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夫子》 第1章初到 …… 蹦极。 绳子断了。 怎么办! 贾珊昨日刚刚跟谈了一个月还没牵上手的‘准女友’分手,心情不好准备来点惊险刺激冲淡悲伤的心情,结果…… 下方碧绿清澈的人工湖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已经隐隐听到游客们的尖叫声。 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能捡一条小命回家…… 呜呜, 老天,我错了…… 再给一次机会吧…… 我一定好好珍惜生命,远离…… “噗通……” …… 大炎王朝。 万顺四十一年。 京都,贾族义学。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年纪一大把,胡子白花花的贾代儒正摇头晃脑的念着书,下方,一众孩童有打瞌睡昏昏欲睡的,有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终于……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端午节到了,回家休息两天,把今天念的《关雎》抄写一遍,来的时候我挨个检查!” 一语未了,课堂内顿时炸了锅! “走喽走喽!” “今晚谁来我家摸牌?记得带上银子!” “我去,我去!” “还有我!” “哗啦”“哐啷”“吱呀”“噔噔噔”…… 一阵嘈杂之后,课堂内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岁模样的孩少年在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一身干干净净的粗布衣衫,面容清秀,浓眉大眼,头上挽着小小发髻,俨然一副小夫子的模样。 他就是贾珊! 被老天眷顾,在红楼中重活一世的贾珊。 贾赦的庶子,贾琏的弟弟,迎春的弟弟,荣国府大房的三爷。 “贾珊!” “贾珊,你看到我的那个画册了没有?” 贾珊刚刚写完《关雎》最后一字,放下手中毛笔,摇头道:“没见,说实话,你那宝贝东西我是真不感兴趣。”一副春宫而已,还是只寥寥草草画了个简单的模样,粗糙的很,贾珊只看了一眼就够了。 “哼,不感兴趣?”贾蔷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望眼欲穿吧?刚刚这屋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拿了,又是谁?” 贾蔷乃是宁国正派草字辈玄孙,仗着贾珍宠爱,整日跟在贾蓉身后胡作非为,按理说他应该称呼贾珊一声三叔,不过他显然没有把庶出的贾珊放在眼里,一口一个“你”字直呼贾珊姓名。 “爱信不信,你三叔我很忙,没空在这跟你掰扯。” 贾珊收拾了下书桌就要走,贾蔷在后面冷笑一声:“三叔,那本画册可是珍大老爷的爱物,今儿若找不到,侄儿回去怕是不好交代呢,到时候侄儿也只能把您搬出来了!” “那你就搬,对了,我记得宝玉刚刚也过去瞧了?贾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什么东西也敢拿到学堂里?一会去老祖宗那里理论去!”贾珊头也没回出了学堂。 里面贾蔷却是唬了一跳,要是被贾母知道他拿春宫来学堂,还给宝玉看了,不止是他,估计贾珍也要挨一顿好的! “哎哎哎,三叔……” “三爷……” “三祖宗,侄儿错了,您千万可怜侄儿,别告诉老祖宗。” 贾珊停住脚步,回身笑道:“贾蔷,枉你平日里也有几分小聪明,好好动动脑子,三叔我还是那句话,就你那画册,送给我我还嫌占地方呢。” 这要是唐寅画的春宫他或许还感谢兴趣,但是很显然,那只是某个王八蛋无聊时的闺房之作。 “是是是,三叔说的是!肯定是侄儿弄错了!求您千万别告到老祖宗那去啊……” 看着贾珊一路摇着扇子潇洒离去,贾蔷恨恨的跺了下脚,转身跟贾蓉商量去了。 …… 夕阳西下。 贾珊迈着沉稳的步子从荣国府东角门进府,沿着青石小路进了东跨院后面的一间极不起眼的院落。 两间青砖瓦房,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竹,屋门前还有一棵槐树,乃是他母亲在世时亲手种下的,据说年龄跟他一样大。 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只隐隐记得那时他五岁不到,正处在前世记忆与今生思想相互碰撞阶段,每日头疼难忍,后来他昏迷了一段时间,再次醒来时却没有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他只依稀记得母亲很美,很美…… “吱呀。” 轻轻推门而入。 里面陈设整整齐齐,依旧如他母亲在世时的模样,基本没有变动。 贾珊换下一身出了汗的衣衫,屋檐下有一盆他早晨上学前准备的清水,经过一天的阳光照射,已经有些温热。 草草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又将今日换下的衣衫清洗一遍。 以前他有个伺候的丫头,名叫柳青,是母亲留给他的,不过现在他得叫柳青一声:柳姨娘…… “三爷在家吗?” 一个小丫头蹦蹦跳跳走进院子,浅绿色的衣裙随风飘摆,双丫髻被风儿吹的微微有些凌乱。 “在,什么事?” 是贾母身边的丫头琥珀,贾珊知道是什么事,不过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 琥珀跑至近前,眨着眼睛笑道:“明晚的端午宴一定要到场,老祖宗叫我再挨个院子嘱咐一声。” “知道了,吃杯茶?” “不了不了,还要去通知环三爷,这就走了。”琥珀不待贾珊搭话,自己又蹦跳着出了院子。 窗下,贾珊轻轻一笑,贾母也就这时候能想起他们几个来。 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自然是为了让他们给宝玉做绿叶,来衬托出宝玉的诗才。 此刻的程日兴,詹光,卜固修等人怕是早已经得了题目,围在宝玉身边引经据典的提示,到时候宝玉随便用上两句,分分钟把他们几个秒杀。 贾母高兴自不用说, 贾政虽然肯定会板着脸,心里难免也高兴。 王夫人更高兴。 贾赦邢夫人不用想肯定是心里暗骂面上陪着笑。 至于贾琏,他,贾琮回来后更不用想了,妥妥的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正想着,贾赦身边的小厮景明笑着走了进来,道:“三爷,老爷有事吩咐,琏二爷跟琮四爷已经过去了,您也快点。” 贾珊十分无语道:“二哥他们都到了,你才来叫我?” 这不是去找骂的!? 小厮嘿嘿笑道:“小的刚刚已经来过一次,您还没下学,所以……嘿嘿,实在怪不得小的呀,还有,今儿老爷心情好像不太好,您说话小心点。” …… 第2章丰满伏平五千字求书友们的追读推荐票哦 …… 跟着小厮贾赦所在的东跨院。 果然,贾赦一脸阴沉的坐在正堂椅子上,旁边的邢夫人没敢坐在位子上,只站在一边陪着笑。 下方,贾琏,贾琮低着头小心翼翼站立着,大气不敢喘一口。 “孽障,下学后你去哪了?如今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 这个时代,老子喊儿子孽障不算骂,是所有严父的口头禅,贾珊早已经习惯了,因低垂着脑袋道:“下学还早,孩儿把先生布置的课业写完才回来的。” 贾赦吃了口茶,冷冷哼了一声道:“这时候装个勤学的模样给谁看?真有本事明晚压宝玉一头,给老子挣一回脸!” “还有你俩!” 贾赦指着三人继续道:“明晚的题目我已经知晓,围绕‘端午’作诗,不限韵,你们都给老子抓紧去准备着,谁压过了宝玉,给老爷我挣了脸,回来重重有赏!” 邢夫人也在一旁道:“听到了吗?谁给老爷还有我挣了脸,老爷重重有赏。我这也有一份赏赐。” 三人老老实实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行了。”贾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都去准备吧,若这次再输给宝玉,都仔细你们的皮,尤其是你!”贾赦最后恶狠狠地瞪了贾珊一眼。 一时,三人出了院子。 贾琏,贾琮无不一脸同情的看着贾珊。 皮开肉绽是最轻的, 打断腿也很正常, 打死了不奇怪…… 贾珊自己倒是不怎么慌,毕竟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说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起码不至于被贾赦的威势吓到。 以前他不想表现的太过,怕夺了宝玉的风光自己讨不到好不说,还平白惹得贾母王夫人等不快。 只是永远这么低调下去也不行啊。 几年之后贾府白茫茫一片很干净,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恰巧这次有贾赦撑腰,何不趁此机会试探一下?若贾赦能护住自己,今后行事就方便许多。 若贾赦只是为了逞一时之快,事后不管不问,自己再另想办法。 反正退路也有了好几条。 比如找个无后(没有儿子)的大户人家当上门女婿……虽说赘婿的地位很低,但是穿越的赘婿可不能常理论之,最后都成了大佬,自己可以借鉴。 再比如学点武艺,跟着柳湘莲一干人占山为王,混个二当家,三当家什么的,逍遥自在,若天下有变,登高一呼…… 甚至可以…… 总之,路已经准备了很多…… …… 再说贾琏。 一路摇着扇子回了凤姐院子。 二人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 “老爷叫你过去什么事儿?”丹凤眼,柳叶眉,体格风骚,粉面含春的凤姐主动在廊下迎着。 贾琏眼睛顿时一亮:只见凤姐身后的一个丫头正踮着脚,探着身子取挂在树杈上的毽子,那婀娜的身姿,楚楚的纤腰,起伏的胸口…… “人家问你话呢,怎么又呆了?”凤姐笑着上前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掐了贾琏胳膊一下,眼角的余光却撇了正在屋檐下踢毽子的几人。 “啊,哈哈,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贾琏讪讪的收回目光,凤姐虽然长得标志,只是已经得手多时,日夜恩爱新鲜感早就过去,如今在他看去已经跟马棚风一般无二了,倒是几个陪嫁丫头个个貌美如花,未曾得手一个,吸引的他整日魂不守舍,垂涎三尺。 凤姐一手抚弄着耳畔发丝,轻轻笑道:“又不是没见过,至于这么眼馋肚饱的?喜欢哪个,明说与我就是。” 贾琏忙道:“胡说,没有的事。”大半年相处他也逐渐明白了枕边人的厉害,但凡他上手的丫头,现在没一个好的了。 凤姐捂着嘴咯咯笑道:“还嘴硬,你说,刚刚老爷叫你去做什么了?” 凤姐主动转移话题,贾琏悄悄松了一口气,道:“还能什么事,不过是明日端午节作诗的事,老爷想要我们几个压宝玉一头。” 一边说着,贾琏唉声叹气道:“老爷最近也是糊涂了,我就勉强认得几个字,作诗哪里能行,再说了,即便压过宝玉一头,怕是在老太太那里也讨不到好,何苦来着。” 凤姐笑道:“你知道就好,只是大老爷那边不好说话了,嘻嘻,可能你又要挨训……” “好啊,我挨训,你还敢笑我,看我不收拾你……”贾琏嘿嘿笑着一把将凤姐抱了起来,冲向屋内。 门口几个丫头慌忙躲闪。 凤姐歪在床上,忙挣扎起身笑道:“不敢不敢,妾身给二爷赔罪。” 贾琏脱着衣裳上前笑道:“既然如此,娘子打算如何赔罪?” 凤姐睁着大眼睛妩媚的望着贾琏:“二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贾琏大喜,一下扑了上去:“真的?” “自然是真的……”凤姐娇羞的低着头道。 贾琏顿时精虫上脑,伏在凤姐耳边低声道:“好人,你刚刚说的,把丰儿,满儿赏了我吧……” 王熙凤嫁进贾府带了四个美貌大丫头, 丰儿,满儿,伏儿,平儿。 “想得美!”凤姐一下闪到了旁边,冷笑道:“瞧瞧你那样儿,我们王家的丫头就那么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们几个我都已经有安排了,你想都不用想。” 贾琏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只恨自己不小心中了美人计,忙陪笑道:“刚刚只是说着玩的,我心里有你一个足以……” 王家,王子腾现任京营节度使一职,掌控京都十二万兵马,权势滔天,有这尊大神震着,贾琏在熙凤面前一点脾气没有。 …… 很快,端午节到了。 夜幕下的荣国府一片繁华似锦,各色玻璃盏灯笼挂满墙院树梢,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荣国府的端午宴已经正式开始,贾母的大花厅内,男一桌,女一桌,中间一架大大的玻璃屏风隔断,期间欢声笑语不断,丫鬟往来穿梭,好一派富贵风流。 贾母做在最上方榻上,怀里搂着扭来扭去撒娇的宝玉,旁边有李纨,凤姐二人伺候,邢夫人,王夫人在贾母下首单独有一桌。 迎春,探春,惜春,尤氏,秦氏一桌窃窃私语低笑暂且不提。 屏风另一面。 贾政站起身环顾四周,面上略带了几分威严:“今日恰逢端午,你们几个小辈都入学不短的时间了,各自赋诗一首,也不拒什么韵脚格式了,就以端午为题,五言七言律诗绝句皆可,时限一炷香!” 此话一出,并无任何人惊奇,众人早就都已经得了消息,而且这也是每年的惯例。 上方的贾母笑的脸上开了花,摸着宝玉的大脸笑道:“难得你们都有雅兴,我也来凑个乐闹,谁得了头名,我有个彩头。” 贾母的彩头也是每年端午宴的一大乐事,可能是某个出彩的丫头,也可能是古玩玉器一类。 凤姐咯咯咯笑的花枝招展,拉着贾母的胳膊道:“老祖宗的彩头肯定不一般吧,我都心动了,想试一试呢,就是不知道老祖宗给不给我这个孙媳妇机会。” 贾母顿时被逗得哈哈大笑:“你个破落户,大字都不认得几个,还作诗呢,我这彩头再好,你也只能叭叭的看着流口水罢了。” “老祖宗,到底什么呀,快拿出来让孙媳妇见识见识,就是今儿得不到,也长了见识不是?”凤姐继续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逗贾母开心。 贾母果然更喜了,笑道:“你啊,等着吧,待会自然就知道了!” 这时,贾母怀里的宝玉忽然跳起身,一下猴进了凤姐怀里撒娇道:“姐姐,你要喜欢,我就去夺了这彩头来送你。” 九岁的宝玉营养充足,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得到了完美发育,虽然比身量高挑的凤姐矮了一头,重量上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身娇体弱的凤姐哪里经得起如此?扶着桌子后退了两步,差点被扑倒在地。 众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只顾着哈哈大笑,连凤姐自己都不甚在意,毕竟宝玉还小嘛,才九岁而已。 凤姐扶着桌子勉强稳住身形,笑道:“好好好,还是宝玉知道心疼姐姐,宝兄弟快快大显神威,得了老祖宗的宝物咱们俩平分。” 大大的玻璃屏风将大花厅隔开,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另一侧的事情基本一览无余, 安静端坐末尾的贾珊心中充满了好奇,在封建礼仪如此严谨的情况下,怎么就养出了“宝玉”这么一个奇葩,连他一个现代人都有些接受不了,偏偏众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看了看前面贾琏,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贾珊实在佩服至极,这得多么深得城府才能做到如此淡定自若啊! “咳咳!” 终于还是有人看不下去了,重重的咳嗽两声:“孽障,你也过来一起作诗,若是作的不好,看我不活剥了你的皮!”一句孽障,一句活剥,十分形象的体现出贾政此刻想弄死宝玉的心情。 宝玉吓了一个激灵,忙从凤姐身上下来,心中倒也不是十分害怕,作诗乃是他的强处,更何况昨日詹光,程日兴等人在他耳边叽叽歪歪了一整天,引经据典谈论的全都是端午诗句,此刻他去其糙泊取其精华,已经得了一首。 贾母笑着安慰道:“宝玉别怕,有老祖宗在这呢,只管去作诗。” 一侧的书案上早已准备好了笔墨纸砚,贾琏,贾珊,贾环,贾琮,贾蓉五人早已经各自站好,正在交头接耳。 “四叔,咱们怎么办?”辈分最低的贾蓉第一次作诗,心里难免紧张。 贾琮嘿嘿的笑了笑:“待会胡乱写几个字应应景也就罢了,老太太是准备叫宝玉出风头的,咱们瞎掺和个什么劲。”一边说着看了看另一侧也是一个字没动的贾琏,二人相视一笑,反正有贾珊在前面顶着了,贾赦那边今年完全不用担心。 “嘿嘿,四叔说的是……” 贾蓉一边说着悄悄打量了贾珊一眼,那本春宫画是他偷偷拿出来显摆的,原本准备显摆完了马上原封不动还回去,如今落在了贾珊手里,听贾蔷的意思贾珊并不想归还……得抓紧想个招! 眼见香已燃烧近半,宝玉来到书案前并不停顿,直接提笔蘸墨,笔走龙蛇起来,跟墨迹半天还一字未得的几人高下立判。 “哎呦,宝兄弟这就有了,我看这头筹非宝兄弟莫属了,老祖宗,您的彩头可准备好了?” 贾母忙笑道:“快,探丫头,你过去给我念着……” 探春笑着上前,念道: “五月初五端阳日, 香汗微蒸透云出, 彩丝缠上暖玉臂……” 宝玉写一句,探春念一句,众人叫好一句,只有贾政面色变得阴沉起来,只是因为贾母在场,暂时不得发作。 一时,诗句念完,王熙凤拍手笑道:“好了,此诗必能拔的头筹,老祖宗快快拿了彩头出来。” 王夫人面上露着淡淡的微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贾母笑着点头,虽然宝玉已经被她们内定为头名,不过事情却不能到此为止,还需要将其他人的诗作念一下,大家比较一番,乐一乐,否则哪里能体现出宝玉的才华横溢。 “三丫头,看看谁的作完了,你挨个念念吧,老爷们也好做评判。” 此时香已基本燃尽,贾琏,贾珊,贾环,贾琮,贾蓉都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宝玉则又扑进了王夫人怀里作弄起来。 其中贾琏贾琮贾蓉三人不知是商量了还是怎的,干脆交了白卷,贾赦眼里冒着火,只恨不能现在就将贾琏贾琮绑起来活活打死,好在贾珊做了一首,胜过宝玉他是没敢奢望,起码胜过贾环也是好的,不至于让他把面子丢光。 贾珍倒是淡定得很,贾蓉几斤几两他清楚得很,拉出来也只是图个乐子,逗贾母笑一笑。 探春上前几步,先看了眼贾环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念道:“今日端午很热闹,大家一起吃粽子……” “噗嗤……咳咳咳……” 惜春刚吃了一口茶,忍不住喷了出来,扶在迎春怀里咳嗽不止。 “哈哈哈……”凤姐笑的弯了腰。 王夫人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笑容,贾环,很不错。 贾母扶着凤姐笑道:“难为这孩子了,原本认得几个字就行,鸳鸯,赏给环儿个银锞子买点心吃。” 探春还待往下念,贾政阴沉着一张脸,“啪”的拍了下桌子:“不用念了,不学无术的畜生,回头再找你算账!” 贾环几乎把脑袋低到了桌子底下去了,一句话不敢多说。 贾珍忙笑道:“环儿其实做的也不错了,只是比起宝兄弟的诗来说终究差的远矣!” 不用继续往下念,探春悄悄松了口气,往前迈了一小步,凝神看向最后一份诗作。 “谩说投诗赠汨罗,身今且乐奈渠何。” 第一句出,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本来准备打趣一二的王熙凤都感觉了气氛不对,停止了笑闹。 贾政贾珍贾琏甚至贾赦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后排座位上的贾珊。 这还是那个每次都交白卷,跟环三爷齐名的珊三爷吗? 只听贾赦突然大吼一声:“好,好,有气势!有咱们功勋世家弟子的风采,珊儿,不错,不错!只这一句,你就胜过其他了!” 王夫人面上顿时有些不快,什么叫只一句就胜过其它了?难道宝玉也算上了? “孽障,就知道在浓词艳曲上下功夫,看我得了空不打死你!”贾政感觉自己面上火辣辣的没有光彩,需要发泄。 “老祖宗……” 宝玉一头扎进贾母怀里,委屈的大哭了起来。 王夫人忙上前一步,笑道:“老爷,宝玉的诗做的那么好,您怎么……” “好个屁!羞死人算了!” 贾赦忙上前拉住贾政笑道:“宝玉做的其实也算不错,只是比起珊儿的来说差的稍微远了点。”说完又对着身边的贾珊笑道:“很好,果然是读书种子,今天回去我重重的赏你!” 贾珊忙谦虚道:“只是侥幸得了一首,我觉着还是宝兄弟的诗要稍微好一些。” 贾赦黏着一缕胡须笑道:“嗯,不错,不骄不躁,今后更要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孩儿谨记……” 已经没人想听贾赦教子的故事了,众人都看出贾母表情恹恹的,纷纷准备告罪离开。 就在这时候,邢夫人却站了出来,笑道:“老太太,您刚刚说的彩头,不知是……” “鸳鸯,既然珊儿得了头筹,你去拿五十两银子,算是我的彩头。” …… 第3章贾赦的赏赐 …… “三爷,不是我说你,你要作诗,什么样的场合不行,非要抢宝二爷风头,如今好了吧,老祖宗已经放出话来,说你已经大了,今后不用专门跑里面去给她请安了!” 贾珊刚回家,贾母身边的传讯丫头琥珀紧随而至,带来了贾母端午诗会的彩头……五十两银子,以及贾母的原话。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一家人本来开开心心过端午,宝玉好,贾母开心,大家都高兴,结果被他生生搅黄了,说不准今后逢年过节都不必过去请安了。 当然,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孙子辈里面贾母两个眼睛里只有宝玉,就连贾琏都得靠边站,更遑论他了,本来就是可有可无,如今更可有可无了。 倒是白得了五十两银子的巨款着实让他惊喜万分,毕竟他的存银只有可怜的二两三钱。 “三爷,你笑什么?” “不,你看错了,其实我很难过……”贾珊一边把银子收起一边苦着脸道:“真的,虽然我不能进去了,但是我在家每天远远的给老祖宗请安。” 他想着要不要拿一块碎银子给琥珀,想来想去感觉琥珀跟在贾母身边见多识广,可能根本看不上区区一两半两的银钱,还是算了吧。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老祖宗今天只是心情不好,说不准明儿又想起你来了,还让你每日进去请安呢。”琥珀怕贾珊一时想不开,又安慰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 第二日清晨。 贾赦一早就把贾琏,贾珊,贾琮三兄弟叫到跟前,面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就连一旁邢夫人面上都罕见露出喜色。 “珊儿,你很不错,赏你五十两银子!” 贾珊忙躬身领了,道了谢。 加起来一百两银子了,巨款在手,心里顿时不慌了。 贾赦又道:“我看你院里还没个伺候的丫头……绿桐,你过来,今后你就跟着老三身边伺候。” 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过来,眼神时不时瞟向贾琏,微微蹙眉不语。 贾珊脸上笑容一下僵住了,他想起来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个假山旁的小树林里,一对鸳鸯正在嬉戏,他不敢惊扰,悄悄的走了…… “怎么?你还不愿意?”见贾珊的模样,贾赦情不自禁的皱了下眉头,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许多。 贾珊忙道:“孩儿此次作诗乃是琏二哥教的,琏二哥说他已经结婚成人,胜之不武,所以把得来的诗句给了我,老爷这份奖励理应给琏二哥才是……” “哦?竟有此事?” 贾赦捻着胡须,看向贾琏。 贾琏顿时惊喜莫名,看向贾珊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激动,惊喜…… “老爷明鉴,那首诗确实是我偶然得来的,只是我都已经结婚成人,赢了宝玉也没甚光彩,所以让给三弟了。” 贾赦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十分欣慰道:“你们两个,倒也知道兄友弟恭,不错,很不错,既然如此,绿桐就给琏儿了,琏儿,你再给你弟弟找个屋里伺候的人补上,记住,要挑个好的!” 邢夫人面上微露喜色,本来她夸下海口,准备赏贾珊一个小丫头伺候,想了大半晚上没睡,今早起来还是心中略有不舍,此刻趁着这个机会忙道:“老爷放心,一会我去给珊儿把把关,肯定给珊儿这孩子选个最妥帖的。” 只有一旁的贾琮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四个父慈子孝,母亲关爱,兄友弟恭,我呢? 一时三人出了贾赦院子,贾琏拍着贾珊肩膀十分亲切,笑道:“兄弟,哥哥承你情了,你嫂子身边的几个丫头正好都要放出去,待会看上哪个直接说就是。” “这,这不太好吧,嫂子的丫头……” 贾琏笑着摆手道:“你不要她迟早也都撵出去,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趁着这次老爷,太太发了话,也省的我还总是惦记着欠了你这么大一个人情。” “好吧,那就全屏哥哥做主。” 二人眉来眼去商量“谋取”凤姐的丫头,贾琮在一旁羡慕嫉妒,只恨不得现在就去凤姐院子要一个丫头,偏偏又没胆子,只得恨恨的出门找贾蓉商量去了。 …… 贾琏美滋滋领着绿桐回了住处,先忍不住在凤姐面前炫耀起来。 “老爷赏的,今后就在院里伺候咱俩了。” 凤姐其实早已经得了消息,气的差点吐血,面上却不得不笑脸相迎,嘘寒问暖:“妹妹快请进,妹妹坐,妹妹常吃什么药?” “姐姐不必如此忙活,我不吃药……” “哦,不吃药呀,我看妹妹身娇体弱,还是多少吃点吧,我们府里自然不是别家可比的,有专门的道观给我们府上配药丸,什么大力丸,菩萨丸,金刚丸都有,想吃什么都有。” “姐姐,我真不吃药……” 看着二人如此谦和,贾琏十分得意,又道:“对了,绿桐本来是老爷赏给老三的,我们兄弟感情自然不是别人可比的,老三先让给了我,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让他吃了亏不是?” 凤姐闻言目光微微一凝,心里把贾珊骂了个狗血淋头,笑道:“既然如此,就叫他自己来挑一个吧。”贾珊啊贾珊,看我不把你狗头拧下来! 贾琏无所谓道:“行!” 凤姐笑了笑,咬着牙眼泪冒火道:“平儿,去吧老三给我叫来!” …… 回院子之后贾珊便认认真真看起书来,既然贾赦对他读书很支持,自然要选择一条看上去最简单的路子……科举谋出身。 毕竟赘婿总感觉有些不靠谱。 跟着柳湘莲混风险太大。 科举虽难,胜在安稳。 且大炎王朝已经承平百年,正是兵甲入库马放南山, 武勋的时代开始没落,朝中重文轻武之风盛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逐渐深入人心。 “三爷?” “三爷在家吗?” “在,进来吧!” 平儿掀开帘子俏生生走上前,看了眼书案上抿嘴笑道:“哎呦,三爷,在写字呢?” “随便写写,平儿姑娘有事?” 平儿抿嘴笑道:“当然有事儿,你说,今天你跟二爷做什么好事儿了?二奶奶等着你过去呢。” 贾珊笑了笑,还能有什么好事呢,给二哥找了个小妾呗,肯定是把凤嫂子给惹恼了,准备收拾自己呢。 “笑,你还笑,一会你好多着呢!” 贾珊笑道:“我好当然多呢,老爷太太一定要二哥二嫂挑一个好丫头送我呢,平儿姐姐要来?欢迎欢迎……” “呸,要死了你啊!” …… 凤姐慵懒的歪在榻上,半眯着眼,正思量如何处理绿桐的事,只见平儿面色微红气呼呼的掀帘子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 “二奶奶,三爷我是请不来,您还是要别人去请吧。” “哈哈哈。”凤姐拍着手笑道:“怎么还把咱们好脾气的平儿惹成这样了,难不成老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打咱们平儿的注意了?” “奶奶也不正经了!” 凤姐笑道:“好好好,老三既然不敢来,我就给你出口气,给他挑一个最丑最懒的丫头送过去。” 平儿美眸一亮,捂着嘴笑道:“西院子里的马大姐?” 凤姐想了想笑道:“她啊,也算便宜老三了,身子壮不说,人也勤快,你把人给他送过去吧。” 话说马大姐何许人也? 乃是少林俗家武僧马坤的女儿,马坤天生力大无穷,神功盖世,年轻时曾经跟着公爷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 前些年马坤病重,因家中无人教养,便把独女马大姐送进来府中,马大姐不仅长相随了父亲,更是天生神力,年幼便跟着父亲习武,才及笄之年已经身高八尺有余,力气更是大的惊人,几百斤的磨盘轻松举过头顶,眼看马大姐已经到适嫁的年纪,府里的小厮下人无不避而远之,生怕把马大姐配给了自己。 “马大姐?” “哐啷”一声。 一根圆木被随意丢在一旁,马大姐拍拍手上的尘土道:“平儿姑娘?什么事?” 平儿嘻嘻笑道:“喜事,三爷看上你了,叫你过去伺候他。” “什么?!真的!” 身高八尺有余,皮肤黝黑的马大姐激动的上前走了两步,两手按在了平儿柔嫩的肩膀上。 “哎呦,大姐你轻点。” 马大姐忙收回手道:“知道知道,我就是太激动了,快,快带我去找三爷,今后我就是三爷的人了。” 平儿闻言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大姐,快走吧,三爷在家等不及了,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不嘛……”马大姐突然变得十分羞涩起来:“人家先打扮一下再过去,平儿姑娘稍等下,对了,有胭脂水粉吗?借我点用……” “有!姐姐跟我来,我一定把姐姐打扮的漂漂亮亮,再给三爷送过去。” …… 第5章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 “奶奶。” 平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眼圈红红的,从小她跟凤姐感情最好,如今却成了第一个出去的。 凤姐上前搂住轻轻安慰着道:“好好的哭什么?咱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我还能留你一辈子不成?我也是看老三是个有出息的才让你过去,不说别的,就昨晚的端午宴,满屋没有一个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只有老三敢在老太太面前明目张胆压宝玉一头,就这胆量,我都服他。” “可是,他恶了老太太,今后怎么办呢?” “你个丫头!”凤姐轻轻戳了平儿光洁的额头一下,笑骂道:“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如今还没过去,就这么给他想着,等过去了,怕是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平儿红着脸道:“哪有嘛,人家心里还是向着奶奶的,对三爷只有那么一点点点的担心。” 凤姐摇着头笑道:“算了,你也不用向着我,过去了就好好伺候你三爷就成,今后老三出息了,说不准我还得靠着你过日子呢……对了,有一件事,老三要是跟二爷在外面搞什么鬼把戏,你知道了一定要先告诉我!” “还有,你要记着,你始终是我王家出来的,即便当了贾珊的丫头,将来心要在我们王家!” …… 东院,邢夫人的正房。 “太太,您厉害了,我刚刚看着平儿那小蹄子乖乖收拾了东西进了老三院子。” 王善保家的满脸堆着笑在旁边恭维着,邢夫人嫁进贾府时也有四个陪嫁丫头,如今只有她自己还在邢夫人身边忠心耿耿的伺候着,其余几个……都成了贾赦姨娘了! 当然,其实她也曾暗中试探,甚至不惜出卖色相勾引,只是一向好色如命的老爷在她面前竟然成了正人君子,几番试探均无功而返之后她也就死了做姨娘的心,安心在府里找了个老实人嫁了。 “这次你做的很好,要不是你及时发现,我还被蒙在鼓里呢,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我也要担着不是。”邢夫人的话语中透着丝丝满足,今天借着贾赦的势,在儿媳妇王熙凤面前狠狠摆了一番婆婆的威风,最后凤姐不得不屈服送出平儿,她觉得自己面上很有光辉。 女子在夫家的地位跟娘家的强弱息息相关,王熙凤外面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做靠山,里面有王夫人强强联合,上面还有贾母的喜爱,平日里自然表现的强势一些,以至于让邢夫人心中有了不少怨言。 得了邢夫人的夸赞,王善保家的笑容更深了:“平儿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太太您昨晚帮三爷讨了老太太五十两银子,还有老爷今天给的五十两,加起来都一百两了,三爷年轻不懂事,依我看这一百两银子太太不妨先帮着三爷暂时管着,待三爷年纪稍微大一些再给他。” 邢夫人闻言点着头笑道:“你说的很对,我就暂时帮他管着一半吧,也不至于全都糟蹋完了。” “嘿嘿,太太放心,我这就去给您拿来,想来三爷应该明白太太的一番苦心。” “去吧……对了,听说在扬州的外甥女这两天就来了?总要准备一点见面礼,你先从这五十两银子里拿出一二十两置办,以后再给老三补上就是。”邢夫人吃着茶不紧不慢道。 王善保家的忙道:“可不是呢,老太太最近天天的派人去码头上候着,想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太太,您看准备点什么合适?” 邢夫人想了想,这点钱首饰头面肯定是不够的,因道:“别的倒也俗气,买几尺好缎子吧,给外甥女做几件衣裳也罢了。” 王善保家的欣然答应,做衣裳省钱不说,还是花的老三的钱,嘿嘿。 …… “马姐,你爹既然是少林武僧,打遍天下无敌手,有没有留下什么武功秘籍一类的东西?” “武功秘籍?”马大姐满眼睛疑惑不解。 “就是……”贾珊挠了挠头道:“传说那些特别厉害的武功心法不是都记在书册上吗?你家里有没有?” 马大姐点了点头道:“要说书册家里确实有一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武功秘籍。” “哦,那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我爹教我的啊。” “能不能教教我?” “这……怕是不能……” “怎么?” “因为我爹前些年已经死了。” 贾珊:“……” 可惜了! 若是有名师指点,说不准可以走文武双修的路子,现在只能当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 二人正商讨有关武功秘籍的事,忽见平儿拿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进来。 “平儿姑娘,你来了!”马大姐十分高兴的上前拉住平儿小手。 平儿笑了笑,对着贾珊行礼道:“三爷……” 贾珊吃了口茶淡淡道:“平儿姑娘今儿这是三顾茅庐啊?又送什么东西来了?”上午被平儿耍了一道,他心里正不自在呢,此刻语气当然不是很好。 平儿微微抬起螓首,似是有些不解的望着贾珊道:“老爷太太还有二奶奶吩咐我来伺候三爷,今下午不是说好了吗?” “今下午你不是又跑了吗?” 平儿晃了晃手中小包袱笑道:“我回去给二奶奶回信呢,顺便收拾了一下东西,我是怕自己一个人照顾不到,这才把马姐姐一起叫来了,三爷,你不是说很满意吗?” “您要是不满意,我就回去禀了二奶奶,再另换人来……”说着,平儿就转身要往外走。 贾珊摆手叹气道:“哎,算了,就这样将就着吧,嫂子管家每天事务繁多,也不能只顾着我的事,你们就留下来吧,只一点,既然来了,今后就不能再跑了。” 平儿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拉着马大姐给贾珊行礼:“谢谢三爷,只要三爷不撵,我们就一直跟着三爷。” “一家人谢什么,那边的里间你们俩住,里面有两个书架,给我搬到这来就成。” “三爷,我去搬!”马大姐自告奋勇去了里间。 有个力气大的丫鬟就是好用,都不用小厮进来帮忙,马大姐伶小鸡一样轻轻松松将两个书架挪到贾珊书案旁边。 “三爷,放在这里行吗?” “行,你们去收拾房间吧,不用守在这里。” 两个丫头在里间忙碌,贾珊继续开始了一边看书一边写字,有了丫头自然是喜事,但也就此多了一份责任,要保护好自己的丫头。 “三爷,看书呢?” 王善保家的一脸笑嘻嘻走了进来。 贾珊很无语,话说王善保家的虽然长的有些不尽人意,如果板着脸不笑还能看,这一笑实在是……不忍直视啊! “大娘请坐……” “不坐了,有件事要跟三爷说下。”王善保家悄悄望了眼里间,笑道:“你这里最近添了人,自己的东西千万要看的紧一点,老太太,老爷的赏贵重的很,太太不放心,暂时帮你管着一半,等你大些了再给你。” 贾珊对此早有预料,邢夫人一向是雁过留毛,每年族学里的八两银子还要扣一半呢,因直接将早已准备好的贾赦那一份赏赐拿了出来,笑道:“劳烦太太挂念了,这是五十两。” “好,好!”王善保家的脸上笑开了花,接过银两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喜滋滋的出门去了。 “三爷……” 平儿低垂着脑袋来了贾珊身边,显然对刚刚王善保家的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没事。”为了显示自己的信任,贾珊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我这还有五十三两巨款,今后就由你管着了。” “不用,我们都有月利银子,衣裳也有。”平儿忙推辞,说实话,她出来凤姐给她的赏赐就不止五十两了,对贾珊这五十三两巨款还真没怎么在意。 “三爷,我来这边奶奶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呢,你要是用拿去就是,我平日里也不怎么花银子的。” 我靠! 我还不如一个丫头有钱! “三爷?” “没事,你的钱收好吧,说不准那是二嫂子给你的嫁妆呢。” “呸,三爷还是读书人呢,不正经!” 平儿被气的跺着脚跑进里间。 我不正经? 既没有叫你暖床,也没有叫你服侍洗澡, 还有比我正经的吗? …… 第4章丫头 …… 却说平儿笑嘻嘻拉着梳洗打扮好的马大姐进了贾珊院子,在门口小声嘱咐道:“你先在门口等着,二奶奶有话吩咐三爷,一会我叫你进去。” “好!”马大姐用力点了下头:“我都听平儿姑娘的!” 在门口安顿好马大姐,平儿定了定神轻轻推门而入,见贾珊正在书案上一心一意埋头写字,并未注意到这边,心里偷偷笑了。 “三爷?人已经来了,您要有什么不满意,二奶奶说了,直接去找她就成。”平儿俏生生站在当下,面上略带了几分羞涩模样。 “三爷,您满不满意呀?” “满意……平儿姑娘快请坐……”贾珊放下手中的书册笑着起身让座,绿桐换了平儿来,还能有什么不满意呢,虽说凤姐身边的几个美貌丫头注定是撵的撵,死的死,但是贾珊记得平儿似乎笑到最后了啊? “不了不了。”平儿忙摆手笑道:“既然三爷很满意,我就回去跟二奶奶说一声,马大姐,快进来,不用担心了,三爷说很满意。” “来了,奴婢来了!” “噔噔噔……” 贾珊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大地震颤了两下,屋门“哐”的一下被推开,一个魁梧伟岸的身影出现在门框里。 “三爷!” “哎?她不是?她……” 马大姐堪堪挤过门框,几步上前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抬头道:“承蒙三爷不嫌弃,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三爷,奴婢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咬牙发誓的模样把贾珊吓了一跳,忙看向一旁的平儿。 “哎……平儿?你回来!平儿你给我回来!” “咯咯,三爷,既然你很满意,我就回去跟二奶奶说了……”平儿哪里肯留下,十分欢快的跑着出了屋子。 “三爷,你不要走,三爷……” “咳咳,我不走,你先放开,我腰断了……” “哦哦……”马大姐忙松开手,十分不好意思道:“三爷,您别怪奴婢,奴婢就是力气大了点,奴婢什么都会干,洗衣做饭打扫院子,暖床……对了,三爷,奴婢给您暖床吧?” 贾珊浑身哆嗦了一下,忙道:“不用不用,我那床铺不太结实,有一根腿快断了……” “哦,那就换了啊,三爷放心,待我去伐几棵大树来,给爷做一张结实的大床!” …… “哈哈哈哈……” “咯咯……” 凤姐跟几个丫头在屋里有的扶着桌子,有的歪在炕上,有的互相搀扶着,都笑的岔了气,好半晌还没缓过来。 “二奶奶,太太来了。” 门口的小丫头通传一声,屋内几人顿时止住笑,各自扶额理鬓整理衣裙,急急跑到门口迎着。 “平儿呢?” 邢夫人面色不是很好看,冷着一张脸问道。 “太太,奴婢在呢,太太您坐,什么事儿?”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邢夫人虽是质问平儿,眼睛却瞟着凤姐:“老三昨儿给老爷还有我面上挣了光,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要给老三挑一个妥帖的人使唤,你倒好,偏偏把马大姐给他送去了,真把老爷还有我的话当耳旁风?”她知道,这事没有凤姐发话,平儿一个丫头怎么敢? 凤姐忙上前陪着笑道:“太太有所不知,我这个做嫂子的自然是挑最好的给兄弟,我把平儿送了去,谁知老三嫌平儿太娇气了,把人撵了回来,平儿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呢,倒是马大姐,珊兄弟喜欢的不得了呢。” 邢夫人闻言顿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平儿:“果真?老三喜欢那样的?你可莫要骗我!” 平儿忙道:“太太,我发誓,刚刚我送马大姐去的时候三爷亲口说的,他很满意。” “这……” 邢夫人一时有些哑口,看平儿信誓旦旦的模样也不像说谎,难道老三真的喜欢…… 凤姐赞赏的看了眼平儿,轻笑一声道:“太太,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只要老三愿意,我看就由着他吧,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来找我,我在给他换一个便是。” 邢夫人现在脑子很乱,既感觉平儿没有说谎,又不明白贾珊到底脑袋犯什么浑,索性不去想了,站起身摆摆手道:“这也罢了,老爷现在对老三很看中,你们可不能欺负他,万一老三告状到老爷那里,我面上也不好看。” “太太放心就是……” 一时,邢夫人出院子,几人又相互打趣笑闹了起来。 “哎,你们说说,马大姐暖床,是个什么滋味?” “不知道,你去三爷院里试试不就知道了?” “呸,没脸的骚蹄子,就该让你去暖床!” 几个丫头疯闹,凤姐歪在榻上想了一会,道:“你们也别只顾着闹了,今天的事虽然小小的惩罚了老三,毕竟是老爷的吩咐,你们谁愿意过去伺候三爷?” 几个丫头顿时住了口,一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 凤姐也没有急着催,想着昨夜贾琏的态度,心里冷笑不止,面上仍带着几分笑容道:“如今你们都大了,我也不能一直留着你们过日子,跟在老三身边终究还是留在府里,今后还可以来我这边做事。”四个陪嫁丫头她可没打算留下,如今趁着这个机会放一个出去到省的以后找借口撵人了。 几个丫头还是默不作声,虽说跟了贾珊以后还能在府里跟着做事,不过贾珊的地位比起贾琏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哪一个不想着能有机会入二爷法眼攀高枝呢? “怎么?都想留下来伺候你们二爷?”凤姐的话语逐渐冷了下来。 几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平儿上前一步眼圈微红道:“反正这事我也掺和进来了,我过去吧,你们跟在二爷,二奶奶身边好生伺候……” 其余几个丫头同时松了一口气。 “妹妹今后去了三爷那里,记得常来看看……” “妹妹不要怕,三爷欺负你自有我们奶奶做主……” “妹妹今晚上就过去吗?我帮你收拾东西……” 面上虽都露出不舍的神情,心里巴不得平儿赶紧离开,毕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嘛,也算是可喜可贺。 凤姐冷笑道:“我还没说话呢,你们一个个装什么样子?给谁看?”看来都是小狐狸精,一个都留不得呢…… 几人顿时又住了口,低着头沉默不语起来。 …… 第6章疼啊很疼 …… “怎么办,怎么办,老爷要是知道了,得活活扒了咱俩的皮!”宁国府东院,贾蓉在房间里魂不守舍的来回踱步,仿佛眼前贾珍正举着三十米长的大刀向他袭来。 贾蔷在墙角满脸羞愧的低着头:“都是我的错,一时大意竟然被贾珊那混小子钻了空子,明儿下学我就带人在学堂门口堵他,老祖宗已经发了话,不让他去请安,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贾蓉咬着牙道:“兄弟,明天务必要拿回来,否则咱俩可都完了!” “明儿我就是豁出了命去,也要把画拿回……” 话音未落,却见门口帘子挑起,一身紫色衣裙,腰间束着白玉丝绦,发髻高高盘起的秦可卿袅袅婷婷走了进来,抿着嘴笑道:“你们俩兄弟在说什么呢?什么豁出命去?” 贾蓉忙道:“没什么,老爷身子怎么样了?” 秦可卿笑道:“并没有什么大碍,吃了药就睡下了。” 贾蓉闻言心里顿时一喜,贾珍生病一般不去天香楼,看来春宫画的事又可以多瞒过几天了:“那就好,前儿作诗恶了老爷,我这几天是不敢见他了,你多受些累。” “这话说的,公公婆婆待我亲生女儿一般,如今公公生病,我伺候几天有什么累不累的。”说着,秦可卿看向贾蔷蹙眉道:“倒是你们,别以为我没听见,刚刚说什么拿回来?什么豁出命去?”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 贾蔷呆呆的模样引的秦可卿嗤嗤笑道:“你们两个作什么妖呢?快说,可不许糊弄我……” 贾蓉忙上前打断道:“外面的事你就先别管了,去老爷太太那边看看有什么要伺候的要紧。” “哼,我还不想管呢!”秦可卿轻轻哼了一声,一个转身出了屋子。 随着秦可卿出去,贾蓉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道:“你可千万记着,这件事……贾蔷?” “贾蔷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贾蓉拍了拍贾蔷肩膀十分担忧的问道。 “啊?哎,还不是被贾珊那小子气的,我正想怎么收拾他呢!”贾蔷马上换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听声音恨不得把贾珊弄死。 “收拾以后再说,老爷生病了,这事可以缓几天,只记得千万别弄出大动静,人尽皆知了!” “好吧,那明天先好言相劝,若他真不识抬举,再给他点厉害的!” …… “三爷,这是我问厨房里要的小点心,在学堂里饿了吃的。” “今天有点阴,一会可能要下雨,带着这把伞吧。” “三爷,我听说学堂里很乱!要不要找二奶奶要个小厮跟着?” 贾珊一手拿了平儿准备的包袱摆手道:“不用,我又不是第一天上学,大家都是同窗相互关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完全不用担心学堂里的事儿。” 平儿轻笑了一声,她虽没有去过学堂,有关学堂里的风言风语可是没少听过。 “三爷,东西有点多,马大姐说要送您去学堂。” “她去……不太好吧?” 平儿笑道:“没事儿,三爷请看!” 顺着平儿所指方向,马大姐竟然换了一身护院小厮打扮,原本她的身形高大魁梧跟花花衣裙极为不协调,女扮男装之后竟然顺眼了许多……。 “三爷,我能不能去?” 贾珊实在不忍心再次拂了她好意,毕竟暖床的事已经明确拒绝了,当个小跟班还是可以的,在门口招了下手道:“跟着吧,记着别惹事就行。” 马大姐喜不自胜,忙追上贾珊道:“三爷放心,我肯定老老实实的,不敢惹事!” “路上难走,你们慢点……” “总共就一里地,这几年眯着眼都能走来回了。” 荣府离贾族义学不过一里地稍多,宁府离得远一些,也不超过两里,二人走在半路遇到了贾蔷。 贾蔷先是疑惑的看了贾珊身后马大姐一眼,笑道:“三叔,侄儿给您请安了……” “蔷哥儿,画找着了没?” 贾珊本来只是关心之语,落在贾蔷耳中却有些不一样了。 有持无恐! 挑衅! 贾蔷咬了咬牙道:“三叔,问遍了所有人,都没见,都说……” “说什么?” “都说是您……” “胡说八道,谁说的?叫他出来跟我掰扯掰扯!” “三叔,您别激动,大家都说您走在最后,可能知道谁拿了,三叔,您告诉侄子,到底谁拿了,这五两银子侄儿孝敬您摸牌如何?” 这是他跟贾蓉最后商量的结果,贾珊平时就是穷鬼一个,先诱之以利,若贾珊识趣也就罢了。 “你听他们胡说八道,三叔真要看到了还不告诉你?银子我也不用你孝敬……” “三叔,十两,买那样的春宫图就是十本也够了,三叔您说句话,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贾蔷!”贾珊拿出长辈的语气语重心长道:“三叔是那样的人吗?” “二十两!三叔,不能再多了!” 贾珊无奈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问题是他没有画啊! 贾蔷一咬牙,声音都变了几分:“五十两,三叔,五十两总行了吧?” 贾珊苦笑道:“别说五十两了,就是一百两,一千两我也没有啊!” “什么!一千两!三叔你真敢想,话已至此,咱们走着瞧!”贾蔷丢下一句狠话,气呼呼的走了。 张口就是一千两! 贪得无厌,实在是贪得无厌! 贾珊原地琢磨了一会,按理说一份春宫图,还是粗糙的涂鸦之作,即便是贾珍的心爱之物,也不至于如此模样吧,莫非另有隐情? 只可惜当初也只是胡乱撇了一眼,并未在意,具体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了。 “三爷,还上不上学呀?” 被贾蔷耽误了一会,他自己又耽误一会,这会子好像已经不早了。 “额,快!” “好嘞,三爷我拉着你!” 马大姐说完,也不待贾珊说话,抓起他的小手就开始飞跑,就贾珊现在的小短腿哪里跟得上,“哎呦”一声便狠狠摔在了地上,来了个狗吃屎。 “啊?!” “三爷您怎么了?你没事吧?” “三爷,您出血了……” “你,我,先,喘口气!” 贾珊扶着马大姐慢慢坐起身,浑身泥土不说,胳膊,腿上破了一大块皮肉,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老天,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风雨无阻上学三载,今天居然献出了一血! “三爷,要不我抱你回家换身衣裳再来吧?” “好,你轻点……”贾珊感觉自己实在一时半刻走不,只能委曲求全了。 “三爷放心,你早叫我抱着上学,也不至于摔倒了。” 贾珊:“……” 二人本来离家不远,马大姐虽然抱着一个人,却丝毫不影响速度,身子轻的像一阵风。 “哎,别走门口,从后院子里爬墙把我拉过去。”这要是被人看见,还活不活了。 “三爷放心,哪里用得着拉。” 马大姐速度不减,“呼”的一声,贾珊只觉的一阵失重感传来,人已经落在了院内,平儿正在院子里凉衣裳,二人从天而降看的她有些目瞪口呆了。 “这,啊?三爷怎么了?” 贾珊道:“路上摔了,没事儿……” 马大姐一脸羞愧:“是我拉着三爷跑太快了。” 平儿查看了一下,拉着贾珊带血的衣衫心疼道:“爷快回屋躺好,大姐去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不用。”贾珊忙道:“就是皮外伤,换身衣裳我要要去上学呢。” 马大姐道:“我这有祖传的金疮药,治皮外伤内伤比大夫的还好,我去拿。” 马大姐匆匆进了里间,拿出一个小瓷瓶笑道:“习武之人经常跌打损伤,我爹爹传下的这个药可好用了。” 平儿戳了马大姐额头一下,嗔道:“笑,你还笑,咱们爷是文弱书生,那里经得起你拖拽。” 马大姐羞愧的低下头。 贾珊笑道:“没事,马姐,等你教我习武吧……啊嘶,轻点,轻点……” “爷忍着,马上就好了……” 平儿咬牙小心褪去贾珊身上带血衣衫,只见胳膊跟腿弯处已经有些血肉模糊。 “很疼吗?” “呼,这会子不疼了……”贾珊呼出一口气,自己这小身板,确实该学点武艺打磨一下了,否则即便考取功名中了进士,终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 第7章贾珊我不想惹事事来惹我啊 …… 一番收拾之后,虽然平儿在家苦苦相劝,只是贾珊觉得不能因为区区小伤就耽误课业,还是坚持着来了学堂。 贾代儒正在摇头晃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念的依旧是他的本经《诗经》。 贾代儒一心念书,自然没有发觉门口的贾珊,一旁贼眉鼠眼的“助教”贾瑞却是注意到了,面上喜色顿现,跟后面的贾蔷对视一眼,贾瑞起身来到贾代儒身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贾代儒停下念书,抬眼看向门口道:“因何迟到?” “家中有事。” “进来吧!” 贾代儒没有难为贾珊的意思,毕竟贾珊已经是难得的基本不逃学迟到的学生了,偶遇一次情有可原。 这时,贾瑞嘿嘿的笑道:“贾珊,你的课业呢,赶紧拿出来吧,我爷爷等着看呢。” 课业! 贾珊看向自己的书案,上面只有几本零散的书册,前几日下学时写好的课业已经不翼而飞了。 看旁边贾蔷幸灾乐祸的坏笑,一定是这混小子搞的鬼!贾珊心里暗自嘀咕道:你给我等着吧,有你好看的时候。 “贾珊,你的课业呢?” “找不到了!” 贾瑞冷笑:“按规矩,找不到了等同于没写,没有完成课业打一板,贾珊,伸手吧!”找不到课业是所有人经常用的理由,所以学里有规定,找不到就是没写,这点贾珊当然知道。 戒尺打手心一般情况打左手,因为右手还要写字的,贾珊很痛快的伸出左手,看着贾瑞眨了一下眼, 一百钱。 贾瑞微微点头,这是公道价格,一般情况也就这价了,只是今次! 看了一眼身边的贾蔷,贾瑞面上露出残忍的笑,高高的举起戒尺,猛的砸下…… 贾代儒虽然没有注意这边,其余众孩童却是眼睛不眨的看着好戏,窃窃私语不断。 “哎呦,这一下可真狠!” “我看挺好,起码两个月不用来上学了!” 别人都看出来了,贾珊当然也发现了不对,这是准备废了跟自己青梅竹马的五姑娘?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贾珊认怂了,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戒尺擦着贾珊手指尖“呼啸”而过,“啪”的一下重重砸在了桌子上,巨大的反震之力让贾瑞根本握不住,戒尺“嗖”的一下反弹回来了…… “啊……” 贾瑞捂着脸惨叫一声“噔噔噔”后退两步,仰天栽倒! 整个过程仅仅是一瞬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贾珊好端端的站在当下,贾瑞却已经歪在地上满脸鲜血。 “啊?!” “贾珊会妖法?” “嘿嘿,活该!” 众学童七嘴八舌,贾代儒见孙子模样唬了一跳,忙丢下书册上前:“瑞儿,你怎么了?你怎么样了?” 贾瑞痛苦的捂着鼻子,脸上眼泪鲜血一片模糊,话也说不利索:“呜,贾,珊,他……喔……” “瑞儿啊,你慢慢说,爷爷听着呢,你不要死啊……”可怜的贾代儒,居然以为贾瑞这孙子快死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贾珊忙上前安慰道:“先生放心,瑞大哥不小心用戒尺打到自己鼻子了,过一会就好了……” 众人还不明白贾瑞好端端的怎么会用戒尺打自己的鼻子,贾蔷已经站了出来,冷笑道:“胡说,分明是你悄悄拿开手,瑞大爷的戒尺打到了桌子上,这才伤了自己!” 贾瑞闻言不住的点头,伸手指着贾珊,虽然支支吾吾话说不利索,意思却很明显……就是贾珊! 众孩童无不一脸崇拜的看着贾珊,这年代,老师用戒尺打学生,从没听说哪个敢躲,只有贾珊…… “你!竖子!” 贾代儒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贾珊,气的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呜呼了。 贾珊忙道:“先生息怒,刚刚我头皮突然痒了,挠了一下,没想到……” “胡,说!你,就是,收回,了,手!” 经过这段时间修养,贾瑞终于能开口说话了,虽然还有些断断续续,众人总算能听得清,贾代儒也松了一口气,咬牙扫过贾珊:“目无尊长,罚你……在家抄写今天学的《蒹葭》一百遍,打手心二十,写不完不准再回到学堂!” “先生,我真的……” “你给我滚!” …… “哎哎,你怎么这么面生?哪来的?” 马大姐想着贾珊的话,不能惹事,因此来到学堂就进了偏堂静静的等待,只是有时候你不惹事,事就偏偏找你。 “喂,问你话呢,你跟着哪个爷来的?” “我,跟着珊三爷来的……” 马大姐一开口,顿时惹的一众小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长的人高马大,说话怎么像个娘们儿?” “珊三爷?莫不是贾珊?” 茗烟今日是来给宝玉请假的,顺便跟人聊了几句,本来是要马上离开的,听闻是贾珊的小厮,立刻住了脚。 端午那晚贾珊夺了宝玉风头,他身为宝玉小厮,面上也感觉没了光彩,此刻遇到贾珊的小厮,自然要好好说道说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你是他的小厮啊,不错,不错,凶还挺大哈……啊?!” 茗烟只感觉眼前景物飞速倒退,仿佛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啊!” “哎呦!” “噗……呕……” 门口的几个嘻嘻哈哈看热闹的小厮被砸到了一片,其中一个被茗烟一屁股坐倒在地,胃里的饭食当场被压的两头往外冒。 “你,你,你敢丢我?”茗烟眼里冒着火,他可是宝二爷心爱的小厮,竟然被珊三爷的小厮打了,何其丢人?! “我,我……” 眼看着门口一片人仰马翻,马大姐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来说牢牢记得贾珊的话语,不敢多事,谁知这茗烟十分无礼,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想上前摸她,情急之下…… 茗烟抖了抖身上被吐的污秽,站起身咬着牙道:“你死定了!兄弟们上,给我狠狠的打,出了事我担着!”一边说着,自己拿起了个凳子就一马当先往马大姐杀去。 其余人都知道茗烟是宝玉的亲近小厮,出了事肯定有宝玉顶着,因此谁也不怕,都张牙舞爪向这马大姐杀了过去,就连被压出耙耙的躺在地上的那位都爬着向马大姐过去。 “你们……我不跟你们打!” 马大姐牢牢记住贾珊的话,不能惹事,她一跃跳到门口,却见贾珊一脸悻悻的出了学堂。 “三爷?下学了?” “没……”贾珊话音未落,偏房门口呼啦啦冲出一群,茗烟拿着凳子冲在了最前面。 “站住!” “打死她!” “不要让她跑了!” 马大姐忙躲在了贾珊身后,低着脑袋一句话不敢说。 贾珊皱眉道:“干什么!” 茗烟仗着宝玉宠爱根本不怕贾珊,冷笑道:“干什么?你的小厮打到我了!看我今儿我不打死他!” 贾珊今天本来就一肚子火,别人也就罢了,一个小厮也敢如此嚣张! “给我狠狠的揍他们!” “三爷,不是不能惹事吗?”马大姐在贾珊身后弱弱的问了一句。 贾珊叹了口气:“我不想惹事,事来惹我啊!” …… 第8章纸飞机 …… “啊!” 首先冲过来的茗烟直接又体验了一把腾云驾雾,这次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有仁肉垫子垫背,直直的落在了门口的大水缸里。 “噗通……” 紧接着,第二个被马大姐拎了起来,腾云驾雾飞向水缸。 “啊……” 茗烟刚刚爬起头,哪里料到等待他的会是“泰山压顶”,一个大大的屁股坐了下来。 “噗通……呜……” 紧接着,第三个, “啊,噗通……” 第四个, “噗通……” “哗啦啦……” 水缸终于承受不住,四分五裂。 “谁敢在学堂打闹!” 刚刚安抚好孙子的贾代儒吹胡子瞪眼走出课堂,只剩下了满院狼籍,几个小厮横七竖八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 “完了,三爷,咱们好像惹事了。”路上,马大姐十分后悔,今天她第一天跟着贾珊上学,结果…… “哎。” 贾珊也叹了口气,他觉得让马大姐跟自己上学似乎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如果早上马大姐没有跟着,自己就不会摔倒,可以早一步去学堂,课业也不会被贾蔷那小子藏起来,后面的事情更不会发生…… 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只能安慰自己一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二人回到家,平儿正在屋檐下无聊折纸打发时间,两只栩栩如生的千纸鹤立在桌上,展翅欲飞。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早说叫你在家歇几天,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了吧?”二人回来平儿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只当是贾珊身子不适,回来休息了。 贾珊尴尬的笑了笑,道:“是得多歇几天了……”一百遍《蒹葭》倒是好说,关键回去还得打手心二十下,就贾瑞今天的模样,他能轻饶了自己?而且最后马大姐打人肯定也要算到自己头上,毕竟是自己指使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贾代儒那货怎么收拾自己呢! 愁啊! 平儿现在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笑道:“爷快进屋里面躺一会休息下吧,一会我去端饭回来。” “躺着倒不用,马姐去搬桌椅出来,我胳膊没事,正好写写字打发时间。” 别的暂时不考虑,先把一百遍《蒹葭》写完吧。 马大姐打人之后心事重重,不敢看平儿,忙答应一声跑进屋里搬桌椅。 平儿轻轻摇头笑道:“好吧,那就先写会字儿,爷胳膊不适,我来研墨吧?” “行……对了,我进来时外面挺热闹,怎么回事?” 平儿青葱般的玉手拿着松烟墨锭在砚台上轻轻转动,浓浓的墨汁渐渐成型。 “府里来了位小姐,听说是扬州林老姑爷家的姑娘,大家都去老太太那边看呢。” 贾珊一边写字默默点头,林老姑爷家的姑娘,就是林黛玉了。 提起林黛玉,贾珊今天原本就糟糕的心更糟糕了。 他有些嫉妒贾宝玉。 纵观整部红楼,能跟林黛玉说上话的男人除了至亲林如海似乎只有宝玉了,当然,黛玉的老师贾雨村肯定也算一个,只是行文中提都没提一句。 或许他日后经过努力金榜题名,花些心思能获得跟林黛玉并列十二金钗之首的薛宝钗青睐,但是黛玉就不太可能了,高官厚禄在人家眼里就是浮云,堂堂北静王爷都是臭男人。 “三爷?您怎么了?” “没事……” 只顾着想黛玉,一首《蒹葭》已经写完,贾珊细细看着这一篇充满自己复杂心情的《蒹葭》,心里忽然“明悟”了。 道阻且长, 道阻且跻, 道阻且右, 通往美好的道路总是充满艰难险阻的。 一天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一百遍,打手心! 不去了不就行了? 四书五经这几年早已读熟,自己继续留在学堂听贾代儒叨叨已是无用。 是时候另寻名师了! “啪”的一下,贾珊将手中毛笔丢向一旁的笔海。 “三爷,今天到底怎么了?”平儿已经十分看出了贾珊的不对劲。 “没什么,高兴。”贾珊随手拿起平儿无聊折的千纸鹤,笑道:“折的不错,会飞么?” 平儿笑道:“不会,听‘说南海真人’可以点化纸鹤,纸鹤就能飞天。” “我也会!” “三爷也会?骗人吧?” 贾珊笑道:“不骗你,不过我折的不是纸鹤,我会折飞机,能在天上飞!” “飞机?”平儿一脸茫然,浑不知飞机为何物。 贾珊随手拿过刚刚写过《蒹葭》的纸,双手折叠着,面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对,飞机可以在天上飞,但是你不能用手打它。” 平儿看着贾珊手中动作狐疑道:“这就是飞机吗?我打它作什么?” 贾珊拿去起叠好的飞机,对着机身吹了口气:“其实你想打也可以,就怕他……惊了!” 平儿看着贾珊的动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哦哦,爷的意思是只能用嘴吹,不能用手打吗?” “额,你……说的很对!” 贾珊将手中纸飞机轻轻往外一送,一阵微风吹过,纸飞机越飞越高…… “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平儿指着飞机美眸中全是惊喜。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果然是一阵好风!”贾珊看着飞上天的纸飞机感慨了一句。 “哎,三爷,飞机飞出院子了,我去看看……” 平儿忙往院外跑去,只见外面小路上空空如也,墙上,树上,草上,地上,不远处一顶小娇…… “怎么了?” “飞机没了,会不会是飞到了天上?到了仙人那里?” “不可能。”贾珊自己叠的飞机自己有数,能飞出墙已经是风力相助。 “那就是,落在了娇子里?” “娇子里?” 贾珊忽然感到一股深深的不妙,在这里坐轿子的一般都是太太,奶奶,或者姑娘,不管落在谁的轿子里,都…… “哎呦,快去打听一下,谁坐的娇子。” …… 第10章宝二哥知否 …… 宝玉发狂摔玉,众人手忙脚乱一阵,贾母也没了兴致,众大家纷纷告罪离开。 黛玉被贾母安排在了碧纱橱,另给了一个妥帖的大丫头使唤,名唤鹦哥(后面称呼紫鹃)。 一番收拾,黛玉终于得了机会将衣袖中的折纸悄悄藏于书册之中,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想起今晚之事,泪水顿时忍不住夺眶而出,倚在床栏上默默抽泣起来。 “姑娘不用伤心,这都算不得什么,比这闹的更狠的你是没见过。”紫鹃来到黛玉身边小心的劝道。 黛玉摸着眼泪道:“话虽如此,今儿我才来,就惹出这么多事,倘若那宝玉摔坏了,岂不是因我之过?” “不会的。”紫鹃笑道:“姑娘不知道,那“宝玉”结实着呢,从小到大,都摔了无数次了,从来没有坏过。” “以前也经常摔?” 这时,已经伺候宝玉睡下的袭人轻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紫鹃忙笑着起身让座。 袭人坐在床沿上笑道:“时不时就摔一次,姑娘不用为此伤心难过,以后姑娘就知道了,这都算不得什么,比这更让人笑的多着呢,真要是为这伤心难过,姑娘怕是伤心不过来。” 黛玉点头道:“姐姐们说的我记着就是。”宝玉在她心里并没有激起什么涟漪,只有最后摔玉的事情着实吓的她不轻,不过既然是常事,也就过去了。 她现在满心思还是想着,到底谁如此胆大包天,偷偷给写给她《蒹葭》! 一时,袭人出去,黛玉拉着紫鹃笑道:“好姐姐,你跟我说说咱们家的几个兄弟姊妹,也省得我不懂事再闹出今天这样的笑话来。” 紫鹃笑道:“先说咱们二老爷这边,有三个哥儿,大爷考了秀才,可惜年纪轻轻就没了,留下大奶奶一个人带着兰哥儿,大奶奶最是和善……” “二爷姑娘今晚见过了,就是宝玉,老太太宠溺的不得了,但凡二爷想要的,老太太都会想方设法给二爷弄来,二爷性子其实很好,尤其对女孩子,只是在宝二爷面前千万别提读书二字,宝二爷最厌恶读书。” “至于环三爷,整日里偷鸡摸狗不学无术,不提也罢。” 黛玉一一耐着性子听完,又道:“那大舅舅那边呢?” “大老爷那边,大爷死的早,连个后都没留下,二爷跟二奶奶管着府里面的事情,二奶奶姑娘已经见过了,三爷……” 紫鹃说到此处忽然住了口,黛玉疑惑问道:“三爷怎么了?” 紫鹃笑道:“三爷我见的不多,只听外面的丫鬟说珊三爷跟我们宝二爷相反,喜欢读书,学堂每天都去,打扮的像个小夫子。” “至于四爷,不提也罢,跟这边环三爷一样,也是偷鸡摸狗赌钱遛鸟,样样精通。” “哦……”黛玉点着头默默想道:“看来这位珊三爷很有可能了!那样的字迹没有几年勤学是练不出来的,只是珊三爷既然勤学不缀,自然应该在学堂读书才对,又怎么会给她折纸呢?” 一时间,黛玉迷茫了。 “姑娘一路舟车劳顿,该歇息了。” 紫鹃铺好了床铺,过来催黛玉休息,黛玉满怀心事躺在了床上,直到夜深方才进入梦乡。 “爹爹,外面什么声音呀?” “是有人来扬州迎亲。” “迎亲,娶谁呀?” “玉儿,你也大了,为父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你这就上花轿吧。” 稀里糊涂,黛玉被父亲催着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风风雨雨,从扬州不远万里来了京城外祖母家。 来外祖母家作什么? 对了,父亲说是有人娶自己为妻,谁呢? 黛玉从紧紧攥着的袖口拿出一张折纸,上面有一首定情的《蒹葭》,只是名字有些模糊不清了。 正在她迷茫之际,一个年轻男子上来霸道的拉住她的手道:“既然你拿了我的定情诗,就要嫁给我,跟我来吧。” “你是谁呀?” 小小的院子,稀疏的几株翠竹,门前一棵高大的梧桐树,男子领着她站在大梧桐树下。 “我就是给你写《蒹葭》的那个人!” …… “姑娘,姑娘?” “啊?你,你别过来!” “姑娘,你怎么了?我是紫鹃呀?”紫鹃上前拉住黛玉小手声音柔柔的问道。 “紫鹃……我,我刚刚怎么了?”黛玉满脸的羞红,低着螓首不敢紫鹃。 见黛玉已经醒了过来,紫鹃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了,姑娘刚刚做噩梦了,现在已经好了。” “哦……”黛玉喘息着轻抚胸口,可恶的折纸,竟然害她做了那样的梦! “姑娘,还睡会吗?天色还早呢。” “不了,我要起来看会书。”黛玉披了外裳,拖上鞋子起了床。 紫鹃笑道:“姑娘稍等会,我去准备梳洗热水。” 黛玉睡不着早起,有人跟她也是一样,早早就睡不着了,爬起身道:“袭人,袭人,快快给我穿衣裳,我要去看看林妹妹。” 袭人笑道:“二爷,现在还早呢,再睡会吧,再说林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怕是还在休息。” 宝玉却是等不及了,随便披了一件衣裳,拖着鞋子道:“我先过去看看,林妹妹要是没醒我再回来。” “二爷,先洗漱了……” 袭人端着盆子在后面追,却哪里追的上,宝玉已经拖着鞋子进了碧纱橱内。 只见黛玉正安安静静的坐在烛光下看书,身着白绫锦缎裙子,上身穿着鹅黄明秀丝衫,腰间系着白玉丝绦,清秀无双的面容,如云似雾的发髻,窈窕妩媚的姿影, 一时间,宝玉看的有些痴了。 “宝二哥?” 黛玉抬起明眸,见宝玉衣冠不整,拖着鞋子,正盯着她痴痴发呆,比之昨日初见时还有不堪,顿时微微蹙眉。 “林妹妹,昨夜睡的可好啊?”宝玉拖着鞋子走进,门口处袭人追了进来,道:“二爷,快出来先梳洗了……” 宝玉忽见紫娟正要往外泼水,忙拦下笑道:“不用,我用这水洗了一样。”这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史湘云每次来贾母这里住下,他没少过来蹭洗脸水。 黛玉却是忍不了了! 心道:合着我就是这么好欺负的,一个写“情诗”的还不够,又来一个更放肆的! “昨日听闻宝二哥引经据典,连《古今人物通考》都熟读,不知可读过《礼记》否?” 宝玉一听《礼记》二字顿时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黛玉道:“林妹妹何意?” 旁边,紫鹃袭人对着黛玉悄悄摇头,宝玉最烦四书五经!昨天不是说好的吗? 黛玉这次却不像昨天那么小心翼翼逆来顺受了,直接冷笑道:“礼记有云:‘男女不杂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宝二哥知否?” …… 11章她就那么好欺负 …… 宝玉一下懵了, 《礼记》上有这么一句话? 他虽上过几年学,不过是做做样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四书》都没读完,《五经》更不用说了,除了《诗经》略读了几篇之外别的碰都没碰,所以,《礼记》里面有没有这么一句话他还真不知道。 黛玉轻笑道:“怎么?宝二哥莫不是读的书太多了,忘了?” 宝玉大脸瞬间涨的通红,浑身开始哆哆嗦嗦,似是有要犯病的征兆。 袭人一下子就慌了,忙放下水盆扶着宝玉道:“二爷,二爷你没事吧?快来人啊,宝二爷的病犯了!” 碧纱橱本来就在贾母住处旁边,袭人这一喊贾母那边顿时得了消息,众人丫头婆子都慌了,乌压压闯了一屋子,有围着宝玉不停抹眼泪哭的,有大喊大叫宝玉名字的,有拉拉扯扯的…… 还没睡醒的贾母也被惊醒,扶着鸳鸯起身道:“怎么回事?外面怎么回事?” 鸳鸯忙安慰道:“已经没事了,刚刚宝二爷跟林姑娘拌了几句嘴,现在已经好了。” 贾母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斗嘴越是亲密,且由着他们去吧。” 鸳鸯笑道:“正是呢,天还早,老祖宗再躺下睡会?” “不了。”贾母起了身笑道:“我去看看我的两个玉儿去。” 鸳鸯琥珀忙上前服侍着贾母更衣梳洗,一时,贾母来到碧纱橱,见宝玉在外面一脸闷闷不乐,又看了看里面,黛玉坐在炕上抹眼泪。 “你们两个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事也值当的赌气,快听话,不许闹别扭了。” 宝玉悄悄看了哭的梨花带雨的黛玉一眼,一下就精神了,站起身道:“哪有,我跟林妹妹闹着玩呢。”一边说着,跑到黛玉面前又是作揖又是赔不是。 贾母上前拉住黛玉小手,慈爱笑道:“玉儿也不许恼了。” “外祖母……” 黛玉想说搬出碧纱橱,只是看着外祖母慈爱的目光,终究没忍心说出口:“外祖母,玉儿晓得了。” “好好,这才好!”贾母顿时喜得合不容嘴。 又嘱咐了几句话,贾母离去, 宝玉笑嘻嘻的来到黛玉身边,笑问道:“妹妹看什么书?” 黛玉没有说话,轻轻合上书册,封面大大的两个字《礼记》! 宝玉顿时尴尬的难受,强笑道:“妹妹读那些书作甚,我这里有更好的,又有趣,又长学问,我拿给妹妹看……” 黛玉轻笑道:“宝二哥不用了,我只爱读四书五经,别的并不想看。” 宝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地上。 黛玉也不理会,继续翻开《礼记》默默看了起来。 “姑娘,宝二爷走了……”紫鹃悄悄走到黛玉身边叹着气说道。 黛玉淡淡道:“走了正好,昨儿我刚来,太太就嘱咐了,不让我招惹他,他继续留在这,岂不是我不知礼数?” 紫鹃笑道:“话虽如此,只是你这样撵人,老太太那里不好说呀。” 黛玉轻轻合上书笑道:“撵人?我撵了吗?” 紫鹃看着书册上两大大的字很是无语,您是没有撵人,只不过比撵人还狠呢。 成功把宝玉气走,黛玉心里开心了不少,态度也逐渐变了。 本来,她打算把扰她心智的折纸远远丢开,现在想来却是不能! 她就是那么好欺负的? 先查出究竟谁写的! …… “三爷,今天去学堂吗?” 贾珊摇头道:“不去,今天出府去转转。” 京都各种书院私塾多如牛毛,自己何必在贾族义学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哦,出去啊,那让马大姐跟着?” 贾珊忙摇头道:“不用,这里可是京都,天子脚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有什么不放心的?” 平儿抿嘴笑道:“昨儿爷还说学堂里团结友爱呢,结果怎么呢?” 贾珊尴尬的笑了笑,道:“你都知道了?” “对呀,环三爷跟琮四爷已经给你炫耀满了,说不准今天老爷就能知道,爷可要小心老爷叫你过去问话!” “没事,不怕。” 他原本就打算今早跟贾赦说明情况,邢夫人那里肯定是说不通的因为贾珊上族学每年有八两银子的补贴都是送到她手上,去外面读书这份补贴就没了,对邢夫人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损失。 彼时贾赦正在跟小妾吃早茶,听闻贾珊求见,顿时有些意外。 因为他平日里的威严,几个儿子除非他宣召,没有那个有胆子敢主动见他。 “叫他进来吧。” “孩儿给老爷请安。” “说吧,什么事?”贾赦声音淡淡的说道,虽然贾珊那天给他长脸,但是他从心底并未对贾珊有很大期望,当初说什么“读书种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一类的话也纯粹为了气人。 贾珊忙道:“听闻当年珠大哥在东山书院读书,里面人才济济,很多都考了功名在身,孩儿也想去试试。” 贾赦闻言很意外的看了贾珊一眼,随后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难得你上进,肯读书,若真能考个童子秀才什么的回来给老爷我长脸,我还有赏赐!” 贾珊大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通了,忙道:“多谢老爷。” 贾赦接着笑道:“去公中拿一百两银子的束脩,就说是我说的!另外在书院的吃穿用度以前都有先例,多少银子我也不记得了,你直接先去要半年的。” “这……老爷,听说入东山书院极难,有入门考试,还是等过了入门试以后再……” “不用。”贾赦摆手道:“东山书院的山长正是李守忠的同族兄弟李守义,怎么也是亲戚,你拿了我的名帖过去,他还能把你拒之门外不成?” 贾赦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贾珊一下就当真了,本来他还在为入院试发愁呢,毕竟这个世界他还从未经历过考试。 从公中要银子,自然得找凤嫂子了,贾珊一路往凤姐院子走去,远远的,看见几人嬉笑打闹着出了凤姐院子,里面迎春,探春,惜春他自然都见过,唯有右侧的黄衫白裙女孩未曾见过,距离太远,看不清容颜,贾珊猜测,可能就是昨天来的林姑娘了。 说实话,此刻贾珊有的心虚,究竟飞机有没有落在林姑娘手中他并不知晓,所以,等几人远远走开,他才悄悄的走进凤姐院子。 “老三,鬼鬼祟祟的作什么呢?” “哎呦,凤姐你吓我一跳。” 王熙凤冷笑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三,你老实点告诉我,又做什么坏事了?” 贾珊忙笑道:“没有的事儿,老爷安排我到东山书院读书,要我领一百两银子束脩,还有在书院的份例先领半年,麻烦嫂子开个条子吧?” 凤姐点着头笑道:“我说呢,今早上穿的沸沸扬扬的,说你被学里的老太爷撵回家,原来攀上高枝了,行吧,束脩的一百两我给你个条子,至于书院的分例,我来的晚,还不知道,得去问太太。” “多谢……” “还有一事,老三,今后你若是敢再把老爷的赏往你二哥身上推,当心我扭下你的耳朵来!” (今天正在准备老书的大结局,只有一更,多谢书友们的追读,推荐票,月票哦) …… 12章装 …… 拿了一百两银子,拿了老爹贾赦的名帖,还有贾赦赏给他的一个小厮,以前什么名他也不知道,既然跟了自己,贾珊随口给他起了一个新名字,小强。 “小强,离书院还有多远?这条路你经常走?” 小强一手熟练的驾着马车道:“三爷,前面就到了,我家就在附近,这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 “千万别,你还是睁着眼吧……” “三爷说笑了,小的就是说说而已,哪里真敢闭眼呢。” 二人说话间,已到了山脚下,东山书院竟然真的建在了半山腰处! 好在不是很高,贾珊拿着名帖,爬了百十阶梯,书院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应该是上课期间,大门虽然开着,门前却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位老者坐在大门后亭子里对弈。 贾珊四下打量了一会,并未见到其他人,难道这两个对弈的老头就是看大门的? 贾珊对东山书院顿时肃然起敬!不愧是京都第一书院,连看大门的都如此气质不俗,一看就像是饱读诗书的大儒。 “小伙子,看来看去的,看什么呢?” 其中一白衣老者似是稳占上风,下棋之余时不时吃杯茶,这会子又看向贾珊问道。 “老先生请了,找你们书院山长。” “我们山长……”白衣老者笑看向眼前还在冥思苦想的灰衣老者笑道:“找书院的李山长吧?什么事?” 灰衣老者这时也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向贾珊。 “求学!” 贾珊的回答很干脆,来书院当然是求学了。 “哈哈,年纪轻轻就知道求学,不错不错,我先考考你,你要是过了我这一关,相信李山长那边也不难。”白衣老者似乎下棋下的很无聊,空闲时间想找点乐子。 “就怕耽误先生下棋……”他是来走后门的好吧,哪里需要考试了? “没事,不耽误,《论语》都通读了吗?” 贾珊心想:先拿这东山书院看大门的老头试试水也好,看看书院里是不是真的卧虎藏龙。于是面上十分谦虚道:“略读了几遍……” 白衣老者扶着胡须笑道:“小伙子,你胆子不小啊,略读了几遍《论语》就敢来东山书院找李山长?要我说山下有个私塾,专门教你这样的启蒙小童,你还是去那里看看吧。” 怪不得在这看大门,本事如何不知道,舌头可真够毒的,贾珊摇头笑道:“老先生此言差矣,若是谁读的书多就能考状元,朝廷还要科举考试作甚?直接比谁读书快不就行了?要我说纵然书读千遍,不明白孔夫子微言大义,也是枉然。” 白衣老者一下懵了,这都多少年了,谁敢拿话堵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童!? 灰衣老者这时也不下棋了,似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呵呵笑道:“小子,我很看好你!”敢在他老师面前口出狂言的,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 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白衣老者心境超俗,当然不会因贾珊的话语而恼,反而笑道:“好,好得很,老夫倒要请教小兄弟了,何为《论语》中的‘微言大义’?” 越是学识渊博之人越会发现世间学问是无穷无尽的,他虽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却也没有自大的认为自己能通晓万物之理,只是若说面前这小童能在《论语》中找到问题难倒他,却是不信的! 《列子》中记载的‘两小儿辩日难倒孔子’那只是传说! 贾珊心里却在暗笑:果然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这么容易就中计了,本来是他考自己,现在成自己考他了,那还客气什么? “老先生可知孔门弟子共有几人?” 白衣老者不假思索笑道:“孔门弟子三千,达者七十二人!”果然是个娃娃,这么简单的问题也问。 灰衣老者也有些失望,就这?他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喜呢, 贾珊笑道:“老先生果然读书多,记得清楚,却不知这七十二人中及冠几人,少年几人?” “这……”白衣老者愕然道:“《论语》中并无说起,经传也无记载……” 灰衣老者也一脸茫然,这问题可真够刁钻的,绕是他博览群书,一时也难有答案。 贾珊轻轻一笑:“所以我说,老先生书虽读的多,却只能在这看大门,为什么?学而不思则罔!像老先生这样,再读一千遍《论语》,也只能在这看大门。” “我?我看大门?”白衣老者四下打量,对着灰衣老者道:“我看大门了吗?” 灰衣老者轻轻咳嗽一声,对着贾珊道:“不可胡言乱语,这位是……” “无妨。”白衣老者摆手笑道:“老夫倒要请教这位《论语》略读过两遍的小兄弟,达者七十二人,及冠几人?少年几人?” 以白衣老者的身份,地位,当面请教一个小童,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包括一旁的灰衣老者,只有白衣老者自己并未绝觉得有什么丢人之处,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请教孩童的事孔子都做过,更何况他。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贾珊明白,眼前二人极有可能是书院教习,自降身份在大门口体验生活,但他就是普通人吗? 别看他穿着行事低调,他爹可是堂堂‘世袭一等将军’!即便是这东山书院的山长也要给几分薄面给他开后门,两个故作低调的教习在他面前如此这般,嘿嘿,待会自己亮出他父亲“一等将军”的名帖,却不知是何表情? 贾珊打开折扇轻轻摇晃着笑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老先生,对否?” 白衣老者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大笑起来:“哈哈哈,不错,不错,今日没有白来一趟,你,收下他做学生!” 一语说完,人已经飘然离去。 灰衣老者忙对着远处躬身道:“是,老师。” 眼见这二人已经私自把他收为学生,贾珊感觉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了,拿出自己父亲,世袭一等将军的名帖笑道:“哎,这位先生,其实我真是来找书院的李山长的,不知……” …… 荣国府。 “二姐姐在吗……” “林妹妹来了,快请坐。”迎春笑着起身相迎。 黛玉进屋坐在了炕上,笑道:“二姐姐,刚刚准备去给大舅母请安,咱们一块过去?” 迎春早上已经过去给邢夫人请过安了,不过她性子温和,黛玉来找她自然不会拒绝,因笑道:“好啊,咱们现在就过去。” 一时,二人从侧门进了荣国府东院,黛玉第一次进来时就已经发现了,这所院落是从荣府花园隔断来的,处处鸟语花香,树木山石,小桥流水,虽不似正院那般轩俊壮壮丽,却也胜在了小巧别致。 经过那间院落时,黛玉略偏过螓首略打量了几眼,一位身姿窈窕,容颜娇美的少女站在门下。 “二姑娘,林姑娘……”平儿笑着出了院子上前问好。 迎春上前笑道:“平儿,三弟去学堂了吧?” 贾珊被赶出学堂虽然在下人之间传的沸沸扬扬,但是这么短的时间还传不到二木头耳中,当然更传不到黛玉耳中。 平儿暂时还不明白贾珊的意思,只能笑了笑说道:“没呢,这两天没去,今儿出府去了。 黛玉眸子微微一凝,这两天没去,也就是说贾珊昨日在家没去上学…… 迎春倒是不疑有他,笑道:“三弟一年到头也歇不了几天,在家休息下也是好的……对了,我们要去大太太那请安,大太太在家吗?” 平儿点头笑道:“应该在家,我带你们过去吧。” …… 13章初见有缘人 …… 却说贾宝玉早上跟黛玉吵了一架,赌气离开,马上就后悔了。 想想林妹妹仙子一般的人物,清清净净的女儿,自己不过是须眉浊物,一滩臭泥,衣冠不整出现在佳人面前,确实是唐突了。 想罢,贾宝玉决定再去找林妹妹认认真真的道几次歉。 “二爷,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要不咱们一起去做胭脂膏去?”几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小丫头拉着宝玉要玩耍。 “不了。”宝玉推开众丫头笑着往外跑去道:“我去找林妹妹有点事,你们先玩,等我晚上回来咱们再一起。” 找了一圈,最后才知道黛玉跟迎春去大太太处,宝玉无法,只得厚着脸皮拉上探春,惜春一起来了邢夫人院子请安。 邢夫人大喜,往常她这边,总是冷冷清清的,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今儿留下来,在这吃饭罢。”邢夫人拉着黛玉的手笑问道。 黛玉低着螓首道:“那就叨扰舅母了。” 黛玉留下吃饭,迎春自然要陪着,探春惜春看了看宝玉,宝玉虽有些不情愿,但是林妹妹既然决定留下来,他只好跟着留下来蹭饭。 “好,好,你们先玩着,我去命人准备酒菜来,一会就好。” …… “老师,跟您下棋的那位老先生,是谁啊?是您的老师?那我岂不是要叫他师祖?他……” 李守义板着脸打断道:“是谁你就先别管了,今天回家准备准备吧,明日来书院上课,我已经给你你安排了课室。” 他是实在没有料到,这位取巧打败他老师的机敏少年竟然是荣府贾赦之子,按理说他们两家还是亲戚,他堂哥李守忠的女儿嫁给了荣府二房的嫡子贾珠,贾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年纪轻轻考了秀才,只可惜英年早逝。 如今大房贾赦之子也是同样的少年英才,竟然得到他老师的青睐,将来必是有一番造化。 听说贾府还有个小名叫做宝玉的,落草时因口含‘宝玉’轰动神京,七八岁就能出口成章,吟诗作赋, 看来贾府这几年在后辈的教育上确实下了功夫,人才辈出,不愧是诗礼簪缨之家。 “老师,我要住在这吗?” 王守义摆手笑道:“不用,你毕竟还小,晚上该回家还要回家。”又拿起一旁准备好的一份书册道:“既然你已经熟读‘四书’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八股文精要’你白天在书院听课,晚上回家仔细揣摩经义文章,有不懂的可以直接来找我,如此勤学两三年功夫,便可下场一试!” 贾珊忙躬身接过书册:“多谢老师。” 今天这次书院之行可真是来对了,不但顺利进入京都首屈一指的书院学习,还意外拜了书院的李山长为师,貌似这个李山长还有个更厉害的老师。 美美的! 接下来就可以安安稳稳在书院读几年书,考取功名。 大炎王朝重文轻武,号称“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有功名护身的士大夫即便犯罪,最多也就是贬谪。 所以,贾珊只要考取功名在身,基本上就稳妥了,任他们作死,自己到时候最多贬谪出京,带上几个丫头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岂不美哉? 马车一路“吱吱呀呀”, 小强一边驾车一边不停的吹嘘他的车技怎么好,京城十里八街闭着眼睛都能开车,从来没有人开车比他更快…… 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贾珊都快睡着了,马车终于到了荣府东角门。 贾珊下了马车,笑道:“明早卯时在这等着我,去书院上课。” 小强苦着脸道:“卯时啊……” 贾珊笑道:“把我送去你就没事了,睡觉也罢出去玩也罢,别惹事就行,只别忘了,酉时准时到书院门口接我。” “真的?”小强顿时感激的笑道:“那我也不去别处,就回家帮着干点活,寅时就去书院门口等着。” “随你。” 贾珊进了仪门,刚走到邢夫人正院,里面嘻嘻哈哈笑闹着出来了一大群。 宝玉,迎春,探春,惜春……后面还有一个女孩儿,正是今早上去凤姐处远远见过的那个, 明眸如秋水, 黛眉若远山, 身姿如弱柳随风, 容颜若娇花照水…… 宝玉一下挡在了贾珊身前,笑道:“听说你这两日也没去学堂?还被先生罚了一千遍《蒹葭》?写了几遍了?” 贾珊伸出一根手指,十分无奈道:“只写了一遍……而且,被清风送给有缘人了。” 宝玉一愣,狐疑道:“什么清风送给有缘人?什么意思?” 迎春探春惜春也是满脸的脸疑惑,只有最后面站着的黛玉明白其中意思,俏脸上顿时染了几丝红霞。 好一个‘清风送给有缘人’! 哼哼,倒是会为自己开脱! 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了? 贾珊看着远处一本正经道:“就是我刚写完一遍《蒹葭》,正好一阵清风吹过,它就飘啊飘的飞走了……” “噗嗤!” 惜春捂着嘴咯咯的笑道:“就是被大风吹了呗,三哥还说的那么有禅意,送给有缘人,嘻嘻,不害臊!” 探春忙拉住了惜春胳膊,笑道:“快别胡说八道了,三哥哥丢了课业,今天还要补上,心里正难受呢,当心抓了你去给他写课业。” 惜春唬的忙往后退,一直退到了黛玉身后躲了起来。 “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不用躲,不用你写,这位是……林姑娘么?” 宝玉忙又退了几步“挡”在了黛玉身前,笑道:“你还没见过吧?她是姑父家的林妹妹……” “林妹妹好,我是你三哥哥,你可以叫我三哥哥……” 黛玉眸子微眯,轻咬着银牙道:“三哥!” “哎,林妹妹……” “既然已经丢了一遍,你还不快回家写?”宝玉上前打断了贾珊的话,十分担忧道:“一千遍啊,听说学堂里的人说,老太爷已经放出话来,明日写不完,学堂里就再不要你了。” 贾珊也不介意,打开手中折扇,轻轻摇晃着笑道:“不要我了也罢,此正合吾意也。” 众人不解,都问道:“为何?” 贾珊笑道:“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实不相瞒,我已经另谋他处读书了,什么《蒹葭》自然也不用再写了。” “啊?”迎春满脸担心道:“去别处读书,老爷知道吗?”若是私自退学,依着老爷的脾气,贾珊绝对会面临一顿好打。 贾珊笑道:“二姐姐放心,今早上老爷就同意了,还给了我名帖去拜访了东山书院山长,否则也没那么容易进去。” “东山书院?哎……”宝玉摇头不住的叹息道:“这与简直饮鸩止渴无异,我觉着去东山书院还不如乖乖认罚呢,传闻那里的先生可厉害了,动不动就拿戒尺打手心!罚文章!” 贾珊笑道:“你也说了,那都是传闻罢了,我今天看里面的教习一个个和颜悦色,想来没什么事儿。” 宝玉见贾珊听不进去他的话,也就罢了,回身笑道:“咱们走吧,老祖宗还等着我们过去呢……林妹妹?” 14章今天不亏 …… 迎春三姐妹虽是往前走着,却是走的极慢,耳朵都悄悄竖起来了。 宝玉更是一步三回头,他是真的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按理说黛玉贾珊二人这是头一次见面吧?为何总感觉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事情? …… “林妹妹还有事?” 贾珊面上带着些许疑惑,似是不明白黛玉为何叫住他一样。 和煦的微风吹过面颊,黛玉轻拂额前发丝,冷笑道:“三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寻人?” 这里用了一个“乱”字,用的精髓了,很明显,这是在告诉贾珊,清风又不认得字,怎么会寻找有缘人呢?分明是某人放肆无礼!有意为之! 看来纸飞机果然是落在了黛玉手中! 想黛玉初来乍到,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出了这样的事,她能怎么样呢?还能找外祖母告状不成? 贾珊估计她会悄悄丢了或者现在已经销毁了“证据”,所以他有些有持无恐了,感觉还可以跟小姑娘开个玩笑。 “妹妹这是要考教愚兄吗,请看……”贾珊指着不远处一个小湖泊笑道:“绿水本无忧,因何起相思?” 对完,贾珊暗自得意。 她是“乱寻人。” 我对“起相思。” 对联虽然不甚工整,却胜在应景,而且十分形象的体现了“清风”的烦人之处, 吹皱了水面, 吹乱了少女的心思。 关键还可以表明自己的无辜, 都是清风惹的祸骂人。 黛玉眼眸里一下子就有了雾气萦绕。 此句出自一副古人的对联(此处只为剧情,还请大家别牵扯年代。) 原本应该是: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用在这里分明是“调戏”她, 还“起相思”,谁起相思了!? “林妹妹,这对子愚兄对的如何啊……哎,妹妹怎么了?” “你,胡说八道!”黛玉眼圈红红的,手指贾珊道:“写‘什么诗’胡乱丢也就罢了,还胡言乱语欺负人,我告诉舅舅舅母去!”说着,就要转身回邢夫人院子。 贾珊忙上前拉住黛玉衣袖,赔笑道:“不,不是,我就是说着玩的……” 黛玉甩开贾珊,咬牙道:“你还说着玩?谁跟你玩!” “贾珊,你干什么!” 宝玉见林妹妹哭了,又见贾珊不老实,顿时火冒三丈,几步跑回到了黛玉身前:“林妹妹,你不要怕,有我在呢,!” 探春惜春也忙跑了回来,都拿美眸狠狠蹬着贾珊,这才多久?就把林姐姐给欺负哭了! “林姐姐,你不要怕……” “三弟,怎么回事?” 黛玉眼见众人围了过来,忙拿着帕子擦着眼睛道:“我没事,只是,被风吹了眼睛……” 这是她跟贾珊的事,她可不想闹的人尽皆知被人看了笑话,即便刚刚说要告诉舅舅舅母也只是一时气话,吓唬贾珊罢了。 黛玉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人却想趁这个机会狠狠在佳人面前表现一把。 宝玉跳着脚道:“妹妹不用怕,咱们家再没有这样的道理,受了委屈还要忍气吞声,我这就去找老祖宗!” 黛玉忙道:“别去,谁要你管了!” “妹妹放心,咱们家难道还出了霸王不成?我是一定要为你主持公道的!”宝玉以为黛玉要忍气吞声,他可不会答应的!瞪了贾珊一眼便转身往外跑去,心道:老三欺负林妹妹,林妹妹不敢说话,我一定要老祖宗狠狠治他的罪!给林妹妹出一口气。 惜春笑着看了贾珊一眼,意思贾珊懂,你完了…… 探春叹了口气,道:“我过去看看……”说着,跟着宝玉跑了出去。 迎春看着贾珊道:“三弟,怎么办?” 贾珊苦笑道:“没事,你们先走着,我跟林妹妹说两句话……” 惜春笑道:“你可不能再欺负林姐姐了哦……” “放心,快去吧。” 黛玉低着头在原处默默不语,这才来两天,昨晚宝玉摔玉,早上跟宝玉吵架,下午跟贾珊吵架,都闹的人尽皆知,她成什么人了? “妹妹不用担心,这事交给我就行了!” 黛玉冷声道:“本来也是你惹出来的,我还欠你的情了?” 贾珊忙陪笑道:“是是是,是我惹的你,咱们俩先商量一会怎么在老祖宗面前说……首先一个,纸飞机的事万万不能说出来。” “纸飞机?” “就是那个……”贾珊伸手略比划了一下。 黛玉想起了那日飘在天上,后来又落在她身上的折纸,咬牙道:“你终于肯承认了!刚刚不是还罪在清风吗?” “我认了还不行?还有今天对联的事也不要在老祖宗面前说起,免得她老人家误会。” 黛玉抬起眸子瞪着贾珊:“这个你也承认是在欺负我了?” “是,我也认了。” “这也不说,那也不说,到时候老祖宗问起,我说什么?”黛玉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她当然知道纸飞机,对联的事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只是事情已经闹到贾母那里去了,该怎么说呢? 贾珊笑道:“你就说没事儿。” 黛玉蹙眉看着贾珊道:“你想要我骗外祖母?” “好吧。”贾珊想了想无奈道:“那你什么都不说,等着我一会去说,放心,这次事情绝不会叫妹妹落了别人褒贬。” 既然闹到了贾母那里,挨罚是肯定的了。 谁让自己惹的事呢,当然要自己受着。 可恶的宝玉, …… “什么?老三敢欺负我的玉儿?给我把那个孽障叫来,顺便把他的老子,娘,一起叫了来!” 荣禧堂, 贾母是真的生气了! 宝玉跟黛玉打打闹闹更亲密也就罢了,贾珊算什么?也敢欺负她的玉儿!? 一时,迎春,惜春,黛玉也回来了,宝玉忙从贾母怀里站了起来,腆着大脸上前邀功道:“林妹妹放心,我已经跟老祖宗说了,老祖宗会给咱们做主的!” 黛玉冷着脸理都没理,径直往贾母身边走去,宝玉还不知道,黛玉现在都烦死他了。 “我的好玉儿,快过来我看看,有没有吓着?”贾母爱怜的拉过黛玉,可怜的外孙女,娘没了,来了外祖母家还要受欺负,她不能忍! 黛玉轻轻摇着头道:“外祖母,我没事儿……” 贾母闻言马上板起脸来,说道:“你不用怕,在这府里,有我在,还没人能翻了天!” 正说着话,贾赦夫妇来了, 邢夫人忙上前对着黛玉不停安慰,贾赦则是破口大骂,活活打死贾珊那个孽障云云。 “怎么还没来?鸳鸯你再去催,再不来找人给我绑了来!” 贾母话音刚落,只见琥珀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来了,老祖宗,三爷来了。” 紧接着,贾珊低头耷拉甲的挪了进来:“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冷笑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老祖宗?我还以为家里已经装不下你了呢。” 贾珊讪讪道:“老祖宗说笑了,孙儿还没那么大……” 贾母冷笑:“人是没那么大,我看胆子已经够大了,你妹妹昨天才刚来,你今天就把她欺负哭了?” 贾赦也在一旁厉声呵斥道:“怎么回事,还不快从实招来,晚一刻,打断你的腿!” “我……” 贾珊看了看在贾母身边的黛玉,黛玉正偏着头看向别处,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任由贾珊发挥了。 贾赦骂道:“你什么你,快说!” “我,我说地上有只老鼠,林妹妹就哭了……” “啊!”惜春惊呼一声,扑进了迎春怀里。 探春一脸嗔怪的瞪着贾珊,真是太坏了,哪有这样吓唬女孩子的! 鸳鸯,琥珀,琉璃,紫娟等一众丫头看着贾珊目瞪口呆,心里对这位貌似“小夫子”的三爷有了新的认识。 贾赦脸一下子绿了,眼里冒着火道:“看你那点出息,看我回家不打死你!” 贾母忙搂着黛玉不停安慰:“玉儿不怕不怕,老三就是个混账,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他。” 又对着贾赦道:“你也不用回家打他了,万一打个三长两短,我也难心安……” 贾赦回身对着贾珊道:“逆子,还不快谢谢老太太,没有老太太给你求情,我今天非打死你!” 贾珊松了口气,道:“多谢老祖宗……” 竟然放过他了? 贾母笑道:“先别谢我,听说你喜欢老鼠?这样吧,我那边有两间空房,今晚你就住在那边,鸳鸯去命人抓几只老鼠今晚跟老三作伴。” …… 15章小小老鼠 …… 碧纱橱内。 宝玉又蹦又跳的拍着手:“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林妹妹,老祖宗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实在是妙,妙不可言!” 半晌,宝玉跳累了,见黛玉兴致不高,有些讪讪的笑道:“妹妹还不开心?要不我再去求了老祖宗,叫老三多跟老鼠住几天,给妹妹出气?” 黛玉摇头,从书案上拿了一本书轻笑道:“不用了,天色不早了,宝二哥还不回去休息?” “额,妹妹早些休息……” 见黛玉又摸起《礼记》,宝玉很识趣的出了碧纱橱。 林妹妹啊, 什么都好, 就是喜欢读书的坏习惯不太好! 一时,紫娟悄悄递上一碗茶,小声道:“姑娘今天没事吧?都怪我识人不明,害姑娘受惊了,没想到三爷表面上斯斯文文的像个小夫子,实际上一肚子坏水,竟然拿老鼠吓唬姑娘,也亏他想的出来……” “嗯。” 黛玉放下书册轻轻点头,确实是无法无天了。 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写情诗,不是无法无天又是什么?而且今天还借机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竟然一点悔改的意思也没有! 自己就这么好欺负? 真真是岂有此理!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正在这时,雪雁从外面急匆匆跑进屋内,两手捂着胸口不停的喘息,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很害怕的事情。 紫娟蹙眉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雪雁用手比划着道:“林大娘抓了两只大老鼠来,有这么大!” “啊?” 紫娟顿时吃了一惊,雪雁双手一比划,那老鼠足有一两尺大。 黛玉也面色微变,这么大的老鼠,那是耗子精吗? “真的!”雪雁心有余悸道“我亲眼看到,林大娘拿着一个笼子,里面有两只这么大的老鼠,放在了东厢房里,三爷这下晚上肯定吓得不敢睡觉了。” “好啊!”紫娟拍手笑道:“这下可好了,恶人有恶报,看他还敢拿老鼠吓唬咱们姑娘!” “雪雁?” 雪雁忙道:“姑娘,什么事?” 黛玉笑道:“反正你也看了,就麻烦你再去东厢看一眼,看看三哥害怕成什么样子了,回来告诉我们。” “啊?”雪雁苦着脸道:“姑娘,我不敢去啊……” 紫娟戳了雪雁脑袋一下,笑骂道:“看你那点出息,就是去看看三爷怕成什么样,回来跟姑娘说说,你不去我去!” …… “吱吱吱。” “吱吱吱……” 坚固的铁网笼子里,两只大老鼠十分不安的跑来跑去,还时不时拿自己尖尖的小牙齿咬铁笼子几口,显得焦躁不安。 果然是“胆小如鼠。” “我听说女孩子都怕老鼠么?鸳鸯姐姐看上去怎么一点也不怕?” 鸳鸯故意板着脸道:“我从小就不怕那个,三爷不用白费了心机来吓唬我,既然三爷无事,我就回去跟平儿说了,省得她惦记。” “去吧。”贾珊摆摆手道:“我有一卷书册放在了里间的桌上,是今天刚带回来的,平儿知道,还要麻烦鸳鸯姐姐顺路给我捎带回来。” “你倒是会指使人!” 鸳鸯轻轻哼了一声,出门而去。 贾母此处厢房是留给偶尔留下的客人准备的,因此收拾的极为妥当,被褥棉巾枕头都是全新,除了没有丫头伺候之外,这里比他的小院还舒服不少。 一时,房门被敲响,平儿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探进了半个身子。 “三爷?” “平儿?你怎么来了?” 平儿抱着书册悄悄进了房内,小声道:“我求了鸳鸯姐姐就来了,三爷,你怕不怕呀?” “我怕什么?就这俩小东西?”贾珊走过去踢了笼子一脚,里面已经跑累了,正在休息的两只小老鼠顿时受惊,满笼子窜跑起来。 “啊?”平儿惊呼一声,瑟瑟发抖的上前拉贾珊:“三爷,你小心点,快离它们远一些。” 贾珊攥住平儿小手笑道:“放心,别说在笼子里,就是在外面,也没什么事。” “可别胡说,我听别人说了,老鼠喜欢吃人的耳朵,爷记得晚上睡觉捂着耳朵……要不还是我在这守着吧?反正白天没事,我明儿白天睡觉一样。” 贾珊笑道:“不用,老祖宗是叫我受罚,你过来伺候算什么?到时候反而累了鸳鸯姐姐,听话,快回去吧。” 平儿轻咬着红唇:“那爷多准备几只蜡烛,晚上千万不能让灯熄灭了……” “好说好说……” 正这时,鸳鸯打帘子从外面进来了,望着二人紧紧攥在一起的手笑道:“说好的只一会儿,我要是不来催,你能待一晚上!” 平儿忙挣开手,上前拉住鸳鸯胳膊笑道:“哪有嘛,这就准备走了。”又回身道:“别忘了,要一直点着蜡烛……” 鸳鸯开玩笑道:“哎呦,你就别嘱咐了,也没见你家三爷如何,倒是那两只小老鼠怪可怜的,吓得瑟瑟发抖呢。” 贾珊笑道:“鸳鸯姐姐要是怕我对它们不利,晚上可以来守着,放心,我只睡觉,不用你伺候……” “呸!”鸳鸯红脸啐了一口,又拧了平儿胳膊一把:“你也不管管你们爷,不正经读书也就罢了,还整日里胡说八道口花花。” “没有,姐姐不知道,我们爷读书可认真了。” 鸳鸯轻轻笑道:“也就你好骗,我看八成是做样子给老爷太太看的,你啊,多长个心眼,别到时候给你们爷卖了不知道呢。” “才不会呢……” 二人絮絮叨叨说着话儿离开,贾珊则把从书院拿回来的八股文精要铺在桌上,细细品读起来。 忽然听到“吱吱”两声, 贾珊抬头一看,两只小老鼠跑了半日,兴许是饿了,正趴在笼子口可怜兮兮望着贾珊。 “还真是成精了。” “罢了,赏你们俩货点吃食,跟着我念书吧……” …… 碧纱橱。 “三哥哥怎么样了?” 紫鹃刚一回来,黛玉就略显焦急的问道。 说完,黛玉就后悔了,三哥哥这样的称呼还是略显得亲密了些,忙改了口道:“珊三哥有没有被老鼠吓哭?” “额……三爷他……” “怎么了?” “三爷正在教老鼠念书……” …… 16章上学 …… “哎呦,三爷,这么早起来了啊?不多睡会?” 贾母院里的管事嬷嬷,桂嬷嬷。 辈分极高,跟赖嬷嬷属同一个级别的,只是比赖嬷嬷年轻一些,现在主管贾母院里杂七杂八的事情。 “上学。” 出于礼貌,贾珊很不走心的回答了两个字。 桂嬷嬷看出了贾珊对他的不敬,嘿嘿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道:“有件事先通知一下三爷,您今儿下了学还得来这屋里,老太太昨晚又下了命,要您在这住满一个月方可回去。” “好说好说。” 贾珊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么舒服的地方还有小老鼠相伴,他可以住一年。 “呸,小人得志!” 桂嬷嬷对着贾珊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开始指派小丫头们提水,烧茶,打扫。 贾珊今天换了一身书院领下的的装扮,青衣儒衫,显得格外斯文,再配上他手中拿摇来摇去的折扇,真是好一个风流倜傥读书郎。 从贾母院中一路出来,大小丫头们无不侧目。 就在贾珊心中沾沾自喜之时,墙角两个丫头的对话穿进了他耳中…… “姐姐,我听说珊三爷昨日拿老鼠吓唬林姑娘,真的吗?” “那还有假?咱们府上都传遍了!” “哎,没想到珊三爷表面文文弱弱的像个读书人,竟然这么坏,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负心都是读书人’!” “谁说不是呢……额,三爷?” 两个小丫头面色慌张,虽说府里的丫头媳妇平日里经常谈论主子怎么怎么样,管事的也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被当事人抓个现行还是太尴尬了。 贾珊看着其中一个小丫头狐疑道:“我负你什么了?” 小丫头忙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没,没负……” “没负你,你在这胡言乱语的嚼什么舌根?还不该干嘛干嘛去?” “哦,哦,好……” 小丫头如蒙大赦,忙转身攥着裙子跑了,跑了好远才捂着“怦怦”跳的胸口停下来喘息,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忙回身看去。 只见姐姐一直跟在身后,笑颜如花道:“你什么时候跟珊三爷好上的?他没负你,你没负他的?” “呸,姐姐也不正经了!” “哎,说真的,珊三爷昨儿欺负林姑娘确实有些过了,但是呢,平日里还是不错的,你可以,嘻嘻……” “姐姐讨厌……” …… “走,去书院。” “好嘞,三爷您坐稳了。” 小强兴高采烈的驾车出门,把贾珊送到书院之后他就有了一天的自由时间,出去耍或者回家帮忙干点活计都是可以的,实在是一个大大的美差。 “三爷,听说您去了里院?” “嗯,你消息挺灵通啊?” “嘿嘿,大家都说三爷您神勇无比……” 小厮们的梦想当然是有朝一日能欺负一下丫头了,而贾珊三爷连小姐都敢欺负,实在是……给他们做了一个好榜样。 至于关进屋子跟老鼠住一晚,又算的了什么?住进老鼠窝都行啊! 二人聊着天,已经到了山脚下,小强自行驾车离去不提,贾珊拾级而上,不久就来了书院大门处, 迎着清晨的阳光,‘东山书院’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熠熠生辉,字迹里似乎有几分潇洒自若的神韵藏在其中,一看就是出自高人之手,只是牌匾的下方并无落款,也无署名。 书院门口有零零星星几个读书人携着书卷进出,贾珊略定了定神,正式踏上了求学的第一步路。 丁晨学堂,在哪呢? 贾珊心中暗自嘀咕,昨天老李只草草说了一句丁晨学堂,书院这么大,自己去哪找去啊? “兄台,这位兄台……” 细细的声音传来,贾珊不由得微微一愣,待回身看去,只见一位于自己差不多大,年轻美貌的公子笑着向着自己款款走来。 哎!又是一个! 贾珊心中叹气不已。 小兔子横行的年代,明明自己就很俊美了,在这位男女都不好分辩的美貌公子面前,顿时落了下风。 “这位兄台,请问丁晨学堂怎么走?” 美貌公子声音又尖又细,正是处在变声期的少年,无怪贵族姥爷们都爱这一口。 “兄台!” 美貌公子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了。 “咳咳,丁晨学堂……我也不知道怎么走。” “你!哼!” 美貌公子显然认为贾珊在逗他玩,恨恨的瞪了贾珊一眼,转身问别人去了。 “这位兄台,请问丁晨学堂怎么走?”贾珊有样学样,拦下了一位看上去看上去很是靠谱,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学长问道。 “哦?”学长扶了扶眼镜,抬头道:“丁晨学堂者呼?应是此处向前行数十,后再左转复行百步,再后,再后,且容吾想想……哦,再左转数十,复行之,后再,后再……复左转之……如此,到矣!” 贾珊:“……” “兄台懂否?” 贾珊抱拳道:“兄台,对不起,打扰了……” “客气,客气,兄台一路走好……” 我太难了! 贾珊准备直接去找李守义问问,或者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胡乱转悠,直接去找山长大人,让他派人送自己到学堂岂不美哉? 就在贾珊准备转身时,一位长的高高的,瘦瘦的大哥哥出现在眼前:“咦,这位小兄弟面生?新来的?” 贾珊忙行礼道:“这位学长下,在下今天刚来,请问……” “好说好说,这书院里的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你想问什么?” “请问……” “等等,我先猜猜看……你一定是要问茅房怎么走是吧?这简单,从这一直往前走,左转,看到一棵大树后复左转,再……” “不……” “不是?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饿了,想吃饭对吧?食堂就在你后面,向左转,看到一棵大树……哎,站住,你走什么?” “我谢谢你啊,我要去找李山长!” 青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兄弟,不是我说你,山长大人很忙,你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找他合适吗?今儿你找,明儿他找,山长大人还干别的吗?你……别走!站住!哎!” “你到底要干什么?非要找山长大人?”高瘦青年快跑了两步拦在了贾珊身前问道。 “我要去丁晨学堂!” 高瘦青年闻言顿时大怒:“你看看,我就说你肯定没什么大事,就这也值当的找山长大人?山长大人日理万机……你且站住,你干嘛去?” 贾珊直截了当道:“我现在不想听你叨叨,要么你带我去丁晨学堂,要么哪凉快去哪呆着去。” “你!”高瘦青年手指颤抖着指着贾珊:“你,气煞我也,我好心帮助于你,你,你……你给我站住!” …… 宁国府。 贾蔷急匆匆找到贾蓉。 “什么事?这么风急火燎的?” 贾蔷恨恨道:“坏了!老三跑了,听说去了东山书院!” “什么!”贾蓉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在屋里不停的来回转悠。 “怎么办?怎么办?老爷说不准这两天就过去,到时候发现画不见了,咱俩都得给活活扒了皮!” 贾蔷想了想道:“要不找人在他回家路上堵他?先打他一顿狠的叫他知道厉害再说!到时候不怕他不交出画来!” 贾蓉闻言摇头道:“能不动手还是尽量别动手,万一他真恼了,告了上去,咱俩还是完蛋,要不你再去问问他,出个价……” “不行啊。”贾蔷忙摇头道:“那货开口就是一千两,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要不咱们一起下个套,带他赌钱,到时候也容易些……” 贾蓉眼睛一亮,点头笑道:“哦,这办法不错,你去准备准备……” …… 17章贾母的直觉 …… 丁晨学堂,东山书院里面最初级课堂,里面多是儒童,也有的已经过了县试,只等着考生员了。 小的七八岁,比贾珊年纪还小。 大的十七八,年纪再大的书院就不收了。 丁晨学堂因为是初级学堂,管理还不甚严格,每天早上,下午两节课,家在京都附近的晚上可以选择回家,远一些的也可以留在书院的住舍。 书院总体上比较自由,没有什么禁止外出一类的规定,不过夜宿花柳是明确禁止的。 当贾珊来到丁晨学堂时,早上的课已经开始,教习正在领着一众学生晨读。 “是贾珊吧?快进来吧。”教习和颜悦色的说道,昨天李山长已经亲自跟他打了招呼,今天迟迟未到,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呢。 贾珊先谢过了教习,进堂四下望去,室间满满当当的,只在角落还有一个空位,旁边正是早上的那位“小兔儿”。 二人入学最晚,位置自然要靠后些。 教习随手一指:“先坐那边吧。”说完便看向了贾珊,生怕这位有后台的爷对位置不满意,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总不好明目张胆偏袒贾珊,给别人换了位置吧。 “谢谢老师。” 贾珊对此处位置非常满意,这是后排c位,理论上可以完美躲避老师的火力覆盖。 一时,贾珊来到座位上,感受着身边小兔斜斜撇来的一眼,似乎带着些许嫌弃的眼神。 “别这么看我,刚刚我可没骗你吧,我是真的不知道地方。”贾珊小声说道,同窗之间要和谐相处嘛,更何况二人离得如此之近,自然要搞好关系。 “哼……” 轻轻的一声冷哼,声音娇滴滴的,贾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说兔儿横行的年代,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课上娇嗔,真的好吗? 以前贾族义学里也有几个兔儿,长的唇红齿白声音柔媚,但是人家就很低调,平日里只跟宝玉眉来眼去,只要宝玉不去主动勾引人家,就都安安静静的读书。 “你最好离我远点!” 贾珊心里默念:忍忍忍! 退一步海阔天空。 再说了,自己两世为人加在一起都能当他爹了,何必为此生气? “越远越好!” “兄弟,不至于吧,怎么说也是同窗,虽然我来的比你晚了一点,你也不能把我撵到墙外面去不是?” “那你就管好你那贼眉鼠眼的眸子,别四下乱瞧乱看就成!” 尼玛, 什么东西! 得寸进尺了还。 “就你这模样?自作多情听说过吗?说的就是你!” 阳盛阴衰的书院,都是雄性动物,身具阴柔之气的小兔儿自然备受欢迎,但是这并不代表贾珊会惯着他,因为他不好这一口。 美貌公子顿时气的柳眉倒竖,眼里冒火:“你……” “我什么我?” “咳咳,课堂之上,肃静!” …… “林姐姐?” “林姐姐,老祖宗那边传晚饭,咱们一起去?” “好,就来……” “咦,姐姐在写什么?”探春嘻嘻笑着往前看。 黛玉忙拉过一旁书册掩住,站起身笑道:“没什么,胡乱写着玩的,咱们走吧。” “哦……” 探春点着头又瞧了一眼。 “走啦。”黛玉笑着推探春往外间走去。 “林姐姐莫急,咱们等等二哥一起过去,他去了神武将军府上看戏,应该快要回来了。” 正说着话,宝玉已经兴高采烈的回了院子,笑道:“林妹妹,三妹妹,你们要去哪?” 探春笑道:“老祖宗传饭了,你在太太那边还是跟我们去老祖宗那边?” “林妹妹,你也过去吗?” 探春怕黛玉又出言堵宝玉,忙拉着黛玉上前笑道:“林姐姐当然要过去的,二哥咱们走吧。” 一时,三人到了贾母住处,迎春,惜春早已到了,凤姐李丸等人正忙忙碌碌的摆饭。 “宝玉,玉儿,快过来。” 贾母在炕上招手,宝玉喜得欢天喜地,忙上前扑进贾母怀里撒了会娇,又对着一旁坐着的黛玉笑道:“妹妹今天可好些了?” 黛玉轻轻点头:“多谢宝二哥挂念,已经无事了。” 贾母一手拉着黛玉笑道:“我看今后谁还敢欺负你,老三他……”说着,贾母似乎想起来什么,对着身后的鸳鸯道:“我听说老三前儿在学堂里闹事被先生罚,唬的不敢去了?你去把他叫过来,我问问。” 凤姐笑道:“老祖宗这会子不用叫他了,估计还没到家呢,老三昨儿去了东山书院,已经在那边开始读书了。” “哦?去了东山书院?” 东山书院贾母还是知道一些的,她的大孙子贾珠就是在东山书院读书的,还中了秀才,只可惜身子熬坏了,年纪轻轻就没了。 凤姐看了眼李丸笑道:“可不是,那里的山长还是咱们府上的亲家,大老爷给了名帖,老三昨儿已经入学了。” 李纨听了心中微微一动,东山书院的山长其实就是她的二叔,若是可以的话她也想让贾兰长大后也去东山书院读书,不比在什么贾族义学强百倍? 贾母笑道:“我看你公公也是有些糊涂了,满心思偷鸡摸狗,去哪里读书还不都一样?丢人丢到了外面,还不是给我们家面上抹黑?鸳鸯,你去外面等着,老三回来了要他马上来见我。” “哎。” 鸳鸯答应了一声,赶紧来了外面。 略等了一会就看见了贾珊悠哉悠哉的进了院子,手里拿着一卷书,平儿抱着衣裳跟在身边。 鸳鸯直接上前笑道:“三爷,你回来的真巧,老祖宗正要找你呢。” “哦,找我?” 平儿忙上前拉住鸳鸯的小手笑道:“好姐姐,老太太找我们爷什么事?” “你呀……”鸳鸯轻轻戳了下平儿额头,笑道:“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三爷去外面读书老祖宗有些不放心,叫三爷进去嘱咐两句罢了。” “哦,那就好。”平儿轻轻松了口气,笑道:“三爷你先过去吧,衣裳床铺什么的我一会给你弄好就是。” 贾珊点头道:“好,桌上的书不用收拾,等我回去自己弄就是了。” 嘱咐两句? 不出意外又要挨骂了…… “三爷,请把!” 鸳鸯笑着打起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贾珊谢过,缓步进了屋子。 彼时贾母等人已经用过晚膳,正在里间吃着茶闲聊,黛玉跟迎春坐在了一起,探春惜春坐在一起,宝玉正在贾母身前手舞足蹈:“老祖宗,今儿锦乡伯家的戏唱的真好,赶明儿也去找来咱们家唱两出怎么样?” 贾母开心的笑道:“好好好,叫来唱半日的戏,再吃酒,咱们高乐一天。” “好哇好哇……”宝玉拍着手笑道:“林妹妹喜欢看什么戏?《大闹天宫》还是,《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黛玉轻轻笑道:“多谢宝二哥,只是我不喜欢看戏,我喜欢看书。”对付缠人的贾宝玉,她已经有了办法那就是……读书! 果然,宝玉面上顿时有些不太好看,讪讪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贾母感觉出了二玉今天似乎又有些不和谐,但是她也没有在意,小孩子嘛,在一起斗斗嘴,打打闹闹,很正常! “老祖宗,珊三爷来了……” 贾母吃了口茶道:“叫他进来。” 众人眼镜齐刷刷看向门口。 只见贾珊从容不迫的买进里间,一身书院青衫,头发用白色丝绦绑在头顶,身上并无多余饰物,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读书人的气质。 “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情不自禁的皱了下眉, 孙子有出息是件好事,可是她总有一种感觉,贾珊不会有什么出息,这都是装模作样给他们看的! 只有宝玉,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 18章探望贾珍 …… 荣禧堂。 贾母望着堂下的翩翩少年微微皱眉道:“珊儿,听说你又在族学里捣乱,惹先生生气,还赌气换了个地读书?” 贾珊忙正色道:“也不是赌气,老祖宗有所不知,族学里的老太爷固然是有学问的,只是年纪大了,族学里的学生又多,管理起来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在那边实在难以静下心来读书,所以……” 贾母拉过一旁的宝玉笑道:“怎么都是一个地方读书,一个老师教书,宝玉就学的好好的?要我说你静不下心读书是因为心思没用到地方,只想着调皮捣蛋了,去了哪也是无用!” 贾珊忙笑道:“很是,宝兄弟在那边书读的很好!我却是天资愚钝,又有些贪玩,所以……” 贾母见贾珊还有些自知之明,便笑着说道:“也罢了,既然你已经去了书院,就在那边好好读书,也不指望你能读出什么花儿来,只记得莫要在外面惹事,给家里抹黑也就罢了。” “老祖宗放心,我在那里老老实实的,一点也不惹事!” “去吧!”贾母摆手道:“守着你那两只小老鼠过日子去,今后再敢欺负你这些姐姐妹妹,亦或者欺负宝玉,还有你的好呢!” 贾珊苦着脸:“再不敢了……” “噗嗤。” “咯咯……” 众人笑成一团,黛玉还格外用美眸撇了贾珊一眼,见贾珊正看向她,忙偏过螓首若无其事跟迎春说起了话儿。 …… “三叔,三叔?” 贾珊回身看去,只见廊下行来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当然,肯定是比不过他的。 “小蔷啊,什么事儿?” 那天贾蔷跟贾瑞二人眉来眼去的算计他,贾珊正要找个机会跟他好好掰扯掰扯呢。 “嘿嘿,是这样的,三叔眼看着就要在外面读书了,同窗多年大家都有些不舍,今天在家里准备了一桌酒菜,还望三叔赏脸才是……”贾蔷知道,贾珊向来不参与赌钱什么的事,若直接拉着贾珊赌钱,可能没什么用,说不得要添上一顿酒菜,先把人灌醉了再说。 见贾珊有些不太相信,贾蔷忙笑道:“顺便给三叔赔个不是,那画儿已经找着了,错怪了三叔,我们几个都心里难安。” 贾珊点头笑道:“早就跟你说了我没拿你还不信,酒宴就不必了……” “三叔,酒菜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您若是不过去,岂不是让费了侄子们的一番苦心?” “这……好吧,在哪?” 贾蔷如此执着孝顺,贾珊被彻底打动了……倒要看看,这几个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来。 “就在东府的会芳园里,蓉哥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好说,你先回去,就说我一会就到!” “三叔,你可一定要来啊……” 贾珊笑着说:“到时一定过去。” 待贾蔷放心的离开后,他便回了贾母为他准备的东厢房院内,平儿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正坐在门口的石台上低头做着针线。 傍晚的微风吹过,吹乱了少女的鬓发。 夕阳的余晖略过,拉长了少女的身影。 贾珊悄悄的走过,惊扰了少女的心弦。 “三爷,没事吧?”平儿忙放的手中针线问道。 她也是知道的,老太太叫贾珊过去肯定是要说教一顿,说不准还会把受罚之期延长也未可知。 贾珊抬手轻拂了少女发髻一下,笑道:“没事,你先回去吧,待会要去去东府吃个酒。” 平儿面上一红,往后退了一步笑道:“去东府吃酒?东府的珍老爷这两天不是病了吗?怎么还请酒了?” “珍大哥病了?这我倒是不知道。。”贾珊推开门进了屋内,一边脱下外衣笑道:“我这不是离开族学了吗,里面几个同窗十分不舍,一定要聚一聚,我也不好推辞。” “哦……” 平儿点了点头,去里间给贾珊拿出了一套今天刚刚晒好的衣衫,又拿着贾珊今天换下的衣服准备回去清洗,忽然,平儿笑道:“三爷?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 贾珊回身望去,一根细细的,长长的发丝被平儿捏在了手中,贾珊无语道:“一根头发,也值得大惊小怪?” 平儿摇晃着头笑道:“三爷,这可不像你的头发呢,倒有些像是……女孩子的!” “那就是你的!” “也不像是我的……”平儿看着发丝看了看去细细研究起来。 贾珊已经换好了衣衫,略整理了一下笑道:“少在这大惊小怪的,谁知道怎么吹到身上的,你快回去吧,我要去那边了。” “少喝些酒,这边晚上没人伺候……” “知道……” …… 却说贾珊换下衣衫一路来到宁府,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 贾蔷已经早早在门口等着了。 “哎呦,三叔您可算来了,我都要再过去接您一次了。” 贾珊默默的点头,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贾蔷如此谦卑的模样,又带了一丝迫不及待, 不会真的是鸿门宴吧? “三叔,走啊,里面都等着呢。” “好说,都有谁啊?” “嘿嘿,侄儿先卖个乖,一会到了三叔您就知道了。” 一时,二人至会芳园西南角的小花厅,里面果然早已有了二人。 正是贾蓉,贾瑞。 一瞬间,贾珊好像明白了什么。 有点套路! 感情果真是准备了鸿门宴? 是准备让贾瑞收拾他? “哎呦,珊兄弟来了?快请坐,快请坐……”贾瑞忙起了身笑脸迎着,似乎把先前的不快彻底抛之脑后了。 “三叔,前几天真真是一场误会,侄儿在这边做个东道,都是一家人,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三叔,您请上座。”贾蓉也上前对着贾珊大献殷勤起来。 “珊兄弟,在下先干为敬……”贾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时间,贾珊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看贾瑞模样,也不像是来寻仇的啊? “三叔,喝呀?” “好好。”贾珊端起酒杯,笑问道:“昨儿听说珍大哥这几天病了?也没来探望,倒是先吃上酒了。” 贾蓉吃了口酒哈哈笑道:“没事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咱们只管吃酒,老爷嫌我粗手粗脚的照顾不周,媳妇在那边衣不解带的伺候,替我尽孝心。” 衣不解带的伺候…… “三叔,怎么了?” “没什么。”贾珊放下酒杯笑道:“我寻思着既然来了,不去探望一下珍大哥似乎有些不妥,不如这样吧,先去看一下,说几句话儿,咱们再放心的吃喝,岂不美哉?” “这……好吧。” 看贾珊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没有贾珍允许怕是不敢在这吃喝,更何况后面还要赌钱。 贾蓉起了身笑道:“三叔请随我来,昨儿老爷嫌在前院太闷了,搬进了天香楼里,转个弯就到了。” 贾珊笑道:“贸然前去怕是有些不妥,要不你先去问一下珍大哥是否方便,我再去?” 贾蓉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先过去请示一下也好。” …… 20章闷棍 …… 带着一分好奇,两分偷窥的快感,踏着皎洁月色,贾珊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梯。 楼上只有一间房微微透着烛光,贾珊来到门前,蹲下身子,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双小脚飘飘荡荡的在半空晃荡,淡红色的绣鞋,素色的裙裳…… “啊!” 贾珊唬了一跳,连滚带爬往后退了两步,“嘭”的一声脑袋碰在了楼梯的栏杆上,疼的贾珊龇牙咧嘴。 若不是他身子矮又是蹲着,此刻怕是已经步贾蓉后尘,栽到楼梯下面去了。 剧烈的疼痛让贾珊稍稍清醒了一些, 那不是鬼,是有人上吊了。 秦可卿上吊了! 顾不得想太多,贾珊强忍疼痛,一脚踹开了房门。 果然,秦氏吊在了一根白色的绫缎上,面色红涨,身上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双脚却还在微微挣扎着,见贾珊突然闯了进来,眼眸中一下有了莫名的情绪。 这眼神贾珊太了解了, 那是对生命的渴望! 只有跟死神擦肩而过的人才会明白,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了! 贾珊虽然没有救人的经验,不过看秦可卿现在显然是还有意识的,忙跑过去把歪在地上的凳子扶了起来。 令贾珊大吃一惊的事情出现了! 尽管秦可卿的一双小脚已经很努力的伸直了,可是离着凳子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照这么看,秦可卿是不可能自己吊上去的! 难道是被人上吊的? 我靠! 从刚刚自己在外面听到声响到现在,最多过去了一两分钟! 屋里还有人! 贾珊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往身后看去, 四下无人, 空空如也。 “额嗯……” 秦可卿最后艰难的发出了一声哀鸣,手下意识的死死抓住身边的救命稻草。 贾珊被秦可卿抓的龇牙咧嘴,但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那人既然把秦可卿吊上去,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只怕是就等着自己救人之际给自己致命一击! 救还是不救? 必须要马上作出抉择,秦可卿已经没有几息好活了! 救的话可能牡丹花下死,有佳人相伴倒也值了,比前世死的好点。 不救,自己马上跑路,那人可能看自己很识相,放自己一马也未可知…… 但是……良心难安! 马大姐,这时候马大姐在就好了…… “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贾珊大吼一声,一下跳上凳子,双手抱住秦可卿猛的往上用力,二人转着圈歪在了地上。 贾珊还是长了个心眼的,万一有人从背后暗算自己,怀中之人还可以帮自己挡一下——并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秦可卿活下来没什么用,还是得死,若帮自己挡住致命一击,或许他可以反杀…… 然而, 他的一切算计都有些多余了,随着二人滚落地面,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秦可卿双手捂着脖颈拼命的咳嗽声,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现在可是已经过了偷袭自己的最佳时机, 亦或者敌人实力远超自己,根本不需要偷袭,正在静静的看自己垂死挣扎? 甚至根本就是虚惊一场,秦可卿奋力一跳,蹬倒了凳子的同时跳上了白绫缎? 一瞬间,贾珊想了很多,他甚至想到,那人可能把秦可卿吊上去之后急匆匆离开了! 随着二人落地,秦可卿逐渐缓过气来,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咳咳咳,你放开我!” “哦,额,你怎么上去的?” 说实话,温香软玉在怀,贾珊并没有什么感觉,一是因为刚刚实在太惊悚了,二……他还是太小了,身体也小,心也小。 “我……咳咳,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呜呜呜……” 秦可卿根本没有回答贾珊的话,反而伏在贾珊肩头呜呜呜的哭了。 看样子不像是被人谋害。 贾珊觉得自己可能遗漏了什么。 随着目光四下打量,另一个歪在地上的小凳子映入眼帘。 原来如此! 贾珊大松了一口气! 上吊居然还踩着两个凳子,秦可卿真乃人才也! 原来真相很简单,只是自己想的太复杂! “好了,别哭了,既然已经是死过一次,什么事看开点,没什么比活着更好……” “嘭!” 贾珊只感觉自己脑袋上重重的挨了一击,两眼冒金星。 眼前一黑。 我命休矣……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 清晨。 温暖的阳光斜斜的穿过纱窗,斑斑点点撒在梳妆台前。 明媚的少女正对着铜镜梳妆,一会回头看看帘内还在熟睡的人,抿嘴一笑。 “嘶……” 贾珊朦朦胧胧睁开眼,感觉自己脑袋很疼,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三爷,醒啦?” “我,我……” “爷?怎么了?” “我……”贾珊隐隐记得自己救人,后又被人从背后偷袭,自己脑袋隐隐作痛证实了这一点并非做梦。 难道那人打晕了自己又放过了自己?秦可卿呢?有没有再被吊上去?自己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一瞬间,贾珊心里有无数问号。 “三爷,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平儿笑嘻嘻的问道。 “这个……”贾珊想了想道:“东府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有没有……死人?” 平儿想了想道:“死,倒是还没死,只听说好像不中用了……” 还是不中用了……贾珊心中暗暗叹气,又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好端端的回来了呢? “我怎么回来的?” 平儿闻言轻轻笑道:“爷不记得了?” 看平儿笑的模样,贾珊知道肯定有事情,忙道:“快说,我怎么回来的?” “哼哼,爷真的忘记了?” “真的忘了,快说快说!” 平儿看着贾珊笑道:“东府小蓉奶奶的两个丫头,瑞珠,宝珠把爷送回来的,说爷在那边吃多了酒。”其实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小蓉奶奶的丫头大晚上的为什么送贾珊回来呢?还吃多了酒?尤其是贾蓉还生死不知呢!你们是不是关心错了人? “宝珠,瑞珠?”贾珊疑惑道:“秦可……秦氏不是快死了吗?她的丫头……?” 平儿忙小声道:“嘘,三爷说什么呢,好好的咒人家作甚?” “你说的啊,人不中用了?” 平儿蹙着蛾眉问道:“我可没说小蓉奶奶不中用了,爷怎么知道是小蓉奶奶呢?”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事情! 贾珊当然不会回答平儿问的无聊问题,笑道:“不是秦氏,那是谁快不行了?” 平儿倒也不介意,笑道:“昨晚珍大爷不知怎的发了狠,打了小蓉大爷一顿狠的,太医来看了,说是腹内出血,难治。” “哦……” 贾珊点着头,像是明白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明白。 总之有一点,自己还活着。 “马大姐呢?我要从今天开始,跟着马大姐习武!” “爷今天不去书院了?” “额,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 “哎呦,晚点了,快换衣裳……” “早准备好了,换上就是……这是?” “啊?没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的。”贾珊毫不在意的说道。 平儿却是不好糊弄:“哼哼,昨天换衣裳可还没有呢!三爷,玫瑰花好看是好看,只是都带了刺的,可要离得远一点呢!” “放心……” …… 21姥姥 …… 却说贾蓉‘不慎’跌落楼梯,本已经伤了肺腑,又被盛怒的贾珍下死命打了一顿,更是雪上加霜,当晚便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养不教父之过,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即便打的重伤垂死也算不得什么,甚至不必惊动官府。 就像原著中宝玉被贾政打了个半死,除了贾母外哪有一个敢吱声的? “这个不孝孽障,这么不经打,合该死了才好!”贾珍咬牙说道,今晚被贾母拎过去教训了一顿,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都是贾珊那小子告的状!改天有他好看的! 尤氏在一旁低着头偷偷抹了一会眼泪,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若是亲生儿子她或许会拼了命也要救,贾蓉……还是算了吧,老爷正在气头上,何必找不自在呢? 尤氏不说话,其余人更没有说话的了,满屋子人臣服在贾珍的威势之下瑟瑟发抖,不敢多说一句。 “太医怎么说?这畜牲还能活几天?”贾珍吃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尤氏忙道:“这次是请了一个姓胡的太医来的,开了个方子,说今年夏天应该无事,若能过了寒冬,明天开春也就好了……” 贾珍点点头,心道:明年能好也就罢了,遂有些不在意了。 “这个畜牲,等好了我再跟他算账……对了,媳妇呢?有没有受惊?” 尤氏犹犹豫豫道:“媳妇,媳妇受了些惊吓……” “啊?!”贾珍顿时大惊失色:“这可如何是好!叫太医过去看了吗?要不要紧?有没有大碍?” “没有呢”尤氏无奈摇头道:“太医来都来了,我说一个人是看,两个人也是看,只是媳妇面子薄,不肯露面,也就没见……老爷对媳妇可是很关心呢……” 贾珍笑道:“你也知道,咱们这个媳妇,天上地下少有,我不疼她谁疼她?那个畜牲要是有他媳妇一指头的好,我也不用每日发火了!” 尤氏轻轻咬着牙道:“是啊,确实很好,好得很……”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媳妇……”贾珍说着,急匆匆的就要出门而去。 尤氏忙道:“哎,老爷,这么晚了,媳妇怕是已经睡下了,不如明日……” “不行,媳妇受了惊吓,我这心里着实担心,晚上也睡不好,还是现在过去瞧上一瞧。” “老爷,可是……” “可是什么!”贾珍面色顿时阴沉下来,盯着尤氏道:“都是一家人,自己的媳妇难道我也要避讳这?” 尤氏唬了一跳,忙道:“不用不用,都是自家孩子哪里来的避讳……” “那不就是了?回去睡你的觉正经!” …… “麻烦让开点,我进去。” “……” 丁晨学堂作为东山书院里唯一的启蒙学堂,人数最多,偌大的学堂里满满当当的,贾珊在最后一排角落位置,想要走到他的位置需要历经重重阻碍,别的倒也好说,唯有比他早来一步的“小兔子李远远”非常难缠,贾珊本着自己是个成年人不跟他计较,谁知这小子不知好歹,越发变本加厉,对自己的话连个反应都没有! “你让是不让?” “哼……你!”李远远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贾珊轻轻一笑,从容的走进了自己的位置,把桌上的一只毛毛虫重新装进了盒子里,收好。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了? “远远兄弟,怎么了?” “远远,你没事吧?” “远远……” 李远远属于阴柔型,在阳刚之气过剩的书院非常受欢迎的,这才几天的时间,身边已经有了不少“护花使者”。 不过李小兔的冷淡可不是针对贾珊一个人,对于同窗的好意丝毫不加理会,狠狠的瞪了贾珊一眼急继续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远远, 名字就已经告诉了众人,离得我远远的! “你敢在拿出你那玩意儿来,我就……我就,哼!” “就你?”贾珊一脸嫌弃的模样道:“你以为我那玩意是谁想看就能看的?还是送你那句话,少在这自作多情行不?” 李远远愣了半晌,忽然轻轻的笑了。 看的贾珊都一阵的心醉神摇。 该死的微微一笑很倾城。 …… 与此同时。 忠安王府。 贤忠王高高的坐在椅子上,平静的外表下是一颗激动万分的心脏! 他的父皇初窥仙道门庭径,已经决定于今年八月十五日放弃一切尘缘俗世,去寻求那飘渺仙缘了! 但是…… 自从义忠王谋反坏事之后,太子之位一只没有定下,究竟他们兄弟几个谁能一步登天呢? 多年的等待, 多年的期盼, 多年的心血, 多年的某算, 他一定是笑道最后的那一个! “王爷,暗卫二顺求见……” “进来吧……” “王爷。” 贤忠王目光微微一凝,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二顺恭敬道:“王爷放心,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到时候铁网山附近除了一个东山书院不好动之外,别全是咱们的人,而且‘冷面姥姥’也已经答应出手,应该万无一失!” 贤忠王点点头笑道:“哦?这么有把握,这个‘冷面姥姥’何许人也?真有那么厉害不成?” 二顺想了想道:“这‘冷面姥姥’非常神秘,江湖中人虽都知道她的名号,见过的人却是不多,属下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武功自不必多说,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属下的本事王爷也清楚一二,在她手上走不过三招,必死无疑。” 贤忠王一下子震惊了,他对这个属下的本事自然是清清楚楚的,在“冷面姥姥”面前走不过三招……那“冷面姥姥”还是人吗? 似是看出了自家王爷的忧心,二顺小心翼翼道:“王爷不必担心,‘冷面姥姥’虽然面冷,但不是嗜杀之人,这次若不是属下带了‘进忠王’生吃童男童女的证据,她是不会出手相助的。” 说到此处,二顺微微顿了下,又道:“还有个传闻,‘冷面姥姥’有返老还童之术,生的极美,她杀人前,必先笑一下。” 贤忠王闻言顿时坐不住了,一下站起身道:“返老还童之术?世间真的有此法术?” 二顺摇了摇头道:“只是传闻,不过那‘冷面姥姥’虽带着面纱,听声音确实是极年轻的。” “哦……” 贤忠王点了下头,一时沉默不语起来。 “王爷,有她出手,再有我们的人在一旁协助,大事可成矣!” “不!” 贤忠王摆了下手,眼中厉色一闪而逝:“多加派人手,若大事成了,务必将‘冷面姥姥’生擒!” 二顺浑身一震,随即咬牙点了下头:“属下遵命!” 返老还童之术,谁不爱? …… 22章清风不识字 …… “哎呦,这不是三爷吗?昨晚您没回来住,我已经去禀了老太太,老太太叫你今儿下了学就过去!” 桂嬷嬷在院子门口拦下贾珊,趾高气扬的模样仿佛得了圣旨一样。 “好说好说。” 贾珊毫不在意,对于贾母他还是很了解的,不喜欢他,不待见他是真的,但是不会往死里整他,最多就是拿他给姐姐妹妹们取个乐子。 这对贾珊来说都不是事,权当哄小孩子玩了。 “老祖宗,我心里害怕极了,所以,昨天……” “咯咯咯……” “嘻嘻……” 探春惜春都笑的花枝招展,迎春一脸担忧,黛玉只管抿着嘴笑。 贾母笑道:“你个猴儿也知道害怕?你怕,我的玉儿就不怕了?” 贾珊忙道:“是是是,我再不敢了……” “晚了!”贾母笑道:“昨天没来住就得多加一天补上,住满一个月为止,我老了,记性不好,就要玉儿给我记着,少一天也不行。” 宝玉拉着贾母的手扭来扭去道:“老祖宗,我要跟林妹妹一起记着。” “好好好,你们两个一起记着。” 宝玉顿时高兴不已,凑到到黛玉身前笑道:“林妹妹,咱们俩一起记着,好不好?” 黛玉撇了装的一本正经的贾珊一眼,轻哼道:“我记我的,宝二哥记宝二哥的。”她要记得可不是什么子虚乌有的老鼠,他们之间的“仇”大了去了! 贾母又道:“还有件事,你不来我还差点忘了呢,昨晚怎么回事?听说你去跟东府蓉哥儿吃酒,惹的你珍大哥发了火?蓉哥儿还挨了打?” 为了这事,贾珊也在书院里想了一天,最后还是决定不把贾珍这货的丑事抖搂出来。 首先贾母不一定相信自己,抖出来相当于给自己找麻烦。 其次即便说出来,出了这样的事错误也全在秦可卿,好容易救回来可能还会逼着她死。 毕竟死过一次的人都知道生命的珍惜,就像自己一样,低调小心的活着,相信秦可卿今后应该会“改邪归正”,不会再往死里作了。 凤姐笑道:“你们几个人一起去吃的酒,蓉哥儿挨打你们就没个劝劝的?眼睁睁看着他打成那样?” “额……”贾珊挠了挠头讪讪道:“我们没有看着他挨打,当时珍大哥发了火,要我们滚,我们就都走了……” 众人:“……” “咯咯,姐姐,这是不是大难来临各自飞的意思?” “胡说八道!”探春拧着惜春小小的俏脸很是严肃的小声道:“叫你平日不好好读书,这句话说的是夫妻!三哥他们……最多,算是狐朋狗友吧?” “狐朋狗友,嘻嘻……” 贾珊在旁边听的真切,笑道:“三妹妹此话过了啊,我们逃走正是孔夫子他老人家教的,何错之有?” 贾母指着贾珊笑骂道:“你们看看这猴儿,一起吃酒的挨了狠打,他跑了还有理了,你倒是说说,孔夫子如何教的你?” 贾珊摇头晃脑道:“子曰:‘小棰则待过,大杖则走’,所以我们跑了,正是孔夫子所教。” 凤姐道:“你倒是跑了,正主可是没跑呢!” 贾珊无奈道:“蓉哥儿当然也想跑,只是摔下楼梯,跑不动了,我们也没的办法呀……” “好了,你去吧。”贾母顿时没了兴致,摆了摆手道:“读书不中用,这时候你倒记得巧了,你只记得别再给我惹事就成,否则我叫你老子来问问你,什么是‘小棰则待过,大杖则走’。” 贾珊忙道:“老祖宗放心,再不敢惹事了。” 一时,贾珊离去,众人说笑了一会,宝玉只管在黛玉身边引经据典滔滔不绝,黛玉感到十分无趣,便没有留下吃晚饭,跟贾母告了罪自己离开了,迎春一直担心着贾珊,也跟着告辞离开了。 “林妹妹……” “二姐姐……” 迎春上前跟黛玉走到一处,笑叹道:“三弟胡闹,吓着妹妹了,待我这就去说说他,可就饶他这一次罢。” 黛玉心中正无聊呢,听迎春如此一说,遂点头笑道:“好吧,既然二姐姐替他求情,今儿他要是诚心实意给我道歉,我就不恼他了,去外祖母那边求个情。” “真的?”迎春高兴的牵起黛玉小手笑道:“走走走,今儿我必叫他给你道歉。” 黛玉被迎春拉着,半推半就十分不情愿的往贾珊的临时院子走去。 …… 却说贾珊回了院子,里面早已经被平儿收拾的干干净净,两只小老鼠不知被谁拿出来挂在了廊下,生生晒了一天太阳,已经有些奄奄一息了。 这实在是太可怜了, 老鼠也是生命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吱吱吱……” 两只小老鼠见了贾珊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躁动不安。 “乖乖等着,给你们找点吃的去。” 贾珊掀开帘子进屋,没想到平儿还没走,正在里间的炕沿上做着针线。 “老鼠笼子你拿出去的?” 平儿放下手中的针线笑道:“嗯,难闻死了,我就拿出去了,爷放心,我给桂嬷嬷了一两银子,她不会再去告状了,爷今后只管放心在这读书就是。” 想着平儿见了老鼠瑟瑟发抖的模样,今儿却是亲手把老鼠笼子提着出去,更是连烦人的桂嬷嬷一起解决了,贾珊感动极了。 “好丫头。”贾珊上去搂着平儿肩膀道:“你别看我现在连个婆子都收拾不了,其实我只是不想惹麻烦罢了,会有那么一天,我让他们知道,什么是高不可攀。” 平儿轻轻往后躲闪了一下,双手撑着床铺笑道:“三爷可是读书人,哪能整天理会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您只管好好念书,将来若是金榜题名了,别忘记我这个小小小丫头,我就心满意足了。” 金榜题名…… 太远了。 他暂时不敢想,不过明年春天的童生试他准备下场试一下。 听科考前辈们说,童生试不难,熟读四书,作出的八股文不离题,不犯忌讳,文体通顺即可过关。 自己中试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贾珊笑道:“真要有金榜题名那一天,我必用轿子抬你进府。” 平儿面上一红,娇嗔道:“人家好好跟你说话,你就欺负人……” “哗啦啦。” 帘子轻响,二人吓了一跳,赶紧分了开来往门口看去。 只见迎春笑着走了进来,黛玉俏生生跟在后面,一身青绿锦缎衫,白绫裙子,纤细的腰间系着青色丝绦。 楚腰纤细…… “三弟?” “三弟!你看谁来了!” 脾气很好的迎春只恨不得上去拧贾珊一把,以林妹妹的脾气,这肯定是要恼了。 “二姐姐,林妹妹,莫怪莫怪,昨儿我受惊了,直到现在还有些精神恍惚,所以……平儿,快上茶。” “哎。” 平儿答应了一声忙去准备了。 黛玉轻笑道:“三哥哥这恍惚也分地方吗?刚刚在外祖母那边还好好的,心思敏捷,到了这就开始恍惚了吗?” “这……好像还真是……” 黛玉冷笑一声:“你这是病呢,得赶紧吃药才是。” 贾珊摇着扇子笑道:“我这病,也可能无药可治……” 说来也巧,贾珊正说着话,窗外一阵清风吹过,桌上的一本书“哗啦啦”自己翻了几页,贾珊看了一眼,有些奇怪道:“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黛玉一下懵了, 因为清风“乱”翻到的书页,正是: 蒹葭! 这,这,难道是天意? 这一册的《诗经·秦风》只学了前面几页,到贾珊离开学堂之时正好学到了《蒹葭》一文。 前面的几页因经常翻动,风儿轻轻一吹自然随风而翻,后面却是崭新的书页,小小清风虽然翻动了几下,却终究无能为力。 清风翻到“蒹葭”似乎是偶然, 也是必然。 …… 23章五城兵马司的小小兵丁 …… “林妹妹,你去哪了?” “林妹妹,刚刚我到处找你不见。” “林妹妹……你又怎么了?” 黛玉停了下来,轻笑道:“我去哪,还要跟宝二哥说下?” “不是……” 宝玉见黛玉面上带着笑,也不像生气了,放心了不少,笑道:“妹妹是不是无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儿又要来一个妹妹,老祖宗已经命人去接了,你还没见过,有她在到时候就热闹了……还有,碧纱橱太小了,妹妹的书多没处放,老祖宗给咱们安排了新院子,已经着人开始打扫了,也在老祖宗这边,咱们还是挨得很近……” …… “三爷,今天不上学?” 贾珊还赖在床上没有起,迷迷糊糊说道:“不上,休息两天。” 虽说休息两天,不过已经被他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了。 首先要去老师李守义家拜访一下,前次在书院里只草草走了个形式,拜师礼还没给呢,束脩也没给,虽说老师好像并不介意,但是礼数不能费! 之后还要去东府看望一下受伤的贾蓉,听说伤的很重,还在昏迷,毕竟事情因自己而起,贾珊心里非常内疚。 再有空还要跟马大姐回一趟家里,看看他爹有没有留下什么武功秘籍一类,自己多少学点,防身。 还有…… “凤嫂子,我去书院读书的月例银子怎么算的?先给我几个月的用用如何?” 凤姐十分慵懒的坐在椅子上,轻轻的摇头笑道:“这个也是有定例的,我问了太太,一个月五两,老三,你老实给我说,费尽心思跑出去读书不会是为了这每月的五两银子吧?” “嘿嘿,知我者,嫂子也。” 凤姐见贾珊直接承认了,倒是去了原本打算难为一下的心思,于是摆手笑道:“算你识相,去领半年的银钱吧,你也别只顾着在外面胡闹,既然去了书院就好好读几天书,不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起码认的几个字,将来在府里帮你哥哥,少不了你的一份差事。” “多谢嫂子了。” “嗯,去吧……对了。” 凤姐忽然站起身道:“蓉哥儿怎么样了?这两日你去看了吗?” 贾珊满脸无奈道:“我现在哪里敢去,珍大哥正发火呢,或者明天晚上偷偷去瞧瞧。” 凤姐轻轻笑道:“我看你就是活该,干的什么事!” 贾珊笑道:“凤嫂子,你跟蓉哥媳妇一向好,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清楚。” “老三,你什么意思?”凤姐一下变了脸色。 “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听说听说蓉哥儿媳妇也病了,凤嫂子没去看看?” 凤姐撇了贾珊一眼,冷笑道:“什么时候连侄媳妇的事儿也关心起来了?你关心的人倒是挺多呢!” “嘿嘿。” “不该管的少管!” 一时,凤姐身边的大丫头丰儿进来了,悄悄对着凤姐眨了下眼,凤姐会意,对着贾珊道:“去吧,今儿你二哥不在家,就不留你吃饭了。” 叔嫂不能一起吃饭,这是规矩,贾珊自然是懂的,识趣的告辞离开,去库房领了一下领了半年的三十两银子,加上之前攒下的,已经有接近百两的巨款。 人常言穷文富武,其实一点也不假,读书其实花不了几个钱,在书院里吃住花费很少,笔墨纸也都便宜,当然,若是用一些名贵的笔墨肯定花费甚巨,但是没有必要。 笔墨再好,文章不行,有什么用? 贾珊感觉这些钱攒下来可以做个小买卖赚钱了,只是做买卖得靠机缘,现在一时半刻没有头绪到也不急。 “三爷,今天去哪?” 贾珊坐进马车道:“先去西市买点东西。” 拜师六礼都是些寻常物, 芹菜,桂圆,莲子,红豆,红枣,肉,贾珊下了马车,亲自挨个摊位细细挑选。 别看在荣国府里他是孙子,出门在外那就是国公府的公子爷,别的不说,就他这一身行头,往摊位面前一站。 “哎呦,这位公子爷,您看看要点什么?” 贾珊看了看道:“我看你这东西挺全的。”一个摊位上居然桂圆红枣莲子红豆什么的都有,似乎专门为拜师的学生准备的。 “嘿嘿,公子是准备拜师礼吧?不瞒公子,小老儿这里的东西绝对是最全最好的最公道最……” “行了,每样包一份。” “好嘞,公子,您稍等……” 看小老头脸上笑开了花的模样,这一下肯定赚了不少。 “哗啦啦……” “啊,我的梨……” “哎呦……” “呜呜,娘……” 热闹的街市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正在给贾珊装东西大爷面色大变,竟是顾不得给贾珊装东西了,忙推着小木车就要跑路。 “哎哎,大爷??” “哎呦,公子,实在对不起啊,强盗来了,我得赶紧躲了,一会下午您在过来,小老儿半价卖给您也行啊……” 强盗来了? 贾珊一下懵了。 这可是天子脚下! 不说京都十二营的五万兵马,城外东山口附近还有拱卫京师的十二万精锐常驻,什么样的强盗能打进来? 正在贾珊惊疑不定之际,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横冲直撞杀了过来。 有掀摊子的。 有砸秤杆的。 有吆五喝六的。 有骂骂咧咧的。 有…… “你个老东西,还敢跑!” 领头的一个见小老头还敢推着车子跑,当即上前就是一脚。 “哎呦……” 小老头被踹了个趔趄滚了出去,车子顿时翻倒在地, 红枣桂圆红豆莲子咕噜噜滚了满地。 小老头一个翻身就麻利的爬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忙着趴在地上捡枣子。 “你们这一群刁民,都一个个给老子听好了!”领头的兵丁一下跳到了小老头歪倒的木车上,目光威严的扫视四周道:“这几天五城兵马司指挥裘大人可能会过来检查,谁敢在这附近胡乱摆摊,可不要怪我胡某人不客气,全都给你们掀了!今儿只是个警告! “还有你们!”领头兵丁指着围观人群严厉呵斥道:“这几天没事别往这边瞎转悠,形迹可疑者全部当刺客抓进大牢!” 众人唬的瑟瑟发抖,不一会便作鸟兽散,只有几家倒霉的被掀了摊子,还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捡来捡去。 小老头最倒霉,他的东西太多太小太零散,而且被格外照顾,滚的更远。 五城兵马司指挥……贾珊心中暗暗思量: 这是相当于京都治安衙门的头了,属于京官,以他领先这个时间五百年的眼光来看…… 这似乎也??? “公子气度不凡?敢问公子名讳?” 其余人都吓跑了,只有贾珊淡定自若,而且就连贾珊身边的小跟班都毫无惧色,五城兵马司的小头目知道这位可能是有后台的公子哥,虽然不知道这公子哥为什么闲的没事跑来菜市场,不过他可不敢怠慢。 贾珊“啪“的一下打开折扇,轻轻煽动两下,对着小强道:“告诉他,我是谁。” 小强顿时挺直了腰杆,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青衣小帽:“看到没?荣国府的衣裳,这位是一等将军贾大人的公子。” “竟然是贾公子,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果然,国公府对于一个小小兵丁来说还是庞然大物。 “我倒没事,只不过吾皇一向爱民如子,这似乎……”贾珊指了指四下狼藉的菜市口,皱眉道:“有些不妥吧?若是被哪一位御史大人看见了,参你们一个欺凌百姓之罪,那可就……呵呵。” 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小兵闻言唬得脸都白了,他们就是几个小喽啰,怎么就吃上御史大人的“参”了? “噗通。” “噗通。” 不一时已经全都跪在了地上:“公子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贾珊忙闪到了一边,道:“快起来,快起来,跪我作甚?我又不是御史。” “小的不敢,小的该死……” 几个兵丁还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起身。 “哎!” 贾珊叹了口气,道:“要不这样吧,你们几个将功赎罪,帮着把东西捡起来,再送这位大爷去看郎中,这样即便是御史大人,想必也不会说什么了。” “啊,好,好……” 几个兵丁如梦初醒,开始七手八脚跪在地上捡。 “大爷,给我装一份,拜师礼。” “公子……” 老大爷眼里都有了泪光,哽咽道:“小老儿这些都沾上泥土了,已经不好了,送给老师怕是不敬,公子还是到别处去买好的吧。” “没事儿,老师不会介意的……” 正在这时,一定小轿飘飘而过,轿帘轻轻掀开,恰巧看到了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帮助卖枣老大爷捡红枣,贾珊买带泥红枣一幕。 “停轿!” 威严的声音响起,几个轿夫不敢怠慢,忙停了下来。 一时,里面走出一位身穿大红官府的大人,看其官服上的补子,竟是一名朝堂上的二品大员。 几个兵丁吓得面如土色,竟然真的来了,而且一下来了个朝堂大佬! “你们几个,很不错,我大炎治下的衙役若都有你们这般行径,何愁不会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大人,我们,我们……” 几个人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贾珊,却见贾珊早已经拿着包好的红枣,桂圆,渐行渐远…… …… 24章李家 …… 不同于贾府的轩俊壮丽,富贵风流,丫鬟婆子成群结队,鸟笼子金丝雀挂满廊下,李府的三进宅院里格外幽静安逸,院中虽有几个丫头,也是文文静静的,走起路来笑不露齿,行不摆裙。 窥一斑可见全貌。 不愧是书香门第,诗书礼乐之家,处处充满书卷之气,跟贾府从公爵之家强行转向为诗书之家自有不同。 李守忠曾任国子监祭酒,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已经告老还乡,回了金陵。 李守义也是进士出身,只不过仕途比较坎坷,几遭贬官,后来干脆辞去,开始在书院里教书育人,如今桃李满天下,威望甚至更胜于他的堂兄李守忠。 只是家中人丁实在单薄,老来得女,一下还来了两个…… 想到这里,贾珊突然想起原著中大观园建好,李纨的寡婶带着两个女儿进京…… 这么说来,他这老师好像没几年好活了…… 可惜…… 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无论是科举之路还是日后为官,都是可以少走很多弯路的。 “公子,您这边请,老爷在书房。” 今天李守义特意在家并未外出,他猜着贾珊肯定是要来的,也许是觉着贾珊多少算的上是亲戚,又是晚辈年纪又小,李守义并未在很正式的外书房,而是选择在内院书房招待贾珊。 “多谢。” 贾珊提着包好的拜师礼,随着小厮进了垂花门,内仪门,沿着青石铺的弯曲小路,来到一所古色古香的院落,单独的三间北房,门前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并无鸟雀虫鱼一类玩意。 “老爷,贾公子来了。” “嗯,进来吧。” 小厮回身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贾珊谢过,缓步推门而入。 “老师……” 见贾珊提着大包小包的进门,李守义扶着胡须笑道:“说了不用在乎这些俗礼,你还是带了,都放下吧。” 贾珊依言放好,略解释了一下红枣莲子等物上带土的原因,倒没有说别的,只说自己已经答应买下,但是老大爷的木轮车翻了,不好失信于人。 至于官兵欺负百姓一事,自古民不与官斗,即便到了几百年以后,又怎么样呢?无力解决的事,贾珊并没有说出来徒增烦恼。 李守义果然不介意,反而对贾珊的行径大加赞赏:“很是,读书人当诚信!你做的很好。” 贾珊笑了笑,又递上一个信封,恭敬道:“这是……” “这就不必了!”李守义显然知道里面是什么,笑着拒绝道:“我知道你家不缺于此,只是咱们师生之间就不必了,其余的我收下,这些你自己留着,只记住不可乱花,可以多买些书看……” 又道:“正所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八股制义没有捷径,为师送你“勤学苦读”四字,你现在初学,可以去书铺多买一些时文集每日诵读,也无需太多,每日读篇制义,结合我给你写的八股文精要悉心揣摩,读上几百篇以后,就可以尝试作八股了。” “学生谨记。”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李守义略略提了几个有关《四书》的问题,可能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说很难很深奥,贾珊自然不会,凭借自己两世为人超强的理解能力,领先世人几百年的见闻,略作考虑便轻松作答,倒也没有表现的太出格……中规中矩。 李守义很满意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尤其是他只有两个女儿,不自觉的对一些青年才俊格外喜欢。 “留下吃过晚饭再走吧,你父亲那里我派人去通知一次下。” 长者赐不可辞,贾珊忙躬身答应。 …… “今儿谁来了?” “又是爹爹的学生吧?” “哦……怎么请到内院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还能问谁,问母亲呗。” 李纹伸手轻轻戳了李绮额头一下,笑道:“就你事多,谁来了,又关你什么事?” “嘻嘻,我刚刚偷偷的去瞧了一眼,是个小孩子,模样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李纹无奈笑道:“你啊你,当心爹爹知道了,罚你抄书!” 李绮摇着头笑道:“这不是只敢告诉了姐姐嘛,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二人正说着话,忽有丫头走来,笑道:“二姑娘,三姑娘,夫人叫你们过去一趟。” “啊?” 李绮吓了一跳,十分担心自己偷看的事儿被母亲知道了。 李纹站起身笑道:“走啦,没事儿。” 一时,二人来了母亲住处,周氏笑道:“老爷新收的学生今日来府,是贾府的一位小公子,咱们两家也算是姻亲,老爷十分重视,我过去看看,你们两个一会吃了饭安心读书,别四下乱跑。” 李绮忙道:“母亲放心,我们绝对没有四下乱跑。” 周氏摇头笑道:“你姐姐我是放心,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到时候在客人面前失了礼,看你爹不罚你抄书!” 李绮拉着周氏胳膊撒娇道:“哪有嘛,我保证,这次一定乖乖的,不乱跑。” “信你才怪,纹儿,好好看着你妹妹。” “娘放心吧。” 一时,周氏出了门,李绮轻轻拉着李纹衣袖笑道:“姐姐……” 李纹故意板着脸道:“不行!” 李绮笑道:“姐姐,大姐不就是在贾府嘛?咱们上次还一起过去玩了不是,什么时候娘还带我们去玩呀?” “你问我,我问谁去?” “姐姐,你说来拜师的那个是不是宝玉呀?” “你去偷看了,我又没去,我怎么知道?” “我没看清嘛,要不咱们再悄悄去看一眼?就一眼……” “不,行。” “行?那我去了啊?” …… 灯火通明的荣国府东院。 贾赦高高坐在上方,手中拿着李守义的书信一边细读一边不住的点头。 半晌,贾赦读完书信,对着下方的贾珊大加夸赞道:“你很好,拜了李守义当老师,没有给老爷我丢脸,我要重重的赏你!” 邢夫人在一旁陪着笑,今日得知了贾珊领了三十两银子,没有孝敬她,心里正有些不开心,本来是准备让王善保家的直接跟贾珊强要,如今看来……贾珊是真入了老爷的眼了。 “给你五十两银子,好好学,给我争口气!若是能考个秀才回来……”贾赦想着当初二房贾珠中了秀才之后,一家子人包括老太太洋洋得意的模样,咬牙拍桌子道:“你想要什么,老子给你什么!” 贾珊忙恭敬道:“定不负老爷厚望,老师说明年我就可下场一试,还说,‘中不中都没关系,毕竟还年轻,重在适应考场’……虽把握不大,我也愿尽力一试!” “好好。” 贾赦十分高兴的点头:“难为你有这一份孝心,这样吧,你即便不中,老爷我也给你一份赏赐!”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贾琏皱眉道:“你呢,准备去书院继续读书还是在家里帮你二叔管家?” “我……”贾琏低着头十分为难道:“我自知不是快读书的料,去了书院怕也是丢了老爷的脸,我寻思着不如,不如……花点银子捐个前程?” 贾珊皱眉道:“以咱们家的权势,给你捐个前程倒也不难,只是,这里面的差距你要明白!”他身为世袭一等将军,自然明白正儿八经科举出身跟出银子捐个官的差距有多大。 天壤之别,云泥之别。 只是科举之路何其艰辛?他当年也是被逼着过来的,自然明白。 别的不说,就他那个二弟,整日好学读书,到头来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还是靠着父亲的面子在皇上面前讨了个差事。 “罢了,你既有此意,明日我着人去打听一下。” 贾琏大喜:“多谢老爷。” …… …… 25章贾蓉的病 …… 宁国府。 “老爷,蓉哥儿,蓉哥儿他快不好了,呜呜……” 尤氏抽抽噎噎, 秦氏梨花带雨, 贾珍……烦不胜烦, “哭哭啼啼的作甚?不是还没死吗?” 贾珍心里其实也很难受,虽然平日里打骂贾蓉‘纯属娱乐’,已经不当回事了,但是真把儿子揍的成了这幅模样,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尤其是想到还在城外修仙的贾敬,这件事他还一直没敢去通个信,看了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贾蓉,贾珍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呜……呜呜……” “烦死了,别哭了!” 尤氏,秦氏二人唬了一个激灵,顿时止了哭,泪珠儿滚落面颊都不敢用帕子擦一下。 贾珍十分烦躁的在屋内来回转悠两圈,就连一旁秦氏的姿容都没心思欣赏了,咬牙道:“再去请太医来给那个畜牲看看,还有没有的治!” 虽说这年代“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但是真正活活打死自己儿子的事例举世罕见,而且不论怎样,一个“为父不仁”的帽子肯定是稳稳的扣上。 这小畜生,现在可不能死啊! 一时,太医院的王太医来了,先见过了众人,又去给贾蓉把了脉,细细斟酌了半晌,出来时面色十分不好看。 “怎么样?”贾珍面色焦虑的问道。 “哎。”王太医不住的摇头叹息:“气血淤积肺腑,如今又添新病,怕是……” 贾珍面上一下苍白了起来,哆哆嗦嗦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王太医见贾珍面色,心中叹息,想了想道:“若用人参等名贵药材续命,或可有一线生机……” “哦?” 贾珍眼睛一亮,忙道:“我们家自然不比别个,就是天天吃人参也是吃的起,有劳太医开个方儿,救我儿性命。” 王太医也不多话,提笔沾墨写了个方,道:“照这个方抓药,若有好转,或可有三分成算。” 贾珍自是千恩万谢。 待王太医离去,贾珍又命人叫了贾蔷过来,先劈头盖脸呵斥了一顿,把贾蔷唬掉了半条命去,又道:“今儿你去城外玄真观给老太爷请安,就说蓉哥儿不慎跌下楼梯,已经请太医开了药,并无大碍,请他老人家不要挂念……懂了吗?若是敢在太爷面前胡言乱语,看我不活活扒了你的皮!” 贾蔷不敢多言,忙不迭的点头称是,领着几个下人出门去了。 “咦,小蔷?去哪?” 贾蔷一愣,忙回身看去,却是贾珊正向这边走来。 “三叔……老爷让我去城外玄真观办点差事。” “哦。”贾珊点点头道:“蓉哥儿怎么样了,你这两天去过吗?” 贾蔷讪讪一笑,他这几天哪里敢去,今天若不是贾珍叫他,他也不敢进门的。 “刚请了太医开了药,想来应该没事了,我这次就是去给老太爷报平安的。” “哦,那就好。” 贾珊松了一口气,外面传的邪乎,他还真担心了一把,现在既然没事,暂时还是不要过去找不自在的好,等过几天贾蓉身子大好了,再一起聚聚不迟。 大不了,他这个做叔叔的破费一点,请个东道,补偿补偿蓉哥儿那颗受伤的心。 …… “马大姐,你家的武功可以外传吗?” “爹没说,不过三爷是主子,当然不能算外传,再说了,我爹就我一个女儿,我都跟了三爷了,我家的东西自然都是三爷的!” “其实,其实……” “三爷,你说什么?” “哎,没什么,咱们走吧,快到了吗?” “快了,就在那边。” 一个破旧的小院,低矮的泥墙,破旧的小寨门,三间小小房舍。 类似这样的小院周围还有不少,应该都是当年跟随国公爷出征的亲随之后。 “三爷,快进来吧,家里有点破,您不要介意。”马大姐一边说着,拿出手帕轻轻擦了下椅子请贾珊坐。 “没事,我看这里挺好的。” 看得出,这里马大姐应该经常回来打扫,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虽然简洁,却很温馨。 “爷等会,我去煮茶,这里面是我爹留下的书,我也不会看,爷慢慢看着吧。” “好。” 贾环接过匣子小心的放在桌上,匣子并没有上锁,很轻易的就打开了。 《鬼谷子》…… 《本经阴符七术》…… 《南华经》…… 《般若波罗心经》…… 《易筋经》…… 《降魔咒》…… 乍看欣喜若狂,细看不知所云。 “三爷吃茶。” “好……” “三爷,怎么样,上面写了什么?” 贾珊抬起头:“不知道……” “啊?没有用吗?”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他需要一个领进门的师傅,只是马大姐显然不是一个好师傅。 “你这一身武功怎么练的?” “我啊,我爹从小教我的,我也不知道。” “算了,咱们回家吧。” 其实来的时候也没抱有多大希望,所以此刻倒也没有太过失望。 “嗯。”马大姐抱起书匣道:“三爷带上这些书吧,留在这也是没有用,我又不识字,再说了,我如今跟了三爷,也不经常回来了。” “好吧,那就带着。” 练武的希望暂时破灭了,那就要好好读书,其实贾珊心里多少也明白,自己九岁已经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而且练武之人讲究冬练三寒夏练三暑,那份苦比读书科举实在少不了多少! 回到府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平儿正无聊的在灯下做针线。 “你们俩这是跑哪去了?我找了一下午!” 贾珊笑道:“去马姐家里拿了两本书,本来想跟你说下,没找着你。” “哦,中午那会子我在打大太太那边,林姑娘,二姑娘来了,在那边玩。” 贾珊点了点头道:“二姐姐林妹妹她们最近经常过来玩?” 平儿笑道:“以前二姑娘倒是不怎么常来,都是跟着二太太一起过,如今林姑娘经常来给大太太请安,二姑娘自然要陪着过来啦。” “哦……” 平儿又笑道“三爷,太太留了饭,二姑娘,林姑娘现在应该还没走,你不过去一趟?三爷上次欺负了林姑娘,林姑娘不计前嫌,在老祖宗面前求情,您才能回来住的。” 贾珊想了想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该过去,谢谢她。”上次黛玉被自己一句“清风不识字”给唬住了,呆呆的走了,看看这次恢复过来了没。 “正该如此,咱们走吧。” 贾珊摇头笑道:“我怎么发现你竟比我急。” 平儿笑嘻嘻道:“我倒也不是很急,三爷不知道,今下午我们一起玩折纸,林姑娘竟折了一个纸飞机!跟三爷那个一模一样的!” “哦?能飞起来吗?” 平儿摇头笑道:“能飞,但是不如三爷折的飞机飞的远,我告诉林姑娘,得吹一口气。” 贾珊听了嘿嘿笑道:“你学的不错,今后我还有新鲜花样,有空就教你。” “能跟纸飞机一样飞吗?” “当然,能飞到云端。” …… 26章小性子 …… “二姐姐,林妹妹。” 贾珊带着平儿进了邢夫人院子,邢夫人却是不在,大概去贾赦那边商议事情去了。 “三弟。”迎春笑道:“平儿说你今天没上学?我们来玩,也没见你。” 贾珊笑着上前道:“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最喜读书,一日不可无书,所以趁着今日空暇又出去弄了几本书来,准备彻夜苦读。” 迎春笑道:“三弟向学之心实在让姐姐佩服,我一看书就犯困,林妹妹还好些,看了一下午书。” “妹妹看什么书?” “唰!” 黛玉一下合起书册抱在怀里,也不搭理贾珊,站起身对着迎春笑道:“二姐姐,咱们也打扰了舅母大半天,该回去了。” 见贾珊吃瘪,迎春丝毫不意外,毕竟林姑娘脾气上来了连宝玉的面子都不给。 “是该回去了。”迎春站起身笑道:“三弟,你好好读书,我们先走了。” “二姐姐慢走……” 走在前面的黛玉竖着耳朵等了一会,贾珊却是一直没有下文。 “哼哼。” 黛玉微微蹙眉,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三爷,你怎么还跟林姑娘较起真来了?” 贾珊打开扇子扇了两下,去了去内心的浮躁道:“你也看到了,哪里是我较真,人家不搭理我,我还能怎样,总不能厚着脸皮贴上去讨人嫌吧?” “哎。”平儿轻轻摇头叹了会气道:“也不知林姑娘这是怎么了,今天下午我们还玩的好好的。” “可能看着我心烦吧,随她去,咱们回家。” 有些事不能强求,求也求不来,还是安安心心读书靠谱。 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中自有黄金屋。 到时候一举成名天下知,林妹妹追不到,还追不上宝姐姐了? 年少不知姐姐好,这才错把妹妹当成宝!好在他虽然年少,却已经知道了姐姐的好…… “三爷,你说什么?什么妹妹错了宝姐姐好?” “咳咳,没什么。” 最后一句话贾珊想着想着一不小心说出了口,差点被一旁的平儿听了去。 平儿蹙着眉道:“三爷,我觉着是你不对,林姑娘小小年离了父母,背井离乡客居咱们府上,你还欺负她,如今为了一点小事就较真。” “那你觉着应该怎样?”贾珊停下脚步说道。 “我觉着呀……”平儿想了想道:“我觉着林姑娘应该不是真生气了,三爷应该去好好哄一下,认个错。” “我……不去!” “哼哼,三爷小心眼儿。” 竟然被自己的丫头鄙视了,贾珊抬头叹道:“不是我小心眼,你看看现在天色已晚,我去实在不合适,要不你去吧,我折一个最新的纸飞机,你拿去送给林妹妹,就当是我赔罪,她要是不收你就拿回来自己玩。” 平儿忙笑道:“好啊,三爷快折,我去送。” 真正的纸飞机用纸,尺寸都很考究,贾珊前世在大学参加过纸飞机大赛,虽然小组赛就淘汰了,但是各种纸飞机叠法却都了然于胸。 此刻正好拿出来一展身手。 “三爷这次折的真好,比上次的好看。”烛光下,平儿聚精会神的看了一会,由衷地赞叹道。 “上次只是随便玩的,这次……”贾珊手中托着一架精致的纸飞机笑道:“必定让你们大吃一惊!” “真的?” 平儿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纸飞机,笑道:“那我去了?” “去吧,记着她如果不要你就直接拿回来自己玩。” “爷放心就是。” …… “妹妹,你今下午去哪了?我们到处找你不见。” 黛玉笑道:“去大舅母那了,怎么?” 宝玉闻言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云儿妹妹来了,咱们一起玩呀?”黛玉总喜欢有事没事往邢夫人那边跑,他也实在没得办法。 “你们玩吧,我累了。” 黛玉说着回了碧纱橱,新院子还要两天才能打扫出来,到时候终于能清静一些了。 她这几日常去邢夫人那边很大原因是只是为了躲着宝玉,虽然贾珊也是个不知礼数的,还很小心眼!!……但是她能感觉出,二舅母似乎不喜欢她。 大舅母虽然也不见得多喜欢,起码没有像二舅母放贼一样防着她! 想着自己母亲早逝,父亲整日忙于公务无瑕照顾她,背井离乡来了外祖母家,偏偏又不招人喜欢,泪珠儿不自觉流了下来。 “姑娘,怎么又伤心了?” 紫鹃端了一碗茶过来,看着黛玉正偷偷擦眼泪,忙放下茶盏小心的问道。 “我没事儿,你去忙吧。” “哎。”紫鹃叹了口气,自家姑娘一天不哭个两三次,黑不了天的,她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姑娘在家吗?” “平儿姐姐?快请进。”紫鹃上前打开帘子,笑着将平儿让了进来。 平儿往里间望了一眼,笑道:“姑娘睡了?” 黛玉忙用帕子擦了下眼泪,从里间走了出来:“姐姐来了,快请坐。” 平儿笑道:“打扰姑娘休息了。” 黛玉笑道:“只是眯了会,原本就要起来看会书的。” 紫鹃倒了茶来,笑道:“姐姐好久不过来玩了,今儿怎么有空?” 平儿小心的拿出了纸飞机捧在手心,笑道:“刚刚我们爷又惹姑娘生气了,姑娘刚一走,我们爷就后悔不已,这是给姑娘玩的,算是赔罪了。” “什么玩意儿,我看看。” 几人不妨吓了一跳,却见正是史湘云笑嘻嘻进了屋子。 “林姐姐,你们玩什么呢?” “云妹妹。” 黛玉笑着起身让座。 “史姑娘。” 平儿紫鹃也笑着站起身来,把史湘云让进了里间床上坐了。 “这是什么?” 平儿笑道:“是我们爷折的纸飞机,给林姑娘的。” 湘云看着黛玉笑道:“真是的,我来这么多次,三哥也没给我折一个,这飞机怎么玩?难不成真可以飞吗?” 黛玉听了心情莫名的略好了那么一点点,无礼放肆口花花的贾珊竟只给她一人丢过飞机? “林姐姐,怎么玩呀?” 黛玉素手拿起纸飞机仔细看了看,摇头道:“我也不是很会,折了几个都飞不好,这是三哥折的,跟我折的不一样。” “快试试,快试试,我也看看飞机怎么个飞法儿。” “那我就试试了?” 想着贾珊的纸飞机可以高高的飞出院墙,还能十分准确无误的找上她,她也很好奇,可惜那个飞机因为被她藏进衣袖里,折痕过多,飞不起来了,自己仿造了几个,飞起来却是不尽人意。 “好!” 几人都拍手叫好,随着黛玉来了外间。 黛玉也不犹豫,纤纤玉手拿着飞机对着空处轻轻一丢…… 飞机轻飘飘飞出,先是向前,后又转着圈向上,绕着房梁转了一圈之后竟然折返而回,黛玉下意识的伸手,飞机竟然轻飘飘又落回到了手心。 一时间众人也无不目瞪口呆。 这,是用了法术吧? “这,不可能,我也要飞!林姐姐,给我玩一下好吗?” 湘云十分激动,看着黛玉手中的纸飞机羡慕不已。 黛玉也没料到这个飞机居然如此有灵性,会转圈也就罢了,竟然还会自动认主,就像施展了法术一般,随即想到上次贾珊的纸飞机瞒着院墙都能准确无误的找上她,心里也就释然了! “好姐姐,行不行嘛!” “好吧,你只能试一下……” “好好好。” 未等黛玉说完,湘云便抢了过去。 黛玉十分担心道:“小心点,别折了,他他就飞不起来了。” “放心!” 湘云捏着黛玉刚刚拿着的地方往空旷处轻轻一丢,飞机这次稳稳的飞出,在空中转了半圈,似是被众人围观害羞了一般,忽而折转方向。 刚刚众人从里间出来,紫鹃特意打开了里间帘子挂在一边,此刻却像是专门为她开路一般,飞机毫无阻拦飞进了里间,轻飘飘落在黛玉睡觉时的枕头上。 “啊,飞里面去了!” “太厉害了!” “快去看看……” 除了黛玉面色稍红之外,众人没有关心飞机为什么会落在了里间床铺上,只一个劲的兴奋不已。 “林姐姐,我再飞一次吧!” “不行了,太晚了。” “哎,好吧,林姐姐,今晚咱们一起睡?” “那你就住下。” 黛玉小心的把飞机收进箱子里,这个她可舍不得再压进书册里面了。 看着黛玉十分珍重的模样,湘云轻笑道:“要不是今儿太晚了,我现在就过去找三哥也给我也折一个这样的纸飞机!” 黛玉心情忽然又不美丽了! 可恶的贾珊,若是乱折飞机送人,她就再不理他了! …… …… 27章光宗耀祖 …… “哦,哈哈哈……” 一大早,湘云在外面玩起了纸飞机,嘻嘻哈哈玩的不亦乐乎。 黛玉也早早起来梳洗了,在书案前一边看书一边冷笑,果真还是给她折了……哼! 一会,湘云在外面跑累了,进了里间,喘着气道:“纸飞机真好玩,就是跑的太累了。” 黛玉抬起眼眸看了湘云手中飞机一眼,果然跟昨晚那一个纸飞机差不多模样,于是笑道:“他倒是勤奋,这么早起来就为了给你折飞机?” 湘云笑道:“也就你懒,这么晚才起来,三哥早起来上学去了,这是平儿给我的,而且她还教会了我,我要多折几个,咱们这有没有纸?” “哦……” 倒是自己多想了? “林姐姐,咱们这里有没有折飞机的纸呀?” “那边!”黛玉随手一指,一叠信笺正摆在窗台旁边的柜子上。 “就是它!” 信笺是制作飞机最好的用纸,贾珊昨晚的飞机用的就是这种上好的信笺。 “哈哈,好,就是这种纸!” 湘云蹦跳着上前拿了一沓,又找来剪刀,量衣裳的尺子等物在书案上摆好,看着黛玉笑道:“来呀,林姐姐,我教你,‘求人不如靠己’等着三哥下学回家,咱们都学会,也不用求他给咱们折了。” “我早会了!” 湘云笑道:“但是你折的都飞不起来,我昨晚试了,要么是三哥没有好好教你,要么是你没有好好学!” “哼哼……那你叠一个我看看。” “看就看!” 湘云虽然没有贾珊专业,但是纸飞机的制作要求并不高,基本依着葫芦画瓢基本就行了,不一时湘云已经制作而出。 “看吧,模样跟珊三哥做的差不多少。”湘云看着手中的杰作爱不释手道。 黛玉笑道:“看上去差不多?总得试过才知道差多少!”她折的那几个看上去也差不多,但是呢……就是飞不起来。 “好,看我飞!” 湘云拿起纸飞机往窗外轻轻一丢。 “啊!什么东西?走开!” 纸飞机撞在了宝玉的大脸上,把宝玉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鸟雀从笼子里跑出来慌不择路。 “哈哈哈哈……” 湘云顿时笑道前仰后合,连后面的黛玉都忍俊不禁的笑了。 见二人笑了,尤其是从来只会哭不爱笑的林妹妹笑了,宝玉顿时大为兴奋起来! 诚如王夫人所说,姐姐妹妹们若是略一理他,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嘻嘻,哈哈,好,好呀!” 宝玉喜得又蹦又跳,又是拍手笑又是胡言乱语。 湘云笑道:“爱哥哥,别笑了,快进来,这是珊三哥不知从哪学来的纸飞机,我已经偷偷学了来,你快进来,我教你。” 谁知原本好好的宝玉一听贾珊的名字顿时跳了起来,大喊大叫道:“什么?这是他的!我不稀罕!” 一边说着,将纸飞机丢在地上,双脚死命的踩来踩去,不一时,纸飞机已经碾成了好几半。 “你!” 湘云咬牙怒瞪着宝玉,气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哎呦,宝玉,宝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成这幅模样了?谁惹的你?”周瑞家的正好过来看见了,忙一边上前安慰宝玉阴阳怪气的说着话,一边拿眼睛悄悄的往窗户里面瞧。 黛玉湘云二人端坐在桌前,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书,丝毫搭理她的意思都没有。 宝玉也赌气一样呆呆的站在窗下,一动不动。 “哎呦我的小祖宗听话,在这生什么闷气,有什么委屈找太太说去,太太还不给你做主?” 周瑞家的絮絮叨叨了一会,宝玉依旧呆呆的不言不语,这可把周瑞家的急坏了,就要大声喊人,恰巧凤姐来了,上前来蹙眉:“怎么了这是?” 周瑞家的忙陪笑道:“宝二爷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气,发起呆来了,二奶奶看看要不要叫太医来?” 凤姐上前看了看,宝玉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当即轻笑道:“什么事也值当的叫太医,不过是兄弟姊妹闹着玩,过会人家自己就好了,你快去忙你的吧,在这瞎掺合什么?” 说罢又拉着宝玉笑道:“老祖宗叫你过去吃饭呢,快别在这发呆了,还有里面看书的二位才女姑娘,咱们一起过去吧?老祖宗要等急了。” …… “太太,自从林家姑娘来了之后,仗着老太太的疼爱,时常给宝二爷脸色,今早上宝二爷又气的差点病了。”从那边回来以后,周瑞家的直接来了王夫人房间把宝玉受气一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王夫人听了眉头紧皱半晌,说道:“林家丫头,我已经跟她说过,不要招惹宝玉,谁知竟全当了耳旁风……你说我总共就这么一个宝玉,还要整日受她的气!真是……哎!” 她当年受贾敏的气! 如今他儿子受她女儿的气! 还有没有天理了?! 周瑞家的小心的陪着笑道:“太太也不用太担心,听说已经开始收拾院子了,到时候给宝玉挑选一间离您近的,有您在一旁看着,谁还敢放肆?” “也是!” 王夫人轻轻点头,忽又道:“前几日那边的老三去了外面书院读书,这事你知道吗?” 周瑞家闻言顿时笑了。 “这事咱们府上早就传开了,珊三爷大闹学堂,还伤了学堂里的助教瑞大爷,学里的老太爷罚他抄书,就把他吓跑了,听说是大老爷出面找了关系,拿了好些束脩,送进东山书院里面胡闹去了。” “嗯……”王夫人点点头道:“东山书院,我记起来了,前儿凤丫头还来问我,以前在书院里读书,咱们府上定例多少,这些事我哪里记得,就叫她自己去查了。” “可不是,这下可真乐坏了珊三爷,听说拿了钱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偏偏大老爷很信任他,指望着他科举做官光宗耀祖呢。” “科举做官?光宗耀祖?” 向来古板的王夫人差点都要笑了。 就贾珊那德行,闹学堂,吃酒赌钱玩老鼠,他若是也能考了功名,那什么不得也能爬上树? 要说光宗耀祖,那也是她的宝玉……将来继承荣府家业,又有她娘家人的帮衬……光宗耀祖…… 听说,她哥哥王子腾要高升了,他们王家的权势现在更胜于贾家! …… 28章客居的烦恼 …… “睡觉睡觉……” “怎么不玩了?” “没意思!” 湘云一下躺在了床上,双手撑着螓首悠悠道:“纸飞机,看似可以在天上自由飞翔,实则终究是浮萍一样,飘飘荡荡,最后不知落在何方,也许只有清风能懂她的心吧。” 清风能懂…… 黛玉也放下纸飞机坐在了床沿,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贾珊当初的话了。 那只是一个巧合…… 飞机落在何方,只有清风才能知道。 是她,想多了…… “林姐姐,咱们今天虽跟宝玉恼,其实你也不必往心里去,我从小就常在这边住,宝玉心还是很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犯了邪乎!” 黛玉轻轻摇头道:“你不用开解我,我犯不着往心里去,他是表兄,而我只和姊妹们一起玩,他好不好的,又关我什么事儿?” 湘云笑道:“但是你也知道,老祖宗拿着他娇贵,留在身边养着,整天在姊妹们中间习惯了,咱们毕竟都是客居,总不好太特立独行了,这叫客随主便!” 客居…… 一句话说中了黛玉心事,一会想着扬州的父亲什么时候派人接她回家,一会想着二舅母仿佛天生对她不喜,大舅母对她似乎也没有真心喜欢,一会想着在府里的众人虽然看着面和心善,背后却是充满风霜刀剑…… 寄人篱下的苦,谁人能知? “林姐姐?怎么了?” “没怎么,咱们睡吧……”黛玉拿帕子盖在了脸上,挡住了眼泪。 “哦……” 湘云当然能察觉黛玉的心情,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在这里是客居,回家……也不是她的家! 黛玉还有爹在远方值得挂念,她呢?她还不如黛玉。 …… “贾珊啊,来了书院也一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孙教习一脸和颜悦色的说道。 “挺好的。” “那就好。”孙教习松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只要学堂里面有了空位,我第一个把你调到前面了,现在……” 孙教习说着露出了一脸苦涩:“你也看到了,咱们学堂人数实在有些多,今年已经不打算招收启蒙儒童了,等明年书院可能要另外建一座启蒙学堂,到时候你去那边当社长也是可以的!,” 贾珊忙摇头道:“学生初来乍到,哪里敢当什么社长,能在学堂读书已经心满意足了。” 孙教习没想到贾珊居然如此好说话,他知道贾珊跟李山长关系匪浅,一直担心贾珊会因为位置不好而心怀不满。 “好,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一套住舍,就送给你了,最近几天阴雨连绵,路上不好走,可以直接住下来,剩了来回路上的奔波。” “多谢老师。” 住舍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用,不过既然是老师的一番心意,拒绝的话肯定是不合适的,不如收下这个不大的人情,日后反而好相处。 即便他用不到,还可以送人情嘛。 丁晨学堂。 “明年又是县试,府试之年,诸位同学,大家齐心协力,争取早日取得功名!” “好!” “马大哥说的是!” “多谢马大哥督促……” 丁晨学堂的助教马建已经在前年中了秀才,在丁晨学堂里威望极高,而且十分乐于助人,尤其是…… “李兄弟,这几天阴雨连绵的,我看你总是去山下云来客栈挺不方便的,不如随我一起住书院住舍如何?放心,我有单人的住舍,地方还算宽敞,咱们俩一起住也不挤……”马建在李远远身边不停的献着殷勤。 说来也奇怪,学堂里好几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小兔儿,甚至有两个每天擦了胭脂来上学,娇声细语美眸四顾,在学堂里如鱼得水,可是自从冷冰冰的李远远来了之后,都无人问津了。 李远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的只管埋头看书。 马建也不介意,李远远的冰冷这些时日大家都习惯了,也正是这种冰冷,更是增加了许多人都征服欲。 “李兄弟,昨晚老师布置的这道题虽难,却难不倒为兄,要不要我帮你解答一二?” “我只要你离我远点!” “额……” “咳咳,马兄,在下对老师出的题目有些不解,不知马兄可否为在下解惑?”贾珊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为这位满脸不自在的助教化解尴尬。 “你……”马建摇着头轻笑道:“贾兄弟,你才初学,老师布置的题目是为已经通过县试,只等着考秀才的童生准备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先把《论语》熟读再说吧。” “如此,打扰了。” 马建笑道:“贾兄弟,我看你毕竟初学,在这个位置怕是很难学到什么,要不要你去我的位置,那里靠前些……” “我只要你离我远点!” “你,好,哼!” 马建瞪了贾珊一眼,咬着牙走了。 “噗嗤。”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李远远轻笑道:“什么是自作多情?只可惜人家不领情呢。” 还挺记仇的。 贾珊摇头笑道:“自作多情就有些过了,顶多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人啊,天生就喜欢乐于助人,今儿教习给了我一间住舍,我还没去过,主要是我家离的近,基本上住不着,要不你就去住着吧,下雨天来来回回确实不方便。” “你不住?” “我当然不住。” “家里有丫头伺候?” “算你说对了!这是钥匙,先别着急谢我,有件事要你帮个忙。” “呵,东西我还没说要不要,你先找我帮上忙了。” 贾珊笑道:“一点小忙罢了,不值一提。” “既然不值一提,你还提什么?” “我不提,你怎么帮我?” “我,没说帮你!” …… 29计划有变 …… 阴雨连绵六月天。 窗外“哗啦啦”的大雨下个不停,阴云密布狂风呼啸,豆大的雨点打在窗台的布帘之上,噗噗噗的作响,小雨滴溅的满处都是。 靠近南北窗户的两排已经空出,大家尽量往中间挤着。 学堂中仅有的的几只蜡烛息了点,点了息,教习抬头看了看阴暗的课堂,不住的摇头叹道:“今日的课到此为止吧,大雨天道路湿滑,大家回家时小心点,离家远回不去的一会可以来找我,我自会酌情安排。” 如此天气,大家也都无心学习,喧闹了一阵之后教室内逐渐又安静了下来。 “你……回家?” “当然,不回家我去哪?” 李远远看了看窗外,冷笑道:“有丫头伺候就是不一样,这么大雨都不忘回家。” 贾珊听了嘿嘿一笑:“羡慕吧?羡慕就记得好好读书,不要说中举,即便只中个秀才,有的是人家愿意送女儿给你当丫头……”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有马多如簇……” 贾珊撑着油纸伞,在门口四下看了看,一时倒没有急着离开……小强不到点一般不来,而且最近越来越晚,有时候他还要在门口等一会。 “等什么呢?不是书中有马多如簇么,赶紧拿出书来找找你的马在哪?看看是在《论语》里面,亦或是在《孟子》里面?” 贾珊没有理会李远远嫉妒的目光,轻轻摆手笑道:“你别羡慕我,因为我……” 是官二代! 但是这句话贾珊并没有说出来,因为远远的一个泥人儿从磅礴大雨中哭喊着狂奔而来,打断了。 “三爷……” “三爷……” “呜呜呜,三爷,你可要为小的做主啊……”小强噗通一下跪在泥水里,也不顾大雨滂沱,嚎啕大哭起来。 一看就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快些进来说话。” “呜呜呜……三爷,咱们的马车被人抢了去了……” “什么?”贾珊狐疑道:“你没跟人说是荣国府的马车?”国公府的马车都敢抢,胆子得多肥啊!? 小强哭着说道:“小的说了,可是他们还是把小的打了一顿,还把马车抢了去。” “好好好!打了人不说还抢马车,我到要去看看,谁这么大胆子……对了,你没在外面惹事吧?” “我……没,没,没惹事……” 看这家伙眼神躲躲闪闪的模样,贾珊就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小强,你最近几天挺忙啊?都是出去作什么?” “回家,回家帮这干点活……” “马车被谁抢了?” “被,被……来钱赌坊的人……” “来钱赌坊……为什么抢马车?” “因为……因为……” “说吧,没事儿。” 小强感觉事情迟早瞒不住,索性哭着坦白道:“呜呜,三爷,小的这几天闲着没事儿,恰好府里发了月钱,小的,小的就去试了几把,过过瘾,没想到……” “好,很好!”贾珊笑道:“当初你是赖大送来的,你回去直接找他吧。” 小强闻言顿时慌了,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三爷饶命,三爷饶命,小的再不敢了……” “滚!” “三爷,小的……” “再不滚,回去我就告诉老爷了,把你卖了。” 小强顿时唬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又跑进了雨幕里。 “呵呵呵……” “笑什么?有那么好笑?”贾珊重新回了学堂,把油纸伞收起挂在一旁,非常的郁闷。 “这下还回不回了?” 贾珊看了看外面,点头道:“当然要回,雨不可能一直这么大,待会小些了就走着回去,现在正好看会书。” “其实……你可以住进书院的住舍,我今天住山下客栈!” “不用。”贾珊直接摇头拒绝:“我恋家,离了我的床睡不着!” “你……哼,是离了你的丫头睡不着吧!不识好人心!” 李远远堵着气出了门,心里却在暗笑:“小家伙,还挺谨慎的,。” 这边,贾珊又看了半个时辰书,雨已经渐渐停歇,只还淅淅沥沥下着一点小雨。 学堂里人又渐渐多了起来,教习也再次回来了一趟,嘱咐众人道:“住舍实在不够,只能委屈诸位在学堂将就一晚上,先把桌子拼接一下,一会我命人送来一些被褥,记得盖的厚实一些,莫要染了风寒。” 众人忙起身道谢。 贾珊顺便收拾了书册,跟几位交好的同窗笑着打了招呼,撑起油纸伞,出了学堂。 …… 阴雨天,书院里许多学生都没外出,大部分吃了饭之后继续回到学堂读书,从山下望去,整个东山书院星星点点,竟宛如天上繁星一般。 贾珊当然没有闲心欣赏美景了,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回家还有半个多时辰的路,而且……是坐马车! 他需要赶紧穿过这一条山下小路,到书院西面的街市附近雇佣一辆马车,晚了怕是真不好回了,平儿跟马大姐估计在家里等急了。 “呜呜呜呜……” “呜呜……” 女子低低哭泣的声音似远似近,时高时低,凄凄惨惨,传进贾珊耳中。 奔跑中的贾珊眉头一皱。 真特么见鬼了! 老子可不是小孩,怕什么? 一边想着,贾珊脚下跑的更快了。 “公子,嘻嘻……” “你跑什么呀?” 清脆悦耳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似乎还有些耳熟,贾珊已经没心思理会这些了,他现在十分后悔。 这个世界好像真有鬼啊? 早知道在书院将就一晚了…… “咯咯,小公子回头看人家一眼嘛……” “回就回!”贾珊大吼一声壮了胆气,猛的一个跳跃加转身! 他不信有鬼! 最多是装神弄鬼! “嗖……” 贾珊只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一闪而逝。 好快! 但不是鬼! 事实上鬼不鬼已经不重要了,就看这速度,若是要对他不利,他没有任何机会! 这时,他又想念马大姐了,若是马大姐在…… “驾!驾!驾!” 隆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匹高大的骏马从林间小路飞驰而过,贾珊刚松一口气,以为得救了,紧接着面色大变,骑马之人竟然没有丝毫改变方向之意,看样子竟要将他活活踩死在马蹄之下! 我靠! 贾珊暗骂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草丛滚了一下,只听骏马一声嘶鸣,睁眼就见两个大大的马蹄当头踩下。 “……” “谁!有刺客,抓住他们!” “不能让他们跑了,放箭!” “嗖嗖嗖……” 耳边呼啸声传来,贾珊头皮发麻,死死的闭着眼不敢睁开。 这是死了? 也不像啊…… “嘭!” 贾珊感觉脑袋挨了一下,失去了意识。 …… “什么!死了!?” “大人,千真万确,就在东山书院山下的小路上,刘副将跟几名侍卫都是被一剑致命,而且,而且密信也不见了……” 二顺心里咯噔一下,差点瘫坐在地上。 完了…… 肯定是婆婆已经发现了什么,这才提前出手…… “快,快,通知王爷,计划有变!” …… 30章夭夭一对 …… 贾珊下学回家时跑的太快,摔了一跤,昏迷过去,幸好被人及时发现,送了回来。 小强因在外赌博丢了马车,已经被赖大臭打一顿,撵出府。 …… “三爷,您以后要小心一点呀,走路慢一点,可千万别再这样了,可吓死我们了。” “知道知道,放心!” 贾珊虽然口中说着话,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要练武!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很危险, 当一个只会读书的小夫子行不通,说不准哪天就挂了。 上次稀里糊涂的被人敲闷棍,这次稀里糊涂的又被人送回家,一次两次算自己命大,下次,说不准会怎样呢! “三爷,今儿先不去书院了吧?在家休息几天?” 贾珊摇头道:“不行,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少一天读书,看似只少了一天,实则还退了一天,一来一回就是两天。” 平儿帮着贾珊整理着衣衫笑道:“听说宝二爷去学里待两天,在家歇息天,依照爷这么算,岂不是越学越回去了?” 贾珊笑道:“很是,他已经退回到原点了,退无可退,当然也就无所谓了。” 平儿无奈道:“那,一会我去二奶奶那边问问,还有没有马车闲着,派个妥帖的人跟着三爷去学堂。” “好!” 小强已经不能再用,新的驾车小厮还没安排,主要赖大也想不到贾珊昨天才摔的晕了过去,今天就要急着上学,一时没安排到位。 正说着话,迎春跟丫头司棋从外面走来,笑道:“三弟可大好了?” 贾珊忙上前迎着笑道:“姐姐挂念,已经没事儿了,今儿就要上学去。” “啊?”迎春轻轻蹙着眉道:“今天就要去上学?不在家多休息几天?” 平儿摇头叹着气道:“劝了一早上了,怎么说都没用,二姑娘劝劝三爷。” 迎春刚要说话,贾珊笑道:“二姐姐也不用劝,前些时日我已经跟老爷说了,明年春天就要下场参加县试,真的一天也不能耽误,要说休息,书院里上五休一,已经足够了。” 迎春无奈笑道:“三弟向学之心何其坚定,愚姐不敢阻挠,唯愿三弟将来能蟾宫折桂,金榜题名,方不负今日之努力。” “珊定不负姐姐厚望!” 另一侧, 司棋轻轻拉着平儿小手笑道:“听说跟着三爷去书院的小厮赌钱,已经被撵出府了?今儿上学有没有跟着的?” 平儿摇头叹道:“还没有呢,这不是准备找二奶奶要人去。” 司棋想了想笑道:“我有一个表哥,做事很妥帖,一直想进府里做事情,只是没得机会,劳烦姐姐帮着问问。” “这……”平儿一时不好拒绝,只得笑道:“好吧,我待会问问三爷,要是可以,就去二奶奶那边挂个差事。” “谢谢姐姐了!” 一时,迎春带着司棋离开,准备去邢夫人处请安,恰巧见黛玉袅袅婷婷从远处走来。 “林妹妹……” “二姐姐。”黛玉笑着上前道:“刚刚找你不见,猜着就是来这边了。” 搬出贾母院子之后,黛玉选了迎春一旁的小院子住着,宝玉则被王夫人拘到了身边的小院,不过因贾母十分不舍,宝玉便不在那边住,依旧是跟着贾母住在一起。 迎春笑道:“我来看看三弟,这会子没事了,准备过去给太太请安。” 黛玉点头笑道“我也是来给太太请安,顺便找二姐姐玩会。” 迎春笑道:“那正好,咱们一处吧。” 二人去给邢夫人请安不提。 这边平儿给贾珊收拾好东西之后,对着贾珊道:“刚刚司棋说她表哥想进府里做事,听她的意思是想跟着三爷身边,司棋自然是个好姑娘,她表哥什么样的人品我却是不清楚,三爷要不要把人叫进来跟几天试试?” 司棋的表哥…… 这也是红楼里一对表哥表妹的爱情故事,而且这潘又安跟贾宝玉还有几处神似, 贾宝玉调戏金钏儿,被王夫人发现逃之夭夭,害死了金钏儿。 潘又安调戏表妹,被鸳鸯发现也逃之夭夭,害司棋被撵出去,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 还真是“夭夭一对。” “三爷?叫他进来吗?” “行,叫他进来。” 尽信书不如无书,到底怎样的人品,还是亲眼所见的最真实。 “好,我去跟二奶奶说一声,今天先临时找个马车送三爷去书院,等二奶奶那边定下来,就换司棋表哥的。” “好……” “三爷,今天要不要叫马大姐跟着?” “好!” 平儿不说,贾珊也准备叫马大姐跟着去书院,以他的关系,找人在书院里给马大姐安排一个打扫院子或者打扫房舍的杂役差事应该不难…… 到时候来回都是两人一起,安全感十足。 马大姐知道了很是兴奋。 “三爷,真的吗?今后我都跟你一起去书院?” 贾珊点头道:“嗯,你只记得少说话,千万别让人发现你女扮男装,我看看书院里面有什么好差事,你挂个名在里面。” 马大姐不住的点头:“好,三爷放心,我不惹事,什么活都能干。” “倒也不用你干活赚那点钱,就是在里面挂个名方便进出书院也就罢了。” “好,我听三爷的!” 此时天已经大晴了。 带着马大姐来到书院,贾明显感到书院里气氛很是紧张。 “哎,你听说了吗?外面死了好几个军官……” “听说是被厉鬼索命……” “别吓唬人,只是江湖仇杀罢了,听说那几个军官整日在外欺凌百姓胡作非为,真是罪有应得!” “嘘,小声点……” 细细的交谈声让贾珊更加确信了,昨天不是中了鬼打墙! 带着马大姐来书院是对的! 而且自己也必须得练武。 贾珊先找上了自己的教习,孙教习和颜悦色的的看着贾珊道:“什么事?” 贾珊道:“老师,这是马杰,想在书院里找一份杂活干……” 孙教习轻轻点头,虽然不明白贾珊为什么闲的没事安排人进来打杂,但是这点小事并不值得他去过多了解,想了想便说道:“南墙边上的射场还缺一个人管理,去那边如何?” 书院里除了学“四书五经”之外,还有君子六艺要学,只不过哪些基本没人去碰也就是了,这也就导致了书院南边的射场上长满了青草无人问津。 “好,多谢老师。” “嗯,去吧,最近几天回家路上小心点,山脚下那条路最好结伴而行!” …… 回到自己角落的位置上,旁边李远远眼中有了一丝惊奇。 “怎么了?” 贾珊笑着问了一句,拿出书册,并不是四书五经一类,而是从马大姐家里搬来的的那几本书之一的少林绝学《易筋经》。 也不知是真是假,马大姐的父亲究竟是如何弄到手的。 可别千万练了半天是假书…… “没什么,咦?什么书?” 贾珊笑道:“杂书,随便看着玩的。” 李远远轻轻一笑:“少林《易筋经》?不看你的《四书五经》了?” “说了,只是随便看看!” 李远远轻笑道:“这种书随便看看能看出什么?不是论语,熟读几遍就能会的……这样,你要想学,可以拜我为师,我教你!” “你?” 贾珊摇头轻笑道:“你还是算了吧,安心读你的书正经,到时候中了秀才,就不用羡慕我有丫头伺候了,自己也弄一个。” “哼,我看你真是有眼无珠,我……虽算不得什么,我却有一个师傅,武功天下第一。” “吹吧你,有那么厉害的师傅,你还在这上学?” 李远远笑道:“你说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是来找颜如玉的!” “哦……” 贾珊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个时代,江湖人地位本来就很低,娶不上媳妇纯属正常,在书院混几年,中个秀才,立刻成香饽饽,哪怕去一些大户人家提亲,对方一听是个秀才,就算是家境贫寒,也抢着把女儿嫁。 “怎么样?学不学?” 贾珊想了想道:“不好吧?你师傅知道你私自收徒,还外传武功,会不会废了你?把你逐出师门?” “不会,我知道你不信我,这样吧,月底我师傅要来京一趟,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她老人家?” “在哪?” “哪都行,你说地方。” “那就在书院下面的云来客栈里吧。”有马大姐跟着,倒也不怕什么,若真有本事,拜师礼自己也是不缺的。 李远远笑道:“行,没问题!” …… 31章天长地久不老长春 …… “事情已经败露,依属下看,铁网山一事不如暂缓,大局为重……” “败露,如何会败露?难道本王身边……”闲忠王喃喃自语了一句,忽又哑然失笑,就像他有几个人在他那好兄弟身边一样,他身边自然也缺不了这样的人! 只怪那长生不老之术太吸引人,这才弄的动作过大走了风声。 “那就赶紧把人全部遣散至各地,老老实实给我藏好!万万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 “是,王爷!” 二顺话音刚落,忽有侍者匆匆而入,递上一张纸条。 二顺接过细细检查一番,这才恭敬递给了贤忠王。 “哼!行动倒是挺快!”贤忠王看了,嘴里发出一声冷笑。 “王爷?怎么了?” “没什么,本王要马上进宫一趟,你速速去安排!” 皇宫深处。 “父皇,孩儿前几天得了一个消息,二哥似乎发现了一种秘术,可以令人返老还童,后来儿臣多方打探,江湖中果然有一人习得此秘术……” “哦?” 万顺皇帝苍老的面容微微一动,眼中露出一丝晶光!世间能让他心动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唯有返老还童,长生不老才能真正的吸引他! “果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进忠王面上显得略略有些激动:“江湖传闻,那‘姥姥’已经百岁有余,模样却如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无二。” “那还不快快把人宣进宫来?”万顺皇帝苍老的面上带着九分的激动,一分的疑惑,想他近二十年不上朝,一心闭关修炼,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返老还童?难道真有人走在了他的前面,已经能返老还童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他又知道儿子是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他的,除非……活的腻歪了。 “这个……儿臣不知她在何方,这件事儿臣也是前几天刚刚从二哥处得知的,或许二哥知道她人究竟在何方?也或许二哥已经悄悄把人请进了府中也未可知……” 万顺皇帝拍了一下桌子,咬牙道:“这个混账东西!把他给我叫来!” “父皇!” 根本不用叫,二皇子既然已经得了进忠王入后宫看望皇上的消息,自然要马不停蹄赶来。 “给父皇请安……” 贤忠王恭恭敬敬对着龙椅上的万顺皇帝行了一礼。 进忠王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二哥竟然如此迅速,他才入宫不到一刻钟,就跟来了!他还有好些“好话儿”没说完呢?! “二哥,你也来了……” “六弟来了,我不能来?” 万顺皇帝不想理会两个儿子勾心斗角,现在没什么比他返老还童更重要的了!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父皇?你最近做了什么好事儿?”万顺皇帝面色阴沉的盯着自己的二儿子。 贤忠王忙恭敬道:“父皇息怒,儿臣最近得了一个消息,江湖中竟有人修炼有返老还童之术,心中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只因为没见到真人,没有真凭实据,固不敢惊扰父皇修仙大业……” 万顺皇帝深深的看了贤忠王一眼,锐利的目光看的贤忠王差点就虚了。 “这么说,一切都只是谣传了?” 贤忠王用衣袖擦了下额头冷汗,小心翼翼道:“儿臣详细打听过多人,传闻‘姥姥’确实已经有百岁之龄,具体模样没人见过,声音却是真真的如同少女,因此大家都猜测‘姥姥’可能有返老还童之术。” “父皇!”进忠王上前一步道:“空穴不来风,况且七十就是古稀之龄,能活百岁天下又有几人?声音还能如同少女……” “哦?六弟说的这么肯定,难道亲眼见过?亲耳听过?” “二哥最近偷偷摸摸的寻找,听说还不小心闹出来了人命,怕是已经把人请进王府了吧?” “父皇面前,六弟信口雌黄不太好吧?” “父皇面前,二哥何必藏着掖着?杀人灭口之事都做出来了?” “好了!” 万顺皇帝敲了下玉案,打断二人的针锋相对。 “马上张贴皇榜,有能提供‘姥姥’线索赏金一万,官升三级,能带姥姥入宫,赐一等侯!若那‘姥姥’能自己前来……朕封她为仙妃!” …… “六弟,你很不错!” “哪里,还是二哥厉害一些,如此神仙人物都能寻到,若是献给父皇,父皇必定龙颜大悦,说不准,嘿嘿……” “哼,六弟若是能寻到,尽管去寻,只是听说这位‘冷面姥姥’十分不好惹呢,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劳二哥挂心,咱们各凭本事吧。” 事已至此,已经很明了了,谁能找到“冷面姥姥”,得到那返老还童之秘术,谁就能在皇位之争中稳稳占据上风! 贤忠王看着六弟的背影冷冷的笑了一声,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他并没有回王府,而是来了北静王府,老北静王这些年因身子不适,已经回金陵颐养天年了,把王位传给了儿子水溶。 …… 酉时。 书院东南角的住舍。 “我告诉你,你初学,学这个没有用,别看《易筋经》名气很大,其实就是虚有其表罢了,比起刚刚我教你的差远了,这《易筋经》……我先给你收着。” “你教我的这武功什么名字?” 李远远轻轻一笑,:“你可听好了,我这功法名字叫: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贾珊的印象里,名字越长越霸气的功法往往越垃圾,这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怎么感觉像是忽悠人的功法? 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不老? “愣着干嘛?赶紧开始修炼,你现在开始虽然有些晚了,不过也还好,不算太晚,等着时机到了我帮你打通全身经脉,就可以正式修炼我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了!” “这……好吧,不过我的《易筋经》能先还给我吗?那不是我的,是我借来的……” “啊?” 李远远看着手中颇有些年岁的古籍愣了一下,这东西还能借? 少林寺经曾于百年前的乱世毁于战火,虽然后又重建,许多传承的绝学却都失传。 有的流落在外, 有的毁于战火。 李远远知道贾珊家世显赫,先祖曾领兵征讨叛逆,家中有些私藏并不奇怪。 但是要说借…… 《易筋经》这种功法,谁肯外借?即便她都不好意思白看,这才用自身的绝学交换。 “一个丫……小厮的!” “哦……”李远远点头笑道:“什么小厮,当我看不出来?丫头扮的吧,我只是没想到,你一直心心念念的丫头居然……呵呵。” 一时间,李远远似乎对贾珊的口味有了新的了解。 …… “三爷今天回来的有些晚。” 平儿上前帮贾珊褪去外裳,双手抱在怀里准备拿去清洗,以前清洗衣物都是马大姐,现在马大姐既然跟着贾珊去书院,缝缝洗洗的事自然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贾珊点头道:“嗯,今后一段时间都要在书院里待到戌时才能回来,你自己在家吃饭,不用等我们。” “嗯,三爷只管好好读书就是,家里我会收拾好的。”有马大姐跟着,贾珊的安全她并不担心。 与此同时。 宝玉在院子里正陪着丫头嘻嘻哈哈制胭脂膏。 前几天宝玉,黛玉搬出院子,贾母心疼二人,每人分了几个丫头,几个嬷嬷。 别的倒也罢了,尤其分给宝玉的一个名叫晴雯的丫头长的尤为出挑,深得宝玉喜爱,这几天学也不上了,书也不读了,整日围着晴雯打转转。 “你看这颜色怎么样?” 晴雯笑着点头:“挺好。” “那就好,咦,我看看你的指甲。”宝玉一边说着拉起晴雯小手细细打量半晌,笑道:“明儿弄点凤仙花制成颜色,把指甲也涂一涂。” 袭人在一旁看了无奈摇头道:“二爷,好几天没去学里读书了,不如先去学里读几天书,万一太太问起来我们也有的说。” 宝玉闻言顿时跳了起来:“去个劳什子学堂,我早就腻歪了!不去!不去!” …… 32章师祖在上 …… 却说贾雨村自入京之后一直客居在贾府等待复起的消息,以族侄辈自居,时不时给贾赦,贾政请安,又于东府的贾珍打的火热。 贾雨村需要借助贾家“如日中天”的权势,贾家则需要贾雨村这个进士出身的后辈撑门面,以显章贾府现在乃是诗书科举传家,真真是相得益彰,和则两利。 “贤侄,恭喜了!” 荣禧堂,贾政一手扶着胡须,面上露着淡淡的微笑。 贾雨村见贾政面色以及周围一众清客相公表情就知道,必是复起之事有望,忙强压下心头狂喜,故作不解道:“世叔,不知喜从何来?” 詹光上前一步谄媚道:“雨村兄,大喜,吏部的文书恐怕择日就发到府上了,雨村兄高升指日可待。” “哦?!” 贾雨村忙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看向贾政:“世叔……” 贾政点点头笑道:“金陵应天府尹。” 詹光,卜固修,程日兴等人一脸艳羡的表情,就连贾政都露出了一丝羡慕的神情。 这就是进士! 虽然犯错被贬,然朝中时不时的复起旧员,这时候只要有一点点关系,官复原职甚至高升指日可待! 只是考进士何其难也! 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真正过去的才有几人?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可能都一辈子书,到头来还是一个儒童…… 比如贾族学堂里的贾代儒…… 贾雨村闻言心中狂喜,应天府虽然不算京官,也相差不远了,凭借贾府这棵大树,只要稍微做出一点政绩,或者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几年之后…… “多谢世叔栽培之恩,雨村肝脑涂地报答今日知遇之恩……” 贾政淡淡一笑,很满意贾雨村谦虚的态度,笑道:“何须见外,今日家中摆了酒宴,算是提前庆贺一番。” 雨村心下十分得意,忙躬身道:“多谢世叔。” …… “山下的云来客栈二楼,东一号间房,我师父在里面等着你,快去吧,过时不候。”李远远一边看书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看的正是贾珊的《易筋经》。 “你不去?” “师傅叫你又没叫我,我去做甚?” “我能带着人去吗?” 李远远看了一眼神情戒备的马大姐一眼,轻轻一笑:“随便!” “那就好……” 一时,贾珊领着马大姐来了山下,虽是月末休息日,依旧在东山书院读书的学生不在少数,山门前来来往往的学子络绎不绝。 大部分都是文文静静的读书人模样,少有嚣张跋扈的膏粱纨绔。 有权有势的官宦人家差不多都去国子监了,毕竟国朝的祖制,国子监的监生可以跳过县试,府试,直接参加乡试。 万一就中了呢? 岂不是一步登天? 这也是国朝对功勋之后的一种优待。 当然,这种跳过县试,府试直接参加乡试的监生只有一次乡试的机会,不中还得老老实实的从县试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亦或者直接捐个官,舒舒服服结束读书生涯。 贾珊其实也可以直接进入国子监的,毕竟父亲贾赦乃是世袭一等将军,贾琏,贾琮没有丝毫去国子监读书的意思,宝玉就更不可能去了,因此荣国府里面这个国子监的名额属实没有挣的,唾手可得。 只是他不想。 脚踏实地的从县试开始一步一个脚印或许还有机会,直接乡试那等同于还没学会走路就准备起飞! 不摔死才怪呢。 贾珊在一路想事情没有说话,马大姐一路上也心事重重,没有说话。 不一时已经到了西街市云来客栈。 “三爷,咱们能不能不去啊?” “为什么?” 马大姐叹口气道:“因为我打不过李远远,他师傅我更打不过了,去了怕三爷有危险。” 贾珊笑着安慰道:“放心,李远远不是说了?他天赋异禀,已经青出于蓝,他师傅可能还不如他,再说了,即便打不过,咱们还不能跑了?再再说,我是去拜师的,不是去打架的,带着你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自从李远远小试身手让他见识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厉害,贾珊心里一直火热,虽然来了红楼世界,立志科举做官,但并不妨碍他有一颗笑傲江湖的心,尤其是好几次被人敲闷棍之后,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这样,你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就行,万一有事……你听到摔杯子的声音就闯进去!” 马大姐神情坚定的点头:“好!” 贾珊略整理了下衣衫,缓步踏入云来客栈。 “哎呦,公子爷,您是住店还是……”客栈的伙计十分热情的迎了上来。 “找人。” 店伙计听闻只是找人,热情顿时减了半分,不过还是很有耐心的问道:“不知公子爷您找哪位?” 贾珊笑道:“有约了,二楼,东一号。” 店伙计愣了一下,接着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公子爷顺着楼梯上去,最东面就是,小的还要在下面照顾客人,就不陪您过去了……” “多谢!” 顺着楼梯来了二楼,贾珊示意马大姐在门口等着,自己轻轻敲门。 “进来吧!” 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贾珊脑子一瞬间有些懵,怎么是个女子? 左右看了下,确实是二楼东一号房间, 没错! 一时间倒真不敢进门了。 难道李远远耍自己? 里面其实住着某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 自己贸然闯进去…… 旁边出来一群人? 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一顿? 亦或者这根本就是个仙人跳, 李远远知道自己家里有钱,准备讹自己一笔银子? “铛铛。” 贾珊又一次轻轻扣门道:“在下贾珊……” “进来吧!” 清脆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贾珊听的没错,确实是叫自己进去。 看了看身后的马大姐,贾珊心神大定,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堂堂国公府三公子,还怕了什么不成? 一切阴谋诡计,在国公府强大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吱呀。” 贾珊推门而入,外间并没有人,帘子里面倒是有一个苗条身影,白色的裙衫,楚腰纤细,头上带着面纱,虽看不清容貌,只是浑身的气质,确实不俗。 “哐啷!”一声打断了他的神思。 屋门竟然自己关上了! 贾珊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道:“在下贾珊,乃是一位朋友指引前来,不知……姑娘……?” “你不是来拜师的吗?” 依旧是清脆悦耳的声音,贾珊微愣,忙点头道:“是……” “那就是了。”女子伸手轻轻一指:“看到没,那就是祖师爷,去磕三个头。” 额……这……就磕头了? 就这么简单?贾珊还以为要经过面试或者中间还要经过什么严格的考验呢。 怎么感觉就有些草率, 不真实呢? 难道这是一个什么教派,打算强拉自己这个国公府少爷下水?虽说日后自己万一‘文不成武不就’抄家来临之际可能真会走到这一步,但……绝不是现在! 自己还有大好的前途呢! “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这个……”贾珊笑了笑道:“不知咱们这个教派什么名号?门中有多少兄弟?师祖他老人家又是……” “哦。”女子站起身笑道:“咱们是灵宫,人数嘛,两个……不,是三个,师祖道号逍遥子……” 逍遥子!?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怪不得贾珊初听到功法名字时感觉有些熟悉,天山童姥修炼的“八荒唯我独尊功”不就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吗? 功法强大于否不重要,能不能称王称霸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每隔三十几年可以返老还童…… 也就是说面前的女子看似花季少女,可能已经…… 也就是说李远远看似跟他差不多年纪,可能已经…… 这也就能完美解释了强如马大姐竟然一个呼吸就被李远远给揍趴下了。 “师祖在上,请受徒儿三拜!”贾珊未等女子说完话,已经跑到画像前面跪下磕了三个头。 …… 33章多了一个俏寡妇 …… “小的潘又安,给三爷请安……” “小安,不错不错!” 潘安是传说中的古代美男子,潘又安……还别说,长的真不赖,怪不得能把他表妹司棋迷的神魂颠倒以至于犯下大错。 “嘿嘿,三爷,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小的一定鞍前马后孝顺您赴汤蹈火。” 贾珊摆手笑道:“赴汤蹈火就不必了,你能安安稳稳的驾车就行了。” 潘又安忙笑道:“三爷放心,小的驾车最是稳妥,要不您现在就试试?” 贾珊摇头道:“算了,明天吧,记得卯时到。” “啊?卯时啊……” “怎么?” 见贾珊面色不善,潘又安忙道:“没怎么,没怎么,小的一定准时到。” “下去吧。” 这边潘又安刚出了门口,心中正暗暗叫苦,从来没听说谁家的小厮要卯时起来伺候,哪一家的主子不是睡到辰时? 正满心牢骚,迎面来了一人,吓得潘又安忙弯下身子行礼:“二爷……” “恩?” 贾琏本来没有注意区区一个小厮,只因对方请安的声音有些酥,固斜着眼睛瞧了一眼,这一看顿时了不得了,心儿真的酥麻了一般,眼睛也移不开了。 天下间竟有如此模样标志的小厮? “看着面生,你是谁的小厮?” 潘又安忙小心的赔笑道:“小的今儿刚刚进来伺候珊三爷上学……” “哦……今天刚进来。”贾琏点点头笑道:“怪不得以前没见过,这样,你跟着我如何?” 潘又安闻言顿时大喜,跟琏二爷相比,贾珊算个什么东西,当即跪下磕头道:“小的愿意跟在二爷身边,鞍前马后……” 贾琏轻轻笑道:“好,很好,现在你就跟着我走吧,今晚先在书房伺候着。” 潘又安喜不自胜,能在书房伺候那可是宠信小厮才能有的活计,看来今天是遇到贵人了! …… “三爷,琏二爷说最近身边却几个人,正好潘又安挺合适,就先留下来,给您另外安排了驾车的人。” 平儿听了微微蹙眉,显然对贾琏身边小厮都一大堆了还抢人有些不满。 贾珊却是有些无所谓道:“行,只要有能驾车的就行了。”潘又安既然被贾琏看上了,说不准又有一番造化呢,他现在既要读书学习,还要跟着李远远修炼,实在没功夫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 一时,传话的小厮离开,贾珊便拿起了书册,在灯下开始读书。 平儿在一旁看了一会,见贾珊没有动笔的意思,也就没有帮着研墨,拿过床上的针线开始细细缝制起来。 府中的各位公子小姐的外裳甚至丫头都是有专门婆子媳妇制做的,里衣情况允许当然还是自己亲自动手的好,而她正准备给贾珊缝制一件贴身的小衣裳,晚上睡觉穿。 炎热的夏天即将结束, 秋天要来了。 得添加衣裳了。 宁国府的少爷贾蓉全靠人参吊着一口气,吃不下饭,起不来床,意识模模糊糊,全身瘦的几乎不成人形。 贾珍从一开始的悔恨,到后来的平静,现在已经逐渐想开了, 这个儿子还是福浅了一些! 只能再生一个继承家业了…… “媳妇,儿子都这样了,你还年轻,也不能耽误了你……你,要不你去外面馒头庵住着吧,后面我自有安排……” “老爷,你……”秦氏坐在贾蓉床前哭的梨花带雨。 贾珍叹了口气,看着秦氏目光灼灼道:“我看他八成是不中用了,你不用害怕,是他没福气,我……我,你去了那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老爷,夫君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个屁,要不是这几株人参强吊着命,早就伸腿儿了,前儿太医又来看了一会,你没在旁边不知道,太医说怕是熬不过今冬了!” 说着说着,贾珍就要上前拉秦氏的手,秦可卿慌忙的往后退,当初她被贾珍灌了酒,晕晕乎乎差点被贾珍轻薄了去,狼狈的模样又恰好被丈夫看见,这才羞愤之下挂上了白绫。 如今,丈夫还在一旁的病榻生死不知,贾珍竟然又要对他动手动脚! “你放心,我已经想了稳妥的办法。”见秦氏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不住的往后退,贾珍嘿嘿笑道:“到时候你就住进馒头庵,过个一两年,我就把你接回府,这都算不得什么,远的不说,近唐武氏还服侍过父子两代皇帝呢。” “不,老爷,我不……” “这可由不得你,蓉哥儿不中用了,我总要再生一个儿子,到时候,你……” “咳咳咳咳咳……” 病榻上的贾蓉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眼睛回光返照一样挣得大大的,似乎想说话,却只有咳嗽声能出口。 贾珍见了贾蓉像是死不瞑目一样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慌了。 “夫君,夫君……” 秦可卿趴在床头哭喊了两声,贾蓉突然身子一僵…… …… “东府的小蓉大爷没了……” …… “什么!?” “啊!?” “哎,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彼时全府上下皆已知晓。 宝玉自睡梦中一下惊醒了,道:“不行,我要过去一趟。”说着就爬起来,要了衣裳穿好,袭人拦不住,只得跟了出来。 一时,宝玉见了贾母,贾母也劝道:“才咽了气的人不干净,夜里风又大,明早再去不迟。” 宝玉哪里肯定听,想着蓉哥媳妇那么娇弱的一个人,如今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呢,他得赶紧去看看,顺便劝慰一番。 …… 这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贾珊也知道了。 “东府的小蓉大爷没了……” “啊!?”贾珊惊疑道:“前几天不是说已经大好了吗?” 平儿摇头叹道:“谁知道呢,只听说近日又染了风寒,病上加病,一下子就熬不住了。” “哎,没想到,上次没有吃完的酒席竟是永别。”贾珊一时间也很是伤心难过,生命竟然如此脆弱,一顿打就没了…… “你睡吧,我过去看看!” 哎,从此, 家里又多了一个俏寡妇…… …… 38倾囊相授 …… “书呆子……” 黛玉捂着嘴嗤嗤笑道:“你可小心他知道了,拿两只小老鼠吓唬你!” “不会的。”紫鹃笑道:“只要姑娘不说,我也不说,三爷又怎么会知道呢?况且看三爷的模样怕是已经尝到甜头了,今后说不准还要时不时的写信去请教老姑爷学问,今后肯定不敢再欺负姑娘了,自然就不会欺负我这么一个小丫头。” “哎……”黛玉微微摇着头出出神片刻,笑叹道:“也不知父亲为何那么看中他了?” 紫娟笑道:“或许……咱们家只有三爷敢主动写信去请教林姑老爷,林姑老爷惜才,这才把一身的本事倾囊相授了。” “倾囊相授……” 黛玉喃喃自语了一句,微微蹙眉。他爹最厉害的本事自然是科举得了探花,名扬天下,只可惜她是一个女儿身,纵然从小就被父亲请了老师悉心教导,终究…… …… 林如海除了一封点评修改文章的信以外,另有一封单独写给贾珊的信,他显然对主动写信请教学问的小侄子很有好感,信中勉励话语居多,最后写道: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唯“勤”“苦”二字,方得始终! 一口气看完,贾珊难掩激动神色,有了探花林姑父的指点,自己今后的科举之路可要顺畅多了。 “三爷,这些书册放哪?”平儿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册问道。 贾珊笑道:“放我床头上,今晚躺在床上点着灯看。” 这一摞书册就是林如海从学时期至最后考上探花一步一步走过的路,所有的文章由浅入深,由易到难,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林如海对他倾囊相授了。 这么好的姑父……哎! 看来唯有好好读书,将来照顾好林妹妹,以报答姑父恩情了…… 次日。 因中秋佳节没能好好高乐一番,贾母心里一直不自在,遂趁着八月末的这一日又在大花厅置办了几桌酒,请了一个小戏班子唱戏。 依旧是男的几桌在外面廊下,里面几桌在大花厅,贾母歪在最上方的床榻上,身边鸳鸯捏肩,琥珀拿着美人锤敲腿。 下方邢夫人,王夫人也有一小桌子,李丸凤姐则在贾母身边伺候,秦氏贾母格外怜惜,命他跟迎春黛玉几个姊妹们坐在一起。 “宝玉今儿也去学堂了?”贾母四下看了一眼,总感觉少了很多,原来是宝玉没在。 王夫人忙道:“是呢,自从结识了小秦相公,二人天天结伴去学堂读书,我昨晚劝了几回,说:‘明儿老太太请酒,还请了两个戏班子唱戏,你去不去?’宝玉说道:‘劳太太帮我告罪,下了学我就过去’。” 贾母听了笑道:“读书当然是好的,只是别累着了,今儿回家了就歇几天再去。” 王夫人点头微笑。 凤姐上前拉住贾母的手咯咯笑道:“人家宝兄弟刚刚下定决心寒窗苦读,过几年指不定就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了,老祖宗这就开始拖人后腿儿,我猜宝兄弟肯定不依。” 这样的玩笑话也只能凤姐跟贾母说说,别人是插不上话的,原著中凤姐连抬贾母上五台山的话都能玩笑着在一家人面前说出来,还能惹的贾母等一家人哈哈大笑,厉害之处可见一斑。 果然,贾母听了不仅不恼,反而哈哈笑道:“你个破落户就知道金榜题名,你可知道没有几十年的寒窗能读出个什么花儿来?远的不说,东府里的老爷当年是如何管教敬哥儿的?你们不知道,赖嬷嬷可是亲眼见的。” 旁边赖嬷嬷忙接口道:“哎呦呦,那可真是了不得,你们这些小一辈的哪里见到过那场面,当年东府里老太爷执掌京营,身上威势本来就重,一般人见了都吓得不敢抬头,当年老太爷发了怒,都是命手下的军士吊起来往死里打,东府里的敬大爷从小挨的打你们见都没见过,被老太爷逼着没日没夜的读书,这才五十多岁考了个进士。” 李纨蹙眉摇着头轻叹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东府敬老爷还算得上是年轻的呢。” 众人闻言皆摇头叹息, 科举,太难了。 赖嬷嬷又道:“这也罢了,谁知敬老爷刚中进士,突然就迷上了修仙之术,连官都没选,舍家舍业去城外玄真观当道士去了。” 众人:“……” 这真是读书读了个寂寞…… 外间廊下。 贾赦,贾政领着家里的几个小辈也在吃酒听戏。 酒过三巡,贾政扶着胡须道:“宝玉呢?那个孽障怎么没来?又去作什么了?” 旁边有小厮忙过来答道:“回老爷的话,宝二爷最近天天去学里面读书,今儿早上老太太派人去请了,宝二爷说:替我向老祖宗告罪,先去读书,放学之后再来吃酒。”话是早已经教了好几遍的了,所以小厮回答的很是顺畅。 贾政闻言心里稍喜,不过面上还是冷笑道:“这个孽障,老太太难得有兴致去请他吃酒,他却推三阻四,待回来,我必轻饶不了!” 说完,又看向四下,道:“珊哥儿也没来?” 贾赦笑道:“他也在上学呢,下了学我就命他过来。” “哦……”贾政笑了笑,道:“好,不如趁今晚再命他们作几首诗,考教一番?” 前次的端午诗贾珊胜了一筹,事后几个清客相公跟他说是贾珊提前得了消息,找人帮忙作的,算不得数,这次他打算现场出题,临时限韵,这样就做丝毫不得假了。 贾赦现在当然不怕,笑道:“如此甚好!” 贾政点了点头,忽然看向一旁猥猥琐琐的贾环,骂道:“孽障,今儿因何没去上学?” 贾环唬了一跳,忙站起来低头耷拉甲道:“姨奶奶说,老太太这边吃酒听戏,一定要我过来……” 贾政闻言顿时火起,骂道:“孽障,自己不知道勤学,怨这怨那,滚回去念书去,今晚过来一起作诗,要是做的不好……看我不打你一顿好的!” 贾环吓得瑟瑟发抖,忙站起身离了席,跑去找赵姨娘诉苦去了。 贾琮刚刚还在沾沾自喜看热闹,冷不防就迎上了贾赦威严的目光。 “孽障,你怎么没去上学?” “我……” 贾琮一时语塞,不知道找什么接口。 “滚,晚上作诗要是不好,仔细你的皮!” 贾琮也瑟瑟发抖,连滚带爬的离了席。 一时,贾赦又看向了旁边的贾琏。 “老爷,我……” 贾赦面色一缓:“你就不必了,我已经给你捐了一个顺天府同知的五品官,记得今后在衙门里好好做事。” 贾琏大喜,忙起身道了谢。 …… 39鸟服 …… “三爷,老祖宗那边请酒,大老爷叫你过去一趟,而且……” “怎么了?” 平儿笑道:“老爷要考你们作诗!宝玉刚刚已经过去了。” “哦。”贾珊点点头笑道:“作诗啊……” “恩。”平儿轻轻笑道:“到时候爷拿个头筹轻轻松松吧?” “不,让给宝玉了。” “啊?为什么?”平儿蹙眉,白净的小脸上满是不解。 “因为……我不会作诗。” “哼,爷骗人吧!” “不骗你,真不会,我那是抄的。” 科举的时代,八股文才是正经,作诗……往好听里说是附庸风雅,不好听就是不务正业。 学那个作甚! 有那闲空能写几篇文章了。 什么时候金榜题名,彻底丢开了四书五经,再学那些不迟。 一时,贾珊换下衣衫,领着平儿来了贾母院子。 华灯初上,整个院子里各色花灯随风摇曳,丫鬟往来穿梭,尽显富贵风流。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贾赦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贾珊忙上前行礼道:“书院课业有些多,回来的晚了,老祖宗,老爷,太太,哥哥嫂子,弟弟妹妹们久等,珊之过也……” 因为下学之后要跟着李远远学一个时辰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因此回来的有些晚了,最后一个到场。 罪过…… 凤姐袅袅婷婷走过来笑道:“老三,别在这酸了,老爷已经准备出题,就等着你了!” “咳咳。” 贾政站起身轻咳一声:“珊哥儿快去坐下吧,先吃杯茶,一会我再说题。” 宝玉,贾环,贾琮三人已经在另一侧站好。 上次六个人作诗,这次只有他们四个了。 贾琏已经成家,自然不用再作诗。 贾蓉……哎! 不同于贾环贾珊面如土色,浑身发抖,宝玉信心满满,黛玉跟秦氏以及家里的姊妹还有漂亮丫头都在一旁看着,他不能输给贾珊! “宝二爷这次能压过珊三爷吗?” “那是肯定的,上次的事我都听说了,是珊三爷不知从哪里抄来的。” “也是,宝二爷最近也爱读书了……” 门口处,鸳鸯,琥珀,金钏儿,彩霞,宝珠,瑞珠,紫鹃,袭人,平儿,等一众丫头正嘻嘻哈哈玩笑,还有踮着脚尖往里看的。 “难说!” 紫鹃冷不防的来了一句,众人皆看向了她。 鸳鸯笑道:“怎么,你这丫头这么看好珊三爷?” 紫鹃看了平儿一眼,轻声道:“不信就看着呗。”别人不知道,她俩可是知道,贾珊已经悄悄得了探花林姑老爷的真传,宝玉……哪里比得过? 平儿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们爷还没比就认输了,怎么能赢? “快看,老爷已经要出题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贾政捻着一缕胡须斟酌一番,看了眼天外残月,道:“就以残月为题吧,限韵,挑,潇,飘,廖,摇……” 一口气限了五个字的韵脚,贾珊暗叹一声:罢了,这次就不抢宝玉风头了。 旁边贾环,贾琮急的抓耳挠腮,他们完不成可是要挨揍的! 宝玉眼镜一亮:今下午詹光,不固修在他耳边唧唧歪歪一顿,谈论的不就是暮秋时节的诗句?此刻虽不能照搬,却是可以借鉴。 一时,香已经燃烧过半。 宝玉提笔沾墨,一挥而就。 贾环,贾琮眼看香即将燃尽,犹犹豫豫写了一两句, 贾珊则是一个字没写。 不远处众人看的真切, 贾赦脸色漆黑如锅底,只因贾母贾政都在场,没有发作。 贾政微微皱眉,似乎对贾珊的表现有些失望。 邢夫人面无表情,不知心中如何。 王夫人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这才是!投机取巧只会更加丢人现眼! 贾母开怀大笑:“今儿这诗,谁拔了头筹,我着还有个彩头。” 凤姐笑道:“老祖宗的彩头,可把我这个孙媳妇馋坏了,老祖宗快说说是什么?” 眼见宝玉已经锁定胜局,贾母也不打算卖关子了,总不能贾珊一个字没写也能胜过宝玉吧?至于贾环贾琮……算了,不提也罢。 “冬天快要到了,鸳鸯,去屋里拿出那件孔雀羽鹤氅拿出来。” “孔雀羽鹤氅?”凤姐一脸疑惑。 贾母尤其喜欢凤姐露出这种破落户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笑道:“你年纪轻轻那里知道这些,这鹤氅是沙皇国那边传来的,咱们整个京都也找不出几件。” “哎呦,那可了不得,今儿可得见见世面,往后出去说,我也有面子。” 贾琏在另一头觑着凤姐笑。 守着老太太你嘴怎么就这么甜?在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都是你们王家的东西好,我们贾家的都是一堆破烂货。 凤姐似有所觉,回眸轻轻瞪了贾琏一眼。 二人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顿时让一旁的李纨,秦氏两个年轻小寡妇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样林姐姐,我看的准吧,只要是现场抽题限韵角,宝二哥必赢!”探春略带了一丝英气的小脸上满是自信。 黛玉轻笑道:“他们胜了负了又与我们还何干?是不是你手痒了,想露一手出来?” 探春笑道:“是林姐姐手痒了吧?既然如此,待会我可要去请教一番。” 黛玉点头笑道:“好,就刚刚的题目!” “林姐姐,三姐姐,你们说什么呢?”惜春见二人聊的愉快,也凑了过来。 探春笑道:“要去林姐姐那边作诗,去不去?” “去……但是我不作诗,我只去玩玩,二姐姐,一会去找林姐姐玩呀?” 迎春轻轻点头笑道:“好啊。”虽然贾珊没有作诗她很意外你,但是几人都是自己的兄弟,谁胜谁负她并没有在意。 “你啊……”探春轻轻戳了下惜春光洁的额头,笑道:“你就应该好好读书!” “不嘛,人家一点也不喜欢看书,我只喜欢画画儿,将来说不准能画一幅画,流传千古也未可知。” 不提几人在这边约好比诗,且说另一侧随着甜梦香燃尽,几人各自回位。 宝玉兴高采烈,这次头筹稳了。 贾环,贾琮虽然没有写完,但是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毕竟有人垫底…… “来来来,宝玉,快穿上这孔雀羽鹤氅让我们看看。” 此时鸳鸯托着一件花花绿绿的鹤氅走了过来,宝玉只看了一眼就爱上了,赶紧穿在了身上,先在贾母面前站好,转了一圈。 贾母笑道:“好好好……” 众人也都附和道:“好看,好看。” 又有凤姐咯咯笑道:“花花绿绿的真漂亮,跟宝兄弟真般配!” 宝玉大喜,又来到王夫人身边站好,转了一圈,王夫人搂进怀里在宝玉脖颈间摩挲了一会,道:“好孩子,快去谢谢老太太。” 于是宝玉又从王夫人怀里爬起来,跳进贾母怀里作弄了一会,贾母笑道:“快去给你的几个姐姐妹妹们也看看去。” 另一侧,贾珊刚下来就迎上了贾赦阴厉的目光。 “你作的诗呢!”贾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今天可算是在母亲还有弟弟面前丢尽了脸,尤其是一旁的宝玉穿着花花绿绿的鹤氅蹦来跳去,更让他觉着面上无光。 贾珊苦笑道:“老爷容禀,实在是老师已经给我报了名,明年开春就要去县学考试,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这段时间一定要把全部心思用在八股文章上面,诗词上却是落下了不少。” 贾赦一愣,虽然前次贾珊说明年要参加县试,他表面上稍稍鼓励了一下,心中实在没当回事, 毕竟贾珊才九岁,虽然他也知道很多神童十岁中秀才,但是他显然不认为读书上一窍通了半窍的自己能生出一个天才神童般的儿子。 “果真?” 贾珊道:“千真万确。” “好!”贾赦拍了一下桌子大笑:“好啊,诗词终究是小道,举业才是正经,既然你已经要去县学考试,今后万万不可在诗词上让费功夫。” 贾珊忙道:“老爷说的是。” 贾政面色有些难看,尤其是看着还在那边穿着花花绿绿‘鸟服’蹦来跳去的宝玉! “林妹妹,你看这孔雀羽鹤氅好看吗?你喜欢,我就脱下来给你……” “要不你现在就试试吧?” 宝玉说着就要脱下衣裳。 “孽障!还不给我滚过来!” 冷冷的声音传来,宝玉一下就愣了。 这……不是叫的他吧? 他可是拔了头筹。 对,一定是叫的贾环! …… 40章其乐融融 …… “畜牲,还不滚过来?”贾政的声音里充满威严。 贾母,王夫人等齐齐愣神。 明明是贾珊丢人现眼,一个字未写,怎么贾赦一脸笑意不发火,反倒是贾政发了火? “孽障,你跟我说,今儿去学堂读了什么书,学的那几偏文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背诵一遍!” 宝玉一个哆嗦,他这几天哪里是去读书的,整日跟秦钟坐在一处眉来眼去,四目勾留,贾代儒讲的课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我,学的……” 宝玉脑子里一时间空空如也,什么也不记得了,忽然又灵光一闪,想起了前日所学,忙道:“学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噗嗤,呜……” 惜春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探春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小口,蹙眉道:“别笑。”口中说着别笑,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黛玉悄悄往那边看了一眼,见贾珊正对着她笑,忙偏过螓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迎春面上微微露出疑惑之色,不就是诗经里面的一句诗吗?大家都怎么了? 这边, 贾赦当即抚掌大笑道起来:“好,好,不错,不错。”又摇头晃脑的重复了一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诗,好诗啊。” 贾政顿时气的两眼冒火,死死的瞪着宝玉:“孽畜,就知道在这浓词艳曲上下功夫,《四书》你读了几篇?” “我,我……”宝玉支支吾吾了半晌,一句话也不敢说。 王夫人忙上前笑道:“老爷,今晚不是考教诗词吗?老太太说宝玉作的诗拿了头筹,还……” 贾政看着桌上宝玉写的诗,冷笑道“:就这样的诗,就是再做一百首,也是无用,明儿我就命人去学里嘱咐太爷,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唯有把《四书》讲明背熟,最要紧的!” 说完,又看向宝玉:“孽障,以后下学每天找我,我每日检查你的课业!” “啊?!” 每天检查课业? 宝玉一下神魂恍惚,目光呆滞起来!只觉得人生已经失了光彩,没了趣味。 “宝玉,我的儿,你怎么了?”王夫人看着不对,忙搂住宝玉哭了起来。 贾母也急了,颤颤巍巍走下床榻,指着贾政骂道:“有你这么管孩子的吗?东面珍哥儿管孩子狠,最后怎么样了?难不成你也想把宝玉活活打死?” 说起贾蓉,别人还未怎样,秦氏面色一变,低着螓首抹起眼泪来,一旁的李纨忙叹息着安慰。 贾政见贾母发了火,忙陪着笑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督促一下宝玉读书罢了……” “读书读书,整日就知道拿读书吓唬他,人都被你们吓傻了,宝玉才多大?你这么大的时候你老爷问你功课,你会几句?哪次不是我给你挡下?” 贾母絮絮叨叨的开骂,贾政赶紧低下头不语,贾赦却是气的咬牙切齿浑身发抖。 当年他身为长子,又是不爱读书的性子,挨老爷的打就少?也没见帮他挡下过……如此偏心! “珊儿,好好读书,明年考试若中了秀才,光耀门楣,老爷我重重有赏!” 贾赦声音很大,带着几分委屈,虽然明知道以贾珊的年纪,明年中试的可能不大,多半要落榜,不过此刻也一定要说出来,只为出一口恶气!他今晚酒吃的有些多了…… 贾珊忙道:“必不让老爷失望!” “好好。”贾赦十分欣慰道:“不愧是我们家的读书种子!” 贾珊笑道:“都是老爷教的好。” 二人好一番父慈子孝。 贾母,王夫人气的差点鼻子都歪了, 就贾珊那德行? 还考中秀才, 中‘秀菜’还差不多, 恩!大白菜的菜! 这时,邢夫人起了身,笑道:“老爷,明年珊儿中了秀才,要是再接着中了举人,一举成名天下知,哎呦呦,那可真厉害了。” 贾母:“……” 王夫人:“……” 众人:“……” 众人见贾赦父子吃了点酒犯了混,邢夫人吃错了药也跟着犯混,贾母王夫人面上不自在,纷纷告罪离开。 凤姐这时候也不好说话,一面是公公婆婆,一面是老祖宗,姑妈,两方人战在一处,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悄悄给看热闹的贾琏打了个眼色,凤姐笑着走向黛玉:“你们几个刚刚叽叽咕咕的要做什么去?” 探春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笑道:“作诗去,嫂子也要去看看?” 凤姐甩着帕子,拉着黛玉笑道:“走走走,今儿我也要附庸风雅一回了。” 李纨秦可卿更不可能掺合这样的事,赶紧告了罪跟着凤姐等人走了。 贾琏贾环贾琮更不用说了,早就一溜烟没影了。 一时,屋里只剩下了不尴不尬的一家人,以及门口看热闹的几个丫头。 “好,好啊!” 贾母点着头笑了,看了看一脸不服气的贾赦,又看着一脸淡定自若的贾珊,笑道:“珊哥儿真要考中了举人,光宗耀祖,今后家里有宝玉的一样,就有你的一样,再不以庶嫡论之!” 王夫人听了轻轻的笑了,中举?呵呵呵呵呵…… 贾赦笑了,心里怎样暂且不说,面子上必须得撑住! 宝玉笑了,大脸在王夫人怀里蹭了蹭。 贾政笑了,咬牙看着在王夫人怀里作怪的宝玉! 邢夫人笑了,你们都笑了,我也得笑。 贾珊笑了,真中了举人,宝玉有的他有,宝玉没有的,他……也有! 什么庶子嫡子? 不就是为了挣一个三等将军的爵位? 一家人都笑了,其乐融融。 “珊儿,还不快谢谢老太太?”贾赦看着贾珊催促了一句。 贾珊忙上前行了一礼:“珊必努力苦读,争取早日取得功名,光宗耀祖。” 贾赦很满意贾珊的话,看了贾政一眼微笑点头。 “好!好!”贾母笑了笑,难得竟然也开起了玩笑:“那你可得早一些,要是跟族学里的‘代儒老先生’一样,考个五六十年还不中,我这把老骨头可等不了。” 邢夫人忙笑道:“老太太长命百岁,等得起。” “嘻嘻嘻嘻……” “咯咯咯咯……” 门口处,虽然跟着黛玉,探春,凤姐等人的丫头走了,留下来的也有不少,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 贾珊中举?真好笑呀! 只有平儿沉默不语,俏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三爷,一定会的! …… 一时,贾母累了,心累! 众人退下。 王夫人回了屋里,一向古井无波的脸竟然真的撑不住笑了。 周瑞家的小心的陪着笑:“太太,我觉着老太太只活一百岁怕是不够,等珊老三中举可能要下辈子。” 周瑞家的竟然开起了老太太的玩笑,不过此玩笑主要还是嘲笑贾珊自不量力,王夫人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管他下辈子还是这辈子,总之……不用管他,过几年给他几两银子就打发出府去了。”王夫人声音淡淡的,至于说贾珊中举……对不起,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太太说的是……” “对了,我哥哥升官摆了酒席,你准备一下,明儿我带着宝玉还有家里的姊妹过去一趟,老太太那边……待会让彩霞过去跟鸳鸯通个气,问问,去就去,不去也就罢了。” …… 41离去 …… 次日。 王夫人带着凤姐,宝玉,迎春三姐妹,拉上三大车贺礼,去了王家。 贾赦,贾政领着贾珍,贾琏,贾琮,贾环等几个后辈也要过去,唯有贾珊去上学去了。 贾政看了看,十分疑惑道:“珊哥儿不去?” 家里的几个后辈,除了宝玉,也就贾珊能看上眼了,这次王子腾升官宴,去的人怕是不少,期间不免会谈论到后辈们的功课,亦或者谈论一些诗词之类,堂堂贾家,诗书簪缨世族,当然要有几个能站出来的后辈才行。 贾赦无奈笑道:“哎,这孩子,就知道读书,怎么说也说不听,我今早上劝了几回,也不想再劝了,就由着他去了!” 贾政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回头瞪了贾环一眼:“孽畜,你跟着做什么?还不滚回去读书!我晚上检查课业!” “啊!?” 正在跟贾琮说笑的贾环唬了一跳,忙低着脑袋灰溜溜走开了。 贾琮也吓了一跳,刚要走,便听贾赦笑道:“你就不用回去装个能学的了,跟着去见见世面也好。” 贾琮大喜,忙恭敬回道:“是,老爷。” 自始至终,贾珍一句话没说,眼睛时不时看向贾赦,又看向贾琏,面上阴晴不定,众人都发现他面色不对,不过都知道他刚死了儿子,也就不在意了。 一时,至王家。 门口车马簇簇,几个门子迎来送往,秋风送爽的天气里忙的满头大汗。 王夫人凤姐早已领着宝玉,迎春三姐妹去了内宅,里面有王家的几个女儿,年纪皆小,又是亲戚,因此并不用避讳,其余在场的几家也多于贾,王两家亲戚往来,对“宝玉”多有耳闻,因此也没有特别避讳。 王子腾夫人今天打扮的格外雍容华贵,先前见了王夫人,凤姐带来的礼物,心里十分高兴,此刻见宝玉来了,忙笑道:“宝玉,快来让舅妈看看,哎呦呦,脸又大了一圈,俊俏了不少。” 这样的场面宝玉早就习惯了,略略谦虚了几句,旁边的王夫人笑道:“嫂子别夸他了,最近两天被他老爷管的厉害,唬的不怎么吃饭,还瘦了一些。”说着又摩挲着宝玉的大脸道:“别在这了,去跟你的姐姐妹妹们玩去吧。” 宝玉早等着这一句话了,忙告了罪,一溜烟找迎春她们了。 王府的几个姐姐妹妹他都见过了,没什么颜色好的,比起家里的林妹妹,秦姐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别家的几个女儿……倒要好好的见识一番。 外间。 贾政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一群四王八公的后辈纨绔聚在一起,哪怕是年纪大的也是由当年的纨绔进化而来,哪里有谈学文的,众人不过是说一些风花雪月,听戏看曲,投壶射箭。 “你们听说没?皇宫门口前不久张贴了一张皇榜,寻找什么‘婆婆’进宫给太后治病,有线索裳一万金,甚至封爵位……” “嘿嘿,这谁不知?我还听说那‘婆婆’鹤发童颜,生的极美,甚至,咳咳咳……” “咳咳……” 在场众人对此事多有耳闻,不敢再继续谈论下去,忙转移了话题。 “今年多雨,铁网山打围也终究没去成,不知道会不会延缓到明天春天?” “谁说不是呢,老牛家花出去了多少银子?好容易有了准信,已经准备好伴驾了,谁知竟没了动静。” “老牛今天还没来?” “听说病了……” “比牛还壮,他也会病?” “嘿嘿,心病罢了!” 众人心知肚明,王子腾高升,京营节度使的位子可就空出来了,这头老牛现在多半还在到处跑关系呢。 只是京营节度使可不是一般的位子,盯着的人多了去了,这老牛…… …… 东山书院,一片紧张的氛围。 贾珊甚至有了前世高考时的感觉。 县试,府试三年两次, 乡试,会试三年一次。 明年恰恰就是壬演年, 大炎王朝所有读书人心驰神往的一年。 三月十八的一场县试,六月十八的一场府试,八月的乡试,次一年二月的会试,殿试。 一连串的考试,振奋人心,又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能否一步登天,鲤鱼跃龙门,全在任演! 贾珊还小,没有那么大的理想,明年顺利过县试就是他的目标,当然,一旦县试过了,肯定要一鼓作气前往顺天府的府学宫试试运气。 乡试,会试他暂时是不敢想的。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 一篇讲完,教习口干舌燥,吃了口茶,看了看外面天色,酉时将近,于是轻咳一声道:“今晚回去写一篇文章,题目……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 又道:“这是去年北直隶乡试的题目,大家回去细心揣摩。” 众人皆站起身来躬身应是。 一时,教习整理好书册出了课室,大部分学生依旧借着窗外的几缕夕阳看书写字,离开的只有寥寥几人。 贾珊,李远远…… “哼,这两个又去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了!就他们这样,能中试,我把脑袋摘下来蹴鞠!” “哎,别羡慕,人家是国公府的公子哥,挥金如土……” “什么公子哥,我听说不过是一个庶子罢了!” “庶子也是国公府里面出来的,远不是你我可以羡慕的!” “哼,膏粱纨绔尔,待吾金榜题名的那一天,一定要……”马建眼里充满了阴狠的目光!仿佛贾珊夺了他老婆一样。 住舍里。 贾珊正一心一意修炼‘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忽听李远远说道:“功法已经教给你了,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剩下的就是每日坚持不断修行。” 贾珊一下睁开眼睛,疑惑道:“老师要走?” “恩!”李远远望着窗外出神了片刻轻轻点头,她来京都只是为了了一桩陈年旧怨,如今事情有变,她也不打算多待了。 倒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意中竟然找了一个体质特殊的徒弟,可以继承师门。 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贾珊心中满是失落,少了老师指点,修行路漫漫啊。 “老师不是要在书中寻颜如玉吗?怎么……” 李远远回眸轻轻一笑:“我,需要吗?” “额……” 果然是个小姐姐,就是不知道年纪多大了…… “好好学,五年之内有望小成!到时候来天山缥缈峰找我。” 五年…… 贾珊笑道:“五年我说不准都考上举人了,功法才能小成吗?老师当年修炼了多久?” 李远远笑道:“当然,道家功法都讲究循序渐进,我也是……哼哼,少来套我的话!” “哎呦!疼。” 贾珊头上挨了一下,双手捂着脑袋叫苦。 “好好学,将来灵宫还要你继承呢。”李远远忽然变了颜色,语重心长的说道。 贾珊心道:将来我中了进士,然后跟贾敬道长学习,抛家舍业到灵宫当道士? “怎么?看这表情,不愿意?” 贾珊笑道:“老师,灵宫不是有您吗?我……” 李远远上前轻轻摸着贾珊脑袋,叹息道:“傻孩子,人总是会老的!哪怕天长地久,终有老去的一天……放手!” “额……” 贾珊忙松开搂在李远远腰间的手,十分尴尬道:“老师,我,我就是太感动了。” “哼……为师走了!” “好好学,说不准哪天我还回来检查你的修炼进度,若是我不满意,哼哼……” 声音在耳边响起,李远远身影似慢实快,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爷!” “马姐?……” “三爷,天已经很晚了,平儿在家会担心的!” 贾珊站起身看了看窗外,已经漆黑如墨,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呆了这么久。 “三爷,走吗?” “走!” 李远远的离去贾珊也多少明白一些,皇榜的事情在京里闹的沸沸扬扬,八成找的就是自己的老师。 虽然隐藏在书院中确实是一步妙棋,但是京城的神探也不都是吃干饭的,尤其是书院附近不久前的命案,肯定已经引起了有心人注意。 离去,也好。 就是不知道李远远好好的深山老林不待,跑京都来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收自己一个徒弟? 58下注 …… 从李守义家出来,一路回了荣国府正门……东侧的黑油大门。 刚进门,早已有小厮等在门口候着,见面就打着千儿上前行礼。 “哎呦,三爷,您回来了?老爷,太太都在那边等着您呢。”由于近来贾珊越发受贾赦的待见,因此贾赦身边的几个小厮见了贾珊十分的恭敬,不敢怠慢。 贾珊摆手道:“你去跟老爷说吧,就说我回去换身衣裳就来。” 小厮忙领命去了。 马大姐轻笑道:“这人,如今见了爷倒是规矩。” 贾珊一边走着笑道:“捧高踩低罢了,这次我要是不中,老爷冷落了,你看他还规矩!” “不会的,三爷一定会中的!”马大姐语气肯定道。 “你倒是比我还有信心。” 马大姐笑道:“就是不中,我跟平儿也一直跟着三爷,这次不中还有下次,下次不中还有下下次,三爷早晚会中的。” 贾珊点头道:“这话倒是不假,不管做什么,只要持之以恒,总会成功的,就像你……” “我怎么了?” “咳咳,没什么,我看你最近瘦了不少呢。” “是吗?”马大姐闻言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感觉比贾珊中榜还要高兴不少:“三爷,你说我能不能跟平儿一样了?” “这……”贾珊仰头看了看马大姐身高八尺有余的身高,十分无奈道:“好像有些难度。” “不怕,我一定会的!” 二人说着话,转过回廊,远远的看见平儿站在门下翘首以待。 “三爷……” 平儿一手提着裙子,迈着小碎步轻快的跑了过来,带着一丝小激动问道:“三爷,考的怎么样?” “好像还行。” “真的!”平儿拍着手笑道:“太好了!三爷,你这次要是中了,别的不说,鸳鸯跟紫鹃那两个丫头可是赚翻了。” 贾珊:“……” “什么意思?” 平儿笑道:“就是……她们两个都买的爷赢呗,鸳鸯是被我说动的,这次爷要是不中,我得赔她一半钱,中了鸳鸯给我一半钱。” 贾珊顿时无语道:“鸳鸯也……你们玩这么大,谁坐庄?老祖宗那边怎么说?”他可是知道,贾母一向是反对赌博的。 平儿轻轻笑道:“一开始是丫头们偷偷玩的,后来下注的人越来越多二奶奶知道了,就做了庄家,再后来老太太不知怎么也知道了,见大家都玩,也高兴,说是府里好久没乐闹乐闹了,乐一下也行,二奶奶便把庄家让了出来,老太太坐庄了。” 贾珊:“……” “三爷,您不会生气吧?” 贾珊摇头无语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学考试,生什么气,难得老祖宗高兴,取乐就取乐吧,怎么样个下注法?” 平儿伸着小手小声道:“一赔十啊,买三爷中的只有二姑娘,林姑娘,鸳鸯,紫鹃,司棋,老祖宗买了你二十两中,也买了你二十两不中,宝姑娘也买了你八两中,八两不中,三姑娘四姑娘都买了你五两中,五两不中,太太买了你五两中,又买了五十两不中,其余的都买的爷不中。” “好……好!” 贾珊深吸一口气道:“快,去把我的钱全部拿出来……再去跟二嫂子借一千两,不,三千两,还是五千两吧,就说我几天之后就还她!” “啊?这……” 平儿面上犹豫,这太大了吧?老太太的意思是三两五两的小小玩一下也就罢了…… 贾珊小声道:“快去,这次我必中的!你也别藏着私房钱了,全拿出来压上去,现在还能下注吧?” “还能……” “快,现在就去!” 不一时,平儿娇喘着跑了回来:“二奶奶说了,怕你一辈子还不起,只给了五百两,说到时候还五百五十两就成……” 事实上,就这五百两,也是平儿求了好一会儿才求来的。 贾珊看了看,叹了口气:“哎,这么点够什么的呢……罢了,就这样吧。” 想想真要弄个五千两,一赔十就是五万两,还不得把老太太活活心疼死。 自己最近得了贾赦不少赏赐,再加上前几日跟凤姐支取了一年多的书院读书费用,总共也有三百多两银子,加上这五百两,总共八百多两! 到时候八千多两…… 嘿嘿…… 也够老祖宗心疼一阵子的了…… “走走走,快去下注去。” …… 贾母的院子里。 探春负责记账, 鸳鸯负责收钱, 虽说赔率已经到了一赔十,但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爱,即便外院的小厮也托相熟的丫头进来下注,甚至有东府的一些丫头小厮也托人进来下了注。 一时间贾母院子里大小丫头人来人往,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贾母歪在榻上突然感慨了一句。 凤姐哈哈的笑道:“哎呦呦,老祖宗你别只顾着乐闹了,你看看这些,我看着还有东边府上的丫头来下注,这好几百人总共也快两千两了,都是买的不中,万一珊老三真的不中,老祖宗一会要把箱子底儿赔上了。” 贾母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本来也没指望贾珊中试,就是见大家一起玩,心里突然痒了,掺合一把图个乐子。 就是高兴就是玩儿,两千两,十赔一也就才区区两百两,再说了,还是有几个傻丫头买了贾珊赢,所以即便赔钱也陪不了几个。 薛姨妈笑道:“说不准是珊哥儿中了,老太太这次可是赚的盆满钵满,得请东道了。” 贾母哈哈的笑道:“真要中了,不要说一个,十个东道我也愿意。” 正这时,门口的小丫头进来回道:“珊三爷过来了。” 贾母笑道:“叫他进来吧,咱们在这边乐,正主找来了。” 凤姐咯咯笑道:“说不准正主也手痒了,要下一把注呢。” 刚刚平儿去借银子,开口就是五千两,也不说做什么,不过即便平儿不说,她也能猜出贾珊的那点小心思,八成是考砸了,知道一定是落榜,趁机赌一把,哪怕是十赔一,五千两也有五百两的赚头了。 老三还真是个榆木脑袋,也不想想,真要五千两拿来赌,老祖宗不叫老爷打断他的腿才怪,怎么平儿跟了老三也变得笨了,不知道劝劝。 她只给五百两,还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收五十两利钱,就是要让贾珊知道,有些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小算计,谁能算计过她? 一时,贾珊进了屋里,照例先给贾母等人请了安。 贾母笑问道:“考完了吧?考的怎么样?能不能中?” 贾珊道:“我觉着还行,中不中就全看考官了。” 贾母笑道:“行吧,你觉着还行那就行。” 贾珊看了看四下,笑道:“老祖宗,听说您这正在小赌怡情?孙儿也想下一手试试……” 众人都笑了, 薛姨妈笑道:“凤丫头果真是神机妙算。” 贾母也笑道:“不好好考你的试,来掺合我们,也罢了,你想下就下,只是我这里买不中试的都已经满了,只还有中试的,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贾珊生怕贾母反悔一般忙招呼了身后的平儿,道:“听到了吗,老祖宗说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快去,八百五十五两,给我全买了!” “好!” “等等!” 凤姐叫住了平儿,对着贾珊笑道:“你听清楚了吗?老祖宗说买不中试的已经满了,只还有中试的随便买!” “对,我就是买中试!”贾珊先示意平儿过去下注,又笑道:“如果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还谈什么考试?干脆在家混吃混喝等着躺也就罢了!” 宝玉皱眉:什么意思?? 贾母皱眉:这话像是在说谁? 王夫人皱眉:这话怎么这么刺耳呢? 黛玉轻轻一笑:爹爹说了,童子试有什么难的,随便写写就过了! 宝钗美眸微亮:果然! 探春:哎,好像看走眼了,三哥刚刚看上去竟然有些……威武霸气! 小秦氏忽然抿嘴笑道:“老祖宗,您说买中试的还有?那我也压上十两银子凑个乐闹了。” 旁边李纨微微一愣,本来她们两个都没有凑了闹下注,现在小秦氏来了这么一手…… “我也买珊兄弟十两……” 探春道:“我也买三哥十两!” 惜春疑惑道:“三姐姐不是买了吗?” 探春笑道:“我现在也要再买三哥能中!” 上方贾母见贾珊轻飘飘一句话引的家里的几个姑娘媳妇都变了风向,心里十分无奈。同时不知怎的,也或许刚刚贾珊的话语太坚定了,让她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也许真能中……要是老三真的中试,得赔多少银子? 八千五百五十两? 想到这里,贾母眼前一阵眩晕。 “好了,下注的事就到这里了,本来也是闲时取乐,今天带着你们随便玩了,今后可要记得,私下里万万不能赌钱,你们都还小,哪里知道赌钱的害处?凤丫头,你记得出去吩咐一下,今后严查赌钱吃酒一事。” 贾珊忙道:“老祖宗说的是,赌钱确实不该,只是今天……还算不算了?” 钱都收来了,能不算吗? 贾母看了看鸳鸯已经收了小山一样的一堆银钱,咬牙道:“算,怎么不算了?还没问你呢,你那么多银子哪里来的?” 贾珊笑道:“刚刚去二嫂子那边借的,等赢了钱马上还她!” 众人:“……” 就这么自信?是不是自信的有些过头了? …… 60榜上有名 …… 转眼,县试放榜之日就要到了。 虽说李守义认定他文章必中,不过贾珊还是有些小小担忧的,毕竟李守义不是考官,说的不算。 五更时分,贾珊就起床了,平儿服侍着梳洗,穿好衣衫。 “爷快去吧,若是中了,记得叫马大姐先回来一步跟我说一下。”凤姐要她重新回去的话她并没有跟贾珊说,因为她觉着贾珊不会骗她,一定能中的。 “好,我们走了。” 带上马大姐,依旧是马三马六两个老头驾车,吱吱呀呀往县学而去。 虽说刚刚五更多一点,偌大的县学门口已经挤的水泄不通,黑压压一片看不清多少人。 今次县学考试参加的有两千余人,依照往年的情形来看中试的童生应该在两三百左右,并无具体定额,具体多少全看县学教育大人心情。 “出来了出来了!” “榜单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几个顺天府的衙役拿着榜单自县学内走出,门口人群自然的让出一条路来。 “有没有我?我中了没?” “啊哈哈哈,我中了!” “第一名张吉利,谁啊?” “啊?张吉利?我们张家村的张才子啊,他中了第一?” 吵吵嚷嚷,声音越来越大。 贾珊因来的晚一些,位置很是靠后,什么也看不到,听也听不到,半天只知道什么张吉利得了县试案首。 马大姐跺着脚道:“真是急死个人了,三爷,我冲进去吧?” 贾珊第一次看榜,也没什么经验,无奈摇头道:“你又不认识字儿,进去了能看什么?再等等吧,一会人就少了。” 话音刚落,已经看到一队队敲锣打鼓报喜讨赏的差役从里面挤了出来,急匆匆远去。 县试虽然只是科举之路上最低一级考试,却也是一切的基石,中了榜的人家图个吉利,不免要拿出些喜钱送于报喜之人。 当然越是富贵的人家拿出的喜钱肯定越是丰厚,抢着去报喜的人也就越多。 “哎呀,三爷,我怎么看着人不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半晌,马大姐紧紧皱眉,只恨不得飞过去把榜单揭了,拿过来看。 两千多考试儒童,再加上许多家人陪同前来看榜,六七千人围在县学门口,你挤我我拥他,把贾珊看的脑袋都大了。 “算了,再等等。”贾珊坐进马车道:“我就不信,这些人还能不干别的了,整天在这看榜?” 且不说贾珊在外看榜,荣国府这边抢着报喜的人已经到了。 贾母今日起来的特别早,也许是因为起来的早了,眼皮总是跳。 “外面什么鸟叫?” 鸳鸯笑道:“老祖宗,是喜鹊,一大早就来了,叽叽喳喳的,看来今儿咱们府上要有喜事来了。” 贾母听了笑道:“怪道声音这么顺耳,原来是喜鹊一大早来请安,去拿些谷米撒出去,赏了它吧。” “哎。”鸳鸯答应了一声,刚要出门,外面一阵敲锣打鼓声隐隐传来。 贾母笑问道:“说喜事,还真有喜事,外面是谁家结亲?” 鸳鸯想了想笑道:“不知道呢,咱们府上的最近没听说谁家有喜事?” 二人说着话,锣鼓声越来越大,竟像是进了府里一般。 “老祖宗,老祖宗。” 外面的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跑进了贾母院子。 鸳鸯忙把人接近里间,问道:“什么事儿?” 小丫头喘息着道:“报喜的,是,三爷,中了!县榜第二……” “中了?什么中了?” 贾母这两日玩的很开心,早就把贾珊的那点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鸳鸯忙笑道:“老祖宗,肯定是珊三爷县学考试中了呢!” “珊儿中了?” 贾母微微愣了一下,笑道:“好,果真是个好孩子!” 虽然贾珊不怎么讨人喜欢,不过家里出了读书种子,她还是很高兴的,随即又想到那日贾珊信誓旦旦的下的注…… 八千五百五十两?? “鸳鸯……” “老祖宗,您怎么了?” 贾母一手捂着头道,喘息道:“头有些晕,胸口也有些闷的慌,快,拿,张道士,炼的‘天王保心丹’来……” 鸳鸯唬了一身冷汗,忙进里间拿出丹丸,给贾母服下。 “老祖宗,您怎么样了?” 贾母服下“天王保心丹”,面色重新好转起来,拉着鸳鸯的手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没事儿,刚刚就是有些……太高兴了!珊儿真的中了?” 鸳鸯听闻贾母只是‘太高兴’,便放下心来,笑道:“是真的,三爷中了,高中县榜第二呢!” “好!好!” 贾母连说了两个好字。 …… 贾政今日也早起来了,听闻门口吹吹打打的,不明所以,叫了来小厮问道:“外什么声音?” 小厮忙回道:“是……报喜的。” “报喜?”贾政微微皱眉:“报什么喜?” 小厮笑道:“是东边府上珊三爷县学考试中了,县榜第二名,送喜的到了这边府上,刚刚小的们已经送他们去那边了。” 原来报喜的并不清楚贾赦居然没住在荣国府正院,冒冒失失的就敲锣打鼓进来了荣国府正院。 “珊哥儿真中了?还是县榜第二?”贾政面上带了微微的不可思议,十岁,竟然就中了县学考试!当真是天才! “是真的……” “孽障。”贾政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把小厮吓了一跳。 “宝玉呢?马上给我叫过来,我考教一下他念的书!” 小厮刚要转身,贾政又一下喝住了。 “站住,不用你去了,我倒要去看看,那孽障这几日不上学也就罢了,还天天夜读,究竟在干些什么好事儿!” 与此同时。 东跨院。 贾赦今天早早的就起来了,吩咐了个小厮去看榜,自己在书房心不在焉的吃茶,虽然贾珊说的信誓旦旦,不过他可一直提着一颗心呢。 “什么声音?” 邢夫人细听了听狐疑道:“好像是敲锣打鼓声?在边西院子。” “敲锣打鼓声?”贾赦皱着眉喃喃自语了一句,忽然一拍桌子,大笑起来:“哈哈,一定是,一定是了!” 邢夫人疑惑,道:“老爷,一定是什么?” 贾赦撇了邢夫人一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自然是珊儿中榜,有人来报喜了,你马上去准备赏钱!” 邢夫人嘴角抽了抽,好处还没得到,倒是先陪上了赏钱,而且老太太那边,她压了五十两贾珊不中啊!!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赶紧打发了报喜的,咱们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去!” …… 61媳妇是什么 …… 八千两银子,对于现在的贾母来说算不上伤筋动骨,却也疼的心头滴血,这都是留给她的命根子宝玉的啊! “鸳鸯……” 贾母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老祖宗,什么事儿?” “你去,把老三叫过来,我跟他说几句话。” 鸳鸯忙答应一声来了贾珊的院子,此时院子里来了不少要喜钱的小丫头,平儿哪里有准备,当然,主要是实在没钱了…… “三爷在家吗?” 看到了鸳鸯,平儿忙迎出来笑道:“三爷去看榜了,还没回来,鸳鸯姐姐来的正好,快拿几个钱先帮我打发了这帮舌燥的小丫头再说。” 鸳鸯:“……” “今儿,没带着!” 平儿拉着鸳鸯小手笑道:“姐姐帮帮忙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实在是没钱了……” 都压上了! 鸳鸯轻轻戳了下平儿额头,笑骂道:“看把你得意的吧,正好我那边还有两串铜钱,一会我让人给你拿了来,不过得从你那一份里面扣出来。” 她跟平儿合起来压了五两银子,今儿一下就变成了五十两,也难怪这么多喜欢赌钱的。 赚钱也太快了些。 “行,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让人给我拿来应急。” 鸳鸯点头笑道:“你先别在这忙了,快叫人先把三爷叫回来,老祖宗急着见人呢,这报喜的都来了,还在那边看什么榜呢?” 平儿忙道:“好,我这就去找人,姐姐先帮我在这照看着点。”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跑。 鸳鸯十分无语的喊道:“哎,我还帮你招呼人?老祖宗那边的差事我还没办利索呢!” “三爷没回来,你的差事怎么完?还是先在这边帮我照看一下,一会就回来了……” “这丫头!” 这边,贾母没等到贾珊,先是王夫人过来请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紧接着来了得意洋洋的贾赦邢夫人两口子。 贾赦昂首挺胸的进门,一眼就看到了贾母身旁正在小声说话的王夫人,忙上前笑道:“哎呦,这不是弟妹吗?这么早就来给老太太请安?宝玉怎么没见?去学堂了?” 王夫人讪讪的笑了笑,面上略带了些不自在:“宝玉……” 贾母皱着眉道:“宝玉最近身子不舒服,我叫他在家歇息几天,怎么?你也要来管教管教宝玉?” 贾赦哈哈笑道:“母亲说的哪里呢,我就是随便问问,宝玉身子不舒服,歇几天哪里够?叫我说,最少在家歇半年六个月的才能养过来,到时候再去学堂不迟!” 贾母:“……” 眼见贾母面色越来越难看,贾赦轻咳一声住了口,又转身对着王夫人笑道:“弟妹你放心,二弟要是真敢打宝玉,你就去找我,看我不说他一顿狠的!宝玉才多大?就知道下死手打,不说你这个做娘的,就是我这个大伯的看的也是心里疼啊……” 王夫人:“……” 贾母咬牙道:“老大你够了!大清早吃醉了酒在这胡言乱语,还不赶紧回家发疯去!” 贾赦忙赔笑道:“母亲息怒,儿子没吃酒,只是好久没陪着母亲说说话解闷,今儿哪也不去,就在这边陪着母亲说说话。” 一边说着,在下首处自顾自的找个位置坐了,邢夫人则挨着王夫人坐了,笑道:“珊儿中了榜,趁着今儿这个大喜的日子,在老太太这一起乐闹乐闹。” 贾母心道:你们在这说话能气的我少活好几年! 不过一时间却不好再撵人了。 “那你们就好好坐着,我今儿起的早了,头有些疼!” 贾赦忙十分担忧道:“母亲没事吧?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贾母捂着头道:“你少说两句话我就没事,太医就不必了!” 贾赦:“……” 又过一时,李纨领着黛玉迎春姊妹小秦氏来给贾母请安,薛姨妈也带着宝钗来了,见自己姐姐王夫人面上不太好看,一时也没有说什么。 凤姐自然也来了,只是看这阵势,必定是自己的公公婆婆又来“闹事”索性请了安之后来了外间跟宝钗黛玉等人说笑,省得一会弄个里外不是人。 宝玉……宝玉怎么还没来请安?贾母正自疑惑,忽听外面鸳鸯笑道:“老祖宗,三爷看榜回来了!” “哗啦啦。” 帘子轻响,贾珊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进贾母住处。 外间,凤姐正跟宝钗黛玉开着玩笑:“好叫二位姑娘瞧瞧,咱们府上的爷如何?这相貌就不说了,才学更不用说,家世……” 黛玉当场就脸红了轻啐道:“呸,又来贫嘴贱舌惹人嫌,你们家的爷好你们自个好好留着就是,无端跟我们说什么!” 宝钗笑了笑,也不说话,倒是迎春探春惜春‘咯咯’的笑了起来。 “什么喜事?都这么高兴?” 凤姐拍手笑道:“喜事,大喜事,珊兄弟如今也算是学业有成,再过两年也该成家立业了,嫂子这不是在帮你提前寻摸这?” 贾珊轻笑道:“嫂子,我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酒。” 凤姐哈哈笑道:“这酒我必须得吃,有没有看上眼的,过来悄悄跟嫂子说说。” “呸,又来了一个不害臊的!” “嘻嘻,三哥真不害臊!” 里面也传来贾母的声音:“哪个猴儿在外面胡闹,还不快些进来!” 众人忙止住了嬉笑,一起进了里间。 “老祖宗,您叫我?” 贾母笑道:“你个猴儿,平日里也没见你怎么用功,想不到真就中榜了。” 贾珊忙谦虚道:“我学的不好,文章也写的不好,只是托了老祖宗鸿福,侥幸中了,还中了第二,可见老祖宗洪福齐天!” 说的众人都笑了。 贾赦想出言夸奖贾珊两句‘胜不骄’之类的话语,不过想到贾母刚才所言,只向贾珊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贾母笑的合不拢嘴:“你个猴儿,中榜了,嘴也变得甜了,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贾珊忙笑道:“要说事儿也确实有点事……” 贾母明知故问道:“什么事?我老太婆记性不好,要是忘了什么,你不说,我也就忘了。” “就是……前几天我跟二嫂子借了五百两银子,刚刚在外面二嫂子催我还债,老祖宗您是知道的,我的钱都在您那边,家里实在一文钱没有了……” 凤姐听了顿时咬牙道:“老三你个没良心的,胡说八道什么?亏我还操心给你找媳妇儿,你在老祖宗面前编排我?” 贾母听了开怀大笑起来:“谁要找媳妇?老三你要找媳妇?” “咯咯……” “嘻嘻……” 迎春姊妹红着脸笑成一团,黛玉面色微红低着头不语,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 贾珊一脸懵懂的表情,狐疑道:“老祖宗,孙儿年纪还小,媳妇是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凤姐咬牙笑道:“你不懂,你不懂的很!老祖宗,珊兄弟是债主,今儿这是问您要钱来了!” …… 62贾赦我必须阻止他 …… 贾母歪在榻上,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说道:“珊儿,如今你也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身边就一个平儿,难免照顾不周到,你看我身边的这几个丫头怎么样?前儿给了你林妹妹一个,又给了宝玉一个,今天是你中县榜第二的大喜日子,你也挑一个吧。” 贾珊:“……” 挑了丫头还能要八千两银子吗?什么样的丫头值八千两? “咳咳,母亲。”贾赦轻轻咳嗽站起身笑道:“前次我也说给珊儿两个丫头使唤,谁知珊儿这孩子脾气古怪,说什么:只有平儿一个丫头就够了,太多的丫头影响他写文章的速度,一定不要,我看就不要给他什么丫头了……” 当然,其实还有马大姐,只不过三等丫头都被他们忽略了。 “老大。”贾母忽然捂着头皱眉道:“怎么你一说话我就开始头疼?你要在说话干脆给我叫太医来吧。” 贾赦:“……” 贾母回过身仍旧对着贾珊露出慈祥的笑容,说道:“别听你老爷的,他小时候身边十几个丫头伺候,就现在也没少了,你也不用害怕他,这事儿老祖宗给你做主了!” 贾珊忙道:“多谢老祖宗,可是我那边事儿少,真的不怎么缺丫头,而且,我一心立志科举,身边太多丫头哪里还有心思读书?” 王夫人:“……” 宝玉身边的丫头……是不是有些多了?影响他读书? 凤姐上前笑道:“老三你还真敢想,老祖宗不是叫你把丫头全要过去,你想要那么多,老祖宗也舍不得,也就给你一个,最多两个,况且老祖宗调教的丫头个个懂事乖巧,哪里就打扰你写文章了?” “罢了。” 贾母摆摆手笑道:“既然你现在怕影响读书不想要,我就先给你留着,以后中了秀才,有了功名再给你。” 贾珊忙道:“多谢老祖宗体谅。” “恩!”贾母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丫头的事以后再说,你在我这压的银子……” 正事终于来了! 贾母说了一半忽然停了,吃了口茶。众人都屏住呼吸,愣愣的等着。 “你还小,那么多银子……” 贾赦一下站了起来:“珊儿小,我可以帮他收着,等他大了,给他娶亲用……” “哎,鸳鸯,头晕,快,快给我拿天王补心丹……” 鸳鸯忙上前笑道:“老祖宗,给您准备着呢,您现在服下吗?” “现在……好些了,你先放这,等头晕我就服下……” “好的,老祖宗。” 贾母不紧不慢的又吃了口茶,叹气道:“珊儿,你还小,这么多钱拿着容易被人惦记,这样吧,老祖宗也不让你吃亏,城南有一家铺子,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产业,若论起来何止值一万两?就送给你了。” 贾珊眼睛一亮,这么好的事? 若是直接给他八千两,看刚刚贾赦的模样,落在他手里能有个零头就不错了。 “多谢老祖宗了!” 贾母顿时笑了:“好孩子,真听话,鸳鸯,快把铺契一起给珊儿。” 像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一样,鸳鸯直接从桌上拿起了铺契走过来笑道:“三爷,您拿好了。” “咳咳……”远处贾赦邢夫人又是咳嗽又是打眼色,贾珊看到了,但是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有诈?贾母还不至于公然害他吧? 贾珊心里不停的泛起嘀咕。 “三爷,铺子没事儿,放心拿!”见贾珊似乎有些犹豫,鸳鸯忽然走进小声说了一句。 “多谢……” 贾珊接过了铺契。 鸳鸯还是可以信任的。 贾母瞪了还在作妖的贾赦一眼,笑道:“我这也算是清了债了,还有,你欠着凤丫头的银子我帮你还了,你自己的三百两银子也拿回去吧,只是记得,这次侥幸中了,下次可就没那么好气了,赌钱的事情万万不可再有!” 贾珊恭敬点头道:“记得了……” 贾母十分欣慰的笑了,又道:“你们赢了钱的都去跟鸳鸯要,还有余下的……请两个戏班子,趁着珊儿中榜,咱们高乐两天。” 看贾母的高兴样,分明是狂赚了一笔钱的模样,贾珊不禁深深的怀疑起了自己手中的铺子…… 一时间众人无不高兴,已经商量着看什么戏好了,只有贾赦邢夫人成了一张苦瓜脸! 八千两啊,怎么花不好? 换了个神马铺子! 王夫人面上有些厌厌的,那铺子虽然不怎么赚钱,却也是……今天好像少了点什么? 正这时! “老太太,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门外气喘吁吁的跑进了一个小丫头,贾母王夫人看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宝玉! “老太太,太太,不好了,老爷,老爷,他,他……” 小丫头一边说一边喘气,把众人急的都出了汗。 凤姐上去骂道:“小蹄子,什么事快说,在这吊谁胃口呢!” 小丫头忙喘息道:“老爷,去了,宝二爷,院子里,还,命人,关上了,门,在里面,打……” “啊!?” 贾母登时站了起来,头也不晕了,腰也不疼了,急匆匆往外走。 王夫人面色大变,紧随贾母身后。 贾赦见之也忙上去跟着,十分担忧道:“母亲,您可千万小心点,慢点走,您还头晕着呢!要不您还是不用去了,就在这等着,我亲自去说说二弟!要他不要打宝玉了。” 贾母:“……” 你能不能不要舌燥了! “弟妹,你不用担心,大哥一会去说说他,宝玉还是个孩子,整天打来打去,像什么话?你看珊儿,我打他一指头没有?照样有出息,我看宝玉早晚得给二弟打傻了不可!” 王夫人:“……” 你才傻了呢! “母亲,我看……” 贾母摆手打断道:“我看你先回去吧,这边没你什么事了!” “那怎么行?”贾赦忙道:“一来母亲病还没好,还有些头晕,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寸步不离的照顾,二来我这个当大伯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二弟把宝玉打死?我必须得去阻止这一切!” 说着,眼看到了门口,贾赦一马当先上去拍门:“快开门,慢了,宝玉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贾母现在心急如焚,没功夫搭理贾赦作妖,王夫人现在更没有心思理会贾赦,三步并作两步走,只恨不得不顾形象的跑起来了。 薛姨妈面上也有些焦急,跟在王夫人身后。 李纨凤姐宝钗都跟在薛姨妈身后。 剩下迎春姐妹,黛玉,贾珊,以及刚刚跑的喘不动气的小丫头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走着。 “哎,你这急匆匆来报信,打听清楚了没?好好的,宝玉为什么挨打?”贾珊轻轻笑着问道。 小丫头这时已经逐渐恢复过来,叹息着说道:“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说老爷一大早上去问宝二爷的功课,宝二爷刚巧早起了在院子里……治胭脂膏,被老爷抓住了。” “那我们走快一下,完了就看不到……咳咳,晚了就不能阻止这一切了。” 63作妖 …… “嘻嘻。” 惜春走着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三哥走的这么快,不会是想去看宝二哥挨打吧?” “胡说!”贾珊指着前面急匆匆的贾母等人道:“你看前面老祖宗,二太太,走的更快,难道都是看乐闹的?走得越快说明心里越担心!焦虑!” 黛玉抿嘴笑道:“所以大老爷走的最快,心里也是最担心的!” 说的众人一笑,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赦老爷今天得意了,在趁机作妖! 这时,迎春忽然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老爷今天确实很关心宝玉,我还从没见老爷这么急过。” 众人:“……”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几人忙停止了说笑,都露出了一副悲悲切切的模样。 里面,贾赦叫开门之后一脚就把守在门口的小厮踹了个趔趄,骂道:“作死的,开个门都慢吞吞的,你是不是想宝玉被他老子打死了再过来开门?” 小厮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磕头不止:“老爷冤枉,二老爷刚刚不让小的开门……” 贾赦听的‘气笑了’,咬牙强忍着道:“好,好,好,既然不让你开门,你个畜生怎么又把门打开了?可见是个没规矩不听话的,要你何用!”说着,又上去踹了两脚。 小厮捂着脑袋在地上滚了两圈,欲哭无泪……我,我真的太难了! “宝玉,宝玉怎么样了?” 贾母王夫人哪里管贾赦怎么教训小厮,连走带跑进了院子里,只见宝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贾政手里还拿着棍子气势汹汹,旁边跪着几个丫头,瑟瑟发抖。 “天杀的,你怎么下得去手啊,你怎么就下得了手啊!”贾母一边哭一边上前。 王夫人也哭着上前一声儿一声肉的喊着宝玉哭。 贾政手里还拿着棍子。 贾赦上前一把夺下棍子,眼里冒着火:“二弟,老太太今儿身子不好,还头晕,你不在一旁伺候也就罢了,还打我们家的命根子,又惹的老太太生气,合家不宁,你,你这是不孝!” 贾政唬的忙跪在了地上:“母亲,儿子不孝,不知道您生病了还被惊扰过来,实在该死!” 这时贾母已经见宝玉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了,又见贾政跪了下来,心有不忍,忙道:“罢了,你起来吧,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贾赦忙道:“多亏了我一大早就去陪着母亲说话,这才好些了,二弟,不是我说你,宝玉既然不是块读书的料,你打也是没用的,你看看珊儿,我可曾打他一个指头?照样县榜第二!” 见贾政眼里羡慕的神色,贾赦继续笑道:“我想着既然文的落下了,不如叫宝玉干脆习武算了,东府的珍哥儿最近教习家里的子弟过去学射箭,咱们本来就是武勋传家,宝玉也过去学几天,将来宝玉骑马射箭,征战沙场,也不是不能光宗耀祖!” 贾政:“……” 王夫人:“……” 宝玉:“……” 贾母捂着头挥手道:“老大,你也陪了我一早上了,回去吧。” 贾赦忙赔笑道:“母亲,儿子陪着您是应该的……” “出去!” “母亲……” “闹够了没有?我说,出去!” 眼见贾母真的发了火,贾赦哪里敢多待,忙一溜烟走了,反正今天威风逞足了,舒服了。 邢夫人忙赔笑道:“老太太别恼,老爷他……” “你也回去吧!”贾母挥挥手道:“好好伺候你老爷。” 邢夫人面上有些讪讪的,告了罪,一语不发的跟着贾赦走了。 黛玉也准备离开,看了一眼贾珊,只见某人正很不识趣的凑上前……准备作妖,找骂! “啧啧。”贾珊拿起一个小小玻璃瓶,左看右看还嗅了几下,满脸赞叹道:“这可是上好的胭脂膏子,这色泽,这味道,这香气,远不是外面卖的庸脂俗粉可比,一看就是出自沉浸此道多年的大师之手。” 宝玉:“……” “嘻……”惜春差点笑出声,赶紧自己用手捂住小嘴。 黛玉忙转过身拉着迎春笑道:“二姐姐,咱们一道回去吧。” “啊?好啊……” 宝钗呆了片刻,心道:这是县榜第二的少年天才??不,应该是担心自己木秀于林,故意作出轻狂模样罢了,小小年纪如此心性,将来若一朝得势,必定锋芒毕露,无人能挡,前途不可限…… 贾政的大手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差点准备拿起木棍再干一场! 贾母皱眉咬牙道:“老三!你想玩就拿走,别拿着丫头的东西在这里胡言乱语!” 凤姐笑着上前:“老祖宗,老三既然喜欢这些个,下个月姑娘们的胭脂水粉给他留一份行吧?” “好,好。”贾母赞赏的看着凤姐,笑道:“我做主了,以后但凡姑娘们有的,他也有一份!” 贾珊:“……” “老祖宗……” 一声弱弱的声音响起,众人顿时看向受了伤,委屈躲进王夫人怀里的宝玉。 “老祖宗,有没有我的一份?” 贾母,王夫人:“……” 贾政眼里顿时冒了火,咬牙道:“畜生!这还有你一顿好棍子,要不要?!” …… 乱哄哄闹了大半天, 终于,夜幕降临,喧嚣了一天的荣国府在夜色中逐渐安静下来。 东跨院, 贾赦特意命人准备了两桌丰盛的酒席,把贾珊叫过来陪着几个府里的清客相公刘得金,钱莱多,鑫磊,等一起吃酒。 “哥儿不亏是咱们府上的麒麟子,用不了几年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不在话下!” “都是赦老爷教子有方!” 几人马屁神功一个劲的猛拍,上方的贾赦吃了不少酒,已经有些飘飘然起来。 “珊儿,有出息,随我!” 众人忙赔笑道:“理当如此,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就是这样的道理。” “哈哈哈哈……”贾赦一阵开怀大笑,又是猛灌了两口酒,醉醺醺的趴在了桌子上。 众人忙唤来了丫头,扶着下去休息了。 贾珊也被逼着吃了不少酒,尤其是鑫磊,拉着他一个劲拍马屁猛灌,本来就不胜酒力,如今已经醉了分,连走路都不稳了。 “快,你们两个过去扶着珊儿回去!” “太太,不用麻烦。”贾珊歪歪斜斜的走了两步:“我没醉!” “哎。”邢夫人叹了口气,笑道:“路都走不稳了还没醉呢,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去扶着?” 正说着话,只见门口处平儿,马大姐打着灯笼走了进来。 邢夫人招手道:“快过来服侍你们爷回去休息,今晚你们爷吃了不少酒,好生伺候着。” “哎……” 圆月高挂,凉风习习。 吹散了几分酒意。 马大姐在前打着灯笼,平儿扶着贾珊漫步而回。 “三爷,你真厉害!” 淡淡的月光下,平儿的一双眸子里满是柔情。 “呵呵,我是很厉害……”贾珊搂着平儿纤细的腰肢,手上不自觉加了一些力道。 “爷,轻点儿!” “今晚……” 平儿轻笑道:“今晚上太太吩咐了,要我跟马大姐好好守着伺候你。” …… 71章神算 …… “考篮,笔,墨,砚台,考牌……” 平儿小心的一一念叨着检查了一遍,又开始忙着准备衣裳鞋袜,府学宫在南城外,离的荣国府尚有半日多的路程,因此需要提前一天赶到附近客栈住下。 贾珊笑道:“就住一两天,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要搬家。” 平儿笑道:“这还不够,天阴沉沉的,晚上说不准会下雨,多带几件衣裳备着,还有客栈里的被褥不一定干净,咱们自己带着。” 贾珊看着平儿又要进屋里拿被褥,很无语道:“哪里用这么麻烦,照这么说我感觉客栈里的床铺可能不结实,要不要叫马大姐扛着床去?” 平儿抱着被褥出来,笑道:“爷这就是强词夺理了。” “谁强词夺理?” 二人往门口看去,却是宝钗笑盈盈的进了门。一身浅黄色半旧织云缎裙,白色的宫绦束腰,素色绫锦对襟褂子,头上挽着个纂儿,并无钗环等多余饰物。 平儿放下被褥,上前迎着笑道:“宝姑娘给评评理,我说客栈的被褥不干净,要带新的,爷嫌麻烦,非要说床也不结实,要不要带床。” 宝钗笑道:“珊兄弟有所不知,客栈人来人往的,住的人也多也杂,一般人家都是自己带着被褥去。” 贾珊想了想也就释然,客栈里的被褥自然不可能住一次客人换一套新的,姑娘家爱干净,矫情一些也情有可原。 “原来如此,那就带着。” 平儿抿嘴笑道:“还是宝姑娘厉害,我们说的话爷是不听的,总有理由,姑娘快坐,我去倒茶。” 宝钗忙笑道:“不用麻烦,忙你的去吧,我是来这边等迎丫头,林丫头的。” 平儿笑道:“二姑娘,林姑娘也来了?” 宝钗伸出纤纤玉手,胡乱掐指算了几下,笑道:“我算着应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处已经走进二人,不是迎春黛玉又是谁来。 迎春笑道:“宝姐姐也在?” 黛玉轻笑道:“看来宝姐姐是喜欢上这里的茶了,平儿,还不快快给宝姐姐上茶?” 宝钗笑道:“我是专程在这等你们二位呢,不信你们问珊兄弟跟平儿。” 贾珊放下笔,笑着起身道:“是呢,宝姐姐说‘我是来等迎丫头林丫头的’,又掐指一算,说,‘应该快来了’,然后你们就来了,我竟不知,宝姐姐还有这样神通,快帮我也算一算,这次府试能不能中。” “哦?”黛玉上前拉着宝钗笑道:“好姐姐也给我算一算。” 宝钗笑道:“珊兄弟算考试中不中也就罢了,你算什么?” 黛玉轻笑道:“前儿有人说要送我几两茶吃,现在也没见着人影,姐姐帮我算算,那人什么时候给我送过去。” 宝钗笑道:“这不用算,你直接问一下不就行了?” 黛玉笑叹道:“本来是送,我这一问,成了问人家要了,还是你帮我算一下吧。” “好吧,那我就算一下。”宝钗伸出手,忍不住的嗤嗤笑着算了起来。 “有了!” “什么?” 宝钗笑道:“等‘那人’中了,就给你送茶去!” …… 傍晚,梨香院。 薛姨妈在王夫人处吃了饭才回来,宝钗已经在烛光下静静的看起了书。 “今儿下午,你去哪了?” 薛姨妈进门就问了一句。 宝钗放了书,起身迎着笑道:“跟二姐姐,林妹妹在珊兄弟那边吃茶了。” 薛姨妈不自觉微微皱了下眉,笑道:“怪不得你宝兄弟下了学没找着你,原来是去了那边……” 一边说着薛姨妈坐了下来,拉着宝钗的手笑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自然应该分得清谁亲谁疏,论起来宝玉才是你的亲两姨兄弟姊妹,那边跟咱们关系远,最多算起来是兄弟罢了。” “妈,我知道。” “恩,你知道就好,今后要记得多跟你宝兄弟一起玩。” “知道了,妈。” 薛姨妈放心的点点头,宝钗一向是最听话的。 “对了,你哥哥呢?那天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想起薛蟠,薛姨妈又咬牙切齿起来。 宝钗无奈笑道:“今儿是没机会了,已经吃醉了,这会子应该回去睡了吧?。” “又吃醉了?”薛姨妈皱着眉道:“他们族学里的老先生不管管吗?就由着他们胡闹?” 宝钗摇头轻笑道:“我问了几个跟着哥哥的小厮,族学里的老先生得了哥哥好些束脩,哪里还管着哥哥,我猜吃酒一事老先生多半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薛姨妈松了口气,叹道:“哎,这也罢了,只要是在学里就好,读书不读书的倒无所谓,我就怕他跑出去胡乱撒野,惹上事。” 宝钗想了想道:“既然学不出什么,我看不如叫哥哥别去上学了,在家里学着做生意,京城里的几家铺子也各处转转,哥哥日后总要掌家的。” 薛姨妈皱了下眉,摇头道:“你哥哥……终究还小,我不放心,还是要他在学里多学两年吧,多少能有些进益,你看看宝玉在那边就学的很好,每日苦读,回来还要夜读,人都消瘦了……” “苦读个屁!” 薛蟠撒尿归来,路过窗下时恰巧听到了二人说起宝玉,顺口就说了一句大实话。 薛姨妈顿时气的眼里冒火,指着薛蟠大脑袋骂道:“你个孽障,还有脸在这胡说八道,你要是有宝玉一半省心,我死了也能明目了。” 薛蟠听了嘿嘿笑道:“我说句话你们别恼,真要跟宝玉那样,我怕我父亲能气的从地下活过来。” 一句话气的薛姨妈宝钗二人咬牙切齿:“该死该死,吃醉了酒赶紧睡你的去!” …… 72章许子冠乎 …… 天街小雨润如酥。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从傍晚下到深夜,对于农田里的庄家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及时的小雨,下到了广大农户的心坎里。 对顺天府应考的七千余考生来说,就有些不太美丽了。 青云客栈。 这里是离得府学宫最近的客栈,即便平日里也是人满为患,更不用说在这府试在即的时候了。 贾珊之所以能住进来,还是托了关系……酒楼是神武将军府的产业,贾赦找的关系。 “爷,看看,我说的对吧?” 客栈里,平儿一边收拾着床铺说道,府试不比县试,要考两天,所以这次平儿是一定要跟着出来伺候的。 贾珊很无语,只想说一句:你就是乌鸦嘴。 考试三大愁。 大风,大雨,大雪。 不论府试,乡试,亦或者会试,都是一间一间的简陋考棚,朝南一扇小小窗子,四周房顶皆是木板木板。 特点就是:透风,漏雨,不避寒。 当然,大雪天除了会试,一般是遇不上的,六月飞雪只是传说中才有的,冰雹倒是有可能遇上,据说云安年间的一场顺天府乡试就遇上了冰雹,那酸爽,除了当念参加考试的考生外,怕是在无人能领会。 “爷早些休息吧,明儿四更就要起来呢。”一时,平儿收拾完床铺,催贾珊休息。 “恩,咱们休息吧。” 平儿忙笑着摇头道:“爷今儿要好好休息,我不能打扰爷,就在旁边守着。” 贾珊笑道:“别,你守着我更睡不着,快一起来吧。” 平儿羞得低头不语,贾珊只略用了一点劲就把她推到了床上。 床幔落下,外面微弱的烛光有些若隐若现起来。 “灯呢?” 平儿解着外裳的衣扣小声问了一句。 贾珊道:“亮着吧,反正蜡烛是客栈的,咱们都付钱了!” “好吧。” 平儿虽然不怎么习惯点着灯睡,只是初次在外过夜,心里不免也是有一些害怕的。 钗环尽去,乌黑的长发散落在素白的中衣上,平儿带着点点羞涩的钻进了被子里。 还是熟悉的味道,被子被褥都是从家里带着来的。 “平儿?” “怎么了爷?” 贾珊微微侧起身,笑道:“我刚刚也没有看着你卸妆,胭脂会不会弄到被子上?” 平儿轻轻抿嘴,心道:还没卸妆不就被你推上来了? “我今儿没有抹胭脂。” “胡说,我看着有。” “没……嗯……” 胭脂浅尝,含羞待放,花开堪折。 …… 次日五更,小雨依旧。 府学宫大门前,乌泱泱人山人海,无数的小伞铺满了十里长街。 “卯时已到,开龙门!” 随着书吏的一声高喊,人群立刻一阵骚动,你挤我推你喊我嚷的往龙门处塞去。 “你们回去吧,酉时左右再来。”贾珊持着雨伞走向人群,远远的挥了挥手。 平儿小跑着往前追了两步,挥着小手喊道:“爷,我们等着你!” 马三马六两个老伙计忙追了过来,递给了平儿一把伞遮雨,笑道:“姑娘放心吧,三爷稳着呢!” “恩。” 平儿痴痴望着远处人群,点了下螓首。 “考牌亮出来,考篮放在一边,接受搜捡!” 府试明显的比县试严格了许多,一共要接受三处检查。 一查考牌,上面有画像,年龄,还要有旁边县学教谕的确认,防止替考。 二查考篮,看有没有携带夹抄。 三检查衣物发髻,不说脱个精光也要四下一阵乱摸,别的也就罢了,就这一点,简直是斯文扫地! “啊?我的衣裳!”一个考生蹲在地上大喊了起来。 “脱下来,刚刚我明明看着里面有夹层!” “没有没有……” 考生趴在地上大喊大叫,然而没人理会,几个大汉上前嗤嗤两声将考生衣服撕开,果然什么也没有…… “去吧!” 书吏随手一挥,考生受了奇耻大辱却只能忍气吞声,咬牙切齿提着考篮进考场,竟是连雨伞都不打了,任由细密的雨滴落在身上,脸上。 贾珊在后面看的咋舌, 这简直就是……不能忍! “赵世凯?”县学教谕李明山微微皱眉:“不是我们县学的考生,速速离开!” “大人,学生是子云县学考生,往哪去呀,学生第一次来实在找不到……” 李明山挥了挥手:“子云县学在最东边,快去吧!” “多谢大人……” “贾珊!” “学生在!” “恩,不错。”李明山看着贾珊微微点头道:“进去吧,好好考!”贾珊在他所有学生中年纪最小,文章也不错,因此印象深刻,倒也不用过多检查了。 顺利过了第一道检查,后面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也没有遇到熟人,篮子里的粟米饼掰成了三四半,一盘烤肉丝都被翻了个乱七八糟,贾珊气的只想拿起盘子扣在那检查书吏脸上。 “快点快点,下一个!” …… 绑好发髻,整理好衣衫,打好雨伞,贾珊平复了一下糟糕的心情,向着考场内大步而去。 可能,这就是对所有考生的第一场考试,考的是心态!若是在考场门口就心态崩了自然写不出什么好文章了。 如此想着,贾珊心里好受多了。 甲六十三号。 找到自己的号房,贾珊进去看了一眼,稍稍松了口气,并没有漏雨,而且考试前应该有人打扫过,虽然不是十分的干净整洁,倒也可以了。 传言不可尽信! 前几天听人说考房脏乱差,漏雨,他还担心了好一阵。 笔墨纸砚摆好,考篮放在一边,里面的饭是不打算吃了,他虽然没有洁癖,但是眼睁睁看着被人用手搅拌,实在太恶心了。 古人云:空腹,更有利于身体健康。 须臾,辰时到,龙门关! 考卷,草纸发下,考题紧随而至。 府试共考六道《四书》题,时间非常紧张,比起县试时的两道题难了何止一倍,是以众人都争分夺秒,不敢怠慢。 贾珊接过考题,凝神细看。 第一题:许子冠乎。 贾珊:“……” 擦了擦眼睛,贾珊有些不敢相信,又细看了一眼“许子冠乎”。 许子冠乎! …… 73帮忙 …… 圣人思礼为学之本也,发其心而明以告之也。 天下之礼,一已而之,意和所得哉?夫子所以欲达之机,一贯之礼也。 天下有天下之体统,一人有一人之体统,天下之体统在君臣,一人之体统在冠屦。此皆必不可废者。吾由许子之衣,而又疑及许子之冠矣…… 须臾之间,最重要的首艺完成,这篇前后已经经历过四次修改,终于在林如海眼中成为“尚可”,贾珊也不想多作修改了,为了避嫌,先在草纸上默写了一边,故意写错了几处,胡乱涂改了几下,这才工工整整的誊写于正卷之上。 拿过题目继续向下看去,刚刚看着第一题心中太过兴奋,是以后面的题目还一字未看呢。 第二题: “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出自论语,依旧是孔子所说的一段话,是一段截下题,后面还有孔夫子的半句话“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因后面两句被截,所以文章破题中不能出现后面几句话的释义,否则就是犯下,是要被判离题黜落考卷的。 这样的题目最近做的多了,也不甚难,轻轻提笔蘸墨,在草纸上开始落笔。 从辰时初到酉时初,四个时辰,六篇制义,每一篇的思考时间本就不多,考的就是才思敏捷。 临近午时,一行人打伞从外经过,正是主考官孙尚越以及县学的几位教谕视察考场。 “这次府试年龄最小的是谁?几岁?”孙尚越看似有些不经意的问道。 李明山自然知晓含义,扶着胡须笑道:“最小的就是贾珊吧?年十岁!” 众人都知道贾珊被李明山取中县榜第二,文章也都是看过的,确实经得起考验,纷纷出言恭喜。 “山远兄收了个好学生啊。” “公侯子弟,能有如此苦学者,实不多见。” 又有人笑道:“贾家倒是不同,多有好学者,别的不说,已卯科二甲进士贾敬就是在下同年,却是淡泊名利,修仙去了。” “现任工部员外贾政虽非科第出身,却也谦逊好学,其子贾珠也是秀才。” “前些年死了吧?” “咳咳!”李明山轻轻咳嗽一声,指着不远处笑道:“那位就是贾珊,诸位过去‘一睹为快’吗?” 众人皆笑道:“好好,且看看我们顺天府的少年神童。” …… 阴沉沉的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没有停歇。 申时初,平儿就在客栈里坐不住了,央求着马三马六两个老人家来了考场门口接人。 府学宫门口早已有了许多人家等待,花花绿绿的小伞起伏飘荡,比之早晨天色尚黑时又是另外的风景。 苦等了一个时辰,龙门终于再次开起,里面呼啦啦涌出一大片考生,都是第一批交卷的。 因天气不好,酉时已经天色渐黑,贾珊看了会也不打算再继续检查了,起身交卷。 酉时过一刻,贾珊撑着伞,出了府学宫龙门。 远远的平儿撑着淡绿色小伞,一眼就望见了这边走出龙门的贾珊,竟是连伞都顾不得拿了,胡乱丢在身旁的马车上,提着裙摆向前跑着,雪白干净的绣鞋踩在了水洼里也毫不在意。 “三爷,这边!” 蒙蒙细雨打在平儿娇颜之上……妆花了。 “哎,傻丫头,你要淋湿了。”贾珊忙跑了两步上前迎着,把平儿拉进了自己的伞下。 平儿抬起衣袖擦了下眼睛,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看着三爷出来了,我就高兴!” 感受着手中小手冰冰凉,贾珊心疼了一小会儿,笑道:“是不是早早的就出来等着了?当心染了风寒,我还要给你治。” 平儿笑道:“也没出来太久,人家有得是在这等一整天的呢。” 贾珊看了下四周,还有许多人家在翘首以盼,能按时交卷的毕竟只是少数,大部分还要点上蜡烛,争取那额外半个时辰的考试时间。 其中一个瘦弱的小身影蜷缩在一角,撑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小伞,神情专注的看着府学宫门口,格外惹人怜。 贾珊带着平儿走向马车,将要进马车时又望了一眼那位小妇人,却见那小妇人眼中露出莫名的神色,一如刚刚平儿不顾一切向他跑来的神情。 “??……” 小妇人喊了一句,贾珊没有听清什么,竟是连破伞都丢了,向前跑去。 贾珊回头看了一眼,正是那位被书吏撕了衣裳,连雨伞都不屑拿的仁兄,衣裳还打着结胡乱系在身前,实在是…… 真是人才! 贾珊进了车厢,拿起了早上平儿准备的那件崭新的外裳,笑道:“就要回去了,也用不着了,还是给需要的人吧。” 平儿刚刚也顺着贾珊的目光看到那位破了衣衫的考生,嗤笑道:“随便爷怎样了。” “随便怎样么?”贾珊忽然靠儿小声笑道:“今儿怎么这么乖巧了,昨晚还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 平儿闻言顿时大羞,忙用双手捂着俏脸,身子歪向一旁:“爷不正经,再不理你了!” “哎,跟你说个事儿,今天天色已晚,又下雨,道路湿滑难行,就在客栈里再住一晚如何?明天一早回家。” 平儿双手捂着脸,歪在车厢上依着一句话不说,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喘着气儿…… 贾珊笑道:“你不说,我就当你同意了。” 一边说着,贾珊拿了那件没有穿过的崭新外裳下了马车。 刚好小夫妻一前一后路过马车旁,贾珊笑着上前拱手:“这位兄台请了,刚刚那几个书吏的恶行在下也是深恶痛绝,对兄台的风骨甚是佩服,如若不嫌,这件衣裳兄台尽管将就一穿。” 末了,贾珊又加了一句:“兄台放心,这件衣衫崭新的,在下也是防患于未然,并未穿过。” 二人同时一愣,小妇人面上露出了一丝红晕,低着螓首不言不语。 “多谢兄台增衣之情,在下陈远清,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男子倒也不客气,爽快的接过贾珊手中的衣裳,却没有自己穿,而且小心翼翼的披在身边妻子的身上。 贾珊:“……” 他承认,这一刻,他被装到了!谁说负心多是读书人?自有暖男也读书! “咳咳,在下贾珊,兄台……情深,在下佩服!” 陈远清轻轻挥手,笑道:“我等七尺男儿,何惧区区风雨哉?今日初见,不及把酒言欢,改日府学宫簪花酒宴,定要于贾兄一醉方休!” 府学宫簪花酒宴,就是中榜之后的秀才的簪花之礼,穿襕衫带方巾。 看其信心满满的模样,简直比贾珊还自信。 “珊兄,就此别过!” 陈远清略一拱手,扶着小娇妻潇洒离去,颇有不羁之才。 贾珊在原地默默点头,看来考场前搜身果然有深意,陈远清受辱,反而突破了自我。 一路回到客栈,天已渐黑,雨却是已经停了。 月明星稀,清风徐徐。 平儿果然一直板着脸不说不笑,收拾了床铺之后就躲得远远的在椅子上坐了,歪着头看窗外,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理贾珊。 “平儿姑娘。”贾珊喊了一句,笑着上前道:“有个忙,需要姑娘出手帮不可。” “人家是丫头,可当不起三爷这么说!”冷冷的俏模样,倒是显得越发标志了。 贾珊坐在了旁边,笑道:“我这次八成是中秀才了。” “真的!?” 平儿闻言马上忘记了先前的不快,眉开眼笑起来。中了秀才就有了功名,身份就不一样了。 贾珊笑道:“不离十。” “好吧,那爷就说说,什么忙非要我出手不可?” “现在不好说,一会睡觉的时候我告诉你。”贾珊说着就站起了身,顺便拉起平儿道:“今儿考了一天试,头晕脑胀的,咱们早休息吧,明儿还要早起回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