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后带着空间去流放》 1、第 1 章 康靖四十八年夏,大靖王朝京都城,不论内城还是外城,或者是外城外的街市,俱都一片热闹繁华。 知了叫,孩童闹,妇人笑,老者吟; 大街小巷,人往来,吆喝叫卖,牲口鸣; 生生汇聚成一派热闹烟火气。 内城城西,闹中取静。 世人常言道,东富西贵,大靖王朝内城城西这边住着的,都是大靖朝数得上名号的达官显贵。 就比如这自城西热闹的前街起,占据了前后整整两条街的茂国公府,就是这大靖王朝里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家中供奉开国之祖所赐丹书铁券,富贵荣宠样样不缺。 茂国公府占地极广,四四方方的构架,里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花园假山样样不缺,样样精致,光是院落就有几十座,屋舍数千间,除了有南正门、北后门外,东西两侧还有两处侧门,角门更是好些处。 炎炎夏日里,明晃晃的太阳当空挂。 茂国公府一处僻静的无人后巷,青砖黛瓦的两侧院墙内,偶有些许树枝藤蔓垂落出来,除了上头栖息的知了还在不知疲惫的一直叫着,这里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 此处为茂国公府与东面南湘侯府相邻的一处狭长夹道,平日里极少有人出现在此,毕竟这里属于两府中都无人问津的院落后方,加之两府关系不对付,这条阴暗的小巷长年人迹罕至。 今日也是出奇了,不,或者说,是最近好些天,这巷子里都会时不时的冒出道奇奇怪怪的小身影来。 正如眼下…… 大中午的,空无一人的长长巷子口,巷子的尽头,迎面走来一道瘦弱的小小身影。 来人个子不高,身形瘦瘦弱弱的像个孩子,肤色别样的黝黑,穿着一身小厮的青衣短打,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人。 来人手里怀抱着一盆开的正艳的金盏菊,一路不停张望,快走走到阴巷中段,直到走到冒出一截枣树枝蔓的茂国公府后院墙跟前,来人才猛地停了下来。 抬头仰望了下头顶垂落的枣树枝,来人把怀里的花盆放下,自己微微后退几步,而后猛地一个助跑,跨越,双脚在墙壁上几个踢蹬,单手利索的抓住头顶上探出头来的枣树枝蔓,拉扯之下,整个人借力腾空,一个鹞子翻身,眨眼间的功夫,人就麻溜的落在了墙内的地面上。 双腿站定在茂国公府内后院这处如冷宫一样长年空着的院落,刚刚翻墙而入的人,双手轻掸身上的灰尘,双手轻拍着,目光瞄向刚刚自己翻腾而入的地方。 她脚步轻盈的踱步到了枣树跟前,奖励似的轻轻拍了拍,刚才助了自己一臂之力的枣树枝干,少女声音清亮。 “枣枣,乖,把外头那盆子花给姐姐弄进来。” 随着少女清亮的声音落下,让人惊掉人下巴的事情,眼睁睁的就这么发生了…… 只见那比院墙高出一个树冠的枣树,在听得少女的发话后,竟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摆动起她的枝丫来,竟,竟是真的动了! 高大的枣树,在少女笑吟吟的目光的注视下,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就如美人弯腰一样,碗口粗的树干,努力朝着墙壁外的方向弯曲,再弯曲…… 刚刚才还给少女搭把手借力的那条枝蔓,缓缓的伸出,再伸出……而后勾起刚刚被少女放下的那盆正开的生机盎然的金盏菊,小心的捧托着,枝蔓再度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收了回来。 站在院子里双手交叉抱胸的少女,看到自己到了这个世界后新收的小宠物,就这么老老实实,安然无恙的,把她暂放外头巷子中的金盏菊给捧了进来,还献宝似的弯腰捧到了自己的跟前。 枣树扑簌簌着自己的枝叶,捧着花盆,枝蔓还一扭一抖,仿佛如孩子般献宝邀功:“主人,花盆。” 脑海里质朴纯真的声音响起,少女会心一笑,不吝啬的伸手,轻轻拍了拍枣树的枝蔓,嘴里不住表扬。 “我们家枣枣乖,枣枣真棒,回头等姐姐有空,姐姐就给你喂异能。” 少女安抚着自己新收的小弟,伸手就去端小弟还捧着的花盆,结果少女双手才碰到花盆的边沿,都没拿稳,忽的,一道亮白的身影猛地就从枣树下不远处的地面飞射而出,如一颗白色的小炮弹,直接砸进了少女的怀中。 “慧慧你偏心,你丫的偏心!凭什么只给那臭枣树喂异能,不给我喂?慧慧,我可是你心爱的伯伯(卜卜),你这是移情别恋好吗?难道慧慧你不爱我了吗?我可是特别特别有本事,特别特别好吃的萝卜,还是沙土的!” 被炮弹白萝卜称呼慧慧的人,低头望着在自己怀里不住扭动着根须,头顶绿缨子的作妖小东西蹦跶的欢,少女无语望天。 她也不忙着去搬枣枣手里的花盆了,反倒是一把提溜起某沙土萝卜头顶的萝卜缨子,把他从自己的身上给拔了下去。 “萝卜你别闹了,姐时间紧迫且忙着呢,没工夫跟你闹妖。” 头顶绿缨子被提溜着,只能在半空中晃荡着自己白白胖胖身体的沙土萝卜,听到主人的话,他扭着自己的根须委屈巴巴的。 小小萝卜,他还控诉上了他! “慧慧,你无情,你无理取闹!需要人家的时候喊人家伯伯(卜卜),不需要人家了,你就无情的喊人家萝卜,呜呜呜,嘤嘤嘤……” 少女看着自己手掌上提溜着的闹妖货,竟然还开始喷起了萝卜汁,少女无语扶额。 千不该,万不该,遇到这样的宠物,全都是她倒霉的锅啊! 想她余慧,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堂堂美食吃播up主,哪怕先前倒霉催的穿越到了末世,那好歹也是因着吃货本能,顽强爆发了木系异能的末世异能者呀。 靠着上辈子的一手好厨艺,靠着这辈子的木系异能,胆小如鼠的她不敢到外面直面危险,窝在基地里种种地,做做饭,有着基地诸多欣赏她手艺的大佬扶持,她好歹也是混到了五级的高级异能者呀! 只可惜…… 眼看自己的小日子又阔以再次舒服的咸鱼起来的时候,可恶的贼老天,一个惊雷,给自己硬生生的劈到了这陌生的大靖王朝。 可怜她身处昏迷中,人都还没有醒来,在看到原身的灵魂叽哩哇啦、嗷嗷嗷的跟她提出那脑残有坑的条件交易的时候,她就知道,特么的,她——一个只想躺平摆烂,却总也躺不平的咸鱼美食博,又双叒叕的穿越啦! 还是一穿越就遇到了个,炒鸡舔狗小脑残的原主!!! 说来就很命苦。 她穿越的这具身体的名字,倒是跟自己第一世时一样样的,也叫余慧,年芳龄十三,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倒让她白捡了许多年的寿命,一哈子年轻十来岁。 说来这原身也是个命运凄惨的娃,前提是她不作的情况下。 余家祖上军功起家,也是跟着tai祖打过江山的,当然,只是不起眼的小小校尉一枚。 大靖定国后,原身那负伤不能再上战场的祖父,带着皇帝封赏分下来的几十两银子回了家乡,看着昔日的袍泽一个个的都有出息了,唯独他自己却落得个种田老翁的归宿,原身祖父不甘,咬着牙培养原身父亲读书科举。 原身的父亲倒是个争气的,哪怕出身寒门,却因性子斯文,长得又颇为俊俏,倒是得了一粮商之女的青睐,成家后一路科举,虽有波折,期间还为父守孝耽搁三年,余父却也在二十有五的那一年,成功的考中进士,得了个探花郎。 一遭成为各家争抢的对象,榜下捉婿可不是假的。 原身父亲倒是个重情义的,不肯做那陈世美抛弃当初看上自己,还一路供养自己的商贾之妻,冥顽不灵的他,当即就被人针对了。 在有心人的算计下,授官之前,一次看似美好的带着妻女、妹妹赴宴,却丢了唯一的妹妹,阴差阳错之下,花一般年华的妹妹,成为了茂国公府,那接连克了九个妻子的鳏夫茂国公庶长子杜耀泽为继室。 他自己也惨遭打压,掏光了所有积蓄将将挥泪送嫁了亲妹,转眼就被外放到了鸟不拉屎的边关为县令。 不料想,这一去,便是亲人永别。 三年前,外族入侵大靖西北边关,原主父亲所在县城首当其冲,原主父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了保护百姓,为了守护住大靖国土寸步不让,在孤立无援的深冬死守城池,率领城中数千军士与百姓,生生扛住了敌人的十余次的攻城,最后在弹尽粮绝,无一援兵的情况下,成功的拖住了敌人大举进犯南下的脚步,却也因为孤立无援,最终,在三年前的那个风雪交加的深冬,跟全城的将士与百姓,生生战死在了任上。 后来,当援兵赶到,打开城门,清点尸首的时候,才在县衙后院尸堆丛里的枯井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原主。 一夕之间,原主没了父母,失了祖母,唯一的亲人就只有远在千里之外京都城,给茂国公府庶长子做继室的姑姑。 收敛尸骨的将士看着累累尸骨,感动于原身爹做出的贡献,把原主父亲的功绩上报镇边大将军,大将军也深受感动,大手一挥,当即上了折子给朝廷为余父请功不说,还派了一队亲兵,亲自护送原身与折子一路进京,把遭遇人生变故的原主,交给了她的姑姑照料。 这时候的原身不知道的是,因为兄长的噩耗,因为原身的到来,原身姑姑千难万难好不容易怀上的胎儿,也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在七个月的时候就早产了下来,原身自此也有了一个身体羸弱的小表妹。 原身年长姑姑不少的姑父,为人倒是不错,对原身姑姑也疼爱,只可惜,夫妻俩千盼万盼才盼来的骨血,却因为妻子闻得噩耗后早产,不幸落下病根,从此妻子也再无法生育,一家三人本就不好过的日子,更是加雪上加霜。 自此以后,原身姑姑一面要安慰丈夫,一面要照料早产的女儿,一边还要照拂孤苦的侄女,原身姑姑一根蜡烛两头烧,日子过的极其艰难,身子也渐渐不大好。 不过与之相反的,也不知是不是原身父母亲人冥冥之中自有照拂,在原身姑姑的悉心照料下,吓掉了魂的原身倒是渐渐的好了起来,可这好起来以后……原身就开始闹妖了。 也不知是因着被那一场屠杀吓破了胆呢?还是因着家庭的变故,让她生起了想要牢牢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的心?或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再不然就是原身骨子里是真自私凉薄? 总之,原身这货清醒正常后,不去感激日夜照料她的姑姑,不去帮着姑姑照料病恹恹的小表妹,一年后清醒过来的她,竟是一头扎进了情爱的黄泉河里。 要知道,那一年,原身也不过将将十一岁,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丫头而已,竟然就开始未以后的婚姻谋划。 天晓得,她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原身就跟入了魔障一样,一心跟在将将继承了茂国公爵位的嫡长子——杜耀宗所出的长子杜禹辰身后,一口一个世子的歪缠着,为了能嫁进茂国公府,原身对亲姑姑苦口婆心的劝解视而不见,一心筹谋,就是想要成为世子的人,前一阵子她还处心积虑的爬上了世子的床,哪怕就是个妾呢! 按说就单单只是这样,自己还不会气原身不争气。 毕竟原身年纪小,又遭遇人生大变移了性情,想要过安稳富贵荣华的平安日子,从而千方百计找上一个大靠山,这也不是不可原谅,毕竟是人都自私不是? 就是自己,经历末世,还窝在基地受他人保护,她难道就不自私? 其实大家都是一样样的人,她可以理解。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余慧是不恨,也不鄙夷原身的,坏就坏在,自己穿越而来,都还没有清醒的时候,遇到的竟是经历过一世,求而不得,死后又再次重来的原身。 都活过一辈子了,都知道事情的发展结局了,都是个成年人了,她放着好好的重生机会不珍惜,在知道自己重生归来,又不敢面对今后惨死的悲催结局,胆小又懦弱的原身,宁可去投胎,也不愿自己再来走一场人生路。 自己不肯走一遭也就罢了,还卷了她这个本该去投胎的可怜蛋,占了她投胎的名额,困住自己不说,还风凉又刻薄的逼着自己照顾保护她心心念念,却马上就要被抄家流放的所谓世子? 神特么的世子,她看,那就是个柿子还差不多! 自己不是没有反击过,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对方很弱小,自己的灵魂就是突破不了原身的禁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占了自己路,逼的自己无路可走。 余慧从对方疯狂的双眼里,很清楚的确信对方没有开玩笑,自己若是不答应她这无理要求,她就得被困死在这具身体里,不会得到原身馈赠的记忆不说,还得跟着这具身体一道灵魂一起覆灭。 得知这么个结果,余慧心里卧个大槽。 俗话说得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不值,为了苟下去,特么的,不就是护着她心心念念的柿子去流放么? 余慧舔着后槽牙,笑的邪肆。 应了原身的要求,定下灵魂协议,接受了对方交换的记忆,灵魂融合了这具身体,最终就成了眼下这样的结局。 把思绪从记忆中拉回,看着还在自己手下扭啊扭,蹦跶的欢的白萝卜,余慧再次叹气。 说起手里的萝卜,还有刚刚帮自己忙的枣树,那是她抵达这个世界后惹来的孽债,至今说来,她都想哭。 原身小小年纪爬床勾引柿子不成,还被茂国公续娶的夫人柳娴雅发现,对方震怒之下,堂堂当家主母,哪里会管一个继子的名声? 满府好好的宣扬一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心里是恨不得霸占了自己亲儿世子之位的继子污名满身,最好还因此丢掉世子之位,所以才会对原身这么个寄居公府,还臭不要脸爬床的低贱穷亲戚,一通唱念做打后,派人把原身往公府后院这人迹罕至,早就空闲了不知多少年的荒废院落一丢,就只顾着去败坏继子的名声,以及琢磨着该怎么拿着原身的丑事去跟原身的姑父商议,去分早就该分的家去了。 可怜她堂堂五级木系异能者,大晚上的雷雨天,才被从柿子的床上拖下来,柿子的模样都没看清,就孤零零的被丢到院中枣树下,被一个雷给劈了叉。 灵魂忙着跟死鬼原身交涉,身体的控制力下降,就因为这么短短的一小会沟通,(其实是昏迷),可怜她的异能就喷发,直接联动了一旁的枣树不说,连枣树不远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遗落在此的一颗萝卜也跟着沾了光,扒拉着她的异能就吸啊吸。 她堂堂五级异能者,硬是被两颗植物给吸成了光棍。 当然幸运的是,自己得到了两个忠实的小伙伴; 不幸的是,她掉级了,从堂堂中阶异能者,沦为了零级的光蛋; 不过好在,小伙伴枣枣是个靠谱的枣姑娘,进化后的她反哺了整整两级异能给自己,就只手里的这臭萝卜不靠谱,嚷嚷着自己吸不过枣枣,便宜占的少,委委屈屈,磨磨唧唧的,不甘不愿的才返了一级给自己。 重回异能三级,治疗,催发,沟通植物的本事没有丢,原身留给自己的身体也得到了强化,她这才总算不是个弱鸡,在这个陌生的大靖王朝,有了足够自保的能力。 好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2、第 2 章 “好了萝卜别闹了,姐还有正事要忙,你跟枣枣玩儿去,乖。”,怎么办呢,自己造孽出来的宠物,再作也要哄着呀! 扒拉下赖在自己身上耍赖的萝卜,余慧抱起枣枣递给自己的花盆,就往破烂院子外头去。 她得趁着手里这盆金盏菊开的繁茂,赶紧的实施计划去。 先回自己的房里洗漱干净,卸了刚才的伪装,换过衣衫,整理好了仪容,余慧抱着她的那盆金盏菊,异能开道,边走边联动沟通公府中的花草树木,很轻易的寻到了自己的目标所在。 余慧脚步不停,抱着那盆子花匆匆就往后院上房,老国公夫人所居住的荣兴堂而来,才到荣兴堂门口,老远的,余慧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正主。 余慧脸上立刻堆叠起笑,快步迎了上去。 “是杜妈妈呀,您老大忙人,这是要上哪去呀?” 被余慧唤的这位杜妈妈,是一年约五旬,面色白胖,体态丰盈的老婆子。 闻得声音,对方顿住脚步,下意识抬头看来,见来人的余慧,这婆子脸上的和颜瞬间消失,不禁眯起了双眼,端起高高在上的架子,看着余慧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哦,老生还当是谁?原是表姑娘呀,表姑娘不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闭门思过,怎地还跑老夫人这里来?” 这语气,这态度! 为了计划,余慧忍。 笑嘻嘻的上前,她也没行礼,就跟忘了一样,不看老家伙眼底的讥色,只把手里精心准备的花盆往杜嬷嬷眼前一递。 “杜嬷嬷容禀,前线日子是我不懂事,干下了那等昏了头的糊涂事,得亏老夫人心善,怜惜贫弱,这才不计较我犯下的糊涂,不仅把我从那荒凉的院子里放了出来,还让下人给请了大夫,救下了我一条小命。老夫人的恩情,我余慧磨齿难忘,便再是孤儿,手中无银,我也感念老夫人的恩德……” 呸呸呸,那是不可能的! 原身再不是,那时候的原身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并不是后来重生却不要身体的那位主。 结果就因为原身一时的行差踏错,去爬了那同样倒霉催的世子的床榻,俩孩子根本都没成事,这公府上下就对原身喊打喊杀。 把她关进无人的破院,不给吃,不给喝,还不给亲姑姑探望,要不是后来,原身亲姑姑豁出命去求情,怕原身真就被磋磨死了。 怕原身姑姑会豁出去,不管不顾的继续闹,为了公府的面子名声,不想打死了原身这只老鼠,伤了公府名声这上好玉瓶,老夫人,哦不,是老妖婆!这才在原身病重之际,让下人去请了个大夫给原身救治。 当然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叫原身得以重生回来,只可惜原身不珍惜,或者说,原身害怕未来的苦日子。 罢了罢了,那就是原身的一笔糊涂账,她本是不准备担的,可这不是公府马上就要落败抄家了么,在此之前,身为身无分文的孤女小可怜,她得搞钱啊搞钱! 怎么搞钱呢…… 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发明创造才能的余慧,用越发热烈讨好的笑容,看着面前高高在上,多年前幸运被主家赐姓的杜嬷嬷。 “杜嬷嬷,老夫人心善,虽说我一孤女身无长物,却也记着老夫人的恩情,别的我拿不出,知道老夫人爱花,这才特特寻摸了这盆喜庆的花儿,想要献给老夫人赏呢,杜嬷嬷,您看?” 杜嬷嬷鄙夷的凑了凑一脸讨好的余慧,又淡淡的瞄了眼她手里捧着的金盏菊,随即淡漠的哼一声。 “哼,还算表姑娘有心,不过表姑娘,这花就不必了,我们老夫人什么没有,表姑娘这花再是开的花团锦簇,也不值老夫人园子里最低贱的一株草,老生啊,好心奉劝表姑娘一句,这人啊!要有自知之明,不要仗着老夫人慈爱,就妄图高攀本不该妄想的人……表姑娘须知,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们世子又是什么身份,便是表姑娘你费尽心思,让三奶奶立时就在老夫人园子里跪断了双腿,我们老夫人也不会纵容你们痴心妄想的!!!” “什,什么?”,老货嘴里这话不对! 杜嬷嬷这话说的严苛,一点不留情面,余慧却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话最后头的那一句。 什么叫三奶奶立时跪断了双腿?难道她姑姑…… 意识到什么,余慧顾不上面前的老货,赶紧动暗中动用异能,延展延展再延展。 果不其然,余慧随后就从花花草草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可恶的茂国公府!可恶的老妖婆! 余慧再没心思更眼前的老虔婆虚以为蛇,当即把手里的金盏菊往杜嬷嬷手里一塞,趁着对方下意识伸手接的时候,余慧果断绕开杜嬷嬷以及她身后的两丫鬟,拔腿就往荣兴堂里头冲。 速度之快,杜嬷嬷根本反应不及。 等余慧双脚都跨过荣兴堂的大门了,身后的杜嬷嬷这才后知后觉的醒过神来。 看着余慧手脚灵活的跟只猴子样,转眼就窜进了荣兴堂的院门,杜嬷嬷急了,一拍大腿,气急败坏的朝着身边的丫鬟大吼,“快,拦住她!”,以此同时,她自己也急吼吼的跟着往荣兴堂大门内冲。 开玩笑,眼下老夫人正在佛堂礼佛,故意让不懂事的三奶奶跪在院中,有意折辱,这会子让这不省心的孤女给冲进去,万一冲撞了她家老夫人…… 杜嬷嬷越想越急,脚步飞快,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威严模样。 余慧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进荣兴堂,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院中花园石子路上的一主一仆。 余慧心里闪过刺痛,仗着异能者的身手好,一路避开闻声而来阻拦自己的粗使丫鬟、仆妇,一把冲到了那位面朝厅堂跪在前的柔弱女子面前。 “姑姑!” 柔弱女主瞪大双眼,很是惊讶,“慧儿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余谷雨双手立时揽住扑到自己跟前的侄女,眼里尽是关切。 余慧却趁机紧拽住姑姑余谷雨的双手,试图把人拽起身,“姑姑您起来,别跪了,姑姑……” 感受着侄女拉扯自己的力道,余谷雨心里安慰,手却挣脱开余慧的拉扯,语气严肃中带着温柔,“慧儿乖,莫要闹!” “姑姑不是我闹,姑姑,您先起来,有什么话我们起来再……” “嘿哟,我说表姑娘呀,刚才你还一口一个的感恩,怎么,这就原形毕露啦?表姑娘可知,这荣兴堂是什么地方?怎容得了你来撒野?表姑娘真是好大的胆子!” 巴拉巴拉的,养的白白胖胖跟个富家老太君样的杜嬷嬷,由丫鬟们扶着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一上来,白胖的手指就点着余慧,打断了余慧与姑姑的对话,嘴里还不客气的很。 余慧却把对方的刻薄言语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她数落她的,她拉她的人。 可怜余慧,怕自己身为异能者的恐怖力气拉坏了姑姑,所以拉了了半天,不仅没把人拉起来,反倒是让姑姑一把将她拉的趔趄,差点膝盖要着地。 开玩笑,不说自己好歹也是个异能者,便是不是,让自己跪是不可跪的,什么时候都不可能跪! 望着眼前手指还在点点点,口水还在喷喷喷的老货,余慧眼珠子一转,顺势蹲在地上的她,突然就很夸张的抱住身畔的姑姑,抬头朝着还在喷粪的杜嬷嬷甜甜一笑。 余慧故意望着荣兴堂正堂,也就是那位老佛爷,额,是老妖婆所在的上房大声嚷嚷开来,阴阳怪气的。 “哎呦喂!杜嬷嬷骂的都对,骂的极是,骂的太好啦!都是我这个乡下丫头不懂事,给老夫人添麻烦啦……” 杜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小孤女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毕竟就是府邸里最混不吝的存在,在被训斥责骂了以后,也不会如小孤女眼下这般笑嘻嘻的呀。 所以太意外了呀!能怪她分心走神愣住了么? 杜嬷嬷一时反应不及愣住了的时候,余慧还在唱她的戏。 “杜嬷嬷啊,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全京都城的百姓,还有咱们茂国公府上上下下,谁人不,谁人不晓,咱家老夫人最是心地善良,是位最最慈爱不过的老人家?刚才杜嬷嬷您不都还这么说了么?咱们老夫人如此慈爱善良,怎么又会叫下头孝顺的晚辈吃苦受累?” 耍花腔,唱大戏的给老妖婆带着高帽,余慧一边小嘴嘚啵嘚,一边看向身畔的姑姑,手里暗暗使劲,做作夸张的词那是不要钱的哗啦啦的来。 “哎呦姑姑唉,您可真是忤逆不孝,怎么可以跪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让老夫人为难呢?老夫人多慈爱和善的人啊!对待我一个外来的孤女都照拂有佳,不仅不计较我这个晚辈干的混账事,还把我从小破院子给挪出来,更是亲自派人给我这个晚辈请医问药……老夫人对待我一外人都如此慈爱不过,我的姑姑啊,您还是赶紧的起来,千万莫要在这里跪着败坏老夫人的名声了!您要是再跪下去,慈爱的老夫人还不知道要如何的难受伤心,毕竟老夫人那可是满京城百姓都知道的慈爱老人家呀!姑姑您快快起来,快快起来,老夫人的名誉,由你我来维护!” 手腕被侄女拽着,余谷雨傻眼。 是?是这样的吗?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就这么一个晃神之间,余慧就成功的把亲姑姑拽了起来。 身为主子的都起来了,跪在余谷雨身后的大丫鬟绿柳,这才踉踉跄跄的跟着起身,急忙上来扶自家的主子。 余慧倒是没管这丫头,拽起人后,她拉着亲姑姑就走,才不看跟吃了翔一样,脸色难看的要死的老货,余慧一边走,还一边义正言辞的继续嘚啵嘚 “姑姑啊,您可真是太不应该了,太不孝顺了,以后可千万别再这样了昂,您动不动就来荣兴堂跪,人家知道的,是晓得姑姑你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故意来败坏老夫人的名声的呢;姑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巴拉巴拉…… 余慧阴阳怪气,意有所指,小嘴巴巴的,拉着根本都没醒过神来的亲姑姑,抬脚就往荣兴堂外头去,速度之快,让在场所有的人根本都没反应过来。 不想让亲姑姑继续在这里受罪的余慧,蔫儿坏,经过同样也没醒过味来的杜嬷嬷身边时,余慧还笑的特别真诚,语气也特别诚恳。 “杜嬷嬷,我姑姑不懂事,我这就带着我姑姑回屋去反省,您老贵人事忙,我们就不耽搁您的正事了昂,那花儿就劳烦杜嬷嬷帮我转交孝敬老夫人,谢谢了您嘞!” 撂下这么句话,余慧扶着晕晕乎乎的亲姑姑,趁着满院子的人都还杵在震惊愣神中,撒丫子的如风一样刮出了荣兴堂的地盘,独留下身后一群仆妇愣愣的目送她们远离,直到再看不到她们三人的身影,杜嬷嬷边上的一个丫鬟才率先醒过味来。 院中后佛堂里,往日沉稳的木鱼声早已戛然而止,想到敲木鱼的人,想到威严的老夫人……丫鬟的身体发颤,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求救似的看向身边的杜嬷嬷。 丫鬟战战兢兢,弱弱求救道:“嬷,嬷嬷!我们就这么放大奶奶她,她们走啦?要不要,要不要?奴婢喊人把大奶奶她,她们抓,抓回来?嬷嬷,大奶奶自己起身不再跪下去,一会老夫人礼完佛问,问起,奴婢们该如何交,交代啊?还有还有,嬷嬷,那孤女让您交转献给老夫人的这花……” 杜嬷嬷看向身边这群战战兢兢的丫鬟仆妇们,狠狠的白了一群人一眼,低声咒骂。 “一群没出息的东西!一点小事都担不起,都把胸膛给我挺起来,老夫人最是见不得人畏缩模样,身为老夫人院中的人,便是最低等的下人,也得有临危不惧的沉稳,得有笔直的脊梁!” 见瑟缩的丫鬟仆妇们,一个个不由听话的努力挺直胸膛了,杜嬷嬷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上依旧抱着的金盏菊…… 而后杜嬷嬷抬头,狠狠的朝着余慧她们离开的方向狠狠的呸了一口。 “呸,穷酸,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贱东西!” 至于这盆花嘛……她家老夫人富有四海,什么精贵的玩意没见过?没赏玩过? 这上不得台面的野花野草,自己看在它长的讨喜,花团锦簇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帮着笑纳了好了。 3、第 3 章 余慧扶着姑姑匆匆出了荣兴堂,姑侄二人领着丫鬟绿柳脚步快速的远离这个吃人的地方,一路往茂国公府东跨院而去。 自家姑父是茂国公府的庶长子,今年三十有三,比今年将将二十五的姑姑大了足足八岁。 她姑父比起茂国公府后院曾经那些,根本都活不到看见世上太阳的庶弟们好的是,因着有前老国公对血脉的那点子照佛,她这个在老妖婆周娉婷进门前就来到世上的姑父,终是磕磕碰碰的活到了今日。 只除了姑父他的命硬了点,克死的未婚妻以及妻子多了点,都快满一双手掌的量吓人了点外,总的来说,好算好的。 当然,这也就是姑姑一寒门出身的姑娘,竟能嫁进堂堂茂国公府的最根本原因,因为姑父年纪大是个克妻的鳏夫,还因为姑姑的生辰八字好,更因为这是老国公决定的婚事。 不说这些,且说余慧,扶着姑姑一路往僻静的东跨越而去,路上,于苏就疑惑了。 “姑姑,今个您怎么想起来要去荣兴堂的?还在院子里跪那老妖婆?” 说起这个,伺候在余谷雨另一侧的丫鬟绿柳,就愤怒的替主子不平上了。 身为大房奶奶跟前的一等丫鬟,她与屋里别个丫鬟不同,很是为了余谷雨好,为她操心,是个忠心的好丫头。 也因着忠心,绿柳想到先前自家大奶奶受的委屈,都是因着面前这位表姑娘而来,对待余慧的态度就不算好,口气有些冲。 “表小姐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为了表小姐你,大奶奶何至于……” “绿柳!” “姑姑?” 余谷雨知道绿柳忠心,所以在自己的玉衡院,自己自来信重她,出门也爱带着她。 可不曾想,这丫头忠心太过,竟是为了自己恼了侄女,当着自己的面都敢凶侄女了,这可要不得。 看在这丫头的忠心份上,余谷雨没有狠命训斥,却也冷下了脸,呵斥绿柳,“绿柳你退下!” 呵斥完了绿柳,瞪着这冲动嘴快的丫头不情不愿的退后五步开外了,余谷雨忙看向身边刚刚与自己同时出声疑问的侄女。 她连忙安慰这孩子,“慧儿,你别听绿柳的,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这么回事,那是怎么回事? 余慧一得到这具身体,接受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后,她就知道,在这个世间,就眼前的姑姑对自己最好,无条件的好。 这样的好让余慧动容,也让余慧怎么不清楚,姑姑这是在安慰自己? 侧头绕开姑姑,往她身后看去,见绿柳还是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余慧收回视线,站直身体,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人。 “姑姑,我年纪也不小了,以前是侄女不懂事,总给姑姑您添麻烦,如今侄女吃一堑长一智了,姑姑,您有什么事的话,可千万别瞒着我呀!” 这话让余谷雨倍感欣慰,看着余慧的目光越发慈爱柔和。 软嫩中带着老茧的柔荑,轻轻拉过余慧的小手,余谷雨一下下的摩挲着,笑呵呵的,“好好好,我们慧儿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兄长嫂嫂他们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了,定然欣慰!好好好,好孩子……” 哎呀,哪有这么死命夸人的,余慧娇俏嘟囔:“姑姑!” 余谷雨却笑的温柔,“好啦好啦,慧儿莫要撒娇,姑姑知道我们家慧儿的心思,也知道我家慧儿经此一遭受的诸多委屈……慧儿乖,我们慧儿莫怕,你放心,有姑姑在,世子不喜你,我儿莫怕!府中的流言蜚语,我儿也莫怕!我们余家家世差,咱们都莫怕!便是要为妾,便是要姑姑豁出这双腿跪断了去,姑姑也定叫我儿如了心意!”哪怕是要她的命! 余慧闻言,瞬间明白了。 原来自家姑姑今日去荣兴堂,还一直跪在荣兴堂的花园中求那该死的老妖婆,竟全都是为了自己! 余慧自责,声音闷闷,“姑姑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懂事……” 余慧心里酸啊,有种叫做感动的东西在冰冷的胸腔内徘徊,不由双手抱住眼前笑意吟吟的温柔人,把头埋在她的胸前蹭啊蹭的,鼻头又酸又涨。 原身啊原身,你放着好好真心待你的亲人不顾,硬是为了个男人,啊不,是为了个少年要死要活,你可知,你若真就此死了,你唯一的亲人,你的姑姑该是如何的难过? 真是个令人嫉妒的家伙! 上上辈子就是孤儿的她,一路打拼,从物欲横流的都市,到上辈子你死我活的末世,自己最缺最奢望的就是亲情,结果有人却偏偏不珍惜,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先前自己为了好不容易重得的性命,勉为其难应下重生原身的要求,答应她等茂国公府被抄家流放后,保住那什么劳什子柿子命的余慧,在得到了原身亲姑姑的维护后,她发誓,原身不要的亲人她要,原身不珍惜的亲情她珍惜。 不过她毕竟不是原主,也不想给原主背锅,更是不喜欢那什么劳什子的柿子。 所以柿子什么的,做妾什么的,小孩子才做选择,她的话,统统不要! 为了不让姑姑再惦记这个事情,最好是打消姑姑的念头把这回事统统忘掉,余慧赶紧就转移话题,再不想提及什么柿子不柿子的。 “哎呀姑姑,我们不提这些了好不好?”余慧双手攀住姑姑的腰肢晃啊晃的撒着娇,“对了姑姑,先前我求姑姑您帮我弄的户籍户贴,姑姑帮我弄好了没?” 余谷雨正沉浸在侄女难得的撒娇中,心里软成一团,乍然听到侄女口中的问话,余谷雨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户,户籍户贴?”什么户籍户贴? 听音不对,余慧忙从姑姑怀里抬头看来,见姑姑一脸茫然的表情,余慧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姑姑,您不是还没给我办吧?明明前个傍晚,我亲自找您说的呀,让您求姑父帮我办出我单独的户籍户贴,最好还是孤幼户,再不然女户也成啊,前个您还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今个就忘了呢?” “不是慧儿,不是……” 余谷雨急了,看着怀中侄女儿委屈的小表情,余谷雨讪讪的想解释。 她能说,自己不是忘了,而是理解错了她要户籍户贴的意思么? 前有侄女不顾一切,爬了夫家侄儿世子的床在先; 后有新晋国公夫人的弟妹,关了自家侄女去破败小院等候发落在后; 自己好不容易求得老夫人开恩,看在他们夫妻应下老夫人的要求,以他们夫妻主动违背刚过世老国公爷临终不分家遗命为条件,答应主动分家,这才换得了侄女的平安。 说实话,看着那日侄女在那空无一人的破落小院中,整个人都烧迷糊了,性命都差点保不住,嘴里却仍旧声声念着那世子侄儿后,她妥协了。 前天傍晚,身子刚有好转,才能下地的侄女找到自己,要求这什么户籍户贴,她就满以为,这是孩子用立什么孤幼女户,来提醒自己这个姑姑要帮帮她,所以,今日自己才有了去荣兴堂跪求的这一出。 哪成想,孩子要的是真户籍户贴,而不是…… 看到自家姑姑的表情变化,余慧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叹气,只可恨原主作孽啊! 可为了以后的安生日子,余慧觉得,自己哪怕是让姑姑怀疑性格大变,也得把有些话,有些事给说清楚了,要不然等以后流放了,她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乌龙,添加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候肯定有人要说,既然你都从重生回来的原主那里得到了记忆,哪怕事有不全,却也明知道公府要被抄家了,那为什么不带着姑姑一家三口悄悄离开这里,隐姓埋名过日子去? 余慧只能说,那你就天真了。 首先,自己敢问姑姑求姑父办户籍,那是因为,她这个身体是正经的为国捐躯的官员之后,是老百姓乃至边关将士们都敬佩的英烈之后,她这样的英烈之后,哪怕是茂国公府被抄家下狱,那也影响不到投亲借住在此的她的身上的。 退一万步讲,哪怕皇帝老儿一怒之下,挥手要诛连茂国公府的九族,移平三族,那也得考虑考虑对她的处置,毕竟原身父亲战死的事情过去才没几年,原身父亲的大名,大靖朝上下,乃至京都城的百姓都有很多人熟知,甚至还有戏文评书在传唱。 所以她不怕。 再来,原主是个为了柿子生,为了柿子死的恋爱舔狗脑残粉,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添柿子身上,具体茂国公府为何被抄家下狱流放,她是半点不知,甚至具体是哪一日被抄家,被下狱,被流放的…… 因着原身浑浑噩噩屁都不晓得是其一; 公府抄家没有任何预兆来的太过突然是其二; 既然罪名、日子、内情,自己一概不知,她一孤女身后又无依无靠,原身重生而来,也不知是不是怨念太重还是其他,记忆又残缺不全,她再能耐,再是异能者,又该如何谋划? 办jia证她都摸不到门路好吧! 瘫在床上思来想去,最终就只能是在清醒过后,尽可能快的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再再来,你肯定会说,为什么不去说通公府庶长子的姑父,伪造户籍文书出逃?反正那劳什子的老夫人不是精心策划着要分家的么? 还是那个话,在古代封建王朝,再分家,你骨子里留着公府血脉,不要说是嫡枝主脉,就是分枝,就是你远在深山,朝廷要牵连依旧是要牵连的,不是分家就可以避得过的,分宗都不成。 记忆中,茂国公府外地的杜家族人好像,一个也没有逃过,全都是流放的命运,只是旁支流放之地不与嫡脉一处罢了。 至于让姑父去弄个假的户籍文书? 先不说自己去找姑姑、姑父说,哦,你们公府马上要倒大霉被抄家了,亲,放着富贵闲人的日子咱们不过了吧,姑姑、姑父你们快搞个假户籍跟我一道跑路去吧。 呵呵!她的姑姑、姑父怕不是还以为她疯了! 以曾经原身在公府里的闹的洋相,她姑姑、姑父怕不是以为自己大病一场中了邪,要给自己做法驱邪呢,谈何跑路? 再说了,她根本就不清楚茂国公府抄家原因,抄家时日,又拿什么去说服姑父呢? 这些都不现实! 为了避免以后公府出事后,姑姑还固以为自己离不得那颗柿子,姑姑因此会为了自己做出许多不必要的牺牲跟让步,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余慧觉得,有些话,自己得趁此机会跟姑姑说个明白才成。 当然了,前提是人设还不能崩,便是要改变自己在外人眼中固有的印象,转变性格脾性,那也得一步步的来不是。 4、第 4 章 想清楚明白了,余慧从姑姑怀里退出来,转而改成伸手亲昵的挽住姑姑的胳膊。 “姑姑,有些话侄女憋了很久了,想跟您说,又怕您……” “嗨,你我亲姑侄,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来予姑姑听,慧儿,别怕,万事姑姑在。” 见侄女犹犹豫豫的,余谷雨立马就打断了余慧的故作支吾,轻拍着余慧的手以示鼓励。 余慧默了默,便爽快开了口。 “姑姑,我问您要户籍户贴,并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我想拿到它时刻提醒自己的身份,提醒自己做人做事的分寸! 姑姑,阎王殿前走一遭,我想清楚了,也知道以前是我相差了,公府世子高贵,如天上皎月,我一介孤女无依无靠,贱如地上草芥,我与世子云泥之别,一切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姑姑,以前是侄女不懂事,可打从上回,侄女一个人被关在那小院中差点丢了这条小命,侄女全都想清楚了。 人活一世,情爱乃小事,自此以后,我要好好活着,连带阿奶、阿父、阿母的一道好好活着,我要照顾姑姑,爱惜表妹,好好的活下去,再不奢望那本不属于我的人,姑姑,您信我。” 听着侄女说的恳切,余谷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倍感安慰。 这孩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呀! 她想清楚了就好,想清楚了,再不去妄图高攀她够不上的人,奢求不来的未来……将来自己给她好生找个如哥哥那样的寒门学子,再给她积攒几年嫁妆,不怕这孩子将来的日子过不好。 余谷雨老怀安慰,嘴里一连好好好的拍着余慧的手背,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整颗心都跟着松了三分。 “难得我儿长大了,懂事了,走走走,我们赶紧回我们的玉衡院,今个姑姑给我们慧儿去大厨房要两个好菜,我们一家四口好好庆祝庆……哎呦!” 正说着,余谷雨突然哎呦一声,惊的余慧一把扶住了人,满脸关切。 “姑姑!” 不管先前在荣兴堂的时候,还是眼下匆匆往自己的院子敢,有余慧这么个糟心侄女,余谷雨的心一直是绷着的。 此刻从侄女口中确信了她的幡然醒悟,余谷雨既欣慰又心疼,不由就急切的拉着余慧,准备快速往他们大房自己的院子去,结果就因为紧绷的心猛地这么一松懈,加之走的又急切了些,刚才因为担心挂念一直就没在意的膝盖,这会子造反了。 余谷雨为了给侄女求老太太开恩发话,让原身这个不懂事的侄女如愿以偿,硬是在院子里跪了近两个时辰,说真的,要不是余慧刚才阴差阳错的及时赶到,又闹了刚才那么一出把人带出来,余谷雨怕是都得跪到大晚上去。 这会子紧绷着的心猛然一松,余谷雨就觉出不对劲来了,快步急走,膝盖猛地一阵吃痛,要不是身边的余慧搀扶的及时,李谷雨非要跌出个狗吃屎来不可。 “姑姑,姑姑,您没事吧?” “大奶奶,大奶奶……” 见自家主子情况不对,刚刚被余谷雨呵斥退下,一直噘嘴坠在她们身后的绿柳冲了上来,声声关切。 身为茂国公府的庶长子媳妇,以前有厉害的嫡出婆母在,丈夫又是个背负着克妻名声的鳏夫,自己又迟迟没有生育,好不容坏了孩子,还因着知道家人惨死边关的噩耗而早产,生下来的还是个羸弱的姑娘,自己也坏了身子,余谷雨在公府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再后来,侄女来投,公公这位老国公病故,二房嫡出兄弟继承了茂国公的爵位,昔日厉害的婆母成了老夫人,而嫡出的二弟则成了新晋茂国公,官宦之后出身的继室二弟妹也成了新晋茂国公夫人。 加之府中还有嫡出的三弟夫妻一房,还有自家这个不省心的侄女,还一直暗中惦记着二房的世子侄儿,余谷雨的日子越发难熬,就如他们大房眼下所住的地方,远离府中权力中心,院子狭小破旧便可观一二。 若不是公爹病故前,再三要求三个儿子这一代不可分家,他们怕是早就被赶出国公府流落在外了…… 可即便如此,夫君身为府中庶长子,嫡母不喜,暗中打压,他又是那么个克妻名声,即便是饱读诗书,却不如嫡出的二弟、三弟那般,一个继承国公爵位,一个管着公府庶务,夫君自此都未曾出仕,手中也无差,自己也就只能是个大奶奶,不能如两个弟妹那般成为夫人。 “大奶奶您怎么啦?大奶奶您哪里疼,您跟奴婢说,您……” 耳边绿柳的声声关切把余谷雨唤回神,看着身边神情关切又慌乱的贴身大丫鬟,余谷雨赶紧示意她别急别慌,“绿柳,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大奶奶,你肯定是刚才跪的太久了伤到了膝盖,不行,大奶奶,您且等着,奴婢这就给您去请大夫来瞧瞧……” “别!绿柳,别去!” 绿柳也是个咋呼性子,说风就是雨的,见到余谷雨脸色苍白,绿柳急了,忙就要去寻大夫。 而自家事,自己知,他们大房地位如今是越发的尴尬,余谷雨哪里会允许绿柳这般明目张胆的去请大夫,还是在自己刚从荣兴堂出来了以后? 这说的好听,是她余谷雨柔弱,跪一跪就受不了; 说的不好听,别个怕不是以为,自己故意用跪病了暗指老夫人不慈呢; 他们大房可再经不起这样的风雨,余谷雨焦急的一把拉住急冲冲转身要跑的绿柳,严肃的制止了绿柳的提议。 被拦住的绿柳越发着急,跟热锅上的蚂蚁样急的团团转,“可是大奶奶,不请大夫,您这样可怎生是好?” 余慧把这主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也看进了心底。 以前的原身可能不关心,也不在意,自己的姑姑病了痛了,也不上心姑姑为了找不找大夫还要瞻前顾后。 如今换了自己,她却是明白姑姑的担忧的。 见主仆二人还在拉扯,余慧瞧着自家姑姑脸色苍白便不想在等了,干脆的撸起袖子一弯腰,一把将身前的人公主抱起来。 动作之快,惊的主仆二人都呆愣住了。 “姑姑你们就别争执了,您的腿要紧,我抱您回屋去,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抱紧了,我们走。” 于苏温声嘱咐怀里的亲姑姑,一脚踏出,余谷雨这才猛然间回神。 下意识听话的双手,攀附住侄女的脖颈,在侄女一步步稳稳当当打横抱着自己往玉衡去的一路上,醒过神来的余谷雨,嘴巴都惊的张老大。 “慧,慧儿,你,你怎么?怎么……”这般力气大? 余慧脚下不停,低头看着怀里惊呆了的姑姑,再想到原身……余慧头皮猛地一麻。 糟糕! 刚才看着这主仆二人争执僵持,自己麻爪的只顾着快速解决问题去了,完全没想到,原身可不是三级异能者的自己,可没有这把子憨力气,最起码的,原身可没在人前显露过这样的恐怖力气。 眼下嘛…… 显然,就算是立马把人放下都已经迟了。 既然已经显露出来,未来不久的时日,自己还得一路护着姑姑去流放,那此刻暴露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的,只不过她得找个好的理由借口。 这么一想,脑子转飞快的余慧,低头看着怀里的亲姑姑,脸上露出恰当好处的羞窘与不好意思的自责来,戏精的很、 “姑姑,您是讶异侄女这把子力气吧?” 余谷雨嗯嗯点头。 余慧俏皮一笑,自嘲道。 “嗨呀!姑姑呀,以前是侄女不对,一直猪油蒙了心,满心满眼的想要嫁给世子,不想离开国公府,想跟姑姑您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怕府里嫌弃,世子嫌弃,所以才一直猪鼻孔插大葱装相,不敢暴露这恐怖力气,如今侄女全想通了,又不想再赖着世子,这力气大的问题暴露也就无所谓了呀。” 抱着人,说着话,余慧还能轻松的耸肩自我调侃。 余谷雨看着眼前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的侄女一副精怪样,再听她嘴里这些豁出去了的话,倒也赞同的点头,一点都不带怀疑的。 便是身后,因着余慧突然爆棚的男友力被惊呆了的绿柳,回过神来快步跟上来后,听着余慧满口的胡言乱语,她竟是也认可的点头附和。 “哦!难怪如此……”,感情自家这表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却不小!为了扒上世子赖在公府里头,竟是连装相这招都使出来了,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好在先前爬床不成,被关押教训,阎王殿走了一遭,心思清明了,要不然,她家大奶奶还不知道要被她连累成什么样子。 说是这么多,东院大房住的玉衡院,离着荣兴堂虽然远,却架不住余慧力气大,脚步快呀。 没用多大会的功夫,余慧就抱着姑姑,领着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将将跟上她步伐的绿柳回了他们的小院。 一进院子,余慧没搭理院子里唯二的两个粗使丫头,吩咐了身后的绿柳一声,让她赶紧去烧点热水端来,自己则是按照原主残缺不全的记忆,熟门熟路的抱着姑姑去了寝房。 5、第 5 章 “姑姑,您忍着点疼,让我看看您的伤。” 余慧抱着人快速进屋,把人放到卧房外间临窗的大炕上,快速抓了个炕上的引枕放在炕柜前摆好,余慧仔细的扶着姑姑靠了上去,自己则是蹲在脚踏上,伸手去挽姑姑的裙摆裤脚。 屋子里眼下就剩她们姑侄二人,夫君都出门未归,余谷雨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便没有抗拒,忍痛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便任由余慧动作。 饶是心里再有准备,饶是余慧的动作再如何轻柔,余谷雨还是被侄女撩裙挽裤腿的动作刺激到了痛楚,被疼的吸哈吸哈的。 余慧立刻停下动作,一脸担忧,“姑姑,是不是很痛?要不然我拿剪子把这裤腿剪开吧?” 一听侄女要败家,余谷雨顾不上膝上的疼痛,一把拉住余慧要去寻剪子的动作,“不,不用,我忍得住的,你慢慢的,不许剪裤腿,太,太,嘶~太抛费了!” 自家夫君别看生在公府,其实并不得宠,他们这一房是冷灶,玉衡院里其实没有什么仆人伺候,但是院中每月的开支却不小。 女儿年纪尚小,又是早产,补身子的药食日日不能断; 侄女来投,孤苦无依,小小女娃受了诸多苦楚,衣食住行不能短缺,不说比别个好,起码不能比府中得脸的下人差; 丈夫更是辛苦,为了她们娘三个,偷偷出门挣银养家,交际要钱,门面要钱,衣食住行更是不能亏; 细数下来,这哪一样不得花银子?一家人的开销都不能动,她就只能从自己身上俭省。 而他们这玉衡院连个茶水房老夫人都不许有,那就更别谈其他。 过日子,一针一线,一茶一饭,便本就是他们三口人该有的份列,去大厨房拿来,也得给那些惯爱吃拿卡要的仆妇好处,如若不然,他们院子怕是连壶热茶都喝不上,就这,他们一家三口的月例银子,也没法按月足份的拿到手,哪会绿柳去账房领都得看别人脸色。 当初若不是兄嫂掏空了家底、嫁妆,咬牙给自己置办了诸多陪嫁; 要不是夫君能拉的下脸面,在外头暗地挣了银子来家; 他们大房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今日要去荣兴堂求婆母开恩,为了脸面,也是为了不被婆母跟弟妹们挑理、嫌弃,她是取了自己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上身的好裤子衣裙穿上的,价格可不低。 若是减掉,她如何能不心疼? 余谷雨忍着痛,咬着牙,忙忙拉拽着余慧的手,“慧儿乖,姑姑没事,姑姑不疼,你莫要剪坏了衣裙,太浪费了,不值当,姑姑能忍的,你只管放手来就是。” “可是姑姑……” “没事的慧儿,你只管来。” 见姑姑坚持,余慧只得点头,“那好吧,姑姑我尽量动作轻点,姑姑若疼,您就喊出来。” “嗯。”,余谷雨点头,别过眼,咬紧牙关,望向一畔的博古架,细看上头的摆件,试图转移注意力,“慧儿,姑姑准备好了,慧儿你只管动手吧。” 余慧见姑姑忍痛的模样,苍白的额角冒着冷汗,心里只想速战速决。 也不顾会不会被姑姑发现异常了,干脆的一手撸去裤脚,一手搭在姑姑的脚腕处,暗暗给姑姑的身体里输送着修复异能。 她也不敢一下子多输,怕效果太明显了,就源源不断的输送了如头发丝那么细小的一根,就这,姑姑的情况瞬间就好了很多,成功的让余慧迅速的把裤腿给挽了起来。 便是暗暗用异能给姑姑治疗了,当余慧看到姑姑那青紫肿胀的膝盖时,她整个人还是震惊的,心很痛,很怜惜。 这样的伤势,对于混迹过末世的余慧来说,其实并不算严重,她也没少见过,可以说,在上辈子的末世,比这样更惨绝人寰十倍百倍的伤势,她都见过不少,可那些伤势却从来没有哪一列,如眼下这膝盖上的伤一般,让自己为之动容。 两辈子都没感受过亲情温暖的余慧在心里暗暗发誓,打从她接手了这具身体开始,她就是余慧,余慧就是她! 哪怕这份亲情是硬被塞来的,既然原身不要,那自己替她要,原身既然珍惜,自己就替她珍惜。 余慧很心疼,暗暗加大异能的输出,通过搭在姑姑脚腕上的手,源源不断送入姑姑体内,她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轻轻抚摸上姑姑的膝盖,余慧昂头,笑嘻嘻的安慰着亲姑姑。 “姑姑,没事的,这伤不算重,不用去请大夫,我就能治,回头我去买点药材回来,我给做成膏药,不用几个疗程,我保管姑姑您能恢复如初,健步如飞。” 不是不能一下就用异能给姑姑完全治愈,她是怕吓到姑姑。 为了给异能找个借口,她就推了这么个说法出来。 只是她这个说法,倒是让余谷雨讶异。 “买药做膏药?难不成我家慧儿还懂医术?以前姑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余慧一惊,暗道糟糕,自己的谎话说的太顺口,一不小心就秃噜过了这是。 不过既然话都已经说出来了,那便是跪着,她也得圆下去呀。 眼珠一转,余慧哄人的话张口就来。 “姑姑您忘了,我来投奔姑姑您的时候都已经九岁啦!姑姑嫁人不在的那几年,我跟着爹爹阿娘在边关小城,侥幸认识了城中的一位老军医,师傅教了我许多。姑姑,不是侄女夸口,大本事不敢说,这区区跌打损伤,伤风伤寒什么的小毛病,我还是很可以的!以前不说,呵呵……” 余慧故意扭捏了一下,这才接着道:“那还不是因为,世家大族不会要个当郎中给人看病的女子为媳么,所以,所以……姑姑,我,我就跟隐瞒了大力气一样,就,就……” 看孩子扭捏傻气的模样,余谷雨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再结合侄女这几年干的傻事,余谷雨脑子里就自动替余慧,把所有的不合理漏洞都补齐了。 明白了以后,看着自家侄女今日,不仅把心里一切的小秘密都秃噜出来告诉了自己,甚至还学会心疼自己这个姑姑了,余谷雨老怀安慰,不由笑的慈爱,大手轻轻抚摸上了余慧的发顶,一下下的摩挲着。 “我的儿,你受苦了,都怪姑姑无用,才让我儿小小年纪,就被逼得为自己筹谋打算,都是姑姑的错……” 余慧汗颜,她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姑姑自责自伤的,她忙就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姑姑,我们说正事呢,您这伤,我一会先给姑姑用热巾子捂一捂,再给您按一按缓解一下,等明日了,我就出门去给姑姑抓药去,姑姑只管安心,我保证,用不了几日,姑姑就能好完全,就能活蹦乱跳的啦!” 见侄女还有心思耍宝哄人,余谷雨心情一松,也跟着笑了,“调皮!”,纤纤玉指好笑又欣慰的点了点余慧,随后又道:“一会姑姑就让绿柳给你拿上二十两银子。” 余慧傻眼,“姑姑您给我拿银子作甚?” “作甚?还能作甚?你不是说要给姑姑买药的么?给你那银子,自然是给你拿去买药呀笨丫头!” “姑姑我不……” 余慧才想说自己不要来着,可转而一想,自己不要,等回头茂国公府玩完了,被围府抄家了,姑姑的这些银子一文钱也保不住。 与其到时候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去,那还不如便宜自己。 于是,余慧都到了嘴边的拒绝话,转而就变成了干脆利索的应承,小手一挥,豪气放话。 “也成,姑姑既然给我,那我就拿着,等得了银钱,明儿个我就出门去给姑姑买药,捡好的买!” 绿柳端着一盆子好不容易从大厨房买来的热水进门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耳朵。 绿柳当即就变了脸色。 好呀!经过刚才那一出,自己还以为这表小姐是终于懂事转性子了呢,感情是在这里等着她们大奶奶呀! 该死的,她刚才怎么就那么轻易相信了,这破落户粗鄙表小姐改性子了呢?她知不知道,她的亲姑姑的日子有多难过?他们大房的日子有多借据?她居然还好意思来骗大奶奶钱? 护主心切的绿柳,气呼呼的摔帘子进门,把手里的盆子放的哐哐响,瞪着余慧的双眼直喷火,嘴里忍不住就阴阳怪气的刻薄起来。 “哟,表小姐,您这是转眼间的功夫,就能学了本事,还化身为郎中大夫会看诊啦?竟然还要开方买药?呵!表姑娘,奴婢敢问一声,那些药材,您认得全吗您?” 可怜他们大房里头,大奶奶心软心善,对待这个混不吝的自私表小姐,自来都只有纵容宠溺,就是她们家滴滴亲的七姑娘,平日里都要退一射之地; 而她们大爷又是个性子温和宠爱大奶奶的存在,对上这位表小姐也是一味的和煦纵容,倒是把这位宠成了祖宗; 主子心软心善不说,她身为忠心的仆人,绝不能再看着这么好的主子被自私鬼忽悠!就是表小姐也不行! 绿柳阴阳怪气的,看的身体松快了许多的余谷雨皱眉。 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说话这么刻薄?对待主子这么不逊? 不过看在这丫头平日一惯忠心的份上,余谷雨还是给了绿柳留了脸面的,只是沉了脸,语气有些不悦的唤了声,“绿柳!” 绿柳见大奶奶还护着自私鬼的表小姐,越发替主子不值,不由看着余谷雨语重心长的劝谏。 “大奶奶!我们箱笼里拢共也没多少银子了,您还要给她二十两,您……” “绿柳你闭嘴!什么她她她的?那是家里的表姑娘!是你们的小主子!你怎可如此以下犯上?还是说,如今你连我这个主子的话也不听啦?” 这话有些重,绿柳猛的一惊,连道不敢,“不是的大奶奶,奴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绿柳,你也是我这玉衡院里的老人了,打从我一进府你就跟了我,我不希望你跟外头的那些人一样,数落表姑娘的不是,我这么说你懂了么?” 绿柳自然是懂的,她只是不服气,为主子抱不平! 可身为奴才,自己再有气,再不服,也只能憋屈忍住,绿柳呐呐点头应是,“是奴婢懂了,大奶奶您别气,别恼了奴婢。” 绿柳面上应了,可心里还是委屈。 余谷雨见绿柳神态,她蹙了蹙眉,不过身为大丫鬟,还是个忠心的,面子自己还得给她,不然她在这玉衡院也难再当差。 余谷雨压下心绪,只想着稍后找机会再好好教导这丫头,面上便松了口,“好,你听懂了就好,听懂了,你便去取了银子来交给表姑娘。” 绿柳福了福身,“喏,奴婢这就去。” 见绿柳颓丧的应声告退,转身要走去里头的卧房去取银子时,余慧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喊人。 “唉,等等!” 余慧声音一落,余谷雨主仆二人齐齐看她。 余谷雨问,“慧儿可还是有事?” 余谷雨有些怕了,怕侄女揪着绿柳不放。 她知道,今日是绿柳这丫头过份了。 可再如何,她却也知道,绿柳这丫头今日如此,说白了,还不是一心为了护住自己这个主子所以才失了分寸。 自己这院子,难得出个忠心人而不是别房眼线,所以哪怕知道这丫头失了本份,余谷雨也只想着私下里好好说她教她,这才有了刚才的态度。 绿柳不明白自家主人的苦心,满以为自家主子就是被眼前这自私自利的表小姐所迷惑了,心里越发为主子抱不平,看向余慧的目光充满了怒火。 余慧扫了一眼,却当全然不知一样,也不去看气呼呼的绿柳,她迎向姑姑询问的目光,眼珠子咕噜一转,余慧朝余谷雨甜甜一笑,在绿柳喷火的目光中,余慧语出惊人,提出了句更让绿柳发狂的话来。 “啊,是这样的,姑姑我想起来了,您这伤势怕是普通的药可治不好,既然姑姑知道我手里没银子,那姑姑,干脆的,您就多给我一些银子吧。” “多,多给一些?那你要,要多少?” 余慧吊儿郎当的摇头晃脑,“姑姑,年来居京大不易,京都城什么都贵,姑姑给我五十六十不嫌少,百两上千不嫌多。” “什,什么?” 余谷雨被侄女的语出惊人给吓住了,没料到侄女狮子大开口。 边上气鼓鼓的绿柳眼睛瞪的比铜铃大,不可思议的瞪着这没脸没皮,变着法儿要钱的表姑娘,语气又冲又夸张。 “嘿,表姑娘这话说的可笑,表姑娘年纪小,怕是不知道,这百两上千是多少吧?表姑娘你怎么好意思提!”,她都替她臊得慌。 余慧却气死人不偿命,“这里就错了,绿柳,我又不是个傻子,我当然知道百两上千是多少银子啦!” “知道你还要?”,绿柳瞬间炸毛。 余慧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面上故意做着以前原身那般混不吝样子,满不在乎的耸肩摊手,“你这话好笑,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要的呀。” 绿柳被余慧的态度气坏了,当即忘了为人奴婢的分寸,口不择言起来。 “表姑娘!刚才大奶奶还说你变好了,懂事了,依着奴婢看,表姑娘哪里像是个懂事的样子,可怜我家大奶奶,钱箱子里拢共不过四百多两的银子,你竟然张口就要……” “绿柳!”,见这丫头实在不像话,余谷雨当即呵斥出声。 “姑姑!” 与此同时,就在护短的余谷雨,再次毫无原则的向着自家的侄女呵斥绿柳时,余慧同时唤她。 余谷雨立刻收住了嘴里的呵斥,急忙看向余慧,“慧儿。” 余慧叹气。 “唉!姑姑,不是侄女想要骗姑姑的银子,实在是,这想要养好您腿上的伤,用的都得是各种精贵的药材,我们虽不能奢求什么千年灵芝,百年人参,便是退而求其次的买个几十年的野山参啥的,所花费的银钱怕就不止百十两的问题,府里又不会给我们支取这么好的药材,我只能去外头想办法找,侄女刚才之所以说那么多,要这么多银钱,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 余谷雨连连点头,全然的信任,“哦,原来是这样,还是我儿心细。” 边上的绿柳见这自私鬼表小姐,居然两句话又把自家主子给哄住了,她又气又急的不由跺脚,“大奶奶!您别信她!”,换来的却是余谷雨冷肃下来,示意她闭嘴的摆手,“绿柳,你须得注意自己的身份,表姑娘一片孝心,你不可以这么对待自家的小主子。” “大奶奶,我……” 绿柳还待再辩解,下定决心要把银子给侄女的余谷雨却不愿再听,只不耐烦的挥手,“行了,别我我我的了,赶紧的去,不是说钱箱里还有四百多两银子么,你直接取四百两来交给表姑娘,速去。” 绿柳惊的不由捂住心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大奶奶,您拢共就那么点银子了,我们院里还要吃饭,要开销,而且七姑娘她养身子的燕窝马上就没了,这样样都需得花银钱,您……” “闭嘴,我心里有数,小姐的燕窝不是还没吃了么,马上我那嫁妆铺子里的出息就要送来了,等出息来了,再给蕊儿补上就是。”,那还是兄嫂倾家荡产,嫂子变卖了自己的嫁妆给自己置办的傍身铺子呢,侄女用点又怎么啦? 绿柳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看到自家主子坚定中带着锐利的目光,绿柳猝,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福了福身,恨恨的瞪了边上一脸无辜的余慧一眼,这才气冲冲的转身去了里间。 余慧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她跟一个不重要的丫鬟计较什么么? 什么都没有比自己搞钱存银子来要紧。 不过对待跟前这么个事事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亲姑姑,哪怕是沾了原身的光,那也是现在的她受了益。 面对亲姑姑全身心的信任与支持,说谎骗钱的余慧,心里暗暗对面前的人说了声对不起。 不过银子嘛…… 见气冲冲转回的绿柳,把一个红漆匣子捧到了姑姑跟前,姑姑看都没看,挥手打发她又拿给自己,余慧没去看绿柳的黑臭脸,朝着亲姑姑嘿嘿一笑,抬手就揭开了匣子盖,一眼就看到了里头,四个一排,并列两排,瞧着约莫是五十两重的八锭雪白银锭子。 余慧果断把盖上匣子盖,伸手把匣子揽过兜在腋下,笑呵呵的看着余谷雨。 “侄女谢谢姑姑,姑姑放心,我明个就偷摸出门去给姑姑寻药去,保管至多两日,姑姑就能恢复如初。” “呵呵,调皮,姑姑也不指望恢复如初,慧儿,你只要是拿着银子是去干正事,干什么姑姑都不问,只是切莫拿着银子去瞎胡闹就成。” 额……看这话说的,感情自家姑姑明显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偏她的银子呀,那她还这么大方? 心里才嘀咕着,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那声音软软糯糯的,一边笑,还一边脆生生的喊娘。 余慧才想着说,这莫不是原身那可可爱爱的小表妹来了来着?就只见一道嫩粉色的小身影,吧嗒吧嗒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6、第 6 章 “阿,啊娘,阿娘,呼呼……蕊蕊抓到了小符结(蝴蝶)啦,呼呼……蕊蕊抓到了小符结,阿娘,快炕(看)……” 随着声音传来,余慧就看到一个一步三喘气的粉嫩小团子,跑跑停停的从门外冲了进来。 在场的三人见状,脸上都不禁露出了会心微笑。 便是刚才还怒火中烧,对着余慧怒目相向的绿柳,这会子脸上也溢满了慈爱的笑容,那就不要说身为亲娘的余谷雨了。 不止她们,混迹末世的余慧,心还没长铁,在看到这么可可爱爱的小幼崽后,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姨母笑。 然鹅…… 小爪子里还抓着只花蝴蝶的粉团子,进门时还跑的带劲,兴冲冲好不容易跑跑停停奔进了屋里,结果在看到一脸姨母笑的余慧时……粉团子猛地刹车停住了并不快的小脚步,嘴里岗村还兴冲冲的喊声戛然而止,看着余慧的小眼神里充满了防备与谨慎,更是把抓着小蝴蝶的小手果断往身后一背。 看着余慧,粉团子就更防狼一样的防着。 粉团子的态度,瞬间让某人的姨母笑僵在了当场。 “阿,啊……”,小表妹讷讷开口,背着小手谨慎的一退再退 余谷雨见状,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温柔的望着女儿柔声问,“蕊蕊你阿什么呢?不是说有小蝴蝶吗?蕊蕊把小蝴蝶给阿娘看看好不好?” 小家伙顿住,歪着小脑袋望向笑意吟吟的亲娘,“阿娘康康?” 余谷雨点头,“对,阿娘看看!阿娘跟你表姐一起看看。” 听得亲娘要看看自己好不容易逮到的小蝴蝶,杜欣蕊捏着小蝴蝶抬脚就要过来,结果没等小家伙走出两步,她娘嘴里的康康转而就变成要跟坏表表一起看,粉团子嘟嘴,立马停住小脚步,委屈巴巴的撇着余慧,脑袋一扭,脖子一扬,“不要,不要表表康!” 额……余谷雨……这俩小冤家哟! 自家这闺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防侄女就跟防狼一样,俩人见面就干,大的不让小的,小的不服大的,见面就掐,啥东西都要抢,唉! 自己拿她们怎生是好?在她的私心里,她只觉得这两姐妹是天底下关系血缘最亲近的人,她们合该要亲亲热热的相处才是,毕竟自己可就这么两条血脉至亲了。 不行,不能让这俩小的见了就掐,得让她们好好相处,想到今个跟侄女的一番交心,见侄女懂事了不少,余谷雨就有心让姐妹俩亲近些。 而自己…… 余谷雨的目光望向想要上前去抱女儿,还瞪着侄女一脸护短的绿柳,果断做出决定。 “正好的,我这边也有事,慧儿啊,你带着你表妹去玩儿去吧,晚膳前回来就成。” “嘎?”,晴天霹雳,粉团子面对这么个噩耗,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哈?”,锅从天降,被委以溜娃重任的余慧,看着姑姑惊呆了。 就这么被打发的俩只都呆住了。 余慧无言,话说,姑姑您老靠谱吗?看小崽子的模样就知道,明明就很怕她的样子,姑姑大人您竟然也放心让俺带她? 不过撸团子什么的……余慧不禁搓着自己的下巴。 从原身对这位小表妹有限的记忆中,余慧知道,粉团子是个早产儿,早产的原因,还是因为姑姑得知了原身一家惨死的死讯引起。 这娃说来其实也是原身的责任,更遑论自打原身来了这府邸起,她可没少欺压这粉团子。 如此,捡日子不如撞日子,眼下既然有了机会,那她便顺带的帮着小粉团也治疗一下? 余慧果断朝着余谷雨点头,空着没拿匣子的那只手,把胸脯拍的啪啪响,“姑姑放心,我肯定好好带小表妹哒。” 义正言辞的保证完,余慧霍的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三寸钉小粉团,嘎嘎笑着,跟狼外婆样,两步上来,就要伸手搂娃。 好恐怖,大魔王表表发狂啦! 小粉团杜欣蕊惊恐的下意识转身就跑,却哪里是恐怖大魔王(小家伙心里对可恶表姐的‘尊称’)的对手? 还没跑出两步远,小家伙只觉天旋地转,低头定睛一看,呜呜呜……宝宝竟然落入了大魔王的魔掌啦! 呜呜呜……宝宝好命苦哒! 小粉团子瘪嘴要嚎,余慧自然不给她机会。 开玩笑,送上门来给撸的粉团子,她现在可没打算还回去,余慧几乎是抄着粉团子拔腿就跑,可怜了刚刚护着小主子进门的奶娘,听着小主子惊恐委屈的叫声,连更余谷雨这个主子回话都顾不上了,忙也一脸惊慌的,紧跟上余慧如风一般刮出门的身影,奋力追了上去。 “姑娘,姑娘!表小姐,您慢着点,我们七姑娘还小,您悠着点,悠着点……啊!表小姐小心,别给我们姑娘给摔着喽……” 余谷雨看着抱着女儿远去的侄女背影,再看随后追上去,嘴里还咋咋呼呼的奶娘,余谷雨愕然……心里有些担忧。 侄女毛毛躁躁的,不会把蕊儿给摔了吧? 不过随着屋外紧随而来的笑声飘来,余谷雨因担忧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会心一笑,收回的目光落到屋内也垫着脚往门外张望的绿柳时,余谷雨才肃穆了神色。 她望着绿柳,突然出声发难,“绿柳,你可知错?” …… 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余慧眼下可没空关注,她且忙着呢。 余慧两手抄着小表妹,先是回了自己位于后厢房的屋子里。 原身从来投亲开始,一直以来都是住在这里的,只除了先前原身干错事后,被关国公夫人柳娴雅下令,关在有着枣枣跟萝卜的那个小院一段时日外,其他的日子,她都没有挪过窝。 余慧进门关门,落下门栓,松开小表妹,动作一气呵成。 没有防着粉团子的意思,余慧只叮嘱了一声粉团子老实呆着,才不管门外奶娘急促的敲门声,趴在床沿,撅着屁股,在粉团子好奇的眼神中,余慧从床下拉出原身从西北带来的那口樟木红漆箱子。 快速取下脖颈上的钥匙,开锁开箱,自顾自的把宝贝匣子放进去,合拢箱子,锁上锁头,把箱子推入床底复位,动作一气呵成,看的小粉团子哭都忘记了,眼泪还挂在眼角要掉不掉的,小嘴巴张的老圆。 余慧转身,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傻呆呆的小表妹,忍不住手痒,抬手揉了揉某人脑袋瓜瓜上的小啾啾。 嗯,手感很好,忍不住,再揉了揉,再再揉了揉! 被揉回神的小粉团终于后知后觉,见大魔王表表还在欺负自己,粉团子不干了,小嘴巴一瘪,刚才还要掉不掉的眼泪,立马如开闸的水龙头淌的哗哗的。 “哇!表表大魔王坏坏,哇……”,小家伙这一嗓子吼的,哭的外头随后赶到的张奶娘心肝肉的疼。 自家这表小姐自家知道,那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根本不会因着他们家七姑娘年纪小,就懂得谦让照顾,以往哪一次,这位表姑娘不是把自家七姑娘折腾的哭唧唧的? 一想到自己打出生起就奶到现在的孩子,张奶娘心疼坏了,手里拍门的力道不禁加重,哐哐哐的一边拍门一边喊,“表姑娘你开门开门快开门,七姑娘该喝奶了,奴婢得带着七姑娘去喝奶,表姑娘开门,快开门……” 屋内的余慧听着这动静,莫名想到了经典雪姨。 唉,看来人品太差,谁都不信任自己呀。 余慧无奈的再次抄起哭的打嗝的粉团子,有心弥补,结果拉开门栓才开门,外头一脸焦急的奶娘就跌了进来。 余慧忙忙伸手扶了一把,看在这位奶娘平日里对小表妹很上心的份上,余慧还好好心的安慰了对方一句。 “张妈妈,你不必如此,我是蕊蕊的亲表姐,亲的,我还能吃了她不成?以前是我还小,不懂事,眼下我长大了,懂事了,自然不会再欺负小孩子的,你别急。” 这话说的张奶娘一点儿也不信,伸手想要虎口夺娃吧,架不住抢不过这看着柔柔弱弱的表姑娘,一时间抢娃失败的张奶娘讪讪的,嘴上敷衍的应着好好好,是是是,表姑娘你说的都对,目光却仍旧是紧盯在她家小主子身上上下打量,还一副准备随时抢娃的模样,看的余慧也是无奈的很。 余慧已无力再解释,想说,说的多不如做的多,干脆也不再解释,抱着哭的一耸一耸的小表妹 准备出去好好哄一哄小家伙呢,张奶娘却不干,一把拦住。 “表小姐,七姑娘怕生,不若您还是给奴婢抱吧。” 余慧就…… 这人咋就听不懂人话呢? 也怪原身太造孽,以前欺负粉团子太过,这不,不仅奶团子怕她,便是连个下人都不信她,实在是悲哀。 这锅自己背了也就背了,谁让她倒霉催的接受了这具身体呢,可背锅却不等于自己就会任由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要不然,等不久的将来流放了,小表妹还不亲近自己?怕自己?那流放路上,指不定会因此闹出什么祸端来。 “张妈妈请记住你的身份,我乃七姑娘的亲表姐,我还能害了她不成?再说了,连你的主子,我亲姑姑都批了我们表姐妹亲香玩闹,你可不能无视主子的话阳奉阴违啊!” 说不通道理,就威胁好了。 余慧这话,奶娘可不敢认,忙道不敢。 余慧也不跟她啰嗦,趁此机会,果断抱着怀里小身子都紧绷着的粉团子闪人,再把挡在自己屋门口的奶娘拉出自己的屋子,而后利索关门上锁。 说起房门上锁这事吧,自己还得感谢那位自私自利的原身。 原身不信任任何人,性子孤拐,她的屋子,她的东西,从来都是上锁不许别人动的,连下头的丫鬟仆妇动都不行,护食的很,眼下嘛,这对自己这个急着高墙的人来说,可能是唯一的便利好处了。 余慧一边走,一边想,一边想,一边暗中抓着奶团子的小爪爪瞧瞧把脉,探查着粉团子的身体情况。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粉团子不愧是早产儿,靠着药膳吊命的存在,这身子骨,还不如姑姑呢。 暗暗给粉团子输送异能调理着,怀中刚才还打着哭嗝的粉团子,立刻就感觉到了异样。 粉团子也精乖,被大魔王抓住不放,她好伤心,好难受来着,她哭啊哭啊,忽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暖融融的,好舒服的样子,以往冰凉沉重的胳膊腿儿,忽的就像是吃了饭饭一样,嗯?她人小,说不好,那感觉就像是胳膊腿儿终于吃饱饱了,有劲儿了,以往冰冷冷的心口,还突然暖洋洋的,让她舒服的恨不得眯眼享受,这感觉…… 粉团子下意识的就止住了哽咽,莫名的,她有些舍不得这个温暖的怀抱,不知不觉间,小身子就往那抹温暖靠去。 不然怎么说小孩子的心眼明亮呢,小身体也很诚实。 跟在身后焦急不已的张奶娘,发现走着走着,自家姑娘就不哭了,不仅不哭了,她还看到了什么? 她家七姑娘,竟然一脸依赖的靠在表姑娘怀里,还一脸享受的眯起了眼? 这模样,你敢信? 张奶娘不敢信,看在自家姑娘难得露出舒服与依恋的姿态,不再是病恹恹的,连跑两步喘三口的样子了,张奶娘不忍上去打扰,就那么傻愣愣,欣喜又惊奇的,亦步亦趋跟在余慧的身后。 而检查完小表妹身体的余慧却皱了眉头。 粉团子早产,五脏六腑都有点问题,不过有她在,问题不大。 想着自己既然要给姑姑治疗膝盖,顺便再修复好姑姑抑郁成疾的虚弱身体,小表妹也是自己人,她也趁机一并给治疗好,最好是趁着在抄家之前,就把这母女二人的身体调理好才成,不然牢狱里再走一遭,她怕她们扛不住。 余慧抱着小表妹一路走,一路想,一路都在不动声色的,暗暗的给小表妹身体里输送修复异能,也不敢过量,得循序渐进,最好明个儿抓药还带上小表妹这一份,做掩饰嘛。 “呀,花园到了,小丫头,表姐给你玩个不一样的怎么样?” 到了常来的花园子里,余慧打算带着怀里的小家伙下来玩一玩,活动活动筋骨。 这是处小花园,位于偏僻的东跨院,平常少有主子来,这里最适合粉团子活动不过。 余慧狼外婆似得,逗弄怀里惬意的差点想睡觉的粉团子,直接惊的昏昏欲睡的粉团子一个激灵。 醒过神来的粉团子,听着余慧的话,再联想到以前大魔王表表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小家伙又是一个激灵,害怕的就在大魔王的怀里挣扎起来。 “不样,不样!下,下,放偶下下,坏坏大魔王表表,偶要下!”。 “别动,别动!我放你下,放你下还不成么,你老实点!” 得,她一个异能者,还真怕自己一个大力,不小心伤到怀里扭动的欢的毛毛粉团子虫,便遂了小家伙的意,把人给放了下去。 不过嘛,身为很哈粉团子的粉团控,临了放粉团子小脚落地时,余慧还忍不住邪恶的跟个怪阿姨一样,给了给团子的小屁屁一个轻轻的小巴掌,她还恶劣的捏了捏……“嗯,手感还挺好的!” 粉团子蕊两眼不可置信一泡泪……猛地跟被踩了脚一样,抱着自己的小屁股就蹦跳开,嘴里嚷嚷着什么,“大魔王表表摸我屁屁!你坏!你坏!”,整个人跟只兔子一样蹦跶的快。 那滑稽的小动作,愤怒的小奶音,还有喷火的小眼神,以及护屁股的小手手,都让余慧这个怪阿姨,阿不,怪表姐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可怜粉团子,她就说嘛,大魔王怎么阔能改性了呢?眼下一见,果然还是那个惯爱欺父(欺负)寄己的大魔王表表! “你坏!臭大魔王表表!” 粉团子凶巴巴的控诉,惹得余慧嘿嘿怪笑。 粉团子见状,瞬间把刚才那点子对温暖的依恋抛诸脑后,下意识的捂着小屁屁赶紧后退。 一连蹦跶退开好几步,自认为是退到了安全距离以外,粉团子记吃不记打的又奶呼呼,凶巴巴,糯叽叽的瞪着余慧。 “嘿!还奶凶奶凶的!”,余慧搓着下巴好笑不已,故意学着狼外婆一样,‘恶狠狠’的笑着,摩拳擦掌的就要上来再动手。 这模样吓的粉团子惊恐后退,退着退着,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小嘴忽然一瘪,想哭,结果想到了什么,又不敢哭。 总之就是要哭不哭的,瘪着嘴,小手手齐齐往身后一背,赶紧左右互动,努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衣服袖子扒拉下来,急于盖住自己手腕上的小金镯子。 好不容易把袖子盖好了,没等小家伙长长舒一口气呢,蓦地又想到自己头顶上插着的红宝石的符结小步摇。 这个可是爹爹用他一个月的月钱给自己去聚宝楼买哒,可好看,可好看哒!上回大魔王表表还跟自己要来着,她好不容易才用哭哭大法给保下来哒。 今个去抓胡结,自己为了胡结跟胡结更配些,所以才戴了哒! 不行,一定不能让大魔王表表给抢走!好宝宝要保护好寄己的胡结! 想到自己最心爱的头饰,眼下就暴露在大魔王表表的眼皮子底下,再看大魔王那冒绿光的眼神(她那是看到粉团子太粉太奶而放光的眼神好吧!)小家伙心里蓦地一个激灵。 下意识的,刚刚好不容易才藏起来的金镯子也顾不上了,粉团子猛地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爪爪,一把护在了自己的小脑瓜上,一左一右,牢牢护住了头上那一对,一步三打晃的精致蝴蝶步摇。 临了,粉团子还不忘了强制镇定的努力放狠话。 “胡结摇摇是偶的!偶的!不给你!坏银!坏坏大大表……” 余慧就…… 7、第 7 章 大大表? 从大魔王升级到大大表的余慧…… 这是什么鬼称呼,小粉团子这是什么鬼眼神? 她还大大泡泡糖呢! 想她堂堂美食up,末世异能者,看着像是个贪图小娃娃东西的人嘛? 见小心防备着自己,把自己当狼外婆的粉团子,余慧认命叹气,不顾身后一脸焦急欲要冲上来的张奶娘,余慧麻利的一手抄起奶团子抱怀里,捏着粉团子的小鼻头严肃警告。 “小家伙,不是大魔王,也不是大表表,我是你表姐!表姐知不知道?乖,喊一声表姐给我听听来。” 粉团子老不给面子的,哼的一声,把脖子一扭。 余慧就……罢了罢了,都是原身造的孽啊,结果来还的却是自己。 余慧磨牙,轻轻拍了拍奶团子的小屁股,“行行行,你厉害,以后表姐保证都不抢你东西还不成么。” 粉团子这回有了反应,快速扭头看她,“真哒?不骗宝?” 扭头过来确认答案的小家伙,布灵布灵的盯着自己,眼里明显的不信任,还有那依旧死死捂住她小脑袋瓜不放的小爪子,都让余慧很堵心。 余慧认命,“唉,真哒,真哒,千真万确哒!我发誓。” 这时候的人都重诺,连小小年纪的粉团子都深受其害,这不就上当,啊呸,不就相信了么。 粉团子嗯~的发功,超认真的盯着余慧的双眼看了很久。 粉团子想着,明明以前这个表表很坏很坏哒,可眼下她发四了,自己是不是阔以相信她一哈哈? 最后,粉团子皱着小眉头努力挣扎了半天,终于信任战胜了怀疑,勉为其难的朝着余慧点了点头,“好,爹爹嗦,知错能改,扇摸大烟,偶给表表一个会,信大魔王表表一细(次)。” “嘿耶!我可谢谢您的相信嘞!”余慧都给这小家伙气笑了,不过……“小家伙,我可警告你昂,以后不要再喊我什么大魔王,大表表,当然,大魔王表表也不行!” 余慧故意虎着脸,严肃警告。 “额……大,大大表?”,粉团子犹豫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一声,余慧更怒,不容商量的一挥手,“那也不行!” 好吧,粉团子为难了。 刚才还严肃认真的余慧,见小家伙深锁眉头,一副皱眉苦思的小模样,娃控上线的她立刻投降。 不怪自己要认命,只怪粉团萌的要命。 所以毫无坚持什么的,举手投降什么的,某人善变的毫无压力。 “好了好了,别想了,把你的小表情收一收,乖,以后喊表姐,喊表姐知不知道?其他的都不能再喊,你要是乖乖哒,表姐爱你哟,表姐还给你变魔术。” “变魔硕?”,粉团子歪着小脑袋一脸不解。 余慧却显摆一笑,“对,魔术!” 小家伙虽然不明白,什么是魔硕,可大魔王表表辣么凶,奶娘离着自己辣么远,自己还被大魔王表表控制在怀里逃不掉…… 身为一名能屈能伸的乖宝宝,粉团子认命的很快,配合的也很干脆,“好,表表,魔硕,变。” 余慧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一会皱眉,一会嘟嘴,一会为难,一会沉思,一会还一副做出重大牺牲的小模样,奶萌奶萌的,她的一颗姨母心呀!就很手痒,额,手欠,都顾不上去改正小家伙嘴里的表表而不是表姐了。 罢罢罢,这小丫头自己是知道的,从原身不可多得的一些凌乱记忆中,自己就可得知,小丫头估计是因为早产的缘故,说话晚,很多词语到现在也说不全,喊表姐,是有点为难娃。 绝对不承认小家伙其实就是懒的余慧,自我安慰着,不过…… 小丫头这脸上,咋没什么肉呀? 余慧又皱上眉了。 照道理,这个年纪的奶娃娃,不该是有一身丰满的奶膘的吗? 看来自己的任务任重而又道远,不仅要调理好姑姑的身体,怀里的小粉团子也不能落下呀。 “表表,魔硕,魔硕,变变变……” 怀里的粉团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余慧下一步的动作,小家伙立即等的不耐烦了,小巴掌拍着余慧的肩膀,小奶音不停的催促,直接把余慧从思绪里拉回。 余慧赶紧哄着怀里的小祖宗。 “好好好,魔术魔术,小家伙你可睁大眼睛看好喽,表姐给你表演一个不一样的!” 身为一名木系异能者,不管走到哪里,防身用的东西不能少。 刚到这异世界,自己才从枣枣跟萝卜的折~磨中清醒过来,甫一得到他们异能的反哺后,自己第一时间就尽可能的收集了不少种植随身携带。 她看看啊,这个时节,还有小孩子喜欢五彩缤纷的颜色。 余慧果断的摸出,自己在小破院子的墙头上收集到的太阳花的种子,捏了一小撮在手指间,探手到粉团子的头顶上,指尖摩挲之间,异能涌动,瞬间催发种子,令其发芽长大,异能集中于花。 “小家伙,睁大眼睛看好咯,神奇的魔术开始啦!” 一朵,两朵,五朵,十朵……很多很多朵…… 五颜六色的太阳花一朵朵的,就如花雨一样在粉团子的头翩翩起舞,顶倾泻而下。 张奶娘远远看着,不由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远处表姑娘那什么神奇的魔术,望着那鲜嫩嫩的花,就从表姑娘的手指尖扑簌簌的掉落。 “哎妈呀!真的假的?”,张奶娘不可思议的擦了擦眼,再擦了擦眼,不禁痴痴的呢喃出声,“表姑娘手里,没有花盆,没有吐,更没有枝跟叶,表姑娘撒的这花到底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假的?” 而回答她的,是远处表姑娘手指尖的花雨继续漫天的下,以及自家姑娘银快活拍手的银铃般笑声。 “好看吗?” 余慧姨母笑的望着怀里的粉团子,手里的动作继续。 “好康,好康……”,怀里的小家伙仰着个小脑袋,眼睛啵啵发亮,根本没空分心看余慧一眼,只连连点着她都用不过来的小脑袋瓜算是回应,“表表,棒棒,多多哒,多多哒。”。 身为一名五好表姐,小家伙小小的要求自然要答应,余姨母慧连连应承,“好,好,多多的,多多的花花。” 又是一阵花雨,给小家伙激动坏了,忙的她又是鼓掌,又是抓花,分身乏术,粉团子只觉自己的小巴掌都不够用了。 姐妹俩玩的正起劲时,忽的,一道低沉却不失儒雅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她们的嬉闹。 “哟,你们姊妹俩这是在玩什么呢?” 余慧跟小表妹回头齐齐看去,见到来人竟然这具身体的姑父,余慧还没动,怀里的粉团子忙就挣扎起来,直往来人那边扑,“爹爹,爹爹!” 反应过来的余慧也赶紧收了手里的动作,停止了异能的输出,一边抱住挣扎中的小表妹防止她跌落,一边笑着喊人。 “姑父,您回来啦。” 杜耀泽有些诧异,自家小妻子这个侄女今日的态度。 以往这孩子一直就是个阴沉沉的性子,说真的,不怎么讨喜,连自家乖宝贝都怯她,要不是怜惜她孤苦无依的,又是小妻子唯一的亲人,本身在府里境遇就不妙的他,还真是不想沾染这么个负累麻烦。 不过今个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态度怎么?嘶~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不过既然她想开了,变好了,懂事了,身为长辈,自是不该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的。 杜耀泽脸上笑容不变,温和的颔首回应,“好好好,慧儿身子可大好啦?你们姊妹刚才玩什么呢?姑父瞧着……这些花是?” 余慧不慌不忙,抱着表妹屈膝蹲了蹲算是见礼,站直身后,笑吟吟的回话。 “劳烦姑父挂心,侄女的身子好多了,能吃能喝,能蹦能跳。 至于这些花…… 呵呵呵,姑父,侄女在跟妹妹玩障眼法呢,先前侄女在园子里得了一篮子太阳花,就想着拿来逗妹妹玩,这不,除了这几朵,其他都是假的,都是我曾经在边关的时候,跟着手艺人学的障眼法变的,哈哈哈,姑父,您看侄女这手艺活可学到家啦?” “手艺活?”,杜耀泽看着俩孩子脚下满地的花朵,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东街瓦市上,戏曲杂耍班里好像也有这障眼法,自己还亲自看过数回,与之相比,自家这侄女手艺可不差,他都没有看出破绽来。 杜耀泽心里啧啧称奇,面上却哈哈笑了,手里的折扇一甩合拢,双手一击掌。 “嗯,好好好!慧儿这手艺活不错,只是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贞静些的好,这些小把戏,你们姊妹在家里耍耍就好,可千万别拿出去瞎胡闹。”,免得妨碍闺誉与名声。 听姑父这么说,余慧就了然了,她不禁叹气,看来自家这个姑父看着和蔼儒雅,骨子里却还是个古板的。 心里腹诽归腹诽,面上余慧却乖巧的点头,“好的姑父,侄女知道了,侄女谢姑父的提醒,侄女以后定然谨记。” 余慧乖巧的态度,让杜耀泽有刹那间的失神,望着余慧的目光中都带出了恍惚。 刚才诧异的感觉又来了,不过如果这小丫头是真的变好了,那就是自己跟妻子的幸事,自己也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那位英烈舅兄了。 余慧怀里的粉团子,看看余慧,又望望亲爹。 见到亲爹跟表姐自顾自的聊他们的去了,怎么阔以把自己给忘了捏? 粉团子当即不干了,在余慧怀里挣扎着,手里还抓着两朵太阳花的小爪子再次伸向亲爹,嘴里巴巴的喊着,“表表,下,下,爹爹,要爹爹。” 好嘛,人不大,力气还不小。 余慧生怕小家伙摔到哪里,赶忙弯腰给小祖宗放到地上,临了放开怀抱的时候,她还不忘了再变出,额,是催发出一朵粉色的太阳花,抬手给别在了粉团子的耳侧,而后一手迅速把手里那点点太阳花的根叶催熟,催出种子,一手还不忘了卡一下小表妹的油。 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小屁股,这才放小家伙哒哒哒的跑离开,就在奶团子扎舞着胳膊,扑进她亲爹怀里的空档,余慧成功的收回了太阳花的种子。 留下一地的新鲜花瓣,余慧跟在抱着女儿,一副有女万事足的姑父身后,一边说,一边往屋子里去,见张奶娘没跟上来,反倒是眼睛盯着地面上的一层花瓣,疾步朝着他们这边来,余慧挑眉。 脚踏上花朵的刹那间,异能涌动,抬脚离开时,地上一层的七彩花朵瞬间枯萎消散,化作了泥灰,眨眼就消失不见。 待到与奶娘错身而过的时候,余慧还能听到张奶娘嘴里可惜的咕哝声。 “哎呀我就讲嘛,青天白日的,怎么会凭空生花呢,感情都是假的呗!不过这什么障眼法的,可真稀奇呀!” 这话余慧听的好笑,摇头莞尔,甫又加快脚步,跟上前头的父女俩穿过小院,抬脚踏入厅中。 余慧紧随着姑父的步伐踏进花厅的时候,花厅一侧,临窗大炕前端坐着的余谷雨立即收声。 8、第 8 章 屋里正在训话的余谷雨,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她快速抬头,望了眼屋门的方向,然后一脸疲惫的,朝着垂头站着听训的绿柳无力的摆了摆手。 “罢了,绿柳,且记住我今日说的话,以后莫要再犯,好了,你也别哭了,去收拾收拾自己,把眼泪擦一擦,下去吧。” 绿柳心里虽然不服,主子的话却不敢反驳,只憋气的福了福身,应了一声喏,抬首准备离去间,外头杜耀泽就已经抱着女儿,领着余慧站在了花厅里。 杜耀泽一进门,就朝着妻子朗声笑着,“雨娘,为夫回来了,雨娘为夫饿了,屋里还有什么吃的么?有的话赶紧的拿来给为夫垫一垫。” 听到这话,迎出来的余谷雨赶紧对着身边,垂着头正准备退下的绿柳发话。 “绿柳你且去,带上两个丫头去大厨房看看晚膳好了没?若是还没好,你花俩钱儿,赶紧的让厨下做点好克化的食物来,千万要快,你家大爷饿了。” 绿柳一听是大爷饿了,这可是正事。 忠心的绿柳都顾不上刚才被主子训斥的难过了,赶紧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的委屈,朝着主子福了福身,忙就转身要去厨房取饭。 路过杜耀泽身后的余慧时,余慧还看到,这位绿柳眼眶红红的瞪了自己一眼,瞪她的目光中还充斥着不平与不满。 余慧不由暗自嘀咕,自己这是又遭人恨了,不过没关系,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她才不怕。 光棍的耸耸肩,目送跟风一样与自己错身而过快步离去的人,余慧摸了摸鼻子一脸的无辜。 话说,自己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刚才姑姑故意打发了自己跟小表妹去玩,怕就是为的在屋子里教育这位一心针对自己的大丫鬟了吧。 唉,讲真,绿柳这丫头好是好,忠心也是真忠心,说来她这态度在自己看来也没错的,毕竟这可都是原身闹的锅。 算了,若是有机会的话,等抄家流放,这些丫鬟婢女都被官府发卖的时候,自己就把她给买下来放良好了,权当是为了原身弥补一二,也全了她的一场忠心。 送走绿柳,余慧不好意思当电灯泡,领着小表妹窝在花厅里又玩了一会,不多时,绿柳便领着两个小丫头,提着两个食盒回来了。 绿柳领着小丫头在花厅的圆桌上摆餐的时候,抱着小表妹的余慧探头望了一眼,瞧着上头的菜色虽不精致,却也量多,且还热气腾腾的,余慧就知道,定然是绿柳听了自家姑姑的话,怕姑父饿着,没等大厨房派餐,拿了银子疏通,这才能改了以往,须得等到府里各处院子的主子都取了膳食后,才能轮到他们玉衡院的规矩,早早的就把膳食给取了回来。 担忧丈夫饿着,伺候着丈夫在里间寝房更完衣后,听到外头的动静,夫妻俩就相协着走了出来。 余谷雨扫了眼桌上的菜色,暗暗点了点头,心下还算满意,挥手打发了绿柳几个下去,没让她们伺候,自己则招呼着丈夫入席。 “夫君不是说饿了么,赶紧的,夫君您请坐,妾身为夫君布菜斟酒可好?” 说着话,余谷雨上来就要执壶。 杜耀泽却不干,一把拉住了余谷雨的手,制止了妻子的忙碌。 “诶~雨娘莫忙,你我夫妻,无需这般客套,再说了,眼下没有外人在,就我们一家四口人,就莫要那般规矩重了,雨娘你且快快坐下,来,我们一道用饭。” 强势的把妻子拉到身边坐了,杜耀泽又笑看着,正抱着女儿上团凳坐的余慧,杜耀泽眼底划过欣慰,热情的招呼。 “好了,慧儿让你表妹自己坐,别管她,你也快快坐好,今日家里没有外人在,我们一家团聚一下,就不用那么多规矩,慧儿你放开些,正好的,姑父也恭贺慧儿大病初愈,来,我们碰一个杯。” 虽说身为庶出,他们庶长房的日子不好过,暗地里也没少受欺负卡拿,不过比起寻头百姓的日子,那就是在天上。 加之今日的饭食还花了银钱,不仅杜耀泽跟前竟然还摆了一壶酒水,就是连余谷雨跟前也多了一壶果子露。 可见绿柳气归气,自身本职工作做的还是很好的,摆膳退下前,还贴心的给三位女眷都斟满了一杯果子露。 姑父举杯,还是恭贺自己大病初愈,那还有什么说的,余慧站起身,端起自己跟前的杯子,一面还照顾着小粉团子,一家四口就碰了一杯。 果子露可真甜啊,一入喉,都甜到了心里。 能有这样的亲人,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护着他们呢?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余慧安奈住心绪,看着姑姑、姑父其乐融融的喝酒吃菜,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着姑父也吃喝的差不多了,早就吃饱放下碗筷,却因为晚辈不好先离席的规矩等候着的余慧,忙就扯了扯身边姑姑的衣袖。 正给丈夫布菜的余谷雨纳闷,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扯的衣袖,视线落在余慧身上,“怎么啦慧儿?” 余慧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笑,瞄了仰头饮酒的姑父一眼,暗暗给自家姑姑眨眼睛。 “姑姑,眼下姑父心情好,又正好得空,不然您跟我姑父说说,让姑父明个就帮我把户籍户贴给搞定啊。” 余谷雨讶异,就有些不明白了,“要的这么急的吗慧儿?” 余慧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重重点头,“急,十万火急,姑姑,求您了。” 双手合十的朝着亲姑姑拜了拜,作怪模样,惹得余谷雨嗔怪的瞪了瞪她。 就这会子的功夫,一口酒饮尽的杜耀泽,刚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却不见妻子继续斟酒,转头一看,就见边上姑侄二人在咬耳朵,杜耀泽不禁好笑。 “你们姑侄二人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余谷雨一顿,抬手点了点装无辜的余慧,转头看向丈夫时,唇畔都是柔和的笑。 “哪呀!夫君,还不是慧儿这丫头,又在歪缠着妾身要她的户籍户贴呢?” “哦?户籍户贴?”,杜耀泽闻言挑眉,不解的看向妻子,“慧儿要这东西作甚?可是府里又有人欺负她,让她住不下去啦?” 说来也是小丫头以前不懂事,做的太过了,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母亲最爱重的大孙子。 便是二弟后娶进门的弟妹再不喜大侄儿,那也不能那般…… 不过不管怎么说,慧儿这丫头也是自己的侄女,跟府里的侄儿侄女没什么两样,她又是那么个可怜的身世,自己跟妻子若是不护着她些,她一小小孤女又该上哪里去? 便是做错了什么,该受的罚,她也受了,母亲都发了话就此揭过,若是府里还有人在为此嚼舌根子,逼的孩子出府另过的话,那就别怪他杜耀泽发狠。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府里的爷们,不能连一小小姑娘都保不住。 想到这些,杜耀泽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余谷雨却是误会了,以为丈夫生气侄女的胡闹。 毕竟就自家侄女以前那性子,丈夫不喜也是应当,只是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家滴滴亲的骨肉啊,而且眼下孩子还改好了,余谷雨的心就偏了,为了侄女的事情,看着肃穆的丈夫,不禁软了声调,忙忙解释。 “不是的夫君,是慧儿这孩子,经此一事后看破了,人懂事了,也晓得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以前是她的不是,是她做错了。 这不,孩子知道了自己的本份,想着再不奢求那些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怕自己再行差踏错,所以才央了我,给她把她的户籍户贴给办下来。 一来是好时刻提醒自己,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行差踏错;二来也是以此告诉这满府上下的人,她有自己的日子过,再不会攀龙附凤。” 余慧:虽然她要户籍户贴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可看到姑姑为了自己操碎了一颗心,她也忙配合着起身,郑重的朝着主位上的姑父鞠了一躬。 “姑父,我姑姑说的对,以前是侄女不懂事,做出了许多让姑父、姑姑丢脸的错事,给姑父、姑姑添了诸多麻烦,在这,侄女正式跟二位长辈致歉,对不起姑父!对不起姑姑!这几年下来,让您跟姑姑为我费心了。” 余慧再次鞠躬致歉,直起腰身后,她继续。 “不过姑父,自打先前我病了那一场,侄女就想开了,决心以后认清现实,踏实做人,绝不再妄想那些有的没的,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也是为了时刻提醒我自己,所以姑父,求您,帮侄女把侄女那一只没登记落定的户籍户贴给我办出来吧。” 余慧诚恳的说着,望着对面她姑父眼里的认真与认同,她知道,不管这套说辞姑父信不信,反正事情大致是成了的。 当然了,为了保险起见,在姑父抬手示意她坐下的时候,余慧还郑重的补了一句,“还请姑父重视,这个东西办理的越快越好。” 毕竟自己可拿不准,这公府到底是哪一日被抄家,亲人又是哪一日被下大狱的,谁让原身的记忆混乱不靠谱呢。 杜耀泽看着眼前的余慧,脊梁挺的笔直,心里咂摸了一圈孩子刚才的话,他倒是满意了。 他道:“嗯,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慧儿既然能知错,能想通,自是好的,姑父也很欣慰,你懂了事,今后也能免得你姑姑总是日夜为你操心,姑父也能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爹娘……至于户籍?呵呵呵,你个小儿,说风就是雨的,不过你且放心,姑父知了,明日就出府给你去办。” 若是能安妻儿的心,能让侄女自此成长,区区户籍户贴而已,自己再是庶出,那也是公府庶出,户籍户贴这都是小事。 余慧得了准话,连连朝着姑姑、姑父道谢,这还不足兴,看到边上,小爪爪还在抓着大鸡腿啃的干饭小表妹,余慧干脆凑头上去,嗯嘛一口,啃在了小表妹的脸蛋上,虎的专心干饭的小表妹,手里的大鸡腿都咣当一声掉在了碗里,模样又呆又萌,可是取乐了一家人。 余谷雨看的好笑,忙掏出手绢给女儿擦脸擦嘴,一边擦,还一边嗔怪的瞪着搞怪的侄女,连连哄宝贝女儿。 余慧见状,也忙给扁嘴的小表妹做鬼脸,惹得小粉团子瞬间阴转晴的咯咯笑,餐桌上和乐融融的,这幅模样,看的杜耀泽心里舒泰,再望向妻子女儿跟侄女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暖光。 9、第 9 章 夜里,余慧仰趟在自己床榻之上,两手枕在脑后,翘在空中的二郎腿,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惬意抖动着。 “如今户籍户贴的事基本就算成了,只待明日问姑父要来就是;再一个得趁着抄家前,把姑姑跟小表妹的身体调理好,姑父人也不错,顺道的也带他一个;嗯,明个我就找机会出门弄点药回来做遮掩……就用先前姑姑给的那些银子开销。” 说到银子…… 这个事情还是很棘手的。 原身是个孤女,本身因着边关大乱,亲人全部战死独剩她一个,她可以说是身无分文的光着身子就进了茂国公府的门投奔姑姑。 茂国公府为了面子名声,对外宣称好生养着她这个孤女,名义上每月给她三两银子的月钱,其实从进府到现在,原身也没拿到过几次,那些月钱,也不晓得便宜了谁去。 再加上后来,这坑货还死乞白赖的舔狗柿子,导致原身在茂国公府的日子更不好过,便是常常跟姑姑伸手,日子过的也是捉襟见肘。 自己过来后,暗自清点了下原身的财产,把所住的房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拢共也就收刮出来了二十几两的银子,这里大多还都是原身从亲姑姑那讨来的零花,就这,原身还不安稳,拿着钱儿跟咬手一样,不是今个买花戴,就是明个买脂粉,尽情的打扮自己,叫人一言难尽。 如今抄家迫在眉睫,自己不是没打过这茂国公府库房的主意。 上上辈子没少看小说的她,才不管那些小说里,什么家产登记造册不好偷拿、偷藏的说法,反正人家抄的也是茂国公府的家,便是事后被查出账目不对,找麻烦也找的是茂国公府的那些掌权主子,干她一个投亲孤女何事? 她甚至都做好了,找到茂国公府的私库,一定要好好发一通财的打算,只可惜啊,还是那个话,原身是孤女,在茂国公府是个尴尬的存在,很多的地方都去不得。 打从自己来后,哪怕暗自通过异能与植物开道,最终也不过是大概摸清了一些置物库房所在,至于存存放银子的公中银库,还有各房主子的秘密私库…… 呵呵,她还是不用多想了,就是自己想要去搞,暂时也摸不到门道。 不得已,余慧才把目标放在了府里那些得脸的奴才身上,就比如那位老太太手底下的得力嬷嬷,杜芬芳杜嬷嬷,不然你以为,先前她那一盆金盏菊是白送的? 还不是因为摸清楚了,那花老太太不喜欢,而她的得力嬷嬷又贪小便宜又喜欢么? 说起杜嬷嬷…… 余慧下意识的把自己的异能,往自己下晌带回来的那盆金盏菊袭去。 茂国公府后院,隔着主子们所在院落群一个夹道的后街中,一处三进院落的主院,余慧惦记的着的人此刻就在这里。 主卧中灯火通明,身为外院管事的中年男人,看着面前盘膝坐在炕上,手里又在点银票的妻子皱了皱眉。 “我说你能不能收敛点?不要动不动隔上几日就抱着银票数来数去的?杜芬芳,这有意思吗?” 这糟心婆娘难道不知道,她手里的这点东西,大多数都见不得光吗? 杜嬷嬷听到丈夫不悦的语气,她没好气的抬头翻了个白眼,见这老货拉呱着一张脸,就跟别人欠了他几千两一样,杜嬷嬷气就不打一处来。 身为后院真正掌权人手下最得力的嬷嬷,丈夫这个外院二管事,那还是自己给他弄到手的呢! 眼下他竟然还敢跟自己瞎逼逼? 杜嬷嬷嗤了一声,“哼!你那是什么表情,这是嫌弃我市侩了吗?我告诉你杜三,要不是我杜芬芳,你杜三能有今日的风光?能住这么大的好宅子?身上能穿绸衣?还日日吃酒肉?还能被人人敬一声杜管事? 我呸!你杜三能有今日的风光,都是因为沾了我杜芬芳的光!要不是我,你杜三此刻怕不是还窝在那个破庄子上当个没出息的庄头,哪有今日的风光? 哦,眼下倒好,你好日子过足了,倒是先嫌弃起老娘我爱财啦?杜三你可而别忘了,你是怎么被主家赐予杜的,你也别忘了,我这边市侩爱财到底是为了谁! 老娘辛辛苦苦的,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老杜家么!!!” 提起这个杜嬷嬷就来气,脾气大的,把丈夫训的跟狗一样。 见妻子又提起这些个,杜管事心里恼,倒是想怼来着,可想到眼下的日子,还有自己管事的职位,还真就是因着面前的河东狮才得的,他的腰杆子就直不起来。 反驳嫌弃的到了嘴边的话,转瞬就被他咽了下去,杜管事软了声调。 “唉,芬芳,为夫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别恼,我也是为了你好呀!虽说眼下这是在自家,可老婆子你别忘了,咱这府邸还是国公府的产业,它不是咱们的私产!而且家里还有那些个下人在呢,隔墙有耳的道理你不懂?你总是这么爱点银票,我这不是怕万一……” 见丈夫服了软,低了头,杜嬷嬷忍不住啐了一口,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成了成了,知道你这是为我好,是担心我,我省得啦老头子,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娃,这个道理我能不懂?我也不怕予你说,当家的,我打小跟着主子做事,别的学不会,主子的精明我可没少学,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我心里清楚的很!就比如说这金盏菊吧……” 杜嬷嬷的视线落在了炕对面,双面绣屏风前摆着的金盏菊上,她笑的得意。 “这玩意开的喜庆吧?漂亮吧?这花啊,就跟咱们钱匣子里的这些银票一样,咱们拿着它不咬手!” 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已经被金盏菊收录传递,被某人给围观了,她还说的洋洋自得呢。 不像杜三,听妻子说的信心满满的,不知为何,杜三的心里就是不安。 “老婆子,话是这么说,可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主家待我们也不薄,有些银子,我们还是莫要再伸手的好。” “呸!你个孬货!什么叫夜路走多了?你把我杜芬芳当什么啦啊?不怕跟你实话说了吧,这些银子可都是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我拿的,都说水清则无鱼,这道理你个老杠杠了都还不懂?你个糟心的老货!你只记得,誓死跟着主子干,别的咱们啥都不用怕!” 杜三…… 听老婆子这话里的意思,再想到这臭婆娘伺候的那位公府后院真正掌权者手段的厉害……杜三默了默,却仍带犹豫,“真,真是这样的吗?” 杜嬷嬷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真的真的!你个窝囊废,都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怎地还是这么胆小?” 嘴上嫌弃的要死,杜嬷嬷心里却得意。 当初跟着小姐嫁进这茂国公府的丫头可有四个,唯独自己聪明,才不跟其他三个一样。 那三个,不是选择了男主人的床榻,如今骨头都化成了渣;就是选择了老公爷身边有本事,有能耐,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落魄; 唯独自己,千百个机会中,她独独挑中了眼前这么个好拿捏的货色,当初多少人明里暗里的笑话自己眼瞎。 可如今呢?时过境迁,四大丫鬟中独自己最出息,过的最好,日子最富足,这都跟自己的聪明能干离不开。 眼前的男人虽然说是没出息了点,不过甚在好掌控。 看他那战战兢兢的窝囊样,杜嬷嬷是既看不起又庆幸,最后实在是没眼看,才决定安安这个窝囊废的心。 “行了,当家的,我们这才哪到哪呀!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到外面去乱说……”,杜嬷嬷压低声音,探头到丈夫耳侧低语道。 “其实我这样可全都是跟着老夫人学的,咱家这一匣子才多少银子,老夫人夜夜睡的那张千工床踏下的暗格里,藏着的东西可比我们这多多了,说出来都不怕吓死你!那些可都是这些年来,老夫人暗地里从公中摸出来的偷藏的私房,根本就不在账目上,还全都是好东西!而且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可是连如今掌着老夫人私库账本的香芜都不知道的,就我意外发现了真相,所以咱家这些啊,可都是老夫人默许了的。” 神秘兮兮的说完,杜嬷嬷再不看惊讶的张圆嘴巴的丈夫一眼,任由这怂货一边消化去,杜嬷嬷洋洋得意的一笑,往自己手上吐了口唾沫,嗔怪的打发丈夫。 “好了,好了,当家的,时辰也不早了,你且下去让丫头们伺候着洗漱洗漱,我这边还忙着,等我点完这些,回头就来伺候你。”,说完,杜嬷嬷又自顾自的低头继续点着她的银票去了,“八千九,九千,九千一,九千二……” 玉衡院的后厢房中,联动金盏菊的余慧万万没料到,居然叫自己走了狗屎运的听到了这样的辛秘,余慧的二郎腿抖的越发的欢实,脸上也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呵,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人千工床下的暗格是吗?哈哈哈……” 不过要去老家伙的荣兴堂搞人家的秘密私房的话,这也不是个简单的活计,光是想要避开那一院子的丫鬟仆妇,在老妖婆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的把东西弄到手,那还得动一翻脑筋的,毕竟搞钱归搞钱,她可没打算把自己折进去。 嗯,此事须得得从长计议。 不过在此之前,搞搞杜嬷嬷的私房嘛…… 余慧搓着下巴,笑的不怀好意。 是夜,正是人困马乏的深夜时分。 一道漆黑的娇小身影,潜行在暗处,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主子院落与下人院落的分隔夹道,越过夹道,身影飞速掠闪到了下人们居住的院落群。 余慧潜藏着身形,朝着杜嬷嬷所在的院子挺进,一路上她都走的很顺遂,为此,余慧不禁感谢原主。 说来还多亏了原身不被待见,可以说,整个茂国公府,除了她姑姑所在的东院,她最熟悉的怕就是原身经常出入的,这片下人所住的这块地界了。 熟门熟路的摸到杜嬷嬷家所在,放出从公府花园找到的迷迭香,余慧异能催发,放出由她的异能改造出来的强烈迷魂香味。 她催生的东西对自己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只听屋内咚咚两声响动,屋内传出的鼾声,因着异香越发的有韵律起来。 余慧知道,这是守夜的人被迷晕了,床上的正主也梦的酣然。 余慧收回异能,催熟手上的迷迭香,最后收好迷迭香结出来的种子,洋洋得意的挥手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余慧堂而皇之的推门而入。 进去后,她在迎风摇摆的金盏菊上点了下,余慧勾唇了然一笑,直奔杜嬷嬷藏银票匣子的地方而去。 眼熟的匣子外居然还上了锁? 没关系,没关系! 余慧塞了几颗细小的草籽进入匣子的缝隙,联动异能,转瞬间,缝隙里头生根发芽的诸多草籽,就按照自己的心意,顽强的把匣子背后的缝隙顶开,露出了里头满满一打子的银票。 余慧一点也不客气,大致点了一下,居然有一万二千两之多,根本不知道客气是何物的她,小手一撸,全收入囊中,收回催熟至已经结籽的草籽,抹去痕迹,合上匣子归于原位,余慧怎么来的怎么原路返回。 杜嬷嬷屋子里不是没有别的钱财跟值钱物件,只不过她眼下还不好摸走罢了。 不是不心动,不想要,而是她还不确定到底是哪一日被围府抄家,她只能猜个大概,约莫就是这几日的事。 这会子自己若是提前把事情做绝了,把明面上的财物都洗劫了,万一叫这位爱财的老虔婆闹开,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身为蝴蝶翅膀,她不想煽动的太多,免得连累姑姑一家。 至于为何敢拿走银票? 呵呵,那不是杜嬷嬷的男人自己说的,这货动不动隔上几日就要数一数么,反正今晚她才数过,想来再着急,也得等上几日吧? 几日后,兴许就抄家了呢? 便是没有抄家,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自己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只能是尽量的减少失误跟麻烦。 10、第 10 章 余慧虽然有异能傍身,却不认为自己是神,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她只能尽可能的把事情计划完善好。 偷摸走了杜嬷嬷的大笔财富后,回去的路上,余慧还下意识调转了脚尖,朝着自己当初醒来的小破院子而去。 交代了下枣枣,让她尽可能收拢下身形别长太大,免得被人记住,到时候自己离开时带不走它,同时又让它活泛一点,留心注意一下墙外头的动静,若是有什么不对,就赶紧跟自己联系。 又指着活泼的萝卜,让他在院子里老实安稳些,别给枣枣添乱。 尽可能的把事情安排好了,余慧才晃悠回了自己的屋子酣然入眠。 夜路跑多了当然累啊! 余慧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不过心里还记着给亲人养身体的事情,余慧连午膳都没陪着姑姑跟小表妹吃,自己摸到小破院,熟门熟路的翻墙而出,再驾轻就熟的找到一家味美的馄饨摊,要了两大碗的馄饨美美饱餐一顿,祭饱了五脏庙,余慧才晃悠着往药铺去。 四百两的银子,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什么是不用想了,这点钱根本买不来,不过几十年份的灵芝人参却是可以的,再买上些鹿血膏,养荣丸啊什么的,余慧也没开药,尽买了些滋补不伤身,还适合姑姑、小表妹身体的补药,打算用这些打掩护,趁机彻底修复好亲人的身体。 至于流放路上所需的常备药品?比如金疮药,伤寒药什么的…… 这些个眼下都不急,反正到时候下大狱,自己一个外姓孤儿,父辈亲人还是过了上头明路,为国捐躯战死的英烈遗孤,还有户籍户贴在手,她是不用跟着一起去下牢狱的,自己完全自由。 既是如此,那她自然是不会现在老早的就采买这些东西回去,第一是没地方藏,第二嘛,一旦抄家自己转移不及时,到时候还不知是便宜了谁去呢,赔本的买卖,她余慧可不干。 说到户籍户贴,嗯,想必今晚就能从姑父手里得到了吧? 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又进一步,余慧心情美美哒,哼着小曲路过一家百年老字号的时候,余慧还花了好几两的贵价钱,称了几样上好的糕点,准备捎家去给姑姑跟小表妹尝一尝。 如余慧所愿,傍晚一家人用膳的时候,余慧如愿的从姑父手里,接过了她心心念念的户籍户贴,面对姑父碎碎念的勉励督促,余慧嗯嗯嗯的连应了,心里却想着,回头就把这东西放自己屋子里为唯一的那口箱子里去。 倒不是不想让藏好,而是这玩意……等抄家的那日,兴许还有大用途。 心头大事落定了两分,这两日,余慧就专注着在家里给姑姑跟小表妹养身子。 说实在的,以眼下她的能力,不消半个时辰就能把人彻底治好,如今拖了两日才把她们的身体修复完毕,不过是怕太快,引起姑姑的怀疑罢了。 就是这样,感到自己身体前所未有轻松的余谷雨,瞧着自己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的膝盖,抚上曾经总是憋闷的心口,余谷雨心里讶异极了。 倒是追问了余慧一番,余慧头大,哪里愿意解释?一个谎言需要n多谎言来圆,所以干脆的,她逃避开不成么。 面对姑姑怀疑的眼神,余慧抱着身边啃糕点的小表妹撒丫子就跑,独留下了身后哂笑的姑姑傻眼了。 抱着粉团子,一气冲回了小家伙的房间里,余慧放下怀里的粉团子,拍着自己的心口一脸的侥幸。 “姑姑平日里看着那么温柔,原来骨子里还是很精明的呀!幸好刚才我跑的快,要不然我怎么解释哦……” 不懂表姐嘟囔啥的粉团子,嚼吧着口中的糕点懵懂问,“表表,什么结实?” 余慧…… 低头看着面前一脸天真懵懂昂头望着自己的粉团子,余慧好笑,魔抓忍不住袭上粉团子的小嫩脸,很满意这手感的捏啊捏。 “你小孩子家家的,问题不要辣么多!还结实呢!嗯,这两天姐的努力没白费,小丫头你倒是长的挺结实的!” 小破孩再没有了先前早产体弱的毛病了,哪怕是现在就抄家,小表妹得跟着姑姑下大狱去受苦,自己也不怕她熬不住,等不到出来的那一日。 “主人,主人,阴巷尽头来了好多的人,我瞧见他们身上都穿着甲胄,手里还拿着武器,身上还带着血煞气息,跟主人您说的一毛一样,对方来者不善的啊主银……” 余慧正感慨着,乐咯咯的逗弄着怀里的小表妹呢,脑海里忽然就闪现出枣枣急切的呼喊,声音之大之急切,枣枣的传音都急的变了调。 余慧问询,也是猛地惊讶起身,再坐不住,心里不断操蛋的骂娘。 时间紧迫,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根本容不得她多想,眼下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生命呀! 余慧搂着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小身子显得格外不安的小表妹,果断精神力沟通枣枣,让她悠着点,千万不要被外头的人发现,最好驱赶枝蔓赶紧收回来藏藏好,绝对不要超过墙高。 枣枣收到信息后,趁着阴巷前头出现的人马还没有到跟前来,她暗中不动声色的抽回卡在墙角放哨的枝条,一边应答余慧安她的心,一边听从吩咐努力缩小身躯。 收到了枣枣她那边妥了的回复,余慧片刻没耽误,安抚的亲了亲粉团子,让她乖乖的,余慧就把粉团子塞到边上一直候着的张奶娘怀中,余慧急切而又快速的吩咐。 “张奶娘你赶紧的,现在,立刻,马上,找两套我表妹旧的但是要保暖的衣裳,给她从里到外的都重新换上,外头套的褂子最好是越旧,越不显眼越好,要厚实点的,不要华丽奢靡的,鞋子也换上旧的,一定要保暖,快,你快点去,片刻不得耽搁!!!” 张奶娘不明所以,整个人都是茫然的,要不是看在如今余慧看着像是长大懂事了,干事也靠谱多了,张奶娘根本就不会听她的安排。 眼下被余慧推搡着,看着她严肃的神色,张奶娘犹豫再三,终是哦哦哦的应了,抱着粉团子就去翻箱倒柜去了。 见张奶娘忙开了,余慧才送了口气,朝着忙碌的张奶娘又交代几句,让她给表妹换好衣裳后直接去找姑姑,不等张奶娘回答,余慧转身就离开了小表妹的屋子。 她怕姑姑多问耽搁宝贵的时间,余慧并没去见姑姑,拉住院中给粗使丫头训话的绿柳,快速的交代一番,怕绿柳不听自己的话阳奉阴违,余慧还不惜恶狠狠的警告一番让其换衣,说完不等绿柳龃龉什么,余慧拔腿就跑。 她得趁着公府乱了,赶紧去老妖婆的荣兴堂,把自己早就瞄好的老妖婆私库给搞到手,为将来的流放做打算。 也是赶巧了,余慧越过已经开始骚乱起来的丫鬟仆妇,潜藏身形快速抵达荣兴堂的时候,得到公府被围消息的老妖婆,第一时间就赶去前院,跟家里主事的儿子商议大事,当她所谓的定海神针去了,这倒是给了自己机会。 老妖婆带走了自己得力的大丫鬟跟杜嬷嬷等人,此刻剩在荣兴堂的都是二等三等,以及粗使的丫鬟仆妇,粗使是不能进屋的,而老妖婆的主卧,更是二等都少能企及的地方。 正好的得知公府被围,丫鬟仆妇们知道了消息后都慌了神,加上老妖婆不在,底下的粗使全都忧心忡忡的,哪里还顾得上看紧门户? 倒是叫余慧得了机会,顺利的摸进了荣兴堂的院子,摸进了荣兴堂的大堂花厅。 守在花厅里有四人,都是在屋里伺候的二等丫鬟,看衣裳颜色料子余慧就了然于胸。 此刻四个丫鬟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的六神无主,正聚在花厅里交头接耳,惶惶不可终日。 余慧趁机放出迷迭香迷晕四人,倒是没敢多用香气,毕竟一会抄家的官兵进来发现异样就不好了。 她小心的控制着药量,估摸着收手,又把四人摆好睡着了的姿势,余慧成功的摸进了老妖婆的卧室。 一进来,余慧就看到了卧室里,那占了几乎半个卧房空间,坐北朝南靠墙摆放着的,巨大如房子一般的千工雕花金丝楠木床。 余慧没有耽搁功夫,赶紧上前,一个箭步跨上床,临了不忘了把三层的帐幔放下,她便趴在床上,一寸寸的仔细摸索起杜嬷嬷口中的暗格来。 余慧学着曾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模样,沿着床沿开始,由边上到中间,不放过一寸地方的仔细检查,这里敲敲,那里锤锤,发现床铺靠近枕头下方,以及延伸两米长,一米宽的位置,随着敲击传来空洞声响,余慧呲牙一笑。 得了! 只是这暗格怎么打开?摸索半天,余慧却死都找不到开关,根本打不开杜嬷嬷嘴里这个藏着巨大暗财的暗格。 “怎么办?怎么办?”,抄家的官兵都围府了,自己又耽搁了这些时间,怕是要不了多久,官兵就会抄到这荣兴堂来的吧? 这里毕竟是茂国公府的主子院落,只要抄家,这里必定首当其冲,官兵肯定第一时间就奔这些地方来。 余慧心里着急,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既然找不到开关那就不找了。 跟当初打开杜嬷嬷银票匣子一样,翻手间,从衣袖暗兜里取出一把草籽,余慧把它们从掀开的被褥下露出的缝隙中塞进去,而后勾动异能。 缝隙中的草籽就跟豆子遇水发芽膨胀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齐齐快速的发芽膨胀,几乎是两息之间的功夫,刚刚还密封严实找不到机关的暗格,被它们悄无声息的给顶了开。 余慧一喜,快速揭开裂开的暗格盖板,两米长,一米宽的巨大暗格内,大大小小的箱子瞬间映入眼帘。 “发财了,发财了!!!”,按照杜嬷嬷所说,能叫老妖婆不动声色,不上账册藏到这里来的,定然是比公中,比老妖婆摆在外的私库中的财物,好上千倍宝贝的好东西。 余慧当即伸手,捡出一个看样子最古朴,搁置的位置也是最显耀宝贵的,一个如自己两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子出来。 她本是想要打开来瞧一瞧里头是啥玩意的,毕竟这么老多的东西,自己就一个人,再是能耐,也不可能把这些全部带走呀,只能快速挑选一些最重要,最值钱的,统统取出来而后用包袱打包带走让枣枣给藏起来。 结果手里的玩意,自己捣鼓了半天都没能打开,瞧了下,盒子上根本就锁扣,严丝合缝的,摸索着盒子外光滑包浆的程度,看样子平日里老妖婆也没少盘它。 那怎么会打不开?没可能的呀! 定是有暗锁,就如鲁班锁一样的机关。 不过眼下不是研究这玩意的时候,自己时间不多呀,干脆的余慧故技重施。 办法不新,有用就行。 等她用草籽成功的打开这盒子时,余慧讶异了。 伸手捏起盒中那块莹白滚圆的玉石?哦不,是白玉蛋,余慧不禁感慨,“宝贝的这么严实,感情就是藏着你个蛋……嘶!什么鬼东西刺我?” 手指抓起这颗跟鸡蛋大小的晶莹白玉蛋,她还没把这东西抓离盒子呢,余慧就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她也没舍得丢下手里的白玉蛋,这玩意看着就贵,万一自己一丢摔坏了可怎么办? 结果就是因为这么一个舍不得,不知道被什么划破的指尖,殷红的鲜血滴落在晶莹的白玉蛋上,鲜血瞬间就被白玉蛋吸收,而她的身体里那抹浓烈的碧绿能量,瞬间爆发膨胀,勾连白玉蛋,两厢遥相呼应。 紧接着,奇迹就发生了,就在余慧的眼皮子底下,那颗白玉蛋渐渐染上了她异能的眼色,一呼一吸间隐没消失,而她的精神体里,立刻感受到了异样。 等察觉清楚那抹异样是什么的时候,余慧惊呆了。 而与此同时,屋外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喧哗哭嚎。 “这里是荣兴堂,是我们老祖宗的院子,你们不能乱闯!” “京畿北卫营奉旨抄家查办茂国公府,谁敢反抗,不从者,杀无赦!” “啊!” “天啦……” 糟糕!抄家的官兵来的竟是如此的快! 余慧心急间,二话不说,弯腰翻入暗格,一手收着刚才顶开暗格门的草籽,一手摸向暗格里所有的大小盒子。 就在余慧准备快速扫尾闪人的时候,她的身影莫名迅速消失不见,而与此同时,刚才被她不慎遗落的草籽迅速长大,在外头抄家抓人的官兵进入到这里前,长大的草草们,把暗格、被褥统统迅速归位后,草籽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枯萎,结成草籽,卡在暗色的被褥上。 千工床瞬间恢复了原样,一切都变的静悄悄的…… 11、第 11 章 再一睁眼,余慧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空荡荡却亮如白昼的密闭空间内,没少遭受过小说毒打的余慧笑了。 果然,刚才自己感受的真的没错,她这是等了三辈子终于人品大爆发了一回,难得走了狗屎运,被传说中的囤货利器空间当头所砸中了呀! 余慧老兴奋了。 不过这馅饼到底是怎么来的来着? 余慧努力回忆,蓦地就想到刚才那块莹白的白玉蛋,再抬手看看自己早已恢复原样的被刺破手指,还有刚才自己异能勾连白玉蛋时相互呼应的异样,余慧了然了。 “感情这传说中的宝物滴血认主,还得让我的异能给开光才能用?就是可怜老巫婆收藏的这白玉蛋也不知多久,如今倒是便宜我啦,哈哈哈哈……” 占了便宜还说风凉话的余慧乐颠颠的,双脚踩在长满了清新绿草的草地上,压下得到空间的狂喜,余慧举目四顾,巡视起属于自己的空间来。 一看过后,余慧不得不感慨,真不愧是从白玉蛋里得到的空间,它内里的肚量跟它的外表是那么的贴切,眼前这个约莫足球场大小的空间也成椭圆形状,空间莹白如玉的色彩,跟它的外表相符极了。 空间内没有天空,也无太阳,更没有电灯,里头却分外明亮; 这里没有风声,空气却格外清新,呼吸也顺畅; 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四面,被乳白色如玻璃样的物质所包裹,在草地与乳白物质间,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奔流不息,三百六度无死角环绕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可以说,除了这里没有屋子,没有田地外,其他哪哪都满意。 余慧站在这头顶无限延伸的空荡荡空间内,除了自己,就只剩下不远处那一堆……额,那不是自己刚刚从老妖婆的床底暗格中收刮来的东西吗? 嗯,反正眼下空间外想必也不平静,自己暂时也出不去,她有的是时间,干脆的,余慧走到那一小堆东西前,盘腿而坐。 刚才事发突然,她下意识出于本能,就把暗格中的东西收了个精光,眼下一一打开来看,乖乖! 除去刚才的白玉蛋外,这里头还有一匣子硕大圆润,大小均等的七彩珍珠,白的,黑的,金的,银的,红的,粉的,蓝的,一想都老值钱了,这可不是人工养殖的呀; 除去珍珠,边上还有一小箱约莫千两重的金饼子; 两套看着就价值不菲,头面、钗环、手钏等样样俱都齐全的红宝石,以及翡翠首饰; 再有一个金为底,上头镶嵌满了宝石、玛瑙、珍珠的点翠婚冠,看样子像是老妖婆当初成婚的婚冠的样子; 甚至还有一荷包的七彩,金刚石,也就是钻石; 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贵价货,并不是老妖婆平日里摆在外头穿戴的那些可比,要不然老妖婆也不会悄悄摸的藏在这暗格里不是? 好在眼下这些全便宜了自己,有了这些,哪怕是跟着姑姑一起流放去了最冷的极北,她也不怕了,有钱底气足啊! 想到将来带着姑姑跟小表妹,一家四口米虫般咸鱼躺平的幸福生活就在眼前,余慧心里美滋滋的。 心里老满足的余慧,摸到最后剩下的这个长条形的扁平匣子时,她也没嫌弃这匣子小不大能装的样子,心说就算是这最后一个匣子啥都没有,自己这一趟也来的不亏。 结果等她一打开这个匣子后,余慧惊呆了。 这里头竟然是一千两一张的金票,足足二十张!那就是两万两的金子呀,等等,让她换算一下啊,便是按照明面上只一换十的金价去兑换,这两万两就是二十万两的白银啊!我艹! 发了发了!后半生她就是摆烂摊平啥都不干,这些也能供自己挥霍到死! 要知道,如今这世道,平民小户五口之家,自己要是还种点粮食瓜果蔬菜啥的,一年到头也花销不了五两银钱啊!还是很富足的那种! 余慧美滋滋的把手里点清楚的金票放回匣子里,再想着从杜嬷嬷那搞来的一万二千两银票,心里一家开始琢磨着,回头自己该如何去把这些金票银票兑换成金子、银子藏空间里随身携带了。 毕竟连银票去到极北那种苦寒之地就不好兑换,兑换火耗还折损超高的,眼下她还有金票,那就更不用提了。 姑姑他们除非遇到特赦,不然这辈子都回不了京都,到时候她岂不是得抱着一叠纸受穷? 而且这纸做的金票,,银票,不防水不防火的,当然还是换成金子、银子放空间里才最保险啊。 收好东西,把这些宝贝都小心的收拢在空间一小角,余慧就得到了空间外,刚才自己不慎遗落的草籽的回应,余慧心里又是一喜。 原来自己在空间内,外头自己催生的植物都能给自己传递欣喜的话,这不等于自己在外头也长了眼睛跟耳朵? 又得收获的余慧老开心的,听完外头草籽汇报的,抄家官兵压走了荣兴堂内外所有人等,却暂时还没有抄财物的消息,余慧不再耽搁,立马出了空间。 收了床上潜藏的立功草籽,趁着无人蹦跶下床,看着满屋子富丽堂皇的摆设,她也没贪心。 通过沟通外头的植物余慧知道,眼下荣兴堂的大门外还守着抄家的官兵,自己此刻贪这明面上人家已经看到过的财,可不是什么好想法,不过是徒增事端罢了。 罢了,反正大头已到手,此刻撤退要紧。 余慧便忍着肉疼,快速闪到老妖婆卧房一侧的洗漱间,轻声打开窗户,一个纵跃翻滚,悄无声息的来到空无一人的荣兴堂后院,经过后院裂开一丝门缝的佛堂时,余慧随意扫去的一眼,却看到佛堂神龛上摆放着的那尊白玉菩萨像,余慧实在没忍住心痒手痒,确认四下无人,余慧快速推门,手里藤蔓挥出,一个照面,价值千金的白玉菩萨像,瞬间消失在了神龛上。 又成功发了比财的余慧美滋滋的,没再恋战,站在门口带上佛堂的门,恢复原样后赶紧借助植物的帮忙,一举翻过后院的院墙,余慧悄然无声的离开了荣兴堂的地盘。 此刻的茂国公府内已经乱成了一团,她人站在这里,还能听到远远近近各处传来的各种哭嚎、咒骂、呵斥,以及绝望。 余慧有些担心姑姑他们,没有丝毫耽搁,为了避开眼下被惊的四下乱窜以图躲避潜藏的府中各人,以及四处搜人的抄家官兵,余慧不惜耗费异能,直接打开了与植物共享视觉、听觉的超级耗电功能,靠着植物们的帮忙,她成功的绘制出了一条去往后头小破院的便捷道路。 是的,时间紧,任务重,她得趁乱,赶紧把枣枣跟萝卜收到身边来才成,要不然她怕没机会了,毕竟一旦被官兵逮到,定然是会第一时间把自己送去与姑姑,也就是茂国公府那群被羁押的主子们团聚去的。 即便到时候自己拿着自己的身世说事,便是得了自由,想必在流放前,她也没法再接近这还不知道要被官兵看守多久,抄家刮皮多久的国公府了,带回枣枣跟萝卜迫在眉睫。 按照规划的线路,避过几波乱窜的婢女仆妇,躲过几波官兵的搜查,路上经过国公爷杜耀宗妾室所出的三子杜禹安的院子时,余慧猛地顿住了脚步。 想到自己计划中兑换金票的打算,余慧进了一趟杜禹安的院子,倒不是直接奔着人家财物去的,余慧摸进院子里,主要是为了弄两套这货的华丽衣裳当道具,毕竟她可是要只身一人闯荡票号的人,兑换那么多金啊银的,糊弄人的行头可不能少,又不能去外头买以免露马脚,不若眼下先偷两套? 至于收罗到了行头退出来的时候,顺手收的一些玉冠啊,玉佩啊,还有一看就是这货逢年过节得到的金银裸子啥的,她也就是顺手收了些些而已。 这货别看是庶出儿子,身为府中三郎君,因着亲娘貌美又柔弱,母子二人就颇得杜耀宗的喜爱,而杜禹安自己也是能说会道的,极其会哄老妖婆开心,因此他在府里的地位不算低,日子也好过,他的吃穿用度,除了杜耀宗的继室柳娴雅所出的四子,在府里行五,今年七岁的五郎杜禹鑫外,过的比没了亲娘的世子杜禹成还要好。 这家伙的东西自然是华贵的很,至于身形比自己高壮一些,不过问题不大,大不了到时候想法子改一改就是。 收了杜禹安的院子,余慧赶紧闪人,想到这里隔着自己先前好不容易探查到的公中库房并不远,余慧干脆决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以前是自己没空间,便忍着肉疼,并没打过这些库房的主意,只准备收罗些好携带的银钱跑路就算了。 如今有空间了,库房里的那些好东西与其白白便宜了别人,那还还不如先便宜自己。 至于收空了库房后,账目对不上,后期会不会被抄家的官兵发现并追责? 那什么,哪个府邸没有蛀虫?再一个,谁又能想得到自己有空间这样的大宝贝? 趁着这会子官兵忙着满府抓人,余慧麻利的来到公中库房。 来不及细看库房内,催动一株藤蔓植物发芽长大,顶开锁头,余慧快速进入,也没嫌弃自己手臭,开出的库房居然是装皮毛布料的,余慧当即挥动手中的藤蔓,一路迅爬而过,所过之处,那些装着皮毛、布匹的箱子、柜子啥的,眨眼间消失不见。 等她收空离开前,余慧还不忘了挥舞藤蔓把地面打扫一遍,搅动起地上的浮灰,最后又让它们均匀落地,盖过了地面箱子、柜子压出来的痕迹后,余慧满意落锁,除去自己来过的痕迹,功成身退。 这个库房对面还有个库房,余慧抓紧时间,依样画葫芦的开锁进入,发现这里放的全都是些主子们不用的家具跟碗盏杯碟啥的,余慧也没嫌弃,这可是茂国公府公中的库房,不然怎么会设立在主子们所在的后院中? 也就是说这里头的东西别看放着在这落灰,其实并不差,家具不是上好的红木就是金丝楠木,还有紫檀啥的,所以不用看,对于经历过末世毒打,老羡慕那些空间异能者的余慧来说,这些统统都是好东西,她只管收就是,难道还怕以后没有机会用? 她收,她收,她全都收,最后了依样画葫芦的搅动风云,让浮灰遮盖住地上的痕迹,余慧收拾好尾巴,转身走的潇洒。 离开之际再查看,发现边上的小库房里,放的都是平日里主子们用的消耗品,比如一些常用的补品药材,蜡烛,香料,甚至还有看着像是各方主子们茶房所用的银丝炭,余慧根本不嫌多,统统收掉,收掉。 一时发财一时爽,一直发财一直爽。 余慧乐呵呵的如蝗虫过境般,挑选着自己实用的物资,每每收尾虽累,她却乐此不疲。 跟刚刚收完的库房后头其实还有两间大库房,余慧倒是想再摸过去来着,只可惜,脑中勾连的植物此时急切的发来反馈,说是有一队抄家的官兵急速的往这里来了,余慧也不敢再贪心,果断取舍,赶紧闪人。 一路有惊无险的赶到自己刚来时的那个破旧小院,一来就受到了枣枣跟萝卜的热烈欢迎。 开门进入,破败的木门都来不及关上,萝卜一把就扑进了余慧的怀里,怨念颇深的扭动着白胖的身躯,“嘤嘤嘤……慧慧,慧慧,你怎么才来呀,这府里好阔怕,有好多坏银,你伯伯我好害怕,嘤嘤嘤……” 12、第 12 章 余慧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只会嘤嘤嘤,却一滴眼泪,哦不,是一滴萝卜汁也没流,每每还想当自己伯伯的臭萝卜。 抓着他的萝卜缨子,余慧冷酷无情的把萝卜丢进空间,耳朵清净了,那边,努力压缩着自己庞大身形的枣枣却疑惑了。 “慧慧,那聒噪的萝卜呢?你把他弄拿去啦?”,不会是丢了吧? 萝卜那家伙再讨树厌,也不能丢下他不管呀。 老实的枣枣有些担忧,想跟主人求个情。 余慧走到枣枣跟前,伸手抚摸上她的树干安慰这颗性子醇厚的枣树。 “枣枣,姐姐今天得到了个好宝贝,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刚才我已经把萝卜送进去了,姐姐这就送你去,你可愿意?” 枣枣一听,忙摇摆着她的枝蔓好生欢喜,“愿意愿意,慧慧,你去哪枣去哪,能待在慧慧的宝贝里,枣愿意的很呀!快,你快送枣去。” 得到了枣枣的回应,余慧笑了,伸手给枣枣送了些异能,让她松一松,拔一拔自己的根茎,等差不多了以后,余慧才把枣枣一举送入了空间,让她随便选个自己喜欢的地扎根去,她自己则是忙着收拾枣枣离开后的大坑洞来。 等处理好了这些,余慧也没工夫进入空间,去看一看猛地进入空间后,得到空间能量滋养,瞬间开花结出满树枣子的枣枣; 也顾不上枣枣得到能量滋养后,迅速通过空间反哺给她的异能能量; 这会子的余慧,在离开了小破院,准备去找姑姑跟小表妹会和时,居然为躲避抄家官兵,不慎来到了一处库房。 本着有见过不错过的心态,余慧麻溜的开锁进入,发现这处靠近下人们居住所在的库房,里头放的全都是府中下人所用的东西。 就如眼下自己打开的这一处,里头全都是给下人用的崭新被褥,蚊帐,甚至还有布匹跟统一的工作服。 余慧也没嫌弃,毕竟国公府的下人,吃喝用度也比外头的寻常百姓好,他们去流放,这些东西用着正正好,到时候外头加个遮掩的改头换面一番,用着岂不很放心,还不用担心东西太好遭人眼。 余慧果断的快速挑选着收了大半,比如各种斤两的棉被,一卷卷给下人做衣裳的棉布布匹,还有一打打的棉布白袜子,甚至还有婢女与小厮平日穿的粗布鞋,余慧都没客气。 至于为什么不收完,那还不是怕露马脚么,毕竟下人用的东西这么多,全没了说不过去,上头的人再贪,也不会在公府明面上的门脸面上动心思,毕竟下人的穿戴有时候也代表了主子。 满意的收了半库房,扫尾干净,余慧拍拍手准备要走,却被手上的藤蔓拽了拽。 余慧还疑惑呢,低头看着手腕上为了开锁,收物资才被催生出来的小家伙。 “小家伙你怎么啦?” 藤蔓却只顾着努力的把她的胳膊往某个方向拽。 余慧挑眉,“可是那边有什么好东西?” 藤蔓像是动画片里的煤灰灰一样,在余慧的手腕上来回蹦跶,余慧一乐,抬手弹了弹兴奋的小家伙,“行了,别蹦跶了,我们去看看,要是真有什么好东西,回头我记你一功,就不把你催化成种子再收回去了。” 得到这么个喜讯,给煤灰灰,额不,是给小藤蔓欢喜的呀,一个劲的在余慧胳膊上荡秋千。 身为一颗心有猛虎的爬山虎,它最大的乐趣不是当种子,而是要陪着主银去闯荡世界呀! 受到爬山虎的指引,余慧来到一处底下有架空的大库房,打开锁头推开门的时候余慧才知道,爬山虎心里的宝贝,居然是…… 看着这满满一仓库,怕是万斤都不止的稻子,麦子,余慧毫不客气,一颗不留的全部收入囊中。 开玩笑,便是这就是给府中下人吃的寻常稻米跟麦子,并不是主子们吃的什么胭脂米,碧梗米啥的,她也是一点也不嫌弃哒。 这样的库房竟然足足有四个,余慧想想茂国公府那众多的下人仆妇,这满满四仓库的粮食,怕也不够他们吃半年的,果断的收了第一仓,再开第二仓收刮,就在她兴奋的准备向着第三仓发起进攻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杂乱却有力的脚步声。 余慧暗道一声糟糕。 经过末世饿怕了的自己,就是这一点不好,看到食物就有点走不动道,这是比看到金银财宝还要强的兴奋,这很不好! 这不,因着收粮食收的太兴奋,自己居然忘记留心观察环境,勾连外头的植物们查看环境了。 闻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再收剩下的两粮仓已然是来不及了。 余慧忍痛放弃,转身把刚才开了的仓库迅速扫尾锁好,避开动静传来的方向,挥动藤蔓,攀上墙头,一个用力,爬山虎就把余慧带出了库房坐在的院落,直接落到了一墙之隔的一处花园中。 于苏收拢好爬山虎,扒拉下头顶的草,都来不及整理自己身上的乱糟糟,两手拍了拍屁股,就从墙角的文竹丛中钻出,准备从不远处的月亮门离开来着。 结果才一脚踏出文竹丛,余慧就感觉自己后脖颈的衣领被人猛地拽住了。 糟糕!余慧心叹倒霉,头顶却传来了一声欣喜的声音。 “头,这里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余慧阿卡卡的转动脖子寻声望去,只见一身穿铠甲,腰间别刀的壮实官兵,一手扶着刀柄,一手拽着自己的后脖领子,正龇着一口大白牙,朝着不远处一个看甲胄打扮明显是头目的将领,喜气洋洋的汇报着。 余慧…… 都怪自己欠,贪吧?贪吧!倒霉催的这是羊入虎口了呀! 不过也没事,反正她也是要去找姑姑汇合的,大不了就是被这群抄家的官兵,押送去跟姑姑团聚去呗。 果不其然,余慧只听那头目对大白牙发话道:“问清楚身份、姓名,而后送她该去的地方一并看押,等候发落。” 对方吩咐完,不等大白牙应喏,挥手间忙带走了身后的几个官兵匆匆而去,看样子是急于去其他的地方寻找漏网之鱼去了。 提溜着自己的大白牙,目送他的头儿离开后,这才呲牙看着自己。 “嘿,小丫头,说吧,你姓甚名谁,是府中何人?” 余慧张嘴要回,大白牙仿佛想到了什么,怕余慧撒谎,不等余慧张口,他忙又继续恐吓道。 “小丫头,可不怪爷不提醒你,你最好是老实点,是什么身份就交代什么身份,不要妄图说谎欺骗军爷,要不然,待会对名帖核身份的时候,要是查出你的身份不对,到时候,你个小丫头可别怪军爷我们的长刀无情。” 得,这是怕府里的主子试图跟下人调换身份,试图金蝉脱壳,瞒天过海吧? 蛋很显然,这个招数自己明显是不打算用的,她有正儿八经的好身份,为何要冒充事后要被发卖的丫鬟? 余慧不含糊,面上却做着害怕模样,故意瑟瑟发抖的回大白牙的话。 “回,回军爷的话,我,我叫余慧,乃是西北边城英烈余谷阳遗孤。” “遗,遗孤?英烈,余,余谷阳?” 身为将士,哪怕他们只是镇守京畿道,并未去往边关打仗的将士,在他们的心中,依然还是很钦佩那些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的英勇将士的! 大白牙一听余慧自报家门,说是西北边城抗敌英烈之后,抓着余慧脖颈衣领的手不由就松了三分,态度也软了五分。 “你个小丫头竟是边关英烈之后,那为何会在这茂国公府里头?”,莫不是这茂国公府不做人,不仅贪污军饷,贪污赈灾款,竟然还把英烈之后弄到府里做丫头不成? 这么一脑补,大白牙心里就越发的恨,咬着牙,语气不由就愤怒起来,当然,这愤怒不是对着余慧来的,“小丫头,是不是这茂国公府不做人,把你掳来做丫头的?” 余慧傻眼,心说这位大白牙兄弟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呀? 茂国公府再不做人,也不至于大老远去边关掳走她来当丫鬟不是? 见对方误会,余慧连连摆手解释,“不不不,这位军爷您误会了,不是您想的这样的……” “不是这样?”,大白牙挑眉,盯着余慧很关切,“那是怎样?” 见对方竟还上了心,既然问的正中自己的下怀,余慧忙就抓住机会。 “回禀军爷的话,当年家父,七品县令余谷阳,为保边城,与一城将士百姓,死守城池,一同战死,后去援救的大将军从尸体堆里扒拉出我,看我孤苦无依,便联系了我嫁入茂国公府的姑母,几年前大将军还派人亲自护送我至京畿,把我送到了姑母这里投亲的。” “哦,原来是这样!”,大白牙点头,随即一想,他又问,“那你姑母嫁给了茂国公府何人?”,怕不是府里的什么管事吧? 在大白牙看来,余慧的姑母并不可能嫁给茂国公府的主子,毕竟这小丫头身上的衣裳料子可不像是啥好料子,连头上都没个首饰,再是孤女,投亲到公府来,便是为了面子,若是主子亲戚,也不能慢待亲戚不是? 大白牙心里俨定,不过等从余慧口中听到,她姑母所嫁之人竟然是国公府的大爷,也就是现今的茂国公那庶出的兄长时,大白牙傻眼。 再看面前瘦瘦小小的余慧时大白牙同情极了,心叹余慧可怜,又忍不住咒骂茂国公府不做人! 13、第 13 章 大白牙得知余慧身世,对余慧态度好了不少,虽然同情,也愤慨,但也不是余慧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还是得最终核验。 大白牙就准备按照原计划把人提去前院,跟前头茂国公府一干被看押的主子们会和,顺便查验下余慧所说真假。 余慧就这么着被大白牙带着,一路走过花园,假山,亭台楼阁,廊沿,仪门,最后被带到前院茂国公府正堂正院。 接近这偌大的正堂的时候,老远的,余慧就听到了一阵阵歇斯底里的恓惶不平、不认命,那声音的主人…… 嗯,要是自己没听错的话,应该是老妖婆最宠爱的小儿子杜耀祖,因着如贾母对次子般过份的宠爱,老国公故去,老妖婆至今都不愿意把小儿分出去,却不顾丈夫遗愿,一心想把庶出的大房,也就是自家姑父姑姑给分出去。 那声音凄厉的喊着什么? “你个区区四品指挥使,怎可在我茂国公府放肆!我家祠堂里可是供奉着开国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券的!说什么我杜家贪污军饷、救灾款,什么纵容宗亲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圈地掩丁口……那都是诬陷,这些莫须有的罪责我们杜家不认!不过是有心人的算计,跟墙倒众人推的落井下石罢了,我不服,我不服!我要见我哥,我要面见陛下,我要面见陛下!我杜家是功臣之后,我们要面见陛下,我要申诉,我要见我哥,我们要面见陛下陈述冤屈……” 茂国公府前院正堂上首,中正堂牌匾下,此次负责抄家的指挥使大人,手端着茶杯,斜倚在手下贴心搬来的太师椅上。 本在恣意品茗的他,起先是任由自命不凡的杜耀祖在下头犬吠的,不过这货越吠越难听,越吠越大声,奉旨抄家的指挥使不禁皱了皱眉,手里捏着的茶碗盖重重往茶碗上一丢,看着下头垂死挣扎的杜耀祖冷笑一声。 “本官劝杜三爷还是省点力气,悠着点,要知道,本官手底下这些个弟兄手里的长刀可是不长眼的,杜三爷乃是‘精贵人’,这般闹腾,若是一个不慎伤了自己,倒时候莫要说是见陛下,就是见你兄长,啧啧啧……”,指挥使戏谑的摇头,“怕是也难啦!” “啊!你个狗日的,不就是个区区四品指挥使么,你以为我杜耀祖会怕你,你可知……” 见丈夫越说越不像话,甚至都不明白什么是人在屋檐下,身为妻子的秦卿急了,顾不上去哄身边哭成一片的儿女,忙的匍匐上前,一把拽住丈夫的胳膊,眼里带着哀求。 “三爷,三爷,您别这样,别这样啊!您且先冷静冷静,您看看孩子们,看看妾身,还有母亲,母亲还在呢三爷,您别这样,别闹了行不行?三爷!” 指挥使见下头还算有聪明人,冷笑着附和:“对啊,杜三爷,想想老夫人,想想你身后的妻儿,本官劝你还是放老实点,免得受罪。”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平日里就自以为是的杜三爷哪里肯让? 最是受不得激的杜耀祖,啊的大喊一声,一把推开身边拉扯劝解自己的妻子,伸手就去推搡架在自己身前交错的长刀,声音凄厉如兽吼。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许秧狗贼!爷看你就是记恨我杜家,故意找茬,趁机落井下石,折辱我满门……” 被唤许秧的指挥使,看着到了现在还不认命,还只会冲动行事的杜耀祖,他眯了眯眼,态度也阴郁起来。 再说了,他也的确跟这茂国公府有仇不是,要不然,在知道茂国公府倒了霉后,他也不会动用了救驾的功劳,主动请旨前来查抄,为的不就是来亲眼看看,这个害了家姐命丧黄泉的杜家家破人亡的吗? 许秧阴沉着脸,笑的邪肆,背负双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抬脚踹在杜耀祖的心口上不放。 “哼!杜三爷好大的口气,本官奉陛下旨意查抄茂国公府,杜三爷竟还口口声声不服,不知三爷是不服陛下?还是说你杜家要抗旨不遵?若是如此,本官成全你哟!” 杜耀祖往日里哪里受过这般的气,立时被激的张牙舞爪的朝着许秧狠狠扑去,“啊……许秧,许秧,你个小人,你公报私仇,你公报私仇!!!” 只可惜,身前有刀,胸上有脚,他一个纨绔花架子,哪里能动弹分毫?不过是在无端激怒对方罢了。 可他要作死激怒眼前不怀好意的人,自己却不能任由他作死,她的身后还有一双儿女啊! 想到此,秦卿明智了一把,再不复刚才温柔的劝解,干脆一把扑上去,用自己的身躯死死禁锢住发癫的丈夫,口中凄苦。 “三爷,妾身求求您,别闹了,别闹了,一切等二哥回来再说,等二哥回来再说啊……” 还算是有聪明人。 许秧瞄了眼跟前努力撕扯的夫妻俩,见窝囊废有被妻子拉下去的征兆,不知想到什么,许秧闭了闭眼,倒是大度的高抬贵脚,转身往来时的台阶上走,不过走了两步,许秧突然回头对着窝囊废莞尔一笑。 “你们要等杜耀宗杜国公?呵!不怕好心告知诸位,不必等了,杜国公今日早朝就已经被陛下下旨拿下,诸位可以到大理寺地牢跟杜国公去团聚。” “什么,你说什么?许大人,你刚才说什么?” 如果刚才,国公夫人柳娴雅还能安奈的住的话,此刻得到了丈夫确切的消息,她不由松开怀里紧紧护着的幼女六姑娘杜欣荣,一个箭步窜到杜耀祖身边,伸手死死扒住身前拦路的交叉长刀背,双眼紧盯着上头复又坐回太师椅上的许秧。 只可惜,许秧存了戏耍泄愤之心,见茂国公府的人不好他心里才爽,他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 故意的姿态,故意的讥讽,故意的透话,看到茂国公府全家不好,他就心安了。 面对柳娴雅的急切,根本不打算再开口的许秧,懒洋洋的朝着身边的亲卫一抬手,对方捧上新蓄好的茶,许秧接过,低头抿了一口,笑道。 “嗯,你们茂国公府,哦,不对,打从今日起,大靖朝就没有什么茂国公了,应该说是你们杜家。”,许秧阴阳怪气的一副气死人不偿命,“你们杜家不愧是连军饷、赈灾款都贪,还霸占田地横行乡里的主,这茶,啧啧啧……味道好极了!” 杜耀祖疯如狗:“啊!狗日的许秧,爷跟你拼啦!” 柳娴雅目次欲裂:“许大人!” 见自家子孙后辈都不成器,一直跪坐在看押圈子中心,伸手护着跟前两个嫡出‘孙儿’的周娉婷脸色不愉,瞪了眼丢人现眼,一点风骨都无的小儿与儿媳,周娉婷狠厉发话。 “老三,你们都给我回来,我杜家堂堂开国元勋,战功赫赫,便是弃武从文,也不能丢了祖宗英烈的风骨,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可是母亲……” 余慧被大白牙带着跨过正堂侧门进来的时候,听到的,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乱糟糟的情景。 而她自己最最关切的杜家大房,她的姑姑,她的小表妹,还有她姑父…… 透过院中密密匝匝,手持长刀看押院中一众人犯的军士身影,余慧一眼就看到了,正一脸关切朝着自己看来,脸上闪过欣喜又转瞬间被自责懊悔所笼罩的姑姑; 再看姑姑怀里,脸上闪着害怕与懵懂,身上却已经被张奶娘按照自己的要求,妥帖换上了衣裳的小表妹; 视线最后落在,望着自己一脸关切又失望的姑父身上; 于苏给他们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们也别担心,别自责,更无需失望。 她不逃才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接下来,她还有戏要唱。 余慧安抚好亲人,老实的站在大白牙身边,那头喧闹的人群在看到自己出现后,现场有了片刻安静,几乎是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自己看来。 隔着最近的杜耀祖与他的妻子秦卿,淡漠看了一眼,见是自己,夫妻二人果断收回视线,那位了不得的三爷,又发疯般咬着人家指挥使去了。 至于一直看自己不爽,又巴不得自己赶紧去玷污,自己丈夫看中的那好继子的国公夫人柳娴雅? 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瞬,眼中闪过厌恶,一触即离。 余慧不以为意,只低下头不去看这群自己同样也厌恶的家伙们。 只是低头的瞬间,她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紧盯自己不放,余慧抬头,却发现,拿到视线竟然是老妖婆的。 她看自己作甚? 余慧可不认为,老妖婆看自己是关心自己,也不认为老妖婆心里憋着好屁,更不会认为自己一盆金盏菊,就能换得老妖婆的注意,更何论那金盏菊还是自己特意给杜嬷嬷特意准备哒。 说起杜嬷嬷,她人呢? 扫眼望去,眼前被看押的人群中只有杜家的主子,没有下人的踪影,想来杜嬷嬷等下人,是被看押在了别的院落了吧? 余慧眯眼想着,而人群中,在看到余慧的目光朝着自己望了一眼后,老妖婆迅速低头,抬手摩挲着自己怀里两个,一直埋头在自己怀中,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的孩童,连连自我安慰着。 这回被押解过来的人,是那没教养,没眼力的投亲孤女,甚好,甚好! 只要再拖延拖延时间,想必到时候自己的贴心大嬷嬷杜芬芳,该是护着她的五郎跟七郎离开公府的范围,成功逃出生天了吧? 周娉婷下意识的抬眼扫向余慧刚才走进来的侧门,心里不住祈祷,这些抄家的该死家伙们,千万不要发现自己怀中的异常,也不要发现自己让心腹嬷嬷趁着抄家混乱,带去换下锦袍穿上了下人衣裳的两个嫡孙。 只希望芬儿不要让自己失望,只希望还来得及,自己的两个孙儿还来得及混出府去…… 若是他们能出得去,也不枉自己冒险冒死一场,便是难逃一死,到了地下,见了故去的丈夫,她也可以抬头挺胸的跟丈夫说,自己为杜家留下了嫡亲两儿的嫡枝后辈,留下的二房的五郎,三房的七郎,她周娉婷对杜家是有恩的,她给杜家留下了根。 至于现下还死死护在自己身前,神情坚毅的嫡长孙? 孩子啊,怨只怨你的年纪太大不好偷渡,而事发又太急,一时半会,祖母也护不住你……要怪只怪你占了世子的位置太显眼,怪你自己命不好…… 成功为自己找到借口的周娉婷,视线对上眼前世子杜禹辰关切的双眸时,她压下眼底的愧疚,慢慢的把目光移开。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周娉婷心里还在下意识的想,家中还有丹书铁券,一切罪名也还最终确定,皇帝的判词也还未下达,他们都还活的好好的,进个大理寺地牢又能怎样? 君不见王朝变迁,进天牢,赴死牢的都多了去了,那些也不是全都死了不是? 他们杜家还是有机会的! 只要还有机会,大孙儿也还是能活的,他也还是堂堂世子。 至于被送出去的那俩孩子,他们都是自己嫡出的嫡枝孙儿,年纪又不大,若此次大祸他们公府能挺过去,俩孩子再接回来,也依旧是他们茂国公府金尊玉贵的爷,若是不能……他们逃出生天留得性命,杜家也能留下两条根,自己也就不算愧对丈夫,愧对杜家列祖列宗,愧对自己多年宗妇的责任了。 周娉婷再不去看犯蠢的幺儿,只把头埋下,把怀里的两个假孙子抱的更紧了些。 而被他放弃的世子杜禹辰,视线错愕的落在了余慧身上那么一瞬,转而收回,人又坚定的护着他身后的祖母去了。 14、第 14 章 余慧关心的重点,自然不是那什么柿子,也不是这满院子的茂国公府的主子。 见到姑姑表妹跟姑父全都安好,她放了心,跟着大白牙走到台阶下站着的手捧文册勾画核对人员名单的佥事身边,大白牙低声把事情跟佥事那么一说。 身为军中佥事,自然是钦佩那等为国战死的英烈之辈的,哪怕原身之父是文官,却也架不住人家是真英雄,由于心底对英杰的敬佩,对待英烈之后,佥事态度很好。 顺着大白牙手指的方向,佥事把余慧这么细细一打量,而后果断合上手里的名册,抬脚上了石阶,躬身附耳在又坐回太师椅上,优哉游哉品茗的指挥使许秧耳侧,指着余慧低声禀报。 “启禀许大人,下头的兄弟刚刚抓到一名茂国公府姻亲,对方乃是四年前,西北银丰城抗胡英烈遗孤。” 许秧挑眉,喝茶的动作顿住,“哦?英烈遗孤?可知具体是谁人之后?” 佥事忙禀,“据询问所知,那孩子宣称,乃是率领军民抵抗胡狄大军南下脚步数月之久的银丰县令余谷阳之女。” “哦,原来是他呀!”,许秧点头。 余谷阳此人,自己有印象,此人乃是康靖四十二年探花郎,本应入驻翰林成为清贵,却因拒了高门婚事,被人记恨,授官之时被发配至西北银丰为县令,离京赴任前,其妹嫁给了茂国公府那克妻怪为继室。 想到此,许秧视线不由落到下首,正站在大白牙身边的余慧身上,他瞄了两眼,随即收回视线懒洋洋道。 “宣称是余谷阳之女,都是那孩子自己说的吧?可有凭证?我等今日奉旨查抄茂国公府,放走的是真英烈之后还好,若是假的……你知道事情的严重。” 佥事也知事情的严重性,其中不容有差,更不能允许有人冒充,忙朝着许秧一拱手,严肃道: “大人,卑职该死,卑职失职,请大人开恩,卑职这就去查问清楚。” 许秧也是这意思,倒没有为难佥事,低头嘬了口茶,挥手打发人,“嗯,去吧,问清楚,拿到证据证明确切了,再来回禀。” 若真是英烈之后,陛下旨意也无牵连,但凡是有可能,他还是愿意给个机会的。 毕竟为将者,谁也不知道袍泽的昨日会不会是自己的明日,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一日就如前辈一样马革裹尸了,所以若是有机会,在跟自己的利益任务不冲突的情况下,他还是愿意与人为善,高抬贵手的。 佥事得了话,快步走下台阶来到余慧跟前,佥事看着余慧开口询问,“小姑娘,既然你宣称乃是银丰抗胡英烈余谷阳之后,你可有什么明证?” “明证?要什么明证?我的户籍户贴可以证明吗?再不然这满府的人,哪个不知道我余慧是个投奔姑姑的拖油瓶?再不然大人可以问问我姑姑,她就在那里。” 余慧看向人群中,手指着抱着小表妹,被姑父密不透风护着的姑姑,她望着佥事,“大人若不信,可以问问我姑姑,问问这些公府的主子们。” 佥事是给这些抓拢到此的人犯核对过身份姓名的,自然知道,余慧所指之人不错,再看听不到这边具体动静的余谷雨,看着余慧眼里的关切不作假,佥事心里已经确认了七八分。 佥事点点头,才要开口,结果离着近,还在那骂骂咧咧歪缠不断的杜耀祖见状,也不知是起了什么歹心,点着余慧就猖狂的叫嚣了起来。 “呸,你才不是什么英烈之后,你就是我们杜家女,合该跟我们杜家关到一块!”,没得自家落了难了,这该死的不要脸投亲拖油瓶还能逍遥自在吧? 杜耀祖就是个典型的,他得不到的另可毁掉也不愿意见别人好的心态,非常无耻的妄图把余慧拉下水,跟他们一起遭难。 见杜耀祖如此,以夫为天的秦卿忙就附和,“对,对,她不是余慧,也根本不是余谷阳的女儿,余谷阳的女儿是,是,是……”鬼使神差的,也不知脑子里是哪根筋搭的不对,秦卿的视线蓦地落在身后几步远的女儿们身上,一个念头蓦地在脑海里划过,秦卿随即抬手指着自己的大女儿,语气激动,“是她!她是余谷阳的女儿,她才是余谷阳的女儿!” 都说为母则强,秦卿倒是个慈母,只是心思太歹毒了些。 眼见着茂国公府这艘巨轮要沉了,好不容易看到有逃生的希望,秦卿也狠,瞬间就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抉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转身一把拉出自己的大女儿,今年十岁的四姑娘杜欣月,指鹿为马的,试图让自己的女儿顶替余慧逃出生天去。 在她看来,自家欣月吃的好,长的也好,十岁的个头,比那小孤女还高,不怕说大年纪。 把宝贝大女儿推出去,秦卿心里不是不紧张,也不是不害怕蒙混不过去,可是此刻她都顾不上了呀。 而一边的杜耀祖呢,一开始只是抱着见不得余慧好的心思作祟,下意识的喊了那么一嗓子想要坏余慧的事。 其后见妻子把大女儿推出来顶缸,杜耀祖虽然嫌弃不是儿子得到这个机会,却也难得聪明的赶紧附和。 “对,对,这孩子才是余家遗孤,你们身边的那个不是,那是我的女儿杜欣月!” 起先,余谷雨三口离着杜耀祖距离远,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加之杜耀祖他们吵吵闹闹,缩在人群后的一家三口,并未听清楚前头说什么。 后来还是秦卿推出女儿,夫妻俩一唱一和,生怕别人不相信一般的大吵大闹,余谷雨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杜耀祖的叫嚣,余谷雨脸瞬间就白了,再顾不得示弱小心的藏在人群后,她霍的一下站起身,把女儿塞给丈夫,猛地就朝杜耀祖夫妻冲了过来,口中凄厉。 “杜老三,秦卿,你们两个黑心肝!你们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往日里你欺压我们大房,看不起我夫君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想妄图用你的女儿顶替我的侄女,你的心肝怎么就这么黑,这么黑?你也不看看,你家四姑娘跟我哪里有一点像,她怎么可能是我的侄女,怎么可能!” 余谷雨简直疯了,破天荒的朝着杜耀祖嘶吼起来,怕上头负责抄家的许大人信了这夫妻俩的鬼话,余谷雨朝着上首的许秧纳头就拜,眼泪连连的忙忙磕头。 “大人,大人,您明察秋毫,千万别信三房的鬼话,慧儿才是我侄女,她才是我哥余谷阳的女儿啊!三房夫妻推出来的人不才是,她才是!许大人,那位佥事大人身边站着的孩子才是啊,大人,许大人……” 妻子哭的声嘶力竭,妻子怀里的女儿也害怕惊慌的嚎嚎大哭着,随后追上来的杜耀泽心痛不忍,一把护住妻女,搂住妻子不停安慰。 “雨娘别哭,别哭,你别怕,许大人明察秋毫,定不会信小人之言的,你别激动,看看我们蕊儿,你看,蕊儿在害怕,雨娘你别这样,乖,别怕。” 包围圈外的余慧,看到姑姑如此她心疼了,不顾一切的想要冲上来拉人,岂料才一动,就被大白牙跟佥事一并拦下,急的余慧只能挣扎着朝着姑姑放声大喊。 “姑姑,姑姑,您别急,别怕,大人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定不会相信恶人的,姑姑,您别哭,您看小表妹,她在害怕……” 余谷雨听到侄女的话,神情一怔,满眼愧疚,再看到丈夫伸来的手,她小心的把哭的嗷嗷的女儿接到了怀中。 杜耀泽见状,这才大松一口气,小心的把女儿递给妻子,伸手连妻子带女儿的一把揽住,搂的紧紧,连连安慰。 余慧见姑姑情绪缓和了些,小粉团子哭声渐小,她这才松了口气,也顾不得什么大妨了,赶紧拉住佥事的衣袖急忙道。 “大人,大人,我真的是余慧啊,如假包换的余慧啊,大人您别信杜三爷的话,我就是余慧,我爹是余谷阳,我姑姑是余谷雨是茂国公府庶出长房媳妇,我姑父杜耀泽的妻子!这满府上下,上到主子,下到丫鬟仆妇,谁人不知我,大人若是不信,可避着这些有心人,随便拉出个下人来与我对峙。” 佥事犹豫为难,“这,这……我可做不了主。” 余慧瞬间了然,视线越过佥事,看向上首看似在品茗,其实眼角余光一直在留心下头动静的那位许大人。 余慧果断越过佥事,冲到正堂台阶下,面朝上头惬意品茗的指挥使许秧嘎嘣跪下。 倒不是自己骨头软,膝盖轻,只是人在屋檐下,低一低头又何妨,最重要的是,眼下先把自己摘出去再说其他。 至于妨碍了自己原本计划来添乱的三房夫妻,呵呵! 余慧看着许秧,一个俯身拜下。 “许大人!许大人求您明察秋毫啊,若是这满府的人不能帮我证明,您可以联系下西北大将军,当初大将军还亲自见过小女,还派人亲自送的小女来着茂国公府,求许大人您明察!” 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的许秧,听着余慧急中生智的想到人证,心中早有判断的他,其实早就确信,余慧是真,杜欣月是假。 这会见余慧还挺机灵的,他也暗中欣赏。 罢了,英烈之后,理应善待。 许秧懒洋洋的抬手,“起来吧,西北这么远,本官一时半刻也没法联系到老将军来证明你的身份,不过本官谅你也不敢欺骗本官,不是说有户籍户贴么?你且去,把户籍户贴拿来给本官瞧瞧。” 余慧闻言欣喜,看着许秧的目光充满感激,“谢谢许大人明察,只是小女的户籍户贴没有带在身上,还在小女住的屋子里。” 许秧:“你的屋子在哪?” 余慧:“就在小女姑父、姑姑所住的玉衡苑。” 许秧挑眉,“那正好,本官派人跟你一同前去,顺便验看一番你所言是真是假。小丫头,你最好别撒谎欺骗本官,你须知,庶长房杜耀泽所居之地,本官也早已验查明了,你若是走错了地方……” “不会的大人,大人尽可放心,小女不骗人,大人这就可以派人跟着小女去。” “嗯。”,许秧点头,挥手打发,“准了。” 杜耀祖见状,哪能服气,见到事情竟让不按自己想象中的发展,他表示不服,蹦跶着又在那边叫嚣起来。 “姓许的,我身边这个才是余家遗孤,我这边这个才是,你身边那个死丫头是假的,假的!你知不知道姓许的!” 太师椅上的许秧眉头一拧,声音冷冽,“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侯子弟呢?哼!” 声音落下,杜耀祖眼睁睁的看着上首的许秧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那步伐就仿佛踩在自己的心尖上一般。 不知为何,杜耀祖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 眼见许秧走到身前,刚才还一直拦着自己的军士立刻收刀让开,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狗贼如踏在自己的心间上一般,步步逼近。 就在他后脊冒着冷汗,努力挺直的脊梁都忍不住发颤的时候,许狗贼嗤笑一声,果断的越过了自己。 杜耀祖心里猛然一松,刚想喘口气,身后却传来妻女惊恐的尖叫,以及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15、第 15 章 杜耀祖战战兢兢的回头,入目的却是许狗贼手持长刀,压在自己长女脖颈的惊恐画面。 “许秧,你要干什么!” 许秧不屑的冷哼,“哼,不是说,这是余谷阳之后么?本官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也不是。” 杜耀祖跟秦卿都惊呆了,夫妻二人万万没料到,许秧竟是如此爆裂的性子,一言不合就动手。 秦卿想说是,为了给女儿争取一线生机,再垂死挣扎下来着。 可看着那越发逼近女儿脆弱脖颈的刀锋,还有已经吓傻了的女儿一脸惊恐,秦卿哑然,什么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出不得,咽不下,而那位凶悍的许大人却不肯就此放过。 “说,这人到底是也不是?若是再不说,或者妄图欺瞒本官,那可就别怪本官刀下无情。” 杜欣月只觉自己的脖颈一凉,忙伸手去摸,触手一片温热,下意识抬起手来看,入目的竟是一片血红,杜欣月心里猛然一惊,心里也妄图与余慧交换身份逃出生天的她,心里再不敢抱有幻想,惊恐着,摇摇欲坠的,哭都不敢大喘气,却又忍不住的求生路。 “不,不!我不是,我是杜欣月,是杜欣月!我是杜家的女儿,不是什么余家人,呜呜呜……”,哭嚎着,目光落到近在咫尺的父母身上,杜欣月声嘶力竭,“父亲,母亲,救我,救我啊,女儿不想死,不想死,父亲,母亲……” 把这一幕看在眼中的余慧,暗暗嘬着牙花子,心叹:这位许大人,嗯,不错!她喜欢。 而人群中的周娉婷,把眼前的闹剧看在眼中,眼神暗了暗,不由骂了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倒是把头垂的更低,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 这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许秧满意了,利索收刀,丢给身边的军士,嫌弃的看了看自己仿佛被染脏了的手,朝着某些人嗤了一声,果断转身,便往他的太师椅走去,路过还在看戏的余慧身边时,许秧皱了皱眉。 “你怎么还在这里?” 余慧这才醒过神来,格外配合的保证,“许大人放心,小女这就去,这就去。” 狗腿的连连保证完,余慧转身就走,才不管身后某位鬼畜的大人,点了多少人马跟上自己呢,反正她又不骗人,有些东西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不仅准备好了,为了专门等着眼下的查验,她连空间都舍不得收,就放在屋里的箱子里等着这一出呢。 因着是大白牙逮住的自己,一事不烦二主,许秧干脆点了大白牙并另外三个军士一起,紧随在余慧身后。 五人穿行在已经静了不少的茂国公府邸内往东跨院而去,最后进入玉衡苑,大白牙身后一位早就了解地形方位的军士暗暗点点头,又信了余慧三分,四人跟随进入。 余慧一进门,熟门熟路的摸到床前,弯下拉出原身宝贝的红漆樟木箱子,故意当着四人的面,从脖颈处掏出钥匙,开了箱子上的锁头,而后猫腰从箱子底里,宝贝似的掏出自己好不容易从姑姑姑父那磨来的户籍户贴,手捧着让大白牙四人验看。 四人见着余慧,熟门熟路不见生疏,箱子锁头都对得上,户籍户贴验看无误,所见所闻无一不验证,眼前的小丫头没撒谎,她就是英烈余谷阳之后,四名军士对待余慧的态度瞬间软和了许多。 把手里验看完毕的户籍户贴交还给余慧,“小姑娘,东西你收收好,一会去了前头,你再拿给我们许指挥过目。” “好的,谢谢四位好心的大哥。”,余慧老实点头,不过在要跟随四人离开时,她顿了顿脚步。 大白牙当即疑惑。 “怎么啦小丫头?” 余慧故作惨兮兮道:“四位好心的大哥,这箱子是我当初从西北带来的最后一点家当,并不是茂国公府的东西,如今茂国公府被抄家,我姑姑姑父还有表妹也……我,我……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身无长物,在这世上也举目无亲,无人可依靠,四位好心的大哥,你们看,这箱子能不能?能不能……” 大白牙四人自然是知道余慧的意思。 四人相视一眼,想到刚才余慧开箱后,露出里头的东西他们也大致看了眼,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再看看这小小屋子里的简单摆设,四人心有同情,想了想点头。 “成,既然不是茂国公府的东西,那你便带上,顺道的,这不是你的屋子么?你再看看有什么遗漏的,一并装箱子里头,待会我们兄弟几个帮你抬到前头去,问过许指挥,得了准许,你就一并带走吧。” 英烈之后啊,他们当兵的自来钦佩英烈,能护着就没有不护着的道理,要不是前头院子里是杜家的东西不能动,他们还想说让这小丫头赶紧进去顺两样呢,毕竟她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女,哪怕藏个一两样不打眼的出去,想来也能卖点钱财过日子不是。 听得对方这么说,余慧哪还不知道这是人家的好心。 赶紧谢过四人的好意,忙就把屋子里几样姑姑、姑父给的,属于自己屋子里最最值钱的摆件抓了两样进箱子,麻溜的把梳妆台上,自己早就清理过的几样不值钱的首饰一收拢,往箱子里一丢,果断完事。 大白牙四人间余慧这般麻溜,也不贪心,四人还给她操上心了。 大白牙得了同伴的示意,干脆的自己动手,朝着屋子扫视一圈,果断把小小博古架上剩下的东西替余慧扫进箱子,还抓出里头的衣衫盖了盖,这才招呼着同伴一起,两人一换的帮着余慧把箱子抬去了前院。 大家一起帮着余慧把箱子抬到许秧跟前的时候,许秧还楞了一下子,手接过余慧递上去的户籍户贴时,他还拿眼神询问大白牙四个。 为首做决定的那位最年长的军士,忙就上前回话。 “启禀指挥使,卑职想着,既然余小姑娘是英烈之后,又蒙圣上恩德,得大人开恩,她自是不在抄家之列,她一孤女的一点家当,也不是杜家所有,小姑娘求了我们兄弟四人,我们兄弟便怜惜英烈之后,帮她把不属于茂国公府的私房抬来给大人过目,请大人定夺。” 许秧都给自己的手下气笑了,给他们能的哟,就会给自己找事! 大致扫了眼手里的户籍户贴,没好气的往余慧怀里一丢,许秧点了点箱子示意大白牙四人打开。 大白牙他们心领神会,赶紧照做。 许秧探头淡淡的朝着箱子里瞄了眼,见到里头也没啥好东西,许秧撇撇嘴,暗道了声茂国公府还真是苛责遗孤,便懒洋洋的挥手打发人。 “行了,行了,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既然不是茂国公府的东西,那便带走吧,赶紧走,别耽搁本官的事。” 没想到还能有意外之财的余慧心下一喜,连连朝着许秧道谢,把手里的户籍户贴往箱子里一塞,朝着许秧得寸进尺。 “许大人,您再开开恩,给小女一点时间,容小女与姑父姑母告个别,他们养我一场,我总不能就这么甩手走了。” 许秧嘶了一声,“呵,还是个有情义的,算了,本官今日心情好,便准你半盏茶时间,赶紧的。” 余慧忙谢过,连箱子盖都顾不上盖了,转身跑到姑姑跟前,凑头过来抱了抱姑姑,忙就跟姑姑、姑父小声叮嘱。 时间紧迫,余慧耽搁不得,而且眼下都是杜家人,余慧有些话也不便明说,余慧死死的拉着姑姑的手,反复只叮嘱一句。 “姑姑,姑父,你们带着蕊儿一定要好好的,不管到了如何绝境都不要放弃,等我,一定要等我!” “好,姑姑等你,等你!呜呜呜……” “慧儿你在外孤身一人也要小心,姑父跟你姑姑照顾不到你了,你……” “表表,抱抱……” “时辰到,来啊,把人送出去。” 还待再说,上头却传来了许秧冷酷的声音。 余谷雨瞬间哭成泪人,拉着余慧的手死死不放,“呜呜呜,慧儿,姑姑的慧儿啊,我的心肝啊……” 她担忧啊,自己侄女小小一个,还没有长大成人,竟是要孤身一人在外讨生活了,自己便是有万般不放心也没办法,如今她也不是个自由身,只能哭泣着,千叮咛万交代余慧,却觉得万千的话,什么都交代不完。 被许秧催促,余慧不动声色的,赶紧把手里的草籽分别往三个亲人的身上种上,这才松开了姑姑念念不舍的怀抱,跟其告别,叮嘱他们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话。 余慧忍着担忧不舍,转身跟着大白牙他们离开,一步三回头。 杜耀泽看到妻子哭成泪人,心里也担忧不止,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揽着泣不成声的妻子不住安慰,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余慧的身影,被刚才那四位军士护送走远离,最终消失在了院门外再也看不见。 窝在父亲怀里的杜欣蕊,看着她的表表丢下自己走了,眼泪汪汪的她,小手指着余慧消失的方向,挣扎着,拉扯着爹娘不住喊表表表走。 而一家三口的身周,却全都是杜家人的口不择言,诸多愤恨不平的各色咒骂,以及对唯一逃出生天的余慧不住的艳羡。 可惜这些,已经被大白牙四人护送到了茂国公府大门外的余慧却是不知道的。 眼下整条街面都被戒严了,余慧小小一个人,还带着口箱子,自己离开显然不现实。 大白牙四人就商议了一下,亲自抬着箱子把余慧护送到了戒烟线以外,又走了一条街,直到看到了前头喧闹的人群了,大白牙还做主,自己掏了腰包给余慧叫了一辆马车。 余慧心里感动,连连道谢,被大白牙几人送上车的时候,余慧还望着最后帮着送箱子下车大白牙问。 “大哥哥,刚才一路得你帮助,我却还不知道大哥哥叫什么,实在不应该,余慧请教大哥哥高姓大名,也好以后有了机会报答大哥哥呀。” 大白牙连连摆手:“报答就不必了,你自己个好好的就行,至于姓名?” 大白牙想了想,考虑到余慧孤身一人在外,怕人欺负这个小孤女,心里还是因着对英烈的那点子钦佩,看到余慧小小的脸,期待的眼,他还是下意识不过脑子的就开口。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我叫马放,在京郊北大营服役,你以后若是遇到事情了,可以来京郊北大营寻我。”,也算是自己送佛送到西了。 她就那么顺口一问,不想对方还真就说了。 余慧赶紧道谢,临了人家要下车前,余慧抓紧时间又问,“马大哥你既然在北大营服役啊?马大哥你真棒,只是马大哥,你们北大营的怎么会进城来干抄家的活计?” 见大白牙警惕的看向自己,余慧赶紧摸了摸鼻子赶紧解释。 “马大哥别多心,我就是好奇顺口一问,毕竟我以前看那些个话本子写着的,自来抄家不是什么大理寺啊,锦衣卫啊,再不然就是五城兵马司啥的么,没想到北大营也干这个活计,难不成我姑姑他们还要押解去你们北大营关着吗?马大哥,你们大营里还有牢房?” 大白牙,也就是马放黑线,不禁嘟囔。 “你小小年纪的,还是少看点话本子的好,而且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呀!我们北大营的将士怎么就不能抄家啦?圣上信任我们北大营,才让调集我们进城干这最棘手的事,再说了,谁说人犯要关押到我们北大营去的?我们北大营可没有牢房,你姑姑他们一会清点盘查完毕后,得押去大理寺候审。”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马放赶紧闭嘴,狠狠瞪了眼面前明显是打探消息的余慧,再不肯多说,直接跳下马车,跟车夫打了声招呼丢下车钱,匆匆忙忙跟同伴会和,急急忙忙的往茂国公府赶,他们的事情且还多着呢。 确认了自己那残缺的记忆没出错,余慧很满意,不再耽搁,心里把他们的恩情都记下,掀开车帘跟车夫打了声招呼,让他把自己送到附近最大的客栈去。 到了地方,余慧下了马车,招呼迎上来的小二哥把自己的箱子般下车,问掌柜的开了间中等的单间后,余慧丢下一锭银子,让小二哥把自己的箱子搬进自己刚开的房间,丢给小二哥一钱银子的打赏,等小二哥退下后,余慧赶紧把箱子里的户籍户贴,还有马放哥几个给自己搞的值钱的东西收入空间,锁上箱子,锁上房门,余慧下楼,跟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她就急急忙忙的往大理寺的方向赶。 不亲眼看到姑姑他们进入大理寺,自己始终不放心,而且来这里,她还有别的计划。 16、第 16 章 大理寺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寻常百姓也不爱往这里来,大理寺人犯跟牢头他们走的后门这边,就更是人迹罕至。 余慧从客栈出来后,靠着异能帮助一路找寻到了这里。 左右四顾,看到离着后门十步开外的侧对面,拐弯处有颗硕大的梧桐树,余慧没有停留的奔了过去。 确信树的这边,大理寺外巡逻站岗的军士看不到,是个死角,余慧拉起裙角打了个结,往腰间一揣,三两下就爬上了树冠,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寻了根粗树干一屁股坐下。 接下来就是一个等字。 国公府今日约莫是上晌巳时初的样子被围被抄家的,自己一番忙碌,又被押解着看了杜家人的一场闹剧,再后来被送出公府找到地方落脚,再到眼下,时辰已经从上晌滑到了下晌。 余慧抬头看了看天,估摸了下时辰,差不多是申时的样子,肚子咕噜噜响,等的有些焦急的余慧不由咕哝。 “原身的记忆是大理寺,马放也说是大理寺,照道理也没错呀,怎么人还不来?” 才念叨着,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余慧嘀嘀咕咕的时候,老远的,道路尽头传来了动静,定睛一看,不是茂国公府一行人还是是谁? 倒是没有曾经伺候的丫鬟仆妇,也不是前呼后拥了,茂国公府一家主子,一个个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被军士押解而来。 为首打头的,是被儿子媳妇搀扶着,却仍不忘了拉紧身畔两个孙子的老妖婆; 后头跟着的人群,都是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嫡房主子们,一个个走来只会怨天怨地,哭爹喊娘; 所有的人神奇各异,百态众生,瞧那样子,想来被押解往大理寺来的这一路上,怕是没少被人围观折辱,砸石子儿,臭鸡蛋,烂菜叶什么的,这群人怕是也跟着好好享用了一把。 他们倒是死有余辜,只可怜了她家享福轮不上,事发却要跟着倒霉的姑姑、姑父、小表妹,没看走在人群后头的她家姑父,脑门上染着脏污,发间还夹杂着烂葱叶子么。 好在被姑父护着的姑姑跟小表妹,一家三口的情况还算好,余慧安奈住关心,目送一行人被押解进了大理寺后门,一直穿过层层把手,顺利去到了大理寺地牢所在。 人出现在眼帘的时候,余慧就站起身再往上爬了爬,垫着脚尖张望着,一直守着姑姑他们全被押解进了地牢,身影再也看不见,余慧吊着的心才微微松了松,不过她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寻了个位置倚着树干再次坐下,余慧沉默着继续等待。 这一等,就从日上三竿,等到了落日余晖。 终于,等的她腿都麻了,先前姑姑他们被押解进去的地牢门口,陆续出来了几队人马,有男有女,人还不少。 余慧瞧着那几队穿着狱卒服侍的狱卒、牢头们一路出来,先是到地牢门口的一拍偏房交班换衣,陆续从大理寺后门出来时,余慧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细小的让人轻易不可察觉的种子,靠着风力,送到每个出来的人身上种上。 直到后门再没有狱卒出来,大理寺的后门吱呀一声关严实了,余慧才爬下树,甩了甩酸胀的手脚,人往来时的路上回。 经过华灯初上的瓦市街的时候,闻着街上源源不断飘荡出来的香气,饥肠辘辘的余慧掏了几个钱,买了两个肉包子边走边啃,边啃边计划着下一步的事情。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客栈,一回来,余慧跟热情的小二哥招呼了声,留下句自己累了要休息没事不要打扰自己后,二话不说就回了房,一回来就把房门插上,余慧脱鞋躺上床,精神力却在沟通自己放出去的种子,开始查看起那些种子带来的反馈。 茂国公府整个下了大牢,还是皇帝老儿眼下重点查办的对象,她一个孤女,身后一无家族亲人,二无背景靠山,三来面上还是个穷鬼没银钱,自然是不可能明面上去找人疏通关系,进地牢探望亲人的。 可不去,她又不放心亲人。 那咋办呢? 这俗话说得好,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自认为不是个聪明人的余慧,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确认清楚姑姑他们关押的地方后,从看守他们的狱卒身上下手。 常言不是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么,总之去探监都是要被小鬼盘剥的,像自己这样的,阎王们根本见不着,而空间有再多的钱,眼下但凡露出来一点儿,被人怀疑不说还遭惦记,谨慎起见,所幸直接找上小鬼,以利动人好了。 至于这利嘛…… 通过种子反馈回来都情况,她从中选了又选,挑了又挑,男监那边的狱卒牢头,一个个的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见了兔子还全吞的主,她贸贸然上前不妥,也不大好下手。 而女卒这边…… 千挑万选,最后余慧选定了一个对象。 这人凶是凶了点,贪也是贪了点,但是她有明显的软肋呀!而且这还是个狱卒头子,此人正对自己的胃口。 选定对象,余慧安心睡去。 次日起来,通过沟通此人身上的种子后,余慧确信,选定对象最近值的都是白班。 昨日里自己忙活一日,紧张一日,心里一松懈下来就有些睡过了,这会子选定对象都已经去大理寺地牢当差了,余慧懊恼了一会,便打算先把到时候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准备好。 起床洗漱,余慧出了客栈,寻了个药铺,自己开方买了写药,都是诸如红枣、藕粉、茯苓、葛根、蜂蜜什么的。 买到东西后回了客栈,窝在房间里忙活半日,最终做成了三颗余慧出品的大还丹,额,就是零嘴大丸子。 为了装的像,出发去往选定对象家谈条件的时候,余慧还顺道走了趟御宝斋,花了十两巨款,买了个巴掌大的白玉瓶,专为装这大丸子当门面用的。 熟门熟路找到选定对象家的时候,天已擦黑,小巷周围的人家灯火明,炊烟起,饭菜飘香,一副生动的烟火气。 知道对方已经回家的余慧,站定在选定对象的门前,轻轻拍响了门环。 砰砰砰,砰砰砰…… “谁呀?” 随着门环被拍响,不多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道粗嘎的声音。 余慧挑眉,心道这选定对象不仅看着女生男相,这声音也让人不敢恭维啊。 她也没回话,继续抓着门环拍。 院子里头的宁酉草,今日在地牢忙活一日,本已极累了,结果刚回到家,婆母就急匆匆的奔出来,拉着自己哭唧唧的说,自家那可怜的孩儿今日又吹风病着了,情况不大好,宁酉草那是又急又担忧。 好不容易撬开儿子的嘴,把从保和堂开来的十两银子一副的药给儿灌下去,眼看着孩子呼吸平顺了些,她吊着的心刚刚落地,摸着饥肠辘辘的肚皮,看着哭唧唧的婆母正不耐烦,才暴躁的训斥婆母去埋锅造饭呢,外头就不合时宜的传来了敲门声。 你问他吧,外头的人还不回答,就晓得一个劲的敲,宁酉草不由烦躁。 又累又饿,精神又疲惫不堪,让身为寡妇的宁酉草暴躁了,大踏步的朝着大门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麻痹的,敲敲敲,敲你个大头鬼啊敲!问你你不出声,还一个劲的敲,还敲!有本事你站着别动,千万别让老娘逮着你,要不然老娘一定要你好看!” 随着暴躁的声音传来,吱呀一声……声到门开。 显露在余慧眼前的是一个身形高壮,人差不多都有余慧两个高,眼里还充满红血丝,脸上长满横肉的壮硕女人。 来人见了她,唾沫星子直喷。 “呸!哪里来的小皮娘?这是大晚上不在家睡觉,上老娘家来找茬来呢!” 余慧根本不怕,任由对方喷洒唾沫星子,怕溅到自己脸上,余慧还嫌弃的侧了侧身。 她这么一动作,彻底惹怒了暴躁如母暴龙的宁酉草。 “麻痹的,你敲老娘的门,你还嫌弃老娘,还敢躲?看老娘不打……” “宁酉草,康靖二十二年生人,保定府人士,康靖三十年嫁入京畿大理寺为狱卒的齐保住为妻,康靖三十五年丈夫意外亡故,你因此早产下一体弱儿子,后为奉养婆母,抚育独子,替儿顶了丈夫的班,入大理寺成为了一名底层狱卒,后因其凶悍能为,三年前升为牢头,与人共管大理寺地牢,我说的对也不对?” 余慧的言之凿凿,说的宁酉草一愣一愣的。 毕竟她说的对极了呀! 这还是对亏小种子的功劳,自然也得亏了宁酉草。 要不是她苦闷,夜里喝多了,痛诉自己的苦难史,要不是白日里上工,她还不忘了跟对头骂战,与手下聊骚的嗨皮,自己也不能够一下子就掌握了这么多情报。 这不,把人唬住了吧。 见余慧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说的对极了,宁酉草心生防备,警惕的看着余慧,手却不动声色的摸上了门栓。 “你到底是谁?怎么把我的事情摸的这般清楚?” 余慧见对方防备心甚重,她退了退,而后摊开双手,做无害状。 “宁酉草,别激动,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让我先进门,我们再细说如何?” 宁酉草想也不想摇头拒绝,“不成,就在这里说!” 开玩笑,自己身后的家里,除了只会哭唧唧,软弱不能自理的婆母外,就只有病歪歪,看遍京都城大夫都预言活不过十岁的独子,眼前的人不明善恶敌我,她是傻了才放任进门。 有道是,敢于独自行走世间的人,老人孩子最是不能惹,这个道理她宁酉草没读过书都懂,并不会自大的拿大。 余慧看着面前的人寸步不让的模样,她叹气,“好吧,不进就不进。”,余慧耸耸肩,再迎向宁酉草怀疑的双眼时,目光中带着不容拒绝。 “宁酉草,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 “交易?”,舌尖舔过这两个字,宁酉草态度越发防备,“你小小姑娘家跟我做什么交易?我宁酉草穷的响叮当,家无横财,没什么可让人图谋的,所以小姑娘,不管什么交易,我都不做,请回吧。” 宁酉草心里把余慧防备到了顶点,竟是二话不说的撂下这么句话后,抬手就要关门。 给余慧急的呀,心道这人怎么这样呢? 她倒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一举干掉对方,但这是重点吗?不,重点是……自己得说服她,钳制住她,且得让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干事呀好吧! 17、第 17 章 当然,余慧也知道,上赶着的买卖不是好买卖。 余慧按捺住焦急,面上故作沉稳,冷冷一笑,带着邪肆,嘴唇微张,赶在大门合拢前,说出的话尽是冷酷。 “哼!本以为你外表是凶了点,却也是一腔慈母心肠,呵!行吧,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亲亲儿子的性命,此番就当我从没来过。” 余慧人小,气势却拿捏的很到位,丢下这么句话,再不做留恋,转身就走。 而关门关到一半的宁酉草,听到余慧的话后,她关门的动作猛地僵住,急切望向余慧的双眼中闪着惊人的亮光。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余慧充耳未闻,继续走她的。 宁酉草急了,忙拉开大门冲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大手急忙来拉余慧,“不许走,你说清楚!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余慧察觉到身后动静,勾唇笑了,当即转身,视线冷冷的看着袭来的那只,想拉自己的粗糙壮硕大手,哼了一声,声音成功的止住宁酉草的动作,大手再也不敢攀附上来。 余慧冷冷道:“你还有事?” 宁酉草压下心里的激动期盼,直勾勾的望着余慧期盼的追问,“你,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余慧挑眉,无赖又光棍的笑着,“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不对,你说了,你说我儿啦,你肯定说了,我刚才听的真真的!小丫头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儿的情况?你,你是不是能救我儿的性命?” 可能是病急乱投医吧,身为一个母亲,面对将死的独子,哪怕有任何一丝希望,宁酉草也不愿意放弃,哪怕面前的人是在骗她,她也想试试。 而余慧,抓住的不就是人家这点软肋么。 见对方软了态度,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余慧也就照着自己的剧本继续唱。 她上下打量宁酉草一圈,面上闪现不忍与动容,而后叹息一声,继续道:“罢了,看在你一腔慈母心的份上,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你的儿子,我能治。” “你能治?小丫头你都没有见过我儿,没看诊,没摸脉,你又不知我儿的病情?你确定你能治?”,不是在骗人开玩笑吧? 余慧就知道会被怀疑,不过她可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嘿,你这话说的好笑,我能把你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还准确无误的找上门来,我还能不知内情?放心吧宁酉草,我也有求于你,作为交换条件,我用手中宝药,保证治好你的儿子。” “真的?”,宁酉草心里还是怀疑。 余慧却再下强心剂。 “自然!想必眼下,你儿子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吧?这样,我现在就动手,给你儿子先治疗一半,稳定住你儿的病情,待到你帮我做完事情,我就彻底帮你把儿子治好,治的跟常人无异,活蹦乱跳的那种!你试试总不亏不是?” 这一阵强心剂,让宁酉草忍不住激动狂喜,幸福来得太快,她特别心动急切的想要赌一赌,不过好在,紧要关头,她顶住了。 允诺答应前,宁酉草还是深呼吸两口,坚持的问,“说吧,小丫头你的条件是什么,要让我帮你做什么?事先说好,我就是一个穷牢头,手里无权也无钱,你若是让我干什么谋财害命的大事,抱歉,我可做不到!” 余慧满意的笑了,坦言道。 “放心,不让你谋财害命,我的要求很简单,昨日大理寺地牢押进了一拨人犯吧?你替我照顾好茂国公府庶长房的一家三口,他们好,你儿子自然好,他们完好无损,我就保管你儿子在这一家离开大理寺后与常人无异。不怕告诉你哦,我的宝药千金不换,立杆见效!你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不是?” 对啊,没什么损失的,他们这破败不全的家,早就已经没什么好损失的了不是吗? 自家儿那般,已经到了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地步了,这些年自己顶着恶名,不停的盘剥搞钱,落得那样一个糟污名声,可所有的钱财花出去,儿子却不见一点好,病歪歪的,眼看着要活不成了……那试试便试试。 “好,这事我应你了,不就是关照牢里头的一家三口么,成!但是小娘子,你也别怪我宁酉草丑话说前头,你要是治不好我儿,哼!那你要求照看的人……你懂的。” 为了儿子,她就是死,也会拉上那一家人为她的儿子抵命的。 余慧自然懂对方这ci 裸裸的威胁,不过她对自己异能是很有信心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异能治不好的病!除非是死透了的那种尸体她治不了,所以她怕啥? 余慧头点的干脆,“成了,既然交易达成,宁婶子,你带我进去看你儿子吧,我们现在就治,效果到底好不好,你自己亲眼见证一下不就知道啦。” 见余慧如此干脆,宁酉草心下大喜,急忙让开大门,热情的领人进门,越过忐忑不已,还在堂屋边上哭唧唧抹泪的柔弱婆母,二人越过她,直接进到儿子的房间。 “我儿就在床上,小娘子请,我宁酉草等着看小娘子口中的效果。” 余慧笑的很轻松,“行啊,宁婶子可要睁大眼睛瞧好喽,别眨眼。” 眼前床上那个看着出气多进气少,跟死人没两样的孩子,自己用异能救治吊命,效果不要太好哦。 从容淡定的走到床前坐下,故作虔诚的模样,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她肉痛的十两玉瓶,揭开盖子,谨慎的倒出一粒,在宁酉草婆媳二人屏息凝气的注视中,余慧将其大丸子塞到了孩子口中,并用异能将其化掉。 与此同时,手中异能涌动,源源不断输送入孩子体内,帮他修复体内的五劳七伤,当然,她也留了个心眼,并没有一下子全部治疗好,毕竟刚才说好的,等交易达成,自家姑姑他们出了大理寺去流放了,自己才彻底搞定的嘛。 余慧就把小孩的病治疗好了七成,再给他续了点生机后,刚才还昏迷不醒,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在三人的注视下,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而后宁酉草婆媳就惊奇的发现,床上睁开双眼的人,都不用她们去搀扶,孩子一个鲤鱼打挺,自己个霍的一下就坐起身来!!! 床上的小孩看到眼前陌生的余慧,再看满脸关切已经喜极而泣的亲人,孩子喊奶,喊娘,喊肚子饿要吃饭,宁酉草当即痛哭出声,嚎的撕心裂肺,内心却是欢喜动容。 待到一家人心心绪平静,小孩自己坐在桌前,埋头嗷嗷干饭的时候,余慧看向一脸温柔慈母笑的宁酉草,不用她多说,宁酉草就啪啪拍着自己的胸脯做出了保证。 “小恩人放心,您说的人只管交给我就是,有我宁酉草在,牢里谁要动他们,除非先从我宁酉草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那就劳烦宁婶婶照顾我的家人了,大理寺地牢那边什么个情况,宁婶婶比我清楚,他们缺什么,婶婶今后也直管跟我说,回头明日一早婶婶出发前,我就给婶婶送来,还烦请婶婶辛苦,把东西交给我姑姑他们,宁外男监那边,也请宁婶婶给我找找关系,让人关照关照我姑父,放心,好处少不了你们的,不用婶婶为我掏腰包。 至于小弟弟的病,等他养上十日后,我再给他用一丸药,待到我姑姑他们出了大理寺地牢,最后一丸药,我也会一并给小弟弟服用,我决不食言!到到了那时候,我保证,小弟弟就活蹦乱跳的了。” 宁酉草还有什么说的,毕竟孩子的状态做不了假,忙连连点头保证一切有她。 就连边上一直哭唧唧,柔弱不能自理的老太太,也一个劲的在边上喊余慧活菩萨,惹得余慧不敢认,赶紧听完宁酉草细数的地牢里人犯所缺物品就麻溜闪人了。 回去的路上,余慧还特意跑了一趟夜里从不宵禁的瓦市街,毕竟明日宁婶子上值早,她可不能多耽搁。 空间里,公府库房收的那些家当,眼下不好拿出来,惹眼的很,余慧就准备花钱去买。 如今哪怕是炎炎夏日,地牢里温度却低,而且还有小表妹在呢,怕捎带进去的东西,宁婶子不再的时候被人惦记,被人抢,她们保不住东西,余慧琢磨了下,粗布的薄被买两床,尽量捡大的买,能铺又能盖,还不敢买续了棉花的,怕太好惹眼,余慧就买了芦花的,好在如今天热,这些也够了。 据宁婶子说,大理寺地牢每日每人就发一个黑馍馍,一间大牢房中公用一桶清水,连碗都不发一只。 毕竟哪怕是最便宜的粗陶碗,不也要花银钱买么? 如今掌管大理寺牢狱这一块的主官是个抠门的,早就不肯在这方面花费了,她们狱卒发放饭食,就只在每个监牢外头摆一个木桶,里头装上井水,人犯要喝,自己拿手去捧,撑头去喝,碗是不可能有的。 这么艰苦的条件,每个人都去捧,谁知道有没有传染病,余慧就去买了两个手腕粗的竹筒,这玩意既能当水囊,又能当碗用,还摔不坏,份量也轻,到时候姑姑跟表妹用一个,给男监的姑父塞一个。 再一个,都吃黑馍馍了,可怜她家粉团子还辣么小,为了不太惹眼,遭人羡慕嫉妒恨,自己不说把小家伙的零嘴儿买齐了吧,便于存放携带的糕点啥的得准备点。 要好吃,还得顶饱,饿了能当干粮垫肚的那种,也不能备多,够他们嚼用个两三天的,吃完自己再给续上就成,反正如今有宁婶子,她是不怕东西送不进去的。 再一个,这大夏天的,牢房里蛇虫鼠蚁肯定少不了,通过姑姑他们身上自己种的种子,昨晚她就发现了,那地牢里头老鼠多的很,个头大的都能啃了人去。 余慧怕姑姑跟小表妹害怕这些蛇虫鼠蚁,也怕这些东西带着病菌啥的,余慧还干脆自己动手给配了些驱除药,就塞被子里,再发出藤蔓把药一包,做成镯子样式,准备让宁婶子转交给姑姑他们,嘱咐他们不要嫌弃的全都戴身上。 采买完这些个东西,回到客栈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 余慧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歇下了,次日一早天不亮,余慧早饭都顾不上吃,路上遇到自己尝过,觉得味道还很不错的馄饨摊,余慧干脆买了两碗,分别灌入空竹筒里,还加了钱儿,让人家多舀了两勺骨头汤进去。 装好沉甸甸的竹筒,余慧背起两包袱赶紧继续出发,把包袱转交给了宁酉草,另外给了她十两,让她帮忙疏通男监递东西进去,余慧这才离开。 如今姑姑他们下了大狱,接下来就等着三司会审,而后皇帝老儿的判决,等着姑姑他们流放就好,在此之前,时间也紧迫,她得赶紧的去把流放一路要用的东西给采买采买。 比如说,为了不被人惦记,不多拉人,却也要能拉上姑姑跟粉团子,还能装东西的小车车,自己需要画图特意定制一下; 比如说能煎炒烹炸,如舀水勺子样的小平地深铁锅,最起码得准备一口; 另外如一路上他们一家四口合穿的鞋子,公府库房收的那些下人衣裳鞋袜虽然能穿,但是一路上都不能暴露,毕竟主子们还一路走,她可不想惹没必要的麻烦招来极品怀疑,所以还是要额外采买些; 再比如……总之,此去极北,山高路长,啥不抛费?要买的,要准备的,且多着呢。 余慧匆匆来,匆匆走。 而接过包袱的宁酉草,亲香够了活蹦乱跳的大好儿后,跟婆母交代了几句,便背着余慧送来的包袱就出发了。 18、第 18 章 大理寺地牢女监。 “阿娘,阿娘,外祖父真的会来接我们吗?” “阿娘,外祖父外祖母怎么还没来啊?” “阿娘,我饿……蓉儿怕!阿娘……” 进来这大理寺地牢才一天两夜的功夫,牢房里这样的声音就时不时的在响起。 秦卿嘴里发苦,瞧着经过抄家那日,被该死的许秧一场惊吓后就有些呆愣愣的大女儿,再听着身边小儿女一声声喊娘喊害怕的声音,秦卿搂紧女儿不住安慰。 “蓉儿别怕,蓉儿别怕,娘在这,你姐姐也在这,还有你弟……”,目光看向此刻还老不死紧紧搂怀里,缩在墙角半丝模样都不漏的‘儿子’,秦卿眼眸暗了暗。 当亲娘的哪里认不出自己的亲儿?不过是心里也盼着罢了。 生怕被人发现异样,秦卿在老妖婆暗沉的注视中赶紧收回视线,楼紧怀里不住发问的小女儿,又拉过呆愣愣的大女儿,秦卿一下下摩挲着女儿们的脑袋不住安抚着。 “好孩子,你弟弟也在,我们一家都在,乖啊蓉儿,别怕,外头你外祖父、外祖母一定在想办法了,他们肯定会救我们出去的,蓉儿乖,我们再等等,兴许要不了多久,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你舅舅他们就来接我们了,乖……” “真的吗阿娘?” 听得亲娘一成不变的安抚,许是心底也带着期盼吧,杜欣蓉从亲娘怀里挣扎着探头出来,满眼期待的看着亲娘。 秦卿看着女儿期待的双眼,再见身边大女儿眼中难得的划过一丝神采,她心里苦涩再聚,却仍就点了点头,温柔的安抚着一双女儿。 “真的,真的,一定是真的,我儿,你们都莫怕,娘在,娘在的!你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哪怕是派人来……”,自己也不信,那么宠爱自己的爹娘,真会放任自己带着孩子们,在牢中受苦而视而不见! 秦卿哄着女儿,声音被边上搂着幼女杜欣荣的柳娴雅听进耳中,黑暗中,柳娴雅不由勾了勾唇角,露出讥讽的嗤笑。 从家里被围,被抄家到现在,时间都过去了这么久,若是真有心,怎会到了此刻都无人前来? 不仅无人前来,连派个下人送点东西都无,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呵呵呵,这就是世态炎凉啊!也就那无脑的弟妹还殷殷期盼着,自己?哼! 想到自己娘家那些,有了好处上,没了好处躲的糟心人,柳娴雅又是冷冷一笑,只把怀里的幼女楼的更紧了些。 为今之计,她只要保护好自己这小女儿便好,至于自己所出的大儿,五郎杜禹鑫…… 今年七岁的他,本不应该跟着女眷进女牢呆着的,只是围府抄家的那一日,老不死的非抱着自家鑫儿,还有三房的皓哥儿不放,硬是要领着二子进入女牢来,为此还不惜搬出了丹书铁券压服那姓许的,一番哭闹争执,她们这才如愿。 看着被老不死按在怀里,缩在角落的畏缩身影,柳娴雅眼眸暗了暗,心里却俨定,这不是自己的鑫儿,不是! 想到老妖婆的厉害劲,柳娴雅的眼里有光,她的鑫儿,她的鑫儿……一定是逃出生天了对不对? 眼下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给她的鑫儿打掩护,以及好好保护住怀里的荣儿便好。 说起荣儿?哼!她才看不上为了跟自己别苗头,特意给女儿起名蓉儿,故意想来抢走老国公早早为自家孩儿起的名儿的矫情弟妹! 至于眼前那三个碍眼的庶女? 柳娴雅再瞟了眼,腻在老东西身边献殷勤的三个庶女,柳娴雅嗤了一声,再次压低头,抱着女儿轻轻哄了起来。 按昨日的架势来看,一会牢头就会来送每日里唯一一顿的饭食还有饮水了,她得养精蓄锐,呆会子得想法子多抢两馍馍才行。 自己可不是三房那愚笨的蠢东西,到了眼下还看不清楚形式,还不认命,还盼着能被所谓的娘家搭救出去,还端着架子不肯放,想来就好笑。 她堂堂国公夫人都认命低头了,她们三房算个屁! 聪明的柳娴雅暗暗为着自己筹划着,不多时,果然就跟柳娴雅所预料的这般,牢房尽头的走道传来了动静。 宁酉草带着底下的四名女狱卒,推着装了食物跟清水的鸡公车,提上余慧准备的包袱,跟另外一队五人队伍齐头并进的从门口而来。 女牢这边的地牢深邃狭长,中间一条青砖道,两面都是一大间一大间的牢房,大理寺关押人犯众多,各色各样的,穷凶极恶的,啥样的都有,光只单单一队五人狱卒可管理不过来。 于是不论白班晚班,都有两个牢头各带四人进行管理,青石走道两边的牢房,一队分走一边,既是增加人手便于管理,也是相互监督以防意外。 与宁酉草一个班,负责对面一排牢房的那货,平日里跟自己就不对付,两人一直就争锋相对,因着对方打架狠辣不过自己,那蠢货一直就对自己嫉妒的很,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明明打不过,嘴巴却还不认怂。 今日也是这样,两队人马就跟比赛一样,明明可以分先后的,那蠢货偏偏要抢个先,见自己领队动了,她们也紧跟着动。 宁酉草提着包袱,拎着鞭子,带着自己的手下开始进入的时候,老对头也立刻带人跟上,看到宁酉草提溜着的包袱,蠢货还叽叽歪歪的。 等一路发送饭食到了关押茂国公府女眷的这间牢房跟前的时候,蠢货看宁酉草竟然招呼来茂国公府中一房女眷,竟是把手里的包袱交给对方的时候,蠢货忍不住就刺。 “哎呦,天爷噎!这还是我们大理寺女监里最厉害的一霸王吗?啧啧啧……为了你那半死不活的病秧崽子,你宁老虎可是见面都要刮三层的主,问问整个大理寺,自来只有你宁老虎剥削人犯的份,几时也见着你宁老虎给人犯送东西?呵!宁老虎,你怕不是在外头收受了好处,暗自给人递东西了吧?” 宁酉草只把手里的包袱,塞给自己从牢房角落喊过来的母女二人,快速叮嘱了句,“大奶奶东西收好,你侄女送来的。”,低声快速丢下这么句话,也没管搂着粉团子的余谷雨要说什么,宁酉草转身就朝着老对头喷了过去。 “妈拉个巴子的,你丫的是不是嘴贱?是不是嘴贱?动不动就攀扯我家乖儿,麻的,老娘我让你攀扯我儿!” 对于宁酉草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命,就是她的逆鳞,为了儿子,她这些年付出了多少,为了儿子她可以连命都不要,特么的,这贱人居然敢咒她儿子? “贱人,你要是嘴贱,想洗一洗,老娘我今天就成全你,打不死你……” 有些狗东西就是欠打,宁酉草自来奉行能动手就不瞎逼逼的原则,二话不说的跨过去,一拳头就砸在了对方的脸颊上,边开揍,边威胁。 “麻痹的,让你嘴巴欠!老娘让你瞎逼逼喷粪……” 砰砰砰…… “啊!狗日的宁酉草,你竟然敢打我?老娘我跟你拼啦!” “嘿,还不服是吧?”,啪啪啪……宁酉草拳头越发卖力,“贱货,你还哔哔啦?” “啊,宁酉草,我艹你老母!”,被抓着衣领子左右开弓的蠢货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用嘴巴干嚎,威胁都没有一点份量。 宁酉草扯嘴冷笑,“呵!还嘴贱,行!”,咚咚咚……手不停,“老娘打不服你,老娘今个就跟你姓!” 疯了,这狗日的宁老虎今日怕不是真疯了!蠢货又急又怕,可到了嘴边的喊话却兀自变成了,“啊……宁酉草,你个狗怂玩意,你有本事今个就打死老娘!要不然我们这事不算完!!!” 额…… 两边的狱卒见自家头儿打的难舍难分,眼看着事情就要闹大,早有经验的她们赶紧上来拉架。 “哎呀,好啦,两位头儿,别打了,别打了,小心一会典狱长来了看到你们打架,到时候我们就得一并倒霉啦……” “是呀别打啦,二位别打啦……” 在众人拉扯劝架下,宁酉草也知道自己区区一个狱卒牢头,也不能把事情闹的太难看,以免收不了场,到时候惹来上峰的处罚。 加之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一拳头下去,手上之人下意识的躲闪跟瑟缩,宁酉草就知道,这货骨子里早已经怕了自己,连态度都没有一开始的□□。 宁酉草不禁冷笑,便顺着众人的台阶下了。 把手里提溜着的如死狗样的死对头,嫌弃的往地上一丢,宁酉草转了转拳头,把上头沾染的血沫,嫌弃的往正靠在牢房木头栅栏上直喘气的死对头身体上一抹,宁酉草放话。 “姓周的,老娘今个在这里正式的警告你,以后看到老娘,你最好躲着走,老娘的事你别看也别管,更别到处叽叽歪,要是让老娘发现你暗地里搞怪,老娘就是豁出命不要,也干死你全家!是,你儿子是多,有三个呢,但是姓周的,你那三个靠你收刮人犯得来的好处娇养的宝贝蛋,可经得起老娘一拳头?” “你,你威胁我。” “那不然呢?哼,姓周的,老娘看到你就烦,赶紧的给老娘滚蛋,以后地牢派饭,老娘这一队先来,我们派完后你们才准来,若是不服,胆敢不从,以后老娘见你一次还打一次!” “你!” “怎么?真不服?” 宁酉草拳头捏的咔咔的,笑看面前的怂包猪头脸。 周牢头心里服,面上倒是还想怼来着,结果她身后生怕牵连自己的四狱卒,赶紧开口打圆场。 “算了算了,头,好女不吃眼前亏,你也打不过这宁老虎,咱们还是先离开,从长计议再说其他。” “对啊对啊,头,您别跟这老虎一般计较。” 四女狱卒纷纷劝解,周狱卒又衡量了下自己的实力,再气愤不服,也只得故作强硬的勉强维持住脸面,放下一拨狠话后,挥手带着手下离开了,才不去管,前头一截她负责的好几间牢房里头,人犯还没有分发到水跟食物。 带着身后得意的四名手下,目送死对头一行灰头土脸的离开,宁酉草得意的很。 只是她这股得意还没得意够,就被身后牢房里传来的动静给打断了。 “余谷雨你个贱人,松手,快松手!家中老祖宗还在,都未分家,但凡是外头送进来的东西,那都是看着我杜家的脸面,送进来给全家用的,身为掌家宗妇,这包袱理应交给我掌管,你识相的就赶紧松手!” 为了女儿跟自己好,这包东西自己必须拿下,为此,趁着宁酉草忙着打架去的时候,柳娴雅瞄准时机,不惜当场撕破了自己娴雅的皮,直接上手就来抢。 19、第 19 章 见城府深的恶毒二嫂上了场,边上的秦卿不干了,也立马撸起袖子参与争夺。 “二嫂你这就不对了,眼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宗妇?屁的宗妇!常言道手快有手慢无,好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还分呢,二嫂怕是自私的想要中饱私囊只顾自己吧?我秦卿不服!可怜我月姐儿,蓉姐儿,还有皓哥儿,小孩子家家的可怜,不像二嫂只需顾着荣姐儿就好,这东西呀,还是我拿着的好,到时候定然会分给荣姐儿一些的,二嫂大人大量就别跟我抢了。” 放着理所当然的狠话,临了秦卿还不忘了瞪向边上,一边护着女儿,一边还要死死护住包袱的余谷雨,口气恶劣,“大嫂赶紧的放手,快放手,我叫你放手啊,你聋啊没听见?” 眼看着往日里只暗自交锋,面上却一派和乐融融的妯娌三人,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护着俩假冒孙儿的老妖婆,勾起阴冷冷的眼瞄了一眼,视线落到围拢在自己身边,妄图以卖乖来获得自己庇护的几个庶出孙女。 老妖婆装似和蔼的发话,“欣兰啊,你是家中长孙女,又是长姐,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是你该拿出长姐魄力的时候了,你去,为了下头这些弟弟妹妹们,你领着姊妹们一道去,把你大伯母手里的包袱拿来由祖母做主分配,这样你们姊妹们才能得活路啊……” 自己一把老骨头,若不是吊着口气在,在这阴深恐怖的地牢里早就顶不住了。 日日吃的是曾经府里拿来喂狗都嫌弃的馊馍馍,还一日只有一顿,一顿只有一个,好不容易有人走通路子送了东西进来,她当然要想办法掌握在自己手中,那样她这把老骨头才能活!她才不会管,这东西到底是谁疏通送进来的,又是给谁的。 老二老三媳妇有句话说的对,他们家还没分家呢,自己这把老骨头也还没死呢,可不得她这个当家老太太再帮她们掌掌舵。 得了老妖婆的吩咐,二房庶出的长女杜欣兰连忙领命,招呼着庶妹杜欣雅、杜欣荷她们就朝着前头的乱像扑了上去。 “母亲,您跟三婶说的都不对,老祖宗还在呢,老祖宗发话,东西由她老人家掌管,你们别抢,都别抢啦。” 宁酉草被吵闹吸引,才转过身,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混乱画面。 当看到自己拍着胸脯承诺恩人,发誓一定要照顾好的正主,此刻正一身狼狈的被一群极品欺负,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宁酉草气急。 这群娘们,怕不是当自己宁老虎的名头是白叫的?还是说,那日她们进这地牢时,自己的手段‘太柔和’啦? 她这还没走呢!她罩着的人,她们也敢欺? 哼! “干什么!干什么!当着老娘的面,竟还敢明目张胆的动手?这是不把老娘放在眼里呀……” 不满的呵斥着,手里捏着的鞭子二话不说甩了出去,鞭子就跟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的从牢房木头栅栏的缝隙飞窜进去,精准打击了正跟余谷雨大打出手的柳娴雅跟秦卿妯娌二人,也击飞了得了老妖婆的命令从而上手加入战场的二房三房几个庶女,打的她们是嗷嗷叫,下意识松手抱头鼠窜,这才叫百忙中还要顾着女儿安危的余谷雨,终于有了喘息的空档。 呼,呼,呼……“蕊儿别怕,娘在,蕊儿别怕……” 余谷雨一把抱紧女儿,搂紧被扯破了包袱,一边安抚怀中的小团子,一边快速的缩回牢房栅栏与墙壁的一侧夹角,跟只母狼一样早跑去了往日的柔顺,紧搂着女儿,谨慎的防备着周遭,生怕那凶残妯娌再带着人来抢一样,眼里都是凶光。 而宁酉草呢,人也打了,一番唱念做打的警告完,再看夹角里缩着的母女二人,宁酉草回身从鸡公车上拿了两份黑馍馍,正要走,想了想又顿住。 反正筐子里黑馍馍还有很多,剩下就两间牢房足够用,她干脆大巴掌抓了好些个出来,又提着一桶干净的水走到余谷雨跟前,紧靠着栅栏,弯腰放下手里的水桶,,蹲下身子凑近余谷雨,把一抓的黑馍馍塞到余谷雨怀里,眼神扫视过牢房里的其他人犯,故意放大声叮嘱余谷雨。 “大奶奶万万多保重,照料好姑娘,大奶奶记着,白日里我宁酉草都在外头当值的,以后您有什么事,只管喊一嗓子便是,我一定来!若是觉着缺了什么,大奶奶也可尽管与我说,但凡我宁酉草能做到的,保管给大奶奶办妥。” 余谷雨万万没料到,当日初进监牢时,这个对待她们每个人都特别心狠手黑,都恨不得把她们每个人剥几层皮下来的狱卒头子,居然会给自己好脸? 余谷雨心里诧异的很,不过摸到怀里的黑馍馍,再感受到自己藏在身后的大包袱,余谷雨又镇定下来。 想到先前这位塞包袱时跟自己说的那番话,不由的,余谷雨担忧起孤身一人在外的侄女儿来。 那孩子身上能有多少银钱,而疏通这牢狱关系又得花多少银钱才成? 想到多少大家贵族势力都没做到的事情,再见眼前此人的态度……自家那懂事的孩子怕不是掏空了自己,才疏通了这贪财的牢头,给她送了这么些东西进来的吧? 那蠢孩子,她的心肝肉啊,怕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姑姑,她自己在外头忍饥挨饿了吧? 一想到此,余谷雨的心就生疼,忙忙抓住宁酉草的衣角急切的追问:“差娘子,我家侄女可还好?她安全吗?有地方落脚吗?她……” 宁酉草知道余谷雨的意思,忙就安慰,“放心吧大奶奶,小恩人她很好,您莫要担心。” “小,小恩人?”,这说的是她家侄女? 余谷雨心里犹在怀疑,宁酉草却坚定干脆的点头。 “对,小恩人很好,我那病重的独子,还是多亏小恩人赐药才得以保命,大奶奶且安心,小恩人让您照顾好自己跟孩子,还让你要硬气起来,别让人欺负了去,外头的事情一切有她,让您莫怕。” 原来是这样,感情自家侄女是真的长本事了。 先前听另外那狱卒牢头奚落这位的话,余谷雨就不难听出,眼前这位之所以凶悍贪财,为的就是膝下独子,如今侄女能救她孩子,想来是值得信任的。 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定,余谷雨坚定点头。 “好,我知道了,多些差大姐,不过差大姐,妾身不才,还想劳烦差大姐,托您出去后告知我家慧儿,让她也甭担心我,我们母女在里头很好,也让她别再浪费银子了,以后顾念着她自己的生活要紧。” 宁酉草可不觉得小恩人那般精明的人,还需要眼前的阶下囚叮嘱交代,不过她也不会多言语什么,自己就一个传话的,把话带到了就成,具体如何,那能耐大了去的小恩人必定自有决断。 点头应下,双方又说了两句,眼见手下已经给前头两间牢房送完了吃食回来了,宁酉草也不打算多耽搁,起身要走,不料又被余谷雨一把拉住。 宁酉草回头,“大奶奶可是还有事情吩咐?” 余谷雨有些不好意思,想到一墙之隔的男监丈夫还在受罪,她也做不到有好东西只自己独享呀,便想着解开包袱,取出一半东西,求托宁酉草给隔壁的丈夫送去。 宁酉草闻言皱眉,余谷雨满心忐忑的看她,“可是让差大姐为难啦?” 宁酉草摇头,“那倒不是。” 余谷雨:“那是?” 宁酉草道:“大奶奶莫要忧心大爷,小恩人早有准备,来时我已经留下了大爷的那一份,随后我便会抽空,找机会给大爷把东西递进去的,大奶奶莫要忧心。” 余谷雨心下一喜,忙忙道谢。 宁酉草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人家救了自己儿子,就等于救了自己一家子,眼下这谢,自己自是不受的。 宁酉草一把扶起抱着女儿就拜服道谢的人,道了句大奶奶莫要如此,就在此时,牢房尽头的走道上,兀自传来了一阵杂乱异样的脚步声…… 那沉重的脚步声中,甚至还夹杂着哭闹。 “怎么回事?头儿,是不是今个又有人犯来啦?” 听到身畔手下的诧异,宁酉草皱眉。 飞快叮嘱余谷雨照看好自己母女俩,她飞速起身,走回到手下身边,往道路前方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那日押解茂国公府一干女眷来大牢的北郊军士?而正被押解的…… “靠,怎么就俩孩子?” “孩子?” “怎么会是孩子?” “闭嘴,休得聒噪!” 耳侧传来手下们的诧异惊呼,宁酉草皱眉低喝一声,四人便齐齐静默不言,与老大宁酉草一道,静静的等待来人的到来。 等人到了近前,宁酉草都还没动,为首领路的那身着狱卒头子皂衣的中年男人,见到宁酉草就是一喜,急忙吆喝道。 “宁老虎你原来在这猫着呢,害得我刚才四处寻你!正好的,宁老虎你快来,快快开了杜家女眷这间牢房,军爷抓到了漏网之鱼啦!” “漏网之鱼?” 宁酉草不解的咬着这四个字,心头诧异,却不知,此刻面前的牢房中,好些个人心头俱都是一震。 特别是当她们听到,那让自己熟悉到了骨子里的哭声,看到牢房门外被推搡着过来的两个熟悉小身影,牢房内老妖婆,柳娴雅,秦卿,这三个高高在上惯了的夫人们,连手都在抖,一直抖,一直抖…… 宁酉草却不管这许多,正事要紧。 依言掏出腰间的一大串钥匙开了牢房门,与刚才招呼自己的男牢头,一左一右跟门神一样分立牢房门两边,眼睁睁的看着几位军爷,骂骂咧咧的把俩哭的凄凄惨惨戚戚的小男孩推搡进去,又在这间牢房里快速查验一番,飞速的抓出了一直被老妖婆拦在身后的俩小孩。 瞧着军爷连连讥讽冷笑着,点着他们刚刚押解而来,此刻已经各自扑进自己亲娘怀中嗷嗷哭泣的俩冒牌货,军爷狠狠啐了一口。 “呸!妈的,一群尸位素餐的国之蛀虫,还想给爷们玩狸猫换太子呢!呸!也不瞧瞧,你们杜家这俩金尊玉贵的少爷,手脸都是白嫩嫩的,有哪点子像是下人奴仆?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即便你们谨慎的连亵衣亵裤都换了麻布的,可惜呀,根本就瞒不过我们大人的火眼金睛!我呸!一屋子的人精子,果真是不愧是奸臣贪官的家眷,竟不干人事,差点害得我们大人差点受牵连……” 几位军爷气愤不过,巴拉巴拉的指着老妖婆她们的鼻子骂了半晌,等骂过瘾了,这才复又押解着刚刚从牢房里搜查出来的俩小鹌鹑转身离开。 20、第 20 章 看了场戏的男牢头,见正主都走了,戏也看完了,啧啧两声,竟是转身就要走。 宁酉草正好还要找他有事,加上看了这一知半解的戏,心里也好奇呀,忙就一把拽住要走的男牢头询问。 “仇大哥慢些走,刚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的糊里糊涂的。” 大家都在一个衙门当差混饭吃,男监与女监也没有利益冲突,平日这宁老虎也没少暗中给自己好处,有道是吃人嘴短,被宁酉草拉着这么一问,这姓仇的男牢头回头,靠近宁酉草猥琐的嘿嘿一笑。 “嘿嘿嘿,老虎啊,你想知道?” 宁酉草自然点头。 对方见状,忙凑的更近了宁酉草一些,带着戏谑的压低声音道。 “具体情况老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刚才那些臭当兵的到男监里头来寻我,我带着人在我那边转了一圈也没查出什么,便听命带人来了你这边,路上大致听了一耳朵,那些臭当兵的说……” “哦,原来是这样!” 仇牢头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宁酉草约莫听了个清楚明白,知道事情经过后,她不由看了眼身后仍就在牢房里哭爹喊娘的一群人犯,脸露鄙夷,再收回视线看仇牢头的时候,宁酉草一边拉着仇牢头往地牢外去,一边跟仇牢头打着商量。 “老仇,按说我们也是老关系了,今日小妹有个事要拜托老哥哥一下。” “什么事?宁老虎你可别害哥哥我啊。” “嗨,也不是啥大事,老哥哥举手之劳罢了,怎会害你?走走走,我们边走边说……” 说着话,宁酉草摸到小恩人早就准备好的银锭子,想了想,掏出一锭五两的暗中塞去,宁酉草压低声音,恳切的对老仇低声叨叨,身后四名女狱卒,想着自己的事情也干完了,忙便推着还剩不少食物的鸡公车,随即跟了上去。 而牢房里头,被叮嘱交代过的余谷雨,怀抱着女儿,听着女儿小小声念叨着她的表姐,目送宁酉草他们的背影离开后,余谷雨立马就动了。 急忙松开女儿叮嘱一番,自己则是快速扒拉开包袱检查里头的东西,根本来不及清点,发现里头还有个竹筒后,余谷雨先拽出来,掂手里,发现竹筒份量重不说还带着温热,她赶紧打开闻了闻,发现还有肉香味。 趁着眼下牢房里的人,关注力都在新进来的俩小崽子身上,平日里惯爱欺负自己的那些中山狼们,一个个都顾着哭天抹泪去了,余谷雨悄悄咪的赶紧低头尝了一口,发现是馄饨,她眼神蓦地一亮。 这东西因着泡的时间久了,眼下都浓成了糊涂汤,可滋味却比这牢饭强哪里去了,余谷雨半点没嫌弃,赶紧把竹筒塞给女儿,低声更女儿咬耳朵,让她赶紧吃。 与此同时,自己也没闲着,她得赶紧把东西理出来,该吃吃,该藏藏,要是迟了,等那群中山狼们反应过来,即便是有哪位差大姐的压服警告在,自己也怕是保不住全部的,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余谷雨见女儿捧着竹筒,喝的两眼都亮晶晶的,余谷雨心下稍感安慰,手下的动作不停,翻出糕点,她细细密密的给自己与女儿的胸口,袖兜等地方都塞上,绝对的把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宗旨贯彻到底; 翻出两个一大一小的像是木头手镯子,余谷雨想了想,又闻了闻味道,虽然不知是何意,但是自家慧儿千方百计递进来的东西肯定不是无用的东西,出于天然的信任,即便没有宁酉草的解说,也不知这是何物,余谷雨还是下意识的把大的套进自己手腕,小的一把抓过女儿的胳膊,给还在埋头美滋滋享受馄饨糊涂的娃给套了上去; 至于那塞着芦花的薄被,余谷雨伸手摸着,满心感慨她家慧儿的细心,刚要把被子垫在墙角的稻草上,想了想又收回,捡起地上这不小的包袱皮先垫在稻草上,再把手里的粗布薄被给盖了上去; 余谷雨试了试,还挺暖和的,这东西放在地牢里,就是隔绝地上寒气的好宝贝,余谷雨会心一笑,转身把还捧着竹筒不放的女儿一把抱到了被子上。 “蕊儿吃完了没?” 余谷雨凑头到女儿身边低声询问,小家伙忙把头从竹筒上拔起来,举着竹筒往亲娘嘴边凑:“娘亲,吃吃,娘亲,吃吃……” 看着一片孝心,努力捧着竹筒过来的女儿,余谷雨很欣慰,也很心疼,抬手接过竹筒,反倒是凑到粉团子嘴边,余谷雨露出了茂国公府事发后,进入地牢来的第一抹笑容。 “蕊儿乖,娘不饿,娘不吃,蕊儿赶紧吃。” “不,不!娘吃,蕊也吃。” 小孩儿还挺坚决,挺有孝心的,只是吧,余谷雨一想到刚才女儿的馋猫样,再想到这两日地牢里那糟心的伙食,余谷雨又坚定的把竹筒凑女儿唇边。 这天底下当娘的人啊,就是愿意毫无保留的,把自己能给的一切最好的都留给孩子。 余谷雨摸了摸先前宁酉草塞给自己的黑馍馍,笑着哄女儿,“蕊儿乖,快吃,你要不吃,等会你哥哥姐姐们他们保准要抢你的……” 声音才落,牢房里,众多哭嚎,咒骂,不平声中,也不知是谁喊了句,“好香!好香!娘,我闻到肉香味了,谁在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一声馋嘴的喊声,瞬间打破了牢房里混乱的局面,几乎是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都朝着角落这边的母女俩看来。 因为他们都知道,整个地牢中,但凡是出现肉味,就只有眼前这个,刚刚被人送了包袱进来的可恶庶孽了! 只可恨她们这些人,娘家哪个不得济?往日里,她们哪个不是掏心掏肺的拉拔娘家?结果呢? 呵! 结果一个落魄绝户都收到了包裹,她们的娘家也好,姻亲故旧也罢,却是一点音讯都无,说不嫉妒是假的,说不恼恨也是假的。 特别是刚刚被识破了计划,看到亲孙被押解而来,心里惊惧交加,感叹天不佑我,刚才还垂头丧气,嘴里一直不停念叨为什么的老妖婆,见到给余谷雨撑腰的人已然离开了,肉香味又是那般勾人,受了大苦楚的孙儿又躺在地上踢蹬着腿儿的喊要吃…… 这让老妖婆立刻忘记了刚才宁老虎的威胁,老祸害瞬间恢复精神,竟还有力气质问起余谷雨,暗自谋划起包袱来。 “老大媳妇,你身为长子长媳,今朝家族蒙难,你不说担负起长媳的责任,上奉婆母,下抚子侄,竟是得了东西还要独享,你这是大不孝呀!” 余谷雨闻言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头,鬓发散乱如疯婆子一样的老妖婆,懦弱了这些年的余谷雨突然就笑了。 手上喂女儿的动作都不带停的,看向老妖婆,余谷雨终于雄起了一把。 “母亲,儿媳敬您是母亲,所以打从进门起,儿媳的腰杆子就从来没有直起来过,谁叫我娘家底子弱,母亲您的眼界高呢! 儿媳无法,为了孝道跟安生日子,往日总是任人欺凌,任您拿捏,您指东,儿媳不敢往西;你说撵鸡,儿媳不敢打狗;儿媳任您跟两个弟妹搓扁揉圆,曾经儿媳那是没法子,反抗不了,只得忍了,可如今呢? 莫要说儿媳猖狂,如今这公府都倒了,大家都被抄家下大狱了,连家中供奉的先帝所赐丹书铁券都被陛下收了回去…… 呵!母亲,都到了这个份上了,都是一样的人,谁比谁高贵?” “你,你,好你个泥腿子!暗藏私心的贱妇!” 万万没想到,这惯来懦弱的蠢东西,肚子里还藏着钢牙呀!老妖婆被余谷雨突如其来的顶撞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副要被气断气的模样,余谷雨却一点也不惧怕,反而还火上浇油。 “是啊,我是泥腿子,在您老眼中,儿媳不一直都是泥腿子么?儿媳不惧人说,可是母亲,如今您跟弟妹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贵夫人,不也还要舔着脸的,问我一个泥腿子要吃喝么?你们的自尊骄傲呢?你们的脸呢!” 为了保住自己与女儿的生存物资,可以说,余谷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终于刚强坚毅起来,甚至是咄咄逼人的半步不让。 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让了,软了,怯懦了,等待她们母女的,就是一群狼蜂拥而上,把她们撕碎,吞噬殆尽…… 她这幅样子,也着实是惊掉了柳秦二人的下巴。 “大嫂你大胆!” “大嫂,你疯了吗?” 从来没想到,自来没牙的一个庶子媳妇,自来任她们搓扁揉圆的人,硬起来是这么的膈牙。 这一刻,心里也想对余慧捎进来的包袱分一杯羹的妯娌二人,无意识的又从争锋相对达成了天然同盟。 毕竟牢狱的日子苦啊,这才一日两晚,她们却早已经受不住了呀! 面对一牢房的中山狼,齐齐对着自己的救命包袱虎视眈眈,怒目而向,更有甚者,已经受不了肉汤的吸引,跃跃欲试的想要上来动手抢夺。 曾经也是穷苦出身的余谷雨一点也不怕,见女儿摇头表示吃不下了,她干脆的仰头,把竹筒里剩下的糊涂汤,当着众人不可思议的面咕咚咕咚喝完,喝完了还干脆的倒手一倒一晃,语带挑衅。 “想要肉汤?可惜,没了!” 她家慧儿奇千兴万苦送进来的东西,她岂能便宜这些曾经欺辱他们一家的贼人去?必不可能! 万万没料到余谷雨这么刚的众人根本反应不及,等醒过味来时,啥都迟了。 看着余谷雨挑衅的模样,众人气结。 老妖婆更是气的猛锤身下的地面,朝着身边两亲儿媳发话,“娴雅,卿娘,你们去,给老生好好教训教训这忤逆不孝的狗东西!” “是。” “好的母亲。” 妯娌二人脆声应了,心里兴奋,转身就要上。 余谷雨见状,赶紧把小嘴还油乎乎的女儿往身后一抱,自己强势的挡在女儿跟前,把孩子护在夹角内,瞪着面前扑上来的人,余谷雨放声呵斥。 “我看谁敢!” 她厉声指着刚才宁酉草离去的方向,半步不让。 “刚才那位宁大姐可是叮嘱过我的,谁要是欺负我,让我只管找她,你们要是赶过来,那我就喊人啦,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这当嫂子的心狠,也别嚷嚷宁大姐手里的鞭子不认人!” 21、第 21 章 靠的! 扑上来的柳娴雅跟秦卿身形猛地一僵。 该死的庶孽,竟然敢要挟她们? 可是,特么的,她们却真的怕了! 想到头一日才来这地牢时,被那宁老虎要求她们脱衣被搜身,她们不愿,鞭子落到身上时的痛楚,妯娌二人不由缩了缩脖子。 她们是真怕余谷雨破罐子破摔,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局促不前的蠢模样,恨的后头的老妖婆气的直锤墙,想要指派缩在一角的几个姨娘上去一道动手把,这群软蛋玩意,看到当家主母都吃了瘪后,一个个只晓得往回头缩,从来没有哪一刻老妖婆如眼下这般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把这些姨娘养的跟鹌鹑一样,早知道今日…… 老妖婆郁闷愤愤,柳娴雅秦卿恼火犹豫,小崽子们嗷嗷哭泣,可这些,余谷雨半点都不为所动。 怕这群人到时候联合起来自己不敌,也是怕宁牢头不在跟前压服不住,余谷雨干脆先发制人,拿起竹筒赶紧就近装了一竹筒的水,而后护着女儿,一边喝着水,一边狂啃着怀里的黑馍馍,硌掉牙都半分不嫌弃,脑子里只想着,自己得赶紧把东西吃完,用上,待到有了力气,才好跟这一屋子的人抗争到底。 其他人见状还能怎么办? 心里饶是再愤恨不平,最终也只得咬牙切齿的,把手里唯一分到的黑馍馍当成余谷雨来啃,来泄愤。 一屋子窝里横的人,就没有一个敢真正上来挑衅余谷雨的,这让余谷雨尝到了甜头,也终于抓住了对付这群中山狼的办法。 一场闹剧,在温柔的余谷雨终于捡拾起了曾经还是姑娘时的坚强,终于懂得了反抗后落下了帷幕。 且不说隔壁,男监的杜耀泽,得了仇牢头亲自递进来的,一包袱说是侄女送进来给自己的东西后,心中是如何感慨讶异,身边人是如何羡慕嫉妒恨各怀心思打主意的,杜耀泽又是如何被两个弟弟以大义压服着,把得到的东西基本都‘贡献’出去的,这些,好不容易保住了自己东西的余谷雨是不知道的,就只说宁酉草。 熬到了下晌下值,一路匆匆回家,才想着小恩人是不是已经在自家等着自己的消息呢,被惦记着的余慧,此刻也正匆匆在往宁酉草家赶。 今日一整天她都很忙很忙。 身为一名木系异能者,还有可种植的空间在,哪怕里外时间同步,哪怕里头地方有限,可她毕竟有木系异能金手指不是? 所以种子也是对自己最重要,最必不可少的东西,第一站她跑的就是种子店,余慧跑了京都城大大小小十几家种子铺子,花了大价钱,买了各种各样,花草,蔬菜,瓜果、粮食、药材,甚至是调味料的种子,哪怕一样就一丢丢,这里都花了她十几两的银子,价格老贵的,全都被她仔细的收入空间。 而后又去了铁匠铺,京都城的铁匠铺还好,买东西没有太大的限制,这要是到了边关,你去铁匠铺哪怕打一把菜刀都是要报备的,毕竟铁器精贵,大靖朝也怕这精贵的东西流落到外族去,最后成为侵略他们的武器,所以管控严格。 铁器的价格并不低,余慧也是忍着肉痛,小手一挥,大气的要了两全套的农具,什么锄头,铲子,镰刀、kai山刀、柴刀,剪子,菜刀,洋叉,斧头,铁镐等等,等等,便是连小小巧巧的小药锄,小花锄,余慧一样都没落下,甚至为了以后赶路方便,她心水的那种如铁舀子一般,技能炒也能炸,还能煮的小铁锅,余慧也定了两个,还要求人家铁匠多捶打,尽量要轻薄。 除此之外,铁匠铺余慧还自己动手画图,给定制了两个可以收纳折叠的柴火炉,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冶炼钛的技术,要不然用钛炉,自己可省事多了,如今这铁炉,铁匠说按照她的图纸,做出来份量肯定不轻,光是烟囱都有重量,余慧也不挑,要什么自行车呀,有就成了呗。 另外的,余慧想到自己的小车车,想要结实经得起用,干脆的,余慧定了四个全铁的轮子,因着肉疼花费,车子也不大,余慧定制的轮子也不大,直径就十八厘米,配上迷你小车车正正好,也省点钱儿。 付了定金离开铁匠铺,余慧又找了两家木器店,总算是找了位手艺好的老木匠师傅,接了她这可变形的小车车订单,不过因着她要求用结实的好木料,这价格嘛也很可观。 把提前要定制的这些东西都定制好了,余慧带着一叠单据匆匆赶到宁酉草家时,天都已经黑了,就这,忙碌一天,准备的大头却都还没有采买到,比如药品,比如粮食等等…… 等余慧紧赶慢赶的赶到宁酉草家,已经下值回家的宁酉草,听到动静就迎了出来。 “小恩人可算是来了。” 见对方急切模样,余慧还诧异来着:“怎么啦宁婶婶,可是小弟弟有什么不对?” 余慧讶异对方这态度,心说莫不是这位的儿子又有个什么不好?可不对呀,自己的异能还是很靠谱的。 心里虽然怀疑,余慧面上神情不变,在宁酉草摇头说不中,余慧一脚踏进了院子里。 “不是,不是,我儿好的很,劳烦小恩人挂牵了,这不是看天色不早了,想着小恩人迟迟不来心里挂牵么,哦,对了,看我,小恩人您夜饭吃过了没?要不一起吃点?” 夜饭嘛,余慧自然是还没工夫吃的,不过这个不急。 她此来是询问姑姑在牢里头的事情的,饭什么的,问完安心了,自己再去瓦市随便买点饱腹也是一样的。 余慧也没多耽搁功夫,当即就问,“对了宁婶婶,东西都交给我姑姑了吧?他们怎么样?人都还好吧?有没有受欺负?牢里一切都还太平吧?” 面对余慧的接连询问,宁酉草也不含糊,当即回道。 “小恩人只管放心,我宁酉草答应的事情,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做到的,东西都已经交给您的亲人了,男监那边,包袱我也托人送了进去。哦,对了,您姑姑还让我转告您,说她在里头很好,让您别担心,多注意着自己些,别记挂她云云……至于同牢房的那些人,起先那杜家人倒是想抢东西来着,不过我也已经警告过了,想必没有什么大问题,她们若是真敢上手,回头我就去狠狠削他们。” “哦,是这样的,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后还得多麻烦宁婶婶照看我姑姑他们。”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的,小恩人救我儿性命,我宁酉草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这倒不必了,宁婶婶就帮我看顾好亲人即可。” “呵呵呵,放心,放心,小恩人,牢里头有我呢!哦对了!” 余慧看面前人突然惊讶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她忙看去,“又怎么啦,可是还有事?” 宁酉草咧嘴憨憨一笑,“内个,小恩人,您不是问我牢房里太平不太平么?我这有个事情,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什么事情?说说看。” 宁酉草急忙道:“嗨,今个我去送包袱,离开的时候,军爷却突然压着俩小娃子来了,我这才知道,原来那茂国公府的一干人等也是胆大包天,既然还学起了戏文里的狸猫换太子!后来我听领路的男狱卒说,感情她们竟是拿着下人顶替了小主子,妄图把人瞒天过海呢!好在那些军爷厉害,人市口负责发卖茂国公府仆人的人牙眼睛也利,竟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直接上报,让军爷去牢房里换人了。” 靠!“真的假的?”,在人家军爷的眼皮子底下,还能这么玩的吗?自己还是功力太浅了呀! 余慧惊讶极了,宁酉草却说的肯定,“真的呀,我亲眼看的真真的,人就是从关押小恩人您姑母表妹的那间地牢里,我亲眼看着提出去的。” 余慧:那是果然不假。 不过……眼下茂国公府一干主子都才下了大牢,上头的意思,还有如今满京城里传遍了的,茂国公府事宜交由三司会审,这会审都没个结果,公府里那些个丫鬟仆妇小厮们就开始发卖了吗?这么早的吗? 不过再结合自己脑子里那点残缺的记忆,余慧又仿佛什么都想通了然了。 知道姑姑他们眼下安好,余慧也就放心了,跟宁酉草又寒暄交代一番,怕接下来自己忙碌顾不上,余慧干脆掏了十两银子给她,让她每日里看着给牢房中的三个亲人买点热乎的食物送去,余慧这才转身告辞。 回去的一路上,想到那怎么都看自己不顺眼的绿柳,再想到对粉团子掏心掏肺的张奶娘,余慧决定,明日一早就去发卖的人市看看。 若是她们还没有被卖掉的话,她就把人买了,放她们自由,也算是替姑姑、姑父跟小表妹,全了他们彼此之间主仆一场的情份。 次日清晨,天才麻麻亮,京都城城南,官方的人市内,一处挤挤挨挨臭烘烘,连张床榻都无的泥坯房内。 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抄家,自打被关进这里,连续两天看着同伴被挑挑拣拣的卖出去,屋子里挤挤挨挨关着的前茂国公府的奴婢们,此刻整颗心都是恓惶的,没几个人能睡得着。 相互依偎在墙角的绿柳跟张奶娘又是一整宿的没合眼,担心自己的未来,也焦虑主子们的安危。 “我家大奶奶最是温柔和善不过,面团似的人,以往在府里的时候就总受欺负,如今被抄家下狱,大奶奶还不知道如何了?” “唉,谁说不是呢?我家七姑娘最是玉雪可爱,每每夜里都要奴婢伴着入睡,如今去到那样的狼虎之地,也不知我家的七姑娘会不会哭?害不害怕?没有奴婢在,七姑娘会不会也整宿整宿睡不着啊……” “唉!”,绿柳与张奶娘齐齐叹气,身边却猛地传来一声有气无力,却带着尖酸刻薄的讥讽声音。 “呸!奴才秧子就是奴才秧子,洗不干净的贱骨头!也不看看如今都是何种境地了,自己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想着所谓的主子?我呸!就显得你们能耐,你们忠心!” 22、第 22 章 绿柳跟张奶娘先是一怔,随后齐齐看向身畔不远处,如烂泥一样摊软在墙角的人,两人不由愤慨。 特别是绿柳,就她那臭脾气,能忍?一张利嘴巴巴的就开始反攻,还阴阳怪气的。 “呸!我还当是谁在边上逞老大,说风凉话呢,感情原来是跟着主子一起狸猫换太子,忠心不二,却跟只死狗一样被人家军爷拖来的杜嬷嬷呀,哈哈哈哈……” 这话正中杜嬷嬷死穴,怼的昨日就被军爷跟人牙子狠狠责打一番的杜嬷嬷几欲吐血。 杜嬷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或者是回光返照?自来高高在上被丫鬟仆妇捧逛了的杜嬷嬷,到了眼下都不认命呢。 见到往日里见了自己,就跟条狗一样匍匐在地的贱婢,竟然还敢顶撞自己,不认命的杜嬷嬷来气,张牙舞爪的就朝着绿柳扑了过来,口中还恶狠狠的喊着。 “贱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的臭嘴……” 绿柳那也不是好惹的,人家连表姑娘这主子都不怕,岂能怕一个跟自己同等地位,还伤的爬不起来的老虔婆。 二话不说,绿柳也扑了上去与之厮打起来,“呔,你个老虔婆休得猖狂!你还当是以前你在府里作威作福的时候呢?呸!我们张三甭说李四,敢跟我动手,我也跟你拼啦!” 边上张奶娘看到跟杜嬷嬷厮打成一团的绿柳,想着往日里一个院子当差,她们玉衡院上下相互扶持的日子,张奶娘二话不说也上手,帮着绿柳一起干。 好嘛,这边打上了,整个屋子都乱了。 有些丫鬟仆妇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打闹不知所措; 有的却以己度人,再联想到往日富贵种种,不由悲从心来,一边喃喃何苦,一边哀哀戚戚,寂寂寥寥; 就在屋子里乱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屋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头猛地踢开。 屋内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去,透过外头渐亮的天色,看清来人,所有人身子不由猛的一缩身子,想要尽可能的后腿闪躲,只可惜,来人岂能容得她们闪躲? 五大三粗壮如男人般的人牙子,顶着一张刻薄脸,狠辣无情的甩动着手里的鞭子,啪啪作响,鞭鞭到肉。 “呸!一群贱蹄子!不好好安安份份等着被挑拣,一个个的倒是有力气吵吵,我呸!老娘不怕告诉你们,若是再等几天,你们若是再卖不出去,到时候可别怪老娘心狠,把你们这些个贱蹄子,老虔婆,都卖那腌臜地方去,叫你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屋内众人一听,纷纷一震,有那胆小怕事的,竟是一个忍不住,嗷嗷的就自苦、害怕哭泣了起来。 人牙子却不稀哒听这样的悲戚,手里的鞭子越发用力。 “呸,一群妖精,还好意思哭?赶紧的都给老娘起来,都走,出屋,全都给老娘撑着点,不许哭!一会上了看台,再不给老娘好好表现,若是卖不上价格,老娘我活撕了你们……” 一声声刺耳的责骂,一鞭鞭入骨的刺痛中,一屋子,两屋子,三屋子……的人,陆续被赶了出来,分男女全部都被驱赶上了人市口处,那略略高于地面的看台,一个个如牲口一般,任由前来人市的行人买家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衣裳乱糟糟,头发乱糟糟,手脸上还有被刚刚杜嬷嬷挠出来豁口子的绿柳,跟一样身形狼狈的张奶娘一道,夹杂在人群里被驱赶上了看台。 想着人牙子刚才的话,绿柳嘻哈着冷气,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心里都是自己完了的念头。 她跟张奶娘与别个丫鬟仆妇不同,说来可笑,自己是个没爹没娘没亲族的可怜蛋,小小年纪就被族叔以二两银子的价格随手卖了的,当初要不是大奶奶怜惜,机缘巧合从一众上门的小丫头里选了自己,自己怕是早就沦落去那腌臜地界去了; 身边张奶娘也是个可怜的,当初怀着孩子,丈夫却意外去了,肚子里的遗腹子在生产的时候还没有保住,性命也危在旦夕,还是被心善的大奶奶遇着了,见不得一条性命白白没了,自己掏了银钱救下张奶娘不说,后来还不嫌弃她这么个可怜人克亲,接纳了张奶娘给姑娘当奶娘; 说来她们都是孑然一身无去处的人,不像府里其他人,好歹还有亲眷前来赎买,倒是这一遭侥幸得了自由去。 而自己跟张奶娘呢?呵! 便是那些个没有亲族的下人,若是主子娘家有靠,或有亲朋,看在她们是忠仆的份上,或许也会前来赎买,昨日下晌,就有一批这样的人被买走。 除却这些,再不然是能力出众的,这两日下来,也总有被别的人家挑拣买了去的,唯独她们剩下的这些…… 正当绿柳跟张奶娘心里都在恓惶的时候,忽的,耳畔传来一声声惊喜、激烈又希冀的呐喊声。 “表姑娘,竟然是表姑娘!” “表姑娘,表姑娘开恩,您买奴婢,买奴婢吧!” “表姑娘,您看看奴婢,看看奴婢啊,当初您初进府的时候,还是奴婢给您领的路,表姑娘您不记得了吗?” “表姑娘您行行好,您看看老奴,看老奴啊,老奴是东院外洒扫的,老奴……” “表姑娘,您买我,买我,我很能干的……” “表姑娘……” 当绿柳跟张奶娘闻声看去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身边一个个探着身子,努力扯着脖子,声嘶力竭呼喊着的众人。 再顺着卖力嘶吼的大家目光看去,目之所及,一个熟悉的小小人影,从人市口缓步而来。 原来是她! 可是…… 绿柳苦笑。 这个时候表姑娘出现在这里,不用想都知道,她可能是来买人的,想来就是要买曾经玉衡院伺候大奶奶的她们,哦不!应该没有她,没有她绿柳的呀! 是啊,就自己以往对待这位的态度,再想想这位以往的性子,她能不计前嫌的买下自己吗?没,没可能的…… 冷眼瞧着身畔脸带狂喜与希冀的张奶娘,绿柳的心不由的往下沉,一直一直往下沉。 就在绿柳绝望之际,耳畔却突然传来了天籁。 “这位人牙,我要买这两人,打问作价几何?” 绿柳急切的寻声望去,只见自己往日厌恶的表姑娘,此刻正手指着自己与张奶娘问价,这一刻,绿柳心中涌起狂喜,随即又变成了心虚自责。 看来,终究是自己小人了,不过没关系,今日待得自己脱困,从今以后,她就把表姑娘当成自己的天来回报。 人牙子本来心里还冒着火气,毕竟自己管辖的一屋子,一大早就打打闹闹的,吵得自己不安生不说,这不少个都哭花了脸,挠破了皮,这也不好卖呀。 所幸运气好,这才大早上的,自己竟然就要开张了吗? 瞧着眼前客官直接点着两人指定要买的样子,人老成精的人牙子眼珠子咕噜一转,刚才下意识比出去的一指,随即一翻变成了二,脸上的笑容格外的亲切讨好。 “哈哈哈,这位客官好眼力,挑的人可真好,一把力气,人也激灵,小妇人要的不多,每人二十两。” “你个老虔婆,你怎么不去抢!明明昨个我们这样的,你一个才要十两银子的!” 听到这人牙子居然狮子大开口的,张嘴就要二十两,绿柳护主心切的忍不住了,张口就反驳,边上的张奶娘也气不住,连连点头,愤恨的瞪着人牙子。 能干这一行买卖的人牙子能是一般人? 也不恼看台上绿柳跟张奶娘的话,被人点破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皮厚的很,摇头晃脑的。 “嘿呀,昨日是昨日,今个是今个,怎么能叫小妇人我狮子大开口?” 若不是见眼前的小丫头,上来就指名道姓的要买这两祸头子,自己还不加这个价呢! 余慧就是来买人的,而且二十两一个,自己也不是掏不起,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她,抬手示意绿柳二人稍安勿躁,看着人牙子直接决断。 “行,二十两就二十两,两人我都要了,带我去办手续拿身契吧。” 说起这个身契,余慧还懊恼来着。 自己是啥都想到了,就是就没想到提前问姑姑要了奶娘的身契,去公中偷了绿柳的身契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便是自己偷了,由抄家的军爷统一押送到官牙行来发卖,想必自己便是有身契也不能用,还是得重新买吧? 罢了,既然逃不掉,就不想这个了,不就是四十两么。 这人牙子得了开张生意,心情甚好,比着请的手势,就要带余慧去交接办理文书,就在转身的空档,忽然,看台上一道身影扒拉开身前众多的腿,从绿柳她们的侧后方努力探出头来,见了余慧,那人声嘶力竭的喊。 “表姑娘,表姑娘,是老奴,是老奴啊,表姑娘,看在昔日老奴也帮过你的份上,你救救老奴,把老奴也买了去吧,表姑娘……” 余慧闻声,回头一看。 看到一身狼狈,匍匐在地,还使劲朝着自己伸出手的杜嬷嬷,她还吓了一跳。 不过想到昨晚宁婶婶说的话,余慧又心下了然,明白杜嬷嬷这凄惨模样完全是咎由自取。 至于买她? 开玩笑了这不是,她又不是银子多的没地花! 余慧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再不看身后表情凄厉又怨恨的某团烂泥,跟着人牙子顺利的交接,拿到契书,余慧领着面带欣喜的绿柳与张奶娘就出了人市。 踏出臭烘烘、乱糟糟的人市时,二人不由深深呼吸了一口外头的新鲜空气,压在头顶要被卖去腌臜地方的大山除了去,绿柳跟张奶娘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想到自己往日种种作为,绿柳赶紧表忠心,打算好好表现表现弥补一二,绿柳就问,“表姑娘,不知大爷、大奶奶跟七姑娘可好?我们这是要去见主子们吗?” 当然不是。 余慧也没瞒着,既然对方都问了,她干脆开门见山。 “我也不瞒着你们,我姑姑、姑父他们都遭了茂国公府那群混蛋的牵连,如今人在大理石地牢不得自由,至于将来会如何,我也不知道。我是想着,你们往日忠心我姑姑一场,既然我手里还有点银子,便来赎买了你们,至于以后……” 余慧想到自己的打算,她是不准备再把别人的人生背负在身,也不打算带着她们一道去极北的,所以她也干脆。 “多的我也给不起,等会我们直接就去衙门,我把你们的身契都还给你们,再给你们落个良籍女户,先前我姑姑不是给了我四百两银子么?这事情绿柳你也是知道的,等你们落户后,我替我姑姑给你们一人一百两傍身,我留下剩余的一百多两,到时候也好去牢狱疏通一番,让姑姑他们在里头也能日子好过点。我能做的也就只能是这么多了,你们也别嫌弃,此番就当我替姑姑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份,你们也别推脱,至于往后的日子,你们自己个好好的。” “表姑娘!” 听到余慧的话,绿柳跟张奶娘俱都情绪激动,二话不说,竟是顾不得这还在大街上,二人吧唧一声给余慧跪了下去。 绿柳眼泪汪汪,满心羞愧; 张奶娘泪眼汪汪,满心感动; 余慧是用不着她们跪的,也用不着她们指天发誓的要跟随,要为奴为婢。 劝解一番,招了辆马车,余慧领着二人去了衙门,按照自己说的那样,给她们去了奴契,上了良籍,再把新鲜出炉的户籍户贴,还有一百两银票分别拿给她们后,余慧头也不回的走了,根本没再去管身后二人的眼泪连连。 第23章 第 23 章 这日清晨,位于京都城东大街正街的昌发,票号伙计才把大门打开,街上的喧闹立刻就扑面而来。 不过还算好,这里是城东,还是内城,出现在这里的一般都是富贵人,街上叫卖比起城北城南还有外城来,也甚少些。 伙计刚把卸下的门板规整放好,提着一桶水,拎上扫帚,踏出大门,准备出来把门脸卫生好好搞搞好来着,手里提着的桶子都没能放下,忽的,一辆红漆坠流苏的大马车,呼啦啦的就停在了自家店门口。 伙计心里还纳闷来着,心说这一大清早的,他们票号才开门呢,这个点就有客人上门啦?不是吧! 结果才这么想着,马车前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紧接着,伙计只见,红漆的雕花车门被两雄壮的男人一左一右的打开,一位头戴金冠,唇红齿白,脖颈还挂着翠绿镶金边长命百宝项圈,身穿银白蜀锦圆领绣袍,瞧着约莫十一二岁的贵郎君,踩着单膝跪地的壮汉大腿,就这么走了下来。 嘶!这可是贵客呀! 伙计见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打扫?赶紧丢了手里的家伙事,笑吟吟的迎了上来。 “哟哟,贵客盈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敢问小公子,可是到小号昌发来办事的?” 利用四大神术化妆术,把自己捣鼓成眼下这幅模样的余慧,手持折扇,傲娇矜持的点点头,故意哑着嗓音,作高高在上的姿态,恩赐般朝着热切的伙计嗯了一声,伙计顿时如获重宝。 自认很有眼力见,在昌发号也没少见过贵人的伙计,点头哈呀的态度越发殷勤,对着一副贵人家小公子打扮的余慧,连连比着请的手势,一边殷勤的把余慧往票号里头引领,一边朝着票号内高声大喊。 “掌柜的,贵客盈门嘞。” 声音落下,背着双手,脚踏六亲不认步伐的余慧便看到,票号硕大的门脸内,蓦地迎出来了三人,为首的是个身穿绸缎的中年男子,白胖白胖的脸上堆叠满了热情的笑,瞧那模样,瞧着定是伙计口中的掌柜的了。 只见来人笑眯眯的迎出来,朝着伙计递了个眼色,瞬间就占据了伙计刚才的位置,接过引领的重任,一边把余慧往票号里头请,一边客套问话。 “这位小公子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不知公子到小号来是要兑银,还是?” 一只脚都踏进票号大门的余慧闻言顿住,倒是没看掌柜的,也没答话,反倒是看着身后的马车跟俩壮汉。 话说这马车跟俩壮汉,可都是自己昨日换了下人装扮特意去租的,昨日还约定好碰头的时间,付了定钱,余慧还特意让这俩赶着马车,到自己早瞄好的一家淮扬会馆门口接自己过来的,这般麻烦的遮掩,为的都是眼下这场大戏啊。 要想成功的把自己的金票、银票都兑换城金银收收好,今日的戏,她可得好好唱,不得出一丝差错。 觉得奥斯卡都欠自己一个小金人的余慧,睨看俩壮汉,手里的扇子指了指马车,又点了点眼下的票号大门,余慧不疾不徐的发话道。 “你们且先把马车停好,而后在此厚着小爷。” 俩孔武有力的壮汉,都是余慧暗中瞄了好久,千挑万选从一众武馆里头挑出来的,为了这次演戏,她可是花了每人十两的重金聘请的,钱都结了一半了,且一日十两呢,比人家镖师出门走个长镖挣的都多。 两名武师得了这笔生意,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闻言,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做好护卫工作,对余慧的发话,二人无有不从的。 齐声应喏,速速按余慧的命令忙活开来,掌柜的跟身边伙计们见状,心里的秤杆子也暗暗评估开来。 嗯,眼前这少年怕是个硬茬子,不大好惹呀,一会可得殷勤伺候着,万不能让这厮挑到毛病。 掌柜的笑容越发热切殷勤,“小公子您这边雅间请。” 决定好好接待伺候贵公子的掌柜的,直接把余慧往店内后厢的雅间领,与此同时,一边带路的他还不忘了一边暗暗给身后伙计使眼色,让其赶紧泡上好茶,端上好点心来待客。 待到余慧被掌柜的领进雅间坐下,伙计已经听命的端着托盘上来了,一来就把上等的碧螺春跟待客的茶点放上,余慧却开了腔。 想到自己给自己设定的身份,余慧故意操着带有淮扬口音的官话开腔,毕竟眼下自己拿的是盐商家小公子的剧本。 “诶~这个不急,掌柜的,小爷今日前来是替家父办事的,事情急,家父还等着小爷取了金银去交易,你速速去把小爷给这些票据都兑换出来吧,小爷赶时间。” 余慧一来就开门见山,说着话呢,就从绑平的胸口掏出一打金票银票出来,直接拍在桌上。 掌柜的一瞧,赶紧上前,捡起被余慧拍下的一大叠金银票,一边朝着余慧讨好的笑,一边验看手里的票据。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呀! “这!这?小公子,莫非小公子今日是要把这些票据全都兑换成金银?” 已经落座,手里刷的抖开装逼折扇摇啊摇的余慧挑眉,戏虐道:“对啊,怎么?掌柜的,你不要告诉小爷,你们这宣称汇通四海的昌发号,还是京都城的总号,还兑不出小爷要的急的这点子金银吧?” “呵呵,哪里哪里,小公子说笑了……”掌柜的连连擦汗,陪着笑,“我们昌发号打开大门迎八方客,承诺的事,自然没有做不到的道理。” “哦!不是就好,你速速给本公子兑换了吧。” “可是小公子,这,这么多金银,这火耗?” 余慧自然是知道,上票号兑换金银,票号是要收取火耗费的,自己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大靖朝最大的私人票号昌发号,兑换比例是百比一,也就是百两取一两的手续费,真特么的贵,可自己却不得不兑。 心里肉疼的不要不要的,余慧面前却故作大气的不行,手一挥,发话道。 “行了行了,你当小爷是第一次上票号吗?不就是区区火耗么,你只管放心去,好好给小爷办事,莫要耽搁小爷的时间,速速兑换,小爷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好好办事,回头小爷亏待不了你,若是迟了耽搁了小爷的大事,害得小爷输掉今日家父对我们兄弟的考核的话……哼!回头小爷就派人砸了你的昌发号!” 掌柜的揣着这些并无暗记的金票银票,冷眼瞧着余慧的穿着打扮,再品着余慧的话,听着她话里头的意思,掌柜的心下了然。 感情这怕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盐商家的小公子,今日来兑换这大笔金银,怕不是家中长辈为了考验家中子弟们而特特设下的考题吧? 啧啧啧…… 这些奸猾的盐商啊,脑子也不知道是咋长的?不愧是能富得流油,金子都能往水里撒的盐商,为了家族发展,竟是连对小辈的培养都如此大手笔,瞧瞧这么多金银,这才多大一个人呢,他们也不怕这些小崽子半路把钱瞎花喽。 不过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他一个票号掌柜,按票号规矩办事就是。 这么一想,掌柜也没有犹豫,还是那笑呵呵的模样。 “小人多谢小公子大度,那小公子您请先把这些金票银票收好,小人这就派人去库里取金银来,稍后我们两方验看过后,小公子再把这些交付予在下便是。” 见掌柜的松了口,也没说自己要提前预约,不然换不到金银什么的,余慧心里大松了口气,面上却还在演。 不耐烦的朝着掌柜的挥了挥手,直接打发他,“行了,行了,小爷我知道了,你只管忙去。” 掌柜拱手,“成,那小公子您请稍坐,品品茶,歇歇脚,小人这就去帮小公子兑换金银。” 嘴上应着话,掌柜的心里却是想着,就刚才自己点过的金票银票数量,虽然这也不是自己头一回接到这样的兑换大单,却也不算少,看来自己得去开了地库,才能把这两万两的金子,一万两的银子给兑换出库啊。 心里琢磨着,留下一个伙计招待余慧,前头再留了两伙计,一人看店,一人去招呼余慧留在外头的俩壮汉,其他人掌柜的都带走了,待会搬运那老多金银总得要人抬不是。 掌柜心里考虑着,抬脚就走,结果半只脚才踏出雅间门,身后却猛地传来余慧的声音。 “慢着!” 掌柜的不解,忙回头朝着余慧拱手,“小公子可是还有吩咐?” 余慧抓起身边茶几上,里头还有滚滚热茶的杯子,把茶汤往地上利索一泼,在掌柜与伙计们的齐齐注视下,余慧钳着掌心里的茶杯轻轻一用力,茶杯应声而碎。 在诸多错愕目光的注视下,余慧继续手指轻动,所有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余慧手里的茶杯,一点点的化为了粉屑,从余慧的指缝见轻轻飘落,最后手一松,剩余的白色碎屑随着余慧手掌摊开,全都扬撒开来,质地细腻到所有人见了都觉不可思议。 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边上几个伙计都不由纷纷我艹!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们都要跳起来惊奇惊讶了,感情,这小公子还是个能人呀!难怪的就敢小小年纪,独自一人就来兑换如此巨大的一笔金银。 余慧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表示很满意,轻轻勾唇,她笑了。 “掌柜的,我这个人呢,还是很好说话的,只要别人给我诚心办事,不欺我,不找事,小爷一切都好说,但是……”,话到此,余慧猛地提高了音调,眼中闪着戾气,“但是,若有人胆敢欺瞒哄骗于我,哼!那就不要怪小爷我手不留情啦!” 众人……莽还是您莽,就您这般身手本事,他们哪里敢哟! 掌柜的也不禁汗颜,难怪的这么个大大咧咧,年纪还不大,看着就无脑子的小公子爷,能成为考核对象呢,感情这还是个能耐人啊! 不过他也不怕,他们昌发号可不是那岂子黑心票号,他们昌发号百年声誉,也干不来那欺瞒主顾砸招牌的事情。 掌柜的自认坦荡荡,拱手朝着余慧自信一笑,道其放心稍等,迈着挺拔的步伐转身离开。 事到如此,余慧才稍稍放心下来,至于茶几上的茶点?嗯,这个她是不敢吃的,毕竟小说电视也不是白看的,万一有人下药呢?她呀,等着呗。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捏杯子的举动成功的震慑到了众人呢?还是这昌发号,真就跟它宣传的口碑名誉一样诚不欺客? 总之没让余慧等多久,也就是大半个钟头的样子吧,余慧就听到雅间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大靖的计量一斤有现代的十六两,那么一两就等于现代的32.25克,一万两便是312500克,换算一下的话,等于就有现代625斤,这份量可不轻巧。 加上这时候元宝的固定模样,摆在箱子里还占地方,余慧估摸着,按照大靖最大锭来造,五十两一个的元宝,一口箱子也不可能放下一万两。 果不其然,余慧就看到,掌柜一马当先走在前,身后两两一组的伙计,一口气吃力的抬了六口,上头箱盖乃是圆弧形状的特大口箱子进来。 余慧坐着没动,冷眼瞧着来人把箱子抬到自己跟前依次放下,等掌柜挥手打发伙计到外头等着,自己对着余慧呵呵一笑,而后转身,利索的把身后的箱子依次打开。 “小公子,您兑换的两万两金,一万两白银全都在这,劳烦小公子移步,且来验看一二。” 入目一片耀眼的金银光芒,那啥,这瞧着还是新的金锭银锭呢!不错不错! 心里不断我艹感慨的余慧,内心震撼,面上还佯装淡定,努力保持住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原谅自己三辈子都是个穷逼,便是第二世的末世,那时候金银也不值钱了,用的都是晶核,为了生存,起先忙着逃命,后来她又窝在基地基本不外出,她也没时间去收集这些,所以,实在不怪自己这个土包子会如此激动嘛。 余慧走上前,伸手摸上那光滑耀眼的金锭,边上的掌柜适时笑呵呵的道:“这是本号今年新铸的金银锭,足金足银,不带一丝虚假,小公子大可验看。” 说到诚信问题,掌柜的自得极了,这是昌发号赋予自己的自信,根本不怕任何客人查验。 余慧嘛,自己都是个戏精,也防着别人演戏呢,所以哪怕把掌柜的神情看在眼里,觉得对方没有欺骗,心中却并不完全相信。 查自然是要查的,不仅要好好查,还要查验个彻底。 为了好查验,余慧干脆道:“嗯,小爷自是要好生查验的,这样,掌柜的,你给小爷拿个大箱子来。” “大,大箱子?”掌柜不明所以,有些结巴,“小公子要大箱子作甚?”,难不成还要装什么东西? 虽然他们昌发号装金银的箱子造价高,可若是客人要的话,也不是不能…… 不过很显然,掌柜的猜错了,余慧要箱子哪里是他以为的意思,余慧也没有瞒着掌柜的意思,理所当然的回,“你不是让小爷验看么,既要验看,没有箱子,小爷如何捣腾。” 掌柜的抽搐着嘴巴…… 麻蛋的,感情这小破孩,竟是一点也不信任自己,要把金银都翻个底朝天的一一查看? 余慧:那可不是么,万一这里头有参加咋办?精明人就不干吃亏事好伐! 余慧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定定看着掌柜的,掌柜的深呼吸几口,应是压着火,顶着黑线的发话,让外头候着的伙计取了口空箱子进来。 而后在掌柜的目瞪口呆的惊讶之下,余慧嘿哈一下,抱起一口他们俩伙计抬的都费劲的箱子,哗啦啦的,就把满满一箱子金子往空箱子里倒,那轻飘飘的架势,看的掌柜的后脊背都发麻,再度感慨,得亏他们昌发号诚实不欺客,得亏自己诚实办事还很用心,要不然…… 要不然,这般细细查验,从倒出来的金锭子里头,随手掏出一两锭,又是拿牙咬,又是捏在手里跟捏泥巴一样,硬生生的把金锭捏扁揉圆,拉丝掐花的家伙,肯定要把自己锤成一团烂泥巴! 掌柜暗暗庆幸,就见余慧动作快而有序的,把四箱子金子,两箱银子满意的验看完毕,而后掌柜的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小爷,轻轻拍着手,慢条斯理的从胸口暗兜又掏出两张银票来。 余慧对着掌柜的笑道:“喏,不是说火耗吗?这个给你!” 余慧心里的小账本算的可是精精的。 百出一的火耗,等于两万两的金,自己就得出二百两金子的火耗,要知道,金子兑换银子好兑换,可银子要兑换金子,却并不能按照明面市价十兑一的来,有时候现银十二兑一都不一定能兑换得到。 而银票兑换成现银又有火耗,是以,余慧手里从杜嬷嬷那搞来的一万二千两并未全部拿出,而是留下二千两,并当初从姑姑那要来的四百两中,处理完最近事宜后又剩下的一百多两里取出最后的一张百两银票,一并交给了掌柜的。 “喏,小爷眼下没有金票了,这两千两银票算是小爷兑换两万金的火耗,剩下一百两,是那一万两白银的火耗,掌柜的点点。” 掌柜的……这小混蛋账算的可真够精的!可自己也不能说人家错了不是? 掌柜的黑着脸,把两张银票接过验看一番,余慧见状,为了走的安稳,她移步到银箱边上,伸手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锭,上手捏吧捏吧,三下五除二的,不多时就揉出了大小不等的好些个银球来。 大的十来两的样子,小的二两左右。 余慧把大的十两的那个银球丢给掌柜,发话道:“喏,小爷说了,你们用心给小爷办事,小爷定不会亏待你,这是赏钱。” 说完,也不等掌柜反应,余慧紧接着又道:“成了,不必谢爷了,小爷我还赶时间,掌柜的赶紧的,让你的人帮小爷把箱子赶紧都贴上封条,统统抬到外头的马车上去。” 摩挲着手里的银球,掌柜好笑不已,倒不是嫌少,毕竟自己的工钱一月也是有数得,一日得十两打赏,已是很多。 见这位小祖宗发话,掌柜也不矫情,利索收了银球,大手一挥,招呼来外头候着的伙计,大家又按照余慧的吩咐,当着余慧的面封箱,盖戳子,而后纷纷抬着沉重的箱子往外头马车上送。 送上一口箱子,吊儿郎当倚靠在门边的余慧,就往伙计怀里丢个小的银球,自是得到了伙计们的千恩万谢。 箱子抬完,余慧潇洒的,朝着躬身站在票号门口跟他送别的掌柜的摆摆手,踩在先前主动招呼的伙计殷勤搬来的脚蹬上,余慧一个箭步窜上马车,隔着车门帘子朝外喊了一声走吧,俩大汉立即跳上马车。 随着车外扬鞭声起,驾的一声,马车徐徐动了起来。 车厢里的余慧,手扶车门,关上前淡淡的吩咐了声,“往东城门去,我们直接出城。” 丢下这么句话后,车门被余慧利索关上,余慧再不去管外头,赶车的俩壮汉神情有异,面面相觑一眼后,眼底纷纷划过流光。 随着手里的鞭子再次扬起,马车踏着稳健的步伐,朝着城北而去,而马车里头,余慧早已经忙活开来。 没动戳子,余慧不动声色的仔细揭开封条角,小手伸进箱子里,激动的一一抚摸过里头的金子银子,所过之处,金银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余慧为了此次行动,早就特特准备好的石头子。 估摸着份量,每口空着的箱子里都填充进石头子,再合拢箱子盖,把封条仔细复位,别说,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余慧的动作非常快,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就掉包成功,并且把事情全部扫尾完毕。 票号到外东城门可不近,城中车马又不许速度过快,所以哪怕他们就在城东,一时半的也出不了城,得废一番功夫。 金银都收好了的余慧安了心,大爷般的靠坐在车厢里,抬手掀开厚重的车帘打量了下外头,确信以眼下的时速,他们抵达城门还需要一段时间,趁着这个空档,余慧放下车帘,意识沉入空间,查看起自己的空间来。 此时的空间,已经跟刚开始自己得到它的时候大有不同。 萝卜跟枣枣进入后,臭萝卜就先不说了,霸占了一块他自认为的风水宝地不挪窝,只有枣枣乖,扎根在了空间最中央的位置,不仅把自己长成了参天大树,为了给自己这个主人方便,她还自动在树上给她盘了个三室两厅的树屋出来,可想而知,空间里的枣枣长的有多高大,好在空间不限高。 自己收进来的那些个贵重物品,全都被枣枣给收捡到了树屋里妥善保管,只是那些粮食啊,布匹啊,皮毛啊啥的,因为份量多,占地广,没法收到树屋里,余慧为了尽量把空间利用最大化,干脆的动用异能,在空间催生出了一株株的铁杉木,老大老粗的那种,而后将其风干,取巨大的树干,异能掏空里头后,就把粮食这些东西,全都码放到了这一根根圆滚滚的天然巨大圆筒箱子里,还带盖子的那种。 等密封严实好后,余慧就把这些圆筒箱子,如码放电线杆一样的规整麻烦在枣枣的树下,空间其他的地方就空了出来。 余慧按照自己心里的规划,在枣枣的一边催发出来了荆棘丛,把这三分之一的地方,分隔成了很多块。 环绕流动的河水,虽然是环绕流动,却是活水,头尾分明,两股水并不交融,所以靠着下游的地方,她打算利用这里养鸭养鹅,边上可以养猪、养羊、养牛,另外河里也可以放些水产。 枣枣树下这里的三分之一,自己就当仓库用,有木系异能,啥样的箱子都能造,刚才的金银,自己就放入了一个圆筒树箱里码放好了。 至于剩下三分之一?她打算开成田地。 这空间里虽然时间与外头是一样的,可架不住自己有异能呀,在这里,有地有土有水还无虫害,再配合自己的异能,随便怎么输出一下,就是偷懒,一年十来季粮食收不了? 就是没有土,她这个经验丰富的种田好手,都可以快速培育得到粮食,更何论这里啥都有。 余慧美滋滋的计划着,把三分之一的田地开荒交给了萝卜去打理,如今再看,这臭萝卜平日里是不着调了点,工作起来倒是挺认真的,这一块块田地开的齐齐整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嗯,反正这遭都要出城了,干脆的,她就趁着此趟出城,顺便到周遭的村镇去逛逛,看能不能给空间增添点活气。 若是能把自己隔断出来的那小半地方都养上活物,此去流放一路,她跟姑姑一家也能有个肉蛋来源,也不白费自己忙活一场。 才想着呢,车门外就传来了声音。 “公子,我们出城了。” 余慧被声音打断,猛地把精神从空间里拉出,她整了整神色,瞄到眼前的六口箱子,余慧笑了。 抽出腰间的折扇在门上点了点,余慧发话,“继续往东走,在第一个镇子停下即可。” 当初自己乔装打扮,只说是寻工租马车,对于应工的这两人,余慧昨日并未跟他们说清楚今日要做什么,要去哪里,只说让他们准点准时去车行取了车,而后到哪哪的会馆门口等她家的‘主子’,也就是自己就是。 至于要做什么,一切都让他们听从自己这个‘主子’的吩咐,所以眼下,二人啥都不知道,只能压下心间的痒意,询问车里所谓的主子。 这个时候对于二人来说,其实剩下的五两工钱要不要的,他们已经不甚在意了。 他们想的是,车去票号跑一圈,搬上来了六口沉重的箱子,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那里头会是什么玩意,而眼下,这公子孤身一人,还出了城,又无人接应…… 乖乖!这不是老天喂到他们嘴里的肥肉么? 刚刚试探的开口问了,又得到这么样的一个结果,再想着出城后的第一个镇子,还须得个把时辰才能到,而路上的话,便是进出京城的人多,来往不绝,可只要有心,也不是不能找到时机。 那…… 车辕上的两人不由相视一眼,心里都不约而同涌起一股子兴奋来,手里的马鞭都差点都握不住,佯装恭敬应了声是以后,二人把鞭子甩的更响,车子赶的更快。 余慧坐在车上,掀开窗帘一角暗暗观察,眼看着壮汉二人组把马车赶的飞快,甚至跑着跑着开始偏离主道了,余慧也不出声,任由马车飞速前进,直到她发现了有利地形,余慧才抬手拍了拍车门板。 “停车,停车!” 毕竟是头一回干亏心事,赶马车的俩壮汉闻声,心里猛人一惊,下意识的把车子停了下来,急忙转头来看时,余慧已经伸手推开了车门。 二人见状,抓耳挠腮的急忙告饶解释,“内个小公子,我们刚刚是绕道走的,这条道近便,也能到前头的镇子,真的!我们并不是……” 余慧心知肚明的翻白眼,很是不耐烦,做着一副猴急模样,“并不是什么?哎哎,好了好了,别啰嗦了,小爷我内急,你们在这守着,小爷得去释放一下。” 壮汉二人组无语…… 余慧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赶紧蹦跶下车。 车厢里那么多箱子,用脚底板想都知道里头必然是金银,这俩壮汉打箱子的主意又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们这主意不打还好,竟然打了,还开始付之于行动了,余慧才不听他们的解释,这会要脱身了,也走的潇洒利落,并不会为自己还有一人五两的尾款没结账而感到愧疚。 不等俩人解释完,余慧抱着肚子一脸焦急样,在二人的傻眼中,利索的就往刚才自己在车上早就瞄好的草丛拔腿狂奔,一边奔,她还不忘了一边高声叮嘱。 “小爷我去去就回,你们给小爷把车里头的东西千万看好喽,要是丢了,小爷我拿你们是问!哎呦,哎呦,不行了,小爷憋不住啦,你们给小爷老实点,就呆在那不许动,小爷我马上就回来……” 声音最后消失在一片有人高的灌木丛后,最后那看似急切的交代叮嘱,戏精慧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劲头,仿佛真跟憋着一泡大屎一样。 与此同时,看到余慧瞬间消失在了灌木后,两目瞪口呆的壮汉都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看去,其中一人眼里开始闪光。 “那个,那个……妈的!馅饼都喂到咱哥俩嘴边了,咱要是不接着,那怕是要天打雷劈的!” 另一个咕咚咽下口水,想也不想的跟着点头,“就是,就是,那,那我们?我们这,这就走?” 二人眼里均闪现出默契,瞬间达成了协议,不约而同的齐齐点头。 毕竟与那么多箱子比起来,里头的银钱绝对比五两多不是?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走,必须走!竟然那小崽子自己下车去了,留了东西在车上,这就合该是我们哥俩的财,你去,赶紧看看车里头箱子是不是还完好,谨防有诈。” “好,好,我这就去。” 掀开帘子飞快窜进去,确信六口箱子上的封条完整,蜡口无被动的痕迹后,这汉子也精乖,还不放心的抬手抓着箱子一侧的铁耳颠了颠,确信份量还在,这汉子连连朝着外头等待结果的人疯狂点头。 “都在,一切都好着呢!”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刚才发话的那位,手里紧握的缰绳立刻一抖,扬起马鞭,猛喝一声驾,马儿撅起蹄子,嘶鸣一声,飞快的就奔跑了起来。 早有所料的余慧,赶忙从灌木丛后奔出来焦急的大喊,“停车,停车,小爷我还在这没上车呢,你们俩狗日的,给老子赶紧停……车……” 可惜,她不喊还好,一喊一追之下,前头的马车跑的更快了。 本还想趁机揭开封条查看的家伙,听到身后余慧‘声嘶力竭’的凄厉喊声后,再顾不上先查看收获,反而是甩开箱子冲着前头的赶车人大喊。 “快快,兄弟,再快点,那小东西发现了,追上来了,快啊,兄弟,再快点……” 认真跟着跑了百十米的余慧,眼睁睁的看着前头的马车带起一片烟尘,一骑绝尘的瞬间远去,直到再看不到马车的踪影,余慧慢慢的,慢慢的停下了脚步,双手叉腰,朝着马车前进的方向啐了一口,唇角却咧起一抹狡黠的笑。 该!让你们动小心思! 一会子发现箱子里都是石头子,余慧想想都觉得那场面滑稽好笑,真想看看呀!不过眼下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来的保险,万一叫那俩反应过来,再回头找来的话…… 嗯,余慧果断的冲入了一旁的灌木丛中,确信周遭无人,外头寻了些花花草草当保镖后,余慧闪身进了空间。 顾不上飞扑过来闹妖的萝卜,余慧就着枣枣放下的枝蔓当电梯,直接上了树冠上的树屋中,快速换上早就准备好的一身女装,洗掉脸上的四大邪术之一,恢复成自己原本的模样后,余慧出了空间,准备另外寻一条道,绕道从别的城门回城去。 余慧没再走官道,出了空间后寻了条乡间小道赶路,有木系异能的加持,有花草树木的指路,她是不怕迷路的。 出城有马车跑的快,这会子往回只能靠着两条腿丈量世界了,余慧的速度自然不快。 等她终于看到前头出现村落的时候,余慧不知道的是,先前那被抢走的马车也终于停下,俩壮汉摩拳擦掌的,等他们喜气洋洋的揭开封条,打开箱子时,二人俱都傻眼。 “靠!怎么会是石头?银子呢?” “妈的,那小东西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去票号不是去提银子,反倒是提了几箱子的石头子,他这不是耍人玩嘛!狗东西!!!” 二人是一点都没怀疑过,是路上余慧动了手脚,毕竟他们也没这么个脑洞啊,而且封条啥的都还好好的呢!傻瓜二人组只会在车里愤怒咆哮,郁闷他们这一趟活计的得不偿失。 而余慧…… 此刻余慧也很狼狈,为啥?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村庄,余慧也没打算去来着,正想说,打从人家村口绕过去赶紧赶路的,结果人都没到村子口,迎面就跑来的一群疯小子,人家还边跑边嗷嗷叫着,乌拉拉的朝着自己跑来。 余慧起先不解,驻足观察来着。 跑来的混小子们,远远看到有人站在路上,人群中倒是有两个好心的小子赶紧出声提醒,大喊着让余慧也赶紧跑来着。 可惜啊,余慧完全不在状态啊,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且她堂堂正正的路过,也没干啥,跑啥跑。 结果,呵! 余慧是万万没料到,这捌玖头十岁的男娃娃,竟是能辣么皮! 一群娃娃崽乌拉拉的跑过来,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眼看着娃娃兵们接近,再接近,紧接着,余慧就听到了异样的,让自己脑瓜皮都炸裂的嗡嗡嗡的声音。 靠!不好! “丫的,这群小破孩子招惹什么不好,竟然是去招惹蜜蜂,还是辣么大一群……” 都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自己异能再强也怕群攻啊! 余慧二话不说,调转方向,撒丫子的就跑。 结果还没跑出几步,身后一群紧追不舍的破孩子中,猛地爆发出一阵稚嫩的哭嚎。 “啊,啊娘,阿娘,呜呜呜,小宝痛痛,呜呜呜……哥,哥,小宝在这,哥哥等等小宝,小宝,小宝跑不动啦,呜呜呜呜……” 余慧下意识回头,看到哭声的来源后,余慧一口老血憋住,忍不住操蛋。 “雾草,这是哪家的破孩子,竟然把那么小的奶团子都带出来招惹蜜蜂啦?四不四傻!”余慧急的爆粗口都爆变了调。 而路中间那个约莫也就自家粉团子表妹大小的小娃,依旧可怜巴巴的跌坐在哪里,嗷嗷的哭着,声声的喊着,没有因为她的焦急而有任何的改变。 这就cao蛋了。 第24章 第 24 章 身后的蜜蜂大军眼看着还有秒到达,而前头的一帮小破孩们,争先恐后乌拉拉的跑飞快,哪里还顾得上落单的小奶团? 辈子都见不得小娃娃落单不好的余慧,猛地顿住了脚步,狠狠心,咬咬牙,一跺脚,迎着乌拉拉跑来的小破孩们,就逆风冲了上去,快速越过逃命军团,在蜜蜂军团到达的瞬间,及时抢救下了哇哇哭的奶团子。 余慧自己这身量也是悲了个催的,个子不高,人还瘦,所幸身为异能者力气大,余慧一手抄起眼泪汪汪的奶团子拔腿就跑,蜜蜂大军自是不肯善罢甘休,一个个永不畏死的,纷纷拿着胖屁股对着她猛地袭击而来。 余慧无法,只能用空着的手奋力挥舞、煽动着,试图驱赶可恶的蜜蜂军团。 缩在她手腕上一直没啥存在感的爬山虎,察觉到主人异样,忙也跟八爪章鱼异样,挥舞着细小的藤蔓帮忙驱赶凶残的追兵。 只可惜,蜂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拨一拨的仿佛永无止境一般。 余慧单手卡着孩子且战且跑,却仍旧没躲开这些小家伙们的尖刺,不多会,某位自诩能力高大的异能者便满脸都是包,不碰都痛。 “嘶!哎呦!痛痛痛!雾草的,这些小破孩子,到底是捅了多大一个马蜂窝啊!!!” “快快,小姑娘,快往田里跳,用田泥巴糊住自己……” 正当余慧暴躁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急切的提醒。 余慧也顾不上了,不能明目张胆暴露异能的她,果断抱着怀里的小娃,一口气冲进了收完了谷子,眼下田中已经蓄水准备养田的稻田中。 快速把哭包按在泥田里,余慧先把眼角还挂着泪,鼻孔还坠着鼻涕的哭包拿泥巴快速从头抹到脚,而后自己飞速在泥田里滚了一圈,抓起一把泥把自己的猪头脸也给抹上,这才又飞快的抱着哭包,齐齐埋头在了泥田里,只小心翼翼的护着哭包留出呼吸的缝隙,余慧内心特别苦逼的,静等着头顶的嗡嗡大军飞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 余慧先是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烟气,而后耳侧传来了声声关切的喊声,夹杂在小破孩们得救后,被各自老子娘打的嗷嗷叫的哭嚎声中;夹杂在刚才喊她跳田里,眼下却喊她可以起来的提醒声中;余猪头慧,这才劫后余生的提溜起身边的泥人小哭包起身,龇牙咧嘴的走上了田埂。 原来是村里的大人已经发现了小破孩们的惊人之举,纷纷闻讯赶来,刚才喊自己的就是刚才提醒自己的年轻后生,而刚刚自己闻到的烟气,自然就是村中大人们用来驱赶土蜂的,至于那远远近近陆续响起的震天哭嚎? 好吧,余慧寻声看去,看着那些正在家长手下被揍的嗷嗷叫的小破孩们,余慧没有一丝同情心不说,反倒是幸灾乐祸的在心里暗暗骂该。 “这位小姑娘,你还好吧?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嘶……” 提醒余慧的热心后生一边接近,一边关切,结果问候的话都没说完,看到余慧的一张猪头脸,后生震惊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口中关切的话再也说不出的他,全然不知道的是,眼下自己这般模样,都已经是自己用异能治疗过的结果了。 若不是这样,她的情况只会更惨! 就在这时,村尾的方向,有位年轻的妇人跌跌撞撞,哭喊着寻了来,“小宝,小宝,娘的小宝啊……” 恐慌担忧的喊声,由远及近。 余慧手里还提溜着的小泥人哭包,这时候也挣扎起来,努力朝着妇人的方向伸出手,可怜巴巴的大声回应,“阿娘,阿娘,我在这,小宝在这……” 好嘛,感情来人是小泥人哭包的娘啊! 余慧赶紧松手,放下手里的小哭包,接下来自是一场母子相见欢,与此同时,已经揍完熊孩子的家长们,了解清楚情况后,知道是余慧救了小宝,祸事又因自家的崽子们而起,自然是要来跟余慧道谢感激的。 “这位小姑娘,刚才真是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小宝那娃可惨喽。” “对对对,谢谢你啊小姑娘,谢谢!真的太感谢了!要不是你,就是我把家那小兔崽子腿打断,也赔不起小宝那娃儿的命……”,毕竟兔崽子们招惹的可是毒蜂子! “小姑娘,看着你眼生的紧,怕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吧?今日村里的孩童淘气,惹得小姑娘你一身腌臜,小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到我们村里坐坐,顺便梳洗一番,换个干净的衣裳可成?” 余慧吸着冷气,感受着身上的刺痛,再低头看着自己这满身的狼狈,本是不想跟着去村子里,只想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进空间洗漱,治疗,换衣服的她,架不住这村子里众人的热情。 几个妇女一上来,特别是那什么小宝的娘,连声喊着恩人,紧紧拽着她不撒手,簇拥着,就把她往村里领。 崭新的盆跟布巾供她用,小宝娘甚至还捧出了自己给侄女新做的衣裳非让她换上,盛情难却,余慧也没矫情,更没嫌弃这是粗布麻衣,利索的洗漱换上了。 然,这还不算完,人家还有更热情的事情在后头等着自己。 “好姑娘,今日多亏你救了我家小宝,刚才那蜂子可是土蜂子,厉害着呢,要不是有恩人姑娘你护着,我们小宝可遭大罪了!” 先不说小娃娃被吓掉魂,轻则发烧,重则送命的也不是没有,就是只多被毒蜂子蜇几口,以自家小宝的小身板,那毒性也能即刻要了娃儿的命。 “恩人姑娘对我家小宝有救命之恩,理当我阖家报答才是,只是小妇人家贫,没啥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这些鸡子都是家里养的鸡生的,每一个小妇人都擦的干干净净,姑娘若是不嫌弃,万望收下。” 余慧看着满满一篮子,差不多都有百十个的鸡蛋,她连连摆手道不必。 自己也不是那等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深知在现代的时候,老百姓过日子都不容易,更合论是如今的古代封建社会? 这一篮子鸡蛋,这小嫂子还不知道存了多久,估摸着家里还得靠着它们换油盐吃呢,她可不能要,当初救那小哭包,本就不指着人家报答不是? 余慧便连连推拒,“不用,不用,这位嫂子,本是举手之劳,我不要,你收回去,快快收回去……” “恩人姑娘您别嫌弃,您拿着,拿着……” 边上还有村民起哄帮腔。 “就是,恩人姑娘啊,你拿着拿着,这是小宝他娘的一番心意,还请恩人姑娘一定要拿上,另外这只鸡是我自家养的,今日小子惹祸,害得姑娘遭了大罪,姑娘要是不嫌弃,这鸡恩人姑娘也带上,权当是我家小子的赔礼了。” “还有我,还有我家,这大鹅我都喂了两年了,看家都是把好手,恩人姑娘,我家小子调皮,这是歉礼,恩人姑娘一定要拿着,家去好好补补身体昂。” “还有我这个,我这两只鸭子好,下蛋勤快,恩人姑娘拿着拿着!今个要不是小姑娘你,我那熊崽子就害死小宝了,到时候他得给小宝抵命!这点心意,恩人姑娘您一定要拿着。” “还有我这个……” “还有我……” “还有……” “我……” 艾玛,一瞬间,站在小宝家院子里的余慧,被各色的农副产品所淹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这些为人父母的一腔心意。 家有熊孩子,当爹妈的也难啊,瞧瞧他们,不仅要奉上重礼给熊孩子擦屁股,更是得拉着熊孩子们来道歉认错,试图好好教导点化熊孩子来亡羊补牢。 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一片片垂头丧脑的熊孩子们,余慧摸着自己刺痛,眼下却还不方便彻底治疗的猪头脸,那是又气又好笑。 盛情难却,余慧却没打算真的收下这些东西。 还是那个话,农家人过日子不容易,他们给自己这些,对自己来说每样并不多,可对于他们来说,指不定就要伤筋动骨。 自己眼下看着是狼狈了些,但只要给她时间,异能转两圈,身上脸上的伤就都能治愈,余慧便坚定不肯接受这么些报答歉意,干脆小手一挥。 “乡亲们,各位叔伯婶婶们,大家的心意我领了,这些东西我却不能要。” “那不行,那不行!我们李家村有祖宗家训,得人恩果千年记,决不能干忘恩负义的事情!” “对对,不能忘恩负义!” 吼,感情这村子还是个大姓的同族村,还有祖训家规的啊,难怪的民风淳朴人厚道。 既是如此,自己就更不能白要了,想到自己的空间如今还空荡荡的,先前她还打算买一波物资呢,余慧脑子里蓦地就冒出个念头来。 “各位叔伯婶子,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如果大家都记着我的好的话,这样,正好我有个事情想求大家帮个忙。” “什么事,小姑娘你只管说来。”,李家村众人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是这样的,今日小女之所以路过贵宝地,是因家中母亲又替小女生了小弟弟,父亲要照顾母亲不得空,而小女家中又是干杂货采买的,不得已,家父这才命我这个当女儿的出门,想着下头乡镇村寨的物价便宜些,便替长辈跑跑腿,准备来村里各处收鸡蛋肉菜粮啥的,既能给母亲坐月子,又能不断了家中营生,如果大家非要要报答我的话,这样,还请各位叔伯婶子们,把家里的好货都拿出来卖予小女呗,大家放心,小女现银结账的。” 姑姑那四百两,除去花销出去的,给绿柳张奶娘他们的,剩下还几十两够自己造的了。 李家村众人听了,纷纷乐意,表示不要钱白送,余慧自然不肯。 双方又是一阵推让,最后因着余慧要货量大,还要货多,额……其实是她什么都要,连什么果树啊,藤箱、藤筐、背篓啊啥的她都要,大家便各退了一步,用比平日里去京都外城卖货,低上两成的价格出货给余慧。 为了表示真诚,大家一个个还听风就是雨的,转身就往家里跑去搬货,一副生怕余慧不要的模样。 这样的举动,立马又惹得边上,刚才还蔫头巴脑站一排认错的小破孩子们蠢蠢欲动。 也是,若不是因为族兄养的蜂窝不能动,要不是他们为了搞点蜂蜜甜甜嘴,据说蜂蜜蜂蛹蜂窝还能卖钱儿啥的,他们才不会去冒险呢。 听到余慧竟然是来收货的,还什么都要的样子,小破孩们立马就按耐不住了,其中有个胆子最大的,趁着家长们都忙去了顾不上自己,便迈着小脚步凑近余慧身边来咬耳朵。 “姐,姐,我跟你说,我最会捞鱼了,我们村后有一条小河,里头的鱼儿可好吃了,你要不?” 有了一个打头的,好嘛,小破孩们瞬间来劲了,另一个也大着胆子凑过来,“姐,姐,还有小虾米,小虾米也好吃,你要不?” 再然后就是此起彼伏,如小鸭子嘎嘎叫一般的热闹。 “还有内个庞海子(螃蟹)也好吃,姐你要不?” “哎,可惜了那蜂蜜了,要不是二狗子熏蜂窝熏的不好,今个我们不仅能吃到蜂蜜,蜂窝还能卖钱呢!对了姐,蜂蜜你要么?” 余慧:得,这还有个意犹未尽,要蜜不要命的。 不过蜂蜜啊! 便是没有蜂蜜,没有蜂窝,只就蜜蜂……放空间也能采蜜,还能传播花粉啊,这玩意可以有。 “我要啊,当然呀,不仅蜂蜜,要是有蜂窝啥的,我全要。”,余慧下意识点头,结果才说完,她蓦地发现,眼前围着自己的一群小破孩,眼里俱都哔哔发光。 余慧心里猛然一凛,急忙提醒道:“臭小子们,你们可别乱来,不能再去招惹那些蜜蜂了,再说了,姐可不要毒性大的土蜂子,姐要的是能蜜蜂,采蜜的蜜蜂知道不?” “嗨,我们又不傻!知道,知道,姐你就放心吧,我们都知道的,而且姐,我们也不去捅土蜂窝了,我屁股还疼着呢!但是,姐,土蜂没有,我哥他能搞这个蜜蜂,还很多的!姐,你等我,等我昂,我去去就来……” 人群中,某个小破孩拔腿就跑,余慧一时反应不急,等她醒过味来的时候,人家小破孩已经跑远了。 眼前剩下的这些小破孩,见有人达成了生意,马上就有铜板进账,给小破孩羡慕的呀! 其中有个就不禁艳羡道:“怎么连蜜蜂,蜂窝都能换钱呢?既然这个都能换……”,小破孩立马目光炯炯的看着余慧,朝着她裂开了一口小白牙。 “姐,姐,我跟你说哦,我上次还在麦子地里捉了几只麻鸡,它们可爱下蛋了,麻鸡蛋可好吃了,姐,你要麻鸡吗?” “什么麻鸡?”,余慧不懂,那小娃却立马来了精神,“姐你等着,我这就是抓来给你看昂,你千万等着!” 得,又撒丫子跑了一个…… 他们倒是都没让余慧等多久,不多会,第一个去而复返的小破孩,拉着先前给过自己提示的后生,一人一手一个蜂箱子就端了来。 余慧挑眉,感情这村里还有人会养蜂啊,难怪的先前这后生小哥让自己往田里扑呢。 心想事成的余慧,自然是不会拒绝这两箱成熟的蜜蜂的,连带人家后生小哥替弟弟带来的赔礼,两罐子晶莹剔透泛着琥珀光泽的蜂蜜,她也乐滋滋的一并收了,心里却计上一笔,准备最后一道给钱。 至于那提着一笼子麻鸡来的小破孩…… 余慧看着气喘吁吁提着笼子跑来的小破孩,再看他手中笼子里那十几只所谓的麻鸡,余慧笑了。 好嘛,感情麻鸡就是鹌鹑啊,这个可以有的哟! 此去流放的一路上,自己私下里给鸡蛋给姑姑、表妹她们吃,在物资不丰,所有人日子都难过的时候,肯定会很显眼,毕竟那可是流放啊!比逃难还苦的流放啊! 可要是自己拿出这麻鸡蛋,额,是鹌鹑蛋的话,她完全可以说是自己路上找到的鸟蛋不是。 想到此,余慧小手一挥,果断手下。 等到下晌的时候,余慧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各色物资,心里成就感满满。 没有铜钱没事,余慧在里长跟族长一起的登记算账过后,直接掏出银子丢给这二位掌事的,让他们帮忙去分配结账,自己是当着全村的面给的银子,不怕他们赖账,而且这村子风气正,余慧也不认为他们会搞鬼。 至于这么多的东西怎么带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用空间是不可能用空间的,好在族长大气,大手一挥,派了村里四辆骡车,牛车、驴车,说帮自己送货上门。 余慧想了想也没有拒绝。 点头应了,客套的跟李家村热情众人告别,坐上那位后生小哥的牛车,余慧就往城里回。 她准备让后生小哥他们,拉四车货物拉到接近城门外的地方,寻个僻静无人之地卸车,再找个借口打发走人,自己就能将其收入空间了。 一切也都按照自己计划进行着,虽然帮忙来赶车送货的八位年轻后生,心里也疑惑,自己为何要把东西卸在这荒凉无人的地方,不过在余慧说,一会跟自己约定好时辰的亲爹会来接她后,几人也就不再追问,跟她告辞离开。 待到余慧确信无人收东西的时候却蓦地发现,自己的东西又多了好些出来,仔细核对一看,心里明了。 感情,人家这是看在她把那些谢礼,赔礼都算了银钱后,在她上车回来时,李家村众人又暗中不动声色的,重新准备了一份礼物偷偷塞车上了啊。 真是一群可爱的人。 如今自己的空间,养殖区域里鸡鸭鹅鹌鹑,猪牛羊蜜蜂,那是样样齐全,还能成双成对配种的那种。 现成的鸡蛋,眼下自己都存了好几百,够吃好久了,而且空间里那二十几只正当下蛋的鸡还能继续增加份量,鸡蛋她是不会再缺的。 除此之外,余慧还把编了半天借口收到的那些小果苗,沿着小溪边种了一圈,异能催发长大挂果,想吃随手摘取就是,便是连剩下的种植区域,在自己回到客栈的时候,都被她给分别种下了蔬菜粮食瓜果。 至于枣枣身下,堆叠的圆滚木箱子,走过一遭李家村后,它们也增添了新成员,新成员的肚子里头也塞满了如,干枣啊,干木耳啊,干蘑菇啊,干花生啊,红黄黑绿芸豆啊,等等,等等……余慧是连大小不一的背篓、箩筐、簸箕都买了不少,真真是收获颇丰啊! 她超满足的! 第一世的时候,余慧初中学过一篇文叫木兰辞,里头写到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余慧为了接下来马上的流放,从城外归来后,立即又进入到了紧张的疯狂嗨皮购当中。 除了每隔两日,给牢房中姑姑他们再递点东西进去的同时,余慧把京都城东南西北都跑了个遍。 种子店再走一波,配齐上次欠缺的各色种子,上到药材,下到菜蔬,香料种子,余慧都采买一通,甚至想到路上很多时候菜蔬拿出来不方便,余慧还收集了很多的野菜、野果子的种子备用; 药材店是必去的,不管是防风寒的,跌打损伤的,速效救心的,还是治疗拉肚的,余慧也统统大买一气,不过是每样的份量要的不多就是,毕竟她身带修复的超级异能,啥病治不了,这就是个噱头遮掩用的,有就成了; 如今虽然是夏天,可再过不久,秋天就要到了,如果原身那残缺的记忆没有出错都的话,他们确定是要被流放极北的。 极北那如自己上辈子东北一样的苦寒之地,又没有后世那样的交通便利发达,他们怕是还没走到地,那里就已经是一片白色的海洋了。 余慧不放心,赶紧的缩在大小码头,在这里买了五大车的木炭,也没奢侈的买什么银霜炭啥的,就是普通的木炭,捡着那经烧且烟气小的买; 第25章 第 25 章 某个囤货狂在回程的时候,见码头口还有那等水上人家,拖着长江中现打的鱼虾蟹在买,余慧也没嫌弃,啥样的都捡鲜活的买了些,趁着无人,丢到了空间门的环绕小河里养着,到时候不仅空间门里鸭子鹅能吃,自己也能随吃随拿,路上还能冒充是打来的给姑姑他们改善伙食; 除此之外,八斤、十斤,十几斤的各色棉被,余慧小手一挥,大大小小的买了它二十几床,今年新的棉花没下来也没关系,反正去年的旧棉花价格比新棉花便宜,余慧捡着去年成色好的入手,一下就买空了人家一个店的储备,准备到了极北拿出来让姑姑做棉袄,倒是把店家乐坏了; 光是这些个,就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几十两花了个一干二净,结果她还有很多的东西没有买齐全。 余慧倒是没有动用兑换来的那些金银,毕竟她前头去搞衣裳的时候,不是还收了杜禹安不少金银裸子么,那些也够她花销一阵子的。 除此之外,什么针头线脑的,各色绣线彩线,甚至是打络子的线,余慧也采购了很多,这是为了姑姑准备的,等到了极北,这些就能给姑姑用,也免得她多思多想,毕竟在那里,大半年都不能出门呢; 除去这些,感觉余慧又去手艺好的裁缝铺子里,定了两个毛皮内卷的睡袋,又按照自家四口人的身量,用细棉布从里到脚的定做了八身衣裳,除了四套合适秋日穿的外,还有四套厚实的棉袄棉裤,这些个,等路上冷了的时候一定会用上的,为了以免到时候冷的突然,一时着急买不到,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余慧,早早就谋划置办了起来; 既然衣裳都有了,余慧又逛到鞋店,买了四双大小不一的厚底防雨防水的鹿皮靴子,以及一大包寻常百姓穿的粗麻布加厚千层底,遇到人进店里头出羊皮,余慧还一气买了八张,用了四张羊皮,定做了大小不一的四件羊皮褂子,这可是防寒的好东西,比披风斗篷要不惹眼多了,她也不要求美观,只要求合体; 最后离开的时候,余慧还去了趟城北的番人市场,买了人家行商住的,可供两人休息的防雨毛毡帐篷,这个东西很当用,而且为了配合自己打造的户外取暖炉子,余慧还在帐篷一侧开了烟囱通气孔; 余慧卡着时间门,尽早的把定做的铁炉子、小铁锅,还有各色农具一并小车都付了尾款取回来,又买了不少合用的雨具,比如油纸伞、油纸包、斗笠、蓑衣…… 为了避风雨,在小车椅子后端,余慧甚至还花大价钱,请了篾匠,用油纸布跟结实的竹篾,编制了一顶可收索折叠的雨棚,平时不用的时候堆叠在车后座椅的背后,下雨要用了,直接一拉就能打开,不仅如此,规格还能完全罩住整个小车车,方便的很,那模样就像是民国时期,人力车后的折叠棚子一样。 除却这些,余慧还跑了很多家杂货铺,食盐是敞开了买,一买就是十来斤,足足屯了百十斤,白砂糖、冰糖、红糖、油、酱油、醋什么的,她也屯了几百斤,装了好些口装水的大水缸子,满满当当的,至于照明的蜡烛,余慧也买了一大包够用两年的,灯油灯芯也买了不老少,更甚至是桐油,余慧也买了两百斤。 路过糕点糖果铺子,想到小表妹,余慧花了二十两的巨款,一气买了很多适合孩子吃,又经放的糖果糕点,这是一路上准备用来哄小表妹的。 除此之外,余慧还细心到,连路上花销银子不方便的事情都想到了。 趁着这些日子以来的陆续采买,但凡人家找还回来的铜钱儿,她一文也舍不得花用,全都用筐子装了留在空间门里,不知不觉间门,就装了一筐,就这余慧还嫌少,故意去生意好的小摊小贩那,购买巨大量的包子,馒头,大饼的时候,她还用银子兑换了两大框,整整五十两的量铜钱,这么多,该是足够他们一路用到极北了。 一番忙碌,查漏补缺,确信大头都采买齐全,余慧这才结束了连日来的嗨皮购,回到客栈就开始了埋头苦干。 她花了两吊钱儿,租借了客栈的小厨房,做了二十斤夹杂着核桃仁,黑芝麻,花生碎,瓜子仁等等好东西的油炒面; 还做了两百片方便面,装了好大一筐子; 熬了十几罐子的什么茱萸酱,牛肉酱,猪肉酱,收集起来的时候,又想到这客栈的酱菜乃是一绝,余慧也干脆掏了五两的银子,一气买了十几坛子,真是老大的一坛啊,每个都有十几斤重; 剩下的什么酱黄瓜,酱萝卜,雪里蕻,腌蒜等等,俱都有买,甚至还有两坛子可烧菜,拌饭,做炸酱面的甜面酱。 避人耳目的把这些个家当空间门藏了大半,剩下的,长方形小车外头两侧,余慧分辨绑上卷巴好的雨具跟睡袋,小车上屁股后自己特意做出如轮椅凳子结构的位置,上头留给小表妹坐,下头还能放些明面上的粮食,比如一小罐蜂蜜,油炒面啊,食盐啊,精米啊,方便面啊,腌菜肉酱啥的,每样都不多,却样样都有。 至于小表妹伸腿的小车前方,自己设计的可折叠收纳的这边空位,余慧就放了占地不大的毛毡帐篷啊,炉子啊,铁锅啊,一点装样子的木炭啊,蜡烛啊啥的。 东西多是多了点,但是带着余慧放心呀,而且这可折叠收纳的木板,一旦姑姑也走累了,她还可以放下来变成一张椅子,到时候自己就拉着跟小表妹相对而坐的母女俩赶路,一点也不耽搁事,更不会留有一丝余地的,让杜家的极品找到理由占她的便宜。 余慧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聪明了。 等余慧尽可能的,把自己想到的物资都采买齐全了,也收拾完毕,做好了出发前的准备,不知不觉间门,时间门就到了夏末,司会审的结果出来了,杜家被定罪。 余慧确定了原身的记忆,皇帝老儿因着丹书铁券对杜家上下网开一面,判了个家产抄没,琼臂,发配极北边关为军户的判决,并责令日后,杜家与此案同犯一并押解出京。 早已准备充份的余慧,挤在人群中,看完了菜市口张贴的榜上内容后,余慧大大的松了口气。 流放出京的前一日,余慧早早的就背着大包小包的找到了宁酉草,拜托她把东西送进去给姑姑,另外余慧还让宁酉草给姑姑带句话。 “宁婶婶,这是最后一回了,除了要麻烦您给我姑姑、姑父他们弄点子热水洗漱洗漱,让他们分别换上这些衣裳外,我还得烦请您告诉我姑姑一声,让她好好的照顾好我小表妹,别怕,我就在大理寺门外等她,等明个一早他们一出来,我们一家就能见面团圆了,到时候一切就都好了。” 宁酉草听到余慧的交代,她心下诧异。 “小恩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您还要跟着他们一去流放去极北?小恩人,那可是极北呀!很冷的!” 余慧没有宁酉草眼里的害怕,她反倒是笑了,声音脆生生的果决干脆。 “对啊,我知道是那是极北,也知道那里滴水成冰很冷很冷的……”,上上辈子,她还去东北雪乡农家乐度过假呢,又岂能不知道? 宁酉草不由急了:“知道您还去?” 余慧知道,这是面前这位面恶心善的宁婶婶在关心自己,不过极北她是去定了的,不想就此多言,也是分别在即,余慧不想提这些扫兴的话,忙就转移话题打趣道。 “呵呵呵,怎么,婶婶这是怕我去了,不给小弟宝药了吗?哈哈哈,婶婶放心,婶婶的人品,我已经知晓了,我也相信婶婶,所以今日我来,除了拜托婶婶替我递话、递东西外,就是要把最后一粒宝药给我小弟吃。” 余慧笑呵呵的打趣说着,同时伸手从兜里取出让她肉疼的玉瓶,举在宁酉草眼前晃了晃。 “喏,加上第一回,以及十天前我小弟吃的第二颗一起,这最后一颗吃完,宁婶婶,我保证,立马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从今往后,只要不遭意外,我小弟的身体,不说活到九十九吧,活个七老八十是绝对没问题的。” 宁酉草听到余慧的故意打趣,她长满横肉的脸倒是蓦地红了。 接触下来,这姑娘对自家一片真心,她也不是那岂子没心肠的人,自是同情她的身世的,哪里是不信任她? “小恩人您莫要如此说,不然我宁酉草可臊得慌了。” “呵呵,行了,宁婶婶,那我们就都不说这个啦!这些东西,我就拜托宁婶婶您今日一定要帮我递进去。” “成,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见宁酉草接过自己的包袱,把胸膛拍的啪啪响,余慧紧接着又道: “哦,对了,这十两银子婶婶您拿着,在大理寺那地方,得寻地方,还得找热水给我姑姑他们人洗漱,想必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可不能让婶婶为难。” “不不不,我不要,不就是弄点水,找个地么,很简单的,这银子我不能要!” “婶婶拿着,忙活一场,没有还要让婶婶吃亏帮我掏腰包的道理,快拿着,快拿着。” 不顾对方的拒绝,余慧硬是把两个五两重的银锭子塞到对方手里,怕对方再要推辞不受,余慧赶紧晃着手里的玉瓶蹦跶出门,边跑边放话。 “好了婶婶,我可没时间门跟您再多说,我还得给小弟吃药去,不理您了昂。” 声音落下,宁酉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余慧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紧接着,宁酉草就听到,院子外头传来了清清脆脆,喊自家那在外玩耍的儿子归家的声音。 宁酉草的唇角不由的勾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帮着小恩人把事情办妥,最好的就是,今日牢房中要给人犯刺字的时候,她得想法子让小恩人家的姑姑他们避过才是。 毕竟那可是刺字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一旦刺上,哪怕将来立功赎罪,哪怕遇上陛下大赦了,身上的痕迹却是再也去不掉的。 便是陛下留情,不是黥面而是黥臂,那对女儿家来说,那也是影响终生的,就是长大了都不好嫁人。 此刻给宁酉草儿子吃所谓宝药,抓着小孩胳膊,给他修复最后身体损伤的余慧不知道的是,这位宁婶婶,居然为她打算到了这一步。 可怜宁酉草,她哪里知道,余慧哪里怕什么黥臂?就是黥面她也不怕好伐! 有木系异能在,洗个纹身有什么的,对于别人是千难万难一辈子的坎,对于她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啊。 完全不知内情的宁酉草,笑看着活蹦乱跳的儿子,背着余慧捎来的东西就出了门。 到了大理寺,宁酉草安排完活计后,熟门熟路的找到大理寺公房后厨熟悉的帮佣,要了一担热水亲自挑到自己这一队落脚的,位于地牢外一排的一间门檐屋里,寻来老仇把杜耀泽叫出来,让余谷雨一家口提前团聚了一番。 在口人的千恩万谢下,宁酉草把余慧的话转达了,瞧着抱着衣裳哭的不能自已的余谷雨,宁酉草把人推进屋子,让一家口陆续洗漱过后,又把换上干净衣裳的口人安顿落座,给了他们私下空间门,让一家口敞开的吃了余慧准备的饭食填饱了肚子,眼看时间门不早,点黥官马上就要到了,宁酉草才跟老仇分别压着他们口各自回了牢房。 当然了,分开前,宁酉草还低声细细的跟余谷雨夫妻俩耳语交代一番。 等人进了地牢里了,宁酉草又马不停蹄的去迎接点黥官,掏出了十两的高价银子收买,才让贪财的点黥官点头,答应换掉黥臂的黑墨,给这口人走个过场就是。 宁酉草得了点黥官的松口保证,心里大石头落地,觉得自己总算不负小恩人所托,抠门吝啬爱财如她,竟是一点也不打算去跟余慧邀功不说,自己陆续从余慧那得到的十两,先前给了老仇五两,接连这么长时间门,好饭菜药品的供着牢房里的人,又去了七八两,这又掏出十两,里里外外,其实宁酉草还私下赔了十几两进去,可她却一点也没觉得肉痛,甚至还带着点小高兴。 第26章 第 26 章 次日清晨,天都还没亮,大理寺的地牢里早早的喧闹了起来。 “起来起来,赶紧的起来,里头的人都给老娘醒醒,都别挺尸了,该出发上路了!你们统统都给老娘听清楚了,所有人犯都给老娘老实点!自觉出来排队,别闹妖,若是谁敢闹妖,老娘手里的鞭子可不认人!” 搂着女儿,一整晚都没敢睡踏实的余谷雨,几乎是听到监牢外走道里的声音一响起,她就赶紧搂着女儿站起身来。 她也不管身后一干杜家女眷,是如何指着自己的鼻子叽叽歪歪,骂骂咧咧的,余谷雨动作很快。 反正她们母女也没什么家当,只把舍不得扔的竹筒塞胸口的衣襟中,三两下将睡了这些时日的芦花背卷巴好,背负在背,弯腰抱起扯着自己的衣角寸步不离的儿女,余谷雨抱着女儿就来到了牢房门口,等待着牢头开门去集合排队。 昨个宁大姐可是跟自己交代好了的,是以,哪怕今日一早宁大姐还没有来当班他们就得出发上路,余谷雨的心里也很是从容。 至于身后羡慕自己洗澡换了衣裳鞋袜,羡慕自己母女有精神一点也不像挨过饿,羡慕她们还能有被褥有竹筒这样的好家当的一干人等,余谷雨是一点也没在意。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要不是情况场合不允许,她甚至都想好好的臭一臭身后这群人,告诉他们,自己有侄女照佛,他们一家三口的臂膀上黥臂都是假的,一点墨迹都无,只要伤口长好,只要有机会,他们是可以翻身的! 当然,为了侄女,余谷雨终是忍下了心里的自豪没有宣扬,听到狱卒呼喝着过来打开了跟前的牢房门锁头,在狱卒的催促中,余谷雨恭顺的忙抱着女儿走了出去,乖觉的站在走道上排起了队。 狱卒见状表示满意,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反倒是眯着眼,不悦的看向牢房中还在磨磨唧唧的人群,女牢头不满的直接窜了进去,紧接着,牢房里头就传来了鞭子的啪啪作响。 “赶紧的,赶紧的,磨磨蹭蹭什么呢?走走走,谁再磨蹭耽搁时辰,老娘可是要打人了啊!且不怕告诉你们,尔等人犯押解上路,男戴枷,女缚绳,要想如期到达押解地,你们得每日行五十里呢,按照眼下你们这磨蹭劲,呵!莫要说五十里,怕是连五里都难!到时候,押解你们的差爷可不是如老娘我们这般好说话的,你们要是不想死的,赶紧的给老娘动起来,快快快!快快快……” 还没躲开袭来的鞭子,牢房里头的人听到了狱卒头子的话,一个个的心里就开始害怕起来。 比如说二房的庶女,二姑娘杜欣雅,不由就拉着身边的同房庶姐杜欣兰怯怯道。 “大,大姐,每日,每日竟是要走,走五十里吗?天啊,那怎么走啊,怎么走?大姐,我怕……” 她们这些姑娘家家的,自来金尊玉贵的,便是庶女那都是绑了小脚的呀,可不是谁都如出身低劣的庶出大伯母,还有那臭出不要脸的拖油瓶一样,是那等丑死了的下贱出身大脚板! “大姐,我怕,呜呜呜,大姐,我怕……” 看着眼前怯生生,期期艾艾拉着自己喊怕的庶出妹妹,杜欣兰苦笑。 谁不怕呢?她也怕呀,毕竟她也是个小脚呀! 可怎么办呢?不走成吗?不成的呀,陛下旨意,便是死,她们怕是也得死在发配极北的路上,别无他法。 “二妹妹你莫要怕了,比起你来,姐姐我不是更应该害怕么?最起码你还有姨娘在,而我?呵呵呵……” 杜欣兰脸露凄苦,眼带恓惶,的自嘲一笑,不过想着姐妹一场,既让这个妹妹来求助自己了,她不介意给她指条生路。 杜欣兰下颌微抬,瞧着缩在牢房一角,窝在所有主子身后唯唯诺诺,一点存在感都无,自打进了这地牢就跟木头人一样从不冒头的几个姨娘中,她点了其中一个,杜欣兰道。 “二妹妹若是听姐姐一句劝,你就去寻你的姨娘去,从此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你都牢牢跟在她的身边,莫要再往母亲身边凑了,毕竟母亲……”,那始终都是嫡妻,有几个当正室的会喜欢下头的庶出子女的呢? 不是谁都跟先嫡母那样能容人,容得妾室庶出,容得下廖姨娘紧跟着生下二哥杜禹平,生下眼前的二妹妹杜欣雅,忍得下毕姨娘生下三弟杜禹安,,忍得下陈姨娘生下三妹妹,还忍得下自己难产早亡的姨娘生下自己,又把她这个孤女养大…… 再看如今的母亲进门后,除了母亲自己所出的五弟,还有六妹妹外,他们二房,至今哪里还有新晋的姨娘通房?又哪里还有再出生的庶子庶女? 都没有啊! 所以,“二妹妹,你若听姐姐一句劝,就莫要只知道窝在母亲身边装乖卖巧了,去找廖姨娘,跟着你自己的亲姨娘,那样你才能有……” 杜欣兰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杜欣雅却先急了,一口打断了杜欣兰的话。 “大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姐姐你不帮我,不喜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挑拨我跟母亲的关系?哦,我,我知道了,大姐姐一定是嫉妒我跟母亲关系好,嫉妒母亲喜爱我,更疼我,所以才会如此挑拨我跟母亲的对不对?哼!大姐姐,原来你是这样的一个人,算妹妹眼瞎,竟,竟,刚才竟还想求助你,哼!大姐姐,我瞧不起你!” 这人难道不知道,自己那个姨娘,眼里除了有她二哥杜禹平外,别的人,哪怕是自己这个亲女儿,她又何曾放在眼里过? 这些年来,若不是自己在嫡母面前装乖卖巧,她——杜欣雅,哪能活的富贵自在? 如今让自己去贴一个,一心只有儿子的姨娘?呵!这大姐是不是故意的? 杜欣兰见这位二妹妹执迷不悟,心下叹息,嘴里什么骨肉至亲,虎毒不食子的话,竟是不想再说,眼底快速闪过什么,望一眼已经拉着自己一双儿女出了牢房门去排队,看也不看她们这些庶女的嫡母,杜欣兰笑了。 她这个娇娇怯怯的妹妹啊!让她说什么好呢?这脑子不好的病,是没得药治的! 罢罢罢,都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是自己着相了。 杜欣兰不再言语,冷情的扯开依旧拽着自己衣袖的某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冷静的迈步越过杜欣雅;越过一旁还在昂头询问自己的亲娘,问她们的外家会不会来救他们的二婶身畔;杜欣兰迅速的走到了队伍最前头,伸手扶住了老太太。 自己没有同胞出来的兄弟姐妹,为今之计,自己只有牢牢的扒住这位老祖宗,此去极北,她兴许才能有活路啊…… 至于别的?如今她都顾不上了,唯有期望,这位老祖宗能□□一点,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一番忙碌集结后,杜家人连带另外几间地牢里赶出来的一帮子人一起,全都被陆续赶出了地牢,站在渐明的地牢外广场上。 抱着孩子的余谷雨,透过渐明的天色,也渐渐看清了身边集合的人。 一眼扫过,竟是叫自己瞧见了好些个有过几面之缘的熟面孔,比如冠军侯府陈家,户部尚书王大人的家眷…… 余谷雨越看越心惊,原来这两家尽百十口的人也跟自家一样,是这回陛下震怒查办的存在。 余谷雨心里唏嘘,担忧丈夫,抱着女儿,垫着脚的,急切的在广场上搜寻,两圈看下来发现,这里并没有杜家的男丁,余谷雨估摸着,估计是自家的男丁还没有被从牢房里押解出来。 余谷雨便掂着怀里的女儿,一边哄着,一边焦急而又耐心的等待着。 倒也没让母女二人等待多久,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只听刚才她们出来的地牢石阶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余谷雨忙就昂头望去,不多时,她就看到以杜耀宗为首的杜家男丁,从地牢口鱼贯而出。 先是国公杜耀宗,再是世子杜禹辰,再是老三杜耀祖,再是他们的庶子,杜禹平,杜禹安,杜禹康,杜禹泰……而自己的夫君,明明是长子,却被落在了最后。 看到丈夫虽然手头都不得自由,被束缚在脖颈上沉重的木枷里,余谷雨心疼坏了,不过好在昨日丈夫吃饱了饭,步伐走的倒还算沉稳,余谷雨这才稍稍安心。 只是这安心……待到丈夫走到近前,抱着女儿迎上去的余谷雨奔到丈夫身边时,余谷雨蓦地变了脸色。 “夫君,你,你的衣裳呢?”,天,昨个夫君跟自己一道才换上的新衣裳,怎么今个就变成,变成了…… “那个雨娘啊,别问了,这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等到了路上,我再慢慢予你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夫君,那衣裳可是慧儿的一片心意,为了送那些东西进来,还不知道那孩子是在外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又求了多少人,夫君你却……” 说到此,想到自家侄女,余谷雨眼泪就来了。 杜耀泽最是见不得妻子流泪,看到妻子哭了,他满身都写满了心疼与为难,要不是手脚不方便,他此刻定然已经手忙脚乱的慌了神。 “雨娘,好雨娘,你别哭,别哭成么?都是为夫不好,都怪为夫,为夫任打任骂,只要雨娘你不哭,让为夫做什么都可以的,雨娘,求你别哭了。” “哼!什么求我,什么任打任骂,我只问你,衣服呢,你的衣服呢?我都没问你,你其他的家当到哪里去了,你却还来哄我。 明□□儿那孩子懂事,也给你送了被褥等物什,我知道你在男监跟那些狼人在一块日子难过,所以我就忍着没问。 结果倒好,夫君你丢了慧儿的那些心意也就罢了,怎么连身上的衣裳都丢了,说,你快说!你的衣裳呢?总不能是男监的牢头扒了你的去……” “不不不,不是,雨娘你误会了,不是牢头!” “那是谁?” 第27章 第 27 章 “你倒是说啊,不是牢头那是谁?是谁?” 一想到自家侄女的心意被糟蹋了,余谷雨心疼,不依不饶的就想要个真相,可是逼苦了杜耀泽。 面对态度强硬仿佛一下子变了个人一样的妻子,杜耀泽急了,笨嘴拙舌的不知如何解释,心里却想着,以前他家雨娘多温柔,多善良,多不计较的绵软人呀,怎么地牢走一遭,就变得?变得…… 哪里知道妻子已经在地牢奋起过了的杜耀泽,脸上写满了羞愧与犹豫。 余谷雨却不管,继续追问,“既然不是牢头,那夫君你说,是谁?到底是谁?连你这个大哥的东西都要抢?” 额…… 要知道世人都说长兄如父啊! 即便再是庶出,即便老公爷都已经去了,可嫡母还在! 祖宗理法,宗族大义比天大,只要自己还姓杜,只要还活在大靖,常言父母在不分家,当今陛下以孝治国,哪怕是如今连公府都不复存在了,哪怕是二弟国公的头衔都被陛下撸了,可自己依旧还是杜家人!骨子里流着杜家的血,这就是原罪! 自己若是被嫡母跟俩兄弟强安一个不孝不悌,枉为人兄,不慈不爱,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罪名……呵呵,怕是不用到极北,他们一家就会被排挤逼迫的没有了活路! 即便苟延残喘,可世间上的人啊……都说人嘴两张皮,各有个人的看法,总会有人信嫡母他们,天然站在嫡母他们那一头鄙夷打压自己,到时候自己顶着那样的名声,他的雨娘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女儿又该怎么办?怕是长大嫁人都找不到个好人家。 而妻子既然入了杜家门,以嫡母的为人,呵呵!定会说妻子生是杜家人,死是杜家鬼,就是自己以死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她们母女俩也得一并流放,没有任何脱离的办法。 到了那时没有自己的庇护,她们娘俩的日子会怎样,他简直不敢想象…… 想到这些,杜耀泽苦笑,“雨娘,家里什么个情况你是知道的。” 余谷雨看着丈夫眼眸中流露出名为为难、绝望的光,她心疼了。 什么国公!什么嫡母!什么兄弟!自家这委屈又心软的夫君啊!杜家这深不见底的泥潭啊! 余谷雨苦笑,她想不管曾经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这群可恶的人,怕都是他们身上丢弃不掉的枷锁啊…… “雨娘你别这样,别灰心,别怕,为夫在的,一直在的,为夫没有任由他们动手抢,最后是他们用侄儿晚辈遭罪来说事,我才把被子衣裳让了出去的,我给了辰儿……” “给了辰儿?” 若是给了府中唯一一个还尊他们,敬他们,往日对他们大房也多有关照的世子大侄儿的话,余谷雨心里倒是没那么气了。 可目光随即扫到前头,落在二房最后的大侄儿身上时,余谷雨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夫君不对!夫君若是把东西给了辰儿的话,那东西怎么没在那孩子身上?” 明明跟自己背上如出一辙的被褥在老二那里,而夫君的衣裳却在老三身上,连熟悉的竹筒,此刻都在老太婆手中,没有一样在辰儿那孩子手里。 杜耀泽却又是摇头苦笑了,他长长的叹息一声。 “雨娘啊,辰儿那孩子你是知道的,命也苦!若是不当初父亲执意立这孩子为世子,这孩子哪里保得住这位置?”,即便千难万难的保住了这世子之位,日子过的也是千难万难的,没亲娘的孩子,父亲还是那么个人,他……“他那爹以孝道压着,亲叔叔以大义压着,还拿着公平,拿着下头的弟妹们说事,那孩子……” 杜禹辰知道自己的处境,也知道自己保不住这些东西,亏心的他,心底也没打算占伯父的便宜,便把到手的东西都舍了出去。 当时在牢房里,杜耀泽自己暗中保住了糕点这类的吃食,看着都是好保存的糕点,地牢温度也不高,他一口都舍不得碰,全都给妻子女儿留了下来,此去极北,流放能有什么好伙食?这些说不定路上能救妻儿的命! 至于大侄儿杜禹辰接过自己的东西后,则任由他父亲分走了被子,三叔分走了竹筒跟里头的馄饨。 昨晚慧儿再让人送东西进来,热乎的食物当即被他们一家三口分食光了,并未带回去牢房去,杜耀宗、杜耀祖兄弟二人再闹起来后,他怕自己暗藏的食物被他们上手来争夺时发现,又想着明日就要流放,杜耀泽不愿再生事端,便把衣服又让给了大侄儿。 而大侄儿呢,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最后用衣裳换回了空竹筒,待到刚刚出了大理寺,大侄儿又把装满了清水的竹筒交给了嫡母。 转了一路,自己与大侄儿却是什么都没落着,自己还反倒被妻子逼问教训了,杜耀泽苦笑。 “爹爹,娘亲,笑笑,不怕……” 怀里的女儿声声喊爹娘,余谷雨收回思绪,不再看一脸愧疚苦笑的丈夫,抬手轻拍着怀里的女儿。 余谷雨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此去极北,一路山高水长路途远,同行的又不止他们一家,如今就闹开内讧,他们一家人又丁单薄,罢罢罢,此刻还不是跟家族撕破脸的时候,他们怕是还得继续忍着。 “算了,就只这一回,若是下回他们再这样,我可是不依的,到时候便是鱼死网破,便是死在半道上,我也是要争个长短讨个公道的。” “好好,都依你,都依你便是。” 夫妻俩好商好量的把事情接杆而过,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这些问题,在他们那身怀异能,携带萌宠,物资多多,还武力值超强如万能机器猫一样的侄女面前,这都算个屁呀! 却说现下,队伍在大理寺地牢前广场集合完毕,清点核验名单无误后,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领队,在对着自己辖下押解的人犯,各自一番唱念做打的,把人犯全体都恶狠狠的警告了一番后,队伍开始出发。 杜家这队的领头官差,领着自己手底下的十来号全副武装的衙差,提着手中的粗麻绳上前,把聚集在一起的杜家人就近绑缚在一根粗麻绳上,就跟串糖葫芦一样,除了年纪小如粉团子这样的存在,其他的但凡是十岁以上的,都被串在了这条绳子上。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人犯逃跑的,毕竟押的官差人数有限,而人犯却多,三家流放人员,便是杜家人最少,老老少少加起来也有二十六口之多,而他们这一队押解的官差连带头领,也不过十一人而已。 如此,若是成年男丁不戴枷,老少腰间不串联绑绳,万一暴动或者路上逃掉几个,押解官差都得担责任。 一番忙碌过后,明明是长房,却因为庶出,还因为牢房中那包袱的恨,余谷雨三口人被排挤到了最后。 余谷雨抱着女儿被绑在三房妾室黄氏与辛氏后头,而余谷雨的后头,则是她的丈夫杜耀泽,再后头,就是第三队同被流放的前户部尚书王家的三十几人了。 随着一声铜锣响,前头有人挥了挥手中如导游旗一样的红色三角小旗子,内心忐忑的余谷雨,见骑着高头大马游走在自己身边来回巡视的差役头子一挥手,附和完前头的那位骑马挥舞小旗子的领头后,随着挥旗的领头声音洪亮的大喊了声出发,所有的衙差口中呼喝着,手里的鞭子就挥舞了起来。 “走走走,赶紧的,都别磨叽,今个可是头一天,前头还有五十里地等着你们走呢,都快着点,别磨蹭!谁要是胆敢磨蹭,可别怪爷爷手里的鞭子不认人!” 随着吆喝声、鞭子声响起,队伍缓缓前行,抱着女儿的余谷雨察觉到腰间的绳子扯紧,她赶紧抬脚跟上。 流放就这么开始了。 大理寺外。 随着大理寺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早早就开好了路引,背着背篓,拉着定制小车车蹲在墙角等候多时的余慧,忙利索的站起身来,一手拉扯小车车的拖带,急忙就迎了上去,结果将将奔到了近前,却被打头出门来的衙差挥舞着鞭子驱赶。 余慧连忙避到一边,也没恼怒,没看到姑姑的人,她便在一旁站定,踮着脚尖努力往门后的队伍张望,焦急而又耐心的等待着。 这回流放的人可真多啊! 人犯跟串糖葫芦一样,并排两行的走,走出来的却全都是陌生脸孔,余慧不错眼的盯着打从眼前过的每一个人,生怕错漏自家的亲人,不过还好,打从面前过的都不是杜家人,余慧心里稍安,没有吭声,继续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努力张望。 她等啊等啊,等到打头的陈家人全部走完了,远远的看到为首的老妖婆出现了,余慧顿松了口气,安慰自己不要着急,手却不自觉的拽紧了小车的拖绳。 老妖婆打头,后头紧跟着的,是亦步亦趋扶着老妖婆的杜欣兰,再然后是杜耀宗…… 余慧不错眼的盯着杜家人一个个打从自己面前走过,见这些家伙不是漠视自己昂头走过,就是对着自己咬牙切齿,要么就如某柿子样低头不肯看她,再不然就是一副全然当自己空气满脸不屑看不见的样子,余慧全都不以为意。 都是不重要的人,他们什么态度,自己又不会掉块肉,在意什么? 余慧淡定的等到最后头,看到被坠在杜家人末尾的姑姑他们时,余慧脸上蓦地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颠了颠身后装样子根本没啥份量的背篓,拉着她的小车车,余慧吭哧吭哧的就迎了上去。 结果还没冲到跟前,余慧就被迫止住了脚步。 “干什么,干什么?官差奉旨押解人犯出京流放,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余慧被一手持鞭子的官差拦住去路,余慧猛地顿住脚步。 看到押解队伍里姑姑、姑父他们投来关切的眼神,余慧赶紧给他们投以安慰的眼神,示意他们别急别担心,让他们继续走他们的,自己则是看着面前停下来的拦路虎讨好的笑着。 “这位差爷,小女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小女是刚刚过去的这一家三口的实在亲戚,是要随同他们一道去极北的。” 拦路官差立时吃惊了,拿眼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余慧一眼又一眼,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 “小丫头你没事吧?你知道极北在哪么?晓得流放是什么意思么?你小小年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富贵繁华的京都城不待,非要跟着什么获罪的狗屁亲戚去流放?还是去极北那样的苦寒之地?小丫头,你确信你脑子没发烧?” 余慧…… 瞧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她脑子没发烧? 不过余慧也知道,人家这样说反倒是在好心的关心自己,余慧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堆叠的也越发灿烂。 她急急忙掏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户籍跟路引,捧到跟前的官差眼前,声音软软的带着感激。 “谢谢这位差爷的关心,只是……唉!差爷,实不相瞒,小女乃是孤女,亲人在多年前抗击鞑虏的守城战中全部罹难殉国,家父为国捐躯,小女子得西北军大将军所救,千里迢迢安排来京都城投奔了唯一的姑姑。” 说到此,余慧假模假式的故意扯着衣袖擦了擦眼角,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装着恓惶无助的模样,说的唏嘘无助极了。 “本以为投奔了姑姑能有个归宿,不料想这才几年功夫,姑姑一家子却遭了连带,如今落得个流放极北的可怜下场。 差爷,小女就这么个姑姑,就这么点亲人了,小女若不跟着一道去极北,便是留在这京都城,小女子孤身一人,身无半点余财,在这偌大的京都城,小女也活不下去啊差爷! 差爷,差大爷!小女求求您您行行好吧,让小女跟着队伍身边走呗,小女保证绝不添乱,至多把小表妹抱车上赶路,差大爷,小女会很听话,很听话,绝不给差爷们添乱,您就大发慈悲行行好吧,求您了。” 论演戏,她是专业的。 在余慧特意卖惨的唱念做打下,嗯,估计也是因为不得已停下的这位着急去赶前头的队伍,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英烈遗孤再次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照顾。 对方口中咬着罹难殉国四个字,目光再定定的看了余慧一眼便道: “罢了,罢了,朝廷也没有说过不允许家眷跟随人犯一道路放的说法,你要跟就跟着好了,看你小小一孤女,谅你也不敢在路上捣乱使坏,不过要想带着你的小表妹坐车?这个嘛,你求我没用,想要办到这事,最好啊,你还是去求求我们的头儿。” “头儿?” “嗯,头儿!”,说着话,这位抓着鞭子的手蓦地抬起,往前头骑着马的自家头儿一指,“你看到骑马游走在你姑姑那一队人犯身边的那位没有?” 余慧急忙点头,“嗯,看到了,看到了!差大哥,这话怎么说的?” 这位热心的差爷对余慧这个自来熟的称呼不置可否,“你得去找我们的头儿说这个事情,只要我们头儿点了头,万事都好说。” 余慧得了这位的指点,立马千恩万谢过眼前这位,也不多耽搁时间,赶忙又拉上自己的小车,吧嗒吧嗒的追了上去。 所幸大理寺在京都城内,而京都城内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朝廷都明令禁止不可在城中跑马,走车的速度都不可过快,所以领头的那位差爷别看骑着马,速度却并不快,溜达溜达的就比人犯的脚步快那么一丢丢而已。 而之所以骑马,一来是为了赶几千里的路省脚力,他们毕竟也是头儿不是? 二来嘛,自然是为了方便快速的来回监督自己的押解队伍了。 余慧体能杠杠的好,赶在那位指点了自己,同样也在快速归队的热心衙差前头,余慧成功的奔到了差头的马边。 为了配合马儿行进速度好说话,余慧拉着她的小车车加快了些步伐,而后仰头望着马上的络腮胡大汉。 “差大爷,差大爷,小女余慧,乃西北边关抗击鞑虏英烈遗孤,无亲可依,特来跟随亲人一道去极北,还请差大爷通融则个。” 余慧的喊声成功的喊停了骑马的络腮胡,余慧见状跟着停下,趁机赶紧把手里刚暗暗塞了两片金叶子的户籍路引齐齐捧上。 勒停缰绳,马上的络腮胡看到下头正昂头一脸希冀看着自己的小丫头,他眯了眯眼,心里却暗自思量开来。 又见余慧依旧捧举着户籍路引,络腮胡想了想,终是伸手过来,取走了余慧手里捧着的路引户籍。 本是心不在焉打开来,准备随意看一眼的,结果刚一翻开,户籍路引什么的内容完全还没看清,映入眼帘的两张金叶子却措不及防的刺痛了他的双眼,让络腮胡子不由眯了眯眼,铜铃大的双眼立刻朝着余慧扫来。 “小丫头,你这是何意?” 余慧暗暗观察对方表情,见对方眼底的动心不作假,余慧心知有谱,脸上忙就堆叠起讨好的笑。 “差爷大人您请过目,小女乃是自由身,还是英烈之后,户籍户贴在此,路引、户主铜鱼等俱都齐全,因身无可依,这才想伴着唯一的亲人流放去极北。不过大人放心,小女绝不给大人添乱,唯一的要求不过是想着姑姑一道罢了。 小女一‘弱小’女流之辈,姑姑乃是深宅妇人柔弱善良,姑父又身带枷锁,表妹年纪又还小,她根本无法自己走到极北,一路上肯定会给大人们添乱的,而小女这当侄女,当表姐的,便想着给差爷大人们,给姑姑姑父分忧,一路拉着我小表妹赶路,毕竟孩子辣么小…… 大人您放心,小女绝不会乱跑,而且保证不掉队,一路都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大人说东,小女绝不往西,大人说撵狗,小女绝不抓ji,所以还请大人大慈大悲网开一面可好?” 可好? 暗自把两片金叶子夹入袖口的络腮胡,果断把户籍路引一合拢,随手丢给余慧,开恩道。 “成吧,看在你个小丫头孝心可嘉,手续齐全,又是忠烈之后的份上,爷就网开一面,让你拉着你那小表妹跟着一道上路去极北。” 余慧顿时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哎哎,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大人您真是英明神武,大慈大悲如菩萨,谢谢,谢谢……” 一直以来,说他是房扒皮的有,说他没人情味的有,总之说他啥的都有,就是从来还没人如此夸过自己,还说他是菩萨哩! 络腮胡老高兴了,可见马屁这玩意果然是好! 络腮胡按捺住心底的高兴,不自在的摆摆手,“咳咳咳,谢就不必了,还忙着赶路呢,你赶紧去吧,记着,别给爷的队伍添乱,要不然……”,便是马屁再响,自己再贪财的受不了金叶子的诱惑,但凡这小丫头给自己找事,他也绝不轻饶。 余慧自然听出了对方的潜台词,心道哪怕是为了姑姑她也不会添乱呀,忙脆生生的应了,拉着她的小车车转身就跑,一气冲到姑姑身边,跟满脸欣喜的姑姑他们汇合。 “姑姑,姑父,我来了。” “好,好,好孩子!” “慧儿,你还好吧?刚才……” “姑父,我没事,你们都别担心。” 看着侄女好好的全须全尾的冲到了自己跟前,余谷雨眼泪连连,再想到孩子这些日子以来对他们的费心照顾,还有刚才利索的跟衙差的打交道的模样,余谷雨是又欣慰又心疼。 若是孩子身边还有个亲人长辈顶事,她小小年纪又何至于如此辛苦? 都怨自己不中用啊,不仅不中用还连累了孩子要跟着自己去受苦。 “慧儿,你想清楚了,真的要跟着姑姑一起去极北吗?”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杜耀泽所关心的,他急忙就附和妻子的话。 “是呀慧儿,你要想清楚了,那可是极北,是整个大靖最苦寒的地方,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姑父怕……” 面对姑姑、姑父的齐声关切,余慧却洒脱的笑了。 颠了颠自己身后的背篓,指了指自己拉着走的小车车,故意嬉皮笑脸的调节气氛。 “哈哈哈,这还有假吗?姑姑,姑父你们看,连赶路的家伙事我都准备齐全了,你们放心,只要姑姑姑父你们不嫌弃我,我便跟定你们了。” “不嫌弃,不嫌弃!”,看这话说的,他们夫妻哪里有嫌弃的道理哦。 都说患难见真情,以前他们兴许还会觉得这侄女不懂事,可经过连番大难,不论是余谷雨还是杜耀泽心里都觉得,余慧是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 “行,既然姑姑姑父都不嫌弃我,那以后不管有多苦多困难,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相互依靠,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哎哎,好,不离不弃。” “对,不离不弃!” 第28章 第 28 章 余慧最是见不得自己在意之人的眼泪的,见自己一句话不仅惹得姑姑哭了,便是姑父都有点哽咽,她抓瞎了,赶紧转移话题。 “好了姑姑,我们大家都全须全尾的在一块团聚了,以后那都是好日子,您别哭,来,赶紧的,先把背上的东西卸下来给我,我用车子拉着不费劲的。” 余谷雨看到侄女拉的稀奇古怪车,她也没矫情,赶紧低头往女儿肩膀上蹭去眼泪,忙就要去解开身后背着的被子。 余慧见状,忙伸手去接小表妹,把小家伙从姑姑怀里抱过来,好方便姑姑行动。 余慧没去管身后的姑父顶着沉重的枷锁还想上前帮忙呢,余慧直接就把瘦了不少的小粉团子往车上一放。 一段日子不见,小家伙经历了人生一场大变故,估计入狱的这段时间也把小家伙吓到了,粉团子乍一离开母亲的怀抱,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安。 余慧心疼,探手轻轻的揉了揉粉团子的小脑瓜,温柔耐心的笑着,满口的哄着小团子说变魔术,哄的小家伙一愣愣的,眨巴着大眼睛关注着自己呢,余慧晃动的手中立马就多出了一颗粽子糖,趁着小表妹张圆小嘴巴,等待着自己魔术开演的时候,余慧果断的把粽子糖塞进了小表妹口中。 甜甜的味道让人安心,加上姑姑跟姑父在旁的柔声安慰,余慧也连连保证着,还贴心的拉着小家伙走在姑姑身边,半步不离,不安的小家伙这才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不再坚持要娘亲。 余慧大舒一口气,接过姑姑已经解下来的被子放到小车前头,怕挡住小表妹的视线,她还努力的压了压,最后把铁锅跟柴火铁炉都压在这并不蓬松的芦花被上,固定好了,余慧这才满意。 收回手的时候,怪表姐又忍不住揉了揉粉团子的脑袋瓜,卡了把小表妹粉嫩脸蛋的油,暗暗给输入异能,修复了有些蔫了吧唧的小团子臂膀上的黥臂伤势,余慧这才拽着拖绳,拉着小车子配合着姑姑的步伐赶路。 眼下不方便接近姑姑姑父,余慧打算待到稍晚有空休息的时候,在家再悄悄摸给他们修复一番,至于现在,为了不让姑姑姑父所有察觉,她没敢动手,怕被当怪物。 自己的小车车长的有点奇怪,而且还是四个铁轮子,压在青石板路上,铁轮子还压的石板咯吱咯吱响,粉团子好奇呀,渐渐的,嗦着糖果的小家伙慢慢放松下来,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余慧听到后头车上小家伙咯咯咯的笑声,回头去看,见小家伙情绪好了很多,她侧头去关注身边的姑姑姑父。 先前让宁婶婶给姑姑、姑父提供便利洗澡换衣,自己在入狱前暗中给他们身上种的种子肯定是不见了的,趁着眼下的机会,余慧赶紧不动声色的接近,抬手间三颗种子分别往三人身上飘,余慧亲眼看到种子落在三人的衣服上扒拉住了,她才安了心,只不过…… 也就是刚才这一看,余慧蓦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哪里不对劲呢? 余慧看了看姑姑与小表妹身上的衣裳,再看了看姑父身上的,余慧的脸蓦地就沉了下来。 “姑父,您的衣裳呢?” 先前入狱前,自己种在姑姑他们身上的种子因为相隔距离远,也因为自己的异能有限,不能时刻持续催发种子进行观测,所以只能时不时的勾连下种子查看下三人的情况,检测下三人的身体状态,这就导致了,姑父丢了东西自己也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其实也是自己没想到,毕竟连柔弱的姑姑都保住了家当呀!姑姑她还带着小表妹跟一屋子的狼待在一块,刚才出来的时候都还背着大包袱呢! 而跟姑姑得到同样物资的姑父身上却‘空空如也’,不仅空空如也,他连后头新换的衣裳都没保住,真是让她说什么好呢? 话说,自家姑父看着也不像是圣父呀,怎么…… 余谷雨看着侄女紧盯着丈夫衣裳看的小表情,哪里还不知道孩子这是发现了衣裳的事情,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被她姑父糟蹋了。 想到前头丈夫跟自己歉疚的那番话,余谷雨叹气,却不得不为丈夫辩解两句。 “慧儿啊,你姑父这人你是知道的,心肠最是软,曾经你来的时候,家里人全都反对,还是你姑父一意孤行,坚定的站出来,甚至不惜被嫡母拿分家做要挟,都要一力保你,养你,如今在那样的地方,里姑父独自一人跟那样的虎狼在一块,人家还拿大义,拿你姑父是长辈的借口压服你姑父,你姑父他……” “行了,姑姑,您什么都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 余慧制止了姑姑的解释,看向自家姑父羞红愧疚的脸,她什么都懂了。 对杜家那样的人,她怎么就觉得他们能是个有良心的货呢? 不过欺负她姑父?哼! 眼下是忙着赶路,边上又有这么多衙差手持武器跟着,男丁们又还带着枷锁,根本不方便动手,待到…… “姑姑,姑父,你们也别多想,我没什么的,只是苦了我姑父了,我手里银子有限,就凑了点钱儿给大家置办了这一身秋衣,如今姑父的被抢了去,怕是……” 听到余慧这般说,杜耀泽心里越发歉疚,忙就开口,“我没事的,慧儿你别担心,我继续穿着这一身也挺好的。” 余慧…… 唉,看来她这姑父,还得让姑姑好好□□啊,唉! “走走走,赶紧的赶路,磨蹭什么呢?前头到挹江门还远着呢,想要歇息,待到挹江门外,有的是时间给你们歇,现在,都给爷快快走,别耽搁时间!” 身后有催促声再次传来,余慧他们不再多话,赶紧埋头赶路。 为了长远计,如今她也不敢一下子暴露自己有银钱,不敢贿赂太多怕被惦记,思来想去,先前才掏出了两片金叶子暗中给领头的人,如今身边这些个衙差,自己可是一个都还没有贿赂的。 因此,这些家伙手里的鞭子虽然不会落自己身上,可若是姑姑他们耽搁走慢了,那鞭子指不定就落下来了。 余慧也不含糊,怕他们遭罪,赶紧招呼着姑姑、姑父埋头赶路,绝不让那些带着倒刺、藜钩的鞭子落到他们身上。 他们这些个人犯走的脚步匆匆,骑在马上的络腮胡,却是驱马溜溜达达的悠哉前进。 络腮胡对于身畔押解队伍里传来的各色,低泣声,彷徨声,嘀咕、议论、期盼声统统充耳不闻,暗暗感受着自己袖带里的头一笔的进账,心里却琢磨着,待会出城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收获一遭。 像是他们这般的底层皂吏,年年月月日日都奔波在外,不是忙着往北押解人犯,就是押解犯人往南奔波。 干的是最苦的活,每走一回都跟掉了一层皮。 这还是幸运的,若是遇到那种穷凶极恶的人犯,好处捞不到不说,脑袋还得憋在裤腰带上过活。 这样的日子他们不多捞点钱儿都对不起自己,所以啊,只希望这回自己接手的杜家人,背后的姻亲故旧靠谱点,大方点,不要吝啬的连个小孤女都比不上啊…… 带着满心的期待,队伍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京都城外挹江门码头。 此去极北,正常情况下,最佳的道路要么是先去淮扬,走大运河到通州,而后再改走陆路出关去极北,要么就干脆沿江出海,到崇州,而后走海运,抵达燕云十六州的锦州下船,而后再行个几百里抵达地方。 只可惜他们押运的是犯了大罪的人犯,并不是让人犯享福的,而且有那么多人犯,有那买昂贵船票的钱儿,那还不如肥自己的腰包,最起码也能给家里多点银钱好度日不是? 所以咯,他们只能靠双脚走这几千里的路,坐船渡、海运啥的是甭想了,等在挹江门外,乘坐官家货船过了江,下了船就得靠人犯的双脚去走啦。 队伍一出挹江门的城门楼,转眼就在城门外的空地广场停了下来。 跟着队伍停下脚步的余慧,立马就看到广场那边挨着城墙跟的位置,竟有好多的车马人等候在此。 见到队伍停下,那边等候的人车马,不禁纷纷就朝着队伍赶了过来,看模样还挺急切的。 余慧看了一眼就了然了,这些人怕是都来给押解队伍中的亲人来送行、送物、送银两的呀。 只可惜自家除了自己,是不会再有人来送姑姑、姑父他们了,余慧也就不带任何期盼的再不看涌来的人群一眼。 左右张望打量,见到墙根底下还有一排依墙而建的简陋窝棚,窝棚上还冒着袅袅烟气,远远看去,窝棚里摆放的桌椅板凳上还坐着人,余慧猜测那该是一大早做早点生意的摊贩铺子吧? 想到姑姑、姑父还有小粉团子眼下肯定还饿着,而这流放犯的伙食……嗯,她是不敢恭维的,正好自己也还没吃呢,这会子空间里物资虽然多,可既然有时间有地方能买到东西,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果断把小车车的拖绳交给姑姑,余慧看了眼一时半会散不去的送行人,指着不远处的窝棚跟姑姑道。 “姑姑,姑父,早上我还没吃呢,我看那边有铺子卖早点,我去买点来,大家热乎的吃点垫垫肚子一会也好赶路。” 余谷雨担心的很,生怕跟侄女错过漏下她,有心想叫余慧不去,可余慧哪里听话。 见姑姑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的嗫嚅着嘴,一副要拒绝的模样,她二话不说就开溜,一边跑,一边还大声留话,“姑姑你们放心吧,我动作很快的,马上就回来……” 得,这孩子太精明了,自己话才到嘴边人就溜远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拉着车子,顾着孩子,垫着脚关切的往侄女跑开的方向努力张望。 余慧没敢多挑拣,看到有卖鸡汤面的,想着赶路呢,那边也不知道能停留多久,而一会边走边吃面条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而且姑父还带着枷锁呢,姑姑即便是双手得空,腰上还绑着绳子在,要是边走边吃面,万一动作慢了被前头走着的人一拉,面撒了是小,亲人跌出个好歹她会心疼的。 于是干脆的余慧卸下背着的背篓,装着掏东西,其实是从空间里转移出四个手腕粗的竹筒子,也不要人家的面,就花了四十个铜板的高价,让店家给自己灌满了四竹筒的鸡汤。 余慧小心的塞上盖子把竹筒仔细放入背篓,一把背上,看到边上有卖夹肉油酥大烧饼的,闻着还老香,余慧一问才三个钱儿一个,见热气腾腾的烤炉塘上堆了一大叠,余慧小手一挥,直接全部买下。 忆起刚才一路走来时,自己细数了下押解姑姑他们的官差,带上那骑马的络腮胡一共十一人,余慧就点着这些滚热的油酥肉烧饼跟店家发话。 “劳烦店家,给我分装成两份。” 她准备一份放背篓里,一份待会捧回去,到时候给每位官差都送几张,顺便暗自每个衙差再塞上个二两的银角子,这样的话吃她拿她的,不说别的,哪怕一时半会姑姑、姑父他们的绳子木枷去不掉,一路上总归能给点好脸色吧? 这么一想,余慧忙又开始准备银角子,二两一个的准备十个,一共也就二十两,加起来都还没有那两片金叶子多,不过也够了就是。 烧饼很多,油纸跟荷叶包都包不住,店家看余慧一气买这老些,人家也大方,干脆拿了两个干净的草兜子给她装烧饼,临走的时候余慧灵机一闪,又问人家要了一叠油纸。 余慧接了一个装满的草兜子放背篓里,另外一个抱着就往回来。 才走到跟前,余慧就发现了异样。 前头那两个跪在自家姑姑、姑父面前的人……嘿,那不是绿柳跟张奶娘还能是谁? 话说,她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余慧快速接近,而后就听到二人的祈求。 “大爷,大奶奶,您就让奴婢们跟着一道去极北吧,我们不怕苦不怕累,我们什么都不怕!大爷,大奶奶求求你们带上奴婢们吧,求求你们……” “唉!绿柳,不是我们不想让你跟,如今我们夫妻也身陷囹圄,都不是自由身,这样的我们如何让你们跟?而且极北那地方苦寒,不比京都,你们还是留在京都吧,哪怕随便找个好人家嫁了,都比跟着我们去流放强啊。” “不,大奶奶我们舍不得您,我们想跟着您,大奶奶您开开恩,就让我们跟着您跟大爷一道吧,求您了。” 见绿柳当即跪下,余谷雨急了,忙伸手去拉,“绿柳,你起来,别这样……” 结果拉住了绿柳却拉不住随即跟着跪下的张奶娘,听到张奶娘也苦苦哀求,“大奶奶,奴婢也求您带上奴婢吧……”,余谷雨傻眼。 余慧一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见绿柳跟张奶娘二人倔强的跪在姑姑姑父跟前苦苦乞求,余慧皱眉。 说真的,先不说自己也不是受虐狂,不喜欢绿柳的脾气,即便为了姑姑能忍了她,她满身的秘密,要成功的遮掩瞒着姑姑姑父都已经很心累了,再要带上这两个,那不是纯粹给自己找茬么? 她又不傻,也不是受虐狂,自然不干。 而且别说她心狠,退一万步来说,当初自己给她们恢复了良籍,还给了每人百两的纹银,若是俭省点,都够她们一辈子过的很好,成为良籍,手里有钱,又何必跟随他们去受罪? 心里早有决断,看到还在苦苦哀求的两人,余慧冲上来就替姑姑姑父他们拒绝的很干脆。 “绿柳,张奶娘,你们别求了,求也没用的,如今我姑姑他们自己都是阶下囚,哪有什么本事带着你们一起去边关? 说句不好听的,再不是往日主子爷的他们自身都难保,指不定吃了上顿没下顿,根本就没能力再护住你们,带上你们就是害了你们,以我姑姑姑父的性子,他们如何肯干? 至于你们,若是害怕从此没了靠山帮扶以后日子难熬,那便互结姐妹,以后也好有个扶持。 至于去跟着我们一道去极北,那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我姑姑姑父他们根本做不得主,就只是那些押解的差爷,你们问过他们同意你们跟随了吗? 即便同意,我再问你们,你们开好了此去极北的路引了吗?要知道,没有路引的话,你们怕是连这长江都过不去。” 余慧起先说别的都还好,对于绿柳跟张奶娘来说都不算是问题,便是那些个押解的差爷,大不了她们给点银子贿赂疏通就是,唯独这路引…… 天可怜见的,她们一个深宅奴仆,哪怕跟着主子出过门,那也不需要她们自己弄路引撒,所以喽,结果显而易见。 看到二人为难的神色,余慧知道自己猜中了,这二人根本没有路引,如此她便放心了,云淡风轻的打发人。 “好了好了,你们的一片忠心,我姑姑姑父他们都晓得了,也记得你们的好,至于跟去极北,那就算了,趁着眼下有时间,你们好生跟我姑姑他们叙叙旧,毕竟这一走怕是……” 余慧嘴里的话没有说完,绿柳跟张奶娘却神奇的知道了她的未尽之意。 是啊,京都隔着极北何止千里之遥,此去山高路远,主子们又是这样的身份,这辈子想要再见,怕是难了啊! 既然不能跟着一道去,想了想,绿柳跟张奶娘对视一眼,飞快的整理起她们带来的包袱来,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的东西衣裳清理出来,把给四位主子们准备的东西赶紧打包好。 趁着她们在忙的时候,余慧把背篓卸下,抽了两个竹筒分别递给姑父,姑姑,点着背篓里的烧饼,让他们带着小表妹赶紧趁热吃,她自己则是趁着烧饼还热乎着,而押解姑姑他们这一队人犯的衙差们,都缩在边上守着来给杜家送行的人无所事事着。 余慧赶紧抱起另一个草兜子,连带拽上自己刚才问店家要的一叠油纸放草兜子,捧着一兜子的烧饼就朝着前方的衙差们跑去。 “差爷大人,您吃早饭了没?这是小女买的烧饼,您若是不嫌弃,趁热吃两个垫垫肚子可好?毕竟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余慧乐呵呵的,捡了张油纸包上两个烧饼的一角,捏着就笑吟吟的抬 第29章 第 29 章 本一直在注意送行之人动静的络腮胡,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下意识低头来看,入目的却是一张大大的笑脸,以及两块硕大且冒着浓浓肉香葱香的热乎烧饼。 一大早空着肚子去大理寺接人犯的络腮胡,这会子肚子早就饿的咕噜噜的叫唤了,要不是想着自己还得等着接受人犯亲眷的贿赂等着拿银子,他早就跑去觅食去了。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会得了贿赂一定要好好大搓一顿的络腮胡,这会子看着眼前热腾腾喷喷香的烧饼,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里暗道,这小丫头还挺上道的。 “嗯,你小丫头不错,挺有眼色的。” “呵呵,当不得差大爷您的夸赞,烧饼给您,您拿好喽,不够小女这还有。” 伸手接过余慧敬上来的烧饼,络腮胡暗暗点头,随即也大度起来,挥手发话道:“成了,爷姓房,看在你小丫头这么灵便的份上,以后喊我一声叔吧。” 余慧眼神蓦地亮了,自己这是又近了一步啊! 很会打蛇上棍的余慧立刻从善如流,笑嘻嘻的喊人,“哎哎,房叔好,多谢房叔,房叔,烧饼您还要么?不然再来两张?” 哟!这小丫头可以呀!络腮胡暗乐,扫了眼余慧抱着的草兜子,想了想,跟余慧比了比他的大巴掌,“嗯,你叔我胃口大,小丫头你这烧饼不错,再给叔来五个。” “哎,好嘞,叔您等着,我马上给您包。” 余慧动作飞快,心叹得亏自己激灵把人家店家出炉的这些烧饼给包圆了,要不然,就眼前这位的肚量,指不定一兜子都不够! 心里感叹着,余慧手脚麻利的赶紧又包了五个给马上的人,就在她递烧饼的时候,远远的,络腮房看到有人犯亲眷朝着自己走来了,络腮胡眼神都亮了,赶紧朝着余慧摆手打发她离开。 余慧瞄了眼情况,她也不讨嫌,抱着兜子忙就转身离开。 人犯先前在大理寺地牢,判决没有下来,那些姻亲故旧的不敢轻举妄动,硬的对地牢里的人不闻不问,如今判决已下,定局已成了,为了各种顾忌理由的姻亲故旧们,便是自己不来,倒也派了手下前来送行,总不能让人指摘自己人走茶凉呀。 所谓送行,能给流放犯送什么?无非是送物,送银,送车马,至多暗中贿赂押解衙差一番。 而自来送行的人收买的都是领头之人,并不会声张的寻到每个押解的衙差去贿赂的,所以差头房爷忙,其他十个人倒是闲的很。 十个衙差除了盯着自己押解的人犯不被掉包,不准逃跑走远了外,最关注的就是一个个都悄摸摸的在偷瞄,那些个去贿赂房头儿的人,心里暗暗评估房头到底收了多少。 毕竟头儿收的贿赂,可直接关系到他们事后能分得多少银子的呀,自然是期盼着越多越好呗,总归头儿吃肉,他们好歹也能多喝两口汤。 余慧来的时候,这十位大兄弟都闲得很。 余慧也没多话,从自己最先接触的那位还算熟悉的仁兄开始,捡起一张干净的油纸包上两热乎烧饼,笑吟吟的就递了过去。 “这位差爷……” 自然还是用刚才接近房叔的老办法,余慧不仅成功的递出烧饼,暗塞银子成功,最后甚至还知晓了这位好心指点自己的差爷姓游。 对方嚼着她递去的烧饼,手里暗暗摩挲着她塞去的银角子,脸上全都是笑,眼里全都是热情,最后了甚至还一口一个的让自己喊他游哥。 哥什么的,余慧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此去极北那么远,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个什么事,眼下跟这群人打好关系,不就是自己最急迫追寻的事情么。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一个游哥开了好头,剩下那九个,余慧也靠着一兜子的烧饼,还有暗中的银子,成功的打开了市场收获了十个叔啊,哥啊的。 哪怕就是嘴上喊着好听,也让余慧也很开心,毕竟这也算是自己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打开了人脉市场了,以后给姑姑去缚绳,替姑父去枷锁,那还不就是时间门的问题? 等余慧抱着空了的草兜子回去时,她的身后,杜家这队的十个押解衙差,嘴里啃着热乎乎、油滋滋、喷喷香的烧饼,各自摸着手里的银角子,心不由软了三分,眼里俱都闪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罢了,看在这小丫头如此识趣上道的份上,以后他们就多照顾这她的亲人些,大不了手里的鞭子少落在他们身上点就是,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说来他们哥几个也是押解的老人了,可干到如今,今日他们瞧见了稀奇事。 从来还没有哪个人犯亲眷想着说,要给他们这些在头儿底下干着最苦最累活计的底层押解差拿好处的,不都是把大把好处送给了头儿,最后一圈走下来,分到自己手里的就那么三瓜两枣;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有傻瓜要跟着人犯一起去流放的。 二两银子不多,却是一趟押解下来,头儿分给他们的十之二三,他们这些个看惯了人间门悲苦,世态炎凉的底层皂吏,也愿意给这小丫头一点优待,权当是给今日这滚热烧饼的一点回报吧。 余慧回来的时候,绿柳跟张奶娘也已经跟姑姑他们叙旧的差不多了,正在把手里清点出来给主子们准备的东西往余谷雨手里塞,余慧见状,忙招呼着二人把东西给自己。 而她接过这份量不轻的包袱,便一把安放在了小团子的正对面存放,余慧也没时间门去清点查看绿柳与张奶娘给了些什么,远远的,在场众人就听到熟悉的鸣锣声。 余慧顺眼望去,看到押送队伍最前方,一个骑在马上,瞧着像是押送头目的家伙挥动了挥动手里的小旗子,紧接着,那位房叔也跟着大喊起来。 “时辰到,全体人犯听令,即刻出发,不得耽搁!” 得,这是要走了。 动静由远及近的传来,分别在即,顿时,现场变成了一片哭嚎的海洋,哭声阵阵散开,迅速波及蔓延。 即便有再多的不忍不舍,余谷雨终是狠了狠心,把自己的手从绿柳与张奶娘手里抽了出来。 她轻轻反拍着两人的手背安抚道,“好了,绿柳,张妈妈,我们该走了,以后你们都要好好的,互相扶持,好好过日子,别担心我们,只要你们好好的,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 “大奶奶!呜呜呜……” “大奶奶!” 主子的一声叮咛告别,惹得绿柳与张奶娘内心俱都发颤,离别的最后,二人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下。 “大奶奶,奴婢在此祝愿大爷,大奶奶,七姑娘还有表姑娘,一路平安好走,万事顺遂康泰!大爷,大奶奶,七姑娘,表姑娘,您一路保重!” 绿柳哐哐的磕头,声音沙哑,一字一顿。 边上的张奶娘也随即俯身就拜,额头贴地,声音哽咽,“主子们,此去极北,一路山高水长,万望主子们一路保重,奴婢会日日求神拜佛,祈祷祝愿主子们一路顺风又顺水,康康泰泰到极北,主子们,好走……” 面对自己忠仆的衷心祝愿,余谷雨已然是泣不成声,口中不停的喃喃,“保重,保重……你们也保重,我们都保重……” 杜耀泽见状,不忍妻子再难受哭泣,也感念这俩仆人的忠心,不由上前一步,本是想搂住妻子好好安慰的,只可惜,身带枷锁不便利,不得已,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妻子,劝慰着妻子:“雨娘你别哭了,你哭,绿柳她们担忧你,想必更是不放心我们离去了。” “对对对,大奶奶,别哭,您别哭了,不然奴婢真的不放心。” 余慧也见不得姑姑难受,也跟着上来安慰,余谷雨才渐渐止住了心里的悲伤。 就在这时,身后的催促再起,船来了,走走走,都走啦,今个还有五十里路要赶,都给爷速速动起来,上船上船……” 是真的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杜耀泽凝望着妻子与之并排,最后望向绿柳她们道了句:“你们的忠心,我们夫妇二人都晓得了,你们的心意我们也都领了,都起来吧……珍重!” 察觉到腰间门传来拉力,杜耀泽赶紧道完这些便不再留恋,招呼着妻子疾步往码头边去。 余慧见状,忙着赶人,一把拉起地上哭的软倒的绿柳二人,也干脆果决的道了声保重,余慧拉起小表妹就追了上去,奔到姑姑身边,随着前头的队伍开始了移动,身后的人群也顿时爆发出阵阵悲戚。 “母亲,母亲,您一路保重……” “父亲,母亲,女儿不想走,不想去极北,爹,娘,你们救我,想想办法救我啊……” “姑姑,姑姑,侄女不想走,姑姑救我,姑姑……” “兄长,妹在此拜别兄长,万望兄长一路平安,到了极北,兄长记得给妹来个信。” “妹妹,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侄儿侄女,一路多珍重……” 一声声离别中,绿柳与张奶娘颤颤巍巍站起身,双目紧紧注视着渐渐远去的四道身影,二人搀扶着,互拥着,哭的不能自已。 “张妈妈你说,主子们他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张奶娘吸耸着鼻子,目光悠远的喃喃,“会的,会的,主子他们人那么好,都说好人好报,他们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此趟流放极北,不算每队不等的押解差人数,光只人犯,三家就有近两百余人。 排在最前的是冠军侯府陈家,连带主家族人一共一百二十余口,中间门是他们杜家,上上下下二十六口,队伍末尾则是户部尚书王家,王家成年男丁全叔伏诛,剩下的也有三十几口的人。 余慧拉着小表妹亦步亦趋的跟在姑姑身边不敢掉队,等上了船后她才知道,拉他们渡河的所谓官船并不是承载官员的乘客楼船,而是运送货物连个舱房都没有的货船,只不过这货船比较大,吃水比较深罢了。 所有人都被驱赶上船,全都窝在空荡荡的甲板上,各自以姓以家为阵营依偎在一起,人一到齐,点名唱数后船开,货船渐渐远离港口。 起先船上还只有些淅淅索索的低语,以及压抑的啜泣,可随着船渐渐远离港口,慢慢的,慢慢的……船上的人情绪开始不安了起来。 许是看看渐渐朦胧的京都城越来越远,轮廓越来越淡后,人犯们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此行此生再也无法回来后,终于,刚刚的啜泣变成了痛苦的悲鸣。 而在这其中,又有一家人格外的引人注目。 “儿郎们,你们都来,朝着京都城的方向跪下,给你们祖父,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叔父们磕头,告诉他们,我们走了,可我们王家冤枉!我们王家的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人,我们的脊梁也没有断!” 这妇人的声音铿锵有力,余慧有些讶异,却心生好感。 闻声看去,入目所见,船尾后头占据了小半甲板的王家人,在当家主母的指示下,王家剩下的那七个还未成丁的郎君,领着十二个年龄不一的姑娘,齐齐朝着京都城的方向并排而跪,眼泪哗哗的朝着妇人遥指方向哐哐的磕头的王家人。 余慧看着那站的笔直的妇人,耳朵敏锐的听着前头陈家人的呢喃,余慧这才知道,这户部尚书王家,比起身边的杜家,前头议论的陈家来,竟是惨了不止一星半点。 陈家、杜家,因着家有爵位,因着都是开国功勋,家中供奉有开国皇帝赐下的丹书铁券,当今陛下收回了丹书铁券,霸其爵位,赦免死罪,男丁虽然一并发配,好歹是全都保住了性命。 而王家呢? 科举入仕的王家,家中哪有那样保命的好东西,祸事一来,三司会审过后,王家一众男丁,但凡成丁的全部砍头,最后就只剩下眼前这七个嫡出、庶出的男丁,跟着一家子的女眷发配极北,而这其中最大的,也不过将将十四而已…… 惨是真的惨!但这又不关自己的事,内心早已冰封坚硬的自私鬼余慧,心里有一丝欣赏却没有半分同情。 毕竟她只爱幼崽嘛。 余慧扫过一眼还在磕头的王家人,淡淡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前头的杜家人身上来回打转。 此刻的她满心满眼满脑子的,都在打量寻找自家姑父身上丢失的衣裳鞋袜,其他的,那都不重要! 一圈打量下来,余慧的视线,最后落在了三房那狗ri的杜耀祖身上。 余慧眼里光芒闪过,唇畔溢出一抹冷笑。 那什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哦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 “快走快走,磨磨蹭蹭的乌龟爬呢?娘的,赶紧给老子走快点,快快快!” “你,你,老子说你呢!这是赶路,不是逛你家的后花园子!你那腿是干什么吃的?做摆设的吗?赶紧走,他奶奶的,怕是人家老王*八爬的都比你们快!” 啪啪啪…… “快点走,马上天都黑了,要是赶不到驿站,你们这群狗东西就给老子睡野地里去!到时候被狼叼了,可别怪老子不救你们……” 啪啪啪…… 鞭子阵阵,人声阵阵不停歇。 自打下了货运的官船,他们一行人就开始了急行军,哦不,是比急行军还要艰难痛苦的赶路。 自己倒还好,大脚板,也不是扁平足,还有异能傍身,简简单单走个路而已,小意思的很,要不是得配合身边姑姑的行进速度,配合整体人犯的赶路速度,她早就走完五十里到达目的地了好伐。 眼看着日头西斜挂在山坳处了,押解的衙差们不由纷纷急了。 押解这活计,可不是他们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这里头很有门道。 身为押解官差,带队领头身上必须携带官方文牒,且必须按照规定的路线一站一站的走,轻易不得越站,也轻易不得更改路线。 因为他们每到一个落脚地,还须得经由此地做主的官员给他们的文牒上用印盖章,待到抵达极北,交付人犯,他们这文牒还需的一并交上去,他们才算是成功交差。 具体就跟西游记人家唐三藏西行,沿途都得宝册盖章一样。 这么做一来是为了防止他们押解衙差路上不用心,随意杀人,丢人,或者私下收受贿赂放跑犯人; 二来也是最大限度的保证押解衙差的人身安全,以防路上人犯杀人逃逸,或者路上遇到了水匪路霸啥的; 若是有个万一,早就得到朝廷邸报,知道人犯要打从自己地界路过的官府各衙门驿站,也好第一时间门察觉不对,及早派出人员打探救援等等。 当然他们若是每日走慢了,耽搁了行程,抵达不了既定的地方,一两日倒还罢了,可时间门前后要是多拖延几日,盖章上一站衙门或者下一站停靠点,那都是要派人前来查看情况的,盘查监督不可谓不谨慎严密。 因此身为押解的衙差,才不会考虑人犯如何,走不走得动,每日赶路的任务都是尽可能完成的,实在路上死几个,只要不是恶意杀人,他们都不怕,毕竟上头也给了他们折损的额度。 这会子眼看着日头西斜,才第一日上路,这群人犯就开始叫苦连天,走路都打飘,押解衙差们自是不客气,手里的小鞭子被他们挥舞的虎虎生风。 好在是这流放才刚开始,人犯们身体情况都还不算太差,紧赶慢赶的,倒也让他们赶在天边最后一丝余晖落尽之前,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出京的的第一站,京都北城外的五十里官驿。 人犯自是不可能走官驿前头的正大门的,那儿都是供官员们进出的地方,他们这群人犯哪里有那等殊荣?直接就被驱赶着从后门而入,经过官驿后院,越过一排味道大的牲口棚子,最后才在提着气死风灯笼的官驿伙计带领下,来到了专门关押人犯的一排低矮的土胚屋子。 解下腰间门的钥匙,一连打开了并排的三间门只有小小气窗的土胚房门锁,伙计把锁头跟钥匙都交给为首的三名押解官。 “几位大人,这屋子钥匙锁头都在这里了,大人们且自行收好,另外给三位大人以及有一干差爷准备的大通铺,就在我们刚才来时路过的牲口棚前头不远,差爷待会自行过去就是。 再有,三位大人的酒菜还有诸位差爷的饭食还,我们驿丞也早早吩咐下去了,大人跟诸位差爷稍等片刻就能用饭,至于所有人犯的食物,一会大人跟差爷们用完饭后,直接派人去后头大厨房问吴婆子取便是。” 伙计也忙,也没少接触这押解的官差,做事说话条理分明,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就告辞。 房爷他们三领头的接了钥匙锁具,将其交给属下,再叮嘱吩咐一番,各自给下头的兄弟们分派完活计,确定了值夜的人手,三人就准备闪人来着。 余慧见状,赶紧拉着小表妹,赶在房爷跟另外两位散开的时候奔了上去。 “房叔您等等。” 房爷闻言停下脚步,回头挑眉望着余慧,“小丫头,你有事?” 余慧嘿嘿的讨好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车上,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瞧着房爷那络腮胡稀奇的小表妹道。 “房叔,我小表妹年纪小,身子骨也弱,您看能不能给我们姐妹行个方便?我想着,眼下我们这不是在驿站落脚么,房叔,那我能不能在这驿站里开一间门房间门住?您放心,我们不乱跑的,而且我保证不带大人,就领着小表妹住,房叔您看能通融通融么?” 房爷打量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俩小丫头,络腮胡都翘了翘,抬手捏了捏自己最满意的美胡须,房爷笑了。 “哈哈哈,就你们这小胳膊小腿的,老子倒是不怕你们逃跑,只是小丫头啊,这里可是官驿,接待的都是有官身的人,就你?想住?啧啧啧……”,这家伙戏虐的摇头,“怕是不能够的,便是你给钱,人家驿丞也不敢给你开房间门呀。” 第30章 第 30 章 余慧顿时傻眼了,心说,还有有银子都住不到的店?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瞧余慧还不信,房爷挑眉,“怎么?你个小丫头还以为爷骗你?” 这余慧哪里敢应,忙就摇头摆手,“不不不,小女只是太意外了,不是不信任房叔您,嘿嘿嘿……” “嘿,你这孩子!”络腮胡也莞尔。 说句实在话,他房猛山也是欣赏眼前这个,敢勇于陪着亲人一起流放去苦寒之地的小丫头的,光这份勇气就难能可贵,更何况她还是英烈之后,自己再贪财,打心底里也是准备对其照顾一一的。 这般想想,房猛山嘶了一声,不禁挠了挠头,“要不然,你小丫头带着这更小的丫头,今晚就跟我们一起住驿丞准备的大通铺去?反正地方宽敞……” 虽然这是不合规矩了点,可流放路上嘛,能有个地方住就很好了,况且眼前的小丫头还那么小,也没那什么男女大妨碍的,那些个都是有钱有闲的才计较的事情,你若是朝不保夕,连活着都成问题了,谁还计较这个? 再说了,那些个人犯,他们押解的一路不都是混在一起关着的,也没谁说不成不是? 而且就眼前这小丫头,她有十岁了没? 嗯,个头不显的余慧……她都十三了好伐。 余慧自然是不可能跟着一群男人去住什么大通铺的,倒不是自己老古板,在末世的时候,宿舍都还男女混居来着。 她只是人比较现实,为了不找没必要的麻烦,惹来不必要的事情,能规避的事情为嘛不规避?非得让人找茬? 与其跟他们一帮男人去睡大通铺,自己还不如就待在姑姑身边呢,即便是那屋子里进出不自由,身边也有大大小小的男人,可毕竟姑姑姑父还在身边不是?屋子里也有杜家的一群女人不是? 余慧果断拒绝了房猛山的好意,连连谢过,拉着小表妹就跑,正好赶上姑姑、姑父,在那位游哥与另一位衙差的看押下,正往土坯房子里去。 余慧拉着小表妹停在游哥跟前笑着招呼:“游哥,今日是你跟这位大哥一起值夜吗?” 游哥闻言点头,笑呵呵的抖了抖手里的钥匙:“嗯啦,小丫头,你这是也准备一起进里头去过夜?” 余慧无奈苦笑着,两手一摊,也学着对方的调调。 “嗯啦,我游哥,别人不知道,您这押解的老人还不知道么?这是官驿,我个平头百姓想住,人家驿丞大人也不给我住呀,就只能跟我姑姑他们一块落脚挤一挤喽,不过得亏是游哥你在,一会我们夜起啥的,有游哥你,我也好意思开口求你跟这位大哥辛苦的给我开门了。”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余慧这个调调,让今日轮到值夜的一人也觉轻松,两人自然是哈哈一笑,没卡壳的应承了余慧的话。 得了保证的余慧心里暗暗满意,拉着小表妹一脚就踏进了屋门。 余慧才诧异着,怎么游哥一人也跟着进屋来了呢,她转眼就被姑姑给拉住了。 “慧儿,你刚才上哪去了?一眨眼就不见了你们,我跟你姑父还担心来着。” “姑姑莫急,我这不是刚才跟房爷套近乎,本想说去开间屋子带蕊儿住么,结果,呵呵……” 余慧干笑着的表情,余谷雨与身后的杜耀泽瞬间明了是个啥意思,才想安慰说,住不到屋子也没事,边上却突然传来了哼哼的冷笑。 余慧打眼一看,竟然是占据进门一侧,气窗底下一角有利地形的杜耀祖在对着自己在哼哼,一看就是在取笑自己,余慧也跟着笑了。 瞧着这家伙身上眼熟的衣裳,这是方便自己新仇旧恨一起来了呀。 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的余慧拳头捏紧。 都说小人报仇从早到晚,那什么,要不是看在游哥一人紧跟着进门来,此刻就在屋子里忙碌着,她是绝对不能忍这厮要主动动手的。 不过眼下不能打,自己心里气又不顺,扫一眼,因着他们是最后进来的缘故,并不宽敞的屋子里,所有的好位置都早就被占据了,其中哼哼怪所在的地域她又很看好。 那不好意思了。 余慧把手里小车车的拉绳交给姑姑,捏着拳头,一步步就朝着哼哼怪走去。 屋子门口挂着一盏气死风,借着小小气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杜耀祖看着脸色不善,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人,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明明就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臭丫头,他一个成年男人并不该怕的,可该死的!她那冷漠的表情,她那一步步就仿如踩在自己心尖尖上的步伐,哪一样都让他害怕。 杜耀祖不由挪动着自己的屁股,卡着余慧前进步伐的鼓点,后退,再后退…… 杜耀祖不断干咽着稀薄的口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你,你个拖油瓶,你,你要干,干什么?” “干什么?”余慧冷笑。 回答杜耀祖的,是余慧快速的欺近,以及某人猛然间的天旋地转。 某人那与之齐齐响起的惊呼,最终全都化为了他全身突如其来的猛烈疼痛。 艹!他,他……他这么大一大老爷们,居然被给小崽子给举起来给丢出去啦? “嘶~”,杜耀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揉着剧痛的身体,才要骂人,结果一抬头就瞧见那俩听到动静闻声看来的衙差。 杜耀祖老委屈了,指着罪魁祸首就告状,“差爷,这臭丫头她丢我!” 额…… 游哥跟另一位衙差,看到这样窝囊的杜耀祖都乐了。 本来心就已经偏了的一人,也不忙着去给人犯解枷锁,松缚绳了,反倒是双手抱胸的奚落看着杜耀祖,嘴里还阴阳怪气的。 “哟哟!她丢你呀?啧啧啧……那可真是坏对吧?不过杜三爷,你个大老爷们家家的,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哈哈哈……” 这语气,这讥讽的态度,杜耀祖气结,老委屈了。 “我,我怎么就不好意思说了?明明是这个臭丫头先找茬的,你们都不管的吗?” 游哥听到杜耀祖如小孩受了委屈跟亲娘告状般跟自己告状,游哥都笑的打跌,朝自己的伙伴看去,他努努嘴问:“伙计,刚才有人动手了吗?” 被称呼伙计的另一位衙差忙就摇头,格外配合自家兄弟,睁眼说瞎话,“有人动手吗?爷怎么没看到?兄弟,难道你看到了?” 游哥摊手,故意左右四顾,“没呀,我也没看到呀?哎,那就奇怪了,对吧兄弟?” “对,真是奇怪!”,伙计一语定乾坤,给哥俩的大戏做出总结。 边上的余慧看着这一唱一和的衙差一人组耍花腔,把杜耀祖耍的一愣愣的,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贼可爱; 屋子里其他人,包括她姑姑跟姑父,看到这一人跟唱戏一样的睁眼说瞎话,也纷纷目瞪口呆; 特别是正主杜耀祖,见到游哥一人竟是如此颠倒黑白,他气呀,委屈呀!指着游哥他们的手都在不停的抖啊抖。 “你,你们!你们莫不是瞎?竟如此颠倒黑白,我,我不服!” 游哥见状更乐,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兄弟,听到没,这家伙说他不服哎。” 兄弟笑了,拍了拍腰间一串才要取下的钥匙,笑的特别张狂肆意。 “不服?哈哈哈,不服好啊!不服妙!既然不服,兄弟,咱们哥俩也别忙活了,就让这些人犯继续戴着枷锁,缚着绳过夜呗,他们自己都不嫌累,不嫌受罪,咱们哥俩操心啥,就让他们戴着,一直戴着,总归不能松快的,一直遭罪的,将来走不动路的人,又不是咱哥俩,咱怕啥。” 游哥故作恍然大悟的一击掌,“对哦,你不说哥们我都忘了,那成,那就不去枷了,让他们好好戴着,咱们哥俩可不能随便耽搁人家,万一人家这是想要强身健体,又或许是人家喜欢戴枷呢?对吧兄弟?” “是极,是极,那我们哥俩走?” “走走走……” 屋子里其他杜家人一听,立马急了。 眼看着一唱一和的一人转身就走,不说别人了,就是为首的老妖婆周娉婷也顶不住了,赶紧开口留人。 “差爷且慢!差爷,我家老三不懂事,怠慢顶撞了差爷,万望一位差爷别跟他一般见识,还请差爷且慢,开开恩,帮我们去枷松绳吧。” 开玩笑,他们又不傻。 既然夜里能去了枷锁,松了腰间的缚绳休息,哪怕就只是靠一靠躺一躺呢?那也比带着这鬼玩意睡觉强吧?能松快一时是一时呀! 结果就因为那惹事的拖油瓶,还有家里那不省心的幺儿,闹出这一场就要牵连全家遭罪,没见着老一看老幺的眼神都透着恨么,再看其他人,那也是恨不得生吃了她的老幺呀! 不,自己决计不能叫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以后的路还长,毕竟往日里自己最疼的就是老幺啊。 一想到此,老妖婆只得把对余慧的恨,对大房的恨压下,赶紧示意老三媳妇,让她赶紧掏点好处出来贿赂这俩该死的衙差,好把事情接杆过去。 谁叫她娘家送了大包小包的来呢,既然是老幺自己惹得事,而老一媳妇家又毛都没送来一根,那便只有先让老三媳妇自己先给她男人擦屁股。 至于自己娘家跟女儿送来的东西?周娉婷摸了摸自己贴身藏着的银票,心里暗暗决定,这些不到万不得已,她一丁点都不会动。 秦卿倒是想当没看到老虔婆的眼色示意来着,只是看到一房所有人那吃人的眼神,还有衙差对大房拖油瓶的维护,再瞧着自家瑟缩没骨气男人,秦卿第一次如此厌恶纨绔的丈夫,可看到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儿女,秦卿终是咬咬牙,慢慢的从包袱里掏出块约莫一三两的银角子送了上去。 游哥一人见状,相视一笑,伸手接过银子,心里不感激给银子的人,反倒是感激余慧这个惹事精。 小丫头闹这一出挺好,倒是让他们哥俩找到由头得了比小利,所以接下来松缚绳,解枷锁的时候,一人首先就从余慧姑姑姑父开始,可是妒恨坏了杜家其他一干人等,掏了银子的秦卿更是 咬碎了一口银牙。 只可惜,还有衙差在,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余慧才不想看这些人的嘴脸,拉着姑姑迅速占据了刚才杜耀祖占据的夹角,抽出小车上的东西就开始占位铺床。 把姑姑从牢房里带出来的包袱皮铺开,芦花再摊开铺在其上。 这屋子里空荡荡的,不要说床,就是稻草都没一根,秋来夜里寒凉,余慧怕寒气入骨,打算先用被子垫一层,而后再铺自己准备的睡袋。 看到余慧忙碌,获得自由的余谷雨立马上来帮忙。 “慧儿你要干嘛,你跟姑姑说,姑姑来做。” 余谷雨一动,刚得到自由的杜耀泽也跟了上来,积极表示。 “对啊慧儿,你带着蕊儿坐边上去别动手,有什么事我跟你姑姑来。” 已经解下车边固定睡袋的余慧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就铺个床,很简单的,姑姑姑父你们就别动了,看着蕊儿就好。” “那不成,我来我来。” 余谷雨自然不干,把朝着自己伸手要抱的女儿抱起,一把塞丈夫怀里,转过身来,上手就来抢活计。 余慧拧不过姑姑,只得放手。 不过看姑姑抢过睡袋后又不知所措,余慧笑了,忙指点道:“姑姑,这是睡袋,您这样打开一抖就好,晚上我跟蕊儿睡一个睡袋,另一个您跟我姑父睡。” 抱着女儿的杜耀泽一看,心里暗赞侄女慧眼,竟然是捯饬出这么精巧的睡袋,想到侄女的安排,杜耀泽没有反驳,不过又想到屋子里人多乱糟糟的,一房三房又自来不喜侄女,怕他们再生事,到时候合起伙来暗中欺负小姑娘,他忙补充了句。 “到时候慧儿带着蕊儿睡靠墙里头的那个睡袋,我跟你姑姑拦在外头睡。” 这样的安排,余慧瞬间就了然了姑父的用意,也没多话,余慧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瞧见那边游哥他们已经忙完了,眼看着就要出去,余慧赶紧从小车里翻出自己定做的铁锅,忙也跟了上去。 “游哥等等……” “小丫头,还有事?” 游哥一人顿住脚步,跟伙伴齐齐回头笑问着。 看到余慧手里的铁锅,一人瞬间了然了余慧的意图,也无需余慧回答了,押解人犯往北走过多次,早就熟悉这出发第一站的游哥,抬手朝着厨房的方向一指。 “驿站专门为官爷下人、随从做饭的大厨房在那边,你往那边去,就找吴婆子,花上点小钱,应该能买到热乎的饭食。” 得了指点,余慧忙连连道谢。 在一人摆手道不用中,余慧提溜着锅子就往一人指路的方向奔。 自己早上买的烧饼倒是还有剩,不过四竹筒的鸡汤一路行来倒是喝完了,也是怕白日天热放不住。 余慧想着,此去极北,一路上啥情况遇不着啊,眼下才刚刚开始,既然有能遮风挡雨的屋子住,自己就不会去再耽搁时间搭帐篷; 既然天还不算太冷,她就不会去花时间收集柴火起炉子; 既然有地方能买到食物,她就不会自己再辛苦的去做; 除非…… 好吧,话说的太满,瞬间就打脸了。 成功找到那位吴婆子,花了五十个大钱,自己买了一锅面,结果到手后发现,人家真就是一锅的面呀!白水面!油花都米有一滴的那种,白生生的,还没啥盐味,一看就让人没有任何食欲,她是真怕小表妹吃不下。 大人且就不说了,万事能忍忍,可小孩子不行呀! 余慧想想这样不成,她端着一锅白水面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干脆钻进了空间。 好在自己早有准备,余慧飞快的生火,利索的煎了四个荷包蛋,又给面条上舀了几大勺的自制肉酱,上头再夹上几筷子的小酱黄瓜,余慧这才端着锅出了空间,忙忙往关人的土坯房子赶。 端着满满一锅经由自己加工过的面条回来,老远看到自己归来,守门的游哥就掏了钥匙给她开了门。 余慧连连道谢,客气的问候人家吃了没,对方说兄弟已经去帮他拿饭了,余慧便没再坚持,再道谢了一番,端着锅就进了土坯房。 对于身后落锁的声音,余慧也不以为意,快速走回靠着门边角落,蹲在姑姑身边,一手端锅,余慧一手在车上摸索着,同时嘴里还低声招呼。 “姑姑,把车前头的那块板子拉起来,卡到这里。” 说话的同时,余慧先掏出了四双筷子,直接插到面条锅里,又伸手去摸,这回掏出四个木头碗来。 见姑姑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不会操作,余慧抓碗的手,忙点着后坐凳前头的边缝指点姑姑动作,“姑姑卡这里,对,就是这样,对好缝隙直接卡进去就行。” 余谷雨顺着侄女的比划看去,经过一番指点,瞬间了然,赶紧依言而行,把小车前头的隔板抽扯出来,而后卡在后座的椅子前,一张方桌瞬间映入眼帘。 余慧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小长桌上笑道,“好了,我们吃饭吧,姑姑,姑父,我刚才去后头厨房买了肉酱面哦,今晚我们就吃这个。” 至于自己去买面时,看到大厨房中帮厨正在做的,据说是人犯伙食的黑豆加黑面的黑馍馍,嗯,那玩意自己的不稀哒吃的,也不许家人吃。 “姑姑,姑父,你们自己盛啊,每人一个煎蛋,那个肉酱要拌一拌才能吃。” “那你呢?” 听得姑姑的询问,余慧指着小表妹笑了。 “嘿嘿,姑姑,这不是我们蕊儿还小,自己都不会用筷子么,我跟蕊蕊亲香亲香,我先喂她吃啊,姑姑姑父你们别等我,赶紧先吃,吃个饱,面条份量我买的足,而且要是不够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再去买一份就是,反正我行动自由。” 这话余谷雨不认同。 “什么行动自由!再自由,你跟我们这群人犯关在一块,进出都得劳烦人家差爷给开门,总是麻烦人不好!再说了,我们如今早不比当初,蕊儿也早不是往日的七姑娘了,身边不可能再有人伺候,她也是三岁的人了,是该自己学会吃饭了,你别喂,我盛一碗让她自己个吃。” 余慧有些犹豫,“这不好吧,蕊儿连筷子都从没拿过。” 都说为母则强,为孩子长远计,余谷雨却很坚持。 不由分说的赶紧夹了满满一碗面,拨了大半肉酱,又盖上一个油亮热乎的煎鸡蛋,夹了些酱黄瓜,第一碗面条余谷雨就朝余慧递了过去。 “听姑姑的话,你赶紧吃。” 见侄女还是没有接碗,余谷雨强势的把碗塞余慧手里,怕孩子再拒绝,余谷雨忙转移话题。 “快吃,每日我跟你姑父赶路都不得自由,姑姑还指着你拉你表妹赶路呢,你若是不吃饱,姑姑担心,可不会再让你拉车。” 得,这是必杀技。 余慧也不矫情推脱了,忙接了碗,在小粉团子的注视下盘腿而坐,埋头干饭干饭。 余谷雨见状满意了,笑着点点头,而后又取了个碗夹了少少的面条进去,肉酱也拨了一些,自己给搅拌均匀了,再夹进去一个煎鸡蛋给夹碎些,这才把盖了个碗底的碗摆在了女儿面前,还给女儿手里塞了双筷子。 “蕊蕊乖乖,自己吃饭饭昂,吃完了还有,娘亲再给你夹。” 粉团子努力扒拉手里就是不听使唤的两根竹棍棍,老努力,也老委屈了,不过看到娘亲鼓励的眼神,粉团子还是点点头,两步上前与表姐并排蹲在小长桌跟前,操控着贼可恶的棍棍去夹面面。 一夹,空了; 一夹,也空了; 三夹,还是空了…… 小家伙努力半晌,那可恶的面面就是进不到嘴里,给她急的呀! 余谷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残忍,可没办法,为了孩子,她还是狠下心来。 见女儿半天都夹不起一根面条,频频朝着自己投来求助的眼神,余谷雨也视而不见,硬是警告自己要狠心,埋头再不看孩子,再度取了一个碗开始夹面条,努力告诫自己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心软,结果身边的丈夫却还来添乱。 “雨娘,蕊儿还小,身子骨又弱,怕是手都没长全乎,还嫩着呢!如何会自己拿筷吃饭?寻常人家这么大的娃儿,哪个不是大人喂饭喂食的?雨娘别这么严肃,孩子还小,也别逼孩子这么紧,你忙没关系,你们吃你们的,我来喂……” “喂什么喂,都不许喂!夫君!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要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人得认命,得认清现实!其实不止是蕊儿,便是你我,都必须得把以前养尊处网 第31章 第 31 章 看到自家夫君被自己怼的哑口无言的模样,余谷雨也心疼他,把手里刚盛好的第三碗塞丈夫手里,余谷雨逃避似的窘恼道:“行了,夫君你吃你的面,蕊儿这边有妾身,妾身有分寸的。” 杜耀泽看着递到眼前的面,再看看妻子儿女,杜耀泽为无法保护好妻女,不能给她们安稳日子甚为愧疚。 他把碗轻轻一推,心疼道:“热乎的食物精贵,慧儿那孩子弄来也不容易,雨娘你带着孩子们吃就好,我这里有吃的。” “有吃的?你能有什么吃的?” 余谷雨惊讶了,紧接着她却看到,自家夫君脸色羞窘的伸手去掏胸口,掏袖兜,接连从身上各处掏出了不少自己看着很是眼熟的东西来,余谷雨越看越讶然,“这,这是?” 看妻子模样,杜耀泽知道妻子定然是猜出了东西的来路,他也不瞒着,不遮不掩的直接点头压低声音愧疚道。 “对,雨娘,是你想的那样,没错,这些就是慧儿先前托人送进来的东西。被子衣裳那些我势单力孤保不住,本是想留下这些好藏匿的食物来,万一流放路上有个什么,或者是女儿吃不下那黑馍馍,这也好应急救命的,不成想……” 杜耀泽苦笑着看向边上埋头干饭的侄女,“可惜我脑子迂,一直不知慧儿会与我们同赴极北,我还以为她会留在京都城……” 说起这个他也唏嘘。 孩子送了那么多东西进来,也从没让人捎信给自己说过什么,便是昨日又捎带了衣裳鞋袜食物进来,那位叫宁老虎的女牢头低声交代自己跟妻子的,也只是让他们注意接下来黥臂的事情,让他们到时候装傻莫要声张,丝毫都没提及过,小丫头要跟着他们一并流放极北呀。 自己还是直到在大理寺外看到了小丫头,看到了她携带家当一副赶路架势,他这才恍然大悟的。 “如今慧儿随我们一道走,这丫头懂事了,瞧着还是个有本事的激灵孩子,那我留下这些食物就没有必要了,还不如赶紧吃掉,也免得放坏了。” 额……听了一朵的余慧把头从面碗里抬起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姑父对不起,是侄女的不是,怪我忘了跟你们说清楚,呵呵呵,姑父您大人大量就原谅侄女这一回吧,嘿嘿。” 杜耀泽摇头,自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从自家入狱到眼下,这孩子的表现都极好,太好了,变的他都恍若以为,这孩子是换了个人。 “是姑父的错,一下子登高跌落,姑父啊这是还没明白过来了,是姑父相差了。” 杜耀泽自嘲一笑,随即洒脱的朝着齐齐望着自己的妻女跟侄女摆摆手。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吃面,我有这些糕点就成了,你们快吃。” 余慧自是不可能放着热乎饭食不吃,让姑父独自去吃那放了许久,兴许都已经长霉变坏了的糕点的。 她把碗咔哒一声撂在桌上,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夺下了姑父就要往嘴里塞的糕点。 “姑父,我们一家人,没得我们吃干的,姑父你喝稀的的道理。姑父,您曾经不嫌弃不计较的养我小,以后我也会不抛弃不放弃的养您老,虽然我可能并不富裕,能力也有限,可只要有我在一日,就是吃野菜,我们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这孩子,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这行话是哪学来的?以后可不兴这么说,你得记着,你是姑娘家家的。” 杜耀泽也好笑,直到这一刻他才完完全全相信了,眼前的孩子真的是长大懂事了,并不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在装着在讨巧卖乖。 “好了好了,夫君,慧儿,别说笑了,赶紧都吃饭。” “成,吃饭吃饭。”,杜耀泽点头,不过却把妻子递来的碗推回去,指着锅里剩下没多少份量的面条跟肉酱道:“我吃这个就成,碗里的雨娘你吃。” “不,夫君,你是男人,白日还戴着枷锁赶路,你比较辛苦,你吃这个。” “雨娘,既然我是男人,自然得护着你们,刚才慧儿还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我吃锅里剩下的……” “不,夫君,我不喜欢吃肉酱跟鸡蛋,碗里的这个你吃你吃……” “我艹的,你们到底还有完没完?麻蛋的,不就是一点子破面条,破肉酱,破鸡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一直叽叽歪,叽叽歪的,不是啥糕点就是啥面条的,老大,我看你们就是故意在馋我们!你们特么的不吃,倒是拿来给我吃呀,我不嫌弃,我也不推!” 就在杜耀泽夫妻二人心疼对方,互相推拒的时候,身后的阴影中传来了一道愤慨声音,听动静,呛呛是不是老三杜耀祖还能是谁。 而随着这货的声音一起,刚才还算是安静的土坯房内,瞬间就闹腾开来,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被某人口中的面条啊,肉酱啊,破鸡蛋啊吸引的闹腾了开来。 “娘,娘,我要吃面条。” “阿娘我想吃鸡蛋。” “阿娘我好久没吃肉肉了,我要吃肉,吃肉……” 杜耀祖的话就如钩子一样,瞬间把杜家那些年纪小,吃不得苦,还没有忍耐力的小孩馋虫给勾了出来,一个个是纷纷晃悠着亲娘的胳膊,抱着亲娘的腰肢胡搅蛮缠,嗷嗷叫着。 杜耀祖听到这动静更来劲,特别是听到自己膝下的儿女们,不是找妻子就是找自己的姨娘叫嚷着要吃的,他是越想越来气,愤怒的瞪着余慧他们四口人,嘴巴又开始攻击。 “老大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你听听,你瞧瞧,你看看,你的侄儿侄女们一个个的年纪小,被饿的嗷嗷叫,你当大伯的人,也好意思自己吃独食? 而且你自己吃独食,不顾晚辈,不慈不爱也就罢了,老大你可别忘了,我们母亲可还活着呢!眼下就在这屋子里,就在你眼前! 我们可还没分家呢!你们夫妻手里的东西,哪怕是有一草一木,那都得交给母亲来主持分派,而不是只顾着自己!” 这话说的可有点重,且对丈夫的指摘她也不服,余谷雨想都不想跳出来护夫。 “凭什么?这些东西是我侄女的,凭什么要交公中?”,交给那个偏心眼,还一直冷刀子折磨他们的恶婆婆? 他们又不是贱骨头,上赶着要找虐,而且她也没见老三家的把自己得的东西交公呀,他们反倒是惦记自家侄女这孤女的东西来了,脸呢? 双标狗杜耀祖可想不到这些,就是这么无耻的不许人家电灯,样子无赖又可耻极了。 “哈,你还问我凭什么? 就凭你那侄女是个拖油瓶,一直以来吃我杜家,喝我杜家,用我杜家,就凭她身上哪样东西不是我杜家给她的? 她一介孤女,没我杜家,她岂能有今日?怕不是早死哪个犄角旮旯了吧! 凭什么?呵,我再告诉你,就凭你们的庶,我们是嫡!” 余谷雨被杜耀祖的无耻起的浑身发抖,开口辩驳。 “你混账!明明我侄女花销的一直是我的嫁妆,是我夫君自己挣来的银钱!没用过你杜家一分一毫!” “嘿,你这话好笑,你个穷酸有什么嫁妆?再说了,你夫君是谁?他姓什么?家里没分家,他是杜家人,流着杜家血脉,得杜家封荫照拂,他挣的每一文钱都属于我杜家的!你说我凭什么?” 说到此,杜耀祖也来气了,只差没点着杜耀泽的鼻子骂,语气猖狂,满口叫嚣,跋扈的很。 “哼!老大,我这话你认是不认?若是不认,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在父亲临终时,跪在父亲的床前发誓不分家,又是谁承诺我们兄弟三个会一直照顾扶持振兴杜家的呢?啊?那是谁?你告诉我那是谁?” 想起故去的父亲,杜耀泽沉默了,可是……有一点他不认。 “老三,我没忘,可是老三,你羞辱我可以,羞辱你嫂子不行!我不指望你懂得礼义廉耻,也不奢望你会尊敬长嫂,可你若是再这般羞辱长嫂,我杜耀泽再无能,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你也休想欺辱我的妻。” 再记着父亲临终的叮嘱,再深受家族的负累,若是真要在妻女跟兄弟之间做出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爱自己,自己也爱的妻女! 许是看出了杜耀泽眼里的决绝,一直任由杜耀祖冲锋陷阵的老二杜耀宗,依旧端着他国公的架势终于出声了。 他先是呵停了老三的哔哔歪。 “老三你闭嘴,那是我们的兄长!不许这般没大没小。” “切!”老三仍旧梗着脖子不服。 不过不服归不服,倒还算是听自己的话,识相的闭嘴了,黑暗中的杜耀宗暗暗点了点头,目光却扫向了气窗下享受晚膳的四人。 杜耀宗眯了眯眼,目光略过勾人的食物,努力压下腹中馋虫,抿了抿唇,不疾不徐的开口。 “大哥,刚才是三弟不懂事,冲撞了大哥大嫂,弟弟在此代他向大哥大嫂赔礼了,还请大哥大嫂海涵,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毕竟老三打小就这样,被父亲母亲惯坏了。” 又来了又来了,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配方,可身为杜家人,他还不得不接着,杜耀泽默了默,随即道:“若我一定要一般见识呢?” 杜耀宗是想不到,老大长本事了,竟然敢不给自己面子,不过他是不怕的,语气淡定,气定神闲一副吃定了杜耀泽的模样,全然不把他们大房放眼里。 “呵呵,大哥这是哪里的话,若大哥非要跟三弟计较,那……唉!弟本是不想说的,毕竟我们都是一家子骨肉兄弟,如今还流放在路上本该相互扶持,可若是大哥非要骨肉相残……那弟也只得请母亲主持公道了。” 说到此,杜耀宗看了看杜耀泽夫妻的神色,见一直被他们兄弟的踩在脚下的庶孽,竟是生了反抗的心思,杜耀宗讥讽的勾唇一笑,仿佛又想了什么一般,故作懊恼道。 “噢噢噢,如今家族覆灭,富贵权势转瞬间灰飞烟灭,全家人都跟着流放了,想必大哥早就生了外心,厌烦了我们的母亲,早就想丢下母亲了吧? 呵!也是,毕竟大哥大嫂有热乎的食物,却从来都不端来孝敬母亲,大哥如此这般自私自利,怕是早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了。 若是如此,唉,愚弟也只能被迫休书几封,回京都,去闽州,再不然去西南……得好好跟父亲的那些旧部叙叙旧,想来便是黄叔父他们再不好明面相帮,人也远在他地,可要替母亲主持下公道,替父亲教训下不孝的子女,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对吧大哥?” 他就知道,就知道! 那些忠于公府掌权人,忠于杜家,此番却并未全部遭受牵连的旧部;再想到今晨挹江门外,那些个自己看着也眼熟的面孔……杜耀泽沉默了,久久久久的沉默,沉默到了最后,他轻轻握了握妻子被气到颤抖的手,憋出一声失落压抑到极致的苦涩呢喃。 “不,不计较了,我不计较……” 他还怎么计较,那些人如今想要捏死自己一家,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什么,大哥你刚才说什么?愚弟怎么听不见?”杜耀泽认输认命,可有些人却还是不肯放过,“大哥,你大声点。” 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侧耳一副听不见的模样,脸上却挂着一成不变看似温和的笑,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杜耀泽,眼里却有种名为吞噬的恶意,恨不能立刻把杜耀泽吞噬殆尽。 杜耀泽深呼吸,再深呼吸,身子都在发颤,声音却不得不配合着再次提高,“我说,我不计较,不跟三弟计较!” 这一声,杜耀泽近乎是吼出来的。 杜耀祖一听高兴了,几乎是立刻就在后头嚷嚷起来。 “好好好,不计较就好!我个当弟弟的也不跟老大你一般见识,不过既然老大你自己都说不计较了,那赶紧的,把吃的都端上来吧,母亲还饿着呢!” 余慧…… 麻蛋的,看来自己刚才的那一举一摔,还是给这货摔的轻喽,要不然狗东西咋还有力气瞎逼逼呢? 她本是不想掺和杜家的事,心说大人的事就让他们大人自己去解决。 而且在余慧看来,姑父毕竟是成年人,自己若是突然打断,哪怕是为了帮他,可万一要惹得姑父不悦,心里留下了疙瘩反而不美,到时候她怕姑姑日子不和美。 结果她的忍耐退避,反倒是叫这群垃圾东西给猖狂的哟。 眼看着姑父忍着气站定就是不动,姑姑怕再生事端,为了丈夫,正想说把侄女不让丈夫吃的糕点送去交差了事呢,余慧却一把拽住了姑姑欲动的手,朝着姑姑轻轻摇头。 她的东西哪怕放坏了,哪怕是丢了喂狗,也不给辣鸡极品吃! 埋头赶紧扒完最后的碗底子,余慧满身戾气,碗一撂,嘴一抹,霍的站起身,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余慧猛地冲了出去。 “姐看你是想吃屁!” “嗷,你个拖油瓶,贱丫头,你干……嗷,痛死爷啦……” 余慧眼神多好呀,哪怕只有小小两个透气窗能透进一点点光线来,也丝毫不影响自己把整个黑漆漆的土坯房内看的清楚明白。 面对这种极品辣鸡,不出手难道还留着过年? 自己姑姑姑父心有忌惮,瞻前顾后,又是被欺压惯了,性格说到底还是说绵软了些,自己却是不怕的。 舍得一身剐,她都敢把皇帝拉下马。 反正对待这种家伙,自己可不会仁慈,能动手的就千万不要瞎逼逼!打了再说先。 余慧冲过来,抓着杜耀祖二话不说就开打,一边打,一边教训这龟,孙子。 “姑奶奶我看你不爽很久了!还什么姑奶奶的东西就是你们杜家的东西,还妄图抢夺姑奶奶的身份换你家女儿,啧啧啧,你丫的脸咋这么大,你咋不上天呢?” 啪啪啪…… 一手拎着软瘫如死狗样,外强中干的辣鸡衣领子,余慧一手厌恶的啪啪拍着死狗的脸。 “抢我身份,抢我姑父的衣裳鞋袜,抢我送去给我姑父的东西,眼下还要来抢吃的,丫丫个呸的,你个只会抢别人东西的窝囊废!姑奶奶我不发威,你是不是一直当姑奶奶是病猫?随便你怎么叫嚣?好呀,这样的话,姑奶奶成全你呀!” 抓紧辣鸡的衣脖领子,提起这嘴巴怂,窝里横,其实骨子里是贪生怕死到了极点的狗东西,余慧的铁拳二话不说就砸了下去,拳拳到肉,都是往脸上这等显眼的地方去的,哪里不会点哪里,啊不是,是哪里痛就打哪里。 “啊!痛痛痛……” 窝囊废先是还能嗷嗷惨叫,换来的是余慧更加密集的拳打脚踢; “贱人,爷警告你,再动手,休怪爷……啊!” 再是骂骂咧咧的放狠话,换来的是余慧狂风般的疾风骤雨; 打到最后,这厮终于晓得怕了,再不敢哔哔了,只一个劲的求饶,可余慧岂能饶他? 嗯,继续继续! 身体的痛,雨点般的铁拳头,让杜耀祖委屈透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嗷……我,我,我以后不抢你姑父还不成么,嗷……你怎么还打呀,我都认错啦!” “哼,打的就是你!做错了事,伤害已经造成,是一句认错就能解决弥补的事情吗?那还要衙门,要官府是干什么的?” “嗷!那你也不能可着我一个人揍呀!呜呜呜,再说了,我就得了你姑父的一件衣裳,其他的我可一点都没沾到手,你怎么不去找那些人的麻烦?光找我,呜呜呜……嘶~嗷!而且,而且我刚才已经认错了,眼下那衣服也不在我身上,你,你,嗷!你怎么还打我?嗷!小丫头,我,我,你,你再打我,我就要还,还手……嗷!” 还敢放狠话?哼!余慧又是一拳头重重的砸下,她嗤了一声,“还想还手?就你?” 把手里已经被自己揍的跟烂泥样扶不起来的人嫌弃的丢下,余慧再不看这货一眼,目光在不大的土坯房中来回搜寻。 眼熟的竹筒被褥她是一样没看到,那先前还穿在跟前烂泥身上的衣裳嘛?此刻竟然是在……咳咳,那颗柿子身上? 莫不是就刚才自己去搞饭的空档,屋子里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吧,在大理寺地牢就得了姻亲故旧暗递口信的宋耀宗,知道自己立马就要流放,并且到时候还会有人送上金银细软后,对于从庶孽大哥那抢夺来的芦花被,他是一眼也看不上的。 于是出牢房的时候,他嫌弃的根本就没拿上那被子,空着手脚就上了路。 到了后来,挹江门外的送行,先前不敢搭救,不敢明着冒头的昔日故旧,倒是或多或少的来了,也给家里送了不少钱财东西,宋耀宗就越发看不上从庶孽那抢来的东西了。 要不是一路不停,他身上还戴着枷锁不方便,脚下那双不合脚的鞋他早就扔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 等好不易松快了,宋耀宗就迫不及待的把鞋丢给了大儿子,而有得宠姨娘护着又会讨巧的杜禹安,自然是不要这破鞋子的。 杜禹平倒是想要,可惜他姨娘不得力,身份又没有世子贵重。 所以最后了,杜禹安从杜耀宗这里得到了一双为数不多的新鞋子,杜禹平是啥都没落着,而没人护着的杜禹辰,则是默默接过了父亲手里甩来的鞋套在了脚上。 这边杜耀宗得了新衣新鞋,还从亲娘手里分得不少好东西,甚至都能照顾到膝下的儿子了,自来得宠的杜耀祖哪里肯干? 都是亲娘的儿子,还都是嫡子,他才不愿意吃亏,立马就嚷嚷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穷酸味太重,非要脱下来,不顾二嫂阴阳怪气的讥讽自家妻子也得了岳家资助,杜耀祖把衣服嫌弃的往世子侄儿怀里一丢,就是歪缠着老太太要这要那。 最后自然是当娘的磨不过儿子,周娉婷银钱没敢大撒手,手里的东西却分出去了一半。 一下子去了这么多,想到以后路还长着呢,老妖婆立马心疼了,看到杜禹辰身上衣物鞋子齐全,便说家里困难,让他先这么着。 杜禹辰十几年的人生中,儿时亲娘的记忆早已稀少的可怜,唯二带给他温暖的,却只有前国公的祖父,以及身边还剩下的祖母。 对于心底唯一给予自己温暖的祖母,老太太的话他并未反驳,只沉默老实的点头应了,可看着老太太的双眼里,还是有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亮光,在渐渐寂灭…… 第32章 第 32 章 却说余慧,看到自家姑父的东西都在那狗屁的柿子身上,再想到原身给自己留下的这烂摊子,余慧那个憋屈呀,从未有过的憋屈。 火气也不知就从哪里冒了起来,气血上脑冲头,一时半刻竟是忘了原身的要挟,不管不顾的操着她的小拳头就奔了上去,一把扑倒某个正背对着自己的人,an头狠狠挥出。 碰! 一声到肉的闷响,嗡的一声……余慧只觉自己的脑袋剧痛,犹如被高阶精神异能者强力攻击一样,整个脑袋都成了一团浆糊。 这一刻余慧甚至能很清楚的意识到,若是这家伙挂了,自己绝对也会挂! 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晕过去前余慧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我艹的,原主你特么的不做人! 该死的家伙,竟然跟自己玩真的! …… “呜呜呜,母亲,儿胳膊疼,好疼……” “娘亲,娘亲,荣儿难受……” 迷迷蒙蒙中,余慧听到耳边不断有喊疼喊难受的低低的啜泣声传来,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刹那间思绪回笼,余慧忆起了自己晕倒前的事情,她猛然一个挺身坐起来,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 “呼……还好还好!” 一寸寸摸过自己的脑子,余慧仔细的感受着。 嗯,没伤着,也没缺了哪里,也不疼了,总算还好,余慧狠狠的松了口气,可随即想到某人,余慧的眸子锐利的眯起,目光不由在黑暗中搜寻起来。 扫过一圈屋子,看到自己正对面门边另外一角孤独蜷缩着的人,余慧恨的牙痒痒。 奶奶的,如今有个很棘手的问题自己不得不面对。 如果说,从今以后,自己揍这劳什子的柿子会受到伤害反弹的话,那自己岂不是跟那被套住了缰绳的老黄牛一样,时时刻刻都得保护这货? 麻蛋的,那还算好的,若是但凡这家伙遇到什么危险,自己都得跟着遭受同样的打击的话……妈妈咪呀,她,她还要不要活啦! 余慧越想越气,越想越气,都恨不得把原身那个蠢货拉出来当场鞭尸。 余慧闹出的动静,惊醒了身边趴在小车桌上,不放心守了她大半夜的姑姑余谷雨。 黑暗中没有亮光,余谷雨的视线也不比余慧,自是看不到自家侄女的模样,只伸手摸索着过来,嘴里都是急切。 “慧儿,慧儿,你好点了么?身子有没有哪里难受?你跟姑姑说,一定要跟姑姑说啊。” 自己就这么个侄女,大哥就给自己留下这么点骨血了,都怪自己跟丈夫不争气,反过来还要个孩子照顾出头。 你是不知道,先前孩子倒下的时候,她整颗心都差点跳出嗓子眼,恨不得立时以身代之。 好在外头那位姓游的差爷闻讯赶来的及时,瞧了瞧侄女的情况后,只说孩子这怕是累了昏睡过去,让自己夫妻好好照顾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自己这才稍稍安心。 如今侄女好不容易醒了来,却迟迟不说话,余谷雨担心坏了,想着实在不行,她就是去求去磕头,也得让差爷给自家侄女寻个大夫来瞧瞧。 余谷雨听出姑姑声音中的急切与关心,她忙把思绪收回,决定先观察观察,再找机会试探试探,验证验证,眼下嘛,暂且先放过那劳什子柿子,还是顾着姑姑要紧。 准确无误的伸手抓住姑姑摸来的手,余慧安慰。 “姑姑放心吧,我没事,你怎么样了,我晕倒后那些人有欺负你吗?我姑父呢?” “没事没事,你个傻孩子怎么尽顾着我?姑姑好着呢,他们也不敢欺负我……” 怕侄女操心,她没敢说其实看着侄女晕倒后,杜耀祖那岂子还跳出来要打侄女来着,所幸丈夫护的及时,死死守在这墙角前头,把她们母女跟侄女护的死死的,不给老三任何祸害她们的机会,被老三那混账行子踢打了好久,夫君也寸步不让。 想到此,余谷雨又心疼坏了赶紧解释,“慧儿你放心,你姑父护着我们呢,我们都没受伤好好的,这会子你姑父也累了,明日又得戴枷早早上路,我就让他带着蕊儿先睡了。” 她是绝不敢同侄女说,丈夫被打的不轻。 余慧察觉到姑姑语气不对,嘴上应着,手却不停,抓着姑姑的手检查一番,倒是没发现姑姑说谎,察觉到姑姑胳膊的伤势有些发炎,赶紧异能走一圈给姑姑修复了下伤势,就留了点浅浅的外表避人耳目。 既然姑姑都如此了,指不定姑父的胳膊也有问题,毕竟他们是流放犯,可顾不得什么卫生,白日里天也热,伤口发炎很正常。 刚刚自己醒来时还听到有人难受的哼哼,指不定就是抵抗力差的小孩,眼下胳膊发炎,或者是走了一路脚板起了水泡,孩子顶不住病症开始爆发了。 不过杜家人,哪怕是孩子,她一个都不同情就是,里头连最小的都惯爱欺负她家粉团子,自己自是不可能去救治的,且熬着呗,他们又不是没有爹娘。 黑暗中,余慧放出爬山虎摸索靠近姑父,诊治一番后发现,姑父不仅胳膊黥臂的伤口发炎,连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淤堵,很明显是击打的创伤。 余慧瞬间就明白了姑姑刚才的不对劲,也没拆穿,异能通过爬山虎往外输送,转眼就修复了姑父的伤势,跟姑姑一样,只留下这些伤势的外表在装样子忽悠人。 “慧儿,慧儿?” 自己半天不出声,姑姑又担心上了,余慧赶紧伸手拉住人。 “姑姑我在这,您别担心,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明日还有五十里路等着我们走呢,掉队的话,人家衙差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我们还是赶紧睡吧。” “成,那我们就赶紧睡。” 姑侄一人一个睡袋躺下,余谷雨很贴心的自己睡在外头,把侄女圈在了靠墙的里头。 小小的睡袋构筑出一个小小的安全窝,除了眼下睡着这睡袋热了些,没有任何毛病。 次日一早,天都没亮,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余慧赶紧收整自己的家当,把昨个取出来用的东西都装小车上了,至于没洗的锅碗瓢盆眼下是顾不上了,摞一起搁车上一角,等回头看能不能找机会洗吧。 收拾着装车的时候,余慧摸到一个眼生的包袱,她蓦地想起,这是绿柳跟张奶娘送的。 余慧下意识打开来想看看里头是什么,映入眼帘的是大小不一的四双鞋子,以及一些药品,还有一些一看就是为小表妹准备的糖果啥的,最后还有几件可以替换的亵衣亵裤,针脚细密,看样子是绿柳与张奶娘亲手做的。 余慧点点头,伸手去取鞋子,准备先拿一双给姑父穿,毕竟他脚上的鞋可不方便走远路,那还是在公府的时候穿的,那时候他是爷,出门不是坐车就是乘轿,再不然就是骑马,鞋子可不抗造,如今绿柳他们送的这个就极好,先穿着的先。 结果就是这么一伸手,不小心把手戳进鞋子里去的余慧猛然一惊。 里头好像有东西? 余慧下意识调转身形,螃蟹挪步般面朝墙壁夹角蹲着,快速掏出里头的东西来打开一开。 呦呵,还挺眼熟的! 这不是自己先前给绿柳她们的银票还能是啥? 只是她们送回来的是一张一百两的,余慧猜想,莫不是两人一同出的? 猜测归猜测,余慧手上功夫一点没耽搁,赶紧把银票抄进袖口,提着鞋子就递给了姑父。 恰巧这时候,一屋子的人也都跟着醒了过来。 游哥他们来给人犯戴枷锁绑缚绳的时候,余慧抄上她的四个竹筒,背上她腾空了剩余烧饼的背篓,赶紧拉着姑姑抱着小表妹,在一干杜家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求了游哥他们去解决生理问题。 到了僻静无人处,余慧又不顾姑姑的拒绝,以钱是女人胆的歪借口,背着人硬是把一百两硬塞给了姑姑。 余谷雨无法,怕推搡拉扯引人注目,忙不迭的悄悄贴身收好,自己抱着女儿解决问题的时候,身后的侄女又消失了身影。 余谷雨很担心,不过好在这孩子让人很放心,没让自己多等,不多时这孩子就赶了回来。 等她们娘三个回来又换了丈夫去,杜耀泽速度也很快的再赶回来的时候,正巧赶上房叔他们在发黑馍馍。 “呐呐,陛下朝廷体恤,也别说房爷我刻薄,你们这群人犯,照道理每人每日只得一个黑豆馍馍饱腹的,昨个是特殊情况,出发时大理寺没给准备,爷们就没发了,眼下一人拿两个,权当是补齐昨个的了,都给爷排好队,自觉自发的自己来取,一人就两,不许多拿!” 声音一出,早就饥肠辘辘的人犯们也不敢挑战权威,忙不迭的排队上前,从各自领队手中提着的布袋子里,一人抓了两个冷冰冰,硬邦邦如石头眼的黑豆杂粮馍馍。 杜耀泽跟余谷雨也嫌弃,这可是食物呢,还是免费的,夫妻一人带着女儿上去,一共抓了六个在手。 余慧自然是没有的,她又不是流放犯。 余慧瞧着粉团子一手举着个黑馍馍笑呵呵的朝着自己奔来,她是又心疼又好笑。 “行了,这些个都交给我,我先收着,咱们不吃这个,刚才去更衣我转了一趟厨房,买了点东西……” “慧儿,你又买东西啦?” 余慧笑而不语,只点了点自己背后的背篓,朝着姑姑与小表妹连连眨眼睛。 余谷雨瞬间了然,看来就是孩子刚才消失的那一会,去了厨房买吃食去了吧? 余谷雨暗叹侄女的聪慧贴心,越叹她又越是觉得心疼。 “好了好了,食物都领到了没?领到了的话赶紧都给爷排好队,马上出发啦……” 再出发上路,他们四口人的食物就是余慧趁着先前去方便的时候,悄摸去空间煮的鸡蛋。 脚下赶路不停,余慧趁机悄摸塞了四个到姑姑手里,眼神看了看后头带着枷锁的姑父,余谷雨心领神会,回头朝着丈夫递过去一个眼神,杜耀泽快步走了上来跟妻子并驾齐驱。 余慧见姑姑边走边小心谨慎的剥着鸡蛋,蛋壳都仔细收了起来没乱丢,余慧笑了,把小车的拉绳绑在自己腰上,空出手来也开始剥鸡蛋,蛋壳也收收好,白生生的鸡蛋回头就塞给了车上的小表妹。 小家伙见到突如其来的鸡蛋,小眼神立马亮了,张嘴要喊,余慧赶紧捂住小家伙的嘴巴,朝着小家伙比划了个啊呜啊呜的动作,小家伙忙就点头,余慧这才松开了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瓜,继续剥鸡蛋去。 她煮了八个,每人能吃两呢。 余慧不知道的是,等她转身继续边走边剥鸡蛋的时候,身后的小家伙捧着鸡蛋,欣喜的跟只小老鼠样嗤嗤嗤的笑了,小表情还挺精怪的,笑着笑着,而后猛地像是想起来什么,忙又缩着小身子,耷拉下小脑袋,悄悄摸摸的谨慎的咬着鸡蛋,小口小口的,就仿佛在吃什么人间美味一样,防备的小眼神还左右乱飘。 余慧动作快速,吃完一个回头,见小家伙还没吃完,她把自己第一个也干掉,剥好小家伙的第一个守着她吃完再递上去,边上姑姑也已经喂完了姑父,自己的两个蛋也吃完了。 余慧见状,走到姑姑身边晃了晃自己身后的背篓。 “姑姑,背篓的竹筒里我打了水,您取一只出来跟我姑父喝,今个的天我估摸着也是个大晴天,我们要多喝水,放心,我打的多,足够喝的,您跟我姑父别省着。” 余谷雨连连应了,喂了丈夫还想去喂女儿,余慧却拦住了只说小表妹有她,让姑姑顾好自己就行。 一家人的早饭是鸡蛋加空间水,因着昨日赶路的拉胯,押解的衙差怕他们今日赶不到落脚地,中午的时候都没让他们停。 队伍里的人啃着噎死人的黑馍馍,叽叽歪歪哭唧唧的时候,余慧剩下的那些烧饼就有了用武之地,至于那黑馍馍,他们一家四口吃是不可能吃的,自己不吃,余慧也本着不浪费粮食的想法没有丢。 等再一日的五十里走下来,赶在傍晚抵达驿站的时候,所有人都累坏了。 先不说杜家那些个小脚的女人,还有养尊处优的郎君姑娘们了,便是一双大脚的自家姑姑也累的够呛,一走三打晃的,让余慧很是心疼。 这样下去不行的,日日这么走的辛苦,要是营养再跟不上,她怕姑姑姑父都撑不到最后,她得弄点扎实的肉给姑姑他们吃。 这么一想,在房爷他们赶着人犯进入今日关押的屋子前,余慧跟房爷叽叽咕咕了一番,把小车跟表妹交给姑姑后,自己依旧操着她的铁锅闪人了。 打从昨晚受了那莫名其妙的一拳头开始,杜禹辰一直都在暗中留意着余慧的举动,见到她此刻闪人,半只脚都踏进门内的杜禹辰猛地顿住。 眼眸闪了闪,杜禹辰也很是拉的下脸,客气的跟身边驱赶的衙差告罪说是要去方便。 驿站前后门都有把手,他们这类的人犯没有押解差的带领根本出不去,且他们的亲人又都还关在屋子里,衙差也不怕杜禹辰逃跑,加上一路来杜禹辰表现都很乖觉不添乱,衙差虽嫌弃的骂骂咧咧,好歹倒是放了他自由。 甫一得到自由,杜禹辰转动着自己酸痛的手腕,转过弯离开了衙差的视线后,忙就朝着余慧离开的方向紧跟了上去。 就这两天的观察下来,杜禹辰觉得,这个曾经脑子不好的表姑娘眼下有点小能耐,跟着她,指不定自己也能给可怜的慈爱祖母换到些食物吃。 跟上去的杜禹辰摸在自己的心口处,感受着自己藏在衣襟中的白玉蝉。 这白玉蝉是祖父留给自己的遗物,也是自己费尽心机,才在层层收刮盘剥下保存下来的唯一财物,它的意义非法,价值也不低,按理他不该轻易动用的,可一想到祖母摇摇欲坠的模样,杜禹辰闭了闭眼做出了决定。 白玉蝉再好,自己再不舍,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外物与唯一爱他护他的祖母比起来,这些都不重要了。 余慧提溜着锅往大厨房的方向跑,今晚她准备花点钱儿在大厨房租个炉子,再买点新鲜的肉做个红烧肉。 说起这个肉,余慧就懊恼自己的空间不保鲜,害得新鲜肉没法多存储,那时购物的时候她干脆就没存,就准备了些肉包子馒头肉酱啥的存着,就这些都得赶紧吃。 待会再装样子买点蔬菜,背着人做饭的时候自己再从空间拿点出来,主食就吃肉包子好了。 打定主意,余慧就忙往大厨房奔,跑着跑着余慧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余慧眼神闪了闪,见前头就是拐弯的夹角,她猛地加快步伐跑了过去,而后立刻转入夹角停下,身子紧贴墙站定不动,放缓呼吸,准备堵一堵后面明显是跟踪自己而来的人。 以前老茂国公在世的时候,对杜禹辰这个长孙还是很好很看重的,打小就花了很多心思培养他,文治武功样样不落,杜禹辰也争气,要不然老国公也不会在临死之前,还特特给他请封了世子。 老国公去了以后,杜禹辰虽然遭到了继母打压,连教导他的师长都被陆续辞退,武功他却是一点没有落下,毕竟在那个吃人的府里,他需要自保的能力。 从人犯队伍里脱身离开后,他追了几步就发现了前头余慧的身影,杜禹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刺痛的脸,眼眸暗下,人却坚定的抬脚跟了上去。 他虽没有故意掩藏行迹,倒是也压低了行动的动静,就这,杜禹辰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家堵在了当场。 等到身后的脚步声逼近,几乎近在咫尺了,余慧猛地从夹角跳出来,手里举着的锅直指来人,看到是杜禹辰,余慧心里其实还挺惊讶来着,不过嘴里的喝问一点都不示弱。 “呔,大胆小人,你跟踪我干什么?是不是想要意图不轨?” 杜禹辰及时刹车才止住了脚步没往人家锅上撞,打眼瞧着眼前举着锅态度嚣张的人,杜禹辰怎么看,怎么都不敢把眼前这个敢打自己,还动作如此粗鲁的人,跟当初那个看到自己就双眼冒光,甚至最后还爬上他床的人联系在一起。 还是说,这人也藏得很深,就如…… “说话,想啥呢?姑奶奶警告你,别想妄图编撰借口混淆视听!” “咳咳,余姑娘,在下并不是跟踪余姑娘,在下只不过是准备去此间驿站的厨下买些食物而已。” “呵呵!”回应杜禹辰解释的,是余慧两声冷笑。 要不是看在自己动这货,绝对是自己倒霉遭罪的话,她定要学人家红太狼,一锅扇飞这丫的。 余慧抓着锅,双手交叉,上下打量这货一眼,目光落到对方带伤的脸上,余慧想到昨晚的事,蓦地觉得牙疼。 倒也没继续纠缠,余慧皮笑肉不笑的发问。 “去大厨房?” 对方点头。 “买食物去的?” 对方再点头。 “哼!”,余慧冷笑着,果断让开道路,指着不远处的大厨房,“行,即是如此,我让你走,世子,请吧。” 余慧这阴阳怪气的态度,莫名让杜禹辰觉得不舒服,可想到自己脸上的伤,还有昨晚这厮暴露出来的恐怖力量,杜禹辰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对方闹僵。 时间紧迫,他耽搁不起,果断的朝着余慧抱拳拱了拱手,倒是没矫情,直接越过余慧就朝着前头的大厨房而去。 余慧随即跟上,她倒是要瞧瞧,这柿子接下来要怎么玩。 第33章 第 33 章 大厨房内热气升腾,里头有十来个人正在忙的热火朝天。 他们这驿站因着也算靠近京都,南来北往奔走于京都跟北地述职、公办的官员多不胜数,既然官员都多,那随行的下人随从就更是多。 别看他们大厨房不负责官员的伙食,可要负责那些底层皂吏、随从们的伙食,那也是不轻松的活计。 正是开饭的点,大厨房里每个人都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人脑袋忙成了狗脑袋,就在这么个忙碌的当口,正把一大蒸笼刚蒸好的包子馒头抱到门边桌案上的帮厨,才把蒸笼放下,转身就被人拉住了。 中年帮厨低头顺着自己被拉住的胳膊看去,只见一身着沾染脏污的贵价衣料,面相带伤,相貌却极好极俊俏的玉白少年伸手拉住了自己,中年帮厨瞬间就猜到了少年的身份。 先前驿丞还来通知他们大厨房,说是今个晚上有一队要流放去极北的人犯队伍前来落脚,驿丞还让他们给人犯准备最低等的伙食呢。 眼前的俊俏少年,怕不就是那流放犯吧? 也是可惜了了。 不过心里再可惜也不能当饭吃,他还有老多的活计要忙,中年帮厨忙就问:“小子,你拉住某可是有事?” 以前的时候,自己的日子再难过,再如何被继母暗中针对磋磨,毕竟上头还有祖父祖母护着,毕竟他还是公府的世子爷,哪怕只是为了公府颜面,也不曾用得到自己去跟底层人打交道,就更甭说什么进到厨房寻要饭食了。 一时半刻的被问起了,杜禹辰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中年帮厨看着少年拉着自己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就是发不出声音,中年帮厨急了,他且忙着呢,再看杜禹辰的目光就不大好。 “我说小子,你有事说事,别在这支支吾吾的耽搁我时间,我活计多且忙着呢!” 被这么一催促,杜禹辰忙收个窘迫,豁出去的开口道:“劳驾这位大叔,小子与祖母赶了一天的路,饥肠辘辘,不知可否劳烦大叔通融则个,卖点好克化的饭食予小子?小子在此谢过大叔。” “哎呦,感情是来买饭的呀?”他还当是什么大事呢! 自己也不是没做过这等交易,中年帮厨没有犹豫,当即点头。 “我们这有刚出炉的大肉包子,有炖肉烩菜,还有面条汤饼,小子你说吧,想买点什么?” 听着中年帮厨的介绍,素了许久的杜禹辰不由咽了咽口水,琢磨片刻开口道:“劳驾,小子要四大肉包就好。” 炖肉烩菜不是不好,面条汤饼也不是不妙,只是以眼下他们的身份以及情况,自然还是拿着就走,吃完就了的包子好,反正包子也有肉,也能解馋。 一气买四个,到时候自己跟祖母一人吃两,快一点的话,趁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没反应过来前,他们就能吃完,也不怕有谁来抢,这样就极好。 至于明日的伙食?自己买了也保不住,所幸不如不买。 杜禹辰走神的空档,中年帮厨已经利索的用麻纸包好了四个滚烫的大肉包递了过来。 “一共四十个钱。” “四,四十个钱?”杜禹辰瞬间愣住,有些不可置信。 他也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人,哪怕是在京都城内城,哪怕是传承了百年的包子铺,一个大肉包顶了天五文一个,怎地这小小驿站,包子的要价竟是堪比得味楼? “大叔,您是不是算错了?” 着急干活的中年帮厨被杜禹辰质疑的瞬间炸毛。 “嘿!我说你小子到底懂不懂规矩?我给你食物那可是担着大风险的,一个大肉包子才要你十文钱,这贵吗?贵吗?呵!要是嫌贵,那你别吃呀!老子还不稀哒卖呢!” 中年帮厨暗叹自己眼瞎,刚才还同情唏嘘这小子来着,眼下看来他真是白同情了,这样的抠门鬼,活该被抄家流放! 他们冒风险卖食物,自己不落两个又何苦揽这活计?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 呸!“穷酸!” 中年帮厨忍不住咕哝着,看着面前脸涨红的几欲滴血的人,中年帮厨不耐烦的催促道:“喂,你到底要不要啊?别愣在那里不说话,老子我还忙着呢!要不要一句话,别又跟个木头样杵在那。” 杜禹辰只觉自己脸都烧得慌,不过白胖包子的香气终是让他不舍得甩袖离去,忍住羞臊,张了张嘴,杜禹辰咬牙坚定,“我要”,与此同时,他把手里的白玉蝉递上。 “大叔,此乃家中长辈所赐的玉蝉一枚,不说价值千金,却也是难得的宝物,小子身无长物,可否请大叔帮忙兑开这玉蝉,也好让小子能有钱买您这肉包?” 中年帮厨:唉,感情这还是个穷鬼啊! 至于这玉蝉嘛? 中年帮厨左右观察了半晌道:“小子,你这玉蝉好是好,可它不当吃不当喝的,再精贵,如我这样的人也受用不起呀,这样吧,看在你小子叫我一声叔的份上,我给你十两银子就当买下你这玉蝉了如何?” 杜禹辰抓着玉蝉的手都僵住了。 这只白玉蝉当初可是祖父千兴万苦寻来的玉料子,还求了大家动手雕刻的,且不说这玉料子的价值,就只名家出手怕都不止千两了。 身陷囹圄,半分不得自由,为了祖母,他准备忍痛舍了这玉蝉换点银钱得个安稳,想着这么好的东西,不说千金千银,哪怕此人拿去典当,或是敬献上去,千八百两的价值肯定有的吧?自己也不贪心,换个一二百两总能得吧? 结果眼前的人看着和善,却只给自己十两。 呵呵,十两够干什么?这样的价格,怕是连包子都多买不了几回吧? 杜禹辰犹豫了,实在没想到这帮厨这么黑。 看出杜禹辰的犹豫,中年帮厨更加不耐烦了,把手里的麻纸包往蒸笼盖上一撩,很没好气的摆手驱赶杜禹辰。 “去去去,你个少年人不诚实,你玉蝉再贵,也不当吃用,老子是看你可怜才予你银钱,你倒是还嫌少。哼!你也不看看,我一小小帮厨,一年到头都挣不到十两呢,给你十两都是便宜你!不是我说,就我人老实,才会心善的给你银钱,换了别人……哼!你这玉蝉怕是保住都难!走走走,赶紧走,别挡了爷们做事。” 杜禹辰给臊的呀,握着白玉蝉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最终却还是舍不得就这么把玉蝉给贱卖了。 恋恋不舍的望了眼蒸笼上的麻纸包,杜禹辰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再望了眼不远处倚着墙,双手插胸口看好戏的某人,杜禹辰收好白玉蝉,埋头转身就走; 越过余慧的时候,余慧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急迫与羞窘。 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呢?不是还没到饿死的份上么? 自己的原则可是只要吊住这丫的命就好,其他的……嗯,还没有自己给家人搞一顿丰盛的晚饭来的重要。 余慧跟窘迫的柿子不同,她银钱丰足,不仅花了五十钱儿租了一口炉灶,更是花了一百个钱儿买了两斤肉,人家还好心的赠送了她一把葱姜,美食up主余慧上线,热火朝天的大厨房一角,余慧撸起袖子做起了红烧肉。 五十个钱儿租来的炉灶余慧也没浪费,做完了饭,她还借用人家的鼎罐烧起了开水,准备待会等着姑姑他们吃完饭后,就带着他们轮流出来打水洗漱下,秋老虎里赶了两天的路,身上都臭了,眼下有机会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余慧搞定了饭食,路上偷摸取出自己在空间加热过的肉包子,一并端着红烧肉回来的时候,关押人犯的屋子里气氛有些奇怪。 她下意识在屋内寻找起先自己回来的某柿子,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小命嘛,结果却看到那个刚刚还一脸狼狈的家伙,此刻正坐在老妖婆身边给老妖婆分黑馍馍? 靠的,这是受的教训还不够呀! 那老妖婆可不是个好东西! 这柿子自己都这幅模样了,竟还没脑子的把自己省下来的食物分给老妖婆? 他难道就不怕老妖婆把他给卖了?毕竟当初公府出事,老妖婆弄那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时候,可从没考虑过他这孝顺大孙子呀! 不得不说,余慧猜测的太对了。 时间回到刚才她跟柿子前后脚离开后…… 一行人犯互相搀扶着晃晃悠悠的进入到临时关押的屋子里,没等去枷松,大多都已经卸了劲软瘫在了地上。 杜欣兰扶着老太太走在最前,进入后杜欣兰松开老太太的胳膊也立刻瘫软在地,都顾不上去寻个舒适点的地方过夜了,杜欣兰心里只不断安慰自己,她就躺一会,就躺一会就好,就起来找过夜的地方。 等她好不容熬过了那一阵累劲,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自己的胳膊猛地被人一把抓住。 杜欣兰吓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已经被去了缚绳朝着自己爬过来的二妹妹杜欣雅拉住了自己。 杜欣兰疑惑,“二妹妹你这是作甚?” 她很是奇怪,毕竟这蠢货当初上路时跟自己吵过一架后,一直就跟在嫡母身边伺候殷勤,怎么这会子? 杜欣雅就跟没看到长姐疑惑与抗拒的目光一样,手死死拽着长姐的手,就跟拽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已经烧糊涂了的杜欣雅只反复的呢喃着一句话。 “兰姐姐,你帮帮我,兰姐姐,你帮帮我啊,兰姐不,长姐,长姐,长姐你救我……” 杜欣兰有些诧异眼下庶妹的表现,听着她一声声的呢喃,杜欣兰暗道不好,仔细一看,而后猛地发现这丫头不对劲。 反手抓住她的手,提起摸摸对方的额头,杜欣兰心惊,“我天!怎么这么烫?” 竟是比自己的额头还要烫! 她胳膊上的黥臂伤口也有些邪风入体,脚下也有好几颗大水泡,可是为了活着,明明知道泡要挑破了才好得快,她却没敢动手,怕万一一个不好就伤势恶化了,所以路上她一直忍着痛,光凭着心里一口想要活着的气支撑到了现在。 眼下再看庶妹,她怕不是…… 杜欣兰果断的撸起杜欣雅的衣袖看,而后又不顾脏污的扒拉开她的鞋袜查看。 这不看不得了,一看之下,这臭丫头不管胳膊还是脚上伤口都流脓了,难怪的会烧的如此厉害。 怎么办?怎么办? 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以往在府里她们就不对付,眼下的感情也不是多好,可若是要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死了,她自认为还是做不到的。 “长姐,长姐,你救救我,救救我……” 杜欣兰又气又急,“你,你个蠢货!当初我跟你怎么说来着?我让你找你姨娘,让你找你姨娘,好,你不听。眼下倒好,你寻我,我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又能如何救你?” 杜欣兰心里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心软的,嘴上也恨铁不成钢着,可听着对方一声声一句句绝望的哀求啜泣,杜欣兰还是心软了。 她咬咬唇,想了想,蓦地想到老太太手里掌着姻亲故旧送来的东西,那里头定当有药,她眼前一亮,忙就在屋里寻找起本应就在自己咫尺,眼下却隔的自己老远的老太太的身影来。 看到屋子一角靠墙坐着的老太太,杜欣兰才要过去,结果才一动她就看到,刚刚去了枷锁的父亲走到了老太太身边。 杜欣兰犹豫了。 “母亲,您老还好吧?儿子看到您老一直在锤腰,先前在路上,而一直没找到机会,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下空闲了,儿子给您按一按,松泛松泛可好?” 走到老太太跟前,杜耀宗低眉顺眼的对着老太太说着孝顺话,周娉婷是极享受的,心里甚至想着,他们家败落了又如何,流放了又如何,她的儿子有本事,人还孝顺,只要有这个儿子在,她啥也不怕。 周娉婷很受用杜耀宗的孝顺,抬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儿子坐下,杜耀宗从善如流的坐下后,不等亲娘开口,伸手就按上了周娉婷的腰。 杜耀宗此人文武双修,武功再是不好也是有把子力气的,给老母按压舒缓穴位,力道正好,让辛苦赶路的周娉婷脸上不由露出了舒缓的神色。 她抬手轻轻拍着儿子的手夸赞着,“呼……还是我儿孝顺。” 边上不远处仰趟在地上挺尸的杜耀祖,听到亲娘如此说,不由嗤了一声。 杜耀宗听了皱眉,手上动作不断,口里却道:“母亲莫要如此说,都是儿子的不是,是儿子无能,倒叫母亲老了老了还要跟着儿子受罪,母亲,儿子该死。” “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我儿莫要如此自责,也是我杜家该有此劫难,不是我儿的错。” “母亲……” “好啦好啦,事情既让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们不妨往后看,别的就莫要再说了孩子。” “嗯,儿晓得了,都听母亲的。” 母子二人母慈子孝,气氛正好的时候,忽的,一阵咕噜噜的声突兀的响起。 听到动静,杜耀宗蓦地红了脸,周娉婷也是一愣,随之望向儿子发出动静的肚子,周娉婷有些愕然,愕然过后,她抬手颤颤巍巍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了还剩下大半的黑馍馍。 “苦了我儿啦,日日走这么长的路,还带着那么重的枷锁,我儿怕是又累又饿吧?唉,是当娘的我无能,没护住我儿,来,娘这里还剩下半个馍馍,娘一直没舍得吃,我儿你吃。” 说着话,周娉婷把自己啃的还剩半个,实在是啃不动的黑馍馍朝着杜耀宗递了过去。 黑暗的屋子里,她没能看到身边大儿子眼中转瞬即逝的嫌弃,嘴里还在催促,“儿啊,你吃,你吃,娘不饿。” 杜耀宗:“母亲,儿不饿,真的,母亲您自己吃就好,别管儿,儿无法给母亲您提供优渥的条件,反倒是要从母亲您嘴里夺食,那儿成什么……” “成什么?老二,这了是娘的一腔慈母心,你不吃,我吃!” “嘶……” 母子俩正推拒呢,边上挺尸的杜耀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上来,劈手就夺过了二人推来推去的半个黑馍馍,抢夺的动作还不慎撞倒了杜耀宗的肩膀,杜耀宗当场倒吸一口凉气,杜耀祖却不以为然,自顾自一边啃他的,一边还暗暗翻着白眼。 “嗯嘛嗯嘛,老二我说你这人不诚实!都什么席后(时候)了,你还系(是)这么虚伪……”吧唧吧唧……他就最是看不上这样的老二。 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面对这样的幺儿,周娉婷那是有气又急,“老三,你个混小子,这是你哥,你说的什么浑话!” 对于这个小儿子,她真是无奈极了,也暗暗后悔曾经对这个儿子无底线的宠溺。 那时候她为了不让亲兄弟阋墙,为了保住长子的地位,故意把小儿子给养废了,结果……唉,如今自讨苦吃她也得忍,谁叫千金难买后悔药呢。 急急训完小儿,周娉婷赶紧转头去看捂着臂膀的大儿,周娉婷心疼坏了,“我儿来,赶紧让娘看看你伤的怎么样了。” 老妖婆这态度,让啃着黑馍馍的杜耀祖忍不住又嗤了一声。 本是不愿意让亲娘查看的杜耀宗,在弟弟的这声嗤后,干脆不动,让亲娘扒拉开了自己肩头的衣裳,看到了自己肩上因戴木枷而留下的伤势。 乌青一片映入眼帘,周娉婷立刻红了眼眶。 “我儿你受苦了呀!呜呜呜……” 杜耀祖不服,“切!娘,我也一样戴着木枷赶路,二哥比我强,他还习武呢!我都没吱吱声,他还……” “闭嘴!” “闭嘴!” 杜耀祖心里老委屈了,他也疼,他也累啊,结果他娘就顾着老二,有吃的也先是想着老二,啥都冲着老二去,他心里老不平衡了。 才委屈两句,娘跟老二就齐齐吼自己,杜耀祖气坏了,还待再开口,可看到老二斜刺里横来的警告眼神,想到曾经被他收拾的痛楚,记吃不记打的杜耀祖终于怂包的缩了缩脖子,摊平没再多话。 杜耀宗见状满意了,这才低头看向眼泪连连的亲娘安抚道:“母亲您别伤心,三弟说的对,就是点子皮外伤而已,儿还习武呢,儿不疼,母亲您放心。” “怎地不疼,你就知道哄我,刚才你弟碰到你,你都疼的吸冷气,肯定疼坏了!不行,不行!娘得想办法,对,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呢? 周娉婷在心里快速思量。 自己的大儿若是倒下了,就小儿子那德性怎么靠得住? 孙子孙女年岁尚小又没有城府,就凭那俩个往日就跟自己阳奉阴违的儿媳,还有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妾室们,他们又能对自己好? 呵,怕是难啊!到时候自己怕是也难逃一劫。 那与其如此,自己就必须得保住能耐的大儿。 可恨那大儿媳是个没用的贱东西,娘家也势力,那日送行屁都没有送一个来不说,连人都瞧不见,那贱人自己是指望不上的,如此…… 周娉婷不由摸上自己随身藏着的银票,想了想,她吸吸鼻子道:“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我儿如此遭罪,当娘的心疼啊!儿,娘决定了,我们花银子想法子去疏通房爷,无论如何,我们定要去了这可恶的木枷。” “母亲,您莫要如此,儿没事的,真的,您不要浪费银钱,此去极北路途遥远,到了那里还不知会是如何情况,若是眼下就大动干戈,怕是……” “我儿莫要怕,别担心,娘心里有数,总之娘不能看着你如此遭罪,这天底下当娘的人,哪个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看你如此,娘都恨不得把命都给你以身替之,总之你听娘的。” 话到此,挺尸人杜耀祖也来劲,嬉皮笑脸的爬过来忙忙插话。 “呀呀,娘啊,儿子肩膀子也疼啊,可疼可疼啦!到时候去枷,您可别只顾着二哥,您也疼疼儿子啊!” “臭小子!哪里都有你,放心吧,我可是亲娘。” 周娉婷叹气,虽然不舍银钱,却也心疼惯习惯了的小儿,笑骂一声,一时间倒是母慈子孝,母子三人腻歪着,全然没看到暗地里各自占据一角的柳娴雅跟秦卿暗暗撇嘴,更是没看到本欲过来的杜欣兰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若说这家里谁最了解周娉婷这位老祖宗,怕是除却杜耀宗以外,就属日夜在她跟前伺候的杜欣兰了。 深为了解老太太为人的杜欣兰,听到老太太说要给父亲跟三叔去枷后,她沉默了。 若是马上要花费那么大一笔银钱,以老太太的性子只会越发心疼手里的东西,像是药品这样能保性命的好东西,她能给杜欣雅一个不重要,将来注定会是嫁到别人家的庶女用吗? 即便能,自己出面求来了,可这却是用了自己在老太太跟前的颜面呀,以后的路还那么长,谁知道路上会不会有个什么意外,万一自己也有个什么不好怎么办?到时候,二妹她会为了自己去求药?会豁出一切的救自己吗? 不,不会的!以二妹妹的为人,她定然不会! 如此,杜欣兰再也不动了,她默默退回到已经烧糊涂了,连声音都弱下来的杜欣雅身边,把她拉扯到了她的姨娘与亲哥跟前,剩下的就只看她自己的命了。 杜禹辰深一脚浅一脚狼狈回来的时候,杜欣兰也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将将坐下,老太太那边依旧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随着门哐当一声被外头的衙差关上,看着刚进门来的杜禹辰,被打断的母子三人俱都是一愣。 齐齐抬头看来,见到是杜禹辰回来了,老太太脸上堆砌起关切的笑,连连朝着杜禹辰招手。 “辰儿你回来啦?来,快来,到祖母这儿来。” 杜禹辰望着祖母身边自己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父亲,又看了眼脸上带着嬉皮笑脸的三叔,他的脚步有些犹疑。 还是那头的杜耀宗见状,嫌弃的皱眉冷哼一声,带着老妖婆偷偷给的银票,对着老妖婆提出告辞,甩袖离去回到了妻妾儿女身边后,杜禹辰才迈步走了过去。 他在老妖婆身边蹲下,关切的问,“祖母,您还好吧?” “好好好,祖母甚好,乖孙,你刚才上哪去了,怎生这般久?” 提及此,杜禹辰想到自己无能带回的四个肉包子,手里不由捏紧那枚白玉蝉。 再一想到先前祖母一走三颤的模样,杜禹辰心里顿时涌起浓浓的愧疚。 他把白玉蝉塞回怀里,顺势从里头取出自己省下来,准备应急当晚饭的一个黑馍馍,把它塞到老妖婆手里。 “祖母,孙儿已经打探清楚了,晚上衙差们不发食物了,今日白日两个馍馍是特殊情况,以后每日每人确定都只有一个馍馍,祖母您身体弱,不吃饱不行,孙儿这还有个馍馍,祖母您拿着,快些吃,吃饱了才好有力气。” 周娉婷嘴上说着,“祖母不饿,乖孙,你还长身体呢,别省着,祖母心疼……”云云,可手上却紧紧捏着杜禹辰塞去的黑馍馍不放。 也是,走五十里地呢,就两个小孩拳头大的黑馍馍,自己要不是牙口不好,要不是想着留点底气,先前哪会舍了出去。 如今自己身上只有剩下四百两银票并一些个药品,还有一包袱的鞋子跟食盐了,可这些有些不能见光,剩下的也不能当饭吃,它也填不饱肚子呀! 眼下还要给儿子们去枷,还不知自己给大儿的一百两够不够,那押解的狗东西贪到了如何程度,会不会狮子大开口呢?她总得为自己,为以后多多考虑。 想着反正孙子也身强力壮的正年轻,底子好,扛得住,刚才还有力气乱跑呢,该是不需要这点子食物的。 如此想,周娉婷假意推脱了一句后就把黑馍馍收了起来,口中却还连连笑着哄傻子。 “还是我乖孙最乖最孝顺,时刻惦记着祖母,只是苦了我乖孙了,这馍馍既然乖孙你不吃,祖母就替你留着,待到乖孙你什么时候饿了,祖母就什么时候给你拿昂。” 杜禹辰感受着一下下摩挲在自己头顶的温暖,他笑着点头,全然不知老太太心里的小九九。 待到余慧端着食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傻子围在老妖婆身边,当着他的护祖母使者,看样子傻到不行。 但只要他不死,那又关她什么事呢? 个冷血慧扯了扯嘴角,招呼着姑姑姑父,抱上小表妹,一家人就着红烧肉啃着肉包子肉上加肉,可是羡慕嫉妒恨坏了,也馋坏了一屋子的人。 哭声,骂声,砸吧嘴的声音此起彼伏,却也没一个人敢真正上来抢食,毕竟杜老三跟杜禹辰身上的伤还明晃晃的在那摆着呢! 余慧突然表现的霸道与蛮力是其一; 她的英烈遗孤自由身,又得了狗日的押解差的青睐照顾是其二; 这种情况下,他们弱势,形式逼人认清现实,是龙都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他们怎敢轻易动手? 不过贱丫头,别让他们逮到机会,要不然……哼哼! 余慧:哼,天真! 第34章 第 34 章 又走了十来日,流放队伍眼看着就要到彭城了,这日的路上…… “雅儿!雅儿……” 一声凄厉的呼喊,瞬间划破了行进队伍中充斥着的压抑沉闷,所有人都不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给姑姑还有小表妹塞卤鹌鹑蛋的余慧也顿住了动作,下意识的探头朝前看。 前头队伍里杜家二房所在,廖姨娘跪在地上,死死的抱着晕倒在地的女儿努力晃动着。 “雅儿,雅儿,你醒醒,醒醒,你看看姨娘,睁开眼看看姨娘啊……” 落在后方些的杜禹平也急忙跑上来朝着亲娘大喊:“姨娘,掐人中,掐妹妹的人中,快。” 廖姨娘慌忙照办,使劲的掐着女儿的人中,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怀里的人唇上都被掐出血来,终于,杜欣雅嘤咛一声,幽幽转醒。 廖姨娘见了喜极而泣,“醒了,醒了,太好了,终于醒了!雅儿你怎么样了,雅儿?” 怀里的人一脸死灰模样,杜欣雅努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嘴巴张张合合,有气无力,“姨,姨娘……” 廖姨娘只看到女儿嘴皮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她不由凑头过去到女儿唇边,神情焦急,“什么?雅儿你说什么?雅儿你大声点,大声一点……” 亲娘急切的喊声就仿如隔了层玻璃纸,她听不清,连视线又开始模糊,她想告诉亲娘,她好后悔,好后悔…… 后悔曾经自己那般的愚蠢,嫌弃亲娘,只晓得一味的讨好嫡母; 后悔当初总是嫉妒姨娘疼兄长不疼自己; 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大姐的劝告,至始至终都执迷不悟; 明明最疼最在意自己的,始终都是至今都守在自己跟前的人呀! 这些日子以来,吃着姨娘用好不容易才藏下来的金珠给自己买来的药,她的病时好时坏,可自打三天前断药后,她的情况急转直下。 自己虽病体昏沉,可这却并不代表,自己不知道身边发生的那些事。 她清楚的知道,姨娘为了自己能活着,她去哭求父亲,父亲却冷眼瞧着,指着他自己肩上没能如愿去掉的木枷,冷酷无情的说:“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全家人都在熬着,谁都不好过,雅儿若是熬不过去,那就是她的命!” 后来姨娘又去跪求嫡母,嫡母却紧紧搂着她的一双儿女说:“我是个没出息的,娘家也不得力,当初离开京都,我娘家连个下人都没派来一个,我如今也是身无分无,便是相帮,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廖姨娘与其求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可怜妇人,还不若去求求母亲,毕竟家里的一切都掌在母亲手里。” 最后实在无奈,姨娘跪趴在老太太跟前砰砰磕头,老太太没动怀里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小瓶保命药,两手一摊一脸无奈:“我个当祖母的人,自是也心疼晚辈,可我也难啊,家里什么情况你们都是看到的,姻亲故旧就送来那么点子东西,走到今日,你男人跟三弟是家中顶梁,他们若是倒下,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得活,手里的那点子药早就被他们用完了,眼下我个老太婆手中空空,你求我,我又能求谁?” 呵呵呵……所有的人都不要自己了,唯独亲娘还要她,还顾她护她。 可她……她怕是就要死了吧? 她好后悔,好后悔啊…… 杜欣雅死死拽住廖姨娘的衣角,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 “娘,娘,对不起,对不起,女儿错了,对不起娘,若,若有来世,来世,我,我还做您的女儿,我乖乖听话,听话,再,再不惹,不惹,您生……”气了…… 哪怕是拼尽全力,吐出口的仍旧是细弱蚊声,说到最后,一口气没续上,杜欣雅没能把心中的遗憾说完,紧紧拽着廖姨娘的衣角的那只手,终是颓然的落下。 “雅儿,雅儿!呜呜呜……我的儿,我的肉啊……” 感受到女儿颓然落下的手,廖姨娘瞳孔猛地一缩,心里剧痛,抱着女儿凄厉的嚎嚎大哭起来,声音悲凉又无助。 只是可怜满心遗憾的杜欣雅,致死都不知道的是,她心心念念愧疚的亲娘,直到她死,怀里最后藏着的那颗为儿子留下的金珠,始终不曾再为她拿出来过。 打马从后头赶上来的房爷,看了眼抱着杜欣雅尸体在哭的廖姨娘,房爷心情坏透了,举着马鞭点了个就近的衙差过去查看。 衙差暗骂着晦气,上前探了探杜欣雅的鼻息,又摸了摸她颈边的脉搏,走回来朝着房爷摇摇头,“头,没救了,死透了。” 房爷也暗骂了声晦气,抬手点着刚才查看的衙差,又点了另外一个走来看热闹的一起。 “你,你,你们两个,把人抬到边上去赶紧处理了,赶紧的,还要赶路呢,别耽搁时间。” 果断的安排完就算决定了杜欣雅的最后归宿,房爷又骂了声晦气,催马就走。 他准备到前头跟带领陈家的领头说一声,让队伍暂且停一停,让人犯趁机吃点东西再赶路,到时候午间就不停了,一口气赶到今晚的落脚地。 余慧听到铜锣响,看着前头那熟悉的小旗子又晃了晃,她拉着小表妹,招呼着姑姑姑父在路边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赶路至今,午休的时间很短,不够自己做饭弄吃食,自来吃的都是干娘。 于苏心疼粉团子,为了给小团子均衡营养,她又借口昨晚在落脚地买的说法,掏出一把枣枣结出来饱含能量的枣儿塞给小表妹让她磨牙,指着小车里的油炒面袋子,还有自己特意包在睡袋里保温的装开水竹筒,让姑姑给自家泡油茶面喝,自己则是趁机越过人群,准备去看那边的情况。 她也没有靠近,只站在土路边远远观望,越是看,余慧心里越是唏嘘。 因着赶时间,也是因着没好处,衙差在路边的杂树林中浅浅的挖了个坑就把人抬了进去,薄薄培的那一层土,怕是连野兽都防不住,好好一个人,就这样的被掩埋在了这荒郊野地里,连块墓碑都没有,连让家人祭奠缅怀下的时间都无。 当那两名衙差拍着身上的泥土回来时,房爷他们就下令队伍继续前行。 动作之快,让被绑在队伍里不得自由的廖姨娘跟杜禹平,连好好送杜欣雅最后一程,祭奠缅怀一番都做不到,最后母子二人只能眼睁睁的被行进的队伍夹裹着,被压抑的鞭子驱赶着,离开了杜欣雅的埋骨之地。 眼前这遭活生生的性命逝去,着实是吓坏了许多人,特别是老妖婆周娉婷。 几乎是晚上抵达落脚地,衙差们刚离开,老妖婆顾不上身边,搀扶着自己走了一路的大孙女杜欣兰,是如何一个脸色惨白身子发颤的。 一进门,她就拉住大儿子恓惶的不行。 “儿啊,儿啊,不能这么下去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再这么下去,她怕自己就要跟今日惨死的二孙女一样,最后化为路边的一具枯骨,死后连张草席子都挣不上就被草草掩埋,从此以后沦为孤魂野鬼,无人记得,无亲祭拜,连死了都不能安生啊。 她紧紧抓住大儿的手,声音都是急切,都是惶恐,“儿,我们得想想办法,一定得想想办法……” 被抓住的杜耀宗何尝不是心有戚戚,内有恐慌? 可是怎么办?他先前就已经试过了,甚至还带着银票去找了那该死的押解头子,只可惜,当时人家以流放才上路,队伍还没完全走出京都辖下,怕人多眼杂丢了差事为借口,碰都不碰自己的银票,更别谈给他们兄弟去枷了。 果不其然,不要他说,边上的老三也愤愤不平的开口。 “娘,哪里是我跟二哥不愿想办法,我们还不想一直戴着这劳什子的木枷遭罪呢,可咋办呢,那货胆小的很,死都不肯通融,就是给银子也……” “老三!” 杜耀宗的呵斥,让杜耀祖悻悻的闭了嘴。 杜耀祖怨气归怨气,可在老二的眼神压迫下,终是耸耸肩白了二老一眼,倒是没再多说,反而利索转回了自己妻子身边去,只时不时拿眼偷瞄这边的母子二人。 紧接着,他就听他亲娘道。 “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眼看着已经出了京都地界,马上都要到彭州了,就那姓房的贪性,加之今日又有人死了,如今我儿再去说这事必定能成的。 儿啊,眼下这情况,容不得我们再装穷藏拙了,便是再怕别人打我们的主意,再小心谨慎行事,我们的身子骨最要紧呀! 只有身子好了,我们才能撑到最后,只有活着,我们才能等到出头的那一日。 以前是为娘着相了,想到今日的二丫头……儿啊,娘是怕!怕我们还没走到极北,娘就跟二丫头一样倒在路上永远都起不来了啊! 到了那时,娘怕是跟二丫头一样,连张草席子都挣不上……儿啊,银子再好,若是命都没了,要银子又有何用?” 是啊,银子再好,命都没了,那又要银子何用? 杜耀宗权衡了下利弊,终是重重点头,“那成,母亲,待会儿就找机会去见一见姓房的。” 周娉婷连连点头,“好好好,还是我儿睿智!对了,儿,若是可以,在去枷的同时,咱们若是能再弄一辆代步的车就好了,不瞒我儿,娘这把老骨头也实在是撑不住了,趁着眼下在这驿站里头,若是我儿能弄到一辆脚力,便是价格贵些,咱们也要拿下。” “好,知道了母亲,儿子省得了。” 次日一早出发的时候,余慧就发现队伍变了。 最显眼的是他们的这一队人,为首的杜耀宗跟杜耀祖脖颈上的木枷去了,眼下虽然腰间还暂时绑着缚绳,跟所有人串在一起,可活动却自由了; 而集合出发的时候她又看到,前头陈家的男丁竟然也全都去了木枷,也如杜耀宗兄弟二人一样,只腰间缚绳前进。 说起来余慧就唏嘘了,眼下打眼望着这长长的流放队伍,怕是除了身后的王家两个年长些的男丁还带着木枷外,就只有她家可怜的姑父,还有杜家队伍里头的杜禹辰,杜禹平,杜禹安几人依旧带着木枷负重前行了吧。 余慧一想,不干了,趁着去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偷摸找到了房爷,掏出自己怀里做样子的钱袋子,当着房爷的面一把倒出,露出里头两锭十两的银锭子,并几个拢共三四两重的银角子,眼巴巴的看着房爷。 “房叔,我看好多人都去了木枷,我也想帮帮姑父,可我们一家子拢共就这么多的银子了,房叔您看看够不够让我姑父去枷的?” 在老妖婆口中格外贪得无厌的房爷,看着余慧可怜巴巴的模样,再看了看她倒出来捧在手里的‘全部家当’,房爷舌尖抵着后槽牙嘶了一声,最后捡起余慧手里一锭十两的银子,笑骂余慧。 “行了,你个鬼灵精的小丫头,也别说爷欺负你,爷收你十两银子就成,不过小丫头你可得保密,这价可不兴到外头胡沁的,要知道这队伍长着呢,也不止你一个要去枷的晓得吧?” 毕竟别的人,就比如杜耀宗等人,他去一个木枷都收了五十两呢! 余慧听着房爷的叮嘱,她无辜的朝着房爷眨巴着眼,,“哎,想知道去枷什么价?你问房爷就知道了呀?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知道?” “调皮!” 两人相视一眼,俱都心知肚明的呵呵笑了。 “行了,快回去吧,一会就要上路了。” 余慧闻言,赶紧收好自己剩下的‘家当’告辞离开,回来的时候恰巧路过老妖婆的身边,看到老妖婆拉着某傻蛋说话,不知为何,余慧下意识的就顿住了脚步,缩在背后听了一耳朵。 “乖孙啊,你别怨祖母,实在是家里就这个条件情况,你父、你三叔他们是长辈,身子骨也没你好,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家里好不容易凑了点钱,却只够他们去枷的,怕是一时半会顾不乖孙你了,乖孙你看,祖母连你大伯也顾不上,你俩弟弟也俱都戴着枷,乖孙,你莫要怨恨祖母啊。” 眼前拉着自己说这通话的人,是除了祖父以外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亲祖母,加上事实也是如此,他们孙儿辈但凡戴着枷锁的人都没法去,他也没什么好嫉妒不平的。 曾经担了世子的名,如今要受世子的负累,一饮一啄,很公平,没什么好说的,杜禹辰神色平静,点头朝着老妖婆笑笑,反过来还安慰老妖婆。 “祖母,孙儿不怨,您别这样,孙儿知道祖母不易,为了这个家操尽了心,孙儿也心疼您。” “好好好,还是祖母的乖孙最孝顺,不像你爹你三叔,祖母让他们买个脚力,到时候也好让我这老的老小的小松泛松泛,免得太伤身子骨,结果倒好,你爹你三叔是个不中用的,竟是说我们钱不够,就买了辆独轮车,你说,乖孙你说,就他们那身板,他们也不想想自己能拉得动那车么,说来说去,还是得让祖母继续走啊!” “祖母莫要忧心,有孙儿在,独轮车也好,祖母您坐上头松泛松泛,孙儿有力气,孙儿拉您走。” 老妖婆闻言,眼底闪过满意,不过面上却还在犹豫,硬是把一个慈爱为难又心疼孙子的祖母给演活了。 直到望着这祖孙二人其乐融融的离开了,从阴暗处闪身出来的余慧,忍不住朝着某人离开的方向骂了声傻子。 不过她是不会去提醒的,因为试验证明,这货遭到别人的打击,只要性命无忧,自己是没有任何伤害反噬的,除非是自己亲自动手才会遭到反噬,那么她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送命自己也送命的问题。 所以咯,他想不开要去自找苦吃,只要死不了,她就不会动。 毕竟让自己那么憋屈的条件,不就是只要保住这货的命,她就能保命不是么。 这么一想,余慧离开的全无压力。 待到上路的时候,余慧越过眼前拉着去了枷的姑父欢天喜地的姑姑他们,看到前方调整了位置,脖颈戴着木枷,腰间缚绳,却还学自己腰上再绑上独轮车拉绳的傻蛋,余慧啧啧摇头。 那老妖婆还怪会享受的呀,此刻坐在陈旧的独轮车上,一旁估计是从驿站里高价买来的食物跟用品,见杜禹辰手不方便,为了平衡独轮车不把老妖婆给摔喽,车两旁有三房俩没带枷的庶子杜禹康,杜禹泰分别扶着前行。 这滑稽的模样,再看那双手自由了的杜耀宗杜耀宗,余慧咋舌:“一堆的傻蛋!” 再度上路,等过了彭州地界,渐渐的,所有人就发现,彭州以北的地界有些不好,地面干枯,像是很久没下雨的样子,这导致了他们流放的路途更加艰辛,本就匮乏的伙食也一降再降。 怕人犯逃跑,押解差自来给人犯的伙食是不给盐的,眼下因着彭州以北再往北的一大片地界,因着大半年的干旱,秋粮欠收,小孩拳头大的黑馍馍如今也变成了婴孩拳头大不说,沿途连水源都开始稀少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寻常百姓人家的日子都难熬,如他们这样流放的人犯,那日子且就更不必说。 眼看情况越发不好,自来得宠有些狐媚手段的毕姨娘出了手,胡搅蛮缠的磨的杜耀宗松了口,也不知用什么法子从老妖婆那哄了银子,单给杜禹安去了枷锁。 廖姨娘见状,想着女儿的死状,不忍儿子再受苦的她,终是咬咬牙,捧着怀里连女儿死都不舍拿出来的最后一颗金珠找到房爷,也成功的给儿子杜禹平去了枷。 到了最后,整个杜家队伍里,竟是可笑的就只有昔日的堂堂世子杜禹辰无人问津,不仅每日还得带着沉重的枷锁赶路,更是得跟只老黄牛一样,拉着载着老妖婆跟全家行礼的独轮车苦苦前行。 傻蛋望着杜禹平、杜禹安,杜禹辰的一双眼里,不是没有闪过希冀,他不奢望继母会为自己出面,只把目光瞥向了亲爹,又略过亲爹,投向了身后嫡嫡亲的祖母。 只可惜,他心里固执的认为一心一意对他好的祖母,那个曾经把他当成宝,在祖父故去后,被他视为生命中唯一救赎的祖母,竟是对自己希冀的目光视而不见。 这一刻,连杜禹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底有一抹光又寂灭了一些……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自己厌恶的人上来找茬。 过了彭州,因着队伍前后陆续有人死去,押解的衙差见状,觉得这样的情况人犯根本跑不了,想着既然木枷都去了,绳子这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便干脆大手一挥,把人犯腰间的缚绳也都给去了,这样也方便他们相互扶持着赶路,不耽搁时间。 然后就好了,整个长长的流放队伍,只除了可怜傻蛋杜禹辰以及身后王家七郎、八郎外,所有人都得到了自由,全都可以自由活动了,这就出了幺蛾子了。 接下来的赶路,一日就那么点点食物,发的是越来越少,大人都有些扛不住了,更何论是小孩子。 他们饿啊,又累又饿又渴。 杜禹鑫往日就被柳娴雅惯的霸王惯了,前头有亲娘护着还算好,如今亲娘光顾着要死不活的一母同胞的妹妹杜欣荣去了,杜禹鑫的日子也不大好过,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娘还不肯背他,只顾着抱妹妹。 不由的,已是七岁人的杜禹鑫脑子一转,视线落到了自家队伍前唯一的独轮车上,把主意打到了老妖婆的身上。 一咬牙,拼着一口力气小跑赶到了前头,杜禹鑫走在独轮车边朝着老妖婆霸道的喊,“祖母,祖母,孙儿好累,孙儿要坐车。” 此言一出,扶了一路车,却从未上去坐过的杜禹康、杜禹泰身子一顿,车子立即有些不稳,直接带的前头卖力拉车的杜禹辰一个趔趄。 第35章 第 35 章 早也已经累坏了,这些日子只靠半个婴孩拳头果腹,还要省下半个孝敬祖母的杜禹辰顿了顿,好不容易站稳身形,根本没理会自己深深厌恶的人,杜禹辰继续走他的,杜禹康、杜禹泰见状,赶紧老老实实的伸手继续扶车前行。 杜禹鑫见自己的要求没被满足,车子又继续动了起来,杜禹鑫气坏了,指着车上的老妖婆就嚎。 “祖母,祖母,鑫儿要坐车,我说我要坐车,祖母您怎么不发话呀,祖母,难道您不疼鑫儿了吗?祖母,祖母……” 这聒噪的呀,不是累了?不是都吃不饱的吗?死崽子哪里来的力气胡搅蛮缠的? 周娉婷心里不悦,可看着眼前蹦跶的孙子,她还是朝着前头已经停下,转身定定望着自己的大孙子开了口,满脸的为难样。 “辰儿你看?毕竟是你弟……” 杜禹辰声音异常的冷酷,他的好,他的温柔,只会对他认可的人,别人……哼! “不要妄想!他不是我弟,我跟他也从来没有什么兄弟之情,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没有,我跟他便不是你死我活,孙儿也定不会拉他,绝不!” 拉祖母可以,他心甘情愿,可若是拉别人? 漫不说这是恶毒继母所出,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兄长的所谓弟弟了,便是前头的亲爹亲临,他也是不会妥协不会拉的。 见大孙子说的如此决绝,深知大孙子品性的周娉婷心里也明白,大孙子是不会妥协的。 不用自己一双小脚去走路多舒服的呀,她可不想再重温往日的辛酸辛苦,为了自己的安危,周娉婷甚至都没有犹豫,想了想,从身边一侧的包袱里摸索出半个丁点大的黑馍馍,把它递给了车边的杜禹鑫。 “鑫儿乖,不是祖母不疼你,实在是你长兄也辛苦,拉着祖母又拉着家里的家当,车上再也坐不下你了,祖母的鑫儿乖,鑫儿最听话懂事,来,祖母给我们鑫儿吃馍馍,鑫儿吃了就有力气了,乖。” “我才不要吃这臭馍馍!”,杜禹鑫万万没想到,这最疼爱自己的祖母竟然会拒绝自己,气急败坏的杜禹鑫二话不说,一把夺过老妖婆地来的黑馍馍,想都不想的就往杜禹辰身上砸,嘴里还满口叫嚣着。 “祖母,我不是您最疼爱的孙儿了吗?当初家里出事的时候,祖母您为了孙儿,不是还特特让孙儿跟皓一起逃命去的么?祖母,好祖母,当初您都能那么疼我跟皓弟弟,怎么眼下孙儿就坐个车而已您都不肯了?祖母我就不吃这臭馍馍,我就要坐车,就要坐车……” 周娉婷万万没想到,没把门的倒霉孙子会把这要命的事情给秃噜了出来。 忐忑的下意识抬头去看大孙子,周娉婷只见杜禹辰面色铁青的冲上来,形容恶鬼般瞪着撒泼耍赖的杜禹鑫逼问。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逃命?你给我说清楚!” 杜禹辰这样的表情杜禹鑫其实还是怕的,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有些气短。 可转眼一想到自己不能坐车,而口口声声疼爱自己的祖母不仅不给自己坐车,连他明明看到包袱里有好吃的都不肯给自己吃,他顿时就气愤不平起来。 加之见这可恶的大哥头手都被木枷固定着,杜禹鑫胆子就大了起来,觉得杜禹辰面容再恐怖也不足为据,便完全不看身边老妖婆狂给他使的眼色,立马叉腰叫嚣着。 “呸!你个克人的讨厌鬼,不怕告诉你,祖母根本就不疼你,祖母一直以来疼的都是我!根本就不是你!!!当初抄家的时候,祖母为了把我送出去,特特把我跟皓弟弟带去悄摸换了下人的衣裳,给我们换了身份,还让杜嬷嬷护着我们偷偷逃跑,生怕我们受到一点伤害,祖母可没通知你吧?你个克星!哼,你要是识相的,赶紧拉着我赶路,好好给小爷我当牛做马,要是这样,小爷我还考虑下勉强容你……” 杜禹鑫小嘴巴巴的越说越不像话,大孙子脸也越听越黑,周娉婷急了,大喝一声,“杜禹鑫!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可惜太迟了。 只听某人啊的一声惨叫,有心阻止的周娉婷,嘴里的呵斥才出口,那边浑身写满戾气的大孙子已然一脚踹出,当场把老五踹翻在地不说,大孙子还狠辣到一脚卡在老五的脖颈上,恶狠狠的放话。 “很好,你很好,你说,继续说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杜禹鑫懵逼,待到他反应过的时候,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被可恶的克星踩在脚下,他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两手使劲的去推死死卡在自己脖颈上的臭脚,胸腔涌起股股痒意让他疯狂的咳嗽着。 杜禹鑫拼尽全力,见毫无摆脱的可能,脖子上的那只臭脚,还在随着自己的抗拒而逐渐加重力道,杜禹鑫终于慌了,忙看向自己亲娘的方向,声嘶力竭的大喊。 “娘,娘,救我,救,咳咳咳咳,救,咳咳,我,娘……”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不过眨眼间的功夫。 不远处的柳娴雅听到儿子的呼救后,忙把视线从跟前的丈夫身上挪开,看到自己儿子的惨况,柳娴雅再顾不上跟姨娘较劲的讨好争宠男人了,神色惊恐又慌张,转身飞一般的扑向了杜禹辰。 “啊!你个克星狗崽子,放开我儿,放开我儿!” 柳娴雅的凄厉喊声,与跟前周娉婷焦急的呵斥声夹杂在一起,面对转瞬即来的柳娴雅的撕打,杜禹辰不为所动,反倒是目光直直的看着周娉婷,眼里带着怀疑,犹豫,不信与期待,杜禹辰说。 “祖母,其他人说的不算,孙儿只信您,您说,老五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娉婷看着大孙子眼尾发红,浑身写满了戾气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模样,她嘴巴嗫嚅了嗫嚅,想要回答说不,不想杜禹辰当即呵笑一声,邪肆的补充道。 “祖母最好是实话实说,不要试图欺骗孙儿,孙儿不蠢,自会分辨验证,若是祖母说谎的话……呵,孙儿也怕,孙儿会做出什么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情呢,祖母!” 这话,这神态,太特么的邪肆了!让人看了都不由后脊发冷,周娉婷一个激灵,再是不敢用惯用的花言巧语哄骗于他。 杜禹辰见状,心里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啊假象! 这个世界太冷漠,娘,娘死;爹,爹厌弃;祖父,祖父没了;祖母,呵,不说也罢。 这个世界,好像没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呢,那不如?一起死吧! 杜禹辰脚下暗暗发力,杀心顿起,直踩的杜禹鑫眼珠发白,浑身抽搐。 为母则强的柳娴雅见状急坏了,不顾身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见自己双手掀不翻踩着自己儿子的畜生时,她忙形容凄厉的朝着身后大喊。 “夫君,夫君,你快来,老大疯了,他要杀我们的鑫儿,他要杀人啦!” 一声杀人,被毕姨娘殷勤伺候着敲肩揉腿的杜耀宗终于动了,举起自己当拐杖用的一根手腕粗的棍子,大踏步的就朝着声音的方向冲来。 冲近一看,自己疼爱的小儿被孽障踩在脚下,一副马上就要断气的模样,杜耀宗气急,想也不想,举着手里的棍子二话不说的就朝着杜禹辰的双腿扫去。 力道之大,下手之狠,杜耀宗完全没有留后手,也完全没有把杜禹辰当儿子。 可怜杜禹辰,吃的本就是没有盐的伙食,又日日卖力拉老妖婆,食物还要想方设法的给那个,他自认为是唯一温暖与救赎的老妖婆分享。 能坚持到现在,他仅是凭着一身功力以及满腔的恨意在支撑,突然遭到这用尽全力的一棍劈来,杜禹辰的结果可想而知。 剧痛袭来让杜禹辰立刻倒地,倒下后,那袭击他的棍子却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继续如雨点一样朝着他倾泻而下。 “我打死你个忤逆不孝的狗东西!打死你个不会友爱弟妹的混账玩意!老子我今日就打死你,打死你……” 砰砰砰,啪啪啪…… 每一棍之重,都带着破风之势,棍棍到肉,哀默大过于心死的杜禹辰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一点想护着自己要害的意思。 倒在地上的他,只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车上的周娉婷,死死的盯着,盯着……可至始至终,那‘疼爱’他的祖母啊,竟是心虚的撇开脸再不敢看他的眼。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曾经在他毫无所察的时候已经开始寂灭的光,在这一刻,就如风中的烛火一般,最后一抹微光终于在狂风骤雨中呲的一声,全然寂灭…… 一开始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群余慧众,察觉情况不对了,看出地上那货竟然不知道反抗,余慧收起看戏的心态,再不因原身迁怒的想着,让别人替自己好好教训教训这倒霉玩意柿子了。 怕这货真就这么被打死了,为自己小命着想的余慧按捺不住了,赶紧把手里小车的拖绳塞姑姑怀里,余慧朝着前头事发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喝。 “都给我住手!” 某人打儿子打的正兴起,很好的发泄了一路来的憋屈,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余慧见状不敢耽搁,怕某柿子真就此被打死,忙奔上前来,一把掀翻了高高举棍的杜耀宗。 打出火气,打的入迷的杜耀宗被推了个趔趄,心头光火,嘴里难得失态的破口大骂着,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当即反身举着棍子就不管不顾竟想朝着余慧打来。 只是棍子才落到一半,半空中就被一只大手给截住了去路,随之响起的是房爷发怒的声音。 “老子看你们是闲得很,力气多的没地发泄是吧?不好好赶路竟然还有力气打架?行,很好,既然都有力气无处发泄,老子就成全你们!你,你,还有你们……” 房爷的手一一点过刚才打架的人,连差点送命,此刻还赖在柳娴雅怀里后怕的嚎嚎大哭的杜禹鑫也没有放过。 “既然都吃饱了没事干,还有力气打架,那今日明日你们都不要来领饭了。” 杜耀宗等人闻言脸色黑臭的不行; 余慧也摸了摸鼻子,收回了刚才摆开的防御进攻动作; 唯独趟在地上的某柿子还是那副死样子,没有因为房爷的话而有任何反应,那模样,就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了一样; 杜耀宗气不过,还待再动,房爷却不耐烦听,呵斥着他们归队。 见杜耀宗催不动,房爷冷笑,手不由甩着鞭子,“怎么,还要爷请你回去?” 杜耀宗这才咬着牙,眼神阴冷的带着同样一脸怨毒的柳娴雅,牵着嚎嚎大哭的杜禹鑫深不情不愿的归队去。 见人走远了,房爷回头递给余慧一个也赶紧归队的眼神,余慧嘿嘿笑着点头,朝着房爷道了句谢就要走。 只是抬脚离开前,看到再地上挺尸的家伙,想到自己的小命,余慧终是认命的上前去,把地上放弃挣扎躺平任打的人给拖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 “你丫的是不是傻?啊?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被提在手里的人,淡漠的掀了掀眼屁,古井无波的瞄了余慧一眼,嗤笑一声,一扭身子挣扎开余慧的钳制,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后,冷漠的朝余慧丢下句,“不用你管。”,人就再度晃晃悠悠的走了。 居然就走了? 麻蛋的,好气哦,这样的人就活该欠揍! 队伍越是往北,干旱的情况就越是严重,接连走了两个落脚地,一个入了县城,人犯被关押县衙地牢,却没能在此补充到饮水。 余慧硬是狠狠心没带上小表妹住,自己在县衙外的客栈住了一晚,借口花了铜板买水,这才成功的把空间中的水拿出来用。 第二晚,第三晚,连续三日,除了押解的衙差那还有点水外,人犯中,怕是除了余慧一家四口外,别人手里的水再节约都已经耗空,断水的阴霾压上众人心头。 好在第四日眼看着队伍里就要渴死人的时候,他们落脚在一个山涧驿站,因为地势的缘故,在这里他们幸运的补充到了饮水,不过也不多,每个人犯就分到一丢丢水,连竹筒三分之一都够不到,还是那种带着泥沙的泥汤水。 余慧是不缺水的,她空间有源源不绝的小溪河,不过他们一家四口喝的可不单单是空间小河里的水,他们喝的是萝卜那货挤出来的萝卜汁勾兑的能量水。 萝卜别看平常肉麻兮兮,黏黏糊糊,古灵精怪了些,能力还是不错的,不仅能在空间勤快种地,分泌的萝卜汁晶莹透亮无异味,有营养,还解渴补身子,是眼下对付干旱与疲劳的最佳饮品。 至于这泥巴汤? 余慧怕惹眼,面上不敢嫌弃,专门空出了一只竹筒来装它,心想着等找到机会就给倒空间浇菜去算了,结果都不等她成功实施计划,上路没多久,这泥巴汤就有了用武之地。 “起来起来,赶紧给爷爬起来赶路,快快快。” 他们的后方有鞭子的破空声传来,正偷偷给小表妹,还有姑姑喂梅子糖的余慧就听到了本是不以为意的,结果看到游哥抽的人居然是某柿子的时候,瞧见倒地上已经神志不清的人,余慧有些心塞。 “姑姑,您拉下车,看好蕊儿,我去后头看看。” 同样听到动静往后看清楚情况的余谷雨闻言,二话不说的点头,“成,慧儿你去吧,这儿有我。” 眼下若是换了婆家其他人,余谷雨是绝对不可能心软的,可见到是曾经对他们大房还不错的世子侄儿,余谷雨心里只有唏嘘。 见到侄女从车上去抽那只装了泥巴水的竹筒,余谷雨眼眸暗了暗,想到连日来他们一家四口喝的干净水源,余谷雨暗暗点头侄女有成算,面上再没多说什么,只望着侄女远去的背影,唏嘘着辰儿这孩子可怜,换来了丈夫沉默的伸手拽过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后,默默的把小车拉绳给接了过去,拉着车,拉着她,三口继续赶路没有停。 “游哥,游哥,鞭下留情。” 见又一鞭子要往某柿子身上甩去,提溜着一竹筒泥巴汤赶来的余慧忙出声制止。 高举着鞭子的游哥见到是余慧,想到这一路上自己也没少吃这丫头的嘴软,他收回了抽人的动作,意外的看着她问,“小丫头有事?” 余慧笑呵呵的点了点地上的人,再晃了晃手里的竹筒子朝着游哥眨眨眼。 游哥见状挑眉,凑近余慧些,疑惑问道,“怎么,这小子跟你?” “嘿嘿,游哥,当初茂国公府还没倒的时候,这人对我姑父一家还算不错,比起其他人来,算是有良心的,这不,我姑姑姑父不忍他这般模样,就……” 余慧的话点到即止,游哥瞬间了然。 “哦,我知道了。”,游哥点着头,随即彻底把鞭子收回插入腰后,对着余慧努努嘴,“那成吧,看在你小丫头的面子上,哥给你个面子,不过小丫头你可抓紧点,千万别掉队啊。” 余慧忙就保证,“嗯嗯嗯,游哥放心,保证不掉队。” 游哥笑了一声抬脚跟上队伍,余慧则是嫌弃的蹲下,伸手半扶起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人,揭开竹筒给人喂水,结果这货都晕了,嘴巴却抿的死紧,还一副抗拒的模样怎么都不肯张口。 余慧怒了,粗鲁的直接卸了某人的下巴,咕咚咕咚的就把水给人灌了进去,动作没有一丝温柔不说,也不怕给人呛死。 跟对待牲口一样利索的灌完了水,咔吧一下,余慧又粗鲁的把某人的下巴合上,离开前她还悄摸检查了下这厮的身体。 余慧牙酸。 啧啧啧,这五劳七伤的,胃不好,那是饿的;肝肾也伤,那是渴的;真是哪哪都有毛病呀! 考虑到也不能让这厮死翘翘呀,余慧异能一动,抠门的就输入了那么一丢丢,确保给这货续上了生机后,肚腹里的病灶她一样没管,小巴掌就啪啪的趁机落在某人的脸上打的舒爽。 “哎哎,你醒醒,醒醒……”看似贴心的叫醒服务,其实嘛,……嗯,某人绝对是在公报私仇。 只感觉自己走在无边无际沙漠之中,整个人都被烈日炙烤的头晕脑胀的杜禹辰,心想着自己就这么死了也好,反正没人会在意的,结果就在他在潜意识里认命躺下,躺平等待着被烈日摧枯拉朽烧为灰烬的时候,忽的,喉间涌入一股带着腥气的清凉,紧接着脸上传来一阵阵剧痛。 杜禹辰疲惫的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一张熟悉中带着来不及收回尴尬的脸。 杜禹辰默了默,起先还有恍惚,待他稍作清醒后,杜禹辰缓缓坐起身,操着沙哑的嗓音跟余慧道了声谢后,杜禹辰收回了那种让余慧看了都心惊的眼神,自顾自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再不看余慧一眼,一走三打晃的走了。 居然就走了? 余慧:艹,这死小孩!还有他那是什么眼神?哀默大过于心死?还是世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已经不重要了,包括他的命? 这死小孩怕不是心理出毛病了吧? “唉,那谁,你等等……”余慧气呼呼的开口喊,准备叫住这死柿子好好教训教导一番,也免得白费自己的水自己的异能,最后这倒霉货还得拖累死自己。 只是她才出声,忽的,身后王家的队伍里传来了一声惊呼,盖过了自己的喊声,“母亲,母亲……” 余慧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见王家的队伍整个乱了。 也不知是王家手里真没财物的缘故呢?还是押解他们的衙差是个心狠的? 直到如今,陈家杜家的男丁除了极个别的倒霉蛋,其他人都已经完全放开行动自由了,王家人却依旧还被绑绳束缚,唯二的俩已满十岁的男丁也依旧带着枷锁。 王家队伍乱起的时候,余慧冷眼瞧着戴枷的俩王家男丁,焦急呼喊着朝晕倒的人扑上去的时候,边上的衙差也甩着鞭子呼喝着招呼了上去。 啪啪的鞭响,余慧光是听着就肉疼,想到曾经在船上看到的那一幕,莫名的,余慧没再去管那柿子死小孩,反倒是提着竹筒继续往后跑,没几步就跑到了王家队伍的所在。 “哎哎哎,你,干什么呢?” 人还没完全接近,余慧就被骑着马的领头突兀的拦住了去路,急速飞奔而来的余慧,急急刹车才勉强停下,这才没有迎头撞上迎面而来的高头大马。 第36章 第 36 章 余慧没跟这人打过交道,不过既然自己想帮王家,就避不过眼前的人。 余慧忙堆着笑:“官爷好,小女乃是良民,乃英烈之后,随队护送姑母一家流放极北的,小女并无恶意,这不是看官爷您队伍里起了乱子么,呵呵,小女会些个粗浅的医术,且想着给官爷您分忧呢,毕竟每日五十里地,这些人犯若是耽搁了时辰,这不是影响官爷您的速度么。” 马上的领头看着余慧,没少跟房爷打交道的他,自然是知道余慧的身份的,以前是没有交集,眼下再看,领头心说这丫头还是个热心人? 自己倒是有心不放她过去,不过想着这小丫头说的也对,即是如此……领头想了想便大度的点了点头。 “罢了,看在你是英烈之后,且一路行来也没有给队伍添乱的份上,本官就放你过去瞧瞧,不过小丫头,你可得抓紧点,莫要耽搁老子们行进的时辰。”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余慧点头哈呀的很配合,心里却暗骂这货可恶。 不过她也没敢多耽搁,得了允许,余慧赶紧就往后头的队伍里冲,跑到跟前的时候,王家的家眷全围成了一堆在哭,余慧只看到人群最内围有两木枷在晃,自己却寸步不得再进。 扫一眼慌乱哭泣的人群,余慧并未看到当日要求子孙们下跪磕头,自己很有好感的那位中年妇人,余慧不由有些着急,心说,这出事的人不会就是那妇人吧? 这般一想,余慧顾不上多耽搁,朝着还在呜呜哭泣的人群大喊了声,“都让开,我会医术,赶紧让开路叫我进去瞧瞧病人。” 声音一出,哭泣蓦地凝滞。 人群中正声声呼唤母亲的王七郎,王八郎,齐齐往身后的余慧看来。 王家如今剩余最年长的兄弟二人,看到余慧他们先是一愣,随即也没有因为她是个半大的姑娘就有所怀疑,听到她自称会医术,王家兄弟反而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切的冲出人群,甚至要不是带着木枷不方便,王七郎王八郎怕是惊慌的,都顾不上男女大妨的要拉余慧的手去救人。 “姑娘,姑娘,劳烦你看看我母亲,求你救救她,只要能救我母亲,我们王家定记得姑娘的大恩,我们兄弟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对对都可以,求姑娘救命。” 额,这倒不必,她会来不过是欣赏那位夫人的气度,而不是图王家回报的,余慧抬手制止了王家兄弟的祈求。 “你们先别急,我先看看人。” “好,好,姑娘这边请,这边请。” 余慧走上王家人主动让开的道,发现晕倒在地的人果真就是自己欣赏的那位夫人,余慧不做耽搁,赶紧上前,蹲下来就抓起王夫人的手把脉,其实是异能进入对方的身体进行查看。 一查之下余慧发现王夫人的情况比刚才的柿子还差,毕竟那柿子还有功夫傍身,而眼前的王夫人就真真正正只是个弱质女流,一路熬到现在哪能没有损伤?余慧心里就有数了。 没有吝惜异能,一大股的异能输送进去,不过帮人,余慧也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完全治愈对方,只给对方续上了浓浓的生机后,她才收回了假装把脉的手。 真异能者假大夫的余慧才收手,边上王七郎他们就急切的问,“怎么样姑娘,我母亲她?” 余慧示意王家人稍安勿躁,“没事,令堂只是因着连日的赶路,又饥肠辘辘,得不到水份补充,身子疲乏支撑不住才晕过去的,正好我这还有些个水,你们拿去先给令堂喂上一些,我那还有点对症的药丸,回头我再送点过来,你们给她每日吃上两丸,吃个五日便也差不多了。” 此言一出,王家人当即把余慧当天神一样敬重,王七郎跟庶出的王八郎兄弟两个,竟是齐齐朝着余慧咔吧跪下,在王七郎的带领下兄弟二人纳头就拜。 “多些恩人救我母亲,我,王瑀,(王琦),谢过恩人救命大恩。” “哎哎,你们莫要如此。” 余慧被两人的大礼惊的连连跳开,嘴里忙制止,兄弟二人却不管不顾的拜,这让余慧头大,赶紧就想给了东西闪人。 只是竹筒都要递出去了,余慧猛地想起刚才给某柿子喂水太莽,水都喂光了,余慧伸出去的手猛地顿住,好在王家人太过担忧病人没有察觉,余慧赶紧借着帮忙打开竹筒的动作,手指伸进去,悄摸放了些空间河里上游干净的水进去,灌了约莫半竹筒的样子就停了手。 “你们赶紧起来,病人耽搁不得,赶紧的把这水拿过去给病人喝了吧。” 这是装泥巴汤的竹筒,想必里头怎么地也该留下了泥巴残渣的,自己再灌了干净的水,该也不是那么的清澈,王家人该不会察觉水有异样,余慧给的也放心。 王七郎也就是王瑀内心感动,眼角泛红,颤抖着伸手接过余慧递过去的竹筒,珍惜的捧着,双眼一刻不离的紧盯着余慧一字一顿。 “在下王瑀,琅邪王氏的王,族中行七,琚瑀锵鸣的瑀,敢问恩人姑娘高姓大名?” 余慧呵呵笑着,连连摆手:“不敢当高姓大名,我叫余慧,盈余的余,智慧的慧,至于大恩什么的那倒不至于,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王瑀苦笑,人却异常的固执。 “此番余姑娘救助我母,又赐我王家宝贵饮水、药丸,于余姑娘是举手之劳,于我王家,余姑娘却是救命大恩,我王家上下自是不敢忘,瑀也怀谨记在心,从今往后,余姑娘但有吩咐,瑀莫敢不从。” “呵呵呵,不至于,不至于。” 真的,这就大可不必,老话都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你记这么大的恩,万一有负担了还不起……呵呵,她还是怕被人总惦记的。 把竹筒递上,余慧就赶紧告辞,回到姑姑身边后,得姑姑姑父担忧询问,余慧就把刚才的事情跟姑姑姑父说了一声。 夫妻二人听后,自是也想到了那位在船上站的笔直,心有沟壑的王夫人,余谷雨是满口唏嘘,姑父杜耀泽却连连摇头感慨。 “说来王尚书也是可怜人,陛下有心灭世家权贵,为将来的新帝荡平朝堂,与世家争斗,最后王尚书却被家族舍弃,惨也,命也……” 这个问题余慧就不好插话了,自己以前历史政治学的就不好,她也不好多做评价,不过从古至今这样的事情没少见,只能说是王家身处旋涡倒了霉罢了,再说她也同情不来,自己一家还不也是身陷囹圄的倒霉蛋? 与其同情别人,还不如先顾好自己。 装着在小表妹屁股底下的储物箱翻找,抓出一个小药瓶出来,看小粉团子低着脑袋,憨萌萌的透过自己一双小短腿中间好奇的看着自己,余慧被小表妹的模样萌翻了。 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瓜,悄摸给小家伙小手手里头塞了颗卤好的鹌鹑蛋,余慧朝着小粉团子眨眨眼,跟姑姑姑父招呼一声,转身又往身后王家去送药。 路过那什么柿子的时候,这货还淡淡的撇了自己一眼,嘴巴抿了抿,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余慧没有丝毫停留,走的飞快,也没管这货,反正只要这家伙死不了就行,别的她再没有多余心思。 到了王家,把从空间掉包出来的一瓶养气补气的药递给王瑀,余慧还是叮嘱吩咐一番。 “王公子,若是可以,你们还是尽可能的想法子给令母补一补,她这身体需要养,可眼下很显然做不到,毕竟每日这么高强度的赶路,我们谁都没法避免,即是如此,补是一定要补的,如若不然,良药再好,令母怕是也很难坚持……” 余慧想说,如果不想法子改善情况,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出面相帮,王夫人这样下去,想走到极北?怕是难啊。 王瑀闻言,接过药瓶的手顿了顿,边上的王琦等人也纷纷着急上了,想要再说什么,余慧却没再停留,毕竟再多的她也帮不了,救急不救穷,于是她果断提出告辞后,便离开了王家的队伍。 流放队伍再往前走,曹州府干旱的情况更严重。 发展到后来,每日婴孩拳头大小的黑馍馍,也已经连着有两日没发了,人犯却还要继续日日赶路。 人犯一开始断粮的时候,余慧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好。 推却了姑姑塞来的那一百两的银票,打听好前头岔路有城镇的余慧,仗着自己能自由行动,狠狠心,咬咬牙,暗中留下了爬山虎保护家人,余慧叮嘱交代完姑姑,自己脱离了队伍。 她做样子去所谓的小镇里头逛了一圈,再追赶上队伍的时候,她带回来了一背篓的粮食。 余慧分给了同样也断粮的房爷他们十一人一半粮食,自己留下了一半,就是靠着这点子粮食,余慧再次拉进了与房爷他们的关系,得了他们的感激照顾,也让自己一家四口成功的熬过了这最艰难的几日。 只是队伍的行进速度再不能跟以前比,每日走十里都很勉强。 这日午间,实在是走不动的队伍停留在官道旁歇息。 “头,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呀,如今一连耽搁功夫,咱们落下一日的路程,那就日日都得落下,赶不到既定的落脚地,错过一个,个个错过,如此恶性往复,怕是咱们这队伍里头还要死人啊……头儿,小的怕……” 他们一队十一人押解二十六人上路,上头最高允许死四个的折损,若是再有多,他们到了极北也交不了差事。 如今这样的情况,初来乍到的押解差不由就怯了。 手下的人一脸担忧为难,双眼求助的看着自己,房爷心里其实也很乱。 说来要不是有那小丫头二十几斤的粮食支援,他们怕是……唉! 房爷叹气,扫了眼走的拉胯的人犯们,他也皱眉,不过想到今日一早才收到的飞鸽传书,房爷又有了些许的信心,他给下头的兄弟打气。 “没事的,兄弟们都别担心,今日我们再赶一赶,想必定能走到五日前就该抵达的驿站,在那我们干脆好好休整一日,等带齐了干粮饮水大家再出发,兄弟们,大家都再坚持坚持,这马上就要出曹州府的地界了,等出了这曹州府抵达幽州府,情况就好了。” “真的吗头?到了幽州府情况真的就好了吗?头儿,您是怎么知道的?” 房爷还没回话,边上另一个跟着房爷久了的衙差,一巴掌就呼在这青瓜蛋子身上,“这还用问,你个傻蛋,当然是我们头收到了消息才知道的呀,对吧头?” 房爷看着这俩一唱一和的,呵笑一声,倒是点头,“对,今早某收到了飞鸽传书,确信等过了这曹州府进入幽州府就好了,那里并未干旱。”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衙差们闻言,一时间都很振奋,而接下来更让他们振奋的是,房爷估计也是怕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出乱子,为了凝聚人心,竟没等到最后交差再分银子,反而是取出自己所得的那些,先给每人分了二两下去,让大家尝尝甜头。 押解的十名衙役,一人得了二两意外惊喜,再听头儿说等到了极北交差后还有分红,一个个乐的连连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接下来他们一定好好当差,看好人犯。 保证完,为了表现衙差们卖力的很,一刻都不多耽搁,挥舞着鞭子就开始驱赶人犯上路,想着尽快多赶些路,尽早到驿站也好早点休息。 余慧见状,知道要上路了,赶紧抹去小表妹嘴唇上喝油茶面的糊糊,飞快的把手里剥好的卤鹌鹑蛋塞小表妹嘴里,把手中的蛋壳一捏,顺手接过姑姑手里地来的鹌鹑蛋壳,余慧又快而隐秘的把蛋壳塞空间里,抹去了一切偷吃的罪证。 空间里的萝卜蹦跶着,一边跳脚,一边骂人,一边把从天而降的蛋壳搅碎埋入种子地,萝卜幽怨的围着枣枣转圈,忍不住不满嘟囔,“枣枣,你说,主银啥时候才能把我们放出去放风啊?” 回答萝卜的是枣枣当即抽来的枝丫,抽的萝卜嗷嗷叫的蹦跶到他的责任田,认命的继续种田去了。 说来也是惨,明明自己空间里东西丰足,瓜果蔬菜硕果累累,可因着干旱,余慧她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拿出来吃,也是老遭罪了。 心塞的余华打理好自己,拽起小车拖绳就走,路过某柿子的时候却发现,这货跟别人不一样,依旧倚靠在路边凸起的巨石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看着衙差已经挥舞着鞭子要到近前了,余慧也是欠,抬脚踢了踢某人半曲的腿提醒:“哎哎,杜禹辰,起来了,赶路……额……” 脚都来不及收回,余慧便错愕的看到,这货在自己轻轻一踢的提醒下,靠着的石头身子就那么慢慢的滑倒了下来,余慧吃惊的一蹦开来。 靠,不带这么碰瓷的! 再看着走到跟前的游哥,余慧冤枉的忙举起双手解释,“游哥不是我。” 等话一出口,再看游哥的戏虐表情,余慧知道自己这是画蛇添足,此地无银百两了。 她郁闷的一拍额头,“艹率了。”,都怪自己反应过度又太快速。 见游哥笑着,手里抓着的鞭子点了点晕过去的某柿子,又点了点自己的肩头,留下句,“好丫头,既然你们都那么熟了,那你干脆送佛送到西呗,这人就交给你了,千万别让他挂了啊。”后,有个走的干脆。 望着游哥远去的背影,余慧认命。 把小车拖绳交给姑父,余慧对着夫妻俩道:“姑姑,姑父,你们带着小表妹先走着,我看看这家伙,立马赶上。” 这一路上走的艰难,全都多亏了余慧忙前忙后的照顾他们,他们才能走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损伤,女儿甚至还吃胖了些,人也活泼了些,这就让如今的杜耀泽很是信服余慧。 因此,杜耀泽没多话,接过拖绳,同情的看了眼昏迷的大侄儿,叮嘱了句余慧让她自己小心点,尽快赶上,便一手拉车,一手牵着不放心连连看她的姑姑抬脚走了。 小车经过余慧身边的时候,坐在车上的小粉团还不住的回头喊着表表,走走,一脸不舍担忧模样,余慧看的心软软的,暗叹自己这段时间没白疼她,安慰的捏了捏小家伙的小嫩脸,承诺自己马上就来,小家伙才念念不舍的趴在后座上望着自己,安静的任由亲爹拉走。 家人都跟上队伍走了,余慧扫了眼动作快速从自己身边通过,却没一个人上来管这可怜蠢蛋的杜家人,余慧暗暗撇嘴。 认命的扶起地上昏迷的家伙,身后撩开他脸上杂乱脏污的头发,露出的那张惨绝人寰帅的脸,放以前,早就要好好围观欣赏一番的余慧,此刻是半点感情都没得的机器人。 无情慧抬手无情的拍打着这货的脸,“哎,杜禹辰,你醒醒,醒醒……”,人没动静,余慧再接再厉,又是打脸,又是掐人中的,直掐的这傻蛋鼻下都冒血了,余慧才悻悻的收手。 好吧,她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故意迁怒报复,谁叫这一个个的都不让自己轻松好过呢? 明明她就只是想当一条咸鱼好好的摆烂躺平而已,这些人却偏不让她好过。 余慧一边气哼哼的念叨着,一边动作粗鲁的再次依葫芦画瓢,快速卸掉某人下巴喂水,还手上装着把脉,给其输入异能,又糟心的给这傻蛋治疗了个半好,余慧嘴里抱怨不停。 “你个傻蛋,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作死也不是这么作死的,好好活着不好么?要死要活没求生欲是要闹哪样?你以为你是林妹妹?你以为整个地球得围着你转?你以为……”巴拉巴拉…… 余慧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叨叨发泄的正起劲的时候,她身边的人默默的睁开了双眼。 起初看到自己跟前晃动的脑袋瓜,杜禹辰还有些怔愣,随后听到面前熟悉的抱怨说教声,他的思绪慢慢回笼。 看了眼晃动的黑脑瓜,再看了眼头顶的天空,杜禹辰嗤笑一声。 原来自己还没死啊…… 心绪没有一丝拨动,默不作声的他就这么呆呆的靠着,仰望着,直到余慧越说越过份,越说越来劲,杜禹辰才抬了抬眼皮子,冷眼瞧着余慧的焦躁抓狂,他嗤嗤的笑了,妖孽般俊俏的脸上,污渍都没能遮挡住他的风华,可他的笑却没有一丝生气。 “你根本不懂……” “哈?” 余慧起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见到是人醒了,还一副死人表情,还说自己不懂,余慧瞬间给气笑了,撸起袖子一副干架模式。 “呵,我不懂?你说说我怎么不懂?你丫的要是今天不跟我说出个二五六来,姑奶奶就把你踩脚下暴打一顿你信不信?” 额…… 可能是这踩在脚下暴打一顿的威胁太恐怖? 又或许是临死之前有了一番畅所欲言的吐露心情? 总之,明明一心求死,觉得人生了无生趣的人,竟奇迹般的开了口。 依旧是那副余慧看不惯的鬼样子。 他说:“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被在意的人欺骗,以为的好全是虚幻,被唯一敬爱的人背弃,被整个世界抛弃是什么样子的…… 你是不会懂,那种没人在意你的死活,没人知道你也会痛,会怕,会哭,会也想要人疼疼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你更不会明白,当你以为自己抓住了光,抓住了救赎,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唯一温暖与救赎,可就是这光,这救赎狠狠把你推入深渊,让你万劫不复的时候,你会如何? 呵呵呵呵……你怕是还不如我。” 呦呵,这还带人参攻击的。 余慧想说,姑奶奶我活了辈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她都不说,不带抱怨委屈的,他一个男人还…… 余慧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因为面前的人还在自顾自的说,一边说他还一边笑,笑声无比凄凉、讥讽又惊悚,看向余慧的一双眼里写满了疯狂与绝望,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寂落。 “你说,如果你是我,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告诉我,你会如何?” 仿佛也不需要自己的回答,他又指着自己的心。 “我,这里很痛,觉得很累,觉得这个人世间的一切都糟糕透了,根本没什么好留恋的,所以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这厌世的态度,比自己还摆烂的架势让余慧坐不住了。 这混蛋明明就是心理被逼的变态,不想活了呀! 可你丫的不想活不要紧,姑奶奶我想活呀! 辈子的穿越重生,她都想好好活着,哪怕是来到陌生世界,哪怕是一无所有,哪怕挣扎末世艰难求存,哪怕是被人要挟被逼的无路可走,她也想要好好活着! 因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熬在绝望里还得活着。 余慧气愤的抓住这狗日的胸前衣襟,几乎是吼出来的。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叫姑奶奶我不懂?姑奶奶我跟你说,姑奶奶绝对比你懂! 你丫的就是好日子过多了,吃饱撑的,你若是到那吃人的世界走一遭,去看看最底层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看你还会不会这么无病呻吟。 不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极品欺负你没娘么,欺骗你感情么; 不就是一朵老白莲当面对你好,背地里捅你刀子么; 不就是没人关心你,让你以为自己没人爱,心里难受委屈么; 姑奶奶告诉你,这都算个屁! 越是这样你就越要活的好好的,活的比他们都好,都滋润,都潇洒,都强大,待到你有力量了,你就把这些曾经欺负过你的辣鸡们都狠狠踩在脚底下,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们对你痛哭流涕,对你摇尾乞怜,对你懊悔自责,你就是不原谅,精神加□□的软刀子割肉,折磨他们,加倍折磨他们!狠狠的折磨他们!!! 最好是让他们每日每夜都活在痛苦之中,后悔今日这么对待你,羞辱你。 你得让他们时时刻刻敬你,怕你,无时无刻不担忧你会报复,让他们受尽恐惧,而你就是在边上凉凉看戏,看着他们苟延残喘,看着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想啊,那样的场面,你难道不觉得特他妈的爽吗?” 就非要想不开的自己折磨自己,放弃自己,这特么的不是傻子是什么? 他的亲娘死的早,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而这一刻,余慧的言论让杜禹辰惊呆了,他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扇大门神奇的被打开了。 此刻的余慧,就如沙漠里的绿洲,暗夜里的明灯,瞬间照亮了杜禹辰内心深处的黑暗世界,成为了他的指路明灯。 是呀,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 自己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的若是真死了,那岂不是成全了这一家子的坏东西吗? 不,他不要这样!不要! 他要把自己这十几年来遭遇承受的一切,都千倍万倍的还给他们。 他要让他们都后悔,将来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摇尾乞怜,要让他们尝一尝自己遭受到的一切! 杜禹辰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的豁然开朗起来,望着余慧的双眼熠熠生辉,眼眸中有种傲然的光芒在流淌。 此时此刻的余慧并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番‘指点迷津’,竟然让这货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而她更加不知道的是,未来这个人会成为那样的存在…… 第37章 第 37 章 余慧一番‘语重心长’(杜禹辰:哪有,明明是连轰带炸)的叨叨完,再仔细观察着面前人的表情神态,甚至还不惜伸手再抓上了这人的手腕,查看起他的身体情况,意识到面前的人,身上的绝望与死气已除,余慧舒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莫名觉得有点不妙。 可具体是哪里不妙?她眼下又说不出个二五六来。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在告诉自己不对劲,也就是这股不对劲,让余慧不愿再多做停留。 刚才检查身体的时候她发现,这货其实就是没有求生欲,加上又累又饿又口渴,这才有了刚才的晕倒。 眼下这货眼里迸发的浓浓求生欲,加上自己给他修复了一半的身体,再有他自身的武功底子,这货死是不会再死的了吧? 不过临去前,余慧还是卸下身后的背篓,装着掏东西,其实是把放在空间里的那些个自己不稀哒给家人吃,此刻都已经发馊的黑馍馍掏出来一把,塞……额,对方还戴着枷锁,也没手接。 余慧想了想,当即粗鲁的塞了一个到他嘴里,剩下的几个,她一股脑的给塞到对方胸口的衣襟里去了。 这般莽的动作,先是给杜禹辰一噎,随后感受到余慧的动作,杜禹辰脏污的脸上飞快的溢出一抹绯红。 不过余慧都没等这货不自在完,权当没看当,她塞完馊馍馍丢下句你丫的好自为之,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一声羞恼又急切的声音唤住了她。 “你等等。” 余慧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什么?” “那个,谢谢你。” 望向回头看来的人,杜禹辰别扭的吐出这么句,谢的倒是真诚,就是不知道这谢谢,是冲着自己救了他命去的?还是自己刚才给的食物去的?又或许是刚才自己的那番鸡血去的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余慧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行了,不用谢了,我救你,就当是替我姑姑、姑父还了这些年在府里受你照顾的情份了,我们互不相欠。” 余慧说的潇洒极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告诉这家伙实情的,也免得将来被这货拿此要挟,自己岂不是很被动? 余慧的表现却让杜禹辰误会了。 杜禹辰望着余慧,想到她(原身)以往的表现,再想到这一路来,就眼前这个人对自己嘴上嫌弃,实则不离不弃,不由的杜禹辰眯眼陷入了沉思,眼里闪着好奇。 这丫头……不会是还惦记着…… 杜禹辰抿了抿唇,望着余慧,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大决心一般。 “你过来。” 余慧有点防备,“干嘛?” “你过来,快点。” 余慧……“我不!”,你让姑奶奶过去就过去啊,她就不。 杜禹辰看着余慧倔强的模样,叹息一声,拗不过余慧,杜禹辰自己蓄了蓄力,缓缓的起身,顿了顿,缓和了下身上的不适后,抬脚朝着余慧走了过来。 余慧有些搞不明白这货要干嘛,想要赶紧闪人吧,结果这货好了以后动作还飞快,余慧严重怀疑这货会轻功,而且还挺厉害的样子,一晃眼这货就站在了自己的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你干嘛,想打架?”,余慧防备的连连后退,差点要摆出攻击架势。 看到这样的余慧,杜禹辰先是诧异的一愣,随后皱了皱眉摇头,“不打架。” “不打架那你想干嘛?” 余慧的话,成功的让杜禹辰妖孽般的俊脸再次绯红一片,不过他仍旧脚步坚定的逼近,“咳咳……刚才你塞食物的衣襟里,劳驾你再摸一次。” “什,什么?”余慧傻眼。 感情这货又是堵她,又是脸红,又是尴尬的说这一通,就是为了让她摸他……咳咳,摸他的衣襟里头的? “内个,这,这怕是不好吧?”余慧视线左右乱瞄,就是不看这货。 杜禹辰……皱眉催促,“快点。” 她堂堂一女滴,被个男滴催摸了,再看这货表情不对,想着刚才自己塞东西时,其实也算是已经摸过了,又见连身后王家队伍都赶上来的余慧不想再耽搁时间,破罐子破摔,有些气急败坏。 “好好好,我摸,我摸。”谁怕谁呀这是! 应着话,余慧小手果断的朝着某人的衣襟里摸进去,杜禹辰一僵,脸色更红,而余慧摸到的全是自己刚才塞的黑馍馍。 感受着余慧的动作,杜禹辰隐忍着咬牙发话,“再摸。” 余慧:“好好好,你别急,你别急,我再摸就是。”,不就是摸嘛,小手果断再深入。 “再往里去一点。”,这话里怎么带着磨牙的意思? 余慧……不管了,豁出去了,不就是再往里去一点么,她干了!小手勇往直前。 杜禹辰咬牙,“往上。” 余慧也跟着咬牙,小手再往上。 终于,手指摸到个硬硬的还带着温暖的东西,身高所限,余慧仰头看向努力不看自己的一张滴血脸蛋问:“是这个玩意吗?” 杜禹辰抿唇,点点头,余慧如释重负的赶紧抓着手指尖温热的东西,从某人的怀中逃离。 当手终于抽出来了,余慧看着自己手里抓着的东西,她还有些错愕,“感情你就是让我帮你掏这玩意的?” 杜禹辰点头嗯了一声,“这白玉蝉是我身上唯一的财物,我想请表姑娘帮我疏通一下房爷,去掉我身上的木枷。” 他想要好好去搏一个未来,争一个功成名就,首先就得好好活着,不仅要活着,还要活的比那些狼人更好,这样他未来才有机会狠狠报复回去。 而自己做不到一直趴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吸血,对方为了那抹懵懂的感情(你放屁),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自己不想拖累人,而他唯一的筹码就只有这一枚白玉蝉了。 看着余慧手里捏着的白玉蝉,杜禹辰眼眸发暗,余慧却把玩着这枚由暖玉制成的白玉蝉,戏虐的看着某人。 “哎,你就不怕我昧下你这白玉蝉不认账?不给你疏通关系去枷锁吗?” “你不会。”,杜禹辰目光定定的看着开玩笑的余慧,语气坚定,“你不会!而且这白玉蝉价值不低,想来给我去枷后还能剩下不少,剩下的那些,就当是在下给表姑娘你的答谢。” 别看杜禹辰说的很肯定,其实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余慧真的不认账,那就当是自己识人不清,就当是她先前开导自己,接连帮助自己的报答好了。 而且就眼下自己这幅模样,除了赌一赌,他还有别的路吗?没有。 很显然,这货走大运,他赌赢了。 余慧是不知道这黑化后的家伙心里那九曲十八弯的,她这个人其实脑子还挺简单的,喜欢直来直往,简单直白,脾气也比较爆。 看这货这般说了,余慧握紧了白玉蝉应下此事。 “那行吧,看在你这人还有点优点,晓得信任我这么‘大公无私’的人的份上,我帮你去枷,到时候要是还能剩下银子,我就给你。” 说来,她也没少从茂国公府里头收刮,自己啥也不缺,就当是给这货一点报酬好了。 只是自己的大方,却换来这傻叉家伙一口的拒绝,说什么,“不用,若是有剩余,表姑娘收好便是,权当在下答谢表姑娘的救命之恩。” 呵呵哒!余慧冷笑,“呵呵,那你这命也太不值钱了,就一白玉蝉?” 杜禹辰尴尬,“自然不是,在下谨记表姑娘救命大恩,待到将来,在下必定厚报。” “嗯,这还差不多。”,还像句人话,“不过你既然打算好好活下去,此去极北还远着呢,如今你跟极品们也都决裂了,身上没有银钱傍身,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剩下的银子你还是自己收了的好,也免得你熬不到极北就挂了。” 额……这丫头什么时候起,说话这么噎人的?以前他怎么没发现? 杜禹辰也不矫情,更知道余慧说的对,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余慧的说法,可等不懂古董玉石的余慧,拽着白玉蝉回去让姑姑姑父看了估价,余慧结合实际情况,又花了十两求了房爷给杜禹辰去了木枷后,带着十片金叶子去给这货的时候,这货却抗拒着死都不肯收金叶子,只说是他自己不方便,硬是让她帮着给他保存着。 余慧无奈,就这么被动的保存着…… 等终于走出了鲁州的地界,抵达进入幽州的地界之时,天已经转凉入冬了,越是往北天越是冷。 早在天开始冷的时候,余慧就成功的找到了借口,把自己给一家人准备的棉衣、棉鞋给拿了出来,甚至在走到水丰足的驿站时,余慧还花了铜板要了好几锅的热水,让全家人都舒舒服服的轮流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棉袄子。 暖和的衣裳上身,那滋味惬意的呀,可是羡慕嫉妒坏了,紧紧裹着身上单薄衣裳瑟瑟发抖的一干极品。 当初自己并没有给某柿子准备衣裳,空间里从公府里收刮来的那些又不合适拿出来,到底是手里拽着人家的十片金叶子觉得亏心,余慧干脆把姑父身上换下的秋衣丢给了对方,想着要不然等到路过下一个城镇的时候,自己再给这货临时去买一套好了。 也不求漂亮,但求保暖就行,要不然就这么继续冷下去的天气,想到那滴水成冰的极北,这货功夫再好,体质再强,怕是也走不到地方。 余慧打算的是挺好的,却架不住天公就是不爱作美。 这日走在路上,所有没得厚实衣物御寒的人犯,一个个都努力蜷缩着身体,扯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努力的想要把自己裹的更紧一些,可惜一阵寒风刮来,身上那一点点的温度转瞬就被寒风带走了个精光。 再看队伍里那穿的厚实,流放就跟出游一样,时不时还能从车上小丫崽子裹着的羊皮被褥里,抽出紧裹着的竹筒,倒出滚热的热汤或者开水来享受的一家四口人,杜家一干极品恨的牙都痒痒,恨不得那些滚热的食物是自己的才好。 心里各种诅咒的话正轮番上阵呢,忽的,头顶的天就暗了下来,阴霾一起,飞沙走石的,本来还呼啸的寒风,此刻也变得更加肆虐起来。 看到这样的天,余慧暗道一声不好,心说待会怕不是要下雨了吧? 若是这样的天下点点雨,余慧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会情况会有多惨。 此刻雨虽未到,风却格外大,余慧干脆停下跑到小表妹跟前,把上路后一直就没机会使用的帆布雨棚,从车后座拉起,准备把小家伙罩在里头避风避雨。 这帆布雨棚有点不好,不怎么透光,一旦拉下来后,整个小车就都被罩在里头,车子跟条毛毛虫一样,小家伙在里头估计会害怕。 这不,棚子才拉到一半,被裹在棉被里,只露出个小脑袋在外的小家伙,不安的从被窝里掏出小手,急促的拍着头顶的帆布棚子,连脑袋上的毛茸茸帽子歪了都顾不上,小嘴急切的巴巴喊着:“表表,黑黑,蕊怕怕……” 好吧,是挺黑的,本来外头的天就黑沉沉的,再覆盖上这不怎么透光的棚子,小家伙又孤孤单单一个人在里头,怕是肯定的喽。 眼看着外头的风加着尘土枯枝刮的更大,憋着的一场大雨怕是就要来了,余慧耽搁不得,想着小家伙还小不懂事,干脆就哄娃儿说自己给她变个魔术,在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神注视下,余慧先给小家伙塞了一把粽子糖,而后把空间里头正忙碌着深耕的萝卜给弄了出来,一把塞在小粉团的手里头。 “蕊蕊,这可是表姐魔术变出来的神奇萝卜哦,可好玩了,让这白白胖胖的萝卜精陪我们蕊蕊玩,蕊蕊别怕,表姐跟你爹娘都在外头,你要是难受了,害怕了,喊一声,我们都能听到呀,蕊蕊乖乖的在车车里头行不……” 余慧还想问行不行呢,结果小家伙双手捧着错愕的萝卜精,眼睛都亮了。 小手手扒拉着身上洁白如玉,半点泥土不染的萝卜上下其手着,发现这神奇的魔术萝卜还会动后,小丫头哪里还顾得上听她问什么行不行?连看都懒得看她的连连点头,大眼睛紧盯着手里的新鲜玩意这儿拉拉,那儿扯扯的,小嘴巴还嘟嘟囔囔的。 余慧…… 脑子里对着萝卜发了道陪伴保护小粉团的命令,便再不去管那被赋予陪玩任务的生无可恋卜,利索无比的盖在了最后半边的雨棚子。 搞定小的,余慧从车边抽出一把大雨伞塞给姑姑,让姑姑跟姑父备用共用时,余慧都能听到车棚子里,小家伙嘻嘻哈哈的欢乐笑声,以及自己脑子里某萝卜暴跳如雷,一副被rou躏了的抱怨。 就在萝卜在自己的脑子里,满嘴骂着自己狠心无情; 就在自己弯腰再去取剩下的一把雨伞的时; 房爷骑着马急匆匆的打从自己身边冲过,带起的气流跟尘土让余慧不由撇开脸,呸呸的狠狠吐了两口唾沫,再抬头时,余慧看到从后头匆匆跑上来一人,余慧赶紧伸手一把拉住了对方。 “游哥,这天瞧着不对啊,估摸着一会肯定要下大雨,游哥,这样的情况咱们还继续走吗?还是得想法子先停一停避一避?” 一脸焦急的游哥被人拉住,游哥劈头就骂,结果转头看到是余慧,到了嗓子眼里的骂声全都被他咽下去了,不过他的语气很急。 “嗨哟,我还当是谁呢,小丫头你猜得不错,前头曹州府干旱,眼下这幽州府却是破天荒的冬日降大雨,你瞧这天,怕是憋着场大雨呢,你担心的问题,房爷老早就考虑到了,这不,房爷点了哥哥我跟另外一兄弟押队,他则是骑马到前头打探去了,准备看看前头路上有没有什么地方好避雨。”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不耽搁游哥你的事了,你赶紧忙去吧。” 游哥哎哎的应了,不过跑走前,他还是叮嘱余慧一家四口小心着些,谨防乱中生事。 余慧自是谢过对方的提醒,临别的时候,她抓着手里的伞心里犹豫了半晌,终是在游哥临走前,余慧把伞假模假式的递了上去。 游哥见状好笑,点着队伍前他们的骡车说,他们十一人都有雨具,余慧就放心了,呵呵笑着目送游哥快速远离,再转头看向身边的姑姑姑父时,余慧语气你带着急切。 “姑姑我们赶紧些走,房爷到前头寻可以避雨的地方去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去前头,到时候也好抢个好位置,另外也避着那些个极品一些,防止万一出事被牵连。” 那么多人了,路上即便找到可以躲避的地方,要是跑在后头,怕是没啥好位置留给他们,而且就杜家一行人的尿性,连杜耀泽都不敢赌他们会不会趁机搞事情。 余谷雨与杜耀泽心知肚明,没再多花,忙忙加快了脚步。 可这雨啊,说来就来。 走了还不到一里地,天空憋着的大雨就倾盆而来。 这雨可恶的很,不仅直接跳过了毛毛细雨再发展变大的套路,人家一来就暴雨倾盆不说,下的还是冻雨。 余慧心里光火,暗暗骂娘,脚步却不敢有一丝停滞,一边招呼着姑姑姑父小心,一边时刻注意着身后拉着的小车。 确信车里头笑声咯咯不断,小家伙并没有被外头突如其来的暴雨吓到的样子,余慧才稍稍定心。 撑着伞疾走,几乎都要用跑的了,余慧还没忘了使劲撑长脖子,往前头房爷离去的方向努力张望。 只可惜啊,她看到的只有前头同样慌乱奔走的狼狈陈家人,以及披着斗篷蓑衣极力驱赶人犯,维持秩序的押解衙差,至于房爷的影子?那是半丝都无。 糟糕的天气,糟糕的情况,余慧心里头发急又分心太过,拉着车轮子本就不大,该死的正好又陷入了凹凸不平的地面,陷入了被浸湿了的泥地里,还被块石头给卡住了。 一手打伞,一手拉车的余慧便是力气再大,冰冷冷的冻雨中为了把车子解救出来,人也分外狼狈艰难。 边上已经护着妻子走出一截的杜耀泽察觉余慧没跟上,回头一看,急了,忙把雨伞塞妻子手里,再不顾忌平日里霸道的侄女叨叨的什么,他是个文弱书生没力气,累病了是给她添乱,叫他保护好她姑姑就是对她最大帮助,一路极少让自己拉车的说词了。 杜耀泽果断的衣摆一撩,插入腰间,忙对妻子道:“雨娘你撑好伞,我去推车,不能让慧儿一个人忙。” 余谷雨也着急,忙忙点头,才想说我们一道去呢,忽的她便看到,落在他们这一队最后的世子侄儿,风雨中跑了上来,伸手覆在了后车身上,朝着侄女大喊着:“我喊一二三,我在后面推,你在前头拉。” 余慧闻言,雨伞往肩膀一放,脖子一歪一卡,手拽紧拉绳大声回,“好的,我准备好了。” 杜耀泽见状,忙也冲回来,一把取过余慧卡在脖子上妨碍她的雨伞,高高举起,整个覆盖在余慧头顶,自己大半身体被淋湿了也毫不在意。 余谷雨见状心疼,忙又举着自己的雨伞给丈夫遮上,一家人齐心合力的,在杜禹辰的帮助下,小车终于离开了泥潭正常上路。 杜禹辰之所以主动帮忙,不过是念着余慧先前的帮助之恩,看到她不便这才动了恻隐之心,这会帮完了,他没在停留,又默默的低头走他的,一副不与人交往的沉默冷酷模样。 说真的,看着他孤零零一个,孑然一身的走在这冰冷冷的雨水里,余慧有些同情这个家伙,嗯,她也是告诉自己,等他真病了,要死了,害的还不是自己么。 这般想,余慧便朝着身后沉默却淡定走在雨幕中的人大喊一声,“杜禹辰,你过来。” 声音传来,低头自顾自走自己的杜禹辰起先还一愣。 等随后抬头,看到雨幕那一头,雨伞下的小姑娘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喊他过去的时候,杜禹辰承认,那一刻,他的寂寥冰冷的心,不由的跳了跳。 冰冷冷的冻雨砸在脸上,身上,他岂能不疼不冷? 他又不是块木头,自然是有感觉的,可就自己眼下的处境,谁又会心疼自己呢? 没有的…… 孤寂与迷茫中,忽然有一道声音,如划破夜空的闪电一样劈进自己的心里,杜禹辰默了默,最后还是选择抬脚,快步朝着余慧走了过去。 等到了跟前,余慧见这家伙还傻不拉几的站在伞外头淋雨,她气急败坏的把人一把拉到伞下,嘴里还不由训人,“你丫的是不是傻呀,喊你,你还磨磨唧唧的,赶紧给我进来!喏,你也不能白打伞,这样,你给我撑伞。” 看到被递到眼跟前,还带着温热的伞柄,杜禹辰顿了顿,伸出自己被冻的苍白的手,正要去抓伞柄,结果看到手上因着推车而沾染的污泥,他闪电般的又收回手,反而是伸长到伞外,任由冻雨冲刷着双手。 余慧气急败坏的又给这人拉回来,“我说杜禹辰,你丫的是不是真傻了,这雨冻手你不知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这不是怕自己脏了她的伞么。 不过嘛,虽然对方对自己一点也不客气,甚至还凶巴巴的泼辣的很,杜禹辰却感觉异样的温暖。 他一直默不吭声,任由余慧教训,冰冷的手在自己的衣裳上擦了擦,这才伸手接过凶巴巴手里的伞柄。 见凶巴巴拉着拖绳抬脚就走,杜禹辰又默不作声的直接伸手,一把扯过余慧手里的拖绳,一手拉车,一手举伞,站在余慧身边与她并排同行,就跟那贴心伺候的机器人样的,大长腿还贴心的配合着余慧短腿的步伐。 余谷雨看到这一幕,不由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夫君你看,有辰儿那孩子帮慧儿呢,我们就别操心了,顾好自己,别让自己生病受伤,就是对慧儿最好的贴心。” 杜耀泽也觉得妻子说的对,夫妻俩相视一笑,紧密的靠在一起加紧赶路。 而他们的身后,余慧看到大半都倾斜在自己头顶的雨伞,她暗暗翻白眼,“哎呀,杜禹辰你会不会打伞,这都歪了,往你自己那边去点,挡住姑奶奶啦!” 面对刀子嘴的姑奶奶,杜禹辰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头顶的雨伞依旧我行我素,半点不动的杵在余慧头顶不挪窝。 余慧忍不住动手,往傻蛋那边推了推,杜禹辰这才硬邦邦的开口来了句,“我反正已经湿了,不在乎再多湿一点,没差的。” 余慧就…… 反正那伞就一直顽固的杵在余慧头顶,直到前头的房爷冒雨打马急奔而来; 直到房爷带来了三里地外,有间破旧山神庙可以避雨的好消息; 直到所有人闻讯后,快马加鞭脚步不停的,朝着那山神庙争分读秒的狂奔而去; 直到他们终于满身狼狈的抵达了山神庙…… 第38章 第 38 章 下雨可不好走了,前后陈家一百多号人挡一窝蜂的拔狂奔,后有王家一众焦急追赶,余慧跟杜禹辰双双合作,两人也不甘示弱,终于穿插在陈家人的队伍里,匆匆赶到了山神庙。 这庙虽破旧,占地面积却不小,足有两进呢,只外头一进比较小就三间,与之里头那进五间的殿宇相比也破败不少。 陈家人多,本来又行在最前头,没有负累的青壮赶在衙差后最先抵达,自然是跟衙差一起占据后后头那进五间的庙宇,而余慧他们跟后头的王家一行人,便只得憋屈在前头这进三间的庙殿之内。 房爷他们这些衙差都住后头去了,为了防止人犯逃跑,他们三伙人集中在一起,便安排了手下轮班值夜放哨。 这些余慧一点也不关心,知道自己一家人只能待在这外殿避雨,余慧瞅了眼这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的破地方直皱眉头,不过眼下也没得选,形势逼人强,自己也只能尽可能的寻个好点的地方落脚了。 “杜禹辰,趁着眼下人少,我们分头行动,尽快找一个避风且不漏雨的地方落脚,赶紧的,找到就先占好位置。” 傻蛋怂以前看着又怂又傻,其实还是很靠谱的,都没等外头的大部队抵达破庙,他就成功的在神龛边上找到了一块落脚地。 “这边。” 余慧闻讯而来,左右打量,看了眼神龛上缺胳膊少腿还没脑袋的神像一眼,不信神佛的她因着穿越,因着那倒霉催的可恶原身,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双手合十给神像拜了拜,默念勿怪勿怪,见身边的傻蛋没动,余慧挑眉,人家却凉凉的给她丢下句,“子不语怪力乱神。”就把自己给打发了。 “不气不气……”,余慧暗暗安慰自己,再不看怼死人不偿命的傻蛋怂,自顾自的检查起这片地方来。 你还真别说,傻蛋怂选的这地还真不戳(真不错)! 山神脚下的巨大石台神龛跟后墙壁形成了一个完美夹角,头顶瓦片还算完好,到现在这里的地面也都干干爽爽的,余慧仔细感受了一下,也没什么风,当即就定了这里为今晚他们的落脚地。 都说心灵脆弱的傻孩子需要多表扬,九十九步她都走了,余慧也不吝啬把剩下的一步给走完,忙就对着傻蛋怂夸了句,“杜禹辰你好样的,干得不错,你守在这,我去把车子拖过来。” 被表扬了的杜禹辰表情没一丝变化,见余慧去拖了车过来,杜禹辰看着外头的天色皱着眉。 “这雨来的突然,且看样子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我得去外头尽可能的多收集些干柴火来取暖。”,要不然夜里怕是扛不住的。 余慧也觉得傻蛋怂这话很有道理。 不过想到姑姑姑父还在外头没赶来,她不放心丢下小表妹一个人在此,望了眼还封闭着的毛毛虫车,余慧点点头决定道:“好,你去吧,小心点。”,随即想到外头的风雨没有停歇的意思,余慧忙又把还滴着水的雨伞递上去,“对了,你把伞拿上。” 已经走到破庙大门口,逆着人群抬脚正要走出去的家伙闻言顿了顿,却头也不回的丢下句,“不用,反正已经潮了。”人就消失在了雨幕里。 她这人吧,信奉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望着雨幕中快速消失的背影,余慧默了默,撇撇嘴,果断收回递伞的手,动作飞快的开始忙碌,想要赶在姑姑姑父抵达前,赶紧占好地盘,搭好帐篷。 到时候自己熬一锅热热的汤,再趁其不备给家人都输送点异能保平安,嗯,顺便看在傻蛋怂上道的份上,自己勉勉强强也保他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就是了。 想通了,余慧转头就把杜禹辰给丢到脑后,拉开一点小车的棚罩,抬手先收了怨念颇深的萝卜,对着小表妹说了魔术结束,虽然小家伙瘪了瘪嘴,还委屈巴巴的舍不得萝卜呢,不过在余慧的一番安抚下,小家伙情绪来得快去的更快,不多时欢欢喜喜的,积极帮着余慧一起忙碌起来,勤快的给她递东西。 一会表表,一会给给的,姐妹俩配合的天衣无缝,等余谷雨跟丈夫狼狈的随着杜家众人一道冲进破庙的时候,余慧已经在夹角的位子,把能睡下他们一家子的帐篷都搭建好了,小车里会用到的家伙事也都掏了出来,甚至那特别定制的柴火炉,余慧也第一次安装了起来。 看到侄女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的,连女儿都在边上帮忙,余谷雨一时愧疚难当,觉得自己这个做姑姑的太失败了,万事都还不如一个孩子,她赶紧挣脱开丈夫的保护跑上前来。 听到动静,余慧回头,看到是自家姑姑,余慧笑嘻嘻道:“姑姑,姑父你们来的正好,你们看这个地方怎么样?今晚我们一家就在这边角落休息可好?” 余谷雨却是满脸的抱歉,几乎与余慧异口同声而出的话都是歉疚,“慧儿是姑姑不好,都怪姑姑拖累人,苦了我家慧儿了,好孩子还有什么要做的你跟姑姑说,姑姑来做,慧儿你去歇着。” 余慧笑了,安抚的拉了拉姑姑的手,“没事姑姑,都是小事,我顺手就做了,不累的。”说着还看向脚边昂头看她们的粉团子,“对不对啊蕊儿?” 小粉团自然是嗯嗯嗯的连连点头。 余慧就安抚的拍了拍姑姑的手,小车手里正拉着的小车拉到神龛前,准备拿来隔绝下外人的视线,也好有点,算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吧。 余谷雨见到侄女越是如此,她越是心疼坏了,坚持着拉住余慧,眼睛还四下打量,“嗯,我看锅还空着,不然姑姑去接点雨水回来,我们想法子生点火,姑姑给你们烧点热乎的喝暖身子好了。” “姑姑,您别忙了。” 按理,余慧是不想亲姑姑操劳的,毕竟他们的身体情况不比自己,日日又这么辛苦的赶路,她是想姑姑他们好好歇着的,只可惜姑姑闲不住,看她这样子,自己若是不叫她做点什么,她估计姑姑都要懊悔死了。 为了安姑姑的心,不打击她的积极性,余慧想了想道:“姑姑,如果您实在想帮忙,你这样,杜禹辰那家伙先前不是帮了我么,他身上的衣裳差不多淋的湿透透的,单薄不说,那货又一点行礼家当都无,一会子捡柴回来怕是没得衣裳换,我姑父也没有多余的给他,姑姑,您看,要不然辛苦您把咱家垫底的那床被子给拆出来,您给他改一身长袍袄子换如何?” 能有事情做,又是给自己有好感的夫家侄儿改衣裳,还是侄女心里一直惦记的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余谷雨爽利的就应了,“哎哎,这个我拿手,交给我,姑姑保证,入夜前就把衣裳改出来。” “那道不用如此着急。”,余慧悻悻的说着,自家姑姑却已经动了,直接伸手去小车上,把这子啊牢房里立了大功,眼下还给小表妹一直当包被防寒的被子给拽了下来,转过头又去扒拉出车上余慧备着的针线包,立刻就要投入工作。 这积极性也是没谁了。 余慧尴尬的看着脚下都潮了姑父笑笑,忙道:“内个姑父,您看,眼下这边我都弄好了,劳烦您看着小表妹,守好咱家的地盘可好?先前杜禹辰独自一个又出去捡柴火去了,这会也没回,我出去看看,顺便再找一找附近有没有什么能吃的,咱们车里剩下的东西也不多了,若是能找到一把野菜,待会做饭也能丰富些,熬点汤也能给大家驱寒。” 杜耀泽一听,也觉得是这么回事,闻言手里还在滴水的雨伞干脆也不放下了。 “慧儿说的对,我看要不这样,慧儿你留下来,姑父我出去看看去,这会子雨虽大,可刚才我跑过密林的时候,看到那密林枝叶繁茂,叶子常青不落,想必一时半刻的里头该是能找到些还未被淋湿的柴火的,哪怕没有完全干的,至多也是外表潮了,那样的柴火烤一烤也能当用,我去多多的捡拾一些回来,一会大家不仅能烤火烤衣裳,还能煮点热乎的暖身子。” 杜耀泽不敢耽搁,说着提上雨伞就要往外头去,显然刚才他的话不是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所以余慧追上去还要再说什么,身为姑父长辈的杜耀泽就是不允,指着她身后的姑姑跟表妹安排,“慧儿你也一路辛苦劳累了,眼下守着你姑姑表妹就好,其他的都交给姑父。” “不是姑父,我得去找点野菜什么的……”,她是准备出去偷渡一下,并不是出去真的找,结果老子迂腐的姑父不待她说完,大手一挥丢下句,“没事,野菜姑父也能找,你安心在此等着就是,乖,听话,姑娘家家的可受不得寒气。”人就撑伞冲进了雨幕之中。 得,一点机会都没给自己留,一副生怕多说一点,就被自己黏上的急切态度,余慧还能说什么呢? 瞧了眼雨幕中消失的人,再瞧瞧身后趴在亲娘身后探头瞧着自己的小表妹,还有俯首正忙碌的姑姑,再看这破庙里那些对着他们家那块风水宝地虎视眈眈的杜家极品,余慧果断转身走了回去。 余慧断的把小家伙往那帐篷里一抱,悄悄比着嘘的手势朝着小家伙眨眨眼,把手里两颗枣子放到小家伙手里,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脑瓜,余慧就忙活开来。 她车里放的那点装样子的木炭一直没用,余慧给暗中添了不少后一并拿出来,又从小表妹一直坐的凳下箱子里拿出一瓶菜籽油,拔开盖子,不吝啬的倒了整瓶到木炭上,余慧又悄悄给瓶子灌到七分满,掏出火镰划拉了好几下,才将其自己用好几块石头简单围了一下的火塘中木炭点燃。 看着盈盈燃烧的火光,余慧满意的收好火折子跟油瓶,这样一来,等待会姑父跟傻蛋回来了,万一没找到干柴火也能烘烤取暖,还能将其湿柴火烤干待用。 做完这些,余慧下意识的望了眼破庙大门的方向。 见连落在最后的王家一众人等都已经全部进入破庙,就蜷缩在破庙另一侧,跟离着他们近些的杜家人相对而坐,姑父跟傻蛋却依旧不见踪影,余慧有些担心,干脆悄摸抄起车上的菜刀塞到姑姑身边,自己则是提溜着她的锅对姑姑悄默声道。 “姑姑,刀子您留着防身,我去外头看看能不能找到水源,您放心,我不跑远,就在这边上转一圈,要是有不长眼的人上门找茬,姑姑您喊一声我就来了。” 余谷雨没有异议,抓起菜刀塞到自己屁股底下一坐,对着侄女摆手。 “慧儿你只管放心的去,姑姑还不至于这么不顶事,你且安心,这里有姑姑呢,只是你出门也注意些,姑娘家精贵,你带上雨伞,可千万别淋雨。” 余慧点头,“好,姑姑安心,我都晓得的。” 为了安姑姑的心,余慧真就一手锅,一手雨伞的出门去,她没直接走正门,反而是先往破庙后头而去。 结果转了一圈后院没找到水井,因着角度问题,余慧倒是透过窗户的破败缝隙,看到了房爷一行押解差们,跟被冻得瑟瑟发的陈家一行人,在后头那一大间的殿宇中商量着什么, 对此余慧也没兴趣,并未过去听。 左右四顾,发现链接前后进殿宇的左侧围墙破了个大豁口子,余慧也不准备再走回前殿绕路出去了,反而就准备从这破了的豁口子直接出去外头。 哎,你还真别说,她余慧还有点运气。 感情这破口还真不是围墙的破口,而是曾经这山神庙的侧门,时日久了,倒塌后才渐渐的变成了眼下这幅破败的模样。 余慧在这里转了一圈,不仅发现了还能用的水井,并且还发现了两堵残破的墙壁,墙壁内的空间还有几口大大的、黑黝黝的灶洞,想必这便是山神庙以前的厨房吧?至于厨房边上紧邻的那半倒塌的低矮空屋,怕就是靠着厨房而建的柴房喽? 余慧一圈搜寻无果,趁着眼下没人过来,自己又有雨伞可阻隔视线,干脆打着伞来到荒废的井台边上,屁股对着自己进来的方向蹲下,装着打水,其实是快速的往锅里注满了干净的空间水。 放下锅,余慧小心的打着伞,掏出一路走来自己在幽州这片地界上顺手收集到的一把野菜籽,仔细分辨它们应该出现的季节,对照路上所见,挑出几样,异能涌动,迅速就发了一大片嫩生生的野菜,干净的都不需要清洗的,余慧撩起裙摆一把给兜住。 临了回去前,余慧又望了眼厨房边的残垣断壁,想了想走进去,从空间里弄了好些个干稻草出来,谨慎起见她还特意的做旧了,而后才抱了超级大的一捆走了出来。 为了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余慧狼狈极了,肩膀卡伞,端着一锅水的手还拎着裙角,另一只手胳膊一起上,卡着一大捆干稻草,余慧忙忙往回赶。 从豁口出来路过后殿的时候,余慧猛地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走到后殿那半破半遮掩的殿门外,撑着脖子往里头喊。 “房爷,房爷?游哥,游哥?你们在吗?” 里头正跟另外俩领头商量事情的房爷没顾上余慧,不过想着这一路来的接触,房爷对待余慧总是有那么两三分的心软照顾的。 见余慧喊了,自己不得空,忙就看向余慧口中喊着的游哥,冲着游哥摆摆手,游哥心领神会,忙就从破败的门后钻了出来。 “嘿,小丫头,房爷这会子正忙着呢,没空,你……哎呦,小丫头了不得啊,你这些稻草是哪里来的?” 余慧艰难的卡着手里这捆黄中泛灰的‘陈年’稻草,笑嘻嘻的往自己刚才来时的方向一指。 “嘿嘿,游哥,我喊你跟房爷不就是正要跟你们说这事么!我估摸着你们是贵人事忙,怕是还没空查看这附近的环境了吧?我刚才去那边看了,不仅找到了水井,我还在那边塌了的柴房里找到了这些快朽的稻草。游哥,眼下这鬼天气,这稻草再朽那也是干的呀,夜里垫在身下睡觉,总比直接趟地上受寒气来的强,这不,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房爷跟我游哥你了呀。” “好好好,小丫头上道!”,游哥一听这话,连连朝着余慧比着大拇指,心里却想着,早知道这破地方还有这防寒的好东西,他们哥几个就不该推诿,说什么等雨停了再出去看看情况了。 余慧见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懊恼,她也不多话,继续嘿嘿笑着,凑头过来些,压低声音。 “游哥,那边草不多,你赶紧去,莫声张,抢到算赚到,你先给都抱来,晚上你跟房爷还有其他九个叔伯哥哥们也好有个热乎地睡,别人你管那么多干嘛。” “对对对,是这个话,就是这个话!好丫头,哥谢谢你了,你赶紧的先回去忙你自己的去,哥哥我这就去抱草去。” “那成,那我先走了昂,哦对了游哥,我雨伞先借给你用着呗,这雨可不小呢,稻草淋湿了就不暖和了。” 着急去抱稻草的游哥一听,也没矫情,干脆的道谢接过雨伞,倒是没有一走了之,反而是贴心的把余慧送到前殿的后屋檐下,丢下句一会就还她的话,人呲溜一声,竟是连后殿内都没回,举着伞就往豁口跑了,动作那叫一个迅速。 余慧看的摇摇头,没再耽搁时间,带着自己的东西就往前殿来。 余慧带着满满收获回来的时候,在外捡柴的杜耀泽跟杜禹辰也一并回来有一会了。 余慧看到,自家姑父已经把火塘燃烧着的木炭上添好了柴火,正在把他们捡来的柴火按照湿润程度分类,一边往火塘边堆,一边跟妻子抱歉。 “唉,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果然不假!雨娘,先前为夫出去的时候还跟慧儿保证说要找吃的回来,结果倒好,柴火倒是不为难我,往那枝叶繁茂的树下,或者淋不着雨的是石壁、灌木丛中,多少都能捡到干的,只是这野菜什么的嘛……” 那真真是啥都一个模样,它们认识自己,自己不认识它们呀! 牛逼吹大发了,一会怎么面对孩子哟!自己这不是成了个拖孩子后退,还会说大话的长辈了么。 想想就懊恼的不行,杜耀泽把手里比较湿润的柴火,往火堆最外围一圈丢去,果断的一拍大腿道:“不行,雨娘,我可是当长辈的人,不能失信于晚辈,一会子我再出去一趟找找看,我还就不信了,我堂堂七尺男儿,还寻不来一捧野菜?” 余慧…… “姑父,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您是学问人,论读书治家,您是好手,可论起挖野菜呀,那还是得侄女来!” 听到余慧的声音,杜耀泽阿卡卡的转头,心说,自己刚才的话,侄女不会是全听了去吧? 这就尴尬了,贼尴尬的。 “嘿嘿,慧,慧儿回来啦?嘿嘿……”,七尺男人连连笑着,都不好意思看余慧的人。 余慧见状,暗暗好笑,放下手里的东西,把锅架到火堆上烧着,一把扯开自己拉着的裙角,露出里头的东西对姑父打趣。 “姑父您莫要懊恼啦,您看,论弄吃的,还是您好吃的侄女我最在行!您瞧,我都采回来了,还不少呢,够咱们吃的,您可别再出去了,外头风大雨大的,您要是再出去,身上的衣裳湿透了,我姑姑跟小表妹怕是要担心了。对吧姑姑?” 余慧视线不再瞧尴尬的姑父,只侧头看着还在改衣裳的姑姑。 余谷雨可给侄女面子呢,捏着针脚在头顶的发丝间划了划,不仅点头柔声的应了,更是凑头过来看了看余慧兜着的野菜。 “哟,这么多啊,还挺鲜嫩的,果然还是我家慧儿最能干!”,夸完侄女,余谷雨暗乐的一转头看向丈夫,“夫君,你呀还是老老实实看着火别乱跑了。” 杜耀泽…… 成吧,有爱妻跟晚辈疼惜,说来还是自己福运大。 杜耀泽认命耷拉着个脑袋,伸手把边上笑嘻嘻看热闹的漏风破棉袄一操,抱着女儿,一边小心的翻烤着半湿的柴火,一边搂着女儿窃窃私语,时不时的还往火塘里添两根柴进去,交头接耳的父女俩也不知在那边说些啥。 余慧好笑,手里的活计不停,看了看这父女俩,又看了看低头忙着手里的针线活的姑姑,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一个…… 正把野菜往背篓里塞的余慧猛地顿住,又四下瞄了眼,仍旧没看到傻蛋的人影,她心里还奇怪来着。 “姑姑,杜禹辰呢,怎么没看到他的人?”那货身上怕是都湿透了,他眼下不老老实实在这里烤火烤衣,人又跑哪里去了?不会是又心理变态,额不对!是心灵脆弱,独自缩在哪里默默舔伤口去了吧? 得了余慧询问,余谷雨飞针走线的手猛地顿住,看了眼余慧,又看了眼神龛边紧闭的帐篷门,余谷雨忍不住抬手不住点了点余慧。 “你呀你,虽今时不同往日,可慧儿你也不能总是杜禹辰杜禹辰的喊,你得喊表哥!” 额……余慧:神特么的表哥,倒霉催傻蛋柿子是哪门子的表哥?而且这什么表哥表妹的,光想想,咦~余慧不由打了个哆嗦。 冷! 余慧的表现看在余谷雨眼里,余谷雨也是无奈又好笑,想着侄女以前的表现,还有现下抗拒的模样,也不想委屈自家孩子的余谷雨点到即止,没再继续这个表哥表妹的话题,反倒是往帐篷一指。 “辰儿那孩子回来的时候,我见他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也没个替换的,我手里的衣裳又还没改出来,我便让他进帐篷里去先把湿衣裳脱下来,裹上我们的睡袋暂且先将就着去了,等回头他的衣裳烤干了,我手里这长袄得了,把棉花填……哦,对了!说起这长袄、棉花,慧儿,这被子你买的可真不错!明明说好的是芦花被,结果我刚才拆的时候却发现,被子中间还夹杂了不少的棉花呢!虽说是旧了点,黄了点,可凑一凑,塞满棉袄的前襟跟后背都是够的,其他地方再续芦花,想必也能保暖。” 想起刚才自己拆被子时的惊喜,余谷雨话题果然转变,一脸的惊喜的夸赞余慧真棒,好会买东西,那与有荣焉的模样,余慧看的也是醉醉哒。 话说,那棉花可不就是自己故意偷偷塞进去的么。 唉,还不是考虑到傻蛋在自己这还有十片金叶子的存款,若是给他穿芦花棉袄,岂不是显得自己忒黑心了些?这不……都怪该死的心太软呀! “咳咳……” 余慧她们姑侄的对话虽然没有很大声,却也没有避着人,帐篷内的杜禹辰也不是个死的,自然听得见。 见人家问起自己,想到自己赶回来时,大伯母笑意吟吟的点着她手里的东西跟自己说的那番话,杜禹辰内心难得动容,便赶紧假装咳嗽的出声,提醒外头那个一心关切自己的人,自己就在这里,没有乱跑,没有不听话。 余慧才想的入神呢,耳边就听到熟悉的咳嗽声,紧接着,自家紧闭的帐篷门被人掀了开来,然后她就看到,自己刚刚还询问的人,裹着她的睡袋!脸色苍白的提着一包的衣物走了出,出来! 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这人苍白的脸上顿生一抹绯红不说,还跟她说什么:“表妹,谢谢你。” “表,表……”余慧表不出个所以然来……哎,不是,你丫的喊什么表妹啊表妹? 另外这谢谢是什么鬼?余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忽的听到耳边传来姑姑的轻笑,她忙朝姑姑看去,只见自家姑姑一脸的戏谑。 这表情不对呀! 而且傻蛋的表情也很不对劲! 话说我的姑姑大人呀,就我刚才不在的短短时间里,您老人家到底跟这脑子不清楚的傻蛋说了嘛玩意? 完全不知道自家姑姑对着抱柴回来的少年说了,自己主动要给他做棉袍的事情,成功的让一个误会她‘余情未了’,一个误会她‘用情至深却羞于当面表达’的余慧,脑子想不明白果断就不想了,果断的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岂不知,她接下来的表现更是让姑姑坚定的认为,自己对某柿子‘余情未了’…… 余慧看着‘脑子秀逗’的倒霉柿子,没工夫再跟他计较什么表妹,什么谢谢。 余慧先把自己抱来的干稻草抱进帐篷均匀铺开,走到火塘边移走了两根燃烧着的柴火来到帐篷内,看着湿乎乎的地面,她猜想傻蛋怕是连亵衣亵裤都潮了吧? 若是潮了,那自己的睡袋岂不是遭了殃?那傻蛋为什么偏偏选了自己的睡袋呀,啊!抓狂。 可若是全脱了?那……咳咳咳,那岂不是睡袋里的他什么都没……嗯~那啥,可不能再想了。 为了保住自己睡袋的清白,余慧把帐篷里的柴火炉点燃,并且还粗鲁的把火塘边裹着睡袋‘有碍观瞻’的某人给扯回了帐篷内。 余慧找根棍子架在柴火炉上烤,她指着柴火炉,指着棍子,又指着迅速升温的帐篷内这一亩三分地,霸道的要求这货只能在这里好好的烤他的衣裳,没烤好前绝对不许出帐篷云云,杜禹辰也一直沉默的听着,默默的照办,没有一丝反驳。 余慧是嫌弃这货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却哪里知道,身后某人感受着帐篷里的暖意融融,把她的粗鲁嫌弃全都当成了嘴硬心软的关心。 而且余慧更不知道的是,自己匆匆出来准备去忙活饭菜,落下的帐篷门后,有双眼睛正灼灼的盯着她看,一直看…… 当初自己为了避免杜家极品臭不要脸的,非要拿着养了原身的恩情说事,到时候非要坐她的车,自己不好拒绝,所以她一番考量之下,觉得自己再强,仅凭一人也保不住那样的车,总归是要被占了便宜去的,便特意弃了马车,骡车,牛车,而选择了这点点大的手拉车。 一路上极品是占不到她任何便宜了,可眼下这样的情况,余慧还是嫌弃小车太小了些,所盛物资有限,比如眼下,想要做点丰盛大餐,也得细细考量不能暴露空间秘密。 余慧烧开了水,拿出一小罐的蜂蜜,给家人包括傻蛋一人先泡了杯蜂蜜水暖暖胃,喝了杯热乎的蜂蜜水,已经是把极品们惦记坏了,余慧却不带停的,又跑了一趟,把自家几个竹筒水囊都打满了,她就开始做饭。 做什么呢? 方便面饼子她还剩不少,各种酱料、酱菜也还有,油盐酱醋自己也不缺,不如今日就吃面吧。 余慧烧了油锅,没有葱花炸香,她就装着掏车兜,其实是从空间里掏出三个蛋。 反正车基本一直都在自己手里,很少让姑姑姑父沾手,里头的东西他们都没数的,不怕被发现,而且就三个蛋而已,她拿的也不多。 鸡蛋全都磕入木碗中,余慧将其搅和散了滑入滚热的油锅,顿时蛋香四溢。 余慧当边上极品的嚎哭不存在,抓着筷子搅合两下就盛了起来,锅里头添上七分满的水,烧开,估摸着大家的饭量,以及自己这定制铁锅的容量,余慧下了五块油渣方便面饼子进去,煮面的空档,余慧又从姑父背着的背篓里取了一叠干饼子出来。 姑父的背篓还有这干饼子,都是路上遇到城镇集市的时候,余慧找时机买的,她空间里出发前准备的包子馒头啥的,一路上早就造光了。 一边煮面,一边让姑父带着小表妹串烤热饼子,等面条软了,余慧把干净的野菜往锅里下,野菜鲜嫩,烫一烫就好,最后把鸡蛋全部倒进去,搅合搅合,余慧又倒了些芝麻油进锅里头,一时间芝麻油霸道的香气被激发了出来,惹得周围的人不断吸耸着鼻子,努力的吞咽着口水。 这香味,就是隐忍力超强的王瑀都忍不住了,只不过他们还好,毕竟懂得礼义廉耻,有些人却不懂这些,比如杜家的可恶小崽子杜禹鑫,被香味吸引着,早就按耐不住的在那边拽着老妖婆跟他亲娘的手,嗷嗷叫着要吃汤面,要吃汤面了。 余慧暗暗撇撇嘴,不为所动,想着一场大雨,即便他们有雨具,多少也是受了寒气,沾染到了雨水的。 自己有许多的种子,像是胡椒种子自己就有不少,她装着又去车里摸啊摸的,其实是迅速催发了一颗胡椒种子,得到了一小把胡椒粒,烘干水份后拿出来,余慧还在火塘边的石头上,捡了根干净的柴火,把胡椒粒磨碎是撒入面汤中。 一时间,大家都不由齐齐看着余慧的小车车,暗赞这哪里是车,这简直就是百宝箱啊有木有? 只是没得众人暗叹完,刹那间,整间破庙里头就被食物的香气所占领,让他们根本再无心分神去想什么百宝箱了。 胡椒的冲,香油的香,面条的热,鸡蛋的美,野菜的鲜,全都恰如其分的交杂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鲜香又霸道的味道,升腾而起瞬间霸占了整个空间,冲入所有人的鼻腔、口腔,折磨的一屋子的人都不得安身,大人馋,小孩闹,看着热汤嗷嗷叫。 王家人还好,知道是别人的东西不能碰,王家最小仅就五岁的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瘪嘴直接窝进了姨娘的怀里,尽量不让自己看,不让自己闻,不让自己想,不闻不看不想就不嘴馋了。 可杜家人不一样啊,刚才还嗷嗷叫的杜禹鑫,被这霸道香气勾搭的呀,见软磨硬泡的叫喊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后,混世魔王的他干脆往地上一躺,用了所有熊孩子都会的高招,撒泼打滚的就是嚷嚷着要吃。 杜禹鑫都这样了,年纪更小的杜禹皓,杜欣荣等哪里还忍得住,都是嫡出的孩子,早被惯坏了,唯我独尊的纷纷嚷嚷着就是要吃要吃…… 第39章 第 39 章 余慧把身周嘈杂的哭闹都当成了耳旁风,汤面好了,饼子烤热乎了,余慧麻溜的掏出明面上的四个木头碗,先给自家人满满的分好了面,再配上了姑父烤热乎的饼子,余华招呼姑姑他们先吃着,自己则揣上两饼子,端上锅里还剩下锅底的汤面,掀开了帐篷门,把东西一并递了过去。 “喏,杜禹辰这些给你。” 窝在小小柴火炉前小心烘烤着衣物的杜禹辰闻言顿了顿,有些意外食物竟然还有自己的份。 余慧见了对方怔愣的动作表情,嘴巴抽了抽,把锅往前递了递,低声丢下句,“吃吧,不白给你,从你寄存的金叶子上扣。” 杜禹辰还是有些犹豫。 “行了,拿着吧,若是还觉得过意不去,以后你发达了好好报答我就是。” 余慧不耐烦了,锅都怼到了这货的胸门口,杜禹辰这才接受了余慧的提议,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锅。 杜家人本身就离着他们不远,大多数的人又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发现连躲在帐篷里的不孝子孙杜禹辰都有份,杜禹鑫等小的撒泼打滚哭闹的更厉害,虚伪如杜耀宗更是怒火中烧的忍不住了。 他当老子的都还在吃苦呢,逆子倒是先享受到了,享受了也就罢了,逆子竟是一点都没想起自己这亲爹?真真是忤逆不孝的贱东西! 可怜这一大家子人,手里的东西银钱本就不多,大头又全捏在母亲手里,自己妻子又是个不顶用的蠢妇,娘家毛都不送一根来,只会张口要吃的;而弟妹娘家还算当用,也疼闺女当初送行之时送了不少东西,可弟妹自私,手里虽然有东西,可人家不主动拿出来,弟弟又是个混不吝的,自己个当大伯子的人总不能去明着抢吧? 一路走到现在,为了活着,为了走的舒服些,他们还花费打点了不少,就这,他们也是吃,吃不好;睡,睡不安;饿肚子都是家常便饭。 加之前头鲁州干旱,一直也没遇到过下雨,没有一点经验的他们哪里会料到,进了幽州竟是冬日遇冻雨?还一下就是这么大? 倒霉催的这就导致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雨具,然后好了,一个个的如今都成了落汤鸡……真是晦气! 鼻尖是萦绕不去的饭菜香味,远方还有红彤彤的暖人篝火,自己身上却冷冰冰的,寒气不住的往身子里钻,杜耀宗不由打了个寒颤,实在忍不住了,便小心翼翼的蹲着,艰难的挪动到亲娘身边,杜耀宗打着哆嗦的开口。 “母,母亲,您,您怎么样了?” 这会老妖婆其实人都已经冻迷糊了,要不然看到庶子那般享福,她哪里还忍得住? 被挪窝过来的亲儿子这么一扯一喊,老妖婆茫然的回神,先是猛地打了几个喷嚏,而后连连咳嗽着,好不容易在杜耀宗假模假式的拍抚下安稳下来,老妖婆冻的牙齿都咯咯作响。 “儿,儿啊,咳咳咳咳……你,你这是怎,怎地咳咳咳咳……啦?” 杜耀宗哆嗦的伸手,忍着身上不断泛出来的凉气,努力的把身上的薄袄扯的更紧了些,蜷缩的身子颤抖着,一边暗暗吞咽着口水,一边抓住了老妖婆颤颤巍巍伸来的手。 “母,母亲,这,啊啾,这,样下,下去,不是,办,办法,母亲,你,你看,老,老大那边,有,啊啾!有有火,有热,热乎的食,食物……啊啾!您,您是当母,母亲的人,大,大哥再自私,也,也得孝孝敬您……母,母亲,儿,儿扶,扶您,您过去烤烤,啊啾火吧……” 杜耀宗把滑落到了唇边的鼻涕吸耸回去,努力搀扶住亲娘的手,就想把人往余慧他们那边的火塘带。 此刻小小的火塘在杜耀宗眼中都不是火塘,那就是他的命。 不然怎么连老三杜耀祖都说,他这一哥是个伪君子呢。 都到了眼下这份上了,他想的不是自己怎么努力想法子生火取暖,顾着一家人,反而是打的小算盘,准备利用亲娘去蹭人家现成的火堆,甚至还想蹭食物。 可余慧能让他们如愿吗? 余慧都不等这颤颤巍巍的俩人挪到自家火塘边上,听到接近的迟缓脚步声,埋头干饭的她,脑袋果断的从手中的大碗里□□。 见到来人,余慧身上嗖嗖的冒着凉气,直接制止了边上急的要出面的姑姑、姑父,三两口扒完面,碗一撩过手,抓起先前塞给姑姑防身的菜刀,身形一闪,眨眼间就挡在了两哆嗦鬼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余慧蔫坏的掂着手里的菜刀,就跟耍杂技在玩一样的,语气还欠欠的。 “哟,我当这是谁啊?这不是杜家的老祖宗跟国公爷么?啧啧啧,一位这是要去方便还是咋地?哎呦呦,不过这破庙大门可不在我这边,一位别贵脚踏贱地呀,我这地方可没挡一位贵人的路吧?” 这小语气,这浓浓的讥讽,好吧,不是不可以接受,唯独这该死的拖油瓶手里把玩着的菜刀,让母子俩俱都胆寒,迈出去的脚都不由停在了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 杜耀宗不由想到曾经,自家那蠢货三弟被这拖油瓶收拾的模样,他浑身一个激灵,不住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心里怕的。 老妖婆更是在心里咒骂连连,心道这该死的押解差一个个是不是都眼瞎,为什么就能让这倒霉催的拖油瓶带着武器上路呢? 骂归骂,怨归怨,可实在是冷啊,他们又累又饿又冷。 这样的难受滋味,让老妖婆再顾不得她一直以来所谓的体面了,视线略过耀武扬威的余慧,看到火塘边缩头缩脑的夫妻俩,老妖婆怒不可遏。 “杜耀泽,你个孽障!无论如何,我是你嫡母,咳咳咳……公府也把你养到这么大,老生还给你娶妻生子,咳咳,甚至为了你那糟心的名声,老生我还为你操碎了一颗心!老生自认,咳咳咳……对不起谁,咳咳,都没有对不起你。 杜耀泽,如今大难临头,你竟是要枉顾亲人性命,要忤逆不孝了吗?咳咳咳……好,既便是你要忤逆不孝,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你当老子的背上这么个不孝的名声,你的儿女……” 这话说的可太重了,杜耀泽气不过,不惜与老妖婆对上的,当即想要站起来反驳来着,边上的余谷雨见状不对,赶紧拉住了冲动的丈夫,对着他无声的连连摇头。 不是自己不爱丈夫儿女,而是这种时候,跟在老妖婆站在大义的一方压迫他们,他们与其对上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此刻的丈夫跟女儿天然就吃亏。 余谷雨拦下丈夫,正想着便是得个恶妇的名头,自己也要豁出去的跟老妖婆对上呢,前头的侄女仿佛是猜到了自己的反应一般,直接一个刀光逼近叫嚣的老妖婆。 “闭嘴,老东西,你再瞎逼逼,信不信我砍你。” 太快了,太快了! 一眨眼的功夫,这拖油瓶就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自己跟身边的儿子甚至都没看清楚,这刀是怎么落下来的。 她骨子里是怕死的,相当怕死。 察觉到脖颈处的冰冷,老妖婆两股战战,干裂的唇嗫嚅着,努力的咽着口水,小心翼翼的撑长脖子慢慢后退,老妖婆努力的想让自己的脖颈离着那凶器远一些,再远一些。 难怪世人都说,弱的怕狠的,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自己再横也怕这不要命的贱人拖油瓶呀! 惹不起,惹不起…… 可若是就此败走?她又极不甘心。 毕竟冷啊,饿啊! 那散发着热量正熊熊燃烧着的火光,还有这一家子自私畜生手里馋人的食物……老天爷怎么就瞎了眼,偏着这么自私自利,没人轮,眼里没长辈的一群畜生呢? 极度的不甘让老妖婆犹豫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曾经对庶孽不好,庶孽如今脱离掌控,心野了,又有个牲口样还有自由身的小贱人护着,再不怕自己,敢对自己不闻不问了,可她心里除了无奈,除了凄苦,除了懊悔当初没弄死他们,真真是再别无他法。 可后悔无用啊,恨也无用,老妖婆还是很会审时度势,见既然庶孽没法再利用,那…… 老妖婆的视线蓦地转到神龛边的帐篷上,望着那只露一丝缝隙的帐篷门,想起了里头的人是谁,老妖婆眼里蓦地迸发出亮光,竟是想也不想的朝着帐篷凄苦的放声大喊。 “辰儿,辰儿,我是祖母,咳咳咳,我是你祖母啊……辰儿,你不是自来最孝顺,跟祖母最贴心的乖孩子么?辰儿,咳咳咳,祖母,祖母错了,辰儿,你看看祖母,看看祖母啊,乖孙,咳咳咳……” 帐篷里的人,任凭外头的人如何苦苦的求,模样如何的凄惨,某人不过是在短暂的一怔后,复又恢复了平静,自顾自埋头继续吃着手里美味的饭菜去了,对外头的人跟事再也不为所动。 见自己声嘶力竭,动之以情都没让那糟心的孙子动容,更是连面都不肯露一个,老妖婆的心沉到谷底,眼里刚刚还聚集起来的光瞬间消失,失魂落魄的只口中还不断的喊着辰儿,辰儿…… 而帐篷里的人却勾唇冷笑,内心再不起一丝波澜,把自己吃完的锅送出来,杜禹辰甚至连看都不看那所谓的祖母一眼,准备要去洗锅还给余慧来着。 余慧见状赶紧喊停,倒不是心疼他,而是怕他糟蹋了自己的睡袋,毕竟外头还下雨呢! 余慧一把抢过锅准备去清洗,路过这挡路的两尊门神,余慧扬了扬手里的锅,笑的冷冷。 “一位还不走,要我请你们?” 老妖婆,杜耀宗…… 老妖婆气坏了,真的气坏了,脑子一梗再顾不得其他,颤抖的指着面前耀武扬威的拖油瓶,不禁口吐诅咒,“你们这群黑心肝忤逆不孝的狗东西,你们没有人伦,你们会有报应的!” “呵!报应啊?切,你们这般心黑手狠的存在都没得报应,我们这些小可怜又怎么会有?放心,老天爷爷眼明心亮,老人家心里清楚这呢!若是真有报应,我等着,等着看你们这群极品的报应!” 她想,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看到他们嘴里所谓的报应了吧? 见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这庶孽跟生了反骨的不孝子孙没有一点动容,再不吃自己这一套,连诅咒人放狠话人家都不带怕的,老妖婆无法,竟是拿这群滚刀肉毫无办法。 说不过,打不过,那还能咋办?只得憋憋屈屈,哆哆嗦嗦的,又反身回他们自己的地盘。 这边墙角撒泼打滚的杜禹鑫,见最疼他的祖母跟亲爹回来了,被亲娘保护的很好,身上倒没怎么淋湿的杜禹鑫,一骨碌的爬起来,还有精神抱住俩人的大腿问。 “祖母,父亲,你们是来喊我过去烤火、吃面、喝汤的吗?” 杜禹鑫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吃瘪的杜耀宗瞬间炸毛了,怒从心来,暴怒的一脚踹开抱住自己大腿的小儿子,“吃吃吃,老子都没得吃,你吃个屁!” 柳娴雅见自己的儿子被踹了,她也发了疯,冲过来一把抱住儿子,眼里写满了癫狂。 什么恭敬,什么争宠,什么跟小妾别风头抢这狗男人的宠爱,这一刻都被为母则强的柳娴雅抛诸脑后,不管不顾的,也是新仇旧恨的一起上,柳娴雅把儿女推做一团,自己扑上来就跟杜耀宗撕打起来。 老妖婆见了心脏突突的,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制止的大喊别打了别打了,可惜打的忘我的夫妻俩哪里听她的? 还别说,动起来了,他们反倒是没那么冷了,那继续打? 老妖婆见自己的喊声没有任何成效,暗恨公府倒了,庶孽反了,连长子长媳都敢不听她话了,(杜耀泽在她眼里就从不是儿子)老妖婆气的呼呼的,只感觉心口喘不上来气,周遭儿孙们的哭嚎一片,吵的她脑子突突的。 老妖婆没法子,赶紧四下寻找起小儿的踪迹来。 见小儿窝在小儿媳跟他那俩小妾通房堆里惬意的躺平,老妖婆心里又是一噎,不过仍就晃悠过去,抬起老腿踹了踹小儿。 “祖儿,祖儿,老三!咳咳咳,你赶紧给我起来,去,去帮帮你哥,你去,给他们分开,让他们别再打了!” 被踢了的杜耀祖懒洋洋的支棱起身子,人不由往妻子怀里靠了靠,嘴里还不耐烦的嘟囔着。 “哎呀娘哎,打是亲骂是爱,我一哥跟她媳妇打架,那是人家两口子亲香,我当弟弟的去凑什么热闹,不去!” 先前蹭了妻子给儿女们准备的雨具的他,身上倒是没怎么湿,这会子他只想摊平睡觉,抱着自己的女人取暖,才不想去管那假惺惺的坏一哥呢。 结果他不想管,他娘却不依不饶的不肯放过他。 “你混账,你给我去!” 杜耀祖不由暴躁了,摸着自己又挨了亲娘一脚的腿,烦躁的坐起身来抱怨,“娘,你疯了吗你?有你这么偏心眼的娘吗?你是亲的吗?怎么就见不得儿子好呢?” “你,你……” 身上冷,心里寒,本身就淋了雨受了冻,再加上被余慧一番吓唬,杜禹辰态度弄的绝望,再被自来她就偏疼的小儿子如此顶撞,老妖婆竟是觉得自己一口气上不来,捂着胸口,你啊你的就这么突然的倒了下去。 “娘!” “母亲!” “老祖宗……” “祖母……” 好吧,老妖婆这一倒下,杜家极品们终于慌了。 杜耀祖后悔了,怕自己把亲娘给活活气死; 杜耀宗跟柳娴雅也不打架了,亲娘死了他们是最得不到便宜好处的; 家里那些刚才还吵吵着要吃,或者默不吭声的妻妾孙子孙女们,这会子也都关切的一拥而上; 看着杜家一家极品乱糟糟的,余慧觉得,自己的世界顿时安静了。 有心拍马屁搞好衙差关系的余慧,平日里没少烧香,想着一路人家对自家的照顾,余慧决定给做点吃的送去。 她先估量了下车上显露在外的食物份量,把锅去外头清洗回来后,余慧又架起了锅。 这一回倒是没有再拿鸡蛋了,余慧用筷子挑了一坨猪油到锅里,等猪油化开后,余慧放了些腌菜进去爆炒,而后再添水,等烧开了,余慧想了想,一连下了五块面饼进去后,正准备把身边剩下的野菜全给烫进去来着,自己的身边猛地多了一道期期艾艾的身影。 余慧下意识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杜欣兰? 都怪自己刚才烧饭烧的太认真,姑姑、姑父又主动揽活刷碗去了,连小表妹都被自己塞进了帐篷里,跟杜禹辰大眼对小眼去了,自己一时半会的还真没发现这人的接近。 看着眼前期期艾艾的人,余慧皱眉,“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 想到他们刚刚一番忙碌,又是掐人中,又是暖手脚的,好不容易把祖母救回来,祖母一口气吐出来后,竟是提出想喝口热乎的。 这个要求在以前那叫事?可如今,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不要说喝口热乎的了,就是想烤烤火都奢侈。 祖母的愿望不能违,家里人推来推去,父亲母亲沉默,推诿三叔,三叔三婶不为所动,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三叔甚至还耍无赖就是不肯来,没法子,推来推去,最后了就推出自己这个没人护的孤家寡人出来,那些人还美其名曰是祖母自来疼她,这才派了她来求。 被全家推出来的杜欣兰,说实在的,过来的时候心是忐忑的。 按说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自己虽然看不上这拖油瓶,可好歹也没欺负过她,这拖油瓶应该,也许,可能……会施舍一点热汤给自己带回去的对不对? 余慧:呵呵,你想多了! “余家表妹,你能不能?能不……” “不能!” 杜欣兰还犹犹豫豫呢,余慧果断的打断了对方的设想。 开玩笑,当她瞧不出来呢! 余慧拒绝的干脆,杜欣兰却是豁出去了,见余慧想也不想的拒绝,她赖着没走,咬咬牙,狠狠心,抛去最后的尊严,噗通一声,当即给余慧跪下了。 “余家表妹,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人,求求你,看在我们都身为女子,都是孤家寡人过的不容易的份上,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吧。我也不奢望多的,求你给我一碗汤,让我救活我祖母吧,求你了,若是没有祖母,我怕是也难活啊,求你了余家表妹……” 她是实在没办法了,但凡有法子,她堂堂公府小姐,如何会这般低声下气的,给一个孤女拖油瓶跪下磕头的? 只可惜,任凭杜欣兰如何磕头卖惨,余慧都是铁石心肠。 才要拒绝了,游哥恰好这时候提着的雨伞从后头过来了,这是来还伞的。 见到杜欣兰跪在余慧身边砰砰磕头,哭的梨花带雨的,游哥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把雨伞递给余慧打趣起来。 “哟,小丫头,你们这是干嘛呢?唱戏呀?” 余慧呵呵笑着接了雨伞,对此避而不答,只点着跟前火堆上的锅,放下伞,一边继续把手头的野菜一股脑烫进去,再撒上盐巴跟剩余的胡椒,一边对游哥道。 “游哥你来的正好,我这不是看着天寒地冻的,大家又都淋了雨,身子肯定发寒,我车上刚巧还剩了点东西,便煮了一锅面汤孝敬房爷跟游哥你们,麻烦游哥给带过去呗,你们喝上一碗热乎的也好解解乏,回头把锅给我送回来就成。” 游哥一听竟然还有热乎吃食,游哥老高兴了,眼里哪里还有杜欣兰? 便是这人再美,哭的再梨花带雨,自己个大老粗也欣赏不来,探头望向正冒泡泡咕嘟着的锅,急游哥吼吼的:“这可是好啦?好啦的话,哥就端走了昂。” 余慧忙让出位置,“好了好了,游哥你端走吧,小心烫。” 游哥可不怕烫,见他扯着自己的衣袖,一把将锅端离火塘,余慧才故意一脸无辜的看着杜欣兰摊手。 “你也看到了杜家大姑娘,不是我小气不肯给你,实在是,押解我们的衙差一路也辛苦,这么冷的天,就这么点子东西,他们十一个人本就不够,再分给你一碗,房爷游哥他们就更不够吃了,所以你求我也没用。” 端锅转身要走的游哥听到是这么回事,感情这杜家人犯是打他们食物的主意的呀,刚刚还嬉皮笑脸的游哥,转眼脸就沉了下来,看着杜欣兰的目光都带着冷刀子。 “身为人犯,不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该呆的地方,老惦记着别人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哼,看来平日里还是被打的少了些!” 此话一出,再想到平日赶路慢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那疼痛……杜欣兰猛地一个激灵,再不敢求,狼狈的爬起身,爬了好几下才站稳,将将站稳些,人就迫不及待跌跌撞撞的跑了开,那模样就跟身后有恶鬼在撵一样。 第40章 第 40 章 失望而归的杜欣兰都还没到家人跟前,刚刚还围在老妖婆那头‘关切’的人,见状一窝蜂的就围了上来,一个个的还伸长脖子不停问。 “怎么样兰姐儿?你要来吃的……” 嘴里才热切的问着,结果看到杜欣兰手中空空,所有人又瞬间变脸,指责、埋怨瞬间铺天盖地。 “你竟是空着手回来的?没用的蠢东西!废物!” “你个白吃饱,要点东西都要不来,要你何用?” “你不是惯会装柔弱的吗?哦,怎么眼下不行呢?你榆木脑袋啊!就不晓得跟往日那般,装个弱,卖卖惨?你个蠢货!” 一声声一句句的都是刀子。 杜欣兰呐呐无言,看着盛怒中拂袖离去的父亲,又看这些对自己指指点点嫌弃不已的众人……杜欣兰的心都是冷的,哇凉哇凉的,只觉眼前的人都是那般的陌生,那般的面目可憎。 “啊,母亲,母亲!快来人啊,母亲又晕过去啦……” 一声喊打破僵局,把自己从众人的指摘唾骂中解救出来。 杜欣兰木呆呆的望着人群都朝着又晕过去的祖母围拢而去,她就这么看着,看着……就仿佛是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眼前的人跟事,看着他们在喊在动,周遭的一切都仿佛离着自己很远很远,她怎么都融不进去,走不出来。 杜家这边因着老妖婆的再度晕倒乱成一片,而王家那边的情况也不大好。 王家是真穷真惨,当初又无人送行,所有人的手里根本没有一个子,至今王瑀、王琦都没能去掉脖子上的枷锁,可想而知他们的情况有多艰难。 这种情况下,病弱的王夫人得不到修养,也吃不到好的,情况越发差,几乎是前头的病痛还没养好,冻雨一来,王夫人又跟着倒下了,而雪上加霜的是,家里几个小的弟妹,这会子情况也不大好。 王琦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六岁小妹,小小身子缩在姨娘怀里浑身冷的打哆嗦,王琦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姨娘妹妹们,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嫡母,王琦忍不住挪到兄长王瑀跟前焦急着。 “七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母亲跟弟妹们怕是都熬不住了,七哥你想想法子啊七哥。” 王瑀又何尝不担忧家里的这些亲人,祖父、祖母、父亲、叔伯兄长们全都故去,王家嫡出三房只剩下自己最年长,身为家中挑大梁的男丁,身边这些老老少少都是自己的责任,他答应过父亲,答应过母亲,要把一家人完完整整的带到极北去的。 如今这才半路就病的病,倒的倒……王瑀心里焦急,可毕竟才是半大少年又身无分文,他能有什么办法? 焦急中,无计可施的王瑀,目光不由看向了火堆处的那个人…… 王瑀默了默,最终咬牙,招呼着弟弟守好家人,自己顶着沉重的木枷,朝着火塘边坐着的余慧走了过来。 “余姑娘。” 余慧闻言转头看来,见到是王瑀,她点点头招呼,“王家七郎?你来是?可是王夫人又不好?” 王瑀忙就摇头,“那道不是。” 余慧就纳闷,“那你来寻我是?” 王瑀苦笑一声,头手不便,便恭敬的朝着余慧鞠了一躬,厚着脸皮开口道。 “请余姑娘多多包涵,瑀不才,实在是羞于启齿,可家人情况危急,不得已只得厚着脸皮不请自来,求余姑娘帮忙,不知余姑娘可否……” 可否什么? 余慧下意识的朝王家所在忘了一眼,见看不到王夫人的踪迹,人群中的王家人又都跟鹌鹑一样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着,她甚至还能听到小孩低声的啜泣,余慧心下了然,回看王瑀。 “王七公子是想跟我借个火?” 王瑀大喜,连连点头又摇头,“对对,瑀想借个火,除此之外,若是可以,若是……” 想到前恩未还,自己现在又来讨恩,饶是已经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王瑀也实在是难以启齿。 看到王瑀这幅模样,对王家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余慧没有为难,反倒是反过来安慰起对方来。 “若是什么?王七公子莫要不好意思,这人嘛,谁还没个落难为难的时候?王七公子有何为难尽管说便是,只要我余慧能办得到的,自会尽可能予你方便。” 余慧话音方落,王瑀一脸感动羞愧,而帐篷内,正被小堂妹当大玩具玩的某人却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感受到余慧的真挚,王瑀眼眶有泪,坚硬的心难得有一丝温暖,王瑀郑重又是一揖。 “禹谢谢余姑娘大恩,谢谢!余姑娘大恩大德,瑀没齿难忘,无以为报,从今往后,卿所愿也,莫敢不从!” “别别别,这个大可不必,王七公子,我不过是欣赏令堂的性情所以搭把手的事,不值当你如此郑重,你若还需要点什么,只管说来便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瑀也不矫情,忙就道:“不敢有瞒余姑娘,若是可以,除了借火以外,若是姑娘口粮还有宽裕,瑀便厚着脸皮再想求余姑娘匀些口粮给瑀,姑娘放心,等到了极北,瑀跟兄弟从军入伍后,发了第一个月的粮饷,瑀就加倍的还予姑娘。” 他的话是这么说,王瑀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己这算是空手套白狼,厚颜无耻到了极点了,可他也没法子,贫穷跟责任成了压弯自己脊梁的大山,为了母亲,为了身后的家人,他只能是厚颜无耻了。 外头的进展让帐篷里皱眉的人发出一声冷哼,声音很轻,小粉团子倒是歪着脑袋,疑惑的瞅了瞅奇奇怪怪的大堂哥,外头的余慧他们却是听不到的。 想到自己空间里粮多多倒是不介意给点,可惜,表面上自己小车的存粮却不多了,为此余慧就没有一口应下来,反而是走到自己的小车边,装着翻腾的模样,把空间里剩下的十几个馊馍馍拿出来,想了想又抓了一把枣枣结出来,自己放空间晒干了的能量干枣子,一并递给了王瑀。 “王七公子,我手里的食物也不多了,我姑姑身子也弱,小表妹又那么小,我得留着点细粮给她们,剩下这些个,王七公子你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王瑀连连摆手,看着余慧捧来的食物,满脸都是感激。 且不说这一个馍馍就能救命的当下,就是这能补身子的枣干,王瑀一看就知道,这定是余姑娘从她姑母跟表妹口粮里省出来的,是专门拿给自己给母亲补身子的。 这般的情意深重,他王瑀受之有愧,真真是无以为报,又何来的嫌弃? 余慧小心观察着王瑀的神色,见对方真没有面上感谢心里记恨嫌弃,暗暗点头,随后又指着自己的火塘。 没有一味好心的余慧,才要发话说,让王瑀捡几根燃烧着的柴火,自己再拿几根干的给他,然后再把雨伞借给他们家,让他们家那些个能动的女眷,打伞到外头尽可能的去捡点干燥的柴火回来,熏烤熏烤也能将就着用呢,身后的帐篷门突然就被扯了开来,里头传来了道冷冷的声音。 “那是我冒雨捡来的柴火!” 余慧…… 得!这态度语气,怎么忒的酸?而且她也没说要把他的柴火送人好吧。 余慧暗暗翻白眼,瞪了眼身后丢下这么句话后又落下的帐篷门,转头尬笑着对王瑀道。 “王七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这些柴火是我姑父还有某人冒雨辛苦捡来的,按理,我也不能把人家的劳动成果白白送人,不若这样,我借雨伞给你……” 余慧忙就把刚才自己心里想的说给了王瑀听,王瑀自是不会拒绝,连连道谢着,回头从自家地盘上喊了两个姨娘并年岁大的几个姐妹过来,接过余慧的东西,王家一众人便千恩万谢的就走了,身后的帐篷也再无动静传来。 余慧耸耸肩,远远看着王家俩姨娘领着两姑娘撑着伞出门寻觅柴火去了,王家那边的火堆也生起来了,大家分工合作,照顾了王夫人这老的,又忙忙去安抚年纪小的,一家人齐心合力互相扶持着,让余慧暗暗点头。 心说这样的人才值得自己帮忙嘛,不像杜家那些极品。 待到游哥来还她清洗干净了的锅时,余慧还好心的把锅借给了王家人用,可余慧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举动,再次招惹了杜家人的眼。 被杜耀宗打的鼻青脸肿的柳娴雅,看到余慧对王家人接连的帮助,再对比自家,她恨的几欲呕血。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紧紧搂着小女儿杜欣荣,柳娴雅也撕开了多年来披着的娴雅皮,在那边骂的贼难听。 “小贱人,小小年纪就会勾搭男人,勾搭了一个还能不足性,还吃着碗里的,霸着锅里的,见到个公的就挪不动腿,啧啧啧,真是不晓得,这些公的是不是都眼瞎,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有伤风化的小贱人了呢?呸!真真是丢我们女人的脸!贱人!贱人!贱人!!!” 可这些余慧全当成了疯狗叫,并不在乎就是了,颇有些他强任他强,清风佛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架势,这倒是让疯狗样的柳娴雅一拳打在棉花上,只气坏了自己而已。 “咳咳咳咳……” “娘亲,儿难受……” 这场冻雨从余慧他们停留的这日上晌,一直下,一直下……一直下到了次日的凌晨时分,雨在太阳晨曦露头之时倒是停了,可地面泥泞一片,倒不好立马赶路。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两进的破庙殿宇中,不少人都因着这一场雨病倒了,就是物资银钱丰足,有雨具遮身的陈家人也不例外。 陈家除了一些年岁小的孩童几乎都病倒了之外,前冠军侯陈侯爷跟老妻也双双病倒了。 这二位可是陈家的天,一下子双双倒下,陈家也乱了套。 整个流放队伍,大半人犯都在陈家,陈家走不了,一时半刻的,余慧他们也自是走不了的。 余慧得到游哥带来的消息时,心里还愣了一下子,心说既然走不了,既然要请大夫看诊,那退回前头一晚他们落脚的驿站也好啊,总比在这荒郊野岭的破山神庙呆着的强。 她也不知道陈家人是怎么跟他们一行押解差商量的,看到游哥耸肩苦笑的模样,余慧明白,停留在此处是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她根本改变不了。 既然不能改变,余慧又想着。 “游哥,陈家不是花银子请游哥你们帮忙去请大夫回来么?既然要去请大夫,游哥,我能不能跟着去请大夫的差大哥一道去采买点东西回来?” 看眼下的情况,一下子倒了一大片,一时半刻怕是没法再上路,她估计队伍得在这破山神庙停留不短的时间了,既是如此,她可不得想法子跑一趟,才好把空间的东西拿出来光明正大的用么。 余慧想法是好,只可惜……游哥果断的摇头。 “这怕是不成,去请大夫的人是押解陈家的那帮子牲口,还是骑着头儿的马去请大夫的,带上你不方便,且不是我们这帮子在房爷手下讨生活的人,那杞子牲口怕是不会答应的,除非……” “除非什么?” 游哥摊手,“除非你能给出让他们心动的价码。” 这就难办了,明面上自己可是没多少银钱了的,余慧皱眉。 游哥见状,想到这一路来自己实在是吃人嘴软,他也不忍余慧失望,想了想,咬咬牙,想到昨晚自己端去的热面热汤,押解陈家的那帮牲口也没少抢,自己还被一个家伙给抢了半碗去呢,游哥发了狠心,笑着安抚余慧。 “哎呀哎呀,你个小丫头别愁,这样吧,我跟他们还算有点交情,等会离开的时候,我让去的人给你捎带些口粮回来就是,这样你看成不?” 余慧想想这也是个法子,忙点点头,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塞给游哥,叫对方紧着这些银子给自己带,最好是米面干粮。 游哥不多话,接过银子朝着余慧摆摆手,人就急匆匆的往后殿去了。 目送人离开了,余慧想着也不能全指望着人捎带,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准备分派好家人到外头去看看,哪怕到时候带点野菜啥的回来,也不至于临了抓瞎。 这般想,余慧匆匆回帐篷去喊家人一起干,而把小车托付给游哥,领着家人出门去的她,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接下来杜家上演的一场大戏。 不然怎么说祸害遗千年呢,都晕了再晕,老妖婆竟然还顽强的活了下来,恰巧就在余慧跟游哥对话的时候醒了过来,还破天荒听到了陈家要请大夫的事情。 昨个半夜里其实她就醒来过了一次,那时候她就感觉自己要遭,身体的情况糟糕透了。 见四周儿孙们睡了一地,没一个人顾念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老妖婆慢慢的,慢慢的转动身体,面朝墙壁咳嗽着,努力吸耸着鼻子,忍着头昏脑涨,老妖婆颤抖着手,掏出自己怀里连孙女死都不舍掏出来的保命药,冷着心的给自己嘴里塞了两颗。 两颗下肚后,她的情况好了点,可身上的衣服还是的,也没人管自己,发了一身汗出来,若是有件暖和的衣裳,她本该好很多的,只可惜……一把老骨头再次被冰冷一激,邪风入体,她感觉自己的情况比先前还要糟糕。 老妖婆绝望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吃了两颗药,昏昏沉沉的一觉到了天明,只感觉口干舌燥,不断的咳嗽让自己胸腔都在痛,想要再吃点药,可任凭她怎么倒,瓶中滴溜溜的也只滚出了一粒。 药,没了! 老妖婆终于知道怕了。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几乎是在听到游哥与余慧的对话后,吞下最后一粒保命药丸子的老妖婆,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把拽住身边呼呼大睡的大儿子,努力的扯了扯,再扯了扯。 忙活了一宿,好不容易睡着的杜耀宗自己也不好受,这会子被亲娘扯醒,杜耀宗满身的起床戾气,也连连咳嗽着很是不耐烦。 “谁?谁扯我?” “咳咳咳,儿啊,是娘啊,是娘……” “谁?” “是娘啊,我儿,咳咳咳……” 杜耀宗听到这熟悉的微弱声音,思绪瞬间回笼,急急朝身边一看,见是自家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的亲娘,杜耀宗惫懒的爬起身,扭了扭酸痛的身体。 “母亲,您终于醒了,您老这是有什么吩咐?” “咳咳咳,儿啊,儿啊,不能再这般下去了,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咳咳咳,儿啊,娘,娘熬不住了,咳咳咳,儿啊,你,你给娘请,请个大,大夫咳咳咳……” 杜耀宗一僵,随即苦笑着一摊手,“母亲,您这话说的轻巧,咳咳,可这荒郊野岭的,儿又身无分文,儿,咳咳,儿如何给您老请大夫啊?” 眼看着儿子要挣脱开自己的手,老妖婆急急抓住,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只手拼尽全力的死死拽住大儿子的手,一只手颤抖着伸进自己的衣襟,呼吸急促。 “儿啊,咳咳咳……娘,为娘有,有银子,有银子!咳咳咳……陈,陈家要去请大夫,大夫,你你去,咳咳咳,疏通,疏通房,房爷,也给娘,咳咳咳,给娘请一个。” 起先的时候,杜耀宗还想挣脱开亲娘那跟鬼爪一样的手来着,不过紧接着,当他听到亲娘说有银子,甚至还在当场掏银子的时候,杜耀宗挣扎的动作蓦地僵住,眼睁睁的看着亲娘掏出三张百两面值的银票来,杜耀宗眼眸发沉发暗。 好呀,一路上他这位好母亲一直都说姻亲故旧小气,当初就送了二百两来。 他们兄弟当时去枷锁花了一百两; 自己想着银钱不够,求爷爷告奶奶舍不得买骡马,却还是咬着牙花了五两,给她这老母亲买了辆独轮车代步; 后来陆陆续续买吃食花了十来两; 再后来自己经不起小妾的歪缠,也是心疼孩子,给自己惯来宠爱的庶三子也去了木枷,一下又去花了五十两; 家里的银子就捉襟见肘。 那时候母亲倒是难得大方,满口的为了自己着想,还把剩下的三十几两全都一气给了自己,说自己是当家人,自己拿着顾全家她也放心,还说让他俭省点,这些银子等到了极北还得安家落户云云。 那时候说的可好听,可天花乱坠了,他还真就信了,全信了!一路上都省吃俭用的连个鸡蛋都舍不得买,守着三十几两的银子,熬的都没个人形。 结果呢?哈哈哈,结果他口口声声已经没银子了的亲娘,既然一下子就掏出了三张百两的银票? 杜耀宗苦笑,亲娘瞒的他好苦啊! 她留下这么多银子,是不是为了老三那混账的? 要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哪怕如陈家一样高价置办点雨具,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说来都是这个亲娘害人害己。 还请大夫?呵呵! 杜耀宗压着心里的不平与苦涩,不顾老妖婆颤抖着想要抽出一张银票来的手,直接劈手夺过了老妖婆手里剩下的所有,丢下句:“母亲好好等着便是。”,杜耀宗拽着银票就冷酷无情的离开了。 说来老妖婆其实也是烧糊涂了,要不然以她的个性,哪里会当着儿子的面,一气把底气都给掏出来? 这会子见儿子拿走了银票,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等听到儿子让她等着,看到儿子往陈家所在的后殿去,老妖婆心里还安慰自己,儿子孝顺,肯定会给自己请大夫来着。 结果她等啊,等啊…… 等到去给陈家请大夫的衙差,都带着大夫、药材回来了; 等到小拖油瓶他们,也带着大兜小兜的东西从外头回来了; 等到去请大夫的衙差,提溜着两个沉重的袋子丢给拖油瓶了; 自己也迟迟没等到孝顺儿子为自己请来的大夫。 身上的药早就吃完了,老妖婆只觉头重脚轻,灵魂都在发飘,就这,她还在坚持着。 苦苦等不来大夫,甚至还看不到大儿子的人,见到躺在破庙门口边墙角的小儿,她努力挣扎着朝着小儿爬过去,声嘶力竭的哑着嗓子大喊。 “儿,幺儿啊,咳咳咳,你,你去,咳咳咳,你去看看你哥,咳咳咳……幺儿,咳咳咳,幺儿,你去,去看看你哥,咳咳咳……他,他拿走了我,我的银票,咳咳咳,银票,说好给娘请大夫……” “什么,什么银票?娘,你刚才说什么银票?你给我说清楚!” 起先,扰人清梦的声音传来,杜耀祖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嘴巴咕哝了咕哝,双手抱胸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的去。 可等到后头,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口一个银票的时候,杜耀祖整个来了精神。 直接一个平地挺身的起身,飞一般的爬到亲娘跟前,双手紧紧拽住亲娘朝着自己伸来的手,打断了亲娘嘴里的话急急追问着。 杜耀祖的反应让老妖婆失望了,她心心念念的小儿子,满心满眼在乎的只有银票,根本就没有听她说什么请大夫。 被昔日最疼爱的幺儿为了区区银票来回晃动着,老妖婆只觉自己天旋地转,心口堵的慌,什么都说不出来。 杜耀祖见自家偏心眼的娘,话说到一半竟是不说了,他气愤的一把推开手里的人,边吼边跑。 “好呀,好呀,真是我的好亲娘,好二哥呀!有银子都不告诉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吃苦,哼,我不服,凭什么呀,我找他去,找他去!” 被推倒的老妖婆颓然倒在地上,被冰冷冷的地面磕的生疼,视线刚好落在墙角蜷缩着的杜欣兰身上。 视线与其对上,老妖婆面露期待,颤抖着手忙忙朝着杜欣兰伸出。 “兰,兰儿,兰儿……你,咳咳咳……你来,乖孩子,你咳咳咳……你最孝顺了,来,过来,帮帮祖母,咳咳咳,帮帮祖母……” 早在昨晚就被家人排挤在人群外的杜欣兰,看了眼朝着自己伸来的手,视线慢慢下移,慢慢下移……没有一点上前去的意思,只把自己蜷缩着的身子抱的紧了些,更更紧了些……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自己半夜里却是看到了的。 她看到了自己自认为尚还可以的依靠,竟是夜半里从怀中偷偷摸索出一瓶,看样子珍藏已久的药喂给自己吃了,还不止一次,这让她不由就想起了先前惨死的二妹妹。 想到二妹妹,杜欣兰由身到心的止不住阵阵发冷。 老妖婆见平日最扒着自己的大孙女都对自己弃而不顾,她的内心是愤怒的,是暴躁的,是绝望的,看到对面那低垂下眼帘的人,老妖婆嘴巴蠕动着,什么脏的臭的都来了,只可惜力气不足,骂不出声来而已。 靠儿子,儿子跑; 靠孙女,孙女倒; 那她还能靠着谁? 她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 谁来帮帮她?谁来救救她?谁来…… 冬日正午的暖阳从破庙的大门处洒了进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让绝望中的老妖婆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去。 只见温暖的光晕中,有道熟悉的人影逆光而来…… 那是?那是! 看到来人是杜禹辰,老妖婆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了惊人的亮光。 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身最后的力气,爬上去,伸手死死的抓住了打从自己跟前过的人的脚踝,老妖婆抬起浑浊的双眼,凄苦的看着这俊挺仿如昨日的少年郎。 “辰儿,辰儿,祖母的乖孙孙,咳咳咳,辰儿,祖母知道,咳咳咳,知道你,你是个心软的孩子,咳咳咳,祖母知错了,真的知出错了,咳咳咳……好孙儿,你,咳咳咳,你看在祖母往日对你不错,咳咳咳,看在你祖父还那般疼爱你的份,咳咳咳,份上,你,你……你帮帮祖母,帮帮祖母吧,咳咳咳……” 背着一大捆柴火的杜禹辰,低头看着抓住自己的脚踝摇尾乞怜的人,这一刻,他的心思是有些复杂的。 是高兴吗?不! 是伤心难过吗?也不! 那是什么? 是……他想,应该是不为所动的陌路。 既是陌路……杜禹辰眼底古井无波,脚下微微用力,挣脱开某人的手,不打磕巴的继续朝着余慧所在的方向迈步,再无一丝停留。 “辰儿,不!辰儿,辰儿,乖孙……” 老妖婆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对自己依赖、眷念无比的孙子,一步一步的坚定远离,甚至不曾回头一下,老妖婆满心绝望,伸长出去的枯手,不甘的朝着杜禹辰离开的方向抓去。 可惜任凭她如何努力,却什么都抓不到,终是如当初的杜欣雅一样,那只手僵在半空,而后颓然落下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等找到杜耀宗兄弟俩大大一架,终于抢到了一百两银票的杜耀祖气呼呼的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朝破庙门口,脸朝下趴伏在地,身子都凉了的亲娘。 “娘!” “母亲!” “祖母……” “老夫人……” 这时候孝子贤孙们终于出现了,杜家地界上哭嚎一片,瞬间吸引来了押解的衙差。 衙差上前查探后,摇着头跟房爷禀报去了,杜家人死了亲娘样的悲切表情,还有衙差的态度,让杜禹辰成功的怔愣了那么一瞬间,也成功的让他知道了那个人走了。 那个曾经自己当成唯一的救赎,当成命一样对待的人; 那个小丫头说要把她踩在脚下,让她后悔自责的人; 那个刚才拽住自己的脚,苦苦的摇尾乞怜的人; 她走了,可自己并不开心是怎么回事? 难过吗? 坐在火塘边的杜禹辰伸手摸在自己的心口,他闭了闭眼,而后恢复了平静。 “内个杜禹辰啊,你看看我们今日的收获,喏,不错吧?我领着蕊儿不仅找到了野菜,我们还挖到了山药。锵锵锵锵……你看看,你看看,我们甚至还找到了鸟蛋,这么多!” 丫的,你丫千万别再受刺激的犯病了昂,自己可不想再当你丫的心理医生跟急救大夫了,累! 小粉团子听到自家表姐的话,忙也配合着把自己手里抓着的‘鸟蛋’(空间鹌鹑蛋)捧过来给杜禹辰看,眼神还亮晶晶的一脸求表扬。 早不言苟笑的杜禹辰见了小粉团如此,眼眸里终于有了笑意,抬手揉了揉粉团子带着毛帽帽的脑袋瓜,安抚了安抚小粉团子,转眼又看着余慧,手不由自主的摩挲着身上的厚实衣裳,杜禹辰眼里有光。 他点头,难得给了余慧一个笑脸,低低的嗯了一声,再不关注身后杜家的动静,转身把自己背回来的柴火给扯了过来,一把解开,瞬间露出了里头的东西,杜禹辰默默提到余慧面前。 余慧…… “我艹,可以啊少年!你老牛逼了,这些鱼你从哪里搞来的?还每条都这么大!乖乖,你很不错喲!” 看到杜禹辰手里提溜着的五条大鱼,看着鱼身上的新鲜伤痕,余慧很不吝啬自己的表扬。 果然,她话音一落,对面的提鱼少年脸颊立马爬上了一抹熟悉的绯红,显而易见的,这也是个极少被人夸的可怜蛋,啧啧…… “行了,我跟蕊儿找到了野菜、山药,还有鸟蛋,而杜禹辰你又找到了这么多的鱼,待会等姑姑姑父他们回来,哪怕他们啥收获都没有也没关系,今晚我们的伙食也很丰富了!今天这么开心(压在姑父他们身上的大山老妖婆终于嘎了),我们合该庆祝一下。” 余慧拍着身边两大袋,请大夫的衙差帮着捎回来的米粮面粉,豪气的不要不要的。 “一会你去后头井边把这五条鱼都清理了,晚上我们烤它!再烧个野菜鸟蛋汤,清炒一个山药片,再闷上一锅大米饭配它,保准你们吃的满嘴流油!” “那是那是,不过小丫头,我们哥俩辛辛苦苦的给你带了这么多粮回来,这让人满嘴流油晚饭,合该有我们兄弟一份吧?” 余慧正在杜禹辰和小表妹跟前挥斥方遒呢,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三人寻声望去,见竟然是先前去请大夫帮她带粮的衙差,这会子送了大夫回来,还打断了自己的话求投喂,余慧呵呵笑着,倒是没拒绝。 毕竟人家也实诚,带回来的米粮足足两大袋呢,并未有克扣,仅凭这一点,她也不能拒绝人家的要求不是? 再说了,等到时候上路,这两大袋足有百斤的粮食,还不是低等杂粮,他们怕是也吃不完,自己的小车拉的也费劲,既然如此,给这些衙差吃了又有什么? 余慧心里迅速做出取舍,笑着回,“呵呵呵,小女手艺粗浅,要是二位差爷不嫌弃的话,小女自然不会少了二位差爷的一口饭。” 一想到昨晚自己好不容易从一帮牲口嘴里抢来的美味,顺道听了一耳朵的二人连连摆手,“哎呀不嫌弃,不嫌弃,余姑娘只管做,你做什么我们都喜欢吃。” 余慧呵呵。 既然决定要给这二人弄吃的,她自然就不能厚此薄彼少了房爷他们十一人的,少了押解陈家人的那一帮衙差的。 那既然陈家的那一伙都带上了,那押解王家的……不然也带上? 万一王家那一拨吃的开心了,心情一好,格外开恩的给王家哥俩也去了木枷了呢?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欣赏的王夫人也能有人照顾,也不至于熬不到地方,自己先前舍出去的账目,兴许王家那什么七郎的真会还哦。 既然施恩了,既然人家记着要报,人嘛,多个朋友多条路,兴许有一日,自己还得求人王家帮助呢。 这么一想,余慧果断的做出决定这一票干了。 不过就眼下他们手里这些个食物,嗯,米面倒是够了,可菜色嘛……余慧不由看向身边的杜禹辰,笑嘻嘻的哥俩好。 “少年,你那鱼到底是哪里摸来的?你跟姑奶奶,哦不,你跟我说说,我马上再去弄点回来,要不然一会可不够这么多人吃。” 杜禹辰一下子明白了余慧的意思,倒是没说是哪里弄来的,只把趴在他背上晃啊晃的小粉团拽过来,一把塞余慧怀里,丢下句他去,人就消失在了破庙里…… 第41章 第 41 章 出了燕山关就算是抵达了极北地界,不过被流放的人犯却不能停留在此,还得再往前走个二三百里,抵达关外的军屯堡才算真正的到了地方。 极北不愧是极北啊,冷的嘎嘎的。 余慧他们一行把厚实的棉袄棉裤都穿上了不说,羊毛的袜子鹿皮的靴子,还有余慧早早准备的羊皮袄子都穿在了身上,便是这样,走在白雪皑皑的极北地界,大家也还是觉得彻骨的寒冷。 二三百里的路程,正常情况下走路早已练出来的他们,至多不过六七日功夫就能到,可在这极北,因着白天日头短,风雪大之故,队伍里的人顶着或多或少的冻伤,硬是走了半个月,途中经过了一大一小两个城池,一行人才终于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清河堡。 这清河堡,说是堡,其实也就如同县城一般,不过是这里主要屯军,且堡子没一般县城不大罢了。 快到地方的时候,房爷还特意驱马来到余慧身边提醒了一句。 “小丫头,这极北边关常年苦寒,民风彪悍,你虽是良民,可你姑姑一家三口却是从军入户的罪民,又才刚来,初来乍到的最是被人惦记不过。等一会子到了清河堡的时候,小丫头你可不兴小气,到时候对交接登记的佥事大方点,也免得一家子被打发到人迹罕至鸟不拉屎的地界去。” 其实若光只是地方偏远了些,穷了些,那也就罢了,怕就怕那些地方还充满了各种危险,比如入侵大靖扰边的敌军,比如匪盗,比如山上的财狼虎豹…… 怕小丫头不懂这些,自己这才难免多了句嘴,操了一颗老父亲般的心好意提醒。 “老子是怕你个小丫头不懂这些才跟你说,在这里,若是一家子单独被打发到那般的地方,眼下又是冬日,你们一家子又小的小、弱的弱,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去的……” 房爷提醒的这些余慧其实都懂,自己再不晓事,却也知道,如今的极北可不是自己上上辈子那棒打狍子瓢舀鱼的存在,这里荒凉着呢。 虽说朝廷东征的高句丽也把他们打散打乱,却并未彻底灭掉对方,一路上她也曾听姑父提及,近年来高句丽再度发展起来的残部屡屡扰边,侵犯大靖国土。 而他们之所以被发配到这边来,一是要避开他们熟悉且有人脉关系的西北军是其一; 二来极北也急需补充兵源兵力是其二; 对于房爷的善心,余慧感激,谨记在心,“谢谢房爷您的提醒,要不是您这么一说,小女怕是要两眼抓瞎了。” “这也没什么的,一路上爷跟手下兄弟们也没少吃、少喝、少得你小丫头的东西,不过就是顺嘴一提的事,不过小丫头啊,送到这里,一旦交接,那就没我们这些押解衙差什么事了,到时候即便是想帮你,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小丫头,你要自己珍重。” 房爷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河堡城门,摇头叹息了这么一声,说的余慧有些心酸酸的,再望向房爷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嗯,我晓得了,谢谢房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一路上多亏房爷您的照拂了。” 余慧这话说的真诚,毕竟这也是事实。 虽说人家是收了自己的金银,可比起其他流放的人来,比起他们收其他人犯的那些银钱,自己这些根本就不值一提。 一路上要不是多亏房爷他们十一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帮衬,他们一家四口,连带个拖油瓶的柿子,也不可能全须全尾没一点损伤的走到现在。 说着话,清河堡陈旧而厚重的大门就在眼前l。 一路行来都没有一个人影的地方,由黑黄土地夯实的厚厚城墙上着冻,城墙上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偶尔走过巡逻,城墙下朱漆早已斑驳的城门大开着,不气派,却厚重中透着一股子苍凉,门边还有一队裹的跟只熊一样的士兵,手持木柄红缨长枪在镇守城门。 房爷他们这些领队,手持文牒经过检查后,带着减员了不少的人犯依次进入,余慧还纳闷,咋进这里不需要交进城费呢?转眼他们就来到了这清河堡的兵屯署衙。 “所有人犯听令,速速排成两列,五十以下,十岁以上,成年男丁一列;五十以上十岁以下男丁与所有女眷站一列……” 站在兵屯署衙门口,房爷他们就鸣锣放话了。 当初丢弃的木枷那是再找不回来了,不过为了好交差,房爷他们在出关后又给人犯们腰间缚上绳,这会子站在兵屯署衙门口,为了好登记,房爷他们便示意手下赶紧给人犯解开了腰间的缚绳,又按照以往的惯例那般,拖来推搡着人犯把人犯分队而排,为的就是等待署衙里头的佥事出来验明正身,而后登记造册安排去处等等事宜。 游哥领命解绳子解到杜耀泽跟前的时候,他看到余慧,忙忙就把余慧往队伍外头推。 “小丫头你不能站这里,你是良民,不需要登记造册,赶紧的到队伍边上候着去,别过来这里头。” “好好好,我边去,边去……不过游哥,我小表妹咋办?她还这么小,一会登记我能把她带在身边照顾吗?” 游哥顺着余慧的手望着车上眨巴着大眼睛,一副不明情况软萌萌望着自己的小不点点崽子,虽然心里不忍同情,可游哥还是摇摇头。 “不行,不行,年纪再小那也是罪民,是被陛下亲下圣旨发配充军的军户!”,除非遇到大赦天下,要不然就算嫁了人,夫家没有权势的话,她跟她的子子孙孙也都是军户!并不能因为她年纪小就能逃脱的开的。 见余慧满眼的不放心,游哥同情的叹息一声,把小车里浑然不觉的小家伙抱起来,塞到刚刚解了缚绳的余谷雨怀里,转头对着余慧道。 “你个小丫头,人不大操心的倒是忒多,就是个劳累操心的命!放心吧,一会就是登记造册而已,又不是去上刑,你表妹在她亲爹亲娘跟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不放心,你在边上远远的看着便是。” 见游哥这么说了,不容商量,而前头的铜锣声催的更密集,余慧也不好多耽搁游哥的事,忙忙就拉着她的小车让开了路,亲眼见着游哥给身后的杜禹辰也去了缚绳,人就忙忙往前头去复命去了。 余慧还是有点不放心,想关注下前头的情况,又不敢离开亲人的身边,怕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一个意外还走散了找不到人就麻烦了。 于是她努力垫着脚尖,追随着游哥的身影往前看。 约莫也就等了半炷香的功夫,随着缓缓前行的队伍,终于,登记到了姑姑他们跟前,而后是杜禹辰跟小表妹,最后是身后的王家一众。 等全部人员都登记完毕了,两队人犯被驱赶到署衙里头的院子里去的时候,有些着急的余慧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拉着小车跟进去来着,脚下一动,她就听到身后出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 余慧立马寻声望去,见是刚才一直站在书案不远处跟押解同僚聊天的房爷,正以拳抵唇急急咳嗽着,见自己看向他了,对方点点头,而后朝着正在收拾桌案准备离开的佥事暗暗努了努嘴,余慧瞬间心领神会。 她蓦地想到前头进堡子前房爷跟自己说的那番话,于是二话不说的拉着她的小车,咔吧咔吧的奔到书案前,拦住了两位佥事即将离开的步伐。 “二位大人且慢。” 一老一少的佥事瞬间停下,“你是何人?” 余慧赶紧捧出自己的户籍户贴跟路引来,恭敬道:“回二位大人的话,小女余慧,乃是西北抗鞑英烈之后。” 老佥事皱眉,不由扶着胡须诧异道:“哦?英烈之后?既是扛鞑的英烈之后,为何会到我们这极北边关来?”,不该是出现在西北军的吗? 余慧忙又补充解释,“回老大人的话,小女乃孤女,家人蒙难后,小女便的大将军怜惜投靠了京中唯一血亲,不料一遭天变,血亲遭逢变故,发配至此,小女无依无靠,这才开具了路引一路相随的。” 老佥事问着话,还不忘了朝着身边的青年佥事点点头,对方显然是这位老佥事的手下,是听令于他的人。 余慧才想着自己夹在户籍路引中的贿赂是不是少了点呢,那年轻佥事已经听从老佥事的意思,把她手里捧着的东西接了过去,并翻了开来。 年轻佥事见到户籍路引里露出来的银光,他赶紧伸手一挡,而后急急捧着手里的东西,恭敬的递到了老佥事的跟前。 “师傅,您看。” 老佥事起先还不以为意,还是青年佥事遮盖住的手稍稍露出了一丝缝隙,一抹银光从缝隙里泄露了出来,老佥事浑黄的老眼一眯,看了眼余慧,又看了眼青年佥事,在得到青年佥事凑近低语的一句,“师傅,雪花银足银,五两!”后,老佥事眼里顿露满意的精光,这才接了余慧刚才的话。 “哦,原来如此啊……” 他们极北边关的日子苦啊!他在这清河堡当管事的佥事书吏,还有八品的品级,手底下也管着五六号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平日里也有些油水孝敬,一年到头下来不过才十来两的进项。 眼下一下子就入账半年的收入,还是崭新的雪花足银,乖乖,便是要分出一两半两的出去给边上这巴结着自己当师傅的愣头青,他也最少能落得四两,那可是四两银子,是雪花银!俭省点,都够他一家七口吃一年的了。 大笔进账到手,老佥事心里满意极了,抚着胡须不住的点头,面容也变的和善可亲起来,也乐得跟小肥羊,额,就是余慧,拿腔拿调了,“那也就是说,你的血亲在刚才进去的那帮人犯之中?” 小肥羊点头,“是的大人。” “那你的意思是?” 余慧故作窘迫的搓着手脚无助道。 “大人贵人事忙,小女也不敢多劳烦大人,只不过小女的姑父姑姑体弱,小表妹也还小,三岁的年纪,万事都懵懂不知,这一家子弱的弱,小的小,家当也一路花销了个干净,如今家徒四壁,还请佥事大人心善垂怜,给我们一家四口安排个安稳的去处,小女在此感激不尽,定日日念着大人的好,给大人立长生碑。” 老佥事很受用余慧的马屁,抚摸着胡须的动作都透着浓浓的自得意满,结果听到余慧嘴里的家徒四壁后,老佥事抚摸着胡须的动作一顿,心里还颇为遗憾,不过想着已经到手的五两,难得心情好的他还是准备网开一面。 “罢了,也是老爷我慈悲,看在你个小小女子不容易的份上,今日老爷我就网开一面吧,青山啊……” 身旁名叫青山的青年佥事赶紧应声,“在的师傅。” “嗯。”老佥事点点头,抬手往他腋下卡着的名录一指。 这叫青山的佥事心领神会,赶紧翻开查找起来。 老佥事见状满意,暗暗点头后复又看向余慧,纡尊降贵的问她,“说吧,你那姑姑、姑父、表妹的都叫啥名啊?” 余慧一喜,赶紧恭敬道:“回老大人的话,小女姑父姓杜明耀泽,小女姑母杜余氏名谷雨,小女表妹杜欣蕊,就在刚刚进去的人犯中杜家一行最后登记的。” 年轻佥事也正好依言找到了名录上余谷雨他们的所在,忙捧着名录指着找到的名字,给身边端着架子的老佥事看。 老佥事抬了抬眼皮子看了眼,哦了一声点点头,想了想便道:“嗯,本来你们这群人是得分到最东北边的虞山军屯去的,小丫头,那里的日子可不好过,高狗时常侵扰不说,可比咱们这清河堡还要冷……” 余慧忙求:“大人开恩啊。” 老佥事暗暗点头,“嗯,开恩开恩,本官见你小小年纪,为护亲远走他开一面,虽说不能让你们留在我们这繁华的清河堡(滚,明明就只一条街繁华个屁!)却也能给你安排到离着清河堡十里地外的河田军屯去,那里有山有水有田有地,只要天气暖和了,只要踏实肯干,便是屯民穷户也饿不死。” 得,感情五两银子就买了这么个地啊。 不过人在屋檐下,要什么自行车? 只要不被发配到最前沿,经常还得面对扰边敌人什么虞山去,余慧就阿弥陀佛了,赶紧道谢。 “谢谢老大人,谢谢这位青山大人,谢谢,谢谢。” “嗯,你们好自为之。” 老佥事发完话了,淡定的抬手取过户籍路引上的银锭子,塞入袖筒转身就走。 年轻的那位青山佥事倒是把手里的户籍路引一合拢,递还给余慧,临了还不忘了提醒余慧。 “这位余姑娘,稍后你便随本官来取文书籍牌,到时候以此凭证去往河田军屯报道即刻。” “好好,谢谢大人。” 这位看着倒是个实在人,余慧赶紧点头道谢,收回自己户籍路引的时候,余慧想了想,还是塞了一角约莫一两左右的银子过去。 对方摸到银角子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容比刚才多了真诚,也多了客套,还把余慧往他们办公的地方领,正好就要进入这署衙内去。 余慧自然不会说不去,不过在进去前,她回望了刚刚给自己提醒的房爷一眼,见到已经交完差事的房爷一行人已经在整队,看样子要离开的模样,余慧一急,才想抬脚上去呢,远远的房爷与游哥他们发现后却朝着自己齐齐摆手。 余慧知道,那是他们在跟自己告别。 是呀,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官,押解一路都是差事,如今交差了,出来数月的他们想必也急着赶回吧? 一路多得他们的照佛,如今却是连当面告别都做不到,余慧只能压下心间遗憾,朝着房爷他们远远的鞠了一躬,眼里带着感激,目送房爷一行渐渐远离。 若是可以,若是以后有机会,她会报答他们的,一定…… “余姑娘,余姑娘?” 领着人进门的徐青山发现身后没了动静,他停下一看,见这小小姑娘正站在署衙门口,朝着那群上不得台面的押解衙差在行礼,徐青山还纳闷诧异来着,暗道,难不成这群周扒皮的凶狠家伙,一路上还对这小丫头多有关照不成? 有点天方夜谭,不过嘛,这也不关自己的事情,他呀,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赶紧下值回家搂着媳妇猫冬最惬意了。 这般一想,徐青山赶紧喊人,连连几声才把余慧喊回神。 余慧回头歉意的朝着徐青山笑笑,忙拉着小车跟上。 “余姑娘这边走,一会你拿到令姑父、姑母、表妹的文书籍牌后,便可去校场上领走他们,自行去河田军屯报道即可,等以后正式入了河田军屯的籍,令亲一家三口只要不出关,只要得了上峰的首肯,整个极北都可自由走动……” 余慧跟着徐青山一边走,一边听着对方的热心介绍,听到原来发配极北,只要不进关内,关外极北的地界姑姑他们都可去后,她心里稍稍有了安慰。 至于人家最后一句说的什么,要得到上峰首肯的问题……嗯,那都是以后要计较的事情,眼下这些可顾不上。 余慧忙忙谢过人家有心的好意提醒,跟着一脚踏入署衙,她一眼就看到了署衙里头的校场上站着的熟悉身影。 远远看到余慧跟着刚才登记的佥事进来,余谷雨与杜耀泽脸上满是担忧,小粉团子还在亲娘的怀里不停挣扎着,小手朝着余慧的方向伸长过来喊着要表表,便是连杜禹辰,眼里也闪着关切。 余慧听到小粉团的喊声,赶紧朝着姑姑他们摇摇手,示意他们别担心,还给投去了个安心的眼神。 余谷雨心领神会,赶紧搂紧差点从怀里翻出去的女儿,朝着侄女连连点头。 余慧见姑姑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看好了小家伙,她心下稍安,想着把事情早办早了,便笑着对徐青山道:“大人您请。” 徐青山把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想到自己怀里还没焐热的银角子,再想到待会师傅肯定还会分给自己最少一两,徐青山便道:“本官姓徐,余姑娘可唤本官徐大人。” 余慧忙忙从善如流,“哦哦,徐大人,徐大人好!徐大人您看,我们这就去换文书籍牌?” “成啊,这边来,我们佥事办公的地方在这……” 徐青山笑着,才要把余慧要往他们佥事办公的地方领,忽的,他们刚刚走来的大门处传来一阵喧闹,其中一道声音响亮又嚣张。 “哈哈哈哈,听说这回来了几百号有行伍底子的充军流犯?他奶奶的!这样的人就合该给我先锋军呀,给什么虞山军屯?那不是浪费人才么! 自打入冬,那高狗就跟疯了样的大小骚扰不断,咱们先锋军与其交手数次,损失巨大,将军倒好,来了这等有行伍底子的人不想着补充给我先锋军,送去什么军屯呀? 它虞山军屯再重要,能有我先锋军重要?不行,不行,这天这些人,老子我一定要带走,统统带走……” 这声音一听就让人知道这是位悍将,人未到,声先到,且听着话里的意思,余慧心里莫名跳了跳,觉得要糟。 果不其然,等那位身影的主人——一位手持双锏的九尺大汉,领着一队身穿甲胄约莫百人的队伍涌进署衙,混不讲理,霸道的把姑父他们一干五十以下,十岁以上的男丁都要拉走的时候,不止是徐青山他们这些署衙官员急了,便是余慧也都急了。 开玩笑,要是刚刚她没有听错的话,这什么劳什子的先锋军那可是正军,并不是如河田军屯,虞山军屯那样的余军。 余军不到战时,那是边训练边种地,配合正军作战,或者是正军不足后再顶上去的存在; 而正军?那可是不打任何磕巴,直接马上就要拉着上战场拼命的存在!!! 就自家姑父那样的,上战场?妈呀,别开玩笑了! 让他耍耍笔杆子,拨弄拨弄算盘,操持操持一府的庶务,他还行,让他直接拿着武器,去跟那传说中凶狠好斗的高狗去打仗拼杀? 余慧再不顾的其他,松开车子的拖绳就要往校场上跑,结果却被身后的徐青山一把拉住。 “别动!你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这位虎威校尉自来鲁莽,此番来劫人,杨将军不一定会如他的意,毕竟在你们来前,杨将军就定了人送军屯先操练着,并不急着把人送上战场的决定,所以你先别急,等等看,兴许……” 兴许个屁的兴许! 徐青山想法是好,也说的没错,可架不住这位虎威校尉是个莽人,而且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此刻那什么杨将军的又不在这里,这位九尺大汉又是战功赫赫,从小卒子升迁到如今,得过陛下嘉奖亲授六品校尉的存在。 他莽起来,连亲娘都不认,且此刻的署衙中,官职最高的不过是刚才的八品老佥事,这样的一群人哪里拦得住这莽货? 老佥事都亲自出面了,再没有先前对自己的高高在上,哎哎的苦求却没nuan用,人家莽了吧唧的一挥手,下头的百位带着血煞气息的将士随即出列,手中银光闪闪的长矛一出,驱赶着男丁人犯当即要走。 一时间老佥事他们都傻眼了,人犯们也在反应过来后哭成一片,毕竟噩耗来的太突然了。 “父亲,父亲……” “娘啊,我不走,我不走,我不想去……” “哇,我不会打仗啊,我不会啊……” “儿啊,儿啊,可疼死娘了……” 余慧再也忍不住了,猛的挣脱开徐青山的钳制,人就飞奔了上去。 顾不得先去搀扶焦急的抱着女儿追赶丈夫的姑姑,余慧想先冲到那什么虎威校尉跟前,跟他说明下情况,哪怕是要动用空间里从老妖婆那收刮来的金子,或者是什么其他珍宝,她也得先把人截留下来再说。 结果她还是小看了这些正军,特别是被誉为敢死队的这些先锋军。 焦急的余慧都没能奔到近前,押解驱赶着男丁开拔的甲胄军士,看到余慧的接近,竟是问都不问,二话不说的,手里的武器就挥舞了出来。 要不是及时发觉余慧就是个小姑娘,可能是这群充军人犯的家属,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且想着眼下押解的人犯,以后也是自己同个战壕的同袍了,同袍的亲人就是自己的亲人嘛,军士这才手下留情,长矛改刺为扫,把余慧扫到一旁,呵斥一句,“家属退避,莫要上前!”人就收了长枪,驱赶着人犯继续走。 抱着女儿跑的踉踉跄跄的余谷雨见状,肝胆俱裂,“慧儿小心!” 队伍中被夹裹前行的杜耀泽见状,却无能无力的只能声嘶力竭的忙忙大喊,“慧儿不要,别管我,顾好你姑姑,别管我……” 还是走在他身边的杜禹辰见状,看到余慧受袭,他二话不说,一个鹞子翻身脱离队伍,在防备不急的余慧被扫的后退跌倒的当口,及时护住了余慧。 “你没事吧?” 余慧摇头,顾不上感谢这颗柿子,焦急的回了声没事,忙又想往前继续奔。 这时候拿人钱财的徐青山动了。 身为边关佥事,始终记着余慧是英烈之后的他,对余慧还是多有维护之情的,见状不好,忙忙奔上来一把拉住余慧,让她莫要轻举妄动。 而刚才横扫余慧的军士,连带边上两位军士见杜禹辰脱逃出列,忙也齐齐朝着杜禹辰奔了过来,且神色不善。 杜禹辰心知入正军这一劫是躲不过的,他看了奔来的三位军士一眼,回望向余慧,硬邦邦的留下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伯的。”,人就主动迎向了奔来的军士。 对方见他不是要跑,反而还主动回来,再回忆起他刚才的表现,好吧,军中也是慕强,最是以实力说话的地方。 见到杜禹辰如此,他们不仅没动手罚杜禹辰,反倒是哥两好的拍了拍杜禹辰的肩膀,笑呵呵的招呼着杜禹辰归队。 余慧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无语了。 她要的可不是什么他会照顾姑父,而是她根本不想让姑父去什么先锋军,不想让姑姑年纪轻轻的就当寡妇好吧! 余慧手上暗暗使劲,还想挣脱开徐青山的钳制再去试试。 看出她意图的徐青山忙就劝:“小丫头你别去了,现在去也于事无补,那虎威校尉不讲理,治军也严格,这会子你去自然是讨不到好的。” “徐大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吗?若是我……” 徐青山知道余慧是什么意思,他摇头,“便是有心孝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人家也不会收,更不好单单留下你姑父落下把柄,你要知道,但凡他敢这样做,以后这手底下的人就不好管了……” “那我要怎么办?” “你容我想想!这样,你先随我来,把你姑姑她们一家三口的文书籍牌先拿上,先把去河田军屯的事情给定下,免得再出岔子。 至于你姑父那边?虎威校尉毕竟是抢人,手里没有手续在,就算把人带进了先锋营去,也得等着杨将军回来后,得了杨将军的首肯,登记名录造册后才能分兵入营,这须得几日功夫,在这几日里若是操作得当,兴许还有机会。” “真的吗徐大人?” 余慧激动坏了,忍不住拉住徐青山的胳膊追问。 先前是事从权宜,急忙慌乱间失态拉了小姑娘的手,眼下却不能再这般了,他可是有媳妇的人! 边关再民风彪悍,眼下的小姑娘年纪再小,那也得顾惜这人家的名节。 徐青山赶紧挣脱开余慧的钳制,呵呵尬笑着点头。 “是真的,绝对是真的!一会你连带把你姑父的文书籍牌带走,你不是是良民么,去河田军屯前,你还得去衙门凭着自己的户籍户贴跟路引登记落户。 正好的,我跟你说一个人,你去寻他,他是杨将军爱妾的幼弟,叫刘威刘师爷,此人在衙门里管着良民百姓户籍的一些杂事,你若是手里有钱财,你去寻他,他若是能点头帮忙,你姑父的事情就是小事。” 这可真是帮了她大忙了! 说真的,余慧他们初来乍到的,要不是前有房爷提点,后有这位徐佥事心善指路,她便是捧着金子都不知道去找谁送。 如今有了方向,有了门路,余慧心里安定不少,也怕多耽搁误事,忙谢过徐青山,跟着他去取了姑姑他们一家三口的文书籍牌,而后领着眼泪连连的母女二人出了署衙,直接就往清河堡官府衙门去找那位刘师爷去了。 第42章 第 42 章 “慧儿你说眼下我们怎么办才好?到了衙门我们能找到那刘师爷吗?便是找到了,对方会不会不肯帮我们捞你姑父?要是他再狮子大开口怎么办?要不然我这一百两你拿去先用着……” 丈夫被带走了,余谷雨心里惴惴不安,一时慌了神,越走越急,越想越怕。 “姑姑莫要惊慌,眼下这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细说,财不露白,不过姑姑放心,一切有我,您别慌。” 余慧能理解为何姑姑会如此表现,既是这样,她就越发不能让姑父入什么先锋军去战场送命了。 至于银票?怕是那位刘师爷也不缺的,人家毕竟是四品怀化大将军爱妾的小弟,想来巴结的人也不少,而且明面上他们总得留点钱财以备万一,余慧根本就没打算动姑姑身上的那一百两。 匆匆寻到了清河堡的衙门,余慧用铜钱开道,倒是顺利的见到了这位刘师爷,等办完了自己的落户的事,余慧接过自己户贴的时候,悄悄的,她塞了个东西到刘师爷递来文书的手里。 入手冰凉圆润,这是? 刘威低头一看,瞧清楚自己手心里的东西后,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这是?”,随即脑子一转,了然了什么,刘威看向余慧挑挑眉,“小丫头,你这是除了办理落户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想求?” 刘威把玩着手里这颗自己拇指大,且血红如玉的红宝石,似笑非笑的看着余慧。 余慧也不怯场,暗暗观察对方的神态,她知道这货其实已然动心,且眼里的势在必得都遮掩不住,余慧就放心了。 她不怕对方贪,就怕对方不贪。 为了能一切顺利,为了能打动这位的心,她才特特在空间翻找一番,衡量过后,余慧略开了老妖婆私库收刮的那些价值千金的重宝,反从杜禹安屋里收刮的那堆东西里找到了一条金腰带。 金腰带不好拿出来,不过上头当扣子用的三颗红宝石却着实不错,没有老妖婆私藏的贵重,却也价值不菲。 本来她一开始是打算送珍珠的,后来转而一想辽东产东珠,自己手里从杜禹安那精致衣衫上拆解下来的珍珠,这货怕是不那么稀罕,金银少了又怕打动不了这人,余慧这才决定用宝石。 宝石虽贵重,却也不算太招眼,且他们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流放了,手里藏着一两颗宝石也说得过去。 余慧瞧着对方把玩宝石的架势,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刘大人,小女一来就听说了刘大人的威名,知道刘大人最是怜贫惜弱的公道人。 这不,小女姑母一遭蒙难被发配到这极北来,今日才到我们清河堡,小女姑父就被抢去了先锋军,不瞒刘大人,小女姑父就是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让他写写算算可以,让他去打仗……不怕刘大人笑话,我姑父那样的怕是一个回合都没有就得…… 小女刚到,两眼一抹黑的啥都不懂,听闻刘大人能耐,这才厚着脸皮前来求大人怜惜。” 说明来意,见对方没有动静,依旧低头把玩着自己上供的红宝石,余慧眼眸暗了暗接着继续。 “只可怜小女至亲家中一遭败落,往日富贵如过往烟云,若不是小女乃英烈之后,乃良民,抄家之时保得了自己身上的点点财物,我们一家四口怕是都走不到这里…… 唉!如今小女身上最值钱的也就剩下这对红宝石了,这还是小女千兴万苦才留下的唯一值钱东西,本是想着将来给自己当嫁妆的……” “等等,你说什么?你说这红宝石有一对?” 刘威百无聊赖的听着,手里不停的把玩着那颗红宝石,本还意兴阑珊,不以为意,结果当听到余慧说,此宝石乃是一对,某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手中的宝石好是好,可一颗始终价值不高,可若是一对?一颗与一对,价值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刘威来了兴致,“小丫头你须得知道,爷就是一小小师爷,你要捞的人却已经被先锋军给带走了,你可知这里是哪里?你可知什么是军令如山?你又可知去先锋军捞人有多难?” “是,是,是很难,小女也知道事情难办,可是刘大人,您不一样啊!你可是英明神武,在极北这地界上,没人不敢给您面子的刘大人呀!且小女姑父明明已经入了河田军屯的户,都没上先锋军的档呢,本身先锋军抢人就不合规矩,加之小女姑父前脚人才走,小女后脚就来此求刘大人您了,刘大人您看……” 刘威知道余慧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自己却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那显得自己多掉价。 于是他故作为难的叹息一声,“唉,话是这么说,可本官也很为难呀!” 余慧就知道是这样,好在她故意说出宝石是一对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不过这剩下的一颗宝石,自己不能轻易再给,所以在对方为难的话出口后,戏余慧精瞬间上线,把一个茫然无助,急于求人,囊中羞涩,又挣扎不舍,委曲求全的可怜蛋演的活灵活现。 演到最后,对面的刘威都快受不了,怕余慧后悔不肯拔毛,按耐不住的想要再出口威逼要挟一番了,余慧才闭闭眼,狠狠心。 “刘大人,若,若是刘大人能搭救出我姑父,我,我,我!待到我姑父平安从先锋军出来,到河田军屯顺利落户了,那剩下的一颗红宝石,小女,小女必定双手奉上!” 刘威要的就是这个话,手中抛掂着的红宝石顺势一握,“好!那就一言为定!” 刘威也不怕余慧耍花腔骗他,到时候自己事情办成了,她不老老实实的把剩下一颗宝石交出来,自己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毕竟他们一家子都在自己的地盘上,他还会怕她耍小心眼? 至于去先锋军捞人的事? 莫不说小丫头自己都说了人才被拉走,还没造册入籍最终落定呢,便是落定了那又如何?以自己的身份,去先锋营要个人他们还能不给? “小丫头,记住你说的话,三日后你再来此等着接人,记住,别骗爷,若不然在这极北的地界上,爷能叫你生不如死。” 刘威信心满满,丢下这么句话后,人就抛着手里的红宝石扬长而去。 直到此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了,身边的姑姑才担忧的忙忙凑头来问,“慧儿,这人靠谱吗?” 余慧安抚的拍了拍姑姑的手,一把接过姑姑怀里的小表妹安顿在小车上。 “姑姑,靠不靠谱都只能是他了,除了他我们还能找谁?如今我们两眼一抹黑的求人都找不到路子,先等等看吧,不是说三日后来接人么?最终是什么个结果,三日后我们来就知晓了。” 许用不了三日自己就能知道,毕竟刚才那位刘师爷走的时候,自己偷偷在对方身上种下了种子,若他真敢黑了自己的宝石拿钱不办事,或者迟迟没有行动,不用三日,自己就先取了他的小命。 至于姑父? 若是最后真的不成了,她干脆就带上枣枣、萝卜、还有爬山虎用异能去把人偷回来,或者抢回来好了。 只是那样的话,这极北他们怕是再也待不了了,一旦逃逸,自己又想保住姑姑一家的平安的话,除非改朝换代,要不然此生,她怕是都只能带着姑姑一家人流落荒山野岭,或者隐居他国,再不然就是远遁海外。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这一步她不能走,眼下她们只能先等。 怕姑姑过于担心,这些余慧都不好跟姑姑说,她只连连安抚姑姑别担心,万事有她在。 余谷雨看着跟前仿佛一瞬间长大的侄女,忆起一路来都是这个侄女照料他们一家三口,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帖帖,一点都不让自己操心,他们夫妻身为大人,反倒是被侄女像照顾孩子一样的照顾保护的很好,对于侄女镇定自若的安抚,余谷雨也渐渐心安。 她相信侄女说能办到,那自己就一定能跟丈夫团圆。 天空又渐渐飘雪,极北这地好冷啊!刺骨的寒。 余谷雨望了望天,不禁搓着双手,看到侄女头上的毛帽子歪了,余谷雨伸手帮其扶了扶,她问:“那慧儿,三日后才来这里接你姑父,眼下我们怎么办?去哪里?是回署衙等着差人押着我们去那什么河田军屯吗?” 余慧听姑姑这么问,她就知道,姑姑肯定是因着先前看到陈杜王三家的家眷,被军爷押着往虞山军屯去才有此一问。 余慧笑笑,点了点自己打趣道:“姑姑您忘了,您侄女我可是良民!且刚刚还在衙门备档落户在了这清河堡了的。 而且先前在署衙,徐大人已经给您跟姑父还有小表妹开出了文书籍牌了,我们直接过去河田军屯那边就是。 姑姑人家徐大人还说了,一旦你们入户登记了,以后只要不出关,只要得到了上峰的许可,这极北偌大的地界,你们都可随意走动。” 余谷雨一喜,“真的吗?” “真的真的。” “天爷,那可真是太好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余谷雨双手合十的拜了拜,一脸庆幸欢喜,对于入户的事情也积极起来,反过来还催促余慧。 “慧儿,不是说让我们赶紧入户登记么,走走走,姑姑听说那河田军屯离着这清河堡也就十来里地,眼下天还早,慧儿我们也别耽搁了,赶紧的这就过去吧,早登记入户早安心,且指不定你姑父的户一落,先锋军那边就再落不下去,他自己就回来了呢。”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切都还得看人家后头的操作,可余谷雨还是心里止不住的期盼着,急吼吼的拉着余慧就要走,余慧却不急,反倒是反手一把拉住了余谷雨。 “姑姑,我们先不急,河田军屯离这里十里地呢,眼下天寒地冻的,走十里地也不简单轻松,我们是去落户定居的,那边什么个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就这么去可不成,趁着眼下清河堡还能采买东西,我们得置办些家当一并过去,到时候也免得抓瞎。” “买,买东西?”余谷雨诧异,“还要买什么呀?我们这不都有嘛。” 丈夫的事情还没落定,安家落户还不知道要不要大花销,余谷雨就有些舍不得再抛费钱,忙指着余慧拉着小车不想动。 余慧好笑不已。 “姑姑您放心,我手里还有些银子,再说了,咱家这小车能拉多少东西呀,上头的家伙事指定不够安家的。而且我们蕊儿还这么小,先前是没办法,眼下没人驱赶押解我们了,别的不说,我们可不得买辆代步的骡车啥的?十里地呢,有辆车,我们来也少遭罪啊姑姑! 而且三日后还要来接我姑父,这三日里我姑父还不知道咋受罪呢,到时候有车坐着回家,总比我姑父再辛苦赶路的强吧?” 余谷雨还是不舍,不过看了看女儿,再看着一路风尘仆仆瘦了许多的侄女,余谷雨咬咬牙,狠狠心,掏出自己珍藏已久的百两银票,看也不看的强硬塞到余慧手里。 “行了行了,就你有理,喏,这个你拿去!不许再花你那点子私房,用这个买。” 余慧还待再推,余谷雨却态度异常强硬,佯怒瞪着侄女,“慧儿你若不要,那我们什么都不用买了,这便上路。” 得,得,看来暂时是不能再把银票还回去了,余慧好笑的先把银票给收了,想着以后再想法子给姑姑塞银子好了,余慧便不再多言语。 余谷雨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补充了句,“不过慧儿,我们可先说好了啊,只买车,不许乱花!” 只买车?不乱花?姑姑唉,那是不可能滴呀! 见不到几个人影子的车马市场,余慧花了八两银子的高价,买了一头马骡杂jiao,毛发厚重的壮实马骡,在余慧的讨价还价下,人家还半卖半送搭了她一架爬犁,正好配套成了他们的新座驾。 有了代步工具,余慧买起东西来更是不留手。 什么粮食,什么被褥,什么锅碗瓢盆啥的,但凡是过日子要用的家伙事,余慧都给买上了,买的时候还故意挑拣查看着,为的就是日后还把空间里的东西偷渡出来好不让姑姑发现。 等到爬犁上都堆满了东西,余慧看到姑姑脸都青了,这才尬笑着讪讪罢手,欠欠的把手里自己找开的八十多两银子递过去。 余谷雨也是醉了,怕侄女再继续造,余谷雨才莫可奈何的收了侄女递回来的银子包,无奈的搂住女儿,坐到了爬犁上留出来的那点地方,娘三被子一裹着,余慧赶着爬犁,就往自己早就打探好方位的河田军屯赶。 河田军屯是个不大的军屯,因背靠大山,山脚还有一条无名小河绕山而过,军屯因此得名。 此地又因地理位置靠近清河堡,山脚有大片的肥沃黑土地又长年不缺水,且凶悍的高狗也极少骚扰到这边来,河田军屯渐渐的发展成了清河堡境内最富裕的军屯,也是清河堡周遭所有余军最向往的军屯,没有之一。 就是这最富裕的军屯,在余慧眼里看来也是不成的…… 余慧赶着车,记着好心人的指路,顺着雪地里诸多爬犁走过的印记一路赶车,很快就到了河田军屯。 远远的瞧见山脚下有袅袅炊烟了,余慧看了看地方,想着那便是吧? 不过心里始终没谱,怕找错地方,余慧不由加快了些速度,穿过大片大片被白雪覆盖的田地,又跑过了一处结冰了的小河套上的石桥,余慧来到了山脚,进入了村子?或者是军屯? 放眼四顾,白雪覆盖下的屋顶都是稻草,稻草下都是夯实的土坯,入目所及,所有的屋子都差不离一个模样,屋子低矮,窗户狭小,生活环境有些堪忧,不过现在也不是评价嫌弃的好时候。 余慧赶着爬犁,在村口一户屋顶烟囱正冒着烟气的院子口停下。 “姑姑,您抱好蕊蕊在被窝里坐着别动,小心冻着蕊蕊,我下去看看,很快的。” “好,你自己小心点。” 余慧点点头应了声好,自己下了爬犁,牵着马骡的缰绳到一边,顺势系在了边上人家篱笆院墙凸起的木桩上,自己则是探头过半人高的篱笆院墙,朝着里头的屋子大喊。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请问屋里头有人在吗?” 接连喊了好几声,紧闭的屋门被人打了开来,余慧就看到,从屋子里头走出来了个看着约莫四十许左右,衣裳陈旧,腰间还围着个补丁叠补丁围裙的瘦精精妇人来。 妇人看到她喊门,对方还疑惑来着,“你们是?” 很显然对方也没有料到,这大冷天的还有人上自家门。 妇人心里还纳闷来着,看着来人不住暗暗嘀咕。 按说自家男人是充军到这极北来,这地也没啥亲戚的,便是有,他们家也没有这般富贵的亲戚呀,这还赶着马骡呢! 见妇人问起,余慧忙笑呵呵的打问,“敢问这位大娘,此地可是河田军屯呀?” 走到近前来,一把拉开半人高柴门的妇人虽心有不解,眼带打量,却仍就点头应是:“正是,不知小姑娘你是?” 余慧:“太好了!不瞒大娘,我姑姑一家是刚从南边来的,得了分派,今日特来河田军屯落户的。” 余慧虽然说的委婉,妇人却也知晓了这人怕是跟自家一样,是流放充军过来此地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且这小丫头样子讨喜,人还大大方方的,声音还脆生生的让她颇有好感,再看篱笆院墙外的爬犁上,只有一年轻妇人搂着个丁点大的小娃娃,妇人就先同情上了。 “这大冷天的走到这里,你们也不容易啊。” 余慧一听,立马大蛇上棍:“哎呦大娘说的可不是么,我们这些大人还好些,可是苦了家里的小娃娃了,这不匆匆赶来,我还怕找错了地方,所幸得大娘的帮助,不然我们娘三个可是要抓瞎了,谢谢您啊大娘。” “哎呀,不敢当谢,不敢当谢。” 余慧却抓住大娘摇摆的手真诚无比,“要谢的,要谢的。” 摸到对方那薄薄的衣袖,余慧动作顿了顿,眸光一闪,笑容却不变的继续问:“对了大娘,我们被分到这军屯来跟大娘当邻居了,大娘,这入户落籍的事情我们该找谁啊?大娘,我跟姑姑表妹才来,两眼一抹黑的啥也不知道,还请大娘疼疼我们,给我们娘三指个路可成?” “成啊,那有什么不成的,正好我得空,走,大娘这就带你们过去找屯长。” 很显然这位也不是矫情人,立马就应了余慧的请求,不过走之前还是得给家里打声招呼。 “小妮子你等大娘一会,大娘收拾收拾就带你们过去。” “哎哎,好嘞谢谢大娘,对了大娘,您贵姓啊?” 转身回屋的大娘一边解下腰间的围裙,一边从屋里探头出来笑道:“哈哈,啥贵不贵的,大娘我夫家姓罗,小妮子你喊我罗大娘便是。” “好嘞罗大娘。” 以后他们一家四口可是就要在此安家落户的,现在跟人打好关系没坏处,余慧嘴巴甜的很,才想着一会给热心帮忙的罗大娘送点什么礼物当回报呢,罗大娘已经解了围裙,捏着件一碰就沙沙咔咔作响的粗布厚衣裳往身上套。 余慧就疑惑了,咋衣裳还会响呢?罗大娘见余慧稀奇的小模样却是笑了。 “小妮子稀奇了吧?哈哈哈,这衣裳可是大宝贝,以后你就知道了,等来年秋天的时候,大娘也带你去打乌拉草,这草可是好东西,晒干后塞被子衣裳里,还能做鞋子,穿身上可暖和了,比皮毛也不差什么。” 额……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传说中最富有,人人还能吃饱饭的河田军屯,屯子里的人过的也就是这样的‘富贵’日子啊! 看来自己的任务任重而又道远。 “三小子,三小子,别只顾着在炕上挺尸啦!赶紧的起来看着些火,别给灶下的火烧灭喽,也别把老娘的锅给烧干喽,要不然待会老娘回来发现不好,小心老娘我揭了你的皮……” 穿戴好的罗大娘,朝着身后屋子里喊的这一嗓子,瞬间把余慧从唏嘘里拉回,看着转身回来笑着招呼自己的罗大娘,余慧赶紧跟上。 出了篱笆院,余慧把罗大娘往爬犁上请,人家还非说自己身上埋汰不肯上,固执的在前头走路带路,余慧也不好意思自家坐车,让人家好心帮忙的人走不是?干脆也牵着缰绳走在罗大娘身边。 好在那什么屯长住的不远,就在军屯住家的中部位置。 余慧他们到的时候,屯长一家正在吃饭,猫冬嘛,正常人家一日一顿,至多两顿,也就屯长家里能吃三顿。 罗大娘是没想到自己正巧赶上人家的饭点了,再想到平日屯长媳妇那性子,看着她骂骂咧咧的把炕桌上几个儿女赶走了,罗大娘当场有些下不来台,顿时有些讪讪的。 余慧见状,心里就有了点数。 赶紧上前对着炕上放下筷子,沉着脸抽出烟袋锅子出来吧嗒的屯长表明来意。 对方一听她们是直接从清河堡过来,还是从署衙拿到了文书的,不同于一般的流放犯后,在河田军屯作威作福惯了的屯长秦宝生也不敢拿乔,倒是爽快的给他们登记入户了。 只不过在安排他们归谁旗下去的时候,屯长看着余慧她们三女眷有些为难。 这弱的弱小的小,唯一的男丁还是个文弱的,至今都没出面不知道在哪鬼混,这样的人分到哪个小旗,小旗也会嫌弃她们的,一时间,屯长有些抓瞎。 余慧暗暗把屯长的表情神态瞧在眼里,收捡姑姑他们三口文书户籍的手顿了顿。 余慧想了想,视线落到屯长边上,坐在炕沿边,长了一张刻薄脸的妇人身上,在收好东西的转身间,顺势塞了一个银角子到此人手里。 屯长媳妇是个精明人,感受到手里的异样,脸色突然就变好了,刻薄的脸上瞬间堆叠起笑容,呵转头就跟自家男人歪缠起来。 “哎呀当家的,你磨磨唧唧的干啥呢,不就是安排小旗么,你看,既然是罗大家带来的人,就让她们一家子入罗大的小旗呗,这就是缘份呀!” 秦宝生一听,看了看自家这明显是得了好处才改了口风、变了态度的婆娘一眼,又瞅了瞅罗大娘,最后瞧了眼余慧娘三个,吐出一口烟圈,缓缓点头。 “俺看也成,既是罗大家你自己带来的人,那这一家子就充入你男人的小旗里去好了,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心你个大头鬼! 罗大娘是万万想不到还有这一出,嘴巴嗫嚅了嗫嚅,倒是还想再说什么呢,只是见到身边余慧娘址果冻小说网 第43章 第 43 章 罢了罢了,便是回去要讨当家的一顿骂,她也认了。 反正自家男人别看面上凶,其实心里也是个软的,他们小旗也都是些别的小旗嫌弃的老弱病残,再多来三个干不了活的存在,好像也没差什么。 可自家男人若是不接受她们,这娘三怕是…… 这么一想,同样心肠软的罗大娘干脆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余慧暗暗观察罗大娘的表情,见对方没有抗拒,还一副同情似的看着她们娘三,余慧暗自好笑,这才当着众人表露自己的身份。 “倒也不比如此,秦屯长,屯长娘子,还有罗大娘,三位都误会了,小女余慧乃是良民,已经在清河堡落户了,小女是放心不下唯一的亲人,这才一路陪着家人到这极北来的,家人也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在清河堡,这才一道来了我们河田军屯,几位放心,小女虽然平日住在这,但是并不占大家的份额,不下田,自然也不分屯里的粮食。”跟你们所有人的利益都不冲突! 听到余慧这般说,秦屯长跟他婆娘就了然了,屯长婆娘甚至还顶着一张刻薄脸连连拍着大腿笑道:“哦哦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啊!”,难怪的这小妮子出手这般大方了。 刚才她偷偷瞧了一眼,那银角子差不多有一两呢!可是大手笔。 他们这军屯还有清河堡,乃至整个极北,大家多是以物换物,铜钱花销的都极少,那银子更是精贵的存在。 这小丫头一出手就是银角子,感情人家是良民啊!这就难怪了。 屯长夫人心里暗暗打着交好余慧捞油水的主意,那厢屯长却又皱眉的吧嗒上烟杆子了,只因为罗大娘为了给自己小旗的人争取好处,一改刚才尴尬不言的木讷模样,变的斤斤计较起来。 “秦屯长,既然这杜家娘子一家都是我们小旗的人,那我就想问问,她们以后住哪呀?这天寒地冻的,她们娘三个弱的弱小的小,总不能睡雪窝子里头去吧?秦屯长,按照惯例,您得给他们一家分屋子。” 秦屯长眉头瞬间门皱的能夹死蚊子,这货忙打起了官腔。 “这住处嘛……唉,罗大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军屯可是香饽饽,啥不紧俏?如今全军屯一百三十二户,哪家哪户还有空屋子?这乍然来人,我上哪里变个屋子出来给他们去?” 罗大娘就不信了,忙点着村尾的方向道:“屯长您这话就不对了,村尾不是还有一栋三间门的房子么,那还是半石头半土坯的呢!屋子结实的很,今年夏天才翻修过的,如今空着也没人住,不如……” “不行,那不行!”,秦屯长还没说什么呢,边上他婆娘就跳了出来。 开玩笑,他们家大儿今年都十八啦,虽然入了正军,虽然有百户关照,升官发财指日可待,那屋子可是他们夫妻俩早就相看好,准备明年给儿子让他娶媳妇的呢,怎么可以被个新来的给霸占了去? 必须不能。 “嘿!我说罗家的,那屋子可是有主了的,你别打那屋的主意,必不会给你的!” 屯长夫人跳脚的警告,让罗大娘暗暗撇嘴。 一个屯子里的人,谁不知道谁? 不过是某些人多吃多占罢了,可怜他们人微言轻,为了讨生活还不能明怼明说,可转而一想,看到余慧娘三个,为了自己小旗人的利益,罗大娘还是强势彪悍起来,誓要为余慧他们争取到底。 “这不行那不行,又没屋子,那屯长你说,这娘三个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一家子睡野地里活活冻死吧?” 秦屯长一时间门被难住了,毕竟整个屯子,眼下除了自己给儿子预留下的那屋子以外,真就没别的屋子了呀! 秦屯长正为难,想说要不你自己领回家先挤挤,等开春天暖和了,你们小旗再帮他们盖好了,身边的婆娘却突然一拍掌,来了句。 “哎呀,我说你们是不是都忘了,罗大家的,你们屋后不是还有个空屋么?那地方还大着呢,三间门的土坯屋子,边上还有柴房猪圈,前后还各有院子,背靠大山连捡柴火都方便,那屋子就给她们一家子呗。” 罗大娘一听,瞬间门被气了个仰倒。 “屯长家的,我们家后头那院子是什么情况,你难道还能不知?那都垮塌了半个屋,如何能住人?” “喲,怎么就不能住人了?反正眼下猫冬,大不了让你家罗大带着你们小旗那十几号人,明个一早给她们修修呗,修修就能住了,以后你们都是一个小旗里的人了,互相帮助岂不是应当?” “你!” “你什么?难道罗大家的你嘴上说的好,其实心里也嫌弃他们?” 罗大娘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边上的余慧赶紧上前,一把拉住了还要上去分辨的罗大娘,朝着对方暗暗摇头。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河田军屯的屯长夫妻俩可不是省油的灯。 自己初来乍到的不好招惹,更不好让好心的罗大娘替自己出头,况且以后姑姑他们一家三口就是罗大娘男人旗下的人了,更不能给小旗长添乱不是。 心里一衡量,余慧就做出了取舍,忙忙拉住怒气丛生的罗大娘,把这破屋子的事情给应下了。 不就是破屋子么,没事,大不了她花钱请人修就是。 要是再不行,她就领着姑姑他们去清河堡先报备一下,然后租个屋子,待到开春化冻了,再请人修就是,活人哪里会被尿给憋死? 瞅着屯长夫妻的模样,罗大娘也知道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被余慧这么一拉,她压下心里的愧疚,跟着余慧离开了屯长的家。 到了外头的时候,罗大娘还羞愧极了,“小妮子啊,是大娘不好,若不是大娘,你们也不至于连个好屋都分不到。” “罗大娘您这是哪里的话?若不是罗大娘您的帮忙,屯长家的屋门朝哪开我都不知道不说,兴许我姑姑他们一家子还是人人嫌弃的存在。 如今靠着大娘入了罗大伯的小旗,我们还没说怕我罗大伯跟大娘嫌弃我们呢,怎地会怪大娘?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再说了,便是没有大娘,就秦屯长那样的能给我们分好屋?如今分得个院子,便是破败了点,修修也能住不是,我们还能真给大娘当邻居呢。” 余慧耍宝,笑呵呵的说着,还朝着罗大娘眨眼睛,同时手伸上去一把挽住罗大娘的胳膊撒娇,“以后罗大娘您可千万别嫌弃我们呀。” “你这孩子!大娘不嫌弃,不嫌弃!” 罗大娘跟罗大看着人苍老,其实不过正值壮年三十多岁而已。 早年接连生了三个儿子,大的罗金锁十七,老二罗银锁十五,老三罗铜锁十二,跟自家男人也努力了这些年,就恨自己没得个闺女,如今被余慧拉着亲香,罗大娘一个心都软化了。 粗糙的大掌不住的拍打摩挲着余慧挽住她胳膊的那只手,罗大娘笑呵呵的。 “好好好,不嫌弃,不嫌弃,大娘哪里会嫌弃,巴不得你小妮子天天腻着大娘我才好呢! 还真是应了小妮子你前头的话,我们真成邻居了! 哈哈哈,走走走,赶紧滴我们先家去,今个就委屈委屈你们娘三先住大娘家里头,等回头你罗大伯家来了,大娘就让你大伯领着家里三小子,去后头给你们休整屋子去,走走,赶紧的,这天寒地冻的,门头可不能多呆冻死人了。” “哎好嘞大娘,大娘您上爬犁,爬犁跑的快。” 罗大娘本还想推拒,不过拧不过余慧跟余谷雨连连的拉扯,倒也没矫情的坐了上去,没敢钻人家被窝里,就靠在赶车的余慧边上坐着,娘四个一会子就到了村口。 车子停下,罗大娘先下了车,一边去开了篱笆门,一边招呼余慧,“慧丫头啊,你把车赶进院子里来,就停在柴火垛边上的棚子底下就成,大娘我先去开屋门。” 路上交换过姓名都介绍过的余慧脆生生的应着,“好嘞我大娘。” 把爬犁直接赶进了院子,让姑姑跟小表妹下了爬犁后,余慧把爬犁赶到了棚子下。 没让姑姑动手,余慧手脚麻利的卸了车架,把马骡的缰绳系棚子的立柱上,余慧跟姑姑商议过后,从爬犁上诸多物品里取了些东西装在自己背了一路的小背篓里。 一包槽子糕,一包约莫半斤的红糖,五斤灰面,五斤粟米,凑够了四样礼物,一来算是谢谢罗大娘带路的帮助,二来也是拜码头了,毕竟以后自己一家就要跟着这还未谋面的罗小旗干了。 “杜家的,慧丫头,你们姑侄赶紧的进屋,外头天冷……” 罗大娘的声音从敞开的低矮屋门内传来,余慧忙应了,没再多想,招呼着姑姑就往里头去。 一进门,已经脱下咔嚓嚓响外衣的罗大娘,手里举着个小笤帚就走了过来。 “来来来扫扫身上的雪花,屋里头暖和,一会子雪化了可要糟尽衣裳的。” 余慧哪敢让人家帮她们扫雪,连连应了,把手里提着的背篓往罗大娘怀里一塞,顺势一把夺过罗大娘手里的笤帚,给自己与姑姑还有小粉团扫起雪来。 怀里突如其来被塞了个背篓,罗大娘还纳闷,“这是啥?” 手里小笤帚挥舞不停的余慧笑道:“大娘,这是我们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大娘莫要嫌弃。” “你这孩子,凭的见外,大娘用不着你这些,你快快拿回去。” “那不成,我们那屋子还不知道要修整多久呢,我跟姑姑还有妹妹都得叨扰大伯大娘一段时日,总不能凭白吃白食吧?” “哎呀,以后大家都一个小旗里讨生活,用不着这些个,你收回去。” “不收,就不收!”,面对罗大娘的推拒,余慧态度坚决,“大娘您若是不收下这些,那好,那我立马就领着姑姑妹妹走便是,可不敢叨扰大娘了。” 罗大娘瞬间门被余慧的无赖劲给败下阵来,连拍着大腿,“行行行,你小妮子能耐,听你的,听你的还不成么。” 罗大娘嘴上这么说着,看着背篓里的好东西,心里却乐开了花。 自己要是没估摸错,背篓里那布袋子里怕不是灰面吧? 若是灰面,自己就留到年三十的时候,也能给家里男人还有三小的做顿面条吃吃。 心里才惦记着男人跟儿子呢,外头的篱笆院门突然就响了。 没等罗大娘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屋门查看呢,紧闭的屋门就被人从外头打了开来。 随着一股寒气涌进来的,还有自家男人的脚步声,以及跳脱二儿子疑惑的声音。 “娘,娘,咱家是不是来客啦?怎么院子里有马骡还有架大爬犁呀?” 老二罗银锁还兴冲冲的喊着呢,视线略过前头高大的父亲,透过大哥掀开的草帘子缝隙,罗银锁瞬间门就看到了屋里的人。 特别是看到陌生的外人在自家,还是三女滴,跳脱的罗银锁自知失态,忙忙收了声音尬笑起来。 罗大娘且顾不上这倒霉儿子呢,嗔怪的瞪了跳脱的二儿一眼,忙忙迎上去对着自家皱眉的男人道。 “当家的,这是咱们屯子里今日新分派来的军户,夫家姓杜,这是杜家的,这是她娘家侄女,这是杜家的小娃。当家的,杜家的她当家的这会子还有事留在了清河堡,家里婆娘跟孩子先过来了,秦屯长让入了你那小旗……” 罗大娘爽利的跟眼带疑惑的丈夫做着介绍,抱着女儿的余谷雨与余慧一道,连连朝着面容严肃的罗大见礼。 因着是女眷,这边关再是民风彪悍,男女大妨松些,不言苟笑的罗大也不好跟余谷雨她们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就算是见过招呼过了就算认识了,自然也没有因自己的小旗又接手了这么一家老弱病残而心情不快。 余慧冷眼旁观着,觉得这位也是个人物,可以结交。 那厢罗大娘嘴里跟丈夫说着话,手里动作也没停,把手中新打好的热水往自家男人跟前一送,再看了看余慧娘三个,罗大娘忽的想起什么,忙又一拍大腿。 “哦对了当家的,秦屯长跟他婆娘也是个黑心肝的,不仅把人丢给了我们,还给这娘三分了我们屋后头那半边屋子都塌了的院子!那屋里头这天寒地冻的哪里能住人?如今杜家可是咱们的自己人,咱们可不能眼睁睁的干看着她们遭罪。” 这话成功的让洗脸洗一半的罗大顿住,皱眉看着自家婆娘,“怎地分了那么个地方?” 罗大娘一脸唏嘘,“怎么说不是呢,说来都怪我,要不是我跟l去,指不定他们娘三也分不到那样的破地方,唉!那倒霉催的夫妻俩就是看咱家不顺眼,忒黑了心肝些……” 罗大看自家婆娘的表情,心里也多少猜到了些什么,心说那货也不是头一回针对自己了,罗大面上表情不变,自顾自洗完了脸,把布巾往盆子里一撂,看向边上的大儿二儿就发了话。 “你们俩先别忙着洗了,赶紧的去屯子里,把咱们小旗里的人都通知一遍,就说咱小旗来新人了,叫他们一会都来认认人,顺道的商量下,该怎么把杜家的屋子给修缮起来。” 余慧暗暗边上看着,见这位罗旗长别看人长的威严,还不言苟笑的,心倒是还挺不错的,这就对着他们这新手下上心了。 所以当罗金锁罗银锁,把小旗里十三户当家做主的人都通知到了罗家,罗大先当着众人的面介绍完了自家,而后就进入了正题。 “今日喊大家来不是为了别个,是我们小旗来新人了,一家三口我带这位余小姑娘,以后就要跟大家在一个锅里头搅马勺了。 今日她们刚到,当家的还有事耽搁在清河堡过不来,秦屯长给他们分的屋就在我家后头,那是个啥模样,大家想必也都是晓得的。 我想着大家都是自己人,便招呼大家一起来商议商议,我的意思是,为今之计,兄弟们能不能出把子力气,帮帮他们娘三个把那院子屋子都修整修整,也不图精巧,能住就成。” 前来的十三个大小爷们一听,当即就有人表态了。 “嗨,我还当小旗长喊我们来是说啥呢,感情就是这个事情啊!莫不说小旗长您都发话了,便是您没发话,看在以后都是自家袍泽的份上,只要杜家不嫌弃我郝千里人埋汰,兄弟我舍得身子干就是。” 拍着胸脯最先响应的是位年约三十许,衣衫褴褛,头发还凝结成一缕缕,颇有些搞行为艺术不修边幅的瘦条条汉子。 有一就有二,瘦条条边上一个年轻些的汉子见状,也跟着立马表态。 “大家都是被发配到这极北讨一口饭吃的人,当初罗小旗您带着大家无偿帮了我冯三,我冯三才有了今日,如今帮助新来的袍泽,我冯三要是打一个磕巴,冯字我就倒过来写。” 有一有二就有三,紧接着就更不必说了,大家纷纷响应。 “对对对,算我一个!这个我范老虎拿手啊!想当初我爹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夹水匠,盖房修房的手艺老好了,以前老子没被征丁入军,这条废腿还没瘸的时候,我靠着这一手好夹水匠的本事还修过城墙呢!” “咳咳咳,是极是极,头儿,只要不嫌弃我老毛身子骨不中用,干活慢,明个老头子我也来帮忙。” “反正我也没事,明天我也来。”带点异族血统,眼睛珠子明显泛绿的一个沉默少年发声。 边上郝千里立马吊儿郎当的打趣,“哎呦喂,难得啊,野小子你不去山里打猎存银子讨婆娘啦?哈哈哈,倒是愿意来出力帮忙修房子?” 众人闻声也跟着哈哈笑着纷纷打趣,这位曾经被人嫌弃,被人叫野za种,如今被他们善意喊为野小子的少年郎,早习惯了小旗里大家对自己的态度,知道大家都没有恶意,他双手抱胸,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说完刚才那一句话后便再没开口,就跟个大冰棍一样站在炕沿边上再不做声。 剩下的几个,如打铁出身,却不知犯了何病,鼓胀了肚子,一下从强悍的勇将变成骨瘦如柴一走三摇摆的骨架子,自此以后再上不了战场的孔三锤,也努力喘息着表示明天他也来。 见谅孔三锤都这样说了,跟他关系最好,曾经也是战场上一员悍将,如今却少了条胳膊,只得憋屈在河田军屯还被众人嫌弃,不得不沦落到罗大小旗来的熊庆也表了态要一起。 一个小旗十三人,除去罗大跟他的大儿罗金锁外,还剩十一人,再去掉刚才表态的七个,还剩下四个…… 这四个里头,独眼莽汉神射手邱彪,跟轻功一绝,斥候出身的醉鬼赖八子是好友,见孔三锤跟熊庆这焦不离孟的俩家伙都去了,他们自然也是要积极响应的。 搞到最后,人群里一直缩在进门处炕沿一角,长的还贼眉鼠眼的一个家伙面露犹豫。 他申嘉鼎这辈子栽就栽在这破名字上头,明明他骨子里就拈轻怕重,最是贪生怕死,结果时运不济,家里爹娘指望自己建功立业,把他推入军中。 呵!要不是自己命大,要不是自己聪明,花了大本钱弄伤自己从正军调入余军,还特特选择了罗大小旗来人生躺平,他申嘉鼎的坟头怕是都长草了。 这大冷的天,谁不想舒舒服服摊平在炕上,睡到他妈的天荒地老,结果小旗里头这帮子牲口,为了讨好小旗,看到新来的是俩娘们就心软了,还主动去帮忙。 他倒是不想去来着,可十几双眼睛齐齐朝着自己看来,他能怎么办,只得屈服的点头啊喂! 申嘉鼎点头后,深为了解这货的众人瞬间门满意了,众人的目光一扫,又齐齐看向最后一个…… 额……白毕杰这小子今年才十三,按理还不到入军丁的年纪,可谁叫他爹去的早,下头弟弟妹妹也还没成年,所以咯,没办法子,只能让年纪最大的他顶上父亲的名入了军。 同为流放出身,本该是如姑父一样身在富贵乡的小可怜白毕杰,看着大家齐齐朝自己投来的目光,他羞窘的躲了躲,见避无可避,最后抖着那瘦了吧唧的小身子,眼泪汪汪的点点头。 “明,明个,我,我也来,来帮忙。” 额……众人。 余慧看着带头的罗小旗心里感激不尽,对着后头这十三位一言难尽却也纷纷出言要帮忙的人,她也是感激的,不管怎么说,他们初来乍到,这些人不嫌弃自家,自家也不嫌弃他们。 自己也不能叫人家白忙活,余慧就替姑姑出面先表了态。 “各位叔伯大哥们,我叫余慧,是随姑姑、姑父一家三口来的极北,以后也会留在这里讨生活,在此我先替姑姑一家谢谢诸位的慷慨帮助了,谢谢大家。” 余慧还是行不惯女人的墩身福礼,学着男人的模样抱拳一揖。 不等在场十几个摆手道不用呢,余慧继续道。 “小女也不瞒着诸位叔伯大哥们,我家姑父如今出了点岔子,一时半刻怕是赶不过来,所以家里头就剩我们娘三个,我们也不能让大家为我们白忙活一场,这样,别的我就不说了,只是这大冬天的干啥都不容易,诸位叔伯大哥为我们奔忙修房,我们也没啥好报答的,便舔着脸的给叔伯大哥们每日五十文的工钱可好?还请大家别嫌少啊。” 五十文是自己根据在清河堡的物价后总结后得出来的工钱价格,而且只多不少。 之所以给这么多,一来是自己就跟姑姑小表妹三女的,不想劳累,不想包饭; 二来嘛也是存了跟大家打好关系的心思; 她计算的分明,这群人中哪怕有些个心里不愿意,此刻面上却都是落落大方据不肯受的。 那位自称老毛头的最年长的老爷子摆手直言道。 “诶~小妮子这话就见外了,大家以后都是一个小旗里讨生活的人,都是自己人,说钱不钱的就外道了。小丫头,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干活慢,你若是真想谢啊,到时候做点好吃的犒劳我们,这样什么都有了。” 余慧……这饭是躲不过去了吗?不想让姑姑辛苦的说。 余慧为难,“自是不敢让大家白白辛苦,犒劳是应该的,只是我们这也没地方,如何做得饭食啊?” 这时边上的罗大娘就跳了出来热心道:“嗨,那有什么的,你们家屋子没修好,大娘这里不是有现成的么!正好这几日你们都歇在大娘这,供工的饭食就在大娘这屋里做,反正猫冬也没事,大娘我帮你一起,还有家里我三小子也能打下手。” “对对对,我家婆娘在屋里也闲得发慌,回头家去我就让她明个来帮忙。” “对对对对,我家的也能来。” “还有我家的。” 在家里猫着还凭白消耗粮食,来搭把手,指不定还能落点吃的,哪怕是汤汤水水的也好呀,糊弄饱了肚子,家里也能省点粮。 余慧……看来这工钱不要,饭是躲不过了。 既然如此,反正也不要姑姑忙,那她就大方点,让这些人都吃饱喝足,好好给自家收拾房子呗。 为了搞好伙食,余慧次日一早就赶着爬犁去了清河堡一圈逛下来,回来的时候,爬犁上除了有现买的半扇猪,一腔羊外,上头满筐子的新鲜萝卜大菘菜还鲜淋淋的,粮食更是大米高粱跟灰面粟米轮着来,余慧还让他们放开吃。 这比过年还丰盛,比打了大胜仗后的庆功宴还要好的伙食,啧啧啧……可是让一小旗的人都卯足了力气干,便是连最拈轻怕重的申嘉鼎,也在这般好的伙食下也屈服了,瘦小的身子干的可带劲了。 明明须得七,八日才能修复好的屋子院落,硬是在男人女眷一起上的份上,两日功夫就竣工了,而且连屋里的炕都给他们盘的好好的,余慧他们只要包袱一卷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第44章 第 44 章 大靖左为尊,余慧就带着小表妹搬进新家的西屋,把东屋让给了姑姑跟还未归家来的姑父住。 他们刚来又刚搬新家,吃喝住用买的多倒是不缺,唯独柴火这玩意还真不多。 好在家里这两日修缮多了些边角料,想着姑父反正还没回,当晚余慧就把姑姑拉到自己屋里,只烧了西屋的炕,娘三个就在西屋的大炕上过夜。 “姑姑,明个一早我就进城去接我姑父,您带着蕊蕊在家等着,放心,我一定将姑父接回来。” 余慧敢下这么俨定的保证是因为,自己按照种子的反馈,那位刘师爷拿了宝石是办事了的,自己明日去不会落空,这让余慧很满意。 来到极北这些日子,余谷雨也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滴水成冰的寒冷,自己若是要去,带着女儿也是给侄女添乱,加上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情,余谷雨也没有矫情的非要说自己同去,点点头应下了侄女的话,嘱咐了句让她一路小心,她在家做好饭食等他们归家,事情就算是商议定了。 次日一早,余慧套上爬犁就往清河堡去,找了个门脸朝着衙门口开的铺子,要了一碗羊汤,两个火烧等人,结果她足足干了两碗羊汤,吃了三个火烧,刘威那货才溜溜达达的姗姗来迟。 余慧见了人,麻利的把碗一撩,一抹嘴巴,把爬犁托付给店家,又招呼店家把刚才自己加点的羊汤火烧打包好,自己去去就来,人就一溜烟跑向了衙门。 “刘师爷,刘师爷……”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又要得到一颗宝石,要发大财的刘威,今日的心情很好,来衙门都哼着小曲,也不骑马坐轿了。 看到余慧,他冒着精光的眼皮子抬了抬,忍住喜气的嗯了一声,轻点下颌示意余慧跟上,两人入了衙门里头刘威平日办公的地方了,这货就从袖筒里掏出个帖子递了过来。 “喏,小丫头你要的东西,剩下的一颗红宝石留下,拿上这帖子,你直接去先锋营凭帖子换人即可。” 余慧看了看对方递来的帖子默了默,“这个?” 余慧犹豫不接的态度,让刘威不悦的挑眉。 “怎么?你个小丫头难道还怕爷忽悠你不成?没见识的蠢丫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帖子吗?这可是我姐夫,掌控着整个清河堡上上下下,堂堂四品怀化大将军亲手所书的帖子,你拿着它,不要说是去先锋营捞人了,就是整个清河堡你都能横着走!” “嘿嘿……”余慧讪笑,“刘大人息怒,息怒,小女见识浅薄,您别跟小女一般见识,呵呵呵…… 况且小女哪能跟您比啊,您可是堂堂四品大将军的小舅子,便是没有大将军的帖子,只刘大人您往外头一站,何人敢不服您? 不像小女,没见识,没能耐,又是女流之辈,便是拿着这帖子去了先锋营,若是没有刘大人您在,人家认识我是谁呀?而且女子也不能入军营呀!搞不好人家还会把我当成了偷帖子的奸细给处理了呢! 刘大人,刘大人!您是个大好人,是为民做主办事的大好官!你就再发发慈悲,送佛送到西,劳驾您再高抬贵脚,操操心,送小女去先锋营呗? 您放心,等小女接了姑父,另一颗红宝石小女立刻双手奉上。” 这通话,这通马屁,很显然拍的刘威受用极了,况且红宝石还没到手呢! 刘威想想,反正如今猫冬,衙门也没事,便大手一挥,白了余慧一眼,如施舍恩赐般道:“行吧,行吧,看在你是个小丫头,且会说话的份上,本官就再心善一回,这就走吧。” “哎哎好嘞,刘大人您请,小女的爬犁就停在衙门外……” “嘁,大冷的天,谁坐你的破爬犁,冻死个人了!本官衙门有马车,一会你赶着你的破爬犁跟随便是。” 面对嫌弃余慧浑不在意,脆生生的应了,目送这货去了衙门后头,看样子是去唤人赶车去了,余慧赶紧的出了衙门,利落的跟店家结了账,把包裹严实的滚热食物往爬犁上被窝里一塞,守着衙门里载着刘威的马车一出来,确认过后,赶着爬犁就跟了上去。 先锋营并不在清河堡,离着这有三十多里地。 等到了辕门外,差不多已经快日上中天了。 刘威估计是想早了事早拿宝石,一到地方下了马车,人就跟守在辕门处的兵丁交涉去了。 余慧远远的在边上看着,心里却开始嘀咕。 话说这什么四品大将军还不算太烂,若是这先锋营这种重要地方,连个小妾弟弟拿个帖子都可以随意进出的话,她想着,自己换出了姑父后怕是就得赶紧想法子离开此地才是。 毕竟若是上头的人不靠谱,这样的地方,外有强敌,是很容易团灭的。 好在这位没能直接进入,而是跟所有外来者一样,奉上帖子,在外等候,等待通传。 见到刘威气呼呼的跟守门的将士一通喊,最后还是递上了帖子回车厢等待去了,余慧是既放心又担心。 值岗的什长看着这位杨大将军‘小舅子’递上来的帖子,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带着帖子去了帅帐。 他们先锋军,由作战勇猛的五品将军萧仲夏率领,辖下四个校尉,分别是虎威校尉,夏校尉,何校尉,马校尉。 什长到了萧仲夏的帅帐,把事情这么一说,帖子这么一递,就听到接过帖子往上递的将军的随从亲信,一边递帖子,一边撇嘴不满。 “主子,刘威那厮仗着杨将军四处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还欺到我们先锋营头上来了,主子,要不要小的去收拾收拾这货,叫他知道我们先锋军可是不他随意乱来的地方。” 接过帖子的萧仲夏打开帖子,瞄了眼上头的内容后,不屑的撇撇嘴,随即把帖子一丢,“罢了,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值得我们费心,对方前来,不过是手持杨将军的手书问我们要人。” “要人?什么人?” 萧仲夏目光扫向隐隐有嘿哈声传来的方向,“老肖几日前抢来的那批人中一个,好像是前茂国公府的庶子吧?反正也还没有入籍,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给他便是。” “可是主子!” “行了,杨将军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事情你亲自去办,我就不见那位狐假虎威之辈了,你把人领出去就行。” 自家主子将军发了话,还在为主子打抱不平的随从也禁了声。 拱手应喏,领着跪在下头的什长出了帅帐,二人就往正在操练的校场而去。 而帅帐中的萧仲夏,顺手合上手里的帖子,随意的往桌案上一丢,勾唇冷笑一声,再不理会,复又埋头自己手中的兵书上去了。 随从跟什长到了校场,亲信随从看到这新来的百十号人那是哪哪都不顺眼,本身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呢,这会子还有人要当逃兵,他能给好脸就怪了! 不过他虽得将军重用,却没有官职在身,不好叫停训话,只跟负责操练的虎威校尉说了两句,校场上所有还在嘿哈操练的众人便看到,虎威校尉黑着张脸走到人群中,把早已经握不动红缨枪的杜耀泽给拧了出来。 真是给拧出来的呀! 这位莽汉平日最是看不惯临阵脱逃的鼠胆之辈,也瞧不上刘威之流,如今杜耀泽是两个都沾上了,虎威校尉能脾气有好? 要不是将军有令,他都恨不得把这家伙的腿打折。 可怜的杜耀泽哪里知道这些?三日来的操练,把他个书生都操练傻了好吧? 本以为流放一路已经够苦够严苛的了,不成想……唉!真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都没等杜耀泽醒过味来,一句跟上丢来,被拖出校场的他,就被来人嫌弃的给齐齐提溜走了。 身后校场上操练的人群见状,不禁神色各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是在虎威校尉虎虎生风的鞭子与呼喝声中,身后的嘿哈声才渐起。 被拖拽的满身狼狈的杜耀泽始终不明所以,心有点慌,忙强打精神还想问点什么。 结果才开口,换来的却是两人不屑一顾的讥讽。 “呸!鼠胆之辈!” “临阵脱逃的懦夫!” 杜耀泽……他是百口莫辩,心里委屈又惶恐,心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这是?直到被人领外辕门口,看到了辕门外探头等候的侄女时,杜耀泽什么都明白了,再想到人家刚才骂自己的话,杜耀泽顿生羞愧。 他还真就是鼠胆之辈,真就是临阵脱逃的懦夫,这些他都承认,不过为了妻女,当了这鼠胆懦夫他也不惧,不然岂不是白费了自家侄女一番苦心。 刚才还千斤重的步伐此刻变的轻快起来,待到随从跟什长与那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刘威交接过后,杜耀泽就得了准许,终于踏出了这先锋军的牢笼。 余慧见状,急忙迎了上去。 “姑父您还好吧?” “好好好,慧儿莫担心,你们娘三个都还好吧?” “我们也很好,姑父……” “行了,行了,别什么好好好的了,赶紧的把东西拿出来,爷不奉陪了!” 余慧跟姑父互相关切问候的时候,刘威气呼呼朝着辕门内态度狂妄,一点也不给自己面子,转身就走的人诅咒骂娘。 骂半天,人家也不搭理他,这让他好生无趣。 再看边上的相见欢,刘威心里就委屈暴躁,当即打断了余慧。 余慧也不想触对方霉头,赶紧笑呵呵的把红宝石双手奉上。 对方一手抓过,仔细勘验一番,确认是真货不作假后,刘威连话都没丢下一句,气呼呼的上了马车就扬长而去。 杜耀泽见状还满目担忧来着,“慧儿,这?” 余慧却满不在意,只把人往爬犁上领,“没事的姑父,您赶紧上爬犁,爬犁上有热乎饭食,您先垫垫肚子,我这就带您回家去,家里姑姑跟蕊儿都等着呢。” 一听妻女等着,终得自由的杜耀泽二话不说上了爬犁,摸着被窝里热乎的饭食,想着这两日军营里那就比流放犯好一点的伙食,他吃的几乎要落泪。 “姑父,您坐被窝里,坐稳当了昂,我们这就回家。” “哎哎,坐稳当了,回家。” 呼呼的风声伴着雪花沙沙落下,明明风很冷,雪很冰,身上这几日被冻伤的地方很痒很痛,肚子里饥肠辘辘,杜耀泽却再不觉得难熬,此刻只觉得全身都很暖和,很暖和,而这种暖和,却是妻子的侄女给的。 望着前头明明小小一只,眼下却显得格外高大的赶车身影,杜耀泽暗暗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这就是自己的女儿,亲女儿! 才想着呢,吁的一声,爬犁猛地停下。 感动的差点老泪纵横的杜耀泽还纳闷,忙就关切打问,“慧儿,怎么啦?” 余慧却是回头伸手,“姑父,吃的还有么?若是还有,您拿一竹筒的羊汤并一个火烧给我。” 杜耀泽虽然心里奇怪,话回的却利索,“好好好,有有有,一个够不?这里还多着呢,我也吃不完,不然多拿点?” 余慧却摇头,“没事,一个够了。” 接过杜耀泽递来的东西,余慧忙又丢下句,“姑父您等我一会,很快的。”,人就下了爬犁往前路跑去。 杜耀泽还纳闷来着,顺着侄女跑动的方向看去,远远的风雪中,居然迎面走来了个身形佝偻的人,杜耀泽瞬间摇头笑了,“真是个心软的孩子啊……” 第45章 第 45 章 “王夫人。” 风雪中披着块破麻袋佝偻前行的妇人,迷茫中听到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被冻的麻木的身体猛地顿住,僵硬的脖颈抬了抬看向来人。 “你,你是?余姑娘?怎么会是你啊余姑娘?咳咳咳……可真巧,咳咳咳……” 老远的,余慧看到风雪里的人影就觉得像是王夫人,下意识抱着东西下车想帮人,这会子确认了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余慧忙上前关切。 “王夫人,这大冷的天,您不好好在家里休养,怎地跑到这来了?” 王夫人闻言苦笑,她倒是想休养来着,可是条件不允许啊! 想到至今还在先锋军里的俩儿子,王夫人心中酸涩,“我去看看俩孩子。” “哦,这样啊!”,那就难怪了。 不过这人也怪可怜的,家里头成年的男丁都被砍了头,最年长的俩半大儿子如今也被抓进了先锋军,将来如何还不得而知,如今来探望,还只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余慧心里特别唏嘘着,也想再帮帮这个坚韧的妇人,想了想,在把手里热乎的食物塞到对方手里前,她从空间门里取了个十两的银锭子压在火烧的油纸包里一并塞了过去。 “王夫人,天寒地冻的,我这里有口热食,您若是不嫌弃,拿着暖暖身子。” “不不不,我不能要,不能要……” 她推拒,不是因为什么不吃嗟来之食,而是真心觉得愧疚,面前的小姑娘对他们王家的恩情重如山,她何德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人家的帮助,心里真是愧得慌。 余慧却不管王夫人的推辞,自己既然给,那就是真心的给,东西强势一塞,给人丢下句,“好了王夫人,您别推了,我这边还赶时间门呢,就不陪您多说话了,先走一步啊,有时间门我们回头再聊。” 塞完东西就跑,声音未落,余慧人已经转头跑回爬犁上,转而赶着爬犁跑的飞快。 等王夫人一脸感动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忍着饥寒交迫查看手里的食物时,猛地发现火烧里包着的银锭子时,王夫人急急追寻着远去的爬犁眼中闪着泪花。 却说先锋军的校场上。 杜耀泽的离去,那是勾动了很多人的心,最先按耐不住的就是陈家人。 陈家虽也跟杜家一样,是靠军功起家得的冠军侯爵位,可几代传下来,现在的陈侯爷却是个拿不出手的,连马刀都握不住的主。 这样的人,你让他带着子孙在先锋军这样的一线敢死队求生挣功劳翻身?呵呵,那还是算了吧。 察觉不到不对,以前陈侯爷为首,一个眼神过去,下头的子孙们瞬间门心领神会。 在杜耀泽走后都没半盏茶,陈家人就开始闹幺蛾子了。 “哎呦哎呦……报!肖校尉,小的肚子痛,有点窜稀,要请假上茅房。” 一声起,一声来,“哎呦,我也是,我也是,看来是今早的伙食不干净,吃的我们都窜稀了,肖校尉,我也要上茅房。” 声声起:“肖校尉,小的也肚子痛,我也要上茅房……” 陈家十几岁的小的不怕丢人,得到家中长辈示意后,一个个的收了手里的长枪,捂着肚子嗷嗷叫的喊,给正在上头喊口号的虎威校尉给气的呀,嘴里骂骂咧咧着下来,手里的鞭子没少挥,陈家一干小辈就是不怕死,混不吝的抱着肚子蹲地上不停嚷嚷。 一路上没少挨鞭子的人,对于眼下虎威校尉还算和风细雨的鞭子全都不以为意,被他们当成了毛毛雨。 加上有人带头,整个校场上的新兵好多都在有样学样,就比如站在一处的杜耀宗、杜耀祖兄弟二人,他们相视一眼,俱都有了默契,杜耀宗甚至连最爱的崽杜禹安都不管了,手里长矛一抱,捂着肚子嗷嗷叫。 见他们都是如此,身边就有人开始哭,哭他们命苦,明明是军屯余军,却歹命的被抢到正军,一来就被疯□□练不说,连拉屎都不给,可怜啊…… 场面一时间门有些混乱,边上杜禹辰跟王家兄弟冷眼瞧着这一幕,杜禹辰默不作声,只眼底闪着暗芒,王家兄弟却互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虎威校尉见状,心里其实也有点发虚,毕竟这些家伙是自己用非常手段抢来的,如今都还没入籍呢,是不能操练的太狠了,免得适得其反。 这般一想,虎威校尉才软了些态度,面上怒气冲冲的大手一挥,放了这群懒人屎尿多的新兵蛋子解散上茅房。 校场上人一散,陈家人围拥着他们家的老狗一哄而散,而杜禹辰则是心有疑惑,便远远坠在前头鬼鬼祟祟的杜耀宗哥俩身后。 老实木讷的杜禹平来前得亲姨娘嘱咐,说是他亲爹不靠谱,让他万事以嫡出大哥为先,跟着他,跟定他,指不定还能奔条活路。 杜禹平木讷归木讷,亲娘的话却当成圣旨。 见杜禹辰动了,他没有言语,也顾不上身体的酸痛,看到大哥走了,二话不说,忙不迭的就跟了上去。 杜禹安见亲爹丢下自己跟三叔走了,连废物二哥都跟着大哥走了,他想了想,倒是想要也跟上去瞧瞧来着,可一动,身体就酸痛的厉害。 犹豫了片刻,杜禹安便没再动,心说反正父亲最疼自己,一旦想到办法离开,父亲丢下谁也不会丢下自己的,他便心安理得的跟着王家兄弟往休息的大通铺而去,准备去屋里躺平等消息。 这厢,鬼鬼祟祟的哥俩避开人,边走边交头接耳。 “唉二哥,你说老大那怂蛋玩意是怎么回事?真跟你说的一样,那怂蛋真走了,离开先锋军得自由啦?”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那货到现在都没回来,这很难不让他怀疑。 杜耀宗点头,“如果我没料错,应该就是了。” 杜耀祖听了杜耀宗这确认的话,顿时就急了,一拍大腿气氛不服的嚷嚷道:“嘿!老大这怂包玩意,我们哥俩都还在这吃苦呢,他有什么本事能出得去?竟然也不想着我们!!!” “你闭嘴,小声点,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杜耀祖说的起劲,当即就被杜耀宗呵斥了,这才忙忙收声,左右前后贼眉鼠眼的四处打量一圈,确信没人,杜耀祖才凑头过来小声道:“二哥,你说老大那怂货他为什么能出得去啊?” “为什么?”,想到某个人,杜耀宗眼底发冷,唇畔勾起冷笑,“你别忘了那拖油瓶……” 杜耀祖一拍脑门,“哦,对对对!莫不是那拖油瓶给老大那怂货走通了关系?”,随即想到自己,杜耀祖急了,“那二哥我们哥俩咋办?二哥,我可不想再在这先锋军待下去了,前头我听那些老兵说,这先锋军其实就是敢死军,伤亡整个极北军里算最高的,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二哥,你想想办法啊二哥……” “闭嘴!” 讲的他好像就想死一样!而且老三这个怂货自己也是一万个看不上,若不是一奶同胞,他根本就不会管他。 被呵斥的杜耀祖心里明白,这时候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这个肚里黑又最会装的亲哥了,为了活着,他很的拉的下脸。 让他闭嘴就闭嘴,只两眼还巴巴的看着他二哥,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小小声道:“二哥,那我们眼下到底该咋办啊?” 杜耀宗捏了捏自己鼓胀的额角,怕再被烦,点了点辕门的方向:“先前我特意留心了,前来带走老大的两人中,一个是今日看守辕门的什长,我们先去辕门那边看看,再图其他。” “那好,那好,我们赶紧去,快走。” 兄弟二人匆匆来到辕门处,没看到余慧他们双方交涉,也没能看到气呼呼走得急的刘威,却正好赶上了余慧赶着爬犁把杜耀泽领走的那一幕,让哥俩看的牙痒痒,肺管子都顶到了嗓子眼。 可见他们还是来迟了,根本没看到对方是怎么交涉的,也不知道那拖油瓶到底是找了谁办的事,如今曲终人散,他们就是想要办事,就是有银子都找不到人啊这是! 失望不已的哥俩一脸的颓丧,黑臭着脸正准备走呢,被杜耀宗呵斥离开的杜耀祖,临了还是转身不死心再往辕门处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倒是让他发现了辕门处又有了异样。 他赶紧拉扯着杜耀宗的衣袖大喊,“哥,二哥,你看,你快看。” 原来,安静的辕门处又来了个妇人,远远看着,虽然不知道对方跟那什长说了什么,但杜耀宗哥俩却看的很清楚,对方朝着那什长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而后不久,王家那对小兄弟就被什长带到了辕门口跟那妇人见了面。 这一幕,让刚刚绝望的兄弟二人心里顿时升起了希望之光。 要是他们没看错,刚才那王家妇人悄悄给的该是财物吧? 收财物就好,只要收财物就好啊! 哪怕这什长自己办不了,只要他能收财物,帮他们引荐能办事的人也好呀! 这么一想,杜耀祖就急切起来,“二哥,我们这就去找那看门的什长吧。” 此刻的杜耀宗却突然沉稳了下来,打断了急吼吼的蠢弟弟。 “不急,此刻对方正在当值,我们谈的又是不便暴露的大事,这会子不好找去,且等等吧,待到那人下值了,我们再去。” 杜耀祖看了看天色点头,“那也成吧。” 等到那位什长当了一天的值,日暮时分交班收工,准备回自己营房休息的时候,才离开辕门入营没多远,就被暗地里伸来的两只手给拦住了去路。 看到面前拦路的二人,什长停住脚步皱眉,“你们俩新兵蛋子不好好去校场操练,来这里拦我作甚?” 面对冷脸,杜耀宗不以为意,脸上赶紧堆叠起笑讨好道:“什长您别见外,借一步说话。” 瞧两人巴结讨好又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什长也就没有急着走,顺着杜耀宗的引领走到一旁。 “有什么话说吧,别鬼鬼祟祟娘们家家的。” 杜耀祖性子急,见什长都如此说了,他也没过脑子,大大咧咧的就道:“哎呦,我们哥俩等的就是什长你这句话!什长,我们拦你也不为别的,我们哥俩就是想知道,今个被人带走离开先锋军的那个家伙,到底是找的谁的关系疏通啊呀?什长可是看到对方是谁呢?可能告诉我们哥俩一声,也好叫我们哥俩也……” “也什么?你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 见杜耀祖越说越不对味,什长皱眉,一把打断了杜耀祖的哔哔,杜耀祖立马就不干了,混不吝的那股子劲不由自主的就冒了出来。 “哎哎,什长你怎么这样呢?刚才是你自己让我们有话只管说的,怎么,我说了,你反倒是教训起人来了,我不管,反正我就是想知道……” 面对杜耀祖的胡搅蛮缠,什长心生厌恶,袖袍一甩,语气冷冷:“你这浑人,好好操练你的去,休得纠缠。” 边上的杜耀宗见什长是真急了,他忙忙上前,一把拦住什长的去路,伸手交错的瞬间门,把自己早准备好的二两碎银子趁机塞到什长手里,而后才长身一揖到底。 “什长莫气莫恼,舍弟鲁莽不懂事,在下替他向什长赔礼了,还请什长大人大量原谅则个,别跟他个浑人计较。” 感受着手里的异样,又见杜耀宗还算个懂礼的,什长的表情才稍稍好了些,退后两步看着杜耀宗,就只听杜耀宗继续道。 “实不相瞒什长,前头出营去的那位,是我兄弟二人的长兄,因着些许小事误会,长兄走了却没有知会我们兄弟二人一声,他不知会我们,我们却始终担心记挂着他,所以便想问问,他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情况?又是找的何人疏通的关系?若是可以,我们兄弟二人也想再走一走这老路子,出去后也好兄弟三个一家团聚。” 这话里明显有水份,可那又怎样呢,跟自己又没关系。 摸着手里的银角子,什长默了默,张了张嘴,正要把刘威的事情给说出来呢,斜刺里却突然有一道声音插了过来。 “哟,本官还当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想要疏通关系一家团聚啊,这是好事呀!” 杜耀宗三人循着声音齐齐望去,只见一唇畔留着八字胡须,迈着八字步,头戴璞帽的中年男人,从边上营房的转角阴影里走了出来,看样子还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的。 来人杜耀宗兄弟并不认识,对方看着也不像是武官,哥俩才纳闷这人是谁,怎么能这般大咧咧的出现在先锋军营里头呢,身边的什长却恭敬抱拳朝着来人行了一礼。 “见过谢军曹。” 杜耀宗哥俩见状,也忙忙跟着行礼。 “嗯,免礼。”,谢军曹先是示意什长免礼,而后视线落在杜耀宗哥俩身上,这位谢军曹突然笑道:“你们兄弟二人可是想找关系离开这先锋军?” 此言一出,正中哥俩下怀,两人的眼睛瞬间门都亮了八分,急急表示: “正是,正是,不知军曹大人可有法子?” “军曹英明。” 边上什长见状,眼里却涌起一抹担忧。 此人虽是军曹,却不是他们先锋军的军曹,不过是靠着些许关系,混了个军曹位置,专干的是巡视的活计,连正式的后勤钱粮都做不得主的存在。 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关系能耐?眼下却一副拿大的模样,这哥俩怕不是要给骗了。 摸着手里的银角子,想着面前俩货眼下总归还是他们先锋军的人,什长小贪归小贪,于心却不忍。 看着边上你来我往正热闹的人,什长犹豫了再三,终是忍不住咳嗽打断,提醒了句,“你们俩个休得无理,这可是管军备巡查的谢军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扒上去的,你们莫要再纠缠人家。” 只可惜他的一腔好心,在自认为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人跟前,那就算个屁。 杜耀宗还好说,这货惯来会装,面上倒没什么,杜耀祖却不一样。 见他不帮忙,反而还碍事不让人家帮他们的忙,杜耀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叽歪。 什长哪里肯受这鸟气,见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当即也没再多话,在谢军曹是笑非笑的打量中,什长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了。 等什长人走了,谢军曹把哥俩往边上营房无人的夹道一领,架子瞬间门就端了起来。 “咳咳咳,你们兄弟二人的诉求本官知道,像你们这样的人,本官自来也没少遇到,更是没少把人往外头解救,只是二位,你们若是想走,可出得起什么样的本钱?” “本,本钱?” 杜耀祖一顿,忙忙看向亲哥。 杜耀宗心里也跟着一顿,想了想自己身上带着银钱,他看向谢军曹:“不知谢大人办成此事所需几何?” “这个嘛……”对方摸着自己的八字胡须开始装高人,也不明说,就是笑,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模样,“那就要看,你们兄弟二人给多少银子了。” 这…… 杜耀祖忍不住拉了拉杜耀宗,示意亲哥靠近些,他压低声音道:“二哥,这不大好办啊!” 当初走的急,自己的身上除了从老二手里抢来的一百两外再无多一分一文,而时至今日,家里的臭婆娘也没来瞧一眼自己,给自己送一分一文,所以他能拿得出来的除了那一百两是再无其他。 杜耀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初抢了三百,蠢弟弟又抢回去一百两,后头身上剩下的三十几两银子,他留下几两后,三十两给了愚蠢的妻子开销家里去了。 也就是说,满打满算的自己身上也就二百多两多点,就这,刚才他还又舍出去了二两给什长。 如今人家让自己出价,杜耀宗就为难上了,也知道事情不大好办,想了想,他拍了拍杜耀祖的肩膀先安抚蠢货弟弟免得他坏事,自己则是咬咬牙,朝着对方比了个巴掌。 “谢军曹,我们哥俩出五十两。” “五十两?两个人?呵,那怕是不能!” 这都不能?杜耀祖急了,吊稍着眼瞪向对方,“那你要多少?” 谢军曹也是想趁机大捞一笔,便没再端着演戏,手掌来回一番,直接价格翻倍,反正坐地起价,就地还价嘛,喊高点,让这一看就明显有钱的哥俩还去就是。 “每人最少这个数。” “多少?一,一百两?一个人?” “我艹,你怎么你不去抢!” “呵!看这话说的,你们若是不怕留在先锋军去当送死鬼,可以选择不给啊。” 杜耀宗,杜耀祖…… 最终讨价还价不行,也是哥俩贪生怕死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在先有杜耀泽成功脱离就在眼前的刺激下,在杜耀祖这个蠢弟弟一旁焦急打岔分心下,连精明的杜耀宗都失了往日的判断水准,真就一人花了一百两的高价去问这劳什子的军曹买自由。 满以为给了银子立马就能自由呢,结果呢? 兄弟二人却完全忘记了刚才人家什长的善意提醒。 两人把银票一给,对方喜出望外把银票往怀里一揣,丢下句等我好消息,谢军曹就扬长而去,只留下身后殷殷期盼的兄弟二人还满怀期待的等着盼着…… 只可惜啊,哥俩花费巨款,左等右等,早等晚等,却始终都等不来这位军曹的所谓好消息。 还是后来什长实在看不下去了,背地里点破了,哥俩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 这下可不得了了,一百两啊,那可是一人一百两! 杜耀宗还好些,身上毕竟还有剩,对于杜耀祖来说,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杜耀祖气不过,无脑的家伙发誓赌咒的要去找拿姓谢的麻烦,非要对方把自己的‘血汗钱’给吐回来不可。 杜耀宗却冷静下来,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干。 摸着身上剩下百两出头的家当,迟迟等不来好消息的精明人,终于沉下心来开始揣摩。 趁着一日休沐,杜耀宗干脆出了军营,到清河堡花了一两多银钱,请营里自己这段时间门特意结交的几个老兵吃了一顿酒,他便从这群老兵嘴里打探到了一个情况。 先锋军将军萧仲夏那边无计可施,可下头四位校尉却是有空子可钻的。 特别是最好色的夏校尉,杜耀宗瞄准的就是这位。 晓得这人的毛病后,杜耀宗连夜就给家里捎了个信回去,让柳娴雅把杜欣兰送来了先锋军,当晚杜耀宗就悄悄摸进了夏校尉的营房,也不知在里头商议了什么,次日,夏校尉就调假休沐上了清河堡彻夜未归,两日后,夏校尉一回营,杜耀宗便带着心爱的三儿子杜禹安,成功调入了先锋军的伙头营,当他们的伙头父子兵去了。 没法子,谁让他操作的太迟了呢。 人都已经入了先锋军的籍,再无法转圜离去当余军的余地,能入伙头军,那还是夏校尉得了新欢废了老大功夫的份上,要不然他们根本都进不去。 这边杜耀祖见自家亲哥避开他,把自己跟儿子调去了伙头军了,杜耀祖背地里气吐血,暗暗把杜耀宗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忘恩负义,什么不顾亲情,骂是骂过瘾了,心里却是暗暗羡慕不已的。 光是每日的操练他都快扛不住了,万一再来个打仗? 心里发急,杜耀祖就跟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想办法,不过你还真别说,绝境逼人强啊,还真就让这货想到了个破罐子破摔的法子。 等他跟好不易操持好家中一切,前来探自己的妻子碰面后,夫妻俩一商量,一通猛虎操作过后,还真叫这夫妻俩找到了那位骗财的谢军曹。 也不知是秦卿拿着娘家权势压人了呢?还是谢军曹怕吐出进了嘴里的钱财?再不然是怕被光脚的混不吝纠缠? 总之钱没退,最后谢军曹倒是吸取了杜耀宗的经验,把杜耀祖这个混不吝的祖宗,打发去了先锋军的马房养马去了。 总之,在余慧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极品哥俩破财破灾的,没把自己搭救出先锋军,反倒是成功的把自己作成了先锋军的底层。 虽说眼下看着,他们各自在先锋军里也算是生存了下来,当然,所谓的生存那也只是暂时罢了,因为一旦战争来临,不要说是伙头军,马夫铲屎官了,就是缺胳膊少腿的病号,打起仗来都得上…… 第46章 第 46 章 极北可真冷啊,哈气成冰的。 这日清晨,河田军屯山脚下,一栋靠着山的新翻修院子里突然闪出一道小小的人影。 人影动作灵活,蹑手蹑脚的出了屋,闪身出了院子,迅速关上半人高的篱笆院墙门,转身撒丫子的就往身后的山上跑。 “呼,呼……可算是把这老的老小的小给打发了。”,想到眼泪连连要跟随自己出门的小表妹,余慧就麻爪,脚步不由越发的加快。 原来这道人影便是昨个就接了姑父家来的余慧,为了捡柴火的事情,正跟家人斗智斗勇呢! 余慧想的简单,这大冷的天带着姑姑小表妹出门不方便,与其让她们跟着一起遭罪,还不如自己上山一趟,有空间帮助异能兜底,她又不会迷路,随便捡一点柴都够家里烧好久的,带着她们去干啥呀,没得遭罪。 至于姑父?他人才来,身上还老多的冻伤,不不如留家里好好养一养,顺便跟小旗里的人都认识认识,熟悉熟悉,顺便答谢答谢人家这几日对自家的帮助难道不香吗? 为此,她那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哄人,好不易才摸出的门。 余慧也不耽搁时间,出门来就往上山奔,为了以防危险,她倒是想把空间里的萝卜搞出来陪自己,顺便还能给自己放放哨,整点额外收获啥的,只可惜,这货一出来就被外头的天冻的一个激灵,死活闹着要回空间去不要当冰冻萝卜了。 余慧无语,只得把这哭唧唧的家伙丢回了空间,拍了拍手腕上的爬山虎小藤蔓感慨,“小藤藤还是你乖,陪姐姐捡柴昂,回头姐姐给你吃异能。” 小爬山虎贴着余慧的脸,一人一植亲香着,不知不觉,余慧就走到了山里头。 上山大雪覆盖,柴火倒是不老少,也不需要砍伐,只弄那些枯死的树木都够够的,余慧二话不说就开整,干的正起劲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异样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扫到了积雪的灌木雪花落下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踩在积雪上迅速接近的声音。 “谁,是谁在那?” 余慧脑子一炸,心说自己不会是倒霉催的遇到熊大熊二了吧? 头皮发麻归头皮发麻,余慧还是第一时间摆出了防御架势,手上的爬山虎藤蔓也被余慧顺势甩出,在雪地上悄无声息的催发出防御陷阱,一人一植屏住呼吸,严阵以待。 直到咔嚓咔嚓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看到突然从白雪皑皑的树林后露出来的人,余慧大松一口气。 “哎,野小,小野哥,原来是你呀!” 感情是她姑父小旗里那位绿眼睛的野小子呀!她还当是啥野兽呢。 瞧着对方腰间倒挂着的一溜‘野鸡’,余慧笑看着来人,“小野哥,你是来山上打猎的?” 对方没做声,点点头算是回应,自顾自的走近,看了眼自己,再看看她手边的柴火,野小子心里就有数了。 把手里的弓箭麻溜的往身上一背,二话不说的就开始行动。 余慧见人家竟然要帮自己打柴,赶紧就劝,“小野哥你忙你的去,我子自己可以的,我很快的,我……” 回答她的,是人家默不吭声的闷头继续干。 看着自己的柴火堆上越来越多的柴火堆积起来,余慧……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哎,这个无言少年! 这把好了,本来打算利用空间一次搞定的事情,今日看来的不成了,人家好心帮忙,自己总不能还暗地骂娘吧? 余慧只能是暗暗苦笑着,悄悄摸摸的收回爬山虎,心里苦巴巴的埋头一起干。 不多会,一担硕大无比的柴火就得了,野小子也没多话,自己挑了根结实的柴火,用随身的匕首两头削尖后,麻溜的分别往柴火中一插,挑起柴火担子,冷酷无比的给余慧丢下句跟上,人家走的潇洒。 余慧瞧瞧人家的利落劲,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没有偷渡进去一根柴火的空间欲哭无泪。 不过来都来了,跟上去之前,余慧还是不死心,瞄到边上有颗硕大笔直的枯树,干脆的蹦跶上去,发泄般的给人踹翻了,而后两只胳膊抱住树根子,吭哧吭哧的就把枯树往山下拖,心想这样自己也不算白来这一遭打柴了。 与野小子一前一后的下到山来,别人没瞧见他们,出门遛弯到自家来关心一二的罗大娘却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远远瞧见余慧他们从山上打柴下来,罗大娘猛地一拍大腿醒过味来。 “哎呦喂,看我这记性!我就我说忘了什么,忘了什么……感情是不记得杜家的没准备过冬的柴火了呀!瞧我,瞧我这事给办的,该打,该打!” 罗大娘自顾自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老脸,人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的跑回自己家里头去,把趟炕上挺尸的三儿子给指派了起来。 “金锁、银锁、铜锁,赶紧的去,咱家今年过冬的柴火不是准备的多么,赶紧的,你们拿着家里的独轮车,给你后头杜叔家运一大垛去,他们才来安家落户,啥都没准备,前几日娘忙晕头了,也没想起这些个来,今个看到慧丫头那小妮子狼狈的上山去打柴了,这才记着这事,你们去,快些去,多弄点送去……” 他们家劳动力多,且平常没事就打柴,家里柴火垛都有好些个,一个冬天根本烧不完。 这会子得亲娘吩咐了,又想到余慧那小小一个的,这么大冷天上山,不说遇到野兽会迷路了,光是把东西从山上弄下来就遭罪呀。 那还有什么说的,本就心地极好的三个锁子,套上衣裳就往自家柴火垛去了。 等余慧跟在野小子屁股后头吭哧吭哧的到了家,那头罗大娘也领着三锁子,推着车把劈砍的整齐的柴火往这边运了过来。 余慧见状心叹:这感情就欠大发了。 正好的自家姑父要答谢联络小旗众人的感情,这又有罗大娘的盛情难却,余慧一想,要不然捡日不如撞日子,今个就开个宴席好生答谢众人一番? 余慧的提议得到了姑姑姑父的认可,反正家里东西都齐备,说干就干。 余慧甚至还拉着罗大娘,对着帮自己整理柴火的四小子极力挽留,请大家都留下来吃饭。 三锁子是看向亲娘求问意见,唯独野小子,想了想,依旧没多话,只把腰间一溜的野鸡解下来两只递给余慧,不收也得收。 这算是姑父一家正式入伙的第一顿饭,也算是他们新居的暖房宴了,余慧那是拿出了十八班武艺,煎炒炖煮样样都来,自己亲自主厨,姑姑跟罗大娘打下手,余慧尽可能的用手头的食材。把宴席办的丰盛些。 卤鸡蛋鹌鹑蛋算一个,野鸡其实也就是飞龙算一个,家里剩下有羊肉,猪肉,做个清炖羊肉,红烧肉,油底炒肉,炸肉丸子等等的,这里又凑出几个菜。 前头去清河堡采买的时候,肉都是半扇半扇的抗,羊也是整只的买的,做饭的时候余慧就发现,自己竟然还有猪头跟羊头。 嗯,这么多人呢,大家都是携家带口的来吃,干脆的,余慧把猪头羊头全都烧洗干净了,猪头直接给卤了,羊肉也做成了羊头签。 你还真别说,等菜色上桌了,众人吃的纷纷叫好,特别是这卤猪头跟羊头签,吃的不管是男客还是女宾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西屋炕上女眷这一桌罗大娘等人,更是指着她做的卤猪头肉跟羊头签啧啧叫好。 “乖乖嘞,我们这群老娘们真是想不到,慧丫头竟然还有这般好的手艺!要是早知道如此,当初整屋子的时候,咱们这些个老娘们就不献丑都让慧丫头来整了,哈哈哈……” “哎呦谁说不是呢,感情这丫头小小一个,人好又孝顺,手艺还这般的好,将来长大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儿郎去。” “哈哈哈,这说的什么话,娃儿还小呢,你瞧娃都害羞了,咱先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余慧大囧,捧着碗都想躲了先,就听边上罗大娘插话,“对,说菜呢,说手艺呢,不说这个!”,人家好好一良民,怎么地也不可能在这军屯找,放着良民不当,当生死都不由自己,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不得自由的军户吧? 罗大娘自认明白着呢,打断大家的打趣,反倒是引开话题,“慧丫头啊,你这做猪头、羊头的手艺真怪好的,靠着这手艺,以后你不愁没饭吃。” 这倒是,常言道老天饿不死家雀,只要有本事手艺,到哪里都饿不死,这娃这手做头的手艺,厉害! 众妇人看着余慧,眼里喜爱的表情溢于言表,倒是没有人说想要探听探听秘方的,而是纷纷跟余慧嘀咕。 “慧丫头啊,咱们这军屯苦,虽说我们这河田军屯还算好的,能吃饱饭饿不死,可手里却没有余财,我们身为军户,也不能做生意,你却不一样啊,你是良民,我们是没法子,没手艺,我若是你,有这等好手艺,我就做了这些头去清河堡卖去,一日不说多的,三五个钱总得有吧,那一个月下来,一年下来……” 余慧边上静静的听着,越听也越是觉得可以试试。 他们到这边来了,总不能坐吃山空不是,毕竟他们家面上的银钱都是有数的,总有花光的时候,自己空间的财富也得找到明路,才能有正当理由拿出来使,姑姑他们才不会怀疑不是? 这么一想,余慧决定,她要去试试。 余慧是个急性子,既然要试试那就抓紧时间试。 当日下午,她就赶着爬犁去了清河堡,跟唯一的一家屠夫铺子定了第二日一早的猪头跟羊头。 次日一早天不亮,姑父就亲自去清河堡帮着她把东西取了回来,家里姑姑帮着打下手,忙活了大半日的功夫才做好了美味。 不过眼见着天不早了,下晌余慧就没有去卖,反而是把肉浸泡在了卤汤里入味,待到次日一大早天不亮,余慧就架好了爬犁,放上个柴火小炉子,连锅带肉的一起装爬犁,新的背篓里放上干净的砧板跟菜刀,塞上一大叠的油麻纸,带上满满一箱子的调味品,余慧告别了嘟嘴哭巴巴的小表妹,驾着心爱的小爬犁就进了城。 清河堡冬天的早晨人烟稀少,大家都猫冬嘛,起的都迟。 加上余慧也是傻了,选的日子还不逢集,那人更是少的可怜,可以说整个清河堡除了当值巡逻的军爷外,就只有早起上工,跟舍不得白白浪费时日开店挣钱的店家们了。 蔡大头是清河堡唯一一家绸缎布料店的掌柜的,生平有两大爱好,吃跟挣银子。 因为好吃,吃的也多,也不缺钱财吃,整个人长的白白胖胖的,是极北这边少有的富贵身材。 今日一早他跟往常一样,一大早吆喝起来了下人偏房里睡觉的俩伙计,催促着伙计开了店门,洒扫了卫生,前头店铺里的一切都搞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了,他才打着哈欠,不放心的从屋里出来,背着双手往前头店面晃悠而去。 结果才掀开了门帘进入前头店面,白胖的脸上,那鼻子不由自主的就耸动起来。 蔡大头左闻闻,右嗅嗅,嘴里不停咕哝着:“啊,好香好香,到底是什么玩意这般的香啊?好香……” 吸耸着鼻子,蔡大头闭眼享受着那浓郁的香味,整个胖胖的身体就跟着鼻子直往铺子外头去。 待到出了铺子大门,被外头的冷风一激,蔡大头猛地睁开双眼,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店铺斜对面巷子口的犄角旮旯地,有个小丫头正使劲的朝她跟前架着火炉煽着风,而那浓郁的香味,就是从小丫头跟前架着的锅里头源源不断的飘出来的。 蔡大头脚下没打岔,直接迈步过去,探头想瞧瞧锅里头煮的到底是个啥吧,上头的锅盖却把锅给盖的严严实实的。 这让蔡大头直皱眉,忍不住就探头朝着后头还在烧火的余慧道:“嘿,小丫头,你这锅里头煮的是个啥玩意?怎么卖的?” 余慧是没想到生意这么早就上门了,她还心说,自己卖的也算是大荤了,估摸着最快也得等到快午饭的时候才会有人来买,结果是自己料错啦? 总归没有把客人赶走的道理,余慧忙停下手里的活计,忍着冰冷刺骨,手在火炉边上盛着干净水的木桶里洗了洗,雪白的毛巾擦干净手后,揭开盖着的锅盖,笑眯眯接待客人。 “回客官的话,小摊售卖猪头肉跟羊头签,猪头肉羊头签都六个钱一份,口条跟猪耳朵七个钱一份。” 她也没有秤,而且待会又要称秤,又要切肉,还要收钱那也麻烦,干脆的自己就想了个法子按份卖,一份就码自己带来的小碟子满满一叠,差不多有五两了,卖六个钱顾客不亏,自己也不黑。 锅盖一掀开,浓郁霸道的香味更是直钻蔡大头的鼻腔,再低头透过白雾看到锅里沉浮的金黄酱色的肉,虽说瞧着也不是啥好肉,却还是刺激的蔡大头口水肆意。 想要挑拣嫌弃下的吧,结果哈喇子实在不争气。 最是好吃不过的蔡大头干脆的一拍大腿,连连咽下口水,急吼吼的对着余慧道:“罢罢罢,看你个小丫头年纪小小,大冬日还得出门做生意也不容易的份上,给爷来一,哦不,来半碟子,爷先尝尝鲜。” 余慧正要举筷夹肉的手顿住,不过想了想,半碟子就半碟子吧,开张生意,也不能赶人不是,反正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那可是站在诸多巨人的肩膀上,配方改良再改良的,半碟子就半碟子。 她还就不信了,这白胖子吃了半碟子后不想着再来半碟子! 这般一想,余慧麻利的应了,筷子浸入锅中挑起一块猪头肉,余慧心说给挑个半肥半廋的切呢,结果人家白胖子还不乐意,挑拣着肥多瘦少的一块直嚷嚷:“哎哎哎,你小丫头手别抖啊,就那块,那块,对对对,那块肥嘎嘎多的,爷就稀哒吃这一口……” 余慧…… 好吧,你就是上帝,你高兴就好。 挑出对方特别心水的那一块捞上崭新的砧板,余慧抓着菜刀手起刀落,一块块被片的晶莹剔透的肉就在她的手下成行,切了半盘子给堆在拌料的大葫芦瓢里,余慧又歪头问对方。 “客官可有什么不吃的没有?” 对方起先不以为意,结果看到余慧抓着葫芦瓢掀开一边的桌案,看到上头密密麻麻摆满了各色罐子缸子后,这货看到那碧绿的葱花眼睛都直了,心叹咋这大冬天的还有这么新鲜的葱花呢,人却点着那葱花使劲喊。 “老子我最喜欢这口子绿葱葱,你多放点,使劲放……” 饶是自己空间里葱满山,她也不能使劲给放呀,在外头,在这极北,这点子绿你知道有多值钱吗? 余慧暗暗翻白眼,面上却挂着讨好的笑,故意搞怪,“嘿嘿,客官爱吃这一口,可见客官是个不差钱的,只是这葱花价贵,洞子货呢,客官若要多多放,可得加钱哟。” 三文钱,你丫的要什么自行车呀! 一句加钱,成功的止住了蔡大头的兴奋,他又不是钱多烧的,加钱甭想! 白胖子立马化身白蚌壳,再没多话,只两个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余慧手里的小勺子; 看到余慧舀炒豌豆,他的心抖了抖,那是激动的; 看到她舀茱萸酱,他的胡须又抖了抖,那是高兴的; 看到余慧小勺子往蒜泥里头伸,白胖子眼睛都亮了三分,满心满眼的暗暗呐喊,占便宜了,占大便宜了!就这,他心底还是忍不住的期盼,余慧的小勺子再多伸一伸,再多伸一伸。 最后半碟子肉拌一拌都快一碟子了,白胖子见一个肉竟然要那么多好东西来配它,这位老饕急不可耐的,直接伸手接过余慧地来的盘子就开干。 丢一片进嘴里,那浓郁的滋味在舌尖爆开,滋味美呆了,一片一片接一片,吃完一片还添手指,吃到最后,不知不觉半碟子的肉都下了肚,剩下碟子里拌肉的卤汁,白胖子也没舍得放过,干脆的以手当筷,小心翼翼的把碟子里的汤汁刮到盘边,手指一勾,伸出舌头一舔…… 艾玛,比狗舔的都干净,她都不用洗盘子了。 半碟子的肉吃了,食欲却被完全打开来,那点子东西也不过瘾啊。 想到自己也不差钱,白胖子意犹未尽的嘬着自己的胖手指,朝着余慧豪气云天的发话,“小丫头,给老爷我再来一,不,再来五盘,都要肥嘟嘟的那种,多放蒜,你快些弄,快点。” 此言一出,刚才还因着白胖子巨大喊加料声音吸引来的附近几位相熟店家,也按耐不住的纷纷上前。 根本不用拉着白胖子问,只看白胖子这急不可耐的表情,他们就知道这新买卖定然好食,几个店家纷纷围住余慧,这个一碟子,那个半碟子的,一时间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就她这里热闹起来。 人一多,一热闹,那街上巡视的军爷也就留意到了,出于好奇也纷纷的围拥过来,人家倒是没说话,也没说要吃的,就是围在你的摊子前,直勾勾的盯着她锅里头的东西。 余慧还能咋办,给一群顾客伺候好了,都顾不上收钱呢,就忙着给这群巡逻的军士切肉尝,说是尝尝,她也不能一人只给几片吧? 然后一人给了小半碟子,一队十几个,好不容易送走了一队,好家伙,也不知是肉香太勾人呢?还是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扬开了,就她这小摊,都没到中午呢,一气就接待了六队巡逻的将士。 好吧,好吧,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吃了也就吃了,她虽然肉痛,却还没觉得很操蛋。 最让余慧觉得操蛋的是,将士走了,街溜子又出来了。 想想也是,能来这极北的人能是什么好人?想她这样的可是凤毛麟角,流落此地来的基本不是人犯,就是犯人,好一点的进了军营了,那烂的……什么杀人犯,这个犯,那个犯的海了去了。 前一拨送走军士,后一拨涌来街溜子要吃拿卡,余慧倒是怒了,想要一掀桌,干一架给对方打服了再说的,结果倒是白胖子等店家倒是好心提点,说是这帮人背后还有人,轻易别要惹,舍点吃的钱财免灾祸,也不至于牵连亲人,他们这沿街的店铺都是这么过来的,让余慧别冲动。 余慧想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她还有柔弱的家人们呢,这才忍着怒气没动手。 没动手的结果就是,一颗大猪头,一个羊头签,最后除了一开始卖得的几十文钱以外,她硬是再多一分都没得了,这还是她咬死了没钱给保护费,一文不出,只舍了锅里剩下的猪头肉的结果。 吃饱喝足的一群街溜子,剔着牙花子问她明个还来不来的时候,余慧呵呵冷笑,锅碗瓢盆一收,扬长而去。 还来?还来她余慧就是个大傻子!几十文钱,她连买猪头羊头的本钱都没凑够!!! 在这极北,她个孤孤单单的‘弱质’女流,还是不要出门做什么生意了,安安心心在家蹲着吧! 难怪的今早自己出摊时还纳闷,怎么满街的空位就是见不到人摆摊呢,感情……呵呵! 余慧第一次信心满满的出摊做生意,以试试为逝世了。 第47章 第 47 章 锵锵锵,锵锵锵…… 呼啸的寒风中,一阵急促的鸣锣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本来寂静的河田军屯,在鸣锣声中瞬间醒了过来,柴门犬吠,孩童哭闹,陆续亮起灯光的房屋,屋内人的急躁嘀咕,跟鸣锣声汇聚在一起,让整个军屯显得是那么的不安。 余慧同样被声音吵醒,下意识支棱起半边身子,想透过糊了好几层棉茧纸的窗户探听到外头的动静,结果她一动,身边的小粉团就醒了。 “表表?” 跟余慧一个被窝睡的小粉团子,惺忪着一脸睡颜,打着小小的哈欠,语气里都是茫然与不解,小肉手不停揉着自己的眼睛,迷迷瞪瞪的望着余慧的方向,声音软萌中带着疑惑,还有些怯怯的。 余慧怕给小家伙冻哪,忙一把按下支棱着小身体也要起来的小人,一边给她掖被角,一边轻拍小家伙安慰。 “蕊蕊别怕,乖,你睡你的,表姐在这,不跑,你乖乖哦……” 话是这么说的,她支棱着身体却一点也没有缩回被窝的架势,支棱着耳朵也不停探动,努力听着屋里屋外的动静。 屋外,铜锣声响的越发急促,敲锣的人由远及近,嘴里喊着全军屯的兵丁速速集合的消息; 屋内,对面的东屋跟着传来响动,不多会余慧就听到自家姑父安慰姑姑,出门离开的脚步声; 余慧皱眉,心说,这怕是憋着什么大事啊…… 担忧不止的余慧,下意识扯着嗓子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姑姑。” 送完丈夫正准备回房的余谷雨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眼对面西屋,脚步一转就来了西屋推门而入。 借着窗户纸映照进来的银白雪光,余谷雨目光扫向炕上隆起的被窝,余谷雨压下心里对丈夫的担忧,脸上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安慰俩小的。 “慧儿,蕊儿,没事的,你们睡你们的,屯里通知集合,你姑父已经锅去了,该不是有什么大事的,你们且放心的睡。” 一通安慰,余慧想着这夜半三更都没通知家眷逃跑,该不是敌人夜袭,便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沟通联动了下外头的一些植物,下了个防御警示的命令后,余慧就搂着小表妹热烘烘的小身子,自顾自的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等余慧起床后,坐在炕上吃着姑姑端到跟前的热乎早饭她才知道,自家姑父夜半离开后竟是一夜未归,余慧瞧着身边给小表妹穿衣的姑姑她就纳闷了。 “姑姑,姑父一整晚都没回来?您可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么?” 想到一大早罗大娘来家里说的那话话,余谷雨压下心头的担心,反倒是笑看着余慧安慰。 “嗨,也没甚大事,你罗大娘一大早就来家说了,说是距离我们五十多里地外的朝天关隘口受高狗袭击了,整个清河堡上下出动增员,不过你罗大娘也让咱们别着急,说这很正常,让我们不用怕,且咱们清河堡不是正军,连夜集合是去给朝天关隘口押送物资的,送了就归,并不上战场……” 余谷雨并没说的是,罗大娘说了,就他们小旗这种老弱病残垫底的存在,便是他们自己想上战场第一线,人家都不乐意让他们去送死呢! 除非是前头正军都死光了,那些身强力健的小旗也打光了,整个清河堡都没人了,那才轮得到他们这等货色上。 余慧却不知自家姑姑心里复杂的唏嘘,听到姑姑这么说,且一点也不担心姑父的样子,她就了然放心了。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余慧点着头,不过转而一想,忽的想到某个人,余慧身子就是猛地一顿。 艹!她怎么就忘了,姑父是安全了,自己的小命却还吊在某颗柿子身上啊喂!!! 后来流放的一路上,自己也觉察出来了,那颗柿子心里憋着一股大劲,一看就不是个安份的人,瞧他那架势是不甘于平凡,恨不得哪里能快速建功立业就往哪里奔的。 正是因为自己察觉到了柿子的意图,加之这货的身体后来被自己养的很好,杠杠的好,武功又不弱,她不认为这样的人会轻易的死掉,也不认为当初自己即便花钱这货会愿意跟着自己走,会选择碌碌无为的隐忍掩藏,所以当初,她根本就没管这货,其实也是不想管。 可是万万没想到,极北边关竟然危险程度这么高,这么快就上战场打仗啦? 按说那就是个新兵蛋子,应该,也许,可能,或者……先锋军也不会让这毛都没长齐,屁都不懂的人,这么快的就上战场的对不对? “慧儿,慧儿?慧儿……” “啊?”,余慧赶紧回神瞧着面前关切自己的人,“姑姑你说什么?” 已经给女儿穿戴成个肥嘟嘟小母鸡的余谷雨,一巴掌轻拍在余慧的肩膀上满脸关切,“慧儿你想着呢?想的这么出神?饭都吃鼻孔里啦!” 余慧看着自己喂到自己鼻孔前的勺子,她尴尬的笑笑,忙忙放下嫂子挠头:“嘿嘿,没,没什……” 咚…… 余慧笑呵呵的,上一秒还在好好说着话,结果下一秒,口中的话都没说完,整个人两眼一翻一闭,咚的一声,人当即晕倒,就跟突然被电打了一般,反应跟曾经揍某人时一样样的。 可怜余谷雨,哪里经得起这样的事,整个人都吓傻了,声音里都带着凄厉。 哪里还顾得上侄女撒了一被窝的饭菜,更是顾不上边上同样吓傻了,滚过来趴在余慧身边,使劲拽着她的衣裳喊表表的女儿,余谷雨脸上的关切的笑都没能收起,剩下的全都是恐慌,特别的恐慌。 “慧儿!慧儿你怎么啦?慧儿你别吓姑姑,慧儿……”,余谷雨摇晃着人,竟是害怕的哭了出来,边上的杜欣蕊一看,越发害怕,小爪子拉着余慧的手不放,也跟着嗷一下哭嚎了起来:“哇,表表,表表……蕊怕!” 一时间,整个西屋都乱了套。 好在这晕倒是极短暂的,就那么几个呼吸间的事情,余谷雨正慌神的要给余慧掐人中呢,余慧精神瞬间回笼,唰一下睁开双眼,人就清醒了过来。 “呼!” 余谷雨吓的一抖,一个仰倒又是一惊。 还来不及安抚自己如过山车般剧烈起伏的心情,正欣喜的扑上来要问余慧还好不好呢,余慧却手脚麻利的掀开被窝开始穿衣下炕。 余谷雨跟小粉团子都看傻了,母女俩一个表情,呆呆的看着急吼吼的余慧。 “慧儿,你这是?” 快速全副武装好的余慧回头看向一脸不解的母女俩,“姑姑来不及解释了,十万火急的事,我必须现在就走,有事!你们别担心,乖乖在家别乱跑等我回来。” 余慧那是说完就要走,这样猛烈的变化让余谷雨更慌,忙伸手就来拉人,“不是,慧儿,你这是要去哪?怎么一惊一乍的?你……” “姑姑,来不及多说了,您信我,我是去救命的!总之您别担心,好好在家昂!” 她是真的没时间了。 刚才自己之所以晕倒,特么的根本是因为自己料错了先锋军! 该死的,那先锋军竟然把新兵蛋子都送上了战场不说,那倒霉催的柿子,这会子怕也是命在旦夕了,要不然,自己晕嘛呀晕! 短暂的晕厥后,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催发了种在某人身上的种子,让种子护住那丫的心脉不至于死绝,眼下自己要干的事情,就是在那货彻底见阎王前,千里走单骑奔袭几十里,然后去阎王手里跟阎王抢命,抢自己的命! “姑姑,我真的没时间再解释了,您别怕,乖乖在家,我去去就回。” 说话的同时,余慧已经出了屋子,直接跑到院子里,先开了篱笆院门,而后冲到马棚里,牵出自家的那只马骡,也不套车了,直接往马骡背上放了张毯子,爬上马骡的背,鞭子一扬,余慧骑上马骡就跑,动作那叫一个迅速,快的余谷雨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余慧已经一人一骑,身影消失在了屯子口。 风雪中,余谷雨抱着女儿,努力垫着脚的望着屯子口的方向,直到侄女的身影化为一个小点,最后消失在风雪中再也看不见,余谷雨才一脸担忧的,抱着女儿缓缓的转身回了屋子。 “唉,这孩子一惊一乍的,这救人?救的是谁啊这是?” 救谁? 自然是被推出了朝天关隘口,第一波去当炮灰的某颗柿子啊…… 说来也是杜禹辰他们倒霉,正好的遇到先锋军巡查在外的时候,朝天关隘口被高狗袭击,朝天关隘口不敌,便向最近的先锋军求援。 而先锋军主力在外未归,好战的威虎校尉见朝天关求援的急,敌人来势汹汹。 考虑到朝天关一旦被破,高狗便可如入无人之境,横扫整个清河堡境内,于是根本来不及多思考,虎威校尉大手一挥,不仅带着手底下三千老兵全员出动不说,新增招来的一千根本还没训练出来的新兵蛋子也一齐出动,便是连后勤伙夫跟养马的都没放过。 自然而然的,杜耀宗兄弟跟他的宝贝儿子也一并被夹裹着上了战场。 抵达朝天关后,一开始他们还死守在隘口之上对敌,打的还算是从容,结果隘口有叛徒与其里应外合,隘口城门不慎被破,敌人疯狂涌入。 危急时刻,虎威校尉当机立断,带领先锋军英勇杀出,以自身为阵,堵在了隘口被破的城门口子,硬生生凭着一股气,凭着勇猛与毅力,跟颗钉子一样钉在城门洞内,抵挡住了敌人进攻的滚滚洪流。 正常人是难以体会那种感觉的,只有真正到了战场上,那种热血,那种气势与勇气,已经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了,急迫的想要建功立业的杜禹辰,跟某些贪生怕死,缩在后头当乌龟的人不一样。 他手里的红缨木仓,木仓头都捅秃了,木仓身都折了,没事,杀灭一个敌人,夺过对方手里的长刀继续杀,杀,杀! 杜禹辰浑身染血,手持早不见原色的武器,牢牢的跟在虎威校尉这批勇武善战的老兵身后,手中武器大开大合,互相结阵,势如破竹般从豁口插出,如利剑一样,刀锋所向,半径之内没有一个站着的敌人活口,经过一个昼夜的英勇厮杀,终于,被破的城门被夺回,被堵住…… 而一路杀出来的四千先锋军也如水滴入热油,在隘口外与敌人厮杀,厮杀,再厮杀,从四千到三千,三千到两千,到一千,到…… 风依旧呼呼的刮,雪仍旧沙沙的飘洒,飞扬的雪片把地上的赤红盖住,把一个个倒下的身影盖住,把一声声痛苦的□□盖住,把一道道忘我的嘶嚎盖住…… 杜禹辰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挥舞了多少次刀锋,也不知道自己身边还剩下多少战友袍泽,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胸膛剧烈的喘息起伏着,脑子是懵的,只知道机械性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一下一下再一下。 世界很静,很静……仿佛除了自己的喘息声外,就只有刀锋划破血肉,鲜血飞溅出来的声音,入目所及都是红色,一片一片的血红,血红的刀,血红的人,血红的整个世界,就连天边冒头的那一抹耀眼的金,甚至都染满了血红…… “大哥,小心身后!” 杜禹辰只觉自己好累好累啊,手都快要抬不起来了,就在他奋力砍翻眼前的敌人,疲乏的踉跄欲倒之际,忽的,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喊声。 杜禹辰下意识的回头,却根本来不及看清身后的人,他只觉心口一阵剧痛,紧接着腹部传来刺痛,杜禹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他顺着敌人踹出的力道飞了起来,被踹飞的他落地前,倒是终于看清了那个满身染血,趴躺在几具尸体下的熟悉面孔。 刚刚提醒自己的人是……“咳咳,杜,杜禹平?” 是啊,正是杜禹平。 原来这位从不出彩的庶出老二,知道亲爹不靠谱,谁都救不了自己后,把亲姨娘的交代刻进了骨子里来执行。 亲姨娘让自己坚定不移的跟着大哥,他就坚定不移的跟着杜禹辰,哪怕面对杜禹辰的无视,冷漠,抗拒,他也一直坚定的跟着,跟着,直到这一回跟着来了朝天关隘口,明知道前头十死无生,他也没跟身后缩起来的亲爹跟二叔他们一样,坚定的举着自己的红缨木仓,跟在了长兄的身后,一路杀出了隘口的城门。 可惜自己还是太弱了,也太胆小了。 外头的战场真是人间炼狱啊! 他害怕! 所以当跟着队伍杀出隘口,当敌人一木仓给自己挑翻过后,杜禹平难得脑子聪明了一回,顺势就地一滚,当他滚到两具同归于尽的尸首下后,他不动声色,迅速把尸体堆叠在了自己的身上。 再然后,他就龟缩在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的尸首下头,透过小小的视线窗口观察着周围,谨慎的防御着,当着他的缩头乌龟,要不是刚才看到长兄背后受人偷袭,他甚至都不会出声。 敌人砍翻了杜禹辰,转瞬又跟别的袍泽厮杀到一块去了,根本都顾不及上去补刀,战场上太乱了。 杜禹平看着倒下的杜禹辰,他本是不想管的,最后还是因着亲姨娘的那点交代,杜禹平咬咬牙,狠狠心,悄悄摸的四下观察,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心里大喊着死就死吧,赶紧从尸体堆下爬出来,爬到已经昏死过去的杜禹辰身边。 见怎么都喊不醒人,身边又都是接连不断的金戈铁马厮杀声,杜禹平无法,干脆只得故技重施,把身边的尸体扒拉过来,自己反身抱住昏迷的杜禹辰,臂弯牢牢护住兄长,兄弟二人就这么的蜷缩在了尸堆底下。 此刻满身紧张,全身都写满了防备的杜禹平没发现的是,他身边的兄长身上,一粒种子悄然无声的发芽长大,碧绿的藤蔓插入杜禹辰的血肉,牢牢护住了他受伤的地方外,还在源源不断的给他输送它自己的本源精华。 虽然绿线很细,细到几不可查; 虽然种子发芽后并不粗大,可就是小小的它,替余慧争取到了宝贵的救命时间; 余慧冒着风雪,一骑绝尘,哦不,是一骡绝尘,千里走单骑,没有马鞍缰绳,她便是用植物幻化了这些东西,也走的万分艰难。 沿着某人身上种子发出的微弱意志所指引,余慧一路冒着风雪抵达朝天关隘口的时候,隘口内的情况才基本稳定。 全体军士才把被破的城门重新合拢封死,内外均有铁蒺藜堵门,而隘口内也正当乱,余慧有植物引路,丢下了一路立功,跑的四条腿都差点劈叉的马骡,成功潜行,避开了隘口中的盘查军士,一时半刻的也没人关注到她的到来,这使得余慧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最前沿的隘口城墙关卡上。 余慧小小的身子探头出隘口上的瞭望口,感受着隘口外尸山血海里传来的微弱讯息,余慧皱眉。 要救人,自己先得从这里下去才成啊…… 第48章 第 48 章 “呔!你个小姑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赶紧的给老子滚下城墙去,此地危险,不是你玩的地……” 余慧正探头从瞭望口处打量着外头的渐行渐远的战局,看的正出神,准备伺机而动呢,身后就传来了一阵严厉的呵斥声。 余慧暗叫不好,扫了眼匆匆朝着自己方向跑来的一队军士,余慧二话不说,当机立断,一个助跑窜上了瞭望口的同时,手里的爬山虎甩出,异能不断催发,一个利索的环绕,飞速长大的爬山虎绕住瞭望口凸起的墙砖,余慧纵身一跃,顺着爬山虎就往城墙外飞跃而下。 匆匆赶来的军士见状,吓的脸色一白,领头下意识的伸手大喊:“危险!小丫头你快回来……” 而回答他的,却是余慧潇洒无比的跳墙动作,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姑娘,一手抓着手中甩出的绿色‘长鞭’,一个纵身就跳了城墙。 城墙上的喊声霎时间门连成一片,飞下城墙的余慧却顾不上这些。 双脚还未落地,迎面就飞来了几只流矢,余慧脚踢蹬在身后的城墙壁上,几个闪挪,果断避开,双脚落地的同时,拽着爬山虎的那只胳膊扬起一抖,城楼上趴在瞭望口焦急呐喊的军士就发现,固定在凸起处的‘藤蔓’,在城墙下小丫头一抖一甩之间门迅速被收回,而那小丫头迅速一个驴打滚又避过了一箭流矢,小身子就紧缩在了墙根处,暂时没了生命危险。 城墙上紧张的众人见状,心中大松一口气,而刚才还奔来的那位小将领,忙就朝身后的一队弓箭手发话大喊:“射箭,掩护,掩护……” 霎时间门,城楼上的箭矢刷刷射出,给下头观察的余慧争取到了腾挪的时间门。 为首的那小将官趁机半个身子都撑出了瞭望口,心里一边恼火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小丫头到底是哪里来的?一边又暗暗骂娘女娃家家的来添乱,面上却还从容不迫的朝着下头喊话。 “小丫头你混蛋!路赶紧的给老子上来,就用你的鞭子,甩上来,老子拉你上来……” 倒不是这些军士于心不忍,只是在他们的眼中,打仗都是老爷们的事情,女人家家的至多在大后方主持主持后勤工作就好,来战场第一线干嘛呀,添乱了不是。 然而一心出来救命的余慧,哪能听上头这群军士的话,听得城楼上的喊声,已经龟缩在尸堆后的她,抬头朝着城楼上喊话的将士摇了摇手。 见她完好无损,还有心情跟他们打招呼,城楼上众将士正要松口气,只是不等他们把这口气松完,他们就愕然的看到,尸堆后藏着的小丫头,跟支离弦的箭一样猛地冲了出去,冲,冲了出去? “我艹!头,那丫头跑出去拉!” 城楼上刚才喊话的将士们,不由纷纷爆了粗口。 “我天!肖校尉他们剩下的人不多了,战场拉的也不远,小丫头这是要去送死呢?” “麻痹的,谁来告诉老子,这小丫头片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跑出去是要去干嘛?她是疯了吗?找死去的吗?” 余慧是疯了?是下去找死的吗? 不啊,正因为她想活着,所以才出去的呀! 她下来前就已经仔细的观察看过了,此刻城楼隘口外,战场已经被拉远,城门外除了堆叠的尸体,满地的鲜血,与来不及平息的战场硝烟、残垣断壁外,再没有激烈的砍杀,而战意正浓的地方,隔着这里起码有千米之远。 以眼下小苗苗反馈回来的情况看,某颗柿子的情况,根本等不及战斗彻底结束,自己也没法等到城门大开,隘口内的人出去扫战场的时候再出来救人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救人如救火,她才决定要出来冒险的。 余慧跟只灵敏的土拨鼠一样,在隘口与战斗正酣的战场千米缓冲带内穿梭跳跃。 近了,近了,再近了……终于,余慧停在了一处尸堆前。 她的动静成功的引起了尸堆下,正抱着兄长瑟瑟发抖的杜禹平的注意。 视线被阻隔,气味被污染,连耳朵都因长时间门的专注与亢奋变的模糊起来,此时此刻的杜禹平很害怕。 害怕是敌人去而复返,更害怕是自己的人打光了,死绝了,此刻是敌人在打扫战场…… 淅淅索索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很明显,他能感受得到,那是有人在翻动尸体的声音。 尸堆底下的杜禹平,下意识的把身边生死不知的兄长抱的紧了些,更紧了些,自己的肾上腺素却在急剧飙升,他努力咽了咽口水,一只手下意识的在身畔摸索起来,想要极力的找到个什么防身的武器。 来了,来了,马上就要看到了…… 就在杜禹平蓄力,准备豁出去最后拼一把的时候,突然映入眼帘的,除了灰暗的天空外,就只有天空下那逆着光的那个熟悉面孔,“拖,拖油瓶?” 余慧…… 她挑眉看着眼前一手揽着生死不知的柿子,一手还高举起尖锐石头想偷袭的人,拖油瓶什么的,咳咳,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个的时候。 余慧没理会杜禹平的错愕与讶异,她伸手掰开傻呆呆已经完全不知任何反应的杜禹平的手,检查了下杜禹辰的情况,确认这货还没死,赶紧给对方输入进了一些异能,治疗好他内里大半的创伤,给输送进了一股生机,确保吊住了这货的命死不掉了以后,余慧就收了手。 不能彻底治愈啊,要不然,回头自己可解释不清楚。 收回手的时候,余慧安抚的给杜禹辰心口已经发黄发蔫的小苗苗输送去异能,暗暗道了句辛苦了小家伙,余慧迅速催发让其结籽老去,收好小苗苗的种子重新收入空间门,余慧弯腰,很男人的一把横抱起依旧昏迷不醒的柿子。 这男友力……看的杜禹平傻了眼。 抬脚要走的余慧,见杜禹平这个家伙还傻了吧唧的躺在原地,傻愣愣的抬眼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连眼睛都不会眨,余慧叹气,抬脚踢了踢地上的傻子。 “你准备在这里躺到什么时候?” 一语惊醒梦中人,躺地上的杜禹平听到余慧的话,这才茫然回神,哦哦哦的赶紧爬起来。 余慧:“唉,算了,赶紧跟上,你个笨蛋!” “好,好,跟上,跟上……去,去哪?” 余慧再不想耽搁时间门搭理这笨蛋,直接抱着人抬脚就走,身后杜禹平见状,这才赶紧举着他手里的石头块,双脚发软,脚步踉跄的跟在了余慧的身后,三人朝着城门楼下的铁蒺藜挺进。 而城楼上的众人,看着这一系列的变动,将士们也不禁发出了欢呼,特别是其中有个爱看话本子,爱脑补的热血青年。 见到余慧万尸丛中过,而后从尸体堆里扒拉出来个尸,哦不,应该是个人,扒拉出来个人抱着逆光走来,(那一刻,跟在身后的杜禹平已经不重要了)那一幕,硬是看的城楼上时刻关注着余慧一举一动的他,紧张震惊的都忘记了呼吸。 给这位脑补青年激动的呀,一把拽住了身边年长的军士,兴奋的几欲落泪,语无伦次。 “我天!头儿,头儿,你看,你看啊!原来那个小丫头不是来找死的,她也不是来添乱的,她,她!哦天!她是来救人的呀!是救人,救人! 头儿,我猜那小丫头怀里抱着的人,一定是她心爱的未婚夫,肯定是! 当她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在战场遭遇危险,所以才不惜冒着失去生命,冒着被高狗的砍杀的危险,千里迢迢奔袭而来就只为救人啊!我天,头儿,我太感动了,这怕连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这一刻,阴霾的天空下,战火喧嚣的残垣断壁前,厮杀震天的金戈铁马处,这个抱着‘心爱’的男人,逆光走来的小小身姿,显得是那么异常的高大…… 然而,这还不是余慧最让他们震惊的,最让城楼上的军士上下齐齐震惊且被征服的是…… 余慧把杜禹辰抱到城楼下,越过防御的铁蒺藜,把人放到了紧闭的城门跟前,把昏迷不醒的杜禹辰安顿在了这里,还指着狼狈跟上的杜禹平发话。 “杜禹平,这里眼下还算是安全,你就在这守着你哥,我再出去看看。” “看,看什么?” 因着刚才自己扒开尸体堆后看到的一幕,除了姑父跟小表妹至多一个柿子外,对杜家人一点好感都无的余慧,此刻倒还算是认可了杜禹平这个胆小又不胆小的家伙。 杜禹平起先还茫然着,只知道傻呆呆的点头下意识的回嘴,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应了个啥,还是看到余慧闻言,转身就要往前头战场去,杜禹平这才猛地醒过神来,一把拉住了余慧急了。 “不是,拖油,额,咳咳咳咳……内个表姑娘,这里是战场,很恐怖的,你要去哪呀?” 余慧却挣脱开杜禹平伸上来拉住自己胳膊的手,她看了眼前方的尸山血海,再看了看千米外依旧在拼杀的战场,她的眼里闪过坚定。 “我要去救人!” 这是冷兵器的时代,哪怕人被砍翻了,被捅了心窝子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能把人救回来。 亲自来到这战场,看着这累累尸骨,闻着这遍地的血腥,余慧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必须得做点什么。 这么多的人,不可能完全死绝的,自己救一个就是赚的,所以她得去看看,要不然,余生她怕是都难以入眠了。 救人如救火,余慧来不及耽搁,挣脱开杜禹平的拉扯,嘱咐了句让他自己小心点,整个人就跃出了铁蒺藜,朝着前头的战场尸海冲。 楼上刚才还止住骚乱与担忧的军士们,紧接着就齐齐看到,已经安全了的小丫头,竟然头也不回的又一头扎进了尸海中。 脑补青年顿时就不解了,他转头拉着身边的头儿喃喃自语道:“哎?不对啊头儿,小姑娘不是已经把心爱的人救出来了么?她怎么还往战场里头去呀?那多危险啊!难不成?她不止一个未婚夫、心爱人?这是里头还有……” “不止你个大头鬼!你个大傻子不会自己看啊!那小姑娘是在救人,救我们的袍泽!” 头儿看清楚下头余慧在做什么后,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了脑补青年的后脑勺上,嘴里的声音甚至是吼出来的。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灵活的穿行在尸海中,翻找,翻找,再翻找,从尸堆里快速扒拉出身穿他们眼熟甲胄的‘尸体’,而后检查,包扎,背在背上就往回跑,以此往复,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们知道,小丫头那是在救人,她在冒着生命危险,在稍不注意就要丢命的战场最前沿救人! 这一刻,他们全都被小丫头的举动所打动了,深深的打动,所有人看着城楼下不断重复,不断往返的那道身影,他们哑然,他们激动,他们振奋,他们欢呼……他们不自觉的加入到这场与生死赛跑的救助中来。 “噢,噢!又是一个,天,快点跑,小丫头快点跑啊!” “加油!加油!” 当他们看到余慧成功的又扒拉出一个活口的时候,他们欢呼雀跃; 当他们看到余慧疲惫的背着人踉跄要倒的时候,他们不由握紧了拳头,屏住呼吸,起身呐喊助威; “小丫头小心!” “天啊,注意啊小丫头……” 此时此刻的余慧,就像是黑暗里的一盏明灯,明明干的是最微小,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可摆在眼下这样的局面场合,却是那么的激励人心。 明明小小个的身影,明明就一个人,却给了城墙上的人注入了无限的动力与勇气。 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她,越来越多的人为她鼓劲,越来越多的人为她捏把汗,越来越多的将士恨不得立刻以身代之,加入救人的行列。 只可惜军令如山,他们没法打开城门出来身体力行,可他们用喊声,用认可,用鼓劲,跟余慧站在了一起。 “小丫头加油!” “天,又是一个,又一个活着的!小丫头又救出来了一个啊,袍泽们……呜呜呜……” 他们下不去,可是有人,有个一人,有一个小姑娘,把他们最想干却干不了的事情给干了! 这让他们怎能不激动,不拍手叫好,不激动的拍案叫起,不兴奋的抱着身边的袍泽欢呼雀跃? 这一刻城楼上所有的人,哪怕刚才还疲乏的缩在墙角休息等待换班的将士,在听到身边站在瞭望口的袍泽不断的发出惊呼后,他们也纷纷跟着站起身,顺着大家的视线齐齐看去,而后,他们就看到了宁自己终生难忘,宁自己内心振奋的激动时刻。 所有人的内心瞬间门涌起一股异样振奋的情绪,纷纷加入了欢呼鼓劲的行列,朝着下头奔波于救人与救人之间门的余慧加油打气。 城楼上欢呼阵阵,城楼下余慧嗓子都跑的冒烟了,她却丝毫不敢停歇。 铁蒺藜里的伤号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这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正因为的对的,余慧越发不敢停歇。 “杜,杜禹平,你尽可能的给这些伤好包扎一下,伤势严重的你别动,插入身体主干的箭矢你也不许拔,这些伤势得回头等城门开了,把人送去伤兵营让军医治疗。” 杜禹平自然知晓自己的斤两,面对余慧的吩咐,他手脚不停,哎哎的应了,而余慧叮嘱完杜禹平后则再次快速投身进了前方战场,根本没多的功夫关注杜禹平是如何忍着害怕,是如何颤抖着双手,听从自己的吩咐,哭着、掉着眼泪的在给伤病包扎。 忙于救人的余慧,靠着自己悄默声撒出去的那些种子,催发它们,让它们帮助自己从尸山血海里找寻那些还有活气的人。 找到的活口,发现是穿着己方甲胄的人,余慧就动手输入异能先吊命,而后背着往回安置。 若是碰到的是高狗,余慧则狠狠心,直接调动种子吸食掉对方的生命力,而后用积蓄到的生命力,救治更多的自己人。 这一刻的余慧就像是一台冰冷无情的机器,收割着敌人的性命,也救治着自己的将士,她却不后悔自己手染鲜血,因为现场的情况实在是太惨烈了,现实根本容不得她做多想。 余慧的双手已经被鲜血染红,连指甲都翻了盖,她却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先治疗自己,一刻不停的按照种子的指引,再次翻开眼前的尸山,看到底下发出微弱气息的人,余慧起先还不以为意,一样的输入异能救助,直到把人从尸体堆里头扒拉出来,接连又看到这人手里还死死拽着的一条胳膊时,余慧下意识的沿着那只不肯松手的胳膊,又从隔壁的尸堆下扒拉出一个人来。 因着拖拽,这人头顶的藤甲帽已经脱落,露出了护帽后的脸孔,余慧定睛一看,呵,原来还是熟人。 既然被抓住不放的那人是王琦,那自己刚刚救助的人不会是? 余慧回头,下意识脱去对方头顶卡着藤甲帽,抹去对方脸上的血污一看,嘿,没错了,就是王瑀。 感情这王家兄弟也齐齐上了战场啊! 不过也是,连杜家兄弟都不能幸免,王家哥俩在此也就不奇怪了。 余慧没做耽搁,一次性背不了两个人,她干脆就蹲下,调整好位置,一边胳膊卡上一个,把并不高大的哥俩当麻袋一样,卡着就往城门口去。 脚下飞快,余慧一边送人,一边还在心底嘀咕。 自己救人归救人,可一会若是遇上杜耀宗一行人,她怕是没那么好心眼的救助,不上去补刀都是她的仁慈了。 此刻还不知道杜耀宗三人并未跟随肖校尉出隘口厮杀,此刻就躲在隘口内当缩头乌龟的三辣鸡,并没有如余慧的愿。 把王家兄弟送到铁蒺藜后,余慧转身又要走,忽的,前头的战场却在此时突然传来了敌人的欢呼。 余慧皱眉不解,下意识探头张望,可受视线所碍,余慧并不能清楚的看到,千米外的战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没有看到,可城楼上的将士们却是看到了的。 原来是他们的先锋军就在刚才被打垮了,连最后坚持的虎威校尉,也在刚才,在敌人的围攻下倒了下去…… 敌人干翻了最后一个反抗的敌军,瞬间门爆发出阵阵欢呼,城楼上的众人看的却肝胆俱裂。 没等敌人反应过来,城楼上的人就先急了,有的无助大喊。 “不,不能这样啊!下头还有人,还有我们活着的袍泽,赶紧请示千户大人开城门啊,把下头隘口的城门打开,外头还有那么多的袍泽活着,我们得把人接进来,得趁着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没杀到跟前来的时候,把人接进来啊!” “是啊,千户大人呢?千户大人呢?赶紧下令开城门啊,外头的兄弟还活着,还有不少人活着,都是那小丫头救助过来的人呀!都是自己人,快啊!快……” 可是让大家失望了,他们迟迟没等到千户下令,城楼上一些年轻点的将士当场就哭了,抹着泪,半个身子都探出瞭望口,使劲的,无助的,撕心裂肺的,朝着城门下的人摇手呐喊。 “兄弟,兄弟,躲起来,快,能动的都躲起来啊,快点躲起来,呜呜呜……” 一时间门,隘口城楼上头的人竟是泣不成声。 如刚才那脑补青年,这会子也咬着自己胳膊的衣角,哭的不能自已。 “呜呜呜,明明还活着,明明都被救到了城楼下,他们都还活着的呀,千户大人,先锋军都是好样的,他们还有喘气的呀!我们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们被高狗虐杀,呜呜呜……千户大人您下令啊,大家想想办法啊……呜呜呜,头儿,头儿,您老想想法子啊,下头的人明明还活着的,活着的,小姑娘跟她心爱的人也还活着的,呜呜呜……” 脑补青年泣不成声,而边上被他拉着摇晃的中年军士,也不忍的忙忙把头扭到一边。 “我,我们……孩子,军令如山,我们的命令是死守隘口不容有失,城门不能开啊,你该懂得的……” “不,我不懂,也不想懂,呜呜呜……” 看着年轻的骨子里还带着善良与天真的属下,此刻哭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中年军士也再忍不住眼眶里的热意,不忍再看属下,也不忍再看城楼下的袍泽,只把脸别到一边,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若是刚才没救人,他们也没跟着激动的庆幸欢呼,此刻他们还不会这般难受。 这该死的高狗,该死的老天爷啊! 明明都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转眼就又要直面死亡,可能还是比先前惨烈百倍的死亡,他们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对于他们来说,对于底下重伤的袍泽们来说太残忍,太残忍…… 前方战场的变故,城楼上压抑的气氛,余慧都且顾不上。 察觉到不对,余慧迅速做出防御。 再来不及去翻尸海中的幸存者,余慧迅速回防,一边往城门口的铁蒺藜处跑,她一边不惜洒下大把的种子,都是那种带刺的防御力强的种子,比如荆棘藤,比如月季花等等。 这时候余慧甚至在想,哪怕自己拼尽异能,也得把敌军杀他个片甲不留,倒不是自己大义,而是,若身后那颗倒霉柿子挂了,自己也活不成呀! 既然都是个死,那……拼啦? 跑回到铁蒺藜前,余慧一个鹞子翻身飞跃到了铁蒺藜后,她看了眼自己救助过来的满地昏迷不醒的伤员,再看了眼还在给伤员包扎的杜禹平,余慧呵的一笑,抬首问杜禹平。 “杜禹平,你怕死吗?” 借着忙碌缓解内心害怕的杜禹平动作猛地一僵,也不说话,更不回答,只是复又埋首继续他包扎的工作去。 余慧见状,呵的又笑了。 看一眼靠坐在城门上依旧垂头昏迷着的杜禹辰,余慧暗暗着撇嘴。 “你个狗日的柿子,你欠我欠大发了,五辈子都还不完!!!丫丫个呸的,真是便宜你了,临死都要拉上姐这么个宇宙无敌美少女垫背,也不知道你丫的是修了几辈子的福运,可恶!” 唉! 只希望回头姑姑跟小粉团子她们,知道了自己挂掉的噩耗后不要太难过; 也希望姑父从今以后坚强点,别再软弱,要好好保护好姑姑跟小粉团子才好啊…… 摆开防御架势的余慧,心里默默的想着。 第49章 第 49 章 “嘿呦,难怪的小神医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救这小子呢,感情是长的这么俊啊。” “啊?真哒?我康康,我康康,有多俊?” “乖乖,是长的不错,也就比我差点,啧啧啧……” “滚,我看你小子是不知马脸长,还你俊?你俊我们怎么没看到小神医多看你一眼?” “嘿,你怎么说话的呢!” “都别吵,人醒啦!” …… 痛浑身都痛,耳边还吵哄哄的,杜禹辰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身周围了一片的脑袋瓜,以及那一双双明晃晃打量的目光,吓的他呀,下意识撑着身子就想后退躲避,却因为扯到了心口的伤势,惹得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嘶~” 杜禹辰的动静,唬的围在他身边的军士纷纷急了,一个个的忍不住伸手上来帮扶。 “哎你小子别动!” “小心,你丫伤的是心脉……” …… 杜禹辰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明明记得,前一秒,自己晕倒前还在战场上,好像是遭到偷袭,听到了一弟的声音,然后…… 对了,一弟! 杜禹辰下意识探头左右打量,却看不到杜禹平的人影。 他一手捂着心口,一边打量着面前关切的军士们,疑惑皱眉,“你们是?” “我们?”众军士连连笑着,没等杜禹辰话问完,他们就接话道:“哈哈哈,好小子,我们都是隘口守军,是你的袍泽啊!” 杜禹辰点头表示知道,随后又问:“那我?” “你呀,你在战场上负伤昏死过去后,是小神医一马当先,力跳城关,奔赴隘口外把你从尸堆里头救回来的。” “小神医?”是谁? 众人:“你问小神医啊,放心,小神医之所以没守着你,这不是隘口伤员众多,导致小神医被军医老头给缠上了不放人,这会子正在医帐给伤员救治呢,你别担心……” 众人巴拉巴拉,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搞的杜禹辰更是傻眼。 “不是,敢问诸位,小神医到底是谁?” 众人……傻眼。 这时候,被热情众人挤到后头的杜禹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忙从人群后挤进来,摇着手的对着杜禹辰道:“大哥,小神医就是表姑娘啊!” “哦,原来是她。”杜禹辰了然,点点头。 边上看看杜禹平,再看看杜禹辰的众人却…… “妈耶,感情这还是表姑娘啊!” “嘿嘿,难怪的,这表哥表妹正好一对嘛,难怪的小神医那么勇武,一个人都敢飞身下隘口去救人呢,感情是表哥呀!嘿嘿嘿……” 杜禹辰……众人这阴阳怪气,语气中带着浓浓羡慕与调侃的语气是肿么回事? “咳咳,诸位袍泽,咳咳咳……在下先前昏过去了,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不知诸位可否跟在下讲讲?” 杜禹平见自家大哥心有疑惑,他身为亲历者,自是晓得的比在场所有人都多呀,杜禹平忙就高举着胳膊表示,“大哥大哥,我知道,我知道,我来跟你说……” 结果杜禹平话都没说完,一干因好奇,来围观杜禹辰这西洋景的众年轻将士就不服了,直接把杜禹平给拍到了边去,还美其名曰。 “哎呀老弟,你刚从隘口进来,想必也辛苦了,边呆着休息去,解疑答惑这种小事情,就我们来好啦。” 可怜的杜禹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兄长病床前的位置,瞬间被这群不请自来的家伙所占据,而自己却被挤出了战圈,只能任由这群混蛋七嘴八舌的,一个个讲的一身带劲的。 “好小子,哥哥我跟你说啊,话说那日狂风呼啸,风雪漫天,小神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记无影鞭甩出,哗啦啦的就飞下了城墙,外头尸山血海,小神医硬是凭借着对你的超强爱意,把你从尸堆里翻找出来,金戈铁马,战火硝烟下,小神医如天神一般,打横抱着你逆光而来……”巴拉巴拉…… 脑补哥不愧是脑补哥,神形俱貌的概括着当日他双眼所见的浪漫之事,边上的哥们却不认同这个,他更欣赏的是,余慧英勇救助袍泽们的那一幕幕刻骨铭心的场面。 他一把拍开脑补哥,强势插到杜禹辰跟前,神采奕奕的看着他激动道。 “小子你怕是不知道吧,你家小神医可厉害可厉害了!当日不仅救了你,后头更是英勇的游走在尸山血海间,救出了我们好多的负伤袍泽。”,说着话,这人指着身处的帐篷,“你看到没,这帐篷里的几十号,乃至边上的几个帐篷,这里头的人可都是小神医以一己之力救下来的,小神医就是当世活菩萨,功德无量啊!” 这话立刻得到了边上将士的认同,其中有人还感慨。 “哎呦这算什么,后头的时候战事一面倒,虎威校尉抵挡不住敌人的凶残不幸倒下,危急时刻,敌人调转枪头杀来之时,依旧是小神医临危不惧的挡在了大家的身前,那时候我们一个个都吓坏了,要不是萧将军领着巡边的六千先锋主力及时杀到,要不是后头杨将军也派兵增员了,你们,乃至小神医,这会子怕是……” “对对,所以说小神医厉害啊,那样的危机情急,便是如我们这等大男人都吓的腿软,可人家小神医就是厉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所幸老天爷心还不算太狠,将军们回援的也很及时,最重要的是小神医能耐!大敌当前都不带怕的,护着你们这群伤病好半步不退,真真乃女中豪杰!!!” “谁说不是呢,就说最后倒下的虎威校尉,当时我们都以为他十死无生了,结果还是人家小神医,趁着援军抵达跟高狗战成一团之际,冒着木仓林箭雨的冲入前线,硬是从阎王手里抢回了虎威校尉一行好些个英雄呢,要不是小神医在,虎威校尉他们这些英雄哪里还得活命?” “嘿兄弟你还真别说,咱们小神医真是有几把刷子,你听军医营的人说了没?但凡是经由小神医救助出来的袍泽,排开那些不可逆的伤害,断手断脚的,其他的硬是一个都没死,全都保住了命,老军医都说这是个奇迹呢!” “嗯,可不是呢!小神医简直太神,太霸气了,不应该叫神医,我看应该叫神仙才是……”巴拉巴拉…… 在这群热血热心的袍泽们描绘下,杜禹辰眼里余慧的形象慢慢的丰满起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一股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在蔓延。 是什么呢? 原来,当整个世界都放弃了自己,不要自己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她在默默的关心着自己,保护着自己,甚至为了自己不惜冒着丢命的代价也要救出自己,这是何等热烈的情谊?他如何能辜负? 杜禹辰忆起刚才脑补哥的叙述,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可能被她抱过的地方,最后,手颤抖着落在了自己的心口,只感觉自己这里前所未有的发胀,发暖,热热的,滚烫的…… 杜禹辰觉得,自己冰冷冷的心口,此刻溢满了前所未有的甜,前所未有的暖。 真的好懊悔,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中用晕死过去了呢? 若是自己没有晕过去,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众人口中描绘的那个一心为了自己,不惜以身犯险的人儿,是如何在绝境中救出自己的? 杜禹辰的思绪不由自主的跟着众人的话去想,去描绘,去圆满,想的他再也睡不着了,只要一闭上眼睛,满心满眼都是余慧的灵动身影,他甚至急于想要见到她的人,前所未有的迫切,想要问一问为什么,却又害怕的难以开口。 带着这种期待又忐忑的心情,杜禹辰等了足足三日。 三日后,一身疲惫的余慧,才终于踏出了多日不曾踏出的医帐,见到了外头的阳光。 出来后的第一件事,余慧就是来看那颗倒霉柿子好了没有。 老远的得了报信知道余慧来了,杜禹辰整个人都满怀忐忑,激动,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总之心情奇异极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杜禹辰反而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憋的缩在边上暗暗看戏的吃瓜群众们都替他急了,恨不得以身替之的时候,杜禹辰才憋出了一句。 “那个慧儿,谢谢你救我。” 暗中看戏的众人仰倒……切! 余慧:慧儿这称呼是个什么鬼? “呵呵!倒不必如此客气,你还是喊我表姑娘吧,而且你也不必道谢,我也不是故意救你的。” 就算是故意,她也不能说故意,以免这货得意忘形,以后哪里送命往哪里去,那自己不得化身孙悟空给忙死? 余慧说的云淡风轻,满怀期待的杜禹辰心里却猛地一咯噔,有些酸,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不相信。 “呵,呵呵!”,他尴尬的干笑着,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咳咳咳……那个,咳咳咳,是,是吗?” “是呀。”余慧耸肩,说的光棍极了,“你别想太多了,我其实真不是为你来的,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他们都是脑补过度,闲得没事八卦的。”,即便是自己身处医疗帐在跟军医急救伤员,都没少听外头近来夸张的流言。 什么自己为爱奋不顾身? 什么自己如有天人附体,战场一逞神威? 呵呵哒,全是狗屁! 怕面前的人误会,余慧讲的可有道理了。 “我跟你说杜禹辰,你千万别误会,我是担心我姑父,偷偷跟着他来的隘口,发现外头势头不对,误会姑父出了隘口有危险,我才跑出隘口去救人的。 本是想救我姑父,结果就是那么巧,那么欠的让我碰巧发现了你,你想啊,我们都这么熟了,便是看在当日流放路上的互相照顾,我也不能放任你不管不是?救你真的就是顺手而已,你别误会。” 余慧嘴巴老硬了。 杜禹辰却不信,也不肯信。 想到当初在公府的时候,面前人对自己的疯魔; 想到一路上,面前人对自己的照顾; 再想到当初自己绝望之际,也是面前的人鼓励他,开导他,一心一意的对他; 没理由眼下真实的情况,会如她说的这般云淡风轻,他不信,打死不信!!! 她一定是不想让自己背负这么重的恩情,怕他为难,所以才故意这般说的吧? 况且不都说,小姑娘家家的最是怕羞,最是含蓄的,委婉的,她一定是害羞了,不好意思了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 杜禹辰就跟陷入了魔怔一样,怎么都不肯相信余慧嘴里的话。 明明耳中听着余慧牵强附会的解释,眼中却盛满了星光,看着余慧一边点头,一边笑,声音有说不出的温柔。 “嗯,我没误会。” 余慧……特么的,就你丫的这表情,这神态,这笑,你还说没误会?鬼信? 余慧深呼吸一口气:“杜禹辰,对于我来说,你跟我姑父,跟外头那些受伤的袍泽们都是一样的,我不仅救你,我还救了王家兄弟,救了肖校尉,救了很多很多人,你们大家都是一样的,我这么说,你可懂?” 杜禹辰依旧笑的温柔点头:“懂!” 小姑娘面皮薄,她还是不好意思了,嘴硬罢了,他都懂的。 余慧看着面前人的表情,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无语至极。 “不,你丫的不明白!” 就这丫的表情神态,他懂个屁的懂啊!看的她肉麻兮兮的。 “哎呦,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我不跟你说了,既然你说谢谢我了,那我对你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杜禹辰双眼瞬间啵啵发亮。 余慧头皮炸裂的立马闭过某人灼热的目光,赶紧挥手道。 “很简单,既然你都谢谢我救了你的命了,那么,你这条命从今往后就属于我而不属于你自己了,既然是我的命,我麻烦你,谢谢你,以后好好珍惜行不?保护好他行不?别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冲,我拜托拜托你爱惜他一点。” 也免得以后,自己还要为了他这条小命担惊受怕,四处奔波啊喂。 为了活着,她可太难了! 可她这番言论,更是给对面的人,心底注入了一股强心剂。 杜禹辰笑了,笑的百花齐放。 他就说嘛,小丫头定是关心自己的,定是害羞了还在嘴硬罢了。 你看,都这样了,她都还不忘了叮嘱自己要爱惜自己,这样的深情……他何以为报? 瞬间,杜禹辰浑身都是劲,正襟危坐的望着余慧,严肃如誓言般的点头保证。 “慧儿你放心,从今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我会珍惜他,保护好他,一定不让你再担惊受怕。” 余慧:哎哎不是,这丫的表情不对啊,不会是又误会了什么吧? 余慧不禁眯着眼,犹疑的看着面前信誓旦旦的人,可看了半天,自己也没看出什么来,而且人家也没说什么呀,就是顺了自己的意,保证要爱惜自己的小命罢了,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对吧。 余慧自我安慰,却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一时半会的她又说不上来。 既然说不上来就不说了。 想到自己出来都有四天了,而且据热情军士小哥们给自己带来的消息,运送后勤物资的姑父他们都可以打道回府了,余慧怕家里姑姑、小表妹担心,也不打算再留,反正重伤号自己也已经跟军医一起治疗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 余慧就对杜禹辰道:“既然你也没生命危险了,我也该回去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啊。” 杜禹辰却急了,一时间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拉住余慧的胳膊,“不是,你这就要走了吗?” 余慧回头果断的拔出自己的手,耸耸肩,“嗯啦,那不然呢,这边也没事了,我姑父都要走了,我还留下来干嘛?” “可是我……” “你什么?”余慧不解,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恍然大悟,“嗨,你是担心你自己的伤势?放心吧杜禹辰,你的伤我都治过了,如今只要好好养养就好了,放心,死不了的。” “不,慧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 可怜的杜禹辰,生平第一次怦然心动,面对的就是余慧这笔直笔直的钢铁直女的打击。 全然不知面前人心思已经萌动了的余慧,看着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表达的人,她还十分的奇怪来着。 就在此时,闻讯而来的姑父杜耀泽赶了过来,正一个伤兵帐一个伤兵帐的找余慧呢,边找还边喊。 听到姑父熟悉的声音,余慧不再耽搁,“好了杜禹辰,你好好养伤吧,记住你答应我的话,以后顾好你这条小命啊,我得走了。” 余慧是全然不顾身后人如何心情,如何反应,丢下句话转身走的潇洒。 结果才到帐篷口,因着杜耀泽找人的动静太大,好多已经大好的伤号都知道了小神医,也就是余慧要走的消息。 身为保家卫国的铁血将士,骨子里就充斥着热血。 知道救命恩人要走了,他们哪里还能趟得住。 不管轻伤的还是重伤的,只要人此刻醒着,只要还能爬的起来,一个个的都相互搀扶着出了营帐,把跟着姑父准备要离开的余慧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拜谢,那个拜谢; 这个热泪盈眶,那个哐哐磕头; 就是王家兄弟,就是浑身是伤,差点没救过来的虎威校尉,他们要么互相搀扶着,要么被亲兵担架抬着,就拦在余慧离开的道上真诚致谢。 被杜禹平搀扶出来送人的杜禹辰,懊恼自己此刻没法名正言顺的站在她的身边,看到被余慧亲手扶起的王家兄弟,哦不,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王家七郎王瑀的时候,莫名的,杜禹辰就觉得自己的心口堵的慌,很酸,很气,很涨,很想发狠的上去一把踹开那碍眼的人。 这很不正常! “咳咳咳,不行,扶老子,咳咳咳,起来,老子这条命都是小神医给的,小神医要走,咳咳,老子,老子得亲自,亲自拜谢!咳咳咳,快,快护扶老子起来,咳咳咳……” 担架上虎威校尉中气不足的吼声,换回了醋海生波的杜禹辰的理智。 眼见着那暴躁货,不顾身上的重伤要爬起身来跟余慧亲自致谢呢,萧将军此刻突然带着亲随出现。 身为先锋军的得力干将,身为此次立了大功,率领四千参差不齐的手下抗击敌军,为保住隘口争取到了宝贵时间的功臣,先锋军的萧将军自然不可能任由肖校尉自己爬起来致谢的。 他安抚好虎了吧唧的肖校尉,承诺自己亲自替他答谢后,强势的下令把虎威校尉抬回伤兵营,自己则是亲自答谢余慧,亲自护送余慧出营。 “小神医乃我先锋营的恩人,大恩不言谢,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对方示意手下端来了一个托盘,上头竟然是百两黄金,余慧想了想,自己也不差钱,且救人也是顺手为之而已,倒是干脆的拒绝了萧将军的重金答谢。 开玩笑,自己收了才是傻呢。 众目睽睽之下收下这些,自己一家得日夜遭人惦记,那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再说了,比起百两黄金,自然还是自己救下的这些人脉、人情来的更加重要呀。 于是余慧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直说把这些都捐给伤兵营,让其给伤病号养伤所花费。 此言一出,不说萧将军跟其亲随对余慧刮目相看了,便是其他跟随送行的将士,对余慧那是佩服的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曾经亲送杜耀泽出营见过余慧,且看不上余慧的那位亲随,此刻对余慧的印象也大大改观了不说,为了弥补自己当初狗眼看人低,这会子亲随表现的格外的真诚。 “小神医大义,乃我辈楷模,以前是小的有眼无珠,还望小神医不要与小的一般见识。” 早知道面前的人是这样的一个奇女子,当初他怎么就跟小神医摆那样的脸色了呢?真是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余慧倒是没有计较,笑的大度的很,这样的气度越发让萧将军与亲随心里认同,对着余慧也更加不避讳了,出营走的就是他们先锋军的内营不说,一路上萧将军等人还在想着,既然余慧不受金银,对先锋军也没有企图,那他们就更应该好好回报。 嗯,小姑娘在意亲人,不惜疏通刘威那样的烂人也要赎出姑父,那这姑父?回头他们就跟河田军屯打声招呼,让那边的人一定要照顾好这尊大佛。 至于小姑娘在意的那个‘心上人’?好像是个新兵叫杜禹辰是吧?嗯,据调查那小子也不错,据说杀敌很是勇猛,此番还立了功的,不如…… “哎呀,饶命,将军饶命啊,小人不敢了,再不敢啦,别打,咳咳,别打啦,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啦……” 想的正出神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嚎哭声。 余慧立马寻声望去,只见先锋军落脚的地界上,一排军帐前,既然一溜的趴伏了好些白花花的身体,而正在嘶嚎的也正是这群白花花身体,其中嚎的最响亮的还是自己的熟人。 余慧下意识的看向身边陪同的人,“请问萧将军,这些人是?” 萧将军一甩袖,讥讽一笑。 “哼,我先锋军治军严格,而这些新兵却是老鼠屎,大战当前,他们不思对敌,却当起了逃兵,只知道躲在人后求生,简直是我先锋军的耻辱!本将军念在他们是新兵入营的份上,且饶他们一命,但是军令如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一十军棍,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呦呵,感情这叫最惨的杜耀祖,还有边上被打的蔫吧了的杜耀宗,以及他的儿子杜禹安,这些货色是当了缩头乌龟的逃兵,这才被打的呀。 嘿,活该! 余慧乐滋滋的欣赏着极品的惨况,还是边上的姑父见不成体统,(人家都光着膀子呢),才把吃瓜看戏的余慧给拉到了一旁,两人走的飞快,才不听身后极品见了他们后的求饶,求帮助呢。 萧将军自然也是听见了杜耀祖他们的喊话,求饶求帮助的,见余慧跟杜耀泽的表现,萧将军挑眉,心说余慧这小丫头有意思,不过既然说到此了,送他们出了隘口,离别前,萧将军还不忘了对余慧来了句神来之笔。 “小神医且放心,我们先锋军军令严明,有错必罚,有奖必赏。” 接过自家马骡缰绳的余慧不明所以,她纳闷的很,还凑头到自家姑父身边嘀咕道:“姑父,萧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要给我金子?” 杜耀泽看着面前有时候特别精明,有时候又特别傻气的侄女也是没脾气了。 “好了好了,人家萧将军也就顺口那么一说,你不要想太多,赶紧的上马骡,我们这就回去了,出来这些天,也不知道家里你姑姑她们等急了没有,还有你……” 说起面前的侄女,杜耀泽就脑壳大。 小丫头胆子比天大啊!她当初怎么就敢独自一人跟着自己来的呢?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回头让他怎么跟妻女交代喲! 一想到这个,杜耀泽就头皮发麻,便是自打知道小丫头是自己的侄女,自己因此在朝天关隘口格外受尊敬欢迎,得了诸多的好脸,好处,都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担忧记挂,忍不住的开始说教。 “慧儿,你以后可不兴这么胆大包天的,你要知道,你万一出……” 来了,来了,姑父的碎碎念来了,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眼看着姑父就要长篇大论了,余慧灵机一动,脑子一转,立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打断了她姑父。 “哈……姑父,我好困啊,我好几天都没能合眼,竟给伤兵治疗了,姑父,我睡一会,到家你喊我呗。” 她这是马骡也不骑了,直接把缰绳撂给一旁的野小子,打着哈欠就要去爬姑父赶着的爬犁。 杜耀泽等人一听还得了,小英雄困了,那他们必须要伺候照顾好呀。 正好运送物资过来的爬犁都空了,罗大为首的一小旗的人,立马笑呵呵的忙活开来。 这个抱草,那个脱羊皮袄子的,立马就给杜耀泽的爬犁上铺出来了个温暖的小窝,罗大等人还笑嘻嘻的连连招呼。 “来来来,慧丫头啊,你这边睡,这边睡,这边暖和,你来这睡你的,放心,等到家,我们就喊你。” 余慧正求之不得,跟姑父挠头憨憨一笑,立刻爬上爬犁,钻进大家热心捣鼓的被窝,进去就睡了过去,连被窝带着异味都没能影响到她的睡眠,毕竟她实在是太困了,四天四夜没合眼了都。 第50章 第 50 章 过日子又不缺吃喝,咸鱼余慧只觉时间哗哗的眨眼就过。 猫了一冬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还闲的无事,余慧都觉得自己长胖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冰雪开始消融了,家里姑父就躺不住了。 因为他们的小旗长罗大可是说了的,按照河田军屯的规矩,新来的屯民是不分熟地的,上头只给每人每户头分一片荒地。 到了秋下,你想要按时缴纳米粮上去当军粮地租,就得下苦工去开荒,开出来的荒地越多,种的粮食也就越多,到时候交粮的任务负担也就不会太重,可你若是开的少,粮种的不够的话…… 他们一家三口排开最小的粉团子,夫妻俩一人分了四十亩荒地,小家伙也有二十亩,秋下他们就得缴纳整整一百亩地的粮食,可真真正正上,一家三口无论如何也开不完一百亩荒地的。 这不,天一放晴,这日一早杜耀泽发现外头是个好天,他早饭都顾不上吃,穿上袄子,戴上毛毡帽,团着袖筒就要出门去。 从中屋灶房把饭菜往屋里端的余慧见状忙就喊人,“姑父,吃早饭呢,您这是上哪去?” 急吼吼的杜耀泽脚步都不带停的,“你们吃你们的,我上前头找小旗长家去,昨个他就说了,今日若是天好的话,他领着我去秦屯长那边借头牛使一使。” 家里有只马骡,脾气虽然大点,坏点,但好歹也能凑合着用,回头要是能再借到一头牛,他们一百亩的开荒也能尽快的多开出来些,这可是家里眼下的头等大事。 杜耀泽急的很,放下这么句话,人就跑了个没影。 等他到了前头罗大家,跟着罗大去了屯子中央的秦屯长家后,得到的消息却是噩耗,这刁滑的家伙,明明先前还答应的好好的,临到头上了,这货两手一摊直接说牛没有,他们来迟了让别的小旗给借去了。 特么的,明明进门的时候,他们家的牲口棚还蹲着两头大黄牛呢! 杜耀泽气坏了,还想与之争辩争辩呢,却被早深以为了解这蔫坏屯长的罗大给拉住了。 “算了,杜老大,跟他不值当争执,回头吃亏的还是咱自己。” 杜耀泽:“可是小旗长,借不到牛的话,我那一百亩地……” 罗大想了想安慰道:“没事,我们先家去,回头我就跟小旗里其他弟兄说说,大不了大家一起干,不就是一百亩荒地么,老子还就不信,咱们十几号大男人还干不过来!” 话是这么说,杜耀泽也只能苦笑着叹气。 他们小旗的人好是好,也团结,也相互帮助不计较,可先不说自己欠不欠人情呢,就只说他们这十几号人,老的老,弱的弱,残的残,小的小,一百亩荒地只靠人力干,他们得忙活到猴年马月去?而且平日大家自己不种地啦?不训练啦?不出军屯的公活啦? 再加上这里可是极北,暖和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半年的样子,若是耕种不及时,到了秋下,自己如何交得起那一百亩地的军粮? 光想到这些,杜耀泽就急的心里冒火。 罗大在这里呆了好多年,自然也是知道这些情况的,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安慰杜耀泽,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罢了。 “唉,眼下也暂时只能是这样了,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别的点子吧……”哪怕是掏光家底,花钱请人开荒,他也必须在春耕前把地给开出来啊!杜耀泽想着。 开荒的事情,立刻变的刻不容缓起来。 当他们小旗里的人集合起来,冒着化冻的冰冷,开始埋头开荒的时候,军屯里别的小旗却暗地里在看热闹不嫌事大,有那闲的dan疼的家伙,甚至还在背地里开赌局。 “哎哎,兄弟你听说了没?罗大那废物小旗,去年年底的时候又来新人啦!” “真的吗?真的吗?新人厉害不?” “切,厉害个啥呀,听说是京都城犯事的达官显贵,一家三口被流放到了咱这地界来,弱的弱,小的小,当家的男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货,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们厉害?” “啧啧啧……”有人就不由摇头啧啧唏嘘了,“那罗大也真是可怜啊,又收了这么个破落玩意,损还是咱们秦屯长损啊,这打击报复的,啧啧啧……” “谁说不是呢?我听我们小旗长说,那新来的杜家三口,秦屯长给直接分了一百亩的荒地,一亩良田都没有啊,到了年底的时候,那一家子还得跟我们正常人一样缴纳一百亩的军粮,啧啧啧,惨还是他们惨啊!” “哎呦,别说了,快别说了,你看,他们人来啦。” “真的?人呢?在哪?我看看,我看看……” 猫了一冬,闲的发慌的屯民,一个个汇聚在屯子口的空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打屁。 嘴里正议论纷纷呢,议论的对象却扛着各色家伙事,拉着唯一那头倔马骡,浩浩荡荡的出了家门,奔赴杜家被分派到的荒地去。 路过空地的时候,大家伙还嫌看热闹不够事大,有那嘴欠的,直接还开口戏弄奚落着。 比如其中一个跟罗大不对付的小旗长,看到罗大扛着木锹,给这货乐的呀,开口就是讥诮:“嘿,罗大,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里哄老婆打孩子,扛着个木锹干啥去呢?” 罗大表情黑黑,对于对方的打趣置之不理,结果人家还不肯放过他。 这人干脆的从人群中蹦跶起来,双手揣袖兜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晃悠过来,还欠欠的用他的胳膊撞了撞罗大的胳膊。 “嘿,罗大啊,哥哥我听说你小旗又分到新人啦?你小子可以啊!一个小旗,既然能集合了老弱病残废,这会再分来个废物,你小子这是要发的节奏啊!” 罗大早习惯了这些同僚们的冷嘲热讽,他依旧扛着自己的木锹走自己的,把身边的家伙视为无物。 他涵养好,能忍,边上走着的其他小旗成员却不能忍。 独臂熊庆那可是从先锋军退下来的,脾气最是暴躁,听到年纪明明自家小旗长小,却回回要冲大哥,还要奚落他们小旗长,奚落他们整个小旗的家伙,熊庆当即不能忍。 独臂一伸,不客气的跟拧小鸡仔一样的,把那嘚瑟的小旗拎起来就丢:“滚滚滚滚,好狗不挡道!” 被丢了个趔趄的黄小旗气愤,在自家小旗成员的帮扶下好不易站稳身形,一回头就爆裂瞪看着熊庆,胸腔还呼哧呼哧的。 “你个独臂废物竟然敢推老子?老子……” 见事不好,小旗里最油嘴滑舌,自诩神偷的郝千里赶紧打岔,插话进来。 “哎呦哎呦,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黄小旗呀,呀呀呀!黄小旗,您别挡路啊,我们这些粗人粗鄙惯了,要是撞着您可不好哦,快快快,您快躲开啊,我们还赶着去开荒呢,黄小旗……” 郝千里嘴里看似都是软和好听的话,干的却不是人事。 嘴里嘚啵嘚的嚷嚷着,他人却拉着野小子,二人横冲直撞的,一副不慎踩到了冰块刹不住车的模样,挥舞着手里开荒的家伙事,就直朝着黄小旗怼了过来。 这黄小旗靠的是溜须拍马才走到了今时今日,啥本事没有,逢高踩地第一人,骨头还软。 见到罗大小旗里最阴险毒辣的野杂种,竟然配合着他们小旗的三只手一起动了,黄小旗心里其实也怕,嘴里嚷嚷着老子不跟你们这些粗人一般计较,人倒是闪的飞快,瞬间就把路给让了出来,而且还硬是等着罗大一小旗的人都走完了,他才马后炮的蹦跶出来,对着罗大他们离开的方向吐唾沫。 “我呸!尽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老弱病残废,都是废物!还开荒?就你们这样缺胳膊的缺胳膊,少眼睛的少眼睛,三只手的三只手,大肚子的大肚子……你们要是都能开出一百亩荒地的话,老子我就当场表演个倒立吃屎!” 众人嘿嘿嘿…… “哎呦,黄小旗,您可悠着点,万一叫罗大他们开成了呢?” 黄小旗脖子一梗,信誓旦旦:“那不可能!谅死他们都不可能!别说老子不给他们机会,他们只要有本事在今年秋下把这一百亩荒地开完,老子当着全军屯的面表演倒立吃屎!!!” 开玩笑,他可是知道的,杜家分到的那荒地,可是他们军屯里最最难开垦的地界,要不然也不会分给他们小旗呀! 那地下老树根盘根错节不说,还都是石头dan子,就他们这老弱病残废的,还开荒?怕是青天白日在做梦!!! 众人心照不宣的呵呵笑,一个个表示想看。 自然,余慧是不会吝啬让他们看到成果的。 余慧见自家姑父跟小旗里的人早出晚归,日日忙累的连饭菜都吃不香了,人都瘦了一圈,余慧的紧迫感也上来了。 她不好明说,姑父唉您老就别操心了,那点子荒地,自己把萝卜丢出去,再舍点异能喂饱它,分分钟就搞定的事情,所以急毛呀? 不好暴露的余慧,明面上来不了,不过没关系呀,她还有高招。 自打年前朝天关隘口一役后,她小神医的名头算是彻底打响了。 在河田军屯,因着有别有用心的秦屯长有意遮掩保密下,余慧的名声还不显,大家都对她门口挂着的葫芦不明所以,不感兴趣,可朝天关隘口还有先锋军内,一个个都把她当成了神来崇拜。 她的英勇事迹还有高超医术,被他们宣扬的呀,一个传一个的,没用多久,硬是连清河堡的不少将士家眷都知道了余慧这小神医的存在。 打那以后起,明明想靠做饭手艺发家致富的某人,选择搂着小粉团子躺平的某人,硬是莫名其妙的,被前来寻她治病救命的病患打开了另一条迥异的人生道路。 可怜她余慧,就是个被医术耽误了的厨子啊喂。 一整个猫冬,余慧过的都不安生。 要知道,病患千兴万苦的找上门来基本都是求救命的,为了活着,病患那是啥事都干得出来滴。 余慧为了不打扰到自己一家人的生活,指定了自己治病救命的三条原则。 那便是: 已死之人不医; 给不起她要的报酬不医; 心情不好也不医; 既然眼下姑父他们辣么辛苦,她又不好明着动手,那…… 自这日起,自家门口挂着的葫芦下,三不医的原则第二条,余慧暗暗在心里给添上了句——不给我家开荒耕地者不医。 而后,暗中已经开了赌局,一个个闲的守在屯子里,围观杜家开荒的这些闲汉们就发现,杜家的荒地上,陌生人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一心担忧自家黄小旗的狗腿子,暗地里老注意杜家荒地的动静来着,眼睁睁的看着杜家荒地上出现的陌生人越来越多,狗腿子急了,慌忙的跑去跟他的主子汇报去了。 发下宏愿后的黄小旗自认胜券在握,都不稀哒亲自去盯着杜家荒地,日日在家喝酒。 这会子听到事情有变,怕真要表演倒立吃屎的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的,听到狗腿子这么一汇报,黄小旗忍不住了,酒杯一撩,招呼着狗腿子就往屯子口的杜家而来。 他得去知己知彼,了解清楚杜家为何会有陌生人上门帮助的真相,那样才能百战百胜啊,要不然,自己真去倒立吃屎? 嗯~黄小旗急急摇头,领着狗腿子往杜家去的步伐却越发急切。 说来也是巧了,黄小旗带着狗腿子悄悄摸摸抵达杜家门外,老远的隔墙窥探的时候,正巧有人上门来求医,而且更巧的是,上门求医的还不是别人,大家还记得当初余慧拉着猪头,信心满满的去清河堡摆摊挣钱,事后却铩羽而归的事情么? 眼前杜家篱笆门外跪了一地的人,竟就是当日跟余慧要好处的那帮子溜街闲汉,你说巧是不巧? “小神医救命,小神医救命啊……” 俗话说得好,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也是,这些街溜子惯爱欺行霸市,唯我独尊惯了,这不,无法无天的自认为天老大,自己是老二,在清河堡那横的呀,加上背后投靠孝敬了刘威这颗大树,这一个个的更是了不得。 也合该轮到他们倒霉,年后的时候清河堡被发配来了十几个狠人,对方是一群作恶多端的响马呀,那可是手里沾了人血的真响马! 街溜子跟往常一样出街,好死不死的遇到了这群出门做生意,急于想要安家落户的响马头子身上,还要收人家的保护费。 开玩笑,人家十几个人身无分文的,连家伙事都没有,整点柴火来卖容易吗? 再说了,自来只有人家响马收别人保护费的,哪有他们给孝敬的?这不是笑话么。 虽然都沦落发配了,可响马就是响马,一言不合就动手。 你想呀,就这群中看不中用的街溜子,能是人家响马的对手? 一个照面,一言不合,他们三十四号人就被人家十几号打的落花流水,不是当场被扭了脖子,就是被当场砍了胳膊,最惨的一个,甚至连小兄弟都被对方一脚给踩爆了。 街溜子慌了神,眼睁睁的看着打人者抢了他们身上的钱财扬长而去,而他们只能跟丧家之犬一样,赶紧抬着自家兄弟去清河堡唯一的医馆求医,却万万没想到,这唯一的老大夫自己都是个半吊子,甚至还比不得军中的军医。 遇到街溜子们这样的严重伤势,他也治不了呀! 老郎中麻爪,想到上回跟军营中老友相聚时,老友跟自己唏嘘的,他们清河堡境内河田军屯有小神医的事情,老郎中忙就把消息告知了这群街溜子,把这群人跟打发垃圾一样的赶紧打发离开。 这群街溜子一个个身上带伤,再看自己抬着的那几个伤势严重的兄弟,疼的连哼唧都不会哼唧了,心说他们可是最讲义气的街溜子,不能放着兄弟不管呀,便赶紧驾着车,带着人,找到了河田军屯来找所谓的小神医救命。 余慧听到动静出门来的时候,看着跪在自家篱笆门外一溜的,自己刻进骨子记着的熟悉面孔,余慧笑了,那猖狂的呀。 “嘿,你们也有今天?总算是落我手里了吧,哈哈哈……” 这不对呀!这人是小神医?他们看这人怎么不像小神医,反而像是跟他们有仇的小神经病呢? 街溜子们面面相觑,全然记不起来,眼前的人竟是曾经他们压迫过的小可怜。 也是,清河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每天压榨的人那么多,哪里记得年前自己剥削过的可怜人呢? 这会子,他们还懵逼着呢。 “唉,唉~大,大哥,救,救我……我,我老二疼,疼疼疼……救我老,老二……” 看到爬犁上痛的死去活来的兄弟,街溜子的老大咬咬牙,嘎嘣一声,跪在余慧跟前磕头。 “这位姑娘可是小神医?小神医,尔等是来求见您救命的,以往尔等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小神医,还请小神医高抬贵手放尔等一码,尔等感激不尽。” 头头说着铿锵有力,发自肺腑,当下又是哐哐哐的几个头磕下。 身后还算完好的街溜子们见自家老大都跪了,一个个的也跟着跪下,梆梆梆的跟着也磕起头来。 其实老大心里也苦啊,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若不是为了活命,若不是他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神医,你当他愿意如此?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余慧见这群街溜子头磕的实诚,虽然坏了点,倒也算是讲义气,为了兄弟更是不惜软了膝盖来求自己,这让余慧有点子好感。 头儿顺势抬起青紫的额头,希冀的望着余慧,“求小神医怜悯,只要小神医肯出手救尔等的命,尔等从今以后,唯小神医命是从。” “哎,这大可不必。” 她收拢一群作恶的街溜子干嘛呀,还是毁灭了自己发家致富希望的一群街溜子,她可不想沾染。 街溜子头头见余慧不为所动,他都差点要急哭了,又要磕头,这边的热闹动静,成功的吸引了不远处偷窥的黄小旗。 余慧身怀木系异能,只要她想,只要异能能跟上,整个天地间的植物都是自己的耳目,她早就从植物乖乖们那里知道了,近来河田军屯内,以不远处那辣鸡为首的一群辣鸡,在暗地里拿自家打赌看笑话的事情了。 本来还不想出手救助街溜子一行的余慧,在看到探头探脑的黄小旗狗腿二人后,心思一转,指着自己葫芦下的要求道。 “呐,让本神医救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的规矩你们该晓得的,死人我不医,给不起我要的报酬我不医,本神医心情不好也不医。” 这刻薄的要求,听的街溜子一行几十号人倒吸凉气,可为了兄弟,他们也不敢走啊,那头头更是把脑袋磕的砰砰响。 “只要小神医肯出手,小神医要什么报酬您只管说,小的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给小神医弄来。” “呵,那倒不必,本神医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你们给的报酬是,从今往后再不许欺压无辜平民百姓,再不许拨盘乱收费,这个你们可做得到?” “做,做……” 他们想说做不到,一旦这样做了,从今以后他们喝西北风去? 可身边兄弟们的哀嚎还在继续,那被爆蛋的兄弟甚至已经快没声息了,老大狠狠心,一咬牙,终是点头,“好,小神医的要求,尔等应下了。” “老大!”,他应下,他边上一干兄弟却差点哭了,这可是关系他们身家性命的事情啊。 老大却一把呵斥住了有异议的人:“都闭嘴!眼下是兄弟们的命重要?还是生计重要?” 众街溜子:那自然还是兄弟的命重要点。 有老大出马发话,众人不敢再质疑,余慧见状点头,继续道。 “很好,刚才那只是条件之一,至于怎么样让本神医心情好嘛……嗯,那个,近来本神医手头有百亩荒地,准备要在春耕前开出来,你们若是能办得到的话……” “小神医放心!莫不说是百亩荒地,就是千亩万亩,只要小神医肯高抬贵手救我兄弟,我们来开,现在就去开!” 头头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竟是等不及,立马就要去开荒的模样。 这样的表现余慧很满意,而暗地里的黄小旗却当场气黑了脸。 不过好在,眼下这才几十号,便是加上荒地上零零散散的一些个陌生面孔,春耕前想开完百亩荒地怕是也不能够的,黄小旗暂时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更特么的让他操dan的很。 余慧也不是傻子,答应救人归救人,但也怕这群家伙出尔反尔啊,毕竟是一群街溜子,你指望他们能是什么言而有信之辈? 于是她没有一次性的给治愈对方不说,前来的几十号人,余慧还都暗中给种下了种子,但凡这群辣鸡言而无信,自此以后再欺压可怜的无辜百姓,她就定让他们不浪费的头顶生花,沦为植物的养料。 这边余慧出手救治,那边头头领着轻伤的兄弟埋头开荒,由于消息不通,一传十十传百的,等消息传到先锋军跟朝天关隘口的时候,余慧救助街溜子,让其给自家开荒的事情,就变成了他们人在家中坐,街溜子欺负上门的恐怖流言了。 养好伤,已经升级为什长的杜禹辰,一听到余慧出事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当即跟萧将军汇报请假,萧将军大度应允不说,还磨不过得到了消息的肖校尉,放杜禹辰与同样养好伤的肖校尉一起,二人带着一帮子兄弟,一个个的骑上快马,跟同样得到消息的朝天关隘口一行军士会和,一群二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就直接杀来了河田军屯。 这些将士大多都是自己或者亲人,得了余慧的救治侥幸保命的。 知道恩人有难,岂有不气愤,不来助威的道理? 二百号血气方刚的人乌拉拉的一来,这些可都是战场见过血的铁血将士,岂能是街溜子之流能比的?怕是连那群响马都比之不及。 伤好了后齐齐埋头杜家荒地开荒干活的几十个街溜子,看到乌拉拉奔袭而来的将士们,那一个个吓的呀,颤颤巍巍,战战兢兢的互相团抱着,屎尿都差点吓的齐飞出来。 后来还是余慧来了,亲自跟杜禹辰还有虎威校尉,以及领着朝天关隘口将士来的校尉解释过了,大家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而后就搞笑了。 杜禹辰他们心说来都来了,假都请了,他们也不能白来一趟啊,既然恩人有事,那就是他们的事。 于是乎,不就是一百亩荒地么,他们二百身强力健的军士,每人还骑来一匹健马,人跟马齐上,加上几十个街溜子,还有一些个先前就来求医开荒的陌生脸孔,根本都无需罗大小旗里的十几人动手,没用几日的功夫,那被某些人谅死了到秋下都开不完,开完他就当场表演倒立吃屎的一百亩荒地,就这样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被开出来了。 这样的结果,唉,硬是吓的某人缩了脖子的躲了,根本就没敢露面。 这打脸来的可真特么的快啊,就跟龙卷风一样的快! 第51章 第 51 章 “哎哎兄弟,你听说了吗?” “啥?听说啥?难不成是那姓黄的,终于答应要当着全军屯的面表演倒立吃屎啦?” 清早的,闲来无事,河田军屯的空地上,再次聚集起了一堆堆的人。 说实在的,这大老爷们八卦起来,老妇女们都要望尘莫及。 这不一个人起了头,边上抄着袖筒,吸溜着鼻涕农民蹲的大兄弟们,一个个的来了劲。 一个带着狗毛毡帽的大兄弟螃蟹挪步过来,吸吸鼻涕,胳膊肘撞了撞起头的这位汉子。 “兄弟你说说,说说呗,可是你家小黄旗,咳咳,不是,是你家黄小旗又闹洋相啦?” 被撞的那货直翻白眼,不客气的胳膊肘撞回去,“滚滚滚,才不是呢!跟我家小黄旗,呸呸!跟我家黄小旗无关,是罗大小旗里头那姓杜的!!” “啊?姓杜的?怎么又是他?三啊,你给大家伙说说看,那姓杜的他又怎么啦?” 众人一听,纷纷附和。 “是呀,是呀,申三,你丫的给说说,那姓杜的又怎么啦?你说说呀?可是那家伙又搞什么西洋景啦?” 这叫申三的家伙,见众人都希冀的望着自己,他那叫一个得意,立马端起架势轻轻咳了咳,挺直腰背,摇头晃脑的跟个说书先生一样。 “嗯,可不是西洋景么!兄弟们你们可知道?那姓杜的前头闹一回也就算了,毕竟总归有人帮他兜底,一百亩的荒地呢,人家背后有人,说开就开!不过嘛,这一回却不一样!” 众人伸长脖子疑惑:“咋地不一样?” “哎呦兄弟们啦你们是不知道啊,乖乖的!姓杜的这货居然是个得意就猖狂的主,脑子还不大好使,它会发蒙!这货竟然还放出话来,要在咱们这地方种稻子,哈哈哈……他居然要在这种稻子!!!哈哈哈,你们说,那家伙是不是异想天开?是不是发癔症了?哈哈哈,竟然还想在这冰天雪地的极北开水田,种稻子,哈哈哈,他还以为这是江南呢!哈哈哈……” 看着申三猖狂得意的劲,有人就看不惯,下意识打岔了句。 “唉~三啊,话也不能这么讲,你也先别忙着笑话人家,万一呢?”,这万一要是真成了呢? 毕竟人家一百亩荒地那可是说开就开,当时大家不都还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觉得不可能来着,结果怎么着?结果才几日啊,荒地就变成了良田了,那谁又知道,杜家这稻子就不能种出来? 很显然,申三也知道这反驳之人的未尽之言,也明白对方所表达的意思,可是回头想想,申三又很肯定的一拍大腿放话。 “嗨,活计这个不一样!你想啊,那可是种水稻,水稻啊!这种水稻,是只要有人力、牲口就能办到的开荒吗? 不!那可是种水稻!是靠天吃饭的种地呀! 哦,他以为,有人帮忙开荒了,自己就能牛逼大发的在咱这极北种出稻子了吗?要知道,水稻可是只有南边才能种出来的,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就咱这地,种麦子都勉勉强强,种稻子?呵呵!” 真不是他谅死人。 有人却还是摇头,“三啊,你别笑,真别笑,万一人家要是真有点本事,真要是种出……” “呸,不可能!他们杜家要是真能在极北这地,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种出稻子来了,我,申三,回头就认杜家的当祖宗,老子当着全军屯的面,亲自给他磕头认爹。” 众人:“咦……”真不愧是小黄旗带出来的兵,一样样的啧啧啧…… 众人戏虐,有人更是嫌闹的不够事大,讥诮道:“嘿,我说申三,话可不能说的太满你知不知道?要不然到时候打起脸来那可是啪啪的,你丫的难道忘了,上回你押注某人赔的差点当裤子的事情啦?哈哈哈……” 众人:“哈哈哈,就是就是,申三啊,上次的西洋景,你怕是还没瞧够吧?莫不是你也跟你家小黄旗(黄小旗)一样样的?gui孙嘞,我们兄弟可是还记得,当初某人还说,那杜家的地要是能顺利开出来了,他就倒立吃屎来的呢?如今这倒立吃屎的大家没见着,倒是又听你说要认爹认祖宗,申三啊,你小子真决定好啦?” 申三…… 众人只见申三嘴巴嗫嚅了半天,倒是没再继续放狠话了,人群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看着申三的眼神格外鄙夷。 “三啊,我看你还是省省吧,昂,你家小黄旗的教训,你吃的还不够深?别又在这说风凉话了,你须得知道一个道理,眼下宏愿发的爽,回头杜家若是真把这稻子种出来了,你别认爹……咳咳!那啥,到时候你们别是全小旗一起表演倒立吃屎啊,哈哈哈……小子,那不好!有碍观瞻,别搞的我们整个军屯都臭不可闻啊,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上次人家开荒,你们小黄旗就说人家不行,就说倒立吃屎,结果呢?结果人家荒是开出来了,你们家小黄旗倒是再不见人影子了,这会猫哪呢这是? 三啊,别闹,乖,家去跟你们小黄旗,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这屎还没吃呢,我们可不稀哒再跟你们小旗的人玩儿。 人得言而有信知道不?这会你又来?啧啧啧……三啊,做人要厚道你晓得不? 若是人家杜家跟罗大小旗的人,真在咱这地捣鼓出了水田,种出了稻子,那可是造福我们整个军屯,乃至整个极北的大事,这样的大事,可不兴你们拿着做赌局的,而且万一你们要是再输了,你们整个小旗还不得蹲在粪桶里吃个够?”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那新来的杜家就不是一般人,既然都不是一般人了,那万一真把这稻子给种出来了呢? 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粮食啊,都说民以食为天,粮食就是他们这些人,乃至全天下的人活着的根本。 便是自己再不是个好人,在粮食面前,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希望,他还是坚定的站在粮食这一边的。 众人的态度让黄小旗的狗腿申三气红了眼,手抖啊抖的指着面前揣着袖筒看戏的一干众人,申三气的仰倒。 “你,你们……哼!不是我申三看白了他们,这水稻,这天,哼,杜家要是能种出来,我就喊他们祖宗!” 申三气急败坏的跳脚。 “哼,也不瞧瞧眼下是什么天气,也不瞧瞧这是哪里!这么冷的天,连麦子都不得活,还种水稻?怕不是在白日做梦了这是! 而且罗大小旗里头的那三只手还一个劲的嘚啵嘚,说他们马上开春就种,要知道,那稻子苗可是最喜温度,须得提前育秧的,他们连秧苗都没育,怎么种?拿什么种? 哼,他们要是真能种出来,我申字就倒过来写!” 众人:切…… “我说三啊,你是欺负哥哥们不识字是吧?你丫的姓倒过来写不还是你么,狗ri的!” “就是,就是,三啊,做人不能不厚道啊。” 巴拉巴拉…… 不过这就是这位申三孤陋寡闻了吧? 知道什么是暖房提前育秧么? 知道什么是无土栽培么? 知道什么是抛秧么? 知道什么是二茬稻么? 知道什么是杂交水稻么? 她——余慧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历经三世,阔(可)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成长起来的异能者,直白点,她特么的一般起来都不是人!!! 自己就表演个,什么叫惊掉你的下巴给你们看。 早在开荒开始的时候,余慧看着焦虑的姑父,她就在暗地里搞事情,咳咳,搞研究了。 自己放出了要在极北这个地方种水稻的说法,倒是把粮食增产的事情暗暗的压在了心底,只准备最后丰收的时候再来个惊爆众人的眼球。 毕竟在余慧看来,自家眼下的自保能力几近于无,而以自家姑父这样的能耐,这辈子是不可能靠军功翻身的了,可他偏偏又是个军户! 如今小粉团子还小,姑姑也还年轻,姑父也不用上前线战场,便是身为军户,日子也尚且还能过。 可等以后呢? 等小粉团长大了呢? 姑姑若是年老了呢? 万一他们夫妻再给造个男娃子出来了呢? 又或者是姑父哪一日倒霉催的,被征召入了正军要去前线打仗送死了呢? 常言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一入军户,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那可都是军户啊! 姑姑、姑父若老,必定无所依靠; 小粉团长大了也得嫁进军户,或面对年轻守寡,或子子孙孙都是军户; 要是姑姑再生个小表弟,啧啧啧,那更是惨,怕是老婆都不好讨! 自己绝不能放任这么凄惨的悲剧发生,可想要改变姑父这军户的出身,又是何其艰难? 思前想后,绞尽脑汁,余慧确信,靠着姑父自己建功立业往上爬改出身,嗯,怕是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那…… 余慧莫名的就想到了自己的异能,想到了粮食。 在大靖这样的古代封建王朝,粮食就是根本啊喂。 君不见粮食的大事,在自己上上辈子,上辈子,那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超级大难题。 上上辈子若不是有袁爷爷,上辈子若不是有诸多木系异能者,多少人得忍饥挨饿吃不饱肚子,而且杂家水稻什么的,优化种子,科学种植什么的,别人穿来了大靖,没有专业丰富的知识办不到,自己却不一样啊,她不是一般人! 于是,余慧暗搓搓的早早就开始了打算。 开荒的时候,余慧让小旗里的人,帮着自己在家里后院悄摸盖了一大间门偏房,余慧还大手笔的给通了地暖。 清河堡一带,正常(按阴历)三月的时候,偶尔还会飘雪,天冷啊,照道理这时候是种啥都不成的。 余慧为了保证首次种植能成功,仗着空间门跟异能的便利,严格按照上上辈子北大荒变粮仓的种植时间门,在三月中旬就泡上了自己利用异能,优中优选出来的稻种给泡上了。 而后不顾萝卜的哭唧唧,空间门里半个球场的植物都被她拔了,余慧改旱地为水田,把稻种抛洒下去,还用异能勾搭哄骗萝卜,让他帮忙照管,这里是完全模仿自然种植。 而在外头自己捣鼓出来的暖房,余慧结合现代科学种植办法,花了大价钱定制了很多的木头培养基,分了一半泡好的稻种,参合上自己调配的营养土,均匀的埋入培养基里,整齐的放置在暖房的架子上,每日辛劳的浇水,烧火,控制温度,细心照料观察做记录。 为此,余慧甚至还不惜花费铜板跟糖果,忽悠屯子里的小孩给自己打柴,为的就是给暖房烧火保证温度,一力确保稻种的顺利发芽长大。 好在余慧的努力没有白费。 三月中旬种下的种子,外头暖房的长势虽然没有空间门里的好,也没有空间门里的强壮,却也是实实在在长成了的。 正好的外头的荒地被开了出来,冰雪消融,再经过余慧带领着他们小旗的人通过暴晒,育肥,抛肥,引入潺潺流水把水田灌溉满上,到了四月中旬的时候,军屯里的人都才刚刚准备春耕的时候,余慧就喊上他们小旗上下,备下了丰厚的吃食,开始准备抛秧了。 这下子,先前开荒完毕后一个个还驻足观望,跃跃欲试,发誓赌咒的人都惊呆了,真真看西洋景呀! 特别是那申三,就跟跳梁小丑样,忍不住又开始出来嘚瑟啦:“来来来,咱们今个再设个局,老子押杜家根本就种不出稻子来!” 哈哈哈,真特么的笑死自己了。 今个杜家下田插秧,为了不自打嘴巴,不放心的他,还悄咪咪的跟着去瞧了呢。 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哈哈哈哈,真的,此刻的他自信无比。 想他申三,那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若不是当初犯事,他这个地道南边人,怎么滴也来不了这极北度日。 他家曾在江南水乡,家中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的都种田的,自己十五岁之前,那也是日日跟着家中长辈下田的,可特么的,你见过谁种稻子,是抓着小秧苗随便往田里抛的?哪个不是面朝水田背朝天,一株一株的给深深插进田里去的?就那样,他们还生怕秧苗插的浅了,秧苗浮起来不定根。 杜家这插秧,这不是闹了么这是! 申三见了余慧他们随意的抛秧,这会子信心倍增,得意洋洋,大开赌局。 边上还有那没去亲眼看余慧他们插秧的,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呀,他们只看到了人杜家真担着绿油油的秧苗出了门,他们都还准备打趣申三来着。 有人就戏虐:“三啊,别闹!刚才罗大他们担着秧苗打军屯口过,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可是瞧的真真的,我看啊,你丫的这祖宗爹怕是认定了,你知不知道?人家那是真有秧苗种,真的有!你别闹!” 申三:“哼,有又怎样?有苗又不代表了有稻子,先不说会不会天灾,就是风调雨顺,这苗能不能长成还不一定呢,哼!就杜家那样的插秧法子,还稻子?哼!怕不是白日做梦呢。” 哎?这里头难道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要不然这申三咋的这么横呢? 众人疑惑,忙不迭的纷纷冲到杜家的地头去看,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众人傻眼。 所有人纷纷指着正在抛秧的余慧他们,一个个不是摇头就是晃脑的,看的本来心里就没底的杜耀泽他们更是心慌。 要不是家里侄女一惯靠谱,要不是小丫头顽固坚持,他们手里这秧苗怎么地也抛洒不下去呀! 然,这时候的余慧,杜耀泽,乃至整个罗大小旗的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因为他们‘随意’抛秧的插秧法,让本身还支持他们,站他们这一边的人都心灰意冷,一个个只觉自己瞎了眼,再下注打赌的时候,一个个的竟然都站申三那一边去了。 是个人路过杜家水田的时候,看着那歪七扭八的秧苗,一个个都不由的摇头叹息,心痛无比的说糟蹋了,糟蹋了……余慧却不以为意,严格按照上上辈子自己所知道的知识操作,都没敢用异能干涉,期间门有过补苗追肥,薅草,除虫,看水,就静待秧苗们的成长。 而空间门内的地,拔了秧苗后地空着也是空着。 余慧想着如今自己也不缺粮食吃,干脆的就把空间门这一半的土地全改造成了水田实验基地,让萝卜照管,争取在不用自己异能外力的干扰下,培育出杂交水稻出来,当然了,空间门一年就可以种植两到三季稻谷,本身就是在作弊了。 在余慧明里暗里的不懈努力下,在所有人的不期待,不看好下,还是应了那句话,有时候这打脸啊,特么的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啊! 都不用等到九月的丰收,没用多久的日子,大家就渐渐发现,杜家的水田开始变得郁郁葱葱了起来,原来那些瘦瘦弱弱,被抛洒的歪七扭八的秧苗儿,渐渐的,渐渐的,开始舒展了自己的身体,发育的棒棒哒。 待到金秋一到,余慧他们家开镰丰收的时候,实实在在收上来稻子,还有稻子的产量,着实是惊呆了河田军屯所有人的眼睛。 然后,河田军屯里的老少爷们,妇女孩童们就发现,自家男人最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嘿,兄弟,你最近看到小黄旗跟申三那货了么?” “啥?你也等着他们一个表演倒立吃屎,一个当场跪下认爹呢?” “嗨,那俩gui孙最近都不见人,老子当初可是长了一双慧眼,下注杜家能种出稻子了呢,结果如今老子赢了,那gui孙却不见人影,不行,不行,老子得找他要银子去!” 这货是绝对不会承认说,当初他就是一个手抖不慎下错了杜家赢,结果想反悔来着,申三那狗玩意还笑的畅快说不让,说是买定离手,概不退款,麻蛋的,那货不就是看大家都押他,没人押杜家,回头他赢的不多么。 结果怎么着,打脸了吧? 人家杜家可是一赔十的赔率,哈哈哈,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个偏财运,这错的好,错的妙,错有错着!要不然,他哪里能二两变二十两? 不行,不行,得赶紧找到那gui孙拿钱儿去,迟了,万一那孙子不认账可咋办? 说起这个赌局,好多人立马就缩了,毕竟自己是赔了呀。 而余慧呢,冷眼旁观着屯子里这一场场闹剧,自顾自的在边上整理着自己的记录本,毕竟她忙啊,没时间门啊。 嗯,这空间门育苗的水田出产,始终还是比暖房育苗出产的多,这个差别还有点大,这是哪里出的问题呢,她得好好研究研究…… 第52章 第 52 章 秋日的河田军屯,秦屯长的家。 在外玩耍的一天的秦屯长小儿,眼看到了饭点,便蹦蹦跶跶的回了家,一进门就闻到肉香,小儿嗷嗷叫的就往屋里冲。 “娘啊娘啊,咱家今个是不是烧肉啦?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身为家中最得宠的幺儿,在家那也是要星星爹娘不带给月亮的,秦家老幺嗷嗷叫的冲进屋,一边叫着一边就蹦跶上了炕。 看到炕桌上的菜色,小儿双眼猛地一亮,全然不顾炕桌对面坐着的黑脸亲爹,黑黝黝的小爪子猛地一伸,脏手要往装肉的陶碗里抓。 这一表现气的秦宝生当场就把手里的筷子一拍,眉毛一拧:“咋咋呼呼,毛毛躁躁,你老子我还没动筷子呢,你伸什么手?还有没有规矩啦!” 秦宝生这位当家的一发火,伸手的秦家老幺身子立刻一僵,吸耸了吸耸鼻下的黄鼻涕,瘪瘪嘴,当即要嚎。 从外屋端着盘菜进屋的屯长媳妇见事不好,赶紧放下手里的菜盘子,一把拽下炕上瘪嘴的幺儿,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屁股,暗暗朝着儿子眨眼催促。 “去去,没看到你爹不高兴么,赶紧的,去喊你二哥、三哥家来吃饭。” “可是娘,肉!” “哎呀行了行了,你快去,回来保管有你的肉吃。” 得了亲娘的保证,再看炕上亲爹的黑脸,秦家老幺这才扯着衣袖一秃噜鼻子,哼哼唧唧的摔门而出。 目送走了儿子,屯长媳妇才顶着一张殷勤的笑脸落座在丈夫身侧,贴心的在桌上捡了双筷子,给自家男人跟前的碗里夹了一大块白生生的肥肉片子过去。 “当家的你吃肉,别跟俺们老儿子一般见识,回头老儿子真哭了,你不心疼啊?” 秦宝生被婆娘殷勤服侍,再想到自己迁怒的老儿子,心里的不愉松稍稍松快了些,倒是抬手捡起自己刚刚拍下的筷子,夹起碗里的肉就要往嘴巴里送。 结果才一张嘴,想到某些事情,秦宝生心里又不得劲,把肉甩回碗里,筷子一拍,秦宝生看着身边的婆娘严肃着张脸。 “娃他娘,我问你,那日杜家收稻子,你可是亲自去看啦?亲眼看着他们收割,打谷,称秤,期间一点没做假?且产量真的比南边出产的还高不老少?” 说起这个事情,屯长媳妇可来劲了,激动的一拍大腿。 “嗨,那可不是么!当家的你可是不知道啊,自打咱们军屯出了黄小旗那头的人打赌设局的事情后,俺们可关心杜家种稻子的事情了,反正俺们的地秋收还早,俺闲着也是闲着,打从杜家开始收割起,俺就紧跟屯里的老娘们都去瞧了,俺瞧的真真的,当家的你还真别说,那杜家……” 屯长媳妇巴拉巴拉的说的带劲极了,一开始还兴奋,连比带划的,还是说着说着,发现身边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臭……屯长媳妇心说这不对啊!这才呐呐的止住了满肚子的长篇大论,小心忐忑的看着自家男人。 “当家的,你这是咋地啦?可是杜家的人惹到你啦?” 可回头一想,屯长媳妇又觉着不对。 “哎?当家的,那也不对啊!照道理就杜家那样的,为了安家落户都还偷偷给俺塞银子呢,他们那样的怂包怎么敢惹你呢?” 秦宝生没好气的瞪了自家婆娘一眼,“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糙老娘们,你懂什么!” 这话屯长媳妇就不爱听,什么叫她不懂? 屯长媳妇霍的站起身,瞪着秦宝生跳脚。 “嘿,当家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俺不懂?明明就是杜家的都怕你嘛!当初你给他们分一百亩荒地,一亩良田都没有,杜家连个声都不敢吱;明明咱院里有牛,俺们说不借就不借,杜家也不敢叽叽歪歪;到后来开荒了,杜家来了那么老些个人,还有先锋营的人呢,那么强的靠山,杜家还不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俺还不懂?” 秦宝生越听自家老娘们说,他越是脸黑。 “你个糟老娘们懂个屁!你晓得什么?那分一百亩荒地也好,借牛也罢,老子都是按照屯子里的规矩走的,老子用的是阳谋,阳谋!那些正军别看面上风光厉害,可他们不管是先锋军的也好,还是朝天关隘口的也罢,都管不到我河田军屯秦宝生的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们主动来帮忙,我没话说,可若是要插手我河田军屯的事情……那就叫越矩!” “越,越矩?啥是越矩?” 秦宝生看着面前傻了吧唧的婆娘气结,一挥手。 “算了,跟你个老娘们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得知道,如今杜家在咱地苦寒之地种出稻米,又搞出高产这事情可不是小事,一旦让上头的知道了,若是杜家还有心记恨老子的话,老子屁股底下这屯长的位置就算是坐到头啦!” “啊?真的吗当家的?”,屯长媳妇慌了,拽住自家男人的胳膊着急火了的,“当家的,那俺们该怎么办呀?啊?你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呀!” 秦宝生翻白眼,冷冷一哼。 “哼,现在晓得急了?你问我,我他妈的问谁去!” 忍不住爆着粗口,再想到这些糟心事,秦宝生那是饭也吃不下去了,直接穿鞋下炕,丢下身后傻眼的婆娘就往外走,准备去散散心,想想法子。 可想什么法子呢? 思来想去,还真叫这货想到了个办法。 当天夜里,身畔的婆娘在炕上翻来覆去的跟烙饼样,黑暗中的秦宝生双眼却熠熠生辉,拉住不断翻身无法入睡的媳妇。 “娃他娘,你拿一两银子给我。” “不是当家的,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问俺要银子作甚?” “你个娘们家家的别管,总之我有正事。” 屯长媳妇还待再问,黑暗中看到自家男人锐利的眼神,嗓子里所有的疑问瞬间哑然熄火。 被子一掀,嘴里嘟嘟囔囔的,屯长媳妇摸黑打开炕琴,熟门熟路的在炕琴深处摸索半晌,最后才掏出个银角子塞给了被窝里的丈夫。 次日一早的,秦宝生起床后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拽着昨晚婆娘给的一两银子就离开了河田军屯。 秋日的清河堡早晨,比起冬日来那明显是要热闹多了,即便不逢大集,清河堡里也是难得的热闹。 秋收是个苦活计,这马上就要秋收了,百姓们便想着,带上家里的出产,去清河堡换点东西换点钱儿,割点肉,买点好的,准备在家中犒赏家人一整年的辛劳。 这不,一个个的早早就带着家里的出产进了城。 秦宝生跟人家不一样,骑着匹老马,空手空脚的跟大爷一样进了清河堡,都没顾上先祭自己空落落的五脏庙,人就直奔清河堡内唯一的一家肉铺而去。 秦宝生来的比较早,这会子肉铺才上肉,买肉的人却不算太多,秦宝生耐着性子,等到前头几拨客人都买肉走了,他这才堆起一脸笑容,乐呵呵的来到肉案前。 河田军屯离着清河堡近巧,且秦宝生又掌管一屯生计,手里也是个有钱来的主,平日里隔三差五的也回来割回肉,人高马大的屠夫自是认得这熟客的,见了人,忙就停下手里剁骨头的动作,满脸热情周到的看着案板前左右挑拣肉的人。 “哟,这不是秦屯长么?秦屯长,昨个您不是才买的肉,怎么今个又来照顾某的生意啦?” 按照以往看,这货手头再有钱也是个抠门的,最多一月买上个两三回的肉,而自己要是没记错的话,昨个这货才来称了半斤猪肉家去吧,怎么? 高壮屠夫心里才嘀咕呢,案板前的秦宝生却呵呵一笑,故作自得模样点点头。 “对,称肉,今个我可不要那臊腥气重的猪肉了,你给我称羊肉。”秦宝生视线落在挂在档口的一腔剥皮羊身上,“喏,直接给爷砍一条羊腿子,要后腿,后腿肥点,肉多。” 别看他说的大气,可心里?秦宝生肉疼坏了。 人家屠夫却不晓得秦宝生的内心活动,心说这可是大生意啊这是,忙笑眯眯的点头,不等秦宝生再开口呢,屠夫生怕秦宝生反悔一样,忙把挂着的一腔羊卸在案板上,提起大刀一剁,直接砍下了一大条羊腿。 “秦屯长这是发财了吧?竟是要买一整条羊腿,还是羊后腿啊!” 秦宝生等着就是对方的这句话,他都酝酿好久了的说,见对问起,秦宝生故意把脖子一扬。 “昂,那也没什么的,这不是我们军屯出了天大的喜事了么,回头怕上头来人,我身为屯长,不得准备点好酒好肉的招待招待啊。” 此言一出,正在给羊腿砍小块的屠夫,手里的大砍刀蓦地一顿,眼底快速闪过暗芒,等再抬头时,屠夫表情不变,笑呵呵的继续砍肉,口中却不经意道。 “呦呦,那某可是先恭喜秦屯长了,大喜了呀!秦屯长这般高兴,您屯子里到底是有啥大喜事?您给说说,说出来也让某跟着乐呵乐呵呗。” 秦宝生仿佛是被拍到了马屁,挠到了sao痒一样,浑不在意的立刻回道。 “嗨,也说来也不是啥大事,不过是去年的时候我们军屯来了新人了么,新人是个有本事的,一来我的军屯就发下宏愿,说是要在我们这苦寒之地种南方才得的稻米,当时的时候啊,我跟着满军屯的人还笑话人家来着,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屠夫很是配合的问。 秦宝生得意一笑,也没再卖关子,背着手摇头晃脑的。 “哈哈哈,那新来的家伙,不仅短短几日就把百亩荒地开成了良田,今年更是早早的育秧耕种,竟真的在咱们这极北种出了水稻不说,收获还比一般的农作物丰收的早,眼下咱都还没开镰收割呢,人家那稻米却已经是颗粒归仓了!你怕是还不知道,那稻米不仅颗粒归仓,出产竟然还比在南边耕种足足多了三成,三成啊你知不知道!” 只听哐当一声,屠夫手里的砍刀不慎落地,屠夫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嘴里喃喃:“三,三成?” 秦宝生仿佛很满意对方震惊的模样,得意一笑,“嘿嘿,给吓坏了吧?我跟你说,当时我亲自去看秤,得到这个结果,老子也跟你一样吓傻了,哈哈哈……” 屠夫这才回过神,配合着秦宝生哈哈笑着,忙弯腰捡起刀,屠夫望向秦宝生的双眼都泛光,嘴里的好听话那就更不要钱一样使劲冒。 “那可得恭喜秦屯长了,自古这粮食增产,不要说三成了,就是一成半成的那都是天大的事情,秦屯长管辖之下,竟能有这般的祥瑞收获,想来不用不了多久,秦屯长就要高升了吧?” 秦宝生连连摆手,“哎呀,哪里哪里,那还早着呢,哈哈哈……” 一番你来我往,你贺喜,我恭维的,双方彼此都很满意,为此,屠夫甚至还给秦宝生的羊腿便宜了十几个钱的零头,可把秦宝生给高兴的呀,一手提腿,一手跟屠夫比着大拇指,得意洋洋的骑着马,哼着小曲往家回。 打从这日从清河堡买了羊腿家去后,一连三天,秦宝生也不知是不是中了邪还是怎地,这人一改往日整天见不到人影的情况,反常的日日窝在屯子口空地的老杨树下,日日观望着屯子口的方向。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这日傍晚,正是夕阳西下,倦鸟归家,屯子里各家各户的房顶开始炊烟袅袅的时候,军屯中央的秦家。 秦宝生他媳妇探头出屋,朝着自家院墙外放声大喊:“四娃,四娃,老儿子,老儿子……” 在院墙外的土路上正玩抽陀螺的秦四娃,明明听到了亲娘的喊声,人却纹丝不动,任凭边上的小伙伴如何提示,秦四娃都自顾自的抽着自己的陀螺不为所动。 还是秦宝生她媳妇最了解儿子,拿出杀手锏喊开饭了,家里还有大肉,秦四娃这才麻溜的把小鞭子一收,地上正转动的陀螺一抓,揣进胸口的兜里就往家奔。 轰隆一下撞开门,一抹鼻下的黄鼻涕,秦四娃进门就大喊,“娘,娘,可是真的吃肉啊?你可别骗我,这几天你都说吃肉,结果就炒那么一丢丢的肉星星,一点也不过瘾。” 秦宝生媳妇脸上挂着笑,人却没好气的给儿子擦鼻涕,掸灰尘,“有得吃你还挑!” “娘!明明家里有大羊腿的,你都不做,就湃在井里头馋人,娘你真坏!” 面对老儿子的指控,想到这几天闷闷不乐的丈夫,也想让丈夫开怀的她,今个是把所有的羊腿都炖了的。 当然,也是因为天热,怕再放就坏了。 因此屯长媳妇眼下底气可足了:“成了成了,今天娘把所有的肉都炖了,保证让你一次吃个够,赶紧的,想吃就去屯子口把你爹喊回来,等你爹家来,我们就开饭。” 秦四娃这么一听,哪里还站得住,忙两条腿下夹着个破棍子,嗷嗷叫着就往屯子口奔,一气跑到屯子口的空地上,秦四娃一眼就看到了跟尊望妻石一样的亲爹。 秦四娃不明亲爹内心的煎熬,小儿骑着他的‘马儿’,上去跟亲爹叽哩哇啦的那么一说,秦宝生望望天,看看儿子,再扫了眼依旧没动静的屯子口,他心里犯嘀咕,叹气的把手里烟杆子往边上的树干上磕了磕,招呼起‘骑马’的儿子就往回去。 可是秦宝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父子俩离开屯子口,转身走入阻挡视线的青石小巷后,屯子口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挑着担子,手里还摇着拨浪鼓的陌生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出动,出动,出出动……花头花,红头绳,针头线脑,点心糖;大娘子,小姑娘,婆婆太太快来瞧呀快来瞧……” 回到家,一进门,秦宝生看到正在摆饭的自家媳妇,他默默的把烟杆子往后腰一插,屁股往炕上一坐,秦宝生发了话。 “娃他娘,先前你不是一直吵吵着要去赶大集么?正好明儿个轮到清河堡赶大集,你去吧,吆喝上屯子里的婆娘们一道去,把家里的几头牛车都驾上,让大家伙赶在秋收前好好去逛一逛,顺便也买点东西家来也好备着接下来的秋收,不至于到时候抓瞎麻爪。” 把一钵子炖羊肉摆在炕桌上,屯长媳妇听到自家男人的话她还诧异来着,下意识探头往屋外看,结果发现太阳今个也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屯长媳妇就纳闷。 “当家的,你这是咋地啦?” 她这是什么眼神! 秦宝生脸一黑,大巴掌一拍桌案,“咋地啦?老子我让你个老娘们去赶大集你还不乐意啊?” “不是!当家的,这不像你呀!而且那些牛可是俺们家的大宝贝,怎么能随便套车给人坐呢?我不同意!” “呸,你不同意个屁!你个糟老娘们,什么叫是咱家的?那是咱家的吗?那些牛都是军屯共有的!身为屯长,我为所有的屯民着想,让你们这些老娘们舒舒服服的坐着车去赶大集,感情还是老子的错咯?” “哎呀不是,当家的,俺就是觉得你最近……” “最近什么?你可给老子闭嘴吧,就一句话,你去不去?” “去,去还不成么,不用做活,让俺去白赶集,不去才是大傻子!” “那行,眼下时辰也不早了,赶集要起早,这样,你先别忙着吃饭了,赶紧的去屯子里,跟各家的老娘们说好了,免得明个大家着急忙慌的。” 面对丈夫的发话,秦宝生媳妇心里窝火骂娘,可即便她再如何厉害,骨子里却始终是以夫为天的,面对丈夫压迫的视线,最终,秦宝生媳妇只能咬牙,把腰间的围裙一解,往炕桌上一拍,气哄哄的就出门往屯子里去了。 秦宝生媳妇找到自己相熟的几个媳妇子说这事情,再让她们几个人把消息散出去的时候,屯子口先前摇着拨浪鼓进村的陌生人跟前,此刻却围了乌泱泱的一群小孩子。 这是个走街串巷的挑担货郎,见到自己被人围了个团团转,他手里的拨浪鼓摇的越发带劲。 “嘿得隆咚,嘿得隆咚,花头花,红头绳,针头线脑,点心糖;大娘子,大姑娘,婆婆太太快来瞧呀快来瞧……” 也是稀奇,更是不巧,这个点家家户户的女人们都在家里忙着埋锅造饭,谁得空来买东西呀?而且正常情况下,货郎怎么也不会赶在这个点来卖货不是? 要知道,河田军屯离着清河堡不过十来里地,说来还是很近巧方便的,自来就少有货郎来河田军屯,更不会是这个点来,这也就导致了货郎的叫卖吆喝声,注定吸引不来家中的主妇们,反倒是吸引来了一大帮的小孩子。 货郎见自己被乌泱泱的娃娃兵给围了,他也不恼,反倒是笑嘻嘻的一边摇着鼓,一边从自己卸下的挑担上抓起了一把最劣等的糖来。 中年货郎笑的就跟狼外婆一样,看着周遭的小娃子们:“小娃娃们,你们想不想吃糖儿甜甜嘴呀?” 河田军屯日子算是好过点的,起码能温饱,吃喝不愁,日子却过的并不宽裕,家家户户的孩童可不是每个都像秦家四娃,像是小粉团子杜欣蕊一样,家里糕饼糖果不缺的。 而且小孩子嘛,便是自己再不缺,面对糖果的诱惑,小孩子哪里又有不心动的? 一个个的小娃娃,就跟那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抻着脖子,扯着嗓子的齐齐大喊,“想,想吃糖……” 货郎点头,唇角咧的越发大。 “哎呀,原来小娃娃们都想吃糖呀,那这样,伯伯呢今日赶巧来到了贵宝地,第一次来卖货,却不了解你们这军屯,伯伯心里就有几个问题,小娃娃你们谁要是能回答的出来,伯伯就免费请你们吃糖好不好?” 哇,一听是免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二三十个半大的小孩子们,嗷嗷叫的疯狂点头。 “好,好!好……” “伯伯你要问什么,你问我,问我!” “我,我,我娘说我最机灵了,整个军屯里头就没有我二狗子不知道的事,伯伯你问我,问我呀……” 大家七嘴八舌的,便是连牵着小粉团杜欣蕊在玩儿的铜锁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局。 货郎见这些小崽子们如此积极,他得意啊,笑的越发的和蔼,抬手掂着手里大把的糖果,货郎开始了自己的试探。 “哎呀,伯伯初来乍到,却想多多的卖货,所以伯伯想知道,你们屯子里哪家的婆娘买东西最大方啊?” “我知道,我知道,是杜家的!” “不对,军屯里秦屯长家最有钱,是秦家的!” “也不对,是马家的。” “不对不对,是我家的,明明我娘最大方,老给我弟买好吃的!!!” 这七嘴八舌的,货郎听着,笑而不语,也不制止孩子们的吵闹不休。 直到小家伙们自己吵停了,或者吵的不可开交了,货郎才站出来,给刚刚出声的小孩每人抓了两个糖,而后又继续。 “哎呦,大家都别吵啊,好好回答问题,糖果人人有份……伯伯还想问,听说你们军屯有人种出了水稻,还大丰收了,这事情你们谁晓得?” 这个可是他们河田军屯的头等大事,可是西洋景呢,不要说他们了,就是足不出户的老头老太太怕是都知道。 小家伙们看问题这么简单,一个个的忙争前恐后的回答。 “这个我知道,我当时就看着杜家在收割,看的真真的,我娘说,那地里打出来的就是大米,可好吃可好吃的大米呢!” “对对,可好吃了,我爹还说这是西洋景!” “嗯嗯嗯,我阿爷也说了,杜家功德无量,是神农再世!” 货郎点头:“哦,是这样啊!”,看来消息无误,这回终于可以确认了。 也是,事关紧要,上头也怕出错,因此都经过各方面的侦查打探了,如今自己再来走这一波,就是为了最后的确定,眼下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他的任务…… “伯伯,伯伯,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你怎么不给我糖啊?你快给我糖,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是不信,我,我……” 货郎陷入沉思,边上的小娃儿们却已经等不及了。 见自己迟迟得不到糖果,而提问的伯伯竟然还在发呆,小娃儿不乐意,伸手拉住货郎的胳膊晃啊晃的,见货郎始终不为所动,小娃儿生怕自己的糖打了水漂,情急之下,眼睛咕噜一转,看到人群外那个整日里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娃娃,这小娃果断伸手一指。 “伯伯你看,你若是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带你亲自去看,喏,那个小娃娃就是杜家的小娃,你看她,快看她!不行我领着伯伯你上她家去看,伯伯你看了就知道,我真的没说假话啦!” 为了得到糖果,这小娃也是卯足了劲豁出去了,连拉着陌生人去人家家里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货郎从小娃的晃动、喊声中清醒过来,再顺着小娃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了人群外的小粉团子,货郎双眼立刻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欣喜。 货郎给身边还在纠缠自己的小娃随意的塞了把糖过去,根本不顾小娃得到超多糖果后的狂喜,货郎再从挑担货柜里取出一包精致的糖果,笑的跟狼外婆一样,一边掂着手里的糖果,一边朝着小粉团子靠近。 “小乖乖,你来,看看伯伯 第53章 第 53 章 “蕊蕊,蕊蕊,你在哪?回家吃饭饭啦……” 余慧喊声传来的时候,小粉团已经从狼外婆,哦不,是货郎手里接过糖果,正放进小嘴里嗦吧,小家伙吃糖吃的乐呵极了,完全没有防备眼前的罪恶双手已经朝着自己的腋下袭来。 好在关键时刻,余慧的声音传了过来,且听动静人已经很近了,突然出现的喊声这才打断了货郎下一步的动作。 货郎伸出的手蓦地顿住,眯起眼左右四顾,虽然大多数的小娃子们都去哄抢分食糖果去了,可还是有十几个小娃子空着手,留着哈喇子的,正围着自己直勾勾的看。 货郎暗暗权衡了下利弊,再分辨了下那喊声几乎已经近在咫尺了,货郎果断的收回手,忙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余慧的身影当即出现。 “蕊蕊,杜欣蕊……小丫头,你在哪?回家吃饭饭……” 余慧四下寻找,口中正喊着呢,忽然发现前头屯子口不对劲,一大堆的小娃子不知道聚在在那边搞什么? 而自家的小粉团,竟然就窝在人群后,眼前还杵着个陌生的,笑的跟个狼外婆似得,看样子就不怀好意的……人,人贩子? 余慧浑身一震。 我去,她家小粉团怕不是碰上活生生的人贩子了吧?古代的人贩子! 一想到那正对着自家小粉团笑的跟狼外婆样的人可能是人贩子,一想到上辈子,上上辈子,自己看到过的有关那些被拐卖的无辜小孩,那些生活在基地底层的可怜孩子们的惨况,余慧就炸了。 疯了般一个箭步猛冲上来,一把抱起自家的小粉团紧紧入怀,顾不上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小家伙一大跳,余慧抱着人快速退后到安全距离后,摆出防御架势,一脸谨慎的瞪着眼前弯腰欲抱走自家宝贝蛋的人。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为什么在这里拿糖哄骗小孩儿?” 货郎一听,急了,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就是个卖货的货郎。” “货郎?”,余慧抱紧怀里的小粉团子,眯着眼上下打量眼前的中年汉子,她没被对方一副窘迫被误会的表情迷惑,开口就直击要害。 “哼,坏人是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的,而且货郎?呵呵……”余慧抬头看天,“这个点还有货郎上门?那你卖的哪门子货?”逗呢这是! 余慧毫不遮掩自己的讥讽,让货郎差点爆粗口。 货郎心里骂娘,面上却还舔着脸的笑:“哎呦,哎呦,姑娘误会,姑娘误会啦,我这不是到远处卖货,正巧担子上还剩了些货品,看到贵宝地,想着贵宝地离着城里近便,我也不赶着进城,便想来贵宝地碰碰运气,我真是货郎,不是坏人!” 余慧才懒得听对方的争辩呢,见屯子里的小家伙们也没丢,白吃的糖也不像被下毒的样子,余慧就没再多计较,也不想跟对方废话,直接赶人。 “走走走,这个点屯子里的人都没空,没人买你的货,你赶紧的走,离开我们的屯子,要不然回头等我喊人来,小心给你一顿好打。” 货郎……心里一万个麻麻皮不值当讲不当讲,倒是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这刻薄的死丫头,连带她怀里的小丫头一起掳了去算了。 可一想到小丫头的威胁,再想到接应自己的人此刻都隔着自己老远的,眼下自己势单力孤就只一个,真要是让死丫头一嗓子喊破了,真动起手来,自己得手还好,若是不得手,打草惊蛇了,那他们先前的辛苦可不就白费啦。 如此权衡利弊过后,货郎舔着脸笑着连连告饶,“哎呦哎呦,姑奶奶,我叫您姑奶奶行不行,我就是个卖货讨生活的,姑奶奶若是生气,大不了我走就是,姑奶奶别恼,别恼……” 余慧:姑奶奶可不吃你这一套!瞪着人继续威逼:“知道那你还不快走!” 货郎:麻痹的!“呵呵呵,走走走,这就走,这就走……” “快走,快走!” 货郎心里再不甘不舍,在余慧一点不留情面的威逼下,也只得憋屈的挑着担子,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开。 余慧见状,暗暗嘘了口气,搂紧怀里的小家伙暗暗鄙夷,“哼,演的倒是挺像的,可惜,姑奶奶我火眼金睛,你个人贩子!” 已经离开的‘人贩子’货郎:不,我不是,我没有,我明明就是…… 自认为见多识广,已经识破对方诡计的余慧,亲眼盯着货郎离开了军屯口,人都走上了前头的官道了她都没放心,听着身后一干小娃啵啵吸吮着糖果,嘴巴还乐乐颠颠的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余慧黑线。 这群小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刚才面对了什么样的危险呀? 还有自己怀里这个正埋头傻傻吃糖的小家伙也一样! 一群天真娃,真真欠教育。 为了保险起见,余慧虎着脸赶紧驱赶面前的小娃子们各自回家,她则是抱着表妹站在屯子口的道上当恶人,直到目送小娃子们鸟兽散尽,各自哇啦哇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外头再没有闲逛溜达的小家伙,而远处的官道上,那人贩子货郎也再不见踪影后,余慧这才放心的抱着怀里的大宝贝回家去。 不过回去的路上,余慧还是忍不住的先动了手。 “小家伙你可以呀,如今可牛逼大发了,陌生人给的东西你也敢恰?你造不造,刚才那样很危险哒?” 余慧扭着小家伙的粉嫩脸蛋咬牙切齿的,可回答她的却是某小孩扭开脸,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躲过某大魔王的魔抓,埋头继续干糖的无辜小模样。 小家伙的内心独白是:啊呜啊呜,糖果好好七喲! 余慧…… “嘿,我滴个暴脾气,小丫头,看来姐姐我得好好的给你上一堂防拐打拐的小课堂了!!!”真是给个糖果就能骗的走,这可要不得啊要不得! 决心要给表妹加强安全教育的余慧,一回家就把人给抱进西屋,人往炕上一撩,余慧双手抱胸,严肃的准备开始自己的防拐小课堂,结果某个小家伙还不配合。 “杜欣蕊,身为你的表姐,本着对你的人生认真负责的态度,现在我严肃的警告你,以后见到陌生人你给姐躲远一点,陌生人的东西不许接,陌生人的话不要听,不管是人家问路也好,还是给你糖果好处也罢,你都不许沾染一点点你知不知道?” 小家伙眼皮子耷拉了耷拉,下意识搂紧人贩子,阿不,是货郎塞给她的那一包好糖果,嘬着小嘴巴,眨巴着大眼睛,默默后退,再后退……就是不说话。 这态度让余慧心累的叹气,不得已她爬上炕,把一再往后缩的小东西拉到跟前,一脸的语重心长。 “蕊蕊,姐姐跟你说认真的呢,你要知道,你一旦吃了陌生人给的东西,你就会肚子痛,脑壳晕,然后两眼冒星星,你就晕倒啦! 到时候等你晕倒了,人家就会把你从爹娘、姐姐身边抱走,抱到你根本不认识的地方,坏人怕你说话,他们会割掉你的舌头; 怕你看到他们的模样,看到熟悉的亲朋好友求救,他们就挖你的眼珠; 怕你写字,他们就打断你的手脚…… 让你从今往后再看不到爹娘,看不到你表姐我,那些坏人不仅会打你,他们还不给你吃饭,更不会再给你吃糕糕,糖糖,而且他们可坏可坏了,甚至还不会给你衣服穿,下雪冻死你,下雨冷死你; 不仅如此,他们还可能会天天拿小鞭子抽你,就为了让你去当小叫花要饭饭……” 余慧是把自己曾经知道的,听到的,看到的,有关那些人贩子折磨小孩的一切都说给小家伙听,就指望说的严重点,恐怖点,小家伙知道害怕因而记在心里去,也能老实点。 结果好吧,她严重错估了小家伙的精明程度。 一天开始的时候她说的严重,说一句,抱着糖果不放的小人精还会配合的抖一下,害怕一下,结果等她说到后了,估计是某人小嘴巴里咕歪来咕歪去的糖果给了她提醒。 想到自己吃了半天的糖果都没有晕倒,于是乎,精明的小家伙开始反击了,指了指自己的小嘴巴,又气哼哼的指着余慧鄙视。 “骗骗,羞羞!蕊吃糖,好好,乱跑,没戏(事),大魔王表表骗蕊,表坏!” 余慧瞧着抱着她的糖果,双手一护,脖子一扭,还跟自己哼唧上了的小东西,余慧气结,很有些理解上上辈子,自己在短视频里看到那些教孩子做作业,教的疯狂暴躁,了无生趣的家长们的苦逼了。 都是一样样的杯具啊! 姐妹俩在屋子里你来我往,外头灶房忙着最后收尾端菜的余谷雨可顾不上这姐俩。 反正侄女对女儿比自己还上心,她才不怕侄女欺负女儿呢,放心的很,自顾自的忙她的去,只管端着托盘把饭菜往东屋的炕上送。 娘三各自忙各自的,各自闹各自的呢,外头的篱笆院墙门突然被人推开来,前来寻余谷雨的罗大娘,老远的就听到杜家的屋里传来小姐妹俩的闹腾声音,罗大娘一边往屋里来,一边还笑呵呵的。 等掀了半截门帘进屋后,罗大娘先就打趣上了:“嘿哟,姐妹俩这是在屋里头闹啥呢?我老远在外头八丈远都听到了……” 正从东屋出来的余谷雨看来人到是罗大娘,赶紧热情的招呼:“呀,是罗嫂子啊,您这会子怎么得空过来啦?快,嫂子赶紧的进屋,炕上坐,炕上坐,嫂子您吃了没?要是没吃,家里吃点啊……” 被余谷雨热情的拉着就要往东屋去,罗大娘赶紧摆手:“哎哎,杜家的你别忙别忙,我就是过来说点事,说完我就走,家里饭菜都得了,一家子都等着我家去开饭呢。” “哦这样啊,那我就不留嫂子吃饭了,嫂子您赶紧坐,有啥事您说,我给您倒点水喝。” 眼见余谷雨客气着人又忙活着要去倒水,罗大娘赶紧一把拉住余谷雨,止住她的忙碌。 “嗨,杜家的,咱都是自己人,常来常往的,你也甭客气,别忙活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余谷雨想想也是,便也停下,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拭着,又笑着从已经抱着小家伙出了屋的余慧手里,顺势接过她递上来的小板凳,余谷雨请罗大娘坐下,就听罗大娘笑道。 “杜家的,明个清河堡逢大集,秦屯长那老货难得大方了一回,竟是派出了好几架牛车,说是同意拉着咱屯子里的人去赶大集,我想着这不是马上大家就要秋收了么,我准备去大集上买点东西备着,就来问问你去不去?你要是要去,明个一早我叫你,咱们一道。” “大集?嫂子,那咱们小旗其他的嫂子也去吗?” 罗大娘笑着点头。 “那不然呢?都去,大家都去呢!我们不像你家,地都早早收了,颗粒归仓了,我们地里秋收还要等上几日,且一个小旗的人那么多,自来大家都是轮着来的,秋收到哪家,哪家就负责管大家的伙食。 这不,婆娘们不得上集上买点东西肉菜啥的备着,总不能叫大家忙活一场还喝西北风去吧? 杜家的,难得逢大集,清河堡东西多着呢,乡下也会有屠夫杀了猪羊到大集来卖,价格比清河堡那家肉铺可便宜不少,你家里还有俩小的,你不去集上割点肉给孩子们补一补吗?我看慧丫头秋收都累瘦了……” “是啊,都瘦了!”说起侄女,余谷雨就心疼坏了,而且对于自家小旗的互帮互助,余谷雨也是最有感受的。 虽然说自家的地已经收了,他家却没少得大家帮忙,且家里俩小的也可怜。 大的好好的良民,却跟着自己到这边关苦寒之地受苦; 小的那么一丁点大,以前也是金尊玉贵的姑娘,如今却连吃个糖果都奢侈; 一想到此,余谷雨也狠狠心,想到家里还有八十多两的存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不是? 反正家里也没啥大事了,那不如…… 于是余谷雨点头,“嫂子您说的对,我是得割点肉家来,如今一日日的天凉快了下来,割点肉也不怕坏,慧儿那孩子还喜欢吃腊肉,我准备去大集多割点肉家来,到时候给慧儿做点她喜欢的腊肉。” 罗大娘忙点头,拍着余谷雨的手笑了:“哎,这就对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准备准备,明儿个一早我来喊你啊。” “行。” 两人寒暄着,罗大娘说完就要走呢,余慧抱着小表妹却走了过来。 “姑姑,您明天若是要去赶大集的话,蕊蕊就不去了吧?把她留在家里我带着吧?” 余谷雨诧异,看着余慧。 “慧儿你不跟姑姑一起去赶集吗?难得的大集,清河堡热闹着呢,你不去瞧瞧去?小姑娘家家的,一年到头的姑姑别的买不起,给你买块花布做衣裳还是可……” “姑姑,我衣裳多着呢,不用买,要买就给蕊蕊买,给您自己买呗,我不要。” “你这孩子!” 姑侄二人正说的热闹,连罗大娘都被打岔,下意识的停在门边看她们姑侄呢,余慧怀里的小家伙却不干了。 看看抱着自己的‘凶恶’大魔王,再看看亲娘,再看看罗大娘。 见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不搭理自己,小家伙委屈,嘬着嘴巴里最后一丁点的糖果瘪了瘪嘴,最后不干了,在余慧怀里挣扎着,使劲的朝着自己亲娘的方向伸出双手,嘴里还哼哼唧唧,委屈屈巴巴的。 “娘亲,娘亲,集,大集,蕊去,蕊去,不要大大魔王表,哼!蕊要肉肉,大集……不要表表,表表坏!” 余慧:“嘿,小东西!你还记上仇啦?刚才你表姐我可是在救你!”,余慧郁闷的磨牙,倒不是生气。 她也没看混蛋小玩意,轻轻掐了下小混蛋的脸,反倒是看向自家姑姑担忧道:“姑姑,您一个人带着蕊蕊去行不行?刚才屯子里还来了人贩子呢,明日可是赶大集,人且多着呢,您一个人,可能看得住这小混蛋呀?不然还是把她留……” “不然什么?”,余谷雨对于跟个老妈子一样,反过来还要操心自己的侄女,那是又爱又好笑。 “慧儿啊,姑姑再不中用那也是个大人了,放心吧昂,蕊儿可是姑姑的亲女儿呢,丢了谁姑姑也不会丢了她呀,你呀,人不大,少操点心昂,心思重了,小心你长不高!” 额……还带人参攻击的?某矮子慧哭晕墙角。 边上罗大娘看着这娘三个也好笑,一拍大腿笑呵呵也跟着插话。 “哎呦,慧丫头啊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地担心的这么多?你姑姑都是大人了,再说了我们这老些人一起呢,还能把你家精贵表妹给丢喽?慧丫头啊,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昂,我们都在呢,保管你姑姑你表妹好好的,全需全尾的,怎么去的怎么回!” 余慧给罗大娘打趣的,再看两只胳膊牢牢抱着姑姑的脖颈,就是不看自己一眼的‘可恶’小丫头,她也只能挠挠头,嘿嘿的笑着,算是没了意见。 至于自己? 田地的稻子是收了,可人光吃稻子是不行的呀。 她准备跟姑父翻点地出来了,趁着还有时间,种点白菜、萝卜、葱蒜、芫荽、菠菜啥的蔬菜出来,到时候既可以卖钱补贴家用,又可以丰富冬日的餐桌。 与其去逛对自己没啥吸引力的街,赶啥大集,自己还不如跟姑父在家挖地呢! 而且小魔王跟着姑姑走了,她有大把大把的自由时间啊喂。 次日一早天麻麻亮,余慧就送走了姑姑跟小表妹,自己则跟姑父带上了农具准备去刨地。 他们也不走远,就选择离屯子最近的几亩地先开始耕作,这样到时候吃菜也近便。 他们小旗其他人,眼瞧着自家地里暂时还不到秋收,手头也没啥活,一小旗的人便自发的拿上自家的农具,吆喝着就来了杜家的低头,纷纷打趣冬日大家要来吃蔬菜大户,手上却舍得下力气干活。 大家埋头苦干,口干舌燥的,约莫是卯时末辰时初的样子,带来的一瓦罐水就喝完了,余慧倒是想自己回家去再打点来着,边上跟着捡稻茬根,今日没跟他娘去赶集的罗铜锁就跳出来积极表示。 “小慧姐,小慧姐,我去,我去。” 余慧想着这小子经常带着自家小粉团子满屯子里浪,对自家那也是熟门熟路的,便想也不想的点头应了,指点说自家灶台的大肚瓶子里有烧开湃凉的开水,让他只管倒来便是,余慧便不再管这小子了。 本以为这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次取水罢了,哪成想…… 估摸着也就半盏茶的功夫,罗铜锁就猛地窜了回来,老远的跑来,嘴里还慌慌张张的喊着什么。 那小子人隔着老远距离,而这边的人在地头又是一边干活一边打趣,大家根本就没多想,也没在意。 余慧老远见了人,她还心说,这小子动作怎么这么快呢?仔细一看却发现,罗铜锁的手里并没有刚才回去时提着的瓦罐。 余慧就疑惑纳闷了。 紧跟着,随着罗铜锁的跑近,终于,余慧听清楚了这小子嘴里的喊声。 “不好啦,不好啦,大家快跑,有贼人进屯子啦!有贼人杀进屯子……” 罗铜锁惊慌失措的声音猛的传来,打趣的众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忽的,罗铜锁的声音戛然而止。 反应过来,飞速冲出准备去接应的余慧,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破空而来的箭矢,一把穿透了罗铜锁的胸腔; 眼睁睁的看着奔跑中的罗铜锁诧异的低头,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冒头出来,还在滴着殷红鲜血的箭头,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瞬间,罗铜锁嗓子里还呼哧呼哧的,还在使劲的朝着前方朝着自己跑来的余慧他们摆手呐喊。 “跑……”呼哧呼哧…… “快跑……”呼哧呼哧…… “爹跑!”呼哧呼哧……“小慧姐,跑……” “不!铜锁……” 看到这突来的变故,终于,罗大从震惊中醒过神来。 望着倒下的儿子,罗大目呲欲裂,嘴里发出野兽般凄厉的吼声,忙朝着倒下的儿子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地里跟着反应过来的小旗其他人也痛心疾首,愤怒难忍的,纷纷抄起手里的家伙事,猛地朝着紧跟在罗铜锁瘦小身影后出现的黑点冲了过去…… 第54章 第 54 章 原来罗铜锁提着瓦罐回去后,才晃悠到了自家屋后的杜家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他们河田军屯上下穷的杠杠响,没有哪户人家有锁门习惯的,可家里没人的话,出门的时候屋子还是用柴火棍插销上了的,屋门不可能洞开着。 罗铜锁个子不高,半人高的篱笆墙刚好到他的头顶,透过篱笆院墙的门缝,罗铜锁看到了院子里大开的屋门,罗铜锁就奇怪啊。 就自家娘那样的遇到赶大集,不逛他个昏天暗地,买个心花怒放的都不带回家的,为此他都嫌麻烦的不稀哒跟着一道去,早早就躲开了亲娘的召唤呢! 眼下这才什么时辰,亲娘不可能回来啊?既然亲娘未归,杜家婶娘也不可能回不是? 那杜家婶婶没回,而小慧姐跟杜叔都在地里呢,家里的门却洞开着,不对,这里头有事! 身在边关,像是罗铜锁这样的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危机意识的。 发现不对,罗铜锁下意识止住了前进的步伐,暗中偷窥。 这不看不知道,细看之下罗铜锁发现,小慧姐家里居然出现了一窝子的黑衣人,他们在小慧姐的家里来来回回,翻翻找找的,也不知道在干嘛?可不管对是在干嘛,对方这黑衣黑裤还蒙面的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罗铜锁暗道糟糕,压下怦怦乱跳的小心脏,连连后退,想要去地里给家人们通风报信去。 也是这娃倒霉,因为太过紧张害怕,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碎石,一个不慎打滑,动静明明不大,却立刻引来了黑衣人谨慎的查看。 危急关头,罗铜锁暗道不好,可为了给亲爹还有余慧他们通风报信,罗铜锁豁出去了,一骨碌的爬起来就撒丫子就跑。 罗铜锁仗着对地形熟悉,身体瘦小,跑的还是他们屯子里小娃儿躲猫猫的专用通道,一时半会的黑衣人还真有些抓瞎,倒是让罗铜锁一气跑出了屯子里。 眼看着胜利在望,前方就是亲人,罗铜锁赶紧扯着嗓子,边跑边放声大喊。 只可惜,黑衣人凶狠至极,竟是胆子比天大的依旧紧追不放。 也是,人家要是胆子不大,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他们河田军屯还离着清河堡这么近,这些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洗劫军屯?这绝对是挑衅啊挑衅! 黑衣人眼看着前方出现军屯的青壮,眼看着罗铜锁在通风报信,为首一个黑衣人顿住脚步,朝着身边手下一伸手,手下心领神会立刻奉上背负的弓箭,黑衣首领接过,立刻拉弓搭箭,黑色面巾下的唇角勾起,手一松,箭矢朝着奔跑报信的罗铜锁就破空而去,这才有了刚才的画面。 罗大看到儿子中箭,疯了般的冲上来,速度甚至超过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余慧,后发先至。 等余慧赶到的时候,罗大激红了眼,抱着儿子声嘶力竭的努力喊,试图喊醒已经昏死过去的儿子。 余慧见状,忙扑上来急忙制止。 “罗叔您别动,千万别动,您知道的,我会医术,我来看看铜锁弟弟,您放心,只要铜锁还有一口气,我保证把人救回来,您别动……” 许是余慧的话让罗大看到了希望,他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摇晃,红着双眼,颤抖着,把儿子交给了余慧。 “慧丫头救救他,救救我家幺儿,叔,叔求你……”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位堂堂七尺,从来不言苟笑,外冷内热的汉子,在看到自己疼爱的幺儿在阎王殿前挣扎之时,他留下了懊悔心痛的眼泪,不惜跪求余慧这个小辈,就只为了能从阎王手里夺回儿子的小命。 这种心痛,这种情感,余慧懂,这些从来都是她羡慕而不曾得到的,余慧忍着鼻酸心堵,郑重点头许诺。 她的身前是命在旦夕的伤患; 身边是殷殷期盼儿子命运的老父亲; 身后是人手持武器,啊啊叫着,纷纷越过他们,朝着铜锁身后追击而来的黑衣人迎上去的战友袍泽; 乒乒乒乓乓乓…… 双方短兵相接的时候,屯子里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鸣锣声,这是其他人也发现了黑衣人袭屯,发出警示的声音。 一时间,屯子内外,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厮杀声,而余慧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手,异能涌出,飞速的修复着被自己吊住一口气的罗铜锁的心脉。 “罗叔您放心,我铜锁弟弟很坚强,他还撑着一口气呢,您看,他还在努力喘气,还活着!叔您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保管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余慧不断的给罗大打气,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罗大语无伦次,几乎是泣不成声,“好,好,谢谢,谢谢……” 这时候,渐渐逼近的黑衣人什么的,耳边同伴的嘶吼什么的,他全都听不见,满心满眼的就只有眼前的儿子。 余慧不敢耽搁,扶起罗铜锁让其靠在其父身上,一只手搭在罗铜锁的脉搏上继续全力输出异能吊命,同时翻手之间,她从衣袖中抖落出来一把匕首,其实是从空间里转移出来的。 手起刀落,余慧出手利落的砍断了罗铜锁胸口的箭矢,示意罗大把罗铜锁翻转过来,伸手一边握上断箭,一边安慰罗大。 “叔您看,铜锁弟弟的运气很好,这箭带着倒钩,对方却射穿了铜锁弟弟,这反而给铜锁弟弟拔箭带来了便利,眼下我们只要把这断箭拔出,我再以金针封穴,给铜锁弟弟上上我的秘制宝药,我保证,要不了多久,我铜锁弟弟就又能活蹦乱跳的给您惹事了。” 她这个厨子,为了给自己的异能打掩护,做她这半吊子的大夫,硬是自己拿着金锭搓金针,同时也利用异能的优势配比出来了很多各种宝药,那是真的很有用的宝药,只不过是比自己异能治病差点罢了。 余慧借着她自打当了神医就随身不离的布袋遮掩,从里头掏出金针,刷刷刷的弹射出金针,以针封穴…… 而身后的不远处,双方的激战已经陷入白热化。 他们的小旗,明明是军屯中最被人看不起,战力最差,集合了老弱病残废的废物小旗啊! 可谁说废物就没用?谁说老弱病残废就没有热血? 当真正遇到危险跟敌人短兵相接了,他们也是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 杜耀泽当时发现不对,瞳孔一缩,放弃对敌的偷袭立刻回身飞奔,用前所未有的飞快速度,赶在冷箭射中自家侄女之前,猛地飞身一扑,眼明身快的以自己的身躯,硬是挡在了余慧身前。 杜耀泽中箭,闷哼一声,沉重倒地。 余慧见状心急如焚,可手却不能停还在救命呢,只能焦急的回头呐喊询问:“姑父您没事吧?” “没,没事……”,近在咫尺的杜耀泽不愿余慧担心,脸上强撑起笑容,根本不去管自己身后肩甲上死死嵌入的箭矢,努力的朝着余慧笑着安慰,“慧儿你专心救人,姑父没事,姑父没事,姑父在的,你别怕,呵呵……” 他脸上强颜欢笑,嘴上是这么安慰,心里却暗暗发誓,这些该死的黑衣人,想要伤害他家的孩子,除非先从自己的尸体上踏过去! 是,他杜耀泽是窝囊,是废物,是胆小,可如若有人要伤害自己的亲人,他也是堂堂男儿不惧生死的! “杜叔你没事吧?”,杜耀泽倒地后,前方绿眼睛的野小子见状不对,把从黑衣人手里夺来的顺刀舞的虎虎生风,打退身边的黑衣人,野小子急忙飞奔上来扶人; 与其同时,神偷郝千里仗着自己手速快,硬是舍了手里的农具,冒着丢命风险的欺身上去专门近身肉搏,偷袭黑衣人的身体麻筋; 他跟最讲义气,曾经打死仇家被发配来极北的冯三打配合,一个偷袭,一个捅刀,两人身上渐渐染血也没有退后半步,眼看着围上来的黑衣人越来越多,二人相视一笑,一抹脸上被喷溅的鲜血,背靠着背,笑声中有热血也有凄凉; 泥瓦匠范老虎就算瘸了条腿,可他腿瘸心不瘸,一手驾着拐棍,一手把手里的洋叉使的虎虎生风,所过之处,洋叉见血,实乃当代铁拐李转世,可惜铁拐再厉害也独木不成林,敌人顺势欺身而上,两人攻一人,逼的老范踉跄后退避让; 得了怪病的铁匠,挺着他那经常被众人嘲笑的八个月大的肚子,努力挥舞着手里的锄头,哪怕挥舞两下,他就得停下来狠狠踹息几口,就这,铁匠也没有怯战,豁出命的跟敌人干; 暴躁的熊庆没了一只胳膊,没关系,他还剩一只呢,见到黑衣人前后夹击大肚铁匠,他啊呀呀的一声喊,手里的镰刀投振而出,一刀结果了一个黑衣人的脖颈,自己再欺身而上,撞开气喘吁吁的大肚铁匠,不怕再损一条胳膊的,单手接住另一个黑衣人劈砍来的刀锋,手顺势沿着刀锋而上,不顾那喷洒的鲜血,夺刀反捅而上,成功的再杀一人,结果不等他畅快的大笑出声,背后却挨了冷刀; 罗金锁,罗银锁,眼睁睁的看着亲弟弟在眼前倒下,眼睁睁的看着亲爹都魔疯了,兄弟二人目呲欲裂,嗷嗷叫着,举着手里的铁锹奋不顾身的冲杀在前。 他们是勇武,也身强体健,可毕竟是余军啊,是缺少训练的余军,且变故来时他们正在下地,哪里想得到会有敌人偷袭,手中都没有件趁手的武器,又哪里打得过有备而来的黑衣人? 眼看着罗金锁胳膊中箭,罗银锁凄厉一喊,正要挥舞着铁锹接近救援,黑衣人却不给机会,齐齐欺身而上围攻罗银锁,致使他腹部中刀,眼看弟弟受伤倒地,那头疯狂砍杀的罗金锁一声凄厉:“银锁!” 而跪地不起的罗银锁却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铁锹,唇畔滴血的笑看着自家大哥,摇头再摇头……“哥,别,别过来,别……” 他们打不过啊,真的打不过!什么是以卵击石?这便是了。 神箭手邱彪出身神机营,靠着曾经的战斗素养,好不易一刀结果了身边的黑衣人,顺势捡起对方身上的弓箭,下意识准备拉弓搭箭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他是个独眼龙,再没有曾经的准头,心里有了障碍后,他已经再拉不动弓箭了啊! 就在邱彪一个愣神之间,黑衣人顺势而上,眼看着银光在邱彪头顶闪现,斥候出身的好友醉酒鬼,硬是靠着他那出神入化的轻功,险险的刀口夺人。 好友人是救下了,醉酒鬼的后背却避闪不及挨了一刀,刀锋瞬间划破了他的衣襟,鲜血四溢,邱彪目呲欲裂,反手抱住兄弟深深刺痛,“酒鬼,酒鬼!醉酒鬼……” 眼看着自己的袍泽们跟黑人不屈不挠的缠斗着,眼看着他们一个个鲜血淋漓……贪生怕死的申嘉鼎抱着同样颤抖的白毕杰,二人下意识的想逃的,可双腿却怎么也不肯听话,挪不动分毫。 二人明明怕的要死,怕的眼泪鼻涕都一把流了,可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袍泽一个个的受伤倒下,贼眉鼠眼的申嘉鼎终是狠狠心,一抹脸,把怀里的白毕杰往身后密林的方向狠狠一推,弯腰捡起地上的武器,闭上眼,嘴里啊呀呀的怒吼着就往黑衣人群冲。 “麻痹的,死就死吧!脑袋落地,碗大的疤,大不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啊,老子跟你们拼啦……” 明明他是那么的害怕,害怕到根本不敢睁眼; 明明他的动作是那么狼狈又滑稽,好几次都差点自己左脚绊右脚; 可看在余慧眼中,却是那么的心酸,欣慰,又痛苦。 余慧愤怒了:“啊!狗日的,狗日的黑衣人,都给我停下!停下!!!没有你们这么求医的,你们若是胆敢再动手,姑奶奶绝对会让你们不得好死,也绝不会医治你们要救的人,姑奶奶发誓,姑奶奶一定要治死他(她),治死他(她)……” 余慧手不能停,身体的异能疯狂的朝着罗铜锁的身体内涌去,这小孩伤的比当初的柿子重多了,箭矢其实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给他带来了必死的打击。 要不是自己隔得近就在眼前,要不是这小孩心脏长的有点歪,他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下救他的机会。 为了保住这孩子的命,余慧不惜代价的输送异能,丝毫不敢松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的冲上去,又一个个的倒下…… 余慧心在痛,眼很热,发现这些黑衣人前赴后继,不怕死的都在朝着自己的所在涌来,余慧蓦地明了了什么。 难道说这些黑衣人是来找自己的?是想暗中抢走自己去救什么人?要不然怎么解释呢? 这么一想,余慧手依旧没松,一边用异能修复罗铜锁的心脏,一边朝着黑衣人放声大喊,试图威胁。 可惜,她猜错了,飞速接近的黑衣人闻声,只有瞬间的停滞,紧随而来的却是更加疯狂的接近。 罗铜锁心脏上最后的一丝裂缝被修补好,余慧为其注入生命力,为了不被怀疑,她留下了罗铜锁身前身后的伤,从随身布兜子里,其实是空间里掏出一瓶药塞给罗大。 “罗叔,这是秘药,你赶紧给铜锁用上。” 情况危急,刻不容缓,余慧留下药,丢下这么句话,顾不上去管罗大的反应,而是双眼猩红的怒瞪着朝着自己涌来的黑衣人,冷冷一笑,伸手狠狠抓起地上一把尘土,趁机掺入一大把自己喂过异能的种子,“狗日的,姑奶奶跟你们拼啦……”,抛洒而出的同时,余慧动了。 是,她的异能是降级了,手里也没有末世中的厉害变异种子,眼下的情况也跟当初在朝天关隘口不一样,自己没有沟通过异能喂养过的植物也不听自己的指挥,甚至刚刚为了救治罗铜锁的命她不惜耗费了大量的异能,她也明知道三级跟五级之间隔着天堑,自己没法靠着异能一举灭杀眼前所有来犯的敌人…… 但是没关系,便是死,她也绝不放过眼前这群欺她,伤她的人的来犯者。 借着挥洒出去的尘土,激发的异能种子们努力的飞啊飞啊,成功的听从主人的命令,降落到坏家伙们的身上,而后迅速的寻找有利位置,越过衣裳的重重障碍,快速刺入敌人的皮肉,而后隐身潜伏,静待主人命令,准备伺机而动。 余慧挥洒出去种子后,异能涌动,控制着种子迅速落地生根,同时手腕上的爬山虎藤蔓迅速飞涨,给朝天关隘口将士留下深刻印象的绿鞭再次闪现。 余慧仗着力气大,异能在身,曾经还在末世的时候跟着基地学过军体强身拳,再有爬山虎的相助,她如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强横的破开黑衣人的防御,如过无人之境的杀进重围,直取一人。 通过刚才的暗中观察,她发现了统领这群黑衣人的首领。 常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她不知道军屯里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活着喘气的; 也不想为什么迟迟没有救援过来,让他们整个小旗的人在孤军奋战; 不过没关系,只要抓住这黑衣人的头头,先灭了他,群龙无首之下,自己还有机会逐一击破。 余慧计划的是好,执行的也很坚定。 黑衣人首领功夫再好也怕菜刀,额,是异能。 加之上头有命令要捉活的,他们没有料到任务对象还是个身怀‘功夫’的棘手存在,头领心存轻视之心,与之一个照面下,没用几招,余慧凭借彪悍的身体素质还有超强力气,硬是杀入敌军丛中,一鞭子勾住了轻敌的头领脖颈,一把将对方拖到了跟前,手臂处匕首划出,余慧一手执鞭,一手持匕,眼看着就要划破敌首的喉咙来个杀猴儆鸡的时候…… 黑衣人群中一人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妙,暗叫不好,伸手摸上了肩头的包袱,一拉一扯一抛,与此同时,口中大喊:“且慢,刀下留人,小丫头你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下意识的,余慧侧头去看。 只见某人解开的包袱瞬间腾空,在空中散落开,而后啪嗒一声,包袱里的东西就这么掉落在了余慧的眼前。 这是…… 余慧心脏猛地一跳,双眼猛烈收缩,不等余慧反应,她手中控制着的黑衣人首领却突然笑了,眼里没有一丝怕死的惧意,笑的开怀又俨定,他看着余慧。 “余姑娘,想必这包袱里的东西,余姑娘眼熟的很吧?” 对方竟然知道自己姓什么? 而且包袱里的东西…… 余慧的心脏狂跳起来,不可置信也不敢相信,为此她不惜异能耗空,强行动用可能会遭到反噬的风险,忙暗中调动勾连姑姑跟小粉团身上的种子。 明明眼前包袱里抛洒出来的衣服自己很熟悉,熟悉到她可以确认,这就是一大早姑姑跟小表妹身上穿着去赶集的那一套,可是她还是不信,死都不信,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是别有用心的人给的? 余慧指挥着爬山虎暗暗用劲,勒的得意猖狂的某人脖颈猛的一痛,剧烈咳嗽,余慧也从近处衣服上种子传来的反馈,确认了衣服没有作假,姑姑与小表妹落入未知敌人手里的噩耗。 余慧懊悔,早知道如此,自己就不应该只把种子种在她们的身上,而不是为了以防万一,不敢冒一点点风险未知的,应该把种子种入她们的身体皮下去的呀……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 这些人该死! 对方剧烈咳嗽过后,一平息过来就朝着余慧笑了。 “呵呵呵,余姑娘如此震怒,想必已经确定这些衣裳的主人是谁了吧?呵呵呵……余姑娘别生气,你放心,既然我们要请余姑娘去做客,对待余姑娘在意的人,我们还是很懂规矩的,我们派的都是手脚最麻利,脾气最温柔的仆妇,去伺候的姑娘亲人沐浴更衣,绝对没有一丝冒犯欺辱,更没有伤害到姑娘在意的亲人……” 对方用最真挚的语言说着最无耻的话,为了达到目的,狗ri的话音一转,紧接着又道。 “哦,不过嘛……若是余姑娘你不配合的话,接下来你的亲人会面对什么,会不会再是温柔的仆妇去伺候,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了啊,哈哈哈哈……” 第55章 第 55 章 麻蛋的,这是威胁,这绝对是裸的威胁! 可特么的,姑姑跟小表妹在他们的手里,自己还真就受他们的威胁。 这群狗日的黑衣人,他们怎么可以这般小心谨慎,连姑姑、小表妹身上的衣裳都给换了呢?这么防备严密,看样子还很了解他们一家的样子。 余慧的目光,不由的落在刚才抛洒包袱的那个家伙的身上……看身形跟那双眼,有点眼熟啊。 知道亲人落入敌手,自己暂时也不能把这狗日的首领怎么样,余慧心念一动收了爬山虎,就在对方唯一露出来的眼睛里都透着得意的时候,余慧手里的爬山虎又猛地朝着那抛洒包袱的家伙袭击了过去,一鞭就甩在了对方的脸上,抽落了对方脸上的蒙面黑巾,打的对方脸都歪了,脸颊上一道鞭痕火辣辣的疼。 让余慧在意的不是这些,她在意的是那顶着鞭痕的熟悉面孔,余慧冷笑:“果然是你这个可恶的人贩子!” 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只是这人贩子真正想要拐走的,怕是至始至终都是自己罢了,她还是太蠢了,棋差一招啊,不过没关系。 自己异能再掉级,眼下再被动,她也会让这些人知道,什么是异能者的威力。 余慧看向黑衣人首领正要开口,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如鸟鸣样的声音从屯子里传来,屯子里的厮杀渐停,屯子口的方向接连冒起了滚滚浓烟。 余慧心里一咯噔,心说不会是这群狗ri的,不会抓人杀人不止还放火烧屋了吧? 结果她就见面前的黑衣首领从胸口拽出一个东西,含入口中猛地吹响,那声音,那频率,跟刚才自己听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暗号? 才想着呢,众人就见屯子的方向急速本来了一袭黑衣人,为首的那一个奔到近前,忙把自己找到的东西双手奉上。 余慧看到对方捧给跟前黑衣首领的东西时,她的双眼眯了眯。 好嘛,感情搞了半天是自己误会了,对方根本就不是为了来求医而绑架自己,而是为了它…… 眼看着黑衣首领满意的接过自己耕种试验记录本,得意猖狂的笑着,正伸手要翻开呢,余慧也笑了。 黑衣首领诧异,看着余慧疑惑,“余姑娘,你笑什么?” 余慧:她笑什么? 余慧目光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对方手里的记录本,冷哼鄙夷:“哼!原来你们这般兴师动众,杀我的人,烧我的屋,为的就是这个?” 只可惜啊…… 当初自己捣鼓这极北种稻,还那么辛苦培育,偷窃人家巨人的成果,帮着改进粮食的产量,为的就是让姑父顺利成功的搏出身的。 既然是为了身在底层,是个人都能欺负镇压的姑父打算,她怎么可以不留个心眼子呢?她又不蠢! 而且即便是蠢,前两辈子看到过的,听到过的,亲身经历过的,也无一不告诉自己,万事多个心眼,长个防备总没有坏处。 所以咯,不好意思了您嘞。 她的记录本,用的是简体字加汉语拼音还有阿拉伯数字组成,不仅如此,她还用了大量的颜字文在其中,当初为的是给枯燥的研究观察记录来点乐子,眼下嘛…… 狗ri的要是能看得懂那些鬼画符,算自己输! 果不其然,刚才还一脸得意笑的某人,在翻开手里的记录本后,脸上的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掉了,甚至到了最后,那黑衣首领脸都黑了。 怒不可遏的把记录本猛的一拢,黑衣首领眼冒杀气的看着跟前送来记录本的人咬牙:“你确信找到的这个是真的?” 来人诚惶诚恐,“是的首领,小的保证,小的据线人可靠消息,再确认后才找到的这本东西必定是真!” 是真的?既然是真的,可特么的自己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这是什么?是天书吗? 黑衣首领憋屈愤怒的挥手打发没用的手下,再看向余慧,他摇了摇手里的记录本。 “余姑娘请不要忘了,你的亲人还在我们的手里,所以还请余姑娘告诉我们,我手里这东西是真的吗?” 余慧叹气,好吧,软肋被人抓住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余慧耸肩,“如你所愿,是真的。” 眼见对方一喜,余慧也欠,就是见不得对方开心,紧接着嘴欠的又补充了句:“可即便是真的,你确信,你们当中能有人看得懂?” 黑衣众人一僵,好吧,他们还真没有人能看得懂这个鬼画符。 既然没有外人能看得懂,那就必定得把这主人给带回去,不仅要带回去,还得让这个主人心悦诚服的为他们所用。 黑衣人把记录本小心收好,冷哼一声笑的邪肆:“既然没人能看得懂,那就更要请余姑娘跟着我们走一遭了,余姑娘可不要说不去噢。” 黑衣首领说着话,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地上那些余慧熟悉的衣裳。 余慧知道,自己没有反驳的权利,而且姑姑跟小表妹就在对方手里,以她如今的能耐,没法支持自己隔空勾连姑姑她们出事现场的植物,查清楚姑姑她们的下落,毕竟那些植物自己没有喂过异能,也从没有接触过,地球上的植物这么多,她个小小级要是能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那她就不是人,是神了! 而且更可恶的是,对方行动太过谨慎,她无法确定姑姑跟小表妹的安全,使得自己眼下很是被动,所以喽,即便是他们不带自己走,为了救人,她也是要主动跟着去的。 不过去归去,去之前,余慧看着黑衣首领。 “诸位,你们为了请我不惜打上门来,欺负了我的家人不算,还烧我屋子,伤我亲人,这笔账我们又怎么算?既然你们想让我帮你们做事,可以!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请你们先拿出点诚意来才行。” “什么诚意?” 余慧指着自家伤痕累累的一干小旗中人。 “你们伤人在先,不赔偿一下我们的伤药费、养病费、误工费、营养损失费,精神损失费的吗?” “什?什么?什经费?”,黑衣首领傻眼,余慧却翻白眼,两手一摊冷哼道:“哼!装什么傻,想要姑奶奶跟你们走,可以,先赔偿了我们的损失再说。” “你!”,好胆!感情这是要讹他们呀,黑衣首领咬牙,“你难道就不怕我们对你的姑姑跟表妹动手?” 余慧眉毛一拧,射向黑衣首领的双眼里都是杀意,“你敢!若是她们少了一根汗毛,姑奶奶追杀你全家上下鸡犬不留!而且姑奶奶保证,用不到明年,姑奶奶我就让整个天下都知道这粮食增产,苦寒之地、盐碱之域,都能长出白花花稻米来的秘技!” “你,你,好胆!” “那你以为呢?姑奶奶我别的不大,就是胆子大!” 早就知道余慧胆子大,还亲身体验过的货郎人贩子,也就是刚才脸被抽的那位,赶紧上前一步,偷偷扯了扯自家首领的胳膊。 “头领,这小妮子是个狠人,而且主上有令,要毫发无伤的把她带回去,且最好是让她心甘情愿的为我们所用,所以头领,这丫头贪财好啊,主上不总是说,能用权势金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么,不若我们?” 黑衣头领一听货郎的话,心里也觉得有道理,虽然憋屈,可看着余慧那冥顽不灵的模样,黑衣首领饶是气的咬牙,最终还是妥协了。 可怜他们出来执行任务拿人,哪里带得许多银两?便是自己身上,也不过几片金叶子而已。 为了给这无耻的死丫头赔偿,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走,黑衣首领硬是黑着脸,收刮完了自己所有人的身上,奉上了金银,才勉为其难的让那死丫头点了头。 余慧接过赔偿的金银,上前踢开那些正把顺刀架在自己人脖子上的可恶黑衣人,不顾黑衣首领急不可耐的担忧催促,逐一把钱分到大家手中,并且暗中给他们输送了些异能,虽然不多,毕竟自己异能也即将告罄,却足够保住大家的命。 余慧跟黑衣人的你来我往,让暗中观察的某人暗恨的差点咬碎了一口黄牙,余慧却不知这些,她最后来到被野小子搀扶着的姑父跟前,看着受伤忍痛一脸惨白的杜耀泽,她把手中剩下的金银分别塞入两人的手上。 “姑父您保重,好好养伤,别担心我。”,说着话,余慧的手顺势搭上两人的手腕,她一边输入异能,一边跟自家姑父保证:“姑父您信我,我一定把姑姑跟蕊蕊平安带回来的。” 话音落,余慧收回手转身要走,杜耀泽却急急一把拉住余慧的胳膊,朝着余慧吃力的摇头:“不,慧儿,你别去,危险!别去……你姑姑她们有我,我去!你别……” “不,姑父,您在家好好养伤,其他一切有我,我可不想等姑姑跟蕊蕊回来了,让她们看到你病歪歪的样子,到时候她们肯定会怪我的。” 余慧嘴上故意说着俏皮的话,胳膊毅然决然的挣脱开姑父的钳制,不顾杜耀泽疯狂的摇头制止,对他伸长过来挽留的手视若无睹。 余慧反身走的坚决,杜耀泽却满身的凄厉:“不,慧儿听话,你回来,回来……” 余慧听着身后姑父的声声呐喊,她心痛,却坚定的没有回头。 她不能让这些人知道自己同样在意姑父,更不能让他们再带走姑父,她绝对不要做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的,所以她忍着心痛,走的坚定。 狗ri的,敢惹姑奶奶,敢绑架她最在意的亲人,那就要做好被自己报复的准备,先前自己种下去的种子可不是白种的。 待到她恢复异能,待到找到姑姑跟小表妹团聚后,她一定要好好磨死这群狗ri的,让他们知道,招惹了异能者的惨烈下场。 眼下,ok,她配合。 被一群黑衣人围拥着迅速穿过军屯,余慧看到了自家正熊熊燃烧着烈火的房屋,更是看到了屯子口,那黑衣人伪装的商,商队? 余慧冷笑,眼里的杀气更重。 难怪的这群黑衣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猖狂袭击军屯,感情是伪装成商队,赶在清早大家没有防备的时候混淆视线啊! 眼下这会,他们是还要伪装成商队撤离吗? 余慧眼睁睁的看着一行黑衣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迅速变装,就在余慧以为,对方要继续伪装成商队秘密带着自己离开的时候,黑衣首领却直接下令,抛弃了伪装,直接丢弃用于伪装的空车,一个个的轻装上阵直接上马。 而余慧则是被交给了那人贩子货郎,对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复她,直接一根绳子把她从头捆到脚捆成了毛毛虫,而后不顾她的反抗挣扎,把她跟个麻袋似的往马背上一架,余慧悲催的脸朝地,就这么狼狈的被狗日的人贩子架在马上带着跑。 一路上那风呼呼的刮,她满嘴骂人的话都被风给吹的支离破碎,对方的速度很快很快,就跟后头有鬼撵他们一样,那是拿出了逃命的架势在赶路。 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的了余慧,一路不停的心里骂娘,暗中恢复了点异能后,还不忘了一路偷摸撒种子给自己留下暗号,为接下来救回亲人后的逃跑指路做准备。 毕竟极北她也不熟啊,她还没个地图,得想点自救的法子。 话说余慧被带走后,这厢的河田军屯田野上,野小子的心绪急剧起伏着。 听着身侧杜耀泽的声嘶力竭,再低头看着手里被塞来的金银,他的眼眸暗了暗,手掌不由的收紧,金银的棱角把自己的手硌得生疼也毫不在意,只看着余慧离开的方向,心里暗暗做出了决定。 野小子把杜耀泽扶过去交给白毕杰,一话不说转身,抬脚踢起地上黑衣人遗落的弓箭,帅气的伸手抓住往背上一背,给众人丢下句,“我追上去,沿途我会留下暗号,你们速速去求援增员。”,野小子便紧握手中染血的顺刀,抬脚就往余慧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路过的时候看到地上那些无主的箭袋,野小子还不停的挥刀挑起,而后把它们一个不落的挂在了腰间门。 别看他做的很多,速度却极快,没多时,地上或躺、或站、或□□,或互相搀扶的人,便再也看不到野小子的身影,人群中,还是罗大最先反应了过来。 给儿子上完药后,罗大醒过神来时,眼见事情已成定局,望着随着黑衣人群离开的那道孤单背影,再想到刚才是谁奋力救助的儿子,再看到自己跟前的地上,还有大儿一儿手里的金银,罗大醒过味来,第一时间门吆喝着自己还能动的手下。 “郝千里,冯,你们情况还算好点,赶紧带着申嘉鼎跟白毕杰救助大家,快!” 众人也恍然大悟,纷纷行动,罗大起身人还踉跄了一下,自己却根本顾不上腿麻,把小儿交给了身边两个同样受伤的儿子。 “金锁、银锁,爹把铜锁交给你们了,好好看着你们弟弟,爹……” “爹,您要去哪里?” 罗大扫了眼冒着滚滚浓烟的方向,再看了看毫无动静的屯子,苦笑一声。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且粮食事关家国大事,没听野小子说么,他去追踪了,爹得赶紧去先锋军求援搬救兵啊,无论如何,我们要把慧丫头救回来!” 金锁银锁一听,纷纷表示,“爹,我跟您一起去。” 罗大却不同意,摇摇头,这时边上的醉鬼也把独眼兄弟扶到了一边,自己晃悠着起身走进罗大身边,“小旗,我是从先锋军退下来的,你要是不嫌弃,我陪你一道去。” “你的伤?” 醉鬼摇头,“我没事。” 罗大想了想,为了不耽搁时间门,他点头,“好,那我们一道去。” 这时候一边的独臂熊庆发话大喊,“小旗,你去我家看看,我家若是没被黑衣人糟蹋,你骑上我的大黑去,那样快!” 杜耀泽也急忙大喊,“还有我家,我家有马骡,跑的也快,小旗,酒鬼,你们一人一骑,快快去,一切就拜托你们啦……” 这边大家凄凄惨惨戚戚,惊慌忙乱,跟踪的跟踪,自救的自救,求援的求援,暗地里先前看到他们小旗得到了巨额赔偿的某人,这会子是又气又得意。 虽然羡慕这狗日的罗大命好,都这样了都没落下发笔横财,而自己却还得为了保住屯长的位置,担惊受怕不说,还硬了花了一两银子的巨款去白送资敌,想想就来气! 不过好在,清河堡那屠夫可不是一般的屠夫,要不是当初机缘巧合,一次巧遇,让自己瞧见了那屠夫野外喝水的模样跟他们大靖人不一样,反而是跟那些神龙见头不见尾的高狗一个习性,自己这才知道,这屠夫不简单,原来是高狗的探子。 你说问他当初为什么不上报? 嘿,他一个区区军屯屯长,有啥能耐上报啊?万一端了这个点,惹来其他疯高狗的报复可咋办? 他还年轻,可还没活够,自己还有妻儿老小呢,他才不会干这样的傻事,而且探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要不侵犯自己的利益,谁管他妈的是不是探子了。 眼下想来,自己格外庆幸自己当初的冷眼旁观。 要不是自己心中有成算,发现了也隐忍不发,又哪里还有今日,自己玩的这一手漂亮极了的借刀杀人呢? 啧啧啧……光是想想那贱丫头一家女眷都落入了高狗手里,以高狗的狠辣,还有那贱丫头手里的利益,想必无论如何,她们也是回不来了的吧? 哈哈哈,既然回不来,那什么狗屁种稻,什么狗屁增产,哈哈哈,谁又知道呢?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假,谁又能说它是真? 哈哈哈,自此以后,他,秦宝生,就可以安枕无忧,继续逍遥自在的,在河田军屯当他的土皇帝啦,哈哈哈…… 嗯,现在想来,那些高狗也很不错,狠的不错,那喝水的模样也更是不错! 喝水的模样? 披星戴月赶路的一行人,跑了整整一日,跑的一刻不停,跑进了深山密林了,夜半时分人困马乏了,一行人才终于停下来休整。 而后黑暗中的余慧就看到,溪流边正在洗漱喝水的狗ri的们,喝水洗漱的动作都格外的……格外的? 他们正常人喝水,包括自己,不都是面朝水,屁股朝后的蹲着,而后低头捧水的对吧? 而眼前的人却不一样,他们所有人不管是头领还是卒下,每一个人喝水洗漱的时候,都是侧蹲着,一条腿还伸长,眼睛下意识的注视四方,时刻紧绷防御。 余慧心说,这不对啊! 她记得自己上上辈子,生活在那个和平年代的时候,曾经是在哪个电视剧里头看到过,说是那些游牧的侵略外族,因为长期生活在野外,为了生存,才天然养成了这样的喝水取水的姿势,以防野兽偷袭。 再联想到这里是极北,联想到朝天关隘口一役,自己也没少杀的那些高狗……余慧心里一咯噔! 她现在可以确信,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都猜错了。 这些人不是暗中惦记高产粮食的大靖达官显贵; 也不是知道消息后心怀不轨的绅士豪强; 更不是暗中惦记粮草的军中势力; 更更不是周遭活动的绺子土匪; 他们是……他们是高狗! 一想明白这些,余慧的心一直往下沉。 她不清楚,此刻会不会有大靖的将士前来救援自己,毕竟她势单力孤,也没做出过什么杰出贡献,这里也不是上上辈子,祖国爸爸不放弃任何一个公民的美好时代,有没有人来救援自己?又什么时候会来? 余慧不敢赌,也不敢抱希望。 既是如此,既然不抱希望,那先前自己暗中计划的,慢慢磨死这群狗ri的辣鸡,慢慢不动声色的打探姑姑、小表妹下落救援的计划就不成了。 高狗狠辣,为了保险起见,她不能高估敌人的耐心与所谓的诚意,她要见到姑姑跟小表妹,现在,立刻,马上,刻不容缓。 于是乎,不等一干高狗洗漱喝水完,一路上都很配合的余慧突然闹腾了起来,死命的闹腾。 “这是哪里?你们这些混蛋!骗子!一路都折磨我不说,还让我担惊受怕,我不走了,就不走啦!我要见我的亲人,我不管,我就要见我姑姑,见我表妹,若是我见不到人,我,我,我就不走啦!让你们的目的见鬼去吧,姑奶奶我不走啦!我要见人,我要见我的姑姑,我的表妹……” 第56章 第 56 章 罗大与酒鬼,两人骑马的骑马,骑马骡的骑马骡,一人一骑放弃了就近寻到清河堡上报军衙,去等着那一层层的通报,寻什么杨将军求援了,他们打算直接越过清河堡去先锋军求援。 毕竟先锋军他们熟啊,里头还有慧丫头他们的亲人在,而且那小子看慧丫头的目光就不一般,以那小子的在意程度,怕是拼死抗命也要救援慧丫头的; 而且酒鬼没说的是,自己前身就服役先锋军,要不是机缘巧合有事退了下来,他人至今还在先锋军服役呢! 救人如救火,小旗长毕竟是余军,他们身在极北戍边,非令不许乱跑,出了事情要上报求援,像是他们这样的,必须还得一层层的通传上去,要是倒霉点,你的消息不紧要的,说不定根本都通传不到上头的耳中。 自己身为先锋军出来的人,再怎么地在那里也有三五好友,要好袍泽,事态紧急之下,若是遭遇为难,他便是借口寻友,想来也能第一时间把消息送进去。 一旦送进去了,先前慧丫头对先锋军又有救命之恩在,想来以先锋军的作风,以萧将军跟肖校尉的为人,对于慧丫头,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对不对? 这么一想,一人一拍即合,直接就往先锋军快马狂奔。 本来一切顺利,结果跑了一半的路,眼看着要转道越过清河堡的时候,走另外的路奔赴先锋军的时候,就在三岔口,前方清河堡的方向乌泱泱的来了好几辆牛车,看模样他们还挺熟悉的。 不仅如此,车队里此刻更是哭嚎一片,那抑扬顿挫的咒骂,那一声一声的嚎哭的,罗大他们听着格外的熟悉。 特别是罗大,看到前头队伍里车辕边上坐着的,此刻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自责的拍着胸膛,连连嚎着说自己回去怎么跟慧丫头交代的人,那可不正是自家婆娘? 罗大领着酒鬼纵马上前,听得罗大娘哭的不能自已的那么一说,罗大跟酒鬼才知道,感情这赶集的队伍还进城后没多久就出了事。 当时大家进城都还没分散,就心说干脆一起先去把最重要的肉食买了的先,想着她们一伙人去不怕被人欺负,还能挑选还点价。 她们计划的是好,结果今日乡下来赶集卖肉的人少,带来的肉卖的差不离了,一来就被饭馆子给定了去,边边角角的也不够她们一帮子的人分,恰巧这个时候,清河堡猪肉铺的那个屠夫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竟然也不在他铺子里卖肉,跑到街上来招揽客人来了。 见到她们想卖肉,那遭瘟的屠夫居然骗他们说,他店里今早刚杀的新鲜肉给她们最便宜的价格,当家过日子,一厘钱也是好的呀,大家自然就心动,罗大娘也拉着余谷雨母女挤了上去。 然后就糟了,才被那该死的屠夫哄骗到了他家后院,大家还奇怪咋没看到肉来着,屠夫当场就变脸,对方直接就朝着他们动手,上来就抢人。 千钧一发之际,罗大娘想到自己先前更余慧的保证,下意识出手帮忙,可惜,再凶悍她也始终是个女人,哪里打得过彪悍的屠夫,以及屠夫后院偏房突然冒出来的诸多人手? 最后打的鬓发散乱的她们纷纷负伤,手里的同伴也没能保住。 等一切都平息,对方连铺子都不要了迅速离开后,大家一点人才发现,就单单少了杜家母女,罗大娘这下就急了,想要去衙门报案,秦屯长家的却嚷嚷着要回屯子里来搬救兵砸场子。 自己一个小旗夫人,面对屯长夫人,便是自家小旗的一帮女眷都站自己这边,她也斗不过屯长夫人的。 她们只能被其他老娘们夹裹着,匆匆出城,忙忙上车,哭嚎着,骂骂咧咧着就往家赶。 这不,才出城走了一半,就遇到了自家男人。 罗大听着自家婆娘的叙述,看着哭倒再自己怀里的自家婆娘,他的心里也不好受,特别是听到她一直念叨着什么,她跟余慧信誓旦旦的保证,眼下却把人给丢了她回去可怎么交代,罗大终是忍不住,抓着妻子拍打自己的手难过道。 “不用交代了,慧丫头也,也被带走了……” “什么?”罗大娘拔高音调,哭都忘了哭。 听到丈夫嘴里带来的噩耗,罗大娘顿时又被自责伤心给淹没,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为了抢人而留下的诸多伤痕,瞬间愧疚的滑坐在地。 “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罗大却没时间再安慰妻子,也没工夫护送这群伤痕累累的家眷返回,罗大一把拽起妻子,快速的交代了对方几句话,等不及罗大娘回应了,他急忙招呼着酒鬼就往先锋军狂奔,一路都在不停的狂甩着马鞭,只想让自己快点,快点,再快一点…… 罗大跟醉酒鬼抵达先锋军辕门外求见的时候,正好轮到今日值岗的杜禹辰,正领着他手下的十人正在营地巡逻,路过辕门口的时候看到罗大一人,杜禹辰心里一咯噔,心说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会到此来?一人还一脸焦急的模样,莫不是慧儿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般一想,杜禹辰就按捺不住了,交代手下俩伍长继续巡逻,自己则是飞速往辕门这边来。 “罗小旗,酒鬼叔,你们怎么来了?” 正跟看守辕门的什长交涉的一人,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侧头望来,见到来人是杜禹辰,一人眼中迸发出欣喜,罗大更是急切的一把拉住杜禹辰的胳膊。 “小杜啊,你来的正好,快快,你大伯家出事了!今日一早屯子里杀进了一批黑衣人,来人把慧丫头给劫走了,甚至还绑了你大伯娘跟你小堂妹……” 事出紧急,罗大跟醉酒鬼也顾不上找故旧了,见了杜禹辰,罗大忙拉着他叽哩哇啦的,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说了个分明。 杜禹辰越听心越往下沉,竟是顾不得此刻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冒着被军规处罚的危险,带着人直奔萧将军的营帐。 他来的时候,萧将军正在帅帐跟几位校尉议事,听到外头的通传,知道求见的人是杜禹辰后,萧将军没卡壳,直接宣了杜禹辰进帐。 等见了萧将军,杜禹辰不敢耽搁的直接把话这么一说,萧将军以及在座几人纷纷皱眉,性子急的肖校尉更是霍的起身朝着萧将军跪下请战。 “将军,小神医对某有救命之恩,对咱们先锋军也是恩重如山啊,如今小神医有难,我老肖不能坐视不理,将军,卑职请命,恳切将军派卑职带人速速营救。” 萧将军也惦记着余慧对先锋军的恩情,自知事情紧急,萧将军没有一话,直接挥手下令。 “好,虎威校尉肖达听令,本将军命你速带一千骑兵前去追击救援小神医,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肖校尉立刻双手抱拳领命:“末将听令。” 肖校尉起身,一扶腰间长刀转身即走之时,杜禹辰赶紧单膝跪地,“启禀将军,属下请命与肖校尉同去,万望将军应允。” 萧将军看着下头跪的笔挺的少年郎,再想到军中广为流传的,关于这少年郎与小神医的一三事,想了想,心叹谁没年轻过呢?便大手一挥,“可,本将军允了,你也随队出发吧。” 杜禹辰立刻欣喜拜谢,“属下谢将军。” 杜禹辰跟着起身,快步追随肖校尉而去,一人还未出营帐,萧将军想到刚才杜禹辰复述的话,想着河田军屯遭难损失惨重,而小神医人却被劫虏走了,想必此刻河田军屯上下,到处都是伤号无人救治吧? 并不知道余慧临走离开之前,还动用异能给大家救治的萧将军,在一人出大帐之前还跟着下令,让他们把营中军医带上,一行一千多骑,浩浩荡荡的往河田军屯的方向快马疾行。 根据野小子留下的记号,罗大跟醉酒鬼清楚,黑衣人在出了河田军屯后,是朝着清河堡乃至先锋军相反的方向撤离逃跑的,此刻要去追击,自然先得抵达河田军屯。 骑兵出动,速度很快,队伍没有多久时间就抵达了河田军屯口的官道。 肖校尉下令军医跟随罗大一人返回军屯救人,他们一千零一人则是继续追击救援。 罗大倒是想要跟随一道去的,却也放心不下屯子里小旗其他伤号,醉酒鬼见状,拉着自家小旗长示意,他去,人就站在了肖校尉的跟前请命。 “肖校尉,小的出身先锋军斥候队,虽然退了下来,本事却没丢,先前我们小旗已经有人追击跟踪敌方去了,沿途一定会留下暗号的,那些暗号小的熟悉,不若让小的跟随校尉一道去追人吧?” 肖校尉一想也成,便点头同意了醉酒鬼的请命。 罗大心里感动,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怎么说,最后默默伸手,把自己手里的缰绳交给了醉酒鬼,自己则是牵上了醉酒鬼手中马骡的缰绳,离开前,他重重的拍了拍醉酒鬼的肩头。 “酒鬼,这个拿着,独臂的马儿给你骑,一切就都拜托你了!你要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我等着你们回来。” 醉酒鬼爽朗的哈哈一笑,回拍了拍罗大的肩头保证道:“小旗长放心,你跟兄弟们只管在家打上好酒等着我,我一定把慧丫头跟杜家的家眷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好,保重!” “放心,保重!” 一千多人的队伍呼啦啦的瞬间远离消失,望着骑兵消失的方向,罗大吸了吸鼻子,没再耽搁,急忙领着同来的两名军医匆匆往军屯里回。 他的兄弟们还等着自己呢,那里才是自己的战场! 而这厢的深山密林里,余慧依旧闹腾的不行,闹的黑衣首领都脑门疼。 那人贩子货郎也是余慧重点关注的对象,给余慧各色打压鄙夷的呀,人贩子货郎不由找到他们的头头诉苦。 “首领,这么下去不行呀!为了摆脱大靖的军队成功的把人带回去,勇士们辛劳赶路本就辛苦,若是再得不到好好休息,小的怕是勇士们都撑不住啊……” 人贩子货郎说着话,目光不由看向坐在火堆边上包围圈里,还在不停作死耍赖,吵吵的大家都休息不好的罪魁祸首。 很显然首领也正脑门疼,他不由单手撑开按压着自己的额角,心累道:“那么个泼妇,你有什么好办法?” 货郎想了想,犹豫了犹豫,为了清净,还是探头上去凑近首领道:“首领,这泼妇不是一直吵着要见她的亲人么,不若我们就让她见一见?” “不行!”,首领想也不想的拒绝,“这泼妇看着小小一个又柔弱,本事却不小,给她见了人,万一生变……” 他们一行人谁也承担不起任务失败的后果,更是承担不起主上的震怒。 “啊……你们不让我见到我的亲人,我就不走了,有本事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呀……” 满心的坚定,回绝的不带一丝犹豫的黑衣首领,在听到篝火旁某人胆肥的挑衅,再看到自家勇士们都无语的纷纷捂耳,都休息不好的颓废模样后,首领沉默了。 货郎见状,趁机再接再厉。 “首领您看,为了任务我们又不能真杀了她,这泼妇怕是知道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可这样下去,怕是还没到地方,勇士们就疲乏的不行了。 首领,小的们可是都忠心于首领的人,首领忍心见着小的们如此遭受折磨? 再说了,若是我们一再拒绝这泼妇,不让她尝到甜头,万一她玩真的,真自残了可怎么办?要知道,主上可是有令不得伤她一根汗毛,要全须全尾的把人带回去的呀,而且那粮食的事情,不还指着这泼妇配合的么?” 不给点甜头,一味打压,这泼妇能配合就有鬼了好吧! 不得不说,最后这话,可算是说到了首领的心坎里。 手下什么的,忠心什么的,没了可以再培养,可若是任务完不成,失了主上的信任……自己那可真就玩完了。 首领一思量,权衡利弊,想了想,最后觉得小娃娃好控制些,便打算先放那大的过来,暂时安抚一下找事的人。 带着的海东青被放飞,临到下半夜的时候,不仅海东青回来了,营地里也迎来了一队一十几人的人马,其中还有一道自己熟悉的身影。 看到那道身影,余慧猛地从火堆边蹦起来就冲了过去。 “姑姑……” “慧儿……” 太好了,总算是见到亲人了。 姑侄一人双向奔赴,终于在一行坏家伙们的眼皮子底下团聚。 余慧拉住姑姑的手,差点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见到您了姑姑!您有没有受伤?这群混蛋有没有欺负你?” 余慧激动关切的同时,余谷雨也是激动连连,看到亲人,余谷雨的第一反应是难得的爆了粗口。 “该死的,这群混蛋,怎么也把你抓来啦?”,余谷雨又气又担忧,忙拉着余慧的手,上下打量关切,“慧儿快,你跟姑姑说,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姑侄一人异口同声,见面都是先关心对方。 见到姑姑如此急切,余慧忙就抓住姑姑正摩挲检查自己全身的手安抚。 “姑姑您别急,放心吧,我很好的,他们有事求着我呢,没敢跟我动手,反倒是您,姑姑您还好吧?蕊蕊呢?她没跟您在一起吗?” 提到女儿,余谷雨摸着余慧身体,急切确认她是否完好的手猛地僵住。 余慧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随即心里一咯噔,身体不住涌出戾气,杀意瞬间有些控制不住,抓住姑姑的手腕焦急询问:“怎么了姑姑,是不是蕊蕊她出事了?” 见侄女误会了,余谷雨忙摇头,“不不,慧儿你别这样,蕊儿她应该还好,只是当日在清河堡屠夫铺子后院我们被劫走后,我一直就没能跟蕊儿在一起,我,我……” 当娘的,怎么可能不担心自己的亲身女儿呢?况且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小…… 眼下她不过是为了安抚侄女,不让侄女担忧而强颜欢笑罢了,可惜,侄女太敏锐了,一把就察觉了自己的焦虑。 余慧感受到姑姑颤抖的手,她一把将姑姑拥入怀中,手轻轻的摩挲着姑姑的后背,发誓般郑重安慰。 “姑姑别怕,别担心,有我呢,有我在,我一定将蕊蕊找回来,全须全尾的把她送到您跟前,您别怕……” “不!”,听到侄女要冒险去找女儿,再想到一路来看押自己的坏人的凶残,余谷雨几乎是想都不想的推开余慧。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余慧一时间还有些怔愣,不明白姑姑为什么拒绝,“姑姑?” 余谷雨却一直紧紧拉着余慧的手摇头,“慧儿,蕊蕊是我的女儿,你不是我女儿却胜是女儿,你们都是我的命!姑姑不能舍了你们其中一个去换另一个啊,不能!” 原来是担心她呀,余慧笑了,“姑姑,您多虑了,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说……” “不!慧儿你听姑姑说!”,这一刻,在未知的危险面前,余谷雨显得很坚强,也很倔强,“好孩子,你听姑姑的话,蕊儿……有姑姑在,姑姑便是豁出性命,姑姑也会去找她,去救她,可是你不能去,绝对绝对不能去!这些人……” 余谷雨的视线,憎恨厌恶的扫过前后周遭严密看押她们的人,“这些人不是善茬,慧儿,你的命比姑姑的重要,你懂不懂?” “姑姑!” “不许去,就不许去!” 面对歇斯底里的姑姑,余慧只好配合,“好好好,我不去,不去,姑姑我不去了,您放心啊。” 余谷雨犹带不信,“你保证?” 余慧心疼的点头,“对,我保证。” 姑姑的反应让余慧心里不住涌起杀意,这群该死的家伙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到底怎样威逼迫害了自家这温柔似水的姑姑啊……他们都该死! 怕刺激到姑姑,余慧嘴上应着好好好,背后却阳奉阴违。 拉着姑姑走到火堆边,余慧一点阶下囚的自觉性都没有,强势的占据了一块最好的地方,拉着姑姑就和衣而卧。 安抚的照顾着姑姑睡下后,余慧却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恢复了泰半的异能一展再展,延展到了最极限了,余慧却仍就没有找到小表妹的下落,这让余慧很失望,她却没有放弃。 虽然不知道小家伙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背地里敌方到底还有多少人手?又分别分部在什么地方? 余慧却知道,自己绝不能再坐以待毙。 看着周遭或闭目养神,或四处巡视,活仰躺而卧的一干坏东西……背对火光的余慧笑的冷冷。 借着暗夜里吹来的一股凉风,余慧暗暗的再次放出了一拨种子,把先前收罗自己的记录本,还有后头押着姑姑前来的两拨漏网之鱼,全都种上了种子。 补种完后,余慧暗暗调动异能,无声无息的开始缓缓吸食着他们体内的生机。 并且打从这开始,余慧领着姑姑很配合对方的赶路,因此倒是叫对方慢慢放松了警惕,余慧得以有机会,一路上开始收集带着剧毒的植物药草。 五日后,这日夜里停留歇脚的时候,正在暗中收集制作毒药的余慧,便从一对值夜的家伙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嗨,我的兄弟,最近我总觉得身体疲乏,走路都提不起劲头,好累啊……” “哦,我也是,我也是,我的兄弟,我也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掏空……咳咳咳,不过我的兄弟,我想这应该是我们连日奔袭,身体又时刻紧绷的缘故,我的兄弟,马上就要过河了,只要我们过了河,回到了我们自己的地盘跟前来接应的勇士会和,倒时我们就不用绷的这么紧,可以好好轻松轻松了。” “但愿吧我的兄弟……” 看似平平常常的两句对话,却让余慧瞬间绷紧了神经。 什么过河?什么他们的地盘?还有,对岸到底是哪里?到地方后的接应又有多少? 不,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余慧知道,自己送走姑姑迫在眉睫。 第57章 第 57 章 野小子当初追踪追的很是匆忙,他也没想到敌人会弃车骑马连日奔袭跑路。 为了不跟丢目标,野小子拼尽全力,被狼群养大的他甚至还不惜动用了自己的亲人帮忙跟踪,这才得以一直远远的坠在目标队伍后头没有跟丢,可他却追的异常艰险狼狈。 敌人很狡猾,人数也众多,跟踪一路,野小子甚至都没有看到过余慧的人影,他孤身一人只能远远坠在一拨敌人后头伺机而动。 一路上,敌人动,他也动; 敌人休息,他却还在赶路; 累了和衣而卧躺在狼群里,明明丛林山野就跟自己的老巢一样如鱼得水,就这样他都不敢分神去打猎,更是不敢生火取暖煮食,生怕被前头的敌人发现异常。 饿了吃野果,生啃狼兄弟们给他带来的生肉; 渴了喝露水,嚼草根; 野小子硬是凭着一身本事跟超强的意志力,顽固的坠在黑衣人的队尾潜行跟踪,直到醉酒鬼领着杜禹辰还有肖校尉他们找到自己。 杜禹辰看到瘦精精的野小子时心下动容,感念对方的付出衷心道谢,野小子却不应这谢,在他看来,自己这是在维护自己人,何来的谢? 野小子只朝着杜禹辰、肖校尉等人点点头,而后紧盯着敌人离开的方向,丝毫不敢耽搁赶紧就点着杜禹辰摊开的舆图,把情况汇报给了肖校尉与杜禹辰听。 “敌人两个时辰前从这里离开,我怕被敌人察觉发现不好紧跟不放,便让我的伙伴跟了上去,根据我的同伴传回的消息,对方是往东边这里走的,按照他们的脚力跟行进路线来看,今日下晌,他们该要抵达这里……” 肖校尉身经百战,早在极北的这片土地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仗,他都不用看舆图,就能分辨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地形来。 听完野小子的叙述后,肖校尉望着敌方撤退的方向暗道糟糕,“不好,再东去,马上就要到界河了,一旦过了界河,那就是高狗的地盘!” 杜禹辰瞬间变脸,同望向敌方撤退的方向,眼中喷火,“由此可见,劫掠我家人的人定然是贼心不死的高狗,可恶!肖校尉……” 若不是高狗,他们也不敢带着人往东去。 肖校尉明显也想到了这里,不用杜禹辰请命,当即翻身上马。 “儿郎们,高狗杀我百姓,劫我恩人,我们定然不能让高狗把小神医带过界河!”肖校尉朗声大喝着,大手朝着东方狠狠一挥,“全体将士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极速前进,定要赶在高狗过河之前,救回小神医,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杀,杀!救回小神医,杀他个片甲不留……” 所有人整齐划一的上马,野小子没有坐骑,醉酒鬼朝他伸来手,野小子不做耽搁,一把抓住醉酒鬼的手,翻身坐到醉酒鬼的身后。 出发时,刚巧有两匹毛色漂亮的野狼跑了回来,队伍里立即有人拔箭要射,野小子赶紧制止,“兄弟且慢,那是我的家人,是前去跟踪敌方前来报信的。”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他们也佩服的绿眼小子,口中所谓的家人同伴竟是一群野狼。 不过想到这家伙仅凭双脚就跟踪到现在,还没有跟丢目标的能耐,军中爷们最是慕强,倒是没有任何一人看轻他,鄙夷他,不仅没有看轻鄙夷,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们甚至都还想纷纷竖着大拇指夸一夸他。 亲眼瞧着野小子跟野狼嗷嗷嗷的对话,几声吆喝下,有野狼前头带路,一行千骑急速往东追击而去。 然而,事情能让他们如愿吗? 不,敌人有备而来,人手虽眼下比不过杜禹辰他们众多,却也有好几百号的人,而且对方狡猾,为了以防万一不被一锅端,他们几百号人分成了前中后三拨。 有真有假,有虚有实不算,前头一拨带着小粉团子远远在前,负责探路急行; 中间这拨排开两队掩人耳目的虚假队伍外,还藏着带着余慧姑侄二人的真正队伍; 而落在最后头的还有一拨负责扫尾清除痕迹的队伍,沿路抹去前方人的行动轨迹,不可谓不狡猾; 是以连野小子这般大能耐,还有众多帮手的人,都一直没能见到余慧不说,还碍于收尾的敌方队伍,一直被远远隔绝在后。 后边追击的骑兵一来,动静定是不小,高狗队尾发现异常,立刻放飞海东青前去报信,而他们自己则是狠辣拼命的开始阻止拦截攻势陷阱,为前方的人带走余慧她们争取到了时间。 眼瞧着天快擦黑了,高狗口中的河就在眼前,余慧知道,再不想法子送走姑姑怕是没机会了,可要找到怎样一个机会,安全无误不伤害到姑姑分毫的让姑姑获救,这却是一个难题。 “走走走,快点走,别磨蹭。” 余慧望着水流湍急的滚滚江水陷入沉思,敌人却并不给她耽搁的机会。 也不知这群必死的鬼今日是怎么了,一改往日还算软和的态度,变的出奇的强硬起来不说,人还闲的异常的焦躁急迫,那模样就跟有鬼在后头追他们一样。 难道是身后有追兵将至? 想到此,余慧眼前蓦地一亮,人被推的踉跄也不恼,忙拉着姑姑配合的上了船。 别忘了,为了以防万一,一路来自己都有偷偷留下指路的种子的呀,此刻那些自己亲手种下的种子宝贝们,可不就是自己的眼睛? 一上船余慧就赶紧调动异能勾连那些可爱的种子们,异能延展再延展,异能沿着种子脉络如钓鱼一样的铺开,而后,余慧笑了。 太好了,原来身后真的有追兵,自己真的有救援,来人还是自己的老熟人先锋军啊!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她们终于有机会了! 只不过救援来的有些慢啊,他们能赶得及抵达吗? 显然,遭遇一拨拦路截杀的队伍,虽然尽可能快的解决了拦路的虾兵蟹将,却也耽搁了时间。 待到他们快马加鞭的出现在了余慧视线的尽头之时,脚下的船,已经被首领气急败坏的催促着往对岸驶去。 不仅如此,为了谨防追兵追上来,该死的黑衣人首领,甚至留下了一队死士,往他们上船这边的界河上下游疾驰而去,为的就是去执行毁掉上下几十里地内沿岸船只,断掉追兵一切追击的可能。 余慧冷眼看着这一切,暗中送了那狗日的首领一句给她等着。 她暗中紧紧抓住姑姑的手,余慧靠近到余谷雨身边耳语道:“姑姑,一会不论发生什么您都不要惊慌,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害怕……” 余谷雨心觉诧异,很是不解,下意识反手握住余慧的手,怕身边的敌人发现异样,她没敢大动作,只焦急的压低声音盯着余慧。 “慧儿你要干什么?千万别乱来。” 余慧却笑了,偷偷按了按姑姑的手,示意她别着急,笑容带着安抚与别样的自信。 “姑姑放心,我不乱来,而且我的本事您还不知道么?您要信我,我一定会把蕊蕊全须全尾的带回来的,您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等着我啊。” 余慧说的轻松俏皮,听在余谷雨的耳中却犹若惊雷,“不,慧儿,你不要干傻事,你别乱……” 余谷雨还想制止,还待再说,可是余慧却再不给她机会,直接一颗种子种入她手腕处的皮下,趁着船上的高狗都目不转睛的望着对岸之际,余慧那传说中的神奇绿鞭再次闪现。 她跟爬山虎配合默契,就在姑姑急切的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余慧挥出爬山虎圈住姑姑的腰肢,而后一个用力提气,紧跟着奋力一甩……再然后,整个江中心所有船只上的高狗都惊呆了,就连正站在余慧身边的黑衣人首领都傻了眼。 万万没想到,眼看着胜利在望了,身边的阶下囚竟然还藏着绝招。 那么宽的半条江面,江水多湍急啊,那人还是她最在意的亲人啊,她怎么就敢把人甩出的呢?特么的,她就不怕鞭子不够长,半道把人甩江里头去救都救不及吗? 余慧:那是不可能的! 众人就看到,余慧手中挥舞的绿色鞭子就跟怎么用都用不完一样,明明看着那么细弱,却偏偏成功的带着一个人飞跃江面,顺利的把人送上对岸。 等鞭子都把人甩到对岸了,船上的黑衣首领这才醒过味来,醒过味来后,再看余慧还来不及收回的鞭子,黑衣手里气急败坏的下令。 “放箭放箭,给老子放箭射死她,射死她!” 特么的,反正主上要求的是带着活的会增产粮食的正主回去,至于用来要挟正主的人?反正眼下马上就要到他们自己的地盘了,饶是这正主再厉害也插翅难逃,那他还犹豫什么? 既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耍花腔,那他就让这小泼妇看看,什么是杀鸡儆猴,什么是他仲窒君一怒,杀机必现! 在黑衣首领气急败坏喊放箭的时候,余慧赶紧指挥着已经松开姑姑的腰肢,开始往回撤的爬山虎一把将想要爬起来的姑姑按下,而后鞭子跟长了眼睛一样,在余谷雨的上方乒乒乓乓咻咻咻的,不断的击落射来的利箭。 与此同时,余慧嘴里还放声大喊:“姑姑别起来,趴下!趴下不要动……” 岸上,惊愕过后终于反应过来的余谷雨,眼睁睁的看着江面上载着侄女的船只越走越远,她肝胆俱裂,想要站起来追,却被什么东西压的无法动弹,而后头顶就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这些余谷雨都顾不上,她泪如雨下,努力伸长双手,死死的望着远去的船只声嘶力竭,却无能无力。 “不,慧儿,慧儿,你回来,你回来,不要!慧儿……” 就在这个时候,救援的队伍姗姗来迟。 看着江面上远去的船只,再看趴在岸边哭的撕心裂肺的亲人,还隔着岸边有一段距离的杜禹辰再也等不及,一个提气纵身,竟是□□的马儿也不骑了,直接飞纵到岸边,迫切的想要抓住那抹熟悉的传说中的绿。 只可惜,余慧不配合呀,她还要去救小表妹呢! 要是只管自己,她想灭杀身边这群辣鸡,想要单独逃走,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老远的看到杜禹辰的举动,余慧不仅不配合,反倒是确认姑姑安全后,鞭子咻的一下,故意装出船只远离鞭子长度不够的模样,顺势把爬山虎给收了回去。 而岸上,趴在地上努力朝着她伸手的余谷雨,却是懊悔自责的哭的不能自已。 没能抓住那一抹希望,杜禹辰心里也同样懊悔,他都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巴掌,责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再快点。 不过他心心念念的人还在敌人手中,自己没时间懊悔自责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杜禹辰握紧收回刚才自己伸出的手,指尖扎破手掌鲜血淋漓也毫不自知,只双眼锐利的盯着远去的船只,杜禹辰朝着余慧所在的方向轻启唇角。 “慧儿,等我……” 江面上的箭雨渐渐停歇,耳边是大伯娘撕心裂肺的悲戚哭声,杜禹辰忍着心痛自责,转身扶起了余谷雨。 “大伯娘您别哭了,您这般难过慧儿会担心的,她好不容易把您送出来……”,想打刚刚自己在马上看到的那惊险一幕,杜禹辰就不能让慧儿的心思白费,所以对于女眷从不善表达的他,还是努力的平息自己,努力的劝解安慰,“大伯娘放心,我们大批人马都到了,一定会救出慧儿的,您别哭了。” “真,真的吗?嗝~”,泪眼朦胧的余谷雨闻言,双眼立马迸发出欣喜的看着杜禹辰,盯的杜禹辰都发毛,不过救人他不带虚的,杜禹辰郑重点头:“真的!” 他发誓,便是肖校尉他们力所不逮,就算是刀山火海,为了从未抛弃放弃过自己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豁出性命去,他也要把她带回来,不抛弃,不放弃。 被杜禹辰搀扶着的余谷雨,得到了杜禹辰的保证,再看到声势浩大,领着大部队陆续抵达的肖校尉,以及他身后的众将士,见到这么多的人,余谷雨漂泊不定的慌乱心脏稍稍有了些安慰。 为了侄女,她看着肖校尉就要朝着对方跪下乞求,肖校尉哪里敢受自家恩人长辈的礼,忙下马亲自来扶。 又是一翻劝慰,加上余谷雨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给救侄女的大家添乱,便听从了肖校尉的安排,同意让肖校尉派出的一队人马以及野小子他们护送自己回家。 是啊,她得听侄女的话,得好好的全须全尾的回家等着,她得听肖校尉的,指不定等她回家去后,要不了多久,她的两个心肝肉就回来了呢? “对,对,我得回去,快些回去,得做上两个孩子都喜欢的好吃的等着她们归家,等着她们归家……” 派出二十人护送余谷雨回去,连带一连辛劳的野小子,还有醉酒鬼也一并回,起先两人还不同意,结果还是肖校尉考虑到他们的体能还有余军的身份,以及对岸的危险,最后拿着河田军屯他们小旗的人还等着他们回去照料的借口,才成功的让他们跟着队伍一起护送余谷雨返回。 说是那么多,军令如山,大家的动作还是很快的,都不用半盏茶的时间,野小子他们就带着余谷雨离开了,而对岸江面上那那一条条船只也陆续靠岸,远远的,眼力好的杜禹辰还看到,对方甚至还很是嚣张的,把刚刚他们乘坐的船只全都凿毁沉入江中。 这是为了阻止他们过江去,不留一点余地的破釜沉舟了啊这是。 “报!肖校尉,沿岸上下十里之内属下已经查探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可渡江的船只,校尉,我们现在怎么办?” 听到斥候来报,带来的还是坏消息,肖校尉黑了脸,不过他也没有轻易放弃,而是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上下沿岸怒火冲天。 “再去找,十里找不到,那就找二十里,三十里,五十里!本校尉还就不信了,找出百里地去,老子还找不到可以过江的船。” 斥候神情一震,急忙领命,“是,属下听令,属下这就去。” “等等!” 斥候顿住脚步回头看来,只听他们校尉道:“以高狗的狡猾来看,为了阻止我们过江去,他们定然是派了人手沿岸销毁船只去了,这样,你们各自带上百人,不要停留,直接前往追击那些破坏船只的高狗,想必截杀了他们,赶在他们的前头了,我们才能找得到可用的船只。” “喏,校尉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斥候队长听令,各自赶紧招呼出百人骑兵,朝着沿岸上下追击而去。 望着远去的队伍,杜禹辰却心急如焚,拦住肖校尉的去路请命。 “肖校尉,被掳走的人是属下的命,属下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的干等着,属下做不到,而且对岸是高狗的地盘,一旦我们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属下怕……”,怕实力悬殊之下,他怕,怕自己再也找不到那个自己一生中,唯一对自己好,唯一在意自己的傻姑娘了,所以他不能等,也等不起! 肖校尉平日里自然是没少听到,眼前的小子跟救命恩人之间那‘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的情缘故事。 瞧着面前一脸焦急的少年,肖校尉内心就感慨上了,他眯眼看着杜禹辰问,“小子,那你想怎样?” 杜禹辰则是看向远处的对岸,眼里全是坚定:“校尉,属下等不下去了,更等不及兄弟袍泽们找到船只再过河去,属下会水,属下游过去。” “游,游过去?”,肖校尉不由瞪大眼睛,“你小子怕不是傻了吧?你再会水,这么宽的江面,这么湍急的水流,你要游过去?” 特么的,这小子以前不是权贵家的世子么?一个身娇肉贵的权贵子弟,竟然跟自己说他要游过去?特么的,他肖达自认强悍都不敢说这里自己能游过去吧? “你丫的知不知道对面是什么地方?”,肖校尉气急败坏的指着对岸,“对面可是敌人的老巢!在明知道对岸有追兵的情况下,你觉得,狡猾的敌人能不在对岸设下陷阱埋伏吗?你还游过去,还就你自己单独单一个,杜禹辰,你是傻了吗?” “我不傻!”杜禹辰却半步不退,面对肖校尉的怒火,他毅然决然的望着肖校尉的双眼,语气坚定,“我知道对面是什么地方,更不会认为敌人会犯蠢犯傻,在明知我们追击到了的情况下而不设防备埋伏,可是肖校尉,如果我都不坚持,不去救她,那慧儿她一个人该有多绝望,多害怕啊……” 余慧:不,我没有,我不会! “肖校尉,她还是个半大的小姑娘,曾经为了救我,为了救你,为了救我们先锋军的袍泽,不惜以身犯险,不惜拼尽全力,如今她落难了,身为被她接连救命的我,又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险境而无动于衷?选择跟个废物一样只能远远的干看着什么都不做?不,我办不到!” 肖校尉:“妈的,就跟老子能办得到一样!”,可是特么的,身为领兵主将,自己却不能任由性子来,他的身后还有这么多兄弟等着自己指挥呀! 肖校尉憋屈跺脚,可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眼里闪着决绝的小子,肖校尉气着气着竟又给气笑了。 “行,你小子有种!人不风流枉少年!老子今日就批了你的请求,但是少年,便是你有勇气游的过去,那你又如何避开对岸的耳目呢?要知道,你一旦下水,对面埋伏的人可能就发现了,到时候,你可能不仅找不到小神医的所在,甚至自己都得命丧江中……” 得了肖校尉的批准杜禹辰却笑了,面对肖校尉的故意恐吓他毫无惧怕,反倒是抬头看了看天,“没事的校尉大人,属下有计划,这天不是马上就要黑了么,属下……” 杜禹辰这样这样的一说,肖校尉眼睛都瞪大了。 “靠!你小子这是存心找死的吧?这大白天的,我们军中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保证说,自己能全须全尾毫发无伤的游过这条吃人的界河,你小子居然还要黑灯瞎火的游?” 杜禹辰点头,“对,黑灯瞎火的游,校尉大人放心,我水性很好的。” 水性再好也不行啊,那样太疯狂,太冒险了! 肖校尉倒是还想制止来着,可看到身边少年豁出一切的坚定模样,嘴里劝解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千言万语全都化为了,拍着杜禹辰肩膀的一句叹息。 “你小子,行!一切保重,等成功上岸后,记得沿路留下我先锋军独有的联络暗号,放心,本校尉绝不会放你一个去冒险,一定带着兄弟们尽快跟上,你好好的,只跟踪,剩下的营救,等着跟我们会和后再动手,你自己千万别乱来听到没?” 杜禹辰郑重点头应下。 眼看着夜幕落下,他看着那个在上游隐蔽位置悄悄入水的人,肖校尉长叹一声,有感而发:“唉,这就是情爱啊!” 身边的兵卒傻眼,“校尉,您刚才说什么?什么爱?” “你小子毛都没长齐,跟你说你也不懂。”,肖校尉白了属下一眼,挥手道:“行了,行了,走吧,回了,回营地去看看船找到了没有,要是找到了,我们也赶紧过江去,不能让兄弟孤军奋战啊……” 第58章 第 58 章 杜禹辰算学不错,估摸了自己的能力,计算了下界河的流速,果断的选择了在刚刚余慧他们登陆的上游偷偷下水,待到游过去以后,正好上岸的位置就是余慧他们登陆的位置。 怕这边有敌人埋伏,孤身一人的杜禹辰小心的潜行上岸,衣服的也顾不上,甚至都舍不得用内力烘干,毕竟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杜禹辰谨慎防备着脱下外套扭干水套上就行动开来。 他潜行找到先前余慧上岸的地方仔细查看,沿路发现了新鲜的马粪还有新鲜折断的树枝草蔓,杜禹辰仔细查看,不放过地上任何蛛丝马迹,最后选定一个方向,在隐蔽的地方留下自己的暗号后追踪了上去。 而两个山头之外的一处野地里,熊熊燃烧的篝火旁,余慧正被黑衣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看押,特别是那黑衣首领,在眼睁睁的看着余谷雨被余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送走后,黑衣首领的态度很差,气急败坏的,看着余慧的眼神都带着凶狠。 余慧却一点都不带怕的,送走了姑姑,自己的心就安了一半,接下来只要找到小粉团,自己就可以……呵呵! 余慧也没耽搁,更不把这群辣鸡的怒火看在眼里,这些家伙为了得到极北能种出稻米,得到粮食增产的法子,谅死他们眼下也不敢跟自己动手,那她还犹豫什么呢? 余慧迎上黑衣首领暴躁的眼神,胆肥的又提要求。 “我要见我的表妹,立刻,马上!” 黑衣人纷纷诧异,黑衣首领都被余慧给气笑了。 “余姑娘,你们大靖有句话叫异想天开,我想余姑娘是不是不知道这字是怎么写,话是什么意思吧?” 我艹的,这是取笑自己没念过书? 好吧,没念过书不丢人,反正自己皮厚,不达目的不罢休。 余慧脖子一扬,“异想天开是什么?好吃么?哪里有得卖?多少钱一斤?” 她有恃无恐的无赖样,成功的惹怒了黑衣首领,让这家伙先前在界河就一直憋着的火气瞬间就爆了出来。 某人咬牙切齿:“哼!余姑娘,你莫要跟我装傻充愣!我不管你知道也好,不知也罢,总之,有了先前界河的那一遭,余姑娘你在我这里的信誉度为零。在没有抵达我们的王庭之前,我们绝不可能再让你见到你想要见到的人,我劝余姑娘还是莫要痴心妄想。” 嘿!态度还挺坚决? “哎哎,别这样嘛,怎么叫痴心妄想呢?不然我们再商量商量?” “不可能,没得商量!” 对方强硬且气急败坏的态度,让余慧碰了一鼻子的灰,可她是什么人,一次受挫就轻易放弃了吗?才不! 次日停下休息,余慧又找机会继续磨,她也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对着黑衣人首领又念经。 “嘿,那个谁,我表妹小小一只,久不见亲人会哭会害怕的。今天我必须见到她,要不然我小表妹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别指望我以后配合你们。” 早就知道余慧念功了得,各自忙碌的黑衣人终于学会了充耳不闻,余慧见状气结,眼珠一转,再生一计。 “唉,那个谁,如今我独自一个,也没有三头六臂,更不会游水过河,还身处你们的地盘,你们便是把我表妹送来给我作伴又能怎样? 难不成我还能故技重施的,带着个小娃娃逃出你们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把手?还能再把人送过河去?啧啧啧…… 你们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吧?还防我防的跟狼一样,至于吗?啊? 还是说,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家伙就这点的小胆子?还是说,你们是不是怕了?啧啧啧……这就是自来以勇武著称的你们高句丽人啊……” 余慧这滚刀肉的态度,混不吝且毫不遮掩的讥讽之言,气的一干黑衣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好些个都忍不住的不由摸向了腰间的刀想动手来着,却被边上还算有脑子的家伙纷纷制止。 至于一直被她讥讽称呼那个谁的黑衣首领,更是兀自被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 想他们堂堂王庭首席密探,王朝勇士,何曾被人这么欺辱过,而且这还是个地位低贱的敌国贱人! 黑衣首领拳头都被自己捏的咔吧作响,不过最终想到任务,这货跟只千年的王八一样,还真就把这窝囊气给忍了。 过了界河后,终于不再带着他那张假皮(蒙面巾)的黑衣首领,看着余慧皮笑肉不笑。 “哼,余姑娘,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人,我不会让你见;这激将法?哼!我们身为王朝英勇无比的勇士,也绝不会上当!” 余慧:呦呵,这货还变聪明了! 这就有点难办了,莫不是非得用杀手锏?余慧搓着自己的下巴。 待到第三日夜晚停下休整的时候,余慧又变了态度,瞬间化身为谈判专家,她找到黑衣首领打着商量。 “嘿,那个谁……” 黑衣首领一听到这个称呼,心里一抖,嘴唇下意识的颤了颤,脑壳都发麻。 他是真想不到这抓人简单,把这人成功的带回去却这么的伤心伤肝又伤肺啊! “你又有什么事?” 这是把自己当瘟神了?余慧两手一摊,呵呵一笑:“那个谁,你不要这样子嘛,排开我们的立场不谈,其实我发现你们这些人也没这么坏嘛……”才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然,面上这话是不能说的,她还得设计见小表妹呢! 余慧笑呵呵继续再接再厉:“如今我身陷囹圄,你们也不可能放我回家去,这么看来,以后我怕是都得在你们的地盘上讨生活了,所以我思前想后了一下,决定不跟你们敌对了,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这样,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你怀里那记录本,我给你翻译出来咋样?” 黑衣首领不由嘶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吃惊道:“你能有这么好心?” 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上下左右的不住打量着她,试图从她是身上发现阴谋的蛛丝马迹。 余慧毫无所惧,任其打量,很光棍的两手一摊。 “我倒是不想这么好心呢,可咋办呢,大靖有句老话叫人在屋檐下呀!谁叫你们抓住了我的亲人不放呢?如今眼看着就要进入你们的王庭了,我跑又跑不了,除了配合我还能咋办?我又不想死。” “嗯,余姑娘这倒是说了句人话,你还是很聪明的嘛,哈哈哈……” 余慧:我敲你妈!聪明你个大头鬼!面上,余慧却还遗憾又尴尬的笑着。 “呵呵……呐,那个谁,既然我都如此配合,如此有诚意了,身为合作双方,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表现一下诚意?要不然我也不放心不是?” 眼看对方眼里闪过抗拒,余慧怕对方拒绝,忙又补充道。 “呐呐,你看啊,我就一个人,连唯一的武器鞭子都被你们收缴了(她障眼法给的假货),眼下的我,就是一纯纯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再加我表妹一个,那就是两个啥本事都没有的弱女子啊! 说来,你们把她还给我,我身边还多了个累赘,那就更不可能跑得掉了呀! 你再看,你们这么多老爷们看押我们,没两日还功夫还马上要进你们的王庭了,你们这都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不会的老兄!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样,我现在,立刻,马上就给你开始翻译成不成?我翻译完了,你再把我表妹给我,到时候哪怕是我跑了,你有这个翻译好的记录本在,一样也能交差了事,大功一件啊,这样总成吧?” 黑衣首领越听,眼神越亮,仔细一琢磨,心说这小泼妇说的很对啊! 而且比起面前这个难缠的小泼妇,自然还是不会说话,不会闹事的记录本靠谱啊!不过谁又能保证,眼前这个难缠的小泼妇,不会在翻译的时候捣鬼呢? 余慧好像就是黑衣首领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一看这货的表情,她就心领神会,知道他心里的忌惮。 于是小手一挥道:“你是不是怕我弄虚作假?” 对方点头。 余慧一击掌。 “嗨,这有什么难的,我理解你的很!我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信,但是没关系呀,想要验证我说的真假,这么厚厚的一本记录本,我翻译的时候,或者最后翻译完成后,你们可以随机抽查,然后用你们自己的语言记录下来,你们可以换成任何人,选择任何一段,来来回回,回回来来的反复查证,你想啊,要是假的,要是我故意找茬,在这样反复的群攻模式下,只要作假了,怕是神仙都难保不会出错吧?” 黑衣首领一听,也觉得对极了,再是天才,哪怕过目不忘了,在这样反复轮流的查验下,也不可能做到一字不错,只要这小泼妇错了一个字,只要她敢忽悠自己,哼!这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呢,待到见过主上后,他们必定有好果子给她吃。 这么一想,近来被余慧磨的脑壳疼的黑衣首领内心就松动了,也是想带回记录本立功得赏,这货竟然点头同意了余慧的诡计,咳咳,那个妙计。 余慧见对方点头,她忙就急急让黑衣首领给自己准备笔墨纸砚还有烛火,表示马上就干。 对方竟还怕她捣鬼,也没同意让她动手,而是由他们的人来,暗搓搓的打开记录本打乱顺序的,你点一句,我问一句,就是防备她暗中搞鬼作假。 余慧根本就没打算在文字上头捣鬼,所以对方每一指出需要翻译的地方,她那是瞄一眼想都不想就报出答案,且无论他们问几次,几人来问,都是一样的答案,这让对方放心了不少,翻译记录的动作加快,而余慧则是暗暗冷笑。 辣鸡们,姑奶奶翻译归翻译,可你们能不能有命拿到这翻译完的记录本离开先不说,即便是拿到了记录本,你们确信,你们就能种出稻子,改良产量? 辣鸡们,你们还是太天真了啊…… 自己提出的办法,她能没有应对之策? 只要把记录数据的阿拉伯数字六九,三五倒换一下,六变九,五变三,她翻译也是不用想,问几遍都是一样的答案呀笨蛋!所以无论怎么翻译自己都不用想的,这些人也根本就捣鼓不出来结果的。 有黑心余不带卡壳的翻译,有得功劳奖赏的大胡萝卜吊着,这群辣鸡的动作态度比自己还麻利,还急切,竟是好些个人齐齐上,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把记录本翻译的差不多了。 眼看到到了最后关键时刻,余慧却猛地住了口,惹得黑衣人齐齐不解的朝着她看来。 兴奋中的黑衣首领还纳闷的催促,“继续啊,你怎么不继续啦?” 余慧冷笑,“那个谁,别忘了先前我们的约定,我答应的我已经做到了,眼下就看你们的诚意了,那个谁,你身为首领,不会要言而无信吧?” “那不会。” “不会就把我表妹带来,我要见到她的人!” “可这个还没有翻译完。” 余慧:“放心,我还是很守信用的,只要我见到表妹的人,立刻补足剩下的关键数据,可你们若是没有诚意,那不好意思,我不仅不会再给你们翻译,便是我死,也绝不会让你们的王庭因此受益半分!” 这话说的严重,也说的决绝。 黑衣首领眼看余慧的样子不似作假,捏着手里的记录本默了默,终是朝着身边的亲信挥手,“来人,去,把人带来。” 亲信领命而去,余慧就坐在火堆边上,捡着根棍子在拨弄着火堆里头的炭火,并且乘其不意,手腕下甩出了几颗种子到了火堆边上,并控制着迅速钻入地底。 “余姑娘,此去需要些时辰,我们与其干等着,不如……” “别想,见不到人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再说的。” 黑衣首领哑然,心里好气好气,却只得憋屈的跟着默默等待。 这一等就从夜半时分直接等到了黎明来临,终于,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被一队快骑送到了跟前。 “蕊蕊……” “表表……” 姐妹俩终于相见,抱着怀里小东西,感受着她热乎乎的小身子,余慧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还没等她们亲热够呢,没眼色的那个谁就走过来打断,“余姑娘,你要求的事情我们也办到了,你看这最后的数据……” 余慧冷笑:死期都到了,还数据? 行,给你给你。 为了让这些辣鸡做个明白鬼,去了阎王殿不带遗憾的,数据给了又何妨。 余慧抱紧怀里搂着自己脖子不放的小家伙,干脆利落的给出了最后自己卡着的数据。 对方填完,还不放心的反复验证,余慧也不耐烦的逐一回答了。 辣鸡们见无论他们怎么问,怎么变换,余慧每次给的答案都一样,一干辣鸡满足了,喜笑颜开的,眼看着天光开始渐渐放亮,他们便决定在赶路前做点食物饱餐一顿,也权当庆祝了。 被抓了这几天,有些听懂对方话语意思的余慧抱着小家伙笑了。 做饭好呀,待会自己准备的惊喜让他们直接吃了,那可是比自己放入火堆燃烧后挥发出来的药效更强不是。 火堆上被架起了大铁锅,这也是过了界河后他们的队伍才配备上的装备补给,大铁锅里注入清水后陆续被放入一些他们猎来的肉,还有一些作料咕嘟咕嘟着,突然,余慧跟个神经病一样抱着表妹霍的站起身指天大喊。 “看,飞机!” 所有人不由的抬头看天,“什,什么鸡?”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所有人抬头的瞬间,火堆边迅速正长起一颗藤蔓,且藤蔓的尖尖上还有几颗紫黑紫黑的,里头不知道包裹了什么的种子,眨眼间的功夫几个果子自己掉入了锅中,藤蔓瞬间倒入火堆中熊熊燃烧,而锅中的果子随着锅里的汤水翻滚,果子瞬间消融,跟锅里的食物你侬我侬不分你我去了。 异能指挥着植物,眨眼间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后,余慧收回手,毫无诚意假咳了咳,轻轻拍着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怀中小家伙,解释道:“咳咳,那什么,眼误,眼误啊……” 众人……麻麻皮的!眼误你个大头鬼哟! 余慧毫不在意身周那些各色带刺的目光,她轻拍着怀里这些日子来明显是受到了惊吓的小家伙,自顾自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抱着小家伙,姐妹俩沉默的没再说话,余慧除了一只手在不断的摩挲安抚着小家伙的后背外,暗地里她的异能再次涌出,开始全方位的控制着辣鸡们身上早就种下的种子,开始加速吸收着他们的生命力,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哎哎,这个给你。” 就在余慧加紧行动的时候,自己的脚被踢了踢,抬头一看,是那个货郎人贩子辣鸡端了两个木头碗过来。 这是给她们送饭的? 可是自己不想吃这送命餐啊喂! 余慧愣神间,人贩子没好气的又踢了踢她。 “发什么愣,赶紧接着啊!要不是看在你配合的给我们首领翻译了那什么本子的份上,老子才不伺候你这祖宗呢!” 嘿!祖宗就祖宗,待会自己绝对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祖宗! 为了不被对方怀疑,不浪费自己好不容易才收集齐,好不易才控制注射到了种子果实里的毒药,余慧利索的接过两只碗打发走了对方。 等人走了,怀里终于见到亲人,一番安抚后情绪恢复了不少的小家伙动了。 许是肚子饿了,这些狗子们端来的没啥滋味的毒食,对小家伙还挺有吸引力的。 见到自家表姐手里有两个碗,聪明的小家伙就知道,这肯定有自己一份呀! 在自家人面前,小家伙才不知道什么是客气呢。 终于露出点小孩样的小粉团子,竟然自己伸手过来要端碗,小嘴巴还特别体贴懂事,“表表,蕊棒棒哒,寄己七。” 余慧急忙躲闪,开玩笑,这是你丫的能吃的玩意吗? 躲闪间,余慧发现周围有坏家伙听到她们的动静下意识朝她们看来,余慧心累,只得低头假装教育怀里积极主动的小家伙,“烫!你别着急,表姐先给你吹吹,吹吹凉了你再吃。” 毫无所察的小家伙连连乖巧点头,“奥奥,表吹,表吹,蕊乖乖哒!” “嗤~”,余慧都被她这乖巧的模样给逗乐了,“你个小人精!” 不过碗里的东西,吃是不可能给小家伙吃的,打死都不可能。 虽然这毒很厉害,比那什么鹤顶红,什么百草枯还厉害,自己却是有把握救的。 补给既然能避免,她才不会让小家伙受那份罪呢,中毒不难受啊? 装着吹啊吹的,余慧开始搞起了小动作。 身边的人倒是不怕,她就怕怀里的小家伙到时候惊讶,闹出动静引来没必要的麻烦,所以在搞小动作前,余慧悄悄摸的跟小家伙咬耳朵。 “蕊蕊啊,马上表姐给你变个魔术怎么样?” “魔硕?”小家伙惊呆了,眼睛眨巴眨巴的,想到曾经表姐变花花,变白白(萝卜)的魔硕,小家伙连连点头,“嗯嗯,魔硕,魔硕!” “嘘!你小声点!” 小家伙也灵,看到自家表姐的神情动作,她立马闭嘴,缩了缩小脖子,做出配合的动作。 再然后,小家伙就看到自己表姐手里的两只碗里头有西洋景。 那忽闪忽闪,布灵布灵由肉汤变绿水,变清水,变变变的景象可神奇了……它们一下没,一下有;一下又没,一下又有;来来回回闪现她都数不过来次了,最后里头的汤汤变成了娘亲味道的汤汤,小家伙都惊呆了。 小丫头不由张大了小嘴巴,差点发出啊的惊奇声音,还是想到刚才表姐的叮嘱,她才猛地用小巴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把满口的惊讶都堵在了嗓子眼里头,可看着自家表姐的布灵双眼,却充满了好奇。 余慧好笑,把手里的一只碗塞给她,“喏,这是你的,已经帮你吹凉了,喝吧。” 余慧老傲娇了,无视某小只求知欲的脸,自己才不会告诉她,自己刚才是利用空间转移了毒汤,倒在了空间里的容器里保存后,又拿着干净的水,还有异能反复冲洗倒腾了碗,自己最后才给碗里倒上了她空间的存货给小家伙喝呢。 小家伙不知道啊,还以为自家表姐的魔硕给她带来了熟悉的美味了,竟是完全忘记了这些日子接连来的害怕惶恐,两只小手手端起碗就咕咚咕咚的干饭,模样可爱极了。 余慧见状,叹息一声,自己也跟着埋头干饭。 见她们姐妹俩吃了东西了,周遭的高狗没有丝毫怀疑,一个个把手里那带毒的饭干的更香,吃了一碗又一碗。 而不远处埋头碗中的余慧却不住冷笑,喝吧,喝吧,喝的越多越好…… 此刻眼睁睁的看着敌人欢快干毒的余慧不知道的是,饶是自己算计的再周密,却还有一个词叫百密一疏,就比如那该死的人贩子…… 这货给她们送完饭后竟是没有直接回去,反而是朝着营地外围走,走过一堆正在埋头干饭的同伴时,其中有个人看到他还打趣来着。 “哎哎,我的兄弟,今早的这肉汤可好吃呢,浓呼呼的滚滚热,你怎么不吃反倒是来这边溜达?” 人贩子闻言,笑着回答:“唉,我自然想也吃,可我阿弟跟乞乞乌达他们值了一晚上的夜,想必也累了,待会我们要马上就要出发,我得去换他们一下,让他们先吃点热乎的。” 对方一听人贩子的话,立刻打趣:“哈哈,我的兄弟,想不到你还是个宠弟弟的,哈哈哈,你去你去,放心,兄弟定给你留一碗汤。” 人贩子立刻客气的笑道:“哈哈哈,那就谢谢了,我的兄弟。” 第59章 第 59 章 咚,咚咚,咚咚咚…… 姐妹二人干完手里掉包过的汤水,耳侧却接连不断传来了物体落地的沉闷声音。 余慧唇角挂着的笑就再没落下过,怀里的小家伙看着那一个个接连无知无觉倒下的坏东西却讶然了。 小爪爪抓着余慧的手,昂头看她小小声的疑惑道:“表表?” 余慧依旧狡黠的笑着,伸手取过小家伙手里的空碗,并把自己手里的一起齐齐一丢,看着小家伙的双眼都冒着光芒。 “蕊蕊,接下来表姐带你玩个游戏怎么样?” 小家伙歪头茫然,“游戏?” “对,游戏!” 这时候的余慧特别像是个骗小孩的怪阿姨,而被骗的小孩却无知无觉,甚至带着些迫不及待的还兴奋点头,“好好,蕊玩游戏,玩游戏。” “好,乖孩子!”,余慧笑眯眯的表扬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她从自己的袖口,其实是从空间里掏出一张白手绢来,等待着敌人彻底毒发,并暗中指挥着种子进行最后绞杀的余慧,笑眯眯的把白手绢叠巴叠巴,而后一把系在了小家伙的眼睛上,系完了,余慧还不忘了一边左右打量,一边叮嘱小家伙。 “蕊蕊我们玩的游戏很精彩哦,为了更好的体验,表姐不让你摘掉手绢,你就不可以摘掉哦。” 余慧的话带着小钩子,钩的小家伙五迷三道的,只会嗯嗯嗯的配合点头。 见到小家伙格外乖巧,余慧表示很满意。 马上自己得去斩草除根,绝不留一个活口的补刀去,场面估计有点血腥,小家伙还小,就不要让她看到的好。 只是放她一人在边上自己又不放心,万一有贼手遗漏,她可不想再被人捏住软肋陷入被动,那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再犯那就是自己蠢的没边了。 可若是把人放空间的话……先不说离开自己小家伙会不会不安,会不会摘下眼罩的问题了,空间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暴露。 于是等把小家伙的双眼蒙住后,余慧又取出一条长布条,一把将小家伙固定在了自己的怀中,就跟上上辈子的宝妈背的婴儿背带一样,余慧把小家伙护在了胸前。 万事俱备,余慧手里的匕首再次滑现,她嘴边噙着冷笑,首先朝着已然倒在火堆边上,口中还着吐鲜血的黑衣首领走了过去。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自己即便不是反派,却也不能犯那样的低级错误。 快步走到了黑衣首领跟前,余慧二话不说,趁他病,要他命,匕首直捅黑衣首领心窝。 只听利刃入肉的声音后,紧接着响起的是一声痛到极致的闷哼,再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这个嚣张跋扈到不可一世,还自认为自己是枭雄的家伙,在余慧的异能种子与毒药的双作用力下,哪怕功夫比边上其他的手下都要高强,最后也抵不过某人手里的一把匕首,直接被送去了阎王殿。 杀了坏人,余慧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把染血的匕首在对方身体上擦拭干净,挑开他胸膛的衣襟,看到自己眼熟的记录本,余慧一点也不客气的收了,至于那还有那刚刚翻译出来的内容? 啧啧啧,这群高狗也是厉害,小心谨慎到居然翻译了两种文字内容,一种是大靖文字,一种居然是自己都看不懂的鬼画符,想必是高狗他们自己的文字吧? 余慧想了想,把翻译大靖文字的那一份收入空间,剩下的一份嘛…… 余慧冷笑着看了眼边上还未熄灭的火堆,想了想,抽出鬼画符文字的那一叠纸张,把大半丢入火堆让其燃尽,按照顺序,比对自己的记录本,选择性的留下几张无关紧要,甚至能把人带沟里去的内容故意丢在火堆边上,还精巧的只让纸张一角,耷拉在一处快要熄灭的炭火余烬之上。 能不能保留下来?对方会不会入坑?看天吧。 余慧动作很快,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做完这一切后手,余慧则继续一头扎入收尾工作中。 敌方的人手太多了,人躺了一地,余慧嫌弃自己逐一补刀收尾太慢,干脆的她挥舞出手腕上的爬山虎,让小家伙速战速决的补刀,运气好还能顺便吸收点剩余的生命力。 爬山虎也不含糊,跟扎刀的主人配合着,使出穿串串的必杀技,从这个心口扎进,从那个心口扎出,就跟游动的灵蛇一样,快速补刀收割着地上毫无反抗里的将死之身,欢快的吸收着每人身上剩余不多的生命力。 一人一植收割敌人的性命如过无人之境,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哦哦,叫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佛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厢,敌人落脚营地外围防御哨卡。 “啊,我,我肚子疼!” “不对劲,我也疼,好疼!” “怎么回事?我的内力怎么提不起来了?” “啊,我也是,我也是……” “我,我没力气,感觉好累,比前些日都累……” “天啦,我的兄弟,你究竟是怎么啦?你怎么会突然变的这么……啊!妖怪,你是妖怪!!!” “长生天!我的兄弟,你怎么眼睛鼻子都流血啦?” “啊!这是神罚,是神罚!!!这绝对是萨满巫师替长生天执行的神罚……” 为了顺利把余慧还有她的记录本带回去,高狗分成两拨,出动了三百号人手动手,过了界河后,更是又来两百接应。 虽然路途损失了些人手,且为了防御埋伏又分散了不少人,且到了他们自己的地盘,眼看接近王庭后也有所松懈,看押着余慧这条大鱼的也还有两百多号人。 余慧虽然老早就设下了杀机,种下了种子,其后更是下了必死毒药,可惜,因为他们外围还有人站岗巡逻的缘故,终是还有漏网之鱼。 就比如后来押送小表妹来的二十快骑,就比如站岗值守分流在外的人手。 他们这些人中,有的只种了种子,有的只喝了带毒的热汤,所以挂的自然没有营地的敌人快。 这边有人去交班的时候,余慧这边发起了总攻,自然而然的,还没有挂掉的他们就发现了异样。 他们中的人在余慧发起总攻后,喝了毒汤的捂肚子,种了种子的瘦身子,一个个的开始陆续不对劲,特别是看到一个武功低下的家伙,在他们眼跟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成干尸后,他们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也吓坏了。 紧接着再看到捂着肚子七孔流血的一些个同伴,小领队立刻意识到不对,强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放声大喊。 “不好,营地出事了!快,大家随我速速回援……” 嗯,不错,都这样了,他们想的不是第一时间逃跑,而是要回援,这很不错! 只可惜…… 想法是好的,然,余慧的能力太霸道了,饶是他们再彪悍,除了七八个武功高强的没有受到毒药种子双重击杀的家伙还能动外,其他人纷纷陆续倒地,抽搐不止,竟是再爬不起来。 跑出去的小队长看到这一幕目呲欲裂,可他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毕竟若是任务失败,他们死的只会比眼前更惨,而且如挣扎起身脚步踉跄的人贩子,他的亲弟还在营地,自己就是死,就是爬,他也要爬过去。 七八个眼睛赤红的人陆续赶到,抵达营地时,看到的就是某个魔女,挥舞着手里如有生命般的夺命绿鞭,在收割着同伴的性命。 小队长一惊:“贱人的鞭子不是被收缴了么?怎么?” 然,此刻也不是计较这些的好时候,看到一个个被收割性命的同伴,小队长怒发冲冠,反正都是一死,出于本能的他高举起自己手里的顺刀,啊呀呀呀的叫嚣着,拼尽全力就朝着正背对着他的余慧冲了过来。 “啊!恶魔,恶魔,去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随着小队长声音落下,身侧其他几人也一齐怒吼,“杀!!!” 苟延残喘的敌人齐齐举刀朝着余慧杀来,只除了谋道踉跄的身影朝着营地某个地方夺路而去,当然,背对着敌人,扎刀子扎的正解气的余慧是看不到的这一幕的。 听到身后传来的啊呀呀喊声,余慧又笑了。 心道这些人可真是够蠢的,你说你好好的暗杀不行么?非要大喊大叫的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就这还想取自己的性命?送菜了这是。 余慧一点也不带惊慌,低头亲了亲怀里小表妹的额头,让蒙着眼睛的小家伙乖乖哒,勾连爬山虎的手一伸,扫尾基本结束的爬山虎瞬间缩回成普通鞭子的长度,余慧就跟个杀神一样,一手匕首,一手鞭子,怀里还抱着个小娃娃,用非同常人的速度杀入敌群。 她所过之处,鲜血四溅,余慧杀的入神,打的畅快淋漓,杀着杀着,打着打着,就从一地尸堆的营地打入了边上的树林。 乒乒乓,乓乓乓…… 余慧以一敌七丝毫不落下风,却不知道自己打斗的声响,惊动了不远处正日夜追踪而来的某人。 听到这异常的打斗动静,眼看着胜利在望,立马就能追踪上敌人的杜禹辰心中一凛。 “不好,不会是慧儿那边出事了吧?” 一想到此,杜禹辰顾不得当初承诺肖校尉的话,当即拔出腰间陌刀,足下轻点,朝着打斗声音传来的方向急速飞掠而去。 与此同时,那边偷偷离开队伍奔到营地一角,已经瘦的皮包骨的人贩子眼中冒着熊熊火光,他把怀里七窍流血再也喊不醒的弟弟轻轻放下,再看了眼打斗声音传来的方向,人贩子咧嘴笑了,眼里是一种名为拉你一起下地狱的复仇之光。 “阿弟你放心,哥哥帮你报仇,一定让害了你的贱人下来陪你!” 抚上弟弟溢出鲜血死不瞑目的双眼,人贩子货郎无视自己心脏收缩传来的剧烈疼痛,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朝着动静传来的方向猛冲了过去,当他抵达的时候,看到余慧跟同伴打斗的位置,人贩子货郎眼中迸发出欣喜。 太好了,连老天爷都给自己机会。 是,他可能也一并中了那贱人设下的妖法,不过没关系,落脚前早就摸清楚地形的自己知道,前方那里正是…… 眼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的倒下,此刻就剩下小队长跟另外一个勇士还在坚持,而他们打着打着,已经靠近了那处不仔细看都看不见的绝壁悬崖,人贩子笑了。 就是现在! 人贩子眼里带着决绝的狠辣,瞄准时机,二话不说就朝着余慧冲了过来。 这货为了给兄弟报仇,那是带着必死决心的,他竟试图用自己的重量把余慧撞下绝壁摔死她,可见这货也天真。 虽然他的突然杀出让余慧有些意外,在面前两武功高强的敌人拼死绝杀配合下,没啥真功夫的余慧要一边御敌,一边还得小心护着怀里的小家伙有些被动,她还真叫那狗日的人贩子得了逞。 毕竟她不熟悉地形啊,而且这会子天还没有完全亮,那绝壁悬崖又掩藏在灌木丛后,一时间余慧根本没有察觉危险。 在人贩子冲来之时,余慧手中鞭子立刻绞杀上跟前二人的脖颈,手中的匕首猛地朝着人贩子心窝狠狠的投振了过去,自己却因着要护住怀里的小家伙避开已逼至眼前的两把刀锋不得已后退。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后退,余慧脚下踩空,毫无防备的,她整个人就往后仰倒下去。 倒下去的瞬间,余慧接连听到了两声刀锋入肉的闷顿声音,以及…… “不,慧儿……” 仰倒掉下悬崖的余慧其实并不担心自己,可看到紧跟着自己跳下来,还伸手要来拉自己的人,余慧被吓了一大跳。 雾草,这家伙怎么来了?是救援大部队到了吗?可怎么就他一个人? 余慧不知道的是,当杜禹辰提刀加速赶到事发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刚才余慧抵挡两敌手,人贩子趁机把她撞下悬崖的画面。 那一刹那,杜禹辰肝胆俱裂,根本来不及多想,他的身体反应比脑子快,出于本能,一刀杀来,趁着爬山虎撤退回援主人之际,杜禹辰的刀锋同时杀到。 余慧刚才听到的两声刀锋入肉的声音,一个是自己的匕首成功扎入人贩子心窝的声音,另一道紧随而至的,就是杜禹辰一刀划破两敌人脖颈的绝杀声。 眼看着主动跳崖跟着自己一起坠落,都还不忘了使劲朝着自己伸手,试图抓住自己的人,余慧叹气,手里的爬山虎甩出,顺利的勾住了某人伸长的手。 两人半空相聚,来不及多说什么,她的手一入对方的手,杜禹辰手里的陌刀便狠狠挥出,一刀扎进岩壁,杜禹辰试图靠一己之力,阻止他们三人跌落的速度。 只可惜这里的岩壁太硬了,刀锋跟岩壁叮铃哐当的碰撞出了火花,却一直没有得手,他们又落下去了好几丈。 好在,在杜禹辰不懈努力,不惜耗费空内力的决绝下,磨损一半的刀锋才终于幸运的扎入了一处山壁缝隙,三人成功的止住的掉落的势头。 杜禹辰抬头往上一看,他们已经离着崖顶有四五十丈远; 余慧低头往下一望,借着微熹的晨光,她清楚的看到,他们隔着崖底还有百多米高; 卧槽的,他们这是掉下了‘万丈’深渊了呀这是! “慧儿,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头话,怀里的小家伙却微微后仰,昂起她依旧还蒙着双眼的小脑瓜望着自己,声音糯糯,“表表?” 余慧空着的手赶紧安抚的揉了揉小家伙的发顶安慰,“乖啊,游戏还没有结束,蕊蕊乖乖别动,不许揭开手绢哦。” 怀里传来一声软软糯糯的哦,而后,小家伙又乖巧的趴伏在了自己的胸口不再言语了。 余慧心里软软,可再抬头瞪向头顶使劲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放的人,余慧恼火。 “杜禹辰你是个傻子吗?你不知道悬崖危险啊?你怎么跟着跳下来了?” 杜禹辰先是一愣,随后看着一脸暴怒瞪着自己的人,他的耳根蓦地一红。 这个人到了眼下这种危机境地了,都还不忘了嘴硬心软的关心自己啊!若不是此刻情况不允许,他都恨不得把对方立刻拥入怀中,安慰她,告诉她,他…… “杜禹辰!” 麻蛋的,这是什么地方,这货竟然还跟自己发呆? 看到余慧冒火的双眼,杜禹辰难得失了一惯的从容,结巴道:“我,我,我当时没,没多想……” 当时看到她掉下去的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救她,他要拉她上来,若是做不到,自己就跟她一道死,就此长眠于这悬崖之下也是极好的,反正这个世间早已没有自己留恋的人跟事了,除了她。 结果人是抓住了,可她的反应怎么跟自己料想,额,其实是期待,怎么跟自己期待的不一样呢? 杜禹辰心里正懊丧着呢,握着刀的那只手却传来了异样。 原来是刀下的缝隙已经承受不住他们三人的重量,周遭的石子、泥沙扑簌簌的纷纷掉落,使得刀锋卡的不再牢固,竟是有缓缓滑落的趋势。 很明显余慧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沙石掉落下来砸到自己脸上,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正一点点的又在往下掉,余慧知道眼下也不是叙旧追责的好时机,她当机立断。 “不跟你啰嗦了,杜禹辰我问你,你信我么?” 这话还用问的?杜禹辰二话不说连连点头,“信!”,只要是她说的,哪怕是眼下让自己立刻松手跟她一起去死,他都不带卡壳的,你说他信不信。 余慧闻言满意,感受着落的更勤的沙石,忙飞速交代道:“好了好了,杜禹辰你别乱动,你信就好,接下来你听我的口号,咱们相互配合,这样,这样……你听明白了吗杜禹辰?” 杜禹辰点头,干脆利索,“明白。” 然后在余慧的指挥杜禹辰的配合下,两人利用手中的鞭子跟陌刀,在下头的余慧寻找支撑点,甩出鞭子固定,而后发号施令让杜禹辰拔刀,三人紧搂着坠落飘荡,待到晃悠的幅度减小后,杜禹辰再寻找位置卡住陌刀为支点,而后余慧再寻找下一个点固定爬山虎,而后以此往复。 两人配合着,带着怀里的小家伙,在悬崖上来回倒腾了十几回,晃荡撞击的身子都麻了,终于,在杜禹辰力尽,手上的筋脉都控制不住的开始跳舞的时候,终于,三人平安落地。 “艾玛,累死我了!” 余慧怨念,心说要不是身边这个家伙突然跑出来添乱,就自己跟小表妹的话,她早就轻松无比的平安落地了好伐! 当然了,人家积极主动的来救助自己,这么没良心的话,她饶是再皮厚也是不能说的。 “表表,好了咩?” 余慧怨念之际,怀里的小家伙再次昂起小脑袋询问,余慧低头看着小家伙的小表情、小动作觉得好笑,心说坚持到现在,刚才在悬崖上还那般惊险,想必小家伙也憋坏了吧? “好了,好了,接下来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我要揭眼罩了哦,蕊蕊,你准备好了吗?”,余慧继续演戏,果然,怀里的小家伙入戏极了,连连点头,“好了好了,表表快快快!” “锵锵锵锵锵……”,余慧揭开眼罩,夸张的对着怀里的小家伙笑道:“蕊蕊你看,表姐的游戏把那些坏家伙都变没了,现在就剩下我们了,你开心吗?” 小家伙打量着突然变了的世界,乖巧的嗯嗯嗯点头,“开心!”,所以,她表姐是把大堂哥也一起变来了吗? 小家伙指着不远处,正在暗暗转着手腕缓解不适的某人。 余慧顺着小家伙的爪子看向某人,然后阿卡卡的回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干笑,“嘿嘿嘿,那个蕊蕊啊,这些小细节不重要。” 杜欣蕊:“噢~不中药啊!”骗人! 面对小家伙直白的小眼神,余慧果断选择转移注意力,忙走到杜禹辰身边,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家伙,“哎,杜禹辰,你没事吧?” 第60章 第 60 章 杜禹辰赶紧掩下自己的不适,笑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摇头道:“我没事,慧儿,肖校尉带着人在后头驰援,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行,走。” 不过…… 余慧抬头看着他们下来的‘万丈’绝壁,点着它道:“此处绝壁地势险要,上下都极其困难,想从这里再上去是不用想的。”,而且上头一地的尸首,自己便是能上去,也不愿意带着小表妹上去。 小孩子都天真懵懂啊,那些血腥还是不要见的好。 很显然杜禹辰也是这个意思,而且他没说的是,上头那么多尸首,这又是敌人的地盘,发现异样也是早晚的事情,搞不好要不了多久,高狗的鹰爪就会发现不对劲。 与其冒险爬上去再面对围剿追杀的危险,他们自然还在走崖底来的安全些,起码能给他们争取到拉开距离逃跑的时间。 杜禹辰沉吟过后道:“我们不上去,在崖底再找一条路离开便是。” 余慧当然没意见,“哦,那行啊,都听你的,我们这便走吧。” 而后这一走,余慧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前头带路的家伙到底有没有发现,此刻身边的这块奇怪巨石,他们刚刚已经路过过两次了啊喂。 很显然杜禹辰也注意到了,他心里此刻也着急的不行,若不是怕说出来让身边一大一小担惊受怕,他早就说了,不会现在还不吭声,把一切的不好都一起扛下。 “哎杜禹辰,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吗?” 杜禹辰一顿,好吧,看来是瞒不过去了。 “慧儿,你也发现了对吧?” 余慧没好气的看着前头带路的家伙,“我又不瞎,就这玩意……”她抬脚踹着身边的巨大怪石,“这都是我第三次见着它了!哎不是,杜禹辰,你丫的到底认不认路啊?你不会是个路痴吧?” “没有,这个绝对没有!” 他怎么会是路痴呢?这一点杜禹辰绝对不承认。 余慧眯眼紧盯着面前的家伙,点着他们来回走过两次的路唏嘘,“没有的话,你带的这是什么路?” 杜禹辰越发窘迫,急于遮掩的连连咳嗽,“咳咳,那个,那个,慧儿你知道的,这里是高狗的地盘,我从来没来过,第一次走难免失,失误,咳咳……” 而且他没说的是,自己当初走的急根本就没带舆图,毕竟游水过来,再好的舆图湿了也不顶用了,况且对于这边的地形,他们大靖也不甚了解,舆图画的也不够详细,不可尽信。 余慧噢了一声没再说话,对上她清凌凌朝着自己望来的目光,杜禹辰整个人一顿,莫名懊恼自责还有些手足无措,赶紧就转移话题,试图补救。 “那个慧儿,你放心,我已经做过记号了,保证再不带着你走回头路,而且沿途我也给肖校尉他们留下了暗号,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快些走吧,等走出这片山谷,想必很快我们就能跟肖校尉他们会和了。” “呵呵!”,余慧暗暗吐槽。 果然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听你个路痴逼叨,靠他还不如靠自己呢! 余慧赶紧沟通曾经自己沿路种下的种子,先是勾连起悬崖上离自己最近的一颗,然后联动倒数第二颗,第三颗……倒连着,余慧很快的连点成线,找到了纷纷摇曳着小身子,欢快回应自己的小可爱们,一条无形中的绿色路线蔓延展开。 余慧满意的暗暗点头,一把推开面前的人,“行了,你让开,接下来由我带路,你,跟上。” 余慧霸气的迈步在前,那女王似的勾动手指唤小狗做派,杜禹辰先是一顿,而后耳根都红了,顶着一张猴屁股脸,懊恼又开心的耷拉着脑袋跟上了余慧的步伐。 话说,自己还真是没用啊…… 余慧带路很快就带着人出了这绝壁山谷,避开自己的杀人之地,接续上了他们来时的路。 走在敌人的地盘上,他们孤身三人,先前还大开了那么一场杀戒,为了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余慧他们三个昼伏夜出走的艰难。 来时三天的路程,他们回去走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没有走完来时一天的路程。 眼看着天光渐渐放亮,担忧余慧疲累的杜禹辰提议休息一下,他们便寻了个僻静的山洞钻了进去,安顿好余慧姐妹俩,杜禹辰闪身出了山洞。 怕有敌人追击,杜禹辰不敢生火做饭,自己明明也很累,一直连轴转没有丝毫休息的时间,却还强打精神在外搜寻起食物来。 嗯,他得去找点吃的搞好后勤补给工作,可不能饿到她。 好在秋日的极北,在冰雪还未覆盖这片广袤土地的情况下,野果子什么还是很好找的,杜禹辰找到了一些可以食用的浆果,用随手摘来的大叶片一包,再在干净的溪水里洗干净,又用叶子制作的杯子打了些干净的水,杜禹辰赶紧就往回赶。 “慧儿这个给你。” 杜禹辰脚步匆匆的一回来,忙就把盛着水的叶子包塞给余慧,不仅塞给她,还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她关切的催促:“慧儿,这是我打的干净的水,你赶紧喝,解解乏。” 面对人家热情爽朗的关切脸,面对这个自己反对了无数次,对方就是顽固坚持的称呼,余慧也是无力再反抗了。 她叹口气,伸手接过装了水的叶子包,先给身边的小家伙喂了两口,等小家伙摇头说不要了,余慧才捧着叶子包一口喝光。 等她喝完了,才故意后知后觉般的看向某人,“啊,内个杜禹辰,我忘了给你留一点水了,你喝了没?” 她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就一个叶子包,总不能自己喝了再给他喝吧?间接接吻什么的梗,她才不玩。 杜禹辰丝毫不知蔫坏的余慧内心想法,听到余慧跟自己抱歉,他连连摆手。 “没事没事,我来之前就已经喝饱了,这水就是为你才带回来的,怎么样,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打些回来。” “够了,够了,那个杜禹辰,谢谢你啊。” “不谢不谢……” 嘴硬心软的人居然跟自己道谢呢!杜禹辰心底涌起隐秘的欣喜,想到自己采摘的野果子,杜禹辰赶紧献宝似的,在余慧面前摊开另一个叶子包,从中选出一颗最大最红的塞给余慧。 “饿了吧,这个野果子叫山里红,能吃……” 当初先锋军新兵营训练的时候,上头就教过他们辨认这些当地的野果,所以他认识这玩意。 “慧儿,这个果子味道虽然不大好,却是眼下附近能找到的唯一能入口的食物了,我给你挑最大最红的,慧儿你且忍耐一下,等回头……” 回头什么?余慧也不是个矫情人,不等杜禹辰的愧疚的话说完,她夺过果子就往嘴里塞。 冰糖葫芦什么的,自己曾经也没少吃,不就是野山楂么,她吃! 上辈子活在末世,除了翔她啥没吃过? 上上辈子的时候,这还是纯天然无污染的高级食材呢! 况且这还是傻子的一番好心,人家还单枪匹马冒着生命危险的来救自己呢,她也不能白眼狼呀。 红果子一入口,余慧还没咂摸出滋味呢,边上的小家伙委屈上了,先是眼巴巴的望了望自家表姐,而后又看看身边的傻堂哥,最后吞咽着口水,猛盯着表姐口中的果果。 那红果果看着好好吃的样子!可宝宝等半天也等不到大堂哥给自己送果果,哼!就知道傻了吧唧的,捧着一捧的果果盯着自家表姐看。 小家伙顿时不乐意了,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手急迫的扯了扯杜禹辰的胳膊:“大锅锅,蕊的呢?” 杜禹辰这才回神,看着拽住自己胳膊的小手,再看小手的主人两眼正紧盯着自己一脸不满,杜禹辰尴尬的笑了。 他能说自己把她给忘了么?绝逼不能啊! 见听到动静后,某人朝自己扫过来的眼神,以她对小家伙的在意程度,杜禹辰赶紧补救。 他忙从手里挑了个红果子递过去,小家伙接过,拿在手里打量一眼,小嘴巴果断的瘪了瘪,还气哼哼的,。 “蕊介个没有表表的大!哼!大锅锅欺负蕊,偏心!” 杜禹辰……原来小堂妹小小年纪这么精明的吗? 余慧见到面前堂兄妹俩的你来我往,啃着酸果子的她,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可怜的杜禹辰,明明是想极力的照顾好这姐妹俩,想要讨好某人献献殷勤的,可是有这么个小东西捣鬼,又有某个根本没这方面心思的不解风情在,注定了某人的殷勤要落空。 把最大最红的分给殷勤对象,次一等的塞给小电灯泡堵嘴,自己啃着干巴巴的剩余货,看着姐妹俩啃野果,杜禹辰的心情那是既懊恼又满足,嘴巴里酸,心却是满的。 一日休息,夜幕降下后三人出了山洞再次潜行上路,待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们便再次找了个落脚地休息,杜禹辰则不用吩咐的再次出门觅食。 这一回落脚地不远处有条小溪,溪水很冷,杜禹辰幸运的在这里抓到了好几条两指宽的冷水细鳞鱼。 不能生火是个大难题,好在这鱼是可以生吃。 把鱼处理干净后带回落脚地,杜禹辰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剔骨去皮,把鱼片成鱼片,专挑其中两条腥味小且肉质细嫩的地方塞给余慧。 “慧儿,我们没法生火只能吃生的,不过好在这鱼腥味小,肉也细嫩,吃鱼脍正好,我片的薄一些,你……” 杜禹辰一边把放着片好鱼脍的干净叶子包往余慧跟前递,一边跟余慧解释,不过余慧哪里需要他的解释? 生鱼片而已,还这么新鲜,虽然没有任何调料佐味,却也是美味呀,上上辈子去日料店吃还得花大价钱呢。 不等杜禹辰说完,余慧果断伸手,怕小家伙又委屈,她先取了两片塞给小家伙,自己则抓了两片直接往嘴里丢。 杜禹辰见状,一脸紧张关切的盯着余慧,“怎么样,还能入口么?实在不行,我想法子……”,找点能入口的食物回来。 他们星夜奔逃本就耗费体力,昨日就吃了那么点果子,再不好好补充食物,他怕她跑不动路,若是她真吃不惯,自己便是冒险,也得去弄些熟食回来。 第61章 第 61 章 “想法子?想什么法子?”,正吃着生鱼片的余慧,闷头抬头挑眉。 “我警告你啊杜禹辰,你可千万别乱来!我们眼下这就已经很好啦,你可千万别犯傻的跑去什么生火烤鱼啊,万一引来追兵可就麻烦了,而且明日一早还得继续赶路呢,你就别忙活了,赶紧的,你也吃,吃饱了好休息。” 得了余慧的发话,一脸紧张关切的杜禹辰脸上瞬间炸开了花,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咬着生鱼片直作呕的小家伙觉的碍眼。 肿么肥事,她这大锅锅最近是肿么啦?咋就辣么不对劲捏? 而且大锅锅怎么就知道问表姐,都不晓得问一问自己好不好捏? 明明这叫生鱼片的家伙难吃的要死,可素他们都不晓得来安慰安慰下下自己,她还是个宝宝!简直可恶!特别是大锅锅! 被鱼腥味腥到干呕的小家伙,一边呕,一边用充满怨念的双眼,盯着杜禹辰不断发射死亡视线。 杜禹辰察觉到背后发冷,侧头一看,正是自家小堂妹一脸委屈的小小表情盯着自己。 杜禹辰傻眼,心说自己也没干啥坏事,吃的食物慧儿也没忘了给她呀,怎么小家伙又是这个小表情? 不过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在,杜禹辰多聪明呀,赶紧把手头的鱼片捧到小家伙面前,连连给她的小爪爪里塞,一边塞还一边体贴道:“好了好了,蕊儿乖啊,还有多多的生鱼片呢,不会忘了你的,这些都给你,全给你!” 杜欣蕊惊呆了。 □□玩意?大锅锅你四不四恶魔?你丫的确定这不是在打击报复她咩? 望着眼前一叶子包的生鱼片,小家伙眼角都是泪,委屈的一把扑进了身边自家表姐怀里,愤怒的抬手指着身后还一脸莫名其妙的杜禹辰告状。 “表表,大锅锅坏蛋,我们边哒,不理他。” 表妹跟外人,余慧果断选表妹啊。 余慧忍笑,回抱着怀里的小家伙配合极了,“好好,你大哥坏,我们一边的,不理他!” 杜欣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瞬间满意,小嘴巴哼哼哼的,回头再看向身后已经傻眼抓瞎的某人,小样双眼充满挑衅,那小眼神不就是在说。 跟我斗,大锅锅你还论(嫩)了点! 杜禹辰…… 看到某人委屈巴巴望过来的眼神,余慧帮亲不帮理,果断转移话题。 “咳咳,那个天也不早了,我们抓紧时间休息,等到天黑以后还得抓紧时间赶路呢,也不知道肖校尉他们过河了没有……” 肖校尉他们自然是过河了的,杜禹辰过河一日一夜后,他们就在上下游成功的找到了船只,碍于都是小船,带人渡河可以,带着马却不行。 没法子,肖校尉便下令,留下些人手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接应,顺便看马,自己则是带着八百人直接渡江前往接应。 就在余慧念叨着肖校尉的时候,肖校尉早已经带领着八百将士,跟上杜禹辰沿路留下的暗号飞速前进着。 这是个好消息,当然有好消息就会有坏消息。 同一时间,先前她灭敌的战场,也不凑巧的被敌人给发现了。 近两天两夜都都没有收到黑衣首领传回的消息,而按照他们的行程看,这个时间点他们怎么地也该进入王庭的范围了。 可意外的是,镇守在王庭外的勇士迟迟没有传来消息,这让高狗的主上察觉到了异样,当即派出自己最得力的兄弟前去查看。 为首的来人很聪明,为了攻打大靖光复曾经的荣耀,这人宣称什么知己知彼,当初甚至还不惜耗费人力物力,抓走了大靖不少的文人书生,跟其学习了大靖的知识。 得了兄上的命令后,此人即刻点兵出发,一路严查,很快的,就在余慧他们三人吃完鱼片落脚休息的清晨,高狗前来查看情况的人就发现了满地尸首的营地,那位得力干将更是从现场的蛛丝马迹中,还原了当时事发的经过。 来人脸色阴沉,踱步到火堆边上扒拉出几张被烧的残破的纸张,看清楚上头的内容后,来人眼神亮了亮,不动声色的仔细收好纸张后,来人踱步到悬崖边,先是扫视了一眼悬崖边三具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的尸体,而后负手而立的站在悬崖边上,低头望着下头的无尽深渊,神情冰冷的发号施令。 “来人,速去崖底查探有无异样。” 跟随的众人中立即有人出列领命,当即分批下悬,结果在下面一无所获,还是这领头亲自来到崖底查看一番,才从一些新鲜折断的树枝草茎判断出余慧他们还活着,并且已经成功逃离的答案。 得到这么个结果,再想到悬崖上那些尸首,首领脸色越发阴沉,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戾气。 看来事情有变,要么是有人前来救人,顺道灭杀了自己诸多族人; 要么就是他们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主上一心惦记的那个能种出祥瑞粮食的人,必定身怀绝技; 可无论是什么结果,既然对方以如此血腥的手段残杀了自己的族人,那就不要怪他渊盖建南心黑手很。 新来的首领也就是渊盖建南当场捏碎了手里的一截枝干,冷酷血腥的又下达了命令。 “来啊,抽出一队人手留下收敛族人尸首,剩下的人兵分两路,一路随本将军沿途追击逃犯,一路快马加鞭直奔界河执行伏杀任务……” 他还就不信了,在自己的地盘上,只要他封堵了他们归途的必经之路——界河,布下天罗地网,敌人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渊盖建南抬头仰望身侧的绝壁,想着崖顶上的那些凄惨尸首,渊盖建南轻声呢喃。 “放心吧我的勇士们,本将军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你们且等着,本将军定用仇人之血肉,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 就在敌人分散行动追击而来的时候,余慧他们全然不知,还在呼呼大睡。 直到外头夜幕降临,再次准备出发的余慧,出发前下意识勾连自己种下种子,本是准备查探下前路安全与否,结果才一勾连,她突然就得到身后的种子急迫传来的消息,余慧这才知道,追兵将至。 余慧不敢耽搁,拉着杜禹辰就加紧赶路,起先杜禹辰还纳闷来着,结果等余慧借口说自己的感觉很不好,很可能追兵已经撵上来了他们得赶紧跑,杜禹辰的表现是二话不说的加快速度,都不多问一句怀疑一下。 这态度搞的余慧还诧异,怎么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都不多问一句,不怀疑一下的吗? 她等来的,却是杜禹辰俨定的微笑回望,“不用问,只要是慧儿你说的,我就信!” 余慧:行,也不怕自己使坏,故意弄死他,你能,你牛逼! 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二人用了生平最快速度,一边小心掩藏身形,一边加紧赶路。 夜里摸黑前进,速度还飞快,再有种子指路,精神力也必须高度集中,光靠十一路,可想而知有多累,饶是自己是异能者,余慧也觉着自己要废了,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懊悔。 当初买马骡的时候,自己就应该长个心眼子,往空间里再放只代步工具就好了,哪怕就是只小毛驴呢? 有了它,眼下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借口说是运气爆棚找到的野毛驴,被她驯服了当脚力,骑上小毛驴赶路那得有多美啊! 真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懊恼的余慧背着小家伙跑的满身大汗,边上的杜禹辰见状心疼,再是忍不住了,步伐不停,对着余慧道:“慧儿,要不把蕊儿给我背吧,我是男人,体力好,又不用探路,我来背她,你……” “哼!” 杜禹辰的话都还没说完,余慧就听到自己背后传来小家伙不满的声音,小家伙哼唧还不算,还很不给面子的傲娇发话。 “蕊才不要大锅锅!” 余慧…… 杜禹辰…… 得,这是还不配合呢! 不过余慧想着,身边这货表现还可以,小表妹又是他的亲堂妹,看样子他也不反感,眼下又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帮忙的,那他应该不会对小家伙怎么样的对不对? 自己真是累惨了,一路还得不断动用异能勾连种子,才能确保在暗夜中不迷路,她一直都在输出,有人帮着分担一下,她不干才是傻子。 累毙了的余慧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屁股,骗,啊不,是哄小孩。 “蕊蕊乖啊,表姐累惨了,你就大度一点,让你大锅锅背你走一段成不?你乖乖听话,回头等回家了,表姐给你买好吃的,多多的肉,多多的糖果。” 大锅锅可以不稀罕,可素表姐累了噎! 再说了,多多的肉,多多的糖果……小家伙内心衡量了下,挣扎许久,最后才委委屈屈,勉勉强强的应了声。 “那,那好吧,蕊乖乖哒。” 余慧闻言,立刻笑了,麻溜的解下身上的布带,杜禹辰赶紧伸手来接人。 只是余慧没看到的是,小家伙刚被某人抱进怀里,某人的小身子猛地就一僵,再看到抱自己的可恶家伙,小家伙又委屈又傲娇,小脖子一扭,又是一声哼! 杜禹辰看着手里的小家伙如此表现,他蓦地一僵,不过还是在余慧递来背带的时候赶紧恢复了原样。 一个隐忍,一个委屈,互看都不爽,却硬生生的被余慧一根背带固定在了一起。 感受着背后紧紧抓着自己头发不放,还暗搓搓用力拔了拔的小坏蛋,杜禹辰叹息,苦逼认命。 他这命,可真苦啊! 自己不过是想在某人面前表现一把,想要献个殷勤而已,他怎么就这么的难呢?还有这个碍眼坏事的小家伙,等平安回去后,自己一定要…… 紧贴在某人背后,小爪爪还在不断使坏暗搓搓报复的某小只,只觉自己后背心猛地发凉,小身子跟着一个激灵。 一双大眼睛忙忙左右四顾,小心翼翼的紧盯着身边黑暗的地方瞧,小家伙一脸的防备。 肿么肥事?她肿么老觉得,有什么大怪兽暗中盯上了自己?好阔怕! 小家伙瞬间炸毛,下意识使劲贴紧了杜禹辰,小爪子更用力,她却全然不知,盯着她的大怪兽就是自己正贴着的讨厌鬼…… 第62章 第 62 章 “校尉您快看这边,这边又发现暗号了……” 渡河过来的肖校尉领着八百兄弟,小心掩藏着身形日夜兼程,渡河后他们的形式调转了,落在敌人的土地上,自己成了蝉,而敌人反倒是成了螳螂。 期间他们数次与敌人狭路相逢,想到自己渡河的目的,肖校尉才隐忍着没有动手,反倒是后退、隐藏,想方设法避让过敌人,实在避让不过的他们则是才取迂回绕路的方法,绕过敌人巡视布防的队伍,小心谨慎的潜藏行迹离开,这样却很是拖慢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为了能顺利追踪到余慧的下落,不得已,肖校尉又带着兄弟们兜兜转转,一直在沿途寻找杜禹辰留下的暗号。 这不,离着都渡河成功都过去四五日了,众人越是追踪就越是心急。 倒不是顾忌自己的安危,而是随着他们越发接近高狗王庭所在,他们的心里就越是忧心小神医与率先渡河去跟踪的杜禹辰。 “唉,也不知道小神医恩人跟杜禹辰那小子怎么样了……” 短暂停留歇息肖校尉一脸担忧的感慨,忽然就有属下来报,正因着绕路再次失去杜禹辰留下暗号的肖校尉,欣喜惊讶的一蹦而起。 “哪,暗号在哪?” “在这,在这,校尉您看。” 肖校尉快速冲过来,拨开身旁的手下,急急探头查看树根处他们先锋军独有的联系暗号,再看上头标注的独有日期标号,肖校尉难得的笑了。 “哈哈哈,好小子!” 了解清楚了信息,再次回归正途,肖校尉高兴的立刻整队,“全体听力,方向东北,急速前进!” 要是自己算的没错的话,这是臭小子前几日刚留下的记号,而且暗语表明,恩人小神医就在前路不远,他们若是快点,星夜兼程,搞不好能成功赶在小恩人进入王庭前截住人。 然让肖校尉意想不到的是,已经做好心里建设的他们,再上路没多久后,居然神奇的在路上遇见了孤身往回的三人组。 也是,营救队伍一直在动,余慧他们也一刻都没闲着一直在赶路,双向奔赴,可不就提前碰头了么。 余慧三人的出现,让整个营救队伍都惊呆了,也欢喜坏了,那就更不用说肖校尉。 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三个毫发无伤的人,肖校尉又惊又喜,“哈哈哈,好小子,好小子,果然不负众望,哈哈哈……” 他先是冲上来热情的熊抱了抱杜禹辰,重重的拍了拍杜禹辰的肩膀感慨,亲香够了,肖校尉这才急急望着余慧,笑容格外的庆幸畅快。 “小神医,您一切可都还好?没伤着哪里吧?” 面对肖校尉的关心,再看周遭一双双疲惫却充满关切的双眼,余慧淡淡笑着摇头:“肖校尉放心,大家放心,我很好,我们三个都很好。” “哈哈哈,好就好,好就好啊!” 肖校尉众人松了口气,余慧却紧接着道:“那个肖校尉,先前我设计用了毒,毒翻了一干高狗才得以脱身,这些天过去了,我怕是敌人已经察觉到了异样,眼下我们还在高狗的地盘上,此地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先过了界河再叙旧吧?” 肖校尉跟众将士一听,心里猛然一惊。 对于余慧设计用毒毒死了敌人,他们那是既高兴又欣慰,便是莽汉肖校尉下令全速返程之前,还不忘了连连夸赞余慧,众将士的目光更是佩服连连。 心道,真不愧是厉害无比,单枪匹马就敢出关救人的小神医啊! 不过大家也知道余慧担心的对,毕竟还在人家地盘上呢,众人当即加紧时间往回赶,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比起来时的心情轻松多了。 融入大部队后,人一多分工就很明确,有探路的斥候,有压阵的兄弟,这让余慧三人的压力骤减,再不复当初昼伏夜出的规律,为了顺利回家,他们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的,终还是慢了敌人一步。 肖校尉、杜禹辰,还有余慧都能想象到,界河边可能会有埋伏,想要渡河可能会有困难,可他们却想不到,困难会那么大,敌人会那么疯狂…… 他们抵达界河边上的时候是白日,恰是正午十分。 肖校尉经验丰富,人鲁莽指挥队伍却不鲁莽,他们快要抵达的时候,离着十来里地,肖校尉就下令队伍停下,派出了斥候先锋前去摸查情况,一来探查有无敌人埋伏,二来是找到他们渡河过来后藏起来的船只,也好待会顺利渡河。 斥候并未让缩在草丛中潜藏身形的队伍等多久,他们人就回来了。 见到人,肖校尉急切上前关心,“情况怎么样?” 斥候队长苦笑摇头,脸色不大好。 “启禀校尉大人,前头情况不大好……”,回话的人说着顿了顿,紧接着道:“大人,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先……” “您什么您!”,他最烦这样的事情了,就觉得很操蛋,不过事情摆在这,逃避不是办法,肖校尉想了想,抓耳挠腮的干脆拍板,“算了,他娘的,你说,先给老子说坏消息。”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斥候默了默,拧眉道:“校尉,坏消息是,我们来时藏起来的那些船只全都不见了,一条都不见了。” 此言一出,肖校尉一声脏话脱口而出,眉毛都皱的能夹死蚊子,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啊! 肖校尉心里窝火,憋屈着咬牙切齿的又问:“那好消息呢?” 伺候队长:“好消息是,属下去查探的时候,属下发现了我们先前上岸的地方,有三拨敌人暗中埋伏,人数……大人,我们gan他娘的吗?” 听到这个消息,肖校尉松了口气,心里总算是有点安慰。 听清楚属下查探到的埋伏地点,埋伏人数后,面对属下积极请战,肖校尉勾唇冷冷一笑。 “哼!干啊,为嘛不干?”不仅要干,他们还得狠狠咬下一块肉来,让这些辣鸡高狗知道他们大靖先锋军的厉害! “好在老子早有准备,就怕这些高狗狡猾不干人事,先前老子就没有把所有的船留下,哼!” 想到先前渡河时自己以防万一留下的后手,肖校尉从容自信,一边在脑中飞速指定作战计划,一边下令。 “狗日的高狗,还想设伏我老肖?哼!当我肖远是吃素的?弟兄们,高狗杀我百姓,扰我大靖边界,还劫走我们先锋军的恩人小神医,咱们这口气能不能忍?” 众将士:“不能,不能!” “好,不能就对了!”,肖校尉笑的邪肆,“该死的狗子们不是还妄图设伏坑杀们么?咱们就让他们看看我大靖男儿本色,我大靖将士的威名!” “校尉大人,您有什么计策只管吩咐,兄弟们跟着你干啦!” “对,干了!” “好!全体百夫长听令,你,你,你们三带领你们的手下,兵分三路扑杀埋伏敌人;你,你你们两队负责保护小神医;你还有你,你们两队跟随本校尉压阵补刀;剩下的你领一队等战斗打响后,发暗号通知对岸,让留守的兄弟把船送过来,并随时准备接应。” “喏!属下谨遵令!” 入夜后,静静蛰伏休息了半日的将士们,悄无声息的展开了行动,余慧跟小表妹这对重点保护对象,则是被杜禹辰还有两百将士护着,在队伍分散行动的时候,她们被护着安全抵达了界河江边潜藏了起来。 随着暗夜中一声夜枭叫响起,杀戮顷刻就至。 肖校尉他们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决定要给敌人好看,那就是不留后手的全力扑杀,而且只有把敌人灭杀干净,才能保证后续他们的恩人小神医能平安的渡河。 暗夜里,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三方同时进攻的兄弟也很勇猛,势如破竹,敌人毫无所察之际就被取了性命; 压阵的肖校尉带着人马严防死守,在后截杀补刀,没有让任何活口逃离报信; 静静等待的余慧他们也很安全; 而随着这边的杀戮一起,负责发暗号的兄弟也成功跟对岸的兄弟联络上,留守的船只也正一只只迅速从对岸飞渡过来; 一切进行的都是那么的顺利,眼看着杀戮进入尾声的时候,忽的,一只穿云箭窜上天空在众人的头顶猛地炸开,粉色的光芒瞬间照亮大地后转瞬熄灭。 几乎是天空被照亮的瞬间,肖校尉暗道不好。 他们螳螂捕蝉,身后竟还有黄雀在后,该死的高狗!这是个陷阱! 知道眼下的局面已经全然调转过来,哪怕眼下是一面倒的好局面,肖校尉也不敢再恋战,立刻下达撤退命令。 “快撤退,撤退,不许恋战,撤退,撤退,立刻渡河,立刻渡河……” 然而早就在界河边设下层层埋伏的高狗,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虫子跑掉呢? 渊盖建南领着密密匝匝的人手立在后方高地观望,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前方短兵相接的界河冷酷发令。 “勇士们,拿出你们的血性来全力出击,除去那个女的外,不留一个活口!” “冲啊……” “杀啊……” 身后短兵相接的金戈铁马声声传来,耳中是兄弟们在暗夜中奋力厮杀的声音,远远的还有校尉下令他们赶紧护送小神医渡河撤退的紧急命令。 身侧的两位负责保护余慧的百户长,还有杜禹辰,明明心里也充满热血的想要回头去跟战友并肩作战,可他们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 情况危急,容不得片刻耽搁,百户长一咬牙,推搡着余慧,把她人往已经到了近前来的接应船只上推。 “走,小神医你们先上船,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上船,快,小神医你们先渡河……” 身后的厮杀还在继续,眼前来接应的船只,余慧暗中数了数,不过十几艘而已,船体还不大。 满打满算,就是超负荷运载,一艘船上承载二十人顶了天,若是想把全员带走,那须得多少趟才能把他们这八百多号人运过界河去?难啊! 身前是生的希望,身后是为救自己而在拼命的将士,她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不,不能! 余慧利索的把身上的背带解下,不顾身边人的焦急,把背着的小表妹一把塞进杜禹辰怀中,“杜禹辰你带着蕊蕊先上船渡江。” 怀里猛地被塞了个人来,杜禹辰猛地一僵,下意识问,“那你呢?” 她? 她要带着将士们回家,一个不少的回家,谁也不能阻挡他们回家的脚步,谁也不能! 第63章 第 63 章 余慧看了眼身后厮杀震天的战场。 “我有自保的能力,也有毒药可杀敌,我要留下来策应肖校尉,你快走,带着蕊蕊赶紧走。” “我不!”。 不是他意气用事,分不清事情缓急。 先不说他绝不可能放下在意的人自己单独逃命,只说堂堂男儿,兄弟袍泽都在拼命,若不是为了身边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独自先逃的。 既然她都不走,自己为何要走? 倔强的两人僵持上了,各不相让,却急坏了边上的百夫长们。 “哎呀你们别磨蹭啦!我们这一千号人出来,为的就是救援小神医的,小神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走,小神医您快走!” 听到百夫长气急败坏的催促声,杜禹辰干脆利落的,把怀里还在愣神的小家伙往其中一个百夫长手里一塞。 “百夫长,劳驾你带着我小妹渡河回家,我跟慧儿留下策应。”,他没说的是,以她的倔强性格,既然自己阻止不了,那就加入她。 他还是那句话,便是死,自己也跟她一道。 “疯了,你们都疯了吗?你们俩半大的孩子能干什么?” 不,他们没疯。 余慧见到身边一脸坚定坚决的家伙,也没时间门再劝,反而是把抱着表妹的百户长急急的往接应的船上推。 “百夫长,我们没疯,你信我,身为医者,哪里没点保命的手段,你忘了,先前我还靠着毒药带着妹妹全身而退跟大家会和来着,你要相信我,大家也要相信我,我有秘密武器哟,定能带着肖校尉他们成功的渡河跟大家会和的。眼下,请百夫长您带着大家,立刻,马上,有序的上船撤退到对岸,别给我添乱。” 余慧的话铿锵有力,说的很有力量,也很有信服力。 再想到当初他们他们亲眼所见,他们好多人都是被眼前的小神医从阎王殿里拉回来的,她的话,让他们坚定守护的信念不由的动摇了。 “真,真的吗?” 余慧却甩出手腕上的爬山虎,在空中击出两个啪啪响的鞭花,同时释放出了一股自己提炼出来,准备用于以后救治重伤号的麻药。 以余慧为中心五米内鞭花笼罩的范围之下,包括还抱着小表妹的那位百夫长,以及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位百夫长全都倒下。 抱着小家伙的百夫长只觉自己的眼皮很重,身体没劲,明明刚才他们还在说话,双眼还在紧盯着小神医不放,却忽然感觉全身一麻,而后脑子一懵,人当即软倒了下去。 就跟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的一下子软了一地,包括身边的杜禹辰都没能幸免,五米外的将士们一看,先是一懵,随后反应过来后都目不转睛的望着余慧,很是不明白她这是做什么。 而余慧呢?则是看着剩下那位负责接应船只的百夫长笑了。 “百夫长您看,我说的是真的吧?放心,我有自保的能力,请百夫长您赶紧带着大家撤退,别添乱。”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神医为了证明自己,竟是用了实际行动啊。 众人不再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毕竟小神医这招太厉害了,他们的百夫长都还没发觉人就倒了,他们可不想亲自尝试那个滋味。 信服的众人,在剩下这位百夫长的带领下,先护送被麻翻了的一行人上船,而后自己再有序撤退。 望着承载着小表妹,还有杜禹辰他们的那条船渐渐消失在了江面上,余慧满意的点头,示意身边的百夫长他们加紧时间门撤离,自己则是往交战的地方潜行而去。 麻药不多,不能浪费大面积抛洒; 毒药倒是还有一些,但是一挥洒出来,那就是大面积的无差别攻击,而自己却根本没准备解药; 思来想去,余慧还是借着黑暗的掩护游走在交战现场,无声无息的抛洒出了种子种到敌人身上,而后调动异能生根发芽,在种子的视角下,发现是敌人就绞杀,发现是己方就保护。 虽然这样的行动慢了些,也耗费了异能些,精准度却高,更不会误伤自己人。 暗夜里,余慧像个幽灵一样,无声的收割着敌人的性命,再度上演十步,哦不,是一步一杀的绝技。 然后打着打着的交手双方,慢慢的就发现了不对劲。 敌人:我艹!他们明明一个个都是身强体健的勇士,怎么今日一上战场,打着打着就疲乏体虚了呢?难道是晚上行动前没吃饱饭?要不然怎么这么奇怪?我艹,还有还有,身边刚刚倒下的干尸是他们自己人? 己方:我艹!敌人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猛如虎的挥刀厮杀,怎么打着打着就绵软无力了呢?是不是他们又有什么诡计?这是想让他们轻敌,而后引诱他们入圈套妄图一举扑杀?这不对劲! 双方你来我往,敌方察觉不对,远远在后观战的敌首渊盖建南立刻发出命令,让身边的后续队伍继续大面积压上,试图以量取胜。 肖校尉等人眼看着敌人一个个莫名其妙的自己倒下,还变成干尸,他们还在疑惑,耳侧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肖校尉,刚才我放毒药了,您赶紧带着将士们撤退,快!” 情况危急,加上敌人是真倒了,小神医的声音又听的真真的,肖校尉下意识的应了余慧的提醒,下令全员急速撤离,危机的情况使得他丝毫没有多想一下,为什么毒药只毒翻了敌人,却没有伤害到自己人?难不成小神医的毒药自己还长了眼睛? 当然,这是后话,只说当下。 肖校尉得了余慧的提示后,带着人马全速后撤,抵达界河边的时候,界河很热闹,十几艘船只不断往来江面,把兄弟们一个个的往对岸拉,眼下三百人还剩下二三十号人,这算是个好消息。 余慧与肖校尉会和后没敢耽搁时间门,大家忙就陆续上船准备撤离。 肖校尉也急急推搡着余慧,“快,小神医你先上船,快走……” 看到余慧的人肖校尉的第一反应是气急败坏,恼火手下不听话,却也来不及多想,忙就把余慧往刚刚返程还没有停稳的船上推。 不料,高狗的追兵既然顷刻将至,人虽还未到,箭雨却先一步抵达。 “不好,有箭雨,大家趴下,快趴下……” 咻咻咻,咻咻咻…… 敌人估计是发现了刚才的战场上尸首的异样,知道他们不好对付,更可能他们之中还有人会巫术,所以没敢近距离短兵相接,反而试图用密集的箭雨把他们统统留下。 这对他们来说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敌人不到近前,这就留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坏消息是,密集的箭雨之下,江上行船都有危险; “快,小神医你趴下,爬过去,赶紧先上船,只有你安全了,我们才能安全……” “不,肖校尉你听我说,我有毒药,可自保,更是可以拦截敌人的追兵,所以眼下你听我的,你带着将士们先走,赶紧走,我断后。” “不!救你才是我们的任务,小神医你的命比我们的重,我肖远绝不可能丢下你……” 你什么?眼下哪有那个北京时间门再叽叽歪歪,与其还要花时间门功夫解释,不如干脆迷晕了直截了当。 余慧故技重施,可怜肖校尉嘴里的话都没说完,他只觉眼前一黑,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余慧把自己成功迷晕的人,往身后的一位百夫长身上一推。 “这位百夫长,肖大人就交给你们了,你们赶紧的带着大人,组织将士们渡河,快!我来断后,放心,我的亲人已经全部救出,敌人手上已经没有我的软肋了,我不怕,更不会束手就擒,你们放心走。” 眼下局面很危险,不是矫情的时候,加上干脆余慧的出手让几个百夫长都知道,小神医很有本事。 这么一想,他们没有多耽搁,知道时间门就是性命的五位百夫长齐齐点头,两人扶住肖校尉,三人分别传达命令下去,紧接着,八百名将士一个不少的,全都潜行匍匐着接近岸边准备上船撤离,自然是肖校尉还有受伤严重的伤号在前,而后是轻伤者,再然后才是完好无损有战力的将士。 然而,一切计划的很好,却料不准高狗想要把他们留下的决心。 一翻箭雨疯狂射杀后,这边迟迟没有动静,身后压阵的敌首急了,不顾一地干尸带来的震撼与害怕,当即下令攻击,退者格杀勿论。 而这厢,十几艘船还是太少,而剩下的五百多人又太多。 敌人快杀到跟前来时,岸上还剩下了一百多号兄弟。 望着身后远去的袍泽,看着前方陆续不断奔来的敌人,一百多号兄弟纷纷再度举起了手里染血的陌刀,站成一线,准备拼死一战。 就在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豁出去了,准备为对岸的兄弟们争取到离开的时间门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天籁。 “大家伙别冲动,前方我已经设下了陷阱,他们暂时还过不来,趁此机会我们下水,我们游过去!” “游,游过去?” 将士们看着宽阔的河面,一个个的有些呆。 余慧却指着自己在最窄的河面上,刚刚甩出去固定好,此刻就漂浮在江面上的爬山虎道。 “对,游过去!兄弟们,不会游水的也别怕,大家看到江面上的那条绿色鞭子没,我已经把她固定好了,她也很牢固,大家抓住这条鞭子,不会游水也没事,就是爬,想来以诸位兄弟的能耐,咱爬也能爬过去!快,都下水,赶紧下水,我们回家啦!” 眼看着敌人已经抵达自己挥洒出毒药的那道防线,又有不少敌人捂着脸颊嘶吼着倒下,这说本就不多的明毒药正在被消耗,余慧心里着急,口中的催促也越发着急。 “大家快点,会水的跟不会水的交叉列队,下水后互相照顾一点,没时间门了,大家快走……” 她的毒药是一路上收集的本就不多,先前用了一次,剩下的自己刚才都无声息的挥洒了出去,在前方白米处形成了防御线。 毒药再强,份量有限; 防御线再长,也有防御不到的地方; 她真的支撑不了多久,可她又真的不想放弃任何一人,她要把大家一个都不能少的全部带回去! 危急关头,剩下的将士们齐齐朝着余慧看来,眼中都是关切,“小神医,我们都走了,那你呢?” 她? “大家不用担心我,你们只要走的快我才能安全脱身,再不走反而是连累我,快,大家走,都走,赶紧的……” 听到余慧这么一说,众人不再犹豫,毕竟先锋军治军严谨,在没有了长官号令之下,他们竟下意识的听了余慧这个小矮子的话。 明明她那么小,明明她的话不该有信服力的,可出奇的大家都信她,都听她的话。 将士们眼中有感动,有不舍,有着浓浓的不放心。 “小神医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小神医我们在对岸等你,你不来,我们就不走。” “小神医,你一定要来啊。” “小神医……” 众人纷纷留下自己真诚的祝福,这才跟下饺子样纷纷入水,抓着绿色的生命线,飞速的往对岸攀爬游走而去。 奋力往对岸游走的大家,脑子里想的都是只要他们快点,再快点,小神医才能平安无事的归来,他们才能不负恩人的付出,恩人的再度救命之恩。 她的眼前,敌人还在不断倒下,毒药渐渐挥发稀释,急不可耐的敌人,还有密集的箭雨又至…… 她身后的藤蔓上,一百多号将士正在飞速的游啊游,爬啊爬,对岸的将士们也纷纷接应…… 眼见着将士们终于陆续上岸,眼见着毒药终于耗空,终于,敌人杀到了跟前。 卡在河岸低洼夹角躲避箭雨的的余慧,飞速回头望了一眼,见藤蔓上只有最后几人眼看着就要登陆了,余慧再不等待,就在敌人杀到跟前,一个个恶狠狠的笑着,举着刀朝疯了般不管不顾,不惜抗命的着自己袭来之时,余慧笑了。 她面对着敌人莞尔一笑,足下一点,整个人犹如羽毛一样轻轻飘起,在一众密集敌人的惊愕间门,她的身子急速飞退着,整个人就像一幅画一样。 跟爬山虎双双合作,在爬山虎猛力回弹之下被拉拽着急速后退的余慧,临了还不忘了给面前被惊呆了的密密匝匝敌人,嘴欠的投去挑衅的目光。 “拜拜了您嘞!” 正好赶到的高手敌首,看到余慧背身飞渡界河的画面,先是一愣,而后是疯了般的气急败坏,指着已经飞到河面上的余慧声嘶力竭,“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干嘛,放箭,放箭,给本都督放箭,射死她,射死她,快放箭……” 只可惜啊,箭矢的速度哪有可爱的爬山虎快? 加上高狗的反应还辣么的慢。 等箭雨再度袭来之时,余慧都几乎已经要飞掠到对岸了,上岸的她,听到岸上众将士的欢呼雀跃,临了她都还不忘了把爬山虎尾端的几位将士给甩到岸上。 那模样真的是帅气极了,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参加这次救援的将士们回忆起这一幕时,仍就觉得记忆犹新。 那就是他们有神仙般能耐的帅气小神医啊…… 第64章 第 64 章 自打经过高狗敌袭抓人后,河田军屯内的气压有些低,整个屯子上空都漂浮着浓浓压抑沉闷的气息,好多人家的门口也挂起了白幡,预示着,这家有人有在先前一役中不幸故去。 为了给死者入土为安,军屯上下忙碌了好些天,除了伤重躺在炕上实在动弹不了的,其他人便是连伤病号,也都纷纷出头帮忙。 待到死者纷纷下葬入土为安后,充满了压抑与悲伤的军屯又瞬间门就安静了下来,只除了那些失去亲人的人家,总会时不时传来低低啜泣外,其他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静悄悄的……直到余谷雨被野小子、醉酒鬼等将士护送了回来,军屯里这才炸开了锅。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高兴余谷雨的回归,自然就有人把满腔的怒火、怨气发泄在了她的身上,比如其中有个失了主心骨的女人,在看到余谷雨完好无损的回来后,她疯了,跟个泼妇一样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扑打上来。 “灾星,你们杜家就是灾星,以前你们不来,我们河田军屯都好好的,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惨事,自打你们来后,这才多久?你看看,啊你自己看看,我们屯子里死了多少人?灾星,你们全家都是个灾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黑衣人就是冲着你们家来的!” 要不然怎么解释,那些坏家伙只劫虏走他们杜家的人,而不动其他人呢? 只可怜家的男人啊,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想到自己那死不瞑目的男人,见到余谷雨后扑打上来的女人显得很是癫狂。 “要不是你们杜家惹祸,我们屯子里哪里会这么惨?你们一家子都是祸害!都是祸害!要不是你们,我家男人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啊!都是你们!都怪你们!你们杜家这群灾星害死了我男人,是你们害死了他!害得我成了寡妇,害得我一双儿女没了亲爹,害得我们一家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杜家的贱人,你竟然还好好的回来了,你怎么不去死?不去死!啊啊啊,我跟你拼了,拼了……” “你这婆娘!疯了吗?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哈哈哈……”那还要问吗?“我自然是要让引起这场祸事的罪魁祸首血债血偿啊!”女人愤慨着。 负责护送余谷雨回来的那位百夫长,有些同情又有些嫌恶的推开面前是非不分的女人。 “你这婆娘,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血债血偿,你不去找杀上门来的该死高狗报仇,不去找故意引来高狗劫掠小神医的叛徒雪恨,你反倒是记恨同样倒霉被高狗惦记上的无辜之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哪门子的道理? 是啊,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可是她一弱质女流,既打不过高狗,又找不到隐在背后的叛徒,她能怎么办?她可是失去了男人,失去了自家的顶梁柱啊! 所以,自己好像除了怪杜家,把责任往杜家身上推,找杜家要补偿外,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怨怪的人,难不成她要去怪老天爷瞎了眼? 都说柿子要捡软的捏,黄小旗的妻子不去记恨自己够不着的强大存在,反而把一腔怒火发泄在了余谷雨的身上。 不过好在,这些失了家里壮劳力的妇人,倒不是全都跟这位小黄旗家的一样,中间门还是有那懂道理的,她们忙就上来拉人。 其中有个脸色苍白的瘦弱妇人带头劝慰。 “黄小旗家的,你别这样。你家男人去了,我家男人也去了,我知道你伤心难过,我跟你一样也伤心难过。可是黄小旗家的,我们男人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河田军屯,保护家里的我们才去的,并不能怪杜家,要怪就怪该死的高狗,要怪就怪泄露了杜家消息的通敌贼人,杜家的也无辜,你打她骂她有何用?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有人跟着附和劝慰。 “对啊对啊,黄小旗家的,你别这样,这一回我男人他们连带你家黄小旗走了,我们都很难过,可这位百夫长说的对,你不能因为那些该死的高狗惦记我们军屯的人,就把仇怨记恨到同样倒霉被惦记的杜家身上,这是不讲道理!我们活在这极北,本身日子就过的朝不保夕,而且我们的男人身为军户,他们天然的职责不就是保家卫国么?高狗杀来,他们站出来难道不是应该的么?你不能……” “不能什么?我看你们这群女人才疯傻了呢!好好的不找引起祸根的罪魁祸首麻烦,反倒是发过来说教我这个可怜的寡妇,好呀,你们不会全都被这杜家的收买了?或者是看他们背后有人……”,她扫眼冷冷看着先锋军的将士们,勾唇讥讽,“所以你们胆小怕了吧?一群怂货!” 劝解的众人气结。 “你!黄小旗家的,你怎么说话来的。” “就是,你怎么还能污蔑人呢!” “黄小旗家的,你这是看不起谁?” 某人却嚣张的笑了,双手把腰一插,“怎么?只许你们说,还不许我讲大实话啦?” 小黄旗家的格外嚣张,不愧是能跟小黄旗一块过日子的人,得理就不饶人。 “我看呀,就你们这样的,活该你们家的男人去当垫背!” 都说打人不打脸,人家好心劝解,这小黄旗家的竟然直戳人家的心窝子,一群失去了家中主心骨的妇人瞬间门就怒了。 “妈的,黄小旗家的,你的嘴巴是粪坑吗?说的什么狗屁话!” 某人:“我就说,我就说,怎么地……” 众人:“啊,我跟你拼了!” 一开始还好好的局面,不知不觉的,这劝架的倒是跟吵架的打成了一团,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边上因着善良愧疚,一直站着任由黄小旗家发泄的余谷雨也傻了眼,很是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怔愣在了当场,连被听到消息后,踉跄着身体匆匆赶来的丈夫护在身后,余谷雨一时间门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边上看戏的人群中,有人发现事情不对了,赶紧就往秦宝生家里跑报信去了,等到了秦家把事情这么一说,秦宝生当即黑了脸。 他倒是有心不想去来着,毕竟自己也没料到,当初自己那轻飘飘两句话,就会造成屯子这么巨大的损失与伤亡。 事情发生后一清点伤亡,发现军屯一共死了二十多号壮劳力,其实他的内心也是懊恼的。 当然,要是问他后不后悔,他不后悔。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只不过到时候他的计划会更周详一些,尽可能的只让罗大那一小旗的人遭殃就好,定会好好保护屯子里其他的人手。 毕竟在极北,劳动力就是财富啊! 被报信的催促着,秦宝生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抓着他的烟杆子动了身。 往屯子口来的时候秦宝生还在想着,如今屯子气氛低迷,他要做的就是安抚人心,尽量一人打一巴掌就算了,结果到了地方,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还在纠缠的妇人,而是…… 看到余谷雨秦宝生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暗骂。 刚才那报信的死小子,为什么不把杜家的平安回来的事情跟自己说?那该死的妇人打架,哪里有这个重要? 秦宝生心下猛地一咯噔,一会子想怎么会这样?一会子又想杜家的是一个人回来的?一会子又使劲张望,试图从人群中看到余慧的身影…… 那该死的坏事小贱人呢?她在哪?莫不是也回来啦?高狗呢,那些传说中很厉害的高狗呢,怎么就放了她们回来?他们都是吃屎的吗? “秦屯长?秦屯长……” 就在秦宝生惊惧交加的时候,身边喊他来的人发现不对,连连喊他,秦宝生这才猛然惊醒,赶紧收了脸上转瞬即逝的诧异,看向拉拽呼喊自己的人轻轻咳嗽了两声遮掩失态。 对方不疑有他,赶紧指着依旧打的难舍难分的人群道:“秦屯长你看她们,这乱糟糟还得是您出面啊,不然这架怕是停不下来。” 秦宝生的心此刻完全不在这,敷衍的点点头,都没看闹事打架的双方,清了清嗓子就呵斥出声。 “这都闲得慌呢?马上天都要冷了,地里的庄稼还要是不要?有闲工夫在这打架,不如多去地里割点麦,也免得到时候秋粮交不上!” “屯长!” “屯长!” “都闭嘴,都给老子散了,散了……” 眼下他心里埋着大雷,可没工夫搭理这群老娘们打架。 那些妇人见秦屯长这般,知道秦屯长说的对,想到家里缺了壮劳力,田地的活却不等人,一个个脸上涌起焦急之色,便没再动手。 反倒是被众人围攻,被打的鬓发散乱,脸都花了,衣衫也破了的小黄旗家的,见秦屯长不为自己做主,还逼着自己去割麦子,再想到死去的男人,她心里的委屈就股股冒出来,竟是不管不顾的往地上一出溜,跟个唱大戏的泼妇一样,啪啪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唱念做打起来。 “啊,我不活了,不活了啊,都欺负我,都欺负我……当家的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啊,你婆娘我可怜啊,你为了军屯去了,你人才走,尸骨未寒啊,这些人就翻脸不认人了啊,当家的,当家的啊……” 没法子,打架,她打不过;连赶来的秦宝生都偏心眼不为自己做主,她委屈啊! 小黄旗家的这般撒泼,她这做派,反倒是惹得打架打的同样衣衫凌乱的一位知情妇人忍不下去了,停下欲走的脚步,朝着地上正拍着大腿的人狠狠吐了口唾沫。 “我呸!黄小旗家的,我劝你也别哭了,什么叫你家黄小旗为了军屯去的?我呸!别人不知道你家底细,我当时可是看的真真的。” 妇人满脸讥讽,语气也咄咄逼人起来。 “就你家黄小旗,他哪里是为了保护大家,保护军屯去的?明明他是见状不好,见我们家的男人都去抗敌了,他个胆小怕事的悄摸在背后,背着大家伙,妄图带着你们全家跑路来着吧? 你说你们一家子,胆小怕事就胆小怕事呗,跑路就跑路呗,逃命都还不忘了带着粮食呢!啧啧啧…… 说来也是你们命不好,你家男人命不好! 要不是半道遇上暗中杀出的高狗要了你男人的命,哼!这会子指不定你们一家子都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 “不,我们没有!你撒谎,你冤枉我!” “我呸!没有?没有的话,前头事发后,你们家门口的那一摊洒落的粮食你怎么解释?你敢拿你自己的命发誓,那些粮食不是你当家的带着跑路的时候,不慎一刀被黑衣人砍翻才撒了一地的?” 妇人言之凿凿,后来军屯安全后大家清点损失的时候,大家自然也看到了黄家门外洒落的粮食,不由的,所有人信任的天平都偏向了妇人,全都一副鄙夷的目光看着小黄旗家的。 一面倒的局面,让这个试图在杜家身上刮下一层油,好保证自己以后生活的女人再不敢叽歪,撒泼也顾不上了,一骨碌爬起来慌忙的就往外奔逃,一场闹剧这才算是结束。 第65章 第 65 章 “都散了,散了……一群老娘们,我看你们是闲的dan疼,都给老子散了!都赶紧给老子下地割麦去,回头要是交不上军粮,老子拿你们是问!” 一场闹剧,最近在某人灰溜溜逃走,某人心情郁闷不解的情况下散了场。 再顾不上演好人的秦宝生,因着余谷雨的平安回归,这只暗地里的老鼠浑身都写满看焦躁,气急败坏的回家。 一进门,秦宝生把门摔的砰砰响,吓的屋内正在烧饭的他媳妇,手里的锅铲都掉了。 快速捞起锅铲,回头见到自家男人阴沉的模样,秦宝生家的关切的上前询问,“当家的,你这是怎么啦?” “滚!” 秦宝生心情很差,这都火烧眉毛了,哪里顾得上他媳妇?态度越发恶劣。 秦宝生家倒是关心他的很,不顾丈夫的冷脸,见丈夫情绪不对,心下诧异,觉得事情不对头,忙关切的还待再问,“当家的……”结果当初又被打断,换来了她家男人越发暴躁的对待,“滚,滚呐!老子让你滚你聋子啊,没听到?” 秦宝生媳妇愣住,表情讪讪的,秦宝生看着越发不顺眼,暴躁的一把摔了门帘进屋,气呼呼的把手中心爱的烟杆子,砸了到炕桌上发出哐当响声。 炕桌上断成两截的烟杆子让秦宝生媳妇感觉很不好,这样暴躁恐怖的男人,是她多年来从未见到过的。 趋避厉害的心,让秦宝生媳妇再不敢多发一言,忙不迭的丢下手里的活计跑了出去。 因着太过害怕,导致了接下来的接连好些天,秦宝生家的都不敢跟丈夫多言一句,秦家的气压很低很低,一触即发,压抑的秦家上下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直到这一日…… 因着亲爹发神经,怕招惹亲爹被打被骂的秦家幺儿根本不敢待在家里,每日一大早就跑出门去玩。 这日,他才带着自己最好的俩兄弟在屯之后山完骑马打仗,忽的,屯子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热烈的欢呼,秦家幺儿被异样的欢呼说吸引,也不玩了,忙招呼着小伙伴往屯子里赶。 将将跑到屯子口空地上,挤再人群里,他们就看到欢喜归来的人群,再听到身边人热泪盈眶的说着什么,先锋军厉害,什么抓到了高狗探子,还抓到了敌首的欢喜愉悦后,秦家幺儿眼睛都亮了。 想到近些日子来家里古怪的气氛,想到导致古怪气氛的源头……秦家幺儿眼睛一转,急迫的想让亲爹也知道这个特大好消息也高兴高兴。 毕竟亲爹一直把自己是个屯长,要为整个河田军屯负责的口号挂在嘴上,眼下他们屯子里的人平安归来了,大家伙都欢天喜地的,更是抓到了大坏蛋,自己更得让亲爹来看看,让亲爹也高兴高兴,指不定亲爹高兴了人就好了呢? 这么一想,秦家幺儿抛下小伙伴撒丫子的就往家奔,气喘吁吁的才跑到院门口,秦家幺儿就朝自家紧闭着门窗的东屋上房放声大喊。 “爹,爹,好消息,特大好消息,咱屯子里被绑走的人回来了!爹,爹,我跟您说,咱们先锋军好厉害,他们不仅把高狗传递消息的探子给抓了回来,甚至还抓了敌首回来呢!爹,爹,爹您听到了么?爹……” 秦家幺儿兴冲冲的一边跑一边喊,才推开院门,东屋突然传来一阵叮铃哐当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的声音。 秦家幺儿疑惑,下意识停住脚步,不等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前,忽的,家中屋门猛地被人从里头打开,屋子里一道风猛的刮了出来,刮到了自己的身前。 不等秦家幺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胡子拉碴的秦宝生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此刻正紧紧抓着亲儿的胳膊,神情癫狂,双眼通红的追问。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老儿子,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秦家幺儿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眼前的爹好陌生,看着让人好害怕,秦家幺儿下意识想躲想逃,胳膊却被亲爹死死捏在手里,让他动弹不得。 没办法,秦家幺儿只得哆哆嗦嗦的结巴道:“儿,儿说,说,好,好消息。” “不对!往后一句。” “后,后一,一句?”,秦家幺儿哆嗦着,努力忍着害怕不看眼前癫狂的亲爹,“后,后一句,后一句,是,是屯子里被绑走的人回,回来了……” 秦宝生皱眉,焦虑暴躁的就像是只困兽一样怒吼着,“不对,再后一句!” 秦家幺儿被亲爹吓坏了,猛地一个哆嗦,下半身不受控制只觉一股热意喷薄而出,尿滴滴答答的洒了满□□,浇湿了地面。 “后,后一句,呜呜呜,我,我,爹,你别这样,儿,儿害怕!呜呜呜……” 看着在自己手下哭的稀里哗啦的儿子,秦宝生烦躁的很,再闻到脚下传来的腥臊气味,再看儿子脚下被染湿的地面,秦宝生厌烦的把儿子一推。 “算了,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子自己去看!” 秦宝生丢下这么句话后,大踏步的就往屯子口热闹传来的方向狂奔,一边奔跑,他一边在脑子里疯狂回想,不断的还原当初自己做过的事情反复验证,得到的结果依旧是如他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暗中还原倒推过无数次的结果一样,他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对!对!老子做的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任何把柄,所以不要怕,秦宝生,你不要怕!不要怕……” 所有的自我安慰,所有的心理建设,在他见到开进军屯的先锋军队伍后,在见到先锋军押解的那两名头上蒙着头套的人犯后……秦宝生所有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顷刻土崩瓦解。 “不,不可能!” 没可能的呀?他们竟然真的把那该死的屠夫,还有那日带队前来自己的军屯截杀的黑衣首领给活捉了回来? 不!不会的,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宝生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绝对没可能。 可他的脑子里却又忍不住一遍遍的去想,眼睛一遍遍的朝着先锋军押解的人犯去看。 越看越像,越看越是! 虽然那两个蠢东西脑袋被套着黑头套,自己并不能看清楚他们的面孔。 可他们身上的衣裳,还有那自己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形,无一不在告诉自己,他们就是自己曾经接触过多次,也曾经亲眼在暗中观察见到过的那个人! 不!这个结果简直糟糕透了! 比这几日自己闷在屋子里,设想的千万种结果都要糟糕! “怎么办?怎么办?”,秦宝生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双重打击下,生生止住自己再要前进的步伐,口中不断焦躁的呢喃着。 他忍不住就想。 那该死的屠夫会不会已经交代出了自己? 这群该死的高狗先前一直没动手,暗中来调查的时候,会不会也顺便也调查了自己? 还有还有,眼下他们人都被抓了,会不会狗急跳墙之下,手里没有证据都要拉自己下水一起死? 会不会…… 秦宝生越想越害怕,整个人再次陷入癫狂。 不,不可以!自己一定不能落到那样被动的境地!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大靖对待叛徒内应,还是造成了将士袍泽伤亡的内应,那下场…… 不!他一定不能任由事态再恶化下去,他要想办法,“对,想办法!” 深深看了眼喜气洋洋的先锋军,再看了眼那跟乳燕一般投入亲人怀抱的小贱人,再看看那两个头套着黑头套的蠢货……慢慢后退,慢慢后退的秦宝生,心里涌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先锋军是路过他们军屯,送某人归来顺便歇脚的,看他们眼下安营扎寨的样子,今日必是不会再拔营离开了,要走最快也是明早的事情。 要是这样,自己若是趁着今晚顺利的把事情解决掉的话……对!只要没有人证,便是先锋军的人回去了,便是小贱人知道了什么站出来指证自己,他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是么? 秦宝生只觉自己豁然开朗,他抬头望向天空,唇畔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了一抹疯狂的笑容…… 寂静的夜里,河田军今晚有些热闹,军屯内外,前路后山的入口,野地里均有先锋军的人在驻扎外,便是屯子内,先锋军也分出队伍不停巡逻,为的就是看守被关押在军屯内,关押在秦宝生家院子后头库房大院里的两个高狗。 这真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机会啊! 身为屯长,掌管军屯一切事物,而人犯关押的还跟自己如此近便不说,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是,为了偷摸以公肥私,偷摸倒卖军屯的粮食,多年以前自己就在库房下挖出了一条秘密隧道,隧道的一头就直通后山! 哈哈哈,这叫什么?这就叫瞌睡有人送枕头,得来全不费工夫。 哈哈哈哈,这不是老天送给自己的机会是什么? 至于怎么动手?嗯,他得好好想想,好好琢磨琢磨。 是偷偷摸摸的假装去给人犯送饭,然后给饭菜下毒,药死那两狗日的吗? 不,不能杀人! 秦宝生摇头。 眼下杀人其实是最次的办法,毕竟杀了人自己还得费力巴拉的,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处理尸体,那样更加麻烦,也增添了暴露的危险。 而且一旦人死了,那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他们河田军屯里有敌人的内应?或者是眼线? 再不然,哪怕就是抛开军纪军令不说,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是有那失了男人,为此不甘心,不醒事的妇人,暗中记恨这俩高狗,为了给亲人报仇,所以毒杀了高狗也说得过去,却也经不住先锋军一定会像疯狗一样排查到底。 一旦被先锋军咬上,自己哪怕安排的再好,也难免不会被发现蛛丝马迹,这个时候多做多错,所以,这个险自己不能冒。 既然不能一了百了的干脆杀了了事,那就……嗯,放他们走? 对对对,放他们走! 只有放他们走,自己再扫尾布置成他们自己逃离的假象,扫去一切关于自己的尾巴,这样自己才是最安全,也是最保险的办法。 到时候先锋军的疯狗肯定会第一时间去追捕逃犯,定想不起先查看他河田军屯,那样自己才有脱身的机会。 对,就这么办! 这么一想,秦宝生果断把手里掏出来的□□给塞回了耗子洞,才要捡起边上的砖块给塞回去,想了想,他又鬼使神差的停下动作,蓦地伸手,把耗子洞里的那一大包□□给扒拉了出来,一把塞进了怀里。 给耗子洞堵上砖块,迅速把上头的东西恢复原样,秦宝生脑子疯狂运转,急切的思考起来自己该如何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偷偷放走那俩蠢东西。 第66章 第 66 章 暗夜中,位于屯子内的仓房大院跟外头严密防守的军屯不一样,这里寂静无声,待到下半夜的时候,此处除了偶尔能听到大院外先锋军巡逻队经过的动静外,院内更是静的让人发毛。 约莫是丑时末左右,正是夜里人睡的正香的时候,忽的,寂静的仓房大院内,一排太平缸中,其中有一只缸子下传来动静。 硕大缸子的一侧石板被人猛地从内推开,即刻惊走了夜里鸣叫的欢快的蝈蝈。 可怜的蝈蝈,一回头,正要去看看是什么东西袭扰了自己的地盘呢,便见太平缸一侧,蓦地探出个妖怪来! 可不是妖怪么。 为了掩藏好自己的身份以防万一被发现,秦宝生行动前顺出自家装豆粮的麻布口袋,拿着剪子在口袋上开了两个洞,一把就套在了脑袋上,这会子又突然从密道口钻出,可不是妖怪么! 秦宝生先是小心翼翼的探头左右四顾,确定这仓房大院安全,他才蹑手蹑脚的从密道里完全爬了出来。 仓房围墙外时不时的就会经过巡逻队,为了一切顺利,他加紧时间行动。 自己的地盘秦宝生特别熟悉,可以说哪怕是他闭着眼,都能分得清楚这里的一切。 已经装着几仓粮食的仓房不可能关人,那两个倒霉蛋要么关在空着的仓房,要么就关在仓房边上放杂物的小间。 思考片刻秦宝生没有犹豫,率先摸黑朝着小杂物间摸了过去。 果不其然,他的猜测是对的,他才走到杂物间门口,透过杂物间那木楞格子窗,秦宝生一眼就看到了里头两只跟死狗样,头戴罩子,双手被反钳在身后绑着的可恶家伙。 而此刻的杂物间门上,明晃晃的还挂着一把锁头,看样子还是从边上仓房上顺手取下来用的锁头。 在河田军屯,他秦宝生就是这里的天,所有仓房的钥匙自己都有,可惜此刻他却不能用,毕竟一旦开锁放人,这不是明晃晃的证据么。 不过好在,哼,区区锁头而已,他有的是办法。 伸手摸了摸紧锁的锁头,秦宝生大手果断略过锁头,摸上了挂锁头的合叶上。 破口袋下的唇角勾起,秦宝生手上动作不停,淅淅索索的也不知他在哪里摸索一番,刚才还严丝合缝的合叶,镶嵌在门框上的那一头居然神奇般的松懈开,让秦宝生轻而易举的打开了屋门。 轻微一声门开的动静,让屋子里俩躺在墙角如死狗样的人犯蓦地一震,他们人却不动,只竖着耳朵倾听动静…… 今天晚上很暗很暗,近些日子来都高高挂的月亮,今夜也不见了踪影。 小心开门的秦宝生并未发现屋中二人的异样,待到门彻底打开了,瞬间缩回门外阴影处躲藏的秦宝生暗中观察了半天,竟见不到门内二人有任何动静,秦宝生急了,心里忍不住暴躁。 妈的,走啊,走啊!这俩傻蛋不会是被关傻了吧? 明明门都给他们打开了,他们怎么还不知道跑路呢? 等半晌没等来门内人动作,秦宝生忍不住又想,莫不是刚才自己的动静太小,里头那狗日的睡死了没听到,所以才没逃跑的? 这么一想,秦宝生暗骂晦气,终是抬脚从躲藏的角落钻出来,伸手拉上木门,确认了下此刻仓房院外没有动静,巡逻的先锋军此刻也不在外头经过,他这才大着胆子拨弄门上的合叶弄出了动静。 结果……里头俩个蠢蛋依旧没动。 秦宝生恨的咬牙,心里骂骂咧咧的,却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得已,他拨弄合叶的手放下,转而拿上门板,狠狠心,既轻又重的一拉一合,再一拉一合。 寂静的夜里,木门接连发出轻微吱呀两声牙酸声音有些刺耳,让秦宝生再不敢大着胆子来第三遍。 扶稳木门,秦宝生手心都紧张的冒汗。 自己搞出来的动静这般大,屋子里俩个倒霉货应该是听到了,马上就能有反应了吧? 结果…… 我艹的!这俩东西不会是被先锋军那群牲口给打晕了吧? 秦宝生心里暗骂,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人显得急躁起来,在门外来回踱步,还是暗夜中传来一声鸡鸣,瞬间唤回了秦宝生的理智。 不行,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秦宝生咽了咽唾沫,终是大着胆子步入了杂物房,站定两人身前蹲下,试探性的伸出手,慢慢的,慢慢的,探上了二人头套处,想去试一试对方还有没有呼吸。 正想着说,若是这俩真晕了,或者呼吸微弱快死了,自己是干脆改变计划灭口呢?还是把人喊醒呢? 他那渐渐靠近的手都没有触碰到头套,忽的,他的手腕被人猛地抓住。 秦宝生被吓了一大跳,屁股着地。 还是看清楚是俩个傻蛋中的一人,伸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秦宝生先是生气,而后大松一口气。 妈的,既然你丫自己已经挣开了钳制双手自由,你丫的早说呀,害他吓一跳! 不过嘛……话说这俩狗日的没死没晕也没睡着呀!那刚才自己搞出那么多动静,这俩狗日的为嘛不动? 真真可恶,麻痹的狗日的,吓死他了! 回过神的秦宝生定了定心神,忙把自己的胳膊从对方的手上挣脱开来,而后特意转变了音调压低声音。 “想活命的跟我走。” 为了把自己这个暗线搭救者演的更像,秦宝生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丝毫没有顾及身后的二人,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身后二人隔着头套面面相觑的暗中交流。 已经走出杂物间的秦宝生见身后毫无动静,踏出门的瞬间,焦急的秦宝生还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走啊,快点,自己人,走!” 当自己人三个字一出,屋内的两人一改刚才的态度,瞬间起身朝着门口走来。 看到二人站起身跟了上来秦宝生满意了,破麻袋头套下的唇角甚至还勾起了满意的笑。 他不顾身后二人零头在前,快速走到太平缸边上指着自己来时的路,也就是诸多太平缸中的一个侧沿催促身后近在迟尺的二人。 “快,从这里出去,出去后就是山林,你们进了林子向往北走,十里地后再掉头往东,到时你们就可以平安回去了,快走,趁着眼下外头看守松懈,你们……哎哎,你们不赶紧逃命去,抓着老子干什么?” 秦宝生指着逃生密道说的正起劲,说的也事无巨细,结果还不等他说完呢,忽的,他的一双胳膊就被身后的俩傻蛋给死死钳住了。 秦宝生大惊,同时诧异,忙就尖细着嗓子斥责着,这时候惊恐的他甚至连嗓音都再顾不上去变化。 “放手,放手,老子是来帮你们的,你……” 就在秦宝生惊恐着外强中干的呵斥着的时候,刚刚还黑漆漆的仓房大院内外一道道火把亮起,瞬间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再然后,紧闭的仓房院大门被人从外推了开来,而站在诸多举着伙伴的将士跟前的人…… 破口袋下的秦宝生不由眯了眯眼。 这是?这是! 不,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肖校尉跟那个该死的杜家小贱人! 不,不可能的! 一瞬间想通了什么,秦宝生口中发出不可置信的凄厉大喊,犹如困兽之斗。 “啊!该死的高狗,老子要为那些死去的袍泽报仇雪恨!该死的高狗,有本事你杀了我!我的兄弟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放……” 这是嘛意思?是死到临头了还不忘了垂死挣扎一下?还在跟大家演戏呢? 只可惜,那也得看大家给不给他这个机会呀。 钳制住秦宝生的两头套男就动手了。 “闭嘴!叛徒还有脸叫嚣。” 刚才这货的一举一动,他们兄弟二人可是看的真真的,听的真真的。 开玩笑,要不是这货自己说自己是高狗的自己人,还让高狗想活命就跟他走,一心钓大鱼的他们哥俩还不准备动呢! 两人也很生气这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的家伙,二人互相合作,分别一手死死按着秦宝生,一手抬起去摘自己的头套。 顷刻间,巨力挣扎中的秦宝生看到了两张让他诧异不已,又悔恨再三的陌生脸孔。 秦宝生瞳孔剧烈一缩,意识到了什么,他目呲欲裂,整个人都癫狂了,哪里还有刚才看到肖校尉跟余慧他们后心里顿时想出的那些应急借口? 他什么都顾不上只一个劲的癫狂挣扎着,嚎叫着。 “啊,麻痹的,这是个陷阱!这是个陷阱!!!你们骗老子,你们合起伙来骗老子!啊,你们无耻,既然设下这么恶心的陷阱,我跟你们拼了……” 可怜他秦宝生自认为自己绝顶聪明,为了扫尾,他把一些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可他却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一切都是陷阱。 “不,我不信,我不信!不信……” 老天爷怎么会这么的残忍,他求的并不多,做的也不多,他不过是想过点舒服的日子,再不想被别人踩在脚下吃苦受穷罢了,他其实也没干什么,真的,他都没伤害一人的性命,老天爷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呢? 他不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对,都是假象! 跟肖校尉并排走进仓房大院的余慧眼睁睁的看着破头套男,从一开始的癫狂,再到后头的绝望,再到眼下的自言自语,余慧上前一步,甩出爬山虎,不客气的扯下某人脖颈上的破口袋,看着破口袋下露出来的熟悉面孔,余慧虽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这位秦屯长,一直以来自己对他的印象就不大友好,他能做出这样的事,当了敌人的探子,甚至还星夜营救,救人不成还试图演戏蒙混过关,就不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好了好了,秦宝生你个狗日的叛徒,别再嚷嚷了,吵吵的老子头疼!” 余慧唏嘘感慨之际,听着秦宝生的嚷嚷早就不耐烦的肖校尉出声呵斥。 秦宝生内心绝望,却还是忍不住心里那点不平不服,他挣扎的瞪着肖校尉跟余慧不死心的问。 “你们是不是早就怀疑我了?所以今晚才搞了这么一出专门等我?” 怒吼着,秦宝生的目光还恶狠狠的扫向依旧死死钳制住自己的二人。 余慧心说都到如今这份上了,这货居然还不死心? 果然不愧是既可怜又可恨的反派。 边上的肖校尉看到垂死挣扎的秦宝生,他望着秦宝生的双眼充满了失望,“秦宝生……”,本想说些什么,想想又觉得没意思,“算了,看在你曾经也为大靖出过力,大家同为大靖边军的份上,爷爷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也免得临了到了阎王殿,你对自己的罪行一无所知……” 肖校尉便把事情一一道来,也好叫秦宝生死的清楚明白。 事情回到渡河后…… 第67章 第 67 章 那日成功渡河后,余慧他们就加紧上路,身后的界河来时是横在他们营救路上的大山,回时就是横在敌人追击路上的巨石。 高狗再恨,没有船,没有余慧这样的异能者帮助,等他们成功的找到船只渡河,余慧他们快马加鞭的早就跑的没影子了,加之对岸还是大靖的地盘,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大靖军队想必也会严密防守。 再追过去反而的得不偿失了,渊盖建南就那么站在界河对岸,气急败坏的捏碎了手里的鞭子,只得是眼睁睁的看着余慧他们平安离开。 安全后,身后又无人追击,返程途中的大家就有充足的时间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 “我确信,河田军屯内一定有敌人的内应,再不然就是出了叛徒,要不然当日,那些高狗不会那么准确无误的分头展开有针对性的抢人行动,而且还一抓一个准,这明显不对!而且我觉得……” 当清醒过来的肖校尉还有杜禹辰,听着搂着小表妹的余慧跟他们说起了这背后的事情后,肖校尉当场踹断了身边一颗一人腰身粗的树木,便是连杜禹辰,身下坐着的青石板,也在他的愤怒一掌之下生出了裂纹。 “奶奶的,等爷爷回去,爷爷一定要抓出这幕后的叛徒!” 面对肖校尉的愤怒,内心同样愤怒的杜禹辰抬眼望着河田军屯的方向,目光深沉如水。 “我们没有证据。” 余慧:“是啊,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他娘的,难道我们就这么憋屈着,拿这背后的狗日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肖校尉暴躁发狂,越发憋火,忍不住气哼哼的在原地转圈圈。 “小神医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大家都想想办法。咱们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阴沟里的老鼠泄露了秘密的种粮消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小神医白遭罪,看着兄弟们白白辛苦一场吧?老子不同意!” 不要说他肖远不同意,身边此次出营救任务,为此还伤了不少人员的这一千号兄弟也不同意。 杜禹辰更是不同意! 要知道,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在意的小姑娘就掉下悬崖就此殒命了呀! 他是绝不会放过幕后黑手的,绝不! 余慧看着面前气哼哼的二人,再看看身周朝着她投来统一关切愤怒目光的将士们,余慧心里很感激,而后,她笑了。 她抬手压了压,“大家都别急,谁说我们要就此放过这背后搞事的人的?”,这可不是她余慧的作风。 “可是小神医,您刚才不是说我们没有证据么?难道……”,众人看到余慧狐狸般的笑容,肖校尉眼神猛的一亮,刹那间仿佛是想通了什么,双手一击掌激动道,“小神医,难道你有法子?” 一瞬间连杜禹辰的眼神都亮了三分,不由注目向余慧,暂时压下了自己心底升起的办法,准备先听听余慧怎么说。 余慧笑着朝肖校尉眨眨眼,俏皮道:“肖叔,办法我是有,只不过想要成功的实施还得麻烦您。” 肖校尉当即一拍胸脯,“好说好说!小神医有什么法子尽管说来。” 余慧:“我们这样,这样……” 次日再上路的时候,众将士就发现他们队伍里少了两个兄弟,而队伍前头却突然多出了两个戴着头套的人犯。 想到昨晚上被连夜派出执行任务的斥候队,再想到昨晚小神医对着他们一个个的人左右打量…… 一瞬间,所有的将士都心下了然的闭了嘴。 接下来,他们可是有好戏看了。 成功救人回来,他们还是要经过河田军屯的,因着背后憋着大事呢,先锋军全体自然会留在河田军屯过夜,哪怕是路上出了任何意外,他们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再然后,就有了先前秦家幺儿看到的那一幕出现,以及眼下秦宝生的被俘虏。 肖校尉快速的把能说的说完,秦宝生一听,心中疑惑一解,竟是再也支持不住缓缓软倒了下去。 他后悔啊!原来,若不是自己顶不住先心虚了的话,这些人根本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原来,若是自己一直按兵不动不暴露,眼下根本就没有这一遭啊! 时也,命也! 可恶的肖远,狗日的,他这哪里是给自己解疑答惑让他当个明白鬼?他这是,他这是杀人诛心! 老天爷,你不长眼,不长眼啊…… 秦宝生凄苦着,懊悔着,他乞求般的看向肖校尉,目光最后落在余慧身上,他喃喃言语。 “肖大人,如果我说,其实当初我不是有意的,一直以来我也没想过要害任何一个将士的性命,我不过就是害怕着杜家的侄女太能耐,太能搞事情,害怕她弄出来的那什么稻子害得我的地位不保,这才昏了头的做出了错事,你信吗?” 肖校尉叹气,“我信!可是……” 想到军屯内那些门上的白幡都还没有撤去的人家; 再想到身后的兄弟们身上的累累伤痕; 再再想到,若是没有小神医的出手帮助他们多少人会客死异乡; 再再再想到,若是这苦寒之地种出米粮的秘法若是被高狗得了去,充实了他们的底气,吃着他们秘法种出来的粮食,反过来虐杀他们自己的百姓跟将士…… 肖校尉这个粗汉子不由就硬了心肠。 “可是我信没有用!秦宝生,你得问问你河田军屯上下,那些死了男人,死了儿子的屯民他们信不信! 你得去问问我身边这些差点死在敌人地界上,差点就回不来的兄弟们信不信! 你得问问朝廷,当你把这么宝贵的种粮秘技拱手让给敌人后,朝廷信不信! 秦宝生,你当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你的一个小小举动要坑害多少人的性命呢? 秦宝生啊,当初你走出那一步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是啊,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余慧唏嘘。 秦宝生:“我,我……” 他想要辩驳的,明明他很会说的,可面对肖校尉一声接一声的质问,秦宝生竟是有再多的不甘与狡辩都说不出来,最后如条断了脊梁的死狗一样,悔不当初的软瘫再地。 肖校尉长叹一声,内心复杂,毕竟他们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队伍里出现叛徒。 “来呀,把人犯押下去严加看管,另外杜禹辰出列,速速带人清剿秦家,不放过任何一人,把秦家全员拘押到案。” 一心想要给余慧出气的杜禹辰,内心很感激肖校尉给他这个机会。 躬身应喏,杜禹辰当即带着人手直扑秦家。 寂静的夜里,整个河田军屯都笼罩在熊熊火光之下,暗夜刹那亮如白昼,一切阴暗在白昼之下无所遁形。 杜禹辰顺利的把秦宝生媳妇,还有他的儿子们全员缉拿到案,并不管秦宝生媳妇的叫嚣,也不看哭嚎委屈的秦家小儿。 除却秦家那还在别的军当正军的大儿外,他们家没有任何遗漏,甚至是连秦宝生在极北唯一的亲戚,也就是他媳妇的娘家全员,也都在当晚被缉拿到案。 一晚上的忙活,次日一早,军屯上下听到昨夜下半夜动静人心惶惶的众人,在了解清楚了事情真相后,大家先是惊讶,再是不可置信,最后全部的情绪全都化为了愤怒。 特别是家中有人惨死的那些妇人,一个个的在秦宝生一家被压走的时候奔走相告,她们三五成群,手里挽着篮子,提着桶子,在秦宝生一家经过的时候,纷纷朝着他们泼潲水,丢粪土。 秦家幺儿根本不知道自家这是怎么啦?他很害怕,面对一个个往昔对自己和颜悦色,眼下却扭曲着一张脸朝着自己丢脏东西的人,秦家幺儿的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身上很疼,也很臭,他心里更是害怕不已,不由朝着亲娘的怀里缩了再缩,“娘,我痛,我害怕……” 然而,他的娘却整个人都木呆呆的根本就不管他,而且让秦家幺儿更是想不到的是,在自己喊痛后,身周朝着自己丢来的东西更多,甚至还有石子土坷垃,如暴雨般砸的他避无可避,而用这些砸自己的,竟全都是屯子里自己昔日玩耍的小伙伴。 秦家幺儿止不住的委屈,“狗子?二宝,你们为什么要砸我?” 他们不是好朋友,好兄弟吗? 回答秦家幺儿的,却是那叫狗子、二宝的小子,更加凶狠的狂风暴雨。 “砸,砸死他,他是叛徒通敌犯家的狗崽子,是高狗的走狗!砸死他,砸死他,他不是我们的兄弟,不是!我们要为菜花的爹,毛蛋的哥哥,吴阿婆家的吴小叔他们报仇!砸死他,砸死他……” “对,砸洗他,砸洗他……” 屯子里的孩子几乎都来了,现场的情况几乎是狗子、二宝的一带动,所有的孩子都纷纷跟着动了,纷纷朝着秦家人投去仇恨的石子,并且连自己脚边上的小粉团也不例外。 余慧一个不注意,身边的小家伙抓起地上的土坷垃,就学着身边的小家伙们一样往秦家人身上丢,一边丢,还一边凶狠的叫嚣着。 余慧倒不同情秦屯长夫妻,就他们夫妻的为人,干出什么样的破事都不稀奇,而身为成人,那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既然选择了背叛这条不归路,是杀是刮,那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 她唯独对未成年的孩子不忍。 其实,她还是喜欢上上辈子那个在国家爸爸的保护下和平安稳的世界,那个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连家小,不连累小小孩童都要跟着受罪的世界…… 敌人虽坏,稚子无辜,更何况这秦家幺儿傻是傻了点,虽也享受了秦家夫妻给的优容条件,却罪不至死。 余慧暗暗叹气。 不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善。 她没权利质疑别人,也阻止不了别人,但是她止住了小家伙再要砸向秦家幺儿的手,一把将小家伙抱起,不顾小家伙的挣扎就往回走,离开了前头混乱的现场。 “蕊蕊我们走,回家表姐给你做肉肉吃去喽。” 听到肉肉,小家伙瞬间妥协,打坏蛋哪里有肉肉香?当即乖乖待在余慧的怀中不反抗了。 这个世界,再不是自己熟悉且深深爱着的世界了啊……可怀中的小家伙,若是可以,她想给她一个现世安稳,一个美满幸福的童年,这是自己两辈子所期盼,却从未得到过的…… 秦家一家的结局余慧没再关心过,可她不关心,却架不住屯子里的众人都在关心,大家不止在关心,更是有人在得到了秦家的消息后,匆匆就跑来自家唏嘘的说起。 罗大娘这次来,不仅带来了她家男人因着这次的事情高升成为了屯长,一举取代了秦宝生地位的大喜事,更是带来了余谷雨一直还惦记着的秦家结局。 说来也是唏嘘,秦家人也是厉害,都到那样的境地了,自知必死无疑后,砍头前的一夜,他们家也不知从哪里搞到了耗子药,竟是把药搅合进了断头饭里,一家子吃了断头饭后齐齐死在了监牢中。 他们倒是好了,吞了耗子药集体自杀了一了百了,不用再去受那砍头的罪了,只可怜秦宝生他婆娘的娘家人,倒霉催的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就是平日里好吃懒做,奸猾了些,却是被杨将军宁杀错不放过的以正军纪砍了头,也是可怜…… 第68章 第 68 章 “唉,也是可惜了秦家的娘家人了,那些个孩子也是可怜,一个个的都白白被他们的爹娘带累了……” 余谷雨虽然深恨秦宝生的龌龊,恨他害得自己一家遭罪,害得屯子里多少人家失了顶梁柱妻离子散,可对于孩子,特别是那垂绦小儿,余谷雨还是心怀善意不忍的,听得秦家结局不由就唏嘘感慨。 边上的杜耀泽最是了解妻子不过,知道她是嘴硬心软,他心疼的轻轻抓了抓妻子的柔荑安慰。 “雨娘,他们享了秦家的福,得了秦家的养,姓了秦的姓,自然就该承担这份责任,谁也逃脱不了的。” 正如当初国公府蒙难时他们夫妻一样。 “雨娘别多想了,他们也不值得你同情,朝廷法度如此,他秦宝生当初既然敢做,就得考虑暴露失败后的后果,因此牵连家族,带累亲人,都是秦家罪有应得罢了。雨娘我们不说这个了,你看,嫂子还在呢,小心嫂子笑话你,且小旗高升这可是大喜事,咱们别想这些没有的晦气事情了咱得开心点。” 余谷雨这才猛然回神,看向边上的罗大娘忙忙点头。 “对对对,看我,看我!小旗长如今升官成了屯长,这可是大喜事,嫂子,我们先恭喜你了,等小旗长,不不,等罗屯长正式上任了,嫂子您家可是得办席几座席面好好热闹热闹,也给咱们屯子添点喜气冲一冲。” 这话罗大娘爱听,二话不说的点头应承。 “哈哈哈,承你们夫妻的贵言,摆几桌那是自然的,到时候等上头的文书正式下来了,我们选个好日子大家坐下来好好喝一杯,到时候杜家的你可得来家里帮忙啊。” “那是自然,嫂子放心。” 罗小旗,哦不,现在应该是罗屯长了,罗屯长的任命书下来的很快,毕竟秦宝生的事情太恶劣了,且要不是因为出了这场变故,军屯早就该秋收纳军粮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家都粮食都还在地里等收割。 秋收刻不容缓,为了不耽搁纳军粮,所以任命书下的很快。 几乎是认命一下,罗大娘就欢欢喜喜的张罗着大家聚一聚,一来是提高下大家的士气鼓鼓劲,二来也是好好拉拢巩固好大家,毕竟杜耀泽他们从今以后都是罗大的班底。 大家都是可以托付后背的过命兄弟了,罗大也舍不得兄弟们,更不会当发达后就成为不认人的存在。 “来,兄弟们,这回屯子里的事多亏大家舍命帮衬,我家老儿子要不是兄弟们拼命抗敌,要不是慧丫头医术高超,铜锁怕是就没了……我,我……” 想起当日种种,举着酒杯站起身敬酒的罗大有些哽咽,明明他脑子很清楚,可嗓子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这模样,在场的人又有哪个不懂? 杜耀泽紧跟着端起跟前的酒杯站起身来,一脸歉疚的望着大家伙。 “弟兄们,说来都怪我,要不是我家里头娘几个被贼人劫走,也不至于连累兄弟们受累遭罪。” “哎,小杜,你这是哪里的话,你说这个,我们哥几个可不敢认。” 杜耀泽话到一半,当场就被年龄最大的老毛头打断。 边上的兄弟们听着杜耀泽的话,也纷纷觉得老毛头说的对,打断的好。 毕竟他们心里都明白,当日那一场战斗并不是他们想要的,怪只怪敌人太坏太凶残。 而且他们没有说的是,他们心其实也很庆幸,若不是那一次战斗让他们清楚的明白,在这极北边关即便是你再怎么逃避不想面对,想要活着也得奋发奋起,也得团结一心的话,他们这些个老弱病残废,至今怕是都如一团散沙般,难以凝聚在一起。 这个道理,便是连小旗中最怕死的申嘉鼎内心都知晓,他们所有人也清楚的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并不怨怪杜家,怨怪余慧。 不仅不愿怪,大家还纷纷劝慰自责的杜耀泽。 郝千里站起来一把拉扯杜耀泽坐下,连连哥俩好的拍着杜耀泽的肩头。 “哎呀,老杜啊,咱不说这些个了,说来说去,都是秦宝生那狗日的妒恨慧丫头小心眼,都怪高狗贪心狠毒,这又关你老杜还有你家慧丫头什么事? 哦,说白了的道理,假若是有人家里辛辛苦苦挣了钱财,不去怪那惦记人家钱财的小人麻烦,不去记恨那抢夺人家钱财虎豹的麻烦,反倒是怪人家老实辛苦挣钱的,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总之老杜,你也别说了,这些不怪你。” “就是就是,老杜,这不怪你,也不怪慧丫头。” “就是,老杜,你跟慧丫头都莫要自责了,不要说咱们哥几个,就是屯子里大家伙都是明眼人,都是讲理的,大家都没怪你们……”,当然,只除了某个别臭不要脸的人。 见到连屯长都这么说了,杜耀泽感激的看着大家,回头朝着站在房门口的自家侄女点了点头。 余慧见状也笑了,无声的回应自家姑父点了点头。 他们小旗里头的这些人,虽然自身毛病多多,虽然看着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们再坏,曾经在不堪,眼下在余慧看来也是可亲可爱的。 就在这时,受不了这样低闷气愤的冯三端起酒杯站起身。 “好了好了,老大,还有老杜,不说了,过去的咱都不说了,过去就让他过去吧,今个我们兄弟几个难得一聚,我冯三说两句。” 众人纷纷注目,“你说,你说……” 冯三见野小子扶起了杜耀泽,他干脆的举着酒杯看向罗大。 “老大,我们兄弟几个能有今日,多亏了当初咱老大你对咱全小旗每一个人的不嫌弃;多亏了这些年来老大你对我们兄弟的照顾有佳;对亏您对我们的百般维护不离不弃;咱们兄弟就不说外道话,情谊全在这酒里头,来,我们干了。” 其他众人也纷纷端起酒杯站起身。 “对对对,三这话说的在理,老大,什么话都在这酒里头了,我们干了。” 众人率先一饮而尽。 看着兄弟们纷纷仰头饮酒的模样,罗大吸了吸有些酸的鼻子,也将手里的杯中酒仰头一把干了。 大家纷纷干完杯中酒,冯三把自己手里的酒杯口往下扣,而且还抖了抖,而后看向眼杜耀泽。 “老杜,我们兄弟有今日这般的团结,大家的血性能被再激发,这还多亏了慧丫头呢,要不是她种粮食的事情搞的大,要不是当初这聪明丫头临危不惧还记着帮大家讨赔偿,咱们哥几个哪里有眼下的松快日子?所以老杜,啥都甭说了,咱们一个小旗一家人,一家人,一条命,说多了就是见外。” 众人:“对,大家都是一家人说多了见外!” 杜耀泽眼眶发热,不禁站起来朝着罗大等人深深一揖。 余慧也趁机冲进来,抓起桌子上酒壶,一一给众人的空杯满上酒,最后捡了个杯子给自己也斟满一杯,余慧放下酒壶,举起杯子望向众人。 “在座的阿爷叔伯哥哥们,当日要不是大家在,我们一家指不定要遭大罪,阿爷叔伯哥哥们的维护,大家的对我们的不离不弃,我都铭记在心,大家都维护之情阿爷叔伯哥哥们不在意,可我却不能不在意,余慧无以为报,这杯酒,我先敬大家。” 余慧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豪气,说着话,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先仰头一口干了杯中酒。 腥辣的烈酒入喉,余慧被刺激的连连咳嗽,一桌子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见状一个个的哈哈大笑着,不是拍桌就是跺脚,不是指着余慧关切,就是忍不住的大笑着打趣,气氛很是轻松热闹。 “你个小妮子,你当这是水呢?这可是酒,还是你酒鬼叔贡献出来的宝贝,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个丫头也太莽了,咋样,呛到了吧?好点没?” 余慧咳嗽着,听着郝千里的关切,避开野小子伸来给她拍背的大巴掌,她一边平息嗓子的火气,一边朝着大家摆手。 “咳咳咳,没事没事,我没事就是太急岔气了……” 喘匀了气息,余慧看着大家接着道:“诸位阿爷叔伯哥哥们,大家都晓得的我会点子医术,当日大家受了伤,我没能来得及给大家医治,如今我回来了,且这一回还顺带的发了点小财(嗯,空间反正银子多,药材不会买不起,而且自己还能种呢,眼下这么说就是个借口),咱也有银子买药了,不若让我给大家看看伤,顺带的也治一治大家伙身上的老毛病可好?” “治,治老,老毛病?” 叮铃哐啷,余慧声音一落,大家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一地。 所有人不由你看我,我看你,心里不禁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慧丫头,你连老毛病都,都可以治?” 他们这群或多或少都被病痛折磨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个不是惊的霍的站起身,就是惊讶的连手中的东西都握不住。 余慧俨定的点头。 身带木系异能,她当然能治,不仅能治,她甚至还可以把他们治疗的恢复原样,能让断肢再生,能让瞎眼重见光明。 但是曾经,她没有打算出手,一直没有。 那时候是刚来,不了解这些人的脾性,也没有彻底融入这里,余慧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今见到这些人骨子里都如此可爱,余慧觉得,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 既是如此,那便治吧,把他们都治好,就当是全了当日大家对她的那一份回护之情。 当然了,具体怎么治,比如那瞎眼的邱叔,比如那断臂的熊叔,自己治疗他们还是得先看看他们身体的情况,再视情况而定。 总之,所有的治疗,都是在不暴露自己秘密的基本前提下。 这么比起来,反而是治疗铁匠叔显得更容易些。 余慧很肯定,造成铁匠叔如今这幅瘦精精模样的,就是他那大着的肚子,而他那肚子…… 通过当初事发后自己送银子,且一并治疗时的短暂接触,余慧几乎可以肯定,造成铁匠叔大肚子毛病的罪魁祸首就是血吸虫的祸。 “这样,大家先别急,容我先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就去铁匠叔家里,咱们先给铁匠叔把他这老毛病给治了可好?” 可好?自然是好的呀。 天大的惊喜降临头顶,这让顶着外人异样的目光,生活在阴影中多年的铁匠有些不可置信,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当场,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没反应过来,外屋女人那一桌,早发现里屋动静不对纷纷注目瞧来的女人们中,铁匠的媳妇却惊的当场跳了起来,竟是二话不说,拉着自己还端着碗,傻傻搞不清状况的一双儿女就冲了进来。 一进门,人家就咔吧的朝着余慧跪下。 “慧丫头谢谢你,婶子先谢谢你,只要慧丫头你能治好你铁匠叔……不不不,慧丫头,只要你肯治你铁匠叔,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全家都感激你,我们谢谢你,我们给你磕头……” 他们失望过太多太多回,也遭到打击拒绝过太多太多回了…… 眼下只要有人还愿意为了丈夫的怪病试一试,治一治,那就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 第69章 第 69 章 余慧哪里敢受长辈的礼, 见到铁匠婶子如此,她忙就跟受了惊的兔子样弹跳开,而后跟大家伙一样急忙伸手来拉人。 “婶子婶子, 您起来, 别这样呀, 您快快带着弟弟妹妹都都起来,您快别磕头,这不是折侄女的寿么, 婶子” 众人协力,一番拉扯劝慰, 才算是把铁匠家的给拉了起来。 这些年跟着丈夫也深受白眼跟流言蜚语的婶子, 这时候显得有些惶惶不安, 忙反手紧拉住余慧的手。 “慧丫头, 你,你铁匠叔会好的吧对吧” 想想又觉不对, 怕余慧以为自己的问话有别的意思,铁匠家的又急忙转移话题, 显得很是有些鉿慌乱。 “慧丫头, 那明日我跟你铁匠叔需要准备些什么” 余慧见状, 知道以眼下这一家人的状态,自己不让他们做点什么分散下注意力,他们可能会多想,越想越害怕,余慧干脆便跟这婶子说了些话,嘱咐她准备一些东西,比如鸡血,比如生石灰等等事物。 得了余慧的话, 铁匠家的立刻打起精神,连连点头应是,竟是饭都顾不上吃了,忙就要去清河堡置办事物去。 众人见她坚持,强留她吃罢饭,这才放铁匠家的跟另外两婶子陪同一起出发。 万事俱备,次日,充满希望的众人为了验证余慧的话,也是关心铁匠到底得的是什么怪病,大家一大早就汇聚到了铁匠家来等着。 余慧带着药箱工具一来,众人就围了上来。 “慧丫头,这就开始了吗” “慧丫头你有把握吗” “慧丫头” 面对众人的询问与关切,余慧淡定的点点头,招呼铁匠家的,拿来昨日自己就让她准备好的事物原地待命,余慧放下了药箱,利落的带上自制作手套,取出金针备用。 叮嘱好铁匠婶子把装着鸡血,此刻正散发出浓浓腥味的粪桶放在茅房准备好,又准备好一个装了些清水的大空盆备用后,余慧示意大家散开些,就在茅房边上的空地,余慧开始了她的治疗。 她先是伸手搭上了铁匠叔的手腕号脉,其实是用异能彻底查探铁匠叔的身体内部情况。 血吸虫这个东西,是通过钉螺跟水源污染为传播途经的,人跟人相处,只要不沾染到病患污染的水源或者粪便,一般是不会被传染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谨慎起见,在治疗好铁匠叔后,余慧还是打算给铁匠叔的家人瞧一瞧,顺便让大家给铁匠叔的家里里里外外,特别是茅房进行全面的石灰消杀。 有异能在手,救助铁匠叔就很简单了。 把脉的时候异能准确探入,确认了铁匠叔身上哪里有虫子、虫卵后,余慧松开铁匠叔的胳膊,先给铁匠叔吃了一粒自己特意配好的针对血吸虫有用的草药精华汁,待到铁匠叔吃下去后,余慧刷刷刷的甩出金针,分别封了铁匠叔一些穴位,而后动用异能把铁匠叔身体内的虫子往自己预留的两个通道驱赶。 虫子先是吃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让它们迷糊,而后没等它们反应过来,虫子大军就被一股他们害怕的东西强横压迫着,不得已离开了它们温暖的巢穴,开始往两个地方狂奔逃离。 随着治疗的一层层递进,铁匠只觉自己的肚子一痛,心口一阵翻涌,紧接着,浑身都刺痛的难受,感觉五脏六腑都拧巴在了一起。 铁匠叔痛苦的在抖,不断的颤抖,瘦弱的手臂青筋鼓起,额头冷汗直冒。 终于,甜腥直抵喉腔,铁匠再是忍不住,弯腰俯身,一阵干呕,。 “呕” 面对脏污的一幕,余慧神色不变,抓着铁匠胳膊的手依旧没松开,另一只手上金针继续飞渡,人却眼明脚快的,一勾一提之间,就把边上婶子早准备好的空盆给勾到了铁匠叔跟前,让其铁匠叔准确无误的把脏东西呕在了盆里。 边上远远探头围观的众人,看到兄弟呕在盆子里的东西,一个个头皮发麻。 “哎妈呀,这是什么玩意” “天老爷” 众人的大惊失色,余慧却神色从容,在铁匠叔吐的差不多的时候,她飞快的喊了一声,“小野哥,撒石灰。” 野小子闻风而动,就在盆子里的虫子扭动着,挣扎着的时候,早已蓄势待发的野小子一话不说,手比脑子快的直接就往盆里撒生石灰。 石灰遇水产生化学反应,里头的虫子瞬间被烫死。 吐完的铁匠叔只觉浑身一松,才想舒服的长叹一口气,边上自家婆娘正关切的问他怎么样了呢,忽的,铁匠觉得自己菊花一紧,肚子咕噜噜的,竟然是 “让开” 一声大喊,铁匠再顾不得脸面,捂着肚子飞快的就往茅房奔,这时候的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捂住的肚子已经小了很多很多 冲进茅房后,想到慧丫头在给自己治病时叮嘱交代的那些注意事项,铁匠还是忍着痛舍弃了茅坑,飞速解开腰带脱去裤子,一屁股靠坐在粪桶上。 此刻,虽然余慧没有再在铁匠的身边继续扎针用异能逼迫了,但是残留在铁匠体内的异能,还在余慧的控制下继续施压把虫子往下逼,而外头又有新鲜的鸡血所吸引。 挣扎的虫子们早就在铁匠残破的躯体里呆烦了,喝他一身破败的血喝烦了,这会有新鲜的,还热乎乎的,冒着它们喜欢味道的血。 几乎都不用异能威逼,虫子们就争先恐后的往外冲。 噼里啪啦的一阵舒爽的解放,铁匠只觉得自己全身前所未有的轻松。 等铁匠拉的终于拉不出来了,解放完毕的他提起裤子下意识回头往粪桶里头一看,这一眼差点没有把他当场送走。 娘乖乖嘞自己竟然又拉出了小半粪桶的虫子 原来一直以来,在自己肚子里折磨自己的就是这么一坨,呕 听到里头的动静,看到铁匠掀了草帘子脚步虚浮的冲出来,余慧赶紧喊野小子。 野小子不用吩咐,心领神会,当即喊着申嘉鼎,还有白毕杰,以及冯三一道,四人跟战士一样,一人一麻袋的生石灰就冲进了茅房。 虽然后来四人也是惨白着一张脸,呕呕吐着扶腰出来的,不过余慧给的任务却完成的很好,很完美。 铁匠家里里外外消毒完毕,甚至是后来消杀过的粪便,铁匠也跟妻子也选了安全的地方反复焚烧了个干净,没留任何后患。 这会子的余慧给铁匠叔把完脉,又修复完了他内里被虫子啃食的身体后,这才又给了对方一些药材,仔细叮嘱吃法,接连又给铁匠家全家检查过后,发现他们幸运的并未被传染,铁匠家的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大家亲眼见了这一场奇迹,接连几日过后,全屯子里头的人都发现,铁匠的大肚子突然没了不说,瘦精精的他人竟然还慢慢的胖了起来,众人稀奇,而小旗里的其他人,却对余慧充满了希望。 范老虎跟熊庆,不由摸上自己一到阴雨天就犯疼,折磨的自己死去活来的断臂,瘸腿; 神箭手邱彪不由暗暗扣上自己的黑眼罩; 郝千里转动着曾经受过伤,再不复往日敏锐的神偷之手; 老毛头锤着自己的后心,摸着自己的肋下; 便是野小子都不由的抚摸上了自己身上,曾经在丛林,在人群混迹时,不小心留下的那些不可磨灭的伤痕; 余慧并没有让大家失望,她信守承诺从最年长的老毛头开始。 她治好了老毛头的胆结石; 治好了野小子内里那些眼下看着不显,将来可能要他命的暗伤旧痕; 查看了邱叔黑眼罩下的眼睛,发现眼球仍在,只不过是呈灰白色的阴翳,余慧也用异能慢慢将其治好,让这位昔日的神箭手再回往日巅峰; 至于缺胳膊瘸腿的范叔跟熊叔,余慧为了保密,虽然无法给他们断肢再生,她却用了自己的异能亲自供养,又让大方又可爱的枣枣贡献出来了两条活根; 余慧再按照范叔他们自身的比例将其催发养大,最后把这枣树根做的假手,假脚,捧到一人跟前,对其说,这是自己跟机关大师交换得到的机关假肢,一人感动连连的收了; 当一人激动的穿上这比余慧上上辈子所在世界,最先进义肢技术更先进百倍的假肢,在一人亲自试了试后,两个大男人当场兴奋的又哭又跳,又叫又笑,简直欢喜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哈哈哈,老子活了,又活了老子有了这身体,老子可以再战五百年啊哈哈哈” 余慧看着他们欣喜激动,她治疗的道路却没有停下。 便是对醉酒鬼叔,余慧也没有手下留情,把人家酒瘾的毛病也一并残忍的给人家戒掉了,硬是让这位颓丧叔,恢复成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帅斥候,再不是那个为了解忧喝酒喝酒,最后成了废人,每每午夜梦回,心里都老后悔醉酒鬼了 醉酒鬼都没躲过余慧的手,那就更别提如郝千里、罗大叔父子四人,还有冯三、申嘉鼎、白毕杰他们身上的各色暗伤了。 大家都治疗了,那自然,自家姑父余慧不可能不好好救治保养。 可以说,通过余慧一圈的治疗下来,他们一小旗的老弱病残废,顷刻间变成了河田军屯最团结,且战力最强的团队。 这结果都不知道惊呆了多少人的下巴。 特别是当河田军屯迟来的秋收展开时,屯子里的人看到罗大他们小旗,哦不,现在是毛小旗他们一旗人后,一个个连下巴都惊掉了。 “我艹打铁的,还有暴熊,你们俩的胳膊腿是怎么回事怎么短短几日不见,你们竟是凭空新长出胳膊腿来啦乖乖,你们怕不是吃了仙药了吧” 这是看到此刻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麦田秋收,却见不到一人衣服底下异样的围观群众发出的惊呼。 “我的乖乖,彪子,你的独眼罩子呢天爷,你不要告诉我,你这只老瞎眼也好了吧天老爷,你们小旗这是怎么啦都去烧香拜佛,佛祖显灵啦妈天爷哎,了不得了这是” 这是看到邱彪囧囧有神的双眼后,众人纷纷捂着胸口的齐齐惊叹。 再一结合那肚子神奇变没了的铁匠,河田军屯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由的都惊掉了下巴。 然,回答他们的,是他们整个小旗里汉子们爽朗的笑,整齐划一的埋头苦干,以及大家前所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哈哈哈,神奇吧,不怕告诉你们,咱们小旗也可不一般,咱还有更加神奇的存在等着你们呢” 吃瓜群众“更加神奇”,所有人都来了兴致,伸长脖子问,“那是什么” 是什么 这是个秘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70章 第 70 章 在大家齐心合力的努力下, 河田军屯的秋收进行的很顺利。 军粮征收的那日,他们没有等来纳粮官,反倒是先等来了一个余慧都意想不到的人。 屯子里小孩儿闻风找到余慧来报信的时候, 余慧正跟姑姑在家中用秋收的新面粉正忙碌着蒸馒头, 半敞的院门被人猛地一下推开。 “余姐姐,余姐姐, 上头杨将军派人来咱们屯子来了,来的那个厉害的官点名要见你, 不然不纳粮,余姐姐你快去呀” 小孩报信的声音, 瞬间打断了屋内姑侄二人的忙碌, 余谷雨手上沾着面粉不好动作, 便用胳膊肘撞了撞侄女。 “慧儿, 秋收纳粮是大事,不容耽搁, 上头叫你,怕是因着先前的事情想要问你话呢, 家里有我,你且快快去前头看看去。” 见侄女也打理着自己, 临了余谷雨又吩咐道“慧儿,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有什么话你都好好说,别招惹这些小鬼,让他们顺利的把军粮收了别找茬,就是给你罗大伯省事,就是给全军屯帮大忙了。” 余慧想想也是,顺从的洗了手, 解了围裙,招呼着前来报信的小孩就往军屯口的空地去,据她所知,今日纳粮应该是在那里。 “哎,蛋,你知道找我的具体是什么人吗”,路上,为了知己知彼好应对,余慧领着小孩一边往前去,一边询问。 蛋闻言停下,想了想,挠挠头又摇摇头。 “我不知道啊余姐姐,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余姐姐,我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可是我看往日来咱们屯子收粮食的人,都对今日来的那个拿腔拿调的官很是拍马屁,听话的不要不要的” “很是拍马屁还不要不要的” “嗯”小孩重重点头。 余慧沉吟,在心里分析着关系利弊,转眼人就到了地方。 她才一出现,有个熟悉的面孔就突然窜到了跟前,来人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还是那么嚣张。 “呦,爷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啊呵呵小丫头你可以啊先是能藏下那么两颗红宝石,现在又能弄出这什么种稻增产的法子,啧啧啧难怪的,能惹得军屯为了你出了叛徒,惹得高狗不惜一切代价的也要来弄走你,你很可以嘛” 余慧原来是这个家伙 余慧看着面前围着自己评头论足的家伙,她笑了,笑的很邪气。 她先是很没诚意的给来人福了福,“不知是刘大人大驾光临,小女有失远迎,还请大人见谅。” 刘威心里暗自冷哼着,本是想好好拿捏余慧一番的,转眼想到来时自家姐夫给自己安排的任务,刘威也没敢为难,反倒是态度很好的摆手示意余慧不要多礼。 紧接着刘威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见不见谅的都不重要,小丫头,本官呢是个直爽人,也不跟你来虚的,这么跟你说吧,你需得知晓,得清楚,在这极北的地界上,谁才是真正的话事掌权人。” 话到此处,刘威深深看了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的余慧一眼,这才接着说。 “小丫头,在这极北的地界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能耐的,你只有找到真正有能耐的人才能保得住你自己,保得住你手里那份至关重要的东西,才能成为你真正的靠山你需得好好的,仔细的想想” 话到此,刘威顿了顿,接着又一重施压接踵而来意有所指。 “小丫头,等你想清楚了,考虑清楚了以后,你就会明白,把你手里的东西献给谁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 “明智之举”,余慧笑了。 看着面前狐假虎威的家伙,余慧在想,这货是为了她治病救命的本事来的还是她手里的种植技术来的还是两者都要 至于他口中所谓的掌权话事人怕就是他背后的那位姐夫杨将军吗 若是,自己又该如何圆满解决问题呢 余慧思量,刘威却等待不及,见余慧半天没有动静,他不由语气就重了些,话里也带出来警告的意味。 “小丫头,我可奉劝你要考虑清楚,千万别明珠暗投,要知道,一旦你投错了人,将来你若是再遇到这样被人抢走的事情,怕是就没有这一回这般走运的有人去救你了毕竟,当日不请示上峰就私自出兵的人,此刻怕是都在营中被军法处置问罪了呢。” 余慧心里一咯噔。 被军法处置问罪 是萧将军跟肖校尉他们吗还是连杜禹辰那家伙也在被军法处置之列 可这不对啊 “刘大人,先锋军肖校尉带着将士们救援小女,一来,他们是得了上级萧将军的允许;二来,身为将士,保家卫国,救援百姓难道不是他们的天职么 怎么,他们舍了性命的保家卫国,舍了性命的拼搏在前,还九死一生的成功救回了大靖子民的我,怎反是罪过了呢 再来,肖校尉他们回来后,更是趁机抓获了潜伏在我们内部的叛徒眼线,大功在前,他们怎么会不被嘉奖反被问罪呢这好没道理” 余慧一声一声,一句一句,皆在点上,在理的质问让刘威招架不及,本就没什么底气的他忙气急败坏的辩驳。 “我呸什么叫好没道理我姐夫杨将军可是堂堂四品将军是掌管极北这片地界说一不二的人他堂堂大将军怎么会冤枉区区手下 哼你个小丫头片子不知道的别乱说话你知道什么是军令如山么肖远他们没有跟上级请示就私自出兵,这就是目无王法,藐视军纪的大罪 要不是我姐杨将军看在他们成功救援带回了你,并且还找到了幕后的叛徒的话,杨将军怕是不单单只是如眼下这样,只稍做惩罚以儆效尤了” 怕是当场就要砍了那姓肖的脑袋,好以解多年怨气。 至于那姓萧的咳咳 那个,这货要不是朝中有人,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坐到先锋军掌军将军的位置上,自家姐夫又一心要往上头奔,早就想要离开这苦寒之地,所以对于这姓萧的,自家姐夫那是棘手的很,打也不是,杀也不是。 当然,这话刘威是不会跟余慧说的。 想到来时姐夫的叮嘱 ,刘威也怕夜长梦多,便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跟余慧争辩。 “好了好了,这些都是我们大人的事情,是军营内部的事情,你个小孩子不懂的就不要乱说。眼下本官跟你说的都是正事,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总之一句话,杨将军亲自发话了,总之,你们河田军屯此次若是想要军粮缴纳的顺利,小丫头,你便明日一早带着种稻秘法去清河堡见他,不得有误” “杨将军种稻秘法、” 感情这来者不善还真是为了自己手里水稻种植与增产的法子来的呀 为了此法,这什么劳什子的杨将军,竟然不惜冒着大不韪的,拿着整个军屯的未来,拿着先锋军来要挟她,这货是真把自己当成极北的天了吗 余慧意味不明的看着匆匆丢下这么句话,就迫不及待离开的某人。 望着对方匆匆来,匆匆去的背影,余慧心里思量开来,正好这时候,在军屯各处忙碌的杜耀泽他们也刚好赶到,又正巧把刘威的话听了个尾巴,大家自然也都知晓了刘威的来意,一个个的也纷纷沉下脸来。 大家都隐忍着,待到送走了刘威,整个小旗的人,包括被征粮官为难了半天的新屯长罗大,纷纷上千来围住余慧着急关切。 “慧丫头你没事吧那姓刘的狗日的有没有为难你” “慧丫头,那狗东西没有动手吧” “对啊对啊,慧丫头,你没吃亏吧要是那狗日的为难你,你跟爷爷叔伯们说,咱们虽然没啥能耐却也不怕他。” “对对对,咱们不怕” 杜耀泽也急忙挤过来上下打量侄女,确认侄女完好无损,他虚出口气的同时关切道:“慧儿不要怕,有姑父在,便是死,姑父也不让你吃亏,至于去见那什么杨将军,姑父替你去” 众人纷纷义愤填膺,关切的关切,出头的出头,唯独罗大有些犹豫。 倒不是他自私,也不是考虑到自己新得的屯长地位不保而不敢出头,而是 若是军粮缴纳出了问题,上头故意找茬把锅扣他们脑袋上,再加上刚刚出了秦宝生的事情,万一谋算不成的杨将军一不做二不休,再说他们是故意抗命私藏粮食不肯缴粮,意图叛国勾连敌军,那等待他们整个河田军屯的 到时候他们整个军屯内的人,谁都逃不掉 所以考虑全局的罗大沉默了。 余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自然知道大家的意思,也知道大家的好,更懂沉默的罗大沉默的意思。 她先是安慰急吼吼的杜耀泽,“姑父,不至于的,您别这么紧张。” 再看向众人安慰道:“还有罗叔您别担心,大家也都别担心,我有办法。” 众人齐齐注目余慧:“什么办法” 余慧脸上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显得胸有成竹。 话说,自己当初可是从高狗那顺手顺来了一本好东西的呀,眼下那玩意,自己可不是帮它找到了好去处 将来那什么劳什子的将军能不能种出稻子又能种出多少那又关自己什么事情呢先不说东西交上去后,种出稻子还有一年的缓冲时间,便是没有,反正她都已经把东西献上去了,到时候怎么说自己也有理由不是谁又知道是不是拿到了秘法的杨将军自己藏没藏私呢 至于一年后的事情,嗯,她得尽快找一个靠谱的合作伙伴才成,至于找谁,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71章 第 71 章 清河堡将军府。 匆匆归来的刘威一口气赶到将军府,端起丫鬟捧上来的茶吃了两口,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等他回头呢,熟悉中带着急切的问询便充斥入耳。 “如何?事情办的怎么样?那小丫头不会把东西已经给了那个姓萧的小子了吧?” 刘威闻言赶紧咽下口中茶水,慌忙把手中茶碗塞给丫鬟,一抹嘴赶紧回话。 “姐夫,我办事你放心,那小丫头胆小,我一去她都吓死了,老实的不得了,保证会恭恭敬敬的把东西献上来给姐夫,根本就没有去先锋军找那姓萧的毛头小子,姐夫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等着便是。 再说了,那姓萧的小子年纪轻轻,又才到咱们极北来没几年,便是如姐夫您说的他朝中有人又怎样?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姐夫,你怕他作甚!” “愚蠢!你知道什么?你姐夫我充其量只是个四品的将军,还是够不着权利中心的边城将军,可那臭小子呢?他眼下是不行,在咱这也没有根基,可那小子的亲舅舅可是京都城的二品大员,二品! 要不然你以为,就那小子平日里对待老子的态度,老子岂能容他?这一回他私自出兵,老子事后岂会不狠狠料理他,就只是简简单单处罚了他的手下以儆效尤? 哼!你个蠢货不懂就不要乱说。” “姐,姐夫,真的假的?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刘威心里着急,脑子里极力回想过去,自己有没有得罪过那姓萧的臭小子。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连品级都无的边关小吏,只靠着姐夫关系混日子的底层官员,人家背后靠着大山,人家捏死自己不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到时候出事,他可不认为面前这便宜姐夫会保自己。 刘威光是想想都怕,不由抖了抖自己的身子。 杨将军见这个便宜小舅子没出息的模样,不由暗暗翻白眼。 心说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还想听说过? 就他自己,要不是自己先前派出去查那姓萧的小子消息的探子近日转回,自己怕是到了眼下都不知对方底细呢! 对于这个爱妾的弟弟,自己是一万个看不上的,可没办法,谁叫自己谜那小娘们放不开手呢。 罢罢罢,若是这小子真帮自己办成了这自己不方便出面的大事,以后他就多多关照他一些好了。 “行了,现在怕有什么用,只要那小丫头懂事,没去找那姓萧的小子就成了。”,说着,想到什么,杨将军画风又一转,“对了,那小丫头有没有说具体哪一日来?” 这个他还真没问,毕竟当时自己放话放的爽,根本没问时间的说。 眼下便宜姐夫问起了,自己却不能这么答。 刘威脸上立刻堆叠起讨好的笑容。 “嘿嘿嘿,姐夫,今日我去那河田军屯,那小丫头一听我说奉姐夫命去的,老实的不得了,想必要不了几日,那小丫头必来。” 这一回刘威倒不是吹牛,憋着大坏的余慧没让这俩坏家伙等多久,次日一早,她便带着高狗翻译的文本来到了清河堡。 顺利的进了将军府,戏精上身的余慧,当场把自己做过手脚的假记录双手奉上,又听了一番某将军高谈阔论的勉励之言,余慧才在这劳什子的将军暗藏刀锋的告诫下离开了将军府。 一出门,余慧脸上一直挂着的恰当好处的讨好笑容不见了,她收起假面,神色一冷,转头就赶着骡车往先锋军的方向急奔。 感谢刘威跟那什么狗屁的杨将军,要不是先前他们私下提及了那老多,自己便是在那刘威身上种下了种子,也发现不了姓杨的原来心里还有忌惮的人,更是发愁自己在这极北到底找谁当同盟。 如今知道先锋军萧将军后台过硬,凭着那几回见面的接触,凭着自己与先锋军的交情…… 先锋军军营帅帐。 “启禀将军,小神医在帐外求见。” 听到来人禀报,正在帐内研究兵书的萧将军闻言豁的抬头,“快请。” 话音落下,萧将军立刻放下手里的兵书站起身来迎接。 余慧刚被传信兵带到帅帐口,一眼就看到了一脸温和迎到近前的人。 余慧见礼,“小女见过萧将军。” “哈哈哈,小神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二人异口同声,一人迎,一人见礼。 及冠之年的萧将军也是个直爽人,忙虚浮余慧一把,“小神医不必多理,小神医此番前来我先锋军可是有事?” 见礼起身后的余慧,听到萧将军如此问了,她也不含糊,顺着话头接话,开门见山道:“萧将军既然问起,明人不说暗话,我便直说了。” 萧将军见余慧神色郑重,也跟着严肃了神色点点头,朝着余慧比了个请的手势。 “小神医请讲。” “萧将军,小女在此先谢过萧将军冒着军法处置的危险,派遣肖校尉营救小女之恩; 再谢先锋军抓捕叛徒对小女的维护之情; 想来萧将军也知道,小女被高狗惦记是为了什么,昨日杨将军派人上门寻到小女,要求小女把极北种稻增产的秘法献上去,说实话,小女是不愿的……” 听着余慧的叙述,起先余慧道谢,萧将军还连连摇头摆手示意不当谢,等听到余慧说,自己那位顶头上司,居然还臭不要脸的私下要挟余慧的时候,萧将军英武的脸上露出不悦。 余慧的话却还在继续。 “说句不怕萧将军笑话的话,小女也有私心,小女也信不过那什么杨将军,小女今日去将军府,私下听了一耳朵闲话,知道萧将军朝中有人,又想到将军为人正直,绝不会欺我这样的升斗小民,所以萧将军,小女想跟你合作。” “合作?”,萧将军被余慧的话打断思绪,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问,“怎么合作?” 余慧却一脸的运筹帷幄。 “不瞒萧将军,小女今日交上去的那一份种稻秘法并不完全,那是小女迫于无奈拿出来哄高狗的假货,后来小女逃出后,顺道的把那份假的也不留任何祸患的给顺了回来,这不是杨将军官大,对方要的又着急,小女顶不住压力,迫于无奈之下,小女就,呵呵……” 听到余慧这么说,看着她笑眯眯跟只小狐狸的模样,虽然话未说尽,萧将军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况且肖校尉回营后,可是在自己跟前大大的夸赞过眼前的小姑娘,说是没有她,他们一千来号人根本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不说,更不会幸运的一把抓获叛徒。 男子汉大丈夫,他萧逸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些恩情他都一一记在心底,佩服喜爱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同时,也不由的把眼前的人当成了妹妹看。 萧将军听完余慧的话,朝着余慧比了个大拇指以示鼓励她的厉害,口中接话确是。 “放心吧,既然小神医你已经把东西给了,事后那头种不出东西也不怕,小神医你是我先锋军的恩人,自然也是我萧逸的恩人,有事没事,我萧逸都给你担着。” 余慧:那倒大可不必。 “萧将军倒不必如此,小女都说了,小女是来寻求合作的,将军不妨听小女一言。” “小神医但说无妨。” “小女是这么想的,小女秘法献给萧将军自此不问不说,小女还会继续种植改良种稻的法子,别的不说,两年之后的秋收,极北的稻谷比江南之地丰厚成,这一点小女可以保证。” “什么?你说什么?” 余慧的话惊的萧逸差点当场失态,他神色焦急的问,声音都有些颤抖。 “小神医,你说两年后的秋收,你可以保证极北出产的稻米比江南之地都丰厚成?这是真的吗?” 天,这怕不是天方夜谭吧? 面对萧将军的惊讶与不可置信,余慧却格外置信,“萧将军,小女可以立军令状。” “不,这大可不必,在下并不是不信小神医,只是小神医,你手握这样大的利益,为什么会……” “萧将军是想问,小女为何会找你合作对吧?” 萧逸点头。 余慧却笑了。 “萧将军,小女还是那个话,小女今日去杨将军府邸,巧合听到了对方查到了萧将军您的底子,小女从而也知道了萧将军在京中有靠山。 小女是个自私的,小女的情况想必将军也清楚。 小女自己虽是自由之身,可小女唯一的亲人却深受负累。 小女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长辈受苦,也不想唯一的小表妹长大后还要在这极北边关苦熬,一辈子背负军户之身。 所以萧将军,小女找到您合作并不是别无所求,我可以不要任何功劳,不要任何名声,小女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小女要求我姑姑,姑父,连带表妹一家口,都恢复成平民自由之身,从此以后能堂堂正正的做人,能想去哪就去哪!” 她不是没有想过,把这法子直接献给皇帝,可是她身在极北,先不说去京都路途遥远,一旦事情暴露,多少眼红之人会半路源源不断截杀自己,自己再强也有力尽之时,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亲人要保护,所以没法子,她才会选择眼下这条下下之选。 余慧暗藏心思,面上的话却说的铿锵有力,也让萧逸内心动容。 萧逸欣赏余慧的果决,定定的看着她,把她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就仿佛是想要一眼看透余慧的内心一般。 许久,萧逸才开口道:“小神医你知不知道,你若是真在这苦寒的极北,种出比江南出产还增产成的稻米,这对天下,对朝廷将是多大的一件幸事? 到时候富贵荣华不用说,怕是想要获得封号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你确定,你还要舍弃这个机会为亲豁免,而不是……” “萧将军不必再说了,小女是个粗人,有句话叫做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以为眼下我的处境,怕是个人都能捏死我一家,就如今日是杨将军威胁上门一样,这前有狼,后有虎,小女自认为没多大的能耐,应付不了这些闻风而来的虎豹财狼。” 而且她没有说的是,对于自己来说,亲人比任何利益都来的珍贵,她身后还有亲人要护,所以必要的舍弃一些,她并不觉得遗憾。 萧逸见余慧态度坚决,并未被什么高官厚禄,什么爵位封号所吸引,心里越发欣赏佩服余慧的为人。 “好,既小神医决意已定,那萧某固所愿也。” 萧逸畅快的爽朗一笑,随即伸出自己的右手。 “小神医,咱们君子一言。” 余慧会意,立刻也伸出自己的右手,跟其一击掌,“快马一鞭。” 二人就此立下契约誓言。 第72章 第 72 章 “余姑娘?你怎么突然来营里了?姑娘近来可好?” 余慧跟萧逸商量完大事后没有耽搁就要离开,萧逸亲送合作伙伴出营,又因临时有急事,将人送至辕门处就分别了。 目送萧将军匆匆离开,余慧也没耽搁转身告辞,才走至辕门外没几步,身后突然出来熟悉的声音。 余慧回头一看,一眼便见看了发现自己的身影后,快步朝着自己赶来的王家兄弟。 余慧笑着客气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两位王公子啊,劳烦挂心,我很好,二位王公子近来可好?” 王瑀赶紧拱手回里,风度翩翩,“好好好,我们都好,本还想抽空去探余姑娘你的,不想今日见到姑娘,见姑娘安好我就放心了……” 当日一别,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未在见过这位恩人小姑娘了……而且更让他郁闷的是,上次恩人遭难,自己却身在新兵营偏生无法亲去营救,此番见到自己一直挂念的人安好,王瑀心底大大的舒了口气。 只是……恩人姑娘对自己这一成不变的称呼?王瑀皱眉,眼底闪着郁色,语气带着苦涩。 “余姑娘还是这般客气,余姑娘一直不肯唤在下兄弟二人七郎、八郎可是见外嫌弃?且在下深受姑娘大恩,可不当恩人一声公子。” “呵呵,怎么会呢,呵呵呵……” 余慧尬笑,却依旧固执己见,怕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忙就转移话题,看着两人身上背着的褡裢,“二位这是?” 说来自己跟他们并不熟,唯一的接触不过是一时心软与心软的出手救助罢了,所以这般亲热不见外的七郎八郎,那还是算了吧。 王琦见恩人姑娘避过嫡兄的真心话避而不答,嫡兄眼底闪过失落,心疼嫡兄的他忙上前一步缓解尴尬。 “不瞒余姑娘,今日我与七哥轮到休沐,这不,我们兄弟二人就准备归家去看看母亲她们。” “哦,原来是这样……”,余慧点头表示理解,边上的王琦又接着刚才兄长的话题问,“那不知余姑娘今日到先锋营来是?” 余慧:“哦,也没甚大事,上回我出事,多得萧将军与肖校尉的援救,今日正巧得空,我便亲自登门感谢来了。” “哦,原来如此……”,王家兄弟跟着点头。 当初到极北,王家跟杜家那一家子极品都被分配去了虞山军屯,如今杜耀宗、杜耀祖俩兄弟受罚后,一个折了个胳膊,一个伤没好全反染了肺病,倒是走了大运,齐齐被退回虞山军屯干苦力去了。 虞山与河田位置也是巧妙,一个位于清河更远更北,一个位于清河更近更南,不过从先锋军回程,两地都要经过清河堡外围,于是双方便同行。 余慧正好赶着骡车又急着回家,面上便客气了一句,“二位,正好我赶车来了也要归家,若是不嫌弃,二位可要搭车?” 结果自己一句客气话,王家兄弟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动了心,王琦不顾兄长的犹豫,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应下,余慧便捎带上王家兄弟二人出发了。 然而余慧不知道的是,她的骡车走后不多时,约莫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今日轮训的杜禹辰,满头大汗的紧赶慢赶,急吼吼赶到了辕门口。 站在辕门处,余慧跟王家兄弟早已走远,杜禹辰左右四顾,模样着急又狼狈,值守辕门处,心里知道杜禹辰与小神医不得不说二三事的将士见状,忙就放开嗓子打趣。 “杜百夫长这么着急是作甚啊?难道是跟咱们小神医没亲香够,这才急急追出来的?哈哈哈……” 因孤身渡河,成功救援余慧这先锋军恩人的功劳在前,再度晋升成为百夫长的杜禹辰,狼狈的抬手抹去额上臭汗,对着值守的袍泽兄弟们笑笑。 开玩笑,他自然不会跟袍泽们说,自己心仪的小丫头好生冷酷无情,都来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了,却跟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一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问都不问自己一声就这么拍拍屁股潇洒走了。 男人嘛,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的,更何况还是自己已经放进心底在意的人。 于是,杜禹辰故作潇洒的笑笑,圆满说辞,“那倒不是,这不是前头出了那般的事情,我怕她一人归家危险,这才着急……” 杜禹辰才想圆话来着,守门的将士却突然一拍大腿,一惊一乍的打岔道。 “哎呦,杜百夫,你不必担心咱们小神医的安全,甭怕!先不说咱们小神医那英勇杀敌、渡河的厉害劲,就只说刚才,咱们营的王家兄弟俩还跟着小神医一道走了呢……” “你说什么?”,本来心底还只是失落遗憾的杜禹辰,在猛地听到守门袍泽调侃有人跟余慧一起离开,还是王家兄弟后,想到那个王七郎,杜禹辰神色蓦地一变,难得失态的一个箭步冲到袍泽跟前,一把拽住对方的脖领,神情激动。 “兄弟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袍泽有些不解其意,很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说的不对,以至于袍泽如此反应剧烈,不过看到杜禹辰神色不好,显得紧张又,又……又有一股子自己说不出来的意味在,这位仁兄赶紧安慰。 “杜,杜百夫,兄弟哎,你别激动,我,我刚才说,你不用过多担心小神医,她不是一个人,她是跟王瑀王琦兄弟俩一起走的,你放心。” 不,他不放心!!! 在听清楚袍泽的补充后,杜禹辰的心猛地越发往下沉,心底有股子说不清楚的意味在盘旋,目光遥视着辕门口官道延伸的方向,只觉心中没由来的钝痛,且很酸,很涩,很难受。 他不想跟面前的兄弟说,正是因为小丫头跟着王家兄弟一起走自己才会担心,他只是默默注视着前方的道路,眼里有搭话将士看不懂的愁绪。 这位人至中年都未曾成婚的将士,忐忑的有些不解风情的关切。 “杜百夫,你没事吧?” 小年轻一会急,一会愁的,这会子还望着小神医离开的方向一脸的痴汉模样,乖乖,俩小娃不会是闹别扭吵架了吧? 值守的将士心里怀疑,担忧。 面对袍泽关切的眼神,什么都不好说,不便说的杜禹辰苦涩一笑,摇摇头,“我没事,多谢兄弟关心。” “真没事?” “真没事!”才怪! 不是自己自私想要管小丫头的事,不愿意她多接触别的男人,一心想要独霸小丫头,而是…… 而是那王家兄弟,特别是王七郎王瑀此人,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很不好,很不好……就如同此人从自己心上剜下过一块肉一样。 余慧不知身后事,赶着骡车抵达清河堡郊外的时候便跟王家兄弟分道扬镳,一个继续赶车往南归家,一方则是下车目送她离开。 待到余慧的骡车转弯再也不见了,王琦提了提肩上的褡裢,转身就往清河堡的方向走,他准备前去清河堡先称点肉,而后快些归家去给家人团圆团圆。 毕竟自打上次事发清河堡就没了屠夫,上两回他们兄弟休沐回家都没有称肉回去,家里弟弟妹妹都馋了不说,自家母亲与姨娘身子弱也需要补一补。 昨日就听休沐进城喝酒放松的兄弟归营说,清河堡的肉铺终于有人接手,前日就放档做生意了,自己与七哥正好关饷,又赶上肉铺开门,可不得称点家去改善改善生活。 归家急切的王琦激动又兴奋,走的匆匆,都走出十几步远了,却迟迟听不到兄长跟上的脚步声,他不由回头去看,就见自家七哥还站在刚才下车的位子一动不动,就跟尊望夫石一样的站在原地,定定望着小恩人离开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唉!王琦叹气。 若是家里没有这遭变故,自家七哥眼下也已经议亲,定下一门好亲事了吧? 王琦内心唏嘘着,深深叹息,摇摇头快步走回,伸手拉了拉王瑀的衣袖。 “七哥,走了,再晚了堡子里都买不到好东西了,母亲她们还在家等着我们归家呢,走吧……” “唉……”,被弟弟的喊声唤回思绪,王琦也是一声叹息,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朝着弟弟点点头:“好,走,就来。”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清河堡,一个归家心切,一个满腹心事,倒也快速的把要带家去的东西给置办好了,兄弟二人离开清河堡往北赶往虞山军屯的时候,身上的褡裢也是鼓鼓囊囊的。 虞山军屯的日子苦啊,除了成日成日担忧会有高狗来袭扰的同时,这边的地里出产还少,一年到头,全家上下齐动,日以继夜的忙碌下来,可能连最低的军粮都交不上,欠缺的,还需要家中入正军的男丁拿出粮饷补足,这样一来日子就越发的捉襟见肘。 这样的困苦条件下,不要说吃糖吃肉改善伙食了,平日里能吃饱饭都是极难得的事情,大人倒还好些,能忍得住嘴馋,就是苦了家中孩子,特别是王家这种曾经还富贵过的孩子。 日子难熬啊,所以家中两个兄长休沐归家的日子,就成了王家这群大小孩子们最最期待的好日子,那是比逢年过节更开心的事情。 王瑀王琦几乎是一进虞山军屯的地盘,就被闻讯而来的家人给密密匝匝的围拢住了。 这个七哥七哥,那个八哥八哥; “七哥,八哥,我们好想你们啊,你们给我们带好吃的了吗?” 这个拉人上看下看,那个拉人左瞧右瞧; “七郎、八郎辛苦,走走走,咱们回家,回家姨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被亲人簇拥着,王琦一身开心,连心情郁郁的王瑀在面对热情体贴的家人时,也暂时抛却了满腹心事,脸上再度挂上了君子般温和的笑容。 兄弟被亲人簇拥着回家,路上路过杜家人时,他们看到逃兵兄弟正佝偻着身体在挑粪; 边上杜家家眷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早不复往日端着的贵妇模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就连杜家两房还剩下的几个孩子,此刻都衣衫褴褛,神情萎靡的背着个破旧粪筐跟在家人身后捡粪; 兄弟二人也只是疑惑,怎么杜家二房三房各自剩下的最后几个妾室都不见了踪影?倒是并不曾过问一句,心里感慨恶有恶报的同时,利落抬脚跟着热情的家人回了家。 一进破败的篱笆院墙,站在修复后又再度歪斜的院门外,王家兄弟一眼就看到了院内,正站在低矮房屋正堂前的王夫人。 兄弟二人不由加快脚步,一一进门,王瑀在前,王琦在后,兄弟齐齐给王夫人跪下。 “娘(母亲)儿子回来了。” 王夫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早变的苍老且布满裂痕的皱巴巴的手伸出,一手一个轻扶起兄弟二人。 “我儿辛苦,自家人不必多礼,快,快起来,我们娘三进屋说话。” 王瑀王琦顺势起来,口中应喏,人乖巧的跟在王夫人身后,弯腰低头,跟随进门。 进门后,王夫人被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来到厅堂主桌右侧落座,王家的厅堂布置的跟当初的王府一样,虽然没有往日的大气精致,富有底蕴,富丽堂皇,虽看着寒酸,却也是王夫人极尽所能的置办,曾经的大体模样轮廓还在,这却是极北寻常人家几乎都没有的。 王夫人落座后,忙忙抓住两个儿子的手上下摩挲着,一脸慈爱的关切。 “我儿近来可好?身子骨可还吃得消?在营里可曾受欺负?你们营里的伙食如何?娘……” 身为人子,只要孝顺的自来都是报喜不报优。 身为庶子的王琦更是如此,不等自家七哥回答,王琦忙就开口接话。 “母亲放心儿子们都很好,营里将军跟校尉大人都和善,除了训练辛苦些,大家待儿子们都极好,且自打上次换了伙头军后,咱们营里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这不,前几日我们还吃了肉食呢,我七哥走运,碗里头居然还有两块筷子头大的肉,七哥还分了我一块,可好吃了……” 王夫人虽然心疼亲儿,却也知道,如今他们王家,就靠着这俩快成丁的儿子相互扶持,所以即便老八再是庶子,王夫人面上还是一视同仁的。 她慈爱的拍了拍王琦的手背,“八郎,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七哥跟你是亲兄弟,他还是当哥哥的人,照顾弟弟本是应当,分你块肉怎么啦,还值当你记着?傻孩子……” 温热的手拍在自己的手背上,又点在自己的额头心,王琦心里是感动的,是熨帖的,自己有这样异于别家严苛嫡母的嫡母,是自己与姨娘还有妹妹们的幸运。 面对这样慈爱不计较的母亲,王琦觉得,自己若是有事再瞒着她,那他就太不孝了,所以王琦心里挣扎了。 沉浸在嫡母的慈爱中,不由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亲哥,看一眼又收回,视线再落到面前的嫡母身上。 异样的举动让王夫人察觉。 王夫人多能耐多精明的一个人,没点城府能耐,当初也不会被世家大族选去给嫡枝当正妻。 想她掌管府邸多年,即便家中出事,剩下的一大家子也牢牢的在她的掌控之中,凝聚成了一股绳,自己指东他们不敢打西,所以对于一家子的了解,除了王夫人无出其右。 可以说王琦他们这一屋子的人,只要屁股敲翘一翘,王夫人就知道他们拉的是什么屎。 见王琦神色不对,王夫人依旧慈爱体贴的笑眯眯,出口的话却是,“怎么啦八郎,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你说给母亲听听。” 王琦:“咳咳咳,母,母亲……内个,我七哥,七哥他……” “嗯?你七哥他怎么啦?” “八弟!” 生怕亲弟乱说,王瑀在亲娘追问弟弟的时候,紧张的大喝一声。 王琦犹豫着才要说自家七哥的心事,本是存了想帮亲哥,想着好叫母亲出面,成全七哥心事的好心,不料才开口就被自家七哥呵斥打断。 王琦这会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王夫人暗暗把兄弟俩的眉眼官司看进心里,顿了顿,她忽的笑了,看着两个儿子,王夫人故作轻松的打趣。 “怎么,你们兄弟这是有什么小秘密藏着掖着,不想让娘知道,不想让家人知道呢?” 王瑀心里藏着事,急忙辩解,“不是的娘,您别瞎猜,也别听八弟胡说。” 也是,对于多次明里暗里帮助自己的恩人,还是那般体贴爽朗,长的还漂亮的小姑娘,谁人会不动心? 年少慕艾,王瑀也是翩翩君子,这时候的人又早熟,喜欢爱上是必然。 生怕八弟使坏,动了少男心思的王瑀急了。 被点名的王琦暗暗撇嘴耸肩,面对嫡母询问的眼神,倒是乖觉的没再开口。 王夫人看着兄弟二人的模样,心念一转,看着边上围拢着的妾室跟庶子庶女们发了话。 “咳咳咳……好了好了,七郎八郎当值辛苦,今日难得归家,三姨娘你们就别杵在这了,你赶紧领着姐妹们去厨下造饭去,好让七郎八郎早点用膳。” 王琦的生母,王家行三,至今连个名字都不配叫的三姨娘恭敬福身应喏,转头领着另外两个姨娘转身要走,王琦见状忙把自己买的肉给递上。 “姨娘们且等等,这是儿买的肉,劳烦姨娘们带去厨下做了,今晚我们也吃肉,让母亲跟姨娘还有弟妹们都好好补补。” 话音落下,看着亲儿递上来的一大块肉,三姨娘先是看向主母王夫人,见王夫人点头,眼底并未有不悦,三姨娘才伸出双手接了,领着四姨娘跟五姨娘去了厨下造饭去了。 见姨娘们都走了,王夫人这又笑看着一干围在儿子身后,眼巴巴望着他们兄长们的庶子庶女们。 “好了你们这群皮猴子,你们哥哥当值也累了,难得休沐家来,你们别歪缠,让哥哥们好生歇歇。” 众子女乖巧福身行礼,恭敬应喏,不过转身离去前,神情里都是念念不舍。 王瑀与王琦相视一眼,哥俩齐齐笑了,王瑀朝着王琦轻轻颔首,王琦的手赶紧伸向褡裢的另一头,摸出个小孩巴掌大的油纸包来塞给年龄最大的男孩。 “九郎,四姐,五姐还有六妹妹她们不在家,你就是最大的,乖,拿着这包糖,带着弟妹们乖乖去外头分去,记得不许出屋去屯子里招摇,省得惹眼。” 十岁的九郎遭逢大难早就懂事,连连点头,欢喜的接过油纸包,朝着身后的兄弟姐妹一挥手,带着人呼啦啦的,就去了边上他们兄弟姐妹休息的西侧屋分糖去了。 刹那间,厅堂中就只剩下了母子三人,王瑀王琦赶紧把褡裢里剩下的东西奉上。 “娘,儿上回归家,见您念叨针线没了,儿特意在清河堡给您买了套最好的,娘您试试。” 亲儿子的孝心让王夫人笑眯了眼,连连点头,“好好好,娘试试,试试,我儿费心了。” 王琦也赶紧把自己与兄长的饷银奉上,“母亲,还有这个,这是我跟七哥刚关的饷,母亲您收着家用。” “好好好,我八郎孝顺,母亲听你的,收着家用,回头给家里人都添件厚棉袄,这样今年冬天大家就不难熬了。” 手捧不多的饷银与针线,王夫人乐呵呵的,看着两个儿子,她对自己的教育成功表示很满意,暗暗点头,视线最后落在眼前身姿越发挺拔玉立的亲儿子身上。 “好了,我儿都孝顺,咱们不提这个了,眼下大家都走了,七郎你也别不好意思,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跟娘说。” 王瑀头疼,“娘!” 见儿子还是抗拒,王夫人笑吟吟的目光落到边上欲躲的王琦身上,声音带了些威严。 “八郎,既然你七哥不肯跟母亲说,来,我们家八郎最是孝顺听话,你来跟母亲说说。” 王琦…… 他看看七哥,再看看嫡母,看看嫡母,又看看七哥…… 王琦有些想自打嘴巴,可既然母亲在上,都问了,王琦最后还是不争气的放弃了哥哥,无视亲哥的警告眼神,两眼一闭,朝着堂上的嫡母秃噜道。 “母亲,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七哥他思春……” “咳咳咳……” 王琦在先锋军也跟着学坏了,不知不觉就抛下了往日的斯文变的粗鲁起来。 这不,思春二字一出,王瑀还没说什么呢,王夫人却一个不查被刺激的突然咳嗽了起来。 王琦见状,自知不好,母亲最是重规矩不过,见到母亲如此反应剧烈,王琦最先反应过来是自己出口有失,他忙忙补救。 “咳咳,那个母亲,儿的意思是,我七哥他,内个,内个,有,有喜欢的姑娘了,母亲要是疼我七哥,干脆替我七哥去提亲算了!” 王琦是生怕自己再失态,回头惹来母亲生气罚自己抄书背书,天知道,虽然他出自尽出风流人物的琅琊王家,家中也是世代贵族,书香气浓,文人墨客多不胜数,可自己却没那根筋,最烦抄书背书什么的了,往日家中还兴盛的时候自己就烦。 如今说出话,还可能办错事,回头母亲七哥联手一起罚自己的话…… 王琦心虚了,越想头皮越发麻,开弓没有回头箭,干脆破罐子破摔,顾头不顾腚的丢下这么句话就犯怂的跑了,独留下了王夫人跟王瑀母子二人面面相觑。 目送毛毛躁躁的庶子离开,王夫人心里倒是不生气的,不仅不生气,她反而庆幸庶子今日跟自己提及了这个事情。 王夫人的视线淡淡的从还在抖动的门板上收回,落到眼前儿子挺拔的身躯上,眼里是无尽的与有荣焉,也是无尽的忧愁烦恼,她还尽可能的柔和语气。 “我儿真的有心上人啦?” “娘,您别听八弟乱说,儿子没有。” “真的没有?”王夫人是不信的,她笑眯眯的看着儿子故作轻松,“儿啊,你是娘亲生的,这世间哪有亲娘不了解亲儿的?就你这模样,说一千道一万,娘是一百个不相信!乖儿子,来,你跟娘说说,你到底……” “娘!八字都还有一撇呢,再说了,儿如今这个样子也配不上人家……” 王夫人拧眉,“所以说,小八说的对,我儿就是心里有人了咯?” 果然是老辣的当家夫人,是当娘的人,姜还是老的辣啊。 没两句话,王瑀就被套出了话。 下意识的话才秃噜到一半,就被自己的亲娘一锤定音了,王瑀有些懊恼,恼自己怎么就经不住亲娘的套话,懊恼自己没长心眼。 才懊恼着,把他全部表情看眼里,埋进心底的王夫人却再加攻势。 “呵呵,年少慕艾又不是什么坏事,况且我儿也到了相看定婚的年纪,也是为娘的不是,竟是忘了给我儿早早操办起来,是娘的错。” “娘,您别这么说,家中遭难,您过的也不易,一大家的生计都压在您身上,儿知道您忙,况且咱们家眼下这样的境地,大仇未报,沉冤未雪,父亲兄长们的在天之灵都没有告慰,儿也无心……” “哎~你个傻孩子,虽说娘也一再告诫叮嘱你们,要为你们的父亲兄长报仇,要为他们沉冤,要为我王家平反……可是儿啊,这不影响我儿成婚生子,成家立业啊!既是成家立业,乖儿子,来,你跟娘说说,我儿你到底心仪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王瑀见母亲笑意吟吟,说的情真意切,再想到自己已经放进心底珍藏的那位小姑娘,王瑀不由的会心一笑。 他不由自主的唇角勾起,露出家中出事后再没显露过的酒窝,声音里都带着一丝甜,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期待。 “娘,是,是余姑娘。” “余姑娘?”王夫人心中一凛,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好在稳得住,顿了顿后,随即松了神情,口中带着些讶异与震惊,或者是不肯相信的试探,“是杜家大房投亲的那个,那个几番救助咱家的小姑娘?” 王瑀羞涩的点头,“嗯。” 王夫人一口老血卡在心头。 看着儿子的神态表情,她知道,儿子这怕是上了心了。 可那位余姑娘…… 那孩子好是好,可配他们王家……唉! “我儿可知,这世间对女子有多苛刻?不要说曾经我们高门大户,世家出身的王家,不要说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的,便是平安百姓,家里穷的都吃不起饭了,都还讲究个三不娶。” 默了默,王夫人语重心长的继续。 “儿啊,余姑娘好是好,娘也很喜欢,可她的出身…… 儿啊,都说丧妇长女不娶,这都是有道理的。 唉,罢罢罢,儿啊,若是以前,我儿若是执意要娶这样的姑娘,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哪怕那孩子人极好,懂事孝顺心也善,人还有一身本事,娘也是不同意的,因为娘怕你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娘怕我儿将来出将入相,身后有这么个深受诟病的妻子,对你的将来,对整个家族都不好! 那是个当娘的人,都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丧失未来……” 听亲娘话到此,王瑀急了,“娘!她不会!余姑娘不会的!” 面对打断自己的话,极力反驳自己的儿子,王夫人心头酸涩难当,复杂难忍,却不能等闲对待。 毕竟这是自己唯一的亲儿子,自己想要沉冤得雪,再复荣光,光耀门楣,为亲报仇,平反雪恨的唯一希望啊,她就只有靠着眼前的亲儿子了。 王夫人心里再气,她也忍了。 她的原则是,有的恩可以报,却不能搭上自己的全部。 所以她暗暗深呼吸,压下心中怒火,情真意切慈母般的手拉着儿子的手,看着他。 自己不能让他走上歪路,不能让他违逆自己的意,所以,她得慎重再慎重。 王夫人手轻轻摩挲着儿子起了老茧的粗糙手掌,再想着儿子昔日的修长玉手,心里满是心疼,既疼儿子,也疼自己。 “唉!我的儿啊,你先别急着反驳,娘是站在你这边的,娘不怕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只要我儿喜欢,无论是什么,娘自然无有不应的,哪怕就是慧儿这孩子丧父丧母,是无人教导是个孤女,出身是差了些,以眼下的情况,那孩子倒也勉强堪配我儿,娘并不反对这门亲事。 可是儿啊,你想过没有? 如今的情况是咱家败了,咱们的身后还有血海深仇,你身上还肩负着为父兄伸冤的重担,你还有娘,还有这么多的姨娘、弟妹要养活,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咱家王家的担子更重! 这么重的担子,儿你真就忍心把那么好的姑娘拖入咱家的深渊里来吗?儿啊,都是女人,娘是不忍的…… 所以儿啊,哪怕你再喜欢那孩子,娘也放下门第成见,也很喜欢那孩子,愿意成全你们,可你们的事情娘也并不看好。 儿啊你须得知道,咱家还深受人家的大恩未报呢,你确定要自私的,一把将人好姑娘拉入咱家的泥沼中来吗? 恩情尚且还无可还,我儿若是执意于此,那你就要想好了你们的未来……” 王夫人说的语重心长,好像都是在为这对小儿女考虑,其实心里想的却全都是相反的。 其实她是看不上余慧这个小孤女的,哪怕她有一身好医术,哪怕她此刻是良民的身份,甚至还是英烈之后,哪怕对方还多次救助自己,哪怕眼下自己还欠着人家的银钱与性命,可不管是曾经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她骨子里都是高傲的,都是看不上这个无依无靠,无亲无族,背后没有一点依靠,背景,对自己儿子,对他们王家没有一点帮助的小孤女的。 要知道,如今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命! 是家中遭逢劫难后,自己剩下的最后希望! 若不是他们王家遭了难,便是丈夫不入朝做官,就只凭他们琅邪王氏的门第,这样的孤女都是不可能入他们王家的门的,哪怕是做妾都轮不上。 亲娘的话不可谓不重,这让刚刚生出慕艾之心的少年根本承受不住,本来还身姿笔挺的如玉少年郎瞬间被压弯了脊梁。 王瑀声音颤抖,犹如困兽。 “娘……娘!您,您别说了,别再说了!!!儿,儿明白,儿懂了!懂了……” 第73章 第 73 章 两年后的秋日,清河堡将军府。 夏天的尾巴已经过去,秋老虎还未来得及发威的秋日,明明天气不算多热,将军府中的某人,却还因为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急的燥热连连。 被加急传召来的刘威,一来就被他便宜姐夫的亲随领到了府中前院书房,隔着大敞的屋门跟窗户,刘威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书房中急的来回踱步的人。 刘威心里一咯噔,人却不敢多耽搁,毕竟自己还得靠着屋子里那热锅蚂蚁吃饭了,他赶紧迎了上去,进门就行礼。 “姐夫好,姐夫安,姐夫您今日传召小弟是有何要事啊?” 听到刘威献媚的声音,屋中来回踱步的杨将军立刻停下脚步,他回头转身看向来人,先是不耐烦的摆摆手,而后开门见山就道:“怎么样,今年庄子上我们秘密种植的水稻收成几何?可是高产?” 刘威:“额……” 一被问到这个事情,一想到昨日他们才收割的稻子出产,刘威卡壳了。 杨将军见状,表情越发不好,瞳孔中透出的都是怒气,不禁被刘威的怂样气笑了,他咬牙切齿的。 “呵!怎么,又是颗粒无收?你个蠢材!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拿捏住了那小丫头,保证那小丫头不敢搞鬼,保证一定给本将军种出粮山的啊?是谁?” 便宜姐夫的震怒让刘威皮头都发麻,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威还是得硬着头皮的哄人。 “姐夫,姐夫,您息怒,您别生气呀!老弟我不也是同样上了那死丫头的当,没想到那死丫头胆子能那么大么啊! 去年秋下,咱们按照死丫头给的秘法种稻子,结果颗粒无收,给我气的呀!当时小弟我就说去找她麻烦,把他们一家子都抓进府里的密室严刑拷打逼供一番的,还是姐夫您说,那死丫头投靠了姓萧的臭小子,咱们不可大动干戈呢,我才……” “呵,你这是在埋怨我咯?” 刘威赶紧摇头摆手,“不敢不敢,小弟我哪里敢埋怨姐夫您啊!”,嘴上是这么说,背地里却是在暗暗撇嘴。 杨将军看不到刘威暗地里的表情,气哼哼的一甩衣袖,“哼!谅你也不敢。” 便宜小舅子的态度让杨将军满意,狠狠瞪了眼跟前的废物便宜小舅子,他揭过自己失误的话题继续道。 “行了,不提去年,只说今年,眼下这个时候,稻子也该收的也差不多收了吧?我可是听说了,今年先锋军那边可是大丰收,不仅成功的种出了稻子,产量甚至比江南的稻谷还丰厚三成……” “那不可能!”,听到杨将军的话,刘威当场就急了,当场弹跳起来,只差没有指天发誓,“这根本就不可能!姐夫,咱们这可是极北,是苦寒的极北!本身能种稻子就已经是天方夜谭了,更何况是比江南出产还要丰厚三成的收成,姐夫,您觉得可能吗?” 怕自己这大靠山不相信自己,以后再不管自己,急于证明的刘威忙忙补充。 “而且姐夫,我发誓,自打去年吃亏上当后,我对着稻子的事情可上心了,小弟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买通了河田军屯的人,打从今年开春起,小弟不错眼的盯着那里,那是他们河田军屯做什么,小弟我就跟着做什么。 他们下苗我下苗;他们抛秧我抛秧;他们施肥我施肥;他们除草我除草; 小弟以小弟的亲人发誓,小弟绝没有半点懈怠! 姐夫,这比江南还丰厚三成消息绝对不可能是真的,姐夫你不要被他们骗了!” 其实打从心底,杨将军这个粗人也觉得,这个消息不大可能,毕竟太夸张,太天方夜谭了! 所以他一直认为,这消息许是姓萧的那小子放出来的障眼法,夸大其词罢了。 不过对于手下,杨将军还是端着。 身为英明神武的大将军,自己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么浅显的道理呢?所以嘴里还是打压。 “哼!怎么不可能,还是你觉得,本将军手里的探子能耐还不如你?” 刘威头皮一麻。 “可是姐夫,这没可能的呀?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我盯的那样紧,河田军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一切举动尽在我的掌握中,他们今年秋里的收成我也知道,不过是比去年高产了一点点而已,根本就没有超江南三成,难道……” 刘威着急着,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着,想着想着,心念电闪间,他猛地想明白什么,刘威目光如电的猛地看向杨将军急切道。 “姐夫,难不成死丫头使了障眼法,河田军屯种稻是假,先锋军能传那样的消息,定是他们背着我们在别的地方偷偷种稻子了,河田军屯种的那些绝对是面上让我们掉以轻心的掩护!一定是这样!!!不过姐夫你放心,这事情交给我,小弟这就去查。” 就在这时,敞开的窗户边传来一阵咕咕声,瞬间吸引了屋内二人的注意力。 刘威只见一只灰麻麻的鸽子落在窗边,自家便宜姐夫二话不说上前,抓起鸽子,熟练无比的从鸽子腿绑着的小竹筒里掏出个小纸卷,迅速的打开扫了一眼,刘威就见,自家便宜姐夫瞬间变脸,脸色越来越黑,戾气越来越重。 刘威后脊发凉,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试探性的开口,“姐……姐夫?” 结果才出声,就被对方暴怒打断,对着他当场就是一顿劈头盖脸。 “姐夫个屁!你个蠢材,你还说不可能,还去查?哈,本将军要是等你查到,黄花菜都凉了!” “不是姐夫,你到底怎么啦?怎么火气这么大?” “哼!我还火气大?”,面对这么个蠢货,他实在是懒得多说,只把手里刚刚看完的纸条往蠢货身上一丢,“你自己看!” 刘威急忙伸手,双手忙乱的接住砸来后差点掉落的纸条,捧着急忙打开一开,小小的纸条上只有那么一句简短的话,刘威喃喃阅读。 “萧递秘法入京,由礼部侍郎大朝呈递,圣上得祥瑞龙心大悦,特派钦差前往极北,不日出发。姐夫,这?” 刘威看完纸卷上的内容心里也惊了,忙慌乱的看向神色阴沉的杨将军,他指着纸条上祥瑞二字,不怕死的询问,“姐夫,这祥瑞,是不是就是那死丫头种稻的秘法啊?” 面对这么个便宜蠢货小舅子,杨将军也是麻了,根本就懒得看这个坏自己大事的蠢货一眼。 此刻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自己绝不能让那钦差顺利的抵达极北,绝不能让钦差验证这所谓的祥瑞,然后成功的把这献上祥瑞的人带入京都,不能让他们自此发达,加官进爵。 要不然,就这几年自己把那姓萧的往死里得罪的架势,加上自己对那制造祥瑞的死丫头的威逼,他可不敢高估人性,更不会觉得,对方在得势后会大度的不计较一切,不对自己来个事后清算。 既然自知已无退路,前路又渺茫,那还不如…… 抓着纸条,内心茫然,只一个劲紧盯着他便宜姐夫的刘威,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姐夫,嘴里恶狠狠的说着什么一不做二不休,手里还冷酷的比着刀锋。 刘威吓的双腿都发软,一把抓住便宜姐夫比划刀锋的手,声音都在颤抖。 “姐,姐夫,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姐夫不可意气用事啊!” 开玩笑,他这便宜姐夫是想带着他们全家一起上西天吗?他可还没活够啊! 得罪个朝中有人的五品将军,得罪个只会区区医术的丫头贱民,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甚至只要自己肯钻营,他就能继续活的潇洒。 可若是胆大包天的截杀陛下亲派的钦差…… 刘威不由缩了缩脖子,看着便宜姐夫的目光都充满祈求。 “姐夫你三思啊!这截杀钦差可是砍头灭族的大罪,姐夫你万万不可冲动,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从死丫头这边入手,我们悄悄找到他们的祥瑞毁了便是,姐夫你万不可冲动啊!” 杨将军低头,淡淡的扫了眼紧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不禁冷哼。 “蠢材,等你找到人家的地,毁了所谓的祥瑞,本将军怕是坟头都长草啦!再说了,谁说本将军要截杀钦差的?” “诶?不,不杀?”,刘威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善变人,手不由松开对方的胳膊,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掌成刀锋,在自己的脖颈处来回比划着,“那姐夫你刚才还这样,这样……” “哼,本将军怎样?本将军说什么了吗?” 刘威:“额……” 不等被自己惊愕住了的蠢材反应过来,胸有成竹的杨将军眉峰邪气的一挑。 “再说了,咱们这地是哪里?咱们这里可是高狗横行肆虐,百姓随时都可能送命的极北!所以,朝廷派来的钦差行踪暴露,行事不秘,一个不好被高狗惦记上了,人家高狗要报复朝廷,借着钦差杀鸡儆猴不是应当? 且谁又能说得清,钦差没了不是因为那些制造所谓祥瑞的人,因为祥瑞是假事情暴露,为保自身全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人嫁祸呢?” 刘威听着听着,越听他的眼神就越亮,听到最后,刘威不由的朝着自家便宜姐夫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姐夫,还是您英明神武,智计百出。” “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蠢。” 自得的杨将军得意一笑。 再然后,整个清河堡也不知从哪里开始刮起了一阵妖风,导致清河堡上下,甚至是各处驻军以及军屯内外,都流传出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他们河田军屯的小神医种出了祥瑞,圣上听闻龙心大悦,特派遣钦差下来巡视,不日抵达的消息。 可以说,这本秘密的消息一出,萧逸与余慧那边是如何应对尚且不提,只说某些人…… 就比如成功的搭上了虞山军屯屯长,这些日子正给虞山屯长家待嫁长女教导规矩的王夫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当日给屯长家姑娘上课的王夫人坐不住了,沉稳如她第一次走了神,当日的功课匆匆结束了不说,王夫人还特意请了个假,独自一人再次奔赴了先锋军找儿子去了。 第74章 第 74 章 袍泽匆匆赶到校场来通知自己他娘找来,此刻正在辕门外等候自己的时候,王瑀正在校场跟着袍泽们一起训练。 听袍泽说亲娘找自己找的急,王瑀丝毫没敢多耽搁,出列跟校尉请了假后就匆匆往辕门处赶。 一路上王瑀焦急的不行,深一脚浅一脚飞奔的他,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 他本以为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母亲才匆匆来寻自己,结果等见了人,被母亲拉到辕门外一旁僻静处,亲耳听完了亲娘慈爱中带着喜气的一番念叨,王瑀傻了眼。 什么叫母亲她思来想去,不忍自己受相思之苦决定成全自己? 什么叫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叫自己立刻请假出营跟着她上门去提亲? 不,他不要!他没那个脸! 王瑀心中羞愧难当,说话都变得吭吭哧哧的。 “娘,当初您不是说不能牵连人家么?这么久来儿子也想通了,娘您说的都对,就我这样前路未知,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是不配拖累好姑娘,不配谈未来的……娘,您放心,这些儿子都懂!在大仇未报之前,儿子绝不谈儿女情长。” 王瑀面上坚硬,说的铿锵,虽然想到那个人,自己的心还是在微微的颤动,说不想时,心还在不停的钝痛,可母亲曾经说的都对,自己身为乖儿子得听。 面对走进死胡同不开窍的儿子,王夫人也是心累。 以前她不同意,是那个小姑娘再好也不配上自己的儿子; 如今自己同意,那是因为这姑娘能折腾,若是她真如传言的那样,能折腾来钦差,真得了圣上赦免,那他们成了亲,这天大的恩赐就是他们王家的了!连带着他们王家的血海深仇,他们王家所有人的未来也就统统有了,这笨儿子也会跟着少走很多很多弯路,不比娶个世家官家嫡女差; 他怎么就不懂自己当娘的一番苦心呢?她这到底是为了谁? 眼下为了让傻儿子低头,她还不得不先低头。 “儿啊,以前是为娘短视了,又觉得你年龄尚小,不适合谈儿女情长才特意说了重话,其实娘的心里也是盼着你好的。如今你已长大,还升了官,成了军中书吏,眼看着也有了未来,有了养家的底气,为娘这才放了心,就想着……” “娘,您什么都不用想了,儿子想的很明白,儿子再不奢求了,您放心,儿以后都会好好努力,努力上劲,力求平反,为父兄报仇。” “不是,瑀儿,娘不是这个意思,娘是说……” “娘,时辰也不早了,先锋军文职书吏也是要训练的,儿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多陪您了,您若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吧,免得路上危险。” “不是,瑀儿,你回来,回来,娘的话还没说完,你给我回来……” 王瑀不想再听母亲的絮叨,忙就打发人转身离开,王夫人却不达目的不罢休,看着儿子转身就走,她忙伸手拉人,只可惜却是徒劳无功。 瞧着儿子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再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王夫人生生给气了个仰倒。 “真是欠了你的,上辈子欠了你的……” 王夫人咬牙切齿的呢喃念叨,面上表情不断变化,看着辕门内消失的背影,只觉得眼前的儿子生来就是来克自己的,简直是要气死她! 指甲把掌心掐出血的王夫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看了看辕门内,又望了望河田军屯的方向,她咬咬牙,跺跺脚,心里终是有了决断。 于是次日一早,王夫人从自己屋内的炕沿下翻出一个小包袱,从里头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踹怀里,打理好自己,提着个装了包糕点的包袱就出了门,准备出发去河田军屯。 河田军屯内。 自打那不知从哪里刮起的一阵风吹遍了清河堡大地,杜家的小院就格外热闹。 说来也是,流放那一年余慧都十三了,种出稻子被高狗劫掠的时候余慧十四,两年再过去,再过两月,余慧都是要及笄的大姑娘了。 先不说家里不缺吃穿用度,余慧自身的底子在这,虽国色天香说不上,但比起小家碧玉,余慧却漂亮的多,加上自身还有一门看病救命的手艺,再有这股她在杜家种出祥瑞,钦差不日抵达的妖风一刮,乖乖,杜家的门槛啊,都快要被媒婆给踏破了。 “有人在家吗?请问,有人在家吗?” “杜家娘子?杜家娘子?” 清晨一大早上,余慧他们起来后,一家吃罢早饭,余慧跟姑姑还有小表妹才送走了姑父,回屋都来不及收捡炕桌上的碗筷呢,院门外就接连传来了好几道陌生声音,还此起彼伏的。 余谷雨娘三诧异,余慧与姑姑相视一眼,二人心里齐齐不解。 心道他们家最近也没啥喜事呀? 便是稻子的喜讯报了上去,姑姑、姑父他们能平反成为良民,这也得是等到钦差抵达极北考察后上报回京都才有的事了,那眼下这喜从何来? 余谷雨想了想,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收捡碗筷的事情交给侄女,自己却道:“慧儿,你把碗捡盆里,回头姑姑来洗,我先出门去看看。” 余慧心知,如今的河田军屯在罗大叔的张罗下很安全,不怕家里出事,便对外头的动静不以为然,点点头应了,领着小表妹一起干活,耳朵留心姑姑的动静,手上动作不慢。 这厢的余谷雨交代完侄女,一边脱围裙,一边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门外,余谷雨站在屋门口,视线越过院子,看向半人高的篱笆墙外。 只见外头一群穿红着绿,头戴粉花的妇人,余谷雨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这样的情况,在侄女出落的亭亭玉立时,先前也来过几朝。 余谷雨下意识的先转头,朝着屋里忙碌的余慧喊了一声,叮嘱她放下活计赶紧回屋去呆着,自己这才迈步去开院门。 几乎是门一开,门外的人就纷纷涌了进来,你挤我,我推你,七手八脚,七嘴八舌。 为首的一个瘦精精妇人抢不过身前的胖妇人,忙就扯着脖子朝余谷雨大喊:“杜家娘子大喜,大喜呀!老生给您道喜啦……” 结果喊一半,话未完,瘦妇人忽然爆出一声惊呼,“哎呀,蔡媒婆你别踩老娘。” 战争即刻爆发,被指名道姓的王媒婆不甘示弱。 “滚滚滚,王媒婆你含血喷人,滚开,别耽搁老娘跟杜家娘子亲香。”,被点名道姓的一胖妇人不甘示弱,推开身边的人吼完,马上转头又笑嘻嘻的看着余谷雨,“杜家娘子喜盈门,老妇给您贺喜来啦……” “滚,贺喜什么贺喜,老娘我先来的,蔡媒婆,你晓得什么是先来后到吧?” “我看你个老王婆才该滚,明明是我先来……” “我先来……” “是我,是我……” 一胖一瘦大打出手,身后几个媒婆见状,二话不说,立刻越过两人,趁机挤进狭窄的门,忙对余谷雨见礼献殷勤。 “杜家娘子安好,杜家娘子大喜啊……” “给杜家娘子道喜……” 门外刚刚还大打出手的一胖一瘦,见身后有人突围成功,两人想到自己兜里丰厚的银钱,不禁同仇敌忾,“该死的,周媒婆,黄媒婆,你们个奸诈的东西……” 胖瘦媒婆的一声齐声怒喝,场面顿时又乱成一团,令其余谷雨顿时傻眼,面对混乱场面余谷雨头疼不已,可身为主家却不能坐视不理。 没法子,性子和顺善良的她不由开口打圆场,屋内老实听话回屋的余慧,却隔着窗沿缝隙看着外头的闹剧,听到自家姑姑极尽忍耐的劝慰。 “诸位大姐,诸位婶子都别吵,大家别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想到自己的来意,不好得罪正主,几个媒婆在余谷雨的劝解下暂时偃旗息鼓,不过跟随余谷雨进屋时依旧各不相让,不是你挤我,就是我撞你,反正都想抢个先,那态度架势,着实吓到了站在房门边探头探脑的小家伙。 见一群‘恶霸’涌进门,小家伙嘭一声甩上门。 余慧寻声望去,就瞧着那猛的缩回头,摔门跑路一气呵成的小家伙,迈着小腿吧嗒吧嗒往自己怀里冲来。 余慧不由好笑,伸手接住小炮弹,忍不住心痒痒捏了捏婴儿肥未退的小家伙脸蛋,抱起小家伙,姐妹俩蹑手蹑脚,探头探脑的缩在关闭的门后,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杜家娘子大喜,都说一家女百家求,今日老生受清河堡赵家豆腐铺掌柜所托,帮他们家次子上门求亲来了,杜家娘子您是不知,赵家那次子长的好,身板强,那什么树树吹风的,人品也好,家底子也厚实,您家侄女若是点头嫁进去,保管是八辈子都享不完的福……” 见瘦媒婆抢了先,胖媒婆不甘示弱,马上跟只胖圆规一样,单过书你丫的别出来显摆呀!玉树临风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来做媒?而且你个黑心肝的王媒婆,一张巧嘴倒是能说会道,只可惜,这内里没有一句真话可信,真真是黑了心肝了你!” “呸,你才黑心肝,你个老蔡婆,你骂谁?” “骂谁?呵,谁应我骂谁?老王婆,我看你是心虚了,要不然你急什么?” “我,我,谁急了?谁急了?” “切,不急你喊什么?” 胖媒婆暂时占了上风,气势拿捏到位,为怕这杜家娘子一时听信谗言,信了这死对头,胖媒婆不惜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战力,亲昵的对着余谷雨开始揭老对头的老底。 “杜家娘子你可千万别信这老货,我跟你说,这老货嘴里头就没一句真话,什么长得好,身板强,人品好,家底厚……我呸!杜家娘子,你可千万别信她吹牛。 那清河堡赵家豆腐坊的次子我是知道的,三寸钉的身高,日日只晓得埋头磨豆腐,卖豆腐,家产却是老大继承根本掌不了家,他可摸不到一文钱,而且赵家谁不知道,他们是一家子都是大老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佳婿?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是好人家? 哼!那是谁家的姑娘嫁给他,那才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呢!不像我,我蔡花做媒做事最凭良心……” 话到激动处,把对方贬的一文不值之时,胖媒婆一副语重心长为你好的拉着余谷雨的手越发热切。 “杜家娘子,不怕跟你说,这清河堡上上下下,所有媒婆就我蔡花最实诚。 你家侄女有本事,会医术,还是良民出身,眼看着还有大造化,怎么地也不能嫁个打豆腐的吧? 都说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杜家娘子,您家侄女那般好的人品相貌,合该就是人上人,所以呀,我今日来,可是为了清河堡唯一的秀才来做媒的。 杜家娘子啊,您大可满清河堡去打听打听,这吕秀才的人品是不是好?学问是不是好? 这孩子长的周正,个子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的不说,人还斯文有礼,最重要的是他还孝顺,是个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您若是把侄女许配给他,您家侄女这就是变成的秀才娘子,举人娘子,进士娘子啊……” 这大饼给画的,瘦媒婆也自知,这世间上的人多是看中门第的,可他们也不想想,一个军户亲眷,一无家族可依的孤女,嫁给那读书人,她也不怕将来被陈世美了,哪里有嫁给平头百姓的日子舒坦。 再说了,为了赵家许诺,为了自己足足能花销两年都有盈余的三两八谢媒礼,她也不能让姓蔡的把自己的好事给搅黄了。 于是刚才一直被压制的瘦媒婆,不甘心的如斗鸡一样跳脚起来。 “我呸!好你个蔡虔婆,满嘴的鬼话!什么秀才老爷、进士老爷?什么孝顺斯文,我呸呸呸! 就吕家那穷的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穷的叮当响的家底,他们家能供得起吕秀才继续科举? 怕不是等着娶了我们余姑娘后,好补贴他当陈世美了吧? 再说了,风流寡妇养大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就吕秀才那个只晓得听他娘话的白斩鸡,哪家的姑娘跟了他才是遭罪,这一进门就得受他那个风流寡妇娘的□□,还得没日没夜的绣花挣钱养家,随打随骂,日子难啊…… 杜家娘子,您可千万要擦亮眼睛仔细看,别被些人模狗样的狗东西给骗了!” “啊,你个狗东西诬赖人,看老娘不打死你!” “呸,来就来,怕你啊!” 胖瘦顿时又干上了,屋里顿时乱做一团。 其他几个媒婆趁乱顺势而上。 一个拉着余谷雨的左手喊。 “杜家娘子,王姐姐跟蔡姐姐说的都不合适,我这里倒是有个好人选,对方跟您家一样同是军户,你们门第相当,不存在谁嫌弃谁的,那小子今年二十有三,先前一心奔着往上去,想混出个名堂来,倒是还未婚配,几年前就在杨将军的亲帐下效力,如今都是百户了,年纪虽大些,却也疼人,将来还能庇护你们家……” 一个拉着余谷雨的右手嚷。 “我见杜家娘子跟我一般大,我便厚着脸皮称声姐,不瞒妹妹,今日姐姐来可是诚心实意的,介绍的人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我们镇上有个大地主,家有地百顷,镇上铺子两间,粮满仓,钱满箱,真真是家财万贯,上还无父母在,柳地主人还能干,长的也俊俏,今年不过二十有八,虽然早年丧妻,家中却只有幼女一枚,您家侄女嫁过去,进门就当家做主,那好日子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 还有媒婆见这推销的人都有点底气,她心里急了,忙不迭的推开左边,拉开右边,上下其手,左右开弓,自己强站在余谷雨面前急吼吼的秃噜。 “杜家娘子莫要急着做决定,这些人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家!什么百户,那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将来要上战场朝不保夕的存在;还有那什么地主,一个带娃的鳏夫也好意思求娶您家的能干姑娘,他们这是在做梦呢!杜家娘子,您别听她们的瞎逼叨,您听我的,听我说……” “说个屁!你可闭嘴吧!” 俩被拨开的媒婆终于反应过来,当即伸手,强势打断了放话媒婆的话,一左一右,上下其手,把这位强势插入的媒婆声音瞬间压下。 屋子里顿时又乱成一团,身为主角,余谷雨也是傻了眼,那是劝也不是,呵斥也不是。 屋内抱着小家伙的余慧心疼姑姑,想要出来阻止闹剧,把这一拨子上自家来撒野的三姑六婆都赶走呢,结果才伸手拉开一条门缝,发现异样的余谷雨赶紧就冲上来,一把拽住合叶把门带上,根本不给屋内余慧任何机会。 余谷雨的想法很直白简单,没有那个姑娘亲自出马张罗自己婚事的,哪怕是露脸都不成! 这些议亲见媒婆啥的都是长辈的事情,姑娘亲自出马那多掉价呀? 再说了,就眼前这闹剧,明显来的这拨子媒婆就不是省油的灯。 自家侄女一旦发威把人赶跑了,回头还不知道她们要合起伙来编排自家侄女什么怪话呢!不都说媒婆的嘴,哄人的鬼,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么?所以余谷雨是坚定不能让侄女露面,一切都自己顶着。 这一刻,余谷雨异常的坚决坚定,只可惜,这样的坚决坚定没有持续多久,余谷雨慢慢又开始不敌抓瞎起来。 不然想办法先招呼丈夫回来?有一家之主在,丈夫要是拿出气势板着个脸,想必这群三姑六婆该会害怕的吧? 这么一想,余谷雨低声交代屋里的俩只插好门后,她慢慢的,慢慢的开始挪动着,就准备先闪退出战场去求援来着。 只可惜,余谷雨低估了这群三姑六婆的战斗力与敏锐程度。 明明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的一群人都自顾不暇来着,结果余谷雨一动,没等她悄摸挪大门口,屋里大打出手,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的几人齐齐注意到了她。 胖媒婆:“杜家娘子您这是要去哪?” 瘦媒婆:“是呀是呀,杜家娘子,咱们话还没说完,您都还没说要把侄女许哪家呢,怎么就走了呢?” 其他媒婆: “对,杜家娘子您可不许走,您说,你中意哪家?只要您发话,您选中了,我们都没有二话。” “对对对,杜家娘子,你选,你赶紧选……” 余谷雨呵呵呵…… 她是哪家都没选中,这来提亲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啊!不要,她统统不中意! 可显然,面前战斗力彪悍的媒婆们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统统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不是你拉余谷雨的手,就是她拽余谷雨的胳膊……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让你走。 可怜的余谷雨,再是面对现实,再是在极北边关融入生活成为了一名地道农妇,她也从来没有面对过这般混乱的,且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场面呀! 真不是她怂。 余谷雨傻眼抓瞎,一时间被这群媒婆包围了,人被拉着的踉踉跄跄。 就在余慧听到动静不对,放下怀里的小家伙准备冲出来解救姑姑的时候,忽然,一道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打破喧嚣。 “请问这是杜家吗?” 众人齐齐一怔。 还没打出个二五六的众媒婆内心操蛋:我艹,这是又来一个竞争对手? 余谷雨也傻眼:还有? 众人齐齐寻声望去,结果进来的人却是…… 余谷雨看到来人,眼神顿时就亮了:“你是?你,你是……来人可是王夫人?” 紧盯着对方如救星的人朝着自己缓缓点头,让余谷雨大喜过望。 来人是老熟人啊,简直是太好了! “快,都松手,放开我,放开我,没见我家来客了么,快放开……”,余谷雨口中是从未有过的迫切,忙欣喜的大喊着,人挣扎着就要上开迎接。 媒婆不明所以,所有人的眼里都是警惕,一时间失神,并未如愿放手,双方又僵持住了。 王夫人多精明一人呀,看到眼前的情况,再看媒婆们的打扮,再结合最近自己的所见所闻,她心里瞬间就有了底。 这些人怕是也同自己一样,来者不善,咳咳咳,是为了求娶的呀…… 见余谷雨的反应,心念电闪之间,王夫人心底瞬间就有了想法,忙收起了看向余谷雨的和煦笑容,肃穆起一张脸,快步朝着人群走来。 她怒声呵斥:“你们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这里还是军屯要塞,你们这些无知妇人,莫不是还想胁迫军户主家,施抢劫之实不成?” 王夫人不愧是当过世家大族的媳妇,当过当家主母的人,气势拿捏的妥妥的。 快步走来,那该死的压迫感,顿时让一群媒婆都受到了震慑,一个个手足无措的下意识松手,急忙辩驳。 “不不不,老生不敢。” “我没有,我不敢,我,我,我只是来做媒的,没有胁迫主家。” “对对对,没有胁迫主家,我们都是来做媒的,不是抢劫,不是……” 几步疾行到近前的王夫人,锋利的视线扫过这群媒婆,脸上挂着讥讽的冷笑,吐字冷冷,“做媒?” 眼波流转间,王夫人打量着这一圈的媒婆,视线最后才落到余谷雨身上。 王夫人只见余谷雨先是无奈的轻轻颔首,而后苦涩为难的又摇摇头,王夫人瞬间秒懂,同时心底涌起一股隐秘的欢喜。 几乎是一瞬间,王夫人心里就有了决断,紧跟着,卡着她步步威压的步伐,王夫人面上严肃冷傲的突然调转木仓头直指余谷雨。 “哼,杜夫人,先前您家侄女不是还在跟我儿议亲的么?怎么,这才短短几日,你就又另寻他枝啦?杜夫人,您不地道啊,这是准备一家女许几家呢?嗯?” 王夫人突如其来的质问,还有突如其来的表态让余谷雨莫名一惊,很是不知所措,慌乱的想要下意识回绝辩解间,看到正背对着诸多媒婆的王夫人朝着自己眨眼睛,余谷雨才领会了对方的意思,赶紧把脸上的惶然一收,变成了被揭穿真相后的窘迫,顺势接话。 “不,不是的,王夫人您别误会,这些都是赶巧了,妾身并未把侄女一女多许,您误会了。” “误会了吗?” 王夫人很满意余谷雨的配合,气势却不减,咬着嘴里的几个字,转身回头,目光冷冽的扫视身后一众媒婆。 “大家听到没,杜夫人说我误会了,他们家的侄女没许二家,既是如此,诸位,请回吧。” 说是请,王夫人却没留给对方任何拒绝的意思,直接赶人。 众媒婆哪里对上过气势这么足的人?一时间不知王夫人底细,又听余谷雨喊夫人,她们便不敢轻举妄动,自以为这是什么官家妻眷。 再加上连正主都承认她们双方在议亲了,那她们还做个屁的媒啊,即便是要抢,也得是背着人家悄悄摸摸的挖墙脚,绝不能当着人的面光明正大呀。 于是众媒婆在王夫人的注视下齐齐摇头摆手,连连称道:“对对对,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了……” 自知自己理挂不住,而王夫人跟余谷雨一副明显不欢迎的送客模样,吃瘪的众媒婆不便再留,一个个拉着余谷雨的手歉意的歉意,有心描补的描补,又说了半天才各自告辞离开,转眼间,杜家屋内就只剩下余谷雨与王夫人二人。 待到余谷雨打发瘟神一样打发走所有的媒婆,赶紧把门一关,余谷雨大松一口气,回头看着王夫人歉意一笑,利落的把人往炕上请。 “王夫人贵客盈门,来来,快炕上坐……” 王夫人记着来意,加上刚才的一出,她更是运筹帷幄,信心满满。 被余谷雨热情招待的王夫人一改刚才的严肃,温和大度的顺着余谷雨的邀请挨着炕沿坐了,忙就把手中包袱里的糕点掏出来。 “杜夫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王夫人客气,您大老远的来怎么还带东西呀,这可不行……” “诶,不是什么好东西,杜夫人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 双方你来我往一顿谦让寒暄,最终余谷雨还是收了糕点,客气的亲自给王夫人倒茶。 王夫人接过在这极北极难喝得上,即便是连虞山屯长家也见不到,自己也是三年未碰过的茶水心里复杂,暗里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王夫人动作优雅,行云流水,一拂,一遮,一举,一饮之间都透着韵味,她轻抿了一口茶,而后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抬头再看向余谷雨时,脸上全是让人信服动容的真诚笑容。 “呵呵呵,杜夫人,说来抱歉,刚才是妾身失礼了,没跟杜夫人打招呼就那般胡说,万望杜夫人不要见怪呀。” 听到对方提起刚才,依旧后怕的余谷雨赶紧摆手。 “不见外,不见外,事出有急,妾身知道王夫人是在帮妾身解围才那般说的,说来该是妾身感谢您才是,要不是夫人您帮妾身出头解围,妾身还不知要如何应对那些人呢,妾身先谢过夫人的出手相助。” “诶,妹妹不必多礼,你我同时受难来到这苦寒的极北,理应相互扶持才是,我娘家姓耿,且长你几岁,妹妹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耿姐姐便是。” 王夫人是很会算计,也很会做人,用心起来更是让人满心信服,这样一个人,内心简单,被兄嫂、丈夫、侄女多年来护的密不透风的余谷雨,又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不要说她,便是精明如余慧,不也被王夫人坚韧、和善的外表所骗了么。 余谷雨真诚道谢福身见礼,王夫人急忙伸手来扶,还顺势说出这番话让余谷雨动容。 这不,上当的余谷雨忙也二话不说的应下,“耿姐姐,小妹娘家姓余,姐姐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余妹妹便好。” “哈哈哈,好好好,那姐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余妹妹。” 王夫人对眼下局面满意的很,忙热情爽朗的拉着余谷雨,两人亲亲热热的坐下,王夫人对自己真实的来意再只字不提了,心思一转,反而是掏出来时自己准备的银子放在炕桌上。 “对了余妹妹,今日姐姐前来不为别的,只为还银而来,说来惭愧,三年前得妹妹家侄女帮助,姐姐家中这才度过了难关,这些年来家中日子艰难,一直不好意思登门,如今姐姐存够了银钱特来奉还,拖欠妹妹这么久时日,还请妹妹跟小侄女不要见怪呀。” 屋子里心中疑惑的余慧心道原来是这样,外头的余谷雨也是连连客套。 双方一阵寒暄,最后余谷雨收了银钱,忙又留王夫人用饭。 王夫人心里端着大主意,自然是乐意之至,只面上假意推拒了几句就留了下来用饭不说,事后还是听姑姑吩咐的余慧亲自赶着车,带着姑姑回礼的大包小包给人送回了虞山军屯。 这时候的余慧跟余谷雨都不知道,面上坚韧且看着贤良淑德的王夫人,背地里打的是那样的主意…… 等她们听到那些流言蜚语,觉得不好的时候,余慧跟王瑀议亲的流言,已经被今日那几个媒婆宣扬的天下皆知了,只是这时候,余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为钦差马上就要抵达极北,她根本顾不上这些。 第 75 章 钦差到 一 京都来了个…… 先锋军的校场上,身着单衣的将士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气势十足的操练着,嘴里还不停发出嘿嘿哈哈的呼啸。 炼的正起劲,忽的眼风瞄到校场边的大道上,正被执勤袍泽领着往帅帐去的熟悉面孔,有那靠近校场边沿的将士不由就开了小差,看着来人,脸上不由洋溢气热情的笑容纷纷招呼着。 “呀,是小神医啊,小神医好,小神医您大忙人,今个怎么有空到我们先锋军来的呀?” “小神医,您可是来探我小辰兄弟来的?真是不赶巧,小神医,小辰兄弟昨个就带队巡视边界去了,此刻人根本就不在营中,让您白跑一趟啦!” “是呀,是呀,小神医您怎么不早来呀?您要是早来,说不定还能送送我们小辰兄弟。” “就是这个话,小神医……” 面对众将士释放出来的善意与热情,余慧顿住脚步,有些无奈。 这些爽朗的汉子们总喜欢把自己跟某人扯上关系,任凭自己解释多少回,他们下一次还是会自顾自的继续如此。 余慧知道大家没有恶意,不过是善意的玩笑罢了,解释多了人家还当她是害羞,渐渐的余慧也就不解释了,反正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话罢了。 余慧无奈的避开这个大家喜闻乐见的话题,朝着大家笑笑,才想说自己此番前来是受萧将军所召,来商量正经事的。 结果还不等她开口,上头领训的校尉就发现下头有人开小差,呼喝的声音立刻响起,紧跟着手里的鞭子就飞了过来。 啪啪两声脆响,校场边沿立时一静,慌乱的嘿嘿哈哈声音再起。 见甩鞭子的校尉瞬间满意了,随即颔首朝着自己笑笑,那被抽的一干将士也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朝着自己眨眼睛。 这一幕让余慧会心一笑,朝着众人摆摆手,继续跟着执勤将士往帅帐去。 余慧来时,派人去通知她前来的萧将军已经等候她多时。 余慧见礼:“小女见过萧将军。” “嗯,来啦?不必多礼,小余姑娘请坐。” 萧逸闻声抬头,一边笑,一边放心手里的东西,示意余慧落座。 余慧也不矫情,拱拱手顺势落座,转而就开门见山道:“不知将军今日着急召小女前来,所谓何事?” 起身从案后走到近前的萧逸步伐未停,朗笑一声,行至余慧身侧位置坐下。 “哈哈哈,是好事好事,小余姑娘,我们谋划的事情成了!具可靠消息,此次陛下派嫡出九皇子为钦差,前来我极北视察验证种稻秘法,且不日即将抵达,小余姑娘,你那边可准备好了?” 余慧听到这个好消息,先是一喜,眼底的激动溢于言表,至于后头萧将军问的话,余慧信心满满。 “将军放心,为了今日这一遭,老早我们就做足了准备,而且秘密试验田都在将军您的护卫之下,且昨日我还去亲自查看过了,一切正常,尽在掌握。” “大善!哈哈哈,如此,我们就静等东风。” “额,不过……” 面对萧将军的欣喜,余慧心里还有惦记,语气不由就犹疑起来,萧逸见状忙就接话,“不过什么?小余姑娘可是心中还有惦记?” 余慧点点头。 “将军,此乃极北之地,高狗猖狂肆虐,且打从前一阵子起,咱们这地界上就传遍了钦差要来的流言,如今钦差即将抵达,小女怕……” “诶~小余姑娘不必害怕,姑娘难道忘了刚才在下说的?来人乃是当朝九皇子!” 皇子为钦差,跟官员为钦差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说随行人员,就是这明里暗里的保护,那也不是一般钦差可比,而且高狗若是没有绝对是实力,不是做好了与他们大靖撕破脸皮全面开战的准备,自然也不敢对皇子轻易动手。 想到自家舅父密信跟自己说的那些,萧将军信心满满。 “小余姑娘无需担心,只管好生等着便是,正因为钦差是皇子,那些暗地里的老鼠才不敢轻举妄动,放心吧。” “哦,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余慧就放心了。 与此同时,清河堡将军府中,某阴沟里的老鼠…… 随着消息一步步的传递,随着钦差一步步的接近,迟迟没得到消息听到大动静的杨将军,也一日日的不安起来。 直到两日前,他在军营中再也坐不住了,便干脆回了将军府闭门谢客。 他在等信,等待自己好不容易收买好的线人给自己递信,告诉自己,此次前来极北的钦差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在等待,等待着自己放出的消息,到底能引来哪方的鬣狗,让自己以逸待劳,帮自己扫尾干净; 随着事态发展,钦差逼近,迟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的杨将军,急的在屋子里转圈圈。 唉,说来也是自己窝囊,在京都城一点势力都没有,收买的线人还是个商贾,自己的消息自然就比那姓萧的小子落后不少,只希望那该死的行商能靠谱些,别让自己的期待白费。 同时自己也在等,等待着高狗给自己带来的好消息。 结果高狗出动截杀钦差的好消息没先传来,传来的却是行商给他的飞鸽传书。 杨将军看到飞鸽的那一刻,他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不过动作却没有任何停滞,利索的取出飞鸽传书,打开一看,杨将军的脸色都变了。 麻麻皮是,自己这几年是不是接连犯太岁? 若是一般的钦差的话,看情况杀了也就杀了,反正也不是自己亲自动的手,可若是皇子……还是皇后所出,太子殿下最疼爱的同胞唯一亲弟,陛下最宠爱的幺儿的话…… 杨兆先自认为还没这勇气跟能耐,除非是这些厉害人物都挂了…… 万幸那些高狗还没有动手啊,万幸! 既然截杀已经预示着失败,那…… 想到什么,杨将军用力握紧手中信条,朝着屋外气急败坏的大喊,“来啊,快来人!” 随着他喊声落下,屋外飞速闪身进来二人,齐齐见礼跪下,“主子有何吩咐?” 杨将军压着内心的庆幸与担忧,指着跟前跪地二人中的一个快速吩咐。 “你,赶紧的,去庄子上把刘威整的那些地都捯饬捯饬,本将军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本将军明日就要看到,庄子上所有的田地中禾苗密布,硕果累累,一点也不许比河田军屯的那些差,出产一定要比那涨两倍!” “将,将军?” 这是什么鬼命令?自家将军的命令,自己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他是武人又不是神仙!他可打仗,可刺杀,可却不会种地呀!而且…… 属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兆先,换来的却是杨兆先的怒斥,“还不快去!” 得!这模样让属下深刻明白,自家主子这无厘头命令的严重性,也就是说,哪怕是自己带人拔了别人家地里的稻子种下去,也得把这命令执行到底。 身为最忠心的属下,自然没有二话,当即应喏,只是起身要走时,忽然想到庄子的那位掌管人,属下低垂的头颅下,立马闪露出个牙疼的表情,人却毕恭毕敬的问道:“主子,那刘爷那边?” 自己再是心腹,面对时不时会被女色迷昏头的上司,他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做好万全准备的。 果然,得到心腹属下的询问,杨兆先不悦的眯起眼,极其不耐烦的挥手,“那就是个蠢货,不用管他。” “喏,属下这就去办。” 得了这句话,属下放心了,立刻拱手领命而去。 随着一名属下领命离开,杨兆先看着屋内跪着的剩下一名挥手发话。 “你,速速下去点齐人马,京都来的钦差大人即将抵达清河堡,保险起见,为了钦差大人的安危,你速随本将军出城去迎接钦差。” “喏!属下这就去办。” 比起去满天下的寻稻子,甚至是背地里去别人地里偷稻子,然后种到自家地里去这么荒谬的事情来,哪怕迎接钦差一个不好要吃挂落,丢性命,自己也宁可去接钦差,真的! 兵马迅速点齐,杨兆先带上自己的亲信兵马,一行五百人的骑兵队伍浩浩荡荡即刻出发。 一路上杨兆先的脑子都在飞速转动着,他在想,既然来的是皇子,既然自己暗地里谋划的借刀杀人计划失败,那就只能用最后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偷梁换柱! 对!就是偷梁换柱! 要知道这里可是他杨兆先的地盘,不管是那姓萧的小子也好,还是河田军屯上下那对自己阳奉阴违的杂*种们也罢,说来说去不都是自己的属下么? 既然自己是这极北的天,那天底下所有的东西不都是他杨兆先说了算? 如此,不要说区区祥瑞了,就是蹦出再厉害的功绩,只要他手够长,反应够快,心思够周密,权利够大,那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么? 他杨兆先要是说,这献给陛下的祥瑞是自己派属下们研究出来的,只要姓萧的小子跟那贱丫头没法冒头,见不到钦差,那谁敢说不是? 既然是,那这就是自己的功绩! 一旦那年纪小小,据说最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小皇子认定盖棺,其他人?呵呵,全都不足为据! 只要事情落定,至于某人京都城的靠山? 呵,到了那时,自然就是山高皇帝远啦! 杨兆先心里得意洋洋的想着,快马加鞭的赶着,而此刻正被两方人马同时惦记着的某,年纪轻轻,不学无术的草包钦差大人…… “殿下,尔等身负皇命,老臣恳切殿下,且快些行路吧,粮草乃是家国大事,耽搁不得,殿下……” “滚滚滚,本殿最烦你们这些老家伙叽叽歪歪了,一路上就知道说教,到底你是殿下?还是我是殿下?你知不知道父皇赐给本殿的封号是什么?是闲!是闲!身为闲王,本殿不就是奉旨闲着么?再说了,这马上就出关到地方了,你个老家伙还叽叽歪歪个啥?讨厌!老和尚念经……”巴拉巴拉…… 看着这一路上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的闹剧,护卫在队尾的亲兵,不由伸出胳膊肘捅了捅身边,与自己并驾齐驱的兄弟。 “嘿,放弟啊,你瞅瞅,你瞅瞅,咱们这位小祖宗这是又闹上了啊,你说,呆会子咱们是不是又要安营扎寨啦?” “别闹!” 被捅了的这位英武的年轻军士紧锁眉头,抿紧的唇不漏一丝牙缝,他不客气的拍开捣乱的胳膊肘,目光先是看了长长队伍中央那华丽的大马车一眼,略过马车边那须发皆白苦心劝慰的老者,最后落到了队伍最前方领路的将领身上,军士发愁。 “唉!也不知咱们许大人是什么个打算……” 第 76 章 钦差到 二 小祖宗说,…… 杜禹辰升为百夫长后,身上就肩负起了带队巡边的任务,再不是固定值守巡视营地的那些简单任务了。 这日巡边回来,杜禹辰匆匆就往管理粮草、放饷的佥事营帐去,一路上遇到营内兄弟袍泽,大家纷纷跟他笑着打招呼。 “呀!杜百夫长,您这是巡边回来了呀?一切都还顺利吧?”,这是职位低,跟杜禹辰不大熟悉的同营袍泽。 “哎哟哟小辰哥,你可算是回来了,赶紧的,今个营里发饷,我们全部都领过了,就差你了,小辰哥你赶紧去,正好的,这次巡边完小辰哥你也轮到休沐了吧?哈哈哈,前几日小神医还到咱们营里来呢了,可惜小辰哥你不在……小辰哥,你领了饷,赶紧的买点好东西去哄哄我们小神医去,免得回头咱们小神医不搭理你,哈哈哈……”,这是跟杜禹辰关系亲近有交情的兄弟在打趣。 匆匆往营帐走的杜禹辰闻声,对所有的兄弟都很和气的点头回应着,只在听到对方提及说,某人前几日来过军营时顿了顿脚步,随后又在众人打趣起哄、含笑颔首中加快步伐。 见到杜禹辰走远,有那老兵油子还不由捅了捅同伴的腰窝,“嘿兄弟,你看嘿,咱们小辰百户长一听到小神医人都急了嘿。” 可不是急了么? 也不知道慧儿到营里找自己是有什么要事?怎么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害得她空跑一趟了吧? 杜禹辰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此番巡边意外得到的一包成色不错的东珠,他的唇畔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加紧时间领了自己的饷银,一出营帐,遇到手底下同样领了饷银的弟兄邀约自己去清河堡喝酒,杜禹辰摇头拒绝了。 喝酒是不可能喝酒的,他还赶着去河田军屯呢,不过他们要去喝酒的清河堡,自己却是一定要去的。 跟往日要去探望余慧时一样,杜禹辰跟同伴们先打马到了清河堡,进了堡中双方就分开了,兄弟们去喝酒找乐子,杜禹辰则是带着饷银直奔肉铺,花了百十来个钱买了十来斤肉,提溜着肉,经过杂货铺的时候,脑子里莫名想起平日兄弟们说的某些段子,想了想,杜禹辰进到杂货铺里,花了大价钱称了一斤红糖。 这玩意听兄弟们说据说对女人很好,杜禹辰便准备买点送给某个,自己心里一直惦记的小姑娘。 付钱的时候,想到大伯母,杜禹辰又犹豫了犹豫,干脆又添了一斤,这是送给大伯母,同时也是讨好大伯母的礼,毕竟他心里还有小心思,谁让大伯母是某个小姑娘在意的人呢。 带着两包红糖,提着一大块肉,杜禹辰打算走,快到堡子口的时候,看到个扛着草把子卖糖葫芦的小贩,杜禹辰想到某个专门跟自己作对的小破孩,杜禹辰默了默,终是牵马上前买了两串。 他都想好了,一串哄小破孩,一串给某人,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吃糖葫芦? 想到某人,杜禹辰不由会心一笑,一边问小贩要来干净的油纸包好糖葫芦,一边耳根子都渐渐泛红。 带着采买的东西,杜禹辰打马往河田军屯来,赶到屯子口,杜禹辰只见屯子里一窝子小孩在嬉闹,根本不见一个大人,他心里还有些奇怪来着,不过想到秋收在即,大人们都在忙也说得过去,便没多想的放慢速度,继续打马前行。 本是想直接从边上,安全的越过这群毛孩子骑马到家门口的,结果还没纵马走出几步呢,身后就传开了毛孩子清脆的喊声。 “小蕊,小蕊,那人不是你哥吗?小蕊你快看呀,你哥回来了,还提着老大一块肉耶,小蕊,小蕊,你快看啊……” 杜禹辰寻声看去,就见一跑的鬓发散乱眉眼熟悉的小丫头,被几个孩子一把拉住。 “小蕊你看,真是你哥!” 一小男孩一手拉着杜欣蕊的小胳膊,一手指着不远处正回望着他们的自己。 正在玩官兵打仗,好不容易当上抓贼官兵,抓贼抓的正起劲的杜欣蕊,被小伙伴们拉着,小丫头不悦皱眉嘟嘴。 “哎呀,他来就来呗,反正又不是来找我哒……” “什么?小蕊你说什么?”,杜欣蕊后半句的小声嘀咕,身边伙伴并未听清,忙探头追根究底,“小蕊你刚才到底说什么呀?” 小伙伴的追问让杜欣蕊更不耐烦,“哎呀好烦!你们到底还要不要玩啦?” 杜欣蕊在家里天老大,她老二,虽然在爹娘面前,表姐总会抢她老二的位置,不过谁叫表姐也是自己的裙下之臣,咳咳,额,不对!是谁叫表姐自己都说,她已经深深的折服在自己的萌力之下了呢。 所以咯,已经长大的小粉团在家是霸王,在外也是王霸,没见着整个军屯里,能自由疯玩的孩童群中,就只有她一个女娃娃么,而且这些个男娃娃,不管大小都以她马首是瞻,这就让小破孩的脾气见长。 小家伙们见到杜欣蕊板起了小脸,一个个的急忙就表示玩啊,肯定玩,只有极少数几个嘴馋的娃儿,看着杜禹辰手里提着那一大块巨肉不停的咽口水,忍不住就羡慕的嘟囔着。 “小蕊啊你可真幸福,你哥每月家来都给你带好吃的,不是糖就是肉,小蕊你真不赶紧家去吃肉吗?那可是肉哇!”,是一年到头他们都难得吃上两次的肉。 杜欣蕊:我家日日都吃肉! 心里暗自腹诽的小家伙不由翻白眼,“你丫的到底玩不玩?不玩我走啦。” “杜欣蕊,过来。” 正当小破孩虎了吧唧要挟玩伴的时候,杜禹辰已经下马走了过来。 因牵着马不好太接近,怕一个不好伤了孩童,杜禹辰站在战圈外,开口打断了自家堂妹的耀武扬威。 被点名的杜欣蕊声音卡在喉咙里,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两相厌锅,又看了看面前耽搁自己时间的伙伴,杜欣蕊小大人叹息一声,回头怒瞪着讨厌堂哥,梗着小脖子叉腰跺脚。 “我不!你让我来就来啊,我偏不!” 呦呵,一月多未见,小丫头长本事了呀? 杜禹辰不由挑眉,他也不动,手都没抬一下,只嘴里轻轻放话:“小丫头我数到三,你最好过来,要不然……哼哼,结果你懂的。” 对待这个生来就如跟自己有仇样的小堂妹,杜禹辰也是无奈又无语,不过好在,几年下来,他们彼此之间已经斗争出了经验,杜禹辰老辣放话。 可怜杜欣蕊,看到如此阴险狡诈还贼可恶的堂锅,再想到爹娘面对他时偏心眼的‘狠辣无情’铁砂掌,杜欣蕊小手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小屁屁,拳头都硬了。 小破孩咬牙:“算你狠!” 不怪自己会屈服,只怪敌人太阴险,会去背后告她小状,所以,身为一个明智宝宝,她得懂得取舍,这是自家表姐教给自己的做人道理。 于是,小家伙屈服了,英勇就义般走向可恶堂哥的时候,还不忘了回头跟着小伙伴们挥手告别。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我们再继续玩官兵打仗。” 众小孩…… 其中那胆大小孩不由探头,看着杜欣蕊充满期待的问。 “小蕊,要是明天我还陪你玩官兵打仗,你会给我吃一块肉吗?反正你哥买了这么多来……” 满心期待的小家伙生怕小伙伴不答应,不等某小只回话,他又赶紧补充了句。 “小蕊你放心,如果你给我吃肉,明个我不仅陪你官兵打仗,而且轮到我当官兵的时候,我都让给你当怎么样?” “都给我当?”,这个主意倒是好!杜欣蕊不做多想,小手一挥,点头许诺,“好,明个我给你吃肉。” 一声话落,众小伙伴们齐齐惊呼,意识到什么,一个个跟那抢食冒头的鱼群样争先恐后,纷纷表示他们也要吃肉,也给她当官兵。 面对小伙伴们的热情,杜欣蕊再次一挥小手,意气风发如指点江山般,应下了全体小伙伴们的要求,用还没到手的肉,换来了一整日当官兵的机会,某小只暗暗乐开了花,心情好极了。 只是这样的好心情,在转头看到不远处正瞧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某人时,杜欣蕊又瞬间郁闷了。 她跟堂锅的‘仇恨’,可以追溯到曾经自己被抓,表姐来救自己的那一次…… 哼!不要以为自己人小就不知道,某锅背后的小心思。 她杜欣蕊表示,只要有自己在的一日,某锅就甭想占她家表姐的便宜!回头她就找表姐咬耳朵去! 暗暗打定主意要打小报告的某小只,臭着一张小脸的走近要挟自己的某锅,看到某锅挑眉的笑容,杜欣蕊觉得格外刺眼,觉得这绝对是某锅对自己的取笑。 所以咯,当某锅朝着自己伸出魔抓,想要□□自己脑袋瓜的时候,杜欣蕊果断歪头躲过,闪身一旁,背着小手快步走在前,一边走,小破孩还一边气哼哼的。 见自己手掌摸了个空,杜禹辰望着自己落空的手,再看看某人生气的背影,不由摇头失笑。 把肉挂马鞍一旁,牵起缰绳,杜禹辰边走边伸手到马鞍一侧的挂兜里掏,语气还很欠打。 “呀,这是生气了呀?” 杜欣蕊:不听不听,“哼!我不跟打小报告精说话!” 杜禹辰:“说的好像你就不打小报告一样,咱们是兄妹,半斤八两好不好?” 被鄙视了的某小只怒不可遏,愤愤回头,小爪子指着某可恶锅,“可恶!你知不知道,你几岁?我几岁?” 暴怒的小家伙真可爱,难怪慧儿一直就喜欢逗她,可为何慧儿逗小家伙她不抓狂,偏偏自己一逗,小家伙就来劲呢? 心里疑惑,被某人传染了的某人还是忍不住手痒心痒,“嗯,知道啊,然后呢?” “你!你!可恶!你竟然还敢问我然后,我才六岁,我还是妹妹!到底你是哥还是我是哥?你干脆气死我得了!!!” 杜禹辰好笑不已。 得,这是真抓狂了,眼看着都跳起来了。 看到近在眼前的熟悉院门屋檐,杜禹辰果断收回逗弄,可不能让某个护妹狂魔抓个现行,刚才还在挂兜里掏啊掏的手终于伸了出来,手中还抓着个油纸包。 “好了,好了,你小,你最小!你是妹妹我是哥,当哥哥的就不跟你计较了,别生气,快,看大哥给你买了什么。” 这突然献媚的声音是怎么肥事? 年纪小,城府还不深的小屁孩终是忍不住好奇,“什么?”,结果看到某坏锅手里的东西,小破孩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好在聪明娃,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小手果断交叉把胸一抱,小破孩疾言厉色。 “哼,不要以为拿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收买我,我杜欣蕊可是河田军屯的小,小……” 杜禹辰看着满口放狠话,身体表现却很诚实,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手里打开的油纸包看,油纸包动,眼睛也跟着动的小破孩笑了。 “小什么?小霸王?” “你才小霸王,你全家小霸王!” 杜禹辰…… 好吧,看在小破孩已经瘪嘴,难得从油纸包上转移注意力的大眼睛蓄满水光,杜禹辰摸摸鼻子果断告饶,“好了,不闹了,糖葫芦你吃不吃?” 吃不吃?这可是小伙伴们梦寐以求,做梦都想要的糖葫芦哎,不吃才是傻子吧? 吃是肯定要吃的,不过看到可恶锅的可恶嘴脸,杜欣蕊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矜持一下。 于是,飞快伸出两小爪子,准备左右开弓的抓走两串糖葫芦前,她还不忘了嘴巴硬一下。 “那个,这可是你让我吃的,不是我想吃,我就勉强……哎呀,你干什么?不是要给我吃的吗?” 放话放的爽,嘴巴也没闲着,抓着两串糖葫芦心里乐开花,准备看在堂锅这么上道的份上就小小原谅他一下好了,结果都没等她的原谅生效,可恶堂锅就抓着她的手不放。 这是反悔不给自己吃糖葫芦啦?杜欣蕊急的跳脚。 “你丫放手!” 杜禹辰无奈,却坚持虎口拔牙,“你一串,你姐一串。”,强夺回一串糖葫芦放回油纸包里包好,面对双眼瞪大如铜铃的小堂妹,杜禹辰忍不住揉了揉某小丫头的脑袋瓜以示安慰,“小丫头不要那么霸道,而且糖吃多了牙疼。” 杜欣蕊并未被安抚道,小人精哼哼唧唧的老大不乐意,不客气的挣脱开某人的魔抓,当即世故的吐出句让某人措不及防的话。 “哼,男人!” 杜禹辰闻言卡壳,手再次僵在半空,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堂妹,“不是小丫头,你这话这态度是跟谁学的?” 杜欣蕊翻白眼,咔吧一口咬上手里幸存的糖葫芦,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到家门口,一手糖葫芦,一手推门入院,张口喊娘,对某人的问话根本避而不答。 杜禹辰就…… 第 77 章 钦差到 三 贼偷穷的稻…… 听到女儿叫喳喳的喊声,在屋里因着屯子里出的大事坐立不安的余谷雨,忙收拾好心情,放下担忧,脚步匆匆的迎了出来。 她本以为自家小皮猴喊娘喊的急切,定是又干了坏事,比如又给军屯里别人家的娃给打了,人家长辈领着娃抓着她,上门讨公道来了呢。 想到女儿近年来的种种恶行,余谷雨不由加快脚步,头疼又该怎么给小混蛋收拾烂摊子,头疼怎么收拾这无法无天的小破孩。 结果才出门,余谷雨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完好无损的女儿,嘴里正叼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在舔,身边也没有哭唧唧的小孩,更没有告状的家长。 还没等她疑惑的开口问话呢,刚刚被小破孩推开的院门外,紧接着就进来一人,来人进来就喊人。 “大伯娘。” 看到来人,余谷雨笑了,严厉与担忧瞬间化为了温柔与慈爱,再顾不得院子里自家的小破孩,笑吟吟的就迎了上来。 “原来是辰儿啊?你今日怎么得空家来的?好孩子,快,快进屋,快……” 一边热情的迎上来,余谷雨一边上下打量杜禹辰的人,见他完好,余谷雨心里稍稍放心,嘴里的关切却没落下。 “辰儿你近来可好?前些日子慧儿去了先锋军回来,我还问起她你的情况来着,小丫头跟我说你巡边去了,怎么样?你没受伤吧?一切可都还好?” 牵马进院的杜禹辰,熟门熟路的把马牵到院中一侧的干净牲口棚中,没看到熟悉的骡子,杜禹辰还纳闷呢,面对亦步亦趋跟随在身边关切的长辈,杜禹辰压下疑惑,恭敬答话。 “伯娘放心,一切都好,我也没受伤。” “好好,没受伤就好,一切都好就好!” 自打到了这极北边关,她的要求是越来越低了,只要家人都安好,她别无所求。 “对了辰儿,你吃饭了没?大老远的过来,想必你还没吃饭呢吧?走,赶紧的跟伯娘回屋,伯娘给你做口吃的……” “伯娘您别忙,我不饿。” “不饿也不行,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眼下正是胃口好的时候,可不当饿,走,回屋,伯娘做饭很快的。” 被最亲最信任的人背叛过后,杜禹辰是轻易不再信任人,也轻易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即便余谷雨跟杜耀泽是他的亲大伯、大伯母,他也只是秉承一惯的客气疏离。 对小祖宗杜欣蕊能纵容逗趣,不过都是因为对某人的爱屋及乌,以及小祖宗年纪小小罢了。 余谷雨的热情让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抗拒。 杜禹辰忙避过余谷雨伸来的手,把从马鞍山取下的东西塞进余谷雨手中。 余谷雨拉人不成反被塞了满怀,动作有些僵,“这是什么?你这孩子怎么又买肉了呢?真是糟蹋钱,家里不缺肉吃……” 这倒是实话,有余慧在,他们家米面粮油肉蛋菜啥都不缺。 越来越接地气的余谷雨说着肉,感受着手里的油纸包,看到洒落出来的红糖颗粒,余谷雨又忍不住念叨,“哎呀呀,怎么还有红糖?这可是精贵玩意,辰儿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你不会把身上的银钱都用光了吧?来就来,你大伯家就跟你自己家一样的,你怎么还学会客气了呢?傻孩子……” 好吧,跟罗大娘学会的碎碎念,成功的让杜禹辰抵挡不住了。 看到院子里咯吱咯吱咬着糖葫芦,朝着自己投来幸灾乐祸目光的某小祖宗,怕被大伯娘再念叨的杜禹辰忙就插话打断,“大伯娘,我有点口渴。” 一句话,成功止住了余谷雨的絮叨。 余谷雨:“哎呀,看我,看我,一说起话来就忘了正事,走走走,回屋回屋,伯娘给你沏茶做饭去。” 懊恼着,余谷雨一手肉一手糖的,忙忙把杜禹辰往屋里领,身后还跟着个一蹦一跳的小祖宗,余谷雨却顾不上她。 进屋后招呼杜禹辰炕上坐,余谷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忙就转身去倒凉茶。 等余谷雨端着杯子递过来,杜禹辰恭敬接过,喝了一口后,左右四顾都看不到在意的想见之人,杜禹辰按捺不住的出声。 “伯娘,慧儿呢?怎么看不到她人?”,自己还有东西要送给她呢。 说起这个,余谷雨叹气。 “唉!也是不巧,慧丫头前几日从先锋军家来后就一直不得闲,人一直在外头,说是得萧将军的请,在给人治病呢,结果今个一早才归家,就遇上了屯子里出了大事。 唉!咱们屯子里种的那些还来不及收割的稻子,一夜之间都被人偷啦!那贼偷可恶,刮地皮似的连稻茬都没放过,全给我们撸了去,也不怕遭天谴哦……”巴拉巴拉…… 这些稻子可是关系着他们整个军屯一整年的收成,以及来年的日子好不好过的决定性因素啊! 余谷雨心痛的一抽抽的,好不容易压抑住,她长长一叹。 “这不,慧丫头在家呆不住,水都没喝一口,饭都不顾上吃,前头那会子就跟着你大伯,还有罗屯长他们一道,急急忙忙出发去寻萧将军去了。怎么,辰儿来时的路上没遇见他们吗?”她还以为…… 杜禹辰也懊恼,遇见他就不问了。 不过想到来时自己还岔道去了清河堡,杜禹辰怀疑,自己就是那时候跟某人走岔了,所以才没遇着的。 这般想,暗暗摸上自己怀中那包没能成功东珠,杜禹辰就坐不住了,他起身告辞。 “伯娘,事情重大,侄儿也去看看情况。” 见侄儿干了茶碗,说着便下炕要走,余谷雨急了,忙一把拉住杜禹辰的胳膊。 “不是辰儿,你这才来呢怎么就要走?再说了,呆会子慧儿跟你姑父他们就家来了,你且等等,吃过饭再走也不迟。” 面对大伯娘的挽留,本就是为了探余慧而来的杜禹辰没有犹豫,婉言谢绝,“不了伯娘,军中还有要务,而且粮食失窃是大事,想必将军马上就会有行动,我得去看看。” 听杜禹辰这般说,知道正事要紧,余谷雨也就不再坚持,松开手,想了想忙跑到灶前,揭开锅盖,端出温在锅里的东西。 “行,正事要紧,你要走,伯娘也不挽留,这两肉夹馍辰儿你带着路上吃,这本是给慧儿留的,结果事出紧急她没顾上,眼下先紧着你。” 心上人的东西,他自然不肯占,杜禹辰忙就推拒,“不了伯娘,您给慧儿留着吧,我回军中去吃。” 余谷雨却不管不顾,当即抓住杜禹辰的手,把两个大大的肉夹馍往他手里一塞,便强势的把人推出了门。 杜禹辰不好用力反抗,毕竟是长辈,是心上人在意的人,只得生受了,手握着肉夹馍,他想,不知道自己这赶回去,路上能不能遇见她? 只要不走岔路,遇到是必定的。 都没跑出清河堡的范围,回程的路上,杜禹辰迎面就就到了浩浩荡荡快马袭来的大批队伍。 来人见到是杜禹辰,为首亲自领队的萧将军没多问,只挥手让他归队。 杜禹辰急忙催马,赶到自己早就注视到了的某人身边,汇合进马不蹄停的队伍里一并出发,行在余慧身侧,一众人急匆匆的往河田军屯而来,进入军屯地界后又直接越过了屯内住家,直奔被盗的田间地头。 看着犹如被犁过一般寸草不留的地,再看到地头横七竖八陈尸的十几条土狗尸体,萧逸神色沉沉,眼底都是压抑不住的火气,他声音冷冷:“来呀,速去查验,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喏!” 随行而来的先锋军精英斥候小队迅速撒开,而紧随其后的肖远,激动的冲进空荡荡如蝗虫过境后的草地,抓着田中的褐色泥土破口大骂。 他们的身后,今晨归家后已经亲眼见证过一次此情此景的余慧,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饶是河田军屯种植的稻子只是他们掩人耳目的存在,余慧还是看一次,气一次。 杜禹辰见身边人神色不好,他忍不住伸手,莫名想要抓住身边人好好安慰安慰,却碍于男女大防,伸出的手在隔着某人柔荑约莫半寸的时候僵硬的停住了。 就在杜禹辰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的时候,忽的,他听到了身后一阵阵的窃窃私语不住飘来…… 原来萧将军带队返回的动静,瞬间就引起了屯子里焦心慌慌聚在一起讨论的妇人们的注意。 她们立时跟着动了,没敢太靠近,只远远的看着先锋军的将士们在勘察现场,嘴里忍不住的就嘀咕起来。 这个愤,“这些偷粮食的狗贼都是杀千刀的!也不知萧将军他们,能不能帮着咱们抓到这群该死的杀千刀!” 那个怒:“可怜我家大黄,我养了十来年的大黄啊!这该死的贼偷,偷粮食还不算,还杀了我家大黄,啊啊啊……” 这个拍着胸膛怨:“都怪我一家子睡的死,明明我们家靠着田地近,可昨个晚上我们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都怪我,都怪我们……” 那个捏着拳头悔:“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不该放松,就该一卷铺盖守在地里,这样的话粮食兴许就不会丢了……” “嘁!一群蠢货!不就是区区稻子么,丢了就丢了呗,反正当初就是那姓余的小娘们让你们种的,她当初不是许诺过,天塌下来还有她顶着么?怎么,如今稻子丢了,你们着什么急?找那缺德的杜家,找那小贱人去呀!” 与众多良善且懂得感恩的妇人不同,一锅好汤里头总有那么几颗老鼠屎,就比如那小黄旗的遗孀。 听着大家在心痛自责,懊悔愤怒,这货不仅不感同身受,反倒是嗤声取笑,在边上连连说着风凉话。 这还不算,大家伙不知道的是,这货眼下其实心里正得意的很,她还暗自感慨,背后跟自己交易的那群人给的香好用。 她就烧了那么两根,满屯子上下走了这么一遭,这群蠢货就全都被迷晕了,睡死的跟猪一样,老窝被抄了都不知道,哈哈哈,真是好笑。 不过想到昨晚的事情,小黄旗家的目光,不由落到田间地头的那十几只狗尸上,眼底闪着恼意。 这些有眼无珠只会吃屎的狗东西,就会对着自己乱吠,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动用自己珍藏的耗子药,以及她过节都舍不得吃的半斤熏肉了。 小黄旗婆娘的话,成功的激怒了一干围观事态发展的妇人,毕竟她们大多明事理,可不是小黄旗家的这位这般忘恩负义。 知道余慧当初带着军屯上下种稻是好心,如今出事,她们自是不会放着这该死的贼偷不怪罪,反而去怪罪当初怜惜她们,好心拉扯帮助她们的人。 听到小黄旗家的这般语气凉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场众人再顾不上前头萧逸一行,竟是忍不住心中不平,与小黄旗家的怼了起来。 “呸,黄小旗家的你可真是黑心肝了你!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寡妇的份上,今个就凭你说出这么风凉冷血的话,老娘我就恨不得扇死你。” “就是,就是,黄寡妇,做人要厚道,你须得知你在做,天在看,你嘴下要是再不积德,小心将来遭报应!” “呸,嫂子你们跟她废什么话,她这样的人只会喷粪,背后乱嚼舌根子,还红后白牙的说咱们慧丫头的坏话,她这样人就合该下那拔舌地狱去!” “对,对,她就该下拔舌地狱……” 这一个个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黄寡妇气的呀,不由想到当初自己一战而败,碰瓷不成反造辱的委屈来。 她起伏着胸膛,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会下拔舌地狱?还我乱讲?我嚼舌根?呵!你们怕不都是眼瞎了吧,啊?就杜家的那个姓余的小贱人,你们当她是恩人,我看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贱货扫把星!就她啧啧……” 黄寡妇仗着余慧离着她们远,听不到自己叫嚣,她干脆抬手往余慧遥遥一指,语气都是鄙夷。 “就那又sao又贱的小贱人?哈哈!明明那小贱人已经跟那什么王家定了亲,都是有婚约的人了,眼下竟然还敢光天化日之下跟别的男人厮混,瞧瞧,瞧瞧,睁大你们的狗眼看那边,那小贱人是不是跟男人离的近,就差没抱一起了,啧啧啧……这样不知检点的小贱人,你们竟然还信她?你们是不是瞎呀!” 眼前可以说是看着余慧成长的妇人们气急,忙指着黄寡妇愤怒回怼。 “黄寡妇你可闭嘴吧!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就是,就是,你自己贱,别把人家好好姑娘想的跟你一样贱!那明明是人家杜家的侄儿,是慧丫头的表哥,人家正儿八经的亲戚关系,怎么到了你黄寡妇的嘴里就成了见不得光的存在了呢?” “可不是,你说人家慧丫头定亲了,我们大家伙怎么不知道,人家杜家的都没说,就你瞎说……” 被千夫所指的黄寡妇不甘示弱,跳脚起来。 “呸,老娘可不是瞎说,明明这可是清河堡三大媒婆亲口说的,上回她们一齐去杜家提亲,当时她们就遇到了一个自称是王夫人的厉害女人,上门跟杜家的商议亲事呢,杜家的当场都认了,怎么,人家亲姑姑都认了的事情,你们还想说不是?” 王夫人?大伯母认了的亲事?不,这不可能! 虽然离得远,自己的耳力却很好,身后的争吵源源不断的传入自己的耳中。 起先杜禹辰并不在意,不过是个无知妇人的愚昧之言罢了,流言止于智者,且那些妇人大多都是明理之人,所以他并不在意。 直到…… 直到那疯狗一样的妇人喊出最后一句,杜禹辰心神一震,心中苦涩的咬着这几个字,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此刻关注力全在查探情况的斥候队身上的小姑娘。 “慧儿。” “嗯?”,余慧闻声,不解回头,“有事?还是说你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了?” 杜禹辰面对心上人的询问,他心头一苦,才想摇头,才想不死心的问一问那什么王夫人,那什么狗屁婚约是怎么一回事,就在这时,一队查验的斥候队匆匆赶回。 “报!启禀将军,属下沿车轮印记以及脚印追踪出去十里,在十里外的丹水河畔失去踪迹,属下判断,偷盗粮食的贼人利用了丹水河转运……” 听着属下汇报,萧逸口中咬着丹水河三字,边上一直跟随的罗大急忙上前补充。 “启禀将军,丹水河本浅,但因今年雨水丰沛,前些日子还涨了秋汛,想必贼人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得以转运。” 萧逸闻言点头,边上的杜耀泽不由紧皱起了眉头,“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失去了贼人的踪迹,没法再追踪?” 肖远一听杜耀泽的呢喃,他瞬间就炸毛了,一直憋在心头的火气再也忍不住喷薄而出。 “我艹的!不要让爷爷知道,到底是哪个狗东西偷了这些粮食,要不然,爷爷我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行了,眼下不是骂人的时候,既然是丹水河转运,对方只要靠岸,我们沿途追踪过去必能有所发现。”,自己底下训练出来的兵,他有信心,“斥候营出列,肖远你亲自领斥候营,分三股,一队沿着丹水河追踪,一队行陆路辅助查探,一队留下河田军屯,大家分头查验追踪,不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众将士得令应喏。 余慧见状,在斥候营开拔行动之时也请命跟随,萧逸本不同意,结果余慧坚持,说这些也是她的劳动成果,她不想平白便宜贼偷。 想到余慧的本事,萧逸沉默片刻后点头,不过临别之时还不忘了叮嘱余慧小心,又让肖远好好护着她才算放心。 杜禹辰见状,自然也跟着请命要跟随,至于将军说的什么,他才巡边完,合该好生休养,休沐他的假,杜禹辰置若罔闻。 此刻他的心里还憋着大事,自是跟定了某人。 事情定下,肖远大手一挥,亲领斥候精英尽出,离开河田军屯前,肖远回望那大片大片光秃秃的田地暗暗咬牙。 “狗日的贼偷,好好给你肖爷爷等着,等着爷爷来扒你的皮!” 与此同时,清河堡西北方几十里地外,某处山坳中的大庄子里,当初领了杨兆先造假命令的头领,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边上的手下急忙关切。 “头,您没事吧?是不是连夜转运稻子又忙活了这一整日,您受了风寒累着了呀?” 第 78 章 钦差到 四 带着祖宗上…… “没事。”,他能有什么事,“吩咐你办的事情都办妥了没?没出什么纰漏吧?” 关切的下属得头领提问,立刻正了神色,恭敬道:“头您放心,属下都按您的交代,亲自盯着庄上的佃户把稻子栽下去了,保证每一目都种的密密匝匝的,绝不留一丝缝隙。” “嗯,那就好。”,头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头领忙又补充交代,“对了,庄子看守严密些,别再让那姓刘的祸头子进来了,免得坏了主子的大事。” “可是头,那姓刘的可是主子的……”,想到刘祸头子跟将军的关系,属下犹豫,“我们拦人成吗?回头不会被主子责问吧?” 头领摇头,“不会,来时主子已经放话了,此事重大,主子也不想让蠢东西坏事。” “哦,那就好,那就好,主子发话了就好,唉,也不知主子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按计划接到钦差大人?” 听着属下的感慨,这位头领也不由陷入深思,其实他的心底也有此疑问,他也想知道,自家将军那边到底进行的顺不顺利。 被自己一众属下担忧的杨兆先,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后,领着大队人马,朝着燕山关关口的方向迎出去足足百多里,却一直没有迎到自己想见到的人,情况让杨兆先心里骂娘。 “将军,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再往前百多里,咱们可就到燕山关了……”,他们是极北牧边将士,非召不得入关的。 杨兆先自然知道亲信手下嘴里的意思,他想了想,勒停缰绳,抬起抓在手中的马鞭发号施令,“全体停下,暂做休整。”,自己却眺目燕山关的方向陷入沉思。 按照自己得到的消息以及脚程来算,那倒霉催的钦差小皇子,该是已经进入自己管辖地界了的。 可这么久自己都迎不到人,莫不是那倒霉催的钦差半路开小差去了? 开小差是不可能开小差的,不过嘛,年纪小,脾气乖张,还身娇肉贵的小王爷,最是讨厌跟来的老大人在他耳边唠叨,这不,队伍又停住了。 队尾压阵的马放撮着牙花子,望向前头华丽大马车又停在原地不动,随行的小老头又如往日许多次一样趴窗边说教,马放就头疼。 看这架势,凭着一路上自己累积的经验看,他就知道,今日这路啊,怕是又赶不成喽! 毕竟就这位小祖宗的性子,不故意趁机再赖上一日再走才怪的了。 心里俨定的马放啧了一声,跟身边弟兄交代两句,驱马前行来到队伍最前端,看着同样停下,正皱眉回望马车处的自家大人,马放出声。 “大人您看,今日我们还是如往日一样,这么早就安营扎寨吗?” 被喊大人的许秧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天,再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心知肚明的他缓缓点头,才想发话说就此安营扎寨呢,忽的,前方先行查探的探路先锋急匆匆赶回。 “报……启禀大人,前方发现大量骑兵……” 探路先锋急匆匆赶回,还未到近前就放声汇报,紧接着,不等他们汇报完,肃穆神色的许秧等人就看到,探路先锋的身后,前方官道的尽头,此刻烟尘滚滚,地面上的碎石也随着突来的震动在不停滚动。 这是? 敌我双方不明,许秧神色一凛,迅速高举起自己的右手凌冽一挥,“全体戒备。” 随着许秧一声令下,前中后三路队伍动作整齐划一,铿锵有力,刀剑出鞘,金戈声起,列队防御,瞬间就把正在僵持的马车跟老头护了个严严实实,两个刚才还僵持不下的一老一小瞬间安静。 许秧转头对身边早已升官为百户卫的马放发话,“速速归位,护好九皇子殿下与老大人。” 军令如山,马放应声道喏,迅速调转马头往回急奔,路过大马车的时候,看到刚才跟小祖宗说教还精气十足,此刻却腿软的根本爬不上马背的老大人,马放啧了一声,倒是好心的勒停马头亲自上去扶了一把。 与此同时,烟尘滚滚的队伍瞬间奔到了跟前,离着为首的许秧约莫百来米时,对方停住了步伐。 原来引起骚动的队伍,正是出门来迎接钦差的杨兆先一行。 见到官道上的队伍,杨兆先爽朗一笑,探出身子遥遥望着对面一行队伍首先开了口。 “借问一下,前方来人可是钦差大人一行?” 谨慎的许秧并未直接回答,反倒是接话反问,“来者何人?” 杨兆先也不恼,他可不认为,护着皇子为钦差巡查的官员会比自己官职小,于是利索回话。 “哈哈哈,在下清河堡边军将领杨兆先,观朝廷邸报,知钦差大人不日抵达我极北清河堡巡视,特率部前来迎接。” 感情是自己人呀。 严阵以待的众将士们心里顿松一口气; 队伍后被护的密不透风的马车中,那鲜嫩俊俏小少年也跟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老大人也重新端起了自己国子监祭酒的架子; 唯独领队的许秧不同,他并没有松懈,反而是轻挑眉头,望着对面为首放话的人。 “可有凭证?” 杨兆先先是一愣,心说自己这张脸难道不好用啦? 随即他还是想到来人乃是京官,不认识自己很正常,拿腔拿调的摆架子也很正常,杨兆先这才压下心里的不愉,抬手在腰间掏了掏,从腰间从不离身的牛皮袋中掏出一样东西。 “此乃本将军印信,还请大人过目验证。” 许秧眼睛再尖,也没法隔着百米的距离判断小小印信的真伪,于是他朝身边手下轻轻颌首,手下领命出列,上前从杨兆先手中接过印信带回,许秧亲自验证过真伪之后这才点头,首肯杨兆先一行接近。 双方会面碰头,许秧锐利的目光再扫过来人,断定来人确是自己人后,他这才一挥手,示意己方收了防御,把手中的印信抛给身边笑的殷勤的杨兆先。 “谢谢大人。”印信一入手,杨兆先一边收好,一边朝着许秧笑,“不知这位大人高姓大名?” 杨兆先是想讨近乎,岂料许秧不领情。 得了冷脸,杨兆先也不恼,反而是继续笑呵呵的驱马跟上冷脸许秧转移话题,“呵呵,这位大人,不知钦差大人在哪?还请大人通融通融,让在下拜见一下钦差大人可否?” 拒了自己的结交之意,一副看不起自己,连名字都不愿透漏的傲气样,没事,谁让人家是京官,骨子里就傲得很呢,他不生气。 可自己身为下官,还是钦差巡视之地的主官,主动前来拜见钦差大人,这个傲货是拦不了的吧? 果不其然,许秧闻声顿了顿,没再沉默,冷酷的道了句跟上,便领着杨兆先一人往后头的马车去。 看到那华丽的,车上四角还雕着龙纹的马车,杨兆先心里肯定了自己的消息果然没错。 如果刚才他的态度还只是殷勤的话,下马往马车前果断一跪,就显得格外的狗腿,点头哈腰的。 “末将杨兆先,拜见……钦差大人。”好险没把皇子二字给秃噜出来啊,杨兆先暗自庆幸。 毕竟边关消息闭塞,自己收到的那份朝廷邸报时日久,上头也只说陛下派遣钦差来极北,却并未说钦差是皇子啊。 自己知道是皇子,那还是自己买来的消息,怎可眼下自曝其短? 杨兆先暗暗庆幸着,抬眼时正好瞧见华丽的车帘被掀开一角,一双银龙文锦锻靴随即映入眼帘,杨兆先心里一喜,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映入耳帘。 “杨将军请起,小王其实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了,杨将军快快起来,正好有空,来,将军且上马车上来,跟小王好好说说,你这极北边关有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好东西……” 杨兆先傻了,车中端坐着的这位少年,有十岁了没? 陛下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怎么派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奶娃来巡边?来处理祥瑞这么大的事情? 刚刚年满十二,完全不知杨兆先心中腹诽的闲王,看着面前请安的人起先还一副殷勤至极的模样,结果自己抬手宣召他反倒是傻了,闲王有些不满意,嘟嘴喊人。 “杨将军,杨将军?” 杨兆先这才猛然回神,而后一个俯身,嘎嘣一响,磕头磕的特别诚实。 “末将该死,末将失态,末将有眼无珠,末将恭迎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闲王小大人般叹气,“唉!小王都说了,小王最不喜这些繁文缛节,杨将军莫要多礼,快快请起,来,将军且上来,与小王好好说说这极北的风土人情……” 君上有命,一心往上爬的杨兆先巴不得呢。 回神过来的他脆生生的应喏,硬是在边上国子监祭酒老头儿的摇头,在许秧冷然的打量中,上下其手的爬上了马车。 “杨将军,极北好玩吗?” “回王爷的话,极北虽苦寒,但是也有意趣,冬日雪落之时,戏雪,冰嬉,冬猎都是极好的消遣,只可惜王爷来的不是时候……” “哦哦,那除了冬日,这秋日可有好玩的事情?” “这个嘛……” 车厢中谈的兴起,许秧打马转身之时,车厢内飘来某皇子王爷下令,队伍继续前进的命令。 虽然老头皱眉不满,不过队伍上下却欢喜的谢天谢地,小祖宗肯继续赶路这才是幸事。 两队合一队继续出发,车厢里,杨兆先极尽讨好。 “王爷,末将知道王爷不日抵达,早早就安排了下去,我们极北苦寒,王爷您要是不嫌弃,不若赏脸下榻末将的将军府如何?” “哈哈哈,杨将军,小王若是下榻你将军府,杨将军你可是得好生招待小王,不能让小王不满意哦。” “王爷下榻寒舍乃是末将的荣幸,王爷放心,末将便是肝脑涂地,也定然王爷玩得开心。” “噢?是吗?如此甚好,甚好!哈哈哈……走,小王就去你的将军府落脚,走,快走……” 杨兆先本以为,这么好哄骗,咳咳,那个,是这么好说话的小王爷,应该是很好伺候的。 结果他却只料中了开头,没料到结尾…… 他也不想想,人皇家的孩子,哪怕看着小小都没成年,却也不是他这么个愚人可以哄骗的。 第79章 第 79 章 钦差到 五 酒不香床不…… 恭迎小王爷钦差回府, 整个将军府就动了起来,杨兆先为了自己的青云路,那是极尽可能的想伺候好这位小祖宗。 极北种出来的上等高粱烧出来的烧刀子; 自己从商贾手中重金购来的上等茶叶子; 极北冷水江里现捕捞起来的细鳞鱼; 深山老林里现现抓、现杀、现做的鹿肉熊掌; 赶山人手中珍藏被自己抢来的极品老山参; 自己府邸中精挑细选出来长的最美, 身段最柔的女婢、舞姬; 等等,等等 可以说, 为了攀上这位小祖宗搏个好前程,杨兆先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真诚。 将军府前堂正厅,小祖宗端坐上首主位, 祭酒大人、许秧等官员陪坐下首, 杨兆先亲自敬陪末座伺候。 厅中有歌舞,桌上是佳肴美酒。 “小王爷驾临, 寒舍蓬荜生辉, 末将喜不自胜, 仅以薄酒敬王爷,祝我大靖国泰民安,祝王爷千岁福寿安康。” 上桌的小小少年见惯了大场面,一拂袖, 端起酒杯笑的畅然。 “哈哈哈, 杨将军说的好, 来来来, 诸卿随小王满饮此杯。”, 声音落下, 闲王学着自家父皇的模样豪放抬头豪饮。 结果 “噗这什么玩意呕” 下手末座上,干完美酒的杨兆先闻声大惊失色, 内心诚惶诚恐,心说自己府邸守卫密不透风,就这, 莫不是还有人陷害自己,趁机给小王爷下毒不成 内心慌的一匹,杨兆先急急推开厅内努力翩翩起舞的舞姬,快步冲到小祖宗跟前咔吧跪下,额头点地。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末将忠心天地可鉴,绝不敢下毒” 呕吐连连的小王爷一愣,看着下头咔吧磕头的家伙莫名不解,“额,谁说你下毒了” 杨兆先傻眼“那您刚才” 小王爷一脸菜色的板正身体,“杨将军啊,小王没说你下毒,只是你这酒” “酒酒怎么啦”,杨兆先看向桌上未喝完的酒杯。 这可是自己的最喜爱,是他们极北种出来的上等高粱烧出来的烧刀子,烈的很,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喝的美酒 闲王一看杨兆先的傻眼,眸光闪了闪,想到来时父皇的交代,想到拉着自己的手殷殷关怀的母后,再想到临别时自家太子哥哥的叮嘱,闲王一张小脸立刻换上了轻松大度的神色。 他此番前来可是身负重任哒 虽说自己跟父皇耍赖要来的封号是闲,可是谁让母后跟太子哥哥都希望自己成贤呢 闲王眼珠子咕噜一转,主动给某人解围。 “罢罢罢,杨将军快快请起,不是将军的错,只是小王年幼,最爱温和绵软的清酒,吃不得烈酒罢了,不知者无罪,杨将军莫要自责,快快请起。” 虚惊一场的杨兆先暗暗抹了把汗,点点头起身“末将谢王爷大量,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杨兆先起身后,看到堂下被吓傻了的舞姬,他狠狠瞪了一眼,“继续跳,好好跳”,转眼又看小王爷身边僵直住的蠢货丫头,杨兆先不满训斥,“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给王爷倒茶清口啊。”,一个个没眼色的蠢东西。 训完没眼色的婢女舞姬,见她们都老老实实,颤颤巍巍的继续了,杨兆先这才讨好的复又看向闲王告饶拍马,“呵呵呵,王爷莫怪,我们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头一回见到王爷的天颜,她们都欢喜的傻了,王爷莫怪莫怪。” 闲王眼神闪了闪,看了眼下手正举杯翻白眼的老头,又瞧了瞧神情自若饮酒吃菜的许秧,他笑笑,气定神闲,一副好好说话的小模样摆手。 “诶小王是钦差,又不是毒蛇猛兽,不吃人的,大家都别怕昂。” 为了证实自己的无害,小祖宗还急忙端起婢女刚刚斟的茶,一口入喉,结果 茶一入口,这位小祖宗当即又喷了出来,“呕呸呸呸这是什么鬼玩意,苦涩难当,如何入口” 杨兆先看着某小祖宗的再次激烈反应,心里不由起疑惑。 话说不对啊,这可是自己从商贾手中重金购来的上等茶叶,据说出自江南,还是贡品来着,怎么小祖宗还喝不惯呢 看着一脸菜色的小祖宗,杨兆先笑的一脸的苦涩,急忙挥手打发碍事的婢女去取清水来,自己跪挪到案台前,一边亲手伺候小祖宗漱口,一边告罪。 “末将该死,末将该死,末将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粗人,加之极北苦寒,也没啥好东西,末将捧出一颗真心,却不想让王爷您遭了大罪,末将该死,末将愚蠢,真是拿着臭虫当宝贝了,不知王爷您不喜这茶叶,还请王爷恕罪” 又拍,又摸,又是倒茶,又是赔罪,待到小祖宗平息了,见小祖宗摆手不计较,杨兆先心里一松,而后忙又笑的跟孙子一样,亲手给小主子舀起一碗汤,夹上一筷子的佳肴讨好着,想要将功补过。 “王爷,这是出自我极北冷水江中现捕捞的细鳞鱼,肉质鲜嫩还不腥气;还有这个,这是三年养的老母鸡炖的鸡汤,鸡虽然是寻常物,里头炖煮的人参却是好物,末将不才,请王爷您赏脸品尝,味道绝对好” 酒跟茶都出了岔子,这菜却是没问题的吧 要知道,这可是自己接到人后,亲自下令让属下提前赶回,而后亲自去江上抓了渔夫现捕捞的,鱼可新鲜着呢 还有那鸡,小火慢炖足足一日功夫,那人参,更是自己从赶山人手里强夺来的压箱底。 “还有这炖熊掌,炙鹿肉,都是末将派人去深山老林现抓、现杀、现做的,滋味一般,却甚在新鲜,王爷请尝尝看呀” 听着杨兆先的一一介绍,面对杨兆先期待的小眼神,闲王再看看这满桌子的佳肴,桃花眼一眯,眼底划过一抹快不可见的流光,神情一转,嬉笑的看着杨兆先开口。 “杨将军,其实小王性格很好,什么都不挑的,将军根本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且虽说小王生平喜美,小王却也藏的严,小王倒也不知将军打哪得知便是知道,将军也没必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太劳师动众了,呵呵呵” 杨兆先觉得面前小祖宗话里有话,但他没证据。 心里才思量着小祖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只听小祖宗话风一转。 “而且将军怕是不知,这现抓现杀现做的美食,食材是新鲜了,炖的却不入味,且将军这酒虽是美酒,却烈的本王头疼,还有这茶,这美人” 小祖宗的视线从桌案上逐一扫过,从食物,到酒茶,再到身边伺候的丫鬟,再再到厅中僵硬舞姿的舞姬 小祖宗啧啧摇头。 “杨将军,你须得知道,橘生于南则为橘,橘生于北则为枳,这茶与女子,其实还是江南的好,你府中既无美人,又无好茶,将军早说呀,何必东施效颦为难小王呢要知道,为难小王就是为难将军你自己唉,算了,是小王的不是,不应该对将军抱有太大的期待的” 唉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小祖宗还一张和善小脸有说有笑的,怎么这就变脸了呢唱戏的都不敢这么演。 杨兆先心里发急,忙忙上前要解释,不想闲王却再不给机会,站起身,广袖一拂,煞有介事的摇头叹息“唉算了,算了,是小王太寄予厚望了,罢罢罢,小王爷累了,小王想歇下了” 他再聪明,有些事吧,还是得背地里跟同来的老头,还有许棺材板商议商议才成。 杨兆先不知小祖宗内里一肚子的鬼主意,只一个劲的看着作天作地的小祖宗讨饶的笑。 他还能说什么呢 反正这小祖宗对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都不满意,这是拿捏自己呢 果然是个难伺候的小祖宗啊 心里再多不平愤怒,皇权至上,眼前的小娃就是他祖宗他忍 再恨再恼杨兆先也只得压抑住,把捏紧的拳收拢到袖筒中,杨兆先恭恭敬敬弯着腰,舔着笑脸把人往后院请。 “是末将招待不周,小王爷恕罪,是末将的不是,让小王爷受委屈了,小王爷您莫怪,还请小王爷再给末将一个机会赎罪,小王爷您这边请,末将早已让人收拾出来了房舍,小王爷您这边走” 然而等到了他命人精心准备的屋舍,看着那高床软枕,那花团锦簇的锦被,闲王的桃花眼又闪了闪,抬手点了点被榻,故作一脸嫌弃。 “杨将军,除了此屋,再没有别的屋舍了么” 杨兆先 “王爷可是不满意这样,小王爷您请等等,末将这就去重新安排,小王爷您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 闲王呵呵,摇头道“算了,算了,小王最是体恤人不过,看将军辛劳一日也很累了,就不折腾了,免得将军事后说小王难伺候” 杨兆先嘴角抽了抽,“末将不敢。” “呵呵。”,敢不敢的也就你自己心里知道,“算了,就这吧,杨将军退下吧。” “喏,末将遵命,小王爷您好好休息,末将告退。” 杨兆先跟身后有瘟神一样,只想赶紧走,逃离这个要求忒多的小祖宗,只是才转身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让他头皮炸裂的声音。 “等等” 杨兆先全身的肌肉一紧,僵硬转身,“小王爷还有何吩咐” 小祖宗漏齿一笑,“杨将军无需紧张,小王只是想说,祭酒张先生跟许大人那边,还请将军多多费心。” 杨兆先暗暗咬牙,憋回一口老血,瓮声瓮气的拱手,“末将领命,王爷放心。” 心里暴躁开骂,怕小祖宗再有幺蛾子,离去前杨兆先还是舔着脸问,“王爷可还有别的吩咐若是没有,末将告辞了。” 跟着地头蛇斗智斗勇到现在,闲王觉得自己也很累了,懒洋洋摆手嗯了一声,“小王无事了,将军跪安吧。” 杨兆先 狗东西,狗东西也就是会投胎而已 心里骂娘,面上还是对这嫌东嫌西的狗东西,咳咳,小王爷毕恭毕敬,只是先前升起的那讨好巴结的小心思,这会子蔫吧的再抬不起头来。 且为了不让这小祖宗再闹幺蛾子,一会子再这个那个的,踏步离开时,杨兆先还是不放心的加问了一句。 “王爷” “嗯”,床上的人懒洋洋的出声,“你怎么还不走” “呵呵呵呵”,狗东西“王爷容禀,末将观王爷疲态,甚是辛苦,又见王爷您并未带亲侍伺候,怕王爷您有不便,不若末将留下俩女婢伺候王爷您,随时等候吩咐可好” 往床上仰趟倒下的闲王忍不住翻白眼,抬起头时,桃花眼中全是戏虐,开口却是让杨兆先抓狂之言。 “唉,算了算了,虽然杨将军家的茶不好,酒不香,佳肴不够美,床榻不够软,婢女也不够漂亮,但是本小王还是很大度的,不会与你计较,至于留下婢女” 小祖宗故意一副人憎狗厌的模样,看向杨兆先身后,那一排低垂头颅、瑟瑟发抖的婢女,啧啧有声。 “这个还是算了吧,将军家的这些个女婢,腰不够软,胸不够鼓,长的还忒难看,一个个都跟只鹌鹑似的,一点也不大气,小王还是不要了,免得辣眼睛,小王夜里做噩梦。” 众女婢一僵,杨兆先眼底也全是火光。 瞧瞧,瞧瞧,这死孩子说的是人话吗 小小年纪嫌东嫌西,什么茶不好,酒不香 什么佳肴不美,床榻不软 还什么婢女不漂亮,腰肢不软,胸脯不鼓囊 艹的,这是个小孩子该说出来的话么 想他堂堂四品将军,在这极北就是天 吃的是最好的饭菜,喝的是最好的酒,睡的是最漂亮的女人,享的是最好的供奉,他都不敢这么狂好伐 今日自己献上来给这小祖宗的,是自己最好中的最好,就这,小祖宗都不满意,他怕是想要上天 若是自己将军府安排的一切他都不满意,那这极北,他岂能呆得住 领着一行人躬身退出屋,点头哈腰的带上房门,转身时,杨兆先一脸的阴狠。,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80 第 80 章 真假祥瑞 一 狗东西好…… 当天夜里, 辗转难眠的杨兆先终于得了手下的消息,知道庄子上万事俱备,杨兆先笑了, 一噎辗转难眠,次日一早起来就去请了东风。 杨兆先迫不及待的来后院请东风,哦不,是请安的时候, 闲王才将将起床洗漱完毕。 等不及让这挑剔的死崽子用膳,再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杨兆先,急忙就来回报工作,只想把人早点领走, 早点打发完事。 “王爷安, 王爷昨日休息的可好?王爷您看,今日天气晴好,王爷此来极北乃身负重任, 末将无能, 不好耽搁王爷的正事, 王爷若是得闲,今日我们就去看看那祥瑞可好?” 百无聊赖打着哈欠的闲王闻言一愣, 一时半会也不知, 面前这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自己来为的就是祥瑞之事,既然人家都主动了, 自己也不能闲着呀,于是抬手,衣袖一挥。 “将军大善,祥瑞关乎我大靖江山社稷, 乃是重中之重,将军既然忠勇,小王便依将军,今日我们便出发去看看。” 得了满意的答复,杨兆先心中一喜,顶着压力,硬着头皮,又忍了挑剔小鬼的一顿造作的早饭数落后,杨兆先迫不及待的点齐人马,领着钦差闲王车架,呼啦啦的就往自己的庄子上去。 这一回,他不仅信心在握,更是在去的路上还长了个心眼。 当初自己给手下下令不过是破罐子破摔,逼得没办法才给属下的任务罢了,其实他自己也没料到,属下那么给力,居然把河田军屯某些人的祥瑞都一把撸了个干净,毛都没给对方留一根。 每每想到此,他就身心舒畅的想要狂笑三声。 骑在高头大马上,嘚瑟的杨兆先决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故意把闲王一行往河田军屯领。 甚至一路上杨兆先还在想着,一会子他故意带着烦人的小东西从河田军屯路过,让小东西亲眼看一看河田军屯那光秃秃的田地,嘛玩意都没有的祥瑞,直接给姓萧的小子来个釜底抽薪,让那死小子事后想补救都来不及,待到那时候…… 一想到等那死小子臭的不能再臭的表情,杨兆先就忍不住发笑。 “杨将军,杨将军?你这是要带小王去前头的庄子上验看祥瑞吗?” 杨兆先想的出神,与他并驾齐驱的马车帘子被掀开,里头探出个头来,杨兆先也没反应过来,还是探头出来的某人不住喊他,杨兆先这才回神。 “哦哦,王爷恕罪,是末将走神了,一时不察,王爷恕罪。” “诶~不说这个,小王是问你,上报朝廷的祥瑞是在前头那庄子吗?” 杨兆先顺着闲王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河田军屯边的官道上已经挤满了来人。 杨兆先估计,这些人想必怕是军屯里老远见到官道上的动静,特意跑来看热闹的,杨兆先不以为意,睁眼说瞎话。 他摇头道:“回王爷的话,前方不是庄子乃是军屯,此地乃末将辖下中一小小军屯,并不是出产祥瑞之地。” “哦?”闲王探头再看了看前方闻讯而来的人,一张稚嫩的脸上,玩笑中带着些许严肃,“杨将军确定?” 杨兆先一点也不带心虚的点头,“这是自然,王爷您看这路边田地就知道了,河田军屯秋收已过,地都翻出来了,眼下这些怕是都在地里忙活,准备种冬菜的人。 王爷,我们这极北苦寒,难得有热闹可瞧,下头人不懂事,估计是闻讯想来见见王爷您的天颜,沾沾福气,王爷您莫怪,不过王爷放心,末将随护王爷,定不让这些人惊扰王爷您……” 随着杨兆先声音落下,挥手间,护卫在闲王从京都带来的护卫外的一大群兵丁,在杨兆先的号令下一拥而上。 眨眼间,闲王就看到,刚刚那些从军屯里冲出来的人,被一个个手持红缨长矛的军士,一点不留情面的格挡在了官道一侧。 车马粼粼路过这群人的时候,闲王注意看了一下,发现他们神情有异,一个个的想是极力要冲破防御冲上来要说什么的样子,闲王挑眉,不过最终,滚滚车轮却将自己快速带离…… 杨兆先的庄子里早已准备就绪,闲王仪帐一来,杨兆先就让属下领着他们威逼,咳咳咳,是训练教导好的庄头跟佃户过来。 虽说这些人瑟缩胆怯了些,好歹却还记着主家交代的事,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领着闲王到了他们特意准备好的地里。 闲王一眼望去,看着那密密匝匝,风吹来涟漪都难起的稻田; 那稻茬跟上明显是人力堆积压实的田泥; 望着那蔫蔫吧吧,谷穗要掉不掉的发黄蔫杆; 闲王大怒,当即抬手指着这大片‘祥瑞’磨牙,“呵,杨将军,你莫不是把小王当傻子?” “王爷您这是何意?”,跟在闲王身后,对眼前的‘祥瑞’很是满意的杨兆先一惊,不明所以,不过膝盖比脑子诚实,先一步嘎嘣跪地,“王爷息怒,王爷末将不明白?” 见这货还老委屈的,闲王更是气的发颤,“你,你还不明白?你……” 这家伙一看就不像个好东西,他算是瞧出来了。 打从一见面起,这狗东西就只会溜须拍马也就罢了,他忍了。 可如今,这么大的事情,事关江山社稷,是连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都重视的大事,他竟然也敢欺瞒? 呵,他当自己是傻子,是草包皇子吗? 难怪的离京之时,父皇让自己长点脑子; 母后让自己不要任性妄为; 便是最宠爱自己的太子哥哥都说了,人心难测,让自己多留心,听到的、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当时他还觉得是他们想多了,眼下再看…… 呵!若不是自己打小就跟在父皇、母后、太子哥哥身后,每年亲耕、亲蚕都亲自上阵,田地里的活计自己便是做的再不熟,他也是知道的,真正的稻田,长的好的稻茬,根本就不是眼前这样,他今日真就要被眼前的狗东西给忽悠过去了。 真是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少年闲王气要爆,边上跟来小老头急忙拉住了自家小祖宗的胳膊,便是连冷脸的许秧,也不动声色的迅速挪动站位护卫左右。 “王爷,王爷,您息怒,息怒!您这是长途跋涉休息不好,身子乏了吧?也是,田里晒的慌,王爷是不是晒的头晕脑胀身子不适?这也不是杨将军的错,不若王爷今日随老臣先回去?回头休息好了咱们再来视察?” 见手下拉着人小身子在抖没反应,老祭酒大人心里发急,话是这么劝,手下的力道却不容小小闲王拒绝。 “王爷,咱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了,便也不急在这一两日的功夫,您昨日刚到,连日赶路身困体乏是必然,走走走,您快随老臣回去歇着去,走走……” 祭酒大人拉着闲王就往回走,闲王一时半刻的竟也没抗拒挣扎。 别看来的一路闲王老怼祭酒老头,其实骨子里,闲王还是敬重这老大臣的。 被祭酒老头这么拉着,闲王只得配合。 祭酒老头客气的亲自扶起杨兆先,安抚两句压下事态,一行人来匆匆,去匆匆的回到将军府,祭酒老头又好声好气的请杨兆先去给闲王请大夫,打发走了自得意满的杨兆先,闲王落脚的这处院落尽在许秧的掌握后,屋内,闲王这才甩开了祭酒的手,在屋里团团转的发牢骚。 “老头,刚才你非拉着小王回来作甚?明明那姓杨的就有鬼,那田地里的稻子,老头,你不要告诉小王,您寒门科举一路走来的老姜,难道还看不出那里头的猫腻?您可别说您没下过地,种过稻……” 苦出身的他自是种过的,不过这是最重要的吗? 不是! 瞧着眼前气的跳脚的傲娇小少年,祭酒摇头,“王爷!”,老头儿颠颠的上去,再度拉停了来回乱窜的少年,把人按坐在主位上,亲手端上茶碗奉上,这才和声细语的讲,“王爷啊,您莫要忘了,咱们此来极北为的是什么。” “小王当然记得。” “既然王爷您记得,那您想,明明那姓杨的知道咱们来的目的,面对身份贵重的您,他还是敢这么做,甚至还带着王爷您去瞧了那可笑的‘祥瑞’,那您觉得,这背后的事情能简单?” 祭酒老头看着闲王,不由语重心长。 “王爷啊,为了找到真正的祥瑞,把祥瑞带回去造福我大靖,王爷,我们得忍耐!而且王爷,老臣想提醒您一句,我们此趟出京带来护卫不过千数,而这极北却是姓杨的地盘,数万军队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既让敢带着王爷您去看那样的‘祥瑞’,想必已然是做了万全准备,并不怕我们查。 今日王爷您要是不管不顾的当场发作,在没有完全的准备下,我们找不到陛下众望的祥瑞是小,王爷您的安危是大啊王爷!” 闲王急了,霍的推开眼前的茶碗,“您这是什么意思?按老头你这般说,莫不是那姓杨的还敢动小王不成?他也不怕掉脑袋?” 面对色厉内荏的主子,一旁默不作声的许秧只吐口了一句话,“山高皇帝远这话王爷听过没?再则,极北边关,高狗肆虐,谁又能说得清是他动的手?” 闲王…… 祭酒老头…… 闲王倒也不笨,想到今日姓杨的带去的随行护卫军队,他也跟着沉默了。 许久过后,他才呐呐吐口。 “那小王就这么装缩头乌龟,就不查祥瑞的事情了吗?不!太子哥哥说了,祥瑞事关农桑,乃是大靖根本,朝廷大计,不容有失,小王带着父皇、母后还有太子哥哥的嘱托而来,小王不会这么罢休的!老头,还有冷脸子……” 祭酒跟许秧看着这个随便给他们起外号的混蛋小子。 闲王却无觉,自顾自道:“你们说,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如今的情况,我们宜静不宜动。” “以静制动,等待时机。” 堂下二人异口同声。 闲王傻眼,“那小王得等到什么时候去?要是一直这样,姓杨的不动呢?那小王就一直傻傻等着?” 许秧俨定的摇头,“不会的。” 祭酒老头一张褶子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精明的笑容。 “王爷您莫要忘了,这祥瑞的起由,还是礼部侍郎夏仲杰上禀陛下的,据老臣所指,夏仲杰之亲外甥就在这极北任职,既然这消息是那夏狐狸递上去的,那王爷以为……” 祭酒老头给注视着自己的闲王还有许秧,递了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笑意更甚,语气俨定。 “王爷,尔等只需静待,自会有人动的……” 81 第 81 章 真假祥瑞 二 说曹操曹…… 时间倒回到萧逸下令彻查河田军屯稻田丢失案。 在余慧、杜禹辰、肖远带着斥候精英队的不懈努力下, 他们不辞辛劳的沿江追踪,最后终于在二十多里地外的江岸发现了一些东西。 即便这里被人细心打扫过来,聪明的杜禹辰还是凭借着贼人不小心留下的一点点蛛丝马迹,找到了杨兆先深藏在山里的山庄所在; 再加上军屯这边的袍泽, 在不懈努力下, 细心的在狗子尸体中找到的残余肉渣与□□, 沿着这条线追查下去, 很快就找到了露出马脚的小黄旗家的; 双管齐下,哭爹喊娘的小黄旗家的被当场拿下,杨兆先这防守严密的庄子,杜禹辰也暗夜进去探查了一遍有了结果。 事情牵扯出一地主官上将,便不是他们私下能解决拿下的, 杜禹辰与余慧他们匆匆返回禀报,同时还碰上了押着小黄旗家的一并来禀的另一队兄弟。 先锋军帅帐内, 萧逸听着属下的回禀,看着跪在眼前撒泼打滚、哭爹喊娘说冤枉的小黄旗家的, 萧逸满脸厌恶, 至于背后的贼偷…… 打发走了余慧先跟属下,让他们先行休息, 萧逸斟酌了斟酌, 修长的手指点着桌案,随即招来了幕僚跟心腹手下,看着他们,萧逸询问。 “军师, 钦差大人的车架,三日前就已抵达极北了吧?” 军师拱手点头,“是的将军, 九皇子三日前就已抵达了极北,就落脚在杨兆先清河堡的将军府内,且得到可靠消息,抵达的次日一早,杨兆先还率领大队人马,亲自护送闲王途经河田军屯,转道去了他窝藏我们稻子的庄子上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萧逸表情一沉。 军师见状,忙又补充。 “不过将军放心,那闲王年纪是小,倒也不是好忽悠的主,且便是闲王年幼,上当受骗,据属下得知,此番随同闲王一并来极北的,还有国子监祭酒蔡大人,以及京畿卫指挥使许秧,有他们二人在,想必杨兆先那厮的打算并不能得逞,据线报,当日闲王可是在那庄子上没呆够一炷香就离开了的,且这几日将军府都没有任何动静,钦差也没出门……” 萧逸了然的点点头,点在桌案上的手猛的一握,看向身边的师爷与心腹下了决定。 “既是如此,师爷,咱们埋在杨兆先府邸的钉子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师爷与心腹相视一眼,躬身领命:“是,将军。” 清河堡,将军府,后院小厨房内。 为了接待某位小祖宗,杨兆先把自己用惯的小厨房让了出来不说,怕小祖宗再挑刺刁难,他甚至还安排了专人专灶,十二个时辰的随时待命,就为了防止小祖宗闹妖。 为了讨好哄祖宗,杨兆先更是尽量的收罗好酒、好菜、好肉、好食材,每日里都源源不断的涌入这里。 一大早的天不亮,大师傅起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后门处亲自验看当日食材,今晨也是一样。 “大师傅。” “大师傅早。” “大师傅您来啦……” 某人一出现,搬搬抬抬的打杂伙计、学徒们看到他,一个个不由停下手中动作,恭敬喊人。 面白微胖的中年男人闻声点头,白胖胖的手一挥,发话,“嗯,都早,你们忙你们的去,无需管我,我就随便看看。” 说着话,白胖男人一边巡视着今日送进门来的食材,边走、边停、边点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送食材的菜团头跟前。 菜团头见状,忙抱起捧鲜淋淋的蘑菇塞到大师傅跟前,借着蘑菇的掩护,菜团头的手指还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大师傅的手,面上却一脸的殷勤讨好。 “呵呵呵,大师傅您看,今个的蘑菇新鲜的不得了,小的天不亮就出城,足足跑了几十里才收来的新鲜货,鲜灵的不要不要的,大师傅您瞅瞅,瞅瞅……” 大师傅眯了眯眼,不慌不忙的接过这一大捧新鲜蘑菇,同样不动声色的把对方压在蘑菇下塞来的东西收入袖筒,这才神情淡定自若的品鉴打量起手里的蘑菇来。 “嗯,这蘑菇不错,是很鲜灵,菜团头你干的不错,回头本大厨在将军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到时候,若是钦差大人跟将军吃的好了,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可谢谢您嘞大师傅。” 菜团头面上笑的殷勤,背后却紧张的一身的冷汗。 终于把手里这要命的东西转交出去了,他可太不容易了啊喂! 想到今日进将军府一路来过五关斩六将的层层筛查,菜团头心里就后怕的不行。 这将军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几日站岗放哨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呢?还每回来都不一样…… 这厢大师傅点完菜,领着手下在小厨房开始忙活,而那厢,天亮后闲王落脚的后院。 蔡大人跟许秧起床后,直接离开了左右厢房来到了主子所住的正房,住一个院子还是他们二人要求的,倒不是杨兆先的将军府小,而是他们不放心小祖宗,住一个院子也安全,且做什么都方便。 正房的寝屋,把手里擦脸的热巾子往铜盆里一丢,闲王心烦的打发走眼前伺候自己的硬邦邦军士,看向来请安的二人,闲王郁闷的忍不住发问,“老头,冷脸子,怎么样,昨晚有什么动静吗?” 被问的二人,蔡大人皱着一张老脸摇头,许秧却道了句,“昨晚子时换班后,将军府内外,明哨暗哨增加了三倍。” “什么!” “小老儿怎么不知?” 许秧的话一出,祭酒蔡老头一脸惊诧,闲王更是惊的直接从床榻边站起身来,浑身写满暴躁。 “姓杨的家伙这是把本王当人犯啦?还想看押监视本王不成?哼!他这是想要干什么?是要造反吗?” 蔡大人摇头,“王爷,这倒不至于……” 蔡大人劝,闲王却不听,小破孩恼火的很,“什么不至于,老头,都这样了,你怎么还给那狗东西说话!” “唉!”,老大人头大,“王爷,臣的小祖宗哎!如今咱们是人在屋檐下,咱……” “咱什么咱?老头……” 唧、唧、唧、唧…… “咳咳咳咳……” 就在屋内闲王与老头争执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蝈蝈叫声,紧接着屋内一直默不吭声的许秧神色一变,立马咳嗽起来。 闲王与蔡大人立刻心领神会,心知这是他们早就商议好的暗号,许秧这般,预示着这是有外人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二人嗓子里话再也喷不出来,院子外却响起了一声,这几日闲王听来格外厌恶的高亢声音来。 闲王皱起了小眉头,外头来人,正是那姓杨狗东西的狗腿手下。 “小的参见王爷,王爷您起了吗?王爷,今晨的早膳已经备好了,都是我们将军吩咐小的们寻到的山珍,花了好多功夫细细熬煮的,味道保证好,王爷,您要用点吗?” 院门外,隔着面无表情的拦路军士,狗腿子抻着脖子,扯着嗓子,朝着院内正房敞开的屋门内大声喊话。 屋内,闲王深呼吸两口,挥手打发表情一变再变的蔡大人,还有许秧,一甩衣袖,行至厅内,于圆桌边坐下,视线透过敞开的屋门望向院门处,朝着守门的自己人颔首点头。 “行了,放他们进来。” 一声令下,军士放行,狗腿子忙挥手领着一众婢女入院,进来就朝着闲王恭敬行礼。 闲王懒得看他,百无聊赖的嫌弃抬抬手,轻哼,“行了,摆饭吧。” 狗腿子狗腿笑着,应喏起身,挥手间,提着食盒鱼贯而入的婢女们,便把手里食盒中的饭食一一摆上了桌案。 摆一样,狗腿子点头哈腰的殷勤介绍一样。 “王爷,这个是香菇粥,这个是十八锦,这是……” 狗腿子什么没学会,倒是把主人怕马屁的功夫学了个十成十,不然怎么说物似主人形呢! 闲王压抑了这几日早就烦了,再加上刚才听到许秧说增加卡哨防卫的事情,闲王的心情更糟糕。 半大的小孩子嘛,脾气臭了点是正常,真是一点都不想多搭理眼前的货色,闲王哼哼着,很是不耐烦的挥手赶人。 “滚滚滚,本王又不是小孩子了,本王有眼睛,自己会看,用得着你介绍?哼!赶紧给本王滚,免得坏了本王的胃口。” 额……狗腿子:“是是是,是小的不是,小的这就滚,王爷您莫要生气,小的这就滚,就滚……” 等狗腿子带着一众丫鬟告饶离开,闲王看着一桌子的食物,气的甩了手里的筷子。 “算了,气都气饱了,小王不吃了!” 不吃哪行,来时太子殿下还拉着他的手,嘱托他多照看着这脾气坏的九皇子来着。 蔡大人自然不能让小祖宗糟蹋自己的身子骨,于是举筷夹起一个漂亮的小包子送入小祖宗跟前的碗里,他还跟着劝。 “王爷,不值当为不值当的人生气,王爷的身子骨重要,乖,王爷,您多少吃一点,来时太子殿下还嘱托老臣……”巴拉巴拉…… 听到太子哥哥,闲王再不乐意也只得忍了,看着自己跟前碗里的孩儿拳头大小包子,他气哼哼的抓起筷子夹起,不过送到嘴边时,闲王又点着自己身边的左右位置发话。 “行了,老头,冷脸子,你们也坐下来陪小王一道吃,这么多的东西,小王一人也吃不完,浪费不好。” 蔡大人跟许秧也没客气,二人左右坐下,在小祖宗开动后,纷纷举筷开动。 也不知是不是许秧运气呢还是倒霉,三个小包子,小祖宗只肯吃一个,不得已,自己与老大人一人分担一个,明明都是一样的包子,偏偏他那一个…… 一口咬下,许秧硌牙。 吐出来一看,许秧无语。 他捡起盘子里的‘包子馅’眯起眼睛打量,边上的闲王,却被许秧捏着打量的东西瞬间吸引了注意力,饭也不吃了,撂下手里正舀粥放勺子,两眼放光,脚都踩在了凳子上,嗷嗷叫的忙忙伸手来抢。 “哇!这是什么东西?冷脸子你快给小王,给小王看……” 许秧没反抗,任由小祖宗把手里的东西抢了过去,瞧着他急吼吼的打开。 等小祖宗看清迷你小竹筒里掏出来的纸条中内容后,小祖宗笑了,他哈哈乐着,朝着已经猜到了什么的许秧跟蔡大人挥舞了挥舞纸条狡黠道。 “哈哈哈哈,老头,冷脸子,还真是叫你们给说对了,这不,说曹操,曹操就来啦,哈哈哈哈!” 82 第 82 章 真假祥瑞 三 风起截杀…… “王爷决定怎么办?” 无视小祖宗笑的得意的脸, 许秧淡定询问,闲王顿了顿, 没有正面回答许秧的话, 反而是看向蔡大人眨眨眼睛嬉笑道:“老头,你去把那姓杨的家伙给小王找来。” “王爷这是?” “快去!小王自有妙计。” 看着自家小主子急切的小模样,蔡大人忽然心领神会, 急忙应喏。 等正在屋里享用美味早餐的杨兆先, 郁闷着被蔡大人领来后,小祖宗见了人就直接开门见山。 “杨将军,先前来时,你还说你这极北有好玩的地, 小王在你府中呆了这些日子也乏味了,今日想出去逛逛,见识见识, 杨将军口中好玩的地方。” “额……”,一听小祖宗的要求,杨兆先头大, 不过怕小祖宗闹妖, 不管心里怎么想,杨兆先面上笑的殷勤, 毕恭毕敬的, “是是是, 王爷赏脸是末将的荣幸,王爷您想玩什么?想要去哪里逛呀?上刀山,下火海,末将都随时奉陪。” “诶~杨将军军务繁忙,小王就不劳烦将军了, 小王不过是想随意出门逛一逛,看一看这极北的民生民情而已,也不走远,更无甚大事,杨将军自忙你的去,无需跟在本王身边随侍左右。” “这个,这个,王爷,这不妥吧?” “将军,本王意已决,你无需多虑。” 杨兆先心里cao蛋的骂娘,心说老子那是担心你吗?老子是怕你找事,发现暗中端疑让老子白忙活一场。 可小祖宗已经发话了,自己若是再纠缠,小祖宗怕是要恼。 为了哄好这小祖宗,杨兆先脑子转了一圈,终是退了一步。 “王爷既已决意,末将莫敢不从,只是王爷,极北乃是边关要塞,还有恶邻高狗时不时肆虐作乱,为了王爷的安全着想,还请王爷带上足够的护卫以保安全。” 怕小祖宗拒绝自己的保护,额,其实是监视,杨兆先还及忙补充。 “王爷放心,末将安排的人手只是远远跟着护卫王爷您,没您的吩咐,绝不出现搅扰王爷您游玩的雅兴,还请王爷开恩带上,也免得王爷出什么事情,末将万事难辞其咎啊。” 得,这是软硬兼施啊,话都多到此了,蔡大人与许秧都清楚,这尾巴是不带不行了。 许秧想着,与其背地里坠不知多少明里暗里的尾巴跟踪,还不如带上这明面上的,于是朝着闲王暗暗点头,闲王见状,白眼一翻,衣袖一挥的允了。 再出门时,排开闲王自己的护卫队,大半都是杨兆先手下千挑万选的亲卫护卫队,人手是许秧他们的好几倍,队伍浩浩荡荡的,这可给接下来闲王与萧逸的暗中碰面带来了大大的不便。 闲王发愁的小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冷脸子,待会想个办法,甩开这些可恶的尾巴。” 许秧自是知道事情重要性,点点头表示明白。 老油子许秧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平民之身,坐到了京畿防卫指挥使的位置,加上还有老狐狸蔡大人在,有他们出马,加上许秧手下的精兵强将手段百出,还有闲王没事找事东窜窜西逛逛的搅局…… 两个时辰后,杨兆先派来的亲兵纷纷傻眼,他们监视,咳咳……那啥,是保护,对,就是保护! 他们保护的人,竟神奇的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明明这什么国子监的祭酒老头都在; 明明那找事麻烦精的护卫队也在的呀? 除了那什么指挥使的冷脸许大人,还有拿小麻烦精外,其他人都在,等等!好像还少了十来个护卫! 发现情况不对劲后,杨兆先手下的护卫头领不由骂娘。 麻蛋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的? 见了鬼了都! “头,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为今之计,我们得赶紧汇报将军,更是得赶紧找到麻烦,咳咳……得赶紧找到王爷才是首要任务啊!” “对,言之有理。”,领头校尉也深觉手下这话说得对,忙就做出安排,“来啊,你,你,速速回府把情况禀报将军;你,还有你,你,领着手下的兄弟四散开来,娘的,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这钦差给老子找到!” “喏!” 不说这边,许秧带着马放等十个厉害亲信,是如何护着金蝉脱壳的闲王,飞速的往萧逸约定好的地方赶,却说杨兆先这边。 闲王等人浩浩荡荡的出府后,杨兆先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一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不过两个来时辰的功夫,自己手下就急匆匆的来报,那麻烦精的小祖宗竟然给自己玩了出金蝉脱壳! 杨兆先气的当场砸了手里的杯子。 奶奶的,那小东西不会是暗中发现了什么,要掀了自己的皮吧? 自己身后还藏着姓萧的那随时会爆的小子呢,不行,不能让拿麻烦精发现事情的端疑。 想到此,杨兆先就坐不住了,忙点齐人马,就要亲自去麻烦精小祖宗失踪的地方去寻找,结果带着人马才出府门,迎面就遇到了一辆没长眼睛的马车,定定的停在了自己的眼跟前,生生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来者何人?没长眼睛啊你!难道看不到我们将军正要出行吗?” 为首的亲兵拔刀呵斥,人才上前,结果给赶车的车夫一脚给踹飞出去老远。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兆先身边的亲兵瞬间拔刀戒严,被护在中间的杨兆先眯眼看着那车,那车夫,心说,来人必不是善茬,这车夫也是高手,只是不知对方是来者不善呢,还是?…… 紧要关头,杨兆先心里迅速评估着,双方剑拔弩张,形式一触即发之时,忽的,紧闭的车帘内,一声沉稳有力中带着无比自信的男中音响起。 “杨将军莫要紧张,在下是友非敌。” “是友非敌?”,上门找茬,一来就砸他场子的友? 杨兆先舔着后槽牙气笑了,明显不信。 车内的人却仿佛早猜到了杨兆先的反应一般,他轻轻一笑,“杨将军,你且看这是什么?” “什么?” 杨兆先看向微微挑起一角的车帘缝隙中递出来的物品,他朝着身边手下挥了挥手,手下领会,飞窜过去,取过对方递出来的东西迅速返回。 待到伸手接过手下毕恭毕敬奉上手的东西一看,杨兆先的双眼蓦地一眯,“这是……” 车内人却笑了,“在下身带至关紧要的消息,奉命前来寻求与杨将军的合作,不知将军可否有空与在下秘密一叙?” 他看到的令牌是皇子令,这样的令牌,小祖宗也有一面,只不过小祖宗上是玖,而眼下这一块却是五。 一想到来人背后是什么人,想到自己既然已经得罪了小祖宗,杨兆先就犹豫了。 对方不见人面,却仿佛把杨兆先看的很透,就如算准了眼下杨兆先的犹豫一般,突然再跑出了个大雷,“呵呵呵,在下深知杨将军的为难,只不过将军,男子汉大丈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且假造祥瑞,偷龙转凤的事情……” “这事情你们怎么知道的?” 杨兆先骇然大惊,若是对方乃是五皇子,那自己这小小极北边关发生的事情,远在京都城的五皇子如何会知? 马车内的声音却似有魔力,对方笑的畅然,俨定开口,“呵呵呵,将军不用问在下的主子是如何得知,将军只需要知道,将军危在旦夕,而在下……呵呵,在下不过是奉了我主之命,前来帮将军渡危解难的罢了。” “助我渡危解难?” “对!不知将军可有空与在下一叙呀?” 杨兆先沉默片刻,挥手打发身周严阵以待的手下收起防御,他看向马车,“请。” 随着马车进入将军府,又随着紧闭的府门再次打开,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人手,明里暗里的四散开来。 风,起了…… 紧接着,没等金蝉脱壳的闲王一行抵达与萧逸碰头的地方,都没有见到人,截杀突如其来。 风刮过,树摇曳,鸟惊飞,空气中带来了危险的味道。 本还领路在前的许秧,立刻察觉到了不对,身体立时绷紧的他,一个飞身,迅速护卫在了闲王身侧,长刀出鞘。 “众将防御。” 一声落,以马放为首的十名精英将士立刻长刀出窍,转变阵型,把闲王团团护卫在了身后,围成圆心,长刀一致对外,气氛一触即发。 本还心情愉悦的闲王立刻紧绷神色,左右四顾扫视着询问跟前的人,“冷脸子,怎么啦?” 许秧紧盯惊鸟飞出的地方沉了脸,“王爷小心,有敌袭,来者不善。” 闲王闻言,倒是没被眼前的气氛吓的哇哇大哭,反而是一拍大腿叫嚷起来,“小王这才脱身呢,那姓杨的不会这就发现了,还派人追上来了吧?” 许秧却没有主子这么轻松,他肃穆的摇摇头,“怕不是这么简单……” “诶?”,闲王诧异抬头,“不是这么简单?那是?” 艹!姓杨的那狗东西,不会就因为自己鸽了他的人,这就恼羞成怒的要对付自己了吧? 该,不会吧?那狗东西看着也没这么傻呀?截杀皇子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要知道,自己眼下可不仅是钦差,他还是皇子! 不仅是皇子,他还是九个皇子中,为数不多被封王的存在! 不仅是被封王的存在,自己还是父皇跟太子哥哥最宠爱的那一个! 狗东西不会真这么狗胆包天吧?对吧? 然而,紧接着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黑衣人,很好的验证了他是有多么的天真可爱。 “杀!” 众多黑衣人出现,看到自己后飞速的彼此交换过眼神,二话不说,直接横刀劈来。 许秧气势也不弱,提刀而上,口中杀字一出,围圈成阵的十人气势蓦地一变,立刻跟着动了,一个个的瞬间宛如杀神临世。 然,许秧等十一人再厉害,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在黑衣人不要命的一**强烈攻势下,许秧等人力所不逮,如他,如马放,如所有人……身上的衣袍渐渐破损,身上渐渐染血…… 整个战场,几乎只除了两股战战被许秧护卫的密不透风的闲王外,其他人都伤痕累累,血染衣袍。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 敌人太多,且其中还夹杂着很多死士,这些明显就不是姓杨的那狗东西能培养起来的人,看来要小祖宗命的人并不简单,到底是谁?眼下许秧根本顾不上,为今之计是护住小祖宗突围,尽快的去与萧逸会和,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许秧挥手格杀突围到近前来的一名死士,拔出浸血长刀,把身后护着的人朝着身边同样杀了敌人,眼下正好空出手来的同伴一推。 “马放,护着王爷走!我断后……” 叮叮叮,锵锵锵…… 接住被他家大人推来的小主子,马放看着只身杀入敌群的矫健身影,惊诧大喊,“大人!” 一刀劈出,血花四溅,拔出刀锋,再奋进的许秧头也不回的催促,“走!快走!” “大人……” 危急时刻,生死之间,回答他的却再不是许秧的声音,而是身边颤抖的小主子害怕的尖叫,以及身周不断响起的哀嚎,刀子入肉的钝响,还有不断交汇的金戈之声…… 可怜的闲王,平日你自认是再厉害,再聪明,这样的场面他也没有经历过啊好伐!夭寿咯!!! 83 第 83 章 真假祥瑞 四 一支穿云…… 萧逸安排完给闲王送信的事宜, 便立刻通知了肖远,让其去河田军屯把余慧接来。 毕竟余慧才是主持改良极北种稻之法的关键人物,钦差必定会问起, 没有她, 秘法种稻的很多东西自己都说不清, 且他们合作之初就已商议定了,关键时刻自己也不能掉链子呀, 再说小姑娘还得着邀功给亲人搏出身呢。 于是萧逸便通知肖远速去接人,明日一早, 把人带到他们秘密种植水稻的地方去汇合。 得知这个消息, 心里一直藏着事情,一直没机会跟余慧单独相处的杜禹辰立马请命。 肖远一听就笑了, 心说谁还不是过来人呢?于是大手一挥,哈哈哈的笑着拍着杜禹辰的肩膀打趣的同意了,当晚杜禹辰就快马加鞭的回了河田军屯。 只不过时间宽裕, 杜禹辰上次回来没吃饭就走了, 余谷雨过意不去,既然这回孩子们也不赶时间,余谷雨与杜耀泽就留下了大侄儿住一宿, 杜禹辰心里憋着事, 自然从善如流。 当晚没走成,杜禹辰想找某人说话吧, 余慧不是跟在大伯母身边忙进忙出不得闲, 要不就身边跟着个极不会看眼色的小祖宗,一直可恶的跟在慧儿身边当尾巴,让他一直没有跟慧儿单独相处的机会。 看着小丫头得意嘚瑟的小表情,杜禹辰无奈叹气, 只得隐忍,结果这一忍吧,就从头天晚上忍到了次日清晨,直到清晨吃罢早饭,他们二人才在小祖宗的歪缠中得以脱身。 一人一骑出了河田军屯,路上再无外人,杜禹辰终于逮到了机会。 他的骑术好,驱马与余慧并驾齐驱。 “慧儿,有个事……” “你说什么?”,耳边呼呼的风声中带来了杜禹辰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余慧不由放慢了些速度,一边控马,一边侧头看向身边人,“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看着身边望向自己的双眸中,自己有些急切的倒影,杜禹辰默了默,深呼吸一口,理了理心情,他试探又委屈又忐忑的开口。 “慧儿,你真跟王家定,定亲了吗?” “什么鬼?”,余慧讶然,她定亲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余慧莫名其妙的望着身侧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进杜禹辰的眼里,他却异常欣喜。 慧儿的性情自己知道,眼下她这模样,莫不是流言是假? 是了,是了!流言之所以是流言,那是因为它是流言啊!必定是假的呀! 也是自己蠢,他怎么就轻易信了呢?真是关心则乱! 杜禹辰心里暗骂自己该死,自己蠢,望向余慧的双眸充满了愉悦,他痴痴的,呆呆的,无比高兴的傻乐笑着。 “呵呵呵,没,没什么,你就当我刚才再说胡话,呵呵呵,说胡话……” 余慧翻白眼,“真是莫名其妙!驾……” 恼火的瞪了身边的傻蛋一眼,余慧咕哝着驱马加速,杜禹辰不放心,立马跟上,再度与余慧并驾齐驱。 “慧儿等等,你慢点……” 等赶上人了,两人速度再度齐平了,按捺不住内心小激动的杜禹辰又开口了。 “慧儿,其实王家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美好,王夫人是有气节,可这并不代表了她将来就是个好婆母,会对儿媳如儿子一样的好!” 背后说人非君子所为,可为了抓住自己生命里唯一的光,自认不是好人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而且慧儿你知道的,王家内里妾妾子子,老的老,小的小,养家顶事的就王瑀、王琦兄弟二人,而他们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要复仇,要平反,要沉冤得雪,这期间的路是何等的坎坷?除却这些,王家背后还有高傲的氏族凌驾族人之上,慧儿,王家其实并不是理想人家……” 那就是个大坑啊!比他们杜家还麻烦,谁沾谁倒霉,用营里兄弟们的话来说,嫁去王家的姑娘日子难,那就是进去扛活背锅的呀! 不像自己,杜家虽然也是深渊巨坑,可自己内心早已清明,冷心绝情,早不为那些腌臜所动,他就孤身一人,若是她愿意嫁他,自己定护她一世安康喜乐,为她豁出性命挣得一世荣华。 “慧儿,你别嫁王家好不好?你看看我,我娶你……” 叮叮叮,当当当…… 他们行进的速度不慢,耳边风声呼啸,加之这始终是表白啊,还有点难为情的说,不知不觉间,说着说着,说到最后,满怀忐忑与期盼,还带着些小羞窘的杜禹辰声气就弱了下来。 加之又那么该死的巧,说到关键处,也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交戈声响,瞬间就压过了他的表白。 “情况不对,杜禹辰,我们过去看看。” 可怜的杜禹辰,满腔的忐忑与期盼瞬间化为泡影,也不知心爱姑娘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跟前。 杜禹辰懊恼的一拍马鞍,没敢耽搁,怕心爱姑娘遇到危险,赶紧纵马跟上。 “王爷坚持住,我们走!” 两股战战的闲王并不是个坏孩子,被马放拉着突围,闲王一边努力配合,一边焦急的回望向身后极力拦截追兵的许秧等人,他的声音都在抖。 “冷脸子,许,许大人还没来……” 马放知道自家大人没来,也自然不舍自家大人,可是…… “王爷,事情紧急,只有您平安无事,我家大人才能平安无事,王爷您莫哭,莫担心,我们走,赶紧去找萧将军,只有找到援兵,我家大人才能平安无事!” 马放心里发苦,一刀格挡开突围到身边的追兵,踹翻来人,马放拉着人边打边突围,“王爷,走!” 小祖宗几乎是被马放半抱半拖的夹裹着,在另外两名同伴的护卫下艰难突围。 然敌人太多了,他们的人手太少,眼看着身后拦截的大人被黑色淹没; 眼看着身后涌来的追兵越来越多; 眼看着一左一右护卫在自己身侧的兄弟相继倒下; 马放心生绝望,难道自己今日就要死在这了吗? 黑衣人却不给他绝望的时间再次杀到,来有十几人,且攻势凌冽,马放迫不得已放下手里夹裹着的人,把闲王狠狠往前方隐隐能见的官道一推,厉声大喝,“王爷,走!” “我不,呜呜呜,一起,我们一起走,呜呜呜……” 不是他矫情,实在是,自己是什么样的主自己知道,文不成武不就,还娇生惯养吃不得苦,自己不过是仗着有父皇母后跟太子哥哥的宠爱,有点小聪明横行霸道,狐假虎威罢了。 就眼下这般的情况,自己独自一人,如何有生路? 而且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人一一倒下,自己独自跑路吧?他周承敬自认做不到。 “呜呜呜,我们一起走,一起……” 胳膊被小祖宗死死拽住,黑衣人近在咫尺,马放绝望,眼下这情况,便是小祖宗想走也走不了。 不得已,马放咬咬牙,一刀横扫,逼退第一波敌人,反手拉着泪流满面的小祖宗再度奔命,就在马放绝望,根本不知生机在方之时,忽的,他听到了异样的动静。 萧萧……一声马儿的嘶鸣划破危局。 就在马放绝望,身后追兵将至之时,一匹黄亮骏马从荆棘草丛中一跃而出,马放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只是下意识的护紧身边的小祖宗望向来人。 而马上的余慧,看到最先朝着自己奔来的那道身影,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余慧一惊,心说这大白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惊讶归惊讶,余慧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几乎是照面看清人脸的瞬间,余慧二话不说,手腕翻转间,一白一棕两道身影,以人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窜出。 余慧精神勾连一白一棕下达命令的时候,口中同时大喊,“杜禹辰,救人!杀黑衣。” 身后紧随而来的杜禹辰听后,不问缘由所以,飞跃而起的马蹄都未落地,杜禹辰伸手取下背负着的弯弓,摸上马鞍上挂着的箭囊,弯弓搭箭,两箭齐发,刷刷刷刷……紧跟在马放身后,眼看着举着刀锋将至的两黑衣人应声倒下。 以此同时,得了主人命令的白萝卜,还有枣枣也一并发威。 分身出来的枣枣身形小小,威力却不小,身子占据有利地形掩藏在周围灌木荆棘之中,身姿摇曳,摇摆间身上的果子与尖刺入如暗器一样,雨点般射向那些黑衣人; 嘚瑟的白萝卜也不甘示弱,钻进土中,用他那最没用的根须,不断的去牵绊黑衣人的脚,倒下一个便绞杀一个,速度虽然没有臭枣枣快,那战斗力也杠杠的; 抵达马放跟前的余慧,帅气的一跃下马,把手中的缰绳塞到根本还没反应过来的马放手中,喊了句,“马大哥你带着人先走。”人就挥舞着手中绿鞭冲了出去。 余慧人还未抵达战场,身后的箭矢就跟长了眼睛一样,护卫在她的左右,配合着她的动作,把她护的密不透风。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玄幻,马放整个人都如坠梦中。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刚才那飞奔而来救自己的小姑娘,为什么自己看得那么眼熟?她的谁? “哎,嗝~我们还走吗?” 身边小祖宗熟悉的喊声唤回了马放的心神,马放反应过来后顾不得去思考余慧是谁,知道来人是友非敌后,见到追击自己的十几人相继倒下后,马放心里涌起一股希望,朝着游走在黑衣人中的小姑娘大喊。 “英雄,我乃钦差护卫,我家大人在前方遭遇截杀,还请英雄伸手助我一助……” 听到是钦差护卫,前方厮杀的余慧动作蓦地一顿,没有耽搁,吩咐枣枣与萝卜迅速去前方支援,自己的种子也相继飞出,一边给大白牙还有他护着的小孩种一颗,一边迅速解决战场。 而身后不断咻咻放箭的杜禹辰一听是钦差,他眼睛一眯,确信自己心上人身边没有危险后,手中弓箭利落一收,迅速摸向了马鞍一侧挂着的牛皮袋,取出一个东西朝着天空一拉。 咻……嘭! 一支穿云箭在天空炸响,众人只看到一抹直立的红色飘在天空久久不散…… 84 第 84 章 风起,惊天变 一 噩耗…… 先锋军独有的穿云箭在天空炸开, 烟雾久久不散,放出消息约定与闲王见面的萧逸,久久等不到闲王心头正担忧发急, 猛地看到天空中熟悉的炸响, 萧逸心猛地一沉,望向烟雾飘起的方向, 心道不好,二话不说立刻率兵前来救援。 在余慧与杜禹辰背靠背, 二人犹如杀神临世, 杀的黑衣人有些内心惊讶、措不及防之时, 萧逸领兵及时赶到。 黑衣人见状, 只觉大事不妙,有那浑身冷冽决绝, 不管不顾再度提到上前的, 自然也就有心慌害怕,再顾不上闲王下意识怯战逃跑的,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再不复刚才还算稳得住的局面。 只可惜,萧逸为了见闲王,带的人马上千之众, 还都是先锋军以一当十的好手, 区区百把黑衣根本不在话下。 萧逸亲自率兵成合围之势,这些奔的奔,逃的逃的黑衣见大势已去, 鱼死网破不成倒是想跪地求饶,只可惜,那拨浑身冷冽的家伙不乐意, 杀不了敌人,难道还杀不了身边的叛徒? 这群家伙二话不说,残忍的一刀一个,结果了告饶同伴的性命后,自知不低,纷纷服毒自杀,一点也没给自己留有余地,等萧逸等人杀到眼前,等待自己的却是一地的尸体。 没得一个活口,萧逸失望不已,不过护着哭唧唧闲王远离战场的马放,却不给萧逸失望的时间。 确认安全无虞了,完成使命的马放,当即就把怀中脸上泪痕都未干的闲王推给余慧,(杀人杀的累惨了的余慧:大白牙,我谢谢你的信任哦!)自己嘶声力竭的大喊着,奔跑着冲入惨烈的战场:“大人,大人,您在哪?您应我一声……呜呜呜,兄弟,兄弟们,还有活的没有,吱个声,你们吱个声啊……” 他们十一人出一人归,马放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倒下的这些可都是自己的袍泽战友啊! 不相信这个事实的马放,疯了般的在一片黑色的尸海中扒拉着,这一幕看的余慧等人心酸,闲王更是挣脱开余慧的手,也猛地冲上去与马放一样,顶着一张哭花了的小脸,不停的边喊边翻。 “冷脸子?冷脸子,你在哪?冷脸子,你出来,你吱个声,你出来啊!只要你活着,小王,嗝~小王保证,以后再不欺负你,再不喊,嗝~不喊你冷脸子啦,冷脸子……” 这一幕看的将士们心酸又动容,不用谁吩咐,所有人不由加入了翻找的队伍。 在马放与小祖宗不懈努力下,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这一大一小终于从尸堆中扒拉出来了一个人。 马放欣喜,双手紧紧拽住这个欣赏自己,一路提拔培养自己的大人,“大人,大人?大人……” 可惜任凭他如何呼唤,手下的人没有一丝动静,马放痛不欲生:“大人!” 他家大人那么厉害,那么英明神武,他家大人甚至还未娶妻,还没有给早就支离破碎的许家添丁进口呢,怎么就…… 不,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马放不信这样的结果,伸手摇着,晃着,拍打着…… 正在偷偷收拢枣枣跟白萝卜的余慧看不下去了,大白牙可是自己的恩人,是帮过自己的人,不忍大白牙如此,余慧双脚不受控制的朝他奔去,心说放下让我来,结果都没等她跑到跟前,绝望中的马放突然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 “来人啊,来人啊,我家大人还有气,他还活着,还活着,请救救他,我家大人还有气,请救救他……” 原来就在余慧动了的这一刻,沉浸在绝望中的马放,突然察觉到自己紧紧拽住的那只手传来了微弱的动静,明明是几不可闻的颤动,马放却第一时间发现了,惊醒了,抱着他家大人放声大喊,抱着他家劫后余生的大人差点喜极而泣。 马放喊的声嘶力竭,余慧不由加快速度,与脚步匆匆的萧将军等人一样冲向马放。 “让让,让让,让我看看……” 围拢的人群听到余慧的声音,瞬间整齐划一的给她让出一条通道,余慧快速奔近,看到恩人大白牙扯着衣袖擦拭着血污,瞬间露出来的那张熟悉的面孔……余慧叹气。 丫的,感情这也真是自己的老熟人啊! 这货对于杜家来说可能是噩梦,是魔鬼,可对于自己来说,人家也还算得上是她余慧的恩人。 她的人生信条,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罢了,便是刚死了,她也得想法子给救活了。 “马放大哥,你放开许大人让我看看。” 马放一愣,望向余慧的双眼带着疑惑,这小姑娘怎么知道自己的姓名?还有这陌生中带着熟悉的面孔…… 余慧叹息,就知道对方一时半刻没想起自己来。 她飞快蹲下,一边伸手搭在许秧的脉搏上开始救治,一边还不忘了给眼前的人解释。 “马放大哥,三年前,你还记得京都城茂国公府抄家案吗?” 马放大惊,“你是,你是……”,马放紧盯余慧的脸双眼微眯,“你是当初我抓到的那个英烈遗孤小姑娘余慧?” 不仅如此,边上护卫着余慧的杜禹辰也上前一步对马放道:“还有在下,马大哥,我是前茂国公府之人,不知马大哥可还有印象?”心上人喊大哥,自己喊哥绝对没错。 马放愣愣点头:自然是有的,这人是世子呀! 虽然这什么世子不是自己抓的,可谁叫茂国公府的抄家案,是自己生平唯一一次去抄家呢,杜家人他都印象深刻。 见马放点头,余慧笑笑,“马放大哥你放心,我医术还可以的,你把许大人交给我,我来治。” 许是因着是熟人,许是余慧的语气太俨定,笑容太自信,又或许是边上杜禹辰等所有人都一副信任余慧的模样,马放终于松开了许秧,让开了位置,主动后退,放心的让余慧救治。 “小,余姑娘,我家大人就拜托你了!” 余慧点头,“马放大哥放心。” 余慧自是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结束谈话,输入异能,开始救治…… 边上闻讯赶来的萧逸见余慧出手了,他也没闲着,一边安抚忐忑不安,在一旁转圈圈的闲王,一边带领手下开始收拾战场。 黑衣人来的蹊跷,也不知是高狗长心眼了,准备嫁祸有此一举呢?还是这内里还有其他黑手内幕? 想到黑衣人中少数那拨的决绝姿态,虽说人都死绝了,萧逸还是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毕竟事关闲王,兹事体大。 所以在他下令将士打扫战场,就地掩埋尸首之时,萧逸还下令除去所有黑衣人的面巾,并令手下仔细检查他们身上有无蛛丝马迹。 很显然对方有备而来,蛛丝马迹是不可能寻得到的,对方既然敢出手,既然敢在自知行动失败后决绝的咬破毒囊自尽身亡,就说明对方很精明,也很决绝。 得知这个结果后,虽心有遗憾,萧逸却也觉得理所应当,一眼扫过满地尸首,失望之际,正要挥手示意手下掩埋,忽的,转身欲走的萧逸顿住,猛地回头,视线落到刚才自己扫看过的尸堆。 他不由紧走两步,来到一具尸体前蹲下,眯起双眼,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尸首。 边上指挥兄弟们挖坑的肖远见状察觉不对,忙挤到自家将军身边疑惑道:“将军,可是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萧逸指着面前尸首,“肖校尉,你有没有觉得眼前的人有些脸熟?” “脸熟?”,肖远望着跟前自家将军点着的尸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半天没看出一点熟悉来,他茫然摇头,“属下不觉得,不认识!莫非将军认识,见过此人?” 出乎肖远的预料,萧逸严肃的摇摇头又点点头,而后吐出了一句不止是让肖远、杜禹辰等人震惊的话,就是不远处正忙着跟阎王抢人的余慧、马放、闲王等人都听了震惊的话来。 “若是我记忆没错的话,此人我刚到极北时见过,就在杨兆先身旁。” 此言一出,犹如炸雷,让所有人都是一阵静默,现场死一般的寂静,还是闲王忍不住,最先跳脚起来。 “呸,本王就知道那姓杨的狗腿子不是个好东西!果然吧,被本王料中了吧!哼,狗东西既然胆大包天的胆敢截杀本王,本王要诛他九族!!!等等……” 起先经过一场巨大惊吓的闲王还气的慌,不惜抛却身份仪态的破口大骂,结果小家伙骂着骂着,突然察觉不对,想到什么,神色蓦地慌了。 “糟了!要真是姓杨的这狗腿子要截杀本王,那老头儿跟留在他府上的那些人岂不是有危险?还有,还有,父皇给本王的圣旨,还有证明本王身份的王玺都在狗腿子家里,糟了糟了……本王得回去!” 闲王气急败坏的跳脚,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特别是听到闲王嘀咕的圣旨与王玺后,连萧逸的神色都不大好,直接拉住了要往清河堡窜的小祖宗。 “王爷万金之躯,切莫冲动陷自己于险境。” 闲王气急败坏的挣扎着,“你这人!先不说我父皇赐给我钦差东巡极北的圣旨如何重要,没有他本王寸步难行,便只是留在狗腿子家里的那些人,那可都是小王自己人!是护着本王一路来极北的自己人!!!本王可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本王要去救他们……” “王爷,王爷!末将知道王爷赤子之心,可是王爷,您不能急,更不能以身犯险,王爷这些事情就让末将来处理可好?” 怕这一看就是熊孩子的小祖宗再惹来事端,萧逸拉住人,忙忙把祖宗往马放怀里一推,赶紧点兵点将。 “来啊,肖远,杜禹辰听令。” “末将在!” “尔等兵分两路,一路去清河堡接应蔡大人一行;一路趁着眼下姓杨的还在等待刺杀结果的空档,你们去打个时间差,潜入将军府把王爷的东西请回来;切记注意安全。” “喏。” 余慧倒是想跟着一道去来着,毕竟不趁着眼下好好刷表现,将来就没机会再表现了呀! 自己若是表现的好,这看似祖宗的小王爷,指不定能给姑姑姑父更好的待遇。 只不过眼下救命要紧,自己手上除了许秧,边上还有三个一息尚存的将士在等着自己救命,余慧只得放弃。 在杜禹辰与肖远离开前喊住他们,塞给了他们一人几包**药,毒药,这是两年来自己私下配制的保命装置。 好在这两人靠谱,执行任务的能力也不错。 特别是去往将军府偷圣旨跟王玺,以及通知剩余将士撤离的杜禹辰更是胆大心细,功夫还不错,脑子也活泛。 不仅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更是给大家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惊愕、悸动、又庆幸及时的坏消息。 原来吧,为了不打草惊蛇,闲王留在他府邸的那一队侍卫杨兆先暂时没有动,怕对出手对方方鱼死网破,突围报信,提前泄露秘密,杨兆先便只是再度加强了府邸防御,把闲王落脚的院子看守的密不透风,准备一举拿下闲王后再来收尾。 杜禹辰去到清河堡将军府,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防守,不得已,他动用了心上人支援的**药,不惊动一人的顺利过五关斩六将。 结果因着不熟悉地形,只听了闲王一句他所住的院落防守是最严密的话,杜禹辰就把杨兆先与先前找上门来的中年文士秘密议事的院落当成了目的地,就那么该死的恰巧,杜禹辰找错了地方,而后又那么该死的恰巧,叫他暗中听到了对方的秘密谈话。 话说杜禹辰,知道自己找错地方后,本是脚步一转就要离开的,结果半敞的窗户内,格挡窗户的屏风后突然传来攀谈,生生让杜禹辰顿住了脚步。 “先生,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来,该不会出了什么变故吧?” “诶~杨将军莫要忧虑,在下带来的人手充足,且个个都是精锐好手,区区黄口小儿已,必是逃不过咱们联手的……” 听到被杨兆先称为先生发出的声音,杜禹辰已经抬起的脚瞬间无声落地。 这声音他怎么觉得既陌生有熟悉?也是怪哉! 屋内却还在继续。 “呵呵……”,杨兆先干笑着,“先生话是不错,只是,只是……”只是他心里还是怕的呀!闲王不死他怕,闲王死了他也怕,因为怕,杨兆先的声音充满了忐忑与不确定,“那个先生啊,您确信闲王那小儿必死无疑?确信杨某会没事?确信……” “呵呵,杨将军,做都已经做了,又何必害怕?再说了,在下的主子天人一般的人物……” 屋内的声音侃侃而谈,而屋外杜禹辰却陷入了沉思。 这声音?这声音…… 杜禹辰努力回忆,努力回忆……这声音自己若是记得没错的话,该是曾经在京都城时,自己有过几面之缘,却对其印象格外深刻的五…… 果不其然,只听这声音毫无所察异动的继续道。 “而且杨将军,在下不是已经把我家主子的亲笔密信,还有朝廷最新邸报拿给将军过目了么,我朝陛下年迈,九位皇子,唯有太子与三皇子显露朝堂,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天残,四皇子碌碌无为,六皇子七皇子生母卑贱,八皇子愚钝,九皇子又顽劣不堪,难当大任……如今太子谋逆,三皇子救驾身陨,唯我家主子出类拔萃! 呵呵,眼下杨将军手握我家主子的诚意,如何还要忧虑?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家主子成功之日,必是将军飞黄腾达之时,将军只需义无反顾朝前看,莫要多思多想……” 不提屋内情况如何,只说屋外的杜禹辰,在听完这段话后,他的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什么叫太子谋逆,三皇子救驾身殒? 什么是他家主子出类拔萃? 每一条都如天方夜谭般让人不可置信。 每一条都是噩耗! 不行,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他得赶紧回去跟王爷、将军禀告这个,至今可能大半王朝都还不得而知的恐怖消息。 与太子相处过的杜禹辰,心里是怎么也不相信,那个皎皎如月,端方贤明的有德君子,竟然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他不信! 杜禹辰脚下发飘,压下心慌,迅速找到闲王院落,隐忍着拿出闲王交予他,闲王身上为了跟将军见面仅带的玉牌,成功与留守将士对接碰头后,双方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带上圣旨与王玺匆匆撤离。 先锋军营帅帐内,众人听完杜禹辰带回来的噩耗,所有人再不去看他带回的东西。 闲王小小一个,一开始还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整个人呆呆的,傻愣愣的,许久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小破孩竟是嗷嗷哭着就朝杜禹辰扑打了过来,一边不停的踢腾杜禹辰的脚,一边眼泪哗哗的,嘴里嗷嗷的。 “该死的,呜呜呜,你该死的,你,你骗人,你骗人!我太子哥哥不可能谋逆,我太子哥哥不可能死,你个死骗子……” 杜禹辰也不相信啊,他心里发沉,任由闲王踢踹发泄,目光却看向身畔同样惨白了脸色的蔡大人,还有刚刚清醒过来,带着伤来都坚持要听消息的许秧。 他们二人的神色俱都不好,再结合他们所遭遇到的一切,二人俱都是相信了杜禹辰带会来的消息。 蔡大人是很相信这昔日国子监得意门生的人品;许秧是相信姓杨的这货胆小,在没有靠上后台,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敢轻易对闲王动手。 “若是事情真是这样,我们的局面就很糟糕!” 许秧的话,蔡大人与萧逸都很认同,萧逸紧跟道。 “的确,以杨兆先的为人,若是发现自己府邸被动过,又确信京都已乱,闲王自身难保,自己又靠上新主后,为了保命,定是会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来不用了多久,第二波的截杀必来,且……”,且只会被第一波更加猛烈。 很显然,萧逸的未尽之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蔡大人更是紧皱老脸,深锁眉头,“以五皇子的为人,竟然已经走了这步棋,说明眼下朝中局势艰险,说不定连陛下跟娘娘都……” 蔡大人摇摇头,不敢深想下去。 “如今朝廷局势不明,若太子殿下与三皇子都已不幸,闲王身为嫡出,哪怕身为幺儿,却也是最有优势的皇子,眼下情势危机异常,闲王再年幼也必然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闲王危已!为今之计,闲王必须立即返京,事不宜迟!” 只有回到京都,回到陛下跟前,回到王都朝廷之中,闲王才能得保性命,要不然,等待着眼前小主子的,便会是不知来自何方出自谁手的,一波接一波无止境的追杀。 闲王才不想听这些废话,他只知道自己最喜爱,最敬佩,跟自己关系最好的太子哥哥没了,他的心好痛,他要回去,只想回去。 所以在场人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抓住了重点,老头说自己必须尽快赶回。 可回去是一句回去,就能简简单单做到的吗? 显然不。 此刻的萧逸也是愁白了头发。 “杨兆先身为四品怀化大将军镇守极北,先不说这里所有的兵力乃至是末将,都得听从他的调遣,如今事发,他的身边还有五皇子的谋士,带着不知多少人的杀手队伍配合,这些人怕是绝不会让王爷轻易走出极北的……” 是啊,他们所谋甚大,又如何在朝廷风雨飘摇之际,在太子受冤罹难之时,放过闲王这个对皇位有着绝对竞争力的竞争者呢? 难啊! “我不管,就是死,就是爬,我也要回去,我要回去见我太子哥哥,我要回去见我太子哥哥……” 他不信自己那般好的兄长会谋逆,他不信,自己那般好的哥哥会死去,他不信,他要回家见哥哥…… 85 第 85 章 风起,惊天变 二 变故……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为今闲王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面对闲王的焦急跳脚, 沉吟着的萧逸率先开口。 “以眼下的情况,还有杨兆先的为人来看,杨兆先截杀闲王失败在先, 杜百夫取印在后, 此时此刻杨兆先必定察觉,一旦那厮察觉,自知已入死局,为求自保,必会断尾求生,一不做二不休绝不会放过闲王, 所以想要护得闲王毫发无伤的离开极北之地, 怕是难啊……” 而且他还没有说的是,自己身为极北将领,受杨兆先统辖管制, 身在局中, 想要明面上做些什么也很难很被动。 很显然萧逸的未尽之言,还有他眼底的顾忌, 在场之人怕是除了自乱阵脚的闲王以外都很清楚。 蔡大人抚着胡须的手缓缓顿住, “为今之计,老夫倒是尚有一计。”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这位祭酒大人, 只听小老头道:“诸位, 我们不防再故技重施一回,用一用金蝉脱壳之法。” “金蝉脱壳?” “对!”老头儿点头, “就是金蝉脱壳!老夫不才,却也不惧财狼虎豹,若能护得我主安危,让我王能平安返京, 老夫愿亲往带着蝉壳引开敌人,到时再烦请萧将军护卫我主离开极北返回京都。” 众人沉默深思。 “这计策好是好,只是蔡大人,此计策,闲王跟大人已用过一次,此番再用,对方能否中计可就不好说了啊。”,许秧身边,一直关切扶着他不放的马放不由开口。 萧逸却道:“杨兆先此人好大喜功,若是我们演的像,说不定对方会中计,只是蔡大人孤身诱敌太过危险。” 蔡老头想说他不惧,边上脸色苍白的许秧却强撑着开口。 “萧将军所言甚是,蔡大人孤身诱敌自然危险,且即便杨兆先那厮中计,大家别忘了,他们背后还有五皇子的谋士,此人许某打过交道,深知此人心思缜密,奸险狡猾,善猜疑,不得不防,所以此计还得加一则。” “如何?”,所有人都看向许秧,许秧吃力的直起身子颤声道:“萧将军护送蔡大人领蝉壳走一路在先,吸引杨兆先的注意;许某带着同来将士再带蝉壳走第二路……” “不可!”,没等许秧的话说完,蔡大人先急了,“许小子,你身负重伤,怎可轻易挪动,这事万万不可!” “嗯~”,许秧却坚定摇头,“蔡大人许某的身体,许某自己知道,且大人,许某若是不出,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如何会动?既然要做,就得做的彻底,若是我不出,连我们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若骗得过敌人的耳目?大人,想护得闲王安全,只有我们置之死地,把所有的视线都引走了,使其我王化明为暗,王爷才能走有安稳。”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 蔡大人可是了半天,既担忧幼主,又挂牵同僚,一时之间竟失了言语,还是边上萧逸见状打断。 “可是许大人,先不说大人您的伤势能否支撑您继续上路,就说王爷,尔等都引敌离开,王爷孤身一人又如何逃脱?” 许秧的目光落到了边上,一直一言不发的余慧与杜禹辰身上,吃力的抬手往二人身上一指,“让他们护着王爷离开。” “他们?”,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这俩局外人身上,两人傻眼,许秧却点头肯定。 “对,就是他们!以他们的能耐,既有胆量又有勇武,且还有高超医术傍身,王爷交给他们护送进京,既不显眼于人,也不怕后顾之忧,且最重要的是,谁也不会想到,我们大张旗鼓接连护送的人是假,反而会这般胆大包天的就让俩年少之人护送王爷进京!” 说到此,许秧的眼睛都是亮的,连惨白的脸上也见了微许血色,许秧自信无比。 “待到他们护送我王成功入关,杨兆先与五皇子的人即便是反应过来怕也已经迟了,那时已是龙入大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是万全之道。” 蔡大人一听,不住双眼发亮,跟着呢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甚妙,甚妙。” 事情就算是这么商议了下来。 萧逸身为五品定远将军,本应掌管六千到七千兵马才是正常,却因这是极北边关,且又是利刃般的先锋军,所以萧逸麾下足有万余众。 此番为了假戏真做,萧逸领两千精锐护送蔡大人与假闲王进京,留下八千余众留守。 果不其然,他们的猜测是对的,萧逸离开后,成功吸引了走了已无后路的杨兆先,亲自领重兵追击截杀。 其后许秧推算着时间,在余慧的不懈努力下,(怕这个恩人死在半路,美其名是用了珍贵宝药,其实是多输送了点异能)趁机养好大半伤势,许秧带着随京出发的千人队伍马不停蹄的动身出发。 为了戏演的逼真,许秧没敢给闲王留下任何一个人手,甚至在领着找来的跟闲王身形模样神似的蝉壳离开时,还故意护卫的密不透风的,端是把戏演的全乎。 果不其然,越是护卫的密不透风,真真假假,五皇子的幕僚才越是深信不疑,自信自大的当即带着他领来的杀手死士追击而上。 留在先锋军许久的余慧,听着斥候营的兄弟们回禀的,敌方两路人马均已离开的结果,自己不放心的又通过植物们的帮助,确信了这一消息,确信敌人都被吸引走后,他们也开始了紧张的准备。 余慧心说,自己这一走还不知要多久,而当日杜禹辰接自己离开,她跟姑姑也只是说到先锋营有事,并不会呆多久,如今要远行,她得想法子给家里捎个信才行,也免得家人担心。 才念叨着,自己是托谁帮自己捎信呢,王家兄弟?不成,也不知何故,杜禹辰这坑货前一阵子也不知发了什么癔症,竟然把王家兄弟领入了自己麾下,如今他们是要跟着杜禹辰手下百来兄弟一道,暗中坠在他们身后护送闲王入关的。 那找谁呢? 余慧正发愁,结果身边就是有个小尾巴不安生,天天跟个和尚一样跟在自己身边,自己走哪跟哪,见面就给她念经。 “嘿你这小娘到底什么时候带本王走?本王要入关,要进京!本王赶时间!很急的!你能不磨磨唧唧么?” 余慧神烦。 “报……” 就在余慧想着,怎么甩开这神烦的家伙之时,忽的先锋军营传来了异动。 一声急报,先锋军乱了。 只见军营门口,一骑快骑从辕门飞掠而进,马背上浑身浴血的将士一路放声大喊。 “报……紧急军情,虞山、虎啸、丹水一线护关哨卡全线陷落,高狗分兵挺近清河方向,三、五、六、七、八、小队全军覆没,一二四九小队失去联络,第十小队死伤殆尽,唯剩属下前来报……”信…… 来人背心插箭,在同伴护卫下侥幸逃脱,一路艰险前来报信,如今信息已达,这位意志坚强的将士最终不敌疲惫与伤痛,口中话语未尽,身周的袍泽甚至都还杵在原地,沉浸在他所报之信的震惊中,根本反应不及,来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沉重倒下…… “兄弟!” 好在还有将士反应及时,抱住人就往营帐抬,边抬边扯着脖子大喊,“军医,军医,小神医……” 刹那间,整个先锋军乱成一团,预警锣急促鸣响,将士们抬伤号的抬伤号,寻军医的寻军医,集结的集结。 此情此景,余慧哪里还顾得上身边的磨人精小祖宗,忙就抬腿跟上,快速的救人。 好在没有伤到心肺,余慧又挂牵着大事,保住这位勇士的性命后,无视身后守在医帐外的尾巴 直奔帅帐而去。 尾巴见状,抬脚跟上,急走几步,一把拽着余慧的衣角不放,眼巴巴的抬头,面露急切,满口只有一个问题。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走?” 余慧恼火,这丫的到底有没有一点眼色? 眼下这样的情况还走什么走?动什么动身? 若是高狗摸上来了,清河堡首当其冲,而离着清河堡咫尺之遥的河田军屯……余慧根本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此时此刻,亲人的性命重于一切,所以走什么走? 什么祥瑞之功,什么护送之功,都是狗屁! 她不走,她要回去通知亲人跑路的先! 才到帅帐跟前,里头就传来号令。 “众将帅帐听令。” 肖远领了萧逸的令坐镇先锋军,变故突来,肖远自然得主持大局调兵遣将,余慧虽然心急,却因身份特殊,且又被赋予护送闲王的重任,自然也坠着尾巴,跟着一道入内。 肖远带领留守的校尉们勘验舆图与沙盘,点过报信将士禀告的陷落之地,勘察过十个小队的卡哨据点,危机尽在眼前,所有人的人都跟着沉下脸来。 “高狗大举进犯,莫不是心知我清河出事,沿线防御松懈?” 一个校尉忍不住疑惑,另外几位相继点头、摇头。 “怕不是,虽钦差巡视极北不是秘密,可杨兆先叛杀钦差却是极密,高头探子再厉害也不可能得知,且也不会来的如此快,如今事情有变,狗贼大举进犯我大靖,定还是别的缘故。” “什么缘故?” 众人沉吟摇头,肖远沉了脸色,“不管是什么变故,咱们眼下既然不得而知便不去计较,为今最紧要的是防御,诸位请看……” 肖远点着沙盘。 “高狗从这,这里,还有这里分兵而至,行进方向怕是直取清河而来,诸位同僚,杨兆先固然可恨,可如今他率领重兵追击我将军而去,清河堡城防空虚,若是高狗抓住此机袭扰清河,恐清河百姓遭殃啊!尔等身为镇边将领,怎可弃百姓袍泽而不顾?诸位,某决定驰援清河,不论高狗目的是不是清河,尔等也当固守清河,护卫百姓,保我边关,定我家园。” 众校尉虽然也恨杨兆先那狗东西可恶,可大是大非大义面前,他们不惧,“兄弟,尔等为你马首是瞻。” 肖远抱拳,谢过众袍泽,紧接着下令,“事出紧急,肖某便不推让矫情了,众将听令,杜禹辰何在。” “末将在。”,杜禹辰出列上前,抱拳领命。 “杜禹辰听令,本校尉派五百精锐骑兵由尔等掌管,尔见机行事,定保闲王万全,必要护送其平安入关。” “末将领命。” 肖远点头,而后望向身边的袍泽兄弟。 “众校尉听令,尔等分成四股,燃起狼烟,惊鼓四野,每人率部两千余众(其实不到两千),分东南西北四路奔袭清河四门驰援,力保清河万民安危。” “喏!” 危机当前,刻不容缓,一声令下,整个先锋军都动了起来,竟是弃营保城的决绝。 余慧与杜禹辰领护送令在前,如今得五百精兵,杜禹辰自然是带上了自己那一百早已配合默契的手下,人手领得一马,再加之曾经参与救援余慧的四百精锐骑兵,准备直奔燕山关的方向入关。 当然,在此之前,杜禹辰深知大伯一家三口在心上人心里的重要性,便决定趁着敌军还未到来之前,星夜奔袭河田军屯,先通知大家撤离隐蔽再做上路,五百队伍都是自己人,可以说多多少少都是受过余慧这个小神医大恩的。 且这里是边关,谁人没有父母兄弟,对于小神医要绕路通知家人的事情,大家没有任何异议,只除了…… 闲王人是小,但是不蠢好吧。 看到护送队伍领着自己居然不是往燕山关的方向去,反而是往先锋军集结的方向去,闲王大惊,在路上就闹腾的起来。 “这不是去关内的方向,你们这是要带着本王去哪?本王要入关,要回京都!掉头,掉头啊,本王要入关!” 可任凭他怎么喊,杜禹辰跟余慧可不惯得他,众人继续奔袭。 闲王大怒,指着身侧一左一右护着自己的人口不择言。 “你们,你们!你们都是乱臣贼子!你们这是要造反吗?本王说掉头,你们没有听见吗?本王,本王一定要砍了你们,砍了……” 额……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 余慧惊讶的侧头,看到的就是某人还来不及收回的作恶刀手。 杜禹辰察觉到余慧看来的目光,他努力神情自若的收手,努力淡定的朝着余慧回以微笑。 “呵呵,那个慧儿,我们秘密行军,动静太大不好,事从权宜,呵呵……” 余慧呵呵。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这小祖宗闹腾,眼下自己可没工夫搭理这货。 86 第 86 章 风起,惊天变 三 小祖…… 叮铃哐当…… 闲王周承敬是被一阵杂乱的声响惊醒的, 甫一睁开眼,下意识抬手摸向后脑勺眼下还在隐隐发痛的位子,周承敬痛的呲牙咧嘴, 刚要张嘴开骂,瞬间被眼前头顶突然出现的一张粉嫩嫩,一双正好戳中自己内心的大眼睛惊住了, 人有些呆。 “你, 你是何人?”, 这是哪里? 岂料大眼睛根本不答, 理都不理自己, 在他出声询问之时居然猛地跳开,还与自己异口同声的大喊什么, “娘, 表姐带回来的那个家伙他醒了, 娘,表姐带回来的那个家伙他醒啦……” 表姐?带回来?家伙? 说的是谁?自己吗? 刚刚清醒的闲王整个都是懵逼的, 混沌的脑子正在思考着, 就听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快速接近。 屋子里, 得了余慧杜禹辰带来的消息后, 正紧张焦急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跑路的余谷雨闻声, 也顾不上手里的活计了, 人匆匆奔至炕边, 看到炕上的孩子醒是醒了,可双眼却直愣愣的, 呆呆的,余谷雨甚是担心,抬手轻柔的抚上小孩的额头关切道。 “孩子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婶子说……” 余谷雨再温柔也打不动闲王的内心, 此刻他整个人都是懵的,麻木的,话说,自己不是正跟那胆大包天的俩坏家伙吵闹,让他们送自己入关进京的么?怎么前一刻还在军营,眼下自己却出现在这破屋烂房之中? 虽然这里有个可爱的大眼睛,但是此时此刻,完全不能打动自己的内心,如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回去看他的太子哥哥,他才不信,那样英明神武,德才兼备,贤德善良的太子哥哥会死,他不信! 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不见俩坏家伙,莫不是,这里是那女罗刹的家? 是了,是了,自己晕倒前,那女罗刹不是正好说她要回家的么? 那…… 周承敬内心迷茫了,又急又怒又呆。 余谷雨看到闲王如此神色,她也急啊。 侄儿、侄女匆匆回来,带来了敌袭的消息,心知极北大乱将至,为保小命,罗屯长当机立断,决定通知全员迅速撤离,跟随侄儿侄女一道往燕山关的方向求生。 既然要走,别的不说,最重要的金银细软跟粮食得带上,只有一刻钟的时间留给他们收拾,丈夫与侄儿侄女都有要事在身,自己耽搁不起赶着收拾呢。 眼下见侄女带来放下就走的小孩醒了,虽然有点愣,人倒是没事,余谷雨便不再耽搁,给周承敬倒了碗水强势的塞进他手里,指派女儿再盯着周承敬,自己又反身忙碌去了。 也不怪余谷雨轻视,实在是,余慧丢下人的时候也没说这丫的是钦差,是闲王呀,加之时间紧迫,余谷雨也没工夫多计较,要逃命呢,根本顾不上。 手里端着一碗水,闲王看着手中黝黑陶碗很是嫌弃,根本不喝,抬头呆愣愣的看着塞水给自己的陌生女人复又忙去了,没再多看自己一眼,这让心里憋着大委屈的他瞬间傻眼。 内个,他还想问俩坏家伙去哪里了的,可眼下没人鸟自己,他问谁去?难道问眼前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大眼睛吗? 闲王无助极了,还是屋外王瑀王琦兄弟二人带着十人到来,才打破了这个僵硬的局面。 “杜家婶子,尔等是奉杜百户之令,前来护卫钦差大人闲王撤离的……” “护送钦差大人闲王?”,百忙中的余谷雨抽空,听得王瑀等人禀明来意,余谷雨傻眼,明白过来的她指着炕上跟女儿大眼瞪小眼的男孩,“感,感情这小娃竟是钦差大人,还是个王,王爷?” 余谷雨就无语了,心里不停的嘀咕侄儿侄女的不靠谱,“慧儿跟辰儿也真是的,是王爷的事情怎么也不交代一声,怠慢了可如何是好?” 余谷雨内心的无奈嘀咕,领命而来的王瑀王琦不得而知,眼下形式不好,虽然他们也担忧远在虞山的亲人,可军令在前,他们也不得不先顾好王爷再图其他。 但愿家人能平安无事,这样的话,他们兄弟再搏个护卫之功,也好谋个出身未来,让母亲她们过上好日子,为将来平反做准备,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主动请命来此的。 “杜家婶娘,杜百户还有罗屯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队伍立刻出发,杜百户派尔等前来护卫闲王安危,并让尔等过来询问婶娘可收拾停当?若是好了,还请婶娘与我们一道离开,早点上路早安心。” 余谷雨讷讷点头,“好了好了,这便可以上路。” 这么多年过日子下来,她早锻炼出来了,动作很快,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眼下王家兄弟问,余谷雨当即应声,只是转身去提包袱的时候,她望了眼还来不及做熟的食物有些遗憾,时间还是太紧了啊! 罢罢罢,危急关头,自己可不能拖后腿,至于食物?且带上路上再看吧,幸好慧儿把骡子留在了家中。 一声招呼下,余谷雨立刻行动,弃车只牵了骡子来,骡背铺上毯子,把要带走的家当驼在骡子背上,看到王家兄弟把闲王抱上马背,余谷雨想了想,也把女儿抱上了骡子,自己则是牵着骡子出门与大部队会和。 河田军屯在这两年的发展下欣欣向荣,老弱妇孺吃得饱穿得暖,加之屯中叛心之人先前已除,关键时刻倒是没有拖后腿。 撤离的队伍没敢走大路,怕一个不慎遭遇敌军被团灭,干脆的,在野小子的带领下,队伍从后山而入,走丛林穿插越过清河堡,直往燕山关的方向撤离。 一路上大家潜伏夜行,累了啃饼子,渴了喝山泉。 为了防止暴露,马蹄铁外都裹了麻布,谨防发出声响; 一路上也不敢生火,生怕烟气引来敌人; 所幸如今是秋日不是寒冬,秋日虽然早晚夜间寒凉,白日倒还算暖和,赶路也不冷不冻人。 可然即便天公作美,他们一行老的老小的小,走的也甚是艰难,被层层护卫在队伍中间,身边还有护卫军户家眷包围的闲王,完全不知余慧杜禹辰的用心良苦,这货真坑,巨坑无比,是当之无愧的坑王。 坑王嫌速度慢,嫌吃得差,嫌身下的马不中用,甚至还嫌身边孩童刺激他的神经,那是恨不得日日画个圈圈诅咒余慧跟杜禹辰这俩恶魔。 “啊!本王受不了了,本王要入关,即刻就入关,杜禹辰,还有余小娘,你们这是乌龟在爬吗?” 要不就是,“这是什么破饼子,硌的本王牙都要掉了,还有这水真臭,腥了吧唧的如何入口?” 甚至到了最后,乱了心的坑王受了挫折还要找事。 小心的行走于密林,不断爬山下山,走的还都是羊肠小道,走的自然艰难,便是如此,坑王也是一直被护着骑在高头大马上,其实比挑担背筐的屯民情况好多了,不知羡慕坏了多少小朋友,只可惜,便是这样,坑王小祖宗也不满意。 特别是爬一段道路崎岖的山道上坡时,马蹄踩在长了青苔的石阶上差点打滑,坑王的心态就崩了,愤怒中都带着哭腔。 “啊!前头姓余的小娘,你带的这是什么鬼路?差点跌死本王了!你个乱臣贼子,本王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该死……”巴拉巴拉…… 闲王的气急败坏看呆了身前身后一众人,特别是队伍里的小娃娃,他们纷纷不能理解,他们高高在上的钦差,皇亲国戚啊,竟然是这幅熊模样,比他们还熊。 察觉到小家伙们的注视目光,坑王一呆,随后狂怒,脸挂不住的他,羞窘的再度朝着队伍前方的余慧愤怒咆哮,“姓余的小娘,你让这些破孩子滚远点,他们吵到本王啦!” 前方的余慧无语的翻白眼,脚下的步伐却不停,也不能停。 至于什么屯子里的孩子们吵得他头疼? 全身狗屁!他们屯子里的小家伙都是好孩子,特别乖的好伐! 她看这坑货就是心不静故意找茬,个熊孩子! 余慧不为所动继续走自己的,罗大等人却走也不是,停了不是,毕竟知道这咆哮的小儿是钦差,还是闲王后,他们骨子里那是又敬又怕呀,生怕小祖宗有个什么闪失,也怕小祖宗怪罪,可他们慧儿却态度强硬。 一边是祖宗,一边是亲人,额……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们一个个的为难至极。 熊孩子这么熊,屯子里这些为闲王遮掩,甚至必要时都要替他去当诱饵、去挡刀、去牺牲的小孩们都战战兢兢,那是骨子里对皇家的敬畏,可这幅模样,早就被余慧养的精乖的杜欣蕊看不下去了。 小小的人骑在骡子身上,鄙夷的看着坑王冷哼。 “哼!人丑多作怪,矫情!” 这什么破闲王,竟然还欺负自己表姐,真是表姐能忍,表妹也不能忍! 明明杜欣蕊的声音不大,响在静默行进的队伍里却是那么的清晰。 杜耀泽夫妻闻声大惊,赶紧阻止女儿,“蕊儿莫要失礼。”,夫妻俩就差上来捂嘴了。 只可惜距离这么近,前方不远的坑王如何听不到? 坑王见状,委屈又愤怒,声音更是嚣张霸道,“别,你们别捂她,让她说,就让她说,本王倒是要看看,这小丫头还能说出什么大言不惭来!” 呵斥完杜耀泽夫妻,坑王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瞪着杜欣蕊,又是一顿疯狂输出。 “好你个大眼睛,小小黄毛丫头,你知道本王是谁吗?不要以为你长的好看,眼睛大,本王就能惯着你撒野,哼!本王劝你赶紧把刚才的话收回去,跟本王道歉,如若不然本王要你好看!” “好看?什么好看?我本来就很好看!”,杜欣蕊可不惯着这货,别看她年纪小,那她也是表姐娇养出来的小祖宗!而这小祖宗对上小祖宗,哪里带怕的? “你,你!本王说的不是这个!你真臭屁!” “切,再臭屁也没有你臭屁!略略略……”,小祖宗莽起来也不是一般人,当即打断坑王的叫嚣不说,小白眼一翻不说,那鬼脸小动作还不断,就这,她还不忘了继续怼。 “矫情鬼,小作精,这是逃命呢,你丫的能不能清醒点别闹妖,脑瓜子不聪明也就算了,求别作啊,别让我哥我姐给你收拾烂摊子成不?” “啊!你,你!你混蛋!哼,哼!真是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可恶,臭丫头,你个小人小女子,本王,本王……” 坑王气的王了半天,眼睁睁的看着杜欣蕊那小小的人,昂着傲气的小脖子,顶着漂亮的让自己心痒痒的小脸蛋、大眼睛,骄傲的骑着她的破骡子,从自己身边超马而去,闲王猝,抖了半天的手终是绷不住颓然落下,嘴里不停的自说自话,自我安慰。 “哼,本王是人在屋檐下,别以为本王怕了你,本王是男子汉,才不跟你个小丫头一般计较!” 死丫头,别以为自己长的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就能指责自己,是他周承敬大度,才不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气哼哼的,见小丫头看也不看放狠话的自己一眼,坑王委屈; 又见那俩可恶的乱臣贼子,一个在前方领队开路,一个在队尾压阵护卫,坑王郁闷; 满腔的委屈、郁闷无处发泄,闲王这熊孩子眼珠一转,抬脚不客气的踢蹬了踢蹬身侧牵马的王瑀。 “哎,那个谁,这马颠的本王屁股疼,本王不坐马了,你来背本王。” 王瑀自是不能反驳拒绝,手中缰绳递给身边的弟弟。 王琦关心哥哥主动要替,却见闲王双眼有火明明灭灭,兄长也无声摇头,王琦这才接过缰绳闷声退下。 等上了王瑀的背,坑王还踢蹬着腿,拍打着王瑀的肩,把他当马一样不停催促他加速,斗气般的要超过前方的杜欣蕊。 王瑀无奈,所幸这几年下来。自己在先锋军早操练出来了,区区小儿的负重不在话下,几步就迎头赶上,坑王瞬间满意,与杜欣蕊错身而过的时候,坑王还老得意。 “哼!小人!” 杜欣蕊…… 鄙夷的看着身边与自己的骡子并驾齐驱的神经病,杜欣蕊翻白眼,免费奉送白痴二字。 两人就这么两看两相厌,比起曾经杜欣蕊对堂哥杜禹辰,那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路上,就看这俩怼来怼去,吵来吵去,直到…… “肃静,前方有异动,大家各自隐蔽!” 直到前方领路开路的余慧发现不对劲,立刻抬手示意身后的队伍。 边关长大的孩子,杜欣蕊自然知道危险来临,立刻乖巧闭嘴,再不搭理身边的坑王,俯身趴在骡子身上紧紧抱牢,任由爹娘牵着骡子到一边隐蔽。 这时候坑王也知危险,再不叫嚣叽歪,也任由王瑀背着,王琦等人护卫着藏到一旁的灌木丛中去。 刹那间,刚刚还挤满了人的羊肠山道上瞬间清空,只闻鸟叫虫鸣…… 87 第 87 章 敢问路在何方 一 这不…… “不, 不行了,我,我们跑, 跑不动了,歇歇,屯长,我们得,得歇一歇……” “起来, 走, 快走,追兵可不等人, 等到了清河堡,大家想怎么歇息就怎么歇息,眼下不成, 绝对不成!万一高狗子在后头追来,咱们大家伙插翅难逃。” “可是屯长, 俺们真的跑,跑不动了啊,屯,屯长,俺们老的老,小的小, 日夜不停的跑,跑了这许久, 肚子没有一粒米,还渴的慌,真, 真是跑不动了……呼,呼……屯长,不然就让我们歇息歇息吧,就一会会,一会会也行啊!反,反正这儿离着清河堡也不远了,俺们走的还都是山路,都,都小心着呢,高狗子该不会……” “不会什么?高狗子奸诈狠辣又狡猾,一旦发现了我们的踪迹给抓住,砍头杀人还是小事,你想想自己身后家里头的妻女姊妹,你个蠢货!” “可是屯长……” 余慧一行人潜伏于小路两侧,淅淅索索划过树枝灌木的动静,踢踢踏踏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发泄牢骚同时响起,由远而近。 听着这动静…… 余慧心定,朝着身后的罗大打了个手势,罗大心领神会,挥手间,带着野小子、铁匠等人瞬间就蹦了出去,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前方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一声呼喝,惊的来人破了胆,一个个吱哇乱叫,四处乱窜。 还是为首发声的那位屯长,发现拦路之人不是高狗,他这才大松一口气,急忙组织手下的青壮余军维持场面,自己则是上前一步喊道。 “哎~对面的兄弟,你们是哪块的?我乃新河军屯屯长麻老实,是自己人,不是高狗……” 一听是新河军屯的,罗大的脸色大变,正巧后头压阵的杜禹辰到了跟前,罗大忙凑过去把事情这么一说,霎时间杜禹辰也跟着沉了脸色。 余慧有些不解,凑上去想要问一问情况吧,就见在杜禹辰两声低语下,罗大叔带着姑父他们朝着对方新河军屯的人就迎了上去,自己无人可问,没法子,她只得凑近到挥手示意手下出来警戒的杜禹辰身边,轻轻扯了扯对方的衣袖。 “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杜禹辰面容严肃,看了眼余慧倒没有隐瞒,“新河军屯位于去往燕山关的路上,至燕山关必过新河。” 一句话说完,余慧都呆了。 当初流放一路,因着没在新河停留,余慧自然不知这个情况,眼下结合刚才自己听到的对话,不用说,此刻的余慧也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危机。 果不其然,等罗大叔姑父他们回来后,带回来的就是噩耗。 罗大心情沉重的对着余慧与杜禹辰道:“启禀百户大人,卑职确认过了,来者就是新河军屯屯长麻老实,据他所说,昨日清晨天不亮,他们军屯外围就发现了大批高狗往燕山关的方向而去,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为了活命,他们只得带着屯民上山躲避,本想避过风波之后再返回的,结果暗中查探后发现,高狗军队有增无减,怕山上不安全,怕高狗再杀回马枪,他才迫不得已带着全屯子往咱们清河堡而来。” “也就是说,通往燕山关的路断了?” 罗大虽然很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沉重点头,“嗯,对,路断了。” 这就不好办了啊! 他们现在虽然走的是山路,但是他们一直没有远离山脚下的官道,可以说,这是通往燕山关最快,最直,最便捷的路线。 眼下新河军屯来人,带来了前方道路不通,高狗大量集结的消息,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了此路不通了啊! 这下子不要说是杜禹辰与余慧愁上心头,便是只为躲避高狗,根本不会入关的罗大他们也跟着发愁。 “这可怎生是好啊!” “天要绝我们的后路吗?” “狗子们会不会搜山啊?” …… 杜禹辰与余慧身带任务,关系重大,可以说是此番闲王生,他们生,闲王死,他们死,如此…… 杜禹辰回忆了下萧将军带走的舆图上的地形,想了想,问身边的罗大。 “罗叔,我记得此处通往燕山关,应该还有别的路吧?便是绕一点,安全起见,我们也得试一试。” 实在不行,他们便是避开燕山关,绕路危走鞑靼入玉嘉关,他们也得把闲王送入关内护回京都去。 罗大不知杜禹辰心中已做破釜沉舟的打算,听到他这么问,在极北经年的老油子罗大点点头,指了两个方向道。 “倒是还有两条道,要么北上绕行过河漠,分道回西,入燕山关,或者是直接继续往西北边去,入鞑靼地界走玉嘉关……” 这个倒是与自己想的不谋而合,杜禹辰点头,便只听罗大继续道:“第二条路,我们可以转道,由这里直接南下,绕道至于三山,渡海而过至东莱,而后南下回京都。” 这个倒是杜禹辰不知道的路,他诧异,“罗叔确信有船可通?三山一个小小鱼村,哪里会有官船呢?若是没有,一切皆休啊。” 其实罗大也不确定,毕竟自己也就曾经去过那边两回罢了,“卑职也不确定有无大船,不过那边的渔村中,经常有老道的船老大划着小渔船经常跑东莱,他们经验足。” “原是这样,我知道了,多谢罗叔。” 眼下摆在眼前的就这么两条路,算来算去,还是自己心里定下的那一条保险些,海路的话,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走的,毕竟人力不可抗天不是?而且他们共有五百骑,那得多少渔船才能渡得海去? 默了默,杜禹辰心中已有决断,当即下令,“全体将士听令,改道西北方向,我们绕道……” “不,你们俩乱臣贼子,本王要入关,本王要回京,本王不绕道,本王等不起,本王……” 就在杜禹辰与罗大商议之时,藏在队伍中央的闲王按耐不住了,有心想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为何久久不动?便气急败坏的踢踹着王瑀,催促着他背着自己往前头来,准备看个究竟。 结果才来就听到了杜禹辰的下令,闲王急了,挣扎着从王瑀背上蹦跶下来,冲到杜禹辰跟前,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余慧见状,她可不会当人沙包,眼明手快的跳过躲避,只可怜杜禹辰个倒霉蛋,只能直面坑王怒火。 好在某人皮糙肉厚,小孩踢打也不疼不痒,只是坑王出马,场面就僵持住了,不得不说,坑王的杀伤力还是蛮大的。 就在局面坚持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全队上下包括迎面而来,眼下了解清楚了清河堡情况后非要跟着他们,已经跟他们两家和一家的新河军屯上下的人,看到坑王如此也是不知所措。 所有的人都静默了,那是对未来的彷徨,也是对皇权统治的畏惧,唯独余慧在思考对策,以及…… “你个矫情鬼,小姑奶奶我忍你很久了,动不动就哭,就会唧唧歪歪的,要不是为了你,我哥我姐哪里会吃这样的苦?这些将士叔叔哪里会遭这样的罪?大家何必跟着你冒这样的险?不是为你,我们大家早就找了安全的地方猫着去了,哪里还会如眼下这般担惊受怕?而你,个坑货矫情鬼!就知道闹,闹,闹!你闹个毛啊闹……” 杜欣蕊是真不能忍了,一路上,身边这什么闲王的坑货矫情鬼就一直在添乱,还怂了吧唧的就只会哭,她都忍他好久了的说。 如今危机当前,连自己都知道的事情,这坑货还在闹,真是叔叔能人,婶婶都不能忍,。 于是乎小丫头炸毛了,跟上来看究竟的她心里一窝火,跟只小豹子一样蹦跶上来就上手,拳打脚踢的揍坑王丫的。 由于动作太快,身手太迅猛,讲真,一时半会的,所有人都震惊愕然的反应不过来,等大家反应过来伸手去拉时,坑王已经屈服了。 “蕊儿休得胡闹。” “不,放开我,姐,你放开我,我这是为正义而战。” 余慧捂额,没眼看手下被自己拉开,却还在不死心的,努力够长小短腿要去踹坑王的人。 而更让她没眼看的是,那坑王居然神奇般的,可怜巴巴的,抽抽噎噎的,委委屈屈的道了句:“呜呜呜,别踢我了,本,本王走还不成么,呜呜呜……” 余慧…… 众人…… 乃至发疯的杜欣蕊都…… 这坑王怕不是传说中的抖m吧? 既然坑王都被打服了,在众人的无语中,坑王随着大家一起啃了点干饼子,喝了点冷泉水,委屈巴巴的再度爬上了王瑀的后背。 众人怀揣希望再度上路。 只可惜啊,大家的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那么残酷。 两队合一队后,众人往西北方向前进,走了半日,先前遇到的事情却再度发生。 他们行进中再度碰到惊慌逃窜的来人,带来的同样是让众人心碎的消息,知道不管是绕回燕山关,还是绕道玉嘉关的路行不通,迫不得已,杜禹辰当机立断掉头转向。 为今之计,只有走海路还能试一试,到时候自己带领小部份的精锐护送闲王,剩下的将士留守,保护这些逃无可逃的百姓进山避祸。 带着这样的想法朝着东南方向急行军,然,还没到地方,半道上他们又遇逃难百姓,询问后才得知,原来东南一线的哨卡城镇均破,那里百姓四散,早已无生路。 四看之下,竟已是绝境。 “杜百夫长,如今情势,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天都要绝我们的后路吗?” 怎么办? 看着身周汇聚而来不止五千之数的将士百姓,看着蔫头巴脑,垂头啜泣的老弱妇孺,杜禹辰的心也止不住的往下沉。 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 “走,速速原路返回,我们回清河堡!” 也许只有回去跟肖校尉他们会和,联络清河堡周遭防线,收拢溃军力守清河堡,他们才方有活路。 88 第 88 章 敢问路在何方 二 路在…… 领着众人偷偷潜行至河田军屯的时候, 已是黎明时分。 人困马乏之下,且清河堡地势空旷,不似河田这边背靠大山,杜禹辰当机立断, 让身后一众百姓先入已查探过安全的河田军屯内暂作休息, 他自己则是准备率领五百骑奔赴清河堡查看情况。 得知这一情况, 不知为何余慧有些莫名不放心,算是第六感吧, 她一把拽住了杜禹辰, 表示自己也要跟随。 杜禹辰本是极力反对的, 结果看到余慧倔强坚定的眼神, 甚至不惜提出,若是清河有变肖校尉他们也需要大夫的借口,杜禹辰这才不得已答应了余慧的同行要求。 考虑到余慧的话,还有先前离开时清河堡的危机, 杜禹辰思量之下,额外又召集了五百年轻力壮的余军, 比如野小子等战力强悍之辈一并前往以备完全, 剩下的千多余年轻力壮的余军则是留守军屯,看护闲王以及老弱妇孺的安危。 暗夜中他们一路快速潜行, 快至清河堡的时候,天色渐明,隔着老远的,他们就听到了前方的阵阵厮杀。 “儿郎们,便是战至最后一人,我大靖好男儿也半步不退!杀啊……” “杀……” 叮叮叮,当当当……前方金戈铁马, 厮杀震天,可以说危急关头,杜禹辰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原来在几日前他们离开后不久,肖远等校尉就兵分四路抵达清河堡,那时高狗还未至,城内一派祥和,肖远入城联系守城的杨兆先手下,得到的却是对方嗤之以鼻的不屑,以及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便是清河堡丢了也不会让肖远他们进驻的狂言。 肖远见苦劝无果,对方级别又高于自己,眼下的情况自己不好强来,便只能憋屈的出城与部下会和。 结果让肖远他们气愤至极又万万没空想到的是,他们才出城,清河堡四方城门霍的关闭,任凭肖远他们如何喊话也不得寸进。 身前无路,后有敌军,进不得进,退又不忍心,无法之下,肖远等校尉只得领兵撤离,也不敢走远,准备潜伏于四方城门外的山野以图保存实力。 然而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肖远他们才刚离开进山,高狗大军就立即杀到,城里顿时乱成一团。 看着城外密密匝匝的敌军,他们城防又空虚,守城将领自然怕啊!要不然,刚才他早就让肖远那厮进城了,不就是怕对方知道他们城防空虚,趁机夺权么。 这把好了,自己栽了。 大敌当前,守城将领骨头都悔青了,倒是懊悔的想找肖远他们回来来着,只可惜自断生路下无计可施,守城将领无法,只得带领城内不多的驻军开始抵御。 而刚刚安顿好队伍的肖远他们,还是留守的斥候及时带回消息,这才知清河堡的危机。 以肖远的暴脾气,先前遭到那样的羞辱,此番清河遇袭,按以往,他必是要袖手旁观,拍手称快的,还是想到城中百姓无辜,自己此来的目的,肖远这才骂骂咧咧的率领部下转回进攻,本是打算跟城内来个里应外合,前后夹击。 然,城内外各为其主,人心不齐,肖远他们进攻,城内就狡猾的休战,使得肖远先锋军陷入苦战,若不是边关百姓看多了破城之苦痛,守城将士知道关系厉害,看清了守将不作为因此唾弃,纷纷奋起反抗夺权,与城外的肖远内外配合,肖远等人早就战死沙场了。 只可惜,便是眼下没有全军覆没,坚持到现在,先锋军的将士也所剩不多,却还在顽强抗敌。 见情势不对,杜禹辰当机立断做出安排,自己五百精锐骑兵,加之五千身强力壮余军整合一出,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冲锋,专注先破一门增援。 也是巧合,杜禹辰他们增员的西门,正是肖远所在。 战场内残肢断臂,血流成河……肖远疲惫机械的挥舞着手里的长木仓,挑了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敌人,以他为中心,半径三米之内都是敌人的尸首。 高狗不断的上来送死,自己身畔的袍泽也跟着一个又一个的倒下。 两千,一千八,一千五,一千二,一千……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他们从天明战至黑夜,又从黑夜战至天明,可敌人却像是杀不完一般依旧股股涌来。 箭,箭用完了; 刀,刀砍卷刃了; 人,人也精疲力竭; 眼看就要扛不住高狗的进攻,眼看着清河堡城破就在眼前…… “狗日的高狗,来呀,来呀!老子不怕你们,来啊,来啊……” 呼,呼,呼……再次杀退一拨敌人,肖远拄着早看不见原本颜色的长木仓努力的喘息着,眼前一片血雾,鼻尖都是血腥。 噗呲…… 一声入肉砍骨的声音炸响,力竭的肖远只觉自己右腿根一阵剧痛袭来,不等他低头去看,紧接着后背心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噗……肖远吐出一口鲜血,再也不抵,瞬间门天旋地转,倒下的瞬间门,他甚至能看到身侧有一条,正冒着股股鲜血的,熟悉的断腿。 断腿? 是他的断腿! 肖远咧嘴苦笑,唇畔股股鲜血喷薄涌出,怎么止都止不住,他匍匐倒下,测斜的双眼无力看天,眼前一片血色。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就死在这清河堡外了吗? 虽然成为军人的那一刻他便深知,马革裹尸就是自己的归宿,可若就此死了,他怎么就觉得那么憋屈,那么遗憾呢? “杀呀,将士们,杀高狗,保我民,增援我袍泽兄弟,杀他个片甲不留……” 绝望之时,耳边响起一声惊雷,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透过刺目的猩红,肖远闭上双眼前,看到的就是无数马蹄带来的熟悉身影。 “肖校尉坚持住……” 接连几日几夜的厮杀,双方早已精疲力竭,别看先锋军跟清河堡损失惨重,高狗那边其实也不好受。 本以为能轻易拿下的清河堡,在他们几次增援之下都未能拿下,双方陷入苦战,这不是高狗所愿意见到的局面,毕竟清河不是他们大举出兵进犯的目的,因此,杜禹辰率领将士一杀出,所剩不多的高狗余兵便立刻溃散撤兵。 这边一撤,杜禹辰立刻分兵,自己带兵留守西门,由另外几位百户驰援其余三门。 砍杀清理战场,余慧与杜禹辰领着人快速的在尸堆中翻找起来,他们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活口,不想放弃任何一位袍泽。 很快的他们找到了失去了一条大腿,身上血洞遍布的肖校尉,余慧二话不说出手救人,才摸上对方的手腕,余慧心惊,感慨肖校尉的勇武,同时也庆幸自己幸好来了。 异能疯狂涌动,命是给吊住了,可是……看着肖校尉失去的腿,余慧叹息。 自己不是不能接续,也不是不敬佩肖校尉是个英雄,可若当下的情况,自己若是给肖校尉完美无缺的接续上了断腿,自己的以后怕是再无安生日子可过,到了那时,不要说给亲人平反搏出身了,恐自己反过来还要牵连他们,那不是自己所愿。 原谅她的自私,余慧并未给肖校尉接腿,保其性命后,余慧压下愧疚在心里默默琢磨,想着待到对方伤好后,她也给肖校尉做个熊大叔假胳膊那样的假腿。 “杜百户,东南北三门均已脱险,敌人已溃败撤离。” 见是增援的袍泽来报,正打扫战场的杜禹辰立刻询问,“那边情况具体如何?” 虽是同级,不过事先有暂代将军之职的肖校尉下令他们听从杜禹辰调遣,眼下自然是同级的杜禹辰最大,所有百户也都服他。 得杜禹辰询问,几位百户忙就道:“三门情况都不大好,尔等去的时候,几位校尉均已殉国战死,将士们也所剩无几,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怕是……” 说到此,便是看惯了生死离别,上惯了战场的他们也不由哽咽出声,“我军将士损伤七成,尔等已经令手下将士尽量抢救伤员,此番过来,是想请余姑娘过去救……” “什,什么?老张、老贾他们都,都去了?” 就在几名百户来报情况之时,边上的肖远幽幽醒来。 起先他还以为自己到了阎罗殿,等看到眼前的余慧后,肖远心叹,自己这是又欠了小神医一条命呀!连阎王都不收他。 无力扯嘴一笑,正待开口,恰好听到来人禀报,肖远立时收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心中猛地一痛,悲戚溢满全身。 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泪想流,可他说不出,流不出,剧痛之下,就刚才那几个字,都仿佛用尽了自己的全身力气。 肖远吃力的抬手指着杜禹辰,“杜,杜小子,走,带着剩,剩余兄,兄弟,护,护好闲,闲王,速,速走……” 听到肖远的声音,杜禹辰立时一喜,忙转身蹲下关切,结果听到的却是肖远如此命令。 第一次,杜禹辰抗命不尊。 “不,肖大人,我不走!” 眼下这样的情况,身后是满地残肢,是无数伤重的袍泽,他如何能在这种情况下,丢弃他们一走了之?他自认办不到。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留下伤重的袍泽,等待他们的就是个死,且如今极北全线乱局,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极北大乱,生机缥缈,路在何方?他竟是不知了…… 可让他走?不能! 自己与其带着残兵伤将跟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还不如领着大家进城留守,说不定这样还能为大家争取一线生机,所以他不走,坚决不走! 看向燕山关所在的方向,杜禹辰双眼坚定。 便是没有路,便是死,他也得为身边的姑娘,为袍泽,为满城的百姓拼杀出一条血路来! 望着杜禹辰倔强的脸,还有身周半步不退的将士们,肖远苦笑,“罢罢罢,不走就不走,如此……” 他艰难的抬手,颤颤巍巍的伸入胸口,在内襟中摸索一番后掏出两个东西。 “既是不走,先锋军百户杜禹辰听令。” 杜禹辰一惊,看清肖远手中东西后,立刻一掀衣摆单膝跪下,“末将在。” “危难之际,事从权宜,为保我大靖子民,护我先锋雄威,咳咳咳……领萧将军临职,先锋军虎威校尉肖远,战前临危受命于先锋军百户杜禹辰,特令其暂代虎威校尉一职,率领我先锋军护佑清河安危,咳咳,所,所有先锋将士当谨遵此令。” “喏!”,无数人同一节拍的领命声,发出的共振是震撼人心的,是坚定的。 话到此,肖远已经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努力维持先锋军风骨不折的肖远再也顶不住,把手中自己御赐虎威校尉令牌,以及萧逸授予的先锋军虎符一起,统统郑重交付到了杜禹辰手中。 “好,好小子,咳咳咳,一切拜托了!” 杜禹辰捏着手中两块重如千斤的东西,眼眶发热,“大人放心,将在城在。” “好,好,咳咳咳,如此,如此,我,我就放心了,放……” “大人,校尉大人,肖哥……” 看到肖远闭眼,所有先锋军将士为之一痛,一个个扑上来痛哭失声,还是余慧见状幽幽道了句,“放心吧,肖大人无事,只是力竭晕过去罢了。”,众人这才收声。 战场临危受命的杜禹辰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很重,眼下局势危机万变,为保万全,分析完当局后,杜禹辰迅速逐一下令。 “来啊,野小子听令,令你领一户骑兵速回河田,通令罗大等屯长,赶在敌军集结攻城前,速带大家来清河避难,不得有误。” “喏。” 想到先前几位百户带来的消息,杜禹辰自然是要全力救助袍泽兄弟的,多救一人是一人,可大夫就一个,不说自己心疼舍不得心上人辛苦,便是自己舍得,慧儿一人奔波于四门也不现实,还不如集中入城救治,顺便征调城内大夫郎中加以配合,那样才更有效率。 如此,杜禹辰又下令道:“黄百户、席百户,尔命你们速带六百将士,分散四方城门,速战速决,把救下的伤员全部送入清河堡统一收治,尽快收敛我袍泽遗物,就地掩埋尸骨,登记造册留下信物。” “喏。” “孙百户,尔命你率领一户精锐,化整为零,分六路,去燕山、徒河、东化等地求援……” “喏!” 非常时刻,他们也料不准敌人什么时候会反扑,所以没办法,此刻只能潦草收拢袍泽尸骨,尽快入城备战。 显然大家也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几位被点到的百户立刻领命离开,而剩下以为未被点名的齐百户急了。 “杜百,杜校尉,那我呢?” 杜禹辰点着剩下的二百先锋将士,摇摇指向前方依然城门紧闭的清河堡。 “齐百户您素来勇武,我也知您跟清河堡关系不错,如今大敌当前,眼下还得劳烦您速速喊开城门,让兄弟们尽快进城,好与堡内弟兄共抗敌军。” 齐百户有连襟在清河堡军中,也难怪的精明小子杜禹辰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齐百户也知道事情重大,耽搁不得,且这小子已经战前临危受命,荣升校尉,打仗的将士都知道将死兵替,直至最后一人的军律,知道事情轻重的他立刻领命而去。 好在清河堡内早叛乱过一次,眼下领兵守城的竟然就是齐百户那连襟,所以根本不用齐百户喊门,城楼上的连襟看到是齐百户到了,立刻就打开了城门迎接齐百户,紧接着,另外三方城门陆续打开。 看到城门打开,余慧顿松了口气。 她刚才都还在想着,若是城门真喊不开的话,自己就要让萝卜跟手上的藤蔓暗中出马了,不过好在是开了。 松了口气的余慧,赶紧让将士抬着肖校尉等伤员入城。 “大家速度一定要快,高狗来势汹汹,此刻后退并不是真正退军,后头怕还有大战,大家动作一定要快,迅速打扫战场进城……” 随着伤员纷纷入城,随着袍泽遗物清点造册被收敛,随着河田军屯暂作休息的一众全员赶到匆匆入城,随着四方城门轰隆一声再度紧闭,随着敌军再度集结出现,局势一触即发。 89 第 89 章 全面打响坚守战 一 箭…… 城外是不断朝着四门汇拢而来的高狗敌军。 城内鼓声阵阵。 咚, 咚,咚, 咚…… 集结的战鼓不断在城中敲响, 城楼上,余慧与杜禹辰眺望下方,外头是密密匝匝的高狗大军, 里头是清河堡上下上万的将士百姓。 他们一个个不管将士否,不管老少否,全都走出家门来到外瓮城的广场上,他们不约而同的抬首仰望着城门楼上,那个俊逸的, 年少的,挺直的身影。 人影攒动, 人心惶惶, 此刻连从城外吹来的风中, 都仿佛带着一丝凝重。 “父老乡亲们, 将士同袍们, 在下先锋军杜禹辰, 今日临危受命于阵前, 在此立誓, 誓保我清河, 誓保我城中百姓。 然,在下一人之力微薄, 还请在场的将士父老们, 助我一助。 乡亲们,同袍们,眼下城外是集结的高狗大军, 城内是我的家小亲人,我们的根,在这里!我们身后,是我们誓死捍卫的父母,妻儿,兄弟…… 若城破,家不在,亲不存,将士们,父老乡亲们,若想护城保家,若要护亲,若想活,唯有死战到底!” 是啊,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高狗凶残,若城破高狗必将屠城,他们想要活,只有众志成城,血战到底。 他们的心里都明白,正因为明白,城楼上、城楼下所有的将士,在这一刻全都不约而同的敲击着手里的长木仓,口中发出血性的咆哮,“保家卫国,死战到底,死战到底……” 整齐划一的豪迈,一下下富有节拍的长枪柄击打地面的铿锵节奏,听的全城百姓热血澎湃。 “妈的,人头落地不过碗大的疤,死就死,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不就是高狗子吗,老子不怕他,干他娘的!” 人群中一身消瘦的汉子受现场气愤的影响,受心中热血的鼓舞,一把丢下手里的箩筐上前一步朝着城楼大喊,“我,清河甲字街王老五,请求出战!” 一声起,犹如开关,犹如雨滴击打水面,激荡出水中无数水滴纷纷响应。 “为了老娘老子也不怕,我,清河甲字街赵小虎子,请求出站!” “妈的,我也干了,杀他娘的高狗子保家卫国!我,清河甲字街邬老七,请求出战!” “我,茂盒军屯常亮,请求出战!” “我,河田罗大……” “我……” “我……” “还有我……” …… 一个两个的声音,在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呼喝中不显,可十个,百个,甚至千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那种声音,那种气势,那种鼓动人心的激情,让越来越多的人心动,也让越来越多的人自动自发的出列而来。 我,我,还有我……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声音汇聚成海,那气势激荡的所有人都内心凛然,渐渐的,出列声声连城一片,渐渐的,不再是身强力健的青壮主动出列,便是老弱妇孺,她们也当仁不让。 “谁说女子不如男,小妇人虽没有一把子力气,我却可以给将士们烧水做饭,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的阵前杀敌!” “就是,就是,老生虽是老了,别的干不了,老生可以照顾伤兵。” “还有我,还有我,虎头力气大,虎头可以帮忙运饭食、武器上城墙。” “我们可以抬滚石!” “我,我,我,我们都可以……” 渐渐的,将士们发现,百姓的声浪盖过了自己的呼喝,几乎是全城的百姓都站了出来,这一幕看得所有人内心激荡,余慧更是知道,这就是传说中不屈不挠的意志。 也就是在这种意志激荡下,不用说城内不得不诚服的杨兆先一干手下,只说一直叛逆反抗的坑王,此时此刻也不由受到人心的鼓舞,一直嚷嚷着要回京的小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抿住,唯独眼里闪过的流光,泄露了他此刻同样激动汹涌的内心。 人心齐,泰山移,大战起。 砰砰砰…… “杀呀!” “快,快,快,滚石不够了,滚石,运滚石……” “北城墙快扛不住了,速速增员,快……” “将士们,杀呀!” “啊!狗贼看刀!” 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 厮杀声,战鼓声,号角声,金戈铁马,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硝烟滚滚,鲜血四溢。 城墙内外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补充上来; 瞭望口不断有敌人冒头,又不断的被己方掀下; 城墙上不断有人受伤,又不断的被自发组成的医疗队抬下; 全城齐动员,老弱老少皆参战,热水,滚石,箭矢,不断的被运送上了城墙; 口渴了,舔着干裂的唇,力竭了,身后的袍泽补上,滚石不够用了,大家伙甚至不惜开始拆墙扒自家的房,所有人众志成城,从白天战到了黑夜,从黑夜战至天明。 他们所有人都很累很累,却没有一个人敢休息说退下,所有人都在顽强坚守着,他们打退了一拨又一拨的敌军,又迎来了一拨又一拨,一次更比一次猛烈的进攻。 余慧只觉自己很累很累,那是一种异能耗空,精神高度紧绷的累,真的是太累了。 为了保住更多将士的性命,余慧没有选择在城下的大后方医帐驻守,反而是不顾亲人与杜禹辰的反对,一直游走在城墙上,冲锋在战场第一线,争取第一时间救治受伤的将士。 她此刻的信条是,能多抢回一条命就是一条命。 正因为如此余慧没日没夜的疲于奔波,且随着她救回的人越多,她的异能耗费的越是快,整个人就越是疲惫,两天两夜了她基本就没停下过。 眼看着他们又守住了一拨进攻,趁着敌军再次集结前,趁着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城下的妇孺送了滚热的饭食上城墙之际,杜禹辰手里握着两个黄馍馍匆匆来寻时,余慧正在城楼上给将士包扎伤口。 “啊!” “兄弟请忍一忍,城里的麻药用光了……” 她忙的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甚至都不敢多喝水,生怕自己喝多了要跑厕所,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没有时间抽空去催生新的,而且即便有空,她此刻也没法明目张胆的催生大批量麻药,所以……不好意思了。 “兄弟好样的,我用金针给你封住穴道,放心,我的手很快的,保证给你的伤口缝的漂漂亮亮,请忍一忍。” 被安抚的青年小将咧嘴一笑,倒是还有心情说笑话,“刚才某是紧张的,其实并不疼,小神医只管动手,来吧某准备好了,您想怎么缝就怎么缝,我邓官儿要是眉头皱一下,我就……嘶……” 就什么? 话是说的满满的,可真到了余慧下针的时候,这位自称凳官儿的青年小将,还是忍不住倒吸凉气嘶了一声。 杜禹辰找到余慧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 他无声走到余慧身边,异能耗空来不及恢复的余慧倒是没发觉,小将却看到了来人,正要打招呼,见自家年轻的上官朝着自己摇头,先锋军出身,早听过面前二人太多八卦的邓官儿打趣的咧了咧嘴,没再开口,只嘶嘶哈哈的任由余慧上下其手。 杜禹辰朝着邓官儿点点头算是回应,见余慧忙,两个黄馍馍抓在一只手上,空出的一只手还不停的从身边的医疗箱中取东西给递给余慧,给她打下手。 不一会,伤口缝合完毕,余慧这才从忘我中抽身出来,这才注意到了身边的人:“杜禹辰,你不在城楼督战,怎么来这了?” 杜禹辰笑笑,看着邓官儿朝着自己眨眨眼睛起身走了,他这才把手中黄馍馍递过来。 非常时期也顾不上那许多,余慧也饿了,脏兮兮的手在衣裳上努力擦了擦,捏着黄馍馍的一小角接过就啃。 杜禹辰见状心疼,“你慢点吃,高狗暂时未攻城,我担心你,放心不下,便来看看。”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余慧大口啃着馍馍,有些口齿不清,“五(我)好得很,不用你看你担心。” 杜禹辰就牙疼,瞧着跟前少女的神情,其实他心里老后悔了,悔的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回去给曾经的自己好好来上两耳光。 当初若不是自己眼下心盲,这么好的姑娘,他咋就看不上呢? 当初若是…… “行了,看也看了,饭也送了,你赶紧回去吧,如今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城门楼上没有你坐镇不好。” 就在杜禹辰心里跑马的时候,余慧已经三两口啃完了手里的馍馍,丢下这么句话,蹲下就开始快速收捡起自己的医疗箱来,准备继续忙碌自己的工作去。 杜禹辰闻言见状,又是一阵郁结。 想要再说点什么,想要叮嘱她小心自己的安全,甚至是想要命令她下城墙干脆去大后方,可惜余慧根本没给他任何机会,背上药箱就走。 杜禹辰叹息,抬脚想要跟上,城墙拐角的阶梯处却跑上来十几个孩童,对方看到余慧,为首的虎头很高兴,跟身后几个抬着框框的小伙伴说了两句,目送他们给城墙上歇气的将士们送饭去了,虎头忙从挽着的篮子里掏出个黄馍馍就奔了过来。 “小慧姐,我给你送饭来了,小慧姐吃饭啦。” 对于这个救了自己亲爹,保得自家没有妻离子散的大恩人,虎头有说不清的感激。 知道恩人自打战斗打响开始就一直没下过城墙,虎头很是关切,这不,虎头领着自己一帮小伙伴们不怕苦,不怕累,还不怕死的,主动揽了上城墙送饭的活计,排队领了食物后,着急忙慌的就上城墙上来送饭。 也是倒霉,眼看着虎头就要跑到余慧跟前时,忽然,墙外传来无数密集的破空之声,咻咻咻…… 这是? 虎头傻眼,一时好奇,下意识顿住脚步抬头去看。 而在城墙上已经坚守两日两夜的余慧与杜禹辰,却很明白这声音代表着什么。 看到暴露在外的将士们,看到那些正在给将士送饭食的孩子们,看到傻愣住的虎头,二人心里一凛,暗道不好,余慧与杜禹辰几乎是同时动了。 “敌袭,注意隐蔽!” 放声大喊的同时,余慧二话不说丢下背着药箱一个飞身窜了出去,一把抱起虎头,一个转身就往身后喊话的杜禹辰丢。 “杜禹辰,护好虎头。” 顾不上洒落一地的食物,眼见着虎头落入杜禹辰怀中,余慧挥舞着手中的绿鞭,又朝着前方的孩子们冲了出去。 “哇……娘,俺害怕,呜呜呜……” “二楞快闪开,闪开啊……” “孩子们别怕,别怕,往墙下夹角躲,快!”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孩子们吓破胆,第一次直面生死恐慌害怕之际,余慧杀到跟前,一边大喊,一边抱起最小的孩子,同时还推拽着傻了的孩子们往城墙夹角去。 先前一个个累到极致瘫倒在地的将士们随即也反应过来,一个个狼狈艰辛的爬起身来,神色焦急的一边护着身边的孩子,一边御敌。 “敌袭,敌袭,全体将士备战……” 锵锵锵,咚咚咚,刹那间,城楼上乱成一团。 然,趁着傍晚时分前来偷袭的高狗甚是狡猾奸诈,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为了尽快结束这胶着的战事,拿下清河堡,他们竟然臭不要脸的选择了夜袭,不仅如此,那密集的箭雨就仿佛不要钱一样,刷刷刷的如雨点样射来。 杜禹辰接过虎头,见到余慧孤胆英雄般冲了出去,他又气又急,一个旋身把人护下推到墙角掩藏好,杜禹辰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就激射而去。 跨过枪林箭雨的杜禹辰眼看着心上人近在眼前,看着她一面护着孩子,一边挥退箭矢,正当自己要松口气的同时,突然,杜禹辰眼眶猛地一缩,该死的!“慧儿小心……”,声音起,杜禹辰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原来趁着余慧他们分心,周围的将士都在顾着孩子,顾着箭雨的时候,竟然有一排火球从天而降。 该死的高狗,居然动用了投石机把燃着火的石球给投振了上来。 危急关头,杜禹辰的身体再度比脑子快了一步,明明此刻因该保存自身坐镇后方督战全局的他,脑子一白,整个人就扑了上来,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余慧的身后。 杜禹辰一刀奋力劈开了几乎就要砸进眼里的火球,翻身揽住余慧一个旋身要躲,只可惜避开了两颗,却没逃过第三颗。 “嗯哼……” 抱着孩子的余慧,只听空中传来异样的破空之声,紧接着不等她反应,耳畔就砸进了某人吃痛的闷哼,而后是带着炙热滚烫的破空声,撞击声,哀嚎声陆续不断的袭来。 余慧心里一凛,可没等她回头去看,只觉自己撞进了一片温热怀抱之中,余慧猛地回头,看到的就是紧紧搂住自己,把她紧紧护在怀中的某人唇畔染血,身后一片火海,就这,他还在一边护着自己,一边不停的挥刀劈砍箭雨与火球,根本都没时间看一眼自己身后燃烧的滚滚烈焰,以及接连中箭的身体。 这一刻,余慧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感动的。 她手里的鞭子被她挥舞的密不透风,呼啸盘旋犹如风戽,带着破空的绿鞭贴着杜禹辰的后背刮下,余慧拉着踉跄倒下的人,一鼓作气的冲到了瞭望口的墙角。 看到怀中之人已经昏迷,余慧强力忍着担忧,一边拔箭,一边小心的把人翻转,看到杜禹辰烧焦的后背,喷血的伤口,闻到的肉香,担忧之下余慧顾不得掩藏,药箱太远,箭雨火球太密根本够不到,余慧伸手捏住对方的手腕,稍稍恢复的异能,跟不压钱一样的疯狂涌出送入某人体内。 一心救人的余慧顾不得其他,异能不够了,她甚至不惜连通空间中的枣枣与萝卜要支援。 “杜禹辰你怎么样呢?杜禹辰,杜禹辰?你醒醒?醒醒……” 迷蒙中,以为自己要死杜禹辰一时没察觉身体的异样,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关切脸庞,杜禹辰咧嘴一笑。 “还,还好你没事……”,临死之前还能看到心上人关心自己,还能死在她的怀抱,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幸运,“慧儿,我,我心悦你。” 都要死了,无论如何,他得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正在努力输入异能救人的余慧闻言,整个身体都震了震,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却是心头无端涌起一股子怒火。 “悦你个大头鬼啊!杜禹辰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主将?啊?你疯了吗?”,你特么的造不造,你挂了,姐也得跟你一起挂啊喂! 余慧气急败坏,边吼骂,边救人。 面此刻还不知性命得保的杜禹辰,面对余慧的粗鲁凶残,杜禹辰脸上露出临死前的满足微笑。 余慧怒不可遏:“你这是什么表情,有我在,我死了你都没死,你笑屁啊笑!赶紧的起来督战去。” 刚才是情急之下,余慧一时没收住,异能疯狂输出,一个不小心给人治的活蹦乱跳的了,结果眼下才恍然,再想弥补都已经迟了。 余慧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发火赶人,杜禹辰还在纳闷,猛然间发现自己动作自如,身体不痛不痒,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眯,看着余慧,瞬间又把疑惑压进心底,爬起来就努力哄人。 “呵呵,慧儿你莫恼,我,我刚才只是一时情急……”,看不得你受伤罢了。 “你情急个屁啊,我那么厉害用得着你救吗?你个傻蛋!” “再厉害也有力尽之时,我只是担心……” “担心个屁啊……”巴拉巴拉…… 被心上人吼了,杜禹辰却很开心,见到余慧关心自己,甚至还气急败坏的骂自己,杜禹辰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若不是时机不对,自己都想蹦跳着大喊,告诉全世界慧儿在意自己。 眼下嘛……想到刚才慧儿粗鲁的扒开自己的衣裳给自己诊治疗伤,他满心只余开心与羞涩。 他想,慧儿这么骂自己,这么生气,肯定因为在意自己,也喜欢自己的对不对?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对不对? 是了,是了,肯定是这样的! 既然慧儿在意自己,自己也在意她,虽然眼下的场合很不对,却很难得,想到当初自己未能表白完的心意,杜禹辰不禁伸手握上余慧正在忙碌的手郑重开口。 “慧儿,谢谢你,还有,慧儿你听我说,倘若此番清河得以保全,我们能得以侥幸渡过此劫,等我们把闲王送京都后,回来我就跟大伯、大伯娘去提亲好不好?” 咳咳咳…… 余慧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噎死,惊诧的看着眼前人,她十分的惊悚,不过看到对方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神,再看眼下局面,余慧不客气的一把拍开某人的爪子。 “你丫的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尽说胡话?既然死不了就赶紧起来,敌人攻势凶猛,你身为主将不思怎么退敌,还有脸提这些?”,怕不是脑子烧秀逗了吧? 很显然,是的。 “慧儿,那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答应你个大头鬼,先退敌啊混蛋!”,余慧翻白眼,“赶紧的滚,回你的主城楼指挥作战去。” 某人气急败坏的起身就走,可惜手被人拉住,“慧儿?” 余慧不客气的挣脱开对方的手,瞪着这脑子真的有毛病的可恶家伙,这样的关口,谈这样的话题,特么的,他真以为这是言情剧,演天王凉破的霸道总裁? “滚,什么话等平安退敌后再说。” 余慧走的急,气急败坏中甚至还带着狼狈,杜禹辰看着挥舞着绿鞭跑远的身影,他蓦地笑了。 慧儿这是答应了吧?是吧? 不管怎么说,慧儿说的对眼下退敌守城才是要紧。 感觉疲惫一扫而空,浑身不痛不痒,身体前所未有的好的杜禹辰,护卫着长刀立于城墙上,紧盯着墙外的高狗大军,他缓缓的勾起唇角。 “将士们,上盾牌,弓箭手准备,杀!” 90 第 90 章 全面打响坚守战 二 清…… 战事焦灼, 眼看着城楼一次次差点被攻破又一次次幸运守住,眼看着黑夜变成了白昼日月转换,终于, 守城的第三日日天光破晓之际, 城守住了, 敌军退了。 城墙上杜禹辰眺望城楼下,敌军鸣金收兵,安营扎寨, 不再集结攻击,这让城内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可不等一口气松到底,杜禹辰他们又发现, 敌军竟是臭不要脸的趁着他们被困之际,公然派兵开始四处收割起了城外他们的庄稼来。 见此情况,城内所有人都知道, 该死的高狗子这是在久攻不下后,做出了围而不攻的打算, 想把他们耗死在清河堡内。 “杜大人,眼下的情况可怎生是好?我城中军民数万, 若是高狗一直围而不攻, 他们在外有粮草支援, 我们在内可就……” 此时虽是秋日, 地里的庄稼却没有完全收割,秋收刚刚才起了个头, 下头粮食根本没有征缴入库,变故突来,城池被围, 外头地里的粮食眼下倒是全便宜了狗子们。 他们被困城中,时日短,尚且还能支应,若是时日长了,这满城的人可不得活活饿死? 很显然,这位百户话虽未说完,在场所有人却都知道了他未尽之言中的意思,大家遥望四方城门外,敌军密集的营帐不住感慨。 “唉,也不知孙百户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成功突围,援军又什么时候会到?”,还能不能到…… 耳边唏嘘,杜禹辰听进了心里,知道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他忙打断所有情绪低迷的人,出口安抚道。 “诸位,如今想这么多也无益,若连我们自己都心灰意冷,清河上下必定士气低沉,一旦士气不存,外头的高狗再来攻城,我们怕是再也抵挡不住了。诸位,为今之计,大家更应相互扶持信任,清河上下才能团结一心。” 话是这么说,“可是粮草?” “粮草?”,杜禹辰咬着这两个字不由看向城内方向,他沉吟片刻后抬头看向身边众人,“我自知诸位同袍心中担忧,非常时刻使雷霆手段,众袍泽,我有一策。” 众将士拱手,“但凭大人吩咐。” “很好,黄百户你领一队将士即刻入城,逐一登记城内人数户口,统计家中断粮人口逐一备案,不可遗漏。” “喏。” “齐百户,你领一队人马,统一征收统计下下城内存粮,不管是府衙太平仓,还是军衙官平仓,乃至县衙军管的库房,全部统一集中登记调度。” “喏,末将领命。” 齐百户在城中有熟人,有关系,这最难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他,眼见他领命要走,杜禹辰又及时喊停,“等等齐百户。” 齐百户回头抱拳,“大人还有吩咐?” “齐百户,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虽说杨将军乃我辈上峰,可眼下情势险峻,尔等也只得冒犯,还请齐百户带兵跑一趟杨将军的府邸,以及杨将军辖下私宅库房,尽可能的清点查找,找出来的粮食物资一应统一管理,另外城内富户粮商不少,也得牢房齐百户辛苦,连带他们的库房也统一征用,为难之际可写下欠条,阐明待到大战平息后军中事后补偿。” 这一系列的安排听的齐百户牙疼,却也不得不应,最后了没法子,齐百户只得匆匆离去,拉上了自家连襟就行动开来。 至于席百户,目送齐百户离开,杜禹辰看他,“至于席百户你,伤兵营我就交给你了兄弟,还请兄弟你统计全城中药材商行,必要时刻,可强硬手段征收城内一切药物,可同齐百户一样,写下条款,待到大战平息后军中酌情补偿。” “喏,末将遵命。” 等几个百户各自领命离开走光了,杜禹辰这才让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就在自己旗下百户任职的庶杜杜禹平去找来罗大等人,让他们组织闲暇人手分批分组,在城内秘密挖建通道,挖出的泥沙砖石封堵四方城门,这一切都是在为最后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若是清河实在弹尽粮绝守不住了,他就把大家就从地道分批转移,当然,最重要的是要首先保证自己在意之人的安危,这是自己最后的退路。 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时间也渐渐推移,一日,两日,三日…… 便是杜禹辰做了万全之策,城内从上到下也是万众一心,可城中粮食药材毕竟有限,而人口却众多,那么多张嘴,便是把全城的粮食都翻个底朝天的集中供应,其实也是杯水车薪。 所以,哪怕高狗并未再攻城,清河堡的危机已然来临。 十日后,增员未到,城中先断粮了…… 已经有好些天,一日一顿的饭食,他们唯一分能到手的稀粥,都已经稀到能照出人影子来了,全城上下无一例外,上到守城领将杜禹辰,下到路边小乞丐都是如此饭食,因为大家吃的都是大锅饭。 余慧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一个个急剧瘦下来; 看着把自己偷偷拿出来的粮食分发出去给罗大娘、小野哥他们,自己却瘦的两颊再不见肉的姑姑、姑父; 看着重天地君亲师的姑姑、姑父,把家里剩下的好东西全都无私供给了坑王; 看着缺粮少食下,小脸蛋再不复往昔白嫩,反而一脸蜡黄的小表妹; 余慧再不能忍。 想着当日城墙上的那一出,自己其实已经暴露,说不定那颗柿子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如今某人不提,也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 与其被动,不如自己主动,更何况余慧还没说的是,自己心里还打着个蔫坏的主意,若是那货知道了自己的奇异古怪,恐怕是会害怕防备的,再不敢跟她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求亲不求亲的话了吧? 于是,余慧果断的找上了城墙,准备找某人开门见山谈一谈。 余慧来的时候,城楼上的楼屋内燃着灯火,杜禹辰正在灯下看着沙盘、舆图琢磨着清河的生机。 因着是余慧,早把她当自己人的先锋军上下并未阻拦,见是她,值守站岗的将士朝她笑笑,点了点屋内便客气的放她入内。 余慧抬脚入内,见人开口,“杜禹辰,你有没有空?” 听到是余慧的声音,杜禹辰急忙抬头,望向余慧的双眼闪着欣喜,二话不说的点头,“有空有空,慧儿你有事找我?” “嗯,有事找你。”,余慧点头肯定,临了补了一句,“还是事关机密的大事。” 机密大事? 杜禹辰闻言一怔,心里乍然一喜,看余慧认真神情,他道:“只能对我言,不可对外说的机密大事?” “对!” “如此,你跟我来。” 见余慧郑重如此,杜禹辰也严肃了神色,把余慧往内引领,余慧没矫情,直接跟上。 两人穿过门楼正堂,顺着左边的旋梯而上,一直往上到了二层后,杜禹辰推开面向城内方向的窗户,单手撑在窗沿上一个用力人就弹跳了出去,脚踩着瓦当,手却从窗外伸了进来发出邀请,“来。” 余慧挑眉,没动,杜禹辰却笑了,盯着余慧温柔道:“不是要说机密么?带你去个安全能放心说话的地方。” 他要是猜的不错,小丫头该是要找自己,聊当日自己伤势瞬间恢复的机密大事的吧? 这些日子下来,想必她也隐忍担忧坏了吧? 真是个笨姑娘!终于晓得来找自己摊牌了,自己总算是没白等、白忍、白纵容。 杜禹辰心下叹气,手扬了扬又发出邀请,“慧儿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既是事关于她,自己怎么郑重都不为过,楼顶是个无视线死角的好地方。 余慧再度挑挑眉,没说话,上前一步拍开某人伸来的手,丢下句用不着你,一个箭步就帅气的跨了上去。 杜禹辰见状,讪讪的收回手跟上,虽心有遗憾,但是仍旧没放弃,等身边人站稳后,他干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伸手,不由分说揽住余慧的腰肢,足下轻轻一点,没等余慧反应过来,就带着人上了城楼最顶端。 见到怀中人的小拳头都举起来了,不准备吃这拳头的杜禹辰赶紧识趣的松手,当然心里老遗憾来着,“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慧儿,到地方了,这里很安全,不怕人偷听。” 余慧一看也觉得满意。 高高城楼顶上,身后的屋脊挡住了城外的敌军,面前的城内的万家灯火,果然是个好说话的安全地界。 正事要紧,便没跟傻蛋计较,更不看他的故作无辜,她开门见山道:“行,我不跟你计较,直接说正事。” “你说。”,杜禹辰两手一摊,洗耳恭听。 确定没人能探听得到他们的谈话,余慧很光棍的爆秘密。 “杜禹辰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日我的异常,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吧? 杜禹辰,我实话跟你说吧,姑奶奶我不是一般人,当初在国公府,你们家的极品赏我的那一顿折磨,可是直接要了我一条命的,好在老天开眼,许是我爹娘泉下有知保佑我,当日我没死成不说,还到了一处仙家修行之地走了一圈,得了一场机缘,会了点神仙手段,自此我放下前尘,发誓要多多行善积德作为回报。 这不,当日救你,救王家,救肖校尉,救后来这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我的修行……如今清河有难,全城百姓食不果腹,我手中有粮……” 额……说起这个她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粮食大头还是从国公府顺来的,至今她们一家四口也没大动,眼下拿出来用之于民正是时机。 “杜禹辰,实不相瞒,我可使神仙手段运来五谷救助清河,只是不好暴露于人前,所以还需你给我遮掩一二。” 讲真的,要不是眼下清河被困,自己找不到任何借口理由把粮食拿出来,而城内大小粮仓、粮库早在面前可恶家伙的掌控之下,自己根本就不准备跟他坦白的说。 当然她的坦白也是有限的,半真半假,半遮半掩,且古人信鬼神,必要时刻,自己只能借鬼神之力忽悠人,不过自我美化不可少,她又不想当人人得而诛之的厉鬼精怪,所以咯,她才有了这番的忽悠之言。 余慧内心千回百转,却不知自己的话,已是让杜禹辰内心的翻江倒海。 他就说嘛,自己当初恢复如常就不正常,感情是慧儿身怀神仙手段,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助他,所以慧儿也是在乎自己的对不对? 这是慧儿的幸运,他替她由衷的高兴,也由衷的为她担忧焦虑,特别是想到神仙手段的由来,杜禹辰内心瞬间又被自责愧疚所填满。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世间上根本没有平白得来的馅饼,若是有,必定是有什么付出的。 慧儿动用神仙手段,眼下要救全城百姓将士于危难,那她须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杜禹辰简直不敢想,心瞬间就乱了。 顾不得其他,焦急一步上前紧紧拉住余慧的手,“慧儿,你动用这些手段,对你自己有没有什么伤害?” 这才是自己最在意的! 余慧耸肩,答的干脆:“这个倒是没有。”,当然,有自己也不能说啊。 当初收的粮食就那么多,便是算上枣枣跟萝卜在空间种出来的那些,对于全城百姓来说,那也是杯水车薪坚持不了多久。 要想养活全城的人,自己肯定还得拼异能不停的种啊,异能有告罄之时,一旦过度甚至会伤害本源造成短命,不过她要是注意点,控制着些,应该还好,当然了这些余慧是不准备说的。 她嘴上不说,可说话时下意识避开的视线,却让杜禹辰敏锐的看进了心底,蓦地就有了判断。 “慧儿,你的秘密我不探究,你愿意说,我就听着,你不愿说,我就护着,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的身后都有我,可只有一条,若是你的决定会伤了你自己,我是决计不能应的!” 若不曾喜欢入心,曾经的一切他都不会在意。 如今面前的人入了心,刻了骨,她的一切他都在意。 本身对她自己就愧,如今要是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伤害自己? 不,他不敢想,更不同意!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心黑也罢。 他杜禹辰从来就不是君子,一场大变让他看清事实,他自私且阴暗,今生今世能让他在意,能让他心绪起伏的,也不过是眼前之人而已,其他的一切?哼,不管是人或事,都无关紧要尔。 说句凉薄的话,自己一心往上爬,救闲王,做一切,甚至愿意护着闲王回京,不过是想要搏个好出身,将来能护着面前的人,保她欢喜无忧罢了,若是没有她,谈何未来,谈何一切?那都不重要! 真到关键时刻,清河受不住城破,大不了自己跟着一起沉沦,可他却希望她能活。 “慧儿我不管你想什么,但凡你要因此受到一丝伤害,我绝不会同意你的任何提议,更不会给你打掩护。” 怕余慧坚持,杜禹辰临了还坚定的补了这么一句,可是给余慧惹毛了。 对他的态度感动是感动,受用是受用,安心是安心,可这货真要拒绝自己她又恼火。 “杜禹辰你木脑袋啊,我都说了不会有影响,不会有影响!你都脑补了些什么呀!眼下城中断粮在即,你身为主将,我给你送粮食还不好?难道你丫的想看着城破,想看到血流成河?” 杜禹辰摇头,“不想。” “不想那你还不帮我?” “可比起这城,比起外人,我更想让你安好!慧儿你放心,便是有朝一日清河堡被破,我便是死,也会护着你平安离去的,你……” “你个混蛋!什么城破,我的家人还在这,我不走!” 城都破了,遍地敌军,便是她这样的大本事,都不敢保证说自己能保得亲人完好无损好吧! 更何况这里还有满城的百姓,还有那些关心她,对她好,救过她,帮助她的亲朋好友,还有这些奋不顾身,英勇抗敌的热血百姓…… 自己便是再不是圣母,陌生人,大坏蛋可以不管不顾,可那些热血的袍泽兄弟呢?如罗大叔大娘,如小野哥,如熊叔、铜锁他们这些人呢?如城中的孩子们呢? 她不想说什么大义凛然的漂亮话,让她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去死,她余慧自认做不到。 果然啊,面前的家伙生来就是来克自己的。 “杜禹辰我不想跟你废话,总之一句话,你帮是不帮?你若是不帮忙,好,我自己想办法。” 杜禹辰…… 他定定的看着余慧,杜禹辰幽幽叹气,“帮,我帮还不行么!可是慧儿,我帮你可以,可我丑话也所在前头,若是你撒谎,动用秘法伤了自己,从今以后你别想我再信你!而且,以后便是捆着你在我身边我也再不好纵着你给你打掩护,一旦我发现这什么劳什子的秘法对你有伤害,厉害冥顽不灵的不听,我是决计不会放任你继续的,到时候哪怕用非常之法,哪怕请来大伯母跟蕊儿她们来,我也会阻止你的。” 呵,这是还给自己打上预防针威胁上了? 可特么的,把姑姑跟小表妹扯进来,自己还真就受他的威胁。 余慧狠狠白了这货一眼,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行,算你狠!” 大不了自己注意点好了,她还就不信了,自己有空间在手,有优化改良的种子打底,还有枣枣跟萝卜帮忙,自己再控制着每日定量种植,即便是比不了末世里的种植高手,养活一城的人吃个半饱吊命总是可以的吧? 91 第 91 章 全面打响坚守战 二 种…… “蕊蕊, 敬哥儿,你们在哪?孩子们回家吃饭啦……” 自打进了清河堡,余慧就把姑姑他们安排好了。 因为男人们都要守城, 姑姑就跟河田军屯一众家眷一起, 选择落脚在城西内墙的墙根下。 大家住的虽然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不过好在眼下天还不算冷, 且周围都是自己人,住着倒也安全。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条件下也能更好的隐藏起坑王,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精贵的坑王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而且如今还在守城打仗,谁也想不起坑王。 打从余慧与杜禹辰合作提供粮食起,城中东南西北四个伙房点的供应倒是好了不老少, 起码再不是薄粥了, 除了浓稠的粥饭外,每人每天还能分到一个杂面窝窝, 出工出力的还能多劳多得。 当然这个是对于外人来说,自家的伙食可不一样,余慧承认, 她就是个自私货, 每日都给自家人开点小灶, 当然, 窝棚不保密,她也不敢过份就是。 傍晚时分,余谷雨从伙房打了晚饭回来,跟罗大娘她们分开就进了自家的窝棚, 偷偷的把侄女昨日带回来的白面馒头取了两个放在简陋的桌上,这才探头出了窝棚朝着路口喊人。 跟罗铜锁他们一干小孩玩的起劲的杜欣蕊,听到亲娘的呼唤急忙起身,拍拍小手,再拍拍自己的小屁股,挥手告别罗铜锁他们就准备往家回。 看到不远处墙角蹲着的,如蘑菇样一脸阴郁望着自己的人,杜欣蕊本是不想搭理的,可想到表姐跟坏大哥的叮嘱交代,年纪小小的杜欣蕊脚步一顿,长长一声叹气,认命的走了过去。 “唉,矫情鬼,我娘喊我们家去吃饭了,你不走?” 周承敬木着脸,瞧了眼刚刚作恶完毕甚至都没能来得及收回去的臭脚,抬头朝着杜欣蕊呲了呲牙,愤愤的拍了拍自己刚才被踢到的地方恶狠狠的瞪人。 “你个臭丫头,以后再骂我矫情鬼,小心本……” “本什么?本姑娘可不怕你!” 杜欣蕊就是看不惯这个家伙,要不是姐命难为,她都想日日带着小伙伴们揍这丫的。 “哼,反正饭就那么多,反正我娘亲已经喊过你吃饭了,你要是不回不吃,小姑奶奶我就替你吃完,一粒米都不给你留,哼!” 杜欣蕊可不惯着这矫情鬼,恶狠狠的放完狠话,双手一叉小腰,转身昂头就走。 望着某人不可一世,气哼哼的背影,周承敬愤怒又委屈,想他堂堂五珠亲王,何曾…… 咕噜噜…… 肚腹传来一阵抗议,周承敬认命,不得不不赶紧起身跟上,“哎,那个谁,臭丫头你等等,不许吃本,我的饭食……” 脚步匆匆的一边放狠话,一边往前冲,结果前头的臭丫头生来就是跟自己作对的一般,听到他的喊话不仅不老实停下等待自己,居然还撒丫子的跑,给周承敬气的呀! 一个狂奔,一个狂追,一前一后急吼吼的冲进窝棚,本身一肚子气的周承敬,看到讨厌鬼的娘端给自己的是一碗平平无奇,连个小菜都无的稀饭,还有一个白花花的连点牛乳都未放的干硬馒头,周承敬当初受士气鼓舞震撼而一直隐忍的小脾气,当即不复存在,压抑多时的火气再也忍不住,一把拍开余谷雨递来馒头的手,周承敬梗着脖子的怒吼。 “又是臭馒头,谁要吃这臭玩意!” 余谷雨跟捧着黑陶碗埋头干饭的杜欣蕊也没有料到,坑王会突然发作,余谷雨当场就被拍愣了,杜欣蕊更是不能忍。 嘭咚一声把手里的陶碗重重撩桌上,小祖宗蹦跶上来就给了周承敬一脚,“矫情鬼,你丫的是不是吃饱撑的!” 周承敬怒不可遏,“臭丫头你敢踢我?” “踢你怎么啦?好好的白馒头你还嫌弃,你也不看看外头的人多可怜,先前缺粮的时候,大家不要说是白馒头,怕是连谷糠都吃不上,如今倒好,好不容易我姐找到粮了,大家有饭吃了,可谁吃的不是粗粮杂面窝窝,就你,我姐我娘亲还惦记你,还给你吃大白面的馒头,结果你却嫌弃浪费!!!你个可恶的矫情鬼,糟蹋粮食是要挨雷劈的!” 再说了,踢他怎么啦?这货就是欠踢,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哪一回这货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可惜杜欣蕊不知道的是,这一回不一样。 这一回是某坑王想起近日种种憋屈不说,还是在大人跟前踢了他,让他这个当王的人面子挂不住,所以坑王火山喷发了。 抬手想要揍人吧,看到面前的人,他的手又始终落不下; 想要愤怒的骂人吧,看着面前人的小脸蛋,所有的指责都堵在嗓子眼; 周承敬委屈愤怒,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杜欣蕊,狠狠瞪着,憋半天,抬手半天,最后眼眶都憋出湿润了才憋出句,“要你管。” 杜欣蕊翻白眼,“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呀!要不是我哥我姐交代,我才懒得管你呢!略略略……矫情鬼,喝凉水,有本事你走呀,走了就不用再吃这些了,反正你不是天天嚷嚷着要走么?” “我,我……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走就走,本王才不稀罕你这个破地方,本王要回京,本王这就走,马上走……” 杜欣蕊却不惯着这货,不顾亲娘在边上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白眼一翻,小手甩的特别欢快,“走走走,要走赶紧走!就知道在我娘跟前称大王,就知道无理取闹,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有本事你走,快点走,反正也没人拦着你。” “你?” “我什么?” 被堵的哑口无言的周承敬心里操蛋的不行,可低头?绝不可能! 进,进不得; 退,退不了; 而且连个下来的台阶都没有,周承敬老委屈了,最后只能气呼呼的一甩衣袖,放下句,“好,走就走!谁怕谁!”,就一走了之了。 余谷雨晕了,连连追上喊人,“敬哥儿,敬哥儿,你等等,你别跑,敬哥儿……” 因为侄儿侄女叮嘱不能暴露小王爷的身份,一直以来,待在自家面上称其为亲戚家孩子的闲王,余谷雨都是这样称呼掩人耳目的。 刚才两小娃一直吵一直吵,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小祖宗,一个是皇家的小祖宗,谁她也不忍指责,也不能指责,结果倒好,吵得太激烈,自己硬是没找到任何机会打断阻止这俩小祖宗。 等她反应过来,俩小祖宗都吵完了,一个还气哼哼的跑了,给余谷雨急的呀,呼喊着就要去追,才跑两步又被自家小祖宗给拉住了。 余谷雨心累,“蕊儿你放手!” “娘,那矫情鬼就是矫情,您别管他,一会子等他发泄完了自然就回来了,您要是管他,越管他越来劲。” 余谷雨头大的看着自家小大人的女儿,抬手不停的点着自家这祖宗,“你呀你,蕊儿,那可是王爷,你……” “我什么?”杜欣蕊耸肩,跑到刚才坑王丢弃的馒头前,抬手捡起,珍惜的没舍得把外皮剥掉,反而是轻轻的边拍边吹。 “娘,眼下是什么情况您也知道,城能不能保得住,咱们命能不能保得住都还两说,您还管他什么王爷呀?再说了,真要论起来,咱家还跟他家有仇呢!要不是矫情鬼的爹,咱家能落到今日这种地步?您跟我爹,我姐,还有我那可怜的舅舅一家,能落得这样的结局?” 说着,杜欣蕊面露讥色的撇撇嘴,把桌上自己那个没动的白馒头塞亲娘手里,“娘您吃这个。”,把自己手里的脏馒头塞嘴里,一边嚼一边继续。 “一其(而且),眼下粮细(粮食)多精贵啊!您就让他去外头悄悄(瞧瞧)去,咱家要不是有我姐,哪里还吃得上这么好的精面白馒头,铜锁哥哥他们都差点要吃土了!就这,矫情鬼都还不珍惜……”,啊呜啊呜,巴拉巴拉…… 余谷雨捏着女儿的孝心,心里其实也认可女儿的观点,可那毕竟是王爷,是皇家血脉,万一出点事…… 余谷雨双眼仍旧担忧的往窝棚外望,杜欣蕊当然知道自家娘亲是啥意思,她跑回桌边,端起自己的碗,埋头喝了一大口粥顺下嘴里的馒头,这才眼睛一转,嘿嘿一笑。 “哎呀娘亲您就放心吧!眼下城门洞都让我那黑心大哥派人封了,清河堡连只老鼠也跑不出去,而且即便是能跑出去,城外都是高狗子,那矫情鬼聪明着呢,还怕死,他才不会傻乎乎的找上门去送菜,您呀,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好了。” “可是……” “娘亲,别可是了,女儿保证,要不了一会矫情鬼自己就会回来了,眼下嘛,您让他自己发泄发泄呗,我姐说了,人压力大,火气大了,都是需要发泄的!” 这么劝慰着亲娘还不算,杜欣蕊还贴心的上来拉着亲娘到桌边坐下,把桌上剩下两碗没动过的粥碗,选了碗大的,米粒多的推亲娘跟前。 “娘亲您快吃,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您赶紧吃,您要是不放心,等蕊儿吃好了,蕊儿就去找那矫情鬼去,您安心啊。” “你呀你,蕊儿,你这脾气以后也得改改……” “哎呀娘亲,人家好的很,棒棒哒乖!您就快吃吧!” 就在母女俩打机锋的时候,周承敬已经一路跑出了河田军屯落脚的的范围,径直跑到了清河堡人来人往,各自都有活计忙碌的大街上。 跑着跑着,肚子咕咕叫,实在跑不动了,冷静下来的周承敬也就慢慢的停了下来。 停下来后回头四顾,见居然没有人来追自己,更是看不到坏丫头的影子,周承敬的嘴巴憋了憋,满眼都是委屈。 “死丫头,臭丫头!你最好祈祷本王不要成功回京,要不然本王一定……” “妞妞乖,吃馍馍,这馍馍可香可香了,我们妞妞吃了肚子就不痛了……” 渐渐平复好心情的周承敬,终于能听清周围的声音,打量周围的环境了,他第一眼就被身边屋檐下的一对母女所吸引。 自打清河堡境内乱起,百姓跟着进城躲避,大家忙着守城没精力顾忌其他,城就这么大,人一多,自然就有好多人流落街头。 所幸眼下不是冬日; 所幸城内商家、店铺、百姓都心善,愿意收留、容忍流民在自家地界安顿没有驱赶; 所幸在杜禹辰与余慧的努力下,城内不仅没有断粮还实行了大锅饭养活众生; 这才让这些流民得以活命,正如眼下这对失了丈夫(父亲)亲人的母女。 前些日子她们都以为自己快要饿死了,结果杜大人跟小神医心善,找到了狗日的不做人的杨扒皮的私库开仓放粮,还与大家同生死,共饭食,让他们人人都有得吃,人人能饱腹不说,还护着百姓不被敌人铁蹄践踏,这对她们来说就是天大的恩德。 “妞妞快吃,快吃,吃的饱饱的,快快长大,等我们妞妞长大了,也嫁一个如杜大人那样的好丈夫。” 怀中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姑娘,撑起细如麻杆的手,努力的把亲娘塞给她的馍馍往亲娘嘴里塞. “娘亲吃,妞妞吃,妞妞快快长大,不嫁人,陪娘亲,跟杜大人神医姐姐一样,打狗子,给爹爹报仇!” 当娘的一听,眼泪忍不住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哽咽着低头,咬了女儿捧着的馍馍一小口,把几乎没动的馍馍塞回给女儿示意她赶紧吃,自己则是抱着女儿欣慰的又笑又哭又欣慰。 “好,好,我们妞妞乖,不嫁不嫁,我们快快长大,陪娘亲,跟杜大人还有神医姐姐一样打狗子!” 周承敬看在眼里,听在心里,一时竟有些鼻酸,不忍再看,赶紧加快脚步想要逃离,结果没走多远,头顶突然掉下一块砖,要不是他眼明手快及时躲开,非要给他开瓢不可。 周承敬心里憋着一股火,一口气,抬头要骂,结果看到墙顶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一脸歉意的看自己,还连连道歉,坑王憋屈的怒突然哑火,嘴巴动了动还没出声,就听到一墙之隔的屋内传来一道陌生男声。 “老娘哎,儿就是去打个饭的空档,您老怎么又上房顶了呀?娘哎娘,您赶紧的下来哟!眼下狗子又不攻城,都忙着扒拉咱们城外的粮食去了,好久都没动手了,这会子杜大人他们又用不到这些砖瓦滚石,您老忙啥扒房子呀,真当这不是咱自家的呀!即便是您不心疼要扒,那等打仗了,狗子攻城了您再动手也来得及呀!” 紧接着周承敬就听到刚才跟自己道歉的老妇人吼,“你小子懂个屁!老娘这叫为那个什么雨筹木头的!” “老娘,那是未雨绸缪,不是凑木头。” “滚滚滚,你小子还教起老娘来了,管他什么谋什么木头,反正不就是个房子么! 人家小杜大人跟小神医带着大家誓死捍卫家园,命都吊在城墙上,咱们扒个屋子怎么啦?不就是个破屋子么,老娘我有啥舍不得的?屋子没了以后再盖就是,可若是滚石准备的不足够,万一该死的狗子又攻城那能来得及吗?我们不早做准备,到时候耽搁事情可咋办?你个蠢货!” “是是是,儿子是蠢货,娘哎,您老赶紧下来,赶紧吃饭,您吃着,儿子上去扒还不成么。” “成,这还差不多,总算没白费老娘拉扯你这么大……” 周承敬听着这母子俩对话,心里有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激荡,他说不清,只是觉得心里越发的闷堵,不由埋头走路,结果才走几步,前头又传来嬉闹。 “嗨,猫蛋你跑小子跑那么急做什么?反正大锅饭就在那里,你就算跑最后也能吃得到的呀!” 坑王寻声望去就看到,为首跑最快,被喊猫蛋的少年拍着身上的沙土,回头笑呵呵的回应同伴。 “山豹,你快点呀,赶紧去吃饭,填饱肚子好有力气挖地洞,我跟你说,咱北面那地洞可是马上就能挖通了,到时候便是高狗真的攻上来,城破了,我也能从地道逃生……” 猫蛋这话引起一拨小孩的认同,山豹也不由跟上点头。 “也是,猫蛋你这话说的好!说来还是咱们小杜大人跟小神医英明神武,脑子聪明的嘎嘎的,不仅护着咱老弱病残,愿意让咱用劳力换吃的,还那么聪明的给咱老百姓留活路,可不像以前城里那杨扒皮……” “哎呀不说了,我都闻到饭香饿死了,我们快走,赶紧快去快回,争取晚上加把劲,彻底把地道挖通。” “好,走走走,大家都快点……” 一三十个小孩一窝蜂的冲来,呆愣住的坑王一个不注意,瞬间就被涌来的孩子们不慎撞的踉跄,眼看要倒,忽的,身边伸来了一只手给他扶住了。 站稳后,坑王下意识说谢谢,结果听到熟悉的不用谢的声音,周承敬惊讶的忙抬头去看人,结果见到的不是自己又气又恨的乱臣贼子又能是谁? “姓余的小娘,你怎么在这样里?” 今日刚完成种植任务,已经异能告罄,累的一脸惨白又累又饿的余慧,不想跟这货瞎耽搁时间,一把拽住这货的胳膊往家回。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还没问你呢,这个点你不好好呆在家里,怎么跑外头来了?” 92 第 92 章 破釜沉舟求生路 一 清…… 坑王内心是震撼的, 感动的,因此被余慧牵回窝棚的一路上,他都很平静, 回到窝棚后也很老实,老实到甚至都无视了杜欣蕊鄙视的小白眼, 没有再跟其争锋相对。 余慧给他端什么, 坑王就吃什么, 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看的杜欣蕊都心中诧异, 心说这货怕不是临时给人掉包了吧? 余慧瞅着小表妹的古怪小表情暗自好笑,悄默声的从空间取出一把枣干偷摸塞给小丫头,惹得杜欣蕊惊愕连连,小声翼翼的靠过来勾住余慧的手指。 “姐,这个?” 余慧朝着小家伙眨眨眼, 低声道:“吃吧, 姐特意给你弄的, 留着跟我姑一道吃, 饿了就啃两颗, 吃完再找姐姐要,我还有。” 自己空间里如今除了当初收来的金银珠宝,布匹被褥等不能入口的物资,也就剩下枣枣结出的这些果子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她还特意晒干了,眼下拿出来哄娃正好。 打小就被自家这会变魔术的表姐投喂,杜欣蕊都习惯了, 听到姐姐说还有,杜欣蕊当然不客气,小心的背过身避开正坐在桌边扒拉饭的矫情鬼,杜欣蕊往自己口中塞了一颗,而后偷偷的把剩下的一大把干枣塞进口袋。 得了好吃的,小家伙满足的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口袋,正暗暗偷笑,恰巧这时杜耀泽下工回来,身后还跟着不放心他们的杜禹辰。 见二人手上都空着,一脸的疲倦,听到动静迎上去的余谷雨先心疼上了。 “夫君,辰儿,你们回来了,你们用过膳了没?” 匆匆赶回的二人自然摇头,余谷雨见状急了,忙忙招呼着伯侄二人坐下,自己拿上个干净的陶钵就要出门。 “都这个时辰了,一会伙房怕是都要结束派饭了,你们伯侄二人先歇着,我这就是给你们领饭食去。” 杜耀泽与杜禹辰累了一天,自然没有反驳,边上小嘴嚼吧着枣干的杜欣蕊见状,忙追上去表示她要同往。 余谷雨赶时间,没工夫跟女儿磨蹭,点点头,母女二人就匆匆离开。 余慧目送走了姑姑与表妹,收回视线,望着姑父身边不请自来的家伙,“你怎么来了,城楼那边没事了吗?” 自打先前被这坑货表白后,讲真,她都有些避着这个家伙走,那是能不碰头就不碰头,结果他还找上门来,也是醉了。 余慧心里正蕴量着说,若是这货再说什么不着调的话,自己该如何应对呢,那边杜禹辰就笑着走了过来,他也不嫌累! 余慧暗自嘀咕,见这货才要开口,忽的,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喊声,“哥,大哥,你在不在?大哥,出大事了!北城地道那边有状况,孙百户他们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去……” 杜禹平急切的喊声,如石破惊天,惹得杜禹辰满腔的心事再没空诉说,听清楚喊话内容后,都等不及杜禹平出现在眼前,杜禹辰转身拔腿就跑,动作一气呵成。 余慧……不行,事关重大,她得去看看。 “杜禹辰你等等我,我也去……” 余慧见状忙也跟上,不料身后接连两声喊,相继急切的炸响。 “余小娘,我也要去!” “慧儿你等等……” 余慧才跑出两步,迫不得已被身后的声音逼停。 余慧回头,看到累瘫的姑父从地铺上一骨碌爬起来的身影;以及丢下饭碗匆匆抹嘴,急切的表示要一起的坑王。 孙百户是被杜禹辰派出去附近城池求援的,此刻回转,却不见刚来的杜禹平提到援军,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好。 余慧压下心头涌起的坏感觉,匆忙放话,叮嘱姑父看好坑王,根本不等二人便二话不说的跑了个没影。 刚才耽搁的那一会让余慧来晚了,等她跑到城北的时候,都没下地道,就在地道口,她就看到了杜禹辰的人,以及孙百户十来个浑身浴血的狼狈身影。 “这是?” 余慧才疑惑,边上认识她的一个半大小子就蹦了出来。 “小神医我知道我知道!小神医我知道,我跟您说哦,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鬼叔以前是盗墓出身,有他领着,我们北城这边的地道挖的又快又好,前头鬼叔就跟我们讲,今日我们的地道必定能打通,我们一高兴之下,连夜饭都没去吃,大家就一直挖一直挖……” 余慧:“说重点谢谢!” “额……”少年人不禁挠挠头,赶紧加快语速,“总之小神医,我们很快的挖通了地道,大家正高兴呢,说好探查完外头的情况后就回来禀报杜大人,结果都没等咱们派人出去地道外探查,密道里突然就钻进来了一拨人,一个个血呼拉撒的,可给我们吓的呀……” 余慧看了眼手舞足蹈的少年,心下了然了,想必这少年口中的血呼拉撒的人,必定就是孙百户一行了。 余慧关心孙百户带来的消息,忙点头谢过少年就朝着人群挤了过去,才到近前,她就听孙百户强打精神跟杜禹辰汇报道。 “杜,杜大人,我们一户,百,百人,分,分六队分头,求,求援,呼,呼……敌,敌人太,太多了……咳咳咳,燕,燕山、徒河、东、化一,一线,全部失陷,无一,无一幸存,咳咳咳……” 说到自己见闻的那些惨况,想到眼下的绝境,孙百户心头不由涌起甜腥,止不住的再度剧烈咳嗽起来。 余慧见状不好,赶紧上前,挤开了边上的杜禹平等人,顾不得自己已经异能告罄来不及恢复多少,硬是搭上孙百户的手腕给他输入生机异能,这才使得孙百户有了生机力气,跟半揽着他的杜禹辰继续禀报。 “杜,杜大人,我们百人出,十人归,咳咳咳,兄弟们都折进去了,一路都是高狗,每城都是死尸,死城……我们清河……我们清河,大人,清河已成孤城了啊!” 一句孤城,不仅让杜禹辰的心坠落谷底,同样也让周遭的将士们与百姓乱了心房,更有甚者,比如那年纪小,不经事,本来还对未来充满希望,在杜禹辰的带领下还一心挖地道留后路的百姓,更是满心绝望彷徨的嗷嗷哭泣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呜呜呜,娘啊,儿想活,儿不想死,儿不想死,呜呜呜……” “没有救援,是孤城,孤城!咱们还能活吗?还能吗?” “呜呜呜,该死的狗子,呜呜呜,该死的狗子!!!” …… 一声声一句句的扰的人心乱,这个时刻,人心凝聚才是生机,杜禹辰绝不允许自乱阵脚的死气蔓延,大喝一声,才使得周遭安静下来,只余小声啜泣。 知道必须要做点什么安抚好人心,杜禹辰赶紧又问孙百户。 “孙百户,兄弟们的牺牲,我杜禹辰,先锋军全军上下,清河堡的百姓全都记住了,他们不会白白牺牲的,孙百户放心,待到大家平安,我领着先锋军的兄弟们一起祭奠他们的亡灵。” “咳咳咳,谢谢杜大人。” “孙百户,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只问你,你们除了得到沿线城池全都沦为死地的消息外,还有别的什么消息吗?再来,你们又是如何知道这地道入口的?” 要知道,这地道可是才挖通的,事先孙百户他们并不知道的呀! 孙百户忙挣扎坐起,看了眼正在给剩余兄弟救治的小神医,心知跟着自己九死一生的兄弟有小神医出手定会安然无忧,他这才强打精神继续道。 “大人,末将等领命求援,结果四处碰壁,得到的只有噩耗,末将等人忧心清河,便速速集结转回,只可惜,回来的路上遭遇高狗大军,寡不敌众之下才损失了这么多的弟兄。 后来尔等一路潜行奔命,好不容易回到了清河,却见外头军帐重重,高狗密布,末将怕兄弟不敌无辜送命,又怕无法把消息传递进来,末将等人便决定,连夜避开敌营的范围偷偷摸进城,就是死,也要把消息送回。 说来也是尔等幸运,天擦黑开始行动,末将等人才小心的到敌帐后查探情况,结果耳力敏锐的小五就就听到了地下有异样,末将一路寻来,查看之后才找到了异样,而后……” 这才有了他们冒死赌命的闯入地道,而后被鬼叔他们救了的事情。 杜禹辰了然的点头,孙百户拿捏不准,有些犹豫,“至于别的什么消息,有个情况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百户您但说无妨。” 虽然自己是阵前临危受命,接替了肖校尉的官职成为了孙百户他们的长官,可真论起来,他的资历还是太浅了,所以杜禹辰一直都尊重手下将领。 杜禹辰的态度,孙百户很受用,他挪了挪身子,缓解放松了下身上痛处的伤口。 “末将等兄弟拼死集结赶回的时候,遭遇的高狗大军大多都是从燕山关的方向往北地集结,末将顾着给大人带回消息,兄弟又损伤殆尽,便没有派人继续跟随,可末将也暗中做了记录,末将大致估算了下,往北地集结而去的敌人,差不多有十万之众……” “十万之众?” “天,十万之众!” 与众人反应不同,杜禹辰与余慧嘴里不由齐齐咬着这个数字,余慧庆幸孙百户他们能从十万之重的重兵下逃脱,运气真的很好,杜禹辰却是在脑子里急速勾勒出极北的舆图,心里做着分析判断,久久不言语。 直到余慧把归来的十来位将士都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矗立不动的杜禹辰才猛的出声。 “我知道了!” “什么?” 高狗突然大举进犯,怕是因为他们大靖内乱,太子薨的缘故。 即是如此,既然进攻,不抓住这个时机,趁机在他们大靖撕下一块肉来,如鬣狗般的高狗如何会轻易放弃? 既然不会轻易放弃,又如何会北退? 眼下之所以从燕山关方向往北撤退,他猜想,定然是敌军一时攻不破燕山关不得已的战略性撤退,真要放弃,绝不可能! 而北地一线,边关、哨卡、城池均已被灭,他们也不可能举兵压境白做功。 那往北去是干什么的呢?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对了,对了!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们借道鞑靼,从西北的玉嘉关攻我大靖。 杜禹辰甚至想到了更加恶劣的情况,那就是,一心要朝他们大靖复仇的高狗,怕是已经跟北边的鞑靼联合一气了。 若真是如此…… 杜禹辰蓦地变了脸色,“孙百户,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辛苦你跟弟兄们了,你们先下去,好好休息,填饱肚子,养好伤势,剩下的都交给我。” “好,末将谢过大人。” 孙百户拱手,要被将士抬走的时候,孙百户猛地想到什么,忙又从担架上支棱起身子朝着杜禹辰大喊,“等等杜大人,末将还有事情禀报。” 杜禹辰回头上前,“还有何事?” 孙百户急忙道:“末将为了摸进城,有仔细在四方城门外敌营边暗自查探……” 想到自己查探的结果,以及多年的斥候经验,孙百户咬咬牙,仍是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杜大人,末将猜测,四方城门外安营扎寨的敌军,并不如表面上看着的那样多,最起码的,并不是以往一顶帐篷五十人的驻扎机制……” “什么!”,杜禹辰闻言同样一惊,不过随后想到刚才孙百户报告的消息,杜禹辰心里越发俨定了自己的猜测。 “好,我都知道了,谢谢你孙百户,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你跟兄弟们好生去休息。” “好,末将谢过杜大人。” 把孙百户等人安排下去休息后,已有决断的杜禹辰不再耽搁时间,快速下令。 “传信官出列。” 身边杜禹平忙站出领命,“末将在。” “速速通知下去,通令全城百姓立刻进入紧急状态,只需打包细软干粮,不可多带行囊,等待号令通知,随时做好弃城撤离准备;另外,速速传令所有将官速至帅帐集合。” “喏。” 杜禹平不敢耽搁的领着传信兵四散离开,余慧忙跟上了脚步匆匆的杜禹辰,亲眼看着他入了肖校尉所在的医疗帐篷,她站在门口守着没有进去,足足听了二人聊了一盏茶的时间,等到杜禹辰脚步匆匆的走出了帐篷招呼她,余慧才匆匆跟上。 二人离开的时候,杜禹辰还通知医官迅速拔营打包,他们二人则是匆匆去往外瓮城中的临时帅帐而来,一入内,诸多百户将官均已在内。 “诸位,我清河已到绝境,为今之计,除非破釜沉舟拼死一搏,怕是再无转圜。” “小杜大人,既然肖大人信您,阵前授命于您,我们兄弟就认您,有什么话,杜大人您只管说,末将等听令便是。” “对,对,我们都听您的小杜大人。” 这小杜大人人虽小,打仗经验也不足,可架不住人家聪明,且有真本事呀! 不怕说句灭自己威风的话,要是给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机会统领清河,他们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守得住这清河城,能一次次带领大家打退敌军,能供养得起全城百姓这么久的吃喝。 既然人家能,那他们就服气。 杜禹辰满意的点点头。 “兄弟们,今日外出求援的孙百户归来,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虽杜某不愿承认这样的噩耗,可杜某不得不说,而今我清河已成孤岛,高狗另有目的,虽一时半刻不会来攻我们,可一旦他们达到目的,清河势必危已,再一个,杜某怕是得跟诸位兄弟说明了,咱们城内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噩耗一重接一重,瞬间炸的下头列位骚动起来,叽叽喳喳都在小声议论,杜禹辰却还在继续。 “诸位同僚,叫我们放弃满城百姓绝无可能,杜某也已跟肖大人商议过了,为今之计,趁着高狗往西北集结,燕山关方向防御暂时松懈之际,我们不若集中力量偷袭城外敌营,趁机护着百姓突围往燕山撤离如何?” “好是靠,可是小杜大人,城内百姓众多,城外敌人密集,光凭我们这点人手,便是拼尽全力,怕也是杯水车薪,无法护着全城百姓安全撤离啊……” “嗯,这是个问题,杜某也已经思考过了,不过孙百户先前带来消息,外头敌营估计有诈,高狗弹丸小地,既有十万大军奔赴西北,城外又真能有多少敌军呢?便是有,我们也可先探查,再酌情而定,后让百姓分批撤离。” “话是这么说,可是大人,便是消息属实,我们计划也成功了,城内的百姓也不一定愿意跟着咱们一起逃命吧?再说了,万一城外敌人众多,为了破城,才故意给老孙来的这出障眼法,试图引我们上钩呢?” 杜禹辰也考虑了这些,他斟酌后出声。 “百姓的话我已传令他们收拾行囊,严正待命,等成功突围后,愿意跟着的,我们护着,不愿意跟随要自己避难的,我们也把他们领导安全地界后放他们自行离去,至于城外是不是障眼法……” “这个我有办法。” 余慧的突然出声,立刻引来所有人的注视。 不得不说,要是别的女人,不要说进帐议事了,就是进军营也是不许的,更别提眼下她还开口插话打断议事,只能说余慧是不一样的。 她可是多番有恩于先锋军的小神医,本事还大得很啊,她的出现,她的被认可,不是因为杜禹辰,而是因为她是余慧,是她自己。 她一开口,众人忙就关切的积极询问,“小神医您有什么好办法?” “我手上还有一些毒药,且有百人份的解药,若是敌人人数不多,这玩意应该能派上用场,我们可以组织百人,趁夜派出人手摸黑下城,探入敌营,点燃**药查探,若是真如孙百户所说,敌营空虚,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 余慧冷肃的在空中比划着刀手,在座众人中有人却看的皱起了眉。 “小神医,两军阵前对垒,若是用这种下作手段怕是不妥吧?” 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阵前对垒,打的就是真刀真枪,若是用了这种下作手段,怕是要乱了规矩的,一旦他们开了头,以后双方对阵,人家是不是也可以使用瘟疫,毒药,毒烟等卑劣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这个头,不好开啊! 这位的话一出,不等余慧反驳,其中有人就跳出来反驳了。 “老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下作手段?哦,难道高狗就不下做?就只许他们杀我无辜百姓,劫掠我钱粮妇孺,还大局进犯我大靖边关,吃我们的粮,还妄图把我们满城上万百姓困死一城?他们这样难道就不下做?徒河,东化一线惨死将士百姓就不是人?呵!老齐,你跟这些只会烧杀抢虐的畜生讲道义?讲阳谋?你他娘的是脑子淤了吗?” 是啊,他们惨死的那些将士袍泽,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难道就是白白该死的吗? 都是一样的残忍,谈什么高贵。 余慧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好人,她很自私,从来都是,甚至脑子也没有什么家国天下大聪明,毕竟这里不是她的故乡,经历过末世的她,再没有什么爱国情节了。 面对生死抉择,如果说能用毒药解决敌人,她乐意当这样的刽子手。 她只可恨自己异能等级有限,这些日子光种粮食都忙不过来,而想要配制出能药翻城外上万大军的毒药,又得保住城内百姓的生存粮食,便是榨干了她也是办不到的,她再有异能也始终是人不是神。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身后还有满城的百姓呢,毒死了门外的,外头还有源源不断的敌人,她又如何耗得起? 既然有城可守,还有支援解困的希望,她当然没有打这方面的主意。 可是如今呢?极北城池均被破城,遍地敌人,再无增援,清河这座孤岛想要活下去,除非突围,他们别无选择。 无路可退之下,粮食也不能一直一直没有尽头的拿出来,清河更是不能死守,那……那她便只能豁出去的拼一把了。 夜袭,突围,干了! 93 第 93 章 破釜沉舟求生路 二 极…… 寂静的夜里, 百道身形犹如鬼魅相继从城内潜出,直扑孙百户所说的北城外敌营。 杜禹辰余慧为领队一马当先,探查后发现事情真如孙百户说预料的那般, 敌人故布疑阵、城防空虚,外头看着防守严密人数众多,内里好多帐篷却都是空的, 看来这里的人大多都被调走, 留给他们看的只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 是以, 他们还客气什么?余慧的种子毒药齐出, 领着将士游走四门, 绞杀敌人,无情的收割着敌人的狗头,更是在暗中不停的收缴着粮草武器等物资。 待到天光微熹之时, 通往燕山关的东城门忽然大开, 先锋军开路, 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百姓在后,如罗大这等强壮勇武的余军压阵,上万人的队伍朝着燕山关急速挺进。 “爹,爹啊,儿子跑不动了, 爹啊儿子饿,爹,你说我们还能回得去, 能入得了关吗?” 通往燕山关方向的官道一侧密林中,曾经因怯战被罚被厌弃,后来靠着卖家中女眷得以苟存,后了还幸运躲过高狗屠杀, 侥幸从虞山逃出来的某极品,此刻就歇息在此。 被自己最喜爱的儿子问起,杜耀宗此刻的心情也复杂极了。 想他堂堂国公,即便倒霉催的被流放了也不改其内心壮志,只可惜,天不佑他杜耀宗啊! 看着身边唯一存活的儿子,想到惨死,失散在虞山根本没能逃出的妻子儿女,再想到四散而逃,眼下还不知道失落在何处,还不知道活没活着的弟弟……杜耀宗就不由长长叹息一声。 “唉!禹安啊,你且再忍忍,我们父子俩再坚持坚持,为父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如今极北大乱,人口十不存一,这样糟糕的局面,只要燕山关还没破,我们想要入关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咱再是流犯,那也是大靖子民不是? 陛下自来仁慈,该是不会放任流民不管的,再说了,到时候咱们父子可以先看情况,实在不行,我们就混在流民中待在燕山关内观望,要是高狗退兵,咱就出关回来,兴许指不定还能寻到家里其他人;若是高狗破关……” 杜耀宗咬咬牙拍板,“那咱就南下逃命去,到时候中原都乱了,高狗入关,陛下想来也顾不上咱爷俩了。” “对,爹,您说的对,您就是这个!”,杜禹安听完杜耀宗的话,抬起有气无力的瘦胳膊给亲爹比了个大拇指,“还是您老想的周全。” 被儿子夸了,讲真,杜耀宗其实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实在是,眼下自己的境况太难了啊! 紧了紧身上破烂漏风还臭兮兮的衣裳,手使劲的按住咕噜噜直打鼓的肚皮,杜耀宗叹气。 “儿啊,如今这世道可就只剩下咱爷俩相依为命了,当初逃的急,你母亲,姨娘,兄弟姊妹他们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你三叔也不知道流落何方了……唉,儿啊,我们爷俩可得好好活着!” 是啊,偌大一个家,除了拿不出手的庶出大伯;除了窝在先锋军,眼下恐怕死的连骨头都要化成渣,自己从来也没看得上过的长兄二哥;如今可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了,他们可得好好保重的活着。 不过说起自己头上的那俩家伙,身为贴心善良好儿子的杜禹安还不由感慨,“唉,爹,也不知道大哥二哥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躲过眼前这场祸事?”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杜耀宗就跟被戳中痛楚炸毛的毛一样暴躁,“你别跟老子提他们,那俩就是个忤逆不孝的畜生!” 先不说老大那养不熟的了,就说老二那逆子,自己不就是处理了他的姨娘么,那畜生逆子竟是连自己这个亲爹都不要了,枉费往日自己对他还算照拂。 现在想来,果然可恨! 好在老天开眼,如今极北烽烟四起,连清河堡主将杨兆先那货都死翘翘了,自己可是暗地里看的真真的,那俩忤逆不孝的东西又身在先锋营为前锋,怕是根本没能逃出来,早就见阎王了吧? 呵! 想想杜耀宗是既痛快又气愤,同时心里还带着一丝丝的遗憾,毕竟还是亲儿子嘛,他们活着自己总归能捞到好处,若是死了…… “爹,爹,你听,你听……” 就在杜耀宗心里跑马又气又念的时候,身后懒摊在草窝子里的杜禹安忙伸手来拉他。 杜耀宗被拉的猛地回神,一把拍开儿子,“大惊小怪的,你干嘛!肚里没食,咱们得少动点,保存体……” “不是啊爹,你听,你仔细听啊,难道你就没听到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 儿子的表现太异样,惹得杜耀宗也忍不住仔细倾听起来,这一听,好嘛,不得了,杜耀宗双腿都开始打颤,一拍大腿,差点没哭出来。 “特么的,老子堂堂国公爷,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老子才避过了迎头而来的狗子军队,这气都还没喘匀呢,身后又来追兵,贼老天,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边上的杜禹安本就害怕的要死,身边亲爹还如此咆哮,杜禹安吓的差点跪了,当即慌了神,拉着亲爹的胳膊就要跑,“爹,爹,你可别骂了,趁着敌人的队伍还没到眼前,还发现咱们,咱逃吧,往山里去,也别去什么燕山关了。” “闭嘴!”,以往自己看这三儿聪明机灵,怎么到了眼下反倒是傻的可以呢? 再不济自己也是当过国公的人,杜耀宗并不蠢,危急关头,听着那车马粼粼滚滚而来的巨大动静声,杜耀宗当机立断拉回惊慌的儿子,一把按住蠢儿子的脑袋往下压,他自己个也跟着使劲往草窝里趴。 “老实点,这个关口突然从后头来人这明显不对!” 明明接连很多天,他们都只看到狗子打从东边、南边往北边去的,突然这么一改变,其中怕不是憋着什么大事!杜耀宗心里迅速做出判断。 “不行,咱爷俩不能跑!你给老子老实呆着,这会子咱们要是跑出去才是活靶子,想活命,老实趴着别动!” 敌在明我在暗,按照先前自己成功逃命多回的经验看,只要他们老实猫着,狗子大军身带军令,赶着去打仗攻城呢,哪里会顾得上他们这小猫两三只?毕竟他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只要沉住气成功避过去,他们父子转眼又是一条好汉。 惊吓过度的杜禹安被亲爹按着,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想到一次次被亲爹带着活命到现在,杜禹安对亲爹是信服的,内心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父子俩就这样平静的趴在草窝里,两眼紧盯着密林下头的蜿蜒官道,想要看看这一回高狗子从北边又来了多少人。 近了,近了,再近了…… 刚开始打马而过的一拨人速度很快,瞧着像是打头站的先锋,所以马上的人他们看的并不真切,不过马背上官兵的衣着他们还是很熟悉的。 几乎是在看清马背上的人身上的穿着后,草窝子里被亲爹压着的杜禹安就激动的忍不住了。 “爹,是自己,呜呜呜……” “闭嘴,再看看,以防有诈。” 杜耀宗当然知道儿子激动什么,说实在的他也激动啊,毕竟极北乱了这么久以来,他们逃亡了这么久以来,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军队,他们岂能不激动? 可再激动,他们也得谨防有诈,可不能死在这眼看着就能抵达燕山的关键时刻。 杜耀宗忍着内心的颤栗,一把及时捂住儿子的嘴巴,压低声音在儿子耳侧警告,“你别嚷,谨防有诈,我们再看看,再看看……” 杜禹安这才安顺起来,任由亲爹的臭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双眼却瞪大如铜铃,紧张而又期待的盯着下方的官道。 直到…… 直到再度出现的队伍是百姓的队伍,大包小包,老弱病残啥样的人都有; 直到护送在百姓队伍身边的官兵,都是大靖将士的穿着打扮; 直到确信这些个官兵都只是看护不是看押,对待百姓的态度是和善的,百姓脸上也都没有害怕; 直到他们在队伍里,居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杜禹安颤抖着手不停的点着下头,打从眼前过的杜禹平,他的声音都因为激动高兴而变了声调。 “爹,爹,是老二,是老二哎,他没死,老二居然没死,他还活着!”,看样子活的还挺滋润! 既然老二那个窝囊废都能活的这么滋润,看着好手好脚的,一点也不像吃苦受伤被饿到的模样,那有点能耐的老大的情况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杜禹安忍不住了,内心狂喜的他,根本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欺负那哥俩的,他激动的一把反拽住亲爹的手激动的语无伦次。 “爹,爹,老二,老二,他都好好的,老大肯定只能更好好的,爹,爹啊,我们下去找他们的吧!爹,您可是我们的爹啊,老大老二自己好好的,可不能不顾您!” 是啊,他可是他们的爹,亲爹啊,可不能不顾他! 这么一想,杜耀宗眼睛都亮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曾经是怎么对待这俩儿子的? 他觉得杜禹安说的甚是有理,当即不再犹豫,一骨碌爬起来,竟是连身边最宠爱的儿子也顾不上了,撒丫子的就往下头的官道上跑,边跑边喊:“禹平,我儿,禹平,我的儿啊,爹在这里,爹再这里……” 身边的杜禹安没料到自家老子动作这么利索,暗自呸了一口,忙也不甘示弱的爬起来跟着拔腿狂奔,边跑边喊,“爹,爹,您等等我,等等儿子……” 再然后,护送在百姓左右忙着赶路的杜禹平傻了眼。 这突然从山上密林中冲出来的两个形如乞丐的家伙,居然是他爹跟三弟? 愕然之下,被一左一右相继拉住胳膊不得动弹的杜禹平,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 “爹?三弟?” 谁来告诉他,他不是在做梦。 只可惜,紧紧拉着他不放,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的父子二人,可不知道杜禹平此刻内心操蛋,这俩货没皮没脸极了。 听到杜禹平迷惑的声音,两人应的脆生生的,应声的那叫一个甜。 “哎,儿子,好儿子!爹能再见到你简直是太好了,太好了!儿啊,爹怕啊,爹怕再也不能见到你了啊,可担心死爹了……” 边上杜禹安也不甘示弱,“二哥,弟也想你担心你,二哥啊,能再到你真的是太好了,二哥,弟弟快要饿死了,哥,你有吃的没有?” 杜禹平…… 面对一左一右的纠缠不休,杜禹平吓的连连咽口水,完全不知所措,要不是身边手下兄弟拉扯他回神,此刻他还杵在震惊的手足无措中。 “头儿,眼下忙着赶路,这突然冒出来的人不管是谁,不管您认不认识,这都得禀告杜大人仔细盘查,确认不是奸细才是,大局为重啊。” 平日里这个小头儿对他们不错,又是杜大人的亲弟,眼下看到他遇难了,自己也乐得当个好人提醒他一番。 况且,这突然冒出来的俩个眼熟的家伙,他们可是认识的很,毕竟逃兵啊,谁能不记得? 听到手下在自己耳边的一阵好意耳语,杜禹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来人速去前头禀报大人情况。” 杜禹平声音一出,看着有精壮军士迅速领命而去,可是刺激坏了眼前这俩抓住救命稻草的人。 杜耀宗又惊又怒,感觉脸皮挂不住,当即呵斥,“平儿你这是作甚?” 杜禹安为亲爹马首是瞻,自然也是一脸愤怒指责,“二哥,我是你亲弟弟啊!好你个二哥,如今你发达了,竟是连亲爹亲弟也不认了吗?你这是忤逆不孝!” 杜禹平自然知道眼前的是亲爹亲弟,可打小到大,面前的二人就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压抑与恐惧,特别是亲爹,他对他骨子里都透着胆寒。 因此,杜禹安跳脚指责,杜禹平嘴巴张了再张,最终也没能说出句反驳的话来,还是前头杜禹辰得了禀报,看到队伍行进速度慢了,这才不悦的一边下令队伍全速前进,一边打马而来。 杜禹辰到的时候,走在队伍中断的余慧也正好护着姑姑、坑王他们路过,正巧瞧见了接下来戏剧性的一幕。 看着曾经对自己不闻不问,没给过自己一丝温暖的人,今日再见,杜禹辰的内心是奇异的平静。 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他心中甚至没起一丝波澜,“你们怎么在这里?” 高头大马上身强体健高高在上的长子,长子脸上的冷漠,看的杜耀宗内心复杂纠结,他懊悔,却不自责。 若是可以,他也悔恨当初不该那样对待这个儿子,不该任由柳娴雅那个贱人作践他,眼下想要挽回,怕是难啊。 可再难,为了活下去,他这把老脸也必须拉下来,所以他笑了,笑的格外殷切慈爱,露出了这三十几年来自己从未对这个儿子露出过,曾经只专属于爱子三儿杜禹安的慈爱笑容来。 “呵呵呵,辰儿,呵呵呵……辰儿,是爹啊,以前是爹的不是,都怪柳娴雅那个贱人,辰儿……” 杜禹辰却完全无动于衷,“我只问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的目光冷冷,言语冷冷,不带一丝温度,看亲爹就跟看陌生人一样,这样的态度让杜耀宗不能接受。 渣爹内心暴怒,枉费他还低声下气的给他好脸!杜耀宗当即炸毛,“杜禹辰,我是你爹,你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对待可疑人员认真盘查的态度!” “你,你!”,杜耀宗被气的喘着粗气,“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是你的亲爹!你就这样像盘问人犯一样盘问我?我是你老子,你老子!” “爹?老子?呵!你这样的人,配有我这样冷血无情的儿子?我这样的人,配有你这样自私自利的老子?哈哈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可没爹,我爹早在眼睁睁的看着我被虐,被饿死而无动于衷的时候时候就早死了,我们这样的人,怎么配有爹,有儿子这种东西呢?笑话!” “你……逆子!” 这鬼畜的发言,厉害了我去!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哦。 看了全场的余慧,简直被某柿子惊呆了。 杜耀宗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儿子变化的这么快,做事能这么绝,这么冰冷无情无心肝,竟是滑不留手的不好拿捏啊! 可转眼又想到曾经自己是怎么对他的,杜耀宗自己也知道,这个儿子如今翅膀硬了,比起自己来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还狠,还辣,还自私。 真不愧是自己的种,像他! 一时间,杜耀宗内心无端涌起一股骄傲自豪来,可随即看到儿子决绝,完全不把自己当个东西的眼神,他心里又发苦。 就这么转身离开吗? 不,绝不!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想要活命,就是赖他也得赖上这个,看样子混成了主将能做主出息了的儿子。 想来他身为主将,想要领兵,他也不能做的太过狠辣无情的对吧? 他难道就不要名声的吗?这么对待亲爹,他不怕被世人戳脊梁骨的吗? 而且他能带着这么多百姓逃命,怎么就不能带着自己? 心有决断,自认能屈能伸的杜耀宗也拿得起放得下,当即一掀破烂的衣摆,朝着马背上的杜禹辰嘎巴一声跪下,顿时老泪纵横。 “儿啊儿,爹知道错了,爹错了,呜呜呜,儿啊,爹以前不该那么对你,儿啊,爹知道你吃了太多的苦,爹错了啊,儿,爹的辰儿……” 余慧:哦豁,这个老东西可以啊,能屈能伸啊这是! 杜禹辰…… 就连边上的杜禹平,杜禹安都傻了眼。 杜禹辰看着马下哭的跟个娘们一样‘内心忏悔’的东西,他突然就觉得索然无趣。 慧儿说的对,有些人都是贱骨头,当自己手握权柄,高高在上了,他们就会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祈求自己的怜悯。 曾经的自己发誓,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将来把一切的委屈不平,把这些虐自己磨灭自己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可等今日还没有出人头地,自己就能简单轻松的把他们踩在脚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整个人生都没有意思,除了…… 杜禹辰的目光急切的在人群中搜索起来,直到看到了余慧的人,看到了她朝着自己关切投来的目光,他那颗漂泊无依、彷徨不定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还好,还好有她! 不想再看到这么个恶心的东西恶心自己,杜禹辰挥手打发杜禹平处理这两人。 当然了,他也不会善心大发,反正都是要护着百姓逃离的,即便眼前来的是两个陌生人,只要是大靖子民,他都是允许纳入其中,只不过优待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优待的,让他们跟着队伍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所以临走时,杜禹辰还很小心眼很小人的叮嘱二弟杜禹平,让他不要多管这二人,让他们入队即可。 至于生死,让他们自负。 杜禹平那是一心听自己姨娘的话,跟着杜禹辰这几年他的日子也挺好过的,自然唯杜禹辰命是从。 可怜杜耀宗父子,满以为自己见到了曙光,面上的忍辱负重能换得大儿子的心软怜惜,结果万万没想到,自己得到的也只不过是同行一路而已,别的,却再没有多的。 这让父子俩憋屈不能忍,有心跟身边同路的百姓,跟将士们说一说不孝子的闲话,挑拨离间一下下,侮一侮逆子的名声吧,结果倒好,身边的蠢货居然都不信自己,竟然还一脸鄙夷的咒骂自己。 艹,这些人难道是傻子,眼瞎不说还听不懂人话吗? 杜耀宗哪里知道,他们父子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 他们父父子子,一个是带领他誓死抗敌守城,对袍泽百姓不抛弃不放弃的少年将军; 一个是刻薄寡恩,没胆没品,抛弃袍泽的逃兵; 人品孰重孰轻,两厢一对比,大家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偏向了杜禹辰撒,所有人就没觉得他们的杜大人这样大义灭亲,这样铁面无私不徇私有什么不好。 最终无奈之下,为了活命,杜耀宗把心爱的三儿跟当初舍了小妾铺路一样,舍给了身边一户没有儿子的人家当上门女婿,不过是换来了两碗米糠的报酬。 就这,为了活下去,在杜禹辰杜禹平真的不管他的死活,他又舍无可舍的情况下,杜耀宗最终也把自己舍给了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寡妇,不过是为了求一口饭而已…… 94 第 94 章 破釜沉舟求生路 三 来…… “通知下去, 全体进入密林安营扎寨,个屯长加强管理,注意管理手下人员, 不许生火,不许异动吵闹,高声喧哗;齐百户夏百户领队巡逻,斥候营出列,以驻扎地为中心辐射十里, 仔细探查,如有异动,随时回来汇报。” “喏!” 赶了一整日的路, 大家伙都累坏了,虽说这一路走来还算平静, 可那么庞大的队伍其实是个拖累,随着越发接近燕山, 杜禹辰就越发谨慎起来。 眼看夜幕落下,边关百姓缺衣少食大多患有夜盲症, 不宜赶路, 没法子杜禹辰就选定了一处高于官道便于隐藏的密林, 通知下令大家安营扎寨。 得了杜禹辰的命令, 斥候队迅速出动,眨眼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余慧趁着姑姑忙着整理过夜营地的时候, 悄默声的撒了把种子在周围警戒, 而后又从随身背着的背篓中取出食物交给余谷雨。 “姑姑,上头有令我们也不能生火造饭,我这里还有点干枣子跟晒干的馒头片, 您拿去给蕊蕊还有敬哥儿吃。” 心疼孩子的余谷雨没犹豫,点头接过了余慧递过去的东西,心里头却还挂念领队的侄儿,心说那孩子也不容易,待会自己也给他送点去垫垫肚子。 众人各自忙碌,这时候的大家还不知道的是,就在离着他们十几里地的一片山野中,一处废弃的狗熊洞里,十几个身上带伤,且瘦到几乎皮包骨的汉子脸上全的焦急。 “怎么办马哥?大人昏迷到现在都不醒,刚才又起热了,再这么下去,我怕大人扛不住啊!” “是啊马哥,怎么办啊?” 好不容寻了点野果子的马放,一回来就被留守的兄弟围住了。 听到兄弟说的话马放急了,把野果塞兄弟手中,人猛地冲到洞内昏迷不醒的许秧身边,探手查看了下许秧的情况,马放沉了脸。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家大人怕是真就要熬不住了,他得去寻点草药回来。 心里做出决定,马放起身交代洞内挤挤挨挨涌到跟前一脸关切的兄弟们,“大家别急,看顾好大人,我再出去跑一趟,点草药回来……” “不行,马哥你别去,我去,你为了给咱们找吃的已经忙了大半天了,眼下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还是我去。” “不,我去,我去!” “我也去……” “都别吵了!” 面对一个个积极表示要自己去的兄弟,扫过他们身上的伤,还有急速瘦下来的身板,马放态度强硬。 “你们这都是要干什么?我好手好脚的不像你们一个个的都有伤,自然是我去比较方便,到时候即便是遇到点什么,我跑都比你们跑的快!而且这大晚上的,草药你们也不认识,你们谁去我也不放心,都赶紧的回去躺着,看顾好大人,我去去就来。” “可是马哥……” “别可是了,我……” “不然我跟着去吧?马大人,这里我熟,草药我也认识,不行我跟着您去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找的快。”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少年声音,众人看去,就见当初特意找来顶替自家王爷的替身走了出来。 众人沉默了,马放想到当初他们损伤那么严重,大家拼死都保住了这个孩子,眼下也就自己与他身体状况还行,马放便不再犹豫的点头应了,一大一小随即消失在了洞口。 一方奉命排查情况,一方焦急不已的寻找草药,也是巧了,双方不其然的在山中碰头巧遇,一见面就剑拔弩张,还是为首的斥候领队曾经在营里见过马放,在他们双方差点大打出手的时候及时认出了他,这才消弭了一场战斗。 马放得知对方是先锋军的人,还是杜禹辰带领的人,他的心里也是一咯噔,不过好在,杜禹辰跟余慧都安好。 既然他们安好,王爷自然也是安好的。 虽然这领队说都好,不过不放心的马放还是决定跟着领队一起赶回了营地看看,一来确认闲王是否真的安好,二来也是想请余慧帮忙救治自家大人。 所以等马放带着许秧等十几个病号兄弟,一路跟随斥候营回到营地的时候,杜禹辰跟余慧看到他们的人都惊呆了。 “马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还有,许大人这是?” “唉!”,马放叹气,望着余慧跟杜禹辰,“说来话长,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也是许秧他们倒霉,起先的时候,他们只要专心对付身后的追兵杀手,倒也还算从容,一路上带着假的闲王,勾搭的身后的尾巴溜圈,许秧也是聪明,饶是对方杀机尽出,许秧也领着手下趁机灭掉了不少的杀手。 本是形势大好,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出现许多的高狗敌军,不仅如此,在前头追杀蔡大人他们的杨兆先一行也突然返回。 前有狼,后有虎,为了护住闲王不暴露,许秧带着手下的弟兄奋力搏杀,更是保护了替身闲王的小子,杨兆先跟那幕僚纷纷殒命,他们的兄弟也基本死伤殆尽,许秧旧伤再添新伤,王爷的车架丢了,他们甚至连身上带着的干粮也丢失殆尽。 万难之下,身后还有高狗追兵,为了保命,他们不得已进入山林与高狗周旋,只可惜,弹尽粮绝之下许秧还重伤不治,这才沦落到了眼下这种结局。 杜禹辰与余慧听了马放的叙述一脸唏嘘,余慧没有二话当即出手救人,杜禹辰也下令杜禹平给马放他们带来了食物,便是那替身,杜禹辰也给安排到了河田军屯的队伍中,交托给了罗大招呼。 双方碰头,两队合一队,一夜休整,次日天不亮,队伍再次前进。 “此地离燕山关不足三十里,大家再加把劲,我们争取进入入关,等到了关内,大家就安全了。” “好,好,都听小杜大人的。” “都听大人的!” …… “出发!” 杜禹辰鼓舞士气,大家纷纷响应,都满怀希望鼓足劲的埋头赶路,内心充满着期待。 然而,事实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美好。 下晌临近日落的时候,庞大的逃难队伍才抵达了燕山关外。 远远的看到那高耸的城墙,看到城墙上大靖王旗,心知这里还未被敌军攻破的百姓们,一个个忍不住激动的热泪盈眶,不由爆发阵阵欢呼,更有甚者,热切难耐的甚至冲出队伍往前拔足狂奔。 这时候的他们完全忽略了城外周遭的异样,忽略了,大难当前为何城楼下一个逃难至此的难民都无,这才导致了…… 咻,咻咻咻咻…… 没等百姓奔到城池下,更是没有任何的警告,突的,城楼上密集的箭雨如雨点样朝着城下无情射来。 霎时间,队伍乱成一团,哭爹喊娘,人仰马翻。 “啊!” “救命!” “跑,跑啊,快跑……” “我们是自己人啊,自己人!这该死的守城官兵眼睛难道是瞎的吗?怎么箭都往自家人身上射……” “啊,杀人啦,杀了人,官兵杀自己人啦……” 刚才还寂静一片的城门下顿时成了恐惧的海洋,刚刚还不顾一切兴奋到失态,不由脱离护卫的队伍往前狂奔的百姓立时遭殃。 领队的杜禹辰见状内心一凛,好在没慌,当即下令军队掩护,霎时间,盾牌,板车,包袱、铁锅,甚至是锅盖等等的器皿,总之只要是能用得上的,大家伙都掏出来挡在身前,一边哭,一边骂娘,一边疯一般争先恐后的后退。 “娘,我怕!” “儿啊,儿啊,你在哪?” “别挡路,别挡路啊,跑啊,跑啊!” …… 耳边哭嚎阵阵,撕心裂肺,早已抽刀跟兄弟们战成一团,不停劈砍箭雨的杜禹辰,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刀,一边放声下令。 “竖起军旗!冲锋营前队变后队,护着百姓撤离!” 虽然不知为何城墙上会来这么一遭,眼下他们却只能撤退保命。 艰难护着百姓后撤的杜禹辰内心期盼,希望城楼上的人是眼花,是谨慎,是害怕高狗扮成百姓来诈开城门所以才有此一举; 更希望对方看到他们高高竖起的旗帜后,知道他们是自己人了,会放他们平安入关; 然而…… 当他们退到安全距离外后,前头城楼上的箭雨是停了,可只要他们有前进的趋势,城楼上的箭雨又再度逼来。 几次三番,城下的人急了。 “大人怎么办?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若是这城咱们进不去,这边动静闹的又大,万一叫身后高狗发觉异常再派兵杀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大人!” 杜禹辰又何尝不知道是这个道理? 危机时刻,杜禹辰当机立断,点上三五好手,高举先锋军军旗,骑马步步试探的往城楼去,没到跟前就又被逼停,不过好在,城楼上的人见他们就只几人,身后大队人马并未异动,城墙上的箭雨这才没有再度射来。 “下头的人不许再靠近了,再近一步,休怪尔手中箭矢无情。” 杜禹辰不得不停下,点着身后先锋军的军旗,手捧肖远临危受命的官印虎符,朝着城楼上放声大喊。 “在下先锋军阵前授命校尉杜禹辰,关外失守,百姓流离,特护百姓入关避祸,还请城上诸位留手,镇边将军通融,放尔等入关。” 声音带着内力很有穿透力,不仅城楼上严阵以待的将士们听到了,便是城楼内,此刻正在瓮城帅帐中找驻守主将议事的萧逸与蔡大人也都听到了。 他们本是领着闲王身边的贴身小太监装成的假闲王一路进京的,因为追击的是窝囊废杨兆先,加之对方追到一半,突然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消息又莫名转回,让他们走的还算顺利,成功入关后急匆匆的正要南下回京,结果才动身没走几日,萧逸就收到了杨兆先急匆匆退回的消息。 原来是高狗大军大举进犯,杨兆先眼看老巢不保,为了老本跟家眷所以才匆匆往回赶的。 萧逸把消息报给蔡大人后二人齐齐变了脸色,他们再不笑话杨兆先傻子没决断了,毕竟他们誓死要保的人,此刻怕是也陷落在了极北。 正主都不在手中,这时候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追兵杀手?比起这些,比起杨兆先,深知高狗凶残的萧逸很清楚的知道,高狗肆虐才更加可怕。 即是如此那还进什么京?掩什么耳目? 二人领着手下匆匆往回,一心出关要找他们的主子,护卫坑王的平安。 这不一来一回费时不少,才匆匆赶到燕山关,燕山关却已经彻底闭了关。 不得已,萧逸与蔡大人这才来找主将商议出关的事情,他们还想着,怎么找借口不暴露闲王的存在顺利出关呢,结果倒好,他们才开口,城楼上就传来了异动。 没等冷肃了神色的萧逸与蔡大人搞清楚,眼下到底是怎么个状况,他们就听到了异常熟悉的高亢喊声。 这是?这是自己手下杜禹辰的声音! 萧逸心里猛地一沉,紧接着又是一喜。 这小子既然来了,以他的本事,闲王该是无碍的,那么眼下最迫切的,就是要把闲王跟自己人弄进城来! 萧逸与蔡大人相视一眼,双双有了决定。 嗡的一声,银光一闪,听到城墙外喊话声黑沉了脸的燕山关守将单大人只觉脖间一冷,低头一看,一把冰凉雪亮的利刃横在了自己的脖间。 单将军不由瞪向手握剑柄的主人,“萧将军这是何意?” 身周的将士也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瞬间把萧逸蔡大人以及他们带着的人包圆,双方对峙,局势一触即发。 萧逸神情严肃没做声,手却很稳。 蔡大人则笑着的上前一步,朝着单将军拱手道:“单将军莫怪,莫恼,我们也不想如此,实在是情非得已,单将军,大局当前,只能先委屈您一下了,您放心,我们不要您的命,不过是想请单将军上一趟城楼,下令开一下城门罢了。” “上城楼,开城门?呵,你们妄想!蔡大人,枉你是朝廷肱骨,您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知不知道眼下的形式?开城门说的轻巧,若是城门打开,外头的敌军攻进城来导致燕山关被迫,高狗挥师南下,生灵涂炭,蔡大人,你跟萧将军那就是千古罪人!” 蔡老头一顿沉默了,他自然也知道燕山关被破后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惨烈结局,可是身为臣子,受陛下所托,闲王就是他的责任。 再说了,此刻在外头喊话的是自己人,既然那小子能从容喊话,便说明此刻城外无敌军,更说明闲王近在迟尺,如此,为何不开城门。 “单将军,老夫与萧将军如此也是情非得已,还请单将军移步,具体情况如何,城门开否,将军随老夫上城楼一观后再行决定如何?” 话是这么说的,蔡老头其实根本不给对方反驳的余地,朝着萧逸使了个眼色,萧逸点头,刀锋又往下压了压。 “单将军,得罪了,请吧。” 护在他们身周的先锋军将士立刻行动,武器一致对外,嘴里威吓着身周跃跃欲试的守城军后退,一边护着萧逸与蔡大人压着单将军往城楼上去。 就在这样的对峙中,萧逸压着人步步上楼,最后站在了城楼中央的瞭望口。 下头的杜禹辰看到熟悉的身影之时,心下大喜,“将军!蔡大人!二位怎会在此?” 蔡大人也跟着激动热切,半个身子都探出头来,朝着杜禹辰大喊,“杜校尉你怎地在此?你护着的人呢?” “大人放心,他很好,此刻就在身后的队伍里跟百姓在一起,将军、蔡大人,极北防线被高狗踏破,徒河、东林一线俱灭,清河被困多日,极北军十不存一,尔等好不易逃亡至此,末将还请将军与大人伸已援助,求助守城将军开开城门,尔等绝不是探子也不是敌军内应,还请放我身后难民百姓入关。” 听到这么个噩耗,蔡大人一惊,萧逸心痛的差点没有握住手中的剑,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萧逸再不想等,手中剑锋重重压下逼迫剑下人。 “单将军您听到了吧?还请单将军高抬贵手下令开城门,放我先锋将士与百姓入关。” 这位骨头也挺硬,脖子一梗,“绝不!” 刀锋冰冷,他也不是被吓大的,大局面前牺牲一些百姓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必须守住城门,护住身后更多的百姓,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若是私开城门,因此导致燕山被破,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那先砍的也是他单峰的头。 所以,便是死,他也不可能下这个令。 单将军态度强硬,萧逸心急之下刀锋再压,眼看着刀锋上血珠滚落,周围双方将士鼓胀青筋高举兵器,局势一触即发,不想事态交恶下去的蔡大人无法,不得已凑头过来在单峰耳边低语几句。 起先单峰还一身怒气根本听不进去,还是当他听到下头人群中居然有闲王在的时候,单峰的表情这才变了。 他抬眼眺望下方,目光扫射着远处的密密匝匝的百姓,再落到近处喊门的小将身上,单将军严肃的看着蔡大人,心里惊疑不定,左右衡量。 最终想起上头那位对闲王的宠爱,再看眼前两个该死的家伙,单峰退让了,“蔡大人确信那位下下头?” 蔡老头点头。 单峰又道:“蔡大人,本将军信你,但是你可能保证下头无诈,来人确信自己人?” 这个不消说,不止蔡大人,就是萧逸跟身边的将士也纷纷点头。 单峰见状,这才一咬牙,狠狠心的抬起手,“既是如此,来啊,开城门。” 一声令下,萧逸这才撤回了手中的长剑,收手合抱,诚心诚意的单膝跪地跟单将军告罪。 吱呀呀城门打开的声音,让城外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大家笑啊哭啊,唱啊跳啊,擦干眼泪,扶着亲人匆匆进城。 听着城楼下滚滚车轮、马蹄、脚步声,看着下头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百姓,单将军叹气,抬手扶起萧逸,算是接过了刚才要挟的这一茬,一扶抿恩仇。 95 第 95 章 大结局 一 陛下崩江山…… 寂静的夜, 风刮过窗棱嘎吱嘎吱的响,忙碌了一天,余慧累的不轻, 不过好在是诸事皆定。 此番跟随他们一路逃难入关的大多百姓, 在入关后又的选择留下, 有的却选择了继续南逃。 余慧与杜禹辰尊重大家的选择,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仅通禀了萧将军单将军他们此事, 更是亲自站在西城门上,送了这些百姓们出了城关。 余慧他们家与选择继续难逃的大多人不同, 自家人跟河田军屯一众上下经过商讨,倒是决定全部留下, 跟先锋军一起留在了燕山关, 等待看杜禹辰下一步有什么决定。 虽说那位单将军脾气耿直,先前不愿开城门, 后来知道闲王在此后, 这位倒是也会做人, 不仅亲自给他们一众安排了落脚地, 甚至是连粮草都分拨了不少来供应他们,其中值得一提的是, 这位本是想把坑王请到他的府邸去落脚, 只可惜,也不知道坑王是怎么想的,居然一口拒绝了不说,还非欠虐的要住他们家不肯走。 得知这个噩耗,小家伙杜欣蕊还窝在亲娘怀里连连叹气。 坑王再坑那也是王,单将军见自己请不动的情况下, 为了坑王的安危,不仅加派了人手守护坑王,还重新给余慧他们家安排了住处,宅子位于城中心,就在将军府旁边,算是把他们放在了眼皮子底下看护了起来。 经历了一番的九死一生,惊心动魄,接连输出异能,说着的,近来余慧觉得特别累,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余慧飘回家,踏入房间倒头就睡。 这一觉就从大晌午的睡到了半夜时分,还是半夜里的时候,余慧察觉到了手腕上的异样,这才被一直乖巧的藤蔓给摇醒了。 醒来后,余慧嘟囔着打着哈欠,才抬头准备看看窗外头的天是什么时辰了,结果就听到一阵呜呜呜的怪异动静。 余慧皱眉,胆子也大,怕吓到正屋休息的姑姑表妹他们,自己披着衣服就出了房门。 站在院中仔细检查搜索,发现声音居然是从屋顶传来的,余慧抬头,就看到了屋顶上的那道黑影,余慧挑眉,心说这小东西到底是怎么自己一个人蹦跶上去的? 这位可是精贵的主,千万不能出岔子,余慧不敢耽搁,手中藤蔓瞬间射出,余慧趁机翻上了屋顶,才上来就发现院子外各方守着的诸多暗影,余慧了然的点点头,知道这些人是保护坑王的,她也没挑破,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坐在屋顶瓦当上的,那团看着可怜又寂寥的身影上。 余慧不知道的是,她的出现,让外头守着闲王的一干暗卫狠狠松了口气。 上头那小祖宗可是在屋顶哭了半宿了,他们身为护卫,不是没有出面劝慰过,只可惜,不论谁出面,哪怕是领头马放上去了,却全都被这小祖宗尥了蹶子。 正在他们担忧为难,生怕小祖宗哭坏了身子的时候,终于,他们日夜守卫的小院内传来的动静。 他们想着,这位小祖宗死都不肯跟这家人分开,那说明小祖宗跟这家人感情应该很深对吧? 既然很深……兴许这家人出面,小祖宗能给面子? 果不其然,在众人的期盼中,屋顶上的那团黑影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许是余慧双脚踩在瓦片上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坑王回头,借着天上的毛毛月光看到来人是余慧,坑王先是一愣,随后一点也不见外的,仿佛破罐子破摔般的嘟囔出声。 “你怎么来了?” 这声调不对啊,坑王莫不是哭了?还大晚上的一个人躲在屋顶哭? 余慧心中诧异,脚下没停的走过去,“我怎么不能来?我还没问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一个人摸上了房顶偷偷哭鼻子呢!” 这话让坑王瞬间炸毛,小胳膊胡乱的抹着泪,倔强道:“谁是一个人啦?谁哭鼻子啦?本,我,我才没哭!” 炸毛的小孩你别惹,一惹一身毛。 余慧很识时务的告饶,“是是是,王爷您没哭鼻子,没一个人,是我说错了话。” 见余慧这老厉害的乱臣贼,额不,是老厉害的人,居然破天荒的安慰自己,还主动认错,坑王一时间有些诧异,跟着心情也难得好受了那么一丢丢,不过只有一丢丢哦! 坑王吸吸鼻子,嘴里还忍不住的咕哝:“哼!这还差不多,本王可是堂堂闲王,是王,王怎么会哭鼻子呢?我太子哥哥就从来不哭!” 说起太子哥哥,坑王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怎么办?他想哥哥了。 怎么办?眼下他好像不能马上赶回去了。 冷脸子伤重,根本不能轻易移动,这是要命的事,他便是再急切再不懂事,也不能不顾一路护卫自己周全的人,所以白日的时候,明明自己很伤心很焦虑,很羡慕一路被小余姐他们护送出关的难民可以继续南下逃难,最终自己却艰难的做出了暂时停留的决定。 不为别的,跟着小余姐经历种种,让他明白,自己是王,再是不问大宝的闲人王,他也不能让跟在自己身边,护着自己的人心寒。 所以他留下了; 所以他想太子哥哥了; 所以他自责、愧疚、思念,辗转难眠; 悄悄的爬上房顶,眺望着南方都城所在的方向,周承敬一遍遍的在心里跟太子哥哥说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 余慧看到坑王说了两句话,双眼又忍不住的注视向南方,眼泪扑簌簌的落着,那小模样,啧啧,还真别说,怪让人心疼的。 余慧叹气一声,走到坑王身边坐下,轻轻的拍拍坑王的肩膀,难得的软和的声气安慰。 “小王爷,其实您已经很好,很坚强,很男子汉了,我也不大会劝人(一劝就把人劝成了鬼畜),不过常言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您长大了,一直以来也都做的很好,很勇敢,您别伤心难过,太子殿下在天有灵,知道您成长至如今,看到您能如个小男子汉一般勇于承担起责任,能懂得取舍护住自己的人,想必太子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是吗?”,某坑王不确定的回问,余慧坚定点头。 “是!绝对是!小王爷别再难过了,太子殿下那么贤明仁德,那么爱护您,殿下要是看到王爷这般绝对会很欣慰,殿下绝不会想看到亲弟为他难过,便是成了天上的星辰,殿下也会一直注视着王爷,一直保佑着王爷的。王爷,以太子殿下的为人,其实并不会因为您不能赶回去送他最后一程而怪罪埋怨您,他是您的太子哥哥啊,一只爱您疼您的太子哥哥不是吗?” 对啊,他是自己的太子哥哥啊!是贤明仁爱的太子哥哥啊! 小小的闲王瞬间想通了什么,不由站起身逃亡南方,小手紧握成拳。 “对!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本王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本王生在皇家,自小锦衣玉食,父皇母后宠本王,太子哥哥疼本王,只可惜自来本王就是个小混账,如今太子哥哥薨了,敌人铁蹄踏破河山,百姓罹难,父皇还不知是不是愁白了头发,母后还不知道是不是哭瞎了双眼,本王既是男子汉,便不能再逃避,本王是周家人,是皇子,是闲王!本王有本王的责任,小余姐姐你放心,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迎着黎明的光,周承敬站起身来,挺直胸膛,小小的身影仿佛无限拉长成长,刹那间长成了参天巨树。 他眺望南方,周承敬在心中暗暗呼唤:太子哥哥放心,太子哥哥等我! 然,在小小少年一夕开窍,重拾自信,承担起了身为王的责任,积极主动的加入燕山关的防御事物的时候,前些日子从燕山关出了城关继续往南去的百姓却突然狼狈转回。 得到消息的余慧从医帐中匆匆赶到城关,望着那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余慧忍不住上前询问,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一路难逃没几日,就遇到了鞑靼与高狗的联盟铁蹄,所过之处尸横遍野,百姓罹难,血流成河。 难逃的路已然被截断,前进不得,绝境之下,死伤过半的百姓九死一生的往回逃,这才给余慧他们带来了玉嘉关被破,镇守将领殉国,敌军铁蹄入关踏破中原肆意截杀的消息。 余慧懵了; 杜禹辰懵了; 萧逸、蔡大人、单将军俱都懵了; 小小少年周承敬同样也懵了; 所有的人得知这个噩耗全都懵了! 国破山何在? 周承敬想到了什么,更是嚎嚎大哭,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敌军破关拦路,南下前路已断,以眼下的局面,便是冷脸子的伤势好多了,他怕是也再回不去了…… 可是让闲王更加预料不到的是,就在这个噩耗传遍燕山关,传遍北地的时候,有个闲王都预想不到的人,手持重要遗物,九死一生的从京都沿运河北上,遭遇鞑靼高狗联军屠戮时,千难万险的转道东莱渡海而来,又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寻到了燕山关。 当衣着褴褛的这位,终于见到闲王的人时,来人泣不成声:“王爷,王爷,奴婢终于见到您了,王爷,王爷,奴婢终不复圣人所托,王爷……” 闲王惊诧的扶起冲到自己跟前的人,不可置信的打量对方。 “大伴?您是大伴?大伴,您不在京都陪我父皇,怎么……”,一夕之间早已成长的闲王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般,刚才还关切的言语突然一滞,紧接着双眼都带着惊恐与急切,小手使劲的捏住了大伴的手腕急切道:“大伴,是不是我父皇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京都城出事了?我母后呢?她还好不好?” 闲王的问一个接一个,一声声一句句,随着他的疑问堆叠,他每问一声,面前九死一生才赶到此的内监首领大公公,帝王身边的首监就哭的越发难以自已。 哭到最后,大太监嘎巴一声朝着闲王跪下,颤颤巍巍的揭下自己一路来拼死护住的包袱,双手捧着奉于头顶。 “王爷,王爷!奴婢罪该万死,没能护住陛下,没能护住娘娘,王爷,太子殿下薨后,陛下吐血,娘娘病重,危急关头,又有敌军大军压境寇扰边关,陛下病情加重,然朝廷内忧外患之际,五皇子狼子野心,及生母瑜贵妃趁机联合朝臣乱臣贼子里应外合,控制朝堂内廷,陛下娘娘举步维艰……” 说到此,想到先前宫变的惨烈,大太监泣不成声。 “陛下誓死不应五皇子要挟,不立遗命于他,拖着病躯与贼子周旋,暗中联合几位肱骨筹谋欲立九皇子您为太子,想要急召你即刻回京……只可惜朝中大势已去,诸多臣子被瞒在鼓中,被杀的被杀,受控的受控,明哲保身的明哲保身,京郊大营,京畿卫,御林军尽在贼子掌控,奴婢以及诸位忠心的大臣合力也无法救助陛下娘娘于危难……呜呜呜,王爷,王爷啊,陛下娘娘,陛下娘娘殡天了呀……” 此言一出,闲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什,什么?不,不可能的!没可能啊?我父皇身体健硕,即便是因太子哥哥的事情大受打击,也不该……” 是不该!可是…… “呜呜呜……王爷您别忘了五皇子那乱臣贼子的狠辣,是他,是他不顾天理人伦弑父杀亲,是他狼子野心害了陛下跟娘娘啊王爷,王爷,陛下遗召传位于王爷您,王爷,您要振作,您要为陛下报仇啊王爷!” 大太监哭嚎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手里捧着的东西再往闲王跟前递了再递。 忍着惊惧与悲痛强制镇定冷静的蔡大人,哆嗦着伸手接过大太监奉上的包袱,颤抖着手打开一看,心下陡然一惊。 竟然是传国玉玺跟鲜黄的圣旨遗命。 蔡大人手捧这两样东西,终是信了大太监带来的噩耗,不由悲从中来,嘎嘣一声跪下,霎时间泪如雨下,“陛下,陛下!可痛刹老臣了,陛下……” 咚…… 悲恸的众人寻声望去,竟是闲王晕在了当场倒了下去。 大靖昌平五十一年秋,五皇子谋反,太子薨,鞑靼高狗铁蹄踏破中原,昌平帝驾崩,谋逆上位的五皇子密不发丧,历经三朝的大靖风雨飘摇…… 大靖昌平五十一年冬,九皇子闲王手持昌平帝遗召与传国玉玺,于燕山发榜文昭告天下,高举攘内必先安外,召集收拢北地残兵,驱除鞑虏,清剿乱臣贼子为父兄报仇的大旗,一时间,北地燕山成了天下目光注视所在。 96 第 96 章 大结局 二 花开正好月…… 大靖昌平五十一年冬末, 九皇子闲王率部占领顺天,设顺天为临时府都,沦陷北地一线残军纷纷来投, 随之而来的是越发多的失所百姓, 他们携家带口, 缺衣少食,满身惊恐与麻木的涌进顺天府都。 凌冽的北风呼呼的刮着,夹裹着雪花, 呼啸大地。 余慧裹紧身上厚实的棉袍, 哈出两口白气, 搓了搓冰冷僵硬的手, 不由颠了颠身后背着的背篓加快了脚步。 自打清河沦陷以来, 他们家里的日子就过的紧巴, 吃, 吃不好, 睡,睡不好,日日夜夜惊忧害怕的, 姑姑跟小表妹还有姑父, 人那是眼看着一天天的瘦弱下来,而他们唯一进补的补品, 就只靠着自己手里的那点干枣子。 先不说一样东西吃多了总归腻,就只说营养成分那也不均衡。 眼看着年关了, 虽说乱世, 可想到亲人们的身体,余慧就于心不忍。 常言道,有钱没钱都要过年不是, 姑父入营没空,姑姑表妹瘦弱不能,那就只有自己出马了。 这不,余慧背着姑姑,早早的摸出门,出城进到城郊的大山窜了一整日,仗着艺高人胆大,收获了五只兔子一只麋子,眼看着天色渐暗,余慧把大家伙藏在空间,背篓里丢了两只兔子就匆匆往家赶。 一路马不停蹄的下山,城池就在前方。 自己身为军眷,还身负医术,自有优容,凭着令牌可自由进出,然,从各处逃难到此的百姓却不一样。 整个北地老早被洗劫了一遍,不说金银细软,便是粮食,也大多被敌军收刮充作军粮,可以说,在他们夺取顺天的时候,城内除了留守的敌军那真是十室九空…… 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说救济接纳流离失所的百姓,便是军粮,那也有些力不从心。 危机之下,顺天府都自然戒严,没法接纳所有来投难民入城,不过大家也没有眼睁睁看着百姓去死的道理,闲王便应下诸位臣公的提议,每日在城内城外支起大锅放粥,维持难民的生机。 然而人太多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难民一日比一日多。 余慧穿行过密集的难民人流,艰难的进入城内,城内的情况也没有多好,这让她不由的担心上了。 说来他们也没有坐以待毙,蔡大人、单将军等官员自有决断,前些日子,为求活路,蔡大人他们提议,效仿敌军以战养战,休整兵力阶梯式出击,坠在敌军后方杀敌,伺机抢夺资源,救助百姓,收拢更多残兵。 然,此法子恐也不是长久之计。 一来京都城得位不正,自封德嘉帝的五皇子私心重,内乱他在行,抗敌却是软蛋,没有一点脑子的根本不配合他们来个前后夹击灭敌,得知闲王这边举动后干脆蛰伏不出,只想消耗闲王兵力; 二来高狗鞑靼联盟敌军也不是蠢的,他们也怕深入太过被断其后路,得知后方有变,自然要分兵来攻; 一时半会的,本来就够乱的中原土地越发生灵涂炭,杜禹辰他们这些带兵在外的将士也打的很是艰难。 …… “阿娘,妞妞冷,咯咯咯……阿,阿娘,咳咳咳,妞妞冷……” “阿奶,二宝饿……” “爹,爹,您醒醒,您醒醒……” …… 余慧一路进城,所过之处,耳边眼中,尽充斥着这样的恓惶、无助、悲悸之声。 兴,百姓靠,亡,百姓苦。 余慧脚步沉沉,她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 做什么呢? 打从这夜开始,顺天成内外的灾民百姓见到了神迹。 寂静的夜,突兀的一声嘭响,窝在墙角,努力蜷缩在奶奶怀里的大丫迷瞪瞪的醒来。 大丫身体麻麻的,很僵硬,小小的她又冷又饿又怕,却仍被好奇心驱使着,忍不住探头,透过奶奶的胳膊缝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一看之下…… 借着雪地的反光,看到近在咫尺就躺在雪地上的东西,大丫惊诧的瞪大双眼,哑着嗓子,不住的使劲摇晃着昏睡中的奶奶。 “阿奶,阿奶……” 半边身子都冻麻了的老太太迷蒙醒来,听到是孙女的声音,老太太下意识的扯着身上的破袄往孙女身上盖,“大丫乖,别怕,是饿了吗?乖乖,阿奶在,大丫别怕啊,阿奶在呢,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不是的阿奶,阿奶您看,你看那里!” “什么?看哪里?” 老太太纳闷疑惑,却仍旧颤颤巍巍的转身,顺着孙女瘦弱的小黑爪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就见几步开外,雪白的地上,竟然有个,有个……天,那竟然是一床棉被? 老太太不可置信的抬起僵硬的手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并没看错,老太太霍的松开孙女一把扑上去,把东西拽到了自己身后藏严实了,这才激动的抓着自家孙女的手追问。 “大丫,这是怎么回事?这东西?” “这东西?”,小丫头年岁并不大,且也没看到东西是怎么来的,被亲奶问起,便把刚才自己听到动静就看到东西的事情这么一说,老太太激动的,当即拉着孙女匍匐到被褥出现的地方,咔吧跪下就朝着四方纳头就拜。 “多谢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多谢三清老祖,多谢神仙保佑,多谢……” 站在屋顶当济事大侠的余慧没出声,看了下头不停磕头的祖孙二人一眼,避开她们,手中藤蔓挥出,顺着力道一个轻点再次越入了黑暗,奔向了下一个需要救助的难民。 而不停奔波的余慧不知道的是,当这对祖孙磕完头,颤颤巍巍的回到墙角的避风处,虔诚的扒拉开被子,欢喜的笑着,准备抱着被子好好入睡的时候,看到里头的约莫五斤重的粮食,老太太又着孙女,祖孙俩对着天空又是好一顿作揖感谢。 他们家中本也人丁兴旺,可惜一场大难,家人死的死,散的散,身边就剩下这七岁大的大孙女了。 一路奔逃自此,好几次老太太差点就没了,可老人家就是憋着口气不敢咽,因为她怕啊,怕自己一旦咽下了这口气,身边这唯一的血脉也保不住了。 如今得了那位不肯露面留名的神仙恩人帮助,有了这厚实的棉被,有了这点粮食,她们祖孙再靠着城内城外的粥棚,自己再勤快点,捡点柴火草根啥的,指不定就能熬过这个寒冬了。 对于这些,忙于清空当初在茂国公府收刮库房所得物资,忙着把自己加班加点催生出来的粮食送出的余慧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她呀,且忙着呢。 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人都帮,都救助,一来物资有限,二来难民太多,而自己异能有限,催发的粮食也有限。 所以咯,自己就只能紧着那些年幼老迈,急需救命的人来救助,当然,空间中近来自己种出的草药余慧也没落下,不好明着出面,她便趁机悄悄的给送到了医疗帐,留书一封,除了给将士治伤所用的,就是要求医疗帐每日熬些预防风寒的汤药草药救助难民百姓。 此番下来,虽然自己的空间基本空了,虽然自己也累的够呛,虽然谁也不知道是她余慧做了这些,不过余慧却感觉异常的安心。 毕竟上一世在末世,自己遇到的也不仅仅是冰冷邪恶,同样也有温情暖意,正如暗中救助自己,把自己安排进基地,护着她,给她当靠山暗中保着她,却从来不出面跟自己讨要恩情的恩人一样,她也可以达则兼济天下。 连续半月的忙碌,余慧空间清空,眼看着年都过了,看着日日忙碌,口中不停惦记念叨着某人的姑姑,余慧也愁,心说,不知道姑姑念叨的这个家伙如今打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这一回他会不会换防回来休整一二呢?当即她就听到了某人的消息。 只可惜,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就是。 “表姑娘,表姑娘,快,快跟我走,救救我哥,我哥他……” 看着风尘仆仆,突然出现在家里来喊人的杜禹平,余慧一家子都惊住了。 余谷雨大惊,“平儿怎么是你?” 杜欣蕊也跟着担心,转悠在杜禹平脚边追着喊,“二哥,二哥,大哥怎么啦?” “杜禹平你哥怎么啦?”,便是如余慧,此刻也忍不住担忧上了,毕竟事关自己的小命啊喂,于是她反手拉住来人,“杜禹平你慢点说,喘口气,来,深呼吸,慢慢说,你哥怎么啦?” 杜禹辰深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慌担忧,急切道:“表姑娘,我哥他受伤了,才被送回来,眼下就在医疗帐,还请表姑娘速速随我去救命。” 余谷雨听完,心里立时一咯噔,满脸慌乱。 余慧心里也觉操蛋,却知救人要紧,赶着救人的她忙把姑姑托付给了小大人的小表妹,自己提着药箱,跟着杜禹平就疯一般的往医疗帐跑。 路上,余慧这才从杜禹平口中得知了真相。 原来这倒霉蛋的家伙是受到了敌军前后夹击突袭,为护萧逸才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被萧逸带兵一路紧急护送回来求救命的。 想到杜禹平的话,再想到如今的局势,再一次成功治好了某倒霉蛋,成功保住自己性命的余慧又是一声长长叹气。 望着靠在床榻上一脸苍白,却还笑的‘荡漾’的家伙,余慧就训。 “杜禹辰,命就只有一条,要是丢了那可是真丢了,你不能老仗着命大,仗着有本神医就不要命的往前冲,你要再这样,以后姑奶奶我就不管你了!” 整日提心吊胆的被绑在他身上,她也烦。 面对余慧的威胁,杜禹辰倒是很开心,只觉得余慧很是关心自己。 可要让他不拼命,杜禹辰又卡了壳。 自己无权无势又是戴罪之身,身边还有人对着她虎视眈眈,若是他不趁着眼下天下纷乱之际乘风而起,将来又如何许她一个盛世太平? 当然了,心里想法归想法,话却是不能这么说的,在军队混迹久了的某兵油子就开口安抚炸毛的猫。 “慧儿你别生气,我知道你这是关心我,可是慧儿,如今大乱当前,闲王殿下缺兵少将,为了维系灾民百姓,我们若是再不以身作则的奋勇在前,何人又会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你……”,如今哪来的家国?不过嘛……“不管如何你也得注意着点,不要傻了吧唧的就只知道往前冲,你要知道,你这条命可不是你自己的!”,他牵连着自己的小命好吧! 余慧的怒吼让杜禹辰快活极了,激动的一把拽住某人点啊点的手深情道:“嗯嗯,我知道我的命不是自己的,他属于你,慧儿你放心,以后我都小心就想,再……” “再什么?哼!再不冒头往前冲?你说这话,你觉得我信?” “唉!自然是不信的……”,杜禹辰叹息,“可是慧儿,眼下这种情况,我若是不冲锋在前又能如何呢?” 南地五皇子蛰伏小打小闹,高狗鞑靼联军分兵回防,遭难的百姓不停聚集往顺天而来,他们若是不努力,不要说百姓,就是自己,在这乱世中也难以保存。 国将不国,天下大乱,都说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大厦倾覆,哪里还能有家?有幸福? “慧儿我心里有成算的,你莫忧心我,我保证,以后上了战场,我都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等度过了眼下的难关,等日子安稳了,等我挣得了出身,许你一个盛世繁华,我便挂冠辞官,再不冒险,我发誓。” “呵!别介,谁要你发誓了,我又不需要。”,无情的抽出某人手中的手,余慧翻白眼,“再说了,眼下这样的情况,是你发誓保证就能结束的吗?” 从古至今,多少朝代君臣,有多少是被裹挟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消逝的? 她求的不多,不过是保命苟到最后,求个现世安稳罢了。 只可惜,世道乱,礼乐崩,盛世太平难啊! “杜禹辰,其实我有个法子不知该不该说……” 历史告诉她,如今他们所面临的局面,跟历史很多的节点都有相似之处,若是可以,为了自己向往的盛世太平咸鱼小日子,或者,她可以冒险跟眼前的人提一提? 果然,杜禹辰点点头,努力坐直了身体,专注的看着她,“慧儿你说。” 余慧拿出一张自己早就画下存在空间的简易地图,摊开铺在杜禹辰的身前被褥上,点着地图,余慧道:“杜禹辰你看……” 在上上辈子自己的时空中,曾经有个盛世大唐,他们与如今的自己一样,同样遇到了高狗的袭扰,只不过眼下他们的局面比大唐可难多了。 可不管怎么难,有些事情是相通的。 余慧条理清晰的说出,哦不,是搬出先辈的遗泽。 听完余慧的话,目光扫过余慧所点过的地方,杜禹辰双眼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甚至是忍不住的,顾不得身上刚刚稳定的伤势,一手拽紧余慧,一手抓着地图,杜禹辰把余慧带入了军中帅帐,带到了闲王、蔡大人、许秧、单将军、他们跟前,摊开了余慧的简易地图。 “王爷,诸位大人将军,大家请看……” 杜禹辰记心很好,不仅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余慧给出的建议办法,甚至还加以补充完善,等他拿出来摆在众人面前时,给出的计划几近完美。 “王爷,南地叛贼那边蛰伏不出,打的就是消耗我们跟高狗鞑靼死拼的主意,如今北地荒芜,十室九空,难民汇聚于顺天,我们便是再以战养战,养活大军已是艰难,更何况还有那些流离百姓,一旦深冬结束,风雪化去,再无阻拦敌人铁蹄,那时怕是我军伤亡更大,既然如此,咱们不如破釜沉舟!” 杜禹辰的手点过海峡,点过半岛…… “余姑娘先前跟末将提及此计策,她说,尊严只在剑锋之上,末将觉得这话说的很好,既然高狗、鞑靼敢趁我大靖内乱之时扰我边关,踏我国土,杀我百姓,我们就应该豁出去的跟他们拼了,一旦前后夹击灭掉他们的王庭,不仅能解当下之难,此举成功,王爷便是不能率领我们攻破京都还天下一个清明太平,尔等也可固守大江以北,以图将来。” 这话,杜禹辰说的铿锵。 他的慧儿是闪耀的,是无所不能的,是自己的骄傲!身为男子,身为爱重她的人,自己不应该埋没她的才能,就应该大大方方的告诉全世界,她是最好的她。 所以,她的计策就是她的!是她的功劳,自己不沾不霸,却为她引以为豪。 杜禹辰说完所有,拉起余慧的手,傲然挺立在闲王诸人面前,眼中有柔情,更有自豪坚定。 众人…… 视线扫过这对他们公认的小情人,再扫过那张承载着他们希望的简易地图,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是啊,唯有破釜沉舟! “既然高狗鞑靼敢趁我大靖内乱之时扰我边关,踏我国土,杀我百姓,那我们干脆跟他们拼了,余姑娘跟杜将军说的对,尊严只在剑锋自上,这话秒极!王爷,老臣以为,此计可用,当用。” 随着蔡大人出列,其他人,如许秧,萧逸这些闲王死忠党纷纷出列抱拳,“启禀闲王,末将(为臣)也觉此计可用。” 单将军等率领残部来投的将军、大臣见状,斟酌过后,纷纷拜倒进言:“王爷,末将(为臣)也觉此计当用。” 一时间人心齐聚,上首主桌上的小小少年宽大的衣袖一挥,“准!” 大靖昌平五十二年初春,几乎是新年将将过去,大雪还未消融,整个北地都动了…… 杜禹辰率领三万精锐为先锋,踏上了急征而来的船队,携带精良装备,入海东渡至新罗,意灭新罗北上; 与此同时,萧逸率先锋军旧部,合拢一万新军,共计两万有余,由燕山关出关,一路往东,骑袭荡平极北东进,前往高狗王庭,欲与杜禹辰会和,以前后夹击之势破灭高狗王庭,端掉高狗老窝; 大军出征,许秧领兵五万留守顺天护卫闲王; 单将军率兵五万至玉嘉关,封堵鞑靼援军; 中原大陆留守五万兵马,由彭城来投的古将军领军,与高狗鞑靼联军周旋; 蔡大人则是不畏生死,为了促成此计,不惜堵上自己这把老骨头,代表北地闲王南下回京,与得位不正的五皇子德嘉帝周旋,只为暗中联络忠心旧主的旧臣,搅乱京都,设法让德嘉帝出兵抗敌;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临出发的那一日,身着银色铠甲,策马而来的杜禹辰停在了送行的余慧跟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慧儿等我,待我凯旋,你嫁我可好?” 怕被拒绝,某人丢下这么句话策马就走,只留下了那到明亮的银白,以及余慧不放心的放声大喊,“杜禹辰,我给你的药你要带好,还有,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活着回来……” 寒风中,回答自己的,只有某人头顶随风飘舞的红缨,以及某人高举过头顶,一直摇啊摇的手…… 大靖昌平五十二年春,留守的余慧站在了闲王面前,高举杂交水稻的种植计划,手提一袋自己优化优化再优化的种子,亲自跟闲王请命,征召难民,在顺天府等收复的河山上开荒肯田,种植这根本来不及确认奉上的祥瑞,只为那些拼杀在外的将士,为朝不保夕的难民挣一口军粮,得一口饱饭,闲王允了。 大靖昌平五十二年秋,北地三府十二县粮食丰收,蔡大人虽不能北归,南廷却也派兵出击,成功拖住了高狗与鞑靼的征伐脚步,许秧与单将军也成功的守卫住了玉嘉关、燕山关与顺天府都一带,百姓得以安稳; 大靖昌平五十二年冬,前方传来喜讯,杜禹辰率领三万先锋成功荡平新罗半岛,攻至高狗皇庭城下,与萧逸大军前后夹击,历时三月,趁着高狗王庭空虚之际,夺取高狗王庭,杀敌无数,活捉高狗王渊盖建达; 大靖昌平五十三年夏,合路的东征大军在杜禹辰与萧逸的带领下奇袭鞑靼草原,与领军出了玉嘉关的单将军前后夹击,在源源不断的粮草后援供给下,历时五月,大军大破鞑靼王庭,致使部族联合了近二十余载的鞑靼王庭一夕破灭,残部四散,逃入草原深处; 大靖昌平五十三年冬,大胜归来的杜禹辰,都来不及兑现自己离别时的许诺,面对得知王庭覆灭杀疯了的高狗主将渊盖建南,杜禹辰再度领兵出发,历时半年,荡平北地,自此北地尽归闲王所有; 大靖昌平五十四年秋,功勋卓著少年有为的杜禹辰再度为先锋大将军,领兵十万直扑南庭,与率兵从入蜀南下的萧逸西路军,率兵渡海南下由许秧、古将军率领的水军会和,三路大军直扑昔日的京都,立时一年半攻入南庭,大势所趋之下,南庭旧部救出被软禁的蔡大人,里应外合之下打开了京都城门,持假诏登基为帝的五皇子自刎于交泰殿,自此南北统一; 大靖昌平五十六年春,经过五年战乱,年十七的闲王手持玉玺于泰山封禅登基,昭告天下,改国号元年为齐安,封赏有功之臣。 功勋卓著的杜禹辰受封镇国公,赐丹书铁券,余慧也凭借着自身的杰出贡献,史无前例的由女子之身受封大司农一职入主朝堂。 这一年,余慧二十一,杜禹辰二十四; 这一年,杜禹辰用滴水石穿的功夫,磨得余慧点头同意,年轻的齐安帝赐婚于二人。 大靖齐安元年秋,杜禹辰多年心愿终究达成,来迟了好几年的求婚终于落下了圆满的帷幕,这一年,花开正好,月正圆…… 97 第 97 章 番外 缘起,缘灭 咚咚咚咚锣鼓响, 噼里啪啦鞭炮鸣。 大靖齐安元年金秋,一顶八抬大轿由司农府抬出,身后跟随着六十八抬的丰厚嫁妆, 年轻的陛下以弟弟的身份亲送余慧上轿出嫁, 这样的婚礼堪比公主出嫁,十里红妆, 更是艳羡死了多少围观的闺阁儿女。 拥挤的人流中, 已为五品游击将军王琦,看了眼身边一直凝视着远去花轿久久不肯收回视线,眼底充满了愁绪的兄长,王琦叹息。 兄长再是努力奋起,再智计百出熬到了四品参军的位置, 比起战功赫赫, 掌管天下兵马的兵马大元帅,陛下钦封超品镇国公, 身份还是差的太远太远了啊! “哥,走吧, 余姑娘她已经嫁了,哥你……”唉,有缘无份啊哥! “唉, 我知道……” 弟弟的话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王瑀忍不住再次凝望了那远去的花轿一眼, 愁苦的长叹一声, 心如刀绞般眷念不舍的收回视线。 罢罢罢,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他们之间, 终归是有缘无份罢了……“哥哥知道,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余姑娘,走吧!走吧……” 王瑀背负着双手率先转身离去,王琦看着兄长那塌陷的双肩再不复往日挺立,他就知道,自己兄长的心,此刻在滴血。 然这些,拜堂洞房心欢喜的一双璧人是不知道的。 杜禹辰好不容易才从喜宴上脱身,满怀喜悦、期待、忐忑的回到新房,接盖头,合衾酒,夫妻结发,一系列的礼仪下来,杜禹辰只觉自己的心在这一刹那终于圆满,人生有了归一。 “真好,慧儿,真好!谢谢你嫁我!”,真好,慧儿我心爱的姑娘,我发誓,今生今世,我待你如待我命,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的珍宝。 余慧看着面前傻兮兮,没有半分大元帅气概的家伙,捏着某人的俏脸,笑眯眯的点点头。 “嗯,是真的好!杜禹辰,成婚钱咱们可是说好的,从今往后你都要听我的!”,三从四德什么的可以搞一搞嘛。 大红喜帐前,夫妻交心,红烛噼啪,红绸一层层落下。 夫妻执手,会心一笑,杜禹辰把余慧拥入怀中,就在杜禹辰俯身,双唇轻触余慧额心的时候,忽的,一道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余慧额心窜出,迅速射入杜禹辰的额心,再然后,杜禹辰看见了…… 一样的喜庆,一样的红,只可惜,新娘是她,新郎却不是自己,而是自己一直防贼一样,小心眼防备,后来甚至还故意调离的王,王瑀? 如旁观者一样,他心在滴血的看着心爱的人跟对方拜堂,跟对方合衾结发,看着他们……不,这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明□□儿是自己的,她是自己的妻! 杜禹辰疯了一样扑上去想要分开两人,想要砸掉对方手中的酒杯,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他根本就阻止不了,只能验证时的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酒杯,穿过了他们的身躯…… 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只能双目滴血的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可怕的噩梦发生。 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是假的,这是自己在做梦,这些都不是真的,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幕幕都是真的,真实的就好像曾经真的发生过这一切一样…… 在这个真实里,他的慧儿流放的路上没有在意自己的死活; 当初朝天关隘口一役,被弟弟护在死人堆下的自己,等来的也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而是姗姗来迟的将军; 那一役,救援姗姗来迟,重伤的自己伤了根本,大夫说他以后子孙缘难,因着这点自卑,他失去了所有,再面对慧儿时,便是再欣赏心动,他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亲近王家,照顾王家,嫁入王家。 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像个离魂的飘,是个十足的胆小鬼; 这个世界也没有闲王,没有许秧,没有蔡大人,甚至没有身边那许许多多陪他四处征伐的兄弟袍泽,更没有时时刻刻,不顾一切护他帮他的慧儿; 他甚至都没有经历清河、燕山、新罗之战…… 他只知道,天下大乱,他的慧儿为照顾王家,为王家殚精竭虑,出生入死,在王瑀那厮在前风光无限的时候,是他的慧儿在身后为他保驾护航,为他照顾家小,为他侍奉老母,为他固守后方。 可以说,王家是踩在他慧儿的肩上,一步步平反,一步步腾达,可经年后,王家荣耀登顶割据燕云十六州之时,身在西北的自己得到的却是慧儿离世的惊天噩耗。 这怎么可能?他不信! 她那样能干,那样厉害,那样的独一无二,怎么会轻易离世? 他不信不惜奔袭千里,避过重重重兵,闯入早已归族的王家宗祠,偷走了慧儿的尸体。 他就像个黑心又求而不得的鬼,天天抱着慧儿述说着自己的悔,自己的思,心里埋下了疯狂的种子。 直到有一日,那个在此刻自己眼中早已人不人鬼不鬼,瘦成了骷颅样的自己领兵踏破燕云十六州,夺取了他们最最在意的权利,金钱、土地,让他们跟一群死狗样饱受贫穷苦难的折磨,活的不如流放极北的时候生不如死,杜禹辰满意了,骷颅鬼癫狂的笑着,这才有脸回到慧儿的身边。 骷颅鬼抱着慧儿说:“慧儿,等着我,我来了……” 当匕首刺破胸膛,鲜血溢满全身,侵染了怀中的白骨,天空一阵霞光划过,此时正值五星连珠。 忽的,杜禹辰只觉眼前一阵模糊,骷髅鬼与白骨瞬间虚化,杜禹辰肝胆俱裂,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抓住他们,自己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他看到,几乎已经要淡化成气的白骨额心,突然迸发出来了一棕、一白、一绿的三抹亮光直冲即将落气的骷髅额心,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再度醒来,杜禹辰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急于寻找慧儿的他却没有发现,自己与骷髅头刹那重合。 这里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楼宇; 人们一个个坐在奇奇怪怪长着轮子的铁匣子里,不但不害怕反而还轻松自在; 街上的人穿的都很清凉奇怪,人人手里都有个奇奇怪怪的小方块,连小孩子手腕上佩戴了个会说话的奇奇怪怪小配饰; 所有人的家里,一些楼宇的外头还有巨大如皮影戏般的幕布,只可惜里头表演的不是皮影戏,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景;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奇怪到自己的内心都在发慌。 他是谁?又怎么会在这里?他的慧儿呢?慧儿…… “好了宝子们,今天的慧宝美食小课堂就到这里,宝子们学会了(学费了)吗?如果宝子们学会了的话,别忘了一键三连哦,爱你们!” 他看到了,从身边花衣老太太手中正捧着的小方块中看到了自己的珍宝。 杜禹辰心下一惊。 不好,他的珍宝怎么会被吸到这狭小的方块中去? 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是被胁迫的?不行,他要去救她!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这小小的方块中不得自由! 几乎是念头升起的一瞬间,如幽魂样没有实体的杜禹辰迅速的被吸入手机,来到了正在直播的余慧身边。 然后,激动欣喜的杜禹辰来不及庆幸,跟在余慧身边的他就看到了更多更多…… 原来,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叫华国,她是那么的美好,和平,自由,富足; 原来,慧儿的职业叫阿婆主,虽然他的慧儿并不老,不过看到慧儿喜欢这份工作,他也就不计较慧儿的自污了,阿婆就阿婆吧,将来他也是个老阿公; 原来,一直独来独往的慧儿并不是孤儿,而是有父亲,也有亲人的小姑娘,只可惜他的慧儿幼年丧母,娘死爹立娶,一娶还好几个,明明穷兮兮却只想生儿子,偏生一连生养好几个女儿,对待慧儿更是不闻不问,只把他的慧儿当成了提款机,哦对,慧儿朝着那猪狗不如的父亲无助怒吼时,慧儿怒吼的好像就是这个词; 原来,慧儿身边外婆家的亲人,把慧儿娘亲的意外身亡归咎到了慧儿的身上,不仅怪她怨她,还霸占了所有的赔偿抚养款,更是霸占了慧儿娘亲国家单位的工作,不仅如此,这该死的家伙还漠视慧儿,冷暴力慧儿,让他的慧儿年纪小小就挣扎求存,活的像个小乞丐,想要吃口饱饭都不容易,小小年纪就辍学,要不是国家爸爸,她甚至都读不完初中; 原来,要不是慧儿自立自强自爱,凭着如野草般的韧性,她根本走不到如今,成为拥有几百万崇拜者(粉丝)的阿婆主,手握百万财富; 原来,要不是慧儿手中有了钱财,也不会引来那些所谓渣爹、亲人的百般觊觎,乃至最后丢掉了性命; 那是2022年的初夏。 清晨的山岗风清新,鸟儿鸣,杜禹辰却再一次憎恶自己的无能,为什么自己是抹只能旁观却无能无力的幽魂? 他救不了慧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崖,看着她消香玉陨…… 然而就在慧儿落悬的那一刹那,杜禹辰看到那熟悉的棕白绿三抹从自己的身体爆发出来,交融成一体,而后团团围住自己,瞬间又冲回进自己透明无依的身躯,他只觉自己全身血脉都在喷薄发胀,全身充满了力量。 天旋地转之间,自己下意识高于本能的反应,是亦如当初追随慧儿一跃而下一样,奋不顾身的朝着落崖的慧儿飞身而去。 当他终于抱住慧儿,察觉到了自己有了实体的时候,天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兴奋,只可惜短暂的兴奋过后,他却再度失去了意识。 而杜禹辰不知道的是,这一天正值五星连珠。 杜禹辰更不知道的是,著名网站up主慧宝晨练登山神秘失踪,父母双族为慧宝遗产大打出手,不惜闹上法庭的事情也登上了同月热搜。 当杜禹辰再度醒来的时候,杜禹辰惊喜的发现自己不仅有了实体,他居然还神奇的拥有了他家慧儿口中的超能力。 他不仅可以不用双眼看人看物,甚至可以看到白米千米外的一切事物,包括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虫蛇。 而且,他似乎,好像,可能,也许,还可以控制人,控制人的思想? 不过这一切跟自己拥有实体来说都是小意思,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去寻找他的慧儿。 只可惜,还没等他找到慧儿,天地变色,这个世界变成了末日,到处都是人吃人…… 好不容易在四处逃难的队伍里再次见到了他的慧儿,只可惜,慧儿并不认识自己,她看他如看陌生人,甚至冷漠无视自己,抗拒自己的接近,这让他心痛到无以复加,可看到她完好无损,自己又欣喜庆幸的。 历经两世,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慧儿吃苦受难,看着她一步步煎熬,看着她被害落难,看着她坚韧逃亡,他再不想看到她皱一下眉头,掉一滴眼泪,为了慧儿开心,他可以等,甚至可以默默的守候在她的身后,就如当初的自己(嗯?好像有哪里不对)一样…… 外面的世界,活尸吃人,动物吃人,植物吃人,甚至连人都吃人! 说自己自私也好,狂妄自大也罢,他小人行径般,看着那道狼狈的,身染鲜血的,脸上有着惊恐,闪着坚韧的心爱姑娘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只想免她惊,免她苦,免她无枝可依,免她四下流离…… 所以他奋起,靠着上上辈子扎实的功底,靠着人人口中的精神异能,他一步步的变大变强,甚至成为基地的掌权者手握权柄。 外人属下看他过的如苦行僧般无欲无求,可天知道,自己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避开所有人的窥视,用精神网跟个小偷样,在暗地里偷窥着慧儿的一切,不管刮风下雨,不管刀霜剑雨,哪怕是出基地去做任务了,他都不忘了在基地里的种植院,在那片属于心爱姑娘的种植园,留下他的精神丝网。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等待慧儿开心,等待自己消灭这个世界的恶,给慧儿一个她欢喜的太平世界。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末日。 他等来的,是百万的丧尸围城,等来了基地的末日,自己的末日。 当他跟丧尸皇对上的那一刻起,杜禹辰就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慧儿身边,跟她说一声对不起,还有我爱你了…… 所以在最后关头,他分心联系了自己留在基地内的精神丝网,控制了忠心的手下带着慧儿逃亡,他却万没想到,来袭击基地的不是一个丧尸皇,而是一公一母的两个! 当精神丝发现一道迅如闪电的红色身影袭击基地内,控制的手下最后甚至不惜自爆都没有护住心爱的姑娘时,绝望的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在最后自爆与丧尸皇同归于尽之前分出一抹精神力,控制着他收拢四散的游丝,而后疯狂的涌入慧儿的额头,在她的脑中种入了一颗名为同命的种子,同时金色的精神游丝网笼罩住了,因异能者自爆而被冲击波荡晕的心爱姑娘。 好姑娘,好姑娘,别了我的好姑娘,容我自私,送你去那遥远的时空中与我团聚; 容我自私,终是想要成全一回自己; 轰隆隆…… 高阶异能者自爆的蘑菇云冲入云霄,遮盖住了天空中终于连成一线的五颗星球,地上被金色丝网覆盖的人瞬间消失。 “杜禹辰,杜禹辰?你醒醒,醒醒啊……杜禹辰你怎么哭了?杜禹辰?” 他知道了,他全都全都知道了!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原身,原来自己就是骷髅鬼,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原来他的慧儿进入这具跟她两辈子都极其神似的躯体之时,原身早已消失,至始至终出面的都是化作原身的骷髅鬼,哦不!或者说是自己,哦不!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与骷髅鬼融合的自己最后的一丝执念伪装的原身,在给慧儿埋下的引线。 一切的一切,皆为他杜禹辰,就只为成全最初的自己。 泪流满面的杜禹辰睁开双眼,不禁伸手紧紧抱住一脸担忧望着自己的心爱人儿,泪水苦涩,眼中溢满庆幸,明明是哭,唇角却笑,抱着怀里的人,他的心此刻都是甜。 “慧儿我爱你,慧儿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额……余慧有些莫名其妙。 看着这个在洞房花烛夜莫名其妙晕倒,又莫名其妙泪流满面,甚至最后莫名其妙的又哭又笑,抱着自己说着莫名其妙话语的新婚丈夫,余慧推开人,忍不住抬眼关切的看他。 “杜禹辰你还好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看……” 余慧的声音未落,瞬间又被杜禹辰抱了个满怀。 下颚抵在某人坚硬的肩窝,腰上那只带着无尽力道钳住自己的铁臂,还有自己后脑勺上一下下温柔中带着无限珍惜与庆幸的抚摸,都让余慧感到悸动、奇异,以及莫名其妙。 “杜禹辰?” “嘘,乖,别说话,慧儿,让为夫静静的抱一会,就抱一会……”恨不能抱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