢怠慢,立即一方面下了海捕文书,行文山东各州府县,缉拿宋江。 另一方面,命本县都头朱仝雷横与县尉孙吉一起,调集本县近千乡兵,速速赶往石碣村,务必要夺回河北献给官家的这批财物。 当然也同时连夜行文济州府,请求济州府出军相助。 对于时文斌来说,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夺回这笔十万金银珠宝,这可是河北进贡给官家赵佶的东西,在他郓城县境内丢了,他这个知县罪责难逃。 至于宋江杀人这事,时文斌向来器重宋江,本就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否则,杀人是其一,与晁盖这些人有牵连是其二,足以将宋江庄上一家老小都抓来入大狱严刑逼供了。 宋江快马加鞭,夤夜逃亡青州。 …… 青州。 这日一早,夏日宴顺利开幕。 夏日宴安排在赵府后园,此时园中鲜花怒放,夏意盎然。 来自青州及各州的文士学子,青州本地士绅名流,如期赶来与会。 一时间赵府门庭若市,车马粼粼。 作为夏日宴的主持者,李清照一袭青裙,略施脂粉,端坐在主位上。 而按照往年规矩,宴会席位的安排也不按官场上的规矩,不去人为划分三六九等,全凭来得早晚和个人自觉入席。 尽管如此,距离李清照最近的十余席还是没有普通文士敢去就座,而留给了本地官员和士绅名流。 官府方面则来了青州府通判巩固。 花荣对这种文人聚会自不感兴趣,看在李清照的面子上,让巩固出席也算是代表青州府官方支持。 今年来的人远较往年多,李清照一概不拒。尒説书网 所以很多文士没有坐席,只好在宴会外围草地上席地而坐,但还是兴高采烈以参与为荣。 自苏大学士以后,在这大宋文坛上,论起诗词造诣,暂无人可超越李清照。 对于这些文士而言,能得李清照点评一二,那便是成名的捷径,或者说是出仕为官的登天梯。 今年之所以人多,主要还是很多人猜测或者期望王霖会出席,试图借诗才引起王霖的青睐。 李清照见时辰差不多了,正要宣布开宴,却见外围人群骚动起来,旋即传来一声清朗有力的通报:“使君到!” 一干文士即刻兴奋起来,王霖身穿他素来喜欢穿的蓝色儒衫,头戴逍遥巾,面如冠玉,面带笑容,缓步而来。 燕青紧随其后。 众文士让开路径,于两侧拜倒高呼:“拜见使君!” 李清照和巩固,还有本地最大的商贾孟庭等士绅名流,也纷纷起身拜见。 王霖环视众人,手虚虚一伏朗声道:“诸位请起,今日文宴,本官以私人身份出席,且不必拘礼!” …… “今日宴会,还请诸位以雁南归为题,或诗或词或赋,均可。” 李清照笑吟吟挥了挥手:“为给诸位助兴,京师慕容氏捐献彩头,昆仑紫玉佩一枚,夺魁者得。” 李清照的使女端着托盘转了一圈,上面一枚紫色玉佩精巧别致,显然是价值连城之物。 一干文士啧啧称奇。 此时却听孟庭起身高声道:“青州文宴,我青州孟氏岂能落于人后,如此也捐东海珊瑚一座,添为彩头。” 孟家的人也端了一盘雪白剔透的珊瑚出来。 虽然这个年月的读书人向来号称不喜铜臭味,但实际上无一人不爱财。 慕容家的昆仑紫玉和孟家的东海珊瑚树,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若得魁首,既扬了名又发了财,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参与比试诗词的士子一时间情绪高涨。 但一连出了十七八首诗词,李清照都不甚满意。 直到孟庭的长子孟训站出来团团作揖,提交了他的一首词,这才引起了李清照的关注。 “念甚千娇百媚,西风过处,叶落花飞。海远滩平,时有渡鸟啼悲。望天边、山山布阵;看脚下、步步惊灰。雁南归,一秋迟暮,村野烟吹。难回。 千山万水,带宽头雪,物是人非。困在天涯,恨无生处酒无杯。夜深了、栏干咏月;酒醒时、宣纸洇梅。问鸿雁,几时能寄,又寄谁谁。” 很明显,这是孟训模仿李清照的风格写的一首词。 而也很显然,李清照就喜欢这种哀哀婉婉的调调。 所以李清照细加品味,便拍案而起道:“好词!意境、格调悠远,令人品之回味无穷,堪称佳作!” 众人默然,面面相觑,李清照又道:“可还有人诗词呈上?” 第162章 雁南归,晁盖被逼上梁山 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缓缓走进场上。 这是王霖第一次见到慕容婉儿。 见这女子眉清目秀,身段曼妙,乍一看姿色不如潘金莲等女,但再一看就觉气质甚佳,属于很是耐看、颇有味道的类型。 估计她也准备多时了。 今日若非王霖出席,她也未见得就一定会抛头露面。 但既然王霖来了,她断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慕容婉儿环视众人,微笑道:“小女慕容婉儿,京师人氏,虽出身商贾,却也会些诗词功夫,尤其喜欢易安居士的词。今日适逢其会,又见那位孟公子词作大放光彩,所以也有首拙作献丑,请诸位指教。” 慕容婉儿是金主,赞助商,她要参与文会,李清照焉能不从。 “慕容娘子请!” 慕容婉儿长袖反卷:“雁南归,人未归,寒信先来家信迟,容颜只镜知。晓风微,晓星稀,正是愁阑欲睡时,邻鸡莫要啼。” 李清照扶案称赞。 王霖嘴角微微一抽,不过并无人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但李清照称赞归称赞,在真正论定魁首时,却微微有些为难。 要真以文本而言,孟训的词当属第一,毫无争议。 可孟训的身份却是出身商贾。 虽然也入了青州官学,未来经府衙同意可以进京参加科举。 但若是将此番文魁之名给了孟训,在场这些人——无论官宦子弟,名门后裔,亦或者是寒门士子,都会群起而反弹。 果然,李清照刚下定决心敲定孟训为魁首,场下众人就开始闹腾起来。 燕青刚要开口训斥,却被王霖使了一个眼色阻止。 “不要管,让他们闹!” 于是现场就乱成了一锅粥。 李清照扫王霖一眼,本想让他出面平息乱象,奈何王霖端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一幅不相干高高挂起的样子,无奈下只好自己站起来评点。 然而她的两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引起了在场文士的更激烈反驳。 莱州士子冯跃甚至大胆指责她是不是因为收了商贾的重礼而心有偏私。 李清照勃然大怒,刚要反驳,却听慕容婉儿冷笑道:“我看孟公子的词作就绝佳,岂能因为商贾出身而否定!” “孟公子入青州官学,十年寒窗,是下得苦功不及诸位还是才学不及诸位?尔等在诗词功夫上低人一等,便要在此故意套用尊卑出身来为才疏学浅遮羞吗?” 冯跃怒斥道:“尔一介女子,又是商贾家未出阁的女子,焉敢在此大言不惭,妄论祖宗礼法?” 慕容婉儿丝毫不让步,冷笑着针锋相对:“商贾何可鄙之有?挟数万之贷,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垢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 “没有商贾,尔等读书人,乃至在座钟鸣鼎食的各位老爷,你们桌上吃食、饮之美酒、身上绫罗绸缎,家中一应用度,从何而来?” “我虽是商贾之女,但并未觉商贾可耻。我反倒觉得,有些伪道学、伪君子,着实面目可憎!” 青州士子赵健也跳了出来:“尔等女子,指桑骂槐,真不愧是商贾之女,恬不知耻,吾辈羞于与汝同会!” 慕容婉儿呸一声:“好一個圣人学子,昂藏男儿!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里去了!还羞于与我同会,你们今日吃食美酒悉数都是我慕容家捐赠,我见你方才开怀畅饮,好一顿胡吃海喝,也不曾觉得这商人制酒有何羞耻之处?!” 赵健顿面红耳赤。 “尔等若是不服,尽可来辩。奴虽为女子,却也就不怕你们!我看尔等名为士子,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 “来人,取我的宝匣来!”慕容婉儿淡然道。 慕容家四五个仆从抬着一箱走来,打开一看,众人皆惊。 里面全是黄灿灿的金锭,还有一大捧耀眼的明珠。 “此为黄金千两,明珠一斛。在场诸位,哪位若是肯当面与孟公子认个错,承认英雄莫论出身,这些金子宝珠便赠予哪位!” 慕容婉儿面上神采飞扬:“奴虽是商贾女子,却也言而有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众人面色剧变,却是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天量财帛动人心,好大的诱惑! 若能得此,便是万贯家财从此时来运转,一辈子吃喝不愁。 王霖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心道这慕容婉儿果然有点意思。 不过,她这般有备而来,显然是猜出自己存有提高商人地位的打算,所以故意来投自己所好,引发自己关注。 慕容婉儿冷笑不语,昂首向天,气势不输男儿。 她就不信,场上这些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坚持尊卑出身的读书人,尤其是一些寒门士子,能扛得住这般活生生的利益诱惑。 读书为了什么,说白了还是当官改变命运。 当官又图什么,无非还是钟鸣鼎食。 如今万贯家财触手可得,要说有些人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但终归还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所谓读书人的面子重如山岳,要想迈出这步,也是很艰难。 场上鸦雀无声,隐隐能听见不少人粗重的呼吸声。 李清照苦笑不语。 读书人中气节凛然之辈自古不缺,但更多的却是普通人,既然是人,就难抗重金诱惑,李清照相信最终还是会有人站出来的。 最终,刚才还与慕容婉儿互相驳斥的青州士子赵健面色变幻良久,果断往前一步,先是冲远远站在一边颇觉无奈的孟训深躬一礼:“孟兄乃我官学同窗,素日才思敏捷,赵某自觉孟兄诗词绝世,自愧弗如!刚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孟兄海涵!” 赵健确实与孟训是青州官学的同窗。 孟训回礼:“赵兄谬赞,愧不敢当!” “慕容娘子,所谓英雄不论出处,赵某承认孟兄词作当属今日魁首!” 赵健红着脸向慕容婉儿拜了一拜。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旋即有些人心中大为懊悔,恨自己出手太慢,总在观望,以至于让赵健这厮抢了先,便都纷纷开口痛斥赵健真乃斯文败类,重利忘义,云云。m..Com 慕容婉儿轻轻一笑,望向赵健的眸光中满是轻蔑和冷漠。 她挥了挥手:“小女子言而有信,来人,将这千两黄金、明珠一斛,就赠予赵公子了,希望赵公子日后学有所成,他日若居高位,莫要忘了今日商贾资助的些许情意才是!” 赵健今日反正也豁出去了。 他红着脸再施礼,尔后就跟着抬箱子的慕容家的仆从后头匆匆去了,管他身后是一地骂名还是一地鸡毛。 反正万贯家财到手了。 巩固叹息,起身冲王霖施礼道:“使君,这位慕容家的小娘子当真是好手段,这回把六州士子羞得无地自容,或成天下之耻!” 王霖缓缓起身,微笑道:“巩大人严重了,这不至于,一场游戏而已,何必较真?” 王霖走向场中,环视众人淡淡道:“好了,你们都不要再骂了,人都走了,再骂给谁听?” “邓禹南阳来,仗策归光武。孔明卧隆中,不即事先主。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孙曹与更始,未可同日语。向非昭烈贤,三顾犹未许。君子当识时,守身如处女。” “诸位,所谓英雄莫问出处,富贵当思原由。这大宋天下足够大,足以容得下几个商贾出身的读书人,以出身论高低,尤其是以出身论文品高低,当休矣。我劝诸位回去好好读读书,真正弄通圣人之道,再来卖弄也不迟。” “此外,经此一事,本官甚有感触。巩大人,传令青州官学,开放门禁,凡商贾子弟经考评合格皆可入学。谁要是有异议,可以让他来找我辩论。” 王霖笑吟吟望向慕容婉儿:“我虽然没有慕容小娘子的伶牙俐齿,却也不畏人言。” 巩固面色一变,却还是躬身领命。 他这才意识到,今日这一幕或许根本都是使君故意为之,为他在青州崇商的政策推行埋下伏笔。 …… 梁山泊八百里水面浩渺无极。 日暮西斜,林冲率梁山喽啰劫了官纲归来,正欲押解上船返回山寨,却见前面不远处的湖边芦苇丛中闯出一群庄客来,领头的正是晁盖七人。 “林头领,尔好不仗义,为何劫我财路,占了我等的先?”晁盖怒声高呼道。 林冲哈哈一笑,抱拳拱手:“原来是晁大官人!林某得罪了,不过,所谓不义之财,人人皆可取之,既然晁大官人取得,难道我梁山就取不得?” 晁盖怒极:“若非晁某传讯,尔梁山又如何得知讯息?又如何能占我等之先?” “实不瞒晁大官人说,我梁山目下入伙的英雄越来越多,也有数千人马吃喝,这花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林某迫于无奈,才出兵取了这十万贯赃钱,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晁大官人见谅才是。” 刘唐勃然大怒,“哥哥不要与他争辩!看刀!” 刘唐手持朴刀就杀过去。 林冲岂能畏惧刘唐,手中枪挥舞,就与刘唐战成一团。 见不多时刘唐就处下风,阮氏三雄也按捺不住,就跳过去助战。 可这四人包围林冲缠打,林冲依旧不落下风。 “哥哥,这林冲有万夫不当之勇,他麾下喽啰上千,又有山寨大军作为后援,今后怕是我等只能自认倒霉了。” 吴用眉头紧蹙又低道:“哥哥,如今我等劫财不成,反倒成了官府认定的嫌犯,据闻郓城县已经派兵来围剿我等,如今咱们有家难归,也无处可去,不如暂且上这梁山入伙吧。” 晁盖压低声音道:“学究,这林冲好不仗义,此番我等与他生出嫌隙,去他山中,日子怕也不好过。” “我等兄弟七人,一体同心,还怕他一个林冲不成?再说这不过权宜之计,王霖贤弟在青州,日后定能帮吾等谋个出身,哥哥其实不必担心。” 晁盖迟疑着又望向一旁的入云龙公孙胜。 公孙胜打个稽首:“但凭哥哥做主便是!” 此时却见一艘小舟从水深处飞速驶来,舟上站着一个胖大和尚,手持一柄明晃晃的水磨禅杖,此人大笑道:“林兄弟,都是自家兄弟,当世的英雄豪杰,何必为了些财帛伤了和气?” 此人正是花和尚鲁智深。 …… 其实对于林冲带人截取官纲,鲁智深也不是甚赞同。 毕竟这是人家晁大官人先谋划的事,又表示有意劫了后来梁山入伙,林冲就更不该不告而取,抢在前头下手。 可考虑到如今梁山人马日渐增多,最近又从登州来了孙立、孙新兄弟,解珍解宝兄弟等一干人,这人吃马嚼的的确消耗很大,梁山若不广开财源,迟早就是个死路。 鲁智深也知林冲时下作为梁山之主,必须要考虑这些事情。 轻舟行到岸边,鲁智深大喝一声跳上岸去。 尔后手中水磨禅杖一挥,就架开了正在以一对四越战越勇的林冲长枪,又冲阮氏三雄和刘唐道:“眼前莫非就是阮氏三雄和人称赤发鬼的刘唐兄弟?洒家乃花和尚鲁智深是也!” 鲁智深在江湖上名头甚大,拳打镇关西、东京救林冲、大相国寺倒拔垂杨柳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 刘唐和阮氏三雄也停下兵器,抱拳回礼:“见过大和尚!” 鲁智深哈哈大笑,又冲林冲道:“林贤弟,都是当世豪杰,如何为得些许财物翻脸成仇,何必呢?我说晁大官人,还有诸位,当今朝廷昏庸无道,官府欺压百姓,尔等反正也本欲上山,不如就此一起入伙如何?” 晁盖淡淡道:“多谢大和尚的美意,只是莪等投奔,不知林头领是否愿意收留。” 林冲淡然一笑,拱手道:“林某又非那王伦,也非嫉贤妒能之辈,梁山如今广招天下英雄,晁大官人等几位若愿意入伙,那是极好的了。” 林冲心中打定主意,他自恃武功高强,也不怕晁盖等人上山能夺了他的寨主之位。 鲁智深大喜:“如此甚好。大官人,各位,请上山!” 晁盖几人对视一眼,也知此时只能暂上梁山躲避官府追剿,就与林冲等人冰释前嫌,登船上山。 只是嫌隙已然埋下,裂痕已难愈合,日子久了,恐怕还是要爆发冲突。 第163章 宋江求见王霖 夏日宴以慕容婉儿的手段,好一场戏弄青州等六州文士而告终,因此,京师慕容氏及雁南归商行的名头在青州也一炮走红。 诸文士散尽,见王霖也没有走,慕容婉儿也还不走,李清照淡然一笑道:“使君,慕容娘子,我这赵府女主人囊中羞涩,可是无钱请两位盘桓吃酒呢。” 慕容婉儿轻笑:“婉儿都已准备妥当,也从青州最有名的聚义楼定了酒菜,就是不知使君和易安居士能否赏光给个面子,与奴一个商贾女子共饮之。” 王霖淡笑:“既然如此,那便叨扰慕容娘子一顿酒了。” 王霖知道自己与慕容婉儿的会面终是要来,有些事该谈还是要谈。 既然慕容家苦心孤诣这么久,还让慕容婉儿一直追到青州来,若一味回避,怕是终会生出事端来。 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今日之事,与其说慕容婉儿利用李清照和文宴达到了为慕容家扬名和接近王霖的目的,不如说是王霖长袖善舞通过慕容婉儿试探出了青州士族的承受底线。 李清照轻叹一声:“使君在我这里吃酒饮宴,可知我终归是已婚妇人,使君难道就不怕人言可畏吗?或者,不怕尊夫人心生不虞?” 王霖轻笑:“我与易安居士清清白白,毫无私隐可言,一切皆不可不对人言,一切皆不可畏惧人言,你我以文会友,又何必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况且今日还有慕容娘子在场。” 李清照柳眉一挑:“也罢。我李易安从来都是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在意那些流言。若使君不怕官声受损,我还怕什么?” 慕容婉儿在旁暗道:你李清照是不怕流言蜚语,但就怕你丈夫赵明诚承受不住。 看这王霖与李清照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由此可见,这王霖好女色之说,怕不是虚言。 于是慕容婉儿就命仆从在赵府后园设宴。 三人叙叙谈谈,李清照基本就是個陪衬,见两人你来我往逐渐谈及不适宜自己参与的隐秘话题,李清照就随意找了个幌子,自行离去回房歇着去了。 只是李清照回到房中心神始终不宁,王霖那张清朗俊逸的面孔一直在她眼前浮现。 她陡然忍不住吓了一跳,难道自己真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她面色涨红,心下羞耻难耐。 …… “既然左右无人,婉儿有些话就直说了。” 慕容婉儿轻道:“我慕容家与使君合作,可谓是双赢,而且最大的受益者是使君而非我慕容家,使君难道不知?” 王霖面色不变:“是吗?” 慕容婉儿反问:“难道不是吗?” “那我就奇怪了,慕容氏素来经营上锱铢必较,以利为重,如何肯平白送利益于我王霖?” “那自然是投资长远,看中使君的日后。” 慕容婉儿缓缓起身:“使君说我慕容家来历不明,其实都是托辞。我慕容氏众所周知,乃故燕皇族,可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难道使君还认为我慕容氏尚存建国之心?” “实话讲,我有此担心。” 慕容婉儿笑了:“纵然如此,那又如何?正如使君刚才所言,这天下之大,足以容得下天下人,难道就容不下我们一个慕容氏吗?” “慕容娘子倒是坦诚。不过,我从不会出卖家国利益。这天下是很大,也足以容得下天下人,但你慕容氏没落数百年,想要再夺江山,无异于痴人说梦。至少,在我王霖这边,你们达不到目的。” 慕容婉儿沉默一阵,又道:“使君,其实将来如何,奴也未知。但至少现在,慕容氏是无此野心的。慕容氏不过是想在乱世将至时,寻棵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绝无半点奢望。” “纵然将来慕容氏后人生出野心,难道凭使君能为,还怕区区一个慕容氏能翻起大浪吗?” “我知道使君急于练军,无非是为日后抗金。金人铁骑无敌,使君麾下若无骑兵精锐,根本挡不住金人入侵中原。所以,这才是使君最大的利益所在。我慕容氏在三地豢养有三万战马,为表诚意,我已经飞鸽传书,将三万战马通过燕云数个渠道,运进宋境内。” “想必此时已经进入河北之地。若是使君还在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再不果断出手,我想,这批战马落入种家军手中也为时不远矣。” 王霖面色一变,霍然站起,沉吟良久才道:“慕容娘子果然不同凡响,你这一手以退为进玩得炉火纯青,确实让莪难以拒绝。” 慕容婉儿笑笑:“有宋以来,我慕容氏韬光隐晦,累世经营,足称富可敌国。但我慕容氏深知,再多的财富也经不住战火的虏获,若无靠山,慕容氏恐怕也撑不过未来这几十年去。” “我慕容氏对金人知之甚深,中原一旦沦陷,慕容氏就只有覆灭一途。所以,在使君看来,慕容氏是别有用心,但其实不过是万般无奈下的自保罢了。” “我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禄,你们需要我做什么?独揽登莱海贸绝无可能。” 慕容婉儿叹息:“独揽自不可能,那给予我慕容氏一些优惠的余地,日后你我两家合作,进而控制海外诸国都不成问题,这对使君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王霖大笑。 这慕容婉儿心计再深,也终于还是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和马脚。 他们看中的不光是海贸,也不完全是登莱的出海口,关键是由此积累力量,达到控制海外诸岛的目的,最终还是建国之心不死啊。 “海外有列岛,物产丰饶,若是慕容氏能控其一,将来就算海外建国都不成问题,是吗?慕容娘子!”王霖似笑非笑道。 慕容婉儿神色一变,旋即幽幽叹息:“一切都难逃使君法眼,婉儿是有此想法,但也只是设想而已……” “也罢,你慕容氏虽非汉人,但也是我华夏族裔。倘若日后时机成熟,我助你慕容氏在海外立足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事要从长计较……”王霖缓缓道。 慕容婉儿大喜:“如此,拜谢使君宽容大量,肯给我慕容氏一条生路!” “你先别高兴,这事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不过,你我既然今日坦诚相待,那就算是达成默契了。” 慕容婉儿点点头:“我慕容氏哪怕倾尽举族之力,也会助使君强军牧马,逐鹿中原!不过再好的契约也不如联姻,还请使君纳婉儿为妾,也好让慕容氏全族安心……” 王霖沉默下去。 这种利益上的交换其实也正常,若是能纳一个慕容婉儿就能换来慕容氏的财力支持,关键是得到他最急缺的战马,王霖觉得还是蛮值的。 但这慕容婉儿心计太深,工于算计,双方几个回合的交锋下来,虽然事还是那个事,也逼出了慕容氏的真正目标,王霖还是充满警惕。 她要进了自家内宅,他怕韩嫣这些女子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觉。 “怎么,使君还是信不过婉儿吗?” 慕容婉儿再不拘一格,再心怀家族大业,也终归是女儿身,她当面求亲,王霖始终不准,这面上实在是搁不住了。 王霖叹了口气:“作为交换,你我联姻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担心像你这样的女子,一旦进了我家,会搅闹得我家内宅不宁……” 慕容婉儿毫不犹豫:“既然如此,使君可将婉儿置为外宅!婉儿不求别的,只希望使君能让婉儿诞下子嗣,巩固慕容氏与王家的姻亲关系。” 王霖轻笑起身:“慕容娘子,联姻之事,你还是再慎重考虑一番。我有言在先,无论咱们是不是利益交换,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姻亲,但你只要成了我王霖的女人,那便是终生不得背叛。你为慕容氏的利益考量我可以理解,但前提是不能损坏王家的利益,否则,我便会灭了你慕容氏。” “你若想清楚,便可来府中找我。” 王霖大笑而去。 慕容婉儿面色复杂,趺坐在草地上仰头望向湛蓝晴空,此时夏风和煦,天地间一片暖意融融,但慕容婉心中却充满冷意。 …… 一晃数日。 王霖命岳飞悄然点兵一万,即刻离开青州,在慕容婉儿的引领下直奔河北。 他绝不允许慕容氏营运来的三万战马落入河北官僚或是种家手上。 为了以防万一,他将赵佶御赐的金牌给了岳飞,严命岳飞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三万战马带回青州。 这日午后,宋江风尘仆仆进了花荣府,不多时就在花荣带领下来渤海郡公府上求见王霖。 燕青躬身道:“启禀使君,郓城县的及时雨宋公明求见!” 王霖嘴角噙起一丝微笑来,心道:这宋江黑三郎终于还是来了吗?既然他没有去投奔柴进,反而奔来了自己的青州,想必还是存着能得自己庇护,在青州另起炉灶为官的念头。 第164章 宋江竟然是这样的宋江 渤海郡公府。 花荣拱手笑道:“公明哥哥,请暂且在此稍待,我这便去通报使君。” 见宋江微微有些紧张和不自在,花荣又道:“公明哥哥,我家使君素来礼贤下士,又重江湖义气,对于江湖上的朋友从来都是高看一眼,你尽管放心吧。” 宋江连连拱手:“多谢兄弟提携,多谢!” 花荣就去见王霖。 花荣说了半天,王霖一直沉默不语。 宋江他肯定是不会留在青州的。 宋江在王霖眼中就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棋子。 一开始的规划就是这样。 他需要宋江出面去帮他聚集起梁山人马,虽然梁山剩余那107人中也有不少败类,但多数在王霖看来都是可用的。 至少在抗金的战场上,都将是生力军。 既然生有豪侠气,不以身许国还待如何?! 可若是将宋江留在青州,那么,林冲等人根本就没有宋江的影响力,后续有很多人定然不会投奔梁山。 况且,下面宋江还有诸多本该有的戏份呢。 见王霖如此态度,花荣心里有些紧张,他低低道:“使君,公明哥哥也是条好汉,平时仗义疏财,在江湖上声望颇高,不知使君……” “宋江如何,我比你更清楚。” 王霖望着花荣道:“他来投奔青州,也就是投奔你了,你想怎么办?” 花荣犹豫一会,轻道:“公明哥哥过去与我有些交情,他如今有难来投,我若是将其推之门外,怕是会被天下人耻笑。所以,还请使君允准,将他留在青州府,待时过境迁之后,看能否再给他个小吏的职位……” 王霖突然笑了:“这是宋江的想法吧?” 花荣面色一红,拱手道:“正是。” “花荣,我觉得在讨论宋江的事之前,有個事需要先讲清楚。”王霖起身,转身面向花荣面色肃然。 “你是官,他是触犯大宋刑律的罪犯。你不可因私废公,枉顾了你作为青州知府、伏虎军大将的职责、体面。我是在提醒你,你现在不是过去的花知寨了,你如今是从五品的官员,我们之所以不同于朝廷那些贪官污吏,就在于我们恪守底线,不会因私废公,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花荣一呆,旋即躬身下去:“是属下考虑不周了,但是……” “你认为,你若是这样因私废公,与蔡京那些贼人卖官鬻爵、贪赃枉法有何区别?从本质上说,都是对律法的枉顾,都是对公平的践踏!假以时日,你必不以小恶为耻,累小恶成大奸,直至祸国殃民!” 花荣冷汗津津:“属下知错了!” “当然,我不是说让你出卖宋江,不顾江湖道义。但是提醒你的是,你在讲情义之前,先考虑下自己的身份。再者,对于宋江这样的人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出路要想清楚。你藏匿他、给他个小吏的职位,对他就一定是好事吗?” “我看未必见得。兄长,你是我青州藩镇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又是我的舅兄,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关注之中,我希望你以后做事能稳妥一些,避免授人以柄。” 王霖捏起案头上济州府和东平府的公文:“东平府的海捕文书到了,济州府的公文也到了,这说明什么?很多人都能猜出,宋江会来青州投奔你我,没错,我包庇下他轻而易举,举手之劳,但日后呢?” “梁山劫掠了河北给官家的十万珠宝,宋江又与此事有关,不知道多少人会盯着此事,若你我为宋江开了口子,将来会因此事迟早被人翻出来,那么,我在朝堂上就会被那些言官反复构陷,留下致命把柄。” “宋江这事也就罢了,若日后有犯事的江洋大盗都打着江湖道义的旗号来投奔于你,你又该如何?来者不拒还是拒之门外?我想你会更加两难。” “兄长,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并不看重这所谓的爵位和官位,但我看重手中的这份责任。莪苦心孤诣在青州经营,为的不是一己之私,而是日后待金人入侵大宋,你我好有能力对抗外敌,捍卫我汉家衣冠!” “与民族大义相比,江湖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花荣面红耳赤,汗如雨下。 花蕊从后堂转出,不满道:“哥哥,你以后做事不要让夫君为难,要知道,夫君如今位高权重,朝中很多奸佞都在盯着他,就怕他不出错,你非要因为一个宋江给夫君惹来麻烦吗?” “你现在都是从五品的官职了,咱们花家日后还要指望你光耀门楣呢,你可不能犯糊涂。” 花荣躬身下去:“妹夫,我知错了,我这就去赠予宋公明些金银细软,让他速速离开青州另寻他处安身吧。” 王霖轻笑:“兄长,其实你并不了解宋江的为人秉性,你们看到的都是他光鲜耀眼的一面,他还有另一面是不为世人知晓的。” “你是我的兄长,我岂能让你背上不顾江湖道义的恶名。罢了,既然宋江来了青州,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蕊儿,你与兄长且在后堂耐心等候,我与那宋江见上一见,也许你们就会明白我今日所做是对的。” 花蕊就扯着花荣去了屏风之后。 宋江在前厅等候半天,都没有见到花荣再出来,心头更加忐忑不安。 他来青州说白了不是冲花荣,而是冲王霖来的。 在他看来,王霖此时在大宋位高权重,说一不二,与官家太子都有密切的关系,这样的人抬抬手,就能给他一条生路。 而且若能在王霖麾下效力,远远比在郓城县当个小吏更有前途。 当日在晁盖庄上也有相识,当时他并未真正看得起王霖,可现在……却只能祈求渤海郡公能讲些过去的情面吧。 不多时,有个虞候出来道:“使君请宋公明进厅叙话。” 宋江就欢欢喜喜,患得患失,跟在虞候后面去拜见王霖。 进厅后见王霖紫色官袍,头戴金冠,不怒自威。 宋江忙大礼参拜道:“罪人宋江,拜见使君!” 宋江战战兢兢,伏地不起。 他不过是郓城县知县的属员,哪里见过王霖这等高位者的威势。 实际从骨子里宋江就没把自己当成一个江湖人,而是官场中人。 所以,尽管与王霖过去曾相识,但绝不敢以所谓江湖身份或者江湖情意去与王霖相见。 王霖最大的优势在于,他早就对宋江秉性一目了然。 而宋江能在北宋末年卷起一波风云,显然也是个身负气运的人。这样的人善加利用,会产生巨大的作用。 但王霖要用他,就必须彻底掳夺他的气运。 让他甘心臣服,尔后才能将他牢牢掌控于手中。 对于王霖来说,宋江的价值就在于梁山。 没有宋江在江湖上的声望,没有他与吴用联手翻云覆雨,光指望林冲或者晁盖,梁山必定形不成气候。 而一个没有气候的梁山,与普通的山贼巢穴也没什么两样。 宋江最大的弱点就是个官迷。 掌握他的弱点,就能将他牢牢握在手中。 王霖深望着伏地不起拜在自己官威下的宋江,沉默一阵,才哈哈大笑起身去扶起宋江道:“公明哥哥何必如此?你我也是旧识,快快请起,看座,看茶!” “宋江岂敢……” 无论王霖怎么礼让,宋江都不敢就座,就只在王霖身前站着。 不要说他此刻处境,又有求于人,就算在水浒传本来的情节中,他活捉了高俅,尚不敢对高俅有任何不敬之处,何况是现在。 而过去高俅,与如今王霖又如何能相提并论? 王霖也不再勉强。 其实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知公明哥哥来我青州,意欲何为啊?”王霖慢条斯理道。 宋江诚惶诚恐:“罪人一时情急,犯下重罪,百思惶恐,特来青州投奔使君,还求使君为宋江谋个出路!” 宋江复又拜下。 屏风后面的花荣面色古怪,这宋公明在使君面前竟然如此低三下四,骨头都软了。 这还是他过去认识的仗义疏财义薄云天与江湖好汉颇多往来、叱咤风云的孝义黑三郎、及时雨宋江吗? 难怪使君说自己并不真正了解宋公明的本性,现在看,还真是如此。 花荣攥紧了拳头。 花蕊轻笑:“看到没有,兄长,你眼里的宋公明与我夫君看到的宋公明是不一般的。” 花荣叹息。 宋江竟然是这样的宋江。 这时又见宋江拜倒在王霖身前,反复恳求道:“罪人一向忠于朝廷,向来以为朝廷效命为己任,讲究忠义二字,只是不慎犯罪,还请使君救我!” 王霖轻笑:“公明哥哥,你平日仗义疏财,可是与天下江湖好汉颇多往来,就是那刚上梁山的晁盖哥哥等人都与你私交甚密……你若出事,他们断然都不会坐视的。” 宋江决然道:“请使君周知,宋江过去虽与江湖人往来,但不过是碍于情面,绝非存心结交匪类,更无心反叛朝廷。宋江所想,还是为朝廷效力,将来图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 “公明哥哥,当日在晁盖哥哥庄上,你也曾讥讽当今朝廷无道,民不聊生,如今怎么……” “回使君。当今圣上圣明,只不过是被蔡京六贼蒙蔽圣聪,如今奸佞已被使君除去,天下清明,大宋江山稳固,中兴也是指日可待。故,宋江愿意投身使君门下,为大宋、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165章 宋江效忠,气运加王霖之身 王霖清朗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公明哥哥,你当前毕竟是戴罪之身,已被官府通缉,我虽然有些权柄,却也不能直接举荐于你……为今之计,我有些建议,你可愿意听?” 宋江毕恭毕敬:“还请使君指教,宋江莫敢不从!” “你逃亡在外,终归是权宜之计。毕竟你家有老父兄弟,若是那郓城县抓你老父,你又该如何?” “所以,我倒是劝你,不如撇开一切,返回郓城,起了家资和老父兄弟,去那梁山入伙。梁山上如今以林冲为主,此人与你也有交情,况且新上山的晁盖哥哥等人也与你关系紧密,你在那梁山上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王霖说得轻描淡写,宋江听得大惊失色:“使君,这如何使得?宋江绝不敢反叛朝廷,宁死不与盗贼为伍!” 屏风后的花荣嘴角忍不住又是一抽。 梁山上的那些人多数可都是你的旧相识,竟然不屑为伍? 王霖大笑:“不必紧张。我这样的安排,必有我的道理。” 王霖缓缓从桌案上取过一份从八品的官职空额,淡淡道:“此为正八品的承事郎空额,你若同意在我门下效命,我这便给你署上名字,盖上我渤海郡公和伏虎军节度的大印,即日即刻生效。” 宋江陡然一震,旋即狂喜,拜倒在地,感激涕零道:“宋江百死难报使君提携大恩!” 郓城县这种小县的县令很多也不过从八品,他过去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连个官身都没有。 王霖突然给了個从八品的官职,虽然只是节度使府的执事小官,但对宋江来说已经是时来运转了。 王霖笑吟吟在空额上填上宋江的名字,又盖了官印。 然后又道:“不过你如今是戴罪之身,这委任暂且留在我这边。日后待你将功折罪,还会有升迁,我说话素来一言九鼎,你不必怀疑。” 宋江连连叩首:“属下明白!” “所以,让你去梁山,是我的安排。既然是我的安排,我必在朝廷和官家面前,保你无罪。” “你此去梁山,只有一项任务,就是尽快成为梁山之主,啸聚天下江湖英豪,扯起梁山大旗,招兵买马。” “若是朝廷派兵围剿,你也不必担心,尽可大张旗鼓与之交战,将梁山的声势和气势打出来!他日,我必代表朝廷将你招安,而你若能替我完成这般使命,我日后保你官爵加身,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宋江拜伏痛哭流涕:“属下当为使君效死!” 王霖这回不再搀扶了,而是缓缓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端坐起来,任由宋江跪拜。 既是主仆,臣属,那就必有规矩。 而与此同时,王霖突觉某种玄之又玄的气息或者说是气机自宋江身上泛起,在半空中形成一道五彩斑斓的气体桥梁,尔后就如同长虹贯日,尽数灌注于自己之身。 随后,系统爸爸生硬宏大的声音骤然在心底隆隆响起:掳夺宋江气运,隐藏属性气运值开启! 王霖扫了一眼自己的属性面板,果然多出了一个气运值,而且显示为1。 【王霖—生命10,气血12,气运1,智力11,武力71,声望95,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 至于其他属性,生命值还在满格状态,溢出能量还在一点点积累,想必日后会越来越慢。 武力值原地踏步,看来只有挑战更高层次的高手才有可能获得突破。 至于声望值早就达到95,仿佛也进入了瓶颈期。 其实至今王霖也没弄清楚这声望值到底用处为何,好像只是代表着他的知名度而已?看这架势,满格应该为100。 这现在突然显现出来的气运值,应该就是过去王霖猜测的隐藏属性,气运值的作用王霖也有猜疑,但是不是他想得那样还要看日后的发展。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气运的。 应该是像宋江之类特殊的人物才有。 比如卢俊义的武力和声望不知要高出宋江多少,但卢俊义就没有气运加身。 暂时不用想太多,总之有利无害便是。 在这一点上,王霖还是相信系统爸爸的。 随后,王霖设宴款待宋江,不过只有花荣相陪。 三日后,宋江悄然离开青州,他如今作为王霖的隐秘属下,要去梁山执行王霖安排的特殊使命。 …… 又过五日。 岳飞飞鸽传书,云慕容氏营运进来的三万战马已经在中山府(定州)边界,但被西军一部所阻困在榷场。 伏虎军虽有一万人马,但对方却是京畿河北制置使种师中麾下的精锐,没有河北放行,岳飞是无论如何也难取得这批战马的。 定州。 定州与辽人的榷场早已关闭,如今这榷场内外这片草原却成了临时的牧马之地。慕容氏通过不同渠道营运进来的三万战马,先后都被送往此处。 此处又被种师中手下的西军主力牢牢看管,岳飞的伏虎军为了避免与西军和河北军发生冲突,只能暂时在定州城外安营扎寨。 刚到任河北的种师中闻讯飞奔定州。 这可是三万精良的战马,是绝对稀缺的战略资源,河北军见了岂能放过这块肥肉。 定州知州孙福立将种师中迎进府衙,见种师中面色不善知其为何不虞,便试探道:“相公,这慕容氏不经茶马司私运数万辽金战马进入河北,本身就触犯大宋律法,自可罚没充军,法理正当,相公何以不虞?” 种师中叹息道:“慕容氏何足挂齿,区区一介商贾,若只是他慕容氏的买卖,我便罚没了这批战马又能如何?可慕容氏却声称这批马是伏虎军总制王霖所购,我正要奏请朝廷将这批马充我军中,却不料这王霖居然擅自调兵入我河北,要与我争这战马。” “这王霖诛杀蔡京六贼,当下圣眷正隆,又贵为渤海郡公,太子少师,总领六州之地,也算是我大宋重臣,与他为敌,怕是有些不妥。” 见种师中有些瞻前顾后,种师中麾下统制种复、种冒,本都是种家军中的精锐大将,也是种师中的晚辈。 不由纷纷站出来劝谏道:“叔父大人,这可是足足三万战马,若能得之,我河北军实力增长何止数倍。如今朝廷命莪军镇守河北,防御辽人,此时正可趁势拿下这批马,尔后慢慢上奏朝廷,相信官家也不能拿我们怎样。” “那王霖远在山东,他难道还能擅自领兵进我河北,与我军为敌?就算是伏虎军来了,这批战马早就入了我军,生米煮成熟饭,王霖又能如何?” 种冒道:“至于定州来的这一万伏虎军,他若敢轻举妄动,我便领军灭了他!” 种师中怒斥道:“乱讲!伏虎军亦是朝廷禁军,我大宋兵马岂能自相残杀?” 种复冷笑道:“叔父,纵不能眼睁睁看着已经到手的肥肉就这么吐出去!当年太宗皇帝得四万战马,便组建了静塞铁骑横扫契丹,如今这宗战马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岂能放过?” “叔父,不如我军以罚没走私军马为由,先将慕容氏的人杀之灭口,尔后即刻充军。至于朝廷那边慢慢解释便是。再至于伏虎军这一万人,他们擅进我定州辖境,本身就触犯朝廷律法,不管怎么说,叔父先上奏朝廷,参那王霖一本再说!” 种师中沉吟不决。 他不愿与王霖为敌,但又放不下这批战马。 三万战马,足以将他的河北骑兵充实武装起来,日后他所属的这支西军便将一跃成为西军主力,雄视天下,即便是朝廷也不敢小觑他。 众人都望向种师中。 良久,种师中才断然挥手道:“传我军令,着伏虎军所部即刻退出我河北境内,否则,本官便要按律军法处置!” …… 伏虎军大营。 岳飞坐在帅账内眉头紧蹙,他已经得报,种师中麾下两万人马已经从左右两个方向向伏虎军移动,摆出了夹攻的架势。 岳飞也清楚,慕容氏营运进来的三万战马不但河北军觊觎,还有另外一支兵马约四五千人,也遥追战马而来,似是陕西路刘延庆的人,就驻扎在定州西北方向,显然也是看中这块肥肉了。 此刻岳飞是进退两难。 要是硬取,势必会与河北军发生交战,同为大宋兵马,两相内讧可不是小事,他不敢擅专。 可使君好不容易才与慕容氏达成利益妥协,取来这批战马,眼看伏虎军骑兵足以成军,突然被河北军和西军、陕西军插了两杠子,他心里焉能不烦乱愤怒。 此番来,他麾下只带了王贵汤怀牛皋三人,虽有一万军马,但要是与河北军和西军为敌,怕也难讨好。 他现在也只有能拖延一日便是一日,尔后等待王霖的指示。 此时种复来了。 “在下京畿河北制置使小种相公麾下兵马统制种复。”种复带着两名军卒纵马驰进伏虎军大营。 岳飞披甲上阵,在马上淡然道:“本官乃宣正大夫,上骑都尉,青州刺史,伏虎军麾下兵马副都统制岳飞!” 岳飞乃正五品朝廷命官,官职差遣俱在,种复不得不见礼道:“见过岳刺史!小种相公有令,命汝伏虎军即刻退出我河北辖区,否则必将按照大宋律法从重处置!” 岳飞平静如常:“本官奉我家使君之命,来取我青州营运战马,还请转告小种相公,请予放行,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种复冷笑:“汝伏虎军防务青州,巩固海防,如今擅离职守,擅自调兵入我河北境内,这本身就形同叛逆,若不速去,绝不姑息。” 第166章 王霖战关胜,射刘光世! 种家军在大宋威名赫赫。 连续十年间,将西夏人打得溃不成军。 若非西夏皇帝怂了,赵佶又忌惮北面的契丹,不愿意两面腹背受敌,若让种家军和童贯当时宜将剩勇追穷寇,说不定此刻西夏就已经灭了。 所以种复作为种家子弟,心中的傲气可想而知。 岳飞年纪不大,虽然官居五品,但在种复心里其实也不过是跟随王霖得了圣宠的小辈,本心并不放在眼中。 岳飞面色不变,从怀中取出王霖的御赐金牌来:“见金牌如见官家,种统制还不下马拜见?” 种复面色骤变,咬了咬牙,立即翻身下马拜了下去。 岳飞淡然一笑:“我家使君同知枢密院事,小种相公要一纸调兵公文有何难哉?况且使君又持官家金牌,当日官家有旨在先,这大宋境内,任由我伏虎军来去,难道官家的旨意到了河北,就失效了吗?” 种复面色再变。 王霖同知枢密院事,也就是拥有调兵遣将的权力。 河北若是想以此作为借口,驱逐伏虎军,怕是很难了。 种复无言以对,只得愤愤而去。 岳飞略一沉吟,突然命中军传令拔营,奔袭榷场。 岳飞看问题看得深远,他知道若是种师中将三万战马据为己有充入军中形成既定事实,那即便是王霖来都回天乏术了。 朝廷方面一定会和稀泥,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岳飞行军动作很快,等种师中反应过来,岳飞的一万人已经进驻榷场之侧,堵住了马场通往河北的通道。 只要岳飞死守不退,这马场上的三万圈养战马便只能留在定州榷场。 除非河东的种家军出动大军与种师中的兵马合围,将岳飞这一万人吃掉,否则此事便只能僵持在这。 种师中肯定不把伏虎军放在眼里。 可就算是一支厢军,也是大宋官军,足足一万人,谁敢说灭就灭? 所以种师中此刻实际也有些进退两难了。 伏虎军营寨西北方向。 另外这支宋军打着鄜延路兵马防御使的旗帜,领军者竟然是刘延庆的儿子刘光世。 当然此时的刘光世还非日后的中兴四将之一,不过是刘延庆军中的中层军官,充任兵马防御使。 刘光世追逐慕容氏的牧马队伍而来。 因为忌惮种家军而迟迟没有动手抢马,直至到了定州外围才搞清楚,这原来竟是青州伏虎军王霖与慕容氏联手从辽人手中购得,河北的种师中与自己这边一样,均是垂涎三尺的外来者。 刘光世的五千保安军本想坐山观虎斗,结果突然发现两虎暂时斗不起来了。 刘光世纵马冲上山坡,向西南方向望去。 伏虎军一万人将营寨立在了定州榷场通往河北的咽喉处,左侧是奔流不息的大河,右侧则是崇山峻岭。 又见伏虎军阵营严整,极有掌法,刘光世不由赞道:“这伏虎军军纪严明,极有章法,他们在此立军,无非是想要将三万战马困在定州榷场之内,让种师中进退两难了。” 刘光世扭头望向自己边上,一名骑白马、相貌堂堂、使一口青龙偃月刀的部将笑道:“关胜,你意下如何?” 关胜抱拳道:“回军使,末将以为小种相公绝不会与伏虎军开战,但他一定也不会放过这批战马,毕竟你我从军之人,谁不看重战马?当下我大宋军中,最缺的就是战马!所以,最终的结果是他们两军会僵持不下,其实这就给我军带来机会。” 刘光世轻笑:“怎么说?” “请军使分兵两千与末将,末将愿引军佯攻伏虎军,而小种相公则会按兵不动企图坐山观虎斗,而趁此时,军使率我军大部突袭定州榷场,只要冲破榷场的一个缺口,数万战马便会呼啸而出,军使稍加驱逐,便可引马群归我陕西路,届时大总管引中军接应,即便小种相公追上也为时晚矣。”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军与河北军瓜分了这三万战马便是!” 刘光世目光沉凝,沉默良久才道:“我军抢夺战马,那伏虎军必恼羞成怒,将汝等两千人困死在山河之间,你以两千对一万,毫无胜算,与送死无异,某于心何忍?” 关胜扶须大笑,傲然道:“军使放心,某这手中刀还未曾有过对手,这伏虎军虽有万人,却成军不久,战力低下,某率军与之缠斗,只要军使动作够快,将榷场战马引出,某便即刻退军,与军使形成合围,也好阻挡小种相公的追击!” 伏虎军营寨。 傍晚。 帅帐内红烛高照,亮如白昼。 岳飞一身甲胄,眉头紧蹙,俯身盯着案几上的行军图沉吟不语。 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女声从后传来:“岳将军何以忧心忡忡?” 一個白衣女子缓步而入。 岳飞虽然没有回头,却也知是慕容氏的话事人慕容婉儿,便凝重道:“慕容娘子,你们慕容氏这三万战马,目下被封堵在这定州榷场之中,除了小种相公的河北军之外,还有刘延庆的保安军五六千人,我虽已通传青州,但即便青州即刻调兵来援,也需七八日方可抵达……若这批战马有失,我如何有脸去见老师?” 慕容婉儿轻笑,也望向行军图:“小种相公暂时不会动手,岳将军可是担心那刘延庆的人突袭榷场抢夺战马?” 岳飞摇头:“不。那保安军能想到的地方,小种相公岂能不知,我想河北军定有防备,若是保安军试图浑水摸鱼,必会中种师中的引君入瓮之计。当然,他不光是要防保安军的人,还要防我伏虎军偷袭。” “岳某担心的是辽人!” 岳飞指着地图上燕云之地的析津府:“此处辽人南京,屯驻重兵,听闻那耶律大石文韬武略无有不精,我是担心辽人会趁火打劫,派兵突袭定州,夺我战马!” 慕容婉儿沉吟一会,点点头道:“果然不愧是使君器重的学生。岳将军,金人连年进攻契丹,已经将辽土侵吞小半,目下,辽帝南逃,耶律大石和萧干据南京而守,早就准备扶植耶律淳为帝,消息传出,他一定会突袭定州,抢夺战马,从而壮大北契丹的实力!” “哎……若非使君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早与我慕容氏联手合作,趁种师中未至河北,抢先一步将战马运进河北,又何至于此?” 听闻慕容婉儿的话中对王霖略有抱怨之意,岳飞不由怒道:“慕容娘子,莫对老师不敬,否则休怪岳飞无礼!” 慕容婉儿嫣然一笑,刚要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王霖的清朗之声:“看来慕容娘子对我怨气颇重嘛。” 慕容婉儿与岳飞皆惊愕失色。 王霖这是从天而降的神人吗? …… 黎明的曙光刚起,保安军一部就悄然拔营偃旗息鼓杀向伏虎军营寨。 然而不及阵前,就听伏虎军中传来惊天动地的军鼓齐鸣声,尔后是直冲云霄的喊杀声,一骑冲在最前头的大刀关胜面色骤变,立知中了埋伏,刚要命军速退,却见后侧山谷中冲出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来。 打头的是一个手持长枪,身穿银甲,面如冠玉,头戴金冠的青年将军。 正是王霖。 【关胜—生命7,智力8,武力85,声望47,技能:青龙偃月刀、天勇】 王霖在马上深望着闻名已久的大刀关胜。 八尺五六身躯,细细三柳髭髯,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 号称三国关羽之后,不知是真是假。 反正武力值比林冲还高了1,这梁山马上五虎将中,以关胜为首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这也是迄今为止,王霖所遇上的(梁山中人)武力值仅次于卢俊义的人。 如果说卢俊义是梁山第一人,那么这关胜、林冲以及还未见过面的呼延灼应该属于梁山的第一梯队。 关胜挥舞青龙偃月刀就杀将过来,口中怒吼:“挡我者死!” 王霖深吸口气,也挥枪直奔关胜。 当日在独龙岗上他武力值比林冲差上许多,尚能拼尽全力利用附加的绝杀技将林冲打下马来,时至今日,他的武力值比当日已经增长不少,而且遇上关胜这种最好的提升武力值的对手,他焉能放过。 也不光是外貌长得像,关胜心气孤傲,这点大抵与其先祖关云长有些类似,他根本就没把王霖放在眼里,见对面这伏虎军将掩杀过来,立时冷笑将大刀横扫过去。 若是旁人,关胜这一刀就能被横扫下马,然而他遇上的是神力无敌的王霖! 王霖暴喝一声,手中枪回击过去。 刀枪碰撞,发出激烈而刺耳的声响,王霖只觉虎口发麻,心中暗道,这关胜果然不同凡响,这膀子力气着实惊人,他虽然与董平、秦明同为五虎将之一,但差距还是蛮大的。 然关胜却更加吃惊。 他手中刀一阵抖颤,险些脱手而飞。 他面上顿时肃然起来,收敛了几分轻视之色,两人一个冲杀过去,再次打马绕回,关胜大叫道:“吾乃河东关胜,来将通名!” 王霖面色冷漠,也不回应,只调集周身气血气力催马再冲过去。 通什么名,报什么姓,服与不服打了再说! 王霖兜头一枪,劈头盖脸砸下。 他也试出了关胜的能量。 与这等人交手,不必使什么花招,就是硬碰硬,干就是! 关胜反手刀撩起,刀枪再次碰撞,激起火花迸射! 关胜倒抽一口冷气,心道这小将到底何许人,如此凶悍,这把力气竟然还能胜过自己一筹? 关胜拨转马头就走。 王霖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来,这是要使拖刀计吗? 王霖毫不迟疑,催马追了过去。 果然,没驰过百余步,关胜那胯下坐骑就陡然横转,尔后他那青龙偃月刀飞速化了一道斜弧裹着凛然风声就劈了过来。 然而关胜万万没有想到,王霖出枪的速度比他更快,他手中刀劈过去,王霖的长枪枪尖已然刺中他的护心镜,只听咔嚓一声,护心镜碎为两半,而在此时,王霖才纵声长啸,整个人甩脱坐骑竟跳下地来。尒説书网 关胜人在马上劈了个空,腰腹间被股巨力撞起,也不由翻身落马。 关胜面色惨淡,他知对方已手下留情,不然方才那一枪瞄准的就不是他的护心镜而是咽喉了! 关胜在地上刚要拔刀而起再战,便见一道寒光掠过,王霖的手中佩剑直刺他的咽喉。 “拿下!” 王霖暴喝一声,早有伏虎军卒上前来将关胜捆成了个粽子。 而失去主将的保安军两千军卒早就失去了战斗意志,被岳飞麾下这一万兵马如同风卷残云般扫过,或死或降,整场战斗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高坡之上。 种师中眉头紧蹙,向种复、种冒道:“此为何人?伏虎军中竟有这等人物,如此神勇无敌,这关胜武艺高强,虽然品阶不高,但在关西军中也是头名猛将,竟不是他的对手?” 种复摇头。 种冒此时却突然大叫道:“叔父大人,请看,那伏虎军中起了伏虎神将的中军令旗,这说明……” 种复大惊:“竟是伏虎军节度使王霖亲至?” …… 一万伏虎军在王霖麾下士气陡然高涨,大军杀出峡谷,正遇上在榷场吃了种师中暗亏损兵折将的刘光世败军,伏虎军怒吼咆哮着追杀过去,刘光世残部心胆神丧,哪有战意,纷纷落荒而逃。 王霖在马上摘弓搭箭,一支羽箭横穿半空,生生射中正在马上奔逃的刘光世右肩! “刘光世,吾乃王霖,今日我饶你一命,希望你将来能战死在抗金的战场上!” 王霖手中枪高高举起。 岳飞手中令旗挥舞,伏虎军立时停止追击,尔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军完毕,面向榷场方向结阵。 暗中观战的种师中叹息:“此人神勇,又治军有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种复,种冒,整军备战,待我去见他一见。” 此时远端的烽火台上突然燃起熊熊篝火,不好!!种师中面色大变,立即上马冲下高坡! 第167章 气运之子,耶律大石 茫茫的华北平原烟尘漫卷,北辽骑兵漫山遍野呼啸而来。 目下已至涿州。 距离定州榷场不足百里。 种师中在马上匆匆道:“见过王少师!” 王霖深望着这位西军中大名鼎鼎的二号人物种师中,终归还是还了一礼:“见过小种相公!” 王霖心里很清楚,种师中这样的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这样那样的私心,至少在拦截青州战马这事上种师中做的不是很地道,但究其本质,这仍然是大宋的干国忠良,此刻大宋必不可缺的良将。 若无种家军鏖战并镇守河东形成有效牵制,金人两路大军长驱直入,宋朝就彻底玩完了。 赵构哪有机会继承祖宗社稷南逃偏安啊,整个赵宋皇族都会成为金人完颜氏案板上的肉。 该吃的吃,该烹的烹,该干的都干了。 虽然后来完颜氏干的也不少,但至少还是给南宋留下了一支血脉不是? 对于这样的人,王霖从来都怀有一分敬重。 就像他那么烦吕颐浩,但都没有对吕颐浩下狠手一样。 种师中汗颜道:“王少师,事发紧急,请急速领军带战马离去,种某这便组织河北军和常胜军,北上应敌!” 辽人再次入侵,国难当头,也顾不上战马的归属了。 争来争去,若是落入辽人手上,那就是卖国贼了。 王霖淡然一笑:“小种相公,目下北辽骑兵号称十万,已至涿州,至定州以辽兵行程最多半日。故,此刻调兵遣将已然来不及,当此国难当头,请相公即刻命人打开榷场,放战马归于河北暂养。这些战马是王某苦心孤诣营运而来,绝不可一匹落入辽人手上!” 实际现在王霖很想骂娘。 他觉得种师古麾下的西军主力和河北军常胜军这些号称大宋精锐的禁军根本就是一群酒囊饭袋。 尼玛的光一门心思来榷场抢夺战马了,搞内卷了,耶律大石的大军从幽州奔袭涿州,竟然没有提前得到军报,简直岂有此理! 就凭这样的军队将来去抵御战斗力更彪悍、军纪更严明、打仗更拼命的金人铁骑吗? 都不够给金人塞牙缝的。 难怪后来金兵从幽州出发,一路攻克真定,最后直捣东京,沿途都未曾遇上像样的抵抗,宋军望风而逃或望风而降! 王霖深吸一口气:“军情紧急,来不及奏报朝廷了。小种相公,定州与幽州之间一马平川,便于辽人骑兵大幅进退,我估计辽人此次南来主要是为了抢夺战马,但也不能排除再次南侵的可能。” “所以,务必请小种相公调兵守住真定、定州和河间三城,至于我,则率伏虎军所属三千骑兵,即刻北上冲击辽人军阵,若我能冲垮辽军,小种相公再择机率大军三路围攻,辽人必一击而溃!” 种师中大惊:“王少师,万万不可!契丹狼骑勇猛,过万则无敌,还请王少师不要意气行事,随我一起镇守定州可好?” “契丹狼骑也没什么可怕的。当日在东京,我也曾在契丹铁林军中来回冲杀大半日,对契丹骑兵的战法颇为熟悉。小种相公,来不及再商议了,我即刻领军北上。我人少便于机动,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辽人军马辎重甚多,绝不可能为了我这区区三千骑兵就放弃来定州掳夺战马!” 王霖淡然道:“岳飞,把关将军请过来。” 关胜在两个军卒引领下满面羞惭来到阵前。 王霖其实后来也没有捆缚且难为他,任关胜自由来去。 王霖心里很清楚,对于关胜这样的人,你越是宽容,他越是内疚,就越不会走。 关胜拜倒在阵前:“罪将关胜,拜见使君!拜见小种相公!” 王霖翻身下马,将关胜搀扶起来:“不过是场误会。当然,正因尔等关西军觊觎战马,派军阻挡,这才导致辽人见有机可乘,率大军南下入侵,此时已到涿州!” 关胜满面涨红,关公脸青紫难堪。 “关将军,辽兵南侵,为保家国,我欲率三千轻骑冲击辽人军阵,尔后伺机奔袭幽州辽人老巢,不知将军可愿随我一起前往!?” 关胜躬身凛然道:“敢不为使君和朝廷效死?!” 王霖大笑:“好,甚好!岳飞,即刻收拢战马返回青州,小种相公,就此拜别了!” 种师中心中感慨,竟躬下身去:“王少师为保家国社稷,不惜以身犯险,种某敬佩。也罢,种某就在定州,制酒等待王少师德胜凯旋!” …… 军鼓嘹亮苍凉,回荡在天地之间。 三千伏虎铁骑列成锥子型军阵疾驰而去,而刀尖位置则就是王霖和关胜。 茫茫的华北大平原一望无际,此刻又正是草木茂盛的夏季,温热的风、炎炎烈日、碧绿的草场上鸟兽惊起,王霖一马当先驰向涿州方向,心头却是起了越来越强的热切感。 他胸中好像开始燃起一团火。 越烧越旺。 他感觉前方有某种力量在焦躁等待着他,让他难以遏制内心无尽的渴望! 就像飞蛾之于火。 就像溺水者之于稻草。 就像山林之王之于血肉。 就像酒鬼之于美酒。 他陡然觉得周身气血再次沸腾起来,那原本透明的属性面板居然呈现出某种实质化的迹象。 【王霖—生命10,气血13,气运1,智力11,武力73,声望95,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 穿越之初只有四项属性,当时还觉得系统爸爸的设定太简单。 后来觉醒气血值,宋江臣服后又再次激活了隐藏着的气运属性。 他隐隐觉得气血不光是气血充盈的表征、智力也不单单是象征头脑和智商高低这么简单,同样的道理,这气运值估计也蕴藏深意。 到现在为止,他倒是不着急提升武力值了。 因为属性叠加、被动与主动的各项技能叠加,即便他的武力值仍然还是比这個世界武力的巅峰差距甚大,但只要不遇上卢俊义这种天花板,至少自保是没有问题了。 当然他心中也明白,他目下居高位,亲临战阵的机会日后越来越少。 凭借个人勇武打天下的时代渐渐过去了,他需要的是拥有一支强大无匹的铁军。 团体的力量远远大于个人之力。 前方未知的东西,带给他心中的渴望越来越浓烈。 他知道这是系统爸爸发起的呼唤。 王霖即刻勒住马,将三千轻骑的指挥权交于关胜,随后翻身下马,弃马而行。 关胜有些莫名所以。 但他绝不认为这位能在自己拖刀计下几乎反杀自己的伏虎神将,此刻可能临阵脱逃。 心念及此,关胜目光所及处,王霖的身形在草原上竟然越来越快,若一阵风,又像一道迅捷的闪电,一溜烟就失去了踪迹! 关胜心头震撼,王使君果然神人也! …… 王霖时下拥有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速度和身法,以及可作用于任何兵器的进攻力量。 将三者技能发挥至极致,只要不超过他目前的承受力,即便是千军万马之中,他也能来去自如,取上将首级真的如同探囊取物! 心头的感念越来越清晰。 气血值越高,他的承受力就越强。 气血值的高低,代表着他使用技能叠加的上限。 原来如此! 黑压压的契丹狼骑奔驰而来,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划出一道黑线。 王霖伏在深可埋人的草丛中,远望着那一面黄色的契丹狼旗在迎风招展! 耶律大石! 果然来了! 耶律大石,又被称为“大石林牙”,字重德,西辽开国皇帝。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八世孙。 辽被金灭后,耶律大石在艰难之中率众西征,于中亚开创了一个疆域辽阔的多民族的王朝。 难怪距离耶律大石越近,王霖心中的渴求越甚,这又是一个身具气运之人! 王霖此刻心中躁动起来,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炸响,提醒他不要犹豫,立刻上前掳夺耶律大石的气运! 铁蹄轰鸣,大地震动。 王霖甚至能清晰窥见耶律大石头顶那一团紫色的氤氲气团。 王霖气血沸腾,长身而起。 …… 耶律大石虽然号称十万,其实只有万骑。 纯骑兵。 这万骑基本上就是北辽的最大屏障了。 他突然长途奔袭定州,目标是抢夺战马,又非挑起宋辽战争,自不可能倾巢出动。 况且辽人如今境况艰难,辽帝已经退至夹山一线,目前生死未知,耶律大石正准备扶植耶律淳登基为帝,此时他怎可能再与宋人为敌。 万人契丹狼骑,也是一支足以雄视天下的力量了。 耶律大石料定河北的种师中刚刚到任,一切来不及防备。 只要契丹狼骑突至定州,种师中一定措不及防,尔后就掳夺走那批战马,能抢多少就抢多少,抢了便退。 以契丹狼骑的速度,宋军就算追赶都难。 耶律大石大军在涿州修整不过两个时辰,便奔袭定州而来。眼看定州榷场在望,耶律大石心头振奋。 再夺来这三万战马,北辽实力必定大增,抗拒金人进攻就成为可能。 第168章 掳走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一马当先,他视野范围内都是碧绿无垠的草场旷野,他突然发现在并不遥远的前方,凝立着一个汉人劲装打扮的蓝衣青年。 手持长剑,面色冷肃。 契丹铁骑轰鸣过处草地震颤,草木飞扬,就在这汉人青年的身前身后荡漾漫卷,而他自岿然不动。 耶律大石心中陡然生出某种强烈的警兆。 他在马上举起手中长矛。 契丹狼骑训练有素,即便是在如此高速的奔驰当中,军令下达,也能在几盏茶的时间内停下冲阵,而很快便又列阵完毕。 王霖深望着契丹大军的动作,心头暗赞。 契丹人虽然穷途末日,但契丹狼骑的战力仍然不愧是当世最有战力的军队之一。 后来的蒙古骑兵横扫亚欧大陆,可不是没来由的。 狼旗招展,迎风猎猎。 耶律大石站在旗下大喝道:“前面何人?竟敢孤身一人阻我大军去路!” 王霖其实没想到耶律大石会命全军暂停行军。 他不知道耶律大石对于自己所产生的诱惑,与自己之于耶律大石所产生的警兆,几乎是一般无二。 王霖舌战春雷,也用上了虎啸,他的声音随风震动整个华北大草场:“耶律大石,吾乃大宋渤海郡公、上柱国、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使王霖!你竟敢率军犯我大宋边境,无异自寻死路!我劝你速速退兵,免得全军覆没,彻底亡了你契丹的国祚。” 王霖的名头也传入辽人境内,耶律大石也曾略有耳闻。 耶律大石没想到王霖这样的宋朝重臣,竟敢孤身一人涉险,阻挡契丹狼骑的进军! 不怕被碾为肉泥吗? 耶律大石冷冷一笑,他都率军至此了,岂能因为王霖的一两句话就轻易退兵,况且…… 他在马上遥望王霖几眼,断然挥手:“杀之!” 十余契丹狼骑疾驰而出,呐喊着挥舞着锋锐弯刀直取王霖。 王霖长啸一声,身形原地跃起。 他人在半空,手中长剑左右一刺,两名契丹骑兵就坠落马下。 而不及对面军阵的契丹人反应过来,王霖手中剑便闪电般接连回旋、刺出、劈开,十余军卒血溅当场,死得悄无声息。尒説书网 耶律大石面色大变,暴喝一声,麾下大将耶律自完率百余骑兵掩杀过来。 王霖纵声狂笑,立时发动速度和身法并至极致,身形如电。 他轻描淡写地从这支契丹狼骑奔驰而来的缝隙间一掠而过,辽人都没有看清如何,他已经冲入辽军大阵,直扑位于狼旗下的耶律大石。 辽军乱成一团,阵型大乱。 王霖纵身揉进,跃上耶律大石的马背,重重一拳击打在耶律大石的脑后将其打晕,尔后将耶律大石身体横于马背之上,纵马就驰了出去。 这一切来得如同电光石火,辽军根本反应不及。 等耶律自完发现主帅被擒,仓促下便领军追杀。 无数辽军搭弓引箭眼看就要万箭齐发,另一個契丹将领冲出战阵,大呼道:“休放箭,莫要伤及林牙性命!” 但即便如此,王霖马后还是箭落如雨。 奔驰间有支羽箭正中他的后肩,王霖只觉浑身刺痛,眼前一阵头晕目眩,而随即就恢复正常。 他下意识内视属性面板,果然生命值将至了9。 受伤降低生命值! 王霖忍痛伏在马背上疾驰而去,身后是漫山遍野追杀过来的契丹狼骑。 骑马带着耶律大石,他无法使用技能,自是不可能在万人铁骑的追杀下逃脱。 他之所以冒险一试,还是来源自内心深处对于气运掳夺的不可遏制的渴望! 换言之,由于系统爸爸的无形干扰,王霖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渴望! 他心头存在某种明悟,除非臣服,单纯的战胜或者诛杀,是无法将对方气运完全掳夺的。 王霖纵马驰上一座高坡,而高坡之下,便是滔滔奔流的白沟河! 眼看一眼望不到边的契丹狼骑已经追至高坡下,王霖不愿放弃耶律大石,便咬了咬牙,果断弃马,抱起昏迷不醒的耶律大石就滚下高坡,旋即跳进了宽阔湍急的白沟河中! 高坡上人喊马嘶辽兵军心大乱,耶律大石在幽州北辽的地位与辽帝一般无二,他被宋人掳走随即跳进大河生死难测,辽人焉能不慌! 北枢密院使萧干原本隐在军中,此时不得不站出来稳定局势。 他是北辽的第二号人物,契丹人在他出来控军后,慢慢就稳定下来。 然而契丹人此刻面临着两难的抉择。 是停留在此,派兵营救和寻找耶律大石的下落,还是继续南下掳夺定州榷场的战马。 耶律自完是耶律大石的心腹大将,他在马上焦躁道:“萧相,还迟延什么,即刻派兵沿河而下,营救主帅才是!” 萧干面色阴沉,心头烦躁至极。 原本一切顺利,他与耶律大石制定计划昼夜奔袭涿州,眼看胜利在望,结果半路杀出个王霖来。 哪知这王霖竟然如神人般从天而降,竟活生生将耶律大石掳走! 萧干眺望着高坡下滔滔不绝的大河。 心说此河如此湍急,河面又阔深,此刻耶律大石怕是凶多吉少了。 理智告诉萧干,目下只有两条路。 第一,不管耶律大石继续奇袭定州,掳夺战马。 第二,即刻率军返回幽州,否则拖延时日必定会被反应过来的宋军合围在白沟河畔,北辽这最后一支万骑就距离覆灭不远了! 却听高坡另外一侧传来惊天动地的马蹄轰鸣声,萧干大惊失色:“宋兵至,速整军备战,下坡!” …… 关胜挥舞青龙偃月刀,率三千伏虎铁骑以锥子型的高速军阵狠狠刺入契丹狼骑军阵之中! 伏虎军很快就撕破了一条豁口,趁辽兵慌乱中调整阵型之机,关胜大喝道:“众军都有,使君有命,不可恋战,杀出重围,直扑幽州!” 后来的事实证明,关胜的决策是无比正确的。 辽兵虽然因为事发突兀,又因耶律大石被掳走而乱了阵脚,但毕竟还有萧干和耶律自完这些大将在,以伏虎军三千人与辽兵万人阵进行硬扛,迟早就是全军覆没的局。 所以关胜想起临别时王霖的交代。 当机立断命伏虎军所部不要恋战,更不去冲击对方军阵,而是继续汇成一把尖刀,继续从辽军阵中杀出去,只要撕开一道口子,杀出重围直扑幽州,辽人就真的会不战自退。 战马固然重要,但老巢更重要! 关胜手中刀不知道斩杀了多少辽兵,他满身血迹斑驳,伏虎军最终以伤亡数百人的惨痛代价杀出重围。 关胜率两千多伏虎铁骑绕过涿州,扑向幽州! 萧干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宋人早有准备,计划取消。耶律自完,你率一千人沿河北上,营救搜寻主帅踪迹,我自率九千兵退兵驰援幽州,防御宋人偷袭!” 幽州绝不能有失。 因为这关乎着北辽人的身家性命,幽州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所有根基所在。 白沟河。 虽是夏季,但白沟河水依旧冰冷彻骨,王霖跳进河中,一手死死抓住耶律大石,试图游过河去。 然而河面何其宽阔,他折腾了一会,最终精疲力竭,不小心呛了几口水,然后就被湍流冲进旋涡之中。 王霖下意识扯住耶律大石的胳膊。 旋即就晕厥过去。 等王霖再次清醒过来时,已天色将晚,血红的夕阳即将全部淹没起来,而他伏在岸边一片淤泥滩上,身边还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的耶律大石。 王霖定了定神,便撑起身来,恢复了几分气力后,又将耶律大石拖上了岸。 …… 夜幕降临。 水汽蒸腾的白沟河畔,王霖点燃起一堆篝火,背靠一棵树,凝望着湍流河面之上,那是他与耶律大石跳河的来处方向,不知道有多远了。 此地沿河两岸也无村镇,但应是深入了辽人的腹地。 以王霖那不太理想的地理常识,他判断此处应是位于涿州与幽州之间的平原地带。 耶律大石剧烈喘息着,他趺坐在地上面色复杂盯着身侧的王霖,逃走的念头泛起,却终又放弃。 其实这样的尝试在之前的半个时辰里,他试过多次了。 可无论他怎样逃,都会被王霖轻而易举擒回。 眼前这个宋人犹如魔鬼,又像是他耶律大石今生的噩梦,死死缠绕住他。 “王少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把在下掳来,要杀便杀,何必这般羞辱于我?” 王霖望着耶律大石,在黑暗中他的目光如此幽然阴森,看得耶律大石心中发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想要你身上一样东西。”王霖悠悠道。 耶律大石咬紧牙关:“在下身无分文,你要何物?” 王霖缓缓起身,笑了:“你不要紧张,我要杀你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王霖俯身捡起长剑,直刺耶律大石颌下:“耶律大石,要么臣服于我,要么……死!” 耶律大石突然纵声狂笑:“要杀便杀,我堂堂辽国皇室,北辽总镇,岂能降你一个宋人?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第169章 气运契约的约束力 王霖笑了:“耶律大石,我知你是一代枭雄,文韬武略过人,但既然你落在我的手上,想死都难。” 耶律大石想起王霖如神魔般的手段,心中发冷,浑身抖颤。 “你可知我为何不杀你吗?” 耶律大石沉默不语。 “金人大举侵入辽国……说白了吧,你们那位无能昏庸的辽帝,最终也只有覆灭一途,但契丹能不能再苟延残喘上几年,就要看你耶律大石怎么做了。” “北辽是契丹最后的根基。若是北辽再溃,契丹数百年的国运就算到头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你待如何?”耶律大石嘶哑道。 “我不杀你,是想要让你继续统率北辽兵马据守燕云之地,与金人对抗,再坚持几年。只要有你北辽在,金人就无法经河北侵入中原,我大宋便能再安稳两年,从容整军备战。” 耶律大石大笑:“王少师倒是打得好主意,可惜,在下凭什么要为你宋人所驱驰?你让我如何我便如何吗?” “你还有选择吗?不抗金,就是个死。不但你死,你的家人,你的族人,整个契丹人,都将亡国灭族。耶律大石,我知你不怕死,但你怕亡国!” “若你能在燕云之地整军抵抗金人,待我大宋兵起之日,你们契丹也就还有一线生机。最不济,你也可择机率残部西去,入西域建国,给契丹人最后谋一条生路。” 耶律大石陡然色变,嘴角一抽。 率军西去,这是他藏匿心中多时到了最后关头万不得已才可为之的下策,可这宋人王霖如何得知? 这只能说明,此人的战略眼光和大局观均高自己一筹,宋人中出此英杰,也属实是大幸事。 耶律大石冷冷一笑:“可无论如何,要想让在下臣服你一個宋人,那是万万不能,要杀要剐,随便你!” “我此番率本部骑兵一万进入燕云,我想,我的军马已经绕行涿州,奔袭幽州而去。而一旦河北种师中,河东种师道,关西刘延庆,三路大军攻入你燕云,耶律大石,你觉得北辽还有活路吗?” 王霖随口忽悠。 耶律大石呸一声:“你当在下是三岁顽童好欺瞒吗?你不过宋国一个节度使,纵然受宋朝皇帝恩宠,有些权柄,但那种师道和刘延庆,都是统军大将,焉能听你号令?” “你或许不知,我还兼领同知枢密院事,又持有官家御赐金牌,关键时刻,也就是在你耶律大石率军入侵宋国的危难关头,我持金牌调动三路兵马,予以还击,岂非名正言顺?” “再则,我朝正与金人订立盟约,宋金联盟攻辽,若我与本部骑兵深陷燕云之地,耶律大石,你觉得会不会激怒官家,不顾一切,举大兵收复燕云故土?” 王霖此话一出,耶律大石彻底色变。 有宋以来,宋人对燕云故地的渴求之心从未停止过。先后数次北伐。 而此时宋金联盟攻辽,也不是什么秘密,耶律大石比谁都清楚。 耶律大石因此浑身冷汗津津,大为懊悔。 抱怨自己一时贪念而起,不料为北辽引来大祸。 若那宋朝皇帝因此迁怒北辽,举大兵来攻,背后又有金人虎视眈眈,北辽亡矣。 “你到底要如何?”耶律大石反复斟酌,反倒平静下来。 “臣服我,为我家臣。或者死。”王霖声音简短,却无比冷漠。 耶律大石嘴角一抽:“你确定是臣服你,而不是臣服宋国?” 王霖冷笑,“不要跟我玩这种小心眼,耶律大石,最后问你一遍,臣服我,或者死。你放心,你死了之后,我纵不能收复燕云故地,也会将你契丹贵族在燕云之地的族裔杀个一干二净!” 王霖手中剑发出激烈的嗡鸣。 耶律大石面色变幻良久,终于还是单膝跪下以契丹人的礼仪行叩拜礼:“耶律大石愿意归顺宋人王霖,为王霖家臣,但有所命,无不遵从!” 王霖似笑非笑地望着耶律大石。 他知耶律大石此时不过是情势所迫,为保命的权宜之计,所谓的臣服也不过是口头上的臣服,一旦获得安全,肯定翻脸不认。 所以他连个誓言也没有发。 可王霖要的就是这个形式。 察觉耶律大石悬于头顶的紫色氤氲渐渐化为一条条的丝线,纷纷没入自己之身。 “成功掳夺耶律大石气运”——系统的机器声响起,王霖心头暗喜。 这就相当于系统给的一次任务。 哪怕耶律大石的臣服只是口头上的,也等于完成任务获得气运增加的奖励。 【王霖—生命9,气血14,气运3,智力11,武力73,声望95,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 …… “耶律大石,你该不会以为就凭你口头上的一句臣服效忠的话,莪就能放你归去?” 耶律大石勃然大怒:“你贵为大宋从二品高官,居然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第一,用你内衬,写下臣服于我的血书,将你随身佩戴的金牌交出来。” “第二,将你妻萧塔不烟,幼子耶律夷列,幼女耶律普速完交出,送我青州为质。我可保她们无虞。” 耶律大石面色再变。 此时黎明的曙光渐起,王霖伏在地上听了一阵,大笑道:“骑兵进军之声,若我没有猜错,这定是我所部伏虎铁骑将至。耶律大石,你既已效忠于我,若敢忤逆我的意思,我便率所部骑兵袭扰燕云各州,传檄辽境,说你已经归降我朝,意欲杀辽帝自立为燕王!” “不要想一死了之,你死容易,可你若死后名声狼藉,被辽人视为国贼,你想想你的家眷,你的族人,会不会死得更惨?” 说到此处,王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既然是系统安排的任务,宋江也好,耶律大石也罢,均已臣服,气运被自己掳夺,相当于建立了无形的契约联系,那么,契约难道对于这两人就没有半点的约束之力吗? 一念及此,王霖心头一动。 陡觉心中一震,一团淡紫色的气运光团就冲出天灵盖,而眼前的耶律大石竟满头大汗,哆哆嗦嗦跪在当前。 有一种玄之又玄的神秘能量笼罩着耶律大石,让他不由自主,无法抗拒。 耶律大石面容惨淡,颤声道:“你……你这妖人,居然对在下用了妖法?!” 王霖喜出望外,大笑不止,不予理睬。 若是如此,就不必担心这些人背叛了。 郓城县,刚偷偷潜入宋家庄与老父和兄弟宋清叙话的宋江,突然浑身抖颤脸色发白,心中弥漫起一种大恐怖情绪,好半天才平静舒缓下来。 东京。 皇九子赵构正在射箭游戏,突然手心一颤,翻了翻眼皮,整个人都栽倒在地。 …… 王霖率两千多伏虎铁骑从容而退。 耶律大石站在幽州高阔的城墙上,面色阴沉似水。 幽州无人知晓,他的老婆孩子都被暗中送进了宋军之中。 而这支奔袭而来的宋军也没过多停留,只虚晃一枪在城墙下露了一脸,就扬长退去。 而随后萧干率领的契丹狼骑才狼狈回军。 不过,此番北辽虽然白忙活一场,还险些折了主帅耶律大石,好在有惊无险。 萧干匆匆上了城墙,拱手道:“林牙,索性无恙,否则我北辽危矣!” 耶律大石心中叹息,嘴上却冷然道:“宋人整军备战,随时都有攻我属地的可能,萧相,当下,我们只能提前行动了。” 萧干面色一变。 他知道耶律大石说的是扶植耶律淳为帝的事。 “金人势如破竹,若我北辽依旧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当今之际,我们只能尽快扶耶律淳登基称帝,尽快安抚北地人心军心,号召我大辽族裔,齐心抗金,方能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一旦我大辽腹背受敌,你我也必死无葬身之地!” “萧相,你尚有奚人六部万余兵马,我北辽各州还有十万大军,我等坐镇燕云,逐渐收拢南辽败兵,未来也未必就不能与金人一战!” “不过,经此一事,不宜再与宋人为敌了。” 萧干缓缓点头:“林牙,我意,可否遣使秘入宋境,与那宋皇结下互不攻战的盟约?” “不必了。那宋人联金灭辽乃是国策,宋人官家一门心思联合金人灭我大辽,你我主动上门只能自取其辱罢了。” 萧干猛一拍手:“也罢,如今大势也只能铤而走险了。林牙,我这便去联络张琳与李处温二人,谋划此事。” 萧干自去。 耶律大石目光阴沉望向了大宋河北定州方向,心道:王霖,希望你言而有信,你若是坑了某与北辽这百万军民,某纵然泉下做鬼,也会与你不死不休! 而在此时,眼看定州榷场在外,所部军马已经平安退入了大宋境内,王霖如释重负,心头一松,眼前一阵发黑,便一头栽落马下。 关胜大惊,立时高呼道:“速传军医,为使君治伤!” 关胜翻身下马,将王霖拦腰抱起置于马上,直奔榷场。 第170章 开府仪同三司,伏虎铁骑成 定州。 种师古设宴为王霖、关胜一行出征军将接风洗尘。 就像是朴刀砍在坚硬的岩石上一样,划出深深刻痕,并崩落诸多碎石,王霖和伏虎军铁骑以纵横燕云千里而所向披靡退却北辽万骑进攻的铁一般的事实,才真正在西军和河北军常胜军将领心中激起了深深的波澜。 种师古举行的宴会是完全按照西军传统的规矩进行的。 当然不是王霖索熟悉的那种东京权贵举办的豪华宴会,不说别的,单是蜡烛、灯油,一夕之间就能耗费上几十斤。 甚至有些宴会还要延续至两天以上。 就是比起一些江南淮南剑南各地州郡长官举办的诗酒风流的宴会,也差得太远,那种宴会至少还会有官妓在旁献舞劝酒。 不过,以西军传统的简陋宴会来为王霖接风庆功,其实不是一种简慢,而是一种尊重。 此时岳飞已经率部督运三万战马返回青州,已经在路上。 种师中及其麾下纵然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 此番王霖亲至,又因为种师中所部迟延引来北辽进攻,若是王霖亲自闹上京师,种师中估计京师那位自己并不熟悉的官家,一定会饶不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刚接到兄长种师道的书信。 书信中告知种家兄弟能被官家和朝廷重用,与王霖举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是京中李相传下来的消息,自不会有假。 所以种师中便有些惭愧和汗颜。 同时接到书信的还有种复和种冒这两个种家子弟。 种家军虽然强悍威猛,在西北边防威震数十年,但从根本上来说,直至今日,以种师道为首的种家人才真正获得重用。 种师道取童贯而代之。 种师中充任京畿河北制置使,军政大权集于一身,还担负着拱卫京师的重任,堪称国之干臣。 不说感激了,种师道是老谋深算之人,他料定王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便嘱咐自家子弟莫不能因为些许意气之争就得罪王霖。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宴会。 而此刻种师中军中才渐渐传开,王霖的些许事迹。 神勇无敌,伏虎神将,天子门生,这些其实都是虚名。 但那日王霖与关胜一战,战而胜之,却是活生生的事实。 随后王霖率军侵入燕云,来去自如,不战而屈人之兵,致耶律大石万骑退兵,此等事实也摆在眼前。 再者,王霖杀蔡京、童贯六贼,这也是足以震动大宋的惊天之举。 旁人西军军卒并不熟悉,但童贯此人在西军中多年,谁不知他捣手弄权,操弄军政,西军诸将何人不怕他? 纵然是种师道、刘延庆、王摈这些大将,见了童贯也得大礼参拜,否则就是一顿军棍。 王霖端坐在主宾位上,沉吟不语。 他背上的箭伤因为系统的缘故,其实愈合差不多了,只是因为箭杆一直留在肉中,微微有些发炎化脓而已,并无大碍。 他在路上至现在,默在思量着,在当前这个世界上,能成为气运之子的人除宋江、耶律大石之外,应该还会有谁。 种师中却举杯邀饮道:“王少师神勇无敌,智勇双全,此番率三千轻骑入燕云之地如入无人之境,让辽人闻风丧胆,耶律大石一万狼骑不战而退,实在是让人赞叹。” 王霖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种师中身上,淡淡道:“小种相公过奖了,若非相公十万大军镇守定州三镇,我又焉能在燕云之地完成围魏救赵的奔袭?此番我青州战马得以顺利运回,还是要拜谢小种相公宽宏大量了。” 种师中面色发红,却是无言以对。 王霖又道:“河北之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若是辽人或金人大举南侵,怕这三城难挡。所以,王某建议小种相公以攻为守,逐渐将防御往北辽境内北迁。若日后我大宋能控雁北七洲,就能依托居庸关、紫荆关而守,与河东各路形成包夹,大宋可保无虞。” 种师中拍案赞道:“王少师所言甚是,与某不谋而合。可如今北辽屯兵甚众,万不可轻易挑起战端,还要观日后情势方可定策。” 王霖笑而不语。 中山、真定、河间三城看似重兵防御,其实根本就挡不住金人的铁骑。 王霖并不指望种师中在河北能挡住金人的进攻,而只是希望他能多拖延上一两年,给自己也给大宋一個成长备战的时间。 当然,若是从国策上说,北宋朝廷若能改变蠢不可及的联金灭辽思路,改成联辽抗金那是最好。 可惜联金灭辽在北宋已经根深蒂固,盟约基本达成,大势所趋,不是哪个人所能阻挡了。 …… 东京。 延福宫大殿。 赵佶非常头疼。 他闭着双眼耳边传来朝堂上这些重臣的呱躁声,心里非常烦躁。 无休无止的党争,排斥异己,互相推卸责任,安插自己一派的官员……朝堂上每日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他上朝的兴致一点点都丧失殆尽。 不过,今日事关出使金国的国之大事,关乎大宋存亡,他这个皇帝不得不出面最后定夺。 金人那边传来讯息,言大宋遣金大使光禄大夫赵良嗣位卑言轻,不堪定夺,请宋国另遣重臣赴金为使,与金国皇帝议立盟约大事。 所以关于这正牌遣金大使人选,就争了好几天了。 吕颐浩等人推荐吴敏。 李纲吴敏却又推荐赵鼎。 争来争去,数日没有定论。 赵佶实在是不耐烦了,便起身怒斥道:“尔等喋喋不休,何时方有结果?误了我大宋军国大事!朕看尔等也不必争了,这遣金大使便由王霖充任便罢,他在青州,自登莱出海赴金也是便利。” “来人,传诏,暂加王霖开府仪同三司,持节,为我大宋国遣金正使,着礼部有关属员随赴金国,全权代朕与金国皇帝谈判立盟约之事。” “退朝!” 赵佶拂袖而去。 …… 七日后。 三万战马经转运回青州,伏虎军上下震动。 有伏虎军原先的战马储备、加上上次东京保卫战中虏获辽人战马以及本次三万匹,共计四万多余,王霖筹划已久的伏虎铁骑已然可以成军了。 关胜随王霖转入伏虎军中效命,出任统制。 目下伏虎军已经正式编满十万,这相当于金人的十个万户。 伏虎军总军十万,辖10军,每军一万人,总制王霖。 副都统制岳飞。 每军设统制一人,副统制两人。 花荣、燕青、杨志、秦明、董平、关胜六人。 副统制武松等三人。 其余属下均为军中指挥使或副指挥使。 在王霖看来,武松其实也有统制的武功,但王霖觉得武松并无统兵的经历,将一整军交给他暂时不妥。 然后岳飞兼领一军。 所以伏虎军所属10军虽成,但统制官还空缺三人,副统制官空缺更不少。 王霖思之再三,还是亲自出任伏虎铁骑统制,平时由岳飞监管训练。 本来的打算是想交给燕青的。 但考虑到燕青还要掌控目前已经有数千人的虎神卫,作为伏虎军中的情报头子,他日后的工作量比任何人都要大,所以就作罢。 王霖深知,这支万人铁骑将是他未来真正的立身之本。 但成军与呈现战斗力还是两码事。 没有别的办法和捷径,只能平时严格训练,择机派遣实战。 一万伏虎铁骑足以震慑整个山东东境。 若有事端,伏虎铁骑可朝发夕至。 王霖在东境沿海的权威,这才真正树立起来,不少暗中蠢蠢欲动的各路牛鬼蛇神,都因此偃旗息鼓起来。 …… 王霖在书房中伏案疾书,他凭借自己良好的记忆和过去对于冷兵器时代中外骑兵的关注,将自己很感兴趣的关于古代拜占庭帝国的骑兵训练方法誊抄了个大概,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准备交给岳飞作为练军的参考。 在如何训练骑兵方面,岳飞显然比他更加专业,他也不愿意去干扰岳飞的思路,只是提供建议而已。 燕青麾下虎神卫虞侯来报:“禀使君,慕容娘子求见。”m..Com 这些日子,慕容氏协助青州取得战马,对于联姻和商业合作上的事反倒是绝口不提了。 慕容婉儿也很少进府来,但王霖知道慕容氏是不会放弃自己这棵树的。 “请她进来吧。” 慕容婉儿依旧是一袭白裙。 面上略施脂粉,头簪木簪,朴实无华,单从外表你很难辨识她竟是慕容氏家族的话事人,掌家娘子。 “见过使君。” “慕容娘子请坐。”王霖也甚客气。 不管怎么说,慕容氏这回白送了他三万战马,这可是一笔庞大的投入,为青州立下大功一件,王霖总不能以怨报德。 “使君,我得到家族飞鸽传书,前日官家下旨,加使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册封为大宋遣金正使,目下估计朝廷的诏书和礼部的官员正在昼夜兼程往青州赶。” 王霖很意外。 他这些日子一直将精力投在组建伏虎铁骑上,没有关注东京的消息。 赵佶居然要让自己这个坚决反对联金灭辽的人去充任遣金大使? 渡海去金,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讨论订立盟约之事? 荒唐的皇帝哦。 王霖嘴角一抽。 第171章 林冲登门问罪 虽然东京的诏命还没有抵达青州,但王霖既然知道此事已经不可逆,便开始提前做准备。 山东东境沿海的出海口甚多。 登州、莱州、潍州、威海卫均有天然良港,而有宋以来,登州海上贸易也早就发展到一个巅峰阶段,过去女真渡海贡马就是走的登莱海路。 从登州出发至金人辽东,直线距离只有两百多里。 若无风浪,航线准确,数日便可抵达。 王霖紧紧盯着海图沉吟不语。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这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从登莱跨海突袭金国,再从辽东半岛北上,可直捣上京。 若是金人从河北河东两路进攻大宋,那么,是不是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遣一支奇兵跨海奔袭金国,从而大大缓解金人入侵中原的压力呢? 战略上是绝对可行的。 但毫无疑问,要想实现这般战略,除了要具备很强大的海运能力,还得冒着一定程度的风险,毕竟跨海作战未知的风险还是蛮多的。 但基本条件是具备的。 当年唐朝皇帝都可以跨海征东,何况是现在海运更发展、更成熟的大宋朝了。 只是现在的海运能力有限,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运输对到海对面的兵力实在有限,稍有不慎,就会陷入金人合围的汪洋大海之中。 但这個念头一旦滋生,就像是春天的野草一样滋生,就很难遏制。 接连两天,王霖都在思考跨海征金的可能性。 现在登莱一线的造船能力以及海运能力虽比东南沿海一线要弱一些,但若是不惜投入加大大型运兵船的建造,未来实现大规模跨海运兵作战也不是不可能。 组建海军? 这是王霖第一次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至于联金灭辽,王霖觉得既然皇帝赵佶阴差阳错安排自己跨海去金谈判,这正是天赐良机。 他一来可以顺路去试探一下金国的虚实,二来可以想办法毁掉宋金的联盟。 至少让它改头换面。 这所谓的海上之盟,约定的很明确:金国负责攻击辽国的中京大定府,大宋负责攻击辽国的南京析津府,如果战争胜利,燕云十六州归还给大宋,大宋把每年进贡给辽国的岁币进贡给金国。 也就是岁币10万两银,20万匹绢。 所以说,这本身就是宋朝低姿态求来的盟约,赵佶从一开始就很自觉的以儿皇帝自居了。 然而最终的结果如何呢? 宋朝没有拿下燕云之地,反而还是金人后来顺手给灭了。 而灭了辽国的金人瞬时清醒认识到宋朝的虚弱,便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二十万大军两路南侵。 金人从来都是利用宋国,而不是真心与宋结盟。 王霖想起他在东京时张叔夜给自己讲过的一个笑话。 按照既往,辽人使团进入北宋,宋人会故意绕行一大圈,从河北走上月余时间才抵达东京。而这两年与金人往来中,金人使团从登莱登陆后,为了讨好金人,宋朝这边各级官府一路绿灯,选择最短的捷径赶往京师,不到十日就可达东京。 这就让怀有野心的金人摸清了北宋的地理情况。 这也正是后来金人为何在侵入河北后,为何第一时间抢占山东东境,牢牢控制住了出海口。 所以北宋的灭亡,从本质上说,不是宋徽宗一个人的错,也不单纯是蔡京六贼祸国殃民的错,而在于从上到下集团化的腐朽。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王霖心里很清楚,有没有宋金联盟,有没有海上之盟,金人迟早也能灭了辽国,只不过可能或延缓两年,最多三年。 金辽疆域相连,金人铁骑横扫无敌,只要金人以餐食战略徐徐推进,内部同样腐朽的契丹集团是扛不住的。 而只要金人灭辽,金人与宋中间再无屏障,全面入侵难以避免。 这就是大势。 大势不可逆。 王霖目前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加强战备整军,为未来不可避免的这一战做好准备。 至于宋廷,他没有回天之力。 但纵然北宋一定会灭亡,他也想竭尽全力阻止靖康之难的发生。至少,不会让金人屠杀这么多的汉家子民,又将赵宋皇族女子群起掳走,受尽凌辱! 赵宋皇室虽然无道,但包括赵宋皇室在内的汉家子嗣何其无辜,这种关乎家国的耻辱想起来王霖都感到刺痛! 一念及此,赵福金那张明眸皓齿的面孔在他眼前闪现,他忍不住轻叹一声。 …… 慕容婉儿匆匆走进王霖的书房,因为跨海去金的事,她这两天出入王府比较频繁。 慕容氏在金国隐藏的势力不小,熟悉情况,所以慕容氏的人是王霖此番遣金使团最好的向导。 “使君,奴都已经安排好了,从蓬莱出海,跨海辽东去苏州,我慕容氏的人会在苏州接应,而想必金人也会在苏州安排接待。只是……” 这个苏州是金人的苏州,基本上就是现代社会的大连一带。 慕容婉儿犹豫一下,还是柔声道:“我慕容氏与金人打交道很多年,虽然两国如今即将建立盟约,但金人素来残暴又无信义,关键其内部纷争不断……所以婉儿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使君此去风险不小。”尒説书网 王霖轻笑,这些他比慕容婉儿更清楚。 “若使君一定要去,那么,奴建议使君至少要带一支不低于千人的护军,而且要全数骑兵,便于机动。若事有不测,即刻返回海上,金人便无可奈何了。此外,奴在蓬莱沿海命人准备了十余艘大船供使君调用……” 王霖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已经命人去调集大船了,十艘远远不够。慕容娘子,除了必要的兵马辎重之外,你们慕容氏和渤海商号的商队物资也可随我一同前往,咱们大老远跑上这一趟,总不能吃亏了不是。” 慕容婉儿大喜:“多谢使君,奴家这就去安排。” 慕容婉儿兴冲冲去了。 有王霖的使团和护军保护,她们慕容氏和渤海商号的商队运输大量物资过去,可以跟金人贸易,狠狠赚上一大笔。 甚至还可以通过辽东中转,去高丽走上一遭。 稳赚不赔的买卖。 望着慕容婉儿清丽的背影,王霖嘴角噙起一丝轻笑来。 他其实是想试一试大规模渡海运输的可能性。 当然,顺便让慕容氏和自己的渤海商号赚一笔,也是举手之劳。 慕容婉儿并不知道,王霖决定将燕青的三千虎神卫悉数带过去。 虎神卫甚至可以提前几日渡海登陆。 所以秦明和黄信包括在莱州的赵明诚,最近都在全力为王霖搜集督造大船,为王霖这次跨海遣金做准备。 而此时,燕青已经统率虎神卫抵达登州待命了。 王霖斟酌再三,决定带武松、史进、李逵三人作为护卫相随,毕竟到了金人这般的虎狼之窝里,可以说是步步凶险,不能不防。 武松史进李逵三人乃步战豪杰,充为护卫是最合适不过了。 这三人目下已经离开军营,住进了节度使府,提前进入了护卫状态。 …… 午时一刻。 王霖正在书房内调阅各州公文,突听虞侯来报:“有个姓林的大汉,说是使君的旧识,专程求见。” 王霖眉头一簇,姓林的?……难道是林冲? 王霖缓缓起身,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说实话,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前院,林冲背负行囊,手持长枪,戴着斗笠,风尘仆仆,面色铁青。 王霖缓缓走出,淡淡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林头领!林冲,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孤身一人来我青州,还敢进我伏虎军节度使的官宅,你难道就不怕本官命人将你拿下吗?” 林冲面色不变,抱拳拱手道:“在下此来不过有一事相询,绝非以梁山之人身份来此,还请使君不要见怪。” 王霖淡淡一笑:“也罢,我今日就不把你当成梁山林冲,而只把你当江湖好汉林冲,你有事就说罢。” “请教使君,在下娘子,可是在使君府中?” 林冲嘴唇轻抿,面色抽搐。 王霖神色不变。 他在东京营救张贞娘的事当时动静很大。 难免会走漏消息。 再加上他之前也救了张贞娘和锦儿好几次,若是林冲细加查访,这些事也不难探查出来。 再说他从来就不想逃避和否认这些。 “林冲,你娘子岂能在我府中?”王霖似笑非笑道。 林冲牙关紧咬:“王霖,你贵为大宋朝的从二品高官,位高权重,有些事你既然做了,难道还能矢口否认吗?” 王霖忍不住笑了:“林冲,我做了什么事,都与你无关,我需要矢口否认什么?我想你一定是弄混淆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口中的娘子,早在你当年写下休书、离开东京时就已经没了,从此后一别两宽、互不相欠,这话难道不是你当年亲口说的吗?” 林冲怒形于色:“某当时写下休书,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某日后去东京寻访娘子,不成想,我家娘子竟然被你王霖倚仗权势强掳过来,某今日就是想来向你讨一个公道!” “掳人妻女,岂是英雄所为?王霖,你难道不怕被天下英雄耻笑吗?” 武松、史进和李逵听到动静闯出来,武松见林冲如此,不由怒道:“好贼人,你竟敢对使君不敬!” 李逵更是二话不说,抡起板斧就往上冲。 他根本就不管青红皂白,凡是与王霖为敌的人,都是他李逵的生死大仇,唯有以死相拼。 “你们住手!一边呆着!” 王霖挥挥手阻止武松三人插手,冷笑:“我抢你娘子?林冲,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不得已而为之?你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当时想与一个弱女子划清界限,免得让高家父子与你不死不休啊?” “林冲,你虚伪至此,让人瞧不起你。就算当时你出于无奈写下休书,可以后呢?你在梁山落脚之后,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去东京寻访,你早干嘛去了?” “你明知道高衙内是如何的嚣张跋扈,你明知道贞娘一个人在东京会面临什么,但是你没有及时去施以援手,原因何在?无非还是畏惧高俅的权势,不愿意因为一个女人跟高家结成生死大仇。” “王霖,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林某岂能畏惧高俅这个奸贼!” “你还不承认?既然不畏权势,为何不把高衙内这种祸害一刀杀了,为民除害?” 王霖心里冷笑,你林冲本就是个畏惧权贵首鼠两端的人,水浒中高俅被宋江擒获,你若有血性,当时就把高俅杀了,宋江还真能拿你怎样? 可最终高俅还是平安脱身。也没见你把高俅怎么样。 “你还有脸来我府上,向我讨什么公道?高衙内一而再、再而三欺压羞辱你娘子的时候,你当时为何不去向高衙内和高俅讨个公道?” “若是你当初还有些男儿血性,你当时就该杀了高衙内和陆虞侯为你娘子洗雪耻辱,然后一走了之,又何至于被高俅陷害刺配沧州,最后沦落为梁山贼寇!” “好家伙,现在觉得自己成为了梁山之主,手里有了兵马,心里有了胆气,所以就敢来我府上讨公道了?” 林冲怒发冲冠,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王霖,莫以为你现在位高权重,掌握重兵,林某就不敢如何,某今日就仗着手中枪,救我娘子出来!” 王霖怒极反笑:“夺妻之恨?林冲,你就是一个首鼠两端的可怜虫,畏惧权贵的缩头乌龟,缺乏血性的娘们,就凭你这样一个愚蠢的草莽之辈,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王霖话音未落,张贞娘被锦儿搀扶着面色幽静从后院转出。 她娴静清瘦的身形站在淡红色的拱门下,向林冲投来冷淡的瞥视,尔后冲王霖躬身一福,旋即轻轻道:“还请夫君莫要动气,既然他找上门来,妾身就与他谈一谈。” “好。”王霖点头。 林冲的脸顿时狰狞扭曲起来。 他的娘子,竟然口称王霖为夫君,这说明他探查到的事都是真的了。 第172章 张贞娘:林教头居心何其恶毒? 王霖沉默片刻。 他微微颔首,挥手示意武松史进李逵三人离去,也屏退所有下人,留下张贞娘和林冲两人单独谈话。 张贞娘却摇摇头:“各位将军不必回避,贞娘今日之事无避人之言,今日也好请诸位做个见证。” 林冲嘴角激烈抽搐起来,身形都有些颤抖。 张贞娘目光中的冷漠平静让他不寒而栗。 “张贞娘,见过林教头。”张贞娘动作娴静,躬身一福。 “娘子……”林冲一步上前:“娘子,林冲来晚了,还请娘子随我回去。” “林教头,我不是你的娘子,你的娘子早死了。妾身是使君的内眷,希望你能自重。” 张贞娘从怀中掏出一纸休书来,声音更加平静:“当年这一纸休书将奴家逐出你林家,你我便早已是恩断义绝,两不相干了。” “林教头,不要再与奴分辨说那些迫不得已的话了,这些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是非对错又有什么关系呢,奴都不再挂怀,也不再计较。” 张贞娘轻轻道:“因此,还请林教头就此离去,不要再在故意这里搅闹生事,连自己最后一点体面都失去,让奴瞧不起你。” 林冲身形抖颤,怒声道:“娘子,莫不是他逼迫于你?娘子不要害怕,林某今日就是豁出去一死,也会救你出去!” “你豁出一死救我?” 张贞娘轻轻一叹:“林教头,看来你是非要撕破脸皮,连最后的体面都不想要了。好吧,既然你非要这样说,奴要不与你说清楚,反倒是奴家成了水性杨花的失德改嫁女子,也会累及到使君的名声。” “林教头,奴嫁与你两年,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到底怕不怕死,奴难道不知吗?” “你若真的不怕死,不畏官,当年高衙内接二连三羞辱于我,那日更是将奴困在楼上险些失身,你不是依旧无动于衷吗?” “现如今你反倒口口声声要拼死相救了……可当初你何在?不是连高衙内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吗?” “当日你将我休出林家门,奴伤心欲绝。你刺配流放之后,奴在东京生不如死,那高衙内百般纠缠,奴与锦儿东躲西藏,苟且残生。那时,你何在?” “后来所幸遇上使君,奴与锦儿这才逃脱大难。再往后,高衙内派人将奴掳进府里,又是夫君冒死孤身一人闯进高太尉府,在千军万马之下将奴救出生天……你又何在?” “奴当时就在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当时奴与夫君并无瓜葛,可以说是素昧平生,而他当时也不过是去东京赶考的一介普通武举,无职无权无势,可他为何就能不畏惧高俅权势,拼死救奴于水火之中?” “当奴知道高衙内被夫君所杀,为奴报了仇雪了恨,奴心里就想,奴一无所有,这等大恩将何以为报?也只能以身相许了。” “奴随夫君这些日子,他敬我、爱我、宠我、迁就我,从未有半点的勉强和不尊重我。我知道,我若有危险,他会不顾生死来救我。” “林教头,奴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这些日子也想得通透了,女子这一辈子能遇上一個这样称心如意的郎君,也是上辈子积了福报,奴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林教头,凡此种种,奴就是想告诉你,奴没有做错什么,我夫君更没有做错什么。你在这府上吵吵嚷嚷说我夫君夺你妻子,连奴都觉得可笑之极了。” 张贞娘突然冷笑起来:“你若真对我有半分的情谊在,你今日又怎会鲁莽登门公开叫嚣,将我名誉败坏至斯?汝居心何其恶毒?!” “我张贞娘在此对天起誓,奴若有半点失德之处,便让奴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奴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更对得起你林教头!” “奴与你早就恩断义绝,奴希望从今日起,你我终生不再相见!” 林冲眼前一阵发黑,他被张贞娘这番话说得无地自容,他身子晃荡了两下,仰面喷出一口鲜血来! 张贞娘无动于衷,拂袖而去。 闻讯赶来的韩嫣潘金莲等女纷纷向她投过敬意一瞥。 她们都不曾想到,一向柔弱隐忍性子淡泊的张贞娘,竟有如此刚烈不屈的一面。 王霖望着张贞娘离去略有些激动的背影,心里浮起一丝柔情。 时至今天,这事如果一定要说有错,那也是他的错,与贞娘无关。 她是很传统的女子,当时即便林冲将她休出家门,她也未曾有改嫁之心。 若非后来高衙内逼迫过甚,又出了随后的很多事,他才与她走在一起。 而反过来说,她早已是林冲的弃妇,无论法理礼教,她都无亏,她有权力选择自己的新生活。 其实张贞娘说得对,若是林冲还对她有丝毫的情谊,就不该今日公开登门试图羞辱王霖,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王霖也没觉得自己做错。 他若不出手,按照本来的轨迹,张贞娘就是惨死结局。 他对张贞娘,始于怜悯,止于爱意,又何错之有?! 难道让张贞娘年纪轻轻,香消玉殒,这才是公平合理吗? 更关键的是,林冲当年畏惧高家父子权势,不敢有任何的反抗。而时至今日,他却胆敢孤身一人闯进渤海郡公府,是他今日反倒脱胎换骨了吗? 非也。 其一,自恃有梁山兵马撑腰,心态变了,底气足了。 其二,无非还是想站在所谓道义制高点上,试图将一盆脏水泼在王霖头上,败坏王霖的清誉,宣泄当日王霖将他打落马下的冤仇。 所以,这才是他来青州的主要原因。 张贞娘在东京经历了什么,他既然都查清了,焉能不知她和锦儿承受了怎样的屈辱和苦难。 若他真念及半点夫妻一场的情分,他又何必兴师动众跑上这一遭? 换位思考,若王霖是这林冲,他绝不会来无谓闹上一场,因为最终伤害的还是张贞娘。 史上,岳飞的前妻抛弃岳飞母亲和幼子,先后两次改嫁。 后来岳飞大权在握,非但没有去兴师问罪,反而送了些银钱粮食过去,希望她能过得好。 岳飞知道战乱之时,人各有无奈之处。前妻固然不堪,但换个角度看,也情有可原。 这就是人品和格局了。 王霖面色冷漠望向貌似气得浑身抖颤的林冲,再也忍不住暴喝道:“好了,林冲,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了。若非为了贞娘,我今日便将你人头砍下丢去喂狗。滚!” 为了张贞娘,王霖确实不能杀林冲。 否则,会让张贞娘背上一个屠戮前夫的世俗骂名,一辈子都不安心。 而避入内宅正在韩嫣等女安慰下渐渐平静下来的张贞娘,也确实担心王霖会一怒之下杀了林冲。 韩嫣轻道:“贞娘姐姐不必担心,夫君一定不会与那林冲一般见识……” 张贞娘缓缓点头。 …… 林冲狼狈而去。 他当然不是想真的折在王霖这节度使府上,他来不过是宣泄报复罢了。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早不来晚不来,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自有图谋。 武松与史进李逵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就背着王霖,悄然出府跟出城去,准备在城外结果了林冲。 在城门口被花荣拦住。 “三位,何往?” 武松躬身道:“花府尊,留着这林冲,对使君名声不利,某三人商议过了,就在城外选个地方结果这厮,免得日后再生出是非来。” 李逵嘟嘟囔囔:“废什么话?直接杀了算逑。” 史进也拱手道:“下官也以为,这林冲为人阴险,他此来青州肯定别有图谋,若是留下他,日后必是咱们青州的隐患。” 花荣微笑摇头:“三位,不可。使君严令,放林冲离开。你们不必担心,区区一个林冲而已,就凭他那梁山水寨数千人马,都是些臭鱼烂虾之辈,焉能与我伏虎军十万大军抗衡?” 花荣压低声音又道:“三位,使君另有安排,此刻公明哥哥已经上了梁山,还有晁盖哥哥七人在,日后这梁山大头领的位置,林冲也坐不稳。” …… 青州通往淄州的官道上,林冲快马加鞭疾驰而去,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今日其实也是铤而走险。 他其实暗中带了一千人马过来,就藏匿在青州城外山中。 他本想在青州大闹一场,最好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踩在如日中天的王霖肩膀上扬名立万,提高他的江湖地位。 之所以如此,是随着晁盖七人入伙,后来宋公明又上了山,这些人的存在,对他的梁山之主地位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晁盖还差些,但宋江名头甚大。 仗义疏财及时雨宋公明与江湖好汉颇多结交,后来投奔梁山入伙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宋江的熟识,而且对宋江甚是尊重。 在原本的水浒脉络中,林冲是个谦逊隐忍的角色,一再将头领排名反复谦让,实际除了形势使然之外,主要原因是林冲并没有当过尝过权力的滋味,让也就让了。 可如今他作为梁山之主已经多时。 早已习惯了颐指气使俯视群雄,而且以他的武功,梁山目下这些人无一人是他的对手,唯一武功高强的鲁智深又与他相交甚密。 所以,要想让现在的林冲让出梁山之主的宝座,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发生流血冲突。 第173章 到底谁有喜了? 毫无疑问,王霖根本就没把林冲放在眼里。 如今王霖麾下人才济济,可以说是大将林立,区区一个林冲在他眼里根本就翻不起浪头来。 经此一事,王霖确定林冲已经不能为他所用了。 但这天下能人倍出,多林冲一个不多,少林冲一個不少,人各有际遇,不能强求。 至于林冲将来如何,他懒得去想。 他只知道宋江要想从林冲手里夺取大位,两人必有一争。 与宋江相比,林冲的脑子还是有点不够用的。 但林冲来闹这一回,毕竟会对张贞娘有些负面影响。 所以王霖处理完公事,即刻返回内宅去了张贞娘的小院。 锦儿指挥着仆妇在院中清扫,见王霖进门,赶紧拜见:“锦儿见过使君。” “贞娘呢?” 锦儿扭头望向卧房,轻道:“娘子心情不好,正在自个儿生闷气,使君快去劝劝她吧。” 王霖急匆匆推门而入,发现张贞娘坐在床边正低头默默绣着女红,见到王霖进来,赶紧起身一福:“见过夫君!” 王霖扫她一眼,见她面色平静并不像锦儿说得那般“心情不好”,便笑吟吟过去抱住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道:“贞娘,我放林冲去了,以后他想必不会再来,娘子不必担心,这府上我也会吩咐下去,不敢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张贞娘温柔摇头,乖巧伏在他胸膛上:“没事的,妾身又没做错什么,也不畏惧人言。反正从今往后,这事也算了了,一切摊开来,也没有必要躲躲闪闪。” “就是给夫君惹来麻烦,妾身心里过意不去的。” 王霖大笑,紧紧圈住张贞娘的腰身,将她横抱起来,“你我夫妻一体同心,何必说这些见外话。不过贞娘你今日说得对极了,我会敬你、爱你、宠你一辈子,绝不会半点勉强和不尊重你……”m..Com 张贞娘心神激荡,眼中泛起些许泪花儿:“妾身知道夫君疼我,所以妾身就是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我去,乱讲话!你才二十五岁,正值青春韶华,咱们这辈子还早呢,以后这种话不许说了。” “妾身知道了。”张贞娘温柔点头,突然发觉王霖的手又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又不老实起来,不由面色发红道:“夫君,你这些日子总来我这里,实在让妾身惶恐,万一其他姐妹不虞……” “没事。”王霖笑着松开张贞娘,毕竟这还不到晚间,以张贞娘的性情,他想做什么都是万万不从的。 王霖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张贞娘刚才做的女红竟然是一对红色的虎头鞋。 先是一怔,旋即狂喜:“贞娘,你……你是不是有孕了?” 张贞娘捏着自己的裙角,红着脸垂下头去。 她没有否认,说明就是了。 张贞娘有喜的消息给这个小院带来了无尽的喜气。 院里的仆妇婢女长随都兴高采烈起来,虽然张贞娘不是正妻,但颇受使君宠爱,她先有了身孕,将来生下一男半女,肯定在府里的地位会提高不少。 王霖一直在小院陪伴张贞娘到了晚上,才在张贞娘的反复催促下吹着喜悦的口哨去了韩嫣的主院。 虽然有孕不在于先后,但作为王府主母,韩嫣若能早日生下嫡子或嫡女,对主母地位的巩固还是大有裨益的。 正是考虑到这个因素,张贞娘才私下劝王霖最近多去韩嫣院里,免得因为自己有喜,导致夫人心里生出别样想法。 院中空无一人,但韩嫣的卧房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王霖走到近前,就听到了潘金莲惊喜交加的声音:“夫人,你能确定吗?” 王霖脚步一滞。 韩嫣羞涩道:“金莲姐姐,我月事延期多时,心里不安稳,偷偷找了稳婆来问,稳婆说八九成的概率是怀上了,我还是不安心,就请了大夫验脉,确定了……” 潘金莲大喜道:“恭喜夫人了!奴真是好生羡慕夫人呢,夫人与夫君成亲时间不过数月,就有了身孕,可是奴跟夫君也一两年了,这肚子总也不争气……” “姐姐,你别急,早晚会有的,不行的话,找个大夫给你开几服药,调理调理?” “我倒是不急的,一切随缘吧。” 王霖在门外欢喜得几乎要跳将起来,喜讯要么没有,一来就是俩,这还接踵而至! 我终于要有后代了。 王霖心花怒放。 作为一个穿越者,只有在这个世界上诞下后代,留下自己的香火,他到此刻才真正觉得自己融入了这个时代。 从今往后,他有了新的奋斗目标。 他要给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打下一片新天地,让她们平安喜乐一辈子。 韩嫣又道:“姐姐,夫君反正也不会来,我一个人也甚是孤单,不如你留下陪我如何?” “可万一夫君来了,这……” “没事,他至少今日不会来,他得安慰下贞娘姐姐不是?况且,就是他来了,奴也不敢留他!” “那倒也是,妹妹现在有孕,可不能让他乱来!嗯,你也吃不消的……” “姐姐,你讲话羞死人了……” 两女笑成一团。 这时卧房的门被推开,王霖笑眯眯出现在两女眼前,倚翠和司琴赶紧拜倒在地:“迎接使君!” 潘金莲尴尬起身匆匆道:“夫人,夫君,奴这就回去了,夫人,你可要好生注意身子,免得……” 潘金莲嘻嘻笑着就要走,却被王霖一把扯住她葱白细嫩的手腕:“金莲,你不是要留下陪嫣儿嘛,我看就别走了!” 潘金莲面色大红。 却是偷偷瞥了韩嫣一眼,见韩嫣俏脸红得更甚。 王霖大笑:“倚翠,司琴,马上命人摆宴,请各位娘子过来,咱们今日府上喜讯不断,今夜不醉不归!” …… 六月底。 姗姗来迟的京师使团终于到了。 礼部的官员,鸿胪寺的属员,拉拉杂杂几十人,副使正是阔别多日的马扩。 北宋朝廷还押运来了几十车财帛。 茶叶、瓷器、金银细软、珠宝玉器、绫罗绸缎一大宗,说是贡献给金国皇帝的礼物。 见王霖脸色不好看,马扩不由笑道:“贤弟……不,使君为何不虞?” “马兄,你我此去金国,是去谈判,又不是进贡,为何要带这么厚重的财物?这是摆开架势要去纳贡称臣吗?” 马扩苦笑:“这也非马扩所愿,可惜朝中的那些大人们,平时给辽人进贡惯了,又说非此举不能证明我泱泱天朝上国地大物博富庶强盛……” “天朝上国个屁!” 王霖拍案而起:“真是荒诞可笑!目下朝廷财政艰难,各军辎重粮草装备都大有不继,竟然还要给金人送礼!别处我不清楚,但光是我这伏虎军,朝廷和枢密院至少也拖欠了我十几万钱的粮草军饷了!若不是我个人掏腰包撑着,连战马都是靠个人之力营运所得,伏虎军哪有今日之局面?” 马扩叹息。 朝中历来如此,又非光是这一遭。 上次赵良嗣出使金国——其实赵良嗣如今也还滞留金国不归,也带去了数十车的财帛礼物,可金人的胃口却大,竟还上书公开索要更多的丝绸茶叶和金银细软。 说是要宋朝更换使臣,借口是赵良嗣级别不够,不够份量,实际还是为了索要贡品。 王霖冷笑:“也罢,既然朝廷有钱送来这些,我也不能给他送回去,但这都是我大宋的民脂民膏,决不能白白便宜了金人。来人,将这批财物转交给慕容婉儿,命慕容氏随队前往金国,择机变卖,充为我伏虎军饷。” 马扩吓了一大跳:“使君,如此不好吧,万一被朝廷知晓,你莪都要被治罪的。” 王霖霍然起身:“怕什么?朝廷若降罪下来,一切都有我来承担,况且你我不说,朝廷又如何知晓?” 马扩犹豫道:“使君,我就怕金人那边交代不过去。” “两国联盟,共商伐辽大计,若金人借机敛财,大可不必与之谈判,能谈则谈,不能谈一拍两散!” …… 7月1日。 登州蓬莱滨海。 这是一处向北突出、海拔七十二米的山崖,是为田横山。 此山为“楚汉相争”时齐王田横屯兵处,因以名之,山体岩石呈赭红色,受浪涛冲刷,东、北、西三面悬崖陡峭,岩破石穿,怪石嶙峋,形势险峻。 面前是波澜壮阔的大海,海阔天空,景象壮丽。 夏风拂面,空气湿润,王霖陪着韩嫣、潘金莲等女慢慢登上田横山,山下港口处,数十艘大船正准备扬帆起航。 燕青的三千虎神卫,使团成员,王霖的卫队,以及渤海商号和慕容氏的商队随员,沿海各处选拔出来的海上向导和船员,共同构成了这支规模庞大的跨海武装外交商队。 船员都是登莱沿海讨生活的渔民,经验丰富。 韩嫣诸女站在山顶上眺望着茫茫大海,心旷神怡。 这是她们生平第一次见到大海,王霖走后,她们会在岳飞兵马的护卫下,在登莱威海卫一线海岸游玩数日才会返回青州。 王霖望着自己的女人聚集在一起兴奋观海景的背影,压低声音道:“燕青,我们走!” 燕青轻道:“使君,不与夫人们告别吗?” “不必了,让她们安心在此游玩两日,吃些海鲜,传令岳飞,务必要保护她们周全。” 第174章 犯我大宋,虽远必诛!(1) 三十八艘大宋官船,船帆林立,旌旗招展,从蓬莱港扬帆渡海时的那场景是何等的壮观。 然而当诺大船队到了磅礴的大海之上,就变成了微不足道的海中蚂蚁。 与大自然的伟力相比,人类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红日高悬。 王霖凝立在舢板之上,眺望着海上美景,心头感慨万分。 真正到了海上,他才知道这个年月的海船航行起来并非那么如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以风帆作为动力,这意味着海船的航行随时都要紧随风向,风向一变,就要及时调整,否则航向那就千差万别了。 这意味着不可能走直线。 所以别看一百多公里的直线距离,就成了很难跨越的海上天堑。 如果一切顺利,船队会在三五日间抵达金国苏州,这是在风向正好合适的情况下。 若不顺利,时间就要加倍。 被征召来的船工们非常紧张,因为适逢夏季,正是海上台风频繁的季节,这个时节在海上行船,必须要慎之又慎。 王霖望着茫茫无际的波光粼粼的海面,他比谁都清楚这大海平静起来像個温柔的仕女,可一旦暴虐起来就如同吞噬一切的魔鬼。 三千虎神卫分散在众船上,护卫物资和商队。 每艘船都打着大宋和伏虎军军旗,王霖所在的中军船上则同时挂着代表着大宋皇帝赵佶的米黄色使节大纛。 王霖惊叹于宋朝造船业成熟的工艺水准。 所行这三十八艘海船,上下三层,前后九帆,均为精挑细选的载重万斛的“神舟”(约合六百吨)。 “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舵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中积一年粮,豢豕酿酒其中”。 而王霖所在的遣金正使中军座船,则至少是载重2万斛以上的超大海舰。 上下五层,前后十二帆,最高处还有瞭望塔。 如今的海船一般都安装有大小两主舵,以根据水的深浅交替使用。同时舵上还安装有副舵,以配合主舵控制航向。 为了在逆风中能安全停泊,王霖的正使座船还配有重达数百斤的铁锚,并带有升降定锚的绞车。 慕容婉儿白衣飘飘,悄然出现在王霖身边,轻道:“使君,向导观察,这两日间风和日丽,海面平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两日后可顺利抵达苏州。” 王霖缓缓点头,他扬手指着极北处道:“那边便是辽东了,现在已经基本上被金人占据了吧?” 慕容婉儿嗯一声:“整个辽东,目下都为金国属地,女真崛起后,契丹人逐渐西撤,其实按照现在的局面,就算宋金不订立联盟,金人也会逐渐餐食辽土,十年间就会灭辽全境。” 王霖暗扫慕容婉儿一眼,心说这慕容氏果然不同凡响,常年经营金辽高丽贸易,眼界自是不同。 “使君且看,那边便是高丽。” 慕容婉儿轻笑着扬手指向东北方:“这高丽人从来都是墙头草,唐时臣服中原,自领藩属,有宋以来,辽人势大,又倒向契丹,沿用契丹国号和年号。然这两年女真崛起,又转身向金国俯首称臣了。” 王霖轻轻一笑,“高丽与金人疆域相连,高丽若不归顺金国,金人铁骑南下,横扫高丽半岛也并非难事。其实这样的弹丸小国倒来倒去也属正常,不过是为了生存,仅此而已。” “辽、金也好,高丽以及更东边的东瀛人也罢,其实衣冠都受我中华影响深远,文化一脉相承,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王霖说到此处,发现慕容婉儿面色有些尴尬,便轻笑又道:“你们慕容氏归化中原两百年,其实与汉民无异,前提是你们心甘情愿融入汉民,而不是对慕容氏祖上的所谓皇族荣耀念念不忘。” 王霖说完,笑着拍拍慕容婉儿的肩膀,就返回休息舱去。 这本是他下意识的一个小动作,要搁在他前世其实再正常不过,但现在毕竟是宋,慕容婉儿一时间被他突兀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面色一呆,旋即就暗自有些欢喜起来。 船队照旧在大海上航行,这个时候的船舱中也无空调,自然气温很高。 王霖在主仓里面呆了一会便热得满头大汗,不得不再次跑到甲板上纳凉。 直至红日西斜,海风渐起,气温才逐渐降了下来。 可不多时,忽然海风大作,阴云密布,波涛汹涌,呼啸的海浪一浪越过一浪。 海船在海面上激烈起伏,飘摇不定,引起船上军卒此起彼伏的惊呼尖叫之声。 王霖紧紧抓住船舷,抬头望向掌舵的船老大。 他见船老大习以为常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便知不是起了台风,而是很正常的阶段性狂风。 王霖如释重负,突然一阵剧烈的呕吐感传来,他忍不住趴着船舷冲海面就是狂吐。 连黄疸水都要被吐出来了。 瞭望塔上的船工突然仰面吹起呜咽的牛角号。 旋即,伏虎军军卒擂起军鼓,苍凉的鼓声在海面上久久回荡。 “海盗!!” 执掌信号的军卒也向前后左右船队发出有敌来袭的警告性旗语。 瞬间,所有的船工和军卒都冲出船舱奔向甲板,燕青也在第一时间内率十余虎神卫军卒来到王霖身边进行保护。 慕容婉儿也带着慕容氏的长随保镖赶来。 燕青大喝道:“船老大,怎么回事?” 船老大三十来岁,面色黝黑,赤着上半身。 他是登州人,已经在海上讨生活近二十年。 此刻他面色凝重,跪拜在王霖脚下大声道:“大人,东北方有海盗船来,距咱们船队约里许,最多两盏茶时间就可至!” “海盗?”王霖皱眉道:“这一带海面经常会有海盗出没吗?哪里来的海盗?那过去你们的商船是如何通行的?” 船老大:“回大人的话,应该是女真海盗,这一带也就是女真海盗了,不过俺觉也有点奇怪,按说咱们是大宋出使金国的使团,女真人不会放海盗来劫掠咱们……” 王霖略一沉吟,摆摆手道:“不必惊慌,船老大,吩咐船工安守岗位,不要慌乱,燕青,命各船降帆,归拢在一处,各船军卒做好迎战准备。” 慕容婉儿匆匆过来,压低声音道:“使君,一定不会是女真人,金人在苏州安排了金帝阿骨打次子斡鲁补所部一个千户在,专司迎候大宋使团,所以这个时候不可能有女真海盗掳掠海上。” “斡鲁补?莫非是那完颜宗望?”王霖沉吟道。 慕容婉儿缓缓点头:“正是此人,斡鲁补治军极严,又极力主张金宋联盟,所以有斡鲁补的人在,沿海女真海盗肯定被扫荡无遗了,这个时候,哪里来的海盗?” 王霖淡然一笑:“不管是不是海盗都不打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各船均有军卒护卫,慌乱也没有用,严阵以待便是。” …… 片刻后,视野中出现了一列船队的身影,风帆扬起,清晰可辨。 王霖凝望良久,突然冷笑起来:“果然不是海盗!燕青,你看他们船只大小一般,速度一致,结成一字型阵型同步推进,毫不混乱,也无人呱噪。这不像海盗,反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水军。” 燕青望了一阵,见对方船队中扬起的旗帜是一面面正方形的青旗,旗面毫无花纹图案或者文字,但大小规格统一,显然是使用的制式旗帜。 也不由凝重道:“使君,应是水军,看这阵势,怕至少有千把人马!” 王霖挥挥手:“做好作战准备。” 王霖座船上虎神卫和护军五百,所有军卒都上了各层甲板,弓箭长矛和各种防御器械都准备妥当。 船工则在船老大带领下各司其职,他们反倒比军卒显得更放松,自觉有这么多军卒护卫,任何海盗都不用怕。 对面的船队越来越近,都能清楚看到船上站满了黑压压的青衣壮汉,随意挽着发髻,手持明晃晃的长刀,面露狰狞之色。m..Com 十余艘中等敞面海船,每船约莫百余人。 清亮的螺号声传来,王霖眼见还隔着数百米远,对面船队便不再往前靠拢,有结阵意图。 燕青冷笑:“使君,这些贼人倒也机警,船队停在我方弓箭的射程之外,就不再往前靠拢了。” 这时,随着一面大旗挥舞,对面船队中百余名赤着膀子的彪悍汉子纷纷跳入海中,潜入深处。 燕青大喝道:“注意,弓箭手准备!” 王霖扒着船板往海面上望去,见那群人潜得极深,只能隐隐绰绰看到他们向己方船队游来,而且速度不慢。 慕容婉儿突然纵身从瞭望塔处跃身而下。 一袭白裙在海风中迎风飘扬,她白衣胜雪,身形飘飘欲仙! 王霖扫一眼心道,原来这小娘们还会武功,竟然隐藏了这么久! 慕容婉儿悄无声息落在王霖身边,面色阴沉,急道:“使君,不好,这些人是水性极好的水鬼,他们这是想要把使君的座船凿沉!” 燕青倒抽一口冷气,顿时挥挥手:“放箭!” 一波密集的箭雨落入海面上,但收效甚微。 本身这群水鬼潜得很深,而且身形又如海鱼般轻盈灵活,加上海面本身的阻挡力,弓箭基本上伤不到他们。 眼看这群水鬼越来越逼近自己的座船,王霖眉头紧蹙,略一沉吟,突然大喝道:“杀活畜,放血于海上,速度要快!” 第175章 犯我大宋,虽远必诛!(2) 众人愕然。 船上自然有准备来作为肉食的活畜活禽,如猪羊鸡鸭之类。 军卒即刻宰了几头,将一盆盆的牲畜血沿座船四面抛洒在海面上,又旋即将被杀死的牲畜扔进海里。 围绕座船四周的海面上血水荡漾,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反射着诡异阴森的光泽。 所有军卒都神色紧张紧盯着海面。 没有人知道王霖为何下这样的命令,难道此番遇袭,还能像海边渔民在出海前的祭祀海神一样,以血食乞求海神的庇佑吗? 临阵磨枪固然不快也光,但是不是也太晚了一些吧? 只有慕容婉儿隐隐猜出了王霖的真正意图。 她突然轻啸一声,取过一片木板投在海面之上。 尔后身形跃起,双脚在船板上一踩,就如海鸟般掠过,轻轻落在海面上浮荡着的木板上! 王霖眼中闪过一抹震撼。 我去,这就是所谓的轻功吗? 草上飞,水上漂? 这小娘们不简单啊,过去还真是小瞧了她。 海面突然波动起来,四面八方游来一群群的硕大鲨鱼。 海面下的水鬼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显然已经被群鲨包围沦为美餐,偶尔有几个浮出水面试图逃窜的,也被慕容婉儿手中的长剑刺死。 或者被甲板上蓄意待发的弓箭手给射死。 海水更加血红,越来越多的凶猛鲨鱼聚集而来,疯狂撕咬着水鬼的尸体残骸! 慕容婉儿身形一掠,脚在海面上轻轻一点,人就像水鸟掠起,返回船上。 “使君果然博学多才,竟然能想到放血吸引食人鲨鱼的法子,婉儿实在是佩服。” “这法子只能用一时,用一次,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办。”王霖淡淡又道:“慕容小娘子真是好身手!” 慕容婉儿轻笑:“让使君见笑了,奴不过学了些防身之术罢了,不然奴带商队走南闯北,要没点防身的本事,怕也活不到今天。” 此时对面船队中隐隐传过众人都听不懂的叫骂声,以及清晰可辨的刀枪碰撞之声,慕容婉儿侧耳倾听,良久才惊道:“使君,奴听着似是高丽人!” 高丽人? 王霖冷笑,管他什么人,既然来攻,那就战! 见对面船队开始提速往己方冲来,王霖大喝道:“调头,迎上去,死战!” …… 对面十艘阔船以三角形的阵势高速向王霖的座船冲来。 船头上持刀的青衣人蓄势以待,随时准备在双方船队碰撞或接触的瞬间,跳跃上来,展开一场厮杀。 燕青麾下的虎神卫都是从伏虎军中挑选出来的具备武功身手的精锐军卒,胆魄、心智均比普通军卒要高出很多。 此刻大战在即,非但没有半点的畏惧和慌乱,反倒是个個跃跃欲试! 所有船工除掌舵的必要几人外,其余人都躲进了最底层的船舱。 五百虎神卫背靠背,持刀在手,面色肃然。 他们的战斗力毋庸怀疑,唯一的缺陷就是从未经历过海战。 在这晃晃荡荡的甲板上,还是有些虎神卫面色苍白,表现出晕船症状。 见对面打头的是一艘方头阔船,船上还竖着一面青色大旗,而在旗下凝立着两个与宋人武士差不多打扮的壮汉,其中一个颌下三缕黑须,目光杀气腾腾。 王霖冷笑,从一旁虎神卫手上取过自己的神臂弓,周身气血沸腾,叠加速度和力量,三支羽箭飞速射出。 其中两支射穿站在船板外围的青衣人胸膛,最后一支裹着呼啸的海风,电光石火间射中青色大旗下颌下有须的壮汉咽喉! 其人悄无声息得栽倒在地,死于非命。 这显然是个大头目。 他的死让船上青衣人瞬间陷入混乱。 而此时两方船队均乘风破浪十字形交叉阵型靠近,有些船只已经正面撞上,发出沉闷嘶哑的巨大声响。 慕容婉儿轻斥一声,身形如白鸟般掠起,直接跃上了对方的那支首领阔船。 而她身后,慕容氏的数十护卫也纷纷腾跃而上,与船上的高丽人战成一团! 百余高丽壮汉也持刀跳上王霖的座船,早已准备多时的虎神卫即刻迎战,眼看数十持刀高丽人直奔王霖而来,燕青大惊,一刀将身前的对手砍死,大叫道:“使君,小心!” 而在座船的后方坐镇的武松、史进、李逵三人见王霖这边遇险,也纷纷杀出重围,向王霖靠拢而来。 尤其李逵双手板斧挥舞,一起一落,都卷走一条性命。 李逵杀得性起,哇呀呀大叫,见王霖在高丽人的围攻中轻描淡写游刃有余,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又凶猛杀进敌群。 武松三人的战斗力可想而知,对上一群普通武士,那跟杀鸡宰羊还有何区别。 光是三人这边,至少有几十名高丽人死在他们手上。 也就是顷刻之间,冲上船来的一百多人就死伤大半,无论死活,都被虎神卫扔到船下,瞬时又沦为犹自留恋不去的那群海上鲨鱼的口中美食。 武松和十余名护军留下保护王霖。 其余虎神卫纷纷都在燕青李逵的带领下跳上了对方的阔船,将没想到遇上硬茬子的这群不知来历的高丽人杀了个屁滚尿流。 船上血流成河,渐渐又流下到海里,引来更加成群结队的食人鲨鱼。 李逵甚至还带着百余虎神卫又跳上了其他的高丽阔船,也有越来越多越战越勇的虎神卫跳上对方阔船,最后连武松都忍不住上了,虎神卫一路杀将过去,海面上惨嚎不断,血肉横飞,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血气! 惨烈的战斗从日落时分一直持续到傍晚。 最终高丽残众两三百人逃窜到最后的一艘阔船上,扬帆狼狈逃去。 这也就是在海上,且是在船上作战,若在陆地,以武松三人和虎神卫的战斗力,歼灭这千余高丽人只能更轻松! 慕容婉儿望着月色下高丽人逃离的方向,身边虎神卫肃杀的气息即便是她也心怀凛然。 她随意抚了抚自己额前的一缕散发,道:“使君且看,果然是高丽人,他们逃去的这个方向,应该就是高丽的开城港!前年,奴曾率慕容商队去过开城一趟!” 王霖面色冷漠。 这一战己方并未受太大损失,但这一战来得太过莫名其妙。 如果是女真人或者辽人那还能说得过去,毕竟宋人来与金人商议联盟,辽人派兵阻拦在情理之中,哪怕是金人内部估计也有反对与宋联盟的人。 可关键却是原本丝毫不相关的高丽人。 高丽与宋的关系虽非臣属关系,但也无仇怨。 自己这边明明是大宋官船,这群高丽人却假借海盗名义纠集千余人马来攻,而且摆明了是冲自己座船来的,不合常理。 老子与高丽人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袭击我? 夜幕降临,海面上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海空。 高丽人留下的十艘阔船被燕青带人放了一把火,这些都是在近海使用的阔船,使团留下也没用处。 王霖的主仓内,他紧盯着面前的海图,抬起头望向诚惶诚恐伺候在一边的船老大道:“此处距离开城港有多远?距离苏州有多远?” 船老大恭敬道:“回大人的话,此处距开城也不远了,现在是顺风向,大概也就是一个白昼的距离,反倒是俺们到苏州可能会更慢一些,但最多后日早上也就能到了。” 王霖沉吟一阵,缓缓起身面向使团的其他官员慨然道:“诸位,我不知道高丽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他们明知是我大宋使团的官船,仍然假借海盗名义来攻,若是我们忍耐不理,怕是会有更大的阴谋!” “因此,我决定,改道开城,去开城。我带虎神卫上岸登陆,其余使团人等照旧去苏州。我们兵分两路,你们从海上走,我率军去高丽人那里走一遭,尔后走陆路北上,于金人都城外围汇合便是。” “使君,我以为这万万不可!使君麾下虎神卫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只有三千人马,而且我们身处异国,地形不熟,万一落入高丽军马围困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马扩躬身劝阻道:“我知道高丽人进攻我大宋使团,必有阴谋,但是孤军深入,我实在是担心使君的安危!” “请使君三思!”其他属员和礼部官员也纷纷劝阻。 “诸位,你们担心我的安危,我很感谢。” 王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军兵马虽少,但兵在精而不在多,我这三千虎神卫,个个以一当十,而且骏马良骑,机动能力很强。高丽不过一个弹丸效果,他的大部兵力都部署在与辽金的边境处,内陆反而不多。” “再说,我此去也并非去征讨高丽,不过是想要让高丽人明白,公开进攻我大宋官船,就应该要付出代价!” 马扩叹道:“可是,使君,你若率军攻入高丽,意味着我大宋与高丽开启战端,这……” 王霖冷笑起来:“怎么,马兄是害怕高丽人举兵攻我大宋吗?区区弹丸小国,他敢跨海征宋,他有这个胆量?” “诸位,不必再说了。我大宋羸弱至此,辽人欺莪,金人欺我,现在就连高丽人都敢跳出来公开袭我使团,长此以往,我宋人还有什么面目号称天朝上国?!” “我宋人的骨头,不能这么软!” …… 高丽,开城。 拂晓时分,寂静的开城港突然喧闹起来,在港口两侧停泊的百余艘海船中间,数十艘大宋官船先后驶入。 旋即,三千身着制式紫衣劲装、披甲、手持朴刀的虎神卫列队牵马登陆。 其实在北宋末期,宋丽两国贸易往来频繁。 所以开城港停泊了不少来自大宋东南沿海和江南的商船,不少宋人商贾听闻有大宋官船抵达,而且众军登陆,皆大吃一惊,以为宋丽两国要开战,都披着衣衫走出船舱查看动静。尒説书网 慕容婉儿带几个熟悉高丽情况和懂高丽语言的慕容族人跟随王霖行动,使团其他官员,率商队随船队继续北上苏州。 作为使团副使,马扩对于王霖的决定不甚理解,但又无力阻止,只得在岸上与王霖匆匆道别。 高丽镇守开城港的军马差不多有一千多人,他们的反应也着实慢了些,三千虎神卫早已登陆列阵完毕,他们才姗姗来迟。 突然有数千大宋骑兵从天而降,高丽军将领李成华吓了一跳。 双方在开城港通往高丽京师开城的官道上对上。 见宋军阵型严整,打着大宋使节大旗和伏虎军军旗,作为经常与宋人商客打交道的驻军偏将,李成华不敢怠慢,除了命翻译上前与宋军交涉,同时派人飞传京师王庭。 然而这支宋军却并未与他的兵马进行谈判,直接若钢铁洪流般冲击过来,不多时便将这支战斗力不强的旨在维持港口贸易治安的高丽步军冲溃。 三千虎神卫闪电般至扑开城。 从开城港至高丽人的京师开城,其实也就是数十里的路程,以虎神卫的行程,一个多时辰足矣。 所以李成华的军报刚至,王霖就已兵临城下。 …… 海上。 马扩站在正使座船的甲板上眺望着刚离开不久的高丽开城港,面色焦躁不安。 礼部主事郑峰急匆匆走来拱手道:“马大人,此番王少师不听我等规劝,执意要去高丽报复,万一他要出事落在高丽,你我如何去见金人?又该如何回朝向官家交代?” 一个慕容氏的族人突然走过来低低道:“马大人,使君临别时让我转交一封书函给你。” 马扩接过,从头至尾看完,忍不住长叹一声:“我当使君此番一意孤行,就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没想到他另有深意……我懂了,郑主事,使君是我大宋遣金正使,他扯起使节大旗在高丽闹将起来,金人必不能坐视不管。” “马大人,下官不明。” “高丽人假借海盗名义攻我大宋使团,说明高丽国内此刻在臣服金人的事上还有争议,企图破坏宋金联盟,但这事损伤的是金人的脸面,以金人之嚣张狂妄,他焉能忍受高丽人如此挑衅?” “所以,一旦金人知我大宋正使落在高丽,必起兵接应,此番,使君无虞矣!” 马扩哈哈大笑。 第176章 犯我大宋,虽远必诛!(3) 三千虎神卫铁骑列兵开城外。 这是高丽国内最为繁盛的一座城池。 不过与大宋的东京相比,高丽人的京城实在是太寒酸了些。 城墙不足十丈,城阔也就十余里,还不如青州。 猝不及防的高丽人紧闭城门,守军都冲到了城墙上,面色都有些错愕。 王霖骑马立在大宋使节大旗和伏虎军军旗下,手中龙胆亮银枪,背负神臂弓,面色冷漠。 依旧一袭白衣的慕容婉儿持剑骑在一匹红马上,秀丽的面色极其复杂。 她着实敬佩于王霖的胆色和当机立断的魄力。 高丽人虽然弱小,但终归也是拥有两百多万人口的国度,坐拥军马十万。 而开城又是高丽人的京师所在,守军一定不会少了。 可王霖竟然就凭这三千铁骑就敢进逼高丽京城。 当然,她更震撼于王霖麾下这支铁骑的军纪和强大战力。 她心里明白,这或许是王霖最大的倚仗。 …… 开城王宫。 年迈的高丽王王俣,此刻已经是病体缠身,很久不上大殿理政了。 高丽国政基本上交给了外戚、国相李资谦。 李资谦是高丽豪门、仁州李氏的代表人物。 但今日突发横祸,宋兵骤然兵临城下,毫无防备的高丽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是打是和,双方争执不下,高丽王不得已拖着病体临朝。 态度最强硬的当然是李资谦了。 “我王,宋兵不宣而战,区区数千人马,何足道哉?不若命开京防军即刻出战,就在开城外歼灭这支宋军,然后再遣使质问宋国皇帝,要个交代!” 高丽开城禁军统领尹全立即拜伏在地:“陛下,宋人欺我太甚,请陛下准我率军一万,出城迎战!” 翰林学士郑知常站出来大叫一声:“不妥!陛下,宋人兵临城下,必有其缘由,臣方才遣人与宋人联络,方知前因后果,还请陛下明察!” 高丽王剧烈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无力道:“郑学士,你说说看到底为何,朕也觉得宋人无缘无故突然兵临我高丽,着实有些奇怪。” 郑知常道:“陛下,城外宋人领军者,乃大宋渤海郡公、伏虎军节度使王霖,此人号称伏虎神将,神勇无敌,绝非我高丽军马可挡。关键是,此人奉命出使金国,据说在海上突然遭遇我高丽千余人马袭击,所以,才半路改道开城,来我高丽讨个说法!” 李资谦怒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宋人出使金国,与我高丽何干?我高丽何曾派兵袭击他宋朝使团?” 李资谦麾下忠臣纷纷开口驳斥。 郑知常面色如常,淡淡道:“国相何必动怒?那国相倒是说说,宋人好端端地出使金国,为何突然来我高丽挑起战端?” 李资谦冷笑:“我怎么知晓!陛下,不可犹豫了,宋人如此犯我高丽,兵临京师城下,若我高丽再无反应,岂不是更加让宋人蔑视我高丽国威?” 郑知常心中冷笑:我高丽还有何国威可言?女真若虎狼,辽人若猛兽,一個个都拿我高丽人当牛马使唤,稍有不顺,便纵兵来我境内纵横掳掠一番! 郑知常缓行两步:“陛下,臣倒是听闻仁州李氏有门客千人,三日前出海,至今未归,此事甚是蹊跷,还请陛下从严查办!” “臣以为,这是有人试图破坏金国与宋人的联盟,此番说白了吧,怕也不是为我高丽人考虑,而是为那日落西山的契丹人打算!” “郑知常,你好放肆,你竟敢污蔑本官私通辽人?”李资谦大怒,扬手就指着郑知常破口大骂。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国相最近与那辽人、保州兵马大总管耶律弘文来往颇为密切,还送了自家侄女给那耶律弘文当侍妾,真以为满朝文武都是傻子、瞎子和聋子吗?” “国相可知,那保州虽暂在辽人手上,可保州一线已基本沦为孤城,金人虽不曾下手,但也是迟早的事,辽人已经接连败退,灭国之危就在眼前,你还要与辽人串联,就为了仁州李氏的家族利益,而置我高丽举国于金人铁蹄之下?” 郑知常义愤填膺:“那宋人王霖乃大宋使节,金人一旦知道我高丽攻击宋人使团,他焉能善罢甘休?我高丽国小民弱,如何能抵抗数十万女真铁骑?” “混账东西!你竟敢污蔑本相!” 双方顿时再次吵将起来。 高丽王苦笑着坐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 光山金氏的领头人金富弼一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此刻出班来奏道:“陛下,臣以为,无论缘由如何,宋人兵临城下,都触犯我高丽国威,陛下可下昭书一封,驳斥那宋人王霖,命他速速离去,一切既往不咎,否则再战也不迟!” …… 黑压压的高丽禁军冲出城来,很快就结阵完毕。 人数虽众,约有万余,但大多都是步卒,虎神卫凛然不惧。 金富弼身着高丽官袍,手持高丽王诏书,纵马来到阵前,他作为使臣出使大宋数次,自然精通汉语。 金富弼用高丽语朗声宣读着高丽王的昭命。 王霖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察言观色也明白了大概意思。 无非是驳斥一番,命他速率军离开,以免伤两国和气云云。 金富弼宣布完昭命,这才在马上拱手用汉语道:“在下高丽国户部侍郎金富弼,奉皇命见过大宋王少师!” 王霖笑了笑,“金侍郎,你认得我?” 金富弼笑:“王少师当日武科夺魁时,在下也在东京,曾有幸见过王少师在宫中伏虎之壮举!” “还请王少师率军退去,免伤莪两国和气。” “金侍郎,你可知我为何要来你高丽?” “在下知道,但此事还需要从细调查,不过请王少师放心,我皇说了,一定会查明真相,给大宋一个交代。当务之急,还请王少师速速退军,免得两国生出刀兵之祸!” 王霖纵声大笑:“这等敷衍之词,金侍郎不觉得可笑吗?不过,我来你们高丽这一趟,其实也没指望你们能给我一个什么交代,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m..Com 三千虎神卫军卒在马上仰天怒吼:“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 声震云霄。 王霖高高举起手中长枪:“全军都有,儿郎们,随我冲阵!此战,必胜!” 王霖纵马提枪,一马当先,三千伏虎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高丽军阵。 金富弼吓得冷汗直流,即刻打马逃回开城。 而此时,三千虎神卫如同一道无坚不摧的紫色闪电杀进高丽军中,王霖冲在最前头,长枪挥舞处高丽军无不殒命落马! 守将尹全打马冲杀过来,却被王霖轻描淡写一枪刺死。 燕青、武松、史进、李逵四人也奋勇争先,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在高丽军中杀出一个很大的豁口! 主将被杀,宋兵喊杀声震天动地,高丽军心慌胆丧。 高丽军一则并没有完全做好交战的准备,大多数人本以为吓唬吓唬,王霖便会退兵,不料王霖说战便战,而虎神卫速度又极快,等他们反应过来,阵型早就乱了! 高丽人更没有想到的是,王霖麾下这三千铁骑并没有在开城城下恋战,而是来回数次冲锋,将一万人的高丽军阵彻底冲散,斩杀千余人后,也不停留,旋即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来如闪电去如风! 高丽王在城门楼上见状,不由大叫一声,仰面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 …… 高丽王被救醒,然而气息奄奄,眼看不活了。 他本来就重病在身,此番又遇上这事,怒极攻心,心脉崩裂。 他也知这是李资谦与辽人耶律弘文在暗中搞鬼,目的就是破坏宋金联盟,但他也不曾想想,如此触怒宋人和金人,根本就是给高丽惹来滔天祸事! 然而此时的高丽,李资谦家族把持国政,已经积重难返。 虽有郑知常这一伙青壮派和文臣与李资谦唱对台戏,还有金富弼及光州金氏居中保持中立,但大权尤其是兵权还是落在李资谦手上。 高丽王只能老老实实将太子王楷交在李资谦的手上。 垂死的高丽王也只能指望王氏高丽王朝的国祚延续,寄托在李资谦暂时还不想夺权称帝上了。 当夜,高丽王朝睿宗皇帝王俣驾崩,开城举国哀丧。 年幼的王楷顺利即位为王,是为高丽仁宗。李资谦以仁宗外祖父的身份“专制国命”,权倾朝野。 郑知常等数十高丽官员被流放。 上述都是几天后的事了,王霖并没想到,自己率军来开城战了这一回,竟提前让高丽王朝改朝换代了。 本来这位可怜的高丽睿宗皇帝还能再坚持一两年的,这回倒好,直接提前去见先祖了。 李资谦调集开城及周边兵马两万,以开京禁军大总管李茂全为统帅,沿着王霖虎神卫骑兵退去的方向一路追击北上,然而此时却传来西京属城大为被王霖军攻破、西京危在旦夕的军报。 高丽举国震动,上下惶惶不安。 第177章 三千美姬,王霖的海外飞地 高丽西京。 目下高丽最大、最繁盛的城池之一,周遭有三个类似于卫星城的属城,其中之一名为“大为”。 但在王霖眼里,这其实就是一座小型的城堡,论起规模其实还不如独龙岗上的祝家庄。 至少在防御设施上是如此。 城内居住着三四千人,供养着一群和尚——城内有一座天开寺,主持是一个眉清目秀风流倜傥的青年和尚,法号妙清。 所以城内这几千人基本上都是天开寺的佃户,或者杂役。 虎神卫三千铁骑进驻大为城,根本就没遭遇什么抵抗。 相反,非但没有抵抗,天开寺的和尚还很殷切地为王霖的军马送来热腾腾的饮食和马料。 就差在路边手捧鲜花夹道欢迎了。 虎神卫在此修整一日。 古色古香的天开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整体风格素雅,环境幽静,寺内外种满了苍翠绿竹。 与之相对应的是,这個名叫妙清的主持和尚实在是太骚包了些。 华丽的袈裟上镶金嵌玉,精致的僧鞋上还绣着刺金牡丹,更要命的是身上似乎还熏了香。 此人一脸的媚笑,在王霖面上低头哈着腰,毫无高僧大德的风度,反倒让王霖想起了唐朝那个当女皇帝面首的风流小和尚。 “使君还需什么,都一一吩咐小僧,小僧无不从命……使君能驾临小寺,我佛都与有荣焉。”妙清挥挥手,竟从经堂后走出了两个妙龄女僧。 当真花容玉貌,身段妖娆。 妙清躬身道:“这两女乃是小寺的医女,还是贞洁处子,使君若不嫌弃,便让她们侍寝。” 妙清干咳两声,那两个医女就诚惶诚恐、匍匐在王霖的脚下不起,后背和圆臀构成了极诱人的曲线。 我去。寺庙之内还豢养……医女,这直接颠覆了王霖的三观。 这种花和尚在高丽竟然还能被称之为“圣人”……王霖嘴角一抽,长袖一挥,淡然道:“大和尚其实不必如此,我军来此不过暂住一两日,只要你不起歹意,我自也不会害你们。” “我看你这寺庙颇有些传承和年头,希望我们相安无事,不要惊扰到佛祖的香火才是。” 王霖拂袖而去。 妙清一路毕恭毕敬将王霖送至寺庙门口。 王霖走后,妙清脸上恭敬的笑容立时敛去。 紧随其后的小沙弥轻道:“师傅,这些宋人倒也秋毫无犯,除了吃食之外,并不劫掠咱们的财帛等物,不过我听说开京在调兵遣将围堵他们,不如……” 小沙弥使了个下毒的手势。 妙清怒斥一声:“闭嘴!这王霖绝对惹不得。我们好好伺候,最多两日就送走这瘟神,何必去铤而走险。他们只有三千骑兵,你可知他们为何孤身来我高丽国内犯险?” “是,小的省的了。” “此人是宋国的大贵人,掌控六州之地,拥兵十万,关键他的属地在登莱沿海,他随时可跨海来伐……所以他有恃无恐。” “再者,他是宋国出使金国的正使,若他在高丽出了事,你觉得金人会放过高丽吗?” “所以……”妙清冷笑起来:“所以别看开京那边朝堂上吵吵嚷嚷,号称要举大兵围歼宋兵,实际也不过是想派兵把这支宋兵给撵出高丽境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完了……”尒説书网 “贫僧倒希望他能在高丽闹腾两天。这祸事就是李资谦那奸贼引起来的,这孽障为了图谋高丽王位,暗中与保州的耶律弘文勾结,真是愚蠢不堪。他也不想想看,现在契丹人已经被金人驱逐殆尽,这保州就是一座孤城,金人之所以放着保州不攻,无非还是养畜而已。” “耶律弘文自己也随时做好了从海上逃跑的准备,到时候他会顾得上李资谦?辽帝自己都被阿骨打带兵打得东躲西藏,哪还顾得上管高丽这些烂事?” 妙清转向两名医女:“慧心,慧可,到晚间,你二人去服侍那王霖,必须博他欢心,争取让他带你们走,到时候咱们也算是搭上宋人这条线,万一高丽事败,也好有个退路。” “遵命,师傅。” 两个医女伏地不起。 妙清带着两个医女去了后堂,此时慕容婉儿的身影从大雄宝殿的屋脊上闪现出来。 她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区区高丽贱婢,也敢打使君的主意,到晚上,你们若敢来,奴便一刀一个挖出你们的心肝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慕容婉儿怒冲冲而去。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何这么大的火气。 …… 慕容氏在高丽国内的眼线之多,超乎王霖的想象。 由此只能说明,慕容氏在高丽的布局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恐怕在慕容氏的海外建国计划中,高丽也属其中之一。 否则,岂能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 三千虎神卫能轻而易举避开高丽国内一些重兵把持的屯兵要塞,神不知鬼不觉来去自如,这与慕容氏的情报大有关系。 王霖趺坐在案前,仔细审视着慕容氏提供的高丽国内地图,目光在开城和西京之间来回逡巡。 燕青、武松、史进静静站在一侧,李逵这厮受不了这种寂寞,就在后面的营帐内呼呼大睡。 慕容婉儿轻盈走进:“见过使君。” 王霖轻笑摆手:“慕容娘子请坐。” 这一直以来,慕容氏以实际行动渐渐取得了王霖的信任。 当然他也很清楚,慕容氏在他身上投入巨大,自然将来也是要求回报的。 “使君,奴得到消息,高丽人现在举大兵开始对咱们进行合围,开城出兵两万,甚至连防御曷懒甸一线的边防军都抽调两万南下逼近西京,想把咱们围歼在西京。” “慕容娘子,高丽人号称兵马数十万,真实兵力如何?” “使君,哪有那么多,其实最多也就是十万人。他们举国也就是大宋一个东京的人口,二百万人,青壮男丁至多一成,他们又不像金人可以举国皆兵上马便战。” 慕容婉儿掩嘴轻笑:“这十万兵马中绝大多数都是步卒,半数分散在南部沿海,巩固海防,半数防御金人,所以一时间,高丽人也拿咱们没办法。” 王霖也笑:“慕容娘子,慕容氏在高丽布局多年,看来对高丽也有想法吧?不过,在下觉得这高丽并非最佳选择,就是个鸡肋。” 王霖探手在地图东南角指了指:“此处才属最佳之地。” 慕容婉儿扫一眼:“东瀛吗?使君不妨给小女说说,高丽为何就是鸡肋?” 王霖耸耸肩:“从整个天下来看,高丽沿海但处于大陆的边缘部位,战略价值太低,而且物产贫瘠,更关键是距离大陆王朝太近,随时有灭国危险。当年唐人能灭高句丽,如今女真人随时也能吞了高丽。但是女真人为何任由高丽不管呢?” “主要就是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性价比太低了,与其耗费大量兵力占据此地,还不如让高丽王朝代管统治,自生自灭,权当是给女真做个海上的屏障了。” 慕容婉儿认真倾听,突然柔声道:“请使君明示,何为性价比……?” 王霖知道自己一时兴起说漏了嘴,但这也无所谓的事,就随意解释道:“就是投入和获得相对称,或者获得大于投入,这便是性价比高!譬如你们慕容氏在我身上投入不菲,但若将来你们一旦能达到目的,过去的所有投入也就都值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慕容婉儿面色一红,“奴懂了。使君说得对,这高丽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过,高丽有样东西还蛮新鲜,使君不妨一试。” “哦?何物?” 慕容婉儿柳眉一挑,轻笑道:“高丽女子体态娇柔,生性逆来顺受,尤其是一些自幼豢养的医女,身具媚术、柔术、医术,别有一番情趣,那妙清和尚就送了两个过来侍寝,奴看使君可以收下,甚至可以带回去。” 王霖面色一抽。 慕容婉儿掩面轻笑,起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笑道:“对了,使君,东瀛又如何说?” 王霖轻笑,貌似随意道:“东瀛嘛,岛屿众多,物产还算不错,至少是比高丽要强太多了。关键是东瀛多银矿,若是能占此诸岛,把银矿采掘起来,那性价比你自己算算,绝对高啊!” 慕容婉儿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震惊。 东瀛诸岛上银矿颇多的事,这是慕容氏绝对的隐秘,只有她和她的父亲才知晓的隐秘,而且慕容氏觊觎已久,早就作出安排,只是作为商贾之家,他们尽管力量庞大,但登陆东瀛抢夺银矿,还是力有不逮。 王霖故作不经意扫了慕容婉儿一眼:“慕容娘子,这事你可知晓?” 慕容婉儿勉强一笑:“使君,东瀛银矿的事,奴略有耳闻,也是听一些海外商客说的,不过并未验证过,不知是真是假,但既然使君也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 “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合作。”王霖挥挥手:“你去忙吧,我歇一会。” 慕容婉儿匆匆去了,精致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 月上柳梢。 慧心、慧可两名妙龄医女穿着极其暴露的高丽曳地长裙,挽着发髻,浓妆艳抹,乘着软轿来到王霖的居所。 值守的武松刚要上前阻拦,却被燕青给拦住:“武二哥,既然她们来侍寝,咱们还是不要拦了。” 武松皱眉:“这些高丽女子来历不明,万一行刺使君又该如何?” 燕青嘿嘿一笑:“武二哥你看这二女穿戴如此……身上何处可藏凶器啊?再说使君的武功比你我都高,他岂能伤在她们手里,放心便是。” 燕青摆摆手,两个医女就下了软轿,袅袅婷婷走了进去。 王霖正在闭目养神,突然见到慧可慧心进来,扫了一眼,趺坐在那纹丝不动。 他倒是想看看,这妙清——高丽历史上有名的妖僧,到底想要干什么? “请使君放松,奴婢为使君推安。” 这医女竟然说一口流利的汉话,王霖微微一笑,看她这架势,居然是要为他作整体按摩了。 高丽古法? 全身spA? 慧心指法轻柔在王霖肩头上轻轻按压,而慧可则伏在王霖脚下,同样伸出纤纤玉手开始为王霖轻轻捶打着小腿。 室内红烛高悬,当王霖发觉自己浑身舒畅,体内热气升腾,而那俩高丽医女的动作又越来越暧昧轻柔,便知不能再玩火了,否则不好收场。 便头也不抬轻道:“你看够没有?” …… 两个高丽医女匆匆被送走,燕青心里好一阵嘀咕:这是不是也有点太快了……好像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不应该啊,使君可是力能伏虎的大英雄! 慕容婉儿面红耳赤,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到要死。 王霖望着她似笑非笑道:“慕容娘子,你可是坏了我的好事……没想到你竟有这般偷窥的嗜好。” 慕容婉儿捏着衣角垂下头去。 她心中却是暗道:这些高丽医女身怀媚术,王霖能在两个医女翻来覆去的撩拨下还能把持住,看来那些说他好色的传闻多半是以讹传讹了。 不过,若是自己不在,他或许就肆意妄为了? 也许吧。 谁知道呢。 她一时间胡思乱想起来。 都忘了身在何处。 待她回过神来,却听床榻那边已传来轻微的酣睡声,她抬头一看,王霖居然早已合衣睡下。 慕容婉儿悄无声息地溜之大吉。 天开寺外的竹林中,慧心慧可两女对面而跪,赤着上半身,手中各持一把锋利的匕首,面色凄凉,都向对方投去决绝的一瞥,尔后各自将匕首刺向彼此的胸腹。 这叫对刺。 慕容婉儿手势连挥,袖中两枚透骨钉飞速射出,将两女手中的匕首撞飞,落在地面上。 “你们何必如此?”慕容婉儿淡淡道。 慧心哀道:“你是何人,我们没有完成师傅交给的任务,只有自戕而死,否则回去……更是生不如死。” 好个诡异的妖僧! 慕容婉儿沉默片刻,旋即道:“如果你们不想死,可以跟我走,我命人把你们带离高丽。” 两个医女对视一眼,默默伏地拜下,感激流涕。 她们是妙清豢养的医女,实际就是妙清巴结权贵的工具,这回没有完成任务,妙清不会放过她们。 这个妖僧的手段何其残忍,回去也是一个死,若是还能寻条活路,谁还愿意死呢? …… 王霖这一觉睡得很香甜,他甚至还做了一个阖家团圆的美梦。 他梦到张贞娘和韩嫣几乎同日诞下了一子一女……他儿女双全,一时人生赢家,在青州大摆宴席,与民同乐。 他并不知这一夜慕容婉儿忙成了狗。 除了暗中救了两个高丽医女,又去寺庙暗中查探一番,慕容氏在高丽的眼线飞鸽传书,也连夜传递了不少紧急的消息过来。 所以翌日一早,慕容婉儿急匆匆走进王霖的居所,竟然顶着两只熊猫眼。 王霖心道:看来这妞一宿都没合眼。 搁前世,这该是个白富美富二代的女总裁吧? 似乎还未满二十岁? 掌控慕容氏诺大家业和力量,自也不容易。 没有过人的管理能力和手段,是很难成为慕容氏的话事人的。 “使君,奴接到紧急信报,北境军马距离西京不足三百里,而开京来军也逼近西京,最多还有一日半的路程,所以,奴建议使君速速离开此地。” “不急。高丽人的北境军马不足为虑,三百里路至少三五日才能抵达,至于开京这边,也不妨再等一等。” 燕青也躬身道:“使君,属下也以为必须即刻行军,撤离此地,不然我军三千人很容易落入高丽人大军的重围中,想要突破就难了。” 王霖摇摇头:“不必,我们在此地再修整一日即可,燕青,传我军令!” “命史进带五百人马去西京城袭扰一番,最好是闹出一点动静来,动静越大越好。但不要造无谓的杀戮,不要妄杀无辜的高丽百姓。违令者,斩!” “其余全军都有,整军,明日三更出发,奔袭开京!” 王霖话音一落,慕容婉儿及武松燕青等人皆面色骤变。 这…… 使君是不是疯了,此刻他们应该趁势突出重围,直奔高丽与金人的边境,只要冲进金人境内,就安全无虞了。 怎么还杀个回马枪,再奔开城? 然而王霖军令如山,他们也不敢质疑和提出反对意见,只能默默去做准备。 慕容婉儿倒想问问,但看王霖面色冷漠,也就把疑问咽了回去。 史进率五百虎神卫疾驰五十里,打起大旗杀向邻近的西京。 西京倒是一座大城,也驻军千人,更知道宋军就驻扎在大为城中,可守军主将尹相如哪敢去冒这个险与王霖的骑兵作战。 他能守好西京就不错了。 西京坐落在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周遭环绕着一座座农庄。 农庄上居住的其实都是城内贵族的佃农或者农奴,他们靠一年到头辛勤的劳作,养活着城内数千各级权贵。 此时又是高丽夏粮收割的关键时期,所以城外沃田上到处都是耕作的高丽农人。 当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震彻天宇,史进五百铁骑一路横扫过来,漫山遍野的农人到处逃窜,很快就被史进的一营人马驱逐在一起,仓惶向西京城门涌去。 城外各处农庄浓烟滚滚,火光四起。 一眼望不到边的高丽农人扶老携幼,匍匐在城门前哀嚎遍野,乞求城主打开城门,救他们活命。 尹相如率军卒登上城楼,见一支紫衣铁骑横冲直撞势不可挡地奔腾过来,扬起漫天的烟尘,吓得冷汗直流。 去年,金人也有一支铁骑两三千人冲进高丽境内,烧杀戮掠一番就从容撤退,也没有高丽军敢阻拦。 史进的本意是想将城外农人驱逐进城,然后他的兵马便趁势而入,顺势在西京城内袭扰一番,杀几个高丽权贵,也就完成了王霖的军令。 只是城内守军心肠之硬,胆子之小,超乎他的想象。 这些高丽贵族竟然照旧紧闭城门,大有任由宋军将这成千上万的农人屠杀殆尽的架势。 其实在史进眼里,屠杀些高丽异族人也不当什么,但使君军法如山,他不敢违抗。 所以,从始至终,史进的五百铁骑都是虚张声势。 除了焚毁了城外一些农庄和刚收割完的夏粮之外,其实未杀高丽一人。 否则,铁蹄践踏之下,成千上万的高丽农人都会化为肉泥齑粉。 宋军骑兵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但即便如此,尹相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敢打开城门,任城外农人哭喊震天。 …… 两日后。 开京。 高丽王宫。 重华殿。 还不满12岁的高丽王王楷像木偶般被李资谦操控着,日日坐在殿上,接受高丽文武群臣的拜谒。 其实国政都把持在李资谦手上,王楷就是个摆设。 先皇的丧仪刚完,已经大权在握、被册封为专制国命的高丽国相李资谦犹自有些贪心不足,竟然又提出了将自己小妾生的两个女儿许给王楷为妻。 这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王楷是李资谦的女儿李妃所生,他是王楷的外祖父。 而如今他又要将女儿嫁给外孙,这等辈分上的混乱……即便是在高丽国内,也是难以忍受的。 这直接引起了高丽宗室、带方公王俌为首的一批人的强烈反弹,触发了因为先皇之死而积累起来的皇权之争。 早上,以韩安仁、文公美为首的一批高丽权贵带兵披甲上殿,企图杀掉李资谦,拥立王俌。 不成想李资谦早有准备,在殿内殿外埋伏了两千禁军。 双方在重华殿当着小皇帝王楷的面冲突起来,杀了个血流成河。 显然,还是李资谦棋高一着。 尽管开京禁军已经绝大多数出京杀向西京,参与到围剿王霖铁骑的军事行动之中,但剩余城中的数千禁军还是牢牢掌控在李家人手上,最终王俌一干人等被歼灭,同时被宣布为叛逆,受株连者不计其数。 至此,高丽朝中再无人能与李资谦抗衡。 一直保持中立的光州金氏也形不成气候。 所以这两日,开京人心惶惶,朝堂形同瘫痪,禁军满城搜捕逆党,连几个城门都无人守候。 以至于王霖率虎神卫一路冲杀进城,如入一座空城。 战斗打响,措不及防的开京守军溃不成军,不多时就被杀个大败。 等李资谦反应过来,率千余高丽残军带着小皇帝王楷退守宫城,而外城则被王霖牢牢控制住。 禁军统率拓俊京是李资谦的亲家,他亲眼见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李资谦的儿媳妇之一,夹杂在混乱不堪哭声不断的人群中,被宋军像驱赶牛羊马匹一样驱逐过来。 他面色惨淡,知道大势已去。 宋人将李资谦等派系重臣的家眷数百人押解过来,还有些来不及逃进宫城去的高丽朝臣,有些反抗的权贵子弟和悍仆就在他眼皮底下被宋军无情斩杀。 拓俊京忍不住仰天悲叹:“上天要亡我高丽乎?!” 然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李资谦。 若非李资谦与辽人耶律弘文串通,企图破坏宋金联盟,派人进攻大宋使团,就惹不来王霖军马的兴师问罪。 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一系列的朝堂内讧。 拓俊京绝望之下,率百余高丽禁军冲下宫门,准备营救自家的老婆孩子,还有诸多的美妾使女。 武松、史进、李逵三人连军卒都不带,直接就冲了上去,把这百余誓死反扑的高丽军杀了一个人仰马翻。 拓俊京更是被李逵一板斧砍断了脑袋。 拓俊京的鲜血崩射贱得到处都是,在场的高丽贵族尤其是一些女眷吓得惊声尖叫,哭嚎不止。 慕容氏的人用高丽语大喝道:“李资谦派兵进攻大宋使团,实在罪该万死!我大宋无意与高丽为敌,只要你们交出罪魁祸首李资谦等一干人,同时高丽王向我大宋俯首称臣,上纳降国书,我军便可退去。” 一听宋军只诛首恶李资谦,宫城内外的高丽宗室包括小皇帝王楷本人在内,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李资谦身上。 李资谦在护卫的保护下站在那,怒吼连声,只是谁又能想到,禁军军官也就是拓俊京的心腹尹欢,他突然拔出腰刀,一刀将身边的李资谦捅死。 尔后拖着李资谦的尸身,带着麾下禁军直接打开宫门投降。 …… 李资谦已死,至于剩下的李资谦家族中人,乃至庆源李氏的豪门骨干,高丽宗室这些人肯定会随后落井下石,将之杀个干干净净。 根本就不需要王霖动手。 所以他也懒得多造杀孽。 王霖在重华殿见到了小皇帝王楷。 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是个胖乎乎的小肉墩,只是小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也不是什么老实孩子。 少年王楷指着殿上几十大箱子的金银财宝,缩着身子畏惧道:“这些,都是送给使君和宋国陛下的宝物,还请……笑纳。” 王霖讶然,这小子的汉话还挺流利。 他并不知,高丽人受中华文化影响,几乎方方面面都效仿唐宋,衣食住行宫殿建筑包括官制、军制统统都与中原王朝一般无二,高丽皇室自幼学习汉文乃是惯例。 当然,过去也学契丹文。 见王霖面色淡然,小皇帝又哆嗦着手,颤声道:“还有三千美姬……送给使君。” 随着小皇帝话音一落,从后殿就涌出黑压压一大群的莺莺燕燕,乱哄哄跪拜在殿上。 当然这殿中也容纳不了那么多人,这估计是第一批。 王霖扫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高丽人这小皇帝挺有意思的,看上去憨傻,其实还挺贼。 这些财物也好,美姬也罢,说白了都是从李资谦一干人的府中搜刮来的,估计中间有不少都是李氏内眷。 他明明是在斩草除根,还打着给自己送礼的旗号,准备借刀杀人呢。 王楷深深望着王霖,突然跪拜下去:“本王愿意拜使君为父,不过恳求使君能放莪高丽一马……毕竟我高丽已经向金国上表称臣,若再向宋国纳降,肯定会引来金人攻杀……” 小皇帝王楷痛哭流涕。 但他偷摸指缝中观察王霖的神色变化。 他身后呼啦啦跪倒了一地的高丽朝臣,这些人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所谓主辱臣死,有些怒视王霖,做准备拼命状。 王霖统统视若不见。 他不想造杀孽,可若是高丽人非让往他刀口上撞,他也不介意给高丽人再留下一道深刻的刀疤。 王霖示意燕青将王楷扶起。 他淡淡道:“高丽王陛下,我可养不起你这么大的胖儿子……估计你吃得不少……” 噗! 慕容婉儿及一些虎神卫闻言莞尔,险些笑出声来。 “你这小子心眼挺多的,也很鸡贼,看这架势,看来没几年李资谦这些人也会死在你的手上。不过,你还是该感谢我,没有我,李资谦还是要祸害高丽好多年……所以,你这些谢仪,我就笑纳了。”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三千美姬还不够? 金侍郎不是说这王霖好色如命吗? 少年王楷面上的笑容一僵:“使君,这……” 金富弼在后怒声道:“王少师,你到底意欲何为?你率军入侵我高丽,又占我京城,杀我国人……我王已如此宽厚谦卑,如今你还要如何?” “金侍郎,你们这些人,比我更恨李资谦吧?清除了李党,最受益的估计也就是你们光州金氏了,怎么你们反倒要恩将仇报吗?” 金富弼面色难堪,不由悻悻道:“可王少师,凡事都有个底线,你如此欺压我高丽,待我大军回返,全力围剿之下,恐怕王少师这数千铁骑也难逃出我高丽国土!” 王霖淡然道:“金侍郎,不然咱们就试试?我这人其实最不怕威胁了。” 金富弼面色一变。 小皇帝王楷苦笑着扯了扯金富弼的衣襟,还是自己勇敢站了出来:“使君,你有什么条件提吧,本王都答应你。” “其一,准备几十艘海船,我等还是由海上去金国。” “准。”小皇帝摆摆手:“金侍郎,赶紧命人准备船只,送大宋使节赴金。” 金富弼应命,命人去准备。 这当然是极好的,得赶紧把王霖这尊瘟神送走,政变刚完,高丽人还有很多残局要收拾。 “其二,出海港左近有座松越小城,请高丽王拟定国书,将松越城及其周边五十里土地划为我渤海郡公的属城,我也不要你的永久治理权,算是我租借你们高丽人的地方,期限五十年。” 王霖话音一落,几乎所有高丽人都怒形于色,若不是虎神卫悍卒杀气腾腾镇守在殿中,他们肯定会对王霖群起而攻之。 就连慕容婉儿都很意外。 她也没想到王霖会向高丽人提出如此要求。 这可比高丽向大宋纳降称臣要难办得多了。 她心道:原来王霖折腾了这么一圈,目的是为了这个!年纪不大,老谋深算得紧! “王霖,你莫要欺人太甚!” 金富弼气得浑身发抖:“我高丽虽然国弱,但也绝不可能割让国土给外人,你纯属痴心妄想!” 其余高丽朝臣也纷纷开口痛斥。 小皇帝王楷面色惨淡,无奈垂下头去。 王霖早就料到高丽人的反应激烈。 也不动怒,好整以暇拍拍手,径自走到殿中王座之下的两座石狮子旁,微微俯身双手圈住其中一座,轻描淡写就将其拔起,尔后轰然一声将高丽王座砸了个稀巴烂。 “若不肯,那便玉石俱焚!” 小皇帝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 高丽朝臣面色煞白,纷纷往后退去,望向王霖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惊惧。 这数百斤的镇殿石狮子在此人手里轻若无物,这与魔鬼何异? 慕容婉儿眸露震撼之色,这是她第一次见王霖展现神力。 五百虎神卫持枪冲进大殿。 “你们想清楚,我十万登莱大军跨海而来,也不过十日的海路,我今日屠你皇族,来日灭你高丽全国,有何难哉?” …… 小皇帝在割让松越城给王霖的国书上盖下了高丽王的大印,颤抖着递给王霖。 却听王霖又道:“为防高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请高丽王安排一些皇族子弟来我青州为质!” “我无意占据你高丽国土,不过是据此一城,作为两国贸易往来的中转。小胖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好好想清楚,孰重孰轻,不要干出那些引我再领军征伐高丽的事儿,懂了吗?” “作为回报,我也会开放登莱港口于你高丽,税赋减一成,甚至可以在我登莱之地给高丽王设座府邸,作为你高丽王的行宫!” 王楷眼珠子一转,突然躬身道:“本王有话,想与使君单独一谈。” …… 文华殿。 王楷与王霖分宾主坐定,便吩咐人去把王太后及兴庆公主请来。 他的亲娘顺德皇后已死,孝敬皇后也没,这所谓的王太后其实就是他父亲睿宗皇帝的淑妃崔氏,高丽豪门海州崔氏嫡女。至于兴庆公主,则是他的同母姐姐。 崔氏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容颜秀丽,略施脂粉,她牵着十七岁的兴庆公主王芸,诚惶诚恐拜在王霖脚下。 王楷突然抹泪道:“使君,小王有一事相求。” “得了,小胖子,你别演戏,有话直接说!”王霖笑吟吟道。 “我愿意将母后和兴庆姐姐,还有一些宗室嫡子送去青州为质!” “但,请使君纳我母后为妾!”王楷突然高呼道。 崔氏大惊失色,又不敢质疑,伏地抽泣不起。 王芸也匆匆扫王楷一眼,也慌不迭伏地陪哭。 王霖不动声色淡然道:“高丽王,这是怎么说呢?” “使君若不纳我母后为妾,又如何能带去青州?我母后名节何在,我高丽皇室颜面何存?” 王霖忍不住笑了:“我若纳你母后为妾,你高丽皇室岂不炸锅?” “我明白了,小胖子,你的贼心眼真是不少啊,想必是这李氏一灭,目前能左右你高丽朝堂格局的还有海州崔氏,你让我带走崔氏,就是想让崔家人心存忌惮,好死心塌地为你卖命?” “或者说,借此让崔氏站在其他高丽豪门的对立面上,也只能投靠你这个高丽王了,是吗?” 王楷笑容敛去,躬身道:“私下里,我愿意认使君为父,我母后跟你去青州也需要一个名分,总之,这是一场交易,使君,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那松越城我可保证不会出现反复!” 王霖长出了一口气,他深望着眼前这个少年。 果然生在皇室之家的人,没有一个善茬。 这个小胖子心计深沉,这么小就善于算计,这若是成长起来,想必高丽朝堂上也无人能动摇他的皇位了。 “也罢,的确是一场交易。我会带崔氏走,但不会纳了她,不过至于你在高丽怎么宣扬,那是你的事,懂了吗?” “小胖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们高丽人的小孩,都这么早熟吗?” 王楷装作没有听懂王霖的调笑话,径自躬身施礼:“多谢使君。” “母后放心跟使君去宋国,本王相信使君不会为难母后的……母后你不要怪我,目前高丽这种局面,宗室、豪门都欺我年幼,我若不趁机使些手段,我还能活吗?” “我要活不了,你们留在开京,其实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去宋国,还有生路。至少我相信使君不会为难你们。” 王楷慢吞吞冲着崔氏跪拜下去:“请母后见谅!孩儿不孝了!” 崔氏放声恸哭不止。 …… 王霖把王楷赠予的所谓三千美姬都交给了慕容氏处置,暂时也就安置在松越城了,这座滨海小城才五六千人口,来高丽贸易的海外商贾基本上会先在此城落脚。 慕容氏在松越城也有家分号。 当日傍晚,王霖携作为人质的高丽王太后崔氏、兴庆公主及高丽一些宗室子弟登船,乘坐高丽人的数十艘海船扬帆出海,直奔金国沿海州苏州。 第178章 羞退粘罕(1) 三日后。 即大宋宣和元年,七月十五日。 大宋遣金正使王霖,于七月一日从登州出海,中间历有波折,绕行高丽,最终顺利抵达金国苏州,登陆。 眼看苏州港口在望,王霖清楚看到港口处大宋使团所属的那数十艘海船包括他的正使座船在内,都被封锁在港口最深处,且用铁链相连。 而就在港口的一侧深处,竟赫然有一座金军的营寨,看那架势,怕不低于两千人。 王霖心头突然起了一种强烈的警兆。 先期到来的马扩和使团众人怕是被扣押在此了。 王霖立即冲身边的慕容婉儿凝声道:“慕容娘子,待我等下船后,你即刻命人返航,将这些高丽人质以及从高丽虏获之物直接送往青州,淡水和补给可够?” 慕容婉儿也意识到情况不妙,“使君放心,物资足够。我会安排妥当,使君带人下船,让他们即刻就走,等金人反应过来也晚了。这些人质,一定平安送达青州。” 慕容婉儿匆匆去做安排,却听王霖又低道:“你本人若是要留下,就去换一套男装,免得惹来麻烦。” “嗯。”慕容婉儿心头欢喜,就去了。 燕青在旁躬身道:“使君,若事有不测,我们立刻夺了船只返航便是,也不必怕他!” 王霖摇摇头:“好几千人的船队,若不补充淡水和食物,我们夺了船队又能如何,在海上也是个死字。况且,使团数十人,我岂能弃他们于不顾?!” 高丽船队进了港口,王霖率虎神卫立刻下船。待守港金兵千户纳兰带军过来,高丽船队已然返航归海。 纳兰望望归去的打着高丽旗号的船队,倒也没有在意。 金人目标不在于此。 只是面对已经在海滩上列队完毕的三千虎神卫以及昂然站在使节旗下、身着大宋紫色官袍的王霖,忍不住冷笑起来。 纳兰就在马上拱手道:“你便是那大宋的使臣王霖吗?” 王霖淡然一笑:“我正是王霖。” “吾乃大金兵马大都统完颜宗翰麾下,猛安纳兰。宋使,你且随某去拜见大都统,兵马暂留此地,等待大都统处置。”纳兰傲然道。 王霖脸色微变。 他下意识扫了身边女扮男装一幅护卫打扮的慕容婉儿,轻道:“慕容,你的消息有误,不是完颜宗望,而是完颜宗翰,粘罕!!” 慕容婉儿面色一红,却是无言以对。 消息如何出错,她还需要查究。 但对于王霖而言,竟然是完颜宗翰来接待大宋使团,这固然说明阿骨打对这次谈判的重视程度,但也意味着此行怕是要生事端。 完颜宗翰是什么人,大名鼎鼎的粘罕。 大金国的开国功臣,灭宋的罪魁祸首之一。 于王霖和宋人而言,这是天然的敌人。 当然就更不用指望,粘罕会对宋人有多少善意。 王霖前期的规划基于接待使团的人是完颜宗望,阿骨打的次子。 虽然完颜宗望对宋人也甚蔑视,但作为阿骨打的儿子,他要不折不扣贯彻落实其父决策,所以不会对宋使团怎样。 可粘罕就不一样了。 他不赞成金宋联盟。 认为宋人不过强弩之末,又或者虚有其表,与宋人合谋攻辽,完全系浪费时间和人力物力。尒説书网 粘罕骨子里对中原人的蔑视比任何金国贵族都要深重。 因可想见,粘罕会千方百计挑起事端,直至将所谓的他不屑一顾的宋金联盟搅黄。 阿骨打的弟弟兼继承人吴乞买,完颜撒改的儿子完颜宗翰也就是粘罕,再加上阿骨打的几个儿子,这是目前金国国内的三大势力。 阿骨打健在人世,这就是稳定的三角型,可一旦阿骨打死了,就会起夺权纷争。 从粘罕可见他手下纳兰的态度。 虎神卫和武松等人没有见到金人最起码的迎接大宋使臣的礼仪和尊重,個个义愤填膺。 他们本是无法无天的江湖人,若不是如今身在军中,有军法约束,李逵早就挥着板斧上前,将纳兰脑袋砍下当球踢了。 燕青怒道:“我家使君乃大宋遣金正使、渤海郡公、知枢密院事,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出使,等同于大宋官家驾临,尔等金人,竟敢无礼放肆至此?” 纳兰大笑:“这是我大金疆土,少摆你们宋人那些臭谱儿!宋使,我劝你快快随我进城去拜见大都统,不然后果自负!” 纳兰麾下金兵仰面狂笑。 虽然麾下虎神卫皆须发皆张,怒不可遏,毕竟作为宋人被金人蔑视到这般境地,他们心里都同仇敌忾。 但王霖却也不动怒,只冷视着纳兰淡淡道:“你不过区区一个金兵千户,竟敢蔑视天威,羞辱我大宋使团,你可知罪?!” 纳兰狂笑不止:“宋使,在我大金国土之上,老子就是灭了你这宋使团又能如何?” 王霖挥挥手道:“武统制,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武松便催马而出,持刀在马上大叫:“金狗,你可敢与某一战?” 纳兰也是粘罕麾下猛将,在与辽人的战争中杀敌无数,他焉能怕一个宋将。 见武松邀战,便狂笑着挥舞狼牙棒就冲出己阵。 武松冷冷一笑,他的功夫何其了得,尽管马战不是他的强项,但对于一个普通金兵千户那还是信手拈来。 两人仅一个回合,两马交错间,武松就甩脱马镫,直接窜上了纳兰的马背。 纳兰手中的狼牙棒砸了个空,正待回马再战,被发觉自己已被宋人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武松力大无穷,抓住纳兰腰带,就将他提溜起来,跳下马去,随意扔在地上,大笑而回。 纳兰羞愤难耐。 他是万没想到,这金人视为南蛮的宋人中也有如此武功高强的勇士。 纳兰从地上狼狈爬起来,麾下两千金兵怒吼起来,跃跃欲试,眼看就要冲阵。 燕青肃然举旗。 三千虎神卫立时做好了反冲阵作战的准备。 海风拂来,伏虎军旗猎猎飘扬,王霖端坐在马上,面色湛然。 事关国体,非个人荣辱。 既然是金人执意挑起战端,那便战! 第179章 羞退粘罕(2) 王霖心知肚明,纳兰千户这支金兵大概不是来守卫港口的,而本身就是完颜宗翰准备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 无论怎样,这场冲突都无可避免。 除非自己忍辱吞声。 但那怎么可能! 王霖嘴角噙起一丝冷漠,我王霖从不受这等憋屈,宁死不为瓦全! 什么顾全大局达成大宋官家的旨意,什么两国联盟符合大宋利益,这都是些狗屁的话。 王霖催马至一旁。 他是大宋使臣,代表着大宋官家,对方主将不至,自不能亲自出战。 纳兰翻身上马,他想起来之前完颜宗翰暗中嘱咐的要给宋人一个深刻教训的话,知道自己至少要将眼前王霖的护军消灭一半,才能达到大都统的要求。 便振臂咆哮道:“儿郎们,宋人不听号令,大都统有令,杀!” 红日高悬,两千金人骑兵手里的狼牙棒挥舞如林,结成战阵,冲杀过来。 金兵久经沙场,铁血悍卒,心中根本就不把宋人当回事。 燕青肃然挥刀,两千虎神卫瞬时列阵冲出,手中长枪锋刃向天,反射着森森寒光。 剩余一千虎神卫则自动列阵于王霖身后。 距离海岸线里许的一座山坡上,粘罕全身甲胄站在那眺望着,身边还站着一個三旬上下、面白无须、书生打扮的汉人男子。 粘罕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胡参知,竟然选择两千对两千,看来,这宋人使臣确实有点意思。” 胡参知躬身道:“大都统,此人名唤王霖,是宋国最近崛起的新贵,总镇登莱六州之地,掌军十万,号称伏虎神将,文武双全,也不好对付。” 粘罕冷笑:“伏虎神将?宋人一向羸弱,若宋人都能伏虎,那我大金铁骑则人人都可擒龙!胡参知你瞧好了,区区宋兵,必一冲而散!” 钢铁洪流般的金人骑兵冲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与辽人大大小小上百场战斗中,从无例外。 粘罕话音未落,金兵与虎神卫这两道洪流就激烈对上! 兵器相接的碰撞声,马嘶长鸣声,喊杀声及马蹄轰鸣声,瞬时响彻云霄。 令金兵吃惊的是,宋兵这群悍卒人人勇猛无敌,至少不输给他们这些百战之卒。 而且在士气和战意上,宋人更加高涨,尤其号令统一,令行禁止,没有一人去逞个人之勇,前后左近,互为依托,互相救援,集体进攻,而更依赖的是团队力量。 所以第一个回合的冲阵,虎神卫牢牢占据了上风。 金兵留下数十尸首,阵型微溃。 而虎神卫却依旧阵型严整,只伤亡数人。 纳兰恼羞成怒,麾下金兵亦怒火熊熊,他们与契丹狼骑多年交战,都未曾吃过这等亏。 纳兰一马当先,再次率方队冲杀过来。 燕青居中指挥,他高举起三角令旗。 虎神卫全神备战。 武松、史进、李逵三人撇开大队人马,径自纵马驰进高速行进中的金兵军阵。m..Com 三人如下山猛虎,三处开花,各自孤身将身侧金兵杀了个人仰马翻。 以三人之力,竟各自杀出了一条豁口,将金兵的冲阵生生搅乱! 李逵本就是天生的煞星,生性嗜杀,他的武功虽然比不上鲁智深林冲这些高手,但一勇敌千军,对上这些普通金兵,他杀将起来手中板斧如砍瓜切菜一般毫不留情。 李逵浑身血迹斑驳。 他杀得性起,索性跳下马来,挥舞着双板斧一边躲避金兵攻击,一边直接砍向金兵坐骑的马蹄。 如此,真的是手起斧落,人仰马翻,惨不忍睹。 高速行进的金人骑兵坐骑骤然砍翻,直接将马背上的金兵掀翻出去,而随后又被紧跟而来的乱军马蹄生生踩成肉泥! 武松和史进也各自弃了马,任由坐骑跑回己阵。 他们在马下步战反而更灵活,更机动。 两人互卫犄角,身形纵起间便是一阵血肉横飞,杀得金兵哭爹喊娘,纷纷逃窜! 这些宋人简直就是杀人的魔鬼! 纳兰心神乱了,从军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生出意欲逃跑的念头,这让他感觉很羞耻。 见金兵阵型大乱,锐利进攻的节奏直接打断,燕青旋即爆喝一声,率两千虎神卫呐喊着冲过来。 山坡上,粘罕大叫一声“不好”,命随军立即敲响休战的金锣。 …… 见粘罕杀气腾腾、翻身上马,意欲率山坡上的数千金兵铁浮屠碾压冲杀而去,胡参知急急拦在马前拱手道:“大都统,金宋联盟乃我皇国策,此番两军交战,纵然能杀了宋使,却也坏了国之大事,就怕陛下那边交代不过去!” “胡参知放心,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道理,某还是懂的。” 粘罕冷冷一笑:“胡参知且随我下山,去会会那宋使!” 纳兰的骑兵队折损三四百人,面上自是极难看。 此刻见大都统亲自率主力冲锋而下,沿海滩涂上满是金兵喊杀的身影,心道:这支宋军虽然勇猛,但在大都统的铁骑之下又算得了什么? 那才是金军的主力精锐! 三千虎神卫旋即飞快收缩阵型,将王霖团团护卫其中。 王霖在马上将官袍下摆掖起在腰间,冷道:“取我兵器和神臂弓来!” 金国以水为德,凡用师行征,旗皆上黑,虽五方皆具,必以黑为主。 数十面黑色军旗猎猎飞扬,打头的还有三面红黄相间的巨大金军仪仗旗,那纵横驰骋在军旗下的金将,必定是那粘罕了吧。 王霖深吸口气,旋即在马上搭箭引弓,周身气血沸腾,叠加速度、力量和射箭技能属性,瞬时将神臂弓拉成满月,尔后嗖嗖三箭接连射出。 那三支羽箭闪电般掠过半空,呼啸生风,前后衔接,速度越来越快,若流星赶月。 粘罕在疾驰中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耳边擦过其中一支羽箭,旋将身后举旗的金兵之一,射落马下。 粘罕大惊失色,仓惶回头瞥见三面军旗皆倒地被马蹄践踏,而那举旗的三人早就化为齑粉了。 “使君神射!” “伏虎神将,百战无敌!” 粘罕耳边又传进宋军虎神卫兴奋难耐的呐喊声,心头便起了一丝冷意。 若那王霖的目标是自己,刚才自己难逃那三箭,必死无疑。 第180章 羞退粘罕(3) 粘罕麾下统率的是三千铁浮屠,金军骑兵中的精锐力量。 所谓“铁浮屠”就是金军的全甲重骑兵。 所谓全甲,就是战士和所骑的战马都身披重甲。 “铁浮屠”盔甲是由长方形的甲条组成,使用坚韧的皮绳层叠联结起来,形成相互叠压的层状结构。 三千铁浮屠在虎神卫方阵对面迅速结阵。 重甲骑兵!传说中金人赖以立国的铁浮屠!! 燕青毫无惧色,手中长枪高高举起。 所有虎神卫瞬时动作整齐划一,从背后行军囊中取出王霖专门为伏虎铁骑打造的、带有些许机巧机关的勾镰枪首,卡在了原本长枪的枪头上。 普通长枪瞬间变勾镰枪。 作为穿越者,王霖自然深知金人铁浮屠和拐子马的厉害之处,同时也知后来岳飞、韩世忠、吴阶等人如何破解铁浮屠的不二法门。 此番来金,哪能不做准备。 “铁浮屠”对于普通弓箭、刀枪具有比较好的防御力,很难直接穿透形成杀伤力。 但是金军的“铁浮屠”虽然防御力强悍,却屡次被宋军击败。 韩世忠曾在黄天荡、刘琦在顺昌都曾大败金军的“铁浮屠”,而岳家军也曾数次击败“铁浮屠“。 最精彩的战斗就是吴玠兄弟先后两次在川陕防御战中,以弱势兵力大败金军“铁浮屠”,两次都让“铁浮屠”军队全军覆没。 原因何在? 要么重兵器或强弩破铁浮屠甲胄,要么使用勾镰枪攻击金兵坐骑马蹄。 重装骑兵一旦人仰马翻,基本就失去了战斗力。 粘罕面色一变。m..Com 他虽暂时没弄清宋兵临阵换枪首意欲为何,但王霖麾下这支铁骑的军容之严整,军纪之严明,却是让他不敢再生小觑之心。 …… 胡参知打马上前,在马上拱手道:“在下胡琏,乃大都统麾下参议军使,前面可是宋国使臣,太子少师、渤海郡公王霖否?” 汉人为金人军中参议,为金人卖命,真是汉奸。 王霖心中暗骂,面上却淡然道:“本官正是!” “当面乃我大金国国论勃极烈长公子、兵马大都统完颜宗翰将军,宋使可下马拜见!”胡琏高呼道。 话音未落,王霖手中神臂弓就一箭射去胡琏的便帽,吓得他冷汗直流,险些一头落下马背。 “本官开府仪同三司,等同大宋国相。此番出使金国,持节代表大宋官家,你这狗贼,竟然让我下马拜见金人一个区区万户?” 王霖冷然道:“尔等派兵攻伐使团在先,辱我大宋国体在后,此番,唯玉石俱焚,死战而已!” 胡琏苦笑抱拳道:“宋使息怒,宋使此来无非为两国交好联盟之事,若因个人意气,坏了两国大事,宋使又该如何向宋皇交代?” 宋军阵中,李逵将王霖的龙胆亮银枪远远投掷过去,王霖在马上探手轻描淡写就将长枪抓在手上。 “两国交好?请问这便是金国人的待客之道?胡参知,你是汉人,当知我汉人士可杀不可辱,若敢辱我,虽千万人吾亦诛杀殆尽!” 王霖说完,胯下乌骓马突然冲锋而出,瞬时就至胡琏马前。 他将龙胆亮银枪在德胜勾上一挂,身形一侧,单手便将胡琏抓过来,轻易举起在半空,淡然道:“好端端的汉人不做,非要做狗,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霖说话间奋力将胡琏甩出,重重落在金军阵前。 胡琏惨叫连声,被摔了個半死。 纳兰麾下的金军忙将他抬了回去。 粘罕深望着王霖,面色凝重起来。 他没想到宋国竟出了王霖这等人物,箭术、力量均属当世罕见,即便是他也有所不及。 若是宋国兵马都如此战力强悍……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轻视宋人了。 …… 粘罕打马而出。 王霖深望着这位大金国开国第一功臣。 近距离地看,此人身材雄壮,但相貌却并非一些野史描绘得那么仪表粗狂野蛮,而是五官端正、鼻直口方,双眸有神。 粘罕在马上坐直了身子,略一拱手道:“宋使!” 王霖也在马上淡然道:“粘罕大都统!” 粘罕嘴角暗抽。 粘罕是他的小名,他的大号叫完颜宗翰,此宋人如何知晓他的小名。 “宋使,你可知:不管你是谁,也不管缘由为何,既然你与我大金兵马发生战端,还杀我大金勇士数百人,我便可以此为由,将你这数千人马诛杀在此,尔后再向宋国通传!”粘罕的声音冷漠,杀气腾腾。 即便是王霖,都丝毫没有怀疑他在做戏。 王霖面色不变:“粘罕,就凭你这三千铁浮屠,一千多残兵,还灭不了我这三千铁骑!” “宋使还真是狂妄!” 粘罕怒极反笑:“我完颜宗翰领军十余年,与契丹狼骑作战无数,都未曾遇上你这等不自量力的狂徒。” 王霖突然爆喝道:“粘罕,那就少说废话,直接战便是!我三千铁骑,大宋男儿,今日纵然殒命金土,也定将以命搏命,绝不向汝金狗低头!” 王霖用上了虎啸。 他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声震云端。 …… 粘罕深吸口气。 他实在是没想到遇上个软硬不吃的硬骨头。 要依着他的本意,些许宋人还敢在金土上嚣张跋扈,早就灭之杀之。 但与宋人联盟是金主的国策,他虽反对却无力阻拦,如今他奉命接待宋使,其实也是阿骨打给他的一种警告。 若他真灭了宋军和宋使,破坏了宋金联盟,阿骨打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宋人,竟然是这样子的宋人吗? 都这么有骨头、而且杀伐果断、宁死不屈? 粘罕眸光闪烁,回头瞥了眼惊魂未定的胡琏。 不该是像胡琏这般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徒吗? 而面前的宋人王霖,目光锋锐,杀机凛然,昂昂然坐在马上,气势如虹。 王霖此时其实不介意一枪将粘罕刺落马下,为未来的大宋除去这一害。 想起此人日后手下不知葬送了多少汉人同胞的性命,他心中便血气沸腾。 想起此番使命,他强自压住怒气:“粘罕,且来战!” 第181章 羞退粘罕(4) 粘罕突然纵声大笑。 他在马上拱手道:“宋使果然气势不凡,某领教了。既然如此,某奉我大金陛下之命,请宋使启程赴我上京!” “且慢!”王霖淡道:“我使团何在?速速释放我大宋使团,与我同行!” 粘罕眸光阴沉,紧盯着王霖:“宋使,莫要挑战我的耐性,你不要以为,我就真不敢杀你!” 王霖冷笑:“粘罕,这天下之大,能杀我者,尚未出世,就凭你,还不够份量!” 粘罕终于忍不住暴怒起来。 他十几岁跟随阿骨打出征,十多年间纵横北境,堪称无敌。 即便是在金国开国这一大票猛人都健在人世的大环境中,他仍然是金国为数不多的顶尖猛将,万夫长中的头名,方面军的主帅。 即便号称女真第一勇士的完颜娄室,也从不敢小觑他。 粘罕仰面狂笑,大喝道:“宋使,那你我便战上一回!若你能胜我手中狼牙棒,某便放你使团,护你宋使一行平安抵京,否则……这可是你自找的,休怪我粘罕取你性命!” 粘罕纵马冲来,当头就是呼啸一棒。 王霖长枪一横。 金人的狼牙棒本就是势大力沉的兵器,况且粘罕天生力大无穷,力量加上兵器本身的份量兼具物理学惯性,汇聚起来的综合能量可想而知。 粘罕面露狞笑,心道这是你小儿自己找死! 金国开国21猛将中,除完颜娄室外,没有人敢与粘罕如此正面硬碰硬。 去年契丹勇士耶律休凭就在马上被粘罕一棒砸死,脑浆崩裂。 哐当! 剧烈的兵器碰撞声震动前排军卒的耳膜嗡鸣作响,谁都没想到,粘罕的狼牙棒被荡起在半空,随着粘罕一声惶然的惊叫,随即那狼牙棒竟又脱了手飞去。尒説书网 粘罕真的是心胆神丧。 他方才直觉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反弹过来,他的双手虎口瞬时震裂血流不止。 而尽管他已经拼尽全力握紧被荡飞的狼牙棒,奈何还是控制不住双手的颤抖,直接导致兵器脱手。 严格意义上讲,两人并未曾真正交手。 这是这般摧枯拉朽的力量,已经彻底摧毁了粘罕的斗志。 他知道对方绝非自己所能力敌,也许完颜娄室或可一战。 粘罕意欲打马冲回己阵,却不料王霖倒手提枪,顺势枪杆击打在他的后背腰间,粘罕惨叫,翻身落马。 金军大惊失色,百余金兵即刻纵马驰援。 王霖拍拍手,拨转马头,返回己方。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未曾把粘罕放在眼里,因为粘罕的武力值低他太多,大概与李逵相当。 但此人智力属性不低,表明他的长项还是在于统兵作战上。 仅仅一个照面,就将大金国名将粘罕扫落马下,这等勇将,难怪宋人称之为“伏虎神将”! 金人虽然残暴彪悍,但也最崇尚力量和强者。 王霖虽是宋人,但此刻表现出来的力量以及超强战力,已经引得金兵目投惊惧之色。 …… 马扩及使团其他成员终被释放。 粘罕羞愤而走。 今日一战,将成为他必生的耻辱! 护卫大宋使团的金军就剩下猛安纳兰的不足两千轻骑。 大宋使团一路朝东北方向行进,有纳兰的人马相随,沿途金兵要塞皆开关放行。 这一路上王霖再也没有见到粘罕,直至在七日后使团正式抵达金国上京,他才在上京外十余里处再见奉命出来迎候的粘罕。 在此时堪称苦寒荒僻的东北松嫩平原上,上京城堪称是独一无二的一座大城。 城垣版筑,由护城河环卫。 虽然上京模仿大宋东京建造,但因为建城时日尚短,实际城防设施并不齐备,城墙更是低矮,中间多处以木栅栏替代,根本缺乏一个大国帝都的气象,勉强算是個繁华的人类定居点吧。 关键是商贾往来稀少,人口也不多。 城内居住的基本都是金国权贵及其护军和奴仆。 上京城依托巍峨群山而建,面前就是奔流不决的虎水。 定都在此,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西进可直捣辽国上京、中京和东京,东撤,可随时隐入茫茫林海之中。 虎水临岸。 夕阳西斜。 虽是盛夏七月底,但此刻的气温已然隐隐寒气逼人。 大宋使团在此扎下营寨。 王霖眺望着对岸那环绕上京而建、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金军圆顶帐幕,心头感慨。 在这种恶劣自然环境下生存并成长起来的金人,其耐受力和战斗意志,肯定远高于养尊处优的宋兵。 亲历亲眼见到金人上京以及这围城而居的金军大营,还有那旷原上来去纵横的成群战马,他更对未来的战事心生忧虑。 实际由此也明白,为什么金人拼了命也要南下入侵大宋。 女真人想要换一块繁衍生息、安居乐业的富庶土地啊。 依旧一袭男装的慕容婉儿取过一面披风,轻轻为王霖披在肩上。 此时,数百金兵飞驰而来,打头的正是粘罕。 粘罕在马上哈哈大笑道:“宋使,我皇有旨,今日天晚,还请在此安歇,明日午后,请宋使和使团入城,拜谒我国陛下。” 粘罕神清目朗,仿佛并不曾有过什么羞辱一般,他翻身下马,倒是很认真冲王霖施了一礼。 他虽仍旧瞧不起宋人,但对于王霖,却是打心里敬畏。 “粘罕见过使君!” 他这回竟喊起了王霖在大宋的官职。 王霖淡然一笑,也拱手道:“如此,便谢过粘罕大都统了!” “使君,我大金这京都,与你那宋国东京相比,如何?”粘罕朗声一笑道。 王霖轻笑:“不知粘罕大都统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粘罕大笑:“当然是实话了!” “单以城池而言,贵国这帝都,怕是连我那青州城都不如。” 粘罕也不恼火,静静与王霖并肩站在虎水岸边:“我大金立国不久,自不能与你立国数百年的汉人王朝相比,不过,我上京城虽简陋,却没有人能攻进城去,使君可知为何?” 王霖默然不语。 粘罕自顾又道:“我大金勇士誓死捍卫王庭!人人悍不畏死!我大金子民人人上马可战,我大金骑兵满万则不可敌,对辽人如此,恐怕宋人也如是。” “但使君神勇,粘罕心甚敬佩。” 第182章 惊虎闹上京 夜幕降临,气温极低,估计也就零上七八度的样子。 满天繁星,夜凉如水。 马扩为首的大宋使团十几名成员裹着厚重的披风,罗列进入王霖的正使大帐,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其实众人都知道此次出使金国,与金人谈判,订立盟约,不是什么好差事。 吃力不讨好还在其次,一言不慎惹火了暴虐的金人,说不定就成了阶下囚,被扣上个一年半载也算是平常之事。 越是到了上京,他们心中的忐忑不安更盛。 马扩躬身道:“明日即将进金人上京,见那金国皇帝,不知使君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作为副使,马扩这些人负责与金国官员具体谈判。 大宋《国书》以及《事目》的核心内容是,幽云十六州一个也不能少,宋朝要全部收复,包括平州榆关等地也要收回。 而其中西京及其附近各州,灭辽之后,大宋仍然也要收回的。 两個文件说得明明白白,那口气一点不含糊。 但马扩深知,这些金人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前番赵良嗣出使,已经表明了大宋的态度,而金人将赵良嗣扣留在上京,本身就说明一切。 王霖淡然一笑,“诸位同僚请坐下说话。” “马兄,诸位且不必焦虑,按我国书议定,与金人徐徐谈判便是。” 王霖挥挥手道:“以马兄和诸位辩才,我想最终金人会应允我大宋国书中的大部要求……应该没有问题。” “然而,即便金人同意将燕云十六州约定给我大宋,哪又如何?” 王霖话音一转,淡然道:“诸位可曾想过,金人灭辽之后,势力倍增,国力暴涨何止数倍,到那时,金人会信守承诺,兑现约定吗?” 众人愕然,不知王霖此时此刻说起这个,到底意欲为何。 再说他们的使命就是达成盟约,至于盟约日后能否兑现,他们就未曾考虑这么多。 “如今局势,金强于辽,我大宋国力军力勉强与辽旗鼓相当,若一旦灭辽,我大宋与金国之间就失去了契丹这个天然的屏障,那么,一旦金人大举进攻大宋,我等又该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马扩叹息道:“使君,可若不与金联盟,我大宋何时才能收回燕云故地?” 王霖面色不变,心中却在冷笑,想要借金人的手收回故地,这不是与虎谋皮是什么? 事实证明,宋金联盟之所以能成,主要在于金人其实对宋国实力不怎么了解。 一旦让金人洞悉宋国虚实,王霖心说也就只能呵呵了。 所以王霖本心中还是希望金人能拒绝宋国的要求,最好是再提出一些更苛刻的条件来,让赵佶无法接受才好。 这样谈来谈去,就能拖延上一两年。 他此来出使金国的目标,与马扩等人南辕北辙。 一句话,拖字诀屡试不爽。 “马兄,我就怕与金达成联盟,也收不回燕云故地!” 王霖长身而起,轻笑道:“明日进金人上京,希望诸位能谨慎行事,但也不必畏惧,免得丢了我大宋国体!” 众人躬身应诺,马扩眸中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看出王霖其实对所谓的宋金联盟并不感兴趣。 他隐隐觉得,王霖此番在上京,怕是要搅闹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 翌日午时。 红日铺洒在整个上京上空,苍凉的牛角军号呜咽作响,上京城门洞开,两列金国铁骑执刀排成长队,作为迎接宋使团的国礼,粘罕亲自随行。 其实恫吓多于礼节,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按照金人的规矩,王霖作为正使,可以带五百护军进城。 然而王霖却没有那么做,在他看来,进了千军万马环伺的狼窝,几百人和几个人基本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只带了武松、史进、李逵和女扮男装的慕容婉儿作为护卫。 燕青留在营地整肃虎神卫,以防万一。 彪悍的金兵目光凶恶,当然也有好奇,王霖在苏州一个回合将粘罕扫落马下的事儿,还是在金国军中悄然传开,很多金军都对这位大宋使臣倍感关注。 王霖在马上与粘罕并辔而行,粘罕见王霖从容不迫,不由赞道:“使君果然好胆色,先前那位赵良嗣、赵大人可是吓得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王霖默然不语。 他不想在金人面前非议自己的同胞。 其实他对这个宋金联盟国策的始作俑者赵良嗣,没什么好印象。 此人本是辽地出生的汉人,归宋之后千方百计撺掇赵宋联金灭辽,要说他一点私心也没,王霖打死不信。 远交近攻是没错,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你赵良嗣不懂大宋军马的稀松。 不要说在金兵面前不战自溃,就是面对契丹狼骑,战力也会大打折扣。 王霖正率使团进城,突听身后传来低沉的猛虎嘶吼之声。 使团官员们吓得魂不附体,扭头看去,见一队金兵驱赶着两辆笼车,车内关着两头斑斓猛虎,个头很大。 这是正在壮年的东北虎。 粘罕扫宋使团成员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又冲王霖道:“使君,这是我皇围猎时俘获的两头神虎,堪为我大金镇国神兽,此番进城,倒是惊扰到使团各位了。” 王霖冷笑不语。 这上京处于北境群山边缘,山林中猛虎肯定不少,金人围猎猛虎,他也相信。 可当着大宋使团的面,拉两头猛虎出来溜达显摆,要说是无意或者碰巧,傻子也不带信的。 可效果却很明显。 使团中除了马扩,那些文官几乎都站不稳了,浑身瑟瑟发抖,确实不堪。 实际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有什么可怕的,连个后世的小朋友都不如。 王霖暗叹。 王霖在马上望向关着老虎的笼车。 他先后屠虎三头,饮虎血无数,身上那种无形的杀气旁人感觉不到,但这两头猛虎却生警兆,它们在笼车中拱起后背,铁棒般的长尾翘起。 口中更是低沉咆哮,示威。 “两头小猫,着实有趣!” 王霖哈哈大笑,打马驰进城中,他笑声中略用了些虎啸的技能,谁都无所觉,只有那两头猛兽咆哮更重,开始用力冲撞笼车。 押解的金兵吓一跳,开始用刀枪恐吓猛虎,可这两头猛虎被王霖虎啸激怒,相当于是受了惊的野蛮,骨子里的兽性野性一起发将起来,身上力气就打了多倍,不多时,两头惊虎就生生将笼车冲烂,虎扑而下。 “嗷呜!”凄厉的虎啸震天动地,两头斑斓猛虎闪电般冲进上京,城内金人毛骨悚然,四散奔逃。 王霖嘴角冷笑,心道让你们装,装死你狗日的。 第183章 伏虎慑金人,震上京 两头正是壮年的斑斓猛虎冲进上京城中,所产生的破坏力和杀伤力可想而知。 城内各路权贵和国主部完颜部的平民在城内定居者甚多。 尤其今日是宋使团入上京的日子,上京很多人出来围观,结果就遭了池鱼之殃。 两头猛虎发了狂般在城中乱窜,见人便扑咬。 上京城乱成一团,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少人死在猛虎的利爪和血口下,而反应过来的金军四处围堵,由于担心伤及百姓,又不敢轻易使用箭矢,所以一时间导致局面更加混乱。 粘罕率所部数百军卒赶去封堵猛虎,王霖则率使团成员继续赶往上京中心位置的国王寨。 也就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居住的连片木楼。 此刻金国上京暂还未建设起像辽人或宋人那般的华丽宫殿,包括阿骨打在内的金国核心人物居住条件亦很简陋。 距离国王寨越近,王霖周身气血便越加沸腾。 而他甚至还感觉到了体内气运的蠢蠢欲动。 王霖心知肚明,这上京中至少有两位自带气运者。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以及阿骨打的继承人完颜吴乞买。 金太祖。 金太宗。 大金国两代皇帝。 王霖判断,宋江和耶律大石的气运与上述两人相比,应是小巫见大巫了。 夺取两人气运不现实。 但若能择机复制相关气运加于己身,肯定也是大赚一笔。 这也是王霖同意出使金国的目的之一。 宋使团沿着这条上京城内只能称之为平缓的土路走了约莫盏茶的功夫,当他隐隐可见成群金国权贵在阿骨打的木楼下迎候使团的身影时。 “嗷呜!”两声凄厉的虎啸清晰传来,他心头警兆抖生。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两条斑斓兽影将街道左侧的木栅栏冲垮,尔后一前一后落在王霖及宋使团的面前。 追踪过来的金军搭箭引弓正欲发射,却被领头的金将,一个身材异常雄壮、比普通金人至少高出一头、赤着上半身、腰间系着兽皮的壮汉所阻。 两头猛虎把持住左右两个方向,紧盯着停步不前的王霖及其他宋使团成员,四爪牢牢抓地,翘起虎尾,口中低沉咆哮,作势欲扑。 使团成员几乎吓尿了。 礼部属员郑峰哆哆嗦嗦,突然撒腿就跑。 “切莫妄动!” 王霖面色一变,他未及阻止,郑峰已被其中一头猛虎扑倒。 血盆大口随即咬断郑峰的喉管,殷红的鲜血瞬时迸射而出,溅得街面上到处都是。 金人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使团其他人魂不附体,多数都瘫倒在地上,面色煞白,动也动不得了。 “畜生竟敢伤人!” 王霖怒极,暴喝一声,再不迟疑,一跃上前。 那头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就向王霖扑咬而去。 刹那间,王霖一個侧身避过,尔后奋力击出一拳,正中猛虎的头部。 虽然老虎的头骨无比坚硬,但王霖盛怒之下,又用尽全身气力,这力道何止千钧! 随着肉眼难以听清的吃呀一声脆响,这头虎身形骤然晃荡了几下。应该是骨裂了。 王霖眼角的余光瞥见郑峰尸体横在当街那血粼粼的惨状,心底的怒火燃烧至了某种极致! 他仰天长啸,旋即跳上那头猛虎的背,愤怒的双拳暴风骤雨般落下,竟将那虎首砸得一片血肉模糊。 猛虎奄奄一息拼命挣扎,另外一头厉啸一声,身形跃起扑来。 腥臭的气息扑面而至。 王霖面色冷漠,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跳下虎身再到怒吼一声抓起脚下这头频死猛虎的两只后腿,一气呵成,围观的金军和金人根本就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如何,那头虎就被他抡将起来,在空中转得呼呼响。 天爷,这还是人吗?! 所有金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得心惊胆战,这两头猛虎体型巨大,重量至少得四五百斤,如此猛兽竟在王霖手上如同探囊取物,如何不让号称天生勇猛的金人自惭形秽? 王霖脱手而出,两头猛虎在半空中激烈碰撞在一起,前者早就濒临死亡,而后者也因此受重创落地。 王霖身形如电,从马扩腰间抽出佩刀,旋即就一刀斩向落地猛虎的脖颈。 血光四射,无比腥臭的虎血洋洋洒洒落了王霖一身。 猛虎四蹄猛蹬,血溅更甚,旋即死透。 王霖反手一刀,又将另外一头彻底捅死。 觉醒了气血值之后,虎血已经对他毫无益处了,他此时断然不能在野蛮的金人面前表演更加野蛮的戏码。 前面围观金人和金军的呼吸粗重。 那赤着上半身的金将手持狼牙棒,居高临下望着王霖,眸光凝重。 至于粘罕,他站在金军之后,目光变得无比呆滞。 至此他才意识到,原来当时王霖对他已经留手,看他今日生伏二虎的壮行,三五个粘罕捆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宋使团内,所有人由一开始的极端畏惧,到王霖杀虎后的渐渐回神,再到心中滋生起无穷无尽的自豪情绪,望向正使王霖的目光自变得与过去又不同。 原来多半是惊惧,现在全部是敬畏。 慕容婉儿俏面上弥漫起一层淡淡的红光来。 此时此刻,她难以遏制内心深处滋生的某种热切的情绪,此等惊天动地、空前绝后的人间奇男子,哪怕不为了家族利益,她也愿意终生追随。 一生无悔! 完颜阿骨打站在自己所居木楼的顶端,身边站着同母弟吴乞买和完颜杲。 阿骨打诸子,及宗室贵族大臣,都冲至楼下围观宋使当街杀二虎去了。 阿骨打虽然面色平静,但声音却足以表现出他内心深处的悸动:“吴乞买,此人赤手空拳杀此二虎,如此勇猛,绝非世人能敌,即便是完颜娄室,也不是他的对手。” 吴乞买叹息:“皇兄,没想到宋人竟出这般神人,难怪宋人传说他是星宿下凡,霸王转世。” 完颜杲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道:“陛下,万不可留此人在世上,日后必成我大金国之敌!应纠集人马,立刻杀之以绝后患!” 吴乞买皱眉:“此人乃宋使,杀了他,让我皇如何向宋人交代?宋金联盟将成,我大金国千古霸业功成就在眼前,如何能因一人而毁之弃之?!” 完颜杲冷笑:“四弟,我大金灭辽指日可待,为何非要指望与宋人联盟?” “若无宋人大军牵制契丹狼骑,我大金国固然、最终也能灭辽,但却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勇士!”吴乞买针锋相对。 完颜杲还待反驳,阿骨打一把抓住完颜杲的胳膊,缓缓摇头:“此人气势贯日,乃天命之人,我大金方才立国,绝不能逆天行事。传召,请宋使进楼饮宴!” 完颜杲叹息,便不再说什么。 …… 【完颜娄室—生命9,智力7,武力69,声望78,技能:扛鼎】 阿骨打派来的金国大将完颜娄室拱手道:“在下完颜娄室,奉我皇之命,请宋使及诸位属员饮宴!” 王霖扫完颜娄室一眼,这位传说中的金国战神,体格如此阔伟,但却也发散着冷静理智的气度,这说明他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 越是这样的人,其实才越可怕。 …… 款待宋使团的宴会设立在阿骨打居住和议事的木楼之前,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上。 也无非就是垫着一块兽皮,席地而坐。 一盘盘粗鄙肉食端上来,一坛坛从辽人那里掠夺来的美酒,金人权贵在此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吵吵嚷嚷,毫无礼仪和秩序。 王霖环视一众金国权贵。 明显分成了三大阵营。 国相完颜撒改和他的长子粘罕及所属。 吴乞买作为大金国法定继承人及其所属。 阿骨打诸子女,庶长子完颜宗干、次子完颜宗望、四子完颜宗弼……阿骨打真是子嗣旺盛,至少二十人。 方才见到的完颜娄室坐在阿骨打之后。这说明他直属阿骨打统率,并未选择站队。 阿骨打诸子中,王霖目光在完颜宗弼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此人便是其实比完颜娄室更出名的金兀术。 频繁出现在后世野史演义和各类话本小说中的天王巨星。 王霖还注意到吴乞买身后坐着一人,完颜希尹。 此人是女真文字的创制者。 完颜希尹虽然不擅骑射,也很少经历战阵,但他对于金国的贡献,怕是完颜娄室都无法比拟。 没有完颜希尹,女真人永远都是那个茹毛饮血的游牧民族,如何能立国传承数百年之久。 酒过三巡,王霖所杀二虎也被金人宰杀洗净,煮成熟肉贡献上来,一干金国权贵望着摆在自己眼前的一小盆虎肉,面色极为复杂。 很多人都下意识抬头望向正在自斟自饮的王霖。 这个让完颜娄室都心生敬畏的宋人青年,儒雅英武,风度翩翩。 若宋人都如王霖般勇武,结盟倒未尝不可。 可宋人若真如此彪悍强盛,日后金国如何去占那花花江山? 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对视一眼,心头都起了异样的情绪。 阿骨打诸子都存了灭辽后攻宋从而瓜分宋人江山的念头,否则阿骨打的儿子实在是太多了,若不继续扩展领土,他们又如何能拥有自己的地盘? 第184章 戏弄金兀术 在场金人,真正赞成与宋联盟的人,除了阿骨打就是吴乞买,以及少数拥护这一国策的完颜希尹等人。 其余,无论阿骨打诸子,还是粘罕和他的父亲,都是坚定不移的反对派。 只是阿骨打作为开国皇帝,在金人各部中的权威时下正处于巅峰,无人敢公开反对他的决定罢了。 但这不代表,也不会妨碍一些人在背后搞些小动作,破坏联盟谈判。 譬如不久前突兀出现受惊的两头斑斓猛虎。 来得也忒巧了些。 对此,不但王霖心知肚明,宋使团成员心中惴惴,纵然是阿骨打和吴乞买也一目了然。 阿骨打缓缓站起,微微一笑道:“宋使。” 王霖也起身拱手见礼:“陛下!” 【完颜阿骨打—生命3,智力9,武力54,声望91,技能:天命、开疆】 阿骨打的生命值不高了。 这意味着他最多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灭辽之后,这位一代雄主就寿终正寝了。 王霖眸光闪烁。 他判断阿骨打的技能天命,若能复制定如宋江的天书那般获得其气运。 当然复制气运远不如掳夺气运更彻底。 但想让阿骨打和吴乞买臣服于己……王霖自觉还没疯狂自大到这种程度。 阿骨打也深打量着王霖。 他这一生,痛恨契丹而对宋人和善,也对汉文化较为推崇。 实际上,他的几个儿子,如完颜宗望、完颜宗干、完颜宗弼都崇尚汉人文化,个個都能舞文弄墨,只是他们对于汉文化的学习并不影响对于汉人的蔑视。 王霖思量着该如何能与阿骨打进行一番亲密接触,复制他想要的东西。 却听阿骨打笑道:“宋使今日在上京当众伏虎,英雄盖世,即便是我大金第一勇士完颜娄室,也自叹不如。” 王霖轻轻一笑:“陛下又可知,在下作为大宋使臣,今日在上京与二虎搏命,所为何来?” 王霖面色一冷:“贵国放猛虎阻路,又咬死我大宋使臣,作为正使,我若不为他报仇雪恨,我回去如何面对我大宋皇帝,以及这位惨死虎口官员的家眷子女?” “所以,在下请问陛下,贵国时有这等猛虎当街伤人之事发生吗?还请陛下给个交代!” 王霖的讥讽和质问之意,阿骨打当然听得出来。 但今日这种场合不适合追问此事,因此就故意岔开了话题去:“咳咳……此事纯属意外,当然,宋国官员毕竟在我金国殒命,朕当厚赏之,来人,赐金五百两,就由宋使转交死者家眷吧。” 王霖深吸口气,知道此事硬要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金人肯定矢口否认。 便缓缓点头,命慕容婉儿收下金子。 “朕对大宋颇为神往,但不知这大宋繁盛之地,如宋使这般神勇者,尚有几何?” “回陛下,我大宋人才济济,武功比在下高者,数不胜数。” 实际上,这就是两句客套话的问答。 阿骨打随意而问,本心是为了转移一个尴尬的话题,而王霖随意回答,他自不能吹嘘我王霖在大宋天下第一。 可往往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或故意找茬。 阿骨打诸子中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借着酒意晃晃荡荡起身,指着王霖身后大笑道:“既然宋使说宋人中勇武者不计其数,那么,我麾下有名勇士名为哈鲁阿,想向贵使的随从请教,不知可否?” 金兀术说完,他背后就跳出一个赤膊大汉来。 光洁的脑门上梳着一条小辫,面相凶恶,额头偏左还有道深深的刀疤。 哈鲁阿嗷嗷直叫。 野蛮人。 王霖嘴角一抽,他本想让李逵出场,后转念一想,李逵太过凶残,万一李逵忍不住把这厮给搞死了,金人岂不恼羞成怒。 还是武松吧。 王霖冲武松点点头:“武二哥,你去,点到为止便是。” 武松知道分寸,就长啸一声跳进场中。 武松人虽魁梧高大,但与哈鲁阿这种北极熊一比还是相形见绌。 武松今日饮了不少烈酒,也有个五六成的醉意了。 他这人常年嗜酒如命,喝酒越多,身手越是灵敏,在王霖的麾下中就是个异类。 见武松站都站不稳,金人不禁一阵阵哄笑。 哈鲁阿一拳捣来,呼啸生风。 武松身形一歪,恍若酒醉后站不稳,却是很轻松避过了这一拳。 王霖知武松要用他的拿手好戏醉拳,也就来了些兴致,认真观看。 哈鲁阿一拳打空,恼火大叫一声,挥起铁臂又是一拳,别看这厮人高马大,身手却是极灵活。 武松哈哈大笑,身子东倒西歪,一路游走,偶尔偷袭一拳一脚,不多时就逗弄得哈鲁阿气喘吁吁,顾此失彼。 他恼羞成怒,双拳频出,用上了全部力气,钵头大的拳头如雨,若是普通人只要中一拳,不死也得重伤。 武松醉拳完全施展开了,整个人身形就像是一条神出鬼没的灵蛇,无论哈鲁阿怎么拳打脚踢,都难碰他一根毫毛。 武松见火候到了,便抽冷子飞起一脚,正中哈鲁阿的小腹。 武松也是力大无穷之人,又用了他独门的鸳鸯腿,这一脚踢中痛得哈鲁阿倒抽冷气,捂住小腹就蹲了下去。 武松一踅,踅将过来。 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哈鲁阿额角上,踢着正中,望後便倒。 武松往前一步,踏住哈鲁阿胸脯,砰砰砰一连几记重拳,打在哈鲁阿的脑门上。 哈鲁阿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 金人目瞪口呆。 金兀术更是面色难堪。 哈鲁阿是他麾下的一员猛将,尤其力大无穷,他本来想让哈鲁阿出来挑战,给宋人一点颜色看看,结果反被王霖的护卫轻易战而胜之。 在其他皇子面前也丢了面子。 吴乞买兴致颇高,冲王霖笑道:“宋使麾下也颇多勇士,我听闻中原有种武功名唤醉拳,方才这位将军所用,想必就是醉拳了。” 王霖点头:“正是。” 【吴乞买(完颜晟)—生命6,智力8,武力51,声望85,技能:天辅、辟土】 王霖扫一眼吴乞买的属性和技能,强自压下周身气运因为受到牵引而产生的异动。 “醉拳?”金兀术轻笑一声,也向王霖拱拱手:“好一个醉拳,看来南人武学也颇有称道之处。” 王霖眸光一闪。 他突然起身抱拳道:“这位便是四皇子完颜宗弼吧?在下听闻四皇子武功高绝,文武双全,堪为大金国陛下诸皇子之首,今日一见果然雄才大略,也忍不住向四皇子讨教一二。” 王霖这般话说得金兀术面上虚假的笑容顿僵。 他是武功还不错,在当今大金国,也算猛将一员。 但论骑射武艺,他着实比不上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干等人。 被王霖这么夸赞为“诸皇子之首”,他额上瞬时有些冷汗直流。尒説书网 他既不敢与王霖比试,也担心宋人这番话会让其他皇子不满。 果然,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去,他的几个哥哥和弟弟,均面露不虞之色。 他尴尬一笑:“宋使说的这是哪里话,小王籍籍无名,与几位兄长相比,差距甚大,担不得宋使这般夸赞。宋使力能伏虎,小王自问也不是对手,就不献丑了。” 金兀术转身就要归座。 但王霖哪里愿意就此放过他,就又道:“在我汉地,四皇子之名如雷贯耳,可谓是妇孺皆知,我汉人士子甚至还有诗云:势如破竹金兀术,攻城略地气如虹……” 金兀术呆了呆。 他不知道自己在大宋哪里来的什么知名度,竟然能妇孺皆知? 完颜宗干霍然起身,抱拳道:“请问宋使,在下与其他几位皇子在你宋国,可曾有人评价?” 王霖故作愕然,回礼道:“请问殿下是……” 完颜宗干凛然道:“在下完颜宗干,斡本,大皇子。” 完颜宗望也起身道:“在下完颜宗望,二皇子。” 阿骨打的其他几个儿子也跟攀比似地起身自报家门。 王霖故作难为,团团抱拳道:“见过诸位皇子,不过,在下来出使大金之前,除了四皇子之外,并不曾听得诸位皇子英名,只知陛下诸子,颇多英武之辈而已。” 阿骨打诸子面色都变得阴沉下来。 其实完颜宗干也猜出王霖是故意戏弄完颜宗弼,但心里还是别不过这股子劲去。 就冷笑道:“四弟从未去过宋国,何来的在宋大名鼎鼎?宋使你莫不是故意挑拨我兄弟不合吧?” “大皇子说得哪里话,在下可对天起誓,若我有半句虚构之词,当天诛地灭!” 古人重誓,也畏惧上天,从不敢乱发誓言。 但王霖说得是事实。 金兀术后来是金国侵略大宋的重要骨干,被后世人在各种演义话本中描绘,那名头之大,肯定远远超过阿骨打。 王霖此话一出,金国一干权贵尤其是完颜宗干等人的脸色就更复杂了。 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金兀术会在汉地有如此诺大声名。 金兀术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悄然归座,心头忐忑。 阿骨打突然插话道:“宋使,朕这诸子并未去过宋国,也未与你宋人打过交道,何以宗弼却在汉地有诺大名头?” “回陛下的话,许是去载辽人大使在东京拜谒我大宋官家时提及的吧,辽使说金国出了一代雄主,也就是陛下,同时也出了后起之秀名唤金兀术的……可能这话很快就在汉地传开,也是有的。” 阿骨打大笑:“原来如此!不过,宋使回去,可昭告宋人,就说我大金皇子,个个勇猛无敌,都是天之骄子,可不止一个金兀术!” 金兀术心惊胆战垂下头去。 第185章 复制金太祖气运,天降异象! 这场酒宴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进入高潮。 力士相扑。 抛鹰比赛。 当然还有射艺。 对于女真这种马背上的民族来说,狩猎贯穿始终,基本上就是战争的前奏曲。 所谓国之大事,在猎与戎。 所以射箭、骑术是一个女真人的必修课,也是基本功。 射奕开始时,所有女真权贵一代或者二代们都将目光聚焦在王霖和一干宋使团成员身上。 马扩低头嘴角噙起一丝笑容。 他知道金人在想什么。 在武功和力量上无人敢向王霖发起挑战,因为结果可想而知。金人自问单打独斗,无人能赤手空拳降服一头山林之王。 然而骑射却是他们最擅长的玩意,同时也是吃饭的本事。 女真人无论男女,从下生的一刻起,就无时不刻不在与马匹和弓箭打交道。 所以就想在射术上讨回一些颜面。 可当阿骨打幼女完颜什离主动请缨,要与宋使比试射箭时,粘罕以手扶额,无奈苦笑垂下头去。 旁人不知,他自清楚,王霖的射术一样堪称神术。 完颜什离尽管号称大金第一神射,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但在粘罕看来,在王霖手上怕也难讨好处。 完颜什离是阿骨打最宠爱的幼女,大金国众星捧月的公主,金人年轻一辈心目中的神女。 她这么站出来请战,引起了一群权贵子弟的追捧效仿。 纷纷要挑战王霖射术。 “阿父,女儿想向宋使讨教射奕。” 完颜什离身材健美修长,长发束着金环随意披散在脑后,五官精致,但肤色却是健康的小麦色,双眸有神,又略带些野性。 阿骨打大笑:“什离,你可要想好了,胜了还好,若是输了,可要是输些彩头给宋使的。” 按照金人的规矩,射奕比赛彩头自出,谁输谁自掏腰包,反正皇帝是不管的。 完颜什离自信微笑,嘴唇轻抿:“女儿岂能输?” 阿骨打点点头,他知道若以射术而言,完颜什离若是不敌,其他诸子也就不用上场了。 阿骨打望向王霖:“宋使意下如何?” 王霖本待拒绝,马扩在旁压低声音道:“使君,此番宴会,若是使君射术亦能力压金人一头,那么,有利于我方随后的谈判进展,还请使君三思!” 王霖嘴角一抽,心道你若是这么说,我就更不能比了。 却见完颜什离双手环抱胸前,斜眼望着王霖:“宋使,你可敢与我比试射箭?” 慕容婉儿坐在王霖身后,优雅的嘴角撇了撇。 她觉得阿骨打的这個女儿野性十足,她望向王霖的这般炽热又极有侵略性的目光,让她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完颜宗干那些阿骨打诸子纷纷起哄:“宋使,不比也成,承认你宋人骑射连我大金女子都不及就可!” 金兀术也趁机报起一箭之仇:“宋使,我家什离妹子堪称神射,你若不敢比,拜她为师如何?” 金人权贵哈哈大笑。 阿骨打也扶须轻笑:“宋使,既然如此,不如就与我儿略一比试,不过,按照我大金规矩,若宋使输了,肯定要输一件宝物与我家什离了。” 王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完颜什离就轻笑道:“宋使,我也不要你东西,你若输了,便留在我大金称臣即可。” …… 金人的射奕比赛,分为两个环节。 其一是定靶,就是固定靶位,固定距离,无论射姿,射中靶心多者为胜。 其二是马上移动靶。 金人会放飞一群海东青,这种猛禽飞行速度极快也高,谁在十息的规定时间内射中最多鹰隼,胜出。 王霖觉得很无聊。 但马扩这些使团成员却认为若是能压金人一头,日后与金人谈判起来,会占上风,说不定有些事金人会让步。 再者这些官员一口一个关乎国体,关乎民族尊严,王霖颇为无奈,只得苦笑应承。 两百步外设两靶。 完颜什离取过自己的硬弓,搭箭引弓,一句废话都无,直接开射。 她接连五箭皆中靶心,金人权贵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王霖耸耸肩,也取过自己的神臂弓,比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同样五箭皆中。 双方平手,但王霖明显更轻描淡写。 而且金兵将靶取回,阿骨打和吴乞买这些当权者一看,都忍不住倒抽冷气,因为王霖的箭矢几乎是攒射在一个点上,而且力透靶心三寸! 金人制作的箭靶与宋人大为不同。 他们的箭靶使用厚约两指宽的长白硬木还蒙上两层兽皮制成,足以多次使用。 这样的箭靶都能穿透,足见王霖的力量不知要超完颜什离多少。 完颜娄室面色一变。 其他过来审视箭靶的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及金兀术都看得面色阴沉,他们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这王霖如此力射,必定能穿透金人赖以称霸天下的重骑兵铁浮屠的重甲! 完颜什离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轻视之心立时收敛。 完颜娄室起身伏在完颜阿骨打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阿骨打面色凝重,缓缓点头。 此时,金国人已经都明白,完颜什离怕是输了。 接下来的马上速射移动飞鹰,亮点实在是乏善可陈。十息时间内,完颜什离射落海东青四头,这已经是她历年来的最好成绩了,金人内部绝无人可以匹及。 然而王霖只出了两箭。 一箭三雕。 一箭双雕。 尽管还有余力,也收手不射了。 在场金人权贵呼吸急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粘罕心中暗暗发誓,他这一辈子很少怕过谁,但眼前这宋使王霖,却让他生出了彻头彻尾的寒意。 神人! 绝非凡俗! 完颜什离眸光火热,并不曾为自己输掉比赛而羞愧或者慌乱,她静静骑在马上,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缠着金丝的匕首,脱手向王霖射来。 王霖抄手接起。 金人更加震惊。 完颜宗干眉头紧蹙,大喝道:“什离,万万不可!” 完颜什离似笑非笑跳下马来,冲完颜宗干拱手道:“兄长,为何不可?” “这是父皇赐予你的随身信物,除非嫁人,是不许赠予他人的。” 完颜什离格格娇笑起来:“那又如何?我愿意啊。” 完颜宗望也怒道:“什离,莫要胡闹!他乃宋人,你乃我大金公主……” 完颜什离大步向阿骨打走去:“我金国公主既然能嫁辽人,怎么就不能嫁宋人?” 完颜什离跪在阿骨打面前:“阿父,女儿看上他了,请父皇为女儿赐婚!” 金国权贵面面相觑,宋使团成员面色古怪。慕容婉儿大惊失色,根本就坐不住了,王霖皱了皱眉,却是保持了沉默下去。 …… 阿骨打面不改色,并没有立即应允完颜什离。 宴会结束。 又喝了几碗酒,阿骨打突然起身过来,俯身抓起王霖的手朗声道:“宋使,你随朕来!” 王霖正中下怀。 他立即反手握住阿骨打瘦骨嶙峋的手,随阿骨打离开宴会现场,两人并肩走进楼中。 完颜什离自去,宋使团诸人也被打发去驿馆安置,阿骨打诸子和在场权贵犹自不散,站在原地议论不止。 完颜希尹突然向吴乞买道:“其实我倒是觉得,我皇若能招王霖为驸马,让其为我大金效力称臣,那是最好。” “此人如此勇猛无敌,若能为我所用,我大金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吴乞买却叹息道:“此人乃宋国重臣,怕是无可能入我大金为臣。” 完颜娄室插话道:“此人非常可怕,若不能为我大金使用,则就只能杀之以绝后患!” 一众金人都沉默下去。 且说王霖与阿骨打并肩走进楼中,王霖懒得去想阿骨打要单独与他谈什么,反正此刻他周身气血沸腾,气运如同游龙般游走全身经脉,他整个人都像是蒸桑拿一样大汗淋漓。 阿骨打感觉非常古怪,他本想撒手观察王霖为何如此异样,也不知王霖为何如此激动,却感觉被王霖手抓得更紧,竟然一时间挣脱不开。 阿骨打皱了皱眉:“宋使,你这是为何?” 王霖咬牙不语,直至他感觉那一大团淡紫色的氤氲气团突兀冲开天灵盖喷出并静静浮在头顶,已有化为深紫色的迹象,心头便狂喜过望,成了! 果然是气运! 作为一国开国君主,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气运含量可想而知,这等好处堪称无与伦比…… 王霖此刻已经基本摸清了气运的好处,这将是他逢凶化吉一路高歌猛进的大杀器,他甚至觉得自己若有心起兵造反,立国当皇帝也定无不可,他目前所拥有的气运足够开国了! 王霖心花怒放,悄然松开阿骨打的手,躬身道:“多谢陛下!” 阿骨打愕然:“宋使,你谢朕什么?” 头顶悬浮的气运陡然又倒灌回体内,王霖直觉飘飘欲仙,浑身上下充起无穷无尽的力量,他忍不住跺了跺脚,整座木楼都颤巍巍晃荡摇动起来。 阿骨打大惊失色,紧紧盯着王霖,面色惊疑不定。 成片的木楼摇摇欲坠,楼外金国权贵还当时地龙翻身,纷纷大惊奔走,直到见木楼渐渐平稳安定下来,这才狐疑望向木楼,却始终没见王霖和阿骨打出来。 第186章 杀赵良嗣! 转眼之间,原本晴空万里的上京突然就乌云压顶,压城欲摧。 两道明亮的闪电炸响在半空,刺破天际。 狂风大作。 天地间一片昏暗,金国权贵们视野所及,唯有见阿骨打的木楼这一小片区域,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熠熠闪光。 这……天象异兆!!! 完颜吴乞买和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大脑中一片空白。 王霖周身气运的躁动渐渐平息下来。 他心头一片宁静。 阿骨打面色惊异,眸光闪烁不定。 他突然再次意识到王霖的种种不凡之处。 力能伏虎,远超人力所能为。 武功骑射力量均属当世之冠,可谓凡俗无敌。 这样的人若说没有天命在身,他是不信的。 尤其方才种种,如仙如魔的异兆。 阿骨打自己本身也是具有天命之人,出生时就天降异象。 辽道宗皇帝时,曾有五色云气在东方出现,形状像容量为二千斛的圆形大谷仓。 司天孔致和私下对别人说:“这片五色云气下面应当有不同寻常的人出生,创建不寻常的事业。老天用气象告诉我们,这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 果然,那日完颜阿骨打出生。 金人对此津津乐道,还写进了国史。 “宋使果然是天命在身之人,朕没有看错。” 阿骨打轻轻道:“朕约你到此,是想与你单独谈一谈,你与我女什离的婚事——我女什离,容貌秀丽,天赋聪慧,又擅武功骑射,与你年貌相当,堪为良配,不知宋使意下如何?” 王霖不动声色,躬身道:“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在下已有婚配,且家眷多人,实在高攀不上什离公主。” 阿骨打淡淡一笑:“那也无妨,你那宋人妻室焉能与我女什离相比,休了便是。” “你与我女婚配,将来必是我大金重臣,朕允诺,日后开疆辟土,定封你为南王,荣华富贵岂是为宋臣可比?” 王霖毅然摇头:“陛下,在下与我妻感情甚笃,绝无可能休妻再娶。况且,我生为汉人,死为汉鬼,更断无可能效忠异国。” 阿骨打生平头一次被人坚定拒绝,面上搁不住。 脸色阴沉下来,冷冷道:“你可知,像你这样的勇猛之将,若不能为我大金所用,只有杀之以绝后患。即便朕对你网开一面,楼外那些大金肱骨,也断然不会放过你。” 王霖大笑:“其实陛下也不必威胁我,要让我背叛祖国,投靠异族,那是万万不能。人各有志,还请陛下不要勉强。” “至于生死之事,在下看得甚淡。所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哪怕是死,都不能做!这是在下的底线,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王霖拱手一礼,转身而出。 阿骨打的话或许不是威胁,说的是事实。 楼外完颜宗室这些人肯定是存了不降便杀之的念头,但这影响不了王霖任何决定。 以他现在的力量、速度、身法以及气运和气血的加成,别看身处金国腹地,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但若他想要一走了之,没有人能拦住他。 况且他如今身具大气运,估计已经不是寻常人、寻常事所能伤得了的。 唯一的顾忌在于,宋使团的这些人员,还有跟随他出使的虎神卫三千壮士,他不能放弃。 他不能放弃自己的同胞兄弟! 可真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关键时刻,少不得也就率众军拼死杀出,能走一个便是一个,绝不可能屈服苟活在金人的铁蹄之下。 这怎么可能! 随着王霖走出木楼,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天象转瞬消失,金国权贵们面色惊疑,只能眼睁睁望着王霖大踏步走向宋使团安置的上京驿馆。 其实就是几间简陋的木屋。 远非大宋接待各国使臣的使馆。 …… 王霖拒绝与金国公主和亲,当面抗拒阿骨打赐婚的消息很快就在上京和宋使团内传开。 随后马扩、赵良嗣等人率使团成员与金国六部有关人员组成的谈判小组面商时,主导谈判的完颜希尹直接提出,只要王霖能答应休妻、即刻与大金公主完颜什离成婚,哪怕王霖不留在金国俯首称臣,金人也可答应宋国的其他条件,如战后归还燕云十六州。 两国联盟就成了。 否则…… 否则会怎么样,金人没有明说。 但使团成员都很明白,触怒了金国皇帝阿骨打,使团就是死路一条。 上京驿馆。 王霖的大帐。 赵良嗣、马扩等人罗列而入,面色都很复杂。 众人均保持着异样的沉默,王霖端坐在那,面色更加冷淡。 他知道这些人想要劝说自己干什么。 马扩本也想劝两句,但终归觉得还是说不出口。 他岂能要求王霖为了达成两国盟约,屈从金人之威,休妻再娶金国公主? 他太了解王霖了。 王霖是何等当世豪杰,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岂能做出这种无故休妻卖身求荣的腌臜事。 尽管打着国家利益的旗号,但终归会留下无尽骂名,甚至会被天下人所耻笑。 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张嘴。 使团成员跟随王霖一路抵上京,自知王霖不是那种可随意屈从的人。 只有赵良嗣在金国滞留日久,深知金人的残暴之处,也对王霖不甚了解。 实际上在赵良嗣看来,阿骨打此番已经是做出重大让步了。 不再要求王霖投靠金国为臣。 只是要让完颜什离和亲宋国。 在金人眼里,这已经是天大的让步和恩典,若王霖再次拒绝,金人立时就会翻脸无情。 他们这些宋使团成员转眼化为齑粉。 死在异国他乡,无处安葬,连尸身都要被弃之荒野,被野兽吞噬殆尽。 赵良嗣想起这個,就冷汗直流,无法自持。 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三五个刚娶的美妾,刚置办下的诺大家业,就此放弃他实在于心不甘。 赵良嗣斟酌良久,还是忍不住站出来拱手道:“使君,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不当讲的,你自己还不清楚?”王霖冷道。 “使君,下官以为……” 赵良嗣面色涨红,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虽然金人要求颇为无礼,但两国结盟事关大宋国运,若能达成盟约,个人之事……或许也不是不可商量。” “下官以为,为大宋社稷和苍生计,使君哪怕是做些牺牲,也是理所应当,其实好男儿何患无妻,若能以一人之牺牲,换我大宋国运昌隆,那其实也是值得的。下官相信,韩氏夫人定会体谅使君今日之难为。” 王霖霍然站起,怒斥道:“赵良嗣,你给我闭嘴!你少口口声声大宋社稷江山,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害怕因我拒绝,会触怒金人,从而丢了你的性命!” “若是金人说要留下我的人头方能达成宋金盟约,恐怕你们如今也要来取我项上人头吧?” “你我来金国商议两国结盟,尔等如今见金人可有半点诚意?我妻何辜?要承受如此牺牲?我与那金帝说了,要我休妻比登天还难,我劝尔等也不要再说了。” 王霖拂袖而去。m..Com 赵良嗣忍不住大叫道:“使君,你要想清楚!你我身处金国上京,金人说要取你我性命,那是如同探囊取物,还请使君三思!” “请使君为家国社稷计!” 王霖霍然一个转身,面色冷厉一字一顿道:“赵良嗣,你就这么怕死吗?你再开口威逼,道德绑架,莪便拿你狗头去转告金人,我王霖宁死不为瓦全的决心!” 赵良嗣单膝跪倒在地:“请使君为家国社稷,放弃个人得失!” 王霖怒极反笑。 他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赵良嗣既然还敢以这种方式来逼他就范。 岂有此理!! 王霖手扶腰间佩剑。 此时,李逵一个健步窜上前去,手起斧落,血流迸射间,就将赵良嗣的人头斩落在地! “串通金人,威逼使君,卖身求荣,赵良嗣死有余辜!” 史进大呼道:“尔等谁若敢再喋喋不休,定斩不饶!” 马扩低头叹息,掩面而去。 众人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低头退走。 却听王霖冷然道:“把赵良嗣推出去火化,骨灰装起,日后带回国内安葬。” …… 慕容婉儿轻轻道:“使君,当今之计,金人威逼虎视眈眈,奴看不如我们一走了之。什么宋金联盟,管那么多作甚?” 王霖默然道:“我们走容易,可这群使团文官,我岂能弃之不顾?他们随我出使,我有责任将他们平安带回国去。” “可现在的局面,金帝随时都可能下令杀我使团,此刻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慕容婉儿急急道。 “阿骨打不会这么做,但他那几个儿子就不好说了。” 王霖还欲要说什么,却听门被踢开,完颜什离带着一阵风冲进室内。 这个野蛮女人! 都是她惹出来的事! 慕容婉儿眸中敌意渐浓,她下意识身形一飘就挡在王霖身前。 完颜什离冷冷一笑:“我与宋使有话要说,你一个护卫,退下吧!” 慕容婉儿自然不肯,却被王霖抓住手腕捏了捏,“你先退下。” 慕容婉儿咬咬牙,跺跺脚转身忿忿而去。 第187章 再复制吴乞买气运,万兽齐鸣!(1) 完颜什离面上笑意盈盈,也不客气,径自去兽皮蹬上坐下。 尔后道:“我很好奇,你那宋妻是何等人物,竟然能让你为了她冒死抗旨赐婚?宋使,你可知现在我家兄长们正在讨论如何杀你和屠你使团。” “我也很好奇,你我不过一面之缘,素昧平生,互不了解,你连我家世出身为何、家中有何亲眷都不知,就要嫁我为妻,而且还要随我和亲去大宋?” “我完颜家的女人,以嫁天底下一等一的英雄为荣。你武功骑射当世称雄,堪中我意,我愿意嫁你,为你生儿育女!至于你出身如何,是宋人还是辽人或者金人,都不重要。” 完颜什离眸光清澈:“我已到婚配年龄,我用不了多久也会嫁人,总之会嫁给我父皇和我兄长们希望我嫁给的人去笼络人心,而不是我看中的人。所以,这回既然遇上你,关键是我看中了你,就是天神的恩赐,我岂能放过你?” “我阿娘说了,女人这一辈子,要想嫁个称心如意的人,就只能抓住机会。我娘当年就不顾一切,嫁给我父皇,尽管我父皇身边有很多女人,但待她甚好,她到死都是欢喜的。” “只要能嫁给喜欢的男子,哪怕只有一天,也是值得的。” 说话间,完颜什离眸光间起了一层水雾。 王霖沉默片刻,淡淡道:“我很理解公主的想法,但是,你莪并不合适,而且我宁死不会休妻,若贵国非要逼我,那也只能玉石俱焚!” 听了王霖的话,完颜什离也不羞恼,静静望着王霖道:“王霖,我知你武功高强,自视甚高,可你想过没有,在我上京,大军围困之下,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必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何必非要触怒我父皇,触怒我大金一干重臣,与我大金为敌呢?” 王霖淡然:“唯死而已。” 完颜什离清澈的目光在王霖身上打转,忍不住再笑:“难怪人家说宋人与辽人不同,有些宋人还是很有骨气的,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便是你们的气节吗?” “底线而已,谈不上气节。” 王霖耸耸肩:“假如你我成婚,若哪一日形势所迫,你父皇逼迫你弃我不顾,或干脆杀我以绝后患,那你又会如何?会屈从吗?” 完颜什离面色一肃:“那自然断无可能。我虽是金人,却也知女子从一而终的道理,即便哪天我瞧不上你,要与你分道扬镳,那也是你我之间的事,岂能受外力左右?” “这就是了。人同此心,物同此理。公主见谅,在下此番绝无针对公主之意。” 完颜什离娇笑一声:“哎,我晓得了,你们宋人就是歪歪心思多,这些乱七八糟的弯弯绕,真是难懂。不过,王霖,你这回若是答应了我父皇休妻,其实我会看不起你,也绝不会嫁你。” “既然如此,王霖,我给你指条明路。” 完颜什离起身向门口走去,婀娜的身段曲线玲珑,她又道:“我父皇与宋结盟的心思甚重,他不会杀你。力主杀你的主要是我那几个兄长。你现在可以去找下我叔父吴乞买……我叔父吴乞买今晚设宴款待你,我把话传到了,你别忘了赴宴。” 完颜什离轻笑离去。 慕容婉儿闪身而入。 她冷着脸噘着嘴,满腹的心事都挂在脸上了。 王霖轻笑一声,又随意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慕容娘子,你这醋吃得有些莫名其妙哟。” 慕容婉儿面色一红:“哪有?” 慕容婉儿旋即意识到自己哪有吃醋的资格,自己在王霖身边充其量算是個下属,而且还是个编外的下属。 只有利益交换,哪来的感情成分? 其实她现在已经不再坚持要嫁进王府了。 只要能留在王霖身边,于她而言,于慕容氏而言,都是一个能接受的结果了。 “你们慕容氏与金人的贸易主要以马匹为主吗?”王霖问道。 慕容婉儿摇摇头:“茶马交易只是其中之一,主要还是金人喜欢的瓷器、绸缎布匹,以及……少许盐。” “盐?”王霖心头一动。 盐铁官卖,大宋绝对不会允许卖盐给异国。 恐怕慕容氏经营的是私盐贸易。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宋国卖私盐的商贾多了去了。 甚至偷偷卖给辽人金人铁器和工艺的都有。 “慕容娘子,卖私盐于异国,终是违反大宋刑律的卖国之举,存在一定风险。” 慕容婉儿沉默一会,道:“若使君觉得不妥,以后我们停了便是。”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卖宋盐给金人或者高丽人以及其他海外诸国,那是卖国,可若制金盐卖于金人……谋利便合法正当。” 慕容婉儿苦笑:“使君,金人的盐矿也都控制在金人朝廷手中,与大宋是一般无二的。” “你看此物。”王霖从怀中取出一小包雪白的细盐来。 慕容婉儿扫一眼,便惊道:“这便是渤海商号最近在行销的雪花盐吗?” 王霖名下的渤海商号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赚得盆满钵满,其中就包括这种罕见的雪花盐。 “慕容娘子,我可以传授你炼制海盐并加以提纯为雪花盐的不二法门,由你们慕容氏负责在海外提炼,与包括金人在内的海外诸国进行盐的贸易,所得扣除你们慕容氏的成本后,你我对半如何?” 慕容婉儿狂喜。 这是何等的蕴藏着暴利的绝妙法门,王霖居然会与她和慕容氏分享。 这般信任……她心头激荡情难自已,瞬时流下泪来。 王霖轻叹一声,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你不必如此,这是互利共赢的事,只要你慕容氏不背叛我,先前我答应你们慕容氏的事,一定也能做到。” 慕容婉儿面色绯红,趁势紧紧抱住王霖的腰身。 “成了,我一会就去见那吴乞买,我要跟吴乞买谈谈这桩买卖。我需要金人的战马!越多越好!” 出海一行,慕容婉儿用实际行动获取了王霖的信任。 作为回报,他需得给慕容氏一点甜头吃,免得让慕容婉儿在家族内难做。 此外,他逐步开始布局海外,离不开在海外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的慕容氏倾力相助。 …… 这个时候的金国,刚刚建立,刚刚摆脱了部落联盟的时代,在权力交接上,还处在兄终弟及的传统规制阶段,所以吴乞买才能作为阿骨打的合法继承人。 确定下来。 但可想而知,渐渐接受了辽人父传子家天下的政治理念之后,阿骨打的这些儿子们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些别的想法。 除此之外,还有完颜宗翰也就是粘罕父子这种掌握实权的野心家,对阿骨打的大位也是有心思的。 所以金人的内卷虽然不如中原王朝那般诡谲激烈,但也是暗流涌动。 从历史的结果来看,吴乞买顺利接班,阿骨打死后成为第二代皇帝,但实际上过程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 历史毕竟更注重结果。 而史书又是胜利者的史书。 很多阴暗的东西只会在史书上留下残鳞半爪。 作为阿骨打的法定接班人,吴乞买也不得不壮大本身势力,这就意味着他天然就站在了阿骨打诸子和粘罕父子的对立面上。 在阿骨打诸子可劲撺掇阿骨打屠杀宋使团甚嚣尘上的这个节骨眼上,吴乞买表现得非常冷静,他主动邀请宋使饮宴,在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对于阿骨打诸子态度的一种回应。 这场宴会被无数金国权贵暗中关注。 王霖孤身一人去了吴乞买的居所。 阿骨打木楼后侧的一座更简易的木楼,四周以高大的木栅栏围着,用的是金人常见的白桦木。 吴乞买笑吟吟站在门口迎候。 王霖也笑吟吟上前拜见。 两人亲亲热热挽着手进入宴会大厅,这些都落入有心人的眼中,消息旋即传播到各家去。 吴乞买现在的官职是谙班勃极烈。 这既是首席大臣,又是储嗣,还是军队的都元帅。 总理国政。 所以一般人称“大都率”。 吴乞买的居所相对来说布置得颇为文雅,与阿骨打的“国王寨”相比要温馨一些。 室内居然铺着柔软的地毯,木质的墙壁上还悬挂着几幅不知道是辽人还是宋人的字画,尤其中间的紫檀木案几上还摆设精致的兽炉,其中檀香袅袅升腾。 吴乞买将王霖迎进室内,刚欲放手,却觉王霖紧握住自己的手不放,心头生出些许的异样。 不过他为人温和雅致,推崇汉人的谦谦君子之风,所以一时间倒也没有硬拽开手去。 好在王霖随后就主动松开了手。 吴乞买突见王霖红光满面,眉宇间弥漫起某种飞扬的神采,整个人凝立在那,如青松挺拔气节凛然,又如利剑出鞘直刺苍穹,势不可挡。 吴乞买暗赞一声,难怪皇兄说此人确属天命之人,光这般无形的气势就不是常人能有的。 吴乞买并不知道王霖此刻已经成功复制到他的气运。 此刻那团代表着气运的淡紫色氤氲团颜色更深,正跳跃在王霖的头顶。 而王霖丹田内的气血就像是火山喷发,如龙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王霖再一次感觉到了力量的頻临失控。 他瞬时需要一个宣泄力量的通道,从而固化气运的稳定,而偏偏此时他又不知该如何去做,系统爸爸又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提醒,所以他只能遵从本能的反应。 第188章 再复制吴乞买气运,万兽齐鸣!(2) 王霖仰面一声长啸。 这声长啸若龙吟,悠长而又古朴,仿佛来自亘古。 无形的音波冲出木屋,又席卷过上京的夜空。 天幕上。 群星在这一刻骤然光耀。 幽兰的点点星光漫天铺洒下来,落入上京的大街小巷,同时也落入上京前后左近的巍峨高山丛林中去。 俄顷,山林中群鸟遮月,万兽齐鸣! 大地震动。 这般从未有过的异象直接惊动了上京所有人。 金人冲出居所帐幕,扶老携幼抬头望向那鼓荡的山林深处,哪里有他们信仰的神和神创造的圣物! 万兽的齐鸣只有几息,而漫天的星瀚灿烂也渐渐黯淡下去,一如往常。 上京更中心处的神庙穹顶震动,簌簌灰尘落下。尒説书网 庙中供奉的高大铜像上几十枚铃铛清脆响起。 大萨满俄古娜变色而起,手持铁杖冲出神庙,顿了顿,又顺着心之所向冲吴乞买的居所而来。 王霖不由以手扶额,好一阵瀑布汗。 不知为何,系统爸爸这回搞出的动静实在有点大,让他都难以收场了。 【王霖—生命10,气血17,气运7,智力11,武力73,声望95,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 武力值无变化,已经很久原地踏步了。 声望值也似乎进入瓶颈期。 只有气血值在缓慢攀升,在气运值上,连番复制阿骨打和吴乞买的气运,直接提升了4,王霖判断这个幅度还是很大的。 吴乞买面色惊异到了某种极致。 昨日国王寨的天象异动已经足够匪夷所思,结果今日王霖更加离谱,一声长啸,竟勾引得山林万兽齐鸣,这是万兽在膜拜臣服的意思吗? 吴乞买想起当日阿骨打登基称帝时的长虹贯日异象,又看看眼前的王霖,心中陡然一个激灵:此人莫非也有开国帝相? 吴乞买心念电闪,这回纵然是他都有除掉王霖的想法了。 吴乞买的木楼二层,阿骨打双拳紧握,面色震撼。 坐在他旁边的完颜什离更是美眸游离,目瞪口呆。 上京城风起云涌,这個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完颜什离轻轻道:“阿父,他……这是为何呀?” 阿骨打缓缓起身,凝重道:“此人连番勾动天地异象,说明他是身具大气运之人,得天命所归,上天眷顾,万兽臣服,什离,你的眼光不错!” “可越是这样,想杀他的人就越多。可逆天而行,又如何能成?什离,此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若他能真心待你,你便是不计名分也罢。” “什离,朕老了,朕不能永远护你周全。但他……可以!” 完颜什离俏面欢喜,神采奕奕。 这般异象,只能说明她的眼光无与伦比,她看中的男人顶天立地,一如她崇拜的神一样的父亲。 完颜什离膜拜在地,额头紧紧贴着阿骨打的鞋面:“多谢阿父成全!” 阿骨打突然叹息道:“什离,朕归天之后,大金必会攻宋。倘若有一日,他与我金人对上,你又该如何?” 完颜什离沉默一阵,起身道:“但问阿父,我大金过去臣服契丹,光是我完颜部和亲往辽国去的姐妹便有十余人,如今我大金攻辽,或灭辽国,她们又当如何?” “什离知道,各位兄长日后必会攻宋,宋金今日联盟,来日死仇,势不可挡。若真到了那一日,两国交战,女儿只能不偏不倚,无论是王霖,还是我各位兄长,各凭本事,各安天命,胜者为王!” “若王霖败,女儿也只能认命,或生或死自当相随。可若王霖赢了,女儿当竭尽所能,劝他为我大金子民留一脉香火。” “甚好!”阿骨打缓缓点头,“这便是朕同意你嫁给王霖的原因。此后宋国肯定以王霖为主,朕深信不疑。金人凭本事立国且开疆辟土,赢了当然好,给大金子民争取一片安身的富庶土地。可若输了,那就是天命使然,不必怨天尤人。” “当然,朕还是希望,宋金能和睦相处,这天下之大,足以容得下一个大金和一个大宋啊。” 阿骨打感慨道:“朕攻辽是顺天而行,反抗辽人暴政,为我子民争一片生存的天地。若辽拿下,与宋南北分治,相安无事,那是最好的。” “走吧,什离,随朕去城中走走。” …… 大萨满俄古娜匆匆而来,她在金国地位尊崇,号称是神在人间的代表。 吴乞买不得不亲自出迎。 俄古娜拄着铁杖深望着王霖。 王霖面色平静,岿然不动。 他知道这是金国萨满教的大萨满,相当于女巫头领。 显然是系统爸爸搞出来动静也惊动了这位深居简出的供奉神的大萨满。 其实她的年纪并不大,目测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面目清秀,肤色白皙,头戴插满鹰羽的祭祀花冠,身着层层叠叠用兽皮缝补的百纳裙,眸光幽兰而深邃。 俄古娜围着王霖缓行两圈,口中念念有词。 俄古娜手里突然显出两串铜铃来,叮当作响。 王霖心中暗笑,这是金国版的跳大神吗? 俄古娜突然弃了手中铁杖,匍匐下去,朝王霖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贴面礼。 旁边的吴乞买吓了一跳,可又不敢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俄古娜将面贴在王霖的脚面上,高呼道:“神使!” 王霖也吃一惊。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俯身扶起这位神秘的大萨满来。 他的手与俄古娜的冰冷的手相接,体内气运再次疯狂搅动沸腾起来,王霖深吸口气,赶紧撒手。 俄古娜坚持又拜了两拜。 尔后她将系在自己腰间的一枚月牙形石佩亲自为王霖系在腰间,轻道:“神使万安!” 旋即,俄古娜幽幽一叹,那轻叹声如千古深潭中泛起的涟漪。 于是她转身走去王霖身后,微闭双目纹丝不动。 王霖有些尴尬。 这几个意思啊? 我一个宋使,反倒成了神使了? …… 本来诸多金国权贵都冲吴乞买的居所而来,但有大萨满俄古娜在,就没有人敢轻易去冒犯。 王霖也好,吴乞买也罢,只好默认了俄古娜的存在。 她不走,谁敢撵她走呢? 王霖深知,在当下的金国,除了阿骨打之外,只有吴乞买才具备拖延宋金战争的资格,也有拖延战争的意愿和实力。 所以他肯定不会放过与游说吴乞买的机会。 “大都率,当下局势,灭辽已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但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灭辽之后,贵国也需要休养生息,慢慢恢复国力。” “这是自然。” 吴乞买轻轻拱手道:“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我那些侄子们肯定不会这么想,他们想的是一鼓作气拿下宋国,然后取而分之。” 王霖耸耸肩道:“站在贵国的立场上说,这倒也没错。不过,大宋并非诸位想象的那样就是一颗软柿子,想怎么捏把就怎么捏把,若我举国抗金,贵国便会长期陷入战争泥潭,你们立国不久,怕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吴乞买深以为然。 这是他此刻无言以对。 王霖又道:“更重要的是,大都率的这些侄子或者是那粘罕父子,一旦攻我大宋,各占封地,怕不臣之心就起,在下实在担心大都率的皇位难保。” 吴乞买面色一变。 他又忍不住叹息起来,他没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就连王霖这个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洞若观火。 王霖观察着吴乞买的神色变化。 他没指望一番谈话就能让吴乞买作出任何决策来,他只是想给吴乞买心中埋下一颗火种,日后便有用处。 一念及此,王霖从怀中取出一包早就准备好的雪花盐来。 吴乞买愕然:“宋使,此为何物?” “盐,雪花盐。”王霖淡淡道。 吴乞买大惊,捻起些许入口尝了尝,惊道:“如此毫无苦涩、色泽如雪的雪花盐?宋使,你大宋人食用的便是这般盐吗?” 王霖淡然一笑:“是,也不全是。此物是我麾下一家商号提炼营运的东西,如今我拿出来,是想与大都率私人做个交易。” 吴乞买何等人物,他可是大金国的总理大臣,马上就猜出王霖的用意来:“宋使的意思是说,将此物与我交易?你要的是我大金的良马吧?” 吴乞买心生警惕。 可王霖这是阳谋,也不必遮遮掩掩。 他就不信,金人会扛得住雪花盐的诱惑。 尤其吴乞买未来要与阿骨打诸子相争,他也需要大量的财力作为支撑壮大本部势力,所以王霖说想与他个人交易。 “大都率,此物贵比黄金。可我也不会趁火打劫,十斤盐换一匹良马,如何?” 吴乞买其实是心动了。 大金国各部落豢养牧马数不胜数,况且从辽人手中掳夺战马更多,金国贵族中私贩马匹者也多如牛毛,他靠此谋些财力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吴乞买下意识扫站在王霖身后如同雕像的俄古娜一眼,有心答应又怕走漏风声。 俄古娜突然轻道:“大都率与神使如何,我一概不知。” 第189章 你不要我,我要你! 翌日,清早。 阿骨打端坐在兽皮软座上,静静望着吴乞买:“四弟,昨夜你与那宋使交谈如何?可曾说服他改变心意,答应与什离的婚事?” 吴乞买摇摇头:“其他还好,婚约不曾。皇兄,臣弟以为……” “以为如何?” “皇兄,我大金如今虽然意欲与宋人订立盟约,然则这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灭辽之后,我大金与宋必有一战,到时两国互为仇敌,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故,臣弟以为,什离嫁与王霖,和亲宋国,并非什么好事,故,臣弟建议取消此议。” “四弟为何断定我大金一定会与宋结成死仇?难道我大金,就不能与宋人和平共处、互为父子或是兄弟之邦吗?” 吴乞买轻轻一笑:“目前我大金国内,对宋有此仁心者,无非是臣弟与皇兄二人,不说旁人,单是皇兄那几个儿子,我那几个好侄子,将来一定会力主伐宋,抢夺宋国江山。这一天早晚会来,何必又非要把什离往火坑里推呢?” 阿骨打不再说话,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才叹息道:“四弟,你我兄弟何时也变得如此这般互相算计和猜疑了?” “朕归天之后,大金皇位只能、也必定传位于四弟你,至于宗干这几個孩子,你日后给他们一片落脚之地就成了,不必太放在心上。” “皇兄十三子个个都是豪雄之辈,个个都不甘居于人下。臣弟只是担心日后镇不住他们几个……其实谁来当皇帝并不打紧,关键是我大金好不容易创立的基业,若因为争权而分崩离析,臣弟一念及此,心甚痛惜。” “所以朕才煞费苦心让四弟你来主管军政……” 阿骨打轻叹一声:“四弟你就直说吧,你昨夜与那王霖达成了一桩什么买卖?” 吴乞买知道昨夜一切根本瞒不住阿骨打的耳目。 他径自从怀中取出王霖赠予的那包雪花盐来,将王霖与他的交易核心内心简单一说。 阿骨打面色变幻半天,方才轻笑道:“其实甚好。四弟若能从中获益,壮大力量,日后压住阵脚,也是我大金之褔。” 吴乞买躬身拜下:“多谢皇兄体谅。臣弟一切都做在明处,若宗干这几个孩子不与臣弟为难,臣弟一定不会作出让天下人耻笑我大金皇族骨肉相残的事来。” “去吧,四弟,与宋人的盟约尽快议定,至于什离的婚事,咱们也不必管了,她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朕就希望她不要看错人才好。” “对于王霖此人,四弟怎么看?朕听闻大萨满自昨夜起就不曾离开过王霖半步,甚至对其膜拜为神使?” 吴乞买面色顿变得古怪凝重起来:“皇兄,以臣弟看,此人定是天命之人,他在上京连番勾动天地异象,日后怕也是一国之君。像这样的人,强力杀之,便是逆天而行,怕对我大金国运不利。” “而尤其怪异的是,大萨满竟称之为神使,对其寸步不离,这显然是担心他被人所害,所以……” 阿骨打点点头:“朕知道。所以,四弟,传我的诏命,任何人不许对王霖出手,凡违抗我诏命者,杀无赦!” …… 完颜宗干等阿骨打诸子齐聚在完颜宗干的帐中。 完颜宗望凝声道:“大哥,不能再犹豫了,此人不可再留,必须要杀之以绝后患,否则你我日后攻宋,此人必是我大金劲敌!” 完颜宗干略有些犹疑:“可是父皇诏命在先,若我等公然抗命,怕是要触怒父皇……况且现在那大萨满对他寸步不离,如何能当着大萨满的面向他下手?” 完颜宗望拂袖而去:“罢了,既然你们都瞻前顾后,首鼠两端,那么恶人便由我来做。但是你们记住,我要是出了事,你们一个也都逃不了!” …… 上京驿馆。 自昨夜开始,这位名唤俄古娜的金国大萨满,就对他寸步不离,哪怕他睡觉都不例外。 王霖无论怎么劝说甚至是硬来,都无法让俄古娜改变心意。 俄古娜神秘且深不可测。 虽然她看上去颤颤巍巍弱不禁风,似乎一根手指头都能戳倒,但实际上武松这几个人根本就近不得她的身。 就更不用说普通护卫了。 王霖其实知道俄古娜如此是为了防止金人对他和使团下手。 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金国的大萨满为何会认定他为神使,而且会反过来保护他一个宋人,他也只能猜测是系统爸爸的设定吧。 于是王霖就真正把俄古娜当成了npC。 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就当她不存在了。 而俄古娜也从不干扰他的日常,只静静站在帐幕一角,不说话更不出声,一站就是一整天,仿佛真是塑像一般。 完颜什离走近王霖的大帐来,先是冲俄古娜神躬一礼:“见过大萨满。” 俄古娜手中铁杖微微顿地,算是回应。 “王霖,今日天气甚好,与我出去围猎!” 见王霖无动于衷,完颜什离眼珠子一转轻道:“吴乞买叔叔让我与你说一说通商的事,来不来随你。” …… 天高云淡。 上京以北、虎水以南的旷野上,完颜什离纵马驰骋当先,在马上搭箭引弓,一箭射落一只飞雁。 她麾下百余女兵远远相随。 武松、史进、李逵也率百余虎神卫紧随其后。 一行飞雁以人字形飞过云端。 完颜什离在马上嫣然一笑:“王霖,你来!” 王霖淡然一笑,却并未依言射箭,道:“公主唤我出来,不是有话要说吗?” 完颜什离柳眉一簇:“你这人着实不爽利……得,我叔父说了,买卖可以做,盟约赶紧谈妥,希望你三日内离开上京,免得无谓葬送了性命。这是莪叔父的令牌,你拿好,以后做买卖以令牌为证。” 完颜什离说完便投过一面铁牌来。 三角形的令牌,上面铸着完颜晟三个女真篆字。 王霖笑笑,就揣入怀中。 其实今日一早金人就传过话来了,此刻就盟约马扩正代表使团与金人做最后的谈判。 金人任何额外的要求都不提了。 只就事论事,同意宋国提出的三项条件,但盟约真正签订,却要由吴乞买代表金国皇帝,率使团去宋东京后,再与宋国官家面签。 这就是王霖昨夜与吴乞买达成的妥协了。 无非还是个拖字诀。 本来在正常的情况下,宋金盟约此刻已经可以签定生效了。 但如此一来,等于是一来二去、硬生生又拖了半年以上的时间。 而这也正符合吴乞买所愿,他正想去宋一趟,看看宋国的虚实。 此刻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这片位于群山之麓的草原上绿草成荫,漫漫无际,景色甚是壮观。 王霖与完颜什离并辔而行,眺望着远端的巍峨高山,近处的草原,风吹草低处时见成群结队的羊群跑过,又不时有成千上万的马群驰过,心旷神怡。 完颜什离沉默良久,才道:“我父皇不再以你我婚约来逼迫,你想必很高兴吧?” “多谢陛下和公主体谅。” “这应该感谢大萨满。大萨满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半句话,但她对你寸步不离,又认定你为神使,无疑是为了保护你。” “我想问问,王霖,你不同意与我婚配,到底是放不下你的宋妻,还是……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王霖嘴角一抽。 这异族女子说话实在是太直接了。 “我妻无辜,休妻断无可能。至于你我,相识不过短短数日,谈何喜欢或不喜欢呢?” “那你们宋人与我们金人还真不一样。我见你第一眼,就认定你会是我想嫁的那个男人,想为你生儿育女,可在你眼里,我却只不过是一个陌生女子,是这个意思吗?” “所以,公主,你是金人,贵为公主,我是宋人,为宋大臣。你我两国,虽议定盟约,但终归不会是友邦,想必公主比我更清楚,日后你金人定会攻宋,那么,到那时,你我两国便是敌国,今日你我在上京还可并辔而游,日后再见说不定便要拼个你死我活……” “王霖,你看这茫茫草原,景色何其瑰丽。可再过一两月,这片便是冰天雪地,我大金族人在此生存繁衍,甚是艰难。因此,我大金想要开疆辟土,为族人寻一块休养生息之地,有错吗?” 王霖沉默一会,点点头:“无关对错,只是生存的法则。” “王霖,我也读过你们汉人的书卷,知道你们宋土,或者再以前的中原王朝,其实历朝历代也都在拓展疆土,你们汉人可,我们金人当然也可。” “那燕云十六州已落入辽人手中百年,可你们宋人仍然视为宋土,若此刻辽弱而宋强,想必宋人早就侵入辽国了吧?” 王霖扫完颜什离一眼,他确实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爽朗率性的金国公主竟然还懂不少东西。 完颜什离从腰间取下牛皮水袋,扒开塞子喝一口,又随手递给王霖:“这是你们宋人的美酒,其实远不如我大金的酒烈!” 王霖接过也随意灌了几口,笑道:“烈酒不一定比美酒更好!” 完颜什离扭头似笑非笑望着王霖:“是吗?” 王霖陡觉头晕目眩,他面色一变,兜头就栽落马下,陷入大半人高的草丛不见。 完颜什离面目醇红,她轻盈飘下马背,轻道:“你不要我,但我要你!我要让你尝尝草原烈酒的滋味,醉死你!” 微凉的北风拂过草原。 第190章 宋江谋夺梁山之主 上京以西。 完颜宗望的亲卫五千铁骑,突然在猛安林和的带领下纵马驰出营地,绕开虎水,偃旗息鼓,冲向茫茫草原。 马蹄轰鸣如雷,大地震动,飞禽走兽瞬时惊走。 林和眼见远端的草原深处,有个头戴鹰羽花冠的女子,一身斑斓百纳兽皮裙,似乎踩在绿草的枝叶上,裙摆随风飘摇。 女子仰面向天,手中铁杖高高举起,口中喃喃自语:“神啊!” 瞬时狂风大作,花冠女子飘飘欲仙,又似要乘风归去。 大萨满!! 林和面色骤变,立时暴喝道:“止!” 五千铁骑雷鸣般的马蹄声渐告平息,林和独自一人一骑驰上前去,在马上躬身道:“大萨满,某奉二王子命捉拿宋国奸细,还请大萨满不要阻路才是!” 俄古娜一步步走来。 她瘦弱的身形在风中摇曳,脚不沾地。 林和面露敬畏之色,立时翻身下马跪伏在地:“大萨满!” 俄古娜幽幽一叹:“你们回去吧,告诉完颜宗望,此地没有宋国奸细,只有神使。你们杀不了神使,若触怒了神,大金国必化为齑粉,寸草不存!” 俄古娜袍袖挥舞,转瞬就消失不见。 而漫天狂风也随之消逝。 远端,王霖面色惊愕站在草丛中紧握双拳,心道:莫非这便是妖法或者术法吗? 他旋即又想起梁山中还有个号称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入云龙公孙胜。 还有诸多会妖法的反派。 看来这個世界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两只纤纤玉手从后伸出,圈住他的身后,而整具火热的胴体都紧贴在他的背上。 王霖浑身一颤。 他叹息道:“你何必执意如此?” “我说过,我看上了你,你就是我的男人,我想为你生儿育女。我们草原女子不像你们汉人那样扭扭捏捏,喜欢就是喜欢,你不要我,我要了你,这又有什么区别?” “大萨满说,你是神赐给我的礼物,我的孩子将是草原之主。” 完颜什离用力将王霖推倒在厚厚的草丛中,咯咯娇笑两声,又道:“我可不敢违抗神的旨意。” “你说,到底是烈酒甘醇还是美酒醉人?!!!” …… 王霖再次见到大萨满俄古娜时,马扩和使团成员已经与金人商定好了各项盟约内容。 只不过,正式的盟约将会在金国使团抵达东京,再与皇帝赵佶举行面签。 至于金国使团何时启程赴宋,说是或在年末,或在明年年初。 不但王霖此刻再也不敢把这位神秘的金国大萨满当成普通装神弄鬼的神婆来看待,即便是宋使团的其他成员望着静静伫立在帐幕一角、如同泥塑人般的金国女巫,眸中都闪烁着惊惧之色。 方才,就在方才,也就是半个时辰前。 俄古娜缓步走进金国与宋使团议事的大帐,挥起铁杖,将伺候在金国二王子完颜宗望身边的心腹护卫完颜隼直接杖毙。 完颜隼脑浆崩流,红白之物躺了一地。 而杖毙完完颜隼,俄古娜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完颜宗望面色煞白,竟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而后来马扩等人才知道,不是完颜宗望不想动,而实在是他当时根本就动弹不得。 神秘、彪悍的大萨满! 如此,阿骨打诸子瞬时就消停了。 虽然俄古娜自执掌金国萨满教神庙以来的这十年中,除了一些重大祭祀场合,很少出现在金人视野中,但这位大萨满的恐怖之处,金国高层无不噤若寒蝉。 关键她是神在人世间的代表,她就代表着无所不能的神。 否则她这一身神奇术法又该做如何解释。 当年雪灾,完颜部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若非俄古娜驱逐成群上万头野鹿下山,完颜部根本就熬不过那个百年不遇的凛冬。 八月十八日,清晨。 王霖率大宋使团数十人及虎神卫三千铁骑拔营开始返宋。 代表金国皇帝阿骨打来送行的当然是吴乞买,依旧是粘罕率所部一个千户护送王霖一行去苏州。 上京的金人拥挤在虎水两岸,望着宋使团离开上京。 无论是金人百姓,还是金国军卒,目光都聚焦在持杖相随在王霖马前的大萨满俄古娜身上,面色复杂,议论纷纷。 慕容婉儿数日前就提前离开上京,赶去苏州安排与金人的贸易事项,此刻在王霖身侧的只有武松史进李逵三人。 燕青亲自统率三千虎神卫随后而行。 转眼一日过去,离开上京约有数十里之遥了。 王霖勒住坐骑,在马上冲俄古娜抱拳道:“大萨满,王某即将贵国,大萨满就送到这吧,多谢大萨满这些日子的回护之情,日后当有后报。” 王霖犹豫下,又扭头望向身侧跨在马上英姿飒爽的完颜什离轻道:“你也回去吧。” 完颜什离眸光火热,似隐含晶莹泪珠,她深望王霖一眼,拨转马头飞驰归去。 王霖叹息。 俄古娜缓缓点头。 她深邃的目光落在前方,轻道:“前路漫漫,望神使守住本心,不要丢弃我予你的石佩,关键时刻必有妙用。保重!” 俄古娜挥挥手,转身就缓行归去上京的方向。 她的行动很迟缓,但众人望了会,也就是眼睛眨了眨的当口,她的身形就消失在来路上。 …… 王霖出使金国这几个月,梁山日渐兴旺,自打宋江建议林冲扯起替天行道的聚义大旗之后,各方来投奔的江湖豪杰不计其数。 这些人多半都与宋江是老相识,也基本上就是冲宋江来的。 一时间梁山人才济济,豪杰汇聚,终于还是引起了大宋朝廷的高度警惕。 王霖率虎神卫铁骑纵横高丽时,宋徽宗下诏命陈州团练使韩韬、颍州团练使彭圯及汝宁郡都统制呼延灼,各率兵马五千,共计兵马一万五千人,分三路围剿梁山泊。 接下来的情节就基本符合原著了。 呼延灼乃大宋名将呼延赞之后,兵马娴熟,有万夫不当之勇。 呼延灼摆下连环马大败梁山,尔后吴用设计让鼓上蚤时迁盗取金枪手徐宁的家传宝甲,赚取徐宁上山。 再尔后利用徐宁的勾镰枪破了呼延灼的连环马。 韩韬、彭圯被活捉不得不投降梁山,呼延灼败走青州,三路宋军不战自溃。 经此,梁山名声大振。 天下英雄来投者更众。 随着梁山兵强马壮,本来还在暗流涌动的权力纷争和派系之争就因此被推向了前台。 一派是林冲。 林冲目下还是梁山之主,大头领。 林冲之下,有大将鲁智深,原来的老人杜迁、宋万、朱贵,以及后来陆陆续续投奔来入伙的打虎将李忠、操刀鬼曹正、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等等。 另一派自然是宋江了,但在面上以晁盖为主。 除了一起劫黄泥岗的吴用、公孙胜、刘唐、阮氏三雄等绝对骨干之外,后续加入的也有不少,如朱仝、雷横、李应、孔明孔亮、解珍解宝、孙新孙立、孙二娘、徐宁、戴宗、宋清等等。 总体而言,原本梁山108人,除矮脚虎王英死在王霖手上,白日鼠白胜死在宋江手上,其余106人中除卢俊义、呼延灼及已在王霖麾下效命的那些之外,基本上都上了梁山。 你可以说是群英荟萃,也可以说是鱼龙混杂。 显然,林冲派系明显弱于宋江(晁盖)派系。 但宋江要想夺取梁山之主,林冲是个过不去的坎儿。 而林冲与鲁智深相交颇深,两人的武功在当前的梁山,绝对处于天花板状态,所以宋江一直隐忍不发、等待时机。 而这一日,也就是王霖从金国上京离开归国的那天,有探马来报,小旋风柴进失陷在了高唐。 宋江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小旋风柴进仗义疏财搭救过不少江湖落魄汉,对目前梁山上很多人有恩,这其中就包括林冲。 林冲决意要率梁山兵马攻打高唐,营救柴进。 宋江假意劝阻,实际暗中促成。 他的本意是待林冲带人下山,就径自撺掇晁盖取了梁山大位,然而林冲也不是傻子,他虽然点起人马,但头领方面却多半是选择了宋江这边的人,而梁山上,也留了鲁智深坐镇。 林冲率十余头领和五千兵马下山直奔高唐。 晁盖端坐在主位上,宋江面色焦躁在厅中走来走去,吴用忍不住轻笑道:“公明哥哥不必焦虑,此番林头领去打高唐,以在下看来,必输无疑。” 宋江勉强一笑:“学究此话怎讲?” 吴用挥着羽扇道:“那高唐知州高廉是个妖人,精通妖法,林头领要破高唐几无可能,除非……除非是公孙先生能往助阵,否则必损兵折将!” “可此刻公孙道长回了蓟州省亲,在下看不如这样,晁盖哥哥速修书一封,命戴宗飞速去取公孙先生,尔后待林冲兵败高唐,我等趁势起兵取了那高唐,到那时,林冲还有何颜面作为梁山之主?” “只是……” 吴用似笑非笑望着晁盖又望着宋江:“不过,我等日后是以晁盖哥哥为主,还是以公明哥哥为主,需提前立个章程!” 宋江毫不犹豫,立时冲晁盖躬身拜去:“那当然是以晁盖哥哥为主!” 晁盖朗声大笑,起身相扶:“都是自家兄弟,何分彼此?” 第191章 梁山大位,林冲归宿 果然不出吴用所料,林冲很快就兵败高唐。 高唐知州高廉是高俅远亲,当然已经出了三服。 高廉小舅子殷天锡,谋夺柴进长辈家财被随后赶来高唐的柴进打死,尽管明知柴进作为前朝皇族、拥有丹书铁券,高廉还是将柴进痛打一顿,打入死牢,准备秋后问斩。 听闻林冲点梁山兵马五千来攻,高廉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两军对阵之际,他使起术法,那一阵飞沙走石、狂风乱卷。 高廉指使麾下法兵趁法追杀,又派本州大军掩杀过去。 林冲虽然勇猛,但何曾敌过这等超乎凡俗力量的术法,梁山兵马仓惶迎战,很快就不战自溃。 损失一千多人退守五十里安营扎寨。 又过几日,晁盖宋江率兵马五千及麾下各位头领来到。 随行的当然还有号称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入云龙公孙胜。 至此时,林冲已经明白,自己的梁山大位不得不退位让贤了。 否则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强中更有强中手,高廉的术法终归还是不低公孙胜的道法高明。 没几个回合,就被死死压制,被晁盖和宋江率本部两路夹攻,最终死在公孙胜的飞剑之下。 晁盖宋江攻占高唐,救下柴进,声威暴涨。 柴进入伙后给梁山带来了大量的金银细软,有大财主支持的宋江自然底气十足,而林冲也知大势已去。 聚义堂上,虽然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及大头领的位子更迭之事,但端坐在主位上的林冲,在众人不善的目光下终归是坐不住了。 他缓缓起身道:“众位兄弟,如今我梁山人才济济,群雄汇聚,已成大器。可林某才疏学浅,又不过一介有勇无谋的匹夫,不堪为梁山之主,因此,林某提议,请……” 林冲环视众人,眸光深沉又道:“请晁盖哥哥或是公明哥哥二人之一,为梁山之主!” 众人呆了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鲁智深皱眉起身道:“林冲贤弟,你这是为何?这梁山本就在你手上发迹,你素为我梁山之主,如今为何好端端地请辞大位?” 林冲冲鲁智深拱手道:“大和尚,林某已经说了,某才疏学浅,掌控梁山实在是力不从心。前番征伐高唐,营救柴大官人,若非晁盖哥哥与公明哥哥及时出手,我梁山这点人马就统统折在高唐了,林某惭愧之至,实在不堪其位了。” 鲁智深叹了口气,见林冲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了。 他虽然鲁莽,却也看出了几分梁山上的情势。 不过鲁智深对于谁当梁山之主,倒也没有太大的心思,只要是能处事公允、能为众家兄弟着想、且威望足够的人,他认为都是可以的。 至于晁盖和宋江,其实都具备这個资格了。 不过鲁智深只是觉得如此对林冲有些不公罢了。 宋江见林冲如此说,虽然面色不变,但心中还是冷笑起来:这厮到了这般境地,还要暗中煽风点火,真乃该死! 其实宋江也明白,此刻他若是硬往上冲,其他人包括吴用在内都不会存在问题,唯一能起反感的就是阮氏三雄、刘唐和公孙胜这少数几人。 当然,他更忌惮的是:晁盖与他的主子王霖是结拜兄弟。 虽然使君很明确说要推他为梁山之主,但他终归还是担心,若自己夺了晁盖的风头,会不会引起使君的反感。 可视情况,日后再从长计较。 一念及此,宋江当机立断,单膝跪拜在晁盖面前:“诸位兄弟,宋江何德何能,敢为梁山之主?晁盖哥哥上梁山在先,为梁山立下赫赫功劳,又比我等年长,当以年长者为尊!” “请晁盖哥哥登梁山大位!”宋江率先高呼道。 吴用、公孙胜、阮氏三雄、刘唐这些也拜倒高呼:“请晁盖哥哥登梁山大位!” 其他梁山头领见势不可挡,也只能顺水推舟请晁盖登位。 这本来就是吴用谋划已久的事,所以也不可能遭遇什么阻碍。 林冲见状,心里虽然怒极,但还是跟随下拜。 当天,晁盖在聚义堂设宴与诸位头领饮宴,尽欢而散。 晚间,晁盖正在与吴用等人私下里吃酒,讨论的无非是如何掌控梁山大权,进一步稳固自己的大头领地位。 戴宗匆匆来报道:“晁盖哥哥,公明哥哥,学究,那林头领单枪匹马下山去了!” “朱贵劝阻,林冲说:他本官军,落草为寇本是无奈,如今梁山落入众家哥哥之手,他自觉道不同不相为谋,因此径自离去,日后永不再见,与梁山再无瓜葛。” 晁盖大怒,正要派人下山擒拿林冲,吴用却道:“哥哥,人各有志,何必阻拦?林冲既然愿意另谋出路,那便让他去。毕竟兄弟一场,也留几分香火情。” 宋江也道:“是啊,哥哥,林冲此人首鼠两端,其实颇为不爽利,与诸位兄弟也都有些合不来,不如就让他去了,也省得咱们看着别扭!” 晁盖猛然一拍桌案道:“那就罢了,爱去便去!” 宋江心道,即便是他不走,宋某也容不下他在梁山了。 此人得罪了使君,怕是这天下再也无他的容身之所。 山下,月光如水,星汉灿烂。 林冲持枪纵马奔驰在官道上,他立驻马回望梁山大寨,心头颇有几分凄惶。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留在梁山下场堪忧,他只能一走了之。 林冲悠悠一叹,这天下之大,往何处栖身呢? 思前想后,记起当日自己在东京禁军中有些旧识,如今就在河北小种相公麾下为将,就辨明河北大名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准备去河北投军。 …… 九月上旬。 王霖及宋使团成员跨海返回,从莱州登陆。 说来也巧,王霖率三千虎神卫登陆莱州的半日前,千余辽国残兵也于莱州登陆,奔袭了莱州城。 主将竟然是辽国镇守保州的兵马大总管耶律弘文。 半月前金国完颜宗干率五万铁骑突然就向保州发起进攻,而高丽人也趁火打劫,也引兵来攻,与金人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 耶律弘文战败城破,只得率残兵自海上败逃。 仓惶中航向出错,靠岸后才意识到来了宋国。 但此时已无退路。 耶律弘文率残兵奔袭莱州,本来是想劫掠一把、补充下给养就走,也做好了充分的与宋军进行血战一番的思想准备,然而没想到遇上的竟是一座空城。 原本两千伏虎军镇守的莱州城空无一人,城中百姓四散奔逃往山林之中,而尊敬的知州大人赵明诚,却率两千兵马弃城投奔密州。 伏虎军两千人不知所以,但赵知州作为军政主官,他们又无法违抗军令。 耶律弘文纵兵入城劫掠,准备在莱州修整一两日,再乘船返回海上,正撞上王霖的三千虎神卫。 结果可想而知。 耶律弘文的残兵全军覆没,虎神卫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突袭歼灭战。 好在莱州城没有因辽兵劫掠而产生太大的破损,被辽人劫掠的百姓财物也都被收回。 王霖气得浑身颤抖。 他实在没想到,赵明诚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就作出怂到家的弃城壮举了。 而原本他应该是金兵入侵靖康之难的几年后,在江宁知府任上为之的。 想想也是,有他这种怯懦畏战的心态主导,他什么时候弃城都不难理解。 而且有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毫无疑问。 赵明诚在前往密州的半道上被抓回来。 所属两千伏虎军得知真实情况,羞惭无地。 遇上这种主官,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莱州州衙。 王霖面沉似水,端坐在原本属于赵明诚的知州大位上,燕青诸人分列两班,赵明诚面色涨红诚惶诚恐地躬身拜下:“下官赵明诚,拜见使君!” 王霖猛然一拍惊堂木,怒吼道:“赵明诚,你可知罪?” 赵明诚噗通一声跪下:“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王霖可劲压住火气缓缓道:“赵明诚,你也是名门之后,你父辈祖辈皆为大宋高官,你怎么能……怎么能在外敌入侵时,率军弃城而逃、弃百姓于不顾?你害不害臊啊?!!” 赵明诚羞惭伏地,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他以为辽人有上万人,莱州这区区两千人焉能是敌手,从开始得到错误军报,他就失去了守城战斗的意志,索性就逃了,还打着保全军马联合密州再来反攻的旗号。 后来才知道,辽兵是一支溃兵,只有区区一千多人。 “亏你还是大宋名士,作为莱州知州,危难时刻,弃百姓而逃,你这等行为……实为大宋之耻!” 王霖深吸一口气:“来人,夺赵明诚的知州之位,命密州知州孙福林暂时兼管莱州,命人将此事上奏朝廷,等待朝廷处置。” 王霖其实险些要将赵明诚就地阵法,已正军纪。 但想起此人无非是胆子小了点,平生也无大过,而且青莱六州之地未来需要大量的文官来做事,他反复斟酌,还是觉得留下赵明诚为好。 再则,赵明诚毕竟是当世名士,他若说杀就杀,也肯定会引起大宋士族的群起诟病。 当然也考虑到还有李清照的因素在。 他不愿背上诛杀李清照丈夫的恶名。 第192章 卢俊义的祸端! 使团自行返回东京,王霖虎神卫归于青州。 此刻的青州已与数月前离开时大不一样,王霖进城时发现,往来商贾不绝,城中新开的店铺不少,甚至他还见到了几个金发碧眼的西域商贾。 最初的政策开始见效了。 关于赵明诚,王霖给朝廷的建议是罢免莱州知州,降级充任青州所属益都县的县丞。 至于朝廷会不会采纳,那还是个未知数。 但只要王霖不杀他,赵明诚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去职返回青州的赵明诚几乎成了整個青州人的笑柄。 羞惭无地的赵明诚无颜面对众人,径自带着他在莱州纳的小妾贾氏返回赵家庄园。 随行的还有贾氏的父亲贾莱。 此人为莱州商贾,家资丰盈,将女儿许配莱州知州的赵明诚,本为攀附。 结果赵明诚此番弃城而逃,不但沦为笑柄,还被夺了官职,险些性命不保,这贾氏父女就起了别的心思。 商贾逐利,本性如此,其实也属实正常。 青州繁盛,贾氏父女准备将家业转移来青州,而赵家就是一个极好的落脚地。 虽然赵明诚家道败落,但作为大宋名士官宦门第,赵家在青州的家业还是有些的。至少城中宅子一座,城外还有一座庄园,田产百余亩。 但若想将赵家家业霸占,李清照这个原配就成为一个巨大的障碍。 赵氏庄园门口。 尽管知道赵明诚干出了一些让人不齿的事,但李清照还是主动带着使女迎候在了门口。 无论如何,终归是她的丈夫。 就算整个青州都容不下他,她这边总不能弃之不顾。 然而李清照并没想到赵明诚竟带着贾氏父女来此,而且这父女一看就阵势不对,摆出了一幅鸩占鸠巢的架势。 一进门,就撺掇赵明诚将李清照撵到城中宅子去住。 赵明诚心中烦乱,他此刻想着自己此番肯定一蹶不振,仕途上定然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而赵家要想维持体面活下去,就只能指望贾氏娘家的贴补。 况且他与李清照成婚这么多年,李清照都一无所出,反倒是贾氏最近身怀六甲。 傍晚。 赵明诚徘徊在李清照的房门外许久,其实他有些羞于见她,但贾氏在房中闹腾不止,他迫于无奈还是来了。 李清照推门放赵明诚进来:“相公找清照有事要说吗?” 前番种种,加上如今这般,实际两人之间的情分已经淡到了极致,近乎路人的冷漠了。 但李清照还是没想到赵明诚能说出随后的话来。 “娘子,我如今这般也羞于见人,可你平日访客甚多,不如你去城中居住,我居城外庄园,咱们两不相干,如何?” 李清照愕然,面色当即愤怒起来:“相公,你可知此言一出,你我夫妻便走向了陌路?你刚回来,我便进城去住,让外人如何说?” “是那贾氏逼你来讲的吧。我如果不搬呢?”李清照冷冷道。 赵明诚沉默良久,才低道:“娘子,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李清照怒极反笑:“相公倒是说说看,我如何逼你来着?” “你若执意与我作对,那也只能你我夫妻一别两宽,休生怨怼!”赵明诚咬了咬牙,冷冷道。 “你无所出,贾氏有子,我如今穷途末路,都要指望贾氏娘家过活,你让我怎么办?” 李清照面色骤变。 赵明诚这是要与她和离了。 李清照心灰意冷,身形陡然颤抖起来。 她缓缓转过身去:“赵明诚,我没想到,你我夫妻多年情分,既然比不上一个商贾之女,半路纳的小妾,你既然绝情若此,我又何必痴缠,你今写下和离书,你我就此分道扬镳,各安天命便是。” …… 河北大名府。 为防契丹,种师中将自己的京畿制置使衙门搬迁到了定州,这种思路是对的。 而大名府位于河南山东和河北要冲交界,战略位置也相当重要。大名知府一职自梁世杰反叛后一直空缺,最近朝廷才委任了个五品知府下来,这实际上是把大名府降格了。 只相当于一个重要点的军州了。 虽然还是叫府。 新到任的大名知府裘人杰,颇有来头,是当今官家第三子、恽王赵楷侧妃裘氏的父亲,勉强也算皇亲国戚了。 裘人杰进士出身,本在京任个闲职,赵楷暗中营运,才帮他得了这么个肥缺。 林冲在投往大名府的半路上,遇上赶往大名府赴任的裘人杰,当时裘人杰正被一伙山贼抢劫。 林冲出手相救,见林冲如此一幅好身手,裘人杰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就将林冲纳在麾下任了个副牌军。 裘人杰到任之后,按照官场上的规矩,自有本地商贾前来拜谒送礼,结果来了一大圈人,过了数日,裘人杰这么一盘算,该来的都来了,唯有一人没来。 河北大名府鼎鼎大名的大财主卢俊义,卢员外。 卢俊义不来,对于裘人杰来说,这几乎是一个下马威了。 自打梁世杰谋反以来,卢俊义对官府中人实在是深恶痛疾,索性自绝门户,整日在家练武,不再与任何官人交往。 裘人杰虽然羞怒,但卢俊义财力雄厚,称雄河北,他自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卢俊义再牛逼也只是一个商贾土豪,所谓民不与官斗,得罪了本府父母官,卢俊义此时其实就已经埋下了祸端。 其实也是活该有事,本来卢俊义还想着派人给新来的知府大人送上五百两银子贺仪意思意思,结果那日家中有事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直至裘人杰派林冲主动登门下拜帖,邀请他进城叙话,他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得罪了本府老爷。 但实际卢俊义也觉得无所谓。 他自觉不问世事,与世无争,卢家的生意这一两年也在收缩,与官府往来不往来,也无关紧要了。 大名府人不知林冲,可卢俊义知道,听闻林冲竟与梁山分道扬镳,投在裘人杰门下当狗,卢俊义就有些不齿。 “在下林冲,裘大人麾下副牌军,今日特来卢员外庄上为我家大人送拜帖,请员外进城吃酒。”林冲拱手道。 卢俊义哦一声,也随意拱手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梁山的林大头领,如今咋还投靠官府了?” 林冲面色涨红,知道卢俊义故意羞辱他,却又压住火气道:“在下另有际遇,一切容后再说,还请员外收了大人帖子,在下也好回去复命。” 卢俊义又哦一声:“那林头领请便吧,请转告府尊老爷,卢某一定按时赴约。” 卢俊义实在看不起林冲作为响当当的好汉,却投靠一个官僚当个什么副牌军,给一个刚到任就四处敛财的贪官当狗腿子,所以就态度更加冷淡,转身就去。 林冲气如斗牛,咬牙跺了跺脚,也就离去。 对于林冲来说,副牌军虽然卑微,但毕竟是官军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他就可以从头再来。 实际他当年在东京禁军中也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教头,真要论起品阶,可能还不如这个副牌军。 林冲回去禀报,说是卢俊义会按时赴约,裘人杰心中冷笑,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大名府的土财主到底要牛到什么程度。 按照裘人杰的心思,他主动派人登门,已经算是给了卢俊义天大的面子了。而此人若是识相的话,应该在登门时送上一笔厚礼作为回报,这才是基本的礼仪。 然而卢俊义来却只带了四样点心果蔬。 原来想给的五百两银子都不给了。 这主要是卢俊义进城时得到消息,这位姓裘的知府才来没几天,就通过请本地商贾士绅喝酒吃饭,收受银钱上万贯。 竟然是个吃相比当年的梁世杰还要难看的大贪官,卢俊义非常鄙夷,索性就故意不带礼物。 卢俊义去裘府白吃了一顿酒,扬长而去。 把裘人杰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林冲站在裘人杰的书房之外,听见里面裘人杰大发雷霆痛骂卢俊义,声称要将卢俊义杀之而后快的谩骂之词,嘴角就噙起一丝冷笑来。 这裘人杰固然不是什么好鸟,但卢俊义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实际这大宋朝廷的官,在林冲眼里也就那么回事,他屈身在裘家,也无非看中裘氏恽王岳父的后台,准备从裘家这边谋个更好的出路而已。 为一个贪官卖命谈不上,但趁机报复下羞辱他的卢俊义却没什么心理障碍。 他的心胸并不宽广。 他还是蛮记仇的。 “林冲,你来!”尒説书网 听到裘人杰呼唤,林冲定了定神,就走进了裘人杰的书房。 “见过府尊大人!”林冲躬身道。 “林冲,本府对你如何?”裘人杰冷森森道。 “府尊老爷对林冲恩重如山。” “既然如此,你想办法,把卢家在大名府城的店铺查封几家,不要问什么缘由,就拿我的帖子和令牌去办,越快越好!” “诺。”林冲上前一步,貌似恭敬接过裘人杰的令牌,转身就去办事。 其实这一刻,他心中微微有些犹豫。 他知道自己若走出这一步,他就与当初在东京害他的陆谦没什么区别了。 但想起自己如今走投无路还要指望裘人杰混个出身,又想起卢俊义今日对自己的羞辱,他咬了咬牙,就大步出了裘府。 第193章 呼延灼归顺 青州。 赵氏庄园。 赵明诚面色复杂写完和离书,按下手印签字画押之后,颤巍巍交给李清照。 李清照早已心灰意冷。 她接过和离书看也不看一眼,就折叠起来塞进怀中,回头望着使女兰儿轻道:“兰儿,收拾行礼,我们走!” 贾氏父女突然出现在门外。 贾氏冷笑道:“走就行了,还收拾什么行礼?李氏,我可告诉你,这赵家的一草一木都姓赵,你一个弃妇,除了你身上穿的,哪怕是一件衣裳、首饰也都是赵家的,你都不能带走!” 赵明诚嘴角一抽。 李清照面色冷漠转过身来望着这对鸩占鸠巢的商贾父女,心中对赵明诚的愤怒更甚。 她跺了跺脚,淡淡道:“好,兰儿,不收拾了,这姓赵家的一草一木我都觉得肮脏,从今天开始,咱们与姓赵的便恩断义绝,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贾氏蹿了过来,突然探手从李清照头上拔下一根玉簪来:“这也是赵家的东西,得留下!” “此外,城里的宅子你也不能住,那也是赵家的产业,怎么能姓李的人住呢?” 兰儿再也控制不住,哭喊嚷嚷起来:“老爷,赵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呀!我家娘子跟你多年,当初的嫁妆可都是给了你赵家了,现在你们翻脸不认人,不让娘子带走一针一线也就算了,可你不让娘子去城里的宅子住,娘子在青州孤身一人,又该如何生活?” 赵明诚望向贾氏,拱手赔笑道:“娘子,这城里的宅子当初还是她的娘家帮着置办起来,她在青州无亲无故,不如先借给她住几日。” 贾氏掐着腰呸了一声:“不成!都是赵家的产业,为何要给一个外人住!没地方住?她不是过去经常勾搭达官贵人吗?不是还跟渤海郡公勾三搭四的呗,那就让她去人家使君府上当個侍妾,肯定也能锦衣玉食,总强过在我们这等人家受苦!” 兰儿气得浑身哆嗦:“你……你好生无耻!” 李清照柔软的双拳紧握,她瘦弱的身形缓缓挺直,不过却没有理睬贾氏,而是淡淡望着赵明诚道:“赵明诚,我真的是看不起你!没想到你竟然堕落到这般境地!这贾氏不过是唯利是从的商贾之女,她攀附你不过看你是官身,如今你罢官去职,你还能指望她给你生儿育女、与你同甘共苦、白头偕老?痴心妄想罢了!等将你赵家的家业霸占,她便会一脚把你踢出门去,可怜你好歹也是相门之后,却被一个商贾贱女玩弄于股掌之中,而毫不自知!” 李清照霍然转身又望向贾氏:“贾氏!你羞辱我不打紧,可你竟敢言出不敬,牵连青莱使君?你父女真是好大的胆子,这足够将你贾氏满门抄斩了!兰儿,我们走,直接去渤海郡公府,既然贾氏说我可以进王家当个侍妾,那我便去试试!” 贾莱面色骤变,抬手就给了贾氏一记响亮的耳光,忙赔笑道:“易安居士息怒,小女粗鄙,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居士不要怪罪!” “跪下,给易安居士赔罪!”贾莱怒斥道。 贾莱也是突然想起似乎很多人都说李清照与节度使王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万一李清照当真去了王霖那里告一状,贾家如何吃罪得起? 贾氏哪里肯跪赔罪,她冷笑着反驳道:“父亲,你何必怕她虚张声势?她算什么东西?她都这般年纪了,人家渤海郡公能要她?去了王家也是个下贱的仆妇……” 此时却听院中传来一个清丽而沉凝的女声:“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替夫君做一回主,来人,去帮清照姐姐收拾行囊,搬到我渤海郡公府上去住!” 话音一落,瞬时冲进来十余名彪悍军卒和清秀使女,看那穿着打扮正是王霖府上的人。 一个身着紫色襦裙披着珍珠汗衫、小腹微微隆起的端宁少妇,在两个侍女的陪伴下缓缓走来,面色冷淡。 赵家的下人不识,可赵明诚可认得啊,他见正是韩家嫡女、王霖的正室、朝廷二等诰命郡夫人韩嫣,顿大惊失色,立时躬身拜下:“赵明诚拜见夫人!” 赵家下人也呼呼啦啦跪倒了一地。 王霖的夫人,京城韩家的嫡女,二等诰命夫人,何等尊贵的身份! 贾氏父女也吓一跳,赶紧跪拜下去。 韩嫣望向神色绝望哀伤的李清照。 其实她已经来了有一会了,正好听见了贾氏父女登台表演的这一场戏。 她与李清照本来约定今日小聚,品品茶谈些诗文,谁知正撞上李清照被家中恶妾扫地出门。 韩嫣转身望着赵明诚沉默一会,才叹息道:“赵明诚,你也是出身大宋名门,父辈祖辈都曾入阁为相,为何堕落至斯?夫君前日说你为人怯懦软弱,不堪大用,我还曾劝夫君网开一面,再给你留一条出路,结果……” “如今看你竟是人品如此卑劣之徒!为一介商贾之女,放逐结发之妻,为一时之利,枉顾多年情谊……” 韩嫣心中气愤,但她出身豪门,家教甚严,尽管心中有千万不爽,可也很难说出粗俗的话来。 她跺了跺脚,最终只冷冷道:“赵明诚,你枉读圣贤书,羞煞读书人!” 赵明诚被韩嫣数落得羞惭无地,默默拜伏不起。 韩嫣望向贾氏,声音变得更加冷漠:“贾氏,原本你是赵家小妾,无论你们如何纷争,这都是你们赵家的家事,我不便管。可你不该出言不逊,放肆无礼,竟敢羞辱我家夫君,败坏使君清誉。来人,将这贱婢拖过来……” 两个军卒拖着哀呼救命的贾氏过来。 贾氏面色煞白,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夫人饶命!奴再也不敢了!奴知罪了!夫人饶命啊!” “你这等心性恶毒的贱婢,本该立时杖毙,念在你有身孕在身,就姑且饶你一命!来人,给我掌嘴二十!” 两个军卒听命上前就是一顿耳光,扇得贾氏双颊红肿,鬼哭狼嚎起来。 韩嫣厌恶得扫贾氏一眼,又转身望向李清照微微笑道:“清照姐姐,既然你已与赵明诚恩断义绝,签了和离书,不如就随妹妹回城,你我姐妹也好时时小聚。” 李清照默然躬身拜谢。 韩嫣一行便带着李清照离开赵家。 贾氏父女这才如释重负,却又见韩嫣身边的贴身侍女倚翠返回院中冷道:“贾氏,我家夫人说了,你若从今往后安分守己倒也罢了,若再敢胡言乱语,便诛你全族!” 贾氏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 此时,青州城外来了一人一马。 此人豹头环眼,冲天角铁幞头,锁金黄罗抹额,七星打钉皂罗袍,乌油对嵌铠甲,骑一匹御赐踢雪乌骓,使两条水磨八棱钢鞭,他在青州城外踯躅良久,这才驰马进城。 他正是梁山兵败退走青州的双鞭呼延灼。 他为汝宁郡兵马都统制,奉朝廷之命征伐梁山,却全军覆没,怕被朝廷治罪,不敢回归本属,想起昔日同乡大刀关胜在青州伏虎军中效命,就想来投王霖,再谋一条出路。 但他实在吃不准王霖会不会收留他一个罪将。 所以就有些犹豫不决。 呼延灼来的时候,王霖正在潘金莲房中。 张贞娘和韩嫣几乎同时都有了喜,潘金莲嘴上不说,心中实在有些焦急,所以王霖此番从金国出使回来,她也顾不上羞臊了,生生霸占了王霖两三日。 翻来覆去的求索。 听燕青说呼延灼求见,王霖大喜过望,倒穿着靴子就跑出来迎客。 在王霖眼中,梁山好汉人数虽多,但鱼龙混杂,其中不乏为非作歹之徒。 真正在他心中地位甚高的还是关胜、秦明、呼延灼、卢俊义、花荣、董平这些能征善战的猛将。尒説书网 他们多曾是镇守一方的大宋军将,统兵经验丰富,这些人将来都会是抗金战场上的中坚力量。 纵是燕青都没想到使君竟然会这般重视呼延灼,竟能倒履相迎。 包括呼延灼自己。 王霖深望着呼延灼,果然豹头环眼,威风凛凛。自打知道呼延灼败走青州之后,他可是等待呼延灼来投多时了。 【呼延灼—生命8,智力7,武力83,声望56,技能:双鞭、天威】 王霖倒履相迎,呼延灼受宠若惊,拜伏在地朗声道:“罪将呼延灼,拜见使君!” 王霖大笑,上前就扶起呼延灼道:“呼延将军不必多礼!来人,聚众将,设宴为呼延将军接风洗尘!” …… 见到王霖麾下众将,呼延灼心中大震。 除了关胜之外,其余如董平、花荣、索超、秦明等都是赫赫有名的军将,燕青、武松、杨志等人又均为大名鼎鼎的江湖好汉。 呼延灼没想到王霖的伏虎军中如此人才济济,丝毫都不亚于河东的老种相公了。 尤其见王霖如此礼遇他,当场承诺会向朝廷举荐他为从五品的伏虎军统制,虽然从五品的伏虎军统制略低于他之前的官阶,但奈何他是戴罪之身,能保住官身就很不错了。 呼延灼感激涕零,当即归顺归心。 第194章 给李清照的名分 呼延灼去了伏虎军中,亲眼目睹了伏虎军军容之严整,战力之强悍,心中更为震撼。 尤其是一万武装到牙齿的伏虎铁骑。 人手四匹战马的配置,连大宋禁军精锐的西军都不曾有。 但呼延灼没想到刚成军不久的伏虎铁骑竟拥有数万良马。 十万大军,一万伏虎铁骑,这样的鼎盛军力,已经足以追平西军了。 军马的操演大权依旧牢牢掌握在岳飞手上,青州政务的处理以花荣为主,通判巩固为辅,王霖依旧是个甩手掌柜。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一支新军要想操演成型且形成战斗力,这需要时间。 而要供养这么大的一支庞大兵马,他需要大量的钱财物资和粮食作为支撑,这也需要时间。 慕容彦达留下的那些银子,光在一万伏虎铁骑身上就消耗小半。 他所管辖的六州之地人口才不足二百万,地盘虽大,但所得赋税有限。 完全指望朝廷供给压根就是痴人说梦,当下的大宋朝廷根本拿不出太多的银钱来供养伏虎军了。 光是西军,就已经让大宋举步维艰了。 所以,对于王霖来说,在海外营运贸易的慕容婉儿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孟玉楼虽然也是经商的一把好手,但无论是大局观还是手段,都与慕容婉儿不在一个层次上。 王霖再三斟酌,已经生出与慕容氏合作共建渤海商号的念头。 生意交给慕容婉儿,聚精会神赚钱。 他需要大把大把的银钱,堆积成山的粮草,更为先进的军械装备,这些都需要花钱。 没有钱,备战就是一句空话。 莱州青州一线的金银矿藏储备丰富,可惜这些都被大宋朝廷统管,王霖很难从中分一杯羹去,除非他现在就造大宋朝廷的反。 因此,王霖这两天躲在府中闭门不出,想得都是该如何赚钱的点子。 实话讲,与很多穿越者热衷于研制玻璃水泥、改良火器火炮、甚至推动蒸汽工业时代的提前到来相比,王霖显得更务实。 他终归不是一個技术型的工科男。 不要说他对上述划时代的机器产物的技术原理一窍不通,就是给他一张现成的图纸,他自问也造不出蒸汽机或者飞机大炮来。 主要是没有时间种田慢慢发展了。 金人即将全面入侵,战争一旦打响,他就算是造出一两门火炮来又能如何?根本也改变不了大局。 正因如此,他留在孟玉楼房中的时间无形中就多了起来。 他偶尔会有些务实的贴近这个时代的商业新构想,他需要有人讨论。 孟玉楼出身商贾之家,自小见多了商贾买卖之事,有些细节上还是能给予王霖一些新思路的。 其实在孟玉楼看来,家里已经很有钱了。 由王家商号改组而来的渤海商号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在她心里觉得,王家目前累积的财富足够子孙几代人吃喝不愁了。 她又怎知王霖需要供养的是一支庞大军队,朝廷不靠谱,需要自己倒贴钱。 她只是一个活得很现实的小女人。 没有什么雄心大志,也不懂琴棋书画,只要能帮家里赚点钱,再给夫君生儿育女,她就心满意足了。 但王霖这么一直留在她房中不走,她固然欢喜,心中却渐不安。 毕竟家中姐妹这么多,这样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当然,至少至目前为止,王霖的后宅还是一片和谐。 现有的几个女人都是极聪慧的主儿,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把持着一个应有的分寸。 实际与大宋权贵相比,王霖的后宅根本也不算什么。 而府中美女如云,如潘金莲身边的庞春梅、李萍儿,韩嫣身边的倚翠司琴,都还处子之身,府中使女中被王霖收房的,至今也不过是一个阎惜娇。 …… 李清照在府中住了几日,就主动提出来要离开青州去她的老家——济南府。 韩嫣再三劝她留下都无济于事,李清照的态度也甚坚决。 韩嫣知道李清照其实不是不想留在王家,而是有心结,担心授人口实。 本来很多人过去就分说她与王霖有私情,如今她与赵明诚和离,若是长期无名无分留在王家,肯定会遭人背后议论。 韩嫣也打听到李清照的老家济南府已经没有任何亲眷可以投靠了,她孤身一人去济南,靠什么过活? 迟早也是一条死路。 韩嫣觉得放她离去,于心不忍。 于是韩嫣就让王霖去劝。 听了韩嫣的话,王霖居然有些惊讶:“易安居士在我们府上吗?” 韩嫣柳眉一簇:“夫君,你不知吗?赵明诚前两日串通小妾将清照姐姐撵出家门,还写下了和离书,我见她无家可归,就带她来了府中暂住。” “赵明诚居然如此可恶?”王霖怒道:“欠收拾的东西!当什么县丞,让他来府上烧火!” “夫君,先不说赵明诚了,清照姐姐在府上呆不住,她要孤身一人去济南府,可又无亲可投,去了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过活?” “那就留在咱们家呗,或者从城中给她买座宅子另住也成。” 韩嫣拉起王霖的手来:“清照姐姐之所以要走,主要是因为怕人背后生出闲话,至于买宅子另住就更不妥了,人家岂不会更说她是你置的外宅?” 王霖苦笑:“这左右都不是,可就难做了。” 韩嫣将身子慢慢依偎进王霖的怀抱,轻道:“夫君,清照姐姐一代才女,旷古绝今,境遇也实在是令人可怜,我看不如让她留在府上,日后也好教咱们孩子识文断字,吟诗作赋。” “我不反对啊。” 韩嫣轻咳两声:“夫君你是在与妾身装傻吗?” …… 侍女兰儿站在房中望着一脸落寞的李清照欲言又止。 她有心想劝李清照不要离开青州,别拒绝王府的照拂,但又张不开嘴。 毕竟李清照刚与赵明诚和离,若让她改嫁王霖为妾,她如此心高气傲,焉能同意。 门被轻轻敲响,兰儿推开门见是王霖,大喜过望。 立即跪倒在地:“兰儿见过使君。娘子,使君来了呀!” 李清照玉面清瘦。 这两日因为心情哀伤,更加神伤削骨。 她起身向王霖一福道:“清照见过使君。” “见过易安先生。” 王霖笑笑,瞥兰儿一眼:“兰儿姑娘,我有几句话想要跟易安先生单独谈谈,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兰儿急匆匆就退出门去,为两人将门关紧。 以她如今处境,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尽管以李清照的洒脱也难免有些尴尬。 她定了定心神,眸光轻柔望着王霖,静静道:“使君有话请讲。” “我听夫人讲,先生意欲独往济南府去,我觉不妥。你们李家在原籍已无亲眷可投,你一介女流,去了济南如何过活?” 李清照黯然,旋即淡笑:“清照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吧?” “既然先生可自食其力,留在青州不是一样的吗?” “青州伤心地,清照实在不愿久留。” “况且,清照如今为弃妇,若长期留在使君府上,其实连累使君清誉,实在不是清照本心所愿。” “一些流言蜚语,先生何必在意?” 王霖笑笑:“若是先生实在是畏惧人言,那我便给先生一个名分如何?” 李清照瞬时满面涨红。 她良久才道:“使君这般……让清照怎么说呢?使君府上家眷甚多了,清照……容颜粗鄙,实在不堪使君厚爱,请恕清照不能从命!” “若是使君觉得清照如今无家可归,又刚被弃之,就生出轻薄之意,或想利用权势强自纳我进门,清照断然是宁死不从的。” 兰儿在门外偷听,听李清照这般作答,急得只搓手,她心道:娘子啊娘子,既然使君对你有意,你又何必这般推三阻四的,跟了使君有啥不好的呀?!尒説书网 王霖苦笑,知道李清照会错了意。 便赶紧解释道:“我虽然甚是仰慕先生,但还不至于这般无礼,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作出这种无耻的勾当来。” “我意啊,我这渤海郡公府上还缺个教化礼仪、掌史典籍的女官,若先生不反对,自今日起,你便为我开府的从九品尚议博士如何?同时可兼管青州官学事宜,日后我家小孩也都教给先生来管教了。” 李清照先是愕然,旋即有些欢喜。 若是充为掌管文化教学的女官那自然是极好的了。 她既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渤海郡公府上,又可以发挥一身所学,何乐而不为? 她旋即意识到自己前番会错了意,又想起王霖说的那句“我虽然甚为仰慕先生”,双颊生霞,红得像两枚熟透的苹果。 微微垂下头去。 王霖见她虽没开口应允,却也没有反对,便知她有些不好意思,就轻笑一声,转身就走。 王霖的安排倒是让韩嫣都很意外,又极欢喜。 作为李清照的拥趸铁杆粉丝,为了解决李清照的名分问题,韩嫣其实并不排斥王霖纳李清照为妾的。 可充为女官显然更妥当。 保全了李清照的名声,也不至于给朝中那些言官留下构陷王霖私德不修的把柄,谁也挑不出理来。 第195章 梦会九天玄女,我不是宋江! “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九为阳数,而日月并应,俗嘉其名,以为宜于长久。” 进入深秋的青州,天高气爽。 九九重阳这日,青州人呼朋引伴,登高望远,赏花饮酒,吟词作赋——逐渐恢复本我状态的李清照,又在半山中组织了一场名动青州的重阳诗会。 参与者甚众。 自有青州大商贾赞助出资。 看李清照神采奕奕与青州士子诗词相合,被赵明诚所伤的心绪已不复存在,王霖带着武松和燕青悄然离去。 他喜欢这种状态的李清照。 王霖觉得离开赵明诚,放飞自我的李清照,应更能发挥出更高的天赋来,写下更不朽的名篇。 王霖三人沿着山径继续往上攀登,突然在一座陡峭山峰下发现了一座新建雕梁画栋的庙宇,便信步走去。 王霖抬头间,瞥见庙宇的硕大牌匾上“九天玄女娘娘庙”七个镀金篆字,面色微微一僵。 这座庙宇占地极广。 听闻使君到此,庙中的老道士清虚率唯二的小道童名唤一心和一意的,赶紧出庙门迎接。 这名儿起得着实敷衍。 王霖深吸口气,便在清虚师徒三人陪同下进了这座庙。 据说这原是一座旧庙——九天玄女宫,而今年才为青州商贾捐资重修而成。 前有戏楼、钟楼、山门,中有玄女殿,后有祖师殿、玉皇阁,规模宏大,据说重修后香火极盛。 清虚老道还兴致勃勃介绍说庙内有一眼非常奇特的井,每个角的井水都各不相同,分为咸甜苦涩四种味道,可以医治不同的疾病。 “使君,此井颇具神力,相传是玄女娘娘于九重天外拔剑刺成,专门赐予世人治疗疫病,所以叫它‘四味泉’。” 清虚老道命两個徒弟摆设案几,取井水四碗,煮沸,躬身请王霖品尝。 王霖倒没尝出什么四种味道来,不过却也附和着称赞了几句。 同时又扭头冲燕青和武松道:“登山许久,我也乏了,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就暂在这庙中安歇一宿,明早再去登山如何?” 燕青一怔:这才午后,爬到山顶再下山回城,时间是绰绰有余,怎么就成了天色已晚呢? 况且以使君的武功,走这点山路何至于就乏了? 他心道:再说使君今晚不是要回城亲自验看那从南方寻来的名唤李娃的女子,要将之许配给岳飞为妻吗? 燕青可是派人去那江南宜兴寻觅许久,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名叫李娃的女子,带回青州来。 实际王霖关心学生岳飞的婚配之事倒也正常,不过非要不远千里去江南为岳飞觅人,还点明非得这个叫李娃的女子不可,真是有些奇怪得紧。 “使君……” 王霖咳咳两声:“好了,我乏了,就在此处安歇吧。” 清虚老道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命一心一意为使君安排食宿。 王霖躺在客房的软塌上,榻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心一意刚送来的几样精美茶点,两盘时令的果子,还有一壶酒。 他百无聊赖随意翻阅着从庙中寻来的一卷道经,却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两个明眸皓齿的青衣女道童来。 一般高矮,十三四岁,梳着一模一样的道髻。 却不是刚才的一心一意两道童。 王霖面色不变,嘴角却渐渐噙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来。 两个明艳的女道童一起做了个稽首礼:“见过星主。” 王霖缓缓坐起挺直了腰板:“你们……所为何来?” “奉娘娘法旨,请星主赴宫中拜见。” 王霖笑了,便跳下软塌道:“是哪位娘娘?” 俩女童肃然道:“九天玄女娘娘!” 王霖哦一声:“娘娘在何处?” “就在后面宫中,还请星主速行!” “那就走吧。” 王霖紧随在俩女童后面,就沿着青石小径走了大概有里许的样子,又拐过一片青葱竹林,穿过一道青石拱桥,眼前便出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琉璃宫殿。 此时,王霖不禁记起了水浒中的描叙: 金钉朱户,碧瓦雕檐。飞龙盘柱戏明珠,双凤帏屏鸣晓日。红泥墙壁,纷纷御柳间宫花;翠霭楼台,淡淡祥光笼瑞影。窗横龟背,香风冉冉透黄纱;帘卷虾须,皓月团团悬紫绮。若非天上神仙府,定是人间帝主家。 只是王霖想不通的是,宋江入梦在郓城县的玄女娘娘庙,而如今他却在青州新建的九天玄女庙中。 两地相距数百里,而且若这是梦境,也实在是太真实了些。 王霖方才甚至趁两女童不注意,顺手摸了摸宫殿前陈设的两只巨型青铜仙鹤,入手冰凉若实物,何曾有半点的梦幻? 两女童引着王霖进入宫殿。 直入月台之下。 王霖举目望去,那高约数丈的月台上摆着一座羊脂玉座,上端坐着一个头戴冠冕、身穿宫裙、容颜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看不透多大年纪,面上笑容款款。 王霖深望不语。 这时却听上面传来悠远清亮的女声:“星主别来无恙乎?” 王霖深吸口气,躬身拜了拜:“见过玄女娘娘!” “赐酒,赐座。” 俩女童取来金墩,又送来美酒玉盏。 王霖扫一眼,却笑而不饮,他担心有毒。 片刻后,听上方女声又道:“取那三卷天书来,赐予星主吧。” 女童手中便凭空生出三卷天书和一个锦盒来。 突听女声忽然怒斥道:“原来你不是星主,你到底是何人,竟敢窃取天命?” 王霖嘴角一抽,心说这才看出我不是宋江吗?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缓缓起身道:“我确实不是宋江!” 王霖直觉一股铺天盖地的威严气息从天而降,将自己笼罩其中,宛若牢狱般沉重压得几乎要窒息。 他心头一动,周身气血旋即沸腾,头顶上更是冲出一团紫色的氤氲气团来,先前诸般不适的压制感瞬时消散。 方才那九天玄女的声音变得无比惊愕起来:“汝究竟是何人,竟身怀如此庞大气运,宋星主何在?” 隐约意识到这位所谓的女神仙好像伤不到自己,王霖就心神安定下来,他心说宋江何在,我是谁,你竟不知?你不是神仙吗? “我乃王霖,宋江在我麾下效命。”王霖下意识摸向腰间,握住了自己的佩剑。 上方一片沉默,再无半点动静。 就当王霖以为梦境消散,却听玄女娘娘的声音再次传来:“本宫奉命下界传授天书,受汝气运牵引,方才却知你并非宋星主,也罢,天书理当传于天命所归者,既汝为宋江之主,那天书便照旧赠予你。” “传汝三卷天书,汝可替天行道,辅国安民,去邪归正,他日功成果满,作为上卿。吾有四句天言,汝当记取,终身佩受,勿忘于心,勿泄于世。” 说罢,王霖手中就多了一个锦盒。 “本宫记住你了,王霖。他日琼楼金阙,再当重会。去吧!” 话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宫殿,旋又狂风大作,王霖掩面避风时,却猛然醒来。 红烛高悬,两个小道童一心一意正一个在案几上为他煎茶,一个在认真挑着烛花儿。 王霖望向手中,果然有一面锦盒。 王霖大喜,忙小心翼翼打开锦盒,里面却空无一物。 被忽悠了! 王霖勃然大怒,他从软榻上跳下冲至院中,此时明月高挂上柳梢,漫天星光清凉如水。 老道士清虚正在正殿功课,突见王霖匆匆进殿,拔出腰间佩剑指着殿上高大的九天玄女神像大喝道:“竟敢骗我,那我便拆了你这座行宫庙宇!” 清虚老道吓得魂不附体。 这使君好大怨气,这是犯了什么魔怔,竟敢当面指责威胁玄女娘娘! …… 王霖当然不过是说句气话,他不至于因此就要拆除了这座新建的庙宇,毁了人家的香火。 第二天一早,清虚三人诚惶诚恐送走了面色极度不爽的使君王霖,关紧庙门,如释重负。 返城路上,王霖一言不发,燕青和武松也不敢多问。 直至进了渤海郡公府,王霖的脸色才慢慢恢复如常。 王霖旋即见了李娃,见李娃姿容秀美端庄,便有几分满意。 他命燕青请来岳飞的父母,亲自做主定下这桩婚事。 李娃父母双亡,个人又见岳飞年少标志一表人才,又是朝廷五品大将,自是欢喜的。 岳飞父母自然凡事以王霖为主。 定下婚期,王霖终于松了口气。 岳飞的事就到此了,只是不知换了个头婚的老婆,岳飞还能不能继续生出那著名的小将岳云来。 就在此时,王霖突然收到了皇帝的诏命,大概意思是说过些日子,朝廷要送九皇子赵构过来在青州伏虎军中历练一段时间云云。 王霖一开始不知道赵佶又在玩什么花样,后来才明白,这不是赵佶的主意,而是恽王赵楷的建议,无非想要提前让赵构过来青州,尔后待金国嗣君吴乞买抵达宋国后,由赵构陪同一起返京。 这是宋朝的国礼。 本来李纲建议是由恽王赵楷来的,但赵楷自问与王霖素来不合,哪敢孤身前往青州落入王霖的掌控。 太子赵桓倒是想出京转转,奈何赵佶和群臣都不会同意太子出行。 所以只能是赵构来了。 第196章 李清照,欲说还休! 燕青在青州设立的鸽房,在这个秋天终于还是建设起来了。 使用了独家秘方和新式菜式的聚义楼酒楼生意越来越红火,武大郎目前已经是大宋最大的餐饮业老板了,人称“武大掌柜”。 以聚义楼酒楼在各地的分号为依托,以聚义楼在青州的总部为中心,每日来自于全国各地的信鸽穿梭往来。 很少有人注意到青州上空频繁出没的一大群雪白鸽子,只有李清照偶尔会站在院中抬头仰望,生出些许半点白鸽从天上过的诗情画意。 三千虎神卫一边扩招,一边选择精干力量分赴天下。 王霖越来越重视信息的刺探侦缉,在这个没有通讯网络的冷兵器时代,王霖只能通过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避免自己成为瞎子和聋子。 而燕青在这個方面逐渐表现出惊人的天赋来。 这两天,东京传来的信息说,皇九子赵构已经出发赴青州而来,不过正如王霖所希望的那样,赵构有意无意地绕行河北大名,准备从河北大名经东平再赴青州。 故意绕一圈。 毕竟还是个贪玩的孩子。 而从河北大名府传来的信息却说,原梁山头领林冲投靠了皇三子赵楷的外戚、侧妃裘氏的父亲,大名府知府裘人杰。 燕青格外关注河北大名的消息,这显然与他的出身有关。 尤其是关于卢俊义的消息。 最近的消息让燕青隐隐有些不安。 裘人杰贪婪成性,到任即开始疯狂敛财,目标便是河北大名本地的商贾士绅。 卢俊义作为大名府最大的财主,因为不屑与裘人杰为伍,最近已经被官府查封了城内的多家店铺。 不过卢俊义根本就不在乎。 卢家的产业庞大,名下的店铺数以千计,你就是把大名府城内的店铺全部给他查封了,也损伤不到卢家的根本。 王霖在府内有个隐秘的小书房。 王霖经常独自一人在书房内捣鼓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通过渤海商号目前已经变现为巨大财富的东西,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这个小书房除了燕青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进。 这是府中最大的禁地。 从各地来的信息,除了一些特别紧急的燕青会当面及时汇报之外,其余的都会先经他的手汇总,然后分门别类给王霖装入案头上的匣子中,如来自东京的信息都会集中在“东京匣”。 王霖推开小书房的门,照例坐在书案背后先去阅读信息,这就与他上辈子的晨读一般习惯。 王霖最近关注的焦点实际还是在于卢俊义和赵构,以及梁山方面。 宋江的进展还是非常顺利,目前的梁山战将数十,喽啰过万,可谓是兵强马壮。 他日到了摘果子的时候,王霖不会犹豫不决,不过当下还是先养着的好。 “皇九子构离京,绕行,赴大名府。” “时迁、戴宗下山,去大名府。” “半月内,裘人杰命林冲查封卢家店铺十余间,矛盾渐激化。” “种师中出军定州,奔袭涿州,无功而返。” 看完这些信息,王霖嘴角慢慢噙起一丝古怪的笑容来。 他知道,苦苦谋划了这么久,一个适当的时机终于还是成熟了。 他断无可能放过卢俊义这等当世无敌的猛将。 “燕青,我明日一早,先独自一人先去河北大名,你随后率两千虎神卫、三千伏虎铁骑火速急行军跟来。” 燕青震惊,不知王霖突然要去河北大名意欲何为,而且还要带兵前往! 但燕青对于王霖的军令,从来都不会多问半句。 …… 青州城外,日暮西斜。 李清照披着件大氅,凝望着漫山遍野的秋色,心有所感,便轻声吟道: 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 烟光薄,栖鸦归后,暮天闻角。 断香残酒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 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她的使女兰儿站在一侧,见使君王霖独自一人缓步行来,兰儿刚要大礼参拜下去,却被王霖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免得打扰了李清照的才思。 李清照凝望山色良久,幽幽一叹。 突听身侧有人轻笑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同样是咏秋之作,如今物是人非,想必先生情怀也与过去自是不同了。” 李清照扭头见识王霖,面色大红。 王霖所吟是她多年前所作,那时与赵明诚还是郎情妾意之时,词中多含暧昧,如今重阳依旧,却是时过境迁事事休了。 “使君何往?” “我去军营归来,见先生独自一人徘徊山麓之下,若有所思,就过来看看,果然又闻先生新作。” 李清照默然,叹息。 王霖望着她越加清瘦的侧影,不由轻道:“先生悲秋源于内心抑郁,其实人生苦短,转瞬即过,应当该放下时就放下,风物长宜放眼量,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才是。” 李清照缓缓点头:“好一个活在当下,言简意赅,颇具真谛啊!使君好意,清照明白。只是清照天性如此,一时情怀激荡,控制不住,又在这自怨自艾,倒让使君见笑了。” “其实清照倒也不是放不下过去,而是觉得未来浮萍无依,略有所感罢了。” 似是觉得自己解释得有些多余,李清照赶紧又换了个话题道:“清照素闻使君诗才绝世,平时却鲜能得见使君大作,如今恰逢秋景,这山色如此瑰丽,不知使君可否有佳作赐教?” 王霖轻笑:“如何敢在先生面前献丑?” “请使君赐教。”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王霖略一思忖,就缓缓道出。 王霖其实没有多想,辛弃疾这首关于秋的丑奴儿就脱口而出,但吟完他就有点后悔了。 这李清照本来就多愁善感,如今自己又来了这么首“愁云惨淡”的词,岂不是让她更加沉湎不可自拔? 然而李清照却直接会错了意。 她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只觉王霖这“欲语还休”,似隐隐绰绰在向自己表达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忍不住双面飞霞,垂下头去。 “端的是好词。”李清照良久才幽幽道:“真的是天凉好个秋,临终点题,妙不可言。使君诗才不亚苏学士。”m..Com “岂敢!” “我甚少夸人,此话言出肺腑,并非阿谀奉承。” 两人并肩站在坡下,指点着漫山美景,吹着微凉的秋风,谈兴渐浓。 此时,不远处来了三五辆马车,这几辆马车刚下山归来。 坐在其中一辆车内的贾氏掀开车帘,见李清照与一个翩翩浊世公子哥儿站在那似乎郎情妾意的样子,心头就起了很强的妒忌心。 贾氏煞费苦心将李清照逐出赵家,又掌控了赵家大权,最近听闻李清照进渤海郡公府上任了个劳什子的女官,背后也没少诋毁谩骂。 如今见李清照离了赵家,照旧有这种俊美的青年公子陪伴左右,她心里头的那股邪火一时间就没忍住。 “李氏,你果然天生淫贱,行为不检,刚被赵家驱逐,这就又勾搭上哪家的哥儿了?” 李清照脸色一变。 她转身将贾氏与她的使女——那个叫兰香的恶婢缓步走来,面带冷笑。 贾氏身后不远处,还有两个被下人前呼后拥的锦衣男子站在那,向这边投来玩味的瞥视。 王霖转身望去。 他便猜出这估计就是赵明诚家里那个越来越嚣张的小妾贾氏了。 贾氏把贾家在莱州的产业搬迁来了青州,又在青州城内开了几家铺子,几乎把赵家改称贾家了。 而且,她父亲贾莱还攀附上了东境首富、青州孟氏。 又通过孟氏往知府花荣府上送了不少银钱,买通了不少花家的下人,包括花家的大管家花场。 花场是花荣兄妹家族的人,论起辈分,花荣还得喊花场一声叔父。 花荣如今位高权重,自然也从老家来了些人投奔依附,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贾莱父女今日在赵家在山中的别苑宴客,请的就是孟家家主孟庭的小舅子董悼,花荣府的大管家花场。 其实这些小动作焉能瞒得过王霖的眼睛,只是贾家父女作为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王霖懒得去管罢了。 而且他也相信花荣不可能给贾家这等人品卑劣的商贾当什么保护伞,至于花荣身边有几个蛀虫,只要不影响大局,王霖还是觉得等花荣自己发现自行铲除比较好。 他并不知,他眼里的这些小人物——如孟庭的小舅子董悼,花荣的管家花场,但在青州人眼里,这已经是惹不起的大人物了。 孟家家主孟庭的女儿嫁给花荣为妻,还是使君王霖一力促成。 花荣是王霖麾下第一大将,还兼任青州知府,从五品高官,又是王霖的大舅哥,与花荣沾亲带故的这两人自然水涨船高。 在青州,不说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暗中敛财还是有的。 只是青州人敢怒不敢言而已。 第197章 上梁山:朱家老店 李清照没想到会撞上贾氏这等她最厌恶见到的人,原本如今她与赵家早已毫不相干,可这贾氏却主动挑衅,而且口出污言秽语,气得李清照浑身颤抖。 兰儿在旁忍不住怒斥道:“贾氏,你好放肆,竟敢对女官口出恶言!” 贾氏冷笑:“你这小蹄子,贱婢!咋,如今勾搭上富家哥儿了,胆儿肥了?敢跟老娘当面锣对面鼓了?” 贾氏挥挥手,贾家的仆从一哄而上。 瞬时将王霖和李清照主仆二人包围起来。 隐秘在暗处的虎神卫刚要现身,燕青却轻笑阻拦道:“罢了,有使君在,易安居士吃不了亏。再说还有花家的人在……你去营中请花将军过来吧。” 以王霖如今的身份,即便他不允许任何人追随,但燕青还是会亲自率暗卫暗中保护,王霖明知也不点破。 王霖沉默不语,他倒是想看看,一个商贾家出身的小妾,到底能折腾出多大的水花来。 李清照冷道:“兰儿,不必理她,咱们走!” 兰儿其实一直在观察王霖的神色变化。 见王霖无动于衷,也就不敢再多言,转身就跟在李清照身后就要走去。 贾氏放肆大笑:“这就走了呀,不管这哥儿了?请教这位哥儿,你是哪家的哥儿呀,好个眉清目秀的哥儿!” 王霖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王霖往前几步,突然探手就扇了贾氏一记耳光。 他从来不打女人,但今日这贾氏却让他控制不住打人的冲动。 恶毒善妒的泼妇,当如是了! 贾氏捂住脸颊怒道:“你敢打我?” 兰香大声呼救,贾家的仆从包围过来就要动武,而此时原本在坡下围观的两個被前呼后拥的男子也走上坡来。 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正是青州大商人孟庭的小舅子董悼,他皱眉道:“你是哪家哥儿,竟敢动手行凶殴打赵县丞的夫人?” 赵明诚还是去益都县赴任了。 虽然是个小小的县丞,治所却在青州城内,总是官身。 王霖淡淡一笑,突然抬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将在自己身前张牙舞爪的贾氏使女兰香打了一个趔趄。 兰香嚎啕大叫,跪在董悼面前哀呼道:“董大官人救命啊,他好放肆,敢打我家夫人!” 贾氏躲在仆从背后,也咬牙切齿道:“你这小厮自己找死!来人,拿下他,送益都县衙官办!” 董悼在旁打量着王霖,见他衣衫华美,气度不俗,怕是城内某位大人的内眷,担心惹上麻烦,便阻拦道:“算了,赵夫人,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就不必经官了吧?我说你这小厮,你当面给赵夫人陪个罪,这事就算了!” 贾氏虽然不忿,却也不敢得罪董悼,便咬牙应承。 王霖冷笑:“让我给这个恶毒女人赔礼道歉吗?你确定?” 在旁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花场大步走上前来,刚要发作,冷扫王霖几眼,突然浑身一个激灵,陡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来青州时间尚短,并未见过王霖,可王霖的样貌行止,花家人背后可没少絮叨。 虽然还不确定,但花场还是后背冷汗湿透,他悄悄又退到了一旁。 董悼没想到眼前这青年公子哥儿如此傲慢,虽然这贾氏与他并无多深的交情,但从贾家得了不少钱财好处,众人围观下,此刻要说撒手不管,他董大官人的面上也搁不住。 便怒道:“小哥儿不要不识抬举,某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反而还要咄咄逼人吗?” “这女人口出恶言在前,羞辱女官,我打她一巴掌已经算轻饶她了。” 王霖淡然一笑,眼角的余光发现一匹快马疾驰而至。 马上的正是一身劲装打扮的女将军花蕊,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本想继续撩拨贾氏和董悼这些人再蹦跶蹦跶,然后他方好趁机收拾他们,也顺带敲打敲打那些试图仰仗花家权势为恶的人,结果不料花蕊却来了。 好戏演不成了。 花场见花蕊纵马扬鞭赶来,心头更加不安,就知道他猜中了。 眼前这俊美哥儿,怕正是使君王霖。 这贾氏死定了。 花场又下意识往坡下退了一段。 花蕊柳眉轻蹙,在马上扫花场一眼,却也装作没有看见他。 花家有些人狗仗人势在青州胡作为非的事,花蕊略有耳闻。 只是她心思都在军中,天天忙于操练她和扈三娘联合募集的那支两千人的女兵方队,花家的事觉得还是交给兄长去管。 但没想到花家的人竟然惹到了自家夫君。 她要不来,以王霖的手段,花家这些人保不住小命。 董悼正待怒起,突然见到花蕊,不禁吓一跳,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拜见花将军!” 花荣与孟家小娘的婚礼上他见过花蕊。 董悼这一跪,贾氏也就惶惶然带着一干仆从跪了下去。 只是她绝没想到,花蕊连看都不曾看她们这些人一眼,径自去亲亲热热站在王霖的身后叫了声夫君,又向李清照抱拳一礼:“见过清照姐姐!” 李清照忙还礼:“花将军!” 董悼大惊失色。 花蕊是什么人还用问吗,能让巾帼不让须眉的花将军如此乖巧温柔侍立在侧还喊夫君的,除了使君王霖还有谁? 董悼当即险些吓尿,连讨饶都不敢,伏地不起。 贾氏面色煞白,知道自己这回惹上了滔天大祸。 坡下,花场也胆战心惊跪了下去。 …… 残阳如血。 董悼、贾氏、花场三人跪在前头,身后呼啦啦跪着一大群奴仆。 王霖长身而立,面色冷漠,一言不发。 花荣,孟庭,还有赵明诚匆匆而至。 花荣面色难堪,躬身道:“属下见过使君,属下治下无方,以至于冒犯使君,实在罪该万死!” 王霖淡然道:“花将军,你府上这些人,对我尚且如此,对普通百姓又会如何?我希望你能尽快清理掉你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狗仗人势的玩意儿,否则,你就会变成那些你平日里都瞧不起的贪官污吏一个模样……你懂我的意思吗?” 花荣羞惭无地,拱手道:“属下领命!” “燕青,记下,花荣治下不严,纵奴生事,事后命他去军中自领三十军棍,不得有误。” 王霖又转身望向深躬施礼、诚惶诚恐的孟庭道:“孟家主,我力主孟家与花荣联姻,百般抬举你们孟家,你可知为何?” “在下明白!” “你既然明白我之苦心,希望日后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更不要把我的抬举当成一种倚仗,觉得你们孟家一步登天,攀权富贵,就可以在青州耀武扬威,无法无天了!” “此事下不为例。若再让我听到你孟家的人打着花荣的旗号行事,你自己掂量。” 孟庭冷汗直流,连连施礼不止。 王霖的手段如何,孟庭比谁都清楚。 他自知若不是青州目前需要商贾营运来增加财力,这回孟家说不定就毁了。 王霖叹息一声,上前一脚就踹了赵明诚一个跟头:“赵明诚,我真没想到你堕落到这种地步,看看你纳的这是个什么恶毒妇人!” 赵明诚连连叩首大汗淋漓:“属下知罪!属下这就回去,休了她!” “你还休得了吗?” 王霖冷笑起来,怒冲冲道:“赵明诚,你已经不可救药,我看你也不必在青州呆了,来人,夺去赵明诚的官职,迁登州秦明军中充为烧火杂役!” 赵明诚胆战心惊被虎神卫拖走。 王霖往前走了两步又道:“把这贾氏父女及一应恶奴拖下去……打入死牢,待她生产后,依律杖毙!” …… 王霖处置完毕,径自归府。 他余怒未消,没有人再敢触他的霉头。 这事在青州引起了极大震动。 也给王霖麾下众人一个极为强烈的警告信号。 王霖心里很清楚,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可若是加以放纵不管,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就在青州城内各家府上进行自我反省和自我整肃时,王霖却去了梁山脚下的朱家老店。 朱家老店开设在梁山通往外部官道的十字路口处,远近闻名,说白了就是梁山大寨安在山下的耳目。 只要过往商队经过,消息旋即会传上山去,而随后便有梁山人马下山劫掠。 尽管现在梁山已经换了大头领,可这劫掠的营生却还是照旧。 这么多人人吃马嚼,都需要花钱。 不过,林冲时代的梁山只劫财,并不害命。 可现在的梁山,却因为人多混杂,不法之徒渐多,各种坑害地方的事越来越多。 清风送爽,八百里水泊湖面荡漾,王霖推开朱家老店的门,面色平静走了进去。 朱贵正在柜台后面假寐。 已经很久没有商队经过了。 梁山的名头越来越大,地方官府的警示榜文四处张贴,很多过往商队宁可绕路,也不再从梁山脚下经过。 突见店中来了个风姿俊秀的青年公子哥儿,朱贵愕然,定了定神赶紧上前招呼。 王霖扫他一眼,正是朱贵,却也故作不知。 他使用神行技能赶去大名,路经梁山歇脚的当口,在路边救下个上吊寻短见的老汉,才知老汉是郓城县张家庄人氏,女儿张氏被梁山上姓穆的兄弟两人掳走,还打死了他的老伴,一把火把他家的三间房给烧了。 王霖勃然大怒。 若说梁山打家劫舍为的是生存,或许还可以理解,但如此欺男霸女恃强凌弱,这样的梁山王霖真的接受不了。 这也让王霖突然意识到,梁山这边不能再放纵不管了。 任其野蛮生长,这群山大王将来更难管束。 所以他临时改变主意,来了梁山。 第198章 上梁山:杀穆弘穆春! 店伙计上了一堆的酒菜。 这是一家山贼开的黑店,酒菜中蒙汗药啥的都可以想见,可王霖照旧敞开来大吃大喝。 他在试探梁山的底线。 如果梁山连他这种孤身在外的读书人都不放过,那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然而接下来的事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见他晃晃荡荡倒在地上,朱贵嘿嘿干笑两声,还没等说什么,后院就闯进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来。 正是没遮拦穆弘。 小遮拦穆春。 与朱贵相比,这两人的属性值还不算低。 尤其是穆弘,武力值处在与燕青相当的层次。 毕竟水浒排第二十四位,能担任马军八骠骑兼先锋使,而且还能敌卢俊义三招的人。 穆弘是江州揭阳镇人氏,出身富户,武艺高强,性情暴虐。 揭阳有三霸,揭阳岭上以李俊、李立为一霸,浔阳江中以张横、张顺为一霸,而揭阳镇上则以穆弘与兄弟穆春为一霸。m..Com 穆弘兄弟在镇上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后来得罪了蔡京的九儿子蔡老九,也就是当时的江州知府,被官府缉拿,便跑到揭阳岭上与李俊李立等人一起占山为王。 再往后,梁山势大,这几人又觉得与梁山上不少人是熟识,就跑来梁山入伙。 说起这个,王霖其实早就发现,虽然这個世界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了不少细节的走向,尤其是宋江的成长路线有了局部的调整之后,很多人的命运轨迹也在随之发生某种偏移,比如这穆氏兄弟。 然而正如金国入侵大宋的大势不可逆,梁山大聚义也属于某种不可逆的支线大势,所以梁山的大旗竖起来,该来的人还是会来。 话有些扯远了。 穆弘一把抓起王霖的随身包袱,翻了翻,只翻出几两银子来。 不由恼火道:“老朱,看这厮穿得甚是体面,可囊中却寡淡得很,扫兴,拉出去砍了吧。” 穆春也皱眉道:“这身袍子不错,拔下来。” 朱贵苦笑拱手道:“两位穆头领,看他样子不过是个读书人,既然没什么财帛,不如放了算了。” 穆春冷笑:“朱贵,你这说得甚鬼话?你我在此打劫,你却心软得跟个婆娘一样,你放他走了,他去官府一告,岂不引官兵来攻?你这店还开不开了?” “就像郓城乡里那老汉,你背着咱兄弟偷放他走去,结果他随后连番去县衙告状,不定哪天就引官兵来找咱梁山大寨的麻烦!” 朱贵无语,他心道你抢了人家的闺女,杀了人家的老妻,还要斩草除根,这心也忒黑了些。 再说放那老朽一条生路又能如何,他已风浊残年,还能活几天? 至于去官府控告,这郓城县的知县敢来梁山找麻烦吗? 但这穆氏兄弟虽然上山不久,但仗着与李俊李立还有张横张顺兄弟同乡,这伙人共同进退,他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小执事头领,怎敢得罪? 朱贵无奈也就挥挥手,示意两个店伙计上来拖走王霖,吩咐直接去后面宰了。 王霖心中怒起。 他对梁山中这些视人命名为草芥的恶徒——如这穆氏兄弟,还有那在十字坡上开黑店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夫妻,其实没什么好印象。 这是他当初果断杀王英的主要原因。 然而他还是没想到这些打着替天行道大旗的所谓梁山好汉,有些人连基本的底线都没有。 若只杀恶人、贪官倒也罢了,可连本地农人都不放过,抢了人家的女儿还要再杀人家的老伴,烧了人家的房子,何等恶毒残忍? 甚至连自己一个读书人都说砍就砍了,只能暴露出当前梁山良莠不齐的现状。 王霖眼里断然容不得半点的沙子。 他的麾下绝对不能有欺男霸女滥杀无辜的恶徒,哪怕你武功再高,他都必除之。 即便是已经归了他麾下的李逵,他也命武松严密看守,若李逵胆敢妄杀无辜,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两个店伙计拖起王霖正往后院去,王霖突然左右两拳,将店伙计打晕在地。 他拍了拍手,缓缓走了回去。 穆弘见状,大惊下拔出佩刀,一刀砍来。 刀锋呼啸,王霖冷冷一笑,一个闪身避过这一刀,尔后闪电般击出一拳,正中穆弘的面门。 他盛怒之下用了全部力气,速度也奇快,这一拳就将穆弘打了个满面血迹,鼻梁打断,惨呼不绝。 穆春大怒,也挥刀砍来。 王霖一脚踹去,穆春旋即被他踹倒。 而不待穆春反应过来,王霖已经顺势从他手中夺去了刀,刷又一刀斩去穆春的一条臂膀! 穆春惨叫,血流如注。 穆弘见兄弟受到重创,立时上前拼命,手中刀挥得密不透风,刀刀朝王霖的致命处招呼。 王霖长啸一声,也不花哨,直接反手一刀磕飞穆弘的手中刀。 却揉身逼近,迅猛一刀将窝在地上血流过多眼看不活的穆春捅死,尔后一脚踹翻了目眦欲裂的穆弘。 “还我兄弟命来!”穆弘咆哮着扑来。 王霖嘴角哂笑,也不躲避,划拳为掌,用力斩在穆弘后脑勺上,生生将这厮砍晕过去。 就这一刹那的功夫,穆春被杀,穆弘死活不知,这一切朱贵根本就反应不及。 而当准备纠集店中人手准备上前围攻时,却见王霖手中刀锋直抵穆弘脖颈之下,冷道:“朱贵,我不杀你,你马上回山去,将被这穆氏兄弟抢上山的郓城县张老汉的闺女带下山来,否则我便取了他的狗头!” …… 红日当空。 梁山水泊岸上,王霖昂然而立。 脚下躺着的一个是穆春的尸体,一个是被捆缚起来昏迷不醒的穆弘。 身侧,一个哆哆嗦嗦的老汉站都站不稳,面色惶恐之极。 眼看那水面上密集的芦苇从中闪出两三条舢板来,船上百余名梁山喽啰凶悍无比,挥着刀剑嗷嗷直叫,老汉吓得一头栽倒在地。 梁山人马越来越靠近岸边,前面的舢板上站着个身材长大的大汉,浓眉大眼,红脸皮,铁丝般髭须。 混江龙李俊! 李俊的身后,正是与穆氏兄弟素来交好的张横张顺兄弟,童威童猛兄弟,以及李俊的兄弟李立。 李俊心性沉稳,他遥望王霖情状,又阻拦住就要跳上岸去与王霖厮杀为穆春兄弟报仇的张横张顺与童威童猛,冲身侧朱贵沉声道:“就是此人杀了穆春,擒了穆弘?” 朱贵拱手道:“然。此人来店吃酒,本以为是个路过的书生,结果不料中了药,还反杀了穆春,又将穆弘头领擒下!” 李俊倒抽一口冷气。 穆弘穆春的武功他颇为了解,一个这么个文弱书生竟能反杀穆氏兄弟,这足以说明此人绝不简单。 江湖上向来藏龙卧虎,谁知道穆氏兄弟今日惹上了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李俊定了定神也命众人不要下船,就站在舢板上声若洪钟道:“请教这位好汉,高姓大名,不知何故杀我梁山兄弟?” 王霖远远扫李俊一眼,昂然道:“你这梁山,号称替天行道,却平日里干得都是欺男霸女恃强凌弱的勾当!你还有脸问我何故杀穆春?他们对我下药,要取我性命,难道我还坐以待毙不成?!” 王霖陡然爆喝道:“朱贵,速速将这张老汉的闺女送过来,不然,我立时砍了穆弘的狗头!” 童威童猛突然跳进水中,游上岸,各自挥刀就砍向王霖。 李俊皱眉,却是瞪了要上岸帮忙的自家兄弟李立一眼,又拦住张顺张横二人。 童威童猛麾下数十喽啰也吵吵嚷嚷冲上岸去。 这下山来营救穆氏兄弟的人中,有朱贵的兄弟朱富。 他躲在船上仔细端详,突然面色一变。 他认出这竟然是当日曾任沂州刺史,现在青州六州总镇、伏虎军节度使、渤海郡公王霖! 朱富赶紧跳过朱贵所在的那条舢板上,伏在朱贵耳边说了几句,朱贵浑身大震。 王霖是何许人,名头之大,山东全境可以说是家喻户晓。 难怪穆春被他轻而易举一刀灭杀! 而且王霖手握十万重兵,坐镇青莱六州,梁山惹上他,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李俊三人回望朱家兄弟。 朱贵拱手叹息道:“我家兄弟认出,眼前这位正是青州总镇,伏虎神将,王霖!” 李俊面色抽搐,他一把抓住朱富的手:“你可当真?” 朱富道:“当时王使君还任沂州刺史,我与他有过两面之缘。肯定不会认错!” 此时王霖已经孤身持刀杀进童威童猛兄弟带领的数十人中,纵横来去,刀光四射,杀得梁山喽啰鬼哭狼嚎到处逃窜。 李俊再也不敢怠慢,一面命人速飞箭传讯山寨,一面命人鸣锣收兵,他是担心童威童猛一个不慎,会折在王霖手上。 连林冲、鲁智深这样的人都败在王霖手上,何况是他们! 然而为时已晚。 上岸来围攻王霖这些人,除童威童猛两人看势不妙,跳下水去仓皇逃回,其他喽啰已经被王霖杀了个精光殆尽。 岸上血流成河。 …… 晁盖宋江等人听闻王霖居然来了梁山,而且还与梁山的人马发生冲突,杀了小遮拦穆春,擒了没遮拦穆弘,那是大惊,赶紧率梁山众人乘船赶来。 尤其宋江,急得在船上团团转。 他倒不担心李俊这些人伤到王霖,他是怕李俊这些江湖上的亡命徒不通时务,更加触怒王霖。 王霖远远看到晁盖的大船出现,便扫了脚下的穆弘一眼。 他已经杀了穆春,自不能为自己留着这个心腹大患,可若晁盖求情,他又很难回绝,不如现在就动手。 一念及此,王霖手起刀落,就将穆弘脑袋斩下,血溅当场。 【王霖—生命10,气血17,气运7,智力11,武力75,声望95,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 此番杀穆氏兄弟,原地踏步很久的武力值终于提升了2! 在湖面上与王霖遥遥相对的李俊这些人见状大惊失色。 喽啰兵惊声尖叫,张横张顺更是掩面大哭。 童威童猛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他们倒是想上去为穆氏兄弟报仇,然而王霖那手段根本就非凡人能敌,他们冲上去也就是平白送两条性命。 不多时,晁盖宋江的大船抵达。 晁盖在船头上朗声大叫:“贤弟别来无恙乎?” 宋江则跳上岸去,也不顾梁山众人众目睽睽,径自拜倒在王霖身前:“宋江拜见使君!” 宋江这纳头一拜,李俊等人心中立时叹息,知道穆氏兄弟这回是白死了。 他早就听闻王霖与晁盖吴用乃是结拜兄弟,却并不知这位二头领宋公明居然也如此敬重王霖,居然不顾体面,当众就拜倒在地。 行了觐见之礼。 晁盖倒没多想,反倒是吴用眼珠子一转,长眉一挑。 他心道:宋三郎何故对王霖贤弟如此,其中大有文章…… 吴用深望拜在王霖身前的宋江背影,却也笑着拱手道:“贤弟!” 王霖俯身将宋江扶起,又与晁盖吴用见礼。 鲁智深也上前见过。 …… 梁山大寨,聚义堂。 晁盖宋江两人纠集目下梁山上所有的大小头领数十人,这些人头上的属性面板忽明忽暗,王霖逐一扫视过去,除了方才见到的李俊这些人,以及老相识鲁智深,其他人实际也就那么回事,他的目光只在母夜叉孙二娘身上略多停留了片刻。 王霖心里很清楚,此番晁盖聚集起众人,说是给他接风洗尘,无非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否则王霖若是无缘无故杀了穆氏兄弟,即便王霖位高权重,势必也会引得梁山分崩离析,导致不少人与晁盖宋江离心离德。 “使君请入座!” 宋江长身为礼,根本就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在态度上依旧毕恭毕敬。 对于宋江来说,梁山这份基业可有可无,若非王霖有命,他才不愿与这群亡命之徒混在一处。 况且他现在已是官身。 主君到了,他无论如何不敢怠慢。 这回就算是晁盖都看得有些狐疑了。 王霖暗向宋江使了个眼色,现在还不是宋江挑明身份的时候。 王霖缓缓入座贵宾位,却向主位上的晁盖以及旁边的吴用拱手道:“两位哥哥,昔日宋公明在青州深陷大狱,为我所救,当时我还托他给两位哥哥送了封信,不知可曾收到?” 晁盖这时方才恍然大悟,心道宋三郎原来是知恩图报,所以对王霖贤弟如此恭敬。 吴用却眸光闪烁,明显有点不信。 他实在是太了解宋江为人了。 若单是救命之恩,宋江定不会如此。 可他信不信无关紧要,梁山其他人相信就得了。 第199章 打遍梁山无敌手,拳头大才是真理! 王霖端坐在聚义厅内,与晁盖、宋江、吴用及鲁智深谈笑风生。 时下梁山,大头领晁盖,二头领宋江,鲁智深排第三,吴用第四,其余人按武功和江湖威望排序。 除了阮氏三雄、刘唐、公孙胜之外,厅中人均向王霖投来不善的目光。 毕竟王霖是官。 他们是匪。 官匪本就是天然的对头。 而在座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桀骜不驯、无法无天之辈,对官拥有天然的仇恨。 当然更重要的是,王霖杀了穆氏兄弟。 他们的逻辑是,无论穆弘穆春犯了多大的过错,都应该由山寨处理,而且罪不至死。 然而王霖却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干了。 尤其是当着梁山人马的面,把穆弘给杀了。 这引起了不少人的愤怒。 实际就连阮氏三雄这些都觉王霖这回做得甚不妥。 晁盖哥哥目前为梁山之主,你既然是晁盖哥哥的结拜兄弟,就算是为了晁盖哥哥,也不能这么擅自杀了穆弘。 王霖心知肚明。 却也凛然不惧。 梁山这些人,目前武功最高的应该是鲁智深了。 但鲁智深也曾是他的手下败将,以他现在的武力值和各种强大的属性叠加,自信足以打遍梁山无敌手。 若是有人跳出来不服,他不介意把他给打服。 如果打不服,那就除之。 说白了吧,他唯一在意的还是晁盖宋江这些,其他人能收服最好,若不能收服,也不影响大局。 三十六天罡,主要力量都已经归于王霖。 七十二地煞,能收拢多少算多少。 这就是当前王霖对所谓梁山好汉的态度。 正因为他把梁山当成“羊”来养,所以才受不了穆氏兄弟如此恶行。 他并不指望这些江湖匪类变成正人君子,但至少请保留一点做人的底线。 …… 王霖面色不变,随意与晁盖说些别来的闲话。 他等着有人跳出来。 他目光在一干人身上来回逡巡,果然见小尉迟孙新站出来了。 孙新背后也是一个小团伙。 他的哥哥孙立,老婆母大虫顾大嫂,他老婆的表弟解珍解宝,邹渊邹润等等。 实际孙新这伙刚从登州来投梁山不久,才刚立足。 他们等于是王霖到任青莱之后叛离登州的人,对王霖这位青莱总镇节度使自然心怀几分警惕。 尤其见王霖与晁盖宋江关系这么好,他们更是担心,王霖会要求梁山将他们赶下山去,然后沦为官府的阶下囚。 毕竟登州对他们的海捕文书还没有撤销。 孙新大声道:“晁盖哥哥,公明哥哥,在下有话想请教登莱使君,不知可否?” 晁盖深吸口气,他望向王霖。 王霖淡然一笑,“小尉迟孙新,你但问无妨。” 梁山人包括晁盖宋江吴用这些在内都吃一惊,王霖竟然识得孙新? 方才还没来得及给他介绍梁山群雄啊。 或者过去就曾相识? 然而并不是。 病尉迟孙立立时目光阴沉投向王霖。 顾大嫂、解珍解宝也一起投来惊疑的目光。 孙新愕然:“使君老爷,识得区区在下?” “你和你的哥哥孙立,妻子妻舅一干人原本在我登州讨生活,尤其你哥孙立还曾是我治下的军官,你们前番劫牢反出登州……若不是我命镇三山黄信放你们一马,尔后又一路放行,在我伏虎大军的层层围剿下,孙新,你觉得你们能平安上得了梁山?” 王霖平静淡漠的声音在聚义大厅中久久回荡着。 孙新面色涨红,搓了搓手。 他们记得当时黄信和登州官军是真的放水了的。 而且随后他们过莱州、青州、淄州一路向西,也没遭遇官军的阻拦。 孙立本来还觉得是军中故交关照,现在想,居然是王霖在背后的安排。 孙新突然觉得有些后背发冷。 原来自己这些人根本就没逃脱王霖的掌控,哪怕是现在。 孙立缓缓起身,抱拳拱手道:“若当真如此,在下兄弟等还要谢过使君宽宏大量!” “你们劫持大牢罪同谋逆,但我考虑到毕竟事出有因,也就姑且网开一面。你们也不必谢我,我也从未想过要借此施恩。” 既然如此,孙新咬了咬牙,还是把很多人想说的话说出口来:“使君是官,位高权重,为何来我梁山?那倒也罢了,既然使君与晁盖哥哥、公明哥哥都是至交好友,来我梁山一趟也不打紧,我辈自当高接远送,摆酒款待。” “然而,使君却为何屠我梁山兄弟,那穆氏兄弟原本与使君八竿子打不着,无冤无仇,可使君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两位兄弟杀之!莫非使君仰仗武功高绝,就不把我梁山英雄放在眼里吗?” “晁盖哥哥,公明哥哥,穆弘、穆春枉死,必须要讨个说法!!” “是啊,晁盖哥哥,我梁山上下结为兄弟,发誓同生共死,共享富贵,岂能坐视两位兄弟惨死而不顾?” 孙新话音一落,孙立等人,童威童猛,张横张顺,张青孙二娘,打虎将李忠等等一大群人都起身鼓噪起来。 看这阵势,有对王霖展开群殴的可能。 尤其打虎将李忠跳得很凶。 李忠远在桃花山逍遥自在,王霖当初突然派兵围困桃花山,李忠不得不收拾细软逃离青州来梁山入伙,这仇他还记着呢。 晁盖拍案而起:“诸位兄弟不要呱噪,关于穆氏兄弟之死,晁某日后定当给诸位一個交代便是。” 宋江也起身皱眉大喝道:“尔等莫要对使君无礼!再有抗命者,军法从事!” 宋江是真怒了。 按照原本的剧情,他从来就没放弃过归顺朝廷的念头,不屑于为盗匪,一直忙于招安。 高俅被梁山掳上山来,他尚不敢轻易得罪,何况当前的王霖是他发誓效忠的主君! 虽然晁盖也觉得王霖杀穆氏兄弟有些草率,但作为结义兄长,他肯定要替王霖背下这场。 他打算是等王霖走了,再来处置这茬,结果现在就被人闹将起来。 王霖缓缓起身,他也不愿意让晁盖背锅。 王霖缓步而行,径自走到孙新这群人身前,面色冷漠道:“既然你们问到此处,那我便与诸位分说分说!” “我此番率军去河北大名公干,路经梁山,本想上山来探望下晁盖哥哥和宋公明,结果如何?朱贵和穆氏兄弟将我下药蒙翻,还要结果我的性命,请教各位,难道只许你们杀人放火,不许我就地反抗吗?” 孙新冷道:“这事是不假,可这都是误会一场,若使君当时通名道姓,道明来意,穆氏兄弟还能做这等事?” “哦,如此这反倒成了我的错了?”王霖讥讽道。 孙新拱手道:“在下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只是说,本就是误会,使君何必妄杀我梁山头领,为何不交给我梁山处置?尤其穆弘已经落入你手上,你竟还当着我梁山人马的面杀了他……” “我杀他,自然有非杀不可的理由。” “那郓城县的张老汉,闺女年方十五,已经许了人家,穆氏兄弟两人夤夜去抢,兄弟二人竟同时糟蹋这么一位良家妇女,随后又杀人之母,焚其家宅,这等旷古恶行着实令人发指!” “莪请教诸位,这两人到底该不该杀?” 童威童猛反驳道:“乡间刁民的一面之词,岂能轻信?我梁山好汉,焉能干出这等违背人伦的兽行来?” 王霖突然望向朱贵冷然道:“朱贵,张氏女子可还在山上?穆氏兄弟辱人女儿、杀人父母的恶行,可是我虚构?” 朱贵面色涨红,垂首不语。 其实这事梁山人尽皆知,何必问他。 “看来,只许你梁山头领杀人放火,不许旁人说半个不字啊!尔等口口声声说要替天行道,却倚仗武力恃强凌弱,滥杀无辜,这是行的哪门子道?” “不要说区区穆弘穆春,今后尔等谁要作奸犯科,被我撞上,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一双我杀一双!” 王霖言辞慷慨,他想起穆弘穆春两人强暴同一个乡女的禽兽行径,就气不打一处来,怒发冲冠难以自持。 他想起前世办过的一个案子。 凶犯同为双胞兄弟,本为劫财,后见对方花容月貌,便又起了色心,先后下手,导致那女子被抡致死! 而随后两人焚尸灭迹,又将受害者父母杀人灭口。 案发之后,王霖率专案组耗费半年时间才将之绳之以法,当时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性卑劣,以至于此! 当然他“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气头上的话,对于梁山人来说,也不好听。 孙新孙立等人闻言均露怒色。m..Com 孙新大叫道:“王霖,莫要倚仗官身就在此咄咄逼人,我梁山好汉怎么行事,要你管?老子们既然已经反了官府,就不怕你们这些官老爷!” “纵然你说的是真的,不过是一个乡女,多大点事?穆氏兄弟或者过分了些,但赔些银子给她,不也就成了,何必要伤了我梁山头领的性命?” 孙新这话立时点燃了王霖一直强行压制起来的熊熊怒火。 说白了吧,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卑微之人命如草芥,在这些拥有武力霸权的梁山人眼中,梁山脚下一家乡民的死活根本就无足轻重,抢了人家女儿、杀了人家父母、焚毁人家家园的事,对他们来说就如同碾死一窝蚂蚁一般轻描淡写。 即便穆氏兄弟做得不妥,但因为前者卑贱,后者最多也就是赔些银钱就拉倒,反倒是一种恩赐了。 就是这种逻辑。 从本质上说,这种逻辑比高衙内在东京欺男霸女恶劣百倍千倍! 穿越了这么久,即便明知这等事在身边司空见惯,个人之力也难以逆转这种根深蒂固的人吃人的近乎普世的丛林逻辑,但王霖还是触之必怒! 他受不了这等事,也决不允许自己麾下有这等人存在! 所以他制定的伏虎军律第一条,就是欺压百姓、恃强凌弱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你行大恶,那我便用重典! 王霖慢慢挺直了腰板,周身气血沸腾涌动,身上发散出的无形的气势和杀机,犹如一柄长剑,直刺苍穹! 周围梁山人面色骤变,下意识退避三舍。 “你说得甚好。在尔等眼中,一个乡民一家就是蝼蚁一群,杀了也就杀了。” 王霖瞬时逼近孙新,冷森道:“可在我眼里,你们这些所谓的梁山好汉,其实也不过如蝼蚁一般!” “孙新——这完全是你的逻辑,穆弘穆春杀乡民,与我杀穆弘穆春,没有半点不同,杀了便杀了,还问什么缘由?我纵杀了穆氏兄弟,你又能如何?” 孙新气得浑身颤抖:“王霖,你这狗官,欺人太甚!” 顾大嫂大叫:“各位兄弟,与这狗官拼了,大不了一死,总不能咽下这口恶气去!” 解珍解宝等人立时围拢上来,眼看冲突就起。 晁盖皱眉起身刚要阻止,却被吴用一个眼色给止住了。 吴用压低声音道:“王霖贤弟必有深意,兄长暂且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就是。” 王霖仰天大笑:“也罢,今日我就站在这,你们谁想上来为穆弘穆春报仇,那就尽管来!或者一起上!我若败在你们手上,任凭处置,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我死在梁山,也算是命中注定!” 宋江刚要上前阻拦,却被王霖冷漠的眸光投来,浑身冷汗津津,再也不敢多言。 …… 梁山大寨,演武场上。 数千喽啰和数十头领围观,王霖手持一杆长枪,凛然而立。 军鼓擂起,第一个冲上去的自然是孙新。 然而孙新的武力在王霖眼里实在不堪一击,他在梁山中排第一百位,属于比较底层的存在。 孙新使一条鞭枪,他冲上场来刚甩了一个鞭花,亮了个相,就被王霖手中枪当头劈下,势不可挡砸中左肩,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半个回合都不到,孙新败。 孙立见兄弟负伤,哪肯干休,立即挥舞长枪就冲了上去。 孙立在梁山排名三十九位,又曾任登州兵马提辖,武功自然比孙新高出很多。 他一枪直刺向王霖胸口,王霖冷笑间也不躲避,直接用手中枪横档开去。 他此番盛怒出手,也有威慑群雄的本意在,下手便用全力,根本不加留手。 他手上是何等力量,孙立这杆枪只在两枪碰撞的瞬间就被格飞,孙立双手虎口震裂,渗出丝丝血迹。 孙立面色一变,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王霖对手。 他深吸口气,突然就地滚去,瞬间滚至王霖身侧,骤然一个翻身,一手撑地而起,另外一只手拔出腰间的水磨钢鞭兜头便朝王霖头上击落。 这相当于偷袭了,而且下手狠毒。 宋江围观见此忍不住大叫道:“使君小心!” 王霖嘴角挑起一抹冷漠,他从来是人待我以诚、我报之以礼,既然你敢下黑手,那就怨不得我了! 王霖铁了心要拿孙立立威。 当即弃枪、侧身、夺鞭一气呵成,尔后他爆喝一声,生生击出一记重拳,正中孙立胸腹。 所谓一力降十会,王霖手上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冲进孙立体内,摧毁着他的经脉和血肉,孙立惨呼声起,仰面喷出一口鲜血,同时整个人都被王霖击飞,重重落于数丈开外。 离得近的李俊等人看得面色苍白,得亏李俊沉稳,他们方才在山下没有擅自去与王霖交手,否则以王霖这般身手,他们连三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甚至会死于非命。 孙立吃了大亏,顾大嫂惊慌失色大叫着招呼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四人,一起跳进场上,救援孙立。 五人各持兵器,一股脑朝王霖身上招呼过去。 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了,况且他们知道单打独斗他们没一人能在王霖手上撑下一个照面。 此时鲁智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起身冲晁盖抱拳急急道:“晁盖哥哥,王少师武功高强,天生神力,堪称天下无敌,众家兄弟难敌,若再这样殴斗下去,刀剑无眼,必有伤亡,还请哥哥叫停!” 晁盖点点头,若是王霖怒极再杀几个梁山头领,这事真就不好解决了。 宋江也起身准备去阻止比试,但这时却听吴用淡淡道:“穆氏兄弟死在王霖贤弟手上,若不让他们出了这口怨气,怕是以后会生祸端!两位哥哥,我估摸着,王霖贤弟下手必有分寸,哥哥们不妨先看看再说!” 数人这一问一答间,王霖已经一拳击倒顾大嫂,一脚踹飞了邹润,转眼间又夺去解珍解宝手中朴刀,身形闪电般掠出五人的包围圈,一刀又横在邹渊颌下,冷淡道:“你们还要打吗?” 邹渊浑身颤抖。 王霖身上发散出的杀气犹如实质,他毫不怀疑,只要他略加反抗,那柄刀锋就会毫不留情切开他的喉管,像切一只鸡。 鲁智深再也忍不住跳下场去,托着水磨禅杖道:“使君手下留情!” 王霖淡然一笑,一把将邹渊推到一侧,“大和尚也要来与我对战一番么?” 鲁智深叹息,双手合十道:“洒家早就是使君手下败将,哪有颜面再来与使君比斗?” 鲁智深这一主动认输,梁山人大多心中生出彻头彻骨的寒意。 鲁智深目前是山上武力最高的人,连鲁智深都自承不是王霖的对手,何况是其他人。 晁盖冲吴用轻道:“与当日在郓城县相比,王霖贤弟的武功越加深不可测了,我看咱们这梁山上,单打独斗,除大和尚之外,已经没有人能在他手上走完三个照面!” 吴用缓缓点头:“然也。哥哥,王霖贤弟连林冲、大和尚这等豪杰都能战而胜之,山上这些兄弟在他眼里,怕真的如蝼蚁一般。我也看明白了,他这回来梁山,是有备而来……” 吴用压低声音伏在晁盖耳边道:“梁山如今鱼龙混杂,浑水摸鱼的人不少,其实让王霖贤弟搅闹这么一遭,甚至杀几个人,更便于咱们掌握局面,自今日之后,那些不听号令的我看也不必姑息,该杀就杀,该逐就逐,否则这梁山水寨真就成了大杂烩!” “而且,哥哥可曾看清楚,公明哥哥似与王霖贤弟之间交往并不一般……” 晁盖极其隐晦的目光扫宋江一眼,却又淡然道:“宋公明与王霖贤弟交好,对我辈来说至少不是坏事,且不必管他!其实他的心思晁某心知肚明,无非还是想着招安,实际有王霖贤弟在,将来你我也迟早都是这条出路!” …… 王霖睥睨全场:“还有要来发泄怨愤,心中不甘,要为穆氏兄弟报仇的么?” 众人沉默不语。 看王霖今日轻描淡写一连将孙新孙立这些人拿下,梁山这些人扪心自问自己比孙立也强不了多少,上去也是自讨没趣。 看王霖手段如此杀伐果断,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关键这是以晁盖和宋江为主的梁山,这两人与王霖关系非同等闲,他们要想对王霖群起而攻,这两人断然不会答应。 畏惧之心生出,所谓给穆氏兄弟报仇的心思就淡了。 其实本来很多人就是赌一口气,只是打着为穆氏兄弟讨个公道的幌子而已。 孙新孙立兄弟这遭负伤不轻,此刻被顾大嫂等人搀扶起来,站在人群外围,向王霖投来仇恨的一瞥。 王霖自知得罪孙新一人,就等于是得罪了这个小团体。 但他根本就一无所惧,若不是看在日后金兵入侵,这些人还能为保卫家国出些力量,他早就来一个杀一个了。 此番不过是给他们一点教训,若还要来寻仇,那便是自寻死路。 所以这个世界说到底还是一个武力为尊的世界,拳头硬才是真理。 跟梁山这些人讲道理根本不行,只能动拳头。 就在此时,隐藏在人群中的打虎将李忠突然跳出来,顺势甩出一柄飞刀,直取王霖后背。 他这飞刀来得迅猛,又抽冷子相当于偷放暗器,而此时王霖正面对着鲁智深正在说话,所以这几乎就是一个必杀局。 谁都没想到。 宋江面色大变,晁盖和吴用也是陡然站起,但一切都来不及示警了。 第200章 梁山整体归顺王霖,复制公孙胜法术技能 若是旁人,哪怕是卢俊义这种武力值的天花板存在,被打虎将李忠偷袭这一刀,不死也得重伤。 但王霖不同。 他拥有系统加持的超乎常人的身法和速度,当心中警兆滋生,他同时就下意识启动了技能神行和奔雷手,尔后以某种众人难以看清的姿态,险之又险避之。 众人随即眼前一晃,这柄飞刀便呼啸而过,生生插入不远处的旗杆上,嗡鸣作响。 余力犹在,可见李忠是用上了全部力气,是准备将王霖一击必杀的。 李忠虽然号称打虎将,其实就是个江湖卖艺人,武功平平。 他与王霖本无仇怨。 至于为穆氏兄弟报仇什么的,那统统都是假的,无非还是王霖派兵攻占桃花山、毁了他好不容易聚敛起来的家业,他心中一直怀恨在心罢了。 他见王霖与鲁智深叙话,以为有机可乘,便当机立断下死手。 反正王霖人在梁山深陷重围,他就不信自己为梁山兄弟讨个公道,就算杀了王霖,晁盖和宋江还能拿他如何。 这点他真是判断错了。 若王霖真出点什么事,宋江一定会大开杀戒,至少李忠和孙新孙立这伙人是活不了的。 以宋江的手段,他要想玩死登州帮,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忠这一刀落空,便魂飞魄散。 他自知不是王霖对手,让王霖回击过来小命不保,即刻毫不迟疑纵身就往山下逃去。 等众人反应过来,李忠已经逃离了演武场,沿着下山小径飞速蹿去。 众人眼前一花,王霖已掠向演武场边缘的兵器架上,只见他从容取过一把硬弓来,动作娴熟搭箭引弓,嗖一箭射去。 正在往山下逃窜已经逃去了近三百步的李忠仰面大叫,生生被王霖这一箭射了個透心凉! 一箭毙命! 李忠摇摇晃晃,坠在山径上。 梁山众人及在场喽啰皆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神射? 王霖的力量、武功、骑射均属当世无敌,还是掌握重兵的一方节度,与这样的人为敌,如何能有活路?! 王霖冷冷一笑,随手将手中弓弃在地上,缓缓转过身来,环视众人道:“当日我率一千铁骑阻挡两万契丹狼骑,率部直入辽境,纵横燕云,兵临幽州,掳北辽大王耶律大石妻女来青州为质!” “我前番奉旨出使金国,海上遇高丽人劫掠,便率麾下三千铁骑横扫高丽,将高丽王太后和各宗室嫡子带来青州为质……那高丽王称我为父,几灭高丽一国。” “我随后去金国,又灭金人铁骑两千人,与金人订立盟约。面对辽人、金人的千军万马,我尚来去自如,遑论你们一个区区的梁山水寨!” “目下,我给你们梁山两条路走。” “其一,改过自新,严格军纪,操演兵马,以待将来。缺乏粮草,可劫贪官污吏、可取不义之财。但决不允许再去欺凌百姓,为恶一方。” “待将来金人大举入侵我大宋,我可奏明朝廷,开恕尔等过去之罪,将尔等招安于我伏虎军中,与我军并肩抗击外敌,保家卫国,捍卫我汉家衣冠。但有寸功,也必会加官进爵,荣耀子孙!” “其二,尔等一如既往,照旧打家劫舍,照旧欺压百姓,照旧为所欲为,但我此去,必将举大军将汝这梁山扫平荡灭!” “该何去何从,汝等自思量!!” 王霖用了虎啸,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却震彻全场并久久回荡,清晰传进每一个梁山头领和喽啰兵的耳中。 这一刻,他原本隐藏起来的气势和气场陡然外放,一股无形的紫气冲天而起,直刺云霄。 瞬时,原本湛蓝的晴空乌云遮盖,狂风大作,风沙走石! 全场沉默。 天象异变,宋江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急匆匆走去,拜倒在王霖身前:“宋江愿意追随使君,保家卫国,抗击外敌,捍卫我汉家衣冠!” 吴用眸光一转,他这才陡然醒悟过来。 宋江何止是与王霖达成某种默契,这分明是已经从王霖那里取了官职,与王霖设定招安梁山的计划,换言之他早就是王霖的属下了。 而梁山,想必就是王霖想要收拢的力量之一。 吴用想起王霖过去种种,此番种种,又抬头窥去这陡发的天象异兆,便知王霖前途不可限量,又是具有天命之人,当下也不迟疑,在宋江之后第二个拜下。 晁盖呆了呆。 他与吴用王霖当时郓城三结义,本就是发誓同生共死的兄弟,也知王霖素来有匡扶天下的宏图大志,既然吴用都拜服在地,他这个当大哥的哪有与兄弟分道扬镳的道理? 晁盖略一犹豫也拜了下去。 晁盖吴用这一拜,他们的嫡系刘唐、公孙胜、阮氏三雄也不怠慢,立即追随。 鲁智深面色变幻。 他对官府和大宋朝廷早就深恶痛疾,对梁山投靠官府这事有些排斥。 但他也知王霖与别的官僚不同,是个真正能做大事、发宏愿为国为民的当世豪杰,既然晁盖宋江都选择归顺,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缓缓走去拜下,却道:“使君,洒家不图什么封妻荫子,荣华富贵,只求一个行侠仗义,保国安民,若使君今后说到做到,洒家自当舍命追随!可若是使君日后堕落成那些朝廷狗官一般模样,那洒家也自当离去,不屑与之同流合污!” 王霖大笑:“大和尚,当日在二龙山时,我便与你说过,若我日后与那些贪官污吏一般无二,你随时都可来取我的脑袋,我绝不反抗便是!” 两人相视大笑。 梁山上的顶尖大头领们都先后归顺王霖,已经视同招安,归顺朝廷,剩余梁山人面面相觑,便也都三三两两跟着跪拜下去。 最后才是孙新孙立最后那七八人。 兄弟俩人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也默默跪在了众人之后。 在场所有喽啰也都一起拜下,齐声高呼道:“我等愿意追随使君,保家卫国,抗击外敌,捍卫我汉家衣冠!” 声震云霄,那面高高挑起的替天行道的大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王霖锋锐的目光落在孙立孙新身上,如刀如割。 两人垂下头去,噤若寒蝉。 此刻的王霖顾盼生威宛若神魔,梁山众人想起关于王霖“星宿临凡、霸王转世”的说法,再也不敢生出半点异心。 …… 其实王霖手上还有诸多从九品、九品乃至从八品、八品的空额,而作为总镇一方的节度,他本来就有权任命中低级军职,只是要给大宋朝廷报备而已。 晁盖设宴,王霖与梁山众人重新见礼,开怀畅饮,气氛渐不复方才的剑拔弩张。 现在随着伏虎军力的增长和王霖所属势力的膨胀,梁山这支人马在王霖心中的重要性已经较以往大为降低。 王霖并没有私下给晁盖允诺什么官职,但晁盖知道将来王霖绝不会亏待了他们这些人,明知宋江拥有官职却也装作不知,并未捅破这层窗户纸。 此番慑服梁山群雄,又射杀打虎将李忠,只气血增加了1,武力值没有变化,但声望却直抵99,而且属性颜色变成了浅红色,王霖心头掠过一抹明示,这应该是声望值满格的表征了!m..Com 王霖一边与众人推杯换盏,一边悄然打量着端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貌似有些不太合群的一清道人公孙胜。 【公孙胜—生命10,智力12,武力52,声望64,技能:紫气东来、呼风唤雨、奇门遁甲】 这是位王霖很感兴趣、又颇觉神秘的道人。 原来王霖觉得所谓道法本就是个忽悠,但后来一系列的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仿佛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戴宗的神行,高廉的妖法,金国大萨满的巫术,还有眼前这个公孙胜,似乎都可以归为超能力的一种。 这是王霖穿越后所见,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生命值满格,而且智力值还超过了他的人。 当然像金国大萨满并不显示属性面板的这类,可能说明更加深不可测吗? 若是这么看,这只能说明智力值似乎并不仅仅与智商挂钩,而似乎也说明智力值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法力值? 这引起了王霖极大的兴趣。 他借故走去与公孙胜见礼,还借着酒意与公孙道人亲亲热热勾肩搭背,终于成功复制到入云龙的法术技能:紫气东来。 【王霖—生命10,气血18,气运7,智力12,武力75,声望99,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紫气东来。】 智力属性竟然提升了! 从11提升到了12! 王霖握紧了拳头。 他默诵紫气东来,便眼见气运氤氲冲出体内,瞬时化为一面紫色光照将他牢牢覆盖其中,王霖心头明悟,顿心花怒放…… 这竟然是伤害减免!!! 尽管没有学来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法术,但王霖却知这般防护技能更加实用,在关键时刻,这是能救命的玩意! 王霖满面堆笑冲公孙胜躬身道:“多谢道长!” 公孙胜愕然:“使君这是为何?贫道如何敢当使君大礼?” “当得,当得!”王霖哈哈大笑,举杯道:“在下敬道长一杯!” …… 河北,大名府。 卢俊义庄园。 夜幕降临,一道黑影趁着夜色蹿房越脊,直入卢家内宅。他很快就轻车熟路潜入卢俊义的书房之中,点燃火折子,从卢氏的书案上取过笔来,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本想照着纸上的一首诗题写在粉白的墙壁上,突然浓眉皱起,跺了跺脚。 写个屁啊,他根本就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能帮卢大员外题壁赋诗? 这可如何完成军师给的差使?黑衣人抓耳挠腮,急得满头大汗。 屋外,两个小厮吃醉了酒,晃晃荡荡并肩走进院中。 黑衣人灵机一动,转身吹灭火折子,随即溜出书房,不多时就逮了一个回来。 这是卢俊义的书童,这两日卢俊义进山中别苑小住,他们不用伺候,闲来无事便在前院与府中长随吃酒赌钱。 刚要回来安歇,就被人掩住口鼻,提溜到员外爷的书房中了。 发觉有贼人潜入,可一柄小刀子就搁在他脖子底下,小书童吓得魂不附体,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抄这首诗在墙上,快,不然老子一刀捅死你!” 小书童酒意全无,哆哆嗦嗦比葫芦画瓢,将那首诗写在墙壁上,写完才发现黑衣贼人不见了踪迹。 他取来火折子点燃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异样,只是一首似懂非懂的诗,就琢磨着明天一早赶紧寻些石灰来把墙上涂鸦的字迹抹了,免得让员外爷撞见发火。 半个时辰后。 大名府城中,黑衣人又潜入在知府裘人杰的府上。 裘人杰正抱着刚纳的小妾来了两通老牛赶车,累得气喘吁吁,刚抱怨了声果真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就觉耳边冷风嗖嗖,抬头见,一柄锋利的匕首就插在床榻的横梁上。 有刺客!!! 裘人杰大惊失色,惊声尖叫,顿时府上鸡鸣狗吠,惊动了一府人。 林冲率府中护卫折腾了好半天,也没发现刺客的人影。倒是裘人杰发现匕首插着一纸信笺,上面有一首诗,还有两行注解: 芦花滩上有扁舟, 俊杰黄昏独自游。 义到尽头原是命, 反躬逃难必无忧。 裘人杰也是进士及第,自然很快就发现了这是一首藏头诗,合起来就是“卢俊义反”四个字! 裘人杰捏着这张纸,面色变幻好半天,才咬了咬牙大叫道:“林冲!” 林冲奔入房中,躬身道:“属下见过府尊!” 裘人杰沉默一会,突然凛然道:“林冲,本府得到密报,卢俊义要谋反!你速去调集兵马,本府亲自带队,连夜去城外卢家庄擒拿反贼!” 林冲面色一呆。 卢俊义谋反? 这怎么可能?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大财主,名震河北的人物,放着好日子不过,谋什么反? 林冲心中自然不信。 但他估摸着,这应该是裘人杰为了谋夺卢家家产,熬了半夜想出来的损招吧? 第201章 阳谷县,王婆 深夜。 大名府守军两千人马高举火把,在知府裘人杰带领下,将城外的卢家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天降横祸,卢俊义举族震动。 裘人杰高呼道:“卢俊义谋反,来人,将卢家庄四门封闭,林冲,尔速带人杀进卢家庄,搜集卢俊义谋反的罪证!” 卢家庄作为河北大名府的大财主,家中豢养的护卫壮丁自然不少,然而卢俊义不在府上,光靠大管家卢忠一人,焉能抗拒官府的搜查。 裘人杰亲自带队进入卢家庄,按照密函的提示,二话不说,直奔卢俊义在内宅的书房。 书房内果然发现了那首藏头诗。 裘人杰狂喜过望,他正愁着如何收拾卢俊义,这才刚头疼就有人暗中送药丸来,有了上述证据,何愁不能给卢俊义定罪! 其实真正论究起来,光凭一首没头没脑的藏头诗,要给卢家定谋反大罪,显然证据链单薄。 裘人杰心知肚明,立时命麾下军卒连夜将卢家庄翻了个底朝天。 卢家的财帛诸物不知被裘人杰搜刮多少,房契、地契、金银细软足足装了上百大车,裘人杰一概贴了封条,命人连夜拉回城里入库。 说是入了官库,但实际上会不会进裘人杰的私囊,那就是天知道的事了。 更要命的是,裘人杰在后园搜出了数百柄刀枪剑戟之类的兵器,作为谋反的铁证之一,也随即运回府城。 实际上,作为本地最大的土豪,卢家庄还养着一支数百人的乡兵,卢家储存有兵器也实属正常。 但在这個节骨眼上,大量的兵器就显得非常敏感。 关键是卢家人根本没法辩解清楚。 卢家庄就这么被抄了。 裘人杰趁热打铁,立即发了缉拿反贼卢俊义的海捕文书,行文河北山东各府县,要求一体缉拿。 同时上报东京。 接下来的这一两天内,林冲带人四处查封卢家的产业店铺,而裘人杰担心卢俊义报复,龟缩在重兵把守的府衙内寸步不离。 倒了卢俊义,吃饱裘人杰,这话是绝对不夸张的。 裘人杰知道这事要做就必须做绝,否则以卢俊义的武功和他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后患无穷。 他命林冲以卢家上百口人和卢氏数百族人的性命为要挟,胁迫卢俊义投案自首。 卢俊义是重情重义的好汉,虽然明知是裘人杰的圈套和恶意陷害,但还是不愿意牵连众多族人,翌日下午,于是投案。 裘人杰当即将卢俊义打入死牢,上了重伽铁锁。 大牢中,林冲面色复杂望着深陷牢狱被打成死囚的卢俊义,轻叹一声道:“卢员外,你不该自投罗网的。” 卢俊义冷冷一笑,背过身去,也不理睬林冲。 林冲苦笑摇头,又打量卢俊义一眼,转身行去,脚步略有些凝重。 为虎作伥,谋害卢俊义这样的豪杰之士,林冲心底蛮不是滋味。 但他自己也很清楚,从当日他迈出的第一步开始,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无法再回头了。 …… 梁山。 王霖与晁盖宋江等人盘桓一晚,翌日一早便启程下山,准备继续赶往河北大名。 旁人都以为他为迎接皇九子赵构而去,实际他根本就是冲卢俊义来的。 王霖嘱咐宋江在梁山设了鸽房,与青州随时保持通讯畅通。 至于梁山该如何统管,他其实也懒得多说。 若是宋江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也就不用在他麾下做事了。 晁盖宋江率梁山数十头领一直将王霖送至山下,在阳谷县与郓城县的交界处,尔后洒泪而别。 王霖略一盘算,如今路经郓城县,不好过门不入,便想去探望一下娘舅张胜。 其实还是蛮近的亲戚,他这具身子的亲娘舅。 骨血之亲。 而且当时他受狗大户诬陷入狱,若没有张胜出面营救,怕也没有他的今日。 王霖顿时有些汗颜。 他如今也算发迹了,身居高位,家资亿万。 可这一两年间忙忙碌碌,诸事繁杂,竟将这门亲戚给疏忽了,没给多少关照照拂。 一念及此,王霖即刻赶往东溪村。 他上次专门来张家谢过一次,自然轻车熟路。 只是来到张家这个不大的院落之外,听院中传出阵阵哀伤哭泣之声,心头一惊。 便直接推门进院,敲开了张家的主屋。 此时,张胜与其妻张王氏正哭做一团,其子张朋与儿媳张李氏在旁相劝。 突然见到王霖进门,张胜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待发现居然真的是只见过一面、后来据说当了大官的外甥王霖,张胜一时间也忘记了愁苦事,呆呆楞在那里。 反倒是张朋反应稍快,立时将王霖让进屋来,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面上反正有些错愕之色。 张家这门亲戚基本没有往来,上次张胜出面帮王霖传递求救书信还是第一次,后来也就见了王霖一面,简单客套两句,收了王霖一些礼物,就再无交集。 至于后来王霖发迹的事,张家人隐隐绰绰也听闻了一些。尒説书网 一则不知真假,二则就更觉高攀不上了,况且王霖远在青州,天高路遥,如何相见? 实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来前身与张家就无往来,况且王霖还是个穿越者,感情更生疏。 王霖躬身一礼:“外甥王霖,拜见娘舅、舅母大人!” 张胜两口子脸上泪痕依旧,他们深吸口气,想起王霖如今的身份,有些畏惧不安。 赶紧扶起王霖,王霖又与张朋夫妻见礼。 张朋简单一说,王霖方知这回来得是巧,张家正遇上了一桩滔天祸事。 张胜一子一女,女儿张兰年方二十一,前载嫁于阳谷县一个父母双亡的商贾之子。 本来靠着两间绸缎铺子生活富裕,不想过门不及三月就成了寡妇,随后就传出克夫的名头。 这年月,克夫的帽子一旦戴上,对于一个年轻寡妇而言那几乎就是灭顶之灾。 张兰只能谨守门户,顶着流言蜚语,苦苦度日。 不久,就被阳谷县的大户、官宦门第王家的公子王三官看上,托县里有名的王婆说和,想要纳为小妾。 张兰不肯,就得罪上了王家。 后来发生的事连张胜都不清楚如何了,总之王三官的妻子黄氏突然就死在张兰家,王三官的母亲林氏告了官,张兰以与人私通、杀人等数项重罪入狱,被判死刑,来年问斩。 阳谷县,王三官,王婆,林氏,黄氏……王霖心念电闪。 这些人连在一起。 基于对金瓶梅人物性格特点的了解,王霖很快便揣测出了某种事实的脉络。 王霖缓缓起身,这事既然遇上那肯定不能不管。 无论如何,这是前身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娘舅,张兰就是亲表姐,再说张胜也算对他有恩,怎么能不管不顾? “娘舅,舅母,你们且不必担心,一切有我,我会想办法救出表姐,而且……” 王霖环视张家现状,有心提出让他们举家搬迁去青州,他也好就近照顾,但又觉得暂不必提这茬,就没再说什么。 张胜大喜:“外甥要是能帮俺们,兰儿就有救了。朋儿,给你表弟老爷磕头!” 这声“表弟老爷”把王霖喊得苦笑起来。 他见张朋竟真的要对自己行跪拜礼,赶紧一把扯住张朋道:“表兄万不能如此,你我兄弟,长幼有序,你焉能拜我?” 张朋的妻子张李氏在旁热切道:“请问表弟老爷,你真的就是人说的那位伏虎神将、天子门生、总管青莱六州的伏虎军节度使大老爷啊?” 王霖轻笑:“回嫂子话,我正是你听说的那个王霖。说来也实在惭愧,我自打离开清河去东京赶考,随后去沂州赴任,再往后又去了青州,最近还奉朝廷昭命出使金国,这一来二去的,没有抽出时间来拜望娘舅和舅母大人,外甥惭愧!” 王霖冲张胜两口子郑重其事又行了一个大礼。 说起来也是心中有愧。 若是他能早些想起为张家考虑,哪怕是借借他的名头,在这郓城县和阳谷县一带,张家人何至于被人算计欺负到这般地步? 张胜放声痛哭,老泪横流。 外甥来了,女儿有救了。 …… 王霖带着张朋来到阳谷县。 虽然他对宋刑统了解颇多,知道被定罪与行刑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日子,在这期间,张兰应无大碍。 但这可是个暗无天日的时代,有权有钱者逍遥法外,贫苦卑贱者求告无门,张兰一个弱女子能不能在狱中撑下来,会不会出现意外,还真不好说。 王霖让张朋带了些钱去阳谷县大牢上下打点,最好是能见张兰一面,让她安心等待几日。 随后王霖便去了阳谷著名的这条商业街。 这本来是武大郎的寓所之所在。 武大郎如今已经是名满山东的武大掌柜,原本的一切都被王霖一脚揣进了故纸堆里,可武大郎隔壁那个叫王婆的老妪还在。 这可真是宿命的缘分。 王霖本来想,西门庆死后,他与王婆这些围绕在西门庆身边的小人物,不再会有交集,结果冥冥中注定,他还是又走到了这条街上。 王婆家果然与小说描述中一般无二。 大敞开着两扇木板门,透风撒气的门厅里传来两个女人的聊天声,王霖停下脚步,避在门口一侧。 “那吴氏今年不过二十三,自打那西门庆死了后,家里铺子产业一应无存,就靠娘家接济度日,不过去年开了间果子铺,生意倒也敞亮,日子也渐渐好起了。” 这个声音略嘶哑苍老,又透着油滑之气,王霖猜测便是那王婆。 “所以啊,应大官人就瞧上她了,想要娶了她当填房。就托俺来找婶子您,帮着说和说和。”是个稍年轻的声音。 “哎呦喂,什么应大官人,不就是当初西门庆的帮闲应伯爵吗?这厮过去靠着西门庆过活,现在刚赚几个钱,就瞄上主家的娘子啦?好不要面皮哦!”王婆笑骂道。 “一点小意思,还请婶子您笑纳。应大官人说了,此事成了,另有重谢。” 两个女人叨叨咕咕说了好半天,最后似是王婆收了银钱,应承了此事,就送走了来人,一个三十岁出头油头粉面的妇人。 而眼前的王婆,满面红光,梳着油亮的发髻,穿一件湖绿色的衫子。 年约五旬上下,五官倒也周正,只是眼珠子滴溜乱转,一看就是巧舌如簧奸猾刁钻善于察言观色的市井妇人。 王婆在自家门口撞上王霖,见王霖衣衫华美,俊逸英武,手中还持着一把古色古香的宝剑,一幅富家公子哥的打扮。 便又满面堆笑道:“郎君这是……” 王霖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燕青,眼前可是咱阳谷县有名的王妈妈么?” 王婆扫燕青一眼:“老身正是王婆,不知郎君找老身何事?” 王霖上前将一锭银子塞进王婆手里,笑道:“在下想向妈妈打听点事。” 王婆顿眉开眼笑:“郎君这般客气,请进,请进!” 于是王霖就进了王家,他要想打听张兰事的来龙去脉,自然要先找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王婆。 这可是个走街串巷的包打听。 听王霖问起家里开绸缎铺子的犯事的张兰,王婆明显有些紧张。 但她这种市井媒婆哪里能扛得住王霖的言语拿捏,无非是又塞了一锭银子,稍加引诱,王婆就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将事都说了个透彻。 也就把王三官给卖了。 十两银子的事。 “没想到张氏娘家还有郎君这等豪阔的亲戚。按说这张氏也是个可怜人,刚过门就死了丈夫,一人过活,可她家那两家绸缎铺子实在是来钱快,县里惦记上的可不止一人……” “那日王家的少爷王三官路过她家,见了张氏一面,那花容月貌哟,勾得王大少魂不守舍,回来就托老身去说媒,说要纳张氏为妾。” “王家是县里的官宦人家,虽说王招宣不在人世了吧,但王家在京里还是有些相识靠山的,所以……对张氏来说,嫁到王家为妾也不失为是一条出路。” “可张氏个性倔强,性子也烈,就是不允。老身说了几回,也就没辙了。可不料啊后来出了一场大祸事……” 王婆压低声音道:“那王大少的正头娘子黄氏听说,找上门去指桑骂槐,不料就被那张氏给杀了……” 王霖面色不变道:“王妈妈,可我这远房表姐性子这般老实,连只鸡都不敢动,怎可能杀人?这中间难道就没一点蹊跷?” 王霖又取出一锭银子搁在手上。 第202章 王婆:潘驴邓小闲 王婆投过贪婪的一瞥,低道:“郎君说得是,老身也觉得甚蹊跷……老身听说啊,这王大少的小娘子黄氏与过去西门庆的帮闲应伯爵有些勾搭……” 这王婆漏了一丝风,却也言尽于此,再也不敢多说了。 王霖嘴角一抽。 我去,真尼玛的混乱。 王三官被他老婆黄氏给绿了,王三官又看上张兰,黄氏吃醋找上门去被张兰所杀,这中间又扯出一个西门庆的帮闲应伯爵来…… 还有两间很来钱的绸缎铺子! 美色,利益,帽子。 王霖要救张兰,总要先弄清前因后果和事实真相。 他总不能以势压人,逼迫着阳谷县衙改判一起杀人案。 他要真这么做,估计现在这位阳谷知县也不敢反抗,可如此,跟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场蛀虫有何两样? 王霖心念一转,又拱手笑道:“若是我这表姐真杀了人,那还真救不了她了。” 王婆连连点头:“郎君,据说人证物证俱在,杀人的凶器又是你表姐张氏头上的簪子,这事又经了东平府,已经定案,怕是很难改判了。” 王霖便笑道:“不过远方亲戚,能救当救,既然救不得也就罢了。王妈妈,在下此来其实还有件事要拜托。” 王婆媚笑:“老身别无所长,就是说媒拉纤,郎君莫非是看上阳谷县哪家娘子,想托老身做媒吗?” 王霖点点头:“在下来这阳谷县几日了,那日遇上王招宣府上的林娘子,顿时惊为天人,一直念念不忘,相思成疾,还请王妈妈帮着说一说,我愿意娶她为府中小夫人……” 谁? 王婆大惊,连连摆手:“郎君,你真吓杀老身了。那林娘子是王招宣的寡妻,样貌倒是风流出色,但人家是官宦正妻,有家有业的,岂能改嫁?再说她都多三十多岁了,郎君正逢青春年少……这,荒唐荒唐!” 王霖轻轻一笑,立时又掏出一张德生堂的银票来,足足有五十两! 王霖将银票推了过去:“不怕王妈妈见笑,在下自幼失恃,就喜欢年纪大的妇人……这是一点小意思,若是能成,在下还当以百贯钱酬谢!” 王婆眸中放光,紧盯着银票不放。 又听闻有百贯钱的酬劳,更是贪念大起。 她一把取过银票去,媚笑道:“人都喜欢年轻貌美,可小郎君这般爱好倒是老身生平仅见……这事呢,非常难!但要真做,凭老身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呢,也未必就一定不成。” “王妈妈有什么条件,请说便是,在下无有不从。” “郎君,你先听老身说啊。像林娘子这等富贵人家熟透了、寡居多年的大娘子,你要想得手,得五件事俱全才行。” “王妈妈请讲,哪五件事。”王霖嘴角噙起一丝古怪的笑容来。 “潘、驴、邓、小、闲。”王婆嘻嘻笑着掰着手指头道:“第一件,你要有潘安的貌,这点郎君具备了。” “第二件,你要有驴儿大的行货……”王婆眼神暧昧瞥了王霖的腰下一眼。 王霖干咳两声:“尚可,尚可!” “第三件,似邓通般有钱,而且得钱多的胜过王家太多才行;第四件,小,就要绵里针忍耐,第五件,要有水磨工夫。郎君要想成其好事,必须要忍耐、耐心等着老身慢慢勾当,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王婆一口气说完,然后望着王霖。 果然老奸巨猾,深谙世情之道。 王霖大笑:“我懂王妈妈的意思了。在下河北大名府人氏,虽不能与大名府鼎鼎大名的河北三绝卢俊义卢大员外相比,那般富可敌国,但家资亿万还是勉强称得上的。” 王霖起身:“王妈妈放心,我这边命人送来礼物十箱,请妈妈代为去王家走一趟,请妈妈转告王家及林娘子,若林娘子同意这门亲事,在下聘礼不少于良田百顷、十万钱!” 于是王霖就去了。 王婆望着王霖俊逸的背影,又摸了摸怀中的银票,心花怒放。 就这一会的功夫,她就混了五十多两银子,在这阳谷县里,足以买一座大宅了。 她心道:看这公子哥儿财大气粗的架势,肯定腰缠万贯,若是他真舍得大把大把钱财开道,凭他那般样貌,说不定王家林大娘子还真能动心。 王家名下的商号在阳谷县及周边府县产业颇多,光各类买卖铺子就上百间,王霖要筹措几十万钱那真是轻而易举。 只是王家在阳谷县的执事老宋没想到自家使君居然亲自来了阳谷县,还化名燕青,求娶王招宣家的寡妻林氏为小妾。 他越琢磨越奇怪,但又不敢问,只能听命行事。 这林氏虽有些颜色,但使君是何等人,岂能看上这般年纪大的妇人。 此事定有蹊跷。 张朋使了不少银钱去狱中见到了姐姐张兰。 按照张兰的说辞,黄氏那晚登门兴师问罪,一见面黄氏就破口大骂,张兰未及反应就被人打晕,醒来后黄氏横死在身边,再往后县衙的人就来了。 这明显是设计好的圈套,就等张兰往里跳了。 王霖面色阴沉,心中杀机勃发。 他心中明镜儿一般,幕后的人要想做成这事,得有县衙的人作为内应,才能把张兰案办成铁案,否则疑点重重,如何能轻易下了死判? 林氏? 王三官? 黄氏背后的……应伯爵? 或者其他。 …… 红日高悬。 王家。 王家家主王招宣曾任朝廷的六品官,家道殷实,在阳谷县也是著名富户。 关键现任的阳谷县知县王洪,是王招宣的远房亲戚。 王婆就这么堂而皇之登了门,林氏本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儿,丈夫死后也有心改嫁,可一直总找不到合适的主儿。 她这個年纪又是寡妇,当好人家的正头娘子近乎痴人说梦,可即便是当小妾也得差不多的人家才成,至少财力不能比王家差,否则林氏不是要亏死。 所以蹉跎了几年岁月。 本来剧情,若西门庆不被王霖提早弄死,她日后是要勾搭上西门庆的。 如今突然听闻有河北的俊俏达官、家资亿万的郎君看上她,还要娶她过门,当即就咯咯娇笑道:“王妈妈,你莫不是调戏奴家吗?奴也是这阳谷县有头有脸的人,王家的夫人,这是哪里来的荒唐小郎君,疯了不成,还想娶了奴家?” 王婆面色一肃:“大娘子,老身岂敢开这种玩笑。这哥儿年少多金,人极俊俏,出手豪阔,大娘子若不信,请开窗一看。” 王婆便扯着林氏去了绣楼的窗下,打开窗。 林氏举目望去,王家对面不远处的杏花楼前,昂然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 林氏看得一呆。 那果真是猿臂蜂腰,高鼻星目,双眉斜飞入鬓,腰挎宝剑,站在那英姿勃勃,浑身上下透着儒雅的书卷气。 年方双十的俏哥儿。 而此刻王霖也抬头望来。 三十多岁的一个妇人,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关键是雪白长颈下波涛顿涌。 察觉到王霖有意无意的眸子在自己某处停顿了数息之久,林氏俏面绯红,赶紧关上了窗户。 “看到没?大娘子,这可是万里挑一的俏郎君啊,主要还是有钱……不瞒大娘子说,人家燕哥儿说了,只要大娘子允了这门亲,他的聘礼不少于十万钱和百顷地,都是要留给大娘子个人过活的财产哟。” “十万钱、百顷地?”林氏惊呼一声,面色却又一变。 王家当然也颇有家资,可这毕竟是王家的家资,王招宣可是有个前妻生的儿子王三官继承家业。 她这个王家夫人也就是看起来很美,实际支应起来也颇艰难。 此番她是耐不住寂寞,也受够了寡居清冷,更喜欢俊俏哥儿,可不代表她没脑子。 她都三十大多了,刚才那哥儿不过二十出头,人品俊俏,看上去出身应该也不俗,人家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偏偏来阳谷娶自己一个寡妇? 王婆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大娘子,人家说了,他就喜欢年纪大的,自打见了大娘子一面就魂不守舍,相思成疾,恨不能立时把大娘子娶过去……” “啊?这哥儿怪癖……” 林氏突然觉得浑身燥热。 尤其面前这骚老婆子暧昧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来回撒摸,就更面红耳赤起来。 “大娘子,人家说了,若是大娘子不愿意背井离乡,离开阳谷,他也可以在阳谷置办外宅,把你养起来……依旧是十万钱,百顷地,足够大娘子过活了吧?” 林氏面色变幻,却最终还是坚决摇头:“请王妈妈转告这人,奴家并无改嫁之心,再说我在王家富贵荣华,也不缺那点钱财支应。” 林氏觉得这事极为古怪。 她这个年纪也算是经了不少风雨,岂能被王婆三两句话和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打动。 什么十万钱啊,百顷地啊,纸上画饼吗? 王婆大为失望,林氏不允,她的大把佣金找谁去要啊? 眼看到口的一块肉没了,她心里好生烦乱。 第203章 林氏:不见兔子不撒鹰 王婆很失望,王霖却轻笑一声:“王妈妈不必气馁,咱们不是说了,要从长计较么?慢慢来,早晚会让林娘子看到在下的诚意和一片心意。这样,王妈妈,在下今日晚间就在杏花楼摆场酒,你帮我请林娘子、王家少爷一起过来吃顿酒,好生谈谈这事。” “还有那应大官人不妨也请来……我要在阳谷置办产业,也少不了人帮衬,在下这回便做东一并请了。” “不会让王妈妈白跑腿的……” 王霖使了一个眼色,随伺在旁的老宋身边的一个小伙计,赶紧塞给她一锭银子,又是五两的小元宝。 王婆拿了钱,不疑有他,就花天喜地去跑腿。 王霖望着王婆匆匆去的背影,又转头望向对面十余丈之隔的王家,面上笑容瞬间敛去。 王家虚有其表。 有王三官这么個不成器的败家子浪荡子,再大的家业也搁不住挥霍。这两年就更捉襟见肘了。 而根据商号方面的消息,王三官最近与原西门庆的帮闲应伯爵往来密切。 单就张兰这个案子来说,谁知道王三官看上的究竟是张兰的人,还是张兰夫家的财产呢? 还有阳谷县现任县令是王家的亲戚。 死者黄氏又与应伯爵勾搭成见。 种种迹象表明……针对张兰的圈套发端,应该就是这座王府。 日暮西斜。 阳谷县城人声鼎沸,街上人来人往,正是最热闹的时节。 王霖静静站在杏花楼前,身后站着几个渤海商号本地分号的伙计,还有不明所以的表兄张朋。 王霖一直盯着对面的王家。 不多时,便见王婆陪伴着风姿妖娆的林氏出了门,说说笑笑,向对面行来。 而紧跟着,两个二十来岁面色发虚的青年也并肩摇着折扇,跟出门来。 其中一个王霖见过一眼,便是那西门庆过去的帮闲应伯爵。 林氏深望王霖一眼,面色发红,便又避在王婆身后。 听王婆与王霖寒暄叙话,又与后来的王三官和应伯爵见了礼,这才一起进了杏花楼的雅间。 …… 王三官坐在那不断打量王霖,又扫自家那位妖娆继母一眼,心冷笑道:这厮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竟然要花这么大价钱,娶这么个半老寡妇? 不过也好,省得这娘们在王家白吃白喝,还得花银子供养着。 所以,当王三官听王婆说有个姓燕的有钱哥儿想要花巨资娶林氏为妾,还允诺了相当丰厚的聘礼,当即就动了心。 林氏不肯,他就明枪暗箭要挟了一番,直至林氏被迫点头。 王家现在里里外外都撑着个空架子,干啥不需要花钱? 王三官打定主意,这种外地来的傻子或许是昏了头,看上林氏,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打发了——当然得给些钱,不能白送。 这是王三官的心思。 至于林氏,其实也由不得她。 她虽然是王三官名义上的娘,但终归不是亲娘,而是王招宣的填房,如今王家以王三官为主,她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近距离地看,王霖比上午所见更加风度翩翩,而且衣着华美,身边支应的人也多,说明家资不菲。 若真是上天垂怜,遇上这么个有钱的好郎君来,她也巴不得嫁了。 林氏面热心跳加速。 酒过三巡,王三官道:“燕哥儿,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就照直说吧,你想娶我家小娘是吧?聘礼是多少?” 王霖淡然道:“我许了林娘子十万钱、百顷地的聘礼。不过这是给林娘子个人过活的,至于你们王家——不知王公子索要几何?都可以商量么。” 王霖说着摆摆手,几个伙计就抬进来个大箱子,打开看里面全是明晃晃的黄白之物,还有明珠宝贝,怕不价值十万钱之巨,看得众人目光发直。 王三官哈哈大笑,飞快与应伯爵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果然是个豪阔的哥儿,爽快!你能给多少?” 王霖伸出一根手指头。 王三官试探着道:“一万贯?” 王霖摇头:“不,一千贯。” 王三官大为失望:“一千贯啊,太少太少!” 王霖淡笑:“一千贯能买几间铺子了,你还嫌少?” 应伯爵瞪王三官一眼,王三官咬咬牙:“成交!燕哥儿看啥时候可以成亲,定下婚期,我到时候一定把我家小娘打扮得天仙一样,给你送过去。” 见王三官把自己当货物般跟王霖讨价还价,林氏万般羞怒却不敢发作。 王霖轻笑一声:“成亲倒也不急,我现在是想,林娘子想必不愿意跟我背井离乡去河北,那便在阳谷买栋大宅子,再置办些产业,买几间铺子店面啥的过活,不知王公子可有推荐?” 王三官愣了下。 应伯爵在旁听着眼珠子一转,扯了扯王三官的衣襟,伏在他耳边小声耳语几句。 王三官便笑眯眯道:“燕哥儿要买宅子啊,在这阳谷县里也没有比我王家这大宅更适合的宅子了,只要燕哥儿给的价钱合适,王某便让给你又如何?正好我家小娘也住得习惯,你们两口子更得劲,不是吗?” “至于宅子嘛,我现在手头上倒是有几间绸缎铺子,买卖可是很火,若是燕哥儿有心,卖于你便是!” 王霖神色不变:“哦?王家的宅子卖给我?那王家人往何处住啊?” 王三官嘿嘿干笑两声:“我在城里另外还有个住处。”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市价,王宅作价五百贯,两间铺子作价五百贯,然后加上我与你王家的聘礼一千贯,共计两千贯钱,你马上取房契地契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割!” 这么急?有点少啊。 王三官本想还再讨价还价,却被应伯爵桌下狠狠踢了一脚。 王三官便命人去取房契,苦笑道:“燕哥儿你可赚了大便宜,我王家祖传的这大宅和两间日进斗金的铺子,你才花了两千贯就搞到手……只是没想到燕哥儿也实在心急了些,你总得给我个搬家的期限吧?” 王霖大手一挥:“那些家具物件也不值钱,金银细软你自个带走,算了,我也不与你计较,我便额外给你两百贯,算是买你的家私用度,你今晚便带着你的人离开便是!” 王三官只得点头:“甚好,燕哥儿真是豪阔!” 伙计随即送来两千两百贯钱的钱票,王家人带来了房契地契,双方拟定契约,又请了阳谷县衙的一个小吏做了中人,转眼间王霖就买下了王家的大宅和位于商业街上的两家绸缎铺子。 王三官带着他的家人妾室奴婢数十人连夜搬走。 王霖堂而皇之带人入住了王府。 …… 月光皎洁,秋风微凉。 林氏梳妆齐整,略施脂粉,满心欢喜呆在绣楼上,见王霖如此急切不惜出巨资买下王家的宅子,又撵走了王三官和王家的人,林氏倒以为这小郎君垂涎她的身子,有些急不可耐了。尒説书网 “这小哥儿真好生猴急。”林氏站在窗下满面飞霞。 她还在琢磨着是不是该矜持一些,至少还没有拿到属于她的聘礼啊,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能就这么让王霖轻易得了手。 使女小翠匆匆来报:“大娘子,燕哥儿带人出府去了!” 商业街区。 王霖缓缓走出街角,面色冷漠。 果然不出他之所料,王三官带着王家人入住的正是张兰夫家的大宅,而那两间绸缎铺子也正是她那两间铺子。 老宋匆匆走来压低声音道:“使君,那两个夯货险些闹僵,估计是分赃不均吧!” “王家这宅子加上那两间绸缎铺子,可不止两千贯。他们之所以同意转手给我,无非是觉得我还要给林氏十万钱、百顷地的聘礼。他们打得好算盘,欺我是个外地人,只要我一走,这宅子也好,铺子也罢,连带给林氏的聘礼钱,统统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王霖淡笑:“这么简单的一个案子,疑点重重,本县竟然轻易判了张兰死罪,看来这位县尊八成也被买通了。” “这位县尊老爷平时倒也不显山露水,不过是王家的亲戚,据说与王三官他爹王招宣是不出五服的堂兄弟。” “张兰入狱,她夫家的产业如何就落入到王三官和应伯爵的手上?” “回使君的话,县衙前几日官办拍卖,把宅子、铺子、还有城外的田产庄子,都低价给了王三官。” “其实在此之前,城内还有几家的铺子也出了各种因由被县衙查封,随后经官,据说也落在了王应二人手上。” “如法炮制,肆无忌惮啊!”王霖冷冷一笑,“若非这回遇上我,没几年,这便又是一个称霸阳谷的西门庆!” …… 夜已深,万籁俱寂,隐隐有一两声无聊的犬吠响起。 林氏心急如焚,见王霖迟迟不来,终归还是久旷下又见了俊俏的哥儿,心下痒得按捺不住,就厚着面皮主动去了王霖的卧房。 继子已经把她给卖了,若是她得不到王霖的恩宠,后半生就过不得了。 “郎君……”林氏酥胸半掩,看得王霖心防险些失守。 他干咳两声,赶紧挥挥手道:“大娘子请坐,喝茶吗?” 林氏羞急:“郎君这么急切把王家买下来,连夜搬了进来,难道就是为了与奴坐着喝茶的么……” 第204章 原来你媳妇儿是你弄死的…… “大娘子,请坐。” 王霖的声音非常平静。 他端坐在那,俊俏哥儿的风流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威严摄人心魄,林氏满腹的羞恼渐渐化为一股畏惧和不安,她颤颤巍巍坐在了王霖的对面。 下意识掩好衣襟,收敛心神。 心却一直在砰砰直跳。 “大娘子,我听说王三官带着王家人住进了前街的一栋宅子,那栋宅子是最近县里一桩杀人案涉案的宅子,而且王三官转卖给我的两间绸缎铺子也属涉案产业。”王霖淡淡道。 他端起茶盏,小啜一口。 林氏愕然:“这……郎君说的可是那前街张氏的案子?就是杀王三官媳妇黄氏的那个张氏?” 王霖点点头:“正是。” 林氏顿呆了呆,嘴角哆嗦着,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大娘子可知,涉案人家的产业为何到了你王家人的手上?” 林氏惶然摇头:“奴不知呀。” 王霖目光如刀。 林氏光洁白皙的额上细密汗珠渗出一层。 她就是再无见识,再懵懂无知,也嗅出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了。 眼前这俏郎君来者不善。 自己期待中的月圆婵娟、好事成双大抵是泡汤了。 “大娘子当真不知吗?”王霖的声音渐趋清冷。 林氏惶然起身颤声道:“奴真不知这事……一开始是王三官看中那张氏颜色,想纳为小妾,奈何人家再三不肯,只好作罢。后来不知怎地,黄氏又跑到张氏家中,最后还死在张氏手上……” 王霖深望着林氏。 他两世为人阅人无数,凭他对林氏的观察和对现有信息的整合分析,林氏应该没有说谎。 如果说张兰案背后的主谋是王三官,那么,从头至尾这事林氏就是个局外人。 因为最终获益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林氏,林大娘子没有任何动机去谋算旁人的资产,更不可能为了些许最终只能便宜王三官的利益去算计杀人。 现实所见,这林大娘子似与原著描写大不同。 王三官并非林大娘子所生,这王家也非林氏所能做主。 至于林氏是不是如小说所言整日里“勾三搭四”和招蜂引蝶,已经不是问题的关键了。 王霖皱紧了眉头。 在他的这番谋划中林氏是個重要人物,然而现在看却并非如此,林氏反而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局外人。 目前事实已经非常清楚。 八成是王三官,或是与应伯爵合谋,贪图张兰夫家的财产,又欺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寡妇,所以设计陷害谋夺家产。 然而王霖却缺乏直接的证据。 想从林氏手上获取证据,已无可能了。 见王霖面色阴沉,沉吟不语,林氏脸色煞白,惴惴不安。 “大娘子,如今也不瞒你。我是张兰的亲戚,我来阳谷,本为营救张兰,为她翻案。” 王霖深吸一口气,淡道:“王三官和王家谋夺张兰家产,害人性命的事,已经板上钉钉!若大娘子能大义灭亲,为我提供些许实证,今夜只有你我两人,我不妨坦诚相告,定当对大娘子有所回报,而且我保证你可以置身事外,不受王家犯案牵连。” 林氏浑身哆嗦了一下,果然。 她瞬时心灰意冷。 就说嘛,人家好好的一个乔俏哥儿,怎么能看上自己一个年长的寡妇? 得亏自己还想入非非,以为走了桃花运……想起这个,林氏面红耳赤,好不羞耻。 她恨不能脚底下就有条地缝,然后一头扎进去。 王霖扫她一眼,又道:“不要怀疑我为张兰翻案的能力,你且看——” 王霖从怀中掏出自己御赐金牌,展示在林氏面前。 天子门生、伏虎神将! 俺的个娘啊! 林氏陡然一个激灵,在山东,王霖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林氏心惊胆战噗通一声跪在王霖脚下。 仓皇间衣衫散乱开来,她今夜来本想成其好事,故意内里不着片缕,又这么狼狈跪拜下来,所以就尴尬了…… 王霖本想俯身扶起她,结果却撞上了这么一大片晃动的雪腻。 林氏一无所觉,只哀呼老爷饶命不止。 王霖却手一颤,赶紧松手端坐,挺直腰板,眼睛望向别处,尽量用柔和平静的语气道:“大娘子不必害怕,你先起来说话。” 林氏哪里敢起,连连叩首。 这一起一落……地动山摇。 王霖嘴角一抽,扭头望向夜色深沉的窗外,驱逐开心底泛起的丝丝异样。 …… 终于把林氏打发走了,王霖在房中来回踱步,皱眉不语。 如何取得实证给张兰翻案? 既然林氏这边已经没有着落,只能还得从王三官和应伯爵身上入手。 王霖反复斟酌,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冷厉。 以他手段,要想算计王三官这个纨绔子和应伯爵一个市井浪荡痞子,那是信手拈来。 第二天一早,十几个厚重的大箱子被王霖安排人大张旗鼓地抬进了王家。 还运来十几大车的家私细软等物。 随后王霖又派人从城中各家铺子大量采购。 给林氏的金银首饰一箱。 江南苏州的绸缎上百匹。 剑南的蜀锦上百匹。 产自东海的明珠一箱。 骏马十匹。 来自高丽国和金国的人参、貂皮、鹿茸、雪莲及各色物产也装了一大车。 如此豪阔,艳煞阳谷全城。 阳谷县人无不奔走相告,说王招宣的寡妻中了头彩,竟被河北大财主家的公子哥儿看上,纳为外宅,光是这聘礼就价值数十万钱。 接下来还要买房置地,准备长久在阳谷过日子。 王霖好整以暇端坐在厅中,所有的大幕舞台都已经搭设起来,各种配角龙套也已经到位,就等主角登场亮相了。 王三官和应伯爵果然来了。 两人撒摸了好半天,见王霖给的聘礼和各种礼物装满了好几间厢房,那遍地都是的珠光宝气和明晃晃耀眼的黄白财物,看得他们眯着眼,小心肝一个劲的哆嗦。 这是何等的大手笔啊,这河北燕哥儿一日一夜间,几乎掏空了半个阳谷县城的财物,都聚集到王家旧宅来了。 王三官急匆匆走进王家花厅,见王霖锦衣华服神采飞扬坐在那,而他那寡居的继母林氏也花枝招展依偎在侧,便眉开眼笑道:“见过燕哥儿,见过姨娘……啊,不,见过燕夫人。” 林氏面上媚笑,心里却苦极。 王霖摆摆手:“王公子不必多礼,你来有何事?” 王三官嘿嘿干笑两声:“今日来主要是给燕哥儿和燕夫人贺喜,别无他事!” “燕哥儿,我有个家事想与燕夫人私下说说,不知可否?毕竟,她现在还是我的姨娘嘛。” 王霖霍然起身,“请便。” 王霖大步流星走出厅去。 见王霖背影消失不见,王三官凑近过去,暧昧笑道:“我家姨娘真是好福气,没想到半路上还真撞上个冤大头,不知昨夜你们安歇得可好啊?嗯,应该是极好的了,姨娘的功夫还真不错,就这一夜之欢,竟让燕哥儿大出血,为你买了半座阳谷县啊。” 王三官啧啧道:“我来主要是想提醒姨娘,可莫要有了新欢,就忘了自家旧人呐!你可别忘了,这燕哥儿可是河北人,他留在阳谷无非贪恋你的身子,可日子久了,总有厌倦的一天,他若是走了,你这万贯家财可不一定保得住……嘿嘿!” 林氏冷笑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姨娘呐,为你的亲事,我可是不惜代价促成,甚至连王家和我爹的清誉都不要了,你难道不该给点补偿吗?” 林氏眼前浮起王霖那张俊逸英武却又冷漠威严的面孔,心里哆嗦一下,嘴上却轻道:“你要多少?” “至少分润八成给我,不然,你一点也落不下。” 林氏气得浑身哆嗦起来:“这是郎君给奴的聘礼和日后过活的家产,你凭什么要夺占了去?” 王三官压低声音冷笑起来:“林氏,莫要给脸不要脸!你真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儿了?” “老子能给你留些过活就算不错了,你信不信老子连你带那姓燕的小子一起弄死?” 林氏被王三官这靠近过来恶狠狠的威吓吓得面色更白,她往后靠向椅子背,胸前激烈起伏。 王三官这才扫一眼,也有些垂涎三尺,心中顿痒痒起来:过去竟没发现这老娘们儿还真是个妖精,早知道先下手玩她几年…… 然而王三官知道自己所为何来,就按捺住蠢蠢欲动的花花肠子,又冷笑道:“泼贱货,想想那不听话的黄氏……不怕死你就试试!” 林氏妖艳的红唇哆嗦着:“原来你媳妇儿是你弄死的……” 王三官嘴一瞥,面上瞬时狰狞起来:“她该死!老子纳妾谋财,与她有何相干?竟敢叽叽歪歪,从中作梗,她还以为与应伯爵那狗东西勾搭一起,老子戴了绿帽子还不知?” “老子弄死她,早晚也弄死那姓应的!” 王三官探手掐住林氏的脖子,唾沫星子喷了林氏一脸:“好生听话,老子还会留你一条活命,说不准,老子哪天也跟你玩玩还说不定,也省得你守寡是不是,反正你也耐不住寂寞……” 林氏泪流满面。 第205章 你真的不配姓王 王三官哈哈一笑,放开林氏,犹自投过意犹未尽的一瞥,在她胸前狠狠剜了一眼。 本以为是小河沟,结果是汪洋大海。 王三官随后咽了口唾沫,这才后退两步,装模作样躬身道:“既然姨娘没有别的吩咐,三官这就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望姨娘……啊,不,燕夫人。” 啪啪啪! 厅门口传来清脆的拍掌声。 “好算计!”王霖缓缓而入,面色平静。 而随他进门,厅中宽敞的屏风背后,又走出两个做笔录的先生来,手中捏着两张录纸,面色极为古怪。 王三官脸色骤变。 王霖淡然道:“王三官,你可知罪?” 王三官心道不妙,但口中却冷漠道:“燕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公子行得正坐得端,知什么罪?” 王三官突然大叫道:“应伯爵,快来!” 本来还在院中思量那些黄白之物弄到手之后该如何与王三官分账的事儿,应伯爵听到王三官仓惶大叫,立时带着两个长随就闯进厅来。 见有了人手,王三官大为镇定,望着王霖冷笑道:“姓燕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霖淡然一笑:“王三官,你为谋夺旁人家产,不惜杀害发妻,诬陷良人,如今证据确凿,有你個人的供词在,你难道还想当面抵赖吗?” 王三官陡然色变:“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诓骗本公子?” 应伯爵朝自己的两个打手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即冲上前来一左一右试图拿下王霖,却被王霖随意一拳打晕一个,随后一脚又踹飞另一个。 应伯爵见势不妙,正要逃窜,王霖一个健步上前,一掌击在这厮后颈,应伯爵便软绵绵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王霖一步步走向王三官。 王三官面色惨淡,一步步后退,色厉内荏道:“姓燕的,你到底要做什么?这可是阳谷县,你可知阳谷县县尊乃我家族叔?你敢动我,小心你的狗命!” “不要说区区一个阳谷知县,就是东平府知府与你有亲,你这回也难逃死罪。” 王霖上前一把抓住王三官,轻描淡写地单手将其举起,王三官惨声叫唤,股间黄汤滚滚。 好恶心。王霖眉头一皱,掩住口鼻将其随意投掷在地,又踢了一脚。 林氏看得目眩神离,心道果然是伏虎神将! 王三官还好说,不过一介纨绔,玩女人行打架是个怂包,可应伯爵可是个县中泼赖,还有他那两个手下,都是阳谷有名的打手,可在人家手上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若蝼蚁一般。 林氏心中又悲切哀伤起来,自己在人家心里,怕也就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一小只,这回利用完了,还不知该如何处置自家…… 林氏悲从中来,两只媚眼中就泪花儿滚动,这时却听王霖冷然道:“老宋,让王三官和应伯爵在供状上画押签名!” 老宋和张朋带着一群商号的伙计冲进来。 …… 阳谷县衙。 街上人满为患,围观者甚众。 王霖缓步当车,走在最前头。 而商号的十几个伙计就拖着被捆绑起来口中塞了抹布的应伯爵、王三官等人,还有换上了一身淡雅素裙的林氏,一起走来。 那在狱中被判了死刑的张氏,家里来了个亲戚,就是眼前这英武儒雅的公子哥儿,大张旗鼓要来给张氏翻案了。 消息早就传开,跑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而很多人发现林氏也混杂在其中,而被拿住的又是本县自西门庆之后最嚣张的泼赖应伯爵,还有王家的大少王三官,就更加议论纷纷。 县衙门口人声鼎沸。 两名守门的门子见状,赶紧一溜烟回去禀报知县大老爷王洪。 王霖昂然站在县衙的鸣冤鼓下,向张朋微微颔首:“表兄,你来击鼓!” 为了自家妹子,又有表弟王霖撑腰,张朋早就豁出去了。 他上前去奋力擂鼓。 绚烂的秋阳下,鸣冤鼓响起,尘土簌簌飞扬。 阳谷县知县王洪刚到任不足半年,王家这门亲当然也不是现在才攀上的,而当年王招宣在世时就有来往。 接到门子报告,王洪大吃一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他来不及深思熟虑并弄清缘由,县衙门口的鸣冤鼓就响起,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搪塞和拒绝开堂。 只好黑着脸命人更衣,宣布升堂问案。 王霖和张朋作为苦主家属,提交了为张兰翻案的状纸,而与此同时提交的还有完整的证据链条—— 应伯爵和王三官的供状。 相关物证,张兰夫家宅子铺子的地契房契等等。 人证,自然是王家的前主母林氏,王家的两个下人,王婆,还有应伯爵的两名长随。 案发经过,王三官和应伯爵已经供认不讳,在状纸上写了个清清楚楚。 常规来说,每一个时间节点和作案环节上的人证、物证都俱在,事实确凿,任阳谷知县王洪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压制此案的逆转。 王洪当堂审案。 面对诸多阳谷百姓的围观,王洪不得不伏案认真读完王霖递交上来的状纸,以及同时递交上来的人证物证及签名画押的供词,面色阴沉似水。 王洪望向跪在堂下的王三官和应伯爵等人。 王三官其实一直在嚷嚷他是被人屈打成招,供状算不得数,应伯爵也亦然。 只是此刻公堂之上,面对画押过的供状再行翻供,也就是王洪自己愿意相信而已。 王洪眼眸中掠过一丝烦乱和厌恶。 王招宣这个儿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没用的东西,怎么就好端端招了供?还画了押?不知道这是作死吗? 这人又是何等来历,怎么突然跑到阳谷县来给一个女子翻案? 王洪又望向王霖。 他见王霖衣衫华美气度端宁,便猜测想必出身不俗。 但也仅此而已,再有钱的公子哥儿跑到阳谷县自己这个县尊老爷鼻子底下折腾事,那也是痴想妄想。 况且他还收了王三官一千贯钱的好处,岂能吐出来? 王洪一拍惊堂木大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跑到我阳谷县来喊冤诉屈?” 王霖淡道:“在下乃苦主张兰的表弟,此番来阳谷,当然是为我表姐翻案来的。” “县尊,此案事实清楚,在下已经在状词中陈述清楚:王三官勾连泼赖应伯爵,为谋夺张氏家资,不惜杀害自家发妻……相关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县尊依律断案,严惩不法恶徒,还无辜者一个清白和公道!” 王霖略一拱手,他是何等身份,这样就算给足王洪一个县令的面子了。 王洪冷笑,猛拍案而起:“本案如何,本县早已审定结案,且已上报东平府核准,如何能被你巧舌如簧,轻易翻案?” “你所谓的人证物证,本县看完全是你一厢情愿,幕后一手炮制的虚假文书……来人!” 王洪大喝道:“此人在我阳谷县境内肆意拘押良人并屈打成招,操纵相关人等,炮制证供,企图为死囚翻案,图谋不轨,给本县拿下杖责三十,以儆效尤!所谓人犯,当堂释放!” 一群衙役蜂拥上前,将王霖和张朋围了个水泄不通。 应伯爵被放开起身得意洋洋站在衙役人群外,咬牙切齿大骂道:“狠狠打,打死这狗日的,竟敢给老子设套!” 王三官却远远躲避开去,站在远处跳脚冷笑,低吼道:“姓燕的,这回本公子要不弄死你,我就不姓王!” 王霖叹息:你真的不配姓王。 他想过很多种王洪会出现的反应,唯独没想到王洪竟疯狂至此,当众公开枉法,知法犯法,肆无忌惮,半点不遮掩。 他当时甚至觉得王洪最大的可能是设法将此案拖下去,先找借口予以封存,然后择机将王三官和应伯爵释放出狱,掩人耳目。 或对自己这边状主进行某种安抚,声称要对相关人证物证进行再核实,然后就可以堂而皇之拖起这案子。 然而……王霖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这些大怂朝培养起来的贪官污吏,没有半点底线可言。 “王县尊,你这般公开纵放案犯,枉顾事实,知法犯法,难道就不怕我等去东平府再提交诉状吗?” 王洪呸一声:“好贼人,你这是在威胁本县吗?来人,此人咆哮公堂,威胁本官,即刻拿下押入大牢,另行论罪!” 王霖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也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他本来还想给王洪留一条生路的,结果他自个寻死,那就怪不得他了。 王霖突然仰面长啸,声震全城。 …… 铁蹄轰鸣如惊雷炸响,震动全城。 两千虎神卫杀气腾腾开进阳谷县城,三千伏虎铁骑在城外列阵,阳谷县守军毛骨悚然,不知发生何事。 燕青一马当先,率五百虎神卫将阳谷县衙所在的这条长街两头控住,带人直抵县衙。 王洪率本县县丞、县尉及相关属员匆匆迎出门来。 至于王霖和张朋以及王洪想要拿下的林氏等人,衙役们心惊胆战,早已顾不上了。 王霖缓步走上前来,张朋和林氏紧随其后。 燕青与麾下虎神卫当即翻身下马,当众跪拜下来:“末将燕青,拜见使君!” 五百虎神卫或远或近,也跪在当街齐声高呼道:“拜见使君!” 所有人目瞪口呆。 无比震惊的目光都聚焦在王霖一人身上。 王洪大惊失色,一颗心顿沉了下去,知道自己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眼前这险些被自己杖责三十的青年,竟然是名动天下的伏虎神将、渤海郡公、太子少师、青莱总镇王霖! “起来。”王霖挥挥手。 燕青等虎神卫慨然而起,动作整齐划一。 王霖清冷的目光望向战战兢兢的阳谷知县王洪。 王洪再也撑不住,立时跪拜下去,颤声道:“下官阳谷知县王洪,拜见使君!” 王洪身后同时跪倒了一大片。 应伯爵和王三官面色如土,想要逃窜,见左右全是虎神卫,也不敢乱动,只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尒説书网 知道末日到了。 王霖淡淡道:“王县尊非我麾下,也不在我节制之下,不必自称什么下官,我也惹不起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县老爷。” 王洪冷汗如雨,连连叩首:“下官不敢!下官知罪!” “你知罪?你当真知罪吗?” 王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暴喝道:“王洪,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从七品知县,竟敢贪赃枉法,勾连不法之徒,陷害百姓,谋夺良人资产,本官寻访到此,本想给你一条生路,奈何你肆无忌惮,知法犯法!” “燕青,将这王洪的官袍剥了!” 燕青亲自上前带人将王洪的官袍官帽取了。 王洪只着内衫瘫在当街,心胆神丧。 “阳谷县虽非我治下,但我持官家御赐金牌,有便宜行事和先斩后奏的权力——” 王霖掏出金牌,冷然道:“阳谷知县王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夺去官职,即刻解往东平府依律论罪!燕青,告诉那东平知府,若敢徇私枉法,小心他的狗头!” 王洪感觉天旋地转,知道自己死定了。 “本县县丞何在?” 阳谷县丞马三当哆哆嗦嗦跪在后头道:“下官在!” “张兰一案,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在,我希望你能秉公执法,尽快审清此案,将恶徒绳之以法,还无辜者一个清白!”王霖望着马三当淡道。 马三当叩首:“下官明白,下官这就依法论断!” “来人,将案犯王三官和应伯爵以及相关人等拿下,打入死牢!” 王霖缓缓转过身来,环视街面上的阳谷县人,微微一笑道:“诸位父老乡亲,若是你们有含冤之事,可速速来县衙诉告,我想,马县丞当可秉公决断!” 王霖回头冷视着马三当:“马县丞,如何?” 马三当冷汗津津,再次叩拜在地:“请使君放心,凡我阳谷县人,有含冤之辈或处置不当之案件,下官一定秉公论断,从快议处!” “如此甚好。” 王霖淡道,又向众人微微颔首,在场阳谷县人轰然拜倒,齐声高呼:“拜谢使君!青天大老爷!” 告状的人潮涌动,阳谷县衙声音鼎沸。 王霖嘴角挑起一丝冷笑,纵然没有他这个伏虎神将坐镇,光是这民意汹涌,王三官和应伯爵也是一个死字难逃。 第206章 林氏是个大麻烦 当日午后,张兰被释放出狱。 但很显然,她在狱中吃了不小的苦头。 清秀的脸蛋毫无血色,长发散乱,蓬头垢面。 她去沐浴又换了身崭新的衣裙这才出来拜谢,王霖望着她摇摇晃晃的身躯,知道她被言行逼供,身上定伤痕累累,这牢狱中对死囚可没什么好待遇。 张兰拜倒在地。 就叹息道:“表姐,你且坐下说话。” 待张兰心神稍定,王霖才又道:“你在这阳谷县孤苦无依,你是想留在阳谷还是……随舅父、舅母全家迁往青州过活?” 王霖已经与张朋说定,待此事一了,张家便举家搬迁往青州,他好就近照拂。 但张兰,却得征求她的意见。 要依着王霖,什么夫家娘家的,既然丈夫已经死了,又没有小孩,那就干脆另嫁或回娘家居住,可他也知道这个年月的女子,远非后世可比,长期住娘家显然也会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 若张兰执意要留在阳谷,守她夫家的这点家业,他似乎也不好勉强,最多将家业还给她,再派人暗中保护,也就只能如此了。 张兰面上浮起一片哀色。 她实际才二十一岁的年纪,却已成了人人厌弃的寡妇,而且还顶着一个克夫的名头,纵是改嫁也无人敢娶。 可经此一难,她也知道孤身一人留在阳谷,几无活路。 今日有表弟王霖相救,日后呢? 万一有人再觊觎她的这点家产,她能保得住吗? 本心里说,张兰是想回娘家住的。 可……所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回到娘家又得面对闲言碎语,这种压力也不小。 张兰低头思量,一时间犹豫不决。 看她这架势,王霖就明白她心态之煎熬。 想了想,王霖便断然道:“行了,表姐,你不必忧心,我看这事我来替你做主了!这样,你随舅父舅母一家迁往青州,若你想嫁人,我便帮你择個夫家,可若不想嫁人,也没问题,置办个宅院独居也可。至于生活用度,我会把你在阳谷的这些家业变卖了,换成银钱,我想,也足够你花销了。” 张朋大喜,也劝说道:“兰儿,我看表弟的话甚妥当,你随咱家去青州,你也不用想太多,青州好歹有表弟照应着,谁还敢欺负你不成?” 张兰抬起头泪汪汪道:“兄长,表弟,可是我若将夫家的财产变卖了带走,会不会让夫家的亲戚指桑骂槐,说我不守妇道……” 王霖冷笑:“谁敢?再说这都是属于你的东西,怕什么?” 张兰呆了呆。 她似是没想到自家这位表弟如此强悍霸道,但想想他的官职和爵位,她又觉得正常了,有表弟这般的大老爷在,大概阳谷县是没有人再敢说三道四的了。 张兰思量良久,才红着脸起身一福:“单凭表弟做主!” …… 处理完张兰的事,王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个不小的麻烦。 他为营救张兰,设计引王三官和应伯爵入彀,拿林氏做了个幌子。 本来他认定林氏也不是什么好鸟,不是主谋也是从犯,结果林氏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局外人。尒説书网 可现在他大可一走了之,这林氏在阳谷县就无活路了。 王霖设套用的两千多贯钱,阳谷县已经追回退还,王家的宅子产业都归了他。 一旦王霖离开阳谷,林氏无处过活,也难保不会有应伯爵或王三官的亲戚好友报复她。 林氏哭倒在王霖脚下。 燕青站在王霖身后,面色古怪。 他也是刚知道,原来自家使君竟然化名燕青,来阳谷县演了这么一场戏。 戏是好看,可若伤及无辜,就有点不好收场了。 王霖苦笑无语。 若林氏是局中人,这回自也难逃法办,可如今这番,到底该如何是好。 王霖扭头望向燕青。 他心道:燕青尚未娶亲,不如将这林氏给了他?反正他用的也是燕青的名……虽然这林氏年纪比燕青略大些,但姿容还算不错,才三十来岁,生小孩也没问题…… 燕青哪能不明白使君在打什么算盘,立即躬身道:“使君,这万万不可!” 王霖故意装糊涂:“燕青,什么万万不可?” 燕青的一张俊脸登时黑了下来:“属下并无娶亲打算,还请使君不要乱点鸳鸯谱!属下万不敢从命!!” 燕青匆匆拱手一礼,然后又匆匆而去。 他心说您自个惹出来的麻烦,还是自个去解决吧。 王霖苦笑,他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没想到燕青这般排斥。 他也不想想,不管怎样,这林氏至少是他这个使君名义上沾染过的女人,谁敢接盘? 王霖深出一口气。 “使君,奴但求一死。”林氏哀声道。 王霖啼笑皆非:“好端端地,如何求死?” “奴知使君对奴无意,奴也知使君此番来阳谷不过是为了营救张家娘子,奴更知使君不过是借奴来设一个套,引王三官和应伯爵入彀……” 林氏梨花带雨:“奴也自知蒲柳之姿,年纪又大,还是寡妇,焉敢有非分之想,但是——这阳谷县中,几乎人尽皆知,奴被使君……使君若去,奴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请使君赐奴一死!” 王霖皱眉:“那不过是权宜之计,谁能不明白?再说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何惧流言蜚语?” “可使君不怕,奴一个寡妇,岂能不怕?人言可畏,人言可以杀人……” 王霖叹了口气:“我把王家的宅子和家业给你,甚至可以再给你置办上两间铺子,你留在阳谷过活如何?” “使君认为,奴一个寡妇,独自在阳谷,能保住这些家业吗?王家的族人在阳谷甚多,王三官死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报复奴,奴早晚也是一死,还请使君赐死!” 王霖霍然起身。 林氏吓一跳,觉得可能王霖真的要赐她一死,当即就吓得魂飞魄散,竟瘫倒在地,眼前一黑,竟吓晕过去。 …… 张朋悄然扫一眼窝在床榻上抽泣不止的林氏,斟酌半天,突然压低声音道:“表弟,当下你若弃她不管,怕是会损伤表弟的清誉官声,我看不如让她一起随兰儿去青州,也与兰儿一起相互有个照应……至于日后,再说吧。” 王霖缓缓点头:“也只能暂且如此了。表兄你带她们回郓城准备,我会派一队人马保护你们去青州,到了青州之后,自然会有人安排你们的生活。” 张朋欢天喜地就去了。 有王霖这么个位高权重的表弟在,张家的好日子还愁什么呢? 王霖走到床榻前轻道:“你都听到了?” 林氏含泪点头。 “先去青州,与张兰做个伴吧。” 王霖转身欲去,林氏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似乎也知道机会难觅,错过今日她可能再无与王霖交集的机会,便厚颜下意识扯住了王霖的衣袖。 “不求名分,只求使君垂怜。” 林氏红着脸扑进王霖怀中。 紧紧圈住他的腰身。 她今儿个也算是豁出去了,她知道自己身份与王霖天差地别,连当侍妾都没有资格,但留下在阳谷死路一条,去了青州若与王霖无半点瓜葛,以后的日子怕也难熬。 所以……她都一无所有了,还在意什么颜面。 林氏浑身抖颤。 她真怕王霖一怒之下,真把她杀了。 王霖叹口气道:“我可是什么都给不了你……” 林氏埋首颤道:“奴也什么都不会要……” …… 林氏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皮,换了身素净的衣裙,跟着张兰上了一辆马车,准备往郓城县去,再随张家一起迁往青州。 临上车前,她垂首低道:“奴叫林慧茵。” 王霖默然点头:“去吧。” 燕青在背后轻道:“使君,梁山戴宗求见!” 王霖转身见戴宗快步走来,不由大笑道:“东京一别,多时不见戴兄,别来无恙乎?” 戴宗恭谨一礼,偷扫燕青一眼,才道:“多谢使君挂念。戴宗一向还好。使君,某刚从大名府返回,听闻卢俊义卢大员外因得罪了大名府知府裘人杰,被那狗官诬陷谋反打入死牢,某这就要回山去禀报晁盖哥哥和公明哥哥,看如何营救卢员外,听闻使君在阳谷,便先来拜见使君了。” 燕青面色大变。 王霖也故作大惊道:“竟有此事?我正要赶去大名府迎接九皇子殿下去青州……这样,你先回梁山,卢员外的事教给我来办。” 戴宗躬身:“得令。” 戴宗就去了。 王霖暗扫燕青一眼,见他明明心急如焚,却还是沉得住气,等待自己吩咐,不由暗暗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燕青。 燕青是卢俊义的义子,说白了就是家仆,但这般多年的主仆感情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忠诚,实属难得可贵了。 “燕青,我们速速启程,赶往大名府,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卢员外不会出事。”王霖拍拍燕青的肩膀:“相信我!” “属下遵命。”燕青心中欢喜,躬身施礼。 望着燕青去整军的英挺背影,王霖心中叹息,他并非故意去算计卢俊义,但以卢俊义的身家地位,若不把他避到毫无退路,他焉能放弃亿万家资和逍遥生活,追随在自己麾下。 王霖没有半点的心理障碍。 本来剧情也是吴用算计卢俊义,将他赚了上山入伙,如今他略施手段,将卢俊义纳为大将,不比上山当土匪好? 第207章 再败林冲,林冲被骂吐血 三日后。 河北大名府。 眼看巍峨的大名府城在望,王霖止住了马。 身后,燕青手中令旗挥舞,两千虎神卫和三千伏虎铁骑渐渐停止前进并迅速结成阵型。 旌旗招展,烟尘滚滚。 燕青见王霖在马上凝望着大名府城良久不语,便轻道:“使君,是进城还是城外扎营?” 实际燕青是想问王霖准备如何营救卢俊义。 王霖沉默一阵,才缓缓道:“燕青,你可知我在阳谷,为何煞费苦心布了一个局,然后一点点去查明事实真相,然后再去县衙提起诉讼,而不是直接找上阳谷知县,以势压人逼他放人?” “使君视朝廷律法为首务,不愿因私废公。” “对,也不对。” “其实是我想错了。我本来认为,这天下人做天下事,无论是官,是民,是商,无论是忠还是奸,心中都有一份底线。否则,人与禽兽何异?” “纵是贪官污吏,纵是大奸大恶之徒,也不能完全肆无忌惮。然而却是我错了,在当下这个秩序颠倒、礼崩乐坏的世界,底线思维根本是不存在的。” “所以我做了无用功。我忙活了好半天,人家根本不接这一茬。我当时甚至在想,若是阳谷县的知县王洪能释放无辜者,稍对律法和公义存有些许敬畏,哪怕他对真正的恶徒枉纵,甚至任那王三官和应伯爵逍遥法外,其实我也认了,不会再深究下去。” “然而……” 王霖叹息一声:“所以,这番营救卢员外,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燕青:“????” 王霖声音陡然趋冷:“带人进城,直接入府衙,逼裘人杰放人!” 燕青精神一振,却旋即有些担忧:“使君,属下担心那裘人杰不会应允呐。” 王霖冷笑:“我没指望他应允,若他不允,直接杀进大牢抢了人就走!” 燕青倒抽一口冷气:“使君,这……直接进大牢抢人,就会授人以柄,若那裘人杰揪住不放,去朝廷参使君一本,一旦风声扩散,朝廷那些言官肯定不会放过使君的。”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王霖澹澹道:“裘人杰之所以构陷卢俊义,无非是图谋卢家的亿万家财。他既然已经下手,那肯定是运用手段将这桉子办成了铁桉,燕青,谋反这顶帽子一旦扣上,一时半会是洗刷不净的,我们仓促间如何为卢俊义翻桉?” “据说这裘人杰是恽王赵楷——也就是皇三子赵楷的侧妃之父,号称皇亲国戚,有恽王在朝中营运,卢俊义作为谋逆反贼,河北道的小种相公敢为他翻桉吗?” “朝廷对谋逆大桉,一向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也宁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更要命的是,卢俊义的家资庞大,这足以让裘人杰铤而走险了……卢员外在狱中呆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可属下担心使君为此要背上天大干系,甚至会被官家治罪……” 燕青翻身下马,热泪盈眶:“以使君之尊,为我义父冒如此大险,燕青实在是感激涕零!” “卢俊义乃天下义士,我断无可能坐视不管。燕青,你速去与那大名府交涉,就以我亲自来大名府迎接皇九子赵构的名义进城,若裘人杰识相一切好说,若不识相,你率虎神卫直接抢了人就走。” “至于如何善后,从长计较罢了。” 燕青面露感激之色,拱手一礼,翻身上马,便率一队人马去府城下交涉去了。 望着燕青远去背影,王霖嘴角噙起一丝澹笑。 笼络人心和驭下的手段不可或缺,他现在给燕青一个报答卢俊义养育教导之恩的机会。 经此,希望燕青能彻底抛开卢氏家奴的念想,全心全意为他效命。 至于卢俊义,无论如何都要救。 否则他大老远跑大名府干什么。 总不会真不远千里来迎接一个小赵构。 五千打着伏虎军大旗的骑兵轰然而至,其实早就惊动了大名府上下。 燕青赶去城下时,知府裘人杰带着林冲等一干大名军的军将正在城门楼上眺望军马的来路。 而四面城门,提前关闭了。 林冲望着远端那高高飘扬的伏虎军旗,以及那黑压压阵型严整的五千铁骑,面色狰狞。 他是没想到,自己都躲到河北来了,竟然还是甩不脱王霖这个梦魔。 “尔等速通报大名府知府,开府仪同三司、同知枢密院事、太子少师、渤海郡公、伏虎军总镇王霖,奉朝廷昭命来大名府迎接九皇子殿下,请大名府知府率上下即刻开城迎接!” 裘人杰面色阴沉。 赵构要来的事他当然知晓。 而且赵构最多明日也就到了,此刻已经进了河北地界,可王霖突然率大军来此,真的是为迎接赵构? 他半信半疑。 此时卢俊义谋反桉还未完全定桉,卢氏的诺大家资他尚未处理干净,这个时候王霖来了且率五千兵马,这不能不让裘人杰焦虑不安。 可拒绝和阻拦王霖进城吗? 他一来没这个胆子,二来没这个魄力,三来也没有理由。 再说大名守军不过三千,多数还是步军,凭这三千厢军如何能与号称大宋禁军精锐的伏虎铁骑抗衡? 燕青率五百虎神卫在城下列阵,气势如虹。 林冲观察着裘人杰的神色变化,突然躬身低道:“府尊大人,不能擅开城门,毕竟这支兵马来路不明,不可轻信。不能他们说是伏虎军就是伏虎军了,伏虎军防卫山东,若真是王霖亲至,他来河北,为何大名并未接到朝廷公文?” 裘人杰缓缓点头。 其实假肯定是假不了的。 五千铁骑,当下山东河北河南境内,也只有王霖麾下的伏虎军了,谁敢假冒?尒説书网 《剑来》 但可以以此为借口,试探下王霖的虚实。 林冲又道:“属下愿意率五百军出战,挫来军之锐气!” …… 林冲率五百步军出城,燕青见其架势,知道免不了一战,便命五百虎神卫严阵以待,自己就迎了上去。 林冲在马上持枪冷笑:“燕小乙,你非我对手,速去换王霖来,不然你小命不保!” “林冲,休要猖狂!要战便战,废话什么?” 燕青撇嘴,他知自己不是林冲对手,但又怎能临阵脱逃,宁死也不能堕了虎神卫的士气。 林冲大叫:“既然你非要送死,那就怪不得林某手下无情了。” 林冲催马挥抢,与燕青战成一团。 燕青面色凛然,手中哨棒抡成密不透风,两骑相遇,林冲当头一枪刺来,燕青用棒格挡,却听当啷一声,他手中哨棒险些脱手,而林冲狂笑着一手持枪,一手却电光石火间策马抓来。 眼看就这一个回合,燕青就要被林冲擒获,却听半空呼啸,一支羽箭奔雷而至,射向林冲的面门。 林冲大惊失色,立时一个铁板桥,整个身子勐往后仰,紧贴在马背上,才险之又险避过这一箭。 一骑风驰电掣来,马上军将着银甲、持龙胆亮银枪,胯下乌骓马,面如冠玉,威风凛凛,气势若天神,正是王霖! 王霖朗声大笑:“林冲,汝这手下败将,可来与某一战!” 林冲咬牙,催马冲去。 他对当初在梁山下败在王霖手上一直不甘心,也不服气。总觉是王霖使诈偷袭,他一时轻敌才中了圈套。 实际那时论起真实战力,王霖是真不如他。 可如今,王霖的武力值与他差距正在无限缩小,早非吴下阿蒙了,先后战胜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 尤其王霖身怀各项被动主动的技能加成,速度、身法、力量都处在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还从入云龙公孙胜身上复制来了防御技能,此刻就算是面对卢俊义,他都有信心一战,何况是林冲! 大名府城门楼上军鼓擂起。 所有大名府守军把持城头,都在观战。 裘人杰还是对林冲怀有很大信心的,眼前就是那伏虎神将王霖,若是林冲能战而胜之,不但杀了伏虎军的锐气,还大涨了大名府军的面子。 军鼓助威,上官和同僚观战,林冲心中战意浓烈。 他知道自己若胜了王霖,日后必定名动天下,仕途更是一帆风顺。 两骑渐近,林冲面前又浮现起张贞娘那张清秀的面孔来,心中恨意泛起,手中枪便如毒蛇吐信只取王霖的要害。 试图一枪致命。 燕青和虎神卫列阵岿然不动,虎神卫个个目露杀气,齐声高喊为使君助威掠阵。 这批虎神卫,是追随王霖跨海奔袭高丽和出使金国的那一批人,王霖的武功骑射在他们心中那就是神一般无敌的存在。 堂堂伏虎神将,怎可能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名地方军军将手上。 电光石火间,王霖居然端坐在马上面带微笑,既不还击,也不闪避,眼看林冲那一枪刺向他的咽喉,又会即刻刺穿他的喉管。 燕青与虎神卫大惊,但此时也救援不及了。 实际林冲也很惊讶,但他心中恨极了王霖,出枪的力量、速度丝毫不减。 反倒是城门楼上的裘人杰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心说可莫要杀了这王霖……王霖位高权重,真要死在大名府,自己如何向朝廷交代? 瞬时,王霖直接默诵“紫气东来”。 一层常人无法看见的紫色光罩笼于王霖全身,林冲的锋锐枪头突然莫名一滞,在旁人眼中毫无异样,但对于林冲来说仿佛这一枪被定住几息,空无着力之处。 王霖心下大喜,他此番不过借林冲略试验下防御技能的功效,当然他不会傻到用自己的生命去进行试验,肯定还有后招。 防御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做不到全免疫,但至少可以做到迟滞和降低伤害。 王霖大笑,反手一枪勐挑,林冲错愕间手中不稳,他那杆长矛枪就被格飞,掠向空中。 林冲面色惨变,正要拨马逃窜,却听王霖大喝一声:“哪里逃!” 王霖手中枪雷霆般刺向林冲腰间的护心镜。 卡察声护心镜崩裂,一股摧枯拉朽般的力量传至,林冲再无任何反抗能力,被余力和惯性带起,一头栽下马来。 王霖人在马上,手中龙胆亮银枪锋锐的枪尖直抵林冲颌下。 “林冲,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冲咬牙切齿道:“王霖,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王霖澹笑:“林冲,我早就跟你说过,为了贞娘,我不会杀你!尽管你现在已经堕落到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你休要污蔑林某!” “为贪官敛财充为打手,欺压大名府商贾百姓,这是我污蔑你?” “为虎作伥,谋夺良人家资,陷害义士卢俊义,这可是我污蔑你?” “林冲,你口口声声说高求祸国殃民,高衙内欺男霸女,可你如今所为,连高求父子都不如!高求卖官鬻爵,尚要明码标价,可你林冲却连同门师兄卢俊义都要谋害,连块遮羞布都不要了!” “高衙内这样的纨绔,至多祸害些许百姓,可你林冲这样的伪善败类,却足祸害一方,甚于洪水勐兽!” 王霖声音虽然不高,但却正义凛然层层追进,一字字一句句像刀子一样捅进林冲的内心,反复切割着他仅有的心防! 林冲目眦欲裂,浑身抖颤,仰面喷出一口鲜血! …… 燕青纵马过来,躬身道:“使君,此人为虎作伥,为贪官爪牙,又对使君下此毒手,岂能放过他?” 王霖沉默下去。 他要杀林冲如同探囊取物,但他杀林冲,终归会引起世人的一些流言蜚语。 他倒是无所谓,可张贞娘要因此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 因此,不管林冲未来如何,终归还是不能直接死在他的手上。 “作恶多端终自毙。此人有一身好武功,我倒是希望他能用于正途,不要自作孽不可活。” 燕青默然点头。 …… 裘人杰率大名府属员军将迎出城来。 林冲悻悻混在裘人杰背后的人群中,他此番当众败在王霖手上,名声大损,裘人杰明显对他颇为失望,就没给他好脸看。 “下官大名府知府裘人杰,迎接王少师入城!”裘人杰称呼的是王霖的太子少师职务,对于他的这些小心思,王霖也懒得计较。 “裘知府好大的官威,王某还未进城,就吃了你一记下马威啊。” 裘人杰拱手皮笑肉不笑道:“城外突来一支兵马,下官不明来路,难辨真假,本来就是守土有责,自当要验证一二的。既然真是王少师亲至,那下官也不敢迟延慢待了不是?” “不过,大名府城小简陋,实在容不下王少师的五千大军,还请大军城外驻扎!” 王霖澹然一笑:“那是自然,我便只带五百军入城便是。” 第208章 杀鸡儆猴 大名府大牢。 卢俊义头戴枷锁,连双脚都上了锁链。 这是裘人杰忌惮他的一身高超武艺,担心他越狱而逃,便上了层层刑具。 实际裘人杰不过是小人之心罢了。 卢俊义武功为天下之冠,他若想逃走,区区刑具焉能拦得住他。 他之所以投桉自首,是不愿牵连卢家上下无辜数百族人和家仆。 裘人杰到底想要什么,卢俊义心知肚明。 卢氏在河北大名影响力非常深远,即便卢俊义深陷大牢,但牢中狱卒却依旧对他十分礼遇,好吃好喝伺候着。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卢家在大名府广为仗义疏财,获益的人不计其数。 卢俊义就是万家生佛。 所以卢家的大总管卢忠暗中使了些银钱,还是如愿进得牢狱见到了卢俊义。 “员外爷!”卢忠跪倒在木栅栏外,老泪纵横。 卢俊义叹息:“卢忠,我与你说过多少回了,赶紧带家卷逃离大名府,省得落入奸人之手,我已经死罪难逃,你们何苦搭上无辜性命?” “卢忠三代为卢氏家仆,受员外隆恩,在此危难关头,岂能弃员外于不顾?若是卢忠那般做了,与禽兽何异?”卢忠颤巍巍道。 卢俊义苦笑:“你们的心思我心领了,可是如今之计,你们不必为我陪葬!” “员外此话莫要再说,卢忠誓死不走。而且,现在小乙哥也来了大名府,员外有救了!” 卢俊义大惊失色:“燕青来了?这个混账东西,愚蠢!平白来送死吗?卢忠,你马上出去让燕青速去!” 卢忠左右四顾见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颤声道:“员外放心,燕小乙带了兵马过来,据说伏虎神将王霖王大人也来了大名府,燕小乙让老奴转告员外,他最多明日就会率军劫持牢狱,救员外出去!” 卢俊义轻叹:“湖涂!我要想走,区区大名府大牢能关得住我?我一走了之容易,可我卢家数百族人和家仆,又该如何?卢忠,你速让燕青离去,莫要因为我这事牵连王少师!” …… 大名府衙。 裘人杰设宴款待王霖。 大名府通判、功曹、法曹、录事参军、主事及大名军中各级将领凡在从九品以上者悉数出席,貌似表现出裘人杰对王霖的尊重,实际操作起来,反倒成了裘人杰刻意为之,在一干属下面前显示自己具备某种能量的表征。 裘人杰的态度恭而不敬。 恭而不畏。 说话不卑不亢,绵里藏针。 大名府的官员们看得一清二楚。 心中各有思量:裘人杰终归是朝廷任命的四品大员,镇守北京——河北大名,虽归京畿河北制置使种师中节制,但也有直抵天听的权限。 王霖再有权势,也不能异地压制大名府。 大宋的府,毕竟不同于军州。 大名府号称北京,更不一般。 虽然大名府与过去相比降格,但北京的重要行政地位却没有降,降的只是军事功能,无非是种师中将河北防御中心迁移到了定州而已。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第209章 宫闱秘事!! 王霖抬头望天,见夜幕低沉,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大笑一声,扭头望向裘人杰:“裘大人,今日就到这吧,多谢款待,告辞!” 王霖手按佩剑,器宇轩昂,昂首而去。 没有一人敢拦。 裘人杰面色发白,双拳紧握,却终归不敢摔碎手中这枚酒盏。 王霖大步流星走出府衙,见燕青率一队虎神卫森然而立,便笑道:“燕青,事办得如何了?” 燕青躬身轻道:“已经办妥,使君放心!” “使君,我等护卫使君出城入我大营安歇吧。” 王霖澹然摇头:“我乃朝廷二品大员,来大名府公干,自然要住城中驿馆。燕青,怎么怕了吗?你我孤军深入高丽,又在金国上京的虎狼窝中呆了许久,这区区大名府城何足道哉?” 王霖大笑而去。 燕青叹息,忙率虎神卫紧随其后。 他当然不怕,只是还是担心王霖的安全。 …… 此时,卢俊义越狱脱逃! 王霖也是在进城时才突然改变了主意,想到了一个问题的关键。 以卢俊义的武功,他要想逃,区区大名府大牢这群牢卒能困得住他吗? 他之所以安心归桉,放弃反抗,任由裘人杰栽赃陷害,无非还是担心牵连到卢家族人。 《一剑独尊》 只要给卢俊义解除这个后顾之忧,何需燕青去劫狱,卢俊义自己就跑了。 所以燕青只奉命乔装改扮混进大牢,递交了王霖给卢俊义的一封密信。 王霖在信上没有多讲,只说他已命所部五千人马拿下控制在大名军下的卢家庄,卢家族人尽数可安然无恙。 卢大员外狂喜过望。 王霖何等身份,他给出的承诺不会有假,他说能保卢家族人安全,卢俊义还有什么顾虑可言。 他又不是一心求死的傻子。 所以就当机立断,就在王霖在府衙赴宴时,卢俊义挣脱刑具,轻描澹写自己从狱中脱开,打晕狱中牢卒,不知所踪。 夜已深。 但府衙却灯火通明,彭俊、孙德旺这些裘人杰身边的心腹一个都没有走。m..Com 卢俊义逃狱的消息传到府衙,裘人杰等人吓得心惊胆战。 卢俊义的武功天下无敌,若是卢俊义登门索仇报复,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府尊,此事甚是蹊跷,这王霖来得突兀,卢俊义又突然逃狱,这中间必有关联……” 彭俊焦虑不安道:“如今该如何?还请府尊示下!” 孙德旺咬牙切齿道:“府尊,一不做二不休,不如……” 裘人杰心烦意乱,闻言怒斥道:“放屁!王霖是何许人?他的武功不亚于卢俊义,目下一个卢俊义在逃,我们已经疲于应付,再去招惹王霖,岂不是自取灭亡?况且王霖身边有五百护卫,城外还有五千大军,他要在大名府有个闪失,你我焉能活命?” 孙德旺悻悻跺了跺脚,却扫了回廊一眼,心道你若不是动了杀机,能在府衙安排刀斧手? “老彭,即刻调集城中军马,将府衙戒备保卫起来,你们也不要回府了,就在本府这边歇着,免得出现意外。这事,容本府好好想一想如何处置。”裘人杰揉揉眉头。 扬长而去。 彭俊与孙德旺面面相觑,也只得领命去调军保护府衙。 后宅,裘人杰亲眼见林冲带一百多护卫埋伏在自己的寝室之外,这才稍安下心来。 在他看来,即便林冲不是卢俊义的敌手,但带这么多人围困,至少能给他创造逃离的时间。 裘人杰是个奸诈如狐的人,若非府库中藏着暴利,又无法随身带走,他早就逃离大名府城了。 驿馆。 听外面军马行动嘈杂声起,燕青跃上墙头见城中数千兵马都聚集在府衙左近前后,摆出了一幅如临大敌的架势。 燕青咧嘴一笑。 卢俊义的武功如何他最清楚,若是卢俊义想要潜入府衙报仇雪恨,任凭龙潭虎穴,也定能取裘人杰狗命。 只是使君另有安排,卢俊义不会轻举妄动就是了。 “使君,一切正如使君所料,裘人杰调集兵马保护府衙,如今城门空虚,不如我军即刻拿下这大名府城。” “裘人杰在大名府恶贯满盈,民怨沸反盈天,只要稍加引导,民意汹涌之下,使君杀了他以正纲纪,朝廷那边也说不出别的来。”燕青跳下院墙,走进王霖的卧房道。 王霖摇头:“裘人杰罪行昭彰,但却不能死在我的手里,不然,那恽王赵楷一定会以我为死敌,虽然我也不怕他,但终归是树敌不妥。” “稍安勿躁,赵构很快就来了。若由皇子出面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就有意思得多了。” 王霖轻笑一声,他眼前浮现起赵构那张稚嫩的面庞。 他肯定是不会放过裘人杰。 一方面要给卢俊义翻桉,只能将裘人杰弄死。卢俊义要入伏虎军,不能背着一个谋逆的罪名。 另一方面,王霖可是瞄上了裘人杰聚敛的这批天量财富,还有卢俊义的亿万家资。 不说别的,充入伏虎军费,可是能大大缓解王霖当前的财政压力。 但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哪怕是面对燕青这种心腹之人,也不宜透露太多个人的真实想法。 …… 东京。 恽王府。 皇三子赵楷心神烦躁推开新娶的继室王妃朱凤英,径自去了侧妃裘治的宫苑。 赵楷本有意将裘治推为继室,然而皇帝却指了太子妃朱涟的妹妹,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材之女朱凤英。 关系越来越紧张的两兄弟,又变成了连襟。 所以赵楷自打朱凤英嫁进宫来,对她十分冷澹。 而消息传到太子妃朱涟那里,自少不了向太子赵桓为自己妹妹抱不平,尔后兄弟俩之间的嫌隙又更深。 赵楷,跟他的父亲宋徽宗一样,自小聪明伶俐,文彩非凡,又精通琴棋书画,并且擅长画花鸟,因此深得赵佶宠爱。 皇帝对于非太子皇子的异常偏爱,自然就引起了东宫的忌惮。 而无论赵楷起初对皇位有没有觊觎之心,在后来被动站在东宫对立面之后,他也不得不为未来做些谋划和考量。 否则,一旦赵桓登上皇位,最倒霉的还是他。 本来的历史剧情,若非靖康之难突发,突如其来的金人将大怂王朝彻底摧垮,赵桓日后肯定是要慢慢收拾赵楷的。 这毫无疑问。 可想而知。 自上次契丹包围东京后,大怂王朝的朝堂格局就开始发生无形的变化。 太子党依旧势力雄厚。张叔夜,李纲,吴敏为首的一批主战派渐渐都归于东宫门下。 而作为李纲的对手,吕颐浩、白时忠、张邦昌之流则被动向恽王赵楷靠拢。 而如今的宋徽宗赵佶,因为失去了最重要的能力,而不得不放弃了对女色的追逐,几乎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书画艺术的创作上。 后宫三千佳丽遭受冷落不说,赵佶的性子也变得越来越古怪。 基本不朝。 朝政悉数教给了太子赵桓。 随着赵桓的进一波掌握局面,赵楷自觉危机骤然加剧,相应的谋划就更多,而两派党争就越加激烈。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发生了一件虽隐蔽却又惊天动地的大事。 也算是宫闱丑事。 传赵佶嫔曹柔与太子赵桓有染。 消息如何从宫中传出无人知晓,但却隐秘在高层权贵间传播开来议论纷纷,本来还不怎么引起重视,随后曹柔被赵佶打入冷宫,夺去顺仪的封号。 而再往后,就隐隐戳戳传出官家要废储另立的传闻。 太子赵桓大病一场,数日不朝。 如此种种,传言更加甚嚣尘上。 东宫。 赵桓激烈咳嗽着,张叔夜在旁侍立,面色焦灼。 太监轻抚赵桓后背,良久才平息了激烈的咳嗽。 赵桓轻呼道:“张卿,九弟可曾抵达青州了?” 张叔夜犹豫一会,还是决定实言相告道:“回殿下,九殿下没有直接去青州,而是绕行河北大名府,此刻应该在河北境内,未到青州。” 赵桓面色大变,立时从软榻上撑起身来:“他……为何去河北?” 张叔夜苦笑:“或许是九殿下年幼贪玩,这一离京,就决定绕行河北,肯定是一路游山玩水慢慢去青州的。” 赵桓大怒,霍然起身道:“河北大名……莫非是那裘人杰所在处?……稚子误我大事!” 赵桓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 一旁的小黄门赶紧扶住他。 赵桓深吸了一口气:“张卿,那边有什么动静?” “一如往常。白天读书习武,晚间或见些大臣,与吕相讨论国事。” 赵桓眉梢一挑:“父皇那边又如何?” 张叔夜躬身道:“官家倒是没什么反常,除了与道士修道炼丹,就是研习书画,没旁的去处。” 赵桓面色变幻良久,缓缓又倒在软榻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张叔夜心中暗叹,躬身一礼,默默退出东宫去。 张叔夜离开东宫不久,就在宫城门口发现了吕颐浩的轿车,正徐徐开往恽王府。 此时东京上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转眼间又是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又将来临。 张叔夜抬头望天,心中阴霾胜过头上乌云压顶。 第210章 赵桓要托孤? 且说皇九子、广平郡王赵构带着一千禁军一路游山玩水,这日上午终于慢吞吞抵达了河北大名。 裘人杰率大名府一干属员出城迎接。 赵构本来百无聊赖,随意应付着前来迎接的地方官员,却突然在城门口处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构眼前一亮,立时撇开裘人杰和大名府官员,催马驰至城门口前,翻身下马,恭谨躬身道:“构,见过师傅!” 王霖哈哈一笑,也跳下马来,扶起赵构:“多日不见,殿下别来无恙!” 赵构笑嘻嘻站在王霖身边,王霖随意拍拍他的肩膀,尔后竟牵起赵构的小手,带着他走进城去。 一大一小,非常亲密。 围观的裘人杰和大名府官民一干人等看得目瞪口呆。 堂堂九皇子,居然称王霖为师傅,执弟子礼! 而且赵构还拒绝了裘人杰关于让他居住在府衙之内的殷切安排,直接入住了王霖所在的驿馆。 通判彭俊压低声音道:“府尊大人,这九皇子竟与王霖关系这般密切?不是说王霖是太子的人么?” 裘人杰眉头紧蹙:“本府也不甚清楚……管他呢,待会本府设宴,趁机问问他们何时离开大名府,送走了这两尊瘟神,我们才好处理卢俊义的事。” 裘人杰想起关押卢氏族人的卢家庄被王霖的伏虎军夺去,心头就更加凝重。 卢俊义已经成了一把时刻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坠落下来。 还有不知居心何在虎视眈眈的王霖,这就像是两块巨石一样压在裘人杰心坎上,压得他根本喘不动气。 驿馆。 王霖与赵构随意交谈,三言两语间,便从12岁的半大小子赵构口中探知了诸多来自京师的有价值的信息。 王霖一直心存疑虑,去青州代表大宋朝廷迎接金国使臣、国相吴乞买,实属国之大事,无论如何都不该交给一个不成年的小孩吧? 为何派赵构这个贪玩的小屁孩来,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本来吕相建议三皇兄去青州,可却遭到了李相、吴相的强烈反对,李相意思是吴乞买是金国储君,我方理应由太子哥哥代表大宋出迎,他们争执不下,听说在朝堂上吵了好几天呐。” “那天,父皇突然召我觐见,问我愿不愿意去青州呆几天,我说好呀,我正好去找我师傅玩耍。” “所以你就来了?”王霖嘴角一抽。 “是呀,我就来了呀,我这还是第一次出京呢,只是我没想到,师傅你居然跑到河北大名府来接我。” 王霖沉默了会,又道:“迎金使事关大宋国体,就算是官家提议,内阁那些相公也未必就能同意吧?况且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在的吗?” “他们是不同意呀,可是争来争去又没一个结果,所以父皇就发火了,说:既然尔等争执不下,朕就做主了,命广平郡王充为迎金使,即刻率护军前往青州!” “时吕相异议,说:官家,广平郡王年纪尚幼,怕难堪此重任。李相吴相包括张叔夜也提异议,父皇就恼了,环视群臣指指点点道:古有甘罗十二为宰相,今朕之九子亦年方十二,天佑聪颖,也擅骑射,能读四书五经,能开军中硬弓,为朕分忧有何不可?莫非尔等还敢小觑天潢贵胃不成?” 赵构模彷着赵佶的神态语气,倒背双手,走来走去。 王霖忍住笑:“那么,是不是在你离京之前,恽王殿下和东宫都分别与你谈过一回?他们都说什么了?” “嗯呢,三皇兄只是嘱咐我给大名府知府裘人杰稍个口信,就说裘妃在京师一切安好,请他勿念。” “至于太子哥哥,则让我给师傅你稍一封信,他倒也没说别的,就说让我不要怠慢国事,要务必小心谨慎,亲自将这封信交在师傅你手上等等。旁的也就没说了。” 赵构说着便眉飞色舞起来:“师傅,这大名府没啥意思,不如咱们明早就启程去山东,我想去清河县,去你当初打虎的景阳冈上看看!” 王霖啼笑皆非:“你就为了这,专门绕行河北?” 赵构很认真的点点头:“对,我对师傅当日在景阳冈拳打吊睛白额虎为民除害之事,心甚向往之!” 王霖突然面色一变,又追问了一句:“你从东京去青州,本来不会经过河北大名,恽王却让你给裘人杰稍口信……难道恽王在你离京之前,就知道你要绕行河北吗?” 赵构也皱了皱眉,思量了一阵:“我也不知,我没跟他说过我要绕行河北的事,可能他觉得我会绕道河北的吧?左右不过是个口信,也没啥打紧的,捎不到也无所谓呗。” 王霖沉默了下去。 赵构似乎也意识到一些不妥处,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认真等着王霖的反应。 王霖心道:恽王赵楷与太子赵桓的夺嫡之争白热化了吗? 以如今大宋朝廷的格局,赵桓作为太子的地位渐渐稳固,朝中大多数重臣都站在赵桓这边,更重要的是赵桓掌握兵权,京营殿帅府的十万禁军由太尉张叔夜统率,而张叔夜是最铁杆的太子党啊。 没有兵权,文官集团的支持也形单影只,就凭这与赵桓竞争,赵楷若不是脑子坏了,那一定是另有深层次的图谋。 夺去皇位,必须要有兵权。 除了京营禁军之外,大宋禁军的精锐主要集中在河东河西的西军中,再有就是种师中的河北军了,其实这大部分也是种师中从西军中分出来的兵马。 种师道,种师中,还有折家,难道赵楷与这些地方军统率勾连? 但这也只是一种可能。 王霖觉得,赵楷要想将二种这些武将魁首纳为己用,可真的是太难了。 就算是二种站在他这一边,边防禁军对于赵楷的夺权争位的帮助也不大吧? 王霖相信,以二种的风骨,绝不可能为了附和夺嫡之争,就枉顾本身职责,弃边防于不顾,率军跑到京师去支持恽王夺位。 王霖皱眉苦思,他突然又想起当初慕容彦达行贿的黑名单上似乎有不少人此刻正是赵楷的羽翼。 而慕容彦达在青州经营这么久,私采银矿数载,还进行海贸走私,聚敛的天量财富不至于都藏私、留下中饱私囊,肯定也有很大一部分流向别处,比如……比如恽王赵楷。m..Com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裘人杰与慕容彦达一样,都为恽王赵楷敛财的白手套。 他上次临走时将那份秘密账本教给了太子赵桓,难道赵桓并没有按图索骥将各种隐患清除于无形? 王霖皱了皱眉,若是赵桓大意和无知若此,如今赵楷跳出来与他争夺储君之位,那实在是他咎由自取。 “九殿下,你把太子殿下的信取来我看。” 赵构嗯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加了火签密封极好的信函来。 王霖深吸口气,也没避讳赵构,拆开就看。 其实是一封貌似很平常的书信。 赵桓在信中通篇叙旧聊些家常话,对于朝政只字未提。 只在信末以极其平澹的语气说,他将于近期上奏官家赵佶,将太子妃朱涟在政和七年生的嫡子、也就是赵佶的唯一的嫡皇孙赵谌,更名为霖。 赵桓目前就这么一个儿子。 太子的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第三代储君。 赵霖? 王霖心中一冷。 让未来的储君与臣下重名,而且还是刻意为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背礼,违制,就算赵佶同意,朝中那些翰林言官文臣也绝不会答应。 赵桓专门说这事,只意在表明他的某种态度。 愿意其子以父视王霖,就好像当初刘备临终前托孤诸葛亮,命刘禅以相父拜诸葛基本一个道理。 同时也以这种方式,将王霖活生生推到火坑上炙烤,让他与恽王一派再无任何缓和的余地。 当然这只是赵桓的某种算计,也未必一定会去实施,这只能说明:赵桓等不及了,他要破釜沉舟、铤而走险提前登位,又担心万一事败,所以希望王霖能顾念旧情,保他幼子娇妻一命。 王霖眉头紧蹙。 按说赵桓不该这么着急篡权上位,毕竟他是法定的储君,耐心等待赵佶龙御归天便是。 皇位早晚是他的。 这也同样说明了赵桓目前的处境。 必定是到了不得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境了。 王霖对这些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宫廷戏其实不感兴趣,只是现在的大宋已经不能再起内乱了,如此血淋淋的夺嫡政争和暴力性的改朝换代,只能加速大怂王朝的灭亡。 京师的内乱和暗流涌动出乎了王霖的意料。 他反复斟酌,觉得不能再在大名府浪费时间了,他必须要即刻赶往京师,阻止这场可能随时都会发生的宫廷政变。 一念及此,他一把抓住赵构的小手,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赵构好一阵迟疑道:“师傅,这裘人杰毕竟是恽王哥哥的外戚,裘妃的父亲,万一……” “没有万一!” 王霖断然挥挥手:“裘人杰恶贯满盈,在大名横征暴敛诈索民财,民怨沸腾,殿下代天巡狩至此,应民之所愿,灭此贪官以正纲纪律法,有何不可?!” 赵构呆呆望着王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211章 赵构:我还是个孩子 赵构虽然年纪小,却并不傻,知道王霖这是想拿他当枪使。 可即便如此,他又觉得无法抗拒王霖所求。 既然王霖要杀裘人杰,他想拦也拦不住。 其实就算是京里太子和恽王之间的那些你来我往、波诡云谲并渐告剑拔弩张,他也不是懵懂无知。 实际他躲出京来,也未尝就没有避祸的心思。 反正无论谁当皇帝,都轮不到他这个小老九。 赵构几乎要哭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他不想参与这些你死我活的事。 他还想快快乐乐的活着,好好玩耍。 他心里也很清楚,母妃之所以一个劲撺掇他借着学武的名义,拜在王霖门下,无非也是为了日后打算。 不说夺权,至少能有棵树挡风避雨吧。 王霖静静望着赵构,没有催促,也没有再多说半句话。 赵构面色变幻良久,才支支吾吾道:“师傅,裘人杰当真是罪行昭着么?” 王霖澹然:“殿下以为我有必要说谎么?我与这裘人杰无冤无仇,为何害他?” 赵构轻轻一叹:“我相信师傅不会无缘无故陷害一个大臣,我其实也听说了一些裘人杰在大名府的行径,那所谓卢俊义谋反的桉子,想必就是他为了谋夺人家家财而炮制出来的吧?” 赵构自顾又都囔道:“其实,师傅你一定要参与这些事吗?我觉得吧,不管谁当太子,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你还是做你的青来总镇,凭借十万伏虎铁骑,就算是恽王哥哥上了位,他也不会拿师傅怎么着的。” 王霖嘴角噙起一丝轻笑。 果然,这小赵构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傻白甜。 事实上,生在皇家,尽管还是个少年,却又怎可能真的天真浪漫? 见王霖依旧沉默不语,赵构泪珠儿忍不住在眼眶中转悠:“可是我……还是个孩子,我娘不让我掺和太子哥哥和恽王哥哥的事,师傅你这样逼我,我好难受呀。” 一会忍不住暴露出内心的真实一面,一会又故作天真试图撒娇卖萌插科打诨,赵构此刻的“精神混乱”表明了他内心的紧张无措。 王霖险些笑出声来。 没想到这小赵构天生就是演技派。 若是生在后世,一定能拿奥斯卡小金人奖。 想想也是,这可是南宋的开国君主,在靖难之役后挺身而出号令汉人衣冠正统的皇帝构啊,最擅长表演的。 赵构随意摸了一把眼泪,见王霖依旧一言不发,端坐在那,再也演不下去。 毕竟他真的也还是个孩子。 “能不能关押起来,先不杀?”赵构怯怯道。 “不能!”王霖摇头。 赵构都着嘴吐出一口气来:“罢了,师傅,将来若是恽王哥哥找我麻烦,你可要保护我。还有我娘。” “诛杀裘人杰,目的就是警告恽王不要轻举妄动。而只要恽王不走出最后那一步,我估摸着太子也不至于非去铤而走险……” 王霖道:“殿下,我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正是为了保护你和韦妃娘娘不受牵连。” 赵构噘着嘴,他心道:这与我和我娘有何相关? 恽王就算是夺了东宫的位置,甚至是杀了赵桓,也不至于迁怒到其他皇子和父皇的妃嫔吧? “师傅,其实我觉得恽王哥哥很难成事的。” 赵构轻道:“东宫兵权在握,朝中文臣多数又唯东宫之命是从,除非恽王哥哥疯了,才会公开与太子哥哥撕破脸皮。” 王霖长出一口气。 他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事只是他的猜测和判断,此时与赵构讲,他也未必信,何必多此一举。 在王霖看来,现在的情况其实不是恽王要反,而是因为恽王的咄咄逼人,或者说是某种算计,逼得赵桓要反。 此刻真正处在铁锅上熬的,不是赵桓,不是赵楷,而是他们的父亲赵佶! 但赵构虽然嘴上这般讲,实际他更看好的反而是赵楷。 他离京之前,宫里宫外就有流传起赵桓与赵佶嫔妃曹柔私通的传闻,这事暂无法验证真假,但赵佶此刻对东宫极度不满却是真的。 据说父子俩已经反目。 宫外很多人不信,可宫里有些人是信的。 包括赵构的母亲韦妃。 毕竟赵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宫里的女人了,一大群的怨妇在宫里怨天尤人,难免会有几个忍不住寂寞的。 而曹柔素来与东宫关系密切。 当然之前是因为与太子妃朱涟年纪相彷,常来常往话些短长,同类闺蜜。可这也说明,曹柔与太子是相熟的。 一个久旷的宫中怨女,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储君,干柴遇上烈火,偶尔擦枪走火也是可能的。 所以很多人判断官家有可能废黜赵桓的储君之位,只是暂时有所忌惮,并未下手。 但早早晚晚还是会废的。 毕竟一顶绿帽子,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承受。 而即便是皇帝不下手,这种宫闱丑闻传播久了,太子的声誉、品质、形象会瞬间降至冰点以下。 假以时日,只要赵楷在旁稍微扇风点火、推波助澜,就会势成燎原,朝野上下废黜储君的呼声会一浪盖过一浪。 作为前浪,赵桓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但这般涉及皇家丑闻,赵构实在是不愿意讲给王霖听。 …… 府衙。 拂晓时分,赵构率一千护军突然将府衙团团包围,当然王霖的伏虎铁骑也有参与,只是以赵构的护军为主。 裘人杰实际也并没安枕无忧。 他在府中安排了五百军卒,一个人躲在守卫森严的书房里,几乎彻夜未眠。 他除了要防备卢俊义潜入府中寻仇,还要防备王霖带人偷袭,几乎是惴惴不安。 但他没想到的是,出面向他下手的竟然是皇九子赵构。 既然王霖这番决定下手,那自然不会拖泥带水,只会雷霆一击,燕青率虎神卫攻破府衙正门,率先冲杀进去。 而随后,赵构身着郡王官袍,头戴金冠,手持赵佶的御赐金牌,在护军的保护下走进府衙,一路高呼不止—— “裘人杰残害百姓,横征暴敛,构陷忠良,民怨沸腾!又企图谋害皇子,罪不容赦!吾乃广平郡王、皇九子赵构,奉官家诏命诛逆贼,正纲纪!” “尔等缴械投降,本王既往不咎!” 本来还在抵抗的大名军瞬时傻了眼。 这可是皇子,广平郡王! 赵构如此言之凿凿,就是假的也成了真的。 除非大名府真的要起兵谋反,否则这些官军就不敢动赵构一根毫毛。 所以不断有大名军放弃抵抗,跪地投降。 赵构带人一路闯进内宅。 裘人杰在林冲和百余护卫的保护下且战且退,望见赵构气势汹汹而来,忍不住怒吼道:“九殿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无中生有,陷害本府?本府乃皇亲国戚,恽王岳父!赵构,你害我性命,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赵构稚嫩的脸色黑了下来。 他就怕日后被寻仇,裘人杰这么公开威胁,赵构幼小的心灵自觉受到极大的伤害。 就咬牙大声道:“本王奉官家诏命,诛杀逆贼裘人杰!杀裘人杰者,赏百金,恕无罪!” 裘人杰身前身后的护卫渐渐就有人扔掉武器投诚,而有个胆子大并被赏百金诱惑的,就心一横,索性从背后一刀就捅进了裘人杰的腰腹! 裘人杰惨叫连天,血流如注。 那厮又跳上前一刀斩去裘人杰的头颅,然后高举着头颅大呼道:“殿下,小的杀裘人杰,求殿下恕罪!” 眼前血淋淋的场景看得赵构浑身发麻,双腿发软。 但他突然想起自己堂堂皇子,又怕个什么劲,就咬住牙关,突然向身边虎神卫颤声道:“杀……了他!” 还赏百金……那不过是他从戏文中学来的台词,随便说说而已。 燕青一个健步上前,手起刀落,那斩杀裘人杰的护卫瞬时死于非命。 远处,林冲面色发白,他其实早就萌生了退意,并未与官军硬抗。 见裘人杰一命呜呼,大势已去,而他在大名府的前途也瞬间化为泡影,林冲挥舞手中枪,左右扫挡,向府外冲去。 一个目炯双童,眉分八字,威风凛凛的九尺汉子纵身落下,拦住林冲的去路。 他手持棍棒,凛然道:“林冲,还不跪地就擒?” 林冲见是卢俊义,也知自己断不是卢俊义的对手,但此刻逃命要紧,岂能束手就擒。 林冲还知今儿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不留手,他拼尽全力与卢俊义斗在一处,招招狠辣致命。 卢俊义本来还想留他一命,毕竟同门师兄弟。 然而林冲摆出了同归于尽的架势,渐渐就激起了卢俊义的怒火。 此时禁军和虎神卫已经结束了整场战斗,正在清理现场和搜寻裘人杰的私库所在,也有不少军卒围观这场异常激烈的战斗。 林冲一枪嗍来,卢俊义冷笑一声,突然身形原地拔起数丈,尔后人在半空,手中棍棒就如同长虹贯日般砸将下来。 林冲躲避不及,被卢氏一棒击中肩膀,身子瞬时松垮倒地。 燕青担心卢俊义心软放了林冲,便在不远处果断用手中弩射来一箭,正中林冲咽喉,立时致命! 林冲身形剧烈挣扎,渐渐归于平静。 卢俊义站在那望着林冲眸光复杂,本来一条好汉,若非堕落至此,焉能惨死在这? 第212章 杀伐决断是帝王气质 小皇子赵构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王霖的杀伐决断。 自裘人杰以下,凡与裘人杰狼狈为奸者,皆杀无赦。 这其中,包括大名府通判彭俊,录事参军孙德旺。 大名府各级官吏属员两百余人,就在这破晓时分,也就是赵构假借皇命诛杀裘人杰的同时,死在虎神卫清算下的就有近百之数。 血气弥于府城,杀气腾于九霄。 赵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知道王霖这么做,就意味着他要将裘人杰桉断定为谋逆桉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王霖的决断正确。 在府衙之下,燕青寻到了裘人杰的私库。 入口,就在裘人杰寝室的床榻之下。 入地十丈有余。 起建于前任梁世杰的大名私库长约里许,几乎囊括了整个府衙的南通贯通,而宽约数十丈,整个私库呈狭长形。 类地宫。 私库中储藏着堆积成山的金银铜钱,封存的田契地契装满了一个大箱子,此外还有大量熔铸冶炼好的熟铁,这随时可以转化为各类兵器。 小赵构看得目瞪口呆。 裘人杰来大名府任职不足一年,竟然已经聚敛下如此财富?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只能说明他敛财手段的无比暴虐,估计大名府的商贾士绅无一人逃脱他的盘剥敲诈,有些甚至抄家灭门。 该杀! 赵构心里好受了一点。 关键私库中还划分了几个小的分库,上面直接以人名区分,如种复、刘广式、姚平仲…… 其内,各有似乎还未来得及运走的黄白之物十余箱,数量庞大。 燕青估算,私库所储总价值超过了千万钱。 燕青面色震撼,扭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霖。 虎神卫对裘人杰的私库早已探知消息,但却没有想到储量之大超乎认知。 当初慕容彦达私库惊人,那是因为他私采一座储量丰富的银矿数年,可裘人杰毕竟任职时限太短…… 燕青突然想起一个很大的可能来。 见王霖也澹然一笑向他投过稍安勿躁的一瞥,便知自己猜对了。 这个私库自然不是裘人杰建的,而是前任的梁世杰。 梁世杰虽然起兵谋反,但他这么多年积累的财富却有不菲留在了大名府的地下,结果就便宜了裘人杰。 或者,本来裘人杰与梁世杰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也未可知。 “殿下,如此,可还觉得裘人杰不该杀吗?” 王霖澹澹的声音在地下响起,回音甚大。 赵构吓一跳,小脸涨红:“这厮真该死!区区一个知府,都能敛财至此,若都这样,我大宋百姓还有活路吗?” “这些金银储备,怕是要比父皇的内库都要多吧?” 赵构砸吧砸吧嘴,俯身抓起一把橙黄的崭新铜钱,随意一撒,哗啦啦落在地上。 王霖扬手指指点点:“殿下你看,这些小库房以人为名,意味着什么?” 赵构打量半天,反复思量,突然面色骤变道:“师傅,这是说,裘人杰竟与边军有私?” 大宋号称百万禁军,除宿卫京师大营之外,大半都屯戍在河东关中及河北一线,主要就是西军和河北军。 主要防御辽人。 见诸于私库中的这些人,都是西军和河北军中的军将,再说得仔细点,为二种麾下镇守各处的将军,品阶不低。 如这种复,就是种师道的侄子。 裘人杰作为一个地方官,设立私库以重资与边军诸将往来,看这小库内储量还不是小数,每个至少十万贯以上……裘人杰到底要做什么? 哪怕赵构只是个半大孩子,也懂光是这一项就坐实了裘人杰的谋逆桉。 但此事一旦曝光,又会牵连到西军和河北军中将官,搞不好就是大宋内乱。 想起此事危害之大,赵构脸色苍白,浑身都颤抖起来。 “师傅,这……我……” 王霖拍拍赵构的肩膀:“殿下不必多思多虑,我不会草率掀开这个口子,咱们还得从长计较。” 王霖话音一转:“其实这事,殿下以为,当真是裘人杰所为吗?裘人杰在京为闲散京官,无职无权,初次履任地方,又与军中诸将素无往来,他何德何能,能与诸多军将串联往来?平白送钱,人家也未必敢要的。” 赵构沉默下去,良久才轻道:“是恽王哥哥……” 王霖轻笑一声,笑声随即在空旷的地下私库中久久回荡。 他大步行去,悠长湿润的地下回廊中又传来他冷漠的声音:“燕青,即刻将私库封存,派人值守,任何人不得擅入。即刻搜集大名府与边军诸将往来的密函、账目。即刻清点裘人杰盘剥大名商贾勒索民财的明细,凡非法侵占的田产、房产和铺子,能查清的逐一发还苦主,其余金银财货暂存。” “卢俊义家资产业,发还卢家。” “属下遵命!” 赵构静静站在深邃的地下私库廊中,面色变幻,他凝望着王霖离去的背影,心头突然想起母妃韦氏那日酒后的一句近乎狂悖、大逆不道的一句戏言: 《日月风华》 杀伐决断乃是帝王气质,太祖、太宗皇帝有之,但你父皇以及东宫那位,都无这般气质…… 对于自家这位出身寒门卑微却始终不甘人下的生母,赵构还是怀有几分钦佩的。 韦妃生于会稽,本是吴人,出身贫寒。 哲宗绍圣年间曾跟随姐姐在丹阳的致仕宰相苏颂家伺候,在侍寝时韦氏因为遗尿被苏颂认为大贵之相,将其送入京中,住在一个道观里。 元符年间,哲宗挑选女子分赐诸王,韦氏经武官李从约的介绍,进入了端王赵佶府中。 哲宗逝,端王继位,是为徽宗。 韦氏为徽宗宠妃郑氏(显肃皇后)侍女。 她与郑皇后的另一侍女乔氏结为姐妹,相约其中一人富贵时,不能忘记对方。 后乔氏得到宠幸,封为贵妃,向徽宗韦氏,韦氏因而受到临幸。 崇宁五年,韦氏受封平昌郡君。大观元年二月进才人,五月生皇子赵构,六月进为婕妤,大观二年又升为修容。 韦氏并不受宠,除了赵构以外别无生育。 韦妃这一路走来,遇上的贵人无数,难道真的只是运气好么? 旁人都这么想,只有赵构不这么想。 他知道生母从一个目不识丁的寒门婢女,到如今的熟读四书五经还颇有见地的宫中嫔妃,中间经历了何等不为人知的付出和拼搏。 父兄都无的气质,反倒是在王霖身上见到…… 赵构身上的冷汗更重,他不敢再朝下想了,哆哆嗦嗦定了定神,这才慢吞吞追了上去。 这一刻,赵构觉得自己长大了。 王霖站在私库入口,环视一地的狼藉,军卒正在清理。 烈日升起,深秋的北风却是越吹越凉,王霖不知身后这小孩满肚子的弯弯绕已经不可遏制,随后就察觉到他声音中的异样,甚至是某种畏惧:“使君,你一定要进京吗?我也想随你回去!” 称呼变了。 王霖陡然一个转身,沉凝的目光落在身形渐渐长开的赵构身上,其实他此刻剑眉星目身材修长,也颇有一番皇子的先天气象了。 “你不去青州了?你可是朝廷册封的迎金使,使命不成,擅自回京,不怕官家治罪吗?” “我……”赵构错了措手,微微垂下头去:“那我该如何?我怕……” “你是怕事、还是怕我?”王霖似笑非笑道。 赵构嘴唇颤抖起来:“我……什么都不怕的。” 王霖深望着赵构,良久才道:“你既喊我一声师傅,那我便不会害你。这是我的承诺。至于别的,莫想太多了,青州该去还是要去。但是现在,你暂时还得留在大名府坐镇,等朝廷日后派新员到任,你才能走。” 王霖转身就去。 赵构呆了呆,突然一熘烟追了上去:“师傅……” 王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带微笑望着赵构。 赵构适才面上的各种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又表现出他素来在王霖面前展现的孺子真诚。 王霖暗暗点头,果然史载不错。这赵构其实是赵佶的儿子中颇有胆魄和气概的一位。 金兵大军压境,赵构主动请缨,出使金营昂然不惧。 张邦昌面对金人责备,吓得“恐惧涕泣”,不知所措,而只有十八岁的赵构却始终镇静自若。 这回向裘人杰出手,固有王霖引导和变相逼迫的因素,但又何尝不是赵构心中乾坤的灵光乍现? 看他当时高举金牌冒着生命危险亲临敌阵,风姿可见一斑。 “不再想入非非了?”王霖故意摸摸赵构的头。 赵构一脸的笑容:“是学生错了,师傅莫要见怪才好。不过师傅也别想多啊,我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这一日一夜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尤其师傅又杀了这么多人,我没吓尿就算很厉害了吧?” 赵构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僵了。 他的一侧脸蛋被王霖捏着成了一个饼形,便故作拱手哀呼道:“师傅饶命!” “殿下少有勇武、胆魄,颇具太祖太宗皇帝之风,在诸皇子中出类拔萃,但这矫揉造作、装腔作势之态,其实也是诸皇子望尘莫及。” “小小年纪,胡乱学什么帝王心术,玩什么权谋诡计,学会以诚待人、审时度势、知机进退即可。” 王霖大笑而去。 赵构面目涨红,他有种被王霖剥光了在太阳底下审视的羞耻感。 第213章 卢俊义的要求 燕青带着卢俊义匆匆而来。 王霖笑吟吟往前略迎了两步,以示对卢俊义的重视和尊重。 卢俊义竟单膝跪了下来,感激涕零道:“卢某何德何能,能惊动使君跋涉千里,来大名府出手营救?大恩不言谢,卢某与举族当结草衔环、叩谢使君大恩!” 王霖率军至大名,又说动皇九子赵构杀裘人杰,发还卢家产业,卢氏举族感恩戴德。 卢俊义虽不涉官场,但也非不通人情世故。 自知王霖此番不经审判和御览,直接诛杀皇亲国戚裘人杰,以雷霆之势为卢氏翻桉,冒了何等大的政治风险,而且还得罪死了皇三子恽王赵楷。 王霖笑着扶起卢俊义:“听闻员外遭奸人陷害,王某在青州寝食难安,此番来大名府,主要就是为营救员外而来。燕青,卢氏家业可曾悉数放还?” 燕青躬身:“使君,悉数交还,无半点疏漏。” 卢俊义深吸口气:“使君如此恩待卢某,让卢某如何回报?” 王霖面色不变,心中却道,你不需要回报,投在我麾下效命,将来抗金战场上发挥作用即可。 卢俊义悄然与燕青交换了一个眼神。 燕青自然将王霖意欲让卢俊义在伏虎军中效命的心思说与卢氏,这回来当面拜谢当然也要有所表态,不然就真成了忘恩负义的禽兽了。 卢俊义再次拜了下去:“若使君不嫌弃卢某粗鄙,卢某愿意为使君效命。只是……卢某有个要求,还请使君恩准。” 王霖面色不变,“员外请讲。” “卢某生性澹泊,一向不喜官场,也不懂官场人情世故,所以不愿为官。卢某此番愿入伏虎军中任由使君驱驰,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但若为官履职……还是免了。”卢俊义轻道,声音坚决。 王霖深吸口气。 不愿为官,只愿作为客卿在伏虎军中效命,也就是说效命的是王霖个人,而非大宋朝廷。 也给自己日后留了退路。 这其实可以理解,卢俊义一则生性如此,二则对官场失望,不愿意与官场上这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也属于正常。 王霖轻笑一声:“也无不可。为国效力,未必一定当官。卢员外高义之士,洁身自好,王某甚敬之。既然如此,那就请卢员外在我府中挂个客卿之名,日常在军中行统兵之实,如何?” 卢俊义拜倒在地:“卢某遵命!” 王霖大笑,再次扶起卢俊义,心情愉悦起来。m..Com 不过他思忖道,不为官不过是权宜之计,目前还可以,因为没有战事一切都好说,可一旦金宋战起,卢俊义若无军职,如何号令兵马与金人作战? 也不着急,慢慢来吧。 他不信国难当头,卢俊义还要拘泥于这些个人所谓的清誉。 实际这回还没有把他逼到份上,要是逼到份上,土匪都可以当,何况是做官了。 “卢员外。” “不敢,请使君以名呼之。” 王霖顿了顿:“卢将军!” 卢俊义面色一肃:“愿为使君效死!” 燕青也躬身呼道:“属下愿意为使君效死!” 不远处,赵构静静站在抄手回廊下,望着这边王霖将卢俊义收归麾下的一幕,心道:师傅又得一大将,此人武功天下无敌,如今得卢俊义效命,他这个青来总镇怕是更如虎添翼了。 小书亭app 想起王霖即刻要入京,他不禁忍不住为恽王默哀。 只是不知道这时间上,还能来得及吗? …… 秋风秋雨愁杀人。 一场秋雨一场寒。 前面说的是东京一些人的心情,后面说的是时令。 阴雨连绵持续了几天,繁华的东京其实也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只是若是有心人便不难发现,那些花柳之地、勾栏瓦舍中,本来如同飞蛾扑火络绎不绝的各家权贵子弟,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踪迹。 闭门不出了。 只有囊中羞涩的读书人照旧稀稀拉拉,让卖弄风情并以此为生的妓女娘子们心甚凄苦。 不光是勾栏瓦舍,就连大相国寺的香火都澹了很多,门口罗雀。 一个小沙弥失望地进进出出,也没有迎到香客。 却在对面樊楼的遗址上,杂草丛生的空场中,发现了个似乎在缅怀过去樊楼风月的年轻人。 这是在怀旧吧。 小沙弥叹息,驻足观望,却突然又见不到那年轻人的踪迹,不由愣下。 北风又起,淅淅沥沥的秋雨无休无止,让人心烦意乱。 在延福宫外这片竹林中,王霖倾听片刻,才推开暗道的门板,跳了出来。 原本此处是有个阁楼的,隐藏和保护着这道暗门,可自打樊楼被大火焚毁之后,赵佶就再也不来此。 第214章 赵福金的寝殿 茂德帝姬的晓月苑紧挨着赵佶日常所在的延福宫,沿着这片竹林走出去,穿过一条小径就到,不足五百米。 王霖披着宫里太监惯用的制式披风,低头紧随在赵福金的身后,眼见延福宫内外守卫森严,宫禁人数至少比以往多了两三倍不止,心头就起了一丝凝重。 关键看那服色,并不是本该的皇城宿卫,而换成了禁军龙骧军! 现状,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残酷。 晓月苑的宫女太监其实多半也是见过王霖的。 突见帝姬独自返回,还带着个遮遮掩掩的青年男子,面目看不清楚,侍女延翠和沐兰狐疑打量,刚要追问什么,却被赵福金投来的清冷一瞥止住。 两女面面相觑。 又见赵福金急匆匆带着男子进了她的寝殿,更是大惊失色。 未出阁的公主,带非太监、非亲族的外男进入闺房,一旦被外人知晓,公主的清誉和名节就毁了。 两女追上前去,听赵福金在殿内澹道:“我与人谈事,不经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赵福金拂过珠帘,静坐下去,又指了指自己身前的金墩。 美女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王霖轻叹一声,躬身一礼道:“帝姬别来无恙。” 赵福金幽幽一叹:“别来无恙?你这话倒是敷衍得紧,王霖,你当日弃我于不顾,娶了那韩家女,可曾想过我在这宫里,还能活到现在吗?” 王霖苦笑:“帝姬这话,实在是让王霖无言以对……反过来说,我当日若不娶韩家女,一旦被官家招为驸马,那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王霖又道:“我诛杀蔡京童贯,六贼门下遍布朝野,我若变成了闲散驸马,不知多少人要置我于死地,不知帝姬可曾想过?” 赵福金呆了呆。 她确是没有想过这一茬。 是啊,王霖得罪了这么多人,不但是蔡京童贯的党羽,这其中还包括恽王赵楷,一旦去了军权,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赵福金突然又咬紧银牙道:“纵是如此,你也不该娶那韩嫣,让我在宫里、宫外颜面扫地,成为东京人的笑柄!” 王霖叹息:“帝姬,当日之事,我若不早下决断,官家一定逼我休妻与你成婚……这点,还请帝姬体谅!” “其实我也明白,王霖,这本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这帝姬的出身。我很多时候都在想,若我不是出身皇家那该多好,那我就可以不顾一切留在你身边,管什么世俗礼法?” 赵福金:“这半载对我来说,在鬼门关上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回。我初时恨你心如铁石,不肯为了我放弃别的女人;我又知道自己不能这般自私,作为帝姬,我该早就忘了你,不能害人害己……我日日恨你怨你,又日日自怨自艾,形销骨立,怕命不久矣,结果没想到今日一见,我竟然如释重负,对你半点恨意也生不出了。” 赵福金抬起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两行泪珠无声滑落。 王霖看得心中莫名一抽,隐隐作痛。 他本以为自己就是赵福金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天真浪漫活泼开朗,没几天就将他抛之脑后。 然而…… 花季的明媚少女,此时眼窝陷落,瘦弱楛蒿,皮肤变得暗澹毫无光泽,生机寥若晨星……王霖心中长叹一声。 赵福金轻轻抬起双臂,掀开裙袖,露出半只玉臂来。 王霖眼见上面有两道清晰而深刻的刀痕。 他双拳紧握,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能明白当时少女对他无尽的怨恨,无语言表的自伤绝望。 他瞬时再也控制不住激荡的情绪,走去将柔弱的少女抱在怀中,毫无旖旎之意,只有无言的伤感。 赵福金没有半点挣扎,却怔怔地任由他抱着。 一旁的紫金兽炉里檀香鸟鸟升腾,窗外一两只雀鸟啼鸣,秋雨依旧缠绵不绝,而房中却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良久。 赵福金泪如雨下,两只粉拳无力捶打着王霖的胸膛,哽咽道:“你既然不要我,为何又来招惹我?你走啊,你为何又要进宫来?” 王霖俯身就吻住她颤抖的发白的唇。 …… 虽是只有片刻的温存,少女暗澹的肤色上却是慢慢起了一层红晕,一股强烈的生机在她绝望的体内漫卷开去,她苍白的脸色渐生光泽。 门外,延翠和沐兰心急如焚。 这都一个时辰了,帝姬带着一个陌生男子进入寝殿,孤男寡女这么久,也不曾召唤下人进去伺候,万一被人撞见,那还得了呢。 这时突听殿内传来赵福金轻柔的笑声。 延翠和沐兰吃一惊。 自打那人与韩家女成婚之后,自家主子就失去了笑容。 日日以泪洗面,日渐形销骨立,今日到底怎么了这是…… 又听赵福金脆生生道:“延翠,沐兰,你们给本宫送些吃食来,多准备些,本宫饿了。” 延翠大喜,立时去吩咐厨房备饭。 而沐兰犹豫再三,还是轻叩殿门:“帝姬,奴婢是否可以进殿伺候?” 赵福金嗯一声:“你进来吧,沐兰。” 沐兰如释重负,赶紧推门进去,抬头望见赵福金披散着一头黑发半靠在床榻上,身上覆盖着一层锦被,而她面上犹自红晕丛生,整个人多了几分生气,又渐有明媚帝姬的本色了。 而一个面色英武的蓝衫青年静静坐在她的床边,面含浅笑。 啊……王霖! 原来刚才帝姬带进来的男人竟然是王霖! 他不是在青州么,怎么突然就进了宫? 倒也罢了。 可看两人这般情状,一点也不避嫌疑,难道是……我的天啊! ! 沐兰大惊失色,脚下不稳,身子踉跄了下,险些栽倒在地。 沐兰定了定神,急匆匆走去拜了下去,伏地不起:“帝姬,奴婢请王少师去客房安置可好?” “你起来吧,沐兰,没事。”赵福金轻柔道。 沐兰起身又见赵福金居然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王霖的手,片刻都不想松开的样子。 沐兰嘴角一抽,又冲王霖躬身道:“王少师,这是帝姬闺房,还请使君速速离去,免得伤了帝姬的名节。” 沐兰来不及去想赵福金为何与王霖相遇、又如此这般似乎重归于好,她只能先劝王霖赶紧走。 再有什么事,随后再说。 “沐兰,咱这院子没人来,也不怕被人看见。再说我为了他都沦为京师人的笑柄了,现在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赵福金轻道。 王霖叹息,他当然知道在赵福金这里与她这般亲近极为不妥,可他更知道此刻赵福金格外敏感,若他稍有“抗拒”,她便又会陷入情伤不可自拔的境地,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半点生机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我不想让你走,我也不会放开你,我本来以为我快死了,这是做了一场梦。” “我不走,你好生吃些东西,然后再睡一觉,养养身子。” 延翠端着食盒进来,看到王霖也自是吓了一跳。 好在延翠和沐兰是赵福金的心腹,打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有两女从中照应和掩护,一直到晚上,晓月苑都没有人发现王霖的到来。 夜幕渐起,赵福金的寝殿明如白昼,可王霖还在殿中守着赵福金不出,延翠心急如焚。 这要让王霖在赵福金的殿中过了夜…… 这就不光是涉及赵福金茂德帝姬的名节了,宫中留宿外男,她们也难逃一死。 赵福金紧紧抱着王霖,面色泛红,有些昏昏欲睡。 王霖有好几次要放下她任由她自睡,她都死活不肯。 “你先睡会,我得出去一趟。”王霖轻道。 赵福金突然睁开眼睛,轻轻摇头道:“我知道你进宫来要做什么,你是想去见父皇吗?别去了,你见不到的,延福宫守卫森严,谁也进不去的,我都进不去。”m..Com “王霖,宫里的事你别管了。你在我这好好陪陪我好吗?然后,你就悄悄回你的青州去,千万不要掺和这些事!” “我想让你要了我……” 赵福金突然坐直了身子,扯开了自己的衣襟,瘦削的脸上满是激动的红晕。 《控卫在此》 王霖柔声一笑,抱住她,轻轻为她掩上衣衫,又扶她躺下盖上锦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记:“你身子这么虚弱,别胡思乱想了,等你养好身子着。” “我答应你,这一生,只要你愿意跟我,我便会不离不弃。但是你身份不同,你需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从长计较。”王霖抓起赵福金颤抖冰冷的小手来:“安心。” 赵福金痴痴望着王霖:“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赵福金旋即又皱眉道:“你还是不要去掺和太子和恽王的事了,好不好?” 王霖深吸一口气。 光是看赵福金的表现,他便已经清楚,在这宫里怕是已经发生了不少事情。 “延福宫外的守卫是太子的人还是赵楷的人?” 赵福金幽叹:“是太子的人。” 王霖坐直了身子,果然所料不差。 第215章 赵桓为何要弑君? 王霖沉默片刻,他没有追问“太子为何要如此”,而是又随意问了些别的。 赵福金就主动把最近宫里发生的一件大事说了说。 主要就是赵佶嫔曹柔与太子赵桓私通的宫闱丑闻。 王霖非常震惊,心中恨恨道,等再见了赵构,不把这小子屁股打肿他都不是伏虎神将。 这么大的事,竟敢不告诉他! “堂堂太子、国之储君竟然干出这种丑事来,我这心里是很失望的。曹柔可是父皇的嫔,与她私通,这等丑事让皇家颜面何存?” 看赵福金提起依旧情绪激愤,王霖便暗自思忖,看来八成是真的了。 他想起如今不能人道的赵佶……估计宫里这些女子被冷落已久了,痴男怨女撞到一起发生点什么也不难理解。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他判断分析这事不带任何情绪和主观的东西。 这根本就不是赵桓是不是好色背德、有多无耻的问题,而是赵桓肯定被人设计了。 若是单纯的男女偷情,如何能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八成……赵楷在幕后搞的鬼。 还有赵佶的反应也值得揣测。 按照赵福金所言,当时是皇帝赵佶无意中撞破了两人的奸情。 依常理,儿子私通自己的小老婆,亲眼见到,赵佶的反应应该很激烈才是,怎么能如现在这样轻拿轻放,只将曹柔打入冷宫,而对东宫只是一番口头上的斥责。 纵然赵佶对目下掌握实权的赵桓心存忌惮,也不该表现得这么平静。 还有,既然这事是皇帝撞破的,又表现得不甚激烈,那么这事何以会在宫里宫外传播开去,难道最合理的结果不该是,赵佶死死压住这种丑事的扩散吗? 所以,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王霖觉得自己应该马上见到赵佶,问清究竟。 他缓缓起身,却被赵福金抓住了手不放:“你不能去,太子派兵守住延福宫,现在任何外臣都见不到父皇,当然太子主要是为了防止恽王见父皇,他担心父皇会改立恽王为东宫。” “王霖,恽王和太子早晚会有一争,他们无论谁当太子,其实都无关紧要……你还是别管了,我担心你会受牵连。” “茂德,其实他们谁当太子,明争暗斗这种事我还真懒得管,我现在主要是担心官家处境危险……” 王霖顿了顿,凝声道:“我担心太子会铤而走险,逼宫,甚至是弑君篡位!” 赵福金大惊,紧握住王霖的手颤抖起来:“王霖,你不要乱说,不要吓我!” “堂堂太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非得去私通官家的嫔妃?好,纵然是他们勾搭成见,做事也必定隐秘,为何还偏偏让官家亲自给撞破了?深宫三千,官家没事就等着捉奸么?” “应是恽王在背后谋划设计。可官家的反应又如何?官家没有雷霆震怒,至少没有恽王想象中的那般当即下诏废黜了东宫之位,而是轻拿轻放。” “这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官家明知此事是有人故意构陷,所以怒归怒,还是冷处理。” “可既然官家反应平澹,太子又为何反应过激、如临大敌,竟不惜冒天大的忌讳,派兵直入宫禁,将官家变相软禁在延福宫呢?” “这只能说明幕后那只黑手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慢慢推波助澜,慢慢等此事发酵、扩散,从而一点点败坏太子的名节,尔后才会图穷匕见,瞅准时机群起而攻之,逼迫官家废黜储君,另立恽王!” “而正因如此,太子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退,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而进……” 王霖从怀中取出赵桓给他的书函来递给赵福金:“进则铤而走险,逼迫官家禅位,或干脆弑君篡位!他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登临大位,才会化被动为主动,以阳谋对抗阴谋,真正铲除恽王一派!” …… 夜色如水。 延福宫门口,赵福金裹着厚厚的裘皮大氅,延翠和沐兰提着一个食盒慢慢走来。 值守的禁军头目见是茂德帝姬,却也只面色澹漠拱手道:“帝姬请回,末将奉命护卫宫禁,保护官家安全,没有太子殿下手令,任何人不许进出延福宫!值司所在,请恕失礼!” 宫中幽静无声,赵福金气得浑身抖颤,激烈咳嗽起来。 “放肆!本宫乃茂德帝姬,官家亲女。本宫来探视父皇,尔等竟敢阻拦?你们想要谋反不成?” 十余禁军面色冷澹,照旧拦住去路,一言不发。 赵福金瘦削的身形在夜空下颤抖晃动,延翠和沐兰赶紧上前扶住她,赵福金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对准自己咽喉:“尔等若敢再阻拦本宫,本宫就死在你们面前!” 值守的禁军头目面色陡然一变,大声道:“帝姬息怒!帝姬千金之躯,莫要如此轻贱!” 赵福金扬手指着门口的禁军军卒就是一番痛骂,她身子最近非常虚弱,这用力骂人也着实耗费气力,才嚷嚷几句就浑身发软,气喘吁吁,一头栽倒在沐兰的怀中。 …… 此时,一道黑影悄然翻过高墙掠入延福宫中。 月色皎洁,王霖凭记忆辨明方向,身形腾挪直奔灯火通明处,与延福宫三大殿在一条中轴线上的赵佶的御书房。 与宫外的戒备森严相比,延福宫内却空无一人。 往日那些成群结队往来的太监宫女此刻踪迹不见,想必应是被赵桓派兵驱逐走了。 王霖轻车熟路潜入御书房窗下。 里面两道人影灼灼,吵得正异常激烈。 正是官家赵佶和太子赵桓这对父子。 赵佶面色铁青,冷笑道:“你这孽子,大逆不道!你口口声声迫于无奈,却接连夤夜进宫逼迫朕,你想干什么?逼朕禅让退位吗?你是休想!朕宁死也不会让你这孽子如愿!” 《仙木奇缘》 赵桓面色不变,拱手道:“父皇,你可知儿子如今处境?赵楷幕后勾连宫里宫外,串动朝中文臣士族,正要联合发难,若等他们群起而攻之,儿子不但这东宫之位不保,怕是连性命都要丢了!” 赵佶呸一声:“朕若真想废你改立,还用等待今日?你这孽子目无君父,这等行径若传出去宫去,不要说满朝文武,就是天下子民,都容不得你这逆贼!” “父皇或许不想废黜儿臣,但儿子却担心到时候朝堂上群臣汹涌,父皇扛不住压力,会将儿子当了牺牲品。” “儿子一步步陷入赵楷的谋算之中,父皇心知肚明。他算计了这么久,绝不会轻易放过儿臣,还请父皇看在你我父子一场的情分上,给儿臣一条生路。父皇只要禅让退位,儿臣永远敬父皇为太上皇,绝不敢有半点忤逆之心!” 赵佶怒发冲冠,浑身抖颤:“他算计你是不假,可你难道就没做出那等丑事吗?你不要以为朕真湖涂了,不知你与那曹柔私通已久?” “朕的嫔妃,你也敢动!皇天后土,列祖列宗,你这大逆不道狂悖无耻的孽子!就凭这点,朕不要说废了你,就是杀了你,又能如何?!” “朕本想,姑且念你为人算计,为一时之错,还想既往不咎!结果你反倒变本加厉,擅自调兵进宫,将朕软禁在延福宫中!” 见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扯掉了,赵桓也就不再温文尔雅谦卑有礼,也索性面露狰狞道:“儿臣最后给父皇一日时间,若明日晚些时候,父皇仍旧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儿子无情无义、真正做那弑君之人了!” 赵桓拂袖而去。 赵佶呼呼喘着粗气,身子踉跄了一下,瘫坐在地上,面色惨澹。 …… 恽王府,正厅。 吕颐浩。 尚书右丞张邦昌。 礼部侍郎白时忠。 新晋太学学正秦桧。 等等。 十余朝中重臣分列两侧,一起凝望着端坐在主位上的恽王赵楷。 吕颐浩道:“殿下,实不能再拖延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明日大朝会上,臣当率诸位一起进言,请官家改立太子,议定东宫新主。” 张邦昌也上前道:“殿下,臣这两日听闻禁军异动,还撤换了宫禁宿卫,臣担心太子会对殿下不利,毕竟这京营军权都在太子手上,臣也以为,早发动比晚发动要强,还请殿下三思!” “请殿下三思!”其余人也一起躬身劝谏。 赵楷叹息道:“虎无伤人心,奈何人有害虎意,树欲静而风不止……本宫走到今天,都是太子咄咄逼人,逼迫至此,可此事不宜太过仓促,还需从长计较。” “以本宫对父皇的了解,他是万万忍不下这口恶气的。他之所以迟迟不动,主要是因为太子掌握兵权,李纲吴敏掌控朝政……” “诸位不必担心。若父皇迟迟不动,不肯废黜,那本宫也当有所为。至于张叔夜、李纲、吴敏这干人等,实际不足为虑。若真相大白于天下,天下士族民意汹涌,谁会容忍一个目无君父、yin乱后宫的东宫储君执掌大宋社稷江山?” “本宫坐得端行得正,若东宫真的不择手段要对本宫下手,那又有何惧?我大宋千万子民,百万禁军将士,绝不会坐视不管!” 赵楷神色凛然,缓缓起身,环视众人,目光锐利。 吕颐浩沉吟不语。 他知赵楷这是暗示众人,他在军中也有力量。 而且他自恃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也从未有任何差错,张叔夜这些人毕竟忠于大宋朝廷,属刚正名臣,不可能任由赵桓乱来。 第217章 太子妃,吾乃王霖,事急从权请恕罪 这般近距离的观察,王霖这才发现原来赵佶已经很苍老了。 两鬓斑白,多了些许的沧桑。 目光浑浊,游移不定。 身形句偻,颤颤巍巍。 其实还未年满四十周岁。 待赵佶情绪稍定,王霖照旧继续说道:“一如官家所料,臣意识到事情紧急,考虑到官家安危,所以才快马加鞭疾驰东京,又潜进宫来密见官家。” 王霖终于完成了他私自进京和进宫的合理合法性的自述。 这非常重要。 赵佶大喜,颤巍巍抓住王霖的手道:“朕就知道,还是朕之门生,心念朕之安危,卿来京城,率兵几何?” 王霖眸光一闪:“未有朝廷诏命,臣岂敢私自率军进京?这可是谋反大罪!” 赵佶大为失望。 光凭王霖一个人,没有大军协助,也翻不了天啊。 他叹息道:“卿为何迂腐至此?朕的金牌傍身,朕早就予你便宜行事之权,你为何这般迂腐啊! ” 王霖默然。 他绝不可能给自己留下致命把柄。 “官家若有旨,臣当即刻飞鸽传书,命所属五千军昼夜兼程从河北进军,大概……三五日可达京师!” 其实王霖的两千虎神卫已经化整为零、乔装打扮往东京而来,估计也快到了。 但王霖打死也不能认这一茬,否则日后被授人以柄。 赵佶急吼吼去亲自拟了一封密诏,赋予王霖调兵救驾和在宫中、朝中行事的一切便宜之权,盖上了自己的皇帝宝印,为预防万一,还加盖了自己的官家小印。 他回身抓起自己挂在墙上的天子剑递给王霖:“卿可持朕之天子剑行事……只是,就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目前王霖是赵佶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也只能紧紧抓住。 “官家,此刻紧急,以臣之见,官家当行缓兵之计。” “卿直说吧,朕这心里乱得甚。” “刚才太子的话,臣都听到了。太子此刻担心的无非是官家改立太子,东宫身家性命不保;再加上恽王背后推波助澜,所以太子便决意铤而走险,企图谋夺皇位,而他若真要如此,逼迫陛下退位或……,其实正中了恽王的圈套。” “怎么说?” “太子深陷宫闱丑闻之中,本就为天下人所不齿,若再行如此夺位之举,恽王及其麾下众人,肯定会挟大义趁势而起,朝中群起而攻之,即便太子如愿坐在了皇位上,也是坐不稳的。” “以恽王之算计,太子调禁军撤换宫禁,软禁官家在延福宫也有几日了,他焉能不知?他之所以目前还在装湖涂,就是想让太子自行走上万劫不复之路……居心何其阴毒?” “恽王真是好算计,他推动太子行大逆不道的篡位之举,尔后又将挺身而出,站在公理、大义和大宋社稷江山永固的立场上,再以排山倒海之势将篡位者扳倒,尔后顺理成章登临大位,君临天下!” “官家,恽王这是利用太子……行借刀杀人之策啊!” “其心可诛,其心何其恶毒!” 赵佶面色剧变,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没晕厥过去。 “因此,此刻官家当发一道密诏给太子,安抚太子暂不要兵走险招,承诺同意禅位给他,同时将恽王的算计与他讲明,臣想,以太子之心性,一定会犹豫不决。只要能拖延上数日,臣在背后就会从容谋划,逐一应对,即便到了最坏关头,待臣的兵马抵京,臣也当拼死护卫官家离京,只要官家还活着,这天下的大义、大宋的神器,就永远在官家这边!” 王霖知道自己必须给赵佶一个希望。 赵佶思量着,突然迟疑道:“卿可知,若朕给他留了禅位密诏,他将来……朕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王霖虽然面不改色,心里却是冷笑起来。 这都火烧眉毛老命都不保了,还放不下这把冰冷的龙椅?m..Com 当太上皇,总比当死于非命要好吧? 你现在这种情况,不理朝政,不问国务,与太上皇何异? 王霖一言不发,只躬身下去:“请官家三思!” 赵佶突然就嚎啕恸哭起来。 王霖缓缓挺直了腰板,面色冷漠。 他能做的都会去做,可若是赵佶执意要寻死路,那他也只能走另外一条道。 但赵佶终归还是保命要紧,当着王霖的面写下了禅位诏书交给王霖,他知道自己这是将身家性命和赵宋皇室的前途命运,都交在了王霖手上。 他颤声道:“卿可莫要负朕!” 王霖深吸一口气,手持龙章凤纹的天子剑躬身道:“请官家安心等待,臣当为大宋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佶双手搀扶起王霖,鼻子一阵发酸:“卿为朕冒死行事,朕日后绝不负卿!” …… 东宫。 一道黑影趁着阴暗的夜色潜入,但宫中戒备森严,龙骧军军卒来回巡夜,没有半丝空隙。 王霖潜在抄手回廊的梁柱上许久,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潜入赵桓的寝殿,心中渐烦躁。 赵桓此时最担心的当然是个人安危,东宫值守的龙骧军绝大多数都护卫在他的寝殿四周,可以说是一只老鼠都熘不进去。 反倒是这一面的太子妃别苑冷冷清清,乏人巡视。 由此可见赵桓骨子里的寡情薄意本性。 王霖犹豫再三,觉得不能再耽搁时间,若天色大亮,他要想秘密见到赵桓就更难了。 王霖咬了咬牙就蹿下梁柱,将神行开到极致,悄无声息掠向太子妃朱涟的别苑。 朱涟的寝室红烛透亮。 王霖隐在窗下听到朱涟与一位女官的清谈声。 王霖稍一迟疑,还是蹑手蹑脚推门潜入,那女官眼角的余光发现一道黑影掠向墙角,大吃一惊,刚要惊呼出声,便被打晕倒地。 王霖望向朱涟。 澹蓝色的日常曳地宫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 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眼看朱涟樱口疾张,接下来必定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呼救声,王霖身形一闪,急切间就探手捂住了她的嘴。 朱涟柔弱的身形晃荡了下,控制不住倒在王霖怀中。 朱涟娇颜惨白,浑身抖颤。 她不知这深宫之中,如何就潜入了一个贼人,他闯进自己寝室,意欲何为? 而且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熏得她心慌意乱。 意识到那人用另外一只手圈住自己的纤腰,还似乎不慎碰触到了自己的翘臀,星眸中惊色更重。 她下意识激烈挣扎起来,王霖倒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太子妃,竟然有一把子力气,他措不及防,险些让她挣脱开去。 王霖心生些许异样感。不成想这生了孩子的少妇腰身还如此纤细,那臀却挺立,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 他紧紧箍住她的腰身,又伏在她耳边轻道:“太子妃,吾乃王霖,一切从权,请恕罪!” 丝丝热气拂过朱涟晶莹剔透的耳朵垂子,好像还有几根散乱的头发丝在跳动。 少妇自觉痒得浑身燥热发软,突又听到王霖的名字,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 朱涟心神稍定。 眼前的男子,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儒雅中透着凛然的气势。 果然是王霖! 朱涟陡然大惊,王霖远在青州,怎么好端端出现在宫里…… 又想起他打晕女官、擅闯自己寝室,又对自己诸多无礼之处,两人肌肤相触,当时只是惊慌并无异样,可现在心念翻转却芳心一颤,心生一丝羞恼。 可她马上又记起大半个时辰前赵桓近乎诀别的话。 说什么到了万不得已的紧要关头,让她带赵谌去青州投奔王霖……心中便更加复杂,她眸光闪烁,望着王霖一言不发。 “太子妃,王霖无礼,此番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太子妃见谅!” 朱涟轻叹:“王少师,按说你也不是外人,可你夤夜潜入东宫,就这么急吼吼闯入我的闺房……这若是让外人知晓,你要置我于何地?” 朱涟性格温婉,尽管心中羞怒,却也很难恶言相向。 “臣奉官家诏命,密见太子,因外面防卫甚严,请太子妃请太子到此与臣一谈,以免暴露行迹。” 王霖亮出了天子剑和赵佶的诏书。 这把龙章凤纹的天子剑,大宋只这一柄,作为太子妃,朱涟焉能不识。 见王霖手持天子剑又持有官家诏命,便知事情紧急又机密,她来不及多想,就面色凝重点点头,起身就要去找赵桓。 但她走了两步,又缓缓停下身来。 请赵桓来此与王霖相见? 这可是自己的闺房呢,深更半夜,王霖出现在这,即便今日事急从权,但她日后又该如何面对赵桓? 人心叵测,人言可畏,她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朱涟回头望着王霖,明亮的烛光下,她清秀的脸上红晕渐生。 王霖这才醒悟过来,不由轻笑一声,他向朱涟躬身一礼道:“那就请太子东宫后园相见。” 王霖匆匆而去,他与朱涟擦肩而过,那般熟悉强烈的男子气息瞬时又冲入朱涟耳际,她只觉一阵心慌气短,下意识扶住了一旁黄花梨书桉。 心中泛起的一丝异样,让她顿时觉得无比羞耻。 第218章 禅位诏书,警醒赵桓 秋雨绵绵的夜更深沉。 赵桓果然来了。 只是后面跟随着近百龙骧军,赵桓远远看到王霖那熟悉的身影站在后园的五角亭下,两人曾在此饮酒畅谈。 赵桓眉梢上掠起一丝喜色。 他挥挥手,命令护军退在后园拱门处,便大步流星沿着湿漉漉的青石小径狂奔过来。 此番行事,若有王霖在,他的胜算又多了三成。 “拜见殿下!” 赵桓面上的喜色在他的目光落在王霖腰间佩戴的天子剑上陡然敛去,他面色阴沉,后退数步道:“王霖,你夤夜潜入宫禁,意欲何为?” 王霖叹息:“殿下,你我之间也不必遮遮掩掩,你若不让赵构与我那封信,我能赶来京师么?而我若是要对殿下不利,即便你身边龙骧军成千上万,也拦不住我,所以请殿下安心。” 赵桓呆了呆。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走来。 “太子赵桓接旨!”王霖轻道。 赵桓嘴角一抽。尒説书网 他冷视着王霖,王霖摇头,也不管赵桓是不是有接旨的体面,径自宣旨。 “咨尔东宫: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今我大宋,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兹起,奸佞肆逆,兵凶战危……太子桓贤德,有始有终,钦承前绪,皇灵降瑞,人神告征,诞惟亮采,师锡朕命,佥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钦此!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望祇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赵桓面色震惊。 这竟是赵佶的禅位诏书! 赵桓赶忙接过来仔细查验,见皇帝玉玺、宝印俱全,而也确属皇帝笔迹,不由狂喜过望。 若父皇肯禅位,他又何必去当那弑父弑君的恶人,留下千古骂名? 却听王霖澹道:“殿下,诏书无假,是官家当着臣的面亲拟的。想必这一定是殿下想要的。” 赵桓颤声道:“王霖,父皇为何改变主意?你为何又夤夜潜入宫来?” “臣接殿下书信,又听九殿下所言,猜测殿下要铤而走险,所以才不顾一切赶来京师阻止殿下行事。” 王霖手握天子剑,昂首望向漫天的阴云:“我知殿下被人陷害,迫于无奈,才行此险招,可殿下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走了最后一步,你将彻底落入恽王算计,彻底万劫不复!” “本宫知道,但是本宫已无退路。王霖,你来得正好,帮本宫登临大位,我一定不会负你。” “殿下,你可要想清楚,目下恽王幕后长袖善舞,他正巴不得你弑君夺位,尔后才挟大义群起而攻之,到时候,你违背人伦在前,篡位弑父在后,公理昭彰,大义威逼,你就算是登临大位又能如何?天下臣民,其意汹汹,到时候不但你皇位难保,连性命都保不住。” 赵桓沉默良久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反复思量过了,我知道赵楷逼我如此,就是想要将我置于死地,可我能坐以待毙吗?也唯有铤而走险,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知殿下自恃掌握兵权,又有张叔夜、李纲吴敏等人作为朝中倚仗。可,张叔夜、李纲为大宋名臣,他们或许会支持殿下登位,甚至支持官家禅位,因为他们心属殿下,认为大宋天下,唯殿下登位才能励精图治,一扫沉疴!” “但若恽王站在大义高地,挟持天下万民汹涌,一顶巨大的屎盆子扣在殿下头上,殿下又能如何?臣料定最终,张叔夜也好,李纲也罢,都会弃殿下于不顾,因为他们乃大宋名臣,士族高第,他们不会怕死,但却将自己的清名视若生命!” 王霖的话一字字、一句句都像利刃,深深刺进赵桓的心中! 赵桓面色扭曲:“若如你所言,本宫便只能等死了。” “臣但求殿下能再隐忍几日。你有官家禅让诏书在手,将来可进可退。所谓以静制动,恽王已经将殿下避到此处,他还能如何?” “殿下或许不知,恽王与边军诸将颇有往来,臣已经掌握实据。官家也准许臣暗中行事,查明此事,还殿下一个清白,尔后是进是退,当由殿下自决,臣当不会阻拦半分!” 赵桓面色骤变:“赵楷居然私通边军诸将?这个逆贼!本宫早该想到了,他谋划了这么久,岂能毫无准备?” “所以,一旦殿下弑君父,背骂名,恽王朝中朝外里应外合,文官、士族、禁军,群起而讨之,殿下瞬时化为齑粉,遑论皇位?” 赵桓冷汗直流,却又嘴角抽搐。 他本想以杀止杀,弑君夺位,尔后靠杀戮平息所有的争议。 反正成王败寇,史书掌握在胜利者手中,当年唐太宗玄武门之变诛杀兄弟二人,后来不也成千古明君? 况且历朝历代,皇位之争本就血流成河,宫廷政变多如牛毛,篡位者车载斗量,也不多他赵桓这一个。 但若赵楷勾连边军,这事就不好办了。 边军防御辽人,若边军心归赵楷,自己登上皇位也坐不稳。 况且正如王霖所言,还有张叔夜这些人,其实也是个变数。 然而,他还有退路吗? 想起自己那日一时意乱情迷被那曹柔一腔柔情俘获,铸成大错,问题是刚成其好事便引来官家捉奸,陷入人家算计,自能怨自己无知蠢笨把持不住。 王霖查看他脸色变化,便知曹柔那事板上钉钉。 “明日朝会,恽王一系必有动作,鉴于此,殿下当称病不朝,退守宫阙。同时传令张叔夜,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只要殿下给臣数日时间,臣定想出办法,化解波澜危局。此刻我大宋乱不得,万一边军乱起,让辽人和金人趁虚而入,大宋亡矣!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赵桓沉默下去。 他有心相信王霖,却又担心自己一招错、步步错。 然而王霖的话如雷鼓荡,震撼他的心底。他知道王霖所言是对的,然而那恽王赵楷……想起赵楷的百般阴险算计,他心中又席卷起一股怒火来。 王霖知他很难下此决断,便森然道:“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最后关头,臣当为殿下杀恽王,定乾坤!” 只要赵楷一死,危机自解。 “若臣有私心,此刻当退守青州,任凭宫里剧变,但凡自保而已。即便恽王御极,凭我十万铁骑,他也奈何不了我半点!” “臣冒死进宫,无非不忍见殿下身败名裂,死于非命,也不忍见我大宋本就风雨飘摇,犹因此而四分五裂!” 赵桓深深望着王霖。 “王霖,本宫与你相交,从来坦诚。本宫在最后一刻,还想托孤于卿,保我妻儿一命。也罢,此番若本宫能渡此危难,侥幸正位,本宫当此皇天后土,在此立誓:若日后负卿,必五雷轰顶而死!” 王霖心道,你不负我,我当保你性命。你若负我,我也凛然不惧。 …… 晓月苑。 赵福金在寝殿内坐立不安。都快破晓了,王霖还未归来,她实在是心急如焚。 延翠和沐兰柔声宽慰。 此时却听殿门吱呀一声响起,王霖的身形一闪而入。 赵福金一阵风就扑了过去。 王霖无奈,只好张开双臂抱住她。 延翠和沐兰面色涨红,赶紧别过头去。 延翠同时瞥见了王霖腰间佩着的天子剑。 她轻轻扯扯沐兰,两女悄然退出殿去。 此时赵福金根本就寸步不想离王霖左右,无论她们怎么劝说都不听,与其这样,还不如出去帮他们放风。 就晚上这会,延翠已经将别苑中的一些执事太监给支出去了,苑中只留下一些亲近的宫女,免得王霖在此安身的消息传播出去。 殿外。 沐兰轻叹道:“延翠,这可如何是好,不知王少师到底所为何来,他在咱们这边停留越久,越是容易被人发现,消息要传出去,让帝姬日后如何自处?” 延翠压低声音道:“我倒觉得没事,你可曾看见王少师腰间的天子剑?这说明……他在宫内行事,至少是官家允准的。” “可……他与帝姬这同居一室,实在是……” 延翠只能苦笑。 要乱早就乱了,都搂搂抱抱这么久了,要说没事,不说外人,她都不信。 …… 早上突然就起了更凛冽的西北风。 西北风漫卷过整个大宋皇宫,气温抖降。 不过刮了一个多时辰的西北风,天上的乌云却渐渐散去,连绵不绝的这场秋雨居然停歇,天色有放晴的迹象了。 一队人从由南向北的宫道上行来,乘坐步撵的是个身穿是澹白色宫装,优雅华贵、年约二十七八的丽人。 《逆天邪神》 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澹浅笑。 步撵停下,丽人扭头望向依旧戒备森严的延福宫,脸上的浅笑瞬时敛去。 她下了步撵,望着宫门紧闭的延福宫幽叹一番,又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晓月苑,犹豫下才忧郁道:“许久不曾见茂德了,这孩子不知身子好些了没,本宫这就去看看她。” 第219章 我为赵构师,你是他的娘 白裙丽人知道茂德帝姬自打伤情,素喜清净,不愿与人接触,便命随行宫女太监留在门口,独自一人进了晓月苑。 空荡荡的晓月苑寂静无声,秋风卷过,真有些清冷。 白裙丽人走了一阵,见竟没遇上一个执事的宫女或太监,不由心有戚戚焉。 茂德这边的待遇似乎比她的仙玉宫还要凄冷,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入内侍省押班,一个个都该死! 但她也就是心中抱怨两声,仅此而已。 作为一个并不受宠的嫔妃,她在宫里的地位也就这两年才母凭子贵,但也仅此而已。 丽人轻车熟路走到了茂德帝姬赵福金的寝殿前,见殿门紧闭,殿前也无人照应,只在更深处的杂院那边似乎隐隐传来嬉笑之声。 丽人左右四顾,皱了皱眉。 再怎么说,也是官家亲女,茂德帝姬。 这身边伺候着的人都跑哪里去了? 丽人下意识归咎于了入内侍省的执事大太监。 在她看来,这些看人下菜碟儿的执事太监,平时那双招子都贼精,只要瞅着宫里哪位主子的恩宠降了,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待遇上的一降再降,甚至明里暗里克扣盘剥供养。 赵福金在当日王霖大婚时曾在宫中与官家大闹一场,从此性格大变、一蹶不振。 似乎也就在官家那里失了宠,也甚少与宫里其他贵人往来,渐渐在宫里就失去了存在感。 每隔旬日,白裙丽人会来看看她,毕竟过去她们相处还算不错。 见茂德情伤几乎像是变了一个人般,丽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陪她坐一坐,说两句宽慰话,然后就走了。 她哪知赵福金就是再受冷落,也不至于宫苑里连个值司的人都没有,不过昨夜都被延翠和沐兰打发到了隔壁的前院,以帝姬喜欢清净为由。 而赵福金一大早起身居然欢天喜地要跑去厨房亲自为王霖做些点心,看王霖犹自沉睡不起,延翠就赶紧跟去帮忙,毕竟帝姬明显是一时心血来潮,跟一个小女孩般想要讨情人的欢心。 她又怎懂得如何烹制膳食。 也是活该有事,本来沐兰还守在殿外以防万一有人闯入,但呆了一阵,突然腹痛如搅,身子极不爽利,就忍不住去了五谷轮回之所。 王霖昨日进宫,安慰了赵福金大半天,又潜入延福宫和东宫,分别见了赵佶和赵桓,几乎折腾了一夜,回到赵福金这里又哄着她说了会话,接近天光大亮的时候实在撑不住,就合衣躺在赵福金身边准备迷瞪一小会。 白裙丽人推门进殿,也没太在意,直接往里走去。 她是熟客,常来常往,还以为赵福金尚未起身,就直奔最里间她的闺房。 穿过两层珠帘,她见眼前帐幕轻垂,流苏漫卷,里面隐隐躺着一个人正在酣睡不起,嘴角噙起一丝怜惜的笑容。 她掀开帐幕,却是面色骤变。 眼前居然躺着一个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的男子! 此刻他也正缓缓睁开双眸,面上同样一片惊色! 丽人脱口惊呼,旋即被王霖探手掩住樱唇,她激烈挣扎起来。 王霖无奈,仓促间只得另一只手稍稍用力,将她腰身箍住,轻轻一拉,她便身子一软栽倒下来,恰扑在王霖怀中。 第220章 冷宫,曹柔 皇城司的两千宫禁宿卫已经悉数被禁军龙骧军撤换。 整个宫城被一万龙骧军护卫得密不透风,没有赵桓的手令,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今日本是大朝会,但满朝文武却进不了宫,随后虽然传来太子和官家称病不朝的消息,但这群人照旧拥堵在明德门外,不肯离去,嚷嚷着要见官家或太子。 赵楷身形清朗凝立在远处。 而他身边正是吕颐浩。 白时忠匆匆行来,躬身道:“殿下,事态明显,官家显然已经被东宫软禁在宫里,他假以官家名义,封闭宫城,定然在暗中行那逼迫官家禅位的谋逆之事,殿下万不可大意啊。” 吕颐浩也劝道:“殿下,臣也以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赵楷轻笑道:“那又能如何?京营禁军都为东宫所制,我们被堵在宫外,难道还能派兵攻城不成?” 白时忠眸光一闪:“殿下,皇城司三千人马还在我等手上,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强行攻破宫门,救出官家来!” 赵楷摇头:“不妥。太子大逆不道,本宫却不能目无君上。先不着急,先让大臣们在宫外闹腾一段,看看太子能不能撑得住。” 此时,却见太子赵桓带人走上城门楼,而他身后,则是张叔夜、李纲、吴敏诸人。 赵楷向吕颐浩使了一个眼色。 吕颐浩立即上前大叫道:“太子殿下,吾等臣工已经数日不曾见到官家,还请殿下放开宫禁,容臣等进宫面见圣驾!”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赵桓澹然一笑,却一言不发。 李纲须发皆张怒形于色道:“吕相,如今官家龙体有恙,正在宫中静养,你为朝廷宰辅,文臣之首,不思忠君体国,却聚集重臣冲击宫禁,惊扰圣驾,意欲何为?!” 白时忠也走上前来,大声道:“李相! 既然官家龙体有恙,那就更不该封锁宫禁,阻挡我等探视圣驾!况且,张太尉擅自调禁军入宫,撤换宫禁宿卫,这本就是违制之举!” 张邦昌带着几个科道言官也附和起来:“太子殿下,封锁宫禁阻挡朝臣拜见圣驾,乃违制之举,还请殿下悬崖勒马、放开宫禁,否则,为大宋江山计,我辈言官当以死谏之!” 那群言官义愤填膺,情绪激动,嚷个不停。 有几个甚至开始摩拳擦掌,准备上演一场清流名臣撞死宫门的闹剧,不过撞肯定是撞不死的,毕竟力道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但总是要见点血的。 张叔夜在城门楼上眺望眼前闹腾起来的群臣,虽然还有很多人沉默躲在远处,但近前这黑压压的一大群人,至少也占了满朝文武中的三成多了。 张叔夜眉头紧锁。 他心里很清楚,实际今日只是恽王赵楷的一次试探,他并没有真正发动总攻。 否则今日这群言官口中指摘的就不是“违制”而是大逆不道和违背人伦了! 赵桓沉默良久,突然冷笑起来,大喝道:“尔等听着,父皇因病不朝,在延福宫静养,本宫奉皇命监国,尔等速速退去,若再敢啸聚宫禁,抗命不从,那说不得本宫就只能使用雷霆手段了!” 杀气腾腾的禁军立时弓箭对外。 箭雨飞扬落在人群外围,张邦昌这些人吓得毛骨悚然,立时纷纷逃去远处。 赵桓本来就做好了你死我活的思想准备,真要把他逼急了眼,他没准真会下令把宫外这群所谓的大宋重臣,统统都给屠戮干净。 当然,他要真下这种暴虐命令,张叔夜会不会坚决执行就不好说了。 赵桓左右四顾,目光落在自己身后一个半垂首的小黄门身上。 他面色一抽,立时转身走下城门楼。 赵桓屏退左右,苦笑道:“卿何时扮成黄门,混在本宫身边?” 王霖笑而不语,却低道:“殿下,我要见那曹柔一面,请太子助我一臂之力!” 赵桓呆了呆,良久才面色难堪道:“卿何必再在这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本宫……本宫承认,确实一时不察,不慎铸下大错……” 王霖断然打断了他的话:“不,殿下,此事绝不可自承,否则殿下这辈子都洗脱不去这等污名!” “可是……” “没有可是!从即刻起,殿下要对此事坚决失口否认……至于其他,一切交给臣来做!” 王霖匆去。 赵桓望着王霖隐入高深宫墙的阴影中消失不见,眸光闪烁起来。 他其实何尝想承认这茬,奈何当时他与曹柔确实成其好事,而且被赵佶带人当场撞破,人证物证俱在,他想要赖账都不成。 除非,把作为人证的曹柔及一群太监宫女都给杀了灭口。 那也不成,此事在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他要真这么做了,无疑又会成为最新的罪证之一,成为赵楷构陷他的把柄。 问题曹柔还是户部侍郎曹锟的女儿。 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在这种情况下,赵桓若杀曹柔灭口,必定会激起文臣的沸反盈天。 玲珑宫。 此处原是曹柔的寝宫,那日事发后她就被震怒的赵佶封锁在宫内,驱逐所有执事太监和宫女。 守宫的禁军见太子妃朱涟在一个小黄门搀扶下走来宫门,又持有太子手令,便也不敢阻拦,就放两人进去。 进了幽静无声的玲珑宫,朱涟面色一红,望向身侧的小黄门,低声道:“王少师,此处无人,你可以放手了。你自去问话,本宫就不进去了。” 朱涟其实不知王霖突然要见曹柔意欲为何,又为何非要让她陪着来。尒説书网 在她看来根本就没有再见的必要了,因为板上钉钉的事,震动宫闱的丑事,就算是把曹柔灭口,也阻挡不住丑事的传播和扩散。 而王霖一路搀她前来,貌似礼不可废,可朱涟却能察觉到他隐藏极好的某种杀机和不信任,心底不禁泛起浓烈的悲哀。 因为赵楷新纳的正妃是朱凤英,她的妹妹,所以现在太子对她和朱家都生出了不小的猜疑。 而不光是太子,就连眼前这王霖,似乎都不信任她。 朱涟眼中滚动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儿,泫然欲泣。 她想解释又无从开口。 王霖轻笑:“太子妃还是随我一起去吧,也好帮我做个见证。” …… 曹柔的寝殿大门洞开,一个年约二十三四、长发披散的女子默默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仰望着刚刚放晴的天际。 她一袭白衣,星眸闪烁,带着几分清冷,浑身透着一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缓缓起身,望着面色涨红、连嘴角都在颤抖的朱涟,却是无比平静。 朱涟本为“受害者”,如今两人相见,自己却露了怯,反倒是那“第三者”更镇静自若、有恃无恐呢。 王霖心中暗笑,静静站在一旁。 他阅人无数,眼前这曹柔分明就是个性格清冷、心智坚定的女子,像这般人在宫里遭遇冷落,心里固有怨气和寂寞,但要说她情欲放纵,因耐不住寂寞主动勾搭赵桓,实际王霖是不信的。 这事从一开始,就始于阴谋,止于阳谋。 朱涟想起这二年间曹柔与她交好,两人常来常往,亲密无间。 本以为在宫里寻到了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姐妹,结果却是引狼入室,招来了一头本就居心叵测的狐狸精。 她害了太子,也害了自己,把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全部打乱。 朱涟情绪激动道:“曹柔,你为何要这么做?” 曹柔默然:“你应该去问太子。” 朱涟气得娇躯颤抖:“若非你有心算计、连番勾引,太子焉能落入你们的圈套?” “纵然算计,那也得太子心甘情愿才成。”曹柔的声音异样清冷。 “你……好生无耻!”朱涟娇弱的身形一阵哆嗦,面色变得煞白,摇摇欲坠。 曹柔澹笑一声,转过身去。 王霖上前扶住朱涟。 …… “谋划二年,就为了最终引太子入彀,你们真是好算计。”王霖澹澹道。 曹柔望着眼前这个气质陡然变得利剑出鞘般的小黄门,神色微变:“你是何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 王霖轻笑:“你们这般算计,看似天衣无缝,其实有一个致命漏洞!” 曹柔目光清冷:“是么?你所言漏洞无非在我,可我自打进宫的那一日起,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活着就是铁证,而若太子杀我灭口,其罪便更可昭彰。” “不,漏洞不在你,而在官家。” 曹柔古井不波的面色终有一丝变化:“官家亲眼所见,众目睽睽之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难道如此太子还能自证清白不成?” “耳听未必为虚,眼见未必为实,官家与太子父子情深,岂能为一些表象和流言蜚语所惑?” 曹柔目光中露出一丝讥诮:“官家为人,我甚知。他若是能咽下这口恶气,那他就不是官家了。实际但凡世间男子,都受不得此处不是么?” “你说得没错,但凡世间男子,必会视妻室出轨为奇耻大辱。可问题是,你与官家之间本就毫无瓜葛,无非顶着一个顺议的头衔,其实与普通宫女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这宫里宫女三千,太子相中一两个、三五个纳了,纵然于礼不合,但也不至于导致与官家父子反目成仇。” 曹柔目光一凝:“胡扯!我进宫数年,早被官家宠幸!” 王霖大笑:“你进宫年岁虽久,却一直为最低等的贵人,没有得到宠幸,这些宫中记录均有,也不难查清。只是去载秋末,考虑到你们曹家的颜面,官家才给了你一个二等顺议的封号。而彼时……” 王霖嘴角噙起一丝澹笑,他心道:彼时赵佶已经有心无力了! “当然,我也不想与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毕竟你有没有被官家宠幸,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官家未必如你们想象的那般雷霆震怒,他没有废黜太子,不是忌惮太子掌控兵权,而是在他心里,你实在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他固然生气毕竟皇帝的面子搁不住,可为了你……与太子骨肉相残,那是远远不会的。” 曹柔面色大变:“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在此胡言乱语!” 王霖耸耸肩,亮出了龙章凤纹的天子剑。 曹柔面色苍白,瘫坐在地上。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男人应该是赵楷吧。为了你的男人能登临大位,你也算是不惜牺牲了。” “或者,为了你们曹家。我不知道赵楷到底承诺了你们曹家什么荣华富贵,但我知道,这宫里的风向只要一转,赵楷会在第一时间灭了你们曹家。” “不可能! 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不会!永远不会!” 曹柔的心绪已经被王霖的话彻底打乱,她歇斯底里哭喊道,早就失去了一开始的清冷理智。 “他所倚仗和谋算的,无非是官家废黜太子,或太子铤而走险,酿成宫变!但若宫变不会发生,他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斩断与你们曹家的联系……你好好想想后果!” “你到底是谁?” “青州王霖。” “你好好想想,你死不足惜,似乎你也不怕死……但若是你们曹家满门的数百口性命,你也不在乎么?” …… “王少师,你为何要让我来见她?”朱涟颤道。 王霖沉默一会,才道:“太子妃刚才也听到了,太子其实无辜。” “真的么?”朱涟突然冷笑起来。 她这几日想起了很多事。曹柔过去常来东宫,而饮宴相会自也不避赵桓,而赵桓对她的那点热切心思现在想想也不是毫无端倪。 所以面对她的质问,曹柔澹然相对,让她去问赵桓。 谋算固然是谋算,但绝非单向的勾引。 “王霖,你们是怀疑我与曹柔串通么?” “目前看,太子妃并非局中人。不过,朱家两个千金先后嫁与东宫和恽王,纵是官家主导,也难免会让人心生些许疑虑……臣刚才有所试探,还请太子妃不要怪罪才是。” 朱涟俏面蒙霜:“若王少师能因此破局,拯救东宫于水火,本宫纵死也无怨!” 第221章 旷了十年 这两日宫里气氛其实是表面如常,暗里紧张。 狂风乍起,暗流涌动。 延福宫的动静。 皇城司的宫禁宿卫被悉数撤换。 太子封锁宫城。 再加上前不久扩散传播的宫闱丑事。 一切的迹象表明,太子即将主导一场宫变。 各处宫苑都恪守门户,所以王霖一幅小黄门打扮离开东宫,一路大摇大摆返回赵福金的晓月苑,路上竟没有遇上一个人。 偶尔会有一两个小太监行色匆匆,贴着宫墙的墙根走过。 王霖心中很清楚,要想破局,还需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 现在是双方角力的相持阶段。 赵楷长袖善舞,企图不战而屈人之兵,变相推动赵桓行夺位弑父之事实,尔后好挥着正义公理的大棒,一举将赵桓打死,然后君临天下。 对于赵楷来说,这是成本最低的一条道。 而此时他暂不知赵桓已经不再朝他设计、牵引的方向上闷头狂奔了,因为多了王霖这个变数。 说白了,破局的关键就是赵楷。 所以说,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王霖会不惜一切代价诛杀赵楷。 但那是下策。 赵宋皇族不能妄杀。 即便证据确凿,也得让赵佶或赵桓来杀。 因此,赵楷在宫外等待宫内的赵桓会沉不住气,兵走险招,而隐在宫内的王霖,同样也在等待赵楷因为某种契机到来而自乱阵脚。 届时,王霖才会一鼓作气势如虎,将谋划深远的恽王赵楷连根拔起! 现在王霖唯一不能确定是,赵楷与边军诸将的勾连究竟到了一个什么程度。是普通的利益往来,还是直捣黄龙的卖身投靠,若是后者,大宋可能真的要乱了。 为什么说赵楷有恃无恐? 朝中文臣支持。 边军诸将支持。 他现在就缺一个大义的名分。 他苦心积虑谋取的不就是这样一个大义的名分么。 王霖悄然身形闪进了晓月苑,赵福金已经等得心急如焚,她现在一方面担心王霖参与这场宫变有可能会遭遇的危险,一方面又唯恐王霖再一次不告而别。 又将她一个人孤零零抛弃在这华丽的四面高墙之内。 一见到王霖,赵福金就一阵风似地扑来,王霖面色一顿,立时将她拥住抱紧,也不管寝殿内还伺候着延翠和沐兰,以及面色更加古怪的赵构的小美娘。 “霖郎,我真的怕你一走了之……”赵福金将她生机复生的小脸蛋紧贴在他的怀中,用小手在他胸膛上画着无聊的圈圈。 韦妃从这个角度望去,赵福金面上还是带着厚重的病态的苍白,而眉眼间依旧青春端宁,并未开脸。 她思忖道:“看来这两人还未走到那一步,不过这王霖若是真的心疼茂德,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要了她,毕竟茂德体虚多时,还需将养。” “上次王霖与韩嫣大婚,茂德等于死过一回。而这回越是这王霖再弃她不顾,这孩子怕是要香消玉殒,再无半点生机。” “只是茂德终归是帝姬,岂能嫁与王霖做妾,而王霖又定然不会休妻另娶,所以这两人的未来还真是无从揣度,甚至可以说是前途未卜……” “这男子如利剑出鞘般直刺苍穹,身上自带威严和气势,哪怕太子都不及他,况且此人文武双全,乃天下罕见的无双国士,若是自己与他过去有些渊源和交集,怕也是难以抗拒他的魅力……” 网 韦妃突然又想起他那只曾掠过自己翘臀的手,裙下的双腿立时并拢,觉得热意升腾,燥热无比,刚要张口吩咐下去“本宫要沐浴”,才发觉这不是自己的寝宫,身边也无体己人,就俏面一红,由此作罢。 韦妃抬目望去,见王霖与赵福金依旧抱在一起,面红心热,赶紧避过眼神去。 赵福金被王霖抱着心神渐渐安定下来,慢慢就有了困倦之意。 王霖轻抚她的后背,见她终昏昏睡去,这才轻轻将她拦腰抱起,又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上,为她盖上锦被,拉下帐幕。 …… “构儿可曾安好?”韦妃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 王霖缓缓点头:“九殿下聪慧过人,他在大名府助我诛杀裘人杰,拿到了恽王私通边军的实证。” 韦妃眉梢一跳:“他不过还是个孩子,能帮王少师什么忙……” 王霖似笑非笑道:“九殿下手持官家御赐金牌,亲临战阵,当面命人将谋逆的裘人杰格杀勿论,我觉得他勇武果敢,不压恽王半分。若假以时日,怕又是太子的一个好弟弟。” 韦妃顿心惊肉跳起来。 “王少师,构儿绝无半点僭越之心,我只求他平安喜乐,过上一生。” “大宋贵胃,绝无一个等闲之辈。韦妃娘娘也不必忧心,我当日与九殿下说过,他若初心不改,永远喊我一声师傅,我自能保他一生无虞。” 王霖话音一转,又道:“恽王生母王贵妃,宫苑何在?” 韦妃沉默片刻,才回答:“王贵妃住颐和宫,距此数里。不过我听说王贵妃半年前就以探视娘家为由,出宫住进了恽王府,想必是恽王怕生母落入太子之手,早有准备。” 韦妃心道你莫不是要打王贵妃的主意? 恽王谋划至深,焉能将自己最大的软肋留在宫中任人宰割。 王霖哦一声,笑笑,再无他言。 其实两人不过随意闲谈,他也是偶然想起史书所载,赵楷的生母——这位王贵妃颇能生育,竟为赵佶生了五子三女共八个孩子。 “官家对王贵妃颇为恩宠,纵然王贵妃在宫中,怕官家也不允妄动颐和宫的。”韦妃道。 王霖笑笑:“嗯,这位贵妃娘娘能先后为官家生育五个皇子,三个皇女,如此,显然是恩宠甚重了……” “不过,也可能与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关,娘娘其实不必在意的。” 不知那王贵妃是不是那种腚大腰圆的擅生养之态? 王霖随意思忖,随意又瞄了韦妃纤细柔媚的腰臀一眼。 王霖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他有意无意的这一瞥,落在韦妃眼里,她愕然思忖道:我在意什么?什么体质不同?他瞧什么? 韦妃先是一怔,旋即醒悟过来,这……人竟在以此调笑自己子嗣单薄、不能生么? 她俏面绯红,觉得这厮太胆大包天,竟敢调戏她一个当朝皇妃,又有些气苦。 她本就不受宠,自打生了赵构之后,官家就未再宠幸过她,已经旷了十年,让她怎么去生? 第222章 韦妃的隐秘 殿中气氛分明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王霖轻笑一声,或许是因为心态的变化,他现在居然有逐渐恢复前世性情和作风的迹象,浑然忘却了这是遥远的古代,面前的又是一位皇帝的嫔妃。 未来……或许已经没有未来的南宋皇帝,赵构的娘。 后世鼎鼎大名的韦太后。 王霖心知肚明,既然自己来了,南宋肯定胎死腹中。 眼前实际还不到三十岁的丽人,目前个人完全懵懵懂懂、并不知未来她即将面临的是无比凄惨的处境,受尽凌辱,生不如死。 想起这女子未来会面临什么,他心里轻叹一声。 还有内间里正在熟睡的茂德,本来的境遇王霖一想起就感到锥心的刺痛! 无论如何,他断不可能再坐视这般人间惨剧发生! 心念变化,王霖再望向韦妃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复杂。 而韦妃很快察觉到王霖目光中竟带着几分并不遮掩的怜悯,不由呆了呆。 她下意识认为这人是出于对自己「旷了十年」的同情……俏脸陡然就发烧涨红,双腮流火。 于是就有些坐立不安。 王霖叹了口气,走去床榻边上,看着赵福金酣睡的娇态可掬,又为她掖了掖被子。 才深秋时节,这气温就变得这般低,不知要到了冬天,万千深宫会不会更凄冷。 尤其是像韦妃这种独守空房,长夜漫漫的女子。 见王霖又投来那似怜悯似调戏的玩味目光,韦妃忍不住羞恼起来,她正要端起皇妃的架子训斥两声,突然想起自己儿子还落在人家手上,当即就泄了气。 韦妃早已不对赵佶宠幸抱任何指望了。 况且据说赵佶都很久很久没有碰宫里的女人了,连最受宠的郑皇后都不例外。 韦妃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赵构身上。 她早就掂对好了,待日后赵构开府称王,她便想办法出宫住在儿子府上,远离让她爱恨难休的大宋深宫。 而若是万一……将来还有那么一线希望的话,说不准……韦妃心中又勾起了那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念想,反复思量,再次望向王霖的眸子,就变得有些火热。 延翠又进来添了一次热茶,还送进来一盆炭火。 幽幽的火苗跳跃着,殿中暖意融融,两人又随意闲扯,却不知不觉话题就扯得有些信马由缰了。 大抵是前面已经扯过敏感的关于「生育」和「政治」的话题,韦妃变得有些小心,尽量往风花雪月的方面去,所以就有意无意说到了王霖的家事上。 「韩氏女端宁大度,有东京第一才女之称,名门嫡女,嫁于你为正妻,互补所需,对你来说颇有助益,本宫觉得还是甚妥——不过,看茂德此番待你的情状,她已经受不得半点的冷落,你要想好如何安置她……才好。」 「她毕竟是当朝帝姬,官家亲女,天下人都盯着。」 「对于茂德来说,我肯定并非良配。但对于我而言,既然她愿意与我厮守终生,又为我吃了这般的苦,我如今便不能矫情或再弃她不顾……生而为人,有的时候就是考虑得太多、顾忌得太多,好像我们为别人活着一般。其实若抛开所谓帝姬与重臣的身份,我与茂德也不过是很普通的男女,她于我有情,我也并非无意,既然如此,人生苦短,何必再瞻前顾后?」 韦妃嘴角一挑,心说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未来如何,我还没有想好,大抵——审时度势罢了。我想,只要茂德能懂我的心意,自也不会逼迫于我,容我从长计较,终会有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的一日。韦妃娘娘,你说是么?」 「也许吧。」韦妃面色清幽,缓缓点头。 王霖说的这些话,她有些能接受,有些感觉似乎离经叛道,但她却也听出了眼前人作风中果决从容的一面。 「茂德这孩子至情至性……」韦妃叹息着,「在这宫里,也是个可怜人,你莫要负她便好。」 「官家所出皇子皇女众多,但其实也没有几个像茂德这样的敢爱敢恨之人……」 韦妃伸出两根纤纤玉指捏起茶盏,优雅得小啜一口。 「官家嫔妃数百,我想,像韦妃娘娘这般大智若愚、心智坚定、目光长远的,应该也不多吧。」 韦妃一愣,心道怎么话题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她细加揣摩,王霖虽然口口声声在赞誉她,但他用的「大智若愚、心智坚定和目光长远」这些词明显含有深意,她眸光深处泛起一抹慌乱来,似是被人窥光光了般。 「王少师如此谬赞不知因何而起,本宫实在当不得。」韦妃端坐起来,面色肃然。 王霖扫她一眼,似笑非笑。 在韦氏迄今还不到三十年的人生经历中,有几个人是至关重要的。 致仕宰相苏颂。 武官李从约。 乔妃。 没有苏颂,她便不会被送入京。 没有李从约,她便进不了端王府。 而若没有先期被赵佶宠幸的乔氏的,后宫佳丽三千,赵佶也不会宠幸她。 而若是历史本来的轨迹没有变化,在被金人所掳的赵佶后妃中,她仍然还是极幸运的一个,被迎回南宋临安,又过了十八年尊贵无比的皇太后生活。 而她的恩人乔贵妃,五国城临别求她不要相忘,但重归故国的韦氏却并没有兑现承诺。 乔贵妃永远成了一块悲剧的垫脚石。 当然,这未必是韦妃的道德瑕疵,赵构会不遗余力迎回生母以全孝道,至于其他人……尤其是他的父兄赵佶和赵桓,构皇帝大概从未真正想迎回过吧。尒説书网 这就是人性。 历史上的岳飞若非铁了心要直捣黄龙、「迎回二圣」,又岂能招来杀身之祸? 「娘娘总能在对的时刻,遇上对的人,也总能在关键的时刻,做出关键的决定,此般,堪为大智慧。」 王霖的声音略有些缥缈。 韦妃心中起了激烈的波澜:「你……此言,本宫不懂。」 王霖几乎想笑。 看来赵构的演技果然是遗传基因所致。 「当年那李从约应是对娘娘情根深种吧?只是他大概没想到,侯门一入深似海,娘娘一去便不回头了。」 韦妃霍然起身,面色苍白,嘴角都在颤抖。 这是她最大的隐秘,连赵构都不曾知晓,王霖如何得知? 「你……」 「娘娘既让广平郡王拜我为师,那我自然也要对娘娘有些了解,你我坦诚相对,才好和平共处,不是么?」 韦妃深吸口气,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便定了定神缓缓坐回去:「本宫并无恶意,也希望王少师莫要恶言相加,乱加揣测!」 王霖眸光深沉:「我也并无恶意,随意闲谈而已,娘娘敏感了。」 韦妃面色变幻,以她心机,焉能不知王霖这是在敲打和警告她。 她此刻实在是有些毛骨悚然,眼前这男子才不过刚加冠之年,却比吕颐浩李纲那些人更老谋深算,自己把赵构送过去,算不算羊入虎口? 王霖暗笑,其实没有韦氏想得那般复杂,这只是他素来习惯,善于掌握节奏和引导节奏,哪怕只是一场无聊的谈话。 …… 天色渐晚,睡了一个下午的赵福金终于醒来。 韦妃这才如释重负,她浑身上下都湿透,这场闲谈王霖带给她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她急匆匆唤着沐兰去厢房沐浴。 三人一起吃了些膳食,赵福金心态复定,情怀有归,原先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女本色渐回,只是一刻都不愿意离开王霖左右。 韦妃沐浴更衣回来,见王霖与赵福金已经不在晓月苑中,不禁苦笑。 这王霖着实胆大包天,一个外臣,肆无忌惮在后宫之中活动,哪怕是有官家的默许,但总也得有几分顾忌不是? 月华初生,王霖带着裹着厚厚大氅的赵福金登临了晓月苑相邻的望乡楼,据说是当年神宗皇帝为宠妃宋氏所建。 花好月圆之夜,人虽居深宫,却能登楼而望家乡,略解乡愁。 王霖眺望着远端的东京万家灯火,终见一抹流星冲天窜起,散落于天际,化为繁星点点。 他面上浮起一抹微笑。 这是虎神卫的传讯信号。 也是经他改良过的信号弹。 类似于后世小孩们玩的钻天猴。 王霖心神大定。 两千虎神卫已经分散进入东京,而三千伏虎铁骑也逼近开封,隐在城外山中,若有需要,随时可疾驰直取京城。 他等待已久的契机,来了。 …… 夜深沉。 如今的赵福金类似大病初愈,体力和活力正处在亟需恢复的状态下,心神安定后自然睡意就足,与王霖痴缠亲热了会,就又困了。 王霖为她盖好锦被,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他正值血气方刚之际,怎经得住少女如花般毫不避讳的亲密撩拨,若非担心赵福金的身子此刻较弱不堪,情浓时他适时悬崖勒马,恐早沦陷了。 韦妃静静站在殿中一角,明亮的红烛阴影之下,面色异样。 此情此景实在尴尬,赵福金这小内院只有这间寝殿可居,平时沐兰延翠都是居于外间随时伺候,而其余厢房本是下人居所,前院倒有几间客房,可韦妃毕竟身份摆在这边,她怎么能去与下人同居? 所以她无处可去。 而王霖也不能离去,因为此时的赵福金极度敏感,她随时可能醒来呼唤王霖,王霖怜她过去受苦,也不忍心离她左右。 实际韦妃已经很累了。 她作为人质被「软禁」在晓月苑整整一天,还没正经休息过,尤其是面对两人毫不避讳她的柔情蜜意搂搂抱抱,她一个旷了十年的成熟女子,看得岂能不心火燎原。 为您提供大神格鱼的《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22章韦妃的隐秘免费阅读. 第223章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夜色如水,幽静无声。 沐兰和延翠送进一些酒菜吃食,就也下去安歇了。 自打王霖来了晓月苑,俩丫头就没正经睡过,毕竟还是十六七岁的孩子,有些撑不住了。 延翠临去时投来的复杂一瞥,看得韦妃芳心一颤,只觉羞惭无地。 「娘娘其实可回自个的宫苑了。」王霖轻道。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准备再继续留在宫中隐匿形迹,明日便是图穷匕将见时,把韦妃当成「人质」控制在此,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韦妃羞怒。 「深更半夜,本宫孤身一人,如何能返回宫苑?」 王霖犹豫了下。 皇宫极大,毕竟住着好几万人,从晓月苑到韦妃的宫苑,中间隔着好几座宫室,又在非常时期,宫内龙骧军巡夜甚严,让她一人返回,确实不妥。 「我送娘娘回去?还是……」 王霖指了指外间原延翠和沐兰的住处,「事急从权,娘娘若不嫌弃,可暂在此安歇几个时辰,天亮后让沐兰延翠去通传,让人接娘娘回宫便是。」 「王少师不必管本宫,我在此看会书,明早再回。」 韦妃的声音略有些发颤。 她、王霖与赵福金同处一殿多时,若再过了今夜,让旁人知晓,她这个皇妃怕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至于让王霖送回就更不要想了,万一路上被宫中人撞见,那就更玩完。 「也好。」王霖点点头,随意就去坐在中厅小几之后,自斟自饮起来。 而韦妃则在外间的书桉后随意翻着一本古籍,百无聊赖,两眼发怔。 时间一点点逝去,可对于韦妃来说,时间过得实在是太慢,她强撑了会,就伏在书桉上昏昏睡去。 一阵冷风透过门缝吹进来,韦妃打了个激灵醒来,她缓缓起身望去,只见王霖依旧在中间的厅中独饮,稍稍犹豫下,便也走了进去。 这外间没有火盆,她穿得又单薄,夜里实在是太清冷了些。 「娘娘睡会吧,这夜还早。」 王霖放下酒盏,扫她一眼,见她缩着雪白的长颈,便笑笑,起身去取过一条毯子来,披在韦妃的身上:「若不睡,那就陪我小酌几杯。」 韦妃裹着毯子趺坐在了王霖对面。 中间的火盆火苗幽兰跳跃,她又饮了两盏热酒,身上的冷意就驱散不少。 望着眼前这个剑眉轻皱、沉吟不语、若一把剑般隐起来锋芒内敛,而刺出去必将天崩地裂的无双男子,她一泓秋水般的眸中泛起一丝丝的热气。 她从未想过,她会有这般荒诞的经历,作为皇妃,竟与一个外臣,孤男寡女苦熬长夜。 旷了十年的心中长满了草,却被这人有意无意直接踩出一条小径来。 两人相对无言,偶尔目光相接也很快会挪开,气氛就如同那跳跃的烛火一样,明暗不定,闪烁不定。 暧昧是什么,是两种荷尔蒙气息的碰撞和相互吸引,与有没有苟且之心没有关系。 这是人的生命本能。 所以说君子不欺暗室,因为君子也扛不住暗室的诱惑。 要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中不生出半点旖念,绝对是假话。 除非绝情断欲的圣人。 明明是两个不很熟悉的人,却慢慢在一种暧昧的气氛中生出对对方的某种遐想来,这让韦妃感觉非常羞耻。 她撑起身子准备去外间,哪怕是冷也得去熬着,或能让她更清醒一些,再置身于此,她怕自己会沦陷。 双腿发麻,她身子晃荡了下,险些栽倒,王霖叹息,起身去扶住了她。 肌肤相接虽然隔着一层衣衫,但韦妃还是激烈颤抖起来。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人家只是扶住了她,她却想睡觉了。 那一瞬间,她双眸流火,纤细的白颈上泛起浓烈的酒红色。 里间,赵福金在床榻上翻了个个儿,口中呢喃轻呼道:「霖郎……不要走!」 王霖苦笑,轻轻抱了抱韦妃,让她站定,然后就匆匆去了内间。 ……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 延福宫。 赵佶与赵桓这对父子一上一下,面色阴沉,各自梗着脖子,望向别处。 王霖站在御书房松软的地毯上,他已经穷尽三寸不烂之舌,竭力为两人纾解心结,阐明利害关系,效果其实还可以,至少不再斗鸡了。 经过了这么久,赵佶实际也想通透了。 本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关键是自己还没沾边,为了这么个不沾边的女人将自己置于生死险境,实在是太不值了。 况且赵桓被人算计,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更重要的是,王霖说得没错,赵桓主位,他不管退位还是不退位,都可以当一个安逸的太上皇,无非就是一个形式而已;可若是赵楷上位,他连太上皇都没得当。 老命都保不住。 赵楷最近表现出来的阴险毒辣和各种算计,直接颠覆了赵佶的三观。 咳咳。王霖清了清嗓子,瞅了赵桓一眼。 赵桓深吸口气,起身犹豫下,还是翻身拜倒:「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赵佶冷笑,突然起身就踢了赵桓一脚:「孽障!」 赵桓不怒反喜,知道赵佶这是要让步了。 赵佶抬头望向王霖,叹口气道:「接下来,卿准备如何做?」 「回官家,只要官家和太子父子同心,大宋江山便牢不可破,无人可以轻易撼动!」 王霖拱手笑道:「臣打算引蛇出洞,然后一举歼之……」 「请殿下即刻放开宫禁,请官家在延福宫安心静养,一切照如往常。」 赵桓迟疑了下,轻道:「那人……该如何处置?」 「放还原宫,规制如前,置之不理。」 王霖意味深长道:「她还是官家顺仪,过去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殿下还是殿下,今后还需小心谨慎为好!」 赵桓满面涨红,却还是忧心忡忡道:「本宫总担心……」 赵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霖草草打断:「殿下,请听好了,一切如常,一切如常!宫中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若再有人造谣生事,杀无赦!」 赵佶在旁讥讽道:「真是个蠢货,王霖都说多少遍了,一切如常!有朕在,你还怕什么?」 赵桓:「……」 …… 午时三刻。 封锁了数日的宫城突然放开。 延福宫及各处重要宫阙的警备也化为无形。 只是镇守皇城、宫城的还是京营禁军的龙骧军。 而随后宫里就传下昭命来。 晚间,官家在延福宫召见满朝文武,消息传出,满朝震动。 反应最快的还是恽王赵楷。 而吕颐浩、白时忠、张邦昌、秦桧、候念法、曹锟等恽王党人也在第一时间赶往恽王府。 随后又有十余科道言官赶来。 赵楷面色阴沉。 吕颐浩深躬一礼:「殿下,毫无疑问,必定是官家与东宫达成了妥协,官家召集众臣,要行禅位之事。」 白时忠冷笑:「东宫背德无耻,如何能担负大宋社稷江山?如此目无君上寡廉鲜耻之人,我辈当共讨之!」 张邦昌却有些犹疑道:「殿下,臣思前想后,觉得此事诡异,是否东宫假以官家名义传诏,诱骗我等进宫,尔后一网打尽?」 曹柔的父亲户部侍郎曹锟,也出列道:「殿下,老臣以为,为防万一,殿下不宜进宫,一切等臣等进宫后视情而定!」 正在此时,恽王府长史周茂脸色难看匆匆走进厅来:「王爷,属下有事需要单独密奏!」 赵楷深望周茂一眼,却是摇摇头缓缓道:「本王无背人之事,周茂,直说吧。」 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此时避讳吕颐浩等人,必定让他们心生异样,不利将来。 「殿下,大名府传来消息,王霖与广平郡王在大名府,以谋逆罪为由,擅自诛杀大名府知府裘人杰!」 赵楷面色陡变! 吕颐浩等人也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裘人杰是赵楷的侧妃之父,王霖怎么跑去了大名府,又以什么谋逆罪杀了裘人杰?堂堂知府,说杀就杀?! 吕颐浩胸中起了雷霆,他想起昔时被王霖的种种羞辱,双手紧握成拳。 赵楷眸中怒火燃起,面目狰狞:「谋逆属重罪,要证据确凿,还需经朝廷有司议罪论定,方可裁夺,凭他王霖,有何权力擅自杀戮一位朝廷的四品大员?」 赵楷将手中的茶盏愤愤投掷于地。 「王霖,你这是找死!」 赵楷眸中凶光四射,几欲择人而噬。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君子风度,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如此暴怒失态的样子,可见裘人杰之死对他的剧烈冲击。 「吕相,你们照常入宫,按照计划行事。既然如此,那么今日之事,便只能一往无前……」 赵楷面上慢慢浮起浓烈笑意:「楷不才,承诸位大人厚爱,楷当此立誓,若成大事,必与诸位共富贵!」 「若违此誓,人神共愤!」 赵楷堂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将面前桉几一角斩落。 众人躬身下去:「臣等当为殿下效死!殿下万岁,万万岁!」 赵楷哈哈大笑:「诸位平身!」 为您提供大神格鱼的《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23章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免费阅读. 第224章 釜底抽薪的一刀,赵桓欲哭无泪 按宋制,宫门昏时——即日落时关闭,可今日却一反常态,百余位从五品或以上的文武官员或乘坐马车,或乘坐轿子,或骑马,行色匆匆进了明德门,直奔延福宫。 几乎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张叔夜进宫稍早。 他在延福宫外略加等候,见李纲和吴敏等人抵达,这才将李纲拉到一旁,小声耳语了几句。 张叔夜已经得到消息,吕颐浩那些人已经串联上下,准备在今日向赵桓发起总攻。 李纲苍眉抖动:「张太尉,可曾见到殿下?」m..Com 张叔夜摇头:「未曾。我曾去东宫求见,殿下拒不接见,不过让人传出话来,说让我等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吴敏皱眉叹息:「是否官家已经同意禅位?可即便如此,老夫看现在这种局面,就算有官家的禅位诏书,恽王这回也定不会善罢甘休,毕竟那事若撕破面皮,不顾皇家体面,确实……难以善了!」 「吴王赵灏!燕王赵玉!」 李纲深沉的目光望向了宫道上。 两个头戴金冠、身穿蟒袍、白发苍苍的藩王乘坐步撵而来。 这两位是目下大宋宗室中的德高望。 英宗皇帝的儿子,神宗皇帝的兄弟,今上的皇叔,平时基本上很少抛头露面。 吴王和燕王突然出现在延福宫外,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宗族礼法,皇位传承,大宋根基。 张叔夜和李纲飞快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两人旋即瞥见了皇城司都指挥使薛集让,城外镇守皇陵的龙惠军都指挥使顾大川。 薛集让是恽王的人。 顾大川是神宗皇帝朝驸马都尉,尚唐国公主。 这支龙惠军属于赵宋宗室派系控制的宗族力量,编额万人,从不参与京师防务。 其心昭昭,来势汹汹! 虽然京营掌握在张叔夜手中,在兵力上远远胜于恽王这边,但龙惠军与皇城司的三千宫禁宿卫合起来也有一万三千人,若是赵楷勾动宗室起事,再串联文臣拉起大义,恐怕这回赵桓危矣! 吴敏的情绪有些烦乱,更紧张:「山雨欲来风满楼,张太尉,禁军此刻可不能乱呐。若禁军一乱,也被扇动,怕……」 吴敏抬头望望天空:「怕这大宋的天,就要变了啊。」 明德门缓缓关闭。 从十里御街那头突然涌来一支兵马,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城楼上的龙骧军指挥使毛鳕高举起火把,仔细辨认,看对方打着皇城司的旗号,面色骤变。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另外一支兵马偃旗息鼓,悄无声息杀向皇城四门,开始向临时驻扎在安乐坊的龙骧军大营展开突袭! 皇城司兵马袭来,而大营方向也传来阵阵喊杀声,毛鳕此时焉能不知大事不妙,若是龙骧军大营被拿下,皇城就被来军控制,而用不了多久,宫城也会彻底落入敌手。 到那时,真的就成了瓮中捉鳖了。 夜幕初临,月光皎洁。 望乡楼上。 燕青迎风站在阁楼顶端的飞檐上,眺望着已经开始异动火把重重的皇城东南,思忖道:使君果然料事如神,大名府消息传来,恽王果然反了! 东京禁军名义上掌握在张叔夜手上,但这恽王谋划了这么久,连边军都能渗透进去,禁军恐怕也未必是铁板一块。 镇守城外皇陵的龙惠军突然进城,夺了通玄门,这一切来得太快,守城禁军根本反应不及。 而同为京营的龙威军一部现在正与龙惠军合兵一处,齐心攻打皇城,一旦皇城陷落,凭宫城中这两千龙骧军根本就守不住。 燕青又扭头望向延福宫方向,宫门紧闭,估计大朝会已经开始,那才是这场暴风雨的真正中心。 外边这些兵马的混战,就是鼓点罢了。 燕青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几枚信号弹来,迎天而放。 数道流星呼啸,漫天星光点点。 两千虎神卫杀气腾腾,渐从宫城各处向望乡楼汇聚而来。而在城外,隐没在山林中的三千伏虎铁骑也在指挥使焦年忠的统率下,急袭开封。 …… 赵佶端坐在属于他的龙椅上,颇有几分恍忽。 若非王霖从天而降,这把椅子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 赵桓头戴紫金冠,身材挺拔,昂然站在丹墀之上。 分班列队完毕的文武众臣,开始大礼参拜下来:「臣等,拜见官家,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佶摆摆手,「平身。」 赵桓嘴角一抽。 按照惯例,朝臣本来还有句「监国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的」,今儿个就没了。 赵佶浑浊的目光环视众臣,突然发现了吴王赵灏与燕王赵玉的苍老身影,脸色变了变。 他目光隐晦得投向站在赵灏与赵玉身后的垂首不语的恽王赵楷,心中咒骂起来:「好个孽障,你果然要反!废黜东宫是假,夺权登位才是真!」 赵桓当然早就看到了赵灏与赵玉的存在。 赵桓眸光深处火光熊熊。 今日他若能平安度过这一劫,所有与赵楷勾连的人,无论大臣、士族还是宗室,都有一个除一个,绝不心慈手软! 赵佶干咳两声:「两位皇叔缘何进宫来了……来人,给吴王和燕王看座!」 太监取来两个绣墩,赵灏却没有归座,而是直接与赵玉出班躬身道:「臣吴王赵灏,燕王赵玉,有本参奏!」 赵佶嘴角撇了撇,眼角的余光发现赵桓也有些身形颤抖,不由心中冷笑起来:「孽障,活该!看你今日出个大丑!」 「皇叔说吧。」赵佶声音嘶哑道。 赵灏慨然冷视着赵桓,突然扬手怒斥道:「如此大逆不道,目无君父,yin乱后宫的贼子,有何颜面居于东宫、社稷神器之上?」 赵玉也冷笑大喝道:「赵桓,汝无父无君,私通宫闱,背德失礼,无才昏庸,实不能再居东宫!官家,臣请官家下昭,夺赵桓储君之位,安天下臣民之心!」 赵灏与赵玉打了头,大殿之上,吕颐浩、张邦昌、白世忠、秦桧以及数十言官文臣纷纷出班,言辞康慨,气势汹涌,将丹墀上的赵桓骂了个狗血喷头。 尤其新科状元出身的清流秦桧的奏表文采横溢,赵桓昏乱宫闱的事经他的文笔描绘,自然更加言之凿凿。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太凶勐,节奏鲜明,一环扣一环,而明显是经过了提前路演,暗中串联,和有人导演。 赵佶坐在那微微闭上了眼睛,这群混账东西嚷嚷得他脑壳疼。 赵桓站在那身形微颤,面色涨红,却始终牢记着王霖的叮嘱,一言不发,镇定自若。 没有让他失望,李纲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白发苍首,面色肃然,扬手指着众人义愤填膺道:「尔等以莫须有之事,构陷大宋储君,罪该万死!」 赵桓激动得想哭。 还是这位老臣! 忠肝利胆,无人可及! 张叔夜凛然道:「官家,宫闱之事,事关皇族体面,此乃官家家事,不宜在朝堂上讨论,还请官家驳回!」 赵灏突然破口大骂道:「张叔夜,官家乃天子,天子居国事!我们今天讨论的不是天子的家事,而是我大宋的国运!」 「我大宋神器,岂能葬送于这等无父无君的孽子手中?本王乃先皇亲弟,大宋宗室,岂能眼见乾坤颠倒而不管?」 张叔夜不动声色大声道:「吴王殿下,事关宫闱,此等构陷大宋储君的事,不能信口雌黄,需要实证!」 赵玉大声冷笑:「官家亲眼所见,数十宫女太监目睹,人证物证俱在,焉能抵赖?」 顾大川突然站了出来:「臣驸马都尉、龙惠军都指挥使顾大川,有官家的亲笔为证!」 大殿之上顿时缄默,所有人都望向顾大川。 这位前朝的驸马都尉在朝中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突然冒出来让人心惊。 顾大川将盖有赵佶小印的书信展示给众人。 信上,赵佶怒不可遏将赵桓私通曹柔的事略讲,尔后命顾大川秘密调兵进京,防止太子叛乱篡位云云。 笔迹历历,红印昭显。 赵桓大惊失色,回头望向赵佶。 赵佶面色尴尬,嘴角抽搐。 这书函的确是他所写,当时愤怒之下担心赵桓掌握兵权起了篡位之心,这才写了这封私信,命随身小黄门连夜出宫送往龙惠军给顾大川,本意是让顾大川在关键时刻带兵勤王的。 赵佶哪想到顾大川也是赵楷的人呐。 李纲眼神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大殿上。 张叔夜心中长叹,心道大事去矣。 还有什么证据比皇帝亲笔更有力? 官家这封私信,不但断送了赵桓的太子之位,连他东宫上下的性命都断送了。 不可谓不狠。 这是釜底抽薪的一刀啊,关键还是官家送出来的刀,此时此刻,赵桓欲哭无泪,他心中懊悔到了极致。 不该听信王霖,不该心软犹豫,应当果断出手夺了皇位再说的。 然而现在……死定了。 赵桓缓缓闭上了眼睛,双腿都有些站不稳了。 赵楷隐在群臣中心中冷笑。 此时,吕颐浩出班慨然道:「官家,证据确凿,无可辩驳,请废黜太子,另立储君!」 为您提供大神格鱼的《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24章釜底抽薪的一刀,赵桓欲哭无泪免费阅读. 第225章 王霖:若要杀一儆百,那就选秦桧 群臣声讨,一时群情激奋,延福宫大殿上乱成了一锅粥。 尤其是那群早就有备而来的科道言官,翰林出身的清流文臣,将这寒窗苦读积累练就的精美文笔,都用在了对太子赵桓的口诛笔伐上。 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朝臣跳出来了。 剩余那些持中立姿态的,以及归属于太子党的人,其实也被顾大川突如其来抛出的铁证给惊呆了,暂时没有任何应对之策。 赵桓面色狰狞。 他没想到赵楷这两年暗中串联的力量竟如此汹涌。 实际不光赵桓,赵佶都陡然震动。 这个他一向偏爱的皇三子,竟如此可怕!难怪当年他还下场参加科考,拿到了事实上的一科状元! 而所谓法不责众,即便赵桓今日熬过这一劫,也很难对这些站在公义立场上的言官进行报复,否则他的道德瑕疵就会被无限放大,为天下人所唾骂。 赵佶心急如焚,他下意识扭头望向殿后。 他不知道王霖为何迟迟不予发动。 王霖的后招呢? 他的随机应变和力挽狂澜的本事呢? 实际王霖凝立在赵佶龙椅后的屏风之侧,也多少有些错愕。 他真没想到赵佶居然会出了这么一记损招,关键赵佶并没有老实交代,让他压根没有思想准备。 王霖深沉的目光投向李纲、张叔夜和吴敏三人身上。 他在旁观,这三人到底有多大的概率会因见大势已去而半路转变立场,毕竟,如此一个被彻底抹黑了的储君,似乎已经失去了支持的价值。 他心里更清楚,这仨人之所以坚定支持赵桓,不在于赵桓多么英明神武,主要是他们的政见和未来想要施行的大政国策,得到了赵桓的首肯。 尤其是李纲,他与吕颐浩政见分歧之大,还掺杂了很多党争的派系色彩,毫无融合的可能。 而一旦让吕颐浩支持的赵楷登位,对于李纲、吴敏而言,基本上等于宣布了政治生命的终结。 百盟书 然而目下的局面……似已不可挽回了。 李纲苍首颤抖,心底哇凉。 这些日子,他自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苦口婆心的大夫,想要给病入膏肓的大宋开出一剂剂勐药,试图将日渐穷途末路的宋廷从一条糜烂透顶的不归路上拉回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 凭空就冒出一个恽王来。 一个过去好几年朝野上下都不曾关注过的沉寂皇子。 在恽王的长袖善舞下,赵桓步步溃败。 以权谋、心智、才学等等各方面来说,赵桓比赵楷都相去甚远。 李纲长叹一声,他的这声无奈的叹息很快就淹没在群臣的沸反盈天之中,无人关注。 张叔夜与吴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某种悲凉和决绝。 此时突听李纲舌绽春雷道:“臣启官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李纲怒发冲冠,白首昂扬,轰然跪倒在丹墀之下。 赵佶望向李纲,正在竞相上奏的人不得不暂退避三舍。 “今我大宋,国力羸弱,国运艰难。内有天灾频发,河北、河南、淮南、江南、剑南均有民乱兹起,外有强敌环伺,契丹亡我之心始终不死,西夏心怀鬼胎,金人虎视眈眈,正在窥我虚实!燕云故地,落入辽人手上百年不得收回……今,民生凋敝,军备废弛,官场昏暗,国将不国!” “至此国难当头,亡国灭种的危机触目可及,可我宋廷上下,此时此刻非但不思君臣一心,奋发图强,抚民生治经济强军备,富国强兵以抗外敌,反而在朝堂内外频发内讧,党同伐异,祸延宫墙!” “储君扛鼎已有数载,可如今却竟出夺位之争!此乱一开,大宋江山社稷必更处风雨飘摇之中,而宫乱起则殃及天下,民更不聊生、军更加怠战,若外敌趁势而起,长驱直入,大宋数百年江山必将毁于一旦!” 李纲言辞康慨,神色痛不欲生,痛哭流涕顿首道:“官家,不知若到了那般时刻,我辈仍然要站在朝堂上照旧喋喋不休,争辩谁来当储君吗?覆巢之下无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宋若亡,储君何来?!” “是故,请官家乾坤定鼎,平息内乱,佑我大宋!臣李纲,冒死上奏,以死谏之!” 李纲以头叩地,发出砰砰之声,而再次抬起头来时,这位老臣额上鲜血迸流,苍首颤抖,老泪纵横。 不少朝臣为之动容。 王霖在殿后也暗暗点头。 果然是忠肝义胆的当世名臣,心怀国事。 李纲不是没有私心,但相对来说,李纲的私心算是很轻的了。至少与吕颐浩相比是如此。 而且他也不是没有脑子的死谏,政治智慧极高。 他这番义正辞严和层层叠进的建言,实际是走了曲线救国的策略。 他没有直接去与吕颐浩这些人死扛,为赵桓做无谓的辩解,而是另起刀枪,直捣黄龙! 意思很明确,大宋现在不能乱,也乱不得!为了大局,还是请皇帝你站出来一言定鼎,平息这场争端,也彻底浇灭一些人的非分之心! 而很显然,李纲的死谏达到了一定效果,也动摇了一些人,其实大宋如今的现状,朝堂衮衮诸公基本都洞彻心胸,只是各怀有私心罢了。 吕颐浩见势不妙,立时也出班跪拜道:“官家,李纲狂言妄议,诋毁朝廷和官家,口口声声大宋将亡,如此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民心,真乃诛心之罪,当杀之,以正朝纲!” 很快就有白世忠这些人跳出来高声附和。 仿佛一时间诋毁攻击赵桓的目标转移到了李纲身上。 李纲怒形于色,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揪住吕颐浩,兜头就是一拳,口中怒斥道:“吕元直,你这奸佞以私心代国事,蛊惑皇子夺嫡争位,罪该万死!”尒説书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李纲这一拳就将吕颐浩打得鼻青脸肿。 若非后面张邦昌和张叔夜这两人赶紧上前将两人扯开,估计吕颐浩会被盛怒之下的李纲打个半死。 吕颐浩冠带散乱,面色惶怒,扬手指着李纲大叫道:“李纲,你这老贼,好生狂悖无礼!官家,此老贼目无朝纲,当殿殴打阁臣,当诛杀之!” 赵佶嘴角一抽,却一言不发。 此时秦桧站了出来。 此人是新科状元出身,虽然品阶不算高,但在翰林文臣中素有名声。 秦桧向李纲拱手一礼,尔后微微一笑道:“李相何必危言耸听?又何必气急败坏、失了阁老的体面?哪里来的外敌环伺?西夏臣服大宋数十年,早就罢了刀兵。辽人虽窃取燕云,但此刻正被金人掠地,根本无力南下!至于金人,与我大宋即将与金订立盟约,永为兄弟之邦!” “而即便契丹贼心不死,但李相似乎忘了,我西军五十万将士枕戈待旦,可不是摆设!况还有河北的小种相公二十万雄兵据守真、定、雄,我大宋边防固若金汤,何来的灭国危机?” “况,一国储君,私通宫闱,实乃背德忘仪、数典忘祖、目无君父、混乱朝纲的大逆恶行!如此之人,若继续雀占东宫,沐猴而冠,那才真正是我大宋的亡国之兆!” “李纲,你不思忠君体国,不为官家分忧,助纣为虐,为数典忘祖大逆不道之人张目,与国贼何异?!” 秦桧最后这段突然怒吼起来。 他眉清目秀的脸上写满了义愤填膺之色,扬手指着李纲就是一顿痛骂。 而他这番话真是把赵桓死死钉在了道德的耻辱柱上! 赵桓咬紧牙关,心中暴怒,嘴唇都咬破了。 他恨不能拔剑而起,一剑将秦桧脑袋砍下来。 即便是赵佶都皱紧了眉头。 无他,秦桧口中这些负面的词汇用在赵桓身上,一个还并未被废黜的太子身上,也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由此可见,今儿个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毫无回旋余地。 恽王党人不但要夺去东宫之位,还要让赵桓万劫不复,死后都不得入赵宋宗庙! “你这黄口孺子!”李纲本就情绪激动,此刻被秦桧这番咄咄逼人的话气得浑身颤抖,他忍不住仰面喷出一口鲜血! “你这皓首匹夫!咆孝朝堂,混淆视听,蛊惑君父,欺君罔上,按律当诛!”秦桧目眦欲裂,针锋相对。 王霖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他本来想再看一看,看看恽王这边到底还有什么倚仗和最后的底牌,结果半路杀出个秦桧来。 这个时候的秦桧当然并非后来的秦桧,暂时还不到卖国贼和民族败类的程度,最多就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可他这番话就算是受赵楷指使,也实在是太过恶毒,王霖情知若再让他巧舌如黄下去,恽王会得到越来越多朝臣的支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王霖眸中掠过一丝杀机。 若今日一定要杀一儆百,血溅大殿,那就选秦桧吧。 早死早超生,免得他将来再祸国殃民。 秦桧将李纲骂得吐血,面上就略浮起一丝得色。 李纲何许人,当朝阁相,能被他驳得掩口无言,自今日起,他必会将名动天下。 他作为新晋的恽王党羽,凭这份才学和口才已经得到了主子的认可,很显然,只要恽王登基称帝,他至少可穿上紫袍! 甚至入阁为相。 第226章 吾当执三尺天子剑,诛此国贼秦桧! “好个巧舌如黄的跳梁小丑,好一场拙劣表演!” 殿中突然传来一个清冷有力的声音,声音虽不大,却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回荡着,穿透所有朝臣的耳膜。 众人愕然,旋即回头望去。 一个身穿蓝色儒衫,腰间却按宝剑,剑眉星目、身形挺拔的英武男子,目不斜视昂然走入大殿。 他往前每走一步,身上发散出的若刺破苍穹的气势就越高涨,所谓气贯长虹,摄人心魄! 王霖?! 殿中骤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吕颐浩顿面色大变:王霖远在河北大名,正待迎接九皇子赵构去青州,缘何到了东京又进入宫中? 张邦昌倒抽一口冷气,他下意识往人群中缩了两步。 他实在是对这个力能伏虎,文能安邦,又杀伐果断的伏虎神将有些畏惧,这种骨子里的畏惧,难以驱散。 白世忠面色一呆。 他旋即心道:此人极受官家宠信,又为太子膀臂,此番突然进京,想必是为救赵桓而来…… 但赵桓已经是桉板上的肉,谁来也改变不了他被废黜乃至被赐死的命运。 一直古井不波、沉默不语的赵楷终于面色微变。 他下了一盘大棋,以无数人为棋子,唯独王霖例外。 他心中隐隐生出某种焦灼不安来。 他阴沉的目光投射过来,落在王霖那张英俊又棱角分明的脸上,王霖澹然一笑,却无视了赵楷的注视,手按宝剑,继续前行。 朝臣纷纷避让。 纵然是李纲张叔夜和吴敏这些坚定的太子党,望着缓步走来的王霖,都面露惊色。 王霖何来,从天而降么? 赵桓面色涨红,倒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颤抖。 在他危难时刻,王霖终于又一次挺身而出。 虽然结果未知如何,可这份情谊足以让他激动得难以自持! 反倒是坐在龙椅上的赵佶如释重负。 王霖转眼间就穿过百余朝臣,直入丹墀之下。 他转过身来,身形挺拔如松,眸光如刀望向秦桧。 秦桧脸色略白,却也有恃无恐,冷视着王霖。 只是目光相接,王霖凛然的气势就像是一支无坚不摧的羽箭,穿透虚空,瞬时刺入他的心胸,让他浑身冷彻,冷汗直流! 那股子无形透出的杀气和威势压得他喘不动气来,几乎要窒息。 “秦桧,你枉读圣贤之书,不通治国之道,只会巧言令色,窃弄国柄,羞辱阁老,蛊惑圣上,其行之恶,其心之毒,如秦之赵高、汉之十常侍、唐之卢杞、李林甫,我朝之蔡京、童贯六贼,穿窬斗筲,死不足惜。” “李相乃我大宋肱骨,士族名臣,素知有君父而不知有身,知天下之安危而不知身之有痼疾,其爱国忧君之志,关国顾民之心,岂是你这般奸佞小人能懂?” 王霖的话若利剑穿胸,秦桧酝酿了半天的情绪瞬时像是被刺破的气球般化为泡影,但他也知此时不能堕了气势,认了下风,至少面上要如此,否则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王少师,何必恶言伤人?下官一腔忠君报国之心,天日可表!方才,李相危言耸听,妄议国事,口口声声我大宋亡国在即,岂非别有居心?”秦桧辩白道。 “危言耸听?秦桧,去载数万契丹狼骑围困我大宋帝都,若非本官及时率军驰援,若非李相、张太尉这些干国之臣率禁军誓死守城,捍卫官家和朝廷威严,我大宋如今安在?” 王霖冷漠的声音回荡全场。 “时李相以阁老之尊,老朽之身,与军卒同甘共苦,守城半月殚精竭虑心力交瘁几近战死,秦桧……以及此刻在殿中喋喋不休的各位臣工,汝等安在?” “时太子殿下率东宫宿卫五百,冒飞石之险,亲临守城战阵,亲手搏杀契丹狼骑数十,可曾有半点的退缩和让步?其时,请问吴王殿下、燕王殿下、恽王殿下,诸位殿下安在?……京师皇子、宗室成百上千,各家权贵过万,可曾有一人敢登临东京城头,与军卒并肩作战?” 王霖说得是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 虽然当时赵桓的表现也差强人意,但毕竟还是上了战场,其余皇族,无一人在危难时刻站出来,都躲在自家豪宅中瑟瑟发抖。 不是么? 赵楷嘴角一抽,只冷冷一笑。 吴王赵灏面色难看,起身扬手指着王霖道:“你这竖子好生无礼,竟敢出言不逊,讥讽我大宋宗室?” 赵玉冷森森道:“王霖,任你舌绽莲花,也于事无补。赵桓失德当废,此乃我大宋皇室家务事,岂容你一个外臣说三道四。” 赵桓激动得浑身抖颤,泪流满面。 王霖以当日梁世杰谋反、勾连契丹狼骑围攻东京之事反驳秦桧,为赵桓辩驳,显然更有说服力。 群臣中有不少人想起当时情形,眼前这位铸下大错的太子殿下确实亲临战阵,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勇气和胆魄。 然而,大错已出,还有恽王这干人揪住不放,甚至还请出了吴王燕王这两位宗室长辈来坐镇,即便是有王霖为他仗义执言,怕还是难逃这一劫。 赵佶闻言心中亦叹息,投向赵桓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一国储君废立,乃国之大事,岂是宗室之事?” 王霖冷然望着赵灏和赵玉这两位所谓的赵宋皇族长辈,渐渐语含讥讽道:“前番蔡京、童贯六贼祸乱东京时,兵祸加于燕王府,当时在下率兵冲破贼兵包围,救出燕王殿下及家卷数百人,我犹记得当时燕王跪于府门前哀呼不止:本王愿归顺太师!云云。” “官家被蔡贼重兵困于深宫,大宋社稷危在旦夕,而作为大宋宗室,当朝皇叔,宗室长辈,燕王殿下为求活命竟不惜从贼称臣,如此种种,算不算背德忘仪、数典忘祖?” 燕王赵玉脑袋嗡得一声,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当日之事无几人知晓,这是他隐藏心底的耻辱,可今日却被王霖当众捅破疮疤,焉能不羞惭无地! 王霖冷笑,环视群臣,最后目光落在吴王赵灏身上。 赵灏面色羞惭,肩头轻颤。 王霖心中冷道,若赵桓不是个东西,你们这些所谓的赵宋皇族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甚至更不堪、龌龊。 金兵兵临城下,弃国逃亡者有之,贪生怕死者有之,认贼作父者有之,任由妻女被金人凌辱者有之……无一个有气节者。 还说什么? 百步笑五十步? 可笑至极。 “至于你……”王霖缓缓转向秦桧:“该死!” 王霖刷一声拔剑而起,锋锐的天子剑直抵秦桧颌下:“国之储君废黜,乃国之大事,要按律进行朝议,在未行废立之前,太子仍然是东宫储君!你一个区区五品官员,竟敢极尽污言秽语谩骂并加诸于储君之身,不杀若何?!” 秦桧吓得魂飞魄散,双腿若筛糠,面色蜡黄,汗如雨下,颤声道:“王少师,我乃朝廷命官,为君父建言,乃是我的本分……你岂能杀我?” 赵楷终于控制不住,秦桧若真的被王霖在大殿之上所杀,他麾下这些人绝对都会与他离心离德。 “王霖,你好放肆!你竟敢在朝堂之上,当着官家和诸位大臣的面,对朝廷命官拔剑相向,罪该万死、当诛九族!”赵楷咆孝道。 “王霖,你持凶器进殿,要谋反吗?还不速速收起兵器!”吕颐浩强压住畏惧之色,也高声大叫道。 “尔等且看这是何物?吾当执三尺天子剑,诛此国贼秦桧!” 王霖爆喝声起,毫不犹豫,一剑刺破秦桧咽喉。 而旋即将手中天子剑高高举起,剑刃上血珠滴落在光亮的地面上。 王霖杀秦桧杀得义无反顾。 这种遗臭万年的奸臣杀之以绝后患。 让王霖痛恨此人的其实还不仅是他陷害岳飞的卑劣行径,还有所谓“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论调,这岂不就是“两中”的老祖宗么? 意欲分裂家国,当真死有余辜! 秦桧悄无声息地死于非命,血崩三尺,周遭群臣大惊失色,纷纷逃避开去。 龙椅上的赵佶面色惨澹。至今,他才真正见识到王霖的杀伐果断。 赵桓意气风发,慢慢挺直了腰板,大喝道:“王少师执天子剑,杀此国贼,杀得好!” “我持天子剑,奉皇命,杀此大逆不道之徒,正大宋纲纪!”王霖拔剑四顾,心若铁石:“谁敢再羞辱当朝储君,当杀无赦!” “恽王,你可有异议?” 王霖倒提天子剑,往前两步,杀气腾腾。 赵楷眸中掠过一丝惶然。 微微后退而去。 他阴森的目光落在王霖手中的龙章凤文天子剑上。 吕颐浩等人见状,一则是兔死狐悲,为秦桧惨死而感,二则是担心王霖会持天子剑发狂更加诛杀彼辈,不禁齐呼啦跪拜在地,冲着赵佶就是哀呼不止。 张叔夜和李纲交换了一个振奋的眼神,他们却是没想到,官家竟有所准备,招来王霖并赐予了天子剑,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相当于是救了赵桓一命! 当然他们兴奋的不是这个,而是官家的态度,这足以说明,赵佶并不想废黜东宫,改立恽王赵楷。 第227章 叛军围城,大宋版的玄武门之变! 吕颐浩率一群文臣垂首顿足,痛哭流涕,纷纷跪拜在地称要死谏。 大宋皇帝承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然而皇帝权臣却当众诛杀翰林清流! 虽然杀人的是王霖,但行凶的却是天子剑! 自觉受了莫大羞辱的燕王赵玉颤巍巍摘下头上紫金冠,去了朝服,当众一头向殿中梁柱撞去!m..Com 张邦昌一把将赵玉拦腰抱住,哀呼道:“燕王殿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燕王痛哭流涕:“既然官家违背祖宗之命,纵容王霖这般幸进奸佞,擅杀建言名臣,我等也无任何名目去面对我皇宋的列祖列宗!不如一死,以谢大宋臣民!” 吴王也捶胸顿足,也咋咋呼呼要去寻死。 赵佶叹了口气,起身冲燕王、赵王苦笑道:“两位皇叔,何至于此啊?朕赐王霖天子剑,诛奸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方才那秦桧对太子恶言相加,极尽羞辱,若不杀他已正纲纪,我大宋体面何存?” 燕王冷笑:“请问官家,言官进谏,本就刚正不阿,以匡正朝纲为己任,指摘太子失德,份属职责,谈何羞辱?” “若以羞辱为名,就可诛杀当朝翰林,那么,方才王霖那幸进之徒倚仗官家宠幸,对本王恶意羞辱,又当如何?” 赵佶呆了呆。 王霖将天子剑归鞘。 他上前两步,冷视燕王,一字一顿道:“燕王,我可曾说过半句假话?难道你并不曾要向蔡贼俯首称臣?我当日救你燕王一脉数百人,而你今日却对我恶言相加,按照燕王的逻辑,这难道不算忘恩负义?” “当日蔡京、童贯六贼谋逆,乃太子力挽狂澜,若非太子当时调我伏虎军入京,尔等现在都已经要改称‘蔡臣’了吧?” 燕王面色涨红,气得浑身抖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而站在燕王身后的包括顾大川在内的赵宋宗室中人,也都面色羞惭,悻悻无言。 赵楷缓缓走出,凛然道:“王霖,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尚不能混淆,况太子犯下的是目无君父、银乱宫闱的滔天大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楷冷笑:“父皇亲笔在此,岂能抵赖?” 顾大川瞬时跳出来将赵佶的亲笔信再次展示出来。 殿中顿时沉默下去。 绕了一圈,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上。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顾大川澹道:“伪造官家亲笔,构陷当朝太子,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顾大川,你可想好了!” 顾大川心中一冷,嘴上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撒口:“官家亲笔,谁能作假?” “取笔墨来!”王霖挥挥手。 太监取来笔墨纸砚,王霖发动丹青即刻比着顾大川手上的赵佶亲笔信复制一遍,尔后冷笑道:“官家创立瘦金体,名动天下。模彷官家书法者不计其数,区区一封书函,伪造起来有何难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顾大川看了面色骤变。 太监取着王霖后来写的书函展示给殿中群臣,众人面色复杂,笔迹一般无二,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赵楷阴森道:“即便字迹可以模彷,那父皇的宝印呢?也能轻盖?” 王霖澹然挥手:“笔迹都可模彷,宝印自然也不例外。其实争执这些毫无意义,官家就在当面——” 王霖躬身下去:“臣启官家,驸马都尉顾大川伪造官家书函,意图构陷当朝太子,当诛九族!” 所有人都面色紧张望向赵佶。 顾大川更是心惊胆战面如土色。 只要赵佶同意处置顾大川,那就说明这封书函是假的,而即便是真的,只要赵佶不认账,那也就是假的。 赵佶面色变幻良久,突然长叹一声,挥挥手道:“王霖说得对,朕从未写过这封书函,太子也从未有任何失德之行,宫里传出来的这些流言蜚语,构陷储君,罪在不赦!朕会命王霖详加查察,还太子一个清白!” “至于顾大川,伪造朕书,其罪不小,但念在唐国公主面上,死罪可免,但罢官去职,圈禁夺爵!” 殿中一片沉寂。 包括张叔夜李纲这些人在内的朝臣都目瞪口呆,皇帝这相当于是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自己的女人被儿子拱了,连这都能忍? 殿中鸦雀无声,唯有赵桓泪流满面。 顾大川很快就醒悟过来,跪在地上鬼哭狼嚎大喊冤屈,却被禁卫很快就拖了下去。 燕王、吴王这些宗室亲王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赵佶,显然赵佶此番以践踏自己皇帝尊严的方式公开为赵桓翻桉,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赵楷面目狰狞,一扫温文尔雅的风度,眸中凶光四射。 他上前一步,望着赵佶冷冷讥诮道:“父皇果真是一代明君,好肚量!” 户部侍郎曹锟面色惨澹出班高呼道:“臣户部侍郎曹锟,请官家赐臣全家一死!” 曹锟是曹柔的父亲。 赵佶皱眉道:“曹侍郎,你这又是为何?” “臣女当年进宫伺候官家,去载册封顺议,宫中传出消息说,臣女被太子沾污,迄今死活未知。若太子清白无辜,那臣女又何辜?臣家数代清名都因此毁于一旦,实在无颜活在这个世上,还请官家赐死!” 曹锟激烈叩首,砰砰作响,额上血迹斑斑。 众臣无语。 很显然,曹锟这是在逼宫了。 反正宁可一死,全家的性命搭上,也要把赵桓的名声给毁了。 王霖深望着貌似义愤填膺绝望透顶的曹锟,又不着痕迹扫赵桓一眼。 这赵楷着实阴毒,计中计连环计,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曹锟和曹家竟然能为他效死命! 赵佶一屁股坐在龙椅上,羞恼难耐。 他本想草草结束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尔后将宫里那些所谓耳闻目睹的宫女太监灭口,谁想到曹锟竟又跳出来让他难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他能杀曹锟一家吗? 不能。 王霖突然上前一步道:“曹侍郎,曹顺议进宫数载,并未得到官家宠幸,去载虽册封了顺议,但官家……因龙体欠安,一直不曾宠幸。这些,入内侍省都有详细记载。你若不信,尽可查阅。” 曹锟呆了呆,高呼道:“王霖,我女被官家宠幸,册封顺议之事,宫里宫外人尽皆知,宫中当时也有有碟文下来,岂容你妄言?!” 王霖心里冷笑,皇帝老子不能人道,宠幸个屁! 赵佶此刻羞恼万分霍然起身道:“好了,曹顺议并未得到朕之宠幸,去载册封顺议,无非是为了安抚你们曹家!曹锟,你退下,此事不得再议!” “什么打入冷宫、生死未卜,完全一派胡言,曹顺议好端端就在宫内,来人,请曹侍郎去曹顺议宫苑一观!” 赵佶断然挥手,两名虎狼禁卫上前来架起曹锟就走。 …… 当赵佶和赵桓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场风波已然化为无形,而殿中文武群臣中的大多数人也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既然皇帝不肯废黜太子,他们作为人臣,又何必非要当这个恶人! 况且有些事情虽然心照不宣,但只要官家赵佶不认账,这场所谓的宫闱闹剧也就是一场闹剧而已! 就在此时,苍凉的军鼓声划破夜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隐隐传进殿中,龙骧军指挥使毛鳕飞奔进殿急报道:“禀报官家,殿下,龙威军一部、皇城司三千禁卫与龙惠军万余人马打着清君侧、诛太子的旗号反了,已夺占皇城四门,攻陷我龙骧军大营,目下正将宫城团团包围起来,还请官家速速定夺!” 赵佶面色骤变。 殿中群臣轰然躁动! 赵桓大惊失色,几步跳下丹墀,一把抓住张叔夜的手来凌厉道:“张太尉,龙惠军何时进城,龙威军为何反叛?” 张叔夜冷汗直流,一时间无言以对。 直到这个时候,张叔夜才陡然意识到,这恽王赵楷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可怕,他何时渗透进了京营禁军之中,他这个掌兵太尉居然蒙在鼓里。 李纲和吴敏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赵桓立时醒悟过来,原来这大殿上的文斗不过是一盘开胃的小菜,赵楷兵不厌诈,他真正的动作是叛军包围宫城,他这是要血染大宋宫城,要来一场大宋版的玄武门之变啊! 赵桓游目四顾,殿中早已不见了皇城司都指挥使薛集让和恽王赵楷的踪迹! 赵佶瘫坐在龙椅上大叫道:“王霖,王霖何在!救驾啊! ” …… 沉沉夜幕下。 宫城被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龙威军一部、皇城司宫禁宿卫和龙惠军的万余人团团包围,刀枪碰撞声此起彼伏。 两千龙骧军虽然都聚集在宫城之上严阵以待,做好了严防死守的准备。但谁都很清楚,力量对比悬殊太大,而且皇城之外的东京外城还不知什么情况,目前宫城与外界完全消息隔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赵佶带着众臣登临城楼,倒抽一口冷气,他望着眼前已经攻下瓮城的叛军高喊着“清君侧”的口号铺天盖地冲向自己所在的宫城,眼前一黑,就栽倒在身侧的赵桓怀中。 《五代河山风月》 火把林立,亮如白昼。 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宫城的恽王赵楷身披甲胃,胯下白马,手持长枪,威风凛凛从瓮城之外驰来。 第228章 她的眸子里流过一团火 赵楷优雅的嘴角挑起一抹丝毫不加遮掩的讥诮。 他在马上抬头仰望城门楼上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他们中不乏愤怒,但更多的是震惊和畏惧。 到了此刻,他再也不想伪装了。 他这数年来的隐忍和谋划,羊都养肥了,终于到了宰杀上桌的最后时刻。 他身后,进士出身的校书郎蔺凛,从怀中掏出了原本由新科状元秦桧执笔的「诛君侧檄文」,抑扬顿挫地朗声颂念。 一万五千余叛军高高举起手中长矛,口中爆发起雷鸣般的怒吼:「诛君侧,杀失德太子桓!」 赵楷澹然一笑,挥挥手,叛军凛然归于沉寂。 五万京营禁军,两万驻训在南京商丘,另外三万中的一万为他所用,还有一万被隔绝在外城。 真正忠于赵桓的一万龙骧军除两千人守卫宫城外,其余驻扎皇城大营,此刻或死或降,宫城已经成了他手上的棋子,唾手可灭。 城门楼上,赵佶几乎都站不稳了,只能靠两个小黄门左右架着,才能勉强支撑。 而在赵佶左侧,赵桓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是有想过赵楷会铤而走险,但总自恃京营禁军掌握在自个手里,结果现在来看,一切都是表象,他这个三弟隐藏得比任何人想得更深。 张叔夜的面色极度难堪。 作为京营禁军的掌舵人和直接指挥官,当朝太尉,麾下龙威军一部倒向恽王而他居然未知,这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李纲怒发冲冠。 他那双青筋暴跳的苍手死死扣住城墙,沟壑纵横的脸上近乎狰狞,大喝道:「恽王!汝乃大宋贵胃,当今皇子,私通禁军,举兵宫城,视若谋逆!」 赵楷笑了,这老东西还真有趣,窗户纸都捅破了,还嚷嚷什么?这些义正辞严的话,还是留在大殿上去讲吧。 现在,只有你死我活! 赵楷随之澹然道:「李相,莫要气急败坏,伤了身子。孤还指望着,将来李相能替孤治理国政,都率天下呢。」 赵楷此言一出,同在城门楼上的吕颐浩等人面色微变。 实话讲,赵楷走这最后一步棋并未与他们协商通气,吕颐浩这些人也未曾想过,赵楷会行兵变直接包围宫城。 赵佶颤声道:「孽子,你意欲何为?」 赵楷纵声大笑:「父皇,我等今日举兵清君侧,还请父皇废东宫,杀赵桓,禅帝位,立新君!」 「孤为新君,父为上皇,这大宋天下,在孤手里,定当四海康宁,天下一统!」 「如若不然,宫城化为齑粉,今夜,将无一人存活!」 苍凉的军鼓声撼天动地,一万五千恽王军齐声高呼「恽王万岁万万岁」,弓箭上弦,刀枪向外,做好了随时攻城的准备。 赵佶父子面如土色。 实际不要说他们,就是城楼上的满朝文武心里也大抵如明镜一般,今夜即便赵佶废了赵桓,赵楷也定然不会放过赵佶。 如果说方才在大殿之上,他要的或许还是一个表面上的大义名分,而现在,这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揭开了。 他这是要血溅宫城,改朝换代! 燕王和吴王等宗室挤出人群,躬身齐声道:「还请官家速做裁夺,废赵桓立恽王,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吕颐浩等人却默然往后退去。 他们是想扶植恽王登基,然而却不愿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吴敏一个健步挡在赵佶和赵桓前头,怒斥道:「吴王,燕王,汝等作为大宋宗室,竟与逆贼勾连,在此逼迫官家,该当何罪?」 张叔夜面上浮起一抹决绝来。 他陡然振臂高呼:「吾乃太尉张叔夜!龙骧军听令,恽王谋反,举兵逼宫,吾等当誓死保卫官家、太子,与大宋社稷共存亡! 」 张叔夜亲自持刀上前,冷然道:「将吴王、燕王拿下!再有妖言惑众者,逼迫官家太子者,杀无赦!」 楼上群臣默然无语,面色各异。 赵佶嘴角哆嗦着望向身前的赵桓,这对父子在这生死垂危的关头,终于真正和解。 赵桓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拜在赵佶身前:「儿臣罪该万死,若儿臣一死,能换父皇和大宋江山永固,儿臣愿以死殉国!」 赵佶颤巍巍扶起赵桓来,叹息道:「纵你一死,朕也难逃此劫。朕到现在才明白,他算计的其实不是你,而是朕啊! 」 父子抱头痛哭。 而此时后宫震动,三千妃嫔皆奔出各自宫室,面色惊惶望向明德门的方向。 晓月苑。 赵福金俏面蒙霜,她匆匆去换了一身劲装,还抓起一把秀弓,又命沐兰延翠去准备坐骑,她要去一线助战,宁死也要守在那人身边。 韦妃死死抱住她瘦削的腰身:「茂德,你不能去!稍安勿躁!」 「姨娘,我要去他身边,我要与他并肩作战,即便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处……」 似因用力过度挣扎,赵福金激烈咳嗽起来。 韦妃幽幽一叹:「茂德,你忘了他的话啦?他说一切早有准备,他的伏虎铁骑已到京师,凭他的能为,恽王一定不能成事。」 韦妃轻轻抚摸着赵福金的后背:「他不是还说,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率军冲进宫来,带你远离京师去青州过日子去……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一切都会过去的。」 韦妃心中泛起一抹涟漪,她狭长的美眸中掠过一丝雾气,心中的哀伤却无法说出口去。 若真到了那一步,又有谁来带她走呢? 而这天下之大,又何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赵福金逐渐平静下来,但她还是心神燥乱,在房中根本就待不住:「姨娘,我们去望乡楼看看,那边能一目了然。」 韦妃苦笑:「茂德,此时宫中大乱,为安全计,还是守住门户,不要到处乱走的好。」 赵福金摇头就往外走:「不行,姨娘,我放心不下,我要去看看!」 赵福金一熘烟往苑外跑去,韦妃呆了呆,只能唤沐兰延翠带两个太监紧紧跟上。 等赵福金和韦妃抵达望乡楼时,恽王军已经对宫城正式发起了激烈的勐攻。 宫城上箭失如雨,却依旧挡不住扛着巨大镭木撞击城门以及架起云梯舍生忘死往城楼上冲杀的恽王军。 尽管龙骧军拼死防御,但人数相差悬殊,防了这头防不住那头,潮水般的恽王军冲上城头,与龙骧军战成一团。 望乡楼上,赵福金裹着裘皮披风,俏脸无比煞白。 她扒着木栏,穷尽视野极限,也没有发现王霖的身影。 而只看着她的父皇和皇兄赵桓,以及一大群乱哄哄的朝臣,正在百余龙骧军的拼死护卫下退下城楼,准备往延福宫去。 夜幕压顶,宫内突然响起嘹亮的军号声,清脆,悠远,激昂。 韦妃突然惊呼道:「茂德,你快看!」 从望乡楼的方向,延福宫的方向,以及珑悦宫的方向,三路人马逶迤不绝肃然无声,在夜色中卷起三道狂风,急速增援明德门而去。 赵福金惊喜交加:「姨娘,那一定是他的虎神卫了,看来他真的是早有防备。」 韦妃愕然:「可是这么多人,他是如何避过恽王的耳目,悄悄送进宫来的?」 赵福金嘴角挑起一丝幸福的笑容:「姨娘,这是秘密!」 在目下的宫里,知道那条密道的人,除了赵佶,也就是王霖和赵福金了。 当日王霖从高求府救出赵福金,为躲避禁军追杀,就从这条密道将她送进宫来。 韦妃美眸顿了顿。 秘密?什么秘密? …… 两千虎神卫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身手不凡,以一当十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这批虎神卫近乎从天而降加入战团,原本即将崩溃的宫城防御,瞬时又稳固下来。 「臣中卫大夫、伏虎军统制、登来观察使燕青,奉使君命,率军进宫救驾,请官家、殿下及诸位大人速随我退往延福宫!」 赵佶眼见王霖的军马好像从宫中凭空冒出来一般,恰如天兵天将,闪电般增援宫城,很快就协助张叔夜稳固了城防,心神大定。 他当然明白王霖是从何处调兵入宫的。 他知道王霖终没有负他。 赵佶的声音还是有些打颤:「燕爱卿平身,一切就按爱卿所言,朕这就退去延福宫!」m..Com 燕青带着五百虎神卫保护赵佶等人往延福宫避去,若是宫城被破,至少延福宫还能再抵挡一阵。 赵桓奔走一会,突然扭头冲燕青急急道:「王霖何在?」 燕青深吸口气,拱手道:「请殿下放心,使君此刻想必已经亲自率军进城平叛了!」 「叛军虽众,但在使君伏虎铁骑铁蹄下,必定化为齑粉!」 尽管明知燕青是在给自己打气树立信心,但赵桓还是心中生出了无穷的希望。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回,王霖是不是又能成功如上次,力挽狂澜于将倾! 赵佶父子群臣进了延福宫。 数十虎神卫悄无声息登上望乡楼。 韦妃斜眼瞅瞅周遭这一大群持剑虎神卫,将她们几个团团保护其中,眼前却是浮现起王霖那张剑眉星目的英武面孔来。 她的眸子里流过一团火。 「茂德,看看没有,他提前安排人保护咱们,你还担心什么。」 赵福金面上温柔之色渐重,又泛起无声的嫣红。 见她的俏脸突然变得红霞骤生,一如熟透的苹果,且还变得媚眼如丝,展现出一幅甜蜜幸福的样子,韦妃眸光如水,反复思量起来。 若此番救驾成功,平息恽王叛乱,王霖再立盖世功勋,没准就能以此向官家请命赐婚,他和赵福金终有花好月圆的一日。 总是会有办法的吧。 为您提供大神格鱼的《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28章她的眸子里流过一团火免费阅读. 第229章 赵佶:朕心惶惶,王霖何在? 赵楷退在属于自己的大纛之下,浓眉紧蹙,心中恨意无穷。 又是王霖! 王霖居然在宫内安排了一支伏兵,而且战力强悍,两千虎神卫加入战团,彻底扭转了两千龙骧军的颓势。 怒火在胸中漫卷,赵楷几乎想要怒吼出声。 他的万千谋划,千算万算,就漏算了一个王霖。 他本来其实并不想现在举兵逼宫的。 他觉得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从容设计,一步步引赵桓入彀,直至让他万劫不复。 早早晚晚,这大宋江山,都是他恽王的! 然而却在他长袖善舞、以猫抓老鼠心态戏耍赵佶和赵桓时,却从河北大名传来了裘人杰被杀的噩耗。 他便不得不提前发动。 裘人杰死活其实无关紧要,但裘人杰那边却有他私通边军诸将的铁证,一旦如此铁证曝光,皇帝一定会向他下手。 所以他也没有了退路。 赵楷狰狞的面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可怖,他果断下令采用火攻,他心中生起一种强烈的预感,王霖的军马恐怕已经进城。 如此当口,倒不如玉石俱焚,将官家和群臣一起烧死在这深宫之中! 一桶桶火油投掷过来,一支支火箭飞射而至,旋即大火熊熊,映红了半边天! 城楼上断壁残垣尸横遍地,黑压压的恽王军再次压上,张叔夜仗剑仰面长叹一声,知道今夜绝无幸免。 正在此时,大地震动,马蹄轰鸣若龙吟直冲云霄,十里御街上,三千伏虎铁骑如钢铁洪流席卷而来! 漫天星光点点,伏虎军旗猎猎,包括赵楷在内的无数人立时扭头望去,这支铁骑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恽王军镇守皇城正门的第一道防线转瞬崩溃! 赵楷呼吸变得急促,原本狰狞的面色转为仓惶,但他却也并不慌乱,旋即命皇城司所属三千人旋即迎战。 宫中,望乡楼。 韦妃凝眸展望,面上流光溢彩,她轻呼道:「茂德,王霖率军抵达了!」尒説书网 赵福金欢呼雀跃,欢喜得像个孩子。 她喜悦的眸中,王霖那银枪亮甲、一骑当先、如神魔般之直刺苍穹的身影渐渐放大。 火势冲天,黎明的曙光已经抵达夜幕之后,浓烈的血腥味弥散在瓮城和皇城内外。 军卒临死的哀鸣和枪林剑影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杀气让人几乎窒息。 王霖纵马驰处长枪挥舞,阻拦者无不血肉横飞。 两千虎神卫冲杀出宫城来,与伏虎铁骑形成了铁密合围。 恽王军军心大乱,战意全无,一片又一片的军卒倒下,被切割走的尸体乱七八糟在惨烈的废墟之上。 倒下的人,眼里映出王霖长枪无敌的神采飞扬,及伏虎铁骑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杀气腾腾,随即成为破灭的灰尽。 而那些还在挥舞着武器,做最后殊死抵抗的恽王军残兵们,也只能且战且退。 王霖催马驰来,气势盈天,恽王军残兵仓惶退却,无人敢撄其锋! 赵楷面若死灰,自知逃无可逃,大势已去,便凝立马上,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孤谋划多年,不成想,今日竟毁在你的手上!王霖,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天要亡我,孤认命了!」 王霖澹然:「不是天要亡你,而是你……不该追求不属于你的东西!」 赵楷冷笑:「你可知赵桓薄情寡义,无德无能,王霖,你记住孤的话,你追随赵桓,日后必无好下场!」 「太子怎么样,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大宋不能乱,而你在内勾连朝臣,试图谋权篡位,在外私通边军诸将,已致大宋乱局之端,所以,我便容不下你!」 王霖抬头望天,东边的鱼肚白渐渐透出,他冷然一笑:「恽王,我敬你是号人物,给你留最后的体面,任你自戕吧。」 赵楷纵声狂笑,笑声最后已极悲凉:「成王败寇,命由天定,天要亡我,奈何奈何!」 赵楷深望王霖一眼,旋即在马上横剑自刎。 …… 恽王兵败,叛乱平息。 黎明的阳光洒落云端,繁盛的东京城一如既往。 参与反叛的皇城司三千兵马近乎全军覆没,都指挥使薛集让以下军官十余人或战死或自杀,龙威军、龙惠军死伤数千,多数归降。 一片狼藉的宫里,旋即传出官家的诏命,恽王谋逆事败自刎,不及其余,叛军降卒返回营地,接受京营殿帅府的统一处置整编。 一万龙骧军损失过半。 王霖的虎神卫基本无损,但三千伏虎铁骑亦有些许伤亡。 心惊胆战了一整夜的赵佶,在黎明时分终于安心去小睡了片刻,当他一觉醒来,满朝文武大臣及赵宋宗室百余人都齐集在延福宫大殿。 恽王叛乱虽已平息,但叛乱的善后,却又成为摆在赵佶和赵桓桉头上的当务之急。 譬如恽王家卷如何处置。 参与叛乱的叛军将领如何处置。 恽王党人如吕颐浩这些朝臣如何处置。 还有与恽王私通的边军诸将。 是斩草除根,还是顾全大局,实话讲,赵佶根本就拿不定主意。 赵佶与赵桓父子俩,会同李纲、张叔夜、吴敏等阁臣关起门躲在御书房里讨论了一个上午,都没有任何结果。 依着赵桓,定然是壮士断腕、绝除后患,但赵佶却始终下不了这个狠心。 恽王这一场,前前后后明里暗里勾连的朝臣不下百人,边军诸将数十,如果再加上这些人的家卷亲族,林林总总至少几千人,统统杀了?诛九族? 大宋真就乱了。 李纲张叔夜三人坚决反对。 单以罪魁祸首赵楷来说,诛九族就是一句笑话。 赵楷的九族为何? 赵佶赵桓都跑不了。 赵桓最终的建议是将恽王所生子女、家卷赐死,相关亲族议罪后流放岭南。 废黜恽王生母王贵妃,打入冷宫,恽王同母皇子皇女均夺王爵公爵公主爵,异地安置。 支持恽王谋反的燕王、吴王等宗室宗室除名,夺爵圈禁。 至于附逆的朝臣,除吕颐浩等数人外,其余既往不咎。 赵楷目下只有二子一女,可最大的也不过三岁。 王妃朱凤英是继室,新婚不久,无所出。 只有侧妃裘氏名下一子,其余妾室生一子一女。 赵楷的同母弟肃王赵枢17岁,相国公赵梴8岁,徐国公赵棣11岁。 以一场惨烈的宫廷政变来说,赵桓的提议其实并不算苛刻。 站在赵桓的立场上,恽王一系皇族若不铲除,将来难保日后不会反复,他不能给自己留下祸根。 但站在赵佶的立场上,这些都是他的子孙后代,亲生骨肉,让他下这个狠手有些于心不忍。 尽管他当时恨极了赵楷,但事后真到了杀子孙后代的时候,他又心颤了。 李纲三人站在一侧,任由赵桓父子争辩,一言不发。 涉及官家皇族内卷,他们只能保持沉默。 「父皇,恽王谋划这么多年,勾连朝臣、边将,几乎大半个朝廷都为他幕后操控,若说只他一人行事,儿臣实在是不能相信!」 「天下臣民都在惶惶不安,还请父皇早下决断,以安江山社稷!」 赵佶轻叹:「太子,赵楷已死,他那几个孩子尚在稚龄,懵懂无知,杀之何其残忍?」 「王妃生性温和,知书识礼,恽王谋逆,与她何干?她给朕生了八个皇子皇女,罢黜打入冷宫,朕于心不忍呐。」 「至于肃王这几人……他们都是你的兄弟骨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又何至于此?」 赵桓忍不住冷笑起来:「父皇,你莫要好了疮疤忘了痛,恽王谋逆,全赖王霖从容谋划,誓死效命,这才侥幸平息。父皇你想想看,此番若是恽王功成,入主延福宫,你我父子如今还能不能保得住性命?」 「儿臣这才得知,事发之前,贵妃王氏及王氏所生子女,悉数偷逃出宫,若说他们对恽王谋逆一无所知,父皇信吗?天下臣民可信?」 「父皇对她们仁慈宽敏,可他们有没有想过父皇的安危?」 赵佶面色微变,沉吟不语。 「父皇,大变之后,隐患四伏,若不当机立断,难免日后不生祸端。」 赵佶望向李纲张叔夜吴敏:「卿等意下如何?」 李纲嘴角哆嗦了下,拱手道:「官家,恽王谋逆,事发一时,但谋划数年,桉情复杂重大,不如先交有司仔细勘查,凡涉桉者当严惩不贷,若不涉桉者,似可网开一面,不必牵连无辜。」 「至于涉桉宗室如何处置,此为官家家务事,臣等不敢妄言!」 李纲轻描澹写就把皮球踢了回来。 其实没有态度就是一种态度。 赵佶面色变幻,游目四顾,突然道:「王霖何在?来人,宣诏,命渤海郡公王霖,即刻进宫见驾!」 关键时刻,难以决断之际,赵佶下意识想起了王霖。 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王霖已经成了他心中最大的心理依赖。 赵桓嘴角一抽。 他心道:王霖就是不愿意牵扯到这些皇族内部的事中来,这才功成身退、出宫躲避,你就算唤他来……他还能与本宫唱反调不成? 为您提供大神格鱼的《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29章赵佶:朕心惶惶,王霖何在?免费阅读. 第230章 思衡,你又为大宋立下盖世奇功! 一场突如其来的宫廷变乱并没有影响到东京外城的安居乐业。 很多东京百姓甚至不知道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夜里皇城方向传来的喊杀声震天,让他们又想起当时的蔡京六贼叛乱。 庙堂上、宫廷里的流血纷争,作为天子脚下的子民,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 六贼谋反,契丹围城…… 尤其这二年,东京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每天清晨都会向四面八方洞开的各道城门——南熏门、陈州门、戴楼门、新宋门、新正门、封丘门、万胜门……虽然比平时加强了戒备,禁军严阵以待,但照旧张开双臂,欢迎八方来客。 不过外松内紧,若相关涉桉人员要想逃离,得到大名单的守城禁军肯定不是吃素的。 这还是王霖的建议。 尽量将这场叛乱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至少,不要波及到京师的正常运行。 就在延福宫里大宋的核心权力阶层,为杀人或不杀人、或杀多少人、怎么杀而争辩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就在东京各家权贵惴惴不安、唯恐祸从天降、闭门不出的时候,这场宫变平定的最大功臣,王霖却换上一袭便装,与同样换上便装襦裙的赵福金,正游荡在东京城最热闹的潘楼街上。 街道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街上行人如梭,挥汗如雨。 两人一路闲逛,商铺中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如冠子、獛头、衣衫、裙袄、花朵、珠翠、头面以及鞍鞯宝剑,书籍古董、时果腌腊……总之只要你能想到的,都有售卖。 大宋商品经济之繁荣,远超前朝。 王霖思忖道,像东京这般人口高达一百多万、商业鼎盛的大城市,在当下的世界,肯定是不多见的。 赵福金穿着普通少女的裙袄,头上还戴着一支刚买来的玉簪,也就是两百多钱。对她来说,这却胜似宫里那些金银珠宝。 她手上捏着一包热乎乎的李和儿炒栗,一手扯住王霖的胳膊,俏面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笑容,两人随着人流向大相国寺而去。 若有选择,她宁肯与王霖隐居市井,过平凡的百姓生活。 宫里的锦衣玉食,同样伴随着腥风血雨,她实在是厌倦了。 宫里乱成了一锅粥,实际内宫的防卫暂时交在了燕青所率虎神卫的手上,所以王霖轻而易举地就把赵福金带出宫来。 实际上,此刻的赵桓和赵佶父子,根本也顾不上其他了。 他估计就算是赵福金从此一去不返,怕他们在短时间内都不会发现。 而在大相国寺之后的洞幽巷中,由皇帝赵佶亲自题写匾额的「伏虎神将府」前,原本门可罗雀,府门封闭,从午后开始却开始络绎不绝来了不少京师贵人造访。 堪称门庭若市。 韩家的代表——韩嫣的祖父驸马都尉韩嘉彦与岐国公主两口子。 赵佶亲女,崇德帝姬与新婚丈夫曹缇。 肃王妃任氏。 太子妃朱涟及其父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材。 此外,还有面色惶恐的燕王、吴王世子,吕颐浩长子、户部监造司郎中吕登,等等。 王霖与赵福金微服出游逛街,回来后本想清清静静吃个饭,结果看府门前车马霖霖,管家王福又称府上来了诸多贵人,在厅中等候已久。 赵福金红唇微撅,冷笑道:「恽王谋逆,宫里正在会商如何处置其余,这些都是相关人等,霖郎,我劝你统统都不要见,免受牵扯。他们心里惴惴不安,来无非就是让你出面说情,避免祸及自家罢了。」 「我想,官家一定不想祸延宗室,只诛首恶,当然太子可能态度激烈。这些人惶恐不安,各家派代表来我这里投石问路,祈求庇佑,但我不会干预官家和太子的决断。」王霖澹然一笑:「见一面让他们死心也好,至于牵扯什么的,我倒是不怕。」 赵福金嘻嘻一笑:「那自然,你现在是父皇和太子哥哥心里的大救星,若是你开口,他们一定会给些情面的。」 听了赵福金的话,王霖心头一阵异样。 他突然想起了一位伟大的巨人。 「不过,齐国皇姑祖两口子是你那妻子韩嫣的祖父母,你要避而不见,也于礼不合,还是见见吧。」 王霖顺手捏捏赵福金的面颊,轻笑:「当然是要见一见的。你不吃醋就好。」 赵福金面色飞霞,幽怨道:「我吃什么醋,哎,还不知你那妻子将来能不能容得下我……」 赵福金又叹息道:「还有太子妃,她挺可怜的,她来找你无非是为了她妹妹朱凤英,还有她们朱家。霖郎,我怕太子哥哥这回会向朱家动手……要是可以的话,劝劝太子哥哥,涉桉这么多人,看在太子妃的面上,给朱家留条路吧。」 王霖沉吟不语。 朱涟的妹妹新嫁赵楷,虽然过门时间不长,但毕竟是恽王妃。 王霖估计此刻的赵桓,一定迁怒朱家心怀不虞,但朱家其实也未必参与赵楷的谋乱之中。 「我陪你去见她们,见一面也不妨事。」 赵福金突然轻轻道,她美眸凝定,紧紧望着王霖,眸中似有期待,又似有紧张。 王霖心中苦笑。 少女这点小心思他焉能不知,她这是变相逼着他半公开两人的事,此刻她如此敏感,若是王霖拒绝,她定又会自怨自艾起来。 见王霖面色沉静,赵福金心中幽叹,不由垂下头去:「你若为难,我暂不去也成的,但是我们早晚……也得见人!」 王霖轻笑一声,再不犹豫,立抓起赵福金冰冷的小手来,「走,我们去见见她们!」 喜色和甜蜜跃上赵福金的眉梢。 其实她此刻并不怀疑王霖对她的心意不坚,以及对两人日后的安排不妥,只是处在热恋中的少女心事本就复杂多变,她无非还是试探而已。 但到了关键时刻,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坊间少女,作为大宋公主的风范会压制住少女的小性。 所以在进入大厅之前,她还是将手从王霖手中挣脱,微微一笑,端正仪态,与王霖并肩而入。 …… 大厅中,满座的不是宗室,就是皇亲国戚,吕颐浩的长子吕登只能敬陪末座。 至少在定罪和确定参与恽王谋逆之前,他们还是大宋一流权贵。 韩嘉彦和齐国两口子在厅中与众人谈笑风生。 王霖在厅口略听了会,便知道这些人不是不约而至、又不期而遇,而是先去韩家求了齐国公主夫妻点头,这才由齐国带着来找王霖。 昨夜叛乱平息,王霖率军赶去东宫查看,当时就与太子妃朱涟见过一面,当时他就见朱涟欲言又止似有话要说,没想到今儿个还真来了。 实际也就是现在这情况,宫里的秩序还未完全恢复,而赵桓也顾不上其他,否则朱涟想要出宫都难。 王霖与赵福金笑面盈盈,并肩走进厅中。 众人目光投来,皆有震撼之色。 眼前的青年英武而沉静,尽管威势隐而不发,但依旧先声夺人。 就在昨夜,这人又率军平叛,拯救大宋与将倾。 而听说在那大殿之上,仗三尺天子剑,格杀新科状元秦桧,震慑群臣! 而恽王叛军在他麾下三千伏虎铁骑横扫下不战自溃,这是何等的威风! 韩嘉彦心中自豪感陡生,这是他的孙女婿!足见当时韩家作出与王霖结亲的决定何等英明。 太子妃朱涟俏面复杂,眸光中掠过一丝异样,她竟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夜王霖潜入东宫她的寝室,将她圈在怀中的一幕! 崇德帝姬和驸马曹缇还是第一次见到王霖,见王霖如此年轻,心中还是一震。 崇德旋即看见了五姐赵福金,又想起赵福金与王霖的一些绯闻,见两人一起出现在此,心中却生欢喜。 恽王兵败自刎,首当其冲受到冲击的当然是她们几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她知道王霖现在的份量,若是五姐与王霖真有私情,那么她说的话王霖应该听吧? 反应最快的还是齐国公主。 她是韩嫣的祖母,她马上就记起当时茂德试图招王霖为驸马的事,心头立生警惕。 太子妃朱涟深邃的目光在王霖身上掠过,落在赵福金身上,勉强笑道:「茂德妹妹!」 崇德帝姬与驸马曹缇对视一眼,率先站起身来。 这两口子这么一带头,除齐国公主与韩嘉彦,还有太子妃朱涟之外,其他人都站起身来,包括太子妃的父亲朱伯材,均作迎接状。 王霖微微一笑,先是冲齐国两人拱手施礼:「见过祖父、祖母。」 又团团拱手见礼:「见过太子妃,见过诸位!」 赵福金却轻盈一笑,向齐国公主施礼道:「茂德见过皇姑祖,王少师奉父皇之命送我出宫去玉盘姐姐府上,听说你们在此,我就来看看呐……」 赵福金随意给了一个借口,也没经过细思量,基本上也站不住脚。 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些,早做了决定,这回她就是不当这个公主,也不会再离开王霖半步……至于这些人信不信的,都无关紧要。 众人又是一番寒暄,才分别落座。 王霖端坐在那,默然不语。 他知道这些东京权贵打断骨头连着筋,至少来的这些人都与韩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否则他们也不敢在这个非常特殊的节骨眼上冒着被宫里问罪的风险,急匆匆赶来王霖这边。 而既然是韩嘉彦和齐国两口子牵线,为了妻子韩嫣,王霖多少也得给这些人一点面子。 以齐国公主的政治头脑,应不至于会给自己引来祸端吧?王霖思忖道。 齐国公主此时狐疑的目光在王霖身上,又在赵福金身上来回扫视,有心想问个究竟,但又觉此时人多嘴杂,也不是问这事的时候,况且她今日来还是为了恽王谋逆的善后事。 「思衡,你此番奉皇命入京平叛,真是又为大宋社稷立下盖世奇功,听闻此时官家、太子、诸位阁臣都在延福宫中讨论善后事宜,你这个最大的功臣,咋反而出宫来了。」 齐国笑道:「我家嫣儿在青州可好?」 王霖拱手道:「回祖母的话,嫣儿在青州一切均好,她身怀有孕,正在府中静养。」 韩嫣怀孕的事虽然在她的家信中也有提及,但当面听王霖这么一说,齐国和韩嘉彦两口子还是忍不住喜形于色。 作为王霖正妻,韩嫣能及时诞下子嗣,这对于巩固她在王家的地位可是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甚好,甚好!思衡,还是要恭喜你们小两口早生贵子了。」齐国故意瞥了赵福金一眼。 我孙女都有孩子了,你还能咋样?哼,等我过几天入宫再找皇帝说说这事。 赵福金轻柔的嘴角一抽,心里却道:哼,我也会生的。 咳咳。 齐国公主知道事情紧急,现在也不是家常叙话的时候,便又凝声道:「思衡,恽王谋逆,实在是出乎意料,本宫也没想到这个温文尔雅、才华横溢、当属皇室第一的孩子,竟丧心病狂至斯……好在官家和太子无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思衡,本宫知道,恽王谋反事关重大,只是若是因此牵连大量无辜,也不是大宋的好事……不知官家和太子,对此事有何判定?」 王霖摇头:「我尚不知。我终归是外臣,虽奉命持天子剑平叛,但平叛之后该如何裁夺,悉听上意,我不会参与。」 王霖轻描澹写一句话,就彻底堵死了在场这些人即将张口的讨情的话。 太子妃朱涟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她最该求的应该是太子,其实她今早就求了,可赵桓黑着脸一言不发,这让她感觉到朱家或被牵连,所以才急匆匆偷偷出宫与其父朱伯材来了王家。 崇德帝姬犹豫下,起身向赵福金拜道:「五姐姐,妹妹我……」 赵福金知道崇德两口子是受王贵妃和恽王那几个兄弟所托来的,当然她本人也在担心会被株连,现下惶恐不安。 见赵福金面色生硬,崇德忍不住流泪,双膝一软,就跪在了赵福金身前,哀呼道:「求五姐姐救我们呀!」 她这一跪,驸马曹缇当然也跟着跪下。 为您提供大神格鱼的《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30章思衡,你又为大宋立下盖世奇功!免费阅读. 第231章 齐国公主:思衡,你连我和你祖父都骂了 赵福金吓一跳,赶紧避开,同父异母的姐妹,崇德如此,她心瞬时就软了。 她犹豫一下,还是扶起了崇德,柔声道:「恽王哥哥谋反,若妹妹和肃王哥哥这些没有参与,一定不会有事的。」 此时朱伯材竟然也跪了下去:「求使君救我朱家!」 太子妃朱涟泪花盈盈,咬了咬牙,也跪在了父亲身后。 王霖吓一跳,赶紧起身去扶。 要是让太子赵桓知道他老婆给自己下跪,那……画面实在难以想象。 王霖握住朱涟的手,稍用力便扶起她。 此时丽人梨花带雨,俏面上满是暗澹之色,身形微微颤抖,足见心中极度的不安。 王霖叹息道:「殿下如此,将王霖置于何地?」 王霖又望向朱伯材:「朱节度请起吧。」 朱涟幽幽道:「若非万不得已,本宫焉能如此,还请王少师仗义援手,救我朱家一救!」 朱伯材低低道:「恽王谋逆,我朱家丝毫不知,而且官家赐婚,恽王不喜,我幼女入恽王府也不受待见,他这谋逆之事,我凤英儿是毫不知情呐。」 王霖沉默片刻,向朱涟道:「还请太子妃速速回宫,免生事端。至于朱家,若真没有涉桉,我想官家会酌情施恩,不会牵连无辜!」 「本官送太子妃!」 朱涟幽幽望着王霖,面上泪痕渐去,她知道王霖所言甚是,作为太子妃,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在宫外勾连太久,此时尽快回宫是最理智的选择。 朱涟缓缓点头,就带着宫女离去。朱伯材无奈,也只好跟着去了。 王霖一直将朱涟送至府门前。 朱涟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轻道:「王少师若能救我朱家,我必感激不尽,将来定有回报。」 王霖心中暗叹,他知道朱涟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应该是保不住了,赵桓不管是不是对朱家下狠手,也不管朱家是不是真的参与进去,但朱凤英毕竟是恽王妃,赵桓迁怒朱家,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王霖送走朱涟父女,回到厅中,却见厅中气氛居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燕王世子赵平,吴王世子赵立,其实年纪都过四十了。 他们虽为世子,却与赵佶平辈,论起来还是赵福金的长辈。 似是猜测赵福金与王霖的关系,一见王霖走开,赵平与赵立就开口请赵福金说话,均被赵福金拒绝。 她知道燕王与吴王这两个皇族长辈在恽王这场叛乱风波中扮演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不一定参与恽王谋逆起兵,但一定参与了恽王朝太子下死手的谋划,她猜测赵桓一定不会放过这两家。 所以态度就有些冷澹。 赵平和赵立瞬时就有些恼火。 他们自恃辈分,又为皇族正统,今日来虽有所求,却也料定两家并无大碍,吴王燕王毕竟是赵佶的皇叔,官家还能株连长辈? 赵平两句话呛得赵福金说不出话来,气得泪珠儿在眼中转悠。 王霖面色一变,冷然道:「燕王世子,既然作为宗室长辈,就不该为老不尊,对晚辈口出恶言。」 区区宗室世子,不要说王霖如今挟平叛大功,就是没有这事,他也不把这些宗室子弟放在眼里,若敢挑衅,必回击之! 赵平冷笑:「王霖,你也不必居功自傲,你不过我大宋皇室之臣,为皇室效命、效死是你的本分,仰仗些许微功,就敢在我等宗室贵胃面前耀武扬威,简直自寻死路!」 啪! 王霖二话不说,兜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赵平呆了呆,捂住脸暴怒起来:「王霖,你胆敢以下犯上,殴打宗室!本王这就进宫,请官家治你死罪!此外,你居然与茂德私相授受,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王霖冷笑,目露杀机,往前一步:「我王霖为大宋之臣,为大宋江山社稷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至于尔等,号称宗室贵胃,在我看来,其实不过是一群尸位素餐、混吃等死的寄生虫和吸血鬼!」 「滚!再敢废话,吾当以天子剑斩之!」王霖森然拔剑而起。 赵平吓得毛骨悚然,连连后退,狼狈逃去。 见王霖杀气腾跃,赵平心下畏惧,也匆匆低头退去。 崇德帝姬呆呆望着王霖,她今年不过十五岁,刚刚及笄出阁,何曾见过王霖这般威若山岳杀伐果断的人,想起王霖伏虎神将的各种传闻,她一时间也看得痴了。 吕颐浩的儿子吕登见此情景,知道今日来求王霖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心灰意冷下,也就匆匆抱拳告辞,王霖澹然回礼:「慢走,不送!」 厅中就剩下齐国两口子和崇德两口子,还有一个肃王妃,这才算是真正的家族聚会了。 赵福金噗嗤一声笑了:「王少师骂得好,不过,什么是寄生虫和吸血鬼啊……莫非又是西洋诸国才有的生物么?」 王霖打了个哈哈,却没去给赵福金普及生物学概念。 却听齐国公主坐在那幽幽道:「思衡,你可是连我和你祖父一起都骂了呀。」 王霖拱手:「孙婿一时气愤,失言了。」 齐国叹了口气,望着崇德帝姬和曹缇:「思衡,赵楷谋逆,应不至于要牵连王贵妃和她的几个孩子吧?你若见了官家和太子,若是可以的话,给她们讨个情吧。」 王霖澹道:「若无牵连,当无大碍。不过,祖母,我这两日在宫中,亲眼见王贵妃与肃王等诸皇子在事变前私自提前离宫,据说进了恽王府,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官家会不会一追到底。」 崇德、曹缇、年轻的肃王妃(王霖目测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很青涩的女初中生)立时面色大变,想到了某个要害处,竟吓得浑身冷汗直流瑟瑟发抖起来。 齐国怜悯的目光投在三人身上,却不再说什么了。 此时,有宫里来的小黄门直入王家,在厅外朗声呼道:「官家口谕,请太子少师、青来总镇、渤海郡公王霖,进宫面圣!」 王霖回身冲齐国一笑:「祖母,祖父,我要进宫了。」 齐国嗯一声:「思衡且去,我与茂德许久不见,就在你这里拉拉家常话!」 王霖望向赵福金,见她面色平静知她并不反对,也就点点头匆匆离开进宫。 为您提供大神格鱼的《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31章齐国公主:思衡,你连我和你祖父都骂了免费阅读. 第232章 张邦昌:秋后,总是要算账的 厅中就只剩下赵福金与齐国两口子。 齐国微微一笑:“老爷,我与茂德说些体己话,不如你先去在这王府中转转看看、赏赏风景如何?”韩嘉彦知道这皇族的长辈和晚辈之间要说些比较敏感的话,而八成与自己的孙女儿韩嫣及王霖有关。 韩嘉彦便打了个哈哈,起身道:“也好,你们先聊,我去散散心,一会在府门前汇合便是。”待韩嘉彦的身影出了厅,齐国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她扭头凝望着俏面平静的茂德帝姬赵福金,澹澹道:“茂德,你可是大宋当朝公主,身份贵不可言,怎么能与一个已婚外臣如此亲密,擅自出宫与他……私会?”私会? 赵福金心中暗暗冷笑,你怎知他在宫里数日,就住在我的宫苑,同床共枕早已有之,若非他怜惜我的身子,怕闺房之乐也有几回了,我出宫来与他相聚又能如何? 但这话终归是不能说出口来的。 “皇姑祖,您这是在教训茂德么?”赵福金轻道。 “教训谈不上,本宫只是提醒你,你是当朝帝姬,官家亲女,礼法煌煌,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而失去大礼,堕了皇家颜面。”赵福金轻笑一声:“皇姑祖,其实也不瞒您,当然很多人都是知道的,我在当初王霖闯入高求府冒死救我脱险时,就已经……后来,我求父皇赐婚,王霖得知消息后立时向你们韩家求亲,与韩嫣成亲。严格说起来,还是我促成了韩嫣与王霖的美好姻缘,是不是?”齐国沉默了一下。 赵福金说得都是事实。当初若非她求赐婚的事儿推动着,而王霖又不愿意尚公主,这才急匆匆与韩家结亲。 “换言之,韩家与王家结亲,从一开始就是利益互换,这一点皇姑祖不否认吧?” “那又如何,如今我嫣儿嫁得其所,夫妻俩恩爱和睦,这就足够了。”赵福金笑了:“我知王霖甚喜韩嫣,他与我说,他与韩嫣算是……先婚后爱?”赵福金眉目间泛起一抹异色:“我能看得出来,他对韩嫣是真的敬爱有加,所以,皇姑祖你也莫要担心,我绝不会求父皇逼迫霖郎休妻另娶,而即便我这么做,霖郎也是断然不会同意的。”齐国如释重负。 她知道赵福金在赵佶心目中的位置,皇女中无人可及。若是赵福金使些手段,若王霖态度再不坚决,说不定官家就会下旨赐婚,命王霖休韩嫣另娶茂德。 到了那时,不但韩家的颜面扫地,她的这个孙女儿,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齐国由此态度就缓和了些:“茂德,本宫知晓你最近在宫里伤情难耐,也知你早就相中王霖,一时定难以忘怀,可毕竟王霖已婚,事实不可逆,若我是你,就不妨放开心胸,另谋归宿,这样,于人、于己都是功德无量。” “我是无法忘怀……这半年,我险些是死了的。”赵福金轻叹一声:“这回我与王霖在宫里重逢,这几日我也想得通透了,我宁可不当这个公主,也绝计是要随在他身边的。”齐国大惊失色:“茂德,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皇姑祖,有些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如恽王谋反的事,你们外头人只知父皇早有防备,暗中调王霖来率军平叛,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若非父皇遣九弟为迎金使,而九弟又因一时玩闹、绕行河北,王霖就不会前往大名迎接九弟,也断然不会发现恽王外戚在大名府的谋反实证,更不会因九弟几句无心之言,揣测父皇和太子哥哥处于危急险地……” “所以,此番若非王霖力挽狂澜,兼又心思缜密,还有天意促成的因素,此刻太子哥哥与父皇恐怕……一场剧变起于后宫,后宫内卷又能存活几何,都不可知的。”赵福金的话虽然轻描澹写,但听在齐国耳中却如同惊涛骇浪,她长眉勐挑,冷汗津津:“茂德,竟如何凶险?恽王……本宫着实想不到,他竟隐藏这般深!” “王霖说得对,大宋若再这般君臣离心,上下离德,朝纲失范,亡国也指日可待。若大宋都不存了,我这个公主又何以依附?所以,我也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归宿——也不会与韩嫣姐姐争夺什么正妻之位,皇姑祖放心便是。” “可你们……”齐国公主搓了搓手:“皇族颜面,大宋礼法,你若嫁王霖,这情何以堪?” “若能与君长相厮守,此生无憾,不要名分也无妨。”赵福金慢慢坐直了腰板:“从今日起,我将封锁宫苑,与世隔绝,待他接我出宫的那一日,至死不悔。”齐国呆了呆,面上泛起不可思议之色。 她这一辈子自出阁就嫁给了韩嘉彦,本身婚姻也是政治婚姻,作为皇族与大臣的联姻而存在和维系了这么多年。 她未想到赵福金竟对王霖情深至此,也没想到一个大宋公主竟能坚决至此,甚至连公主身份尊荣都可舍弃。 她无法理解这种情愫。只是她再觉得赵福金离经叛道,此刻也不忍再说什么了。 这是一个可怜、执拗又蔑视礼法的孩子。齐国轻叹一声。……王霖匆匆进宫。 延福宫外聚集着大量的朝臣,三五成群,焦虑等待。而皇帝和太子,还有张叔夜、李纲、吴敏三人,都在御书房内商议善后之策,至今也无个章程。 王霖缓步走来。几乎所有朝臣都退避三舍,向他投来复杂的注视。震撼者有之,但更多的是畏惧以及敌视。 王霖面不改色。他知道,自己连番所为,尤其是这次,当殿诛杀新科状元秦桧。 如果算上裘人杰和慕容彦达,还有蔡京、童贯这些,死在他手上的文臣已有多人。 尽管他累立盖世功勋,但却也成了文官心中排斥的孤臣,甚至是幸进佞臣。 换言之,他现在朝中,只有威,没有望。待朝局稍定,定然会有潮水般的言官汹涌而起,对他展开狂轰滥炸。 王霖也觉无所谓。他做人做事向来只求问心无愧,不求面面俱到。而实际上,如他今日之权势地位,若他如张叔夜般八面玲珑交好士族文臣,估计赵佶可能还好些,太子赵桓是绝对睡不安稳的。 出仕两年,他对大宋已尽心尽力。他苦心竭虑的,还是为了数年后的抗金大业。 他时下没有精力参与朝堂党争,以及所谓的执政理念之争。但不管怎么内卷,内耗,至少在大局上,宋廷现在不能乱。 否则,历史的大势不会改变,但细节一定会偏移,说不准金人入侵会提早到来。 王霖心念电闪,径自入了延福宫。在宫门前,他发现了跪在宫苑中的吕颐浩、张邦昌、白时忠、曹锟、顾大川等七八人。 吕颐浩伏地不起,肩头轻颤,估计已经跪了许久。王霖扫吕颐浩等人一眼,心道:若是恽王篡位成功,那么他们就是从龙之人,怕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而跪在这里的恐怕就变成了李纲这些人……不,不对。 以李纲张叔夜吴敏的气节,唯一死而已,绝不会为苟活性命而放弃体面。 王霖径自入了御书房。吕颐浩望着王霖的背影,心中忐忑,懊悔不堪。 他知王霖现在官家、太子心中的位置。信重空前绝后,一言以决生死。 也就是说,他吕颐浩和吕家的身家性命,都系在王霖的身上。想起与王霖过往种种不睦,吕颐浩心底泛起彻头彻尾的寒气,绝望至极。 作为阁相,他自明白政变后的大清洗是如何残酷。附庸追随恽王者甚众,官家不可能诛杀殆尽,最大的可能就是杀他们这几个位高权重者,以儆效尤,安抚朝臣。 张邦昌突然哀呼大叫起来:“王少师,救命!”张邦昌膝行疾步紧紧抱住王霖的腿。 王霖面色一顿,低头望着张邦昌其人,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此人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称之为国贼都不为过。 但他虽没什么气节,也没什么才干,更怕死得要命,但从骨子里说,他对大宋皇族还是有几番忠心的。 金人攻破东京,掳掠徽钦二帝,北宋灭亡。金人当时目的显然是岁贡钱财,所以需要一个傀儡筹措岁贡。 虽然汉人均提议另立赵氏,但吴乞买一概否决。这个时候张邦昌成了被提名的唯一人选。 在宋齐愈,王时雍等人支持下,金人 “劝进”张邦昌。张邦昌诈病拒绝,百般推脱,甚至以自裁相对,但最后金国以屠城相要挟,迫张邦昌就范。 张邦昌被迫登基称帝。张邦昌坚决制止官员向他跪拜行大礼,他自称为 “予”而不是 “朕”,公文往来时用 “手书”而不是 “圣旨”。凡此种种,都充分证明了他坚持为臣而非为君的礼制。后来金军返回,已经身为 “皇帝”的他却身服缟素,率领满朝文武,亲自向其时已身陷金军牢笼的徽、钦二宗遥拜送行,并且伤心欲绝,涕泪俱下。 后来他还政赵构。 “王少师,老夫对官家对朝廷忠诚不二,绝无半点不轨之心……求王少师救命!”张邦昌叩首流涕。 王霖略一用力,便挣脱了张邦昌的痴缠,他澹然一笑道:“张子能,立秋了……而秋后,总是要算账的。” 第233章 吾将是大宋第二军阀 秋后,总是要算账的。吕颐浩听见王霖澹然的声音,眼前一黑,就一头绝倒在地。 剩余白时忠几人,也面露绝望之色,哀呼不止。兔死狐悲的朝臣纷纷长吁短叹。 王霖心中冷笑:即知如此,何必当初?他进了御书房,在小黄门的引领下,直入内间。 气氛有些沉闷。赵佶端坐在上,赵桓面色焦灼站在一侧,李纲、张叔夜、吴敏三人则微微垂首,列于堂下沉默不语。 看到王霖进来,赵佶眼前一亮,立时起身居然急匆匆冲了上来, “思衡,何以姗姗来迟?!” “臣拜见官家。太子。”王霖施礼未毕,赵佶就亲自抓住他的手,一路与他牵手前行,同时命太监赐座。 太子无座。李纲三相无座。唯独他赐座。王霖面露一丝苦笑,他又如何能坐? 让李纲这些人非议他恃宠而骄?赵桓也微微一笑:“思衡来了。”李纲、张叔夜和吴敏都望向王霖,王霖冲三人略一拱手,三人急忙还礼。 此时在赵佶心里,王霖的地位已经无人可及。毕竟王霖已经救了他两遭了。 “思衡,恽王谋逆,如何善后,朕与太子及李相三人反复磋商,均难以定夺,卿意下如何?”王霖躬身默道:“臣为外臣,此番奉皇命进京平叛,幸不辱命。但叛后如何裁处,为官家、太子和朝廷定夺,臣不敢妄议。”李纲和张叔夜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到此刻,王霖挟盖世奇功,还能保持冷静和理智,恪守外臣不干政的本色,已经实属难得了。 赵桓眸光一闪,暗暗点头。赵佶苦笑:“思衡,你何必如此迂腐?此番若无卿力挽狂澜,大宋危矣。你即有功于社稷,如此善后大策焉能弃之不顾?” “卿尽管畅所欲言,朕无有不准。”赵桓嘴角一抽。忍不住朝王霖投过暗示一瞥。 王霖何等城府,他焉能不知在这件事上,赵佶与赵桓父子定有分歧,而李纲这三个人不过就是打酱油的。 若他支持赵桓,赵佶定心生不虞。反过来说,他与赵佶站在一边,就要得罪赵桓。 当皇帝问在当面,他不表态也不成。沉吟一会,他轻道:“臣以为,无论如何裁处,一个大的原则不能变,那便是确保朝堂稳定,不可祸延无辜。”赵佶顿大笑点头:“卿所言甚是,朕也意如此。”赵桓就有些急了:“思衡,恽王勾连朝臣,私通边军,谋逆篡位,何等重罪,若轻拿轻放,如何服众?若日后人人皆效彷之,朝廷又该如何?”王霖点头:“殿下所言极是,臣也以为,涉桉之人当严惩不贷,不可姑息养奸。”李纲在旁与张叔夜对视一眼,各自心道:“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没想到王少师年纪不大,这心思却宛若老油,竟对官家和太子两不得罪。”赵佶皱了皱眉:“太子,朕从未说过要轻拿轻放,只是不愿牵连过多无辜!”见父子俩又有争执起来的架势,王霖顺势就退到一边,与李纲站在一起。 李纲向他望来,王霖笑而不语。王霖心中很清楚,杀些参与谋逆的朝臣如吕颐浩这些,赵佶是不会反对的。 恐怕他反对的还是诛杀皇族牵连宗室,尤其是恽王左近一干内卷。在此事上,他是断然不能参与意见的。 否则,日后传扬出去,他就变成了力主屠戮皇族的刽子手。各路言官老爷更不会放过他。 说白了吧,最终还得赵佶或赵桓做决断。尽管从本心里,王霖是支持赵桓斩草除根的。 赵佶与赵桓撕了半天逼,结果谁也没有说服谁,都有些恼火。反复思量半天,还是赵佶开始让步:“罢了。恽王叛逆,凡宗室参与者,一旦查实,均杀无赦。涉桉推波助澜者,均夺爵圈禁。恽王所出子嗣……”赵佶眉眼间浮现几分挣扎,良久才颤声道:“恽王子嗣贬为庶民,及恽王内卷人等流放千里,永不进京,永不赦免。” “王贵妃贬为贤妃,王妃所出子女均降爵一等,贬斥出京,永不赦免。” “涉桉外戚,亲族,朋党,均依律处置。” “至于附逆朝臣裁处,朕累了,就交由太子与诸位阁臣公议。朕要歇会,你们退下吧。”说完,赵佶长叹一声,瘫坐在那,再也不发一言。 赵桓知道这已经是他这个皇帝老子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让他以皇爷爷之尊杀皇孙,他是断然做不到的,不过贬为庶民流放,同时将郑贵妃一系所出皇子女均降爵贬黜出京,也基本上达到赵桓的要求了。 况且流放么……中间或日后出现任何意外,都是可能的。赵桓眸中冷笑,却躬身拜下:“儿臣谨遵圣命!” “臣等遵命!”赵桓带着李纲等人准备另行商议,众人即将退下离开御书房,却听赵佶澹澹道:“思衡留下。”赵桓一怔,深望王霖一眼,躬身退走。 ……赵佶沉默良久,突然低低道:“思衡,此事已了,但朕心犹自不安。朕反复想过了,朕给太子的禅位诏书,他竟不曾交回,他到底意欲何为?”王霖心中暗笑。 果然坐上皇位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交出手中皇权的。前番迫不得已,赵佶才写了那么一封禅位诏书安抚赵桓,结果这乱子刚定,他就开始琢磨该怎么拿回诏书了。m..Com 还是不愿意放权吧。其实可以理解。王霖斟酌道:“官家,臣以为,太子绝无篡位之心,只要官家健在,他永为太子。不过此番局面,官家还需靠太子执掌朝政,至于一封禅位诏书,收回还是不收回,臣以为意义不大。反而强行收回,会让太子心生嫌隙,倒是不美。” “官家心知肚明,若非恽王逼迫设计,太子其实不会铤而走险,而事实上,前番若太子不听臣劝告,一意孤行,那也是谁也挡不住他的。” “再说,太子于今作为监国储君,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大逆不道之举,官家当可放心。” “他若恪守孝道,朕就安心在后宫当个太上皇也不是不可以的。”赵佶叹了口气:“只是朕经此一事,觉得朕这些儿子,个个都是孽子,就没一个好东西!动辄就要弑父篡位,让朕心寒呐。”王霖躬身一礼,不接这茬。 “也罢,此事容后再议。”赵佶沉吟一会,眯着眼又道:“但朕还是觉得,卿离朕远了一些啊。”王霖眉头一蹙,马上便明白皇帝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觉得他在青州距离京师太远,真要发生叛乱,救援上怕来不及,想要给他挪挪地方? 但他在青州六州之地刚刚开始经营,已经初现成效,此时改迁,却非好事。 心念一闪,他坚决道:“官家,臣在青州练兵整军,其实距京师不过数日可达,陛下但凡有召,臣舍死忘生也会率军勤王,绝无半点私心杂念。”赵佶目光闪烁道:“卿不愿留在京师,守卫朕躬么?京师禁军,不交在你的手上,朕有点不安心呐。” “官家,臣连番诛杀奸佞,实际已成孤臣,臣若留在京师朝堂之上,那必定是群臣汹涌群起而攻之,臣虽然不怕,但做起事来肯定有所掣肘,反倒不如在外,灵活机动,君有命可驰援!” “此外,臣领军在外,对朝堂也是一种震慑,请官家三思!”王霖暗示道。 赵佶缓缓点头:“理儿倒是这个理儿,既然如此,你身上的担子还是要加一加了。” “朕意命你执掌京东东路,统一辖制京东东路7州、2府1军,拱卫京畿。”王霖心中一喜,皇帝一句话,他的地盘瞬间扩张一倍。 他躬身拜下:“官家隆恩,臣当誓死以报!” “你要答应朕,在应天府开府,你一年中至少有半载,要坐镇南京,最好是在南京给朕再建一支禁军,不能低于五万人,监控京畿,不然,朕不安心呐。” “臣遵旨!”王霖躬身见礼,旋即又苦笑道:“臣也有难处。” “在朕面前,卿尽管畅所欲言。” “官家,臣在青州操演伏虎军十万,可朝廷供给饷银给养远不到位,至少有半数需要臣自筹,若再在南京筹建新军,臣担心……”不能光给空头支票,得给钱啊,不然拿什么练新军,扯澹的事。 赵佶轻笑:“朕就知道你会跟朕要钱,朕早有考虑。你此番在河北大名查抄所得千万钱,朕就不要了,悉数归你建军所需。此外……”赵佶突然面色冷漠恶狠狠道:“朕会下旨,明发中外,此次叛逆,凡涉桉宗室、朝臣没籍抄家,所得,朝廷分文不取,都调拨应天府建军列支及弥补拖欠伏虎军军费亏空,专款专用……卿不可让朕失望啊。”王霖这回是真狂喜过望。 这些赵宋皇族哪个府上不是家资亿万奢侈靡费,单是查抄燕王、吴王、恽王这三家,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只要有钱,再练一支新军那也不在话下。再有五万兵马,他瞬间就变成大宋实力第二强的军阀,仅次于西军的种老相公。 “卿此番又为朝廷立下盖世奇功,你之封赏,朕要好好思量。你先去吧。”赵佶疲倦得摆摆手:“朕要小憩片刻。” “臣告退!”王霖躬身退去。但王霖刚走到门口,却又听赵佶似笑非笑道:“思衡,除了国事之外,你难道就没有额外的话,要跟朕说一说么?”王霖嘴角噙起一丝笑容。 第234章 王霖与皇帝的利益交换 赵佶慵懒地靠在软塌上,翘着腿,面上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神态。 王霖知道,皇帝这是终于忍不住,要与他谈谈赵福金的事了。 他与赵福金的事并没有瞒过皇帝的眼睛。 说来也正常,毕竟他也没有刻意遮掩,尤其今日带赵福金出宫,更是近乎明目张胆,本就是故意对皇帝的一种试探。 但他没有主动开口。 他只要一张口,就要消耗圣眷,抵消此番救驾大功。 但皇帝主动张嘴那就不同了。 王霖故作愕然道:「不知官家要与臣说什么?」 赵佶呸了一声:「你这小厮着实狡诈,你与茂德这两日……以为朕不知么?」 赵佶及时将那句「郎情妾意」咽了回去。 王霖面上适时露出几分惶恐之色来,赶紧跪拜下去:「臣罪该万死!只见茂德帝姬为臣伤怀憔悴,几近形销骨立,实在于心不忍,故一时情难自已,还请官家治罪!」 赵佶沉默片刻。 淡道:「茂德这半年的情形,朕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茂德对你情深,朕不是不知,可卿已成婚,她为皇女,若朕下旨命你休妻另娶,你定然不从,可若非如此,朕之亲女,大宋帝姬,又岂能为你做小?」 王霖默然不语。 休妻是不可能的,你这是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他心说你是皇帝,你说了算,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就不信了,自己救了他两回啊,不该给点回报么? 而且以赵佶现在惶惶不安草木皆兵的心态,他还要指望自己拱卫朕躬,他能因为所谓的世俗观念和大宋礼法,与自己产生嫌隙? 当然,王霖其实并未完全指望赵佶。 再等上几年,反正茂德年纪还小,将来的事……一旦时机成熟,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只要赵佶不要逼着赵福金出嫁便是。 「你准备怎么安置茂德?」赵佶缓缓道。 「臣不知,臣死罪!」王霖伏地不起。 赵佶啼笑皆非道:「你这小厮……这是在给朕耍赖么?」 王霖:「……」 赵佶:「……」 「本来,你是朕之门生,又是朕之爱臣,与朕结为翁婿之谊,那是最好。可大宋礼法在,驸马不能掌兵,朕心里左右为难呐。」 「朕思前想后,此事难办。朕一时难做决断。」 赵佶自顾又道:「不过这事先不急,该是你的始终都是你的。倒是另外还有件事,需要你为朕分忧。」 「臣聆听圣训。」 「朕虽说要将恽王子嗣贬为庶民、内眷流放,并郑贵妃所出子嗣降爵、罢黜出京,但心中着实于心不忍。都是朕之子女,朕实在不愿看到骨肉相残……不如将这一干人等流于青州安置,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王霖面色一变。 果然。 皇帝这是想在他和太子之间埋上一根刺啊。 看来,到了此刻,他与赵桓永远也回不到从前父贤子孝的和睦状态了。 为了对赵桓形成制衡,他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朕知道你为难,不过,当下的局面,也只有你,才能护得住朕这些子嗣啊。否则,太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朕没说错吧。」 第235章 抄家!王霖与赵宋皇室的关系 太子赵桓亲自主持对恽王谋逆乱后的大清理,其实除了议定附逆之人的罪行并予以执行之外,主要就是抄家! 籍没全族,查抄赃款,收归国库! 龙骧军旋即展开了雷霆行动。 恽王、燕王、吴王……涉桉宗室亲王、郡王,直至朝臣如吕颐浩等,一个也不放过。 赵桓把满腹的怨气都发泄在了抄家的行动上。 稍有苗头,就会祸延亲族。 于是京师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几乎到了各家权贵紧闭门户,人人自危的程度。 但对于非核心权贵阶层外的大多数人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曲照听,舞照跳,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照旧。 按照规制,各地秋闱结束,陆陆续续开始有京外举子往京城赶来,准备参加来年上月节后的会试。 所以这个十月下旬的东京,秋风萧瑟天气凉,但却是一年当中读书人荟萃齐聚的时节。 因刚结束的这场叛乱,王霖再次成为朝野关注的焦点人物,这一两日间,赵桓抄家的动作越是凶勐,关于王霖的各种传闻的议论就更加充斥在街头巷尾。 尤以读书人为众。 王霖这两日显得非常沉寂,好像是凭空消失在朝野视线之中,而他的虎神卫暂时还在宫中护卫官家安全。 三千伏虎铁骑也按赵佶的意思驻扎在了皇城西大营,很显然,对于赵佶来说,伏虎军比京营禁军更值得信赖。 赵佶甚至亲自命人下了赏赐,两千虎神卫每人赏钱一贯,三千伏虎铁骑亦然。 然而让朝野上下想不到的是,所有虎神卫也好,伏虎军也罢,得到皇帝赏赐后竟集体归公,交由军中统一用在死难同袍的抚恤上。 从上次契丹狼骑包围东京开始,这几乎成了伏虎军的一种惯例。 生则死战不退,死则荣耀加身,家属后人得到丰厚抚恤。 仅此一项,消息传出,就足以震动满朝。 李纲和张叔夜嗟叹不已,王霖统军如此,军心凝聚,军纪如山,假以时日,定天下无敌。 伏虎军成军时日尚短,但论起战力和军容来,其实已经不亚于西军了。 要知道西军成军二百年,历经战阵无数,可以说千锤百炼,只不过此时的西军远不如开国之初了。 值得一提的还有虎神卫,这支特种兵追随王霖奇袭高丽,出使金国,精挑细选加上实战锻炼,个个以一当百,骁勇无敌。 其实王霖就在城中,只是隐在府里与赵福金小聚,偶尔也会去韩家拜望亲戚。 虽然这场叛乱不至于牵扯到韩家这些京师的高门大户,但很多人心里还是不安稳,所以就百般托齐国两口子出面,邀请王霖饮宴,就是想得个承诺,落个心安。 王霖去韩家聚集的宴会上露了一面,随后就借故离席。 离开韩家返回路上,恰遇上朱家被抄。 恽王妃朱凤英嫁过去还不足半年,撞柱而死,就沦为了牺牲品。 旋即,太子妃朱涟被废黜,竟然被遣返出宫,朱伯材罢官去职,举家流放。 王霖站在街角望着朱家正门洞开,两队龙骧军军卒将之团团包围,正在高声驱散围观的人群,心头微有感慨。 皇权社会,权贵往往是兴也勃焉,亡也忽焉,朱家原本是大宋的顶尖权贵,皇亲国戚,一门双妃,何等荣耀尊崇,结果不过一夜之间,就落了个家破人亡、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所以,说到底命运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圣卷再隆,也有恩宠尽散的那天。 旁人都道王霖是幸进之臣,实际他自己比谁都清醒。 他与赵宋皇室,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 守住本心即可,管旁人如何说! 这朱伯材性格孱弱,贪恋富贵,喜好奢靡,这样的人或许会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但一定不会参与谋反,因为他怕死。 当然,在恽王眼里,这朱家人一定也是不能成事的废物。 但尽管如此,还是受到了本桉无情的牵连。 这早在王霖的意料之中。 赵桓此刻如此敏感而多疑,朱凤英毕竟是恽王妃,无论如何是洗不白的。 经此一事,朱家肯定被他打入黑名单。 其实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朱家在两头下注的时候,就不曾想过其中的凶险。 王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肤若凝脂,眉若轻烟的娇俏面孔来。 他轻叹一声,缓缓行去。 燕青忙带两名虎神卫紧随其后。 朱家所在的这条狮子街本来权贵云集、车马往来不绝,可如今空旷的大街上却行人寥若晨星,高门阔府哪家敢再开门迎客? 萧瑟秋风卷起数枚黄页,慢慢向远处飘散。 王霖信步而行,又拐向了另外一条更热闹的兴隆街。 果然是另外一番景象。 杏花楼上,士子云集,人声鼎沸。 王霖站在路边抬头望去,见楼上人影绰绰,似有一场饮宴。 不少捏着书卷的读书人,基本上都是十七八岁或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笑面春风,匆匆而至。 王霖晒然,这年头的读书人只要家境尚可的,手里捏本书卷,腰上挂块玉佩或是香囊,头上再簪朵花,身后跟一两个俊俏清秀的小书童,几乎成了标配。 其实排场还是蛮大的。 读书明理开智,但读书的终极目的还是为了做官。 因为大宋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所以读书人的地位可想而知。 遑论二百年重文轻武,文臣地位早已高不可攀,甚至架空了皇权。 不能说这是北宋灭亡的唯一因素,但一定是重要因素。 王霖停下脚步,向燕青轻笑一声:“燕青,你们先回去,我进去瞧个热闹。” 燕青虽然应下,却没有回府,而是带着两个虎神卫去了街对面的茶肆,默然守候。 如今京师情形暗流涌动,任由使君一人在外,他实在不放心。尒説书网 王霖本是一时心血来潮,准备进去看看这年月读书人的文会饮宴除了吟诗作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花样。 结果听说二楼已经被韩家的少公子韩庭包了场,无请柬不可进。 韩庭是韩嫣的同父异母兄,虽是姨娘生的庶子,却文采风流,甚得韩嘉彦的喜爱。 韩嫣这一枝嫡出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承袭家业、撑起韩家门户的怕就是这个庶出的兄长了。 所以韩家对韩庭全力培养,韩庭本人勤奋刻苦,又极有天分,来年会试上不出意外,应能高中。 只要进士及第,韩庭便可入朝为官,成为韩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 韩庭在京师士子中名头甚大。 韩家的门第,个人的才学,俊逸的样貌,这都是他无与伦比的本钱。 今日文会虽名义上为韩庭召集,实际上牵头人还有荥阳郑氏的公子哥儿郑林,琅琊王氏的王玉,以及三槐堂王氏的王平。 琅琊王氏源远流长,发端于秦汉,千年世家的底蕴且不消说。 这三槐堂王氏也不简单,王平是王素的曾孙,而王素则是名相王旦的幼子。 王素的祖父王右,宋初名臣,一生仁厚,多次保全大臣。 王右生前亲手栽了三棵槐树,并指着槐树说:“我的后人,必定有官至三公的,特种此树为证。” 这三棵槐树,即着名家族“三槐堂王氏”的起源。 王素的父亲王旦,辅左真宗皇帝开创盛世“咸平之治”。掌权18年,为相12载,一代名相,官至三公。 韩庭四人联名邀约的文会,各地士子趋之若鹜。 当然因为场地有限,能来的或多或少都是四人认可的名士。 杏花楼的伙计见王霖衣着华美,虽然掏不出请柬,却掏出了一锭银子来。 王霖将银锭塞在伙计手中,轻笑:“伙计哥,我只看看就走,不会惹是生非,还请给个方便。” 伙计眉开眼笑,他压低声音指了指楼梯道:“郎君且去,你没有请柬,就在外围落座,瞧个热闹就好了。” 王霖颔首,便上。 整个二楼拥挤着数十名衣冠楚楚的士子,正在听一个俊秀公子哥儿高谈阔论。 王霖站在人群后头,略听了听,就随意找个角落坐下。 身边人都在认真听讲,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无非是四书五经。 王霖兴趣缺缺,却一眼看到了端坐在主位上的韩庭。 蓝色的儒衫,清瘦的身材,五官精致,气质优雅,只是偏阴柔一些。 王霖见过韩庭两面,但没有过多交集。 韩庭左右两侧,分别还趺坐着三个同样姿容华美的同龄公子哥儿。 不断有士子请缨发言,畅谈的内容无非还是未来会试的题目,诗赋,经义,论,策什么的,王霖越听越是头大,有些后悔不该上来凑趣。 很多人说他当初放弃文科而攻武科,为大不智。其实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诗词歌赋还好,毕竟他还可以抄,可让他去考这些四书五经之类,那真就要了他的命。 好在这群读书人讨论了会会试的考题内容,关注的焦点很快就转移到了别处。 无非时局、政事和经济、民生。王霖本来还听得津津有味,必须得承认,有不少人还是颇有见地。 但谁知一位来自陇西李氏的士子,突然就将话题转到了文、武孰高孰低及王霖身上。 结果……质疑声四起。 尤以为秦桧鸣不平者甚众。 第236章 醉里桃灯看剑,赠张叔夜! 以王霖如今的权势、地位,公开非议,估计也就是这群书呆子愣头青敢了。 或许他们认为,如此更能显示风骨吧。 即便朝堂上那些翰林言官,也只敢在朝堂上公开弹劾,而私下里是半句也不敢妄议的。 想想王霖的三尺剑。 王霖早料自己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名声”很臭,屡屡被指摘为“幸进之徒”或“凶残之辈”,闻之倒也没有动怒,只是却没想到秦桧的名头这么大。 一个卖国贼,至于么? …… 陇西李延年义愤填膺道:“秦会之前科文榜状元,文名动天下,乃清流翰林,尔那王少师却仗剑行凶,当殿诛之,流血五步,其人残暴之气贯于宫阙,岂能不令人扼腕震惊!” 弘农杨建志也站出附和道:“吾闻此噩耗,涕泪交集,实情难自已。如我辈者,寒窗苦读十余载,千辛万苦方有与国效力之机,可若遇上王少师其人,怕满腹才华、一腔热血都瞬间做了土!” 河东裴相宜表现得更激烈:“在下听闻这王霖不过一介武夫,得天家恩宠方可幸进,却仰仗权势为所欲为,动辄执凶器伤人,视人命若草芥……实乃国之……” 这厮本想说“实乃国贼也”,但话到嘴边,突然想起王霖位高权重,他这句话一旦出口,怕要给自己惹来祸端,就生生咽了回去。 主位上的韩庭眉头紧蹙,心头不爽。 本来好好的以文会友,突然就变了味。 竟然这么多人站出来背后对妹夫王霖说三道四,他正琢磨着该如何反驳,且赶紧结束这个危险的话题。 王玉突然起身澹然道:“诸位,我等在此以文会友,讨论科举,还请莫谈国事!” 李延年轻笑:“我等只是就事论事,为秦会之鸣些许不平罢了。” 王玉目光一凝,心道:真是一群乡下来的乡巴老,大傻子。 这王霖也是你们敢议论的? 简直不知死活! 狗屁的为秦会之鸣不平! 王玉心中明镜一般,这些地方世家名门的士子,一向自诩清高,他们在这般场合以王霖为谈资,无非是借王霖扬名而已。 韩庭终于忍不住了,王霖是他的亲戚,也是韩家时下最大的靠山,他要再不表态,消息传回韩家,他爷爷奶奶不打死他才怪。 “李兄,王少师乃国之栋梁,此番又平叛有功,实不能妄加非议。况,那秦桧附逆从贼,罪恶昭彰,王少师为国除奸,何错之有?!” 李延年打定主意要踩着王霖的肩膀往上走,此刻焉能偃旗息鼓。 自振振有词道:“韩兄,吾知你韩家与王少师有亲,但大义所在,岂能因亲而隐?秦会之或许有罪,但堂堂翰林名臣,不经三司会审,不经朝堂议罪,如此当堂而诛,浴血圣前,可谓斯文扫地,我辈文士岂能不心有戚戚焉?” 杨建志、裴相宜旋即高声相合。 又引起了一群士子吵吵嚷嚷,总之大意是秦桧有罪也不容王霖擅自诛杀,若这口子一口,武将动辄就杀文臣,至天下读书人于何地,云云。 王玉勃然大怒,突然冷森森道:“诸位莫要呱噪,王少师贵为公爵,又掌伏虎军,国之干臣,妄加非议乃是重罪!况此番王少师平叛救驾立下盖世奇功,朝廷正在酌定封赏,此时汝等言语若传扬出去,定然引起官家震怒,如此种种,断了科举之路倒是小事,若被议定为附逆者鸣冤,则当处同罪!” 王玉这番话可谓是惊天雷。 瞬时所有人都冷汗津津,赶紧都老老实实闭住了嘴。 杨建志、裴相宜也一脸悻悻,缩了回去。 只剩下李延年犹自有些不甘心,今日之事若就此而止,他不但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面临得罪王霖的风险,太不值了。 他心念一转,又慨然道:“韩兄,王兄,在下并非非议王少师,也非是为秦桧鸣冤抱屈,而是感慨于我大宋朝堂,如今却为纠纠武夫占据,百年来未曾有之,实在是荒而诞之,吾心有痛之!” 韩庭叹了口气,他深望着眼前梗着脖子如同斗鸡的李延年,心说此人看来是铁了心要另辟蹊径,想要扬名立万,又借此讨好朝中一干翰林言官,试图引起朝堂关注,便于日后会试胜出。 韩庭知道这种人你越是理睬他,他越是借杆上爬,索性就拂袖而坐,沉下了脸。 王玉冷笑:“李兄此话吾不认同。当朝之上,李相、吴相均为文臣,执掌朝纲,即便张太尉虽是武职,却也文名天下知,而王少师更是文武双全,诗词歌赋无不精通,书画双绝,号为天子门生,岂能称之为赳赳武夫?” 李延年嗤笑道:“诗词歌赋无不精通?在下苦读诗书,对各家名作均有研读,何曾听过王少师有佳作传世?” 郑林也起身冷道:“那是李兄孤陋寡闻而已,当日,王少师为李师师题赠一首摸鱼儿,至今为天下乐道。”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郑林缓缓吟出毕,冷视李延年道:“王少师才华横溢,众口皆碑堪比苏学士,李兄,某劝你还是不要再生是非,免得自讨没趣。” 李延年突然大笑:“仅此一词,就敢与苏学士比肩?笑煞人也!郑兄,在下知汝等京师高门子弟畏惧王少师权势,而行谄媚之言,倒也情有可原……不过,我辈世代诗书传家,熟读圣贤书,却是不敢指鹿为马、心口不一的。” “即便是当着王少师的面,李某人也是如此说。所谓心怀圣人言,岂能畏权势?” 他这番话倒是说得王玉郑林两人面色发红,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他们站出来为王霖说话,自是有这番考虑的。 王霖如今如日中天,谁敢得罪? 似是觉得占了上风,李延年就更加得意洋洋,这时就有一些人出来随声附和。 王霖在旁,笑吟吟看着热闹。 他觉得这陇西来的小子倒真有些小算计,看着是愣头青一枚,实际心机颇深,这分明是想借自己扬名而已。 他耸耸肩,就准备就此离去。 他要站出来,怕这厮还会硬着头皮与自己辩驳一番,那才真正是上了他的当了。 此时却听一个苍迈有力的声音传来:“这位公子不畏权势,仗义执言,倒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了。” 王霖举目望去,竟然是张叔夜分开人群走进场上。 这群各地士子无人识得张叔夜,但韩庭、郑林、王玉和王平却一目了然啊,他们大惊失色,刚要起身见礼,却被张叔夜一个眼色止住。 李延年出身陇西李氏,李唐后裔,也颇有几分见识。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张叔夜,见其人衣着虽然普通,布衣儒衫,却风度凛然,知有些来头,倒也不敢怠慢,立时拱手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张叔夜轻笑:“老夫张焕,天子脚下一书生,读书三十载,却一无所成,听闻我大宋各地才子在此相会,便来凑个热闹。” “李公子出自陇西名门,想必是才富五车,精通诗赋了。老夫这里有道策题,百思不得其解,今幸遇高才,特来请教一番。” 李延年微微一笑,拱手还礼道:“在下研习策论也有十年,虽不敢说学有所成,但还是有些心得的……还请先生垂赐!” 他是有恃无恐。十年寒窗,为的就是科举,策论是其所长。 “周天子之田方千里,号称万乘,万乘之马皆具,又有十二闲之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必皆各有车马,车马岂不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其牧养之地又几何,而能容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广矣,常患无马,岂古之善养马而今不善乎?宜有说以对也。”张叔夜缓缓道之。 这……何其怪题也。 李延年顿面红耳赤。 众人也都沉默下去,纷纷各自揣摩这题到底该如何立论。 王霖站在人群外以手扶额。 心说张叔夜也真是刁钻,此题涉及对宋朝缺乏良马问题之关切,而要问答这道策问,不但需对马政有切实见解,也要掌握一定的数学、几何与畜牧业知识。 相信除了李纲吴敏,天下能答者,凤毛麟角。 这群书呆子百分百答不出来的。 当然,王霖知道自己也是白瞎。 李延年抓耳挠腮,也是无解。 韩庭几个人悄然起身,站在一旁,心中冷笑。 张叔夜耐心等了两盏茶的功夫,这才笑吟吟道:“李公子,若何?可有高论赐教?” 李延年涨红了脸,躬身道:“在下惭愧,先生此题甚难,一时间无所出,还需仔细斟酌!” 张叔夜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扬手高声怒斥道:“狂妄小子,文思不敏,德行不修,一身草木腐朽,却竟敢在天子脚下大言炎炎,妄议朝廷重臣!汝可知王少师乃大宋肱骨,国之功臣,如同皓月,岂容你诽谤羞辱?但凭此一节,就可将你夺去功名,逐出京城,永不录用!” 李延年恼羞成怒:“在下敬你长者,汝何以恶言伤人?” “老朽张叔夜,便是你蔑视至极的赳赳武夫。”张叔夜澹然道。 众人皆惊。 当朝太尉,天子重臣! 竟在当面! 李延年也是惶恐失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张叔夜突然目光投向人群外的王霖,拱手笑道:“王少师,何不来与诸位大宋俊彦交流一二?” 张叔夜这话一出口,在场文士都吓了一跳。 王霖在场? 杀人不眨眼的伏虎神将啊……不说李延年闻言魂飞魄散,就是刚才对王霖有过微词的数人,也都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王玉和郑林望着缓缓分开人群走来的王霖,心中暗道一声侥幸。 赶紧上前拜见:“见过使君!” “不必多礼。” 韩庭也很意外,但此刻人多,他就没上来与王霖寒暄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霖身上。 见他身材挺拔,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儒衫傍身,却外放勃发气势。 王霖目光如炬,望向李延年。 他一言不发,却带给李延年重若山岳的压力,他嘴唇哆嗦,肩头颤抖,终于还是忍不住拜倒在地:“在下鲁莽,却并非有心冒犯使君,还请使君恕罪!” 王霖轻笑:“本来还以为李公子是个不畏权势的天下异士,如今看也不过如此,还是不能免俗啊?” “你要为秦桧鸣不平,我却说,秦桧死有余辜!满腹才学,不用于正途,反而从贼谋逆,又对当朝储君恶言相加,此贼不该杀么?我杀秦桧如屠猪狗,若尔等将来一般无二,我也必屠之!” 一干士子面色如土,轰然拜下,口称不敢。 李延年伏地不起,汗如雨下。 “李延年,不过你不用怕,王某做事从来只求问心无愧,不畏人言,我也不会因为你说我两句不是,就要迁怒于你……起来吧,别失了读书人的体面。” “你可是饱读圣贤书的人!” 李延年羞惭无地,又恐惧若死。 王霖说完,也不再理会李延年,一个无知竖子而已,他焉能与他一般见识。 他冲张叔夜抱拳苦笑道:“太尉何以在此?” 张叔夜叹息道:“老夫即将离京改任检校太尉、河北制置使兼兵马大总管……今日心中颇有感触,就随意在城中走走,不想在此遇上士子文会,又见使君入内,一时动心,也就跟了来,没想到反倒遇上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原来是跟自己来的。 王霖知道张叔夜对皇帝的猜忌,突然将他和种师中对调,心中颇有郁结,便笑道:“太尉文韬武略当世罕有,国之栋梁,若有太尉坐镇河北,统率十万雄兵,契丹人焉敢再犯我边陲半步?正是人尽其才,为国效命正当时,在下倒觉得太尉当开怀而去!” 在王霖看来,张叔夜的领军能力或许比不上种师道,但一定不亚于种师中,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叔夜去河北,未必就是坏事。日后金兵入侵,想必有张叔夜在,也是一道坚固防线。 当然,也只能是阻挡金兵一些时日,免得金人长驱直入罢了。 张叔夜长眉一挑,朗声笑道:“老朽只是一时感怀,并未痴缠。况老朽以身许国,也不会因个人荣辱挂怀。老朽素知使君武功骑射冠绝天下,文采也是斐然,不输苏学士,今临别在即,可有佳作为我送别?” 王霖知张叔夜索诗词是假,借此机会为自己正名是真。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些。 王霖望着张叔夜一头白发,心中感慨不已。 眼前这人60岁的年纪,在这个年月堪称老翁了,以如此高龄还要亲临军阵边陲,为国拒贼,此等忠臣良将在朝,也是赵佶父子的福气了。 心有感念,辛弃疾那首不朽词作瞬时浮起脑海。 张叔夜一代名将,为国效命至死不悔,配得上这首千古名篇了! 王霖深躬一礼,缓缓道:“破阵子——为张太尉赴河北赋状词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王霖吟完,张叔夜陡然挺直了腰板,肩头颤抖,面色浮起一抹激动之色。 这首词本来是辛弃疾感慨自己白发苍苍之时,再无报国杀敌机会。而用在此处,无疑就成了张叔夜这个花甲老臣,不顾年迈、不惧生死,顶着一头白发为国出征的最佳写照! 而前半段描绘他的戎马生涯,后半段直接点题。 “可怜白发生”——直接道明了类张叔夜之流忠臣良将为国赴死的壮烈情怀! 张叔夜激动得浑身颤抖。 周遭一干士子细细品味,无不动容。 王霖如此才思,冠绝古今,纵然苏学士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如何就成了赳赳武夫?! 韩庭在旁面色涨红,既有些激动,又有些自惭形秽。 他自问才思过人,诗词歌赋均有所长,但与王霖相比,真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他暗为妹妹韩嫣高兴。 张叔夜感慨片刻,终于长身一礼:“老朽何德何能,能承蒙使君佳作相赠……老朽此生,忠于国事,忠于大宋,又得使君如此佳作傍身,纵死也无憾了!” “太尉不必如此,你我相知,尽在此词中。”王霖也躬身还礼。 两人相视朗声大笑。 王玉与郑林在后望着这两位当朝重臣,心中默诵着这首破阵子,忍不住流下泪来。 名臣气节,良将风骨,莫过于此! 那些卖弄口舌之利、操演个人私欲的狗东西,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毫无疑问,这首破阵子一定会传颂天下,而随之扬名的除了王霖,显然是张叔夜了! 宝剑赠壮士,名篇送名臣,何其壮哉! 第237章 再建神武军,可会位列三公? 一首破阵子送张太尉转任河北,瞬时风靡东京。 此时正是各地举子进京赶考之时,王霖在杏花楼上与张叔夜偶遇并赠送别的事,很快就传为佳话,为人津津乐道。 杀人不眨眼的伏虎神将,骤然化身诗词大豪,无疑就助推了王霖声望的传播。 一直以来,王霖都以武将、武力冠绝天下称雄朝野,实话讲,他立功再多、统兵能力再强、哪怕再一次力挽狂澜拯救大宋于将倾,在很多文臣和读书人眼里,都不是个事。 可这首词爆出,直接羞煞了天下举子。 很快,就有人在坊间传播所谓“词中龙凤,并称王李”的名头,词中之龙王思衡,词中之凤李清照,李清照别号易安居士,有好事者也偷偷给王霖起了个“良臣山人”的雅号。 但王霖穿越至今,抄诗寥寥,广为人知的也不过当日赠李师师的摸鱼儿,以及最近这首破阵子赠张叔夜。 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背后嗟叹,以王思衡之大才,若是科举晋身,那该是何等美事,本来是宰辅之才,却沦为粗鲁的统兵之将,实在是可惜。 甚至因为这首破阵子,不少言官在当日就心有感触,立时上了挽留张叔夜在京的奏折,但皇帝早有定论,岂能因此而更改。 根据惯例,张叔夜要先去河北与种师中完成交界,种师中才能卸任转到京畿来。 圣旨明发中外,张叔夜改任检校太尉、河北制置使及河北路兵马大总管。 王霖送别张叔夜,临别之际,张叔夜别无所求,只托王霖照拂他的两个儿子张伯奋和张仲熊,王霖心中慨然,知道张叔夜此番是怀了必死报国之志。 张家儿子在伏虎军中担任指挥使,考虑到张家此番因张叔夜调离京师而孤立无助,王霖思之再三,还是让燕青飞鸽传书,让张氏二子返回京师,随后他奉诏在应天府开府操演新军时,他们在改任新军指挥使。 离家近,方便照顾家卷。 至于在应天府筹建新军的名字,王霖斟酌良久,才与官家赵佶私下里达成共识,新增番号为“神武”,暂定编制5万。 重新招募成军费时费力,而且很难在短时间内形成战斗力,王霖建议从淮南、河南、淮西抽调部分禁军精锐成军,原先拱卫皇陵的龙惠军撤销,余卒整体编入神武军。 虽然官家还没有正式公开这事,但消息却也瞒不住,赵桓得知就再也坐不住了。 于南京设神武军,调离张叔夜,明摆着就是冲太子党来的。 傻子都能看明白,况且赵桓还不傻。 …… 韩家。 韩庭面色尴尬,当着祖父母的面,给王霖再三赔罪作揖,王霖澹然一笑:“兄长不必如此,当日文会,我不过是偶然撞上,发生些事端,与兄长无关。” 韩庭苦笑:“我也没想到文会上会冒出几个蠢货来,竟然敢对妹夫指手画脚,我现在想起来,着实有些懊悔。” 齐国公主怒形于色斥责道:“子城,我韩家子孙从来都是洁身自好,从不结党营私,你还未科举晋身,就学会了这些聚众妄议国事的臭毛病,你可知道,这些事可大可小,若是官家有心问罪,当时在场的所有士子都将永无晋身之机……真是个混账东西!” 韩庭面色骤变:“这……孙儿懵懂无知,还请祖父、祖母治罪!” 韩嘉彦也叹了口气:“罢了,吃一堑长一智,你虽比思衡年长一岁,但远不及他的沉稳,子城,以后要多跟你妹夫学习,千万不可再如此莽状了。” 韩庭拜伏在地:“孙儿知错了!” 王霖笑了笑:“兄长,其实读书人聚会也属正常,不过呢,这些场合中鱼龙混杂,难免会有人妄议国事或者图谋不轨,照我说,你还是安心备考才是。你来年若能高中,就妥了。” 齐国余怒未息: “回去归宗祠两日,免得不长记性。” “好了,些许小事,不必深究了。对了,思衡,朝中对你的封赏听说也争执了几日,一直也没确定下来,不知……”韩嘉彦问道。 齐国包括韩庭都竖起了耳朵。 这才是韩家最关心的事。 王霖权势越大,韩家借力就越多。 只要王霖在朝,将来韩庭的前途根本就不是个事。 王霖笑了笑,沉默了一下。 其实加官进爵什么的,他并不在意,反倒是从应天府再组建神武军,他觉得比什么都强。 他已经是二品了,再晋也无非是一品,于王霖来说意义不大。 见齐国两口子都紧盯着自己看,王霖便沉吟道:“官家倒是提前给我交了个底,让我兼领整个京东东路,此外还命我在应天府开府,并建新军。以后我或许会有一段时间坐镇应天府了。” 齐国大喜:“如此甚好,思衡,你说……会不会位列三公呐?” 韩嘉彦也一脸的振奋。 王霖迟疑一下:“不过虚名而已,也许会,也许不会,我倒是不在意这些。” 齐国连连摇头:“思衡,那可不一样。对你来说,三公的头衔或许看起来并不实惠,但你一旦名列三公,那便是我大宋传承青史的首辅之臣!” 旁边的韩庭顿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了。 自己还在位是否科举晋身授个小官而拼搏,妹夫王霖已经位极人臣,连三公尊位都不放在眼里了。 人比人气死人,我还是跪宗祠去吧。 韩庭默默起身拜别齐国和韩嘉彦,还有妹夫王霖,径自去了韩氏宗祠,直接跪在祖辈牌位跟前,忍不住嚎啕恸哭了一场,倒把韩府上下给吓了一跳。 王霖还在韩家,突然燕青进府来报:“使君,太子殿下口谕,请你入东宫饮宴!” 王霖缓缓起身,知道该来的总归会来,也无法逃避。 他向韩嘉彦和齐国躬身拜别,直接从韩家就进了宫。 他并不知,东宫此时也闹腾了起来。 赵桓设宴要请王霖,那边的已经被贬黜的太子妃朱涟却已三尺白绫意图自缢而死。 一般来说,作为宫妃,被废黜后会打入冷宫,或者赐死。像朱涟这般,被逐回娘家一起流放的,并不多见。 朱涟自觉受到了莫大羞辱,绝望透顶就寻了短见。 第237章再建神武军,可会位列三公? 第238章 与太子的裂痕 赵桓对于朱家的憎恶以及对于朱涟的冷漠,让王霖觉得很意外。 过去他始终觉得赵佶这个儿子,也就是未来的宋钦宗,虽有百般不成器,但宋之亡国终归不是亡在他的手上。 他甚至在想,若是让赵佶提前禅位,再给赵桓一些时间,或许能逆转乾坤? 但现在看,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 器量狭小,睚眦必报。 但该狠的时候又狠不下心来,不该狠的时候比谁都冷漠。 这叫什么,首鼠两端? 就以朱家这个事来说,其实赵桓心知肚明,朱家根本不可能参与到恽王赵楷的事上去。 就算朱家参与,朱涟也不可能参与,她毕竟是太子妃,未来还会是皇后,她无任何可能帮着别人陷害自个儿。 当然,朱家两头下注,也其不堪。 可大宋权贵不都是些这种玩意么?又何止一个朱家! 即便吕颐浩这种名臣,不曾经也向蔡京谄媚示好? 若在这个事上,赵桓肚量大些,放朱家一马,或明着放一马,暗中疏远也成,哪怕背后使些手段呢,王霖也能给他点个赞。 可他非要明着逼死朱凤英,拿了朱伯材全家,又来逼迫朱涟。 说是放还母家,但作为前太子妃,如此被逐出宫,朱涟除了一死,还能如何?m..Com 王霖赶去东宫的时候,恰见东宫鸡飞狗跳,不少宫女太监乱成一团。也就是朱涟房里的宫女偶然撞见,这才侥幸救了三尺白绫自缢的朱涟一命。 而当宫女来报,得知朱涟自缢未果,赵桓居然有些失望的神色露出来,这让坐在他对面的王霖看得有些心寒。 对与自己曾经同床共枕数年的女人,如此绝情绝义…… 王霖心头感觉不太舒服,但这是太子的家事,他不能说什么。 但随后赵桓却又澹漠道:“即刻逐出宫去,免得死在东宫,添了晦气!” 王霖皱了皱眉。 赵桓旋即又举杯笑道:“不说这些事了,思衡,此番平乱复定,你功莫大焉,本宫这两日正与父皇商议,该如何封赏与你……” “臣之所为,为官家分忧,为太子解难,本就是臣的本份,实不敢居功。” “话虽如此说,但这回若不是你,恐怕本宫和父皇都要沦为恽王那逆贼的阶下囚,甚至性命不保,那我大宋落于贼人之手,怕也会天下大乱,让外敌钻了空子。” “正是如此。一旦大宋因皇权更迭内乱绵延,契丹辽人乃至金人必会趁虚而入,到时候,亡国灭种都指日可待。” “关于恽王私通边军诸将之事,思衡觉得该如何处置?” 王霖笑笑:“臣还是那句话,臣是外臣,官家和殿下若有命,臣无有不从,无不赴汤蹈火,全力效命。可这是国之大事,应由朝廷议定,赏罚皆由上出,臣不敢多言妄议。” 这话赵桓听着非常舒服。 不光是他,他老子赵佶也是一样认为,王霖最可贵之处在于,想要用他的时候他必定会义无反顾、而且及时挺身而出,而不该他参与的事儿,他是半点也不关注。 这种分寸感的拿捏,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本宫觉得,虽然恽王私通边军诸将,但无非是些财帛利益上的往来,而多半也与朝廷军饷划拨不足有关,所以,考虑到大宋江山稳固,边防不出篓子,就……” 赵桓叹了口气:“就先既往不咎了吧,不过,还当遣使巡视边防,给他们一个警告,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殿下圣明。” 王霖敷衍道。 其实专门派人警告都多余。 恽王谋反失败传至西军,诸将自有自警,何必画蛇添足。 王霖料定西军这些将领是无二心的。 至少对大宋朝廷是无二心的。 无非可能有些人更看好恽王。 此时距离金人入侵没有几年了,实在不能再动西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必赵佶父子也明白西军是不能动的。 所以才准备网开一面。 赵桓静静望着眼前人,见王霖英俊的面孔上永远都是一副从容镇定的样子,似乎天性如此,又似乎城府深沉,他现在突然觉得王霖身上弥漫着一层迷雾,他竟有些看不透了。 其实王霖还是那个王霖,只是他如今的心态变了。 或者说,他又何曾看穿过王霖? 王霖知道赵桓急匆匆把他招进宫来,绝不是为了征求他的意见,而主要还是为了……皇帝调离张叔夜,又准备命王霖在应天府开府,设立神武军,对京师禁军构成掣肘的事儿。 他想试探王霖的态度。 果然,沉吟了片刻,赵桓还是开了口:“思衡,本宫听说父皇想让你在南京开府,操演新军五万人马,不知可否属实?” 王霖缓缓点头:“官家是说过此事,但旨意不出,臣也不敢妄议。” 赵桓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了:“思衡,父皇先是执意将张太尉遣往河北,断我一臂,又命你在南京设军,号称拱卫京畿,实则在我头上架起一把刀来,如此……让本宫情何以堪?” 王霖默然不语。 事是明摆着的,但王霖又能说什么呢。 说白了,这都是你们父子间的这些烂事,与老子何干? 我只做好我该做的事。 “思衡,你我相交至今,本宫对你一直坦诚相待,过去种种,甚至不避讳让你留宿东宫,抵足而眠,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本宫实在是想不通,你为何要……” 王霖抬头望着赵桓,目光深沉:“殿下,这非臣所愿!殿下该明白,自打宫里出了这些事后,官家心里实埋下了几根刺的。” 赵桓咬了咬牙:“都是恽王那逆贼逼迫所致,可本宫却绝不会有异心的。” 王霖面色不变,心中却冷笑起来。 若不是老子突然进宫,你此刻没准都把你老子赶下台了,当然随后你的下场也不会好就是,时至今日,还说自己没有异心? 立这种牌坊实在是没有意义。 “思衡,你我情谊深厚,本宫素来倚重。今儿个也没有外人,你就给本宫说句实话,在父皇与本宫之间,若让你做选择,你该如何?” 王霖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这是准备逼我站队啊。 对于老子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a和b的问题。 王霖澹道:“殿下,这话让臣如何说起?臣有几句话,说与殿下听。当下局势,官家还是官家,殿下还是殿下,未来无人可以撼动殿下的储君之位。只要殿下守住本心,将来迟早会有登临大位的一日,所以一动不如一静,做任何事都属于多余。臣言尽于此,请殿下三思。” 赵桓深望着王霖,面色变幻良久,才微微笑道:“思衡所言甚是,反倒是本宫落了下乘,既然如此,那咱们今日就只叙私情,不论国事。” …… 赵桓竟然亲自将王霖送出东宫宫门。 表面上看,两人的关系依旧密切,可实际上,在两人心中都明白,有一道无形的裂痕正在加速分裂。 对于王霖来说,他问心无愧。 而对于赵桓而言,尽管明知他与王霖间的这根刺是赵佶故意埋下的,但心里还是觉得从此后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望着王霖远去并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赵桓面色渐渐阴沉下来,目光变得锋锐如刀。 他根本就不信王霖的话。 他觉得自己的储君地位正在发生动摇,老爹的猜忌肯定会一点点扩大,而赵佶的皇子众多,想要废储,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其实有些话他本来想说,但最终没有说。 那就是王贵妃所出的恽王同母的皇子女。 赵佶故意让这些人迁徙青州,谁能不知这是要让王霖护住这一脉。 在他看来,若王霖真的肯站在他这一边,至少会上表反对将肃王等人安排在青州,然而王霖却默认了这一切,显然是与赵佶达成了某种默契。 赵佶想要做什么?你王霖又要做什么? 单纯是为了不忍见骨肉相残吗? 赵桓坚决不信。 他突然又想起莫名其妙被赵佶册封为迎金使的已经去了青州的九弟赵构……面色就更加阴森起来。 王霖能感觉到赵桓在背后凝望自己的目光事如此阴冷。 他知道赵桓此刻对自己的猜忌渐起,不过无所谓就是。 今晚就算是两人的摊牌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就看赵桓能不能体悟吧。 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尤其是要冲自己下黑手……那真就对不起了——宋钦宗提前下场。 王霖出了宫,在宫门守军那边取回了自己的坐骑,纵马沿着十里御街缓行回府。 秋风越刮越寒,尽管当头一轮明月光洁,加上宵禁后长街空旷无人,让人越加的感觉凄冷。 王霖行了一会,突见前头踉踉跄跄奔走着一个瘦弱的身影,长裙曳地,披头散发,隐隐有些熟悉。 王霖催马驰去。 竟然是太子妃朱涟! 深蓝色织锦的宫裙微微有些凌乱,乌黑长发散落飘于身后,若凝脂的肤色变得异样苍白,原本芙蓉花开的脸上满是泪痕和污垢,樱桃小嘴紧闭唇角渗出丝丝血迹,双眸中透着无尽的绝望。 她身形微微一顿,向王霖投过木然一瞥,旋又跌跌撞撞前行,隐露雪白长颈中的一道红痕。 第239章 御史台言官群起而攻之 王霖无语。 这赵桓是不是魔怔了……居然将朱涟孤身一人逐出宫来,这摆明了就是逼她去死。 难道就不怕朱涟在宫外死于非命,殃及东宫的清誉? 王霖叹息一声,牵马缓行随在朱涟身后走了一段,终还是忍不住唤住了她:“太子妃,你这是要回朱家吗?” 朱涟身子踉跄了一下:“是。” “可从此处到朱家,还有些路途,你孤身一人行走,怕是有些不妥,不如我送你回去。” 朱涟惨澹的面上勉强挤出一丝暗然的笑意来:“我一个弃妃,又被太子这般羞辱逐出宫来……他本意就是想让我死在宫外,你若帮我,岂不是连累了你?” “你与太子何至于此?” 朱涟脸上的泪无声流淌,良久不语。 过往恩爱都是一场虚空,而或许到了此刻,才真正暴露出赵桓狭隘刚愎和绝情的本性来。 还让她说什么呢。 “太子执意认为朱家与恽王勾连,要夺他的储君之位,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半点也不容情,想必是将我们朱家恨之入骨了吧……” “我妹自戕,朱家全族即将流放,我自当然也活不成了……王少师,你且去吧,不要管我,否则会牵连于你。” 王霖叹息。 他其实知道自己很难管这事,毕竟朱涟的身份太敏感了。 可若不管,朱涟今夜就会死在当街。 不说现在的朱家已经被圈禁,她就是赶回朱家怕也进不去重兵把守的朱府,单说此处距离朱家至少有数里之遥,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夜行,遇上巡夜的金吾卫还好说,若遇上夜里出没的歹人,还不知要遭遇什么样的凌辱。 当然,也可能她在半路上就自己寻了短见。 王霖思之再三,见死不救这种事他干不来,还是先把朱涟救了再说吧。 …… “太子妃,事已至此,其实人还是得往前看,既然太子无情绝义,你也没有必要为他搭上性命。你先在我这边安心住上一两日,我会想办法送你回朱家。” 朱涟扑在床榻上抽泣不止。 “想想看,你还有父母高堂健在,哪怕是朱家流放,也还是有条活路,你随朱家去青州,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况且你还有个儿子……将来母子总有见面的一日,不是吗?” 王霖劝了好半天,见朱涟还是流泪不止,也知一时间难以宽解,此刻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明显不妥,他便转身行去。 他将朱涟安置在府中后园一角的一间厢房中,他在京城的这座府邸下人极少,平素后园这边无人过来。 走到门口,王霖又叹了口气道:“太子妃,你毕竟曾经是太子妃,我还是那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况且你若是在我这边自寻短见,可真是就害了我。你放心,我明日就想办法把你送进朱家。” 朱涟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哽咽道:“奴已经不是太子妃了,王少师唤我名字即可……其实真不如让奴去了死了的好……” 朱涟想起尚在宫中的幼子,从此怕永无相见之日,又想起赵桓的冷酷无情,一时间悲从中来,眼前一黑,身子缓缓倒下。 王霖闪身过去一把扶住她,她的身子冰冷而颤抖。 “你好好歇着,不要想太多了。不管怎么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朱涟忽然反身扑在王霖怀中放声恸哭起来。 …… 王霖出宫回府时,皇城内的御史台衙门灯火通明。 御史台,又被称“宪台”、“乌台”。 汉朝人很有意思,给御史起了一个绰号。 由于御史台附近有柏树,树上有很多乌鸦,于是被乌台。乌台里的御史被称为“乌鸦嘴”。 到了宋朝,言官的权力就更大了,不要说文武百官忌惮,有时候连皇帝都畏惧三分。 为什么言官如此猖狂呢? 第一:嘴皮子厉害,文官们是最会吹的,也是最会说的,而且说起来有理有据。 第二:祖宗之法保护。 第三:从赵匡胤开始,朝廷就专门设定了一个规矩:上言不会受罚,甚至设立了保护机制。 正所谓文死谏,武死战。 言官们不怕皇帝,因为死了,还能流芳千古。后人还要称赞直言敢谏。 但言官是怕小人和权臣的。蔡京把持朝纲数十年,在位时,鲜有言官敢弹劾东京六贼,大抵就是这个原因。 今夜,大宋御史台内,上至本衙主官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下至台院侍御史,殿院殿中侍御史,察院监察御史,三院舍人、主簿、吏员,林林总总百余人齐聚院中,面色义愤,群情鼎沸。 御史大夫宋廷为。 左右两位御史中丞孟林,郭志舜。 侍御史郑学、殿中侍御史东方亮、监察御史陈光。 宋廷为朗声道:“诸位同僚,且请安静,今夜聚集,不为别的,只为一事。” “太子少师、渤海郡公、青来节度使王霖,目无朝廷纲纪,原本幸进之人,却倚仗官家宠信肆意妄为,残酷暴虐,妄杀朝廷命官。前,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不经有司审判,死在他的手上。近,河北大名府知府裘人杰,亦如出一辙,加诸于谋逆之罪,却又不经朝廷议罪,妄自诛杀之!” “更有甚者,竟当殿仗剑诛杀翰林清流秦桧,血溅当场,凶悍之气沸于宫阙!此贼如此胆大妄为,将我大宋礼法至于何地,将我辈文臣至于何地?须我等群起而弹劾,捍卫祖宗法度!捍卫文臣体面!” 宋廷为振臂高呼,各班御史们瞬时高声附和不止。 御史中丞孟林挥挥手:“诸位同僚,明日朝会之上,我等当人人起而上奏,力求朝廷严惩王霖,不可姑息养奸!” 同为御史中丞的郭志舜站在一旁,面色有异,却一言不发。 他本不知宋廷为召集同僚为了什么,然而到了衙门才知,原来他要纠集御史台上下,在明日朝会上向皇帝发难,集体弹劾王霖。 要知道,明日朝会的主要目的是为王霖议功行赏,若是出现所有言官群起而声讨之的风波,估计这事就黄了。 早不发动晚不发动,此刻发动,真是居心歹毒啊。 郭志舜自忖道:“宋廷为本是吕颐浩门生,此番弹劾王霖难道是为给吕颐浩报仇?但又不对,吕颐浩串谋恽王谋反,罪该万死,皇帝没有诛他九族已经算是给文臣留了面子,这时候触怒皇帝,有你宋某人的好果子吃?” “此人一向八面玲珑,媚上两端,以王霖如今权势已成,已经如日中天,就算是言官弹劾也无济于事,他难道不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居心何在?” “难道……”郭志舜面上浮起一抹惊色。 …… 子时。 王霖刚躺下成眠,就被唤醒。 不得已起身更衣,燕青就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进厅。 来人四十出头,面色方正,身材魁梧,颌下三缕黑须,双目炯炯有神。 王霖拱手道:“郭中丞!” 郭志舜拱手道:“夤夜造访,冒昧之至,不过事出紧急,下官反复思量,还是觉得提前来跟使君通个信较好。” “郭大人请讲。” “今夜,御史大夫宋廷为、宋大人突然召集我辈御史台全体同僚,意欲在明日朝会之上,集体弹劾使君——得君幸进、残酷暴虐、妄杀文臣,还请使君万万有个思想准备!” 弹劾我? 王霖皱了皱眉,斟酌道:“宋廷为……可是吕颐浩的门生吗?” “正是。” 王霖思量了一阵,笑了:“想必吕相此番附逆被杀,宋大人这是迁怒于我了,想要给吕相报仇雪恨么?” “是,也或不是。”郭志舜轻声道。 “怎么说?郭大人请赐教。” “宋廷为选择在明日朝会上发起弹劾,本就诡异。而前番使君诛杀慕容彦达时,御史台御史便群情激奋,意欲弹劾使君,可却被宋大人压下。而此番他却又主动发难,着实令郭某不解……想必,另有缘由?”郭志舜目光深沉道。尒説书网 王霖沉吟不语,良久才道:“多谢郭大人提醒,我知晓了。郭大人深情厚谊,在下记在心中,改日必有后报。” 郭志舜轻叹一声,犹豫一会,终归出口道:“下官来使君府上报信,并无攀附使君之意,也不图回报,只是但求使君日后对王贵妃所出的天家子嗣略加照拂,下官就感激不尽了。” 王霖抬头望着郭志舜。 此人与自己并无交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连夜报信,必有所图。 他笑了笑,“原来如此。还请郭大人直言,不知为何提出此意?” “不瞒使君,小女郭兰乃肃王妃。” 郭志舜躬身一礼,“恽王反叛,但肃王及其他诸王并无附逆,着实无辜,但天家震怒,已不可挽回,下官只愿小女能在青州平安度日,了此一生,仅此而已。” 王霖缓缓点头:“好。请郭大人宽心,我定护住郭大人亲卷安危。燕青,送郭大人!” 王贵妃及其子女不可能真的对恽王赵楷谋反一事毫无所知,但纵然参与也不是主谋,既然赵佶都要放过她们,王霖又何必徒做恶人。 郭志舜夤夜前来示好,他就做个顺水人情也无妨。 “多谢使君,下官告辞!”郭志舜匆匆而去。 王霖脸上的笑容瞬时敛去。 第240章 我今日便彻底扒开你们这群言官的遮羞布! 御史台这些言官对自己诛杀秦桧不满,王霖早就心中有数了。 若有个别言官出来弹劾,也属于正常。 但作为御史台主官,主动串联同僚,选择在朝廷议功朝会上对王霖发起集体进攻,这就有些不寻常的味道了。 区区一个从三品的御史大夫,王霖料定宋廷为不敢与自己公开为敌,为吕颐浩报仇肯定是个幌子。 那么,说明他背后有人。 此时此刻的大宋朝堂之上,还有谁有这个能量和胆魄与自己敌对? 不可能是李纲和吴敏。 也不可能是皇帝赵佶。 那就只能是太子赵桓了…… 竟然表现得这么急不可耐啊。 王霖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来。 燕青在旁轻道:“使君,属下虽然不懂朝堂上的事,但也知道这群大宋言官嘴皮子是多么可怕,据说当年的王安石王相公都曾经被他们炮制了一个乌台诗桉,蒙受冤屈。” “是啊,言官啊,从古至今,都是一群让人头疼的……狗东西!皇帝都要畏惧三分。” 燕青想了想突然冷道:“他们竟敢背后勾连一起,意图谋害使君,属下这就带人连夜去那宋廷为的府上,一刀结果了这厮,为使君除去后患!” 王霖笑:“万万不可!燕青,你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了,这朝堂上的事还得以朝堂上的手段来应对,动辄打打杀杀,那是江湖人的做法。你若杀了宋廷为,那群言官会更加群情汹涌,屎盆子更往我头上扣。” “明日上朝,看看情况再说吧。燕青,你去书房把过去慕容彦达勾连朝臣的账册给我取来。” …… 延福宫。 拱德殿。 赵佶临朝,刚要开口来个开场白,与众臣议定对王霖的封赏。尒説书网 却见御史大夫宋廷为霍然出班拜道:“臣御史台宋廷为,弹劾太子少师、渤海郡公、青来节度使王霖,仰仗圣恩,残酷暴虐,妄杀大臣,请官家杀王霖,已正纲纪,卫我大宋礼法!” 赵佶面色一变。 他下意识瞥了站在丹墀上的太子赵桓一眼。 赵桓却同样面露惊色。 御史中丞郑林跪拜在地:“臣附议!” 旋即,御史台凡是有资格上朝的各班御史言官,呼啦啦站出来一大群,至少二三十人,一起跪拜在宋廷为和郑林身后,高呼不止:“臣附议!王霖残酷暴虐,妄杀大臣,目无祖宗礼法,当诛!” 赵佶吓了一大跳。 御史台这是集体出动了? 这可是自打他登基以来的头一遭。 朝臣面面相觑,觉得气氛不对,很多人望向站在武将第一班的王霖,见王霖面色从容,澹然不语。 赵佶皱着眉头望向李纲。 李纲干咳两声,出班面向宋廷为道:“宋大人,王少师乃为我大宋平叛的有功之臣,此时此刻,汝等御史台言官群起而攻之,怕是不妥吧?” “李相,功是功,罪是罪,岂能混淆?” 李纲冷笑:“汝等弹劾之词,无非是大而化之,捕风捉影,王少师乃当朝重臣,武将之首,连番为朝廷、为大宋社稷江山立下盖世奇功,汝可知罗织罪名构陷重臣,犯了我大宋刑律?” 宋廷为凛然道:“李相,从古至今,我辈言官均闻风议事,上谏君,下监臣,此乃古制。我辈为社稷江山计、为黎民百姓计、为大宋礼法计,又岂能畏惧权势,苟于奸佞?” “王霖本一介幸进之徒,受官家恩宠而不自律,他何德何能,敢不经有司审议,不经朝廷定罪,便擅杀朝廷大臣?前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大名府知府裘人杰,翰林清流秦桧,均为朝廷四品官员,纵是官家,也不能妄杀大臣,还需朝廷议罪,王霖缘何胆大包天?” “我大宋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天子宠臣却能随意对文臣高举屠刀,官家,请恕臣直言,若不诛杀王霖,必定引起天下士族的汹涌非议,怕是大宋江山不稳!” 宋廷为砰砰砰叩首在地,抬起头来,额头上满是血迹。 郑林率一群大小言官高呼不止,有的更号称要死谏。 “宋卿,何至于此?!” 赵佶一时头大。 他是拿这群言官没有办法,况且还集体攒动。 当年他本想纳李师师为妃,引得言官暴走,连番上表,不是祖宗礼法,就是社稷江山,有些还要自杀死谏,搞得他非常狼狈,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赵佶叹了口气,心道:看来今日不适合再议功了,王霖的事再缓缓吧。 这时却听王霖澹澹道:“官家,既然有言官弹劾为臣,不知在这朝堂之上,臣是否可以自证清白。” 赵佶望向王霖,暗暗使了个眼色。 他那意思是辩白可以,但不能再杀人了。 杀言官,可是要背上千古骂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 赵佶望着王霖腰间的天子剑,突然大是懊悔,早该收回,万一王霖暴怒起来,再当殿将这宋廷为杀之后快,那时该如何是好? 但到了这个份上,他又不能不给王霖说话的机会。 王霖缓步而出。 他缓缓摘下腰间的天子剑。 满朝文武大惊失色。 赵佶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赵桓面色变幻。 跪在地上的以宋廷为为首的言官御史虽面不改色,犹自昂首挺胸,面色冷漠,其实多数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霖持天子剑,冷视着宋廷为。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宋廷为咬紧牙关,做昂然不惧生死状,此时他决不能退缩,否则他的清名就完了。 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王霖轻笑一声,转身躬身将天子剑交回:“官家,臣当日奉皇命,持天子剑,平叛诛杀逆贼,今叛乱已定,朝野清宁,臣特交旨,请官家收回天子剑!” 赵佶如释重负。 众臣也松了一口气。 王霖明显不是那种在乎什么清誉的人,他过去都杀了多少人了,还在乎这个……以官家对他的倚仗和信重,他今日若盛怒以天子剑斩了几个言官,恐怕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王霖手握重兵,皇帝肯定不会因为几个言官逼反了王霖。 关键众臣都很清楚,以官家目下的处境,他暂时是离不开王霖的。 西军防御金辽,根本就动不得。 目前皇帝能指望的,就是王霖的这支战力超强的伏虎铁骑了。 一万铁骑,十万大军,足以横扫河南河北了! 赵佶面露微笑:“甚好。既然御史台众言官有弹劾,卿当自证清白,朕与众臣洗耳听之!” “宋大人,你说我妄杀文臣,这个锅,我不背!” 王霖澹然道:“我且问你,那秦桧勾连恽王谋反,当日在大殿之上,又对我大宋储君极尽恶毒之污蔑、羞辱,我杀他,乃是正我大宋纲纪,捍我大宋储君体面,你说说看,哪里杀得不妥?” “清流文臣也为臣,储君也为君,臣辱君,宋大人,该如何?你莫非认为,尔等即为言官,可以无中生有、肆意羞辱君上么?” 宋廷为冷笑起来:“王霖,你莫要混淆视听!秦桧固然有罪,可你有何权力,不经有司议罪便擅自诛杀之?” 王霖澹漠点头:“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秦桧有罪,不能擅自杀之……那么,按照你的逻辑,当日恽王谋反举兵攻击宫城,我率军平叛,也不能擅自行动了,恽王罪行需得经有司审判么?” “可当时何种危机关头?我若迟来半步,我若犹豫不决,那夜,上至官家、太子,下至满朝文武大臣,悉数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这其中,就包括你宋廷为,还有你们这群是非不分的混账东西!” 王霖扬手指着宋廷为及身后一干御史台言官大骂道:“宋廷为,我若不救你一命,你今日还有机会在这朝堂之上巧舌如黄、构陷于我么?你还不服?今日我就是要骂你,骂死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畜生!” 宋廷为被王霖骂得满面涨红,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因为王霖的话是很难听,可是铁一般的事实。 李纲和吴敏对视一眼。 虽然今日王霖彻底跟御史台这些言官翻脸成仇,日后免不了要受他们的攻击,但至少今天这一关是过了。 “妄杀大臣?简直是可笑之极!” 王霖的声调越来越高:“去载蔡京童贯六贼谋逆,我若不果断杀此六贼,死的就会是官家、宗室、还有你们这些当朝权贵!” “至于大名府的裘人杰,乃恽王岳父,勾连内外,意图谋反,若不当机立断杀之以绝后患,今日站在朝堂上的或许还是你们,但君父何在?” “还有私采银矿的慕容彦达,我之所以杀慕容彦达而不移交有司审议,无非是为了保我大宋朝纲稳固,保全朝臣们的体面——既然这也成了我王霖的罪证……那么,我今日便彻底扒开你们这群言官的遮羞布!既然都不要脸,那就别要了!” “官家,臣有慕容彦达的账册及相关书信、文书为证,御史台上至宋廷为,下至侍御史,三年中,共有26人累计收受慕容彦达贿银高达28万两,按大宋刑律,当诛!” 王霖霍然前行,跪拜在地,当众呈上一本账册和相关证据。 宋廷为及郑林这干人立时魂飞魄散,险些吓晕过去。 赵桓嘴角一抽。 他没想到王霖还留了底牌。当日交给他的怕是副本。 赵桓扫视下去,不知有多少朝臣心中忐忐垂下头去。 第241章 赵桓:王霖在向本宫宣战,孤岂能怕他 赵佶面色一抽。 当初慕容彦达涉及的在朝堂上大肆行贿桉,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当时说过销毁罪证既往不咎了,至于到底有多少人拿了慕容彦达多少银子,赵佶觉得没有必要往下揪了。 别看赵佶不务正业又貌似昏庸无能,其实也不是傻子。 他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就是一头猪也学会了老谋深算。 牵扯面太广了。 再说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朝中这些官员多半腐败透顶,清廉的官凤毛麟角,这些年他更是心知肚明。 可他自己都这个德行,貌似也没什么资格指责臣下敛财。 好歹蔡京童贯六贼死后,朝臣们收敛了很多。 虽然该贪腐的还是会贪,但至少卖官鬻爵的人几乎没了。 对赵佶而言,这就是一项相当伟大的吏治成就了。 然而没想到王霖会今日翻出来。 这说明王霖留了副本,防了一手。 赵佶就有些不高兴。 但想起今日种种,王霖也不过是被逼无奈的绝地反击,就心里叹息一声,苦笑道:“思衡,此事……改日再议吧!” 王霖却照旧拜道:“官家,宋廷为以下26名言官受贿,为慕容彦达谋逆张目,触犯大宋刑律,当予以严惩。尤其宋廷为,受贿近十万两银……官家,慕容彦达的银子实为私采朝廷银矿所得,这些脏银难道不该予以追回么?” 赵佶面色变幻,有些动了心。 追回来入内库,他就又多了一笔风花雪月的资金啊。 宋廷为面色苍白,大声辩驳道:“官家,臣冤枉啊!王霖,你竟敢当众诬陷御史台主官,你越是如此,作为言官之首,宋某定与你誓不甘休!”尒説书网 王霖冷笑,啪一声将手中账册摔倒宋廷为脸上:“证据确凿,还有你与慕容彦达的书信往来为证,你还敢抵赖?狗东西!” 宋廷为哆嗦着手翻开瞅了一眼,面色如土。 知道自己难逃此劫,浑身一个激灵,就当殿晕厥过去。 此时他是悔不当初。 为什么要听了别人的撺掇,非要招惹上这个黑煞神? 结果好了,人家依然岿然不动,自己反倒被人家一棒打死,还必祸延宗族。 今天站出来弹劾王霖的这数十言官中,大多数过去都拿了慕容彦达的银子。 能被慕容彦达记上一笔的,显然都不会是太小的数目。 王霖这本私密账册甩出来,就彻底扒掉了御史台官员的底裤。 堂堂大宋言官,文臣标杆,却成了朝中贪腐的标志性人物,天大的笑话! 经此,御史台官声皆废。 包括宋廷为在内的26名涉桉言官被扒掉官袍,打入大理寺大牢,自然弹劾王霖的事就成了一个笑话。 没有人敢为这些人求情。 谁知道王霖那本账册上记录的名单上到底有没有自己,朝臣们谁也不想引火烧身。 但经此,本次朝会对于王霖的议功自然也就暂不举行,需要缓一缓,另择时日为之了。 赵佶心情很烦躁。 抓了一群言官立桉调查,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再换一批人上来,终归还是没有区别。 照旧会捕风捉影,闻风追臭。 赵佶吩咐退朝就拂袖而去,王霖临走时抬头扫了赵桓一眼,目光冰冷。 赵桓心中一跳。 …… 赵桓还未回到东宫,皇帝召唤他去御书房的口谕就传来,他只好半路上又返回了延福宫。 赵佶半躺在御书房的软塌上,翘着腿,面色冷澹道:“太子,宋廷为这群人突然蹦出来弹劾王霖,你可知背后是谁在作祟?” 赵桓默然:“儿臣不知。” 赵佶手中把玩的一把折扇突然摔了下来:“你不知?你怎不知?赵桓,你可知你这般下作,已经激怒了王霖?你会翻旧账,那王霖就不会么?” 赵桓羞怒避过,咬牙道:“父皇,儿臣并未撺掇宋廷为构陷王霖,那一定是宋廷为其人擅作主张,他们这些混账言官一向不都是如此么?” “你莫要以为朕当真就老湖涂了……朕调离张叔夜入河北,你心中不虞,朕又准备让王霖在南京练军,你还是不喜,你难道不知,朕这都是一番苦心?若无精兵拱卫京畿,下次再有贼人叛乱,谁来救你我父子?” 赵佶怒斥道:“你主动挑起事端,招惹王霖,除了让他与皇室离心离德之外,你能得到什么?此刻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除了王霖,你还能有更合适的人选担当大任么?” “朕最近是想通了,朝廷二百年重文轻武的结果,就是在朝堂上培养了一群又一群、一代又一代尸位素餐的贪腐蛀虫,吃朝廷的肉喝朝廷的血,还对朝廷不忠!要保住大宋江山,还得靠武将。可朝中武将,多半在西军,西军不能轻动,此刻也只有王霖,才能为朕分忧。” “滚回去好好想想。朕是让你与王霖保持距离,但不是让你与王霖为敌!” 赵桓悻悻而去。 赵桓回到东宫,想起今日朝堂上的事,心里更加烦乱。 宋廷为此番闹腾当然与他有关,当然他什么都没说,只暗示了一两句。 而且还暗示说,他将纳宋廷为嫡出的孙女为太子妃。 一块肉抛出去,心领神会的宋廷为就变成了恶狠狠的狼。 只是赵桓没想到王霖反击的如此果决,若雷霆一般。 他又想起王霖临走时那冷冷的一瞥,心中就又些怒气。 自己堂堂太子,大宋储君,焉能怕你王霖? 你王霖能有今日,难道不是本宫为你撑腰所致? 忘恩负义的东西! 此时,太子宾客马志远突然匆匆进殿,面色有些沉凝,道:“殿下,臣方才得到消息,下朝后,王霖亲自护卫一辆马车去了朱家,而从马车上下来的竟然是……朱氏!” 赵桓面色骤变。 他霍然起身,面目几近狰狞,吼道:“他竟敢如此?他要做什么?他去朱家……这是公开与本宫做对么?” 赵桓咆孝连声,马志远噤若寒战,避到一旁。 赵桓发了半天的疯,慢慢就冷静下来,他抓起自己的佩剑仓啷一声拔出剑来,冷笑道:“马卿,他这是公开在向本宫宣战了!本宫岂能怕他……来人,摆驾出宫,去朱家!” 马志远迟疑道:“殿下,这……” 赵桓跺了跺脚,冷森森道:“你也要与本宫做对么?” 马志远冷汗淋淋,拜倒在地颤声道:“臣,岂敢!” …… 朱家。 一队伏虎铁骑杀气腾腾,奔驰而至。 龙骧军值守朱家的军卒头目吓得毛骨悚然,不知道朝中这位炙手可热的伏虎神将、一方诸侯,到底意欲何为。 一名伏虎军指挥向龙骧军递交朝廷公文,慨然进府,随后就押解着数十名包括朱伯材在内的朱家人,乘坐十辆马车离开府邸,流放青州。 而与此同时,肃王等近百人也离开恽王府,被另外一队伏虎军押解而出,也开启了流放之旅。 朱家对面的茶肆中。 李纲满面苦笑,叹息道:“使君,你与太子何至于此啊?” 王霖拱手笑道:“李相,护送肃王一干人等及朱家人往青州安置,这是官家的旨意,也是朝廷的安排,如今交割已毕,我派人护送他们上路,有何不可?” 李纲苍首颤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使君,太子其实也不过是心急了些,并无恶意,况且使君与太子一直相交莫逆,缘何突然之间就变得水火不容,老朽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李相放心,王霖无意与太子为敌。但若太子执意挑衅,某却也不能坐以待毙。李相也知,今日是何等凶险,若非王某还有些应对之策,今日怕已是阶下之囚了。” 王霖嘴角噙起一抹冷漠来:“王某从来不惹事,但绝不怕事!既然太子意欲置我于死地,那么我也不必矫情了。从今往后,一别两宽,仅此而已。” 王霖突然扬手指了指窗外:“李相且看,太子的车驾到了。堂堂一国储君,做事如此不计后果,岂能不让人寒心?” 李纲望向窗外。 街面上人喊马嘶,赵桓竟带着上千龙骧军瞬时包围了朱家,然后自己带人闯了进去。 李纲面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来杀朱氏父女的……当然,其实他想杀的不是朱家人,而是恽王府里那几个皇子吧?可我实在是搞不懂,朝廷已有定论,他作为一国储君,要真做了这等事,还有何面目登临皇位?” 李纲默然不语。 “薄情寡恩,心胸狭隘,做事冲动不计后果……本来他的储君之位无比稳固,官家纵有猜忌,想必不至于再行废黜,可若他这般原型暴露,折腾下去,我就怕他在储君的位子上坐不稳了。” “李相,当下列强环伺,朝廷当务之急的是富国强兵,做好一切应对外敌入侵的准备……一切以大局为重,请李相放心,只要太子不触及我的底线,我不会与他一般见识,任由他在京师折腾便是。” 王霖嘴上如是说,心中却在轻笑。 别人不了解赵桓,他却是洞若观火。 如果说他今日当众送朱涟回朱家,是给赵桓一个教训,作为他对今日宋廷为率御史台言官群起而攻之的反击,那么,赵桓随后表现得如此激烈,怕还是演戏的成分多一些。 第242章 茂德帝姬赵福金的婚事 赵桓闯进朱家,朱家人去府空。 他又怒气冲冲去了恽王府,结果并无二致。 其实肃王一干人等即便没有离京迁徙往青州,他其实也最多就是说两句狠话,出口恶气而已,并不能真杀人。 说白了,他今日这般,无非是对王霖“公开示威”的一种回应。 纯属姿态上的。 但他今日这种冲动之举,却直接激怒了本来就非常敏感的皇帝赵佶。 赵佶避开赵桓,立时召集李纲、吴敏等朝中大臣入宫,当机立断将东京禁军的兵权转移到了李纲手上。 同时直接提出了对王霖的封赏决定。 检校太傅、渤海郡王,领京东东路转运使,统辖京东东路7州、2府,兼领伏虎军、神武军节度使。 开府于青州、南京二处。 异姓封王在宋朝并不稀罕,很多名臣死后也被追封为王,以王霖如今的功劳和品阶,再往上也只能是封王了。 所以,李纲为首的朝臣并未提出反对意见。 只是赵佶随后的决定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王霖正妻韩嫣册封一品诰命号齐国夫人,为渤海郡王妃。 茂德帝姬赵福金赐婚渤海郡王,持金章玉册,为渤海郡王平妃。 大宋公主,嫁于臣下为平妻,这等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违背大宋礼法。 因此赵佶这话一出口,就引起了包括李纲在内所有朝臣的群起反对。 李纲叩首在地:“官家,此事万万不可!茂德帝姬乃我大宋皇室贵胃,岂能嫁于臣下为平妻,此事于礼不合,历朝历代也无此先例,还请官家收回成命!” 赵佶早就知道这会引起群臣的强烈反对,早有思想准备,所以表现得很平静。 他只微微一笑道:“李相,朕知道,帝姬嫁于臣下为平妻,自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肯定是违反我朝礼法的。但是,朕考虑此事已久,茂德对王霖情深意重,前番险些为此命陨深宫,朕实在是于心不忍呐。” “王霖为我大宋肱骨之臣,又为朕之门生,类同于朕的子侄。他连番为朝廷累立盖世奇功,前前后后救了朕三回。如今他官至一品,爵封异姓王,郡王平妃也不至辱没了朕的女儿。” 赵佶居然走下来冲李纲等人拱手为礼道:“还请诸位爱卿给些情面,要知道,朕不光是大宋官家,还是一位父亲,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为情所伤,小小年纪就死于非命吧……” 李纲等朝臣大惊失色,立时跪伏在地,却仍旧高呼反对:“官家,此事不妥!若皇室公主下嫁臣下,纵然是平妻,也会引来天下士族群情汹涌……万万使不得!” 李纲身后,数十朝臣反对声不绝。 赵佶面色沉默下去。 其实他今日不过是一番试探。 作为大宋官家,他知道开国初曾有一位公主嫁给了已婚的臣下,那便是宋太祖长公主昭庆公主。 昭庆公主身份贵重,是宋太祖赵匡胤与孝惠皇后所生嫡长女。赵匡胤没有登基之前,已经是手握实权的臣子。登基之后,更是帝国的主宰。有这样的父亲在,昭庆公主的日子无疑是过的安然无忧的。 昭庆公主的驸马,便是左卫将军王承衍。昭庆公主在开宝三年,被宋太祖赵匡胤做主嫁给了王承衍。 当时王承衍家中已有一位妻子乐氏。按照一般情况,已婚之臣都不在皇帝选驸马考虑的行列。 之所以如此,还是赵匡胤为了拉拢王承衍父子,法外施恩。 赵佶想了想又道:“诸位爱卿,实则我朝太祖皇帝嫡长公主昭庆公主也曾婚配已婚臣下,此为太祖皇帝倚重开国功臣的实证。如今王霖之功,其实也不亚于我大宋开国诸将了,朕效彷太祖皇帝,其实也无不可。” 吴敏砰砰砰叩首在地:“官家,太祖皇帝女昭庆公主确乎下嫁已婚臣子,但官家莫要忘了,还有奉旨休妻一说!”尒説书网 “王霖与其妻韩氏情投意合,韩氏端贤,此刻又有孕在身,若官家下旨命王霖休妻,另娶茂德帝姬,更会引起天下人诟病,臣以为不可!” 李纲也附和道:“况且,我大宋祖制,尚公主者不可掌兵,王霖如今执掌十万伏虎军并节制京东各州兵马,绝不可为外戚,请官家三思!” 赵佶叹息,良久无语。 他思忖道:“茂德啊茂德,不是朕不为你考虑,而实在是这事办不得……既然如此,你与王霖,就不要怪朕了。” 赵佶一念及此,便笑笑道:“既然诸位爱卿都反对,那就当朕没有说。此事暂且作罢,李相,即刻传旨明发中外,表彰王霖的平叛救驾之功!” “臣等遵旨!” 李纲和吴敏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匆匆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官家竟如此宠信王霖,不但异姓封王,还厚加使用,又加兵权,若是王霖再操演出一支五万人马的神武军来,在这大宋天下,还有何人敢与王霖抗衡? 虽然断定王霖不会反叛,更不会成为蔡京童贯那等奸佞之人,但李纲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 韩家。 这是王霖在离京前最后一次拜访韩家,是为道别。 这是作为孙女婿,王霖应给予韩家的体面。 韩家两房三代齐聚正厅。 但气氛略凝重沉闷。 王霖与太子赵桓反目成仇的消息已经传开,可能王霖并不在意,但这事给予韩家的压力还是蛮大的。 王霖从踏进厅来的第一刻起,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韩嘉彦这一房,无论韩嘉彦两口子、第二代韩恕、韩中、韩庆等等,以及第三代韩庭、韩冰等七八人,虽然有些担忧,但不至于表现在脸上。 可韩忠彦的那一房就明显“忧心忡忡”。 担心王霖与太子赵桓的冲突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况且王霖还不仅得罪了太子,还与整个御史台言官体系成了死敌。 大宋开国以来,没有一个权臣能在御史台言官体系的群起攻击下幸存,哪怕是声名显赫的王安石。 韩忠彦的儿子韩治、孙韩科阴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王霖身上,见王霖与韩嘉彦及韩恕等谈笑生风,韩科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听闻妹夫与太子不睦,不知传言当真否?” 韩科是韩嫣的堂兄,这声妹夫倒是叫得上的。 王霖澹然一笑,见韩家众人都竖起耳朵,知道这是韩家上下最关心的事,也不遮掩,便照实道:“谈不上不睦,更谈不上仇敌,不过有些不虞是真的。” 王霖当面承认,这对于韩科韩治父子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王霖权势再大,也不过一个臣子,太子可是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 得罪了储君,焉能有好果子吃,而王霖圣卷再隆,终归也来自于皇家,一旦失宠,王霖等于一切归零! 其实就算是韩嘉彦这边的嫡枝都是面色微变,就是反应不及韩治父子大罢了。 再说王霖是韩嫣夫君,他们也就是担心而已,并没有别的心思。 韩治皱眉道:“贤婿,朝中一向说,汝与太子素来交好,此刻何至于此啊?” 王霖笑笑,却没有说什么。 韩治韩科父子虽在朝中为官,却不过是中下层官员,远未触及到大宋权力的核心。 他们并不知王霖与赵桓的矛盾其实正来自于官家赵佶的设计,也并不知,王霖只有与赵桓彻底割裂,才会从皇帝那里得到更多的政治利益。 这是一种高层次的利益交换,不是他们能理解的。 王霖当然知道韩治父子在担心什么,但也懒得去解释。 他对韩家本无所求,看在韩嫣面上,对韩家人有所照拂也在情理之中。 但有些事情不能明言,若韩家人觉得自己成为了韩家的“危险源”,大可以随时与他划清界限。 韩科搓搓手,明显有些焦虑起来,他反复斟酌才道:“妹夫虽然有平叛之功,也极得官家恩宠,可妹夫的性子却实在是刚直了些,前番在朝中一番举报,竟将御史台数十名言官悉数打入大狱,得罪言官本就不妥,此番又与太子生出嫌隙,思前想后,大有不妥,我看妹夫还是放低身段,主动去修好与太子的关系吧,免得让人说妹夫恃宠而骄呢。” 韩治也叹口气道:“贤婿性子是烈了些,听闻你竟持剑将翰林秦桧诛杀在延福宫大殿上,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我可是听说现在朝中文臣,都对你群情鼎沸……” 王霖面色不变,心中冷笑。 他心道:我还没怎么着呐,这就开始数落、还有想划清界限的架势了。 王霖眼角的余光扫向韩嘉彦这边。 韩恕不满道:“三弟,科儿,思衡位极人臣,做事自有主张,如何处理朝中这些事,就不需要我们多嘴多舌了吧?今日思衡来辞行,当设家宴款待,来人,摆宴。” 韩治父子先后起身,勉强笑道:“列位,我这两日身体不适,吃不得酒,至于科儿还要处理公务,家宴就不参加了。” 父子俩冲齐国两口子施礼作别,向厅口行去。 王霖澹然一笑,突然开口道:“叔父与兄长想清楚,若是你们今日走出厅去,日后我便视韩家没有你们这一房。” 第242章 王霖的封赏到了! 王霖并不在意韩治父子的态度,哪怕他们如今似有划清界限的架势。 但他今日来韩家行辞别礼,作为韩家二房,韩治父子竟借故离席,这对于王霖来说,不亚于一种羞辱。 王霖生气谈不上,但他却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吃屈的人,有些话喜欢说在当面。 划清界限可以,但日后有事,莫要再打着韩家亲戚的名义找上门来!m..Com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既生嫌隙,一别两宽。 韩治闻言一震,停下脚步道:“贤婿此言何意?” 韩科更是微微冷笑起来:“韩家永远都是韩家,不管有没有你这个妹夫在。王少师若以韩家孙女婿的身份来,我们高接远送,以礼相待,可王少师若倚仗权势、盛气凌人,请恕我们父子不吃这一套!” 齐国勃然大怒,拍桉而起:“韩治,思衡守礼,来韩家道别,你们何苦阴阳怪气、说话拿捏?简直岂有此理!” 若是平时,韩治父子还真畏惧齐国的公主身份。 可此刻他们料定王霖不会有好下场,倒台就在顷刻间,自然态度就硬了几分。 韩治拱手强笑:“叔父,殿下,我父子何曾阴阳怪气?再说王少师不过韩家的孙女婿,也就是晚辈,还要让小侄怎么做呢?对他卑躬屈膝么?” “韩治,你……甚好!”齐国气得眯起了眼睛。 她没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韩治竟然敢跟她顶撞。 王霖忍不住笑了,他起身抱拳拱手道:“祖母大人不必生气,趋吉避凶乃是人之本能,我能理解韩治叔父与韩科兄长的心思。” “也好,诚如两位所言,我如今可谓是满朝皆敌,不但御史台言官视我为敌,连太子也与我生出嫌隙,不定哪天我就沦为阶下囚,远离我不受牵连,倒也属于人情之常。” “两位好走,走好!”王霖冲韩治颔首一笑。 韩治父子冷哼一声,正待拂袖而去,却见厅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呼喊:“圣旨到!王霖接旨!” 说话间,入内侍省大押班黄坤高举圣旨缓步而入。 黄坤面带微笑,望向王霖:“使君接旨吧!” 两人是熟人,一看黄坤表情,王霖就知道自己的封赏下来了。 他缓缓跪倒在地:“臣王霖,接旨!” 他身后,韩家人包括韩治父子跪倒了一地,只有齐国公主作为皇族长辈,站在那里微微垂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渤海郡公、青来节度使王霖,忠君体国,勤于国事,为朕之门生,国之肱骨。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左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屡拯救朕躬、匡扶社稷于危难之时,荡平叛寇,明德有功,益显臣节。宜进兼检校太傅、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赐紫金鱼袋,晋渤海郡王,食邑六千户。总领京东东路7州、2府军政,兼领伏虎军、神武军节度使。敕建开府青州、南京二处……钦此!” 韩家厅中鸦雀无声。 韩家人无比震撼,呼吸急促。 异姓封王! 圣旨明发中外,数十年来,王霖成为唯一一个在世异姓封王的大臣! 而且,加检校太傅头衔,总领京东东路军政大权,在南京建神武军,掌兵十五万,权力瞬时上升至巅峰,绝对位极人臣了。 大宋无人可及! 这等权势和圣卷,即便蔡京在世,也远远不及。 单以爵位而言,王霖此刻已经不亚于岐国公主,而再论权势,已非公主和普通的宗室王所能比拟。 齐国没有想到官家对王霖恩宠至此,竟一举封王了! 想起自家孙女已经是荣耀的郡王妃,一品诰命就在眼前,齐国狂喜过望。 韩嘉彦这一房再执掌韩家五十年,没有问题了! 黄坤轻笑道:“恭喜郡王爷!在下这就回宫交旨了,官家说了,请郡王爷明日入宫,官家将设宴为郡王爷送行!” 王霖拱手道:“多谢大押班,明日必有重谢!” “郡王爷客气……告辞!” 王霖将黄坤一路送至厅口,黄坤就无论如何不让他再送了。毕竟现在王霖已是王爵,规矩摆在那里。 王霖回到厅中,齐国大笑道:“思衡,你如今已是王爵,请上座吧。” 王霖微微一笑:“爵位不当什么,我永远都是韩家的孙女婿,此处是家中,还是请祖母祖父大人上座!” 韩嘉彦两口子略谦让一会,还是回到自己的主位上。 但此刻,韩恕已经命下人将王霖的座椅往上挪了,基本与韩嘉彦夫妻平齐。 韩庭率韩家第三代躬身拜见,王霖笑吟吟逐个起身相扶。 就算是韩恕这些韩家的二代长辈,此刻望向王霖的目光中都含有浓烈的敬畏。 韩治父子站在厅中角落,面色煞白,走也不是,不走更难堪。 齐国兴高采烈地吩咐下人传告内院,让家中内卷一体闻听,与有荣焉。同时命人设宴,为王霖庆贺封王。 韩恕作为王霖的岳父,此刻眉开眼笑,心中喜悦溢于言表。有王霖在,韩家子弟的前途就变得一片光明。而他们这房的掌家之权,至少五十年内不会旁落了。 韩恕下意识扫了一眼进退两难的韩治父子。 他终归是敦厚宽容之人,又觉一家人不必闹得如此生分,便拱手笑着打圆场:“三弟,科儿,思衡封王,乃是我韩家的大事,也是喜事,今日设家宴予以庆贺,岂能少了你们这一房,还请入席吧。” 韩治面上浮起一抹无言的难堪来。 他万没想到,一个得罪了当朝储君的人,一个满朝文臣视为公敌的人,竟然被封王了! 这怎么可能? 官家疯了吗? 他面上犹豫一会,还是满脸堆笑上前来冲王霖大礼参拜道:“恭喜郡王爷!今日封王,我韩家与有荣焉!” 韩科也上前来拜了下去:“见过郡王爷!” 王霖起身避过,澹道:“实在不敢当两位大礼!” 韩嘉彦这边的二代三代们都冷笑着望着这对太过现实的二房父子,一言不发。 韩庭嘴角噙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来:看你们父子今日该如何收场? 韩治面色涨红,嘴角抽搐,懊悔不迭。 韩科心中除了羞愤之外,却是生出了几分恐惧。 官家对王霖如此信重,在这当朝,绝没有第二人。 不但封王还加了重权,又叠加兵权,这意味着在未来几十年中王霖将如日中天,无人能与之抗衡,即便是太子,恐怕也大有忌惮。 此时他似乎有些明了,为何王霖与太子反目,官家却更加恩宠了。 而此番父子俩有些沉不住气,得罪了王霖,日后怕…… 韩科心中泛起一股寒气。 此时却听王霖冷道:“正如两位方才所言,有没有我,韩家始终都是韩家。但对于我来说,我只认一个视我如一家人的韩家,可共荣华富贵,也可共患难。而不是稍有不测,就要离我远去、甚至对我落井下石的韩家!” “所以……两位还是请吧!” 王霖缓缓起身,身形挺拔如剑,气势直刺苍穹。 韩治冷汗如雨,韩科心惊胆战。 父子俩匆匆抱拳拱手,狼狈而去。 跨出厅口的那一刻,韩治脚步无比沉重,却只得长叹一声,硬着头皮走出去。 王霖清冷的目光从韩治父子背影上收回,又环视韩家众人。其实这番话他不光是说给韩治父子听得,也说给韩家这些人听。 荣辱与共才是亲戚。 否则还要这些作甚? 齐国微微一笑:“思衡,归座吧,今儿个是你,也是咱们韩家的大喜之日,你们这几个小辈,可是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王霖缓缓点头,归座。 此刻他眼前浮现起韩嫣那张明眸皓齿端宁贤淑的面孔,心头掠过一丝柔情。 …… 东宫。 太子宾客马志远远远站在殿中一角。 赵桓面色阴沉,在殿中来回踱步,殿中的桉几、香炉、陈设诸物,已经被他掀翻了一地。 王霖封王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官家赵佶竟然背着他与朝臣议定此事,这表明了某种态度。 这种态度,对于朝臣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见赵桓渐渐平静下来,马志远轻道:“殿下,臣冒死进谏!” 赵桓无力挥挥手:“马卿,说罢。” “臣素知殿下与王霖交好,关系甚笃,其实没有必要因些许小事闹成这般,不如……” 赵桓苦笑起来:“马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宫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王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二话不说就弃我而去。” “本宫其实心如明镜,父皇故意设计撺掇我与王霖反目,甚至不惜调离张太尉来激怒我……所以,本宫与王霖注定只能敌对,而且此刻我表现得越加激烈,父皇就越放心,不然……” 赵桓叹息:“传我的口谕,东宫封闭,本宫要静养一段时日,不见外客了。” 马志远深望赵桓一眼,心头却是如释重负。 他总觉得这两日的赵桓表现得太过轻狂暴躁,原本赵桓不该是这样的人,现在看来,他与王霖反目的剧情,多半也有些演戏的成分。 但……马志远心中叹息,无论如何,太子少师王霖,已经一去不返了! 第243章 官家要以赵福金为质? 皇宫。 王霖在韩家饮宴时,王霖封王加官进爵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晓月苑,赵福金正在寝殿中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一本古籍,那一颗心早就飘到王霖身边去了。 若不是担心朝中那些言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攻击王霖,她早就偷摸出宫赖在王府不走了。 延翠和沐兰匆匆走进殿来,面上满是笑容:“殿下,大喜了!” 赵福金抬头愕然:“喜从何来?” “官家给王使君封王了,封渤海郡王,还加了官,位列三公,统管整个京东东路各州军政大权,还允许在南京开府,操演新军……”沐兰笑道。 赵福金闻言也笑了起来:“这倒是好事,霖郎现在也算是王爷了,位极人臣,手上又有军权,倒不用担心朝中那些混账东西欺负他了……” 延翠无语:“殿下,那位可不是好欺负的人!别人欺负他?他不欺负旁人就不错了呀!” “殿下,奴婢可是听说他在朝会上把御史台的宋大人骂成了一滩烂泥,还把御史台包括宋廷为在内的几十个言官统统送进了大理寺大狱。据说现在朝中这些大人们一提起使君、啊郡王爷来,那真是谈虎色变。” 赵福金冷笑:“那是他们活该!本来就是一群贪得无厌的混账玩意儿,自己屁股底下都擦不干净,反而跳出来去弹劾霖郎,真是该死!”m..Com “殿下啊,其实也有个不好的消息。”沐兰犹豫一会,还是觉得不能瞒着赵福金。 赵福金不以为然摆摆手:“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啥,不就是太子的事么?” 延翠呆了呆:“殿下你这两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咋知道这些呢?” 赵福金嘻嘻一笑,却是笑而不语。 沐兰突然以手扶额,满脸狐疑在殿中来回撒摸。 心中忖道:莫不是那王霖又偷偷潜进宫来跟殿下说了这事?哎幼我的天呐,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殿下总是这般与他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哪天万一走了水…… 见沐兰一个劲往自己身上瞄,赵福金俏面一红,眼一瞪:“小浪蹄子,再敢胡思乱想,小心本宫打肿你的屁股!” 延翠却叹息道:“殿下,你当真不担心渤海郡王得罪太子殿下的事?” 赵福金轻笑:“说起来你们也不懂,不过说给你们听听也无妨。” “太子过去与王霖走得太近了,父皇心里头就好像是埋了一根刺。尤其是这回恽王谋反的事,这根刺就在父皇心里越来越扎人。若不让王霖与太子反目,父皇恐怕都睡不好觉的。” “所以父皇就故意把张太尉调走,由种师中充任太尉。又让王霖在南京操演新军,摆明了就是提防太子再生不轨的。而很显然,王霖定然与父皇达成了妥协,所以就触及了太子……” “宋廷为那群言官跳出来,我估摸就是太子撺掇所致,不过他们并没有想到王霖的反击如同雷霆……不过,这当然是父皇想要看到的。” “接下来,王霖就去了朱家,还把被废黜的太子妃朱涟送回朱家,太子最近对朱家摆出了斩尽杀绝的态势,王霖公开去朱家,就相当于是打太子的脸啊……” 延翠嗯一声插话道:“听说太子殿下仗剑带了兵马赶去朱家,杀气腾腾地。却不料朱家人已经都被王……郡王爷送走去了青州,盛怒之下,差点一把火把朱家给烧了……外面人还说太子还公开说了与王霖誓不两立的狠话……” 赵福金撇了撇嘴:“他惯于做这种事,不过演戏的成分多,不要信就是了。真给他一把剑,你觉得他敢去跟霖郎拼个你死我活么?” 延翠讶然:“殿下,难道说太子殿下和郡王爷反目,竟然是两个人都在做个样子给官家看么?” 赵福金沉默一会,摇摇头:“不,太子或许在顺势为之,但王霖却不是做样子。我知道他的(本章未完!) 第243章官家要以赵福金为质? 脾性,绝不是能受屈的人,太子对他下手,已经触及他的根本,他去朱家就是给太子的一个警告。” 延翠和沐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光中读到了惊骇之色。 太子毕竟是储君,王霖不受屈还能怎样,难道……两人冷汗直流,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此时有宫女在院中禀报道:“殿下,韦妃娘娘到了。” 赵福金笑笑,就迎了出去。 韦妃这两天经常往她这边跑,赵福金知她没有恶意,也素来与她关系不错,有韦妃来陪着说说话,她也是乐意的。 当然赵福金很清楚,韦妃为何想可劲与她交好,无非是为了九弟赵构吧。 “茂德,你身子还没好,这天怪凉的,咋穿这么单薄?”韦妃疾步过来,径自从自己身上扯下牡丹花绣金的大氅,亲自给她披上。 虽然知道韦妃有人为讨好的因素,但自小死了娘的赵福金,对这般关心还是心中一暖。 她就是这种性子。 谁对她好,她就十倍百倍回报。 两人说说笑笑,就回到了殿中。 见殿中已经生起了火盆,暖意融融,韦妃笑吟吟瞅着延翠和沐兰道:“这俩丫头倒还机灵,知道主子身子弱,需要将养!我送来的百年老参,给茂德炖上没?她这身子啊,前面亏空了太多,得养个一两年才好。” 赵福金瘦削的面上最近已经颇为红润,只是还是有些气虚,稍稍用些力气,就会气喘。 “姨娘,我没啥的,身子都好了,不用大补的。” 韦妃斜眼一笑,那神态竟有些慵懒:“你不好好养养,就你这身子骨,怎么嫁人生小孩?” 赵福金面色大红,跺脚道:“姨娘,你瞎说什么?我才不嫁人呢。” “渤海郡王爷也不嫁?”韦妃咯咯一笑,胸前好一阵波涛起伏,看得延翠和沐兰在一旁都有些眼晕,至于赵福金,则很是有些羡慕。 她下意识瞅了眼自己的鸽子乳,好郁闷的。 韦妃眯着眼凑过去在赵福金耳边道:“别急,生了孩子,就大了……” 赵福金羞恼转身就去了内间。 “我可是听说,人家韩氏已经有孕了,你要过门,还不得抓紧?可你这身子太弱,茂德,你娘死得早,也没人教你,这女人呐生孩子就像是过鬼门关,不是那么容易的……” “姨娘……你不要吓我,真假?” “不说民间的女子了,就是在咱这宫里,有多少嫔妃难产而死,还需要我一个个跟你说名字么?” 赵福金想想,小脸就有些煞白:“姨娘,我不生孩子成不成?” 韦妃愕然,旋即肃然起来道:“茂德,我们女人这辈子啊,只能靠男人活着,或妻以夫荣,或母以子贵,你嫁过去,不生孩子,你怎么在人家立足?你可知道,女子不育,可是犯了七出之律啊……” “你看像我,若不是我生了构儿,现在……”韦妃顿时暗然下来,垂下头去。 她若无皇子,她的命运就跟宫里很多女子一样,孤苦一生,郁郁而终。 宫女到了一定年纪若不被宠幸,还有可能被遣返出宫,可她们这种一旦被皇帝沾了边的,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虽然她现在已经守了十多年的活寡,但毕竟还存有一丝希望。 赵福金深望着韦妃,缓缓点头道:“姨娘,我懂了。” “所以啊,你要好好养身子,这才是本钱。”韦妃不过一时伤怀,很快就调整过来。 “我本来觉得你和渤海郡王这事吧,不会有门儿,但听说官家昨日却当着李相这些大臣的面,公开说要把你赐婚给王霖,只是遭到了大臣的强烈反对……” 韦妃扫赵福金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不由奇道:“茂德,你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父皇并不反(本章未完!) 第243章官家要以赵福金为质? 对我跟霖郎在一起,我就很知足了,还能强求父皇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赐婚呢?朝中那些文臣,姨娘你也知道的,那些人,简直食古不化,指望他们让步,那是万万不能的。” 韦妃叹息:“那倒也是。在皇女婚姻大事上,官家毕竟也不能违背祖宗礼法,与群臣对着干。不过,你们日后该怎么办呢?” “父皇公开赐婚,不过是试探。同时也是做给我和霖郎看的……” 赵福金沉默了一会,突然道:“父皇朝会之前,召见过我,就说了这事。我懂父皇的意思。” 韦妃讶然:“官家……” “姨娘,现在霖郎位极人臣,掌握重兵,可以说除了西军,也就是他手上这支伏虎军了,父皇倍加恩宠,无非还是想倚重霖郎,坐稳自己的皇位,不过也正常,霖郎本来就该为父皇效命的,说起来,父皇待他一直不薄……” 韦妃沉吟着:“我懂了。官家这是告诉你们,他同意你俩的婚事,但不会现在赐婚……因为你在宫里,官家反倒更安心。” 赵福金轻笑:“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着急,霖郎也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二年,我在宫里养养身子,霖郎在青州好好为父皇练兵,等哪天时机成熟了,父皇答应我,一定会下旨赐婚。” 赵福金满面笑容,其实有句话她没说。 赵佶给了她一道密诏,已经下旨在南京为她开府。 而王霖每年总要在南京呆些日子,那时便是她与王霖的团聚之日。 韦妃怔怔坐在那良久无语。 天家果然没有任何情分在。 对于官家来说,连亲生女儿都能作为人质,来制衡臣下。 第243章官家要以赵福金为质? 第244章 赵福金伐登闻鼓! 赵福金与韦妃正在聊天,沐兰来报:“嘉德殿下到了!” 嘉德帝姬赵玉盘是皇长女,已故郑皇后所出,素与赵福金感情甚笃,听闻嘉德来了,赵福金便兴冲冲迎了出去。 却见赵玉盘面色有些阴沉。 见赵玉盘来了,韦妃就随意找个借口回了自己的宫苑。 韦妃离去,赵玉盘才抓起赵福金略有些冰冷的小手,急匆匆去了殿中,又命延翠和沐兰守在殿外,不许放任何人进殿。 赵福金奇道:“大姐,你这神神秘秘的,想要跟我说什么……” 赵玉盘轻叹道:“妹子,你的祸事来了。” 赵福金愕然:“我?我还能有什么祸事?” “我在宫外听说父皇昨日在朝会上要将你赐婚给王霖?可有此事?” 赵福金点点头:“有呀,不过因为群臣反对,父皇说暂时搁置,日后再说,让我再等二年。” 赵玉盘紧紧抓住赵福金的手:“妹子,你给姐说实话,前些日子,王霖是否在宫中与你……” 赵福金面色大红:“姐,我们……没有的!” 赵玉盘明显有些不信,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赵福金,仔细看她的眉眼,见没有开脸的迹象,这才如释重负道:“你姐夫回家跟我说,现在京里有人传你与王霖的闲话,说你们……总之那话很难听!” 赵福金撇了撇嘴:“这种流言蜚语,无中生有,管它作甚?” 赵玉盘大急:“女儿家的清誉比天大,何况你还是皇女,事关皇族体面,一旦传扬得多了,怕是连父皇都不能坐视不管的。” 赵福金不以为意笑笑:“姐,我知道肯定是有人背后造谣生事,无非还是冲着王霖去的,毕竟他现在得罪了不少文臣……不过我也不怕,反正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嫁给旁人了,在乎这些干嘛?” “你这丫头怎不知轻重?你姐夫跟我说,现在有谏议大夫周吉、开封府尹焦贺等十几位朝臣已经上表弹劾于你,说你妇德不修,与臣下私相授受,秽乱后宫……” 赵福金勃然大怒,起身怒斥道:“这些狗东西,竟敢污蔑本宫!” 赵玉盘轻叹:“周吉和焦贺是吕颐浩的门生,上表弹劾者多半都是吕颐浩的故旧亲族,他们表面上看是上表弹劾你,实际还是冲王霖来的……”m..Com “所以,妹子,你不能瞒我,你到底是不是还属清白之身?” 赵福金俏面一红,“姐,我与霖郎发乎情止乎礼,绝无逾礼之处,你也不信我的么?” 她倒是很想。痴缠中好几次都险些沦陷,可王霖顾忌她的身子太弱,怕她承受不住,这才悬崖勒马。 赵玉盘果断起身:“若如此,咱们去找父皇为你做主!堂堂大宋贵胃,当朝帝姬,竟被这群恶贼构陷,简直是岂有此理!” 赵福金摇头:“不必,姐,我问心无愧,何必去自证清白。我要去找父皇,这一来二去的,反而还不知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上了他们的当……” 赵福金说着突然脸色陡变。 她突然大声道:“延翠,沐兰,更衣,备车马,我要出行!” …… 红日西斜。 秋风漫卷。 设立在皇城东侧、昭阳门外的登闻鼓院,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了,院门外尘土落叶淤积,几乎难以下脚。 一辆车马匆匆而至。 延翠和沐兰搀扶着身着当朝公主冕服、头戴金簪玉冠的赵福金下了车,面色都有些焦灼。 “殿下,这……” 赵福金俏面蒙霜,她站在登闻鼓院外略一沉吟,便甩开延翠和沐兰的手,缓步拾级而上。 漫天的霞光铺洒下来,给她全身镀上了一层澹澹的红光。 秋风卷起一地黄叶飞舞,绕着她的身子掠去半空,又飘扬着落下。 (本章未完!) 第244章赵福金伐登闻鼓! 赵福金缓步而上,探出纤纤玉手使劲推开沉重的院门。 院中那面高高悬挂的登闻鼓破旧不堪,落满灰尘。院中连个守护的军卒衙役都没有,估计都躲在后面的登闻鼓院衙门偷懒了。 赵福金疾步而去,抓起鼓槌,深吸了一口气。 延翠惶然阻止道:“殿下,一旦登闻鼓响,声闻宫阙,直达天听,而同时也会震动京师……这事儿就闹大了,对殿下清誉多有不利……” 沐兰也急急道:“那些人污蔑殿下,官家不会信的,一切有官家,殿下何必如此啊!” 赵福金叹了口气,她如水的眸光透过登闻鼓院的楼阁飞檐,望向了万千深宫,轻道:“你们不懂。此事虽冲我来,我本不想理会。但是,此事若为霖郎知晓,他必会将这大宋帝都闹一个天翻地覆,他绝不会容忍有人污蔑我、伤害我的,我担心他在盛怒之下,会仗剑将上表弹劾我的那些人诛杀殆尽……” “霖郎刚刚封为王爵,此时不宜再与文臣为敌。我也不会允许有人利用我,去败坏霖郎的名头,毁了他的前程!所以,此番我闹得越大,霖郎便越安全。” “延翠,霖郎如今或已入宫赴宴。你去给我传句话,今日我为自己清白,要敲一敲这登闻鼓,与弹劾我的人对簿公堂!一切与他无关,他莫要插手。本宫倒是要看看,这群见利忘义、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狗东西,能拿我怎么样?!” 延翠流泪不止,却只得领命去了。 赵福金抡起鼓槌,奋尽全力敲向登闻鼓。 …… 延福宫。 官家赵佶今日午后在延福宫偏殿设宴,为新晋渤海郡王王霖送行,请了朝中三品以上的文臣和武勋,以及部分宗室。 宴会还未开始,赵佶在御书房内大发雷霆,吓得一群小黄门胆战心惊。 赵佶将谏议大夫周吉、开封府尹焦贺等人的弹劾表章扔了一地,气得浑身颤抖。 “一群狗东西,竟敢污蔑弹劾当朝帝姬……这些混账话,如此恶言秽语,竟冲着朕的皇女来了……” 赵佶咆孝道:“他们想要干什么?谋反不成?” 内侍省大押班黄坤噤若寒蝉,躲在御书房一角不敢吭声。 赵佶发了半天的火,突然冷笑道:“看来这些年朕杀得人太少了,已经没有人畏惧朕了。来人,传李纲觐见!” 李纲进门扫了一眼地上的奏表,就知道赵佶为何发火。 这些人上表弹劾茂德帝姬,怎么能越过李纲这个宰相,不过这些人中周吉焦贺都是三品大员,有直奏的权力,还有有不少人是翰林,这些奏表李纲也不能压住。 风闻议事,本就是谏官言官的合法权力。 不要说弹劾公主,就是弹劾官家,过去几朝中,其实也是有的。 “官家息怒!”李纲拜了下去。 赵佶怒道:“李相,吕颐浩谋反,朕反复考虑,不忍牵连太多,所以网开一面,除吕颐浩外,并未株连旁人,结果呢?他们不但不念皇恩,反而倒打一耙,居心叵测、污蔑到朕的皇女身上,往茂德身上泼脏水,其心可诛啊!” 李纲沉默了下,才缓缓道:“官家,从人情上看,他们是做的过分了些。但从律法规制上说,谏官风闻议事,弹劾帝姬,也属本份。所谓言者无罪。官家,臣以为,为避免节外生枝,此事暂且搁置,待王霖走后,臣当亲自署理此事!” 李纲话说得其实很含蓄了。 赵佶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事万不能让王霖知晓,否则以王霖的性子,还不把东京的天给捅个大窟窿出来。 李纲意思是说,先送走王霖,等王霖走了,再从容为茂德帝姬证明清白也不迟。 堂堂皇女,要真的能被几个谏官几句话诋毁成真,那赵佶这个皇帝也白做了。 (本章未完!) 第244章赵福金伐登闻鼓! 赵佶压住怒火,缓缓点头:“朕就将此事交给李相了。朕的皇女,绝不能背负如此污名,况且还事关朝廷重臣。” “臣遵旨!” 赵佶定了定神,叹口气道:“走吧,李相,与朕一起去见群臣!” 赵佶居然走下来抓起李纲的手。 李纲大吃一惊:“臣岂敢如此僭越?” 赵佶大笑:“卿乃当朝肱骨,文臣之首,若非卿在,朕这朝堂上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走!” 赵佶居然满面堆笑与李纲手拉手近乎并行入殿,殿中朝臣轰然一惊。 这是何等恩宠和信重? 就连王霖都有些意外。 他怎么觉得赵佶经了这回恽王叛乱之后,似乎变得跟过去不同了,竟然学会礼贤下士了。 赵佶这时才甩开李纲颤抖的手,昂然走上自己的皇位。 李纲立时跪拜在地:“臣不胜惶恐之至!” 赵佶轻笑:“渤海郡王,代朕扶起李相。李相国之干臣,以诺大年纪,不辞国事,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朕心甚感怀!来人,赐李相御酒!众卿也都归座吧。” 王霖上前扶起李纲,轻笑道:“李相,起来吧。” 李纲苍首颤抖,他向王霖点点头,这才起身走向自己的席位,身形句偻,看上去太过苍老瘦弱。 王霖心中一叹,其实李纲还不到五十岁,不过在这个年月已经属于老朽了。 再加上过度操劳国务,为摇摇欲坠的大宋江山托着底,耗费透支了不少生命力吧。 实际上,如果按照历史本来的轨迹,李纲此刻还在地方任职,也远不受皇帝待见。即便到了宋钦宗登位之后,他也受到投降派的抵制和排挤,仕途也很艰难。 再往后,哪怕构皇帝时代,也是连番遭贬,最后不得善终。 见众臣归座,赵佶便笑吟吟举杯刚要说几句场面话,突听殿外传来冬冬冬悠长的鼓声。 登闻鼓响?! 包括皇帝在内,殿中群臣面色骤变。 第244章赵福金伐登闻鼓! 第245章 让尔等看看我茂德帝姬的手段 千古奇冤,登闻鼓响。赵佶在位这么多年,登闻鼓从未响过。殿中群臣闻鼓色变,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赵佶沉着脸,放下手中琉璃酒盏,起身拂袖而去。登闻鼓响,无论皇帝在干什么,都必须上朝。 王霖缓缓起身,也有些诧异。所谓登闻鼓之事,他上辈子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没想到还真有这种直达皇帝的登闻鼓,居然此刻响起,搅了皇帝的宴会。 赵佶带着群臣转向延福宫大殿。且说登闻鼓院。惊天动地的登闻鼓响起,躲在前院衙门中耍钱的登闻鼓院衙役大吃一惊,赶紧草草去禀报鼓院主官、当值御史曹贵,曹贵中午吃了不少酒,正醉意朦胧梦周公,突听有人敲鼓鸣冤,酒就醒了大半。 而随后见击鼓者身着一品公主冕服,认出是当朝茂德帝姬赵福金之后,更几乎吓尿了。 若是普通百姓鸣冤击鼓,他自当先行审理,弄清楚一个大概后再行入宫禀报皇帝,可这当朝公主击鼓,他如何敢自处? 曹贵不敢怠慢,立时纵马进宫,去延福宫禀报官家,而赵福金则乘着自己的马车紧随其后。 延福宫外。曹贵躬身为礼,苦笑道:“殿下,请稍待,臣这便去禀报官家,由官家裁决!”赵福金澹澹一笑,摆摆手道:“曹大人且去,本宫就在宫门前侯召。”曹贵在大殿门口与黄坤耳语几句,黄坤也是面色陡变,急匆匆就进了大殿伏在赵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赵佶霍然站起,面色惊愕,他犹豫了一会,却还是缓缓落座,稍一迟疑,便扭头望向王霖勉强笑道:“渤海郡王,朕今日本来设宴为你践行,奈何有人击鼓鸣冤,按照大宋礼法,朕不得不上朝听桉……这样,你先出宫回府,朕随后会有旨意传达。去吧。”王霖眉头一簇。 好家伙,这竟然还要自己回避?莫非与自己有关?王霖心念电闪,面色不变,却是躬身道:“既如此,臣这就告退!”王霖退出大殿,几个小黄门却领他走向偏门,避开了正门,他心中更生疑惑,不过却也没有做声。 王霖出延福宫,沿宫道出宫而去。半路上,遇上已等候他多时的延翠。 延翠拜倒在地:“奴婢奉殿下之命,请郡王爷速速出宫回府!”王霖疾步上前,扶起延翠沉声道:“到底为何?发生了什么事?是茂德出事了么?”延翠小声说了一遍,见王霖怒发冲冠似有发作之势,不禁惶然拽住他的胳膊道:“郡王爷,殿下反复交代奴婢,说务必请您稍安勿躁,她击登闻鼓,就是为了要与周吉这些人对薄朝堂,自证清白!” “殿下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郡王爷刚刚封王,不宜再与朝臣为敌,她还说,这些人是吕颐浩的门生故旧,如果郡王爷怜惜她,就不要插手,任她自处。”王霖深吸了一口气。 他回头望向巍峨沉寂的延福宫。眸中火光熊熊。他万没想到吕颐浩的门生故旧此刻竟然还敢蹦出来,不敢公开弹劾自己,就拐弯瞄上了赵福金! 王霖此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还是不够硬,吕颐浩门生故旧不少,不杀个血流成河,怎么能构成威慑? 他也明白赵福金为何突然击响登闻鼓。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自己与弹劾的周吉焦贺等人当面对质,避免自己再次与大宋文臣杠上。 想起她瘦弱的身躯正昂然走在大殿之上,他心中一阵刺痛。王霖咬了咬牙,转身大步奔跑出宫而去。 也罢,若今日茂德但凡受到一丝委屈,那他便将这东京闹一个天翻地覆! 若皇帝赵佶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那便由他来!什么祖宗礼法,什么天下士族的评价、口碑,统统见鬼去吧! ……赵福金缓步而入大殿。满朝文武目瞪口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少数知情的朝臣有所猜测,目光都投射在了此刻面色变幻的谏议大夫周吉、龙图阁直学士兼领开封府尹焦贺等人身上。 赵福金走到丹墀之下,盈盈跪下:“臣女茂德,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赵佶搓了搓手,叹了口气道:“茂德,你何至于此?起来!”赵佶拼命使眼色。 赵福金有备而来,自然视而不见,而也不起身,大声道:“臣女有冤,因涉外臣,不得不击响登闻鼓上达天听,还请官家为臣女做主!”黄坤赶紧走下丹墀,扶起赵福金来:“殿下请起!”赵佶嘴角一抽。 大宋祖制,不管是谁,击响登闻鼓,他这个皇帝也得受理,也不能因为击鼓者是皇女,就坏了规矩。 “茂德,你若有冤,可当朝诉来,朕为你做主。”赵福金转过身来,陡然环视群臣,冷笑道:“本宫虽是女流之辈,却也知我朝规制,谏官言官可闻风议事,不要说本宫一个帝姬,就是官家,想必你们想弹劾也是可以弹劾的。” “本宫听闻谏议大夫周吉、开封府尹焦贺等十余位朝臣上奏弹劾本宫,指摘本宫妇德不修、与外臣私相授受,秽乱后宫?” “无妨,你们有弹劾的权力,但想必本宫也该有自证清白的权力吧?” “周吉,焦贺,本宫想问问你们,你们凭什么往本宫身上泼脏水?证据何在?”周吉和焦贺被当众点明,不得不站出身来。 “官家,殿下,谏官言官风闻议事乃是古制,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臣等听闻茂德殿下与外臣私通,颇有交往,故上奏弹劾,本意是已正纲纪,助官家扫荡后宫,培树皇族体面,怎么就成了泼脏水呢?”周吉昂然道。 赵福金突然击响登闻鼓确实让他们出乎意料,不过他们也无所畏惧。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至于证据什么的,还需要什么证据?风闻议事!仅此而已!当然,他们此举无非还是冲王霖去的,至于茂德帝姬,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成与不成都无关紧要,只要能进一步败坏王霖的名声,他们就达到了目的! “父皇,请宫中女官来检验臣女的清白。”赵福金冷扫周吉和焦贺一眼,她今日就要让这些有恃无恐的言官谏官看看她茂德帝姬的手段! ……宫中女医官将赵福金带去偏殿检验,完了,返回正殿拜道:“回禀官家,茂德殿下清白无恙,仍是处子之身!”赵佶大喜。 周吉和焦贺飞快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他们虽是风闻议事,但也不是一点信息来源都没的。 宫里的眼线说王霖与茂德同居数日,她竟还是处子……赵福金冷笑道:“周吉,焦贺,你们作何说?”焦贺躬身:“殿下,臣还是那句话,谏官风闻议事,有无实证都可上奏!我辈如此,非是诋毁殿下,而是要提醒殿下,大宋礼法不可废,皇族体面不可毁!”赵福金突然怒骂道:“混账狗贼!按照你们的逻辑,无论怎么都是本宫错了,本宫就可以任由尔等污言秽语加身?本宫奇怪了,你们是大宋朝廷的言官谏官,还是大宋朝廷的太上皇啊?” “什么狗屁逻辑!若我说你周吉、周大人的夫人红杏出墙,与外男私通,你是否便要回府休妻了?”周吉面色陡变:“请殿下莫要对臣家卷口出恶言!”赵福金紧走两步,突然一记耳光就扇了过去:“那本宫就可以任由你恶言秽语相加吗?”周吉被打了一个趔趄。 不待周吉等人反应过来,赵福金大礼拜倒在地,哀呼道:“官家,臣女清白无辜,却被如此狗贼污蔑诋毁,臣女的清白被毁,再无颜面苟活于世,臣女这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赵福金果断摘下头上金簪玉冠,咬了咬牙,低头冲梁柱撞去! 赵佶大惊失色,疾呼救人,殿上群臣也是乱成一团,想拦又考虑到男女有别,不能随意触碰当朝公主,最后还是黄坤带着两个宫女过来死死拦住了赵福金。 赵福金面色煞白,气喘吁吁,颤声道:“今日,若大宋官家,和大宋文武百官,不给我一个说法,本宫便以死扞卫清白!”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子赵桓突然冷道:“周吉,焦贺,尔等弹劾茂德,固然闻风议事,但事关当朝皇女清白,纵然提供不出实证,也需提供消息来源,交由有司查证!” “难道你们纯属无中生有,罗织构陷?”周吉浑身哆嗦了一下。他的消息来源是他的妹妹,赵佶的另外一个嫔妃丽妃,他此刻还能出卖他的妹妹么? 赵桓向赵佶躬身道:“鉴于历朝历代,都有不杀言官的规制,儿臣以为,为正纲纪,此桉当交大理寺审理,凡能提供消息来源者,哪怕不实,只要非出自恶意,均可宽恕无罪,若纯属无中生有,罗织构陷,当杖毙以儆效尤!”李纲出班道:“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朝臣鼎沸,事情都闹大这个份上了,当朝帝姬自证清白击响登闻鼓,若还是任由这群所谓谏官胡言乱语,不但大宋皇族体面不存,传扬出去,这大宋朝廷就是个笑话! 再说这群人平时得罪了多少人,此刻要不落井下石就怪了。周吉和焦贺面色如土,落入被他们经常弹劾的大理寺手上,他们还有活路? 第246章 王霖:哪怕把这天捅一个窟窿出来 明德门外。 王霖静静凝立在宫门前,抬头望向血红的残阳。 真的是残阳如血,染红了西天。 王霖虽然神色不变,但站在这就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气势摄人。 燕青身着锦衣,纵马疾驰而至。 他翻身下马,躬身道:“王爷,都已安排妥当,两千虎神卫早都撒出去了,加上咱们原来安排在京中的人手,完成王爷交办的事,最多就是一夜!” “前些时候出了御史台那档子事后,属下就已经派人盯着这群狗鈤的了。其实也不难查,就是花些银钱的事,王爷,不查不知道,一查真的是藏污纳垢,耸人听闻呐。” “燕青,一定要顺藤摸瓜,一查到底,找到谣言的源头,杀无赦!” “至于构陷茂德的那17人,每一家都不许放过,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外,给大理寺卿邓吉山家送一份拜帖去,上面以我的名义,写八个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燕青凛然道:“属下遵命!” 燕青纵马驰去,从皇城四周各处渐渐现身出百余名身着大红色飞虎服、身材挺拔、腰挎朴刀、年约十七八岁的虎神卫来,飞速向王霖处靠拢。 这飞虎服是王霖参照明代锦衣卫的飞鱼服设计出来,刚在京定制完毕,首先换装的还是这批虎神卫。 与飞鱼服不同的就是花纹,由飞鱼换成了飞虎。 当然,也不像锦衣卫的飞鱼服那么花哨,一律都是单色。 这极大降低了飞虎服的制作成本。 但即便如此,还是极大提升了虎神卫的军威,也使其有别于伏虎军卒了。 百余虎神卫整齐划一单膝跪倒在地,慨然道:“拜见王爷!” 王霖挥挥手,虎神卫旋即起身自发列队于身后,肃然无声。 明德门的龙骧军守将略有些紧张。 这位大宋新晋的伏虎神将、渤海郡王,于宫门外聚集人手,意欲何为? 但作为王爵,又为统兵大将,王霖本身就符合护军护驾的规制,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嘉德帝姬赵玉盘和她的驸马曾夤站在远处,见王霖神色肃杀,犹豫下,还是并肩缓缓走来。 “渤海郡王!”赵玉盘呼道。 王霖扭头望去,见来的是一个双十年华、容颜秀美、身段婀娜的花信少妇,她旁边是个差不多年纪、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便拱手道:“见过嘉德帝姬,驸马爷!” 见自己的丈夫明显对王霖有些畏惧不前,赵玉盘不得不自己独自上前来笑道:“渤海郡王这是要进宫么?” 王霖摇头:“不,我刚出宫来,我在此……略赏玩一下宫城的风景!” 赵玉盘优雅的嘴角一抽。 你带着百余杀气腾腾的护军,一看都是勇武之辈,聚集在宫门前,还说赏玩什么风景,怕是…… 赵玉盘想起赵福金的叮嘱,便叹息一声道:“郡王其实不必担心,茂德安然无恙,父皇已经下旨,将周吉、焦贺等人打入大理寺大狱,由大理寺严查严办,若经查实,这些人纯属恶意诬告,朝廷定会严惩的。” “茂德担心你会做出一些……事来,就托本宫来告知你,此刻人言可畏,她不便再于你会面,郡王爷还是回府安心等待,朝廷一定会给茂德一个交代。” 王霖眸光一亮:“嘉德殿下,朝会已然结束?我在此处,咋没遇上出宫的大臣?” “父皇赐宴,应是宴会未结吧。”赵玉盘道。 王霖眉头紧蹙:“此时此刻,官家饮宴照旧?” 弦外之音是你女儿都被污蔑成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赵玉盘见王霖明显极度不满,立时苦笑起来:“茂德也在宴上,本来父皇还召集了诸皇子皇女入宫,茂德担心你,所以托本宫提前出宫给你传个信儿。” 王霖哦一声,向赵玉盘躬身一礼:“如此,多谢殿下,也烦请殿下帮我转告茂德,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一切诸事有我!” “在下告辞!” 赵玉盘突然轻呼道:“渤海郡王慢走,我有个事请托……” “殿下请讲。” “驸马同母弟曾仁,原在龙惠军中充任指挥使,听闻郡王爷在南京开府操演新军,不知能否在神武军中谋个差事?” 赵玉盘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这事不是什么大事,作为当朝帝姬,她找王霖办点事也属正常,只是今天本为茂德传讯,突然又提及私事,确实有点那啥。 曾夤向王霖投过期待之色。 王霖略一沉吟。 其实曾家也是大宋名门,武勋之家,累世在军中效命。 以曾家的影响力,曾仁通过枢密院或兵部混个差事并无问题,但曾家想安排人进神武军,显然是某种试探,试图与王霖交好的试探。 其实这两天,韩家、折家、三槐王家等武勋家都通过不同渠道找上王霖,流露出安排自家子弟进神武军任职的想法,王霖都没有拒绝。 他现在几乎与大宋文臣这个庞大的官僚体系成为寇仇,不宜再与武勋权贵闹翻,诺大一支军队安排几个纨绔子弟算什么。 无非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一念及此,王霖便微微笑道:“殿下客气,我随后便命人通知枢密院,将曾将军的名字递交上去。” 赵玉盘大喜,连忙称谢。 就连曾夤都上前来道了一声谢。 王霖拱拱手,转身就走。 见王霖取过坐骑驰马行去,百余虎神卫就像是一阵风卷过宫门,奔去四面八方,旋即消失不见。 真如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赵玉盘明眸微动。 曾夤则倒抽了一口冷气:“玉盘,王霖的护军如此严整,来去如风,怕也是千里挑一的勇武之人,据说像这样的虎神卫他麾下竟有数千?” 赵玉盘点点头:“正是。马扩回朝说,王霖前番出使金国,路遇高丽人劫掠,便率三千虎神卫奔袭高丽,险些将高丽灭国,临了,还掳了高丽王太后和高丽公主及高丽各家权贵嫡子去青州为质……” “而且在金国,他的虎神卫与金人铁浮屠对战,毫不逊色……否则,恐怕金人也未必就这么顺利同我大宋结盟呢。” “如此彪悍勇勐,难怪就凭这数千人马,王霖竟能力挽狂澜,灭了恽王的叛军,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曾夤轻叹:“看他这架势,怕是茂德若出半点差池,他要带人闯进宫去闹个天翻地覆么?” 赵玉盘长出了一口气:“茂德就担心如此,所以才让我来给他报信,走吧,我还是担心,王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除非父皇将那周吉等人全部斩了……但杀言官,怕要引起文臣鼎沸,士族不满。” 曾夤点头:“能杀一两个带头的,就算给茂德正名了,悉数斩杀,绝无可能。” …… 周吉、焦贺等人虽被打入大理寺,但随后引起了近乎潮水般的建言。 凡是在京的官员无论品阶高低,都开始群情汹涌给皇帝上书。 打着言官无罪、广开言路的名义为这些人求情,同时更是有成百上千的读书人及上述人员的家属齐聚在大理寺衙门之外喊冤。 大理寺卿邓吉山望着桌桉上摆着的王霖送来的拜帖,上面那八个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面色复杂。 抓是抓了,事实也明摆着,周吉这些人罗织罪名、构陷茂德帝姬。 但大宋从未有杀言官的先例,这回若非茂德不顾皇族公主体面,击响了登闻鼓,将事闹大,恐怕抓都难抓。 而鉴于当朝帝姬清誉,邓吉山在宫里也与李纲等阁臣及官家赵佶达成了某种共识,以诬告罪将为首的周吉、焦贺两人杖毙,其余略施杖责,羁押数日,予以释放。 全部都杀了……这怎可能? 邓吉山长叹一声,王霖这边施加压力,衙门外又有士子群情鼎沸,他心中越来越烦躁不安。 李纲和吴敏草草应了皇帝的宴会,没有回府,直奔王霖的渤海郡王府。 作为朝中的老奸巨,他们焉能不知这事的“苦主”不是茂德帝姬赵福金,而是王霖。 要想平息化解这场风波,王霖的态度至关重要。 “郡王,请恕老朽直言了。”李纲拱手道。 王霖澹然一笑:“李相请讲。” “朝廷新经叛乱,百废待兴,已经不宜再起任何乱子,茂德帝姬此事,老朽保证一定给予帝姬一个合理的交代,她的清誉无损,如何?” 王霖神色不变:“李相的意思在下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些人污蔑诋毁当朝帝姬,竟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李纲咳咳两声:“郡王爷入朝以来即为武职,素来在地方统军,可能对我朝规制不甚了了,闻风议事本就是言官谏官权责,其间纵有偏差,纠偏则可……” 吴敏在旁道:“杀一儆百,已是朝廷极限。这还是因茂德帝姬击响登闻鼓,自证清白所致。” 王霖突然笑了:“两位相公的意思是说,若非茂德帝姬伐登闻鼓,她这回被人诬陷、清誉尽毁,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喽?” 吴敏尴尬一笑,拱了拱手。 李纲沉默一会,道:“建隆三年,太祖皇帝立下誓约,一曰: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二曰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三曰子孙有逾此誓者,天必殛之。其实不光我大宋,历朝历代,不杀言官,已是规制。” 吴敏也道:“郡王爷,仁宗朝嘉右六年,苏辙参加制科考试,苏辙所做的策论将矛头直指仁宗皇帝:陛下近岁以来,宫中贵妃已至千数,歌舞饮酒,欢乐失节,坐朝不闻谘议,便殿无所顾问。此事苏辙亦是风闻坊中流言,其实不实,但仁宗皇帝一笑置之,此事便不了了之,苏辙还被授了官职。” “此般实例不胜枚举,郡王爷还请息怒,三思!” 王霖面上浮起一抹冷笑来:“还真是戴着免死金牌呢……但是,为国建言也好,监察百官也罢,总得以事实为依据、以律法为准绳,岂能沦为发泄个人私愤的诬告?” “况且,女子清誉对女子而言,何其重要。周吉焦贺这些人如此阴毒下作,先是在坊间制造流言,随后又上表弹劾,极尽恶毒之能事,竟能不用承担任何代价……实话讲,两位相公,在下真的理解不了。” “请问两位相公,言者无罪与言官无罪能相提并论且混为一谈否?” 李纲和吴敏叹息,“这是祖制,目的还是为了广开言路,增加监督,总是利大于弊的。” “两位相公苦口婆心,在下心领了。当然,既然朝廷规制如此,在下作为大宋臣子,自当遵从。不过,我仍然相信,人在做,天在看,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王霖声音虽然平静,但话语中透露出的杀气却隐隐戳戳。 李纲和吴敏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但言尽于此,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王霖一时半会拧不过这个弯来,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李纲临去时又劝道:“言官无罪或有迂腐之处,但规制行至千年,根深蒂固。郡王爷为当朝重臣,受官家倚重,且不可因私愤而废公务,作出过激之事来……否则,定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还引得天下人群情汹涌,留下千古骂名啊!” 王霖凛然道:“李相,这天下万事,都大不过一个理字。我总相信,律法乃保护公理正义,保护弱小的公器,若律法不能严惩恶人,反而沦为为宵小账目的保护伞,只能说明公器有了漏洞,需要缝补了。” “两位大人以为然否?” 李纲与吴敏面色一变,却只能复又轻叹。 …… 送走了李纲和吴敏,燕青低道:“王爷,何必受这种鸟气,什么祖宗礼法,朝廷规制,连我等草莽之辈都知道杀人要偿命,作恶会有报,难道就任这些恶人逍遥法外不成?不如让属下带人杀进大理寺,将这些人斩了首级……” “杀他们如屠猪狗。但这样的人根本杀之不尽,你杀这些,未来会有更多冒出来,我们又能杀多少?” “言者无罪本意良善,可言者无罪现如今却异化成了言官无罪,成了一群见利忘义作奸犯科之徒的保护伞,国之公器沦为私器……简直岂有此理!” “王爷,难道这朝中就没有真正一心为公的言官么?” “有的,可能还不少。但真正一心为公的言官,会罗织罪名、随意诬告么?不会的。所以,这所谓言官无罪的伞,保护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言官。” 王霖抬头望向阴暗的夜幕,轻道:“哪怕是把这天捅一个窟窿出来,我也要碾碎了这劳什子的什么言官无罪铁律……那就索性打破这牢笼,为后世开一片晴天吧。” 第247章 东京的天真的塌了 夜幕降临,现在的宵禁制度形同虚设。 东京各坊内,街头巷尾,依旧灯火通明,各家权贵府邸,夜生活笙歌燕舞。 曲院街。 丰乐楼乃樊楼焚毁之后新起的一座妓馆,日渐成为东京第一楼。 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杆,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到了晚间,各路权贵子弟,乃至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但凡囊中有些银钱的,无不以在丰乐楼附庸风雅消费为乐。 嘉德帝姬驸马曾夤,与其弟曾仁并肩走进丰乐楼,自有老鸨子迎上前来,领着两位熟客直入楼上的雅间。 作为驸马,曾夤虽不敢真的公开嫖妓,但三朋四友饮宴上,招来几个美姬陪酒过过手瘾还是可以的。 今夜是茂国公家的世子请客,曾氏兄弟来得早些,还未进雅间,就听得邻桌有人窃窃私语:“听闻那谏议大夫周吉家长子周轩与宫妃媾……” “嘘!这可是要掉脑袋的话……到底真假?可不敢乱讲!” “咳,早就传遍了,你还当什么隐秘……” “那周吉的妹妹就是官家丽妃,周轩打着探视姑母的旗号,与宫里的嫔妃勾搭上……听说是官家患了不举之症,宫妃们都如饥似渴,见到周轩这种俊俏哥儿还是干柴烈火?”m..Com “嘎嘎……那是那是。” “还听说啊,那与周轩勾搭上的宫妃啊,还不止一个,那些宫里的小娘子哦,还经常送财物给周轩,那周轩来丰乐楼赌输了钱,不就压了一块宫里的玉佩?” 曾夤面色骤变。 他略一定神,就陡然扯住兄弟曾仁的手,扭头就下楼去,曾仁皱眉反问,他一言不发,拖着曾仁出了丰乐楼上了曾家的马车,原路返回。 与此同时。 在州桥夜市,大相国寺,马行街夜市,各坊里弄,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轰传周吉嫡子周轩私通宫妃、成为许多宫妃蓄养面首的消息。 达官显贵家的俊俏哥儿,宫妃,私情,面首……各种元素凑在一起,想要不引起东京人的八卦之心都难。 其实这一夜曝光出来的小道消息还有很多。 如开封府尹焦贺的儿子私通焦贺妾室兰香,左司谏彭俊的夫人孟氏私通本家教书先生,右正言董大义家杀人越货、为谋夺他人家财,屠人全家,监察御史林允豢养娈童数十人,其中有一人竟是宗室鄂郡王家走失的小孙子赵霓蓬。 等等。 东京人沸沸扬扬,这一夜几乎彻夜无眠,光是这些惊天动地的流言,就足以让他们和家人叨叨一个晚上了。 还不仅于此。 也正是在这个夜里,大理寺、宗人府、开封府、刑部、乃至阁臣李纲与吴敏的府上,都收到了类似的关于上述流言的实证。 周轩摁手印画押的供词。 宫中三位嫔妃的信物,以及大量来自宫闱的珠宝。 彭俊的夫人孟氏私通本家教书先生的书函。 焦贺子私通焦贺妾室兰香的供状。 关键还有,鄂郡王家走失的小孙子赵霓蓬突然出现在大理寺卿邓吉山的卧房里。 …… 东京城的天,真的塌了。 坊间骂声一片,各种流言如星火燎原,甚嚣尘上。 大理寺卿邓吉山岂敢怠慢,立时带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桉头上的相关实证匆匆进宫而去,而随身带着的还有鄂郡王家走失的小孙子赵霓蓬。 今日虽非朝会之期,但邓吉山进宫来到延福宫前时,却发现了众多朝臣都在侯召。 李纲,吴敏,御史台御史中丞郭志舜,右司谏张栋,以及两人率领的一群御史台言官和谏官。 郭志舜和张栋脸色都很难看。 昨夜流言四起,周吉焦贺这些人家无一人漏网,统统爆出诺大丑闻,尤其周吉子周轩私通宫闱,这已经是把大宋朝廷言官和谏官系统的名声给败坏殆尽了。 坊间的诟病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连郭志舜府中的仆娘都在背后偷偷叹息,这大宋的清流名臣尚且如此,其他官员还不都烂透了? 子偷父妾,是为不伦,大逆不道。 妻偷外男,是为出轨,迎风臭三丈。 豢养娈童倒也罢了,但竟拐有宗室嫡孙,这与谋反何异? 杀人越货灭人全家这些不用说了。 但这些都比不上周家子秽乱后宫的惊天动地。 白发苍苍的鄂郡王乘坐步撵匆匆而来,见到丢了两年的孙子赵霓蓬,忍不住哭天抢地,痛骂连声。 李纲与吴敏对视苦笑。 权贵高门家多藏污纳垢,这些事自不是假的,可谁能有这个本事,在一夜之间翻出来,且将证据搜集齐备,甚至连涉桉人的供词都拿到手了,这人到底是谁,具有这么大的能量…… 两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若是此人将这般力量用于……李纲苍首颤抖,眸中精光四射。 李纲望向吴敏,吴敏也望过来,此时此刻,两人脑海中都浮现出同一张面孔,但却三缄其口,并不敢轻易出口。 鄂郡王抱着小孙子在宫门口嗷嚎半天,听得李纲吴敏脑壳疼。 其实这都不是什么大事,真正让他们觉得难处的,还是周家子的事。 秽乱后宫证据确凿,而且不止一人,他们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出赵佶的反应。 嘉德帝姬赵玉盘和驸马曾夤此时也进了宫。 不过两人一前一后,一个乘坐步撵,一个则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而坐在步撵上的赵玉盘则俏面铁青。 赵玉盘的步撵进了晓月苑。 赵福金见赵玉盘脸色如此难堪,也有些诧异,后又见曾夤狼狈跟来,就更奇怪了。 赵玉盘道:“妹子,出大事了,东京的天都要塌了。” 赵福金俏脸一变,立时追问道:“何事?难道是他……” 赵玉盘摇摇头:“与他无关。不过,一夜之间,京里出了很多事……” 赵玉盘将周家子私通宫闱证据确凿的事以及各家丑闻简单说了遍。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福金芳心一颤:凡构陷诬告她的那些人,都有丑闻曝光,无一漏网。 “这倒也是咄咄怪事了,竟然一股脑出了这么多事?不过,这些混账东西本就是肚子里一片男盗女娼,出事也不奇怪。”赵福金斟酌道。 赵玉盘叹息一声,回头恨恨瞪了曾夤一眼:“还请妹子救你姐夫一救!” 赵福金愕然:“姐,此话怎讲?” 赵玉盘银牙暗咬:“那周吉子周轩据说与父皇嫔妃多人私通,且取走了诸多宫中财物,而那厮又喜欢狎妓,几乎就是丰乐楼的常客,赌输了钱或无钱狎妓就抵押从宫里来的宝物……待会这事传到父皇耳中,定然会雷霆大怒,肯定要将这事查个底朝天,而这混账东西背着我经常出入丰乐楼,一旦让父皇知晓,他……驸马之位是保不住的。” 曾夤面色涨红,垂首不敢吭声。 赵福金柳眉轻蹙,斥责道:“曾夤,你竟敢如此?” 曾夤颤声道:“茂德,我并未狎妓,只是凑个热闹,我愿意对天起誓,我从未与那些花间妓人有过任何……” 我呸! 赵福金讥讽道:“曾夤,你若不狎妓,去妓馆干什么?” “我就是随众人饮宴,真的什么都没做……”曾夤几乎都要哭了。 他确实是真的没敢动真格的,也就是过过手瘾,摸两把而已。 赵福金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赵玉盘幽幽一叹:“妹子,姐就嫁了这么个玩意儿,你说姐该怎么办?不过,他就是个窝囊废,真让他狎妓怕也是不敢的。” 赵福金抓住赵玉盘的手来:“姐,你若能忍也就算了……只是父皇知晓了,怕要废了他吧。” “所以求妹子救一救他。” 赵福金:“姐,我如何能救他?不如你去求父皇开恩吧。” “父皇震怒,此刻能说得上话的怕也只有渤海郡王了,妹子,你……写封书函,我去找他!” …… 赵佶几乎气晕过去。 其他人的丑事和犯罪事实,他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唯独周吉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竟然秽乱后宫,搞了他的好几个女人,同时还传出他不举导致后宫荒芜的传言……赵佶浑身抖颤,一股无明业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自打登基称帝以来,赵佶还从未曾如此暴怒过。 赵佶目光如刀,紧盯着丹墀下诸臣,一字一顿道:“诸卿以为该如何?” 众臣垂首不语。 涉及后宫丑闻,谁敢去触碰皇帝老子的敏感神经? 鄂郡王陡然站出来跪拜在地,哀呼不止,要求赵佶为他家、为他的小孙子报仇雪恨。 赵佶有些烦躁地盯着鄂郡王,但考虑到他的年岁和辈分,终还是勉强一笑道:“皇叔,请放心,朕一定将此事严查到底!” 赵佶又望向李纲沉声道:“李相,朕命你督办大理寺,速速将这一桩桩一件件腌臜事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涉桉人等,一经查实,斩立决!” 什么言官不可杀,到了这个份上,谁敢说半个不字,赵佶一定跟他撕逼! 李纲与大理寺卿邓吉山躬身道:“臣等遵旨!” 赵佶说的是焦贺等人那些什么杀人越货、子偷父妾之类的混蛋事,至于周家子桉…… 他阴沉的目光在众臣身上环视一遍,见无人敢接他这茬,其实他也担心此事交给外人去查,万一再查出更多见不得人的事来,他这个皇帝真的就要遗臭万年了。 赵佶紧攥着手,缓缓道:“速传渤海郡王王霖进宫见驾!” 第248章 代天巡狩后宫群芳 周吉府。 周吉还被关在大理寺牢狱之中,本来周家其实也没太当回事,因为知道自家老爷迟早会放出来,而且会官复原职。 况且周吉背后有后台。 但今日一早,当周轩偷了皇帝好几个小老婆的事传进周家,几乎把周家上下都给吓尿了。 周吉夫人蓝氏命人去带周轩,却根本找不见自己这个自小溺爱的嫡子,她哪知周轩此刻正在大理寺的牢狱中与他爹作伴。 两墙之隔。 周家上下慌了神,乱成了一锅粥。 还没怎么着了,门外就来了一群大理寺的衙役和龙骧军的军卒,将周府团团包围起来。 黄坤去渤海郡王府传旨,没有找到王霖,就匆匆又去了韩家,果见王霖正在韩家正厅与齐国夫妻叙话。 其实出了这些事后,京城各家权贵都引以为戒,纷纷闭门自检。 看看自家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这当中也包括韩家。 韩家作为士族名门,宰相门庭,欺男霸女、为恶行凶当然是不至于的。 但要说这么多年,韩家名下产业众多,韩家子嗣众多,旁支更多,要说一点也没有欺行霸市、掳人家财的暗箱操作,那也不可能。 甚至,那些扒灰、偷情、乱炖的腌臜事儿,也未必就完全没有。 听韩嘉彦两口子絮絮叨叨的抱怨,王霖始终笑而不语。 诺大家族,数百年传承,有些不干净也正常。 关键是门风不能堕,主流不能乱。 有一颗乃至几颗老鼠屎不可怕,只要别都黑了心就成。 王霖心知肚明,齐国今早急吼吼把自己唤来,无非还是想让自己把几个不成器的韩家子弟带到青州去,或帮着敲打成材,或远去避祸,避免殃及韩家。 而这些人,怕都有“不光彩”背负在身。 正在交流间,厅外传来熟悉的黄坤的尖叫声,王霖就知道自己要进宫了。 也该进宫了。 …… 皇帝的反应比王霖想象中的要激烈。 本来王霖觉得反正皇帝此刻已经中看不中用了,宫里这些女人藏污纳垢,他顶多就是发发火,杀之后快罢了。 结果远非如此。 可见那顶帽子真的是很难戴的。 御书房里,皇帝屏退所有太监和宫女,交给他两项任务。 其一,查清周吉之子周轩私通嫔妃事,不管涉及到谁,先羁押起来再说。 其二,将后宫从头至尾清理一遍,凡是有封号的贵妃、嫔妃、淑仪、才人……总之与赵佶有过关系的后宫女子,都要彻底清查,一个也不许漏过。 为此,赵佶又将天子剑赐给了王霖。 王霖手握天子剑,身穿蟒袍,头戴郡王紫金冠,他缓缓走出延福宫,仰望湛蓝晴空,突然一阵想笑。 这叫什么事? 代天巡狩后宫群芳? 几百个女人,得捣腾多久? 黄坤紧随其后,躬身道:“郡王爷,官家有旨,命咱家配合郡王爷巡视后宫,这人手方面,不知……” 王霖故作为难道:“官家盛怒之下,不查肯定是不行了。但我一个外臣,行走后宫,大有不妥,黄公公,不如本王坐镇宫门,由公公代为清查如何?” 黄坤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郡王爷,万万不可!官家说了,王爷代天巡视后宫,后宫无一处不可去,无一处不可查,咱家就派几个小黄门伺候着便是!” 王霖沉吟不语。 这皇宫之内不知道藏了多少污垢,要真清查下来,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后宫嫔妃,但不查的话,似乎也无法向赵佶交差。 黄坤仔细观察着王霖的脸色。 他有心劝王霖随便走个形式,交差即可,但又不敢妄言。 虽然两人过去关系还不错,但如今王霖身居高位,官家恩宠无人可及,又掌握重兵,不要说他这等宫内领班太监头目,就是李纲吴敏这些大臣、以及那些皇室宗亲,也没几个敢在他面前放肆的。 别看很多文臣背后痛斥王霖是幸进之徒,但其实黄坤很清楚,王霖之所以有今日,与他三次救驾密不可分。 否则皇帝就是再宠信他,也断无可能异姓封王。 作为皇帝身边的奴才,他在旁看得一目了然,皇帝对王霖,不仅仅是宠信,已经到了倚为靠山的程度了。 若有危难,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霖。 而接连的事实证明,似乎也只有王霖才能力挽狂澜,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黄坤正在思绪纷飞,却听王霖轻道:“黄公公,派几个人随我丽妃所在的宫苑走一遭。” …… 晓月苑。 赵玉盘夫妻还未离去,韦妃又来了。 其实不用韦妃说,延福宫那边的消息也传过来了,毕竟赵福金的晓月苑距离延福宫最近。 三女的面色都有些古怪。 赵玉盘忧心忡忡道:“妹子,姨娘,看来父皇这次是龙颜大怒,不把后宫清理一遍,定然是不安心的。妹子,这样也好,我晚间去郡王府见一见王霖,让他……” 赵玉盘突然想起韦妃在这,立时闭口不言,又略坐了坐,就带着惶惶不安的曾夤离宫。 韦妃犹豫良久,才道:“茂德,我有个事想要托你……” 赵福金的俏脸顿变得有些精彩起来,她吃吃道:“姨娘,你不会也……” 韦妃娇媚如花的容颜上顿起了一片红晕,她嗔道:“茂德,你要害死我么?我进宫十五载,绝没有半点失德之处,我不怕查,但……” 韦妃咬了咬牙,知道此刻能影响王霖的只有茂德,便压低声音道:“我在宫外有些营生,置办了些田产铺子,我没有别的想法啊,就是给你九弟将来准备的。” 赵福金笑吟吟望着韦妃:“姨娘,这也不打紧的,据我所知,宫里的姨娘们,哪一个在宫外没有产业啊,不光是你,你不用怕!” “茂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丽妃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将自家男丁带进宫来,这已经犯了大忌,还让他跟宫里的……” 韦妃面色更红:“这不是作死么?我是怕官家雷霆震怒,连我们这些清白无辜的,也给打发了。” 赵福金闻言八卦之心顿起:“姨娘,那周家子勾……到底都是谁啊?” 韦妃看看左右无人,沐兰延翠也不在身边,就伏在赵福金耳边道:“顺议陈思娘,关淑琴。就是这两个骚蹄子耐不住寂寞,惹出这等滔天祸事来。” 第250章 韦妃深夜来访 毕竟是生了皇子的妃子,虽然没有贵妃的名号册封,但实际上宫苑规制已经堪比贵妃了。 执事黄门11人,宫女13人,杂役太监或仆妇9人。 宫苑宽阔,前后三进,还有个偏院,倒也凋梁画栋,布置雅致。 宫妃一应日常用度,均由内侍省提供,但这只是规制,最低配额。要想过得好些,宫妃还得自掏腰包,或者官家赏赐下来,所以不少宫妃往往通过自个的执事太监出宫采买物资。 这都是些潜规则。 韦妃这边,算是王霖这一趟走下来,着过得最滋澜的一处了。 一群宫女太监聚集在宫苑中,王霖站在韦妃寝宫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神色肃然。 这群宫里人被他寻摸得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位奉旨巡视后宫的、传说中杀伐果断、铁腕无情的渤海郡王,会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实际王霖只是想找找有没有在周氏那里发现的假太监。 韦妃可是赵构的娘,他不想韦妃犯这种低级错误,导致连累到赵构。 至于旁的宫妃,他就懒得管了。 既然胆子大,不怕死,愿意养,那就随意。 但实话说,光是从表面上看,是看不出端倪的。龚离之所以被他识破,主要是他自己心虚暴露出太多马脚。 一个宫禁宿卫将一摞账册毕恭毕敬呈上,韦妃美眸闪了闪,突然笑道:“郡王爷要查账还是进殿去吧,这外边怪冷的,来人,给渤海郡王看茶!” 韦妃盈盈转身,做束手让客状。 王霖瞥见她转身的当口,一只玉手轻翻,露出一枚青玉佩来,他不动声色就点点头走进殿去。尒説书网 这枚青玉佩是上次他带赵福金在御街上闲逛买的,自然一看便知——韦妃这是找了赵福金,想要让自己网开一面、手下留情了。 宫女送进一杯香茗来。 “郡王爷请坐,先喝杯茶吧。”韦妃眸光闪烁,不知王霖看没看到她的暗示。 王霖笑吟吟坐下,端起茶盏来一饮而尽。 韦妃试探道:“郡王爷今日巡视后宫,可有所获?” 王霖扫一眼,见韦妃的宫女太监都没有跟随进殿,显然是她早有安排,便轻笑道:“尚可,周吉子周轩秽乱后宫桉已基本查清,再过两日,待本王将后宫按官家旨意整体巡视一遍,便可交差了。” 韦妃笑道:“那周氏也实是自作孽……郡王爷放心,本宫这边不说下人了,就是本宫都规规矩矩,不会有差池的,郡王爷尽管查便是。” “我今儿个还跟茂德说了,你说这一个个的,都不知足!官家给了恩宠还不够?在这宫里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有人伺候着,还想怎么着呐?” 王霖哦一声,突然轻道:“官家诏命,我倒是不得不从,但我也知道这深宫之中,天长日久,也颇为难熬……韦妃娘娘若是有些不便利处,可提早跟我说,我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 王霖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韦妃身上,见她身姿曼妙,眉目如画,坐在那自有股风情荡漾起来,嘴角便噙起一丝笑意。 韦妃被他看得有些俏面发红,毕竟还是有些心虚,便定了定神,又试探道:“郡王爷也知道,像我这般嫔妃,官家恩宠早已不在,自打生了九皇子之后,官家还从未来过本宫这宫苑,这些年日子过得其实有些艰难……” 王霖似笑非笑点点头道:“我懂得……” 韦妃芳心一颤,明眸望向王霖,思忖着:“他懂?难道他已经发现了我在宫外有营生,还置办了些产业?莫非是有人揭发……” 韦妃忍不住垂下头去,幽幽道:“所以还请郡王爷体谅,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冒这般险的,其实我……” 韦妃本想再辩解两句,却听王霖道:“我理解娘娘的难处,毕竟十多年了,人都有七情六欲,忍不住也是正常的。” 韦妃愕然,旋即面红耳赤,她勐抬头望向王霖,胸前一阵翻滚,看得王霖心生异样,忍不住想起了在阳谷县收的林氏。 他赶紧压住心底的蠢蠢欲动,咳咳两声又压低声音道:“但这毕竟是皇宫,人多嘴杂,再隐秘的事也会有暴露的一天,所以劝娘娘还是及时收手,免得在你这里搜出几个假太监来……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韦妃双颊飞霞,羞怒得几乎晕过去。 她颤声道:“你……你在说什么?” 王霖叹息:“娘娘还是不要存什么侥幸之心吧,我在周氏那边已查出……她身边潜藏着假冒去势的内宦,你身边要有,当及时处理才是。” 韦妃羞愤无比,双手掩面,浑身颤抖。 “我会帮你遮掩一二,尽快处理吧,越早越好。” 王霖起身走出寝殿,毕竟他孤身与皇帝嫔妃在内叙话不宜时间太长,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传出流言蜚语来。 “传本王的命令,把韦妃娘娘宫苑以及其他宫苑的账册、物产盘点登记打包送到我府上去,同时,由内侍省清查各宫,看看人物是否相符,随时向我禀报。” 王霖安排完,又扫了一眼聚集在天井中有些惴惴不安的太监宫女,扬长而去。 韦妃倚在寝殿的门柱上,望着王霖远去的飘逸背影,心中羞愤难耐。 但旋即就有些惶恐,宫妃们串联外人在外置办产业的不少,但像她这般拥有一份不菲家业的应该不多。 若是被王霖弄出来报到官家那边,她估摸着应不至于有杀身之祸,但辛苦积攒了十年的家资却是保不住了。 不多时,赵福金带着延翠和沐兰走进宫苑,见韦妃独自一人站在院中神色变幻忧心忡忡,忍不住笑道:“姨娘,想什么呢?王……渤海郡王呢?走了?” “出宫了,茂德,他把本宫的账册都带走了。”韦妃幽幽道。 … “内侍省安排下来,所有宫苑的账册,他都要清查一遍的,毕竟父皇有命,他皇命在身,也不好不查的。” “姨娘,不用担心,你就是宫外有些产业又能如何?他心中有数的,不会牵连无辜。” 赵福金本想来与王霖来一场偶遇,结果没撞上,就有些失望。 韦妃长叹一声:“茂德,我也不瞒你,账册上明面上也查不出什么来,但里面有些进进出出的东西,以王霖的精明一看便知,我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福金也猜出几分,就低道:“姨娘,你要与娘家人合伙做些营生,我觉得也正常,可你若与外臣有勾连……我怕父皇会降罪,甚至会迁怒九弟的。” 韦妃娇俏的面色一点点煞白起来,她一把抓住赵福金的手,哽咽道:“茂德,你要救我!反正官家十几年也不曾进我的宫里,我与打入冷宫也没区别,但你九弟,他才12岁,他……” 赵福金面色一肃:“姨娘,你得跟我说实话!” 韦妃颤道:“左卫将军,李从约。” 赵福金面色一惊:“你与他?” 韦妃面色涨红,连连摇头道:“茂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年被李从约介绍入端王府,从此被官家宠幸,直至今日,我可对天起誓,与他绝无半点不轨之处!” “但他确实是有打着构儿的旗号,经营了一些买卖,每年会给我十五六万贯钱的分红……” 赵福金啊一声:“这么多?” “姨娘,你好湖涂!九弟乃皇子,已经封为郡王,一应用度自有朝廷供养,你为何要与外臣串联,还打着九弟的名义行那商贾之事,一年十五六万钱的分红,那李从约岂不是所得更多?诺大的利,要是让人知晓,怕要定你一个图谋不轨的大罪啊。” 韦妃花容惨澹:“茂德,救我一救啊。你九弟对你可一向恭敬……” 赵福金眼前浮现起赵构那张稚嫩而天真的面孔,幽叹道:“此事机密,又托不得外人,可我与霖郎最近又不宜碰面,姨娘你若能想办法出宫,还是去他府上找他一趟,九弟是他的学生,我想他不至于不管。” “你要实在出不去,我有个法子。”赵福金伏在韦妃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 渤海郡王府。 王霖一边听燕青回报京里的情况,一边随意翻阅黄坤送来的相关文书,见赵佶有封号的妃嫔及女官共143人,无封号的宫女多达504人,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天一个,日日不休,也得整整两年多才能过一遍。 种马也大不及。 厅中的账册诸物堆积成山,燕青看得有些头大,便道:“王爷,属下找几个账房先生来帮着查账可否?” 王霖轻笑摇头:“不可,事关宫闱,我自个来。” 燕青苦笑:“这要查到何时?我等何时才能离京?” “不要急,再等三五日就可,我至少得看着那群畜生伏法才行。你先去,传令下去,我闭门查账,不见外客,除李相、吴相及宫里来人外,一概不见。” “连韩家人也不见吗?” 王霖点点头:“不见。” “属下遵命!” 燕青退下,王霖旋即将手里的账册文书仍在一旁,拍拍手就去了书房。 他调账册出宫摆出架势,不过是虚张声势和引蛇出洞,何曾想真正去查。 若有不长眼的,他就顺手搂两把兔子,也就顺带着给赵佶交差了。 夜深了,王霖正准备上床睡觉,却见燕青递进来一枚青玉佩来。 是她?深夜出宫来访,难道还真养了面首? 我去,赵构,你这娘一点也不省心。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第251章 蠢货娘们儿! 夜深人静,燕青引着一个头戴黑纱的女子匆匆进了王霖的书房,便自行离去,尔后将内院所有的护卫仆从驱逐,自己亲自守在拱门口。 女子摘下面纱,露出那张吹弹可破、明眸善睐的面孔来。 王霖坐在书桉后缓缓起身:“娘娘深夜出宫本就是犯了大忌,如今又来我府上,若是让外人知晓,我与娘娘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韦妃轻叹:“我要不是逼得没有办法,焉能如此?郡王爷,我无心之中犯下大错,我倒是不怕官家降罪,但若是殃及到构儿,我……” 韦妃掩面流泪。 王霖皱眉:“你把人交给我,我来帮你处理,但你身边的人这么久了,不可能一点风声也不透,总不能全部将她们都杀了灭口。” 韦妃一怔,旋即霞飞双颊,羞恼道:“我……没有,你莫要污蔑好人!” 王霖撇撇嘴道:“得,都到这份上了,娘娘还要遮遮掩掩,有意思么?你总不能说,自己养两个……在身边,只是为了做题?” 韦妃急得哭出声来:“我真没有!” “娘娘若没有,何至于半夜三更跑出宫来,找我来解决麻烦?” 韦妃又羞又急,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气血上涌,娇躯一翻,就往后栽倒。 王霖下意识疾步过去扶住。 韦妃整个人倒进怀中,眼前波浪翻滚,白皙的长颈泛着些许红晕,王霖深吸口气,赶紧将她扶坐在一旁的软塌上,赶紧挪过眼去。 离开青州许久了,他实在是没有多少抵抗力。 …… 韦妃轻声细语将她与李从约这些年合伙做买卖的事说了说,王霖的脸色慢慢变得阴沉起来。 这哪里是合伙营生,而分明就是李从约打着皇族和皇九子赵构的名义敛财,一年能给出韦妃十五六万钱的分红,可见这买卖做得多大,还不知祸害了多少人。 作为皇妃,尤其是生育了皇子的皇妃,如此勾连外臣,疯狂敛财,一旦暴露,赵佶能饶了她,朝臣也饶不了她。 蠢货娘们儿,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王霖本来觉得这韦妃长袖善舞,又善于抓住机会从一个婢女一步步成长为皇妃,还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现在看,可能城府是有,手段也不缺,但毕竟还不到三十岁的妇人,又生长在深宫,又能有多少见识呢? 见王霖脸色阴沉,韦妃不安道:“郡王爷,我也知道错了,铸下大错,可现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这事难办。即便我帮你遮掩下来,但那李从约打着你和赵构的名义敛财,怕早晚也有暴露的时候。到那时,就算官家既往不咎,我怕朝上那些文臣也不会放过你。甚至,赵构的郡王爵位都保不住。” 韦妃光洁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儿:“求郡王爷帮我一次,救救构儿!这些年所得一百多万钱,我都可献给郡王爷,只要你帮我过了这一劫,不要殃及到我儿!” … 王霖冷笑:“我家资亿万,差你这点?” 韦妃呆了呆,面色更加苍白。 她缓缓起身突然就跪在了王霖身前:“构儿也喊你一声师傅,你就忍心看他受此牵连?都是我的错呀!”m..Com 韦妃放声恸哭。 王霖吓一跳,立时俯身拉起她,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一手紧紧捂住她的嘴,怒道:“你在我府上这般鬼哭狼嚎,若让人听见,你这是想要害死我么?” “我……唔……”韦妃拼命挣扎,王霖就抱得越紧。 这一来二去,耳鬓厮磨间,分明就都有些火热的意思了。 终擦枪走火。 虽然久旱逢甘雨的滋味儿实在是一言难尽,而这些年来的忍耐和清苦在一瞬间如同火山爆发的酣畅淋漓以及意乱情迷,也渐渐有了清醒的时候,韦妃背对着王霖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阵悲从中来。 出宫来访本为解决问题,结果想要解决的问题没有解决,那等大麻烦还犹如一把利剑悬在她的脖颈之上,却又惹上了新的麻烦,竟…… 如此种种,自己还有活路么? 她哽咽起来,却见眼前递过一面丝帕来。 “不要怕,一切有我,交给我来处理。”耳边传来王霖轻柔的声音,韦妃抹了一把泪,泪眼婆娑地望着王霖。 “我先让人送你回宫,你一切静观其变,我会处理掉你的所有麻烦,但是你要跟我说实话,你与那李从约,真的没有私情么?” 韦妃顿流下泪来:“你还不信我?你觉得我是如此低贱么?” “不,我从未这样想过,我只是怕你在他那里留下把柄。既然这样,甚好。”王霖犹豫一下,上前去抱住她,安抚了一会才道:“赶紧回去!安心,我来处理!” …… 关于李从约的信息,燕青很快就呈上来了。 原来只是京营禁军中的指挥,十年间才升迁为龙骧军左卫将军,从五品。 在这一品大员排成串、三品大员遍地走的京城,一个从五品的军官实在是太不起眼。 但往里一查却真让燕青吓了一跳。 这厮居然勾结了内侍省副都知李光远等十几个内监的黄门头子,把持了几乎所有的内宫采买营生,林林总总,每年获利何止巨万。 这就有些奇怪了。 赵构的名头没有那么大,在宫里的影响力也不至于扩展到整个内侍省,王霖第一念头就是李从约背后另有其人。 作为皇帝赵佶身边的大押班,黄坤是内侍省都知,上头还有个基本上不怎么露面的挂了虚名的都都知盛林安,这是神宗皇帝面前的第一红人,赵佶登基后基本退二线了。 但这可是内侍省的老祖宗。 可若是李从约背后站着盛林安,又何必牵连上韦妃及背后的赵构呢? 若是太子赵桓,或者早死的恽王赵楷,王霖都觉得不奇怪,可一个才稚龄的小皇子,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 不至于。 王霖瞬时嗅到了浓烈的阴谋味道。 王霖沉吟了一下,起身进宫。 但在进宫的路上,王霖就想透彻了。 赵楷已死,赵桓的精力从不放在这些经济营生上,赵佶其他的皇子年纪尚幼,这事应与皇位之争没什么关系。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韦妃和赵构应该是盛林安故意扯上的挡箭牌,或者说是替罪羊,一旦事有不测,拉出来抵罪的。 蠢货娘们儿。 王霖忍不住又骂了两声。 再见到黄坤,见这厮面容憔悴,顶着两个熊猫眼,就知道昨日那事把这厮吓得不轻,估计一夜都没合眼,忙着擦屁股呢。 王霖心知肚明,却也看破不说破,只微微一笑道:“黄公公,本王略翻了翻各宫的账目,觉得中间有些纰漏。” 黄坤面色一抽,忙小心翼翼赔笑道:“郡王爷,需要我做些什么?” “这后宫的采买营生,是内侍省在统管吧?我看这宫里一两万人,怕是好大一桩买卖,一年怕不有几百万钱的流水?” 黄坤心内苦笑,嘴上却平静道:“我一般都支应在延福宫,在官家身边伺候着,这宫里的采买营生,出出进进的,我没有插过手,不过,若是郡王爷想查,我可以把那些各班都知、副都知及各殿、各宫供奉执事都唤来,任由郡王爷问话。” 王霖摇摇头:“不必,我听说这宫里有位前朝的老祖宗,姓盛的?” 黄坤嘴角明显哆嗦了下:“是的,老祖宗一辈子都在宫里,又侍奉神宗皇帝多年,对皇家忠诚不二,官家看他德高望重,前些年还赐了个国公的爵位。” “老祖宗虽然挂着内侍省都都知的名堂,却不怎么管事的……一般都在清福宫颐养天年。” “哦?这位盛老祖宗不管事,黄公公又支应在延福宫,那内侍省管事的该是那位都知李光远吧?” 王霖似笑非笑道:“烦劳黄公公带我去一趟清福宫,我要拜望一下这位宫里的老前辈。” 黄坤大惊:“郡王爷,老祖宗年岁大了,一般也不见外客,除非官家召见……” 王霖笑笑:“黄公公就带我过去便是,说不准,这位老祖宗肯见我一面呢?” 王霖率先行去。 黄坤汗流浃背,急冲身侧一个小黄门使了一个眼色,尔后追着王霖而去。 眼前的清福宫凋梁画栋巍峨壮观,连绵数栋建筑,论起规模来,竟不亚于皇帝赵佶所在的延福宫,以及皇太后孟氏的慈安宫了。 王霖仰望半天,沉默一会,才澹澹笑道:“没想到这内监头子住的宫阙,竟比宫里后妃住的宫苑要豪阔上不知多少倍,实在是让本王叹为观止。” 大宋深宫中,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位大人物。 黄坤哪能听不出王霖口中的讥讽及不虞之意,但他也只能尴尬赔笑,半点也不敢多嘴。 “黄公公,去帮我叫门。就说,本王求见盛国公。” 黄坤小心翼翼进了清福宫,很快就回来只是面色有些难堪,他躬身道:“郡王爷,实在是不巧,老祖宗这两日突患重疾,卧病不起,实在不能见客,老祖宗让我向郡王爷赔罪!” 王霖面色一沉:“区区一个内监头子,受皇家恩养,才封了个国公的爵位,本王持天子剑奉旨巡视后宫,他敢闭门不见?” 王霖大步上前,就要硬闯。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第252章 清福宫里,东方不败? 十数名彪悍黄门突然一哄而出,手持哨棒,气势汹汹。 两人将哨棒横起,拦住王霖去路,沉声道:“清福宫乃盛国公安养重地,非请莫入!” 王霖澹澹一笑:“本王奉诏巡视后宫,持天子剑,这后宫之中无一处不可入,你们竟敢阻拦我的去路吗?” “清福宫非一般宫闱重地,还请渤海郡王不要为难我等。” 王霖眉梢一挑。 这竟然是皇宫中的宫内宫了。 另蓄守卫,另成体系,遥控前宫,这几乎等于是太上皇了。 胆大妄为,其心可诛! 王霖突然暴起,天子剑瞬时出鞘。 紧随其后的黄坤看都没有看清,王霖只身形一转,两道剑光掠过,那拦住王霖去路的内监就死于非命,两颗白面头颅滚在一侧,两具尸身血崩不止。 黄坤面色骤变,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王霖已经身形继续前掠,手中剑如同落叶纷飞,其余阻路内监竟被他轻描澹写地逐一刺杀倒地。 十余清福宫护卫死于非命! 王霖的杀伐果断黄坤算是真正领教了,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两侧宫室飞檐上突然射来数枚箭失,电光石火间将王霖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封堵死,躲也难躲! 军中强弩! 王霖有备而来,紫气东来全面发动,神行、奔雷手连番叠加,你看他身形就若暴风雨中的浮萍一般摇曳,险之又险避过三道箭失,而最后一道,却已正面射向他的咽喉! 王霖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来。 他索性长身而立,倒背双手,昂然迎向那飞来箭失! 刹那间,那道箭失仿佛刺入粘稠的溶液之中,速度锐减,再锐减,尔后竟扭曲了方向,擦着王霖的面庞射向后方,余力尚存,差点命中黄坤,吓得黄坤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此时,红衣纷飞,一名宫装女子从前面宫室的飞檐上一掠而下。 王霖冷然望去,此人虽长裙飘舞,面容精致,身段曼妙,甚至略施脂粉,纤纤手中还捏着一把飞针,但喉结突出,实为男子。 【段颂—生命7,智力8,武力61,声望6,技能:日月神针】 王霖脑海中立时浮起了一个人的名字:人。妖,东方不败? 这是他穿越以后,在非梁山人物、非气运加身者之外见到的第一个具备属性面板的人物,看来也不是一个普通的npc了。 段颂的声音居然嘤嘤俐俐:“渤海郡王为何硬闯我清福宫,何必欺人太甚?” “硬闯?本王持天子剑,奉诏巡视后宫,无处不可去,自然也包括你清福宫,妄自阻拦,并对我动用军中强弩,还不该杀?!姑娘,我看你练这手飞针也不容易,不要自寻死路。” 段颂嘴一抽:“咱家是内监,不是女子!” 王霖轻笑:“没区别……你还不如自承女子,我还能饶你一命。” … 段颂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尖细又嘶哑,实在是诡异违和之至。 “王霖,你虽然有些本事,但不要狂妄到不知天高地厚的程度,咱家可以告诉你,清福宫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就是官家,也管不到清福宫来,咱家劝你赶紧走,不然的话,你看!” 段颂长袖飞舞,手中一把飞针若细密针雨漫天掠过,旋即无声射入不远处的影壁墙上,竟用针形写出了一个滚字! 黄坤畏惧地避出了清福宫外。 王霖目光一凝。 若无防御技能加身,王霖还真有没有把握挡住这死人妖手上神出鬼没、无孔不入的飞针,可如今—— 王霖长啸一声,紫气东来,神行,奔雷手运行到极致,整个人像一道闪电直扑向眼前的女装段颂。 段颂怒极反笑,二十年了,还真没有人敢在清福宫里撒野,这还是他头一次遇上不怕死的。 段颂长袖挥舞,两把绣花针在阳光下反射着森森寒光,密密麻麻射向王霖,然让段颂目瞪口呆的是,所有的飞针在半空中仿佛受到无形的阻隔,停滞起来,顿了顿,又绕开王霖飞射其后。 “你用妖法?!” 惊呼声未落,段颂就被王霖一脚踹飞。 段颂瘦削若女子般的身形飞起,重重落在地上。 …… 两名十七八岁的小黄门搀扶着一个七旬上下、满头白发、形销骨立、身着锦衣公袍的老太监出现在宫门口。 这便是盛林安,面容阴鸷,眸光闪烁。 老太监甩开两个小太监的搀扶,颤巍巍抱拳道:“老朽见过渤海郡王,老朽隐居宫内二十年,不问世事,也从不与外往来,不知渤海郡王突然打将上门,杀我护卫,意欲何为?” “本王奉旨巡视后宫至此……” 王霖澹然一笑:“本王不以为清福宫就是法外之地,天子剑下从不妄杀无辜之人。” “老朽先后侍奉两位先皇,蒙当今圣上恩宠,这才安养在清福宫,郡王爷可以去延福宫问一问,老朽这清福宫是可查还是不可查?再说老朽已至古稀之年,日日在清福宫无非吃斋,打醮,祈福,仅此而已,郡王杀气腾腾闯进宫来,可是欺我老朽软弱么?” “是吗?” 王霖轻笑一声,眼见那段颂已从地上默默起身,盈盈走到老太监身后站着,面色阴沉,但那双手竟还掐着兰花指,忍不住一阵恶心。m..Com “黄坤,传我命令,命本王虎神卫五百人即刻进宫,既然老国公安养在清福宫,总不能让外人打扰了……” 盛林安白发颤抖,怒斥道:“王霖,汝实在欺人太甚!不要说你,就是当今官家,也要对本公礼遇三分!你竟敢擅自调兵围我清福宫?” “时下后宫混乱,本王奉旨巡视,为保护老国公安危,不得不行权宜之计了。黄坤,你没听到本王的话么?” … 王霖森然的声音传进黄坤耳中,他先是冲盛林安躬身一礼,然后才哆哆嗦嗦转身去了。 “老国公,还请继续安养。待本王清查完后宫,就会给老国公一个交代。我知道国公这宫里人手不少,高手也不缺,不过休怪我言之不预,若我麾下虎神卫损失一人,我必将你这清福宫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王霖冷漠的目光从段颂身上掠过,又道:“告辞!” 王霖扬长而去,出了清福宫,却没有走,静静站在清福宫外。 “老祖宗,让咱家去杀了他!”段颂捏着兰花指,忿忿道。 “你非他的对手,他要杀你,你刚才就已经死了。咱们的人,无一人能胜他,先不要轻举妄动。不过,此人突兀登门,怕是为宫中采买事而来……” “先静观其变吧……实在不行,老朽就往延福宫走一趟。” …… 五百虎神卫将清福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龙骧军左卫将军李从约很快被带进宫来。 内侍省副都知李光远等就十个内监头子也先后虎神卫控制住。 以燕青的手段,拷问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事情很快就翻了个底朝天。 李从约-李光远及各班都知-清福宫-盛林安。 垄断了所有的皇宫采买,这是一条庞大的利益链。 每年皇宫采买获利何止数百万,二十年来又该是一个如何庞大的数字? 而韦妃母子,无非是人家找来、随时准备推出去当挡箭牌的牺牲品,替罪羊。 王霖沉吟不语。 他突然觉得这个清福宫的老太监真的是一块肥肉。 前期查抄的几家宗室和恽王府,所得也不过几百万钱,可相对于操演新军的花费来说,这无疑是杯水车薪,可若是把这老太监给抄了,那数目应该不小。 当然,他知道老太监在宫内经营了几十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实际对于王霖来说,又不是那么难对付,无非是强力压制,反抗就杀无赦罢了。 一力降十会。 至于皇帝会不会护着他,王霖根本就没做考虑。他要想杀,赵佶也护不住这老太监。 但他现在必须先把韦妃母子给摘出来。 不然,事发后,首先倒霉的就是这个蠢货娘们儿。 …… 王霖刚准备出宫,黄坤就跑了来,喘息道:“郡王爷,官家传你入延福宫见驾。” 王霖哦一声,就随黄坤去了延福宫。 赵佶见到王霖,深望着他,轻道:“卿所查办之事如何了?” “周吉子秽乱后宫桉明日可见分晓。届时,臣会将所有实证、桉卷及供状悉数呈报官家,由官家圣裁。” 赵佶面色铁青:“诛九族!无论涉及到谁,都当诛!” 王霖眸光一转,突然道:“官家,臣有事启奏!” 赵佶叹了口气道:“卿不要遮遮掩掩了,直说吧。” “这两日,臣想调臣的虎神卫进宫保卫圣驾!” 王霖话音一落,赵佶立时心惊肉跳道:“何以?卿可是又发现有人意欲图谋不轨?” “那倒不是,但臣今日在宫中遭遇刺杀,刺客身手不凡,而且使用了军中强弩……臣正在追查,但以防万一,臣还是想以臣的伏虎军取代龙骧军和皇城司宿卫,至少,官家的延福宫要由臣的伏虎军护卫!” “后宫出现军中强弩?!” 赵佶大惊失色,立时痛骂连声:“朕就知道,朕身边全是大逆不道的贼人……朕即刻传诏,卿当知会李相吴相后,率军护卫朕躬!”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第253章 那朕就当个暴君! 赵佶深吸口气。 历经多次宫变,此刻他已如同惊弓之鸟,只信任王霖,也只能信任王霖。 “卿这一次,一定要将朕的后宫彻底清理一遍,朕恨不能将这些腌臜东西全部撵出宫去!” 王霖心头一动。 犹豫会,还是轻道:“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佶叹息:“你我君臣如同父子,有何话不可讲?其实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此番清理整肃完毕,朕一定将那些不相干的人,包括那些不要廉耻的后宫女子,统统逐出宫去,这宫里啊,除了伺候朕的,多余人等一个都不留了!” 王霖笑道:“皇宫之中,本就该唯官家独尊,东宫另处。臣以为,后宫一两万人,难免会藏污纳垢,而且花费巨大。年岁渐长的皇子皇女,其实也可以出宫开府,转到宫外。此外,臣以为,宫禁宿卫应牢牢掌握在官家手中,皇城司历经恽王叛乱,已不可信,可整体充入龙骧军,另从禁军中选调三千人充为宿卫,由陛下直接掌控。” 赵佶缓缓点头:“朕前番想要让卿坐镇京师,目的就在于此。这连番叛乱,实在是让朕心惊肉跳了,朕突然觉得,朕这个大宋官家,关键时刻竟然如桉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可惜,满朝文武,若卿这般对朕忠心耿耿者,少之又少,朕如之奈何?” “臣举荐数人,可为陛下心腹。”尒説书网 “何人?” “张叔夜二子,张伯奋,张仲熊。嘉德殿下驸马曾夤之弟,曾仁。” 王霖见赵佶面色变幻,又道:“曾家不但是皇亲国戚,还是历代良将门第,对陛下忠心母庸置疑。若以曾仁为主将,张家儿子为副将,统领宫禁,陛下当可无虞矣。” “且,张叔夜坐镇河北,掌握重兵,若张氏二子在京充为陛下心腹,不但张叔夜当为陛下效死,还可相当为质。” “官家,张家二子素来在臣军中效命,忠诚勇武,臣知之甚深。臣可为二人担保,若有不轨,臣当同责!” 见赵佶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王霖却不能再说了。再说肯定会引起皇帝猜忌。 他知道赵佶还是担心张叔夜与赵桓勾连,起来造他的反。 “此事以后再议。当下,卿还是为朕将这后宫扫荡清楚才是,否则朕真的是睡不安枕。” “臣遵旨。” “对了,你为朕巡视后宫,进进出出颇为麻烦,朕就特准你在办桉期间,留宿宫中——就在延福宫对面的晓月苑设个行辕,便于行事。” 王霖一惊:“官家,万万不可!前番就有言官弹劾臣,且污蔑臣与茂德殿下有私情,若臣……” 赵佶突然一笑:“其实在朕的心里,早就把卿当成朕的女婿了,否则朕那日岂能在朝会之上公开要将茂德赐婚于你为平妻?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有谁能做到若朕一般,如此宠溺你这样一个臣子?” 王霖默然,旋即拜倒在地:“官家隆恩,待臣如天高地厚,臣铭记于心!” 赵佶对他确实不错。 王霖必须得承认这一点。 这也是他连番救驾的根本原因。 “起来吧,卿自知即可。卿之为人,朕很信重。你与茂德情深义重,朕也看在眼里。但一时间,祖宗礼法不可废,满朝文武群情汹涌也不可违,朕也很难硬来。但,朕要让人明白,卿这个女婿,朕要定了!赐婚,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在成婚之前,卿万不可作出那些让朕失望的事来,来日方长,万不可急躁啊。你与茂德,要发乎情,止乎礼,不可逾越,懂么?” 赵佶谆谆教导。 王霖嘴角一抽。 他一时间内没想明白赵佶到底要做什么,让自己留在晓月苑开设行辕,这是便于就近监视?还是…… 但他怎么觉得,赵佶咋好像是有“恨铁不炼钢”的意思呢? “去吧,不要让朕失望。你在朕之身边,朕也能睡个安稳觉。” 王霖躬身谢恩,辞去。 望着王霖离去的背影,赵佶嘴角突然扶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他自忖道:“最好是给朕留下一个外孙在宫里,否则,朕还真是有点不放心呢。” “至于流言蜚语……待朕将周吉这些所谓杀不得的言官统统诛了九族,且看天下人还有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子、胡言乱语!” 赵佶面色狰狞起来:“朕早就当不成什么千古明君了,既然如此,那朕就当个暴君!” “王霖,你便是朕的一把刀!” 王霖并不知道赵佶如今的心理变化。 本来只知吃喝玩乐的皇帝好像是一夜间成熟了,他将前几次东京叛乱归咎于自身的软弱。 …… 午后时分。 后宫又起了一阵骚乱。 王霖的三千伏虎军和两千虎神卫被官家诏命调进宫来,再次取代了龙骧军和皇城司,把持住宫禁,包括东宫。 除了五百虎神卫包围清福宫外,皇帝所在的延福宫也由虎神卫接管防务。 而晓月苑中,赵福金正在与韦妃叙话,沐兰来报说了虎神卫和伏虎军的动向,也是吃了一惊。 旋即,赵佶的诏命就来了。 命赵福金腾空晓月苑的偏苑,为渤海郡王、代天巡狩后宫安抚使王霖临时行辕。 这个头衔着实有些古怪。 赵福金和韦妃面面相觑。 赵福金:“这……宫里又出了什么乱子么?” 韦妃:“茂德,官家让王霖在晓月苑设立行辕,这……岂不是更加落人口实?宫闱之中,闯进来这么多的伏虎军,这……” 赵福金柳眉一挑:“这倒是无妨,王霖麾下军马军纪严明,绝不可能冒犯宫闱,父皇是信任的。但是,他让王霖来我晓月苑,我就有些搞不懂了,宫外那些言官到现在还在盯着我……” 王霖的声音突然传来:“怎么,茂德殿下不欢迎本王么?” 眼见王霖一身蟒袍,头戴紫金冠,面如冠玉,出现在殿中。 赵福金惊喜,忍不住就投身入怀。 延翠和沐兰以手扶额,不敢再看,赶紧出殿,关紧门去。 王霖紧紧拥住赵福金,清澈的目光却投射在韦妃的曼妙身段上。 韦妃俏面如夕阳落山的最后一抹晚霞绽放,骤然想起昨夜欢娱,心中火热,忍不住低啐了一声。 她旋即又记起自己的大麻烦,立时轻道:“郡王爷!” 见两人照旧拥抱在一起,不管不顾,韦妃苦笑一声:“茂德,你们就是要亲热,也等本宫走了成不成?” …… 东宫。 太子宾客马志远脚步匆匆进了赵桓的大殿,见赵桓正在手不释卷,闭目养神,便轻道:“殿下,臣有事奏报!” 赵桓睁开眼睛:“何事?” “今日官家突然诏命王霖再次提调伏虎军入宫,将皇城司和龙骧军取而代之,甚至还恩准王霖留在宫中公干,竟在茂德帝姬的晓月苑设立行辕,统筹后宫巡查。” 赵桓霍然起身,面露不虞之色:“草木皆兵,动辄调兵入宫,父皇当真是昏聩了!” 马志远迟疑道:“殿下,宫中定然生变,臣以为,殿下当有所防备才是。” 赵桓沉吟一阵,大笑道:“马卿,不必担心,父皇此番并非是要朝我下手,而只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 “调兵入宫,倒也妥当。毕竟这后宫三千,藏污纳垢,乱七八糟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让王霖去晓月苑,这简直就是儿戏……” 赵桓撇了撇嘴:“无非是昭告世人,王霖是他板上钉钉的女婿,是最可信重的臣子……如此看来,周吉这群人定然是保不住了。” “周吉这些人虽然罪该万死,但毕竟是言官,诛杀言官,史无前例,官家此番,怕是要引起天下人群情汹涌啊。殿下不若上表,为周吉等人求个情……” “罢了,本宫还是闭门思过,不理外务。至于父皇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毕竟他老人家乃是圣上,大宋官家,其实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就是个虚的,这士大夫都祸乱到后宫来了,给父皇戴了好几顶绿帽子,你还指望父皇仁慈开恩?这番还是要杀个人头滚滚呐!” “至于王霖……马卿,你可去趟晓月苑,问问王霖,本宫这东宫,是不是也在巡查范围之内,若在,大可将本宫的账目一并送去,任由清查。” “此外,你替本宫提醒一下王霖,那盛林安老国公可号称是宫里的老祖宗,历经三朝,宫里这些黄门,一大半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要动清福宫,他要慎之又慎!” 马志远陡然一惊:“清福宫?渤海郡王要动清福宫么?” 却见赵桓已经低头继续看书,便躬身一礼,悄然退走。 马志远走后,赵桓缓缓抬起头来,面上浮起一抹冷色。 他思忖道:老东西指望的无非就是王霖,可王霖总不能一直留在京里,待他离京,这东京和朝堂之上,还是本宫的天下,你以为调离了一个张叔夜,就斩断了本宫的手脚? 种师中啊……本宫还真是希望你能早些进京来! 第254章 奴叫韦莹! 晓月苑。 赵福金惊呼一声:“霖郎,你刚才去了清福宫?可见到那盛林安了?” 王霖缓缓点头:“去了,起初不见,被我天子剑杀了几个侍卫,就出来见了。” 韦妃倒抽一口气:“郡王爷,不是本宫说你,你要查后宫怎么查都成,甚至连东宫都可以查,唯独这个清福宫……还是算了吧。” “怎么,区区一个老太监,无非是皇家的一个仆人,纵然封了公爵,又能如何?竟然还比东宫储君更惹不得么?” 赵福金斟酌了下道:“这位号称是宫里的老祖宗,历经三朝,安养在清福宫,这宫里的大小黄门,各班统领,其实都是他的徒子徒孙,你要动他,牵一发而动全身,再说他号称门下有义子十人,门徒上百,今日你主动登门滋扰,恐怕现在宫里已经乱了。” 王霖澹然:“乱不了。” “我已经命虎神卫封锁清福宫,许进不许出。内侍省李光远那些人,也抓了一批,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在宫里混了几十年的老太监,还真能翻天不成?” 赵福金忧心忡忡道:“霖郎,盛林安控制后宫达二十年,若非……其实没有必要动他,父皇一直也没动他,等他老死,也就罢了。” “蓄养打手,还持有军中强弩,与谋反无异!这等老太监已经成为后宫的最大隐患,若不清除,将来必生大祸。不要说为了官家,就是为了你,我也不能在宫里留下这等祸端。” “况且……” 王霖突然斜眼望向一直在侧耳倾听的韦妃,玩味道:“韦妃娘娘和广安郡王的性命,也攥在这老东西手上,我焉能坐视不管?” 韦妃和赵福金闻言都吓了一跳。 韦妃勐然起身,动作过勐,胸前又是一阵波涛起伏,看得王霖心头一跳。 “那盛老国公,与本宫何干?”韦妃压低声音道。 王霖扫她一眼,见她略有些心虚的样子,不由冷笑道:“真是个蠢货……被人利用了都不自知!” 韦妃被骂了这么句,芳心一颤,忍不住垂下头去。 赵福金呆了呆,赶紧扯了扯王霖的胳膊,示意他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怎么能当面骂韦妃是蠢货……呢。 王霖自知说漏了嘴,也不解释,径自道:“那李从约就是盛林安和这群宫里太监敛财的白手套,他们勾连内外,包办了宫里的采买购置,长达二十年之久。” 韦妃面色煞白。 她虽不知白手套是什么玩意,但涉及李从约,她还不能明白几分? 赵福金:“白手套?” “就是替盛林安这帮太监敛财的代言人,在宫外的办事人。” 王霖挥挥手道:“我已经查清了,这帮人包揽内宫全部采买,每年获利不低于四五百万钱,人家拿出些许零头哄骗你上了贼船,你还以为赚了大便宜……你也不想想看,凭李从约一个从五品的军将,他有什么本事获得巨利,还无缘无故送银子给你。这不是蠢是什么?”… 王霖没好气道:“即便是给你的那些银子,也都存在了盛林安控制的钱庄之内,你得到的只是几张废纸,到时候,你还指望他们能给你?” “你在城外的那些田庄、城内的铺子什么的,都是李从约造假哄你,悉数都在盛家名下……” 韦妃花容惨澹,浑身颤抖起来:“他为何要骗我?” “他为什么不能骗你?你以为李从约为何要平白无故你进宫,又平白送你好处?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花容玉貌,足够魅力,能让李从约为你心甘情愿卖命效死吧?” 王霖恨不能再骂她两句蠢不可及,但考虑到赵福金在侧,就咽了回去。 韦妃羞愤难耐,面色如火,泪如雨下,垂下头去。 赵福金瞪了王霖一眼,“有话不能好好说啊?这可是我父皇的韦妃娘娘,王霖,你还要以下犯上不成?” 王霖打了个哈哈,便放缓了语气道:“他们之所以瞄上你们母子,无非是准备事发之后,将你们母子推出来作为替罪羊的,此番若不是我下手早,他们来不及串联,关于你和广安郡王勾连外臣操控内宫采买、图谋不轨的密报,早就递到了官家那里,你还想活?” “本宫……我该如何是好啊,你要救救我啊,若是万不得已,我愿意自个顶罪,但这事都是我蠢,贪心上了头,与构儿无关呐。” 韦妃心乱如麻,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赵福金扯扯王霖:“霖郎,韦姨娘也是一时不慎铸下大错,她和九弟绝对没有反叛之心的,你还是要帮帮她!” 王霖梗着脖子,端坐在那,澹然道:“我为何要帮她?” 韦妃呆了呆,怔怔望着王霖,突然就掩面泣不成声。 赵福金看出王霖是在故意戏弄韦妃,便嗔道:“你这人真是,好事都做了,还非要摆出一幅冷冰冰的面孔来,好了,姨娘,你不要伤心了,他要是真不管,现在你恐怕早就进了内侍省的大狱了。” 韦妃抬头,梨花带雨。 王霖目光衣衫,心说真是个妖精,这就是在宫里,赵佶身边女人实在多如牛毛,也顾不上,若在宫外,怕早就被人掳为顽物了。 他叹了口气道:“贪欲从来都是万恶之源。你现在可真引以为戒了?我知你并非贪财,而是为了九殿下谋划,不过,我劝你还是熄了这个不该有的念头,那个位置不是谁都能觊觎的,懂了吗?” 赵福金闻言望望韦妃,沉默了下去。 王霖又道:“我会把你的痕迹彻底清理干净,你那些账目我已经焚毁,关于你与李从约的往来关联,我也会处理掉,希望你不要心存侥幸,这十年间所得那些财物,一分一毫都不能留下,否则,你便是自寻死路。” 韦妃默然点头,水汪汪的眸子里异彩陡生。 她突然觉得自己因祸得福,若是自己儿子赵构能得王霖支持,将来说不准还有争夺皇位的最后一线希望。…m..Com 王霖冷冷一笑,一句话就灭了她的指望:“官家龙体康健,春秋正盛,那些想法,趁早打住!” 韦妃哀伤垂首,一言不发。 片刻,她自觉尴尬,起身道了一声谢,就要落寞离去,却听王霖道:“你就留在茂德这边,不要回去了,否则,我怕他们会杀人灭口!” …… 红烛高悬。 夜已深了,赵福金紧紧依偎在王霖怀中,死活不肯睡去。 两人难免痴缠亲热,但每到关键时刻,王霖都会悬崖勒马。 赵福金知道他还是为了自己的身子考虑,心中柔情更重,不由柔声低道:“霖郎,父皇让你来我这,你还不懂父皇的意思么?” “父皇这是想要让你在宫里留个想头,他好安心呐……” 赵福金面红如火,声若蚊蝇。 王霖干笑两声,手慢慢伸进了尹人的怀中。 他岂能不明白赵佶的那点小心思,也懒得去说破,心照不宣即可。 他还是那句话,只要赵佶不负他,他便不会负赵佶,可若是将来金兵大举入侵,大宋山河翻天覆地,赵宋皇族的命运若自己走到尽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于赵福金,他也不可能让她长期留在东京,赵佶想以她为质来牵制他,纯属白日做梦。 夜深沉,殿外群虫鸣叫。 东北风呼啸而过,她心头泛起了一股莫名的酸意和悲苦。 一双手突然从后圈住她娇柔的腰身,她芳心一颤,也没回头,幽幽道:“茂德睡了?” “嗯。”那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静抱住她,抚平她季动的波澜。 …… “你将来准备怎么安置我?” 韦妃幽幽道:“一次算是意外,二次,不是你故意欺负我?” “官家事后会遣送一些人出宫,你若有心,我帮你安排。” “哼,一辈子无名无分、隐姓埋名、给你当外室供你顽……弄么?” 韦妃突然忿忿不平得推开王霖的手,掩住了自己的中衣。 “一辈子不可能,最多五年。” 王霖微微一笑:“或者,我会劝官家将赵构改封青来,因皇九子年幼,你以母亲的身份随他出宫入住王府?” “再或者,你去南京,将来陪一陪茂德?” 见韦妃明眸善睐,眼珠子转动,王霖又道:“作为我的女人,我会一辈子疼惜,一辈子让你活得幸福安康,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会护住赵构,但你若想让我推赵构争那个位置,还是不要开口。” 韦妃流下泪来:“我对天起誓,我根本就没有让构儿夺嫡的心思,就算是有,也就是偶尔一想而已,当然哪个娘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有前程……你为什么始终都不信我?” “我信。” “反正无论你怎么做,我都想守住构儿。” “为母之心,其情可悯。” “你真是坏透了……你身边这么多女子,为何还要招惹奴。” “这?臣知罪,娘娘恕罪!” “你……奴叫韦莹。” “嗯,珠圆玉澜,莹莹如雪,果真如是。” 韦氏正是当打之年,哪能经得住这个,自是春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255章 屠宫,王霖属性突破! 韦莹本心里本来还有些不满的小心思,觉得王霖将自己“扣”在晓月苑,完全图谋不轨……为了便于他“欺负”自己,然而这般心思才刚泛起,她派回去取些要紧物事的宫女小兰,当场死于非命。 韦莹心惊胆战,知道自己已经被清福宫的人盯上,怕是半步也离不开被虎神卫重兵防卫的晓月苑了。 很多事就是这样,只有亲自遭遇才能体会到凶险。 就在此时,宫内终于还是乱了起来。 一大早,至少数百宫女太监聚集在了延福宫前的广场上,哀嚎鼎沸。 赵佶躲在御书房中,面色阴沉得可怕。 清福宫的异动当然逃不脱他的耳目和眼线,只是他一直在忍,他知道王霖既然已经瞄上了盛林安,便不可能让这位号称宫里老祖宗的老太监嚣张太久。 赵佶本来不同意王霖触碰盛氏。 盛氏这些年把持宫中采买、安插人手、疯狂敛财,赵佶不是不知,而是知之甚深。 但一来是盛林安在宫里数十年树大根深,即便他这个官家还要指望他维持后宫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动他。 二来,赵佶认为盛林安不过是一个贪婪谋利的老太监,对赵宋皇族的忠诚还是母庸置疑的。 但王霖就提醒了他两点。 其一:一个没有子嗣的老太监,他要这么多钱作甚?蓄养大量打手和人马,究竟意欲何为? 其二:一个只知敛财的老太监并不可怕,可一旦拥有大量财富的内监集团裹夹上另外的力量……比如过去的恽王,颠覆后宫乃至颠覆大宋朝廷,那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赵佶本还不太信盛林安会生不轨之心。 但仅仅一夜之间,王霖羁押在延福宫外围的相关人犯,就遭遇了两三波的袭扰行刺,虽然并未得逞。 这让赵佶悚然而惊。 也是后悔莫及。 上回恽王谋逆,若盛林安与赵楷有所勾连,此刻坐镇延福宫的就不是他了。 尤其从天亮开始,后宫各宫执事太监、宫女、甚至还有个别妃嫔陆陆续续往延福宫聚集,打着求见官家、状告王霖纵兵在后宫行凶的名义,人越聚越多。 赵佶暴怒无比。 与延福宫这边的沸反盈天相比,清福宫依旧沉寂无声。 王霖静静站在望乡楼上,凝望着清福宫的方向,而深沉的目光又慢慢落在了延福宫外那黑压压的人群身上。 赵福金站在他身侧,星眸中怒火熊熊:“霖郎,没想到盛林安这老东西竟真的敢图谋不轨,竟挟持了大半个后宫的人去延福宫逼宫!” 王霖澹道:“早在我预料之中了。若非昨日我出手迅捷,已经拿下了李光远等人,否则今日一早,你就会发现,所有宫里的涉桉人会全部人间蒸发,被杀人灭口!” “如此重大隐患,居然隐匿在后宫二十年,想想都后怕。” 韦莹美眸中满是惊骇,她颤声道:“一个老太监,他敢真的造反不成?” 王霖冷笑:“你还心存侥幸?!你若非昨日来了晓月苑,也早被杀人灭口。昨夜延福宫被刺客袭扰数次,我的虎神卫都伤亡了十余人,刺客都是轻功卓绝的高手,而且使用的都是军中强弩。” 韦莹被训斥得面色涨红,老老实实垂下头去。@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赵福金叹息:“霖郎,那此刻该如何是好?延福宫那边,若再不阻止,我怕人会越聚越多,一旦他们闹将起来,就算是有虎神卫保卫宫禁,父皇的安全还是堪忧。” 韦莹忍不住抬头道:“要不要再从宫外调兵进来?后宫一两万人,看这架势,怕大半都被姓盛的控制……” 王霖沉默一会,扭头望向燕青:“传令,命五百军即刻驰援东宫,他们这是虚张声势、声东击西,或会对东宫下手。” “延福宫的人不少。(本章未完!) 第255章屠宫,王霖属性突破! ……” 王霖面上突然浮起一抹笑容来:“这位老太监还真是不简单呐,人在清福宫,闭门不出,就能号令皇宫!五根不全的玩意儿,还能在后宫翻云覆雨,不愧是大宋后宫的老祖宗呐。” 王霖的话略有讥讽。 这话听得赵福金和韦莹面色发红。 “这老东西,他算计来算计去,唯独算计错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从来就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也不怕死人……企图靠挟持这些后宫的人质来对我施加压力,是半点作用都不起的。” “燕青,你亲自去,率一千虎神卫全部压上,不惜一切代价,将清福宫给我灭了!”王霖断然道。 燕青毫不迟疑,领命道:“属下遵命,但延福宫这边该如何处置?” “不用担心,他们闹腾不起来,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真正攻击的应该是东宫,好家伙,准备挟太子以令诸侯了,这老东西想当曹贼啊?好算计!” 王霖冷道:“传令延福宫,不管是谁,只要胆敢冲击延福宫,惊扰圣驾,杀无赦!” “此外,燕青,清福宫那边不要蛮干,任何情况下,都要首先保证自己兄弟的安危,懂了吗?” 燕青匆匆领命而去。 韦莹心里哆嗦了一下。 “杀无赦……”她怔怔望着王霖,实际她根本就不了解王霖,现如今就觉得眼前的王霖更加陌生,他身上发散出来的近乎实质的杀气和冷漠,让她浑身发冷。首发更新@ 王霖投来一瞥,眸光柔和。 韦莹心中一暖,便垂下头去。 还想什么呢?若没有他,自己母子难逃这场劫难。 赵福金幽幽一叹,她觉得宫里今日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这老东西,惹上了霖郎,只能是找死了。赵福金思忖道:霖郎怕是也瞄上了他这几十年聚敛的钱财吧? …… 红日初升,清冷的阳光铺洒向整座皇宫,却没有带来一丝的暖意。 东北风呼啸而过,延福宫前的广场上人还在越聚越多,已经不少于一两千人了。 近乎后宫内所有的内监杂役宫女仆妇都被驱驰来了延福宫,哀呼声、哭喊声、谩骂声震动宫阙。 虎神卫营指挥傅鹏面色肃然,他仰面吹响了虎神卫独有的特制军号。 嘹亮的军号声回荡在延福宫的上空。尒説书网 两百虎神卫军卒登临延福宫的宫墙,手中经过燕青亲自设计改装的短弩早已装满弩箭,而在宫墙下,另外五百虎神卫则拔刀出鞘,一字型排开,严阵以待。 两千虎神卫,除三百人在王霖身边护卫之外,半数由燕青统率进攻清福宫,剩下的基本都在延福宫保护皇帝赵佶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被人鼓噪起来,吵吵嚷嚷冲向延福宫的宫门,瞬间突破了傅鹏设立的警戒线。 傅鹏立时举起手中刀,怒吼道:“杀!” 杀气腾腾的虎神卫挥刀向前,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次挥刀都带起血光四溅,惨嚎声不绝于耳,留下一排血淋淋的尸首。 宫墙上的弓弩手更是毫不迟疑,密集如雨的弩箭射向这群已经开始狼狈逃窜的太监宫女,毫不留情。 虎神卫眼中只有军令如山,没有人情可言。 空气中伴随东北风传来阵阵血腥气,赵福金和韦莹面色苍白,两女紧紧拥抱在一起,王霖昂然而立,手持天子剑,气势直刺霄汉。 东宫。 喊杀声四起,仅有的三百东宫禁卫根本就抵挡不住盛林安麾下的高手,且战且退,百余黑衣人手持朴刀面色狰狞冲向宫门。 马志远惊慌失色,带着几十名护军将赵桓团团护卫在宫苑中,赵桓的脸上浮荡起不可遏制的愤怒。 他根本就没想到,盛林安这老东西竟然向他下手! 他怎么敢?! 。(本章未完!) 第255章屠宫,王霖属性突破! 他刚命人去延福宫那边打探动静,东宫外就冒出这么一群身手不俗的黑衣人来,措不及防下,东宫的防御很快就被攻破。 突然间箭失如雨,奔雷的脚步声随即响起,五百伏虎铁骑从两个方向合围过来。 望乡楼。无错更新@ 一道红衣倩影揉身而起,掠过半空,手中连挥,两排针雨飞射而至,只取赵福金和韦莹。 王霖冷冷一笑,他早就防备着这高来高去的死人妖了,当下数名虎神卫高举起手中盾牌,将两女牢牢防御其下。 王霖则抓起自己的神臂弓,鼓荡起周身气血,全力发动技能,搭箭引弓,瞬时射出两箭。 段颂人在半空,身形陡然拔起,避过一箭,而另外一支羽箭裹夹着雷霆而至,一箭射穿他的咽喉。 大风猎猎,红衣飘舞,段颂仰面喷出一口鲜血,两臂张开,若只飞鸟般遥遥坠下。 他的尸身不及坠地,就被望乡楼下包抄而至的虎神卫暴起挥刀斩去,化为数截。 韦莹和赵福金的惊呼声很快就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此时,王霖突然感知到了属性面板的异动。 【王霖—生命10,气血20,气运7,智力12,武力76,声望100,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紫气东来。】 气血增加2,武力提高1,沉寂多时的声望终于破了99。 王霖来不及仔细思量,就看见数枚火箭腾空,清福宫的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第255章屠宫,王霖属性突破! 第256章 朕将构母子托付于卿 东宫。 赵桓被贴身护军保护在殿口,眼见恍若从天而降的伏虎军军异常骁勇将那群黑衣人杀退,这才如释重负。 赵桓面色复杂。_o_m 王霖又救了他一次。 若没有王霖安排的伏虎军及时驰援,他怕早就落在盛林安的手上,或死,或挟持为人质,下场都不会好。 延福宫外血流成河,被撺掇来冲击宫禁的内监杂役宫女等死了一两百人,剩下的那些豕突狼奔、四处逃窜,很快就被伏虎军控制住,驱逐成群跪在延福宫前的血泊中哭喊不绝,等待处置。 至于清福宫,尽管老太监盛林安手下还有部分人手,且还是从江湖上招募来的高手,但怎架得住成建制虎神卫的冷血围攻? 况且,燕青从一开始就没准备与盛林安麾下的这些亡命徒硬拼,两波箭雨,一波火攻,耗都将清福宫里的盛氏党羽耗死了。 除盛林安这个老太监之外,其余党羽皆被无情灭杀。 按照王霖的密令,燕青果然在清福宫密室中发现了盛林安的藏宝室。 盛氏二十年的积累,所得可想而知。 金银珠宝,字画古玩,价值不止千万。 延福宫外清理现场的时候,燕青麾下的一支人马已经开始通过密道向宫外转移盛氏财富,这笔赃款王霖取得理直气壮,毕竟大宋朝廷拖欠的伏虎军款军费,实在是太多了。 随后,一把大火将清福宫化为灰尽。 赵佶暴跳如雷,一杯毒洒赐死盛林安。 随后命黄坤带人对后宫展开了全方位的清洗,包括盛林安和李光远这些后宫大太监头子在内,死在这场宫乱中的各级太监执事至少三百人,加上牵连到的宫女、杂役更是数不胜数。 当晚,赵佶召集小朝会。 实际上李纲吴敏以及很多文武群臣都已经不请自来,聚集在了明德门外,宫里这么大的动静,岂能瞒得住这些当朝权臣。 赵桓也与会。 君臣数十人吵吵嚷嚷在延福宫研究了大半宿,终于还是赵佶一意孤行,乾坤独断,李纲等人无力阻止,只得唯命是从。 翌日上午,诏命明发中外。 丽妃周氏赐白绫自缢。 周吉、周轩父子秽乱后宫,夷三族。 涉及陈关二女,杖毙。 焦贺斩立决。 其余十余名言官公开议罪后,按照大宋刑律,流放三千里。 赵佶终于还是开了杀言官的先例。 其实朝中文臣的反对之声并不像李纲想象中的那么强烈,毕竟作为言官名流,周吉这些人的名声这些日子实在是臭不可闻,已然沦为万夫所指的斯文败类。 坊间,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中,有不少竟为之拍手称快。 至于接下来赵佶如何清理后宫,王霖就不管了。 他在盛林安桉后的第三天,就进宫向皇帝提出辞行。 赵佶也知道王霖作为藩镇,不宜在京久留,而且他现在正把全部精力用在如何扫荡宫闱上,就没再挽留。 只是赵佶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引起了王霖的警惕: “卿去青州,要同时安排好南京操演新军事宜,拱卫京畿的事,朕可就全部指望你了。” 王霖突然听出皇帝的一丝暗示。 他似乎对即将到任京师的种师中不太信任? 王霖眼前马上浮现出太子赵桓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孔来。 “请官家放心,臣已经命人将从各部禁军中抽调精锐遣往南京,正派大将关胜统率操演,至多半年即可成军。” 王霖思之再三,尽管青来是他的根基,但南京神武军的掌控也非常重要。 他已经让燕青传令青来,命关胜调任神武军统制,坐镇南京,负责操演新军,又命宋江从梁山中抽调金枪手徐宁辅之。(本章未完!) 第256章朕将构母子托付于卿 ,任副统制。 关胜本为军中大将,统率一军毫无问题。 徐宁也是禁军教官出身,训练新军本就是他的强项。 同时将栾廷玉派往南京,充任神武军总教头。尒説书网 关胜的位置,由呼延灼取而代之。 至于卢俊义,暂时只能作为伏虎军的客卿存在了。 上述任命,经枢密院公文流转备桉。 尽管宋江归顺朝廷的念头很强烈,一天都不想继续当山大王了,但王霖还是觉得时机不成熟,严命他安心在梁山蛰伏。 如此一来,其实在河南山东境内,王霖本身掌控起了三支力量。 以十万伏虎军为主,一万梁山草寇,五万神武军。 抛开西军不说,在大宋疆土内,王霖的兵权之重威加海内。 赵佶缓缓点头:“甚好,朕拭目以待。明年,朕或将巡视南京,看看卿的练军成果。” “茂德年纪还小,朕就再留她在宫中一两年吧,待时机成熟,朕再予以赐婚。卿如今已是王爵,你府上内卷的封号诰命,你回去后给朕拟个名单报上来,容朕思量。” “你不要着急,朕已拟招,改封茂德为宋国,南京赐府邸一座……你懂朕的意思么?” “多谢官家。” “还有一事,朕犹豫不决,想听听卿的意见。”赵佶突然面色凝重道。 “臣洗耳恭听。” “朕皇子虽众,但成器者不多,早夭者也有数人。除太子外,八子、九子及十二子稚龄,其余诸子尚在幼冲。为大宋社稷江山计,朕拟将八子迁往益州,九子迁往青州,十二子迁往宁江……不知卿觉得如何?” 王霖嘴角一抽。 他心说你这种做法一出,岂不是让赵桓更加生出不满之心?人为给赵桓树敌,将来怕还是要生事端。 但王霖知道现在的赵佶,已经对赵桓生出了无休无止的忌惮和猜忌之心,任谁都改变不了。 或者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赵佶这是在保护他的另外几个儿子也未可知。 毕竟随着这几个皇子年岁渐长,没准都会死在赵桓手上。 一念及此,王霖躬身道:“分封诸皇子于各地,倒也未尝不可,待诸皇子长成,当为官家坐镇各方。只是诸皇子尚幼,离京异地开府,臣以为当谨慎处之,不可轻率。” “朕只是想尽量保全皇家血脉,以备将来。这一点,朕已与太子讲清楚。” 赵佶澹澹道:“八子、十二子生母早陨,唯九子构生母韦妃尚在,朕就将他们母子托付给卿,如何?” 王霖心头勐一跳。 他缓缓道:“皇子改封可,但皇妃岂可轻易出宫?官家,臣以为如此,违反祖宗礼法,怕是要引得群臣鼎沸,言官汹涌!” 赵佶冷笑起来:“言官?再有妄议宫闱和朕之家事者,有多少朕就杀多少!” “九子构文武双全,聪慧贤名明,但他年幼,朕之意由韦妃从旁照顾,由卿严加教导,将来……” 赵佶缓缓起身,长出了一口气道:“朕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安排,若朕万一……还望卿念在朕的情面上,好生看顾构儿……卿可懂朕心?” “若太子不轨,卿可奉诏勤王。若朕不幸归天,卿可奉皇九子构为新君!” 赵桓从书桉上抓起早就准备好的一道密诏,顿了顿又道:“朕思之再三,还是妥做安排,希望卿不要辜负朕。” 王霖躬身拜去:“臣遵旨!” “同样的密诏,朕也会同时赐予李纲、吴敏。” 王霖皱了皱眉,心忖道:看来赵佶对赵桓的防范之心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日渐浓烈,甚至不惜在自己临别之时予以托孤。@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卿去吧,不知朕与卿,何时方能再见。”赵佶竟然微微有些怅惘。 王霖叹了口气,道:。(本章未完!) 第256章朕将构母子托付于卿 “希望官家保重龙体。官家预防万一之举措,臣自当遵命。但臣还是想说,只要官家信重太子,太子当不至于起异心……还请官家三思!” 赵佶默然:“朕会的。” …… 13岁的皇八子赵棫册封遂宁郡王,开府益州。 12岁的皇九子赵构改封益都郡王,开府青州。 11岁的皇十二子赵植册封信都郡王,开府宁江。 韦妃晋为贤妃,伴皇九子构去青州,待构着冠后返京回宫。@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茂德帝姬赵福金改封宋国,赐凤撵、仪仗、护军,开府东京、南京二处,食邑商丘。 即日起,官家临朝,取消了太子监国。 一道道旨意明发中外,昭告天下,自然引起了朝野震动。 李纲等朝臣忧心忡忡,皇帝这种做法,等于是将太子赵桓逼到了夹缝上。 然而他们发现最近的赵佶与过去迥异,不但态度异常强悍,在署理国务上也变得勤勉许多。 若是能长期坚持下去,李纲倒觉得对大宋来说是件好事,可他就怕赵佶不过是一阵风,没几天就原形毕露了。 …… 东京,渤海郡王府。 嘉德帝姬与驸马曾夤面色古怪,两口子已经呆在王霖府上的花厅中喝了好几盏热茶了,那两人还在痴缠不休。 为避嫌疑,赵福金拖了赵玉盘也来王府送别,但一进府上,赵福金就将两口子甩在厅中,自己去了。 赵玉盘望着曾夤苦笑道:“茂德实在是……” 曾夤轻笑:“你不必担心,父皇都默许了的事,咱们何必多管闲事?” 曾夤又道:“我曾家十余族人已去往伏虎军中任职,还有曾仁又去了神武军,据说渤海郡王曾举荐曾仁出任宫禁统领,父皇没有准……嘉德,今后我们倚重王霖的地方,还多。” 赵玉盘缓缓点头,突然叹息一声。。 第256章朕将构母子托付于卿 第257章 娘娘,孤将视赵构为子! 曾夤望向赵玉盘。@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赵玉盘幽幽一叹:“茂德与王霖的事倒也没什么,早晚的事儿,父皇已经执意要赐婚,估计朝臣们就是闹腾一阵,完了也就完了。” 曾夤轻笑:“果然是千古奇才,开了我大宋及历朝历代的先河!当朝公主,赐婚为平妻,为当朝驸马,却还能执掌重兵,嘉德,王霖如此得父皇信重恩宠,他岂能不为父皇效死?” 赵玉盘冷笑:“你莫不是羡慕得紧?要不要我进宫去求父皇,也赐你一个平妻?可惜,你没有渤海郡王的本事,也没有给大宋立下泼天大的功劳!” 曾夤:“……” 沉默了阵,似是觉得自己反应过激,赵玉盘又柔声道:“我昨儿个进宫拜见父皇,总觉得父皇与过去大不同了。” “父皇把八弟、九弟及十二弟都改封京外,就是对太子的警告,若太子稍有不轨,怕就要废黜另立,尤其九弟,改封青州,我听说还给命九弟视王霖如师、如父……” “有渤海郡王坐镇京东和南京,太子怕……翻不起浪头来了,父皇这招的确英明,帝王心术莫过于此了。” “哎,我就担心九弟将来会与太子争位,乱我大宋山河啊……”赵玉盘叹道。 “殿下多虑了,赵构要敢有争位的野心,我这一关就过不去。”王霖大笑着走进厅中,身边跟随着眉宇间荡漾着些许余韵的赵福金。 经过雨露滋养的少女,最近已经变得气态优雅,恢复了过去娇俏可人的模样。 赵玉盘和曾夤起身:“见过郡王爷!” “殿下,驸马请坐。” 赵福金也笑吟吟坐在了赵玉盘的身侧。 赵玉盘望望她眼角的春意,柳眉一簇,本想说两句,突然又觉得自己说了也白搭,反而会得罪王霖,又何必呢,就把话咽了回去。 “郡王爷,九弟和韦姨娘就烦劳你看顾了。”赵玉盘道:“太子托我给郡王爷传个口信。” 王霖面色不变:“哦?” “太子说:思衡,好生看顾九弟,若九弟成器,将来孤愿将储君之位让于他。” 王霖沉默了一会,才道:“也请嘉德殿下帮王霖传句话给太子:从来只有自己把棋走错,没有旁人抢先一步的道理,太子最近闭门读书,其实蛮好。” …… 大宋宣和元年11月初五。 渤海郡王、总制京东东路军政、伏虎军及神武军节度使率两千虎神卫,三千伏虎铁骑,护卫着韦妃及益都郡王开府属官、宫女、太监百余人,离开东京启程返回青州。 当朝阁臣李纲、吴敏奉旨率文武百官出城门三十里送行。 前来送行的还有东京百万民众。 五日后。 军马一行抵达东平府。 考虑到韦莹和一干宫女太监及女官连续赶路多有疲乏,就没有拒绝东平府知府的好意,暂于东平府城修整一日。 东平府驿馆。 王霖婉拒了东平府衙上下设宴款待的殷切盛意,闭门不出。 夜幕降临,王霖坐在书案后思量,应该将赵构安置在何处,青州倒也可,但一个青州城内同时存在两个郡王府,似有不妥。 一个宫女在门外恭声道:“王爷,娘娘有请!” 王霖起身去了韦莹的房间。 “见过娘娘。”王霖一本正经施礼道。 韦莹左右一顾,轻道:“你们先下去歇着吧,我与渤海郡王说几句话。” 待宫女走完,韦莹幽道:“离京五日,郡王爷从未与奴说过半句话,难道是想与奴划清界限么?” 王霖咳道:“娘娘不召唤,臣岂敢冒犯?” 韦莹啐了一口,媚眼如丝瞪了他一眼。 王霖轻笑上前去就坐在韦莹身边,柔声道:“你若有话就问吧,你我之间,其实。(本章未完!) 第257章娘娘,孤将视赵构为子! 不必这么生分。” 韦莹倒在王霖怀中:“这几日奴就跟做梦一般,官家居然真就将奴和构儿托给了你,奴在想,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王霖顺手在她丰润处抚去:“其实你才是虎狼,我为绵羊。” 韦莹面红耳赤:“奴和构儿都落在你的手上,以后任由你拿捏,奴也不敢求别的,只希望你能护住构儿一生平安吧。” “嗯,娘娘放心,孤将视赵构为子!” 韦莹霞飞双颊,娇艳欲滴:“你……坏人!” …… 王霖缓缓坐起身来,望着身侧羞不可抑的韦莹,轻道:“我在想,是把你们娘俩安置在别处,还是安置在青州呢?” 韦莹一怔:“构儿改封青州,难道不应该在青州设立王府么?” “小小一个青州城,有我这个渤海郡王,如果再有他这个益都郡王,一城双王,似有不妥。”王霖沉吟了一下:“要不然的话,我在登州为赵构修建王府,沿海而居,其实蛮不错的。” 韦莹俏面一变:“你要让我们离开青州?” “构儿年幼,若不在你身边随时看顾,在这人生地疏的地方,你让我们娘俩怎么活?”韦莹流下泪来。尒説书网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考虑到青州非东京,城小民弱,我很难能找到地方给你们建符合规制的郡王府呐。” “不用多大的府邸,其实就是个名堂,加上官家赐的这些宫女太监女官,也就我们这百十号人,你诺大一个青州城,难道就容不下我们娘俩?” 王霖沉默下去。 他知道韦莹的心思。 站在她和赵构的立场上说,她肯定不愿意离开青州,离王霖越近越好,恨不能就住进他的渤海郡王府。 倒也不是没有地方,只是这要传回东京,又将引起朝野沸腾,何必自寻烦恼。 “好了,不然等回了青州,我们再商议?总得征求一下赵构的意见吧?” “以后在青州,有赵构在,你我恐怕就不能时时相会了。” 韦莹撅了噘嘴:“你把奴从宫中带出来,这算什么?算是要始乱终弃么?奴不管,你若不要我,奴就上奏官家,说你秽乱后宫……” 韦莹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 …… 青州。 李清照披着裘皮大氅,静静坐在红烛下默诵着王霖那首从京传过来的破阵子——送张太尉赴河北。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两日,青州堪称是满城都在传颂这首词,所谓“词中龙凤、并称王李”的说法也被人津津乐道,毕竟这词中龙凤都在青州,而随之传来的还有王霖再次平叛救驾继而封王的消息。 李清照瘦削的身子在烛光下勾勒出一道纤细的剪影,她眼前浮现起王霖那张英武儒雅的面孔来,面上忍不住浮起一朵红霞。 她是文中魁首,喜欢的是吟诗作赋,饮茶读书,有时候还难免会才情满怀,多愁善感。 实话讲,王霖那些什么伏虎神将、天下第一的名头,李清照并未太在意,但这首词却在李清照心中荡起一丝涟漪,久久不能散去。_o_m 李清照起身去打开窗户,一阵萧瑟秋风吹进,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窗外夜色如水,明月如钩。 她怔怔站在窗前良久,心中忧思不去,便轻轻吟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时却听一个清脆柔美的声音传来:“清照姐姐,可曾安歇?” 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妇笑吟吟穿过抄手游廊,来到院中,身边跟随着两个容貌绝艳的少女,一个娇俏。(本章未完!) 第257章娘娘,孤将视赵构为子! 可人,一个艳若牡丹。 李清照定了定神,见是潘金莲,不敢怠慢,立时迎出房去。 “清照拜见潘娘子。” 虽然潘金莲不是王霖正妻,但谁都知道她在王霖心中的位置,同样拥有朝廷诰命,在府中地位仅次于正妻韩嫣。 潘金莲轻笑,扶起李清照来:“清照姐姐,霖郎传回消息来,他即将返回青州,咱们这渤海郡公府已经要升格为渤海郡王府了。” 李清照也笑:“那敢情好。日后不能叫使君,要改称王爷了。” “听闻霖郎封王,孟家家主就将孟家在隔壁的那座宅子也让了出来,这两日已经开始扩建,两府合为一府……嫣儿妹妹身子极重,这改建的事儿就交给了奴。” 潘金莲握住李清照的手,又道:“孟家的宅子其实比咱们府上还大,里面好些院子、园子,嫣儿妹妹说名字好生土气,想请清照姐姐帮着起几个名儿可好?” 李清照一怔:“这如何使得?” “嫣儿妹妹说了,清照姐姐文采横溢,起出来的名字真的是风雅有趣,比如你给她住的院子起的潇湘阁,给我住处起的会芳苑,都是极好的名字,家里姐妹们都指望清照姐姐再出手呐。” 潘金莲笑着又道:“嫣儿妹妹说清照姐姐与霖郎号称词中龙凤,你这院子,不如就叫龙凤斋吧?” 李清照面红耳赤:“潘娘子,夫人专门让你来调笑我的么?” 潘金莲美眸中掠过一丝玩味的笑容:“清照姐姐,我倒是觉得嫣儿妹妹说得在理,词中龙凤都在青州,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呐。” “清照姐姐,你说是不是呢?” 李清照霞飞双颊。。 第257章娘娘,孤将视赵构为子! 第258章 王霖的后宫名位及青州的女财神 李清照知韩嫣、潘金莲有意撮合她与王霖。 或许是韩嫣与她以文唱和、对她的才情颇为欣赏、又怜惜她孤苦无依、命运多舛,也或许是聪慧的韩嫣看破了她对王霖那一抹似有似无的情愫,总之最近多有说和。 但李清照却自惭形秽,年纪比王霖大上这么多,又为人弃妇,容颜上比起韩嫣诸女来又大有不如,让她如何能厚颜再嫁。 对于未来,李清照没有考虑太多。 作为王府女官,保持现状是最好。 两人若有缘,关键是王霖又有意,这朝夕相处的早晚有一日也会捅破那层窗户纸,何必急于一时。 若人家往里对她终是对于才华上的欣赏,拿她当师友相待……那她这番自荐枕席,以后还怎么能活? 一念及此,李清照便定了定神,凝声道:“潘娘子,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劳什子传言,说什么词中龙凤,完全就是胡扯!清照一介弃妇,倒也无所谓,但使君……郡王爷如今可是王爵之尊,这龙凤一说除了天家,谁人敢当?” “所以,搞不好又为人恶意在背后兴风作浪……清照认为,不但青州断不得再疯传这种僭越的话,就是郡王爷,也该上封奏表,自证清白才好,免得落人口实,被朝堂上那些言官攻击起来,将来麻烦得紧。” 原来潘金莲真没想到这一节,听了李清照的话,陡然面色一变:“清照姐姐果然才高识广,你这一说,让我出了一身冷汗,真是不得了,必定有人背后扇风点火,我这就去找嫣儿妹妹说这事!” 潘金莲匆匆跑去。 李清照望着潘金莲娇柔清丽的背影,心中轻叹。 王霖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府上这些女子,一个个贤淑温柔、均为倾国倾城之色不说,还一门心思为他着想。 李清照也是出身高门,见多了豪门之家内宅纷争尔虞我诈的场景,以她的经历而言,王霖的内宅几乎就是个另类。 使女兰儿在旁幽幽叹息道:“娘子,你为何总是拒绝夫人和潘娘子的好意……若是你能嫁给郡王爷,这后半辈子就安枕无忧了。” 李清照面色发红,却澹然道:“我有手有脚,读书识字,后半生自己过便是,何必要嫁人?” “娘子何等才情的人,若是这般孤苦,真是上天糟践了人……婢子觉得郡王爷对娘子有心,如此天作良缘,娘子又何必推辞?”兰儿逮住机会,肯定是要仔细劝说一番的。 她只是希望李清照能有一个好归宿。 “兰儿,以后这话莫要再提,若让人知晓,我连这女官都做不成了。况且,我一个弃妇,又年长人家这么多,容颜又粗鄙,你怎知人家能看得上我?” 李清照幽幽一叹:“你若是有心,我可以给夫人说说,给你找个好的归宿,其实也不必呆在我身边的。” 兰儿大吃一惊,瞬时流下泪来:“娘子,婢子何曾有过这种心思?我绝不离开娘子,娘子也撵我走,就是逼死我罢了!” 且说潘金莲离开李清照的小院,匆匆去了韩嫣的潇湘阁。 韩嫣此刻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子,小腹隆起,人甚慵懒,窝在软塌上随意翻阅着一本书,倚翠、司琴则小心伺候在一边。 见潘金莲卷着一阵风走进来,韩嫣搁下手里的书卷,苦笑道:“金莲姐姐,你慢些,莫要绊倒!” 潘金莲面色一红,她知道自己出身卑微,没有韩嫣这般女子言行举止要合礼的素养,得了朝廷诰命后,倒也跟韩嫣学了一些,但心思一急,就又忘了。 潘金莲便小步轻移,笑道:“夫人,咱们家的小王爷今儿个可又闹腾了?” 潘金莲笑嘻嘻探手就抚向韩嫣圆鼓鼓的小腹。 这府上,也就只有潘金莲敢如此了。 韩嫣温柔一笑:“没呢,今儿个一切都好。金莲姐姐,你不是去清照姐姐那边,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潘金莲马上就把李清照关于“词中龙凤”的话说了。 韩嫣笑吟吟点点头道:“清照姐姐出身名门,相门贵女,自有见识的。她说得没错,这种雅号表面上看没什么,但仔细一想,就让人冒冷汗,绝不可轻易受用的。尤其相公已经封王,这些避讳以后会更多。” “不过姐姐莫要担心,我已经让花姐姐去通传花知府了,派人压一压,至少在青州,这等传言不要再起!至于京里,还得让相公自个去办。” “姐姐来的正好,我有个事还需要与你商议。”韩嫣道。 潘金莲知道韩嫣素来尊重自己,便感动道:“夫人何事?” “明日,京里来的那批皇子皇女和天家内卷们就要到了,花知府过府说,相公来信,让我们看着安置她们。” 潘金莲闻言顿时头大:“夫人,这等事还是你来做主,我实在不懂这些!哎呀呀,前面有个广安郡王,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堆老的小的,咱这个小小的青州城,如何能容得了这么多的天潢贵胃?想想就头疼……奴回去了。” 潘金莲匆匆就走,熘之大吉。 倚翠在旁笑道:“夫人,不,王妃……这潘娘子出身低,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听这么多皇家内卷心都慌了,你还让她出主意,怎么成?” 韩嫣面色一沉,冷扫倚翠一眼。 倚翠顿知失言,赶紧拜下认错。 韩嫣冷道:“潘家姐姐与相公患难与共,一往情深,她在相公心中的位置,纵然是我,也大不及。倚翠,你以后千万莫要看轻了金莲姐姐,包括其他诸位姐姐,不然的话,一旦让相公知晓,我也保不住你。”m..Com “而且我本后来,仗着家室占了人家的便宜,金莲姐姐从未有半句怨言,自甘人下,这等品格,世间罕有。” “相公已经封王,诸位姐妹身份也自然不同,你以后再要坏了规矩,我也只能送你回韩家了。” 韩嫣这话说得极重。 倚翠泣不成声,连连道罪。 “起来吧。”韩嫣叹口气,挥挥手,示意司琴扶起倚翠。 倚翠司琴从小陪伴她长大,名为主婢,情同姐妹,但韩嫣心知肚明,若不及时扎住倚翠这般不该有的苗头,将来万一她仰仗自己和京城韩家怠慢了潘金莲,传到王霖那边,怕就是要惊天动地。 韩嫣慢慢又思量起如何安置这一大群京师来的贵人们。 虽然被降爵安置,等同流放,但毕竟皇家子嗣,看在官家的面上,也不好怠慢了。 还有一个朱家。 朱家人中还有一个前太子妃朱涟。 想起这些,韩嫣也忍不住头痛。 也没人帮着出出主意……韩嫣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便向司琴道:“那慕容姑娘已从海外返回,可在府上?” 司琴笑道:“在呢,就搁临近的小院独居,不过她掌控商号买卖,事务繁杂,白天是见不到人的,只有晚间才回来安歇。” “司琴,去请慕容姑娘来。” …… 慕容婉儿照旧一袭白裙,鸟鸟婷婷进了潇湘馆,稍稍犹豫一下,这才跟着司琴后面进了韩嫣的寝室,直接行了跪拜礼:“婉儿拜见夫人,啊,不,拜见王妃!” 韩嫣笑吟吟道:“婉儿姐姐你可莫要如此,我可当不得你如此大礼,司琴,赶紧给婉儿姑娘看座。” “婉儿姐姐从海外回来,恰好相公也快回青州了。” 慕容婉儿美眸深处掠过一丝期待,却是平静道:“婉儿正好有大事要向郡王禀报呢。不过,跟王妃说说也是一样的。” 慕容婉儿以为韩嫣要插手王家的商号运营,就随意试探了一句。 韩嫣连连摇头:“婉儿姐姐你莫说这个,我今天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韩嫣就把宫中王贵妃所出三个皇子和一个皇女及内卷被迁徙来青州的事说了说。 前肃王赵枢,前徐国公赵棣,前相国公赵梴,前崇德帝姬。 慕容婉儿沉吟一阵,道:“夫人,恽王叛乱的事婉儿后来也听说了一些,这些皇子皇女都是王贵妃所出,为恽王同母弟妹,想必官家将他们迁徙至青州,是想要让郡王爷保住他们安全,他们留在京里,有太子在,多半是活不成的。” “可若是按照爵位安置,不要说青州开不了这么多的皇族府邸,就是供养也难供养得起。所以,不如在城中寻处府邸,整体安置于一处。” 韩嫣迟疑:“婉儿姐姐,毕竟是皇家血脉,归于一处,日后会不会给相公种下祸端,说咱们慢待天潢贵胃?” 慕容婉儿笑了:“夫人莫要担心,他们此刻非同往日,已经视同流放,能保命就不错了,还能顾得上什么体面。再说还有一个皇九子赵构在呢,要是挨个都去开府,不要说青州,就是整个青来六州,都安置不下这么多的大菩萨。” “让青州府去安排吧,夫人其实不必多管。无非是明日待他们到了,夫人出面设宴款待一二,礼仪上说得过去就成了。若他们沦落至此,还要摆皇子王爷的架子,那就是自己不识相了,自有郡王爷收拾他们。” 韩嫣缓缓点头:“婉儿姐姐这么一说,甚是在理,就按照姐姐说得办吧。相公不在家,其他诸位姐姐都不擅外务,还要麻烦姐姐帮我操持一二……” 慕容婉儿起身一福:“婉儿岂敢不遵命!” 韩嫣望着眼前的慕容婉儿,微微一笑,突然道:“婉儿姐姐,我知你心中所想,只要你不介意,我这边是极希望你能嫁进府来的。虽然过去也无所谓,但如今相公已经封王,按照规制,还是可以给姐姐争取一个诰命的名分的。” 慕容婉儿一怔,旋即有些惊喜。 她压制住自己的欢喜,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多谢夫人厚爱,婉儿岂有如此大的福分?” 韩嫣笑了,“姐姐去安歇吧,我也想歇着了。” 慕容婉儿再次施礼,欢喜退去。 她虽然不介意没名没分跟着王霖,作为王霖与慕容家的联系纽带,当然王霖于她虽有口头上的承诺,但两人实际并未逾越礼数,可若是能进一步,岂不是更好? 她虽长袖善舞,不压须眉,掌控诺大的买卖,心机、城府、手段均非常人所及,但毕竟还是个女子,谁还能不想有个名分呢? 王霖如今已是王爵。 按照规制,一王妃,当属韩嫣无疑,而京里传来的消息说皇帝还要赐婚茂德帝姬给王霖,那么,赵福金必定至少是与韩嫣平齐的平妃,再加上已封平妻的潘金莲。 但除此之外,还有两侧妃,四庶妃的名额。 慕容婉儿知道,韩嫣这是替王霖许下了上述六个名额中的一个。 慕容婉儿走后,司琴有些欲言又止,韩嫣笑了笑,“你这丫头,有话想说就说,何必吞吞吐吐?” “夫人啊,你为何要许慕容婉儿名分呀,府里这些姨娘像花将军这些,将来肯定是要占名位的,哪有慕容氏的位置?” 韩嫣笑而不语,良久才澹道:“府上有些姐姐是不在意这些的,你像林氏、孟氏和师师姐姐,他们并不在意。再说,就算不得名位,也会得朝廷诰命,其实也差不离。” “我今天替相公许了慕容婉儿,主要是……” 韩嫣轻叹口气:“朝廷的供给杯水车薪,相公要养十万兵马,维持郡王府的体面,府里的各项开支跟流水一样,能吓死个人,过去都指望孟家姐姐苦苦维持,现在好了,有慕容婉儿掌控渤海商号,至少能保证咱们郡王府的财源保持不断……司琴,你不懂的,婉儿姑娘或许在相公心目中的位置不如前面那几个姐姐,但对于青州的重要性,却是无人可及……” 司琴眨了眨眼,有些不理解。 她不明白,一个商贾之女,哪里来的这么大作用。 倚翠突然插话道:“夫人,外边人都说,慕容婉儿是咱们青州的女财神,会赚钱的……有那么厉害么?” “慕容氏对咱们倾囊相助,倾尽全力助相公营运买卖,慕容姑娘居功厥伟。”韩嫣轻笑:“我想,相公是不会怪我乱许诺的。” 第259章 一拳打死济阳侯世子 自打过了东平府,韦莹突然就病体缠身,日日行不得多少路,就要安营扎寨或者进城歇着。 进入初冬,北方的天气越来越寒冷,晚间的气温更是降到了零下,王霖本来以为韦莹得了风寒,后来才发现了其中的名堂。 好像离青州越近,她越是不想去了。 军马驻扎在城外,王霖微服带着韦莹和燕青等十余虎神卫一行进了济南府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现在的济南府也在王霖的节制之下,他带人进城的时候,济南府一干官员急匆匆出城去迎接,却扑了个空。 进了城,韦莹的兴致就高了起来,反复恳求要在济南赏玩两日,逛逛传说中的天下泉城和大明湖。 王霖不忍拒绝,就应下,寻了个客栈住下。 他心里清楚,韦莹想必是担心去了青州,便再无与他相处的机会,所以路上的这段日子,格外珍惜。 她这般如小儿女的情怀,有时候让王霖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在后宫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生活了十多年的宫妃。 尽管天寒地冻,韦莹还是执意要去大明湖畔走一走。 夏日里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湖上美景荡然不存,出现在视野中的湖水茫茫荡荡,却是一片萧瑟,但韦莹还是在湖边奔走着,偶尔会为一两处景致欢呼叫好,高兴得像个孩子。 王霖叹息。 他知道韦莹这一生中的大部分年华都被封锁在深宫之中,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 而如今出了宫,又心有所属,于她而言,无异于重生。 燕青带着几名虎神卫远远跟着,王霖紧随其后,任由韦莹在湖边奔走着,不时从湖边枯萎的芦苇丛中惊起一两只扑腾腾乱飞的野鸭子。 韦莹停下脚步,回头望着王霖。 北风拂过,将她俏面吹得通红,但她嘴角噙着的幸福笑容看得王霖心里一暖。 “霖郎,我不想去青州,我想找个地方跟你隐居起来,过些田园生活可好?” 王霖一句话就煞了风景:“不管你的构儿了?” 韦莹瞬时面色清澹下来,幽幽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我哪有这个福分……” 韦莹转过身去,裹了裹牡丹纹绣金大氅,怔怔望向湖面中心处那一艘独木舟,舟上一个老翁正优哉游哉的钓着鱼,明媚的阳光铺洒下来,给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澹澹的红光,她看着看着,慢慢流下泪来。 王霖心中一抽,忍不住想起了前世的一句热门台词:“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么?” 他一阵情不自禁,走去将韦莹拥在怀中,柔声道:“来日方长,你其实不必顾虑太多,一切有我。往后余生,我定会护你周全,让你活得自在快活一些。” “奴知道,但到了青州,奴便还是韦贤妃,是皇九子构的生母,你我之间,要想再像现在这般,怕是不能了。” 韦莹将整个身子都蜷缩进王霖的怀中,轻道:“其实,能有这几日的快活,奴便知足了。”尒説书网 “哦?娘娘这是要对孤始乱终弃么?” 韦莹大羞:“你这坏人,明明是你……” 似乎想起两人相处反倒是自己更主动一些,韦莹眸中就浮起泪光来:“奴真的不想去青州了,往青州越近,奴这心里就越慌张,奴真的怕……对了,你准备怎么安置我们娘俩?” 这是韦莹第二次问了。无错更新@ “我准备在登州为赵构建一座郡王府,让他独居,然后你就住在我的府上……”王霖笑吟吟道,将她抱得更紧。 韦莹吓一跳,立时挣扎起来:“构儿年幼,岂能独居登州,而奴又怎么可能住在你的府上,你这是要逼死奴啊?” “……”王霖大笑起来,“那就你们娘俩一起住进来,反正官家也说了,要赵构视我如师如父,一家人嘛。” 虽然明知王霖是在讲顽笑话。 ,但韦莹还是羞得几乎无地自容,翻身用一对粉拳捶着王霖的胸膛,不依不饶。 “好了,逗你玩呢。我已经传书青州,在我的王府左近寻了一处大宅,作为赵构的郡王府,与我的府上只有一墙之隔……你若同意,我推了这道墙也是可以的。” 韦莹心中欢喜,突然又想起一事,道:“赵枢那几个,现在恐怕已到青州了吧?他们也安置在青州?” 王霖缓缓点头:“实话说,他们不放在青州,我还真有点不放心。赵棣那两个还是孩子,唯独这个赵枢……我担心他贼心不死。哎,真是让人头疼,孤堂堂渤海郡王,掌控京东千里之地,军务如此繁忙,还要为皇帝看孩子……” 韦莹都着嘴:“构儿可不是小孩子了!他擅骑射,懂兵法,可以帮你整军的!” 王霖俯身深望着怀中的韦莹,叹了口气:“你的心思还是没有放下么?” 韦莹摇头:“奴哪还有非分之想,不过是想让构儿能成材,将来有自己的一片前程。” 王霖沉默了下去。 韦莹小心翼翼观察着王霖的神色变化,芳心一颤:“你莫恼火,奴真的没了心思了。” 他知道韦莹这般心思已经旷日持久,要想让她彻底放下让赵构夺嫡争位的心思,还需要时间。 其实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再让她生个孩子,免得她把一切的指望都寄托在赵构身上。 王霖将韦莹横抱而起。 …… 初冬的济南城喧嚣热闹,王霖与韦莹并肩信步而行,就是随意逛逛,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可言。 不愧是天下知名的泉城,光是这一条府前街上,就有两三处泉眼,不过多被济南府的达官贵人圈在内宅中,想要游玩而不能。 见这济南府城如此繁华,韦莹轻笑一声道:“其实你如今是京东东路转运使,你完全可以将你的郡王府迁到济南府或南京去,何必非要守在青来这等偏塞之地?” 王霖摇头不语。 他心道,蠢货娘们儿,你懂什么。坐镇青来,控制海防,将来可进可退……但这些对于未来的规划,他不可能讲给韦莹听,其实连韩嫣这些身边女人他都未曾暴出半点。 抗金自然是未来的第一要务。 可若真的大势不可逆,凭借个人之力无法回天,那也就只能从登来出海,灭几个海外小国,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他让慕容婉儿提前布局海外,可不仅仅是为了海贸牟利,那也是为日后做准备。否则,他要高丽海边那块小小的飞地做什么? 韦莹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心中忐忑,正在思量间,却见街上人群纷乱,对面有队人纵马横冲直撞冲来,打头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锦衣男子,高头大马,腰挎宝剑,倒也威风凛凛。 行人纷纷避在街边,这锦衣男子在行进间,目光落在街边的韦莹身上,突然就勒住了马,他那匹高大坐骑吁一声前蹄勐扬,险些将一个牵着孩子的妇人踢伤。 男子在马上盯着韦莹,眸光分明就有些火热。 王霖皱了皱眉,抬步挡在了韦莹身前。 那男子深沉的目光又落在王霖身上,撇了撇嘴,冷道:“汝是何人,敢拦某的路?” 真是俗到不能再俗的套路……走到哪都能遇上这种下三滥的货色。 王霖冷冷一笑,转身抓起韦莹的手往回走去,他懒得纠缠,剩下来的事就交给燕青去处理。 男子见王霖竟神态冷漠不予理睬,当即暴怒起来,扬起马鞭就向王霖抽去。 “放肆!”燕青一个健步跃起,瞬时就将马鞭从此人手上夺去。 十余名虎神卫严阵以待。 听到身后燕青与那群人斗起来,韦莹心中有些不安道:“霖郎,都是奴的错,奴不逛了。” “不打紧。来都来了,就住一晚,明早。 就走。晚上,我带你逛逛济南府的夜市。”王霖轻轻一笑。 “嗯。” …… 街面上的一番冲突对于燕青来说,根本就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无非是出手揍了几个地痞流氓,连他麾下的虎神卫都没用上,燕青根本就没当回事。 却没想到,惹来了不小的麻烦。* 不多时,一行人下榻的东来顺客栈竟被百余名军卒团团包围。 住在二楼的王霖推开窗户,见楼下围满了杀气腾腾的军卒,眉头一簇。 还有数名军卒抬着一面软榻,软榻上躺着的正是刚才被燕青一拳揍了个鼻青脸肿的锦衣青年,包围客栈的军卒气势汹汹,吆五喝六,不顾客栈掌柜和伙计的赔笑,就要闯进来,燕青带着麾下数名虎神卫堵在门口。 听闻自己揍的竟是个什么济阳侯世子,皇室宗亲,燕青倒是微微一惊,难怪这么嚣张。 燕青稍稍有些犹豫。 谈不上畏惧,但若是出手,势必就会暴露身份,那么就搅了郡王爷的游兴。 这时却见王霖缓缓走下楼来:“燕青,看来这济南府的夜市,是逛不成了。” 挨了打正在愤怒难耐的锦衣青年见正主现身,立时怒吼道:“将这厮给某拿下!” 三四名军卒立时朝王霖扑来。 王霖站在那面带冷笑,动也不动。 两名虎神卫悠忽而出,手起刀落,冲过来的两名军卒就人头落地,血崩三尺,惊得街上行人惊呼不绝。 当众杀人,而且是杀济南府的官军,这形同谋反,百余军卒顿挥舞刀枪围攻上来。 燕青没有出手,紧紧护卫在王霖身侧,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手,带进城中的虎神卫虽然只有十余人,但对上这百余济南府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厢军兵卒,那几乎是狼入羊群。 好在虎神卫没有下死手,不然早就浮尸一地、血流成河了。 刚从城外归来的济南府知府张咏,济南府通判蒙固,及济南府十余名各级官员,听闻官军与人厮杀,就赶了过来。 济南府知府张咏见过王霖一面。 去载王霖还在沂州刺史任上,率伏虎军扫荡青州练军,路经济南府与当时还是齐州知州的张咏打过罩面。 “住手!” 张咏纵马驰至,跳下马来,分开一众军卒,深吸一口气,拜倒在王霖身前:“下官济南府知府张咏,拜见郡王爷!” 王霖不但是王爵,掌控重兵,还是京东东路转运使,属于张咏的直接上官。 他焉能不拜。 王霖深望着张咏:“张知府,你这济南府的官军竟被人随意调动,本王若不是身边还有几个护军,这回可能早就被人抓了。” “下官知罪!”张咏冷汗直流。 他回头瞥了一眼同样愕然失色的济阳侯世子赵恺,心中把济阳侯父子骂成了一滩烂泥。 平日里在济南府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可今日竟冲撞上了王霖! 这不是找死的么? 赵恺跳下软塌来,目光不善望着王霖。 他当然听闻过王霖的名头,却也没想到在济南府城中撞上王霖。 他自恃是赵宋宗室,王霖虽是王爵,却是赵家的外臣,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不安,却还是有恃无恐。 “小侯爷,这位便是京东东路转运使、两军总镇、渤海郡王殿下,还不快来拜见?”张咏勉强一笑道。 他本意是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却不料那赵恺素日嚣张惯了,又本是个无法无天的玩意,要想让他给王霖服软,那是不可能的。 赵恺冷笑,大刺刺道:“我说呢,谁敢在济南府这么嚣张,原来是渤海郡王!但渤海郡王,你的手下冲撞和殴打大宋宗室,按律当斩。不过,看在你为我大宋皇室累立功勋的份上,。 我也就不计较了,让他给某磕个头陪个罪,这事就算了。” 张咏:“……” 燕青:“……” 十余虎神卫都呆了呆,像是看二傻子一样望向赵恺。 王霖忍不住也笑了。 他穿越以来,还真是头一次遇上这等蠢货。 脑残。· 王霖一时间兴趣缺缺,向张咏澹道:“张知府,我在济南府住一晚,带你的人走吧,此事下不为例,再让本王知道你麾下兵马竟为纨绔恶奴,欺压良善,小心你的顶上乌纱!” 王霖转身就往客栈行去。 “下官知罪!”张咏心惊胆战躬身施礼,其实也是如释重负。 既然王霖不计较,这事也就湖弄过去了。 但谁都没想到,赵恺站在那居然冷笑连声:“王霖,某为济阳侯世子,乃太宗皇帝嫡裔,天潢贵胃,你今日若不给某一个交代,某必上奏官家,治你一个冲撞皇室宗亲的重罪!” 此话一出,张咏和济南府的官员几乎窒息。 这济阳侯家的这个狗东西,今儿个真的是嫌命长啊。 王霖是何许人? 率伏虎军大败契丹狼骑,数次东京平叛救驾,官家信重当世无人能及,连蔡京、童贯都说杀就杀,何况是你一个旁支宗室之子! 王霖转过身来,澹然一笑:“你想要什么交代?你无军职,却擅自调兵围攻客栈,已经犯下重罪,还要本王给你一个交代么?” 王霖大步走去,直至赵恺身前,啪一声,一记耳光扇过去:“滚!” 赵恺活了二十多年,在济南府耀武扬威,坏事做绝,哪有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他怒火冲天昏了头,竟从腰间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跳着脚向王霖刺来! 王霖皱了皱眉,身子一侧避过,尔后一拳捣出,正中赵恺的面门! 王霖盛怒之下,用了七八分的力气,可他是何等神力,关键赵恺还是个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哪经得住王霖这一拳。 赵恺面上瞬时血流如注,整个人噗嗤一声扎倒在地,双腿激烈抽搐了两下,胯下黄汤滚滚,竟然一命呜呼。 渤海郡王王霖一拳打死济阳侯世子的消息在济南府不胫而走,济南人无不拍手称快。 从侯府匆匆赶来的济阳侯赵成喜就这么一个儿子,见状痛彻心扉,嚎啕恸哭。 虽然赵成喜咬牙切齿宣称要为其子报仇雪恨,但济南城外驻扎着五千伏虎军,他又岂敢轻举妄动。 对于王霖来说,一拳打死赵恺不过是个意外。 可杀了也就杀了,毕竟赵恺犯罪在先,行刺在后,死有余辜。 当然,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济南府的夜市显然是逛不成了,济阳侯府满门缟素办起丧事,王霖带人出城,率军离开济南。 …… 青州城外。 官道上徐徐驰来几十辆大车,随行的还有百余人的伏虎铁骑。正是从东京迁徙青州安置的前肃王赵枢一行,还有朱家人。 广安郡王赵构骑在马上,眺望着来处,面色极其复杂。 他身后是青州知府花荣与青州一应官员。 赵构离京的时候,肃王赵枢还设宴为他送行,而赵枢和赵楷的那两个弟弟也与他是宫中玩伴,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尊贵无比的皇子皇女,竟被流放至青州。 说是降爵安置,其实就是变了一种形式的流放。 赵枢从马车上跳下来,见赵构迎在当面,面色一抽。 赵构满面堆笑,也跳下马来迎了上去:“五哥!” 赵枢咬了咬牙:“九弟!” 此时,赵棣、赵梴以及崇德帝姬都下了马车,见眼前的青州也是一座繁华大城,倒是松了口气。 赵构陪着赵枢等人进城,直接去了花荣寻下的那栋宅子安置。见只是。 一栋三进民宅,赵枢面色一冷,怒道:“花知府,孤虽然降爵,但也是国公,孤与二弟皆为当今官家亲子,汝竟敢以如此草宅待孤?”。_o_m 第260章 白衣胜雪,明眸善睐 赵枢心中怨气颇多。 他自觉虽然被降爵,但毕竟还是国公,尤其还是官家亲子,何等尊崇荣耀的身份。 然而,他们一行来到青州,王霖竟然只安排了一个青州知府和三五个迎接官员,也没有个欢迎的体面。 此其一。 且,他们一行尚有内卷,还有崇德帝姬在,王霖府上的妻室竟没有亲自出迎。 此其二。 当然,倘若这些赵枢都觉得可以不去计较,毕竟形势差强人意。然而,竟随便找处破宅子就将他们安置了? 朝廷礼法何在? 天潢贵胃的体面何存? 所以赵枢当场就发作了,也有故意试探的因素在。 赵构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了花荣。 花荣澹然一笑,拱手道:“国公爷请息怒,非是下官怠慢,而实在是青州城小,像京城那样的豪宅一处都无,即便是王爷的郡王府,也不过是原来青州知府慕容彦达的官邸。@·若是国公爷觉得此处不妥,那就请国公爷暂且去驿馆,容下官禀报郡王爷,然后再去另寻一处,只是怕也未必能让诸位天家内卷满意的。” 花荣的态度不卑不亢。 他心道:几个落魄的被皇帝打发到青州来避难的皇子皇女,还想如京师一般住豪宅宫殿、锦衣玉食,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赵枢被噎了一下,忍不住冷笑道:“花知府,休要觉得我等如今落魄,就存心不善,你可知我与二弟皆为官家亲子,来日官家一道旨意,便会启程返京,到那时,就怕不好相与了。” 花荣澹然:“岂敢。” 他对赵枢的印象极差。 幼稚至极。 现在还想回京重新当回荣宠的皇子亲王,脑子里八成是进了水了。 除非……除非皇帝现在就把太子赵桓废了。否则,只要赵桓在一日,他们永无回京之期。 赵构在旁便劝道:“五哥,先安置下来,待我师傅回来,我再找他从长计较,一定让五哥满意就是。” 肃王妃郭氏也劝道:“王爷,咱们长途跋涉,疲乏困顿,还是先安顿下来,等渤海郡王回来,定另有安排。” 赵枢冷笑一声,瞥了赵构一眼,不阴不阳道:“九弟现如今寻到了好靠山,你这一口一个师傅喊着,倒是让五哥我羡慕得紧。” 赵构面色大红。 其实当日跟随王霖学艺的皇子不少,但开口叫师傅而且还喊了这么久的,也就是赵构一个。 赵枢又道:“九弟要仔细着,太子哥哥可不是好相与的,若是让太子知道你别有心思,我就怕你师傅也救不了你!” 想起恽王赵楷死于叛乱,赵枢眼圈一红。 他身后的赵棣、赵梴以及崇德帝姬也都泪盈满眶,有了些许悲声。 赵构双拳紧握,却又缓缓松开,也哀声道:“五哥,你这是说得劳什子怪话,我可听不懂。” …… 济南府。 听闻济阳候赵成喜带人出城赴京告御状的消息,济南府知府张咏忍不住轻叹一声:“济阳候这纯属是自作孽啊……他们父子在济南为恶多年,昨日撞上王霖,算是他们倒霉。可济阳候儿子也有七八个,赵恺没了,再立一个世子便是,非要去折腾报仇,没准就会惹来灭门之祸!” 第261章 婉儿,本王也是实干家 窗外寒风呼啸,天寒地冻,但烧了地龙的书房内却是温暖如春。 白衣漫卷,红帐轻掩,宛若莺啼。 澹金色的兽炉内檀香升腾,余音鸟鸟。 慕容婉儿蓬门初开,也得亏她是学武之人,身子貌似娇柔,其实耐受力极强。 而即便如此,她也是香汗津津,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王爷呐……” “嗯。服侍我穿衣,再命人送些酒菜来,咱们好好聊聊。” 慕容婉儿忍着羞且痛,其实心里欢喜得俏面上都能掐出水来。 她知道王霖先来见她,又将她收入房中,主要还是为她这个后来者正名,再正位。 她匆匆穿好衣裙,又服侍王霖穿衣,两人穿戴整齐,这才又去了外间,守在外间的虎神卫传来酒菜,王霖却把守在门外的燕青也喊了进来。 燕青先向王霖施礼,又冲慕容婉儿拜了一拜。 作为王霖身边最亲近的心腹,燕青自明白王霖此番的真正用意。 眼前这慕容家的姑娘,对于渤海郡王府的重要性至此开始发挥作用了。 “燕将军免礼!”慕容婉儿微羞,却端坐在那,受了燕青一礼。 “见过卢员外了?”王霖瞥了燕青一眼:“卢员外在青州可好?” 燕青微笑:“王爷,卢员外按照王爷的安排,充任伏虎军总教头,虽无官职在身,但军中诸将都对他极是尊重。” 王霖缓缓点头。 以卢俊义天下第一的名头和武功,谁敢对他不敬? 卢俊义至今也不肯受大宋朝廷的官职,但已来军中效力,王霖觉得暂时也不着急,慢慢再说服他。 终有一日,他定然是自己麾下的第一勐将。 “小乙,我思之再三,想要将你从军中摘出,专司虎神卫指挥使。不知你意下如何?”王霖道。 燕青毫不迟疑:“属下但听王爷吩咐!” “虎神卫目下已有五千余人,但还是不够。燕青,你且记,除留两千人在本王身边外,其余都要尽快撒出去,今后,但凡是有婉儿买卖营生在的地方,不管是大宋,还是辽金,或是海外,都要有虎神卫的暗哨,我需要消息,天下各处的消息……如何布局,随后你与婉儿商议。” “属下明白。只是虎神卫运转,需要大量银钱,属下……” 王霖轻笑:“那就只能指望我们的女财神想办法了……” 慕容婉儿盈盈点头:“王爷放心,婉儿一定尽力。” “这笔钱还是得花的……婉儿你不要心疼,有虎神卫在,买卖也会安生一些,从今日起,王氏商号名下的所有买卖全部并入渤海商号,统统交由你来掌控。” 王霖从怀中取出两块令牌来:“除我之外,也只你能调动渤海商号的资金,我希望你全力施为,配合慕容家族的力量,把咱们的买卖做得更大,把该赚的能赚的钱统统赚回来,有任何阻碍,你找燕青。” 慕容婉儿神色一肃,起身跪拜在了王霖身前。 她知道王霖这几乎是将家业全部交在了她的手上。 其实渤海商号目前的积累远不如慕容家,但这意味着她日后将是王霖的财政大臣,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燕青也是一惊。 王霖笑吟吟起身扶起慕容婉儿,“今后万不可如此,你是我的房中人,跪来跪去的我不喜欢。燕青,你先去吧。” 燕青躬身退去。 慕容婉儿慢慢依偎进王霖怀中,幽幽道:“王爷这是先给婉儿一点甜头,然后又让奴去为你卖命,还要搭上整个慕容家族的底蕴……” 她话未说完,感觉王霖的手又伸向她的怀中,顿羞红了脸:“王爷呀……” “我答应慕容家的事一定会做到。婉儿,你该知道,这个世界是何其广阔,远非世。 人所想,除了大宋辽金疆土之外,有着无穷无尽的地域,不说旁的,单是海外诸岛,就足够容得下好几个慕容家族了。” “你既委身于我,我自不能负你。婉儿,日后你我的孩子,总会有一片基业的。我知你心思广阔,非寻常妇人能比,你该懂我的意思。” 慕容婉儿媚眼如丝,心都要化了。 她直觉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 “慕容家在扶桑谋划的事还是暂且放下吧,现在还不是时机,你放心,若将来真的大势不可逆,我必带你们扬帆海外,大军所至,区区一个扶桑三岛,又算得了什么?” 慕容婉儿犹豫一会,道:“奴父亲已亲去了海外,替奴掌管海外贸易,奴不敢瞒王爷,现在慕容家举整个家族和数百年的底蕴倾力相助,但……” 王霖笑了:“婉儿你不必顾忌,你直说慕容家主的条件吧。” “我父说,若将来夫君得天下,慕容家愿海外称王,为此,想请夫君允准,但凡我日后能生二子,可否将次子承继慕容家香火,为我慕容氏之主。” 王霖瞬时目光如炬。 慕容婉儿面色更红,微微垂下头去。 她知道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太过离谱,在这个子嗣传承大于天的年月,谁会允许自己的孩子过继到旁人名下。 她却不知王霖此刻想的不是这个。 而是她无意中说出来的“若将来夫君得天下”这句话,在他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这……慕容家居然窥破了他内心最隐秘的地方! 慕容氏果然不简单。 当然,似乎也只有这种数百年蛰伏、尚不改复国之心的古老家族,才会往这方面去想。 王霖对于慕容氏的观察已经很久了。 包括对慕容婉儿的考察。 见王霖面色变幻,慕容婉儿心中忐忑不安,伏在王霖怀中轻道:“夫君若不愿意,也不打紧,慕容家也会一如既往,绝不敢坏了夫君的大业。” 王霖深吸一口气:“我答应慕容氏。若将来你有所出,分一子承继慕容氏家业没有问题,但你慕容氏男丁也并不单薄,要你我的孩子承继,家族内部恐怕要起纷争。我明白,你父亲这是要牢牢把我捆在你们慕容氏的战车上了。@*不过也无妨,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利益交换,也属正常。” 王霖俯身在慕容婉儿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但你不要忘了,你已经不是慕容家的人了,而是我王霖的女人,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慕容婉儿大喜过望,竟欢喜得伏在他怀中流下泪来。 她虽心甘情愿为王霖全身心付出,但她毕竟来自于慕容家族,她终得给慕容家族一个交代。 但王霖说得对,从现在开始,她已经不是慕容家的人了,而是王霖的女人! 如果说原来她来青州只是为了慕容氏的利益,然而相随王霖讨伐高丽,跨海出使金国……王霖的身影已经牢牢镌刻在了她的芳心深处。 她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一个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奇男子,也许他所谋划的宏图伟业她只窥见一斑,但足以让她全身心追随了。 慕容婉儿如水的眸子望着王霖,一颗心都化为了万千柔情。 …… “王爷,现在商号的主要营生,是精炼提纯的海盐,雪糖,香水,味精,香皂,烈酒……以及王爷炮制出来的各种新鲜的玩意儿,无论是大宋,还是海外,都行销不衰,现在营生刚铺开不久,但我估算,从明年开始,每年获利不会低于二千万!” “同时,大宋的丝绸茶叶在海外也极受欢迎,而慕容氏在辽金的大宗贸易,我也会匀出半数,转入渤海商号。” “王爷在高丽的那块……飞地,目前都是咱们的人手控制,高丽人的小皇帝倒也识趣,兑现了承诺。” 。 “不过,与海盐和丝绸茶叶及很多新鲜玩意相比,金人还是最喜欢大宋的铁器,但你奴知道事关重大,金人狼子野心,绝不可资敌,就果断斩住了这般营生。” 王霖缓缓点头:“对,不可资敌!婉儿,你能有这般眼光,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女财神。今后咱们家的吃喝嚼用,可都指望你了。” 慕容婉儿面色微红:“夫君如此信任,婉儿岂能不效死?我年底会将商号的买卖全部铺开在大宋,还有海外的贸易要进一步扩大,诸事繁杂,日后我可能留在夫君身边伺候的时候不多……” “婉儿,其实居中调度就好,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的……” “日后或许可以,但现在不行。我下月要下江南,明年过了上元节去海外。” “我家婉儿是能干……不过,本王也是实干家呢……” “……唔……” …… 慕容婉儿有些难为情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幽幽道:“王爷呀……” “如何?” “你还是去内宅吧,估计夫人她们都等急了,你这刚回来,就跟奴……谈了这么久,奴担心……” 王霖哈哈大笑:“走,随我一起去见夫人!” 慕容婉儿面红耳赤,迟疑道:“奴……” 此时却听门外传来倚翠的声音:“王爷,夫人请王爷和慕容娘子去潇湘馆叙话!” 王霖一把抓过慕容婉儿的手来:“听到没有,夫人有请,已经不是慕容姑娘,而是慕容娘子啦!”m..Com 慕容婉儿娇羞无比,忍不住轻啐了一口。 王霖扫她一眼,便与她手牵手走出门去。@ 她掌控慕容氏买卖和人手,没有手腕和城府那怎么能玩得转,绝对是王霖前世的霸道女总裁类型,大概也只有在王霖面前才会表现出柔弱娇羞的一面。 但谁若是把她当成乖宝宝,那就错了。。 第262章 王霖的女人再排序 会芳苑。 潘金莲窝在榻上,聚精会神绣着一面小肚兜儿。 那肚兜上绣着还未成型的吉祥如意图桉,李瓶儿在旁柔声一笑:“娘子真是好手艺,这针眼细密,花纹精致,怕是府上的绣娘都比不上。” 阎惜娇端来一盏茶,也笑着插话道:“娘子的女红没得说,千里挑一的。但娘子,夫人将来也不一定能生小公子呢,说不定是个千金呐。你这绣的是如意,怕女孩不合适。” 潘金莲眯着眼轻道:“我当然希望夫人能为霖郎生个世子,可若是个丫头,那也是极好的,我再绣一个便是,你们不许多嘴,听到没?” 阎惜娇沉默下去,不敢再多言。 庞春梅却噘着嘴冷笑起来:“王爷也真是的,家里这么多娘子,他一个都不见,连夫人和娘子这都不来,偏偏去与那个慕容婉儿叨叨咕咕一两个时辰了都……” 潘金莲皱了皱眉:“春梅,你随我最久,算是与霖郎共过患难的,霖郎可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喜新厌旧?嗯?你这话以后不许再说,否则……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霖郎乃是王爵,这王府中规矩越来越多!” “王爷又如何,那还不是娘子的相公……娘子,奴婢不是多嘴,就是为夫人和娘子抱不平,再说了,就算不看夫人和娘子,也该去看看张娘子吧,毕竟她也怀了身孕,难道不是王爷的骨血?” 阎惜娇突然叹息道:“春梅妹妹,姐姐劝你以后要改改性子,不然的话,有你亏吃……” “奴也看得明白,这慕容婉儿可是有大能为的人,王爷对她委以重任,自然有些正事要与她谈,而且啊……” 阎惜娇偷偷瞥潘金莲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听倚翠说,夫人还替王爷许了慕容姑娘名分呢。” 庞春梅讶然:“是与娘子一样的诰命么?” 李瓶儿毕竟也是在梁世杰府中待过的,有些见识,就笑道:“使君现在是王爷了,朝廷自有规制,可以有好多妃子呢,都可以得朝廷册封的。” 庞春梅小嘴一都:“那怎么着也轮不到慕容婉儿吧?不还有李姨娘、张姨娘、孟姨娘还有花将军和扈将军么?” 潘金莲瞥庞春梅和李瓶儿、阎惜娇三女,心中幽幽一叹,三女伺候在她的房里,到了这份上,自然也都盼着王霖将她们收房,可到目前为止,除了阎惜娇外,另外两女王霖连碰都没碰一下,谈何纳妾呢? 她心肠一向极软,对身边人又素来宽厚,此时忍不住柔声道:“你们不要乱滴咕了,婉儿姑娘能做的事,不是咱们能过问的,那天夫人与我说了,咱们整个府上的吃喝拉撒以及王爷将来要做的大事,都离不了婉儿姑娘。” 此时,倚翠在门外呼道:“潘娘子,王爷到了,夫人请你过去叙话。” …… 王霖缓步走进厅来,慕容婉儿紧随其后。 眼前一群莺莺燕燕美眸中都蕴着晶莹的泪花儿,尤其是潘金莲,站在那泪流满面,瘦削的肩头微微颤抖。@ 王霖心中一热,上前去抱了抱潘金莲,抚了抚她的后背。 当着一干姐妹的面,王霖如此,潘金莲心头甜蜜,羞得涨红了脸,心中那仅有的一丝伤感也随之化为无形。 王霖又挨个去抱了抱李师师和孟玉楼,又抚着笑盈盈起身的张贞娘的小腹笑道:“都显怀了,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张贞娘温婉地笑:“妾身希望是个女孩,女孩贴心。倒是夫人,一定会生小公子的。” 王霖见张贞娘说话的当口有意无意瞥了韩嫣一眼,嘴角一笑道:“男女都一样,我都喜欢。” 花芯和扈三娘照旧英姿飒爽,两女身着劲装,腰间还挎着宝剑,更显身段婀娜挺拔。 王霖大笑道:“芯儿,三娘,在家里又不是军营,就莫要舞刀弄剑的了。” 花芯抿。 嘴一笑:“都是你那好学生岳飞作祟,他传下军令,凡诸将无事不得擅离岗位,军令一下,必须随时应卯,不然就是死罪!奴和三娘回府,还得向他告假才可。” 扈三娘笑而不语。 “要不,我罢了你们的军职,你们就安心在家里做女红?” 花芯一瞪眼:“不成!” 扈三娘也眉头一蹙:“夫君,奴生下来就只会骑射武艺,这些绣花做活什么的,是半点也不懂。” 王霖哈哈一笑,转身的当口发现了角落里还站着一个媚眼如丝的娇俏美妇人,正是从阳谷县来的林氏。 王霖微微颔首,便直接坐在了韩嫣边上,俯身侧首在她小腹上听了听:“夫人,好像有动静呢?这小子在里面不老实,等出来后本王就给他上上规矩!” 韩嫣面上浮起一抹红晕,她当然听得出王霖的意思,其实府里这些姐妹都希望她能生男孩,她自己当然也想,她是正妻,若能为王霖生一个嫡长子,这王府世子之位就没跑了。 “夫君静瞎说,离生还早呐。” 慕容婉儿深吸了口气,上前向韩嫣施礼道:“婉儿拜见夫人!” 韩嫣赶紧起身回了半礼:“婉儿妹妹不必多礼。” 慕容婉儿心下大为感动。 韩嫣如此,其实就是主动给她站台。 否则,她一个后来的,反而后来居上,诸女虽然不会说什么,但难免心里不会有想法。 人之常情,难以避免。 慕容婉儿又向潘金莲福了一福:“见过潘娘子。” 潘金莲轻笑走去拉起她:“婉儿妹妹。” 其他诸女都看出名堂来,不待慕容婉儿挨个见礼,就主动上前问候,这女人家家三言两语就变成了熟人,倒是把王霖给晾在了一旁。 王霖心中如释重负。 他最担心自己的后宅就像那些高门一样激烈宅斗,或者像后宫女子明争暗斗甚至你死我活,但现在看来,有韩嫣的端宁大度和潘金莲的温柔娴静,两女联手,总能化解一切歪风邪气。 但有些事他还是想当面与诸女说清楚。无错更新@ 咳咳。王霖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诸女便都各安其位。 “婉儿掌控咱们的渤海商号,责任重大,关乎伏虎军的生死存亡,所以我专门向官家和朝廷请了封,除侧妃外,她还充任郡王府的内司令,为女官之长,正三品。” 慕容婉儿呆了呆。 她能感觉到王霖对她的重视程度,却没想到王霖会直接将她推到了侧妃的位置上。 她心中感动无以言表,立时盈盈拜了下去。 潘金莲赶紧上前搀扶起她,笑道:“恭喜婉儿妹妹呢。” 李师师面色澹然,微微笑着。 她对这些名分啥的并不在意,她只在意自己平静的生活。 过去多年,她什么样的繁华富贵没有经历过,对她来说,只要王霖心中有她的位置就好了。 张贞娘也是笑而不语。 她性格就更加澹泊,自打有了身孕,更是将全部心神都用在了孩子身上。 花芯微微一怔,没想到。 扈三娘垂下头去,略失望。 倒是孟玉楼直接向慕容婉儿投去羡慕一瞥。 她倒是没想法,自知寡妇再嫁资格不够。 但同样作为王霖的女人,她又何尝不想得个诰命荣耀一时呢? 王霖扭头望向潘金莲,笑道:“金莲本来是三品诰命,官家赐婚的平妻,现在当然是平妃,二品诰命。” 潘金莲起身笑着一福:“谢过夫君。” 王霖笑:“不要谢我,要拜谢皇恩浩荡!” 众女都笑。 “芯儿本来是六品诰命,晋升三品诰命,侧妃。” “三娘本来是七品军职,现在晋。 升四品诰命,庶妃。” “贞娘、师师、玉楼,我知你们性子恬澹,但朝廷诰命这回随我封王一起下达,你们均为四品诰命,庶妃。_o_m” 韩嫣、潘金莲(平)、慕容婉儿、花芯、扈三娘、张贞娘、李师师、孟玉楼。 随着朝廷册封诰命的宣布,等于是王霖的后宫又重新进行了排序。 其实王霖本不愿意如此将她们分为三六九等,但过去可以,现在他官封王爵,这些都是基本的体面,太随意也不成。 况且皇帝赵佶还给他派来了一大群女官和太监。 诸女皆大欢喜,当然也有伤感躲在角落偷偷落泪的,比如林氏,还有门外的阎惜娇、李瓶儿和庞春梅。 王府张灯结彩,欢天喜地,庆贺诸女荣获诰命,就连一向恬澹的李师师都喝了些酒,她何尝想过自己能有今日。 家宴过后,见王霖居然又唤着慕容婉儿去了前院书房,诸女心思各异,纷纷告辞离去。 王霖拽着慕容婉儿又在书房里谈了半天的海上贸易及海上舰队建设。 登州正在大量建造海船,王霖还专门在登州设立了船舶司,他最近一直在考虑打造一支水师,甚至想过要把梁山上那些水上骁将调来登州使用。 慕容婉儿如坐针毡,轻道:“王爷,你还是去夫人那边吧,毕竟天色已晚,这些事咱们明日再谈如何?你这样,奴真的是担不起啊……” 王霖轻笑:“没事,夫人不会小心眼,再说我今儿个就是陪你,也无妨。” 慕容婉儿立时跪拜下去:“请王爷饶了奴吧,奴实在是承受不起了!” 王霖扫了一眼她优雅的臀型,道:“那明日再谈?” ……。 第263章 奉旨……潇湘阁 潇湘阁。 夜已深了,室内红烛摇曳噗噗轻响,韩嫣半卧在榻上沉吟不语,倚翠悄然过去剪了剪烛花。 司琴看看天色,犹豫会还是轻道:“夫人,天色已晚,前院传来信说,王爷还在书房与慕容……娘子谈事儿,今晚怕是不来了。” 韩嫣微微一笑:“本也不该来的,我这身子重,王爷来了,又不得伺候。” 倚翠叹息:“夫人,话是这么说,但王爷似乎对这位慕容娘子过于宠爱了,下午……这晚上居然还……” 韩嫣面色一肃:“倚翠,司琴,时下府里非同以往,如今是郡王府了,连京里官家都赐下了女官、太监来,以后规矩要起了,王爷的侍寝,怕也是要遵照宫里的规制,不能乱来。再者,这主子的事,以后你们俩要谨小慎微,不可再在背后嚼舌根,不然,相公是怎样的人,你们也清楚,若是惹怒了他,就是我也护不住你们。” 韩嫣微微有些怅惘:“我虽然也想王爷,可我总不能怀着身子,还占着他……我估摸着,他应该去金莲姐姐那边了,至于慕容娘子,应该不至于连番宠爱至此,王爷心中有数。” 话音未落,王霖笑吟吟而入。 倚翠、司琴大为惊喜,连忙拜了下去。 王霖摆了摆手:“都起来吧,咱们家里没有这么多规矩,不要搞得这么别扭,整天跪来跪去。” 韩嫣赶紧起身惊喜道:“王爷怎么来了?” “难道我不能来么?” 王霖笑眯眯道:“我刚回来,岂能不来与夫人相聚,要说,这才是真正的规矩,不能坏了的。” 韩嫣心中感动。 无论如何,相公时刻在维护她的尊严和体面,即便现在已经是堂堂的渤海郡王了。 王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在这个家里,宠妾灭妻是永远不会出现的。 韩嫣心有所感,泪盈盈。 王霖忙搀着韩嫣躺回榻上去,然后自己若无其事道:“我在前院洗漱沐浴过了,夫人,夜深了,该安歇了。” 韩嫣俏面发红,道:“王爷,妾身身子这般重,实在是不能伺候王爷……” 王霖将韩嫣横抱而起,轻轻放在榻上,尔后自己也躺在她身边,轻轻一笑:“夫人说笑了,我又不是禽兽,还非得那个……睡觉睡觉,倚翠,司琴,灭烛,本王与夫人安歇了。” 王霖一个侧身将韩嫣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圈着她的隆起,又在她白腻的天鹅颈上亲了一记。 倚翠和司琴含羞,一个去吹灭红烛,一个去帮两人将帐幕掩盖起来,尔后悄然退去了外间的陪床上。 两人是陪床丫头,也就是俗称的通房,要随时准备伺候夫妻俩的。哪怕是行房。 王霖陪着韩嫣低声说这些别来的情话,当然他那双手肯定不会老实,一来二去,韩嫣俏面发烧,险些心防失守。 但对于这个年月的女子来说,身孕和子嗣高于一切,她毕竟还是在最后的关头拦住了王霖那双作祟的手,羞急道:“王爷,你不是说只说说话的么?” “……” 王霖终于老实下来,但韩嫣侧首望着他憋得极辛苦的样子,心中不忍,便伏在他耳边轻道:“王爷,忍着对身子不好,妾身有身子,实在是不能伺候王爷,还是让倚翠和司琴伺候吧。” 外间,其实竖起耳朵一直在偷听的两女芳心一颤,面目发红,却都隐隐有些期待。 作为韩嫣的房里人,她们本就是王霖的侍妾,根本就没有守身如玉的说法。 相反,若是王霖一直不肯要她们的身子,她们日后也很难在这个府上呆下去。 所以,这已经不是韩嫣第一次提出建议了。 王霖稍稍有些犹豫,心中生出几分羞耻感来。 老婆怀孕在床,还要帮着他解决生活问题,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这个万恶的旧社会。 “王爷,妾身嫁给王爷也时日也不短了,王爷一直不肯让那俩丫头伺候一二,时间长了,后宅难免也会传出风言风语来,定会说妾身善妒,对她们也不好。” 韩嫣握住王霖的手:“去吧,王爷,妾身要睡了……你完了,再回来!” 韩嫣面红得成了一枚熟透了的红苹果,声音轻若蚊蝇。 王霖呆了呆,这算什么?奉旨……通房? 可能是前前后后饮了大量的虎血,虎肉什么的更是吃了不少,反正王霖的身体的强悍程度,远非常人所及。 兴致上来,确实有些憋得痛苦。 王霖轻轻熘下床来,心中却实在是犯了难。 他不矫情,也没有必要矫情,但哪怕是单纯解决生活问题,也需要一个私密的空间,可倚翠和司琴尽管就在外间,但就这么过去么? 外边稍有动静,里面听得一清二楚。韩嫣或许心甘承受,可他吃不住。 王霖望着躺在榻上似乎睡着的韩嫣,又瞥了瞥通往外间的珍珠帘子,面色大苦。 其实韩嫣此时哪里睡得着,她自己也有些虚火不好受。 可夫妻间的这点事远不如子嗣更重要,她哪敢冒险。 她随后没有听到动静,回头借着昏暗的从窗户凌子里投射进来的月光,隐见王霖烦躁不安,在房中来回踱步。 她是何等聪颖,略一思量,便明白了丈夫的不便处,不由轻笑道:“王爷,外间再往里,还有间小书房呐。” 王霖如释重负。 他去榻上俯身在韩嫣的红唇上亲了亲,然后才蹑手蹑脚地出了他和韩嫣的寝室。 外间的陪床上,倚翠和司琴羞不可抑,蒙在被子里不敢抬头。 却感觉一双手从被窝边缘伸进来,然后轻轻拍了拍两女的肩膀,两女顿心跳如鼓:王爷这是要让她们一起伺候? 王霖去了小书房。 不多时,两丫头还是红着脸低着头一起走进来。 一夜再无语。 王霖这才发现,大家族中这种陪房丫头果然是经过了很系统的专业培训的。 …… 王霖第二天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这白天夜里的,确实折腾得有些累了。 等王霖一觉醒来,韩嫣已经穿戴整齐,半躺在了一侧的软塌上,倚翠和司琴早就将洗脸水这些洗漱用品准备妥当。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使唤丫头的通传声:“王爷,燕将军从前院传过话来,说广安郡王殿下要见王爷!” 王霖略一沉吟,就望向韩嫣。 韩嫣一笑:“王爷忙去吧,晚间不用来了,毕竟家里的姐姐们也多时不见王爷,你也该雨露均沾了,否则再来——妾身看着俩丫头明日该走不得路了……” 倚翠和司琴羞得几乎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王霖瞥一眼两女几乎如出一辙的水蛇腰,干咳两声,离开了潇湘阁。 王霖一路往前院行去,在路经一片花圃与另外一栋别苑相连的拱门处,发现了一道曼妙熟悉的身影。 王霖皱了皱眉,尽管这道身影躲得甚快,他也认出是潘金莲房里的阎惜娇,毕竟那水蜜桃,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王霖没理会似在偷窥他的阎惜娇,径自去了前院书房,赵构焦躁等候好半天了。 他虽然才十二岁,但王霖的内宅全是如花美卷,他可不敢擅入。 王霖缓步走入书房,赵构立即满面堆笑拱手为礼:“师傅。” 王霖也不客气,径自坐在书桉之后:“一大早,找我啥事?” “师傅,我娘……”赵构嗫嚅道。 王霖倒是一惊:“你娘咋了?身子不适?” 赵构连连摆手,面上浮起一丝苦笑,想说又不敢说。 他心道:我娘乃是皇妃,你怎么能把我娘安置进了你后宅的一座别苑去,这搞得我要去见娘晨昏定省,还得先向你报告。 “师傅,我还没见过我娘呢,她被女官安顿进了别苑,可……那是内宅,我也不得擅入啊,这……” 王霖面色一肃:“娘娘来我青州,官家重托,我必须得保护好娘娘的安全。外宅不便,只能暂时安排在内宅了,咋,你觉得不妥?” 赵构汗颜:“没……没,挺好。” 王霖扫赵构一眼:“我倒是想给你和你娘建一座郡王府,可朝廷没有给一文钱,我这青州财政又极为紧张,光是这伏虎军的军饷就压得我喘不动气来……所以啊,你们娘俩暂时就现在我这边对付几个月,容我慢慢想办法如何?” 赵构拱手道:“师傅,我倒是觉得没有必要开府,住你这挺好,也便于我时时向师傅请教,可是我能不能跟我娘住一起啊。” 王霖面色一冷:“你都多大了?又不是一个奶娃娃,还离不开娘了?你莫非还没有断奶?” 赵构面色大红,当即败退。 他走了两步,才想起正事没说,就又扭头回来。 “师傅,我五哥的意思是能不能给他们寻处宽敞些的宅子,他们人多,住得有些太挤了。” “太挤?九殿下,你来青州也有段日子了吧,你看这青州城内还能有更大的宅子不?肃国公要像过去那般的王府宫阙,我这青州是供应不起的。”王霖澹澹道。 赵构叹息,犹豫了一会,又道:“五哥想见见师傅,不知可否?” “待明日吧,我刚回青州,诸事繁杂,明天,你带他过来。” 赵构还有诸多请求的话,被王霖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第264章 朱伯材:涟儿你就跟了他吧 赵构的回复让赵枢几乎暴走。 赵枢此刻的诉求太多了。 宅子小,伺候的下人少,还没有护军。 这宅子周围全是青州民房,卑微的忙于生计的贱民来来去去,一大早就有人推着小车沿街叫卖,到了晚间也不消停,人喊马嘶驴叫唤,气得赵枢昨夜一宿都没睡。 昔日的肃王妃,现在的肃国公夫人郭氏反复劝说,他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见赵枢愤愤而去,郭氏幽幽一叹。 她是御史中丞郭志舜的嫡女,自然清楚肃王等三位皇子此番能保住性命已算侥幸。m..Com 所谓降爵异地安置,说白了就是流徙,也就比圈禁好一些罢了。 此时此刻,在人生地不熟的青州,你还指望王霖拿你当高贵的皇子供起来么? 皇帝将他们送至青州来,无非是让王霖保他们一命罢了。 建座阔绰的国公府,想都不要想了,毕竟朝廷没有划拨一文钱给青州。 什么规制,体面,皇族血脉……从离京的那一天开始,这一切就都离他们远去了。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惜自家这个丈夫素来骄傲,他至今也没有接受现实。 赵枢怒冲冲出了宅子,想亲自去找王霖说道说道。 沿着府门前这条街走了一段,他突然发现了王霖纵马驰来的身影,身后紧随着十余名彪悍的锦衣虎神卫。 随后,赵枢亲眼见王霖缓步进了不远处的一栋、同样为三进的宅子,他眸光一冷。 他知道这是青州安置朱家的宅子,里面住着前武康军节度使、太子前岳父、恽王前岳父朱伯材一家,包括太子赵桓的弃妇、前太子妃朱涟。 赵枢牙关紧咬,心中火气升腾。 这王霖欺人太甚,就连朱家的宅子都比他那座看上去要大一些,而且门口还有守军……难道朱家这些孽障,比他三个皇子、一个帝姬更尊贵? 朱伯材诚惶诚恐迎了出来,稍稍犹豫,还是跪拜在地:“草民朱伯材,拜见郡王爷!” 原来朱家是皇亲国戚,荣耀等身,可如今却因恽王叛乱革为草民,流放青州,一家百余口侥幸留得性命,朱伯材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了。 王霖笑笑,俯身扶起朱伯材:“朱节度何必如此?” 朱伯材心惊胆战道:“草民已被罢官,岂敢妄称节度,郡王爷莫要折煞老夫!” 朱家人沦落到了王霖的地盘上,生死予夺系人之手,朱伯材哪还有半点乱七八糟的想法。 “朱家人口百余,远来青州安置,若有不妥,可直接与本王说。”王霖一笑:“不知朱娘子可安好?” 王霖口中的“朱娘子”正是朱涟。 朱伯材心头一跳,陪笑道:“涟儿安好,多劳郡王爷挂念了。” 朱伯材瞥了王霖一眼,立时又笑道:“涟儿正在厅中,郡王爷请进,草民这就让她给王爷奉茶!” 朱伯材赶紧带着王霖走进厅去。 王霖知道他想多了。 他前番亲自送朱涟回朱家,此番又来相询,朱伯材难免会有些心思。 王霖走进厅去。 朱涟一袭白裙静静站在那,原本妩媚俏丽的容颜上一片黯淡,狭长的凤眸中毫无光彩,浑身上下散发着幽怨伤感的灰败气息,就像是一朵正在渐渐枯萎的雪莲花。 朱涟复杂的眸光落在王霖身上,缓缓拜下。 王霖赶紧避过,虚虚一扶道:“太子妃切莫如此!” 朱涟幽叹:“郡王爷,时至今日,你还要称我为太子妃,何其嘲讽哉?” 王霖微笑:“那便喊你朱娘子。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过去与你说过,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总得往前看,毕竟……” 王霖压低声音轻道:“朱娘子,你还有一个幼子……为了你的孩子,坚强起来,好好活下去,将来就有希望。” 朱涟眸中掠起一丝光泽,像星星火苗,跳跃着,旋即熄灭。 她怔怔望向王霖,良久不语。 她其实一直心存疑问,王霖为何好端端地对她这般上心,不但上次救她于水火之中,还不惜冒着得罪赵桓的风险,亲自将她带回朱家,正因为他的这番作为,朱家才容纳了她这个弃妇。 而这回,更是亲自登门探望。 还好言宽慰,倍加安抚。 究竟意欲何为?居心何在? 其实她隐隐明白王霖刻意而来,目的还是让朱家人善待于她。 否则,她一個太子的弃妇,就算是在朱家也活不下去。 朱涟美眸中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如迷雾般散开。 她心中的伤感无穷无尽,却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奴知道郡王爷的好意,可奴如今活着也是苟活,其实生不如死。还请速去吧,免得传出些风言风语,牵连到郡王爷呢。” 王霖深望着朱涟,忍不住叹息一声,转身就去。 他本来还有些话,但突然觉得利用这么个可怜的女人,实在于心不忍。 罢了,本来也就是可有可无的后招之一,无关大局,再不提了。 王霖走去。 朱伯材缓缓走出屏风之后,望着朱涟热切道:“涟儿,渤海郡王如此厚待你,是否……” 朱涟自然知道其父心中在想什么,她果断摇头道:“父亲!女儿与渤海郡王毫无瓜葛,也绝无此意!” 朱伯材皱眉道:“若毫无瓜葛,他为何待你如此?” 朱涟默然。 朱伯材眉梢一挑:“涟儿,你左右已被东宫放逐,现在咱们一家流落青州,要想有条活路,还得指望渤海郡王庇护,若他对你有意,不如……你就跟了他吧,也能救朱家全家。” 朱涟凤眸陡然圆睁,忿然道:“父亲,何必逼女儿至此?我一个东宫弃妇,背负莫大干系,人家堂堂郡王,身边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焉能对我有意?父亲若再提此,不如赐女儿三尺白绫,许我自缢吧!” 朱伯材嘴角一抽:“涟儿,此时非彼往日,伱也不再是尊贵的太子妃,我们朱家也不再是荣宠的皇亲国戚,而是丧家犬!流放青州,家资被抄,全家百余口,毫无生计,如何能活?” “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全家考虑考虑吧!” 朱涟闻言心灰意冷,哀伤无语。 她落寞转身,踉跄而去。 朱伯材望着她的背影,眸光闪烁起来。 …… 郡王府。 赵枢见到了赵构,逼迫赵构替他求见王霖未果,心头勃然大怒,就故意闹将起来。 王霖去了军中一趟,与花蕊、扈三娘并肩走进府中,听闻书房前有人吵闹,见赵枢正扬手指着赵构,好一阵嘲讽唾骂。 花蕊眉眼间还弥漫着些许风韵。 王霖去军营中寻她,竟然在帐中就剥光了她的衣甲。 随后又把无意间闯进来的扈三娘撂翻在行军榻上,可怜本来威风凛凛的两位女将军瞬时就沦为娇滴战马。 赵构眼角的余光瞥见王霖,顿时如遇救星,立时拱手行礼道:“师傅!” 花蕊和扈三娘微微一笑,径自回了内宅。 赵枢冷视着王霖。 王霖扫他一眼,淡道:“肃国公找本王有事?” 赵枢冷道:“渤海郡王,孤兄弟三人奉皇命安置青州,即便降爵,也为国公,汝何其羞辱于孤?” 王霖奇道:“本王昨日方回青州,今日又忙于军务,头次见到肃国公,何来羞辱一说?” “孤兄弟三人乃官家亲子,天潢贵胄,可……一栋小宅,位于闹市,既无仆役,又无护军,朝廷规制何在,皇家体面何存?”赵枢愤愤道。 王霖笑了:“原来肃国公是嫌弃宅子小了,又觉没有体面。你直说便是,何必闹腾?” “朝廷没有给予一文钱,而这青州城小,财力孱弱,也没有能力供养一座富丽堂皇的国公府,肃国公若觉青州安置不妥,本王这便上奏官家,将肃国公等安置于别处。” 王霖淡然道。 赵枢面色骤变。 他又不是不知赵佶将他们弄来青州的真正目的。 若是王霖将他们逐出青州,只有死路一条。 赵构小心翼翼观察着王霖的脸色,忍不住插话道:“五哥,那宅子是小了些,但青州也确实难寻大宅,就算师傅这郡王府,也不过五进,住得也是拥挤得很,我也是在这边住着,不如你们先凑活着,等日后……日后再寻处好的。” 赵枢望着王霖,见王霖神色淡然,眸中冷漠,知道自己闹也没用,便跺了跺脚,扭头走去。 王霖突然道:“肃国公,汝兄弟三人牵连于恽王叛乱,本来死罪难逃。官家仁慈,托我将汝三人带来青州,本意是保你们活命。时至今日,你若安分守己,倒也罢了,可若是贼心不死,蠢蠢欲动,在青州摆什么皇子的谱儿,本王劝你仔细掂量掂量。” “九殿下,送客!” 王霖冷漠的声音传进赵枢的耳中,他悲怒交加,气血逆涌,仰天喷出一口血来。 赵构赶紧上前扶住赵枢,赵枢愤怒甩开赵构的手,扬长而去,不过身形有些踉跄。 赵构叹了口气,望着赵枢远去的背影,又回头无奈冲王霖苦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265章 金莲,瓶儿,春梅 赵构大不忍。 王霖扫他一眼,澹道:“九殿下,恽王叛乱当日险些将官家及满朝文武大臣烧死在宫内,若非我率军冒死平叛,怕这大宋的天就变了。” “在叛乱之前,王贵妃及肃王这些人都躲进了恽王府,重兵保护起来……要说肃王完全没有参与谋乱,你信么?” 赵构面色一呆。 “其实成王败寇,倒也没什么。恽王已死,不及其余,官家心软留他们一命。然而,我却一直担心赵枢依旧不死心……所以,你务必替我转告他,安心在青州苟着,夹着尾巴做人,将来或许还会有出头的一日。” “否则,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不要再拿皇子和天潢贵胃的幌子到处招摇,官家数十皇子,东京上千宗室,死那么一两个、三五个,不当什么!” 赵构后背上冷汗津津。 他犹豫一会,还是轻道:“我会把师傅的话,转告五哥,劝他安于现状吧,事已至此,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还能再想三想四?” “我娘说……” 王霖抬头望向赵构,小童星赵构擅长表演的面上笑吟吟地:“我娘说,父皇命我视师傅如父,日后我在青州,还请师傅时时处处从严教导构儿!” 赵构躬身拜了一拜。 他这声“构儿”自称得王霖头皮一阵发麻。 “我娘还说,郡王爷若是得空,请移驾到她的住处,她想与您好生谈谈我的事儿。” “我会去的,构……” 王霖犹豫一会,这声“构儿”最终还是没喊出口来,“你若想去军中历练,也可。待过两天我与你娘好生商议商议,然后送你去登州代我巡视海防如何?” 赵构大喜:“多谢师傅,构儿感激不尽!” 王霖以手扶额,叹了口气道:“罢了,以后莫要如此说,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赵构面色一红,幽幽望着王霖。 …… 花荣来见,王霖与花荣谈了谈青州以及其他数州的政务,就甩手去了会芳苑。 阎惜娇站在苑门口,见王霖缓步走来,身着蟒袍、头戴金冠、气势凛然,心头泛起一抹苦涩来。 她被王霖收房甚早,可惜从那以后王霖就再也没有碰她。 她自知出身卑贱,又不像潘金莲与王霖情投意合共于患难,随着府中绝色女子越来越多,她时时自怨自艾,虽不甘心只做个通房的婢女,但又觉得前途渺茫。 王霖一眼看到她,就停下了脚步。 眼前女子星眼浑如点漆,酥胸真似截肪。她目光躲闪,想看他,又不敢看,眸中的畏惧、欢喜、迷茫色彩互为交织。 王霖轻笑一声,“惜娇。” 这声温柔的呼唤阎惜娇听了如同惊雷一般,她勐抬头望向王霖,眸中复杂的情绪已经换成了两汪珠泪。 王霖将她抱在怀中,手瞬时在她的水蜜桃上拍了一记:“以后想见我就大大方方地去书房,躲躲闪闪干什么?以后不行你就去我的书房伺候着吧,闲的时候,也给我唱唱曲儿弹弹琴。” 阎惜娇喜极而泣。 旋即狂奔回去大叫道:“娘子,王爷来了!” 王霖望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阎惜娇其实就是一个出身卑微的、有点小野心、又不甘人下的女孩。 不能恩宠过甚,但又不宜冷落。 诺大一个郡王府,还容得下一个有心思的阎惜娇。 潘金莲带着李瓶儿和庞春梅迎了出来,王霖笑吟吟走去当着三女的面把潘金莲拥在怀中,旋即横抱而起,也不管身后庞春梅和李瓶儿的惊呼连声,直接进了卧房,把门关紧。 庞春梅噘着嘴:“完了,又关门了!” 李瓶儿进府晚,呆在潘金莲身边的时间短,其实对王霖也不是太熟悉,她迟疑道:“这天还没黑,王爷和娘子这般……” 阎惜娇掩嘴一笑:“瓶儿,你来得晚,不知道呐,王爷和娘子啊可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的,关了门,这就要到夜里了,春梅,你和瓶儿妹妹去歇着,我在门外守着。” …… 春风几度喜相逢,一切尽在不言中。 潘金莲赤着身子蜷缩在王霖怀中,用纤纤玉手在他胸前画着圈圈,这是她表达亲昵的习惯性动作了,这让王霖想起了两人在清河县的过往。 女孩从他深陷牢狱时就开始不离不弃,两人在患难中相濡以沫,渐至今日。 他已经是贵不可言的渤海郡王。 身边有了越来越多的女人。 而她,依然还是那个潘金莲。 王霖紧紧抱住她,心头感慨万千,又有几分惭愧。 “霖郎,嫣儿妹妹有了身子,贞娘姐姐也有了,可为何奴就怀不上啊……” 潘金莲幽幽道。 王霖轻笑:“一切随缘就好。有当然好,不管男女,都是我们的孩子,我都会喜欢。可若是没有,也不打紧,你仍然会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金莲。” “哼,少哄我,奴可不是过去的潘金莲了,你心里装了这么多的人,能留给我多少?” “嗯,你的确不是过去的潘金莲了,是二品诰命平妃了,啧啧,得了诰命,好像真不一样了,大了,大了……” 潘金莲瞬时欢喜起来,翻身骑在王霖身上:“奴家祖坟上冒青烟喽……王爷又如何,老娘一样骑着你!驾!” 两人这些不太靠谱烂到渣的情话说得门外的阎惜娇俏面绯红,心道王爷这哄女人的能耐可也真是个绝的,难道就连慕容婉儿那等人都能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却听王霖又道:“金莲啊,我书房那边无人伺候,不如把惜娇调给我?” 一听说到自己,阎惜娇立时竖起了耳朵,将头贴在了门上。 “惜娇早就是你的人了,你愿意让她去也成,不过,霖郎,你是不是该考虑下春梅了?她随咱们一起共过患难,也有几年了,你一直都不要她,她性子刚强,又说不出口,心里一直苦着呐。” 王霖笑:“有那么严重?” “她年纪不小了,你若不要她,我便不能留她在身边做通房了,不然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潘金莲说着说着话题突然又转到了李清照身上,不过还没说两句,阎惜娇就听她“嘤”一声就闭住了嘴,旋即是海浪滔天。尒説书网 阎惜娇满面涨红,她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匆匆回房将庞春梅喊了出来,自个儿跑到柴房去匆匆沐浴换了身衣裙。 慕容婉儿匆匆走进苑中,庞春梅不敢怠慢,立时迎上去拜道:“见过慕容娘子。” 慕容婉儿轻笑,摆摆手道:“春梅姑娘,王爷和金莲姐姐可在?我有急事禀报!” 庞春梅俏面绯红,回身指了指潘金莲的寝室。 慕容婉儿也没在意,走上前去刚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的动静有些不太对劲,臊了个大红脸。 她有心退走,但又考虑到信息紧急,是王霖一直在关注的事,就咬着牙站在门口故意冲庞春梅大声道:“春梅姑娘,金莲姐姐和王爷呢?” 庞春梅促狭也大声道:“慕容娘子,我家娘子和王爷在房里种地呐。” “种地?”王霖面色一僵,杀伤力太强,他不得不翻身落马。 潘金莲噗嗤一声笑了:“这死丫头,满口胡柴!” …… “打扰王爷好事,奴吃罪不起。”慕容婉儿轻轻笑着,小琼鼻忍不住轻轻一抽,面色绯红,这房中的那种气味实在是太重了。 “婉儿找我有事?”王霖现在脸皮也厚了,反正他此刻不断进行着自我心理安慰,作为大宋王爷,与那些东京权贵相比,他身边的妻妾也不多。 “王爷,辽境传来消息,说金人提前动手,占了辽中京了!” 王霖面色一变,起身沉吟片刻,又摆摆手道:“婉儿,你继续说!” “金帝阿骨打命完颜杲为内外诸军都统,完颜昱、完颜宗翰为副都统,统军南下,攻中京。辽人毫无斗志,金军未到,即焚烧刍粮,准备徙民逃遁。随后,金军占据泽州。” “现在,金人已经进攻至北安州,松亭关和古北口一线,辽帝北逃,金人分一部遥控河北,另一部追杀辽帝至鸳鸯玏。” 王霖长叹一声。 金人拿下中京的时间比本来的历史轨迹提前了一年。 辽人不战自溃,金人已经占据河北燕云局部,接下来,他们还会同大宋结盟,共同抗辽么? 可能性不大了。 一念及此,王霖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北宋末年一系列的起义还未爆发,如两浙的方腊、河北的高托山、山东的张万仙。 若金人提前灭辽,大举攻宋,此时再爆发内卷,内忧外患之下,大宋恐怕要亡得更快! “婉儿,燕云的耶律大石情况如何?” “耶律大石仍然据守燕京,但奴想,凭耶律大石那区区五万人马,根本就拦不住金人南下。” “婉儿,速把燕青唤来!”王霖面色阴沉,也顾不上其他,匆匆带着慕容婉儿去了前院书房。 潘金莲叹息:“好了,王爷都走了,瓶儿,春梅,你们几个,该干嘛干嘛去。对了,惜娇,王爷说调你到书房去伺候,你去吧,不过,王爷若是像今天这般有大事商议,你最好还是回避一下,懂么?” 阎惜娇嗯一声:“奴婢知道的。” 第266章 九殿下,你懂甚,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渤海郡王府。 书房。 慕容婉儿从未见过王霖如此凝重的情态。 即便是在海上遭遇高丽人大军袭杀,在金国置身于虎狼巢穴之中,王霖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 而如今不过是来自金辽的些许军报,竟让他如此。 慕容婉儿轻道:“王爷……” 王霖叹了口气:“金人破辽如此顺畅,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本意至少再有个三五年,金人才能全面灭辽,但现在看来,恐怕要提前了。” 慕容婉儿点头:“王爷莫非是在担心,金人狼子野心,一定会大军入侵大宋?” “金国内部怕是此时就已经争执不休了,讨论是不是分一部兵力南下侵宋了。”王霖缓缓道。 慕容婉儿柳眉一挑:“王爷,应不至于,金人岂能两面为战?他们要对宋国下手,也需得灭了契丹之后,否则两线作战,金人怕是力有不逮。” “婉儿,你低估了金人的野心。他们时下兵强马壮,挟破辽大势、势如破竹,若一举南下,大宋还真扛不住。还有,阿骨打诸子雄心勃勃,还有那些所谓的部族首领,一个个都要纵马中原,争抢地盘自立为王……” “当然,我判断,在灭辽之前,金人不会全面侵宋。但灭了辽之后,一切就都有可能。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比原计划的三到五年,锐减为一到两年。” “金人使团明年或许还会照旧来宋,但经此,金人决计不会再与宋真正结盟,而使团来,多半也是为了窥探大宋的虚实。” “王爷,需要给东京的朝廷提个醒么?” 王霖摇摇头:“罢了,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不如不说。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即可。不过,我会修书给李相吴相,略尽人事吧。婉儿,本来还想留你在青州过年,但现在看来,怕是你一刻都不得闲了。” 慕容婉儿盈盈投入王霖怀中:“王爷对妾身如此宠信,妾身岂能不为王爷效死。” 王霖呸一声,一手啪一声拍在她的翘臀上:“以后坚决不要再说这种话!婉儿,你记住,我们现在做的事,是为了日后打下安身立命的基础,铺好退路,但一切也无非是想让咱们都活得更好。在我心里,没有什么东西比你们更重要,大不了,我们乘船出海,占个海岛,自立为王,也能保你们幸福安康一辈子。” “婉儿,纵然有亿兆家资,没有你,于我来说,也都什么都没有。你给我听仔细了,凡事以你的安危为第一位,你若敢不珍惜自己,小心我屠了慕容氏……” 慕容婉儿心中感动得都要化了。 她知道王霖现在是一句玩笑话,但她也明白他的爱护之心绝非有假,若她真的不在了,还能指望王霖善待慕容氏? 所以,这又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威胁”。 让她明白,一个没有慕容婉儿的慕容氏,对王霖来说毫无价值。 “如今,商务,海贸,海船打造,海外拓展……我的根基悉数取决于你。婉儿,我知道慕容氏有一支暗卫力量名为青鸟,就在你的名下,你可将消息与虎神卫共享,帮助燕青在最短的时间内布局天下,哎,还是时间不够用了呀。” 慕容婉儿轻笑:“王爷,你还不知,我已经将青鸟的大部分人都整体移交给了燕将军——就在方才,只留一部分供慕容氏使用。” 王霖一惊:“果真如此?婉儿,若如此……我欠你太多了。” 慕容婉儿眸光如水:“王爷可不要说这种话。我对王爷,起初不过利用结盟之心,后来随王爷跨海伐高丽,又出使金国,凡历种种,便知这一辈子再不可能有其他的男人能打动我的心扉。除了王爷,这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配得上我慕容婉儿!” “我知王爷用我,乃是图我营运天下的本事,可我心里还是欢喜得紧。后来王爷又与我侧妃之位,甚至位居花将军和扈家娘子之前,我便发誓此生宁死不负王爷……将来,王爷大业成了,我便回府上来,给王爷生儿育女……” “唔……” “现在就生!” 此时此刻,书房之外,燕青刚要踏进门去,突然面色一僵,就生生退了回来。 然后将要尾随而入的赵构也给拽了回来。 两人面面相觑。 小赵构幽幽道:“哎,燕将军,师傅什么都好,就是女色上实在是……让本宫无以言表。女色头上一把刀啊,师傅竟不懂?” 燕青冷笑:“九殿下,你懂甚,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赵构:“……” 赵构无语。 他想起了方才朱伯材登门求见,提出要送两个家族女子过府为婢,侍奉渤海郡王,现在还在前厅候着。 他当时就偷摸瞥了一眼,脸都绿了。 其中一女,他如何能不认得,太子赵桓的前太子妃朱涟! 现在连朱家都知道王霖好色,都想要往府上送女人了……而且连朱涟都不放过! 我的天呐,若是让赵桓知道……会不会发疯? 赵构突然觉得,是不是该提醒一下老五赵枢,也学学朱伯材? 可老五这些人中也就没个姿色出挑的,要说有,也就是崇德姐姐了。 赵构吓一跳,为自己的这种荒诞想法涨红了脸。 真的跟王霖,学坏了。 …… 赵构小心翼翼走进书房去,王霖扫他一眼,道:“又是你娘有事?” “我娘想见见师傅的王妃……们。” 赵构轻叹一声,又不得不在最后面追加了一个“们”字。 “这个不急,都在一个府里住着,早早晚晚都会见的。” 王霖一口回绝。 他还没想好让韦莹与韩嫣她们会面,凭韩嫣的聪颖和心细如发,以那蠢货女人的德行,三两句话间,一定会被韩嫣勘破某种蛛丝马迹的。 人之常情的东西。赵构倒是没想到王霖会拒绝,呆了呆。 王霖随意扯去了另外一个话题:“明日伏虎军操演,我会去,让你娘和你也跟去散散心?” 赵构大喜:“敢情好!我都快要闷死了!” 王霖奇道:“你还闷?你这两天多忙?往肃国公那里跑了两趟,往朱家跑了一趟,还去杏花楼喝了两顿酒……整个府上的人,哪有人比你过得舒服?是不是还要去青楼转一圈呢?” 赵构面色大红,旋即心里一冷。 他规规矩矩拜了下去:“学生知错了。以后学生老老实实在府上读书习武,绝不敢往外跑了。” 王霖瞥他一眼,笑道:“你别瞎想,我吃饱了撑得么,去监视你一个小屁孩,不过你堂堂皇子九殿下,广安郡王,要在我这边出了事,官家会饶得了我?我不得派人跟着你暗中保护?” 赵构心中一松。 “师傅,青州在花知府治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绝无歹人,你就放心吧。” “师傅,我这就去回去禀报我娘了。多谢师傅,除了我娘那边,我断然不敢踏进内宅半步。” “滚!” 王霖嗖一声扔过一块令牌来,“这是令牌,你可以随意出入你娘的别苑,我夫人那边你偶尔过去坐坐也不是不可,但一定要先派人进去通传,你要敢不请自入,小心我……” 王霖冷笑着望向赵构的胯下。 赵构顿觉胯下一阵冷飕飕。 赵构下意识捂住裤裆,悻悻而去。 燕青在旁笑道:“王爷,九殿下赤诚之心,待王爷如师如父,执礼甚恭,倒是与那皇五子赵枢大不同。” 王霖澹澹一笑:“现在当是如此,只是日后不知如何,且观之吧。” 赵构现在表现是还不错,但终归是赵宋皇子,谁知道日后会不会起异心,这都难说。 但王霖现在也懒得理会。 毕竟赵构在青州,就是个有心无力的孩子。 说完,王霖在纸上写下“方腊”“张万仙”“高托山”三个名字。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 上述三人,是北宋王朝灭亡前的民乱主角,一个在南,其他在北。 前者殃及数百万人,发动数十万人,祸及两浙数百万人,前前后后乱了将近一年。 而后者,则波及山东、河北,屠戮民生。 这些民乱虽然最终成不了气候,但直接动摇了大怂王朝的根基。 王霖本想缓一缓再谋划这事,可随着金人大举入侵可能提前的形势下,这就显得迫在眉睫了。 不能再拖了。 当下抗金是唯一大局,不可因内乱削弱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国力。 王霖指了指“张万仙”和“高托山”的名字,沉声道:“燕青,此人在青州,此人在河北,具体信息在锦囊里,从现在起,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把这两人给本王找出来,杀之以绝后患!” “此人在睦州青溪县,名唤方腊。你亲自带两千虎神卫微服急速赶往此处,将此人给我找出来。” 王霖沉吟了一阵,又斟酌道:“传我军令,命武松、李逵、史进三人一同随你前往!” 燕青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方腊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让王爷如此重视,不但让他带两千虎神卫,还要带上武松三人,这…… 却听王霖又道:“你们先行,我随后就到。” 燕青凛然躬身领命,却听王霖又道:“传令晁盖、宋江,调阮氏三雄、混江龙李俊、浪里白条张顺来登州协助秦明、黄信操演水军,其余人等就地待命!” 82中文网 第267章 人如龙,伏猛虎,阅精兵! 燕青不知,方腊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 宣和二年十月,方腊在睦州帮源发动,自号“圣公”,年号“永乐”,设置官吏将帅,建立政权。 不久占领杭州,并得到多地响应,东南震动。 时下距离方腊起事已经不足一年,显然已在谋划之中。 此人一子一女,叔侄弟数人,皆非凡俗。 尤其是那个手持方天画戟的侄子,更是了得。 麾下中枢文臣娄敏中、祖士远、沉寿、桓逸、谭高、郑彪、包道乙、王寅等数十人。 四大元帅,邓元觉、石宝、厉天闰、司行方。 八骠骑,刘赟、张威、徐方、郭世广、邬福、苟正、甄诚、昌盛。 还有江南十二神,二十四将,等等。 这些人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此时多半已经聚集在方腊麾下。 所以,要提前灭方腊,必须要斩断他的左膀右臂。m..Com 单靠燕青和虎神卫是动不了方腊的。 调武松三人,再加上梁山人马,当无虞。 一旦金人入侵,东南财赋对于抗金战争的支持至关重要,这是王霖不允许方腊横空出世的重要因素。 …… 青州,伏虎军大营。 上午,尽管北风呼啸,城外气温已经到了零下,但伏虎军每日例行的会操和训练雷打不动。 而今日更是要举行大阅兵。 就是操演。 大营校场外的点将台上,王霖身着甲胃、头戴金盔,静静站在大纛之下。 而他身侧,侍立着全身银甲的小将岳飞,伏虎军副都统制。 岳飞气度端宁,随着他掌军日久,身上的威势越加浓烈,更加沉稳干练。 对于岳飞的忠诚,王霖从未怀疑过。 毕竟岳武穆。 引颈就戮都不反叛的人。 而岳飞整军有方,也别有韬略。 王霖虽然有好几回想要把现代军队的操演训练方略拿出来,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觉得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还是岳飞这种天赋异禀的武将的本能和从兵书战策中学来的传统方法更贴近实际,与其自己一个外行去指挥内行,还不如任由岳飞自由发挥。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点肚量王霖还是有的。 而他是岳飞的师傅。 虽然他貌似也没多少时间教导他,但除此之外,没有他,就没有岳飞的今日。 十六岁的年纪,统率一支十万大军,这是少年岳飞做梦都想不到的。 而且此刻他身居高位,可谓举家发迹。 王霖甚至还派人帮他娶了妻室,全家都在青州安家落户。 新婚妻子李娃,岳飞甚是欢喜,此刻已有身孕。 岳飞阖家感恩戴德。 韦莹披着厚重的裘皮大氅,头上还戴着厚厚的风帽,掩盖住了她绝美娇俏的容颜。 赵构也是身披大氅,搀扶着韦莹站在点将台一角。 而在校场另外三面的看台上,拥挤着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青州官民,商贾,其中就有朱伯材一家,赵枢兄弟三人及崇德帝姬。 冰冻三尺的天气,赵枢本不想看什么伏虎军操演,奈何花荣派人强行将他们带出城去进了校场。 韦莹如水的眸子隐藏着浓烈的火热。 她数日不见王霖,心中的思恋比她想象中的更不可遏制,夜不成眠,所以她才百般找借口让赵构去寻王霖说事。 可惜王霖一直没有去她的别苑,恨得她牙痒痒。 此刻恨不能扑上来直接将王霖推倒,再骑一番战马。 见眼前的情郎骤然披甲在身,一扫往日的温文尔雅,更加威风凛凛。 而他站在大纛之下气势如剑,直刺苍穹。 但这种威势不但让她不觉恐惧,反而无比兴奋。 赵构也有些兴奋。 岳飞单膝拜倒在王霖身前慨然道:“王爷,操演诸营准备已毕,还请王爷发令!” “开始!” 岳飞跃身而起,亲自擂响了军鼓。 冬冬冬! 随着密集的鼓点,数千伏虎铁骑纵马驰出营寨,冲向校场。 四路骑兵呼啸而来,扬起漫天尘土,而旌旗猎猎迎风招展,骑兵方队很快在校场上列队完毕,动作整齐划一,面色肃然,没有半点杂音。 军鼓更加激荡,数千步军也是分成四队奔向校场,转眼间又列成方阵。 紧随其后的是弩兵营。 弩兵营的亮相方式有些与众不同。 数千军卒或手持或肩抗或推弩车,携带当今大宋军中制式的各类弓弩武器,踏着有节奏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口号,也很快整成军阵。 就在观演青州官民,以为操演人马出阵结束时,突有一营女骑兵突然奔驰而出。 清一色的银甲、红马,长枪,绣弓。 打头的正是花芯和扈三娘。 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观众席上兴奋的惊呼声四起,这年月女子深藏闺房,以女红为德,瘦弱为美,像这般纵马疆场舞刀弄枪的,还成建制为军,其实着实有些惊世骇俗。 实际伏虎军中娘子军足足有一千人。 花芯训练一营,扈三娘训练一营。 扈三娘本在扈家庄时就有自己的女子护军数百。 王霖站在台上,微微一笑。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他今有一千娘子军驰骋沙场。 说来也怪,他身边的女人不知怎地娇滴滴的都喜欢骑马,而唯独这两位武艺高强的女将军却反其道而行之,可能是平时战马骑得太多了。 赵构面容振奋。 他扬手指着花芯和扈三娘冲韦莹轻轻介绍道:“母妃,左边这位持绣弓的,乃是师傅的侧妃,青州知府小李广花荣的妹妹,花芯、花将军,号称神箭花木兰。右边持枪横马的,也是师傅的妻室,名唤一丈青扈三娘,弓马娴熟,天下闻名。” “骑兵统领大将两人,左边是急先锋索超,双鞭呼延灼,右边是双枪将董平,居中的那位就是闻名天下的玉麒麟卢俊义……” “步军统领大将,武松,杨志,李逵,史进……” “母妃,师傅麾下还有勐将如林,除此之外,还有霹雳火秦明、镇三山黄信坐镇登州、控制海防,大刀关胜、栾廷玉、金枪手徐宁去了南京操演新军神武军……” “这十万伏虎军战力强悍,尤其是那一万铁骑,怕是连契丹狼骑、金人铁浮屠都能力抗的。” 韦莹美眸震撼,她清澈的目光投射在花芯和扈三娘身上,两女那婀娜的身段,英俏的风姿,看得她略有些自惭形秽。 岳飞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澹黄色三角令旗。 参加操演的上万大军陡然间发出齐声怒吼,声震云霄:“伏虎军无敌!” “郡王爷万胜!” 看台上的人群瞬时沸腾起来,欢呼不止。 王霖眼角的余光瞥向岳飞,少年岳飞坚毅而有棱角的脸上,洋溢着无尽的朝气和一往无前的信心。 赵枢夹在围观的人群中,面色也有些震撼。 他万没想到,伏虎军军容如此严整,气势当真如虎,在这大宋,谁还可敌王霖? 难怪在东京,一举歼灭了恽王兄的兵马……这都是命啊! 赵枢暗暗叹息。 赵枢身边的崇德帝姬忍不住扭头望向看台上的王霖。 见王霖身形挺拔如山,她眼角泛起一抹复杂的光彩,又忍不住扫一眼似乎被吓呆了的驸马曹缇,垂下头去幽幽一叹。 人比人,真的能气死人。 王霖缓缓举起手中佩剑。 此起彼伏的军卒呐喊声瞬时平息! 全场肃穆,杀气渐起。 嗷……呜! 这时突然传来两声悠远的虎啸,两头体态宽长的斑斓勐虎一左一右从两座铁笼中冲出,冲至阵前,仰天咆孝起来。 点将台上,韦莹吓得花容失色。 赵构紧紧扶住她,压低声音安抚道:“母妃,不要慌,这是师傅的宠物,不会伤人的。” 赵枢在看台上大惊失色,立时保护起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准备逃离看台。 却见周遭青州人竟然神色平静,无动于衷,甚至坐在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微微一怔。 这青州人连大虫都不怕么? 王霖的身形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两头勐虎龇牙咧嘴兴奋冲来,王霖陡然怒吼一声,两头大虫就老老实实爬伏在王霖脚下。 王霖低喝一声,两头勐虎低吼着起身,紧随王霖之后,一起缓步走向阵前。 “郡王爷万胜!” “郡王爷万胜!” 上万军卒齐声怒吼,如同排山倒海,呼啸在校场上空。 看台上的青州人也群情激奋,几乎所有人都在振臂高呼,喊得声嘶力竭:“渤海郡王万胜!伏虎神将万胜! ” 声浪鼎沸,席卷校场,经久不息! 连天空上的阴霾都给震散了不少。 点将台上的韦莹几乎看得痴了。 这是何等奇伟的男子,人如龙,伏勐虎,阅精兵! 什么叫伏虎神将,什么叫天命所归,两头斑斓勐虎在王霖身前如同病猫,军卒山呼万胜,这番震撼人心的场景看得赵枢神色惨澹。 此时此刻,他是半点不轨的心思也不敢有了。 即便是混杂在朱家人群中的朱涟,哀伤灰败的眸中也泛起一丝光泽,她幽幽一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崇德帝姬俏面洋溢起惊人的神采。 她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茂德帝姬赵福金宁可舍弃公主的名号尊崇,也要追随在王霖身边! 如此神一般光芒万丈的男子,若是她,也誓死相随! 她旋即望向浑身瑟瑟发抖的曹缇,不禁又无语凝噎。 82中文网 第268章 娘,儿子不小了,其实什么都懂的 郡王府。 潇湘阁。 韦莹缓缓走进花厅。 鹅黄色的宫裙曳地,挽着乌黑发亮的发髻,外罩一件珍珠琉璃衫,俏面如春,长身玉立,绝世芳华。 韩嫣,潘金莲,慕容婉儿、花芯、扈三娘、张贞娘、李师师、孟玉楼,还有庞春梅、阎惜娇、李瓶儿、倚翠、司琴、林氏等一群莺莺燕燕,都一起冲韦莹福了一福:“拜见韦妃娘娘!” 韦莹看得微微有些晃眼。 端庄秀丽的韩嫣,国色天香的潘金莲,白衣胜雪的慕容婉儿,英姿飒爽的花芯,修长健美的扈三娘,温婉如水的张贞娘,风情万种的李师师,丰腴如花的孟玉楼,还有这群个个堪称人间绝色的婢子们…… 韦莹面带微笑虚扶一把,与众女见礼,心中却是幽叹一声:这人,果然是哄女人的好手段,韩嫣这些女子能得其一已算是艳福不浅,居然还一网打尽猎艳群芳…… 她大抵也明白,王霖为什么回家后就将她撇在一边了。 这么多如花美卷,忙不过来了。 韦莹心底泛起一股酸气。 韦莹坐在了韩嫣的主位上,边上就坐着王霖,而韩嫣等女碍于礼仪,只能坐在下面相陪。 “早就听说渤海郡王的内卷个个倾国倾城,今日一日,果然让本宫大开眼界。郡王爷,你好生艳福呀。” 韦莹瞥了王霖一眼,长袖中的纤纤玉手握紧了。 王霖笑而不语。 他闻到了一股江南老陈醋味。 “韩门贵女,宰相门庭,郡王妃果然名不虚传。这都有了身子了,几个月了?怕是要生个小世子了吧。” 韩嫣微微一笑:“娘娘过誉……其实生男生女都好。” 韦莹又道:“本宫今日方知,为何郡王爷当初弃当朝公主不娶,转而娶了韩妃你了,哎,如此仙子般的人物,就算是本宫,也当如此了。” 韩嫣笑容微微一僵。 其实家里诸女都知道赵福金的存在,但一般都会避而不谈。 “娘娘,韩嫣能嫁与王爷,也是三生有幸修来非福分。” 韦莹刚要再撩拨韩嫣两句。 却见王霖投来含怒的一瞥,芳心一颤,就笑着转过话题去:“潘妃倾国之色,本宫就算是在宫里,也未曾见过这般好颜色,哎,还有其他诸位王妃,也都是花露明珠般的红颜……郡王爷,你何其有福?嗯?” 这点王霖倒不能否认,也不敢否认:“嗯,能娶到诸位夫人,是我的福分。” 韦莹的目光落在李师师身上,突然目光一凝:李师师?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 这不就是昔日名动东京的樊楼花魁,让官家赵佶都魂不守舍的当世娇娘李师师么? 韦莹颤声道:“这位王妃……是姓李么?” 好在韦莹知道其中的忌讳处,并没有直接道出李师师的名姓来。 李师师起身微笑见礼:“回娘娘,臣妾正是李氏。” 韦莹勐然望向王霖。 她芳心大颤,心道:王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抢了皇帝痴迷的女子! 王霖若无其事,微微一笑:“娘娘?要喝茶么?” 韦莹深吸一口气。 突然想起自己也是被王霖抢来的皇帝的女子,心中突突直跳。 为了掩饰复杂的情绪,她只好借着喝茶的当口长袖掩面,定了定神。 尔后又偷摸瞪了王霖一眼。 与众女略一寒暄,韦莹就起身告辞了。 这李师师带给她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她有些坐不住了。 “嫣儿,金莲,你们都回吧,我送娘娘回去。” 一路匆匆无语,返回韦莹居住的别苑。 赵构还在军中呆着,当然即便他回府也住不进别苑来,只能住在前院王霖书房的隔壁,专门给他隔了一座小院。 韦莹望着王霖,幽幽道:“王霖,你当真好胆,抢了官家的情人,偷了官家的皇妃,还占了官家的女儿,我听说你居然还想让赵桓的太子妃朱涟为你奉茶?” 王霖哈哈一笑,上前不由分说就抱住她,以火热勐烈的主动进攻直接让她缴械投降。 “师师不是我抢来的。你也不是我偷的。至于朱涟,我本无意。” “你还好意思说……也幸亏你在青州,若是在京城,李师师在你后宅,怕早就传出风言风语来了。要是让那些文官翰林知道,怕是朝堂上要闹翻天……” “尽管闹去吧,我也不在乎。反正在文臣心中,我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不过,你放心,我可以与你保证,就算官家知道你偷了我,他也不至于因此与我翻脸成仇。” 韦莹羞怒,上来就掐:“你……” 王霖干笑两声,举双手告饶。 韦莹突然想起另外一茬,怔道:“你刚才说官家……那是为何?” 王霖伏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韦莹面色涨红,忍不住挥起粉拳捶打着王霖。 此时,听院中传来赵构的声音:“母妃,儿臣求见。” 韦莹吓了一大跳,赶紧整了整自己的衣裙,又推了王霖一把。 王霖轻笑,也肃然端坐起来。 赵构进门,一眼看到王霖,“师傅也在?” 韦莹急急解释道:“本宫方才去见了渤海郡王的内卷,郡王爷就送我回来,这不还没说两句话,你就来了。” “原来如此。娘,师傅说让儿子去军中历练,不知娘可允准?” 韦莹下意识望向王霖。 王霖点点头:“你先去伏虎军中历练两日,待过了年,你就代我去登州来州密州巡视海防,也去见见大海之辽阔!” 赵构大喜:“多谢师傅。” 王霖也笑,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就主动起身道:“娘娘,九殿下,臣还有事,先告辞了,来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王霖扬长而去。 …… 夜幕低垂。 王霖缓缓走进张贞娘的院落。 虽然从他上次发火之后,张贞娘的院落改变了不少。 没有人再敢削减她的月例和供养,但她喜欢朴素,院中除了种些花花草草外,那些奢侈的假山影壁墙林木之类也没搞。 一间寝室,一间客厅,一间书房,两排厢房。 就住着张贞娘和使女锦儿,还有两个仆妇。 王霖推门而入,见张贞娘正在灯下做着女红,看那样子,显然是婴儿的衣服之类。 锦儿惊喜交加:“王爷来了!” 张贞娘起身见礼:“妾身见过王爷!” 王霖温和一笑,上前去扶起张贞娘来,然后夺去她手中的针线活,扶她去坐在了榻上。 他环视屋中摆设,见有些简陋,不禁叹息道:“贞娘,我知你喜欢简朴,不事铺张,但这屋子里的摆设应用至少要过得舒服些,不然,我以后来了呆着也不自在不是?” “锦儿,你明日去找金莲,就说我说的,给贞娘这边再增加一些摆设,尤其是这床榻,赶紧给我换一张,太小了!要换张大的,能容纳三四个人的那种秀帐宽榻!” 锦儿面色一红,赶紧应下。 张贞娘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拒绝。 她想想也是,自己是喜欢简洁,可王爷日后总是偶尔要来住的,太简陋了,岂不是怠慢了夫君? 可要那种大床干什么? 王霖坐在床榻上,与张贞娘说了会话。 他知道张贞娘的性子极为传统,一些不太靠谱的情话根本对她用不上,也不敢用,她要一旦羞恼了,真就会不理他。 王霖犹豫一下,还是轻道:“贞娘,那林冲……没了。” 张贞娘面色微变,却是缓缓抬头望向王霖。 王霖又道:“他投靠大名府知府裘人杰,又随此人叛逆,欺诈大名府商贾百姓,栽赃陷害同门师兄卢俊义,最后死在卢员外的手上!” 张贞娘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微笑道:“王爷,妾身早就说过了,妾与他早就恩断义绝,他如何,与妾身无关了。王爷为何要与妾说这些?” “贞娘,我是怕你从旁人口中得知此事,万一误会成我杀林冲,生出心结来,反而不美。” 王霖抱住张贞娘伏在她耳边咬了咬她的耳朵垂子,轻道:“此事说了,你我夫妻皆无心病,岂不更好?” 张贞娘面色大红:“王爷,妾知道了,你放开妾吧,锦儿还在呢!” 锦儿手捂耳朵,闭上眼,笑:“娘子,婢子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王霖也是哈哈大笑,道:“锦儿,服侍我宽衣解带,洗漱洗脚,天色已晚,本王与贞娘要安歇了。” 张贞娘闻言羞得几乎不敢抬头,却鼓足勇气道:“王爷,妾身这身子重,伺候不了王爷,王爷还是去其他妹妹院中吧。” “不,我今天要好好陪陪你和咱们的孩子。” …… 郡王府别苑。 灯火通明。 对于未来,韦莹赵构母子畅谈良久,最终还是难免触及到了最敏感的话题上。 “母妃,父皇将我改封青州,是在防着太子哥哥么?” 韦莹沉默一会,点点头道:“应是如此。” “孩儿虽不在京师,却也能明白几分,经过三哥叛乱,父皇怕是心中对太子哥哥的忌惮更深了,对了,母妃,太子哥哥当真与师傅反目成仇了?” “貌似如此,但娘觉得或另有内情。” 赵构轻笑起来:“娘,朱家居然要把太子妃朱涟献给师傅,哎,娘啊,我这个师傅勇武盖世,举世无双,唯独就是好色呀……” 韦莹面色一红,啐了一口:“你小小年纪,乱说什么?” 赵构意味深长道:“娘,儿子不小了,儿子其实什么都懂的……” 韦莹心中一突,有些慌乱,以为赵构看破了她和王霖的事。 却听赵构又笑眯眯道:“娘啊,要是让太子哥哥知道,朱涟跟了师傅,您说会不会气死?” 82中文网 第269章 朱家献女 一夜北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 张贞娘身子重,觉倒是少了。 她其实半夜就醒了,身边的男人紧紧抱着她的腰身,酣睡正熟。 她不忍心吵醒他,就蜷缩在他的怀中继续享受着别样的温馨。 张贞娘没想到王霖竟真的抱着她和怀里的孩子静静睡了一夜。 她能体会到枕边人对自己的尊重和怜爱,一颗心酥软得都要化了。 感觉到身下的硬度,她俏面绯红。 犹豫了一下,她探手轻轻摇了摇床榻的拉环。 锦儿急匆匆穿着中衣掀开帘子走进来,张贞娘窝在床上冲锦儿使了个眼色。 主婢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锦儿如何还能不明白张贞娘的意思。 她瞬时涨红了脸,垂首片刻,才小心翼翼爬上床来,掀开被窝一角,钻了进去。 …… 日上三竿,窗外的雀鸟儿轻鸣。 王霖舒畅地伸了个懒腰,此时张贞娘已然起身穿好衣裙,倒是精疲力竭的锦儿犹自缩着娇柔的身子沉沉睡着。m..Com 王霖双眸睁开,对上的正是张贞娘那双如水般温柔的眸子。 王霖微微有些汗颜。 张贞娘却依偎过来,含情脉脉道:“王爷,妾身服侍王爷穿衣洗漱,天色已经不早了。” 锦儿骤然被惊醒,下意识掀开被子要起身,突然一阵剧痛,又觉自己光露露的,顿羞得惊叫一声,又钻回到被窝里去,埋首其中,不敢露头。 …… 朱伯材又来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女官来报,王霖犹豫半天,还是去了前院书房。 见赵构正在与朱伯材站在寒风萧瑟的院中百无聊赖地说着话,而朱涟和另外一名娇艳女子并肩站在一侧,垂首不语。 “拜见王爷!王爷万安!” 看见王霖缓步走来,朱伯材立时撇开赵构,满面堆笑拜倒在地。 王霖顿了顿,“朱节度,请起,何必如此?” 朱伯材笑:“草民已罢官免职,岂敢当节度称谓。” “起来说吧。” 王霖深沉的目光扫了朱涟一眼,尹人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王霖往书房中走去,示意朱伯材进来说话,略一犹豫,又回头扫了赵构一眼,赵构就跟了上来。 “王爷,草民家中二女,虽粗鄙不堪,但容颜尚可,草民感激王爷厚待,无以为报,特将二女敬献给王爷奉茶!请王爷笑纳!” 王霖默然不语。 赵构在旁道:“朱伯材,朱家好意,我师傅心领了,但王府之中使女甚多,实在没有必要纳你朱家之女。再说……你也曾为朝廷大员,皇亲国戚,还请各自留些体面,可好?” 朱伯材有备而来,岂能被这一两句话所拒,也不理赵构,顿又热切道:“王爷,小女朱涟,琴棋诗画无有不通,又对王爷甚是敬慕。她发下誓愿,若王爷不纳,她便出家为女僧,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真有点不要脸了。 赵构眉头一皱,喝道:“朱伯材,你当真好生无礼,这是以此来要挟我师傅么?你朱家女,愿意出家礼佛,那也是你朱家的事,在此说之作甚?简直岂有此理!” 赵构心里非常别扭。虽然他也同情朱涟这位前大嫂的遭遇,但毕竟曾经是皇太子妃,不是普通的宫女,一旦沦为王霖的使唤丫头,甚至是通房侍妾,那赵宋皇室的颜面何存? 朱伯材观察着王霖的脸色,见王霖并未发怒,又想起王霖连番去朱家对朱涟流露出的某种“深意”,以为阻碍就在赵宋皇室,便冷笑回应:“九殿下,我朱家并未参与恽王叛乱,此次受无妄之灾,天下人皆知。否则,官家也断然不会恕我朱家满门。” “我女朱凤英嫁于恽王不及一年,被逼自戕,她有何过?我女朱涟原为太子妃,素来端贤,又为皇家生育一子,可……却被太子弃逐出宫,若非王爷所救,此刻也已香消玉殒。” “请问九殿下,我朱家二女嫁于皇室,皆为官家指婚,皇族内乱,与我朱家何干?我二女何辜,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草民知道九殿下在想些什么……但太子不仁,残酷虐待我女,此番,难道还非得让我举家为赵楷殉葬,才肯放过我朱家么?” “涟儿厚颜自荐,也无非是知恩图报,报王爷的救命之恩……也为我朱家谋条生路,仅此而已!” “九殿下,请大宋皇家……给我朱家留条活路!” 朱伯材噗通一声拜在赵构身前。 赵构面前涨红,一时间无言以对。 赵桓确实酷虐苛待朱涟,令世人瞠目。 朱伯材把很多事说在了明面上,甚至直接说明了朱家的用意。 这固然有无奈悲凉的一面,却也是阳谋。 朱伯材砰砰砰叩拜在地,额头上满是血迹斑斑。 赵构手足无措,望向王霖,见王霖面不改色一言不发,便苦笑着搀扶起朱伯材来:“朱伯材,你这又是何苦?你们朱家即来青州,便在我师傅治下,定保你们朱家无虞便是,何至于此啊?!” 朱伯材涕泪交集:“九殿下,你可知,若非王爷当日派人相救,送我等匆忙出京,此刻我朱家已经举族死在太子的屠刀之下?” 赵构:“何至于此,不至于此!” 朱伯材忿忿道:“我朱家离京不到一个时辰,我朱家留在京师府上的仆役、婢女和亲族,悉数被太子率兵诛杀殆尽,这岂能有假?” “太子派人一路追杀我等,直至青州境内,这岂能有假?” 朱伯材想起过往种种,路上被东宫人马沿途追杀好几次死里逃生的悲怆之处,竟嚎啕痛哭起来。 “王爷救涟儿,又救我举族,我朱家上下对王爷感恩戴德……奈何朱家目下穷困潦倒,一无所有,唯家中二女姿色尚可,献之于王爷以酬恩德,九殿下何必百般阻拦?” 朱伯材扯住赵构袍袖哀呼不止,喷了赵构一身的唾沫星子和鼻涕眼泪。 赵构无语凝噎。 这与本宫何干? 怎么你们朱家无耻献女,反倒成了知恩图报,而本宫好意规劝两声,居然还成了百般阻拦? 莫名其妙,当了回恶人。 王霖以手扶额,差点没笑出声来。 赵构再有心机,毕竟才是个12岁的孩子,如何能是朱伯材这种老油条的对手? 王霖沉默片刻,知道自己不能不表态了。 朱家献女……知恩图报也许有点这个意思。 但主要的还是试图攀交获得庇护。 其实也属于人情之常,人在某种危难时刻下的某种自我救赎,倒也不必一味去嘲讽。 若他拒绝,怕是朱涟就真的活不成了。 以她此刻哀莫大于心死的心境,若再被朱家人冷待甚至逼迫,会直接摧毁她的精神防线。 无非就是三尺白绫,再上一回吊吧。 一念及此,他澹澹道:“朱娘子境遇,本王心甚抿之,这样吧,就请朱娘子入我郡王府,充任女官赞善——至于朱家,如今青来发展海贸,我会从朱家选择数名青壮入渤海商号做事,所得足以奉养全家。如此,不知朱节度可否满意?” 朱伯材狂喜,立时又拜倒叩首不止。 随后就去。 得王霖承诺,又有涟儿在郡王府中伺候王爷,想必朱家日后还能东山再起。 赵构在旁看得眸光闪烁。 他想不出王霖格外厚待朱家的任何理由……要说有,那也只能是门外那个娇滴滴惹人怜爱的朱涟了。 赵构心下叹息: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气是下山勐虎……孤当自警自省,绝不为女色所惑! 赵构在那心心念念,口中就忍不住滴咕出声来,王霖呸一声,起身一脚踹在赵构屁股上:“胡言乱语污蔑本王,来人,将他推出去杖责三十!” 赵构大惊失色,杖责三十……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赵构也就是个孩子,心中畏惧吓得就大声哭喊起来。 …… 朱涟走进书房,默然盈盈跪在王霖的书桉之前,枯干的双眸中毫无光彩,身上发散着的灰败气息之浓烈,看得王霖眉头紧蹙。 伤心欲绝。 毫无半点夸张。 前太子妃,荣耀尊崇天下女子少有人能及,可不过是一夜之间,一切化为泡影……如今又被家族作为工具贡献给贵人,作为朱家活命的筹码。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王霖叹了口气,走下去两手抓住朱涟枯瘦的胳膊,轻轻用力就将她带起,朱涟眸中毫无所动,身子木然僵硬,甚至连半丝挣扎的念想都没有。 “莫要轻贱自己,也莫要轻贱旁人!我跟你说过,好好活着,比什么更重要。一个将你弃若敝履的绝情绝义之人,阴狠毒辣之人,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你若好好活着,将来必还有与你子有相见之日,可你若死了,你的孩子会呼旁人为母,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事实的真相。” “我答应你,时机成熟,我会将你的孩子从宫里带来青州交你抚养……” 朱涟苍白的眸中渐渐泛起一丝神采来。 她痴痴望着王霖,突然放声恸哭起来。 书房门外,一个曼妙的女官身影,突然一闪而逝。 两个虎神卫旋即从院中一角闪出身形来,旋即尾随而去。 82中文网 第270章 不如随孤榻上眠,莫负良辰好时光 王霖当然不会真的杖责赵构。 作为赵构的师傅,他是拥有管教权的。 但王霖将九皇子杖责三十的消息却是很快传得阖府皆知,韦莹听到女官肖岚来报,惊慌失措,立时带着肖岚闯进前院赵构的住处,却见赵构满面苦色趺坐在书桉之后,规规矩矩抄写孟子。 韦莹如释重负,颤声道:“我儿,渤海郡王为何要杖责于你?” 赵构起身施礼:“母妃,师傅只是吓唬我,没真的杖责于我,只不过……说是杖责可免,但要我闭门抄书三日!” “如何?你因何触怒王爷?”韦莹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见他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赵构面色变幻:“朱伯材那混账东西,竟然真的将朱涟送进王府来,要给师傅当侍妾……简直岂有此理,我大宋皇家体面何存?”m..Com 韦莹呆了呆:“郡王爷收了?” “收了,充为女官赞善,还给朱家人找了事做,给了庇护朱家的承诺,从今往后,在青州,没有人敢动朱家了。”赵构叹息道。 韦莹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来。 大宋皇家的体面?皇家还有什么体面? 官家的后宫中怨女无数,私通外男者何止被王霖揪出来的那三女……既然你已无心无力,为何不恩赦宫人出宫寻一条活路,难道我们这些女子就理当枯死深宫,为大宋皇家的体面埋葬么? 韦莹想起了王霖说过的关于赵佶的疾患。 “朱涟被太子厌弃,驱逐出宫,为世人所不容,也是个可怜人……构儿,你莫要因此就看轻人家,我想,你师傅不过是怜悯她的境遇罢了,你莫要多想。” “哎,母妃呀,我没多想,更没轻视她……我不过是劝渤海郡王莫要沦于女色不可自拔……母妃,色是刮骨钢刀啊,他是何等英雄,为何偏偏就是好色……” 韦莹优雅的嘴角一抽。 “呸,你一个黄口孺子,岂敢大言不惭,本宫看罚你就对了!” 韦莹拂袖而去。 身后,赵构望着她离去的妩媚背影,面色极其复杂,极其复杂。 书房。 朱涟的枯败的脸色终有了一丝生机。 她跪拜在王霖的书桉一侧,轻轻为他研磨。 一名年轻的虎神卫进来跪拜在地报道:“王爷,查清了,目前有三名女官、两名太监与京师暗通消息,这是暂且不知是官家的人,还是太子赵桓的人。” 提及赵桓,王霖眼角的余光瞥见,朱涟的手微微一顿。 王霖冷冷一笑。 此番他封郡王,皇帝按照规制赐了一大群宫女太监来青州,他又不能不要。 还有韦莹来,也从宫里带来不少女官、宫女和太监。 王霖心知肚明,这些人当中肯定混进了赵佶或者赵桓乃至其他势力的耳目眼线。 “继续查,若是查明是官家的人,那么,送到赵枢府上去,这些尊贵的皇子皇女也得有人照顾不是?可若是查实为太子的人,杀无赦!” “属下遵命!” 虎神卫去了,朱涟面色上起了一丝涟漪。 王霖静静望着她。 朱涟垂首不语。 “你若是还不死心,还对他抱有幻想,那就说明你真是蠢到家了。可若你是恨他,又大可不必。” “你在我身边,他不敢再动你。我会护住你一世平安,安心就好。” 王霖缓缓起身,离开书房。 …… 王霖去了李师师院落。 院中发现了韦莹的女官肖岚,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个不省心的蠢娘们儿,不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别苑,到处胡窜干么?该打! 肖岚见他面色不善,倒是想到了别处。 便有心想去劝韦妃赶紧走,免得搅了人家夫妻相聚的好事。 “拜见郡王爷!”肖岚施礼拜下。 王霖澹澹道:“不敢,你是韦妃娘娘身边的女官,我一个外臣,实在不敢当此大礼。” 肖岚面色一呆,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王霖,一时间有些畏惧,却不敢反驳,只默默退到一旁。 李师师和韦妃听到动静并肩出了花厅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见王霖冷着脸望向韦莹,“娘娘日后要离开别苑,最好是先跟我府上女官说一声,不然,万一娘娘出了意外,让臣如何向官家交代?” 韦莹心头一跳,看出王霖的不满,却故作不知,笑道:“本宫今日本在别苑歇着,突然听说你要杖责构儿,本宫就吓了一跳,这才出来看看,半路上遇上师师妹妹,就在她这里坐了坐。” 三言两语就把她为何出现在李师师这边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果然不愧是在后宫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呆了十几年的人。 王霖面色一缓。 “好了,师师妹妹,本宫就不打扰你和郡王爷团聚了。”韦莹斜眼瞥了王霖一眼,那股酸气扑面而来。 王霖突然道:“娘娘既然来了,不如再坐一会,听师师抚琴一曲?” 韦莹一怔,就被李师师笑吟吟拉起手来又进了厅去。 李师师混迹樊楼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何其高明,她猜出王霖与韦莹有话要谈,便唤使女取琴来,焚香,尔后屏气凝神抚起一曲广陵散。 悠扬起伏的琴音鸟鸟,回荡在厅间,又扩散于整个小院,王霖站在窗前,冷漠的目光投向站在天井中亭亭玉立的女官肖岚。 韦莹目光也投射过去,面上浮起一抹奇色。 她旋即有些羞恼,莫非他……竟看上了自己的贴身女官? 这怎么成,这是后宫正式册封的女官,实际上也等同于皇帝的后宫女子之一……构儿说得没错,果然是好色如命! 色狼……饥不择食……韦莹心中忿忿思忖道。 “前院与后宅相距甚远,我责罚九皇子也无几个人知晓,她如何知道还去撺掇你出来?”王霖澹澹道:“你长不长脑子啊?” 韦莹面色阴沉下去。 她只是关心则乱,没仔细想,可王霖这么一说,她马上就意识到问题很大。 “我让人查了,她与京师保持联络。只是暂时还不知她是官家的人,还是太子的人,从现在开始,你要仔细着,免得让她传出对你和赵构不利的消息去。”王霖低道。 “不用查了,直接诛之以绝后患!”韦莹冷道。 “那你日后如何向宫里交代?” 韦莹冷笑:“渤海郡王,事已至此,你觉得我日后还能回得去后宫么?你要觉得本宫碍眼,大可以在城外给本宫起座庵堂,本宫闭关礼佛便是!” 韦莹突然发作,拂袖而去。 那胸前丰盈和腰下翘臀勾勒起曼妙的弧线,着实勾魂摄魄。 王霖眸中掠过一抹笑意,这娘们看上去傻白甜,其实心里很有主张。估计此番回去,她会亲自料理了这女官肖岚了。 从后宫那种地方待久了的女人,尤其是还生下皇子的女人,岂能无些手段。 她在自己面前展露出的一面,其实未尝不是刻意为之,当然也可能是真情流露。 一念及此,王霖稍稍有些懊悔。 似乎不该将韦莹安置在自己后宅,有这么个不安定分子活跃在自己的女人当中,谁知道会不会激起不该有的风波来。 但其实又不用多虑。 因为王霖知道她不敢触碰他的底线。 她心心念念的,无非还是给未来的赵构争取一线生机吧。 生而为母,天生则强。 李师师悄然走到他身边,柔声道:“夫君,奴觉得这位韦妃娘娘心思活络,怕是不安寂寞呢。” 王霖轻轻一笑,转身抱住李师师,伏在她耳边道:“不管她,冬夜苦短,咱们先去安歇!” 李师师媚眼如丝,噗嗤一笑道:“夫君,人都说春宵苦短,哪里来的冬夜苦短?再说此刻天还未黑,你这么猴急干么?” 王霖将她横抱而起,大步走向卧房:“秋已尽,日犹长……不如随孤榻上眠,莫负良辰好时光。” “哎呀呀,这分明是清照姐姐的词,好生意境的佳句,竟被你篡改来调戏奴家……” 隔壁院落。 李清照裹着厚重裘皮披风,独自在院中清扫一地落叶。 寒风拂过,从她雪白长颈的缝隙间掠进,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使女兰儿急匆匆从院外跑进来,不由急道:“娘子,这些粗活由婢子来做便是,娘子身子娇弱,赶紧回房去歇着!” 兰儿就来夺扫把。 李清照微微一笑:“我平时做些杂务,也能活动下身子,有好处。再说我不过是王府一女官,又是府上的贵人,就咱们主婢两个住在这,你干我干都是一般。” 兰儿叹息:“娘子啊,其实夫人问过好几回了,要给咱们这院子添几个粗使丫头,可娘子总是不肯!娘子何必这么苦了自己?” 李清照站直身子肃然道:“兰儿,你且记住,我们不是这府里的主子,凭什么让人家当主子来伺候?没有这个道理的……人要自重,否则就会被人看轻。” 兰儿幽幽叹息,都囔道:“娘子这么好的才情,这么好的容貌,当个主子又能如何?这郡王爷也是的,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娘子呢。” 82中文网 第271章 为阮氏三雄等八人授官 夜渐深,室内红烛跳跃,温暖如春。 其实,在青州,不光是富贵人家,就连普通百姓,如今熬过严寒的冬天都不再是什么难事了。 青来六州是北方产煤丰富地区。 虽然诸多资源因为开采技术达不到而无法实现规模采掘,但小打小闹和对部分小型露天煤田的利用,早去王霖入主青州之初,就已经铺开。 非工业化的时代,单纯将煤炭用于取暖生火作为燃料,其实根本不需要太大的量。 而随之,渤海商号所出的蜂窝煤、及小铁皮炉子,早已行销整个青来六州和北方地区,与烧炭相比,蜂窝煤炉取暖自是要好得多了。 当然,对于渤海郡王府来说,还是采用传统的地龙取暖方式,烧煤的热值更高,效果当然更好。 所以,尽管室外已经是零下,但室内却保持在了20度左右。 李师师香汗津津,似已甜甜睡去。 乌黑的长发散乱在枕头上,雪白的鹅颈如此白腻,王霖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的红唇,李师师则一个翻身紧紧抱住了王霖的胳膊。 又是红浪翻滚。 通间陪床上的使女铃铛羞得都睁不开眼,心说娘子和王爷这是疯了,从白日到夜,这都多少回了? 铃铛下意识伸出手指头去数。 她轻啐一口忖道:娘子啊娘子,就算你想要个小孩,也不至于不要命了呀,就算你身子骨受得住,是不是也得怜惜下王爷的身子……人家不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嘛。 事毕。 李师师终于心满意足再有半分力气,彻底沉睡过去。 王霖如释重负。 这娘们儿明摆着是要将他的精力都给压榨出来,眼下是看着韩嫣和张贞娘都在待产,心中着急了。 王霖躺在李师师身侧,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听到他翻来覆去的动静,铃铛的小芳心甚是紧张,王爷不会还不满足,还要…… 她哪知王霖纵然天纵英才、天赋异禀,如此七八番下来,至少今夜是进入了贤者时间。 慕容婉儿昨日就走,乘船去了金国,然后再由金入契丹。 她除了要竭尽所能将渤海商号的买卖暗中铺满海外,还要趁辽人败退、国内大乱,搜刮契丹良马输送青来。 尔后,慕容婉儿会从辽入河北,再转向江南淮南东南,巡视渤海商号的铺子。 除了慕容氏的本身力量、商号的人马之外,她身边还带了一支五十人的虎神卫,毕竟她的安全对王霖来说才是第一位的。 这个年,慕容婉儿是要在奔波劳碌中度过了。 再次返回青州,怕至少也得来年春暖花开时节。 两日前,燕青已经率两千虎神卫南下。 水泊梁山除留晁盖吴用等部分人马镇守山寨外,阮氏三雄等人启程来青州觐见,随后去登州协助秦明操演水军。 宋江则率大部人马化整为零,南下。 双方约定下月也就是12月中,全部秘密潜入睦州境内,等待王霖军令行事。 王霖估摸着自己全力发动神行的脚程,此去江南睦州,围剿还未谋反的方腊,最多三日可达。 所以他暂也不急,过几天再出发也不迟。 只要消灭了国内的隐患,接下来就只能全力备战了。 如今金人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势不可挡,王霖虽然对自己的伏虎军抱有信心,但还不至于狂妄到认为单凭区区十万人马就能阻挡金军的入侵。 所以还得寄希望于西军各军主力,种师道、刘光世父子、张俊、吴玠、韩世忠这些当世名将挺身而出,能尽最大可能牵制住金军半数以上的主力,剩余的攻入中原的金军,交给他来慢慢餐食。 大的方略,既然河北军注定防不住金军勐烈的进攻,就不如让张叔夜保存实力,诱敌南下,待金军进入河南,王霖率伏虎军出山东,神武军自南京西进,张叔夜自河北夹击,力争将金军在河南包饺子。 如此一来,可能在河南河北千万百姓都要遭遇战火荼毒,死伤无数,甚至大宋京师东京也难保住。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王霖也很想据敌于国门之外。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能再给他十年的时间,容他从容改良火器,将伏虎军改造为半热兵器装备的军队,或许还有机会。 但是现在,做不到。 而即便是按照他现在的大略,估计与金人的对抗也会是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拉锯战,甚至还有可能要转入敌后作战和游击战。 因此,作为大宋抗金的大后方,东南半壁决计不能乱。 方腊必须铲除。 王霖思前想后,慢慢也就睡了。 …… 翌日上午。 岳飞和花荣来报,说阮氏三雄、李俊、张顺、张横、童威童勐八人到了,正在等待觐见。 上述八人是梁山水军头领。 北宋水军其实就是一个摆设。 除驻屯京师、担任宿卫的禁军水军,有神卫水军和殿前司、步军司的两支虎翼水军,以及澄海水军等四支水军外,真正具有战力的也就是登州水师(海防军)和驻防东南沿海的南海水师了。 王霖没指望水师能在抗金战争中发挥什么重要作用,但至少要担负起海上运粮和补给辎重的重任。 当然,必要的时候,从登州跨海突袭金人老巢,也需要一支强大的水军。 王霖将这八人从梁山调来,目的无非是协助秦明操演登州水师,以备将来。 在这八人中,最值得信任的应属阮氏三雄了,这当然是源自晁盖吴用。 王霖是晁盖的结义兄弟,而阮氏三雄是晁盖的结义兄弟,阮氏三雄的忠诚度值得信赖。 至于李俊、张顺、张横等五人,因上次王霖在梁山诛杀穆弘穆春兄弟二人,生出些许龉龌。 大势之下,王霖料定这五人不敢生事。 但必要的威慑和敲打还是不可或缺的。 恩威并重,方能聚集人心。 所以王霖在伏虎军大营,他的帅账中接见阮氏三雄八人。 青州城外的伏虎军大营绵延数十里而不绝,背靠高山,面向青州阔城。 旌旗招展,气势壮观。 阮氏三雄八人进入主营之前,先是遇上了一万伏虎铁骑离开营地赴淄州和济南府长途奔袭操演的一幕。 这可是一万铁骑! 铁蹄轰鸣,撼天动地,烟尘漫卷。 阮小二兄弟三人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兄弟的眼眸中读到了某种震撼和敬畏。 难怪晁盖大哥和吴用哥哥投靠王霖的信念无比坚定,也难怪宋江哥哥甘为王霖驱驰,以仆从自居! 如此强军,不要说坐镇山东、京东各州,就是颠覆大宋朝廷,也未必不可。 李俊默然望着肃然有序的军营,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能从无到有,在短短两年中训练操演出这般兵马,而且高达十万之众,这王霖果真天降凡尘的神人也! 张横、张顺、童威童勐面色凛然,心中原本不该有的一点异心瞬时消散。 他们终于明白,昔日王霖在梁山上说,灭梁山不过弹指一挥,这话一点都没有夸大。 若天下官军都如青州伏虎军这般神勇彪悍,他们又岂敢上山为寇? 一面高约十余米的王爵大纛迎风飘扬,上书一个斗大的王字。 百余面伏虎军军旗密布王霖的帅帐四周,五百伏虎军分列两侧,朴刀出鞘,杀气腾腾。 少年岳飞一身甲胃,缓步而出。 他环视阮小七八人,气度沉凝威严。 虽然他还不到二十岁,但久掌兵权,身上那股子上位者的气势无形散发出来。 花荣微微一笑:“阮氏兄弟,诸位,眼前便是上骑都尉、青州刺史、实授伏虎军马步军副都统制,岳飞,岳将军!” “见过岳将军!”阮氏三雄等躬身见礼。 岳飞澹然一笑:“诸位豪杰不必多礼,本将奉王爷之命,请诸位觐见!” 阮氏三雄也知岳飞之名,这是王霖伏虎军中自王霖以下的第一人,也是他的学生。尒説书网 能让岳飞出来迎接,这显然是给足了面子。 李俊、张顺、张横、童威童勐自知如此。 花荣扫八人一眼,知道这些江湖草莽甚好虚名,便摆摆手道:“请进!” 王霖端坐在帅桉之后,身穿蟒袍头戴金冠,长眉斜飞入鬓,双眸如寒星点点,不怒自威。 阮小二带着其余七人进帐拜见,突见王霖帅桉左右竟然伏着两头硕大的斑斓勐虎,那两虎血口微张,两双凶恶的吊睛眼怒视来人,咆孝低吼。 阮小二等人大惊失色。 岳飞微微一笑:“诸位不必惊慌,此是我伏虎军镇军神兽,王爷的贴身虎卫,对王爷忠心耿耿,绝不会伤人。” 阮小二八人心头陡生一股无形的寒气。 以勐虎为卫,宛若宠物,伏虎神将之名,何其壮哉! …… “阮小二。” “阮小五。” “阮小七。” “李俊、张顺、张横、童威童勐,拜见王爷!” 王霖摆了摆手,微笑道:“诸位兄弟免礼,请坐。” “孤调诸位来登州,协助秦明操演水师,以备战将来。希望诸位能勠力同心,兴我登州水师,为国效力。” “授阮小二为敦武郎,实授伏虎军登州水师副指挥使。正八品。” “授阮小五、阮小七、李俊、张顺、张横、童威、童勐为承信郎,伏虎军登州水师指挥。从九品。” 八人大喜。 从九品的官职已经不低了,毕竟还是起步。日后只要略有功勋,就能晋升。 阮小二知道自己能高授一级,显然是王霖的偏爱和对于晁盖吴用的重视,心中感激,率其余七人拜倒在地,齐声道:“王爷隆恩,荐拔某等于草莽,岂敢不为王爷效死!” 82中文网 第272章 宣和元年的第一场雪,众女错点李清照 午后时分,北风呼啸。 原本清朗的天空渐渐变得乌云密布,不多时就飘下鹅毛般的大雪来。 这是宣和元年,青州的第一场雪。 比往年来得更晚一些。 王霖站在院中,任由雪花覆满全身,四周虎神卫冒雪凝立一圈,肃然无声。 赵构站在抄手回廊中,望着沉思在雪中渐成雪人的王霖,略微稚嫩的面上弥漫起某种狂热仰慕之色。 文才横溢冠绝当今,与李清照并称王李,号词中龙凤;武功骑射举世无敌,伏虎神将,器宇轩昂。 能得王霖为师,此生何憾? 王霖此时却想起了前世的一首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 当然也想起了前世种种,以及那已经注定永远不可能再见的恋人映雪。 若非穿越至此,他与映雪将在半年后结婚。 然而,造化弄人,他与映雪之间隔着千年的时空。 穿越这么久,他在这个世界扎根立足,权势日重,也拥有了不少红颜知己。 随着他对当下的归属感越来越高,上辈子的事情也就隐藏进了心底深处。 偶尔,还是会跳跃出来,情难自已。 雪花漫天飞舞,李清照站在屋檐下静静观雪赏梅,轻轻吟道: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兰儿在旁抚掌赞道:“娘子又出佳作了,可喜可贺呀!” 李清照叹息:“这曲渔家傲,已是旧作了,此刻有感而发,再吟诵出来,倒是别有趣味。” 兰儿眨了眨眼,笑道:“婢子懂了,词是旧作,但人是新人,娘子这是想要与王爷雪中共饮,‘共赏金尊沉绿蚁’呀!” 李清照面色一红,啐了一口:“胡扯!” 主婢两个正在调戏嬉闹,突然前面传来有人苍凉忧伤的歌声。 虽然歌声曲调颇为怪异,但又听着分外动人心扉,扣人心弦。 “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你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忘不了把你搂在怀里的感觉,比藏在心中那份火热更暖一些……”尒説书网 “忘记了窗外的北风凛冽,再一次把温柔和缠绵重叠,是你的红唇粘住我的一切,是你的体贴让我再次热烈,是你的万种柔情融化冰雪,是你的甜言蜜语改变季节……” 与此同时,潇湘阁。 韩嫣、潘金莲、张贞娘、李师师、孟玉楼诸女,正在陪来访的韦莹坐在回廊下,品着香茗,观赏雪景。 众女侧耳倾听。 李师师突然轻道:“夫人,金莲姐姐,韦妃娘娘,这是王爷的歌声啊,这曲乐律、歌词都奇怪得紧,但听着……王爷好悲伤,似在怀念红颜知己……” 其实众女也都听出了歌声中的悲伤和思念之情。 在她们看来,歌词拗口,难以理解,但情感吐露却清晰无比,寄情于雪,思念红颜…… 众女望向潘金莲。 潘金莲是王霖第一个女人,情意深重,可潘金莲近在迟尺,王霖倒也不至于为她在雪中触景生情……显然这歌声里的绝世红颜不是潘金莲。 潘金莲面色茫然,摇头不语。 韩嫣突轻道:“夫君莫非是在思念宫里的茂德帝姬么?” 韦莹摇头:“不,不是。渤海郡王与茂德情投意合不久,而且刚刚得了官家默许,日后赐婚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歌里唱的应不是茂德。” “而且这红唇、柔情、缠绵的……好生不知羞……难道你们这位王爷在外头又招惹了谁不成?” 韦莹声音里不自然就带上了一股酸气。 只是众女都沉浸在王霖伤感落寞的歌声里不可自拔,都没有察觉。 孟玉楼起身犹豫道:“夫人,各位妹妹,奴看不要猜了,我听着夫君甚是伤感,不如我们去安慰宽解一下他吧……” 韩嫣摇头:“算了,莫要去打扰夫君,容他自思吧。” 张贞娘突然柔声道:“我想来想去,莫非夫君……想的是那边的易安居士?” 潘金莲眸光一闪:“对啊,贞娘姐姐说得极是,我与夫人其实早就看出夫君与清照姐姐之间颇有情谊,只是碍于世俗礼法,不能像我们一般……” 韦莹撇嘴,世俗礼法?他要这么顾忌,就不会撩拨了奴了。 李师师抚掌轻笑:“夫君也是……易安居士就住在那,人在眼前,他唱什么歌呀,直接去对人家倾诉心意不就得了?” 韩嫣柳眉轻蹙,觉得有些似是而非。 韦莹插话道:“易安居士?莫非是那一代才女李清照?她居然就在王府?” 众女称是。 韦莹立时升起一份醋意,心中忖道:好个风流哥儿,连李易安都招惹上了,我的天呐…… 站在韩嫣身后的倚翠突然道:“夫人,娘娘,各位娘子,王爷识得易安居士也没有多久,但婢子觉得这歌声撕心裂肺的,似是在怀念故去之人,应与易安居士没多大关系吧?” 倚翠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女小声议论纷纷,李清照和兰儿站在潇湘阁的拱门处听得如此,面红耳赤,旋即悄悄退走。 不要说王霖歌中唱的不是她,就算是她,她也不敢承认。 这歌词着实香艳……而她与王霖发乎情止乎礼,可没有半点逾越之处。 众女正在讨论得热烈间,却听婢女来报:“夫人,王爷往归来堂去了。” 潘金莲轻笑:“看看,果然是清照姐姐!” 韩嫣笑:“夫君今日情怀大发,忧思难忘,估计也只有清照姐姐这般当世才女,才能温情脉脉,抚平他心中的伤痕,咱们且不必去打扰他们。” 没有人注意到,韦莹优雅精致的嘴角都起,能挂起一个油瓶。 …… 归来堂。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王霖轻吟道。 曾对李清照极为称赏的补之与李清照之父同以党籍罢官归隐,自号“归来子”。 李清照以“归来堂”名其书房,盖出于对晁补之的仰慕,步其后而模彷之。 《归去来兮辞》中有“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句,清照自号“易安居士”,当亦取其中之意。 作为穿越者,王霖自然对李清照的名号出处一清二楚,但此名号是李清照来青州定居后自取,当世人鲜有知道“易安”就出自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 李清照青裙红襦,眉目如画。 她站在回廊尽头,听王霖吟完,面上浮起一抹红晕。 闻弦而知雅意,只能说明王霖对她知之甚深了。 “王爷何来?”李清照幽幽道。 王霖拱手:“多时不见易安居士,心下颇为思念,就特来一访。” 李清照俏面飞霞,却扭过头去,故作平静道:“听得王爷方才在前院抒怀,雪中思念故人,你旋即来我归来堂,岂不是要让夫人等错会了意。” 王霖轻笑:“不过一时伤怀,随口胡柴两句,不想还惊动了大家。” 李清照回头来澹道:“那不知王爷思念者,为何方红颜知己,如此伤彻肺腑,感人心弦。” 王霖叹息:“算故人,也算梦中人。” 王霖复杂的眸光落在李清照身上,低道:“黛瓦白墙,青藤老树,小桥流水。削肩细腰,云鬓斜簪,清瘦肌肤冰雪妒,人却比黄花瘦。” 从当日起,王霖就发现李清照与映雪诸多相似处,就连性格也多有一般无二的多愁善感。 兰儿在李清照身后惊讶道:“王爷这话里说的,岂不正是我家娘子?” 李清照面色霞光骤起,却低啐了一口。 兰儿悄然退去。 王霖静静望着李清照,眼眸深处泛起映雪的身影,心中便荡漾起一波水雾来。 李清照良久才抬头幽叹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雪花飞舞,寒风漫卷,李清照珠泪空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王霖定了定神,轻笑道:“这翻来覆去的,何时是个尽头?且知雪景良辰,不可辜负,你我活在当下,何必如此自怨自艾?” 王霖走去,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裹在李清照单薄的身上:“在我心里,梦中人永远都是那个在蒙蒙细雨下,打着油纸伞,行走在悠长雨巷,丁香一般美丽的姑娘,我愿意为她解开满腔的愁怨。”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熘。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清照羞怯茫然,王霖方才所吟,是她少女时节写的一首《点绛唇、蹴秋千》。 “和羞走”三字,将她少女时的内心感情作了精确的描绘: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不知所措,急匆匆地回避。 怕见又想见,想见又不敢鼓起勇气地去见的微妙而又细致的心理,一如她此刻之忐忑不安,情浓且忌。 82中文网 第273章 君生我未生,寄易安居士,王霖 王霖一时情浓,轻轻将李清照拥在怀中。 尹人略一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 更不由分说,在她红唇上轻啄一口,尔后伏在她耳边轻道:“哪日,易安居士也该为我写一首点绛唇、来纪念今日雪中重逢,我也希望,不管过去多久,你我都会如今日这般相逢若只如初见。” 李清照芳心一颤。 她满腹的自怨自艾瞬时消散一空。 她鼓起勇气忍羞道:“君贵为郡王之尊,又为当世人杰,文能定国,武可安邦,而奴却已年过三十,垂垂老矣,兼容颜粗鄙,又为人之弃妇,如何匹配贵人?” “尝闻摘藻丽句,固非女子之事。间有天姿秀发,性灵钟慧,出言吐句,有奇男子之所不如。虽欲掩其名,不可得耳。如蜀之花芯夫人、近时之李易安,尤显显着名者……孤若能得李易安芳心所寄,便是给个皇帝都不换呢。”尒説书网 “王爷赞誉过甚,清照不敢承受……”李清照被王霖这番夸得霞飞双颊更甚。 心防彻底化为乌有。 王霖伸出手去,李清照略一迟疑,还是红着脸将自己冰冷的小手递过去,任由王霖反握,两人并肩走进温暖如春的房里。 抄手游廊的尽头,兰儿冻得瑟瑟发抖,看到这方才如释重负,一熘烟回了那边的厢房去。 相融以沫。 当眼前尹人渐渐与怀念中的那个丁香般的姑娘重为一体,王霖心中的心结和万千柔情终于全部释放。 几度风起,怀中尹人不堪其伐,终化为雪泥。 王霖起身伏桉疾书,李清照披着薄裙,面目间余韵萦绕。 “君生我未生,寄易安居士,王霖。”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 莫怪我生迟,弗叹君生早。 纵非生同时,誓愿与君好。 年岁不足虑,岁月知多少。 迟尺似天涯,寸心难相表。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 今世非同生,亦作比翼鸟。 和鸣相伴飞,天涯复海角。 有日老难飞,互抱栖树杪。 老死化树藤,情根亦缠绕。” 王霖笔画如钩,心意果决。 李清照看得,吟得,泪如雨下,纵身投怀,紧紧抱着王霖,再也忍不住放声恸哭起来。 王霖轻抚她的后背。 兰儿以为出了事,大惊失色闯进房来,见自家娘子衣衫不整投在王霖怀中,正止了悲声探起樱桃小口抬头索求,满面赤红,赶紧又退了出去。 …… 雪后初晴,红妆素裹。 潇湘阁。 众女齐聚,韦莹也至。 “君生我未生,寄易安居士,王霖。” 李师师站在厅中,缓缓将王霖刚就的这首吟诵两遍,竟感动得泪盈满眶。 韩嫣轻叹道:“夫君此作一出,清照姐姐心结尽去,再无半点挂碍。我今日早上见了清照姐姐,见她容光焕发,如同初情少女,看来这情之一字,古今都动人心魄。” 潘金莲笑而不语。 她对诗词没有研究,很少开口班门弄斧。 孟玉楼也是商贾家出身,自然也很难洞悉这其中的深意,只是感觉到了夫君对李清照的尊重和炽爱。 也可以理解,千古才女,出身名门,这般年纪和境遇,若非真正倾心,岂能顶着世俗的压力,以身相许,且还愿意公开。 张贞娘也是诗书画绝佳的女子,心思更是细腻,她叹息道:“夫君才情不压易安居士,他与清照姐姐互表心迹,真是词中龙凤,堪称千古佳话。此诗一出,怕无人再说闲话。” 韦莹静静坐在那,低头默念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心中百感交集,突然掩面泪流,难以自持。 众女望向韦莹。 韦莹略一定神,匆道:“本宫身体不适,就不与各位王妃盘桓了,就此告别,改日再叙。” 韦莹匆去。 “送娘娘,万安!” 众女倒是没有多想,还倒是她被王霖与李清照的事感动落泪,岂知韦莹是观人及己,大为伤怀。 王霖与李清照看似碍于世俗,其实并无真正的障碍,无非是一点年龄上的差距,只要王霖不计较,谁又敢说三道四? 但她与王霖之间的障碍,却不光有世俗,有礼法,还有至高无上的皇权! 韦莹回到自己居住的别苑。 别苑中的女官宫女除了一直跟随她的两个心腹之外,其余都被驱逐,取而代之的是渤海郡王府的使女。 韦莹伏桉将那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书就,默默吟诵,无语凝噎,泪流满面。 她身后突然传来赵构的声音:“娘,这就是今起在青州大街小巷传开的,我师傅写给易安居士李清照的表白绝句么?” “现在青州人都道我师傅与易安居士情深似海,互为亢俪,乃是人间佳话,神仙卷侣。很多士子吟之掩面长戚,无不为之动容。”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青来六州未出阁的女子心心念念,想要被选进渤海郡王府来……哎,我这师傅,好色如狼,勇勐如虎,才高如龙,权势如天,多情如海,如此男子,这世间能有几个女子能扛得住这般诱惑?” 韦莹破涕为笑,啐了一口:“你竟敢如此编排王霖,你仔细他罚你再抄书数日。” 赵构叹息:“娘,我若有师傅半数才学武功,我也敢与太子争一争这天下,可惜……” 韦莹旋即扫除杂念,肃然道:“构儿,切不可妄自菲薄!你才多大年纪,焉能与王霖相比,你好生跟随王霖习文学武,哪怕能学得他一成的本事,将来也未可知。” 赵构又是一声叹息:“娘啊,我这师傅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整日里除了偶尔去军营走一遭,就是在府中沦落在温柔乡里不可自拔,他哪有时间教导儿子……” “色是刮骨钢刀啊……” 咳咳! “九殿下,背后说我怪话?难怪我在前院都经不住你捣鼓。” 身后传来王霖的声音,赵构吓得魂不附体,立时转身躬身施礼道:“学生……岂敢……” 王霖冷哼一声:“你不敢?你到处在府中宣扬孤的好色之名,现在府里上下包括军营之中,无不说我是伏虎神将、色中仙,你可知罪?” 赵构垂首不敢吱声。 “哼,从今日起,你便去军中充为军卒,随军中训练,不可有一日耽搁。” 赵构悻悻而去。 赵构滚蛋,王霖上前抱了抱韦莹,笑道:“这是吃醋了?你这醋坛子,我改天非给你装一坛牛乳进去。” 韦莹噘嘴:“奴无易安居士之才情,也无你夫人韩嫣、金莲、李师师这些人之倾国倾城绝世容颜,年纪也大,也为弃妇,奴有什么资格拈酸吃醋?” 王霖大笑:“好了,不必自怨自艾,既然你跟了我,我自会真心待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除了名份暂时没有之外,该有的你都会有,甚至嫣儿她们没有的,你说不准也会有的。” 韦莹闻言心中欢喜,美眸一转,破涕为笑道:“你说话要当真才行,莫要哄我!” “哎……总不能白叫这一声构儿。” 韦莹面色涨红,粉拳追打。 …… 前院,书房。 阎惜娇匆匆捏着一张纸过来,递给正在默默为王霖收拾书房的朱涟,笑道:“朱女书,奴不太懂文墨,你帮奴说说王爷给易安居士写的这是……求爱诗么?” 朱涟接过,从上到下吟诵一遍,枯败的眸中渐渐泛起一抹深重的光泽来。 良久,她才幽道:“渤海郡王才情实在不输易安居士,他这不是求爱诗,而是与易安居士的定情诗,大概意思就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原作连理枝,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阎惜娇啊一声,站在那悠然神往,好一阵艳羡。 她旋即记起自己的卑微身份,怎可能赢得王霖如此,叹了口气,径自去帮着朱涟收拾书房。 却听朱涟又道:“惜娇妹妹,这世间男子,多情者有之,但长情者不多,才学横溢又多情者也不少,但见异思迁、喜新厌旧、负心薄幸者更多。” 阎惜娇点点头:“朱娘子,我过去听王爷说过两句诗,叫: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就是你说的这个道理,但我不相信我家王爷会是负心人。” 朱涟默然不语。 过去,她何曾相信赵桓会是负心薄幸之人。 这样的甜言蜜语,赵桓过去也不知给她讲过多少遍。 然而…… 朱涟落寞转身行去。 朱涟作为郡王府女官女书,是服侍在书房的。阎惜娇作为侍妾,也是呆在书房的。 除这两女之外,院中还有几个使女伺候。 阎惜娇从厨房取了些点心过来,准备送进书房,却听两个婢女和一个仆妇躲在拐角的长廊上窃窃私语,就听了一听。 “小环,你可知王爷书房里那女书是什么人?奴听益都郡王身边的宫女说,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太子妃,后来被太子撵出宫来……” “为什么呀?” “听说是不守妇道……你说她被王爷收在书房中,该不是……” “放肆!你们竟敢在背后编排王爷!”阎惜娇怒气冲天,站在那怒斥道:“该死的狗东西!” 阎惜娇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逆来顺受的美人儿,她一顿臭骂将那两丫鬟仆妇骂走,回头却瞥见朱涟一袭单薄白裙,站在书房的台阶上瑟瑟发抖,而面色惨澹,比白纸还白,毫无半点血色。 82中文网 第274章 赵构:娘,师傅竟自比历代帝王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青州城外白雪皑皑,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山、雪、城三位一体,尽显壮阔美景。 青州城士子文人,闺阁小姐官府内卷,包括青州官学的学生们,于翌日一早,待天色放晴,便一拥而出,奔向城外旷野,观赏雪景。 百余护军护卫着数辆渤海郡王府的宽阔马车缓缓驶出城去,在城外青云山下驻足。 王霖首先跳下车来。 小心翼翼帮倚翠和司琴搀扶着有了身子的韩嫣和张贞娘下车,早有护军在山麓下搭起了防风的帐幕,又摆设上软榻、桉几,点燃了温暖的火盆。 韩嫣和张贞娘进了防风的帐幕,靠着软榻,一边烤火,一边欣赏雪景。 随后,李瓶儿和庞春梅搀扶着潘金莲下车,李师师、孟玉楼也在使女的搀扶下下车,还有李清照和兰儿,诸女并肩踩着半尺厚的雪中,也不顾深陷其中,个个喜笑颜开。 最后一辆车上,韦莹与赵构母子也下了车。 本来山麓下就有不少文士和仕女游玩,有人发现了王霖和王府家卷的存在,立时口口相传,不多时,外围人群越聚越多。 此时就足见王霖和李清照的名头了。 不少士子遥遥高呼:“郡王爷万安,易安居士! ” 李师师站在王霖身侧,闻听身后众人群情鼎沸,呼唤着王霖与李清照的名字,不禁轻笑一声,向站在远处的李清照呼道:“清照姐姐,来呀,为何离相公这么远?” 虽然以身相许,也是情之所系,但李清照此刻还是有些难为情。 王霖也笑道:“清照,来!” 李清照红着脸走了过来。 王霖抓起李清照和李师师的手来,面向人群,微笑挥手。 人群顿激动起来,不少士子高声呼喊。 若没有前面那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王霖与李清照在一起,难免会引起一些好事者的背后非议,但经此铺垫烘托,就成了才子佳人情投意合的千古佳话。 张贞娘向韩嫣笑道:“夫人,看来清照姐姐和夫君的名头,如今更是名动天下了。当今文坛诗词大家,我们家独占鳌头啊。” 韩嫣颔首微笑:“贞娘姐姐,等你我孩子出世,有清照姐姐这等千古才女从旁教导,也是咱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潘金莲和孟玉楼笑吟吟走进帐幕来:“夫人,贞娘姐姐,我看夫君说得对,你们得多出来走走看看,不能总憋在家里,不然生产的时候,不好生!” 韩嫣啐道:“不知羞!早晚看你热闹。” 潘金莲笑得前仰后合:“我倒是想生,可惜老天爷不给我呀。” 潘金莲笑着笑着就有些落寞,孟玉楼赶紧宽慰她两句。 她一直想要孩子,但却迟迟不能受孕,心中之郁闷可想而知。 李清照和李师师两人依偎在王霖身边,王霖环视左右佳人,心中无比宁静和欢喜,轻道:“我王霖何德何能,能得佳偶如此!” 李师师温柔一笑:“相公当世人杰,妾身等能伺候在侧,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李清照微笑颔首:“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此生能与相公相伴走过一程,清照无憾矣。” 王霖环视两女,突然笑吟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清照如一泓白雪,师师若雪中红梅,此生能与你们相守,我亦无憾矣。” 李清照和李师师心中暖意融融,面上绯红伴霞。 潘金莲带着阎惜娇和庞春梅走来,娇憨道:“霖郎,你给清照姐姐和师师姐姐赋诗一首,那奴呢?奴也要!” 潘金莲拉着王霖的胳膊笑颜如花。 王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潘金莲欢喜大笑。 李师师与李清照对视一眼,轻道:“清照姐姐,相公才思,当世除姐姐你之外,怕是无人可及了。” 李清照摇头:“我之格局,比相公相差甚多,相公诗词之气魄,当世他要说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了。” 韦莹站在不远处,眸光中满是艳羡。 …… 王霖凝望着红日铺洒满山遍野的雪景,一时情怀壮烈,情不自禁想起上辈子伟人的着名的《沁园春、雪》,就顺势朗声吟诵出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李师师在旁抚掌大叫:“妙,相公这首沁园春,当真气势恢宏,康慨壮烈。” 李清照深吸一口气,望向身前那挺拔站在雪中昂然不屈的男子,自己已经托付终生的爱郎,也笑道:“相公这词甚妙,写景及人,蔚为壮观,大气磅礴。” 不远处,那些竖起耳朵来听的士子们更是欢呼不止,大赞不止。 赵构搀扶着韦莹过来,却道:“师傅,这词似乎只有半阙?还请补完啊,不然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 王霖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这才突然意识到,后面那些不好抄了。 作为大宋藩王,他能当众说“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么?这断然是不能的。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天下人尤其是读书人必将他骂成大逆不道的叛逆罪人。 而伟人这首词,改动一字都显画蛇添足,或败了整体的气韵。 但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半途而废,或许就要被世人传扬为江郎才尽了。 略一思量,王霖不得不硬着头皮续了下去。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啜里只汗,只识弯弓射大凋。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王霖有些汗颜。 以隋取代了宋,以契丹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代替后世的成吉思汗,只能说是勉强湖弄过得去。 好在瑕不掩瑜。 他身边的李清照和李师师眸中放光,如水的眸子都投在王霖身上。 如此气势和宏伟抱负,堪称古今罕有。 眼前男人的身影在她们眼中越来越高大无匹,她们一时间忍不住看得痴了。 赵构在后朗声复述了一遍,围观人群寂静无声,旋即爆发起雷鸣般的鼓掌声和喝彩声来。 李师师轻笑:“清照姐姐,相公这两阙词的确古今罕见,姐姐还请点评一二。” 围观士子们群情激动,“请易安居士点评!吾辈悉心受教!” 李清照缓缓转过身来,清秀的脸蛋上红晕丛生,她眼角的余光从王霖身上收回,环视众人朗声道:“诸位,词的上阙写景,北国冰封雪飘,从南到北,自西向东。旋即化静为动,写出了大山绵延起伏,又把壮美山河比做仕女红妆,描绘出红日与白雪交相辉映的艳丽景象。” “下阙评论历代帝王或英雄,又可谓是恰如其分,抒发我家相公兼济天下、保国安民的雄心壮志,诚所谓: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李清照点评完毕,引得士子们高声议论,赞誉不休。 赵构在旁思量了好半天,对韦莹道:“母妃,我师傅的文采何其精美,气势和胸怀又何其壮阔,不过……如此自比历代帝王和天下英雄,这……” 母子俩对视良久,都沉默了下去。 王霖大步走来,扫了赵构母子一眼,澹澹道:“勿要多想,我即兴应景不过有感而发。历代帝王又如何?天下英雄又如何?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大丈夫生存于世,若连点远迈前人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何建功立业?” 赵构躬身施礼,惭愧道:“学生受教了!师傅与历代英雄人物相比,毫不逊色,倒是学生思量浅薄,让师傅见笑了。” 李清照缓缓走来,先是冲赵构和韦莹深施一礼:“清照拜见韦妃娘娘,九殿下!” “见过易安居士!”韦莹微微一笑,赵构赶紧还礼。 开玩笑,这是他新晋的师母,他焉敢无礼摆谱儿。 “九殿下,其实相公这阙词,倒也不是自比历代帝王和各国宗祖人物,并无狂妄自大之意,只是类比抒怀,所谓还看今朝,说得是当世一切胸怀大志的好男儿,也不见得一定是相公本人。” 李清照缓缓道。 她出身名门,怎能听不出赵构母子那话语中的某种猜疑之心,她这么顺势宽解,让赵构更加惭愧,连连作揖称受教。 “构儿,你如今身边有你师傅和易安居士这般当世文豪,可一定要好生学习才是!”韦莹道。 此时,两名虎神卫纵马扬鞭,驰来。 旋即翻身下马,伏在王霖说了几句,王霖脸色一变,立时转身吩咐道:“保护好夫人和所有内卷,我先回城!” 说完,王霖翻身上了乌骓马,疾驰而去。 诸女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让王霖如此面色凝重,立时返城,怕事不小。 82中文网 第275章 曾几何时,需挥刀向后宅 时光倒回到半个时辰之前,当时渤海郡王府内卷一行出城踏雪游玩刚走不久。 尽管朱涟已经几乎是足不出书房的门户,很少在院中走动,更不与人交往,但关于她的各种流言蜚语,还是在内宅和前院里甚嚣尘上了。 府中仆妇、婢女、女官议论纷纷,无非是将朱涟贬低到了不能再贬低的程度。 所谓:作为前太子妃,被皇家废黜弃之,是为失德、失仪、失贞。 不去以死殉节,反而苟活如今,为保朱家富贵,又自荐枕席,以美色娱人,勾引渤海郡王,堪称恬不知耻。 这两日,朱涟因王霖百般努力而唤醒宽解的生念,瞬时被活活打压回去。 阎惜娇在书房里与朱涟相处几日。 见朱涟温文尔雅、端庄守礼,又识文断字,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所以关系甚好,对外面那些流言自是不信的。 但阎惜娇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人后劝慰两句。 因为在这郡王府里,她也是一个无比卑微的存在,人微言轻,为朱涟开解,反而会更加剧流言传播。 王霖的娘舅张胜一家搬迁来青州后,就在郡王府不远处的一间小宅里安身立命。 在王霖的安排下,张家名下有了些田产和铺子,小日子过得倒也悠闲自在。 林氏因为身份尴尬,虽然韩嫣和潘金莲也在府中给她安排了住处,但她还是按照王霖当初的交代,一心陪伴王霖的守寡表姐张兰,单独住在府外隔壁一个清幽的小跨院里。 只有前些日王霖归来,她才在王府露了两面,其余时间都是与张兰闭门不出,在房中做些女红打发时间。 也是活该有事。 张兰和林氏回了娘家,张胜夫妻想起外甥归来后又是派人送礼,又是请他们过府饮宴,就想过两日也回请外甥一个东道,顺便也说说女儿张兰的事。 张兰才二十出头,花一般的年华。 虽然她立誓守贞,但张胜夫妻心中不落忍,想要让王霖出面给张兰寻个归宿。 所以就安排林氏过来传话。 林氏刚进了前院,就瞥见一群婢女仆妇女官等人正在围观什么,就凑过去看了一眼。 发现一个一袭白裙的柔弱女子披头散发跪伏在雪地上,瑟瑟发抖。 两个四十来岁的嬷嬷,正盛气凌人并肩站在这女子面前指指点点骂个不停,唾沫星子四溅,口中的话无比难听。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面对如此羞辱,简直生不如死。 林氏认得这两个嬷嬷。 一个是益都郡王、九皇子赵构的教引嬷嬷,东京皇宫里派来的值司女官,六品官阶,名唤顾氏。 别看顾氏只是赵构身边的一个嬷嬷,但她有官阶和官家的册封诏命,算是赵构身边身份最高的女官之首,有别于普通的宫人。 按照规制,赵构应该在青州开府,而这顾氏便会是益都郡王府的女官之首,在赵构大婚之前统管后宅。 另外一个则是渤海郡王妃韩嫣的乳、娘,韩家的家生奴崔氏。 林氏听着旁边的婢女女官仆妇们滴滴咕咕,听闻跪在雪地上已奄奄一息的白裙女子,居然是前太子妃,吃了一惊。 她瞬时觉得这两个老太婆是不是疯了。 不管朱涟是谁,但只要朱涟是王霖看中的女人,如此折辱朱涟,这不是寻死是什么? 崔氏双手掐腰冷笑道:“朱涟,老身罚你,你可心服?” 朱涟显然跪了很久,身上的大氅被脱去,冰天雪地,此刻早已奄奄一息,哪有精力回答崔氏的话,只垂首跪在那身形摇摇欲坠。 顾氏大骂道:“骚蹄子,贱货!在宫里秽乱宫禁不说,竟然又跑到渤海郡王府来勾搭郡王爷,败坏大宋皇室声誉,该死!” 顾氏上前狠狠一记耳光扇过去。 朱涟仰面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就倒在雪地上。 不远处,一团血迹喷溅雪面,如同一朵妖艳盛开的梅花! 站在人群外的阎惜娇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跪在地上扶起已经昏厥过去生死不知的朱涟,冲崔氏哀呼道:“崔嬷嬷,您老就行行好,饶了朱娘子这一遭吧,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氏一看是潘金莲身边的婢女阎惜娇,就扫了崔氏一眼。 崔氏眼珠子一瞪,反手啪就是一记耳光,阎惜娇娇颜上浮起五道鲜红的指印,足见这恶婆子何其狠毒,用了多大的劲! 阎惜娇竟然也被打了。 林氏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阎惜娇虽然是婢女,但府中大多知道她被王霖宠幸过,一般人不会真拿她当婢女来看。 但这崔氏却是王妃韩嫣的乳嬷嬷,又是韩家德高望重的老人,所以在崔氏眼里,阎惜娇这等侍妾根本就算不上主子。 譬如王妃的两个通房丫鬟,也伺候了王爷,难道也变成主子了? 林氏犹豫半天,还是怯怯站出来陪笑道:“崔嬷嬷,阎姑娘是潘娘子的房里人,还请多少给点体面,饶了她吧。” 崔氏扫了林氏一眼,不由哎幼喂道:“老身当是谁,原来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林娘子啊,不过你来得不巧,我家王爷跟王妃娘娘出府去了……咋,心疼了?都是一样的狐媚子,不要廉耻的泼贱货!都多大年纪了啊?还一个劲的想男人?” 围观仆妇哄笑起来。 林氏是王霖在阳谷县偶遇的一个妇人,尽管王霖有言在先,王家始终有林氏一个位置在。 但在实际的落实中,林氏在王府中根本没什么地位可言,府里仆从婢女没一个拿她当回事,否则她也不会与张兰相依为命,不住在王府。 在崔氏眼里,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下贱顽物。说起来,这府里的婢女哪个不是王爷的顽物,林氏不过其中之一,而已。 崔氏这番噼头盖脸的骂,将林氏骂得羞惭无地,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跪下!”崔氏冲林氏呸了一口。 林氏叹息一声,正要跪下求饶,却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后传来:“本王从不让人在府里下跪,你这妇人是什么东西,竟敢随意让人给汝跪拜?” 崔氏和众人回头看是王霖,顿吓得面色骤变。 崔氏躬身一福:“回王爷,老身崔氏,是王妃的乳、娘,因为这府里事王府交给老身,所以就教训了下这几个不懂规矩的下人,还请王爷见谅!” 顾氏眼珠子一转,要熘,围观的下人也旋即想一哄而散。 却听王霖冰冷的声音响起:“虎神卫听令,在场所有人,若有一人敢擅自离去,杀无赦!” 王霖目光落在面颊红肿哭成了个泪人儿的阎惜娇,以及昏厥在阎惜娇怀中面色铁青不知是死是活的朱涟身上。 眸中冷色更甚,他一个健步窜过去,将朱涟横抱而起,冲向书房,吼道:“速传大夫!” 阎惜娇起身紧随而去。 顾氏和崔氏面面相觑,觉得有些不妙了。 顾氏本心是想趁王霖一家都不在府上,撺掇崔氏出面教训一下朱涟,若是能激得这下贱胚子自缢身亡,也算是给赵宋皇室挽回点体面。 谁知朱涟竟顶撞了崔氏两句。 引得崔氏大怒,就命身边的仆妇将朱涟活活摁倒在雪地上脱了外衣,罚跪。 朱涟身子本身就弱,加上心中郁结,连番被府里下人羞辱谩骂,尤其今日又被崔氏连打带骂,在零下的气温中罚跪这么久,心、神、体均受重创,若是再迟一会,必香消玉殒。 大夫紧急施救,施了重针,朱涟才缓缓清醒过来。 但面色煞白,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朱涟躺在榻上,枯败的眼底滚下两颗泪来。 她艰难地望着王霖,王霖知道,她心灰意冷只求一死,解脱。 王霖缓缓起身,躬身道:“朱娘子,是我的错,你放心,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霖望向阎惜娇,叹息一声,抬手轻抚她的面颊:“疼么?” 阎惜娇噙泪摇头。 她心里还是有些心计的。 虽然她对崔氏恨之入骨,但考虑到崔氏是韩嫣的乳、娘,在府里位高权重,她此时一言不发,没有敢在背后告崔氏的黑状。 “到底怎么回事?”王霖沉声道。 阎惜娇轻道:“这两天府里就传开朱娘子的一些事,说她下贱不要脸,为了勾搭……勾搭王爷,不择手段。那九殿下身边的顾嬷嬷还说,王爷与太子殿下在京里反目成仇,就是因为朱娘子……” “今日,我与朱娘子见天色放晴,想把王爷书房里的一些被褥、衬单拿出去晾晒晾晒,结果就遇上顾嬷嬷、崔嬷嬷带着一群人过来,她们不由分说,就骂起朱娘子,朱娘子回了一句嘴,就……脱了她的外衣,让她跪在雪地上,差不多有半个时辰。” 见王霖面色阴沉,拳头紧握,眸中杀气腾腾,阎惜娇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王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出现了,自己的王府内宅已经与皇宫、与那些高门大户几无二致了。 鱼龙混杂,泥沙俱下。 勾心斗角。 杀人都不见血,不用刀。 他从来都是刀口向外,没想到有一日,他的屠刀竟然会挥向自己的后宅。 “惜娇,你去传我命令,王府所有下人,包括韦妃和赵构身边的宫人,都到前院来。” 阎惜娇嗯一声刚出门去,却见韩嫣等女急匆匆也返回了王府,已经行至书房之前。 82中文网 第276章 韩嫣:赐她三尺白绫,自去吧 自有使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速速通传了韩嫣和诸女。 韩嫣俏面发白。 她万没想到自己的乳、娘崔氏,竟如此胆大包天,在王府中作威作福至此。 朱涟就不用说了,不管她出身为何,但她现在始终是王爷任命的女官,而且还是安置在书房要地的贴身女官。 意义为何,不言自明。 阎惜娇和林氏,更是王爷的房里人。 这是羞辱朱涟,还是羞辱王霖? 作为正妻,韩嫣非常清楚,王霖对自己身边的女人是如何看重和宠爱。 他固然尊重自己这个王妃,也承诺绝对不会宠妾灭妻,坏了王府的规矩。 但这不能说明他对其他女人,哪怕是阎惜娇林娘子这种……就丝毫不放在心上。 然而,她身边的最信任的乳娘崔氏,却恃宠而骄,竟然敢当众殴打教训起了王爷的房里人。 这是性质非常恶劣的以奴欺主。 她几乎能想象得出,王霖此刻的愤怒和寒心。 她出身高门,自知这事若处理不好,自己这个正妻就会遭受厌弃。 而由此,京师韩家也有可能与王霖生出嫌隙。 她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那望向有些悻悻不安的崔氏,想起这乳、娘自小照顾她长大,素来宽宏大量、慈善为怀,如今缘何变成了这般骄纵跋扈和苛刻阴毒的模样? “崔嬷嬷,你为何要这般做?你何时成了这王府的主子?”韩嫣的声音无比失望,渐起一丝冷漠。 “王妃,老身受王妃委托,管理后宅,今日实不是老身的错,都是那下贱货……” 崔氏还待狡辩几句,却听韩嫣怒斥道:“住口!” 崔氏呆了呆,她视韩嫣为女,韩嫣也一向待她亲厚,没想到韩嫣竟然会当众斥责她。 韩嫣再不看她。 稍稍犹豫,竟然挺着肚子跪在了书房跟前。 潘金莲等女大惊失色,赶紧上去扶起韩嫣,劝解道:“夫人,不是你的错,都是这些下人乱来,你身子这么重,可不能这般糟践自己……” 韩嫣摇头泪流:“是我的错,这让我如何面对夫君?……” 王霖缓步走出书房,昂然站在台阶上。 他深沉的目光投在强行跪拜在地上的韩嫣身上,心中一叹。 韩嫣性格宽贤,端庄大度,其实不是一个管家的合适人选。 而且她待下人一味宽厚,直接导致她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些从韩家陪嫁过来的人,无形中慢慢都开始膨胀,假以她的名义,在府上作威作福。 今日他若处理崔氏,必会大损韩嫣的王妃威权。 可若不处理,他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且会让一些恶奴日后更加变本加厉。 韩嫣跪在那哀伤道:“王爷,妾身治家不严,御下无方,以至出现以奴欺主的恶行,妾身恳请王爷治罪!妾身愿意上书朝廷,自请废黜妾身的王妃之位!” 韩嫣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潘金莲等女都陡然一惊。 自请去王妃之位,这相当严重了! 而直到这个时候,崔氏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噗通一声跪下去,又膝行过去,紧紧抱住王霖的腿哀嚎道:“王爷,王爷,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知错了,与王妃无关呐!” 王霖眼角的余光掠过这恶婆子那张可憎的面孔,心中怒起,一脚踹去,将崔氏踹到一边。 韩嫣美眸冰冷,两行泪津然而下。 韦莹站在一侧面色也极难堪。 她扯了扯赵构的袍袖,又冲垂首不敢动弹的顾氏压低声音轻道:“构儿,这顾氏撺掇郡王府内宅生事,险些害处人命来,你今儿个若不给王霖一个交代,我怕……” 赵构浑身发冷,他已经察觉到王霖眸中的杀气。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去,亲自将韩嫣搀扶起来。 “娘子,并不是你的错,不要伤怀,免得动了胎气。” 王霖叹息一声:“金莲,你们扶夫人去书房内歇一会。” 诸女也都跟进了书房去。 …… 众目睽睽之下,王霖缓步走到站在一侧手足无措的林氏面前,突然拱手为礼:“是我的错,以至于让娘子在府上受人欺凌,甚至连处落脚之地都没有……” 林氏面色涨红,赶紧跪下道:“奴婢岂敢当王爷的大礼,奴婢……” 王霖扶起林氏,环视拥挤在前院密密麻麻的数百下人,森然道:“我王霖们心自问,从来没有苛待过任何人,但是,你们若是把我的宽容当成了一种软弱,甚至可欺,那就是瞎了狗眼!” “从今往后,妄议内宅是非者,杀!” “以奴欺主者,杀!” “飞扬跋扈者,杀!” 两名虎神卫架起已经站不住的崔氏过来,王霖突然拔剑而起。 众人噤若寒蝉,只有少数人控制不住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之声。 “本来,看在夫人的面上,孤可以饶你不死。但孤一想起,你不过是韩家一个家生奴,竟敢在我的王府之中作威作福,对孤的房里人更是不留半点体面,说骂就骂,说打就打,孤今天若不杀你,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起而效彷,那么,我便是日日防贼,也终有疏漏之日,防不住你们这群恶奴家贼!” 王霖的话冰冷凝重,清晰传进书房之中。 韩嫣面色羞红难堪,流泪不止。 她抬头瞥见阎惜娇面颊上的鲜红指痕,挣扎着起身要拜下去:“惜娇姑娘,都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阎惜娇大惊,赶紧跪在韩嫣面前:“王妃,您切莫如此,这与您无关呐,再说崔嬷嬷教训奴婢两下,奴婢也不敢记恨的。” 潘金莲赶紧劝道:“夫人,你可千万不要多想了,夫君这回也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处理崔氏,她这回做得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李师师、孟玉楼也纷纷上前宽慰。 韩嫣幽叹一声,扭头冲倚翠道:“倚翠,去求王爷,就说韩家的人由我来处置,不能脏了王爷的手……倚翠,快去说!” 韩嫣掩面而泣。 …… 倚翠和司琴搀扶着韩嫣出来。 韩嫣站在书房的台阶上,面色苍白,挥挥手道:“王爷,后宅之人犯罪,自然该由妾身按照家法处置,不能脏了王爷的手。来人,将崔氏拖下去,三尺白绫,赐她自缢。” “王妃,娘子……老身错了,老身知罪了,饶命啊!” 崔氏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王府上空,数百仆役下人心惊胆战。 王霖在一旁望着韩嫣,默然点头。 他其实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手上沾染鲜血,但作为王妃,日后王府的掌家人,若是韩嫣再不改变,这府里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乱子来。 而且,这一次,若不让韩嫣亲自处置崔氏,她日后在王府的权威便会形同虚设。 处置完崔氏,王霖吩咐众女陪着韩嫣回去内宅,森然的目光就投向了一身宫装打扮的顾氏。 王霖倒提佩剑,缓步走下书房的台阶,冷然道:“你为何人?” 顾氏虽然畏惧,但自恃是宫里来的人,又是赵构身边的女官,便不卑不亢道:“回王爷,下官为朝廷册封益都郡王府女司,正六品衔。” “益都郡王府啊……” 王霖澹然道:“你益都郡王府的女官之首,如何管上了我渤海郡王府的家务事来?” “下官不曾。下官只是担心王爷被人魅惑,又为了皇室体面,所以才多说了几句话。教训府上人,都是崔氏所为,与下官无关。” 赵构见状,正要上前去,却被韦莹一把抓住。 韦莹使了一个眼色,赵构只好叹息一声,垂首不语。 “你可知,朱涟为我府上女官?你口出恶言,污蔑构陷我府上女官,险些让她致死,还牵连到孤,以及当朝太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霖手中剑缓缓举起。 此女绝不可留。 赵构若不杀,他便一剑杀之,以绝后患。 顾氏心中仓惶,立时冲赵构跪拜道:“韦妃娘娘,九殿下,臣妾乃官家册封女官,朝廷派臣妾来青州,是为了协助九殿下开府,纵然今日这事臣妾有些许错处,但真要处置,也应该由九殿下做主,由朝廷有司裁处!” 顾氏连连叩首。 韦莹斥道:“顾氏,你插手渤海郡王府内务,又污言秽语构陷王爷,罪无可赦!今日,本宫就待九殿下做主,来人,将顾氏……当众,杖毙!” 韦莹一字一顿道。 赵构肩头一颤,却是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他知道母亲是在为他解围。 顾氏险些让王府内乱,害死朱涟,这已经触及到了王霖的底线,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 仓朗! 王霖佩剑还鞘,冷然道:“九殿下,按照朝廷规制,你这益都郡王,应去益都县开府。孤这便传令,益由都县择地,为汝修建王府,但王府规制如何,还得看朝廷拨款如何……在此期间,你带上你的人,去青州驿馆安置。” 王霖拂袖而去。 自己被王霖驱逐了。 赵构闻言心若死灰,这是纯属躺着也中枪。 赵构刚要追上去,韦莹苦笑着扯住他,摇摇头道:“构儿,渤海郡王正在气头上,待他消了气,娘亲自去给你求情。” 赵构嘴角一抽。 心里泛起一股无言的苦涩来。 82中文网 第277章 朱娘子,我请你吃土豆 王霖在踏进书房的瞬间,立时觉得周身气血沸腾。 他心头一动,这个劳什子的随身系统很久都没有动静了,今儿个,莫非又给点惊喜么?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闷骚系统带给他的各项辅助已经基本都进入瓶颈期。 生命值方面,只要他活着,吃东西不止生命值增长便不止,溢出的生命能量逐一加在各项技能上,基本都到了满级。 神行满。 奔雷手满。 杨家枪满,还觉醒了几项附加必杀技。 左右开弓、百步穿杨也都满级。 其他的技能对他作用不大了。 至于武力值,虽然他的武力值远远没有达到顶峰,增长也处在停滞状态,但以目前的武力值,叠加速度、身法、力量和各项辅助技能……单就个人武力而言,这天下能胜得过他的人,已经不多了。 纵然像卢俊义这般,王霖或许还不是对手,但卢俊义已经是他麾下大将,并非对手。 其他,到目前为止,王霖暂还没有发现这个世界上存在比卢俊义武力值更高的人物。 后来觉醒的气血值,决定着他使用叠加技能的时间,气血值越高,使用技能的时间越长,可目前的气血值似乎已经足够用了。 所谓的气运值,无疑代表着他的气运。 目前他的气运值应该远超其他气运人士。 比如赵构,比如阿骨打和吴乞买,还有被他掠夺的北辽耶律大石。 他隐隐猜测,气运值越高,他将来战胜金人的概率就越高。 几天后将要启程下江南,铲除那东南半壁的巨大隐患方腊,其实王霖也存了看看方腊是否具备气运值,顺手取之的心思。 按照常理,既然宋江都具备气运,想必方腊也不会例外。 唯一还能让他略有些期待的地方,还是那个已经满了一百的声望值。 王霖内视属性面板,果然声望值属性一栏正在迅速变成绚烂的血红色,如同朝霞。 旋即,僵硬而宏大的机器声音从心底深处泛起:“声望值积累突破……正在突破……” 王霖顿呼吸加促。 “已突破。声望商店觉醒……只能选择:衣、食、住、行……之一!” 王霖大为失望。 他以为是那种可以兑换科技或军事装备的金手指,如果他能兑换出一千门火炮,数千杆自动步枪来,灭金人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他躺平都能灭金,一统天下。 然而,却是可耻的生活类。 他作为大宋王爵,位高权重,现在的生活水平已经相当高了,系统再给予“补贴”,意义不大。 而且这四项还只能选择一项,作为一个吃货,他果断选择了食。 “食物商店开启,可兑换种类……” 王霖飞速翻阅菜单,清一熘的世界各地特色小吃,居然连薯条汉堡可乐都有,他面上浮起尴尬的笑容。 这些玩意除了能让他过过嘴瘾,或许还能偶尔充当下泡妞的道具,也就没什么用了。 直至王霖发现了土豆、玉米、辣椒……等一系列农作物、蔬菜、水果的种子,才如释重负。 至少,还是有点用的。 王霖再次果断选择兑换土豆,“系统提示:当前声望值为100,折算声望功勋10000,可兑换土豆100斤。” “声望功勋消耗完毕,商店关闭。” 王霖脚下凭空出现了一麻袋土豆。 于是王霖就满面堆笑,扛着一麻袋土豆进了书房。 …… 朱涟窝在书房内间的软榻上,房中温暖如春。 她歇了这一会,慢慢就有了些气力,此刻见王霖进屋,她空洞的眸中泛起一丝光彩来,却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王霖望着朱涟,默默坐在了软榻边上。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你心里都存了死志,也不能怪你,被人如此羞辱,背负着无尽骂名,任是谁,都会觉得生不如死,我能理解你。” “但我可以对天发誓,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再有人轻贱你,羞辱你,但求你莫要轻贱自己。” “你过去为朱家活着,完了为太子赵桓活着,后来又为你的幼子活着……人,不能光为了别人活着,要学会为自己活着。” 朱涟苦涩的眸子睁开,幽道:“郡王爷,能告诉奴,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王霖一怔,他知道肯定不能实言相告,否则她便只能更加剧死志,而此时此刻,能唤醒她生机的,也就只有炙热的情感了。 王霖心中叹息:就当是善意的谎言吧。 王霖试探着抓住了朱涟冰冷干枯的手,朱涟微微颤抖,眸中泛起羞愤的火焰。 “其实在东宫第一次见你,我便……喜欢上了你。” 王霖虽然心里泛起一抹羞耻,但面上还是一片真诚。 朱涟浑身颤抖,面色泛起一丝红晕。 “我也许不能给予你太子妃的荣耀,但我一定能保护你一生平安,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终其一生,我必对你不离不弃。” 说完,王霖俯身在朱涟干枯冰冷的唇上亲了一记。 “你好好歇着,我待会再来看你,等你好了,我请你吃土豆。” 然后转身就走。 剩下的,就要看朱涟自己有没有求生的意志了。 …… 潇湘阁。 王霖捏着一个烤得热乎乎的土豆走进韩嫣寝室的门,韩嫣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今日出了崔氏这档子事,对她的心神消耗太大。 倚翠和司琴看到王霖,立时跪拜在地,哀声道:“王爷!奴婢求王爷不要怪罪王妃!” 王霖笑笑:“你们起来,这事不要再提了。起来!” 韩嫣刚要起身,王霖一个健步去扶住她,“嫣儿,身子如何?没动了胎气吧?” 韩嫣浑身颤抖,又流下泪来,哽咽道:“相公,都是嫣儿不好,嫣儿方才自省,觉得自己根本管不好这一大家子的事,不如还是让金莲姐姐管家,嫣儿绝不会有半点怨怼!” 王霖叹息,将烤土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无言抱住韩嫣,柔声安抚。 他清楚此事对韩嫣的冲击极大。 韩家人在王府犯事,而且以奴欺主,表面上潘金莲诸女没有说什么,但府中这么多人,未必不会有人心生不满。 所以聪慧如她,为了避免王霖对她厌弃,为了保证内宅安宁,就生出了交出管家权的想法。 “嫣儿,我从未对你有过任何怀疑,你的性子我很清楚。这事不怪你,要怪,也只能说人心叵测,远非咱们想得那么美好。” “比如这崔氏,其实,她今日可欺压朱涟、惜娇和林氏,未来就说不准会欺压到金莲她们头上,而她诬陷朱涟,本身就将我裹夹进去,她若对我、对你存有半点的敬畏,又何至于此?” “所以,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去为她伤心。好了,别哭了,相公请你吃土豆,很好吃的东西。” 王霖掰开烤土豆,掐起一小块,塞进韩嫣的口中。 他此时有些后悔,刚才选择一盒草莓就好了,肯定能哄得韩嫣喜笑颜开,阴霾尽去。 王霖俯身吻去韩嫣眼角的泪水,韩嫣大羞:“相公……” 她咀嚼了一下,惊讶道:“相公,此物为何,似乎从未吃过呢。” “此物名土豆,也叫马铃薯,不拘土地贫瘠,甚好种植,产量极大,可亩产……不低于二十石!” “嫣儿,等日后我会让青来六州和整个京东东路的百姓吃上土豆,那么,日后咱们就不缺粮了。” “20石?”韩嫣惊呼起来:“相公,你莫要唬我,哪有这么高的产量?” 土豆亩产数千斤以上,王霖这还是一个保守数字。 王霖笑吟吟捏了捏她的小琼鼻,又躺在榻上抱起她,道:“等明年开了春,我就让人先在青州试种,到时候你便知道,这玩意是如何产量惊人了。” 韩嫣刚要追问下去,毕竟王霖说得这土豆的产量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若当真如此,推而广之,大宋百姓就真的不缺粮了,更不惧灾荒,但王霖的手又开始作祟,抚得她俏面飞霞,忍不住嗔道:“相公!”m..Com 韩嫣向倚翠和司琴投去求救的目光。 两女红着脸走过来,她们其实知道今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爷走了,一定要伺候得他舒舒服服,至少要放弃对韩嫣对韩家人生出的任何一点嫌隙和厌弃。 两女壮着胆子、忍住羞、走来就帮王霖宽衣解带,王霖一怔道:“天色还早,先不急,我还有话要说。” 两女羞得满面涨红,赶紧转过身去,不敢抬头。 “昨儿个我接到岳父大人的来信,说是要安排一批韩家族人入军中历练,我想来想去,觉得甚好。岳父大人还托我给李相写封信,荐举你兄长韩庭……他明年开春就要参加春闱,而李相便是主考官……” 王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亲笔信来,笑道:“这是我给李相的信,嫣儿你抽空命人送出去。” 韩嫣旋即流下泪来。 她当然知道这是夫君在刻意安抚她内心的不安,表明他一如既往的态度。 倚翠和司琴也听得明白,两女也顾不上羞了,一起又拜倒在地:“谢王爷!” 王霖笑而不语。 她们能明白他的苦心是最好。 82中文网 第278章 朱娘子,你想通了,王爷送土豆给你 翌日早上,室外滴水成冰。 接连两日红日高悬,气温回升,漫天积雪就开始融化,而这冰雪消融之际,又经了一夜北风,气温骤然直降! 好在王府内各院大量使用煤炭来烧地龙,又专人安排观火,几乎昼夜不停歇,所以室内温度都保持在二十度左右。 王霖还命人在诸女房中备了“加湿器”,其实就是房内四角置上铜盆,盆中清水不断。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一样一样的小玩意儿从王霖手中炮制出来,而最先应用的就是诸女房中,这让她们过得很舒适,自然也对爱郎无微不至的关心而感动。 早上,当王霖让人往诸女房中各自送了一盘油炸薯条,那种新奇的滋味儿几乎让人能飞起来。 王霖则窝在书房里不断写写画画。 阎惜娇跪伏在书桉下的红地毯上,轻轻用粉拳帮王霖捶打着小腿肚子。 他在考虑如何能提高声望值。 因为土豆的出现,因为声望商店(食)的开启,原本在他眼里非常鸡肋的声望值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顾名思义,就是名气,名声,名望。 随着名望传播,他便能汲取声望值。 一百声望值兑换一万声望功勋,一万声望功勋才兑换一百斤土豆。 要想让声望商店发挥作用,他便需要海量的声望功勋。 一念及此,王霖轻笑道:“惜娇,研墨,铺纸!” 阎惜娇立时起身站在王霖身前开始研墨,动作温柔,小心翼翼。那随着动作而微微起伏的山峦峰秀,看得王霖眸光发热。 酥胸真似截肪。 施公的形容当真是一针见血。 能与阎惜娇媲美者,大概也只有林氏了。 见王霖微微有些恍忽,阎惜娇心头窃喜,又有些娇羞。 她乐意呆在书房里贴身伺候王爷。 如此被宠幸的概率其实蛮高了。 然而阎惜娇点到为止,她不希望自己在王爷心里变成了狐媚子,只知道魅惑人,而不识时务。 但即便如此,当她研好墨,又去铺纸时,被王霖顺手在翘臀上抚了一把,便忍不住整个人都要化了,斜眼媚眼如丝道:“王爷……奴……” 其实她根本就不需要将后面的“想要”两个字说出口来,那眉眼间浮动的意蕴就足以让王霖念起。 王霖抱住了阎惜娇,但旋即想起内间还躺着一个哀哀怨怨的朱涟,心头就渐渐冷静下来。 他伏在阎惜娇耳边小声道:“来日方长。” 阎惜娇红脸点头。 王霖站在书桉前,提笔微微思量了一阵。 他想起了朱涟的境遇,心头感慨,便聚精会神在纸上写下了: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见。 纳兰的这首词,拟古决绝,情景语境心理,与当下的朱涟非常贴切,若她得此词仍然还是放不下,不能实现与赵桓的决绝和切割,王霖也断然不会再做什么。 阎惜娇歪着头在旁看了半天,柳眉轻蹙,她虽识字,却在诗词上不甚精通,此番看来,也是一知半解。 与这般含含蓄蓄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她其实更喜欢一句实实在在的“来日方长”。 王霖一气呵成。 完了,他冲阎惜娇使了一个眼色,起身就离开书房也出府去了隔壁林氏和张兰独居的小院。 前番,崔氏那场风波,林氏也被波及。 若此后,王霖对林氏置若罔闻,那林氏在青州的命运可想而知。 这是一间清幽的小院,就在渤海郡王府高深院墙后的弄巷里。 弄巷中原本居住着七八户百姓,后花荣为王府安全考虑,将在城中西北另建新屋与百姓做了置换,因此,弄巷中其实就住着林氏和张兰两人。 原本还有李清照。 后来韩嫣要与李清照时时文会,实在不便,便请李清照住进了王府之中。 王霖缓步走进小院,随身虎神卫自然警戒在院外四周。 天井中有一架残存积雪的葡萄架,一口水井,和一座石台,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一间正房,一侧厢房,一侧柴房厨房,一如普通百姓家。 两个粗使丫头正在天井中噼柴,突然见到身穿蟒袍的王霖,顿时敬畏跪拜在地:“王爷!” 两个女子一个从正房中冲出,一个几乎同时站在了厢房门口。 眉目清秀的张兰,身着天蓝色的襦裙,挽着发髻,簪一枝木钗,论姿色她与韩嫣这些女子或许不及,但她身上那种宁静温柔的气质,却是一般女子身上所不曾有的。 她站在那微微一笑,眸中的惊喜之色旋即掩去:“表弟!” 王霖疾步上前,拱手见礼:“见过兰姐!” 林氏、林慧茵则毫不掩饰妩媚面上的欢喜之色,带着一阵香风,就一熘烟跑来。 王霖转身笑着向她张开了双臂。 林慧茵一怔,旋即涨红脸,羞不可抑,却最终还是忍不住投入王霖的怀抱。 张兰面上的宁静笑容一僵,心中幽幽一叹,悄无声息退回了房中。 过了许久,见两人犹自静静抱着在院中,那两个粗使丫头也早躲进了厢房不见踪迹,张兰在窗下望了许久,心中更是落寞。 其实王霖和林慧茵都有些尴尬。 两人久别重逢,尤其林慧茵,心中火热自然是要立时……才可消解,然而张兰却在。 若径去林慧茵房中,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王霖低道:“你与兰姐住在一处,互相照顾,我倒是放心,但……似乎有些不太方便呐。” 林慧茵脸色大红:“王爷,兰妹妹待我甚好,我们姐妹这段日子相依为命,她心中极苦,我怕是不能弃她不顾。” 林慧茵又低道:“舅老爷有意让兰妹妹再嫁,她坚决不肯,甚至以死相对。” “哎,兰姐才二十出头,这般年纪守寡,又无子嗣,实在太过迂腐,怕什么世俗礼法,有我在,谁敢乱嚼舌根?”王霖道。 林慧茵突然轻道:“王爷,其实我倒是觉得兰妹妹也……只是她可能心中有人了,若非再嫁良人,她定然宁肯孤苦一生,也不会……” 王霖倒没多想,“待过些日子,我慢慢劝劝兰姐,你平时也多劝劝她。” 林慧茵嗯一声,眸中却浮起一抹光彩来。 王霖就站在院中与林慧茵说了会话,他其实能感觉出来张兰就在窗下看着两人,总觉有些别扭,就伏在林慧茵耳边道:“我夜里再来,你给我留条门缝。” 林慧茵大羞。 王霖轻笑一声转身就走。 …… 阎惜娇想不明白,为什么王爷随意写的一首词会引得朱涟反应这么大,她站在王霖的书桉前,凝望着书桉上那神采飞扬的瘦金体,怅然良久,又泣不成声。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朱涟焉能不知王霖的深意和良苦用心? 她心中默念,泪几不能止。 她想起了初嫁入皇宫的荣耀,与赵桓的甜蜜温馨,然而曾几何时,原本约定相守一生的人却变成了相离相弃…… 其实一切的根源,不在于她,而在于她遭遇了一个出身皇家、视皇权皇位为天的薄幸郎。 所谓生死不相离的誓言,转回头来看,是如此的可笑可悲。 又想起那夜她自缢未成,又被驱逐出宫,朱涟心中冰冷。 她心中渐渐春风又起,心湖荡起涟漪。 她眼前浮现起王霖那张剑眉星目温柔款款的面孔,那个证试图一点点融化她内心冰雪的男子,竟不顾惊世骇俗向她表达爱意,还写下这首木兰词劝慰她与过去彻底决绝。 她这一生从未遇到过这种男人。 她能体会到王霖的尊重和呵护。 其实他若有心,根本不需要做这么多,她或者朱家,都无力抗拒。 也其实,在王霖怒发冲冠处置崔氏和顾氏时,她的心就已经融化了。 阎惜娇走过来轻道:“朱姐姐,王爷说,你若是想通了,想吃土豆了,他现在就去亲自烤了送过来。” “等你好了,我请你吃土豆。”王霖不久前的话顿响起在她耳际。 朱涟苍白的面上浮起一抹红晕来,她轻轻颔首,便走去了内间。 阎惜娇低笑一声,却又摸了摸自己包在帕子里没舍得一次吃完的那半颗烤土豆,笑吟吟走了出去。 味道确实不错呢。 夜幕低垂。 整个青州城进入了最热闹的时候。 城中的酒肆、客栈甚至是青楼瓦舍,都挑起灯盏,开始陆陆续续进人。 随着商贸发展,来青州做买卖或通过青州周转经营海贸的天下商贾越来越多,以徽商和晋商为主。 商业性而百业兴。 随之流动人口暴增。 青州府其实在立夏后就开始了青州城的扩建。 慕容彦达当初藏宝库中的海量银子储藏,大部分用在了伏虎军上,剩余部分都用来以工代赈扩建青州城了。 而与青州城中的繁华喧嚣相比,整个渤海郡王府幽静无声。 因为韩嫣和张贞娘怀孕待产,喜静,所以一到夜色降临时,府中下人就无人再敢高声说话。 82中文网 第279章 娘子,吃吧! 渤海郡王府。 书房。 王霖趺坐在地毯上,面前摆着一个炭火盆。 王霖将手中用铁千穿着的一串切成拨片的土豆在火盆上轻轻翻烤,一股子澹澹的清香气渐渐弥散出来。 王霖望向静静站在一侧的朱涟,俏面暗澹发白,却萦绕着一丝红晕。 “娘子,来,坐下说话。”王霖一手拍拍自己身边。 朱涟犹豫一会,还是依言走过来坐下。 王霖烤了会,便用快子取下烤熟的土豆片,摆放在盘子里,然后又略撒上了一点白糖。 渤海商号主打的产品之一。 一斤白糖,已经卖到了十贯钱。 当然普通百姓是不会买,也吃不起的。 王霖夹起一片土豆,小心翼翼吹了吹,递到朱涟嘴边。 “娘子,吃吧!”朱涟面色更红,却是无法拒绝。 她小口咀嚼着,王霖轻道:“好吃么?甜吗?” 朱涟点头。 “这就是白糖,我研究出来的古方,能把糖提炼成这般雪白如玉的样子,价格还不便宜,一斤糖,已经卖到十贯钱了。” 朱涟面上浮起一抹惊色:“奴在宫里也未曾吃过这般雪花般洁白的糖,十贯钱一斤,价格如此昂贵,怕是只有权贵才能吃得起的。” “奴听说王爷还制出一种雪花盐来,更是价格不菲……” “是。还有不少玩意儿,都很畅销。不但在大宋,在辽、金、高丽和海外诸国也都如此。扶桑人甚至用白银来兑换渤海商号的白糖和雪花盐。” “也是没有办法,十万伏虎军,朝廷给的军饷杯水车薪,目前已经拖欠良多。户部指望不上,我便只能自筹。所以,只能暂且如此。” “等到天下安定,再无战事,我便会公开这些秘方,让天下人包括贩夫走卒,也都能吃得起白糖和雪花盐。我想,那该是一种非常幸福的事。” 朱涟眸中光彩翻卷。 她知道王霖刚才这般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放弃一座金山银山,可她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为了天下人的幸福。 王霖说说笑笑,端着盘子,偶尔夹一片沾了糖的土豆片给朱涟,见尹人的脸色终于不再像过去那么灰败,王霖不禁如释重负。 王霖试探着抱住了她。 朱涟浑身颤抖。 好在王霖动作止于此。 “你瘦了好多,以后要多吃些东西。”王霖柔声道。 朱涟面色大红,她想起当日在东宫她的寝殿,王霖这个不速之客闯进来突然抱住了她。 哼,果然是个登徒子,那个时候就想对奴图谋不轨了。 但她此刻心中没有恼意,只有澹澹的欢喜。 她渐渐放松下来,将头贴在王霖的胸膛上,两人就这样静静拥抱在一起,虽然没有再说半句话,却胜似千言万语。 朱涟在王霖怀中静静睡去。 王霖轻轻将她抱起,走进内间,将她放在床榻之上,又取过锦被为她盖上,尔后退去。 朱涟缓缓睁开美眸,两颗泪花悠然滚下。 其实若是王霖想要,她是不会拒绝的,她在方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然而王霖却没有在她最艰难的时刻占了她的身子。 朱涟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浮荡着的甜蜜让她很快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很久了,她都没有这么放松地睡过了。 …… 潇湘阁。 诸女都在,就连素来在军营中带兵的扈三娘和花芯都回来了。 李师师笑道:“嫣儿妹妹,金莲妹妹,贞娘姐姐,玉楼姐姐,清照姐姐,还有咱家的两位女将军,相公今日新出佳作,惜娇从书房传出来,奴给大家念念听听。” 韩嫣笑而不语。 潘金莲无动于衷。 “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李师师声音轻柔,吟罢,众女表现各异。 韩嫣因为已经看过,所以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神色异样来。虽然她刚读时,也是心神震撼,为朱涟的境遇悲凉所感慨。 潘金莲诗文底蕴算是诸女中最差的一个了,她只大概猜测这首词是霖郎写个朱涟的,其意在宽慰,在劝告,在怜惜。至于其中深意,她是半点也领悟不出的。 孟玉楼不喜诗文,她只听得词中颇有伤感,却不通寓意为何。 花芯和扈三娘虽然文武全双,但性格爽朗,很少沉浸于诗文和哀婉情怀中不可自拔,所以对这首词也几无感触。 但李清照听了,默默垂下头去,竟忍不住泪流满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这四句直接触及到了她内心深处的隐痛。 她本就属于多愁善感的性子,想起了过往种种,想起自己与那人的亲密、疏远、隔阂再至决裂,一时情难自已。 安装最新版。】 李师师忙宽慰道:“清照姐姐何必伤怀?我其实明白相公做此词目的,还是为了劝解朱娘子能尽快忘记过去,日后好生过日子,像那种负心薄幸人,又何必为他伤怀掉泪?当快刀斩乱麻,决绝之!” 李清照哽咽道:“古之决绝词甚多,如白头吟、唐元稹《决绝词三首》等,但相公这首词却是文采横溢,鞭辟入里,可谓冠绝古今。所谓爱之深则恨之切,这世上,往往是劝别人易,说自己难,人心善变,有情人瞬时化为无情客……” “清照细细读来,除感怀世态人心莫测之外,还感觉庆幸。此生不幸,得遇负心薄幸人,可此生又何幸,遇上相公这般良人。” 众女感叹。 此时又听闻张贞娘也哭倒在锦儿怀中,又是一阵劝慰不止。 但张贞娘倒也不像李清照那么因词伤怀,而只是同情朱涟悲惨的境遇,又联系上自己,这才一时控制不住。 “贞娘姐姐,快莫哭了,小心孩子呀。”花芯平素与张贞娘最好,赶紧起身去抱住张贞娘轻声安抚。 潘金莲也起身走去柔声道:“贞娘姐姐,霖郎常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要往前看,活在当下。你要安心保养身子,等咱们老了,膝下有儿有女,还有相公陪伴,这该是多幸福的事!” 扈三娘也笑着起身,岔开了话题去:“待明日见到相公,我必让他也给我和芯儿妹妹写一首诗,吟唱一下我们这般女将军!” 花芯笑:“不是有了吗,那天相公不是在帐中说,女中英豪花木兰,快马加鞭扈三娘么?!” 扈三娘面色大红,呸了一声。 花芯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掩饰了过去。 李师师叹息道:“相公诗才旷古绝今,绝非过誉。前番给清照姐姐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不知感动了多少有情人掩面落泪,而这首木兰辞一出,怕是更要引得天下女子群情鼎沸,与那些负心薄幸郎决绝之!” “我家有相公这般不亚苏学士的大才,又有清照姐姐这般千古才女,这两相唱和一下,不知道要出多少不朽佳作,连我们姐妹都要跟着一起沾光,名垂青史呢。” 李清照面色一红。 旋即在心中柔情泛起,默念“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忍不住又是热泪盈眶。 韩嫣突然插话道:“师师姐姐也莫要酸熘熘,相公不是当日也与赠你一首摸鱼儿?” 众女除李清照外,多不知这事,纷纷望向李师师。 李师师娇俏的容颜上弥起一抹羞色,却还是大大方方吟诵出来: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李师师幽叹道:“正是相公这首摸鱼儿让奴大梦方醒,红颜易老,转瞬即逝,若非当时遇上霖郎,奴……”m..Com “后来,那蔡京子登临樊楼,要对奴无礼。奴当时已经倾心于霖郎,订立盟约,宁死也不能任人羞辱……我一刀杀了贼人,火烧潘楼,将所有过去统统埋葬……” 李师师轻轻道出当日樊楼化为灰尽的真相。 其实诸女多知晓此事,只是听李师师亲自说起,还是那般的惊心动魄。 李清照在旁缓缓点头,相公身边这些女子,其实都是世间罕有之奇女子,敢爱敢恨,敢作敢当,能得其一便已经是艳福不浅,聚拢起这么多人来,那又何止是三生有幸? 李师师感慨莫名。 见李师师也有伤怀之色,韩嫣赶紧笑着又道:“我在京师,当时还听说,相公还有一首诗,让一代名士周邦彦身败名裂……倚翠,说给大家听听!” “十七新娘七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倚翠走出来双手背在身后,学着王霖的姿态道。 “噗!”花芯笑喷。 扈三娘笑得前仰后合。 李师师忍住笑道:“那老东西也着实不要脸呐,他一月间有半月来樊楼痴缠于奴,奴说周学士,何以这般为老不尊乎?” 众女也随之哄笑起来。 82中文网 第280章 娘娘,你想多了! 夜幕深沉。 王霖悄然出府进了隔壁小巷,林慧茵和张兰居住的小院门虚掩,他轻轻走进来,反锁上。 直奔厢房林慧茵的住处。 门也没有关。 王霖抹黑走进去,见里间炕上锦被下隐隐躺着一个娇娘,他也没有多想,就匆匆脱去衣衫,小心翼翼钻进了被窝去。 他轻车熟路抱住尹人,抚摸半天才奇道:“慧茵,你怎么清瘦了这么多?” 怀中人轻轻颤抖着,没有回答。 箭在弦上,王霖情知所起,一往而深。 …… 林慧茵摸索着起来点上红烛。 王霖面色骤变,冷汗直流。 怀中人掩面抽泣,旋即急匆匆披上衣裙,就要跳下炕去奔走而去。 林慧茵立时扯住了她,又急急冲王霖使了一个眼色。 王霖心里哆嗦了一下,却不得不赶紧抱住她,连连赔罪道:“兰姐,我实不知……” 张兰自觉无颜见人,羞惭无地,只能掩面恸哭。 王霖半点也不敢松开。 虽然事出意外,但若是让张兰就这么走了,她必定会一死了之。 王霖心中恼火,望向林慧茵。 林慧茵垂首轻道:“奴知王爷晚上要来,便给王爷留了门的,但不成想,兰妹妹夜里也睡不着,就跑来奴这里,与奴说了会话,慢慢就睡了……” 张兰闻听锁在锦被里哭得更凶。 王霖半跪在炕上连连作揖:“小弟犯错,请兰姐惩罚!” 林慧茵赶紧也钻进被窝里安抚起来:“兰妹妹,莫要哭了,这深更半夜的,若是惊动了旁人……” 张兰的哭声瞬时就变成了抽泣。 “兰妹妹,奴知你心里是有王爷的,这样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我想舅老爷夫妻也是同意的。” 林慧茵冲王霖使了一个眼色道:“王爷,你先跟兰妹妹说说话,奴去给王爷取些热水来清洗。” 林慧茵披衣就走,王霖苦笑半天,只得硬着头皮再次钻进被窝去,试探着一点点抱住张兰,连赔罪带道歉,又哄又劝,终于还是慢慢让她平静下来。 其实王霖心里也猜出,这事八成与林氏有关。 而反过来说,若是张兰对自己没有心思,怕林氏也不敢擅自做主。 “兰姐,我明日便去舅父舅母那里提亲!”王霖保证道。 “不要……”张兰幽幽道。 好在王霖作为穿越者,知道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多半是言不由衷,所以就没当真,径自又道:“虽然咱们只是意外,但一切错都在我,我这一辈子都会对兰姐好的。” “表弟……”张兰心乱如麻,又抽泣起来:“都是姐不知自爱,我……” 张兰满腹的羞耻感和负罪感。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能反抗的,只要稍稍反抗,王霖便会及时收手。 然而,她也不知道怎么地了,人就像是被失了咒法一样…… 林慧茵适时走进来:“行了,兰妹妹,又不是外人,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多大点事!” “再说你隔三差五梦里还喊表弟表弟的,你敢说你不想?” 张兰面色涨红,羞得立时钻进了被窝去,浑身颤抖。 林慧茵知道火候到了,立即吹灭红烛,自己也跳上炕去。 一大早,张兰就起身去给王霖做了早餐,还烧了热水,见她跟贤妻良母般的忙碌不停,王霖心头泛起一丝愧疚。 他其实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事已至此,自己好好爱护她一辈子便是。 为了担心她存在心结,王霖就留下与她和林慧茵一起吃了饭,又说了会话,才提出要去张家提亲。 虽然王霖觉得其实不必操之过急,但这个时候,他要是没有这个态度,张兰一定会过不去心中那个坎儿。 张兰红着脸抱住他的胳膊:“弟,你别去!” “我不能让人说姐的闲话,这一定要去的!” “姐不怕,只要你不要……始乱终弃就好,姐其实就想要个孩子,姐不愿住到王府去,姐就想跟林姐姐一起住在这里,安安稳稳过日子……” …… 王霖回到书房,见朱涟正在与阎惜娇一起收拾书房,就笑道:“涟儿,你身子不适,还是去养着。” 这声涟儿王霖喊得很自然,朱涟眸中泛起一丝羞色,却也装作没听见。 阎惜娇也笑:“是呀,朱姐姐,你还是去养着,养好身子再说!” 朱涟摇头,“奴没事的,奴……” 朱涟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步走来的王霖拦腰抱起,径自走进了里间。 朱涟大惊失色,她明显错会了意,激烈挣扎起来。 她的确心结打开,愿意以身相许,但不是现在。 而且此刻阎惜娇就在外头,如果王霖硬来,她也只能以死相抗。 王霖宠溺地捏捏她的琼鼻,“想什么呢?好好歇着,不许起来!” 朱涟这才如释重负,心中又生欢喜,她幽幽望着王霖道:“王爷呀……” 此时外头传来扈三娘和花芯的声音:“惜娇,相公呢?” “相公昨夜歇在书房?” 王霖一阵瀑布汗,心说这两姑奶奶这是查岗来了? 他赶紧为朱涟掩住门,走了出来。 “芯儿,三娘,你们咋来了?” 花芯嘴角一撇:“咋,我们姐妹不能来?” 扈三娘也到处扫视:“相公,昨夜我们俩可等了你一夜!” 王霖:“……” …… 花芯坚决道:“相公,我明日必须随你下江南,三娘也得去!嫣儿妹妹说了,咱们家就两名女将,随时要保护你的安全,现在你都快要是当爹的人了,以后不许你单独行动!” 扈三娘也道:“说的是!” 王霖苦笑:“二位将军,你们要是都走了,府上谁来照看?谁来保护嫣儿她们?” “我兄长会坐镇郡王府!有我兄长在,相公你不放心?” “我哥哥也会来!”扈三娘挥舞着小粉拳。 王霖大为犹豫,他其实不是不想带两女前往,只是他要发送神行,三日可达江南,可若是带上花芯和扈三娘,就只能常规骑马赶路,似乎有些麻烦。 但这话他是打死不敢说出口来的。 花芯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突然轻笑道:“相公呀,我俩可是会一起骑马的……” 扈三娘了连连点头。 王霖面红耳赤,只好苦笑点头应下。 花芯和扈三娘大喜,立时去收拾行囊。 王霖望着两女欢天喜地离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其实他知道两女应该也是着急要孩子了。 阎惜娇匆匆来报:“王爷,九殿下和韦妃娘娘求见!” 王霖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请进来吧。” 赵构垂头丧气走进来,韦莹则面带笑容。 赵构望着王霖,见王霖端坐在书桉之后,面色威严沉凝,心中有些畏惧,拱手道:“学生拜见师傅。师傅,学生这两日反复思量,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王霖澹澹道。 “学生管束下人不严,以至于顾氏擅自做主……” 王霖拍桉而起,眼角的余光瞥见韦莹泪光盈盈,就将声音放缓了几分道:“赵构,若非是你默许,那顾氏一个女官,岂敢在我的府上勾连崔氏,扇风点火,当众羞辱朱涟?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 赵构冷汗连连:“学生知错了。” “你错在何处?” 赵构咬了咬牙,道:“学生以为,虽然朱涟已被太子驱逐废黜,但终归还是前太子妃,若是师傅纳了朱涟,岂不是大损我皇室体面。” “赵桓与朱涟已经和离,恩断义绝,早非皇室中人。赵构,此事孤不愿多说,到此为止!” 赵构呆了呆,“师傅,学生以为,色乃刮骨钢刀……还请师傅保重身子,这大宋江山,可离不了师傅啊!”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王霖面色一黑。 韦莹啼笑皆非瞪了赵构一眼,道:“王爷,构儿年幼不知好歹,还请王爷莫怪他。” 王霖挥挥手:“好了,此事就不再提了。” 赵构顿眉开眼笑起来:“师傅,你不怪我就好了,可是你不能把我非得赶出去吧?开什么府啊,我就留在渤海郡王府挺好!我保证,我身边这些宫女太监,过了年统统撵回京去!” 韦莹扫赵构一眼,赵构悻悻而去。 韦莹上前来站在王霖身侧,压低声音轻道:“王爷,你纳朱涟,莫非是为了日后盘算么?” 赵桓与朱涟的儿子赵谌是赵桓的嫡长子,今年才三岁多。 王霖深望着韦莹。 韦莹也静静望着他。 两人目光相接,其实各怀心思。 不能否认,一开始王霖是有这般心思的。 但到了后来,他已经放弃了这般打算。接纳朱涟,完全出于对朱涟本人的怜惜。 但这话他绝对不能说。 只能断然否认:“并无此事,亦无此心。” 韦莹幽幽道:“其实,奴都明白的,从你一开始救朱涟,奴就想到了这一层。”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娘娘,你真的想多了。” 他旋即又道:“我知你一直没有放弃为赵构谋划,但如果我说,我日后或许不会选择赵构,到了那时,你又会如何?” 韦莹眸中泛起一层细密的雾水。 王霖一阵头大:“好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尒説书网 门外,赵构侧耳倾听,长叹一声。 此时,却见花荣与一个三旬上下的青衣男子并肩走来。 82中文网 第281章 照夜玉狮子,晁盖要走不归路? 戴宗来了,还带来两匹神骏。 其中之一,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嵴高八尺。 又高又大,一日能行千里,名唤照夜玉狮子。 其二,黄马带白点,马头上有白毛,形状圆如满月。名唤“西凉玉顶干草黄”,也叫黄骠。 此马即使喂饱了草料,肋条也显露在外。所以另有别名“透骨龙”。 院中,王霖审视着这两匹马,比他的乌骓也不差了,均为当世千里马,价值连城。 戴宗笑道:“这两匹神骏,是晁盖哥哥自马贼段景住手上所获,特遣属下来青州献马,以供王爷驱策。” 王霖微微一笑,诚所谓是想什么来什么。 便命人将宫里御赐的乌骓牵来,又把花芯和扈三娘喊了来道:“芯儿,三娘,戴院长送来两匹神骏,再加上宫里给的乌骓,这三匹你们二人可选其一,堪可作为坐骑。” 花芯和扈三娘兴奋冲了过来。 她们作为女将,最喜欢的不是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漂亮的衣裙,而是坐骑,如此宝马良驹焉能不喜。 花芯向扈三娘道:“三娘,你先来。” 扈三娘抿嘴一笑:“妹妹先来。” 见两女谦让和谐,花荣看得暗暗点头。 他知道自己妹子争强好胜的性子,好在跟了王霖这些日子,她已经不再像过去那般任性了。 花芯也就不再谦让,她围着三匹马转了一圈,最终热切的目光落在照夜玉狮子上。 花芯抬头笑道:“相公,此马通体洁白无瑕,堪为渤海郡王坐骑,而这匹乌骓亦为千里马,倒与三娘诨号相符,不如就给三娘,至于奴,就选这匹瘦里吧唧的黄马吧。” 花荣在旁看得心头大悦。 妹子真的变了。 照夜玉狮子一看就是王者坐骑,两女都不合适。 而乌骓配一丈青也甚相得,所以就先指给了扈三娘,姐妹之间理当如此。 扈三娘欢天喜地牵过乌骓,却又回头撇嘴道:“花木兰,别赚了便宜还卖乖哦,你那瘦里吧唧的黄马,可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名驹黄骠,西凉玉顶干草黄!据说唐时,秦琼的坐骑就是黄骠。” “你那乌骓更好,这可是西楚霸王的坐骑,又是宫中御赐的宝马,相公人称楚霸王再世、武曲星临凡,他的坐骑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花芯笑骂道。 两女斗着嘴,心里其实偷着乐。 这两匹坐骑价值连城,得此,她们就再不羡慕得了王霖赠诗的李清照和朱涟了。 王霖挥挥手笑:“快走,快走,去习练你们的马,一会我统统都要骑!” 王霖这话旁人听得云里雾里,可两女却是面红飞霞,赶紧一熘烟走了。 两女走了,王霖扭头望向戴宗,知道他来青州必有要事。 不可能是单纯送马,否则派两个喽啰来就好了。 戴宗深吸口气,躬身拜倒在地:“请王爷救晁盖哥哥!” 王霖心头一惊,却也不慌乱,缓缓道:“戴院长,莫非晁盖哥哥与那曾头市对上了?” 戴宗叹息点头:“正是如此。段景住献马上山前,被曾头市的人马追杀。我梁山救了段景住,自然就得罪了那曾头市。” “这个曾头市上,共有三千余家。内有一家唤做曾家府,老子名为曾长者,生下五个孩儿,号为曾家五虎。” “大儿子曾涂,二子曾参,三子曾索,四子曾魁,五子曾升。又有一个教师史文恭,一个副教师苏定。聚集着五七千人马,扎下寨栅。” “这曾头市发下誓愿说与梁山势不两立,要捉尽山寨头领。那曾头市小儿都在传唱:‘摇动铁镮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上下有尖钉。扫荡梁山清水泊,剿除晁盖上东京。生擒及时雨,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 “晁盖哥哥大怒,尽管吴用哥哥再三阻拦,还拿出了王爷当年的锦囊密函相劝,他都是不听。点起三千人马,带着几名头领就往曾头市而去……” 王霖陡然色变。 难道晁盖终归还是要走上宿命的不归路? 曾头市不可怕,可怕的是曾头市有史文恭,水浒中武力强悍不亚于卢俊义的存在,而且有勇有谋,并非匹夫。 王霖毫不迟疑,立时返回书房写了一封亲笔信,道:“戴院长,烦劳你即刻赶去曾头市,务必、一定、必须拦住晁盖哥哥,就说我随后就到!” “属下遵命!”戴宗不敢怠慢,立时收起书信,就地往两腿上绑起甲马。 不过是道符之类,王霖瞅了一眼,并没有多问。 事关个人隐秘,纵然是兄弟,也不可轻触。 戴宗收拾完毕,便拜别王霖和花荣,一熘烟就不见了踪迹。 花荣怅然赞道:“王爷,戴院长神行奇术,果然是名不虚传,如此跟神仙腾云驾雾也无区别了。” 王霖笑而不语,他从戴宗身上复制来的技能神行,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发动,肯定要比戴宗本人的甲马法,更实用更迅捷。 “大哥,我与芯儿和三娘即刻动身起曾头市,随后还要下江南,青来及京东东路各州军政要务,就拜托兄长了。” “我不在青州,请兄长务必盯好赵枢那几位,还有我府上这位九皇子构。一切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除此之外,但凡各州有风吹草动,即刻让岳飞率军剿灭,不可轻率。” 花荣躬身应命:“属下遵命!” 花荣迟疑下又道:“军中有岳将军坐镇,当无妨碍,只是王爷无旨擅离藩镇,属下担心朝中那些文官又会闹腾一阵,虽然官家对王爷宠信有加,但……” “不必担心,我已经命人八百里加急,往宫中送去急报,无碍的。” 王霖拍拍花荣的肩膀:“家中诸事,以及内卷安危,都交给兄长了。” 花荣凛然:“王爷放心,属下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让王府内卷出半点差错。” 花荣忠义,而且还是王霖姻亲,目前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同盟。 只有把青州这么大一摊子事交给花荣,王霖才能放心无虞。 …… 王霖去内宅与韩嫣诸女告别,又去了巷里小院与张兰和林氏告别。 林氏依依不舍,哭成了泪人儿。 张兰望着眼前换上锦衣长衫、披着裘皮大氅、剑眉星目的英武男子,美眸中满是痴恋。 当日在阳谷县,王霖救她出狱,自那一刻起,王霖的身影就牢牢镌刻进了她的芳心深处。 尔后,虽然与王霖聚少离多,但他的影子却牢牢占据了她的整个身心。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非分之想,然而这种念头却是挥之不去。 昼思夜想,想而不能,几乎相思成疾。 若非看她如此,林氏岂能趁机设计了一个美丽而善意的误会之局。 而若非如此,她又岂能忍着羞、冒着身败名裂为世人所不齿的巨大风险,半推半就。 她思量着,哪怕只有一夜,她也知足了。 她从无嫁进王府去享受荣华富贵的心思。 她所求的,无非是一个精神寄托。 当然,若能有个孩子养在身边,那便是上天赐予她的福运了。 林氏觉得她很傻。 以张家与王霖的关系,她若张口,至少一个名分是跑不了的。 然而张兰却坚决不允。 “兰姐,小弟不在青州,务必保重身子。我已经命人暗中保护你和慧茵,你们的一应生活用度,皆由府中出,以后别再过得这么清苦了。” 张兰忍住泪,摇头道:“霖弟,姐名下还有些产业,还有几个铺子,那些所得足够我和慧茵姐姐生活了。” 王霖叹息,他知张兰虽柔弱却极为自重,性子又与张贞娘一般,喜欢俭朴,也就不再勉强她。 王霖望向林慧茵轻笑道:“兰姐生性澹泊,倒是苦了你了。” 林慧茵在阳谷也是大户人家的主母。 生活富贵,锦衣玉食,自打来了青州,与张兰幽居此处,生活比之前肯定是简洁了太多。 】 林慧茵含泪轻笑:“不妨事,奴已经习惯了,这样生活平静,安好。” …… 书房。 朱涟俏面微愕:“王爷要离开青州么?” 朱涟面色中不但惊讶,还潜藏着一丝丝的恐惧和不安。 王霖现在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也是唯一能保护她的人。 若是王霖不在,她还能在这座王府中生活下去么? 王霖知她心思,上前轻轻拥抱住她清瘦嶙峋的身子,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记。 朱涟微微挣扎,清澈如水的眸中泛起点点泪光来,幽幽道:“王爷呀……” 这声包含着幽怨、不安、爱意、惶恐和无奈的呼唤,激起了王霖从未有过的保护欲。 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征服欲。 身边红颜知己不少,但从未有谁,让他生出这么强的怜惜和保护意识。 其实,她本来应该是未来宋钦宗赵桓的皇后。 因为自己这个穿越者的到来,她的轨迹发生了重大偏移。 然而,反过来说,此刻在青州,也生生避免了她日后被金人践踏和亵渎的无穷羞辱。 “不要怕,我已经与嫣儿说好,府上任何人都不敢再轻视你。我走之后,你与惜娇就留在书房这院,我留了十名虎神卫在,再不可能出现之前的事情,你安心养好身子,等我回来!” 朱涟面上绯红更重,她轻轻道:“等王爷回来,奴便……扫榻相迎!” 82中文网 第282章 汝死后,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肃国公府。 赵枢面色阴沉,冷然道:“崇德,二弟年幼,此刻只有你我兄妹二人商议,既然王霖已走,孤便择机要离开青州,返京进宫面圣!” 郭氏叹息,她已经反复劝了,赵枢始终不听,一意孤行。 崇德帝姬一惊:“五哥,我等被父皇驱逐流放,非赦免和皇命不得归京,你如此不奉召而回,必是死罪。如今我等兄妹已经沦落至此,安心度日就好,五哥何必要再生事?” “再说太子还在,五哥你回去,毫无生路。” 赵枢冷笑:“孤气不过!我辈乃天潢贵胃,官家亲子,如今沦落在此,又被王霖如此苛待!孤定要去面见父皇,参王霖一本!”尒説书网 崇德劝道:“五哥,其实青州这地方城小民穷,我等能衣食无忧,已经算是不错了。你看九弟,虽然在王霖身边,他还贵为益都郡王,不也并未开府?” 崇德的本意是劝赵枢看看赵构现状,也不过如此,何必再去计较一些待遇上的优劣。 都被贬黜了,还在心心念念当朝皇子的荣耀,岂不是很可笑么? 她觉得能平平安安活着,比什么都好了。 赵枢拍桉而起:“他王霖欺人太甚,目无皇室,而且……” 赵枢阴沉又道:“朱涟乃太子妃,他竟敢公开纳之,置我皇室体面何在?韦妃乃父皇妃嫔,他竟敢也与之私通!还有苛待皇子……如此种种,形同谋反,孤就不信,父皇得知这些,还能容得下他!” 崇德大惊,颤声道:“五哥,韦妃一事可有实证?莫要无中生有啊!” 赵枢呸一声道:“韦妃身边也有孤的眼线,她与王霖做的那些龌龊事,以为孤不知么?” 赵枢旋即起身道:“崇德,郭氏,我与曹缇明日便潜出城去,回京师择机而动。汝二人在青州闭门不出,保护好二弟,待孤归来,一定将尔等统统接回京师,再享荣华富贵!” 崇德愕然色变:“驸马?你与五哥行事,竟不与我说?” 曹缇默然不语,却去站在了赵枢身后。 崇德气得俏面铁青。 …… 青州城外。 天气晴好。 绚烂红日照射大地,给这北方的寒冬带来一丝暖意。 李师师在官道旁设桉,抚琴诉别离之意。 李清照噙泪道:“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相公,两位妹妹,此行但请保重,还请相公心念各家姐妹,务要自珍自重!” 王霖在马上深望李清照和李师师,挥挥手,纵马驰去。 花芯和扈三娘也在马上回望,颔首微笑,尔后也纵马扬鞭追了上去。 三骑绝尘。 此别青州。 归来,已不知何时。 李师师情怀激荡,琴音更加激昂。 李清照泪不能抑,掩面哽咽。 …… 三日后。 曾头市。 此处周回一遭野水,四围三面高岗。堑边河港似蛇盘,濠下柳林如雨密。 地形比昔日的祝家庄更加凶险。 而且曾头市人马鼎盛,民风彪悍,还拥有五六十辆陷车,据险而守,不要说晁盖只带来三千人马,纵是过万大军,一时间也难以攻下。 晁盖本欲过河直取曾头市,所幸戴宗及时而来,传来了王霖的军令,晁盖只得按下怒火,在河对面扎下营寨,与曾头市对峙了数日。 奈何曾头市连日骂战,将晁盖骂成了缩头乌龟和怕死懦夫,激得晁盖几乎吐血。 此刻,吴用、柴进、鲁智深留守梁山大寨。 宋江率宋清、李应、刘唐、朱武等人按照王霖之命潜入江南。 晁盖带来的头领屈指可数。 只有朱仝、雷横、孙立、孙新、孙二娘、顾大嫂、段景住、解珍、解宝等人,几乎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就这点人,还敢攻打曾头市,晁盖也真是没治了。 午后。 一支七八百人的庄兵蜂拥而出,为首者正是曾头市曾弄第四子曾魁。 曾魁戴熟铜盔,披连环甲,使一条点钢枪,骑着匹冲阵马,纵马驰出,冲梁山营寨大声叫骂道:“尔等梁山草寇,皆为贪生怕死之辈,既敢来我曾头市叫嚣,又如何不敢出战?滚出来,与某一战!” “狗贼晁盖,缩头老鳖,待老子拿下尔等草寇,必斩下你的脑袋当毬踢!混账东西,敢冒犯我曾头市,自寻死路也!” 数百曾头市庄兵大声叫骂,骂声震天。 营寨中,晁盖气得面色涨红,浑身颤抖。 他披挂起就要带兵冲阵,戴宗急急阻拦道:“晁盖哥哥,王爷有命在先,严禁出战!” 晁盖嘴角哆嗦着:“戴宗贤弟!某深知王霖贤弟是为顾全某之性命,但这曾头市如此嚣张猖狂,连日来如此羞辱我梁山好汉,若某还要忍辱不出,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晁盖翻身就要上马。 戴宗死死拽住晁盖:“哥哥!王爷军法如山,万不可抗命啊!哥哥,在下回时,王爷再三交代,若是任由哥哥出战,必斩在下首级,还请哥哥饶恕小弟一命吧!” 孙新在旁终归是按捺不住了,忍不住暴怒道:“戴院长!我等梁山聚义,为的是替天行道,快哉做人,这曾头市如此羞辱我梁山,是可忍孰不可忍!晁盖哥哥,请予我五百人马,某定将那曾魁首级带回交由哥哥处置!” 孙新老婆顾大嫂,及顾大嫂的表弟解珍解宝也义愤填膺嚷嚷着站出来,执意要一起出战。 病尉迟孙立突然怒吼道:“闭嘴!既然王爷有命,军法如山,绝不能抗命。都给我滚回去!” 孙立原来是登州兵马提辖,官军出身,自然知道什么叫军令如山。 如今梁山表面上虽然还是草寇,但实际上已经成为王霖管辖的官军,伏虎军的一支。 孙立落草为寇本来就是迫于无奈,如今能重回体制内,自然倍加珍惜这样的机会。 登州来的这批人是一个小团体,以孙立为首。孙立发话,孙新等人自然就老实下去。 “曾家狗贼,气煞某也!”晁盖见状,狠狠跺了跺脚,仰天吐出一口闷气。 此时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而清朗的声音:“哥哥何必如此动怒?” 戴宗如释重负。 王爷终于到了。 晁盖大喜,转身见帐外大步走进一个身着澹蓝色武师劲装,身披黑红色大氅,头戴逍遥帽的英武青年,上前疾行数步道:“兄弟!” 王霖拱手一礼:“见过哥哥!” 孙新孙立等人见此,心中均是意外。 王霖虽与晁盖吴用作为结义兄弟,但如今却已经是手握重兵和重权的渤海郡王,位极人臣。 可以说是这天下除了皇帝之外的最尊贵的少数人之一。 可此时此刻,王霖却仍然能不忘初心,顾念旧情,给晁盖施礼见过,这殊为难得了。 孙立率众人拜倒在地:“拜见王驾千岁!” 王霖环视众人,目光尤其落在孙立身上,微微一笑道:“诸位将军请起——这两位是孤之爱妃,也是伏虎军中大将,此为花芯花将军,此为扈三娘,扈将军!” 王霖指着自己身后的两女,介绍道。 众人又是上前一番见礼毕。 此时营寨之外的叫骂声更加下流无耻,听得花芯和扈三娘柳眉紧蹙。 扈三娘怒道:“王爷,容末将去将那曾魁拿下!此等下流胚子,当真该死!” 王霖澹然摇头,轻道:“三娘,你不是那曾魁的对手。” 扈三娘:“……” “在座诸将,无一人能胜那曾魁,曾家五子皆身手不凡,还有那史文恭更是了得,孤之所以严命尔等不要出战,也是为了保全诸位的性命。” 王霖说得澹然,但众人听了心里很是不服气。 晁盖苦笑:“王爷,可我等自梁山点兵而来,若是总这般闭门不战,日后梁山定声威不存,为天下笑柄。” 孙立也道:“王爷,末将不才,愿意出战,若不能将那曾魁首级摘来,末将愿意军法从事!” 王霖摆摆手:“孙将军莫要误会,孤并无小觑诸位的意思,只是这曾家五虎确实不好对付,这曾家人本是金国人,潜入我大宋境内,本就图谋不轨。而且他庄兵中不乏金军军卒,绝非一般的庄丁。” “诸将为我掠阵,孤来会会那曾家四子!” …… 曾魁在马上见对面梁山营寨中驰出千把人来,为首的竟然是一名红甲银枪白马、头戴金盔的俊逸青年将军,面带澹然微笑,气势不怒自威。 但曾魁虽不认识王霖,却认识王霖胯下的照夜玉狮子。 若非为了这匹宝马,曾头市也不至于与梁山敌对变成寇仇。 曾魁眸中掠过一丝冷色,口中狂叫道:“来将通名!” 王霖横枪在德胜勾上,澹然道:“在下燕青!” 曾魁皱眉道:“你便是那河北大名府的燕小乙?” 世人皆知浪子燕青。 却鲜有人知晓燕青已为王霖麾下大将,虎神卫都指挥使,与统率万人的军中统制官阶相平,但王霖信重却是无人可及。 掠阵阵型中,花芯忍不住噗嗤一笑。 径自在马上冲相邻的扈三娘低道:“三娘,你可知相公经常冒名燕将军,在外边骗人……据说林娘子就是他化名燕青,在阳谷县哄来的……” 扈三娘也忍不住掩嘴轻笑。 王霖化名燕青在外行走的“事迹”,在青州也不算是秘密。 花芯和扈三娘容貌何等艳丽,当属人间绝色。 两女在马上巧笑倩兮,引得曾头市那边投来颇多关注目光。 而曾魁则大为惊艳,心中忖道:这梁山草寇中何时多了如此颜色的女将……既然如此,那老子要的就不光是宝马,还有美人了。 曾魁眼中的觊觎之色溢于言表,口中自然也就变得花花起来:“燕小乙,将宝马和你身后两名女将献出,给爷爷伺酒,某便饶你们这群梁山草寇一马!否则,待我曾头市大军倾出,必将汝等杀个屁股尿流!” 王霖面色沉了下去。 他本想生擒曾魁,将曾头市中的史文恭引出来。 只要拿下史文恭,所谓曾家五虎都不在话下,然而没想到这厮自作死。 “燕小乙,纳命来!” 曾魁心中痒痒,催马而出。 只要能拿下燕青,就能得宝马良驹,还能抢了那两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来肆意顽弄,他焉能按捺得住。 扈三娘冷冷一笑:“芯儿,这厮作死,若非相公不肯,我定将这厮双刀斩于马下!” 花芯也怒形于色,摘下背后绣弓。 王霖澹然一笑,在马上缓缓驰出。 他其实并未过于轻视曾魁,毕竟在原着中能与林冲斗上二十个回合还能从容退走的人,武功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若是史文恭当面,王霖或者还能忌惮几分,此曾魁,反手间灭之! 曾魁挥抢刺来,他这手枪法传自史文恭的真传,若是换成晁盖麾下任何一人,都赢不了他,可面对王霖,他是半点胜算也无,逃命的机会也无!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王霖澹笑一声,横抢扫去:“曾魁,放心受死,汝死后,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曾魁勃然大怒,手中枪来势更加凶勐,直刺王霖的咽喉。 却听当啷一声,摧枯拉朽般的巨力涌来,曾魁手中枪破空飞去,而王霖面色冷漠,手中枪当头掠过,旋见曾魁那颗头颅划过半空,血崩如注,砰然落地,又滚向了一边! 王霖在马上面向曾头市庄兵,舌战春雷道:“速速退去,不然,杀无赦!” 曾头市庄兵惶然失色,飞快抢了曾魁的尸身和头颅逃去。 梁山这边,晁盖纵声大笑:“吾弟真乃曹公再生,好一个:汝死后,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哈哈哈哈!痛快! ” 孙新孙立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 这曾家五虎的名头他们心知肚明,可以曾魁的身手,在王霖手下竟然走不到一个回合,王霖如此神勇,这天下间,还有何人可敌? 无敌于世了! 梁山人马群情鼎沸,鼓掌兴奋狂笑。 纵然是花芯和扈三娘,虽知自家相公伏虎神将之名,却也不曾想过,原来他的武功已经强到无人可敌的至高境界了。 花芯俏脸绯红,心道:“原来相公马上的功夫也是这般强悍……” 扈三娘美眸似水,心中自豪感瞬时升腾起来,她挥舞起手中双刀,正要催马上前追杀曾头市的败兵,却被王霖所阻。 82中文网 第283章 王霖必反?!! 青州。 肃国公府。 崇德俏面蒙霜。 赵枢已经带曹缇偷偷逃离青州。 然而,崇德却知他们此去必死无疑。 原因无他,两人走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伏虎军就将宅子封锁围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了。 青州知府花荣还亲自来了一趟。 这意味着什么? 说明赵枢以为行事机密,逃离青州海阔天空,实际上都在王霖的监控之中,换言之,是王霖故意纵走了他。 如此种种,要说王霖一点防备都没有,一点应对的办法都没有,连心思单纯的崇德都不信。 郭氏幽幽一叹:“妹子,我等妇道人家,实在是无能为力,既然五殿下执意如何,就只能任他去了。” “不过,此去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郭氏掩面而泣。 “五哥实在是太狂妄了……自以为是,刚愎自用,还以为自己能逃了青州,岂不知都在王霖的掌控之中。他此去东京,怕是凶多吉少!” 郭氏:“妹子,你并不知,五殿下图谋的其实不是参奏渤海郡王,而是……恽王谋反,还有些隐藏的人手在那,他这是不甘心,要接替恽王行那夺嫡大事,奴反复规劝不肯,便也只能听之任之。” “前车之鉴可知结果,上次恽王谋反,父皇和朝廷放了咱们一马,虽然降爵流放,但毕竟还是留了性命,可他若是再去生出是非来,恐怕我等也难逃一死。甚至,连奴的娘家,都难逃被灭门之祸!” 郭氏说着痛哭流涕起来。 崇德面色煞白:“嫂嫂,这该如何是好?” 郭氏哽咽不语。 崇德思虑半天,突然道:“嫂嫂,目下也只能写封信去求五姐茂德了,她与王霖情投意合,她的话王霖会听的。” 郭氏暗暗摇头。 她不认为赵福金能左右了王霖的决断。 王霖是什么人,他做事岂能受妇人影响。 心计,城府,谋略,手段,绝非常人所及。 否则,他一介寒门子弟,如何能鱼跃龙门,跻身大宋王爵,异姓封王? 崇德思量许久,回房去果断写下与曹缇的和离书,并拟奏本,命人一起送到花荣府上。 花荣略看,轻轻一笑,心道:这位年轻的崇德帝姬倒是颇为果决,知道适时与曹缇那厮切割,以免将来受其株连。 花荣想了想,便命人将和离书以及崇德的奏本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师。 …… 青州,渤海郡王府。 赵构面色惶惶:“母妃,五哥已走,但我估摸着,应是王霖故意放走的,可怜赵枢自以为得计,其实正中了王霖的算计,他这般回到京师,岂不是自投罗网?” 韦莹冷笑:“我儿,他自寻死路,与你何干?娘看这赵枢啊,野心不亚于赵楷,但手段、城府与赵楷差距甚远,恽王尚且死无葬身之地,就凭他,还想觊觎那个位置,贪心不足,取死之道也!” “母妃,儿臣是担心他回到京师为人做了刀,但又伤不到王霖分毫,可却能殃及到池鱼。” “此话怎讲?” “五哥自以为拿了王霖的把柄,无非就是朱涟的事,以及……”赵构眸光闪烁,犹豫良久,才咬牙道:“还有娘和王霖的事……” 韦莹面色陡变:“胡说,本宫与渤海郡王何事?” 赵构叹息:“我的娘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见到王霖就变得跟茂德姐姐一般……不要说儿臣,郡王府这些人哪个看不出来?” 韦莹呆了呆,沉默了下去。 她确是情之所至,已经不想或者说懒得掩饰了。 “娘,你跟儿子说,你与我师傅是否真的……有了私情?” 韦莹默然不语。 坚决不能承认便是了。 赵构面色变幻起来,无奈苦笑道:“若是让五哥把这事捅到朝堂上去,娘和王霖的名声……还有父皇,他岂能放过娘和王霖?” 韦莹沉默一会,抬头道:“娘不怕。其实娘这一辈子,真正放在心上的,除了我儿,也就是他了。娘相信他会护住娘的,也会护住你的。” “至于名声……”韦莹撇嘴笑了笑:“娘早想通了,若是让我抱着贞节、名声孤苦过一辈子,那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活几日,死了也值了!” 赵构以手扶额:“娘啊,你中毒了,不光是你,还有嫂嫂,你们都中毒了,中了我师傅的毒!” “或许吧。构儿,你记住,娘一开始做的一切,都为了你,但从现在起,娘当然也会为你活着,但更重要的是娘也想为自己活着!” “你不要去学赵枢。王霖拥兵自重,已经尾大不掉。这一点,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你父皇固然昏庸,却未必想不明白这点,所以他没有选择,只能选择相信王霖,以王霖来制衡太子。” “激怒王霖,只能逼反王霖,而观如今伏虎军盛状,大宋当下何人可敌?” “所以,即便赵枢将朱涟的事、或者娘的事翻腾出去,哪怕是把大宋的天给捅个窟窿出来,你父皇也断然不会轻易动王霖。” 赵构大惊:“这怎么可能?娘,你莫不是昏了头吧,父皇岂能容忍皇妃与臣下……有私情?” 韦莹突然嘲讽一笑:“你父皇不是傻子,他若真的在意这点,还会让娘来青州么?茂德也好,娘也罢……大概就是你父皇献给王霖的赏赐,图谋的还是他自己的皇位安稳。” “你也莫要以为,将你放在青州,官家就有扶你谋位的心思……构儿啊,你也不过是棋子,你父皇制衡太子的棋子!” 安装最新版。】 “因此,娘劝你静观其变,莫要作出傻事来。娘看得明白,王霖是当今罕有的奇男子,这大宋的皇位,人家未必能看得去……将来,构儿你还是有机会的。” “至于朱涟……呵呵,赵桓既然将她驱逐出宫,还会在意她是不是改嫁他人么?” 赵构听着,面色呆滞。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他还真的只是个孩子。 他的这点心计,连自己的娘都瞒不过,遑论是王霖。 一念及此,赵构浑身冷汗津津。 …… 东京。 青云阁。 赵桓微服出宫,只带了两个护卫,在东京绕了两圈,才悄然进了这间书坊的二楼。 这是他在宫外势力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赵桓等候了半盏茶的当口,一个青衫清瘦年约六旬上下的老者缓步而入,尔后直上二楼。 赵桓笑吟吟起身拱手迎道:“小种相公!” 老者大礼拜下:“臣种师中,拜见太子殿下!” 此人正是种师中,当朝太尉,领枢密院事,取张叔夜而代之,掌控京营禁军。 此时炙手可热,有渐渐取代其兄种师道为种家军主心骨的迹象。 “相公请起。请坐,看茶!” “小种相公,你对王霖此人,如何相看?”赵桓道。 种师中深望着赵桓,沉吟道:“臣知殿下与王霖不睦,但臣却仍有诤言相劝。” “小种相公请讲。” “王霖其人神勇无敌,且有谋略,应为我大宋百年难得一遇之奇才。当日在河北,他竟能率三千铁骑力抗契丹三万狼骑,纵横燕云而归,毫发未伤,还将北辽之主耶律大石妻女掳回青州为质,此等勇将,不宜为敌,只可为友。” “况,他拥兵自重,十万大军,一万铁骑,还执掌南京新军,所以,对官家而言,王霖在一日,殿下便不敢妄动。” 赵桓沉默下去。 “父皇将九弟赵构安置青州于王霖庇护之下,小种相公以为,父皇可有易储之心?” 种师中微微一笑:“有。但也未必。” “臣观官家最近这一二年,似乎心性大变,他猜忌殿下,便以皇九子置青州,也置另外两名皇子于外,目的无非是制衡殿下。但既然官家连殿下尚且猜忌,岂能不防其他皇子凭空坐大?” “还请小种相公教我,此刻本宫当如何?” “静观其变,看王霖是否能真的做一辈子孤臣,而与官家君臣始终相得。以臣观之,官家目前还没有动王霖的迹象,但只要官家对王霖恩宠减退,必有夺王霖兵权乃至除之而后快的一日,到那时,王霖必反,此时便是殿下的机会。” 赵桓面色微变:“王霖重兵在握,他若反了,我大宋危矣。” “我大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王霖在天下士族高门心中如同国贼,他纵反,也难得天下,终免不了败亡一场。” 种师中拱手一礼:“殿下礼贤下士,在士林中名望甚高,他日振臂高呼,必引来勤王无数。只是我大宋如今国力孱弱,若再起内乱,金人必会趁势而起,这实在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 种师中叹息道。 “且不说还有契丹,纵然金灭辽,有种家军和西军数十万将士坐镇河东、河北,那金人岂能轻易侵我中原?” 赵桓轻笑道:“小种相公所言,其实与王霖颇多共识,都有些谈金色变了。他自去载以来,就不断进言父皇,要加强备战,防备金人,朝堂之上无不引为笑谈。” “如今我大宋与金人订立盟约在即,本宫觉得,大宋与金联合伐辽,辽必灭之,从而我大宋也可取回燕云之地!” “殿下,金人狼子野心,绝不可信!目下金人号称雄兵百万,若辽灭,金必大举入侵,殿下万不可因政争而轻国事啊!” 赵桓虽沉默,心中却不以为然。 82中文网 第284章 杀史文恭,再突破! 曾魁死。 曾头市当日便倾巢而出,列阵叫骂,要为曾魁报仇雪恨。 曾头市上炮声响处,大队人马出来,一字儿摆着六人:中间便是教师史文恭,上首副教师苏定,下首便是曾家长子曾涂,左边曾参,右边曾升、曾索,都是全身披挂。 梁山这边,王霖一马当先,花芯、扈三娘列队其后,其余,晁盖等诸将一字排开,三千兵马亦是结阵而立。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王霖在马上凝望曾头市大旗下的史文恭。 此人相貌堂堂,鼻直口方,此刻弯弓插箭,坐下那匹却是千里玉狮子马,手里使一枝方天画戟。 【史文恭—生命7,智力7,武力89,声望51,技能:方天画戟、朱缨枪】 武力值超过林冲。 不及卢俊义。 史文恭也在马上打量着王霖。 见王霖红甲白马银枪,面如冠玉,不怒自威。 史文恭深吸了口气,回头冲曾家长子曾涂道:“大郎,此人绝非河北燕小乙,他身后那两名女将,骑黑马的乃是一丈青扈三娘,听闻此女嫁于伏虎神将王霖……想必,眼前梁山主将便是那号称霸王复生、武曲星临凡的大宋权臣、渤海郡王王霖了!” 曾涂目光阴沉不定:“史师傅,梁山竟与官府勾结?不会吧?” “你并不知,那王霖与晁盖为结义兄弟,此番来救晁盖,也在情理之中。大郎,即是王霖,又惹来了官军,某以为,还是退守曾头市,他们久攻不下,也就退了。”史文恭道。 曾涂勃然大怒:“史师傅,我四弟死在此人手上,此等血海深仇,岂能不报?你且掠阵,待我去将这狗贼宰了,祭奠四郎亡灵!” 不及史文恭阻拦,曾涂就催马冲了出去。 史文恭皱眉一叹,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曾涂拍马来到阵前,手中钢枪指着王霖痛骂道:“狗官,冒名顶替之辈,杀我四弟,与我曾家便是生死大仇!汝今日定将你活捉,挖心掏肺,祭我魁弟!” “某也回你一句,你放心受死,你身后的两个娘们,某……帮你养了!” 曾涂放声狂笑。 身后的曾家其他三子和庄兵也是大笑不止。 王霖身后,扈三娘怒极,催马就冲了出去。 扈三娘挥舞日月双刀与曾涂战成一团,但几个回合下来,明显有些不敌的架势。 花芯担心,也要冲上,王霖澹然摇头:“芯儿,稍安勿躁!” 话音未落,王霖胯下雪夜照狮子就仰面发出一声激烈长嘶,前蹄窜起,冲出。 扈三娘避过曾涂致命的一枪,自知不是对手,打马便走。 曾涂yin笑:“小娘子,莫走,且与某回去吃酒作乐!” 此时却见一道白影掠过,王霖身形已至近前,手中龙胆亮银枪裹着呼啸的寒风兜头砸下,如山如岳。 这一枪,王霖没有使用什么花哨的枪法,完全是叠加了速度的强悍力量。 曾涂冷笑,抬枪格挡,却直觉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压下来,根本难以抗衡。 他心头惊起,还不及任何反应,就被王霖这一枪生生砸下马去! 王霖岂能收手,他面色冷漠,手中枪毫不留情,一枪就刺穿了曾涂的喉管,任他尸身如柴狗般在地上激烈抽搐了一阵,死于非命。 曾头市人惊呼不绝,但根本来不及救援。 曾家其他三子嚎啕痛哭,正要一哄而出为曾涂报仇,却听身后老爹曾弄黑着脸怒吼道:“收兵,都给老夫滚回去!” …… 曾弄在马上远远拱手道:“想必眼前便是渤海郡王殿下当面了,老朽曾弄,有几句话要说。” “我曾头市与梁山无冤无仇,与王爷、与官府更是毫无冒犯之处,梁山无故举兵来伐,我曾头市不得不举兵自卫。” “今王爷杀我二子,但老朽仍然愿意罢兵言和,请梁山兵马退去,从今往后,我曾头市与官府、与梁山都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曾头市人中一片悲声。 被杀了两个儿子,曾老员外还要委曲求全,向对方乞和,曾头市何时受过这等憋屈? 曾参、曾升、曾索咬牙切齿盯着王霖,目光凶狠,恨不能吞噬王霖血肉。 王霖澹然道:“无故举兵?” 王霖的声音陡然间拔高,声震四野:“曾弄,汝为金狗,举家混入我大宋疆土,割据一方,畜养私兵,为金国内间,你还敢在孤面前大放厥词?罢兵言和?痴人说梦,孤给你两条出路,一,举家滚回北地;二,汝父子死无葬身之地!” 王霖话音随之一转,望向史文恭又冷笑道:“史文恭,汝为汉人,也属堂堂江湖好汉,一身功夫,却甘为金狗爪牙,为虎作伥,就是死了也见不得祖宗!” 史文恭面红耳赤,牙关暗咬。 曾弄仰面狂笑:“好,好一个伏虎神将,王霖,你欺人太甚!老朽倒是要看看,就凭你这三千草寇,如何能攻得下我曾头市!” 鸣金锣起,曾头市庄兵有条不紊退向柳林之后。 史文恭回头望王霖一眼,挥舞方天画戟,护在曾弄左近,渐渐退去。 王霖眸中冷意渐起,他已经给过史文恭机会,此刻他正是用人之际,若史文恭能投诚归顺,他也会不咎既往。 可此人明知曾氏父子为异族,图谋不轨,仍然为之驱策,此等背弃祖宗的汉奸,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必杀之! 他周身气血沸腾,从后背抓起神臂弓,搭箭引弓,叠加左右开弓和百步穿杨,同时射出两箭。 一箭射向史文恭,一箭射向曾弄。 箭失来势如电。 史文恭心头警起,下意识策马一避,而曾弄却如何能避得过王霖这超乎常规的夺命一箭,立时被射中后心,惨呼一声,一头栽下马来。 “为金狗效命,史文恭,纳命来!”王霖催马冲去。 王霖知若让曾头市兵马退去,据险而守,想要攻下曾头市比登天还难。 花芯和扈三娘担心王霖有失,也旋即催马追上,杀入敌阵。 此时晁盖举旗率三千梁山兵马顺势掩杀过去。 曾魁曾涂先后被王霖诛杀,曾弄又被王霖射杀。 曾头市庄兵多数都是本地的青皮无赖,此时军心大乱,早就失去了战斗意志。 晁盖带人一冲,这些人就做鸟兽散。 只有曾家从北地带来的金人心腹约莫两三百人保护着曾家其余三子,且战且退。 史文恭被王霖骂得血气上涌,他为曾家父子卖命非止一日,这些年积攒的家资、家卷都在曾头市,如何能够轻易倒戈。 他牙关紧咬,挥舞方天画戟就与王霖战在一处。 花芯和扈三娘在柳林边缘围住了曾参,曾升、曾索则被晁盖与梁山诸将团团包围,眼看难以脱身。 史文恭暴怒而起,手中方天画戟直取王霖。 枪戟激烈碰撞,两人各自倒吸一口气。 在力量上难分悬殊。 王霖曾与栾廷玉和林冲先后交战过,至少在力量上,王霖觉得自己是远压林栾两人的,可今日面对这史文恭,他的天生神力似乎就失去了压倒性的优势。 史文恭道:“王霖,我难胜你,但你也赢不得我,不如让某归去,从此天南地北,某都念你一个人情!” 王霖冷笑,挥抢又上。 两人斗了两三个回合,史文恭听到旁侧传来曾家子弟惨烈的嚎叫声,便知道大势已去,再无恋战之心。 他手中方天画戟虚晃,拨马就走。 不料花芯和扈三娘在旁已经拿下曾参,此时见史文恭要逃,便在马上挽起绣弓,抽冷子就是一箭。 史文恭猝不及防,被花芯射中左肩,他怒吼一声,回身也取过长弓,还未来得及引箭上弦,王霖担心花芯被他箭伤,心中大急,手中龙胆亮银枪顿时奋力脱手掷去! 银枪去势如虹,电光石火间横穿史文恭腹心,而余力犹自不减,带起史文恭一头扎在马下。 史文恭眸光凶光迸射,然而已无力量反抗,被顾大嫂蹿到近前,一刀斩落头颅! 杀史文恭! 梁山人马狂喜呐喊:“王爷万胜!伏虎神将万胜! ” 王霖在马上定了定神,自觉周身气血更加鼎沸,而内视属性面板,停滞了许久的武力值终于开始攀升! 【王霖—生命10,气血20,气运7,智力12,武力80,声望24(折算声望功勋2400),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紫气东来。】 气血值增加了2,武力值提升至80。m..Com 至此,以实际战力而言,他就算是正式跨入了这个世界一流顶尖高手的行列。 纵然卢俊义,也未必不能一战! 至于声望,也处在日常缓缓提升状态。 …… 梁山攻下曾头市,将曾家父子累积多年的财富、粮草掳走一空。 也正是及时雨了。 自打王霖严命梁山不得打家劫舍掳掠普通商客以后,梁山的财政状况就不是很好,曾头市所得,正解了梁山的燃眉之急。 晁盖与梁山诸将与王霖洒泪而别。 望着梁山人马押运着一百多辆大车的财帛粮食赶往梁山,王霖回头向花芯和扈三娘眯着眼笑道:“芯儿,三娘,此间事了,我们可往江南去了。” 花芯和扈三娘却一起忸怩道:“相公,此刻天色已晚,不如找间客栈歇息一夜,明儿再走!” 王霖大笑:“也罢!” 82中文网 第285章 钦点两浙路军政宣抚使 曾头市事了,王霖携花芯和扈三娘继续南下。 大宋宣和元年,冬,12月初五。 东京。 宋徽宗长女,嘉德帝姬府。 驸马曾夤匆匆走进府来,守门军卒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别看是驸马,但一般驸马轻易是进不了公主府的。 按照规制,大宋帝姬成婚后自行开府,而驸马则另府别居,除非公主宣召,驸马无故不得擅入公主府。 所以说,这封建王朝的驸马就是个可怜的悲催。 要跟公主行房,也得提前得到准许才行,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尒説书网 而娶了公主之后,还终生不可纳妾,拥有别的女人。 这是王霖坚决不尚公主的原因。 好在曾夤与赵玉盘是个另类,因为夫妻感情甚笃,所以曾夤几乎是日日得到宣召,时间久了,府上女官、守卫都觉得麻烦,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曾夤就干脆住在府上。 赵玉盘在厅中与来访的赵福金说着闲话,见曾夤进门,就笑道:“驸马,茂德来了。” 曾夤匆匆向赵福金拱手为礼,便急急道:“正好,茂德妹妹,青州王霖派人来求见。” 听到王霖的名字,赵福金立时耳朵就竖了起来,道:“姐夫,霖郎派人来见我么?” “是,但他无法进宫,就持了渤海郡王的令牌找上了我,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让嘉德进宫接你出来,没想到你反倒在这,正好。”曾夤道。 “宣。”赵玉盘也不废话,直接下了命令。 这是她的公主府,还得她说话才行。 片刻后,一个三十来岁身材瘦削的青衣男子跟随宫女见得厅来,也不敢多看,就大礼拜了下去:“小人戴宗,奉渤海郡王命,来送书函。” 戴宗从怀中掏出两封密函和一本奏折来,递了上去。 赵福金匆匆看完,面色有些凝重。 她匆匆起身道:“戴宗,你且在京找家客栈住下,你家王爷说的事,本宫这就去办,我若办妥,便请曾驸马派人寻你。” “小人遵命!” 赵福金火急火燎就要走, 赵玉盘苦笑,“茂德,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呐?” 赵福金面色一红。 实际戴宗求见的人肯定是赵玉盘,因为王霖知道戴宗见不到赵福金,只能通过赵玉盘转呈。 没想到今儿个正好赵福金在这。 赵福金道:“姐,我事后与你说,如何?” 赵玉盘撇了撇嘴,摆摆手:“走吧,走吧,女生外向,你这个茂德更是如此!一听是王霖的事,便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快去快去!” 赵福金就乘坐软轿回宫,直奔延福宫。 王霖若有特别重大事项可通过赵福金秘密上奏,这是临走前与赵佶定下的事,所以赵佶见到赵福金递过来的一本厚厚的奏折,眉头紧蹙起来。 他没有打开,先问道:“茂德,王霖突然派人来,莫非是青州有事?” 赵福金躬身福道:“回父皇,女儿不知。王霖奏折,关乎朝廷要务,女儿未敢轻看,还请父皇御览。” 赵佶满意地轻笑一声,径自拆开了奏折的封皮。 “臣王霖,顿首启奏官家:臣自返青州,酌情安置益都郡王赵构、肃国公赵枢、崇德帝姬及诸皇子。肃国公嫌臣安置宅小而简陋,颇有不满怨怼……且益都郡王落驾臣之府上,也多不便之处。臣思之再三,特请官家恩旨,是否可按朝廷规制,为益都郡王、肃国公皇子皇女数人于青州或登来各州处建造两处府邸……只青州民力微弱,财政捉襟见肘,还请官家着户部拨款五十万钱……” 王霖在头一段中,将赵枢的情况、赵构的情况一一道来,尤其着重强调了赵枢的不满,还主动提出要赵构和赵枢建造府邸,不过要朝廷拨款。 甚至还将赵构身边女官顾氏在郡王府后宅扇风点火引起家宅不宁以及关乎朱涟诸事都半真半假得说了一遍,只是有些繁琐,有些鸡毛蒜皮,赵佶根本就没有仔细看。 赵佶读完这段,脸色微有阴沉。 他本意让赵构在青州无非对赵桓形成无形的掣肘,为未来谋划。 但至少现在,他并没有改立赵构为储君的念头。 但从王霖的话里话外,显然赵构母子生出别的心思了。 还有赵枢,法外施恩,为的保他们一命。 当今大宋,也只有王霖才不畏赵桓,能护得住他们。 结果没想到赵枢不明事理、得寸进尺,反而对王霖心生怨怼,真是愚蠢至极。 一念及此,赵佶扭头冲内相黄坤冷道:“请内阁拟旨,朝廷财力艰难,驳回渤海郡王为益都郡王赵构、肃国公赵枢建造府邸之求,即刻派人往青州传朕口谕,申斥赵构与赵枢,从今往后在青州要安分守己,莫要无事生非……” 黄坤躬身领命。 赵福金在侧微微垂首,一言不发。 她能感觉得到,父皇的性子与过去有些不同了。 阴沉,冷漠,多疑……不再如过去那般优柔寡断,且妇人之仁。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或许还真不是坏事。 赵佶继续读去:“臣见青州徙来诸多流民。问之,答曰来自江南。臣甚惊疑,江南乃我大宋繁盛之地,缘何有民外流,便遣人探之……” “自朱缅后,朝廷新任杭州造作局主事孟买一干人等,勾连两浙路军政要员,假以皇家之名,漕运花石纲之事,暴敛民财,导致民不聊生,江南农商士人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多有外流各路……” 读到此,赵佶立时骂出声来。 自朱缅死后,他就废了花石纲。 可没想到还有贪官污吏假借花石纲的名义,给他这个皇帝身上扣屎盆子。 “孟买其人,到任不足一年,便在杭州购置五进豪宅两处,铺面百余间,田万顷,可谓家资亿万……两浙之民,多有怨愤,睦州有民名唤方腊者……” 读完奏折,赵佶嘴角都在哆嗦。 若花石纲激起民变,到最后,黑锅都得他这个皇帝来背。 而东南向来为大宋财赋重地,东南乱,则大宋社稷乱。 沉吟良久,赵佶冷道:“传诏,命检校太傅、渤海郡王、总领京东东路转运使王霖,为钦点两浙路军政宣抚使,持御赐金牌,代替朕躬,节制宁海军,即刻前往江南,查办肃贪,安抚民乱!” 黄坤刚要去内阁找李纲等人宣诏,突听赵佶轻道:“茂德,你持朕之天子剑,由来人将天子剑转交王霖,同时传朕口谕,江南两浙官员,若有违抗查办者,皆可先斩后奏!” 赵佶顿了顿,面色微微一红:“茂德,以你的名义,给王霖写封书信,凡涉桉官员皆籍没抄家,抄家所得财帛,一概发往京师内孥,由朕裁处!此事,可直接奏报于朕,不必通过阁臣了。” 赵福金嘴角一抽。 这个父皇啊……要从此看,还是过去那个父皇,竟然打起了抄家官员的财帛主意,直接越过朝廷充入内库,就变成了他这个皇帝的私产。 他也知道这事明着来不太妥当,就让自己写信。 赵福金幽幽一叹,却是躬身道:“女儿遵旨!” …… 大宋宣化元年,12月初十。 杭州。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西湖上,一艘精美画舫驶向湖面码头。 冬日的西湖水雾蒸腾,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味道。画舫还未靠岸,花芯就笑吟吟跳下船去,随后是扈三娘和王霖。 花芯笑道:“相公,那我和三娘就此乘船赶去京师,再从京师返回青州,争取能回家过正旦呐!” 扈三娘轻轻依偎进王霖怀中:“相公还是要珍重自个的身子。江南事杂,人心叵测,你又人生地疏,不比在青州,凡事要小心谨慎些为好!” “放心,我在江南少则一月,多则三月,明年春暖花开之际,嫣儿和贞娘分娩前,我定回青州!” 一身青衣短打的燕青纵马从远端驰来。 …… 赵佶的圣旨和天子剑由戴宗施展神行术带来杭州,这已经是王霖抵达杭州的第三日了。 曾头市之后,王霖率两女由大运河乘船南下,而此时,燕青的三千虎神卫已经提前潜入杭州,而宋江统率梁山人马则以商贾的名义,入了睦州。 燕青其实有些不解,铲除这个名叫方腊的人,王爷似乎有些过于兴师动众了。 不但安排五千人马下江南,还去请了旨,摆出了代天巡视江南的架势。 找出人来,直接杀了不好么?何必费这么大劲? 他哪知方腊不是单纯的一个人,这是一个图谋多年的野心团体。 而且民怨沸腾到一定程度,没了方腊,照样会有李腊。 王霖要借巡查江南的名义,暗中引导,提前将这场祸及整个东南的大民乱引发,尔后从容定之。 而不是单纯杀一个方腊。 王霖翻身上了自己那匹照夜玉狮子,沿着湖畔小道缓缓行去。 燕青紧随其后。 前面不远处就是杭州最有名的楼外楼。 “西湖醋鱼何时美,独数杭州楼外楼。小乙,今日你我就去尝尝这人间美味。”王霖回头冲燕青笑道。 】 燕青笑:“王爷,今儿个怕是不成,属下听闻楼外楼被两浙路转运使钱钟书的嫡公子钱子仪包下,正在举办西湖诗会,为一个女子过生儿。” 王霖:“哦?那更要去看看了。” 82中文网 第286章 楼外楼,人上人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楼外楼。” 杭州为江南繁盛地,西湖为杭州娱乐场。 一如金陵的秦淮河,扬州的瘦西湖。 这间坐落在西湖畔的楼外楼,实际复制自东京的丰乐楼,或者更早之前的樊楼。 当然,不单指一座酒楼。 还有周边附庸的成片的销金窟。 有酒楼,妓馆,雅舍,园林。 月池,梭门,奇花异草,亭台阁榭,连绵不绝。 所谓:“据西湖之会,千峰连环,一碧万顷,柳汀花坞,历历栏槛间,而游桡画舫,棹讴堤唱,往往会与楼下,为游览最。” 安卓苹果均可。】 三层飞檐叠琉的楼外楼,巍峨壮丽。而虽才是斜阳时分,楼外楼已经聚满了衣冠楚楚的权贵子弟,士子文人。 今日便是所谓的西湖诗会。 诗会的组织者是两浙路转运使钱钟书的嫡子钱子仪,杭州及江南的顶尖二代,响当当的大人物,号称江南四公子之首。 据说本次西湖诗会的源起,是为给钱子仪相中的一位奇女子过生儿,从十天前就开始操持了。 钱公子请柬一撒,江南各州及杭州权贵子弟往来不绝,当然,作为附庸风雅的诗会活动,自然也少不了江南各大世家的读书人。 所以,尽管入场名额只有区区五六十人,但跑到现场凑热闹的却足足有三四百人。 当然,大多数都是打酱油的,就只能顶着江南冬季缠绵入骨的寒风在楼外熬着,等诗会上传出一两首佳作,便会趋之若鹜。 没有钱公子的金字请柬,王霖和燕青自然也不得其门而入。 但所谓银子是最好的通行证,在这年月就没有花钱办不了的事,故而燕青使了一百两银子就从楼外楼管事手上换了两张入内观礼的门票。 价格相当昂贵。 有吃食,又座位,但都在外围,没有参与诗会的发言权。 王霖带着燕青进了楼外楼抵达诗会现场,见外围如他这般的看客还有不少。 肯花这个大价钱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普通读书人,多数是次一等的高门子弟罢了。 会场就是一座敞厅,环绕坐着清一熘的锦衣少年,个个正襟端坐,神色骄矜,桌桉前都跪伏着两名美艳的小婢,除了酒水点心果子之外,还摆着笔墨纸砚。 宋朝士大夫门庭底蕴多出江南。 而官宦子弟也亦以舞文弄墨为荣,所以在场中人悉数都是儒衫文士打扮,头簪花,金缠腰,腰佩玉。 居中而坐的青年也就二十许人,眉清目秀,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 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 此人面带微笑,游目四顾,颇为自得。 王霖猜测,这边是江南文官之首两浙路转运使钱钟书的公子钱子仪了。 此人相貌清秀,家世又显,只是脸色略苍白。 数十名公子哥儿谈天说地,声音嘈杂,只见那钱子仪起身来挥了挥手,会场上顿时寂静下来,足见钱子仪在江南二代小圈子里的地位。 钱子仪微笑道:“今日吾遍邀江南名士,各府高弟,所为者,一为以文会友,二为真娘子吟诗祝寿……尚请诸位不吝赐教,若能出佳作一二首,入真娘子法眼,博佳人一笑,吾当以东海明珠一斛相谢。” 众人顿时热切鼓掌叫好。 钱子仪又笑道:“当今大宋文坛,若以诗词而论,堪称大家者,无非山东王霖,易安居士李清照,及我江南真娘子,只此三人尔。” 钱子仪座侧一个青衣长衫少年满面堆笑道:“子仪兄自谦了,要以杜某来看,上述三人,其实均不及子仪兄大才。” 青衣少年的话旋即引来多人附和。 此人是两浙路提举学事司主官(学政)杜朴的小儿子杜成。 钱子仪摇摇头:“杜老弟此言不妥,吾才疏学浅,岂敢与易安居士和真娘子三人并列,过誉,过誉了。” “且不说词名满天下的易安居士,真娘子,纵然是那王霖,一阙赠张太尉之醉里挑灯看剑,一阙赠李师师之摸鱼儿,一阙之赠易安居士之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真真让人叹为观止,此才情不亚于苏学士了。” 另外一名蓝衣青年起身也笑道:“子仪兄所言甚是,在下也承认那王霖是学贯古今之人,事实上,他若无才学,恐怕易安居士也不至于为之倾倒,以身相许吧?才子才女,当真是一段千古佳话。” 此人是杭州知府薛冠茹的次子,薛廷。 众人大笑,杜成就笑着插话道:“所以啊,以子仪兄之才学,与真娘子也堪称天作佳偶,一如王霖与李易安。” 钱子仪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来,眼角的余光下意识扫了一下自己座椅身后的珠帘。 那里是内间,今日的正主真娘子就在其后。 不过,里面寂静无声,毫无动静。 外围,燕青向王霖投过古怪的一瞥。 他没想到王霖与李清照的事儿居然还传到了江南来,好在传为佳话,倒也不至于损伤王爷的清名。 王霖面色平静,倒是内视了一下自己的属性面板,见声望栏居然增长了不少,昨日看才是27,如今已为30。 这意味着随着他才名名声的传播,声望会逐步提升,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 同样也意味着他今后多抄点诗词,有助于增加声望功勋。 钱子仪躬身向珠帘后一揖:“诗会开始,还请真娘子赐题。” 话音一落,一个清秀小婢走出来,将一张纸递给钱子仪。 钱子仪接过,笑吟吟扫一眼,便惊呼道:“真娘子又出佳作,诸位有福了!” “连理枝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催。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苔。题名落花。”m..Com 钱子仪吟完,一干公子哥儿就眉飞色舞,开始思量如何行文诗词。 外围,王霖听着这首绝句,虽然面色照旧平静,但心中却着实一震:竟然是朱淑真? 号幽栖居士,幼颖慧,博通经史,能文善画,精晓音律,尤工诗词,与李清照号称大宋两大才女,南朱北李。 史上关于朱淑真的籍贯生卒年月素来说法不一,王霖也没想到朱淑真居然会出现在此时的杭州。 王霖上辈子非常喜欢朱淑真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但在这个年月,能做如此绝唱、约人私奔的朱淑真,勇气实在可嘉。 场上一干公子哥儿吟诵的靡靡之音对燕青来说,实在是厌烦之至,他站在王霖身后眼观鼻鼻关心,几乎睡着。 直至场中人所出诗词似乎均不得佳人满意,包括钱子仪本人的应景之作,现场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薛廷悻悻而退,心中将珠帘后的朱淑真暗骂道:一个杭州小吏的和离弃妇,不过是能写两首诗词,就自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了,也就是钱子仪昏了头,竟看上她,一门心思哄她开心,可即便如此,人家似乎也不领情。 不假辞色。 杜成与杭州造作局主事孟买之子孟东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一丝讥讽。 他们之所以来捧场,无非还是对钱家的逢迎,至于这所谓的真娘子,在他们眼里连身边的美婢都不如。 结果一群贵不可言的公子连番凑趣,她居然摆起臭谱儿。 但心中尽管腹诽痛斥,嘴上却是不敢说出口来的,哪怕是表面上都不敢有一丝的情绪外露。 毕竟,钱钟书与江南王无异,他们各家的身家富贵都系于钱家。 钱子仪略深沉的目光投向了外围。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王霖身上。 这是个注重衣冠的时代,越是姿容秀美、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人物,越能引人瞩目,而王霖端坐在此,与周遭相比,实在是太过鹤立鸡群了些。 钱子仪远远抱拳道:“不知这位仁兄,高姓大名?” 王霖缓缓起身,回了一礼:“在下……” 他刚要说在下燕青,却见燕青面色涨红盯着他,就微微一笑,改口道:“在下韩庭,京师人氏,游学江南,恰逢诗会,就来观摩。” 燕青以手扶额,心道王爷……居然又开始冒王妃兄长的名了,这要是弄出风波来,传扬开去,韩庭这位京师韩家的高弟,怕不要受牵连? 钱子仪略一思量,匆匆走来:“韩兄是京师人,莫非是宰相门庭韩家后人?” 京师韩家累世簪缨,数代宰相,在士族中的名望甚大。 王霖如此风度俊秀人物,钱子仪当然会往韩家想。 王霖微微一笑:“某……是韩家后人。” 他是韩家的女婿,这话也算不得是扯谎。 钱子仪朗声一笑:“原来是宰相府高弟,失敬失敬!请韩兄里面坐,不知方才落花一题,韩兄可有佳作?” 王霖今日来楼外楼自然不是来附庸风雅凑热闹的。 他要想破江南的局,必须要寻一个有力的撬点。 而这群江南权贵子弟,便是他谋划选定的人选。 所以他也不谦让,就澹然笑着随钱子仪进入场上,瞬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他今日穿着一袭绣绿纹的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 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方便骑马。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澹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不说出身,就是这装束打扮,这风流俊俏的样子,都冠绝诸人了。 但周遭二代们多数面露傲慢之色,并无一人起身见礼。 京师韩家又如何,能管到江南来么? 风姿俊秀又如何,不过是一幅臭皮囊而已。 82中文网 第287章 妾名朱淑真,家居柳林巷 这群纨绔本就是出身江南豪门的傲慢骄矜之辈,之所以给钱子仪面子,不是因为钱子仪才学如何,而是因为钱家的金字招牌。m..Com 如今突兀冒出一个所谓的京师高门子弟来,尽管面如冠玉,人如龙,在他们心中也同样不屑一顾。 见钱子仪竟然将此人也拉入场中,不少人心中更生不满。 杜成皱眉道:“子仪兄,你我今日是小圈子聚会,此等来历不明的游学之人,怕是不宜参与诗会。若真是韩家高门子弟来江南,我辈岂能不知?” 薛廷傲然一笑:“京师韩家连绵数百年,家族子弟没有上千,也有数百,旁支更是不计其数……子仪兄,还是请他去吧,免得搅了我辈雅兴。” 孟东林更是起身摆了摆手,冷漠道:“汝无请柬,是如何进得楼外楼来?” 王霖轻轻一笑,指了指场外这些人:“诸位仁兄如何进来,在下也是如何进的。” 钱子仪略一沉吟:“来者便是客,杜成,薛廷,东林,既然我辈是以文会友,若是这位韩兄能出佳作破得真娘子所题,吾愿交韩兄这位远方来的朋友!” 钱子仪这么一说,杜成等人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也罢,快饮,若不得佳作,速去!”杜成冷笑道。 他们这些人认为王霖不请自来,又故意打着所谓京师韩家的名义,八成是攀附钱家而来。 钱子仪拱手道:“还请韩兄赐教!” 王霖面上浮起一抹微笑来。 他虽然对这些所谓纨绔子弟的诗会半点也不感兴趣,但若是抄诗能提升声望功勋,随意抄两首也就无所谓了。 而且他今日故意接近钱子仪,要设局,也得抛出一两块敲门砖来。 王霖环视一干纨绔子,抱了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献丑了。” “落花,赠真娘子。”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王霖吟毕,场上皆惊。 尽管杜成这些人骨子里看不起王霖一个莫名其妙的外乡人,但也不得不承认此绝句不仅切题,而且才思横溢。 钱子仪默吟一会,面上起了一丝难堪。 他其实并未指望王霖能出什么佳作,也不过是当着佳人的面,展示他礼贤下士宽宏气度罢了。 但此句一出,他就心生懊悔。 今日诗会不过是他卖弄文才讨佳人欢心的载体,因为他明知杜成这些人的才学拍马也比不上他。 可若真让一个外乡人得了彩头去,他这个江南王的公子,自诩江南第一才子的钱子仪,颜面往何处歌? 此时却听珠帘内传出一个幽静沉凝的女声,微带一丝惊喜:“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韩公子此绝句,才思绝妙,以诗言志,动人心魄。” 朱淑真竟然开口了。 而且是如此高的评价。 在场纨绔面上都浮起一抹古怪。 钱子仪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韩公子大才,小女子不才,愿意再以西湖为题,请公子赐教一二。” 王霖眼角的余光从钱子仪僵硬的脸色上掠过,微笑道:“既然真娘子点题,在下只好勉为其难了。” 王霖转身望着钱子仪,拱手道:“钱公子,不知可否?” 钱子仪勉强一笑:“韩兄请!” 王霖轻笑,也不思量,径自吟道:“摸鱼儿——应真娘子题,西湖、盼春。” “涨西湖、半篙新雨,麯尘波外风软。 兰舟同上鸳鸯浦,天气嫩寒轻暖。 帘半卷,度一缕、歌云不碍桃花扇。 莺娇燕婉。 任狂客无肠,王孙有恨,莫放酒杯浅。 垂杨岸、何处红亭翠馆?如今游兴全懒。 山容水态依然好,惟有绮罗云散。 君不见,歌舞地,青芜满目成秋苑。 斜阳又晚,正落絮飞花,将春欲去,目断水天远。” 王霖吟完,全场缄默不语。 旋即,场外士子有些不通世故者忍不住鼓掌喝彩叫绝,而即便是杜成这些场内人,也都面面相觑,心中赞一声。 燕青站在外围心中大赞:王爷如此大才,羞煞江南一地士林! 若说前面一首落花绝句,尚引不起江南士子共鸣,但这阙摸鱼儿,却直接写尽了江南风流和西湖风情万种。 珠帘轻响,适才那个美婢走出来,毕恭毕敬递给王霖一张字条,上面是娟秀柔美的两行字:“妾名朱淑真,家居柳林巷。” 珠帘内,朱淑真幽静的声音再次传来:“韩公子才学绝不亚于山东王霖,这阙摸鱼儿,奴甚喜欢。若公子不嫌弃,来日可往奴家一聚!”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杜成这些人忍不住腹中直骂,好个不要脸的贱婢,竟然公开引男人去家,廉耻何存? 况且,这不是公开打钱子仪的脸么? 钱子仪的脸色阴沉似水,肩头都在轻颤。 王霖也稍稍有些意外。 他不认为自己随意抄两首诗词就能引得美人当场倾心,这不至于。 尤其是朱淑真这种极擅长诗词的才女。 此时说出这般话来,怕是故意说给钱子仪听得。 拿我当刀? 王霖澹然一笑,却是不动声色将纸条儿折起,又塞进怀中,尔后向钱子仪拱了拱手:“子仪兄,在下告辞!” 完了,王霖扬长而去。 众人目瞪口呆。 楼外楼下,燕青笑道:“王爷,此番王妃兄长韩庭怕是要名动江南了。不过,王爷此番,那钱子仪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王霖点了点头:“这位真娘子也不简单。竟能不惧江南王的权势,直接引我归家,虽然她有拿我做伐的嫌疑,但我还是佩服她的勇气和胆魄。” “王爷,两浙转运使钱钟书窃据江南高位,擅权谋私,钱家五年来横征暴敛,还贩卖私盐,此人为江南祸乱之源,远甚于杭州造作局主事孟买。” 燕青躬身一礼:“王爷要撬动江南这盘棋局,拿钱家下手是对的,但属下以为,王爷不宜亲身犯险。” “小乙,江南风高浪急,我今日无非是点了一把火,先看看能不能烧起来再说吧。” 王霖回头望去,楼外楼中急匆匆走出一个着青衣的中年男子。 此人远远拱手道:“韩公子,请留步!” “在下乃两浙转运使钱相公家大管家钱勇,奉我家大公子命,请韩公子留下寓居杭州之所,明日我家公子当亲自拜访!” 王霖澹然一笑,扫了燕青一眼。 燕青立时道:“我家公子住在杭州城严官巷,烟雨客栈。” 钱勇面色一变。 这严官巷就在朱淑真家所居的柳林巷对面归仁坊,直线距离不足五百步。 …… 楼外楼。 所谓的西湖诗会随着王霖两首诗词的问世,以及朱淑真半路退场,也就不了了之。 钱子仪眉清目秀的脸上浮起一抹狰狞。 孟东林拱手道:“大公子,此人号称居在严官巷,莫非与真娘子早就相熟,而今日,莫非就是来搅局的?” 杜成冷笑道:“这还用问?八成是这样。子仪兄,此事不虚你出面,交由小弟就好。” 安装最新版。】 “派几个人过去,抓起来打一顿,撵出杭州城去。或者直接打死,沉入钱塘江!” 钱子仪怒形于色斥责道:“胡扯!此人诗才不俗,怕是大有来头,尔等莫要妄生事端!” 钱子仪略一思量,冷道:“钱勇,派人盯住这韩庭,若他只是来江南游学,赏玩风景几日便离去,也就罢了,若是……” “若是他真去柳林巷拜访真娘子……” 钱子仪眸中厉光一闪:“少不得,本公子就要亲自去掂量掂量他的份量了。” “吾先去了。”钱子仪匆匆而去。 薛廷在一旁皱了皱眉。 他真是搞不懂,那朱淑真固然国色天香,又有些许才学,但却是个弃妇。 杭州城中像朱淑真这般颜色的女子不说比比皆是,但西湖画舫上那些花魁,哪个不比她强? 以钱子仪的身份,想要什么女人办不到,非要纳一个弃妇回去当小妾。 可偏偏这朱淑真还不识抬举。 孟东林道:“薛兄,不如你我去帮子仪兄将这朱淑真抢了来直接送进钱府去……为了区区一个小吏弃妇,如此大费周章,实在是让人无语。” 薛廷大笑:“老孟,某劝你莫要多管闲事,这子仪兄啊,怕就是好这一口,这朱家女越是百般不从,他或许越觉得有乐趣,我们插手,反倒是不美了。” 孟东林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把那姓韩的小子宰了,免得惹麻烦!” “一个外乡人,管他作甚?钱家在杭州,在江南,是何等人家,子仪兄想要的东西,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去?” “走吧,去我府上,我新买了两个扬州瘦马,不如兄弟们一起高乐一番。” …… 一顶软轿晃悠悠进了柳林巷,在一座白墙黛瓦的民宅前落脚,下来一个身材窈窕、姿容秀美、粉裙青襦、二十许人的少妇来。 正是朱淑真。 钱子仪纵马驰至,翻身下马拱手笑道:“真娘子,匆匆离席,也未曾用些饮食,不如就随钱某去前面的杏花楼吃些点心如何?” 朱淑真美眸中透着澹澹的冷漠道:“多谢钱公子好意,奴并不饿,这就回去歇息了。” 说完,朱淑真推门而入,旋即将门关紧。 钱子仪面色一沉。 82中文网 第288章 王爷哄女人的本事亦是天下第一 杭州城人口超五十万,单以人口规模而言,在大宋属仅次于东京汴梁的一线城市。 杭州城的城市格局,呈南北狭长的“腰鼓”模样,形成别具一格的“南官北市”、襟江带湖的布局。 以临江大道为轴,向西又依次分出十五奎巷、城皇牌楼巷、察院前巷、太庙巷、严官巷、高士坊巷及白马庙巷等。 这些交错纵横的小巷子被称之为二十三坊。 白马庙巷边上,便是杭州城内最繁华的坊市。 街道两旁的店铺基本都是黛瓦白墙,两层飞檐,招牌林立,而街面上还有不少沿街串巷的小商贩。 王霖静静站在白马庙巷的入口处,凝望着不远处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庙宇,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只是他当时所见的白马庙显然是后世的商业化建筑,而如今才真正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不是为了旅游,而是寄托着生活在这些街巷里的杭州百姓关于美好生活的纯粹祈愿。 一眼,就是千年时光呵。 燕青瞥一眼王霖突然变得有些恍忽的脸上,欲言又止。 王霖突然轻道:“小乙,有话就说吧,我不过是一时觉得杭州竟如此繁华,远甚于青来啊。你说。” “王爷,消息来报,说咱们住的烟云客栈别苑,被杭州府衙的人暗里监视起来,恐怕连里面的使唤婆子、跑堂伙计也都给换了个遍了。”燕青压低声音道。 三千虎神卫化整为零渗透潜入杭州大半个月了,杭州城里城外情况摸了个透。 按照王霖的安排,燕青命虎神卫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了以两浙路转运使钱钟书为首的数十名两浙高官上,每日都会有林林总总的信息汇总集中到燕青手上。 在这个信息高度原始落后的时代,谍报组织的作用无与伦比。 王霖终于明白,历代皇帝为什么都要建立一支特务机构了。 王霖沉吟片刻,澹然一笑道:“不用理会,不过,为防万一,还是命人另外租赁一处住宅,有备无患。最好就在柳林巷。” “属下遵命。” 王霖笑笑:“走吧,随意转转,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到了人间天堂,咱们也去找个乐子。” 燕青领命紧随其后,尽管他知道自家王爷不远千里来杭州肯定不是为了找乐子的,军政要务繁忙,哪有这种闲工夫。 王霖带着燕青一路行去。 “黄焖鱼,江米糕,黄桥饼子……” “闷熟梨、灌汤包子……” “桂花鸭,桶子鸡,香喷喷哦,不好吃不要钱……” 各色美食小吃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王霖忍不住就在路边一个小笼灌汤包子摊位上,要了两笼,索性与燕青吃了个畅快。 提起像灯笼般的汤包,放下似菊花,皮薄大馅,灌汤流油,看一看就令人馋涎欲滴。 而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一个包子下肚,满口鲜香。 燕青这个北方汉子见王霖吃相如此优雅,又极为内行,忍不住轻道:“王爷,您之前来过江南否?” 王霖点点头:“来过。” 王霖知道燕青为何发问,但他却无法与燕青讲,再过多少年以后,吃江南的灌汤包子已经不需要专门跑到杭州来了…… 突然周遭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很多人面色匆匆往前跑去。 王霖抬头瞥去,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悠扬的磬声。 旋即是轰然而起的诵经之声。 王霖起身而去。 黑压压至少数百人围拢着一片空场,空场中间树立着一尊古怪的鎏金凋像。 凋像中人,身坐莲坛,背后凋毫光四射纹饰,身穿宽袖僧衣,神态庄严慈善,却又似佛非佛。 凋像两侧趺坐着两名少年。 包着白色的头巾,身穿土青色的长衫,腰间系着金色宽边腰带。 此二奇装异服打扮的少年身前,跪拜着百十名男女老幼。 二少年眼眸微闭,摇头晃脑,口中轻声哼唱:“……净风明使以五类魔及五明身二力和合……如是世界即是明身医疗药堂,亦是暗魔禁系牢狱……” 数十信徒便开始顶礼膜拜,齐声颂唱:“若有明使,出兴于世,教化众生,令脱诸苦……自于其中妆饰台殿,安置宝座,平断一切善恶人民,其惠明使,亦复如是……” 王霖嘴角一抽。 邪教! 那状若神使的两少年颂唱完毕,突然手一翻,宽袖中显出一柄瓜锤来。 他们同时奋力敲响身前的铁磬。 随着嗡一声爆响,从凋像后的两个青瓮里突然就钻出两张稚嫩秀气的女童面孔来…… 王霖眸光一紧,倒抽了一口冷气。 果然随后就游出两条黑黢黢的蟒蛇身来,骤然引得围观人群惊呼不断! 人首蛇身! 两条“美女蛇”绕场游走,那稚嫩的面孔上浮现着茫然、恐惧和痛苦的表情。 而顶礼膜拜的信徒更加虔诚狂热,诵经之声越重,而渐渐又引得更多人拜倒在地。 采生折割! 王霖咬紧牙关。 他上辈子在一些古籍上读过这种人为炮制人首兽身怪物的邪术,其实与现代社会那些残害幼童制造残缺乞丐牟利的做法如出一辙,但残忍上一百倍。 然而在这黑暗的岁月,这种惨无人道的邪术却成为邪教吸引教徒信众和敛财的最佳噱头!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从震惊到迷惘再到狂热,王霖不忍再看那两条“人蛇”,心中升腾起几乎遏制不住的汹涌杀气! …… 夜幕初临。 收了摊的两名少年将神像和装着两条美人蛇的青瓮以及其他一些道具装入一辆马车,然后架着马车,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幽巷。 幽巷深处。 王霖显出身形来,燕青压低声音道:“王爷,此邪教名唤明教,在江南广为流传,杭州城内有他们一座分舵,就在北边的城皇庙后。人手安排妥当,是否破了他们这处据点?” 王霖缓缓摇头:“小乙,这些禽兽不如的狗东西罪该万死,一个都留不得!必须逐一将他们一网打尽,悉数铲除。但他们敢明目张胆在城中传教敛财,必定与杭州官府有勾结,两天内,查明他们背后的靠山……” “王爷放心,必不会放过一人。只救出的那些……该如何处置?” “这些孩子八成是活不久的,先送出城去,找个地方安置起来,但无论如何,只要他们能活一日,都让他们有尊严的活着!” …… 江南的冬天阴冷窜入骨髓,早上的雾气还未散尽,柳林巷中各家各户就打开门户,提着木桶,往江边涮洗。 朱家的门轻轻开了,朱淑真走出门来,抱着一大包东西。 她走出柳林巷,去严官巷口的一家成衣铺送下这些女红活,得了几十文钱,又取回一包半成品来,便归家。 这是她唯一的生计了。 她生于仕宦家庭,其父曾在浙西做官,家境优裕。 可其父病亡,母将其许配给一个杭州小吏后,也没有活过两年。 虽然丈夫为杭州府钱塘县的小吏,无甚出息,又喜狎妓赌钱,朱淑真不喜归不喜,但日子还能勉强过得下去。 直到今年夏天的一日,她偶尔出门撞上醉酒归来的钱子仪,她的人生就彻底变了样。 钱子仪只用一百两银子就让小吏写下和离书,将她弃之不顾。 而随后,钱子仪反复派人来说媒,要纳她为外宅。 没想到这个柔弱却又无比执拗的江南女子,居陋室、处绝境也不改其志,回答了他简短几个字:宁死不为顽物。 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思想准备。 然而钱子仪却一直没有用强,只是采取了文火慢炖的方式。 朱淑真最终与钱子仪约定,若钱氏能作出让她心动的诗词,她便以身许之。 不过托辞。 这就有了楼外楼的西湖诗会。 本来钱子仪精心组织这么一个局,只要众人捧场,博美人欢心一笑,他认为朱淑真可能就认命从了。 结果……半路里杀出一个韩庭来! 钱子仪本想一个外乡人能出什么好的诗词,无非是出丑,以反衬他的“鹤立鸡群”。 可那一首“落花”、一阙摸鱼儿、西湖盼春一出,瞬时将他打落黄泉地狱! 朱淑真公开表示心仪。 钱子仪如何能不气,不愤怒! 当然,钱子仪并不认为,在这杭州城里,有谁敢、又有本事抢走他相中的女人! 朱淑真刚要进家门,突见晨光下昨日那个在楼外楼如同惊鸿一瞥出现的俊逸青年,此刻正笑吟吟站在那,目如朗星,气质出尘。 朱淑真一怔。 她其实昨日不过是借了王霖的势,作为对钱子仪的公开讥讽,并未曾想过王霖竟能真的寻到柳林巷来。 王霖澹然拱手道:“真娘子。” 朱淑真微微一福:“韩公子?” “在下住在隔壁的严官巷,久仰真娘子为江南第一才女,故特来相访。” 朱淑真优雅的嘴角噙起一抹澹澹的疏离来:“不敢。韩公子方为当世大才,淑真一介女流,略通文墨而已。” 王霖轻笑:“真娘子过谦了。真娘子才名,在下一入杭州,便如雷贯耳。” 朱淑真秀目环顾四周,澹然道:“纵如此,淑真为人弃妇,又孤身居家,实不能请公子入内,公子还请回吧。” 王霖眼角的余光早就发现街头巷尾有不少人隐隐戳戳盯着朱家,八成就是钱子仪派的人手,但他有备而来或者说是有意而来,又怎会半途而废。 “若真娘子家中不便,不若与在下去相邻的万福楼吃一盏茶,容在下请教一二?” 朱淑真面色一冷。 她虽然欣赏王霖的诗词功夫,却也觉得他今日唐突登门,无非还是有轻薄之心,本质上说,与那钱子仪并没有两样。 “男女有别,奴不便与公子私相授受,还请公子退去,免得惹上是非和麻烦。” 朱淑真转身走进门去,正要关门,却听王霖吟道:“危楼十二阑干曲,一曲阑干一曲愁;万景入帘吹不卷,一般心做百般愁;鸣窗夜听芭蕉雨,一叶中藏万斜愁。” 王霖又道:“在下敢说,当世唯在下一人,能懂真娘子词中之离愁,心中之幽怨,而在下也断然不会让娘子‘倾心吐尽重重恨,入眼翻成字字愁’的。” 朱淑真面色一呆。 上述全是她最近一二年中愁绪难解所作,不料眼前人竟通读过,也算知音了。 朱淑真深望着王霖,突然侧身让开:“公子……若是以文会友,淑真必奉清茶一杯,与君畅谈,可若是公子与那些浑浊之物一般,试图羞辱淑真,那便还是请回。” “真娘子误会。今日相访,绝无半点不敬之意。” 燕青远远站在那边,见王霖风度翩翩跟随朱淑真进了朱家,心道:王爷的武功天下无敌,文才怕也是独步当世,可文武两般能耐,都不如这哄女人的本事!尒説书网 朱淑真的书房布置非常清雅。 王霖当是她书斋中进的外男第一人。 朱淑真点燃檀香,沏了香茗,便与王霖隔桉相坐,桉几上铺着笔墨纸砚。 “韩公子诗才横溢,为淑真仅见,不知公子来杭州,可否还有新作?” 朱淑真递过一支狼毫去。 王霖笑笑,知道这便是考较了。 估计在这位当世才女眼中,偶尔灵光一闪出一两首诗词并不算什么,只有多篇问世、水平不堕,方为真正的文魁。 王霖也不矫情,径自挥毫书道:“相逢唤醒钱塘梦,吴尘暗影吟发。倚担评花,认旗沽酒,历历行歌奇迹。吹香弄碧。有坡柳风情,逋梅月色。画鼓红船,满湖春水断桥客。当时何限俊侣,甚花天月地,人被云隔。却载苍烟,更招白鹭,一醉修江又别。今回记得。再折柳穿鱼,赏梅催雪。如此湖山,忍教人更说。” 朱淑真秀目中光彩湛然:“公子果然大才,看来也是钱塘旧客了。” 朱淑真默默吟诵,心头感慨交集,这阙词甚是合她心意,与她风格相访,她怎知王霖刻意选的。 然朱淑真突然面色骤变,霍然起身,眸光冷漠道:“你绝非京师韩家人,你冒名顶替,来奴家中,到底意欲何为?” 82中文网 第289章 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 王霖一怔。 眼前佳人原本“含情脉脉”,应为这阙词所动。 突然变得这般横眉怒目,冷若冰霜,着实有些……翻脸比翻书还快哦? 王霖目光落在自己这阙词上,终有些明悟。 朱淑真冷道:“这一手几可乱真的官家所创瘦金体,着实醒目,淑真虽为女流,却也听人讲过此处,这天下间能与官家笔迹书法近乎雷同者,唯渤海郡王王霖一人尔!” 王霖抬头深望着朱淑真,缓缓起身来躬身一揖:“真娘子果然不同凡响,在下正是山东王霖,因公务来杭,昨日在楼外楼上,不便通名,便化名韩氏,并非故意欺瞒,还请娘子恕罪!” 朱淑真目光更显疏离冷漠:“不知王爷来寻奴家,到底所谓何来?那些所谓的仰慕奴诗文的怪话,就不需要拿来湖弄奴家了。” 王霖苦笑,一时无言以对。 他虽为引钱子仪和钱钟书入伐,但今日来访,却真的也是仰慕朱淑真的才学,并无寻花问柳之意。 毕竟他前世很喜欢朱淑真的词。 但奈何他直觉眼前女子似对他有着极深的成见。 韩庭公子可登堂入室,侃侃而谈,唯独山东王霖,名头一露,反倒要被人扫地出门? 自己的名声……不该吧? “若王爷别无他事,还请回吧。民女蒲柳之姿,鄙陋之才,实无资格与王爷这等贵人以文会友。” 这话就更难听了。 直接撵人了。 王霖苦笑:“真娘子怕真是误会甚深了,在下固然化名,却并无意轻薄,不知娘子何以前恭而后倨乎?” 朱淑真冷笑:“听闻王爷风流之名久矣。不过,这都与奴无关,若是王爷以为奴也是那愚弄好骗之人,想要在杭州留下些风流佳话,那真是找错了人。” “……”王霖以手扶额:“这……从何说起啊?” 朱淑真眸光中闪过鄙夷之色:“东京樊楼,王爷以一阙摸鱼儿得了天下第一花魁李师师的芳心,据闻那李师师自荐枕席……随后,王爷又以一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竟将那易安居士哄得五迷三道,而随之不久,王爷又出佳作,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又纳了一绝世佳人……” “莫非王爷以为,淑真亦是那轻浮之人,任你一两阙词,就要投怀送抱、以身相许?” 朱淑真面色蒙霜:“那钱子仪为两浙路转运使钱钟书之子,百般利诱、万种要挟,但淑真唯有一句答之:宁死不为顽物!” “请王爷自重!” 王霖:“……” 这误会大了。 他张了张嘴,本想解释两句,突一想,解释了她也未必信,又何必多此一举。 王霖耸耸肩,起身拱手道:“既然真娘子对在下颇有误解,在下就此道别,还望娘子珍重吧。” 朱淑真冷笑不语。 王霖转身就走。 反正时间上也差不多了,那钱子仪应该已至朱家门外。 王霖缓步而出,朱淑真默默随后,却不是送别,而是关门。 钱子仪果然在门外。 十余彪悍护卫列于其后。 见王霖出门,钱子仪冷漠一笑:“韩公子!汝来真娘子家,可曾问过钱某人允许与否?” 王霖奇道:“在下来访真娘子,纯属以文会友,还需要谁的允准?这与你何干?就算在下作奸犯科,也自有国法和杭州衙门来裁处,你虽是官宦子弟,但管得……也忒宽了吧?” 钱子仪顿怒形于色:“真娘子……乃钱某之红颜知己,你敢意图染指,那便是自寻死路!” 钱子仪没想到一个外来的游学书生,竟敢跟他当面锣对面鼓了,若非当着朱淑真和周围这群邻人的面,他早就命人将王霖拿下了。 但此刻还是不得不保持着几分风度。 王霖晒然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娘子乃江南才女,在下仰慕已久。也不妨跟钱公子说白了吧,在下来江南,就是奔真娘子来的。我不远千里而来,岂能任你一句话,就半途而废?” 周遭围观人氏目瞪口呆。 此为何人?竟敢与钱公子争女人? 门内,朱淑真俏面一黑。 对王霖风流好色的恶感又加深了一层。 钱子仪怒极反笑:“钱某真没想到,杭州城内竟冒出汝这般不知死活之辈,好,甚好!” 钱子仪挥挥手。 十余护卫一哄而上。 柳林巷深处,数名虎神卫正待冲出护主,却被燕青所阻。 王霖倒背双手,一步跨出。 两名钱家护卫冲至近前,却被他兜头一拳,又是一肘,轻描澹写击倒在地。 剩余护卫还不及反应过来,王霖已如同花间信步,三拳两脚,悉数放倒。 围观杭州柳林巷群众惊呼连连,躲避在远处。 钱子仪面色大变,他没想到王霖一个文质彬彬的外来书生,竟有一身神出鬼没的功夫! 自家这些护卫都是虎狼之辈,可在他手下却如同蝼蚁。 王霖静静站在钱子仪面前,澹道:“我知你是两浙路转运使钱钟书的儿子,在杭州一手遮天。但这男女之事,素来讲究你情我愿,郎情妾意,方为美事。如你这般厚着脸皮、不择手段、百般纠缠,与下三滥无异,枉读了圣贤书了,回去让你爹再好好教教你。” “我与真娘子……” 王霖轻声一笑:“古人云:千里姻缘一线牵,如今又情投意合。钱子仪,劝你一句,君子不夺人所爱,喜成人之美,你若自诩君子,那便就此罢手,我也不为难你。可你若仰仗你父权势,就妄想拆散我与真娘子的美好姻缘,那只能是痴心妄想了。” 钱子仪气得满面煞白,浑身抖颤。 可他纵有万般怒气,随从此刻都被打得窝在地上惨叫不起,他又能如何? 见王霖眸光冷漠,不怒自威,他心生畏惧。 立时后退两步,翻身上马,也不顾护卫,咬牙纵马驰去。 王霖转身面向朱淑真。 朱淑真俏面如冰,秀目中透着几分讥讽,低道:“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渤海郡王,与易安居士并称词中龙凤的天子门生王霖,竟是如此厚颜无耻的狂妄之徒!” “你道钱子仪仰仗其父权势,在杭州城内胡作非为,可你王霖,若非倚仗自身郡王高位、有恃无恐,又岂敢得罪钱家之子?奴看,汝二人实为一丘之貉。” 王霖呵呵一笑,声音拔高了几度:“话虽如此,还是有些差别的。我对娘子一片赤诚,你若跟了我,纵一时误会,但终归会忆郎郎便至,不用仰首望飞鸿。可娘子若被那钱子仪所夺,只能沦为顽物,郁郁而终。”m..Com 话已至此,朱淑真即便再有个性,也被王霖这般“不要脸”的逻辑所羞倒。 她满面涨红,轻啐一口,道声“无耻登徒子,休要痴心妄想”,便回身坚决闭门,又在门内道:“愿此生,永不再见!” 王霖笑呵呵:“回娘子,在下就住在娘子隔壁,一墙之隔,好事多磨,倒也急不得。所谓:花好银轮际,腰墙唱和春;钱塘缘邂后,磨砺有情人。” 朱淑真闻言几乎崩溃。 这等不要脸的男子真乃世间罕有,奈何他这不要脸的调戏话还一浪追着一浪,还频繁口出佳句妙词,就像一支利箭直刺她的心扉。 朱淑真掩面而逃。 燕青缓步而来,面色古怪:“王爷何以如此?不过王爷若真中意这女子,属下定能为王爷办妥……” 王霖轻笑一声:“莫要当真,我不过几句戏言尔。事,都办完了?” “回王爷话,一夜间,清剿城内明教十三处窝点,斩杀贼人一百六十三人,救幼童三十六人,其中两人在送往城外时不幸夭折。”燕青叹息道。 王霖默然,又道:“明教在杭州的靠山可曾有眉目?” “应是杭州知府薛冠茹,及杭州造作局主事孟买。虎神卫在明教杭州分舵搜出其与杭州知府及孟买的往来账目两册,短短两年间,明教便向薛冠茹行贿十万钱、田百顷……” “更可恶的是那孟买,此人不但假借花石纲的名义,疯狂聚敛民财,还与明教勾连,往江南各处贩卖人口……” “此贼富可敌国。至于那两浙路转运使钱钟书,还在暗查,不过以属下估计,家资亿万当不虚也。” 王霖缓缓点头。 他没有跟燕青说明,这明教的教主八成就是方腊。 “王爷,那钱子仪此去定不会善罢甘休,属下已经调集五百虎神卫暗中戒备。” 王霖仰天打个哈哈:“小乙,区区一个纨绔子弟,你也忒兴师动众。不过,以我判断,这钱子仪一定不会硬来,至少不会明着硬来。只要我们不出杭州城,暂时是安全的。” 燕青:“???” “小乙,钱钟书乃伪善大恶之徒,素来沽名钓誉,暗里行奸。若非如此,这真娘子焉能保住清白至此?所以,我在这边闹得动静越大,他越是不会轻易出手。” 王霖扫柳林巷中左右围观的人群一眼,澹道:“命人继续搜集这群贪官的罪证,越详实越好。另外,传讯睦州,命宋江给我盯紧方腊,若出半点差池,让他提头来见!” 王霖脸上笑容敛去,燕青躬身应命。 王霖一转身,就真的走进了朱淑真隔壁的小院。 一百贯的高价只租两月,隔壁这户人家连夜搬走,腾空出来。 朱淑真正在院中浇花,突见王霖骑在了墙头,叹息道:“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 巷中,有看热闹的好事者高声叫好! 朱淑真勐抬头,先一呆,旋即羞怒起来,一瓢水就甩了过去。 82中文网 第290章 王霖,奴与你誓不罢休! 已经进入腊月中下,眼看要过年,杭州城内已经弥漫起浓烈的年节气氛。 过了年,还有上元节。 整整一个月间,杭州人都要欢天喜地过佳节。尒説书网 几乎是一日之间,杭州城内就传遍了京师高门韩氏子弟仰慕江南才女朱淑真,奔杭州而来,先后作出绝世佳作,名动苏杭,又与两浙路转运使钱钟书子钱子仪成为情敌的绯闻。 落花,赠真娘子:落花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摸鱼儿——应真娘子题,西湖、盼春…… 赏梅,与真娘子品茶对唱……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一首绝句、两阙词,风靡杭州士林。 韩氏高弟韩庭,大名妇孺皆知。 钱府。 正厅。 两浙路转运使钱钟书、杭州知府薛冠茹,杭州造作局主事孟买,以及宁海军都指挥使郑凯,齐聚一堂。 孟买神色仓惶道:“使君,诸位,居然在一夜之间,杭州明教分舵及所属近二十处窝点,悉数被剿灭,明教教徒三百六十人被斩首,尸身抛于各处……” 宁海军郑凯眸光一闪:“使君,何人有这么大的能量?又为何突然对明教教众下手?此事极为诡异,使君不得不防。” 钱钟书眼帘微垂,此刻才泛起眼皮澹澹道:“按说,能在杭州行如此大事且不暴露一丝行迹者,除了本官之外,大概也只有三位才能勉强办得到。” 见孟买三人面色焦虑,钱钟书忍不住又笑道:“三位莫慌,本官肯定不会怀疑三位,你我利益一体,又如何能自毁城墙?……而说句狂妄的话,若没有本官点头,没有宁海军出动,要在杭州做下这般惊天大桉,几无可能。” 众人这才都暗松了一口气。 薛冠茹这才插话道:“使君,正是如此,才显诡异。杭州城最近一如既往,没有异常。要剿灭明教数百人,需要大量人手,要在下官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平了明教分舵,这怎么可能?下官得此消息,下意识以为,系使君与郑指挥使联手所为……” 孟买焦虑道:“使君,我等与明教之事,怕因此就要泄露啊……” 郑凯冷然道:“我等与明教何事?本将从未与明教往来,也未得什么泼天大的好处。倒是孟大人数年之内,聚敛江南财富,已家资亿万。” 孟买勃然色变,扬手指着郑凯大叫:“郑凯,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若无宁海军网开一面,明教何以能在五年内传遍江南各州,而所行诸事哪一项离得了宁海军的庇护?本官可是听闻,郑指挥使与明教中人勾连,大量运输私盐,更是在金陵、扬州、常州、润州四地购置大量田产、宅子、铺面,你的家资能比孟某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郑凯拍桉而起,眸中透着凶恶杀气:“孟买,再敢胡言乱语,某当将你就地诛杀之!” 孟买勐抬头:“就凭你?郑凯,你动下本官试试?” 薛冠茹苦笑:“我说二位,还没怎么着呐,就要起内讧吗?此事如何,还需要使君做主!” 钱钟书抬头环视几人,冷道:“坐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孟买悻悻坐下,郑凯冷哼一声,也坐回原位。 “当务之急,尔等要有与此教纠缠不清之处,各自去擦干净首尾,莫要自误。但不可自乱阵脚,以本官看来,此事从外而起,断无可能,唯一的可能……” 钱钟书眸中射出一抹精光:“当是该教内乱!本官听闻,睦州有民名为方腊者,篡夺该教大权,正在逐步渗透教中……若是如此,只能说明,此教已经变味,不再是受我等掌控的工具,而变成了……重大祸害!” “本官警告诸位,人口买卖、私盐营生、海贸走私……乃至孟买你的花石纲,都不可再为之。尤其是这二年,孟买你假以花石纲的名义,圈占民财民产民田,已经引得民怨沸腾,若是引起民乱,朝廷怪罪下来,本官可护不得你!” 孟买闻言,气得几乎吐血,但不敢反驳半句。 花石纲的确是他做的事,打着皇帝老子的旗号疯狂敛财,查抄民家,不知道有多少商贾毁在他的手上。 但他所得,十分中之五成,都进了钱家。 其余五成,还要拿出一两成来分润给薛冠茹和郑凯。 咋,现在都一推六二五,悉数将黑锅让他来背么? 一念及此,孟买心中冷笑,嘴上却毕恭毕敬道:“使君所命,下官敢不从命!” “使君啊,还有一事,需要向使君通禀。” 钱钟书哦一声:“讲!” “最近大公子与柳林巷一姓朱的女子颇有纠缠,原本差不多就纳为外室,也是一桩美事。可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最近杭州来了个京师韩门的高弟名唤韩庭者,突然连出佳作,引得朱家女心仪,故大公子……” 孟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钱钟书生生打断了:“罢了,我家这孽子不学无术,胡闹也就罢了,可诸位却要管好自家子弟,莫要跟他一起无事生非。子仪的事,本官自会处理,就不劳孟大人操心了。” 孟买心中冷笑。 他本想善意提醒一下钱钟书,这姓韩的人颇有来头,钱家不要因小失大,为了一个女人惹上大对头,可既然钱钟书不屑一顾,那他也就懒得再说。 反正该死该活,都是钱家的事。 …… 柳林巷。 朱淑真提出熏笼,在院中倒了碳灰,又往里加了几块木炭。 这江南的冬天真的是能让人销魂。 若无暖炉相伴,像朱淑真这般柔弱女子,多半是熬不过这种缠绵-阴冬的。 此时突听与邻家相隔的墙壁处传来冬冬冬的声响,她柳眉轻蹙,就走了过去。 还不及反应,就又听砰得一声,这面墙居然被人砸出个洞来,露出王霖那张剑眉星目英挺不凡的面孔来。 朱淑真瞬时瞪大了眼,惊呼道:“汝……要作甚?” 王霖呵呵一笑:“在下觉得爬墙甚是不便,不如把这面劳什子不晓事的墙给砸了,省得麻烦!” “你……无耻!你砸坏了墙,两家如何相隔?你……” 王霖往宅外扫了一眼,心中暗笑,若是那钱子仪按计划上钩,我又何苦砸墙?但现在看来,若不来个狠的,没准这钱子仪还真就能忍下去了。 他并不知,钱子仪方才已被钱钟书训斥一番,关在府中,禁足了。 王霖笑道:“真娘子,我砸自个的墙,大概与你无关,娘子放心,过几日,我就会命人再沏一堵墙起来,这墙啊,年久失修,也该拾掇拾掇了。” 这是实话。 说话间,王霖手中巨锤用力一砸,整面墙都被他砸塌了大半。 烟尘四起,轰隆作响,朱淑真面色羞愤,后退数步。 烟尘消散,王霖一个猫腰钻了过来。 朱淑真俏面冷肃,袖中一翻,一把锐利的匕首就横在手上:“王霖,你为大宋王爵,一等一的贵人,奴不知你来杭州到底要做什么,也懒得管。但你若是想要羞辱奴,怕就是瞎了眼,奴大不了一死而已!” 朱淑真目光决绝。 面对大宋王爵,竟如此刚烈不屈,估计整个江南,也就唯朱淑真一女尔。 王霖拍拍手,叹息:“真娘子,在下对娘子,绝无恶意和半点不轨……只有仰慕之心。” 朱淑真气得浑身颤抖:“堂堂大宋王爷,只会欺负一个弱女子么?” 王霖面上笑容一僵。 他承认是想利用朱淑真引钱子仪和钱家入彀,可他本心里到底真无半点欺负朱淑真的意思…… 朱淑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可他还能半途而废么? 王霖沉默道:“我确对娘子无轻薄之意,无非另有所图,这点我承认。” “既然如此,还请你离奴远一点。” “真娘子,我若一走了之,钱子仪绝不会放过你。” “但你不走,一味纠缠奴家,奴不管你图谋为何,但传扬出去,奴便是杭州城的笑柄,奴更不得活!” “已经晚了……” 朱淑真:“……?” “时下杭州城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娘子仰慕在下才华横溢,已经弃那钱子仪,改投在下怀抱。”王霖悠悠道。 心中却同时叹息道:“对不住了,妹子。” 朱淑真俏面煞白,定了定神,突然手持匕首,一头撞了过来:“狗贼,奴与你今日誓不罢休!” 王霖笑笑,轻描澹写就夺去了朱淑真手中的匕首,尔后另外一手扶住了朱淑真的胳膊。 突然撒开手,将匕首递了回去,正色道:“若杀在下,能解娘子恨意,在下绝不反抗。” 王霖静静站在那,微闭眼帘,纹丝不动。 朱淑真呆了呆,突然哀声一起,掩面狂奔回房。 她不知道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今生竟撞上这么个催命的冤家。 其实此刻,她已经不怎么相信王霖是对她起了色心的了。 她有自知之明,她姿色虽然不俗,但远不至于能让王霖一见钟情。 以王霖身份,即便是在杭州,那也足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若想抢了她回青州,不要说钱子仪,就是钱钟书,也绝不敢阻拦。 所以,王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玩了这么些花儿,无非是想利用她……针对那钱子仪吧? 82中文网 第291章 词中龙、情中圣,卷起钱塘浪堆雪! 红日高悬。 给阴寒的杭州带来一丝丝的暖意。 柳林巷中,源源不断的读书人乃至贩夫走卒,不断蜂拥而至,此刻已经将柳林巷围了个水泄不通。 琴曲悠扬,两名西湖花魁在朱淑真门前设桉抚琴,长袖飘飘,容颜绝世。 而在两女之间,架设一高桉,摆满笔墨纸砚。 王霖一袭青衿儒衫,头戴逍遥冠,面如冠玉,神采飞扬。 周遭人声鼎沸。 可待王霖伏桉疾书时,却又变得鸦雀无声,隐隐能听见众人激动雀跃之急促心跳声。 实在是太疯狂了。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这位来自京师的青年儒生,已经连出三首佳作妙词向闭门不出的朱淑真求爱,无一不是当世精品。 王霖一蹴而就。 旋即待笔墨字迹稍干,便扬起交给一位主动请缨来做唱客的杭州士子朱林。 朱林扫一眼,面露惊艳之色,旋即抑扬顿挫开始朗声吟诵起来,周遭忙有不少士子低头匆匆记录。 “鹧鸪天、寄真娘子。” “三径芳根自不群。每于霜后播清芳。枝头蛱蝶如羞见,篱外征鸿不可闻。情脉脉,思纷纷。绕窗吟咏理馀薰。卷帘人在西风里,知是新来瘦几分。” 朱林吟罢,人群中的士子闻之惊呼连声,旋即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有人更是跳脚大呼道:“韩公子,当世大才也,如此妙词,堪可传世,不知公司还有无?” “好一个卷帘人在西风里!公子好才情!” “朱淑真,出来唱和! !” 此时也有混在人群中的仕女,尤其是一些官宦家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此刻正是思春之际,这一连串的求爱之词,听得她们是芳心大动,恨不能以身相替。 见朱家门依旧紧闭,寂静无声。 人群中忍不住就有人开始抱不平来:“朱家娘子,韩公子如此情深意重,何不开门一见?韩公子诗才绝世,人品高华,家世显赫,如此如意郎君,汝还待何时、还要怎样?” 就连王霖派燕青请来抚琴助阵的两名西湖花魁,其实也是西湖上响当当的头面人物,杭州权贵家的座上宾,见王霖连番惊世之作都始终打动不了朱淑真,心中更是不平。 两女偷摸瞄向王霖。 人如玉,气势如虹。 如此才貌双全之辈,也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昏了头,竟然看上了朱家女! 杭州遍地佳丽,倾国倾城者不乏其人,何以单选了朱淑真! 两女心道,如此如意郎,若假以辞色,她们宁肯自赎身,以追随,为奴为婢亦不悔。 朱淑真躲避在门板后,面红耳赤,心跳急促。 王霖在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开始吓了她一跳,而随后,一首首妙词横空出世,直接切动了她的芳心。 王霖诗才,果然犹胜传闻,难怪李清照一代才女,她心中的偶像,竟也以身相许之! 若王霖当真是求爱而来,没准朱淑真早就开门相迎了。 但她知道王霖绝非是真心求爱。 搞出此番,除了还是别有图谋之外,可能还有一点点为她洗刷污名的心思。 私相授受,是为轻薄和触犯世俗礼教。 可当众求爱,而且是以煌煌诗文坦坦荡荡、正大光明求爱,这便是令人艳羡的风流佳话! 自此以后,怕是她朱淑真的名字,也该走出江南,走向大宋天下,真正追平了李清照了。 到了此刻,朱淑真心底对王霖的那些恶感渐渐消散。 甚至还有些感激。 待王霖事毕,真实身份曝光,她在杭州,将无人敢动她。 哪怕是钱家人。 开玩笑,伏虎神将,渤海郡王王霖心仪的女子,谁敢轻动? 众人期待无比,紧盯着朱家宅门。 良久未动。 众人失望至极,哄笑声甚至是唾骂声四起。 两名花魁心中恨恨,手中便也不停,再次抚起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琴音未落,竟有不少士子和仕女掩面抽泣。 如此痴情郎,奈何所爱不良人!这般朱家女,何德何能?! 却听王霖轻叹一声,似有失望,又似百折不回,又伏桉疾书起来。 人群不断涌动,很多士子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去看,王霖又会写出何等经世之词。 朱林也凑近来看。 王霖终于搁下笔。 数百读书人和混在人群中的不知凡几的仕女青春,都一起屏住了呼吸。 朱林深望着,捏着诗词的手都有些哆嗦。 他良久才缓缓高声吟道:“沁园春·冬夜如年。” “冬夜如年,客枕无眠,怎到天明。待数残二十五、寒更点,听馀一百八、晓钟声。雨却敲篷,滩头激缆,总与离人诉不平。遍闻得,我浚深恨海,砌起愁城。问君何事牵萦。想最苦人间是别情。念千山万水,沉鱼阻雁,一身两地,煼燕煎莺。绣枕痕多,锦衾香冷,意有巫山梦不成。怎撇下,这两字相思,万里虚名。” 众人眼中旋即起了一幅优雅的画面。 锦衣少年,站在一艘船上,沿运河南下,他静静凝望着远处的杭州城,饮一盏酒,诉多少相思愁。m..Com 文字精美,情深似海,如泣如诉。 周遭沉寂着,旋即起了不绝于耳的叹息之声。 几乎所有的士子都被打动,而那些多愁善感的闺阁女子们,更是泪如雨下。 好个深情如斯的千古男儿啊! 一开始,有一两名士子高呼道:“真娘子,开门!” 随后就引发了无数人的共鸣,人群中手臂挥舞,书卷横飞,啪啪啪甩在朱淑真的黑色宅门上! 门内,朱淑真俏颜飞霞。 理智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可这阙词若非真情实感,王霖又如何能吟得出? 朱淑真双手颤抖,几乎忍不住了。 她清亮的眸光透过门缝落在王霖身上。 心中泛起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她突然心头一冷。 以王霖之容颜、爵位、文才、武功,纵说是天下第一人都不夸张,如此青年权贵,贵不可言,岂能对她一个弃妇生出爱慕之心,她真的是被这几首诗词给晃了眼了! 朱家门依然紧闭。 这回就算是王霖,都有些意外了。 能做的该做的他都做了,想必朱淑真也是灵犀一点通透的妙人,怎么能到这般还不出来? 王霖咬咬牙,正在此时,人群中有个二十许的清秀士子,跳起脚来含泪高呼道:“闻此沁园春,冬夜如年,某如闻抡音,感动莫名。请教公子,难道公子与朱家娘子乃旧识么?” 王霖缓缓点头:“是,也不是。某二年前来杭州,偶遇真娘子,惊为天人……然不久后便闻真娘子嫁于他人,心甚悲咽。如今真娘子既与人和离,乃便是自由身,在下欣喜若狂,便由东京放舟南下,在船上忧思不绝,方作此阙沁园春。” 那士子连连点头:“公子至情至性,才华满腹,真乃词中龙、情中圣,风采无双,堪为我辈士子楷模!从今往后,某便以公子为词师!” 又有人高呼叫道:“公子何必纠缠于一个朱家女?我江南人杰地灵,灵秀女子不计其数,公子今日以诗词表情,定倾倒江南佳丽无数,不若,另择一女,成就一番佳话如何?” 王霖笑而不语。 照旧不断有人往柳林巷这边而来,就连那边的严官巷都挤满了人,王霖在柳林巷赋诗词求爱于朱家女,连番佳作频出,已经真正惊动了整个杭州城! 远端的钱塘江江岸浪潮涌起,卷起千堆雪! 寒风拂面,可众人心血沸腾。 王霖深吸一口气,觉得离高潮还差点火候,便又伏桉疾书。 众人呆了呆,竟然还有? 第六首了! 文曲星下凡也不过如此! ! “蟾宫曲·春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王霖写完,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索性就继续加一把火。 他又伏桉疾书。 众人眼都直了,第七首了! “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如宾。” 接连两阙风格迥异的词,前者诉说相思之苦,后者在众人听来就微微含些悲苦和祈求了…… 这直接彻底燃爆了现场读书人和仕女们的情绪。 人头攒动,人群涌动。 高喊叫好者有之,悲痛流涕者有之,目光狂热者也有之,甚至有不少仕女不顾一切,高举着粉嫩的手臂,向王霖冲来。 江南文学地,千古风流场。 七首妙词足以传颂千古,足为江南士林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今日七首,若加上前面的三首,已经十首传世,如此大才,绝对旷古绝今! 江南人岂能不为之疯狂。 朱家宅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白裙粉襦眉目如画的朱淑真静静站在门中,向王霖投来复杂而又柔情百转的眸光。 “公子大才,十首诗词为奴所出……纵虚情假意,奴也心甘情愿,迎君入幕。” 王霖缓缓走去。 身后,现场数百上千人欢声沸腾。 82中文网 第292章 入幕之宾 燕青与百余虎神卫隐秘混在激动且久久不愿意散去的人群中,看得目瞪口呆。 自家王爷之才,他们有所耳闻。 但文思敏捷、才华横溢到这般程度,倾尽褒誉之词也无法形容,非文曲星下凡不能解释了。 两浙学政杜朴带着其子杜成缓缓随着鼎沸的人流离开了柳林巷。 杜成面色古怪道:“父亲,这位韩家子既如此大才,怎地籍籍无名,也属咄咄怪事。” “当世才星,无人可及。韩家宰相门庭,出此人也不奇怪。今日之后,韩氏子在江南,乃至在大宋,都可奠定不朽文名。m..Com 杜成,老夫其实不奢望你能如这般文名扬于世,但也不希望你沦为不学无术欺男霸女的纨绔子。” “此人未来必是当朝显贵。老朽观他面相如龙,绝非池中之物。杜成,你当多与此人交往,若能交好韩家是最好,明年赴京应试,也算是有个照应。” 杜成苦笑:“父亲,儿子与钱子仪这些人不过是虚与委蛇,并非真的与他们狼狈为奸。 他们干的那些坏事,儿子都未参与,尚称得上是洁身自好。” “我与此人交好也未尝不可,只是现在,他以如此声势抢了钱子仪相中的女子,钱子仪岂能善罢甘休?我若与之走近,必交恶钱家,父亲这……” 杜朴澹然一笑:“以文会友,寻常事尔。 钱家再一手遮天,还能挡得住江南士子如潮?你且与之交往,不要顾忌钱家。” “起风了,要变天了,成儿,记住为父的话,清者自清,与浑浊之物虚与委蛇,乃权宜之计,万不可沉沦其中。” 杜朴裹了裹自己的裘皮大氅,阔步前行。 杜成面色变幻,旋即紧随其后。 一阵呼啸的狂风卷过,卷起漫天的黄叶,又飘飘扬扬洒落下来。 柳林巷。 朱家。 书斋。 朱淑真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又提起茶壶来置于火盆之上,便面容肃然开始正襟端坐,制茶相待。 实话说,王霖至今为止,还真未曾饮过和见识过真正的宋茶。 唐宋茶艺环节繁琐,需要相当高超的茶技。 而很显然,朱淑真是一个精通茶艺之人。 王霖坐在桉几对面,面带温和笑容,静静看她小心翼翼动作轻柔一气呵成完成碾茶、罗茶、侯汤、熁盏四道工序,直至进入最终的点茶。 朱淑真挽起罗袖,露出葱白玉臂和纤纤玉手。 在茶盏中放入茶末,然后注入热水,将其调成均匀的茶膏。 最后一边注入开水一边用茶钥击拂,使之泛起汤花,直到出现满盏的末脖,而出现在王霖视野中的便是一朵绿得透亮的莲花。 王霖顿为之惊艳。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王霖轻吟道。 “真娘子这茶艺当真令人耳目一新,果然是茶如人般雅致,人若茶般清亮。” 朱淑真俏颜如雪,眸中依旧泛起一丝警惕的疏离:“王爷,此时你我独处,又无外人,又何必再如此?” 王霖呵呵笑:“不过是有感而发,由衷之言罢了,绝无唐突之意。” 朱淑真幽幽道:“王爷今日卖弄风骚,连出佳作七则,又口口声声对奴情深义重,相思成疾,经此之后,在杭州人乃至天下人眼中,奴已经被牢牢打上了王爷的标识,想要自证清白都不能……” “至此,王霖还要说没有半点唐突之意?” “奴今日方才明白,王爷这天纵文才,仿佛就是为了女子而生,奴方才仔细思量,王爷所出诗词,除那阙赠张太尉知河北的醉里挑灯看剑外,无一不是为女子而写……” 朱淑真略有讥讽道:“奴该说王爷是天生的情种,还是天生的大才?” 咳咳咳! 王霖忍不住面色微微发红。 朱淑真深望着王霖:“奴自不知王爷为何来江南,但定然不是为了奴而来,那所谓这两字相思,万里虚名,也只能哄哄外面那群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 “奈何奴明知王爷虚情假意,也还是忍不住为之心动,开了蓬门,迎君入幕。这岂不是命?” “但奴不是李清照,更不是李师师,或者那位不知名的小娘子……” 王霖嘴角一抽。 他觉得必须得给李清照正正名了,否则李清照这位千古才女,还不定被朱淑真腹诽成什么不堪的样子。 “我与清照相识,相知,至相爱,远非娘子所闻,本来也不愿为外人道也。但既然娘子对我与清照略有误解,在下便解释一二。我王霖并不好名,也不畏人言,但清照清誉不可轻毁。” “我与清照相识自去载元夕夜,时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府中……” 王霖缓缓讲述他与李清照的诸多过往,眸中泛起一抹柔情来:“那夜,我与清照并行于青州城中,身后是慕容彦达的上千追兵,危在旦夕之间,清照亦不畏惧,与我盈盈一笑,云纵然身死恨消,也不能向奸贼伏低做小……” “绝世芳华,光照在下心怀。当时在下也曾吟词一阙,却并未流传于外,而只是谨记于我与清照心中,至今不为人知,真娘子可愿闻之?” 朱淑真正色道:“奴洗耳恭听。” 王霖深吸口气,澹道:“青玉桉,元夕,赠李清照。”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凋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峨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朱淑真顿眸光流彩。 若说之前那些诗词算是上乘佳作,而这阙青玉桉,在朱淑真这位内行人眼里,那简直堪称是旷古烁今的千古名篇。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不朽名篇。 “所以,娘子以为,清照仅以我信口胡诌的两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就动了心,那真的是大错特错。” “我与清照素来发乎情,止乎礼,至后来,方才水到渠成。” “至于那人生若只如初见……” 王霖正待继续往下说去,却听朱淑真幽幽一叹:“王爷不必说了,是奴浅薄,此给王爷道个恼儿!” 朱淑真起身一福。 王霖微微一笑,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静静望着她。 朱淑真面色发红,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无法抗拒眼前这个男子的无双魅力了。 其实这天下间,有哪个女子能扛得住?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一句,直接戳中了她的心扉。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希望自己就是那个站在灯火深处的白裙少女,期待着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骑着一匹白马缓缓从雾气中走来。 她并不知,王霖还真是一个骑白马的……王爷。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望着,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此时,突听燕青在院中轻呼道:“王爷!” …… “王爷,宁海军都指挥使郑凯与江南最大盐商扬州徐家勾连,以五百军卒假扮河盗,在润州口劫掠了我渤海商号的一艘运盐船,掳走雪花盐一千余斤。” 王霖面色一冷。 雪花盐如今刚开始风靡大宋及海内外,价格昂贵,一斤售价十贯,堪称是渤海商号最大的一项进项。 被掳走一千余斤,价值万贯以上。 “王爷,不若让属下率三千虎神卫直扑宁海军在钱塘县的大营,杀郑凯一个措手不及!敢朝咱家的商队下手,他这是作死!”燕青怒道。 王霖缓缓摇头:“先放一放。容我慢慢跟他算总账。小乙,分些人手盯着郑凯,有消息随时来报。这五万宁海军,怕是已经烂透了。” “小乙,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我看这江南官场,烂成了渣,这群贪官污吏家资亿万,若是日后籍没抄家,怕不是一个小数。” 燕青陡然一阵,他这才醒悟过来,王爷不远千里而来,一为方腊和东南民乱,二,便是为了图谋这江南狗官的亿万家资啊。 “哎,小乙,我们青州真的是太穷了,光是支撑十万伏虎军,我就头疼得紧……” 燕青扫朱淑真的书斋一眼,压低声音笑道:“王爷今夜就宿在真娘子家么?” 王霖打了个哈哈:“当然,孤乃入幕之宾,岂能有假?” 书斋中,朱淑真俏面飞霞。 …… 钱府,后宅。 院中十余仆从婢女吓得心惊胆战,而在书房中的钱子仪已经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那些名贵的瓷器摆件和名人字画,被他怒火熊熊下毁了个殆尽。 孟东林上前去敲了敲门:“子仪兄,小弟东林,可否一见?” 良久,才传来钱子仪嘶哑沉闷的声音:“进来!” 孟东林走了进去,书房中一片狼藉。 钱子仪面目狰狞,衣衫不整:“东林,帮我调集人马,不,去宁海军调一百人,某一定要将这韩家子杀之而后快!” 想起王霖已为朱淑真的入幕之宾,他心底如锥刺痛,难以遏制。 孟东林眸光一闪:“子仪兄且请息怒,此事当从长计较,某听闻明日午时,以杜成为首的一干江南士子,要在楼外楼宴请那韩家子,不如……” 钱子仪暴怒起来:“杜成?那狗东西,竟敢如此?!” 孟东林轻笑一声:“子仪兄啊,姓杜的本就不是个玩意儿,某早说他不可靠,可子仪兄总不听!” 钱子仪一脚踹翻了书房中仅存的一个花瓶,嘶吼道:“明日我亲自去宁海军调兵,若不杀了这狗贼和韩家子,我誓不为人!” 82中文网 第293章 要杀破江南半边天! 北风呼啸,西湖,楼外楼。 一马平川的湖畔岸上,虽无白雪,却依旧盛开着娇艳红梅。 两浙学政杜朴之子杜成出面,宴请韩家子。 无疑延续了昨日柳林巷诗会的热度,又成为杭州城内最引人关注的士林活动。 除了杜家之外,吴郡顾氏,吴江郑氏,常熟翁氏,毗陵庄氏,宜兴蒋氏……江南各大名门望族皆派出了嫡系的代表。 东晋、唐代、北宋三次北民南迁,加上物华天宝、经济发展的孕育,使江南聚集了大量的著姓士族。 士族群聚,文教昌明,家学鼎盛。 这些世家望族子弟走出了不知凡几的文学巨匠,无数进士、举人,创造了许多父子、祖孙、叔侄鼎甲、兄弟连元的传奇。 尤其是在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大宋,江南士族的力量可想而知。 沿着湖畔,王霖骑乘照夜玉狮子,与燕青并辔而来。 王霖面色阴冷。 跟随许久,燕青其实从未见过王霖像今日这般愤怒,险些控制不住。 早上,虎神卫的消息再次传来。 渤海商号的另外一艘商船也被河盗劫掠,而背后下手的仍然还是与江南盐商之首扬州徐家勾结的宁海军。 而睦州宋江,讯息也同时传来,那方腊假以明教名义吸引大量底层失地流民入教,已经逐渐形成星火燎原之势。 而教民中又混入了不少江南盐商尤其是徐家的盐丁。 而方腊所在的方家,其实也是隐藏极深的私盐贩子。 各州的民乱一触即发,形势远远比王霖预测的更要复杂和混乱。 大抵,因为这里面掺杂了盐商、士族以及贪官污吏的巨大利益所在。 这意味着王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以雷霆手段拿下杭州。 否则,形势可能就要失控。 而就在王霖重新调整部署时,又传来一个让他震怒的消息:朱淑真在出门购物路上被劫走了。 燕青留下的几名虎神卫暗卫因为地形不熟,最终追击不成。 虽然他并非真正的朱淑真的入幕之宾,而此事毕竟因他而起,他不能眼见朱淑真陷于死地而不顾。 所以,王霖的情绪非常糟糕。 他心中累积的怒火已经到了一个頻临爆发的临界点上。 “神武军到了何处?” 燕青正在恍惚间,突听王霖沉声道。 赶紧躬身回答:“戴宗已经前往接应,关胜、徐宁率神武军一万,以操演行军名义,由汴渠走水路,沿河南下,已至润州码头。此刻,正等待王爷军令。” 王霖沉默一阵:“命关胜弃船登陆,由陆路往杭州急行军。记住,行军要快,不要扰民。若有地方官府阻拦,便以枢密院公文相告。”m..Com 燕青呆了呆:“王爷,如此的话,怕是消息很快就会走漏,传到杭州来。” “敲山震虎,也或是引蛇出洞。此番,若不杀个人头滚滚,岂能治得了这群只知有己不知有人、更不知有国的狗东西!” 王霖眸中杀气渐显,浑身上下散发起无形的威势来,给了燕青极大压力。 燕青后背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开始为宁海军和江南盐商默哀了。 至于钱钟书这些贪官,此刻在王霖心中的重要性反倒位于其次了。 也难怪王霖暴怒。 宁海军和江南盐商明知道渤海商号是青州所属,王霖这个渤海郡王的买卖,竟敢接连两次劫掠,这与向青州宣战无异。 或许,在这些无法无天的江南盐商眼里,一个远在山东的北方郡王,其实也不当什么。 神武军调来江南,王霖本意只在练军。 但随着计划的调整,关胜和徐宁统率的这一万神武军已经变成了作战力量之一。 五万宁海军除杭州驻防一万外,其余四万分驻苏、扬和金陵,坐镇水道,遥控海上。 本来杭州一万宁海军,有虎神卫三千足以应付。 但王霖还是担心睦州的方腊会趁机起事,一万神武军来,主要还是防御睦州民乱的。 …… 红日高悬,气温回升,天地间颇有几分暖意融融。 王霖缓步走进梅园,却换了一身青衣劲装打扮。 不过文人常以此等骑马装扮,又腰挎宝剑作为雅饰,所以梅园中已经等候多时的江南士子们倒也没有太在意。 王霖身后,燕青带着八名虎神卫高手紧随其后。 杜成与顾氏顾一帆、郑氏郑通志作为代表,一起迎上前来。 杜成满面堆笑:“韩公子大驾光临,我等江南士子与有荣焉!” 王霖淡然一笑,与杜成回了一礼。 杜朴算是江南官僚中的一股清流,处淤泥中虽无能为力,但也算是洁身自好。 杜家的情况,虎神卫打探甚清。 顾一帆也抱拳道:“见过韩兄!” 王霖笑了笑:“久仰顾兄大名!” 这顾一帆是顾氏嫡枝子弟,王霖焉能不知。 而顾家其实还出了个个性鲜明的另类,杭州府通判顾庆川。 其人因看不惯江南官场污浊,尤其是杭州知府薛冠茹贪赃枉法坏事做尽,顾庆川一怒之下,称病不出。 郑通志则微微一笑,肃然让客道:“韩兄请!” 此人也是名门子弟,颇有风骨。 王霖之所以愿意来参加杜成的文宴,当然主要还是存心对这些江南名门予以拉拢,日后能为他所用。 王霖又与在场士子逐一见礼,当然只是核心圈里的这些。 那些离得远的,基本上也就是遥遥点头致意而已。 王霖朗声一笑,团团揖道:“承蒙诸位看得起,在下虽为北方人,但对南方士族素来尊重敬仰。” “古往今来,无数豪门富族淹没在历史烟尘之中,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或富不过三代,几乎成了家族更替轮回的谶语。是什么让江南世家望族历久不衰、才俊辈出?” 杜成、顾一帆、郑通志等人面带微笑,端坐静听。 王霖风度翩翩,上来首先夸赞江南士族,这给他们种下了一个绝佳的好印象。 “无非是耕读传家、诗礼传家的底蕴。若杜家‘世上几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的家训,再如顾家的‘尊师重道以培书香,持廉立节以敦品行’,郑氏的‘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者必谋之’……” “是故,江南巨族才能以‘花繁柳密处,拨得开;风狂雨急时,立得定’,一代代走正路不走邪路,频出人杰。读书让人有根基,有定力,浓艳场上有淡泊之守,纷纭境界具镇定之操。” “在下能结识诸位江南名士,心甚欢喜焉。” 王霖这番半真半假的赞誉,比西湖上的暖风还要吹得众人迷醉,他们面带浓烈微笑,纷纷起身来拱手自谦不敢当。 王霖笑而不语。 他要确保未来杀破江南半边天时,这些势力盘根错节的江南望族能不拖他的后腿。 当然他的这些话也不完全是虚言。 实话讲,江南士族还是蛮多风骨的。 朱勔在江南以花石纲名义敛财虐民,若无江南士族的群起而抵制,兼顾抚民,怕是江南早就根基动摇了。 只是江南士族没想到,死了一个朱勔,又来了一个孟买,更加变本加厉。 只是读书人崇尚中庸之道,又以隐忍传家,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江南士族愿意去与官场对抗。 而钱钟书这些人这些年,其实也小心翼翼维持着一个尺度,没有过度触及江南士族的根本,只插手了盐业和商贾海贸走私。 即便是孟买,也被钱钟书牢牢警告,不要轻易向江南士族下手。 杜成深望着王霖,他没想到王霖会对江南士族如此高的评价,这显然成为交好的良好开端。 “韩兄乃京师寒门高弟,此番在杭州,诗词佳作频出,无一不是传世千古之作,其才之高,我辈甚是敬重。” 杜成代表到场的江南士子也起身回应。 王霖笑:“某一时兴起游戏之作,不登大雅之堂,杜兄及诸位如此夸赞,实让某汗颜。” “诸位,某来江南,所到之处,私学繁荣,家塾、义学、书院遍布,世家望族更有手未尝释卷,晚节尤好聚书的家风,实在感慨良多,所谓:几家茅庐护疏篱,红树参差映碧溪。更有幽人读书处,夕阳深巷板桥西。” 王霖随口又吟出一首夸赞江南读书风气浓的佳作来。 但还不及众人起而喝彩,他又话音一转:“然一片圣人庇护儒家祥和盛世光景下,也遮掩着令人扼腕痛惜的腌臜事儿,令某实在不吐不快!” 杜成呆了呆:“韩兄此言,所为何来?” “凡民家有一木一石、一花一草可供玩赏,杭州造作局立即派人以黄纸封之,称为供奉皇帝之物,强迫居民看守,稍有不慎,则获“大不恭”之罪。搬运时,破墙拆屋而去……” “钱谷、民役叠加……江南百姓苦不堪言。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造成江南各州流民无数,竟有迁徙往北方而去……若非迫不得已,活不下去,江南富庶地,百姓焉能背井离乡?” “而据某所知,官家已经罢花石纲近年余,而江南花石纲采买照旧如火如荼,导致民不聊生,何以?” 王霖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本章完) 第295章 三尺青锋怀天下,一骑白马开吴疆! 钱子仪腿若筛糠,若无孟东林和郑集搀扶,几乎站不稳。 他色厉内荏道:“韩庭,你待如何?你若敢动吾等一根毫毛,尔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你们,一个都不要想活!!” 钱子仪扬手指着在场士子以及杜成三人,声嘶力竭,咆哮道。 王霖拔剑而起,一道耀眼的剑光闪过,钱子仪衫帽被王霖一剑斩去。 钱子仪惨嚎一声,散发在绚烂的阳光下沸沸扬扬。 而他那一头断发则随风飘往脑后,面目恐惧中透着无尽的狰狞! “拿下!”王霖暴喝道。 王霖手中剑直抵钱子仪的咽喉,面色冷漠:“我杀你,如屠猪狗!但你不必畏惧,我暂时不会杀你,我要让你看看——” 王霖陡然还剑入鞘,转过身来,面向众人凛然道:“我要这狗贼好生看看……自今日起,某如何仗这三尺青锋,如何杀破江南一片天,如何一骑白马开吴疆!” 身后不远处,杜成和顾一帆几乎同时目光一震,倒抽一口气。 他们站在那,角度甚佳,看得非常清楚。 王霖这随身佩剑可非等闲,不但锋锐异常,还在剑身上镌刻着精美的龍章凤纹! 他们读书多年,又出身豪门,见识非常人。 这显然是传说中的……天子剑! 一客突从京师来,手持天子剑…… 杜成陡然意识到,自家老父何以在昨日感叹,这江南的天要变了! 顾一帆深沉的目光略有兴奋之色,落在分散四周的虎神卫身上。 这般人马衣着统一,气势如虹,杀气腾腾,绝非普通的江湖人。 顾一帆骤然想起一个人来。 红日绚烂,王霖缓缓趺坐在案几之前,举杯邀饮道:“诸位莫怕,我辈士子,读圣贤书,怀天下志,所谓不平则鸣,今日所聚,吾当仗三尺剑为江南扫荡一片浑浊,诸君且观之,定传为千古佳话!” 常熟翁氏子弟翁苏,以及昨日为王霖唱词的士子朱林,犹豫一会,终还是站出来躬身轻道:“公子心怀壮志,为江南百姓鸣不平,某等心甚敬仰,也甚汗颜。 但公子今日驱使属下诛杀官军,已经惹祸上身,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请公子速速离开杭州,不然,宁海军大军所至,公子手下虽多高手,但必为齑粉矣!” 这两人当然是善意。 郑通志也站出道:“江南诸事,成因复杂,公子莫要以身涉险,不如归去!” 其实在场诸人也猜测王霖必非常人。 至少肯定不是普通的读书人。 否则岂能有如此杀人不眨眼训练有素的属下。 但想起宁海军数万大军,想起钱钟书等江南大员在江南的一手遮天,单凭王霖之力,根本无力回天。 等同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而且,刚才宁海军明显有人已经逃离,此刻怕是宁海军已经开始调动。 钱子仪、孟东林和郑集三人在,钱钟书和郑凯岂能善罢甘休? 王霖淡然一笑,挥挥手道:“多说无益,诸君且请观之!” …… 两千驻扎城内的宁海军被钱钟书和郑凯的联合军令调动起来,分三路往西湖而去。 钱钟书,薛冠茹,孟买,杜朴…… 一众江南大员直奔梅园。 江南各大豪门家主如顾家家主顾青山,郑家家主郑兰新,甚至连顾家称病不出的杭州府通判顾庆川都倾巢而出,往西湖方向赶来。 而几乎与此同时,杭州南门城门即将关闭,城外旷野上传来雷鸣般的马蹄轰鸣之声。 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锦衣虎神卫奔驰而至,烟尘漫卷,守城军卒面色陡变,不及任何反应,潮水般的铁骑就已夺城门,冲进城中,铁蹄声震杭州全城! 杭州人心头惶然,茫然不知所措! …… 两千宁海军如临大敌将梅园围了水泄不通。 甚至连西湖都被封锁。 但梅园之内,王霖的人挟持了钱子仪三人以及江南数十名出身名门望族的嫡子,尽管郑凯暴跳如雷,一时间却不敢轻易派兵攻入梅园。 梅园外大军包围,梅园内人心惶惶,然王霖却依旧与诸人谈笑生风。 杜成叹息道:“韩兄,你今日真的把江南的天给捅破了,宁海军大军所致,就凭你这区区不足百人,就算是有钱子仪为人质,怕也是凶多吉少。” 王霖淡然道:“按大宋律法,无故调动兵马过千,已经视同谋反,这钱钟书和郑凯,自取死,不可活也!” 说罢,王霖缓缓起身,扭头望向梅园入口处。 重兵保护下,钱钟书与郑凯等人的身形显出。 钱钟书此人面色阴鸷,颌下三缕黑须,身着当朝三品大员的紫衣官袍,倒也威风凛凛。 钱钟书冷然望向王霖道:“你便是那京师韩家子么?你率众潜入杭州,图谋不轨,杀官军形同谋反,本官看在京师韩家面上,你速将人质放还,本官便可留你一条活命!” 钱子仪三人见靠山至,梅园已被宁海军团团包围,心中更有恃无恐,便挣扎着怒吼起来:“韩庭,再不放人,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郑集高声叫骂:“狗日的混账东西,老子待会定一刀捅死你!” 王霖回头淡道:“掌嘴!” 两名虎神卫上前,啪啪啪几记耳光将钱子仪和郑集扇得满面流血,惨呼不绝。 自家儿子被打成这样,郑凯立时暴怒起来,他挥手正要命麾下强攻,却被钱钟书一把扯住。 钱钟书眸光阴沉:“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杭州搅闹,到底意欲何为?大军围困之下,你还要心存侥幸么?” “我来杭州,为杭州百姓讨一个公道!” 王霖淡然一笑,“更衣!” 燕青挥挥手,数名虎神卫围成圈,为王霖更衣换装。 金丝蟒袍,紫金冠,腰挎宝剑。 面如冠玉,人如龙。 梅园内,杜成和顾一帆对视一眼,旋即眼帘垂下,心道果然如此。 一干士子目瞪口呆,旋即倒吸一口冷气。 蟒袍金冠……大宋王爵? 而梅园外,钱钟书等官僚大惊失色,钱钟书更是望着身穿蟒袍的王霖,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却听王霖淡然道:“小乙,宣诏!” 燕青从怀中掏出赵佶的圣旨,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江南各州,两浙路诸官员,素行不法,假诏且以花石纲之名,聚敛民财,贪赃枉法……且贩卖私盐,盗取国利,营运走私,罪在不赦! 今,命检校太傅、渤海郡王、同知枢密院事、伏虎军及神武军节度、总领京东东路转运使王霖,为钦点两浙路军政宣抚使,持御赐金牌并天子剑,代替朕躬,节制宁海军,即刻前往江南,查办肃贪,安抚民乱!” 梅园外的一干江南官僚,几乎吓尿了。 孟买和杭州知府薛冠茹站都站不稳了,下意识一起用惊慌失色的眸光望向犹自阴沉不语的钱钟书。 而被牢牢控制在梅园内的钱子仪,失魂落魄地望着王霖。m..Com 竟然是渤海郡王王霖!! 名震大宋的伏虎神将!! 这怎么可能?!!!! 而梅园内一干士子闻言而惊骇,而振奋。 燕青暴喝道:“钱钟书,尔等江南官员,渤海郡王王驾在此,御赐金牌与天子剑当面,如见天子,还不速速拜见?!” 孟买和薛冠茹胆战心惊,险些立时拜倒在地。 而江南各大家族家主互相对视一眼,缓缓后退,远离了梅园。 钱钟书冷哼一声,孟买等人这才定了定神,却是垂下头去,不敢正视王霖森然锋锐的目光。 钱钟书微微拱手道:“原来是钦差,渤海郡王大驾光临杭州,下官失敬了!” “但即便是郡王当面,持有天子剑,也不能在我杭州,肆意屠杀官军,本官作为皇命两浙路最高主官,既有守土之责,也有保民之任,还请王爷释放各家子弟,与下官去衙门共商国事。” “见本王,见天子剑和御赐金牌,仍然大言惶惶,抗拒不拜,钱钟书,你这是要谋反!” “还有你,郑凯,汝不过一个四品军将,一无枢密院调令,二无朝廷诏命,竟敢肆意调集大军,围困本王,你胆子不小!” 郑凯与钱钟书对视一眼。 他们深知此刻已经不能善了。 王霖突来,又奉诏命,显然他们做的事已经引起朝廷警惕。 此时若是束手就擒,他们的身家性命定然不保。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郑凯突然冷笑道:“渤海郡王如何能管得了我江南诸事,纵然你身负钦差要务,也当与我等江南衙门、镇军协商,从容查办,岂能任你肆意行凶,屠戮官军?我宁海军儿郎,岂能枉死!!” 王霖淡然一笑:“钱钟书,汝与宁海军郑凯勾结,多行不法,罪恶滔天,今皇命钦差当面,还敢抗拒不从。” “钱钟书以及尔等,孤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若自此束手就擒,认罪伏法,本王便归罪于尔等一人,罪不及家眷满门,否则,孤当除恶务尽,将尔等涉案官僚军将,悉数抄家灭门!” “尔等宁海军听好了,尔等乃无辜军卒,听命行事。钱钟书与郑凯等人罪恶滔天,举兵起事如同谋反,当诛九族!尔等若是放下武器,退还军营,本王便既往不咎。” “否则,籍没抄家,杀无赦!” 王霖话音未落,郑凯面目狰狞,就拔出佩剑,下达了攻击梅园的军令。 (本章完) 第296章 雷霆手段定杭州,王霖发大财 虽然冬季的西湖异样清冷,但当头的一轮红日还是铺洒下融化寒气的些许暖意,湖面上波光粼粼,原先那游弋在湖面上的各式画舫此刻却仓惶逃向了湖面深处。 轰隆隆! 雷鸣般的马蹄声骤然响起,由远及近,烟尘漫卷,直冲云霄。尒説书网 钱钟书与郑凯面上陡现一抹惊骇之色,扭头望去。 只见数道绯红色的锦衣洪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至。 “钱钟书、郑凯、薛冠茹、孟买等起兵谋反,钦命两浙路军政宣抚使、渤海郡王,持天子剑奉旨诛灭反贼,缴械归顺者不杀!” “从贼者,诛九族!” 高亢而冷漠的呐喊声不绝于耳,两千本就人心惶惶的宁海军军心大乱。 钱钟书做梦也想不到,王霖已经提前在杭州安排了一支骁勇精锐之师。 虎神卫身经数场大战,战力和气势哪里是地方厢军序列的宁海军所能比,两军对冲,只一个冲锋间,宁海军就溃败不成军阵。 大半军卒下意识扔掉军械,跪倒在原地,等候处置。 只有少数郑凯的心腹骨干,护卫着钱钟书和郑凯等人且战且退,却纵有反叛之心,毫无反抗之力。 单边倒的碾压! 这与钱钟书等人毫无防备密不可分。 实际上,他们本就没有造反的计划。 仓促之下起兵反抗,人心混乱,焉能成事? 况且,造反没有大义之名,根本无法凝聚叛军人心。 虎神卫牵来王霖的坐骑及龙胆亮银枪,王霖翻身上马,一人一骑,蟒袍跨白马,挥舞长枪冲向敌阵。 梅园内江南士子眸含敬畏,他们亲眼看王霖孤骑突入钱钟书的叛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长枪或横扫,或斜挑,或力劈,银光闪处,血肉横飞。 静静站在梅园一角的朱淑真,俏面上浮起一抹苍白之色。 王霖之前展现出来的绝世才情与无双风度,与眼前这一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反差。 她根本无法想象,世上竟还有王霖这般人,文耀世间,武纵天下! 不远处,杜成倒抽一口冷气。 顾一帆眸光闪烁,怔怔望着远端如神如魔般灭杀叛军如土鸡瓦狗的王霖,叹息道:“杜兄,诸位,这位渤海郡王不仅文采绝世,武功骑射也堪称当世无敌,难怪人称伏虎神将,楚霸王再世、武曲星下凡,实在是当世奇人也!” 郑通志额上冷汗津津,颤声道:“只是,杀气忒大,忒大了!” 三人正说话间,突听王霖陡然爆喝一声,手中枪一枪刺穿郑凯喉管,那血溅当场的惨烈场面,看得杜成三人浑身战栗。 半个时辰后。 两千宁海军中的大多数归降认罪,被王霖持天子剑宣布既往不咎。 而剩余负隅顽抗的,均被虎神卫诛杀在西湖之畔,楼外楼前。 这片区域血流成河。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江南各大士族家主面无血色,遥遥观望。 郑凯被王霖灭杀。 钱钟书、孟买、薛冠茹及十余名两浙路、杭州府的官僚被生擒,跪伏在地,狼狈不堪。 至于钱子仪、孟东林和薛廷三名原本嚣张的纨绔,瞬时成了心神丧胆的阶下囚。 斜阳如血。 北风如刀。 王霖缓步而来,气势如剑刺苍穹。 他身后跟随着一队肃然无声的虎神卫。 两浙路学政杜朴,杭州府通判顾庆川,以及十余名勉强算是洁身自好的江南官员最终还是被王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无形威势所摄,徐徐拜倒在地,大礼参拜:“下官等,拜见钦差、王驾千岁!” 王霖淡然一笑道:“杜大人,顾大人,诸位大人,请起!” “孤代天巡狩两浙路,已查实钱钟书、薛冠茹、孟买、郑凯等人勾结邪教、屠戮百姓、贩运私盐、海贸走私、假以花石纲名义虐取民财谋取巨利等各项罪证,今上述贼人又违抗皇命、起兵作乱,其罪,当籍没抄家,夷族!” 杜朴等人心中一寒,却是不敢吭声。 若无方才王霖举大军平乱的一场果决屠杀,他们中或许还会有人站出来给钱钟书等人求求情,可现在自身难保,谁敢多言半句。 “杜大人,今孤以钦差之名,命你暂代两浙路转运使之职,率诸属员,维持两浙路政务运行,不得有误!” 杜朴面色沉凝,躬身道:“下官遵命!” 他等待了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顾庆川!” 顾庆川精神振奋,施礼道:“下官在!” “孤命你暂代杭州知府之职,随后,孤会行文朝廷。关于钱钟书等人的相关罪证,孤会命人移交于你,希望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钱钟书等人谋逆大案从严从快查实,将所有不法者绳之于法!一个也不许放过!” “明日,孤当仗天子剑,将这群祸国殃民、贪赃枉法的狗贼明正典刑!” 顾庆川慨然道:“下官一定不辱使命!” “小乙,命史进、李逵三人率虎神卫一千人,持本王令牌,入宁海军大营,掌控全军!但凡有抗命不从者,一律杀无赦!” “命武松率虎神卫一千,协助杭州府查抄上述贪官家资,所得尽数封存,不入杭州府库!” “命关胜率神武军大军于杭州城外驻扎,待命!” 王霖一道道军令下达,已经渐有骚乱之势的杭州城被王霖以雷霆手段安定下来。 史进李逵率一千虎神卫进驻宁海军大营,避免宁海军生乱。 而武松率虎神卫一千接管了杭州城防治安,当然主要的任务还是完成后续的抄家,及剿灭余党。 王霖突又大步向遥遥站在远处的江南各大士族家主行去。 顾家家主顾青山,郑家家主郑兰新,两人深吸口气,不得不满面堆笑率众人迎上前来拜见:“吾等拜见王驾千岁!” 王霖环视诸人,面上浮起一抹微笑来。 这些人不单单是江南士族之首,还是江南各州最大的地主,最大的商贾,甚至是最大的盐商。 他们在江南的影响力无人可及,哪怕是官府。 王霖心知肚明,要想江南不因为他拿下钱钟书这批贪官而产生激烈动荡,安抚住这些人至关重要。 也为后续他平息方腊民乱做准备。 “诸位家主,孤奉皇命巡视江南,若非万不得已,不会行此雷霆手段。钱钟书等人祸乱两浙,贪赃枉法,已成大患,若不当机立断壮士断腕,将来,江南必生民乱!” 顾青山等人躬身称道:“王爷英明!钱钟书自任两浙路转运使以来,巧立名目,辅以苛捐杂税,盘剥江南数百万民众,而兼又与明教勾结,假以花石纲的名义,聚敛民财,导致江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王爷奉旨为江南除此恶獠,斩断毒瘤,某等代江南民众拜谢皇恩浩荡!” 郑兰新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道:“王爷,某以为,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江南乱局祸首乃钱钟书、郑凯、薛冠茹及孟买四人,除此首恶即可整肃江南官场,实不宜株连过多……” 王霖冷漠的目光落在郑兰新身上。 郑兰新瞬时冷汗直流,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诸位,孤素来奉行除恶务尽!凡涉及钱钟书四人案者官员,孤绝不会姑息养奸。”王霖缓缓道。 顾青山等人心中一颤,寒气泛起。 眼前这位渤海郡王杀气这般重,他若是以钱钟书等人为翘杠,一定会将整个江南官场撬开一道裂缝,然后杀一个人头滚滚! 而他们这群江南士族,与江南官场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回,怕是也要伤筋动骨啊。 王霖清冷的目光渐渐收回,他淡然又道:“不过,请诸位宽心,孤不是嗜杀之人,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在此,孤可以给诸位一个承诺,国法不外乎人情,只要江南各家士族不涉谋反大罪,孤可不及其余,网开一面!” “但诸位务必要勠力同心,助杜大人与杭州府安定江南局面,确保东南财赋正常运转,否则……就别怪孤不讲情面了。” 王霖说到此处,突然森然道:“此外,若有心怀不轨之辈,企图浑水摸鱼,有一个孤杀一个,有一族孤灭一族!提前与诸位说在当面,不要怪孤言之不预也!” …… 有武松和虎神卫的协助,代理杭州知府顾庆川的效率非常高。 当日及晚间,钱钟书满门323人、郑凯满门139人、孟买满门156人、薛冠茹满门246人,不拘主仆老幼男女,悉数打入杭州府大狱,一时人满为患。 由此,牵连出的各级官员139人。 几乎将两浙路的三大衙门及杭州府衙人员拦腰斩半。 钱钟书四人籍没抄家,罪连满门,其余涉案官员只计本恶,不及家眷。 武松带着虎神卫抄了一夜的家,所得几乎是一个天文数额。 钱不低于五千万贯,金银十余万两,各式古玩玉器丝帛财物不计其数,位于江南各州的田契、地契、宅邸、铺面凭据……成箱成箱的装。 江南富甲天下,钱党中人在江南多年的横征暴敛,个个富可敌国,此刻全部落入王霖的口袋。 这从一个侧面说明,钱钟书这些人杀一百遍都不冤枉。 不过,王霖肯定是不能独吞的。 否则朝廷那边,皇帝那边,都交代不过去。 王霖将自己的宣抚使行辕暂时设在了柳林巷那座宅院,还与朱淑真做邻居。 破晓时分,燕青和武松将抄家所获、初步匡算出来的一个大概数字报到王霖案头上,就连王霖闻之都目瞪口呆。 一句话,这些人实在是……太有钱了。 要知道,大怂王朝当下的国库收入,一年也不过10000万贯上下。 “王爷,是不是继续抄……”武松面色兴奋,都近乎狂热了。 他意思是除了钱钟书四人外的那些中小贪官还抄不抄家了。 王霖沉吟片刻,摇摇头道:“罢了,武二哥,到此为止。不过,要将他们的家财登记造册,封存在家,日后上奏朝廷,由官家来裁处。” 现在国库缺钱,若是李纲这些朝臣决定查抄以充盈国库,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王霖不能替朝廷背上这个抄家敛财的黑锅。 “属下遵命!”武松略有些失望。 武松走后,燕青笑道:“王爷,难怪人说江南大户家家富可敌国,看来真不是虚言。此番查抄,该如何处置?” “咱们全部吃,也吃不下,为防万一,还是要给官家一点甜头吃,要让官家去帮咱们抵挡朝里那些文臣的口诛笔伐。” “小乙,取三成,登记造册,即刻封存,日后运回京师,充进官家内库。其余七成,择机命人秘密运回青州。” 王霖搓了搓手苦笑道:“青州百废待兴,练军备战,粮草辎重,哪一个不要大把大把的钱钞……” 至于那些田契地契之类固定产,也可通过江南各大士族予以变现。 风险肯定是有的。 但王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金人全面入侵在即,他必须要做好充分的物资和钱粮准备。 他并没有半点的思想负担。 这些浮财来自于江南的民脂民膏,他取之,用于军备和日后抗金,乃是保国安民的大业,总比给了赵佶,让赵佶挥霍一空的好。 杭州城内沸反盈天,但有武松和虎神卫在,即便有些小打小闹的乱子,也很快就被镇压起来。 翌日上午。 两浙路转运使衙门。 两排虎神卫肃然而立,燕青高举天子剑,武松手持御赐金牌,一左一右站在王霖身侧。 衙门洞开,门外人山人海。 钱钟书、薛冠茹、孟买等十余主要案犯被押上大堂。 王霖蟒袍金冠,端坐升堂,凛然道:“钱钟书,汝等可知罪否?” 到了这个份上,钱钟书自知难以脱罪,但他自恃是三品大员,王霖断不敢轻易杀他,而只要暂时不死,朝中就会有人为他说话。 他便还有机会。 钱钟书狂笑:“王霖,老夫堂堂三品大员,纵然有罪,也需经有司会审,廷议定罪,你敢杀吾?” 王霖突然笑了。 他缓缓站起,声若洪钟大吕:“钱钟书,你勾连军将,起兵谋反,其罪当诛!” “你贩卖私盐,勾连盐商,杀人放火,无所不为,犯下罪行累累!” “你海贸走私,盗取国利,亦是死罪!” “你勾结邪教,炮制兽童,骇人听闻,罪当灭门!” “钱钟书,汝之罪,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江南百姓恨之入骨,你说汝不当诛?!” “孤自入朝以来,先后三次平叛,杀蔡京、童贯、朱勔六贼,杀恽王赵楷,杀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杀大名府知府裘人杰,杀翰林学士秦桧……杀不得你一个三品官?!” “来人,将钱钟书四人及满门男丁,推出去,明正典刑,斩立决!为江南百姓除害!” (本章完) 第298章 王霖挥泪斩李逵 临安码头是钱塘江一线最大的码头,此时却被八千宁海军死死围困。 史进、李逵与一千虎神卫铁骑被困守码头。 其实,真要对战起来,一千虎神卫也未必不能突出重围,但以少敌多,注定要折损大半。 李逵满面凶恶,浑身酒气冲天,他几次三番都要率军杀出重围,都被史进死死阻拦。m..Com “李逵兄弟,虎神卫为王爷精锐之师,若因此折损,你我罪莫大焉!” 李逵挥着双斧哇呀呀大叫:“难道俺们还要等死不成?这群狗贼,竟敢起兵谋反,俺单凭一人之力,也能杀他们个三进三出!” 汝杀个屁! 史进满腹焦躁,终于还是忍不住怒斥道:“李逵!王爷军令如山,你可知今日你已经触犯军法,若是王爷知晓,你……你好生想想,你该是个什么下场!” 李逵陡然色变,心里生出一股寒气。 他眼前浮现出王霖那张威势凛然的面孔,陡然打了个激灵。 他本是个桀骜不驯的人,谁都不服,谁都不怕,唯独就怕王霖。 王霖对他宽严相济,又恩重如山。 他对王霖自然也是忠心耿耿。 史进见他老实起来,压低声音又道:“李逵兄弟,今日实是你惹出的祸端,按说,咱们也不怕这劳什子的宁海军,杀出去就是了,但王爷在杭州刚刚稳定大局,若是因为宁海军叛乱,导致王爷此番功败垂成,你我兄弟纵然身死也难恕其罪!” “兄弟你先稍安勿躁,这群宁海军别看嚷嚷得凶,其实色厉内荏,他们也未必真敢攻击咱们,还是等王爷来……再做定夺吧!” 李逵悻悻跺了跺脚,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码头外围,宁海军虽然刀枪向外,做好了作战准备,军卒个个面露义愤之色,现场人声鼎沸,但终归还是有所节制,没有真动起刀兵。 为首的宁海军副统制杨宇何跨在马上,神色阴沉,却不时扭头回望着杭州城的方向。 铁蹄如雷,王霖一骑白马,一马当先,身后是燕青、武松与五百虎神卫。 王霖已经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逵在率军进入宁海军大营后,连日酒醉,以鞭打宁海军军卒为乐。 其实他吃了酒就这般德性。 在伏虎军中还有武松严格管控着,还不至于闹出事端来,可他与史进配合,史进又如何能压得住他。 今日也是活该有事。 两名宁海军军卒被他鞭笞,逃出军帐,又忍不住顶了两句嘴。 大抵还是因为李逵是外军将军,而非本军军官,宁海军心中不服。 李逵何等凶狂,被顶撞就控制不住下了黑手,直接跳上前去,当众将两名军卒活活打死,这才引得众怒。 宁海军本就军心惶惶,出了这事,在有人恶意撺掇之下,便逐渐形成了军变的势头。 好在副统制杨宇何率心腹人马死死压制,这才不至于酿成宁海军与虎神卫的大火拼。 王霖率军而来。 宁海军更加情绪激昂,沸反盈天。 杨宇何咬了咬牙,翻身下马,单膝跪拜在地:“末将杨宇何,拜见王爷!” 王霖默然环视宁海军,又默视杨宇何一番,下马上前,淡然道:“杨将军请起!” 王霖何等眼力,他知此刻宁海军虽看着群情激奋,实际并无造反之意,不过是想要讨个说法罢了。 否则,现在码头早已沦为厮杀战场。 此人对宁海军的控制力不弱。 王霖缓缓又道:“杨将军,请转告众军,此事缘起伏虎军军将违反军律,营中饮酒,虐杀军卒,孤已知晓。” “因此,请众军稍安勿躁,孤一定给他们一个说法。可若是谁敢浑水摸鱼,趁机生事,闹起兵变,那便视同谋反,夷灭全族!” 王霖森然道。 杨宇何心中凛然,躬身应是。 …… 众目睽睽之下,武松亲自进内将满面不服的李逵给捆绑出来。 王霖目光如刀。 李逵心中畏惧,噗通一声跪拜在地:“俺知错了,王爷饶了俺吧。” 王霖冷视着李逵,一言不发。 李逵真不能算是个好人,杀人如麻,劣迹斑斑。 但跟了王霖之后,他被王霖死死管制,倒也收敛了不少。 至少没有作恶。 此刻算是伏虎军中一员猛将。 而在原著中,他更是堪称恶贯满盈。 以扈家庄为例,本来扈成已经投降了,李逵却不管不顾,闯进庄子内,把人家一家老少几乎屠戮殆尽。 这还不算,杀完了人,他又烧了人家庄园。 真不知原著中扈三娘是如何咽下这口气的,如不是作者有意转移注意力,梁山好汉估计几帮人要火拼。 除此之外,曹太公一家也是命丧他手; 劫法场救宋江的时候,李逵不管是官兵还是百姓,见人就杀。这是救人还是杀人? 这作为,与禽兽何异? 所以李逵投靠之后,王霖时时刻刻命武松严管李逵,一直相安无事。 如今到了杭州,王霖一时大意,将他从武松身边调离,就惹下这般祸事。 王霖本来是想让李逵这等天杀星,在日后抗金战场上,杀敌报国。 没想到李逵今日就自己走到了绝路上。 若在青州,他或可网开一面留他一条生路,可如今在杭州,宁海军兵变在即,他又如何能徇私枉法,既往不咎? 李逵不杀,如何正军纪?如何平宁海军军怨? 可杀李逵…… 王霖略有不忍。 李逵纵有千万般不是,但一直以来对他忠心不二。 王霖但有所命,李逵纵死而不悔。 而且,他麾下现在江湖草莽之辈甚多,若杀李逵,难免有人也会兔死狐悲、生出嫌隙。 见他神色凝重愤怒,武松犹豫再三,还是躬身压低声音道:“王爷,还请念在李逵兄弟多年追随,忠心不二的份上,饶他这一遭吧。” 燕青、史进也旋即跪拜在地:“请王爷法外施恩,容许李逵兄弟将功折罪吧!” 王霖默然不语。 他深沉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宁海军副统制杨宇何,以及那两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宁海军军卒尸身上。 心头也是炸毛,李逵这厮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李逵此刻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心生懊悔,却也并不畏惧怕死,他跪在那捶胸大哭道:“王爷不要为难,俺罪该万死!只求王爷给俺一个痛快,另外将俺尸首运回山东老家安葬了吧!” “俺李逵就此叩别王爷,下辈子再来为王爷效命!” 李逵砰砰叩首在地,血流满面。 王霖见了心头也起了一丝悲哀。 王霖眼中含泪,痛斥道:“你这黑厮!孤与汝相识于微末之中,你我恩若骨肉,情同兄弟,相互扶持走到今日……可汝如今不再是江湖草莽,而是我伏虎军中大将!何以视军法于不顾?肆意行凶,该当何罪!!!” “孤深知你酗酒成性,容易引起祸端,故命武松时时严管。然而,孤不料一时大意,汝就闯下这般大祸!军中醉酒,虐杀军卒,其罪当诛啊!” “汝为孤之兄弟,然,孤为正军法,却不得不严惩于汝,让孤如何不心痛!!” 王霖忍不住掩面泪下。 燕青武松史进三人也放声恸哭。 李逵更是伏地哭得险些晕厥过去。 王霖叹息,涕泪交集道:“三国时,诸葛孔明挥泪斩马谡,曾云:昔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方分争,兵戈方始,若复废法,何以讨贼耶?合当斩之。李逵,孤立军法,汝触犯军法,孤不得不杀之,汝可体谅?” 李逵大哭不止:“俺知罪,王爷速杀俺吧!” 在场虎神卫皆下马拜倒,痛哭流涕。 宁海军军卒也多有动容者。 杨宇何面色震撼,他万没想到王霖如此尊贵,却与麾下军将情同兄弟。 但此人绝非良善,若不杀之,必为后患。 王霖仰面望向湛蓝天空。 李逵或许该死,但像这样的凶悍之辈……还是留一条命,在抗金战场上赎罪吧! 他徐徐道:“燕青,从我私囊中取百贯钱,作为这两位宁海军兄弟的抚恤金,两人家中若有老小子嗣,接往青州,由孤奉养终老。” 王霖冲两具尸体躬身拜下:“孤之兄弟犯错,孤之过也!两位兄弟安息!” 王霖这般,宁海军军卒的怨气情绪瞬时就散了大半。 以王霖王爷之尊,与两名普通军卒行礼,已是莫大的礼遇了。 何况还有厚恤家属。 杨宇何率一干宁海军军将及军卒轰然拜倒:“末将等岂敢当王爷如此恩遇?” 王霖转身望向燕青,眸光掠过一抹深沉之色:“小乙,将罪犯李逵,当场杖毙!” “属下遵命!” 燕青躬身下去,嘴角却噙着一丝喜色。 王霖翻身上马,向着杭州城的方向,一骑绝尘而去。 …… 杭州城外。 李逵浑身血迹斑斑,却强撑着朝杭州城的方向叩首连连。 武松叹息道:“兄弟,此回当铭记教训,万不可再犯了。王爷让某转告于你,从今日起,黑旋风李逵已死,你更名李忠,便顶了那打虎将李忠的名号,即刻去睦州往宋江营中听命。” 李逵泪如雨下:“武二哥,俺再不敢了,俺对天起誓,这一辈子绝不再饮酒!请二哥转告王爷,俺这就往睦州去了!” 武松跺了跺脚,转身走去。 (本章完) 第299章 哀莫大于心死! 杭州,顾家,玉园。 临近新年,顾家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年节喜庆。 但在顾家正厅中,顾家自家主顾青山、少主顾一帆以下十余核心人物,却面色凝重。 虽然王霖的肃贪仅限于官场,也止步于官员,且当日也有过承诺,并未向士族高门和盐商门第扩展。 但越是这样,江南各家和各州盐商更是心惊胆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屠刀就会落下来,损伤家族根本。 耕读传家,不过是名门望族的招牌。 数以千计乃至过万的大族,若无读书之外的营生,又如何能够延续百年、千年。 所以,在士族正气凛然的牌匾之内,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和龌龊。 甚至说,钱钟书等人的累案中,或多或少都有江南望族的影子在内。 甚至可以说,在滔天的罪恶之下,江南望族扮演了一个个并不光彩的角色。 同流合污者有之,沆瀣一气者有之,为虎作伥者也有之。 只要王霖想办,无一人可逃。 纵然顾家主家目前所居的玉园,在五年前还是江南儒商薛玉的宅子。 顾家打着钱钟书的旗号,巧取豪夺而来。 顾青山沉吟道:“如今渤海郡王巡视两浙,名为肃贪,但实不知到底意欲何为,我顾家子弟,在王霖在江南期间,均闭门读书,严禁外出,免得惹祸上身。” “那些乱七八糟的各项营生,先停了吧。” 顾一帆轻叹:“父亲,其实祸事已经来了,躲都躲不掉。” 顾家众人皆惊。 “三叔要办旧案陈案,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涉及我顾家的一桩案子……渤海郡王不准,三叔便怒发冲冠,弃官而走。” 本来在这个节骨眼上,顾庆川为王霖重用,代理杭州知府,这可为顾家做掩护,然而…… 顾家二房,顾志勇怒道:“这个庶孽!竟将祸水往自家引,简直岂有此理!大哥,应将此贼逐出家族!” 其他几房也怒声声讨顾庆川。 顾庆川是顾青山这一房的庶子,行三。 顾青山缓缓起身,淡然道:“顾庆川何等性情,汝等不知?你逐他出家族?呵呵,他如今正求之不得啊!” “他现在孑然一身,无私无畏,又事俭朴,家族与他而言,不过是牵绊和累赘,仅此而已!” 话音未落,顾庆川一袭布袍梳着发髻,面色凝然,昂然而入。 顾志勇厌恶道:“顾庆川,你来作甚?” “某来……与汝等道别,自今日起,某便宣布脱离顾家,是生是死,都与顾家无关!” “某心底无私,心怀社稷,心系黎庶百姓。尔等若平时不做恶事,又何至于如今惴惴不安?” 顾庆川站在堂上冷笑道:“不要指望某视而不见,某绝不会徇私枉法!既然渤海郡王言行不一、除恶不尽,大有枉法之心,某即便辞官而去! 但某心意已决,某即再次赴京,敲响那登闻鼓,上奏天听! 某要以身作刀,捅破这江南士族豪门的一片天,让世人看看,冠冕堂皇的江南世家之下,掩盖着多少罪恶和累累白骨!” 顾青山眉头紧蹙:“老三,你何至于此?” 顾志勇怒不可遏,起身呸了一声:“顾庆川,你真是个养不熟的狼羔子!家族供养你出仕为官,你却要将刀插向家族?你有何面目去见祖宗?这般大逆不道忤逆不孝的东西!” 顾庆川冷漠道:“家族之财,某分文不取!某虽出自顾家,但胸有大义,忠于社稷江山,忠于黎庶百姓,某不屑于汝等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之徒为伍!” 顾青山叹息:“老三,顾家要毁了,你焉能幸存?” 顾志勇气得浑身抖颤:“顾庆川!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我顾家乃江南望族,绵延数百年,何曾做过恶事?你往自家头上扣屎盆子,你……死有余辜!” “名门望族?某且请教诸位,这玉园前主,薛玉满门二十余口,如今安在?” 顾庆川声色俱厉:“顾志勇,汝那二子,顾涛、顾鹏,强霸民女,以幼童为肛狗,犯下杀人、贩卖人口、贩运私盐等重罪,已经祸及整个顾家,你还有脸大言不惭号称名门望族?” “人在做,天在看!上天有眼,为恶者终将无所遁形!此番,纵王霖对汝等网开一面,但民怨沸腾之下,汝等还想蒙混过关?” 顾庆川越说越是激动。 他过去作为通判,实际就是个杭州府衙的摆设,薛冠茹根本不曾让他触及过要害。 至于顾家的事,他更参与不进的。 可代理杭州知府这几日,他翻阅案卷,发现江南各家犯下的累累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 纵然是顾家,也涉及十余条人命。 在顾庆川眼里,这几乎就是不可饶恕之罪。 因而,他在弃官而走的同时,也收拾了自己的行囊,也无非几件旧衣两卷书册而已,要彻底与顾家决裂。 他无法继续住在玉园。 他只要想起惨死的薛玉一家,就夜不能寐,怒发冲冠! 顾庆川拂袖而去。 顾志勇也怒气冲冲带着其他几房自行离去,聚会不欢而散。 顾一帆望着顾青山轻道:“父亲,三叔若真要去京师敲登闻鼓,状告我江南各大士族,后果不堪设想,不如让儿子再去劝他一番。” 顾青山眸光闪烁,沉吟良久才道:“老三的脾气,谁都劝不住。他生性执拗,却怎知,这高门大族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若想完全遵规守律,几是痴人说梦。” “顾志勇那两个混账儿子为恶多端,为父不是不知,而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祸起萧墙,将拖累整个顾家。” “数千人吃喝拉撒,若只靠田里那些出产,我顾家早就败落了。” “不必去劝。他若真去京师,这回……”顾青山眸中掠过一丝心痛:“江南各家,岂能放得过他?他走不出杭州城的。” 顾一帆幽然一声长叹。 他想起了顾庆川惨死的妻儿全家。 而如今,若是顾庆川还是一意孤行,他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 顾庆川背着一个简易的包袱皮,手持一柄油纸伞,昂首阔步走出杭州城南城门。 南城门外,就是码头。 数条漕船和运输船静静停泊在岸边。尒説书网 第300章 八大盐商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扬州富甲天下,丝毫不输东南形胜的杭州。 而扬州繁盛,与盐商密不可分。 扬州因盐业而兴。 当今大宋,扬州八大盐商,垄断了江南、两浙及两淮地区的庞大市场,国库盐税八成出自扬州。 关于盐商如何富可敌国,王霖前世在《金瓶梅词话》中读到过这么一个小段子: 西门庆走了蔡京的门路,弄到三万引淮盐的生意,他的跟班应伯爵大喜,说道:“哥,恭喜!此去回来必有大利息!“ 这所谓的“大利息“到底是多少呢? 这桩买卖成本不过万两左右,而利润大约在三万多两银子,绝对称得上暴利。 所以说,扬州是一座建在盐上的城市。 而巨额的暴利背后,往往都掩盖着无尽的血腥和罪恶。 马先生都说了,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燕青对王霖的这般逻辑只是一知半解,但顾庆川却是感同身受。 王霖率虎神卫两千人马由陆路疾驰奔袭扬州,而史进、杨宇何率宁海军五千沿运河而下,走水路往扬州而来。 首先得到消息的,居然不是扬州府衙,而是以徐家为首的盐商。 扬州盐商悉数都是徽商。 徐家便是其中的领头羊。 这扬州与其说是淮南东路转运使管辖下的扬州府,不如说是江南八大盐商的大本营。 今儿是除夕夜。 与扬州城内大街小巷欢天喜地的迎新年辞旧岁的喜庆相比,位于扬州城外的徐氏庄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至少数百盐丁聚集持械,戒备森严,将这座占地面积极广、又伫立高墙壁垒的庄园守了个密不透风。 扬州盐商,基本都在城外居住,割据一方建立城堡,号称庄园,蓄养盐丁仆役无数。 傍晚时分。 其余七大盐商,江家、黄家、程家、欧阳家、蒋家、宋家及白家的家主或主要的话事人,齐聚徐氏庄园内的“寿康堂”。 江家家主江春皱眉道:“子厚兄,这大年下的,突然召唤我等,到底是为甚?” 其余各家家主也都一起望向坐在主位上的,年约四旬上下、身着锦衣、白面无须的徐家当代家主徐岚,徐子厚。 徐岚淡然一笑:“诸位,你们可知那两浙路宣抚使、渤海郡王王霖,已经领兵分水陆两路奔扬州而来?” 江春轻笑:“听说过,不过,无论他为什么来,都与咱们无关吧?杭州那边的事,钱钟书一群贪官犯了案,谋反也好,贪赃枉法也罢,无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到扬州来吧?” 黄家家主嫡子黄万安,拱拱手道:“徐公,江公,诸公,我黄家在杭州的人也传来消息,王霖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杀了钱钟书等人,也拿下了数以百计的两浙官员,但也止步于官场,并未牵连到江南各族,也包括吾辈盐商!” “杭州尚且如此,断无可能将火势烧到扬州来。”m..Com 程家家主程一舟在场众人中年纪最大,已经须发花白。 黄万安话音一落,他便扶须轻笑道:“万安贤侄的话在理,毕竟,此渤海郡王奉旨钦差,只是巡视两浙军政,扬州归淮南路统辖,王霖没有任何借口越境办案,诸公不必担心。” 欧阳家大公子欧阳晓东突然沉吟道:“诸位叔伯,若渤海郡王无意插手扬州事务,何以越境率军赶往扬州而来?在下听闻,或明后两日,他的伏虎铁骑就要进扬州境内了。” 蒋家家主蒋玉春,宋家家主宋启楠,白家家主白玉麟,都默然保持不语。 众人目光都望向徐岚。 “诸位莫要大意,王霖此人,我徐家颇为了解。 此人威权狂妄,手段毒辣,为幸进之臣,从不按常理行事,往往另辟蹊径。” 徐岚又阴沉道:“徐某从京里的密报中得知,此番王霖来江南,竟然还有为官家敛财的差遣。 他打着肃贪和整顿吏治的名义,在杭州大肆杀戮,查抄所得大量财物,据说不久后就要转运回京,充入官家内库。” “如此,他来扬州的目的就不言自喻了。”徐岚冷笑道。 众人陡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若徐岚所言当真,王霖在杭州抄家抄完,瞄上更富的扬州盐商,其实也不奇怪。 谁都知道王霖是官家赵佶的一把刀。 下江南为官家敛财,那还有比扬州盐商更有钱的对象么? 江春怒道:“子厚兄,我辈盐商百年来辛辛苦苦为朝廷做事,所得半数都要上缴盐税,此外还要花大把大把的银钱供养着朝中和各地官员,朝廷竟然还在打我们的主意?” 黄万安则眉头紧蹙道:“徐公,盐商虽然盈利,朝野皆知,但盐课关乎东南财赋稳定,朝廷无缘无故,怎么会轻易朝我们下手?小子以为,这断无可能!” 江春冷笑反驳道:“若不对我们下手,何必率大军来扬州?再者,他巡视两浙,跑淮南东路来作甚?” 黄万安无言以对。 江春又道:“子厚兄,当务之急,还请拿个主意,我辈八大盐商,当下该如何应对?” 徐岚缓缓起身,沉声道:“没有我八家盐商,何来扬州繁盛。这座扬州城,属我辈立身根基之处,绝不可有失。 此刻危难当头,还请诸位团结一致对外,各家应尽起盐丁仆役,做好防御准备。同时,命那扬州知府调动扬州厢军,与那王霖,一力抗之!” “此外,速写信通知京里,让那些平时吃够了咱们银钱的京官们上表弹劾王霖……绝不能让此人在江南形成气候,盘踞不走,否则我辈盐商的百年根基,毁矣。” 程一舟白眉一挑:“子厚,与朝廷钦差和官军对抗,此事非同小可,与谋反无异。若事败,你我身家性命不保!” 欧阳晓东也迟疑道:“王霖此来扬州,目的未知,我等若是轻举妄动,怕是后患无穷啊。” 徐岚眸光冷漠:“在下言尽于此,听与不听,都在诸位。 不过,若等那王霖大军进入扬州,诸位毫无准备,一旦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届时抄家灭族,休怪在下言之不预也!” …… 扬州城内万家灯火,烟火腾空,欢乐的爆竹声不绝于耳。 八大盐商家主乘坐的软轿匆匆离开徐氏庄园,返回各家。 半路上,蒋家家主蒋万春、白家家主白玉麟及一直保持沉默的宋家家主宋启楠突然折返,拐路去了白家在城外的一栋别墅。 也是扬州著名的园林建筑,“楠园”。 八家虽以徐家为首,但私下里,三家关系更为密切。 蒋万春轻道:“今日之事,两位以为如何?” 白玉麟淡然道:“王霖来扬州做什么,某不清楚,但想必来者不善,这毫无疑问。 不过,徐岚所言,尽起私兵且调动扬州厢军与王霖大军对抗,此举甚是愚蠢。” “那王霖麾下伏虎军铁骑骁勇善战,此人又勇猛无敌,当日在东京城外,连数万契丹狼骑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我辈盐丁!” “而且,此人甚得官家恩宠,据说官家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亲女茂德帝姬嫁于他为平妻,此等圣眷旷古难寻。 他又持天子剑,御赐金牌行事,即便是淮南路转运使,也不敢与之抗衡。” “不过有一点,某倒是赞同徐岚的话。王霖此来江南,肃贪只是名堂,为官家敛财才是真。 既然他为财来,我辈又何必与之为敌,无非是主动送上些银钱,这年头还有钱财买不通的官?花点钱吧,总不至于损伤家族立身根基。” “只要我辈还执掌盐业经营,区区财物又算得了什么?” 蒋万春缓缓点头:“白老弟所言甚是。若是能用银钱解决的问题,那就都不是问题了。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举家与钦差对抗,否则,亡家灭族指日可待!” 宋启楠突然笑道:“两位多虑了。某知王霖为何来扬州。” 蒋万春和白玉麟陡然睁大了眼。 “诸位可知雪花盐?”宋启楠淡淡道。 蒋万春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可是从北方传来江南的、由那渤海商号和慕容商行所经营的提纯新盐?” “此盐与我辈经营之粗盐大不同……价格昂贵,若是让渤海商号在江南立下根基来,我辈盐商所获巨利将去大半!” 白玉麟也认同道:“正是如此,白某已经派人去那青州查探此事,可据说此盐的作坊设在海外,配方更是机密……” 宋启楠笑了笑道:“两位可知这渤海商号为谁的产业?” 蒋万春与白玉麟对视一眼:“王霖?” “正是。其实,渤海商号这雪花盐因为制作不易所以售价高昂,一般人是吃不起此盐的,所以,与我辈盐商的粗盐并行不悖,完全可以共存。” “慕容家的人曾与宋某接触过一两次,说起此事…… 若是这渤海商号无渤海郡王和伏虎大军作为靠山,他们这雪花盐也休想进入江南市场。 就算是咱们使些手段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可这渤海商号背后的王霖,轻易招惹不得!” 蒋万春沉默了会,道:“某明白了。这王霖率军来扬州,是为了使渤海商号的雪花盐在江南扎根立足?” 宋启楠缓缓起身,叹息道:“是,也不是。” “两位不知啊,最近渤海商号两艘货船进入江南,都被徐家的人勾连宁海军,假以河盗掳走……某以为,王霖正是为此而来!” “徐家……怕是保不住了!” 徐家好胆!王霖的商船也敢动? 蒋万春和白玉麟霍然起身,面色震惊。 旋即,两人又眸光闪烁,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本章完) 第301章 除夕:扬州大军至,东京宫阙惊! 徐氏庄园。 月明星稀。 这个安乐祥和的除夕夜,虽然徐氏庄园外围戒备森严,千余盐丁严阵以待,但在内宅,徐家人还是在举家团圆,守岁。 “守冬爷长命,守岁娘长命”。 意思是说除夕夜守岁,父母都会长命百岁。 “儿童强不睡,相守夜喧哗。晨鸡且勿唱,更鼓畏添挝。坐久灯烬落,起看北斗斜。” 徐家的幼童们尽情享用着“蜜酥、小蚫螺酥、市糕、五色萁豆、炒槌栗”,在深邃的内宅中欢声载道,内宅的女主子们则团聚一起,说着家常话,准备好了压岁钱。 而家中的仆妇们则在进行接灶、祭“床神”。 数百间房屋灯烛彻夜长明。 虽然心怀戒备,但毕竟是除夕夜,寿康堂内,徐家各房核心男子以家主徐岚为首,正在开怀畅饮。 距离午夜还有盏茶时间,徐氏庄园内欢声笑语,声浪盈天。 各色烟花冲上繁星点点的夜空,此时却隐隐觉得大地在震动,而闷雷般的响声由远及近。 徐岚面色骤变,手中酒盏瞬时落地,碎成两截。 他立时扭头望向长子徐丁:“汝马上带人持某之书信,请扬州知府王平立即调扬州厢军来护我徐氏庄园!” 徐丁面色呆了呆。 徐岚面目狰狞怒斥道:“速去!告诉那王平,若他敢迟延不救,某定让他吃进去的银钱一笔笔给某吐出来!!” 徐丁不敢再怠慢,狂奔而去。 …… 徐岚登上庄园城堡,面色阴沉,凝望着西北方向。 那处,一条火龙如同洪流般席卷而至。 徐家盐丁心内惶惶不安。 盐商大量畜养盐丁等同私兵,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这支游离于朝廷律法之外的私人武装力量,就是盐商谋利的重要保障。 鱼肉地方,欺行霸市,乃至杀人放火,灭人满门……为地方重患。 但再彪悍的私兵也是私兵,与朝廷的正规军,尤其是天下赫赫有名的伏虎铁骑对抗,他们心中焉能安稳? 旁人不知王霖为何率军急袭扬州,徐岚却是心知肚明。 他勾连宁海军假以河盗名义掳掠渤海商号的商船,其意在于阻挡渤海商号的雪花盐进入江南市场,而且还有掳掠配方据为己有的企图。 但他哪能想到,王霖居然率军进入江南。 奉旨巡视两浙,肃贪,查办大案,这为大义。 王霖若想动徐家,本就不需要故作构陷,只要顺藤摸瓜查明真相就成了。 宁海军都指挥使郑凯已被王霖当众斩立决,但配合徐家做事的宁海军两名指挥及那一营人马,此刻都被王霖死死控制在手里,这便是人证。 而徐家与郑凯多年的往来书函,及利益输送的账目,都是物证。 除此之外,此刻的徐氏庄园内还藏匿着徐家从运河上掳来的数千斤雪花盐,这同样还是有利的物证。 故,徐岚很清楚徐家已经没有半点退路。 他只能裹挟其他七家盐商和扬州地方官军,与王霖决一死战。 东京那边他也做了充分的安排。 只是他没想到王霖来得会这么快,提前了两天。 实际他也不知,京里文臣乃至言官们的攻击弹劾,王霖从未放在心上。 而一门心思等着王霖从江南给运钱回来解内库之难的官家赵佶,也绝不可能轻易将王霖召回京去。 水路上,史进和杨宇何统率的五千宁海军还在扬州之外,毕竟冬季无风,运河上行船缓慢。 可在陆路,四五百里路长途奔袭,虎神卫只用了不到六日。 终于在宣和二年,新年初一午夜前抵达扬州。 …… 除夕的东京,灯火连天,这座在当下这个时代堪称最宏伟、最繁荣的城市,节日的喜庆气氛弥漫夜空。 赵佶在今日正午时分,收到了王霖的八百里加急密报。 得知王霖查办两浙路转运使窝案,抄家所得数百万钱以上,不日将押往京师充入内库。 皇帝心花怒放。 他已经尝到了抄家敛财的甜头。 内库空虚,他连场像样的御宴都不敢摆了。 这些日子,过得苦哇。 骤闻喜讯,赵佶即刻下昭,命在延福宫林德殿设守岁宴,召满朝五品以上文武大臣入宫饮宴。 所谓君臣同乐,共话守岁。 也算是给文武朝臣的一种福利了。 宫中放起了绚烂烟火,唱起了大戏,各色美食川流不息送进大殿。 自恽王赵楷谋反以来,朝中的气氛一直异样沉闷。 皇帝也渐渐变了心性,很少上朝的赵佶如今基本上保持着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的节奏,不再像过去那般大半月都不露一面了。 如此一来,监国太子赵桓的作用就无限降低。 而赵桓也多数时间都在东宫闭门不出。 李纲和吴敏等人虽然觉得皇帝变得有些陌生,但勤政毕竟是好事,只是从骨子里来说,他们都很清楚,这位今上是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一代明君的。 一时的勤政,无非还是对于权力的独揽。 以及,对于太子赵桓的高度防范之心。 赵佶端坐在殿中龙椅上,满面欢笑。 两个小黄门从内殿转出来,展示着赵佶亲自写的一首绝句,是王安石的元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赵佶高声吟诵,众臣齐声称赞,互道一声元日安好,祈愿大宋江山社稷安稳万年。 赵佶眼角的余光扫向空荡荡的一侧,淡淡道:“太子何在?” 黄坤忙躬身道:“回官家,太子殿下最近闭门读书,说在东宫守岁,就不来饮宴了!” 赵佶嘴角一挑:“传召,命太子即刻来林德殿,陪朕与诸位爱卿饮宴守岁!” 小黄门匆匆去传召。 赵桓随后就到。 “儿臣拜见父皇!”赵桓毕恭毕敬大礼参拜下去。 抬起头来时,突然见到赵佶那张亲切温和的面孔,眸中笑意融融,赵桓心头一动,却是感觉如此的陌生。 “太子,今日除夕,朕在林德殿设宴,与诸位爱卿守岁。汝为监国太子,未来大宋储君,焉能不至?快坐吧。” “谢父皇。”赵桓缓缓坐在了他的储君位置上。 李纲、吴敏、种师中率文武群臣上前参拜。 赵桓心中淡然,却是起身回了半礼。 正在此时,突然传来震破夜空的激烈鼓声! 鼓声突兀而劲烈! 赵桓吓一跳,手中刚捏起的一块糕点瞬时落在地上,而满朝文武陡然色变,都齐齐扭头望向殿外。 (本章完) 第302章 扬州。 徐氏庄园。 统一着装的虎神卫紫色洪流般在庄园外列阵,杀气腾空。 打头的王霖白马银枪,不怒自威。 星空皎洁,火把高悬,亮如白昼。 徐岚站在庄堡上深望着王霖,徐徐道:“不知渤海郡王为何率军围我徐氏庄园?我徐家世代为大宋皇商,为大宋盐业呕心沥血,贡献盐税无数,不知触犯那条大宋律法,值当堂堂王驾千岁,亲自率兵来攻?” 燕青拍马上前,大喝道:“徐岚,汝扬州徐家涉杭州贩运私盐桉、结党杀人桉、假以河盗名义掳掠商船桉及宁海军前都指挥使郑凯谋反桉,证据确凿!” “今王驾千岁持天子剑,奉旨查办,王爷有命,若你徐家能即刻缴械投桉,便只诛首恶,不及其余和内卷。若再如这般聚众对抗官军,视同谋反,必灭九族!” 徐岚狂笑不止:“渤海郡王奉旨巡视两浙,咋跑到淮南东路来了,我扬州盐商一向安分守己,守法经营,又何曾涉什么杭州重桉?王爷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非想要以莫须有之罪,谋夺我徐家家财不成?” 徐岚深沉的目光投向城门骚动的扬州城。 心中更加有恃无恐道:“我徐家自二百年前就入扬州营运盐业,为大宋财赋贡献更是鞠躬尽瘁,若渤海郡王想倚仗权势,企图加以刀兵,谋害我百年大族,那也是痴人说梦!”m..Com 王霖端坐在马上,神色澹漠。 旁边已经浑身快要散架的顾庆川强撑着在马上低道:“王爷,若无实证,率军越境扬州办桉,也与法无依。” 王霖扭头望向顾庆川,澹然道:“若无实证,我焉能率军奔袭数百里?此处虽为淮南东路统辖,但孤持天子剑和御赐金牌,大宋何处不可去?” “顾大人稍安勿躁,且请观之。” 王霖催马而出。 “你便是那徐家家主徐岚?” 王霖手持长枪遥指:“区区一个盐商,竟能啸聚上千人马持械抵抗,这已经与谋反无异了。单凭此项,孤便能灭你满门!” 徐岚纵声大笑,反唇相讥:“徐某纵然有罪,也只能由扬州府衙查办,与渤海郡王何干?渤海郡王率军越境,不经地方官府,直接围攻我徐氏庄园,又与强盗何异?” 王霖头也不回,径自在马上轻笑一声道:“徐岚,你若是倚仗扬州知府王平及扬州厢军这几千人马来救你,那你就是打算了算盘。” 王霖陡然爆喝道:“燕统制!” “末将在!”燕青催马而出。 “传孤军令,五千宁海军封锁扬州水域,无论商贾百姓,任何人不得进出,违抗孤军令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王霖命史进杨宇何率宁海军五千人来扬,本就是为了封锁扬州。 一绝淮南其他州兵马驰援扬州盐商,二绝扬州盐商携款逃离。 五千宁海军封锁之下,扬州怕是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至于扬州地界上,有这两千虎神卫就足以横扫了。 至于扬州知府王平此刻匆匆率那三千扬州厢军出城……企图救援徐氏庄园,王霖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他在杭州时,虎神卫的暗哨就早已至扬州,将八大盐商的情况,查探得一清二楚。 两千特种兵对三千民兵预备役,结果连猜都不用猜。 徐岚在庄堡上闻言面色骤变。 他本还有从容的后招,若事有不妙,大不了徐家举家乘船出海,去东南沿海另起炉灶。 可随着王霖下令封锁水路,等于是断绝了徐家逃离扬州的任何可能。 至于陆路…… 在铁骑之下,那是自寻死路。 …… 扬州知府王平虽然率扬州厢军人马抵达,但瞅见眼前军容如此严整的两千虎神卫,他心惊胆战,便知徐家完了。 身为官场中人,他比徐家更了解王霖在大宋朝廷上是何等存在。 他收到徐岚书信的同时得到军报,五千宁海军已经往扬州而来。 最迟后日一早,就会封住扬州,隔绝扬州与淮南东路各州的联系。 但他不敢不来。 这些年他吃拿卡要,从徐家手上所得不低于百万钱。 他就好比是徐家养的一头猪,已经很肥很肥了。 徐岚在书函上公开肆无忌惮威胁,他若不率军救援徐家,他王家全族都要为徐家殉葬。 没有人比王平更了解这些淮扬盐商的可怕之处。 稀稀拉拉的扬州厢军半夜被唤醒迷迷湖湖来了城外,其实多数人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如今见到军旗招展的虎神卫,这才如梦初醒。 清一色的精锐骁勇,悉数尽是铁骑。 伏虎铁骑凶名在外,让他们这群歪瓜裂枣与虎神卫对抗,估计等王平军令一下,他们就会四散奔逃而去。 王平面色煞白,他骑在马上躬身道:“下官杭州知府王平,拜见王驾千岁!” 王霖澹然:“王平,汝所为何来?” 王平深吸口气,勉强笑道:“下官听闻王驾千岁率军抵达扬州,便出城来拜见,不知王爷将徐家围住,是为何事?若是徐家有人涉桉,下官愿意严查严办!” 王霖冷笑:“不是这徐家一封书信就将你调出城来?” 王平自然不会承认:“王爷说得哪里话,下官乃堂堂朝廷命官,四品知府,岂能受一商贾驱驰!” “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你还敢狡辩!小乙!”王霖挥挥手。 十余虎神卫便押解着徐岚长子徐丁出来,徐丁面色仓惶,站都站不稳。 庄堡上,徐岚怒目圆睁,咆孝道:“王霖,你若杀吾子,我徐家便与你王霖不死不休!” 话音未落,燕青断喝道:“斩!” 一名虎神卫手起刀落,徐丁惨死当场,一颗头颅抛到一丈开外,血流如注。 “我儿!”徐岚浑身颤抖,须发皆张,心痛得几乎晕厥过去。 王霖森然的目光投向王平。 燕青挥手道:“王爷有命,剥掉王平官袍,斩立决!” …… 王霖杀了徐岚之子,又当众将扬州知府王平斩杀。 就在徐家以为虎神卫将要强攻城堡时,却见虎神卫就地开始扎营,摆出了长期围困的架势。 顾庆川面色也不好看,他忿忿不平道:“王爷,扬州知府乃是四品朝廷命官,纵然定罪,也需经朝廷议罪,王爷说杀就杀,大宋律法何在?朝廷体面何存?” “孤不杀他,死得人会更多。” 王霖澹然道:“顾庆川,他身为朝廷命官,一地父母官,竟为一名商贾任意驱逐,还肆意调兵,与谋反无异!孤持天子剑,杀他已正纲纪,有何不可!” 王霖将手中徐岚写给王平的那封信函甩给了顾庆川。 燕青也将徐家涉桉的相关卷宗递给了顾庆川。 顾庆川看罢,面目扭曲气得浑身抖颤,徐岚在信上如同驱驰一名奴仆般的语气,感觉简直不可思议! ! “败类! !败类! !”顾庆川跺脚痛骂。 顾庆川发作半天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拱手道:“没想到一个扬州知府,竟下贱若此,此等败类,杀之并无不可!在下迂腐,请王爷见谅!” 王霖笑笑:“顾庆川,所谓危急关头需通权达变,若此刻我不杀王平,他会驱驰扬州厢军叛乱,孤的虎神卫当然不会畏惧什么,可扬州百姓必将遭殃!” “其实孤不杀他,他也活不了,你以为这些盐商会放过他么?” 顾庆川默道:“在下懂了,多谢王爷赐教。” “王爷,既然这徐家罪证确凿,他们又持械聚众,如同谋逆,王爷为何不率军攻陷庄园,将这罪不可赦的徐家人绳之以法?” “扬州八大盐商,非止一个徐家作恶。但涉及东南财赋,江南盐税,孤不能轻易向他们下手,否则江南动荡,不要说孤,就是官家也难以承受。诛灭一个徐家,以儆效尤,点到为止即可。” “但这并非除恶不尽,而是通权达变。顾大人素来坚信为恶者必有恶报,那么,又何必在意是迟报早报呢?” “孤可以明言,若此刻我大宋国强民富,无外敌之滋扰,那么,动用雷霆手段,一举将江南的沉疴、腌臜统统荡除干净也未尝不可,可如今我大宋内忧外患,若是外敌辽金趁我大宋内乱,趁势而侵,又该如何?” “所以,这便是孤说的大局,大义。暂容忍几个恶人多活几日,为的是救更多芸芸众生。” “是故,孤选择暂时不动江南士族,而是朝扬州盐商下手。除此一家,足以警告江南各族了。” 顾庆川沉吟良久,方躬身一揖:“王爷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下官知道错了! ” 王霖哈哈大笑:“看来,你这位杭州知府可以走马上任了。” 顾庆川苦笑:“下官惭愧!榆木脑袋,所幸得王爷点拨,过去这几十年,真的是都白活了。” “看来,王爷对徐氏庄园围而不攻,是想引蛇出洞,看看还有没有出头鸟主动往王爷的刀口上撞了!” “吾为刀俎,他为鱼肉,何辞为之!” 燕青在旁,命虎神卫擂起军鼓。 鼓荡四野,惊醒了整个扬州的好梦。 而此时,黎明的曙光渐起,大宋宣和二年的春天到了。 第303章 王霖为何要造反? 王霖兵围扬州徐氏庄园的时候。 在大宋京师,在皇城内,在延福宫的林德殿上,同样也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波。 在皇帝与文武百官的守岁宴上,登闻鼓骤然响起,震动帝都,也搅乱了万千深宫! 望乡楼上,茂德帝姬赵福金裹着厚重的大氅,目光静静穿越万家灯火,眺望向遥远的南方。 那里,是粉墙黛瓦的江南水乡。 那里有她素日向往的美景,也有她朝思暮想的心爱郎君。 登闻鼓响,赵福金娇躯陡然一震。 她扭头望向昔日她也曾经去过的地方,登闻鼓院! 而今儿是除夕,会有谁去伐登闻鼓,如此惊世骇俗! 林德殿中。 皇城司新任指挥使周武面色古怪,疾奔而入:“启奏官家,肃国公赵枢伐登闻鼓,声称有天大的奇冤要诉达天听!” 在场众臣轰然一震。 李纲与吴敏飞速对视一眼。 种师中眉头紧蹙,下意识望向太子赵桓。 而赵桓此刻其实也颇为震惊,他正在眼观鼻鼻观心间,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猛然抬头,面色涨红起来。 赵枢?!他要干什么?突回京来,这是公开向他这个太子宣战么? 与众臣相比,整个林德殿上最镇定的反倒是官家赵佶了。 虽然一开始他也猛生惊色,但不多时就平静下来。 众臣望向赵佶。 赵佶冷笑一声:“宣赵枢进殿!” 半个时辰后,随着小黄门进殿的赵枢风尘仆仆,满面灰尘之色。 他与曹缇从青州潜回东京,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而回到京师的第一刻,他便直奔登闻鼓院。 他不是傻子。 他此刻是被驱逐出京的皇子,今日非比往日,他只能以如此伐登闻鼓的方式,才能进入宫阙面圣告御状。 而在京师的某个不起眼的宅子里,崇德帝姬驸马曹缇面色复杂,凝望着宫城的方向。 此番,赵枢若事成,他们这一群人的命运就由此得到逆转。 而若赵枢事败…… 他也未必就会按照赵枢安排的后路去走,但无论如何,他是宁死都不肯再回青州去了。 至于这个狗屁的驸马,不当也罢。 众臣目光不一,望着一步步走进殿来的赵枢。 赵佶缓缓站起,居高临下盯着赵枢,眸光冷漠。 赵枢大礼拜下:“儿臣赵枢,拜见父皇!” 赵佶淡然道:“赵枢,你不经朝廷昭命,私自返京,这已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赵枢砰砰叩拜,涕泪交集道:“父皇,儿臣自知有罪,但儿臣这番冒死回京,实在是干系大宋江山社稷安危,也关乎我赵宋皇族体面,不得不来!” 赵佶嘴角一抽。 他隐藏在宽袖中的干枯的手紧握成拳。 “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你偷回京师,冒天下之大不韪,伐登闻鼓面圣,目的是为了状告渤海郡王王霖吧?” 赵佶淡淡的声音传来,赵枢心里猛一跳。 他抬头望向赵佶,面露震惊。 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了某种不对劲……但,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他也没有半点回头的余地了。 赵桓也冷视着赵枢,心中忖道:“他要状告王霖?看父皇这般架势……怕是早就心中有数?” 赵桓随即想到,以王霖的手段,赵枢怎么可能轻易逃离青州……真是个无知的蠢货! “儿臣正是要状告王霖!” 赵枢咬了咬牙,也豁出去了:“儿臣状告王霖,有谋反之意!” 王霖要谋反?殿上众臣皆惊。 赵佶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望着跪伏在自己脚下的这个五子,赵佶心中泛起了一抹悲哀和失望。 如今这般场景,王霖早在上一封密折上就做出了近乎精准的预判……人家拿他当傻子玩! “朕倒是要听听,你来给朕、给诸位爱卿讲讲,王霖为何要谋反?” “父皇,那王霖身为异姓王,却私自建立商号,名为渤海商号……售卖一种名为雪花盐的私盐,所得暴利,均用于扩充兵马,他那伏虎军至少十万大军,其中还有一支不低于万人的铁骑……” “而儿臣听闻,他私自进行海贸,与金国通商……还勾连高丽等海外诸国,竟将那高丽王太后掳来青州为质……” 赵枢说到此处,发现殿中众臣都像看二傻子一样盯着他,心头又是一跳。 赵佶摇头无语。 良久,他才扭头望向李纲:“李相,给这孽障讲一讲来龙去脉。” 李纲叹息:“肃国公,渤海郡王营建商号或海贸谋利,业已得到官家恩准、并经朝廷户部允许,为其军费自筹之路径,所得利润皆冲抵朝廷拖欠伏虎军的粮饷,此事,并不算渤海郡王违规。” “至于渤海郡王掳北辽耶律大石妻子、高丽王太后为质,前番渤海郡王也曾上表朝廷,要将这般质子送往京师,只是朝廷考虑到路途遥远,且来京耗费不少,就暂允渤海郡王安置在青州为质。” 赵枢呆了呆。 却猛然又叩首道:“父皇,纵然此事王霖并未违反大宋律法,但他与韦贤妃私通、私纳太子妃朱涟,如此秽乱宫闱,苛虐我等皇子、皇女又该如何说?” 赵枢此言一出,满殿顿炸了锅,众臣议论纷纷。 赵佶面露惊怒。 赵桓霍然起身,怒斥道:“五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若无实证,构陷当朝郡王和皇妃,你这是取死之道!” 李纲也凝重道:“肃国公,此事非同小可,莫要捕风捉影,罗织罪名!” 赵枢狂笑起来:“父皇,儿臣自然不敢瞎说,但那韦妃母子自到青州,便住进了渤海郡王府,更与那王霖勾勾搭搭,那般腌臜龌龊,儿臣实在是羞于出口。而此事,有韦妃身边的女官李氏的供述为证,请父皇明鉴!” 赵枢从怀中掏出一封供述来。 他又冷笑着望向赵桓道:“太子哥哥,你那太子妃朱涟,也被那王霖收进府去,就留在书房伺候,美其名曰红袖添香,此事青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难道还是兄弟我编造谎言么?” “那王霖甚至还为朱涟写了一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听听!太子哥哥,你莫非听不出王霖何意?这是要让朱涟与你恩断义绝啊!!” 赵桓面目扭曲,肩头轻颤。 群臣一片哗然。 王霖私通韦妃之事或许还待细查,但若王霖真的将那朱涟收为侍妾,也忒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 虽然是太子废黜驱逐的女人,但毕竟还是太子长子的生母! 王霖要作甚?好色至斯么? 赵枢重重叩首下去,再次抬起头来时,已是满面血痕:“父皇,王霖目无君上,目无大宋律法,谋反之意昭然若揭,还请父皇即刻罢了他的兵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新任御史大夫董启亮当即出班奏道:“启奏官家,此事关乎皇家声誉,若真属实,王霖谋反之意当可确凿无疑!还请官家恩准,罢去王霖兵权,着他回京待查,此案交由御史台一力查办。” 董启亮一带头,又有七八名殿中侍御史也跟风而来。 他们这群言官可是恨极了王霖的。 此刻逮到机会,焉能放过。 赵佶沉默一会,扭头望向赵桓:“太子,你意下如何?” 此时的赵桓已经平静下来,他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单凭赵枢的一面之词和所谓女官供述,不足以为王霖定罪。但为防万一,暂罢王霖兵权返京师,着御史台立案查办此案,颇为妥当。” 赵佶又望向李纲和吴敏,以及种师中。 李纲皱眉道:“官家,臣以为,案情重大,王霖为朝廷重臣,累立不世功勋,对官家又是忠诚不二,此事怕是肃国公误听别有用心人之构陷,并不当真。不宜小题大做,官家可着渤海郡王就此自辩即可!” 吴敏也道:“官家,臣绝不信渤海郡王有谋反之意。王霖累次入京平叛,先后救驾数次。他若有二心,上次恽王叛乱,他只要袖手旁观,我大宋社稷早就化为乌有,又何必多此一举?” 种师中沉吟道:“官家,臣以为,此事虽不可尽信,也不可尽不信。毕竟王霖掌控重兵,一旦具有歹心,京师危矣,江山社稷危矣。” “不若暂将王霖兵权罢去,若日后查实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再还他兵权又如何?” 赵佶冷笑一番,摆摆手道:“王霖的事,既然阁臣争执不下,那便容后再议。但,赵枢违反朕之昭命,私自返京,罪在不赦。来人,将这孽障幽禁在宫中,待本案水落石出时,再予裁处!” 赵佶拂袖而去,众臣面面相觑。 官家的反应似乎有些古怪。 赵枢却是自觉达到目的,低头冷笑。 他从未想过伐一次登闻鼓就能扳倒王霖,他只是想在赵佶和众臣心里埋下一根深深的怀疑和猜忌的毒刺。 这足以够王霖喝一壶的了。 …… 扬州。 徐家被围,震动扬州其余七大盐商。 年初一早上,各家正在惴惴不安之际,各自收到了王霖的请柬。 午时,王霖在扬州知府衙门宴请各家家主。尒説书网 (本章完) 第304章 王霖到底从扬州掳走多少财富 这座扬州知府衙门的官宅,竟然比王霖在青州的渤海郡王府要大很多。 典型的江南园林建筑,宅邸中陈设华美,各类奢侈用品、古玩字画,不计其数。 一个四品官员,哪有这般财力,无非还是盐商供养。 江南繁盛,盐商财势,由此可见一斑。 各家接到请柬,尽管心惊胆战,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都来了。 只是除了宋家家主宋启楠之外,其余各家家主赴宴都带了不低于一两百人的护卫高手。 宴会设在扬州知府王平的花厅。 王霖静静站在厅口,一一与来赴宴的江春等人相见寒暄。 王霖态度温和,身着蟒袍金冠,温文尔雅,毫无传说中的威权强势。 待各家家主入座,王霖便起身微笑道:“诸位,孤奉旨巡视江南,主要以两浙为主,但也兼顾两淮盐课。” “扬州徐家涉两浙路钱钟书谋逆及贪赃枉法案,孤已经查实,证据确凿,故孤率军奔袭扬州,缉拿徐家人归案。” 江春抱拳道:“王爷,在下江家江春。江某斗胆请教王爷,徐家涉案被官府缉拿,江某等不敢过问,但我等盐商一向在扬州安分守己,合法经营,却从未触犯大宋律法,不知王爷将我等聚集此处,意欲为何?” 燕青在旁怒斥道:“放肆!竟敢与王爷如此说话!” 王霖摆摆手:“江家主,不必紧张,孤请诸位来,主要有一事相商。” 王霖起身环视众人淡然道:“徐家涉案,此番又举兵反抗,已成谋反。孤,已斩扬州知府王平,至于徐家,会诛他满门!” “区区一个盐商,竟能豢养私兵上千,还如使唤奴仆一般对朝廷官员任意驱使……这是大宋的扬州,而不是盐商的扬州,孤,不得不除之以儆效尤!” 江春等人心中倒抽了一口寒气。 王霖又道:“徐家营运盐业之份额,孤持天子剑,御赐金牌,代户部盐铁司予以录夺!但盐课乃我大宋万业之重,为保江南盐税稳定,孤决意将徐家盐引,均分于扬州各家,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程家家主程一舟白须一震,突然起身道:“王爷所言当真?” 白玉麟犹豫了一下,也是勉强笑道:“王爷,徐家为扬州八大盐商之首,份额亦是最多,王爷当真会将徐家份额分摊给我等七家?” 王霖:“孤乃大宋王爵,代天巡视,岂能信口开河?” 七家家主飞快对视,心头都起了一抹狂喜。 徐家的份额何其巨大,若是能将徐家的份额瓜分了,这对于各家来说,可是一笔庞大的利益。 但王霖能有这般好心,不但不动他们七家,还送了这么大一块肉给他们吃? 实话讲,江春头一个就不信。 江春坐在那轻道:“想必王爷有些条件吧,不如王爷明言,也好让我等宽心。” 王霖大笑:“江家家主果然是不同凡响,眼光独到。难怪孤在杭州就听闻,江家与江南各州官员颇有往来,号称江家抖一抖,江南都要颤三颤的高门大户!” “这徐岚一封书函,就能让扬州知府调兵来救,若换成江家主,怕也并不例外吧。” 江春面色一僵。 谁都能听得出王霖此番话中的讥讽和某种隐藏着的威胁。 但王霖根本就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径自又道:“盐引不能白给,这是朝廷的规制,相信诸位比孤更清楚。 除此之外,孤率军来江南肃贪平乱,这数万大军人吃马嚼的,花费甚大,官家允准孤自筹,但孤实在不愿意惊扰地方,所以……” 王霖话音一落,江春等人就面色一变,心中恨起。 这简直是明着敲竹杠么! 江春强压住不满,口中却平静道:“王爷,我江家虽在扬州营运多年,有些利润,却也都置办了产业,手头上一时间也拿不出太多现钱来……不过,既然王爷都开了口了,我江家愿意奉上十万贯钱军资,还请王爷笑纳。” 王霖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冷笑道:十万钱?打发乞丐么? 王霖不动声色道:“江家主哪里话,资助朝廷官军,纯属盐商自愿,不能强求。既然江家财力紧张,孤也不便强人所难。” 王霖转头望向其他六人:“既然如此,徐家盐引份额,那就分予尔等六家。” 江春勃然色变,这是直接将江家剔除了? 江春起身道:“王爷这是何意?徐家盐引份额,何以无我江家的份?” 王霖缓缓转头来望着江春,嘴角噙起一丝冷漠来。 这些扬州盐商,贪婪程度超乎想象。 王霖奇道:“为何徐家的份额就一定要有你江家的份?孤不明白,江家主给孤讲讲看。” 江春冷笑:“其他六家有的,我江家也少不了,不然的话,这扬州盐业还真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呢。” 王霖再奇道:“江春,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开口威胁孤?” 王霖拍案而起,案几上的青釉茶盏滚落坠地粉碎:“拿下,斩之!” 两名虎神卫一个健步上前,抽出腰间朴刀,不待江春嚷嚷反抗,就手起刀落,将江春的头颅斩落,殷红鲜血喷射了一地。 程一舟等人吓得面色煞白,却是坐在哪丝毫不敢动弹。 “不要以为,孤是在敲你们盐商的竹杠,而是……尔等聚敛暴利,危害地方,所犯恶行不计其数,但孤念在尔等多年为国营运盐课的份上,特意网开一面,给诸位留出一个痛改前非、将功折罪的机会。” “各家盐商都富可敌国……诸位好生想一想,以国策民生为暴利,朝廷财赋所得寥寥无几,你们却吃得盆满钵满,满嘴流油,若孤将尔等情况上奏朝廷,诸位可会有好下场?抄家灭门,尔等家资悉数尽入国库,一切化为乌有!” “孤所得,非为个人私利,而是为了军资。当然,也不瞒诸位,官家内库匮乏,孤这次来江南,也得了官家的密旨……该如何做,诸位自行思量吧。” “小乙,命人查办江家,务必从严从快,不漏一人!” 王霖冷然喝道。 …… 全部将扬州八大盐商集体铲除,是不可能的。 虽然除徐家之外的七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可以说是恶行滔天,危害地方百年。 但盐商关系盐税,盐税关系财赋,一旦起了动荡,本就捉襟见肘的大宋国库可能连半年都撑不下去,如何备战抗金? 所以王霖一开始就定下了除徐家、杀鸡骇猴的策略。 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些盐商。 必须要让他们狠狠出血。 事实证明,对付这群见利忘义、阴险狠毒、无恶不作的扬州盐商,你只有比他们更狠更冷酷更无情。 王霖并不介意再有人跳出来,他会毫不留情,哪怕是继续在扬州杀一个人头滚滚也在所不惜。 江家在虎神卫将江春人头送回家族后,立即另选了一个新族长出来主持大局。 程一舟主动提出来程家贡献两百万贯,其余各家无奈也只得相随。 两百万虽是数额庞大,但对于这些盐商来说,最多伤筋动骨,却谈不上动摇根基。 但王霖却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 七家所得一千四百万贯,加上查抄徐家所得,估计至少不会少于两千万贯。 再加上杭州所得…… 他终于明白,为何历代帝王都喜欢隔一段时间要惩治贪官了。 王霖心头振奋,他谋划已久的伏虎铁骑扩编计划终于有了本钱,只是不知道慕容婉儿这回能营运回多少匹战马来。 青州一万铁骑看上去不少,但想想未来的抗金大业,金人军马绝大多数都是骑兵,单凭这一万铁骑是无法与金兵抗衡的。 …… 毫无悬念,武松率虎神卫攻入徐氏庄园,尽屠徐家满门,不及旁支。 城外徐氏庄园血流成河,扬州盐商噤若寒战。 扬州震动。 没有人知道王霖究竟从徐氏庄园内抄获了多少家资,反正虎神卫几乎是运了一天一夜,才一把火将徐氏庄园烧成灰烬。 而早已准备妥当的虎神卫押解着数百辆大车满载而归,由陆路往杭州而去。 至于徐家百年积累的宅邸,田产和铺面,王霖则命代理扬州知府的扬州通判薛大丰依法处置,所得均补偿给这些年遭受徐家迫害的扬州百姓。 扬州百姓欢声雷动。 宣和二年正月初六。 武松率虎神卫大部仍走陆路返回杭州,而王霖则乘坐宁海军座船,徐徐沿河往杭州而去。 也正是在这一天,睦州清溪县,帮源洞。 一个名叫方腊的人被周遭数千明教信众的拥护下登上了教主之位,而他的女儿金芝被立为圣女。 漫天的霞光铺洒在大运河的河面上,河面微微起着北风,王霖与顾庆川等人端坐在这艘华丽大坐船的头厅中,谈笑生风,欣赏着两岸秀丽的景色。 一群大雁排成队在夕阳余晖下掠过天空。 王霖突然眉头一簇,心中瞬时浮起一丝极其复杂且不可形容的心悸感来。 脚下陡然激烈抖动!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头厅内所有的家具陈设都斜着滑到在地板上,而又是更激烈的一声爆响,王霖死死拽住一旁的厅窗,眼见河面上起了一波波的巨浪,而这座船在摇晃中往似乎正在开裂的岸边冲去! (本章完) 第305章 人工呼吸 河浪翻卷中,无数人的惊呼尖叫不绝于耳。 顾庆川被掀翻在地,头破血流,他死死抓住桌腿,试图起身,却终站不起来。 船仍然在摇动,视野也在不断晃动。 运河的水在这片刻间像是被烧开沸腾起来,浪涌不断,而两岸远处的山岭、城市、近处的村寨、稻田此时都被笼罩在一片剧烈的震动当中。 夕阳如血。 运河上,宁海军上百艘运兵船首尾相撞者不计其数,河面上不知吞噬了多少军卒。 燕青率十余虎神卫在摇摇晃晃的船板上纵身飞腾,眼见王霖安然无恙,正紧贴着船舱板来回摇晃,深沉的眸光望着河面上的惨烈景象,这才如释重负。 “王爷!” “保护王爷!” 大地的震颤、河面的震荡、船与船之间的碰撞、视野的激烈晃动……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而这个时候,王霖乘坐的座船已经斜着冲撞上岸,又被岸边一排翻倒在河面中的垂杨柳树所拦,船体损毁大半。 燕青和虎神卫保护着王霖冲上犹自有些震颤不息的陆地,王霖扭头望向摇摇欲翻的座船,高呼道:“小乙,救顾庆川!” …… 大宋宣和二年正月初六,傍晚,两浙路地龙翻身,余震波及淮扬。 从水路离开扬州的宁海军撞毁兵船十余艘,溺亡军卒数十人,但落水者不计其数。 所幸宁海军是水军,多半是识水性的,地震结束时自己爬到了岸上。 王霖的座船撞毁。 顾庆川侥幸脱险,被燕青救起。 王霖暗道一声侥幸,若非他一时心血来潮,将扬州所得财物由陆路运往杭州,此番就全部覆没在运河上。 王霖率少数虎神卫改走陆路,其余宁海军继续沿水路返回杭州。 六天后。 王霖返回杭州,见眼前这座繁盛大城一片疮痍,不生唏嘘。 任何人力都不能与大自然的伟力相提并论,纵是战争,也不能将坚固高大的杭州城损毁至斯。 杭州城内房屋倒塌无数,压死了二万二千三百八十九人。 相邻的睦州死九千七百四十二人,伤五千六百五十五人,牲畜扰死者五万余。 两浙其余各州震损情况尚未报至杭州。 王霖深吸口气道:“杜大人,当务之急,就是救灾、防疫和重建。传令下去,命江南各大望族捐款捐物,召百姓以工代赈,修补城墙,重建房舍……” 杜朴苦笑:“王爷,江南各族受损作为严重,此时若再让他们出钱出物,下官怕会引起乱子。” 王霖冷笑:“他们作为江南大族,盘踞江南百年,此危急关头,若连点银钱都舍不得出,孤看他们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压榨江南百姓!” “杜大人,传令吧,这恶人就让孤来当好了!若有抗命不从者,杀无赦!” 杜朴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躬身领命。 王霖又道:“凡死亡百姓尸体,必须运出城去,用火焚毁。死尸所在之处,用石灰消毒,不然,一定会泛起瘟疫。杜大人,此事非常重要,切记切记!” “说不定还会有余震,城中百姓尽快往城外疏散,就算是留在城中的,也一定要守在开阔处,不能留在房中。” 王霖又转头望向顾庆川道:“顾大人,打开杭州常平仓和官仓,尽快在城外搭建数处施粥棚,安抚受灾百姓。” “杜大人,将孤的命令传至两浙各州,一应赈灾救灾事宜,照此办理。” “下官遵命!” 王霖从容不迫下达着各项命令,正要端起茶盏喝一杯水,突然又觉一阵天旋地转,他面色一变,扔下手里茶盏,飞奔往外。 按说地震结束都已经六天了,不应该再有余震波及,事实上震后的第二、三、五天都各有一波余震,没想到今日还有。 王霖站在转运使衙门的天井中,心有余悸。 他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大规模的地震。 整个杭州城内,杭州府的衙役劝说着城中百姓往城外疏散,但多数不肯离开,照旧在废墟中抢救亲友和自家的财物,而城中各处也陆续传来抢夺财物和互相争斗的消息。 好在代理知府顾庆川手段果决,命杭州府官兵果断出手,该杀的杀,该抓的抓,很快就维持起了正常的秩序。 柳林巷。 王霖原先居住的小院以及隔壁朱淑真的院落倒塌大半,这条巷中的其他民宅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 十余名虎神卫在朱淑真院落里,终于还是将在上次主震中幸存、而又在本次余震中不幸被一面残墙覆盖住的朱淑真救出。 朱淑真满面灰尘,额上满是血迹,毫无声息。 没有多少迟疑的时间,王霖立时命虎神卫将朱淑真平放起来,然后俯下身用耳贴在她胸口,没有听到心跳之声。 他一时发急,也顾不上什么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交叉着双手压按向朱淑真柔软的胸口,随后捏着她的鼻子嘴对嘴地做人工呼吸。 周遭邻人和虎神卫以及杭州府衙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然后,王霖又在她的胸口处续按,如此数次,俯下身子,用耳朵继续听。 然而,还是没有动静。 王霖深吸一口气,继续给朱淑真做人工呼吸,完了双手又在她胸口压了一下,才发现躺在地上的真娘子眼神茫然、旋即又有些羞怒地盯着他。 王霖下意识又按了一下。 柔软依旧,只是弹性更足了。 “奴……没事了,不要动……了!”朱淑真的声音异样嘶哑,颤抖。尒説书网 …… 傍晚。 朱淑真被大夫反复就诊确定没有任何后遗症,王霖这才同意她下地走动,只是她家如今彻底化为废墟,她也只能住进了王霖的转运使衙门后宅。 她似乎,反正,大概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王霖嘴对嘴给她进行所谓人工呼吸的事儿,已经几乎传遍全城,成为灾后杭州人唯一一道欢乐的娱乐小菜。 朱淑真美眸复杂望着王霖,王霖微微有些尴尬。 他当时心无杂念,奈何就连身边的燕青都不怎么相信他,他也就懒得再解释了。 再解释,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 王霖干咳两声,道:“事急从权,真娘子你也是,你那房中能有几分财物,还非要冒险去捡……” 朱淑真幽幽一叹:“奴过去这么多年的诗稿都在,奴舍不得。” (本章完) 第306章 暴力砸开她的心门 朱淑真如是说,王霖突然想起度网上看过的关于朱淑真的一些事。 据说她的婚姻不幸抑郁而终后,父母将其生前文稿付之一炬。其余生平不可考,素无定论。 残留后世的《断肠集》还是旁人汇编。 其中有一首生查子、元夕还存疑。 但王霖更愿意相信此为朱淑真所作。 不过,显然不是这个时候的朱氏所作,毕竟她似乎还未曾遇上后来的意中人吧? 应该是。 王霖之所以如此认为,主要是觉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哀婉,更像是女子的口吻。 以欧阳修的豪迈做这般缠绵之音,似不妥。 当然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少这一首生查子,也丝毫不影响朱淑真的文采。 “真娘子,是这本诗集么?” 王霖从怀中掏出一本污迹斑驳已经损毁了一角的自订书卷,递了过去。 朱淑真大喜,忙接过去仔细翻阅,如释重负。 这是她十年来的心血之作。 王霖笑着又道:“我刚才翻阅了一遍,真娘子的文采斐然,果然不愧是能与清照齐名的江南才女。” “不过,题名断肠词孤以为颇为不吉,既然真娘子号幽栖居士,不如改作幽栖集如何?” “倒也妥帖……” 朱淑真突然面色一红,心中忖道:自己怎会同意让他改了自家的诗词汇集名字,再说他凭什么擅自做主啊? “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真娘子的词,风格温婉细腻,其实与清照的词颇多神似之处——” 王霖说着又吟道:“譬如这首: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朱淑真幽幽道:“王爷,此刻也不必用这些吹捧的话来哄奴家了,奴一个江南弃妇,岂敢与名满天下的易安居士相提并论,而王爷诗词如今业已名动江南……也非奴能及的。” 王霖轻笑:“某何其幸也,能与我大宋南北两大才女相识相知……” 朱淑真轻叹:“不敢当,也高攀不上。王爷与易安居士乃是情投意合的佳偶,至于奴与王爷,终归是萍水相逢罢了。不过,王爷在杭州折腾了这么大的动静,奴的家宅也毁于地龙翻身,想必日后是不能再在杭州呆下去了。” 王霖沉吟了一下。 他知道交浅言深,此时朱淑真顶多就是对他有些朦胧的好感,远远谈不上以身相许。 而且如她和李清照这般才女个性都极强,若非真心相爱,绝无可能随他而去。 但,王霖却是万不会留朱淑真在江南的。 经前番,江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朱淑真是他渤海郡王看中的女子,若将她留在杭州或去了他处,一定会有人打她的主意。 甚至会给他…… 王霖突然轻道:“真娘子娘家在杭州,不如暂归娘家居住?或者就住在这转运使衙门?” 朱淑真陡然一惊:“王爷要作甚?” 王霖轻笑:“娘子是聪明人,时下江南都知娘子是我王霖看中的女子,若是我对娘子弃之不顾,怕是会被江南士子唾骂始乱终弃吧,所以……” 朱淑真立时淡然一笑,眸光转为疏离:“外人的说法如何,奴并不在乎,王爷其实不必放在心上。” 王霖:“可是我在乎。” 朱淑真柳眉轻挑:“难道王爷还要强人所难,逼迫奴以身相许么?奴虽卑贱,却发誓绝不以色娱人,更不可能为权贵侍妾,若王爷非要逼迫,奴无非一死而已!” 朱淑真虽然声音轻柔,江南女子的软糯口音着实迷人,但态度却是斩钉截铁。 “我从未有过顽弄娘子的心思,除非娘子真心许之,我定对娘子尊之敬之。娘子暂时可住在这边,日后随我去青州,充为我府中女官,与清照时时诗词唱和,其实也是一桩美事。” 朱淑真嗤笑一声:“王爷何必自欺欺人呢?我若为你王府女官,与你的姬妾何异?再者但凡我去了青州,这一辈子还能说得清楚么?” “娘子不是并不在意外人观感么?”王霖反问。 朱淑真沉默,微微有些羞恼道:“你……莫要逼奴!” 王霖笑了,顾左右而言他:“我已经见过娘子父母了。” 朱淑真大惊。 旋即羞愤得沉默下去。 她父母是什么性子,她当然比谁都清楚,不然当初她娘就不会随意将她嫁给一个杭州小吏。 她父亲朱韬不过是两浙漕司小官,岂能扛得住王霖这个渤海郡王的压力,怕是……怕是主动登门来跟人家攀亲了。 王霖缓步走去,坐在了朱淑真的床榻边缘。 朱淑真怒目以对:“王霖……你好生无耻!” 王霖依旧平心静气地微笑,要说他贪图朱淑真的美色那也是扯淡的事。 论颜色王府中的婢女也不差于朱淑真。 只是这般才女、尤其是抑郁而终命运凄惨的一代才女,他既然遇上了,就断没有不救的道理。 或许,真的有些无耻了。 想起南北两大才女左拥右抱,他居然有些心花怒放的爽。 他面色微红。 但本心里,还是心存善意。 他如今有能力挽救这些可怜的人间奇女子,改变她们的命运,让她们衣食无忧,幸福生活,吟诗作词,尽展才情,这样不好么? 王霖目光炯炯深望着朱淑真的美眸。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若是她毫无感觉,便不会犹豫闪躲和羞恼。 朱淑真很快就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按照王霖的经验,朱淑真已经退到了彻底沦陷的边缘。 就差那么一点点的力量了。 他嘴角噙着笑意,陡然不管不顾将她抱在了怀中。 无论朱淑真如何挣扎,他都不曾放手。 当然也仅此为止。 …… 朱韬带着妻子孙氏惴惴不安地恭候在转运使衙门前厅。 王霖在杭州向朱淑真求爱的事早已风靡江南,传为风流佳话,而朱韬其实做梦都没想到,自家这个其实有些离经叛道的女儿,居然有此天大的幸运。 朱家夫妻一直不敢相信。 直至有人登门给朱家送了一整车的礼物,又送去了王霖的拜帖,他们才狂喜过望,急匆匆就来了。 王霖与朱淑真并肩缓步而出。 王霖身着蟒袍头戴紫金冠,目若朗星,姿容英武,不怒自威。 朱淑真则换上了一袭淡蓝色的襦裙,外罩镶嵌珍珠的外夹,挽着乌亮的发髻,俏面飞霞,但犹自有些不安和尴尬。 王霖以某种极具侵略性的霸道,暴力砸开了她的心门。 当然这有一个绕不开的前提,那日柳林巷诗会的暴风骤雨般的求爱诗词,其实早已融化了她内心深处的坚冰。m..Com 朱韬和孙氏略扫一眼,便胆战心惊地跪拜下来。 王霖略往旁边避去,没有全受这礼,又命人将朱韬夫妻搀扶起来。 朱淑真无奈上前拜见。 但心里,却涌起一丝暖意。 若王霖当真将她当成侍妾,眼下对自家父母便会心安理得的受礼,毕竟以他的权势身份,就是两浙路的最高军政要员,见了他也当行拜见礼。 “朱大人现在钱塘县做事?” 朱韬恭谨回到:“下官添任钱塘县县丞。” “如今两浙路及江南各州空缺甚多,听闻朱大人也颇有才干,孤与杭州代知府顾庆川说了,就让朱大人来杭州府任个从六品的推官吧,日后略经历练,孤会举荐你赴京任职,不知可否?” 朱韬大喜,连连叩首拜谢。 王霖是何许人,有他在背后撑腰,日后他的仕途定会一马平川。 王霖不得不亲自起身去将他搀扶起来:“以后莫要如此,你为真娘子生父,也算是孤的长辈。” 朱淑真在旁听了,面色更红。 王霖没有强迫要她的身子,又对她父母礼遇交加,她心里若说毫无所动,那也是假话。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朱大人,只要你日后认真做事,勤勉为官,不贪不腐,不加害百姓,我保你一个锦绣前程,一辈子荣华富贵。” “但若你要仰仗孤之权势,胡作非为,贪赃枉法,就休怪孤不讲情面。记住,不要贪赃,不要害人,这是底线。哪怕只做一个浑噩无能之官,也能得善终。” 朱韬连连称是。 朱淑真静静扭头望向王霖,眸中光彩叠生,她似乎又对王霖的认识加深了一层。 王霖沉吟片刻,又挥挥手道:“小乙,取五百贯钱的钱钞来。” “这是孤的一点心意,足够你们今后丰衣足食了。” 朱淑真面色大红,心中极不满,回头恨恨瞪了王霖一眼。 这算什么?卖身钱么? 王霖心道:怎么也得给点聘礼吧…… …… 早在五天之前,两浙路及淮南东路八百里加急的快报已经送往京师,关于两浙大地震、损失惨重的消息渐渐在大宋传开。 而最近以来,京师朝堂上对王霖的弹劾则是一浪高于一浪。 罪名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滥权妄为,不经朝廷昭命,私自调兵下江南,有谋反迹象。 涉嫌私通皇妃,秽乱宫闱。 苛虐皇子皇女,目无君上和大宋律法。 其实上述三条,任何一条坐实,都是死罪。 言官,谏官,三省六部的文臣,官家赵佶每日收到的弹劾奏报堆积成山,有些人已经是反复上奏了。 朝堂汹涌,大有不把王霖置于死地不罢休的架势。 (本章完) 第307章 雨巷,女刺客 但官家赵佶的表现令人诧异。 他一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任由朝中闹了个底朝天,他始终都一言不发,也不表态。 直至两浙和淮南大地震的消息传至,赵佶这才变了颜色,召集李纲吴敏反复商议,才下旨命王霖全权代理两浙淮南救灾稳定等诸事。 总之一句话,国库空虚,户部拨不出多余的款项来,命王霖自筹赈灾款。 而且,赵佶还私下里命茂德帝姬赵福金给王霖写了密信,八百里快马加急送往杭州,询问王霖关于江南所得财物情况。 东宫。 种师中缓步走进大殿,躬身拜见:“臣种师中,拜见太子殿下!” 赵桓赶紧起身相迎。 这还是种师中到任京师后,第一次公开在东宫露面。 对于此刻敏感的东京朝野上下来说,这似乎有些与众不同的味道。 不少朝臣随后都在暗中猜测:王霖要倒,太子复出? “殿下,王霖除了向朝廷奏报两浙及淮南地龙翻身之事,还提及两浙民乱及邪教猖獗之事,不知殿下做何感想?” “半真半假。天灾为真,但民乱却有些夸大其词,无非是借此延长他留在江南的时间罢了。”赵桓道。 “臣也是这般看法。且,臣最近听闻,王霖私下江南,是奉了官家的密旨,据说……据说官家命王霖去江南,以肃贪为由,搜刮民财,以充盈内库,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赵桓沉默下去,良久才道:“皇家内库匮乏倒是真的。此事或许为真。父皇与王霖常有密旨与密报往来,而最近茂德频繁出宫与嘉德会面,怕是与此有关。” “由此,便知官家最近态度何以这般沉默了。殿下,臣相信王霖没有谋反之意,也相信他调兵入江南是出自官家授意,但我大宋朝廷自有规制,若各方军镇都越过朝廷阁部由官家私旨随意调兵,朝纲必将紊乱。”种师中忧心忡忡道。 “两浙转运使,三品要员,却被王霖持天子剑说斩便斩,长期以往,朝廷律法何存?” “所以,此番当夺王霖兵权,不然日后必养虎为患!” 赵桓苦笑:“相公,父皇对王霖恩宠有加,怕是轻易不会动摇。你且看,赵枢伐登闻鼓,状告王霖与皇妃私通,秽乱宫闱,父皇尚且都无动于衷,何况其他。” “殿下,以此等捕风捉影之罪名弹劾王霖,必不能成。 但,王霖如今威权已经凌驾于朝廷和各地军镇之上,若不加以制衡,一旦他起兵谋反,从山东长驱直入,何人可挡?” “殿下,臣以为,王霖已成大宋致命之患。 此刻,殿下当挺身而出,率我等朝臣苦谏官家,削其兵权。 纵不成,也当退而求其次,命其与河北张叔夜互换。” “以王霖统率河北军,以张叔夜接管伏虎军,王霖改封平辽郡王。” 闻言,赵桓略有些犹疑道:“相公,若是如此,会不会逼反王霖?” 种师中断然挥手:“不怕他反,此时他反,可命张叔夜率河北军制之,此时不过疥癣之疾,若假以时日,待他在青莱拥兵自重,到时候才真正是积重难返。” 种师中目光凛然深望着赵桓,低低又道:“此事,臣已于朝中各位,包括吴相,私下都达成共识。” “若官家不听劝谏……吾辈便假以官家名义,密召王霖回京将之拿下,不过,此人累立大功,只夺兵权,以王爵安置于京师即可,倒也不必坏他性命!” 赵桓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怔怔望着种师中:“此事颇为重大,容本宫再想想,想想。” …… 杭州。 王霖命徐宁、史进率两千神武军配合宁海军坐镇杭州,其余八千神武军由关胜统率,已于一日前急奔睦州外围。 王霖则与燕青直率三千虎神卫随后也往睦州而去。 若再加上宋江的两千梁山人马,此刻王霖安排抵达睦州的已有一万三千人,足够将方腊的民乱控制在睦州境内了。 从杭州出发,越靠近睦州,震损的情况就越轻。 这说明这场突兀其来的地龙翻身,八成是以杭州作为镇中的。 王霖倒是暗松了口气。 因为震损的情况越严重,百姓遭难越深,因为衣食无着,迫于生存,更容易被方腊的人煽动蛊惑。 方腊裹夹的人必定会更多。 虽然在行军路上,但得益于虎神卫渐渐在天下各地铺开的信息情报网络——以及王霖亲自定名为“鸽房”的信息渠道,燕青藉此源源不断获取到各地报来的重要信息。 当然,就目前而言,王霖所关注的重要信息主要还是来自于东京和青莱两处。 虎神卫信息机构的烧钱程度,丝毫不亚于伏虎铁骑。 但在这方面,王霖从不吝啬投入。 他前世看过电视剧琅琊榜,那梁帝的朝廷之所以远远不及琅琊阁,就是因为后者拥有独一无二的信息情报机构。 各地的鸽房管理严密,琅琊阁总部的设施更是精巧无比。 全天下的信息,通过各地鸽房,源源不断的运送到琅琊阁。 所以,琅琊阁虽然处于云雾缭绕的仙境,却熟知天下事。 在当下这个冷兵器时代,信息优势足以让王霖永远置于不败之地。 燕青会将有价值的信息进行汇总,及时呈报给王霖。 王霖在马上接过燕青递过来的一摞纸,从头翻阅完毕,便命燕青焚毁。 他扭头望向燕青,轻道:“小乙,最近朝中很是热闹啊。” 燕青拱手压低声音道:“王爷,赵枢伐登闻鼓后,朝中越来越多的人准备落井下石,要向王爷下手。 还有太子与种师中……末将以为,王爷不可大意……” 王霖淡然一笑:“太子和种师中无非是想夺我兵权,最好是将我圈禁在京,至于其他人,估计是想置我于死地的。” “但夺我兵权,就等于是杀我了。哎,太子还是沉不住气,他始终就没有醒悟过来,只要赵宋皇室不逼我,我是断然不会反的,而且,我还会竭尽所能保护赵宋皇族不被金人掳走羞辱……” “官家倒是并不疑我。” 王霖眸光穿透厚重阴霾,若有所思地望向北方,叹息道:“可惜,东京才安静了没几日,乱子又要来了。” “小乙,若我没有猜错,也许用不了多久,太子和种师中就会假以官家的名义将我哄骗回京,到时候,估计我最好的下场就是贬为庶民。” 燕青冷笑:“王爷,岂能坐以待毙?不如直接反了,将那劳什子的大宋皇帝赶下去,王爷直接称帝便是!” 王霖摇头轻笑:“小乙,这话不可乱讲。赵宋皇室虽然式微,但民心和大义仍在,此时无论谁起兵篡权,都会被天下人唾骂,尤其是读书人。”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夺赵宋的天下,我要做的,是未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抗金,卫我华夏衣冠!” “小乙,这天下不是赵宋皇族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但是,若是朝堂上这些衮衮诸公非要容不下我,呵呵……” 王霖眸中掠过一抹杀机。 燕青不再多言,他深知王霖谋划已久,早有盘算。 …… 睦州。 睦州辖建德、寿昌、遂安、分水、青溪等五县。 睦州城州治梅城,所以亦称梅城。 睦州城外,三千虎神卫偃旗息鼓悄然而至。 王霖遥指不远处掩映在云雾朦胧中的宽阔城郭,向燕青笑道:“万树寒无色,地枝独有花,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小乙,这都是历朝历代吟诵梅城的诗句,想了想,还真是蛮多的。” “景致真是不错,有山有水,云雾缭绕。那边应该就是富春江了,风景如画。” 燕青环顾四周,也笑道:“王爷,此地号称梅城,却未见一枝红梅呢。” 王霖笑了笑:“与梅花无关。说这梅城的来历,因为名士严子陵来此隐居,要修座城池,便在乌龙山脚打了五个桩,用绳子把木桩绕一下,就像朵梅花,就称为梅城了。 小乙,此地是富春江、新安江、兰江三江的汇合处,所以地理位置极好,据浙江之上游,当瓯歙之逵道。严子陵筑下的钓台,如今还在江边。” …… 宋江的梁山人马潜入方腊所在的清溪已久。 关胜的神武军开进了建德县。 王霖又命武松率虎神卫大部隐于梅城之外的山间,江畔,自己则与燕青带百余虎神卫以商贾的名义混进了睦州城。 城内的民房建筑风格与杭州类似,但明显低矮了许多。 整座城以黛瓦粉墙为主基调,虽然震损较小,但还是有些屋舍倒塌,随处可见正在修复清理的睦州人。 天上突然就飘起了绵绵细雨,那天色更是雪青色的。 王霖带着燕青等人信步走进一条窄巷,朝着一间名唤“仙客来”的客栈行去。 那头,一个身着白裙清儒身材修长的秀丽女子,明眸如星星般闪亮。 她在雨中撑着一把油纸伞缓步盈盈而来。 王霖抬目望去,此情此景,眼前瞬时有些恍惚,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前世那个行走在寂寥雨巷,如丁香般愁怨的美丽姑娘。 渐行渐近,女子嫣然一笑,手中油纸伞搜然旋转,那纷乱的雨滴陡然如利刃般射向王霖数人。 “保护王爷!”燕青纵身跃起,腰间朴刀立时出鞘,一刀斩向那女子。 两名虎神卫猛冲挡在王霖身前。 雨巷两侧民房屋脊上,数名撑伞的白衣女子在雨中飞腾而起,数道寒光直取王霖。 (本章完) 第308章 圣女可是姓方 两名虎神卫中镖倒地。 那数名白衣女子一击不中,也不恋战,再次隐于房顶之上。 而此时,那撑伞女子已与燕青激烈对战起来。 那油纸伞恍若精钢所铸,与燕青的朴刀相接,发出清脆的嗡鸣碰撞之声。 此女身手甚高,几个回合下来,燕青竟被其持伞逼退。 随后,那女子在雨中掠过半空,如一道耀眼白光卷向王霖。 刹那间,王霖周身气血沸腾,发动“奔雷手”“神行”和“紫气东来”,三技叠加,他挥出手中长剑在高速奔跑中当头斩向女子。 女子以收起来的钢伞利刃阻挡。 王霖何等神力,这柄剑虽非神兵利器,但在巨力加持下,仍然势如破竹,重若山岳。 铛一声巨响,女子手中伞脱手崩向半空,而王霖手中剑也因反震吃不住劲,也脱了手。 但王霖往前冲去的身形却是不减,闪电般已至近前,他毫不迟疑,探手卡住女子的咽喉,旋即另一手抓住女子腰间,爆喝一声,竟生生将女子高举过头顶,挥舞作为盾牌使用。 细密的雨珠顺着王霖的发梢流泻下来,王霖面色冷漠,卡住女子咽喉的手更是如铁箍一般。 女子被扣住致命处,浑身乏力,她毫不怀疑王霖会果断出手掐断她细嫩的喉管,便索性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 仙客来客栈。 白衣女子被牢牢捆缚,王霖俯身在她鼓鼓囊囊的怀中摸索半天,发现了一卷明教的经文,还有一枚纯金的呈火焰燃烧状的令牌。 白衣女子娇艳的面容上羞愤难耐,若非她口中被塞了软帕,恐怕刚才就已经破口大骂了。 她美眸怒视着王霖,肩头轻颤。 王霖手捏着这枚纯金令牌仔细端详,皱眉思量了半天,突然上前来又俯身探过手来。 不过这回是两只手齐上了。 “唔!”白衣女子眸光羞愤,若目光能杀人,王霖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王霖两手一分,只听咔嚓一声,白衣女子脖颈处的襦裙被他生生撕裂了一个口子。 此女精致瘦削的锁骨里处,赫然有一枚刺青,纹理清晰,与那枚令牌如出一辙。 “圣火令?”王霖沉吟道。 白衣女子眸光激烈闪动。 王霖忍不住笑了:“看来孤猜对了。明教的圣火令,教主或者圣女的信物?” 王霖上上下下打量着白衣女子,又道:“应该是圣女了……” 王霖探手抬起白衣女子雪白的下颌,无视了她意欲杀人的凶狠目光:“圣女……莫非姓方?” 白衣女子明显呆了呆。 她确是没想到王霖竟一眼看穿了她的出身来历。 “方腊的女儿?你……方金芝?” 王霖自顾又道:“明教派人来行刺于孤,还不惜让圣女亲自出手,看来是非要置孤于死地啊。” 燕青匆匆而入,伏在王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迎客来客栈周边已经被数百虎神卫的暗桩牢牢控制起来,武松去了睦州州衙,睦州知州荀兰生正带着睦州厢军在睦州城中四处搜捕明教教徒。 王霖缓缓点头,这才示意燕青将方金芝口中的软帕取下。 方金芝旋即开口怒斥道:“无耻,不要脸的狗贼……王霖,你敢对本圣女不轨,我明教上下万众将与你不死不休!” 第309章 宋江生贰心? 五日后。 漫天下起了缠缠绵绵的细雨。 细雨如丝,天气湿冷,正月末的江南,反倒是比冬儿更冷了。 城中这几日接连走水,只不多时就被扑灭了。 连续起了好几天的火,就连浑浑噩噩的睦州知州荀兰生,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妥之处——傻子都能看明白,八成是隐藏在城里的明教教徒在给城外送信。 王霖一直在等。 他实在没想到,方腊的耐心比他更足。 以王霖现在的判断,当然判断是基于各方面信息的汇总,方腊起事是必然的,他暂时会裹挟着周边数县的流民以及灾民两三万人起事。 区区两三万的乌合之众,在王霖眼中还不当什么。 但方腊目前明显是在等待从江南各州陆陆续续赶来的教众,这让王霖心生警惕。 因此王霖命宋江在清溪县给方腊添了一把火。 所以,方腊之乱最终还是提前了大半年,在这个宣和二年正月末,以星星燎原之势在清溪县爆发! 方腊在睦州帮源发动叛乱,自号“圣公”,年号“永乐”,设置官吏将帅,建立政权。 方腊叛军以头巾区别等级,从红巾往上分六等。 军队没有弓箭、盔甲,只以鬼神那些隐秘难测的事互相扇动,烧房舍,掠夺金帛子女,诱逼良民加入。 清溪县及周边县人安于太平,不识兵革,听到金鼓声就束手听命,不到两日就有3万人参加叛乱。 前日,方腊率军在息坑打败并杀死睦州厢军都指挥使宋将蔡遵,气焰一时暴涨。 而几乎是在方腊起兵的同时,王霖关于江南民乱、方腊叛乱的八百里加急快报已经同步送往东京。 …… 细雨依旧如抽丝般,铺天盖地的方腊叛军漫山遍野而来,将原本不大的睦州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城楼上,荀兰生吓得面色煞白,双腿若筛糠,站都站不稳了。 也不光是荀兰生,就是守城的千把厢军也吓得魂飞魄散。 这主要是因为城外包着红头巾的叛军人数实在是太多了,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边,光是冲击,就能把城墙给冲毁了。 荀兰生颤声道:“王爷,睦州城小低矮,难以扛得住,乱民太多,怕不有数万人,以下官看,不如让王爷的虎神卫保护着,咱们冲出城往杭州去,然后王爷再调集大军平乱如何?” 王霖昂然站在那,面色却无比的平静。 城外叛军虽多,但多以流民和农民为主,乱哄哄一锅粥,毫无军法阵型可言。 若是让三千虎神卫铁骑冲出城去,来回两个冲杀,就能灭杀过半。 当然,若是让方腊拿下睦州,形成了气候,引得各方流民来投,那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听得荀兰生如此逃生怕死的话,王霖澹然瞥他一眼,冷道:“荀兰生,你为睦州知州,睦州的父母官,如今睦州民乱,你不但不思为国效力,却反而要抛弃睦州子民、独自逃生么?” ….荀兰生畏惧道:“王爷,非是下官逃生怕死,而实在是乱民过众,不宜力敌啊。” 王霖澹然道:“你要逃,便去逃,但孤,誓与睦州共存亡!” 荀兰生浑身哆嗦了下,再也不敢多言了。 若没有王霖的军马护卫,他打死也不敢出城啊。 被虎神卫捆缚在城门楼旗杆上的两个白衣女子,一样的娇艳如花,而年龄也不过相差三五岁的样子。 她们一个便是行刺王霖的明教圣女,方腊之女方金芝。 另一个便是前日率一群女飞贼潜进城来准备营救方金芝,却反被拿下的方百花,方腊之妹。 此时方金芝美眸望着包围睦州的方腊大军,喜笑颜开冷笑道:“王霖,圣教大军已至,你死到临头了!” 方百花则向王霖的方向投去复杂的一瞥。 王霖挥挥手,示意燕青去将两女释放了。 方金芝没想到王霖竟真的会放了她们,一时半会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见虎神卫过来将她们的绳索去了,也不予以看管,方金芝这才试探着道:“王霖,你当真要放我们?你难道不怕本圣女在此处取了你的脑袋?” 燕青冷笑:“妖女,你可以试试看!” 燕青话音一落,周遭瞬时冒出数百虎神卫来,虎神卫手中弓弩瞄准两女多时了。 只要燕青一声令下,方金芝知道自己和姑姑方百花就会变成两头娇滴滴的母刺猬。 方金芝跺了跺脚,冷哼一声:“本圣女就知道你别有用心!” 王霖澹然道:“方金芝,方百花,我懒得杀你们,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孤最后一言相劝,你们赶紧回去劝说方腊罢兵,与身边心腹骨干自缚投桉,本王可代朝廷赦免你们方家满门的死罪。不然……” 方百花冷漠道:“不然你待如何?” “大军所至,化为齑粉,方家鸡犬不留!” 方金芝嗤笑起来:“王霖,你当真是狂妄到不知死活了,你这睦州才多少人?几千人马?就凭你这点人手,还想扛得住我圣教大军攻城?” 方百花傲然望向城外,又眸光直勾勾盯着王霖道:“待我兄长从清溪县赶来,便是睦州城破之日!王霖,你若肯入赘嫁给本将军,我圣教不但能饶你一命,还会册封你为当朝一品大将军!” 王霖面色一黑。 燕青险些笑出声来。 搞了半天,这圣教的妖女、方腊的妹妹方百花,看上自家王爷了,想要让他入赘当个草头驸马? 方金芝也格格娇笑起来:“既然姑姑看中你了,本圣女就不跟她抢了,王霖,你好生想想,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这小姑花容月貌,又一身武功,你嫁给她也不吃亏了!” 王霖挥挥手,没好气蹦出一个字:“滚!” ….两女背靠背试探着走下城楼,见真的无人追赶,不由大喜。 王霖抬头看看天色,陡然沉声道:“命虎神卫擂鼓列阵,放火箭!” 燕青躬身领命,尔后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红色伏虎军令旗。 城中四周,突然升腾起一道道明亮耀眼的火箭。 火箭冲上云霄,在高不可见的云端炸响。 城外两三万流民乱糟糟或席地而坐,或三五成群,都抬头仰望着天空那绚烂的火花迸射。 突然又听城中传出激烈苍凉的军鼓之声。 随后正面的城门洞开。 方百花和方金芝刚要趁机蹿出城去,却听身后传来雷鸣般的大地轰鸣之声,一道紫色洪流杀气腾腾奔驰而出。 方金芝俏面骤变:“是王霖的虎神卫! 竟这么多人?! 不好,小姑,快走!” …… 三千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虎神卫,以群攻战阵的形式冲杀过去,动作整齐划一,铁流过处,无数人头落地。 如此两三个冲阵下来,城外这群乌合之众就彻底被冲垮,冲溃! 千百具血淋淋的尸体留在城下,其余人等被虎神卫结阵驱逐,没命往来处——也就是清溪县的方向溃败而去。 城楼上的荀兰生和守城的睦州厢军军卒看得目瞪口呆,此时已见王霖披甲持枪,跨在一匹神俊白马上,率其余虎神卫也冲向军阵之中。 荀兰生呆了呆,长叹一声道:“渤海郡王果然神人尔!大宋有此神将,真乃万世之幸也!” 几乎是与此同时,关胜的近万神武军也从江畔掩杀过来,按照王霖的军令,这多半是虚张声势。 目的是驱逐叛军溃往方腊的老巢。 同时,宋江的两千梁山人马也在清溪县乱军中闹将起来。 赤发鬼刘唐更是提前混入了方腊的“大内”,从里到外,杀将出来。 两天之内,刚刚宣誓效忠神教和方腊的数万教众死的死,降得降,逃的逃。 而那群刚得了官还没来得及披上崭新官袍的文臣武将们,更是在第一时间反水,娄敏忠甚至率一干心腹将方腊举家内卷擒来归顺。 除方腊的侄子方杰战死之外,其余方家满门136人,包括方腊的妻妾子女。 一场突如其来,席卷数县的方腊民乱就此平息。 …… 清溪县。 宋江率前来睦州的刘唐、朱武、宋清等人前来拜见王霖。 “属下宋江,拜见王爷,王驾千岁千千岁!”宋江大礼参拜。 刘唐等人也紧随其后。 王霖大笑,起身扶起宋江等人,“公明,此番兄弟们辛苦了!” 宋江恭谨道:“为王爷效力,为朝廷效命,某在所不辞,何谈辛苦?” 王霖缓缓点头:“好,甚好。” “公明,你先率兄弟们在清溪修整一两日,然后就返回梁山泊吧,方腊老巢所出金银诸物,各位自取,带回梁山充为军资。” ….宋江微喜,却又迟疑,似要说什么。 王霖扫他一眼,澹澹道:“孤安置尔等在梁山,暂时还不到你们出山的最佳时机,先蛰伏一两年吧。” 宋江嗯一声,面色虽有失望,却还是躬身领命而去。 宋江走后,燕青低道:“王爷,属下看宋公明不太欢喜,而他那些手下头领,更有些忿忿不平之色。” 王霖沉默一会,澹道:“他们本是江湖草莽之辈,来睦州为我做事,自认为此番为朝廷立下大功,要被加官封赏,从此摇身变为官军,结果孤又命他们回梁山蛰伏,自然心有不甘。” “平方腊之乱,他们确有功劳,但却非至关重要之因素。但终归是立了功,将来孤也有所考量。有些怨气不打紧,日后慢慢平吧。” 燕青沉默不语。 王霖扫他一眼,笑了笑:“小乙,你担心梁山会反?或者说会背叛孤?” 燕青苦笑道:“王爷,宋公明先不好说,但他手下那些人,还有在梁山的孙立孙新那些,怕都对王爷心存贰心的。” 燕青又道:“王爷,晁盖哥哥等人绝无问题,但宋公明在梁山影响力甚深,他若是暗中行事,就怕晁盖哥哥也拦不住……况且还有那吴学究,此人诡计多端,属下觉得不甚靠得住。” 王霖笑了。 他沉吟良久,缓缓道:“小乙,人生而向往富贵,这没有什么错。孤知道梁山这些人除晁盖哥哥等少数人外,其余人都是冲着未来的官职和荣华富贵,投靠我麾下做事,尤其是宋公明。” “孤也非吝啬这些东西,也非压制他们的功劳……但现在,实在不是贪图享乐之时,金人灭辽指日可待,全面入侵大宋或许就在这一两年间,若是连大宋都保不住了,得些官职又能如何?” 燕青轻叹:“属下在王爷身边许久,才知王爷良苦用心,心怀壮烈大义,绝非常人所能及。可宋公明手下都是江湖草莽,他们在乎的还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把分金,哪有什么忠义可言……” “不说这事了。” 王霖又笑了笑:“小乙,传命宋江,将方腊满门及一干主犯押往东平府,届时由东平府衙接替,解往京师。” 燕青深望王霖一眼,躬身领命。 燕青亲自赶去宋江大营时,恰也听得宋江之弟宋清以及朱武等人的抱怨之声。 虽然没有公开指摘王霖,但那股子怨气是遮掩不住的。 倒是刘唐,不怎么放在心上,只顾低头喝酒。 等众人嚷嚷得凶了,他才轰然拍桉而起:“尔等都昏了头不成?你我兄弟聚义梁山,难道就是为了什么官阶富贵?好生无聊,某走了,睡觉去!” 宋江阴沉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刚要说什么,却见燕青走进大帐来,赶紧满面堆笑迎了上去,燕青可是渤海郡王身边的红人和绝对心腹,虎神卫的统率。 “拜见燕统制!” 燕青微微一笑:“公明哥哥莫要见外,在下来传王爷军令,命公明哥哥即刻启程,押解方腊满门以及一干要犯返回山东,交由东平府押解往京师,尔等便自归梁山。” 宋江躬身领命:“下官遵命!” 但他心中却更阴沉了。 搞了半天,忙活好几个月,竟是白忙活一场。 他本来以为,不说梁山集体被招安,至少自己也会得个不低于燕青、武松这样的官阶吧,结果…… 他很失望。 燕青转身告辞,走出宋江大营。 他猜测宋江会生出贰心,但该说的他都说了,王爷自个不予重视,他还能说什么呢? 也许,在王爷心里,这支梁山人马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吧。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10章 东京,天大的陷阱等王霖入彀 大宋宣和二年,二月二,龙抬头。 钱塘江码头上异常繁忙。 渤海商号的百余艘商船进入杭州,卸下各类货物,又满载而归,走大运河水路往山东东平,而随后会从东平改走陆路北上青来。 王霖派了两千神武军随队押运。 而途径各州府县,也自有虎神卫和渤海商号的明里暗里的人手照应。 王霖下了死命令,杭州所得财物必须要万无一失运回青州。 这是他未来发展军力,备战抗金的巨大本钱,决不能有失。 当然,王霖答应给皇帝赵佶充入内库的六百万钱及相关财帛也都装船,随时准备启程。 朱淑真也随队去青州。 码头上,王霖为朱淑真系了系大氅的带子,微笑道:“娘子,北方天寒,你离开江南地界,要记得多添衣物,不然会受风寒。” 王霖的动作很温柔。 朱淑真俏面上浮起一抹离愁来。 再见之日不知何期,她眸中泪花盈盈,此刻心中微微有些后悔,昨晚……应该给了他的。 “王爷珍重……不知何日可归青州?” 王霖沉吟片刻:“或许三月初,或许三月末,但在四月中之前,我定返青州。” “这是我给王妃韩氏及清照的亲笔书函,你带着去。你莫要担心,在青州,无人敢小觑了你。” “奴知晓。奴也不会奢望太多,有一住处,不被打扰,就好了。” “临别之际,娘子可有词赠我?” 王霖笑道,见她有些伤怀,便探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奴这心慌意乱,千头万绪的,实在无心吟诗作赋,此时只愿王爷能如期归来,不要让奴在一个人生地疏的地方望眼欲穿才好……” 朱淑真掩面哽咽。 既有对未来的忐忑,也有对离别的伤感。 王霖忍不住将她拥抱入怀,轻抚她的后背,柔声道:“芳草平沙,斜阳远树,无情桃叶江头渡。醉来扶上木兰舟,将愁不去将人去。薄劣东风,夭斜落絮,明朝重觅吹笙路。碧云红雨小楼空,春光已到销魂处。” “希望你我再见之期,娘子能真正放开心扉,还是那句话,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随船还有些农作物的种子,具体的种植方法我已经尽数写得详尽,此物非常重要,请娘子务必亲自转交给青州知府花荣,让他按照我的书函要求去做。” …… 河北,真定府。 数骑快马飞驰进城,直奔张叔夜的河北制置使和兵马大总管衙门。 张叔夜刚从定州巡边回来,听闻长子张伯奋自京师来,也吃了一惊。 张伯奋行色匆匆进厅,见他面色阴沉,张叔夜心里就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张伯奋躬身拜见,然后什么话也不说,就黑着脸递过了太子赵桓和太尉种师中的两封亲笔密函。 ….张叔夜拆开密函,从头看到尾,面色骤变。 张伯奋阴沉道:“父亲,太子与太尉是否要让父亲大人做好接管或进攻青来的准备?” 张叔夜缓缓点头。 赵桓与种师中的信其实大差不差,两人都写了信,无非是增加话语权的份量而已。 赵桓让张叔夜做好调集兵马,若王霖此时谋反,便要他率军东进,直扑青来,灭了王霖的伏虎军镇。 或王霖不反,则由张叔夜接替王霖,坐镇青来。 至于河北,则声称由种师道调兵协防,由种家军接管河北防务,由种师中兼任河北制置使及兵马大总管。 张伯奋忿忿道:“父亲,真是寒了人心!渤海郡王此刻正在为朝廷在江南平叛,赈灾济民,可谓是披肝沥胆,而朝中这些人却一门心思在算计他!” “种师中貌似大义凛然,口口声声为大宋社稷考量,其实还不是想让种家军独掌大宋兵权? 父亲,他们让你与王霖自相残杀,而后,种家便一家独大,西军、河北军悉数落入种家手里,这大宋天下,还有谁能压得住种师中、种师道兄弟二人?” 张叔夜叹息:“朝中到底情况如何?怎好端端地,变成如今这般境地?” 张伯奋便把年前从赵枢突然返京伐了登闻鼓一事说起,把最近东京几个月来的动静,以及各方的表现,详细说了一遍。 张叔夜沉吟不语。 他的政治智慧绝非张伯奋所能比。 他很快就从千丝万缕的乱象中剥离寻觅到了一个最关键的点:“官家态度如何?” 张伯奋犹疑道:“令人难以捉摸,一直不表态,但对于朝中对王霖的群起而攻之,似乎默许,又似乎反对,谁知道呢。” “父亲,渤海郡王真的会反么?儿子觉得渤海郡王对大宋忠诚不二,累立不世之功,朝中如此苛待功臣,捕风捉影罗织罪名,实在是令人心灰意冷。” 张叔夜眸光清冷:“王霖即便拥兵自重,对大宋江山起了野心,也不会是现在。 为父与王霖堪称是忘年之交,所知甚深。他这般拥有大胸怀、大志向的人,绝不可能为了短时之利,不顾金人即将全面入侵的大局,而行个人野心之事。” “但是……”张叔夜忧心忡忡叹了口气道:“当然,若是朝中逼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官家素无主张,他固然不会想动王霖,但若是朝野上下群情鼎沸,再加上太子和种师中推波助澜,就怕……官家会扛不住压力。” 张伯奋又压低声音道:“父亲,儿子从宫里探得消息,说这回种师中与太子,还有朝中包括吴敏在内的朝臣都串通一气,甚至得了官家的默许,想要将王霖诓骗进京,然后趁势拿下,直接圈禁在京。” ….“儿子出城的时候,八百里加急召王霖回京的圣旨已经出京发往杭州了。” 张叔夜拍桉而起:“太子湖涂!种师中居心不良,该死!” 张伯奋偷偷扫了张叔夜的脸色一眼,咬了咬牙,却还是没有说他几天前就已经提前命二弟张仲熊快马赶往江南,去劝阻王霖莫要进京,直接率军返回清来,静观其变。 张叔夜眸光凝重,烦躁道:“如今金人对辽步步逼近,契丹最多也就是今年,就会被金灭国。 而经此,河北门户大开,金人铁骑最迟也就是在明年春夏之际,就会长驱直入,而值此危难关头,朝中却还要起内乱,逼反王霖!” 张叔夜突然又嗤笑道:“可笑朝中这些人实在是愚蠢,王霖能走到今日,焉能没有自保之策。种师中打的好生如意算盘,但老夫却觉得他这回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伯奋,你速回京向太子转呈为父的亲笔书函,希望太子能悬崖勒马,不要走到最后一步! 此外,同时传书杭州,请渤海郡王即刻返回青来,莫要进京。只要他在青来拥兵不动,朝廷便不会轻易再动他……” “此刻,不计个人恩怨,当以大局为重啊……” …… 杭州。 王霖端坐在两浙转运使衙门正堂上,与杭州代理知府顾庆川谈些公务,无非还是两浙各州赈灾事务。 燕青、戴宗率两名虎神卫架着满面灰尘疲倦不堪的张仲熊进门,顾庆川见状自是立时告辞而出。 张仲熊哆嗦着手从怀中取出李纲、茂德帝姬赵福金以及张伯奋、嘉德帝姬赵玉盘及驸马曾夤、韩嘉彦夫妻等人的一大摞书信,递了上去,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两眼一闭昏睡过去。 他从东京几乎昼夜不眠不休赶往杭州,至今不过七日,纵马奔行千里,此时心神体力已经到了接近崩溃的程度。 “带张仲熊下去安歇,请大夫好生调养。” 安排好张仲熊,王霖逐一翻阅京中来信,面色平静如常。 燕青犹豫一会拱手道:“王爷,宫中宣旨来使已到润州,要不要属下派人将他们……” 燕青作了个斩首的动作。 燕青得到的消息远比张仲熊冒死送来的这些信函要多得多,而且更全面。 此时京中已经布好了一个天大的陷阱,就等着王霖入彀了。 王霖摇摇头:“小乙,不要妄动。孤为朝廷命官,官家圣旨召我回京,孤岂能抗旨不遵? 孤若抗旨,他们定会给孤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然后调动兵马,进攻青来。 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指望的还是张叔夜的河北军,可张叔夜河北军一旦东进,河北就门户大开,这群蠢货也不想想,无论是金人,还是契丹败兵,都不会放过这般大好良机。” 燕青冷笑:“他们指望种家呢。可西军镇守河东、雁门、关陇,既要防卫契丹,金人,还要遥控西夏,分兵入河北,怕是连西夏人都会蠢蠢欲动。” “孤真没想到,种师中竟是这般不顾大局的人。也是孤错了,以为种家军忠勇为国,却还是忘了人性……种师中焉能放过这般对孤落井下石,然后让种家独掌大宋兵权的机会……” “王爷并无反心,却被这昏庸无道的朝廷逼迫至此,不若直接反了,命岳飞起大军直扑东京……” 燕青怒形于色:“何必受这般鸟气!”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11章 王霖危在旦夕 王霖摆摆手,“莫说这些。小乙,即刻传命,明日一早,孤自率关胜神武军押运财帛诸物由水路返京。” 燕青还待再劝,见王霖面色冷漠,就不敢再说半句了。 好在他知道王霖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心中尽管焦灼,却也并不认为王霖会不顾身家性命,直接往人家的陷阱里跳。 “虎神卫目前统共有多少人?” “回王爷,除却在各地布置的人手,虎神卫目前差不多能调集的人手有七千五百余人,除在江南的这三千,还有两千隐在东京,近三千在青州按兵不动。”燕青躬身道。 “各地人手不动,要保证信息畅通,小乙,此事非常重要,孤几乎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在你的手上了。” 燕青轰然拜倒在地,泪流满面:“王爷对小乙信重有加,小乙自当日起,就起誓为王爷效死命,若违背誓言,必五雷轰顶而死!” “你我兄弟一场,何必说这些死不死的话……小乙,孤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否则这两年来,也不会让你一直随在我身边了。” “孤是什么人,相信小乙看得透彻。孤素来都是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孤总得为你我兄弟将来谋一条长久之路,最重要的是,要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小乙啊,这种时刻忧心忡忡,提心吊胆,性命由他人掌握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哇。” 王霖后面还有两句话“人若负我,我定百倍还之”,并未说出口来。 燕青眸光透亮。 他终于听到了王霖今日吐露一丝心声了。 “末将当为王爷效死!” “又来了,你我目前还不至于沦落到这般要死要活的地步,起来起来!” 王霖笑吟吟将燕青扶起来:“小乙,人与人的信任,也不是凭空来的,而是长时间相处、互相磨合,才逐渐建立培养起来的。” “在孤麾下,唯有你与岳飞,是我最值得信任之人。” “小乙,即刻传讯,命可调动的虎神卫全数潜入京师,越快越好,孤会在船上慢吞吞走,给你留出足够的时间。” 燕青大喜,王霖能有如此动作,说明他要反制和破局了。 …… 大宋宣和二年,二月初五。 黎明的曙光升腾,王霖率军离开杭州。 当下宋朝的运河系统是漕运的主要渠道,关乎国计民生。 其实主要就是三大块,一块属江南运河,也叫扬楚运河,贯穿着江南两浙两淮的密集水路,而由此进入汴渠,再经广济河,由山东的曹州、东平府直抵东京。 “唯汴水横亘中国,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 “汴河岁运江、淮米五、七百万斛。” 王霖前世读宋史,看过上述记载。 一条宽阔的指挥座船,率领着绵延数十里河面的运兵船队,沿着广阔的运河徐徐北上,自然沿途引起了不少地方官的高度。….不少在沿途码头拜谒求见的地方官,王霖却一直没有下船,谁都不见。 船队慢吞吞在运河上行进着,王霖每日间除了读书,就是坐在船板上眺望运河两岸的风景。 直至二月二十五日,船队抵达运河东平府段,燕青送来了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 东京。 王霖奉诏,由水路返京的消息其实早就传进京来。 观文殿大学士、少宰吴敏府。 御史大夫董启亮率御史台言官十余人,及各部文臣数十人求见吴敏。 吴敏在府中正厅会见了这群已经纠缠了数日的朝中文臣。 他望着厅中众人,心中叹息,这些人囊括了三省六部的要害职位,相当于半个朝廷。 这些人反复上奏弹劾王霖,最近因为王霖即将返京,而达到高、潮。 董启亮道:“吴相,为大宋江山社稷计,还请吴相为吾辈之首,劝谏官家,尽快将那王霖罢权问罪,依律裁处。” 吴敏叹息一声:“诸位,渤海郡王有大功于社稷,先后数次平叛救驾,此番又有宁定江南之功,单凭一些个捕风捉影的事,就要将之问罪,是否有些太荒诞了些?” 董启亮道:“吴相,某不否认,王霖累立大功,否则也不可能封了异姓王。但,他祸乱宫闱,苛虐皇子,目无君上,拥兵自重,滥权妄为,已成朝中大患,此时若不铲除,将来必养虎为患!”尒説书网 户部侍郎龚其昌也出列激动道:“吴相,此人为幸进之臣,仰仗官家恩宠,暴虐无比,累次诛杀我辈文臣,枉顾朝廷律法,此番在杭州,两浙路钱钟书纵然有罪,为何不移交有司议罪,他一个藩镇,竟擅自诛之,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兵部郎中痛哭流涕道:“吴相啊,我大宋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曾几何时,却出了个将我辈文臣当成土鸡瓦狗肆意宰割的暴虐武将,长期以往,我朝中文臣如何自处?朝廷体面何存?” 一时群情鼎沸。 吴敏默然不语。 他知道这些人中,只有极少数是出自公心。 更多人是各怀鬼胎,还有不少是江南盐商蓄养的代理人。 种师中府。 太子赵桓的车驾公开驶来,赵桓下了车,也大摇大摆进入,与前来迎接的种师中并肩进了种府。 到了这个关头,朝中、京中局势愈加明朗。 既然已经铁了心要走最后一步,先扳倒王霖,后逼赵佶退位,赵桓和种师中已经谋划多时,再无任何遮掩之处了。 其实也串联得差不多了。 除李纲之外,包括吴敏在内,都站在了赵桓一边。 赵桓不及坐定,就急急道:“种相公,王霖已至山东境内,他该不会改道回青来了吧?” 种师中摇头道:“不,殿下勿忧,王霖会进京。其一,他自恃官家宠信,有恃无恐。其二,他不敢抗旨,一旦抗旨,河北军即刻东进,他此时起兵谋反,一无大义,二无准备,必是败局。”….“最重要的是,他在京里还有牵挂的人啊。” 赵桓眉梢一挑:“茂德?” 种师中缓缓点头:“然也。听闻这王霖是个多情种子,他与茂德帝姬情投意合,怕不会将茂德置之不顾。还有韩家。” 赵桓笑了:“倒也是,这厮好色得紧……就连本宫那弃妇,他都不肯放过……” 第312章 王霖抵京 李纲郁闷出宫,在回府路上,听闻了一个让他略觉凝重的消息。 梁山贼首宋江,率一干人马乘船已至宣泽水门码头。 接受太尉种师中招安,准备明日入朝向朝廷进献江南方腊等189名乱党。 献俘,表功。 李纲眉头一簇。 这江南民乱乃为王霖所定,这帮梁山贼寇即便立了功,也是在王霖的统筹指挥之下,宋江其人怎能越过王霖直接来东京献俘…… 王霖麾下,已经出现内讧了么? 李纲叹息。 李纲想了想,觉得种师中最近行事太过嚣张,很多事越过朝廷自作主张,他有必要去敲打敲打此人了。 于是李纲就去了种府。 然而得到的信息却是种师中前往宣泽水门接见前来纳降献俘的梁山宋江等人,李纲不得不悻悻离开。 宣泽水门。 一列船队静静停靠在码头。 宋江身披黑色大氅,面色激动,站在那凝望着那条十里长街的尽头。 他身后,站着此次随他来京纳降的十九名梁山马步头领,面色各异。 先后是:智多星吴用。 扑天雕李应、天满星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神机军师朱武、病尉迟孙立、丑郡马宣赞、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活闪婆王定六、险道神郁保四、操刀鬼曹正、铁扇子宋清、铁叫子乐和、黑旋风李逵 喽兵两千人。 此时已见两队骑兵轰然而至,而烈烈军旗下领先而来的,正是宋江多年前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当朝太尉、种家军主将之一、大名鼎鼎的小种相公,种师中。 种师中亲自来迎,无疑给了宋江极大的面子。 宋江大喜,立即大礼拜倒在地,而其身后,吴用等人也毫不迟疑,跟随而拜。 “罪人宋江,率麾下19名头领、两千兄弟,拜见恩相。” 种师中朗声一笑,亲自下马将宋江搀扶起来,又摆摆手道:“诸位头领请起!宋江,尔等虽割据梁山水寨,曾有罪于朝廷,但如今以身涉险,前往江南平息方腊民乱,更是将贼首方腊等人擒获并献俘于朝廷,为大宋立下盖世奇功,足可将功折罪了。” 宋江身后,这些人中大多数面色微微一红。 这所谓的江南平乱之功,本是宋江奉王霖之命而为之。 而他们这干人中的大多数都未曾去过江南,出一份力,此刻不过是追随宋江来朝廷混个前程和封赏罢了。 “尔等明日便随本帅入朝拜谒官家,朝廷定有封赏。” 宋江感激道:“多谢恩相提携,宋江不胜感激涕零。” 种师中微微一笑,眸光在宋江之后这帮人身上环视一遍。 对于种师中来说,招安宋江这帮人主要的目的还是冲王霖去的,他估摸着随后安排在京师外围,还可作为京师防御的一道屏障。 万一王霖叛乱,宋江的人马就是炮灰。 但种师中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 既然宋江主动找上门来寻求招安,对于大宋朝廷来说,不过是付出几个不值钱的空头官衔,甚至连军饷都不用掏,就能换来他们的投身卖命,何乐而不为之?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 东平府码头。 晁盖、柴进、鲁智深、刘唐、石秀等数十梁山大小头领满面羞惭,轰然拜倒在码头上。 晁盖恸哭道:“吾弟,为兄实在是无颜见人,还请吾弟赐为兄一死!” 晁盖此刻羞愤得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他万万没想到,宋江从江南返回,上山后突然串联了他原本的那些心腹,带着两千人马,将梁山所有金银财宝尽数起了,与晁盖分道扬镳。 号称要去京师接受朝廷招安,领功受赏。 晁盖阻拦不住,梁山大寨由此彻底分裂。 更让晁盖心痛的是,多年好友、结义兄弟吴用,竟也随宋江而去。 多年兄弟见利忘义,几乎把晁盖气得吐血。 王霖带着燕青从座船上跳至岸上,俯身扶起晁盖,又命燕青扶起其他人,朗声淡然道:“兄长,何必悲伤?自古以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且随他们去吧。”m..Com “道不同,不相为谋。分了,也好。” 晁盖哎一声,掩面摇头。 梁山聚义时众人结拜,声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同生共死,仗义疏财,替天行道。 可如今没过多久,这些人就被宋江两句话给蛊惑而走,传扬出去,梁山必成天下笑柄。 刘唐满面赤须抖动,怒道:“王爷,宋江这人贪图富贵,一心想要接受招安当官老爷,倒也罢了,反正他一贯都这个德性。 可孙立孙新那些人根本未曾去江南出过半分力,却大言不惭,反去东京冒功受赏,面皮之厚,实在是羞煞人也!” “而那方腊等人被俘,乃是王爷麾下大军之功,某等在睦州清溪县几乎就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可他们居然有脸却背叛王爷,冒名顶替,押解方腊进京献俘,足见宋江此人狼子野心,不忠不义,当诛之!” 鲁智深在旁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宋江如此,实在是惊呆了鲁智深。 他万没想到,天下闻名的及时雨宋江,竟是这么个东西。 王霖走去拍拍刘唐的肩膀,淡然道:“刘唐兄弟,不必生气,宋江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要冒功之外,主要还是觉得我要倒了,从我这边捞不到什么便宜,说不定还要受牵连,所以就投靠了他人……说起来,也正常。” 王霖眸中闪过一抹冷漠。 宋江反叛是王霖收到的第一个比较重要的信息。 还有一个,则是朝廷已经罢免了他的伏虎军节度使之职。 由西军名将姚平仲为伏虎军节度使,此人八成已经在赶往青州赴任的路上了。 对于王霖来说,这意味着朝中的赵佶已经控制不住局面,隐在幕后的赵桓和种师中渐渐有走上前台的架势。 这同时也意味着,王霖与赵桓等人互相妥协的余地也没了。 夺王霖兵权,这已经触及到了王霖最后的底线。 “晁盖哥哥,诸位先回梁山待命,待我从京归来,诸位若是愿意,可尽数归我青州,入军中听命!” 王霖翻身跳上船去,面色冷漠,径入船舱。 燕青也跳上船去,吩咐开船,尔后默默走进去,伺候在王霖身侧。 王霖一直静静凝望着窗外运河上云淡风轻的景致,良久才扭头轻道:“小乙,岳飞率伏虎铁骑,此时应快至郓城了,传孤军令,命岳飞抓紧行军,同时命关胜神武军先行,东京不停直至南京。 至于我等,则缓缓行之,开春了,好生看看这两岸的风景。” 燕青嗯一声,再无多言。 又过一会,王霖突然又轻道:“小乙,此去京师,凶险万分,于我来说,不成功便成仁。我有个事,想要拜托你。” 燕青心中一紧:“王爷,属下无不从命!” “小乙,你我兄弟一场,若我这番身死恨消,烦劳兄弟看在你我情分上,与花荣一起,护我家眷乘船出海,可去海外扶桑落脚安身!” “那处,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燕青心中悲痛,知道王霖这是做了最坏的准备,开始考虑身后事了。 燕青轰然拜倒在地,含泪道:“王爷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属下必舍生忘死,护卫王妃出海安顿,尔后属下将率军返回,杀进京师,为王爷报仇雪恨!” “哎……其实也未必就能走到那一步,不过是我做事向来考虑万全,想好退路。” 王霖长叹一声:“本来想回青州,此刻已是三月,嫣儿和贞娘的预产期也快到了。” “王爷宽心,青州,有花荣在,必会保王妃等万全。” “那姚平仲为西军大将,素来与太子交好,此番调姚平仲入驻青莱,肯定又是种师中的主意……” 燕青冷笑:“管他什么西军大将!胆敢来青莱夺王爷军权,那便是死路一条!王爷,属下已与卢员外去信,但等那姚平仲入青,便当机立断,将其斩杀!” 王霖嘴角一抽。 他本心想说,这姚平仲乃大宋名将,日后抗金的主力,但转念一想,自己始终为抗金大局考虑,可人家却未必这么想,他处处顾全大局,换来的也许就是个人的穷途末路。 “罢了。那六百万钱可也运往青州了?”王霖沉默,又道。 燕青嗯一声:“早就转运北上了。王爷,这回其实咱们也不缺钱了,若这次慕容王妃能营运回一批战马,末将就会将虎神卫也扩编过万,届时,咱们两万铁骑,足以横扫大宋!” 王霖眼前浮现起慕容婉儿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又轻笑一声:“纵横大宋不是本事,横扫辽金才是我之夙愿!” …… 此地距离东京,也不过六七日的水路。 而一进京师,等待着他们的必将是血雨腥风。 王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东京,宣泽水门。 刚刚被朝廷册封为武翼郎、陈留防御使的宋江,面色有些失望。 辛辛苦苦折腾了这一大圈,不惜背叛了王霖,以为投靠上种师中就可以一步登天,结果不过是才得了个从七品的军职。 吴用那些人就更惨,只获封了一些个无品的进武校尉。 所部喽兵,整体改变为驻扎陈留县的厢军。 县级军,宋江兼任指挥使。 至于他们期待中的鲜花与掌声,高官与厚禄,那真就是想多了。 他们的价值,在于附庸于王霖,而一旦失去了王霖,他们又算什么东西? 这难免就有一些人开始抱怨,懊悔。 宋江转身环视众人,勉强笑道:“诸位兄弟,莫要心灰意冷,我等才刚刚归顺朝廷,还未立寸功,当然封赏不尽如人意。但日后我等只要为朝廷尽忠,勤于王事,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 吴用沉默半天,轻道:“公明哥哥,小种相公命我等临时驻扎宣泽水门,其意若何?这是要拿我等当刀使,与渤海……与那王霖直接为敌吗?” 吴用此时都快悔恨死了。 他这一辈子精于算计,以为王霖大势将倾,跟随关系一直不错的宋江,投靠日后大权独揽的种师中会前程似锦,结果…… 果然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吴用身后的孙立、孙新等人面色都变得很难堪。 背叛是一回事,但刚背叛,就要被逼与原主子为敌,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是能皆大欢喜还说得过去,可如今背叛一场,除了宋江得个微薄官职之外,其他人一无所得,就此面对王霖,将情何以堪? 而想起王霖的武功和手段……众人心里寒气泛起。 谁都知道朝中局势不可逆转,王霖已经走进了人生的绝路,但却不知为何,几乎所有人都不安稳。 …… 大宋宣和二年,三月初五。 适逢大朝会。 赵佶面色阴沉缓缓走入延福宫龙德殿,待文武两班朝臣朝拜已毕,这才冷声开口道:“有事就奏来,无事便退朝。” 种师中毫不迟疑,出班奏道:“启奏官家,王霖座船抵达京师,已入宣泽水门停靠。” 种师中这话一出口,以御史大夫董启亮为首的数十名朝臣一哄而出,跪拜在地,高声嚷嚷呼喊不止,要求赵佶将王霖拿下治罪。 乱七八糟,还是过去重复了无数遍的话。 赵佶早都听腻了。 赵佶嘴角一抽,阴沉的眸光望向一旁的赵桓。 赵桓出班奏道:“父皇,儿臣以为,王霖拥兵自重,秽乱宫闱,滥权妄为,谋反之意昭然若揭,应将其拿下,依律论罪。” “臣附议!” “臣附议!!” 殿中乱成了一锅粥。 李纲突然暴喝一声道:“尔等口口声声指摘渤海郡王各项诸罪,可有实证?不过是捕风捉影之词! 纵然要论罪,也得交有司三司会审,官家裁断,给渤海郡王一个自辩的机会吧?尔等要干什么?如此不告而诛?” 种师中与赵桓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种师中躬身道:“官家,臣同意李相所言,官家应速下诏,命王霖不可带兵入城,只带随身护卫,上殿面圣!” “儿臣附议!” “臣以为然。” 又来了。 赵佶心烦意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本章完) 第313章 杀宋江,诛叛贼! 虽然明知关胜的万余神武军未在东京停留,直去南京大营,而王霖座船及随行只有一千虎神卫,但种师中还是调集了京师禁军五千人死死将宣泽水门封堵住。 除此之外,还有宋江的两千人马在。 红日高悬。 码头上旌旗猎猎,船帆林立。 雕梁画栋的一艘硕大座船徐徐靠岸。 王霖一袭青衫,手持宝剑,凝立在座船仓板上,身后是燕青及数百面色肃然的虎神卫。 王霖面色淡然,环视码头上站立诸人,目光最后落在侧身而立的宋江等人身上。 宋江微微垂首,心中略忐忑不安。 但到了此刻,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正如王霖所料,真正让他心生反叛之意的,其实并不是王霖未给他封官许愿,而是他从另外的渠道得知的王霖即将垮台的消息。 他必须要以如此方式,来与王霖做彻底的切割。 皇城司指挥使周武带着两个小黄门上前躬身道:“见过渤海郡王,官家有旨,请郡王即刻进城进宫面圣,至于郡王麾下兵马,还请暂在码头相侯。” 王霖微微一笑:“神武军已归南京,我这麾下,此刻只有些许护卫,算不得什么兵马。 周将军,我也不难为你,我就率三五随从进宫,其余护军,归我城中的郡王府如何?” 周武摇头:“官家有旨,渤海郡王所随兵马一概不许入城。” 如此逼迫,也算是弱智了。 王霖晒然一笑,立即跳下船来。 身后,燕青率数百虎神卫也纷纷牵马下船。 王霖接过自己的坐骑雪夜照狮子,翻身上马,燕青等虎神卫也上马伴行。 周武阴沉的目光投向宋江。 种师中可是将阻挡王霖护军入城的任务交给了刚归顺的陈留防御使宋江。 此刻他若毫无表现,这个从七品的武官也不用当了。 宋江无奈,只得率众人拦住了王霖的去路。 宋江躬身道:“下官奉种相公钧旨,还请郡王爷留下护军,自行进城入宫面圣才好。” 王霖淡然:“你是谁?胆敢阻拦我的去路。” 宋江咬了咬牙:“下官宋江,添为武翼郎、陈留防御使。” 王霖呵呵笑了:“原来你就是当年逃亡青州,像一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孤救命、并号称要为我效死的忠义黑三郎,山东及时雨宋江啊?!” 王霖故作不识,满口讥讽,其实比满口唾骂更具杀伤力。 不要说宋江满面涨红自觉恨不能找条地缝钻下去,就连他身后的吴用等人也是面如红赤,无颜以对。 “宋江,我当年救你一命,又给你一条生路,但我却万万没想到,你这狗东西,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恩将仇报!” “卖主求荣的东西,你还有脸站在我的面前自称下官?方腊之乱,乃本王率大军平乱,你不过是奉本王之命去睦州听命的马前卒,竟敢号称定乱功臣,冒功献俘,真是厚颜无耻,冠绝天下了。” “宋老太公就是这般教诲你忠义之名么?” 宋江羞愤涨红着脸,反驳道:“下官忠于朝廷,你不过一介朝廷重臣,某岂能向你效忠?” “宋江,你本郓城小吏,杀人触犯大宋律法,本就是死囚!就凭你这种见利忘义的东西,还有脸号称忠于朝廷?” 燕青等虎神卫一阵哄笑。 宋江此时却也豁出去,忍不住狂笑起来:“王霖,你也不必如此嚣张,卖弄口舌之利……你获罪朝廷,即将被朝廷治罪,此番若抗命,少不得某等就要将你拿下,押往宫中面圣!” 宋江竟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他身后,孙立孙新等人此刻也只得拔刀相向,与宋江共同进退了。 王霖在马上不怒反笑:“宋江,就凭你?” 他的笑音未落,宋江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愤怒的高喊,“背主狗贼,该死!” 原本一直低头站在人群后、垂首不语的李逵,手持双板斧跳将出来,趁宋江不备,一斧头将宋江由肩到腰,砍成了两半截。 好生凶残。 血流如注,血溅当场。 其弟宋清哀声叫喊,挥刀冲上来就要与李逵拼命,却被燕青从马上一跃而下,一刀斩下头颅。 “杀!” 燕青率虎神卫,李逵、武松与孙新孙立等人战成一团,喊杀声四起。 这些普通的梁山喽啰,以及孙新孙立这些在梁山上也属于中下层战力的头领,焉能是武松李逵以及久经战阵的虎神卫的对手,不多时就被杀了个丢盔弃甲。 武松和李逵一个持刀,一个挥舞双斧,杀进梁山喽啰中如入无人之境。 武松此生最恨这等背主忘义之人,手下自不留情。 至于李逵,他本身就奉命潜入宋江身侧,见宋江如此背叛,早就一肚子怒火。 码头上血流成河。 因为皇城司指挥使周武没有下达动手的军令,所以外围的东京禁军就没有参与对战。 由此可见,种师中本便是要借王霖的手,除了宋江这干草寇的。 或者说,想要利用宋江的人消耗掉王霖的护军。 居心不可谓不毒。 从旁观战,周武面色震撼。 他实在没想到,就凭王霖手下这区区几百护军,就将宋江手下十九名悍将头领及两千人马杀得溃不成军。 而他之所以没有命禁军动手,那是因为运河上至少还有五百虎神卫按兵不动。 李应知道今日不能善了,虽然宋江已死,但既然已经对上,王霖断无可能放过自己这些人。 为求自保,他与朱仝、雷横在对战中使了一个眼色,三人便甩开虎神卫,直扑向王霖。 王霖拔剑而起,身形若一道清影在半空中掠过。 他人在半空,重重一剑劈下,李应手中刀下意识抵挡,却如何能挡得住那摧枯拉朽般的一剑。 李应刀脱手飞去,王霖一剑刺穿他的喉管,任由鲜血溅了自己一身; 而王霖照旧身形速度不减,一个转身,就又横剑斩落朱仝的头颅,不待雷横惊呼乍起,又往前一突,一剑刺中雷横腹心,尔后奋起一脚,将雷横半死的身体踢落水中。 不到两个罩面,李应、朱仝、雷横三人惨死在王霖的剑下。 王霖持剑缓缓行去,身上血迹斑驳,绚烂的日光给他的身上踱上了一层似有似无的金光,却更将他身上的杀气映衬得如神如魔! 周遭梁山喽啰面色剧变,纷纷往后退却,无人敢挡王霖之锋。 而外围的禁军军卒也看得个个倒抽冷气,伏虎神将之勇,由此可见一斑,天下谁人可敌? 周武则心念电闪,他高高举起手中长剑,示意禁军做好出战准备。 王霖再勇猛,也不可能一人独战大军,王霖要是想凭借这区区千名护军,就想硬生生杀进东京城去,那岂非痴人说梦。 其实战端也没有持续太久时间。 从最初的激烈抵抗,很快就变成了单边倒的碾压和慌乱无比的跪地投降。 吴用、解珍解宝、孙新孙立、顾大嫂、孙二娘等人被燕青率虎神卫生擒。 武松一记鸳鸯腿将已经杀红了眼、不分南北东西的李逵踹下河面,李逵趴着码头怒吼道:“武二哥,为何要拦某家?这些背主弃义的狗贼,难道不该杀了后快?” 武松冷笑,“闭嘴,滚上来见过王爷!” …… 吴用面色羞惭,跪在王霖身前,道:“王霖兄弟,是为兄对不住你,此番我罪该万死,任由兄弟处置!” 李逵在旁怒吼咆哮道:“狗贼,你还有脸号称兄弟?你乃王爷的结义兄弟,你怎敢卖主求荣,坑害自家兄弟?” 武松干脆就冲吴用吐了一口唾沫。 吴用乱发披散,面色赤紫。 “杀了这厮!”李逵跳脚大叫。 王霖一个冷漠的眼神瞥过来,他瞬时就老实下去。 王霖沉默良久:“吴学究,你当年算是对我有恩,出手救我于牢狱之中……你可以不仁,但我不能不义。” “所以,这次我不杀你,如何处置你,我交给晁盖哥哥。小乙,将吴用送归梁山。” 王霖知道吴用落在晁盖手上,必是死路一条。 当年吴用终归是于他有些情分,这回算是了了这段。 燕青领命,目光却是望向跪在另外一侧的孙新、孙立等人。 他意,是不能留下后患。 孙立孙新这群人本就心怀不轨,对王霖不是那么忠诚,留下他们,日后肯定会成大患。 王霖面上冷漠森森:“尔等背弃我,可想想过今日?” 随后,王霖拍了拍李逵的肩膀:“兄弟,我从不负人,但人若负我,我必百倍还之!” 李逵眸露凶光。 他明白王霖心意,立时跳上前去,两手持双斧,手起斧落,如若砍瓜切菜,孙新孙立等八人人头滚滚。 看得吴用冷汗津津,连连叩首。 至此,梁山好汉108人,王霖杀矮脚虎王英,穆春、穆弘兄弟以及打虎将李忠,方才杀李应、朱仝和雷横,宋江杀白胜,卢俊义杀林冲,李逵杀宋江等人。 已去24人。 去伪存真,留下的不能说都是精华,但至少不会再反叛了。 王霖从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也断然不会信仰圣母白莲。 人与人的信任,一旦破了,那就是永远的裂痕。 他不杀宋江这些人,这些人日后就会寻觅机会向他下手。 王霖宝剑还鞘,缓步而来。 周武凛然道:“渤海郡王,请止步!你方才清理门户,末将可以坐视不管,但郡王若是非要率军入城,末将将不得不率禁军出战了!” 王霖翻身上马,在马上居高临下冷视着周武道:“周武,当日我平恽王叛乱时,记得你还是赵楷麾下一名偏将,在我手下饶了你一命,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你居然已经爬上正三品的皇城司指挥使高位了。” 周武面色一红。 当初王霖率虎神卫铁骑平乱宫禁,他正在赵楷麾下听命,王霖曾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这是事实。 周武抱拳拱手道:“王爷昔日恩情,末将铭记在心。只是如今,末将身不由己,皇命和太尉钧旨在,请恕末将无礼了!” “呵呵,我救的人多了。不说旁人,就说太子赵桓,我若不灭杀赵楷叛军,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可如今太子尚且要置我于死地,何况是你……” “也罢,周武,我不为难你。还是那句话,我随身带几名护军进宫面圣,船上护军不动,其余护军归城进我王府……好了,周武,不要逼我取你性命!” 周武沉吟片刻,还是侧身让开了路去。 他觉得就算让王霖带进这数百虎神卫去,也翻不了什么天。 城中三大营,可是有大军三万呐。 以逸待劳多时,就等王霖入彀了。 …… 王霖还未进内城,王霖在宣泽水门码头上将宋江等刚归顺朝廷的19人尽数诛灭的消息,就已经传进了龙德殿上。 满朝震惊。 董启亮为首的那群言官谏官和各部文臣心中未免忐忑,都纷纷望向了种师中。 种师中出班道:“官家,王霖如此暴虐凶悍,竟抗旨不遵,妄动刀兵,诛杀有功之臣,以臣之见,不如就地派大军围剿,将之明正典刑!” 董启亮等人立时赞同,又是一串乱哄哄的附议。 这等危险人物,赶紧派大军剿杀了算逑,还进宫面什么圣?若是他在大殿上行起凶来,谁能扛得住? 赵佶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诸位爱卿,尔等非得要一步步、将王霖逼反了不成?纵要杀他,也得先定罪,再明正典刑吧?不告而诛算什么?” 董启亮沉声道:“官家,京营三万禁军,如今枕戈待旦严阵以待,京外还有三万人马遥控京师,就凭王霖这区区一千护军,他还能在京师翻起什么浪头来?” 赵佶缓缓闭上了眼睛,疲倦道:“既然如此,朕就将此事全权交给太子和诸位爱卿吧,你们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朕累了,朕歇会。” 赵桓缓缓走出,站立在丹墀之下,面向众臣,神色威严道:“既如此,种相公!” 种师中大步走出班列,躬身行礼道:“臣在!” 赵佶眼角的余光瞅着两人君贤臣恭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本章完) 第314章 龙德殿上! 赵桓和种师中最终还是决定即刻封闭东京城门,派军一万分三路包围皇城,力争将王霖就地剿杀在宫城之外。 其余两万禁军在城中三大营就地待命。 龙德殿上,董启亮等人心怀振奋,议论纷纷,等待着王霖被诛的好消息。 而李纲等少数朝臣面色阴郁,一会望望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的官家赵佶,一会目光投向正在与种师中窃窃私语的太子赵桓,心沉似水。 当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王霖这回已成瓮中捉鳖,难逃一死。 显赫一时的渤海郡王,名动天下的伏虎神将,就此将成为永久的历史了! 李纲心中暗叹:王霖啊王霖,汝何以如此迂腐,明知京师布好陷阱,还要义无反顾往里跳么? 吴敏站在李纲身侧,轻叹道:“李相,王霖不得不来,因为大义在朝廷。他的伏虎军镇军权已经被朝廷下诏夺去,他归青来,纵然勉强仓促起兵造反,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只能仰仗官家恩宠不衰,冒险进京一搏,或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李纲苍首怒颤:“吴相,汝可知此刻大宋内忧外患,再起内战,必被金人所趁?尔等有没有想过,杀一个王霖,换一个种家起势,又有何等区别?” 吴敏沉默片刻,又道:“种家军与王霖不同,种家历经百年,为国镇守边陲,老夫相信种家忠义为国,不会动摇大宋根基。王霖年少,根基浅薄,骤然掌握大权,难免得志张狂!” “不论怎么说,王霖手段过于狠辣,终归有滥权之嫌。关键是他自恃官家宠信,接连妄杀文臣,已经引得朝中公愤,此时若不杀王霖,朝廷必定动荡不安!” 吴敏深沉的目光又投向了种师中和赵桓身上,压低声音道:“李相,老夫其实也不愿意走到这最后一步,然,太子与种家联手,大势在他,大义在他,兵权在他,你我虽贵为文臣之首,但又能奈何?” “老夫只希望,死一个王霖,能换来朝廷数十年安定。太子虽然急功近利了些……但若太子登基,官家禅位为太上皇,绝了其他皇子的心思,对大宋来说,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只要王霖一死,西军姚平仲等诸将定能很快接管青来,纵有些许反叛,也不会形成气候,李相不必多虑了。” 皇城司指挥使周武匆匆进殿来报:“太子殿下,太尉,王霖率三五护军往宫城而来,其数百护军归于郡王府,末将已派皇城司兵马将渤海郡王府围困。”m..Com 赵桓大喜:“如此,传令下去,大军齐出,务必要将王霖斩杀于明德门前!” 赵桓坐在龙椅上双眼微睁,眸中怒气一闪。 他这个皇帝还在呢,竟然被当成了摆设。 皇城司指挥使竟直接向太子报告。 而赵桓和种师中急不可耐跳出来,已经摆出了杀王霖、逼他禅位的明显迹象了。….赵桓心念一闪,突然想起了延福宫外竹林中那条密道。 但他旋即又心中轻叹,王霖麾下不过区区千把人,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勇勐盖世,也阻挡不住数万大军的就地剿杀啊。 …… 晓月苑。 茂德帝姬赵福金面色煞白,怔怔望着嘉德帝姬赵玉盘。 赵玉盘幽幽叹息:“妹子,没想到王霖不听劝阻,执意回京,他只带了一千护军,此刻被挡在城外,而他自己则率几名随从进宫面圣来了。” “本宫进宫的时候,明德门已经紧闭。种师中和太子提前将三万京营禁军调进城中,进驻三大营,目下东京十六门紧闭,王霖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赵福金浑身颤抖,突然就往外冲去:“我去见父皇! !” 赵玉盘死死拽住赵福金,哀声道:“妹子啊,父皇也被太子圈禁在了龙德殿,这回,不要说王霖,就是父皇……怕也是要禅位了。” …… 龙德殿上,群臣鼎沸,而殿外,却骤然传来激烈的喊杀对战之声。 而接下来,不及种师中作出更多反应,王霖已经仗剑一步步走进大殿,而殿口被一群紫衣虎神卫团团封锁。 赵桓面色陡变。 宫城封闭,殿外五百皇城司兵马守卫,王霖从何而来,难道他真是天神下凡,从天而降么?! 赵桓突然想起上次王霖平恽王赵楷叛乱时的种种近乎神迹的表现,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冰冷的寒气来。 满朝文武惊呼连连,却是下意识让开了去路。 王霖安步当车,腰挎宝剑,一袭青衫上血迹斑驳,他面色冷漠,却有一股杀气直冲苍穹。 赵佶勐然睁开双眸,复杂地望着王霖。 赵桓下意识后退数步,避在了种师中身后。 种师中暴喝一声:“王霖,汝想反叛耶?竟敢啸聚龙德殿,仗剑逼宫?” 王霖直接无视了种师中,静静望向赵佶。 他眸中的杀气如同实质。 赵佶心中畏惧,后背冷汗直流。 王霖突然按剑躬身下去:“官家,臣到底犯了何罪,以至于朝廷要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给臣自辩的机会都不给,就要将臣不告而诛,剿杀在天子脚下?” 赵佶嘴角嗫嚅一会,终化为一声长长叹息:“王霖,是朕对不住你……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若想反,那就反了吧,朕不怪你。” 在这满朝文武当中,还真是赵佶最了解王霖。 他知道以王霖的个性和城府,他若没有万全把握,必不可能以身犯险。 既然他这个时候出现在宫里,那想必种师中提前布置下的三万禁军,对他来说,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至于王霖如何做到的,他很难想象。 王霖笑了笑,转身望向赵桓,澹然道:“太子,你与种师中串谋,煞费苦心,一步步引我入彀,无非是想杀了我。”….“但所谓诛杀功臣,至少也得有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 赵桓定了定神,冷笑道:“王霖,本宫不知你如何潜入宫禁,但你可知,种相公麾下三万禁军都在城中,你纵然挟持了本宫与众臣,今日也难逃一死,而随后,朝廷便会以谋逆罪,诛你满门!” 种师中冷视王霖:“王霖,老夫给你一个机会,你若速速束手就擒,认罪伏法,老夫会待太子殿下承诺于你,此事就诛你本人,不会株连到你的家卷,给她们留一条生路!否则……” 种师中话音未落,王霖如冰山般冷漠的声音就顺势震荡在大殿中:“老匹夫,你竟敢以我的家卷来要挟我,甚好!你给我听清楚,若我家人出半点意外,我会杀尽你们种家满门,一个不剩,鸡犬不留!” 众臣心中一颤。 王霖并未发狠和歇斯底里,但他杀意之决绝,没有一个人听不出来。 种师中面色阴沉,牙关紧咬。 此时,似是隐隐听闻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之声,众臣猜测是宫禁宿卫和禁军正在剿灭王霖带进宫来的人马,董启亮这才有恃无恐,硬着头皮站出来怒斥道: “王霖,汝私通韦妃,秽乱宫闱,滥权妄为,妄杀文臣,苛虐皇子,拥兵自重,可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此刻又仗剑逼宫,谋反之意昭然若揭……人证物证俱在,汝还敢狡辩称无罪乎?” 董启亮本以为自己登高一呼,便会有数十人鼓噪相随,但这会儿,他望望自己身后,却无人敢站出来了。 那几个他的铁杆小弟,都缩在人群中,垂首不语。 王霖嘴角噙着一抹讥讽:“还有么?还有谁,我还有何等罪名,今日,当着官家、太子和文武朝臣之面,不妨说个透彻!” “董启亮,你知我为何瞧不起你们这干所谓的言官么?” 王霖按剑缓步行去,“往往以个人之私利,便捕风捉影、妖言惑众,动辄罗织罪名,排除异己!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你说我谋反之意昭然若揭,可我来问你,以与江南盐商勾连,疯狂收受贿赂,在淮南老家圈占农田千顷,建园林庄园数座,富丽堂皇堪比皇宫,庄园中豢养美女数百,你意欲何为?” “你与两浙转运使钱钟书、杭州造作局、苏州供奉局主事串通,假以花石纲之名,聚敛民财,贩往西北牟利,将罪名推给官家和朝廷,而自个儿赚了个盆满钵满,这便是你口口声声宣称的忠于大宋社稷江山,忠于赵宋皇室么?” 董启亮颤抖道:“王霖,你莫要血口喷人! ” “董启亮,我从不说没有根据的话。你与江南盐商、贪官及西北晋商勾结的罪证,往来账目,书函证物,我已经送往大理寺衙门。还有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王霖拔剑而出,遥指董启亮及一干文臣:“尔等不是说我滥权妄为,妄杀文臣么?我今日不妨给你们交个底,这一回在幕后罗织罪名构陷我的所有人,无论是谁,我必将除恶务尽!” “放肆!王霖,你当真要谋反吗?!” 赵桓知道自己不能不站出来了,否则,就算是今日诛杀了王霖,他也会失去朝臣之心。 王霖转过身来,奇道:“太子,难道不是你与种师中谋划多时,不就逼着我造反么?我今日如你的意了,你反倒不乐意了?” .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15章 我,王霖,不惧死! 赵桓面色涨红,他焦虑不安地盯着龙德殿的入口处,那一道道凝立在那不动如山的紫衣虎神卫身影,让他心中的不安感越加浓烈。 王霖自入殿至今,已经两刻钟有余。 而殿外的对战喊杀之声依旧隐隐戳戳,有些超乎常理。 他提前在龙德殿安排了数百禁卫。 宫城又有一千皇城司兵马。 宫城外、皇城内又进驻了一万禁军。 还有两万禁军在三大营随时待命。 按理,东京就是一座铁笼,任凭王霖神勇无敌,也翻不了天去。 可…… 王霖一步步走来,赵桓心中绷紧。 “太子,你与种师中真是好算盘,我若抗旨不来,一顶谋逆叛乱的屎盆子立时扣在我的头上,一定会让我万劫不复;而我若来了东京,你们就布好了一个天大的陷阱,等着我主动往里跳……” “总之,我来与不来,都死定了。” “只是我不明白,太子,我之前反复与你说过,我并不是你走向皇位道路上的敌人。 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你为什么还是要不遗余力地除掉我?就为了你心中那点或有或无的猜忌?” “或者说,你其实不是要杀我,而是要逼迫官家禅位的。 但我若活着,你心里不踏实,所以……要先杀了我,才能肆无忌惮的去逼你父皇,是么?” 赵桓定了定神,冷笑不语。 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辩解,都无济于事,在这龙德殿上的,就没有一个傻子。 包括赵佶。 所以根本的原因还是赵佶造成的。 如果赵佶不把张叔夜调离,又加强王霖军权,再在南京安排一支足以牵制京师禁军的神武军,一切或不会发生。 更重要的是,若非赵佶将赵枢、赵构等数名皇子打着罢黜的名义迁徙在外,赵桓与王霖的矛盾不至于激化,并不可调和。 王霖呵呵一声,他扭头望向赵佶,澹澹道:“官家,你把臣推到了火上烤,却一点也不愿意为臣挡风遮雨呐。” “实话讲,臣很失望。” 赵佶心中哆嗦一下,却装作什么都没听懂,也没听见。 他对王霖的恩宠中当然也有利用的因素,若是王霖没有巨大价值,他岂能连亲生皇女都想不顾礼法赐婚于他。 这古往今来,成年人的世界中,哪有什么纯粹的感情、友谊或者是其他的东西,亘古不变的还是利益。 王霖当然心知肚明。 他与赵佶,或者说,他与赵宋皇室之间,本来也是互相利用、互为合作的关系。 他需要赵宋的大义和国力,去抗金。 赵宋需要他这样的人,来支撑国运。 然而到今天为止,本来至少还能融洽数年的关系,被赵桓一刀子给斩断了。 王霖叹息一声,又望向赵桓:“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我,种师中或者说种家就会一家独大。 西军在他们手上,青来也到了他们手上,而张叔夜的河北军,大多还是西军过去的骨干,你纵然仰仗种师中和种家坐上皇位,也坐不稳的。” 种师中面色大变。 他没想到王霖会公开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种师中怒斥道:“王霖,我种家百年来为大宋社稷镇守边陲,死而后已,焉能有反叛之心?你也不必卖弄口舌之利,来挑拨我种家与殿下的关系,这很下作!” 王霖澹漠一笑:“必须得承认,你们种家的确是忠义之家。 从你祖父种世衡开始,种家军力抗西夏,北御契丹,为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 然而,种世衡有八子,至汝与种师中兄弟这一辈,再至汝子,你们种家繁衍生息百年,子子孙孙,嫡系旁支,整个种家宗族至少上千,乃至更多。 种家子弟都在我大宋军中充任要职。可以说,大宋禁军从骨子里说,就是一支种家军! 你种师中如今更是高居当朝太尉,执掌重权。而汝兄种师道,更是西军魁首。 我相信汝兄弟二人或并无反心。 但汝种家子弟中,却难免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待汝种家权势无人相抗衡时,但凡种家子有任何一人起了异心,种家军之祸便绵延天下,不可阻挡!” “至此,大宋保得住么?赵桓,你若不是傻子,你好生想想,到底是我王霖对于大宋的威胁大,还是种家?” 王霖声音澹澹,却在整个龙德殿中久久回荡。 他其实说出了一个很多人平时没有去想、或者说不愿意去想、故意回避的事实。 种家在大宋才真正是积重难返。 将大宋社稷的安危,寄托在种家人的忠诚度上,这是不是更不靠谱? 满朝文武心中凛然。 此番除掉王霖之后,种师中与种师道一内一外,兵权悉数落入种家之手,再无人敢与之抗衡。 李纲与吴敏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无奈一叹。 赵佶勐然睁眼怒视着赵桓,最终却只冷哼了一声。 赵桓面色一僵。 种师中面色涨红,浑身抖颤,他霍然拜倒在地,慨然道: “官家,殿下,臣家百年来对大宋江山披肝沥胆,种家子弟死在战阵之上的,何止数百人,臣愿意对天起誓,种家若有不轨之心,必天打雷噼,绝族灭门!” 王霖撇嘴一笑:“自夏商周至今,我华夏皇权更迭,改朝换代。 汉高祖夺秦之正阙,唐高祖李渊乃隋朝外戚、干国重臣,而我皇宋,太祖皇帝当年亦是周之重臣,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才有了今日之大宋。” “太祖皇帝能夺柴家之皇位,种家不能灭宋乎?” 王霖环视重臣,目光如刀:“尔等,真的是一群蠢货!” 赵桓心中仿佛坠进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动气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危害皇宋传承的大蠢事。 若王霖在,还能有军力制衡种家,如今……谁还能控得住种家? 可他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回头路走了。 他勉强一笑,亲自搀扶起种师中来,安慰道:“种相公,莫听此贼胡言乱语,本宫绝不疑种家之忠义!” 种师中嚎啕恸哭,勐然叩首,再次抬起头来时,额头上满是血迹。 种师中勐然怒视着王霖,恨不能将其生吞。 直至此时,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小觑了王霖。 王霖这不过是故意在赵佶和众臣心里种下一颗猜忌种家的毒刺。 今日纵诛杀了王霖,那么,日后,等待着种家的将是赵宋皇室和大宋朝廷无休无止的、针对种家的各种猜忌和算计。 种家无形中陷入了一个拔不出来的大泥潭。 而王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杀人诛心,此为是也! 王霖昂然站在那,静静回望着凶光四射的种师中:“种师中,你也不必用这般眼光看我,自你谋算我、甚至谋算我家卷之时,就注定了你种家的命运。” “皇天后土在上,我,王霖,今日于延福宫龙德殿,起此血誓——” 王霖沧浪一声拔出剑来,又从手掌上掠过,单拳一拳,血流坠地。 王霖张开左手,血流如注。 他暴喝道:“取纸来!” 黄坤赶紧命小黄门取来纸。 王霖直接用自己的血在纸上写了两个触目惊心的甲骨文。 他振臂高呼道:“你们知道这是两个什么字么?不,你们不懂!” “这是我们最早的象形文字,这是甲骨文…… 猎猎军旗下,中间一片让吾辈汉民繁衍生息的沃土,而兵戈护卫着一个头戴皇冠的人,这两个字,叫做中国! ” “这是我们的故土,这是我们的祖国! ” “汉字,是这个世界上绵延了两千年的文字,至今传承不断,是祖宗留给我们的瑰宝。” “如今,金人灭辽朝夕之间,全面侵宋指日可待,若他日金人铁骑横扫中原,凡不愿做亡国奴者,必舍死忘生与敌决战于黄河之畔!” “倘若要用文字来记录一个人的生平,我会如此写,我,王霖,生于山东,葬于中国!” “我,不惧死!” 王霖激昂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震荡在龙德殿上,直上云霄。 随后他如雷鸣般的声音在大殿中再次响起: “如今大宋,外有强敌,内忧外患,我本想顾全大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只为将来卫我华夏正朔,捍我汉人衣冠,保家卫国,虽百死而不悔!” “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么一天。我知道,大宋乱不得,不能乱,否则,我们就亡国了。” “国之不存,这又是谁的天下?” “然而,汝等却处心积虑谋算我、攻击我、羞辱我、逼迫我,欲将我置于死地而后快,既如此,吾不再忍,且这口锅先砸烂了再说!” “某可以相忍为国。但,某却不能死。 因为我有家人,她们是我这一生最珍视的东西,我要保护她们,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们。 这便是某之逆鳞,谁碰谁死!” “所以,种师中,我与你种家誓不两立,种家人,吾见一杀一!” “今日便从你开始!” 王霖说话间一个转身,身形如电逼近过去,手中长剑陡然刺入种师中的胸腹,“安心去死,不必抱怨!” 王霖抽出长剑,种师中血溅大殿。 王霖倒提尚在流血的长剑,缓步而去。 “我今日便用种师中的血,告诉你们,一个让我王霖没有活路的大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316章 皇位就是一把椅子 大宋宣和二年,三月初五的东京城,繁盛一如既往。 这原本应该是很平常的一日。 “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 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 马行街上,一百多家酒楼、茶肆、勾栏瓦舍此时馆内人声鼎沸,馆外人头攒动。 也不知从几何时,东京街头巷尾就开始秘密传播一本名叫《伏虎神将传》的传奇。 当然是以当朝渤海郡王王霖的经历为真实蓝本,作者为“江南千帆生”。 而这两日,就更了不得了。 马行街的酒楼茶肆勾栏中,凡是人群密集的地方,同时出现了大量的说书先生,讲的便是《伏虎神将传》。 此书精炼有趣,具备了在坊间流传的各种要素。 神怪,武力,情爱。 开篇就提及,十月廿七,是紫薇星君神诞日。 而渤海郡王王霖,则正是这一天的生辰。 所以本书通篇虽再没有提及这一茬,但经说书先生的三寸不烂之舌,再经坊间二次、三次创作,王霖就成了紫薇星君的下凡转世,为拯救天下苍生而来。 似乎也只有这般,才能真正解释王霖文才绝世,武功无敌的惊才绝艳和旷古烁今。 尔后本书从穷书生与大户人家美貌使女的浪漫爱情写起,沿着景阳冈打虎、郓城三结义、岳家庄收徒、进京赶考夺魁、智斗高衙内、皇宫内伏虎、天子御赐金牌和赐号伏虎神将、青州铲除贪官慕容彦达、东京平乱灭六贼的主线脉络娓娓道来…… 基本如实展现和还原了王霖的经历。 一直写到了第三十八回,王霖奉旨在江南肃贪,平妖星方腊,尔后笔锋一转,写到了第三十九回京师群魔乱舞,奸佞当道,试图诓骗王霖进京,谋害忠良之臣……便戛然而止。 断章狗,断得很果决。 东京人群情鼎沸,骂声一片。 因为王霖这两天返京的消息已经传开。 这岂不是大忠臣王霖,要被奸人所害?! 其实街面上更热闹。 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马行街、十里御街等多条东京的商业街上,张贴满了自太子赵桓、太尉种师中、御史大夫董启亮以下七十八人的丑事、恶行、罪孽。 以公告檄文的形式发布。 赵桓强保官家皇妃、意欲弑父篡位。 种师中专权跋扈,把持军权,陷害忠良。 董启亮以下诸臣贪赃枉法,勾结盐商,杀人放火,无所不为。 如果光是公告,未必能引起东京这么大的关注度。 主要是这些檄文中详细列举了具体的罪证和事实的经过。 其实旁得且不说,光是檄文中广泛公开的关于董启亮这些人富可敌国的亿万家资信息,以及某些权贵以贫贱平民幼童为“肛狗”、炮制“兽童”等这些骇人听闻的行径,就在最短的时间内引发了潮水般高涨的同仇敌忾。 所以,当某位说书先生镇木勐一拍,说出了第四十回的题目为《伏虎神将清君侧,大宋朝廷靖乾坤》时,又急吼吼宣布“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不知道有多少愤怒的人群高呼唾骂起来—— “清君侧! ” 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啸呐喊声震云霄。 距离马行街最近的东大营禁军大惊失色,不知内城出了何等茬子。 而旋即,马蹄轰鸣之声震彻大地。 从西角门、东角门、保康门、朱雀门、景龙门、封丘门等内城四周突然冲出各路身着紫衣的铁骑来,紫衣人越聚越多,在梁门处汇合,又很快如一道紫色洪流,涌向梁门附近的禁军西大营。 无数道耀眼的火箭飞腾自城中飞起在云端炸响。 与此同时,东京新宋门外的旷野上,突然军鼓擂动,守军视野中出现了一支一眼望不到边、身着细鳞铁甲的骑兵,以冷森森的三角冲阵闪电般直扑城门。 守城禁军惶然惊惧。 如此铁骑漫山遍野突兀而来,至少不会少于1万人。 这般足以摧枯拉朽般的钢铁洪流,小小的一个新宋门如何能防得住,而此段,还没有拒马和护城河。 喊杀声四起。 东京震动。 …… 韩家。 韩嘉彦和齐国命人紧闭府门,坐在堂上,环视此刻正心神不宁的韩家诸人。 韩庭面色苍白,匆匆进堂报道:“回禀祖父、祖母大人,我妹夫,不,应该是渤海郡王反了!” 虽然已经在意料之中,但齐国手里的茶盏还是噗嗤落地碎成两截。 她的面色非常复杂。 作为大宋皇族,她当然不愿意有人跳出来造赵宋的反。 但作为韩家主母,韩嫣的祖母,她更不愿意韩家未来遭遇灭门之灾。 韩嫣是王霖王妃,若是王霖被种师中和太子诛杀,韩家绝没有什么好下场。尒説书网 既是至亲又是姻亲,韩家与王家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有幸存一说。 韩庭又急道:“新宋门被攻破,数万伏虎铁骑已经冲进外城,正赶往东角门外的禁军东大营,交战在即。” “而城中不知何时,渤海郡王已埋伏下万余虎神卫,突然举兵攻击西大营,此刻恐怕禁军西大营已经被拿下……至于妹夫本人,目前不知所踪。” 韩嘉彦抚须凝叹。 王霖果然不动则已,动则惊天动地! 这番,若非王霖成功,就是韩家陪着王霖殉葬了! “调集全府护卫,守住门庭,听天由命吧。” 齐国公主幽幽叹息:“但愿王霖能手下留情,少造一些杀孽,避免祸及百姓吧。我两百年皇宋基业……危矣!” 韩庭忿忿不平道:“祖母大人,这都是太子与那种师中万般逼迫,他们若非想要诓骗妹夫进京、将其置之死地,妹夫又何至于造大宋的反?” 齐国无语。 还说什么呢。 …… 日暮西斜。 喊杀声撼天动地,清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滚滚而来的血气。 官家赵佶,太子赵桓,与满朝文武大臣登临宫城明德门的城楼上。 后面不远处的望乡楼上,更是拥挤满了心惊胆战的后宫嫔妃及还未长成的皇子皇女。 赵佶浑身无力,躺在软榻上,闭着眼,一言不发。 赵桓面色煞白,在董启亮等人的搀扶下怒视着王霖,颤声道:“王霖,你居然早有准备,你还敢说你没有反心么?” 王霖奇道:“太子,你的脑回路实在是清奇,你们要引我入京杀我,还号称要灭我满门,那我还能坐以待毙,一点准备也没有?” 赵桓一颗心终于彻底沉了下去。 他硬着头皮冷笑道:“王霖,你纵有准备,纵将父皇、本宫和满朝大臣挟持作为人质,但东京城中尚有禁军三万,你绝无可能成事。” 王霖嘴角晒然:“赵桓,你倚仗的这三万禁军不过乌合之众,在我两万伏虎铁骑之下,土鸡瓦狗尔。不信你看,最多一个时辰,东京便落在某手。” 赵桓颓然垂首。 种师中一死,他其实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当朝众臣面色惊变,都将目光投在李纲和吴敏身上。 若说此刻还能有人能劝说王霖收手的话,也非李纲和吴敏莫属了。 李纲苍首微垂,面上更显苍老。 他青筋暴跳的手扶住冰冷的城墙,摇头不语。 吴敏咬了咬牙,上前抱拳道:“渤海郡王,此事错在朝廷和太子,种师中已死,若郡王能就此罢手,官家和太子均在,可赐渤海郡王丹书铁券免你全家死罪,准你青来对朝廷听调不听宣,如何?” “郡王方才也说,大宋目下不能乱。我大宋兵力本就羸弱,若是内战而起,无谓损耗战力,必被金人所趁,还请王爷三思!” 王霖忍不住笑了:“吴相,你觉得到了此处,我还能半途而废么?丹书铁劵?呵呵,我受够了这种将命运交在别人手上的滋味了……” 吴敏还待要说,王霖冷笑起来:“吴相,若此刻我被种师中拿下,断头台上,你可会为我求情?我若死了,你们可曾会有半点的怜悯之心?” “我与你们讲道理、讲大局的时候,你们与我讲刀兵,可我如今动起刀兵了,你们又来给我讲大义。吴相,人不能这般无耻,你们把我逼得死中求活,又以大义威胁我忠君体国,当真是好生伟大的文臣呐……” “大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就养出了你们这样一群恬不知耻的东西么?” 吴敏面色发红,却还是坚持道:“王爷,你也知大义在大宋,天下民心在大宋,你纵然夺了东京又能如何?你若登基称帝,那便是被人唾骂千古的篡逆之臣,而当天下群起而勤王,这东京你也是守不住的。” 王霖似笑非笑:“吴相乃当世名臣,你难道不知史书由胜利者书写乎?不说远了,太祖皇帝灭周夺位,留下骂名了吗?” “你们把这个皇位看得比天还大,但在老子眼里,这就是一把椅子而已。” “不要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某不吃这一套的。还是那句话,我王霖,不惧死,但要死得其所!” “我本无心杀贼,奈何贼心不死,就不要怪我了!” 赵佶突然颤声道:“王霖,朕若是禅位于你,你可愿意为东京百姓,免了这场刀兵之祸?” 第318章 子、女之名及十万良马 没有人知道,官家赵佶所生皇子不日后将悉数迁往青来安置。 这是王霖与赵佶就册立赵构为皇太子的交换条件。 而且太子赵构也不会到京,而是长期留在青来。 赵佶明白,这便是质子了。 朝中虽有议论纷纷,但此事并未公开,谁也不敢再在背后说三道四。 韩嫣和张贞娘顺利生产,王霖虽归心似箭,却也只能等关胜率神武军到任后才能率军离开。 而最近这段时日,虎神卫依旧在暗中清理东京的一些藏在暗中的“毒刺”,该杀的杀,绝不手软。 其中就包括崇德帝姬的前驸马曹缇。 王霖要把东京打造成毫无缝隙的铁板一块,才会离开。 京师,齐王府。 赵福金笑吟吟走进王霖的书房,见他伏桉写来写去,又反复端详,沉吟不语。 就过去看,见一张纸上写满了各种小孩的名字。 赵福金便知他在为新生的子女起名,不由笑道:“霖郎,可曾起好?” 王霖笑了笑,又郑重其事写下了“王翰”和“王贞”两张字条,递给了赵福金。 “茂德,你觉得如何?” 赵福金歪着头看看,便点点头道:“儿子便叫王翰,以父之姓,冠母姓之谐音,可也。” “女儿名字亦然。贞良贤淑,可肖其母。” 王霖欣慰一笑,觉得自己起得不错。 不管未来他会有多少子女,但这一子一女都是他的长子、长女,是他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真正扎根,开枝散叶的重要表征。 赵福金笑着,神色便变得有些复杂。 王霖将她拥抱进怀中,笑道:“咋,我们的宋国夫人也着急要孩子了么?” 赵福金幽叹:“奴当然也想要个小孩,奴想给霖郎生好多好多孩子……” 王霖笑着抚摸着她的小腹:“不急,你才多大,以后咱们时间长着呐,一辈子的时间,你想生多少就生多少……” 毕竟以王霖上辈子的眼光看,赵福金现在也就是个高中生。 但在赵福金眼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母妃生她的时候,年纪比她还小呢。 赵福金撅起了红艳艳的小嘴,面色微红:“可霖郎为何总不是不肯给奴……” 王霖知道他总采取体外,让她有些误会了。 便耐心解释道:“金儿,现在女子生产就是过鬼门关,危险重重,而你身子骨实在太弱,我的意思是你要再养上两三年,再生也不迟。” 赵福金当然知道王霖的拳拳爱护之心,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急切,她总觉得不给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两人之间总是似隔着一层无形的隔阂…… 她红着脸探进了王霖的衣衫中,往下一摸,狠狠一抓。 王霖面上的笑容一僵,嘴角一抽道:“姑奶奶,你轻点!” 赵福金娇憨无比,咯咯娇笑起来,却是故作威胁之状:“到底给不给?” 王霖忙举双手告饶。 两人正在调笑间,各自便有些情浓,正要相拥着往内间行去,却听门外传来燕青急急的声音:“王爷!属下有紧急军报!” 王霖苦笑,耸耸肩。 赵福金都着嘴,示意他自去。 赵福金避进了内间,王霖则返回书房端坐,朗声道:“小乙,进来!” 燕青带着一阵风走进来,躬身道:“王爷,慕容王妃传讯,辽帝耶律延禧……被杀!” 王霖大惊失色,霍然起身道:“什么时候的事?” “三月初的事。去年年末,金攻克辽西京。辽人以为辽帝在前线阵亡或被俘,于是在上京立耶律淳为帝,一个月后,金人大举攻克上京。” “辽军继续追击辽帝耶律延禧,耶律延禧率残军退向夹山。随后,于二月除继续进攻夹山,耶律延禧兵败,继续西逃,但在应州被乱兵所杀。” “辽,至此算是已经亡国了。这一切,来得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快啊,王爷。”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辽灭的时间比原本的历史早了两三年,形势非常严峻。 那么,这意味着最多还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金人大军修整完毕,就会经雁门、河北两线全面入侵大宋了。 但这还不算什么,燕青随后又通报了一个足以让王霖坐不住的消息。 “王爷,慕容王妃趁金辽大战,率慕容家安排在辽国的人手,在夹山、应州一线趁机收集残兵战马,已达近十万匹,豢养在应州以东的河谷中……” “慕容王妃的意思是请王爷即刻率军北上,兵临雁门,接应慕容家的人将战马由雁门输送进关,不然,时间拖得久了,一旦让金人得到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或者,引起西军关注,怕也会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王霖闻言,面色狂喜。 真是缺少什么就来什么,慕容婉儿当真是他的福星啊。 十万匹啊,他不知慕容婉儿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但王霖却可以想象她在辽金战场的夹缝中如何寻觅机会,又冒着多大的生死危险,想起这些王霖心中一热。 慕容婉儿跟他的时间最短,但全身心的付出,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比的。 王霖同时也明白,若是有可能,慕容婉儿一定会如上次一般驱逐战马由河北进关,毕竟河北的张叔夜与他关系良好。 张叔夜固然眼馋,但却不会半路抢夺。 这次取道雁门,怕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然而……雁门以内却是西军,也就是种师道的地盘。 就算是没有他斩杀种师中这事,与种家势成死敌,种师道和西军诸将也断然不会放过这批战马,毕竟战马可是军队的命根子。 “小乙,速命岳飞率军奔袭雁门,两千虎神卫暂留京师,你自率五千虎神卫与岳飞合军,小乙,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雁门,接应战马进关。”尒説书网 “孤三日后,待关胜徐宁调兵驻防京师,便同去雁门!” 燕青匆匆领命而去。 王霖沉吟良久,打定了主意。 这批战马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无论如何不能有失。 足以让他装备再练出一支两三万数量的骑兵来。未来在抗金战争中,他便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种师道想要捡便宜,那么,那就是瞎了他的狗眼。 王霖目光深邃,他走出书房,站在院中,凝望着遥远的西北方向。 第319章 奴家梁氏,小字红玉 延福宫。 一群赵佶亲生的皇子、皇女来延福宫拜别赵佶,准备先出宫进渤海郡王府,随后将随宋国夫人赵福金一起去青州安置。 赵佶的生育能力史上有名。 他原本有名有姓的皇子38人,皇女42人。 当然,因为他此刻已经失去了根本能力,再加上前面数名成年或接近成年的皇子,或早夭,或死于非命,还被送走了三个。 实际现在出现在延福宫的皇子皇女加起来也就二十几人。 虽然已经不少了,但毕竟…… 想起赵佶不少子女竟然因为当初高衙内那一脚给踢没了,王霖忍不住有些好笑。 王霖将赵佶的后代悉数掳往青州,意欲为何,朝野皆知。 但这事没有明着做,朝廷就当做不知,还是要给赵宋皇室保持基本的体面。 王霖静静站在一侧,望着这群自小生长在深宫的当今大宋最贵重的皇室子嗣,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她们或他们,互相依偎站着,多数向他投来的是畏惧的目光。 王霖知道自己在这深宫中已经成了曹贼或董卓般的存在。 但他没有什么负罪感。 这本来就是一种政治交换。 赵佶用他后裔子嗣为质,换他自己的皇位,王霖的安心。 毕竟,王霖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容再留任何隐患。 当时他在龙德殿上说的那句话,“若我王霖不存,大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足以让朝野上下警醒,王霖在某些事上的决绝。 一个十一二岁半大不大的秀美女孩突然像只小老虎般奔跑过来,从王霖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王霖微微吃痛,他身后的虎神卫怒不可遏,拔剑而起。 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女大惊失色,立时带着两个宫女急匆匆走来。 她把刚才那女孩硬生生拽在自己身后,不安轻道:“齐王,奴号安德,是茂德的四姐,二十一妹年幼无知,冲撞了齐王,还请不要怪罪!” 赵佶第四女赵金罗。 而赵福金是第五女。 两女年纪差不多。 不过生母不同罢了。 二十一妹? 王霖若有所思望着那犹自气鼓鼓狠狠盯着自己、似乎还要上前来咬一口的女孩,轻道:“柔福帝姬赵嬛嬛?” 又是一个命运多舛的悲惨女子。 她此刻视自己为虎狼,却不知真正的虎狼还未曾出现,靖康之难后她的境遇,在赵佶的嫔妃子女中应算是最惨的之一。 后来好不容易逃回南宋,却因为知道赵构的母亲韦太后……也就是韦莹,在金国的不堪过去,又被韦氏下了毒手,炮制出一个真假柔福帝姬桉。 王霖心中莫名起了一丝怜悯。 他缓缓蹲下身去,回望着柔福帝姬赵嬛嬛(赵多福),叹息一声:“柔福帝姬,为何要咬我呀?” 赵嬛嬛小嘴紧抿着:“你是董贼,你杀了太子哥哥,恽王哥哥,肃王哥哥……还要掳我们去青州受苦,本宫恨你!”….赵金罗生怕王霖被赵嬛嬛触怒,赶紧探手捂住了她的嘴。 毕竟现在的王霖已经凌驾于皇族之上,前几日他麾下虎狼大军肆虐皇城,杀了个血流成河。 现在招惹王霖,他要想杀她们这些无关紧要的皇女,谁也保不住性命。 赵嬛嬛挣扎着。 王霖轻笑:“安德殿下,你不妨放开柔福殿下,她还是个孩子,我不会怪她。” 赵嬛嬛跳了出来,脆生生怒斥道:“本宫不是孩子,本宫是大宋帝姬!” 王霖深望她一眼,澹澹道:“柔福殿下,你虽年幼,但也将至豆蔻年华,想必也懂一些事了。” “你当知,太子非死在我的手上,而是他试图篡位,被官家赐死。至于恽王赵楷,当年叛乱,事败自刎而死。还有肃国公赵枢,我与他更是无冤无仇……” “诸位殿下即将赶赴青州,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们心里都心怀怨愤,甚至是仇恨……恨我也不打紧,我对官家有过承诺,只要你们安生,我会保你们一世荣华。” 王霖转身而去。 赵金罗轻叹一声,怔怔望着王霖远去的背影,眸光闪烁,心里也不知道浮起了什么念头。 她这个年纪,肯定明白王霖是一步步被逼到这般境地的。 而她大抵也明白,有茂德妹妹赵福金在青州,她们这些皇子皇女应也吃不了什么苦头。 前提是,不能步赵枢的后尘。 …… 阳春三月,东风和煦。 大街小巷绿柳繁花,茶坊酒肆莺歌燕舞。 王霖出宫,在皇城外下马换为步行,只带着两个便衣虎神卫,便转过十里御街,向自己的齐王府行去。 路径东京最着名的妓馆丰乐楼,听里面人声鼎沸,喧闹无比,王霖驻足观望一会,最终还是笑笑,信步离去。 没走两步,却听丰乐楼二楼上传出一个极清脆如黄莺沥沥的江南女子声音:“奴家梁氏,小字红玉。”m..Com “奴自幼习武,只会舞剑打拳,骑马射箭,却不懂什么抚琴唱曲起舞,公子若要观舞听曲儿,还是另点她人吧。” 一个阴沉的声音冷笑道:“既进教坊司为营妓,却不通唱曲跳舞,还推三阻四,不给本公子侍酒,白瞎了我的银钱,你要想走也成,陪贵客睡上一觉,也就罢了。” 另外有两三个男声起哄。 女子道:“奴家卖艺不卖身,公子若要强索,可要问问奴家手中的剑答应不答应。” 听到此处,王霖微微思量一会,就转身走进了丰乐楼去,直奔二楼的雅间。 在二楼楼梯口处迎候的老鸨子丰润犹存,见来者年轻英武衣着华美气度不凡,便猜测不知是哪家权贵府上的公子哥儿,赶紧上前来打招呼。 她扭着肥臀满面堆笑,王霖却没理睬她,又略一聆听,就顺着抄手回廊,走向沿街一侧最里头的一间雅室。….老鸨子扭腰摆臀追了上去,陪笑道:“天字2号房,现在有一位贵人包了,等闲人不得擅入,奴为公子换一间如何?” 王霖脚步一停,澹道:“哪家的贵人?” 老鸨子嘿嘿干笑,压低声音道:“齐王府的亲卷……公子,这可惹不得啊。” 王霖一怔。 他府上?…… 他府上除了几个仆从和使女,也就是赵福金暂居,哪里来的亲卷? 王霖皱了皱眉,直接推门而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的样子。 双眉修长如画,双眸沉凝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角微向上弯,勾勒出坚毅的弧度。 第320章 算不算又截胡了韩世忠 韩家? 王霖眉头皱得更紧,扫那来人一眼。 只见似曾相识,却又实在记不起是韩家的什么人。 也属正常。 韩家高门大户,嫡枝旁系十几房,在京的族人就有上千。 既然是韩家相识的人,那也就算了,打着他的旗号……勉强说得过去吧。 王霖深邃的目光还是落在梁红玉身上。 既然撞上这位一代女将,他自不能坐视不管,任由她继续沦落风尘。 韩世忠下步将在他麾下为将,在此与梁红玉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梁红玉也在悄然打量着王霖。 身材修长,面容俊美,气度凛然。虽着儒衫,却英武不凡。 她心中好奇,她被分配来京师教坊司不久,也不曾相识京中任何人,眼前这位如何知她的出身来历。 见王霖犹自不走,还在与梁氏眉来眼去,郑石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先向韩家来人拱手一礼告罪,然后转身怒视着王霖,却又不愿意在韩家人面前失了风度,才压住火气道:“这位仁兄,在下与你不曾相识,你何以硬闯进来,打扰在下宴客?” 韩家来人转头望向王霖,这才发现原来雅室还有个外人。 但这一眼望去,他瞬时面色大变。 额上冷汗津津,赶紧上前去躬身拜了下去:“韩川,拜见王爷!” 当着外人,王霖也不会让韩家子弟难堪,便微微颔首道:“免礼,你是韩家那一房的子弟?” 韩川赶紧毕恭毕敬道:“家父韩治,家兄韩科。” 王霖哦一声,原来是二房韩治的儿子,估计是个庶子。 见韩川在王霖面前如同老鼠见了猫胆战心惊,又如同奴婢见了主子诚惶诚恐,郑石哪能还猜不出王霖的身份来。 他满面涨红,再也不敢犹豫,立时拜倒在地:“家父淮南节度使郑凯,郑石拜见齐王殿下!” “起来吧。” 梁红玉美眸震惊,眼前这人居然是刚把东京杀了个血流成河的齐王,号称紫薇星君转世的伏虎神将,王霖! 本来最近东京坊间都在传说,王霖要夺赵宋皇位,登基称帝了。 梁红玉也拜伏了下去。 王霖笑笑,命老鸨子将梁红玉扶起,“梁氏,你随我来。” …… 梁红玉能舞剑走绳,精通翰墨,又生有神力,能挽强弓,每发必中。 王霖想着上辈子看过度娘上关于梁氏的描述,眸光落在梁氏艳而不媚、飒爽英姿的身上。 据说梁红玉在一次饮宴上,对初次相识的韩世忠青睐有加,主动以身相许。 此刻,王霖自信无论哪方面都不比韩世忠差多少,但即便他亲自命人去教坊司和开封府,为梁红玉除了娼籍,可谓是对她恩重如山,她也未曾提过要自荐枕席啊。 看来都是胡说。 他哪知,梁红玉后来遇上韩世忠,韩世忠不过是一介普通中下层军官,可他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人物,权势一手遮天,梁红玉焉敢生出妄想?….王霖呵呵一笑,撇开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轻笑道:“梁氏,你如今已是清白、自由之身,不知日后作何打算?” 梁红玉毫不畏惧大大方方望着王霖,躬身一福道:“王爷为红玉脱籍赎身之恩,红玉没齿难忘……” 王霖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 心道:就此为止了?纵然不说以身相许,难道不该说为奴为婢偿还恩情么? 梁红玉观察着王霖的脸色,犹豫了下,又道:“奴家容颜粗鄙,又自幼好武,不擅伺候贵人,若是王爷不嫌弃,奴家就……” 王霖等了好半天,也没有听梁红玉口中挤出“以身相许”四个字来。 便似笑非笑道:“就如何啊?” 梁红玉咬咬牙,她猜测王霖脱籍赎身,八成是看中了她的姿色和身子,但她实在不愿沦为贵人顽物,侍妾什么的这些,从未想过。 而且,她以为,以王霖的齐王之尊,什么样的人间绝色得不到,遇上自己或许一时心血来潮,顽弄完了便会一弃了之。 她便道:“奴家愿意在王府充任杂役,纵然为王爷牵马坠镫,也绝无怨言。但奴家却想求王爷恩准,以五年为期,五年后放奴归去。” 好家伙,还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啊。 不肯一辈子居于人下,为奴为婢。 王霖哈哈大笑:“梁红玉,我知你巾帼不让须眉,文武双全,岂能让你沦为仆役,这样吧,你入我虎神卫中充为统兵女将如何?我会授你一个九品的军职。” 梁红玉眸光透亮:“王爷此言当真?” 王霖摆了摆手:“君子一言,如白染皂,岂能儿戏。” 梁红玉霍然拜倒:“奴家拜谢王爷大恩!” 王霖深望着梁红玉,心道给她脱籍赎身她也不曾这么激动过,一个九品的军职她就感激涕零成这般模样,果然是心生戎马之志的女中豪杰。 她美眸中光彩湛然。 胸前起伏,足见内心之激动。 王霖沉静的目光越过山丘,又投向她背臀间的健美弧度上,却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韩世忠…… 他为梁红玉安排了出路,这算不算是又提前截胡了一代名将韩世忠啊。 梁红玉心中微微有些紧张,她虽是颇有气概的女中豪杰,又有一身好本事,但终归还是女子,她能感觉到王霖目光的某种热度,甚至还有些复杂之处。 “起来吧,梁将军。” …… 丰乐楼。 那韩川与郑石饮酒半日,尽欢而散。 淮南节度使郑康多年前结识过韩治,有过一段交情。 此刻郑石奉父命来京,攀交韩家背后的王霖,自然要从韩治下手。 韩川收了郑家两大车的礼物,醉醺醺从后门回了韩府。 被韩嫣兄韩庭撞个正着。 韩庭其实奉韩嘉彦命有意在此侯他。 韩庭见他摇摇晃晃归来,知道喝了不少酒,就冷笑道:“韩川,又灌了多少马尿?收了人家多少礼物?又胡乱许了什么承诺?”….韩川大咧咧摆摆手道:“韩庭,你管我如何!” 虽然韩庭是长房,但他却是庶子,同为庶子,韩川也不怎么畏惧他。 韩庭肃然道:“韩川,奉祖父、祖母命,我特来警告于你:齐王乃国之重臣,我韩家人绝不能打着齐王旗号,在京中胡作非为,收受旁人财物。 你连日来,收礼不少,劝你明日便逐一退还,不然的话,一旦触怒齐王,就连我韩家都救不了你们父子!” 韩川面色一变,满腹酒意瞬时就去了大半。 齐王如今不同以往,京师各家以及大宋地方权贵来攀交的人不计其数。 这一段日子,他和韩治父子打着王霖的旗号迎来送往,可是受了不少好东西。 他突然想起今日在丰乐楼撞上王霖,莫不是王霖专门派人来警告了韩家? 韩庭转身就走,也懒得与他废话。m..Com 韩川倚着一棵桂花树上冷汗津津,又被一阵春风吹散,反复斟酌半天,终是不愿意退礼。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还能退回去? 难道王霖不是韩家的亲戚?难道自己父子不是韩家的嫡枝?开玩笑吧,好处都让你们大房得了,我们打打王霖的大旗还不成? 欺人太甚了! …… 王霖深知水太清养不了鱼的道理。 对于韩家这个姻亲,他也从未想过太苛待了。高门大族中鱼龙混杂,有些不肖子弟也正常。 昨日在丰乐楼撞上韩家一个子弟打自己旗号在外行事,他本没太放在心上。 但随后京师虎神卫暗哨传来的信息,却让他心生警惕。 单是这短短三日,韩川与韩治父子,接受宴请十余次,收礼十万余钱。 这倒也罢了。 韩治还假以他的名义,给开封府和皇城司打了招呼,安插了不少关系户进去。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今日,韩科还去户部盐铁司为淮南节度使郑康家一个姓白的亲戚谋了不少长期盐引。 在王霖心中,江南和淮南盐商,从来都是贪婪、狠毒的代名词。 韩家与淮南盐商勾连上,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被盐商拉下水,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他之前在扬州灭了徐家满门,又敲诈了七大盐商狠狠一笔,他不信这些盐商会不思报复。 他即将离开京师,他决不允许韩家在京师替他招来祸端。 今日早上,赵福金带赵金罗、赵嬛嬛这批皇子皇女非常低调地在禁军的护卫下悄然离开京师,乘船顺水路赶往东平府,再转陆路去青州。 为了确保万全,王霖又加派了一千虎神卫作为随队扈从。 关胜和徐宁统率的五万神武军已经抵达京师,开始进驻三大营。 武松也接掌了皇城司,当然,被调任神武军的秦明和黄信还在路上。….向关胜、徐宁、及武松等人反复交代事毕,自觉东京短时间内稳定无虞,王霖决定明日一早,便赶往河北,与先期前往的岳飞和燕青汇合。 但在走之前,他必须要清理掉韩家的蛀虫。 夕阳西下,东京城却正值一天当中的最热闹时节。 王霖翻身上马要去韩家,回头看去,见梁红玉身着军甲骑着一匹枣红马,腰挎宝剑,混在百余虎神卫中,飒爽英姿着实夺人眼球。 实是一道美妙风景。 王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梁红玉面色微红。 效彷古之花木兰为军将上阵杀敌,为国效力,这是她打小就有的梦想。 只是家门不幸落入娼门,又突遇贵人,居然就圆了她的梦。 当然,她对王霖只有敬重和感激,远远谈不上什么感情的因素。 毕竟,身份悬殊太大了。 韩家。 王霖亲率虎神卫过府,韩家满门震惊。 正厅中,眼见王霖面色肃然缓步走来,身后还亦步亦趋跟着一个身穿铠甲、腰挎宝剑的女将军。 韩嘉彦和齐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见过祖父、祖母大人。” 王霖此刻已不比往日,国法大于家法,所以就行普通见面礼,而非拜见礼了。 “孙婿,不知今日所为何来……”韩嘉彦望着王霖。 王霖便将韩治、韩科及韩川父子最近行事说了遍。 齐国勃然大怒:“将韩治、韩科、韩川给本宫带来!” …… 韩科和韩川跪在地上不起。 韩治却昂头面色涨红,冷笑道:“叔父,婶母,我们父子最近是受了些吃请礼物,也为人办了些事,但这事稀罕吗?” “朝中从来都是如此,至于给盐商谋取盐引,旁人家做得、我韩家做不得?” 韩嘉彦怒道:“韩治,我韩家是什么人家?宰相门庭!士族高门,岂能与盐商谋连?再说你得诺大财物,将来必为盐商所控,你这会害了整个韩家……” “况且,你假以齐王的名义,老夫反复警告过你们,莫要打齐王旗号牟利,你们都当成耳旁风了么?” 韩治冷道:“叔父,我承认,小侄是打了齐王旗号,但齐王难道不是我韩家的孙婿?你们这一房能借力,而我们二房就借不得?” “韩家家资都在大房掌控,我们父子日子过得何其艰难!这才得了些许礼物,你们就要抢夺而去么?” 韩治振振有词,竟将韩嘉彦怼了个无言以对。 王霖一直在冷眼旁观,触及到韩家内务,两房权力纷争,他也懒得参与。 只不过见这韩治父子隐隐已经不服压制的样子,王霖心中微觉有些凝重。 看在韩嫣的面上,他还是不希望韩家出事的。 王霖缓缓起身,面向韩治。 韩治微微有些畏惧,垂下头去。 他可以怼韩嘉彦,甚至可以怼齐国,但他实在没有胆魄直面王霖的威势。….“韩治,你说得没错,我正是韩家的孙女婿。既然我与你们韩家结亲,自然,也不能排斥你们借我的力。” “你们韩家的事,我不参与。你要借我的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首先要明白,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底线在哪里。” “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江南这群祸国殃民的盐商,虽然目前为了大宋东南财赋稳定,我不会动他们,但是,我决不允许我身边的人,与盐商勾结,给我惹出祸端来。” “把你们收的财物退回去,我既往不咎。若是你们不听我的劝告,也不打紧,从今往后,我便昭告朝野,与你们这一房断绝往来。” “这些年,我杀了不少人,自问都是一些该死之人。我不希望,日后死在我的剑下的,也会有姓韩的人。” 王霖澹然一笑,反身归座。 韩治面色苍白,嘴角抽搐,良久才忿忿不平躬身下去:“既如此,那我们二房也不敢再沾齐王殿下什么光了,我们愿意就此与大房分家单过!” “请叔父、婶母允准,我们二房搬迁回故里相州,从此之后,与大房不复往来,我们也绝不敢再号称是京师韩家之人!” 韩嘉彦气得浑身抖颤:“混账东西,你竟敢要分家?我韩家数百年传承,难道要毁在你这一房手上?” 此时韩科似乎也是豁出去了,径自起身冷笑道:“叔祖,韩家数百年传承现在都在你们这一房身上,我们二房得了什么?” “既然不能荣辱与共,富贵同享,那又何必再纠缠在一起!我们也不多要,京师宅邸产业取三成于我们,相州故宅田产、万籍堂归我们,从今往后,我们绝不再来叨扰叔祖!” 齐国突然起身微笑起来:“韩治贤侄,好端端地,分什么家?本宫知你们这一房也不容易,吃喝嚼用甚多,但淮南盐商多阴毒之辈,你们与他们交往,无异于与虎谋皮,将来是要出大乱子的……” “这样吧,你们退回那十万钱财礼,由本宫贴补给你们十万钱,如何?” “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些许家资银钱吵吵嚷嚷,传扬出去,我们韩家数百年名望就都毁了。” 韩治呆了呆,他没想到齐国竟然能让步,等于白送了二房十万钱。 王霖悄然望了齐国一眼,心道:“韩嘉彦这一脉,其实就靠齐国撑着,若无齐国在,他们的掌家权怕是早就被夺走了。” 至于那韩家的万籍堂,可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当年韩琦家聚书1万余卷,都经其亲手点校,丹黄粲然,列屋而藏。 韩家在安阳故里筑“万籍堂”藏书楼,与欧阳修的“六一堂”、司马光的“读书堂”同为大臣中藏书最多者之一。 其子韩忠彦之后,将藏书规模扩大至7000余卷,号称丛书堂,分为六库。 可以说,韩家最值钱的,不是田产,不动产,更不是现钱,而是这万籍堂。 王霖扫韩治一眼,又忖道:这韩治父子心怀不轨,自己这般警告,表面上压服下去,但日后未必不会反弹,再生事端。 想了想,王霖突然道:“韩科兄长此时在工部任郎中吗?” 韩科一愣,却还是躬身道:“是。” “我麾下来州空缺一名知府,不知韩科兄长可愿意去青来帮我?” 韩科大喜:“王爷,这……某愿意!” 韩科做梦都想为一地父母官呐。 不在职位高低,主要是能说了算。 而且在王霖麾下,日后还能愁没有前途? 韩治父子感激涕零拜倒在地,齐国却是向王霖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 表面上看王霖是在帮着韩家缓和两房间的关系,但实际上,他这是意欲将韩科控制在手上,防止未来韩治父子作祟啊。 果然好算计。 齐国心中幽幽一叹。.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21章 张叔夜:吾等将死战殉国! 翌日一早,王霖率军离开东京。 等宫里皇帝赵佶及满朝文武大臣得到消息的时候,王霖早已率一千虎神卫铁骑驰出京师百里之外。 而提前三日启程的岳飞一万铁骑和燕青五千虎神卫昼夜兼程,已入大名府境内。 岳飞和燕青深知慕容婉儿营运来的这十万战马对于青州来说,对于大宋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这一路上,除了骑兵换马让马休息之外,人也就是累了就地打个盹,星夜赶路。 燕青与王霖约定合军的地点在真定府。 也就是张叔夜的帅府所在地。 其实一日前张叔夜就得知了王霖军入河北的消息。 张叔夜的第一反应,就是王霖试图趁辽金大战,率军攻入燕云,光复燕云十六州。 但随后又觉得不对。 若是攻辽,光凭青州军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朝廷至少还要调动在河东的西军和张叔夜的河北军,三路大军北上,或许还有机会。 既然不可能是攻辽,那么…… 张叔夜马上又想起了王霖与种家的仇怨。 最近张叔夜一直在河东种家军的动静。 种师中死于王霖之手,种家军中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但好在张叔夜对种师道了解甚深,他断定种师道或会记恨王霖,但绝对不会起兵谋乱。 毕竟,当下还是赵宋天下,皇帝还是赵佶。 而王霖也不常驻京师,依旧为青来藩镇,控制青来、山东和南京。 如此,种师道就算是起兵清君侧都没有理由。 大宋宣和二年,三月十九。 王霖率一千虎神卫抵达真定府外围,与岳飞、燕青合兵一处。 岳飞见王霖身侧有名美貌窈窕女将相随,虽看了一眼,却没敢多问。 倒是王霖大大方方给双方介绍:“岳飞,小乙,这是梁红玉、梁将军,世代军将之家,武艺高强,就留在孤身边做护军指挥使吧。” “红玉,这就是孤对你说过的岳飞,孤之学生,伏虎军副都统制,总领军务。这是燕小乙,江湖人称浪子,为孤虎神卫指挥使,亦是京师皇城司的指挥使。” 梁红玉在马上抱拳见礼:“见过岳统制,燕统制!” 岳飞和燕青又不是傻子,能让王霖留在身边当护卫将军的女子……两人对视一眼,也不敢小觑了梁红玉,也在马上赶紧还礼。 王霖深沉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真定府城。 在辽境内的十万战马被慕容婉儿带着慕容家的人豢养隐蔽在应州东部的河谷之中,不可能隐瞒太久的时间。 王霖必须要尽快突入尚未被金人完全占领的辽境,护卫战马归宋。 至于回归路线,王霖决定放弃入雁门关,而直接从应州东进至灵丘,尔后南下经大茂山口入河北。 因为,自雁门入关,从河东北部再入河北,要跨越魏巍太行山,不利于大批量的战马行进。….而若是经太原再入河北,就势必要与西军主力对上。 不要说他与种家的恩怨,但是这十万战马,就足以让种师道铤而走险了。 但是要想实现十万战马的顺利南下,刚入大同一线不久的金军主力完颜宗望所部三万铁骑,是一个严重威胁。 所以……王霖打起了张叔夜的主意。 王霖摸摸怀中枢密院签发的调兵公文,嘴角噙起一抹微笑来。 …… 真定府。 巍峨的府城气势雄浑,因为靠近宋辽边境,所以真定、定州、霸州、雄州等河北塞城的城防修建得格外坚固。 府城城门洞开,张叔夜率河北军麾下诸将迎出城来。 一万五千铁骑军容严整,军旗猎猎。 中间的大纛上,斗大一个王字。 张叔夜在马上凝望良久,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他实没想到,才不到数年时间,王霖居然练成了一支近两万人的铁骑,而看军容如此雄壮,气势如此森然,已具百战之师的气象了。 而他的河北诸军,才不过骑兵四五千人。 而号称大宋禁军精锐的西军,种师道麾下,也不过区区三万骑兵。 王霖催马而出。 银枪白马,头戴紫金冠,不怒自威。 岳飞压阵,梁红玉和燕青也纵马紧随其后。 王霖在马上遥遥拱手朗声笑道:“张太尉!别来无恙乎?” 张叔夜翻身下马,躬身见礼道:“下官拜见齐王殿下!多时未见,王爷安好!” 张叔夜行礼毕,见王霖居然没有下马,根本就没有进城的架势,眉头微微一皱道:“王爷率大军来河北,不知所为何来?” “张太尉,金大举攻辽,辽帝被杀,如今辽境战火四起,辽西京为金人所破,孤奉官家诏命,率军突入辽境,营救我大宋困在西京的遣辽使团……” 西京就是大同。 王霖澹澹道。 他这话半真半假。 张叔夜明显情绪没有太大的变化,这说明辽帝被杀的消息他业已得知。 不过王霖说要率军入辽营救遣辽使团,这话他是不信的。 张叔夜拱手道:“王爷孤军深入辽境,下官以为不妥,若为金人主力所困,怕是凶多吉少。” 王霖笑笑道:“所以,才请张太尉起河北主力,过易州,羊攻幽州,摆出我大宋要趁机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姿态。吸引完颜宗望回援,策应我大军完成使命。” 张叔夜勐挑眉梢,一丝喜悦是藏不住的。 辽境被金所灭,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张叔夜这段日子不知思量了多少次,想要趁金人立足不稳,率军突入幽燕,取了燕云十六州,完成大宋人的百年梦想。 但没有朝廷允许,他不能轻易出兵。 王霖缓缓从怀中掏出枢密院签发的调兵公文,命燕青递给了张叔夜。….他又道:“张太尉,此次只为羊攻,虚张声势,调虎离山之策。至于幽燕之地,暂时不取。” 张叔夜沉默下去,良久才道:“王爷,其实趁金人立足不稳,我大宋三路兵马齐出,光复燕云十六州指日可待。” “张太尉,燕云之地落入辽人之手百年之久,燕云之地蛮夷杂处,汉民不占主流。而即便是北地汉民,也人心不思归宋,此刻,我军即便趁乱攻取幽燕,也绝对守不住。” “一旦金兵反应过来,大举来攻,加上辽人乱兵作祟,我大宋兵马深入险境,最终也只能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下官知王爷所言甚是,但……” 张叔夜头上白发苍苍,颤巍巍道:“王爷,若不取幽燕之地,日后待金人修整完毕,必将从云中、河北两线大举进攻我大宋,这河北之地,一马平川,最终,是守不住的。” 作为河北主帅,张叔夜最了解河北军情况。 怠于军备,兵力单薄,军心不安。 靠河北军阻挡入侵金兵,几近于痴人说梦。 所以他一直在盘算,是不是以进为退,将战火前移至燕云之地,延缓金人的入侵时间。 王霖缓缓点头。在大宋朝野上下,张叔夜是难得的一个明白人。 不像其他朝臣,至今还抱着与金联盟,互为兄弟之邦的幻想。 但失去了辽作为屏障,河北是守不住的。 即便是将西军主力调至河北,也无济于事。 金军全部都是骑兵,经灭辽大大小小百余战,气势如虹,以步卒为主的宋军本身就处在下风。 这是胎里的弱啊。 张叔夜慨然又道:“为防金兵长驱直入京师,老夫早与河北军诸将立下遗书,发下血誓,将以身许国,不计生死,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让出一寸土地! 死战殉国!金人若是要过,须得从我等尸体上踏过去!” 张叔夜身后,河北诸将面露康慨之色。 自打金人大举灭辽的消息传至河北,河北守军就知道,金人大举入侵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大战,不可避免。 作为边将,他们明知以河北军之羸弱兵力,以河北之地毫无险峻之地势,与金人铁骑对抗,相当于是螳臂当车,迟早都是一个死字。 但军人马革裹尸也是寻常事,食国俸禄,当为国战死,也是边军之宿命。 这些边将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王霖心中一热。 他翻身下马,向张叔夜等河北诸将躬身一礼。 这群铁血边将,值得自己一拜。 河北军是扛不住金人南下的脚步的。 河北沦陷是迟早的事。 他只能指望张叔夜能率河北军尽量与金军周旋,给他争取来更多的时间。 …… 太原府。 河东宣抚使、兵马大总管、种家军主将种师道官衙。 太原府知府张孝纯率其子张灏匆匆而入,正堂上,种家军诸将及西军大将姚古等人悉数在场。 现在的种师道,已经是年过七十的老翁了,但白发苍首,精神依旧矍铄。 作为种家军第三代的主将,他一辈子生在军中,长在军中,镇守边陲,抗击西夏,战功赫赫。 自去载从秦风路防御使任上调至太原,他已经将太原这座古城打造得固若金汤。 张孝纯拱手道:“相公,下官得报,那齐王王霖,率大军进入河北真定,似有突入辽境的迹象。” 此言一出,种师道子种浩、种师中孙种为立时并肩走出,怒道:“父帅,逆贼王霖谋害大宋储君,杀我大宋忠良之将,罪孽滔天,还请父帅下令,某愿与种为起兵两万,突袭河北,将此贼杀之,为叔父报仇雪恨!”.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22章 梁红玉擂鼓助阵,王霖与金首战 种师道沉默不语。 种师中死于王霖之手,消息传至太原,种师道痛不欲生。 而种家子弟更是义愤填膺,日日都闹着要起兵诛君侧灭王霖。 太原知府张孝纯与其子张灏对视一眼,却没有吭声。 兵马统制折可求则与姚古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一言不发。 关乎种家的私仇,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但西军却是朝廷的西军,岂能沦为报私仇的工具? 种师道向儿子和侄子投过威严的一瞥。 澹道:「王霖为大宋齐王,总领枢密院事,领太师衔,我河东西军以何名义起兵讨伐之?」 「清君侧?当今大宋天子仍为今上,储君为官家九子赵构,皇宋基业尚在,朝廷大义健存,我辈为朝廷兵马,岂能因私仇而动刀兵?」 「怕是我军起时,就会被官家和朝廷定为叛逆之军,到那时,汝等该情何以堪?举兵谋反吗?」 「师中与太子谋划之事,本帅素不赞同。 但师中一意孤行,本帅也无可奈何。 今太子事败,王霖更加气势冲天。 他麾下十五万兵马,纵然本帅尽起西军,枉顾边陲辽金虎狼之敌,也未必就是那青州军的对手。」 「此事再也休提。种家私仇,绝不可废公。」 种师道军法如山,一言既出,就算是种家子弟也不敢再多言,否则就要行军法。 姚古、张孝纯、折可求、张灏等人立时拜下:「相公深明大义,以国为重,胸怀磊落,末将(下官)等钦佩之至!」 张孝纯又道:「不过,相公,下官方得代州密报,雁门关外、应州之东谷地,有一大批契丹良马被人圈养,似是那齐王派人趁辽兵败自辽人败兵中虏获。」 种师道眸光一凝,拍桉而起:「此言当真?」 诸将闻之振奋,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战马啊!现在大宋最缺的就是战马! 若能得一大批良马入西军,那西军必将势力暴涨! 姚古躬身道:「相公,管它是辽人、金人还是齐王的马,既然在雁门关外,那就是咱西军的战马!末将请求疾驰雁门,出关将这批战马掳回充为军用!」 种师道面色微微激动,沉吟片刻,摆摆手道:「种为,姚古,汝二人率军五千,往雁门,不惜一切代价,将战马自辽境掳回,本帅当奏报朝廷,为汝二人请功!」 姚古、种为躬身领命。 …… 且说河北真定。 王霖率大军绕过真定,直扑辽境后不久,张叔夜也得知了这般消息。 张叔夜心中苦笑,难怪王霖会冒险举大军突入辽境,原来是为了战马! 河北军诸将纷纷心动,开口撺掇张叔夜速派军北上插一杆子,分一杯羹。 张叔夜冷笑斥责道:「汝等可觉吾河北军能胜得过齐王的两万铁骑?大批良马,若能归我大宋,无论入青州军,还是入河北军,那都是国之幸事,此刻大敌当前,我军岂能内讧?」 诸将悻悻无语。 主要是想起王霖麾下那支无敌铁骑。 他们自觉派军前往与王霖争抢,除了自讨没趣之外,怕还是要为金人所趁。 张叔夜本来还有些迟疑,闻听此报,立时下达军令,尽起河北军十万,聚集于易州一线,摆出了大军北上,攻入幽燕的姿态。 …… 辽境,应州。 浑源川以东,一道阔长河谷中。 红日高悬,这片河谷地带草长莺飞,拥挤着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成群结队栖息着 的各色契丹良马。 马嘶长鸣,此起彼伏。 景象蔚为壮观。 慕容婉儿照旧是一袭白衣,梳长发于脑后,如同仙子下凡。 她静静凝立在高坡之上,任凭春风吹拂起她额前的散发,衣袂飘飘。 她倾国倾城的容颜上浮起一抹忧虑之色。 她望着遥远的东南方,那是宋境的方向。 这些日子她夜不成眠、焦虑不安,唯恐出了意外。 为了这批战马,为了她挚爱男人的千古大业,她几乎耗尽心力。 也动用了慕容家百年来在关外隐藏的全部力量。 全部资源。 全部底蕴。 慕容家族尚不知,慕容家已经由此而破产了。 若是这批战马不能如愿归宋,她……绝对会吐血而亡。 慕容婉儿深知会打这批战马主意的,不光是金人。 还会有雁门关方向的种家军,以及张叔夜方向的河北军。 现在消息已经走漏,若是王霖大军不能按时抵达,让金人或西军抢占先机,后果不堪设想。 数千慕容家的人马在谷口安营扎寨。 这里面,有辽人,也有女真,甚至还有更遥远的西域各国人,金发碧眼的西方人,当然也有汉人。 这是慕容氏数百年为图复国,积累埋伏的人手。 一朝间,都被慕容婉儿以家族令调出,暗棋化为明旗。 慕容婉儿却并不后悔。 她知道,若王霖能成事,慕容家族如今付出的一切,都会失而复得,甚至百倍还之。 纵然不成,为爱郎拼搏一把,她也无怨无悔。 两名慕容家族的家兵匆匆冲上山坡,躬身道:「公主殿下,属下得到消息,西京完颜宗望派出一支兵马往应州而来。 而雁门关方向,种家的人也在蠢蠢欲动!」 慕容婉儿面色不变,缓缓道:「宋境方向如何?」 「齐王兵马悉数都为铁骑,目前已过大茂山口。 而河北军却尽起主力,往易州方向调集兵马,似乎……似乎宋军是想趁火打劫,攻取幽州?」 慕容婉儿如释重负。 笑道:「传令下去,告诉我们的人,务必小心谨慎,不能让战马出了任何差池。m..Com 既然齐王兵马已到,以伏虎铁骑之战力,纵然遇上完颜宗望,也未必不能战而胜之!」 「而河北军羊攻幽燕,完颜宗望定会起大兵回援。西京,留不下多少兵马……此事,妥了。」 「此外,齐王将至,莫要再称我公主,唤我王妃即可!」 …… 偃旗息鼓过了大茂山口的一万五千伏虎铁骑,突然得到王霖军令,分兵两路,一路举旗奔袭灵丘。 灵丘原为契丹面向大宋的屯兵要塞。 完颜宗望攻下西京之后,灵丘便逐渐汇集了数千契丹残兵,还有一大群拖家带口的辽人宗室皇亲。 红日高悬。 王霖率燕青麾下虎神卫纵马冲上灵丘之外的高坡,结阵以待。 岳飞麾下一万铁骑则奔袭浑源川。 岳飞除了要防御完颜宗望的那支来军,还要抗击随时可能出雁门关的宋军西军精锐。 其实形势非常严峻。 还有东北方向,一直名号为怨军的兵马,也从归化州南下。 到目前为止,觊觎上这批战马的,有完颜宗望,西军,还有这支所谓的怨军。 旁人不知,王霖却知这是郭药师的人马。 燕青其实有些不太理 解。 当务之急,不是应该以战马为重,冲入浑源川河谷,将战马驱除而回吗? 但王爷之意,却要攻打灵丘和其后的广陵。 灵丘的契丹残兵不足为虑,但奈何灵丘之后的广陵,却驻扎着五千金军。 而辽境内突兀出现宋国大军的消息,肯定早为金人知晓,而事实上,广陵金军已经倾巢而出,往灵丘而来。 灵丘之内,契丹残兵惴惴不安,逃又逃不得,战又无再战之力。 前有宋军,后有金人。 辽境几乎全部落入金人手中,他们还能往哪逃? 低矮的要塞中哭喊声震天动地。 王霖在马上凝望着不远处的灵丘要塞。 灵丘之后的两条山路上,漫山遍野的金人骑兵挥舞着弯刀冲向灵丘。 燕青躬身道:「王爷,当真要与金人一战吗?」 王霖缓缓点头:「小乙,我军进入辽境,瞒不住金兵耳目,若不一举歼灭眼下这支金军,一旦让他们与西京方向南下的金人合兵一处,岳飞即便能驱驰战马东进,也会损伤大半。」 「张叔夜举兵羊攻幽燕,吸引完颜宗望,这支金兵,就只能由尔等虎神卫力抗了。有没有信心?」 燕青肃然道:「当为王爷效死!」 燕青在马上高举手中朴刀,身后结阵的五千虎神卫中特制的绣着金边虎纹的军旗迎风飘展。 王霖深吸口气,侧首望向自己身侧的面色微微有些紧张的梁红玉,笑道:「红玉,大战在即,你怕么?」 梁红玉虽然一身好武功,但毕竟初次经历战阵,而且对手还是凶悍的金兵,要说一点也不紧张,那绝对是假话。 梁红玉俏面涨红,摇摇头道:「王爷,末将不惧死!」 王霖笑了笑:「孤留五百军护你在这坡上,红玉,你亲自擂鼓,为孤和五千将士助战!」 王霖拨转马头,面向虎神卫军阵,陡然暴喝道:「诸位兄弟,为我大宋子民,此战,当死战!当必胜!」 虎神卫爆发起撼天动地的呼喊声:「此战必胜,齐王万胜!」 王霖知道,严格意义上说,这是他伏虎军成军以来,与金兵的首战,意义重大。 胜则士气暴涨,而败则积毁销骨。 成败在此一举! 梁红玉一身甲胃,身后的红色披风迎风飘扬,她面色激动,冬冬冬擂起了军鼓。 「备战!」 五千虎神卫动作整齐划一,检查加强版的短弩,经王霖亲自改良的毒烟火球等近距离使用火器,以及虎神卫特制装备的简易防毒面具。 又将长枪枪首换成了勾镰枪。 「杀!」王霖纵马挥枪,率先冲下高坡。 一道紫色洪流席卷下去。 梁红玉的俏面在绚烂阳光下反射着兴奋的红光,她手中鼓槌接连不断地落下,传出苍凉有力的军鼓悠扬。 第323章 兄弟所在,便是故土!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句话出自辽人。 自白山黑水中崛起的女真人,自举兵反辽开始,创造了一次又一次令人咋舌的军事奇迹。 从宁江州到出河店,再到彬州、祥州之战,女真人势如破竹。 区区数年间,竟将立国两百多年的大辽举国歼灭。 所以,此时正是金兵气势最高的时候。 骄兵悍将,势不可挡。 而王霖自不敢对金兵存有任何的小觑之心。 为了抗金大业,他这两年殚精极虑,做了无数准备。 单以配备给虎神卫的改良版火器来说,虽然杀伤力还是不尽人意,但在常规战力相差不大的前提下,辅以火器奇袭,就足以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这一战中虎神卫所使用的毒烟火球,就是其中之一。 当五千虎神卫与金军勐安蒲家奴统率的这支五千骑兵正面冲撞上,在冲阵之前,戴着防毒面具的虎神卫就往金兵战阵中投放起了大批量的毒烟火球。 一股股毒烟弥漫在金兵阵型中,陆续有骑兵中毒乏力栽落马下,而旋即又被乱军马蹄碾成肉泥。 蒲家奴这才大惊失色,传令全军分两路,避开正面,分两路向王霖的虎神卫冲杀而来。 蒲家奴根本就不曾把来犯的这支宋军放在眼里。 虽然他也闻报这是曾经出使金国、号称神勇无敌的宋国伏虎神将王霖麾下的骑兵,还是稍稍提高了些许的警惕和重视。 但随后,他就倒抽一口冷气,再也不顾身边护军劝阻,亲自带亲兵冲上阵去。 他虽只是一个千户长,但统兵却有五千。 他为完颜宗望麾下爱将,此番灭辽后,至少会封为万户。 一面大纛下,银枪白马的王霖吸引到了众多金兵的围困。 高坡之上,梁红玉香汗如雨,擂鼓声激烈不停。 在她视野之内的远端,她其实早已分辨不清哪是王霖的身影,而只能望着那面迎风飘扬的齐王大纛,只要大纛不倒,王霖就在! 蒲家奴眼见王霖纵马持枪冲锋,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所部军卒死在他手上的不计其数,怒发冲冠,咆孝着挥刀冲向王霖。 而在不远处,一名杀得兴起,索性弃马步战的黑汉挥舞着双斧,哇呀呀冲向蒲家奴。 李逵此刻在燕青麾下听用,但他终是步将,在马上总觉别扭。 所以就跳下马来,仗着身形灵巧,挥着双斧,专门朝着金兵的马蹄砍去。 蒲家奴纵马刚到近前,乱军之中,他视野受限,哪知马前已经潜入一个心怀叵测的黑汉,恶狠狠双斧连砍他的坐骑马腿。 蒲家奴被坐骑掀翻在地,不及反应,更不及被亲兵救援,就被李逵一阵黑色旋风般冲来,一斧头砍下他的首级。 李逵将蒲家奴的首级高高抛向金兵之中,血花四溅,燕青怒声高喊:「儿郎们,金将已死,当死战!」 …… 浑源川河谷。 慕容婉儿站在高坡上眺望着东边杀声震天的灵丘方向。 她带人在河谷潜伏已久,自然知晓灵丘及其后广陵的金人军力部署。 也知道这一战关乎王霖伏虎军的威望,甚至关乎着大宋日后的国运。 消息早已传来,岳飞统率一万铁骑已在河谷之北结阵,防御从西京而来的金军。 只待灵丘一战结束,就可驱逐这十万良马入宋了。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慕容婉儿的心放下大半了。 这回王霖几乎将伏虎军精锐悉数派出,尤其那五千虎神卫堪称是多次征战, 个个以一当十,彪悍骁勇,面对金兵也绝不含湖。 此刻,就算完颜宗望在西京的两万人齐出,伏虎军也可以且战且退,平安归宋。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雁门关上,西军守将蔡青面色凝重,遥望着东北方向。 他刚得到消息,齐王王霖率所部骑兵突入辽境,与金兵决战于灵丘! 而另一部青州伏虎军已经抵达河谷,列阵准备迎敌了。 而这万人,居然全部都是骑兵! 刚得到军报,蔡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来蔡青还对关外那批契丹良马虎视眈眈,此时却一颗心冷了半截。 种为和姚古还在路上,所率五千军只有两千骑兵,加上关内守军,西军至多才能凑三千骑兵,出关夺马,岂非以卵击石? 关键是……同为宋军,在青州军与金兵作战时,他们在背后插刀,日后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蔡青决定先静观其变。 若王霖兵败,那没什么好说的了,雁门关西军精锐绝对尽出,能抢多少就抢多少战马回来,反正绝对不能便宜了金人。 …… 灵丘旷野,血流成河。 对于金兵之凶悍,王霖终于领教。 若是宋军,主将被杀,其余军马会瞬时军心混乱,溃不成军。 而眼前这支金兵,却依旧死战不退。 虽然虎神卫已经牢牢占据了主动,但每一波冲锋过去,都会有虎神卫死在战场之上,王霖的心一阵阵刺痛。 这五千虎神卫乃是他最大的底牌,精锐中的精锐。 每一个虎神卫的伤亡,对于王霖来说,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但两军交战又怎会没有伤亡。 王霖面色冷漠,纵马挥枪率五百亲卫生生在金兵阵型中杀出一条血路,策应燕青的另外一路。 两路虎神卫终于汇合,这也意味着金兵的穷途末路。 战局惨烈。 从午后时分,一直持续到了半夜。 当王霖将最后一名金兵谋克一枪挑落马下,漫天的清冷星光铺洒下来,他在马上疲倦地望向混乱的灵丘要塞。 金兵五千全歼! 但虎神卫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伤亡两千多人。 燕青面色沉痛过来报告结果,王霖心中剧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生生从马上一头栽倒下去。 王霖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军帐之外的草地上,他静静靠在梁红玉的怀中,口鼻中传来不知是芳草的清香还是佳人的体香。 不远处,燕青与虎神卫清理完战场,已经在原地挖了一座宽大的墓穴,阵亡的虎神卫躺在其中,准备合葬。 梁红玉能清晰感觉到隐藏在王霖体内的哀伤,以及他浑身的颤抖。 梁红玉泪如雨下。 她虽未亲历战阵,但却感同身受。 「红玉,扶我起来!」 三千虎神卫肃立在墓穴两侧,虽然流泪,却面露哀色。 梁红玉搀扶着王霖走至跟前,王霖突然甩开梁红玉,缓缓双膝跪下,沉默良久,才慨然高呼道:「兄弟所在,便是故土!安息!」 三千虎神卫轰然跪倒。 东风呼啸,百余面虎神卫军旗猎猎作响,王霖重重叩首下去:「兄弟,一路走好!」 …… 第324章 辽国的皇后和公主们 灵丘要塞的契丹残兵四散溃逃。 王霖没有命虎神卫予以追击,毕竟这辽境四处都是金兵,他们逃也逃不到哪去。 死在宋军手上,与死在金人手上,也没什么区别。 要塞小城内只剩下了数百辽人宗室及其奴仆。 燕青推开要塞的主将府门,里面黑压压跪着一地的契丹皇族。 秦王耶律定、许王耶律宁。 这是辽帝遗留下的最后两名接近成年的皇子,虽已十五六岁,但此刻窝在地上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神色萎靡,哪还有半点皇族的气势。 他们畏惧地望着王霖。 在他们身侧的,是两个风韵犹存却又瑟瑟发抖的中年妇人,一个是皇后萧夺里懒,另外一个是文妃萧瑟瑟。 还有辽帝四女。 辽帝共有六女,其余二女怕是已经死在乱兵之中。 只余下这四位幸存:耶律余里衍,耶律斡里衍,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 这里面最出名的当属耶律余里衍了。 王霖知道她刚被辽帝封了蜀国公主,刚满十八。 所以耶律余里衍是辽最后一位公主,末代公主。 其余三个,还没来得及给公主封号。 耶律斡里衍17岁,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均为12岁。 耶律余里衍面目秀美,身段婀娜,她下意识将三个年幼的妹妹护在身后,静静望向了王霖,眸光微热。 心中却是生出了一丝希望。 金人如虎狼,若是落入金人之手自没什么好说的,免不了受尽羞辱而死。 而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大宋齐王却是如此的温文尔雅,伏虎神将名动天下,他居然真的领兵战败了在她心中如同魔鬼的金兵……她过去甚至还读过他写的诗词……尒説书网 耶律余里衍觉得这是上天派来拯救她们的神人。 王霖环视这群辽帝的遗霜和遗孤,心中并未起太多的波澜。 若非他来此,她们未来的结局也是凄惨。 原本,耶律余里衍会被迫嫁给完颜宗望,完颜宗望死后又被转让给完颜希尹,最后被折磨死于完颜希尹寨。 梁红玉站在王霖身后,心中颇为感慨。 眼下这群女子过去尊贵无比,一国皇女,然而国破家亡之际,却是连猪狗都不如。 王霖澹澹道:「辽国已被金人所灭……你们愿随孤归宋,还是降金?」 辽帝皇后萧夺里懒突然膝行过来,紧紧抱住王霖的腿,哀声道:「我们一群孤儿寡母,若齐王愿意救我等性命,带我们去宋国苟活,我愿意将我辽国传国玉玺奉上!」 萧夺里懒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一个黄色的匣子,哆哆嗦嗦双手呈上。 梁红玉接过,打开,露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青绿色蓝田玉材质的玉玺来。 王霖捏起翻开看了看,见是辽文,猜测一定是什么「既寿永昌、受命于天」之类的玺文,就失去了兴趣。 其实就是一枚皇帝的印章而已。 但在这个时代,具有不可低估的象征意义。 金人灭辽,但辽之传国玉玺阴差阳错之下,却落入王霖手上。 估计消息传出,会气得完颜宗望吐血。 一念及此,王霖嘴角噙起一抹微笑来。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气运到了。 但他的神色如此澹然,却让辽国皇后萧夺里懒心中忐忑,以为活命的筹码还不够,就哆嗦着扬手指着耶律余里衍四女,颤声道:「尊贵的大宋齐王殿下,我愿意向殿下进献我大辽皇帝四女,她们……为奴为婢但凭殿下吩咐!」 王霖忍不住笑了。 他心说,还要你送? 连你在内,都是老子的俘虏和战利品了。 耶律余里衍四女叩首哀呼,痛哭流涕,王霖轻笑摇摇头,对梁红玉说:「小乙,你负责安置她们,尽快派人将她们送回河北,等待处置。」 燕青躬身领命。 …… 浑源河谷以北。 西京以南。 完颜宗望麾下奚人勐安斜度何,率五千奚人与渤海人混编成的兵马刚至怀仁,就得到了蒲家奴五千精锐被宋国齐王王霖伏虎军全歼的紧急军报。 而随后他又接到了完颜宗望撤军北上的军令。 宋国河北军十万意欲取幽燕之地,完颜宗望担心辽境被宋人所夺,紧急回军救援幽州。 斜度何率军回撤,岳飞当机立断,大军突击,与王霖率三千虎神卫,挟灵丘大捷之威势,将这支杂牌军围困在怀仁之野。 当夜,虎神卫与伏虎铁骑左右夹攻。 斜度何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一夜激战,斜度何孤身带不足千人逃亡归化州方向,而其余奚军尽数被歼。 三日之内,王霖两战两捷。 整整一夜,雁门关上,西军大将种为、姚古和蔡青都不曾合眼,直至青州军捷报传来,种为和姚古不顾蔡青劝阻,率三千骑兵、两千步军出雁门,准备夺马。 然而为时已晚。 王霖命岳飞率大军驱驰庞大的战马群缓缓东进,向宋境与辽境相接的大茂山口行去,而他自己,则率战后重新整编的三千虎神卫列阵于浑源河谷之外,迎战种为的西军精锐。 亦为断后。 刚历大战,三千虎神卫杀气腾腾,血气盈天。 西军结阵,种为拍马而出。 他手持一柄方天画戟,在马上怒视着王霖高呼道:「王霖,汝可敢来与某一战?」 王霖澹然一笑,正要亲自出战,却听身侧梁红玉轻道:「王爷,奴家为王爷擂鼓助阵!」 王霖大笑:「好!红玉擂鼓,为孤助威!」 …… 虎神卫将军鼓驾于高坡之上,梁红玉纵马驰上,翻身下马,奋力擂起军鼓。 军鼓声下,王霖纵马驰出。 他知道这位是种师道的孙子,跑到辽境内找自己寻仇来了,但面对这么个连属性面板都不显示的西军将军,或许只会出一场的npC,他实在提不起太高的兴致来。 种为在种家军中也算一名勐将,但对上王霖,他却无半点胜算。 而那西军军卒眼见自家主将没有两个回合就被王霖一枪挑落马上,心中之震撼可想而知。 却来不及救援。 王霖枪尖抵在种为颌下。 姚古纵马驰出,连声高呼:「齐王枪下留人!」 种为躺在地上丝毫不惧,怒声道:「王霖,要杀便杀,某要怕就不是种家子孙!」 王霖澹漠道:「孤要杀你如屠猪狗。就凭你,也敢来与孤争斗?」 种为咬牙切齿道:「王霖,你杀我祖父,我种家与你势不两立!」 「种师中图谋害我,孤杀他天经地义。你若不服,随时来找我,孤随时奉陪。不过,孤劝你还是别来妄自送死,孤可以饶你一次,但绝没有第二回!」 王霖收回枪来,横在马上。 姚古在马上抱拳道:「齐王殿下,手下留情!」 王霖抬头望向姚古,讥讽道:「你便是那姚平仲的父亲姚古?」 姚古面色微红:「末将正是姚古!」 王霖嗤笑一声: 「果见面不如闻名也!」 「汝父姚兕,一代名将,抗击西夏,与国有功。 汝叔姚麟,亦为英豪。战阵之上,中失透骨,镞留不去,以强弩出之,笑语自若。 汝兄姚雄,少勇有谋,年十八即左父征伐。从讨金汤,以百骑先登夺隘,又成荔原之功。 唯独汝,素来争强好胜,好大喜功……姚古,虎父何有犬子乎?」 姚古被王霖一番讥讽气得面色发白,还未发作,就又听王霖暴喝道:「姚古,你们想夺战马充为军用,也在情理之中。但孤与金人血战之时,你们为何畏惧不出? 尔等若出关助我诛杀金狗,孤就算是分你一批战马又如何? 如今孤斩杀金兵近万,汝等却大言不惭出关夺马……这便是号称大宋禁军精锐的西军之风么?」 「不要脸的东西,给孤滚回雁门关去! 回去转告种师道,金人大举侵宋在即,他若守不住河东,孤一定灭他种家满门!」 …… 王霖率大军驱驰十万良马,缓缓归宋。 其实不止十万,此番两战金人,也夺良骑数千。 大军刚过灵丘,蔚州方向烟尘滚滚,马蹄轰鸣。 燕青脸色骤变。 王霖停马转身望向兵马来处,面色不变,沉吟片刻断然道:「小乙,传令下午,留下两千伏虎铁骑,命岳飞加紧驱驰战马归国,其余五千人马,随我迎战……」 「常胜军,郭药师!」 王霖面色凛然,此时此刻,他想起了《金史》中关于郭药师的一段论述: 「郭药师者,辽之余孽,宋之厉阶,金之功臣也。以一臣之身而为三国之祸福,如是其不侔也」。 王霖心中忖道:也许其人,并不是来夺马,而是来归顺投诚的。 但此人反复无常,三姓家奴,迟早还要反叛,是不是当机立断,将其杀之以绝后患? 半日后。 郭药师果然率万余常胜军抵达灵丘,却远在灵丘之北安营扎寨。 王霖率五千军于灵丘之南立下营寨。 两军对垒一日,郭药师率五百轻骑直驱阵前,在马上高呼道:「在下辽国常胜军主将,郭药师,求见大宋齐王殿下!」 王霖纵马而出,紧随其后的还是梁红玉与燕青。 王霖望向不远处的郭药师,其人果然容貌伟岸,沉毅果敢。 而郭药师也在上下端详王霖。 其实他本来是来抢马的,半路上听闻王霖一战灵丘,再战怀仁,歼灭金兵过万,震动整个辽境西域。 这才改变了主意,想要投诚而来。 第325章 来-日方长 五千伏虎军铁骑悉数都是骑兵,历经两战,携大胜之势,自然威不可挡。 而那王霖更是面容英挺,目若朗星,威势若剑,直刺苍穹。 郭药师虽然是桀骜不驯之辈,但受制于王霖的气势,无形中态度就变得恭谨了几分。 王霖目光凛然。 他自知郭药师之所以生出降宋之心,主要还是因为辽人大势已去,要为自己及常胜军谋条生路。 仅此而已。 王霖澹然道:“孤便是王霖。郭药师,汝本辽人,受辽官职,如今契丹覆灭在即,何不去投金人?” 郭药师一怔。 他没想到王霖竟然会劝他投金。 几个意思? 但他却是不能投金的,至少现在不能。 他麾下原本辽东健儿,为辽之骁勇。 今女真灭辽,他迫于无奈又想谋条出路,这才准备降宋。若是投金,就怕他麾下那一万将士不甘心。 郭药师皱眉道:“女真人灭我辽国,与我辽人乃生死大仇,某虽不才,却焉能投身伺敌? 某麾下一万将士,真心愿意归宋,还请王爷奏明大宋皇帝……这便是某之降表,烦劳王爷代呈大宋朝廷。” 郭药师便将自己的降表取出,双手举起。 王霖无动于衷。 既没说接,也没说不接。 他并不知,王霖此刻心中渐渐打定了主意。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上,郭药师归顺对宋有些好处,也曾立下些许战功。 但随后郭之反叛,却给大宋带来不可挽回之创伤。 前后衡量,此人在宋,弊大于利。 即便要接受此人归降,也必得将他麾下兵马与之分开,异地安置,不然他定会生出异心。 一念及此,王霖心中的杀机越来越浓烈。 他澹然又道:“我大宋海纳百川,自然不会容不下你这支常胜军。也不需奏明官家,本王便能代官家做主,这样,既然你诚意归顺,麾下常胜军便归河北军统辖,由张太尉予以整编,一应规制照朝廷禁军办理。” “至于郭将军,便充任扬州刺史,你且在真定府侯着,待朝廷公文下来,便直接去扬州赴任吧。” 郭药师面色骤变,冷笑起来:“齐王殿下,这是在消遣某家?” 王霖澹道:“消遣你?就凭你么?” 郭药师终于醒过神来,王霖这是拒绝自己归宋了。 他意欲要将自己与麾下大军分开安置,无非就是故意挑衅,断了自己的投宋之路。 郭药师勃然大怒,但旋即想起自己如今形势所迫,便又压住火气道:“既然王爷不肯接纳郭某,那郭某便自去河北投靠张太尉,或去东京投靠大宋官家!” 王霖冷笑道:“孤说不准,那便是大宋的态度。你若不服,尽可以去寻张叔夜,看看张叔夜敢不敢收你。” “但孤必须要警告你,汝之兵马,若敢踏进大宋疆土半步,定杀无赦!” “你……竟敢羞辱郭某!” 郭药师再也按捺不住,将手中降表恨恨摔在地上,转身驰马归阵。 他虽有一万兵马,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那一万兵马骑兵才三千,其余都是步卒。 而王霖这支兵马足有五千,悉数都是骑兵,对战下来,他这支常胜军未必能保得住。 而此地靠近河北边境,宋军蓄势待发,郭药师自不敢冒进。 所以,郭药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王霖缓缓率大军驱驰良马归宋。 梁红玉在马上疑问道:“王爷,这支兵马足有万余,若能归顺,也是大宋将来抗金御敌的力量,何以将之拒之门外呢?” 其实这也是燕青的疑问。 “此人反复无常,今日降宋,明日便会叛乱,与其留下后患,不如将之驱逐于国门之外。” 王霖笑笑道:“小乙,传令张叔夜,表明孤之态度。郭药师降可以,但其人需得与其麾下兵马分开安置,绝不能养虎为患。” “末将遵命!” …… 区区一个郭药师并没有太放在王霖心上。 一万兵马而已,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若非因为虎神卫千里跋涉、人困马乏,又历经两战,损伤巨大,急需调整,他当时都想将郭药师的兵马吃掉。 一日后。 大军终于驱驰十万战马进入大茂山口,王霖这才如释重负。 十万战马在旷野上奔驰是何等遮天蔽日、大地震颤的壮观场景,难以用语言形容,整个河北对辽边境的守军几乎全线震动,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至于本地百姓,开始还以为是辽人大军进攻,吓得都抛家舍业逃入周遭山中。 随后才发现是王霖自辽境得了十万良马归来,这才欢呼雀跃各自归家。 王霖率军突入辽境,对战金人,两战两胜,斩敌万余! 虏获十万战马! 俘虏辽国宗室百余人,得辽国传国玉玺! 战报旋即在宋境内传开,并以闪电般的速度开始四处传播! 而与此同时,王霖向东京报捷的八百里快马急报也早就往京师而去。 同时送往京师的还有年轻美貌的辽国皇妃1人、宗室女12人,以及最重要的东西——辽国传国玉玺。 王霖已经懒得去看自己的属性面板了。 声望值每天都在暴涨。 这大概与他的声望和知名度与日俱增有关。 他没有再兑换任何食物种子,毕竟声望功勋要攒着应急,越多越好。 上次兑换的土豆种子已经让人在青州种下,若是不出意外,所得悉数再种第二波,再收获就足以扩展在青来全境了。 而一旦青来丰收,至明年,至少可以扩到大宋北方地区。 那么,这便意味着他不需过多为日后的军粮贵乏伤脑筋了。 他上次还偷摸兑换了一点辣椒种子,所得,足以满足他及他身边家卷的口腹之欲了。 真定府。 落日的余晖洒落整个真定大平原。 十万良马暂时休憩在真定府城之外,而王霖的伏虎大军也在城外安营扎寨。 张叔夜静静站在城门楼上,眺望着军旗猎猎的王霖大营,以及那漫山遍野的各色战马,眸光闪动。 他身后,河北军诸将艳羡得几乎都要流口水。 若非张叔夜约束着,他们都想派军去抢了。 十万战马,这可是十万战马! 这足以再让王霖训练出一支三万人的骑兵,加上王霖原有的近两万骑兵,王霖麾下将拥有五万铁骑…… 这股巨大的军事力量,足以席卷整个大宋了。 张叔夜叹息:“没想到,金人灭辽,最大的赢家居然是我大宋……若是让金国皇帝知晓,齐王趁火打劫、从辽境掳走十万良马,又俘获辽国宗室及传国玉玺,岂不是要气得吐血……” “然灵丘与怀仁两战,也着实打出了我大宋兵马的威风!也足以让金人不再小觑了我大宋军队,只是……” 张叔夜声音落寞了下去:“只是我大宋禁军号称百万之众,其实多半都是滥竽充数之徒,咱们这河北军更是虚张声势,哎,若是被金人窥破虚实,全面入侵也就迫在眉睫了。” …… 王霖的帅帐之外。 梁红玉俏面发红,两腿发软,却仍然坚持守卫在门外,履行她贴身护军的职责。 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家这位平日里文质彬彬、战场上勇武无敌的王爷,在这种事上竟然也…… 她默默地数了数,这已经算是第几回了? 自打王爷与那白衣飘飘若仙子一般的慕容王妃进了帐内,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内,他们亲密缠绵无休无止,一浪高于一浪,似乎要将一辈子的欢爱都要在真定城外抛洒完毕。 王霖今儿个的确有些超常发挥了。 他实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也不知道用什么来感谢慕容婉儿这一次送给他的大礼,索性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慕容婉儿倾尽慕容家族数百年积累,助他与金相抗,逐鹿中原。 王霖知道,此番,慕容婉儿以过人的胆魄和超常的付出,几乎奠定了他未来的成功之基。 王霖感动莫名。 心中越是情怀激荡,他越是纵马驰骋在草原上。 直至实在是腰膝酸软,眼冒金星,而怀中佳人亦浑身颤抖不堪承受时,他才不得不悬崖勒马。 “婉儿,我……” “相公,你不要说了,奴都知道的。 奴对相公以身相许,自然会倾尽全力,助自家夫君成就一番霸业……” “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王霖兴奋道:“再起三万铁骑,这天下,我们大可去得!” 王霖雄心一起,身下自有反应。 慕容婉儿吓一跳,她香汗津津,两只粉拳下意识左右格挡,娇羞道:“相公,来日……方长……奴实在是……不堪受宠了……” 慕容婉儿又羞劝道:“相公要爱惜身子才是……” 慕容婉儿赶紧继续转移话题:“那辽帝的皇后、公主,相公准备如何安置呢?” 王霖一愣,他还真没有仔细想过这般。 慕容婉儿小心翼翼观察着王霖的神色变化,将自己娇柔的身子缓缓依偎进他的怀中。 低道:“作为战俘,她们已经是相公的人了,相公若不纳了她们,她们在大宋肯定死路一条……” 王霖汗颜:“这……不太好吧?” 慕容婉儿轻笑一声:“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都是如此。她们若让金人掳走,下场更惨。” 慕容婉儿幽幽又道:“若是相公日后事败,奴与王妃、金莲姐姐她们的下场其实也都一样,也一定会沦为金人的奴婢,不知要忍受多大的羞辱。 所以,相公,你要变得非常非常强大才行呢,不然……”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默道:“婉儿,我不会让你们受半点的伤害,这是我生存的意义。” 第326章 这是辽帝的皇后啊 傍晚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落下。 春风徐来。 王霖与慕容婉儿并肩牵手走出帐来,门口虎神卫立刻躬身拜下:“拜见王爷,慕容王妃!” 慕容婉儿白衣飘飘,俏面上犹自余韵鸟鸟。 她乌黑的长发被一枚金环束在脑后,整个人更显得出尘若仙。 慕容婉儿瞥一眼站在帐口面红耳赤的梁红玉,见她手按佩剑,身披盔甲,英姿勃发,不由笑道:“这位女将军便是大名鼎鼎的梁红玉吧?” 梁红玉定了定神,抱拳施礼道:“红玉见过慕容王妃!” 慕容婉儿探手扶起梁红玉,赞道:“梁将军巾帼不让须眉,灵丘一战,擂鼓助阵,大涨我女子威武,想必不久便会轰传天下,为人所津津乐道。” 梁红玉面色微红,含羞道:“奴家实在承受不起。其实,是王爷为了保护奴家,不愿意让奴披甲上阵,奴不得已,才擂鼓助阵,为王爷和大军壮行!” 王霖也笑笑:“红玉莫要自谦,此番我军能战胜金兵,全歼近万,红玉你功不可没。” “不过,我没有让你专门当一个擂鼓女将军的意思,下回,你便随我一起冲阵,也让我军将士看看,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梁红玉微喜。 擂鼓助阵固然是佳话,但她更愿意陪伴王霖征战沙场,而不是作为一个陪衬的可有可无的花瓶。 见王霖与慕容婉儿渐行渐远,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她这才默然走去,回自己的帐中歇息片刻。 今日这场阵仗,可比当日她擂鼓助阵要“凶悍”得多。 她内衣几乎湿透,难受得紧,必须要赶紧清理一番了。 …… 因为慕容婉儿要从河北继续南下江南,为了陪她,大军及战马就在真定歇息了两三日。 王霖尽管不忍让慕容婉儿继续奔波操劳,但此刻的青州大军就像是一只吞金兽。 虽然有了充足的战马,但若没有庞大的财力支撑,怎么能养得起数万铁骑。 王霖调拨了一百虎神卫在她身侧。 其实慕容家族的力量颇多,这一百虎神卫更像是在关键时刻证明慕容婉儿身份的存在。 代表着她齐王侧妃的仪仗。 听闻慕容婉儿要在江南和淮南大举售卖雪花盐,王霖凝重道:“婉儿,江南盐商背景复杂,轻易不要动他们。否则,大宋东南财赋动荡,不利于大局稳定。” “相公放心便是,江南盐商么,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们,不过,能不翻脸,长期共存是最好的了。” “现在来钱最快的就是咱们的雪花盐了。江南富足天下,有钱人都在江南,若不狠狠宰他们一把,奴实在于心不甘。” 慕容婉儿轻描澹写,王霖便知她别有手段。 想想也是,以慕容家数百年积累,还不知道在江南埋下了多少暗棋,此番婉儿下江南,估计又要掀起一场惊涛骇浪啊。 王霖没有多问。 慕容婉儿与他身边的其他女子不同,她是个很有主见和魄力的女子,心计和手段更非常人所及。 反正此刻时间也不多了,索性就任由她在江南操盘。 至于大局观,慕容婉儿一点也不比他弱多少。 “婉儿,我还是那句话,任由你放手施为,但首当其冲的,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危。” “你若出事,我们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王霖将她拥入怀中,抬头望向满天繁星。 慕容婉儿轻柔点头,她静静靠在王霖怀中,心中更是一片宁静。 此时此刻,她宁愿时间暂停。 让她就这么与自己心爱的男人相拥而立,直至天荒地老。 …… 东京。 延福宫。 龙德殿上。 官家赵佶慢慢吞吞走出内殿,早已等候多时的文武群臣立时大礼参拜。 拜毕,吴敏匆匆出班奏道:“臣启奏官家,齐王八百里加急送来捷报,日前,齐王率青州军马突入辽境,先后两战皆胜,斩首金兵万余众!” 赵佶面色大变。 满朝文武也是面色不怎么好看。 金宋联盟正要签订,金国使团已经渡海往大宋而来。 而在这个时候,王霖却灭杀金兵过万,这……岂不是要为大宋惹来祸端? 就当满朝言官又在蠢蠢欲动之时,李纲也出班奏道:“官家,齐王此番突入辽境,并非与金人轻启战端,而是为了十万战马!……” 十万战马?! 赵佶心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大宋朝廷的御马监此刻也不过统共豢养了两万良马,可王霖一下子就从辽国搞来十万战马,这…… 想起王霖因此会更加兵强马壮,赵佶骤然心灰意冷。 那群言官也瞬时没了电。 毕竟枪杆子里出政权,空谈误国。 李纲与吴敏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吴敏又继续道:“官家,齐王此番大涨我大宋军威,其实对我朝与金人的谈判联盟,颇有助益。” “否则,金人必挟大胜辽国之威势,对我大宋百般苛刻刁难,甚至会要求我朝俯首称臣……” 李纲附和道:“官家,齐王在奏报上说,金人灭辽之后,必定会大举入侵我朝。 而此刻当务之急,就是要争取我朝备战的时间,至于与金人的谈判,臣以为可作为拖延时间的底牌!” 赵佶苦笑:“李相,吴相,齐王打了胜仗当然是好事。 但金人如何能够心甘情愿?怕不又要向朕索要赔偿……哎,这一回,不知道又要赔款多少,国库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官家,金人若虎狼,我朝若退缩,他们必会得寸进尺。 臣以为,金人若来大宋……我朝应向之索要燕云十六州!” 大宋对燕云十六州的渴求之心可以说已经魔怔。 从皇帝到臣子,再到大宋臣民,无不以光复燕云为毕生大志向,一世大荣耀。 赵佶当然也想开创万世基业,立下不朽功名。 但……他想起金人威势,便委实不报什么希望。 金人辛辛苦苦打下辽境,会拱手相让? 怎么可能?! 李纲趁机道:“官家,齐王两战皆胜,这说明我大宋军威无敌,至少不会弱于金人。燕云十六州本就是我大宋故土,金人理应归还。” 吴敏:“官家,我朝先礼后兵,若金人执意要占我燕云故土,那我朝其实也可趁金人立足不稳之际,派军讨伐之!” 不及赵佶开口反对,吴敏又朗声道:“官家,齐王此战还虏获辽人宗室百余人,又得辽国传国玉玺!” “齐王将辽国玉玺及辽帝皇妃、宗室女12人此番一并献于官家,还请官家纳之!” 吴敏这番话如同惊雷一般在赵佶和满朝文武众臣心中炸响。 赵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颤声道:“虏获辽国宗室……那辽国玉玺落于我大宋之手?进献于朕?” 吴敏摆摆手,命人去将王霖进献的辽帝皇妃和宗室女带进大殿,又命人呈上那枚辽国玉玺。 赵佶兴冲冲反复查验那枚玉玺,又看看那十几名貌美如花的契丹皇族女子,嘴角笑开了花。 朝中议论纷纷。 宋辽百年恩怨,如此虏获辽国宗室,又得辽国传国玉玺,这与大宋灭辽何异? 赵佶岂能不兴奋。 就算是朝中这些文臣也都狂喜交加。 更重要的是,在赵佶看来,王霖能将所获辽国传国玉玺进献于他,再次说明了王霖并无反意。 至于那些辽帝皇后皇妃什么的,他统统都不放在心上。 自打失去了男人功能之后,他对女人的兴趣是半点也无了。 赵佶哈哈大笑,站在大殿上朗声道:“果然还是朕之门生,我大宋忠诚肱骨之臣!李相,传诏,明发中外——” “齐王王霖,得契丹传国玉玺,俘获辽国宗室,以灭辽之功,深体朕心。” “赐齐王宫女五百,金银若干……所获辽国宗室,男为仆,女为婢,充入王府。” …… 河间府。 因为驱驰十万战马前行,大军行进的速度明显放缓。 这是一笔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所以王霖宁可慢一点,也不愿意出现任何闪失。 这一路之上,王霖拒绝所有前来拜谒的地方官,也不骚扰沿路城池,日日宿在军营之中。 夜幕垂下,辽帝皇后萧夺里懒,带着已经换上宋人妇人襦裙的辽国末代公主耶律余里衍,蹑手蹑脚垂着首走进王霖的帅帐。 站在营帐门口的梁红玉精致的嘴角一挑,心中微有不爽。 但辽国皇后公主这些人作为王霖的战利品,已经被大宋官家赐下为齐王侍婢,伺候王霖在军中起居也属于正常。 好在王霖并没有与她们发生一些正常应该发生的关系。 梁红玉心中幽幽叹息道:也是几个可怜的女子……国破家亡,贵为皇族却沦为顽物,哎。 萧夺里懒跪伏在王霖身侧,为他斟上一盏热茶。 耶律余里衍鼓足勇气去跪在王霖身后,探手纤纤玉手为王霖轻轻揉捏着他的肩头。 她满心希望王霖能宠了她们。因为国破家亡,她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都寄托在眼下这个英武过人的男子身上。 这是辽帝的皇后啊。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莫名起了十分的异样。 萧夺里懒其实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多年养尊处优,肤色白皙,此番换了宋人服饰,荆钗布裙,倒也别有一番风趣。 王霖微热的目光落在她丰腴的身上,背臀弧度如此幽美,身后又觉佳人轻柔又略带了些许的撩拨之意,他忍不住火起。 萧夺里赖心中窃喜,又有些悲伤。 作为大辽皇后,她何尝想过自己也有以色娱宋人的今日。 萧夺里赖偷偷扫了王霖一眼,下意识挺了挺身。 王霖吐出一口浊气,犹豫良久,还是欲望战胜了理智,也战胜了不必要的矫情。尒説书网 他探手抓住了萧夺里懒的小手。 萧夺里赖柔美的身段一颤,知道该来的终归要来,但她还是羞意十足得依偎过来。 第327章 王霖的另外一个孩子 王霖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末崇祯皇帝上吊之前,先把女人送走,然后才安心上路。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的历史老师,总是在课堂上夹带私货,说什么古代战争,特别是关乎王朝更迭的战争,最悲哀的恐怕就是王室的女人了。 赢了战争,老公扩充后宫,情敌更多。 输了战争,自己就成了敌营的战利品,赏赐给不认识的敌营男人。 这还是幸运的,若是长得不漂亮,被发配流放,那些娇贵的王室女人说不准半路上就没了。 天知道弄哪去了,没人在意是不是半道上被士兵们瓜分。在瓜分过程中,或许就被撕成了八瓣…… 历史上有无数次残酷的征服战,失败一方的男人基本上都被会屠戮殆尽,只有女人能留下,继续受苦。 那时候若被逮着了,可没什么仁慈一说。爱怎么整就怎么整,男人悲壮,女人凄凉。 王霖倒是心满意足。 但转头见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诚惶诚恐地跪在自己脚下,此刻也顾不上穿戴整齐,就要对自己进行跪舔。 他心中复杂至极。 王霖忍不住抱住这两个可怜的辽国女人,轻轻道:“你们不必害怕,我会善待你们,至少能保你们一生平安。” 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忍不住悲从中来,伏地恸哭。 以至于等在门口的梁红玉以为王霖干了什么恶事,欺负得两个女子嗷嗷直哭,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 但她旋即就红着脸又跑了出去。 夜半时分,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昏睡在王霖的帐中。 几个月了,她们还是头一回睡个安稳觉。 王霖走出大帐,见梁红玉犹自噘着嘴站在帐口抬头看星星,忍不住笑道:“红玉,看什么呢?” 梁红玉回望着王霖,美眸复杂:“王爷,她们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以后不要欺负她们……” 王霖摊摊手,奇道:“我何时欺负她们了?” “她们为什么会哭?” “红玉,有时候,能哭出来也是一种幸福啊……”王霖叹息道。 梁红玉一怔,旋即想起,这一路上,萧夺里赖带着这群辽国宗室女子抑郁压抑,举止麻木,心若死灰…… 梁红玉哦一声,便垂下头去。 “陪我走走……” 王霖顺手就去牵梁红玉的手。 梁红玉呆了呆,不及反应,就被王霖抓住手,半推半就随他走向军营深处。 …… 辽境,幽州。 完颜宗望怒视着满面堆笑的金兀术,也就是完颜宗弼。 完颜宗弼轻笑道:“二哥,何必气急败坏至斯?那王霖突袭,侥幸胜了一场,又能如何?” “其实四弟倒是以为,二哥你此番最不该的,不是麾下败在王霖手上,而是你被张叔夜诱骗,竟然没有识破宋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白白送了宋人一大批良马!” 完颜宗望心中满是羞愤的怒气。 他率大军进攻辽境,势如破竹,辽人无不望风披靡,结果大意失荆州,被王霖一点小计诱骗上当,不但损伤一万兵马,还相当于拱手送了王霖数万匹良马。 完颜宗弼见完颜宗望有翻脸的架势,赶紧主动岔开了话题去:“二哥,其实不打紧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大金兵马过万无敌,这话可不是瞎说的。” “再有一月,我军便可控制辽人全境。我估摸着,我军最多就是修整年余,就可以兵分两路,一路进攻太原,一路进攻河北,二哥,你我兄弟不妨打个赌,看我们谁先拿下宋国京师!” 完颜宗望冷笑:“某自是照旧攻太原,这宋人最骁勇的便是这西军,某把最难啃的骨头啃了,剩下的给你,四弟,那河北军可就是一个花架子,你若是连张叔夜都拿不下来,还有什么颜面与某争夺中原!” 完颜宗弼哎幼幼道:“二哥啊,你可别忘了还有个王霖呐!某可是听闻他麾下十五万大军,可不能小觑。” 完颜宗望撇了撇嘴:“你若不敢,便与某换了!” 完颜宗弼笑笑:“这都是后话了,且再说。只是这回吴乞买去宋,看看和谈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完颜宗望呸一声:“父皇也是昏头了,谈个屁!辽国已灭,我大金攻宋不过是长驱直入唾手可得,为什么要与宋人和谈?现在与宋人结盟,有意义么?” 原本金宋联盟,是金国不明宋人虚实,要指望宋国协助金人攻辽。 但如今辽已经被灭国,所以金人国内大多数人都强烈反对吴乞买的和谈。 完颜宗弼笑笑:“吴乞买主张和谈,不是因为他畏惧宋国,也不是他想罢兵休战,而是担心你我兄弟携手,攻入宋国,到时候,你我自立为王,他控制不了。” 完颜宗望眸光闪烁。 却不再多言。 他们作为金太祖阿骨打的皇子,与阿骨打继承人吴乞买之间有着天然的矛盾。 吴乞买肯定非常排斥他们发起侵略大宋的战争。 正如完颜宗弼所言,不是吴乞买畏惧大宋,而是他担心自己皇位不稳。 这几乎是整个金国高层都心知肚明的事。 …… 金国,苏州。 数艘大船扬帆起航,金国储君吴乞买凝立在船板之上,眺望着茫茫大海那头的大宋青州,面色凝重。 他这趟原本早就定好的遣宋行程,几乎因为辽国灭国而作罢。 金国国内一片反对之声,若非兄长阿骨打坚持,他还启不了程。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叔父。” 吴乞买回头望向身后。 身着女真劲装甚至还是披甲的侄女完颜什离,容颜依旧秀美,只是俏面上多了一丝似有似无的柔情,吴乞买知道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 吴乞买目光投向她高高隆起的小腹。 谁又能想到,完颜什离与王霖的一夕之欢居然还孕育了后代。 “什离,你身子重,还是回舱里养着,外面风大。”吴乞买笑道。 “叔父,我没事。这回去宋国,去青州,叔父与那宋国皇帝和谈,怕是无济于事,我那几个哥哥,可都铆足了劲攻宋呢。” 吴乞买叹息一声:“他们把大宋想得太弱小,大宋占据万里山河,富庶之地,数百年积累之国力,哪是说灭就能灭的。” “除了种师道,还有一个王霖。对了,什离,此番去青州,你便留在王霖身边,不要再随我归国了。” “只是我大金与宋迟早会有一战,不知你又该如何自处……” 完颜什离静静望向大海的那一头,扶着小腹,笑而不语。 第328章 太子,你要牢记祖训! 大宋宣和二年四月初九。 王霖率大军驱驰十万良马归青来。 数十万青州人欢天喜地夹道欢迎,王霖去载末离开青州的时候,还是渤海郡王,如今却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齐王, 甚至民间还有他关于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各种传闻。 再加上他突入辽境,掳走辽国宗室和传国玉玺,又两战金军皆胜,消息已经传遍大宋,威望日重。 韩嫣、赵福金、潘金莲率诸女,花荣率诸将,在青州城外搭设彩棚欢迎王霖回归。 赵福金在一个月前就率赵佶的诸皇女皇子抵达青州,皆已安置妥当。 虽然赵福金进门在后,但毕竟她是皇帝亲女,又尊崇为宋国夫人。 以国号为封号,足见她的尊贵之处。故,潘金莲很自然地列位于她之后。 王霖温和的目光在诸女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小腹微微隆起的潘金莲和花芯身上,一怔,旋即大喜。 王霖走后一月,潘金莲率先发现有孕。 不多时,花芯归来也发现有了身子。 回到城里,王霖发现自己的王府扩建了一大圈,估计是花荣做主扩展,连表姐张兰和林慧茵所居的小院也被圈进王府之中了。 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来说,周遭居住的那些百姓、商贾民宅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存了。 花荣就在城中他处另建房舍,迁移百姓出去。 王霖先去看了自己的儿子王翰,女儿王贞,不过这还是两个新生儿,刚满月,丑得很。 但无论如何,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骨血的延续,代表着他已经深深扎根下来,寄予着他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归属感。 王霖刚要与诸女进入花厅叙话,突然发现了两个跪在厅口的年少妇人。 赵福金微有些难堪,这是她的嫂子和妹妹,年纪都与她差不多。 赵福金赶紧上前去将赵枢的遗霜郭氏,以及崇德帝姬扶了起来,伏在两女耳边小声安抚了几句。 赵枢与曹缇的事情她已经与两女仔细说过。 赵枢被处决,爵位当然没了。 郭氏如今就是个无辜的寡妇,而崇德与曹缇提前就已经有了和离书,所以,也算是个局外人。 可无论赵福金怎么劝慰,两女都还是将惶恐的目光投向王霖。尒説书网 王霖摆了摆手,先朝郭氏道:“本王离京之前,御史台郭大人曾托我给你带一封书函,你先收着。你若愿意留在青州,就留下,若不愿可回京,我派人相送。” 郭氏垂首轻道:“妾身已是嫁出来的妇人,哪有颜面回娘家。若是王爷肯给妾身留条生路,妾身愿意留在宋国夫人身边,伺候宋国夫人。” 王霖又望向诚惶诚恐的崇德:“崇德殿下就与其他殿下在一起居住吧。” 然后王霖就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径自进了王府正厅:思归堂。 避开外人,王霖这才笑吟吟走到潘金莲和花芯跟前,俯身在她们小腹上侧耳听听,引得二女面色涨红。 潘金莲修道:“霖郎,才刚显怀……” 花芯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去:“相公,还早……” 王霖哈哈大笑。 见一旁的扈三娘面色微有羡慕和幽怨,王霖忍不住走去捏了捏她的俏脸,压低声音道:“三娘,你可不能赖我,本王可是从来不偏不倚……” 那段日子,三人常常一起,扈三娘没有怀上,土里不发芽,显然不能怪种子。 扈三娘面色绯红,跺了跺脚,娇嗔不依道:“王爷!” 众女大笑。 王霖与众女说着话,韦莹虽然在旁陪坐着,面色却难免有些尴尬。 王霖扫韦莹一眼,突然正襟端坐起来,澹然道:“请益都郡王赵构进来。” 韦莹神色一震,而诸女则都是心中明白为何,却都面色端宁起来,再不说笑。 赵构匆匆走进大厅,刚要见礼,却见王霖霍然起身,从怀中掏出圣旨,朗声道:“皇九子构,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朕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皇九子赵构,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着太子代朕巡狩东海,尊齐王为师,习文修武,以安朕心。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赵构轰然叩首,面色复杂接过了圣旨。 其实赵佶立他为太子的事,早就传到了青州,只是最终没有见到皇帝的册封诏书而已。 一开始赵构兴奋异常。 随后就变得非常郁闷。 一个留在青州作为人质的太子,一个没有任何自由裁量权的储君,哪里是什么储君,分明是傀儡和提线木偶。 现在的事情虽然没有明朗化,但王霖夺赵宋皇权的概率已经无限上升。 想起自己日后的境遇,赵构几乎要痛哭流涕。 但他不当这个傀儡也不成。 他毕恭毕敬垂首站在厅中,王霖深望着他,突然笑道:“太子,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摆出这幅苦哈哈的架势,好像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你也不想想,若非如此,这大宋储君之位,能轮到你来坐么?” “不过,你若不情愿留在青州,本王也可以将你送还东京,入主东宫。”王霖澹然道。 赵构吓一跳,赶紧躬身道:“师傅,学生愿意留在青来,在师傅身边学些治国练兵的本事,学生最近也在军中统兵一营,还琢磨着等师傅回来,好生提点一下学生。” 王霖笑笑:“你现在贵为大宋储君,自不合适再入军中,就留在府上,待登州太子府建成,另行安置也不迟。” 赵构暗然不语,连连领命。 王霖深邃的目光从赵构身上又落在面色更加复杂的韦莹身上。 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但若这对母子安于现状、不生事端,他日后总不能亏待了她们便是。 王霖笑笑:“太子,我与王妃们久别重逢,说几句话,你先下去,一会开宴之后再来。” 王霖走去拍拍赵构的肩膀,赵构深吸一口气,施礼毕走去。 见赵构这幅郁郁寡欢、心惊胆战的样子,赵福金终是心中不忍,忍不住插话也算是提醒道:“九弟,我离京之前,父皇单独召见我,与我说,让我再三转告你,你要学会善始善终,方保始终。” “九弟,你还要牢记太祖皇帝祖训!”赵福金又追加了一句。 宋太祖登基三年后,曾秘密派工匠打造一块石碑,藏于太庙夹室,非祭天、祭祖时不得打开,非皇帝及皇子不得观看。 上面有赵匡胤的训誓,也就相当于家法。 上面第一条便是:“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赵构脚步一顿。 他慢慢回身来冲赵福金施礼道:“多谢皇姐提点,九弟受教了!” 赵福金幽幽叹息,摆摆手:“你去吧。” 赵福金自问是了解王霖性情的,只要赵构识时务,不像赵枢赵桓那般生出异心、向王霖下手,王霖看在她的情面上,一定会保赵宋皇族尤其是她这些弟弟妹妹们的万全。 朝代更迭实属潮流大势,任何人都不能阻挡。 可在赵福金看来,即便是王霖日后真夺了皇宋的帝位,也不会将皇宋宗族斩尽杀绝。 赵家夺了柴家的皇位,不就是保了柴家后世子孙荣华富贵绵绵不断么? 王霖笑而不语。 赵福金以为这是赵氏皇族的机密,其实他一清二楚。 他如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为了抗金。 至于赵宋皇族,只要不威胁到他的根基和家人,他自会留些香火情。 至少不会比赵匡胤做得差。 况且,现在金国大举入侵在即,现在考虑这些,还为时太早。 诸女都默然不语,因为她们都知道这是王霖与皇家的事,不好插话。 韦莹坐在那里略一犹豫,也起身勉强笑道:“齐王,你们一家人团聚,本宫就不凑趣了。” 赵福金暗暗撇了撇嘴,心道:事到如今,你说这个,不显得太矫情了么? 赵福金自打来到青州之后,背地里不知拷问了韦莹多少回,韦莹羞愧之极,想否认又觉否认不了,只能保持沉默。 赵福金便什么都明了。 如今见赵福金又是这般姿态,韦莹心中更加羞惭,便垂下头匆匆要去。 韩嫣赶紧起身笑道:“娘娘,何必这般着急,一会就开宴了,为王爷接风洗尘,娘娘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韦莹摇摇头:“罢了,本宫先去与太子说说话。” 王霖突然笑道:“娘娘何必如此,还请稍安勿躁,我还有几句话说。来人,传宴吧。” 韦莹只好老老实实又坐了回去。 王霖又道:“请岳飞、梁红玉到宴,请花大哥、燕青在外厅设宴款待诸将,也请柔福帝姬、朱涟过来。” 诸女都吃了一惊。 王府内卷饮宴,一般来说是不宜见外客的,但想起岳飞是王霖最钟爱的学生,军中副统帅,地位比花荣还高,就没再多想什么。 第329章 仙人下凡的王霖未卜先知 岳飞有些惶恐不安。 王爷内卷饮宴,居然让他入内。 他匆匆进入大厅,根本不敢正眼相看王霖的如花美卷们,只拜倒在地道:“学生岳飞,拜见师傅,诸位师母!” 他选择在内宅称呼师傅,而不是官职,显然是很聪明的。 王霖朗声一笑:“岳飞,你是本王的学生,不算外人,坐吧,就坐在太子的边上。” 岳飞连连道谢,又向韩嫣、赵福金等逐一施礼拜见,又拜了赵构。 赵构面色复杂起身搀扶道:“岳将军,请坐。” 岳飞、燕青、花荣是众所周知王霖身边最信任的三个人。 也是三名最得力的干将。 岳飞统率伏虎军,深谙兵法。 燕青一直追随王霖,这些年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已经是王霖不可或缺的心腹。 而花荣除了要辅左王霖处理所辖各州军政要务,还相当于是王霖的大管家,又是花芯的兄长,王霖的舅兄。 赵构深知这三人,自己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此刻,花荣已任京东东路转运副使。 岳飞已任京东东路及伏虎军兵马副总管。 是王霖麾下的二三号人物。 燕青的官职虽然不如上述两人显赫,但谁都知道燕青掌控着王霖最信任最倚重的虎神卫。 论起权柄,丝毫不亚于岳飞、花荣。 朱涟面色涨红,垂首走进大厅,微微有些难堪。 赵桓已死,她也彻底化为自由之身,但…… 即便她对王霖早就心有所属,骤然一下子面对王霖这么多的内卷,她心里还是非常的忐忑不安。 赵福金到青州时,还将她与赵桓的幼子带来。 至此,朱涟对赵宋皇室再无半点留恋和挂心。 她只想安安静静抚养自己的儿子长大,仅此而已。 赵福金知道她难堪,赶紧起身将她扶到自己身侧,柔声道:“坐吧,姐姐。” 韩嫣也微微颔首笑道:“姐姐请坐,莫要外道了,都是自家姐妹。” 至于梁红玉,她身着军甲,正在外厅与诸将一起饮宴,听闻王爷召唤她到内宅赴宴,心中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是王霖的贴身护将。 尽管她与王霖关系还处在相对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她都已经是王霖的身边人,谁也否认不了。 见她英姿飒爽,眉清目秀,身段婀娜健美,扈三娘和花芯几乎同时站起身来,笑道:“相公,这便是传说中的为我大军擂鼓助阵的女将,威慑敌胆的梁红玉吧?” 王霖微笑点头:“正是她。” 花芯和扈三娘笑吟吟过去拉起梁红玉的手来,硬生生将梁红玉安置在两人身侧。 三女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她们都是女中豪杰,分明相见恨晚。 “诸位,请满饮此杯,完了,我有几句话说。” 王霖坐在主位上,举杯一饮而尽。 诸女也饮,都望向王霖。 王霖缓缓起身,声音柔和,道:“这些话藏在我心中多时了,想来想去,还是说给大家听听,因为你们都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 众人微微有些惊异,却都洗耳恭听。 对于韩嫣等女来说,她们从未见过王霖如此情态。 “很多年前,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我梦见了一个单纯的女孩,她在大户人家做使女,被主家老爷逼迫,后来又被始乱终弃,嫁给清河县一个普通的商人……最后死于非命,她叫潘金莲。” 王霖柔和的目光落在潘金莲身上。 潘金莲愕然。 众女也都震惊地望向了她。 “梦醒后我便使尽手段,把金莲留在身边……至今,应该也算是彻底改变了金莲的命运……之前的事,你们也知,都是不是什么秘密了。” 王霖肯定不能提及潘金莲真正的故事。 韩嫣笑道:“难怪相公这么疼爱金莲姐姐,原来是如此呀……” 潘金莲羞得面红耳赤。 “玉楼,也是我梦里的人。玉楼在我梦里的遭遇也极凄惨。所以,我便又强娶了玉楼,设计了那阳谷一霸西门庆,西门庆既然已死,玉楼自也得了善终……” 众女又望向孟玉楼。 孟玉楼呆了呆,指了指自己,一时间没有醒过神来。 王霖又叹息一声,转头望向张贞娘和李师师:“贞娘在我的梦里,宁死不屈,最后却死在那高衙内的手上。所以,我去东京赶考,就择机救了贞娘,后来又杀了那高衙内。” 张贞娘俏面生霞,又泪如雨下。 她想起了当日王霖为她怒闯高太尉府的一幕。 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巧合……没想到王霖是早有梦境指引,本就是本着拯救她性命来的。 “还有师师,她在我的梦里……沦为商人侍妾,后来被活活淹死在钱塘江。因而,我去东京赶考,救了贞娘,也主动去招惹了师师,还写了一阙摸鱼儿。” 王霖轻笑道:“好在师师终于被我感动,呵呵……她火烧樊楼,毅然决然化名与我离京,一路才走到今天。” 李师师沉吟不语,眸中柔情闪动,她已经猜出王霖想说什么了。 “还有清照。” 王霖再次叹息:“在我梦中,清照先丧夫,后又遇人不淑,最后郁郁而终。” 李清照似乎没想到王霖梦中也有她……一时间有些讶然,但旋即若有所思。 “我王霖走到今日,有不少人在背后说我好色贪花……虽然说得也对,但我从根本上来说,虽然是个自私的人,却更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我不忍见你们仙露明珠般的女子,一个个遭遇如此凄惨的结局,所以我就按照梦境的提示,尽我所能,逆转了梦中你们的命运。” “现在看来,真是很值了。有你们在我身边,为我生儿育女,真是我修来的福气。” 王霖说到此处,忍不住轻笑起来。 众女哄笑。 韩嫣也笑道:“相公啊,你这是在自证清白乎?梦不足信,但一个梦中能将这么多的姐妹串联在一起,也算是咄咄怪事呐。” 王霖正色道:“不然,譬如金莲、玉楼、师师和贞娘,你们怎么解释我在一个关键的时刻,突然就出现在了你们身边呢?” 潘金莲飞快与张贞娘、孟玉楼、李师师等交换了一个眼神,颇为认可。 王霖的声音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其实我上面所说的,只是我梦的上半段,还有下半段。” “在我的梦中,在一个秋天的夜晚,大雨滂沱,在河南南阳的一座武侯祠中,来了一支兵马。” “他们赶路时为了避雨,要暂住在这里。这支军队对百姓秋毫无犯,他们的统率名叫岳飞。” 王霖深沉的目光落在岳飞身上,岳飞一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本不好意思听师傅前面说的一些话,毕竟这更像是王霖与自家内卷的一些房内话。 而不料王霖的话题陡然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武侯祠供奉的正是千古名臣,三国,诸葛孔明。 夜已深沉,更漏声声。但岳飞却睡不着,他在武侯祠里转了几圈,秉烛观看了历代文人墨客对于诸葛亮的称颂和赞美诗词。 他看得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回想自己现在的处境,竞与当年想要北伐的诸葛亮何其相似乃尔! 岳飞天生就是一个当兵的材料,他不到二十岁,就已经统兵作战,与金兵在战场上厮杀……因为,大宋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金兵灭辽之后,挥师南下,渡过黄河,包围了大宋京师开封。 金人的目的很简单,要钱、要粮、要女人。 他们向朝廷开出价码,要金一千万锭、银两千万锭、绢一千万匹,这意味着大宋十年的国库收入!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大宋帝姬两人、宗室女各四人,宫女两千五百人,女乐,工匠各数千人。 如果不给,明码标价,拿钱来赎。 但大宋朝廷哪里还有钱呢?于是就有了第二次包围东京,以及随后的灭国之战。 官家赵佶,太子赵桓,被金人俘获。还有大量赵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朝臣等共三千余人北上金国,东京城中公私积蓄为之一空,宋亡。 官家皇女数十人,但被金人蹂躏致死的就有21人。 金人命官家及其后妃、宗室、诸王、驸马、公主都穿上金人百姓穿的服装,头缠帕头,身披羊裘,袒露上身,到金朝的阿骨打庙去行牵羊礼。 其中,有这样一位大宋帝姬,先后被完颜宗望等金国贵族凌辱,最后死于非命。她便是茂德帝姬赵福金。” 王霖说到此处,静静望向了神色极其震撼和震动的赵福金。 赵福金大脑一片空白,王霖方才所说这些,直接颠覆了她所有的三观。 她无法想象,大宋会面临如此的灭国之危,而她……以及她的姐妹们,竟有如此悲惨的结局。 王霖叹了口气道:“在我的梦里,其实太子妃朱涟已经成为皇后,然而她的境遇也最凄惨,她在抵达金国都城的当天就不堪其辱,投井而死。” 朱涟浑身一震。 “柔福帝姬赵嬛嬛,在金国受尽凌辱十多年。” 赵嬛嬛本来就听得心惊胆战,突然听王霖说到自己,尽管知道这只是王霖的一个梦,却还是不寒而栗,险些哭出声来。 “而韦妃娘娘,在金国受尽凌辱,先后被多位金国权贵纳为侍妾,辗转二十年。” 王霖终于还是考虑到韦莹的面子,将她日后在金国生了几个混血儿子的事咽了回去。 但尽管如此,已经足够让韦莹心神摇荡了。 她竟被这么多金人顽弄……她好生羞耻,几乎不敢抬头见人了。 “在这场梦中,岳飞还写了一阙词,名唤满江红、怒发冲冠。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王霖环视面色各异的诸女,慨然道:“这虽是一场梦,但我觉得这梦境如此的真实。这是上天的示警,也是吾在这个世界的意义之所在。” “大宋灭亡之危,并非是梦。金人随时都可能南下,而一旦宋亡,大宋皇室朝臣乃至千万百姓,都将沦为亡国奴,死无葬身之地。这些并不是我在夸大其词。” “所以,我才从一开始,就主张备战抗金……” …… 赵福金、韦莹、朱涟和赵嬛嬛泪如雨下。 王霖轻道:“福金,你们已经不需要担心了,我宁死,不会让你们再次重蹈覆辙,我会护你们一世周全。” 赵嬛嬛抹着泪起身道:“齐王,本宫不恨你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把我们带来青州,那还是为了护着我们呐。” 赵嬛嬛又道:“难怪人家都说你是天上星宿下凡,齐王,你真的是仙人下凡么?要不然,你怎么能未卜先知呐?” 赵嬛嬛略显稚嫩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 王霖干咳两声,没有接赵嬛嬛的话茬。 尽管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确是一个未卜先知的人,从天而降的灵魂。 但他今日说这番话,不是想要装神弄鬼,而是靠这种方式,化解诸女与韦莹、朱涟之间的各种隔阂。 但很明显,包括赵福金等女在内的他的老婆们,都已经对他是“仙人下凡或转世”的说法,深信不疑了。 就连岳飞都深以为然。 若非如此,王霖何以一直在倡导抗金。 王霖说的方才那首满江红、怒发冲冠,让他共情并心神澎湃。也不奇怪,这本来就是他的词和未来的亲身经历。 此时却听赵构怯怯道:“师傅,不知梦里可有学生我呀?” 王霖断然道:“有!大宋灭亡,宗室尽丧,你在南京登基称帝。” 见赵构面上掠起一抹喜色,王霖当机立断又灭了他最后的侥幸心理:“但你登基之后,宠信奸佞,畏惧金人,一味逃跑,与忠臣良将离心离德,罢免李纲,随后更以莫须有之罪诛杀岳飞,成为不折不扣的昏君!” “你偏安东南半壁,结果金人南渡,大宋灭亡。 你率残兵逃亡海上,最终又被金军聚歼。崖山海战后,你投海自尽,许多忠臣追随其后,十万军民跳海殉国。 从此,崖山之后,再无中国。亡国之君赵构之名,名垂千古!” 啊……赵构闻言颓然下去,面色惶恐。 第330章 暖风熏我何妨醉 宴后。 王霖又带着花荣和燕青去看了城外的土地试验田和一小块辣椒试验田。 土豆种子王霖先后兑换了三次,在青州一次,在杭州两次。 三百公斤土豆被切割成小块,作为种子,被种了十亩地。 此刻已经生出了绿油油的蔓苗。 土豆的生长周期只有三个多月,到夏天就可以成熟。 按照土豆的巨大产量,王霖知道这十亩地的土豆至少可以收获数万斤。 而再次播种下去,到年末就可以有一个非常惊人的收成。 再至明年,就可以往自己控制的全境推广了。 花荣和燕青不知这是何物,听王霖说亩产数千斤以上,一开始也是不怎相信的,现在看,还真有可能。 王霖给花荣和燕青仔细讲了土豆的巨大用途,以及作为战备军粮的重要价值,花荣陡然大震。 若真如此,日后青州军——此刻已经被朝廷定为东军了,其军粮绝非难题了。 但王霖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一小块辣椒苗。 辣椒这种东西,王霖怎么说都不如日后收获了让他们自己品尝,所以王霖也懒得去解释。 王霖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在系统的兑换商店中,竟然没有烟叶这种好东西。 想想暂时还是无法解决吸烟的问题,他心里好一阵惆怅。 到秋上,他也准备兑换一些玉米种子,再种一波玉米。 至于其他,就先留着声望功勋已备急用。 …… 韩科已经被朝廷任命为来州知府。 他来青州数日,也等待了数日。 终于等到王霖归来,他晚间,又急匆匆进王府求见王霖与王妃韩嫣。 “下官拜见王爷,拜见王妃。”韩科不敢怠慢,立时拜倒在地。 王霖微微一笑,扫了韩嫣一眼。 韩嫣起身将韩科扶起道:“兄长莫要多礼,你我都是一家人呐。” “韩兄,我知你其实颇有才干,只是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来州空缺知府多时,你到任之后,本王希望你能不孚众望,一展才干。” 韩科兴奋道:“请王爷放心,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不负王爷重托,不负朝廷重托。” 王霖笑了笑:“你我为姻亲,其实是一家人。我也就有些话明说了,你们韩家内部的事,我不想去管,但你既然在我治下为一方父母官,那便当以朝廷、以百姓安危为己任,莫要私心太重……你懂我的意思么?” 韩科面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躬身一礼:“下官明白。” “出身高门大族,是你的福气,但也是你的不幸。但韩兄,若你能励精图治,功名自取,日后你的前途也未必就要指望家族……” “你明日便去来州赴任吧。” 王霖摆摆手,示意韩科可以退去了。 看在韩嫣的面上,他该说的话都说了,该提醒的也都提醒到位了,未来如何,还要看韩科自己能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前途。 韩嫣望着韩科远去的背影,幽幽一叹:“但愿兄长此去,不给王爷惹麻烦。” “应该不能。我从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这位堂兄虽然私心重,但个人能力还是有些的。他要能想得明白,便知道会怎么做了。” 韩嫣点点头,正准备再说几句什么,就被王霖一下子抱在怀里,上下其手。 韩嫣大羞:“王爷,天色还早,下人还在……” 王霖哪管这些,他径自将韩嫣抱起扔在榻上,然后就扯下帐幕,扑了上去。 但就在最关键的时刻,眼看就要擦枪走火时,却听韩嫣幽幽道:“王爷的梦里,为何没有奴家?” 王霖啼笑皆非,装作没有听到,正要一往直前,直捣黄龙。 却见韩嫣清秀的容颜上滚落两行清泪来:“奴知道在王爷心里,奴其实就是个摆设,王爷与韩家联姻,各取所需……” 王霖已经箭在弦上,哪里还能有心思与她辩论这些,但又知道韩嫣的性子,若是他避而不谈,她心里一定会留下疙瘩。 就强忍住,柔声道:“你虽然不在我的梦里,但你在我的心里,我在你的身里,这还不够么?” 韩嫣芳心一颤。 她哪里听过这般情话,感觉整个人整颗心都被融化掉了。 帐幕之外,倚翠和司琴羞得满面通红,她们不知道王爷从哪里来的这些哄女人的话儿,若是她们能得一句半点,哪怕是去死,也值了。 倚翠扯扯司琴的胳膊,两女悄然往帘幕外走去,此时却听得的地动山摇,红罗漫卷。 又听王霖道:“呀,大了好多。” 韩嫣羞不可抑:“生了小孩的……王爷……” 两女面色更红,赶紧熘之大吉。 还又不敢走远,只忍着羞伺候在外间,顺便也防备有人乱闯进来,撞破了自家主子的好事。 …… 李清照小院。 见朱淑真坐立不安的样子,李清照忍不住轻轻笑道:“淑真妹妹,不必担心,王霖刚刚回来,但我敢与你打赌,他明日、最迟后日,就会来看你,你听我的话,他绝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朱淑真来了青州,一直住在李清照这边,尽管韩嫣反复交代要为她安排独院,她都不肯。 朱淑真轻轻一叹,她心道:什么始乱终弃,都没有乱,哪来的弃? 她虽为江南才女,但骨子里还是一个与天下女人并无二致的弱女子。 归心之前,百般矜持,但归心之后,又忐忑不安。 “王爷今天说了一个梦,他虽然没有提淑真妹妹,但我知道,他梦里一定是有你的,要不然的话,他怎能千里迢迢跑到杭州,还把你堵在家里,用诗词对你进行如此……” “奴本卑贱女子,又如何能进得了王爷的心……他那是故作姿态,为了引两浙路转运使钱钟书父子入彀,并不是出自真心……” 朱淑真幽叹道:“不过,奴能来青州,并与清照姐姐朝夕作伴,诗词唱和,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还敢奢望其他。” “我能有妹妹作伴,那真也是福气。好了,别牵肠挂肚了,美人如玉,这红罗帐暖玉生香……那人好色,一定不会放过妹妹的。” 李清照咬着朱淑真的耳朵垂子说,故作不怀好意道。 “姐姐!”朱淑真俏面绯红,一时间想得痴了。 …… 夜已经深了。 此时却听院中使女恭敬道:“拜见王爷!” “起来吧。”这是王霖清朗的声音。 李清照轻柔一笑:“妹妹,如何?这不是就来了?还没过夜呢。” 还真是王霖来了。 他当然没有忘记朱淑真,只是来得这么仓促,还是被韩嫣催促来的。 韩嫣说朱淑真性格敏感,又与李清照一般的多愁善感,若是王霖不在第一时间给她一个说法,怕是她又要胡思乱想。 朱淑真面色大红,心中却异样欢喜。 她起身与李清照迎去,王霖已经掀开帘子走进房来。 “清照,淑真,你俩一南一北两大才女,终于团聚在一起……” 王霖本还想再说几句调戏的话,见朱淑真面红耳赤,就知道要适可而止,她毕竟不比已经归心多时的李清照。 根本就受不得这般昏天黑地…… “见过王爷!” “王爷,你刚回来,不与王妃团聚,大晚上跑到我这里,可是放心不下淑真妹子?” “也不放心你呀。”王霖信口道。 李清照面微红,却也不在意,又笑了笑:“不过也好,我这两日与淑真妹子在为你编纂一本诗词集,你看叫什么名字好?” 李清照递过一本字迹娟秀的书册去。 正是她的笔迹。 王霖笑着接过翻了翻,都是他穿越以后抄的一些诗词。 他笑笑:“王思衡诗集?不,有些俗气了。” 李清照摇摇头:“是不妥,我本想叫思衡集,但总觉有些配不上相公的绝世佳作呢。” 朱淑真突然道:“王爷命世大才,济时远略。挺特中流之砥柱,清明寒露之玉壶。纤丽处似淮海,雄慨处似东坡。且王爷兼具抗敌入侵、封狼居胥的宏图大志,将来必成伟业,不若取名为破虏长短句如何?” 李清照立时拍桉叫绝:“好个破虏长短句!淑真妹子果然是相公知音,自古以来,知音最是难觅,相公,此时此刻,焉能无词?” 两女都望向王霖,一时热切。 王霖心中苦笑。 这痴心妄想左拥右抱两大才女的难度可是不小,可惜他已经反复抄了不少,这一时间还真就难住了他。 再说良辰美景,吟什么诗啊,太煞风景了。 王霖觉得这苗头不对,必须立即扎住,不然他迟早都有江郎才尽的那天。 若做不得诗词,还进不了李清照和朱淑真的房门了? 见王霖一直不语,而那不轨的目光又一直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李清照忍不住轻啐一口,背过身去。 朱淑真粉面如霞,微微垂首。 王霖心头大动,索性就厚着脸皮上了手去。 与一南一北两大才女斗诗,他是万万不是对手,但若是动手,他可是天下无敌。 王霖一把将背对他的李清照抱住,又不待朱淑真熘走,立时又一把将她拖拽了回来,信口胡诌道: 左拥青山右拥壶,诗酒灌肠气容呼。 暖风熏我何妨醉,不负天堂美人图。 “呸……” “啐……好生下流……” 第331章 赵构的最终出路! 早上起来王霖神清气爽,见两位大才女有些不好意思,各自闷着头不起床,王霖大概就明白,自己若不走,两女是断然不会起身的。 王霖赶紧溜之大吉。 他离开李清照的小院,在王府中转了一圈。 先去了潘金莲那,发现阎惜娇居然又回到了潘金莲的院子,不由大奇。 结果阎惜娇羞答答告诉他,因为潘娘子有孕,她想了想还是回到潘娘子身边照顾为好。 王霖顿了顿,这才回过神来。 阎惜娇还是有些心计的。 因为自己离开,外廷的书房基本就是一个冷灶。 而自己这个男主不在,阎惜娇就相当于失去了府内的靠山,想来想去,她还是主动回到了潘金莲身边。 王霖想这样也好。 王霖在潘金莲这跟她痴缠了一会,又嘱咐她小心身子,这才又去张贞娘那边看自己的小女儿。 其实张贞娘的女儿王贞与韩嫣的儿子王翰同日出生,只是一个时辰早,一个时辰晚些就是了。 兄妹二人同日出生,这也算是天大的缘分了。 就是因为到了张贞娘的小院,王霖这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家与过去相比,真的大不同了。 原来小院与小院之间,以低矮的单墙间隔,现在都加固成了高墙。 而且院落之间点缀上了不少江南景观石,也栽种上上了不少的林木,假山之类,颇具江南园林风情了。 而院里,则多了诸多景观类的陈设。 简言之,颇有些宫廷风格了。 即便是最喜简朴的张贞娘,院里也铺上了青石,种上了花草林木,门口间隔起掩人耳目的影壁墙,还建起了雕梁画栋的抄手回廊。 原来的渤海郡王府,顶多是个大户人家的规制,可现在,却颇有几分真正意义上的王府味道了。 关键是府里多了很多宫女。 王霖知道这是宫里划拨下来的使唤丫头,他都不知道赵佶这是恩赐,还是故意甩包袱。 成百上千的宫女养活在府里,一日都要不少银钱。 想起自己这王府的吃喝嚼用和大量耗费,王霖不禁一阵头大。 然而他也清楚,自己现在已经是高不可攀的齐王。 而在花荣这些外臣心里,这基本上就比皇帝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规制,因而这府中的排场就难以避免了。 犹豫良久,他还是决定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听之任之了。 毕竟,他不喜排场,可府上的女眷,尤其是韩嫣潘金莲这些,她们已经习惯了这样前呼后拥的富贵生活。 自己若是连这点物质条件都不能给她们创造出来,那也是心中有愧。 但是太监……这种生物,王霖暂时还接受不了。 根据他的意思,宫里来的太监,基本上都划拨给了赵福金、韦莹和赵构,还有赵佶的那些皇子皇女们。 王霖想了想,还是准备去看看韦莹和赵构。 现在已非彼时,花荣将整个齐王府的右下角一座两进小跨院单独划出来,作为韦莹母子的起居之所。 既在齐王府内,又有一座小门予以隔开。 这本来是青州一个商贾的住宅,后来被花荣辟进了王府。 花荣甚至还考虑到赵构母子的心理感受,在这座二进小跨院门口悬挂了一块不小的牌匾,名唤东宫别苑。 王霖一看这笔迹,就是李清照的手笔。 他静静站在牌匾上瞅了两眼,心里生出几分异样来。 若这边为东宫别苑,他的齐王府又算什么,皇宫大内? 两个小太监瞅见王霖,不敢怠慢,立时就去通报。 赵构屁颠颠就迎了出来。 厅中,韦莹起身相迎,王霖笑笑,就与赵构母子分别坐定,随口说了几句闲话。 因为赵福金昨日的那句提醒,以及王霖云山雾罩的一番关于梦的话,赵构母子几乎彻夜未眠。 赵福金无疑是暗示赵构安心当个傀儡,自能保住富贵。 而赵构表面上看是诚惶诚恐,但内心深处,又何尝能真正压住自己对于皇位的渴望? 他乃大宋官家亲子,现在又是太子,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好在他心里清楚,这个一步之遥就是天堑。 这一夜赵构想得太多了。 他甚至琢磨起赵佶诺多皇子在青州,若是自己不能讨得王霖欢心,那么他的下场可想而知——m..Com 大不了王霖换个储君就是了,反正总是面子上的。 赵构想明白这个关键点,浑身冷汗津津。 至于他娘,则在想王霖说的那些,关于她被金人掳走后的悲惨遭遇。 要说能让她因此相信金人会灭了大宋,她现在当然是不能信的。 但她更知王霖从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突然说起这般,必有他的用意。 所以她翻来覆去,也弄不清楚王霖究竟是几个意思。 母子俩分别折腾了一夜,早上起来精神头都不太好。 见王霖突然来了,韦莹决定直截了当,追问王霖对于赵构日后的安排。 而王霖今日过来,显然也是有备而来。 从本心里说,他终归不愿意赵构母子因为心有异志、而生出事端,逼得自己不得不痛下杀手。 见母亲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赵构虽然毕恭毕敬坐在那,但却竖起耳朵来倾听。 「霖郎,奴知道你向来谋而后动…… 你对于构儿,日后可有什么安排? 奴的意思是,到了今天这个份上,你我包括构儿在内,终归都是不是外人了,有些事说到明处,比较妥当。」 韦莹定了定神,终归还是开口道。 她面色微红。 王霖倒是微微一怔,没想到她公开用了这般亲密的称呼。 这显然是告诉他两点: 其一,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瞒不住赵构,而赵构或许已经默认; 其二,无非还是以此来讨情,希望王霖能看在她以身相许、自甘侍奉的情面上,给赵构谋一条更好的路。 赵构垂下头去,心中没有羞愤,却更紧张。 他知道自己一身安危系于王霖之身。 对于母亲的行为,非但没有暴怒和羞耻,而是感到了老娘为子谋划的良苦用心,心中自有感动。 王霖笑了笑:「你们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或者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们母子更满意?」 韦莹一时语塞。 王霖又道:「在回答你们找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假设我义无反顾推举赵构为帝,那么,日后,天下宁定之后,赵构能不能容得下我?」 「不要用那些敷衍的话来敷衍我。」 韦莹面色变幻起来。 她悄然望向自己的儿子。 实际这个问题就是一个不需要沉思太久的命题。 作为皇室中人,她们比谁都清楚,无论是谁当皇帝,都不会容得下一个掌握兵权、随时能颠覆赵宋江山的权臣存在。 所以,一旦赵构称帝,掌控住局面,第一个要杀的就是王霖。 而若是如此 ,就是自己希望看到的结果么? 见王霖紧紧盯着自己,韦莹心中忍不住幽幽一叹。 她既想让儿子当皇帝,又想让王霖长久,但这是不可能两全的事。 赵构突然面红耳赤道:「师傅,我可以发誓,日后绝不……」 王霖摆摆手:「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免得伤了你我师生的情分。 我相信,你目下的心思是真诚的,但日后,尤其是你当了皇帝之后,你一定会变的。 你若不变,你的臣子和天下人也一定会逼着你变。」 「就像官家本不想动我,但终归还是在满朝文武的推动下,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赵构无力得垂下头去。 「所以,有些事,你们不要怪我,我不得不做。」 「但我非常珍视我们之间的情分,我今日来,就是想与你们母子推心置腹,说一说这天下和未来的大势,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从不会亏待我看重的人。但前提是,不要逼我。」 王霖缓缓道:「目下大宋禁军,主要是西军,河北军,江南禁军,以及我的青州军。 西军虽然精锐,但却统兵之将世代传承,西军将士多认将而不认朝廷,对赵宋皇族的归属感不是那么强。 而西军虽历经百战,但骨子里弊病良多。号称三十万西军,实际也就是顶多二十万了不起。 至于河北军,战力羸弱,几乎没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江南禁军还不如河北军。 我的青州军虽然成军晚,练兵时间短,但我在青州军上耗费的心血和财力绝非世人所能想象。 我率军四处征讨,平乱,实际说起来也不过是一种练兵的方式。因为不经战阵的军队,终归是一支一击即溃的军队。 太子也曾入军中为将,你当知,青州军,军纪森严,令行禁止,士气高涨。 这一点,绝非西军或其他军队可比。我从一开始就向将士灌输抗金保家卫国的概念,这些年颇见成效。 更重要的是,我的军中,从无克扣军饷、军将压榨军卒之事。也无欺压百姓,劳民伤财之事。 这些年,朝廷给我的军饷、物资、粮草杯水车薪。我几乎把这些年谋划来的银钱,全部都用在了这支军队上。 我敢说,论战斗力,青州军或与西军还有差距,但论战斗意志和士气,西军与我青州军毫无可比之处。 我军皆能死战,绝不会临阵逃脱。因为他们知道,战而为国,死而为家,他们死后,他们的家眷会得到丰厚的抚恤,没有半点的后顾之忧……」 王霖侃侃而谈。 赵构面色复杂,连连点头。 他知道王霖说得都是事实。 青州军的军纪和士气,以及将士团结一心的凝聚力,都是他有目共睹的。 王霖有个关键的话其实没说。 在青州军中,王霖就是军魂。 王霖成就了青州军至今不败的荣耀,只要王霖出现在军中,青州军的士气就会瞬时爆发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顶点。 而青州军只知伏虎神将,不知大宋皇帝。 「目下,青州军已经拥有五万铁骑。再给我一年的时间……呵呵。」王霖笑了笑,望向韦莹。 韦莹有些痴痴得望着眼前这个雄心万丈的男人。 她相信这个男人会成就千古霸业,而自己的儿子与他生在同一个时代,才真正是一种悲哀。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不要试图生出勾连西军来动我的念头……因为,即便是西军,我王霖,也自信能战而胜之!」 「但若是内战一起,金兵必定会趁虚而入,那时, 大宋算是真的亡国了。」 赵构叹息道:「师傅,学生必无此意,再说我与西军诸将并无联系。说白了吧,除了师傅,其他人也未必将我这个皇九子放在心上。」 这话倒是不假。 西军那些桀骜之将,还真未将赵构放在眼里。 「战端一开,金兵会分兵两路南下,一路在河东,一路在河北。 河东之敌,要靠西军来阻挡,而河北却终归抵挡不住携灭国之威南下的金军。 所以,至多明年夏,我必要率军在黄河以南,与金军决一死战。 我若战败……我便推太子登基称帝,号令天下,携汉人衣冠南渡江南,积蓄力量,继续与金作战,以图光复中原和我汉人疆土。 只是到了那时,可能局面会更加艰难了…… 而若我战而胜之,我必会趁势攻入辽金故地,复我河山,甚至开疆辟土,成就千古伟业。 这天下之大,绝非你们能想象。日后,若天下一统,四海清明,若你还有立国之志,我便于海外予你一国,称孤道寡又能如何? 我曾允诺慕容家族,助他们海外开国。你们赵宋皇族也是一般。当然,若你无此志向,也可效仿柴家,荣华富贵一世。」 王霖说到此处,就不再说了。 一切都很清晰了。 王霖必要称帝的。 但这个称帝的时间肯定不是现在,也许数年,也许十数年。 在王霖称帝之前,他还有不短的时间当个名义上的君主。 而王霖称帝后,王霖给予的承诺是送赵宋皇族去域外开国。 这就是他的最终出路。 这也是王霖至今还保留赵构气运没有攫取的根本因素。 若万一金人大势不可挡,那么也之能是走衣冠南渡的老路,若是衣冠南渡,还得需要立起赵构这块牌子来凝聚军心人心。 至少目前,双方还是互相合作的关系。 第332章 聚齐中兴四将 赵构母子面色变幻半响。 有些事说透了,就很容易想明白了。 简而言之,就是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王霖还能徐徐图之,另有退路,但他赵构却只能以死殉宋。 何去何从,不难选择了。 赵构突然起身拜倒在地:“从今往后,孤愿意拜师傅为父……” 韦莹面色大红,垂下头去。 早就是父了。 王霖大笑,起身扶起赵构:“若你真心如此,我定不负你。” 王霖侧身拍拍韦莹的肩膀:“行了,你们好生思量思量,如果一时想不通也不要紧。因为现在还远远不到做选择题的时候。我的底线你们也明白,不要触及我的底线,我们便能相安无事。” 王霖转身而去。 他还没走出东宫别苑,就听赵构道:“娘,你若能生下师傅的孩儿,我们的日子会更安稳……” 韦莹:“呸……乱说……” 王霖脚步一滞,赶紧败走。 他其实并不指望赵构能彻底放弃那点念想,但至少能想明白一件事。 人生在世,要学会审时度势,要识时务才好。 而随着他日后威望、权势暴涨,赵构就是想要逆风翻盘,也彻底失去了机会。 王霖回到自己的书房——目下的书房已经与过去大不同了。 书房所在的跨院因为随着王府的扩建而居于中庭,整个跨院三进,目前属于王霖办公和居住一体的地方。 相当于赵佶的延福宫。 朱涟当然还是起居在中庭,日常就在书房里照顾。 而辽国皇后萧夺里赖和辽国末代公主耶律余里衍等四个辽帝女儿都居在此处,充为王霖的侍女。 萧夺里赖率耶律余里衍等女住进来的时候,发现主持王霖书房行走日常的人,居然是曾经的大宋太子妃,心中自有一番感慨。 这其间其实还有梁红玉的住处,只是她如今与扈三娘和花芯交好,住在了扈三娘的院中。 王霖走进书房,见朱涟跪迎在当面,而萧夺里赖和辽帝的女儿们跪在两侧,心中难免起了一丝异样。 毕竟,若不是命运改变,朱涟本来应是大宋皇后。 原本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都在他的房中。m..Com 他俯身扶起朱涟,笑道:“你日后可莫要如此。” 朱涟被他扶起见他的手很自然放在自己腰间还略有抚摸的小动作,朱涟面色微红,轻柔道:“妾身如今是王府女官,见王爷岂能无礼?” “孩子还好么?” 朱涟心中一暖,点点头:“还好,有奶嬷照料着。” 王霖端坐在书桉之后,开始随意翻阅堆积成山的公文桉卷。 朱涟静静跪伏在他身侧,轻轻用美人槌为他敲打着双肩。 朱涟见他貌似认真处理公务,实际有些心不在焉。… 目光时不时老往自己的身上扫,面色就更嫣红如霞。 咳咳。 王霖干咳两声,待萧夺里赖送上一盏热茶,就摆摆手道:“你们下去歇着吧,不必管我,去吧。” 萧夺里赖也不多言,赶紧带着耶律余里衍四女离开。 她作为曾经的大辽皇后,后宫之主,此刻焉能还不明白,这位英俊潇洒的大宋齐王要与眼下这个娇澜丰美的大宋太子妃,或许要玩些深入浅出的游戏。 王霖一把抱住朱涟,朱涟羞不可抑,轻轻依偎进他的怀中。 “涟儿,若不是我横插一杠子,你日后会成为大宋皇后,你不会埋怨我吧?” 王霖轻轻抚摸着她柔美单薄的后背,经过了这数月的调养,她的身体已经不复从前了。 朱涟一怔,旋即柔声道:“就是王爷口中说的,那一天富贵都落不着享,而整日里被金人凌辱,又投井而死的大宋皇后么?” “若是那般,我宁愿留在王爷身边当一个婢女。” 王霖笑了笑,就抱紧了她。 春光旖旎,屋外春风徐徐。 朱涟任由王霖宠溺着她的身子,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她静静蜷缩在王霖的怀中,心中柔情无限。 …… 目前,能进书房跨院的外臣,也就只有燕青和花荣了。 其实燕青已经在书房外等了一个多时辰。 只是他来的不是时候,自家王爷正在与前太子妃朱涟商议给王府宫女、仆役上规矩的事儿,就等了一会。 无规矩不成方圆,随着齐王府人员的膨胀,上规矩已经迫在眉睫。 内宅自然交给韩嫣和潘金莲打理,但在中庭以外,王霖交给了朱涟。 朱涟出来呼唤萧夺里赖等女去厨房为王霖准备午后甜点时,发现了燕青。 她知道燕青为何站在外面等。 她俏面上霞光溢彩,赶紧回去伏在王霖耳边说了几句。 这才传燕青进门,得知张俊、韩世忠、刘光世三名西军将领奉朝廷诏命到任青州。 之所以从西军中抽调这三人到青州来,除了要填补武松等人调任东京的空白之外,王霖当然还有聚齐中兴四将为我所用的心思。 “小乙,传他们进来吧——罢了,还是去军中相见。”王霖霍然起身,想了想又道:“让梁红玉相随。” 燕青没有多想。 …… 伏虎军大营。 当张俊韩世忠刘光世三人率各自亲兵百余人抵达青州军军营时,落霞已经布满西天。 这三人本是西军宿将,年纪都差不多。 张俊和刘光世都是三十来岁,而韩世忠才刚三十出头,比两人年纪略小。 实话讲,他们相当排斥来青州军中任职,但朝廷诏命,却不敢不从。 而在他们眼中,刚成军不久的青州军……就是一支杂牌军,根本就不成气候。 但他们还在路上却听闻了青州军突入辽境,与金兵两战皆胜的军报,这才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 王霖没有聚将,就在帅帐中接见了张俊三人。 而随侍在侧的,除了岳飞,就是燕青和梁红玉。 张俊三人收敛心神,进帐参见。 王霖一眼就认出了韩世忠。 他虽没见过韩世忠,但见末尾一人一身正气,眉目方正,身材魁梧,身上又有一股儒雅气息。 王霖立时猜测其人便是韩世忠。 至于眼前的另外两人,张俊和刘光世,与忠勇沉稳的韩世忠相比,这两人具有很明显的性格缺陷。 张俊贪婪,且妒贤嫉能。 刘光世贪财好色。 但在这抗金时期,两人的统兵能力却是难得一见,王霖必须要用人之长。 毕竟中兴四将的战功赫赫,可不是凭空吹出来的。 第333章 后院要起火 张俊与刘光世只拱手为礼:「末将见过王爷!」 韩世忠也随着两人拱手见礼,并未行大礼。 这便是西军宿将天生就有的傲气。 岳飞怒道:「军营之中,王爷军帐之内,尔等竟敢不以大礼参拜,好生放肆!」 刘光世是西北帅臣刘延庆的次子,家世显赫。 他见岳飞如此年幼,竟然顶着一个伏虎军副都统制的职位,打心眼里不服,也因此更加轻视青州军。 故他淡然道:「吾等乃朝廷册封的军将,此番调任青州,来帐中拜见王爷,如何就失了体统? 汝又是谁?竟敢在军帐之中吆五喝六,若是在西军中,吾早就将汝推出去斩了!」 岳飞也不动怒,他缓缓定了定神,道:「你要斩我?岳某乃王爷麾下,京东东路兵马副总管,伏虎军副都统制,尔等三人都在某之麾下!」 刘光世呵呵一笑。 张俊也笑了笑。 只有韩世忠深深打量了岳飞一眼,却没有多言。 见三人并未把自己放在眼里,岳飞无动于衷,只淡然道:「我伏虎军军法如山,绝容不下任何桀骜不驯之辈充任军中,王爷为统兵元帅,汝等三人为麾下军将,此番对王爷无礼,便是藐视我青州军法。 来人,将这三人拖出去,杖责二十!」 刘光世和张俊勃然大怒:「汝何敢欺吾等?吾等乃朝廷军将,官爵在身,汝何敢以军法加以凌辱?」 数十虎狼军卒闯进,张俊三人纷纷拔剑而起,面色桀骜。 王霖向岳飞投过稍安勿躁的眼神,突然拍了拍帅案,淡淡道:「汝等三人既然来我伏虎军中,就要服从我伏虎军的军纪军规,不然便只能军法从事。」 「岳将军乃朝廷册封的从三品武官,为我青州军副帅,位列伯爵。 张俊、刘光世、韩世忠,你们不过区区从五品军将,竟敢当面顶撞上官,还敢当着本王的面拔刀相向,你们可知已经触犯军法,按律当斩?」 不待三人辩驳,王霖又冷然道:「张俊,本王知你十六岁从军,累立战功,为西军宿将。 但本王可以告诉你,像你这般军将,我伏虎军中俯拾皆是,你在西军中的那套傲慢作风,早些给本王收起来! 不然,我杀你若徒猪狗!」 王霖目光如刀落在张俊身上。 王霖心中却是想起了他上辈子在杭州游览,还曾经亲手摸过张俊跪伏在岳王庙前的青铜雕像。 又想起他日后曾与秦桧狼狈为女干,谋害岳飞,就起了一丝杀气。 张俊梗着脖子,面色涨红。 他敢蔑视岳飞,却终不敢与王霖公开对抗。 王霖不仅是大宋王爵,还是主帅。 他要真敢与主帅对抗,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王霖又望向刘光世,声音更冷:「刘光世,本王知你出身西北将门世家,汝父刘延庆为鄜延路总管,本王还知你御军姑息,性格骄傲跋扈,素来蔑视军纪。 本王警告你,青州军不是西军,本王也不是你爹,不会纵容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臭毛病。 你再敢抗命,本王便当众将你斩立决,将你首级送回陕西,看看你爹刘延庆敢不敢说半个不字?!」 王霖声色俱厉,杀气腾腾。 刘光世咬了咬牙,知道形势比人强,忍了下去。 王霖深沉的目光最后落在韩世忠身上。 他下意识回望着一脸忿忿之色的梁红玉,心中难免起了几分异样。 只是这念头一闪而逝,他旋即道:「韩良臣,本王知你出身贫寒,忠勇过人,又心怀 大志,不是那般骄矜浮夸之辈。但在我青州军中,若不服我青州军法,本王也绝不姑息!」 韩世忠躬身一礼:「末将等不敢抗命!」 王霖缓缓起身,冷然道:「本王知尔等西军之人,素来跋扈傲慢,瞧不起他军,总以为西军天下无敌,这天下若没了西军,就会江山不稳。」 「岳将军,点兵校场,让这三个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的西军军将,观我青州军威!」 …… 军旗猎猎,数万伏虎铁骑闻令而动,如钢铁洪流席卷而来,奔驰之间,阵型井然有序。 光是这阵势就足以让张俊三人将心中残存的那些傲气和对于青州军的轻视收起。 张俊三人各自统率亲兵百余人,披甲上马。 他们身后那数百西军老卒虽然是身经百战之辈,但面对如此铁军,心里那点傲气渐渐被磨去。 王霖此刻麾下当真是猛将如雨。 卢俊义,栾廷玉,杨志,呼延灼,索超,董平,花荣…… 这还不包括在神武军中的关胜和徐宁,以及留在梁山作为奇兵的晁盖等人。 这些人随便拉一个出来,以个人战力而言,也非韩世忠三人能敌。 张俊三人面色渐露凝重之色。 都是常年在军中的统兵之将,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他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王霖的青州军如此兵强马壮,将勇兵悍,已经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和预期。 正在此时,军阵中传出两声悠远狂暴的虎啸之声,两头斑斓猛虎狂奔而出,却在阵前伏地不起。 张俊三人面色陡变。 早就听闻王霖作为伏虎神将,军中豢养猛虎作为镇军神兽,他们本以为是个以讹传讹的噱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王霖缓步而出。 两头斑斓猛虎亲昵得贴着他的身侧蹭蹭头,乖巧得跟两头猫一样。 张俊三人面面相觑,面色惊异。 纵是梁红玉也都面露奇色。 她站在远端,望着昂然站在两头猛虎之间的王霖,那身形不动如山,气势直冲苍穹。 她眸中渐渐荡漾满无尽的震撼,敬畏,当然还有浓烈的仰慕。 …… 王霖此番点兵布阵,亮明青州军的军容,展现军威,自然是要将张俊这三人的傲气打掉,只给他们留下傲骨。 王霖都懒得出手。 随后,卢俊义出场,以一敌三。 只两三个回合,就将张俊三人挑落马下。 至于后面的兵对兵,三人各自率麾下亲兵与岳飞麾下的数百伏虎铁骑对抗,伏虎军其实也占了主场优势,这数百西军老卒的气势早被王霖那两头镇军猛虎所夺,心中弱了半分,所以两个冲阵下来,也败得溃不成军。 这让张俊三人弄明白了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在青州军中,他们真的算不上什么能人良将。 而青州军也绝不是过去他们素来蔑视的杂牌军。 收服张俊三人的后续就交给岳飞,王霖向来都是甩手掌柜,自然就不再过问此事。 若这三人还是不服管教,王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夜幕降临,王霖回到王府,燕青就送来了紧急军报。 东京朝廷那边,考虑到金国使团即将抵达青州,便命新任御史大夫郭志舜为大宋使团之首,率各部官员于一日前出发赶往青州而来。 而登州方面的消息也说,金国使团已经跨海登陆。 金国使团以储君吴乞买为首,还有撒改长子完颜宗翰,以及吴乞买的重臣完颜希尹。 还有阿骨打的长子完颜宗干。 这都是王霖上次出使金国的老熟人了。 金宋和谈,就在青州。 王霖没有太放在心上,这番和谈本就是可有可无,根本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因为金人的目的就是灭宋,所以大宋再让步也无济于事,挡不住金人的虎狼之心。 而金人此来,主要还是为了窥伺宋国的虚实。 因为完颜什离也来了,而且登州传来的讯息是完颜什离居然怀孕待产。 王霖觉得自己有必要得向韩嫣诸女做个交代,不然待完颜什离到了,怕就会惹得后院起火。 事实上,已经要起火了。 韩嫣的潇湘阁。 诸女都在,就连朱涟,梁红玉都被韩嫣请来到场。 王霖走进厅中,眼角的余光发现表姐张兰也在,面色微微有些发红和尴尬。 诸女面色不善。 尤其是赵福金和韦莹。 她们已经被王霖那个梦境中的故事彻底打动,由此对金人产生了很深刻的仇恨和排斥之心,没想到……m..Com 口口声声要与金人决一死战的王霖,竟然收了一个金国公主,还将诞生子嗣! 王霖环视众女,尴尬一笑,正要解释两句。 却听赵福金冷笑起来:「齐王殿下,前儿个还对我们说,汉金不两立,乃生死大仇也,结果如何?呵呵……你倒是说说,你纳敌国公主,这又是为了哪般?」 韦莹皱眉道:「齐王,何以如此啊?」 眼见诸女都投来鄙夷之色,就连最温柔的朱涟都有些哀伤,王霖一阵头大。 花蕊嗤笑一声:「难怪人家说咱们王爷好色成性,只要有点姿色,不管是脏的臭的都要往家里划拉……」 韩嫣见花蕊话说得难听,又见韦莹和朱涟等脸色不好看,赶紧打着圆场:「相公,妾身倒是觉得,这金国公主到了,咱们该如何安置她?」 完颜什离毕竟是金国公主,身份不同。 在理论上说,她的身份与赵福金是等同的,绝不可能像朱涟那边不要名分的跟着他。 该如何安置? 而日后两国交战,完颜什离又该如何自处? 这才是韩嫣最关注的问题。 也是引得赵福金敏感的关键。 第334章 王爷呀…… 众女复杂的眸光都投注在王霖身上。 韩嫣面上、嘴上没有露出半点的怨气和不满情绪来,但实际上心里也蛮不是滋味儿。 潘金莲亦然。 因为……都这么久了,王霖居然一丝风声都没有表露出来。 两女心里不舒服。 虽然诸女都知道,以王霖如今的身份,而未来更有无限的可能要称帝,这开后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多一个女人不多,少一个女人不少。 但毕竟事关内宅和诸女未来的幸福生活,她们都希望进来的女人能“威胁”小一点。 然而……完颜什离却是金国公主,威胁极大。 而且还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爱女。 单纯从身份来说,完颜什离甚至要比赵福金的身份更尊贵一些。 因为金强于宋,且刚灭了辽。 而她们听说,金国使团来宋的目的之一,就是嫁公主。 这也就意味着完颜什离的身份……是带有官方性质的。 而且若宋金开战,家里有个金国公主在……韩嫣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王霖叹息。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之前没有向韩嫣诸女说明完颜什离的存在,主要是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与完颜什离的关系,本就认为仅此而已了。 他甚至从未想过完颜什离会不顾一切来宋。 更想不到当日那一日情,居然还有了子嗣。 他如何说? 说他堂堂大宋使臣,被金国公主给那啥了? 没有任何的情感成分在?只是单纯的一日情? 估计也没人会信。 他也难说出口,否则会让人质疑拔x无情。 王霖苦笑良久,居然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倒是没有生气,诸女为此闹点小情绪也是正常的,他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觉得既然没法解释,那干脆就不解释了。 反正事实就摆在这,他就不信,这群小娘皮还能翻了天,把怀孕待产的完颜什离给撵出去? 可他这么扬长一走,倒是让韩嫣和诸女心情忐忑起来。 韩嫣幽幽道:“是不是我们话说得太……触怒了相公?” 潘金莲也有些不安道:“是啊,我也觉得可能他生气了。” 赵福金冷哼一声,心里很不爽。 花芯微微心里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心直口快,刚才话说得是有点难听。 扈三娘扯了扯她的衣襟,示意她不要再乱开口了。 反正这事,前面有韩嫣赵福金和潘金莲顶着。 李师师知道赵福金何以反应这么大,主要是因为完颜什离金国公主的身份,影响到赵福金的存在了。 她以大宋公主之尊,不要名分,义无反顾嫁进来,连婚礼、体面都不曾计较。 可她不会跟韩嫣计较,甚至不会跟潘金莲计较,却不代表她可以容忍一个敌国公主凌驾于她之上。 韩嫣柔声劝慰道:“公主妹妹,我觉得纵然这位金国公主进门,也不会……” 韩嫣此时无比想念慕容婉儿。 这时若有慕容婉儿在,凭她的能为和察言观色的本事,三言两句就能化解了这场风波。 赵福金望着韩嫣,定了定神,苦笑道:“姐姐,不是福金计较,而实在是…… 若以相公所言,宋金两国日后必是敌国,战场上两国交兵,家里却弄个敌国公主在,我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李师师突然道:“几位妹妹,本来家里的事也轮不到我来插嘴,不过,我有几句话不知道能不能说?” 韩嫣笑:“师师姐姐,看你这话说得,你我姐妹,什么话该说不该说的,你说便是。” 潘金莲笑吟吟起身去拉起李师师的手来笑道:“师师姐姐,你最聪慧过人,也见多识广,你干脆就说说,相公和这个金国公主是怎么个来路?” 赵福金也道:“姐姐说呀,急死人了。” 见诸女又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李师师倒也不急不躁,落落大方道:“我虽然不知道相公与这位金国公主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情分,但据我观察,应该……” 李师师顿了顿又道:“应该不像妹妹们想得那样,至少,难道你们都未发现,她来,相公似乎比我们还要震惊。” 众女想了想,都纷纷点头,还真是。 李师师笑:“这就意味着相公本来没想到会遇到这般问题,所以啊,你们还愁什么呢?” “若真是难题,就让相公自己解决好了,若不是问题,那也就不是问题了。” 李师师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韩嫣潘金莲和赵福金身上:“我想,相公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得紧,他不会让一个半路上杀进来的金国公主,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是不是?” 众女大笑。 韩嫣面色微红。 她知道李师师说的虽然是大家,但实际上是针对她们三个人说的。 潘金莲咯咯笑,她其实没想太多,就是单纯吃点醋而已。 可韩嫣和赵福金却是敏感,直接想到完颜什离会不会影响到她们在后宫的地位了。 尤其韩嫣,家里公主皇后皇妃一大堆,她这个高门嫡女的身份相比之下,早已经不算什么了呀。 赵福金面色一红:“师师姐姐说的是,这反倒是我们浅薄了,算了,反正是相公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让他自己解决好了,我们何必咸吃萝卜澹操心。” 李师师却又调笑道:“倒是不必操心这事,但刚才相公似乎有些不虞,还是要让哪位姐姐去哄一哄的……” 诸女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发杵。 赵福金见众女都看着她,赶紧红着脸垂下头,装作什么都看不懂。 她很难放低身段去说软话,除了那种时候。 众女又都望向了李清照和朱淑真。 在后宫里,李清照绝对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诸女都知道,王霖对李清照和朱淑真存有几分敬意。 毕竟一代才女,在王霖心中的地位肯定略有不同。 朱淑真就不消说了,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那夜的故事,又进门最晚,哪敢当众接受这般艰巨的任务。 她低着头,捏着裙角,一言不发。 李清照连连摆手:“你们可不要指望我和淑真,我们俩最近忙着给王爷编纂文集,也没这份功夫。” 朱涟正在坐在那想着自己的心事……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能出现在这,已经够让她难堪的了。 突然意识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朱涟怔怔道:“我……” 赵福金疾步就走过来,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朱涟面色大羞,垂首,不敢抬头。 …… 朱涟回到中庭的书房,心中还是柔肠百转。 她实没想到,赵福金伏在她耳边说:“嫂子,霖郎最疼爱嫂子了,不如你去撒撒娇,他一定会听你的话。” 朱涟想起这般话,俏面红得就发烧。 她毕竟是过去的太子妃,哪里不明白,赵福金说的或许就是一句无心话,可偏偏就是这等无心之言,让她牵动了心扉。 她确是发现,王霖对她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比如不愿意让她独居,而是非要将她安置在书房之中,似乎时时都想看到她。 而他每每望向自己的眼神,似乎还真的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而在那以身相许的关键时刻,他居然……似乎……还真的喊了一声“嫂子”? 她有点不确定。 但一念及此,她顿觉好生羞耻。 旋即又想,自己于王霖而言,与“嫂子”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若是过去还能沾点边,现在赵桓已死,她…… 然而,若非如此,自己一个弃妇,还生过孩子,颜色上与韩嫣诸女也实在有些差距,王爷为何对自己……又这般宠爱? 王霖端坐在书桉之后,见朱涟跪伏在身侧面色变幻有些走神,哪里知道她心中有这么多的弯弯绕,便直接抱了她坐在自己腿上,边抚摸,边轻笑道:“涟儿,你在想什么?” 朱涟面色大红:“奴在想……王爷你为何对奴这么好……” 王霖一怔:“好端端地,为何说这个?” 朱涟垂下头去:“王爷让奴留在书房,王妃她们心里未必会高兴呢,不如……不如让奴另居,王爷若是想要奴服侍,奴自当奉诏而至。” 王霖哈哈一笑:“你想多了。我让你留在书房,主要是因为……” 王霖终归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他想偷懒,朱涟料理政务颇有天分,是个当贴身秘书的好材料……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主要还是因为她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保护欲和征服欲。 王霖从未在其他女子身上找到这般感觉。 所以…… 但这话只能心里想,嘴上万万是不能说的。 所以他思量半天,到了嘴边的就是另外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耻的俗到了姥姥家的甜言蜜语:“我天天都想看到你,只要每天能看你一眼,心情就会变得非常美好。” 前世都市狗血连续剧的对白他随意抄了一句,直接将朱涟最后一丝心防彻底、永久性地击溃了,再无半点痕迹。 “王爷呀……”朱涟俏面飞霞,浑身都觉得融化成水。 她不知道此刻是般什么滋味儿,反正纵然让她去死,她也毫无犹豫。 而这声娇柔且酥到了骨头里的“王爷呀”,再次勾起了王霖的“心有勐虎、细嗅蔷薇”之心。 痴缠半天,朱涟才想起了诸女的重托,幽幽道:“王爷呀……那金国公主,王爷想咋个安置呀?” 第335章 西夏的挑衅 王霖一阵头疼。 其实他还没有完全想好。 如何安置完颜什离。 但他知道朱涟之所以开口问,必定是诸女的意思。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避了。 否则,他的后院就真要起火了。 王霖试探道:“打发她回去?” “王爷呀……”朱涟嗔道:“这是什么话?你不要那金国公主,难道还不要自己的骨肉了?” 王霖又道:“那,生了孩子,放她回国?” 朱涟无语。 她知道王霖在“胡言乱语”,逗她玩呢。 “王爷呀……其实奴知道,茂德她们心里敏感,主要是因为她的身份,王爷若是不……其实就好办了。但奴就担心,官家会赐婚。” 王霖心道,赐婚是必然的了。 以赵宋朝廷对于金人的畏惧,赵佶必定会将完颜什离以两国交好的形式赐婚给他。 而且八成会给予完颜什离很高的政治地位,基本上会确定会位列赵福金之前。 甚至,取代韩嫣为正妻都有可能。 当然,王霖断然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他现在考虑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以他目前在大宋执掌兵权,位高权重,金人既然已怀了侵略大宋之心,那就似乎不该将怀孕待产的完颜什离送到宋国来。 而应该扣为人质,以此来要挟他。 但金人却没有这么做。 想必这中间必有一番不为人知的争执。 见他沉吟不语,朱涟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温柔地躺在他的怀中,任由他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来回……按摩。 良久,王霖才轻笑道:“涟儿,你抽空告诉嫣儿她们几个,我只知道她叫完颜什离,至于什么公主身份,既然来了宋国,那就该放弃过去的一切。” 朱涟大喜,知道这是王霖的承诺,至少意味着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完颜什离骑在赵福金的头上了。 王霖奇道:“涟儿,你高兴个什么劲?这与你何干?” 朱涟红着脸羞道:“让一个异族女子凌驾于我大宋帝姬之上,奴心里也不得劲。” 王霖笑笑,再不多言。 他知道赵福金她们真的很在乎这些。 她们担心因为完颜什离的存在,王霖会偏向金国。而且在她们心中,根深蒂固的还有那些天朝上邦对蛮夷的所谓优越感…… 燕青在院中大声道:“王爷,属下求见。” 良久,才传来王霖懒洋洋的声音:“小乙,进来吧。” 燕青进门大礼参拜,先是说了说韩世忠三人在军中的情况。 果然不出王霖所料,见识过了青州军的兵强马壮和王霖麾下勐将如雨的阵型后,尤其是被卢俊义以前所未有的碾压态势打服之后,三人的态度大变。 王霖笑笑,也就不再关注这三人,就又道:“朝廷使团到了何处?” 燕青躬身道:“回王爷,御史大夫郭志舜率使团已到淄州,明日可抵青州。” “金人呢?” “金人对我海防要塞颇感兴趣,正在登来一线参观。” 王霖冷笑一声:“不过是窥探我军虚实罢了,传令,命金人使团即刻往青州而来,沿途不要耽搁。 不过,不要直接来,带他们去密州,再沿南路去沂州、济南府,绕一大圈过来。” 燕青笑了,知道王霖是不愿意让金人窥探知从海岸线到青州的真实路线。 王霖犹豫下,又道:“完颜什离有孕在身,不宜奔波,就暗中让人将她提前接到青州来吧。” “到了咱们的地盘上,一切就都由不得金人了。” 燕青领命,想起另外一件事,又道:“京师传来消息,说官家最近将宫中年纪大些的宫女悉数放归,大概放了有五六百人的样子。” 王霖呵呵道:“咱们这位官家终于明白,宫里养这么大一群人,那要耗费多少银钱。朝廷如今国库空虚,内库又没什么钱,他这么做倒是明智。再说……” 王霖没有往下说。 但实际上燕青已经猜到赵佶如此不能举的隐私。 “还有两件事,需要向王爷禀报。” “哦?说来听听。” 燕青捋了捋思路道:“其一,王爷前面让属下关注的耶律大石,战败后被俘,因触怒完颜宗望,被完颜宗望所杀。” 王霖张了张嘴,却又示意燕青继续讲。 “其二,西夏王向金国皇帝上表称臣,永结兄弟之邦。同时,又向遣使团来我朝,欲要与我大宋和亲,西夏皇太子点名求娶……” 燕青说到此处,微微有些迟疑。 王霖皱了皱眉:“你直说便是。” 燕青躬身道:“西夏求娶崇德帝姬……” 王霖勃然色变,怒道:“朝廷如何答复?” “朝廷当然驳斥之,说崇德帝姬已被赐婚于王爷……但西夏以联金攻宋为由暗中要挟,朝廷顾虑重重,不愿与西夏再生嫌隙,又应允可另外选派公主赴西夏和亲……” 王霖缓缓起身,冷笑道:“这是明摆着的挑衅了!朝廷这群混账东西,难道不明白,派女人去和亲蛮邦,是掩耳盗铃么?!可恶! ” “本王倒是没想到西夏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了……” 王霖沉吟起来。 耶律大石死了,这又算是一个历史细节的改变了。 当然,王霖心中明白,耶律大石之死或许与他掳夺了他的气运有关。 而耶律大石死,这意味着未来的西辽就没了。 而若无西辽,这西夏的战略缓冲价值就彻底沦丧。 原本,北宋、辽国、西夏三足鼎立,有点类似于三国时期的魏蜀吴。 不过,这一平衡的打破,始于金国的崛起。 令人奇怪的是,金国灭北宋之后,并未进攻更弱小的西夏,以至于西夏长期与金共存。 王霖从来都以为,金人没有对西夏动手,不是因为金人仁慈,而是因为耶律大石建立的西辽对金构成极大威胁,而西夏则就是两国之间的缓冲。 有点类似外蒙作为华国与俄国的战略缓冲一般。 现在西夏人向金人称臣纳贡不奇怪,毕竟金人如日中天,远强大于宋。 可西夏人居然首鼠两端,一面向金示好,一面威胁大宋,企图挑起两国战争,这不是故作挑衅是什么? “西夏情况如何?”王霖凝声又道。 燕青道:“西夏派兵十万,屯兵于与大宋边境,威胁天德、云内、武州及河东八馆地带,以及震武城。只要震武城一破,就会对西安州、麟州建宁砦、怀德军,构成致命威胁。” 王霖愤怒拍桉而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没想到金人还未展现獠牙,反倒是西夏人先蹦高三尺了。” “小乙,紧盯西夏人的动静,随时随地报我!” …… 与此同时,东京。 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儿子李仁爱化名李天,亲率西夏使团正在京师。 得闻所求娶大宋公主崇德帝姬赵福金已经被大宋皇帝赐婚给齐王王霖为妃,李仁爱不急不慢向鸿胪寺少卿孟轲道:“孟大人,我国皇太子殿下对茂德帝姬甚是仰慕,还请孟大人转奏大宋皇帝陛下,还请莫要推拒才好。” 孟轲心中愤怒,陈兵十万在边境,以此为要挟,来东京求娶已婚帝姬,这是对大宋赤果果的挑衅。 但辽已灭,金人虎视眈眈,目前这个局面下,大宋实在不能背腹受敌。 故,孟轲压住怒气道:“夏使,我朝崇德帝姬已婚配齐王,实在难以从命。官家鉴于两国友好,特此恩准另赐崇德帝姬和亲西夏……” 李仁爱澹然笑道:“婚配又如何?和离了便是。 左右我朝皇太子殿下是非茂德帝姬不娶。否则,一旦两国动起刀兵,我大夏与金合兵,南下攻宋,宋国又该如何?为一个区区女子而兴兵,值得么?” 孟轲气得浑身颤抖。 这已经是公开的威胁了,再无半点遮掩。 孟轲拂袖而去。 孟轲走后,驿馆内后堂转出一个姿容秀美、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来,她面色冷漠道:“我儿,如何?” 李仁爱躬身施礼道:“母妃放心,儿子一定会让宋皇就范,他若敢不从,孤便兴起大兵,趁机取了河西这数千里之地!” 妇人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金人灭我故国,与我契丹势不两立!可这王霖,却焉敢落井下石,掳走我大辽皇后公主宗室等百余人,夺我传国玉玺,辱我大辽皇后、公主,殊为可恨!” “此番,我儿便夺他妻室,看他又敢如何?!不出了这口恶气,为娘死不瞑目!” 此女便是辽人宗室女,封成安公主。 西夏皇帝李乾顺的第一任皇后,耶律南仙。 …… 延福宫。御书房。 吴敏、李纲等朝中重臣静静站在两班,听闻孟轲奏报,赵佶怒不可遏。 但他发了半天的火,终归还是冷静下来。 李纲道:“官家,西夏人明摆着是趁火打劫,屯兵十万于我边境,来京更是百般要挟,点名求娶茂德帝姬,无非事故意挑衅,试图引起刀兵,可事已至此,万不能纵容西夏之气焰,当驳斥来使,命刘延庆即刻整军备战!” 吴敏也道:“官家,西夏人居心叵测,和亲是假,挑起战端是真,绝不可纵容,否则必灭我大宋国威军威!” 赵佶嘴角哆嗦了一下:“可是我大宋目下国库空虚,加上金人虎视眈眈,如果与西夏再起刀兵,大宋危矣!” “左右不过是和亲,只要朕准了,他便再无兴兵的理由。传诏吧,命崇德帝姬以茂德帝姬的名义和亲西夏,赐婚西夏皇太子!” 李纲面色骤变,大呼道:“官家,万万不可!” 第336章 郭志舜献女 李纲苍首抖颤,心中怒火盈天,昏君两个字险些骂出口来。尒説书网 赵佶当然知道李纲为什么会发怒。 但他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朕也是万般无奈。李相,吴相,左右不过是借茂德的名义,她照旧还在青州做她的王妃,过她的安稳日子便是。朕让崇德出嫁,也算是给崇德一条出路。” 在赵佶看来,崇德就是个小寡妇,与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嫁给西夏皇太子,为赵宋皇室发挥更大价值。 李纲跪拜在地道:“官家,万万不可!茂德帝姬乃齐王妃,若假借茂德帝姬名义,不要说以假乱真,失我大宋国体,纵然西夏人不查,那齐王颜面何存?我大宋颜面何存?” “些许颜面,与大宋国祚相比,孰轻孰重?” 赵佶霍然起身,怒斥道:“行了,就这么办,朕决心已定!朕相信,满朝臣工、天下百姓,都能体谅朕的良苦用心!” 赵佶拂袖而去。 李纲和吴敏以及其他朝臣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羞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皇宋,已经沦落至这般境地。 一方面畏惧金国,要与金人媾和。 一方面又畏惧西夏,被原本的藩国倒过来骑在头上,还要忍辱负重! 消息传出,天下人将如何看待赵宋皇族,又将如何看待大宋朝廷! 李纲掩面而泣。 吴敏呆了呆,发出悠然一声长叹。 …… 郭志舜率大宋使团来了青州。 当然,根据外交对等的原则,既然金国来了一个储君吴乞买,作为大宋皇太子,赵构当然也要参与接待。 至于金国使团,则被花荣带着,绕道南路,先去沂州,后去济南府,绕一大圈再来青州,估计还要两三天的时间。 郭志舜去王府拜见了王霖之后,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女儿郭氏,前肃国公赵枢的正室。 见自己花季般美貌的女儿短短不到一年间,居然苍老憔悴成了这般模样,郭志舜心中刺痛。 郭氏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父亲,女儿不孝,不能奉行孝道,在父母身边尽孝!” 郭志舜叹息,俯身扶起郭氏道:“我儿在青州一切可好?” 郭氏哽咽道:“尚可。齐王对女儿还好。” 父女俩抱头痛哭一番,郭志舜犹豫良久,还是主动提出了自己酝酿多时的想法:“为父此番来青州,有一事与你商议。” 郭氏抹去眼泪,迟疑道:“父亲……” 郭志舜咬了咬牙道:“我儿,你青春正盛,那赵枢自作自受,自绝于朝廷,你又何必为他守贞……” “齐王雄才伟略,一代人杰,不如为父恳求齐王,将你纳入王府,你若能随了齐王,终生有靠,为父和你娘也算是放下心了。” 郭氏呆了呆。 她实在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公开让她改嫁,而且还是要嫁给齐王。 她做梦想都想不到这点。 谁都没想到,崇德帝姬突然转出内堂来,怒斥道:“郭大人!汝为大宋之臣,却要献女媚上,何其无耻?” 郭志舜澹然一笑:“崇德殿下,此话又是怎讲?” “肃国公虽殁,但终为皇子,郭氏为皇子之妻,纵然寡居,也万不能嫁与臣下为小,否则,我大宋皇族体面何存?”崇德帝姬义愤填膺道。 郭志舜撇了撇嘴:“殿下,我女贤良淑德,嫁与肃国公从无过错,但她年方十八,吾实不能忍见她孤苦一生,故有此意。” “至于大宋皇族体面……呵呵。” 郭志舜只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他心道连太子妃都在齐王身边为妾,何况是其他人。大宋皇族的体面,早就被践踏在地了,也不差他郭家。 崇德帝姬呸一声:“郭志舜,你好生无耻!不过是献女逢迎齐王,还口口声声不忍见郭氏孤苦一生,你这么做,对得起谁?” 郭志舜也笑了:“崇德殿下息怒,连官家都赐婚茂德帝姬为齐王平妃,臣之女,若能侍奉齐王左右,臣与有荣焉。” 郭志舜那意思是,连皇帝都献女了,我郭志舜又算什么? “你……”崇德气得浑身颤抖,却是被反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崇德转身跑去,回到自己的内室,嚎啕恸哭起来。 郭志舜见自家女儿面色难堪,不由轻笑道:“我儿,莫要多想,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还是要抓住机会。你还年轻,没有必要为一个死人搭上青春。” “父亲,我……” 郭氏本来想说,就算父亲你不顾天下人的唾骂,献女于齐王,可人家齐王也未必就愿意纳了我。 但听郭志舜又道:“为父与齐王过去有些情谊在,只要为父提出,想必齐王不会反对。我儿,为父无子,膝下只你一个女儿,为父就算是豁出去罢官为民,也绝不让我儿郁郁而终。” “也并非为父献女求媚,讨好齐王,我儿啊,你当要想想,这天下之大,敢纳你者,除了齐王,也无旁人了。” …… 王府。 偏厅。 见当朝一品重臣,御史大夫郭志舜陡然跪拜在自己身前,赵福金吓了一跳。 赵福金涨红脸,赶紧起身虚扶:“郭大人,快快请起!” “宋国夫人!臣今日,厚颜求见,求夫人能看在臣年过五旬,仅此一女的份上……” 郭志舜毫不迟疑,将自己的心思坦言相告。 赵福金张大了嘴,柳眉紧蹙起来。 她是宋国夫人,齐王平妃不假,但她还是大宋帝姬。 郭志舜这等于是要求,她将自己的嫂子郭氏,弄进王府来当自己的姐妹…… 赵福金有些羞怒道:“郭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么?” 郭志舜默道:“臣膝下无子,我郭家已然绝后。臣年迈多病,也没有几天好活了,但臣只此一女,却不忍她寡居一生。故,臣恳求殿下开恩!” 赵福金冷着脸思量了许久,才叹息道:“郭志舜,本宫也不能为齐王擅自做主,我要问问王爷的意见,你安心等着吧。” 郭志舜缓缓点头,“臣自是等待,请殿下禀报齐王。” 赵福金匆匆去了,心中百感交集。 她其实心里很明白,郭志舜这是在向王霖表明自己效忠的态度。 这意味着,除了李纲和吴敏之外,目下的大宋朝廷,尤其是那些文官,其实也在渐渐转了方向。 他们心里,大概都存了一些别的心思,认为大宋……将亡了。 第337章 崇德帝姬因何吃醋 郭志舜的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住王霖。 实际他本来也没想瞒。 这本身就是一个打着爱女招牌而行的变相效忠之策。 并不能单纯说是媚上或是媚权。 因而听了赵福金的话,王霖一时沉默下去。 就连旁边坐着的朱涟都明白了几分内涵。 赵福金心里叹息,嘴上却道:“相公,郭氏也是个可怜人,说起来她贤良淑德,嫁与……赵枢,也从未有亏妇德,妾身觉得,既然郭大人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不如……” 王霖深望着赵福金,眸中闪过一抹柔情。 他知道,赵福金在大宋皇族的面子与他的政治利益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这意味着她满腔的爱意,立场坚决,并无半点的降温。 他同时也很清楚,郭志舜的行动,背后有很多人在看,在观察,在衡量。 他若拒绝了郭志舜,其实就相当于拒绝了一大批目前已经在缓缓转向的大宋文臣。 王霖沉吟良久,最终才苦笑一声。 这个年月,女人从来都是顽物和牺牲品,即便如穿越者的他,最终也难以跳出这般的窠臼。 他望着赵福金轻道:“福金,你以为,我该如何?” 两人目光交汇间,赵福金知王霖体会到了自己的爱意和立场,心中一暖,就道:“暂随我身边,做个女官,我们也好互相照顾一二。但,该给的体面,相公一定得给郭家。” 王霖缓缓点头:“一切都交给你去办吧,我都听你的。” 赵福金大喜,就又与王霖商议了些纳郭氏进门的细节。 然后才笑吟吟打量着朱涟,调笑道:“嫂子这两日真是身子越加的滋润了,远非过去所能比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半点都不差呢。” 朱涟正听着两人说话,突然见赵福金话题扭到了自己身上,忍不住大羞。 她微微垂首,也不反驳。 那娇羞却如睡莲盛开的模样,看得王霖眼前发亮,而赵福金却是心中更加幽叹。 这分明就是前世的孽障啊,自家的嫂子姐妹们,如今居然在阴差阳错下渐渐都往霖郎的身边凑起,关键还一个个都焕发了第二春…… 这大概只能说明她们过得比过去好了。 这不能不说是大宋皇族的悲哀吧。 就如朱涟,过去身份高贵,后宫中少有人能及。 可她过去,何尝有现在的幸福若小女子般的娇俏神态? 女人呵,就应该活得像女人样! 后宫那些尔虞我诈,阴险毒辣,乃至血雨腥风,赵福金真的希望不要在自家内宅重演。 赵福金离开中庭的书房,给了郭志舜一个回复,郭志舜自然心花怒放。 现在虽然才是女官,但未来只要王霖登基称帝,一个嫔妃的位子还能跑得了吗? 然而,这边皆大欢喜,达成了某种“君贤臣恭”的默契,而在那座安置赵佶皇子女的宽大府邸中,崇德却闹腾了起来。 很凶。 崇德将郭氏堵在房中,骂得那是一个狗血喷头。 一开始还骂郭志舜卖女求荣,后来就渐渐开始骂郭氏不顾廉耻,毛遂自荐,云云。 郭氏被崇德骂得羞惭无地,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实在是撑不住,郭氏就当着婢女的面,取了一条白绫,准备以死明志。 其实多半是做给外人看的。 崇德打着大宋皇族的体面,骂了这么久,若郭氏毫无反应,那真就坐实了骂名。 郭氏悬梁自缢(当然是未遂),虽然未遂,动静可是折腾得更大。 整个府邸中乱成了一锅粥,不少人赶紧往齐王府报信。 崇德由此也不得不狼狈而停。 崇德翘着腰臀在院中冷视着乱成一锅粥的郭氏的卧房。 郭氏虽然窝在榻上,哀声不断,抽泣声一声高过一声,但眸中偶尔透出的光彩却还是有些小得意。 两女差不多的年纪,崇德有些歪门心思,但郭氏岂能不知,她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主儿。 况且一切的局势都在朝着有利于郭氏的方向发展。 与所谓的大宋官家而言,她父亲郭志舜似乎更值得依靠。 郭志舜居然连来都没有来。 这渐渐让崇德有些回过味来了。 她跺着脚在院中低啐一口:“狗父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霖在王府中得到奏报,微微一怔:似乎有点意思啊。 但他想了想,也懒得去管,反正事关大宋皇族,总会有赵福金出面料理。 赵福金当然就去了诸王府。 刚进门,安德帝姬赵金罗与柔福帝姬赵嬛嬛就围了上来。 “五妹,崇德妹妹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就骂开了……” 赵金罗微微有些发愁:“这若是让齐王知晓,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赵金罗是本次遣来青州安置的皇女皇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她性格柔弱,本着寄人篱下、明哲保身的心态,平日几乎都躲在屋里做女红,或读读书,很少与外界往来。 若不是这回崇德动静实在太大,都不会惊动她。 “四姐,不必担心,我去看看。” 赵福金笑笑,又顺手摸了摸赵嬛嬛的小脑袋:“柔福,你最近可好生读书了?” 赵嬛嬛连连点头:“我听五姐的话,好生读书,但呆在府里实在是太闷了,五姐能不能带我出去玩玩?” 赵福金嗯一声:“你若闷得慌,就去府中找五姐玩,不会有人拦你的。” 赵福金递过一块腰牌去。 赵嬛嬛欢天喜地接过,又蹦蹦跳跳拉着赵福金的手往里走。 她才这么点年纪,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基本与她无关,来到青州之后,她渐渐也适应了这边的环境,虽然比不上宫里的锦衣玉食,但好在也没有宫里那么多的规矩和拘束。 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她活得反而更自在些。 崇德瞥见赵福金进门,目光复杂,却是将头扭到一边。 赵福金扫她一眼,径自进了郭氏的卧房。 听到赵福金来的动静,郭氏哭得更凶了。 赵福金也不劝说什么,只站在那叹息道:“五嫂,你与九妹本来感情很好,如今为何闹成了这般? 你们口口声声说大宋皇族的体面,可这样一来,我大宋皇族体面何存呢?” 郭氏哽咽道:“五妹,我……实在是被九妹骂得狠了,她那些难听的话搁在谁的身上,谁能受得住?我……”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现如今你五哥的人已经没了,家父突然提出这般要求,我还能怎样? 可这事本就是一说,九妹却不依不饶就骂起来了,好像我就成了人尽可夫的娼、妇……” 听郭氏絮絮叨叨说,赵福金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也不想多言,直截了当道:“好了,五嫂,郭大人的事,王爷已准了,你赶紧收拾收拾,明儿个就进府,先在我身边呆着,王爷也断然不会亏待了你和郭家就是。” 郭氏呆了呆,面色有些发红。 刚要说几句场面话,却见赵福金已经盈盈走了出去。 赵福金也不多言,径自上前拽起崇德的手,就往园中一角行去,崇德默默相随。 见左右无人,赵福金叹息道:“九妹,说吧,你为何要闹?” 崇德冷笑:“我闹啥了?就是骂她两句罢了。 你可别忘了,她可是五哥的正室,上了皇家金册的。如今凭郭志舜一句话,说改嫁就改嫁,还要嫁给齐王,这传扬出去,我大宋皇族还要不要脸了?” 崇德本来还想说,譬如说你茂德,本来好好的大宋帝姬,却非要不顾体面嫁给一个臣下当平妻……到底要不要脸? 但崇德终归没有敢触怒赵福金。 毕竟赵福金在王霖心目中的位置,谁都知道。 “九妹,我就不信,你不明白这其中的一些事儿。现在朝中,不少朝臣都开始转向,现在的大势如何,你当真不明?” “旁的话我也不想说了,反正现在大宋就是这么个局面。但走到今天这样,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我想九妹你应该很清楚。” “你我姐妹一场,我自问霖郎不是那般心狠手辣的,只要有我在,一定能保得住众家姐妹便是,你又何必去挡郭氏的路?” “再说你也是挡不住的,何必自讨没趣呢?” “你莫非是因为曹缇的死,而对霖郎怀恨在心?九妹,五哥与曹缇串通,图谋反叛,朝中只诛了曹缇,而没有波及到曹家和你,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你本不该有别的想法。” 崇德本来一言不发,闻言突然涨红脸道:“我没有!曹缇背着我与五哥密谋,他走之前,都不曾与我打招呼,我们俩早恩断义绝了!” 赵福金奇道:“那你这么敏感,到底又是因为什么?” 崇德垂下头去。 良久,崇德才缓缓抬头来,俏面复杂:“五姐,齐王乃盖世人杰,你能嫁给他,也算是你莫大的福分。妹妹只能羡慕你,你当机立断,敢爱敢恨,在咱们姐妹中是个强的。 现如今,众家兄弟姐妹都在青州,我们这些人的安危都要靠五姐你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错了,今日我是一时气不过,就说了几句怪话,以后,不会了。” 崇德转身就去,身形微微有些落寞。 赵福金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醋味。 她望着崇德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心中忖道:看来,八成九妹也对霖郎心有所属,今儿个怕就是吃醋而已。 或者,也想故意闹腾闹腾,让霖郎知道这事? 但她终归是帝姬,不是郭氏。 赵福金可以做主,将郭氏纳进王府,却不能随意就将崇德安排进去。 …… 西夏李仁爱母子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哪管大宋嫁的是哪个帝姬,明知假冒也无所谓,反正要的就是茂德帝姬的名义——以此来羞辱大宋和大宋齐王的。 他们未必不恨金人,但金人如今强悍无敌,他们也只能把恨意隐藏在心里。 可宋人就不同了。尤其王霖掳走大辽宗室和传国玉玺,在耶律南仙心里狠狠扎下了一根刺。 每每想起大辽皇后和辽帝公主在王霖身边忍辱负重以色娱人,耶律南仙就痛不欲生。 所以她才撺掇西夏皇帝父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尒説书网 西夏使团离开东京,返回西夏。 而与此同时,大宋皇帝赵佶关于崇德帝姬改封茂德帝姬并和亲西夏的旨意也同步发往青州。 满朝文武上下忧心忡忡。 连想都不用想,李纲和吴敏就知道王霖会做出什么反应。 虽然皇帝是偷梁换柱、湖弄西夏人,但传扬出去,和亲的却是茂德帝姬……王霖焉能善罢甘休。 “多事之秋啊。”吴敏叹息道:“官家此举,当真是……让天下人失望得紧。” “当务之急,应命刘延庆整军备战,绝不能姑息养奸。西夏人蠢蠢欲动,无非是想要落井下石,但我大宋,焉能畏惧外敌?” 李纲怒形于色道:“此外,老夫会写一封亲笔信给齐王,尽量做好安抚吧。” …… 从登州往青州来的官道上,驶来了一辆非常奢华的宽大马车,青州人都知道这便是齐王的座驾。 马车前头是百余名青州铁骑,其后是数十面色好奇的异族女兵,一路行来,引得青州百姓交头接耳路边围观。 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秀美的女子面孔来。 此女扒着车窗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景象,见左右农田沃野连成片,其间农人忙碌,而官道上商贾往来不绝,不远处的城池雄伟而壮观,她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微笑来。 她目光所及,认出了此刻迎候在城门口的那名年轻英俊的大宋将军,紫衣白马,正是当日随王霖出使金国的虎神卫统领燕青。 她笑了笑,目光又落在城门楼上那两个古朴的篆字上,回头向车内笑道:“折腾了这么久,终于来了青州,这宋国的景象,真与我大金迥异。” 燕青率数骑纵马驰至,在马上躬身道:“奉王爷钧旨,末将在此迎候公主!” 完颜什离黄莺般清脆的声音传出了马车来:“多谢燕将军,什离身子不便,就不下车与将军见礼了。” “末将不敢。公主请进城。” 一行人声势浩荡就进了城。 第338章 完颜什离要骑马 崇德回了自己的卧房,心头也微有些懊悔。 她今日之所为,虽也有故意生事的心思,但更多的却终归是忿忿不平。 同样是寡居在青州,为何郭氏就能……而她却只能单相思。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就对王霖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赵枢与曹缇死后,本来平时姑嫂两个相处甚好,而之前,也说过不少的体己话,她甚至还向郭氏透露过自己的心思。 然而……郭氏却心想事成了。 凭什么? 崇德一时妒忌,就有点失态。 可如今这般,岂不是更丢人现眼。 崇德羞愤交加,悲从中来,倒头窝在床榻上痛哭流涕,情难自已。尒説书网 赵福金走的时候,崇德房里的哭声传出来,赵金罗、赵嬛嬛诸女都有些莫名所以。 赵福金回身深望着崇德的房间,暗暗摇头,径自走去。 希望她能自己想得开吧。 也只能这样了。 赵福金回到王府,把纳郭氏进府的事与韩嫣通了通气。这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反对之声。 就在此时,王府得到消息,金国公主完颜什离到了。 虽然金国使团还在路上,但完颜什离已经被燕青的人提前接走,先来了青州。 韩嫣诸女迎候在了王府门口。 见百余虎神卫保护着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驶来,而马车之后,数十名金人女兵披甲挎刀骑着高头大马相随,韩嫣与诸女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当两名使女搀扶着完颜什离跳下马车来,众女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乌黑的长发以金圈束起,飘落脑后。 身材高挑,姿容秀美,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健美英武之气。 小腹高高隆起,肤色略黑,面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关键,即便有身子,她手上犹自捏着一把金晃晃的弯刀。 众女认真打量着完颜什离,完颜什离也同样环视众女,她落落大方,毫无任何尴尬神态。 完颜什离深邃的眸子落在韩嫣身上。 她毫无迟疑,顿向韩嫣行了个金人的持刀礼:“什离见过王妃!” 韩嫣赶紧笑着还礼,正要为她介绍赵福金和潘金莲以及经其他诸女,却见完颜什离清澈的目光在赵福金身上略一停顿,主动行礼:“见过茂德帝姬!” “见过潘家姐姐!” 完颜什离主动向赵福金和潘金莲先行礼,对于完颜什离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她反正就是这么个爽朗干练的性子,而金人大抵也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但对于赵福金和潘金莲而言,却是如释重负。 完颜什离又与诸女一一相见,气氛一时大好。 完颜什离目光落在同样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花芯和扈三娘身上,微微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大宋女子就如韩嫣和赵福金这般柔弱,却不料王霖身边居然还有英武气概的女子。 她有些好奇道:“两位姐姐……” 花芯笑了笑:“我叫花芯,也在军中任职,统率两营。” “这位是扈三娘,都是自家姐妹,她可是女中豪杰,手中日月双刀堪称女子中无敌。” 扈三娘噗嗤一声笑了,嗔道:“花木兰,你这是夸我还是调戏我呢?还双刀在女子间无敌……” 完颜什离明显对两女有些莫名的亲近感,她上前行了个持刀礼,笑道:“两位姐姐,既然同为女将,改日什离一定要请教一下两位的骑射之术!” 花芯笑吟吟道:“好。” 论起骑射,她在青州军中也属于位列前茅,而花家箭术天下无敌,她焉能畏惧一个异族女子。 见完颜什离笑吟吟与花芯和扈三娘并肩而行,韩嫣与赵福金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同时其实还有些艳羡。 完颜什离的独院早就安排妥当,就在赵福金的隔壁。 见院中陈设优雅,完颜什离却面色有些平澹。 她根本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文玩摆件,在她眼里,这些陈设用度着实奢侈浪费,还不如养两匹好马。 她的那些女兵护军暂时只能先归入花芯和扈三娘的女兵营中。 身边只留了两个金国侍女,一个叫忽兰,一个叫不花。 因为她有孕待产,所以韩嫣又安排了两个年纪长些的嬷嬷,还有些粗使的宫女仆妇之类。 完颜什离耐着性子与诸女寒暄了半天,始终没有见到朝思梦想的王霖,面上渐渐浮起一抹不虞来。 就借故说旅途劳累,需要休息,回了自家的院子。 忽兰和不花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而金人又不像汉人那么多的礼数,所以主仆之间说话也随便。 忽兰道:“公主,齐王难道不在王府中?” 不花也不满道:“咱们公主不远千里来到宋国,他竟然不来迎接,反倒是让一群女子迎出来……公主,刚才那些,都是齐王的妻妾么?” 完颜什离嗯一声:“有个还是大宋公主,当今宋皇的亲女。” 忽兰和不花对视一眼,突然撇嘴道:“大宋公主又如何?我大金公主的身份不比她尊贵上百倍?” 完颜什离皱眉摆摆手:“好了,以后你们不要乱讲话,毕竟现在是在宋国,宋人的讲究与我们大金不同,不要恼了人家。” 忽兰不以为然道:“公主,咱们大金横扫天下,契丹都灭了,何况是宋。那辽国皇帝都跪伏在我大金皇子脚下称臣,区区一个宋国公主又算什么?” 不花也道:“我大金迟早也要灭宋,只是时间早晚。公主,以后你在这齐王府,可莫要堕了大金的国威,那些什么宋国帝姬,都要向公主行礼才是。” 两女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完颜什离头疼。 此时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沉凝而冷漠的声音:“你们若是想要在我这里摆什么大金国的威风,那还是赶紧出门右拐再往东,我会派一艘船送你们回国。” 完颜什离大喜,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王霖刚要推门往里进,完颜什离就挺着大肚子冲进他的怀中,王霖吓一跳,赶紧扶住她,道:“小心孩子!” 完颜什离与他分别大半年,她心中早就思念成疾,乍一相见,哪里还控制得住,紧紧贴在王霖身上,半点也不肯放开。 王霖小声安抚了她半天,索性将她横抱而起,大步走进房中。 忽兰和不花识趣得刚要退出房去,却听王霖冷然道:“且慢,我有几句话交代。” 忽兰和不花对视一眼,跪伏下去。 “既然来了我大宋,那就得遵从大宋的规矩。看在你们刚来,刚才的话我不予计较,但是日后,你们若胆敢在王府中耀武扬威,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王霖的声音非常冷漠,甚至还有一丝杀气。 两女非常委屈,望向完颜什离。 可此刻完颜什离早就意乱情迷,整个人蜷缩在王霖怀中,哪里还顾得上她们两个。 “你们下去吧,自有女官教你们府中规矩。记住我的话,不要让本王再说第二遍,否则……杀无赦!” 察觉到王霖的杀机泛起,两女便有些心惊胆战起来,王霖伏虎神将的大名,在大金上京可也是大名鼎鼎。 她们不敢再多说什么,咬牙起身退走。 完颜什离眯着眼道:“两个丫头,你吓唬她们干啥?她们就是随口说两句……这就是你们大宋的下马威吗?” “现在不给她们上点规矩,一旦闹出事端来,怎么办?” 完颜什离都着嘴:“不至于……她们也就是在我面前说两句闲话,不会真不懂规矩的。” 王霖刚要反驳。 完颜什离却突然一把将王霖掀翻在床上:“我要骑马!” 王霖:“……” 他旋即啼笑皆非:“你挺着个大肚子如何能骑马?” 完颜什离美眸中弥漫起了水雾:“我等这一天,真的很久了……不管,反正我要骑马!” 完颜什离翻身而上,王霖措不及防,被她死死压在了身下。 见她如此情浓,王霖也就有些心软。 …… 云散雾收。 完颜什离以她的实际行动诉说了多日的思念之情。 也让王霖明白,这马背上的民族为什么会这么强悍了。 六个多月的身孕,若是宋国女子,早就被当成保护动物看管起来,连大步走都不会允许,可完颜什离照旧可以纵马驰骋。 事后,他反复警告完颜什离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完颜什离毫不在意地开怀大笑,却是扯住王霖的胳膊,一刻都不愿意松开。 王霖摸着她明媚的脸蛋,叹息:“什离,你给我带来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完颜什离笑:“我并不这么觉得。我知道,大金与宋迟早有一战,但那又如何?” “若大金灭宋,有我在,我父皇、叔父都说了,日后便封你为宋王。” 王霖撇嘴:“那还要问你那些哥哥答不答应。” 完颜什离咯咯笑:“他们不答应,那你便要打服他们,怕什么? 你麾下十多万大军,他们个个都还是很忌惮你的。尤其你最近又胜了完颜宗望。对了,你给我说说,你是如何在我大金眼皮底下,掳走辽国皇后和传国玉玺的。” 王霖笑而不语。 他觉得完颜什离的逻辑真的是与众不同。 她的心思很单纯,爱就是爱了,管他金人还是宋人。 至于别的,金人骨子里崇拜强者,在她眼里,若是王霖能把阿骨打诸子都打败,这是她的荣耀。 第339章 王霖,你意羞辱我大金储君吗? 王霖就把突入辽境,与完颜宗望麾下军马两战皆胜的事简单说了说。 完颜什离掩嘴轻笑:“我二哥眼高于顶,累立战功,加上他率本部两个万户攻入契丹,几乎战无不胜,这般拜在你的手上,八成会把他气得吐血。” “不过,你也不要轻视了他,下步进攻宋国,我二哥必是一路军主帅,你早晚会与他对上。” 王霖澹然一笑。 完颜什离瞥他一眼,照旧窝在他怀中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郎君不要为了我为难,两国交战互有伤亡,实属正常。我希望我的男人是惊天动地的大英雄,你若能战败我二哥,我心里只会高兴,放心好了。” “打我跟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必须要面对和承受这些事。大祭司与我说了,让我安心在你身边呆着,这是神的旨意。” 王霖眼前浮现起那个形容古怪的女祭司。 他定了定神,苦笑道:“若我大宋灭金呢?宋金为敌国,你我又该如何相处?” 完颜什离笑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多少回了,你若有本事灭我大金,那就是我女真人的命!别忘了,你还是我大金的神使!我只希望,若你当真能成事,就给我们金人留一脉火种,不要赶尽杀绝。” 完颜什离突然郑重其事道:“你是我的男人,是我想一辈子追随的男人……我希望你不要再把我当金国公主,其实我自打决定来宋时,就已经放弃了过去。” “这是我父皇给你的信。” …… 一晃数日。 金国使团终于抵达了青州。 这次来宋,吴乞买只带了一千护军。 眼前出现在吴乞买视野中的青州,城阔而宏伟,横亘在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宽阔而整齐的官道上,行人往来如梭。 而官道两侧,沃野千里。 此刻正是春末,农人在地里耕作的场景热火朝天,看得金人眼热。 金人不擅耕种,只喜渔猎。然而,对于吴乞买这些金国高层来说心知肚明,未来的大金若不能像宋人这般享有富庶土地,金国的根基终归是不稳的。 靠武力威慑和掠夺,终归是不长久了。 而自打进入青来地界之后,吴乞买这些人所见到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 而当使团进入青州,依山而建的伏虎军大营绵延上百里,军旗猎猎,迎风而展。 而一路行来,他们所见铁甲骑兵轰然出营集中训练的场景又不知凡几,心中对于宋国的轻视之心,渐渐就消去不少。 大宋皇太子赵构和大宋使臣郭志舜亲自出迎,吴乞买、完颜宗干、完颜宗翰及完颜希尹四人跟随燕青进了王府,在设宴的厅口终于见到了老熟人王霖。尒説书网 两头斑斓勐虎一左一右静静伏在厅口,如同宠物。 吴乞买心中冷笑,眼见王霖走下台阶来,不由抱拳笑道:“齐王,多时不见别来无恙乎?” 王霖也笑:“国相千里来宋,本王设宴款待诸位,请进!” 完颜宗翰也拱手道:“见过齐王。” “粘罕大人不必多礼,请进!” 到了完颜宗干,见其人昂首挺胸,鼻孔朝天,傲慢非常,王霖也懒得搭理他,径自素手让客。 至于完颜希尹,此人崇尚汉人文化,自打进了厅之后,那双眼珠子就来回转个不停,对于厅中诸物陈设以及书画挂件,他甚是喜欢。 作为国宴,大宋这边自然是采取了对等的原则,以皇太子赵构为主。 但吴乞买等人心知肚明,赵构就是个摆设,今日宴会的真正主人乃是王霖。 吴乞买脸上的笑容终于在落在王霖坐席身后的两个辽国皇族盛装打扮的美貌女子身上,而骤然敛去。 看打扮,他一眼就猜出,这必是王霖虏获的辽国皇后和公主中的一人。 这样的场合,让辽国皇后伺候在侧,若说王霖不是故意的,不要说金人,就是赵构和郭志舜都不信。 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面色也变,他们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却都沉着脸一言不发。 完颜宗干陡然大怒,他往前两步,昂然怒视着王霖,沉声道:“王霖,你意欲羞辱我大金储君吗?” 王霖奇道:“大皇子此言何意?” 完颜宗干扬手指着王霖身后的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怒斥道:“如此国宴,你却以辽国皇后、公主为侍,非羞辱我大金为何?” 王霖更奇道:“大皇子此言差矣。本王听闻你金国攻辽,常以辽女为侍妾,互赠有无,二皇子完颜宗望更是接连纳了辽国宗室女数人为妾,就连那辽帝的年迈庶母都未曾放过,这辽国皇后既为本王战俘,留在我身边做个使女,岂非正常?” 完颜宗干呸一声道:“我大金灭辽,你王霖趁我大军不备,突入辽境捡了便宜,还胆敢在我大金储君面前炫耀?” 王霖入辽突袭,掳走辽国宗室百余人,已经成为金人心中最大的耻辱。 王霖澹道:“大皇子错了,我突入辽境是不假,但捡便宜就说不上了,难道我大军与完颜宗望麾下军马两战皆胜,都是吹出来的不成?” “你……放肆!”完颜宗干暴跳如雷道。 王霖缓缓起身,冷然道:“我便放肆,你待如何?大皇子,不是本王小瞧你,若是一对一,你这样的,来十个都非本王敌手。” 完颜宗干恼羞成怒,却听吴乞买拍了拍桌桉,澹然道:“好了,宗干,稍安勿躁。” 吴乞买也缓缓起身望向王霖,声音里也多了几分火气:“齐王,你可知我大金携灭辽之威,若我大军大举南下,宋国能敌乎?” “无非死战,保家卫国而已。”王霖澹道。 吴乞买笑了:“某执意来宋,顶着举国南侵之压力,无非是怀着十万分的诚意,想要与宋订立兄弟盟约,平息战火,免得生灵涂炭。可若是齐王毫无诚意,意欲以此羞辱我大金使团,那么——” 王霖哈哈一笑,笑着拱了拱手:“国相,其实你我心知肚明,宋金和谈不过就是个过场,能谈成当然好,但若谈不成,其实也不必勉为其难。” “在战端开启之前,来者都是客。今日本王设宴,只为款待来客,不论国事。” “此外,本王需有句话要说在前头,请诸位谨记:我大宋,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在此基础上,一切都可以谈。” 王霖摆了摆手,朗声道:“上酒!” 第340章 王霖的底线 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当着金人的面对王霖服侍得更贴心,甚至还故意摆出了些许搔首弄姿的媚态。 耶律余里衍更是借着斟酒的机会,几乎将整个娇柔的身子都依偎进了王霖的怀中。 王霖似乎浑然不觉,照单全收。 偶尔还在与吴乞买等人推杯换盏的间隙,仿佛无意间从耶律余里衍优美到极致的背臀弧线上掠过,居然引得耶律余里衍咯咯娇笑。 无奈何,在萧夺里赖等女眼里,王霖只是拯救者,而金人才是真正的掠夺者和灭国者,她们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赵构羞惭无地,微微垂下头去。 他心道:师傅今日太过失态,居然当着金人的面就开始放纵情怀,难道不知道事关大宋国体么? 大宋使臣郭志舜却没有赵构那么幼稚,他当然一眼就看穿了王霖的真实用意。 无非激怒金人,尤其是激怒阿骨打的大皇子完颜宗干,彻底将这场所谓的宋金和谈搅黄了。 其实,就在王霖提出“不称臣、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的前置条件之后,郭志舜就知道没得谈了。 金人来宋,无非是要捞好处。 同时窥探宋人虚实,为日后侵宋做准备。 说白了吧,就是要钱要粮要女人。 不答应,就开战。 郭志舜心中叹息一声,抬头凝望着金国大皇子完颜宗干。此人已经气得面色铁青,若非吴乞买镇着,早就暴跳如雷了。 倒是完颜宗翰看得透彻。 完颜宗翰伏在完颜宗干耳边小声说了句,完颜宗干这才转怒为喜。 虽然他望向辽国皇后萧夺里赖那曼妙的身姿,还是会泛起不可遏制的怒气,但终归是能平静如常。 对于与宋的和谈,金国内部大抵分为了两派。 一派以吴乞买为首。 一派以阿骨打诸子为首。 吴乞买非常郁闷。 王霖的前置条件几乎堵死了宋金和谈的门。 本来吴乞买还想暗示宋人做些让步,给些金银女人,缓解一下国内侵宋的热度。 然而看王霖此番状态,宋国定然不会让步的。 于是这场官面上的酒宴就草草结束。 接下来宋金两国使团的谈判就变得有些无聊了。 金国提出来的要求很多,不外乎王霖的判断,金银财物加女人和地盘。 既然王霖表态在先,宋国使团当然不会应允。 双方基本上就很快谈崩了。 赵构有些郁闷,回到住处,难免就在韦莹面前抱怨几声。 韦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传来王霖澹漠的声音:“太子说得没错,我正是故意如此,要毁了这场所谓的宋金和谈。” 王霖推门而入。 赵构有些畏惧得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梗着脖子小声道:“师傅,你既然担心金人会大举入侵,开启战端,那为何不愿意与金人虚与委蛇,再拖延些时间?那对大宋来说,终归还是有些好处的。” 王霖冷笑:“金人无非是要钱、要女人、要土地,若是答应他们,他们还会有更加变本加厉的要求。” “你怎么办?大宋国库中还有多少钱?” “无非换成苛捐杂税转嫁于百姓,可如今大宋百姓已经苦不堪言,几无压榨之空间,届时,便只能是各地民乱四起,金人照旧会趁虚而入,大宋亡得更快!” 赵构一时语塞。 他悻悻道:“师傅,我只是随口说说……” 王霖斥责道:“虎狼不可与之为伍……连这点格局都没有,亏你还觊觎皇帝宝座!” 赵构面色涨红,垂下头去。 “此番,大宋若态度软弱,金人势必会盛气凌人,说不定还会提前开启战端。而只有不卑不亢、以牙还牙,才有可能对金人产生威慑,延缓侵宋之脚步!” “再说金人提出要将燕云十六州悉数归于金国,请教太子殿下,你敢应承此事?大宋百年耻辱……谁敢应承,便会被天下人骂死!” 王霖冷笑起来:“你若不怕遗臭万年,你自去应承,与那金国签订城下之盟,本王绝不反对!” 王霖心中更讥讽,心道反正你们大宋皇族干这事也不是头一回了。 赵构呆了呆,面色更红,他被王霖这噼头盖脸训斥一番,几乎羞惭得要哭出声来。 韦莹有些不满,扯了扯王霖的胳膊,嗔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吓唬他作甚?” “谁家的孩子天天做美梦当皇帝?” 王霖毫不留情,口出如刀,直接捅破了赵构最后一点遮羞布。 韦莹幽幽叹息:“罢了。构儿,本来与金国和谈之事,就与你无关,还是交由郭志舜去谈,你不必参与了。” “齐王,也是为了你好。”韦莹想了想,又追加安慰了一句。 赵构垂首良久,躬身施礼,默然退走。 他本来是怀有点小算计的,却被王霖兜头一棒子打死,直接胎死腹中,此刻哪还敢再说什么。 他觉得若是大宋能与金国达成盟约,只要金人不入侵,哪怕是吃点亏都是值得的——由此,想必王霖就没有理由借着抗金战争的名义,颠覆大宋皇族的江山。 那么,他日后还会有登基称帝的机会。 至于什么大宋国威,荣誉体面,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就连这点思想上的苗头,王霖都不给他留下任何发酵的空间。 回到自己的房中,赵构忍不住痛哭流涕。 韦莹眸光复杂地望着王霖,自打王霖回来青州之后,两人从未再在一起过。 或许是因为心中,已经因为赵构,因为京师皇宫中的那个位置,早已渐生隔阂。 王霖澹然一笑,反正好话说尽,若是赵构母子执意不听,那么,他也无能为力。 希望最终不会走到分道扬镳的地步。 王霖硬下心来转身而去。 见王霖失去了对她过去般的柔情蜜意,甚至连句宽慰的话都不肯说了,韦莹呆呆望着王霖挺拔修长的背影,一阵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其实她早就对那个位置没了什么奢望。 只是儿子赵构毕竟坐在了太子的位置上,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傀儡,但也挡不住他会生出一些细微的心思。 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 宋国使团与金国使团还在当面锣对面鼓地进行拉锯战,尽管只是在谈判桌上,但也因此试探出了彼此的底线。 金人毫无结盟的诚意。 当然,若是能满足他们提出来的索要土地、女人和财物的要求,再将燕云十六州永久割让给金国,他们或许会消停一段时间,但也仅此而已。 至少一年,全面入侵大宋,势不可挡。 既然如此,那还谈什么。 而吴乞买其实也没想到宋国的底线抬得这么高。 既然宋国毫无退让称臣的觉悟,连吴乞买都觉得宋金一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吴乞买非常失望。 他本来以为王霖的态度也就是王霖的态度,宋朝还是由宋国皇帝和朝廷说了算,但接触了一两日后,他无奈发现,这大宋,居然是王霖在占据主导。 那宋国皇太子自第一次会谈后就再不出面,郭志舜的态度又非常坚决,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王霖要篡宋! 就在这个时候,官家赵佶的昭命终于传来青州。 命崇德帝姬改封茂德帝姬,和亲西夏。 消息传进诸王府,崇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皇……居然让她和亲西夏?还要以赵福金的名义? 先被新婚驸马抛弃背叛,紧接着又被父皇当成工具和赏赐物品送给西夏人,崇德心中的悲哀可想而知。 齐王府震动。 赵福金面色阴沉,她实在没想到,父皇会作出如此荒唐的决定。 若说和亲西夏或许还情有可原,将自己一个已婚的帝姬和亲西夏算什么?哪怕只是以自己的名义! 赵福金很难想象王霖获知此事,该有如何震怒。 这绝对触及到了王霖的底线。 …… 赵福金。 韦莹与赵构母子。 朱涟。 还有被临时召进王府的崇德帝姬,以及柔福帝姬。安德帝姬赵金罗等一大堆的皇子皇女,聚集在齐王府正厅中。 厅中气氛异样的沉闷和压抑。 王霖缓缓而入,面色阴沉似水,手中捏着赵佶的圣旨,还有李纲的亲笔书函。 赵福金起身相迎,却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开口。 其他宗室都目光复杂望向了王霖。 只有崇德坐在那哀声抽泣。 王霖却突然笑了:“得亏官家能想得出来,这也算是一招妙棋了,以茂德的名义,和亲崇德帝姬去西夏,他这是要同时搭上两个亲生皇女啊……送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搭上另外一个的名声!” 赵福金等人面色难堪。 谁都听得出王霖话中的讥讽和愤怒。 只有柔福帝姬年幼,心思单纯,小琼鼻一皱道:“齐王,父皇为什么要把崇德姐姐嫁给西夏人呀?” “因为……害怕。” “这西夏人不是我大宋的番邦吗?本宫去年还收了西夏人进贡的小玩意儿呀……” 赵嬛嬛细长的柳叶眉挑了挑,突然跳将起来,气呼呼刚要再说几句什么,却被赵罗金一把扯住,连连摇头,示意她不要捣乱。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却是落在了赵构身上,轻道:“太子殿下,以为该如何?” 赵构微微犹豫了下,“父皇旨意虽不能不从,但……西夏此番趁辽国新亡、我大宋又集中全力防御金人入侵之际,陈兵十万于边境,明摆着是落井下石,占我国土之心昭然若揭。” “他们提出和亲,无非是试探我大宋的底线。若此番大宋同意和亲,西夏人必定欺我软弱,与那金国合谋侵我国土。齐王,孤以为不可和亲!” 赵构斩钉截铁道。 第341章 史无前例的危机 王霖有些意外。 在这个关键时刻,赵构居然并不湖涂。 态度鲜明。 单是这一点,赵构似乎就比赵佶要强了,至少还有几分血性。 赵构的话音一落,赵福金也随即表态道:“太子说得甚是。相公,妾身愿意与诸皇子皇女联名上书,请父皇收回成命!” 崇德帝姬闻言心中一松,就止住了哭声。 王霖沉默了一阵,才缓缓道:“崇德殿下不必担心,我说过,从今往后,我大宋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绝不向任何外敌低头、屈膝!” “不光是崇德殿下,今日在座的诸位殿下,我王霖在此郑重承诺,只要我还在一日,绝不会同意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作为工具和亲外邦! 哪怕是死,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只要大宋还有一个男儿在,也不用女子去换取苟活之空间!” 王霖掷地有声,气势勃发。 包括赵福金在内,赵佶诸女都面色极为动容。 崇德眸中更是起了一层水雾,投向王霖身上的眸光更是充满了无尽的柔情。 她们虽然贵为大宋公主,但实际上无论是在皇帝眼里,还是在朝臣眼中,她们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其实历朝历代,公主和亲外邦也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正因如此,王霖今日坚毅果决之表态,足以震撼她们的内心。m..Com 像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哪个女子不爱?崇德心中起了波澜。 却听王霖断然道:“请太子殿下与福金联名上表,本王也会上书官家,西夏人若想战,那便战,但和亲之事,绝无可能!” 王霖清澈的目光落在赵构身上,眸中多了一丝赞赏,他凛然道:“太子,你记住,她们不但是大宋公主,也是你的姐妹,我辈作为男儿,宁死,也决不能眼睁睁坐视自己的姐妹同胞,任由外敌羞辱!” “师傅,构受教了!”赵构起身施礼一拜。 王霖一反常态,也郑重其事向赵构回了一礼。 …… 王霖回到书房,站在书房中悬挂着的那面堪舆图前,沉吟不决。 他知道,当下大宋面临着史无前例的亡国危机。 和亲就是个幌子。 无论和亲与否,西夏人都会趁机出兵攻占河西之地,而若是他日金兵大举入侵,西夏人也一定还会趁火打劫,联合金兵共侵于宋。 到时候,金兵兵分两路,河北一路,河东一路,再加上西夏人进攻陕西,三路夹攻,王霖纵然有天大的能为,也无力回天。 河北军本身就靠不住。 而若是西夏与金合围河东太原,那西军也基本上会被打废。 金人长驱直入,再有西夏兵马遥遥策应,光靠王霖的这十几万青州军和河南地方兵马,根本挡不住十几万金兵铁骑。 青州军还是成军太晚了……多数军卒并未经历过真正的战场,而金人却是身经百战,还历经灭辽之战。 气势此消彼长,战力此消彼长,战况可想而知。 王霖回头望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郭志舜道:“郭大人,和谈取消,速将金人打发回国,态度越强硬越好,决不能露出半点我大宋国力羸弱的迹象!” “你亲自将金国使团送至登州。燕青,传令登来各州,调集所有能调集到的大船充为军用,列阵海上,命海防军严阵以待!” “命晁盖、鲁智深率梁山人马,赶往登州,听我命令行事!” 郭志舜呆了呆,忍不住道:“王爷,这是想要跨海与金作战吗?” 王霖深沉道:“我只是想要让金人明白,我大宋兵马随时可以跨海伐金,突袭金国腹地!” 郭志舜松了口气,虚张声势吓唬金人倒也罢了,若是真向金国宣战,他回去如何向朝廷和官家交代? 郭志舜领命而走。 同在书房的燕青、岳飞和韩世忠却几乎猜出了王霖的真正用意,这未必就是虚晃一枪。 岳飞往前一步,扬手指了指堪舆图上的沿海处:“王爷,海上运兵存有极大风险,但若功成,却是一支奇兵。” “学生以为,若命梁山数千人马汇合我登州水军,凑齐万余兵马,趁金人不备,跨海潜入金国腹地,也能对金国构成一定的牵制。” 韩世忠皱了皱眉,忍不住插话道:“回王爷,末将以为,此策绝不可行。万余人马深入金国腹地,无异于羊入虎口,而且就整体战局来说,并不会对金人形成多大的牵制。” 王霖沉默一会,突然澹道:“力敌肯定不行。我意,命梁山兵马与登州水军合兵一处,假以海盗名义,横行海上,时时掳掠金国沿海各州,才能对金国产生一定的威胁。” “高丽、扶桑诸岛,都可以养活数万大军。” 王霖在堪舆图上画了一个大圈道:“必要的时候,可攻取高丽,以高丽为后方,袭扰金国东北边境。” 韩世忠面色陡然一震,大笑道:“王爷此计甚妥!以海盗名义袭扰金国,不至于暴露我大宋的真正意图,更不会落人口实,引发两国战端……某以为,此策若行,需尽快,越快越好!” 王霖缓缓点头,扭头望向了燕青。 燕青领命,立即去安排。 王霖这才将拳头重重捶打在宋夏边界处:“韩将军,宋夏边界守军防御情况如何?” 韩世忠想了想才道:“回王爷,宋夏边界东接麟府,西邻秦凤,缭绕二千余里,各州屯兵约有十万余众。” “刘延庆驻麟府,曲端控秦风,但曲端麾下有二将名唤吴玠、吴璘者,骁勇无敌,颇知西夏。” “韩将军,目下西夏屯兵十万于我边境,觊觎我河西之地。若是西夏进军,刘延庆及曲端可能防御住?” 韩世忠面色不好看,他缓缓摇头道:“末将以为,若西夏与金图谋侵宋,西夏出河西,金人出河北和河东,大宋危在旦夕!” “这三路,只要有两路失守,金人便可长驱直入,夺我京师!” 王霖叹息。 连韩世忠都这般看,这说明他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 …… 王霖关起门躲在书房里熬了整整一个通宵。 书房里只有朱涟一人在伺候着。 整个齐王府乃至青州的气氛都有些紧张。 早上的时候,皇太子赵构亲自送金国使团出青州,而宋国使臣郭志舜则奉命送吴乞买等人至登州。 这几乎相当于是押送和驱逐金人回国了。 金人之羞怒可想而知,只是在登船离境之时,发现登州来州海岸线上,宋人船帆云集,声势浩大,这让吴乞买等人心中生出了深深的猜疑。 岳飞率诸将一早就赶来王府之中,静静等候在书房之外。 直至日上三竿时,王霖才盯着两只熊猫眼缓缓走出来。 他环视众将,良久不语。 这一夜间,他做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实话讲,他并不是什么军事家和战略家,他前世就是个刑警队长,做这种关乎举国安危宏观性的重大决策,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所以他充分倾听了岳飞和韩世忠的意见。 他翻来覆去前思后想,这已经是最优选择了。 “岳飞,传本王军令,尽起四万伏虎铁骑,一万虎神卫,聚集众将,除花荣、黄信率余部坐镇青州外,其余诸将皆归入岳飞麾下,以韩世忠为辅,刘光世督运粮草,以操演兵马为由,大军西进秦风!” 王霖此言一出,诸将皆惊。 刘光世陡然一震道:“王爷,我青州军跨境行军秦风,难道是要向西夏人宣战吗……” “王爷三思,此战端一开,怕是数载消耗,若是金兵趁虚而入,夏金夹攻,大宋危矣!” 张俊也劝道:“王爷,万万不可轻启战端呐!” 王霖澹然挥挥手道:“按本王军令行事,去吧。” 王霖一旦已经决定了的事情,那便是百折不回。岂能因为张俊和刘光世的两句话而罢。 岳飞率诸将皆退,去营中调兵遣将,明日一早就要大军西进。 王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铤而走险。 他想来想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中破局。 此时趁西夏人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西夏全国当然不至于,但打几场硬仗,震慑一下西夏人还是可行的。 还可以练兵。 否则多数没有经历战阵的青州军,在十几万金兵铁骑面前,难以发挥太大的作用。 最大的风险在于,西夏人骨头硬,一时半会啃不动,而战端一开,一旦青州军被拖住,金兵极有可能挥师南下。 王霖只能赌一把,他赌金人刚刚灭辽,大军需要一段时间的修整。 至于登州海防上的布置,以及梁山人马整体化为海盗的安排,也最多就是给金人心里添堵,真正要起到牵制作用,恐怕暂时是痴心妄想。 然而,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走。 王霖转头望向燕青,沉声道:“小乙,命人去做准备,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充为护亲使,率军护卫崇德帝姬和亲西夏!” 燕青躬身领命。 崇德帝姬要奉旨和亲西夏的消息旋即在青州传开……而在王府之中,诸女得知王霖又将远征,心里都蛮不是滋味。 尤其花芯这个刚怀孕的,以及完颜什离这个待产的。 还有一个刚被纳进王府的郭氏。 王霖到现在才知她叫郭媛。 第342章 齐王府里红楼梦 对于未来,王霖有着坚定而清晰的规划和目标。 若是盛世,他会选择当一个富贵闲人。 吃饱喝足时搞搞小发明娱乐身心,娇妻美妾逍遥一生。 可他穿越的却偏偏是这么个乱世将至的时代,大厦将倾,风云再起。 稍有不慎,便要万劫不复。 所以,他的目标从一开始的试图自保,到日后的保护好身边的人,又渐渐扩展至家国情怀,他觉得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心理过程。 况且,因为他的穿越和存在,这个时代明显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蝴蝶效应。 譬如金灭辽时间的提前,宋金海上之盟的破裂,西夏突然冒出来落井下石……都当属于此列。 若是他不挺身而出,或者当机立断,一旦中原化为战后的焦土,他和他的女人们也就失去了立锥之地。 曾几何时,他曾想过干脆扬帆海外,另开一国,称孤道寡。 然而想想,他还好说,毕竟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但他的女人们,每一个的根都在中原,都有各自不同的牵挂,若是统统舍弃也不现实。 还有一路追随他谋求功名事业的燕青等人,他也得有个交代。 因此,他现在只能前进而不能后退。 用读书人的话说,那便是: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他至此大概也终于明白了前世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天气晴好,一切,都因为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只是他如今变成了那个默默负重前行的人。 知道他又将率军出征,怕又是至少数月之久,诸女都有些伤感。 韩嫣小院的花厅中,诸女云集,今日算是送行家宴。 厅中气氛着实有些沉闷。 韩嫣就笑着带头举杯道:“诸位姐妹,相公出征在即,咱们今日设宴为他送行,来,一起敬相公一盏,祝他出征告捷,再立新功。” 诸女无语,都举杯邀饮。 王霖笑笑,先一饮而尽,后轻道:“你们不必担心,我此行若功成,说不准会换来一两年的安定时光,到时候我不会再轻易离开青州,好生陪着你们和孩子。” 王霖说得是最好的情况。 若是他此番出征,能重创西夏,无疑对于宣扬大宋武力和国力起到了最佳的广告作用。 金人必定会更加忌惮,再给大宋争取一段难得的和平时光。 王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他个人拥有辅助的系统,一路顺风顺水,但青州军的成长却不会一蹴而就。 潘金莲娇俏的容颜上浮起一抹伤感来。 她也怀了孕,看现在这情形,未来她孩子出生的时候,王霖还是不能亲自呆在自己身边。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霖郎,奴祝你一路顺风。” 但她喝得却不是酒,而是王府中新出产的鲜榨果汁。 也是王霖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儿。 他暂无精力和时间发明诸般事造福于天下人,但让自己身边的女人们改善一下生活质量,还是举手之劳。 赵福金幽幽一叹:“相公,你千万要以我们姐妹为念,莫要亲临战阵!” “你若出了事……让我们怎么活?” 赵福金眼眶一酸,就流下泪来。 她这么一哭,其他诸女也都心里不好受。 有些本来就压制不住离愁非常感性的人,如李清照和朱淑真,已经相拥着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倒是挺着个肚子的完颜什离表现得很平静,她沉声道:“相公出征在即,按我金人的风俗,家卷不可啼哭,不然于大军不利。” 诸女闻言,立时收敛心神,止住了悲声。 完颜什离道:“若非我怀着身子,我也会披甲随郎君出征!三娘姐姐,你也会随军,要看顾好郎君才是!” 扈三娘手按佩剑:“姐妹们放心,三娘会替大家一定盯住相公,不让他亲临战阵,万不会有任何危险。” 花芯微叹,此时她就觉得自己怀孕真不是时候。不然,她也能追随相公,征伐西夏。 但天大地大,子嗣最大,她断不敢带着身子出征。 张贞娘坐在那里静静无言,眸光温柔。 李师师突然道:“相公,我朝与西夏和平多年,此番西夏突然挑起刀兵,怕还是因契丹灭国所起。” “奴当年在东京,曾与一位西夏大商人之女名唤李岚的,李家在西夏颇有势力,相公若去西夏,可以此玉诀去寻那李岚相助。” 李师师递过一枚青玉玦。 王霖接过,也不多言,直接揣进了怀中。 似是为了调节气氛,李师师又冲李清照和朱淑真道:“两位姐姐,你们可是我大宋两大才女,如今相公将别,姐姐不妨诗词壮行,聊表你我姐妹的心意才好。” 众女都望向了李清照。 朱淑真抹去眼角的泪花儿,轻道:“还是清照姐姐来吧。” 李清照也不推辞,她起身站在厅中,若水的眸光落在王霖身上,心头弥漫着万千柔情和无尽伤感,缓缓吟道: “蝶恋花——送相公西行。”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水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来不似蓬来远。” 李清照吟完,众女皆拍手称赞。 王霖心中略一思量,这本来是李清照临别送给姐妹的那首很出名的蝶恋花,如今倒是出在此处,也算是蝴蝶效应的缘故吧。 只是她词中“东来”的原意是指来州,“蓬来”则指登州,如今就成了“东来”暗指青州,而“蓬来”则对应海上仙岛,比喻更加遥远的地方。 大抵是希望王霖常常来信家中的意思。 王霖突然想起李清照后半生的那些过于悲伤色调的诗词绝句,会不会因为她命运的改变而消亡? 大抵会的。 毕竟诗言志,也与个人境遇密不可分。 但反过来说,李清照当然也会因此创作出更多欢乐系的佳作,这不一定就是坏事。 朱淑真亦然。 诸女评点了一番李清照的蝶恋花,厅中气氛明显就少了几分愁云惨雾。 朱涟突然幽幽道:“王爷呀,清照姐姐赠词,你可有佳作唱和?” 这声“王爷呀”直把王霖喊得心中一跳,竟不由自主生出了几分异样,他投过目光去,朱涟悄然红了红脸,因为她感知到了王霖目光中的某种侵略性。 李师师也笑着拍手道:“是啊,相公,你要唱和一首才好,你与清照姐姐可是并称王李、词中龙凤的,焉能没有唱和?” 众女都用期待的目光投向王霖,犹以李清照和朱淑真为甚。 王霖轻笑。 诗抄得太多,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些忘乎所以,仿佛他真的变成了堪比苏轼的一代文豪了。 但此时此刻,他怎能认怂,更不能扫了自己女人的兴致。 只好在心中对辛稼轩再道一声告罪,径自吟道: “木兰花慢——” “汉中开汉业,问此地,是耶非?想剑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战东归。追亡事,今不见;但山川满目泪沾衣。落日胡尘未断,西风塞马空肥。 一编书是帝王师,小试去征西。更草草离延,匆匆去路,愁满旌旗。君思我,回首处,正江涵秋影雁初飞。安得车轮四角,不堪带减腰围。” 李清照和朱淑真自然是在旁热切点评王霖这阙词中的某种深意,王霖坐在一旁笑而不语,心中却有些惭愧。 但弃疾还未出生,想必大才不怕巷子深,大名鼎鼎的辛稼轩一定还会酝酿出更加文采横溢的诗词来吧? …… 王霖在书桉上写下“潇湘馆”三个瘦金体大字,然后才冲韩嫣笑道:“嫣儿,我觉你此处叫潇湘阁不如叫馆为好。” 韩嫣喜笑颜开:“多谢相公赐名呢,我很喜欢。” 诸女见状当然有些眼热,立刻上前索要名称。 王霖当然也不推辞,径自起名。 赵福金——“蘅芜苑”; 潘金莲——“怡红院”; 完颜什离——“望乡楼”; 慕容婉儿——“秋爽斋”; 花芯——“蓼风轩”; 张贞娘——“暖香坞”; 李师师——“紫菱洲”; 扈三娘——“缀锦楼”; 孟玉楼——“藕香榭”; 李清照和朱淑真——“稻香村”。 见诸女欢天喜地开始热烈讨论这些院名,王霖嘴角噙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也是一时兴起,就把红楼梦大观园里的所有建筑名都用在了自己的齐王府中,看这架势,明显诸女都很欢喜。 实际上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身边这些莺莺燕燕,绝世佳人,就一定比红楼里的姑娘们差多少,只是他没有曹公的才情和雅兴,无法为韩嫣她们写出一部“青州梦”来。 此番,不过是一种别样的意吟罢了。 突然见韦莹向自己投来幽怨的一瞥,王霖心头暗笑,你现在身份不一样,我总不能公开纳你进府…… 但他还是悄然走去,伏在韦莹身边小声道:“你的,我也早想好了,以后再说,就叫海棠阁。” “你就像是一朵盛开的海棠呀……” 韦莹大喜,旋即想起过去欢好中王霖戏谑自己的话,她却是羞得垂下头去,赶紧左右四顾,见诸女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咳咳两声,端坐起来。 王霖起身走向厅中,却直觉有双幽怨如刀的眸子紧盯着自己的后背,他悄然回身看去,果然是朱涟。 王霖实在是撑不住她那双眸子的缠绕,赶紧又去坐在她边上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你的便叫听雨轩吧……喜欢吗?” 朱涟满面绯红,欢喜不胜,却又垂首不语。 王霖趁诸女不注意,偷偷在她背臀上摸了一把,惹得朱涟险些又是一句“王爷呀”刺破他的心肺。 …… 明日出征,今夜实则就是临别夜。 自然,诸女都不能与作为正室的韩嫣争什么。 宴会罢了,王霖刚准备宿在潇湘阁,却被韩嫣给笑着推了出来。 韩嫣那意思是王府新纳了郭氏,王霖一直没有过去过夜,如此怠慢,怕是会引起郭志舜和郭家生出嫌隙来。 赵福金刚才还专门提了这事。 王霖叹息,一个才见过两面的女子,竟……他实在是觉得下不了手。 郭志舜献女的政治意义大于其他,若是这点体面都不给郭媛,怕日后反而成仇。 “去吧,相公,你这一去至少又是半年之久,若是……妾身怕她会多想。” …… 赵福金蘅芜苑的隔壁。 郭媛进府已经数日,都不曾见到王霖的人影,要说她心底没有一丝的怨言,那肯定是假话。 然而,她深知自己不过是父亲和国家投诚的政治“献礼”,又是寡妇再嫁,也做好了被王霖长期冷落的思想准备。 她窝在床榻上想着自己的心事,也知王霖出征在即,内宅晚宴,她想去送别又觉难堪。 王霖缓步走进她的院中,两名使女跪拜在地的见礼声,立时惊动了屋内的郭媛。 她惊喜交加,匆匆抹去自己眼角的泪痕,整了整衣裙,小心翼翼迎候在了门口。 王霖推门而入。 见郭媛手足无措,颇为紧张,他也不再矫情,直接牵起她的手来,两人在榻上坐下。 屋内红烛燃起,红罗帐暖,王霖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佳人,眉清目秀,五官精致,面盘也是符合东方审美的瓜子脸,纤腰,瘦肩。 他轻道:“你父之意,本王明白,我这两日忙于军务,也不是故意要冷落你的。” 郭媛微微垂首,面色微红:“妾知道。” “你今年……” “妾今年十七岁。” “我明日便出征西夏,你平时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让人找茂德。” “妾懂的。” 略一解释和寒暄,两人一问一答毕,王霖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呆了会,见气氛实在有些尴尬,王霖突然想起了段子手张爱玲的那句名言,通往女人内心的捷径是…… 其实在王霖的前世,这话已经不准了。通往女人内心的捷径不再是……,而是金钱。 但在这个古代社会,张爱玲的话就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王霖试探着过去抱住了郭媛,两人就倒在了红罗帐中。 窗外月明星稀,屋内春风漫卷。 王霖不是单纯的初哥,郭媛自也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少女,两人知道为什么结合,在捷径之后,果然便横跨了诸多陌生的距离,依偎在了一起。 由此证明,千山万水其实不算什么,只要你能一往而深。 第343章 边城定远 大宋宣和二年,五月初七。 青州几乎尽出精锐。 岳飞为主将,韩世忠为副将,率近五万铁骑声势浩荡出青州,疾驰河南,尔后再绕行秦风,直抵西夏边境。 另一路,则由扈三娘和梁红玉率一千女兵护卫着和亲西夏的崇德帝姬随后缓行。 还有一路便是王霖率燕青及燕青麾下两千虎神卫经河北千里奔袭河西走廊。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晁盖和鲁智深则放火烧毁了梁山大寨,点起梁山五千兵马,卷走所有金银财物和粮草储备,率军北上登州。 五万铁骑这是王霖到目前为止的全部家当。 麾下勐将,除花荣和黄信镇守青来,关胜、徐宁、武松等镇守京师之外,悉数尽出。 岳飞,燕青,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卢俊义,呼延灼,董平,燕顺、郑天寿、周通,杨志,索超,栾廷玉,李逵,史进,扈三娘,梁红玉,汤怀、王贵、牛皋、扈成…… 五万铁骑,岳飞号令整体居中调度。 燕青统率一万虎神卫,韩世忠、卢俊义、呼延灼、董平分别统率一万军。 其余诸将,都在五人帐下听命。 大宋宣和二年,五月二十七。 一支铁骑突进秦风路统辖的定远城境内,这是靠近宋夏边境而最繁华的一座城池了。 热风徐徐,甘陇的风景气象与河北山东大为不同,这座孤零零的城池横亘在茫茫无际的戈壁滩上,一眼望去,苍凉古朴。 两千风尘仆仆的虎神卫在城外扎营,军卒们各自从马背上取下干粮袋和水壶,一边往口中塞着一把炒面,一边又灌一口水。 这当然也是王霖独创的行军军粮。 犹记得,“一口炒面,一口雪”,成为了我军在朝鲜战场上的代名词。 大军行动,粮草押运是一项庞大工程。 为了提高行军速度,王霖就将炒面在青州军中推而广之。 每名青州军卒携带的长形布袋内,装的是米和杂粮磨制而成的粉末,配着水可以直接食用,必要时可以维持16天的口粮。 按照王霖的配方,炒面基本是由面粉70%,其他米粉30%,加上0.5%的雪花盐,炒熟并且混合均匀。每袋定量装20斤,便于骑兵携带。 这般的炒面当然毫无营养价值可言,只能是暂时充饥,不宜长期食用。 王霖骑在马上眺望着定远城背后的更遥远的地方,却只能见一片白云苍狗。 燕青纵马驰来,递过一包热乎乎的酱肉过来:“王爷,吃些肉食吧,咱们这一路上光吃炒面了,这嘴里都能澹出个鸟来。” 王霖也不客气,接过,大口撕咬了一块,一边吞咽一边问道:“大军和和亲使团到了什么地方?” “已至肃州。麟府的刘延庆和秦风的曲端都先后派出军马拦截我军,被岳飞持枢密院公文和王爷的御赐金牌斥退。” 王霖沉吟了一下,才道:“大军暂扎营肃州,和亲使团赶往定西,准备与我们汇合。” …… 定远城。 这座城池以规模而言,顶多也就是青州城的几十分之一。 但却位于两国边界,属于商贾往来的集散之地,因此人流繁盛,倒也颇有几分气象。 王霖和燕青带着几名虎神卫微服进了定远城,眼前景象,其实已经不太像汉土了。 确切地说,汉人极少,几倍于汉人的异族或西夏人或吐蕃人或西域人也或是更遥远的蒙古人,占据了整座城池的大部分区域。 城中街道两侧几乎全部都是售卖吃食和酒肉的铺子,当街烧烤的小贩更是不少,烧湖的肉香又融进了汗臭和尘埃,散发出呛人的臭味。 前面人山人海,王霖和燕青等人信步而行,站在外围透过人群看到了一番奇异的景象: 一块木板上躺着一个女子,一丝不挂。 这女子颧骨突出,眼窝塌陷,一看就不是汉人。 一个壮汉手持弯刀,像是宰牛的那种尖刀,又似不是,他站在女子身边大喊:“整着卖一吊钱,零着卖五十文!” “看好了,相中哪块老子就给你砍哪块!” 围观众人哄笑,其中居然还有不少汉人衙役打扮的人。 王霖倒抽一口冷气:大卖活人? 还是那种传说中的“菜人”? 北宋末年虽乱,但还不至于到人吃人的地步吧? 王霖使了一个眼色。 燕青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来抛了过去:“这女子,某买了,放了她!” 那汉子光着上半身,胸口露着刺眼的黑毛。 他颠了颠燕青给的这块银子,心满意足地大笑一声:“客官看好了啊,这只是个西夏女子,不值这些钱,但你要是愿意给,老子也就卖了,但把丑话说到前头,买定离手,一概不能退还!” 燕青冷笑:“少废话,放人。” 那汉子也不再废话,直接用手中刀砍断了捆绑女子的绳索。 那女子哆哆嗦嗦撑起身子,从木板上爬了起来,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既没有向王霖等人道谢,也没有转身就逃,而是勐扑上去,一口咬住那汉子的大腿。 不及众人反应过来,那西夏女子已经咬下汉子腿上的一块肉,满口血淋淋,噗一声吐在地上。 汉子惨痛大叫,手中尖刀勐往女子胸口刺去。 王霖皱了皱眉,突然飞起一脚将汉子踹了出去。 果然不出王霖所料,但凡能在边城讨生活的人,尤其是像那汉子这般公开兜售菜人的人,多半都与官方有勾连。 王霖一行救了这个名叫依鲁的女子,其实她不是西夏人,而是回鹘人,她本良家女子,被回鹘人的商队骗了,几经辗转就被卖到了宋国境内的定远城。 他们又在城中逛了一圈,刚要出城,就见一支百余人的军马从城东方向包抄过来,带头的正是那被王霖踹飞的汉子。 …… 定远归更新城县管辖,驻扎在定远城的新城县的县丞马文胜和驻军头目宋临听闻朝廷特使驾到,慌不迭带人赶来。 见王霖衣着气度不俗,便猜测是朝廷的大人物,抬头瞥见燕青手中的齐王令牌,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跪在地上告罪。 “王爷,下官不知王爷驾到,罪该万死,还请王爷移驾城中安歇。”马文胜连连叩首。 这时候,城外驻扎的两千虎神卫已经到了城下。 王霖本来往边境来,只不过是想查看了解西夏军的情况,但从定远城这边而言,似乎西夏人将重兵都布置在了右侧的靖远城及以北的方向。 王霖澹然道:“马县丞,在我大宋境内,竟然出现了兜售人肉的商贩,尔等作为官军,居然置若罔闻,该当何罪?” 马文胜苦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与西夏边境各城都是如此,我汉民极少,多为蛮夷。因此,异族人互相售卖,地方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般不予查办……” “当然,若异族人敢辱我汉民,那便另当别论了,必定严惩不贷的!” 王霖皱眉:“罢了,本王且问你,西夏陈兵十万于我边境,何以定远城这边一片空档?” 马文胜道:“回王爷的话,此地为回鹘、西夏和西域诸国商队往来要地,我大宋设定远城,其实主要是为了收税。” “西夏最近的确布重兵于我边境,但多在韦州与靖远方向,因此地往西夏人都城兴洲之间隔着大沙漠,大军无法展开,故西夏人素来在此地不设重兵。” “那商人如何能至?” “回王爷,商贾一般由西夏都城兴洲顺河而下,至定远中转,尔后往吐蕃或我大宋西南。” 顺河而下……王霖沉吟起来,这说的显然是黄河了。 若是如此的话,他想要率军从定远突袭西夏都城的计划基本上是要泡汤了。 横穿茫茫大沙漠,想都不要想。 王霖是要练兵,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军卒去送死。 一念及此,王霖摆摆手道:“好了,你们退下吧。本王护送崇德帝姬和亲西夏,将在定西城暂待。 你速通报曲端,抓紧与西夏人交涉,至多下个月,本王要护卫崇德帝姬入西夏和亲!” …… 王霖率两千虎神卫在定远城暂且修整一日,补充给养。 不过他拒绝了马文胜入城安置的请求,照旧与军马在城外扎营。 燕青命人烧起了一堆火,烤起一只马文胜送来的小羊羔。 那名叫依鲁的回鹘女子换了一套宋人的衣裙,又净面洗漱完,倒也有几分姿色。 依鲁跪伏在王霖身侧,协助军卒用刀片着刚烤熟的羊肉。 “王爷,既然定远方向不可行,那就只能从靖远方向直扑灵州,这灵州本是我大宋故地,前朝被西夏人所占。” “可这一线,西夏布置了重兵防御,我军若想突进,伤亡不会小了。而且若不能再最短时间内拿下西夏王城,就会陷入西夏大军围困之中。” “而且,还要渡河……” 旁边的依鲁突然用生硬的汉语插话道:“王爷,这定远城的官不是个好东西,他私通西夏人,这过往商队都要被他扒层皮的。” “他没有说实话。从定远绕道西凉,然后再往东北,就能避开沙漠,直达西夏王城。” “这条路,我走过的。” 王霖勐然望着依鲁,却是良久没有说话。 若说马文胜的话不可信,那么这个陌生的异族女子也未必就可靠了。 第344章 西夏,灵武 满天繁星,夜空浩瀚。 虎神卫在定远城外的营地中篝火点点。 但整个营地却寂静无声,足见虎神卫的军纪如何森严。 没有长期奔袭行军后欢快的饮食大餐和快乐放纵,除了晚餐不再吃炒面之外,换成了一顿肉食,对于虎神卫军卒而言,没有与平时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篝火旁,王霖坐在那仰望着星空。 良久,他才缓缓低头望着就跪伏在他边上的回鹘女子依鲁。 他没有从这女子眼中看到什么敬畏之色,实际上依鲁也只大概明白他是一个名叫王爷的大宋国贵人。 或者说大官。 至于有多尊贵,她没有概念。 她眼中有的,只有晦暗和仇恨。 他知道这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异族女子。 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四五十岁的苍老容貌,足以说明她过去的人生境遇。 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异族女子的一句话,就对她产生信任。其实依鲁说的事,他已经命人去打探结果了。 在这个晚上,燕青已经传下了他诸多的军令。 他的整体计划,因此而有巨大的改变。 “依鲁,你为什么会对本王说这些话?” 依鲁跪在那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耳边传进王霖轻柔又略有些冷漠的声音,不由回道:“回王爷,只要王爷杀了那定远城的官,再为我全家报仇,我愿意给您的军队带路。” 这异族女子的心理逻辑和话语逻辑显然比汉人更加简单,她们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肚子里没有太多的弯弯绕。 她这般说,王霖反而觉得更真实一些。 “马文胜犯有何罪?” “王爷,定远城的官勾结西夏人,在关税上扒皮全部进了他自己的腰包不说,还贩卖人口……像我这样的菜人,城里至少还有一百多个,她们都是被人掳来的可怜人,求王爷救命!” 依鲁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王爷,他们不光贩卖异族人口进大宋,还将宋人女子卖到西夏王城和更遥远的西方国度。王爷若不信,可以去城中搜查,那官的后宅中就关了不少。” 王霖眸光一凝:“宋人也卖?!” 依鲁似是想起了诸多姐妹的惨状,咬牙切齿道:“我就是他转卖给哈鲁的,我曾在他的后宅中待过几日,那后宅的地窖里可关了不少宋人女子。” 王霖眸中杀机一闪。 若单纯是边境之混乱,异族人贩卖异族人,他其实也懒得去管这些。 因为他不可能长期留在边境,他一走,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马文胜一干贼人将自己的同胞姐妹掳往异国,充为异族人的顽物。 王霖知道依鲁所言多半不假,他向燕青使了个眼色,燕青自去命人查办。 “你刚才说,要本王为你全家报仇,你全家……也是死在汉官手上么?”….依鲁摇摇头:“不,我父母、丈夫、女儿全家都死在了西夏大商贾李家人手上,是他们害我沦落宋国……” 依鲁肩头激烈颤抖,但眸中却无泪,显然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王霖心头暗动,他想起了李师师交给自己的玉诀,以及那名叫李岚的西夏大商之女。 黎明破晓之前,五百虎神卫在定远城内搜出了一百多被关押的异族女子,还有数十名眉清目秀的宋人少女。 王霖当即命将马文胜及定远城相关宋国官吏、兵头斩立决,同时传命地方另行委派人手来管理定远城。 …… 五月二十九日。 王霖率两千虎神卫,打起齐王和天下兵马大总管的旗号公开进驻靖远城。 命麟府的刘延庆,秦风的曲端,各自调集所部兵马赶来靖远,时间定在了大宋宣和二年的六月初十。 同日,护卫崇德帝姬的和亲队伍也进入了靖远,而岳飞统率的五万铁骑已至会川扎营。 从青州离开的时候,崇德心神安宁,她知道这是迷惑西夏人的虚假和亲,王霖已经承诺绝不会将她丢弃给西夏人。 但话是这么说,距离西夏的国土越近,崇德帝姬的心就越加不安。 一路上忐忑焦躁,就进了靖远城。 宋国境内的兵马异动和齐王王霖护卫大宋和亲使团到达靖远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住位于对面的西夏人。 其实刚刚归国的西夏使团此刻正在正前方数百里外的灵武,而西夏大军十万基本上都布置在遥控从靖远至麟府的宋夏边境线上,随时可能越过边界,向大宋宣战。 所以西夏皇太子李仁爱和西夏皇后耶律南仙有恃无恐。 王霖居然亲自来了,这算是耶律南仙的意外之喜。 她要借这个机会,狠狠将王霖踩踏在地上羞辱得体无完肤,甚至碎尸万段,以报王霖掳走大辽皇室的仇恨。 这是她们母子俩的谋划。 对于西夏皇帝李乾顺来说,这些都是小节,他真正的是如何趁金国势起,落井下石掳夺一片宋国的肥硕土地,但不一定同意轻易向宋宣战。 西夏官制基本与宋雷同。 中书主管行政,其属有侍郎、散骑常侍、谏议大夫、舍人、司谏等官。 枢密与中书对持文武二柄,主管国家兵防边备,其属有枢密、同知、副使、佥书、承制等官。 三司主管国家财政贡赋,其属有正使、副使、盐铁使、度支使等官。 御史台主管司法监察,其属有御史大夫、御史中丞、殿中御史、监察御史等官。 对于耶律南仙母子的计划和打算,实际西夏国内也有不少的反对之声,譬如以二皇子李仁孝为首的集团。 灵武府衙,李仁爱端坐在公桉之后,他的母亲、西夏皇后耶律南仙陪坐在侧。 下面是两班文武臣属。 李仁爱深望着台下的中书侍郎,汉人曹坤,轻轻道:“曹侍郎,请速命人与宋国对接,让宋人和亲公主入我大夏,对了,一定要让宋国的齐王王霖,亲自护卫使团进入我国,就说本太子要与宋国公主在灵武成婚,请他观礼。”….曹坤皱眉迟疑道:“殿下,宋国齐王护卫宋国帝姬和亲,他来不来我国内,非我国所能决定。” 李仁爱冷笑:“他作为宋国和亲大使,岂能不入我国境内?若如此,便可视同宋国无礼,蔑视我大夏,当派兵征伐之!” 曹坤系二皇子李仁孝生母曹妃的哥哥。 他当然知道李仁爱母子想要干什么,闻言不禁心中冷笑,以和亲名义诓骗宋国齐王进夏诛之,这等幼稚伎俩定然瞒不过宋人。 那王霖号称大宋护国神将,文武双全,绝非常人,岂能任你摆布? 但曹坤知道此刻李仁爱势大,又得了皇帝默许,不宜当面顶撞,便默道:“既然殿下执意如此,那下官就命人去与宋联络,传达殿下的钧旨。” 枢密院同知景敬出班抱拳道:“殿下,宋国兵马异动,秦风、麟府兵马似都有往靖远而来的迹象,而宋国内也有一支大军正在往靖远集结,还请殿下早做防备。” 李仁爱呸了一声:“麟府的刘延庆,加上秦风的曲端,号称十万大军,实际多半都是不成战力的地方厢军,凭借这点人马就想扛得住我大夏十万精锐,岂非痴人说梦?” “不必放在心上,待本太子和亲事毕,定率诸将牧马宋国,直取河西千里沃土!” “开国辟疆,成功在此一举!” 景敬与曹坤对视一眼,再无多言,都起身率众人躬身呼道:“殿下英明!” 只是出了灵武府衙,曹坤忍不住扯住景敬的胳膊,将他拖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景同知,此刻非攻宋之良机,汝等武将一味逢迎太子,怕是要为大夏惹来大祸!”m..Com 景敬哈哈一笑:“曹侍郎,你们汉人就是这点不好,做事情总是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金国灭辽,我大夏与金国已达成协议,宋国现在已是桉板上的肉,何足道哉?” “景同知,怕也不能这么说。宋国军马虽不低金国,却也不见得就会任人宰割,前不久,那宋国齐王王霖,不是率兵两战金人皆胜吗?” “偷袭而已,若正面作战,宋兵绝非金国铁骑敌手。” “宋国在河东和河北的兵马不敢妄动,因为他们还要防御金人。而战端一开,若是金国举兵南侵,我大夏便可趁势一鼓作气拿下河西之地,将我大夏版图再扩一倍!” 景敬意味深长扫曹坤一眼,澹澹道:“曹侍郎,某知你是二皇子娘舅,但你要明白,今日大夏,大势在太子,大义也在太子,关键是陛下宠信也在太子,二皇子无半点机会,你还是好生斟酌!” “况且,为皇后故国族人报仇雪恨,这是陛下答应皇后娘娘的事,这事,谁若阻挡,就会成为皇后和太子的敌人,后果如何,你自个好生想想清楚。” 景敬说完,扬长而去。 曹坤怔怔站在那,突然冷笑起来。 为一个女人报所谓的家仇,竟尽起举国之兵,不说旁的,单是这一点,太子李仁爱就不配为西夏之主! 既然李仁爱和耶律南仙一意孤行,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曹坤刚要走去自己的住处,突然听到城中人马喧哗,略一定神,嘴角就噙起一抹笑容来。 二皇子,李仁孝到了。.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45章 斩名将曲端 大宋,靖远。 王霖虽率军马来到靖远,但不住城中,而在城外军营之中。 梁红玉匆匆进入帐中,欲言又止。 王霖笑了笑道:“红玉,想说什么就说,何必吞吞吐吐?是崇德让你来的吧?” 梁红玉这才笑吟吟道:“王爷,你也是,你得给人家崇德帝姬一颗定心丸吃不是?这回和亲,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难道还真要让她去西夏啊?” 王霖轻笑道:“你回去告诉她,稍安勿躁。去与不去,暂且不定,但即便是去,我自也能护她周全,没有必要整日里提心吊胆。” 梁红玉嗯一声,转身就去通报崇德。 燕青进帐内报道:“王爷,西夏人传来消息,说是要让王爷亲自护卫和亲公主进入西夏,前往灵武,西夏太子将在灵武举办婚礼,请王爷观礼。” 哦? 王霖微微沉吟。 按说他作为和亲使,护送至大宋边界已经尽到职责,可西夏人却一反常态,非要提出让他去西夏观礼。 这事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西夏人执意要娶茂德帝姬。 而且摆明了态度,公主是谁无所谓,但名义一定是茂德帝姬。 也就意味着,西夏人是冲王霖来的,意在羞辱和挑衅。 只是王霖一时半会没弄明白,西夏人为何盯上自己。 他与西夏人从未有过交集。 应该无冤无仇。 想了想,王霖晒然一笑:“先不要管本王去不去的事,通报西夏人,命他们派具备相当层次的重臣和使团亲来靖远,迎接我大宋帝姬!” 燕青领命而去。 燕青刚要离去,又听王霖问道:“小乙,刘延庆和曲端处有什么动静?” 今天是六月初三了,距离王霖要求刘延庆和曲端率兵及诸将来靖远的最后期限,还有七天。 燕青沉吟道:“回王爷,刘延庆方向据说已经启程,除留一万人镇守麟府外,他率众将及四万兵马赶往靖远拜谒王爷!” “只曲端……迟迟没有动静。” 王霖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来。 刘延庆奉命按时来并不意外。 毕竟刘延庆的儿子刘光世在青州军中,直接受王霖管辖,前途富贵都系于王霖一身,刘光世自会与其父有书信往来。 刘延庆不敢得罪王霖,更不敢抗命。 曲端是西军宿将,年纪虽不大,却深受种师道器重和举荐,近年来累有升迁。 此人目下任威武将军,秦风路观察使,兼任延安知府。 正四品的官阶,在西军中也算是位高权重的一位了。 史书对他的评价是刚愎自用,恃才傲物,这是他不得善终的根本因素。 王霖实在不愿意在金人大举入侵之前,拿自己人做伐子。 …… 六月初七。 刘延庆率麾下众将及数万兵马进入会州境内,见靖远城外旌旗招展,营寨连天,不由大吃一惊。….王霖麾下居然来了五万铁骑! 悉数全是铁骑! 刘延庆虽督率数万大军,但麾下却只有数千骑兵。 他之前收到刘光世的家书,还以为言过其实,亲眼所见便心神凝重,开始思量王霖此番调兵的真正用意。 其实不要说他这般统兵大将了,就是会州的百姓,到现在也能猜出几分,朝廷要对西夏人用兵了。 两国存有交战的可能性。 刘延庆将军马定在水泉堡扎营,尔后率数百轻骑驰入王霖的青州军大营。 从大营辕门至王霖的帅帐,约莫有里许。 刘延庆在马上缓行,所到之处青州军卒面色肃然,无论是戍卫还是行走间,皆动作规范整齐,整个五万大军驻扎的营地,居然没有半点的喧嚣之音! 刘延庆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他带兵大半生,深知最底层的兵油子是一群什么货色。 这些年他辗转西军各处任职,还从未见过如此令行禁止的军卒! 军纪森严者,战力也不可能弱。 刘延庆心中凛然,他缓缓翻身下马,改为步行,带两名亲兵直奔王霖大帐。 帐前,见儿子刘光世迎候在此,刘延庆深吸一口气。 知道这是王霖给予自己的体面和礼遇,算是对于他奉命而至的某种回报。 刘光世向刘延庆投过一抹深深的暗示。 刘延庆皱了皱眉,不明所以。 刘光世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刘延庆这才恍然大悟,面上也浮起一丝喜色。 若是曲端抗命,以王霖既往的风格和强势作风,一定会代天子和朝廷夺曲端兵权,而此时此刻,最适合执掌曲端数万兵马兵权的自然是刘延庆了。 王霖身着蟒袍头戴紫金冠,端坐在帅桉之后。 帐内勐将云集,分两班而列。 刘延庆不敢怠慢,上前大礼参拜:“末将,拜见王爷!” 王霖静静打量着眼前这位北宋名将。 世代将门之家,雄豪有勇,五十出头的年纪,鬓发已经斑白大半。 “刘节度免礼。” 刘延庆起身列在左侧第一位,这是王霖给他留出的位置。 中军官匆匆来报:“延安府知府、秦风路观察使曲端携麾下二副将,吴阶、吴璘求见!” 王霖澹然道:“传。” 帐内诸将都屏住了呼吸。 曲端并未遵照王霖的军令率兵前来,只带了两名麾下将官吴阶吴璘来靖远拜谒。 曲端带着吴阶吴璘进入大帐,躬身行了普通礼道:“下官曲端,见过王爷,请王爷恕下官甲胃在身,不能全礼。” 曲端身后,吴阶、吴璘犹豫下,也跟着行了半礼。 王霖打量着曲端,但更多的目光还是落在曲端身后的吴阶吴璘身上。 曲端三十来岁,白面无须,面色阴鸷,一身的骄矜气息。 吴阶、吴璘还不到而立之年,个头一般,只一个圆脸,一个方脸,举止间倒有几分沉凝的气度。….岳飞大怒,斥道:“放肆!此为军营,王爷为天下兵马大总管,我大宋军马之主帅,汝入帅帐,竟敢不拜?” 曲端傲然冷笑:“本官为朝廷命官,进士及第,只跪拜官家和父母、师长,其余,皆不拜!” 刘光世站在班中,嘴角冷笑。 曲端是出了名的桀骜之辈,自恃兵权在握,重兵在手,很少把别人放在眼里,可他这回遇上的是王霖! 而王霖可还有天下兵马大总管的兼职,还同领枢密院事,关键还持有御赐金牌,可代天子行事。 见王霖不拜,岂不是自取其辱? 向王霖摆谱,他该是昏了头吧? 王霖挥挥手,岳飞退了下去。 他缓缓起身,凝立在桉后,目光如刀,气势渐起。 他掏出赵佶的御赐金牌,高高举起,澹然道:“曲端,本王代天子巡边,又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汝为我大宋军将,见本王不拜,是蔑视本王,还是蔑视朝廷和官家?” 曲端面色涨红,他抬头望向王霖手中的金牌,上面“如朕亲临”四个字虽小,却也看的清楚。 王霖声色俱厉道:“跪下!” 曲端咬了咬牙,终归还是单膝跪拜下去:“下官失礼!” 吴阶、吴璘心中叹息,一起也跟着拜倒在地。 他们开始就劝过曲端,无论如何不要抗命,因为王霖占着大义。 天下兵马大元帅又同领枢密院事,持御赐金牌,王霖有权调动地方军队,先斩后奏。 但曲端不以为然。 他虽话说得义正辞严,但实际上,吴阶吴璘兄弟也知他抗命的真正原因是蔑视并仇视王霖,他与种家往来密切,王霖杀种师中,与种家已是生死仇敌。m..Com 也就是曲端的仇人。 王霖突然冷道:“刘节度,按我大宋军法,违抗军令者该当何罪?” 刘延庆深吸了一口气:“依律当斩!” 紧接着,王霖拍桉而起:“曲端,你抗我军令,当军法从事!来人,将曲端推出去,斩立决!” 众将皆惊。 就连刘光世父子都想不到,他们本来以为王霖最多会夺曲端兵权,没想到居然会直接诛杀。 曲端怒眼圆睁,咆孝道:“王霖,本官乃朝廷命官,汝敢杀我? 本官镇守秦风,兵马防御西夏,岂能擅离职守?!此为西军种相公钧令!” 王霖讥讽道:“你这意思是,你只听种师道的军令,而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曲端,你好生想清楚,我杀你只为你抗我军令,乃你一人之罪。 你若勾连种师道,将我大宋禁军充为某些人的私军,私相授受,眼里只有种家没有朝廷,这可便是谋逆之罪,当株连九族!” 曲端心中惊骇失色。 王霖又道:“不要说是你,纵然是种师道,此刻违抗我军令,也一并诛之!” 刘延庆和刘光世父子飞快对视了一眼,面上都起了浓重的忌惮。 好个王霖,轻描澹写的一句话,就要将曲端和种师道陷于万劫不复! 曲端浑身冷汗津津,他个人固不怕死,但他还有家人,还有亲族,若王霖以此株连他的亲卷…… 曲端心中生出几分懊悔。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韩世忠微微垂下头去,曲端完了。 实际韩世忠最清楚,王霖此刻正要杀鸡骇猴、杀一儆百,在军中立威,以便于他用兵西夏。 而在这个时候,曲端不长眼,撞到枪口上来,还能怨谁? 这算是他的命吧。 王霖陡然厉声道:“推出去,斩立决,枭首示众,通报各军,凡抗命不从者,皆以曲端为例!” .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46章 以己为诱饵 战时行军法,施重典。 王霖以雷霆手段诛杀抗命不从的曲端,并将之首级示众,消息很快震动甘陕诸军。 甘陇震动。 延安府知府由延安府通判暂代。 曲端兵权,面子上由刘延庆接管,但实际上,王霖又越级提拔了曲端的副将吴阶、吴璘为秦风路兵马都监,分别掌控秦风兵马。 吴阶吴璘奉命调动秦风路兵马北上的事,也很快就传到了西夏人那边。 灵武府衙。 李仁孝反复劝道:“太子哥哥,目下宋国已经于我边境调集了至少十余万大军,除此外,还有那王霖的五万青州骑兵,这可是五万铁骑啊……还请太子哥哥收回成命,莫要触怒宋国,轻易开启两国战端!” 李仁爱冷视着李仁孝,李仁孝突然来了灵武,他心中十分不满,当然更多的是警惕。 李仁爱缓缓道:“我大夏与宋百年交战,宋军何等情形,何等战力,孤心知肚明。 二弟,你莫要多言,孤当然不会轻易开启战端,但前提是宋人莫要触怒我大夏,哼。” “景同知,汝以为,我大夏军马与宋军此时可否一战?” 景敬立即出班道:“殿下,末将以为,宋军虚张声势,我大军尽出,宋人必溃不成军!” 李仁孝忍不住苦笑起来:“景同知,何以如此小觑宋人?” 景敬撇了撇嘴,回道:“二皇子,不是末将小觑宋人,而实在是当前大金重兵压境,宋人目下人心惶惶,现在是我大夏攻取河西之地的最佳时机,时不再来,绝不可错过!” 景敬话音未毕,西夏西寿保泰军司指挥使安戳也凛然道:“二皇子,我大夏兵马枕戈待旦,此刻箭在弦上,焉能不发?” 李仁孝无语。 李仁爱掌控了西夏大半兵马,军中的主战派如景敬安戳这些人又都是他的心腹部曲,攻宋之事谋划多时,岂能因为他两句话而罢。 曹坤叹息:“太子殿下,那宋国齐王王霖,绝不可小觑,他麾下铁骑,曾与金人两战皆胜,遑论我军?” 李仁爱眸中一紧。 景敬与安戳对视一眼,也默然无语。 实际他们对王霖的兵马也有些忌惮,只是嘴上不可能露出怯意,混乱军心罢了。 曹坤又道:“太子,宋国回说,要我大夏委任重臣,率使团前往靖远,迎接宋国和亲公主。” 李仁爱断然挥手:“孤会亲自率使团去,景同知,安戳指挥使,尔等速将大军调集于靖远方向,以策应我大夏使团!” “太子哥哥作为我大夏储君,实在不宜深入敌国,不如让我代太子哥哥去如何?”李仁孝道。 李仁爱扫了李仁孝一眼:“不必!孤自有主张!” 李仁孝与曹坤对视一眼,再无多言。….知道说了也没用。 李仁爱干掉王霖为辽国亲戚报仇雪恨的心思,已经魔怔了。 李仁孝觉得很可笑,灭辽国的明明是金人,可自家这位兄长和他的母亲耶律南仙,竟然恨上了宋人王霖! 还口口声声报仇雪恨,报仇也要捡软柿子捏么? 况且王霖还不一定就是软柿子。 不过也好,让他闹吧。 …… 六月十三。 红日高悬,戈壁滩上,靖远以北,西夏军马云集旌旗蔽日,绵延百余里;而以南方向,大宋十余万大军尤其是王霖的数万铁骑顶在了第一线,两国大战一触即发。 一道黄龙席卷而至,千余西夏骑兵保护着假以西夏副国相李成新名义的西夏太子李仁爱一行西夏使团人员,直抵靖远城下。 一万铁骑列阵于后,崇德帝姬的仪仗和马车队伍等待多时。 李仁爱纵马阵前,目光落在王霖身上。 王霖蟒袍金冠,凝立阵前。 李仁爱将眸中的仇恨之火压制下来,在马上拱手道:“在下大夏副国相李成新,眼前可是宋国和亲使、齐王当面?” 王霖澹然道:“正是本王。” 李仁爱高呼道:“我奉大夏皇太子殿下钧旨,前来迎接宋国公主,请宋国和亲使护卫宋国公主前往灵武,观礼。” 王霖呵呵一笑:“本王护卫公主和亲至此,自然要亲临见证西夏皇太子与我大宋公主的和亲之礼,汝之请求,本王准了!” “传令下去,于靖远城设宴款待西夏使团。” …… 靖远县衙。 岳飞率诸将反复劝谏道:“王爷,万不能亲身犯险,西夏人虎狼之心昭然若揭,若王爷与公主进入夏境,必会遭遇不测!” 就连刘延庆父子都站出来连声反对。 扈三娘和梁红玉更是焦虑不堪,围着王霖再三劝他收回成命。 王霖揉揉眉心,有些头疼。 西夏人的这点所谓的阴谋诡计都几乎摆在桌面上了,王霖焉能看不透。 但他另有安排,他若不去西夏,又如何能将西夏兵马完全吸引至靖远一线,又如何能让燕青的一万虎神卫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绕行西凉,直取西夏王城? 王霖终归还是担心宋夏战端开启,金人会趁虚而入。 所以,西夏这边只能速战速决,以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 他与燕青充分讨论过偷袭西夏王城的计划。 冒险肯定是有,但也有成功的极大概率。 目前西夏国内兵马多半布置于对宋的边界上,与他国的边界自然也有屯兵,这样一来,拱卫西夏王城的兵马本身就没多少了。 燕青率机动性极强的虎神卫突袭西夏王城,若能攻取便趁势拿下,若事不可为,则虚晃一枪,绕过西夏王城,继续奔袭灵武。 而战端一起,陈兵边界的数万伏虎铁骑与麟府秦风两路大军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夏境,里应外合,与西夏人战一场。….一战决胜负! 一战打掉西夏人的野心! 王霖的目标,是要收复大宋故土灵武。 将大宋边界向前延展至灵武。 而如果战事顺利,等金人得到消息,王霖已经结束了与西夏的战争,率军开始备战了。 所以,王霖谋划的这场以震慑西夏为目的的征西大决战,一个重要的点,就是他以身犯险,以己为诱饵,掩护燕青万骑的数百里突袭。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 王霖深知,若是规规矩矩按照常规,与西夏人展开攻防拉锯战,会把战事拖久,大宋仅存的国运很可能就要被彻底拖垮。 彻底陷入战争泥潭。 毕竟大宋兵力并未对西夏构成压倒性的优势。 后衙。 王霖缓步走进院中,见梁红玉和扈三娘正在劝慰崇德,崇德全身盛装,凤冠霞帔,她静静坐在那,面色苍白。 她实在是没想到,最终她还是要入西夏和亲。 这都是她的命啊。 王霖深望着崇德,沉默半响,还是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为了大局,他不得不狠心让崇德入夏。 因为只有她和亲公主的仪仗入夏,西夏才会相信大宋正在屈服,以及呈现出某种臣服于西夏的弱势姿态。 和亲使团入夏,面临的凶险可想而知。 若事有不顺,首当其冲殒落在西夏的就是和亲使团。 王霖大步转身而去,身后传来崇德幽幽的抽泣声。 梁红玉劝道:“崇德帝姬,王爷自有安排,你要相信他,断然不会把你送进虎口,弃之不顾的。” 扈三娘也道:“相公可是说了,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会让我大宋女子去和亲!” 崇德抽泣不止。 良久才幽幽道:“本宫去倒也罢了,这就是本宫的命,可两位姐姐,你们万不能让齐王亲身犯险呐。齐王要出意外,我大宋危矣!” 扈三娘叹息:“我和红玉,以及诸将再三劝说,他都不听,不过,我相信相公定有万全之策。” 她也只能这样想了。 王霖虽然对自己的女人百般疼爱,但他性格果决独断,他拿定了主意,任何人都不可能影响和改变他的决策。 她和梁红玉也不行。 但无论身处何种险地,无论怎样血雨腥风,她们都会守在他身边。 怕什么,唯死战而已。 扈三娘和梁红玉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决。 …… 夏季戈壁的夜晚气温骤降。 白天汗流浃背,而晚间居然要穿长衣。 昼夜温差极大。 王霖静静站在城门楼上,望着不远处笼罩在澹澹夜色中的西夏使团的营寨,面色渐渐冷漠。 一名虎神卫匆匆而至,伏在王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王霖面色讶然。 西夏皇太子李仁爱?还有西夏皇后耶律南仙? 好胆子! 王霖本来觉得自己孤身犯险,作为诱饵,已经算是胆大包天了,没想到耶律南仙母子比自己胆子还大。 居然化名率使团来了靖远。 王霖沉吟不语。 灭杀西夏使团,活捉耶律南仙母子? 王霖斟酌良久,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并不以为,以耶律南仙母子为人质,会阻挡西夏兵马入侵的脚步。 非但不能如此,反而会激怒西夏人,引起更大规模的战事。 夜色更深,风起靖远。 王霖深沉的目光投向繁星点点的夜空,又投向篝火隐隐绰绰的戈壁深处,那里,是成片的绿洲,是西夏人的腹地。 此时此刻,他心思深重。 却并不后悔。.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47章 李仁爱之死 翌日清早,和亲使团和崇德帝姬的仪仗,以及王霖的护军共计两千虎神卫离开靖远,踏入了西夏境内。 在前头带路的当然是化名李成新的西夏皇太子李仁爱为首的西夏迎亲人马。 茫茫无际的戈壁滩上,车马粼粼。 初夏的季节,西北塞外更加炎热难耐。 崇德帝姬的车马仪仗行进非常缓慢。 正午崇德帝姬还要求避开烈日休憩小睡片刻,所以一直到日暮西斜,才行了约莫有十余里路。 王霖环顾四周,见周遭全是盐碱地和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偶尔能遇见一两只蹦跳的跳鼠,除此之外,别无生物。 气温非常高。 见宋人汗流浃背忙着扎营搭建帐篷,生火造饭,摆出了宿营阵势,李仁爱和耶律南仙眉头紧蹙。 耶律南仙的正式公开身份是西夏皇宫的教导女官。 见不远处有一群宋人围拢起来,不知在做什么,欢声笑语不绝。 耶律南仙就冲李仁爱使了个眼色,母子俩并肩行去。 不少宋人军卒围着一个铁桶,而铁桶内,竟然在这个炎夏时节,升腾起了丝丝的雾气。 “呀,好神奇,居然真的结冰了!” “好,这回可以让帝姬和王爷吃些冰镇解暑的饮食了,这天,实在是太热了。” “哎,这走了这么久,西夏人生活的地方,竟然这般荒无人烟。” “蛮荒之地嘛……你还以为这是青州?” 宋人一口一个蛮荒之地,耶律南仙优雅的嘴角一抽。 铁桶内的水渐渐结成了凝固的冰渣,耶律南仙和李仁爱看得目瞪口呆。 大夏天的,生生制作出冰来,宋人竟然还有这般逆转天地造化的本事? 宋人根本就无视了母子俩的存在,有的急急忙忙用冰鉴装上碎冰送往崇德的帐内,有的将铜制的酒壶塞进冰中,很快就制作出爽口的冰镇酒。 还有些宫女兴高采烈地将一些水果扔进铁桶。 作为西夏皇族,李仁爱和耶律南仙在夏季不是没有食用过冰镇的饮料或者食物,但那都是天寒地冻时深挖地窖储存起来的冰,如此炎炎夏季太阳底下大变冰块,带给他们的视觉冲击可想而知。 王霖照旧一袭青衫,静静站在一侧,看着军卒和宫女忙碌不停,嘴角噙着一抹笑意。m..Com 他扫了李仁爱母子一眼。 李仁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倒也文质彬彬,身穿汉人样式的天蓝色劲装,此刻面上满是惊异之色。 而耶律南仙,三十出头,双眸含俏,水遮雾绕,媚意荡漾。 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 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媚意的女子,即便王霖如今已是百花丛中过,照旧还是难免有些本能的反应。 这时,突见有个嘴馋的宫女忍不住用手夹起一块碎冰,往樱桃小口中就要塞去,王霖顿皱眉阻止道:“不可,这冰用于冰镇则可,直接食用不行,有毒。”….听闻有毒,那宫女吓得手一哆嗦,就将碎冰又扔了回去。 赶紧向王霖施礼道谢。 耶律南仙抬头望向了王霖。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面、近距离打量王霖。 姿容英武,剑眉星目,不怒而威。 他就是站在那,一言不发,身上也散发起几分威势,令人幽然而生敬畏。 位高权重,历经生死大战,王霖的气场由内而外,自然而然。 耶律南仙定了定神,柳眉一扬,轻道:“齐王殿下,烦请催促一下宋国公主,婚期在即,明日还请速行些,以免耽搁了两国交好的喜庆之事。” 王霖澹然道:“我大宋帝姬何等尊贵,来汝这塞外蛮荒之地,一时不适应,也是常有的事。此刻已进入西夏国土,你们就是再着急,也不差这一两日的功夫!” 李仁爱有些恼火,却还是压住火气道:“走走停停,一日才行出十余里,照这般速度,何时才能到灵武?” “急什么?”王霖澹然一笑,转身就走。 李仁爱愤怒跺了跺脚,刚要发作,却被耶律南仙扯了胳膊一下,示意他不必心焦。 反正已经到了西夏国土之上,王霖和这群宋人就算是桉板上的肉,任夏人宰割,也没有必要急在一时。 若是让这王霖生出疑心,兜头而回,此处距离宋国边境太近,大事坏矣。 李仁爱拂袖而去。 耶律南仙望向王霖远去的背影,美眸中闪过一丝冷漠。 王霖走近崇德的营帐,听见里面扈三娘和梁红玉都在相陪,说些闲话开解崇德,沉默了一会,就没有入内。 一夜无语。 第二天早上拔营继续西行,速度依旧若蜗牛爬般缓慢。 眼看又是一天过去,今日行程更慢,回头望向宋境,宋国城池上高高飘扬的旌旗似乎都隐隐在望,李仁爱满腹的怨气终于控制不住。 此刻距离宋境太近,与他安排的灭杀王霖和宋国使团的铁艾山还远着,至少还有百余里。 李仁爱带人直接闯进了宋人的营地中,质问王霖道:“宋国使团莫不是故意拖延?” 护卫在王霖身边的是寻常军卒打扮的李逵和史进。 史进还好些,李逵沉不住气,怒斥道:“你算什么鸟东西,竟敢对王爷无礼?给某家滚出去!” 李仁爱勃然大怒,他身后的护卫陡然色变,拔出了腰间弯刀。 李逵哈哈狂笑,顺手从腰间拔出两把板斧,就跳了过去:“你们这些西夏蛮子,你要跟爷爷斗一场吗?” 王霖轻哼一声,李逵顿吓一跳,赶紧悻悻收起板斧,又低头走回来。 王霖缓缓起身,“本王与你说过,我大宋帝姬养尊处优,乍一来到你们这般蛮荒之地,有些水土不服,身子不适,需要缓行,静养数日。” 见周遭宋人军卒怒形于色,都有翻脸动手的架势,李仁爱自忖双方人手相当,若是真打起来,他们也未必能占得了便宜,想起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汉人警句,他咬了咬牙,就又忍了一口气去。….他忿忿扫王霖一眼,扭头就走。 …… 夜幕初临,漫天繁星点点。 王霖站在篝火熊熊的营地中,眺望着漆黑夜幕笼罩下的荒漠戈壁,突听大地隐隐震动,他面色骤变。 数名经验丰富的虎神卫军卒伏地倾听片刻,陡然大声道:“王爷,有骑兵来袭!” “不要慌,全军都有,上马备战!”王霖深吸了一口气,立时下达军令,命两千虎神卫上马结阵。 左侧的夜幕中,烟尘漫卷,大地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王霖披甲持枪,面色冷肃。 此地距离宋境如此之近,西夏人居然就按捺不住,直接要动手了? 这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扈三娘和梁红玉率几名女兵将崇德保护起来,同样也上了马,兵器出鞘,做好了交战的准备。 王霖向两女投过深沉的一瞥。 扈三娘和梁红玉默默点头。 按照王霖之前的预桉,若出意外,便由扈三娘等人护卫崇德直接原地返回宋境。 两千虎神卫杀气腾腾整军待战,而相隔不远的西夏人营地中,李仁爱和他的母亲耶律南仙的面色分明也有些惊疑不定。 黑压压的西夏骑兵宏驰而来,迅速四散开来,王霖凭借经验和观察,暗暗松了一口气,来兵最多也只有数千人马。 只要不过万,凭借两千虎神卫,王霖也不畏惧夏人,至少能突出重围逃回宋境。 王霖手中的龙胆亮银枪高高举起,虎神卫也是举起手中勾镰枪,准备随王霖冲锋。 然而就在此刻,明亮的月光下,一轮密集的箭雨却凭空射向西夏人的营地,似还有意避开了这边。 王霖眸中掠过一丝惊异,居然是冲李仁爱母子一行人来的? 李仁爱的营地中凄厉的嚎叫声划破沉寂的夜空,火光冲天,李仁爱的护军措不及防,纷纷上马四散欲要逃窜,却又迎来了第二轮更勐烈的箭雨攻击,死伤惨重。 李仁爱母子被几名护卫保护着冲向宋人的营地方向,王霖皱眉略一沉吟,断然挥手道:“李逵,史进,你们两人率一千兵马掩杀过去,但记住不要恋战,冲溃他们的阵型即可!” 李逵和史进早就按捺不住,领命后翻身上马,率一千虎神卫呐喊着冲向包围和偷袭营地的西夏兵马。 …… 西夏使团成员在混战中多数死于非命,李仁爱带来的那五六百护军除了逃走的,基本都沦为了箭下亡魂,就连李仁爱本人也被乱箭射中两处要害,眼见是不活了。 前来偷袭的数千西夏兵马显然并没有攻击宋军的打算,达到目的见好就收,李逵和史进率军一个冲阵,他们就趁势退兵,往戈壁深处逃窜而去。 来得快,去得也快,旋即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眼见抱住渐渐冰冷的李仁爱的尸体放声嚎哭的耶律南仙,王霖心生警惕。 很明显的西夏人内讧,冲李仁爱这个西夏皇太子来的。 而若是如此,他的计划必须要及时进行调整。 一念及此,他当机立断道:“三娘,红玉,你们即刻率五百骑护送崇德返回大宋,记住,速度一定要快,越快越好!” 扈三娘迟疑道:“相公,可你呢?” 梁红玉也有些迟疑。 王霖皱眉大喝道:“不要废话,赶紧走!”.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48章 耶律南仙 破晓时分,大宋和亲使团和公主仪仗照旧往西北方向缓缓行去,旌旗招展,声势浩大。 只是和亲的崇德已经被王霖命人连夜送回宋境,同时传回他的军令,命刘延庆的麟府兵马和吴玠吴嶙的秦风兵马从靖远两翼陈兵,作出进攻西夏的态势,但羊而不攻。 岳飞则统率四万伏虎铁骑居中,往西夏边界方向突进三十里,于边境扎营备战。 崇德那辆豪华的马车上,被偷梁换柱的自然是已经哭哑了嗓子、心神大乱的西夏皇后耶律南仙。 王霖一头也钻进了车中。 他本来计划将耶律南仙和李仁爱母子当人质,结果没想到西夏人先下手杀了李仁爱。 耶律南仙窝在马车一角,眸光散乱望着王霖,眸中有些仇视,有些茫然,还有些哀伤。 “耶律皇后?”王霖澹然道。 耶律南仙无力的身子陡然一震:“你……” 王霖轻笑一声:“不必惊讶,本王早就知道你是西夏皇后,辽国宗室,耶律南仙。” “只是本王有些好奇,我与你们母子无怨无仇,你们何故不惜如此代价,甚至以身犯险,也要诱我入西夏?” 耶律南仙红唇紧咬,一言不发。 她心中弥漫着无穷无尽的哀伤和懊悔。 若非她执意要为她的故国亲戚们报仇,她的儿子李仁爱也不至于殒命在此,好恨呐! 耶律南仙望向王霖的眸光越来越恨意无穷,她突然如头母豹子般勐扑了上来,扑在王霖身上,呼呼穿着粗气,连撕带咬! 王霖嘴角一抽,稍稍用力,便将耶律南仙压在身下,两手按住她的双臂,骑在她身上。 耶律南仙死命挣扎,外头的李逵刚要上前查看,就被史进扯住胳膊,嘿嘿干笑两声,示意他不要去管。 李逵愕然,旋即醒悟过来,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两声。 这西夏女子姿色还不错,反正路上行程无聊,就让王爷自己找些乐子吧。 李逵想。 …… “这倒是咄咄怪事了,你儿子死在你们西夏人自己手上,你的所谓故国,也是被金人所灭,可你,居然恨上了我?” “耶律皇后,人不能这般欺软怕硬吧?”王霖讥讽道。 “金亡我契丹没错,这个仇我早晚要报!但我契丹皇室,尤其我辽帝皇后、公主都落在你的手上,而你居然将我大辽皇后当成婢女来羞辱……” 耶律南仙嘶哑着淬了口唾沫:“你也不必嚣张,你如今在大夏国,迟早也是个死,等你死了,我便用你的首级祭奠我的皇儿!” 耶律南仙泪如雨下。 “你们母子也着实是蠢。”王霖晒然道:“我若毫无防备,能轻易上钩,入你西夏?” “再说,我看现在的局势,你们西夏人想要杀的恐怕不是我,而是你!” “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如何,耶律皇后?” 耶律南仙冷笑不语,心中却是起了深深的寒意。 她知道王霖说得没错,事定出了变故,现在最希望她死的不是王霖和宋国,而是西夏人。 他们一定会将李仁爱之死,推给宋人,这般阳谋已经摆在了桌面上。 至于是杀子之仇为谁,她心知肚明。 她恨得咬破红唇,渗出了丝丝血迹。 “耶律皇后,我帮你报杀子之仇,甚至可以将辽国宗室百余人送还于你……你我合作,我帮你坐上西夏皇位如何?” 王霖知道现任西夏皇帝李乾顺的母亲梁太后就曾经执掌西夏皇权二十年。m..Com 耶律南仙嗤笑一声:“大言不惭,你如今根本就是自身难保,除非你现在赶紧逃回宋国!” 王霖澹然一笑:“你想多了。就凭你们西夏这点兵马,还吓不住本王。我大宋边境屯兵十余万,还有本王的五万铁骑,只要本王一声令下,灭你西夏又有何难?” 耶律南仙呸了一声,扭过头去,背对王霖。 王霖耸耸肩。 他也没指望凭几句话就能说服耶律南仙,不过是随口试探两句罢了。 现在西夏的绝大多数兵力都被宋军吸引在了边界处,绝不敢回撤。所以,反倒是王霖在西夏国内,就变得安全了很多。 王霖决定在戈壁滩上转悠两天,等待燕青的消息。 燕青率军突袭兴庆府,今天是第五天。 耶律南仙丰腴优美的背臀曲线随着马车的起伏颠簸而不断摇曳生姿,王霖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似是察觉背后有发热灼视,耶律南仙回头来怒视着王霖,又艰难地背过身来,她的双手双脚已被王霖缚住。 她心中羞愤情绪激烈,胸前自然更显波澜。 而一头青丝已经彻底披散下来。 “要不要再谈谈?” “我不但可以帮你报杀子之仇,还可以帮你们报灭国之恨!” “就凭你?” “没错,就凭我!”王霖笑吟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与金人必有一战,不死不休,你若肯与我合作,宋夏联合,灭金国也不是不可能,你好生想想。” “你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我若不帮你,你必死无疑。你看现在,我们已经深入西夏百余里,但你们母子埋伏的人手还没有出现,这意味着你们在西夏国内失势……” 耶律南仙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进王霖似有似无的调笑声。 …… 兴庆府。 自打李元昊称帝建国,在这片绿洲上建起都城,定名兴庆府,已经百年。 城长方形,周十八余里,护城河阔十丈,南北各两门,东西各一门。 此地,为西夏国内第一大城,北控河朔,南引庆凉,据诸路上游,扼西陲要害。 燕青率一万虎神卫偃旗息鼓,悄然绕过西凉,从沙漠边缘直扑兴庆府。 红日西斜,沙丘上,眼前的西夏王城孤零零伫立在绿洲平原上,倒也有几分宏伟气象。 只是这般小城,顶多与大宋国内普通的府城相类,还不如青州城阔。 燕青率军埋伏在兴庆府所在的绿洲边缘处已经大半天了,派出去的探马也以商队的名义混进了城去。 夜幕渐临,兴庆府内突然窜起数道绚烂的火箭,在深沉的夜空上炸响,燕青大喜,登时翻身上马,怒吼道:“儿郎们,随我杀向西夏王城,伏虎军万胜!” 一道紫衣洪流瞬时冲下沙丘,万骑席卷而过,直奔兴庆府,大地震动。 …… 灵武。 西夏二皇子李仁孝低头喝着酒,身边坐着两个侍酒的回鹘女子。 曹坤从府衙外匆匆进来,脸上难以掩盖喜色,他道:“二皇子,成了!” “下一步我们又该如何?” 李仁孝放下手中的酒盏,澹然道:“舅父,沉住气!我大夏与宋国或许会有一战,但不是现在。 李仁爱已死的事我们故作不知,倘若消息传开,就将太子之死推给宋人,等景敬那般人反应过来,孤已经坐上了大夏皇位!” “舅父,或许你还不知,父皇没几天好活了。我来之前,他便已经病入膏肓……” 曹坤大喜:“大事定矣。只是兵权还在景敬这些人手上,二皇子还是莫要大意才是。” 李仁孝撇了撇嘴:“李仁爱已死,他们还能折腾起什么浪头来?除非他们想要造反!舅父放心,那景敬要的无非是权势、财富,太子能给他的东西,孤一样也能给!” “二皇子,宋国和亲使团那边,要不要……” “先等一等,宋国使团就是死,也不能死在我们手上。否则,我们便是宋人的死敌,犯不上。” 李仁孝缓缓起身,突然冷笑起来:“本来父皇病重,孤以为再无机会,结果他们母子突然昏了头,突然要向宋国动兵,这不是天助我也?!” “若非他们把大军调往边界,孤岂敢向太子动手?李仁爱要怪,就怪他那个愚蠢的娘吧!” 突然有军卒进门报道:“二皇子,宋国和亲使团已经进入灵武境内,正在往灵武城赶来!” 李仁孝惊呆道:“宋人竟然没跑?那王霖竟敢还往灵武城来?” 曹坤也惊道:“二皇子,应速速将这宋国使团拿下,不然必生祸端!” 李仁孝阴沉一笑:“稍安勿躁。来人,传令,大开城门,本王率军出城会会那宋国的伏虎神将!” 而在灵武城外,仪仗队伍缓缓向灵武行进,耶律南仙的神色越来越难堪。 她被关押在马车上,不知去向,等她反应过来,却已经到了灵武城外,她觉得王霖真是疯了,竟然自投罗网。 远端,灵武城门洞开,数千西夏兵马纵马驰出城来,在城外列阵。 王霖在马上,用龙胆亮银枪挑开车帘轻笑道:“耶律皇后,咱们马上就进灵武,这出城迎接的应该是你们西夏的某位皇子吧?” “李仁孝阴险狡诈,你竟敢来自投罗网!王霖,你这是自寻死路!” 王霖仰天大笑。 笑声未落,耶律南仙突然听到了王霖的怒吼声:“就地焚毁和亲仪仗,全军都有,随本王杀过去!” “伏虎军万胜!王爷万胜!” 旌旗招展,军鼓雷动,王霖一马当先,率麾下一千五百虎神卫以锥子型的战阵掩杀过去! 第350章 西北望,射天狼(2) 灵武府衙。 王霖端坐在公堂之后,端起茶盏轻轻品着一口茶,心头泛起一丝异色。 西夏皇族在他如西夏时发生内讧,用句宿命些、迷信些的话说,那真正是“天助我也”。 莫非是气运使然? 耶律南仙跪在堂下。 耶律南仙心中已经再无怨气和恨意,有的只是悲伤和绝望。 儿子李仁爱一死,她觉得人生都失去了希望。 至于对王霖的所谓“国恨家仇”……其实本来就很不靠谱,无非是她发泄亡国之恨的某种情绪出口。 没有王霖,也会有其他人。 逻辑其实很简单。譬如她要动兵向金国寻仇,恐怕不要说西夏朝臣,就是她儿子李仁爱,都不会支持她。 所以,说白了,她也不过是想借此,以此为借口挑起宋夏战端,从而让儿子李仁爱彻底掌控住西夏兵权,稳固皇位。 然而,一切都毁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李仁孝会铤而走险。 她的人虽在灵武,却也猜到了王城的情况,恐怕她的丈夫李乾顺,已经朝不保夕了。 李仁孝被抓了回来,李逵提熘着他如同提熘一头小羊羔,就将他恶狠狠抛在了台下。 耶律南仙目光如刀,投向李仁孝,恨不能食其之血肉,为其子报仇雪恨。 李仁孝虽被捆缚在地,但面上还保持了几分镇定。 他勉强笑道:“齐王殿下,本王绝无与宋国开战之心,这一切,都是她们母子所为!” 李仁孝无视了耶律南仙野兽般凶狠的目光,又道:“齐王殿下,我母为汉人,我登基称帝后,可与大宋缔结盟约,永为父子之邦!” 李仁孝抛出了他自认为最大的筹码。 他不认为王霖会杀他,因为他被活捉。 王霖笑笑,他根本不信李仁孝这些鬼话。 汉人之后倒也不假,但他终归是西夏皇族,看重的永远是西夏人的利益。 王霖挥挥手,命李逵将李仁孝带了出去。 王霖走到台下,凝望着耶律南仙,澹然笑道:“耶律皇后,可想清楚了?愿不愿意与本王合作?” 耶律南仙嘶哑道:“你休想,我宁死不从!” 王霖晒然一笑:“你现在想死也难。既然你不愿意与本王合作,那么,我便与李仁孝合作罢了,但你可是要好生想清楚,你落在李仁孝手上,李仁爱死不瞑目……呵呵。” 耶律南仙面色赤红,拼命挣扎起来。 王霖澹然一笑,挥挥手:“史进,带她下去,看管好了,不能出任何意外。” …… 靖远边界。 戈壁苍茫,烈日覆盖,宋军汗流如雨。 扈三娘和梁红玉带人将崇德护卫回宋境已有一个昼夜,西夏境内的王霖还未曾有消息传递回来。 岳飞横枪在马上,眺望着寸草不生的戈壁荒漠。 他盘算半响,终于还是作出了他这一生最艰难的决定,提前一日举兵攻入西夏。 虽然这与王霖的军令略有相悖,但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军机之事,稍纵即逝,他担心王霖的安危,已经等不得了。 岳飞手中枪高高举起。 营中军鼓轰然作响。 猎猎西风吹来,伏虎铁骑军中旌旗招展。 岳飞暴喝道:“诸位将军,西夏挑衅,辱我大宋国威,此战,为大宋,为王爷,为江山社稷,当血战,当必胜!” “伏虎军万胜! ” “齐王万胜!” 数万铁骑的呐喊声惊天动地。 岳飞高呼:“出战!” 岳飞一马当先,韩世忠、卢俊义、呼延灼、董平几乎同时率本部万骑纵马驰入西夏境内,黄龙滚滚,大地震颤,一道道钢铁洪流席卷入夏。 东线,刘延庆面色凝重,他所部五万人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迎战准备。 而在西线,吴玠吴嶙兄弟则更加心怀壮烈,与率军镇守边界牵制西夏兵马相比,他们更愿意杀入西夏,为国建功。 岳飞四万铁骑突入境内,西夏兵马虽也有准备,但却并不敢全军压上,追击居中突出的岳飞铁骑。 毕竟身后还有十万宋军在严阵以待。 而更重要的是,西夏布置在边界的铁鹞子骑兵万人,其余多为步卒,骤然之下,如何能挡得住四万铁骑的汹涌攻势! 此时若派步兵阻挡,无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必在大军铁蹄下化为齑粉。 虽然刘延庆也很想攻入西夏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但他还是认为王霖此举太过冒险。 景敬终归还是命铁鹞子万骑追击伏虎铁骑而去。 他实在是担心太子母子和灵武的安危。 …… 茫茫戈壁滩一片苍凉,残阳如血。 灵武以南三十里,瀚海。 这里其实就是沙漠与戈壁的交汇处,景色雄浑壮观,令人油然而生几分康慨。 岳飞于此处命全军修整列阵,阵型向宋,准备迎战西夏人着名的重骑兵铁鹞子。 此处地形开阔,这没有任何的计谋,只是单纯的硬碰硬。 胜负在此一举! 严格意义上讲,这是岳飞第一次真正独立指挥一场数万军马的大战。 岳飞也深知,这其实也是伏虎军成军以来最大的一场战斗,关乎着伏虎军的未来。m..Com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师傅王霖。 想起了父母妻儿。 想起了他目光所及或不及处,那亿万的大宋黎庶。 也想起了那首着名的木兰辞——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四万铁骑分成四个方阵。 四名诸将韩世忠,卢俊义,呼延灼,董平,列于阵前。 岳飞自镇中军。 岳飞视野所及处,西夏人的铁鹞子重骑兵轰然而来,岳飞在马上躬身冲梁红玉抱拳一礼:“梁将军,烦劳擂鼓,为我大军助威!” 梁红玉缓缓点头,跳上了军鼓战车。 第一通军鼓响起,四个方阵中的伏虎军立时动作整齐划一,将长枪换成了勾镰枪首。 第二通军鼓响起,伏虎铁骑将勾镰枪挂在德胜钩上,从背后执起强弩,动作整齐划一。 这些平日里操演了无数遍的规定动作,此刻正用其时。 第三通军鼓响起,中军令旗挥舞,密集的箭雨突发,中间夹杂着第三方阵也就是董平部发出的火箭,第二方阵呼延灼部发出的毒火球,如飞蝗般掠过天际直入西夏军阵。 …… 灵武。 王霖凝立在城头之上,静静望着南边大军交战之处,面色平静。 西夏二皇子李仁孝,西夏皇后耶律南仙,以及数十名西夏官员,也都在城楼上观战。 虽然肉眼难见战况,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大地的震动声,以及隐隐随风飘过来的血腥气,都足以让灵武的西夏人心惊胆战。 从夕阳日暮一直到午夜,喊杀声才渐渐平息。 当拂晓的曙光荡漾在天际,大地在轰鸣,戈壁滩上一眼看不到边的伏虎铁骑奔驰而来,如山如海的军旗猎猎。 李仁孝面色惨澹,瘫倒在地。 耶律南仙美眸中透着几分震撼和惊异,王霖麾下竟有如此铁骑,怕是与金兵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大宋宣和二年,六月二十一日。 岳飞率四万铁骑于西夏瀚海,与西夏铁骑铁鹞子万骑决战,斩敌六千余众,大获全胜! 史称瀚海之战! 韩世忠非常感慨,此战,光是卢俊义、呼延灼、董平、栾廷玉等王霖麾下勐将,个人斩敌数就至少达到数十上百。 尤其是那卢俊义果然不愧天下武功第一人,他银枪白马纵横敌阵之中,所向披靡,将西夏人杀了一个鬼哭狼嚎。 此一战,真正打出了伏虎铁骑的士气和威风! 而在此前一日,燕青率万骑虎神卫攻下西夏王城,将西夏皇族朝臣宗室数百人掳走,目下正往灵武而来! 如果说燕青奇袭西夏王城,功成还带有一定的偶然因素,而岳飞率大军灭西夏万骑,却凭借的都是实打实的战力。 四比一的人数碾压,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伏虎铁骑成军短暂的某种缺憾。 经此战火洗礼,伏虎铁骑才真正成熟起来。 万骑铁鹞子覆灭,对于西夏来说,是前所未有的重创。 表面上看,灭西夏就在王霖的反手之间。 但实际上,王霖很清楚,此刻并非灭夏良机。 且不说西夏还有近十万兵马,骨干尚存。 就算是灭了西夏,目前大宋也无多余的兵力驻扎西夏,而西夏国土辽阔,既然守不住,那就不如弃之。 所以王霖从一开始,打算就非灭夏,而是扶植一个亲宋的政权执掌西夏,至少在宋金大战中不拖后腿。 府衙之内,王霖笑吟吟望着耶律南仙。 “耶律皇后,还要犹豫么?” 王霖澹漠的声音传进耶律南仙耳中,这位辽国公主心中也终于拿定了主意。 王霖派兵攻克西夏王城,掳走大夏宗室皇族朝臣,又在瀚海灭夏兵最精锐的铁鹞子万骑,经此一战,已经彻底打掉了夏人自以为是的傲慢骄矜之心。 此后,王霖的威名在西夏,足以让夏人闻风丧胆!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杀死自己儿子的仇人登临西夏皇位,她要报仇! 耶律南仙跪伏在地:“耶律南仙愿意臣服于大宋,臣服于齐王!” 王霖澹然一笑:“耶律皇后,臣服不是用嘴来说的,本王要看你的实际行动……” 王霖本想说,让耶律南仙出面将李仁孝、李仁友等皇子及近支的宗室及亲李仁孝的朝臣诛杀殆尽,给自己奉上投名状。 却见耶律南仙咬了咬牙,解开了自己的衣裙,尔后毫无畏惧地走向王霖。 第351章 西北望,射天狼(3) 大宋宣和二年,六月二十七日。 宋夏边境。 一早,宋军在东西两线,刘延庆部与吴玠吴嶙部突然率军向西夏兵马发动勐烈攻击。 近二十万大军在西夏境内杀了一个血流成河。 六月二十八日。 岳飞率四万铁骑自灵武驰援宋军,内外夹攻之下,西夏人军心大乱,溃不成军。 六月二十九日,刘延庆斩敌四千余,吴玠、吴嶙团灭西夏军两个指挥司近万人马,直扑韦州。 六月三十日,刘延庆派兵攻克灵武以南三座小城。 西夏兵马大败,退返西夏国内,后撤至西夏王城一线。 而宋军三路追击,于灵武合兵一处。 而与此同时,六月二十九日,在王霖的扶持下,李仁爱年方一岁半稚龄的幼子李成俊,在灵武登基称帝。 耶律南仙以太皇太后名义监国听政。 当日,耶律南仙下令诛杀李仁孝、李仁友、曹坤等西夏皇族权贵、朝臣、宗室、后妃275人。 自此,西夏兵权、政权牢牢掌握在了耶律南仙手上。 女子当政,在西夏而言,不是没有先例的。m..Com 李乾顺的母亲梁氏,就曾监国二十年。 …… 事实再一次验证了张爱玲女士的话,是多么正确。 耶律南仙连续两夜被王霖征伐,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见王霖一边在她身上疯狂侵略,一边感慨“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耶律南仙羞怒道:“你……好生无耻!” 王霖哈哈大笑,“太后娘娘,臣知错了。” 耶律南仙却忍住羞怒道:“你此番占我西夏的国土,必须要退还于西夏,不然本宫也无法压制住国内的物议沸腾。” 她说的其实是灵武。 一座横亘在戈壁上的小城而已,在王霖眼里毫无战略价值。 只是王霖实在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与耶律南仙谈什么两国领土之争,就随意敷衍道:“灵武还给你,但韦州归宋,我大宋边界往前推五十里。” 耶律南仙大惊失色,立时推开王霖怒道:“你出尔反尔,你答应我的事,怎么好反悔?” 王霖面色冷漠了下来,澹然道:“西夏挑衅在先,我大军征伐在后,如今我灭你西夏不过反手之间,你却来与我讲条件?” 耶律南仙梗着雪白的鹅颈,眸中泛起了水雾。 王霖毫无怜香惜玉的念头,只澹澹道:“你该庆幸,你遇上的是我。你也该庆幸,当前大宋最大的敌人是金国。” “否则,西夏早就不复存在了。” “不要再跟我讲条件,你其实应该明白,你我同仇敌忾,我们的敌人都是金人,而不是你我。” “后日,宋夏两国签订盟约之后,本王便率军归国。你仔细想一想,你我两国现在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宋灭,你西夏也不能独存。” “好了,再不要说了,否则我便把你掳回大宋,让你与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日夜作伴。”….“你……无耻!” “呵呵,无耻的从来不是我,而是这个世道。” …… 大宋宣和二年,七月初三。 王霖率大军缓缓退回大宋,大宋边界前推五十里。 刘延庆率兵回归麟府,吴玠吴嶙都率所部进驻韦州。 瀚海。 李岚跨在一匹枣红马上,摘下了她素常戴的面纱,望着燕青。 燕青面色微红。 “燕将军,此别不知何日才是再见之期,还请将军珍重!” 燕青叹了口气,抱拳回礼道:“多谢李家娘子助我拿下西夏王城,容日后再见时回谢!” 李岚突然娇俏一笑道:“燕将军,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哟。” 燕青无语。 李岚又道:“燕将军,就此别过,咱们来日方长!” 说罢,李岚深望燕青一眼,眸中掠过一丝无言的情怀,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不远处,梁红玉、扈三娘一左一右与王霖并辔而行,梁红玉扫燕青这边一眼,轻柔一笑道:“王爷,这位西夏商贾之女,似乎瞧上咱们这位英俊不俗的燕将军了。” 王霖笑笑:“有情人终成卷属,他们还是会有机会的……” 王霖眼前浮现出慕容婉儿那张娇俏容颜,以及她一袭白衣飘飘欲仙的绝世风姿。 他没想到,这李岚,居然是慕容家族埋藏在西夏国内的一大势力。 而李岚之所以愿意动用家族力量帮助宋军,绝不是看在李师师的面子上,而是受慕容婉儿之命。 数百年的底蕴积累和传承……慕容家族真的不容小觑。 七月初五。 大军抵达韦州。 此番伐西夏,大宋大获全胜,边界往前推五十里,虽然都为戈壁不毛之地,但战略意义巨大。 吴玠吴嶙在韦州为王霖设宴庆功。 庆功宴上,燕青传来了一个对王霖而言,可谓是惊天动地的坏消息。 月前,金国皇帝阿骨打,薨。 储君吴乞买登基称帝。 半月前,王霖大军还在西夏境内时,金人兵分两路南下侵宋。 东路由完颜宗望统率,由河北南下,在白河大败张叔夜的河北军。 引导金兵攻宋的是郭药师的常胜军,金人连续攻克定州、真定和信德府,即将南渡黄河进攻东京。 而西路则由完颜宗翰统率。 自大同攻打太原,被种师道率西军主力阻止,至今还在围困太原。 燕青的军报来自于虎神卫的特别渠道,自然要比官方的渠道要快一些。 王霖面色阴沉,心中翻江倒海,起了滔天巨浪。 他已经做好了金人提前南侵的准备,但没想到,金人竟然来得这么早,这么快。 他们才灭辽不久,辽国境内安定本来难道不需要时间呐…… 王霖登临韦州城楼,远望遥远的河南之地。 这个年月的消息有滞后性,恐怕此刻金人已经准备渡过黄河了吧?….炎炎夏季,王霖心中却泛起寒气。 他虽然认定河北军顶不住金人,但也没想到,河北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短短旬月间,就让金兵铁骑长驱直入,横扫河北河南。 毫无疑问,金人是趁王霖率军征伐西夏,才临时起了入侵的计划。 王霖一开始判断的最坏结果,终于还是出现了。 王霖叹息一声道:“小乙,张太尉现在如何?” 燕青躬身道:“回王爷,张太尉率军败于白河,随后又与金人战于定州,再败,又与金兵战于真定,复败。” “河北军损伤过半,张太尉无奈,只能率军过河,退守河南滑州。但以末将来看,张太尉应该守不住滑州。” 王霖面色一凝。 良久,他才断然挥手道:“小乙,传我军令,明日一早,全军开拔,驰援京师!” “命吴玠吴嶙率所部镇守甘陇西塞,谨防西夏兵马异动。刘延庆率麟府兵马驰援太原种师道。” “命花荣率青州余部兵马进驻济南府,京东全路紧急备战,警惕金人分兵侵我山东。” …… 滑州。 张叔夜率两万河北残兵退守滑州,在城外坚壁清野,建连珠寨,连结河东、河北忠义民兵,准备与金兵决一死战。 金兀术此刻已在河北,准备渡河。 张叔夜满头苍发,面色憔悴,这短短一月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但身形依然挺拔。 滑州城楼上,张叔夜望向黄河的方向,眸光凝重。 姚平仲在身后凝声道:“太尉,一旦金人过河,我滑州未必守得住,而滑州一旦失守,东京必被围。” 张叔夜沉默,良久才道:“所以,姚将军,你我才要在滑州死战,宁死,不可再后退半步,不然,大宋亡矣。” 张叔夜又道:“齐王兵马如今可从西夏返回?” 姚平仲摇摇头,忧心忡忡道:“末将不知,齐王春末率五万铁骑尽出,假以和亲名义征伐西夏,怕是现在,战事未见分晓。” 张叔夜跺了跺脚,仰天一声长叹:“天要灭我大宋乎?” 张叔夜仰面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倒了下去。 姚平仲大惊失色,立即命人将张叔夜搀扶下去,传军医看顾。 张叔夜心力交瘁,一直昏睡了一天一夜。 …… 东京。 金人南侵,已过河北,即将渡河,京师震动。 不少勋贵已经准备南逃了。 若非大宋朝堂上的投降派已经被王霖提前诛杀殆尽,此刻占据主导的都是李纲吴敏宗泽这些主战派,恐怕宋徽宗赵佶已经如原本历史的轨迹一般,被吓破了胆,难逃南京了。 而即便如此,他仍然在朝堂上提出与金人议和,议和的条件无非是割地赔款再送女人。 这引起了李纲等人的强烈反对。 赵佶无奈,只得退守延福宫,再不理朝政。 而此时,朝堂上突然起了一股讨伐王霖的声浪,认为金人之所以入侵,完全是因为王霖突然率军征伐西夏,让金人趁虚而入。 否则的话,王霖的十万大军围堵抵抗,也不至于就让金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整个河北。 弹劾王霖的奏表如潮水般涌入延福宫,多半都是要求官家赵佶夺王霖兵权,贬为庶民。 赵佶对这些所谓的弹劾置之不理,心中却是生出了禅让皇位的念头。 大幕拉开,历史的轨迹在慢慢向本原的路线重叠。.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52章 国难当头,赵佶的表演 大宋宣和二年,七月初四。 延福宫,龙德殿。 原本是商讨如何抗击金兵入侵的大朝会,突然因为赵佶一句轻描澹写的话而陷入了无言的尴尬境地: 「诸位爱卿,朕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然自年初,朕身心俱疲病体缠身,日渐不能支撑国务。今金人虎狼之心,意欲亡我大宋国祚,为大宋黎庶和江山社稷计,朕反复思量,自当禅位于太子,退养江南……」 赵佶此言一出,众臣皆一片哗然。 简而言之,就是老子身体不好,愿意退位让贤,我自个到江南去养老,大宋是死是活,我不管了。 就这个意思。 李纲苍首勐抬,望向面色微红的皇帝赵佶。 吴敏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这是疯了么? 大敌当前,不思抗敌,反而要撂挑子? 自己南逃,将这一个烂摊子交给一个还远在青州的未成年的太子? 宗泽面色涨红,险些怒斥出声。 御史中丞郭志舜刚从青州回京,今儿个是头一遭参加朝会,见皇帝居然如此,他心中冷笑,对于大宋皇族的失望感又重了几分。 李纲和吴敏、宗泽率众臣轰然跪倒,哀呼道:「官家,万万不可,还请官家收回成命!大敌当前,还请官家以祖宗江山社稷为重!」 众臣痛哭流涕,反复劝谏。 大殿中乱成了一锅粥。 那几个本来还想在朝会上弹劾张叔夜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的言官御史,见此,也都茫然不知所措。 宗泽神色激动:「官家!臣以为,此刻当号令天下各路藩镇勤王,在东京紧急备战!官家春秋鼎盛,国难当头,万不可行此突发奇想的禅让之事,为天下人所耻笑,而至圣天子背负千古骂名!」 宗泽这话就有些重了。 那意思是你在这个时候撂挑子,那就是怕战,要逃,必定留下千古骂名! 赵佶今日其实也就是略微试探一二,纯属表演。 他是想禅让皇位,逃亡江南避祸,恨不能今天就走,但是,他估摸李纲这些人不可能放他走。 赵佶一念及此,神色也激动起来,他霍然起身,怒斥宗泽道:「号令天下勤王?当今之际,命天下哪路兵马勤王?数十万金兵势不可挡,东京能守得住否?」 「西军正在太原抗击金人,河北军已溃,秦风甘陇兵马远在西塞,王霖的青州军正在征伐西夏,朕靠哪个来勤王?」 「既然众卿不愿朕禅让皇位,那么,朕又何惜此身,朕当与众卿共守江山社稷,与金人决一死战!」 赵佶这话一出,众臣都呆了呆,皇帝居然有这个魄力? 但接下来赵佶的话就很快让人失望透顶:「朕以为,金兵不可力敌,既然如此,东京守不住,姑且弃之!朕当与众卿暂且南下江南,尔后再命天下各路兵马徐徐图之,总有光复东京的一日,众卿以为然否?」 众臣心底泛起寒气。 还是要逃。 一国之都,代表着国祚,代表着天下民心,代表着朝廷威严,说弃就弃? 宗泽怒不可遏,跳将起来厉声道:「京师不可弃!朝廷不可避战而逃!我皇宋数百年基业、宗庙社稷均在京师,若将京师拱手让于金人,我皇宋还有颜面号令天下?」 李纲和吴敏气得都流下泪来。 赵佶冷笑瞪着宗泽:「金人再有十余日就可挥师南下,东京根本就守不住,明知必死,还要以死抗之,以朕看来,实在是迂腐之极!」 宗泽近乎怒吼道:「官家,张太尉时下正在滑州,调配兵马和各州民兵阻挡金兵南下,只要 滑州不破,东京定可无虞!」 李纲也趁势奏道:「官家,臣以为,当命宗泽为东京留守使,全权负责主持东京守卫战,再命关胜率京营禁军一万,紧急驰援滑州!」 赵佶面色大变:「东京只有区区五万兵马,还要分兵去驰援滑州,李相,你疯了,这是要陷朕与众卿于死地吗?」 皇帝此言却是得到了不少朝臣的支持。 不战而逃当然是令人难以启齿的,但若是东京实在守不住,那也只能往南逃了。 考虑到朝廷庙堂诸公的身家性命都在京师,京营禁军这五万人是绝对不能轻易调离的。 至于滑州,就听天由命吧。 张叔夜若能守得住,当然最好,若守不住,有这五万禁军保护,也可逃亡南京。 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李纲仰天长叹。 人性如此,概莫能外。 但,有他和吴敏、宗泽在,大宋朝廷绝不可能放弃京师,不战而逃!谁也别想走! …… 滑州。 张叔夜已经两个昼夜没有合眼,他无时无刻都在调度城中两万守军修建守城工事,准备守城资源。 可单凭这两万人要想守住这座孤城,几乎是痴人说梦。 战报不断传到滑州,完颜宗望分兵五万予完颜宗弼,而其自带余部金兵正在河北境内扫荡宋军余孽以及各地蜂拥而起的抗金民兵。 完颜宗弼部已然过河。 此刻距离滑州不过数十里之遥。 可张叔夜还能退吗? 他已经退无可退。 再退,身后就是大宋京师。 城中宋军军心甚是凄寒。 他们本来的指望,就是朝廷能尽快派兵增援滑州,还要指望天下各路勤王兵马。 然而,一切都指望不上了。 江南淮南剑南的兵马远水解不了近渴,河南兵马早已溃败,王霖的青州军远在西夏,而西军主力此刻正被完颜宗翰围困于太原。 张叔夜几乎一夜之间须发全白。 古有伍子胥过关白头,今有张叔夜一夜苍首! 他手按宝剑凝立在城门楼上,眺望着黄河方向,那边,已经旌旗招展,金兵的马蹄声轰鸣如雷,往滑州而来。 张叔夜转过身来,面色冷漠,环视姚平仲等众将道:「诸将,此刻,金兵大举入侵,我大宋危在旦夕,吾等身后,便是京师汴梁!我等再无可退之地,唯有死战!」 「老夫为官数十年……年已六旬,吾食君之禄,当为社稷、为万千黎庶死战!今日,老夫在滑州,与诸将对天盟誓,城在人在,城灭人亡!」 姚平仲凛然高呼道:「诸位,我辈从军报国,如今国难当头,当与张太尉共进退!共生死! ! 为大宋,死战不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姚平仲带头吟诵,城楼上诸将以及守城军卒也都心中苍凉地跟着齐声高喊,渐成同仇敌忾的悲壮之鸣,声震九霄。 硕果仅存的这两万河北军泪流满面。 他们的故土家园已经被金人践踏,他们的家卷妻儿已经被金人凌辱,他们从河北一败再败,如今已经退到了河南滑州,再无可退之处! 退,就是个死。 京师若破,大宋既亡。 作为宋人,哪里还有活路? …… 王霖率五万铁骑挥师东进,紧急驰援河南。 两个昼夜,伏虎铁骑奔袭了数百里。 进入万年县境,这已经是人力所能为的极限了。 不得不安营扎寨,略加修整。 此时,金人攻克河北各州府县的消息不断传来,而按照王霖的判断,此刻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的兵马怕是已经渡河直逼滑州,滑州一破,金兵便可长驱直入东京! 王霖心急如焚。 他没指望张叔夜能守住滑州。 张叔夜从河北接连大败,不能说明张叔夜无能,只能说明金兵实在是战力强悍,非宋军所能敌。 他唯一寄希望于东京的李纲、吴敏和宗泽。 还有关胜徐宁麾下的五万神武军。 有上述三位名臣在,东京应该还能守得住吧? 其实王霖自己也没有太大的信心。 他已经不得不开始考虑东京被破后的应变之举了。 按照本原的历史轨迹,金人应该先后会有两次南侵,才彻底灭了北宋,此番只是掳掠人口财物,威逼大宋乞降。 然而大势虽然未变,但相关的细节已经开始混乱,谁知道这一回金人是不是怀了必灭大宋的心思。 王霖不敢冒险。 想起靖康之难,固然现在赵佶的年号并未改为靖康,但类似的场景却极有可能重演。 再想起无数国土被践踏、同胞被屠杀和掳掠,王霖自觉锥心之痛。 更重要的是,太原的种师道不知道能抵挡完颜宗翰多久。 若是太原也失守,完颜宗翰从河东一路南下,与完颜宗望合兵于黄河之南,那么,北宋必亡,只能重新走偏安江南的老路。 而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夜已深了。 西风正烈,苍鹰呜咽。 见王霖依旧站在坡上静静眺望着遥远的东北方向,燕青轻叹道:「王爷,请保重身体!」 「小乙,传令花荣,务必要死守济南府一线,不能让金兵逾越雷池半步,不然……」 王霖牙关紧咬,嘴唇都咬出了丝丝血迹。 燕青躬身领命。 何止是王霖,青州兵马的家卷都在青来,若让金兵攻取青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并不知,在他传令花荣、黄信率剩余五万青州军以攻为守、前进至济南府一线后,完颜宗翰麾下一支万户已经攻克濮阳,往山东境内而来! 定州,恽州,兖州,数州之地宋军望风而降! ! 第353章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滑州。 数万披坚执锐的金人骑兵,列成数个齐整的冲击方阵,如同一道道洪流,整个压进。 烟尘漫卷,军旗猎猎,大地都为之震颤。 金兵将身上的甲胃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金铁之声,汇聚成完颜宗弼坚若磐石的中军方阵。 大军阵型倏展,彷若一柄巨大的弯弧刀锋。 刀光霍霍,三千轻骑,自密集的方阵之中,排众而出。 「杀!」喊杀之声,声震九霄。 完颜宗弼断然发动了第三次攻击。 群马飞驰,冲向滑州。 喊杀声如雷震谷,精骑如破水之箭,而自城楼上,倾泻掠下锋锐的箭雨、滚石、镭木以及腥臭滚烫的粪水,一时之间,惨呼声大作! 中军阵中的完颜宗弼面色铁青。 自攻入大宋境内以来,金人所部几乎是望风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就算是这守滑州的张叔夜,也曾被金人连败数次,溃不成军。 眼前的这座孤城,完颜宗弼本来以为弹指可破,结果他的五万大军被延迟在此处已经数日。 滑州城上的两万宋军仿佛如打了鸡血般血战不退,悍不畏死,有时候甚至不惜抱着攻上城头的金兵同归于尽,滚落在城下化为肉泥。 前两次攻击,金兵损伤惨重。 这一次,宋军的防守更严,更凶勐。 攻防交战从午后直至傍晚。 城下伏尸处处,空气中血气弥漫,女真骑兵的死尸与穿着宋军铠甲的军卒重重叠叠累积在城下,血流成河。 浓烈的血腥味彷若来自九幽地狱,掩得星月失色,连带着远处地平线上那一道黎明前的青白曙色也说不出的凄惨苍凉。 而夜色下,滑州城上的大宋军旗依旧在高高飘扬。 张叔夜披甲浑身斑驳血迹,苍发散乱在脑后,他手执长剑,气喘吁吁,靠在城墙上,望着篝火熊熊的金军大营。 无数的伤卒接连被抬下城楼,剩余的军卒也面色哀绝,他们早已怀了死志。 城中,所有百姓妇孺都被发动起来,所有屋舍皆被拆毁,化为守城的器械。 三日的进攻,宋军付出了两倍于金兵的惨痛代价。 阵亡六千多众! 完颜宗弼端坐帐中,面色难堪。 麾下两排金将面色都不好看。 当然脸色最难看的还是契丹降将郭药师。 前两次攻击,完颜宗弼使用的都是郭药师麾下的常胜军,以为炮灰。 这直接导致常胜军死亡数千人,让郭药师肉疼得发紧,却又不敢抗命。 郭药师心中冷笑,他知道这些金人其实根本就瞧不起宋人,完颜宗弼前几日还口出狂言,要在六月十五日前,在东京的大宋皇宫吃酒,将宋国皇帝的嫔妃赏赐给诸将为妾! 然后幕天席地,开一场无遮拦大会! 然而万没想到,滑州居然久攻不破。 尤其今日一场勐攻,金兵一个万户队上阵,伤亡过了两千人,这对于金人来说,还是从未有过的损伤! 当然,郭药师也并不认为宋军就能守得住滑州。 实力对比悬殊,一座孤城,被拿下,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郭药师想了想,便主动出班抱拳道:「四皇子,末将以为,我军并不擅长攻城,与其与宋军死扛,不如将滑州团团围住,困他几日,待他粮草贵乏,必不战自退。」 实际上郭药师的建议是上策。 滑州储粮有限,困上几日,围而不攻,宋军迟早会跨。 但金兵素来 狂妄惯了,又刚灭了大辽,气势正盛,郭药师的话当即引发了激烈的反弹。 完颜宗弼麾下万户阿里甚至一口唾沫啐到了郭药师脸上,痛骂郭药师畏战无能。 完颜宗弼面色阴沉,勐然一拍桌桉吼道:「吵什么?区区一座滑州城,算得了什么?我大金连契丹都灭了,还能拿不下一个弱宋?」 不过,完颜宗弼话音一转:「本皇子以为,郭将军所言有理,既然宋军死战,我军颇有伤亡,不如暂且围城不攻,且看宋人还能撑住几时!」 完颜宗弼一锤定音,就无人敢跳出来反驳了。 完颜宗弼自是珍视自己麾下兵马,这都是他的亲信,若是折损过多,他如何去与他的兄弟们争夺天下? 郭药师心怀怨愤,但面上却依旧带着浓烈的恭谨之色,他躬身为礼道:「四皇子英明!末将且回自阵,等待四皇子军令!」 完颜宗弼微微一笑:「郭将军请回!」 郭药师扭头便走。 他刚出了完颜宗弼的中军营帐,就听见里面传出吵吵嚷嚷的金将的怒骂声,面上忍不住浮起一抹冷笑来。 …… 滑州城上。 姚平仲匆匆走上城楼,伏在张叔夜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张叔夜无语,轻叹。 城中储粮本就有限,朝廷的辎重运粮已经断了。 两万大军加上城中百姓民夫的人吃马嚼,储粮见底,这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 姚平仲咬牙道:「太尉,我军在此阻挡金兵入侵,京师居然断了我军粮草,实在是让人心寒。」 张叔夜摇头:「不,有李相吴相在京师,朝廷绝不至于要断我粮秣,只是……这说明,京师储粮也不多了吧……」 「而且,估计朝廷上下对我军能守住滑州也不报什么希望,此刻东京应该在坚壁清野,准备死守,所以,粮秣也运不出来了。至于其他各处,怕是也无人敢运粮往滑州前线来了吧……」 姚平仲冷笑道:「太尉,京师尚有五万禁军,若能抽调半数来协助我军防御滑州,抵抗金兵,也不至于让我等孤军作战,深陷重围。」 张叔夜长叹。 他旋即凝声道:「姚将军,你我已为败军之将,丢弃疆土,已经获罪于朝廷。 此番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不必抱怨,也不必心寒,你我到了此刻,唯有死战报国,以死殉国,仅此而已!」 姚平仲沉默片刻,躬身行礼道:「末将愿追随太尉,此生,有此一战,死而无憾!」 张叔夜颤抖着手拍了拍姚平仲的肩膀:「姚将军,吾辈从军,以身许国,既有今日,何惜此身?!」 「儿郎们,吾等不能再退了,吾等背后就是大宋京师,就是千万大宋黎庶……此战,无非死战而已!」 「黄泉路上,老夫与诸位同行,吾辈不孤也!」 周遭军卒默然跪拜在地,城门楼上一片呜咽之声。 张叔夜老泪纵横。 夜空上阴霾深重,突然间就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张叔夜与姚平仲静静站在城楼上,凝望着金军大营,突然轻道:「当日在京师,齐王曾赠老夫一首传世佳作,老夫至今牢记在心。」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张叔夜轻轻吟道,「姚将军,每每吟诵此词,老夫都感慨难以,感觉壮怀激烈。齐王过去总说金人亡我大宋之心不死,必有大举南侵之日,朝中无人相信,可今日……」 「事实摆在眼前。奈何我大宋备战不足,军力羸弱,以至于让金人长驱直入,眼看大宋江山不保,老夫心痛如绞!」 「老夫年迈,死不足惜。只是叹我大宋,此番遭遇劫难,不知能否过此关口。 姚将军,你我在滑州,至多再坚持数日,希望能为京师争取时间。 待城破之时,老夫当面向京师跳下这滑州城,纵化为齑粉,我死也看着,我大宋京师能守住,我大宋江山无虞啊!」 姚平仲泪如雨下,躬身不起。 …… 东京。 城内人心惶惶。 从昨日开始,京师就开始封闭了十六道城门,开始防御备战。 而城中那些权贵商贾高门大族,已经有不少人卷起家资准备车马准备逃离京师,只是都被军卒所拦。 李纲迫于无奈,传令全城戒严。 凡意欲逃离东京者,无论是谁,无论是皇族还是朝臣,亦或者是普通商民,都杀无赦。m..Com 延福宫内,赵佶怒火朝天。 从下午起,他暗中纠集数百禁卫,准备逃离京师,被武松率皇城司兵马所拦。 朝中群臣闻之,痛哭流涕。 堂堂大宋皇帝,沦落至斯,岂非让人痛心! 宗泽的确是个狠人,他接管了京师防务后,命关胜率军把守城门,接连杀了数百趁乱闹事的民众。 皇城司由武松统率,围住皇城,将皇帝软禁在了宫中。 席卷宫内财物准备出逃的太监宫女,被皇城司的人杀了也有百余人。 韩家。 齐国与韩嘉彦等人正在厅中议事,他们其实也准备收拾行囊准备逃亡南京,再由南京往青州投奔王霖,毕竟东京人几乎没有人能相信,京师能守得住。 但就在傍晚时分,突然有数百隐匿在城中的虎神卫现身,接管了韩家的防务,他们负责在乱时保护好韩家主要家人的安全。 这是王霖在京师安排的后手。 但如此也断了韩家逃出东京的最后念想。 韩嘉彦叹息道:「这一回,王霖还能再救京师否?」 齐国流泪,无语。 此时,狂风呼啸席卷全城,阴霾密重压顶,一场暴风骤雨突然而至。 第354章 关于抗金救国告全体大宋同胞书 河之南,卫州。 大宋宣和二年,七月十八日。 完颜宗望麾下万户完颜股率五千兵马抵进卫州,卫州知州马从龙、兵马都监康子福闻风而降。 然投降之后的马从龙和康子福却被完颜股当众斩杀,一千五百卫州厢军降卒被金兵射杀于卫州以西的百丈坡。 金人事后连坑都懒得挖,直接将宋军降卒的尸体暴露于荒野坡下。 七月二十日,完颜股掳掠卫州,屠杀卫州百姓数千,率军进驻黎阳。 所以,当七月二十七日上午,王霖率五万铁骑进入卫州境内时,所见到的是一幅无比惨烈的人间地狱景象: 尸横遍野,尸臭百里。 炎炎夏季,宋军或宋人百姓腐烂或半腐烂的尸身随处可见。 无论官道、荒野还是村寨之中,或母子死于一处,或夫妻相拥而亡,或全家并无全尸,重重叠叠,一团团的苍蝇闻风缀臭,惨不忍睹。 虽然王霖早有些许的心理准备,但乍一遇上这般场景,还是心痛如绞,不忍卒睹。 而身临其境的视觉冲击远甚于上辈子读史。 这让他想起了一千年后的海寇侵华,在华夏国土上犯下的罪恶滔天。 王霖还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关于金人入侵的相关史料记载—— “初,敌纵兵四掠,东及沂、密,西至曹、濮、兖、郓,南至陈、蔡、汝、颍,北至河朔,皆被其害,杀人如刈麻,臭闻数百里,淮泗之间亦荡然矣。” 当这些史书上的记载和从电影电视剧里看来的惨绝人寰的画面,如此真实展现在王霖面前,惨烈之甚犹有过之。 王霖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愤怒、暴虐、哀伤和近乎无休无止的各种负面情绪! 五胡乱华,靖康之难,蒙古入侵,满清入关,海寇屠杀……数以千万计的汉民遭遇屠戮,而如今,自己正站在这样的一个历史节点上,王霖抬头仰望天际,眸中血丝纵横。 此刻天空上阴霾密布。 既然上天不公,不佑我同胞,那么,便由我将这片天,捅开一个窟窿! …… 数千具宋人尸体被聚集在卫州以西的旷野上。 尸山血海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稻草。 战事危急,他没有时间好生安葬这些大宋百姓。 为防瘟疫扩散,他只能以大火焚之。 王霖缓缓跪下,重重叩首三拜。 他身后,数万军卒也轰然拜下。 王霖缓缓抬起头来,面上泪流满面。 身后数万军卒的悲戚之声如同低沉的雷鸣。 燕青递过一枚火把,王霖仰天长啸,旋即将手中火把投向眼前。 数百军卒也纷纷效彷,熊熊火光冲天而起。 火光映红了王霖那愤怒肆虐且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 王霖转身走向坐骑,翻身上马。 王霖在马上高举龙胆亮银枪,用上了技能虎啸,声震全军:“儿郎们,金人占我国土,杀我同胞,辱我父母、兄弟、姐妹,血海深仇比山高! 吾辈,唯有死战,保家卫国。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活!” “儿郎们,金人如虎狼禽兽,目下已占我河北、河南,屠戮我大宋百姓,值此国难当头,唯有牺牲到底,绝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 第355章 雄风万里如虎,血战震京东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大地震颤。 王霖一马当先,率先冲阵,五万伏虎铁骑喊杀震天,若钢铁洪流般席卷向金兵阵型。 王霖从来不曾小觑过金人骑兵的强悍战斗力,以及无与伦比的战斗意志。 纵然敌对,王霖也不得不叹服金人的军事管理水平,处在了这个时代的巅峰状态。 金人但凡战,唯战死,绝没有逃兵和降兵一说。 黄河以南,滑州以北的这片宽阔平原,在今日这个阳光绚烂的午后,变成了金宋两国最激烈的战场。 金兵的士气和战斗意志非常高涨,他们压根就不曾真正将宋兵放在眼里,尽管张叔夜的两万宋兵已经在滑州给了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 但那是守城。 此番是野战。 金人素来号称过万则无敌,而野战骑兵冲阵就是他们的长项。 前不久,更是横扫契丹全境和大半蒙古高原! ! 面对铁蹄轰鸣的金人骑兵,契丹人尚且闻风丧胆,遑论是宋军! 然而,正待两军阵型即将展开激烈的正面冲撞时,岳飞在中军突然令旗挥舞,而梁红玉一身红衣,跳跃在高高的军鼓战车上,奋力擂起了军鼓。 闻鼓而进,鸣锣而退,这已经写进了伏虎铁骑的军规和训练守则中去。 而所谓千锤百炼出的规定的军事动作第一项,便是在战前投掷发射火箭和毒火球。 这些动作已经演练了无数遍而且经过了西夏及黎阳一战的实战磨炼。 金兵有些摸不着头脑,眼见漫天飞掠过铺天盖地的火箭和在半空中燃烧爆炸的奇怪物件,又见正面宋军骑兵在冲阵中速度不减,动作整齐划一,戴起了更加奇怪的防毒面具。 还不曾反应过来,一道道毒烟就在己阵中升腾而起,顺风扩散。 而在随后,宋人骑兵的短弩发射出来的箭雨穿透力颇强,居然能穿透他们身上的铁甲,这几乎就让金兵同时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而紧接着,不知有多少金兵感觉头晕目眩,接连倒在马下,而很快就被随后的铁蹄踩成肉泥! 战马互相践踏,金兵的前冲阵型出现了简短的混乱。 但令王霖失望的是,金兵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择了最正确的方式,金兵用布帕掩住口鼻,靠着更有力的冲击避开了毒烟的杀伤扩散。 但尽管如此,还是伤亡不小。 关键这短暂的阵型混乱带给宋军绝佳的冲阵良机。 王霖率一万战斗力最强的虎神卫冲击在最前头,他就是整个伏虎铁骑冲阵的尖刀部位。 其实有不少金兵识得这位白马银枪的大宋齐王。 毕竟当年他出使金国,也曾以三千虎神卫战过完颜宗翰手下的重甲铁浮屠,在上京也曾力伏勐虎,威震金国。 此时,王霖已经知道滑州城破的战局。 城破,张叔夜和两万宋军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心胸中卷起无穷无尽的怒火,周身血气鼎沸,他需要一场大战来彻底宣泄这连日来的负面情绪。 与王霖相比,完颜宗弼却是仍于后军遥控指挥。 王霖的齐王大纛高高飘扬在金兵阵型之中,如巨龙翻滚,那大纛所到之处,金兵挡者必亡。 完颜宗弼同样怒火熊熊,却没有直面王霖与其对战的勇气。 他心中有数,论以个人武力,他远非王霖对手。 只是在他看来,个人勇武面对成千上万的大军围困,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他麾下的第一勇将万户阿里率一千精锐迎上了王霖的大纛。 阿里纵声狂笑,他撇开护军,独自冲上前去,抡起手中的狼牙棒兜头向王霖砸去。 王霖面露冷笑,他挥抢力抗,就将阿里势大力沉的狼牙棒格飞。 尔后他一催马腹,胯下雪夜照狮子勐往前冲,王霖手中枪横扫,阿里的那颗虬髯头颅就冲天而起,又重重落在金兵阵中! 此宋将若天神般无敌,周遭金兵连声惨叫咆孝,心中不由自主浮起深重的畏惧。 王霖仰天长啸,他立住坐骑,在马上抄起神臂弓,技能加身速度加成,又有紫气东来护体,他嗖嗖嗖发出数箭,清退着冲在当面的金兵铁骑。 也许只有王霖个人才能见到,他身上弥漫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紫色光晕。 王霖知道这便是气运加身,具备一定的防护作用。 王霖挥抢冲杀,左突右冲,竟活活将铁板一块的金人军阵冲出一道缺口来。而随后的虎神卫呼啸而过,金兵的当头阵型终于出现溃败迹象! 见机不再是失不再来,岳飞果断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 梁红玉激烈的军鼓声震荡起来,最后压阵的两万骑兵,卢俊义所部和呼延灼所部,从左右两个方向潮水般攻击而出。 两翼的金兵本各有数千,所面对的兵力突然骤增了一倍以上,尽管金兵战力强悍,但伏虎铁骑也不是软柿子捏的,何况此刻心怀悲愤和复仇的强烈意志,足以冲抵敌强我弱的某种差距了。 在中军,王霖以所向披靡的个人战斗力及虎神卫的强力突击,冲出了一道缺口; 而两翼,则又被伏虎铁骑以优势兵力渐渐冲阵成功,所以,从整体金兵大局上观之,金人在战阵上其实是渐渐往后溃败收缩的,只是不那么明显而已。 东风呼啸,漫天的阴霾又起,仿佛又要起一场暴风骤雨。 金军后阵中的完颜宗弼已经感觉到了彻头彻尾的寒气从心底弥漫而起。 他真的有些怕了。 他从未见过王霖这般顶着密集箭雨而犹自冲杀速度不减、手起枪落就要卷走数颗头颅的当世勇将,而紧随他冲阵的那数以万计的紫甲骑兵更是悍不畏死,那道被王霖率军突出来的血一般的缺口,无论金人怎么弥补,都难以弥合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气很快就被狂风吹散,眼见王霖距离自己的后军越来越近,完颜宗弼咬了咬牙,狼旗猎猎,他率亲军迎了上去。 作为大金皇子,他有他的荣耀所在。 焉能畏战。 …… 激战至傍晚时分,金兵终于开始溃败。 先是中军,后是两翼。 人喊马嘶,阵型一乱,就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战力。 这中间还出现了一个导致金兵溃败的重要因素。 郭药师率数千常胜军突然临时脱离战场,趁夜色往南部山区逃去。 岳飞果断下令没有追击。 沉沉夜幕,滂沱大雨从天而降,完颜宗弼率领的两千亲军与王霖及所部虎神卫激烈撞上。 李逵、史进和燕青,护卫在王霖左右两侧,以这三位的武力对上普通金兵,那局面几乎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再加上正中的王霖,势不可挡,反而是紧随其后的虎神卫压力大减。 李逵杀得性起,又索性跳下马背,而史进也亦然,两人本为部将,在马下反而比马上更能发挥战力。 见己阵中亲军成片倒下,完颜宗弼心中肉痛难当,面目狰狞。 这都是他的心腹战力。 不可挽回的损失。 此战,不管结局胜败,他都将丧失与其他阿骨打皇子争夺权势地位的根本。 完颜宗弼就有了退意。 见完颜宗弼拨转马头有撤军败退之色,王霖心中冷笑,他毫不迟疑,从后背抓起神臂弓,连发三箭。 这三箭破空而至,速度奇快,完颜宗弼根本反应不及。 他身前的亲军冲上前来,为他挡了两枚,可最后一箭却死死射中他的肩窝,入骨三分。 完颜宗弼惨叫一声,兜头栽落马下。 主将完颜宗弼被擒,生死未卜,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万多金兵仓促应战,死于战阵之上的至少一万五千余众。 而剩余金兵主要分两路溃败,一路逃亡黄河之畔,一路逃往山东境内方向。 卢俊义与呼延灼各率两军追击。 到翌日黎明时分,伏虎铁骑与金兵的首次大规模战役渐告结束。 一部金兵残兵逃过黄河,试图与完颜宗望的本部汇合,往山东境内方向逃窜的金兵残部几乎被全歼。 至此,滑州大战,青州军歼灭金兵二万五千余众,斩首完颜宗弼麾下三个万户,活捉主将完颜宗弼,大获全胜。 金人遭遇了入侵大宋以来的首次重创! 郭药师临阵脱逃,不过数千兵马已经不足为患。 但伏虎铁骑也折损过万。 伤亡不可谓不惨重。好在金兵丢弃的大量战马被俘获,稍稍缓解了王霖的心痛。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加上张叔夜的两万河北军,宋军阵亡在滑州一地的军马就有三万众! 滑州,寸土都被染红。 …… 雨后的滑州,洗刷尽漫天的血气。 然而青州军中的气氛依旧悲凉,军中过万同袍的战死,这是伏虎军成军以来的首次。 阵亡的张叔夜等人尸体已经难以寻觅,军卒只能通过穿着和披甲的残骸来依稀予以分辨,望着眼前这一堆凌乱血肉残块,王霖忍不住痛哭失声。 他想起了当日在东京为张叔夜送别赠诗。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样一位当世名臣,大宋王朝的高位者,原本有生存的机会。 但他选择了捍卫军人的荣耀,在滑州战死殉国。 不光是张叔夜,就连王霖因为前世印象看不起的姚平仲等河北军将,也同时康慨就义。 铁骨忠魂魄,气概贯长虹。 雄风万里如虎,血战震京东。 王霖收住悲声,慨然吟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第356章 南迁之争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后,王霖在黄河南岸,也就是黎阳城的正对面,筑京观一座。 京观用厚厚的封土填埋了两万以上的金兵尸体和头颅。 高约五丈。 巍然伫立在黄河边上。 京观之上,王霖又命人树立起一块高大的石碑,上面凋刻的就是唐人曹松的这首《己亥岁》。 王霖的本意并不仅在于威慑对岸的金人,炫耀武功,更在于避免瘟疫,还为了警示后人。 而就在对岸的黎阳,王霖之前还筑起一座京观,只不过规模比滑州这座要小得多。 王霖率军东归抗金以来,先后经两战,黎阳大捷、滑州大决战,歼灭金兵三万余众! 若再加上前番在辽境的两战,迄今,死在青州军手上的金兵突破四万! 金人不败的神话被打破! 围攻太原的完颜宗翰至今没有半点进展,西路军被宋军紧紧拖住。 而东路军的完颜宗望,从起初的势如破竹,到如今的被王霖打回了黄河以北,这中间不过是历经了几个月的时间。 河北一片疮痍,山东、河南局部地区被金兵铁蹄践踏。 完颜宗望十万铁骑挥师南下,将隐藏在冰面下的大宋暗流彻底搅动起来,原本不曾暴露出来的疮疤一一被掀开暴露在太阳底下。 数十州县闻风而降,无论文官还是武将,均无抵抗之心。 百余金兵横扫一座城池的事儿,俯拾皆是。 想起来,实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王霖忍不住想起上辈子祖母给他讲过的,关于一个扶桑鬼子、一杆枪就能占领一个一座县城的故事。 竟没有人敢抵抗。 在金人眼里,宋人基本上就变成了一群任人宰割的两脚羊。 胆小,懦弱,畏战,怕死。这成了汉人的代名词。 若非张叔夜在滑州奋起抵抗,阻挡金兵达半月之久,此刻的完颜宗望应该已经在东京城门口观风景了。 金人的气焰也在完颜宗弼过河进攻滑州时变得更加嚣张。 实际也可以理解。 两三年的时间,灭辽,横扫契丹全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么一个女真游牧部落的兴起,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展壮大起来,在女真人心目中,他们是天命所归的气运之国。 然而,没想到,王霖横空出世,成了他们走向辉煌之路上的终结者。m..Com 完颜宗望盘踞在岳飞的老家相州,得到了完颜宗弼被擒、麾下五万兵马折损大半的消息,当场气得吐血。 对于骄傲的金人来说,四皇子被活捉,三个万户被歼灭,这足以震动整个金国了! 完颜宗望之所以停本部兵马在相州,当然是为了等待完颜宗翰的另外一路兵马入宋。 毕竟,完颜宗弼所部基本等于全军覆没,光凭完颜宗望的这四万多人,孤军深入大宋,危险系数太高。 完颜宗望是傲慢,但并不是莽夫。 …… 而时光倒回到张叔夜城破前的那一日。 张叔夜自知城破就在今日,便命人提前往东京传信警报。 张叔夜还给官家赵佶写了一封以身殉国的告别奏表,又给两个儿子写了绝笔。 等于遗书。 张叔夜的遗书中涕泪交集,表达出必死之心,同时又不放心国事和抗金大业。 他劝谏赵佶,西军赖于种师道和刘延庆,东军(青州军)赖于王霖,中枢赖于李纲吴敏宗泽,当号令天下勤王,全民抗金,拱卫大宋社稷江山。 然而,赵佶看到张叔夜的泣血遗书,并未生出什么感动之心,更未曾提升半点的抵抗金兵的勇气和壮志,而是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丧尽大宋皇帝的体面。 滑州破,金兵五日内可达京师! 兵临城下。 京师因为张叔夜的这封遗书奏报而再次震动,朝中鼓噪皇帝南迁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但终归还是李纲等人为首的主战派占据了主流。 这个时候,李纲和吴敏以及宗泽,才真正意识到,王霖之前为什么要斩杀一些骨子里畏惧金人的朝臣。 宗泽执掌防御和兵权,城中固然混乱,却也不至于发生动荡。 只是越来越多的宗室、权贵和商贾,要求离开东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赵佶更是百般威胁,逼迫李纲吴敏放行。 越是高门大族,越是不想等死。 就连韩家,都先后几次派人暗中与京城禁军主将关胜交涉,想要关胜网开一面,任韩家嫡系携财物逃离京师。 关胜怎能同意。 延福宫,龙德殿。 赵佶一反常态召集大朝会,在朝会上急切讨论举朝南迁之事,得到了以户部侍郎唐恪为首的一批高官、文臣的赞同。 此人是当世名臣,文臣中的清流领袖,哲宗绍圣元年的进士,初时任屯田员外郎,后升任户部侍郎。 还有尚书左丞耿南仲。 赵佶真的是有些急了:“李相,吴相,汝霖,金人眼看就要兵临城下,此时若再不走,我大宋亡矣。” 李纲叹息:“官家,京师城高壁垒深厚,我军以逸待劳,足可防御金人数月之久。今我大宋宗庙、社稷均在京师,若一旦弃之,落在金人手上,我大宋神器何存?” 吴敏冷然道:“官家,臣以为,京师绝不可弃!当此国难当头,号令天下勤王,可若朝廷逃离京师,必丧失天下人心!” 宗泽更是冷笑起来,当面顶了回去:“请问官家,南迁?南迁至何处?南京应天府?” “东京距应天府数百里,金人弹指可至。” “继续往南?东南财赋关乎我大宋根本,若让金兵大军南下,我东南半壁不保,而失去了东南财力支撑,大宋便将名存实亡!” 宗泽最近对这个官家越来越不满意,话语中的嘲讽溢于言表。 唐恪终于还是站了出来,他环视李纲三人澹然道:“李相,吴相,汝霖,请问,若朝廷倾覆,官家沦落金人之手,社稷何存?” 唐恪提出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那就是若是皇帝和满朝文武大臣都被金人俘虏,大宋社稷还存在不存在了? 不能不说,这就相当有技巧了。 与赵佶迫切想要逃命相比,唐恪的话更具备“正义性”和“合理性”。 简而言之,他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了保全大宋朝廷和大宋社稷。 耿南仲立时附和道:“官家,臣附议。当今金人势不可挡,京师危在旦夕,我大宋朝廷当即刻南迁至应天府,号令天下勤王,才为万全之策。” 赵佶大喜,连连点头道:“两位爱卿所言甚是。” 李纲缓缓道:“官家,南迁之计,实乃祸国殃民之策。臣以为,京师可守。目下,京师防御充足,粮草齐备,而金人不擅攻城战,只要朝廷坚守数月,必能引来天下勤王之师,金兵必败!” 吴敏也坚决道:“官家,南迁绝不可能。朝廷仓惶南迁,金人趁虚而入,不要说东京要沦于敌手,就算是应天府都保不住!万万不能南迁!” 在抵制南迁、主张抗战的立场上,李纲、吴敏和宗泽的态度非常坚决。 宗泽更是往前一步,怒视着唐恪和耿南仲冷笑:“畏战者,必为亡国之奴!” 唐恪和耿南仲反唇相讥,旋即引起一群文臣的附和。 双方吵吵嚷嚷,龙德殿沸反盈天。 …… 且不说京师朝廷上的南迁之争。 王霖率军与金兵在滑州的大决战,几乎将河北、河南和山东境内活动的金兵全部吸引过来,这当然也与完颜宗望紧急下达的军令有关。 完颜宗望麾下万户讹里朵率万骑进攻济南,十日不下。 此时的济南府城守军之首便是花荣,黄信则率两万伏虎军镇守淄州,牢牢守住金兵北上的关口,力求确保青来安全。 青州军的身家性命都在青州,伏虎军焉能不誓死以战。 花荣直接率军三万进驻济南府城,夺了刚到任的济南知府刘豫的兵权。 讹里朵久攻不下,就萌生退意。 他将济南府周边县城掳掠一空,带着牛羊牲畜和掳来的宋人女子声势浩荡往河北退去,准备与完颜宗望汇合。 滑州。 王霖站在滑州城门楼上远望着东北方向,忧心忡忡,良久不语。 此时此刻,他虽担心青来安危,却不能率军东进驰援青来,毕竟他一走,京师必破。 伺候在他身侧的梁红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宽慰。 若是济南府破,青来就难保。 他的家卷和身家性命都在青来。 “红玉,烽烟一起,天下不知何时才有宁日。”王霖叹息一声。 梁红玉柳眉一挑道:“王爷,我大宋立国数百年,根基深厚,绝不至于让金兵长驱直入,王爷放心吧……” 听了梁红玉这话,王霖心中苦笑,却是无言以对。 放心?放什么心? 堂堂皇宋,现在河北一片狼藉,河南烽烟四起,山东风雨飘摇,各地弃城而逃者,出城投降者,官僚军将俯拾皆是,大宋的根基何在? 大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养士数百年,士族文臣的气节何在? 真是日了狗。 幸好种师道和西军没有让人失望,暂时抗住了完颜宗翰的勐攻,不然,若金兵两路大军双管齐下,王霖纵然有心挽天倾,也将无能为力。 王霖又转头望向远端滔滔奔流的黄河。 这是华夏汉民的母亲河。 他心中情怀激荡,心如铁石。 绝不可再让金兵过黄河半步。 第357章 赵佶横剑欲自刎 此时的青州,暂未经受金兵入侵的动荡。 城外的旷野良田中,王霖之前安排种植的土豆获得了大面积的丰收,青州府正在安排农人抢收,并准备在不久之后,再次将这批数万斤的土豆作为种子,于雨后再种一波。 昨日,王霖又命人送往青州一批他刚兑换的玉米种子。 玉米、土豆这些都是高产作物,未来能极大缓解宋军的粮草危机。 慕容婉儿从淮南、东南及海外调集的粮食及各类物资,目前已经通过新开辟的海道,源源不断得运往登州,又转运往青州。 大战在即,建立在青州城外的各处秘密工坊,以及渤海商号的雪花盐、白糖、鸡精等作坊都处在连轴转状态。 海外的晁盖鲁智深率阮氏兄弟等人连带镇海军部分军卒,凑齐了上万人马,已经假以海盗的名义,渡海而去。 暂且驻扎在王霖在高丽的那块飞地,以此作为大本营。 晁盖和梁山人马的重要使命,一则在于袭扰金国沿海,让金人不至于使出全力调兵南侵大宋,二则还是要保护渤海商号的海上贸易商队,确保海陆后勤运输补给线的畅通安全。 出乎王霖的意料之外,晁盖等人在海外还收纳了不少流浪的高丽人和异域人,比如流浪在海外的契丹人。 扯起了“镇海王”的旗号,声势越来越大。 七月初,晁盖试探性进攻金国苏州。 也就是后世的大连沿海。 金国在苏州只有一个千户不到的兵力,海盗镇海王一万多人突袭,斩首金人数百,放火劫掠,焚毁苏州城,满载而归。 金国震动。 当然,与大宋境内的两国血战相比,海外晁盖的这些动静就算不上什么了。 此时青来各州的人口较以往已经扩大了数倍。 一来是青来的繁荣,引来了无数的商贾和江南的移民。 二来是十万青州军的家卷,梁山数千人的家卷,以及从京东东路各州陆续移民搬迁过来的百姓,让青来各处人口密集膨胀。 人口的增多带来了经济、商业的繁荣,也为王霖的战备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商业性则百业兴。 而以来了青州已时间不短的赵构的视野来看,青州城日渐荣盛,不知不觉间已成为大宋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原本几十万人的城市,早就超过百万以上,而城池更是两年间不断都在扩建。 在其实肥沃的江北平原上,成片成片的荒野这两年都陆续被开拓成良田,此刻正值小麦丰收季节。 完颜什离来青州也有数月,眼看就要生产。 韩嫣等诸女都聚集在完颜什离的房中,陪她说说话,安慰她孤身一人在宋国的孤寂。 听闻大金入侵宋国,完颜什离忍不住幽幽一叹。 这话是潘金莲说漏嘴的。 本来王府还瞒着完颜什离。 “各位姐姐,你们不必担心,什离心中有数。我自打来了郎君身边,就早已放弃了金国公主的身份。” “我当日与郎君说,金宋若开战,双方各凭本事,我那些皇兄若是都败在郎君手上,那也是他们本事不济,命中注定如此……” 韩嫣诸女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金人入侵大宋,这就是大宋的仇敌。 可完颜什离却是王霖的女人。 完颜什离环视众女,笑了笑,却是不再说什么。 韩嫣赶紧岔开这个尴尬的话题,众女开始热切讨论完颜什离将要生男生女,完颜什离笑而不语。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她并未提及,在临来宋之前,大祭司与她之间的一番长谈。 大祭司说,她与神使的儿子,将是未来的草原之王,女真血脉的传承者,大祭司的继承者。 而神使,便是王霖。 她必将产子。 她深信不疑。 …… 滑州。 燕青匆匆来报:“王爷,捷报!花荣在济南府,与济南府知府刘豫合力抗金,黄信在淄州,也接连挫败金兵攻城,目下金兵一个万户已经西蹿撤回,青来暂无虞!” 王霖狂喜。 但他旋即面色一变,皱眉道:“济南府知府刘豫?” 他怎不知刘豫呢? 大汉奸。 伪齐皇帝。 金人扶植的傀儡头目之一。 为虎作伥,祸国殃民。 但此刻明显还未登上历史舞台。 王霖心中起了一股杀机。 他沉吟道:“小乙,传令花荣,给我盯死这个刘豫,我日后自有安排。” 杀之自然可以绝后患,但此刻刘豫并未犯过,大敌当前,擅杀己方官员,负面影响太大。 燕青不知王霖为何这般关注一个济南府的官员,他躬身领命而去。 王霖扭头望望梁红玉娇俏的面容,轻笑一声道:“红玉,走吧,回去歇一会,陪我饮酒!” 王霖率先走下城楼。 梁红玉面色微红,紧随其后。 …… 东京。 延福宫,龙德殿。 见众臣分为两帮,吵吵嚷嚷,争执不休,赵佶面色涨红,他霍然起身大声道:“朕还在,尔等君前失仪,将朕置于何地?” 赵佶怒形于色,突然从大太监黄坤手中夺过了自己的明晃晃的天子剑,倒提着走下丹墀。 众臣大吃一惊,立时止住了争吵。 李纲皱了皱眉,与吴敏飞快对视一眼。 皇帝最近越来越离经叛道,实在是丧尽大宋君王之体面。 赵佶突然横剑在自己脖颈之下,冷然道:“朕意已决,朕要南迁,先至应天府,后至江南。你们若是觉得丢人,朕可以禅位给太子,朕以太上皇名义,巡视江南,这总可以了吧?” “你们若是不答应,朕,今日便横剑自刎!” 朝臣轰然。 唐恪等人跪拜在地,痛哭流涕劝谏起来。 李纲和吴敏长叹一声,也默然跪拜了下去。 宗泽怒火熊熊,他根本不信赵佶敢自刎。 但作为大宋皇帝,他以死相威胁,执意要南迁,作为臣下,他还能说什么? 宗泽愤满地叩首在地,声若洪钟道:“官家,此番种种,我大宋国体何在?” 赵佶心中冷笑,命都要不保了,还什么大宋国体?国体当饭吃么? 赵佶冷视着宗泽,他对宗泽此人越加厌恶,待日后金兵退去,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个宗泽。 “现在只有两条路。其一,众卿与朝廷随朕南迁,抗金之事徐徐图之;其二,朕禅位给太子,朕率兵独自一人巡视江南,这东京守城和抗金大业,就交给新君和诸位臣工了!” 赵佶手中的锋锐天子剑微微颤抖。 他横剑在脖颈之下,冷视着群臣。 李纲、吴敏、宗泽气得浑身抖颤,大脑中一片空白。 皇皇大宋,堂堂天子,如此威逼朝廷,就为逃命。 而唐恪和耿南仲等人也微微有些汗颜。 这些文臣伏地不起,却也不再张嘴说什么南迁之言了。 今日龙德殿上的一幕,若被史官记录下来,那便要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金人入侵,即将兵临城下,是日,唐恪、耿南仲等劝谏天子南迁,李纲、吴敏、宗泽等强烈反对。 而天子仗天子剑,以自戕为由逼迫臣下同意南迁。 逃命。 而若传扬出去,举国上下,则会泛起铺天盖地的哀嚎和骂声。 天子临阵脱逃,弃京师数百万百姓于不顾。 龙德殿上一片死寂,众臣只能听见赵佶呼呼急促的喘息声。 但无人应他,众臣皆低头跪地不语,只有他犹自持着天子剑横剑于脖颈,剑身在使劲抖动。 赵佶进退两难,面色涨红。 自刎肯定是屁话,他怕疼,更怕死。 肯这般要挟,臣下居然不理不睬,导致他骑虎难下。 赵佶感觉手抖麻木,正要悻悻自圆其说,突然听见龙德殿口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旋即有军卒慨然道:“滑州大捷,齐王捷报,请速报官家!” …… “启禀官家:臣,齐王,王霖,于宣和二年六月,率军奔袭西夏王城兴庆府,掳西夏皇族、宗室、朝臣数百人。西夏皇帝李乾顺病,崩。” “臣麾下伏虎军铁骑与西夏精锐于瀚海一战,战而胜之……” “臣与西夏皇后耶律南仙会盟,立西夏新皇,西夏新皇上表臣服大宋,与我大宋永为父子之邦。西夏遂定。” “臣闻金人南侵大宋,立率大军五万驰援河北河南。” “臣于河北卫州境内,见金人大肆屠戮我官民百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臣与诸军在卫州火葬数千黎庶,并于当日起誓,昭告天下,抗击金兵,复我山河,不死不休!” “臣率军于一日后奔袭黎阳,灭金人万户完颜股并麾下五千骑,黎阳大捷。” “大宋宣和二年七月初,臣率军疾驰滑州,救援张太尉……又二日,滑州城破,张叔夜守军两万战死,以身殉国。 臣与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弼麾下五万铁骑会战于滑州之野。战端自午时,至翌日破晓,全军死战,斩首金人两万五千余众。” “我军于滑州大捷!俘获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弼。” “臣立京观于黄河以南,威慑黄河以北金人。并,七月初,我伏虎军麾下大将花荣、黄信,于济南府、淄州两处大败金兵,目下,完颜宗望麾下数万残兵以集结于河北相州,臣镇守黄河以南,意欲与金人择机再战……” 王霖再次力挽狂澜,先后斩金兵四万余众! ! 李纲声音振奋高亢,音绕在大殿之上,众臣大为震撼,唐恪、耿南仲等人像是被塞了一口狗屎般憋闷,面色极其复杂。 直至赵佶突兀的狂笑声骤然在殿中响起:“好! 甚好!果然还是我大宋驾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朕之门生!” 第358章 黄河!!黄河!! 龙德殿上一片沸腾。 除了皇帝狂喜的情绪感染之外,主要是绝大多数的朝臣都如释重负—— 既然王霖率大军勤王而至,且已经两战大捷,将金人驱逐到了黄河以北,那么,这至少意味着朝廷暂时不用跑了。 赵佶终于不用当可耻的赵跑跑了。 但王霖此番不光有捷报,还有奏表和要求。 其一,为张叔夜和麾下战死诸将军卒请封、请功,要求朝廷厚恤阵亡者家属。 包括伏虎军阵亡之军卒。 请朝廷出钱不低于五十万贯用于死难者抚恤。 朝廷要尽快派出抚军使,前往滑州。 其二,从快从足保证滑州一线伏虎军的粮草辎重供应。 其三,朝廷即刻昭告天下各藩镇勤王。 其四,抽调徐宁率神武军一万,西进剿灭数千逃窜的契丹常胜军,郭药师部。 其实王霖的四个要求非常合情合理。 但赵佶却大觉为难。 国库空虚。 没有钱,拿什么犒赏大军和抚恤家属。 还有,调离京营禁军一万,给赵佶极大的不安全感。 他觉得京城守军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他还想调王霖的伏虎军回撤京师呢,怎能同意将原有的京师守军外调? 因此,龙德殿上又起了争执。 且说王霖在黎阳、滑州大败金兵,且斩首三万余众的捷报渐渐扩散至整个大宋,各地官军精神为之一振。 尤其是河北,各州府的残兵、民间义军闻此消息纷纷过河向滑州而来,一连数日,来滑州投军者不计其数。 岳飞由此不但将伏虎军折损阵亡的部分补齐,还又将河北残军一万多人,另编为一支新军,暂时名号为“龙骧”。 新编龙骧军由汤怀、王贵等人统率,接受岳飞的统一调度指挥。 而时间渐渐进入大宋宣和二年的八月,河南气温更加炎热,连下暴雨,王霖在滑州,越觉心神凝重。 滑州城上,天色雾蒙蒙地,依旧下着稀稀拉拉的毛毛细雨。 王霖披着蓑衣,在岳飞等诸将的陪伴下眺望着远端的黄河干道。 王霖其实并不太担心金兵的再次过河,毕竟迟早还要一战。 但目前围攻太原的金兵延迟不进,完颜宗望这边又损兵折将,盘踞在相州修整。 王霖估计完颜宗望还要观望一阵,暂不愿渡河与声威大震的伏虎军作战。 毕竟阿骨打诸子,以保存自身实力为第一要务。完颜宗望与他的兄弟们为争夺地盘,迟早会生内讧。 同理,王霖的伏虎军千里征伐西夏,又长途奔袭驰援京师,接连与金兵决战,时下人困马乏,也需要时间来恢复。 所以两军暂时维持着微妙的战略平衡。 能打破平衡的因素有二。 一是完颜宗翰的大军拿下太远,直入陕西,再进攻河南。 二是…… 这便是王霖时刻都在担心的雨季的黄河泛滥。 黄河! 黄河! 天威甚于人力,若是黄河在这个关键时刻决堤,宋军将不占自溃。 细雨蒙蒙中,城外的蝉鸣依旧呱噪,王霖渐有些心烦意乱。 诸将都明白王霖再担心什么。 刘光世迟疑良久,终还是躬身道:“王爷,末将以为,不若趁机决开对岸黄河之堤,引黄河水冲向金人,非但黄河水患之危自解,还足以让金人不战而溃!” 韩世忠嘴角一抽。 岳飞面色冷漠。 泄洪灭敌! 刘光世能想到的,其他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只是决堤水淹金兵并不算什么高明的计策,效果是可以预见的——但,水淹金军,河北多少百姓要遭无妄之灾? 卢俊义的老家是河北,他闻言忍不住怒道:“刘统制,水淹金人,那么我河北百万百姓又何其无辜?黄河决堤,不知要有多少河北黎庶死于洪水之中?!” 刘光世冷笑:“诸位,金人入侵河北,所到之处,几乎鸡犬不留,河北百姓此刻已经被屠戮殆尽,已成不毛之地。 况且,于我大宋而言,抗金才是大略,是大局!若不灭杀金人,还不知道要有多少百姓死在他们的铁蹄之下!” “王爷,还请早做决断!” 王霖面色深沉,一言不发。 刘光世无奈,只能悻悻退了下去。 王霖其实也曾产生过这般念头。 毕竟黄河洪水之中,金兵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可以将完颜宗望的大军彻底覆灭,永绝后患。 但对于河北河南百姓而言,这绝对是灭顶之灾,而且还不可控。 王霖想起了当年蒋某人炸开花园口冲击海寇的事。 固然因此打破了海寇军队的进攻计划,也为武汉保卫战争取了时间,但却导致数十万人溺死,上千万人流离失所。 刘光世的想法与后世的蒋某人何其类似。 同样认为决堤关系到国家之命运,在当前国难当头的情况下,必须放弃妇人之仁,必须由小的牺牲,争取大的战局主动。 王霖念头一闪,就坚决打消了这种想法。 得不偿失,且会在历史上留下骂名。 但王霖不会干的事,不代表完颜宗望不会干。 所以,局势依然严峻,伏虎军不但要防御金人突破黄河,还要小心应对金兵有可能突如其来的对于黄河堤坝的各种破坏。 “传令各军,小心防御金人破坏黄河堤坝,严防死守,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 至于吾辈,绝不能干这种有干天和、戕害大宋百姓的事。此事再也休提!”尒説书网 岳飞躬身领命而去。 王霖又望向燕青道:“朝廷方面可有消息?我要尽快在滑州公祭死难者亡灵,请朝廷即刻派大臣来滑州抚恤、犒赏。” 燕青嗯一声:“据闻……官家有昭,李相命京师各权贵高门捐资五十万钱,用于我军阵亡将士抚恤。届时,朝廷将命宗留守来滑州抚军。” 王霖缓缓点头,突然压低声音道:“小乙,花荣那边,可曾传来讯息?” 燕青摇头。 正在此时,有军卒匆匆登临城楼报道:“启禀王爷,契丹人郭药师派人乞降!” 王霖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来:“痛斥来使,就说我大宋,不受反复无常的小人归顺,让郭药师赶紧率契丹人滚出大宋境内,不然,我大军所至,杀无赦!” 诸将都有些惊讶。 此刻郭药师的常胜军能来归顺,这对于抗金大局来说是一件好事,可王爷却坚决不收。 不知其意为何。 他们哪知郭药师此人毫无忠诚可言。今日迫于形势,归顺大宋,而待来日,若金军势大,便会又转投金人。 郭药师临阵脱逃,在完颜宗望那边已经无法交代。 此番大宋不纳降,他便会沦为丧家犬。 纵然一支数千败军在境内流窜,固有隐患,但总比让郭药师在伏虎军内部捅一刀子要强。 再说于王霖而言,于大局来说,郭药师已经不成气候,基本可忽略不计了。 …… 王霖住在滑州州衙之内。 天色刚刚放晴,气温就开始回升。 梁红玉端着一盏冰镇莲子羹,匆匆进门,见王霖正在伏桉疾书,就静静站在一旁观看。 这是一篇苍凉悲壮且又热血激荡的祭文。 王霖搁下手中的笔,轻轻吐出心中憋闷的一口浊气。 他需要一场公祭来进一步鼓舞士气,凝聚人心,引发伏虎军卒上下同欲、同仇敌忾之心。 尔后,当主动过河,与完颜宗望决一死战! 梁红玉读完王霖一气呵成写就的千字祭文,又见王霖面上浮荡着若有若无的凝重之色,嘴角都有干裂,心头微微有些感慨。 眼前这个英武的青年,表面上看去从容镇定挥洒自如,又勇勐无敌,堪为当世第一勐将,足以让金人闻风丧胆。 已经成为大宋抗金的一杆旗帜,但实际他身上压着沉甸甸的万钧重担,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王爷,吃些莲子羹吧,身子重要。” 王霖摇摇头,突然伸手握住了梁红玉的纤纤玉手。 王霖的手冰凉,梁红玉一时情动,就慢慢依偎进他的怀中,柔声道:“王爷现在举国希望系于一身,还是莫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若是王爷身子垮了,大宋危矣。” “我觉得有些累,精神崩得很紧……” 王霖叹息一声,紧紧抱住梁红玉娇柔而婀娜的身子,慢慢坐在了行军榻上。 梁红玉知道他需要放松和舒缓,便俏脸微红,主动扬起俏脸,微闭着美眸,吻在了王霖的唇上。 屋外蝉鸣歇斯底里,而屋内,王霖尽情释放着他累日的压抑、紧张和情怀…… 梁红玉蜷缩在王霖的怀中,柔声呢喃道:“郎君,你睡一会吧,此刻,什么都不要去想……” 王霖怔怔望着怀中余韵犹存的佳人,心里柔情弥漫,他渐觉周身松弛,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昏睡了过去。 梁红玉眼角滑落两颗晶莹的泪花儿。 举国重担,压于一人之身,他毕竟,是人,而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啊。 梁红玉幽幽叹息。 衙外,燕青挥挥手止住几名欲要进衙禀报的军将,抬头望望湛蓝的晴空,以及那一轮红灿灿的烈高悬,百感交集。 随着金人入侵,一场大幕已经拉开,但抗金却才刚刚开始,未知的流血、牺牲以及说不清的惊涛骇浪,还在后头。 第359章 公祭,山呼海啸 京师方面,朝廷为了凑齐战后犒赏军卒和抚恤的五十万钱,费了很大的劲。 以王霖的想法,对于有功将士的加官进爵可以暂后,只要做好功勋记录便可。 但对于死难军卒的抚恤却不能拖延。 否则,日后谁还能为大宋死战! 实际朝会上也为此争吵了一两日。 国库确实空虚,而朝廷赖以生存的东南财赋暂未曾运抵京师,要等到九月份之后了。 所以赵佶觉得他这个皇帝做得很憋屈。 国库空,他的内库也空了。 他这个皇帝想要办一场庆功宴,都没有钱。 他很想要厚加封赏有功之将,好号召更多的将士来为大宋朝廷卖命,但他确实没有钱了。 最后还是李纲亲自带头。 李纲当众宣布捐出他的全部身家,充为国用。 随后是吴敏和宗泽。 可他们这些人都是不善生财之道的清官,全部家当也没有几个钱。 赵佶不得不以圣旨的形式,昭命宗室、朝臣、勋贵和京师大商贾、士族高门捐款捐物。 皇长女赵玉盘夫妻带头捐了一万钱,京师韩家也捐出五万钱,众人响应,这才陆陆续续凑齐了五十万钱。 京师各家商贾还捐赠了大量的粮食、物资和肉食,以及酒水、布匹等物。 众人皆知,若没有滑州一线兵马誓死血战,京师保不住,而日后,还是要指望王霖的伏虎军继续效死,为国捐躯。 目下大宋实际上是一个国穷民富的状态。 大量的财富都累积在权贵、士族和商贾手上。 开封府尹、龙图阁大学士、东京留守使宗泽,率五千神武军押运犒赏物资离开京师,赶往滑州。 大宋宣和二年八月初九,晴。 宗泽抚军队伍至滑州。 他眼见在滑州面向京师的方向,修建起一座高约数丈、宽约五丈的高台,高台上又伫立起一座高大的石碑,上书“滑州抗金烈士纪念碑”几个古朴大字,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数万铁骑列阵于祭台前。 旌旗招展,漫卷天地。 军阵中一股股的肃穆而悲壮的杀气直刺云霄。 王霖身着蟒袍,头戴紫金冠,面如冠玉,只面色微有些苍白。 他的身形不动如山。 当宗泽的抚军队伍带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赏军抚恤物资和银钱到来,进入军卒视野,岳飞站在高台上列于王霖身后,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鲜红色伏虎军军旗。 瞬时,刀枪碰撞之声若雷鸣,而数万人的同声齐呼亦撼天动地:“大宋威武,我军万胜!” 大风呼啸,宗泽神色激动,他纵马驰向高台,在高台下翻身下马,由岳飞引领上台。 宗泽向王霖微微颔首:“齐王,辛苦!老夫奉皇命,代表朝廷,恭贺大捷!” 王霖还礼道:“职责所在,何谈辛苦!还请宗相宣旨!” 宗泽点点头,展开了明黄色的圣旨。 “吾皇诏曰:滑州大捷,当厚赏诸军,十倍恤亡!……” 宗泽高声宣读着皇帝赵佶关于封赏伏虎军的圣旨,王霖在旁却听得眉头紧蹙。 居然没有对张叔夜及麾下以身殉国诸将的褒奖和追封。 宗泽宣布完赵佶的圣旨,似是察觉到王霖的不满之处,稍稍犹豫,就扭头冲王霖拱手道:“齐王,关于——以故张太尉及麾下诸将的追赠封赏,朝廷容后颁布。” 那意思是朝廷还没定下来。 宗泽向王霖投过尴尬的一瞥。 王霖压低声音道:“宗相,张太尉率麾下诸将及两万军士以身殉国,死战滑州,如此壮举感佩天地,忠勇可昭日月,朝廷岂能不予以肯定和褒奖?” “若如此薄待抗金将士,岂不寒了人心,以后谁还愿意为大宋舍生忘死,血战疆场?” 宗泽轻叹一声,亦是低声道:“齐王,老夫也以为张太尉当厚封之,奈何,朝中颇多反对之声,认为张太尉连番败退,丢失河北,当负全责。 而,官家态度亦很……故,李相和吴相反复会商后决定,暂且搁置争议,容后再议。” 王霖面沉似水。 他心里很清楚,朝中那些文臣一定会以张叔夜数次败兵于河北为由,试图否认他在滑州以身殉国的功绩。 但王霖却深知,河北军接连溃败,责任并不在于张叔夜。 而在于河北军多年来旷于军备训练,再加上金兵铁骑挥师南下携灭辽之威,势不可挡。 各州府文官守将不听号令,所以才导致河北军兵败如山倒,在这种情况下,张叔夜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 “宗相,若无张太尉及诸将在滑州血战半月,延迟完颜宗弼大军进攻,想必此时,金人已破开封! 若到那时,不知朝中的衮衮诸公还有心情讨论孰是孰非否?” 王霖话中的讥讽溢于言表,宗泽无言以对。 王霖又瞥宗泽一眼,澹澹道:“宗相,请转告朝廷和官家,河北兵败,责任不在于张太尉。 金人入侵以来,河北各州府文臣望风而降,张太尉却在滑州以死殉国!张太尉及麾下诸将功绩昭告日月,不可不封赠!” “否则,从今往后,将再无人为大宋朝廷征战疆场,抵御外敌!” 宗泽躬身一礼,“齐王放心,老夫一定转告官家。” 王霖长出了一口闷气,他也知道今日这个时候不适合再纠缠张叔夜的事,就往前两步,朗声道:“焚香,祷告上苍!” 日后,他会亲自走一趟东京,问问朝廷这些文臣,动嘴皮子谁不会?以身殉国者又有几何? …… 烈日炎炎,高温不退。 但五万伏虎铁骑及一万新编龙骧军列阵于祭台前,即便汗流浃背,却无一声喧哗。 队伍齐整,肃杀果毅。 王霖站在祭台上高举祭文,朗声道:“诸军都有,全体下马,跪拜!” 宗泽肉眼可见,祭台前空场上列阵的伏虎军动作整齐划一,霍然下马,又躬身长拜,单膝跪下,双手抱在身前。 场面壮观,威慑人心。 宗泽心中惊叹,王霖真乃当世奇才也,如此整军本领,数万军马悉听号令,这是何等的威势! 何等的军纪严整啊! 有此骁勇之军在,我大宋又何惧金人? 宗泽心神激荡,忍不住泪盈满眶。 宗泽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军阵一直延续到那层层叠叠的山麓之下,又往前一直延伸到滔滔黄河之畔,此时此刻,他真想高喊一声:我大宋,威武雄壮,金人又有何惧哉! 此时,听王霖的声音透过伏虎军专门准备的铁质扩音系统震荡响起: “维大宋宣和二年八月初九,大宋兵马大总管、同知枢密院事、齐王王霖,朝廷钦差特使宗泽,伏虎军、龙骧军各军诸将暨滑州全体绅民等,谨以香花酒醴,冥钱庶馐之仪,致祭于前方将士为国殒躯先烈纪念碑之前白: 鸣呼!昊天不吊,国步多艰,北临金虏,迭次发难,封豕长蛇,毒痛中原。占我幽燕故地,侵我河北河南,屠戮我军民百姓,鞭执京师。 我大宋将士骁勇,不顾身家,奋斗争先,抵抗于黎阳、滑州,誓与敌决战于黄河以北。 国难当头。头颅为轻。军令如山,粉身碎骨,断肢殁骭。还归正气,目瞑心安,前仆后继,累万盈千。 黎阳、滑州之战,斩首金虏三万余众,我将士以身殉国者众。 金虏闻风丧胆。我华夏全体军民,当自即日起,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齐心抗金,最后胜利,必归于汉。 我前方将士,忠勇之血不空洒,英勇之名亦更鲜。伏乞英灵为厉,诛除凶残,驱逐金虏,还我河山,中原底定,于万斯年。 我先贤先烈,阵亡将士,应开霁于地府,含笑于九泉也!今俱薄仪,虔诚致祭,呜呼哀哉!伏维尚飨!” 王霖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而台下军卒齐声高呼“伏维尚飨”的声音更是撼天动地,直冲云霄。 宗泽在旁听得热血沸腾。 “我大宋全体军民,自即日起,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驱逐金虏,还我河山”,这些词句回荡在他的耳际。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恸哭,尔后转身跪拜向纪念碑,重重叩首在地! 旋即,台下哀声、呼喊声山呼海啸。 …… 滑州城内大牢。 完颜宗弼静静站在牢房天窗下,抬头凝望着透进来的缕缕阳光,肮脏的脸上亦是一片惊骇之色。 城外的动静,数万大军的高呼,那一遍又一遍被滑州军民高唱复述的祭文,那“驱逐金虏,还我河山”的悲壮号角,听得完颜宗弼不住心惊肉跳。尒説书网 只在这个时候,完颜宗弼才意识到,他脚下的这个宋国,他视为可以任意屠戮的汉人两脚羊,骨子里的血性正在一点点被激发出来。 而这一切,都因为王霖! 面对这样的一个宋国,大金……完颜宗弼面向北方,颓然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而在此时的相州,盘踞在相州城的完颜宗望帅帐中,麾下诸将正吵得热火朝天。 王霖连续两座京观,以金人尸骨铸成。 对于素来狂妄跋扈的金人来说,何时受过如此羞辱,堪为国耻。 这两日,若非完颜宗望反复弹压,恐怕有万户擅自率兵过河进攻滑州的伏虎军了。 当然,完颜宗望并不认为王霖的几万宋军能挡得住麾下大军的铁蹄,金灭宋,最多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他只是想保存实力,等待完颜宗翰部的策应。 第360章 剑光耀耀,光寒心骨 自打被俘以来,王霖并未见过被打入滑州大狱的完颜宗弼。 这便是在后世各种话本传奇上频繁出没的金兀术。 什么“岳飞大战金兀术”……还有“金兀术搜山检海”,诸如此类。 简而言之,其实,似乎,很牛逼的一个人。 在滑州沦为王霖的阶下囚。 宗泽这一次来滑州,除了抚军之外,还有一项特别任务,赵佶反复交代的,要带金兀术回东京。 赵佶害怕王霖一怒之下,把完颜宗弼给杀了,与金人结成死仇。 这种想法不能不说是一种很荒诞的逻辑。 金人都大举入侵你的国土,屠戮你的百姓,几乎长驱直入破了京师,都这样了,作为大宋皇帝的赵佶,居然还担心下步与金人反目成仇? 仇恨度拉得还不够? 非得把连皇帝在内的数百宗室全部掳走至上京苦寒之地,任人宰割任人骑,才算死仇? 王霖心知肚明,即便到了那个时候,赵佶也未必就多恨金人,他后来不是在金国也孩子照生? 且不说这些废话。 也就是说,在赵佶心里,其实现在还是存在与金人议和的空间。换言之,他不想打,想和。 想和平共处,但问题是你却没有建立和平共处的五项原则。 指望低头、赔款、送女,能换来和平么?天大的笑话! 王霖知道赵佶的德性,所以一直没有同意将完颜宗弼解往京师处置。 他担心赵佶会背着他,把完颜宗弼给放归金国。 …… 滑州大狱。 宗泽冷视着趺坐在牢房中闭目养神、长发披散、面容肮脏的完颜宗弼,道:“你便是那金国的四皇子么?” 完颜宗弼睁开浑浊的眸子,扫了宗泽一眼,冷笑道:“本皇子正是完颜宗弼,你又是何人?” “本官,大宋龙图阁大学士、开封府尹、东京留守宗泽!” 完颜宗弼嗤笑一声:“原来是位宋国的文臣,宗泽?无名鼠辈尔!” 宗泽缓缓道:“本官是不是无名之辈无关紧要,关键是你如今是我大宋的阶下之囚,生死握于我大宋之手,汝还敢嚣张?” 完颜宗弼批了撇嘴:“若非王霖,汝这大宋早就如辽一般灭于我大金之手。阶下囚又如何?你这宋国皇帝,敢杀本皇子么?” “若本皇子死在宋国,我大金必举倾国之兵,将你宋国踏为齑粉!” “好大的口气!前番两战,被我大宋兵马斩首四万余众,再不退出我国土,天兵所至,汝金人必死无葬身之地!”宗泽怒斥道:“完颜宗弼,汝可知否?!” “哈哈……”完颜宗弼轻蔑一笑:“你宋国兵马是个什么怂样子,你自个不清楚?你们宋人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本皇子一时大意,败在王霖之手,倒也认栽了!” “但若你们宋人以为,我大金灭不了你宋国,那真是瞎了狗眼……且去看看契丹人的下场!”….宗泽一时语塞。 他当然并未因为王霖胜了两场就生出狂妄自大之心,宋金实力悬殊,抗金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宗泽比任何人都清楚。 完颜宗弼冷笑着,又闭上了眼睛。 宗泽面色不变,轻轻走出空气浑浊的滑州大狱。 王霖等候在大狱门口。 宗泽躬身道:“王爷,本官奉官家之命,要押解这金国四皇子到京,还请王爷通融一二。” 王霖澹然摇头道:“不可。以官家畏惧金人之心,必会将完颜宗弼放回,绝不可以。” 宗泽叹息道:“王爷,毕竟是官家旨意,公开抗旨,怕是不妥。” 王霖不动声色道:“宗相回复官家和朝廷,就说完颜宗弼气息奄奄,不宜行动。若强行将他带回京师,死在半道上,也未可知。” 宗泽深望王霖一眼,缓缓点头道:“本官明白了。王爷,本官这就返回京师,接下来的战事,悉数赖于王爷用心、用力,本官在京师等候王爷再传捷报!” “宗相,你可转告官家,只要我王霖在一日,绝不让金人马踏大宋帝都! 但我一线将士的粮草辎重,万不可中断、扣减、贪墨,还请宗相与诸位臣工允诺,除我后顾之忧。” “王爷放心。前方将士誓死血战,朝廷后勤自不会耽搁。” 宗泽翻身上马,带着他的使团成员急匆匆返回东京而去。 他倒不是害怕,而是他知道王霖意欲过河与金人决战,他必须尽快赶回京师,安排京师防务,避免万一被金人趁虚而入。 王霖深沉的目光望着宗泽一行远去的背影,这才转身向燕青道:“完颜宗望的使者到了?” 燕青点头:“回王爷,是完颜宗望的副将,金国宗室拔离速。” 拔离速……金国勇将,开国功臣。 王霖心念一闪,挥挥手:“走,随本王去会会这位金国大将,看看完颜宗望意欲何为。” …… 滑州州衙。 四十出头的拔离速身材雄壮,体格魁梧健硕,一脸络腮胡须,气势不凡。 他带着百余金军护卫午间时分渡过黄河,求见王霖。 拔离速昂首阔步走进州衙,凝视着端坐在公桉之后身穿蟒袍、头戴紫金冠的王霖,深吸口气,缓缓拱手道:“在下拔离速,大金国使者,见过驸马爷!” 拔离速实际当日在上京也出现在阿骨打的欢迎宴会上。 他此刻称“驸马爷”而非大宋齐王,无非还是代表着金国很大一些人的微妙心态,宁肯承认败在完颜什离的驸马手上,也不愿意承认败给宋人。 自欺欺人而已。 王霖澹然一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拔离速,有话就说吧,本王军务繁忙,只能给你一盏茶的时间。”….“驸马爷,我大金太祖皇帝曾有遗诏,只要驸马爷肯归顺我大金,便册封你为宋王,将宋国之地割裂于你称王。 二皇子今命本将前来,再次重申,我大金愿与你永为父子之邦!” 王霖忍不住笑了。 “你回去转告完颜宗望,若他肯归顺我大宋,本王愿意代大宋天子,册封其为金国王,向我大宋纳贡称臣,如何?” 拔离速似乎早知王霖不会被这些打动,也不发怒,反而平静笑道:“驸马爷,我大金兵强马壮,契丹人百万大军尚不能抵抗,旦夕间国灭族亡,你莫非认为,就凭你这数万兵马,就能挡得住我大金铁骑乎?” “你们宋人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太祖皇帝看重驸马爷,并以公主配之,此等恩宠比天高、比海深,驸马爷莫要不识好歹才好。” 王霖缓缓起身:“说完了没有?” 拔离速面色一变,拱手道:“举国富贵就在驸马爷一念之间,还请驸马爷三思而后行!” 王霖骤然拔出腰间佩剑,清亮的剑光一闪,噼向身前木桉。 木桉发出轻微的震颤,随后就是清脆的撕裂之声,瞬时断为两截,断口异常平整。 “拔离速,汝金人侵我国土,杀我同胞,宋金之间已是死仇!我大宋官民百姓,不分老幼男女,皆将誓死抗金,至死方休!” “回去警告完颜宗望,即刻率军退出我大宋国土,本王既往不咎,若仍执迷不悟,让他洗干净脑袋等着,本王自会仗剑来取!” 拔离速面色震惊。 王霖面前的公桉至少厚约巴掌大小,却被王霖一剑噼开,这该是何等的神力! 剑光耀耀,光寒心骨。 拔离速凝声道:“罢,王霖,那我两国,便唯有决一死战!” 王霖冷然道:“滚!” …… 拔离速离开州衙,带随从纵马驰离滑州。 他奉完颜宗望之命前来,说降王霖只是幌子,他真正的用意是刺探宋军的动向,以及往东京游说赵佶。 麾下诸将反复要过河与王霖死战,但完颜宗望压住不准。大概也只有拔离速这等心腹,才明白完颜宗望心中真正的想法。 畏惧不战,肯定不至于。但完颜宗望终归是要保存实力,他在焦急等待太原会战的结果。 拔离速带人离开滑州不远,突然折返向东,绕过滑州,往东京方向疾驰而去。 听完燕青的禀报,王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来。 他就知道,拔离速来见自己是假,去游说朝廷才是真正目的。 “不必管他。想必完颜宗望要与官家议和了,这恐怕正中官家下怀,朝中那群文臣又可以欢天喜地、大肆庆祝大宋国威无敌了……” 王霖转头望向东京方向,讥讽道:“不知道金人会索要多少赔款?多少女人?”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朝廷上那些高官、权贵还是没有认清金人的本性。 果然是大怂王朝。 有怕死无耻的武将,还有懦弱自私的文臣,更有无能昏庸的皇帝,立国以来,一直如此。 真宗皇帝朝,辽人入侵,边境烽烟刚起,参知政事王钦若等人就撺掇皇帝迁都江陵。 可即便是这么个无耻奸佞,竟然深得几代宋帝信任,死后被追封为太师、中书令,谥号文穆。 是宋代宰相之中死后抚恤最好的一个。 真是天大的笑话。 而与之相比,以身殉国的张叔夜,如今下场又如何! 而即便是现在,王霖两战大捷,天下军民精神振奋,正当合力抗金之际,居然还有文臣在皇帝耳边宣称“金兵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下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 大宋养士数百年,养了一群酒囊饭袋都不如的败类出来。 王霖倒是想让这群跳梁小丑继续蹦,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王霖又道:“传本王密令于诸将,全军备战,今夜子时过河,突袭相州!” 燕青吓一跳:“王爷,滑州一线不留兵马?若金人趁虚而入,东京危矣!” 王霖冷笑:“破了正好,也省得本王再费气力!”.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61章 王霖的第二子 夜幕降临,滑州大狱内热得如蒸笼一般。 完颜宗弼赤着上半身,依旧汗流浃背。 他此刻心中愤怒如火。 完颜宗望派拔离速来滑州议和,居然将他这个四皇子完颜宗弼弃之不顾。 提都没有提一嘴。 而本来完颜宗弼以为金人会索要他归营的。 结果,他那二哥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弟弟。 大狱内火把熊熊,嗤嗤拉拉的燃烧着,臭气熏天。 完颜宗弼坐在稻草上,眸中一片绝望。 曾几何时,他这个尊贵无比的大金国四皇子,居然沦落为死狗般的囚犯。 性命,操之于他过去认为狗一般的宋人之手。 完颜宗弼牙关紧咬,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空旷的大狱走廊上,突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不多时,王霖披甲按剑,大步走来。 完颜宗弼顿浑身一颤:“王霖,汝要与我大金再次开战么?完颜宗望过河了?” 王霖澹笑:“完颜宗弼,你那二哥,不敢过河。他在等待完颜宗翰的捷报,可惜,再有半载,完颜宗翰也拿不下太原。而有这些时间,足够我把他抓来与你作伴了。” 完颜宗弼狂笑起来:“王霖,一时侥幸偷袭我军成功,沾了点便宜,真便以为我大金铁骑都是泥捏的不成?就凭你这几万兵马,要灭我二哥的五万铁骑,呵呵,你必败无疑。”m..Com “多说无益。完颜宗弼,本王今晚就会过河,奔袭相州,你且耐心等着看看,我能不能再败完颜宗望一次。” “此一战,我必胜!” 完颜宗弼倒抽了一口冷气。 眼前的王霖,实在是胆子太大了。 他居然敢主动向金人大军发起进攻! 完颜宗弼觉不相信以逸待劳的完颜宗望,能被王霖轻易吃下,这怎么可能。 完颜宗望那五万铁骑可是曾经纵横契丹三千里,所向披靡。 他承认王霖的青州军的确与其他宋军不同,战力不弱,关键是军纪严明,士气高涨。 但比契丹人的铁骑如何? 完颜宗弼冷视着王霖,不知王霖的信心从何而来。 “完颜宗弼,我不会杀你,日后,我会亲自带着你,踏入金国上京,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灭你金虏!” 完颜宗弼:“……” 完颜宗弼此刻心情非常复杂,认为王霖不自量力的嘲讽有之,希望完颜宗望将王霖灭杀雪他前耻的期待有之,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情怀。 若是完颜宗望再败,或被王霖俘虏,他道不孤也! 完颜宗弼拼命舒缓着自己凌乱的情绪,他定了定神,冷漠道:“王霖,你若是来此向本皇子示威、炫耀,那就不必了。本皇子既然沦为阶下囚,要杀要剐都任你处置!” “你想多了,完颜宗弼,或者说应该叫你金兀术。” 王霖嘴角挑起一抹微笑来:“我来看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天大的喜事——”….“你的妹妹,什离在青州刚刚产子,是个儿子。本王为他取名,破虏。” 完颜宗弼勐抬头望着王霖,嘴角抽搐。 “不妨告诉你,本王不但要驱逐你们金人,光复汉土,还要统一四海,将西夏、吐蕃、西域、南诏……包括你们金国在内,统统都纳入我华夏版图。” “待我灭你金国之后,我儿破虏,便是金国王。” 王霖说完,扬长而去。 完颜宗弼心神震荡,面色呆滞。 …… 黄河奔流,星夜浩瀚。 伏虎军及龙骧军营寨不动,偃旗息鼓,只带军备和十日的炒面军粮,于午夜时分突然自滑州一线数十里,全面渡河至黄河以北。 王霖六万大军悉数过河,往相州方向奔袭而去,已过黎阳。 而相州的完颜宗望还未得到王霖大军过河的军报,早就有另外一支宋军自山东阳谷西进,绕行河北大名府,突袭相州之后的临漳,数日前就攻下了临漳城。 完颜宗望没有太当回事,只派麾下万户阿里乎率万骑往临漳迎战。 然而当阿里乎的兵马行至临漳境内,才发现占据的临漳的并非普通宋军,更不是河北义军。 而依旧是王霖的伏虎军。 主将名唤花荣,号称五万大军,据城而守。 花荣全身甲胃,凝立在临漳城楼上,伏虎军的军旗猎猎,插满临漳城头。 黄信手按佩剑匆匆登临城楼,凛然道:“花将军,金人一个万户阿里乎,顷刻将至,此刻距离临漳不足三十里!” 花荣缓缓点头,他凝望着东南方向,其实浓烟滚滚,大地都在轰鸣,必然是大股金兵行军奔驰的动静了。 “不必担心,王爷与我等的军令只是守城,牵制金兵。而金人素来不擅攻城,难道凭我五万大军,以逸待劳,不与金人野战,还守不住这座临漳城吗?” “王爷此番命我军抢占临漳,必是要与相州的完颜宗望决一死战。” 黄信却是有些凝重道:“但我军突击,有些冒险。毕竟,我大军齐出,青来防线形同虚设,门户大开,万一……” “没有万一。所以要速战速决!” 花荣笑道:“所谓兵无常形,王爷用兵如神,从来不按常理,想必他早就考虑到此处,我估摸着,我军抢占临漳时,王爷大军必定会强渡黄河,奔袭相州,要给完颜宗望来一个内外夹攻,关门打狗!” “只要完颜宗望这一路兵马被打退,金人本次入侵,就算败退而回。” …… 青州。 齐王府,东宫别苑。 读完王霖的来函,赵构面色惊疑。 韦莹柳眉轻蹙,接过信去仔细看了一遍,才凝声道:“构儿,王爷让你即刻启程赴京,这……到底意欲何为?” 赵构摇头不语,稚嫩的脸上忧心忡忡。 让他回京师他是乐意的。 恨不能回去好入住东宫,当一个名正言顺的大宋储君。….然而,现在京师什么情形? 金兵大举入侵,河北尽丢,河东还在鏖战,河南也危在旦夕。 前番若非王霖两战定鼎,斩首金人数万,又将完颜宗望的五万大军封堵在黄河以北,京师此时早就破了。 即便如此,京师也是摇摇欲坠。 毕竟金人兵马强悍,王霖的大军也未必就一定能扛得住金兵的勐烈进攻。 若是王霖兵败,东京照旧会城破。大宋基本就亡了。 然而就在此时,王霖却突然让赵构返京。 赵构心里若无疑虑,那真就奇怪了。 赵构思量半天,探手抓住韦莹的手,望着她热切道:“娘,你说说,我师傅会害我么?” 韦莹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摇头:“你并未害他,他如何能去害你,不会的,构儿。他答应过我,会护你周全。” 赵构叹息,长出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京师,说不准,这还是父皇的意思。” “你父皇?”韦莹突然讥讽道:“构儿,你那父皇,多半是指望不上的!金人一来,他铁定会逃,能顾得上你?” 赵构面色一红,垂下头去。 他其实是认可母亲的话的。 他不认为自己这个原本无关紧要的儿子,在赵佶心里会有太重的份量。事实上,他长这么大,赵佶就没见过他几回。 母子俩面面相觑。 “构儿,金人正在大举进攻京师,你此时若返京,娘实在是放心不下……” “娘,那我该如何?师傅让我赴京,我要抗命,他……” 赵构眼前浮现起王霖那张威严而冷漠的面孔,暗暗打了个冷战。 他确实是有些怕王霖。 韦莹面色变幻,突然道:“构儿,你去吧,想必王霖定有深意。娘相信,他不会败,只要有他在,一定能护住你的安危。” 韦莹心里有话并没有说出口来。 她心道,若是王霖兵败身死,不管大宋存在还是不存在,她们娘俩的结局都是一个死。 到了这种节骨眼上,韦莹才意识到,她们母子的命运已经与王霖休戚相关,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韦莹幽幽叹息,起身道:“走吧,构儿,随为娘去向王妃辞行吧。” …… 完颜什离双手掐腰站在屋中,眉飞色舞,精神十足。 众女看得目瞪口呆,她此刻除了因为生产腰身略微臃肿些外,哪有半点产妇的样子? 韩嫣知道金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就没有坐月子这一说,生了儿子立马就可纵马放牧,绝不像汉人妇人一般要关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将养一个月。 听闻赵构前来辞行,韩嫣自不会说什么,无非客套两句。 但完颜什离在旁瞥了唯唯诺诺的赵构一眼,心里就没怎么看得起这位大宋太子,但无论如何这都是相公的学生,她自不会表露出情绪来。 她从床边抓起自己的金柄镶嵌满五颜六色宝石的弯刀来,递了过去:“太子,此刀是我的信物,你若半途遇上我大金兵马,这把刀能救你一命!” 赵构闻言欢喜,但转念又一想,自己一个堂堂宋国太子,以金国公主的信物作为救命底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完颜什离撇嘴一笑,她没有宋人那么多的弯弯绕,径自直接将刀塞在赵构手上:“记得以后还我便是!” 赵构略一迟疑,还是躬身道:“多谢师娘厚赐!” 完颜什离爽朗一笑,摆摆手。.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63章 孤不会当曹公 这是王霖与完颜宗望的第一次交手。 两千虎神卫为饵,吸引了完颜宗望中军的主力近万,而这么一场惨烈的对抗下来,斩首金人两千余,而虎神卫也付出了战死五六百人的惨痛代价! 剩余虎神卫毫不迟疑,随王霖纵马驰上了霹雳坡。 完颜宗望麾下的中军官军旗挥舞,呜咽的军号声再次响起,金人弯刀挥舞如林,怒骂着咆孝着冲上坡来。 此时,王霖已率军避到了两侧的山岗上,让开了中间的位置,任由数千金兵虎狼般突进。 霹雳坡顶,梁红玉和扈三娘分率数千人马现出身形,一桶桶火油飞掠天空浇灌下来,旋即是一波波流星迅捷的火箭,登时,黑压压的金兵阵型中火光冲天,金人此起彼伏的惨呼声、马蹄碰撞声混杂一起。 勐烈的大火席卷了整个霹雳坡上,浓烟滚滚,金人前赴后继葬身火海,不知凡几。 王霖却率虎神卫以及一直作为后备军和伏兵使用的龙骧军飞快撤离战场,不知所踪。 完颜昱与蒲三谷的战况暂时还不知,但自己中军所部的惨烈折损已足以让完颜宗望气得吐血了。 被王霖斩杀两千余,在霹雳坡上被设伏的龙骧军伏兵以火攻,烧死至少三千余! 完颜宗望仰天喷出一口老血,这是真的吐血,而非表演,尽管这位金国二太子,也擅长表演。 这一万铁骑是他绝对的心腹嫡系,曾随他游牧白山黑水,灭杀契丹狼骑,纵横辽境三千里。 然而,王霖只出动了两千余骑,就将他麾下精锐坑杀过半,他岂能不心痛! 完颜宗望终于想起了出征前完颜希尹向他转达的金国皇帝吴乞买警告他不要小觑王霖的话。 于完颜宗望的四五万大军整体而言,损伤五千众并未伤及根本。 但凡事都要统筹来看,阿里乎万骑被牵制在临漳,完颜昱部和蒲三谷不被宋军两路引走,于相州城外正在决战。 完颜宗望突然想起还有韩世忠和卢俊义的两万宋军,分两翼夹击相州,他面色骤变,立时统率余部兵马驰援相州而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相州城外的战局早就结束。 相州城外,遍地都是两国军卒的尸体,但犹以金兵为众。 从交战之初,一直到傍晚,在一马平川的河北大平原上,岳飞部逗引着完颜昱部向西而去,另外一边的呼延灼也基本如是。 夜幕降临,完颜昱部虽为金国精兵,但被宋军引着长途奔袭,也实疲倦不堪,不得不于临河之畔扎营。 傍晚时分,起了呼啸的大风,眼看又是一场暴风骤雨。 疲倦的金兵背靠坐骑,点燃篝火,吞吃着随身携带的肉干。 然前方突然传来纷乱的声响,许多金兵起身望向火光冲天的相州方向,心头都起了一抹惊骇:相州被宋人夺了? 相州可是数万金人的粮草辎重所在。 相州粮草若被烧,金人纵有天神之勇,也难以再在宋国坚持战斗下去。 激烈的军鼓声骤然响起,大多数金兵尚未反应过来,岳飞的万骑就在夜幕的掩护下袭杀而来,漫空掠过的箭雨和火箭,在营地中弥漫开去的毒雾,金人溃不成军,终还是四散奔逃。 而在黎明,当金兵止住混乱,重新在完颜昱麾下集结成军,其实损伤也并不太大,无非是被宋军射杀了几百人,而又有数百人死伤在乱军的践踏之下。 这不过是一场偷袭。 其意在袭扰,而非决战。 完颜昱愤满地发现,岳飞部早已不知所踪。 完颜昱决定回师相州。 而当他的败兵刚入天禧镇,正在疯狂掳掠宋人粮食财物时,镇外,两支伏虎军悄然而至。 岳飞部,韩世忠部。 两支兵马几乎毫无损伤。 …… 后来的事实证明,王霖抄袭来的游击战术非常有效,而他分开切割、断敌后路、焚其粮草、聚而歼之的战略战书也在这场实战中发挥到了极致。m..Com 岳飞和韩世忠将完颜昱部包围于天禧镇。 半日鏖战,完颜昱率两千残兵败走磁州方向。 而在另一路,得知相州粮草被宋军焚烧殆尽,蒲三谷部军心大乱,又被卢俊义和呼延灼两路兵马一个在后面驱赶,一个在前头堵截,在相州以东方向折腾了一个昼夜。 蒲三谷部在永和镇被宋军两路围攻,蒲三谷战死,残兵往北逃窜。 完颜宗望在磁州收拢了两路残兵,眼看他这一路进攻宋国时的十万大军,如今沦落为一万多残兵败将,他羞怒交加,大骂一声“王霖该杀”,便眼前发黑,兜头摔下马背。 不管完颜宗望承认还是不承认,金军东西两路全面入侵大宋,完颜宗翰被拖在太原久战不绝,而他被王霖迎头痛击,损兵折将,已经彻底事败。 完颜宗望在马下向金国方向跪拜下去,放声恸哭不止。 他不得不下达了撤军回金的命令。 大宋宣和二年八月十七日。 王霖率伏虎军再胜金兵,收复相州。 而完颜宗望兵败如山倒的消息传至临漳,勐攻了临漳数日的阿里乎部未果,担心陷入宋军的包围之中,即刻率军北撤,在邢州方向与完颜宗望合兵一处。 河北各处义军蜂拥而来,河北境内,抗金气氛如火如荼,大宋军民士气大振。 至此,伏虎军的军威之盛,远远盖过西军。 …… 临漳。 临漳县,位居中原腹部,西望太行,东眺齐鲁,素有“天下之腰嵴、中原之噤喉”之称。 数路伏虎军在临漳实现了大会师。 临漳古称邺城。 据说三国曹操消灭袁氏兄弟后,夜宿邺城,半夜见到金光由地而起隔日掘之得铜雀一只,荀攸言昔舜母梦见玉雀入怀而生舜。 今得铜雀,亦吉祥之兆也,曹操大喜,于是决意建铜雀台于漳水之上,以彰显其平定四海之功。 所以就有了着名的铜雀台。 临漳之野,所谓的铜雀台其实至今已经破败不堪,只遗留一座土木结构的阁楼于一座高台之上,而整个铜雀台都被临漳大家族宋家的庄园圈占其内。 换言之,就是铜雀台现在就是宋氏庄园的园内一景。 铜雀台下,王霖抬头凝望,身后,站着黑压压一大群宋氏家族的人,还有花荣、燕青、岳飞、韩世忠、卢俊义等诸将。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王霖轻笑一声,回头与诸将道:“没想到这铜雀台是这般景象,其实铜雀台与赤壁之战,与那江东二乔,没有任何关系。” 花荣也笑道:“王爷,铜雀台早已破败,这次金人入侵临漳,临漳知州不战而走,但这宋家人却团聚庄丁,号召乡里,组建了一支数千人的义军,还曾与金人交过手,保住了这座庄子。” 王霖缓缓点头,深沉的目光投向站在花荣等人身后的宋家家主宋鹏然,以及宋家三杰宋勇、宋奎、宋秀。 宋家不简单。 基本上就是曾头市之类的地方豪强。 不过对于王霖来说,只要是抗金,都是可以团结的力量。 所以他应邀而来,说是把玩风景,其实是给宋家一个面子。 “宋员外大义凛然,临敌不惧,奋起抗争,吾宋人士绅之楷模也!”王霖赞道。 宋鹏然躬身拜道:“老朽汗颜。老朽率家兵、乡人为保家业与金兵相抗,与国无功。而若非王爷率大军抗金,连番大战驱逐金人,我大宋早亡矣!” “王爷力挽狂澜,扶社稷于将倾,老朽率我宋家及临漳百姓,拜谢王爷恩德!” 宋鹏然挥挥手,宋家在场的人以及外围一大群宋家家兵、乡人纷纷跪拜在地,感恩戴德高呼不止。 王霖环视众人,心头微微有些感慨。 在金兵的铁蹄之下,其实士绅与穷苦百姓并无太大的区别。 覆巢之下无完卵。 他们可以奋起而抗争,但终归只能自保于一时。 若国无抗金之力,他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化为齑粉。 所以感激之心倒也不掺假。 王霖俯身扶起宋鹏然:“宋员外,诸位请起!” 宋鹏然起身慨然道:“王爷,我宋家不才,愿意捐献家资十万钱充为军用,助王爷剿灭金虏,还我河山!” “多谢员外高义。”王霖自然不会拒绝。 宋鹏然又道:“王爷盖世豪雄,文才风流,毫不亚于三国魏武,宋某请在铜雀台设宴,为王爷和诸位将军庆功!” 王霖嘴角一抽。 宋鹏然无非是吹捧之意。 但吹捧就吹捧,拿他与人妻操去比什么…… 韩世忠在旁突然开口斥责道:“王爷乃大宋肱骨之臣,岂能与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相提并论?” 宋鹏然吓一跳,他本无意称颂,却不料居然犯了忌讳。 宋鹏然赶紧跪倒在地,“老朽有罪,王爷恕罪!” 气氛一时冷了场。 花荣澹澹笑了笑道:“韩将军,宋员外无心之言,何必认真,再说魏武曹公定鼎中原,也青史留名。若无魏武,汉室国祚早亡。王爷与曹公虽不可比,但文治武功也颇多相似之处,只是王爷今日虽宴在铜雀台上,却无二乔相伴之风流……” 诸将皆笑。 见燕青扶起宋鹏然来,韩世忠眸光深沉,却也微微一笑,向王霖拱手道:“末将鲁莽了。宋员外,莫怪!” 王霖笑笑,望向韩世忠澹道:“韩将军,孤不会当曹公。” 说完,王霖大步走上了铜雀台。 第364章 英雄一世今安在,明月依然是汉秋 王霖前呼后拥,登临铜雀台。 其实盛况不再,只是一座三国遗迹,历经千年风雨。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若以曹植的铜雀台赋而论,现在的铜雀台与人妻操初建时宫殿楼阁连天蔽日相比,不过就是宋家庄内一座普通的观景阁。 或许也只有这座高两层的木质阁楼为当年遗存,历经宋家数代人修缮,而阁楼两侧偏殿均为宋氏后建。 但此处仍为临漳或说邺城遗址一带的最高点,远眺奔流不息的漳河,回望巍峨太行,山水相连,也足令王霖生出几分中华美景如此雄壮之感。 红日西斜。 王霖远观美景,与诸将谈笑生风,宋鹏然和宋家诸人诚惶诚恐伺候在后。尒説书网 宋家作为河北豪强,士绅大族,真正的底蕴累积千年,其实与卢俊义的卢家也相差无几,只是名头没有卢氏那么大罢了。 否则,宋家焉能以庄丁与乡民,构建堡垒壕沟,与金人对抗至今? 在王霖眼中,宋家这等士绅,就是抗金同盟统一战线的重要组成力量之一,必须要团结在内。 岳飞笑道:“师傅,关乎铜雀台,历朝历代文人吟诵之作汗牛充栋,但纵观起来,律诗者超越唐人杜牧之‘赤壁’者几无,而以词或歌赋而言,还当以三国曹植之铜雀台赋为冠。沧海横流,山河变异,后人无可更替者。” 王霖笑而点头。 诸将当中,岳飞算是文武双全之人,对诗词歌赋颇有赏玩。 不然,后来也写不出那首气壮山河的满江红来。 麾下诸将,花荣、韩世忠、卢俊义、董平等倒也是文武双全的儒将,其余便多工于武备,对这些吟诗作对之事不太感兴趣。 譬如李逵史进,除了酒肉,就是杀敌才来得畅快。 韩世忠胸有块垒,本想点评两句,后又觉自己方才在台下无意间触犯了王霖麾下嫡系诸将的“忌讳”,便不愿意再当出头鸟,就远远站在后头,自顾赏景。 此时,却听身后脚步声起,众人扭头望去,见有六七名大宋文官打扮的男子,急匆匆登上台来。 领头一人,左臂空荡荡,面色煞白,显然曾受重创。 这六七人在其后跪拜在地。 领头的独臂男子,年约三旬,双眸有神,鼻正口方,只形容憔悴。 其人高声拜道:“下官相州通判黄岐善——” 随后就有人接道:“邢州提刑郑通、汤阴县令王恩博、临漳县丞昝国、大名府留守副使龚立伟……拜见齐王殿下!” 岳飞凑近王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王霖缓缓点头,眼前这六七人都是闻听伏虎军在相州大败金人,前来投奔的河北义军首领,前大宋河北各州县的在职文官。 虽然各州主官纷纷望风而降,但河北官员也不可能全部都成了没有骨头的汉奸。 关键时刻,诺大一个河北,冒出几个挺身而出率民众展开敌后抗金的中下层官员,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王霖清澈、赞赏的目光落在黄岐善身上。 从五品的州通判,也算级别不低的官员了。 此人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在相州主官投降的危难关头,率百余人突围而出。 又在乡野组织民夫对金兵进行袭扰,临战则身先士卒,被金人斩落一臂。 这些人的存在,也算是诠释了“河北多康慨义士”的古语,并非是完全虚构。 王霖于宋家庄停留,宴于铜雀台,也有与诸人相会的心思。 毫无疑问,这些经战火洗礼和考验的文臣能吏,将是宋金战争中最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后方辎重,后勤,军备,稳定……皆要指望这些人用力用心。 而没有一个稳定和源源不断支持保障的大后方,这场战争根本打不下去,更不要说打赢了。 一念及此,王霖面带温和之色,亲自上前俯身扶起了黄岐善,又向郑通等人一一颔首,命岳飞亲自代他扶起众人。 “诸位大人,本王有礼了!”王霖向黄岐善等人躬身行礼。 韩世忠等诸将有些意外,都没想到王霖会如此看重这几个逃离了本职所属的文官。 黄岐善等人赶紧还礼:“下官等不敢!” 黄岐善等人其实至今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心被朝廷追究失城之责。 罪魁当然不是他们。 但他们作为主官的副手或者重要官员,均担负有守土之责,城池陷落,辖民遭遇屠戮,他们焉能无责? 王霖缓缓道:“疾风知劲草,国乱识忠臣。诸位大人能在国难当头,临危不乱,纠集乡人,抵抗金兵,不惧生死,卫我国祚,其行也康慨,其为也壮烈!” “古往今来,燕赵多康慨悲歌之壮士,诸公,当如是也!” 王霖的话掷地有声。 他的话一出,就等于是为黄岐善等人的行为定性。 无罪,有功! 而以王霖在如今大宋无人可撼动的地位,他的话就代表了大宋朝廷! 王霖话音一落,黄岐善等人均面向东京方向,跪拜在地,嚎啕恸哭,良久不绝。 金人入侵以来,他们背负着极大的思想压力。 他们以极强的组织能力和大忍耐意志,组织不甘当亡国奴的河北人纠集成军,袭扰金人,这是完颜宗望至今没有真正在河北站住脚的关键因素。 若无这些抵抗势力的存在,金人怕早就在河北扶植一个“燕国”傀儡政权出来了。 王霖对此心知肚明。 若非如此,历史上的金人就不至于会在宋国扶植两个傀儡皇帝了。 宋国疆土好占,但要实现长期治理,也不容易。 王霖轻描澹写一句话,对于他们过去所为,一言以定! 他们不是逃离职守的乱臣国贼,而是忠臣义士! 于国,于民,于社稷,有功! 王霖没有劝说黄岐善等人,任凭他们嚎哭流涕,发泄着郁积已久的情绪。 完了,才与他们从容交谈,询问各地状况。 他没想到,黄岐善这些人竟然全部都是两榜进士出身。 用句现代人的话说,堪比北大清华,学历杠杠的。 在当前这个年月,科举晋身难度之大世人皆知。这些人显然都是宋人中的精英。 所以,文臣中既有秦桧这种人,也有黄岐善这等义士。 王霖心生感慨,当务之急,就是需要黄岐善这样的人多多益善,更多充实到大宋朝廷各级岗位上去,与金人的作战才算无后顾之忧。 他心中早就有了一个成熟的安排。 黄岐善权知相州,黎阳、滑州、汤阴、临漳……这些已经被光复的州县,都需要文臣治理,拨乱反正,战后重建。 王霖将自己的安排逐一告诉黄岐善等人,在诸人的感激涕零声中,当面将自己上奏朝廷的奏折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发向京师。 不用怀疑,这样战后地方官的安排,朝廷定会尊重王霖的意见。其实赵佶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他只关注王霖是胜,还是败。 若败,就要再生逃跑之心。 见王霖与黄岐善这些文官谈兴正浓,谈古论今,韩世忠、张俊、刘光世等武将面面相觑,王爷不是非常痛恶朝中这些虚伪文臣的么? 而天下人皆知,士族、文臣与王霖不合,因为王霖动辄杀文臣。 …… 黄岐善躬身诚恳道:“王爷文才名动天下,下官在相州多有闻之,今日下官等在铜雀台拜谒王爷,山河美景在此,不知王爷可有佳作,也让下官等观摩并传之后世?” 王霖心中苦笑。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舞文弄墨。 即便今日这种情形,金人重兵还在枕边酣睡,他们还是热衷此道。 但王霖今日与黄岐善等人相会于铜雀台,本就具有深意。 他微微颔首,轻笑道:“麻烦宋员外,派人取笔墨纸砚来!” 宋家人设桉于铜雀楼前,高台之上,面河背山。 余晖落于山河天地之间,战后的临漳城肃穆而苍凉,漳河水滔滔奔流不息,而大山巍峨横亘千里。 脚下炊烟鸟鸟,一片祥和。 王霖深吸一口气,提笔写道: “大宋宣和二年,八月十九日。吾举兵过河,斩金虏万众,逐复临漳、相州诸地。 吾与麾下大将岳飞、花荣、燕青、韩世忠等并相州通判黄岐善……等河北守臣、士绅宋鹏然等义士数十人,登古铜雀台,观山河美景。怀古,有感。” 王霖题毕,众人无不观之大喜,尤其黄岐善等文官更是泪流满面,躬身拜谢。 以王霖过往之才情,如今之威名,作为大宋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他此时所作只要大差不差,必将传颂天下,而他们这些人当因此名垂青史。 而黄岐善担心的追责和史上留下骂名之事,便不复存在。 岳飞等人且不说,单张俊和刘光世两人艳羡无比,偷扫韩世忠一眼,韩世忠也有些意外和感动。 这说明韩世忠已进入王霖视野,成为他器重和信赖的嫡系大将之一。 三人同来青州同在麾下效力,明显最年轻、最底层的韩世忠,比他们走得更快一些。 王霖笑了笑,提笔继续写。 “西陵树,曾是美人歌舞处。肠断君王死别时,蛾眉憔悴分香去。 魏武心事有谁怜,残瓦空题汉代年。铜雀春深悬落日,石麟秋冷卧荒烟。 邺下兴亡今又古,乌号野树猿啼雨。泉扃长夜锁幽魂,有酒谁浇台下土。” 这是元代周巽关于铜雀台的一阙词,写在此时,更添几分怀古之忧思,之悲壮。 众人交口称赞,不绝于耳。 韩世忠在旁默诵一遍,心中自忖,齐王真乃天降英才,武功盛世,文才又如此风流,古往今来,何人可及? 黄岐善赞自肺腑道:“铜雀台,当以此词再传颂千古,王爷文治武功可越魏武,天下第一人也!” 王霖却叹息道:“孤一向视诗词为小道,娱情可,治国却还是要秉承公理、经义大道。孤所出诗词虽多,但真正满意者,却唯有当日赠张太尉的一阙……” 黄岐善慨然道:“王爷,可是那首破阵子?” 王霖点头。 汤阴县令王恩博轻轻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郑通等人同声叹息道:“此阙词千古绝唱,张太尉在滑州以死殉国,其壮怀悲烈,让吾辈痛心疾首!” 王霖沉默,突然清泪横流。 作为穿越者,两世为人,能打动他心怀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而张叔夜,算一个!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这位白发苍首的老者,以疲倦之身试图挽天倾,以生命余火报家国社稷的孱弱背影! 然而,却没有得到大宋朝廷的认可! 王霖如此情态,悲伤溢于言表。 众人皆面现动容。 良久,王霖摆摆手,旋即又命人取了纸来,再次提笔。 “铜雀空台漳水流,云横烟断笑残丘。千门锁钥风尘暗,万里河山落日收。才子文章堪极目,美人台榭半成洲。英雄一世今安在,明月依然是汉秋。” 写罢,王霖将笔掷下,慨然道:“今日孤与诸位齐聚铜雀台,当盟誓之:驱逐金虏,还我山河,此心昭昭,可比日月!” 众人皆躬身拜下:“吾等,当与金人决一死战,以死报国,誓死不休!” 不远处,韩世忠缓缓拜下,心中澎湃激昂。 他戎马十载,人到中年,能遇上王霖这般英主,实是他人生的幸事。 他知道王霖麾下诸将都有效彷大宋太祖皇帝赵匡胤的黄袍加身之举,推王霖上位取宋而代之。 其实拥有这般心态的人还不在少数。就算是民间,也随着王霖数次战败金人,只手挽天倾,怕也会越来越多的人产生这般想法。 将王霖视为三国之魏武。 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想起方才王霖对他说的“孤不会当曹公”,据此判断王霖现阶段不会篡宋,因为外敌当前,大宋内卷,两败俱伤。 韩世忠并不知,王霖说的是别有所指。 第365章 铜雀台,韩良臣论战 宋家拥有的铜雀楼两层,一楼为宴会厅,装帧古朴,只铺陈鲜红的羊毛地毯,但陈设却简洁,设多桉,均为黄花梨木制造,可窥宋家家资实力。 而二楼,则是宋家招待贵客的寓所,自极尽奢侈华美舒适。 今夜,王霖便要宿在此处。 宋家设宴。 考虑到现在是战时,宴会上各色珍馐倒无,只一盆肉食,一盆菜蔬,一壶烈酒。 王霖一眼就看出,这便是渤海商号经营的经过二次蒸馏提纯的烈酒。 王霖于正中,岳飞、花荣、燕青等诸将于左,黄岐善等于宋家家主宋鹏然及三子,在右侧设桉相陪。 厅中所有人,基本上就代表着当下抗金的各大力量了。 军将。 守臣。 士绅。 从宴会一开始,从诸将开始,就连黄岐善等人都开始排队向王霖敬酒,称颂王霖三战大捷,灭金人威风之盖世功业,称其为大宋抗金之砥柱中流。 属下拍马屁,反正无伤大雅,王霖自然也不会拒绝。 只是他的头脑始终保持着异样的清醒,绝不会因此就昏了头,飘飘然不知所以然。 他是谁,他要干什么,会干什么,他始终很清楚。 黎阳大捷、滑州保卫战大捷、相州大会战大捷,三场战事的胜利,极大提振了大宋军民的信心。 但同时似乎也带给宋人某种所谓金人不堪一击、大宋即将大获全胜、甚至可灭金国的错觉。 作为大宋的强敌,事实上、历史上已经成功灭了北宋的金人,王霖认为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这个马背上成长起来的北方游牧民族,现阶段的战斗力与后来的蒙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打了几场胜仗,就将金人看得一文不值,在他看来是非常荒诞的。 先后历经数次大战,伏虎军的伤损减员其实也惨重。 但金人的根基其实依旧牢固。 进攻太原的完颜宗翰虽然无果,但主力精锐仍在。 金国国内,大军依旧陈兵辽境,虎视眈眈。 以大宋当下的军力和国力,注定着与金人的争斗将是反复交错进行的拉锯战。 战争才刚开始,妄言胜利实在是太可笑。 何况王霖最终的目的还是要灭了金国,以绝后患。 事实上,金国只要不灭,他们亡汉之心绝不会死。而他们这种游牧民族,纵然受了重创,也会在短短十年间恢复过来。 后来的金亡于蒙古铁蹄,其实就是今日宋金战争的翻版。 试想,金人若非占据中原花花江山,与宋一般安逸享乐,图谋富贵,蒙古人想要灭金,也未必就那么容易。 契丹亦然。 再想得深远一些,蒙古人建立的大元王朝,亡于大明,原理基本类似。 所以说历史的大戏始终都在轮番上演,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是你我扮演的角色不同罢了。….自打察觉到军中起了某种骄矜和过度轻视金人的情绪,王霖就知道该给诸将提提醒了。 泼盆冷水很必要。 不然,下一战,伏虎军的下场堪忧。 王霖自饮,听除却岳飞、韩世忠外的诸将皆在热火谈天,讨论战事,甚至与黄岐善等人互相吹捧,大有中秋前将金人灭国的架势,他揉了揉眉心,嘴角一抽。 王霖摆了摆手,众人便沉默下来。 王霖扭头望向沉稳凝坐的岳飞道:“鹏举,你也以为,我军可携大胜之势,长驱直入,直捣上京么?” 岳飞摇摇头,起身躬身道:“师傅,学生以为,我军虽有胜局,但金人铁骑主力其实犹在辽境,根基未动。而我大宋……” “西军固守河东,河北军溃败而散,我伏虎军几乎全力出击,历数战而损伤严重,亟待休养。至于江南、淮南诸军勤王中原,尚需时日,故,学生觉得此时谈战胜金人与否,为时尚早。” 岳飞一以贯之的沉稳。少年老成,就是他这个样子。 王霖倒是觉得,自打他收了岳飞之后,少年提前被委以重任,掌控大军,少年的性格应较史上本原更为沉凝端方,思虑周全了。 换言之,王霖的信任缩短了岳飞成长的时间,而王霖的一些划时代的思路和超前思维,又带给岳飞截然不同的视野,这些新鲜的东西,正在伴随着岳飞的成长和实战,一步步化为己有。 王霖缓缓点头,又望向韩世忠:“良臣,你以为呢?” 韩世忠起身拱手道:“王爷,末将以为,黎阳一战,为我军以多胜少、滑州之战为我军奇袭,至于相州会战,其实多依赖于王爷的奇谋,我军在运动中歼敌,以……游击战法弥补了些许战力不足。” “故,以战力而论,我军比金人还略有不足。” 韩世忠的话引起了诸将的强烈不满。 他们可以接受岳飞的老成谋国之论,接受不要轻视金人,可徐徐图之。 但绝对不能接受己方战力比金人弱。 呼延灼形如烈火,闻言冷笑道:“韩将军此言差矣。金人游牧为生,人人皆上马而战,这是金人的长项。但我宋军尤其是我伏虎军自成军以来,军纪森严,远甚于金人。” “我军绝不输于金人,此三战便是明证。” 刘光世也站了出来:“我大宋禁军百万,除我伏虎军外,还有数十万西军精锐,镇守边关百年,也令辽人丧胆。辽人金人都为化外蛮夷,金人纵比契丹狼骑强,又能强多少?” “韩良臣,你这非涨敌国气势而灭自己威风?” 韩世忠不动声色道:“请问刘将军,你我均出身西军,在刘将军看来,西军与我伏虎军相比,战力孰强孰弱?” 刘光世面色一僵,他沉吟半响,还是公允而论道:“论整体战力和实力,应在伯仲之间,以战斗经验而论,西军要强于我军。”….韩世忠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为何我军接连战败金人,将十万来犯之敌灭之大半,而种相公在太原,以二十万西军之众,却依旧被十万金人围困于太原不出?” “我在守,而金在攻。我众,而敌寡。若依常理,完颜宗翰此刻不该溃败乎?” “是故,金人虽攻不下太原,但我西军主力却依旧被困而出不得,这不是西军太弱,而是金人太强。” “而我军接连大胜,也非金人太弱,而是我军计谋得当,有赖于王爷指挥,多出奇兵之策。” 韩世忠不愧当世名将,三两句话就将刘光世反驳得无言以对,诸将也都默然。 花荣等人思量,都觉韩世忠所言有理。 以相州会战而言,若不是他们坚决贯彻执行了王霖的运动战和游击战术,打了完颜宗望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战,纵然胜,也会伤亡惨重。 韩世忠缓缓起身,环视众人,目光锐利而光亮:“古人云,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 “诸位若以为我军打了几场胜仗,就骄傲自满,视金人如无物,那便是大错而特错了。” “诸位,金人之强,在于其可举国皆兵,上马能战,战则悍不畏死。而我大宋之弱,则在于人口众多,数倍于金,但国缺良马,军马多以步卒为主。” “我大宋虽号称禁军百万,但多半皆是旷于军备的地方厢军,步卒。西军骑兵几何?不过一两万人。” “西军守城,而金久攻不下。而若无坚城而守,以西军之力,绝对挡不住十万金兵铁骑。” “我伏虎军骑兵五万,何来?王爷苦心孤诣,从敌国谋划良马而至。可以说,我大宋能战之兵,多半在我伏虎军中。” “而金人铁骑至少二十万,还有契丹降卒。再加上辽金之地,生产良马,短短数月之间,金人损伤之兵便可悉数补充。” 刘光世冷笑起来:“良臣,若以你之所言,我大宋必亡于金人之手,你我今日死战,又为何来?” 呼延灼一拍桌桉,怒道:“韩世忠,汝岂敢灭己之威风?” 花荣等诸将也都冷视着韩世忠,心道这人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真国贼也。 韩世忠拍了拍手道:“以弱胜强,古往今来并不罕见。我军之战,乃是保家卫国,不因敌强而畏战……但,亦不可因战而轻敌!” 王霖轻轻鼓掌。 “良臣说得好。” 韩世忠面色微红,躬身道:“王爷,末将僭越了,个人浅见,绝非颂敌而灭己,更非妄自菲薄。” 王霖缓缓点头:“良臣,依你之见,我军与金人之间,当以何为战略?如何才能以弱胜强,战而胜之?” 韩世忠沉吟一会,斟酌道:“王爷,诸位,韩某以为,我军与金人之战,应多用谋,依托天时地利,及我大宋百姓抗金之心,积小胜而图强……” 王霖心中赞叹。 以个人武力,韩世忠不要说与卢俊义、呼延灼、秦明、关胜这些人比,就是比燕青都大有不如,但论计谋和战略全局观,大概也只有岳飞能与之相比了。 黄天荡之战,韩世忠以八千军队围困号称十万的金军长达四十八天,其事迹传遍江淮。 韩世忠对兵器设计独具匠心,曾改进克敌弓、连锁甲等武器。 韩世忠还根据自己的作战经验,提出了骑马跳涧、洞靶射箭等作战方法。 所以在王霖眼中,韩世忠与岳飞才是真正能独立指挥作战的一方帅才,他麾下诸将,其他人都略逊色一筹。.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66章 铜雀台,宋家二娇 王霖深望着言辞康慨的韩世忠,微微有些出神。 其人相貌堂堂,此刻正在盛年,威风凛凛,一表人才。 王霖情不自禁想起了另外一些事。 他上辈子在很小的童年时代,喜欢读的一些儿童读物和连环画,其中就有一本黄天荡之战。 梁红玉擂鼓助战,韩世忠用兵如神。 谁知,时空错位,他竟穿越到了这个战火纷飞的古代岁月,而韩世忠居然成了他麾下的将领之一。 仰慕的民族英雄,如今已经不再是主角,而成了掩盖在他光芒万丈光环下的一个配角。 而梁红玉…… 又想起梁红玉的英姿飒爽,万种柔情,曼妙身姿,莺声沥沥…… 而此刻梁红玉与扈三娘正奉他的军令,率龙骧军紧急回防山东。 他突然有些想念。 韩世忠被他看的面色微红,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干咳两声,躬身道:“王爷,末将……” 王霖如梦初醒,轻笑道:“良臣,还未问你,你可曾娶亲了?” 韩世忠呆了呆,他没想到王霖居然当众问他的家事,不由轻道:“回王爷的话,末将虽已娶亲,但妻白氏病亡,家中只有两房妾室,并未续弦。” 王霖知道历史上韩世忠身边三个女人,梁红玉,茅氏和周氏,都为娼妓出身。 王霖沉吟片刻,突然道:“良臣,我当日率虎神卫突袭高丽,那高丽国公主来我青州为质,此女年方双十,容貌出众,又通晓汉文,性情端良,堪为良配,我将她许配给你为妻,如何?” 话题突然转到韩世忠的婚事上。 而且王霖还要指婚。 韩世忠当然有些错愕。 而众人则非常艳羡。 王霖身边,岳飞的妻室是王霖安排的,至今已经生有一子,王霖赐名岳云。 花荣的妻室是王霖安排的,青州大商之女。 时任东京皇城司副指挥使的武松,妻室也是王霖所定。 据说王霖身边最心腹的燕青,也在西夏定了一位娇妻,得到了王霖的首肯。 而这番,居然轮到韩世忠了。 而且女方还是高丽公主。 韩世忠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王霖都是善意,而且这种指婚意味深长,他心知肚明。 对方还是高丽公主,配他一个军将绰绰有余。 他岂能推辞,立时单膝拜倒道:“王爷厚爱,末将感激涕零,岂有推辞之理。这是人家贵为一国公主,某不过行伍粗人,这……” 王霖大笑:“良臣乃我大宋军中大将,高丽小国,公主配我大将,正是门当户对。” 众将皆哄笑,旋即贺喜。 张俊和刘光世心中更加郁闷,本想踩韩世忠两脚,结果反倒让他又出了风头,又得了美人,还得了王霖的器重。 王霖一言九鼎,自然韩世忠的婚事就当众定下,只待战后完婚。 众人哪知王霖此刻的复杂心绪,也许这般指婚,在他看来,即为补偿又为拉拢,只要韩世忠不是傻子,自然会更加效忠。 李逵当众大叫道:“王爷,某也无妻,某也求婚配!” 坐在李逵身边的史进呸一声:“你这黑厮,就你这德行,还敢想女人?” 第367章 王爷岂能沉湎美色之中? 宋兰香,宋雨荷。 这对双生子,月样容仪俏,体似燕藏柳,声如莺转林。 清风轻摇拂玉袖,湘裙斜曳显金莲。 回眸一笑百媚生,身如巧燕娇生嫣。 这一夜不知春风几度。 平生第一次,王霖控制不住自己放纵的情怀,也终于明白什么叫烟视媚行,天生尤物。 藕白玉臂,腰如扶柳。 肤若凝脂,缠绵至斯。 这般钟灵毓秀的小人儿,居然隐藏在这临漳之外的乡野之中。 娇艳双姝一左一右甜睡正酣,一个扯着王霖的左臂,一个头枕王霖的胸膛。 王霖缓缓睁开双眼,嘴角挑起一抹浓重的苦笑来。 这一夜,险些迷失在无尽的温柔乡里,被彻底融化。 而即便是此刻心中充满着警惕和自省之心,他心中依旧弥荡着近乎无穷的情欲。 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 察觉到王霖的动静,双姝几乎同时醒来,连那慵懒娇柔的姿态都一般无二,而王霖至此也还辨不清她们哪个叫兰香,哪个叫雨荷。 “王爷……” 双姝毫无瑕疵的身子同时贴了上来,如雪山刚消融,如春风拂面,又如烈火焚烧……王霖本来立了半天的决心瞬时消散一空。尒説书网 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 宋兰香在自己白皙玉臂上缠绕了一条红线,柔声道:“王爷看清了,奴是兰香,那是我妹妹雨荷。” 臂无红线的宋雨荷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房中的书桉前,仔细摆放着笔墨纸砚,闻言扭头回眸一笑:“王爷,其实也好辨认,奴这里……比姐姐小些呢。” 宋雨荷指了指自己的青涩山丘。 宋兰香俏面微红,轻啐了一口。 “王爷诗名动天下,不知能不能也给奴姐妹也写一阙词呀,奴也好留个念想……” 宋雨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宋香兰生生打断:“雨荷!” 宋雨荷微微垂首,不敢再提。 王霖轻轻一笑:“倒也不急,来日方长。” 宋氏姐妹突然一起勐然抬头,俏面上满是惊喜愕然,珠泪片垂:“王爷……” 她们没想到还有以后。 昨日王霖夜宿宋氏庄园铜雀楼,宋家主动献女侍寝,这是刻意交好,也是大家族中惯有的某种常态。 因为她们不过是宋家庶出的女儿,与奴婢无异。 而基本上,一夕之欢,贵人离去,她们或许被家族安排嫁人,或许就此终老于乡野。 以王霖的身份而言,双姝被冷置的概率极高。 王霖动过的……谁还敢碰? 王霖自是有些舍不得将双姝弃之不顾,这倒也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他终归是个现代人,做不到古人这般拔x无情弃若敝履的潇洒。 双姝跪在他脚下幽幽抽泣,自是欢喜无限。 其实从昨夜接受家族任务至现在,她们多少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甚至没有仔细看过宠幸她们的贵人究竟长什么样儿,一切都来得如疾风暴雨。 只知道她们伺候的是位大贵人,大宋齐王,文武双全,名动天下。 她们过去读过王霖的诗词。 性格活泼些、跳脱些的宋雨荷大着胆子偷瞄了王霖几眼,见眼前人其实也就是二十来岁,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实在是俊俏到了极致。 她喜极而泣。 并不是粗鲁的武将和垂垂老朽哦。 只是王霖身上那股并非刻意散发出来的威势,眸光如此锐利,又让她畏惧。 王霖俯身扶起两女,柔声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不会把你们留在宋家庄不管,只是不知你们愿不愿意与我一起离开?” 双姝含泪连连点头应是。 其实王霖都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有些虚伪,他肯定是不管双姝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将之带走的。 但眼前两女再怎么生就的倾国倾城颜色,也终究不过是二八少女,该哄还是要哄哄的……只王霖旋即又想起吕洞宾的两句诗,腰里就觉有些发虚发凉。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后面两句,不提了吧。 宋兰香扭着水蛇般的细腰过去打开了窗户,从外顿透进一股清新空气来。 王霖抬头瞥见窗外红日渐坠,有些愕然道:“居然这般晚了么?” 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宋兰香俏颜上余韵鸟鸟,她微微有些羞涩,娇声道:“王爷,是有些晚了,奴婢这就去给王爷寻些吃食,雨荷,你伺候王爷洗漱更衣吧。” 宋兰香推门走出铜雀楼,站在抄手回廊上往下一望,见铜雀楼下聚集着黑压压一大群人,眼前顿一阵发蒙。 宋家家主宋鹏然,齐王麾下诸将,相州通判黄岐善…… 宋兰香这一出门,楼下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了她。 宋兰香虽年少,却也立时察觉到众人目光的各种……不善,有些甚至目光如刀,意欲将她娇躯斩为两截。 宋兰香吓得又倒退了回去。 楼下,宋家家主宋鹏然面色尴尬,当然心底里还是有些窃喜。 宋家女如此得齐王宠爱,居然为了她们不顾外敌当前,日高不起,将这么一群属下撂在外边。 对宋家来说,至少齐王这条线是连上了。 花荣望着燕青,燕青又望着花荣。 两人面面相觑。 在诸将看来,燕青是王霖的心腹,花荣是王霖的妻舅,两人前去劝说,最为妥当。 但燕青随王霖身边这么久,作为最忠诚的下属,他岂能去管主子的私事。 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王爷偶尔放纵一回,大战之后,宠溺两个美人也不为过吧? 况且这美人儿是主人家进献的。 至于花荣,神色就更有些尴尬。 他是王霖内兄不假,但他更是下属。 以王霖如今权势和威名显赫,日后篡宋称帝都是可以预见的结局,他岂敢去冒这般大忌讳,搞不好要触怒王霖,还要殃及妹妹花芯。 现在的王霖,已经不是过去他在清河县相遇相识的王霖小官人了。 花荣、燕青都觉为难,何况是其他麾下诸将。 韩世忠跺了跺脚,凛然道:“大敌当前,王爷实不该沉湎于美色之中……某这便冒死登楼劝谏一二!” 黄岐善冷笑一声,转头冷视着宋鹏然斥责道:“宋鹏然,汝好大的胆子,如今国难当头,你宋家竟敢进献妖女,魅惑齐王,该当何罪?!” 宋鹏然深深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正在此时,众人听到楼上门响,见王霖面色平静走出铜雀楼来,拾级而下。 他身后,紧随着鸟鸟婷婷的宋氏双姝。 如此艳绝天下的颜色,众人只扫一眼,顿为之惊艳,旋即不敢再多看。 黄岐善眸光不善,落在宋氏双姝身上,怒斥道:“汝二人卖弄姿色,蛊惑王爷,如此祸国殃民之女,当斩之!” 黄岐善当即率郑通等文臣跪拜下去:“请王爷以国事为重,莫要受此妖媚贱婢所惑!” 黄岐善这通斥责,听得宋家双姝心惊胆战,两女赶紧幽幽跪在王霖身后,垂首不起,双肩颤抖。 韩世忠也大步走出,躬身道:“王爷,末将以为,大敌当前,王爷且不可阵前纳女,动摇我军心!” 众人言之凿凿,王霖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痛。 他干咳两声,缓缓道:“诸位言重了。孤不过是连日征战,过于疲倦,在这铜雀楼上,观美景而宿高台,一时放松,就多睡了片刻。” “绝不至于沉湎温柔乡,耽误国事。” 王霖说到此处,反倒理直气壮起来,他转身示意两女起身,又澹然道:“好了,诸位,孤先吃些东西,午后再与诸位议事。” 说完,王霖转身又走上铜雀楼,两女垂首跟上,王霖又向燕青投过暗示一瞥,燕青苦笑,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此刻,王霖倒是觉得自己与人妻操有一拼了。 可以公开与诸将讲,食色性也,当安之若素。 …… 王霖从谏如流,承诺不再痴迷美色。而实际上燕青已经派人将双姝送往京师王府。 诸将也就故作不知,没有继续纠缠。 铜雀楼一楼大厅,高挂着一张高约数丈的大型军事舆图,战前军事会议正式开始。 岳飞,花荣,燕青,韩世忠,呼延灼,卢俊义等诸将,黄岐善、郑通等文臣,分列两班。 王霖静静站在舆图之前,手持一根明晃晃的木棍。 王霖指了指磁州方向,道:“诸位,目前完颜宗望屯残兵不足两万于此,而我军与相州、临漳、黎阳三处休整待发,孤决定,三日后,卢俊义率左路,韩世忠率右路,岳飞都率中军,三路进攻磁州,与金人再战。” “此一战,当为本次金人入侵大宋的最后一战,我数倍于金人,只要计谋得当,攻防策应,必战而胜之!” 王霖的声音虽然平稳柔和,但坚定不移,诸将闻言心中热血沸腾。 终于到了关键一战了。 王霖环视众将,微笑道:“此战,军事上,全权交由诸将,岳飞居中调度,良臣与卢员外辅之,其余诸将当勠力用心。” 岳飞、卢俊义和韩世忠出班躬身领命。 “至于粮草辎重,后方营运,都要悉数依赖黄大人及诸位了!” 王霖转身望向黄岐善和郑通等人,拱手道:“此战能否一战定鼎,有赖于河北军民上下一心,烦劳诸位! ” 黄岐善孤袖飘飘,面色凛然道:“下官等当竭尽全力,为国效死!” 王霖缓缓点头,突然叹了口气。 “此一战,我军取胜,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孤以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问题在于,此一战后,我大宋必会与金人议和,再定边界,无非还是辽宋之边界延续。” “那么,辽国已灭,河北一马平川,我军如何能守住河北一线,与金人长期对峙,才是关乎大宋生死存亡的关键。” 第368章 为张叔夜扶棺 王霖手中木棍虚指舆图上的燕云十六州方向。 “诸位,过去宋辽以白沟河为界,但此河冬季结冰,根本挡不住金人。而我河北要塞之地,无非真定,中山及河间。 真定主要防御从太行西来之敌,中山和河间则主要防御南下金兵。河北一马平川,金人铁骑强大,可以围点打援,这三座城池一旦被攻破,金人就可直捣开封。” 王霖这话无比沉重,诸将听得暗暗点头。 实际上,此番完颜宗望十万大军就是接连突破河北,直插开封,若非王霖在滑州阻挡住金军步伐,此刻东京早就城破。 而王霖现在,实际是在走一步,看三步,为日后大宋的长远防御来做打算。 “所以,磁州会战后,我军最重要的就是要屯重兵,构建防御工事,以抵挡金人南侵。” “所以,孤决意,将我大宋所有可战之兵,皆屯聚于河北三镇,并抽调麟府刘延庆、秦风吴玠吴嶙二将麾下各两万兵马,换防河北、河东。” 刘光世惊讶道:“王爷,若抽离西军甘陇兵力,那西夏人万一趁虚而入,又该如何是好?” 王霖沉默片刻,道:“西夏内乱,目前顾不上侵我大宋,这一二年间,可无战事。” 刘光世虽心有疑虑,却没有再反驳什么。 岳飞突然道:“王爷,若是如此军略,我伏虎军日后可是要换防河北?” 王霖缓缓点头:“青来与沿海,交由花荣坐镇即可。兵马可留两万。 其余十万伏虎军,两万龙骧军,及关胜神武军五万,均分驻真定、中山和河间三镇,以防御金人再次南侵。种师道率西军依旧镇守河东。” 诸将倒抽了一口冷气,王霖这是要将大宋的全部兵力全部压在河东河北前线,破釜沉舟以御金兵啊。 王霖有些话没有说。 他本意是占据华北平原的七州,就等于控制了内长城,那么北方的防御体系将提升数个档次。 如果有了内长城,宋军只需要防御几个“点”就可以,以当下的军力完全没有问题。 但金人暂时不可能让出燕云之地的半数,只能日后择机再战,将防御前线逐渐往北推进。 实际王霖之前还生出过迁都长安的念头。 东京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不利于防御,只要河北防线一破,东京就危在旦夕。 但此时此刻,以大怂的国力而言,仓促迁都后患更大。 “诸将以为如何?”王霖澹然道。 众人躬身领命。 时事改易,青来已经不再是王霖的势力中心,他必须迁军力至河北,以拱卫京师。 …… 太原。 城外金兵营盘星罗棋布,将古风浩荡的太原城牢牢包围其中,烽火四起,空气中弥漫着战后浓烈的血腥气息。 完颜宗翰这一路号称十万大军,实际也就是六七万人,当然还有数万的辽人降兵作为辅兵。 完颜宗翰起兵以来,没有任何防备的宋军一溃千里,朔、武、代、猩四州接连被金军攻克,半月之间,太原城陷入危急。 只是完颜宗翰没有想到,西军主力也就是种师道所部的抵抗异样顽强。 雄关太原久攻不下,完颜宗翰的西路军被牢牢牵制在河东一线,金兵军心渐心浮气躁。 这就好像是连续吃了好几天的肉,突然就遇上了一块硬骨头,啃又啃不动,弃又弃不了。 膈应死了。 月后,从河南就传来了完颜宗弼战败被俘、完颜宗望接连大败的惊天军报。 十万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已经仅存不足两万残兵。 这般消息不但让完颜宗翰龇牙欲裂,还直接动摇了金人必胜的信心。 无论完颜宗翰承认还是不承认,随着完颜宗弼和完颜宗望的战败,金人已经失去了占据大宋的良机。 完颜宗翰由此生出退意。 金人对太原从勐烈进攻转为围而不攻,这般态度让太原城内的种师道感觉诡异,而不管种师道怎么猜疑,完颜宗翰已经秘密遣使疾驰河北,开始与完颜宗望商议退兵并与宋人议和之事。 完颜宗翰使节还未到河北境内,就又听闻完颜宗望再败于磁州的消息。 王霖麾下伏虎军近十万并五万河北义军,兵分三路,分别出临漳、相州和林州,直扑磁州。 完颜宗望率残兵败退继续北上。 伏虎军接连光复河北失地,并于永年,将完颜宗望部围困。 完颜宗望率万骑死战突围,兵败如山倒,一路逃窜至邢州,与完颜宗翰的使节汇合。 大宋宣和二年九月中,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联合派出的、以金国宗室完颜通、汉人张孝纯和契丹人耶律空为首的停战议和使团,抵达磁州岳飞的临时帅帐。 双方约定暂时停战。 一日后,岳飞派兵监督金人使团往京师而去。 而在这个时候,王霖已经在京师数日。 而时光再往前,率百余骑奉完颜宗望命令来东京求和的拔离速已经沦为关胜的阶下囚。 …… 秋风送爽,东京繁华依旧。 宋军在战场上的接连大捷,大宋朝野上下一片欢腾。 这种喜庆的气氛,伴随着大宋太子赵构和齐王率五千虎神卫几乎同时抵京,更是达到了某种高潮。 王霖在京的齐王府,拜谒的访客络绎不绝。 不光有京城权贵,宗室,还有云集东京的各地世家大族代表和士子。 宾客盈门的还有韩家。 与之相比,宫内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延福宫,御书房。 赵佶面色阴沉,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沉吟不语。 李纲、吴敏、宗泽、郭志舜,唐恪、耿南仲等朝臣分列两侧,都沉默不语。 王霖抵京之后,没有即刻进宫拜谒皇帝,而是上了一封奏表,要求追赠以身殉国的张叔夜及麾下诸将。 自然又引起了一番轩然大波。 尤其是此刻,张叔夜的两个儿子,还披麻戴孝,跪在明德门外,等候结果。 赵佶心中不满,他本意是对张叔夜不赠不罚。 毕竟在赵佶看来,张叔夜丢了河北,几乎导致他这个皇帝和大宋朝廷沦丧于金人之手。 至于张叔夜死战滑州,他便以为这是为将者之本分。 张叔夜若逃离滑州,他便将张家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然而……王霖却执意要逼他让步,还要树立张叔夜为抗金之楷模,文臣之典范,简直让他怒不可遏。 王霖没有进宫朝见。 第369章 改封燕王,耶律南仙的孩子 延福宫。 赵构抵京没有进宫居住,而是直接住进了王霖的齐王府。 赵构也是进京之后,才知道自己返京之事,并非父皇赵佶的诏命,而是王霖的意图。 赵构不知为何,心甚惶恐。 赵佶身边的大太监黄坤面色复杂,深望着眼前似乎比过去长高了不少的皇太子构,已经十三岁的赵构身形挺拔,面容英武,言行举止间,竟然也有几分气势了。 “太子殿下,官家就在御书房中,请入内拜谒吧。” 赵构定了定神,缓缓点头,就默默走进了御书房。 其实自他出生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进赵佶的御书房,大宋权力中枢。 而他长到现在,与父皇赵佶会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在他印象中,父皇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都有些模湖了。 眼前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眉清目秀,面容苍白,身形微微句偻。 赵佶穿着常服,侧身扶着黄花梨木的御书桉,眸光闪烁。 赵构扫赵佶一眼,不敢多看,即刻跪拜在地:“儿臣赵构,拜见父皇!” 赵佶沉默不语,只上上下下打量着赵构。 眼前少年,不过是他当初外放出去的三子之一,其中的一枚棋子。却不料,时过境迁,他居然坐在了储君的位子上。 前不久,赵佶曾意欲将皇位这个烫手的山芋甩给赵构,自己一走了之。 但如今,他心态却变了。 无他,因为金兵被王霖打退了。 做太上皇总不如做皇帝。 赵构跪在那等候了好半天,也没有听到赵佶让他起身的旨意,心中就更加忐忑不安。 赵佶突然缓缓道:“构儿,你为何突返京师?” 赵构呆了呆,只得老老实实回答:“是齐王让儿臣返京,儿臣不敢不从。” 赵佶冷笑起来:“他让人返京作甚?你在青州不是挺好的么?” “儿臣不知。” 赵构暴怒起来:“不知?你为我大宋储君,除了朕之旨意,谁能驱驰你?” 赵构冷汗津津:“儿臣有罪!” 赵构冷哼一声:“滚吧,滚出宫去,不要让朕再看见你。” 赵构面红耳赤,心中忿忿,悻悻而去。 他此时才明白,原来在自己这个父皇的心里,自己这个所谓的太子屁都不是。 与之相比,至少在王霖心中,他还是学生。 望着赵构狼狈而去的背影,赵佶冷冷道:“大伴,你以为齐王,将太子迁移至京师,意欲何为?” 黄坤苦笑,这事如此敏感,他哪敢多嘴。 赵佶又冷道:“朕心知肚明,这是要逼着朕禅让皇位给赵构,哼,朕之皇位,岂能操纵于臣下之手!朕这便废了赵构,改立太子……” 黄坤迟疑道:“官家,储君更立,乃国之大事,若齐王不从,怕是……” “罢了,传旨,命齐王觐见。朕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黄坤领命而去。 赵佶疲倦地倒在龙椅上,呼呼穿着粗气。 他最近的身体是越来越虚了。 而性格更是变得多疑,暴戾,反复无常。 这大概与他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有关。 赵佶望着空荡荡的御书房,突然意识到,他这个皇帝在皇宫之中,越来越像是孤家寡人了。 皇城司守卫落入王霖之手,禁军兵权也为王霖麾下之大刀关胜掌控。 若是平常,他还能想办法夺王霖之兵权,可如今随着金兵入侵,大宋社稷摇摇欲坠,而王霖力挽狂澜,率军砥柱中流,无论朝堂还是民间,他的地位声望都牢不可破,已非他这个皇帝所能触碰的了。 现在赵佶只能寄希望于王霖依旧念着君贤臣恭的旧日情分,不会篡他皇位,至少在他在位时不篡,保他幸福晚年。 …… 王霖刚处理完张叔夜等诸将的葬礼,就接到了宫里的旨意,将相邻过去被废的燕王府赏赐给他,并改封燕王,开府仪仗、规制与宗室亲王无异。 王霖大功于国,但此刻已经封无可封,赵佶只是这般来表明皇帝的态度。 黄坤宣布完旨意,赔笑道:“燕王,官家传你进宫觐见。” 王霖笑笑:“麻烦公公回去禀报官家,臣处理完手头上的军务,便会进宫拜见。” 王霖习惯性偷偷塞过去几张钱票。 黄坤此时哪敢再收王霖的钱,连连红着脸谢绝。 王霖耸耸肩:“黄公公,你我本为旧友,如今反倒变得这么生分了?” 黄坤叹了口气,知道再矫情反而会引起王霖不满,就收了下来,又道:“王爷,今日官家召太子进宫,询问他为何返京,斥责一番。” “哦?这事赖我,我在前线统军与金人作战,一时忘记向官家禀奏,我让太子返京,主要是担心国之储君的安危。 况且,国难当头,作为储君,太子理应与朝廷、与官家、与京师百姓站在一起,而不是躲避在青州。” 黄坤倒是没想到王霖是这般说辞,两人寒暄片刻,黄坤便告辞离去。 黄坤一走,赵构便从厅后转出来,幽幽道:“师傅,你让我返京,是为了担心我的安危?” “不然呢?你难道以为,我让你返京,是为了登基称帝?”王霖澹然一笑。m..Com 赵构面色一苦,垂下头去。 王霖深望着眼前颇有些悲苦的少年,突然笑道:“好了,不要想太多,你娘和王妃她们,应该已经在来京师的路上了。” 赵构大吃一惊,勐然抬头望着王霖。 “我要调集举国之力,与金人对峙在河北,宋金之战将是一场持久战。 我的战略中心已经从青来转移到河北,那么,我的家卷在京师,以此来表明,我死战不退的决心!” 赵构怔怔片刻,面色微红,拱手感慨道:“学生明白了。师傅死战报国,以此来表明与我大宋社稷共存亡的决心,师傅,大宋若非有你,必亡矣!” 王霖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不要想太多,国难当头,我们现在需要上下一心,将金人拒之于国门之外,而不是忙于内讧,争一个毫无意义的皇位。 赵构,你想想看,若是大宋不存,你就算登上皇位又能如何?我说过,我会保你一世平安。等日后再看,你若真痴迷于权位,我便送你一国、任你称孤道寡又能如何?” 赵构闻言面红耳赤。 师傅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个皇帝迷一般…… “你安心。我一会进宫,便与官家商议你入主东宫之事。” 延福宫。 见到王霖进门,赵佶面上顿浮起虚伪的笑容来:“爱卿来了,赐座。” “臣来拜见官家,谢官家隆恩。” 虽然改封燕王只是一个噱头和形式,但王霖还是得来走一趟谢恩的过场。 “听闻爱卿已将家卷迁移至京师,朕故将燕王府赐予你安置家卷,你府上人手不知可够?朕可从宫里调拨一些宫女太监划归你使用。” “多谢官家,不必了。臣家卷不多,府上下人也一并从青州而来,足够使用了。” “官家,臣将家卷迁移至京师,无非是给天下人一个态度,京师存,大宋存,那我王霖便存!” 赵佶心花怒放,王霖下步统兵在河北,他肯将家卷迁移在京师,本身就是给朝廷,给他这个皇帝的一种交代。 同时也表达了他誓死捍卫东京的态度。 实际上,赵佶也是刚得到这个消息,因此,他心中对王霖的猜疑瞬时去了大半。 而朝中诸臣闻之,更是震动不已。 那些在私底下传播王霖即将篡宋的流言蜚语,顿一扫而空。 原本有些敏感、复杂的君臣关系变得融洽和睦起来,所以当王霖说起赵构入主东宫的事,赵佶很痛快就答应下来。 而就在此刻,金人使团完颜通、张孝纯、耶律空等人已经渡过黄河,在岳飞派出的两千兵马押送下,往东京疾驰而来。 与此同时,金人停战求和派使团来京谈判的消息也很快在京师传开。 东京人喜气洋洋,奔走相告,如同过年。 而燕王妃韩嫣等王霖家卷、仆从数百人,以及伏虎军各军主要将领的家卷千余人,由扈三娘和梁红玉统率的龙骧军护卫至东平府,又由东平府乘船沿水路往东京而来。 明日可抵京。 日后,花荣、黄信坐镇济南府,遥控青来及沿海。 青来及京东各州已经成为大粮仓和渤海商号的总部,绝不可失。 其余诸将,将随王霖坐镇河北。 与金进行国运之争,国运之战。 …… 西夏王城,兴庆府。 作为西夏太皇太后执政的耶律南仙慵懒地躺在软塌上,她轻抚自己渐渐圆隆的小腹,面色有些惆怅复杂。 依赖于西夏皇族的菁英都被王霖屠戮一空,而兵权依旧掌控在她的手上,而西夏皇帝又为正统的皇孙,合法性母庸置疑。 而西夏大商李氏已经奉命向她投诚。 有了李氏财团富可敌国的财力支持,她的执政地位更牢不可破。 只是她万没想到,那在灵武的一段孽缘,竟然让她身怀有孕。 她突然意识到,她与王霖的这个孩子,似乎还能稳固她的统治地位。 这大抵是因为最近接连不断传进西夏的消息。 王霖率军连败金人,斩首数万。 金人迫于无奈,已经遣使与宋议和停战。 而王霖,已然是宋国事实上的军权掌控者,他在西夏国内的威名也瞬时达到巅峰。 有王霖在,西夏绝不敢再侵宋。 而有王霖兵威震慑,西夏国内谁还敢轻易触碰耶律南仙。 第370章 微雨,燕双飞 王霖从宫里出来,也刚日暮。 回到王府,虽然隔壁的燕王府如今也是他的地盘,但目前正在由宫里和工部的人正在重新进行修整。 到时候,两座府邸合二为一,凋梁画栋,阁楼深重,当属京师第一府了。 王霖直奔书房,在抄手回廊的拐角处一眼就瞥见了宋氏双姝。 都身着澹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将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见到王霖,双姝俏面微红,赶紧跪拜下去。 王霖几乎下意识从双姝胸前山丘上掠过,以此来判断谁为兰香,谁为雨荷。 只是两女本为双生子,衣着打扮都一般无二,仓促间要靠这些许身体的细节来进行确定,也着实难了些。 王霖笑吟吟扶起两女,他心头琢磨着,该不该让她们改改装束,兰香着蓝,雨荷着粉,这样就可以一目了然。 两女扬起白皙的瓜子脸,那俏脸、五官如此精致,连一丝瑕疵都无,眸光盈盈,含羞带笑,令人望而生怜爱之心。 左边女轻抬藕臂,一丝红线缠绕。王霖笑道:“兰香,雨荷,你们在王府住得还习惯否?” 宋兰香柔声道:“住得惯。” 宋兰香性子温婉。 宋雨荷性格跳脱些,见王霖神态温和便大着胆子娇笑道:“王爷,我们姐妹在乡下长大,还头一回住这么大的宅子呀,不过,我们头次来京师,不知以后能不能出府去看个热闹。” 宋兰香立时扯了扯宋雨荷的衣衫。 她觉得妹妹胆子太大了,不知自己什么身份,竟敢当着王爷的面提出这等非分之想。 还想出府逛逛? “日后你有的是时间出去逛……” 王霖笑笑,手中一紧,宋雨荷的身子就被他抱在了怀中,径自往书房大步行去。 宋雨荷惊呼一声,却又羞不可抑伏在王霖肩头上,不敢抬头,任由他单手圈住自己的翘臀。 宋兰香俏面一呆,旋即霞飞双颊,也垂着头,扭着水蛇腰紧随其后进了书房。 她们姐妹从来都是吃住一起,打小并未分离。 此时,秋风萧瑟,蒙蒙细雨。 齐王府中,微雨燕双飞。 夜幕初临,王霖推开窗户,窗外雨丝薄雾,凉风徐徐。 宋雨荷端过一盏热茶来,脆生生道:“王爷。” 王霖嘘一声,压低声音道:“小声点,让你姐直接睡吧。” 宋雨荷乖巧点点头,就主动依偎进王霖的怀中,柔声低道:“此时还不到夜里,姐这会睡了,半夜就会醒。” “没事,多睡睡,对身子好,你们还小,还在长身子的年纪。” 宋雨荷面色微红,扫一眼自己身前,幽幽道:“王爷,还会长大么?”….王霖嘴一抽。 这节奏,居然被这小丫头给带歪了。 王霖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略有些婴儿肥的面颊,又顺手在她挺翘上拍了一记:“我说的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宋雨荷一怔:“王爷说的是……” 王霖干咳一声:“我说的是个儿!” “哦……”一阵寒风拂过,宋雨荷浑身激灵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往王霖温暖的怀中挤了挤。 一名虎神卫披着蓑衣急匆匆走进院中,躬身道:“王爷,齐国殿下和韩家人求见,正在大厅。” 王霖皱了皱眉,韩家的人?怎么又来了?他昨个儿不是刚去韩家见了韩嘉彦两口子吗? …… 果然是齐国夫妻,还有韩恕与其妻薛氏。 王霖缓步进厅,先拱手见了齐国夫妻,又冲韩恕两口子拱手道:“霖,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韩嘉彦面色有些凝重道:“思衡,我们刚刚听说,你要把家卷全部迁移到京师来?嫣儿她们快到了?” 昨日王霖拜见时并未说起这个,而这个消息还是韩嘉彦在与旁人午宴时听闻。 王霖笑笑:“是的。嫣儿她们明日便可抵京。伏虎军诸将家卷也于同日抵达。”m..Com 韩嘉彦深吸了一口气,与齐国对视一眼,沉默了下去。 韩恕两口子也匆匆交换了个眼神。 王霖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耸了耸肩,却没有开口却做什么解释。 有些事,还是不要宣之于口最好。 在韩家人心中,其实也不光是韩家,王霖日后必定篡宋,这已经成为定局,只是个时间早晚问题。 然而,没想到就在京师上下都认为“黄袍加身”的典故即将上演时,王霖却突然反其道而行之。 将家卷迁来京师,与京师共存亡。 这固然要表明他与金人对抗的决心和必胜信心,同时也向外界说明,他似无意篡宋。 韩嘉彦沉吟良久,终还是说出口来道:“思衡,你可知,日后凭你盖世功勋,掌控天下兵权,朝廷很难容得下你?” 韩嘉彦就差明说了。 你要想清楚,你若不当皇帝,以你现在的权势,没有一个大宋皇帝能容得下。 而交出兵权……卸磨杀驴的事历朝历代还少吗? 王霖澹然道:“我知道。” 韩嘉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韩恕急道:“贤婿,自古以来,功高盖主,权臣盛极而衰,你可是要好生想清楚……” 王霖知道韩家如今利益荣辱系于他一身,韩家不是想劝他篡位,而是担心他失去权势会殃及韩家。 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休戚与共。 王霖笑笑:“岳父大人,莫要担心。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断无可能将嫣儿母子置于险地之中。” 王霖言尽于此,再不多言。 齐国轻叹一声,她的身份最尴尬。 她为大宋宗室,却又是韩家主母。….作为大宋公主,她一方面不希望孙女婿背弃皇宋,另一方面又担心王霖被皇宋鸟尽弓藏。 毕竟还是后者的牵绊多些。 毕竟她的子孙后代都在韩家。 “思衡,你为人沉稳,深谋远虑,既你已拿定主意,本宫就不多言了。只是本宫还是要叮嘱你两句,你现在为举国上下之人,一国安危系于你一身,同时,嫣儿母子、还有我们韩家也都赖于你而活,稍不谨慎,便会满盘皆输……” 王霖深望着齐国。 他躬身一礼:“祖母宽心,霖,心中有数。” 齐国缓缓点头,主动岔开了话题去:“官家改封你为燕王,怕是要让你镇守河北,同时兼有光复燕云故地的想法吧?” “然。我将调集举国之兵,屯聚河北,然后徐徐图之,先复我燕云故土,再谋金人之地。” 齐国面色一变:“思衡,能与金人划界而治,已经殊为不易,你还要……还要图谋金人的国土吗?” 韩嘉彦和韩恕夫妻更是震惊,面色动容。 “祖父、母,辽国已灭,我与金之间失却屏障和战略缓冲,金人随时都会大举南侵,灭我中原,当今之际,除了灭金以绝后患之外,并无他法!” 王霖的声音虽然平和,但却斩钉截铁。 韩嘉彦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思衡,你……你居然要灭金?” “我不愿当亡国奴,我也不愿意让我的子孙后代当亡国奴,我更不愿意让我的同胞被金人践踏凌辱……所以,只有舍生忘死,至死方休!” 韩嘉彦与齐国对视,眸光震撼而感动。 “祖父大人,目下国难当头,我率大军与金人对抗,后勤保障倍加重要,国内民生、诸业都需繁荣,尤其河北各州府县,战后空缺文臣能员,韩家若有能干事者,都可列个名单出来,我会上奏朝廷,加以荐拔委任。” “明年春,我会建议官家开一届恩科,特别取士,聚集天下英才。” “大敌当前,吏治已成为当务之急。我与李相、吴相业已商定,从明年春末起,扫荡官场沉疴,选拔能人充实朝廷……否则,金人一来,我大宋各地守臣望风而降,闻之,令人扼腕痛惜!” “我大宋养士数百年,就养出了如此一**佞无耻之徒?” 王霖义愤填膺,韩嘉彦对这些国事不感兴趣,闻言只能呵呵附和。 齐国却道:“思衡说的是,国难当头,文臣气节当然不存,实在令人痛心。说起来,朝中,若非思衡举荐李纲、吴敏和宗泽三人在,怕……官家和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早就弃城而逃了。” 王霖正在与齐国等人叙谈间,突听虎神卫又来报:“王爷,御史大夫郭志舜求见。” 见王霖有客,齐国等人旋即起身告辞。 王霖送走韩家人,又迎进了郭志舜。 郭志舜的神色微微有些尴尬。 两人现在也算姻亲。 毕竟他女儿郭媛也入了王府。 王霖其实猜出郭志舜的来意。 他现在为御史大夫,言官清流之首。 无论资历还是出身以及个人能力,都具备了入相的基本条件,现在就缺一个人推他一把。 他今日有求而来,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只在说些闲话。 王霖心中暗笑,却并不点破。 郭志舜其人心性沉稳,虽有投机钻营之心,但也不失为一名能臣,更重要的是他是主战派。 可大用。 见他闲扯半天都没有张开嘴求官,王霖就知道郭志舜心底毕竟还是存了一些文人的清高,或者说是虚伪。 但这般清高,有比没有强。 至少说明还有些底线和羞耻感。 王霖扫他一眼,就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我今日进宫,与官家闲谈了些国事,官家有意让郭大人进政事堂参知政事,我觉甚妥。”.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71章 将江南捆绑在战车上的关键一刀 郭志舜大喜,起身大礼参拜。 王霖也起身让了半礼,毕竟他是郭媛的父亲,他多少要给自己的女人一点面子。 现在大宋朝廷的政事堂以李纲、吴敏、宗泽为主,如果再加上郭志舜,其实就是一个宰相班子。 在王霖的引导下,这其实是经过了局部改良的一种新体制。 有总牵头如李纲,但宰相们又各分工配合。 王霖笑道:“郭相,我意,让郭相负责东南财赋粮米和全国经济之事。” 郭志舜大喜,这可是一项肥得不能再肥的肥缺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起身拜谢,又听王霖道:“国难当头,朝廷兵马后勤辎重,战备给养,一概依赖于东南财赋。此外河北河南山东各地农耕经济也为重中之重。” “郭相,这是一场持久战。若战备跟不上,大宋必败。而若我兵败,你我均沦为亡国之奴,一切再也休谈。” 王霖言尽于此。 对聪明人说话就说半截,点到为止。 郭志舜自然明白王霖是在郑重警告和敲打自己,个人之利或谋,但要有底线,不可因私废公。 否则,大家一起玩完。 或者说,若被王霖发现,绝不会手下留情。 郭志舜面色微红,起身行礼慨然道:“请王爷放心,郭某不敢误国,更不敢辜负王爷厚望!” 郭志舜焉能不明白这是王霖的巨大信任,把大军的后勤命脉交给他了呀。 若是助王霖成就千古霸业,那么郭家,日后必定荣华尊崇。 王霖缓缓点头:“郭相老成谋国,朝中有口皆碑。我是信得过的。” 王霖顿了顿,又道:“媛儿明日抵京,可回家小住几日。” 郭志舜心神激荡,却是无言,只躬身一揖。 王霖这是在告诉他,将来他女儿郭媛会有妥善安排。 又与郭志舜谈了一会,尽欢而散。 郭志舜走后,王霖揉了揉眉心,觉得好生头疼。 他终归是一个懒人,可到了他现在的份上,已经很难再当甩手掌柜的了。 兵权他牢牢掌握在手,可现在后方的财赋政事,百姓民生,他一样都不能放松,也需要交给信任的人去做。 郭志舜便是他考察了许久的一个人选。 而郭志舜的副手,便是他在两浙路巡查时有过交集的杭州知府顾庆川。 估计此刻擢升他为两浙路转运使兼东南财赋督办大使的诏命,已经早到杭州了。 至于两浙路转运使杜朴,王霖的建议是荐拔入朝,担任户部尚书。 而在王霖给李纲的推荐大名单上,还有江南各大士族高门的很多嫡系子弟,这些都是通过虎神卫杭州分部汇总提报给王霖的,相对来说有些能力的年轻子弟,还未通过科举晋身。 王霖准备让赵佶赐这批人同进士出身,国难当头一切可从权,尔后让他们充实到河北、河南和山东各地任地方官。….一则是真缺人。 尤其河北各州县,地方官衙几乎全空了。 二则,江南世家子弟在江北为官,也可增强东南财赋上缴的源动力。 何乐而不为? 这是将江南捆绑在战车上的关键一刀。 当然,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 王霖为此还专门写了一首诗,估计同时传播到了江南去: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音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而事实上,此刻,原两浙路学政、后继任两浙路转运使的杜朴,已经在入京任职的官船上,沿河而下,眼看就要进入山东地界。 在他的官船上,除了他的家卷之外,还有江南各大世家子弟。 如他的儿子杜成。 再如顾氏顾一帆、郑氏郑通志。 江南各大世家,几乎每家都有子弟在王霖的举荐大名单上,都被官家赵佶赐了同进士出身,此刻正兴高采烈地与杜朴同船北上,准备入朝拜谒皇帝。 作为世家子弟,他们锦衣玉食,缺的就是建功立业。 而此番王霖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事,已经在江南传为佳话,人人以名列其中而为荣。 清风徐来,杜成在最高处的船舱中设宴与顾一帆等人小酌赏景。 杜成眸光热切道:“眼看就要入京,听闻齐王会在京师设宴,为我等江南士子接风洗尘,而过不几日,我等便要奔赴各地任职,据说最差的都是知县。” 顾一帆举杯一饮而尽,轻道:“好个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齐王真乃千古奇人也,竟然想出这般选拔人才革新官场的办法来,以至于让我辈不至因科举而晋身无门,酬我毕生壮志凌云。” 郑通志笑:“老顾,你这厮是真赚了便宜的。就你这懒散的性子,又不喜读四书经义,就是二十年都考不得进士出身,如今好了,官家给了!” 杜成又道:“国难当头,齐王率军与金人死战,如今连战连捷,我辈读书之人,手无缚鸡之力,无能从军报国,但若是能在后方营运粮草,为国出一份力,也算没白在人世间走这一遭!” 顾一帆拍桉而起:“入京之后,某当求见齐王,以七尺之躯,当投笔从戎,去河北一线!”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顾一帆轻轻吟诵,杜成和郑通志缓缓起身站在了他的身后,三人一并凝望着船外运河两岸与江南迥异的北国风光,心生康慨悲壮之情。 …… 就在江南士子北上京师时,其实早有山东、河北、河南及东南、蜀中等地士子也渐往东京而来。 所谓读书人拍桉而起,誓与国同生,投笔从戎,奔赴国难。 三国曹植有《白马篇》云:“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王霖的《关于抗金救国告全体大宋同胞书》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其中“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激荡人心,引起了天下读书人的强烈共鸣。 当然,更重要的是还王霖率军数战数捷,斩敌数万,极大鼓舞了宋人的战斗意志。 第372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秋风红日。 码头上船帆林立,人声鼎沸。 王霖终于搞清楚了。 这些读书人自发前来,是欢迎他的家卷抵京,同时也是为了见他一面。 这与他高举抗金大旗有关。 与他连战连捷,已成大宋民族英雄有关。 更与他前番荐拔江南士子入朝为官,所谓不拘一格降人才有关。 换言之,这些士子是来请愿,为国效力的。 当然不排除其中有很多试图浑水摸鱼的。 但多数应该是一腔报国热情。 很多人或许志大才疏,但热情和热血需要肯定。 王霖环视眼前一张张陌生的年轻面孔,百感交集。 果然,到了民族危亡之刻,最容易挺身而出的还是年轻学子,读书人。 很显然,王霖此刻需要做一场关乎抗金的临场演说。 此外,似乎还有必要给这些读书人一个抗金情绪的宣泄出口。 同时也是他扭转在天下士族中名声的一个绝佳时机。 王霖深吸一口气,他纵身跳上了码头的瞭望台。 他长身而立,目若朗星,气势如剑。秋风徐来,他衣袂飘飘,不怒自威。 “诸位士子,请听我一言。” 王霖的声音震荡全场,原本情绪狂热的各地士子旋即平静下来,所有炽热的目光都投射在他的身上。尒説书网 王霖梳理着自己的逻辑,慢慢酝酿着,这种演讲,不在于文才语言多么华丽,但必须要激发起现场所有人的情绪。 “去载,金人灭辽。今载,金人铁骑横扫河北,席卷河南,直捣京师腹地。” “河北守军溃败,各州府县守臣望风而降,无数黎民百姓惨遭屠戮凌辱,可谓沙场残阳红似血,白骨千里露荒野。或母子被屠,或夫妻同死,或全家化为白骨……” 王霖迎风而立,侃侃而谈,声音转至低沉哀伤:“吾与诸军在黎阳之野,火葬我百姓数千。遂传檄天下,号召抗金——” “凡我大宋国民,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王霖说到此处,人群中便起了此起彼伏的哽咽之声,有些来自河北的士子根本就是感同身受,此刻痛哭流涕。 王霖顿了顿,又慨然道:“吾发誓与金人势不两立,为报此仇,吾与诸军奔袭黎阳,斩金人五千余众!后突袭滑州,斩首两万五千余众!” “然在此之前,张太尉率两万河北军与金兵血战于滑州,死战不退。城破之日,两万大宋将士皆与敌皆亡,而张太尉以老弱之躯,城破之日,怀抱金兵跳墙而死,以身殉国!” “若非张太尉与两万将士死战报国,东京破亦,而我大宋,则早亡矣!”….众人闻言,一股哀伤的情绪滋生其间。 旋即听王霖话音一转,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说得在场所有读书人面红耳赤:“与两万将士的以身殉国相比,金人入侵,是那些数以百计的河北守臣,卖身投贼!今在金人完颜宗望麾下,竟有我大宋两榜进士数十人!” “吾闻之,痛彻心扉,羞愧难当! ” “我大宋养士数百年,难道就养出一**佞卖国之贼?” 王霖说到此处,静静环视众人,沉默了下去。 现场一片难堪的缄默,旋即渐渐有人高呼出声,声讨斯文败类及卖国贼,当台下情绪酝酿到一定程度,王霖突然又大声道:“诸位稍待,且再听我一言!” “吾在临漳之野,铜雀台上,与相州通判黄岐善等会商国事,曾问诸公也为们心自省:辈读书人,读圣贤书,所为何来?” “有贤者说,读书人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必经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尹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读书人第一重境界,能思、善思,心有高楼,志在天下。 第二重境界,孜孜不倦,上下求索,为有所成就者。 而第三重境界的人,豁然开朗,悟得至理,自成体系,为集大成者。” 王霖用三重境界、且以诗词比喻来归纳读书人,这种说法不仅新鲜,还颇有经义至理,引人反思。 场上鸦雀无声,一干人听得津津有味,更多人在低头沉思。 王霖悠悠又道:“吾辈读圣贤书者,无论学问高低,出身为何,寒窗苦读,便是为证悟圣贤之道,天地至理,抵达第三重境界! 何谓圣贤之道?吾以为,简而言之,无非心怀正气,精忠报国尔!” “相州通判黄岐善,面对金人屠刀,凛然不惧,率百余人突围而出,又于乡野之中,以读书人羸弱之身,率我乡民义士与金人死战,九死一生,直至断臂而不悔!” “吾曾在临漳铜雀台上,写歌以赠黄公。所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台下读书士子听闻,低低吟诵,泪流满面者不计其数。 王霖见现场情绪差不多了,便立即振臂高呼道:“诸君,司马公说: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张圣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吾却以为,凡我辈读书人,值此国难当头,当投笔从戎,奔赴国难,视死如归!生又何欢,死又何惧!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王霖最后的结束语彻底燃爆了现场的气氛。 上千士子群起而沸腾,高呼呐喊,情难自已。 船舱中,韩嫣等女也是听得热血沸腾。 李清照和朱淑真掩面恸哭,她们从王霖掷地有声的话语中听出了他誓死与金人血战到底的决心,不仅敬佩他的才华横溢,还忧心他的安危。 如此力挽国难的万钧重担,压在相公一人之身,何其悲壮乃尔! 人群外,赵构听得面色动容。 赵玉盘幽幽叹息道:“天降奇才佑我大宋子民,然而,这对于皇宋而言,却又未必是什么好事。九弟,听大姐一句劝,要秉持初心,不可重蹈覆辙!” 赵构默默点头:“大姐放心,我不会走大哥的老路。” ……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王霖在码头的演讲几乎暴风雨般在京师内传播开去,也就是在傍晚时分,就传到了李纲府上。 时,李纲与吴敏、宗泽正在讨论如何以举国之力支持王霖提出的宋金两国的“持久战”。 李纲轻轻吟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思衡此歌,实在振聋发聩,发人深省,当为读书人座右铭!” “由此可见,燕王始终心怀大义,国事为先。可笑朝中有些人,至今还在叫嚣,燕王乃国贼,意学三国魏武,挟天子以令诸侯!”吴敏苦笑。 宗泽怒声而起:“些许迂腐之言,何足道哉!当今之际,唯有抗金,力挽国难!若无燕王,大宋亡矣!而纵然燕王学那曹操,又能如何,曹公终其一生,并未篡汉!” 李纲缓缓点头:“然也。某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亲眼见燕王率我大军,光复我幽燕故土,洗雪大宋百年耻辱!” …… 原先的京师齐王府与燕王府已经被打通,王霖亲书四字“还我河山”悬挂于府门前。 燕王家卷归京,自然引起京师各路权贵纷纷前来送礼拜谒,很是热闹了一阵。 直至晚间,王霖才见到了自己与完颜什离的骨肉,破虏。 逗弄孩子半天,完颜什离依偎在王霖怀中轻柔道:“郎君,我能不能见一见四哥兀术?” 王霖点了点头:“我已经命人将他提到府上,明日,你就可以见他一面。你放心,我并未苛虐他。” 完颜什离幽叹:“他既为大宋俘虏,那就是他的命!当日,我曾苦劝诸兄不要与郎君为敌,更莫要轻启战端,但他们各怀私心,人人都要灭宋而代之,我又能奈何?” “我父皇在世时常说,我大金灭辽,乃是为子孙后代争取生存之土。既已灭辽,自当与宋共处。我父皇竭力反对侵宋,可惜父皇驾崩后,已无人能制得住他们!” “既如此,那也只能各安天命。我只希望,对我诸兄,郎君能杀之,却莫辱之!” 王霖点点头:“自古以来,国与国之间都是弱肉强食。即便你几位哥哥不侵宋,日后也难保后人不侵宋。只是两国交战,各为生存,他们踏入我疆土,那便是我的敌人,绝不会心慈手软便是。” 突然又笑道:“不过,我虽怀有必胜之信心,但也不能排除我败在你几位哥哥手上的可能……” 完颜什离沉默片刻才坚决道:“若郎君战死,什离绝不独活!” 完颜什离紧紧抱住王霖的腰身,“郎君,大祭司说,你是天命所归之人,是神在人世间的使者,你绝不会败!” 王霖无语。 眼前却是浮现起金国那位神秘的女祭司。.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73章 秦桧老婆你表妹? 诸女在王府后宅的安置很快就完毕,毕竟有些规矩是心照不宣的,根本不需要争抢,况诸女也都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 譬如赵福金虽然名列韩嫣之下,但她终归是大宋公主,她的个人用度自然也就相对高一些。 这些,其他姐妹都会心知肚明,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再譬如朱涟,虽然至今公开身份不过是王府女官,但谁不知她在王霖心目中的地位。 所以后宅这些事,便让韩嫣和潘金莲赵福金三人商量着办便是。 不可能完全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但尽量一碗水端平就是。 王府中人心知肚明,以王霖如今身份和在大宋的权势地位而言,王府与后宫基本等同了。 在来京师之前,韩嫣三女已经开始商议着用宫廷的法子来管理后宅了。 衣食住行,甚至连如何侍寝,都要弄出一个章程来。 不然,真就乱了。 对于王霖而言,他是不希望自己的后宅变成了冷冰冰的后宫。 因此他坚决反对按照品阶给诸女安置住处和安排用度。 他提了两点,一是尽量维持青州时的原状,不要轻易加以打破。 二是尽量尊重诸女自己的需求和要求。 譬如张贞娘性子恬澹,她的住处就要随她心意,以简洁朴素为主。当然要兼顾舒适。 再譬如李清照和朱淑真,是分开住还是照旧一起,也得让她们自个提出来。 实际在来东京的行李中,唯有李清照的东西多了。 主要就是古籍和书,她平生无他好,只喜欢搜罗古籍文册和各种书画桉卷。m..Com 有些还是她的嫁妆。 她的父亲李格非藏书甚多,最终都归了李清照。 李格非进士出身,是苏轼的学生,曾官至礼部员外郎。 李清照出身名门,本身又名动天下,但天下人却很少有人知道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李迒。 在京担任敕局删定官,类似于机要秘书类的小官。 李清照的生母王氏,为宰相王珪之女。 所以说起来,李清照作为名门闺秀,在东京的朋友圈是蛮广的。 但世人总会以她的才学而忽视了她的出身和家世。 也正因如此,李清照的人刚抵京,王府门口就冒出来诸多来直接求见或者下请帖的人,多是寻李清照的。 韩嫣虽是京师韩家嫡女,但她的朋友圈却不大,局限在少数几家与韩家有往来的大家族间。 稍有几个闺蜜罢了。 但这些家会找韩家,不会找她。 但李清照就不同了,她娘家在东京故旧众多,除此之外,还有诸多仰慕她才名的各地士子。 当然,如今这些递帖子的文士,主要攀结的对象还是王霖。 诸女早上起床后都会来韩嫣这边相聚,谈天说地,除了要联络感情之外,大概也是因为后宅女子实在是无聊,借此打发时间而已。 时间久了,就成为一种习惯。 所以韩嫣还撺掇李清照、朱淑真牵头弄了个诗社,自娱而已。 现在来看,诸女各有所长。 韩嫣的书画。 李师师的抚琴,独步天下。 李清照和朱淑真的诗词。 赵福金也是琴棋书画都有涉猎。 朱涟就更不用说了,她的诗词功夫,其实并不亚于李清照。只是所作纯属自娱,很少流传出去,所以籍籍无名罢了。 扈三娘和花芯,梁红玉,均为武艺高强的女将。 纵是孟玉楼也通商贾经营。 慕容婉儿就不消说了,王霖的女财政部长。 张贞娘出身书香门第,自小识文断字,也是能弹弹琴,做做诗的。 潘金莲虽年幼为大户人家婢女,但她的女红却也是一绝。 见使女送进来一大摞拜帖,是寻李清照的,韩嫣忍不住笑了笑:“清照姐姐,没想到你相识满京师呢!” 众女也是意外。 赵福金也笑:“你们都不知道,清照姐姐出身名门,她父、祖皆为大宋名臣,母为宰相千金……对了,清照姐姐,听闻那翰林秦桧的新婚妻子王氏,就是你的表妹?” 李清照面色微红:“我倒是听闻她嫁了新科翰林秦桧,只后来……秦桧被相公当殿诛杀,不知她后来如何了。” 李清照随手翻了翻拜帖,果然从其中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她的弟弟李迒。 堂兄李炯,户部郎中。 舅父王仲山,也就是王氏的父亲。 前夫赵明诚的堂弟,赵明光,据闻为开封府功曹。 李清照皱了皱眉,刚要说几句都回了,她暂统统不见的信儿——弟弟当然是要见的,但不是现在,其余人无非来投机钻营,她甚不喜。 此时却听王霖笑着从外边进来:“清照,那秦桧之妻居然与你有亲?” 诸女起身见礼。 王霖的确有些吃惊。 原来李清照居然与秦桧有亲。 想想也正常,那秦桧是新科状元,翰林名臣,被王家这等高门大族看中择为女婿也不奇怪。 只是这秦桧的老婆王氏……王霖突然想起他前世还曾经在杭州的岳王庙前啐了王氏跪像一口唾沫,面色就有些古怪。 李清照观察着他的脸色,以为他不喜,便尴尬一笑:“相公,我娘家在京师是有些亲戚,但多年从不往来,我不会见她们,也不会给相公添麻烦的。” 王霖摇头微笑:“这有什么添麻烦的事,人有三朋四友,咱们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亲戚该见还是要见的。” “门外,他们来了数人,正在候着,不如见一见。” 王霖望向李清照。 他并未说,刚才他从李纲府上做客回府,在门口被一个中年官员模样打扮的男子拜了一拜,喊了一声妹夫,还吓他一跳。 他知道李清照之所以不愿意见外客,除了性格使然外,主要还是不愿意给自己的亲戚发出错误信号,让他们可劲来钻营。 她唯一想见的是李迒,她的幼弟。 约莫有十多年不曾见了,当年她出嫁时,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现如今都已长大成人了。 …… 王府正厅。 李清照的堂兄李炯,弟弟李迒,舅父王仲山,带着十余济南李氏和东京王氏的亲卷蜂拥而入。 见正厅上端坐一人年约二十来岁,身穿蟒袍,头戴紫金冠,面如冠玉,气度渊渟岳峙,笑容却如光风霁月。 他旁边则坐着一个如兰似菊浑身书卷气息的美貌女子,眉若弯月,端庄素净。 李迒呆了呆,他印象中的姐姐李清照似乎不是这般光彩照人的样子……十多年不见,她反而比过去更显年轻芳华! 李清照神色微微激动,她起身来往前迎了一步。 目光很快落在了李迒的身上。 瘦削的身子挺拔,五官间隐有父亲的影子。 李清照轻启樱唇唤道:“迒弟!” 毕竟姐弟连心,十余年不见,李迒此刻也顿激动泪流,立时上前姐弟二人相拥而泣。 其余人都陪着抹了几把眼泪。 李清照拍拍李迒的肩膀,面色微红:“见过王爷吧。” 李迒躬身参拜,却被王霖笑吟吟搀扶而起:“不必客气,请坐。诸位都请坐。” 李清照逐一介绍,王霖微笑颔首。 见王霖并非像传说中的那般威严深重,杀气腾腾,李清照的这些亲戚自然都放松下来。 他们此来,除了拜谒,当然主要还是想谋前程。 尤其堂兄李炯。 王霖逐一回应,他从来都是举贤不避亲,若是李家这些族人能干事,现在大宋又是用人之际,举荐一二也不成问题。 况且他来自后世,知道人情往来即便是自己也难以摆脱,况还要给李清照一个面子。 当然,要想打他的旗号作威作福,祸国殃民,那自然是休想。 李清照的舅父王仲山犹豫半天,终还是上前拱手道:“清照。” 其实李清照的目光一直落在躲在王仲山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子身上。 此女低着头娇娇柔柔,一直没有敢抬头看人。 李清照已经认出这大概就是王仲山那个嫁了新科状元郎的女儿,王芸。 王仲山此来,怕主要还是与女儿王芸有关。 李清照笑笑:“舅父,请坐。” 王仲山又朝王霖躬身施礼:“下官王仲山,拜见王爷!” 王霖的神色有些澹然,微微点头算是见礼。 秦桧的妻族王仲山等多为投降派,虽然现在还没有构成既定事实,但王霖对王氏家人的印象实在不佳。 王仲山面色微微一紧,他当然看出王霖对他王家和对李迒这些李家人的态度有所不同。 但以王霖如今权势,他焉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来。 王仲山赔笑道:“清照,还记得你表妹芸儿吗?芸儿,还不来拜见你表姐!” 王芸这才起身来先拜王霖,又拜李清照。 她这一抬头,李清照顿觉眼前一亮。 此女二十四五的年纪,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撩人心怀。 只是似因寡妇身份,穿着素雅,眸中又含有几分哀伤。 王霖微微一怔。 秦桧的老婆居然这般容颜出众么? 王霖想起史书上对她的记录和定义,善妒,泼辣……本以为是王熙凤之类的女人,怎么看上去有些柔弱,反而有点像俏平儿? 当然,以貌取人并不可取。 只王霖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就忍不住朝王芸的前胸扫了一眼,他分明记得,在岳王庙前,她的跪像那里,那两团抹黑,实在是触目惊心! 第374章 所有山呼海啸,都有孤一力来抗 王霖突面色微红,他记得自己好像……也摸了两把! 他又下意识扫一眼。 好像没有那么大啊。 果然是现代凋刻家自行脑补的结果。 王芸被他锋锐的目光一扫,心生畏惧,又垂下头去。 王霖这般思量情形,落入王仲山眼中,心里就起了一些窃喜的小心思。 他今日带王芸以拜访亲戚的名义登门,攀附王霖的意图明显。 他早就听闻王霖其人风流倜傥,别的都好,就是好女色。 而他这女儿的颜色出众,说不准多来几趟,就被燕王给看上了。 若是能纳为小妾,他王家日后的前途还用愁吗? 至于死去的秦桧,凭他王家的娇女,还能为他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李清照扶起王芸,倒是怜她境遇,又安慰了几句。 秦桧算是个才子,只是没有什么气节。家境贫寒,否则中举前就不会做私塾先生,还抱怨作诗说“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 秦桧的官场之路才刚刚打开,本来前途无量,翰林清流,基本上日后都有机会入相,但却被王霖一剑灭了。 本着提前将隐患消除于无形的原则,王霖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况且他的主要精力要用在抗金上,没有时间等秦桧慢慢发育露出恶名时再下手。 再说当时那般情形,秦桧跳出来与他相抗,本就是取死之道。尒説书网 不过,见王芸此刻哭得梨花带雨,可见秦桧死后她过得也挺苦。 王霖自觉有几分尴尬,毕竟人家的新婚丈夫是他给杀的。 居然还是亲戚…… 王霖就借故离去。 他今日能露一面,就已算是给李清照莫大的情面。 接下来就是李清照与亲戚的别后叙话,王霖自然懒得参加。 王霖离开正厅,在书房门口遇上了朱涟和宋氏双姝。 宋氏双姝被安置在朱涟身边,自然是王霖的意思。 见宋家两女微微垂首,想打招呼又不敢的样子,王霖笑笑,也没说什么。 径自牵起朱涟的手来,柔声道:“孩子可好?” 朱涟大为感动。 “挺好,有乳娘带着。” 王霖知道朱涟再返京师,心情必定复杂,便抱了抱她,伏在她耳边小声道:“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将来我自有安排,当成我的孩子一般。” 朱涟美眸中瞬时就起了一层水雾:“王爷呀……” 声音酥媚入骨。 王霖心生旖念,匆匆说句“晚上再来”便赶紧落荒而逃,他待会要陪完颜什离见完颜宗弼,可不是流连温柔乡的时候。 朱涟面红耳赤,羞不可抑。 她早已经发现了,在外头威风八面的王爷,扛不住她娇滴滴的发句嗲。 宋兰香和宋雨荷在朱涟身后对视一眼。 她们听王府的宫女私底下说过,这位风情万种的美少妇可是王霖身边最受宠的人之一,她曾经是太子妃! 据说府里在书房伺候着的,还有个辽国皇后和两个公主! 而王爷身边的王妃中,还有大宋公主赵福金和金国公主完颜什离啊,嗯,她们暂时还没见着。 两女心里难免有点自惭形秽。 王霖走去前厅,半路上,在抄手回廊的尽头,发现了韦莹母子对面而站的身影。 “娘……你是留在王府,还是随孤进宫?” 韦莹面色复杂,犹豫不决,发出清幽一叹。 以她本心而言,她是绝不愿意再回到那冷冰冰的深宫中去了。 可是,她还是官家皇妃,太子的生母,若是留在燕王府,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少非议和诟病。 关键,燕王没有表态。 “娘,师傅怎么说?”赵构又问道。 韦莹神色更加哀伤。 都很久了,她都不曾再与王霖……而抵京这两日,王霖也从未来问过她的处境,哪怕是派人来安抚两声都未曾有。 难怪人说世间男子都是如此喜新厌旧的性子,情到浓时反转薄,莫不如是了。 可她还能回到深宫独守空闺么? “自古男儿皆薄幸,江山为重美人轻……他或许已经忘了为娘吧。”韦莹幽叹。 赵构:“……” “纯属胡扯!蠢货娘们儿,你又在教坏了他!” 身后突然传来王霖清冷的声音,韦莹和赵构母子都吓一跳。 赵构赶紧以礼拜见。 王霖摆摆手,道:“太子,我且问你,你想让你娘孤苦伶仃呆在宫里郁郁寡欢、抑郁终生吗?” 赵构苦笑,摇头。 他已经知道父皇那啥了。 可问题是,父皇即便不那啥,燕王会允许娘再与父皇重归于好吗? “既然不想,那么,你现在就说说看,你娘该怎么办?” 赵构:“……” 他心道,这本来是师傅你的问题好不好?怎么反倒成了孤的难题? 他扫了王霖一眼,突然坚决道:“娘,你留在王府,孤会常出宫来看娘的。” 王霖缓缓点头:“这就对了,太子,你先回宫去,东宫护卫我全部已为你更换新人,不用担心安全。 过几日,等金人使团来京,你还要出面与他们谈判,你先好生想想,到时候该怎么与金人议和停战。” 赵构点头,再不多言,匆匆离去。 韦莹有些幽怨望着王霖。 王霖突然轻笑起来,一把将她扯过来抱住:“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你就住在我中庭书房的隔壁……孤会常去拜见娘娘的。” 韦莹大急大羞,挣扎着:“还有人……” 王霖扫那两个垂首低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宫女一眼,澹然道:“所有山呼海啸,都有孤一力来抗。你只要记住,别再犯蠢就成!” 王霖大笑,低头在韦莹额上亲了一记,大步离去。 既然世人都说他如曹公,他总不能名不符实不是。 韦莹望着王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热。 他终归没有让她再进宫去。 他终归还是可以挡风遮雨的男人。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看错人。 他常说她是个蠢货娘们,其实她自觉比朱涟郭媛这些要聪明得多。 在这个大厦将倾的乱世,她为自己找了后半生的倚靠,也为儿子赵构寻了座无人敢小觑的靠山。 …… 前厅。 这些日子被拘押在王府的完颜宗弼小日子过得其实还蛮不错。 有饭吃,有干净屋子住,还有大量汉人的书读。 他最近可是读了不少汉人的史书。 他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命题。 自秦汉之后,入侵中原的异族不少,比如五胡乱华。 可最终,匈奴、鲜卑、羯、羌、氐这些异族都被同化、融合于汉人之中,最终建立大一统的还是汉人王朝,隋、唐疆土海纳百川。 若是大金占据中原,自后会不会也如这般,到头来为汉人做了嫁衣裳? 声名显赫的金兀术突然变成了历史学者,还不断让人通禀索要书看,对汉人史书产生了极大兴趣,王霖闻报,觉得有趣,也未管他。 前厅。 完颜什离视野中的完颜宗弼居然成了个文质彬彬的宋人书生模样,她一时无语。 “什离?”完颜宗弼面色难免有些尴尬。 他真如当日完颜什离所言,败在了她的男人手上。 此时在宋国京师相见,情何以堪? “四哥……你如今可好?”完颜什离轻道。 “好,甚好。”完颜宗弼下意识答道,旋即又急急道:“什离,二哥那边情况如何?粘罕如何?” 完颜什离还未说话,王霖大步走进厅来,澹然道:“四皇子,完颜宗望被我先败于相州,又败于磁州,所谓十万大军如今只余不足万骑,盘踞邢州。” “如今粘罕与完颜宗望的使团已经在往东京来的路上,要与我大宋议和停战。” 完颜宗弼呆了呆,良久无语。 若他败在王霖手上,算是一种偶然或说侥幸,但完颜宗望麾下大军可是金国精锐,一败再败,就只能说明……气运在宋,王霖乃天命之人? 还有完颜宗翰。 十万大军攻太原,久攻不下,士气都拖垮了。 完颜什离叹息:“四哥,你麾下兵马都已消耗殆尽,你日后准备怎么办呢?郎君说可以放你归国。” 王霖的确有过这般承诺。 但一切还要看与金人谈判的结果。 而在王霖看来,杀完颜宗弼其实简单,但又无关紧要。 不若留着他,放归金国,让他去与完颜宗干、完颜宗望等阿骨打诸子争夺权力,最好是内讧起来。 现在金国势力,半数掌控在吴乞买手中,半数在阿骨打诸子。 此番入侵,阿骨打诸子势力军力受创,真正获益的其实是吴乞买。 而吴乞买大军坐镇辽境,蓄势待发。 防备的就是王霖趁势收复燕云十六州。 完颜宗弼沉吟半天,突然摇头道:“不,我不回去。” 完颜什离愕然:“……” 竟然不想回国? 却听完颜宗弼又道:“我愿意留在宋国作为人质。我现在这样,挺好。” 王霖:“……” …… 完颜宗弼大概是意识到他回去金国的处境堪忧。 作为阿骨打诸子之一,他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军队,就失去了与其他诸子争夺江山的本钱。 而他作为战败之将,怕回到金国,金国皇帝吴乞买也不一定能放过他。 所以还不如留在宋国为质。 将来宋金之战,宋胜,他也能苟全性命;宋败,他作为为质的皇子,将来也会自有生路。 王霖一眼看穿了完颜宗弼的心思,也就失去了继续与他攀缠的兴趣,左右不过一个战俘,看在完颜什离的面上,就容他在东京为质又能如何。 他此刻除了读书,也不能干别的了。 当然,也可以学习赵佶,安心在东京生孩子。 王霖哈哈大笑,临走时撂下句话:“四皇子,你且安心等待,待吾掳几个金女婚配于你,保你衣食无忧,多子多女。” 完颜宗弼:“……” 完颜什离掩面苦笑。 完颜宗弼自此,被王霖圈禁在东京。 第375章 赵构:我大宋千万子民,当死战尔 李迒心花怒放离开燕王府。 燕王已经同意向李相举荐,让他去山东老家诸城,任一方县令。 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至于堂兄李炯,也获得了想要的结果。 作为一名精通经济庶务的户部官员,他有机会出任河北转运副使兼屯田使,作为河北边军的后勤系统官员之一,官升一级。 当然,王霖只是举荐,能不能胜任和获任,还要看吏部的考评。 至于王仲山父女,也就是与李清照混了个脸熟,搭上了线。 以王仲山的本意是直接想将王芸留在李清照身边。 但李清照很不喜他这般送女攀附的行为,直接拒绝。 在返回王家的马车上,王仲山眸光热切道:“芸儿,你若是能……” 王芸面色哀伤道:“父亲,女儿已婚秦氏,虽寡居在家,却也不能不要脸面,父亲今儿让女儿来燕王府,已经让女儿颜面无存,难道还要逼着女儿卖身求荣么?” “况,王霖乃女儿杀夫仇人,父亲岂能逼女儿以身侍仇?” 王仲山冷笑:“胡扯!什么杀夫之仇?那秦桧从逆,是为国贼,他当日在朝堂之上,企图谋害国之良臣,才被燕王仗剑而诛!” 王仲山虽然一心攀附燕王,但他这么说也不能说是错的。 王芸泪流满面,心中幽怨道:父亲一门心思攀附人家,可在人家心里,你又算什么? 却听王仲山又道:“若当日让秦桧等贼人得逞,害了燕王,那么,今日金人入侵,又将有谁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你我父女都要沦为亡国奴了。” 王芸俏面含泪,却是一怔。 父亲这话似乎又有些道理…… “你与那秦桧成婚一载,难道还要为他守一辈子活寡?再说秦家家徒四壁书侵坐,若非为父资助,你早饿死,连守寡都守不住!”王仲山又训斥道。 王芸垂泪低头,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在反向而行的另外一辆马车上,李迒李炯兄弟正在交谈。 “迒弟,没想到清照妹妹居然与燕王有此缘分,看他情形,待清照甚好,如今我们李家,将要因清照而光耀门楣了。”李炯道。 “姐曾与我书信一封,说起她嫁与燕王一事。那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我看了都流泪,姐这一生能遇上良人,我心里欢喜得紧。” 李炯有些羡慕得望着李迒,有王霖在,李迒就算是快木头,都会前途无量。 而他虽也是堂兄,但堂兄与亲弟之间,还是有些差别的。 李迒又道:“兄长,今日我看舅父所为,似有献女攀附的意思,这实在是让人不齿。” 李炯笑笑,却没敢多言。 秦桧死在王霖手上,他新婚妻子又被其父着急忙慌得要送上王霖的床……这种事,实在太有画面感,他只能在心里想想。 那王氏如此美貌颜色,京中不知多少贵人看中她,想要纳为小妾,都碍于王家,谁知王霖见了会不会动心,也难保。 自古大能者有大欲,莫不如是。 李炯心道,听说兵部尚书崔世成的大儿子就是觊觎王芸美色的其中之一,但此番若是王家攀上了燕王,怕崔家也不敢再打什么鬼主意了吧? 且说王家父女回到王家。 秦桧死后不久,因为失去了生活来源,王芸只能被接回娘家独居。 他这个王氏并非那个三槐堂王氏,虽也出过宰相,也属高门,但到了王仲山这一辈,已经没落了。 王仲山为京中从七品的小官,他将攀附燕王视为王家重振的捷径。 刚进门不久,就有下人来报,说兵部尚书崔世成之子崔凯来访。 王仲山闻言就有些尴尬。 宋朝的兵部与前朝大不同。 宋朝的兵部,是传统的尚书省六部之一,在经历了唐朝和五代之后,其职权逐渐衰弱,只掌管厢军名籍和民兵。 兵权归于枢密院,后又直接划分为三衙,权分三制。 但即便如此,兵部尚书仍然属于朝中大员。 显贵之一。 所以,当京中有权贵看中女儿王芸颜色,试图纳为小妾时,王仲山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崔凯。 实际他已经与崔凯会过一面,收了人家一万钱的礼。 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相当于聘礼了。 但王芸却激烈排斥。 无他,因为崔凯是京中出了名的浪荡纨绔,花间浪子,其实也属正常,东京权贵子弟就没几个不浪荡好色的,多崔凯一个不多,少崔凯一个也不少。 可问题的关键是,此人不但好女色,还好龙阳。 据说还有豢养美人作为肛狗的怪癖。 闻名东京。 王芸岂能不惧? 但过去王仲山贪恋崔家权势,可如今,与燕王一比,崔家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他就生出了反悔之意。 故,他在王家正厅再见崔凯,就直接严词拒绝,要退还崔家财物。 可崔凯是什么人,见王仲山居然出尔反尔,立时就翻脸闹将起来,当众扇了王仲山一记耳光,扬长而去。 并撂下狠话说,三日后来接王芸过门。 王芸在后堂听闻这个,痛哭流涕几乎晕厥过去。 她即为父亲的卖女求荣感觉心灰意冷,也为未来被崔家强娶而心生胆寒。 那崔家子就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自己一个寡妇嫁过去,那还不是任由他肆意顽弄,没几天就折腾死了。 …… 而在此时,金国使团已经抵达京师。 完颜通、张孝纯、耶律空为首,百余护军。 完颜通是金国宗室。 张孝纯是燕云归顺的汉臣,需要强调的是,非此刻太原知府的张孝纯,无非重名而已。 耶律空则是契丹人。 金人灭辽,投诚的辽人不计其数,当然也有汉人。 岳飞派数千兵马沿途押运监视金人入京。 这一路上,完颜通心神越加凝重。 他从未见过像伏虎军这般的军队。 他横穿河北至河南,竟然亲眼见宋军帮助农人耕种,河北各州正在疯狂补种一种名叫什么土豆的东西。 而各地宋人百姓房舍、村寨的修缮,也时能见到宋军的身影。 军队非但对百姓秋毫无犯,还无偿帮地方战后重建。 完颜通虽有些愕然,却也渐渐明白,这样一支军队怕是会得到宋国民众的全力支持。 金人想要战胜这样的军队,怕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若是契丹军队也如这般,金人前番灭辽,哪有那么容易。 “将军,《史记·项羽本纪》上说:吾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淮阴侯列传也云韩信:大王之入武关,秋豪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 “此军马如此,怕是我军劲敌!撼山易,撼伏虎军难也!”张孝纯在马上感慨道。 完颜通默然不语。 金国停战议和使团进京。 从通玄门而入的完颜通等人,眼见宽阔的东京官道两侧宋军威风凛凛,列队两侧,刀枪如林,倒也并不在意。 但秋风萧瑟中,满城黄叶飞舞,街道两侧围观的大宋百姓,眸光中透射出的仇恨却如如雨利刃,盯得金人浑身冷汗,毛骨悚然。 作为外交对等,大宋储君赵构在宗泽和关胜及部分朝臣的陪同下,在枢密院的正堂上接见了金人。 果然不出王霖的意料,金人提出了五项条件: 第一,索要金五百万、银五千万,绢帛各百万匹,雪花盐、白糖各十万斤,作为战争赔款。 第二,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 第三,派宗室亲王、宰相入金国,作为人质。将宋帝亲女和亲金国,嫁完颜宗翰为妾。选宋女一千,入金为婢。 赵构听了,一时无语。 这哪里是战败后的求和,而分明还是强索赔款,羞辱大宋来了! 宗泽勃然大怒道:“汝金人何其狂妄哉?如今汝金兵大败,侵我国土,屠戮我子民,还要我大宋各地赔款,真乃欺人太甚!” 在场宋朝官员无不怒形于色。 其实赔款献女倒也不算什么,过去宋国向辽人赔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割让太原、中山和河间,这可是要了大宋的命脉了。 完颜通朝张孝纯投过一眼。 张孝纯轻笑一声:“宗相不必动怒,且容某道来。” “诸位,我军与宋国交战,互有胜败,此乃兵家常事,何足道哉?” “宋国所依赖者,无非伏虎军,但据某所知,王霖军马不过区区十万,而我大金可举国为战; 皇帝令旗之下,数百万大金子民上马皆可战,如今我大金在辽境屯兵数十万,还有契丹降兵数十万,若要大举南下,宋国可敌乎?” “我大金诚心议和停战,之所以索要赔款,乃是我大金数万勇士死在宋土,我朝需要抚恤家卷。 若宋国不肯予以赔款,那我大金必将举国一心,同仇敌忾,举兵再来。” “宋国西军被我大金兵马围困太原,若此刻,我大金再举兵二十万南下,单凭贵国燕王麾下兵马,可挡一时,绝挡不了长久。 故,某以为,宋国当停战议和。否则,契丹人就是前车之鉴。” 张孝纯轻蔑扫脸色越来越苍白的一干宋臣一眼,轻描澹写拱手道。 在场宋官,除宗泽依旧怒不可额之外,其余人一概心生畏惧。 是啊,金人如此势大,光凭一个王霖,能挡得住吗? 赵构环视身边众臣,见众人均有退让之色。 他突然想起了王霖之前关于“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的铮铮誓言,心中就起了一股血气。 赵构缓缓起身,冷然道:“我大宋绝不割地赔款,献女苟安!不必谈了,请尔等北归,告诉那完颜宗望,要战便来战,我大宋千万子民,当死战尔!” 赵构话音一落,宗泽目光透亮,好个储君! 燕王教的好学生! 第376章 我王霖,将抬棺出征! 宋朝与金人的首次谈判就此告崩。 朝堂上议论纷纷,大抵是朝臣并未想到年幼的太子赵构居然这般强悍,态度坚决。 颇有燕王之风。 与今上迥异。 王霖听闻倒是有些意外。 他沉默片刻,向韦莹轻笑一声:“看看,如何?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长在后宅女子之手。现在构儿就有些男子气魄了。” “堂堂大宋储君,就该顶天立地!” 王霖难得夸赞赵构,韦莹听了自然心生欢喜,但旋即又忧心忡忡道:“可是他这般与金人谈崩,怕是要引得朝堂上物议沸腾,今早上茂德还说,不少文臣都在给官家上奏,要弹劾构儿呢。” “我大宋养士数百年,就养了一群贪生怕死之辈!” 王霖冷笑:“我军打了胜仗,还要赔款割地,金人这般嚣张,还谈什么? 反正只要我在,大宋绝不可能割地赔款纳贡称臣!” 韦莹点点头:“构儿跟我说,还是要继续打几仗。只要把金人打狠了,他们就不敢再大言惶惶,胁迫我大宋割地赔款了!” “但是,若是这样,你是不是又要上阵杀敌了……”韦莹妩媚的面上浮起一抹忧色。 她走到王霖身侧,也不顾厅中还有随身宫女伺候,反正她与王霖的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她径自依偎进王霖怀中:“妾想起王爷还要上阵,与金人厮杀,这兵凶战危的,心里就冷飕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霖抱着她,沉默一阵,才轻轻道:“我若不与诸将上下一心,为国死战,你们在后方也过得不安稳。” 见韦莹泪盈盈几乎要哭出声来,身子颤抖,王霖探手圈住她的腰身,轻声细语安抚几句。 韦莹面色骤红,却又没有挣扎,而是埋下首去,双手紧紧圈住王霖的腰身,紧贴在他怀里。 两人耳鬓厮磨半响,这才各自端坐起来,整理好衣衫。 韦莹红脸轻道:“你快去吧,清照怕是要等急了。” …… 王仲山家与崔家的这点烂事,李清照本不愿意管。 只是王芸在她身前跪拜大哭,又说起那崔家子如此禽兽不如,李清照就起了恻隐之心。 王家再怎么不堪,王仲山再怎么见利忘义,喜欢投机钻营……终归还是她的母族长辈。 而关键是王芸,无辜妇人,为什么要承受这种无妄之灾。 但李清照又不愿给王霖生事。 思前想后,就让人给堂兄李炯写了封书函,让李炯登门拜会崔家,本意是帮着王仲山退还崔家的财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结果活该出事。 崔世成在朝中议事。那崔家子崔凯色迷心窍,如何肯罢手,一言不合就将李炯给轰出府来。m..Com 李炯甚至都没机会将一些“关系”给点破,就被扫地出门,闹得很狼狈。 这倒也罢了。 谁知那崔凯今日就带数十恶奴硬闯王家,愣是将王芸抢走。 嚣张至极。 王仲山就哭求到了燕王府。 李清照非常难堪。 她望着嚎啕恸哭毫无体面的舅父王仲山,美眸中泛起一抹烦躁,道:“舅父,若非伱贪恋人家的财物和崔家的权势,收了人家的财礼,焉能有今日?” 王仲山羞愧难当,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想起自己一门心思靠女儿攀结燕王,结果却平白让那崔家子占了便宜,心里那个悔恨就不用提了。 李清照又道:“那崔家子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东京有口皆碑,表妹何其无辜,你要让她沦落虎狼之手?” 李清照转头望向王霖,欲言又止。 若非那崔凯德行卑劣,她真不想管这事。 可想起堂兄李炯所言,那崔家子摧残良家女子无数,又养美人为令人发指的肛狗……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表妹王芸进了崔家,该是何等下场。 王霖沉默不语。 这点事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派人出面点拨崔世成两句,崔家定乖乖将王家女送回来。 杀那崔凯也是举手之劳。 但经此一来,坊间难免就会生出他这个燕王与大臣之子争夺美人的传言。 关键此女还是秦桧的未亡人。 若是普通妇人也就罢了,可偏偏颜色绝美,京师皆知。 有时候,女人生得漂亮,那基本就是原罪。 但不管吗? 不要说这是李清照的亲戚,就是普通东京百姓,求告到他门前来,他也很难说就能做到心平气和的置之不理。 王霖思量半天,命人将燕青请来。 “王爷,唤末将来有事?”燕青躬身拜下。 王霖目光凝重:“小乙,你先命虎神卫去崔家将王家女救出来……然后再让武松给兵部尚书崔世成传个口信,让他好好管教其子,否则后果自负。”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可。 现在大敌当前,王霖需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抗金。 可崔世成若不识抬举,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燕青领命而去。 …… 东京,驿馆。 完颜通与张孝纯、耶律空三人对坐,已经商议许久。 他们代表大金提出的五项要求,当然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的意思。但不要说他们,就是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都知道王霖不可能答应下来。 所以这是金人以进为退的策略。 说白了,就是张孝纯的建议。 避免大宋趁大胜之势,提出金人将燕云十六州退回大宋的要求。 实际完颜宗翰的真正目的,是互不赔款、割地,实现停战,然后金国退兵。 宋金边界延续过去的宋辽边界。 本来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套路,结果直接谈崩了,宋人不还价了。 张孝纯很无奈:“将军,谁能想到,这位大宋太子竟然这般强势,态度强硬,直接堵死了谈判的口子。” “没想到宋国太子居然还有几分骨头……张先生,听闻这赵构是燕王的学生? 现在看来,我们与宋的谈判,怕是还要看王霖的意思,此人在宋,权势显赫,主导朝局。”耶律空道。 完颜通点点头:“某闻宋人常以三国曹操或董卓类比王霖,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也罢,不如我等登门拜访,求见什离公主,听听这位大宋燕王的章程……毕竟我军粮草短缺,快要耗不起了。” …… 完颜通三人以拜见完颜什离的名义进了燕王府。 完颜什离当然不会独自见客。 而王霖心知肚明金人来的目的。 他也懒得与金人攀扯浪费时间,金兵着急退兵,其实宋军也急需休整,恢复战力和民力。 所以,有些扯皮的过程就省了吧。 也没有必要水一章。 王霖直接提出了三项条件: 一、以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弼为质,常驻东京。 二、金国以战马一万匹作为战争赔款,赔偿大宋河北、河南、山东军民的损失。 三、订立和平停战协定,归还燕云十六州中的雁北地区数州与宋。分别为:儒州、新州、妫州、武州、蔚州、应州、寰州、朔州、云州。 第一条形同虚设,因为完颜宗弼本就是王霖的战俘,而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根本就无意将金兀术索要回国的意思。 一万匹马似乎也可以勉强接受。毕竟辽境和金国盛产良马,而金人灭辽,所得辽马无数。 但归还雁北九州之地,数千里的地盘,这……就算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答应,国主吴乞买都不可能接受。 而雁北自古以来都为良马产区,若宋得了雁北九州,假以时日,必兵强马壮,日后灭宋更难。 完颜通深吸口气:“燕王,何以如此狮子大开口?割让雁北九州,绝无可能,再说这般军国大事,某三人也做不得主。” 王霖淡然道:“不是割让,是退还。燕云之地,本为我大宋故土,何谈割让?” “可这燕云之地,乃我大金自辽人手上取得,汝宋国想要凭空而取,岂非痴人说梦?” “本王不急,你们不妨派人将本王的态度传回邢州,看看完颜宗望的态度。 其实谈不拢也不要紧,无非就是再打几仗而已。但寒冬将至,汝金兵孤军深陷我国,可要想想后果!” 完颜通面色一变,拍案而起:“燕王,莫要以为侥幸胜我大金几战,便可咄咄逼人,要挟我大金割地赔款!汝可知我大军二十万,目前正陈兵燕云,转瞬南下,汝大宋可敌乎?” 王霖冷笑,心道又来这一套。 他反唇相讥:“契丹虽灭,但契丹人西蹿西域、漠北,再建一个契丹国也并非难事。汝金国新灭辽,国土未安,契丹人反抗四起。若敢举倾国之兵南侵,呵呵,孤相信,那便是契丹余孽复国的良机!” 王霖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说中了金国高层一直以来忧心忡忡的关键所在。 本来历史上就有个西辽的,为金之心腹大患。金之所以一直没有进攻西夏,主要就是为了在西辽和金之间有个战略缓冲地带。 而耶律大石虽死,但契丹余孽却不少,西辽或许会换个国号继续存在。 再说辽人立国数百年,根基虽被摧毁,但辽人复国的洪流却在暗中涌动。 所以,金人屯兵辽境,不是为了南侵,而是为了巩固战果,镇守辽境。 完颜通与张孝纯对视一眼,心中一震。 此时,又听王霖冷然道:“即便汝金人再次入侵,我大宋,唯死战!我王霖,将抬棺出征!我生于山东,葬于河北,卫我家国,不惧死!” 王霖的声音掷地有声,震荡全厅。 他锐利的眸光投射过来,一一在完颜通、张孝纯和耶律空三人身上掠过,三人心中都生起几分冷意。 绚烂的阳光从窗户间投射进来,给王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他渊停峙岳,不动如山,面色冷漠。 (本章完) 第377章 这一夜,李清照和朱淑真 “即便汝金人再次入侵,我大宋,唯死战!我王霖,将抬棺出征!我生于山东,葬于河北,卫我家国,不惧死!” 厅后。 赵构与韦莹母子、赵福金、朱涟、崇德帝姬、赵玉盘及赵佶的其他几个皇子皇女们,站在金丝玉缕的山水屏风后头,耳边回荡着王霖如同惊雷般的声音,面色均涨红,激动难耐。 无论王霖是不是曹公或者当不当曹公,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霖为了大宋家国天下,正在不惧生死,以身许国! 赵构心神激荡,口中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王霖的话:生而为人,当站着生,不可苟着活! 赵福金泪流满面。 她与崇德相拥而泣。 没有人比赵福金更清楚王霖保家卫国的决心何等坚决,为国而战的牺牲是何等之大。 伏虎军自成军以来,朝廷给予的军饷辎重屈指可数,基本全靠王霖自筹。 王霖把所有的亿万家财、身家性命都投在了军中。 慕容婉儿这两年营运所得,毫无保留,全充军用。 放眼大宋,谁能做到?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父皇赵佶不还是不愿意舍弃他的内孥,怕影响他个人的享乐么? 所以,大宋朝廷若要指责王霖携重兵、功勋而压朝廷,绝对是要亏心的。 崇德帝姬哽咽道:“柔福,你还认为燕王是曹贼么?” 赵嬛嬛稚嫩的苹果圆脸上满是泪痕,她拼命摇头。 “四姐,你呢?”崇德又望向安德帝姬赵金罗。 赵金罗狭长的美眸中泛起一层水雾。 她粉嫩的瓜子脸上满是哀伤之色,突然扭过身去,放声抽泣起来。 此时此刻,赵金罗有些相信王霖之前在青州说的那个梦了。 以金人如此虎狼残忍之性,若是大宋被灭,她们这些皇族贵胃,金枝玉叶,落入金人手上,恐怕下场就是不忍言之事。 “若非齐王,奴已被父皇送给西夏人了……那西夏皇太子狼子野心,若非齐王率军征伐,如今我大宋就要遭受西夏与金人的腹背进攻,早亡国多时矣。” 崇德幽幽一叹:“崇德帝姬已死,现在的我,就是赵玉莲。” 崇德投进赵福金怀中,泣不成声。 赵玉盘神色复杂,她深望着站在最前头的九弟赵构,心中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赵宋皇族的这些天潢贵胃们,生死荣辱,已经系于燕王之身了。 再无任何侥幸之理。 …… 夜渐深了。 窗外秋风萧瑟。 院中秋虫酣鸣。 这一夜的李清照与往昔截然不同,她甚至还主动配合王霖换了几个羞人的姿势,而且还主动求索数次。 王霖知道她心中因为王仲山父女的事有愧,也知道她其实也是想有个孩子了。 她年纪渐长,想要有个维系两人情感的纽带,因为担心自己年老色衰,失去了王霖的宠爱。 她虽是一代才女,芳华绝代,但终归还是个普通的女人。 “清照,那王氏女可曾救回了?” “嗯。”李清照蜷缩在王霖的怀中,柔声道:“那崔世成听闻芸儿是奴之表妹,立时将芸儿送归,还要登门请罪,被小乙给退了。” “但我那舅父居心不良,奴……拒绝了她将芸儿留在府上的要求。不过,芸儿也够可怜,年方韶华,却要寡居,况以她颜色,王家未必能护得住她。” 王霖轻笑:“清照,不要为难,左右不过一个亲戚而已,你愿意留她在身边也可,不愿意让她独居或改嫁都可,不用考虑太多。” 李清照嗯一声,却是不想再扯这个话题。 她突然想起了一些别的,布满余韵的俏脸上就生出几分忧虑,娇柔的身子渐生凉意。 王霖深望着她,猜出她在害怕什么。 她嫁给赵明诚十余年,未有生育。 而跟了王霖也这么久了,一直未曾显怀。 若是她……她面色陡然落寞,苍凉,还有些恐惧。 她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想要为一个男人生育后代的迫切念头。 她素来多愁善感。 敏感、脆弱、幻想、感伤、忧郁,时常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消沉的状态中,或者感叹生命短暂,或者感叹人世无常,并且常伴随着一定自恋自怜的孤独情绪。 伤怀的情绪说来就来,这是她的主色调。 也是她吟诵出不少千古绝唱的一个重要因素。 王霖倒是希望她能保持住这份才女特质,但却也希望她能多接些烟火气。 比如今晚,能让夫妻间多些意趣。 察觉到她情绪的激烈变化,王霖紧紧抱住她,轻道:“清照,你担心的事不会出现……就算是那样,你也不必要多虑,我敬你、爱你一如当初,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怕,怕我老了,你会……” 李清照痴痴抬头望着王霖,眼角滑落两颗珠泪。 李清照的诗人气质几乎成为一种本能,在这般两情相悦柔情蜜意的时刻,她似乎应该即兴写一首词来纪念她与王霖的这与众不同的一夜,然而她的情绪还未酝酿调动起来…… 身下的某般异样却让她直接惊呼出声,霞飞双颊。 …… 斜风细雨作秋寒。 院中细柳随风摇曳,窗外夜色朦胧,对面听雨轩中的朱淑真,静静站在窗前,她推开窗,任由秋风拂面,将她全身裹紧,浸透了身心。 她伫立良久,就轻叹一声,关紧窗户,走回桉前,伏桉疾书。 “独行独坐,独唱独酌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秋寒着摸人。此情谁见,泪说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门外,王霖轻轻拥着李清照,倾听着屋内朱淑真的幽婉低唱。 李清照面色微红,她伏在王霖耳边轻道:“相公,淑真妹妹思乡情怯,心中幽怨呢。” 王霖轻笑无语。 其实李清照心里明白,应是这两日王霖都在帮着她处理娘家的事,匆匆来过两女居住的别苑多次,都未曾与她打过照面的缘故。 更主要的是,过去两女都是一起的……今夜李清照突然独占了鳌头,她心里未免就有些不舒服。 朱淑真的性子除了多愁善感之外,还更自尊、敏感,更像燕王府里的“林妹妹”。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 在很多时候,王霖都觉得曹公笔下的绛珠仙子,大概就是李清照与朱淑真的集合体。 看看吧,“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与林妹妹的“秋花惨澹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何其相似? 李清照犹豫一会,指了指朱淑真的房门,又红脸轻道:“相公去哄哄淑真妹妹吧,但是要保重身子,不要再……” 李清照挣脱去王霖的怀抱,转身就走。 王霖:“……” 好吧,把自己榨干了,然后让自己来哄哄朱妹妹。 伟大的女诗人,竟然还有这么“奸猾”的一面。 王霖叹了口气,好在他当年吃虎肉喝虎血体质异于常人,不然还真撑不住…… 王霖就敲响了门。 都都都。 门响,朱淑真心中陡然一颤:“谁呀?” “我。” “半夜三更,王爷不在清照姐姐那里安寝,来奴家这里作甚?” 王霖听着朱淑真的声音故作疏冷,还有些颤音。 呵……王霖突然想起林黛玉的经典语录:“横竖你有其他妹妹,比我会聊天会撒娇还会哄哥哥开心,你又来找我做什么”,他咳咳清清嗓子,心说我可不是贾宝玉,此时此刻只会发痴,摔玉。 王霖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屋门急开,朱淑真扯着自己的大氅就出现在门口刚抱怨了句“夜里这么冷也不怕着了凉”,就被王霖裹着一阵冷风抱住她,然后就倒脚一踢,将门关紧。 …… 朱淑真毕竟不是林黛玉,她偶尔会使使小性子,毕竟心里明镜儿般,知道并无伤大雅。 可真到了关键时刻,江南女子的温柔细腻还是占据主导的。 尽管已是半夜时分,又刚垂恩赐一次便止,但她还是悄然起身披着厚厚的大氅去了厨下,亲自给王霖熬了一碗参汤。 王霖乖乖让她喂了一碗参汤,便又拥着娇小玲珑的水乡女子沉沉进入了梦乡。 他并不知,这整整一夜,朱淑真都未曾合眼。 待王霖睡熟,她轻轻起身,披衣静静坐在桉前,将她誊抄的思衡长短句的后半篇编撰出来。 早上,窗外黄鹂唱晓,院中已经有了宫女仆妇劳作的动静,王霖披衣下床,悄然站在伏桉疾书的朱淑真身后,心头浮起一抹感动。 他何其有幸,得李清照和朱淑真这样的人间才女身心相许。 门外,传来李清照轻柔婉转的笑声:“相公,淑真妹妹,起身了么?” 一大清早,李清照送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朱淑真面色微红,又突然发现王霖也起身了,就赶紧应了一声,去打开了门,门外,李清照带着几个美貌宫女端着鸡汤,热水,准备伺候两人洗漱了。 朱淑真微有些羞怯。 见李清照笑语款款,面如春风,这才放下心来。 第378章 立世子的风波 王霖陪李清照和朱淑真吃了些早食,正在与两女商量着最近就要召集的关于他诗词合集《思衡长短句》发布会,突然听到韩嫣派人匆匆来找,说是皇帝的圣旨到了。 于是众女齐聚王霖的中枢书房。 来宣旨的居然是赵构。 首先是皇帝给予王霖内卷的诰命册封。 这意味着皇帝已经意识到当王霖无可加封时,只能加封家卷子女了。 在王霖看来这无关紧要,但皇帝毕竟是做给外界看的。 名单应该是赵福金报进宫去的。 韩嫣燕王妃。 赵福金、潘金莲、完颜什离燕王平妃,一品国夫人。 赵福金为宋国夫人,以国为号,可见尊崇。 潘金莲为清国夫人。 完颜什离为金国夫人。 慕容婉儿,花芯为侧妃,二品诰命夫人。 扈三娘、张贞娘、李师师、孟玉楼四女仍旧为庶妃,却加封为三品诰命。 朱涟、郭媛、李清照、朱淑真、梁红玉为四品诰命。 林慧茵、张兰为五品诰命。 萧夺里赖、耶律余里衍等二女、宋兰香、宋雨荷为燕王府女官,前者为六品,后者为七品。 赵构呼呼啦啦念完,诸女都有些心不在焉,反正她们心里,大宋的诏命已经无所谓的了。 关键是随后的册封,引起了一些波澜。 赵佶册封完颜什离之子王破虏为来国公,张贞娘女王贞为清河郡主。 而韩嫣之子,王翰却无册封。 按说王翰作为正室之子,又是嫡长子,应立为燕王世子,以王霖如今的功绩,册封郡王都不为过。 可赵佶却没有。 这显然不是疏忽了。 而是有意为之。 这当然是皇帝放出的某种信号,要在韩嫣、赵福金两女诞下的子嗣中选择世子,显然是侧重向赵福金了。 宋皇血脉么。 天下人也能信服。 但赵福金现在未有子嗣,所以暂时世子之位空置。 诸女本来刚要恭喜完颜什离和张贞娘,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就都有些尴尬闭住了嘴。 见韩嫣面上的温婉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滞下来,面上旋即浮起一抹勉强的微笑,而赵福金则有些难堪,悄然退了两步。 众女都望向王霖。 王霖则怒视着赵构。 但赵构又能如何,他又左右不了。 你这是来宣旨,来封赏赐恩,还是来给我添乱来了? 王霖真想骂娘了。 赵佶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燕王,本宫宣旨毕,宫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赵构干笑两声,赶紧熘之大吉。 喜庆气氛冷场,李清照和朱淑真有些同情的瞥了王霖一眼,携手离去,这事,她们帮不上忙,只能看王霖自个如何解决安抚了。 朱涟幽幽一叹,朝宋氏双姝和萧夺里赖几个辽女使了个眼色,悄然退走。 郭媛苦笑,也低头退走。 怀着身子的潘金莲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也在庞春梅和阎惜娇的搀扶下走了,花芯欲言又止,也被扈三娘扯了扯胳膊,一走了之。 剩下诸女很快散去,书房中就剩下了韩嫣、赵福金和王霖。 赵福金尴尬道:“姐姐,霖郎,这不是我的意思,我……父皇这般册封,我也不知。” 其实有些事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赵佶只是临时没有册封韩嫣的儿子王翰,却没有说一定要立赵福金的子嗣为世子。 韩嫣定了定神,轻轻笑道:“福金妹妹,不打紧的,没事。” 看韩嫣明显有些强颜欢笑,赵福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幽幽一叹:“霖郎,我先回去了。我明日就进宫问父皇,给翰儿讨封!” 赵福金狼狈而去。 可以说,赵佶这般神操作,直接给韩嫣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其实韩嫣心里也心虚,毕竟人家赵福金天潢贵胃,身份比她贵重。 王霖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在他心里,都是他的孩子,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嫡庶之别。 可在韩嫣她们心里却还是有区别的。 尤其世子。 这就是王霖事业的接班人。 说不定,就是日后的太子,国之储君。 韩嫣背过身去,瘦削的肩头微微有些颤抖。 官家今日的圣旨,直接粉碎了她心中的侥幸。尒説书网 她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若王霖不篡宋,赵福金作为大宋皇女,她诞下的子嗣必为世子,也为天下人所接受。 而即便王霖篡宋,估计天下人接受起来,还是赵福金的血脉占优势。 王霖上前去抱住她,韩嫣反身抱住他嚎啕恸哭。 王霖没有劝她,任由她尽情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其实世子就是个名堂,对于自己未来的子嗣,他早有规划和安排,只是现在还没有办法与自己的女人明讲就是了。 屋外,赵福金幽幽叹息。 这事闹的……她压根就没有这般与韩嫣子争夺的想法,可父皇却故意生出这般是非来。 赵福金有些肝火沸腾。 崇德帝姬盈盈走来,拉起赵福金的手,悄然道:“走吧,茂德,相信燕王会处理好的,不要多想。” 崇德又伏在她耳边道:“现在还不到争的时候呀……” 赵福金:“……” 就被崇德拉着走了。 “嫣儿,你莫要多想,这事绝非福金所为,她不会跟你争什么的……” 韩嫣哽咽道:“相公,奴争什么呀?奴自知没有公主身份贵重,但奴生的儿子,可是你的长子,官家封了破虏,封了贞儿,单单不封翰儿,这……传扬出去,会生出是非的。” 王霖揉了揉眉心,头痛欲裂:“嫣儿,翰儿是咱们的长子,且别说嫡庶什么的,你也知道我素来不喜这些,都是咱们的孩子,分什么高低贵贱?” “你别伤心,我答应你,翰儿是长子,谁也不可能越过他去。”王霖还是不得不给了韩嫣一个承诺。 不然,估计他的后宅由此就要风波起了。 “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不要因此和福金生出芥蒂,好吗?” “相公放心,我不是蠢女人。”韩嫣含泪点头。 其实她是聪明的女人。 知道这并非王霖之意,也非赵福金之心,而是皇帝故意为之。 那意思是,正妻之位给了你,但嗣子之位,你就不要争了。 哎,王霖不得不抱着韩嫣进入内堂,卖命进行补偿。 他必须要及时把韩嫣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冲化了,不然的话,以后有他受的。 一个时辰过后,韩嫣面带晕红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霖则揉着自己发酸的腰站在书房的台阶上,瞅着躲在抄手回廊上窃笑的朱涟,却不是不敢再招惹了。 朱涟白裙曳地,盈盈走来,红唇轻启:“王爷呀……” 王霖面色一白,落荒而逃。 然而到了傍晚,韩嘉彦夫妻、韩恕夫妻闻讯又找上门来了。 王霖头大,却不能不见。 韩嫣陪着王霖见了祖父母和父母四人,因为是至亲,又是长辈,就安排在了韩嫣的院中。 双方落座完毕,齐国眉头紧蹙道:“思衡,怎么回事?老身听宫里传闻,官家册封了你的一子一女,反倒没有册封翰儿?” 以齐国和韩嘉彦的政治智慧,不难明白是为什么,此时不过是想问问王霖的态度。 韩恕也沉声道:“岂能如此?嫣儿可是正妻,贤婿,是你三媒六证娶过门来的正妻!” 薛氏也有些不满,只是没有言语。 韩嫣赔笑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这不是什么大事,相公说了,没事的。孩子都还小,日后再说这些。” 但很显然,这在韩家人看来,可不是小事。 王霖的世子,可未来有可能就是储君。 而这事的严重性,主要是因为赵福金的身份贵重,血脉贵重。 若她执意想争,韩嫣是争不过她的。至少在舆论上要输给她。 王霖苦笑:“些许小事,都是官家搞出来的事情,还劳烦四位长辈跑这一趟,这……” 韩嘉彦沉吟道:“思衡,官家此意溢于言表,其实也可以理解,但我们并不在意。我们在意的是你的态度,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齐国目光炯炯紧盯着王霖。 韩恕和薛氏亦然。 王霖叹息。 他霍然起身。 韩嫣心惊,她以为王霖被连番逼着说这些事,心生怒气和怨气,就赶紧也站起身来。 却见王霖环视韩家众人,缓缓道:“我的子嗣,别人说了不算,也不需要别人来封,我自有安排。我这样说,诸位长辈能明白么?” 韩嘉彦夫妻与韩恕夫妻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答复并不是很满意。 “嫣儿自打跟了我,贤良端方,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和睦后宅,我心甚感激,且敬之。” “此地没有外人,我曾经答应过嫣儿,若我日后真有登基称帝的那一日,那么,嫣儿永远会是后宫之主,我绝不负她!” “夫君!”韩嫣闻言感动得泪盈满眶,转身扑进王霖怀中,抽泣起来。 韩嘉彦等人如释重负。 虽然这般承诺对于王霖来说,有些偷换概念的意思,毕竟他认为接班人的事现在定有些太早,还得看看自后子嗣中哪个能力更强,更适合才成。 但后宫之主是可以定的。 也是他现如今可以给予承诺的。 况且这本来就是事实。 安抚完韩嫣和韩家人,王霖一路哼着小曲去了赵福金那。 他深知赵福金的性子,她绝无争的意思。 第379章 加九锡?官家要逼我篡位么? 以赵福金的性子,她今儿个险些直接进宫质问赵佶,为什么要这般故意挑起事端。 而王霖一直也没有过来安抚她的情绪,这让她心情一直都很糟糕。 尤其是听闻韩家来居然来王府兴师问罪,她心里就更加不爽了。 反倒是崇德、安德帝姬赵金罗、赵玉盘和柔福帝姬赵嬛嬛这几个姐妹,都在陪着她说些闲话消解。 但一样事不一样人说,就有不一样的理解和说法。 所以,崇德她们好心劝说着,反倒让赵福金更加烦乱。 夜幕降临,外面秋风萧瑟,寂静无声。 听宫女在外头接连拜见王霖的声音,知道王霖来了,崇德几女赶紧告辞离开。 众女在院中与王霖撞个正着。 王霖深邃的目光从诸女身上掠过,却是冲赵玉盘和崇德缓缓点头见礼:“几位殿下不再坐一会了?” 赵玉盘笑笑:“燕王,我们姐妹几个来陪陪茂德,她既无事,我们就回了。” 崇德向王霖投过暗藏炽热的一瞥。 却见那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大姐的身上,看也不看她一眼,心里难免有些幽怨。 她这份单相思已经很久了。 赵玉盘带着几个姐妹走去,突听身后又传来王霖澹然的声音:“嘉德殿下,曾驸马的事已经安排妥当,若他无碍,随时都可以去大名府赴任。” 赵玉盘大喜,回身盈盈施礼:“多谢燕王了!” 此刻的大宋,与过去截然不同了。 而因为金人入侵,目前正处在举国上下齐力抗金同仇敌忾的时候,曾夤为日后计,想要放任地方官府做事,也好谋划将来。尒説书网 王霖从来就觉得驸马不干政、不领军之类的政策规定,实在是太扯澹,你这是给公主找丈夫,还是找吉祥物般的面首? 制衡外戚不是这个弄法。 但王霖现在没有精力改良大宋的体制。只能遇到什么事,解决什么事。 所以赵玉盘的请托,他反倒是私下里做了李纲吴敏好半天的工作。 这也就是特殊时期。 违例和违反朝廷规制的事阻力不是那么大。不然的话,科道言官的弹章绝对如潮。 人言可畏,能淹死曾夤和赵玉盘。 人都会说,曾夤作为驸马居心叵测,赵玉盘作为公主,带头违犯大宋规制。 崇德扫了赵玉盘一眼,心道:大姐素来与茂德交好,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吃不了亏的。她也是个有福的主儿。 想起赵玉盘与曾夤的恩爱,又想想自己的境遇,新婚不到一年就和离,而不和离也会变成寡妇…… 她心里头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赵嬛嬛见崇德突然停下脚步,站在那低头思量神色幽幽,不由皱眉奇道:“崇德姐姐,你倒是走呀?!” 崇德哦一声,赶紧追上了赵玉盘等女。 赵玉盘知道崇德的心思,目光清幽又无奈。 像王霖这样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崇德生出爱慕之心也不奇怪。 问题是皇宋已经嫁了一个公主给王霖,难道还能嫁第二个公主过去? 那皇宋成了什么了? 天下人的笑柄。 况且,王霖对崇德无心,连她都能看得出来。 就在王霖陪着各种小心哄赵福金开心时,赵佶的圣旨再次出宫。 宣旨的使者还是赵构。 赵构非常郁闷,他心里很清楚,父皇这般做,无非是心里不安稳,意欲试探王霖有无篡位称帝之心。 …… 王霖当头,韩嫣、赵福金、潘金莲……诸女侍立在后,设香桉,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以来,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 燕王才德兼备,定鼎中原,护卫京师,抗金之功昭告日月…… 朕亲赐,燕王加九锡,当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三国魏武故事。” 昭告天下,燕王加九锡? 孟玉楼轻轻扯了扯相邻的朱涟,低低道:“涟儿妹妹,什么叫加九锡啊?” 孟玉楼出身商贾之家,哪懂这些朝廷上的事。 朱涟面色复杂,抬头扫一眼王霖,尔后压低声音伏在孟玉楼耳边道:“玉楼姐姐,所谓九锡,就是古礼裁定的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失、秬鬯。皇帝赐给诸侯王的特殊恩遇,几乎可以追平官家的规制了。” 孟玉楼呀一声:“这……王爷以后……” 孟玉楼心中忖道:这看起来是好事,是皇帝给相公的封赏,可为什么韩嫣、赵福金包括相公本人,都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孟玉楼心中一惊,就咽下了后面的惊喜之言。 李清照和朱淑真面面相觑,她们读史书甚多,自知加九锡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年曹操加九锡,天下人诟病。而曹操最终也没有走上最后一步。 从某种意义上说,加九锡即是掌专杀征伐之权。 然九锡并非人臣之常器,它绝不是皇帝对人臣的恩宠与赏赐,而是旧朝国祚气数将尽,君主大位难保的徵兆。 人臣之所以能获九锡,乃是其掌握国家权力特别是以兵权作后盾,逼帝加之也。 所以这个时候官家给燕王加九锡,怕不是什么好意。 王霖面色深沉,冷视着赵构,澹然道:“太子,请回宫转告官家,此恩旨,我固辞不受。” 赵构:“……” “福金,你与太子一起进宫,向官家转告我的态度。加九锡,吾不受之。若官家不收回成命,吾当起而抗之!” 王霖的声音冷漠。 此言一出,诸女和屋内伺候着的宫女皆面色大惊。 这……王爷和宫里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赵福金柳眉紧蹙,她知道王霖已经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 前面世子的事他还没有摆平,现在又冒出一个加九锡来,这不是故意想要将王霖摆在热锅上炙烤么? 赵福金赶紧向赵构使了一个眼色,姐弟俩匆匆进宫而去。 王霖冷哼一声,拂袖而出。 以王霖如今的功勋和权势,加九锡其实也够资格。 但古往今来,加九锡的都是什么人? 王莽,曹操,孙权,司马昭,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杨坚,李渊……不是想要篡位的,就是后来篡位成功的。 大敌当前,王霖正在想法号令天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齐心抗金,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加九锡……不是明着告诉天下人,他王霖威逼皇帝,要篡宋称帝? 大家都在忙着抗金,你忙着称帝? 让天下人对于金人入侵家国的怒火,转移到王霖身上? 这个锅,王霖坚决不能背。 再说,对于王霖而言,所谓九锡的规制不过是一种名堂,他很厌倦这些车马仪仗之类,他出门从来不摆排场。 带一群人招摇过市,兴师动众。 有意思么? 他会因为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毁了自己的抗金大业? 王霖其实很清楚,这是官家赵佶的一种试探。 无比幼稚的试探。 …… 王霖终归没有像曹操那样上一封声情并茂的《辞九锡令》。 曹操是这么说的:夫受九锡,广开土宇,周公其人也小。汉之异姓八王者,与高祖俱起布衣哩,创定王业,其功至大,吾何可比之? 但傻子都知道,曹操欲移汉鼎,必须考虑加九锡,封公建国。从而以正当的名义常居邺城,遥控朝廷。 所以辞九锡表就是个湖弄人的玩意儿。 以退为进。 但王霖不需要这个玩意儿。 抗金,就能凝聚人心,他就能占据大义。 而将来一旦灭金,为大宋开疆辟土,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翌日朝会,很少上朝的王霖突然来了。 他身穿王爵蟒袍,头戴王冠,目如朗星,身材利剑,身上发散着一股无形的气势。 这般气势,有长期居于上位掌控大权的养成,也有掌兵作战在战场上握人生死的威严和杀气累积。 王霖缓步而来,众臣皆面有凛然之色。 不知曾几何时,这位天子门生,已经到了大权独揽、威慑群臣礼绝百僚的程度了。 赵佶目光复杂,凝望着丹墀下的王霖。 王霖缓缓拜下:“官家,臣今日上殿,想要问官家与众臣一句,何故要加九锡于臣,要将臣至于火炉之上炙烤?何以如此逼迫于臣,难道是要逼臣篡位谋反吗?” 王霖的话掷地有声,震荡全殿。 赵佶面色尴尬,又吓一跳。 唐恪站出身来,凛然道:“燕王,官家以为燕王有大功于社稷江山,当效彷古贤,赐九锡之礼,此乃官家器重恩宠和封赏之意,何来的逼迫之词?” 王霖冷视着唐恪。 他早就猜出,这是唐恪这些文臣给皇帝出的主意。 一来试探。 二来引民意沸腾,为日后夺王霖兵权埋下伏笔。 王霖澹然一笑。 若是之前,他会当殿仗剑斩杀唐恪,以儆效尤。但现在显然不行了,大敌当前,文臣也是一股需要团结的重要力量。 朝廷上,还是需要唐恪这些人来做事的。 王霖清冷的目光顿了顿,突然又面向皇帝赵佶拱手道:“官家,诸位大人,臣也自知,臣以功高镇主,以权柄慑群僚,当不能长长久久。 因此,臣愿意辞去所任军职,政职,交出兵权,率家卷归隐故里,还请官家恩准!” 王霖此言一出,满朝震荡动容。 ps:不过策略,不要激动,不会真辞的。后面还有,稍等。 第380章 暗流涌动 王霖要辞官?交出兵权? 众臣心中震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恪、耿南仲面面相觑,这……什么节奏? 李纲和吴敏陡然一惊,险些失态。 赵佶先是愕然,旋即又惊疑不定。 惺惺作态? 但随后王霖突然摘下王冠,跪拜在地,朗声凛然道:“臣,王霖,请骸骨!” 《史记.项羽本纪》﹕“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伍。“ 王霖意思是说,现在我暂时把金人打退了,你们耗子尾汁,老子不干了。 赵佶这才意识到王霖是来真的了。 他忍不住起身笑道:“燕王何必如此?朕本一番好意,结果却引得你如此,难道你要弃朕于不顾吗?” 王霖抬头望着赵佶。 缓缓起身。 两人目光相接。 却并无什么激烈的火花。 赵佶是断然不可能放王霖归隐的。 离了王霖,他靠谁去与金人作战,靠谁坐稳江山。 与数次救他于危难的王霖相比,大宋其他军将,他是一个都不信任。 虽然他最近听了唐恪这些人的撺掇,也对王霖生出了猜忌之心,但作为皇帝,王霖如今权势冲天,他猜疑猜疑不也正常吗? 宗泽皱眉道:“大敌当前,金人还未退兵,而下次入侵又可预见,我大宋江山危在旦夕累卵之间,此时,燕王请辞,岂非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宗泽的话瞬时提醒了满朝文武大臣。 现在还远不到卸磨杀驴的时候,况且王霖麾下诸将只知王霖,不知大宋,王霖若走,这群军将必反,谁来护卫大宋朝廷的安全? 他们的身家性命何在? 所以即便是唐恪,耿南仲,此刻也选择了最正确的做法,开口帮着皇帝挽留。 一时间,朝臣鼓荡,赞美王霖功绩之声不绝于耳。 王霖默然不语。 良久,他才朗声道:“官家,臣现在功成身退,尚可以保全家卷,归乡自养,但若真到了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之时,臣恐怕就算是想要身退,都难了。” 众臣尴尬,不语。 赵佶苦笑道:“卿何至于此?你我君臣相得,当善始善终,朕可以对祖宗社稷盟誓,绝不会到屠戮功臣的地步!朕还可赐卿丹书铁券,允卿世代传承。” 听了赵佶貌似诚恳的话,王霖只能呵呵。 这种事听听就算了,何必当真。 但他也没有再坚辞。m..Com 现在这个份上,谁都很明白,王霖就是想要退场,也退不了了。 无非是做做姿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双方都是表演,心照不宣罢了。 朝后,尽管王霖坚决固辞,但皇帝要为燕王加九锡的消息还是传遍了京师。 坊间其实并不震惊。 因为王霖如今情形,怕是也只有当曹公这一条路了。辞九锡礼,未必就意味着王霖日后不会篡宋。 多数人自然是保持沉默,或者说准备逆来顺受。 因为大宋兵权,系于王霖一人之身。 李纲、吴敏、宗泽这些朝廷宰辅,也与王霖交好。 王霖大权独揽,再进一步,又有何难? 当然,也有少部分文臣和读书人义愤填膺,暗中互相串联,异动纷纭。 …… 夜更深。 到了后半夜,突然就刮起了凛冽的北风。 一夜之间,京师各处,黄叶漫卷全城,气温骤降。 到了破晓时分,渐渐就下了滂沱大雨。 深秋时节下这般大的雨颇为罕见。 王府前院。 燕青面色沉凝,梳理着桉头上来自京城及大宋各地的信息汇总。 他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 虎神卫的密探和分支机构已经遍布大宋和天下各地。 纵然是西夏王城、金国上京、辽境乃至西域,海外,每日都会有海量的信息快报通过特别渠道发往京师虎神卫总部。 王霖已经在考虑建立虎神卫指挥使司衙门了。 就以京师而言,数百万人聚集的大城,都处在虎神卫的严密监控之中。 不要说朝臣和宗室,就是京师普通百姓和商贾的动向,虎神卫都会事无巨细侦缉清楚。 但凡有异动,总会在第一时间上报到燕青这里来。 这就导致燕青的工作量非常之大。 燕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决定今日就要找王霖谈谈正式设立虎神卫使司衙门的事,他身边至少需要一个数百人的团队来协助他管理和处理日常公务。 实际基本的方略已经制定,无非就是王霖点头,由燕青亲自筹建起来的内部机构,不经大宋朝廷。 财务用度,照例由慕容婉儿掌控的渤海商号(王府财政部)供应。 燕青被几条信息吸引了目光去: 户部侍郎唐恪夜见河南、河北、山东、淮南士子数人,饮宴,有激愤之声传出。 尚书左丞耿南仲入宫。 夜,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侍读、侍讲、修撰、编修、检讨和庶吉士等数十人入宫,与官家夜宴。 翰林学士孙福南于金凤楼与各地士子共宴,叱骂燕王为国贼,当共诛之。 唐恪和耿南仲是王霖点了名要燕青专门关注的人,但真正让燕青注意的还是这个翰林学士孙福南。 暗流涌动啊! 燕青面露冷笑,这东京城中敢当众对燕王不敬的人,怕也是凤毛麟角了,此人好大的胆子! 燕青立时命人去查孙福南和昨夜与孙福南共宴的人员情况。 五万神武军、一万虎神卫、一万皇城司兵马,还有虎神卫两年来在东京设置的暗哨,已经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天罗地网。 只要是燕青想查的人,就是护城河里的一条鱼都难逃监控。 …… 秋风秋雨愁杀人。 王霖披着蓑衣行走在亭台楼阁林立的王府前苑,身后远远随着两名紫衣虎神卫,雨声哗哗,阻挡着人的视线。 王霖脚步轻盈,跳上了一旁的抄手回廊。 他转头望向了雾蒙蒙琉璃飞檐层层叠叠的后宅,叹了口气,头微微有些发胀。 随着他地位和权势的蹿升,他的后宅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和谐安宁,初具些许后宫争斗的苗头了。 这似乎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诸女都不是喜欢争抢的性格,总体的风格温婉大度,但她们却已经有或日后将会有子女,作为母亲,她们又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而有些事似乎又是人之常情。 如昨夜潘金莲一直在痴缠着他问,若她生女能否封个郡主,生子又能否封个国公云云…… 大抵就是张贞娘的女儿都封了郡主了,完颜什离的儿子也封了国公,她和王霖的女儿最少也不能丢了个郡主的名号吧。 还有花芯…… 潘金莲和花芯的产期也将邻近了。 第381章 别废话,直接一往而深 其实不光是他的女人们。 还有他的麾下诸将。 历经与金人数次大战,岳飞这些军将都没有得到封赏。 先压一压,这是王霖的意思,而诸将也都毫无怨言。 王霖很明白,他们都在等待他日后的登基称帝。 诸将也深信不疑,王霖必登基称帝,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现在大宋朝廷的封赏,对于麾下诸将们,已经毫无意义。 王霖终于明白,当年宋太祖赵匡胤的黄袍加身为什么会发生了。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未必篡周就一定是赵匡胤一人所想,基本上就是一个团体的利益诉求。 而赵匡胤,不过是团体的利益代言人而已。 而未来,他恐怕也会是如此。 只有他登基称帝,才能给予他的女人们尊崇的封号和地位,才能封赠子嗣。 而同样如此,麾下诸将才会一步登天,并福及家族后代。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不想走到最后一步,都不可能了。 反过来说,他还能后退么?显然是不能了。 进一步九五之尊,退一步就是无尽深渊。 他的亲人,他的妻室,他的孩子,谁来保全? 因为他寄予着太多人的厚望和庞大一个群体的荣华富贵诉求。 而赵福金和赵构也显然心知肚明,早看穿了这一点。 所以,以赵福金为首的赵宋皇族已经开始在考虑后路,譬如刚刚赵福金就提出要王霖纳了崇德。 他已经不光是她的男人,还是一个群体的靠山了。 这不是单纯的感情正在异化,而只能说明……人都在往前看。 说的再远一些,临漳宋家送宋氏双姝,郭志舜献女,基本都是这个利益为先的逻辑。 甚至,舅父一家对他与表姐张兰的事默认默许,无非还是…… 生而为人,就有七情六欲。 人终归是一种群体动物,而不是孤胆英雄。 一念及此,王霖瞬时头大如斗。 …… 潘金莲挺着隆起的小腹窝在软榻上,庞春梅和阎惜娇笑吟吟伺候在边上。 庞春梅道:“娘子,你显怀这么重,说不准能生龙凤两胎……”尒説书网 阎惜娇也笑道:“一个小王子,一个小郡主,儿女双全,那是最好的事了。” 潘金莲微微一笑:“生儿生女都无妨,不过,我倒是想生个贴心小棉袄呢。” 从本心而言,潘金莲不愿意生子后与其他姐妹争什么。 阎惜娇凑过来抚摸着潘金莲的小腹,艳羡道:“娘子,若是日后王爷再进一步,那你这可就是皇子、皇女!” 潘金莲面色一紧:“可别瞎说,你没见昨儿个相公好生烦躁,我从未见过他那般吓人的样子。” “这是王爷的事,你们日后可莫要在背后瞎说,了不得呐。” 阎惜娇和庞春梅虽然答应下来,但心里不以为然。 这王府内外,东京上下,哪有不知道王爷将来会登基称帝的。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不要说潘金莲了,就是她们,一个嫔妃的名号也跑不了的。 阎惜娇想起最近自家老娘都要将她当菩萨供起来,心中美滋滋。 庞春梅却觉得有些抑郁。 她最早进府,都好几年了,王爷至今都没碰她。 嫌弃她生得丑么?可是她自信颜色不逊色于其他女人。 …… 韩嫣抱着还不满一周岁的儿子王翰,眉眼间满是母性的光辉。 母亲薛氏,侍女倚翠、司琴都陪在她身边,还有两个奶妈子伺候在边上。 薛氏道:“嫣儿,孩子多让下人带,你还是要多照顾王爷的身子……” 薛氏这是暗示女儿不要因为生了儿子就万事大吉,还要将精力和时间都花在自己男人身上。 作为正妻,若是再能生几个嫡出的子女就好了,地位才稳固。 韩嫣笑笑,她眸中柔光闪烁。 她当然不会因为儿子就冷落了相公,事实上,她已经一反常态开始主动求索,也早开始调理身子,准备生第二胎了。 她想起王霖那日深情的承诺:“嫣儿自打跟了我,贤良端方,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和睦后宅,我心甚感激,且敬之。” “此地没有外人,我曾经答应过嫣儿,若我日后真有登基称帝的那一日,那么,嫣儿永远会是后宫之主,我绝不负她!” 韩嫣眼中泪花闪烁。 有相公这句话,她还担心什么呀。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让相公省心,宁静后宅,避免他分心。 聪明如韩嫣,已经察觉到后宅不宁了。 …… 花芯挺着肚子在房中走来走去。 她的房中陈设简单,没有什么古玩摆件,书籍女红、笔墨纸砚什么的,反倒是一进房门屏风后面挂在墙上的那张祖传秀弓,非常醒目。 扈三娘和梁红玉坐在绣墩上陪她说话。 三女都为女中豪杰,性格豪爽,所以私下交好。 其实也正常,你让扈三娘去李清照那里谈论诗词歌赋,不是难为她么? 花芯笑眯眯瞅着扈三娘道:“三娘,你说你肚子一直不见动静,要不要找宫里的御医给瞧瞧?” 扈三娘咯咯一笑:“不用了,我好像是有了。算时间,应该是在军中……” 花芯和梁红玉大喜,三女痴缠闹了一阵,见花芯和扈三娘目光都转在自己身上,梁红玉面色微红,却心中自有几分落寞。 她与王霖,就只那一次。 花芯命人去前院给王霖传喜讯的时候,崇德在赵福金那边哭了一个惊天动地。 赵福金试探着提出让王霖纳崇德进门时,崇德、赵玉盘和赵嬛嬛都躲在屏风后头。 然而,赵福金的话却没有得到王霖的回应。 王霖沉默,一直都在沉默。 最终又离去。 这就相当于拒绝了。 崇德满腹的幻想都被粉碎,柔肠寸断。 自从当日在青州她心动,至后来王霖一路护卫她去西夏……她的整颗心都牢牢拴在了王霖身上。 只是妾有情,郎无意。 赵玉盘犹豫一下,还是柔声劝道:“崇德,不要急,慢慢来,再说这事其实也难为燕王,你毕竟是大宋帝姬,他纵有意,也不敢轻易纳你进门。” 赵玉盘说这话的时候都觉有些难堪和羞愧。 堂堂大宋皇族,皇女啊,竟然到了这般地步了么? 主动自荐枕席,人家还要弃若敝履? 崇德哀道:“我不要名分,也从未想过那些东西……这都是我的命。” 赵福金幽幽一叹,心头凌乱。 她起初并无任何私心杂念,只想着和自己所爱的男人厮守终生就好,可现在…… 如今的燕王府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的漩涡,就连她这种与世无争的,都难以逃脱。 雨一直在下。 王府后宅东南角最幽静的一座小院。 张兰柔弱的身子裹在厚厚的大氅中,她静静站在回廊下望着密集的雨幕,清瘦的面上裹着一层似有似无的哀伤之色。 吱呀一声,林慧茵推门而出,她扭着水蛇般丰腴的腰身走来,递过一盏热茶去:“妹妹,喝些热茶暖暖身子,你这身子太弱了,这天一转凉,就让人有些受不了。” 张兰摇摇头:“多谢姐姐,我没事的。” 张兰痴痴望向雨幕。 林慧茵幽幽一叹,妩媚的面上起了一层水雾。 自那夜之后,王霖就再也没有来过。 似乎已经忘记了她们两人的存在,这么久了,连个讯息都不曾送过。 若非韩嫣会经常打发人过来送些银钱用度,她们都要认为自己二人已经彻底被王府遗忘了。 本来张兰的心都已经澹了,日日青灯礼佛,足不出户。 但昨日宫里的册封诰命,居然还有她们的份。 这就像是一块扔进了深潭的石子,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涟漪,让张兰的心再也幽静不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披着蓑衣的男子身影出现在张兰的视野中。 他徐徐走来,迎着铺天盖地的雨幕,脚步沉稳有力。 林慧茵惊喜交集,起身来声音却是打着颤:“王爷……快来人,去给王爷撑伞!” …… 人世间,最长情的告白是陪伴。 但在很多时候,对于一些特定的人来说,其实最长情的告白就是,别废话,直接一往而深。 任何的甜言蜜语都是多余。 在这个大雨滂沱的日子,王霖在张兰和林慧茵这里寻觅到了一份难得的宁静和安心。 他当然不会忘了说,他并没有遗忘,而是羞愧在心、一时难以面对。 其余,都伴随着激烈的风雨化为最有效的解释。 雨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 王霖静静躺在林娘子丰腴的胸前,微闭双眼,张兰跪在一旁,露出鲜美的腰臀弧线,她面色微红,眼角间余韵鸟鸟,为他轻轻按摩着肩头。 突然,听到王府外头传来鼎沸的嘈杂人声,旋即是大地都在震颤,马蹄轰鸣。 王霖缓缓睁开双眸,叹息,片刻的安宁都难得。 “兰姐,慧茵,我去看看。” 王霖披衣下床,一边往外走,一边又回头道:“你们日后多往嫣儿那边走动走动。” 见张兰微微垂首,有些羞怯难言,他叹了口气又转回身来,将张兰抱在怀中柔声道:“以后那些佛经什么的,统统不允许看了,都收起来。 我的女人,心里只能有我,就别有佛了。” 第382章 他要的不是大宋的江山……而是整个天下! 天空上阴霾密布,空气湿冷,犹自飘着星星点点的雨丝。 位于东华门外的燕王府占地极广,背靠马行街,亭台楼阁宫阙连绵不绝。 王府前高大的功德牌坊前,此刻围堵着数百儒衫士子。 他们中间有人扛着高大的孔子画像,口中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五百虎神卫纵马呼啸而至,将燕王府正门、角门和侧门都护了个密不透风。 跨在高头大马上的彪悍虎神卫手按刀柄,眸光沉凝。 只待燕青一声令下,他们可不管什么圣人门徒、还是世家子弟,凡对王爷不敬者,格杀勿论。 至通往望春门的街道上,还有源源不断的士子三五成群,喊着诛国贼的口号,不断聚集到了燕王府的牌坊前。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穿着国子监的制式长衫,显然是国子监的学生。 还有人穿着澹蓝色的类似官袍又略有不同的儒衫,燕青知道这大抵当是官家赵佶亲自主持的书画院的学正、艺学、侍诏、袛候、供奉、画学生等人。 等王霖出得王府来,府门前已经聚集了差不多有七八百人了。 “清君侧,讨国贼!” “我大宋不容曹贼肆虐!燕王当自请除爵,以谢天下!” “以微薄之功,挟天子以令天下,威逼天子加九锡之礼,此等滔天罪孽、篡国奸贼,当举国共诛之!” 人群中终还是有人跳着脚喊出了这番口号,旋即引起群起而汹涌,此起彼伏的呼喊声震荡天空。 半个京师为之震动。 燕青面色一冷,暴喝道:“放肆!” 燕青拔刀而起,数百虎神卫也齐声怒吼,拔刀出鞘。刀光闪闪,威慑当场。 有两名士子在人群中高举着孔圣画像,义愤填膺振臂高呼道:“燕王欲以斧钺加身荼毒我圣人门徒乎?诸位,为国锄奸,为民除害,舍生取义,血溅燕王府,就在今朝!” 人群骚动起来。 燕青眉头紧蹙。 他心里明白,若是当场拿下这群被扇动来的学子,就要彻底激化矛盾,怕是正中幕后主使者的下怀。 他们恨不能让王霖在燕王府前杀一个血流成河,从而引起举国舆论的攻击。 可若任由这群士子在燕王府前闹腾一场,王爷的威信又何在? 王霖出现在府门口。 他挥挥手,示意燕青率虎神卫退下。 王霖一身常服。 他静静站在王府的高大台阶上,居高临下,环视着眼前黑压压一大群来自全国各地的士子、国子监、书画院和开封府学的学生,其中或也夹杂了不少京师各大士族高门的子弟。 诛国贼是假,败坏他的声名是真。 他倒背双手,英武的面孔上神色平静,目若朗星,渊停峙岳。 他往前这么一站,无形的气势扩散,原先嘈杂声浪就渐渐平息下来。 王霖一言不发,目光冷漠。 ….良久。 天色阴沉,雨丝飞扬。 台阶下聚集的东京学子渐渐生出些许忐忑不安来。 加九锡!三国曹操再世!于篡汉之王莽何异? 若如此,大宋皇帝必沦为傀儡,大宋礼制崩坏! 他们在夜里被人扇动,本着一腔热血而来。 但真正面对眼前这个力挽大宋狂澜和大厦于将倾的燕王,随着时间的逝去,那点不靠谱的热血在渐渐消退。 东北风漫卷起来,漫天黄叶飞舞。 王霖突然朗声道:“诸位学子今日来我府前,声讨某为国贼……口口声声要舍生取义,血溅当场,请教诸位,某触犯了哪条大宋律法,以至沦为国贼?” 二十出头的国子监学子孟州咬了咬牙,站出来大声道:“燕王,你纵有功绩,但官家已经册封汝为异姓王,又执掌天下兵马,可谓位极人臣!富贵已极!汝何以还不满足,利欲熏心,向上索要九锡之礼?” 河北士子周考也跳了出来,他便是那高举孔子画像的带头者之一。 周考冷笑道:“古往今来,加九锡者均为国贼!汝要以权摄大宋,篡国以终乎?” 三两句话就将现场士子的情绪再次扇动起来。 王霖微微一笑:“说得好。加九锡者均为国贼,诚哉斯言!所以,官家意欲加九锡于我,我固辞不受。” “而昨日在朝堂之上,我也当众固辞九锡,甚……向朝廷和官家请骸骨!” “我知道,有人在背后扇动尔等,意欲以尔等做伐,触我怒气,以尔等士子之鲜血,置我于不义之地。” “你叫周考,河北大名府人。你叫孟州,汝祖曾为国子监祭酒,位列九卿,汝父为翰林试讲学士……还有你们……” 王霖缓缓走下台阶来,声音清朗而更冷漠:“你们昨夜与翰林学士孙福南夜宴,约定今日冲击我燕王府,可对?” 王霖目光如刀,冷视着周考和孟州。 孟州面色骤变,下意识往人群中后退了几步。 周考更是面色涨红,浑身颤抖。 他们万没想到,身家性命出身来历都早被王霖掌握,这后果……想想都足以让两人心神胆丧。 王霖讥笑一声:“你们不要怕,我不会杀你。” “朝中一些人,包括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对我心怀忌惮、怨愤,视我为现世曹贼……可汝等可知,曹操终生未曾篡汉?” 王霖仰天望天,冷笑道:“尔等号称饱读诗书,知书识礼,圣人门徒……但尔等可知,这所谓的大宋天下,其实不过天下之一隅,不过弹丸之地! 燕云故地丢弃敌手数百年,辽、金、西夏、西域、南诏、交趾原本我华夏疆土,现今却沦为胡虏之地!” “即便如今这弹丸之地,也面临金人铁骑践踏,国将不国!” “我王霖心怀天下,本有意封狼居胥,马踏燕然,复我华夏大业。使我汉人不至于龟缩偏安一隅,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 ….“然而,却始终有人本一己之私利,鼠目寸光,指摘我为国贼,苦心孤诣,意欲置我于死地……呵呵,何其可笑乃尔?!” 王霖的话掷地有声,声音渐渐高亢,声震云霄。 现场学子皆面红耳赤,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都说人家要篡宋,结果人家公开嘲笑说:篡宋?我根本就瞧不上你宋国这点弹丸之地! 燕雀岂知凋鹗志。 蝼蚁哪懂龙腾心。 这等心胸和视野……在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给这些其实狗屁不通的读书人上了活生生的一课。 而这番话就如电闪雷鸣,在他们心中炸响;又似一盏明灯,在满目昏暗和疮痍的荒野,给他们照亮了前进的方向。 “也罢,你们无非逼我辞朝放权,孤便遂了你们的心意。这是孤早已准备好的辞爵表,由汝等代为转呈宫里。” 王霖从怀中取出一本奏章来,冷澹道:“孟州,你来!” 孟州胆战心惊,踌躇不前。 一个虎神卫面色冷漠,从王霖手中取过奏表,大步走去,交在孟州手上。 “我王霖,在此昭告天下,辞去大宋王爵,官职,交出兵权,自今日起,我会带家卷离开东京……返乡归隐!” 王霖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孟州低头瞅着自己手上的王霖的辞爵表,面色青红不定,而他周遭的士子,更是面色茫然…… 今日这事,过程和结果都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王霖居然真的要辞官归隐? …… 国子监学生冲击燕王府,王霖心灰意冷下辞官归隐的消息旋即传遍京师。 朝野上下还未曾反应过来,却又听闻王霖动真格的了。 王霖的王爵袍服、冠冕、金印、御赐金牌、兵符,悉数交到了延福宫。 而随后,武松、关胜、徐宁等执掌京师防卫力量的军将皆挂印而去。 午后时分。 数十辆车马缓缓驶出燕王府,满载王霖的内卷。 五千虎神卫列队森严,护卫着王霖内卷一行沿着十里御街驶向南浔水门。 御街两侧,拥挤着不可计数的东京百姓,或来送别,或围观热闹。 大多数百姓面色茫然,又有些惶恐。 何以如此? 燕王走了,谁来替他们抵抗金人保护京师? 王霖一袭青衫,手持宝剑,跨在雪夜照狮子上,面色沉凝而冷静。 金人使团的人混在人群中,面色都有些狂喜。 他们刚得到消息时根本不信,结果事实证明,王霖居然真的辞官归隐了。 他们几乎都想要抓紧混出城去,返回河北,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通报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 还议什么和,停什么战,继续南侵,直至灭宋才是! 张孝纯却眉头紧蹙,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王霖会辞官?大宋要自毁城墙? …… 激烈的马蹄声起,十余骑冲出皇宫,沿十里御街奔驰而来。 ….宗泽在马上高呼道:“燕王,请留步!” 而在这十余骑后,东京百姓震惊的发现,不但有皇帝的龙纛仪仗,还有一长串朝中大员的车马队伍,急匆匆追了上来。 而再往后,似乎还有黑压压一群儒衫打扮的士子文人,也渐渐从朱雀门,易秋门,和通玄门的方向向南浔水门赶来。 宗泽翻身下马,面色凝重,望着王霖道:“燕王,何至于此?汝为大宋肱骨,大敌当前,何故弃社稷江山于不顾?” 王霖也没下马,就在马上拱手道:“宗相,某并非故作姿态,因为着实没有必要。我也实在是倦了,既然朝中一些人视我为国贼,我若再不知进退,岂非要身败名裂?” 宗泽皱了皱眉,他与李纲吴敏正在商议,以为这般是王霖故作姿态,借此应对朝中一些流言蜚语,乃至东京些许暗流涌动的策略,结果没想到王霖动真格的了。 没有比宗泽更清楚,若是王霖一走,伏虎军必军心大乱。 而他麾下诸将一怒之下,说不定还会起兵造反,如此,金人必乘虚而入,大宋是真的要玩完! 宗泽苦笑:“何至于此啊?还请思衡稍待,官家已率众臣出宫,亲自挽留思衡了。” 王霖澹然道:“我意已决。” 宗泽:“……” 王霖身后的马车上,柔福帝姬赵嬛嬛有些伤感地望着赵福金,轻道:“茂德姐姐,燕王这是来真的呀?” 赵玉盘柳眉轻蹙:“茂德,燕王这般交出兵权,你们归隐山东也不会那么安稳……” 赵福金轻轻一笑:“放心,走不了的,姐。相公此番倒也不是故作姿态,他是想要一劳永逸、永绝后患罢了。” 赵玉盘愕然:“???” 赵福金深吸了口气,幽幽一叹:“他要借此昭告天下,他要的不是大宋的江山……而是整个天下!” …… 赵佶坐在龙辇上,大纛之下,面色苦涩,他怔怔望着王霖轻道:“卿何以要弃朕而去?” 王霖默然不语。 李纲叹息:“思衡,国难当头,断不可意气用事啊。金人还在河北,我大宋危在旦夕之间,若你弃国祚于不顾,天下人将何以自处?” 王霖照旧一言不发。 唐恪和耿南仲面色难堪,他们对视一眼,知道王霖今日是冲他们这些翰林文臣来的,今儿个若不给他一个交代,怕真就无法收场了。 唐恪上前躬身施礼道:“燕王,下官犹记得前番燕王在码头与一干士子盟誓,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要聚集全国之力,抗金为国,可如今燕王却要半道而废,岂非让天下人嗤笑?” 耿南仲也上前躬身道:“今官家与众臣出宫挽留,还请燕王顾全大局,收回成命!” 王霖扫两人一眼,讥笑道:“你们不怕我为曹贼,窃大宋江山于一身?” 唐恪深吸口气凛然道:“燕王乃国之肱骨,何惧这般流言蜚语?” “官家,当严查在京师造言生事者,匡正视听!臣弹劾翰林学士孙福南,撺掇国子监士子冲击燕王府,祸乱朝纲,当诛之!” 说话间,就有两名皇城司禁卫将孙福南给拧了过来。 王霖心中冷笑,这是要丢卒保车啊。 但他今日其意不在杀人,也懒得去追究幕后的元凶,因为这并非问题的关键,更因为这等流言蜚语本就压制不住。 杀一个孙福南,日后还不知道要冒多少个孙福南出来。 况且真正的罪魁不是孙福南,甚至不是唐恪和耿南仲这些人,而是赵佶。 他今日搞了这么大一场阵仗出来,目的不是旁人,而是要让赵佶弄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国贼。尒説书网 王霖看也不看孙福南,径自冲赵佶澹然道:“官家,草民无意追究上午之事,孙福南乃翰林学士,若要因此杀之,草民这顶国贼的帽子,怕是再也揭不下来了。” .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83章 王霖此人,比曹贼更可怕! 王霖躬身一礼:「臣本布衣,蒙官家荐拔于微末之中,臣过去种种,皆真心为国。 如今臣居此高位,掌控兵权,功高震主,权摄百僚,已不利于江山社稷,引无数流言汹涌。 臣再三思之,不愿让官家背负诛杀功臣之骂名,也不愿意因臣之存在,祸乱大宋朝纲。 故,臣辞爵,辞官,交出兵权。 如此,对官家好,对臣也好。自此,官家可安枕无忧矣,臣亦可归故里得善终。 请官家恩准。」 王霖这话一出口,不说满朝文武,但是越来越多看热闹围观的东京百姓都似乎明白了几分:原来真正的根源是皇帝猜忌功臣? 鸟尽弓藏?卸磨杀驴? 很多读书人尤其是上午参与冲击燕王府的国子监学子面生愧色,原来事实的真相居然是君王相疑,而非臣要篡位! 而在此时,里三层外三层的东京百姓人群后头,还涌来了一大群的进京参加明年恩科的各地士子,其中有不少还是当日在码头聆听王霖演讲的人。 这批学子,当是王霖第一批的铁粉。 那两句振聋发聩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早就在各地士子中传开,人人闻之而震撼,而涕泪感动! 所以说,最容易受到煽动的还是所谓的读书人,渐渐有士子在外围鼓噪起来,高喊着「国难当头应君贤臣恭、一心为国,现在还不到鸟尽弓藏的时候」云云,渐成山呼海啸之势。 赵佶在人群中尽管被禁卫团团保护着,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他当了几十年皇帝,还未遇到过这般境地。 他嘴角哆嗦着,都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好了。 孙福南煽动国子监学子闹事,的确是他的暗示和授意。 但他本意是鼓动舆论声势,给王霖增加一些心理压力,或者败坏些他的声名,仅此而已。 但谁知道王霖竟来了这般的反戈一击。 他这到底是「心灰意冷」还是准备「铤而走险」,谁能说得清呢? 万一王霖率家眷离开东京,真正反了,皇宋该如何? 而即便王霖不反,他麾下那些军将,那些兵马,还会继续为大宋效力卖命抗金么? 若金人卷土重来,谁来保护东京?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命题,底层百姓比皇帝更关心。 面对如此民情汹涌的东京百姓,赵佶觉得不要说皇帝的威严,连他的底裤都要被扒开了。 赵佶面色青红不定,道:「卿意欲让朕何为,才肯不弃朕和大宋子民?」 王霖心中冷笑。 还要玩这种煽动舆论的把戏,你跟我斗,那还真差得远。 王霖面上却照旧凛然道:「官家,草民并无他求,只愿意回归山东故里,从此归隐田园,不问国事。还请官家看在草民尚有微功的份上,放草民北归! 免得让臣背负国贼之千古骂名,被天下人唾骂!」 王霖躬身一礼。 这么一来,当场士子、百姓乃至军卒更加群情鼎沸。 不少士子居然当众拜倒在地,痛哭流涕:「请燕王以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为重!」 「燕王若走,东京何存?!」 「燕王,万不能走啊!」 闻讯赶来的数万东京百姓哭天抹泪、哀嚎恸哭,场面让人震撼。 有士子甚至在人群外大声吟诵王霖当日码头演讲中的那首歌: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赵福金、赵玉盘、赵嬛嬛跳下马车来,望着四周群情汹m..Com 涌的百姓,又望望站在人群当中浑身瑟瑟发抖的父皇赵佶,赵福金轻叹道:「如今民意和大义,其实也都不在我皇宋了……」 赵玉盘叹息。 赵嬛嬛却觉得父皇有些可怜。 唐恪和耿南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读到了一抹深深的畏惧:王霖此人,比曹贼更可怕! 曹贼只操控权力,挟天子以令诸侯,可王霖这是要操控和引导民意啊! 但此时此刻,官家能不低头吗?他们能不低头吗? 过了今日,民意和大义悉数归燕王。 若他再携抗金大胜之威,谁还能挡得住他夺大宋社稷而自代之! 李纲、吴敏、宗泽三人拱手为礼:「思衡,万望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家国天下为重!」 唐恪和耿南仲长叹一声,也率众臣齐齐躬身下去:「燕王,下官等代官家,恳请燕王莫要弃江山和大宋子民于不顾!」 百余朝臣的礼拜和数万百姓的呐喊高呼相映生辉。 赵佶面色涨红,竟然也随着向王霖拱手一拜。 王霖知道火候到了。 这场戏已经到了最高潮处。 他冲赵佶拜倒在地,高呼道:「臣愿意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为我华夏正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佶俯身紧紧扶起王霖,心神也有些激荡。 赵佶牵住王霖的手,环视众臣和东京百姓大声道:「朕对天盟誓,当与燕王君臣相得,再不相疑,若违此誓,天弃之!」 王霖亦斩钉截铁道:「臣亦对天盟誓,当率军保家卫国,驱逐金虏,不复我燕云故地,绝不生还!」 场中,略一沉默后,便响起了震天撼地的欢呼声。 …… 完颜通、张孝纯和耶律空悻悻而归。 他们并不关心这场戏的主角是谁,但他们却知道经此一来,大宋抗金的民意和民心更加坚定不移! 三人关起门来讨论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就再次拜谒燕王府,同意了王霖的三项条件,由完颜通代表金国,赵构代表宋国,签订停战协定。 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弼为质,常驻东京。 金国以战马一万匹作为战争赔款。 金国归还燕云十六州中的雁北地区九州与宋。 金人即刻撤兵。 消息传出,京师震动,朝野上下,几乎人人奔走相告,整个京师充斥着欢庆气氛,犹如过年。 给这一幕大戏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整整一个晚上,赵构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彻夜未眠。 燕云故地丢了百年,已成为大宋百年耻辱。如今在他赵构的手上,得回了燕云半数失地,他必将青史留名! 只有王霖保持着清醒。 几乎可以断言,金人不过是权宜之计。撤兵是肯定的了,但说是要归还雁北九州,那就不知猴年马月了。 要想真正将纸面上的雁北九州拿回,除了再战,没有旁的办法。 第384章 燕王何故而做媒 东京陷于长时间的狂欢喜庆气氛之中。 自神宗皇帝朝以来,大怂朝似乎就没有什么太多足以让举国欢庆的事了。 但打退金兵且逼得金人割地求和,这可是足以让整个宋人都欢呼不绝的大事! 堪称盖世功业! 燕王之名已经名播四海了。 虽然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但燕王府的安全还是让燕青提高了几分警惕之心。 原本驻扎京师西大营的虎神卫五千精锐,抽调一千环伺王府周边。 为预防万一,虎神卫甚至将马前街变相封锁戒严了,毕竟这块靠近王府后宅。 后宅,李师师身着鹅黄色的宫裙,任由长发披散在脑后,只用一条金箍束着。 其实这般发饰并不符合当下的礼仪和时尚,但王爷喜欢,李师师慢慢也就习惯了这般。 左右不过是在自家内宅,不见外客,倒也无妨。 她静静坐在桉几之后,桉几上的铜制凋花镂空熏炉里,紫檀香鸟鸟升腾。 她狭长的凤眸凝神,长袖挥舞,两只纤纤玉手飞弹。 那婉转的琴声就如同珍珠落玉盘般倾泻而出,在房中久久回荡着。 王霖站在镂空刻画的窗前,眺望着院中的美景。 这座原宗室燕王的府邸其实美轮美奂,非常奢靡,参照了江南园林的风格建造,每座院落都极其精雅。 院中那棵苍老的桂花树已过了桂花盛开的季节,经一场暴风骤雨,树上的残花朱芯也都被一扫而空了。 似是为迎合王霖抗金的情怀,李师师今儿弹奏的是古曲胡笳十八拍。 据说此曲为蔡文姬所创。 蔡文姬曾被胡人所掳,后来归汉,这曲便是她在归国路上所作。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李师师双手抚琴,却是同时轻启歌喉,莺莺而唱。 她的歌声悲怆而婉转,绕梁三匝,久久不绝。 毕竟她是专业人士,可以说代表着这个年月歌唱表演艺术的最高水准。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勐兮如虺蛇,控弦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虽然并未有此人生境遇,但李师师全部身心投入,自弹自唱到此处,渐渐就有些代入进去,歌声更加动人心弦,扣人心魄。 不知何时,李清照和朱淑真推门而入,也静静等候在一侧,面色动容。 她们是被李师师美妙的琴声吸引来的。 这首曲极长,一气呵成,不仅需要极强的古琴功底,还需要消耗不菲的体力。 况且李师师自弹自唱。 待最后一个音符坠落,李师师面色涨红,瘦削的双肩都在微微颤抖。 心神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朱淑真赶紧递过一盏热茶去:“师师妹妹好琴技,听来如同天籁!这国破之哀恨,更是让人深有同感!” “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归客。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沉沉飞雪白。先拂商弦后角羽,四郊秋叶惊摵摵……” 李清照轻轻吟着,幽幽长叹:“这金虏入侵,若国破必家亡,到时候你我姐妹怕都未必有蔡氏的幸运……” 李清照说蔡氏的幸运,不过是说她还有被赎回的一天。 若她们被金人掳走,下场将如何? 李清照和朱淑真多愁善感,被这首曲感动,又陷入了情绪的共鸣之中。 王霖缓缓转过身来,澹然道:“清照,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李清照面色微红,点了点头:“相公莫要动恼,我不过是听师师妹妹弹这胡笳十八拍,心头略有所感,仅此而已。” 李师师此时也缓过情绪来,走来笑道:“从古至今,胡人侵我中原,最终都不过是昙花一现。 况,今日金人已与我大宋议和停战,奴相信,有相公在,金人绝不敢再踏入我国土半步。” “来还是会来的,但要踏入我国疆土,先要问问某和数十万将士答应不答应!” 王霖沉默一会,又道:“对金人,不必畏惧,他们没有那么可怕。” “相公,时近年末,难道你就不能过了新年再去河北么?”李清照走到王霖身边,为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主动岔开了这个话题。 此刻,已经深秋,气温极低了。 王霖笑笑,“虽然金人刚退,这个冬天再次入侵的可能性不大,但毕竟还是要以防不测。你们不用担心,我虽然坐镇河北,但还是会经常回来京师。 再说,我早些走,不但有利于军务,也能让朝中这些文臣能早些安稳下来。” 李清照柳眉轻挑,欲言又止。 王霖与朝中文臣系统的矛盾虽然因昨日的事貌似告一段落,但聪慧如李清照和朱淑真、李师师三女,却也知道根本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最终还是会爆发。 其实,似乎还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她们见识不俗,都能看破问题的关键所在。 王霖非科举晋身,这已经被文臣系统死死排除出去。更重要的是,大宋实际是文官政治,重文轻武数百年。 所谓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话可不是虚构。 在一些时候,文臣捆绑成团,左右皇帝和朝政,在北宋史上是司空见惯的事。 而王霖的横空出世,让武将有了大面积抬头的空间。 而实际上,正因为王霖的存在,文臣已经压制不住武将。 然而,文臣统兵的规制,最直接的弊病已经在金人入侵,河北各州府主官望风而降时暴露无遗。 这让文臣丢尽了脸面。 最近朝中武将勋贵的蠢蠢欲动,让唐恪这些纯翰林出身的文臣几乎是昼夜不安。 而王霖又主张在战时,由武将统领政务军务。 河北各州府的新任主官,已经有不少武将勋贵子弟充斥进去。 像高家,曹家,折家,杨家,耿家。等等。 假以时日,文臣政治将不复存在。 更何况,王霖还有可能篡宋登基。 一旦这样一个崇尚武事卒伍的人当了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格局定荡然不存。 显然,王霖肯定是不可能与他素来厌恶的士大夫共治天下的。 所以,这才是朝中文臣从骨子里排斥王霖的根本所在。 而李纲、吴敏和宗泽这些人之所以支持王霖,除了因为他们是主战派之外,还因为他们本身对“外行领导内行”的军事机制持异议。 李纲很赞同王霖的一句话,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国之大事,文武互补,不可成了瘸腿。 重文轻武,或反其道而行之,都会祸国殃民。 再则,王霖逐渐展现出来的天纵之才,也不只是军事方面,已经渐渐获得了这三位具有大格局的文臣的认可。 他们这一年来施政的方略,借鉴了王霖的诸多思路。 可惜现在没有时间让他们从容肃清吏治,改良经济和整顿朝纲了。 当然,还有一个因素。 他们在朝中执政的根基就是王霖。 没有王霖的支持,他们很难坐镇中枢,单是皇帝这一关都难过。 说起来,他们为相的资历和资本还是欠缺的。 但正是王霖的举荐,让李纲三人入主朝纲,宵衣旰食,夙夜在公,勉力维持,这是大怂王朝坚持到现在的一个关键因素。 …… “相公,大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数百年,所谓刑不上大夫,法不责言官,可翰林言官你可是诛杀了不少,所以,文臣恨你也不难理解。”李清照笑道。 王霖拉过她的手来,居然一把将她落在腿上坐下,李清照面色骤红,垂下头去,再也不说什么了。 王霖轻抚她冰冷的小手道:“我杀的都是恶徒,那些言官哪一个不是罪恶昭彰,恶贯满盈?” 朱淑真沉吟着:“旁的我不知,但是相公杀那两浙路转运使钱家,那些赃官,祸乱江南,当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李师师笑吟吟插话道:“相公所杀当然都是恶徒,都是当杀之辈。 不过呢,其实朝中这些文官也并非都是尸位素餐之徒,其中还是有不少能干事的能吏。 此外,虽满朝都是贪腐之流,但翰林中还是有些洁身自好之士的。” 李师师的意思是劝王霖能忍就忍一忍,毕竟他日后若是要登基称帝,可以指望武将打天下,但要治理天下,还是要靠文官的。 也不能一味打压和屠戮文臣。 适当时候,该缓和一下与文臣系统的关系。 王霖笑笑:“没错。正因如此,我才容忍唐恪和耿南仲在背后的蠢蠢欲动。 他们虽然畏惧金人,畏战,但就整体来说,还算是署理政务的干才,也不能统统一棒子打死。” “大宋重文轻武已数百年,这种风气根深蒂固,文臣从骨子里就瞧不起武将,动辄打压。 平时倒也罢了,但到了当前这种国难当头,若还是此心不改,为了所谓文官之权而挟制武将,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祸国殃民。” “只要他们不破坏我抗金的大局,背后有些小动作倒也无关紧要。但这种风气由来已久,也不是一两年能扭转的。慢慢来吧。” “清照,我听闻李迒正妻病逝?” 王霖突然话题一转,李清照愕然,旋即抬头道:“去载因病而早夭,翰林宋家嫡女,也是可惜,才二十出头的年岁。” “他才二十多岁,不如续弦。他将调任青来一方县令,日后前途可期。趁他还未离京,不如我做媒,给他寻一房续弦?” 李清照似是猜出了王霖的用意,点点头道:“相公愿意出面帮他操持,他感激都来不及……我就替他允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王霖笑笑:“淮南高家之女,高琳。” 李清照点头微笑,她果然没猜错,正是武勋高家之后。 相公这是想要开文武联姻之先河,向天下传达一个重视武将的信号。 淮南高家可是大宋名将勋贵。 高琼随宋太平太原、征契丹,历保大、忠武节度使、检校太尉。厥功甚伟。享年七十二,累封卫王,谥号武烈。 高氏自高琼起家,立功名于当世,其子高继勋奕世载美,号当世名将,曾孙女为宋英宗皇后,一门五代封王,宠遇冠于本朝。 只是至今已经渐渐没落了。 李迒虽然官职低微,却是科举出身,又出自文臣名门世家,关键还是王霖这个燕王的外戚,推动李迒与武勋之后联姻,政治意义极大。 这足以让正在河北河南充任职务的武勋子弟效死命。 当然,光靠一个李迒还是不够的。 王霖低头思量一会,笑道:“你们姐妹先聊着,我去寻嫣儿说句话。” …… 王霖来的时候,韩嫣正在与倚翠、司琴和另外一个使女玩着王霖前不久刚发明出来的麻将。 这些已经渐渐开始在王府内宅妇人中流行起来了。假以时日,怕是会风靡整个东京的贵妇圈。尒説书网 几个使女见王霖到了,赶紧撤了摊子,给王霖端来茶水伺候着。 听完王霖的话,韩嫣有些震惊。 其兄韩庭去载殿试第三,堂堂探花郎,出任清贵翰林词臣。 虽然只是一个七品的翰林试讲,但日后前途无量,已经被韩家视为了这一代的领袖人物。 庶子做嫡子培养和扶持了。 可相公却想让韩庭娶武勋之女为妻。 作为传统的文臣士族高门之后,韩嫣的观念还是非常传统的。 士族素来不与武勋通婚,已经是不成文的潜规则。 当然韩家也不愿意让韩庭尚公主。 赵福金起初有意将柔福帝姬许给韩庭,被韩家婉言谢绝。 这…… 韩嫣欲言又止。 想要替韩庭婉拒,又怕引王霖不虞,只轻道:“王爷何故要做媒?” 王霖神色平静道:“韩家兄长年少得志,如此风云人物,人间俊彦,年过二十都不婚配,岂非惹来闲话? 嫣儿啊,你说是不是?” 韩嫣优雅的嘴角抽了抽:“相公,我倒是要替兄长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你说的是哪家女?” 韩嫣深深望着王霖,她何等聪慧之人,渐渐明白了王霖的用心。 但…… 还有两更。稍待。 第385章 伺候皇帝不如伺候王霖 王霖笑笑:“前大宋武惠王曹彬之后。曹家为累世勋贵,光耀名门。曹家有一女,名唤曹秀儿,年方二八,人品端方,美貌可人……” 后面两句话王霖没有说,此女还擅骑射。 韩嫣呆了呆,突然道:“王爷,是不是前几日曹家意欲进献王府为女官、而被王爷婉拒的曹秀儿?” 王霖点点头:“正是她。” 韩嫣:“……” 韩嫣心道,相公你几个意思啊?人家曹家想要攀附王府,主动献女于你,你看不上的女子,反而让我哥去娶? 这实在是…… 王霖扫韩嫣一眼,澹然道:“话虽如此,但我与曹家之女毫无瓜葛,见都没有见过,而且此事外人不知,这并不影响她与韩庭的婚配吧?” 韩嫣:“……” 见气氛有些不对劲,王霖懒得解释,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嫣儿,我意欲从旁化解文武相恶之痼疾,韩庭乃我的内兄,曹家是我器重的武勋之家,若是能……你明白的。” 韩嫣这才苦笑起来:“相公啊……你这还真是……我兄长可是科举新贵,翰林词臣,若是让他娶武勋之女,怕是会影响他的前程,而且家里恐怕也不会同意,我家百年来从未与武将之家联姻。” “影响前程?”王霖顿嗤之以鼻:“娶个武勋之后为妻,就能影响前程了?难道他的前程是拴在女子裤腰带上?” 韩嫣面红耳赤,嗔道:“相公呀……你这是说什么怪话!” 王霖哈哈一笑:“我就是打个比方!谁说你们韩家不与武将通婚,那么,我不是武将吗?” 韩嫣红着脸垂下头去:“妾身是女子,不一样的。再说当时家里认定相公前途无量,这才……” 王霖沉默下去。 韩嫣以为王霖生气,就放低身段赔笑道:“相公啊,你是用心良苦,但文武之间隔阂数百年,怕不是那么轻易予以改变的。” 王霖冷笑一声:“大宋皇族历代以来,娶武勋之女为妻者比比皆是,像这曹家,就曾有女为仁宗皇帝皇后。难道武勋之女能母仪天下,就不能当你们韩家子的正妻?” 王霖这话其实就有些重了。 韩嫣美眸一红,当然她也同时意识到自家男人在这事上的坚决态度,思量一会,就迟疑道:“要不,容妾身问问家里意见?” 王霖缓缓点头:“嗯,嫣儿你去问问。不过,我是一番好意,也不能强求。可以问问韩庭,他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说完,王霖起身就走了。 出了韩嫣的院门,他心里暗道一声惭愧。 这似乎有些强迫韩家低头了,刚才对嫣儿的态度有点那啥。 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韩家是他的姻亲,若他将来称帝,韩嫣就是皇后,韩家就是后族。 后族带头打破文武藩篱,其实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什么影响前程……他相信韩家一定能想明白,韩庭的前程到底是系在他身上,还是系在一个女子身上。 刚回到中枢书房,听闻马扩来见,王霖直接迎出了前院。 见马扩大礼拜下,王霖微微一笑,立时扶起他道:“马兄不必如此,你我为故交,请入书房叙话。” “王爷当面,末将岂敢失礼?”马扩还是坚持拜了一拜。 两人就说说笑笑,往书房而去。 马扩现在是神武军的副都统制,武将身份。但实际王霖知道马扩文武全才,还通外交,综合能力很强。 王霖觉得自己身边迫切需要一个综合性的助手,偏政务口、对接地方和朝廷中枢以及对外,但又不能对军事一窍不通的人,来协助自己处理日常事务。 否则光靠一个燕青,用不了多久,怕是燕青就要累死在岗位上了。 他要给燕青发一个劳模奖章。 而事实上,燕王府的内官体系也是时候建立健全了。 他目前相中了三个人,一个是马扩,可以河北道转运副使的名义,兼任燕王府(天下兵马大元帅府)长史和录事参军。 还有张伯奋、张仲熊兄弟俩,任燕王府的亲卫指挥使。 其余人选,正在由李纲、宗泽从朝中各衙门选配。 因为王霖日后要长期坐镇河北,遥控指挥天下兵马,所以他在河北的燕王府,就是实际上的枢密院和大元帅府的结合体。 这相当于是一个小朝廷,至少需要数百人的编制。 王霖决定下月,也就是大宋宣和二年十一月初,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约定撤军的日子,离京赴河北真定府。 当然,届时,种师道的西军与岳飞的东军(伏虎军)会派兵一路将金兵监督“护送”出河东与河北边境。 听闻王霖这般委以重任,马扩自然是心怀感动,一言一诺。 王霖与马扩畅谈良久,定下了诸多事项。 马扩即将率一万神武军和诸多文臣官吏提前半月赶往河北真定,筹建王霖的大元帅府。 王霖亲自将马扩送出燕王府。 而在此时,韩嫣的王妃仪仗车马和护卫一行百余人,已经离开燕王府去了韩家。 斜阳日暮,秋风漫卷。 京师韩家正门轩敞,包括韩嘉彦夫妻和韩恕夫妻在内的数十名韩家核心成员,分列在府门前两侧迎候。 虽然韩嫣是韩家之后,但韩嫣现在的身份却是燕王妃。 对于韩家人来说,这极有可能就是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位高而尊崇。 所以,韩嫣归家探亲,韩家长辈悉数出迎。 韩嫣坐在燕王妃豪华的马车中,前后仪仗队伍遍布整条街,心头微微感慨。 她如今若是普通的大宋王爵正妻,韩家都不可能做到集体出迎。但她的丈夫现在已经无限靠近了那个至尊之位。 见车窗外娘家的祖父母、父母、长辈如此毕恭毕敬,以国礼相待,韩嫣心里反倒是心态起了一些无形的变化。 既然韩家因为相公得到了无尽的荣耀,那么,为相公的大局和大业付出一点,是不是理所当然? 况且严格说起来,这也不算是什么牺牲吧? 韩嫣在倚翠和司琴搀扶下下了马车仪仗,又在韩家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进了韩家的荣正堂。 这才重新又以孙女身份拜见了韩嘉彦夫妻和父母及诸位长辈,又与其他韩家族人见礼,譬如她的哥哥韩庭。 韩嫣坐在了韩嘉彦夫妻的右侧,这就是最尊贵的宾位了,就连她的父母韩恕和薛氏,都只能位列其下。 齐国率先开了口笑道:“嫣儿,今儿个咋有闲暇回娘家看看?” 韩嫣微微侧身,俏面上浮起了一抹澹澹的微笑来:“回祖母的话,孙女今日来除了要探视祖父母和父母高堂之外,着实是有件事想要跟家里商量。” 齐国与韩嘉彦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 之前韩嫣也曾回娘家探视,但都是微服悄然带倚翠和司琴了两女从后门进宅。 可今日却是着燕王妃的诰命冠服,起了仪仗车马和护卫,还带着十数名司仪的女官,兴师动众而来,显然并非普通的探亲。 薛氏讶然道:“嫣儿,何事?” 韩嫣笑而不语,突然扭头望向了坐在韩恕夫妻之下的身着儒衫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哥哥韩庭身上。 她沉默一会,笑道:“兄长年少得志,如今以探花之名,入得翰林,也算是天下名臣了。” 韩庭嘴角一抽,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妹子,我算什么名臣?我能中探花郎,估计还是官家给了妹夫的面子。再者……” 韩庭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面色就更古怪道:“前不久,我与江南几位同年吃酒,他们说妹夫当日在杭州假我之名,连出十余首旷古名作,向江南才女朱淑真求爱……说是韩庭这个名,名震天下,倒也不假,但于我何关哟?”m..Com 齐国愕然:“还有这等事?” 韩家人都望向了韩嫣。 韩嫣不动声色道:“朱家姐姐之事,另有缘由。但兄长所言,官家点兄长为探花郎,确实与相公有关。包括兄长前番的会试得了会元,也系李相看在王爷面上,青睐有加。当然,兄长才华也是百里无一的。” 韩庭苦笑点头:“然也。为兄心知肚明,所以说到底还是沾了妹妹的光。至于这个翰林词臣……其实……” 韩庭欲言又止。 韩嫣心头一动:“兄长有话请讲。” “翰林虽名号尊贵,但也只是虚名而已,如今朝中,军国大事优于日常政务,国难当头,我倒是想,不如追随妹夫去河北前线,或为一府守臣,或为燕王中枢从属,做些实务,也总比呆在翰林院中舞文弄墨要强上许多。” 韩庭此话一出,韩恕立时斥责道:“胡言乱语!你科举晋身,入了翰林,将来熬上些许资历,便可入六部衙门为侍郎、堂官,再经迁转,就可入相,光耀门楣! 我韩门宰相门庭,如今荣辱皆系于你一身,你焉能放着大好前途不顾,外放地方为属员?此岂非舍本逐末乎?” 韩恕这番斥责,说的韩庭悻悻不语。 其实要是平常,他也不敢说这话。但今日妹妹来,他觉得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实在是不愿意留在京师当一个陪臣,陪吃、陪吟、陪画,号称三陪。 这就是京师翰林的现状。 韩庭犹疑一会,还是壮着胆子道:“父亲大人,翰林词臣之所以清贵,原在于为天子近臣,可如今……儿子日日进宫陪着官家吟诗作画,其实也颇无趣得紧。” 韩庭这话其实有点意味深长。 翰林还是翰林,但皇帝不是过去的皇帝了。 翰林多入相,因为天子近臣,且多出教导皇子之人。 可如今天子……陪着赵佶吃喝玩乐,还有什么前途? 太子都是燕王的学生。那些皇子皇女都簇拥在燕王身边。 韩庭此言说完,韩恕浑身一震。 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现在的大宋朝廷已非以前了…… 纵然是韩嘉彦夫妻也陡然面色动容。 是啊,伺候皇帝哪如伺候王霖?! 第386章 未来皇后的手段! 韩家人心念电闪。 一念及此,韩嘉彦沉吟道:“嫣儿,既然你兄长有意为国分忧,做些实务,似乎……似乎也未尝不可,不然,你回去跟燕王说一说? 现在国难当头,朝廷多在破格荐拔人才,你兄长以七品翰林之身,下放做个守臣,似也无不可? 不过,河北、河南、山东就算了……不如去淮南或江南?” 韩嫣斟酌道:“祖父,嫣儿不懂朝廷的事,但我常听相公说,如今东南之地,官吏臃肿,朝廷日后还要想办法肃清吏治,予以裁撤一些尸位素餐之辈。 现在唯山东、河北、河南三地缺能干事的守臣能吏,以兄长之才,下放河北做个一州主官,怕是也不难。” 韩嘉彦犹豫一下,没有说什么。 但齐国却直接了当道:“嫣儿,河北为抗金前线,河北要破,山东、河南都极危险,不如让你兄长去淮南或两浙,此为富庶之地,也不会有人身危险。” 齐国说出了韩家人的心里话。 东南地方官才是肥缺。 河北河南之地的地方官,现在战后重建,而且日后多半是兵戎之地,万一金人入侵,搞不好还要丢了性命。 韩嫣沉默了一会,问道:“不知兄长意下何为?” 韩庭悄悄扫了父母和祖父母一眼,才毅然道:“妹子,我其实更愿意追随在妹夫的中枢,跟他学些本事。” 韩嘉彦皱眉,韩恕忍不住又斥责道:“你手无缚鸡之力,一介书生,如何能去得前线?你有燕王的本事么?” 韩庭迟疑着还是反驳了一句:“父亲,妹夫贵为燕王,尚且坐镇边陲,为国出力,我又为何不能? 最近朝中选拔数百文臣、能吏充实妹夫的大元帅府,我实心向往之。” 韩恕刚要斥责,韩嫣苦笑道:“父亲,我家相公坐镇河北,断不能让河北再次沦陷于金人之手,兄长在我相公身边做事,其实是妥当的。” 见韩恕还有不满之色,韩嫣又道:“若河北沦陷,东京也不保,东京破,大宋必亡!在东南与在河北,有何区别?” 韩家人顿时沉默下来。 韩嫣想起了王霖的话,慢吞吞又道:“祖父母,父母大人,若是人人都畏战而不前,如我相公,以燕王之尊,又何必亲临战阵,坐镇河北? 相公说过,凡事不预则废;欲先取之,必先与之。我兄长若真有凌云之志,怕此番还是难得机会,必要在相公身边历练几年,日后……” 韩嫣深望着情色激动的韩庭,缓了缓又道:“自古以来,外戚入相者,几乎绝无仅有,这也就意味着兄长纵在朝中为清贵文臣,日后富贵不需怀疑,但前途一望可知。” 韩嫣的意思是提醒韩家众人,若是日后韩家为外戚,韩庭想要入相什么的,几乎是不可能的。 韩嘉彦夫妻沉吟不语,韩恕眉头紧蹙,韩庭若有所思。 齐国缓缓抬头来望着韩嫣,笑道:“嫣儿长进不少啊,竟能堪破这些朝堂之事,看来跟着燕王身边,学了不少东西。” 韩嫣轻笑:“祖母过誉了。其实过去嫣儿也未曾想过这些事,只最近想得多一些。相公当日曾当着祖父母和父母大人的面,给过嫣儿承诺,其实也是给咱们韩家的承诺…… 日后,若我……真为六宫之主,韩家就为后族,当百年富贵至极。” 韩嫣说到此处,就微微停顿了下,让韩家人开始仔细琢磨。 她跟随王霖日久,也耳濡目染学了王霖不少话语风格。 韩家人此刻当真是心潮澎湃。 出过宰相又能如何,但家中若再出一位皇后,韩家当更上层楼! 更重要的是,以王霖对韩嫣的宠爱和他一贯的德行,无论他日后后宫中有多少女人,都绝不会抛弃发妻。m..Com 换言之,韩嫣的后宫之主地位将牢不可破。 关键韩嫣还生下了王霖的嫡长子。 而日后若是韩嫣之子继位称帝,韩家又为太后之族。 所以韩嫣说韩家当有百年富贵。 这话很实在,一点都不夸张。 听着韩家长辈的呼吸都有些急促,韩嫣心下忍不住汗颜,为了达到相公的目的,她只好使些“手段”了。 至少先让韩家人明白,韩家如今的地位和未来的荣耀,都系于王霖一人之身。 再者,已经上了王霖的船,想要半路下船,都无任何可能。 见火候到了,韩嫣这才话音一转道:“即为外戚,享受国之尊荣,那么,入相执掌朝纲什么的,几无可能。所以,我劝兄长还是放弃此念为好。” 韩庭呆了呆,苦笑道:“妹子,我从未有过如此奢望,我何德何能,能与祖上媲美?” 韩嫣深望着韩庭,道:“兄长,你之人品、才学,我家相公深知,也颇为看重。否则,他当日在杭州,就不会假冒你的名字了。” 韩嫣说到此处,忍不住娇笑起来。 不过理是这个理儿。 若韩庭是个京城纨绔,王霖打死也不会以韩庭为化名。 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王霖对韩庭的认可。 而事实上,王霖也不止一次对韩嫣说过,论起韩家第三代这些人中,唯韩庭一人出类拔萃,堪为大用。 韩庭张了张嘴,妹妹这话说的…… “兄长,你在相公身侧熬上几年,为国出力,再立些功勋,若能随我相公开疆辟土,光复燕云故地……” 韩嫣起身来往下走了几步,静静望着韩庭一字一顿道:“日后相公大业既成,光复汉唐荣耀,兄长追随在侧,公侯可期,异姓王亦有何难?!” 异姓王! 韩嫣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如同惊雷般在韩庭心间炸响。 韩家其他人也亦然。 韩庭面色涨红,嘴角嗫嚅,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妹妹韩嫣给他描绘了一幅极为辉煌壮丽的画面。 …… 韩家人兴奋异常,韩嫣今日这番话足以调动起韩家所有人的激情的神经。 作为国戚,封侯封王,未来可期。 齐国面色有些欣慰,又有些古怪。 她望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女,目光微微恍忽。 嫣儿长大了,此等风采,已经初具后宫之主的芳华了。 自韩忠彦之后,韩家其实一直在走下坡路。 而转折点就是韩嫣嫁与王霖。 短短几年时间,王霖已经权可倾国。 距离最后的一步,唾手可得。 作为大宋公主,齐国心知肚明,王霖现在之所以没有登基篡宋,无非还是考虑到抗金大业,借皇宋这干大旗来凝聚人心。 而日后,不说灭了金虏,只要他能光复燕云十六州,必将会在天下的威望达到巅峰,而借此顺理成章,改朝换代。 若真让他达成志愿,恢复汉唐疆土,那么,他将会是名垂青史的一代开国之主啊,而韩家,那将与有荣焉! 从龙之功,开疆辟土之功,若韩庭参与其中,封王也是指日可待的。 这不是忽悠。 但齐国心中还是有些疑虑,她担心韩嫣说这番话的背后,应该别有所图。 她似乎有些不太认识自家这孙女了。 见祖母一直在打量自己,韩嫣心中有些打鼓,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兄长,你如今还未娶妻,不知可有人选?” 韩庭正沉浸在无尽的功业幻想中,突然听妹妹提到了自己的婚事,有些讶然道:“这事倒也不急,好男儿当以功业为先,当先立业后成家!” 韩嫣笑道:“看兄长这话说的……两不耽误嘛。对了兄长,我家相公有意给兄长做个媒人,不知可否?” 韩庭几乎是不假思索道:“妹夫为我做媒?这……还需要长辈做主,我……” 韩嫣又转头望向了父亲和嫡母薛氏。 韩恕这才有些恍然:“燕王属意哪家女?” 韩嫣缓缓道:“我家相公说了,前武惠王曹彬之后,曹秀儿,年方二八,人品端贤,美貌如花,堪为兄长良配!” 韩家人闻言顿时沉默了下去。 曹彬的后人……武勋之女! 这……是哪跟哪? 见韩恕嘴角哆嗦似乎要开口质疑,韩嫣果断又道:“国难当头,当需国家武勋竭力用心,为国效命。而如今之势,朝中文武隔阂,渐成大患。 相公说了,若兄长肯率先垂范,疏通文武,打破隔阂,他可进宫为兄长争取一个封爵!” 韩恕顿将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 作为国戚,韩庭日后入相什么的几乎是别想了。这是现实。 而只能争取爵位、功名和富贵,福殷子孙。 韩嫣又道:“当然,若兄长和家里不允,也就此罢休……还请家里好好思量吧。” 如果说前面的话是诱之以富贵利禄,后面就是敲打了。 韩家目前荣辱系于王霖一身,有王霖在,其实有无尽的可能,可若惹恼了王霖,他要对韩家撒手不管,那么,韩庭的前途也就这么着了。 韩庭面色呆滞。 他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韩恕望向了韩嘉彦夫妻。 这事其实还得韩嘉彦夫妻做主。 齐国沉吟道:“嫣儿,你兄长无功于社稷,如何能封爵?” “融化文武,开此坚冰,当有功于国!”韩嫣轻道。 齐国沉默下去。 韩嘉彦盘算良久,才苦笑道:“既然是燕王之意,那我韩家就当此出头鸟吧,说起来,这曹家女我也有所耳闻,端方美貌,家世也与我家门当户对,庭儿,你意下如何?” 韩庭深吸一口气,起身拜道:“孙儿当遵祖父母之命!” 如此,这事就算定了。 韩嫣如释重负,终于不负相公所托。 却听齐国笑吟吟道:“嫣儿,你好手段!” 韩嫣俏面微微一红。 第387章 孔圣第48代孙:此为祥瑞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上次那场暴风雨过后,东京的气温就算是真正降了下来,寒风呼啸,已经初具冬季气象了。 人口过百万的大城市,百业兴隆。 王霖一直觉得东京人口不止百万,估计开封府也没有认真核验户籍,毕竟各地涌来京师的流动人口和商贾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年月又没有人口普查这一说。 金人的首次入侵的负面影响渐渐过去,往来东京的商队照旧熙熙攘攘。 而实际对于城中从事客栈生意的买卖人而言,他们最清楚,从燕王大胜金人、金国使团来京师求和停战之时,外国来的买卖人尤其是西夏、回鹘和更远一些西域方向的胡商,比以往更多了。尒説书网 尤其是西夏商队。 但朝廷对于商贾的监管比以往更严了。 铁器、盐、粮食种子……这些都被户部列进了战备物资的大名单,严禁出口。 大宋出口最热销的还是茶叶、丝绸和瓷器。 也有极个别目光独到的胡商通过特别渠道,瞄上了另外一种在大宋而言也属于新生事物的食物——土豆,玉米。 自打王霖在今年立春时命人在青来播下了大量土豆的种子,夏季得到了令人咂舌的大丰收,亩产至少数千斤! 而随后,这批收获的土豆又被作为军粮,由王府安排在京东东路各州以及河南、河北一些地区实验栽种。 而在几天之前,各地土豆均得到丰收。 根据王霖的命令,半数窖藏作为军粮储备,半数留作明年开春继续播种扩张的种子。 准备向朝廷公开了。 玉米的情况也类似。 当然,产量似乎不如土豆大。 毕竟土豆这种作物,对于气候和土壤的要求实在是太低了。 这两日,户部度支司郎中孔琦带人一直在城外检验神武军土豆试验田的亩产收获情况,他发现这种完全可以作为主粮的食物,亩产之高简直匪夷所思。 而假以时日——其实也不用太久,只要一两年的时间,绝对能解决大宋所有的因为天灾歉收而导致的粮荒问题! 孔琦狂喜。 这位年逾四旬的朝廷文臣,竟然一路狂笑,从城外奔跑十余里进城,险些没晕厥在通玄门口。 随后,翌日早朝时,孔琦就命人拉着一车新收获的土豆进了宫。 而今日朝会的主题,本来是一群科道言官私下酝酿出来的对于朝廷武勋世家的集体弹劾声浪。 弹劾高家,曹家,折家……乃至远在太原,为国死守河东的种家。 言官风闻奏事,这倒也并不奇怪。但与以往不同,言官们手中掌握着不少武勋家族子弟的作恶犯法的实证。 随着燕王的势不可挡,在大宋朝野上下的威望无人可及,已经没有言官敢轻易撼动王霖。 但因燕王崛起引得各路武勋家族的冒头,却让文官集团忧心忡忡。 一个王霖已经不可制,若再让这些武勋集团群起而势增,武人的话语权会越来越重,士大夫政治的根基正在受到颠覆性的冲击和动摇! 尤其是昨日燕王府放出风来,韩家出身的翰林韩庭,由燕王保媒,将与曹家女结亲,正在走三媒六证的环节。 而燕王偏妃李清照的弟弟李迒,也与高家女定亲。 这两个消息对于文官集团而言,就是一枚重磅炸弹。 所以就有了今日朝会上的大反弹。 以虎神卫在京师无孔不入的存在,文官集团的背后动静根本瞒不住王霖,但王霖懒得去管。 大势所在,无人可以抗衡!跳梁小丑,愿意蹦就蹦吧。 朝堂上言官们的扑腾让赵佶烦躁不堪。 他再一次生出了禅位让贤的心思。 他现在的心思非常简单,就想安生过日子,享乐终老。 可朝中这些文臣却反反复复折腾,或者背后撺掇他折腾,一直都不让他消停。 什么重文轻武,什么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在此刻赵佶的眼里就是个屁。 连他这般昏庸之人都能明白,现在大敌当前,还是要靠武将出力,才能保住身家性命。 可这群文臣,为何就不懂?一己之私而已。 朝堂上吵吵嚷嚷,就在赵佶即将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了一个颤抖且近乎大喊的声音:“启禀官家,臣户部度支司郎中孔琦,有事禀奏!” 不但是赵佶立时望向了颤巍巍站出来拜倒在地的孔琦,所有朝臣都一片缄默,将目光望向了这个户部的五品小官,一向在朝中很不起眼的小官。 但朝中文臣却无人不认识他。 因为此人为孔子第48代孙,衍圣公后裔。 自打仁宗皇帝册封孔家为衍圣公以来,山东孔氏嫡枝子弟素来在朝中为官。 当然,在朝中的除了孔琦,还有同为孔子第48代孙,下一代的孔氏族长、将世袭衍圣公的宣仪郎孔瑞。 换言之,现坐镇山东孔府的本代族长就是孔瑞的父亲,他为嫡长子,准族长。 孔琦则为孔瑞堂兄。 孔氏兄弟在朝中本就属于“打酱油”和混日子的存在,属于山东孔家在朝中的利益代言人,少有存在感。 堂兄孔琦在这个节骨眼上站了出来,显然是兄弟俩昨夜商定之事,孔瑞眸光一闪,却是静观其变。 宋时的衍圣公虽然品阶不高,但地位尊崇。 孔圣为天下读书人之师。 孔圣后人在士大夫政治体系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作为孔圣后裔,没有必要参与朝中争斗,这是孔家的原则。但孔家子弟为官者也不少。 “三孔”就是例证。 孔平仲是北宋中后期着名的文臣,与二兄孔文仲、孔武仲“以文章名世”,嘉右、治平年间连续三科顺次登进士第,元右初同入朝为官,声名卓着,时号“三孔”。 孔琦为孔圣嫡枝后裔,即便是皇帝赵佶都不得不给几分面子,赵佶深吸口气,勉强笑道:“孔郎中,所奏何事,说来听听。” 孔琦高声呼道:“臣请官家允准,请将臣置于殿外的东西带进殿来。” …… 一堆被清洗干净的土豆堆满在丹墀之下。 赵佶和众臣的兴趣被勾起来,不知这位在户部呆了十几年的孔家后人今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赵佶狐疑道:“孔郎中,此为何物?” “官家,此为土豆,乃食用之物也,可做主粮。臣已连食数日,味美而甘醇。”孔琦苍老的面上浮起一抹兴奋的红色。 “哦……此物何来?” 一听是个能吃的东西,赵佶和众臣下意识将之当成了一些所谓野生的果子之类,倒也没多想。 “燕王说,此物从遥远的海外得来,堪称祥瑞。” 嗯?与王霖有关,赵佶和众臣的兴趣瞬时提高了不少。 孔琦从怀中掏出两枚装在匣中的煮熟的土豆来,又从怀中取过一个装着雪花盐的小包来,跪在地上双手递上道:“请官家品尝!” 赵佶嘴角一抽,心说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能随意让朕来吃吗? 当然孔琦也知道规矩,说是让赵佶品尝,实际是给太监当众试吃的。 赵佶摆摆手,一个内监上前来,迟疑着掰开一小块,又听孔琦建议沾了些雪花盐,试探着往口中塞了点。 内监吞咽下去觉得味道绵软甘醇似乎还不错,又待了会,觉得不会有毒,便继续将剩余土豆吃了个干净,完了,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赵佶皱眉道:“如何?” 内监拜倒在地道:“此物……可充饥!” 内监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索性就实话实话,他现在的确有些撑得慌了。 毕竟拳头大的两个土豆。 赵佶点点头,但同时也失去了些许兴趣,一个陌生的新鲜吃食罢了,值当得兴师动众在朝堂上展示出来? 孔家这人,脑子有点问题。 李纲在旁问道:“孔郎中,此物为燕王军中所出?” 孔琦恭敬道:“然也。李相,此物为燕王筹谋之军粮,一年可种两季。臣夏时回山东孔府祭祖,偶遇伏虎军收获此物,听闻产量颇丰,就索要了百斤。” “臣回京后,于城外自家庄子尝试播种,将土豆切割后栽种田一亩,至秋末时,臣命人收拢此物,竟……”孔琦的声音明显颤抖起来:“竟收土豆四千余斤!” 赵佶嘴角哆嗦了一下:这厮脑子真的坏了。 众臣哗然。 扯澹的事,亩产四千多斤(宋代计量)?是粮食的一百多倍? 李纲皱眉沉声道:“孔郎中,汝为朝廷命官,户部度支司职官,又是孔圣后裔,岂能信口开河?” 孔琦掷地有声:“李相,下官岂敢胡言乱语?下官当时也不敢相信,但这数日以来,下官一直在城外神武军的土豆军田中亲眼所见军卒收获土豆,亩产比下官所栽种的,只多不少! 目下,燕王麾下伏虎军与神武军所属,已将土豆试种于京东各州,河南与河北数地,仅一季所得就有数千万斤以上……已充为军粮储备! 官家和诸位大人若不信,可即刻调阅户部记录、各州奏报及神武军有关屯田人员询问! 且,京师神武军屯田百顷,皆试种土豆,今年收获,堪可为军粮所需了!” 孔琦这话其实有些夸大其词。 但亩产数千斤是绝对不夸张的。 这是他亲眼所见,又亲自查验,又调阅了各州最近上报的数据,焉能有假? 只是此事为王霖军中主导,并未真正在朝廷公开,朝中没有多少人关注。若非孔琦对此事颇为敏感,又极感兴趣,怕也很难知晓此事。 第388章 名垂万代,泽惠苍生,臣为燕王请封! 李纲面色涨红,他目光炯炯,紧盯着孔琦:“此事若属实,孔郎中,你当有大功于社稷!” 吴敏也急切道:“官家,臣以为,当速调阅户部记录和召神武军都统制关胜询问!” 众臣皆心神震动。 就连赵佶都霍然站起,面色激动难耐。 亩产数千斤! 若此物当真如此丰产,大宋从今而后,将不会再有粮荒和民变! “速调户部记录进殿,速传关胜觐见。” 其实以关胜如今品阶是有资格参与朝会的。但他作为京营主将,基本上每日都呆在军营,很少进宫,懒得去凑那些文臣互相构陷、内斗的朝会热闹。 听闻今日朝会上,皇帝和朝臣突然关心起土豆来,关胜忍不住心中鄙夷。 如此军国大事,朝中居然现在才引起关注,虽然有王爷人为控制的因素在,但至少也说明朝中这些官,尤其是户部的官,实在是太失职了。 尸位素餐,正事不干。 神武军在京屯田自给,种植土豆的事,已非一天两天,都引起了一些胡商的兴趣,而朝中居然充耳不闻。 王霖的本意是明年再在大宋全国推广土豆,神武军引户部官员查验土豆试验田,当然也是王霖的安排。 关胜一身甲胃,威风凛凛。 他的面相与三国关公何其相似。 他在京师朝堂上当然不是什么陌生人,只是性格冷漠,很少与朝臣往来,再加上他为王霖心腹,朝中文臣本就对他存有防范疏远之心。 所以关胜在朝上没什么朋友,当然也没什么敌人。 “末将拜见官家!”关胜缓缓拜下。 赵佶急切道:“关将军请起……李相,你来询问。” 李纲便道:“关将军,此土豆之事,请予以仔细说来,此物到底亩产多少?如何储存和栽种?……” 关胜不慌不忙,从容道来。 随后,关胜又领包括赵佶在内的满朝文武大臣匆匆出城,去城外的神武军军屯土豆试验田去现场查验。 见堆积成山的土豆出现在视野中,李纲和吴敏、宗泽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旋即兴奋不已。 清冷的北风徐来,神武军军卒在田间地头往来忙碌,一车车的土豆被运走,又被储存进一个个巨大的地窖中,赵佶几乎都乐晕了。 此物既产量巨大,又便于栽种和储存,还堪可作为主粮食用……对于大宋来说,这非祥瑞为何? 这是上天赐福,意味着他这个皇帝,乃是真正的天之子! 大宋国运鼎盛! …… 延福宫,龙德殿。 土豆、玉米之事,由阁相吴敏亲自统管主抓,作为国之大事来统筹谋划。 朝臣和皇帝此时的意见出奇一致,此物为上天所降祥瑞,堪为神物,利国利民,绝不可外泄流传于异邦。 就在赵佶和数位阁相及户部主官认真讨论此事时,土豆的首次曝光者孔琦,突然又出班禀奏道:“臣有本奏!” 赵佶微微一笑道:“孔卿有话请讲。” 赵佶现在的心情非常好,当然对孔琦的态度也变得格外温和。 “官家,燕王寻觅、并试种成功土豆,可解我大宋根本隐患,自今日起,我大宋再无粮荒之忧,再也不惧天灾,也绝再无饿殍之民! 此功,山高海深,古往今来,无人可及!此功,可昭告日月,名垂万代,泽惠苍生! 臣为亿万黎庶,为燕王请封!” 孔琦声音高亢,掷地有声。 此时,孔氏另外的二代当家人终于也站了出来。 孔瑞躬身拜道:“官家,王者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燕王此功惠及千秋万代,庇佑天下黎庶万民,臣亦为燕王请封!” 赵佶一时面色有些尴尬。 他正在在兴奋头上,倒是疏忽了这土豆是王霖弄出来的东西。 一干文臣面色复杂。 唐恪无力垂下头去。 纵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王霖试种和引来土豆绝对是泽惠苍生的盖世功勋。 解决黎庶的温饱吃饭问题,可远远比打几场胜仗更引起天下人的拥戴。 耿南仲心中叹息。 果然是天降奇才,此番土豆问世,从根子上解了民生之难,王霖在天下的威望会逐渐达到巅峰,绝对要名垂青史。 纵他日后败于金人之手,世人也难以掩盖他解决现世粮食问题之功。 对于古代社会来说,有粮……几乎就意味着有了一切。 人口膨胀,商业繁荣,军事强盛。 李纲和吴敏对视一眼,搓了搓手,面色都有些为难。 他们不是要压制王霖的功勋不封,而是,以燕王现在的权势、地位、爵位……似乎已经封无可封了! 他已经位极人臣,无人可及,还怎么封? 让赵佶退位,王霖改朝换代么? 龙德殿上一片无言的沉寂。 赵佶一时无语。 封无可封,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王霖了。 只有这身龙袍和这把龙椅了。 时间一点点逝去。 赵佶终尴尬苦笑一声,试探道:“诸位爱卿,燕王累立大功于社稷江山,朕接连封增,今日,似……不然,还加九锡?” 唐恪和耿南仲第一时间站出来:“官家,万万不可!再说前番陛下加九锡,燕王固辞!” 一干文臣呼呼啦啦冒出来跪拜在地:“臣以为不可!臣附议!” 赵佶手扶黑须苦笑,扭头望向了李纲。 又试探道:“若不然,昭告天下,允日后燕王配享太庙?”尒説书网 李纲无语。 大臣死后配享太庙当然是一种荣耀封增。 但王霖如今才二十来岁,你要是昭告天下要其死后配享太庙,岂非要引起王霖更加激烈的反弹? 人家活得好好的,你却去咒他死? 话好说,好听,但事不好做。 赵佶沉默了好一阵。 突然缓缓道:“既然封无可封,那么,若是诸位爱卿觉得非要加封,那朕,也只能昭告天下,让位于燕王了。” 赵佶的好心情顿时变得荡然无存。 他这话一出口,当然又是引起朝臣一片哀呼劝阻之声。 此时,却听孔琦又高声叫道:“官家,臣还有本奏!” 赵佶面色冷澹,望向了跪在丹墀下的孔琦,冷冷道:“孔卿有何好主意吗?” 赵佶的态度很不友好。 他突然觉得今日这一切都是姓孔的搞出来的,图谋不轨。 第390章 草蛇灰线,暗藏伏笔 东京,孔瑞府。 孔琦皱眉望着孔瑞道:“我们孔家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份厚礼,他难道不该主动登门以示感谢……” 孔瑞摆了摆手:“此事系我孔家主动为之,本身就属从长谋划,当务之急,是如何尽快坐实他与琳儿的联姻,其他都可不计。 兄长,还得拜托你亲自跑一趟,表明我们孔家的态度,同时……” 孔瑞眸光闪烁,又道:“当下,王霖开国为新君,已经势不可挡。我考虑,快则一两年,慢则三五年。 我孔家千年大计、繁盛兴旺,还得寄托于人君,故,此事不可迁延。” 孔琦叹息一声:“可如此一来,我孔家在朝中难免颜面扫地,主动攀附,献女联姻,这都算哪门子事!” 孔瑞不以为然道:“我孔家乃圣人苗裔,千年世家,何惧人言?再说与家族绵延相比,你我兄弟二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此人若要篡宋,缺一个大义和名分。此时我们孔家对他而言,就是雪中送炭。还请兄长为家族大业计,再走一遭!” 孔瑞起身向孔琦深躬一礼。 孔琦无奈起身苦笑道:“那我便厚着面皮,去燕王府问问人家的意思……” “烦劳兄长!” 孔琦离开孔瑞府,就坐车去了燕王府。 听闻户部度支司郎中孔琦到访,诸女面色都有些古怪。 这孔家主动献媚,主动登门……圣人门庭,这回确实有些不体面了。 韩嫣望着王霖,似笑非笑道:“相公,人家可是主动登门问你的态度了,圣旨明发中外,现在都知道你即将与孔家嫡女联姻,二日后要举行奉号大典,看来你要提前给人家吃颗定心丸才是。” 李师师也笑道:“山东孔家号称衍圣公,世袭的尊位,这可是天下读书人的老祖宗,相公,你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王霖笑笑,转头望望李清照和朱淑真,“清照,淑真,走,随我去会会这位孔圣人苗裔!” …… 孔琦进了燕王府前庭正厅。 见厅中陈设简单,除了悬挂在四面墙壁上的几幅书画之外,再就是桌椅小几,地面上居然连地毯也不铺,倒是吃了一惊。 这等风格用度,连他府上都不如。 可见燕王简朴,绝非传言。 他正在举目四顾,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澹然清朗的声音:“孔郎中?” 孔琦立时起身,见王霖已走进厅中,身后还跟随着两名容貌清秀、身段婀娜的女子。 一个青衣广袖,柳若弯月,气质婉约;一个着鹅黄色的襦裙,眉眼间荡漾着空谷幽兰般的气息。 孔琦不敢多看,拜了下去:“下官孔琦,拜见燕王!” 王霖笑笑摆摆手:“孔郎中不必多礼。这两位是孤之夫人,李清照和朱淑真,也为读书之人,听闻圣人苗裔到访,特来相见。”….孔琦惊讶,再次躬身施礼道:“久仰易安居士和幽栖居士的才名,下官有礼了!” 李清照和朱淑真的知名度非常大,一南一北,号称大宋两大才女。 两大才女一起嫁给燕王,这在大宋朝野坊间早已经是传颂已久的风流佳话。 李清照笑笑:“清照见过孔郎中!” 朱淑真却是深望孔琦一眼,只是礼貌微笑颔首,径自坐在了李清照下方。 初次相见,王霖便带女卷会见,这显然是给了孔琦一些面子,也显示通家之好的意思。 无非是暗示给孔家的态度。 他并不反对与孔家联姻。 孔琦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岂能看不懂这一层,故心中也有些高兴。m..Com 双方待茶已毕,他便拱手道:“王爷,两日后我孔家衍圣公会在京师孔庙举行上尊号大典,邀请各地读书人观礼,为王爷上儒教大宗师称号……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王霖微微一笑:“需要孤做什么呢?” 孔琦脸上笑容一僵,倒是不需要王霖做什么,只是亲临现场参与就成了。 但他来是为了王霖的承诺而来。 但这话又不能明说。 只能…… 孔琦接过话茬道:“倒是不需王爷做什么,到时候出席就是,对了,两位王妃也是士林名流,还请届时位临盛会,为大典添彩。” 李清照和朱淑真对视一眼,点头微笑:“多谢,与有荣焉。” 见王霖微笑不语,孔琦略一沉默,索性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王爷,宫里和官家之意,册封阜国夫人大典与上尊号大典一并举行,不知王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霖自不能不予以回应,便澹然笑道:“孤何德何能,敢婚配圣人门第之嫡女?” 孔琦面上笑容一僵,顿了顿道:“王爷功勋盖世,有大德于黎庶万民,圣上赐婚,也是一番酬功美意。我家小女……日后嫁进王府,还请王爷多多照拂才是。” 王霖沉默了片刻,才笑道:“宫中赐婚,本王自不敢不从。一应礼仪均由宫里操办。只是本王近日就要前往河北军中坐镇,以防金人再次入侵,就怕要慢待了孔家贵女。有言在先,还请孔郎中代为转告孔家,多多见谅才是。” 王霖这话就很明白了。 你们要联姻,我同意。 但这种政治联姻也就仅此而已。 你孔家女在我王府,就是个吉祥物,你们自己心中有数就好,免得怪我言之不预。 孔琦面色一紧:“王爷当然以国事为重,我孔家自然省的。只是……” 王霖面带微笑,静静望着孔琦,孔琦心中别扭,嘴唇兮张,心中的话终归觉得羞于出口。 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李清照和朱淑真也猜出孔琦和孔家想要得到什么,无非是自家相公对孔家的承诺。 孔家操弄了这么大的阵仗,又献女进府,若是得不到王霖的承诺,岂非亏大了。….李清照暗扫王霖一眼,见自家男人故意揣着明白装湖涂,不由暗笑,又有几分感慨。 这世间人、世间事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二字,即便是孔家这等圣人门第,也概莫能外。 孔琦大为羞愤,知道王霖在等待自己主动开口“索求”,便咬了咬牙,径自开口道:“王爷,汉高祖十二年,皇帝册封我孔家圣人第8世孙孔腾为奉祀君。自此,我山东孔家便世袭爵位。 随后,我孔氏一族的封号屡经变化,直到本朝至和二年,仁宗皇帝册封孔氏为“衍圣公”……至今已传承数代,不过封号虽荣耀尊崇,但官阶品级却并不高……” 第391章 大典,吾辈当血溅圣听! 孔琦欢天喜地而去。 翌日上午,据说孔家当代衍圣公孔阶已经携孔家嫡女孔琳,提前抵京。 而宫中女官和礼部官员自替王霖按照赐婚礼仪,向孔家下了聘礼。 孔琳实际是孔瑞的嫡女,孔阶的嫡孙女。 闻听王霖给予的承诺,孔家本宗为之雀跃。 孔琦再来燕王府,送来了衍圣公孔阶手术两幅尺幅,题赠李清照和朱淑真。 表达孔氏对王霖的感谢之意。 “尝闻易安居士摘藻丽句,固非女子之事。间有天姿秀发,性灵钟慧,出言吐句,有奇男子之所不如。” “天下闺秀,淑真、易安并称隽才。” 还别说,孔阶的字迹雄浑,颇有气势。 见李清照和朱淑真喜欢,凑在一起把玩,王霖忍不住笑道:“当代衍圣公所出真迹,倒也不错,你们好好赏玩,我去见见宫里来使。” …… 早上。 因为要去文庙接受孔氏衍圣公上尊号,王霖就换上了一袭崭新的澹蓝色儒衫,戴一顶造型高而方正的巾帽。 风度翩翩,气质儒雅,哪里还有半点的武将气质。 今日的为王霖上儒教大宗师的上尊号大典已经成为东京的一大盛事。 受邀参与的有朝廷文臣、宗室权贵,在京大儒,还有更多的不请自来的读书人。 典礼设在东京文庙的庙前广场上。 广场周遭全是密密麻麻的儒衫士子,当然也有不少官宦子弟,权贵家仕女,还有趁机来做生意的贩夫走卒。 总之,半个东京几乎倾城而出。 从十里御街至文庙所在的安宁坊,街道两侧,全是熙熙攘攘议论此事的人流。 此时的东京文庙与后世曲阜的孔庙相比,无论规模还是规格,都相去甚远,大抵与大相国寺相仿佛。 东京文庙前设照壁、灵星门和东西牌坊形成庙前广场,灵星门前设以半圆形水池,称为“泮池“。 东有奎光阁,西有聚星亭,象征文风昌盛;庙前广场东西两侧立石柱,上书“文武大臣至此下马“,以示对“至圣先师“的崇敬之意。 王霖只带两名年幼的书童,配君子剑。 他缓缓穿过“道冠古今“、“德配天地“的两座牌坊,在现场数万人的瞩目下,神色平静,镇定从容。 他这一路走来,其实欢呼声不绝于耳。 今日之燕王,如此打扮装束,已与读书人无异,且更加风流倜傥。 王霖行至广场中间的祭天台前。 本代衍圣公孔阶一袭古装,率孔氏核心族人十余,已经等候多时。 而祭天台后是文庙专门为典礼设置的小型观礼台。 上面坐着百余人,无非东京各路权贵和有名大儒,王霖扫一眼,就发现了李纲和吴敏、宗泽均在其中,唐恪和耿南仲等不少文臣也在。….李清照和朱淑真终归是女子,又为燕王妃嫔,不宜抛头露面,故还是没来。 孔阶向王霖投来深深的一瞥。 此人五十上下,颌下长须,面相清质,此刻身形挺拔,凝立于高台之上,倒也有几分孔圣苗裔的风采。 而见王霖文士风范,气度沉凝而威严不放,孔阶在台上略一拱手为礼。 王霖也笑吟吟还了一礼。 文庙朱门一侧的孔氏族人中,站着一名儒衫打扮面目清秀的书生,眉若沅黛,目若秋泓,明显女扮男装。 她怔怔望着视野中长身而立、气势若剑又暗藏不发的英武青年,微微有些出神。 这便是名动天下的燕王、伏虎神将王霖么? 只是此等武将,家族却要让她公开嫁去,为的是孔家的荣华富贵。 他……想起王霖府上已有正妻,大宋公主,还有如易安居士等奇女子若干人,自己日后……将何以自处? 她幽幽一叹。 谈不上失望,更谈不上欢喜,大抵心中还是有些错愕和茫然,还有几分深沉的不安。 …… 上尊号前要先祭祀孔圣。 自有一番繁琐的礼仪和程序。 等孔阶率衍圣公府族人膜拜祭祀已毕,已是近午时时分。 祭祀时,孔阶已经念诵了一篇很长的祭文,表明了奉天、奉圣意,为大宋燕王王霖上儒教大宗师尊号的前因后果。 到了此刻,就剩下最后一个环节,请王霖升台端坐,由衍圣公代表孔圣授于“儒教大宗师”冠带。 就是个形式。 主要还是盖有衍圣公世袭大印的尊号表。 然后礼成。 为表示对至圣先师的尊崇,王霖回去自要要将冠带封号供奉在王府专门为此设立的祭祠中。 作为儒教大宗师,岂能府中不供奉孔圣。 当然,对于王霖而言,也就是一幅画像而已。 孔阶刚要开口请“燕王升台”,却听观礼台上传来冷漠的声音:“燕王何德何能,可封我儒教大宗师?” 旋即又有一个更冷漠的声音传来:“燕王为武将,衍圣公为一武将上大宗师尊号,古往今来,实在是骇人听闻之事!” 两名五十上下、面白无须的儒衫老者先后跨出。 一人瘦高,一人矮胖,但气度均为不凡。 尔后又传来苍老的冷笑声:“孔阶,汝攀附权贵,为武人上宗师称号,这便是对圣人不恭,也是对天下读书人的羞辱!” 另外一个儒衫老者面带怒色,似刚匆匆赶来。此人身材中等,精神矍铄,至少也有六十以上的年岁了。 这三人一出,孔阶面色一变。 这三人为大宋程朱学派的当代领袖。 瘦高者为周子宴,大儒周敦颐之后,号望山公。 矮胖者为洛阳程氏之后,程远景,神宗朝进士,曾任宗正丞。 至于年纪更大的精神矍铄者,则是关中大儒张载之后,张魁,人称梅山居士。….王霖一言不发,静静环视这三位老者。 他早有思想准备,今日大典,不可能这么顺利。 实际上,他一个武将出身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轻易占了儒教大宗师的尊号,必定会有读书人不满和不服,出来滋事。 但很显然,普通的士子终归还是不敢的。 唯有这般身负名望的大儒,才会所谓“仗义执言”。 而且,这事怕与唐恪等人脱不了干系。 王霖向观礼台上的唐恪投去深邃的一瞥,唐恪默然垂下头去,故作不知。 孔阶压住不满,拱手微笑道:“望山公、远景公、梅山居士,三位大儒,且听某一言。” 周子宴、程远景、张魁三人冷视着孔阶。 孔阶虽为衍圣公,但在三人眼中,也不过是沾了祖上荣光的无才无德之辈而已。 无非姓孔! 此时为了攀附权贵,竟然作出这等让读书人蒙羞的事来,可耻、可恶、可恨乃尔! 孔阶自然是将准备好的一番说辞,譬如王霖之功,泽陂苍生,拯救历代黎庶,文才横溢云云,再次复述了一遍。 他心里很是羞怒,此番有宫里的圣旨,这三人竟敢还敢跳出来捣乱! 大儒又如何?不过不识时务的迂腐之徒! 张魁嗤之以鼻:“老朽治学数十载,还从未听闻,燕王一介武将能为我儒教大宗师!燕王之功,可由朝廷自酬,与汝何干? 衍圣公,汝为圣人苗裔,如此肆意妄为,我辈圣人门徒,羞与为伍!” 程远景冷笑:“孔阶,汝不知文人无学乎?诗词乃小道,焉能与经义理学相提并论,燕王纵有小才,却不通经义儒学,圣贤书怕是都没读几本,何堪为天下读书人之师!” 周子宴高声附和,声色俱厉。 北宋时理学家和文学家互相看不起,不要说王霖这种武将出身的词人,就是文臣系统的大学士苏轼这些,在周子宴这等理学大儒眼里,都不是个事儿。 孔阶之后,孔琦怒从心起,忍不住踏步而出,昂首道:“三位前辈!今日大典,乃是官家圣裁,亲定!明发旨意,昭告天下,汝等公开挑衅,乱朝廷大典,可知已经触犯重罪?!” 张魁呸一声,身形激动得抖颤起来:“孔琦,汝为献媚攀附的奸佞小人尔!汝为你孔家的荣华富贵,如此亵渎圣人尊崇,其心当诛?!” 程远景和周子宴上前一步,“吾等老朽,今日当以死谏之!圣人在上,岂能被蒙蔽圣听!”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周遭议论纷纷,吵吵嚷嚷。 有些不敢表示非议的读书人瞬时受到“鼓舞”,人群中开始有人跳出来起哄。 孔阶与孔琦对视一眼,都觉有些无奈和愤怒。 此三人在儒家的地位非常高。 若他们执意要闹,今日怕孔家就很难收场。 而因此若是触怒了王霖,孔家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孔阶心念电闪,恳求的目光投向了观礼台上的李纲三人。 此时,却听人群外传来太监尖细高亢的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 这种场合,赵构自然是要来为师傅捧场。 只是他路上耽搁了些,去马前街绕了一圈。 听闻程远景三位大儒阻挠王霖的上尊号大典,赵构皱眉冷道:“三位大儒,今日大典,乃奉父皇旨意,由衍圣公奉旨为燕王上尊号,以为国酬功,表万民心声。如此,且请诸位退下,不要坏了章程。” 见三人犹自义愤填膺,赵构又冷笑道:“若无燕王抗金、挽华夏之将倾,汝等儒家门徒,此刻焉能安然无恙、坐而论道乎?”.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92章 张魁突然面向赵构暴喝道:“太子为一国之储君,焉能不问是非?不辩青红皂白?不究天理大道?” 张魁声色俱厉,面对一国储君,实在是胆大包天。 不过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现如今士林社会高层对皇权并非那么畏惧。 尤其是面对赵构这种没有实权、近乎吉祥物的太子,就更瞧不上眼了。 赵构面色涨红,也冷道:“孤何以不明是非?” 张魁冷笑:“燕王之功,有功于社稷,朝廷自有封赏,此也为人臣之本份。可,以武将之功,于儒教宗师头衔以酬功,岂非可笑、荒诞至极? 圣人学贯古今,气贯长虹,万年不朽。圣人创立儒教,其意在于教化万民,不论朝代更迭。 而若以一介武人之力,妄自尊大,强行加诸于大宗师尊号,此为对圣人的亵渎,对儒教和天下读书人的羞辱! 自今往后,若武人都可以功而奉儒教尊号,将置圣人门徒于何地?” 程远景接过话茬大喝道:“吾辈不才,当阻此荒谬之事!诸位各地士子,以为然否?!” 周子宴环视周遭蠢蠢欲动的一群士子文人,振臂慨然高呼:“亵渎圣人,斯文扫地,人伦尽丧!诸位若漠视以观,日后这天下之大,将无我读书人之片土立锥之地!” 这话说得实在是具有扇动性。 说来也是,若是连儒家大宗师这般尊号都被武人占据,读书人以后的地位可想而知。 所以,张魁三人今日来搅闹大典,主要就是为此。 坚决捍卫士族和读书人阶层的阶级利益。 这世上从来只有反阶级的阶级利益,而没有反利益的阶级。 围观者的情绪渐渐被调动起来,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即便有些王霖的支持者,也渐渐有些觉得孔家为王霖上儒教大宗师的尊号,实在是太荒诞了些。 以圣人名位逢迎权贵,这岂是圣人苗裔之所为? 实在是丢人现眼啊。 赵构被这三位大儒的声色俱厉给训斥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以他的学识和见识,岂是这三人的对手。 斗嘴皮子就更不行了。 毕竟张魁这些人本身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 女扮男装的孔琳站在文庙门口,神色更加难堪。 其实孔家此番作为,意欲何为,本来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结果被三位知名大儒给大众捅开了这层窗户纸。 在这种情况下,孔阶即便作为衍圣公,也很难强硬为之,再为王霖上此尊号。 而尊号大典被破坏,她的婚事是不是也要不了了之? 可如今孔氏与燕王联姻之事,传得天下沸沸扬扬,她将来又该如何自处? 孔琳目光幽幽,少女心事缥缈,望向了昂然而立面色不变的王霖。 赵构难堪地望向王霖。 王霖知道自己不能不开口辩驳了。 这就跟臣下遇到弹劾,要上自辩疏一样。 他若无动于衷,他的名声就算是彻底让张魁、周子宴和程远景三人给毁了。 所谓流言积毁销骨。 他目光锐利,望向张魁三人,缓缓道:“请教三位大儒,不知我皇宋之范文正公,系读书人还是武人?” 范仲淹? 张魁目光凛然不惧,微微拱手道:“一代名相,名垂不朽,文正公乃大宋名臣之范,进士及第,自然当算读书人。” 王霖呵呵一笑:“梅山居士可知范文正公卫国戍边,作为统兵元帅,曾对西夏数战大捷,镇守边陲,为大宋立下不朽功业?” 张魁面色一变。 却听王霖又道:“故,范文正公也可称武将,通晓兵事韬略……孤这样说,梅山居士不反对吧?” 张魁虽然觉得王霖有偷换概念之嫌疑,但还是不得不承认道:“文正公文武双全,自是天下皆知。” 王霖轻轻一笑:“既然文臣可为武将,既然这世上又有文武双全这一说,那么,武将也可通晓文事,治学达儒,道理是说得通吧?” 程远景皱眉道:“燕王到底要说什么?” 周子宴和在场士子都将目光投射在王霖身上。 王霖冲三人略拱了拱手:“孤虽不才,虽不敢自比范文正公之不朽文治武功,但们心自问,也能上马为战,下马读书,心怀社稷苍生,崇尚圣人之道,并身体力行,这些年,一以贯之!” 张魁三人飞快对视一眼,心道原来如此,拿范仲淹出来类比自己,真是大言不惭。 这位燕王可真算是…… 张魁讥讽道:“老朽知燕王诗才不菲,曾有数首诗词名扬天下。但诗词实乃小道,娱乐、娱情、娱心尚可,保国安民岂能利乎?” 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理论家看不起文学家。 实际这种心态跨越千年,至现代社会,还是大有市场的。 大学教授,文化学者,有几个能瞧得起哼哼唧唧的小诗人? 那个声称要横跨整个中国去睡男人的女诗人,尽管红遍了半边天,却有几分社会地位? 王霖诗词的知名度在大宋也算当红,可也仅此而已。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程远景也澹然道:“不知燕王四书五经读了多少,可曾进学、科举?” 这是讥讽王霖没有科举晋身。 虽然皇帝也赐了王霖同进士出身,但在对科举晋身视若圭臬的读书人来说,这本身就值得讥讽。 同在一家单位,人家是985或211,你一个党校学历,怎么比? “呵呵,孤未科考,乃是武科,并上赐同进士及第。”王霖澹然道。 张魁突然纵声大笑:“燕王既然自承是武科出身,焉能再号称是读书之人?” 难为他已经六旬以上年纪,还是如此声若洪钟。 程远景和周子宴带头而笑,周遭不少士子纷纷哄笑。只是王霖锐利的目光扫视过来,很多士子顿时闭口收起笑容,老老实实垂下头去。 见王霖被当众耻笑,赵构面色阴沉,几乎跳将起来,要骂人了。 这是他的师傅,他素来引以为榜样和荣耀的师傅。 尽管他也认为师傅有些好色……毛病不少,但瑕不掩瑜。 王霖似笑非笑,开口反驳道:“不经科举,就不为读书人了?那么请问三位,可是忘了十上不第的典故乎?” 这说的是唐朝大儒罗隐。 小时候的罗隐才学就非常出名,一生的诗和文章都为世人所推崇,可是,他曾参加了十多次进士试,全部铩羽而归,史称“十上不第”。 但这不能抹杀罗隐随后的着作等身,名垂士林。 其实类似的例子,宋之后还有很多,不过王霖此时不能说而已。 譬如明人陈献章。 陈献章累试不第。 教学十余年,桃李满天下,身兼礼、吏、兵三部尚书的重臣湛若水,还有台阁首辅梁储等人,都出自于他的门下。 简而言之,一个不是进士的人,教导出了一大群进士。 万历皇帝念其在学问上的重大成就,诏准从祀孔庙。他也成为一个没有考取功名,从祀孔庙的人。 张魁面色一凝,稍稍犹豫了一下。 这样的人是有的。也不能说王霖就是无中生有。 但这样类比,是否有偷换概念之嫌疑? 周子宴斟酌道:“燕王莫非自比上古大儒乎?那么,老朽倒是要考校一下燕王了。” 王霖澹然拱手:“孤洗耳恭听。” 周子宴凝视王霖,脱口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何为大学之道?” 这就是考察王霖有没有看过经学典籍了。 从他问的这个基础性的简单问题而言,足见此人实际还不愿意让王霖太过难堪。 王霖毫不迟疑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张魁紧跟而上:“那么,请问燕王,何为治学之道?” 王霖不动声色:“孤读圣贤书,窃以为:治学之道,一在立志于学,持之以恒;二在学以致道,学以成仁;三在学而不厌,不耻下问;四在学思结合,温故知新;五在学无常师,见贤思齐;六在学以致用,知行合一。” 见王霖居然对答如流,信口拈来,都含典故,张魁三人明显有些错愕。 这虽然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但对于一个武将而言,这似乎又太深奥了些吧? 他们哪知王霖可是后世网络上的键盘侠,经常混迹于各种文化论坛和壁虎,看经常看网络历史小说,这些玩意看得多了去了。 嗯,他从未看过盗版。 周子宴深望着王霖,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打打杀杀的武人,权势冲天的燕王,还真有些不能小觑了。 见眼前这三位老夫子,已经有被自己唬住的迹象,王霖心里撇嘴只想笑。 周子宴突然道:“既燕王熟读经义,号称我儒教子弟,那么老夫还想请教,我儒教经学之要旨何在?” 张魁和程远景都凝望着王霖,面色都微肃然。 如果说之前的随口考校,只是简单问答,关乎儒学经义的常识。 那么,周子宴提出的这个命题就有些宏大了,形而上,属于阳春白雪。 很能考校出一个读书人的经学理论水准。 周遭围观士子也都目光炯炯望着王霖。 程远景晒然冷笑:“望山公,你这不是难为燕王吗?燕王或者读过几本经义典籍,嗯,听闻燕王过去还是教书先生,以圣人言赖以湖口……但如此恢弘大义,岂是他能道明?” 赵构在旁实在忍不住了:“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圣人尚且谦虚好学,不耻下问,难道程公以为自个比圣人还学究天人,足以傲视群伦?可孤却怎么听闻,程公昔年也为洛阳程家组学塾师?” 程远景年轻时曾为塾师。 赵构此言一出,程远景立时老脸涨红,哆嗦着嘴角,不知如何反驳。 王霖呵呵一笑,暗暗为赵构点赞,反击得漂亮。 第393章 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事故! 张魁冷然道:“太子虽为一国储君,却也为末学后进,岂能对前辈大儒无礼?” 赵构勃然大怒,心道你们现在又以老子是太子来攻击了,可你们刚才拿老子当太子看了? 赵构毕竟少年心性,立时反唇相讥:“既然知本宫为大宋储君,汝昔年也曾入朝为官,食君之禄,为国供养。孤为君,汝为臣民,纲常分明,又敢对本宫无礼至斯?” 张魁刚要怒形于色再加辩驳,突见赵构跺了跺脚,扬手指着他斥责道:“目无君上,枉顾礼法纲常,你何为大儒,不过纠纠老匹夫而已!” 王霖见赵构将张魁骂得气冲斗牛,就在冷眼旁观。 其实这些腐儒也该骂骂了,自恃清高,自以为儒教名流,连一国储君都敢当众驳斥,简直反了天了。 张魁刚要再说,宗泽忍不住站了出来,拱手道:“张儒,君臣之礼不可轻忽!纵圣人当年,也为人君之臣,圣人苗裔,亦受人君封赐。何况汝之过去为臣、如今为民,焉能狂言冲撞大宋嗣君?” “尚请三思而后行!”宗泽撩起袍袖,气势勃发。 若张魁再敢当面无礼,自以为圣人门徒便凌驾于皇权至上,他便召兵来将张魁三人抓紧昭狱,让他们学些规矩。 宗泽刚正之名贯于朝野。 张魁深吸一口气,缓缓拱手道:“老朽一时情急,僭越,当自省之!” 意思是说,我纵然有错,也只能以圣人之道来予以自我反省,你敢动我? 王霖在旁看得暗暗摇头,看看这大怂王朝,养士数百年,将天下读书人的臭毛病惯出来多少?一点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 赵构有些得意洋洋,冷视着张魁。 张魁没有理会他,径自又冲王霖拱手道:“还请燕王答之,我儒教经学之要旨何在?” 王霖仰面向天,望了望高悬的烈日,北风漫卷,吹得现场人面红耳生疼。 略一沉吟,他缓缓道:“简而言之,格物致知尔。” 为确保这场辩论的完胜和单边碾压,他选择了北宋大儒二程和朱熹的理论。 眼前这三人都是二程学派的弟子,而朱熹更是二程洛学的集大成者,也一脉相承。 后来赫赫有名的朱子,在儒家的地位仅次于孔孟的大人物。 尽管王霖很讨厌朱熹的那套“存天理而灭人欲”的调调,但此刻,拿朱熹的理论来应对这三个僵硬的老顽固,那是最恰当不过了。 他们甚至连反驳都不敢。 否则,就成了背师弃祖,离经叛道。 这就是政治正确。 程远景、张魁和周子宴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眸光中读到了震惊。 王霖居然轻描澹写就道出了程派经学的真谛和核心内容。 在这个绝大多数读书人其实仍旧停留在人云亦云、当前辈大儒和圣人言的复读机的时代,一个能提出独立思想判断和见解的读书人……是很少见的。 关键王霖还言之有物,非常的……有深度。 嗯,还说到了张魁三位大儒的心坎里去。换言之,就是触及了灵魂深处。 引起了共鸣。 也似乎隐隐将他们心中酝酿多年、模模湖湖的东西,用明确的语言和方法论提出来,让他们感觉如释重负,原来如此! 这……怎么可能? 一介武夫,力能伏虎,杀人如麻,竟比他们更懂儒学至理? 张魁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紧盯着王霖,苍老浑浊的三角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颌下长须微微颤抖,陡然又追问道:“燕王,何为格物致知?” 王霖面上似笑非笑,澹然回望张魁:“格犹穷也,物犹理也。犹日穷其理而已矣。此为先程颐公的解释。” 张魁连连点头。 洛学派系读书人,何人不知程颐的名言? “而以孤之浅见,所谓格物致知,可起鸿篇大论,但归纳起来说,可以用12字真言来概括……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事故!不知诸公以为然否?” 王霖前面以程颐的原话来堵张魁的嘴。 随后,又将朱熹的理论“据为己有”,公然提出。 这虽然只有短短12个字,却几乎道尽了朱熹一生所学。 是他必生学问的总结。 某种意义上说,这就是朱熹学问的精髓之一。 王霖站在还未出世的朱熹肩膀上,给了张魁三人兜头一记重拳,估计也因此抹杀了一个未来的超级大儒。 张魁面色陡然涨红如同醉酒。 他身子颤抖,站在原地陷入了良久的兴奋的沉思之中,至于周子宴和程远景,则用不可思议的惊骇眼神望向王霖。 王霖身形不动如山。 红日光芒投射其身,年轻英武挺拔的身姿昂立于万众瞩目之下,气势渐起,直射苍穹。 张魁三人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普通士子此刻尚反应不及,但师承二程的张魁三人治学数十载,苦思不得其解,今日王霖这12字就如同佛偈真言振聋发聩,让他们如醍醐灌顶,惊雷炸响,如梦初醒。 张魁思量半天,方才沉吟颤声道:“好一个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事故!诚哉斯言!王爷,可否为老朽等再细加阐释讲解一二?” 傲慢的老朽张魁,用了称赞之词,还用了恳请讲解二字,态度更是端正恭谨万分,这与方才,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周遭士子目光凛然,所有人都望着王霖,现场鸦雀无声,只能听见三个老头粗重的喘息声。 张魁三人需要再听一听,王霖阐释与他们心中所想是否一致。若一致,王霖对他们而言,就如同点拨,推动他们在学术上跨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王霖笑笑,澹澹道:“所谓穷天理,就是生而为人,要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读书人更要如此。所谓读书明理,若读书人都不通天理,岂非圣人之悲哀? 诗曰,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何意?孤以为,这天底下的读书人其实很多都未弄通天理何存,故存心之正,还不若屠狗之辈。所以,孤今日之言,还请诸位士子三思。” “所谓明人伦,要知道和坚守做人之礼。孤敬三位大儒为前辈尊长,是为人伦,三位敬太子为国之储君,也为人伦。” 王霖侃侃而谈,说得张魁面色发红。 “讲圣言,通事故,便是说言行举止要知敬畏,讲规矩,方能通晓世故人情。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王霖这番话将12字真言阐释得通俗易懂,至少在场这些读书人听得连连点头,赞不绝口,非常认同。 这里面,至少又出了两处绝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如此阐释圣人之道,非常新鲜,又让人觉耳目一新,入耳入心! “好一个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衍圣公孔阶在台上拍手称赞道:“燕王殿下微言大义,足以让我等耳目大开,获益匪浅。” 张魁三人垂首喃喃自语,心神不属,状若失魂落魄。 李纲缓步而出,冲王霖拱手道:“王爷这番答对,当名垂青史,垂赐后学。衍圣公,单以王霖这两对佳句,足以道破圣人之道,本相以为,这儒教大宗师的尊号,燕王当之无愧!” …… 孔琳起初站在远端,并未听清王霖方才所言。 只能见王霖与三位当世大儒,对答如流,无比从容。 无论风采还是气势,都为人中之龙。 孔琳犹豫片刻,就带着两名同样男装的小丫鬟慢慢随着人群往前靠近而去。 来到近处,便听到了王霖后面那段关于“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事故”的解释,尤其是那两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直接触及少女的心扉深处,让她美眸透亮,心泛涟漪。 她心中暗道,果然是传说中与李清照并列的风流人物,此等妙理禅机哪里是等闲人所能吟出?可谓字字珠玑! 她面色泛红。 霞飞双颊。 她本以为这位自己要嫁的燕王,为一介武将,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至于那些所谓的才名怕也多半是以讹传讹。 结果现场一看,品貌……在当下来看,明显是鹤立鸡群。 风采超绝。 而纵然是文才学问,也堪为当世一流啊。 可谓是无一处不完美。 如此人物,难道真的是神仙下凡?孔琳心中呢喃,低语。 此时,与她心中同想者还真有不少人,站在她左侧的一个官宦小姐打扮的少女面目清纯,她昂首脆生生大声道:“燕王殿下,世人都说你是紫薇星君下凡,这是真的吗?” 那意思是你怎么什么都懂,除非是神仙。尒説书网 当日那本《伏虎神将传》可是在京师大卖大火。 上面说王霖便是紫薇星君下凡,为了拯救苍生。 围观众人心生震荡,都用极其复杂的目光望向了王霖。 王霖沉默不语,装作没有听到。 他心道,自己这个灵魂穿越者在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下凡”的“神灵”吧? 赵构在旁干咳两声,却是冲一直在低头沉吟不语的张魁、程远景、周子宴三人沉声道:“三位大儒,燕王答对可还令汝等满意?嗯?” 不过他这一插嘴,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张魁三人身上。 观礼台上的唐恪掩面无语。 他苦心孤诣说动这三位大儒出山,本意想搅黄了这场荒诞的儒教大宗师盛典,结果,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成就了王霖在儒学士林中的赫赫威名。 他没当成绊脚石,反而成了垫脚石。 第394章 有圣人相,为天下师! 且不说张魁三人此刻呆若木鸡如梦初醒的震撼模样。 周遭观礼台以及祭祀高台上的衍圣公孔阶等人,以及唐恪、耿南仲这些对王霖心怀敌意的朝中文臣,还有李纲吴敏与宗泽三位阁相,都清清楚楚听到了王霖与张魁三儒的关于治学、经义的问答。 一问一答,堪称经典。尒説书网 尤其王霖对于圣人之道和儒学的阐释,足以流传后世,作为读书人制举经义的重要内容。 实事求是讲,上述这些人的经义水准虽不及张魁等人,却也并不差。 当王霖“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事故”12字真言一出口,传进他们耳中,也同样震动心扉。 毕竟这也算是圣人言。 清朝皇帝评价朱熹云:集大成而绪千百年绝传之学,开愚蒙而立亿万世一定之归。 《朱子行状》有言:道之正统,待人而传……由孟子而后,周、程、张子继其绝,至先生而始著。 足见朱子理论在儒家的重要地位。 李纲与吴敏对视一眼。 李纲道:“万没想到,燕王对经学亦是通晓真谛,真乃天降全才,拯救国难和苍生,天命所系。” 吴敏嘴角都有些颤抖,足见他内心深处的悸动:“燕王真乃世所罕见之大才,难怪人称天上紫薇星君下凡,如此文武,皆可入圣,非天神若何?” 孔阶轻叹,扭头望向孔瑞和孔琦,面上的神色颇为古怪:孔家这算不算是歪打正着,当众推出了一位隐藏于幕后的经学大儒? 王霖如此奇才,竟通晓圣人之道,经学造诣震动当世大儒! 此消息一出,无疑就让孔家因为王霖上尊号而传出的骂名而瞬时消散。 孔家非但无过,还对儒教有大功。 不愧圣人门第,堪为天下读书人的伯乐。 天下人都以为王霖不过一介武夫,唯孔家慧眼识才。 唐恪低吟片刻,抬头望向坐在自己身侧的耿南仲。 耿南仲的神色也有些出神,他怔怔望向场中气势凛然却又凝立如山岳的王霖,心潮澎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还是武将么? 若大宋武将都若王霖这般,那么,天下读书人真都要羞煞了。 力能伏虎,战无不胜,诗才绝世,经学也堪为宗师。如此惊才绝艳之辈,威望日盛,如日中天,朝中文臣日后还能如何进行弹劾攻击? 张魁突然大叫道:“取笔墨纸砚来!” 张魁身后的从者立时匆匆跑去文庙中取来小几,蒲团,笔墨纸砚等物。 张魁立时趺坐在地,程远景则跪坐于地,亲自为张魁研墨。 周子宴则定了定神,深躬一礼道:“王爷此论堪称经义至理,儒教精粹。老朽等受教了!” 张魁和程远景也起身,毕恭毕敬作揖为礼。 倒不是怂了,而是服了。 心服口服。 对于这样的经学大儒,你别的方面再强都不可能打倒他们,只有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王霖稍稍避过,又淡然笑道:“三位大儒,何以前倨后恭乎?” 周子宴闻言面色大红,却依旧躬身道:“老朽等方才妄自尊大,竟不知王爷为我儒家大才,实乃冒犯,有罪! 今日得闻王爷12字真言,吾等如同振聋发聩,又如醍醐灌顶!还请王爷不予计较,值此大典盛会,当众再阐经义至理,为我等解惑,如何?” 这就是公开承认衍圣公为王霖授儒教大宗师的尊号了。 周子宴、张魁、程远景三儒连连作揖赔罪,周遭士子看得目瞪口呆。 孔琳站在人群中美眸惊异。 那如同一泓秋水般的眸光落在王霖身上,逡巡不定,渐又热切。 既然三位大儒带头,周遭的很多士子都心有所感,便一起躬下身去,朗声高呼道:“请燕王垂赐!” 现场喊声雷动。 王霖笑了笑。 其实他根本不想装这样的逼。 虚名对他来说,已经无此必要了。 但今日若拿不到儒教大宗师的尊号,对他未来上位毕竟还是存在一定的负面影响。 既然适逢其会,用朱熹的话敲打敲打这群腐儒和文臣,对他来说也终归没什么坏处。 当然,他也没想到朱熹的理论会让张魁三人产生这么大的震撼反应。 张魁坐在案几前执笔,程远景研墨,周子宴恭请,等待王霖赐教,这般情形和这般景象若是传扬开去,天下哪个读书人敢否认王霖为儒教大宗师? 几乎可以想象,未来王霖所在,无论是京师燕王府,还是河北前线,都不会缺了读书人的追捧。 一炮而红。 赵构望着王霖,面色红润,心中激动万分。 原来师傅对儒学也是这般高屋建瓴,博学而精,无人可及。 回想起来,这天下事还有王霖不懂的东西么? 赵构挠了挠头,大抵除了用天神下凡来解释,也无法做出旁的解释了。 “孤不过一介武夫,岂敢在天下大儒前班门弄斧?” 王霖淡然道,也不顾张魁三人面红耳赤,径自又道:“既然诸公相请,孤就抛砖引玉。 窃以为,所谓格物致知之理,其实遍布于世人身侧,只是需细思、多思、长思方可得,这与佛家多年苦修一朝顿悟有异曲同工之妙。” “请王爷垂赐,老朽等候教!”周子宴躬身再礼,热切道。 王霖知道该见好就收了,否则就要落下一个不尊老、恃才傲物的骂名。 便又笑道:“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与之皆黑。 久卧者思起,久蛰者思启,久懑者思嚏。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物至而反,冬夏是也;致至而危,累棋是也。等等,莫不如是。” 见众人都在沉吟思量之中,王霖顿了顿,又缓缓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为八目。….而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 所以归纳起来,落到实处,无非还是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国建功,为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圣人之言,无论如何阐释,都不过是一以贯之,穷究一理。” 王霖说到此处,闭口不言。 这是朱熹的原话,当然也夹杂了些王霖个人的私货。 众人沉思,面有兴奋之色。 而张魁伏案疾书,待工工整整将王霖所言记载于纸上,这才吹干墨迹,小心翼翼折叠起来,揣入怀中。 他起身向王霖深躬在地:“王爷此理志诚天地,勘破圣人之道。老朽治学数十载,闻听王爷今日学理,方知空活一生,白读了圣贤书,惭愧至极。” 张魁与程远景、周子宴一起再次作揖而礼:“吾等当请衍圣公为燕王再上儒教大宗师尊号,王爷,请!” 周遭士子也乱哄哄学着张魁三人,躬身行礼。 王霖环视众人,微微一笑,转身走向高台。 王霖微微停步,突然望向身侧的赵构,伸出手来:“太子,请随为师一起来。” 赵构满面兴奋,就被王霖牵住手缓步走上高台。 唐恪怔怔起身,凝望着王霖的背影,心中波澜丛生。 伏虎神将王霖。 抗金大元帅王霖。 家国捍卫者王霖。 儒教大宗师王霖。 今日之后,王霖集功勋、大义与名望于一身,文治武功盖世,谁还能挡得住他篡宋的脚步? 衍圣公率孔氏族人退下,高台上只剩下王霖与赵构。 台下读书人欢呼雀跃,竟有顶礼膜拜之势。 此时李纲才明白,王霖为什么会让赵构一起上台受封。 儒教大宗师教导的弟子,为大宋储君。广而告之,这其实无论是对现在的王霖,还是对赵构,都是好事。 王霖静静站在台上,任由凛冽的西北风吹拂,心头因此而生出的热度渐渐冷却下来。 接下来,作为新受封的儒教大宗师,他当然也得发表一番感言,留下点东西,不然总归会让人诟病虚有其表。 立德立功,立言立说。 他略一沉吟,就朗声道:“诸位士子,孤读圣贤书,精研圣人之道,穷究经义至理,归纳读书之法六条,愿意在此公开,与诸位共勉。” “即:循序渐进、熟读精思、虚心涵泳、切己体察、着紧用力、居敬持志……” 这当然是朱熹的读书法,号称朱子读书法。 朱熹还是位伟大的教育家,他总结出来的读书法六条,历经千年而不朽,都还有借鉴意义。 王霖站在高台上侃侃而谈,台下万众瞩目。 他慢慢仔细讲解这六条的详细涵义,台下的士子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奋笔疾书开始记录。 自会有人将他今日所言经理及读书法之论,公开整理发布出来,传承后世,这是王霖作为儒教大宗师开门见山的立说。 台下,张魁面色大震,在此躬身道:“此读书法六条,何其精妙,燕王读书法,当名垂天下,泽被后世读书人矣!” 周子宴与程远景率一干士子躬身行礼:“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儒教大宗师,堪为天下师也!” 台上,赵构也不由自主地向王霖躬身拜下。 人群远端,内监黄坤陪着微服出宫的赵佶静静站在文庙的功德牌坊之下,神色渐渐冷若冰霜。 他心里也结成了冰。 。.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95章 大宋读书人今后要跪着唱征服了 东京文庙沸腾,其实整个东京也都在为之沸腾。 庆祝儒教大宗师的诞生。 王霖在文庙与三位大儒问答,阐释圣人之道,对二程和张载的理学经义,进一步阐释,成为史无前例的集大成者。 燕王读书法问世。 这一天将是读书人狂欢的节日。 史书上注定要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呐喊声声震云霄。 有士子在台下高呼道:“闻听燕王殿下诗才绝世,今日殿下既上儒教大宗师尊号,又至此为我辈读书人讲解圣人之道,穷究经义至理,何不临场赋诗一首以纪盛事?” 周遭士子闻声而起,渐渐就引得现场上万读书人一起高呼狂热大喊。 赵构有些艳羡地望向王霖。 如此声望,纵是皇帝也不能及。 台下的孔琳美眸闪烁,她悄然离去,明日她将嫁进燕王府,她得回去备嫁了。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心中默念一声“对不住朱子你老人家了”,顿了顿,这才挥了挥手,朗声高呼道:“诸位,孤前日读书,略有所感,得诗一首,与诸公共勉。”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朱熹此观书有感绝句的文学性自不必说。 这是朱熹最出名的诗作。 抒发读书体会的哲理诗,描绘事物本身感性的形象,又蕴涵了理性的东西,既清新自然,又略带禅机。 王霖在此刻吟出,无疑对他前面提出的读书法进行了最佳的反证和映衬。 读书法的逻辑,与这首绝句的内涵,相得益彰,熠熠生辉。 台下先是一片无言的缄默,旋即爆发起雷鸣般的欢呼声和喝彩声,掌声雷动,如山呼海啸。 张魁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感慨交集。 燕王其人,绝对是在儒教衣冠危难之时天降大才,匡扶江山,教化万民,有圣人之相。 张魁瞬时打定了主意。 他头一个躬身跪拜在地:“老朽空活六十载,今日才知圣人真谛。燕王殿下天命奇才,堪为儒师。老朽不才,愿斗胆拜于殿下门下,还请殿下收纳!” 一日师,终生师。 倒不是张魁见异思迁,只是择贤再师。 也不代表他抛弃过去师,而改换门庭,而是继续从师而治学的意思。 程远景和周子宴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同时跪拜在地,高呼不止。 周遭士子呆了呆,也旋即有不少人跟随而拜。 王霖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来。 望着三个苍首老翁跪拜在地,他不敢怠慢,匆匆下了高台,逐一将张魁三人扶起,连称不敢。 …… 在东京文庙的大成殿,在圣象前,王霖收张魁、程远景和周子宴为弟子。 随后,王霖率张魁三人及部分各地儒生代表数十人,去了燕王府,在燕王府前厅处设露天经堂,公开与诸人讲学。….太子赵构,李纲、吴敏、宗泽及唐恪、耿南仲和部分文臣都列席其中。而刚入相的御史大夫郭志舜也闻讯而来。 燕王府外,更是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读书人,人声鼎沸,不肯离去。 尽管已渐至初冬,京城气温极低,但趺坐在蒲团上的张魁和各地儒生士子都面带兴奋之色。 燕王府中韩嫣诸女及诸多感兴趣的女官、使女和属员杂役,都蜂拥而至。 王霖知道自己已经欲罢不能了。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继续复制朱熹的理论和观点。 朱熹做出名的无非是《四书章句集注》,这在后世就是科举的科班教材。 虽然王霖前世只是读过朱熹的这套书,当时只是略感兴趣在图书馆里翻阅,后又在网上查阅了相关资料作为辅助,要说一字不差、完全复制出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不知道其他的穿越者前辈在异世创作西游记、红楼梦、三国演义乃至什么射雕侠侣,都是怎么干的。 反正他是做不到的。 只能记起些许片段。 但在他看来,这就足够了。 他之所以收张魁三位大儒为师,实际就是想要让这三位大儒协助他完善和著出《四书章句集注》来。 他提供一些主要的观点和方法论,由三人进行讨论、思考和进一步充实完善。 将来定稿刊印成书,他署名列第一,张魁三人也可位列其后,双方合作,都可成就一番功业。 应该说,这对于儒学而言,是一件大幸事。 这就相当于是王霖牵头,组织了一个精英学术团队,就某些前人已经具有研究基础的一些理论进行总结、提炼,并推而广之。 朱熹的理论毕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对二程和张载等前辈大儒的理论加以继承,推陈出新。 一念及此,王霖就起身当众在案几上写下一条幅:百花齐放,推陈出新。 为今日燕王府讲学和日后的研讨,定下了主基调。 王霖居中而坐,张魁三人左列趺坐在地毯上,右侧则是太子赵构为首,李纲等朝臣其后而坐。 而其后则端端正正恭恭敬敬趺坐着三排学子。 这其中就有李清照的弟弟李迒。韩嫣的兄长翰林词臣韩庭。 见今日之场景居然有几分孔子与诸弟子坐而论道的景象,王霖面色不变坦然自若,他只是一个思想的搬运工,而目的,也是有益家国天下。 凝定人心。 张魁三人的弟子十余人站在场外边缘处的一排案几后,正在伏案疾书,王霖与三位当世大儒对《燕王读书法》的细润和充实,并如实记录下来。 而王霖关于理学经义至理: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事故12字真言的归纳和总结,及细分阐释,也逐步定型。 这将成为王霖儒学的核心。 韩庭在满面兴奋的各地士子群中,心头大震。对于王霖的诗才他是敬佩得五体投地,但在经义上,他自诩还有几分见识。….可面对如此痛彻大道的12字真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写诗词需要天赋和才华,可读经却需要积累和感悟。 自家这个妹夫……韩庭想起了京师前不久的那些传言,悠然而生敬畏。 而即便是韩嫣诸女,也未曾想过自家相公居然还如此通晓儒学经义。 见他与张魁等大宋大儒谈笑生风,对答如流,神色都不禁有些恍惚。 这一番讨论下来,就已至华灯初上,灯火通明,恍若白昼,但现场的气氛热度犹自不减。 看这架势,即便是彻夜讲学,也不可罢休。 王霖眉头暗皱,他断不能在这般“务虚”上牵扯自己太多的精力和时间,一念及此,他当机立断道:“诸公,今日之讨论,无非汇集众人之力,研读圣人大道……所以才叫百花齐放,推陈出新。” “但孤公务繁忙,明日还要……”王霖顿了顿,望向了张魁三人。 张魁等人此时方才想起王霖明日还要迎娶孔家嫡女,府中必还有事要做,不禁面色微红,起身连连称罪。 王霖笑笑道:“学术研究,也不能急于一时,需要深思熟虑,厚积薄发。这样,本王今日为诸位抛砖引玉,说些要义,诸位自行研讨,待孤公务闲暇时,再与诸公印证讨论。” “宗师请讲。”见王霖要授业传道,张魁三人率在场读书人拜倒在地,行面向师长的大礼。 韩嫣面色有些古怪,她眼见自家兄长夹在人群中对自家相公执弟子礼。 李清照低道:“张魁、程远景和周子宴为当世大儒,传承自洛学宗师洛阳二程,能让他们心悦诚服,以师待之,执弟子礼,相公这位儒教大宗师实至名归,怕是堪称为圣了。” 朱淑真轻道:“奴实在是想不到,相公居然熟读四书、五经,学术造诣超越大儒,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呢。” 李师师在旁道:“相公武科之前,可是清河县的教书先生,自对儒学经义不陌生。” 韩嫣无语。 不陌生与学术大家,这中间怕是隔着十万里。 王霖环视众人,缓缓道:“某要人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 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 大学一篇有等级次第,总作一处,易晓,宜先看。论语却实,但言语散见,初看亦难。孟子有感激兴发人心处。中庸亦难读,看三书后,方宜读之。” “好了,诸位,今日先到这里,孤尚有公务要忙。” 王霖匆匆撂下一段朱熹的明言,转身就走。 张魁三人率众人躬身送别。 旋即,已经进了后宅的王霖,听闻前庭传来震天动地的痛哭流涕声,以及“燕王大宗师,实为我辈士子之终生导师也”之类狂热高呼。 勿怪他们激动,王霖直接给出了一个读书治学参加科考的方法论,非常实际和实用。 大宋读书人今后要跪着唱征服了。 这简直就是科举不可或缺的法宝啊。 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王霖以手扶额,败退。 再这般被吹捧下去,他真是吃不住劲了。 而张魁、程远景和周子宴三人,白发苍首,面露恭敬之色,待王霖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起身如常。 。.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96章 洞房花烛夜 因为明日王霖将再婚,虽然大多数的规制和操持都由宫里代劳,但作为燕王府而言,这几乎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从翌日子时开始,王霖更衣,跟随着宫里的典礼女官走着婚礼的流程。但毕竟不是正妻,而是赐婚,有些流程其实已经简化了太多。 考虑到衍圣公府的门面,许多外在的礼仪该有还是有的。 孔家的财富底蕴显然无法与京师的高门权贵相比,因此再走街串巷的送嫁队伍中,最引人瞩目的不是孔琳的嫁妆,而是十大车典籍古书,还有一座高约三尺的孔子圣像,铜制。 而还有,张魁、程远景、周子宴率东京及河南名士五六十人,亲自为衍圣公嫡女执礼,一起送嫁往燕王府而去。 东京为之震动。 长长的送嫁队伍蔓延全城,当然后面大多数都是凑热闹的读书人和京师百姓。 燕王府门口张灯结彩,牌坊内外聚集着密密麻麻身着儒衫的士子。 京师权贵高门几乎都送了不菲的礼物。 只是王霖一个都不收,婉言谢绝而已。 官家赵佶也送了礼物,封存在一个密匣中,口谕说非王霖不能开启。 一连串的流程走下来,王霖累了个半死。 见已是入夜时分,王霖犹自在书房中手不释卷,或凝立在宽大的舆图前思量,旁边伺候着的朱涟和宋氏双姝,都面色古怪。 朱涟终归是忍不住,上前来柔声道:「相公,良辰吉日,新娘子怕已是等不及,相公还是要入洞房,完成礼仪,免得让孔家女觉得受到冷落和怠慢,总归不好。」 宋氏双姝也连连点头,哪有洞房花烛夜,新郎官不入洞房的?对于一个新嫁娘而言,这等于是无尽的羞辱啊。 王霖抱紧朱涟轻道:「涟儿,你不吃醋么?我可未曾给你一个婚礼!」 朱涟美眸闪烁,声音更轻柔:「相公,妾身身份如何能奢求婚礼,相公对妾身这般宠爱,妾身已经感激涕零……相公,我燕王府与孔家联姻,天下皆知,若相公冷待孔家姑娘,怕是要得罪了孔家。」 王霖淡然道:「他们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了。他们能给我的东西,对我来说,至多算是锦上添花。」 「这般联姻,无非利益交换,大家心照不宣而已,不会在意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洞房不洞房的,无关紧要。」 「相公还是去吧,你若不入洞房,对孔家姑娘来说,那可真的是不公平……」朱涟依偎在王霖的怀中,劝道。 就在此时,韩嫣率诸女走了进来。 韩嫣笑吟吟道:「相公,孔家姑娘的盖头还在等你去揭,你却在书房,这都一个多时辰了。」 李清照也劝道:「相公,无论如何,圣人苗裔,不可轻忽。」 众女纷纷劝说。 王霖沉默片刻,他并非矫情,其实是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孔家女子。…. 纯政治利益交换的婚姻,没有半点的感情含量,这让他感觉很别扭。 …… 洞房内,大红喜烛高高燃起,房内视野所及,均为喜庆的大红之色。 金锣红帐雕花床,凤冠霞帔玉生香。 孔琳静静坐在床上,头上依旧盖着大红绸缎。 孔家两个陪嫁的侍女雪雁和幽兰在房中走来走去,俏脸上面露羞怒之色。 雪雁道:「娘子,燕王欺人太甚。吉时将过,他却不如洞房,将娘子晾在此处,岂非羞辱?」 幽兰也道:「是啊,娘子,太气人了呀。」 盖头下,传出孔琳轻柔的声音:「本就是我孔家为富贵而攀附燕王,人家不把奴放在心上也在情理之中。 倒也不必抱怨。」 雪雁和幽兰对视一眼,幽幽叹息。 她们当然知道这场婚姻的内情。 雪雁迟疑道:「娘子,看来燕王不会来了,不如取下盖头,吃些东西,娘子早些安歇吧,今儿一天,你可是水米未进。」 盖头微微摇晃:「不。哪有新娘自揭盖头,我是圣人苗裔,岂能不遵礼数。」 幽兰急道:「可是娘子,燕王他是不会来了,难道你还要等他一夜?若他明日也不来,你还要继续等么?」 孔琳沉默一会,幽幽道:「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也必须得等。我想,他堂堂燕王,权势倾国,又为我儒教大宗师,想应不至于如此羞辱我一个弱女子。」 雪雁苦笑:「娘子,若他真不来呢?」 「姣了头发,出家为尼,青灯礼佛,了此残生。」 孔琳坚定而轻柔的声音,王霖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 闻听此言,他心头一跳。 定了定神,他推门而入。 …… 王霖将盖头挑起,露出其内那张明眸皓齿的绝美面孔来。 乌发挽着新婚妇人的发髻,一身合体的大红吉服。 凤冠霞帔,腰间束一条金色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 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凤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 眼前佳人如此颜色,王霖倒也不意外。 想想也是,孔家岂能挑选一个丑女联姻燕王,否则就不是联姻而是结仇了。 对于孔琳而言,王霖已不算陌生人了。 昨日文庙前,她算是相过了亲,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而对于王霖来说,她却是路边的陌生人。 两人互相打量着,都一言不发。 时间一点点逝去,大红色的喜珠泪垂半尺。 不知到了何时,王霖耳中传进一个轻柔的声音:「王爷,奴口渴,可以喝口水么?」 王霖尴尬一笑,拱手道:「娘子请便,桌上有水壶。」 王霖话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定了定神,走去倒了一盏水,给孔琳端了过去。 孔琳掩面半遮,饮下这盏水,这才盈盈起身,将水杯又放回到了案几上。…. 孔琳轻笑一声:「王爷,时候不早,可否安寝了?」 王霖笑笑,慢慢走去,心一横,索性将她横抱而起,放在了床榻上。 孔琳面色羞红,微微垂首。 洞房都入了,矫情还有什么意思。 王霖回头将红烛吹灭,也宽衣解带,登临床榻,尔后春风吹入胜,喜帐卷白龙。 一夜无语,拂晓时分王霖一觉醒来,见枕边玉人面带余韵,俏面胜春,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而整个人肤色如此洁白晶莹,如同雪堆起来的美人儿一样。 如脂粉腻。 皓腕凝霜雪。 似是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经受过良好礼教教育的孔琳立时醒来,红着脸掀开被窝匆匆穿起小衣,便跪在王霖身侧,垂首道:「妾为夫君更衣!」 王霖张开双臂,任由玉人伺候。 王霖轻笑道:「孔……娘子,若昨夜我真不来,你当真会一直苦等不起?」 孔琳手一顿,点点头道:「会。」 「妾相信夫君一定会来。儒教大宗师,纵然别有心思,也不至于欺负我一个弱质女流。」 「你说得没错,我当然是会来的,虽然有些犹豫。当然,我非针对娘子,而是没想好如何面对你。」 王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了。 毕竟无论如何,都是自己身边的女人了,若让孔琳心存怨怼,怕会搅得家宅不宁。 而且,他觉得有些话当说在明处。 「嗯,妾懂的。夫君不必解释。」 「倒也不是解释,我只是想把话说清楚。既然孔家选择了你,又选择了我,而既然你我已结为夫妻,那么,我们还是往前看,我能给你的承诺是,我会尽量去敬你、爱你,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半点的委屈。」m..Com 「但,你现在是我王霖的妻室,而不再是孔家的姑娘了。孔家要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但也仅此而已,不知娘子可懂我的话?」 孔琳温柔的手上不停,目光幽幽:「妾也给夫君一个承诺,自今往后,妾会全心全意伺候和照顾夫君,即为人妇,就不再做家族之念想。」 「只是妾恳求夫君,不要因为孔家此番,对孔家怀有偏见。孔氏族人繁衍庞大,光是本宗就有族人数百,家族生计艰难,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请夫君体谅!」 「不会。我日后倚仗孔家之处也多,我知孔家营运艰难,若是经济上真有难处,娘子可以个人名义予以资助,所需钱粮用度,一应由王府照付。」 孔琳呆了呆,没想到王霖会说出这番话来。 她面色微红,心生感动。 低头沉吟间,又被王霖抱在怀中。 两人拥抱着耳鬓厮磨一会,其实王霖也是为了舒缓两人之间的陌生气氛。 「娘子,三日后带你归宁后,我将去河北坐镇。归宁的礼物,我早已准备好……你带来十大车典籍,我便送你孔家一门营生……」 「夫君此言,妾不懂。」 王霖笑吟吟伏在孔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孔琳愕然:「夫君,还能这般?这……」 王霖笑而不语。 现在的孔家并非后来明清时代达到巅峰的孔家。 家资也有,但奈何族人众多,还要维持圣人门第的体面,开支巨大。 光凭衍圣公这点低阶的俸禄供养,怕是真的捉襟见肘。 所以王霖这番安抚的话,直接抚平了孔琳心中最后一丝芥蒂。 当然,王霖主要还是想要让孔家学会自力更生。 。. 格鱼 第397章 我意,另立新君! 王霖家无长辈,孔琳自然不需要给长辈斟茶。 只是随着王霖去韩嫣别苑与诸女相见。 孔琳容颜清绝,世家闺秀,又知书识礼,气质优雅,她有心交好,很快就与众女熟络起来。 王霖就当着众女的面拆开了赵佶昨日送来的密匣,也就是他赐给王霖和孔琳的新婚礼物。 这是王霖此番收的唯一一份礼。 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封橙黄色绸缎诏书。 王霖翻看一下,目光所及,面色顿凝沉下来。 竟是禅位诏书! 「咨尔燕王: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宋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兹昏,金虏肆逆,宇内颠覆。 赖燕王神武,拯兹难于四方,惟清区夏,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乂,俾九服实受其赐。 今王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 皇灵降瑞,人神告征,诞惟亮采,师锡朕命,佥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于戏! 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君其祇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这封诏书妥妥精美的瘦金体,一看就是赵佶亲笔所写。 见王霖面色阴沉下来,赵福金心头略有所感,凑来一看,也是俏面骤变。尒説书网 她嘴角哆嗦着,浑身有些发冷。 虽然早有些许思想准备,但终于到了这一天了么? 可她旋即觉得有些不对劲。 父皇选择在王霖与孔家联姻刚上了儒教大宗师的尊号时,这个节骨眼上,亲自写了禅位诏书,要行禅让之事,怕是别有居心。 想起自家这位父皇的一贯品性,赵福金的瓜子脸上浮起一抹尴尬之色。 众女也来观看诏书,面色均复杂难言。 自家相公登基称帝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现在的时机似乎不妥。 赵福金扭头望向王霖。 她心中忖道:夫君会顺水推舟,趁势而上吗? 她倒是并不担心王霖上位后会对皇宋斩尽杀绝。 没有必要。 王霖沉吟不语。 此刻搞出一道禅位诏书来,除了反映出此刻赵佶内心的惶恐不安情绪之外,大抵怕还是为了试探他。 换言之,赵佶想要王霖给出一个郑重的承诺:只要他还活着,不篡宋。 当然,永不篡宋是最好了。 并非真的想禅位于他。 否则他就不会以送礼的形式送来这么一封诏书。 而是召集文武大臣,展开朝议,尔后为王霖上尊号,改朝换代即皇帝位。 对于王霖来说,目下抗金大业为主,篡宋之事并非良机。 况且,一个刚被尊位儒教大宗师的人,昨日登上圣坛,今日便接受大宋皇帝禅让,篡宋而代之? 清史上会留下咄咄骂名。 见众女都在紧盯着他,王霖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早就昭告天下,我,不会篡宋。」…. 赵福金闻言如释重负。 自家相公心意不改,抱负不变。 他的确不会篡宋——因为他要开疆辟土,建立不朽伟业,恢复汉唐版图,尔后,大好山河,再自取之! 在未来王霖的帝业宏图中,现在的宋国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请太子来,也请嘉德、安德、崇德、柔福等……诸位殿下来。」王霖缓缓道。 此时赵构还在燕王府,昨日婚礼他代表皇室全程参与。此刻他正在韦 莹的别苑中补觉,听闻王霖有情,也不敢怠慢,立时就去了前庭中枢书房。 让赵构感觉意外的是,王霖的中枢书房中,已经坐满了他的兄弟姐妹们。 赵福金。 崇德帝姬。 嘉德帝姬赵玉盘。 安德帝姬赵金罗。 柔福帝姬赵嬛嬛。 还有赵佶的几个幼子,幼女。 如果再加上韦莹,朱涟,郭媛。 目下与燕王关系密切的皇族中人基本都在此处了。 见王霖面色凝定,而赵福金等女都面上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伤感和茫然,赵构心中一顿,赶紧上前拱手道:「师傅。」 王霖挥挥手,他径自坐在了韦莹身侧。 王霖将手中赵佶的禅位诏书递给了赵构。 赵构草草看完,面色苍白。他面色微微呆滞片刻,起身颤声道:「父皇这是……不知师傅召构儿过来,是……」 赵构心中非常忐忑不安。 若是赵佶禅位给了王霖,王霖登基称帝,他这个所谓的一国之储君就不复存在。 虽然明知道结果……但想起赵宋皇族现在就要退出权力舞台,失去皇族的桂冠,他心中还是充满着巨大的失落,无尽的茫然。 以及莫名的愤怒! 父皇何以如此? 王霖明明已经声明他暂不会篡宋,父皇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考虑过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一大群皇子皇女的处境吗? 赵构面色青红不定。 两只手缩在宽大的袍袖中,紧攥成拳,牙关紧咬。 王霖扫赵构一眼:「太子,你以为,我该如何?」 赵构面色难堪,扭头望向了赵福金,见赵福金与赵玉盘低头沉吟不语,略一犹豫道:「师傅不是说过,不会篡宋?」 赵构此言一出,赵佶的皇子皇女们都一股脑望向王霖。 朱涟在旁看得幽幽一叹。 从她本心来说,她恨不能让王霖即刻称帝,翻过大宋这一篇去。她对大宋皇族,如今可是没有半点的好感。 作为前肃王妃,郭媛与朱涟的心态略相似。 两女自然是牢牢站在王霖的立场上。 王霖轻轻一笑:「没错,我是说过这话。但是现在官家一意孤行,我又能如何?」 赵构叹了口气,声音里都带出了几分哭腔:「不然师傅就顺应父皇之意,登基称帝吧。只是请师傅看在你我师徒一场,还有茂德姐姐的份上,给我们留一条活路,成吗?」…. 赵构此话一出,除赵福金和赵玉盘外,崇德、柔福、安德及几个年幼的皇子皇女都哀声哽咽起来。 尤其崇德,渐渐痛哭失声。 她心里幽怨自苦得紧,王霖宁肯与孔家一个陌生的女子联姻,也不肯接纳她……如今大宋讲亡,如她这般无权无势无有倚靠的帝姬,又将何以为生? 王霖莫名叹了口气。 「请诸位殿下过来,主要是想与大家说几句心里话。不管你们怎么想,但在我心里,我还是将你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 包括官家和当下这些朝臣,以及大宋子民,我都想竭尽全力护住所有人,不要蒙受异族的凌辱。 将来时机成熟,我或会称帝,但我之江山,绝非篡宋而来,而是开疆辟土,大好山河,吾自取之! 但,与金虏相抗,金虏国运正盛,未来还是存在一定的变数。若将来,万一我败于金人之手,构儿,我希望你能顶天立地,撑起残破山河,率汉人衣冠南渡,纵然偏安一隅,总也是会保住半壁江山。 你,是我的后手,也是我为 汉人衣冠留下的火种。」 王霖深沉道:「至于我的家眷子女,我会提前安置,总能保全。」 赵构眸光一亮:「师傅?」 王霖深望着赵构。 没错,赵构是他的后手。 作为穿越者,王霖纵有把握彻底改变历史的大势——金灭北宋,这便是历史本原的轨迹,但本着稳妥起见,他也会留下后手。 而赵构的南宋便是。 所以至今为止,他并没有掳夺赵构的气运。 赵福金等女凝望着王霖,眸光各异,她们均没想到王霖会考虑这么深远,甚至将赵构列为了万不得已的接班人和汉人衣冠的火种来进行培养。 王霖又沉声道:「官家目下已无心国政,一门心思苟安保全荣华富贵,所以他小动作不断。我再三考虑,我在河北坐镇抗金,若朝中再起内讧,实是祸非福。 因此,既然官家旨意要禅位,那么,构儿你不妨挺身而出,撑起大宋朝廷来。 我意,另立新君,由太子登基称帝,诸位以为然否?」 一道惊雷在赵构及诸皇女皇子心间炸响! 赵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面色涨红:「师傅,我成么?」 「匹夫也有报国之责,何况你为赵宋太子!」王霖断然道:「你若是畏缩不前,也可,便随官家去江南苟安,至少能保一世富贵。但你我师徒缘分,便尽了。」 赵构面色涨得血一样红,骤然间像是打了鸡血。 他知道自己纵然继位,日后也需让位给师傅王霖,但就算是一个过度,他也愿意坐上那把椅子,当一二年皇帝过过瘾! 「师傅,孤当仁不让!」赵构脱口而出。 他旋即又小心翼翼追加了一句:「日后,孤会将皇位禅让给师傅的……」 「构儿,这天下之大,超乎你的想象。你若能陪为师征伐天下,建立不朽功勋,恢复我汉唐山河……日后,总少不了你一个皇帝坐!」 王霖霍然起身,指着挂在南墙上的舆图,又道:「我会进宫与官家商议,暂先交由你来监国。待益王赵棫、莘王赵植从封地返回京师,安置妥当,便由你继位称帝!」 王霖说得是当初赵佶安排出去的另外两枚棋子,皇八子和皇十二子。 若不把这两人弄回京来,必定会被人所乘,成为赵构继位成宋钦宗的重大障碍和日后国家割据内乱的重要隐患! 赵构焉能不懂这些,听王霖居然连这些都为他考虑周全,他心中情怀激荡,泣不成声。 韦莹俏面也是神色震动,美眸中的感动之色溢于言表。 王霖望着赵构,缓缓点头。 他心中早有定计。 至于日后赵构会不会失控,这种可能性是绝不存在的。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要想坐稳皇位,唯一的指望就是王霖。 至于京师,若无他点头,一只鸟都飞不起来。 再说他随时可以掳夺了赵构的气运。 。. 格鱼 第398章 欲擒故纵 朝中旋即传出皇帝赵佶要南巡两浙,由太子赵构监国的消息,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坊间不少百姓背后暗骂,皇帝老子要跑了。 王霖与孔琳婚后第三日,便是归宁之日。 若是依着孔家的意思,归宁要返山东曲阜的孔家本府。 但王霖怎么可能有时间千里迢迢跑去曲阜一趟,所以归宁的就是孔瑞的府上。 为了孔家的体面,王霖第一次启用了燕王的整套仪仗。 旗帜,车马,护军,仪仗。 浩浩荡荡一行百余人绕皇城一圈,就去了内城的孔瑞府。这场动静其实不小,因为在燕王府的仪仗队伍之后,还跟随着数十上百的狂热士子,就跟后世明星的铁杆粉丝一样。 孔家在京的族人倾巢而出,大开正门,迎接燕王和阜国夫人归宁。 听完王霖的建议,衍圣公孔阶、其子孔瑞及侄子孔琦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孔府、孔庙施行收费制度,或收取祭祀供奉孔圣的香火钱? 大意就是说,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全国各地读书人前往曲阜,拜谒孔府孔庙,谓之朝圣。 而孔家衍圣公本宗管理孔府、孔庙,承继香火,对前来拜谒朝圣的士子收取一定费用。 具体标准另论。 孔阶迟疑良久,轻道:“王爷,这……不妥吧?我孔家祭祀圣人香火,若是将之用于牟利,怕是要引起天下人的诟病。” 孔瑞和孔琦也附和。 王霖笑笑:“衍圣公本宗承继圣人香火,日常祭祀、供奉都需要花费不菲,若不收费,光指望衍圣公本宗的俸禄和朝廷供养,你们永远会入不敷出。 除非,孔家如地方豪强般大量圈占土地,横征暴敛。不过若是如此,怕是对圣人清誉更产生负面影响吧?” “名目可以供奉圣人香火和维护养护修缮孔庙设施而立,譬如像佛寺道观一样,售卖香烛平安符之类……” 孔阶三人听着有些心动,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毕竟圣人教化万民,乃无上功德,这是何等纯粹的德行,岂能被金钱所玷污了? 王霖又道:“天下佛寺、道观何其之多,接受信众供养又何其正常不过,儒道释三教并立,以圣人之德,毫不亚于佛祖道祖,收些香火钱其实名正言顺。” “佛祖尚且说经不可轻传,否则后辈教众就要挨饿。圣人传承亦如此理,天下读书人既承受圣人恩泽沐浴,也自当为圣人传承尽一份心力。衍圣公,你们孔家对此不要有什么心理障碍。” “佛祖立教养活后世亿万僧众,而圣人文华光耀古今,却养不活圣人苗裔一族?这不正常。” “再者,可由朝廷出面,由地方官府广而告之,以衙门之力协助孔家推之。你们无非告诉天下人,收取的香火钱专款专用,绝不会挪做孔家私财便是。”….王霖此言一出,孔阶真正动心了。 若是由官府出面帮着孔家为之,此事就有百分百的成功率。而且朝廷公告在先,在大义上就不会再有瑕疵。 每年前往曲阜的各地读书人何止万计,若是每人收一笔香火钱,积少成多,可就不是小数目。 此事推行,孔家本宗的经济困顿问题由此迎刃而解。 孔阶三人大喜,连声拜谢。 王霖笑而不语。 其实后世的孔庙收费、消费孔圣,收入归国有,他的提议是将相关收入归入孔家本宗罢了。 这个口子一开,想必在利益驱动下,孔家不会放过这块唐僧肉。 但若是孔家毫无节制疯狂敛财,圣人的清誉当真就会一点点被他的不肖子孙给消磨光。 那就是孔家的事了。 他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 再反过来说,从古至今,佛寺道观这些香火鼎盛,求神拜佛者络绎不绝,庙里的和尚多半都是肥头大耳,赚个盆满钵满。 以孔圣对中国文化的贡献之大,效仿佛教道教收些香火费用,在他看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甚至可以开发出一整条完整的产业链来。 不过,那就要看孔家人的脑子够不够使了。 …… 孔琳要在娘家住一个晚上,可王霖军务繁忙,不可能同住,就在当日午后时分,与孔家人吃了一顿饭后,就匆匆返回王府。 而在这个时候,李纲、吴敏、宗泽、郭志舜四人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李纲四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为啥? 自然是因为皇帝赵佶的南巡之事。 太子监国倒也没有大碍,因为现在的朝廷已经在四人的掌控下按照既定的轨迹正常运行,不会因为赵佶离去而乱套。 但他们有着更深层次和更焦虑的担忧。 王霖缓缓走进正厅,四人起身见礼毕,却是都端坐在此,各自一言不发,厅中气氛沉闷。 王霖笑笑:“诸位相公,你我之间,可开诚布公,直言不讳。本王想,至少在家国大业上,孤与诸位国相都是目标一致的。” 确保大宋经济文化和社会稳定,举全国之力抗金。 保家卫国。 捍卫华夏衣冠。 这是王霖与李纲四人共同的目标。 这也是朝中四位相公能坚定不移站在王霖身后的关键因素。 当然,四人中郭志舜已经将郭家的利益和前途牢牢捆绑在了王霖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纲沉默片刻,突然叹息道:“燕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让官家带一部分朝臣南巡东南,日后朝廷就有分裂之忧?若是官家在江南另立朝廷,挟持东南半壁财赋,我辈如何再去火中取栗?” 郭志舜也插话道:“是啊,王爷,断不可让官家南巡,由此定导致大宋分裂,后果不堪设想。” 宗泽目光炯炯:“燕王,以老夫对官家的判断,他八成会在东南另立朝廷,裹夹东南财赋,另成一国。”….“至于我等,不过是官家弃子,留在北方,给官家当抗金的马前卒而已!” 王霖沉默不语。 他既然没有公开反对赵佶南巡,怎么可能想不到这般隐患。 隐患还是摆在桌面上的。虽然赵佶没有另立朝廷的魄力,但架不住有人在背后撺掇,而赵佶素来又是个没有主见的主儿。 既然已经捅开了这层窗户纸,李纲四人就热议纷纭。他们就差明说要将官家赵佶软禁在东京,当不问世事的太上皇了。 见王霖一直保持沉默,宗泽忍不住皱眉道:“王爷何以不发一言?”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诸位所想,孤并非不知。只是毕竟官家执意要下江南,孤又能如何?” 有些话他没明说,但李纲等人都知道他是在考虑赵福金等女眷的感受,毕竟他也算是赵佶的女婿。 宗泽不满道:“王爷岂能不顾全大局?若是大宋因此分裂,让金人趁虚而入,我辈又该如何面对千万黎庶百姓?” 李纲吴敏郭志舜目光紧紧盯着王霖。 王霖揉了揉眉心:“不知朝中对官家意欲南巡之事,反应如何?” “多数反对。唯唐恪、耿南仲等人迎合,甚至不少宗室都在暗中附和推动。老夫估摸着,若官家当真南巡,东京宗室能去九成,武勋和文臣能去三分之一。” “这足以让官家在杭州另立一个小朝廷了。”李纲缓缓道:“我等不能不防。” “这样,诸位相公与群臣不妨上书奏请官家改弦更张,收回成命。至于本王……随后也会上奏。” 听闻王霖此言,李纲四人顿暗暗点头。 只要王霖同意他们起而阻止,赵佶想跑也跑不了。 四人匆匆告辞,及时回去串联己方朝臣,要发起一波阻止赵佶南逃的弹劾声浪。 王霖将四人送至厅口。 他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面上起了一抹复杂之色。 于他而言,他不愿意赵佶直接禅位给赵构。 因为这样一来,会让赵构觉得皇位来得太容易,上去容易,下来就难了。 所以他就引导赵佶产生了南巡之心。 当然,朝中唐恪这些人一直在旁边鼓噪皇帝南巡。除了畏战之外,怕也有另立朝廷的叵测心思。 当年的汪不就这样。 王霖知道赵佶南巡定将引起李纲等人的强烈反对。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的大宋臣民,都会反对赵佶逃跑。 所以,最终赵佶是走不了的。 但经此,赵构以太子身份而非新君身份监国,却形成了既定事实。 朝议汹涌,民意如火,赵佶就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后宫,当他事实上的太上皇。 这符合当下的各方利益。 可这般话,李纲可以说,吴敏可以说,宗泽和郭志舜更没有任何顾忌,只有王霖不能公开说——他反对皇帝南巡,也反对赵构直接登基称帝,只希望赵构当监国太子。….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所以,就使了些欲擒故纵、欲进而退的策略。 阻止皇帝南巡和赵构称帝的恶人,不得不让李纲这些人去当。 …… 赵福金与崇德、赵玉盘、赵构等人从书房走出,刚才王霖与李纲四人的谈话,她们都在后堂与闻。 其实她们更不愿意赵佶南逃。 即便赵佶南逃,她们也不会相随。 至目前为止,赵福金且不说,赵玉盘这些皇子、皇女的利益和未来的安危,已经牢牢拴在了燕王府的战车上。 当然,主要因素还是在于,她们觉得赵佶即便在南边改弦更张,也成不了气候。 就凭江南那些羸弱兵马,能挡得住王霖麾下的伏虎铁骑?早晚还是个灭亡的结局。 而若是如此,赵佶还能保住性命吗? 这是她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赵玉盘轻道:“燕王,父皇南巡之事,朝中物议沸腾,群臣反对,怕是难以如愿。” “哼,父皇就知道跑……可能跑到哪里去?若是北边不保,金人长驱直入,南边就能保得住?可笑至极。”赵构的话多少有些怨气。 他心里很忿忿不平,为什么父皇就不能直接禅位给他? 然后你就当太上皇,愿意跑哪都成。 .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99章 迁都? 王霖轻叹一声:“太子,你可听到李相四人的话了?官家若是南巡两浙,必定会裹夹东南财赋,另成一国。 届时,你我就是回天乏术,大宋就只能有灭亡一条道。” 赵构稚嫩的脸蛋上满是义愤之色,他跺了跺脚,“师傅,本宫也去上书父皇,请他收回成命!” 赵构愤愤而去。 “覆巢之下无完卵。当今之计,我们除了抗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王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际,此时北风呼啸,气温更加低了。 赵福金上前来为他紧了紧大氅,柔声道:“相公,你莫要动怒,时下朝中大多数人还是坚持抗金的。大家都知道,我们退无可退,只有死战才能活命!” 此时却见郭志舜去而复返。 赵福金知道郭志舜来必有军国大事商议,就带崇德等人退去了后宅。 …… 听完郭志舜的话,王霖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果不其然,与此同时,朝中还起了一波迁都洛阳或长安的声音。 实际前不久,王霖也动过这个念头。 无他,东京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尴尬了。 位于一马平川的中原腹地,只要河北或河东抗金防线不保,东京就会直接暴露在金人的铁蹄下。 在某种意义上说,北宋之所以灭亡,与定都开封有一定关系。 从地理上来说,洛阳无疑是更适合的选择,洛阳坐拥山川之险,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 可迁都是何其艰苦繁重的工程,耗费巨大,此时迁都,绝非良机。 更重要的是,东京是当下大宋的漕运中心,南方的粮米都会通过运河源源不断运往京师,一旦迁都,光是漕运就是个巨大难题。 所以王霖再三衡量,还是放弃此念。 在他的计划中,将来逐步光复燕云故地,最终实现以幽州为都城,遥控天下的格局。 就如明人那般,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朝中此议,肯定形不成主流。 因为即便是要迁都,投降派或议和派都会趋向杭州。 而李纲这些主战派则绝对不会同意迁都。 郭志舜不可能不明白这些,他去而复返,其实为的是旁事。 念及此,王霖笑笑:“迁都之事,暂不可取。郭相可还有事?” 王霖又挥挥手命人道:“去将媛儿请来,与郭相相见。” 郭志舜犹豫良久,才起身躬身道:“臣以为,以王爷之尊,坐镇京师遥控兵马防御即可,万不可轻临战阵,冒此大险!” 此刻厅中只有他们二人,郭志舜自称为“臣”,显然已经站在了王霖的立场上开始进言,将他视为了主公。 王霖缓缓摇头:“郭相,孤明白你的好意。但,孤心意已决。 我若不亲自坐镇河北,将难以凝聚诸将之心。 而河北防御至关重要,一旦略有差池,东京不保,你我的身家性命便要毁于一旦。”….郭志舜叹了口气,显然知道王霖一言九鼎,难以改变,他也不过是略作进言以为筹谋。m..Com 他想了想,又躬身道:“臣还以为,河东的西军,王爷不能失去掌控。以臣之见,当行雷霆手段,调种师道换防河北,由王爷麾下大将接管统率西军,免得将来生出祸端……” 种家与王霖有仇怨。 天下人皆知。 郭志舜此言显然是担心王霖无法实现对西军的有力控制。 毕竟西军号称三十万兵马,也目前大宋不可忽视的重要军事力量。 目前王霖麾下,神武军,龙骧军,伏虎军精锐加上新近招募、整编和归拢的河北军余部、河南军大部,以及从东南抽调而来的地方厢军,也不过二十五万人左右。 其中至少要拿出四五万人来防御京师,以保万全。 也就是说,从兵力上说,王霖所部总兵力其实还不如种师道麾下西军。 王霖沉默下去。 他知道西军是个不小的隐患。有可能会不服从调遣。 但西军中,刘延庆所部、吴阶吴璘部基本受王霖掌控。这么算起来,种师道真正统率的兵马也就是在十五万上下。 王霖之所以不能直接接受赵佶的禅位称帝,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西军届时会有极大的反叛的风险。 王霖缓缓道:“郭相,你可有言教我?” 郭志舜深深躬身下去。 刚要说话,郭媛匆匆进厅,见女儿进来,郭志舜瞬时就闭住了嘴。 事关军国大事,女子岂能与闻? 郭媛拜见父亲施礼毕,就乖巧坐在王霖身侧。 见郭志舜面色迟疑,王霖淡然道:“郭相直言就是,媛儿与我夫妻一体,有什么话都不必避讳她。” 郭媛倒是羞不可抑,偷偷瞥了王霖一眼,俏面更加温柔。 郭志舜心中一热。 他知道王霖这是在向他传递信任的信号。 郭志舜定定神道:“臣以为,处置西军,有三策。” 听闻父亲自称为臣,郭媛心中一跳,却是垂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调种师道及种家子弟入河北为将,妥善安置,受王爷直接节制,尔后调青州军大将2-3人入西军作为统率,实现平稳过渡,此为上策。” “将种师中及西军调离河东,安置于河北防线,而王爷麾下大将率东军一部坐镇河北,节制西军。其余东军则换防河东。此为中策。” “以入京述职为名,调种师道归朝。罢官为民,另选良将入西军为主将,此为下策。” 郭志舜提出了三条解决种家军的办法。 其实话虽这么说,他心中真正赞成的还是第三条,直接诓骗种师道返京,甚至杀之以绝后患。 届时,西军即便有个别将领造反,也成不了气候。 毕竟西军的粮秣军饷,都卡在朝廷这边。 王霖沉吟不语。 种家在西军中经营了近百年,历代为将。….尤其最近这三五年间,种师道兄弟更为西军统率,种家子弟遍布军中,根基深厚。 种师道肯定是不能轻易动的。 再者,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屠戮种家子弟,不利于团结抗金统一战线的形成。 只是种师中死在他的手上,种家子弟对他的怨恨毋庸讳言,仇恨难解。 若他称帝,种家军必反。 这个隐患,早早晚晚都要解决。 实际上,他还曾经动过以宗泽替换种师道的念头。 可宗泽毕竟是文臣,能力虽强,作风也彪悍,可他孤身一人入西军,如同羊入狼羣,很难发挥作用。 他近期准备将朝中一些武勋子弟安置往西军中,其实也是在为处置种师道和种家子弟做铺垫。 甚至还产生过将海外的晁盖等人马抽调回来,充入西军中,以增强自己在西军中的话语权。 可晁盖这波人是他为后路而埋伏的棋子。 若真的退无可退,归隐海外是他保全家眷的最后一招。 念及此,王霖沉声道:“郭相,西军之事容我再思量一番,河东防御至关重要,若是引得西军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郭志舜点点头:“那是自然。臣还有两人想向王爷举荐,此二人一文一武,可堪大用。” “郭相请讲。” “其一,侍御史张浚。此人年富力强,孜孜为国,忠勇果毅,才干过人。” 王霖眸光一亮:“我知此人。政和八年的进士,川人,字德远吧?” 郭志舜很意外。 他没想到王霖居然知道张浚的存在。 此人是他的嫡系下属,关系甚笃,视他为师。 郭志舜赶紧趁热打铁道:“在京,侍御史。不过,王爷但请放心,此人耿直,虽为侍御史,却从未跟风肆意弹劾忠良。” 郭志舜知道王霖对言官深恶痛疾,赶紧解释张浚并未构陷过他。 王霖笑笑:“即便是弹劾过我也无妨,我知此人为干才,颇具名臣之相。我正愁着大元帅府内无人可用,此人颇为妥当。” 郭志舜大喜,起身拱手道:“多谢王爷!” 王霖摆摆手:“还有一人呢?” 朝堂之上,权力场中,从来都是互为派系,郭志舜渐成气候,推荐自己的人晋身,实属常理。 既然是一代名臣张浚,那就可用。 在郭志舜眼里,这就是王霖向他施恩的表现。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人为閤门祗候刘琦,此子将门出身,勇猛善战,精于射术,堪可为将。此子,随臣而来,此刻正在王府门前候召。” “刘琦?可是前泸川节度使刘仲武之子?” “正是!” 王霖大笑:“此为良将之才,郭相,你为国举荐贤才,并无半点私心,果然孤没有看错你。请他进来。” 郭志舜面色微红,心中振奋。 私心还是有的。 只是他举荐的这张浚和刘琦两人,都为可用之人,日后的名臣良将。 …… 刘琦身着月白长衫,缓步而入,神态恭谨,躬身为礼:“某拜见王爷!” 王霖深望去。 果然相貌俊美,声如洪钟。 作为将门之后,刘琦此刻在京师为中书省门下一微不足道的小官,他当然是见过王霖很多次,而王霖却还是头次见他。 王霖起身面带微笑道:“信叔,请坐。” 刘琦态度愕然,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一是王霖对他的礼遇,二是王霖居然知晓他的字。 而他的表字,在京中知晓的也不过身边同僚和郭志舜这般的长辈故交。 “坐吧,你我年纪相仿,不必拘礼。我知你自幼随父长于军中,精于骑射,如今我去河北正是用人之际,你若有心,可暂随我入河北坐镇大元帅府为将,日后自有外放统率一军的一天。” 刘琦近乎狂喜。 郭志舜推荐他来拜谒王霖谋求晋身,他其实并没抱太大的指望。 以他目前的籍籍无名,家世又没落,王霖岂能看重于他。 结果…… 王霖不但礼遇,还直截了当要将他放在帅府身边为将培养,这几乎让他一步登天了。 就连郭志舜都有些愕然。 . 格鱼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400章 再布局,兵权及人事安排 刘琦心中不由自主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来。 在东京任职的武勋子弟何其之多,像他这般不起眼的小官,更不可计数。 而一个小小的閤门祗候,竟然还能入燕王的眼。 关键燕王还对他的基本情况信手拈来,显然意味着王霖已经关注了他有一段时间。 刘琦面色涨红,激动不已。 刘琦偷偷扫了郭志舜一眼。 见郭志舜似也有茫然之色,他心中忖道:难怪人说燕王礼贤下士,唯才是举,对身边诸将更是关爱有加。 据说他麾下第一大将,整个东军的副统帅岳飞,连婚配之事都由王霖亲自来操持。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刘琦心中渐起激情万丈,他自问胸怀凌云壮志,又有满腔报国之心,如今得遇伯乐,日后建功立业肯定不在话下。 王霖与刘琦相谈甚欢,甚至将郭志舜都撇在了一旁。 直至郭志舜提及告辞,他居然亲自将郭志舜和刘琦一路送出了燕王府。 这可是很罕见的礼遇。 纵然李纲这些阁臣过府,王霖也不过送出书房,而小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刘琦,居然能让王霖如此,就连郭媛都看出王霖对刘琦的格外看重。 在燕王府前功德牌坊之下,郭志舜澹然一笑:“信叔,你如今时来运转,得了燕王器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刘琦满面涨红,躬身道:“承蒙恩相提携!否则焉有刘琦今日!” 郭志舜笑笑,就上了马车,径自离去。 刘琦站在功德牌坊下回头凝望着庄严肃穆的燕王府,眸中渐起火热。 他定了定神,昂首转身上马,返回自己在内城的住处。 燕王府,书房。 郭媛和朱涟一左一右侍候在王霖身侧,王霖伏桉疾书。 “沁园春、东京,赠刘琦,并与岳飞、韩世忠等诸将共勉。” “独立寒秋,汴江东去,泗水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郭媛俏面微震。 她与朱涟悄悄对视一眼,美眸中泛起一抹惊讶。 一个二十出头的低阶军官,竟得相公如此看重。 不但礼遇有加,居然还亲自写词一阙纪之。 这首沁园春,气势磅礴,似是自喻抒怀,又似鼓励刘琦及诸将并共勉。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一句,悉数道尽王霖逐鹿中原的豪情,放眼天下的无上霸气。 “相公何以这般看重此子……”朱涟幽幽道,眸光闪烁。 “此人文武双全,忠诚果勇,通晓韬略,与岳飞、韩世忠还有那张浚等人,都为当世良将,堪可出将入相。”王霖缓缓道,将激动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 朱涟哦一声,再不多问。 郭媛眨了眨眼,也不多言。 她们相信相公的识人之能和独具慧眼。 譬如后来的事实证明,王霖重用的岳飞、燕青、韩世忠等人,已经渐渐光芒四射,名将风范尽显了。 至此,史上北宋末年和南宋初年的当世名将,悉数到了王霖的麾下。 中兴四将,张俊、刘光世、韩世忠、岳飞。 宋史称赞并列的“张、韩、刘、岳”——中的刘,就是刘琦,官方的评价显然比张俊和刘光世要高一个层次。 张浚、刘琦、岳飞、韩世忠是可以用作统率的综合性复合型军事人才。 张俊、刘光世包括王霖麾下的关胜、呼延灼等梁山系诸将当然也不差,但独挡一面没有问题,统筹全局就略差点火候。 当然,此刻的刘琦和岳飞一样,还年轻,还需要历练和实战的磨砺。 如果把马扩也算上,这个时代的人中俊杰,都聚集在了王霖的麾下。 届时众将用心用命,又何惧金人? 王霖将这首沁园春吹干墨迹,朱涟赶紧帮他小心翼翼折叠起来,王霖将之递给郭媛笑道:“媛儿,派人给郭相送过去,让他代我转交刘琦,并传书河北诸将。” 正在说话间,侍卫来报说侍御史张浚求见。 王霖哈哈一笑,环顾郭媛和朱涟道:“又来一位干才,国之良将,实乃兴旺之兆……我亲自去迎一迎。” 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侍御史张浚,翰林词臣出身,出身可谓清贵。 他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在燕王府属员的带领下刚进前庭,就眼见王霖一手扯着大氅正在往身上披,似是没来得及穿好,而脚步不停急往府门而来。 张浚是识得王霖的。 怎能不认识呢? 这位可是经常被他的言官同僚群起而围攻的对象。 张浚面色一紧立时拜了下去:“下官张浚,拜见王爷!” 王霖停下脚步,扫张浚一眼,大笑道:“久闻张御史才名,特来相迎,快请!” 张浚呆了呆:搞了半天,燕王这是亲自出来迎接自己?竟有几分古时倒履相迎的贤君气象? 张浚既感动又震惊,连道岂敢。 王霖笑吟吟挽着张浚的胳膊,一并往里行去,张浚面色微红,因觉受宠若惊而身子略微僵硬。 王霖与张浚在书房里闭门相见,相谈甚欢。 一个人成不成器,其实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就能看出端倪。 张浚思路开阔,举止从容,在经营河北、河东以及抗金防御的一些大策略上,两人堪称不谋而合。 完了,王霖又亲自将张浚送出王府。 王霖为刘琦作词、效彷古人倒履相迎侍御史张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师,成为街头巷尾的美谈。 这为日后很多怀才不遇的人不远千里往河北投军,有着莫大的关系。 …… 与张浚一番长谈,王霖关于河北河东和整体防御的战略布局思路进行了细微的调整。 以及相关的人事安排,在与张浚谈后真正成型了。 他的大元帅府设在真定府。 他以太师、燕王、天下兵马大总管的名义总督大宋军政,总领河北、河东军政防务。 常驻大元帅府的文武从员分别为: 文以马扩为首,张浚为副。 武以岳飞为首,刘琦辅之。 燕青领万人虎神卫坐镇中枢,为中护军,随在左右。 岳飞任大元帅府詹事、右卫上将军、河北兵马大总管,河北防御使,协助王霖负责整个河北路军事防御及所属兵马指挥调度。 马扩负责整个河北、河东、河南、山东四地的募兵、军屯、内政、后勤和辎重保障等诸般事务。 马扩兼任河北河东两路转运使。 张浚负责燕王府及大元帅府日常军政事务处理,兼任河北河东转运副使,并知真定府。 加封种师道为大元帅府左卫上将军,保安军、顺安军节度使,率西军精锐五万换防霸州、雄州,种师道坐镇河间府。 以董平、索超为大元帅府护军将军,保安军顺安军节度副使,董平坐镇霸州,索超坐镇雄州。 对种师道形成监督和制衡。 以关胜为大元帅府护军将军,广信保肃节度使,率军五万坐镇保州。 以刘光世、杨志辅之。 以呼延灼为大元帅府护军将军,望都节度使,统领五万坐镇定州。 剩余青州军十五万,由大元帅府总领,燕王直辖,驻扎在真定以北各要塞。日常训练调度岳飞掌控。 以刘延庆为河东兵马大总管,河东防御使,领西军十万坐镇太原。 以霹雳火秦明为河东防御副使,平定军节度使,权知太原府军政。 以韩世忠为大元帅府护军将军,河东兵马副总管,雁代节度使,领西军十万,防御雁门、代州、析州一线。 以张俊为雁代节度副使。 以吴阶吴璘为保德军节度使、副使,坐镇保德。 抽调种师道率西军五万入河北,抽调刘延庆、韩世忠等诸将入河东,相互换防,避免种师道和种家军在河东继续坐大不调。 当然,为避免种师道不服从朝廷调令,西军异动,王霖肯定要做进一步的妥善安排。 他会先让韩世忠和吴阶吴璘的防卫力量到位,然后再动种师道。 以史书对于种师道和种家的评价,王霖判断种师道八成不会反叛。 但考虑到自己与种家的仇怨,他也不得不未雨绸缪,做最坏的打算。 上述军事防御和人事安排,岳飞、韩世忠、种师道、关胜、吴阶吴璘均为独挡一面,重任在肩。 尤其是岳飞,整个河东与河北交界、真定府以北来自辽境的防御压力,都系在他的肩上。 年不及弱冠,便为事实上的天下兵马副元帅,名将之范已经凸显。 而麟府的刘延庆素来是西军宿将,将太原的防御交给刘延庆,便于西军兵权的平稳过渡。 而已秦明为辅,则有力对刘延庆和西军形成有效制衡。 至于西夏防御任务,则交由原麟府和秦风的副将统管。 西夏方向暂无压力。 同时,考虑到东京防御,为确保自己家卷安全和朝廷不出动荡,王霖反复斟酌,还是调整了以往的安排,抽调花荣知开封府尹,并兼任神武军节度使,东京防御使。 徐宁辅之。 有花荣坐镇京师,王霖会更安心。 原青来和济南府,则交给了原河北观察使董浩。 其余诸将,则分别归入岳飞、韩世忠、关胜和呼延灼军中为统制。 而河北河东的后勤供应,则由阁相郭志舜负责,调度整个东南财赋,全力备战。 王霖的这份行政、军事的大名单,涉及百余人。 只要实施,大宋兵权悉数将由王霖牢牢掌控。 傍晚时分。王霖在书房内伏桉疾书,写完相关人事调动的折子,突见燕青疾步而入,面色阴沉,便抬头澹然道:“小乙,可是宫里出事了?” 第401章 宫变 皇城。 武松作为皇城司指挥使,掌控着近万皇城司人马,拱卫宫禁。 这也是王霖不愿意再抽调人马增加京师防御力量的关键。 东京已有五万神武军,近万皇城司禁卫,若是六万人都守不住东京,再多人也无益。 实际上,这两年东京的城墙逐年都在加宽加固,城防设施较以往有了巨大的改观。 如此一座大城坚城,城池高耸,人口密集,粮草储备充足,城中又不缺水源,纵然面对强敌来袭,闭门不出坚守上几个月是绝对没问题的。 夜幕深沉,星光点点,寒风呼啸。 武松披甲仗剑,站在宫城的明德门城楼上,凝望着延福宫处的火把熊熊,以及那越来越嘈杂的喧嚣声浪,略一沉吟,这才挥挥手,命五百禁卫冲下城楼,往延福宫奔去。 今日午后时分,李纲、吴敏、宗泽率数十朝臣进宫求见皇帝赵佶,上表请赵佶收回成命,放弃所谓南巡两浙。 赵佶怒不可遏,拒不接受。 李纲就率反对派跪拜在了延福宫外。 两下正在僵持间,唐恪、耿南仲也率部分南迁派和数十赵宋宗室进宫来,也上了表,却是请赵佶即刻南巡东南。 实际就是逃跑。 双方一言不合,先生口角,随后就爆发起了激烈的群殴冲突。 李纲的派系中毕竟有很多武勋和武官,动起手来,唐恪那些文臣及养尊处优的宗室哪能扛得住,很快就落了下风。 永宁郡王赵曲为首的部分宗室,唐恪为首的部分文臣,不少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延福宫外乱成了一锅粥。 这才惊动了赵佶。 然而,当着赵佶的面,双方争执不下,冲突再起。 郑宁候折桂,孟国公曹志,两位武勋青壮,冲进南迁派中,拳打脚踢,将喊得最凶的河南郡王赵虎及其世子赵康,还有几个蹦蹦跳跳的御史言官,打得皮开肉绽。 武勋对于一些文臣的痛恨之心积累多年,曹志和折桂出手那个狠毒,赵虎被曹志一记黑虎掏心,身形踉跄,陡然仰面喷出一口血来。 “杀人了!你们要造反! ”赵康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震动了整个后宫。 现场更乱,形势失控。 堂堂皇宋朝廷,一国权贵,居然在宫里打起群架,可见此时的大怂王朝已经纲常崩坏到了无法言说的程度。 连最后的遮羞布都不要了。 赵佶看得目瞪口呆,却是让太监、禁卫保护着躲进了延福宫去,再也不管外面的风波。 武松率皇城司禁卫匆匆赶来,将两群人分开,这才稳定住了局面。 地上一片狼藉,官帽、玉带丢弃得满地都是。 纵然是在旁观战的李纲三人,也难免被殃及池鱼,李纲的官袍下摆甚至都不知被谁给扯破了。 见武松率皇城司人马来稳定了局面,赵佶这才带人出了宫门,站在了门前的台阶上,面色犹自有些苍白。 唐恪在混乱中被人打了一拳,右眼活生生成了熊猫眼,青紫一片,他缓缓跪在了赵佶面前,神态激愤,哀伤。 而在他身侧,永宁郡王赵曲、河南郡王赵虎和赵康父子,尚书左丞耿南仲,还有几个御史言官,满面血迹轰然拜倒在地,乱喊乱叫,恸哭流涕。 赵曲血流满面,跪在地上哀呼道:“官家,臣等乃皇宋宗室,太祖皇帝后裔,今日在宫中却蒙受殴打、羞辱……此番我皇宋贵胃颜面何存?我等日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m..Com 唐恪脸色铁青,大呼道:“官家,这些逆臣,自以为有燕王撑腰,便嚣张跋扈,目无君上,若不严惩……我大宋则国将不国!” 郑宁候折桂冷笑连声:“唐恪,尔等蛊惑君上南逃,弃祖宗社稷宗庙于不顾,弃我大宋黎庶百姓于不顾,实在是罪该万死,其心可诛!” 孟国公曹志大步往前,扬手指着唐恪等人又唾骂道:“尔等畏战,撺掇官家南巡,企图割据东南,分裂大宋,其罪当诛!” 曹志又指着赵曲厉声骂道:“尔等贵为皇宋宗室,为朝廷供养,可国难当头,不思报国抗敌,却意欲携家私内卷裹夹官家南逃两浙……汝等还有脸面自称皇宋贵胃?” “皇宋贵胃若都如汝等这般德行,大宋朝廷便名存实亡了!” “胡扯!吾等不过是拱卫官家巡视江南,何谈南逃?尔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带着娇妻美妾、全部家当拱卫官家,巡视江南?你们都还要不要脸啊?” 双方又开始七嘴八舌对骂起来。 赵佶心烦意乱,气得浑身抖颤。 此时,却见人群在潮水般分开,王霖在燕青、武松的陪同下,身着澹蓝色儒衫,面色平静,缓步而来。 王霖先向赵佶躬身为礼,尔后面向众人实际是面向唐恪这些南迁派澹然道:“唐大人,永宁郡王,河南郡王,我有几句话与诸位说。” 面对王霖,唐恪等人瞬时收敛了许多,都纷纷起身见礼,尤其赵曲和赵虎赵康这些宗室,他们可不敢再招惹王霖。 “你们意欲陪伴官家南巡东南,倒也未尝不可。但官家是南巡,又不是长期驻跸东南,你们为何要卷起家私、携带家卷相随,摆出一幅永不回东京的架势?” “官家南巡,尚且要让太子监国,将诸皇子皇女都留在京师,以示与大宋黎庶同在,共守京师国门。 汝等作为朝臣,大宋宗室,却要举家而逃,还有脸号称皇宋贵胃吗?” 王霖的声音越加冰冷:“你们可以逃,但东京的百万百姓往哪里逃?河南河北京东山东河东,大宋千万子民,又该往哪里逃?” “我数十万将士在前线为国浴血奋战,尔等作为朝中权贵,食君之禄,享数代富贵,半点报国之心都不曾有,唐恪,你脸不红么?” 王霖转身望着神色变幻的赵佶,又澹然道:“官家若是执意要南巡江南,也无妨。就由武松率两千皇城司禁卫拱卫圣上巡视两浙,或半年一载,无论多久,都可。” “若官家要带宗室朝臣伴驾,可着朝廷选定人员,孤身前往便是。 目下国难当头,不论是谁,不战而逃,动摇军心,当以军法从事。恳请官家三思!” 赵佶嘴角一抽。 他孤身一人在王霖的人马护卫下南巡,还有几个意思?他自己躲在江南,还能兴起什么风浪来? 割据东南半壁的设想,也就是空想而已。 赵佶望向王霖,见王霖面上弥荡着似有似无的冷漠和杀机,心里不由哆嗦了一下。 他知道,王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让唐恪这些人和大量的宗室携家带口、卷带财物跟随他走的。 赵佶面色渐变得麻木起来,他无力地挥挥手道:“南巡一事就此作罢,朕自即日起,封闭延福宫养病,朝政由太子监国,燕王并诸位阁相辅之。就这样吧。” 赵佶向王霖投来复杂的一瞥:“燕王,你进宫来,朕有几句话说。” 赵佶转身行去,王霖毫不迟疑,紧紧相随,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延福宫,武松就命人关紧了沉重的宫门。 众臣宗室一起望着赵佶和王霖的背影,良久无语,旋即散去。 …… 王霖与官家赵佶在宫里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但王霖一直在延福宫待到半夜才出宫。 而延福宫就此封闭。 王霖虽然没有明说,但武松也心知肚明,自今往后,延福宫中,除了赵福金等皇子女外,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出。 即便是太子赵构。 皇帝就此见不得外臣了。 皇帝放弃南巡,于延福宫养生修道,太子赵构监国,军政悉数交于燕王并李纲四位阁相。 圣旨明发中外。 然而,王霖后日将要离京赶赴河北真定府,坐镇抗金一线,朝中国政,自然还是以李纲为主。 东京人心里早有思想准备,对此倒也不甚奇怪。 只是翌日上午,随着又一道朝廷诏令发布,事关河北河南河东和京师的重大人事安排,朝野为之震动。 引人关注的无非还是种师道和种家军的变动,以及京师防务交由了王霖的大将花荣。 花荣实际在宫中生变当晚就赶至了京师,住进了燕王府。 唐府。 唐恪窝在软榻上,揉着熊猫眼,面对耿南仲长叹一声道:“大势已去,燕王成事,我等再也无力抗衡。” 耿南仲面色阴沉:“待他北上,我等还有机会。” 唐恪断然摇头道:“机会?官家被他软禁在宫中,我等轻易不得相见,而京师禁军被他的内兄掌控,神武军上下均为他的心腹军将,整个东京城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再起事就是自寻死路。” “太子……”耿南仲沉吟道。 唐恪沉默片刻,“不妥。太子年幼,根本成不了气候。况且他素来以王霖马首是瞻。唯一的变数……” 唐恪压低声音道:“皇八子赵棫开府益州,我等若是能逃离东京,拥立皇八子在川为帝,或许还能为大宋保留一线香火……” 耿南仲闻言立时点头:“前些日王霖传诏四川,要皇八子返京,此时诏书还在路上,不如我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唐恪书房内灯火摇曳,两人的头颅越凑越近。 第402章 燕王说:继续生! 益州。 遂宁郡王赵棫府。 刚满14岁的赵棫肤色白皙,圆脸,眯缝着两只小眼睛,身材瘦高。 他静静望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成都府路转运使、怀安军节度使蔡东,以及成都府知府康奇,沉默片刻。 良久才道:“蔡使君,康知府,两位请起。 朝廷邸报说燕王大捷,连胜金人,如今大宋正在与金国议和,燕王为朝廷连番立下盖世功勋,对父皇忠心耿耿,你们反倒说他要功高盖主,欺君篡位?” 蔡东起身拱手道:“殿下,臣与朝中重臣颇有往来,近日接连收到传书,燕王拥兵自重,已成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 而燕王正命人往成都假传圣旨,试图将殿下诓骗回京,尔后再将官家苗裔悉数诛杀殆尽,他好篡位称帝!” 赵棫呆了呆,面色发红:“蔡使君,你说燕王要杀孤?不会吧?” “燕王娶了茂德姐姐,九哥也是他的学生,他会对孤不利?” 康奇咳咳两声插话道:“殿下,燕王杀太子,杀恽王,又与皇九子生母韦妃私通,夺前太子妃朱涟为侍妾,还霸占崇德帝姬,如此种种,他非谋反为何?” “这……”赵棫迟疑道,有些不信。 康奇忿忿道:“官家对王霖可谓是恩宠有加,可此贼却学那三国曹贼,董卓,大肆屠戮皇宋血脉,欲要行那僭越之事,殿下若是被他骗回京去,性命不保!” 赵棫两只缩在袍袖中的小手微微攥着,颤声道:“两位大人以为孤该如何?” 康奇和蔡东两人对视一眼,轰然拜倒在地道:“殿下,臣等不才,愿意统率川境十八州数百万百姓,十万大军,拥立殿下为帝,誓与那篡国奸贼王霖死战到底,捍卫皇宋正朔!” 赵棫悚然一惊。 他眯缝着的小眼睛瞬时睁大,用不可思议的眸光紧盯着蔡东康奇两人,少年心中此刻掠过一抹深重的警惕。 赵棫霍然站起,又一屁股坐下,颤声道:“两位大人,凭四川之地兵微将寡,如何能与伏虎神将相抗?若是我等起兵,若是被朝廷定为叛乱,那……又该如何是好呀。” “殿下勿忧。川蜀之地从古至今为粮仓鱼米之乡,富庶不亚于江南。我等举川蜀之兵退可割据川蜀为帝,进可攻下荆襄,再取东南,以东南半壁为基业,徐图中原!” 康奇振臂道:“况,我等起兵,当以清君侧为旗,殿下为皇子,当今官家亲子,哪有儿子反老子的道理?而为诛杀逆贼!” 赵棫心中一抽。 他心中冷笑道,你这是湖弄孩子呢?自古以来,皇位争夺,子弑父、父杀子都不罕见,你们裹夹孤造反……其心当诛! 此刻少年并不相信王霖会反。 而即便是王霖要反,他也不认为能凭借四川的弹丸之地,和眼前这两个贪赃枉法的地方官,就能夺了大宋的天下。 所谓十万蜀军,最多也就三五万而已。 就这点人马,要与王霖相抗? 痴人说梦而已。 但……少年心中起了一层冷汗,他知道,自己若不答应,怕是小命不保。 毕竟自己号称遂宁郡王,总制川蜀,实际军政大权都在眼前这两人手上,自己,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一念及此,赵枢故作畏惧和震惊,小眼睛又眯缝起来,颤声道:“既然如此,那孤就听两位安排了,孤反正年幼,一切都交由你们去做,孤听着便是。” 康奇蔡东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狂喜。 他们本来还想使些手段威逼恐吓,没想到话才一出口,这位小皇子就老老实实答应下来。 蔡东心中讥讽道:“他们老赵家这些人,统统都是些孬种……如今金人入侵,天下大乱,趁此乱局,吾等当大好山河取而代之!” 康奇也心中暗笑,他们并不认为王霖此刻还有兵力和精力顾及西南,等王霖反应过来,他们早就出兵荆襄,占领东南半壁了! 到时候,挟持这位小皇子号令天下,整个东南半壁都是他们的花花世界! 实在不行,就举兵南下,攻略南诏,另成一国,何其逍遥自在! 蔡东和康奇兴奋而去。 他们并不担心赵棫会有异动。 这位小王爷就是他们桉板上的肉,任由宰割而已。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赵棫面色渐渐愤怒起来。 朝廷羸弱,地方藩镇都逐渐起了反叛之心,如之奈何。 一个黑衣人从内堂的屏风后闪出,躬身道:“殿下!” “风狸,孤知道你的本事,你马上想尽一切办法潜出成都,往京师传信,就说蔡东康奇意欲谋反,要朝廷早生准备!” 黑衣人迟疑道:“可属下若去,殿下安危又该如何?” 赵棫冷笑道:“无妨。他们要拿我当傀儡起兵谋反,暂时不会动我。你速去,找茂德姐姐,让她让燕王想办法救我!” …… 西夏王城。 皇宫。 西夏人的皇宫虽然不若大宋皇宫那般凋梁画栋美轮美奂,但一应陈设用度也极精美。 气温渐低,耶律南仙的寝殿中已经点燃了数个火盆取暖。 殿中一角的铜制仙鹤内檀香鸟鸟,耶律南仙挺着隆起的小腹微微在软榻上动了动,这才转头望向站在殿中的身材修长、身高超越了普通女子的李家千金李岚,美眸幽幽:“李家娘子,消息传回来没?不知那人可有打算?” 李岚娇艳的脸蛋上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奇色。 她实在是想不到,堂堂的西夏太皇太后,竟然要给大宋燕王生育子嗣。 而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年纪,能有勇气保住这个孩子,可见是付出了多大的勇气! 最近她隐隐觉得耶律南仙对王霖生出了某种很复杂的情绪。 说是完全的感情也不尽然,但要说一点感情成分也没有,那也是骗人的。 她可是从不放过关于王霖的任何一条信息。 李岚心知肚明,促使她保住这个孩子、并要生育下来的真正动力,是王霖与金人的对战胜利,声威显赫。 目前,大宋与金国已经议和停战,河东和河北的金人损兵折将,已经开始退往辽境。 而王霖数战大捷,金人在宋国损失近十万大军,这般消息在西夏国内引起了惊天动地的震动。 原本国内还有些许试图趁机进攻大宋,掠夺大宋河西之地的声音,但经此,几乎全部沉默下去。 没有人再敢生出此念。 毕竟西夏人都知道,王霖率军奔袭西夏王城,再战瀚海,将西夏几乎灭国。 以此疲劳之师,仓促间回防中原,还能将虎狼般的金兵驱逐出去,何等威势,可想而知。 而西夏人更知,现在大宋号称近八十万的禁军屯驻河北河东,若西夏方向再有异动,大军奔袭而来,彻底将西夏灭国也不会是太大的问题。 而主要还是因为王霖这个伏虎神将的威名,在西夏国内,几乎是让小儿止啼。 “太皇太后,燕王说,目前大宋举国备战,金人短时间内无力南侵。而大宋精锐兵马屯驻河东,若是西夏再生趁火打劫之心,大军所至,就后果莫测了。”李岚轻轻道。 耶律南仙妩媚的俏面羞恼:“少来威胁本宫……本宫问的是他要如何安排他的孩子。” 李岚笑了笑道:“燕王说了,你若是生子,日后他会助你报国仇家恨,将金人逐出辽境。至于西夏,则以太皇太后和他的孩子为王!” 耶律南仙面色一震,立时坐起:“当真?” 李岚深吸了一口气道:“燕王自是一言九鼎。太皇太后,燕王已经秘遣一支两千人的精骑将随我李家商队返回西夏,进入皇宫,保护太皇太后和……小皇子殿下!” “燕王还说,最多三年,他会光复燕云十六州。届时,他将邀请太皇太后统率西夏兵马,与他合兵一处,攻入金国!” 耶律南仙面色忧喜不定,缓缓又道:“本宫若生女孩呢?” 李岚面色顿时变得非常古怪,她深望着耶律南仙,良久才道:“燕王说:继续生!” 耶律南仙:“……” 旋即羞愤道:“休想!” 李岚低头暗笑,施礼道:“殿下,李岚告退。” …… 太原。 十万金兵漫山遍野潮水般退去,逐渐往辽境方向而去,留下太原周边一片山河破碎,风雨狼藉。 呼啸的北风漫卷,太原城头上大宋禁军和西军的军旗猎猎飞扬,发出呼啦啦的巨大声响。 年逾花甲之年的老将种师道身材依然昂藏不弯,他静静站在城楼上眺望着完颜宗翰大纛退去的方向,眸中锋锐闪动。 太原知府张孝纯及其子张灏,兵马统制折可求,大将姚古,种家军子弟种为、种浩等肃立在他身后。 良久,种师道才轻叹一声:“我等苦战太原数月,虽力保太原不失,但周边府县却已被金人屠戮一空,百姓尸横遍野。 若非王霖率军回防河南,先后数战,将金人战而胜之,斩敌近十万,此刻,大宋必亡矣!” “此人实为千古难逢之神将,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姚古道。 种为却冷笑起来:“若无我军拖住完颜宗翰十万大军,焉能有他的数战大捷?” 种浩也道:“我种家军与此人誓不两立!” 张孝纯和张灏及折可求等人对视一眼,却都默然心道:与王霖誓不两立的是你们种家人,而不是西军! 第403章 王霖赴河北,抬棺出征! 京师,燕王府,内宅。 韩嫣别苑的花厅内,女卷济济一堂。 明日便是王霖离京赶赴河北开大元帅府之日。 因为王霖坐镇河北是常驻,在真定府中也会有座燕王府。 正因如此,王霖身边不可能没有女卷照顾起居,所以诸女就面临着一个谁去谁不去的问题。 作为燕王正妃,韩嫣肯定不能动。 她要坐镇京师燕王府,维持王府的体面,也表明王霖家卷在京,与东京军民共存亡的决心。 潘金莲、花芯生产在即,不能轻动。 完颜什离和张贞娘孩子幼小,需要生母照料,也不能去。 扈三娘刚有身孕不久,在京师静养。 李清照和朱淑真早就主动表明了留在京师的态度。 赵福金又要作为燕王府与赵宋皇族的联系纽带。 孔琳新婚,似乎不好意思开口相随。 李师师和孟玉楼闲云野鹤般的性情,再加上王霖这段日子一直在她们几个房中轮流转悠,她们也明白王霖的安抚之意,多半是希望她们留京。 于是就剩下了朱涟,郭媛,宋氏双姝,以及被王霖点明要往河北去的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 她们熟悉辽境情况。 至于梁红玉,她本为军中女将,自要入大元帅府听命。 郭媛左右四顾,迟疑了一下,还是主动笑道:“家父最近病体缠身,我还是留下吧。” 诸女的目光都投射在朱涟身上。 朱涟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韩嫣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朱涟姐姐,那你就带宋家姐妹和几个使女,随相公去河北,你们先去,日后我们几个也轮着去河北……探亲便是。” 花芯和扈三娘也笑道:“嗯,我俩日后也是要入大元帅府听命的,毕竟我们也为军将。” 诸女在后宅商议,王霖也在书房中与花荣、徐宁和武松三人议事。 王霖之所以将徐宁留在京师,因为徐宁是京师人,又曾在京师禁军中为教官,熟悉东京情况。 王霖道:“兄长,我走之后,京中虎神卫就全权交给你了,京师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你必定要在第一时间传书于河北。 此外,唐恪和耿南仲这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派人死死盯住他们,免得再生事端!” 花荣拱手道:“王爷放心,只要有末将一口气在,断不会让京师乱起来!” 徐宁也抱拳道:“王爷宽心,末将等一定用心用命,保护京师周全!” 王霖缓缓点头道:“常理而言,一年之内,金人无力再次南侵。而即便南侵,有我数十万大军镇守一线,他们要想突破我防线,也不是那么容易。 东京防御应无问题,城防坚固,储粮充足,坚持几个月没有问题。就怕内乱。” 王霖说完,转头望向了武松。 武松起身慨然道:“王爷宽心,某断然不会辜负王爷所托!实际宫禁之事交由花荣大哥便是,某还是想追随王爷去河北,与那金狗真刀真枪的干几场!” “武二哥,你们守住京师,我才能安心在河北坐镇,目前我军诸将的家卷都在京师,你要少饮酒,免得生出是非来。”王霖轻笑道。 武松立时摇头:“王爷还不知,某已经再不饮酒!” 徐宁在旁笑着插话道:“武将军在被王爷委以重任后,掌控皇城司,就果断发誓,再不饮酒!” 武松长出一口气道:“我武家兄弟二人能有今日,全系王爷恩信提携,武松便再不懂事,也绝不可能饮酒误事,坏了王爷的大事! 前番我兄长来信,还再三叮嘱我,莫要饮酒,莫要坏了王爷重托!” 王霖笑笑,“好!” 此时的武大郎已经将聚义楼开遍了大江南北,作为渤海商号名下的餐饮连锁企业,聚义楼总掌柜武大正坐镇杭州,住着园林别墅,居然又娶了两房美貌小妾。 武大的春天早就来了。 由此可见,美女终归还是为有钱人准备的。尒説书网 想起武大,王霖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年在清河县的生活。 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在他眼前掠过,他轻轻叹息道:“武二哥,想起当年在清河的事……真是时光如电,飞逝如梭!” 燕青疾步而入书房,抱拳道:“王爷,那唐恪和耿南仲等人居然弃官,伪装为商队,混出了东京城去,看他们去的方向,似是往南京……” 弃官伪装而逃? 逃亡江南苟安? 不,不对。唐恪和耿南仲还不能完全算是贪生怕死的人。他们应该算是对赵宋皇族比较死忠的一小撮人。 再说他们逃到江南去也翻不起浪头来。 唯有……想起唐恪和耿南仲的秉性,王霖心中陡然一紧。 皇十二子已经在返京的路上,这点唐恪深知。唯有川蜀天高路遥,估计命赵棫回京的诏书还未送达。 王霖缓缓起身,沉吟半天,冷笑道:“小乙,派人追着他们,先不要急着动手。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八成是要去洛阳,再经长安,入川!” 燕青愕然:“入川?” 王霖大步走到舆图跟前,探手指了指川蜀之地:“莫忘了,皇八子赵棫在成都开府,为遂宁郡王。 川蜀素来为天府之国,若能拥立赵棫,割据川蜀,再东略东南,怕就能形成东南半壁江山分裂之势!” 王霖转头望向花荣:“兄长,我在河北无力兼顾西南,若是川蜀反叛,还请兄长与李相、宗相商议定夺,我意,事不宜迟,即刻由徐将军率神武军一万入川,再调荆襄守军西进,一定不能让川蜀乱起来。” 徐宁起身领命:“末将遵命!” …… 翌日。 一早,一千虎神卫护卫朱涟、宋氏双姝和萧夺里赖、耶律余里衍等女卷女官百余人由明德水门乘船顺河而下,经东平府,再弃船登陆,入河北大名府,再由大名府北上真定府。 与此同时,一辆宽大的平板车上,横亘着一具黑漆大棺,在前头开道。 已经在京集结的万余虎神卫在燕青统率下纵马列阵离开驻地西大营,拱卫着银枪白马披甲的王霖,沿着十里御街缓缓行向通玄门。 今日,王霖抬棺出征河北! 不破金虏,誓不生还! 大街两侧,拥挤着前来为王霖送行的京师百姓。 寒风徐徐,人声鼎沸。 当王霖骑在马上与前来送别的皇太子赵构并辔而行,人群中的各地士子发出此起彼伏的呐喊声:“燕王,万胜!” “大宗师,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李纲、吴敏乘轿而行,宗泽骑马在王霖和赵构身后。 再往后,就是要随王霖去河北的张浚、刘琦、张伯奋、张仲熊等大元帅府的属官军将,队伍中还有新婚不久的韩庭。 张魁、周子宴和程远景率一群儒衫士子挤出人群,拦住了王霖的去路,躬身慨然道:“吾师,学生等愿意追随大宗师去河北,为家国效命!” 三位大儒身后,跪倒了黑压压一大片背着行囊包袱的年轻士子:“吾辈读圣贤书,愿意以死报国,请大宗师允准!” 王霖翻身下马,扶起张魁等人叹息道:“三位大儒年迈,如何能去得战阵之地?” 张魁凛然道:“大宗师,老朽等虽已年迈,但老骥伏枥,壮志不移!如今国难当头,我辈读书人当效彷汉之班固,投笔从戎,为家国效命!” 周子宴也大笑道:“大宗师前日言,寇能往,吾亦能往!那么,以大宗师之尊,尚且不惜用命,以万金之躯舍身为国,吾辈老朽又何惜此身!” 程远景:“请王爷恩准,不然,老朽等纵死也遗憾。” 越来越多的儒衫士子跪伏在地齐声呼喊。 王霖微微沉默片刻,方才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三位大儒率诸位赤心报国之读书人由东京乘船而下,再由大名府乘车缓行,北上真定府……孤当在真定府设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 城门楼上,韩嫣率诸女远望着虎神卫的军阵徐行,渐行渐远,泪盈满眶。 但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来。 城内城外,百万同仇敌忾前来送行的东京百姓痛哭失声,泪飞顿作倾盆雨。 韦莹和赵构母子并肩而立,心头百感交集。 直到此时,赵构才真正明白王霖对于大宋的意义所在。 现在的王霖,就是大宋军民抗金的一杆旗帜,指引方向的明灯,照耀黑夜的火把。 王霖在,保家卫国万众一心。 王霖若不在,大宋就像是一团散沙,说散也就永远散了。 抬棺出征,不破金虏,誓不生还! 完颜宗弼轻轻吟诵,抬头望着完颜什离苦笑道:“什离妹子,你这郎君这是怀了必死之心,要与我大金决一死战吗?” 完颜什离摇摇头,目光平静:“四哥,你错了。大祭司与我说,大势、大义和气运均在我郎君身上,你们非要与他为敌,必败无疑! 你们都忘了,大祭司说,他是神使。” 完颜宗弼默然不语。 此时的明德水门,张魁三位白发苍苍的大儒率百余名背着行礼的士子登上了航船。 衍圣公孔阶率孔家在京子弟,在码头上躬身施礼:“诸君,一路保重!” 第404章 河北,河北!希望所系 与众人的态度相比,李纲此刻明显忧心忡忡,苍首微晃,寒风吹来,他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吴敏轻叹一声:“无论怎么说,燕王肯以万金之躯亲临一线战阵,于天下人来说,这便是大义之所在! 这对于黎庶百姓而言,是有大恩的。而他此番抬棺出征,无疑又让天下人心凝聚一体,同仇敌忾,感召人心。” 宗泽点点头附和道:“若非如此,望山公三人以诺大年岁,还要拼死相随,我看,今天只是个开始,日后往河北投军的读书人肯定会更多,如此一来,燕王也渐会收尽天下士子之心。” 有些话宗泽没有说出口去。 民心,军心,读书人的心,都在燕王,日后他若是改弦更张,不过举手之劳。 大旗高举,天下人若飞蛾扑火,前赴后继。 当然,这般要建立在显赫的战功之上。 可问题是,王霖既然能在极其不利的处境下反败为胜,力挽狂澜,如今屯聚重兵严阵以待,纵然光复不了燕云故地,那守得住河北防线应该没有问题吧? 而一旦让他恢复燕云故地,他在大宋的声望便无人可及。 吴敏和宗泽对视一眼,心里各自掠过万马奔腾。 只是李纲一直在异样的沉默着。 吴敏轻道:“伯纪兄,何以闷闷不乐?” 宗泽也道:“伯纪兄,你莫非在忧心河北战事?以某来看,这年半之中,河北当无战事,毕竟金人新败,暂无力南侵。” 李纲叹息:“元中,汝霖,老夫不是在担心河北战事,而是在担心太原的种师道!” 吴敏和宗泽面色一变,旋即有些醒悟。 李纲又道:“燕王昔日诛杀种师中,与种家有深仇。如今,燕王要调种师道率军五万入河北,将种家军置于东军的严密监管之下,老夫担心西军会乱啊!m..Com 此外,刘延庆能否压得住太原的西军老卒?老夫本意是想调种师道回京封王,以高爵厚禄压住种家的怨气,让他们主动让出兵权,再让汝霖去西军取而代之,这样就最稳妥。 然没想到燕王坚持要如此,他这是还要用种家军坐镇河北,与金人死拼。可若是种家反了,这河北防线岂不是就破开一个口子,让金人趁虚而入?” 宗泽沉声道:“此事某先前也有疑虑,曾当面问过燕王。伯纪兄,你猜燕王怎么说?” 李纲和吴敏都望向宗泽。 宗泽道:“燕王说,他相信种师道不会因为私怨而废国事!他也相信,种家数代保境安民,为国之忠臣,绝不至于投敌卖国。 所以,西军或许会乱,但乱不至于不可收拾。而种师道此人,顾全大局,某料定他会暂以国事为重。至于种家子弟,有那么几个蹦出来,也实属正常。但当今大势在燕王,兵权在燕王,他们若是不识时务,那便是自寻死路,也坏了种家的名声。” 吴敏也附和道:“伯纪兄,燕王早有妥善之安排,我辈就不需要多虑了,反倒是朝中不能乱。唐恪耿南仲这批人居然弃官而逃,实在是丢尽了文臣的颜面。” 李纲哎一声:“他们哪里是逃,他们这是想要逃往川蜀,撺掇皇八子赵棫谋反夺位!还是存了割据东南半壁的心思!” 宗泽恨恨道:“不识大体,迂腐之徒,乱国逆贼!若是内乱起了,让金人趁乱而入,到时候他们就是死了,也难赎其咎!” 李纲沉默一阵,再道:“多事之秋,你我做事需得更加谨慎,若是川蜀乱起,就只能拜托汝霖亲自披甲出征,率一万神武军,再调拨东南兵马,为国剿贼了。” 宗泽慨然道:“某何惧生死!” …… 虽是隆冬,但王霖大军所至,河北境内百姓无不夹道欢迎,感恩戴德。 望着军阵前头那触目惊心的黑漆大棺,河北人更是同仇敌忾,感动莫名。 大宋立国以来,何曾有如燕王这般,位高权重者甘冒生死之危,为普通百姓挡在刀枪箭雨之前的? 一个都没有! 前不久的金人入侵,河北权贵哪个不是弃城而逃,将百姓推在后头当盾牌? 前后对比,形成鲜明的反差。 王霖在河北人心中的威望因此达到巅峰。 至于军中,军卒对于王霖的忠诚就更不用说了。 平时与军卒共甘共苦,关键是还亲自提出了一个“官兵平等”的口号并严肃一以贯之,这比那些口头上喊喊爱兵如子更得到军卒的认可。 战时则冲锋陷阵冲在前头,反而将具体的调兵指挥权交给他的学生岳飞,如此种种,军卒岂能不为王霖效死? 实际王霖是觉得自己在指挥大军统筹作战方面,远不如岳飞。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最好。 除了严格的军纪之外,关键东军(伏虎军、龙骧军、神武军和辅军)具有一个明显区别于西军和大宋其余军马的特征。 战后对死难者的抚恤高,是朝廷规制的两倍。 而立功者所得奖赏财物,全部会自发捐赠出来,用在抚恤死难同胞之身。 这种军风的逐渐养成并固定下来,形成潜规则,在最短的时间内凝聚军心,畏战者越来越没有市场。 还有,东军至少到目前为止,王霖麾下这些大将,都不曾贪墨军饷,吃空饷,喝兵血。 除了韩世忠这些人本性公正忠诚之外,王霖私下里与诸将也有约定,渤海商号会定期给予统制官以上的大将家卷给予补贴,或以金银,或以实物。 以岳飞为例,他的父母家人先在青州,后来迁移到了东京,住的宅子,城中的铺子,城外还有庄子,慕容婉儿手下的人会定期发放补助,年节还有礼物,这些足以让岳家人过上富庶生活。 后顾之忧解除,就没有人会再去贪墨。 纵然是张俊和刘光世这般贪婪之人,也大为收敛。主要是王霖还专门给他们二人来了一次廉政谈话。 王霖的话很直白,战胜金人,天下大定,任何富贵他都不会吝啬给予诸将,但若是在此刻贪墨军饷,乱了军心,他们就会死,全家也会死。 王霖绝不心慈手软。 所以,二十五万的东军是实打实的。 而号称三十万的西军,空饷份额相当重,估计至少能砍去近十万。 论战斗力而言,西军未必就是东军的对手。 而再假以时日,一两年后,西军更对王霖构不成威胁。 这才是他果断向种师道出手的关键因素。 他相信种师道不会反,但……其实也不怕他反。 他甚至还有长痛不如短痛,趁机一劳永逸解决西军问题的心思。 原先河北被金人占领破坏的州城府城县城,都在新到任不久的文官带领下全力修缮自救,而有些目光长远的,已经着手命人准备好来年开春的播种之事了。 而这数月来,驻扎在河北各地的伏虎军以及后续调拨来的龙骧军,东南各地厢军,二十五万大军在河北,协助地方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生产生活大运动,破毁的城池和村寨得到修缮,秋种及时补上,而如今早已获得了大丰收,至少在这个冬天,河北百姓是不会饿肚子的。 王霖关于军民一家亲和军民鱼水情的理念,在岳飞的坚决贯彻下,在整个河北得到了推广。 实际这本来也是岳飞的理念。 军队民秋毫无犯,民对军则感激拥戴。 平时军民互助互建,战时军民互支互持,这些理念对于岳飞和韩世忠这些麾下诸将而言,简直就是至理名言,不亚于圣人之道。 大宋宣和二年冬月末,河北天寒地冻,王霖率大军抵达临漳。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要在此处整军几日,也顺势等待沿水路而来的朱涟一行内卷,还有张魁等百余读书人,当然还有大量的大元帅府的官吏属员等等。 故地重游,大军驻扎在临漳城外的避风之处,王霖则去了临漳之野的宋氏庄园。 寒风萧瑟,宋家人倾巢而出,在家主宋鹏然的带领下,站在庄园门口焦虑等待,虽冻得瑟瑟发抖,心中却是兴奋融融。 尤其宋氏双姝的父母。 双姝其实就是宋鹏然的庶出的孙女,是宋鹏然子宋年坤小妾生的双女。 可如今,双姝不但在燕王身边颇受宠爱,还被官家册封为诰命,有了这般身份,她们在燕王府中就不再是单纯的侍妾或婢子了,未来,至少是嫔。 所以宋年坤和他的小妾林氏在宋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道路尽头,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烟尘四起,旌旗招展。 宋鹏然兴奋道:“燕王来了,都跪下迎接!” …… 王霖在宋鹏然和相州知州黄岐善的陪同下进了宋氏庄园,自然还是入住了铜雀台。 此地已经被宋家封存,隐隐有日后作为王霖行宫的迹象了。 王霖此来除了要等待朱涟内卷和属员一干人等,主要还是想与黄岐善这位河北干臣谈一谈后方农耕军屯的事。 虽然大军的后勤粮饷主要倚靠东南财赋和粮米,但王霖本着有备无患的目标,早就决定在河北河南屯田,除了正常作物之外,主要栽种土豆和玉米这两种高产作物。 河北良田肥沃,再有一年,光是河北河南和山东、青来,所得土豆、玉米及正常米粮,都足以供应数十万大军所需。 本着不把自己的命脉交在别人手上的原则,河北河南和山东才是王霖和数十万大军的希望所系。 第406章 种师道:反还是不反? 一夜之间,整个相州突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王霖早上推窗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水,都白雪皑皑,雄浑壮观! 王霖马上念及在临漳城外驻扎的万余虎神卫,这可是他的宝贝。 雪后气温会骤降,以虎神卫轻骑携带的辎重物资有限,驻扎室外,御寒是个严重问题。 但其实临漳知县昝国和黄岐善都有了完全的准备,就连宋家都派人送去了大量的御寒物资。 燕青思量再三,还是同意了临漳县衙让虎神卫进驻城中的邀请。 临漳城中刚经战火硝烟,金人屠戮,城中空余房舍甚多,万余大军挤一挤还是能容纳下的。 但下了雪,这对于行进在路上的朱涟等女及大量的读书人、元帅府属员可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燕青派兵接应,终于在一日后的午后时分,张魁三位大儒率领的百余士子,以及数百属员从官及部分仆从才抵达临漳,进入城中安置。 这一路上,三位老先生可是吃尽了苦头,但兴致不减,犹自苦中作乐。 甚至还在雪中与诸位士子赋诗纪念。 至于朱涟等内卷则直接住进了宋家。 王霖带宋家人亲自迎候在庄园门口,这条道上,已经宋家派人连夜清扫积雪,居然扫出了数里长的一段道。 见诸女下车,女官使女在宋家仆从协助下搬运行礼,王霖在人群中发现了崇德的身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马上意识到,这定然是赵福金的主意。 崇德有些畏惧不安的垂下头去。 朱涟柔声一笑,扯了扯王霖的衣襟,轻道:“王爷呀,崇德妹妹现如今,已经无法……你想想看,她本为大宋和亲西夏公主,如今成了这般,除了王爷之外,还有谁能护得住她呀……” 王霖沉默了下去。 朱涟赶紧冲崇德使了个眼色。 崇德这才微红脸走来,正要见礼,却听王霖笑吟吟冲身后的宋家诸人道:“宋家主,这位是崇德帝姬,官家亲女!” 宋鹏然等人大吃一惊,赶紧慌不迭跪倒在地,连称拜见殿下。 大宋的帝姬,再说能随王霖亲往河北的大宋帝姬,与他关系必定亲密。宋家人岂敢怠慢。 崇德笑笑,摆摆手道:“诸位请起!” 宋鹏然却是心中暗道,这皇宋的公主都有好几个成为燕王的女人了,赵宋焉能不亡? 但随后他就更吃惊了,原来刚才在欢迎宴会上一直坐在王霖身边的美貌少妇,居然是前太子赵桓的太子妃朱涟! 而在相随的女官中,居然还有原辽国皇后和公主! 宋氏双姝私下与家人见面,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宋家人更加敬畏王霖。 这只能说明,王霖篡宋登基称帝,已经为时不远了。 宴会结束之后,宋家女卷又一起拜见朱涟。 朱涟能随王霖去河北开府,在燕王府内卷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且宋氏双姝还说了,朱涟深得王霖宠爱。 朱涟毕竟是做过太子妃的人,她落落大方与宋家女卷会了一番,热闹了一阵,也就各自散去。 出于对张魁等大儒和读书人的尊重,王霖亲自带燕青去了一趟临漳,与张魁等人饮宴一场。 倒是黄岐善仰慕张魁三位大儒的声名,留在临漳亲自作陪。 而张魁等士子亲眼所见黄岐善失去一臂,想起王霖当日在铜雀台上的诗作,忍不住唏嘘良久,心中自是都以黄岐善为榜样。 临危不惧,舍生取义,这是作为文臣的最高境界。 而燕王驻跸临漳的消息很快传出,附近各地读书人冒血赶来,要当面拜谒儒教大宗师,且略过不提。 宋氏双姝虽然很享受在宋家被众星捧月的待遇,但却自知本分,在王霖赶回宋氏庄园之前,就主动收拾停当,与朱涟一起进了铜雀阁。 朱涟身着中衣,俏面微红,她静静窝在软榻上思量着自己的心事。 她其实早就料到王霖会带她入河北。 王霖对她的宠爱,那种发乎于心的欢喜和溺爱,溢于言表。 宋氏双姝没有敢打扰朱涟,悄然站在一旁。 虽然赶往河北,与京师王府的条件没得比,但能伺候在相公身边,天天承受恩宠,想起此处,朱涟几乎欢喜得要哭出声来。 又忍不住两腿并拢。 唯一的遗憾便是,这么久了,她的肚子还是不争气……然而现在朱涟又非常紧张和不安了,可不要怀了孩子,不然,她一定要回京师待产。 朱涟正在患得患失,突听楼下传来有人进门的动静,她马上就起身来准备迎接。 敢进铜雀楼的,除了王霖,还能有谁呢? 室内红烛摇曳,美人如花如玉。 面前出现了三张俏面,一面如同牡丹盛开,两面如同空谷幽兰,王霖心中一热,浑身的寒气瞬时消散。 朱涟赶紧去帮他解下大氅,又宽去了外袍,宋氏双姝也端来热水,帮他净手净面。 朱涟目光幽幽,声若酥媚:“王爷呀,你是故地重游,还是另辟蹊径啊?” 王霖一怔。 马上明白过来,这狐媚子……最近简直越来越放得开了,这是在调戏他? 宋氏双骄都反应过来,这故地重游分明说得是她们。 铜雀台上她们姐妹侍寝。 如今王霖再临铜雀台,她们再侍寝,不是故地重游是什么? 至于另辟蹊径,无疑说的是自己。 王霖故作沉默,澹澹道:“故地重游吧!” 宋雨荷和宋兰香姐妹大喜过望,立时娇羞无地,心中却是雀跃。 朱涟心中泛起一抹失望,幽幽道:“那也好,妾身就不再打扰王爷的游兴了,就此告退!” 朱涟扭着水蛇腰刚要穿衣离去,却被王霖一把圈住腰身抱在怀中,伏在她耳中小声笑了句,朱涟旋即羞不可抑,缩在王霖怀中不敢再抬头了。 说起来,她也是……哦。 …… 太原。 种府。 种师道面色阴沉。 张孝纯和其子张灏沉默不语,他已经得到朝廷诏命,他马上就要调任河北大名府知府,加了个兵部尚书衔,算是肯定他协助种家军守卫太原之功,官至了正三品。 统制官折可求和姚古,也有升迁,升任一地观察使,当然还在西军领兵。 种师道虽然也有加封,为大元帅府左卫上将军,保安军、顺安军节度使,率西军精锐五万换防霸州、雄州,种师道坐镇河间府。 种家军被调离种家的老根据地河东,率五万人换防河北,还要接受燕王大元帅府的统辖,又有王霖麾下两员大将分割其兵权,作为掣肘。 折可求和姚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读到了某种震动。 这种调令,只能说明一点:燕王下了决心要动种师道了。 所以,现在摆在种家人眼前的就是两条路,反,还是不反。 作为旁观者的张孝纯设身处地为种师道考虑,思量着种家军若是反,能纠集起的人马到底能有多少。 刘延庆将至,吴玠吴嶙将至,韩世忠也将至,朝廷后续委任的这些接管西军的大将,西军将士骨子里并不排斥。 上述这些人都是西军宿将。 尤其刘延庆,可是西军中的老资格,世代为统兵大将。 张孝纯盘算来盘算去,能真正追随种师道起兵造反的人马,还顶多就是种家军本部这五万人。 甚至这些人都未必会全部相随。 障碍很多。 主要有二。 其一:与燕王为敌,就是与朝廷为敌,与正统和大义为敌。毕竟王霖抗金战功赫赫,威震全国,是法理上的兵权掌控者。 又以儒教大宗师的名义号令读书人。 大义和公理,还有民心都在王霖。 可以想见,若种师道谋反,必会成为全国公敌,种家百年名望毁于一旦。 其二:起兵又能如何,以五万人对抗王霖的数十万大军?迟早就是个败局。 下场为何?难道去投降金虏? 若那样,种家的祖坟都会被人挖出来。 远走高飞?这天下之大,何处才是种家人的安身之所? 况且,失去了朝廷的供应保障,数万人的大军光是军饷,就能让种家人走向绝路。 种师道确实没有想到王霖会在这个时候动他。 他本以为王霖会徐图为之,渐渐动摇他和种家在西军中的地位。 没想到王霖直接来了一记重锤。 要将种家军的影响和根基在西军中彻底拔掉。 种师道心念电闪。 他当然知道,种家百年基业即将毁于一旦,而若一个不谨慎,种家甚至会成为汉人公敌。 投降外敌,这想都不要想,种师道宁死也不可能让种家祖先背上卖国求荣的千古骂名。 若是起兵,也只能以清君侧的名义。 可问题是,他听闻到王霖在西军中的名声也越来越大,还有民间百姓的支持声浪也是日渐高涨,以此名目去讨伐王霖,怕是连百姓这一关都过不去。 况且,真要打起来,五万对数十万,与螳臂当车也没区别。 一旦战败,又该如何面对所部兵马和天下人? 种师道最近一直在思量这个问题,在反与不反间徘回。 当然,他要反的是王霖,而非大宋朝廷。 第407章 真定府大会师! 种浩怒道:“父亲,王霖欺人太甚,我种家在西军经营百年,他凭什么调离我军换防河北?这不是摆明了要掏空我种家的兵权吗?” 种师中的孙子种为也怒气冲天道:“伯祖父,我种家为朝廷坐镇边陲百年,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朝廷被燕王把持,皇帝沦为傀儡,我种家军当起兵讨贼,清君侧!” 张孝纯父子和折可求、姚古等将低头无语。 这话他们实在是不能接茬,不知道是该反对还是该支持。 种师道默然良久,才澹澹道:“起兵容易,但结果呢?” “一,我军不敌王霖,被王霖大军剿灭,白白令数万将士横死,沦为朝廷逆贼。我军与王霖交战不休,被金人趁虚而入,然后大宋亡国,我们种家成为千古罪人,万夫所指。”尒説书网 种师道凝望着张孝纯数人,叹息道:“我种家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倒是牵累诸位了。” 张孝纯尴尬一笑:“相公在西军威望日盛,此番又为朝廷立下大功。相公,下官以为,以燕王心性,定不至于置种家于死地,毕竟当下还是国难当头,外敌当先。” “以燕王在民间和天下士林的威望,若是种家起兵,一定会被朝廷和天下人定为叛逆,到那时,种家几代人积累的忠孝之名,怕是要毁于一旦。故,请相公三思后行。” 张孝纯还是开口劝了一句,尽管他以为种家人应该不会听。 折可求抱拳道:“相公,伏虎神将之威,天下皆知。金人何其威势,旁人不知,我西军心知肚明。王霖能以新成军之伏虎军数万,数战大捷,实在是干国良将,为大宋计,还请相公以国事为重!” 姚古也劝道:“相公,如今大势、民心、法统,都在燕王。燕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调兵马换防实在是正常军务,若是种家抗命,后果怕不堪设想。” 种浩和种为气得浑身哆嗦:“你们……趋炎附势之徒!” 折可求和姚古冷笑不语。 也懒得辩解。 反正他们早就拿定了主意,若是种家要造反,他们肯定坚决不从。 “好了,给某闭嘴。”种师道斥责自家子侄,叹息道:“诸位所言甚是,其实老夫本就没有起兵的念头。 但种家又不单单是种家子弟,还有诸位军将。汝等追随我种家在西军为将,若是我种家倒了,会不会牵累到诸位?我想,会的。” 种师道的声音很低沉:“老夫若被夺了兵权,种家子弟被逐出军中,诸位能自保乎?” 折可求和姚古等人沉默着。 心中也起了一些波澜。 种师道又道:“所以,本帅今日暂与诸将约定,若那燕王以国事为重,不计与种家的私怨,本帅也自如此。 可若是那燕王为一己之私,夺我种家及诸将兵权,那就怪不得本帅要起兵讨贼了。诸将可静观其变,届时可与本帅互为策应,如何?” 种师道的意思是,先不反,且看看王霖下一步会不会彻底掳夺种家和诸将的兵权。到那时,再起兵也不迟。 折可求、姚古等将沉默一会,一起拱手领命,旋即退去。 张孝纯父子也笑笑:“相公,下官父子也辞别了,明日一早,下官将赴河北,先去真定拜谒燕王,随后再去大名府到任。” 种师道抱拳:“张尚书保重!” 张孝纯父子也走。 种浩扼腕痛惜道:“父亲,你好湖涂!听命离开太原,我种家就被夺了根基,不趁此时起兵,还待何时?” 种师道澹然道:“你难道看不出,你我父子在西军中的地位正在减弱吗?张孝纯说的没错,大义大势和民心都在王霖,你我种家子弟起兵谋反,就是死路一条。 若真起兵,折可求姚古这些人断然不会跟随,我们能调动的最多三五万人,以此去以卵击石吗? 况且国事为重,我种家百年英明,岂能毁在老夫手上!” 种为嚎啕恸哭。 种师道长叹一声:“汝祖父之死,倒也并非完全都是王霖之错。若他当日不与太子谋夺皇位,又对王霖起了杀心,他焉能被诛?” 种浩咬牙道:“父亲,我种家与王霖之仇誓不两立,若不起兵,待那王霖篡宋称帝,我们种家日后必是抄家灭族的结局!” “不要说了,起兵叛国,老夫断然是不会做的。私仇与国事孰轻孰重,你们要分得清楚。”种师道拂袖而去。 …… 西军军心有些震荡。 刘延庆即将来太原,韩世忠要分兵镇守雁门代州,还有吴玠吴嶙又要分去一部分,种家父子即将换防河北,军中自然会传出各种流言蜚语。 主要还是种家军可能要反。 但西军那些统兵的军将其实个个都猴精着。 追随种家人造反,后果如何,肯定会想得清楚明白。 关键点在于,种家能养得起数万大军吗? 若被朝廷定为叛逆,失去了军饷和辎重供应,数万大军能坚持多久? 当年童贯在西军中之所以能耀武扬威,主要还是因为童贯卡住了西军的脖子,军饷和军粮。 此时刘延庆率麾下统制以上军将十余人带着数百护军正驰过太原,却是过城而不如,继续直奔河北。 经西夏一战,刘延庆对王霖的用兵如神和伏虎军的战力颇为敬畏,再加上他儿子刘光世还在王霖麾下为大将,他是接到诏命后,再第一时间离开麟府往河北接受燕王点验的一方统率。 而王霖以他接管西军,这是重用。 他自然也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秦风的吴玠吴嶙也率诸将赶往河北,估计在下月上就能抵达真定府。 吴玠吴嶙也属于王霖一直以来举荐、提拔和重用的军将,可以说没有王霖,就没有兄弟二人的今天。 所以,虽不是王霖的嫡系将领,但吴玠吴嶙的忠诚度却是并不低于张俊和刘光世这些。 至少吴玠吴嶙心里很明白,此刻的大宋内忧外患,若无王霖,大宋必亡。 他们长期对阵西夏人,自知道西夏人什么德行。 只要金人占据优势,西夏一定会趁虚而入,趁火打劫。 到时候,大宋腹背受敌,还有活路吗? …… 真定府。 真定府有宋以来,便为河北重镇和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中心所在,为河北西路首府。 这样一座大城,虽经金人入侵略有废毁,但经提前赶来的马扩率地方军民修缮,已经恢复了过去盛况的七七八八。 逃散往河北各地的真定府人也渐渐回归家园。 真定府常居人口此刻约莫有三十万上下。 吕颐浩在其《燕魏杂记》中载:“真定府城周围三十里,居民富庶,佛宫禅刹掩映于花竹流水之间,世去塞北江南。” “府治后有潭园,围九里,古木参天,台沼相望。” 欧阳修在任河北路都转运使时所作的几十首诗中,也多次提到潭园,可见潭园当时的风貌。 所以,马扩带人来到真定筹备燕王府和大元帅府时,在城中转了两圈,当即就选定将原河北西路转运使衙门改造为大元帅府的办事衙门,而将后面的谭园划为燕王府。 园中本就有楼台阁榭,房舍数百间,容纳燕王府内卷和从属百余人绰绰有余。 真定府城不仅有城还有郭,还有牙城、潭城、子城、郛城。 这两日,王霖麾下大军中诸将都各率所部陆续抵达真定府,金人已经彻底退出宋境,过了白沟河。 尽管马扩再三邀请诸将入城,但岳飞等人还是婉言谢绝。 岳飞与诸将率军在城外旷野上安营扎寨,除了十万大军坐镇白沟河以南,防御金人外,剩余十多万大军都已在真定府实现了大会师。 真定府城外旌旗招展,连天蔽日。 尽管数九寒冬,但军中气氛却可焚烧万物。 因为,燕王即将到来。 岳飞已经派出前哨兵马前往迎接,王霖率大元帅府及燕王府从属,朝廷新安排的河北官员,还有越来越多的各地读书人队伍,自愿追随的商贾工匠……在一万虎神卫的拱卫下,渐行渐近。 这让燕青都有某种错觉。 他觉得王爷若是此刻在真定府称帝,再立朝廷,也不会缺人。 北风呼啸,马扩正带人巡视燕王府的最后陈设,准备迎接王霖率人入住,突然听到城外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声,耳中传来清晰无比的“燕王万胜”的口号,马扩面色一喜,知道王霖到了,立时带人纵马出城而去。 绵延数十里的队伍行进在通往真定府来的官道上。 燕王的大纛和伏虎军的军旗猎猎飞扬,已经视野可及。 城门口,梁红玉,岳飞、韩世忠、关胜、呼延灼、索超、杨志、秦明、刘光世、张俊、董平、栾廷玉、李逵、史进……东军系列中凡军指挥使以上的军将近百人,悉数列以待,准备迎候统率。 诸将皆面露兴奋之色。 见马扩到来,岳飞即率诸将拱手为礼。 马扩知道,王霖将在此刻,在真定府,要对所部军马的军制和军职进行大刀阔斧的整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