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讨好型伴侣》 1、无缝衔接 “林先生，黎川今天有应酬，不回来吃饭，请问您晚饭想吃什么？”封黎川的管家微笑着问。 林烨回以一个微笑，心里默默想，封黎川终于干了一件他熟悉的事情，真是可喜可贺，这件事他前男友也经常做，他完全明白该怎么应对：“不用了，我待会儿出门。” 管家离开了，林烨拘谨的坐在沙发上，环视着这豪华的房子，心里纳闷，封黎川是个工作狂，杂志上说他一个人住在办公室单间能住一整年，作风简朴到不可思议，可他却把他带到这么豪华的房子里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了金屋藏娇吗？ 这是林烨和封黎川同居的第三天，也是他俩认识的第二个月，没错，仅仅第二个月…… 这段关系的发展简直像坐了火箭，还没等林烨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住进这栋不明豪宅。 林烨揉了揉太阳穴，企图理顺自己的思绪。两个月前，他和前男友沈风月分手，正准备努力走出分手阴霾并且适应单身生活。可他前脚从沈风月家搬出来，后脚封黎川就出现了。 林烨清楚的记得，他和沈风月吵完架，提着行李箱走出小区大门，封黎川就等在大门口，那双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林烨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为见到这位传奇人物而激动，封黎川就已经走上前来，接过他的行李，用柔和低沉的声音说：“他配不上你，别为他难过，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烨本应该拒绝的，但封黎川的母亲岳洛临是林烨的童年偶像，继承岳洛临的才华的封黎川也算是林烨的偶像，他怎么能拒绝偶像的邀约？ 于是林烨坐上封黎川的游艇，深更半夜，他们一起跳舞享用美食。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林烨又坐上了封黎川的私人飞机，和他一起观赏城市迷人的风光；封黎川把林烨的科幻小说等比例还原成9d影片，他们的精神一起在深海中徜徉…… 经历过这如梦似幻的一个月后，封黎川掏出戒指求交往，林烨头脑一热就答应了，答应完才想起来他一个月前才分手。 但是还没等林烨反悔，封黎川就提出让林烨和岳洛临见面，岳洛临带着林烨参观了她公司最新开发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又送了他一辆高智能跑车作为礼物…… 接下来一个月，封黎川完全没去工作，反倒用他宝贵的每分每秒陪伴林烨，但又不勉强林烨一定要陪伴他。林烨创作自己的新科幻小说，封黎川就为林烨提供自己渊博的学识和丰富的见识。封黎川英俊体贴，风度翩翩，深情专一，简直比玛丽苏小说里的男友还不真实。 所以当封黎川提出同居时，沉浸在糖衣炮弹里的林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时林烨的恋爱脑症状正达到巅峰，他想着就算封黎川要带自己去住在实验室里，他也是乐意的，他愿意陪封黎川去天涯海角。 但封黎川没带他去实验室，而是来到这栋地处市中心的豪宅。这里没有一丝封黎川生活过得痕迹，林烨知道，封黎川和他母亲一样，都是工作狂，他们对物质要求极低，过着简洁的生活。封黎川不可能住在这里，也不可能喜欢住在这里。 如今从浪漫爱情中冷静下来的林烨，开始对过去不真实的两个月产生怀疑。 这真的很像一个阴谋，但就算真是一个阴谋，封黎川图他什么呢？难道是为了膈应同为太子党的沈风月？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林烨否决了，虽然封黎川的爷爷和沈风月的爷爷都是开国元勋，但封黎川的个人能力比沈风月强太多了，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连社交圈都没有重合。 沈风月是沈家次子，上有长姐继承爷爷的人脉，他本人就负责吃喝玩乐和给长姐惹麻烦，没有其他任务。 封黎川则不同，他是封老爷子唯一的孙子，是岳洛临唯一的儿子。岳洛临虽然家势一般，但她本人在科研界与商界做出的成就完全足以和封家权势相媲美。封黎川需要继承两方的势力，他有不亚于岳洛临的天才头脑和爷爷留下的强大人脉，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传奇男人。 所以封黎川有什么必要费劲去膈应沈风月？更别说还牵扯进了岳洛临，岳洛临的性格有多不近人情人尽皆知，封黎川不可能拿小事去浪费岳洛临的时间。 这么一分析，林烨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封黎川对他是真爱……可这完全没道理呀！ 这时林烨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打开一看，是他朋友调侃他的消息：同居生活怎么样？京圈第一狐狸精有没有把封太子迷的神魂颠倒？ 林烨嘴角抽了抽，回了一句：他去应酬了。 那边很快回复道：那你要不要去接他？不过我建议你这次不要去，这次饭局有沈风月的姐姐，他姐姐把他也带过去蹭饭了。你先后迷倒京圈两位颜值最高的人，你的传说已经被传得乱七八糟了，要是你们三个人再碰面怕是更乱套了。 林烨听说封黎川现在正和沈风月坐在一张餐桌上，诡异的感到了一丝尴尬：我不会接他。 那边震惊道：你是这次不接还是一直就不打算接呀？当年你和沈风月在一起时可是天天接送的，没道理沈风月都有的待遇封黎川没有吧，说不定封黎川就是看上你对沈风月的周到，才等你俩以分手就追你的。 林烨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封黎川的场景。 那是去年春节的事情了，春节期间有人举办大型烟花秀，圈子里很多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 半夜两点，沈风月在电话里醉醺醺的叫老公，林烨当时睡的头昏脑涨，懒得换衣服，穿着一身睡衣带着一肚子起床气去接人。 等开车到了地方林烨才清醒过来，由于穿着睡衣，他不打算下车丢人，只能选择打电话叫沈风月的狐朋狗友把沈风月送出来。 那时马路上很空旷，大雪覆盖下城市一片银白，路面都结了冰，沈风月的狐朋狗友也都喝醉了，他们七扭八歪的走出来，在服务员的帮助下依旧脚下打滑，服务员急出了一头汗。 林烨也顾不上穿着睡衣的事情了，他打开车门冲下车，扶好即将一头栽到井盖上的沈风月，刚将沈风月抱起来，沈风月的一个狐朋狗友就脚下一滑，朝林烨倒过来，嘴里还嘟囔着再来一瓶。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揪住了那人的后衣领，一双迷人的纯黑色眼睛出现在林烨的视线中，那双眼睛和岳洛临的一模一样，都有冰一般的质感，带着极致的理性与智慧，林烨一眼就认出这位俊美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封黎川。 “需要帮助吗？”封黎川将手中烂醉如泥的人扔给服务员，可怜的服务员身上本来就挂了三个人，如今又多了一个。 林烨愣了一下，看了眼明显更需要帮助的那群醉鬼，说道：“不用了，谢谢。” 封黎川的表情依旧那么令人有距离感，但他却彬彬有礼的为林烨打开后车门：“把他放进来吧。” “谢谢。”林烨不知怎么，有点不敢看他，但他尽量落落大方的把沈风月放进了后车座，还细心的帮沈风月调整了姿势。当时的林烨还对沈风月有着满腔爱意，在帮沈风月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后，林烨心中那丝紧张也就消散了，他坦然的看向封黎川，再次真诚的感谢道，“谢谢您的帮助。” “不用谢。”封黎川用那双特别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林烨，然后突然浅浅的笑了一下，那淡色的嘴唇微微勾起，一种与他的强势不相符的温柔与脆弱一闪而过。 林烨刚平稳下来的心脏又泛起了涟漪，封黎川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不像他母亲，林烨默默的想到，除了眼睛，他的容貌更像他父亲，那个常年被抑郁症折磨的美丽名贵的娇花。 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像他父亲，笑起来才会让人有那种错觉吧，林烨坚信他刚才感觉到的那丝温柔的脆弱是错觉。 可还没等林烨平复好心情，封黎川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林烨身上，他的声音轻到几乎要消散在冬日的风雪里，他说：“别冻着。” 等林烨回过神来，封黎川已经离开了。林烨恍惚的看向自己身上的深色外套，上面的钻石胸针散发着冰冷锐利的光芒。 这时，那边又传来醉鬼摔倒的声音，服务生一个人顾四个人非常艰难，林烨紧了紧外套，走过去帮服务生扶住醉鬼们，然后说：“我来给他们的司机打电话。” 这段记忆太久远，已经有些模糊了。那件外套林烨也早就处理掉了，可钻石胸针还躺在沈风月的珠宝箱里，林烨并没有带走。他离开时刚和沈风月吵完架，只拿走了自己的手稿。 2、报备 晚饭林烨是和投资商一起吃的，他最近在忙影视改编的事情，也有不少应酬，当然这些应酬都排在和封黎川约会之后，他目前恋爱脑还没好，愿意为了谈恋爱放弃事业。 酒局结束时才八点多，林烨按照以往应对沈风月的经验估算了一下，认为封黎川大概十点多才会回家，他不想自己呆在那栋豪宅里，于是选择先回自己家。 代驾把车开进车库，林烨透过花园的玻璃门看见沈风月正在他家门口徘徊，林烨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一方面时因为自己刚分手就无缝衔接，很多人都怀疑他早就给沈风月戴了绿帽子，还有一方面是因为……看见这个自己曾经真心疼爱过的男人，他还是有点难过。 顺从本心，林烨选择转身就走，可他还没走两步，手腕就被沈风月攥住了：“林烨！你故意躲着我！” “没有。”林烨无力的否认道，然后又无奈的承认，“好吧，我是有点尴尬。” 沈风月依旧打扮的那么风光漂亮，丝巾、胸针、袖扣、香水一应俱全，他美丽的眼睛通红，祈求的看向林烨：“别走，留下陪陪我，我就说几句话。” 对待爱人，林烨总是分外心软，现在他们才分开了两个月，林烨依旧无法对他的泪水视而不见，但是情况有所不同，林烨现在已经有了新对象，虽然他和封黎川仅仅认识了两个月，感情并不深，但是林烨也不能因此就和前男友纠缠不清。 林烨用了点力气挣脱了沈风月，他懦弱的选择不去看沈风月那双悲伤的眼睛：“该说的分手那天都说清楚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林烨……”沈风月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两个月，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找我，可我没想到……你真的爱封黎川吗？你们才认识了仅仅两个月，而我们，认识了十年啊。” 伴随着沈风月痛苦的声线，林烨的心脏仿佛也在抽搐，但他还是冷声说：“有七年我们都没见面，所以只能算认识了三年。不要再来找我，这不合适。” 说完话，林烨想赶紧逃离这里，可沈风月再次抓住他的手臂：“别走，求你，别走。” “放开他！”旁边一辆陌生的豪车里突然走下来一个男人，正是封黎川。 林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在这里多久了？”那辆车很早以前就停在这儿了，所以封黎川闲的没事儿专门来他家门口蹲点来了？ “待会儿我再和你解释。”封黎川站到林烨身边，锐利的目光刺向沈风月，“现在知道哭了，之前流连夜总会时你想什么？” 沈风月直起背，慢条斯理的摘下手套，擦掉自己的眼泪，然后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你懂什么？我们认识十年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认识十年就能天天去夜总会了？哪条法律规定情侣到了十年就要开放式关系了？”封黎川上下打量着沈风月，“像你这样不干不净的人，怎么配谈感情，还是回你的夜总会找你的小猪小狗去吧。” 林烨握着封黎川的衣角的手紧了紧，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有件事沈风月说得对，他和沈风月之间的问题没那么简单，沈风月去夜总会的事情是他默许的，他很确信沈风月有贼心没贼胆，根本没把夜总会的小猪小狗们这些当回事。 但是这时若是开口，未免伤了封黎川的面子。一时间，林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这时沈风月突然看向林烨：“你知道的，我去不去夜总会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总是有办法收拾我，而我总会乖乖听话，所以你要任由他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责问我吗？” 封黎川冷笑了一声：“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嘴硬，浪还浪的理直气壮了。” 林烨没法再沉默下去了，他拉了拉封黎川的衣角：“别说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林烨自己都听不下去自己说的话，着简直就是典型的白莲花言辞，你男友帮你出气，你却在后面故作大度的扯后腿。可他也不能任由封黎川再发挥下去，沈风月说的是事实，他和沈风月之间不存在谁渣了谁的问题，只是不合适，所以分手。 可封黎川不仅没生气，还心疼的拉住林烨的手：“好，我不说了，我们先回家。” 林烨看着封黎川那怜惜的眼神，发现封黎川对自己的人设好像有些误会，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封黎川解释。和刚认识两个月的伴侣解释自己和前任之间的故事，好像不太合适。 林烨越想越觉得自己和封黎川发展的太快了，现在他们还都不了解彼此，却已经住到了一起，未来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封黎川带了司机过来，所以现在司机负责开车，他们两个面对面坐在后面，中间还隔着一个小吧台桌，封黎川为他倒了一杯酸奶：“解酒。” “谢谢。”虽然认识了两个月，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林烨还有些拘谨。 封黎川摩擦着林烨的手，柔声说：“别为他难过，我会对你很好的。” 封黎川的温柔体贴触动着林烨的心脏，他不是那么容易被小恩小惠打动的人，可是为他做这一切的人是封黎川。 林烨心情复杂，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在恋爱。如果他对封黎川的喜欢仅仅因为他的身份，他身上的光环，那这叫喜欢吗？他甚至都还不了解封黎川，这两个月里，封黎川表现得完美的不真实，而封黎川显然也并不了解他，他们这样冒然同居是不是太草率了？ “管家说，你去应酬了。”林烨干巴巴的问道，“但是你却在我家门口？” 封黎川拆开一袋坚果，动作优雅的放入林烨的酸奶：“八点饭局就结束了，我给你发消息但你没看到，我就来你家门口等你，我猜到你会回这边，刚搬去我那边的确不太容易适应。 ” 林烨在心中揣测了无数个答案，但现实却出乎他的意料，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封黎川给他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问他在哪里，需不需要接送。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林烨满头雾水，既然要找他，那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反倒在他家门口足足等了一个小时。 “怕打扰到你，我猜到你也有应酬。”封黎川的答案依旧那么无懈可击，可林烨却依旧感到莫名其妙，有应酬就不能接电话吗？ 你是封黎川唉大哥，我就算在月亮上也愿意接你的电话！ “下次有事找我就直接打我电话，我给你的号码是我私人手机的号码，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二十四小时都可以接听电话。”林烨想了想，又补充道，“下次我去哪里都会提前告诉你。” 林烨虽然和沈风月谈了很多年恋爱，但从没有报备行程的习惯，沈风月没提过，就算是他提了林烨也不会照做。林烨算半个艺术家，也许某天他突然灵光乍现，要开车去某个海滩找灵感，若是这么做之前还要傻兮兮的跟人汇报，那就半分浪漫都没有了。 可封黎川这个人简直有魔力，为了不让封黎川再为了等待而浪费时间，林烨甘愿献上自己的自由。 得到林烨的许诺，封黎川的嘴角不明显的勾了勾，可刚勾起就又被强行压抑了下来，包括那双微微亮起的眼睛，也快速恢复了深沉。他不是不想让林烨看到他开心，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开心，因为开心过后总会是当头一棒的打击，他想要的只是平静而已，他不奢望更多。 生命是黑色的海水，白色的枯林，他只是想像曾经的沈风月那样，在无尽的空虚和无助中，抓住一丝能聊以慰藉的温柔。而他抓住的方式，就是做一位完美的恋人。 没人需要知道他内心有多悲哀可怜，因为没人会喜欢一只矫情的可怜虫。他要林烨望向他的眼神永远充满仰慕的光芒，永远满怀激情和爱意。 “想什么呢？”林烨舀出一勺酸奶塞进封黎川嘴里，“你也喝酒了，我分给你一口。” 封黎川下意识舔了一下唇角，还没等他说话，林烨已经凑过来吻住了他，一时间车厢里颠鸾倒凤，林烨抚摸着他新对象光滑紧致的肌肤，满心激情和幸福。 目前，林烨对封黎川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 3、唯一联系人 他们一起回到封黎川的房子，浴室的荧幕上播放着经典老电影，水汽伴随着泡沫在空中飘散，林烨和封黎川抱在一起激情缠绵。 林烨记得他们第一次亲热时，他有问过封黎川喜欢在上还是在下，封黎川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很巧妙的引导林烨说出自己喜欢在上，才自然而然的说自己喜欢在下面。 林烨用手勾勒着封黎川美丽的轮廓，心中的疑惑越发深重。很难想象封黎川这样的人会讨好别人，可是事实证明，封黎川在讨好他。 —— “封黎川，我和沈风月吵架那天，你为什么刚好等在外面？”此刻他们已经折腾完，进入了贤者时间，他们穿着宽松的情侣款睡衣依偎在沙发上，小阳台开着，夜风带着花香从围栏穿过，吹到房子里，小区外一片静谧。 封黎川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那天我刚好和沈灵溪吃饭，沈风月给她打电话我听到了。”沈灵溪就是沈风月的高官姐姐，那天沈风月和林烨结束第一轮争吵后，沈风月砸掉房子里所有东西，冲进卧室锁上门，开始给姐姐打电话。 封黎川挑了一下眉毛，调侃道：“如果你想问我怎么听到的，我只能说沈风月的声音太大了，再好的手机也隔不住这么高分贝的音量，他在……咆哮。” 林烨有点尴尬，还有些羞涩，他忍不住把把脸扎进封黎川怀里蹭了蹭，他以前从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这么黏人的举动，自从遇见封黎川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明明不了解他，却那么为他着迷、那么信任着他。 从前他认为自己对沈风月的感情才是爱情，他比沈风月自己还要了解沈风月，他欣赏沈风月的优点，接纳沈风月的缺点，不舍得沈风月有一丝难过，愿意不计回报的照顾沈风月。 但是，和沈风月在一起时，他时常觉得如果有一天沈风月离开了，他不会难过。他一直认为自己想要的是平静和安稳，而沈风月给了他这一切，但是有时他会觉得，这不是平静和安稳，而是死水一般的无聊。他依旧漂泊在半空中，就算被套上枷锁，也依旧飘着，没有落地。 封黎川是不一样的，虽然封黎川没像沈风月一样和他纠缠了十年，没向他求婚给他一个家，没有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他面前，但林烨并不感到不安。相反，每当他想到封黎川，心口总有一种热热的东西在发酵，当他扑进封黎川怀里时，他觉得，至少在这一刻，他落地了。 林烨像只小猫咪一样在封黎川黑色的真丝睡衣上腻歪：“其实，我没有没风度的咆哮过，一次都没有。” 封黎川被萌的手抖，他被林烨表现出的信赖深深取悦到了，他试探着摸了摸林烨柔软的发丝，柔声说：“我知道，你不会那样。” 林烨红着脸抬起头，明明个子比封黎川还高，却非要靠在封黎川肩膀上，还要把手放在封黎川的肚子上：“所以，你一听说我们吵架，就来小区门口等我了？” “对。”封黎川犹豫了一下，才补充道，“这是我第三次在小区门口等你。” 林烨惊讶的看过来，封黎川连忙解释：“我和沈灵溪社交圈重叠，我们经常在一个饭局，所以沈风月给她打电话，我听到过不止一次。” “不过第三次，我等到了你。”封黎川深色的眼睛流淌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又在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倒是像你能做出来的事情，不过以后不要再默默等我了，想见我一定要打电话。”林烨掏出手机，“这是专门为你买的，瞧，上面只有你一个联系人。我这个人有时喜欢玩消失，但是你永远能联系上我。” 封黎川揽着林烨的手紧了一下，又快速松开，如果林烨此时去握住他的手，就会发现他的手心已经汗湿了。 封黎川勉强勾起一丝笑意，低声道：“我的荣幸。” 明明应该是开心的事情，封黎川却笑不出来，他感觉紧张，在这一刻，他脑海里已经闪过他因为在不合时宜的时间给林烨打电话，而导致林烨和他分手的画面；甚至还有因为他不合时宜的电话，林烨不慎出了车祸，然后他成为了不可原谅的罪人的画面。 这些画面几秒钟就闪过去了，但封黎川却感到胃部痉挛，再看向那部通讯录里只有他的手机，他只觉得恐惧、觉得诚惶诚恐。 可这些神经质的思绪不能表现出来，封黎川的表情依旧平静，他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够惊喜林烨会失望，于是反复说了许多甜言蜜语哄林烨开心，还亲手为林烨拨山竹吃。似乎只有不断地为林烨付出，才能阻止他的大脑胡思乱想。 林烨猝不及防的被喂了好几口水果，有些懵：“谢谢。” 他为什么要说谢谢？ 这个问题又像魔咒一样钉进了封黎川的脑海里，他揣测着林烨突然客气起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刚才表现出的开心不够自然吗？ 不过比起这个问题，还有个问题更为重要，如果不问出来，他今晚会无法入眠，那就是林烨和沈风月认识的年份，他一直以为他们只认识了两年，结果却有十年那么久吗？ 他小心的组织着语言：“林烨，我这样追求你有没有唐突？”你是不是很难释怀那整整十年的感情？是不是还会回到沈风月身边？ 林烨沉吟了一下，然后真诚的说：“唐突是有一点，但是如果是你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林烨说完后，忍不住扑过去亲了封黎川一口，他真的很稀罕他，随时都想亲亲抱抱。他不再是那个稍有不顺心就转身离开的林烨了，他的恋爱脑在二十七岁这年发育了。 林烨的话稍微化解了一丝封黎川心中的不安，但还有更大的不安潜藏在他心底，他心底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喜欢他，尽管他是如此光芒万丈的男人。 封黎川还想进一步了解那十年发生的事情，可直到林烨睡着他都没敢问出口，他怕问出来会暴露他的患得患失，也怕林烨觉得他爱计较。 卧室一片昏暗，只留下一盏床头灯，封黎川望着林烨的睡颜，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他喜欢夜晚，白天的喧嚣沉寂，所有人都陷入了睡眠，他终于不用再思考别人在想什么，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躲在自己的空间里。 而此时，房间里有他最喜欢的人，不是他母亲喜欢的，也不是他父亲喜欢的，是他自己决定要喜欢的。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吓了封黎川一跳，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想起他父亲母亲，他对自己的父母并无不满。但这个想法就这么奇妙的出现了，仿佛它已经藏在他身体里很久了一样。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封黎川抛在了脑后，他虔诚而轻柔的去亲了一口林烨浅色的嘴唇，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和人亲密真的很折磨，但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哪怕要面对每时每刻的患得患失，哪怕要受无数可怕的灾难性念头的折磨，也值得。 “放心吧，我会管住自己的，虽然我是个怪物，但我会做你的完美情人。”封黎川轻声对着黑暗许诺，这一次，我一定要做到完美。 这时，林烨嘟囔着翻身，伸手把半夜神神叨叨的封黎川揽进了怀里：“干嘛呢，睡觉！” 完美男人乖乖缩进林烨怀里，闭上眼。 半小时后，完美男人打开手机发消息给秘书：“林烨和沈风月十年前就认识，给我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4、堂弟来访 第二天一早，林烨睁开眼，卧室里一片黑暗，封黎川用的窗帘超级厚。 林烨清醒了一会儿，缓缓从床上爬起来，看一眼表，已经九点了，封黎川大概早就去工作了，杂志上说他每天六点起床，比他母亲晚半个小时，记者说这就是为什么他没能在二十七岁时达到他母亲二十七岁时达到的高度。 林烨简单洗漱了一下，换好运动服出门，却见封黎川穿着正装坐在客厅里，似乎在用电脑办公。 林烨凝视着他挺拔紧绷的脊背，就算只是个背影，也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虽然现在他们同居了，但是林烨还是对封黎明川有点发怵，这不妨碍他想要扑过去抱住他。 于是林烨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封黎川，把下巴搁在封黎川的肩膀上：“你今天不去工作吗？” 被林烨特有的气味包裹，封黎川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回头热情的亲吻了林烨的脸颊：“我希望你起床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 林烨下意识搂住封黎川，却感觉手腕一凉，他低头一看，是一款银色的男士手链，应该是个大牌子，他不关注这些，不过看品质就觉得价格不菲。 “这是……” 封黎川依旧风度翩翩：“早上无聊，在手机上看到就想买给你。” “哦，谢谢。”这样的封黎川让林烨有点害怕。 也许封黎川自己不知道，在他出神或是专注时，神态总带有冰质的肃穆和沉郁，令人望而生畏。这样的封黎川，却总在和林烨交流时表现得热情亲和，他的善变令人非常迷惑。 林烨隐约感觉封黎川是在戴着面具和他相处，而这层虚假的、纯白的微笑面具下，隐藏着的那张脸到底是人是鬼他完全不知道。 “为什么说谢谢，我喜欢你天经地义，你收我东西理所应当。”封黎川还在笑着，可林烨觉得他的眼睛没有笑，他的眼睛似乎生气了。 林烨有点想逃，他把手抽出来：“去吃饭吧。” “好，今天的早饭是厚蛋烧，是你喜欢的甜口。”管家把早饭端上来，封黎川细心的把林烨喜欢的都放在他面前，然后亲手为他倒了一杯温水。 封黎川总是这么殷勤而周到，林烨喝了一口温水，忍不住抬头看了封黎川一眼，封黎川正在认真吃自己那一份早饭，感受到林烨的目光，他下意识抬头和林烨四目相对，停顿一秒后，他又露出了那伪装出的微笑。 可林烨确信，在那恼人的微笑出现的前一秒，他看见了真正的封黎川，依旧那么冰冷沉郁，但是那双眼中有对他真诚而和煦的爱意。 虽然那双深色的眼睛总是冰质的，像一滩黑色的死水，但林烨感受到了其中藏着真挚的感情，被爱就像呆在火炉边，不会毫无感觉，林烨在封黎川身边感到温暖和安全。 这个发现让林烨放松了下来，他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突然伸过去抓住封黎川拿着叉子的手，感受到封黎川骤然紧绷又快速放松的手指，林烨笑了笑，他把玩着封黎川的手指，轻声说：“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家，记得早点回来陪我。” “好，我会的。”封黎川回答的很郑重，像是一个庄严的承诺。 吃完早饭，封黎川理了理西装外套，准备去工作，打开房门前，他忍不住瞧瞧回头看了林烨一样，阳光下，林烨蓬勃的生命力、温柔静谧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令封黎川感到满足，尽管只是在无尽的空虚感受到了一丝满足，也足够让他感到慰藉。 送走封黎川后林烨继续自己的创作，可没过一会儿门铃居然响了，管家说封黎川的堂弟来了，还悄悄凑到林烨耳边说，这位小封先生喝醉了。 林烨看了一眼表，上午十点，什么人会在上午十点喝醉酒？ 堂弟大概就是封黎川的姑姑或者大伯生的孩子，总之属于父亲那边的亲属，而据林烨所知，他们封家是有遗传性神经病的，这虽然只是娱乐八卦杂志上的传言，但林烨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已经知道这是事实了。 封黎川的父亲有抑郁症，封黎川的姑姑也有抑郁症，封黎川的爷爷据说有晚年患有狂躁症，但谁也不敢编排封老爷子，所以这点有待查证。 不管这位堂弟到底精神正不正常，林烨都必须好好招待，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楼见客人，但很快发现自己整理衣服的行为完全是多余的。 这位小封少爷一大早就喝的东倒西歪，他穿着一身名贵花哨的礼服，此时礼服皱巴巴的散发着洋酒的香气，领带勉强挂在脖子上，就像是要去上吊。 不过那张喝的通红的脸还是很漂亮，封家人遗传了封老太太的美丽容颜，各个都貌美如花。 “你好，”林烨试探着打招呼，“我是林烨，请问您来这儿是找黎川吗？” 这位小封先生倒在沙发上，没脱鞋：“我叫封令言，是封黎川的堂弟，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狐狸精？” 林烨：“……” “你三年前刚来京城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你不是个省油的灯，普通的小零小一被你迷得找不着北就算了，那些个有权有势的王八蛋们也喜欢你这款，一个个的平时都不做人，到了你面前就成了乖宝宝，连句黄腔都不舍得对你开。” 林烨听不懂封令言在说什么，他刚来京城还没和沈风月旧情复燃时，的确交过一个男朋友，但那个男朋友只是普通大学生，貌似和他们这个圈子没什么关系吧，更没有什么有权有势的王八蛋喜欢过他。 “怎么，你被我说的不高兴了？”封令言醉醺醺的凑过来，“你还记得我吗？你来京城，第一次去逛夜色酒吧，我就在二楼包厢，我请你喝酒，结果被你那个有权有势的舔狗给挡了，你还记得吗？” 封令言这么说，林烨有点印象了，他第一次去京城最大的酒吧时的确发生过这件事，但在他的记忆里，是有个陌生的漂亮公子哥要请他喝酒，他刚想礼貌的拒绝，就有另一位绅士帮他拒绝了，后来那位绅士还送了他一张酒吧的包厢卡，说是他的书迷。 后来他才知道，那位绅士是京城张家大公子，不过他们后来也没什么交集了，不过是见面点头的交情罢了。 “你误会了，我和张公子不熟，那天我们是第一次见。”林烨解释道，“他不是我的……舔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封令言大笑着狂拍沙发扶手，“你居然都不知道哈哈哈，原来那几个舔狗都在演独角戏，没一个敢舞到你面前，我真是对这几个王八蛋的卑微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些人平时对别人趾高气扬、盛气凌人，能让他们这么委屈的也就只有你了。你这人啊，不喜欢的人对你无感，喜欢你的人都心甘情愿给你当舔狗，也是神奇。” “您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在我面前造我的黄谣吗？”林烨不耐烦的说。 “你不相信？”封令言手舞足蹈的解释道，“不信你问问夜色酒吧的老板，大家都说你是京城第一狐狸精！张公子，李二公子他们这些人都喜欢你，但他们私生活乱七八糟，又不能给你未来，都觉得配不上你，不所以敢追求你，只能默默守护你。啧啧啧，平时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公子哥，却为你折腰，你骄傲吗？” 还没等林烨说话，封令言又兴奋的补充道：“后来，你和那普通的小男友分手了，又和沈风月搞在了一起，张公子他们不知道有多生气呢，沈风月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情，居然直接跟你求婚了，他们是又嫉妒又佩服，每次沈风月应酬结束你去接他，不知道有多少王八蛋都躲在暗处偷偷看你呢。” 林烨盯着眼前的醉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家伙造谣脑补的能力也太强悍了，他不该当酒鬼，该去写狗血小说的，绝对一写一个准：“这些话你可以不要跟别人说吗？你这样造谣对我的声誉不好，你堂哥听了也不会高兴的。” “哈哈哈我堂哥有什么资格不高兴，他也是那群躲在暗处看你的男人之一！不过我真的很惊讶，虽然你的舔狗身份都很高，但也都是一群二世祖罢了，可没人能和我堂哥比，你到底是怎么让我堂哥这颗老铁树开花的？” 那些个张公子、李公子其实都和沈风月是一个圈子，空有好家势，本人没什么出息。那些真正有出息的人都有一堆事情要做，没时间和他们一起瞎混，比如沈风月的姐姐，如今位置已经坐的很高了，声色犬马的地方都很少去。而封黎川就是这些正经人中的翘楚，他也会偷偷觊觎林烨，真的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不过这些事情都和林烨无关，他有自己的圈子，不想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合在一起：“你如果没什么事就自便吧，我还有事，先上楼了。” “别走啊，”封令言拉住林烨的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林烨见他神色不似胡闹，也严肃了起来：“什么事情？” 封令言鬼鬼祟祟的左右瞧瞧，才凑到林烨耳边小声问：“我堂哥是不是被机器人替换了？” 5、悲哀的身世 “你只需要悄悄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封令言晃晃悠悠的举起手，竖着四根手指发誓道，“若有泄露，天打雷劈。” 扑面而来的酒气令林烨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把封令言推到沙发上：“你好好休息。” 还没等封令言再爬起来作妖，林烨就已经飞快的上楼了。 林烨关上房门就给封黎川发消息，告诉他封令言的事情，可这次封黎川反常的没有秒回，林烨猜测他大概在开会，也就没有打电话。 此时封黎川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里他父亲语无伦次的说：“川川，你堂弟跑丢了，你姑姑特别担心，你快找到他。” 听到自己父亲虚弱哽咽的嗓音，封黎川就知道事情不对，他表弟都二十大几的人了，偶尔联系不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多半是去哪个夜总会泡着了，他父亲怎么会为这种事着急成这样呢？ 按照封黎川以往的经验，他父亲多半是遇到了别的事情导致情绪崩溃，但是又不想连累他，所以没直说。 封黎川连忙打给父亲的管家，管家在电话那头凝重的说：“你母亲昨晚回家了，他们吵了一架，很……激烈，你母亲还动手了，后来那个男狐狸精来把你母亲接走了，现在封先生状态很不好。” 手机摔在了地上，封黎川用发抖的手捡了几次，还是没能成功，那些晦涩的回忆，羞耻，愧疚，惶恐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折磨着他。 他的父亲是老领导封霖山的小儿子，足足比他姑姑小了十二岁。 封霖山和妻子恩爱，得了一个大女儿，可大女儿性情娇柔，封霖山不放心，于是又生了封悦信，企图为大女儿培养一个优秀的弟弟做靠山，可这个小儿子的天资比大女儿还差，在封霖山夫妻的强控制型管理和高压打压下，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封悦信脆弱、抑郁，能活下来都困难，更别说让他顶立门户、保护姐姐了。 好在封悦信智商还算比较高，没怎么好好学习也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在那所大学里，封悦信疯狂的迷恋上了他的学姐岳洛临。 封悦信从小就迷迷瞪瞪的，对现实里发生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每天都提不起劲儿，对岳洛临的喜爱是他这辈子最执着、最疯魔的一次痴恋。心理医生说他终于从幻想世界回到了现实，并且开始找了自我，这大大降低了他自杀的风险，医生建议封老爷子支持封悦信追求岳洛临。 医生的意思是，让封悦信通过这件事学会追求自己喜爱的事物，学会自立自信，学会面对现实并且忠于自我，哪怕最后失败了，这个过程对封悦信来讲也是很重要的。 但对于控制欲和征服欲都极强的封霖山来说，这就是让他一定要帮儿子得到岳洛临的意思。 封霖山觉得医生说得对，他的小儿子是个废物，但岳洛临是个天才，若是小儿子娶了岳洛临，那后半辈子也就不用怕被欺负了。 于是封霖山用自己的权势强迫岳洛临嫁给封悦信，并且在结婚第二年就强迫她生了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封黎川。 至于管家说的那个男狐狸精，他是岳洛临大学时代的男友，名字叫做陈思睿。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和岳洛临亲密相处的人，他能理解岳洛临比常人快好几倍的大脑，也能包容岳洛临与众不同的性格，他虽然没有岳洛临那种强悍到变态的天赋，但他也是罕见的天赋型学霸。他性格随和、八面玲珑，在待人接物上极大的弥补了岳洛临的短板，他们是天生一对。 当年陈思睿只是个普通学生，虽然在学校里有学霸、校草之类的头衔，但和封家的权势相比，这些虚名半点用都没有。被横刀夺爱后，他就办理了休学，从此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岳洛临生完孩子后很快就开始创业，在她事业蒸蒸日上的第五个年头，陈思睿回到了她身边，从此以后他俩几乎形影不离，陈思睿一直做她的贴身助理。 这让封悦信的处境越发的尴尬，不过最尴尬、最可怜的还是封黎川。 可惜封黎川本人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可怜，也不觉得他的爷爷奶奶爸爸、甚至妈妈都对不起他，他一直认为是他对不起所有人。 他对不起父亲，他没能继承母亲的才华，因为他太平庸，父亲才得不到母亲的爱。 他也对不起母亲，母亲被迫生下他，为了他耽误了两年宝贵的时间，还失去了和陈思睿结婚的机会。 他还对不起爷爷奶奶，他们希望他的降生能治好父亲的抑郁症，但是他只会麻烦父亲照顾他，却没能让父亲开心起来。 他甚至还对不起陈思睿，陈叔叔毫不藏私的教导他，可他却因为父亲的原因，对陈叔叔亲近不起来，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陈叔叔本该拥有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的。 他出生以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背负着这巨大的愧疚感，拼命的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天才继承者、一个温柔孝顺的儿子。可就算他做的再好，也不可能达成他的目标，他这一生都在被挫败感折磨。 他的童年里，充斥着太多父亲痛苦的泪水、爷爷愤怒的吼叫和母亲漠然的眼神，而今天，这一切又要重演了。 封黎川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办公室，他不想回家，不想面对那一切，可下一秒他又责怪自己自私，他父亲正在承受痛苦，他怎么能不愿意回去陪伴他呢？ 如果他不回去，也许他父亲会因为悲伤过度而自杀，或者心脏出问题猝死……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这些可怕的事情一直离他很近，他每天做梦都会梦到遍体鳞伤的父亲忧伤的看着他笑，对他来说这比什么厉鬼都可怕。 就在封黎川准备打电话叫司机接他时，陈思睿刚好从电梯里出来，他依旧身姿挺拔、面带微笑，仿佛他昨晚没有参与那场闹剧一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的父亲歇斯底里的像个小丑，而陈思睿永远是平静的，甚至是悲悯的。童年里，陈思睿就像个巨大的阴影，衬托出他和父亲的渺小和丑陋。 封黎川被强烈的自卑折磨着，他想趁着陈思睿没注意到他赶紧躲开，但陈思睿已经看到了他：“黎川，待会儿还有会，你要去哪儿？” “我……林烨有事找我，我得赶紧去陪他。”封黎川心如乱麻，随口胡诌了一个谎言。 “哦，”陈思睿了然的笑了，他欣慰的说，“黎川现在也有喜欢的人了，叔叔看好你们，你自己的选择，一定会是对的。” 虽然封黎川此时满心都被担忧占据，但依旧为陈思睿说的话而感到雀跃。陈思睿是他身边最睿智的长辈，他说是对的，就一定是对的。 “谢谢陈叔叔，我会好好对他的。”封黎川快速客套完，立刻说要走，“那我赶时间，就先不聊了。” 陈思睿微微颔首，然后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封黎川离开的背影，突然，他又叫住了封黎川：“黎川。” 封黎川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的回头，露出礼貌的笑容：“有什么事吗，陈叔叔？” “不管发生了什么，到了晚上，记得回到爱人身边，这是你的权力。” 封黎川没听懂这句话，他只是草率的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应付完陈思睿后，封黎川快速开车去父亲家，在马路上，他有点希望自己就这么被撞死，这样需要愧疚的就不是他而是他父亲了。 可惜，他车技非常好，不光安全的到了封悦信家门口，还顺滑的一把倒进了车位。 打开家门，他毫不意外的看见了缩在角落里哭泣的父亲，当年名动京城的花瓶美人，此时哪怕不修边幅的坐在地上，也像是一幅画。 他年迈的爷爷疲惫的坐在沙发上，见他来了，松了口气，然后冷笑了一声：“还好，你父亲是个废物，但是你不是，不然我真以为我们老封家受了什么诅咒。还真得感谢你母亲，中和了这个废物的基因。” “奶奶呢？”封黎川见客厅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就猜到这是爷爷干的，他现在快九十岁了，身体很差，所以脾气比年轻时好了许多，现在他只砸东西不砸人，很讲礼貌。 “你奶奶身体不好，还在疗养院，我要回去陪她了，你来收拾这烂摊子吧。”封老爷子站起身，又看了封悦信一眼，那双年迈却依旧威压十足的眼睛闪过嫌弃、鄙夷、无奈、怜惜等无数复杂的情绪，所有情绪最终化作一句叹息，“爷爷老了，不能再做你父亲的靠山了，你母亲翅膀硬了，早就不听我话了，现在你父亲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这话封黎川听了无数遍了，早就铭记在了心底：“我知道。” “儿女都是债，可我老了，再也不能为他遮风挡雨了。人到老年才明白，真的陪你走过这一辈子的，还是老伴儿，以后你父亲再有事情，我都不会来了，我得去疗养院陪你奶奶，你也不要再为他的事儿联系我。” 卸下重担后，封老爷子转身走人，角落里的封悦信哭的更惨了，他本就是依赖型人格，此时失去了父亲的庇佑，让他十分害怕。 “没事儿的爸爸，你还有我，我会像爷爷那样保护你，我会比他做的更好。”封黎川把父亲抱在怀里，心疼的安慰着。 老管家目光复杂的看着这对父子，他们拥有顶尖的财富和美貌，却把生活过得一团糟。按说他一个打工人，完全没必要心疼他们，但是老管家还是忍不住心疼封黎川，这个他从小看大的孩子受了太多委屈，可悲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受委屈。 6、反抗的火苗 他们同居的第二天，林烨从早上十点到晚上九点都没能联系上封黎川，打电话没人接，问秘书他人在哪儿，秘书说不知道。 林烨被气乐了，得到了就不珍惜，这才同居第二天，就敢玩消失，把他当什么了？高兴了就装模作样的哄一哄，不高兴了直接消失，是把他当那些出来卖的人吗？ 林烨利落的收拾好行李，拖着行李箱转身走人，无视老管家的挽留和追逐。 在沙发上迷迷瞪瞪刚睡醒的封令言爬起来，被林烨的背影吓出一身冷汗，他连忙打电话给封黎川，没人接，他又打电话给封黎川他爹：“喂，叔叔！我嫂子跑了！我堂哥人呢？” 封悦信刚在儿子怀里哭的昏天黑地，趁着儿子去洗漱的功夫，他想看看岳洛临有没有联系他，就正好打开了手机：“什么嫂子？” “您不知道？我堂哥找到对象了，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林烨，您快叫堂哥回来追人吧，这个林烨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稍微有点不高兴转身就走，他的前男友们都是被他甩的妈都不认识。” “什么高岭之花？黎川找对象为什么不告诉我！”封悦信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有些严厉，像个严苛凶狠的父亲，“你跟我说说，他找了个什么人，是男人？” 封令言愣住了，他没想到封悦信居然不知道。他堂哥是被封悦信一个人拉扯大的，基本算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们的父子关系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好。 男孩子不恋家，在别的男生已经和家里人不熟的时候，他堂哥还是封悦信的乖宝宝，他堂哥这辈子从来没有过叛逆期，成年后还时不时回家陪封悦信住，是出了名的大孝子。 所以封令言以为封悦信早就见过林烨了，毕竟连岳洛临都见过林烨了！ “这……他的确是男人，但是他很漂亮很温柔，个子高身材好，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他自己也很会赚钱，虽然肯定远远不如堂哥，但人家也早财富自由了，用不着图堂哥的钱，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名门之后？”封悦信越发的不满起来，“他多大年纪了？” “比……比堂哥大两岁。”封令言快哭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挑起了堂哥家的家庭纷争了，这下完蛋了，他爹不疼娘不爱的，还指望堂哥给零花钱呢。 “他是京城的人吗？父母是做什么的？”封悦信继续盘问道。 “应该不是，他前两年才来京城的，他父母貌似都在国外，不是……不是名门之后。” “那他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封令言哪里知道这些：“不清楚……不过他是著名的科幻小说作家，您看过《眠于深海》吗？那就是他写的，这书至少还能再火几十年，他是个有才华的人。” “在我们这样的家庭，这点才华算得了什么，他顶多写一本瞎想出来的书给普通人看，黎川和他妈妈能把这些空想变成现实，他们才是有改变世界能力的人，在他俩面前，其他人怎么敢说有才华！而且他年纪大，家势也不好，怎么配得上他们老封家的孩子？他父母对这个国家做出过什么贡献吗？再说容貌，不提黎川自己就是顶个俊美，以他的地位，什么年轻漂亮的美人得不到？他对这个林烨，也多半就是玩玩吧。” 还没等封令言说话，封悦信又喃喃自语道：“也对，应该就是床伴关系，黎川也到了年纪了，的确该解决需求了。” 封令言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还挺善良的叔叔，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也许封悦信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恶毒，毕竟他是被封老爷子带大的，封老爷子给他灌输的世界观就是这样的。 但是封令言觉得自己得为嫂子说句话：“其实，堂哥带着嫂子去见过岳总了。”说道‘岳总’两个字时，封令言的语气都不自觉恭敬了几分。 “什么？”封悦信倒退了两步，无力地跌坐在了床上，手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他感觉自己被从小养到大的孩子背叛了，这个孩子背着他和他母亲有着更密切的联系，他不再是封黎川最爱的人了。 封悦信扯着自己的头发，越想越阴暗，也许封黎川爱他母亲胜过爱他，甚至和那个姓陈的关系也很好！那个姓陈的可是亲自教导过封黎川五年！ 现在封黎川连谈恋爱都不告诉他这个父亲，也许早就悄悄疏远了他。 在封黎川心里，岳洛临比他重要，陈思睿也比他重要，那个叫林烨的人也比他重要！ 封悦信想哭泣，想大吼，他感觉有一种强烈的怨气在胸腔里冲撞：怎么可以这样！封黎川他还有没有良心，是我亲手把他从什么也不会的小婴儿养到了这么大，我这辈子只有他了，他最爱的人却不是我。他不知道岳洛临和陈思睿给了我多少痛苦吗？他不心疼我就算了，居然还背叛我！ 在封悦信发狂的时候，封黎川正在泡澡，这一整天，听着父亲在自己胸口哭泣，他的心脏都一阵阵痉挛着，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英年早逝了。 想到英年早逝，封黎川还有点期待。 泡澡的这几十分钟是他给自己的休息时间，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他父亲晚上还有一吨的负面情绪要倾诉，他必须养好精神。 每当他父亲痛苦时，他也一样痛苦，而且他还会感到无力，因为这些不是他的情绪，他不能努力去改善，他只能无力的接受，他会恐惧，会愧疚，会不知所措。 这些精神凌迟，他已经承受了很多年……而他自己并不明白自己在承受什么。 哪怕泡在浴缸里，封黎川也不敢全然放松，他的神经一直绷着。他的脑海里频繁播放着各种可怕的画面，比如因为他沉迷泡澡，他父亲悄悄割腕自杀了，再比如因为他翘班，会议进行的很失败，他会令他母亲和陈叔叔失望。 那些焦虑一秒接着一秒，在他的脑海里跳舞，浴室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封黎川却觉得那很吵。 封黎川伸出手，想关掉音乐，可此时，一段悠扬的大提琴声插入了进来，和钢琴曲温柔的合奏在一起。 林烨说他最喜欢的乐器是大提琴，封黎川记得自己曾经为林烨表演过大提琴，林烨面前的自己像只求偶的公孔雀一样，傻兮兮的疯狂开屏。 美好的记忆飞速浮出水面，那晚游艇上凌冽的夜风，飘在空气中香甜的白葡萄酒味，还有林烨看他的眼神，那是温柔的、饱含仰慕和喜爱的、幸福的。 他们拥抱，在寒冷的夜晚，林烨身上温热的气息是那么缠绵悱恻，林烨说谢谢他给予的梦一样的夜晚，那一刻，黑色的时光变成了金色，是深邃的、富有质感的金色。 封黎川不自觉勾起笑容，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发觉很多他担忧的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会议很失败又怎么样？他那么有钱，又不是亏不起。就算他父亲自杀了……封黎川没敢再想下去。 封黎川快速穿好衣服，想出去找到手机，跟林烨解释自己今晚不能回去陪他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到了晚上，记得回到爱人身边，这是你的权力。” 陈思睿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封黎川脑海里，挥之不去。 “黎川，你洗完了吗？”是封悦信在敲门。 “还没，怎么了。”封黎川撒谎了。 “出来，我有事情和你谈。” 封黎川一听这语气，习惯性的心里一紧，快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怎么了，父亲？” 封悦信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把手机扔在封黎川面前：“说，这是谁？” 封黎川拿起手机，看见了和他林烨拥吻的照片，正是他们在游轮上那一晚。封黎川忍不住细细端详这张照片，拍的真不错，他都不知道林烨是用这么温柔的姿势托着他的后脑勺。 “黎川，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找个条件这么差的男人，还要介绍给你母亲，你知道你母亲会对你有多失望吗？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成为你母亲的骄傲，让你成为像你母亲那样优秀的人，可你呢？你怎么能做出这么没谱的事情，我简直不敢置信！” 封黎川的手抖了一下，他缓缓抬头看向封悦信，他是故意瞒着封悦信的，因为他猜道封悦信会这么说，而他无法承受封悦信对林烨的贬低。封悦信可以肆意的要求他、指责他，他是封悦信的儿子，这些都是他该承受的，可是林烨不该受到任何责难！ 封悦信还在继续抱怨：“怪不得你母亲今天对我那么冷漠，她都很多年没跟我动手了，上次她跟我动手还是因为你的一个项目做失败了，这次大概就是因为林烨吧！你是天之骄子，怎么能和这么平庸的男人鬼混！就算不想想你母亲，也得想想你爷爷吧，你是封家的嫡孙，怎么也得找个家势相当的人吧？” 如果在从前，封悦信这番话大概会让封黎川疯狂的在心里鞭笞自己，他觉得封悦信说的都对，都是因为他是个废物，才会导致一切的悲剧。 可是今天，一种反抗的火苗在他心底烧了起来，不过这火苗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燃烧的，而是为了林烨。 “他不平庸，他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我喜欢他。”封黎川的声音在颤抖，他并不害怕封悦信，他只害怕自己伤害到封悦信。 “你，是在和我顶嘴吗？”封悦信不可思议的看向封黎川，一脸被狠狠伤到了的表情，仿佛封黎川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居然还顶嘴？” 泪水从封悦信的眼中涌出来：“你果然已经不爱我了，你眼里只有你了不起的母亲，我这个废物父亲又算什么呢？你一定希望陈思睿是你的父亲吧，如果他是你的父亲，一定做的比我好无数倍，你一定是这么想的！” 7、再次等待 这句话就是封悦信的终极杀器，总是能令封黎川妥协。在青少年时期，封黎川的确暗地里希望陈思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虽然这样他就失去了封家的势力，但他一定会拥有更幸福的家庭、更好的性格，也许……也能更好的继承母亲的天赋，不必像现在这样，总被多余的情绪拖累着，无法全情投入生活。 封黎川为自己曾经阴暗的想法感到羞愧，他觉得自己不孝顺，对不起封悦信。 但是这一次，封黎川反驳了，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承认我曾经这么想过，我也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我无数次为此跟您道歉过。可如今我是个成年的、有力量的男人，我不再需要父亲的保护，所以我自然也不会挑剔我的父亲，我会爱您、保护您，也会爱我的伴侣，保护我的伴侣。我不会容忍任何人侮辱您，也不会容忍任何人侮辱他，所以请您尊重我的伴侣。” 封黎川说出这句话时，脑海里已经闪过父亲被他气得直接晕倒进icu的画面了，可就算如此他也要说，因为他有了伴侣，有了要保护的人，他不能再做一个软弱的男人，不能任由自己的伴侣被人侮辱。 林烨的前任已经是个风流懦弱的混蛋了，他不能让自己成为林烨的第二个混蛋男友，林烨那么温柔美好，他值得最好的。 虽然说出这些话是为了林烨，可当真正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后，他却觉得自己沉重的灵魂稍微轻松了几分。 而封悦信也没像封黎川想象的那样晕倒、或者哭着折磨自己，反倒更加强势的吼了回来：“所以你新找的小男友比你的父亲还重要，你还要为他戳我的心？” 封黎川像是第一天认识封悦信一样，后退了几步，摇摇头说：“我不想拿他和任何人比较，但是父亲，您知道吗？‘林烨的伴侣’这个身份，是我这辈子唯一自己选择的身份，我一定要做到完美。从小到大，您一直告诉我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是您，既然如此，您就来证明这一点吧，支持我一次，可以吗？” 封悦信愣了一下，终于想起自己表现得太过强势了，他偏过头，开始自己‘美人垂泪’的戏码，一脸心碎的说：“我还需要向你证明我有多爱你？你生病，哪次不是我照顾你？你觉得你母亲、你陈叔叔会有耐心照顾你吗？还有你那个小男友，他就因为你今天没联系他，就气跑了，你能指望他照顾你吗？” 从前听封悦信这么说，封黎川会被说服，因为每个人都可能生病，可能躺在床上不能自理，而这个世界上唯一会不嫌弃他的只有封悦信。 可现在，他唯一的关注点就是‘林烨跑了’：“什么？你怎么知道他走了？” “令言打电话告诉我……” 还没等封悦信说完，封黎川就穿上外套飞快的跑出门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封悦信，他万万想不到封黎川会把他一个人撇在家里，难道封黎川不怕他想不开自杀吗？ 封悦信气得把封黎川已经被他摔烂的手机又摔了一遍。 封黎川飞速回到办公室，找到备用手机给林烨打电话，刚打通就被挂了。 林烨是个有脾气的人，他现在对封黎川很失望。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封黎川不真诚，从一开始他就怀疑封黎川只是在玩富豪的恋爱游戏，付出金钱和耐心骗取别人的真心只为了好玩，其实暗地里对这些恋爱对象没有一点尊重。 而现在这些怀疑都被验证，让林烨产生了强烈的羞耻感。 他认得封黎川的备用手机号，如果是别人，他会接电话，然后通知对方他们分手了。但如果是封黎川的话，他会给他一个挽回的机会，只要封黎川再打过来两次，他就听封黎川解释。 但是十分钟过去了，没电话打过来。 林烨：“……不会吧，他就这么放弃了？” 林烨翻出手机，确认铃声开着，再确认没有未接来电，这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早知道就不作了，林烨瘫在沙发上，烦躁的滚了一圈，迷茫道：“我们就这么分手了？” 那梦一样的两个月，镶嵌在他从前的人生里，就像灰色卫衣上镶嵌了一颗红宝石，特别不搭调，林烨甚至怀疑那两个月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林烨以为结束和沈风月长达十年的感情会令他空虚寂寞，但事实上他只觉得如释重负。林烨以为结束和封黎川短短两个月的感情没什么大不了，可事实上他肠子快悔青了。 林烨在沙发上静坐了一会儿，企图理清自己的思路。他劝自己说，封黎川对他就是玩玩，封黎川那种大人物什么美人找不到，乐意和他玩玩也算是他有魅力了。现在被甩掉正好，不用再浪费时间继续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 可这段理性的劝说没办法劝住林烨的感情，他想念封黎川英俊的脸和低沉的嗓音，想念他无微不至的体贴和出其不意的小惊喜。 林烨说不清自己是真的喜欢封黎川这个人，还只是迷恋他的权势和才华。可说到底林烨也只是个凡人，也有世俗的欲望。他这辈子颠颠撞撞的，不算顺遂，想要什么往往不能得到，封黎川是命运给他的最大的惊喜。和封黎川在一起时，他感觉自己是被老天眷顾的。总劝说自己适应失望、适应挫折的林烨，有生以来第一次需要说服自己去适应幸运。 还有一件事林烨不太好意思承认，他喜欢封黎川把他捧在掌心疼爱的态度，作为一个快奔三的男人，承认这件事太难为情了。从前的每次恋爱里，林烨都是付出宠爱的那一方，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被宠爱的需求。 想了想封黎川的好，林烨深吸了口气，开始倒腾衣柜打扮自己，他想去找封黎川说清楚，如果封黎川并不是单纯在玩弄他，如果封黎川还对他有点真感情的话，那他们可以再试试。 盛装打扮后，林烨忍不住唾弃自己：“这下真成狐狸精了。” 坐电梯下楼时，林烨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恋爱脑了，上赶着给富豪玩明显不是他的作风呀。 但是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看见封黎川正站在外面，林烨心中一跳，失手按错了按钮，电梯门转眼就要合上了。 林烨看见封黎川快速跑过来，封黎川想要伸手挡住电梯，但不知为什么，又缩回了手。 电梯门渐渐关闭，透过门缝，林烨凝视着那双纯黑的眼睛，那双饱含着祈求和悲哀的眼睛，对视的那半秒，林烨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身体比脑子行动的更快，等林烨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准确的按上了开门键。电梯门打开，林烨飞速冲了出去，扑进了封黎川怀里，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林烨的眼睛有些酸涩，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如果这次等待也是封黎川骗取他真心的把戏，那他就太糗了，年近三十还为富豪的浪漫小把戏流泪，说出去大概没人会信吧。 “穿的这么漂亮，你这是要去见谁？”封黎川的声音有些沙哑，林烨不确定他是不是也哭了。 “见……朋友。”林烨想矜持一点。 “我送你去。”封黎川似乎怕耽误他时间，很快就松开了他，还拿出了车钥匙，“在哪里？” 林烨注意到封黎川的眼眶是红的，脸色却苍白，整个人状态看上去很差，于是到嘴边的谎话又变成了真话：“见男朋友，在我们的房子。” 封黎川严肃的神情空白了一秒，然后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谢谢……不，我的意思是，对不起，今天怠慢你了。” “不，我该体谅你的，你脸色看上去很差，是不舒服吗？”林烨握住封黎川的手，他的手很冰，掌心满是冷汗。 “你总替别人着想，这样很容易受到伤害的，你该对自己好点。像我这种一天不接电话的男友，你就该狠狠骂我。”封黎川又开始心疼林烨了，也不知道林烨在他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也许是个总被渣浪前男友辜负的小可怜吧。 虽然封黎川对林烨有误解，但林烨却不觉得别扭，他把下巴搁在封黎川肩膀上，忍不住撒娇道：“但是我舍不得你难过嘛。” 这句话触及了封黎川的痛点，他每次给自己委屈受，都是因为舍不得别人难过，他握着林烨的手紧了紧，心情沉重，刚想要教育林烨不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就听林烨柔声在他耳边说：“我以为你不想要我了，所以特意打扮漂亮来勾引你，结果你根本没认真看我。” 林烨的声音不娘不作，却平白让人觉得有点嗲，他细白的手指轻轻抚过封黎川的耳朵，然后轻轻捏了起来：“一会儿对我冷淡，一会儿又装作深情款款，你是想看我为你伤心欲绝吗？” 封黎川的耳朵染上粉红，他急切的想要解释：“不是的……我……” 林烨打断了他：“你怎么想都无所谓，因为我发现我好想你。” 下一秒，封黎川被按倒在后座上，林烨热情的抱住他，在他浑身上下疯狂点火：“明明只认识了两个月，我却那么想念你，你真是个魔鬼。” 封黎川莫名有点高兴，他搂住林烨的脖子，在无尽的快感中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管我怎么想，你都想念我吗？” 林烨嗤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我才不在乎你想什么呢。” 林烨想说两句狠话报复封黎川的若即若离和装模作样，但又克制不住内心对他的喜爱，忍不住撒娇似的说道：“但你最好不要让我太想你，不然我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封黎川带着几分期待问道：“什么可怕的事情？” 林烨抱着封黎川啃了两口，然后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每天九点半给你打电话，大吼着让你回家，这样全京城都知道你夫管严。” “哈哈哈……”封黎川忍不住大笑起来，“这算什么可怕的事情。” 林烨有些羞恼，他在感情中一向是游刃有余的掌控方，可面对封黎川他常常感到无力：“封太子不怕丢脸的话……” “不怕，”封黎川亲了林烨的额头，“我们夫管严行得正、坐的直，不怕人说。” 封黎川珍重的搂住自己的宝贝，心里默默想道：他说不管我怎么想他都想念我，如果这是真的，就太幸福了，可惜那不现实。 8、梦境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失联？”林烨美丽的指尖调皮的划过封黎川的领口，像只翩跹的蝴蝶，手指上还戴着封黎川送给他的戒指，暖银色的素圈套在细腻温暖的皮肤上，令人格外心动，封黎川忍不住抓住他的指尖亲了一口。 不过林烨的问题却并不那么让人愉快，封黎川立刻想起了被他抛在脑后的父亲，焦虑、内疚，这些负面情绪像是杂乱的线条，结成一个个死结，把他的生命牢牢禁锢在死结中。封黎川的表情依旧冷硬，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因为他只要稍微暴露些许真实的自己，就会成为尊严尽失的可怜虫。 “你怎么了？”林烨总能敏感的察觉到封黎川周身气场的变化，他无措的搂住封黎川，认真观察着封黎川的眼睛，却怎么看不透那黑色深潭里的情绪，“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父亲出了一点事情，”封黎川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羞耻，也为自己感到羞耻而感到羞耻，他认为自己既对不起林烨，也对不起父亲，“他身体不太好，我忙着照顾他，没顾得上看手机。” 封悦信的精神不正常这件事整个京圈都知道，林烨当然也知道，但他体贴的没多问：“这样啊，人年纪大了难免有三两病痛，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封黎川抿了抿嘴唇，罕见的表现出了纠结，他如果回答父亲的情况很不好，那林烨一定会让他回去照顾父亲，可他自己情况也不好，他想留在林烨身边！ 陈思睿的话再次在他脑海里回想，他有权力，回到爱人身边。他父亲的生命只有一次，可他的生命也只有一次…… 总有一天，他会走到他父亲如今的年纪，总有一天，他也会死的，为什么他不能也像心疼他父亲一样心疼一次自己呢？ 这大逆不道的思想像一个短暂的火花，在封黎川被内疚和自厌折磨了二十几年的可怜的大脑里，飞速的化为了灰烬。 “我父亲的情况还不太好，我很担心他。”封黎川听见自己的声线有些发抖，他希望林烨没有听出来，但他知道林烨一定能听出来，也一定会装作没听出来。 “那你快去照顾他吧，叫司机先送你去你父亲家吧。”林烨心里也有点担忧，他听沈风月说过，封悦信是自杀过的人。 “不，先送你回家，我想看着你回家。”封黎川的语速有些快，他多想在这个身心俱疲的夜晚和林烨一起回到属于他们的房子里，就算他不能回去，也想目送林烨的背影走进那间房子，然后独自品尝孤寂和落寞。 这样等他再次面对歇斯底里的父亲是时，可以回想道到那些美好的事情，比如听着林烨养的鱼在潺潺流水里游动，比如和林烨一起为小猫咪梳毛，不过他最喜欢的是观赏林烨看小猫咪的眼神，就像他儿时父亲看他的眼神那样，温柔，满是无条件的爱，令人浑身发烫。 可奇怪的是，父亲的温柔总会令他感觉惶然，林烨的温柔却不会，林烨的温柔给他勇气和力量，目前封黎川把这区别归结于他长大了。 于是林烨听从了封黎川的决定，先一步回到了家里。 平日里林烨最爱夜晚居家的时光，但今天他却心神不宁。他抚摸了一会儿自己养的大橘的毛，却不小心揪掉了一缕，扫地机器人滴滴的跑过来清理地面，林烨还在想他离开时封黎川的眼神。 光想也没用，林烨拿出手机给封黎川发消息：你到了吗？ 可是没有回音。 林烨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洗漱完后，连窗帘都懒得拉，直接躺在了床上。 晚风吹动竹林，小区昏黄的街灯闪烁着，林烨关掉灯，拿出打火机点燃，给封黎川拍了张火光旁的美人照，再次骚扰道：“睡了吗？” 依旧没回音…… 林烨不是黏人的人，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感到很担忧，却说不出自己在担忧什么。 最终，林烨怀着忧虑的心情进入了梦乡，在梦境里，他的潜意识告诉了他一些秘密。 在梦里，他看见了狰狞的悬崖，他正和一群人一起艰难的登山。他们腰间缠着安全绳，安全绳把他们每个人都系在了一起，这样一旦有人踩空，其他人就可以拉住他。 林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痛，他抓住岩石的手在难以自抑的颤抖着，就在林烨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时，他右边传来了沈风月的声音，他说：“林烨，这里风景真好，我们拍一张。 沈风月依旧那么光鲜亮丽，丝巾、胸针、袖扣、领带、皮鞋，这些装备一样不少。他单手抓着牵引绳，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拍照。 林烨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飞速跳动，他害怕沈风月掉下去，他拼命想提醒沈风月别走神，可却发不出声音。 眨眼间，沈风月那奢华的皮鞋果然一脚踩空了，林烨一直在关注着他，见状立刻快准狠的拉住了他。 沈风月被吊在半空中，吓得大喘气，但说话依旧缺心少肺：“吓死小爷了，这皮鞋怎么这么滑啊。” 林烨单手承担着沈风月的全部体重，另一只手紧紧的抓着石头，感觉自己快被撕碎了，他想叫沈风月快爬上来，可他依旧发不出声音。 这时林烨左耳边传来了不明人的絮语：“有人掉下去了！他会被摔得粉碎吧。” 不会的，我抓住他了。林烨扭过头想要解释，却看见了封黎川。 林烨亲眼看到封黎川抓着的那根树枝突然断裂，他整个人无助的向下坠落。 如果林烨想要救封黎川，就必须松开抓着沈风月的右手去抓石头，然后用左手救封黎川。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林烨六神无主的看着封黎川，可封黎川根本就没给他做决定的机会，封黎川掏出小刀利落的割断了安全绳，坠落进了悬崖下的无尽黑暗中。 封黎川坠落时，一直看着他，用那双浓黑却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深深的凝视着他。被封黎川那样看着，林烨总觉得自己被什么召唤了，这种召唤感越来越强烈，就仿佛有人在幽深的峡谷中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林烨感受到有湿热的液体滑出眼眶，浓烈的悲伤笼罩了他。 神秘的呼唤声越来越遥远，林烨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有什么牵引着他的五脏六腑，他迫切的想要靠近呼唤他的人，被召唤的感觉太过强烈，林烨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沈风月，也松开了石头，一头扎进浓雾中的悬崖里…… 强烈的失重感让林烨猛地清醒过来，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有些迷茫的揉了揉头发，梦境的记忆渐渐淡去，他自然也无从分析他的潜意识到底想告诉他些什么。 9、第一次分离 “睡得好吗？”卧室的大门被推开，封黎川打扮的风采灼人，他理了理西装的袖口，走进卧室，帮林烨拉开窗帘，让花园里的阳光透过玻璃。 “你回来了。”林烨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关心一下封悦信的情况。 封黎川继续扮演着完美男友，他来到床边，弯下腰，轻轻搂住林烨，亲吻了他的左脸。 林烨懵逼的伸手搂住封黎川硬邦邦的奢华西装，鼻尖被封黎川身上的高档香水味环绕，他试探着问：“你昨晚睡得好吗？” “还可以，我不太需要睡觉，所以你不用担心。”封黎川的脸庞俊美凌厉，没有丝毫疲惫的痕迹。 “嗯。”林烨有点尴尬，他穿着睡衣，封黎川却打扮的光鲜亮丽，如果他俩是老夫老妻倒是不必介意，但他们仅仅认识了两个月，所以现在林烨很想躲进被子里。 封黎川的眼神沉了沉，他讨厌自己和林烨之间的生疏感，但他们才认识了两个月，还不能操之过急，于是他扬起一个假笑：“我去外面等你。” 林烨如蒙大赦，连忙挥挥手：“好，再见。” 等封黎川关上门，林烨才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天呐，这又是唱哪出。” 完美男友还在门外等着，林烨不敢墨迹太久，他快速洗漱换衣服完毕，然后忐忑的打开房门。 “走吧，我们去吃早饭。”封黎川牵着林烨来到停机坪，那儿居然有个巨大的热气球。 这一大早，林烨受到太多惊吓了，现在已经麻木了，他乖乖坐上热气球，上面有一个操纵气球的人，还有一个伺候他们吃饭的。 干了一杯白葡萄酒后，林烨感觉自己清醒多了。热气球已经升上高空，林烨往下看，看到了渐渐苏醒的城市。 无数奢华的写字楼被点亮，车流人海涌入街道，远方的朝阳从连绵的山脉处升起，景色壮丽又怪诞。 林烨忍不住跑到热气球边上，探出身子往下认真的看。封黎川走到林烨身边，认真的凝视着林烨的侧脸，痴迷于那双剔透的浅棕色眼睛在阳光下散发着的琉璃般的质感。 “别光顾着看，吃点东西。”封黎川的声音很轻，却极其温柔，他用叉子把吃的亲手喂到林烨嘴边。 林烨乖巧的把东西吃掉，然后热情的把封黎川抱进怀里蹭了蹭：“这里太漂亮了，谢谢你！” 封黎川把脸藏在林烨怀里，偷偷地、肆意地，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藏在封黎川西装内兜里的手机还在不停的震动，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父亲醒来了，正在疯狂的找他。每次他父亲发病，不闹一周是好不了的，而他每次都会陪伴在父亲身边，连办公都在他父亲的房子里解决。 可今天凌晨他醒来时，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抑和绝望，无边的夜色像是一口巨大的棺材，棺材里没有光线、没有氧气。他每天早上都能感受到类似的绝望，可这一次，他强烈的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他需要行动的空间，他需要氧气，他需要……为自己活着！ 他记得陈思睿叔叔也会在帮她妈妈工作时开小差，偷偷溜出实验室去后山公园散步，连陈思睿这样完美的男人也会这么做，他这样做一次也没关系吧。 这次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开小差，他趁着父亲睡着偷偷溜了出来，开了一辆噪音最小的黑色老爷车，沿着公路离开他父亲的庄园，往市区驶去，凌晨五点，阳光逐渐驱散黑暗，也驱散了阴霾。 他精心准备了热气球来讨好他的爱人，他想趁机享受取悦爱人的快感，想被林烨情不自禁的拥抱和亲吻，等享受完这段短暂的晨光后，他还会回去做他该做的事情的。 吃饱喝足后，林烨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封黎川也懒洋洋的靠在林烨怀里，像只餍足的猫咪，还是只矜贵漂亮的猫咪。 林烨忍不住摸了摸封黎川的下巴，就像是在摸自己的宠物猫，他还是第一次见封黎川这么放松的样子，这是不是表示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了呢？ “我昨晚梦到你了。”林烨的声音带着笑意，融入梦幻的晨光里。 封黎川的大脑少见的没有在听见林烨的声音后，第一之间进入警戒状态，开始敏感的揣摩林烨的用意。相反，他的大脑现在处于放空状态，所以嘴巴在大脑前面飞：“哦？梦里的我好看吗？” 林烨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发现他记不清细节了：“没注意看，我们在一起登山，穿着丑陋的登山服，所以大概是不好看吧。” “那我们登上山顶了吗？”封黎川舒适的眯着眼睛，享受着微风，热气球轻飘飘从山顶飞过。 “没有，有个笨蛋踩空了，我们一起掉进了雾气里。” “雾气？”封黎川有些疑惑。 “就是一片浓雾，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像是现在的风一样。”林烨试图形容出那种感觉。 封黎川依恋的环住林烨的腰，一边听林烨说话一边点头，太阳为林烨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林烨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封黎川听见自己内心深处有个小人在冲林烨呐喊：我不想失去你，求求你，我不想…… 那些熟悉的惶恐、悲伤、患得患失，又回到了他身边。就像二十多年前，那个幼小的他也曾一次次哀求父亲母亲不要走。那时他坚信只要父母留下，他就会获得幸福，可经过二十多年的风霜，他早已不相信任何幸福，身边的人留下或离开，带给他的都只是苦难罢了。 他悄悄对心里的小人说：所以，就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吧。 可还没等那个小人回话，封黎川的手机就再次疯狂的响了起来，这一次响的是闹钟，封黎川给自己的开小差时间结束了。 林烨瞥了一眼封黎川的手机屏幕：“是有重要工作吗？” 负责控制热气球的员工已经把热气球开回他们的别墅上空，他们马上就要降落了。 封黎川关掉闹钟，心中有些失落：“不是我有工作，你不是今天要去剧组吗？” 林烨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也有工作安排，刚才玩得太开心了，他早就把这些抛在脑后了。 “我就是去沙漠取外景，一周后就回来。”林烨作为原作者和投资商，也得跟去看一看拍摄情况，毕竟取外景很耗钱的，耗的都是他的钱。 “听说那里有野生动物，你要注意安全。”封黎川看似冷平静的叮嘱道，其实心里超级不开心。 “对付野生动物，我有经验的。”林烨的亲爹就是搞野生动物救助的，他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那……如果我想你了，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封黎川犹豫了一下，才说出了这句话，但他又觉得这句话暴露了他的患得患失，于是他找补道，“你想我了可以随时打电话。” 林烨愣了一下，这个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封黎川，不是强势冷硬的天才，而是嘴硬但需要被照顾的猫咪，于是他说：“我每天都会想你，所以我会在晚上十点给你打电话，如果你忙的话，可以挂掉，我不会介意。” 也许是因为林烨的眼神太过包容，封黎川居然又多问了一句：“那要是你十点没给我打电话怎么办？” “那我可能是被狮子吃了，你得赶紧报警。”林烨被逗乐了，他拍了拍封黎川的肩膀，“不早了，我先走了，记得想我，宝贝。” 望着林烨利落离去的背影，封黎川本该感到焦虑的，但此刻他有点想笑，他撇撇嘴：“什么嘛，被狮子吃了，报警有什么用。” 10、往事 林烨早上走，下午就到了祖国边境，粗粝的风沙把天空染成黄色，剧组里一些年轻人玩心大，跑去骑骆驼了，其中就包括女主角。 听说林烨来了，女主角熟练的驾驭着骆驼来迎接他：“林烨！好久不见！” 女主角名叫白亦萧，和林烨是高中、大学的同学，他们认识了十来年，一直断断续续的联系着，对彼此的近况都很了解。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感慨，他们都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目前都对未来很迷茫。 白亦萧从骆驼上下来，陪着林烨往宾馆走，一边走一边为林烨介绍沙漠里的特色美食，她已经来这儿两天了，吃过了不少新鲜东西。 “我记得你高中时就喜欢吃食堂的烤鱼，来这儿正好尝尝沙漠风味的烤鱼。” 林烨有些惊讶：“你居然记得我高中爱吃什么，我记得我们那时候不怎么说话吧。” 高中时，白亦萧是富家乖乖女，林烨贫穷且寡言，他们俩三年没说超过三句话。他们真正熟络起来，是在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以后。 “因为沈风月那个笨蛋，为了讨好你，带了烧烤架来学校，想要在天台上和你一边烤鱼一边看星星，后来这个烧烤架被老师没收了。 那天只有你不在，班里其他同学都知道这件事。” 林烨震惊了：“这是哪天的事？” “你请病假那天，不过你经常请病假，所以我也说不清具体是哪天了。” 林烨嘴角抽了抽：“我大概知道是哪天了，因为那天之后，我回到学校，你们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白亦萧调侃道：“你呀，从小就是蓝颜祸水，男人都忍不住为你犯糊涂。” “沈风月本来就糊涂。”林烨实事求是的说。 白亦萧忍不住笑了：“你说你，当年学习那么好，还那么乖，怎么就看上他了？他虽然是个漂亮的富家少爷，可高中时就是个小混混，学习差不说，还到处欺负别人，现在的小孩儿管这个叫什么来着？对，叫校霸。” “学习好，还乖，你当年居然是这么看我的？”林烨有些惊讶，他以为在乖乖女白亦萧眼里，那时的自己应该是个怪人，他们坐了三年同桌，都没说过几句话。他不怪白亦萧，高中时期的他的确阴沉古怪，小姑娘不愿意搭理他也是应当的。 “当然，你不就是这样的吗？”白亦萧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过当年，我有点害怕沈风月，所以不敢跟你说话。” 小时候，在乖乖女白亦萧眼里，沈风月这种混混可能在外面是杀过人的，她每次看见沈风月都觉得心惊肉跳。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白的告诉林烨她对沈风月的看法，因为现在林烨已经和沈风月分手了，她说些沈风月的坏话也无妨。 “那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怕的是我。”林烨有些歉然。 “唉，你啊……”白亦萧想起十八岁的林烨，长得白净高挑的，学习好，不爱说话，看着就是挺讨人喜欢的一个小孩儿，可偏偏就是不自信，让人难免觉得有些心疼。 林烨被沈风月这种不学无术的二世祖纠缠，在白亦萧看来，就是牛粪纠缠鲜花，林烨就应该生气，然后毫不留情的拒绝这个二世祖。但林烨居然被沈风月那点小恩小惠感动的不行，心里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沈风月。 毕业后，林烨考上了很好的大学，沈风月则因为不好好学习没学上，好在沈家有钱，早就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把沈风月送了出去。 白亦萧以为这俩人的孽缘该到此为止了，但林烨居然为了配得上沈风月拼命攒钱，大三时自费出国交流学习，只为了去见沈风月。 白亦萧和林烨大学三年在同一个班级，平时经常一起上课，林烨有多辛苦，白亦萧看在眼里。 沈风月习惯了一掷千金，林烨为了向沈家证明他不是图沈风月的钱，不光不要沈风月的钱，还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供给沈风月挥霍。 沈风月高三那年那些廉价的嘘寒问暖换来了林烨三年的死心塌地，沈风月只是早上送杯牛奶，生病时给买些药，再加上说些不要钱的甜言蜜语，就骗来林烨三年的起早贪黑。 这在白亦萧这种被爱浇灌到大的女孩来看，是不可思议的。她真想摇着林烨的肩膀告诉他，牛奶可以自己买，药也可以自己买，甚至能叫跑腿帮忙买，这点小恩小惠真的不值得一颗真心啊！ 如果沈风月真的爱你，为什么不为你好好学习然后留在国内呢？为什么不为了你争一口气，搞定沈家人，不让沈家人为难你呢？ 可那时的林烨那么爱沈风月，白亦萧不敢跟林烨说沈风月的坏话。大三下半学期，林烨回国，那时两人似乎是分手了，还分的很惨烈，林烨不想提，白亦萧也没问过。 至于两人七八年后又莫名其妙的复合这件事，白亦萧倒是不太在意，因为这七八年里林烨成长了很多，俩人复合，谁折磨谁还不一定呢。 “嘿！你想什么呢，话说一半就不说了。”林烨伸手在白亦萧面前摇了摇。 白亦萧连忙收回了思绪：“就是在想你今晚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我前夫今晚要做火锅。” “还是算了吧，你前夫每次看到我都恨不得吃了我。”每次想到白亦萧的前夫，林烨就满肚子吐槽。什么样的男人连gay蜜的醋都吃呀，真是开了眼了，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你不是嫌他醋劲儿大，要踹了他吗？你说话不算话。”林烨抱怨道。 白亦萧有点尴尬的说：“离婚后我们一年没见，再见面我就发现，他还是挺英俊的，一个没控制住就旧情复燃了。” 不光旧情复燃了，还如胶似漆，连拍戏都要带着。 林烨很讨厌白亦萧的前夫，远远看到那个美丽但娇气的男人正站在宾馆门口朝白亦萧招手，林烨转身就走：“我去骑骆驼，你自己回去吧。” 白亦萧无奈的张张嘴，没说什么。 白亦萧的前夫跑了过来，一脸不高兴的说：“你怎么又和他走这么近。” 白亦萧翻了个白眼：“不是和你解释了吗？他现在的男友是封黎川，我怎么敢给封黎川戴绿帽子，你就不能对我放心一点吗，连我闺蜜的醋都要吃，你是不是过分了？” “我也没吃你其他闺蜜和gay蜜的醋吧，只是林烨不行，那小子长得太勾人了，我怕你把持不住。”前夫哥理直气壮。 “可是我们很久没聊天了，他最近分手我都没关心过……” 前夫哥打断了白亦萧：“踹了沈风月却得到了封黎川，他爽死了好吗？有时间你还是多关爱关爱我吧，为了你我跑到这大沙漠里，皮肤都被风吹爆皮了。” 林烨躲在后门，等白亦萧和那个矫情男人消失后，才悄悄溜进宾馆。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封黎川也接收到了助理发来的调查信息。他因为吃醋而拜托助理调查林烨和沈风月的往事，由于这事情要从十年前查起，助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完。 封黎川忐忑不安的点开文件，刚看到‘宿城一中’几个字，封悦信的声音就从隔壁房间传来：“黎川，你在干什么呢？” 封黎川手一抖，立刻关闭文件，赶到封悦信身边：“父亲，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封悦信躺在床上，依旧重复着刚才的问题：“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封悦信总喜欢问这个问题，每次封黎川都会精准的回答他，可这次封黎川回避了这个问题，这让封悦信感到焦虑。 “我在处理文件。”封黎川平静的说，“您呢？不是要睡午觉吗？” 封悦信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头疼，睡不着。” “我叫佣人来为您按摩吧。” “不用了，按摩根本没用！”封悦信的语气很烦躁。 心病用按摩肯定是医不好，但封黎川也没别的办法，他无措的站在那儿：“那您要喝养生茶吗？” 封悦信烦躁的摆摆手：“不用，喝茶会让我感到恶心。” 封黎川叹了口气，坐到封悦信身边：“那您希望我做什么？” 封悦信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说说那个林烨吧，你为什么要带他见你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11、黑影 封黎川拿着热水杯的手颤了颤，他在恐惧，但还是坚定的说：“表达尊重和认真的意思。”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一种奇特的热流涌入封黎川的心脏，带来柔和的安全感，像是清风吹过巍峨的山岳，这股力量支持着封黎川放下手中滚烫的热水杯，支撑他走到了充满攻击性的父亲身边，坐在离父亲最近的地方，从容的直视父亲通红的眼睛。 封悦信被封黎川这一系列从容的行为搞得懵了一下，他顿了顿，有些气势不足的问：“那你母亲是什么反应？” “她带林烨参观了新项目的实验室，还送他了最新款智能跑车。”封黎川强忍着变扭握住封悦信的手，“放心吧，母亲很喜欢林烨。” 封悦信讽刺的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呢？林烨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林烨是有高人一等的智商呢，还是有无尽的财富呢，他能为你生育后代吗？你母亲庞大的产业，以后又由谁来继承呢？” 封黎川微笑的嘴角抖了抖，最终还是缓缓放了下来，‘生育后代’这四个字给他带来了强烈的羞耻感，因为他不是因为父母相爱而出生的，他是‘不应该出生’的孩子，他是母亲的拖累，他的存在毁了她母亲的爱情。 封黎川快速松开封悦信的手，他想逃离这里，但是他的脚像是生根一样长在地上：“我们可以不谈这个问题吗？” 封悦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呢？就算你喜欢男人，也得找个女人……” “够了！”封黎川低吼了一声，然后勉强维持住冷静，轻声说，“别再说这个问题了，我不想和你吵架，父亲。” “你不想和我吵架？现在做错事的是你，你怎么有脸这么跟我说话！你母亲得对你有多失望，她又会怎样迁怒我，你想过没有！”封悦信咄咄逼人的吼道，他满眼都是对封黎川的失望。 可封悦信不知道，封黎川对他更失望。封黎川从小就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他内心埋藏了多少羞耻、悲哀、纠结，封悦信一无所知。 今天，封黎川注定要说出他众多黑色秘密中的一个了：“别再说这件事了，这让我感到羞耻，非常剧烈的羞耻。” 封黎川下意识站了起来，他想要俯视躺在床上的封悦信，他也的确这么做了：“我十五岁那年，陈叔叔回到了母亲身边，那时我就知道了你们年轻时发生过的全部事情。我母亲和陈叔叔在大学时就是金童玉女，是爷爷强行拆散了他们，还用权势强迫母亲和您结婚。母亲原本打算大学毕业就和陈叔叔一起创业的，可她毕业后却浪费了两年时间，只为了给我生命。” 心脏剧烈的震颤，泪水溢出眼眶，封黎川哽咽着说：“您和爷爷想过我母亲的感受没有，想过陈叔叔的感受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真的讨厌活着的感觉。”这句话轻到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所以封悦信并没有听见，封悦信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愤怒里不可自拔。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封悦信面色苍白，虚弱的捂着额头，哭的比封黎川还惨，“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替那个姓陈的狐狸精说话！你还是我的儿子吗？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从小婴儿到现在，陪伴你的都是我，你母亲管过你吗？姓陈的管过你吗？” 封悦信悲痛的呜咽着，还好他长得好看，不然现在真的会丑的让人没眼看：“他俩的确在你成年后教过你不少专业知识，但那都是因为他们发现你是个天才。你为什么是个天才，还不是因为我含辛茹苦的培养你？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他们俩会看你一眼吗？你个没良心的，看他们俩有权有势就想和他们俩亲近，抛弃你没本事的亲爹！你看着吧，万一哪天你生病了，爬不起来了，守在你床边的只有我。你母亲，姓陈的，还有那个林烨，他们谁会愿意照顾你？” “你也就是现在风光了，才有本事来嫌弃我，但人不能忘本，你不能忘了谁才是真的对你好！” 封黎川知道封悦信说的是事实，如果他现在就瘫痪在床，愿意照顾他的只有封悦信，所以他是不是做错了？ 封黎川不懂得什么是爱，从小到大，他受到过的所有关于‘爱’的教育都来自封悦信，所以他会因为封悦信的几句话而迷惑。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没良心了，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父亲呢，只有父亲是真的爱他的，其他人都只是爱他的权势和美貌罢了，他怎么能为了别人让父亲伤心呢？ “可是……可是……”封黎川隐隐觉得这么想不对，可又不知该怎么反驳。如果是从前，他一定已经对封悦信道歉了，如今他到底是变了，虽然不懂如何反驳封悦信，却不愿再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封黎川脑海里一直有位高大的黑影，这个黑影从他幼年时出现，陪伴了他几十年黑影，并且越来越强大。 黑影严厉的谴责他：“你注定就是罪人的孩子，你注定站在父亲这边，你的出生已经有愧于母亲和陈叔叔了，难道你还要辜负父亲吗？这个世界上唯一没被你辜负的亲人，就是父亲了，你要坚定的支持他，只有你给他足够的爱，他才不会想要自杀，才不会去打扰母亲和陈叔叔。我都教导你多少年了，为什么你还没学会懂事，封黎川，你已经二十六岁了！不要任性！” “可是……我不想。”封黎川虚弱的反驳着。 黑影放柔了声线，蛊惑道：“只要你做个完美的孩子，所有人都会快乐。如果你不完美，所有人的幸福都会被你毁掉。你的喜好，没那么重要，放下吧。” 这个黑影太强大了，从他五岁时第一次目睹父母吵架时，黑影就出现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长大，左右他每次重大决定，他总会听从黑影的指导，所以这一次，一切也不会例外。 封黎川咬着后牙，把剧烈的委屈吞进胃里，开始组织着向父亲道歉的话，思考该怎样道歉才能既让父亲满意也不愧对于母亲。 “可是他不愿意！你为什么不考虑他的心情呢！”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轻柔但是坚定。 “是谁！”封黎川吓了一跳，到嘴边道歉的话又咽了下去。 “是我！你好呀，好久不见。”那道明亮的小影子缓缓变得清晰，看上去是个小男孩儿，大约五岁左右，他的眼睛仿佛会发光，很漂亮。 “你是……”封黎川有些迷茫。 “我们已经二十一年没见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封黎川想要探寻这个小孩子是谁，可他刚想细问，封悦信的声音就打破了他脑内的胡思乱想：“封黎川！你沉默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无理取闹吗！” 随着封悦信的声音落下，那个小孩子的身影一下就消失在了封黎川面前。 封黎川慌乱的问：“你去哪儿！别走！” 回答他的只有黑影冷漠的命令：“快安慰你的父亲，他再哭会头疼的！” 12、做个美梦吧 封黎川麻木的回到现实世界，对封悦信说：“对不起父亲，我是在反省自己，而不是在沉默。您不会支持我和林烨在一起，但母亲会，这就是我没告诉您的原因。我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因为我知道，母亲会支持我是因为她没您那么在乎我。我太享受这段关系了，不想被打断，所以任性的没有告诉您这一切，希望您原谅我的自私。” 嘴巴上说着道歉的话，心里却完全不这么想。封黎川早就习惯嘴巴和脑子各说各的了，哪怕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也只会说假话，他这张嘴生来就是用来哄人别人高兴和给自己难堪的。 封悦信的愤怒平息了几分，他无力的靠在靠枕上，轻蔑的看着封黎川：“都二十六岁了，你还是这么懦弱，这么爱逃避，难道是本性难移吗？我那么努力的把你培养成和你爷爷一样伟岸的男人，你却还像你五岁时那样怯懦，你什么时候能真正成为一个刚强的男人呢？” 封黎川的神色更加黯淡了几分：“那我该怎么做才算是刚强的男人呢？” “首先，一个有出息的领袖从不会被情情爱爱绊住脚步，你就不该爱上条件这么差的人，你要找的是能在事业上帮助你的人生伴侣，而不是给你廉价的小情小爱的人。”封悦信叹了口气，“其次，就算你找了这样的人，也不该因为害怕而不敢和我说，结婚前，你有资格玩玩，有喜欢的人，谈个几年也无妨，只要能在三十五岁前结婚就好。那个林烨，你现在喜欢的不得了，可过不了几天你就会腻歪的，所以我根本不担心。” “我说过，我对他是认真的……”封黎川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脑内的黑影打断了。 黑影严厉的说：“别反驳你父亲了，他今天已经够累了，你还想吵架吗？” 封黎川纠结的说：“可是他这么说是对林烨的不尊重，我不能对不起林烨，我想做他的完美男友。” 黑影鄙视的说：“你那无聊的完美男友游戏还没父亲的健康重要吗？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封黎川深吸了口气，停止了话头：“父亲，您说得对，我先和林烨处着看，结婚的事还早，到时候我会考虑的。” 封悦信欣慰的勾了勾嘴角：“你这么大年纪了，办事还是不靠谱，还好有我帮你把关。没生我的气吧，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来，抱一下。” 每次都是这样，吵完天崩地裂的架后又要抱一抱。以前封黎川还是很感动的，因为他出生以来，除了父亲，没别人抱他，科学研究，人类需要拥抱。 但现在嘛，他有老公抱了，实在不想再抱父亲。哪个二十六岁的男人还抱自己老爹呀，传出去都觉得丢人。 有对象的封黎川，强忍着尴尬抱了抱自己老爹，看到老爹心满意足的表情，他知道今日份的精神折磨已经打卡完毕了。 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时间，快到林烨给他打电话的时间点了。 封黎川快速洗了洗脸，整理了一下发型，然后假装舒适的坐在沙发上，摆出一个霸总的造型。 电话铃声响起，封黎川故意等了三秒才接起，林烨的脸出现在频幕上，他笑眯眯的样子很漂亮，他似乎还在剧组，黑夜下，剧组打着灯光忙忙碌碌。 “宝贝，我们在拍野生白老虎，你想看看吗？” “我想。”封黎川微微咬了一下嘴唇，眼神有些迷茫，还有些震惊，因为在林烨出现的瞬间，他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明亮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像一道光影一样一闪而过，稚嫩的声音满含渴望：“好想他抱抱我呀，你也想吧？” 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封黎川使劲眨了眨，非但没把眼泪憋回去，反倒让泪水流了出来。 “怎么了宝贝？”林烨关切的凑到镜头前，“今天过得不开心吗？” 封黎川尴尬的耳朵都红了，他狠狠擦掉眼泪，故作淡定的说：“嗯，太想你了，所以不开心。” 这是林烨第一次见封黎川哭，他以为自己会惊讶，但他发现他只顾着心疼了，根本没心思想别的。 封黎川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收起眼泪后，他不好意思的朝林烨笑了笑，那可爱的鼻尖还是红的，撩拨着林烨的心弦，美丽的不可思议。 林烨下意识伸手，想捏一捏那可爱的小鼻尖，但在触碰到屏幕后，他很快收回了手：“别难过了，你今晚就会梦到我的，我们会在梦里见面。” 封黎川为自己的情绪失控感到尴尬，可看到林烨平和的反应后，他发现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尴尬的必要了，面子已经扔掉了，那干脆破罐子破摔，他吸了吸鼻子：“我不信，你怎么能控制梦境呢，万一我闭上眼睛后，梦到可怕的东西怎么办？” 林烨被逗笑了，声音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哪儿有那么多可怕的东西呀。” “就是有！”封黎川见林烨不信，有些不高兴，他脱口而出，“我天天都能梦到！” 林烨愣了一下，封黎川立刻后悔了，他找补道：“我是说我偶尔也会做噩梦的，正常人都会做噩梦。” 看着林烨震惊的眼神，封黎川感到羞耻，他怕林烨嫌弃他是个心思阴暗的人，也怕林烨嫌弃他精神不正常。总之，谁会喜欢一个天天做噩梦的人呢？万一那个人大半夜尖叫出来，或者把身边人摇醒说一堆可怕的东西，都够烦人的。 可林烨震惊的眼神很快变成了有些严肃的关切：“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不知道你有这个问题，如果我知道，就会尽量不出差了，你应当要求我晚上陪着你的。” “啊？那倒不用。”封黎川连忙拒绝，“我是个成年人，哪儿用你陪着睡觉，认识你之前，我也一直自己睡呀。” 看着封黎川尴尬的神情，林烨知道再说下去就会伤到封黎川的自尊心了，于是他妥协道：“也是，没有我你也过的很好。” 封黎川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了几分，开始像平时一样用花言巧语讨好林烨：“对，但是有了你我过得更好了。” 林烨揉了揉额头，对封黎川的逞强感到棘手。一味的强迫他示弱一定会伤到他的自尊心，可任由他装模作样下去，对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处。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们简单交谈了一下，封黎川怕打扰林烨睡觉，到了十一点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剧组的人邀请林烨一起去吃烧烤，林烨却没有了玩乐的心情。 一想到封黎川正在他千里之外的地方受委屈，他就难受的吃不下饭，如果受委屈的是他前几任男友，他一定会立刻订航班飞到他们身边，给他们一切他们需要的关爱，可他不能这么对封黎川。 封黎川似乎很怕接受别人的付出，也很怕被人小看，他像个小刺猬，用尽全力讨好别人，只为了让别人喜欢他，可当别人愿意亲近他时，又会被他的尖刺刺伤，最终，所有被他讨好的人都会离开他、辜负他……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命运是注定的。性格决定命运，一个人的性格也许已经注定他将会被辜负了，无论他如何挣扎，都不过是在原地转圈罢了，想要跳出圈，需要机遇和智慧。 白亦萧刚下班，换下戏服后，她拍了一下林烨：“干嘛呢？说好晚上一起去吃烧烤，你怎么又变卦了？” 林烨叹了口气：“你说……该怎么关爱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呢？” 白亦萧愣了一下：“这算什么问题？自尊心强就不能被关爱了吗？” “你关爱他，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弱，他会尴尬，也许还会……怕你讨厌他，总之他不喜欢被当作弱者。” 白亦萧想着想，在林烨身边坐下，撑着脸说：“那不是自尊心强的人，是自卑的人才对。嗯……这事儿确实难办，大家都以为付出的人很珍贵，接受付出的人很幸运，其实懂得如何正确索取的人也很难遇到。这个人要认为自己配得到别人的爱，要敢于把通往自己内心的钥匙给别人，让别人知道如何关爱他，也要会给关爱他的人正确的反馈，这都很不容易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林烨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发愁。 发愁了一会儿后，林烨突然说：“你前夫就很会索取，你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他的吗？” 白亦萧笑的有些甜蜜，露出了可爱的小酒窝：“对呀，他很好哄，我也知道怎么哄他开心。” 林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作精，你这么说，我就懂了。” 林烨话音刚落，白亦萧的前夫就开始作妖了：“萧萧！我想吃宵夜。” 那个矫情男人从背后抱住白亦萧，他个子很高，能把白亦萧完全包裹在怀里，不过这不影响他撒娇：“剧组的饭盒太难吃了，我今天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饿的眼前发黑。” 矫情男人伸出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还特意用的戴着婚戒的那只手：“我现在看我的手，都有重影。” 白亦萧特别吃他这一套，一听这话就心疼的不行：“都这么严重了，你怎么不早说呢，早知道我就该叫助理去城里给你买些吃的了。” “我不想麻烦你助理嘛，大家都吃盒饭，我不想搞特殊~” 这声音太嗲了，林烨听不下去了，他捂住了耳朵，甚至还想捂住眼睛。 “你就是太爱委屈自己了，下次不舒服了一定和我说。”白亦萧把兜里的巧克力喂给矫情男人，然后带着矫情男人去找夜宵了。美色当前，她完全忘记了好gay蜜的存在。 他俩走后，林烨一个人若有所思，他是不是也可以朝封黎川撒娇呢？封黎川不懂得如何索取，那他可以先做个示范，至少能让封黎川得到被需要的感觉。封黎川不好意思粘着他，他可以先粘着封黎川，直到封黎川不会因为表现得太过黏人而感到羞耻。 但是……这真的好羞耻。 一想到自己要在封黎川面前发嗲，林烨就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林烨犹犹豫豫的掏出手机，想着要不要撒娇叫封黎川过来陪他，可越想越说不出口，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唉，还是我去找他吧。” 雷厉风行的订了半夜的机票，林烨一边在飞机上打瞌睡，一边胡思乱想。一般在剧本里，富豪的爱人半夜突然回家，多半会发现富豪正在和外面的小妖精私会，林烨脑补自己被扣绿帽子的样子，居然有点想笑，不得不说他的笑点真的很奇怪。 然而事实上，封黎川没有偷偷和小妖精私会，他在偷偷看手机，手机里有林烨长达十万字的感情史，他刚看到开头，开头是林烨和沈风月的校园纯爱故事。 屋子里灯火通明，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封黎川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神情认真的研究着手机里的内容，林烨悄悄走到他身后，然后一把抱住他：“宝贝，干嘛呢？为什么不按时睡觉？” 林烨的黑色大衣带着寒气，冰的封黎川一激灵，他快速按灭手机，惊讶的回头看向林烨，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你怎么回来了？” 为了不让封黎川内疚，林烨找了个借口：“有东西忘在家里了。” “我不信，你是担心我才回来的。”封黎川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他轻轻抱住林烨，“是不是？” “其实我是为了确保你今晚能梦到我。”林烨捏了捏封黎川的鼻尖，笑得风流又漂亮。 可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睛现在因为熬夜而疲惫，有些发红。封黎川紧紧抱住林烨，把自己的下巴搁在林烨的肩膀上，说不出话来，他很后怕，他的灾难性思维在作祟，万一林烨半夜回家，路上出了什么事儿，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抱了一会儿后，封黎川松开林烨：“你赶紧睡觉吧，看你眼睛都困红了。” 林烨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他意识到自己赶回来似乎只是在给封黎川添麻烦，封黎川并没有因为见到他而开心，反而因为他更忧心了。 林烨快速洗漱完，乖乖上床睡觉，决定不再给封黎川添麻烦。封黎川和他以前的爱人都不一样，他的前男友们会为他半夜赶来而感动，会惊喜，会因为他的爱护而快乐，可封黎川不会。 林烨洗漱时，封黎川一直缩在沙发上看着林烨，就像在看一部电影。直到林烨躺下闭上眼，封黎川才小心翼翼的走到林烨身边，他钻进被子，抱住林烨宽阔的脊背，把脸贴在林烨背上，轻轻舒了口气。夜深人静，他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非常踏实。 梦境里，明亮的小男孩儿蹦蹦跳跳的走到黑影身边：“喂，出来陪我玩吧。” 黑影端庄的站在梦境的边缘：“玩耍会使人放松警惕，做出丢脸的事情来。” 小男孩儿疑惑的仰起脸：“为什么要警惕？什么叫作丢脸？” 黑影回答：“这个世界很危险，我们要警惕犯错，一旦犯错，就会万劫不复。丢脸就是被看不起的意思，人们会看不起我们。” 小男孩儿笑了：“你别怕，林烨在呢，他会保护我们，他永远不会看不起我们的，快出来和我一起玩吧！” 黑影颤了颤，然后低声说：“别犯傻，如果连林烨都失去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在林烨面前，我们更要保持完美才对。” 小男孩儿疑惑的歪歪头：“但是林烨睡着了，他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不用担心的。” 黑影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走到小男儿身边：“好吧，那就只玩一小会儿……但是，我们要玩什么呢？” 小男孩儿盘腿坐在地上，忧愁的说：“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玩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什么好玩了。” 黑影悲凉的说：“所以，我们失去了通往快乐的钥匙。” 小男孩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说：“不如我们来做个美梦吧。” 13、奇什么迹 黑影无精打采的说：“什么梦能算作美梦呢？”这世界烂透了，他对一切都没有期待。 “你跟我来！”小男孩儿拉着黑影的大手，他们穿过一段时空的长廊，走到一处走廊里，夏日的阳光照在走廊上，走廊墙壁上贴着历代校长的照片，教室里学生们在打闹，青春的气息令人感怀。 “这里是？”黑影看向门牌，他们站在高三一班的门口，现在是下课时间，穿着蓝白校服的孩子们正在聊天。 一个学生吊儿郎当的走进班里，他没穿校服，打着耳洞，长得很漂亮。 “是沈风月那个王八蛋！”黑影捏紧了拳头，“原来他从小就这么欠揍，我可以揍他一顿吗？” “嘘，你快看，他在那里。”小男孩儿垫着脚尖趴在窗户上往教室里指了指。 黑影一下平静了下来，他一步步走到小男孩儿身后，弯下腰认真的往里看，林烨坐在第三排正中间，正在认真的看书，他比现在瘦好多，肥大的校服套在他身上倒是有种如松如竹的美感，那张专注的脸白皙秀丽，青涩的让人想啃一口。 他同桌的漂亮女孩子拍了拍他的胳膊，有些怯生生的朝他借橡皮，他有些内敛的笑了一下，把橡皮递给那个女孩子，竟表现得比那个女孩子还不好意思，甚至用那整齐的小白牙咬了一下嘴唇。 十八岁的林烨太惹人怜爱了，黑影看到他，就想要把他抱紧怀里，恨不得用尽一切去哄他开心。 小男孩儿也紧紧的盯着林烨，满眼倾慕：“他真的很有魅力，是不是？” 这时，一个讨厌的人闯入画面，那人就是沈风月。沈风月大大咧咧的抢了无辜同学的椅子，把椅子扔到林烨桌子旁边，一屁股坐下：“嘿，林烨，今晚要不要陪我出去玩？” 林烨有些为难，但还是点头，他用那双美丽的浅色眼睛专注的看着沈风月，神色关切：“今天不是周五，你偷偷出去玩，沈叔叔会生气吧。” “不被发现就好了。”沈风月缺心少肺的笑了，“再说，他生气又能把我怎么样，还能打死我不成？他要想打死我，我妈首先不会同意的。” 林烨担忧的微微皱起眉头：“你为什么总要惹沈叔叔生气？” 沈风月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桌子：“因为我烦他不行吗？你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做他的完美儿子，他已经有一个完美的学霸女儿了，还要我做什么，我就想做我自己，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烨看着生气的沈风月，突然笑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笔，修长白皙的指尖灵巧的攀附上沈风月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担心你，每次你被发现，沈叔叔都要揍你，我不想你挨揍。” 沈风月烦躁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下来，他反握住林烨的手：“我不怕挨揍，我爸揍我根本不疼，你别担心。” 林烨还是皱着眉头，不太开心的样子。沈风月看着自己学霸男友青涩乖巧的脸，突然就起了坏心思，他坏笑着凑近林烨白净的耳朵，低声说：“如果你真的担心我，不如跟我走吧。” “什么时候？”林烨揉了揉发红的耳垂，疑惑的看向沈风月。 “现在啊，我们现在就出去玩，我带你去飙车。”沈风月笑得肆意而张扬。 林烨有些紧张：“可这样叫逃课。” “怕什么，你成绩那么好，逃几节课怕什么。” 林烨把手从沈风月手里抽出来：“我不想去。” “为什么！”沈风月气得站了起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连为我逃课你都做不到，怎么证明你是真的喜欢我！” 黑影气得想冲上去暴打沈风月一顿，但是被小男孩儿拉住了。 沈风月发飙后，林烨依旧不紧不慢的回答：“在你真正需要的时候，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你需要耐心等待。” “现在我就需要！我心里烦，想出去发泄，你不陪我，我就出去找漂亮的小男孩儿陪我，酒吧里的陪酒男多得是，你以为我稀罕你吗？”沈风月嘴上说的狠，其实眼眶已经红了，那双眼睛正哀求的看着林烨，像是在撒娇。 “去吧，记得早点回家。”林烨翻开一本练习册，不咸不淡的嘱咐道。 沈风月被林烨冷淡的反应气得脑门冒烟：“你是以为我不敢找别人吗！我告诉你，我不光不早点回家，我还要夜不归宿，你等着吧！” 沈风月一溜烟跑了，林烨还在四平八稳的做练习题。 沈风月一步回八次头，八次都看见林烨在做练习题，而且下笔如有神，非常之专注。 “林烨！别以为是我上赶着你，这次我真的要爬墙了，我认真的！” 林烨笑了一下，有点温柔：“记得爬回来。” 这话在沈风月看来就是不屑一顾的意思，他扬起头：“好，你别后悔。” 说完后，他仰着脑袋一步步走出教室，走出来后，他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又跑了回去，屁颠屁颠的坐在林烨身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想吃麻辣烫。”林烨有点嘴馋，满眼渴望的看着向沈风月。 可沈风月没有妥协：“不行，你胃不好，不能吃辣的。” 还没等林烨说话，班主任走了进来，林烨连忙给沈风月使眼色叫他走。 沈风月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把凳子给无辜同学扔了回去，然后迈着嚣张的大步子离开了。 还有两分钟上课，林烨开始认真的收拾课桌。 小男孩儿突然扯了扯黑影的衣服：“我们叫他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黑影摇摇头：“不行，就快上课了，他是好学生，沈风月这么求他他都不出来，我们更不能叫他出来了。” “没关系的，我们试试嘛。”小男孩儿不愿意放弃，“叫他出来陪我们玩，这才叫美梦呢。” “不行，你会给他添麻烦的，还会被……拒绝，甚至被嫌弃。”黑影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林烨，他看上去又纯情又温柔，像是校园剧里的白月光，似乎很好欺负的样子，可事实上他比谁都有原则，比谁都有力量，那是一种奇特的、温柔的力量。 黑影喜欢他，渴望他，但是不敢冒犯他。 小男孩儿却不一样，他喜欢林烨，想得到林烨的关怀：“我想他抱我嘛，我们就去找他吧。”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黑影断然拒绝道。 小男孩儿耸耸肩：“好吧，我自己去。” 小男孩儿一步步走到林烨身边，扯了扯林烨的衣角：“你好，我叫封黎川，你可以出来陪我玩吗？” 林烨正在试图把文具盒摆到书桌正中央，却突然听到一道稚嫩的嗓音在耳边邀请他出去玩，他震惊的低下头，发现有一团暖色的微光正拉着他的衣服，他眨了眨眼，凝神细看，发现那居然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儿，就像个小王子一般。 “来陪我玩吧。”小男孩儿邀请了一遍。 林烨突然觉得自己不忍心拒绝他，林烨拉住小男孩儿暖洋洋的手，陪他走到了教室门口，这时上课铃响了。 林烨看向小男孩儿：“我不能逃课。” 小男孩儿失落的低下头：“我知道，那你能抱抱我吗？” “当然。”林烨笑了，笑得那么明媚温柔，恍惚间有点像是年轻时的封悦信，可又让人觉得，把他比作封悦信是轻贱了他。 “算了。”小男孩儿后退了一步，站到了黑影旁边，“你还是抱他吧，他比我更需要你的拥抱。” 黑影颤抖了一下，他忐忑的看向林烨，下意识缩起了脖子，他明明那么高大，却像只可怜的秃鹫。 林烨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大家伙，不知从何下手。 黑影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好，我也叫封黎川。” “原来是这样。”也许是因为赶时间，林烨快速的抱住了黑影，“你身上真凉快。” 黑影小心翼翼的缩成一团，他被林烨圈在怀里，不知所措的看向小男孩儿。 “好了，我要去上课了，再见。”林烨松开黑影，朝他们招了招手，“再见了，封黎川们。” “再见。”随着这句‘再见’脱口而出，梦境快速消散，现实世界里，封黎川睁开了眼。 昨晚他们忘了拉上窗帘，现在热烈的晨光照亮了整间卧室。封黎川恍惚的舒了口气，扭头看向睡在他身边的林烨，一阵无原由的喜悦涌上心头，令他身心舒畅：“你真的是我的奇迹。” “奇什么迹。”林烨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睛，“你这张抹了蜜的小嘴一大早就开始营业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做早饭。” 14、动作指导 “厨师都做好了，下次我再给你亲自做。”封黎川说完话后就默默的盯着林烨，看得林烨浑身发毛。 林烨疑惑的洗漱完，给了封黎川一个早安吻：“我待会儿飞去西北继续工作。” “我知道。”封黎川为林烨拉开椅子，伺候林烨坐好，然后优雅的开了一瓶气泡水给林烨倒好，“需要我送你吗？” “那就不用了。”林烨吸了口气，浑身不自在。昨晚的‘脆弱封黎川’是限定款，一夜过后‘装模作样的封黎川’又回来了。 林烨想问封黎川今晚能不能自己睡，可面对这样的封黎川却问不出口。每当他朝封黎川的心走近一步，都会被推远十步，封黎川总躲在他华丽的面具后面，不愿交付真诚。 林烨沉默的吃着早餐，不想说一句话，封黎川风趣的说了几件前几天宴会上闹得笑话，说完后，看见林烨没有反应，就不再说了。 封黎川忐忑的观察着林烨，见他神色冷淡，不免开始揣揣不安：“林烨，早餐你还满意吗？” “满意。”林烨的回答有些敷衍，这让封黎川更加害怕了，他越发维持不住他风度翩翩的面具，连微笑都变得僵硬起来。 吃完饭后，林烨抬毫不留恋的起身：“工作愉快，我们下周见。” 封黎川有些急切的跟着林烨站了起来，一路送他到门口：“那……记得每晚给我打电话。” 林烨推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心软了，他转身给了封黎川一个深深的拥抱，低声说：“我当然会记得，在家记得按时睡觉，别再熬夜了。” 封黎川缩在林烨怀里点点头，那双漆黑的眼睛眨了眨，显得有点稚气未脱：“嗯，我们都要说话算话。” 林烨被封黎川逗笑了，封黎川靠在林烨胸口，听见他胸腔震动的声音，忍不住把头埋进林烨怀里，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舍不得你走。” 林烨惊讶的低下头，不敢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你……那我不走了，我这工作也不是非去不可，我在家等你工作完回来。” “不用。”封黎川连忙拒绝了，他挣脱开林烨的怀抱，“千万不要为我耽误工作，我自己可以的。” 林烨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封黎川一边推着他往门外走，一边把他的行李一件一件塞进他手里：“别黏黏糊糊了，哪儿能天天待在家不工作呀，我也要去工作，你快走吧。” ‘呯’家门在林烨面前合上，林烨手里拎着行李，目瞪口呆：“刚才发生了什么？” 候在门口的司机笑出一口大白牙：“林先生，走吗？” 林烨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点点头：“那就走吧。” 封黎川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看到林烨坐车离开后才松了口气，他终于可以专心的为刚才自己的表现感到羞耻了：“唉，我简直是疯了。” “确实，你表现得不可理喻。”黑影摊摊手，“正常人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怎么又出现了！”封黎川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开始四处找自己的药。 “但是林烨好像不太在意呀。”小男孩儿也冒了出来，他笑得没心没肺。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昨晚他为我们大半夜飞回来，却没得到一句感谢，今早他想为我们留下，却被我们直接赶出去了，我们这个态度，林烨只会觉得我们不真诚、难讨好。”黑影越说越难过，他把自己缩成大大的一团。 封黎川找药的手顿住了：“对呀，如果林烨这么对我，我会超级难过，那林烨会不会也超级难过。” 黑影丧气的说：“不会的，他又不像你一样脆弱，他不会超级难过，他只会更加不在乎你！” “不是这样的，林烨很在乎你！”小男孩儿叉着腰大声说，“昨晚都十点了，林烨看见你哭了就立刻飞回来陪你睡觉，今早你说舍不得他，他立刻就要为你留下。” 黑影难过的捂住脸：“但你推开了他，他再也不会原谅你了，他知道你是个性格古怪的人了，他不再会喜欢你了。” 封黎川坐到了黑影身边：“我的性格的确很没意思，所以为了让林烨能喜欢我，我给自己写了个人设，我要做风度翩翩的霸道总裁。可现在，我已经崩人设了，我恐怕真的没机会留住他的心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为什么都不听我说话呀！”小男孩儿急的直跳脚，他身上的光越来越黯淡，似乎快要消失了。 可他只是个小孩子，在黑影面前太过渺小了，只能看着封黎川被黑影笼罩住。 与此同时，林烨也在发愁，因为他碰见了自己多年不见的亲爹。 林烨的亲爹叫林青玄，是某个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核心成员，长期生活在南非，林烨跟他没什么机会见面。这部戏需要拍摄演员和白狮互动的画面，导演有考虑过邀请林青玄，但是被林烨断然拒绝了。 此刻，看到亲爹出现在剧组，并且还在教导白亦萧和白狮，林烨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冒犯：“这是怎么回事儿，选定的动作指导不是他。” 导演看向身旁的美女化妆师：“都是她干的，她走后门把那人招进来的，与我无关。” 林烨又看向美女化妆师：“你什么情况？和他什么关系？” 美女化妆师尴尬的笑了笑：“林青玄他专业能力绝对没问题，他从事野生动物保护行业几十年了，比我们之前选的那个小年轻靠谱多了。而且嘛，我们最近在拍拖，他非常想参与我们剧组的工作，我就给他行了个方便。” 林烨震惊的看着美女化妆师：“你什么眼光，他人长得丑就算了，心眼还坏，你看上他什么呀？” “他不算丑吧。”美女化妆师对林烨突如其来的毒舌感到惊讶，“他的眼睛颜色很浅，很漂亮，身材也非常好。而且，您怎么知道他心眼坏呀？” 林烨扯了扯嘴角，还是不想承认林青玄是他爹：“之前一起工作过，我们关系也挺熟的。” “哦，这样啊。”美女化妆师和导演同时点了点头。 这时，一道高壮的身影走来，那人热情的喊道：“儿砸！好久不见！” 美女化妆师和导演震惊的看向林青玄，又震惊的看向林烨：“他，是在叫你？” “没没没，不是我。”林烨转身就想溜，但没能成功，林青玄跑了两步，然后一胳膊把林烨揽到身边，“你们林编就是我儿砸，我们长得像不像？” 美女化妆师惊恐的捂住嘴巴：“你……你……我……我居然约会了林编的……” 林青玄伸手把美女化妆师揽到身边，热情的说：“宝贝儿，正好，我来给你介绍……” “别介绍别介绍！”美女化妆师灵巧的逃出林青玄的臂弯，转身就跑，“我们分手了，不必介绍了！” “哎！怎么这么突然呀！”林青玄心痛的想要去追，被林烨一把拎回来了。 “行了，一把年纪还祸害小姑娘，不检点。” 林烨非常嫌弃他的便宜爹。 “我还从未这么草率的被甩过，”林青玄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真的老了，没魅力了？” 林烨坚定的点头：“当然，你不光老，皮肤还被晒得黢黑，哪个小姑娘喜欢？” “你说的我不信。”林青玄满怀期待的看向导演，“你说呢？” 同为中年男人的导演看了看自己的啤酒肚，又看了看林青玄高大结实的身躯，露出了羡慕的目光：“我……我认为林烨说得对。” “你来我们剧组掺和什么呀？”林烨审视的看着林青玄，“就是为了来骗小姑娘？” “哪儿啊，我是为了来看你，我们都好几年没见了，爸爸想你了。”林青玄握住林烨的手，动情的说，“几年不见，你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可是你那在老家的爷爷却越发干瘪苍老，这难道就是人世间的时代更迭，这太残忍了。” 林烨抽回手，拿袖子擦了擦：“你提我爷爷干什么？” “你爷爷，唉，”林青玄假惺惺的叹了口气，“他病重了，现在在icu……” 林烨懒得他磨叽下去，直接掏出钱包：“需要多少钱，我给。” “难道你爸我缺钱吗？”林青玄把他那名牌墨镜摘下来塞进口袋里，然后搓了搓手，“钱我出得起，但是人临终前，都需要关怀，你是爷爷一手带大的，是不是得回去看看他呢？” 林烨掏钱的手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掏出一张卡甩进林青玄怀里：“只给钱不给人，爱要不要。” 15、尊严 “别呀，咱家没人缺这点钱，给钱是最廉价的关心。”林青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把卡随手甩到垃圾桶里，皱着眉头看向林烨，“你现在工作不忙，还有个大靠山男友，为什么不能请个假回去陪陪爷爷？” 林烨瞥了一眼垃圾桶，淡定的把自己的钱包收起来：“那都是我的血汗钱，你给我从桶里拣出来，不然我去警察局告你。” “喂！你男朋友的母亲都快成首富了，你怎么还这么抠！”林青玄被林烨气得翻白眼，“你别跟我转移话题，继续说你爷爷这事儿。” 林烨笑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不捡是吧，那走吧，跟我报案去。” “拿这事儿拿捏我是吧，只要你愿意去陪你爷爷，别说捡个钱包了，我可以去垃圾桶里睡一晚上，你就行行好，陪陪你爷爷吧。”林青玄拉着林烨的胳膊不让他走，满脸哀求，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什么大孝子。 “这种好事儿，你自己不去做，跑来道德绑架我，你有没有良心？”林烨一把推开林青玄，指着他说，“警告你，别给我撒娇耍赖，赶紧干活去，不然今天就开除你。” “林烨！你们说什么呢？”白亦萧在一边和白狮大眼瞪小眼半天了，见林青玄老不过来，忍不住来催促了，“林老师，您和林烨很熟？” “我是他父亲。”面对美女，林青玄立马收起了耍无赖的模样，变得矜持了起来。 “啊？您……”白亦萧惊疑不定的看向林烨，见林烨点头了，这才朝林青玄笑了笑，“伯父好。” 林烨露出一个假笑：“行了，别废话了，去工作吧。” 当着白亦萧的面，林青玄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朝林烨使了个眼色，然后乖乖跟着白亦萧走了。林烨没看懂那个眼色是什么意思，只当他眼睛抽筋了。 工作间隙，林烨悄悄给白亦萧发消息，拜托她缠住林青玄，尽量别把林青玄放出来。白亦萧很讲义气，一直缠着林青玄问各种问题，问题甚至都涉猎到了白狮的私狮生活。 直到林青玄去上厕所，白亦萧才能喘口气，她把藏在摄像机后面偷喝饮料的林烨揪出来：“他真的是你父亲？” 林烨点点头:“不像吗？” 白亦萧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俩容貌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你父亲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林烨高中时期是个贫穷腼腆的学霸，白亦萧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父亲应该也不富裕，她想象出来的林爹是那种清瘦温和的学者形象。 可林青玄光是手上那串佛珠就够林烨出国留学一年的学费了，长得更是高大健壮，气质轻浮浪荡，不像是个正经男人。 “你父亲是一直这么有钱吗？”白亦萧试探着问，“你大学勤工俭学那么辛苦，该不会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而故意不花父亲的钱吧。” 其实白亦萧的说法也没问题，但她的说法太中二了，林烨不想认同：“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居了，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所以跟爸妈沟通不多，不好意思开口找他俩要钱。再说，我那时候赚钱主要是为了养沈风月，我爸妈只是小富，沈家是权贵，我爸妈能接济我一时，却不能帮我走到沈家的高度，所以找他们也没用。” 白亦萧了然的点点头，这时林青玄回来了，白亦萧露出一个英勇就义的表情：“好吧，为了我们的友情，我继续拖住他。” “辛苦你了。”林烨感动的拍了拍白亦萧的肩膀。 林烨重新躲到摄像机后面，拿出剧本想改改，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掏出手机，翻到和爷爷的对话框，发现最后一次说话是在五年前，那年奶奶去世，爷爷叫他回去参加葬礼。尽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的对话依旧很简单，简单交代了一下葬礼的地点和日期，就没再多说一句。 “唉。”林烨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他不知道其他人三十岁时在想什么，他今年二十八岁，快奔三了，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人’的存在感在他的世界里越来越薄弱，几乎没有了。 他依旧交友，依旧恋爱，但所有分离都能看得开，因为他清楚，他自己也有离开的世界的那一天。 ‘叮铃’——是封黎川的消息。 林烨点开一看，是一张非常复杂的图片，里面有杂乱的线条和复杂的数据，其中有一个位置被标上了小红点。 林烨发了个‘猫咪迷惑’的表情包：“这个有点像地图？” 对面回信：“岳总的新项目，可以利用卫星精准定位地球上每一个拿着手机的人。” 林烨先是感到惊悚，随机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岳洛临什么都能干得出来：“那这个红点是？” “是你的位置。” 林烨把图片放大，企图弄明白这到底是不是一张地图。 封黎川见他久久没回消息，又说：“冒然定位你，希望你不要觉得冒犯。” “不会呀，这样只要我想见你，你就能出现在我身边了，对不对？”林烨被封黎川的小心翼翼逗笑了。 “对，只要你想，我就会出现。”林烨能想象封黎川说这句话时庄严的神情，他总做出承诺，并严格遵守每一个承诺。 封黎川又发了一张图给林烨，这一次是一张动图，图片上无数密密麻麻的数据点快速移动着，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又莫名觉得震撼。 林烨愣了一下，说道：“这是所有人的移动轨迹？” “这是上一秒所有人的移动轨迹，我母亲说这张图很美，陈叔叔说这图完美的满足了母亲的掌控欲和权欲，不光是对人的，还有对时间和空间的掌控。” 林烨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腕上的黑色手串，顺手打字：“那你呢？你喜欢这张图吗？” “emmm……我觉得我母亲像修仙的，以地球为容器，修炼自己的仙身，等她成功了，我们就都成为了她的法器，现在这图，就是法器的使用说明书。” 林烨忍俊不禁：“你从哪儿看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封黎川悄悄瞥了一眼岳洛临和陈思睿，发现这俩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邪恶笑容，正谋划着如何利用这个技术敲诈勒索权贵和资本家们，根本没时间搭理他，他这才放心的打字：“都是从我姑父的电脑里翻到的，这些书籍有几百万字，长的不可思议。” 林烨从没听说过有书能写这么多字，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是么，那作者一定很博学吧。” “不知道，我姑姑不允许我仔细研究。”封黎川叹了口气，颇为遗憾。 “那就听姑姑的话吧。”林烨笑眯眯的回复道，恍然间，有点十八岁时清纯乖巧的影子。 封黎川蜷缩了一下指尖，然后说道：“我想去你高中母校看看，有时间你带我去走走吧。” “好呀，我们高中教学楼后面有一片浓绿色的森林，到了夏天非常凉快，正适合约会。”回想起那片森林，林烨有些感慨。 林青玄悄悄走到林烨背后，然后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上班开什么小差！” 林烨被吓了一跳，他快速收起手机：“我是你上司，你管我头上来了？” “上司也不能工费恋爱，”林青玄得意一笑，“你指定在和封太子聊天呢，年轻时就是好呀，可以沉溺于情爱，放纵欢愉。你的爷爷奶奶也年轻过，他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我了，开始辛辛苦苦的劳作，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忙碌了一整天，林青玄还是神采奕奕，还有精神在这儿和林烨长篇大论的说教。 林烨出神的盯着地面，对他的唠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黑夜里，他挺拔秀丽的身姿就像一幅画，把一旁手舞足蹈的林青玄衬托成一只野兽。 “我就知道你听不进去我的话，你小时候明明那么懂事听话，自从上了高中后，你就不听大人的话了。你爷爷叫你在镇上读书，继承他的武馆，你非要去省会念书，他不同意你就偷偷跑了，他那次被你气得高血压都犯了，但最后还是原谅了你。”林青玄看向林烨，“你去上大学，爷爷还去送了你，他真的不值得你亲自回去看看吗？” 林烨回过神来：“嗯？看谁？” 林青玄脑门儿上的青筋突突的跳：“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没良心的混蛋，看谁，看你爷爷呗，合着我刚才说的那一堆你都没听！算了，我也不说了，给你看看你爷爷吧。” 林青玄掏出手机，调出一个视频，把手机怼到林烨眼前，强迫他看。 林烨也没反抗，他认真的盯着手机屏幕，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苟延残喘。他曾经那么高大威严，如今躺在病床上，像只走向末路的困兽。不过就算是被病痛折磨，他的神情依旧十分执拗。 突然，林烨笑了一下，他带着笑意问：“他怎么接受治疗了？我奶奶生病的时候，他不是说医院给人插管子不人道，被插管子没尊严，不许我奶奶去治吗？怎么，是他的尊严比较贱吗？” 16、战争女神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林青玄拍了一下林烨的肩膀，“哪儿有这么说自己的长辈的，你爷爷当年不是愚昧嘛，他只知道中医，不懂什么现代医学，他也是为你奶奶好。” 林烨拍开林青玄的手：“别跟我解释，我不在乎，等他下去，和我奶奶解释去吧。” 林青玄愣了一下，见林烨要走，连忙追着问：“你要去哪儿？还没下班呢！” 林烨听见他的声音，不光没回答，还加快走了几步，快速消失在了林青玄的视线里。 为了不被林青玄找到，林烨不能再回原来的酒店，只能大半夜在西北边境晃荡，一路从郊区晃荡到市里，发现这里的风景意外的不错。 深夜的天空繁星烂漫，干净的柏油马路边是一棵棵笔直高大的古树，藏在古树里，是一些废弃的建筑，这些建筑还带着上个世纪庄严又奢华的风格，却被美丽的杂草和藤蔓覆盖。 林烨本想找个酒店住下的，如今他倒是不急着去睡觉了。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废弃的教堂，坐在教堂门口的石椅上吹吹晚风，倒也感觉不错。 林烨坐着看了会儿星星，又回头观察了一下这个老教堂，这是一栋亚麻灰色的建筑，有着极富艺术性的尖顶和神秘的圆弧形窗户，爬墙藤蔓覆盖了它的后墙，把它威严的政治气息化为乌有。 林烨使劲往窗户里瞧，也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样。 这时窗户里有个黑影敲了敲玻璃，把林烨吓了一跳：“谁？” “还能是谁。”封黎川轻而易举的推开窗户，微笑着看向林烨。 月光为封黎川镀上一层月白色的清辉，他今天穿了一身挺拔贵气的黑色西装，也许是为了见林烨而盛装打扮了，配上他身后古老的教堂，像中世纪的执事。 林烨惊喜的看着封黎川，下意识用小白牙咬了咬嘴唇：“你怎么无处不在的。” 封黎川把上半身探出窗户，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我不是无处不在，但你需要的时候我就在。” 林烨配合走到窗户前，和封黎川离得更近些：“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不需要。” 封黎川思考了一下：“我揣摩的，我看你半夜迟迟不回家，眼看快到给我视频的时间了，我怕你忘了，就来这儿跟着你了，如果你忘了跟我视频，我就扮成鬼吓你。不过你突然坐在这里，似乎不太高兴，所以我还是决定不吓唬你了。” “我才不会忘了视频呢，现在才九点半。”林烨不相信封黎川的鬼话，“你到这儿来，坐私家飞机也得两个小时，所以你七点半就有预谋了。” 封黎川的黑眸游离了一下，被拆穿的他有些尴尬，他眼巴巴的盯着林烨，期盼林烨能给他一个台阶下。他不想承认自己需要林烨需要的发疯，不想承认自己不想再一个人睡觉，他只想做个完美的霸总男友，却总是做不到。 林烨显然承受不住封黎川的小眼神，他凑过去搂住封黎川，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法士热吻。那一刻，晚风，月光，美丽的教堂同在，就像是要结婚一样。 “我想进去看看。”林烨对这栋古建筑十分好奇。 封黎川觉得表现他男友力的时候到了，林烨看着高高瘦瘦的，应该不重，他可以把林烨公主抱进来。 于是封黎川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抱住林烨，往里使劲一抬…… “哎呦！”那一瞬间，封黎川感觉自己抱了个大秤砣，胳膊都快被压断了。 “没事儿吧！”林烨敏捷的扶住窗沿，用一只手就撑住了自己的体重，“快撒手。” “没事儿！我可以！”尽管胳膊和腰都要断了，但封黎川的嘴还是硬的，他不信他天天健身会抱不动林烨，就算林烨个子很高，但他瘦呀。 林烨瞧着封黎川那倔强的脸，觉得有必要给这个男人一点教训尝尝，他松开撑着窗沿的手，把全部重量都压在封黎川身上，柔声说：“你是第一个能抱起我的人，你真棒。” 封黎川的脖子上都爆出青筋了，但还是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当然，抱起自己的伴侣是男人应该做的。” 林烨双手环住封黎川的脖子，笑眯眯的说：“被你抱着真舒服，你再多抱一会儿好不好。” “那倒不必了吧，你已经进来了。”封黎川弯下腰，企图把林烨放在旁边的凳子上。 林烨凑过去亲了封黎川的鼻尖一口，笑的明眸皓齿：“谢谢你。” 封黎川弯下的腰立马直了起来：“不客气，我再抱你一会儿，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把我放下吧。”林烨也不想把封黎川累坏了，他轻柔的拍了拍封黎川的手臂。 封黎川听话的把林烨放在旁边的凳子上，霸总人设又崩了的他有些尴尬，他蹲在林烨面前认真的承诺道：“我以后一定更努力的健身，不会像今天这样不中用的。” 见封黎川这么认真，林烨反倒不好意思了。林烨不喜欢死要面子的人，所以谁逞强，他就下谁的面子，这大概是和他爷爷长期相处留下的后遗症。但封黎川这么可爱，要些面子也无妨，他何必叫封黎川尴尬呢？ 林烨决定帮封黎川维护住他那傻兮兮的人设，他伸手轻柔的拂过封黎川的耳朵，瞎扯道：“你今天来的正好，我骑摩托太久，被风吹的腿疼，你帮我揉揉吧。” 一看自己能有用了，封黎川的眼睛立刻亮了，他认真的帮林烨揉腿，目光专注，像只认真拨松果的小仓鼠。 “抱不动也没关系，你按摩技术好，弥补了这个缺点。”林烨的手从封黎川的耳朵移动到脸颊，这脸看着高冷俊俏，捏起来却软软糯糯，怪可爱的。 “还是得抱的动。”封黎川执拗的说。 “我的肌肉密度很高，所以比较重，辛苦你了。”林烨被他的小执拗逗笑了，他心绪有些复杂，他从前最讨厌执拗的人，这些人就跟他爷爷一样，像一头愚蠢的倔驴。可封黎川怎么就执拗的那么令人心软呢？ “不辛苦，我愿意的。”封黎川连忙回答，很真诚。 “嗯，”林烨被他撩的小鹿乱撞，林烨有点唾弃自己一把年纪还吃这一套，但就是控制不住，“我知道了。” “好了，我的腿好多了，我们逛逛教堂吧。”林烨推开封黎川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封黎川抬头看了林烨一眼，悄悄牵住林烨的手，他们并肩走向神台。 “这拜的是什么神呀？”封黎川仔细的观察着神台后繁复的雕塑装饰，“好像是西北地区的传统神。” 这教堂有五层楼那么高，神砥雕像十分巍峨。林烨打开手机手电筒往上照，发现这是一位穿着铠甲的女性神像，她手持长剑和权杖，微微垂首，眼珠是用不知名的浅色宝石制成的，在黑夜中散发着悲悯的光芒。 “这是西北的战争与审判之神吧。”林烨猜测道。 封黎川仰视着巨大的神像，一本正经的说：“也许这就是我妈留在地球上的标记，标记这个法器是她的。” 林烨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你别说，还真有可能。我见过有人供奉岳女士的牌位，还每天上香呢。” “什么人啊？”封黎川震惊了，“我妈虽然做过一些利民的好事，但也不至于被供奉吧。再说她都是偷着坏，资本家都这样。” “我和我的高中同学们，高考前三个月天天拜岳女士。”林烨摊摊手，“她是我们省高考状元，她的神像现在还贴在我们教室后面呢。” 封黎川疑惑的点头：“哦，这样啊。”他没在国内高考，不懂这些。 他们参观了一遍整个教堂，一楼大厅是神像和神职人员住的屋子，二楼则是一些教室。整个建筑里最奢华的就是拜神用的大堂，其他屋子都十分简朴，让人心生宁静。 “我喜欢这样的地方。”封黎川走过简陋的教室，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木桌上，仿佛还能看到前人在这儿潜心学习的样子。 听了一天岳洛临和陈思睿对当前局势的分析，听他们算计这个折腾那个，顶尖的人类都在为了巨大的利益弹精竭虑，可他并不适合做这些，他天资不好，天生干不了大事，只想躲在深山老林的教堂里拜神，遇到事儿就求求神明帮助，解决不了就干脆认命。 “真的吗？”林烨看出了封黎川的疲惫，他摩擦着封黎川的手，“是经过一天工作后喜欢来这里，还是想要一直生活在这里？” 封黎川认真的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喜欢这里了：“这里还是更适合度假。”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度假，随时都可以。” 封黎川回想了一下那些著名的度假胜地，觉得这些都索然无味：“没意思，不想去。” 这个世界又烂又无聊。 封黎川的黑眸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可林烨却看出了这冷漠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整个世界的失望。 所有人面对都是同一个世界，可每个人跟世界的关系是不一样的，显然，封黎川跟世界关系非常不好。 好在封黎川跟林烨关系不错，林烨可以在他和世界中间周旋一下。林烨深吸了一口气，学着白亦萧平时撒娇的样子，对封黎川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想去，你陪我。” 封黎川果然开心了些：“好，我当然会陪你。” 17、封黎川，专心点 他们手拉手从教堂走出来，深夜的边陲小城荒无人烟。封黎川坐在林烨的摩托车后座，紧紧搂着林烨的腰，凌冽的夜风从而过刮过，恍然间，如同时空错乱。他们快速掠过路边古老的建筑群，庄严的教堂，被藤蔓覆盖的教学楼，不知名的雕像…… 封黎川喜欢庄严但荒芜的景色，他想象着自己和林烨生活在这里的场景，他们在清晨的教室里打闹，阳光将落叶和藤蔓的影子投射到桌子上，一切安宁而美好。 但如果把场景中的林烨去掉，一切就变得悲哀了起来。他一个人在荒凉的教室里，周围破败又孤寂，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所以，归根结底，他还是那个悲哀的人，总被负面情绪拖入深渊。他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会因为林烨的一个小小的行为而胡乱揣测，尽管知道这样的自己很烦人，也改正不了。因为只有林烨，能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一点热情。他不喜欢自己，不喜欢世界，但是有一点喜欢林烨，这一点喜欢其实并不多，但已经是匮乏的他能给出的全部。 林烨把摩托开得很快，夜晚寒凉，他想快点回酒店休息。至于他刚刚烦心的爷爷的事情，早就被他抛到脑后了。别人的事情能否困扰他，全凭他掌控，只要他不允许，谁死了都与他无关。 此时此刻，封黎川正像只黏人的小猫咪一样贴在他后背上，他只想赶紧回酒店和封黎川玩双人瑜伽。 他们回到封黎川订的情人套房，这里的布置很浪漫，顶层的露天泳池洒满金黄色的花瓣，星空倒影在泳池里，形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林烨抱着封黎川跳进水里，把他按在泳池边缘，捧着他的脸热烈的亲吻。 封黎川看着林烨浅色的眼睛因为他而迷离，突然就想要试探一下。 封黎川眨了眨眼，开始了猫咪式试探，他伸手轻轻推了推林烨。但这力度太轻了，满心是双人瑜伽的林烨根本没感受到，林烨霸道的掐着封黎川的腰，从他的额头一路亲到脖子，十分动情。 试探无果，封黎川的眼睛有点湿润，他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么矫情，只是发生了这么点小事，也委屈的想哭。 可封黎川无法鼓起第二次试探的勇气，他只能乖乖的把手搭在林烨的肩膀上，配合着林烨的动作。 林烨沉溺在快感里，从泳池到躺椅，折腾了一晚上，封黎川一直很配合他，在他历任男友里，封黎川是最乖巧的一个，从来不会闹着让他停下或者抓他挠他，林烨认为他和封黎川在这方面很合拍。 这么想着，林烨对封黎川更喜爱了，经过一晚的快活，林烨现在满脑子柔情，他抱着浑身是水和花瓣的封黎川在他耳边念叨：“谢谢你宝贝，你真是我的奇迹。” 封黎川无力的趴在林烨背上，指尖轻轻划过林烨有力的背肌，远方赤红的朝阳即将驱散黑暗，封黎川眨了眨眼睛，忍了一晚上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反正泪水和泳池的水混在一起，林烨发现不了，他可以放肆的哭。 呜呜呜林烨只有在快活的时候才爱我…… 林烨越是在封黎川耳边说甜言蜜语，封黎川就越想哭，一边哭还要一遍配合林烨的动作，生怕林烨不爱他了。 林烨爽林烨的，封黎川哭封黎川的，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画面太凄凉了，简直是人间惨剧。 人间惨剧的缔造者——封黎川，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呜咽出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口咬住了林烨的肩膀。结果林烨看着白皙水嫩的，肌肉却硬的咯牙，封黎川的牙根被嘣的生疼。 “难受了？”林烨虽然霸道，但其实非常在意对方的感受，他把靠在他身上的封黎川扶起来，看到封黎川哭的通红的眼睛，沉溺在欲望中的大脑一下子就被吓醒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封黎川抽噎着，想把泪水憋回去，但是眼泪却越憋越多：“没事儿……呜呜，我就是……没事儿。” 林烨小心的帮封黎川擦着眼泪，封黎川的皮肤本就苍白，此时他哭的眼眶通红，那小模样简直就在拷问林烨的良心。 “宝贝，你难受就说出来，别瞒着我好吗？”封黎川哭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掉眼泪，林烨心疼的心脏发紧，一个劲儿反省自己刚才到底干了什么才让封黎川这么难过。 封黎川倔强的咬着嘴唇，不知是怕被林烨嫌弃，还是怕丢面子，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林烨担心的不行，但又舍不得逼迫封黎川，只能先把他抱出泳池，换身衣服再说。 感受着林烨有力的臂膀，封黎川伏在林烨身上，眼泪流得更多了，倒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委屈有了释放的地方。他想要扮演林烨的完美男友，可在林烨面前，他却总忍不住表现出‘不懂事’的样子。 林烨动作快速而细致，帮封黎川换好睡衣，再把他抱上床，这期间封黎川一直在掉眼泪，但也一直乖乖配合，乖巧的林烨心颤。 封黎川抱着林烨给的大毛巾，把脸埋进大毛巾里不给林烨看。 林烨给封黎川盖好被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封黎川旁边，轻轻扯了一下他捂着脸的毛巾：“宝贝，可以给我看看你的脸吗？” 封黎川不想用哽咽的声音说话，所以他没回答。 林烨叹了口气，伸手抚摸过封黎川乌黑的头发，不知该如何让封黎川开心起来，只能不停的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听这话，封黎川立刻扔掉毛巾，一把抱住林烨的脖子，哭着说：“你别道歉。” 林烨迷茫的搂着封黎川：“那……” “是我对不起你，本来今晚一切都很好的，都是因为我，毁了一切，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封黎川越说越难过，他把脸埋进林烨胸口，为自己的脆弱感到羞愧，他知道自己脑海里的负面情绪完全是无厘头的，可他控制不了。 封黎川最怕的，就是成为别人的累赘，尤其是成为林烨的累赘。如果有一天，他被林烨嫌弃、被林烨抛弃，那将会有多可怕，他不敢想象。可他一边害怕，一边又隐约觉得，在林烨面前他是可以放肆的，所以他今天会忍不住掉泪。 “你没有毁掉一切，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林烨抽出柔软的纸巾，小心翼翼的帮封黎川擦眼泪，他的声音就像是在哄小宝宝，那么包容、那么宠溺，还夹杂着关切和心疼，“你今晚表现得棒极了，倒是我，只顾着自己开心，没注意到你的感受，我不是好的男朋友，你惩罚我，好不好？” “惩罚……”一听到这两个字封黎川就有不安的感觉，他不希望林烨因为他而自责。 “好舒服呀。”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封黎川看到那个明亮的小男孩儿正坐在半空中，陶醉的仰起脸，仿佛林烨正在为他擦眼泪一般。 “想好了么？”林烨捏了捏封黎川的鼻尖。 封黎川回过神来，支支吾吾的说：“有问题的是我，不是你，怎么能惩罚你呢？” 说完这句话后，封黎川猜测林烨一定要问他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一会儿人模狗样，一会儿又情绪不稳定的可怕，为什么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哭的像个煞风景的傻子，也许林烨还会问他是不是遗传了封悦信的抑郁症。 可林烨没有说这些，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眸盛满怜惜和担忧，那表情太美了，仿佛融入柔和的光晕里：“那我来惩罚你吧。” 封黎川沉溺于林烨的美色里，不可自拔，他像个毛头小子，懵懵懂懂的说：“嗯……好啊，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罚你再来一次。”林烨把封黎川推到柔软的床上，含住他的耳垂挑逗着。 封黎川愣了一下：“再来什么？”他很快明白过来到底要来什么。 林烨一边挑逗一边认真的观察着封黎川的表情，下决心一定要弄清封黎川哭的原因。 封黎川却把这视为补偿林烨的机会，他为自己今夜的失态懊恼不已，这一次他一定要表现的完美，才能勉强弥补之前的错误。 这一次林烨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封黎川身上，所以他能感受到封黎川小心翼翼的讨好，林烨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封黎川内心的自我鞭笞有多严苛。 “封黎川。” “嗯？”封黎川急促的喘息着，双手紧紧抓着林烨的肩膀，不熟练的迎合着林烨的动作。 迎接封黎川的是京城第一狐狸精的美色攻击，林烨使出浑身解数把封黎川弄的神魂颠倒。 最后封黎川满脑子都是林烨勾魂夺魄的眼睛，柔软的唇瓣和温暖的身躯，其他所有情绪都飞了。 18、隐形的线 第二天九点，封黎川还在呼呼大睡，林烨起了一大早，忧心忡忡的盯着封黎川叹气。 随着他和封黎川的距离渐渐拉进，封黎川那层完美男友的假面越来越难以维持下去，算一算，封黎川已经情绪失控至少三次了，林烨完全不了解他的真实想法。 为什么会突然哭，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又为什么要讨好他？ 林烨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试图用逻辑推理出封黎川这一系列迷惑行为的原因。 封黎川第一次失联，是因为封悦信的健康问题，那次失联是封黎川第一次情绪失控，不过那一次封黎川十分克制，除了情绪略有低落，并无其他表现，还送了他首饰作为失联的补偿。 第二次情绪失控是在他出差的第一天，那天封黎川在视频通话时突然掉泪，他因为担心连夜飞回去陪伴封黎川，封黎川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心，第二天他还想留下，封黎川却把他赶回去了。 第三次情绪失控就是昨晚了，封黎川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然后哭了一整晚。 这三次情绪失控一次比一次严重，可每一次封黎川都不愿意说出原因。 但林烨分析后可以确定，原因和他无关。这眼泪不是针对他的，那会是针对谁的呢？是封悦信，岳洛临，还是陈思睿，又或者是他不知道的什么人？ 林烨揪着手里的花瓣，胡乱猜测：“担心父亲的病情？封悦信该不会是时日不多了吧。也有可能是工作出问题了，不过因为工作出问题而哭，很不像是他的作风，他要是这么不能抗事儿，也做不到今天的位置。也不排除是陈思睿和岳总的问题，也许他俩对他不好。不管是哪个原因，我似乎都插不上手，那我该怎么办？” 这时，门铃响了，林烨怕门铃吵醒封黎川，飞速跑到门口，没看猫眼就打开了门，于是他不幸的看到了林青玄：“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封总的助理告诉我的地址，”林青玄笑出一口大白牙，“我一说我是你爹，他就什么都告诉我了。” “但是，这毕竟是封总的地盘，我放你进来也不好，你有什么事儿就在外面说吧。”林烨露出一个假笑。 林青玄疑惑的问：“为什么不好？哪里不好？” 林烨随口胡扯道：“我只是封总的小情人，不太好带自己的父亲去打扰他。封总还没醒，若是被你吵醒了，肯定要不高兴的。” “不是吧儿子，你真的这么卑微吗？”林青玄痛心疾首的看着林烨，“既然封总这么不尊重你，你就跟他分手算了，就算他有权有势，你也不能做他的小情人呀，你又不缺钱，不如跟他掰了，找个真心对你的。” “你怎么管的这么宽，我就愿意给他做小情人。” 封黎川洗漱完，刚打开卧室门，就听见门口一个陌生男人在大喊：“儿子！咱不伺候这没良心的资本家了，快跟爹走！” 封黎川吓得眼睛都大了：“不是，走哪儿去，我也去。” 林青玄指着封黎川，痛心的说：“封总，你玩富豪把戏玩到我儿子身上就是你不对了，我们林家虽然没权没势，但也不缺钱，不差你这三瓜两枣，我这就带我儿子走！” 林烨捂住脸：“谁跟你是一家，真晦气，我明天就去改姓。” “你还要跟他姓！”林青玄的大嗓门快把房顶先开了，“三思啊，儿子！” “我没说要跟他姓。”林烨的耳朵都羞红了，想找个地缝躲起来。 “请问您是？”封黎川整了整头发，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上下打量着林青玄。林青玄的身材练得很健壮，他和林烨一样是大高个儿，脸生的十分俊朗，尤其是那双和林烨一样的浅棕色眼睛，十分迷人。不过看他脖子上的红印子，就知道这家伙不检点。 林青玄皮笑肉不笑：“封总，我是林烨的父亲，著名野生动物学专家，我叫林青玄，您可以叫我林老师。” 封黎川微微点头，有点威严：“林老师好，要进来坐坐吗？” 林烨瞪了林青玄一眼，示意他出去，林青玄回了个叛逆的眼神，说道：“要，我有重要的事情和林烨谈。” “请坐，”封黎川给林青玄倒好茶水，“需要我回避吗？” “您最好回避。”林青玄的语气有点不客气。 林烨揉了揉封黎川的手，朝他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我待会儿和你解释。” 封黎川一对上林烨，那种上位者若有若无的疏离气质立刻消失了，他温柔的回答：“没关系，你们好好聊。” 封黎川一走，林青玄就八卦道：“封总看上去对你不差，难道是因为有我在吗？” “你别管了，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回去看爷爷，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是因为你自己没时间照顾他吗？”林烨说这话时很温和，但话语的内容却很冷漠。 林青玄愣了一下：“其实……我确实没时间照顾他，又对护工不放心，所以希望咱俩能轮流去盯着，你爷爷时日不多了，最后这一两个月，咱俩好好把他送走好不好？” “不好，你找别人吧。”林烨断然拒绝了，“你有时间，就去好好陪爷爷，别浪费在为难我身上了。” 林青玄无奈的看着林烨，拿他这个看似好说话的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林烨真的只是‘看似’好说话，其实很难搞。 “你……”林青玄艰难的张开嘴，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劝动林烨，“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和爷爷的关系居然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从小我和你妈都没管过你，你一直都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小时候，你是很听爷爷的话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林青玄不禁回忆起儿时的林烨，在爷爷的教导下，他清俊乖巧，不但苦练家族武功，还从不和其他年轻人一样浮躁。每当他站在家乡的竹林流水旁，就如同一副上古画卷，温柔静美，仿佛让所有浮躁都沉寂。每次他在外面打拼累了，回到小镇看到林烨，就觉得内心安定了。 “因为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不再做那个守在小镇期盼你们回来看我的可怜虫了，”林烨琉璃一般美丽的眸子闪烁着冰质的光芒，原来看似温柔的人才最难接近，“从那以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我和其他无关紧要的一切。” “爷爷总叫我做个乖孩子，他说小镇上的人都渴望功名利禄，但我要守在小镇上，守住他的武馆。他说只有我在，你和妈妈才愿意偶尔回来看看小镇、看看他和奶奶。他把我塑造成他想要的样子，一旦我做出一点和他想象的不一样的行为，他就会大发雷霆。”林烨无意识的把玩着手腕上黑色的手串，这个手串陪伴了他十几年，在他被禁锢在小镇里伤心欲绝时，救了他，“可我来这世界上，不是给他做工具的。” 林青玄揉了揉干涩的眼眶，没再说话。 回想从前他每次回小镇，林烨总会为他做小镇上精美的传统糕点，为他泡茶，听他口若悬河的说着外面的事情，他总觉得那时候很幸福，认为这就是天伦之乐。可原来感觉到幸福的只有他，林烨并不快乐。 “好吧，我懂了，我不会再来烦你。”林青玄叹了口气，落寞的站起身，“那……祝你幸福。” 林青玄走后，林烨抬起左手，认真的打量着手上的黑色手串：“该送去养护养护了。” 封黎川听到关门的声音，就知道林烨和林青玄聊完了，他端着早饭走到林烨身边：“这手链你几乎没摘掉过，这对你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 林烨笑眯眯的接过筷子，撒娇似的说：“这是我的秘密，不告诉你。” 封黎川试探着问：“那……是别人送你的吗？” “对呀，”林烨一边吃一边回答，“这个草莓好酸。” “那……是谁送你的？”该不会是沈风月送的吧，初恋的确是让人难以忘怀的。 林烨被封黎川逗乐了：“想什么呢，是长辈送的，还是你认识的长辈。” “你父亲吗？”封黎川一听是长辈，立刻松了口气，开始胡乱猜测。 林烨摇摇头：“不是。” 封黎川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那还能是谁，我也不认识你的其他长辈……等等！” 封黎川放下筷子，不敢置信的说：“不会是我母亲吧？” 林烨拿纸帮封黎川擦了擦嘴角：“我说过，岳总是我偶像，所以，你猜对了。” “这手链看着有年头了，你早就见过我母亲了？”封黎川震惊了。 “所以，也许我们的缘分早就注定了。”林烨半开玩笑似的说。 封黎川想了想，突然笑了：“命运应该早点给我提示的。” 这样从前他的日子也就不会那么难熬了，在他没日没夜的学习时，林烨也正在为高考努力，命运像一跟无形的线，把他们连在一起，从一开始，他就不孤单。而他走过那些晦暗的过往后，被那根隐形的线带到那个雪夜，和林烨相遇。 其实他不该对这个世界那么失望的，因为他还不知道命运都给他准备了些什么礼物。他该再坚持坚持，也许幸运就在下个转角。 “真想去你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封黎川想去寻找更多的证据，把他和林烨的过往联系在一起。 “好啊，”林烨垂眸沉思了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正好我想回家乡看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19、古镇 于是一周后，封黎川坐上了通往林烨老家的车，越往南走，空气就越湿润，丰茂的植被和清新的空气都让人心旷神怡，但林烨并不喜欢南方。 他们这次来只是旅游，并不需要见林烨的家人，所以封黎川并没有感到紧张，他已经提前做好了一切攻略，保证照顾好林烨的吃喝住行。 他们沿着青石板路一路走到古镇中，明黄色的腊梅洒落在潮湿的泥土里，芬芳混杂着腐烂的味道在空气中升腾。小镇很安静，几乎没人，依山傍水的古老民居几乎都搬空了。 封黎川只要和林烨待在一起，就一定会打扮的花枝招展，而他的名贵皮鞋非常不适合走这湿滑的路，鞋边已经粘上了土，这让完美主义严重的封黎川十分抓狂。 封黎川一路紧紧盯着地面，生怕再次弄脏鞋子。 林烨瞧封黎川一脸严肃的低着头，仿佛在对付什么复杂的数据一样，不禁失笑，他朝封黎川伸出手：“到我爷爷家后，我给你擦鞋，现在你就大胆走。” “不，我不是心疼鞋。”封黎川可舍不得让林烨给他擦鞋，一听林烨这么说，他立刻就抬起头，不再去看皮鞋一眼。 跟在旁边的助理连忙说：“我来为封总擦鞋就好。” 封黎川紧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对林烨说：“有小刘在，你就别操心了。” 就算这样，封黎川心中还是担心林烨会对他的表现不满。他是不是表现的太矫情了？林烨会不会以为他嫌弃小镇的路不好走呢？可这些他都不能问出来。 他握住林烨伸出来的手，林烨的手温暖干燥，掌心并不细腻，相反，那些老茧蹭的封黎川生疼。 封黎川却喜欢这种感觉，封黎川暗暗觉得林烨的手像是‘父亲’，当然不是像封悦信，而是像他脑海中对‘父亲’抽象的理解，那种总让他感到安全的存在。 这时林烨说：“有你陪我真好。” 封黎川惊讶的抬起头：“我还没为你做什么呢？”甚至连路走不好。 林烨笑着摇摇头：“我一直不喜欢南方，尤其不喜欢这个小镇，当这里潮湿的空气向我涌来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不美好的事情。但是你在我身边，穿着和着小镇格格不入的礼服，一举一动又优雅又笨拙，一下就打破了我乱七八糟的回忆。所以，有你在身边我就很开心。” 林烨的笑容就如同大雨过后的晴天，真诚、漂亮、但又有点小悲伤，清透的皮肤和微红的鼻尖都那么动人，诱捕着封黎川的心脏。 刚刚还谨小慎微的封黎川瞬间就放松了下来，沉溺在了林烨的美色漩涡里。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赞美封黎川的不完美，封黎川突然觉得青石板路也没那么难走了，就算是泥土粘在鞋子上，也没什么大不了，谁规定了名贵的皮鞋不能粘上泥土呢？这没准还有种别样的美呢。 封黎川迈开大步，动作潇洒了许多，他抬起头欣赏着这依山傍水的小镇：“这里晚上一定很漂亮吧，我在纪录片里看到过，每到夜晚，红色和黄色的灯笼会亮起来，小河边会有夜市人们摇着木船贩卖小商品，还有人坐在河边茶楼吃甜品。” 林烨勾了勾唇角，但眼睛却没有笑：“十年前是那样的，但现在小镇上已经没人了，自然不会那么热闹了。” “你喜欢热闹的，还是现在这样？”封黎川认真的看向林烨。 林烨想了一会儿，还是说道：“热闹的吧。” 封黎川立马背过手，给跟在他身后的助理打了个手势，助理连忙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那……你想念小镇上的老人们吗？”封黎川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烨的神色。 林烨摇摇头，开玩笑似的说：“想他们做什么，想念好吃的还差不多。” 封黎川认真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就如同他正站在京城市中心的写字楼里，听下属汇报工作一样：“我明白了，我会满足你的。” 林烨疑惑的看向封黎川，随后又像明白过来似的说：“满足我什么？你该不会去找做点心的老师傅了吧。不用啦，我自己会满足自己，他们做的都没我做的好吃。” “你还会做点心？”封黎川试图想象小林烨在厨房忙活的样子，但他没见过小时候的林烨，所以想象不出来，“你不是十五岁就离开这里了么，怎么还会做这些复杂的食物？” “我奶奶把她毕生的手艺都传给我了。”林烨有点得意的笑了一下，“我奶奶姓蒋，蒋氏是江南点心手艺最正宗的家族之一。” “我听说过，我爷爷爱吃点心，多年前有人为了巴结他，送过蒋氏的点心，那人说蒋氏的手艺几乎失传，想找到这点心很难。”那一盒精美的点心几乎都进了封黎川的肚子，他是真的很爱吃那种清淡微甜的食物，可惜以后再也没吃到过。 林烨有些感慨道：“是呀，我奶奶是独生女，早早嫁了爷爷做家庭妇女，蒋家的点心铺子可不就渐渐消失了。” “她为什么这么做？”封黎川问完后就发觉自己问的不合适，不是所有女人都像岳洛临那么强大的，况且蒋奶奶所处的时代，女人工作更为艰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家族传承也不能随意摆布。” “哪里是她的选择。”林烨讽刺的笑了一下，又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么多，于是转移话题，“快到了，前面那个小楼就是了。” 封黎川也乖乖接茬：“是那栋屋檐雕了花的吗？真漂亮，坐在窗前喝茶看河一定很惬意。” “可不是么，我爷爷就爱坐在二楼床边的躺椅上往外看，那椅子都被他坐包浆了。” “哈哈哈，那你爷爷和我爷爷不一样，我爷爷一刻也闲不下来，活到九十多还是不喜欢坐着，就算没事干也要在屋里转着圈走。” 看来老头儿和老头儿之间个体差异还是很大的，分为静止老头儿和狂躁老头儿。 推开陈旧厚重的木门，宽敞但晦暗的前厅在林烨面前敞开，他带着封黎川走过屏风，就能看见后院浓绿色的竹林，风吹过林海，空气清新的不可思议。 儿时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恍若隔世。他从小镇走出去后，就把在小镇上的时光称为觉醒纪元之前，很少去回想，只会在午夜梦回时偶尔想起，每次回想带给他的都只有晦涩和悲哀。 “你的屋子在哪里，我可以去看吗？”打断林烨的回忆的是封黎川羞涩的脸，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有点羞涩还有点尴尬，询问着林烨的闺房在哪里，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荣幸去瞧瞧。 林烨哭笑不得的拍了他一下：“当然可以，就在一楼。” 二楼是他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房间，不过他爸妈在他三岁以后就没回来住过了。 封黎川兴致勃勃的推开林烨的房门，林烨看着封黎川红红的耳朵，忍不住伸手揪住：“你至于吗？” 封黎川揉了揉耳朵：“不许揪我的耳朵，这太没面子了。” “你的助理在门口，他又看不到。”林烨揉着封黎川薄薄的耳垂，手感真好。 “也对。”封黎川被轻而易举的说服了。 推开林烨的房门，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有床、书桌、衣柜、书柜和古老的钟，书桌旁的窗外正好可以看见竹林，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照射在一旁的书柜上。 封黎川走到书柜旁，企图看到一些少年人喜欢看的书，这样他就能从这些书中分析出林烨儿时的性格，可惜这里基本都是些课本。儿时的林烨学习很认真，光笔记就有很多本，翻开来看，字体清俊漂亮，像是艺术品。 “还有关于武术的书？”终于，封黎川找到了个不同寻常的东西，一个看似是笔记本的本子里写的都是武术知识，貌似是林烨自己手写的。 林烨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小白牙：“我爷爷是开武馆的，他不许我看家里储藏的原本，只让我抄写。不过我不喜欢暴力，从不打架。” “我知道，你最温柔了。”封黎川的情人滤镜八百米厚，他才不认为林烨会跟人打架，就算林烨动手了，也一定是对方欺人太甚！ “不过啊，我算是知道你这一身肌肉是从哪儿来的了。”封黎川挤眉弄眼的吐槽道，“平时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是它们真的很结实。” 林烨笑得很纯良：“这就是你抱我闪了腰的原因吧。” “咳咳，没有，我腰好得很，当时是因为衣服太滑我才没抱住。”封黎川把目光移回书本上，“嗯，这武术看着真厉害。” “哎，这本书怎么没有名字？”书架边缘有本纯黑色的书，很神秘，封黎川征求完林烨的意见后，翻开一看，发现这是本包了书皮的文献，里面全是他母亲发表的文章。 岳洛临写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技术论文，名气大，但内容没几个人看得懂。林烨不光看懂了，还做了标注。 “这是？”封黎川认真的翻了翻，感慨道，“你真的很聪明。” “科学研究证明，情侣的智商水平相同，所以我至少和你一样聪明。”林烨凑到封黎川眼前，咧出小虎牙威胁道，“不许小看我。” “我怎么可能小看你，你开什么玩笑呢。”封黎川半认真半开玩笑着说，“你对自己有点清晰的认知好不好，我早就为你神魂颠倒了，在你面前我就是个蠢货。” 20、一些柔情蜜意 不夸张的讲，封黎川每天都会骂自己很多次‘蠢货’，但这是他最开心的一次，他很荣幸做个为林烨痴迷的蠢货。 不过，林烨说情侣的智商水平差不多，既然如此，他不该总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其实仔细想想，他天资也不错的，如果他真的很笨，也走不到如今的高度，比不上他母亲不等于他很蠢，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母亲呢？ 这些道理封黎川以前也明白，但明白不等于领悟，他从前总是想不通。在爷爷的打压式教育下、在父亲过高的期望中、在母亲耀眼的光环里，他瑟缩着，可怜又渺小，拼尽全力也只能得到‘垃圾’的评价，所有人都为他失望。 他不能成为亲人的骄傲，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努力的想成为林烨的骄傲。可在和林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总有某些时刻，这些积压经年的乌云会短暂的散开，阳光照进他心里，他就能意识到自己这些想法有多可笑了。 也许他不需要通过伪装来成为爱人的骄傲，也许‘爱人的骄傲’本就不该成为他获得自信的工具，因为这不是他的战利品，而是命运赐予他的礼物。不是因为他很好，是因为林烨很好，所以林烨总会让他觉得自己还不错。 “再给你一个为我神魂颠倒的理由，我要去做点心了，你自己逛逛，可以去二楼的椅子上感受感受我爷爷的快乐。”林烨拍了拍封黎川的脸，“去吧，我给你泡壶花茶。” “我不要去，我想跟着你。”封黎川从后背抱住林烨，把下巴放在林烨的肩膀上，“我可以这样看着你做饭吗？” 林烨低笑了两声，那低沉柔和的声音贴着封黎川的右耳，让他浑身上下都过电般兴奋了一下。 “男人好像都喜欢这一套。”林烨动作熟练的戴上厨房手套，“那你呆着吧。” “看来我的喜好很庸俗。”封黎川趴在林烨肩膀上，歪头看向林烨的侧脸，眼睛亮亮的，看上去有点像小朋友，“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大家都喜欢的东西，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 “需要我系上围裙吗，封先生。”林烨的声线很性感，但偏偏语气总那么干脆利落，让人生不出绮念。 但封总怎么可能和普通人一样，他偏偏被这样的林烨勾引的心猿意马，他情不自禁的凑过去亲林烨的侧脸，从侧脸到耳垂，越亲越上头，根本停不下来。 “嘿！”林烨的声音低沉到有些严厉，但眼睛在笑，“收敛收敛。” 封黎川幼稚的皱了一下鼻子，不情不愿的收回在林烨身上四处占便宜的手。 但他的下巴还逗留在林烨肩膀上，眨巴着纯黑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林烨，并且试图用鼻子闻吸入林烨身上温热的气息解馋。 “你手真巧，这雕花比真花还漂亮。”一边吸林烨，一边夸奖林烨的手艺，封总的嘴巴忙得很。 “我刚才在想，你总让我觉得我很有魅力，这是不是因为你很好？”封黎川的手又开始不老实的玩林烨的围裙。 “也许吧。”林烨不谦虚的承认了，然后补充道，“所以如果有人让你认为自己很差，那一定是那个人有问题。” “那个人会有什么问题呢？”封黎川下意识鼓了鼓脸颊，好像他只有十几岁一样，幼稚死了，“会是因为她很优秀吗？” 林烨猜到了封黎川指的是谁：“岳总当然很优秀。” “你们追星的人真的很不会聊天。”封黎川嘴上抱怨着，语气却很愉悦，“你一定是我妈妈的狂热粉丝。” “当然。”林烨毫不犹豫的承认了，他甚至在做饭前摘掉了那个黑色手串，因为油烟会熏到。 “如果我因为一个人优秀而感到不舒服，那应该是我的问题。”傍晚冷感的阳光透过厨房的小窗户照进来，照在铺着格子布的桌子上，桌子上复古的花纹仿佛承载着厚重的时光。这时讨论这些曾经让封黎川彻夜难眠的问题，会发现原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也不一定。”林烨打了一个鸡蛋搅匀，“也许你们两个都没有问题，也许你只是太爱她了。” “爱她？嫉妒的爱也太病态了。”封黎川不认可这个说法。 “不是嫉妒。”林烨笑着摇摇头，“是怕她嫌弃你不够好，因为你想她的人生更美好，想她有个更令她开心的儿子。这怎么能叫嫉妒呢？这明明是很温柔的想法。我也会希望我的母亲有白马王子般的丈夫，有乖巧可爱的孩子，我把这些想法看做柔情蜜意，从没觉得病态。当然，我们也没必要因此而苛责自己不够好，爱别人没错，怎么能因为这个苛责自己呢？” “我希望我的母亲有个令她惊艳的继承人，那个继承人和她容貌相同，就像她生命的延续。那个继承人一定要完全继承她惊人的才智和远大的野心，继续她的事业，为全人类的未来弹精竭虑。”封黎川怅然的叹了口气，“可是她只有我一个孩子，我给不了她这些。怎么能不自责呢，我总是不够好。” “这只是你的想法，岳总不会认为你不够好的。”林烨的语气很坚定，“她自己足够优秀，对别人大概没什么要求。” 封黎川还是不高兴，他不相信林烨说的话。毕竟他的这些观念都来自他的亲生父亲，封悦信从他儿童时期就耳提面命，他怎么可能这么快把这些想法丢掉呢？ “你说，岳总怀孕时在想什么呢？”林烨觉得造物主很神奇，把岳洛临这样伟大的灵魂塞进女性的身体，这是最奇妙的安排。也许只有这样，才会让这个才智惊人的灵魂永远不会丢弃良知、永远不会丢弃人类文明的篝火。 封黎川最讨厌别人提这个话题，如果别人问这个问题，就算那个人是封悦信，他也会立刻炸掉。但现在，他只是委屈的瘪了瘪嘴：“想打掉我。” “她应该……会筹划自己的事业，弹精竭虑的思考怎么弥补为我浪费的两年时间。也许她也有感情，毕竟她也是人，她肯定恨我爷爷，也一定嫌弃我父亲，这两年，她很不开心。”封黎川说着说着，眼眶有些热了。 他从小由父亲带大，有时一两年都见不到母亲，他对母亲敬畏多于亲近，还总因为她而感到愧疚和自卑。但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发现他原来那么爱她。浓烈炽热的情感在胸腔中翻涌着，恍然间，他灵魂中缺失的某一块开始生长了，那一块也许叫柔情，也许叫生命力，他说不清楚，可他感觉自己不再那么匮乏，他可以给予这个世界更多的爱了，虽然只是多了一点点。 多的这一点太少了，还是不要给世界了，全部个林烨吧。 封黎川又凑过去亲了林烨一口：“有你在身边真的太好了。” 窗外摇曳的竹影，点心散发的清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活着很美好。荒废度日也没什么不好，时间长河总是向前流淌，那就让它流着去吧。 林烨给封黎川抹了蜜的小嘴里喂了一块桃花酥：“香吗？” 封黎川眼睛发亮，疯狂点头：“超级好吃，再来点。” “再尝尝这个龙井酥。”林烨用指尖蹭掉封黎川嘴角粉色的残渣。 封黎川用灵活的舌头添了一下嘴角，像只馋嘴的小猫，他咬了一口龙井酥：“这个味道很有品味，但我喜欢甜的，再来个桃花酥嘛。” “桂花糕更甜，来个桂花糕吧。”林烨切了一小块给封黎川尝鲜，吃多了会胖，不如少吃点，可以多尝几个味道。 “这个好香，但我喜欢软的，给我尝尝那个小兔子。”封黎川大胆提出要求。 “好，要头还是尾巴。”林烨拿起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白兔奶酥。 “你吃头我吃尾巴，可爱的让给你吃。” 此时林烨眼中的封黎川灵动可爱，笑起来的样子天真漂亮。林烨的眸子微微沉下，勾起了一抹成年男人掺杂着欲望的温柔笑容，他咬住兔子头凑到封黎川嘴边。 封黎川乖巧的咬住尾巴，可怜的兔子在他们嘴间粉身碎骨，融化在情人热烈的亲吻中。 窗外暮色降临，华灯初上。 今天小镇的夜晚并非荒凉的漆黑，有人点亮了河边的灯笼，一搜搜小木船划过，上面挂着许多漂亮的工艺品。 封黎川的助理藏在后山竹林里，拿着对讲机指挥着小船们按顺序经过林烨家门口。 可本该带着林烨出来的封总正在厨房和林烨亲亲我我，小船们来来回回划过好几轮都没人出来。 助理急的原地转圈：“没人出来，那烟花什么时候放呀。” 旁边工作人员建议：“不如先放一个，烟花声音大，正好提醒封总该出来了。” 于是窗外炸开绚丽的蓝色烟花，烟花点亮夜空，印在林烨琉璃般的瞳孔里，妖异动人。 林烨有些惊讶的看向窗外：“外面……” 沉迷于美色的封总掰回林烨的头，亲吻他的眼睛：“放烟花了，该接吻。” “不是应该许愿么……唔”今晚的封总热情的让人难以招架，林烨的嘴暂时没时间讲话。 于是林烨选择在脑海里默默许愿，不过许个什么愿望呢？他太满足了，没有愿望，那不如为封总许一个吧，祝愿他的快乐和他的钱一样多到花不完。 他们的吻从厨房接到林烨的闺房，把老旧的单人床震的嘎吱响。外面的小木船划到半夜两点都不见人出来，只能各自散了，估计封总第二天需要赔一大笔加班费了。 封黎川第二天一大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给员工们发钱，并告诉他们今天计划继续。 看了一眼林烨房间里的钟，已经上午九点了。这屋里早上的阳光很好，明亮但不晒人，窗外竹林清新的味道飘进屋里，带着雨过天晴潮气，就像是林烨的笑容，干净美丽，如同被雨水洗过的碧空。 就在封黎川沉醉于景色中时，林烨穿着浅色宽松的休闲服进屋来，递给封黎川一大杯温水。见封黎川心情似乎很好，林烨也很开心。 林烨坐在旁边看着封黎川慢慢喝水，突然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早晨起来没发起床气。” 封黎川差点呛了一口水：“你认为我有起床气？我起床时有做过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 林烨托着脸，平静的说：“你大部分时候都比我起得早，总爱穿戴整齐的等我起床。偶尔你不方便的时候，会起的比我晚，每一次你都会低落很久才能振作起来。” 封黎川没想到林烨居然观察的这么细致，连他醒来后心情不好都被看出来了，他明明每次都伪装过表情的，林烨是怎么瞧出来的？ 封黎川忐忑的抿抿嘴：“那……你会觉得困扰吗？我早上起来会打不起精神，但那绝不是针对你，也不是起床气，你不要误会。” “困扰倒是不至于，我每次醒来，你都光鲜亮丽的站在门口，我想抱你，你就会过来满足我，这让我很开心”林烨笑得很靓丽，封黎川不自觉也轻松了几分。 “不过是抱一下，有什么大不了，我可以给你更多，我每天早上都想送你一个礼物，但又怕吓到你。” “啊？”林烨吸了口气，“那的确会吓到我。” “你总是打扮的很漂亮，你走过来拥抱我时，我会觉得自己特别幸运。”林烨调皮的钻进被子里，抱住封黎川，“不过你的胸针太硬了，每次都膈的我很疼。而且我穿着睡衣，你穿着西装，我有点尴尬。” 封黎川手忙脚乱的把林烨抱进怀里：“那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做？” “你也穿着睡衣抱我就好了，如果你嫌我起得晚，我可以早起，这对我来说并不难。”林烨从被窝里钻出来，认真的看着封黎川，浅棕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是潋滟的金色湖泊，漂亮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