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但是贴贴》 1、梦境国度 梦之国度广阔无垠，蓝紫色花树如霞似雾，庞大的树冠笼罩着梦境，世界外侧的海水荡漾，太阳船和煦的行驶。 在笼罩大地的树冠与外侧的海洋之间，青色的浮游巨龙缓缓游走。 淡金色的头发散落在青鳞上，叶离懒洋洋的坐着，她跑去美梦泉里疯玩了一天，现在精疲力尽，连袖口蝴蝶形状蕾丝都有气无力。 作为梦境主人的好处之一，就是玩累了可以坐顺风龙回家。 其实也可以瞬移，但没有这样舒服惬意。 可以吹吹风，看看风景，美滋滋。 在她头发上，装作发夹的蝴蝶们偶尔会飞起来，它们随意蹁跹，然后换个位置继续停歇。 叶离不管它们，她静静的凝望自己的世界。 叶离认为，只要在梦境中停留的足够久，建立梦境世界并不困难。 就像乐高积木，只要有耐心，总能慢慢出城堡。 叶离讨厌现世，于是长久的滞留梦境。 五年六年，或者十年？ 记不清了，总之在不知不觉间，本来单薄的梦境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的世界又大又漂亮，还有很多可爱的种族，叶离喜欢这样观赏自己的世界，并为它生出满足又得意的心情。 叶离住在梦境的最顶层。 梦境中的其他生灵不得踏入，于是浮游之龙只能送她到最顶的入口处。 怀着愉快的心情，叶离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形似乌鸦的男人。 他是幽岁的客人。 幽岁有很多客人，叶离对这些人漠不关心，即便不是第一次见面，她也不知道这个乌鸦男的名字。 社交什么的好麻烦。 叶离绕过这人，直接往庄园走去。 “日安，叶离小姐。” 她不想理人，但对方拦在这里，就是为了找她。 女孩只好停步，好奇而警惕的打量对方。 此人阴森而且面无表情，但他礼貌的欠身，自然而然的，叶离也欠身回礼。 曾经受到的贵族教育根深蒂固。 叶离不喜欢，但在礼节上保持礼貌。 “你是谁?” 既然已经行礼了，她只好询问这个陌生人。 “你可以叫我凌普。”他回答。 叶离点头，对方知道她的名字，所以没必要自我介绍。 既然已经相互礼貌过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她谈不上社恐，只是不喜欢社交。 “只是提醒你，小姐，带着杂乱的精神臭味做客，并非淑女所为。” “臭气？” 女孩露出狐疑的神情。 梦境世界怎么会有臭味？ 但是对方这样说了，叶离肯定要检查一番的。 她将手臂送到鼻子下面，仔仔细细的搜索异味。 当然是一无所获。 她忽略了重点，对方说的是精神臭味。 通过试探，凌普获得了全新的情报，主人豢养的人类女孩察觉不到精神力。 其实叶离也知道，所有被称作幽岁客人的来访者，本质上都是幽岁的仆人。 但是称为客人好像更礼貌一点。 这些访客被严格的同梦境世界区隔，他们只能在梦境最上层的部分空间活动。 即便限制重重，凌普也察觉出异常。 这个梦境前所未有，是超越想象的稳固庞大。 假以时日，这里会成为真正的世界。 凌普觊觎这个世界。 可惜他无法深入探索这里，他观察多年，唯一拥有深处梦境特权的，就是这个人类女孩。 她身上经常沾染混杂的精神力。 于是凌普判断，或许在梦境下层有不稳定的空间。 如果能找到那个空间，就有机会入侵这个梦境... 无论如何，想知道更多，只能冒险试探这个人类。 这件事很冒险，无论是觊觎梦境，还是窥探这名人类，某种意义上称得上逾矩。 可诱惑太大，凌普无法抗拒。 他对主人绝对忠诚，却也不肯放弃自己的野心。 正要继续套话，却见到叶离放下手臂，她突然说，“算了，臭也无所谓。” 反正她也不打算见外人。 凌普不理解叶离的发言。 可他看得出，她要去主人的住所。 依仗主人的宠爱，这名人类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明明要觐见主人，却说无所谓。 这种态度被凌普深深厌恶着。 等到伟大主宰厌弃这名人类，就将她的皮剥下来... 与此同时，缠着花枝的双扇白蜡木门被推开，凌普的同僚们鱼贯而出，受到梦境规则限制，这些生物勉强保持人型，见到叶离，他们阴沉的走过来。 基于对主人无上威严的臣服，连蝼蚁也能获得礼遇。 面向叶离，他们周全而沉默的行礼，即便对方是孱弱无知的人类。 在最顶层，连叶离的蝴蝶都会隐匿，她几乎就是个普通人。 女孩只身穿着白裙，单薄的站在路边，略带好奇的打量这些‘人’，最后浅浅回应他们的致礼。 连好奇也很浅薄。 叶离对他们礼遇已经习以为常。 就是这种态度，反而更令这些人型生物恼火。 而她并不在意他们的情绪，维持礼节所需，叶离告辞，在他们深沉的目光中，轻率的走进那令人畏惧的庄严居所。 叶离归家。 她穿过大门，门厅的圆桌上，鸢尾花在深色的矮瓷瓶中盛开，她悠闲的站在旁边看花，叶离喜欢紫色。 看够了花，她又慢吞吞的往房内走。 起居室内，庄园的另一个主人端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摊着书本。 知道叶离来了，他抬起头，天窗的光亮洒下来，照亮精致的眉目，紫色的眼珠中温柔氤氲，含笑看着她。 见到幽岁，叶离立即开始告状。 “那个人好啰嗦，他说我身上臭!” 说话间，叶离轻盈的贴上来，探头去看他手里的书。 奇怪的文字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辨认，本能的就感到一阵晕眩。 掌心轻轻遮住她的眼睛，青年温和的提醒，“你可以惩罚他们。” “才不要，好麻烦...为什么要挡住眼睛？” 将书合上，幽岁告诫叶离。 “不要轻率的靠近知识。” “你拿着我才看的。” 叶离小声嘟哝，她隔着对方的手掌试图按按自己的眼睛。 “幽岁，我眼睛难受。” 指尖在他手背上划来划去，叶离的忍耐逐渐告罄。 她想揉眼睛——不止，像有小虫子在眼珠上面爬，痒意几乎能传到脊柱。 幽岁挡住她扣眼睛了！ 叶离暴躁起来，用力的想要推开幽岁的手。 这自然是徒劳的，女孩急的锤人，嘴里胡乱的呜咽起来。 青年叹气，护在眼睛上的手施力，将她按向自己，另一手则缓慢拍打她的脊背，试图达成某种安抚。 这是人类的安抚方式，叶离很喜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怪异的难受彻底消失了。 幽岁抬手，垂眼看向叶离湿漉漉的眼睛，确认她不想扣眼珠后，才将手彻底收回。 脸颊贴在幽岁的胸腔，叶离没精打采的蜷缩起来，连话也懒得说。 某种奇怪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古怪感觉正影响着叶离。 偶尔会有这样的情况，称不上，但叶离需要时间和精力来适应。 脚步声从房间的另一侧出现，同样穿衬衣，黑发紫眸，只是头发略长的男人过来，举起杯子，递到叶离嘴边。 在梦境生活，逐渐会舍弃进食的习惯。 叶离偶尔吃东西，但十分挑嘴。 她别开头，将脸埋在年轻幽岁的胸膛，以行动拒绝送上来的饮品。 男人凉凉的命令道，“喝一点。” “不想喝。” 嘴里这样说，人却转头，叼住吸管喝了一小口。 浓郁的酸味从口腔中炸开，叶离皱着脸吐出吸管，摇头。 这次是真的不想喝了。 “再喝一点。” 男人依旧举着杯子，放软了语气，仿佛在哄她。 叶离并不买账，她抬头盯着对方，打量对方成熟的面孔，继续抱怨，“幽岁，你长大之后好凶。” 同样的紫眸，同样静谧精致的眉目，只是年少的柔和，成年的莫测，他们是同一个存在。 “不对你凶，”成年的幽岁耐心的劝她，“再喝一点？” 非人类装出软和的态度，目标就是骗她喝饮料。 幽岁明明厨艺超烂，却很喜欢投喂叶离。 叶离坚定的拒绝，最后还是喝光了饮料。 成年幽岁心满意足，却没有离开。 你还有什么事？ 叶离困惑。 成年的人沉吟良久，终于问，“想回现世么？” “完全不想。” 没有犹豫，叶离直接摇头，然后好奇的追问。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的躯壳快死了。”他陈述，“那是你作为人类的原生躯壳。” 对幽岁来说，人类的躯壳不重要，他特意提醒，是因为叶离可能会在意。 人类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 报废就报废，她才不在乎。 女孩脸上写满不耐。 她心里想着狠话，可嘴上却说不出来。 过往的记忆浮现，叶离回忆曾经的生活，因为年代久远，她突然发现，在糟糕的记忆中间，也有点好东西。 例如她遇到幽岁，被人保护，被人感谢，还有吃到糖果。 女孩默默坐正，先看看成年幽岁，又转过头，看向抱着自己的青年幽岁。 “别急，慢慢考虑。”青年摸摸她的头发，耐心的安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女孩盯着他，慢吞吞的点点头。 叶离认为自己讨厌现世，她确信自己六岁前的生活毫无光亮，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但就这样放任自己的躯壳死去，她又觉得不行。 那要回现世么？ 回去做什么？ 也没有回归的理由。 这样一来，她神色的中厌倦的情绪更深了，过了一会儿，她敷衍道，“想不出结果，回头再说。” 成年幽岁笑笑，转身离开。 叶离站起来，不淑女的伸伸懒腰，将麻烦的事情抛弃后，转头向青年幽岁分享今天的见闻。 “我去别人的梦里玩了...捡到个有趣的东西。” 她抬手探向旁边，穿过凭空出现的黑色孔洞，拿出了一枚灰色的菱形水晶簇。 “这是我在某个梦里捡到的，是个奇怪的空白梦境，中间就是这个。” 梦境是叶离的游乐场，但她穿梭梦境多年，却头一次见到空白的梦境。 从叶离手中拿过水晶，随意打量后，幽岁笑着解说，“它的名字有很多，最近人类流行的称呼是禁忌之物。” “禁忌之物？”叶离听了，眼睛亮了一下。 水晶没什么了不起，但禁忌之物这种称呼，完美的契合少女的中二情节。 察觉到她的兴趣，幽岁就说的多些，“本质是寄宿意志的物品，其中蕴含了一些力量。你要是喜欢，这样的东西多少都有。” 是有很多。 但是家里有的哪有捡来的好？ 她从幽岁掌心抓走水晶，重新打量，却没有看出稀奇，才不得不问，“这个要怎么玩？” “注入一点精神力。”幽岁提醒。 叶离捏住水晶，刚想说精神力是什么我不知道，却顿住。 她知道精神力。 在不知不觉间，调动精神力的方法，已经印在她脑子里了。 “是那本书？” 幽岁点头，认同叶离的猜测。 叶离撇嘴，对这种莫名其妙学会能力的情况十分嫌弃。 她本想抱怨的，但是新玩具就在手里，果然还是先玩再说。 她不在搭理幽岁，向水晶注入精神力。 叮的一声后，水晶亮起来。 机械声出现。 【3023a型辅助系统正在启动...】 【系统检测中...】 【发现宿主！】 2、树洞对话 香草平原在梦境的中层区域，这里花海漫漫，没有尽头。 娇小的花妖精在花朵之间忙碌。 它们是勤劳的种族，因为热爱花朵，大部分时间都快乐的不像是奴隶。 但今天例外。 威严的卡恩蜂族武士立在平原上，如同无坚不摧的利刃，吓坏了这些成日在花朵当中打转儿的小小生灵。 被蜂族严密守护着的，是平原上老树下的树洞。 叶离偶尔喜欢蹲在树洞里面，这里黑暗又安静，地面垫着厚厚的花瓣，非常适合睡午觉。 现在，她要在这里重新释放系统。 菱形的灰色水晶上多了两道裂纹，叶离对精神力的掌握欠佳，好在身处于梦境领域，她进步的很快。 水晶再次亮起，光线远比之前黯淡，女孩的面目晕在光里，模糊又天真。 叮—— 【3023a型辅助系统正在启动...】 【系统检测中...】 【发现宿主！】 这一步叶离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她缓缓的凝聚精神力，等着系统的后续。 【正在绑定系统...】 她小心的伸出手指，比发丝还纤细的精神力缠在上面。 细长的手指碰触水晶的尖端，然后女孩屏息静候。 幽岁说这个玩具等级很低，不值得她在意。 叶离在心里腹诽，这可是系统啊！ 笨蛋非人类，果然什么都不懂。 【绑定成功！】 【系统正在激活！】 经过多次尝试，水晶中的光芒终于被彻底点亮，在叶离的注视下，核心的光亮逐渐膨胀，接着水晶的形态发生变化，从内核中，钻出一只眼球。 灰色的水晶像个竖立的眼睛，里面装着一只膨大凸出的眼球。 叶离：美感什么的一下子就没有了呢。 眼球盯着叶离，同时发声。 【你好宿主，我是系统3023a，很高兴为您服务！】 【咦？】 【怎么会这样？】 眼球突然觉得不对，原地飞了一圈。 虽然有点嫌弃他，叶离仍在好奇心的趋势下询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在这里？】 系统尖叫。 “我捡到你了。” 叶离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不应该捡到我，我是精神物体，只存在与精神域，你怎么能捡到我！】 “可我...就是见到了？” 虽然是在梦境捡到的，但是捡到就是捡到嘛。 而且这个系统这么脆弱，精神力稍微强一点就要裂开的，怎么可能放在精神领域？ 【裂痕，这道裂痕是怎么回事——】 可怜的系统终于发现自己本体多出的几道装饰。 “哪个...?” 叶离装傻，有点心虚，碧绿的眼睛从水晶上移开。 幸好这里光线幽暗，并且系统难以适应当前的状态，没发现宿主的疑点。 【裂痕！】 虽然心虚，但是她也要实话实说。 “你身上好多裂痕，你说的是哪一道？” 其实时间长了，叶离也逐渐分不清那道是她的杰作了。 这个系统大概是白水晶，但裂痕太多，于是看起来像是灰的。 叶离捡到它的时候，就已经破破烂烂了。 【.....】 面对残酷的现实，系统沉默下来。 片刻后，它找回理智，询问自己崭新的宿主，【宿主，有关我们的任务，你还记得多少？】 叶离茫然。 “什么任务？” 【所以你们这些魂穿用户最麻烦了，晚一点就什么都忘了。】 【穿越前的记忆你还记得多少？】 “我喜欢打游戏。” 叶离老老实实的回答。 【还有呢？】 女孩露出沉痛的表情，讲述自己对前世的深刻回忆。 “我是个社畜。” 【...】 系统沉默。 【有用的东西你记得什么？这个世界的剧情，女主角是谁，我们的任务，这些你记得什么？】 叶离一脸乖巧的坐好。 什么任务，她完全不知道。 【我们任务，是帮助女主角完成剧情！】 系统尖叫。 叶离好奇。 “女主角是谁？” 【当然是叶明月，只有她能杀死邪神，拯救这个世界。】 啊，叶明月。 叶离露出恍然的神色，但是系统照旧没有看到。 “邪神又是谁？” 【当然是叶明月的敌人！】 系统严肃的说。 【你只要记住一条，和女主角对着干的，都是反派！】 叶离歪头，勾起嘴角。 唔，既然这样，她超讨厌叶明月事情，就先不告诉系统啦。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乖巧的沉默着。 系统觉得，这个宿主虽然靠不住，但她胜在乖巧听话。 听话的宿主它最喜欢。 于是系统命令，【我们要尽快前往第一乐园，抢在其他任务者之前认识女主。】 “还有其他攻略者？”叶离震惊，“他们也有系统么？” 【别问这些傻话，任务者要多少有多少，我们要赶快行动。】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第一乐园啊。” 叶离托着腮坐在花瓣上，她小声询问，“你有办法么？” 【我是a类系统，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 系统回应，随后又短暂的心虚一秒，【你能看到我的系统面板吗？】 在幽暗的树洞中扫视一圈，叶离摇摇头。 【不可能，你要更仔细的找！】 叶离听话的再次搜寻，她的确什么都没看到。 安静的女孩冷不丁的伸出手，她直接抓住了悬浮的水晶柱，菱形的尖端放出射线，蓝色的全息影像出现。 【人物信息】 【功能受损】 【功能受损】 唯一能看的是【人物信息】，叶离点开。 姓名：#￥%） 身份：￥%…） 等级：不可探知 综合评级：不可探知 已有能力：不可探知/不可探知/残渣系统（c-）（严重受损） 叶离和系统三只眼睛同时盯着面板，谁也没有出声。 系统也不敢相信，自己唯一能够探知的信息，居然是自己...? 能力选项中【残渣系统】可以点击，叶离将它点开，出现更详细的信息。 能力名称：残渣系统 等级：c-（严重受损，可修复） 描述：a类系统，信息辅助型。为了自我修复，不择手段榨取宿主精神力的系统。 猜猜看他吸干过多少宿主？ 技能1-扫描（b）：精准扫描半径一米内所有事物的表面（特殊场景，该技能不可用） 技能2-超记忆（被动）（e）：系统扫描结果将强制记录...小心，过多的信息会撑爆你的脑子(特殊场景，该技能不可用) “你还，挺诚实的。” 盯着描述，许久之后叶离做出评价。 原来系统会榨干精神力，叶离联想到令她费解的空白梦境，终于明白了，是对方榨干了那个梦境主人的精神力。 残渣系统，物理残，品行渣，统如其名。 系统沉默，连它自己也没想到，信息面板是现在的光景。 连实话都说出来了，它是真的坏了。 【宿主，你叫什么名字？】 姓名后面一片乱码，它只好自行询问。 叶离好奇，于是信口胡说，“我叫小红？” 她话音落下，系统的面板信息自动更新。 姓名：小红（判断：假话）（#￥%） 三只眼睛一起盯着面板的变化。 “你果然...挺诚实的。” 叶离想想，诚恳的评价。 系统想让宿主闭嘴，而面板却率先有了反应。 能力名称：残渣系统 等级：c-（严重受损，可修复） 描述：a类系统，信息辅助型。为了自我修复，不择手段榨取宿主精神力的系统。 猜猜看他吸干过多少宿主？ ps：它会说谎，但面板永远诚实！ 系统彻底丧失了继续说话的欲望，它从叶离的手掌中飞出，面板消失了。 【小红一听就是假名，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系统问。 叶离笑笑，没有说话。 她多少残留了点前世对游戏的爱好，于是天然觉得系统有趣，但要怎么做呢？ 世界剧情，叶明月，邪神。 系统的技能在梦境世界无法使用，是只能在现世用么？ 好像有点意思，但这些是让她前往现世的理由吗？ 究竟要怎么做，叶离觉得自己要想想。 于是女孩伸手，想要再次抓住系统。 【快回答，你到底叫...】 系统严厉的语气戛然而止，它被动的陷入沉睡。 做完这些，叶离打个哈欠，现世什么的，回头再说。 现在她蜷缩在花瓣中，打算睡个午觉。 *** 黑黄条纹的毛绒大氅逶迤在地，树洞之外，缀满花朵的平原上，虫族与花妖精都簇拥着窈窕玲珑的美艳女王。 白皙娇柔的人类面孔上镶嵌着青色的虫瞳，她正看向树洞，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人类从里面钻出来，身上还沾着花瓣。 蜂群的女王莉莉娅端庄伫立，头颅上的荆棘王冠在阳光下闪耀。 等女孩站定，女王带头屈膝，向至高的梦境之主行礼。 盯着蜂族女王，叶离歪歪头。 在未成年的人类少女心中，这样郑重其事的行礼显然没有必要。 但女蜂王坚持，作为女王，她比谁都知道礼仪的重要性。 “莉莉娅，我有事和你说。” 女王恭顺的低着头，双翼垂在身后，等候主人的吩咐。 叶离想，要去现世的话，要告诉她才行。 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合。 人类女孩断断续续的思考着，她思考的磨磨蹭蹭，众人便安静等候。 “明天我去找你。” 也不着急做选择，明天和莉莉娅聊聊。 主要叶离也有段时间没去卡恩蜂族的领地了，正好明天去转转。 女王应声，叶离又和她说了两句，才在蜂族武士的护卫下离开香草平原。 梦境世界中的各个种族都有自己的领地，每到不同的领地，叶离都有不同的侍卫和侍从。 但叶离这个年纪，天性对这些毫无兴趣，她也不辜负蜂族的好意，一直走出了香草平原，她才使用传送，回到梦境的最上层。 回到庄园，青年幽岁换了个地方，他坐在花园里，手里仍有一卷书。 叶离兴冲冲的跑来，还没走进就问他，“幽岁，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从异世界穿越来的？” 3、蜂群女王 梦境最上层永远都是好时节，花园里大片的绣球盛开着，青年幽岁就坐在长桌前的条凳上。 叶离兴冲冲，但盯着他手里的书，警惕的不愿意靠近。 “你先把书合上，我可不想看到。” 吸取了昨天的教训，确定自己不会瞄到书上的内容后，叶离才贴着幽岁坐下。 他们亲密无间，叶离几乎向对方倾诉所有秘密。 自然也包括前世的记忆。 “就是我小时候那些梦，在梦里我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我是个女工，每天都很累很累的那个。” 将脸枕在对方手臂上，叶离逐渐兴奋，“我带你看过的，在那个梦里，我每天盯着方盒子，操纵里面的小人冒险，有时候也开店，建城市，还种田！” 纵使前世的记忆斑驳不清，也是叶离童年中珍贵的快乐。 叶离游戏十分向往，相关的零星记忆，她也就看了百八十遍。 “那个禁忌之物，它说自己是个系统，这里是个故事世界，是不是很有趣？” “故事？” 女孩点点头，她的手指抓着对方的衣服，暗暗收紧了却不自知。 “就是那种冒险故事，主角打败坏蛋拯救世界什么的——”叶离的声音越来越小，嘟嘟哝哝的评价，“一点新意都没有。” 刚才说有趣的是她，现在说没有新意的还是她。 这样醒目的逻辑错误，幽岁自然察觉了。 “它让你不高兴了？” 青年问的平和。 叶离摇头。 她皱着鼻子，一脸不开心。 “好吧，我给你说实话，那个破系统，它说故事的主角是叶明月。” 幽岁疑惑。 他不知道叶明月是谁。 叶离震惊。 “叶明月就是我血缘上的姐姐啊，你怎么能不知道！” “躯壳的姐姐，你不喜欢她？” 他温和的纠正叶离的认知，并追问自己关心的部分。 躯壳带来的联系，对幽岁来说毫无意义，他只关心叶离。 说起叶家人，叶离难掩别扭，但她对幽岁很诚实，就算对方不理解，她也愿意剖析自己。 “我说不好，叶明月和我差不多大，她没害过我，没有不喜欢的理由。” 大部分时间，叶离将过去的记忆丢在旁边，不接触，也不琢磨，现在幽岁问了，她才试图考虑自己对姐姐的感情。 “所有人都喜欢她，讨厌我。” 说话时女孩不由皱着眉头，翠色的眼睛低垂着。 对小孩子来说，否定是很难熬的。 “明明我们做的事情都差不多，但她就会有夸奖，妈妈会抱她，会给她小蛋糕和糖果，我的话...就不一样。” 将自己的待遇一带而过，叶离闷声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趴在幽岁身上，叶离低着头不看人，最后憋出三个字。 “不公平。” “我不讨厌她，但是不公平，所以不能喜欢她...这样说你明白吗？” 说话间，叶离抬头，盯着幽岁。 幽岁含笑，诚实的摇头。 那双瑰丽的紫色眼珠专注的凝视叶离，迷人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与温柔，实际上全是假的。 幽岁不是人类，没有这些弱小生灵的情思，他只是遵照约定而已。 叶离叹气，“我就知道你不懂，幽岁有时候笨笨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幽岁，我有点想去现世。” 青年转头，平静的眼眸里倒映她难得认真的神色，他淡定的一如既往。 “想做什么都随你喜欢。” 这可不是叶离想要的答案，她抬眼看向幽岁，目光落在他脸上，又迅速离开。 “真敷衍。” 靠在对方身上，叶离抱怨，然后问，“我去现世的话，你一个人呆在梦境里，会不会无聊？”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幽岁任由她靠着，承诺的同时始终看向叶离。 这个好！ 小姑娘露出得意的笑容，却依旧不看幽岁。 “你在回避看我。” 盯她许久，幽岁得出结论。 笑容僵住，叶离梗着脖子，嘴上否认，“没有，不是，你瞎说！” 她说叶离瞎说，眼睛却盯着旁边的绣球花。 “从昨天开始的，看过书之后，你就不愿意看我了。” 被他说的直缩脖子，叶离试图转头，但不行。 她害怕。 青年冷眼旁边，察觉到叶离的惊恐，然后将手放在女孩淡金色的发顶，安抚的同时，肯定的说道，“学会精神力后，你能看出我伪装的破绽了。” 叶离依旧垂着头。 幽岁不是人类，这件事她当然是知道的。 实际上在梦境中，叶离几乎接触不到人类。 然而知道归知道，看出来则是另一种感觉。 幽岁还是那个幽岁，叶离却觉得，他哪里都不像人类了，包括隔着衣服的触感，指尖的弧度，说话的语调。 他不是人类，甚至不是人类之外的其他种族。 幽岁是生物之外的生物。 叶离并不畏惧非人类，但是幽岁...即便隔着人皮，即便知道对方绝不会伤害自己，她完全信任幽岁，却还是怕的不行。 但是怕幽岁算什么事情？ 奇怪又丢脸，叶离想掩饰的。 被揭穿了。 进来时开开心心的叶离现在垂头丧气，更加不想说话。 幽岁微妙的犹豫片刻，随后妥协。 “我可以加强伪装。” “算了吧。” 叶离摆摆手，恐惧幽岁这件事，她其实超级沮丧的。 “就算你长得吓人，我也不嫌弃你！” 说罢，她咬着牙，强行扭头盯着幽岁。 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恐侵袭，忍受恐惧的女孩更加的抱紧了身边的人型生物。 她闭着眼睛，将脸埋在对方的衣服上，含糊的说道，“...说不定，我多看看就习惯了？” 幽岁笑笑，掌心贴着淡金色的头发，让她同自己贴的更紧。 两人说了半天，最后也没决定要不要去现世。 直到第二天上午，叶离起床，发觉卡恩蜂族的仪仗队正在等她，才想起这件事。 其他生灵被禁止踏入梦境顶层，于是仪仗队只在出口等候。 叶离是人类，也是梦境的主人，是所有梦境生物效忠的对象。 于是在梦境中，拟态成人型是永恒的流行审美。 例如卡恩蜂族，身体的大部分都是人类的状态，但也喜欢保留一些虫族特征。 大部分蜂族喜欢模仿女蜂王，他们保留眼睛的外骨骼，或者保留蜂族的头，但是使用人类的身躯。 因为昆虫拥有三对肢体，于是他们通常拥有四只手臂。 无论如何，叶离作为主人，从不抱怨仪仗队的扭曲审美，蜂族的蜡舟在花毯上滑行，在扭曲而庄严的氛围中，终于抵达了卡恩蜂族的宫廷。 蜂族人均建筑大师，主城繁华至极，市民们站在路边欢呼，花妖精们抛洒花瓣，以盛大的典礼迎接叶离到来。 叶离表现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淡定。 她早就习惯了。 甚至在宫廷中，精英蜂族则无论人型虫型，在叶离出现的那一刻行礼，表达他们对梦境主宰的忠诚。 进入宫殿里，花朵形状的宝石装点地面，各种口味的花露和蜜糖堆砌在桌上，飞翔的雄峰侍从托举着圆盘，源源不断的放上餐桌。 空气闻起来都是甜的。 蜂女王站在下首，她站在王座前迎接叶离，请求她坐在种族至高无上的王位上。 纤细的人类女孩不推辞也不羞怯，她坦然坐上高位，任由女王动作。 盛装的女王俯身，将散落在座椅上的淡金色头发理顺。 女孩耐心十足，任由她动作，最后终于无事可做，只能后退半步，女王恋恋不舍退坐在王座旁的矮踏上。 莉莉娅的爱意偏执而浓烈，连雄峰们托着蜜露靠近叶离，都会遭到她嫉妒的凝视。 卡恩蜂族擅长制作各种奇妙的蜜露和蜜糖，叶离跑来，经常是为了吃吃喝喝。 如果离开梦境，好吃的甜品就吃不到了。 而且...叶离看向女蜂王。 莉莉娅是个黏人精，从叶离捡到她到现在，她们还没有分开过。 端着蜜露，叶离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蜂女王立即抬头。 “陛下，我的主人，是谁让您叹息？” 在叶离看来，蜂女王甜美又可爱，是可以信任的对象。 偶尔也可以谈谈心。 于是她直接问，“莉莉，如果我去现世，你觉得怎么样？” 4、黑暗本能 “您终于决定了。” 听了叶离的话，女王这样说。 叶离惊。 难道莉莉娅早就看出来她想去现世了？ “请让我去！我必将为您征服那个世界，那孱弱的现世，早该在您的脚下颤抖！” 叶离沉默。 这思路就很莉莉娅。 想到战争，想到杀戮，想到征服，被长期压抑的好斗本性瞬间燃烧。 尖牙咬烂了面颊处的皮肤，女王为幻想中的杀戮颤抖。 若不是叶离就在面前，她好歹要撕掉这副人型拟态助个兴。 杀意起伏不定，青色的眼珠变成红瞳，她狰狞的看向主人，像个渴望咬人的恶犬。 摇晃着水晶杯，暖香荡漾，柔和的在鼻尖逗留。 叶离不急，她决定给点时间，让莉莉娅自己冷静一下。 雄峰们在大厅边缘颤动，他们本能的瑟缩，生怕女王注意的自己。 在卡恩蜂族，强者杀死弱者，并不需要理由。 尝了一口蜜露，叶离幸福的眯起眼睛。 “主人？” 红色的眼睛褪色，女王乖顺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没有征服哦。” 王座上的人类少女骨骼纤细，苍白的皮肉看着比纸还单薄。 “是我想去现世看看，不过还没想好呢。” 她轻轻说道，无视对方不甘到凶狠的目光，叶离慢吞吞的完善自己的想法，“不过就算去，应该只有我自己...” 女王嗖的一下仰起头，哪怕隔着外骨骼，红色的重眼也暴露激烈的情绪。 无论征服还是和平，都凭主人的心意。 但主人的威仪派头绝不可以轻忽，至于安全...蜂女王没想过这些。 小蜜蜂总有点自己的执着。 叶离微妙的沉默下来。 她当然不准备带任何梦境生灵，在叶离看来，国度的居民和自己不同，她在人间，毕竟还有一副躯壳可用，而梦境生灵则毫无依凭，即便能用精神力量转化实体，也是冒险行为。 按系统的说法，这是个冒险故事，还有邪神出没，除了女主，谁都不安全。 将她的沉默当做了同意，女蜂王自顾自的说着，“我要为您准备最强的勇士，还有侍从们，您肯定需要侍从准备花露，还有您的仪仗队——” “莉莉，”叶离叹气，故意混淆道，“怎么可能带这么多人？” 一瞬间，蜂女王想了很多。 主人不仅是卡恩蜂族的主人。 叶离是整个梦境的尊主，而卡恩蜂族不过是其中一国。 在梦境中，可以按照领土派遣各族的侍从，一旦离开梦境，侍从队伍的安排就需要‘商议’了。 黑暗种族的逻辑总是很清晰的。 最强的种族占据最好的位置。 问题是，在梦境世界，他们只是最强...之一。 女王想起了那个女人，以及她肮脏的子嗣们。 “md.t，zhzh.s!zyw,tm,shg!” 用卡恩蜂族的俚语骂了一段不堪入耳的脏话，她猛地冲到叶离脚边。 “莉莉？” 叶离能听懂部分卡恩蜂族语，但这个她没懂，只听懂了一个词。 蜘蛛。 “你在说蛛母么？” 女孩低头，淡金色的头发垂落，被女王捧在手中。 “肮脏的种族。” 女蜂王抱怨。 这两个种族积怨已久，但是叶离实在不理解。 “蜘蛛之母的领地在最底层，你们在中层，怎么会打起来？” “那恶心的八脚怪不识好歹，她不配守护您的珍宝。” 珍宝？ “蛛母住在最底层，那里是噩梦领域，你要说噩梦是珍宝么？” 叶离只是吐槽，没想到对方居然点头了。 歪歪头，女孩不解的盯着对方。 “您单纯的样子也很好。” 莉莉娅突然说。 穿着雍容的黄黑大氅，覆盖外骨骼的虫瞳看不到神色，但她殷红的嘴唇在笑。 “我的主人，您单纯的样子真美，只有您能这样。” 噩梦，痛苦，力量！ 对他们来说，其中的联系不言自明。 只有傻瓜才会眷恋平静的生活。 作为黑暗种族，蜂女王厌恶那些纯真白痴，但自己的主人除外。 爱意汹涌。 几乎冒然的仰起头，急切用自己完好的脸颊去蹭她的手指，女王惊讶自己居然这样迷恋主人，又觉得这样理所当然。 指尖传来的是布满细毛的丝绒触感，叶离接受对方莫名其妙的亲昵，同时平静说起自己的困惑，“你们都看重噩梦，但我不懂。” 梦境中的不少子民来自黑暗世界，而叶离作为年幼的人类，实在不懂她们的思路。 女王仰头，她头顶的冠冕耀眼夺目，却做出引颈的神态，将自己脆弱的要害交给对方。 少有的，在主人面前，她展示出自己对残酷命运的痴迷。 “噩梦是痛苦，是灾厄，是对死亡的恐惧，他们都像火一样的燃烧，弱者化为灰烬，强者拥抱真实，就像人类的镜子，能映照真实的自己。” 仿佛看到了某种残酷的幻景，女王肆无忌惮的笑着，尚未修复的面颊裂开，森白的尖牙贴着柔软的血肉，“在苦海挣扎，坠入深渊，从此洗脱软弱，我等喜爱强者！” 残酷嗜血的本性正在汹涌的咆哮，人类清澈的眼睛正安静的注视着她。 其实是个简单的道理，黑暗世界强者生，弱者死，在痛苦中锤炼才能得到无懈可击的力量。 按照战斗种族的逻辑，噩梦自然要比甜梦更珍贵。 克制杀戮的本能，女王画风一转，向主人展示自己的双重标准。 “我的主人，只有您，请尽情的保留天真，真理自会落入您的掌心，以我的荣耀和尊严起誓，只要您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 说完，卡恩蜂族的女王深深的弯曲自己，带着残酷的思绪，她跪伏在人类脚下。 卡恩蜂族是狂热的战斗种族，渴望荣誉的怪物们想要征战四方，将一切献给主人。 叶离听多了对方的虔诚和誓言，尽管并不理解，却看到了问题。 因为知晓主人的软弱，基于爱护，女王平日藏起这些黑暗的道理，却在发现她的好奇后，又将残酷的本心坦诚出来。 她尊贵的女王，因为欺瞒愧疚，因为实话惶恐。 莉莉娅果然甜美又可爱。 叶离想，然后强烈的不舍便从心底蔓延上来。 幽岁曾经告诉她，蜂王和蛛母之间，早晚要有一场关乎存亡的战场。 但她现在知道了，幽岁说的对。 对喜爱噩梦的种族来说，战争是甜美的。 烦躁的手指在王座扶手上敲个不停，叶离皱着眉头，打量她可爱的女王。 叶离其实知道，就算在蜂族内部，死亡也司空见惯。 她叹气，毫无预兆的转了话题。 “你和蛛母都说想要战争，莉莉，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的。” 女王抬头，正要解释。 用手势制止对方说话，叶离思索的同时，慢慢说着自己的想法。 她其实想过很久了。 “在我看来，让你们为谁是第一种族杀的你死我活，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听着叶离的叙述，女王神情平静，似乎也认同她的说法。 主人是柔软的种族，会这样想理所当然。 “但我也在想，或许对你们来说，第一种族是很重要的争夺，战争就是你们的渴望。” 女王动了动。 “一旦同意你们之间的战争，我就要做好接受任何结局的准备，我会失去你们，一个或者两个，想想就觉得难过。” 说道这里，女孩叹气，她低头看向女王。 叶离抱怨，“你还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但害我伤心为难的也是你。” 莉莉娅什么都没说，她深深的匍匐在了地上。 “如果我不同意，你们大概会一直保持现在的转态，小摩擦不断，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因为忠诚，她们会忍耐。 “但忍耐不该是无尽的。” 叶离总结。 她知道正确的选择是什么了。 但‘允许战争’什么的，她暂时还说不出来。 想让弱小的人类接受战争，需要更多的时间。 她只好站起来，背对女蜂王。 “起来吧莉莉，不要自责，我就是抱怨而已。” 大理石光洁干净，行人的倒影清晰可鉴，叶离走向门口，雄蜂侍从们跪了满地。 跨过门口之前，叶离终于停下。 她许诺，“你们的战争，我会慎重考虑的。” 将话说完，叶离从蜂族领地消失，她穿越重重屏障，以梦境之主的权威，直接来到梦境底层。 既然是双族战争，那理应来看看另一个种族。 站在蛛母领地的边缘，叶离吹哨，召唤信使蜘蛛。 叶离可以直接降临到蛛母的宫殿，但很没有礼貌。 于是她召唤信使。 信使蜘蛛是少有的白化个体，能力微薄，特性是擅长逃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它体表的毛刺又细又软，像个毛团，好看又好摸。 因为叶离喜欢，它既没被蛛母踩死，也没被其他兄妹分食。 “尊敬的主人，您的信使随时待命！” 没几分钟，白色的蜘蛛出现，带着无数的蜘蛛护卫。 蜘蛛之母及其子嗣居住在全黑的领域，它们编织的城市名为树底之城，是个残酷幽暗的地方。 梦境的底层不仅有噩梦之泉，还临近梦境世界的出入口，这里偶尔会有闯入者出现，虽然叶离并没见过。 这里是永夜世界，枯萎的树木上满是尖刺，巨大苔藓的叶片肥厚而卷曲，形态各异的蘑菇吐出有毒的孢子，草丛中暗藏着猎手。 蝴蝶们闪烁着微光，环绕在叶离身边。 沙沙声若有如无的响起，蜘蛛护卫团，他们潜藏在叶离周围，提前清扫一切障碍。 在黑暗中行走，叶离又想起莉莉的话。 像镜子一样看到真实的自己...么？ 叶离本来想见蛛母，想知道她对战争的看法。 可仔细想想，蛛母的渴望和顾忌，其实和蜂王相同。 她们虽然敌对，却同样忠诚，一样爱她，会任凭她做主。 女孩突然领悟，若想找到答案，或许应该去另一个地方。 “停下。” 沙沙的步足生顿时停歇，忠诚的卫士们在等待后续的命令。 立在原地，叶离问自己，真的要去么？ 毫无疑问，噩梦是可怕的。 一时冲动，跳进噩梦中自讨苦吃，好像有点蠢。 但她本来就不聪明。 而且难得有吃苦的勇气，就算是冲动好了。 深思熟虑或许会失去勇气，既然所有人都说她可以为所欲为，那就直接冲？ 逻辑通顺，叶离成功说服自己。 她进入噩梦之泉。 5、启程 噩梦经常是扭曲而混乱的。 世界被染红。 扭曲不定的红色怪物伸出利爪，粘稠的液体滴答坠地，尖啸从它身体中传出来。 穿着白色衣服的孩子在奔跑。 他被柔软的红色石头绊倒，摔进粉色的泥沼中。 生锈的地面散发着腥气，他在噩梦中拼命挣扎，记忆中的力量不可抗拒，他被拎起来，身上沾满了那怪物一样的红色液体。 仰着头，白衣被染红，孩子看到这个世界仅剩干净的东西。 在广场中央，四座圣洁的石碑冷峻的伫立在红色的河流中。 同梦境的主人一样，叶离也看向石碑。 这里是星辰广场。 叶离小时候，曾来这里参加过课外活动，当时这里也被红色侵染，到处都响彻着哭嚎。 就是在那时候，叶离认识了幽岁。 不止幽岁，还有别人。 星辰广场上，她还得到了糖果，拥抱，以及保护。 还有一点点感激？ 对六岁的叶离来说，善意宝贵，她很珍惜。 红色的梦境没有终结，做梦者在红色的世界不断奔跑，好像没有尽头。 在噩梦中游荡许久，走马观花似的，看遍无数痛楚绝望的梦境，叶离开始麻木。 怀着沉郁的厌倦，叶离从当前的梦境中退出，在无数硕大的暗色泡泡中间，女孩轻盈的跳跃，蝴蝶跟在叶离身边乱飞，叶离再次回忆过去。 稀疏的梧桐树，阴沉的大房子，父亲冷漠的注视，母亲拒绝抱她时摇头的样子，佣人们窥探的眼睛和窃笑声音，还有安静到没有一丝声音的黑暗房间。 叶离的童年终止与星辰广场，那天是安息日，穿白校服的同学死的到处都是，断裂的肢体随意堆放，血到处流淌。 但当年有人保护她，有人安慰她，最后是蓝色的糖果—— 唔...? 冥冥之中的感应让叶离抬起头，她看向远方，某个梦境和她的思绪产生了呼应。 蓝色的糖果？ 当她回忆糖果细节，感应变得更强。 她好奇起来，像未知的梦境移动。 这个梦境快消散了，叶离进入。 乌鸦在阴暗的天空中盘旋，凋零的树木形容枯槁，树上无皮无叶，只剩无法啃噬的木骨架耸立。 能果腹都被吃尽了，死寂中，咀嚼声始终不断。 少女款款的步入这座幽暗噩梦，她仿佛携光而来，泛着银紫色磷光的蝴蝶翩然追随，仿佛遥不可知的幻影。 梦境主人瘦的像干尸，她和梦中的爱人相拥，两具枯瘦的肢体化成两条纠缠的蔓藤，在紧贴的手掌之间，有颗糖。 凄惨的梦境叶离见多了，但饥饿的梦境中最后却藏了糖，这是苦难者最后保留的希望，上面凝聚着垂危之人全部的意念。 淡金色的头发花瓣似的覆盖在脸颊，明亮的女孩伸手，从幽暗的梦境中取出唯一的亮色。 散发着幽光的蝶翼从女人脸庞划过，梦境的主人睁开眼，巨大的眼窝中倒映出少女稚气苍白的面孔。 “哪里弄到的糖？” 这是叶离记忆中的糖。 作为梦境主宰，叶离不需要做什么，在梦境中天然就有绝对的统治力。 这个梦境的主人早已被绝望与饥饿耗干神志，此时被驱使着清晰回应，“是我做的。” 给她糖的哥哥说过，这是他妈妈做的。 终于露出惊讶的神情，叶离歪头，仔细的打量她的脸。 没能从她瘦瘪的脸上找到熟悉的痕迹，叶离自说自话，“我以前吃过这种糖，很好吃。” “您喜欢...那真是太好了，我的孩子也喜欢...” 她睁大眼睛，看向叶离。 “好饿啊，我好饿...” 她快死了。 透过梦境可以探知，根源处衰微的精神力即将燃尽。 恍惚间，她看向梦境主宰，心中涌出最后一丝清明。 “请告诉我的儿子...” 她停顿，黯淡的眼睛里涌出了光。 “报仇！一定要报仇！” “报仇！” 梦境中的咀嚼声突然停下。 无数的声音大大小小，全部汇成相同的词汇。 “报仇！” “报仇！” “报仇！” 叶离微愣。 就像莉莉娅说的，她毕竟天真，多年来无忧无虑的生活早就抚平了童年的伤痛。 她还以为这女人希望儿子好好活着。 原来是要报仇。 世界总会超出她的想象。 叶离静默的想着。 但她其实欠糖果哥哥一个人情，所以这个请求，她答应了。 宽大的袖口处蕾丝层层叠叠，将探出的手腕衬托的愈发纤细，叶离笑着，指尖轻盈的碰触女人额头上干枯的皮肤，一触即离，像蜻蜓点水，触发圈圈涟漪。 梦境摇曳。 混乱的梦境平静下来，所有的呼喊都停下来。 世界安静了，饥饿的躁动平息。 作为糖果的报酬，叶离赐予她平静。 好了，现在真的应该回去了。 叶离做了决定，离开噩梦之泉，便直接回到了庄园。 沉思之后，她写了两封信。 蜂女王与蛛母一式两封，战争什么的，她同意了。 原本想许多条条框框，想最大限度的降低两个种族的战损。 但叶离是个有自觉的姑娘。 作为对战争一无所知的软妹，她扔掉了满纸的指手画脚，克制之后，最后只剩两条限制。 一、战争不能在梦境蔓延，她先要两大种族商议，在她们的领地中选择战场。 二、战争不能没有尽头，叶离要她们商议胜利目标，同时也规定，只要一方认输，战斗便结束。 两个信封被放在桌子上，叶离托着腮，慢慢琢磨自己的计划。 寄信，然后前往现世。 随从是坚决不可能带的，所以她要快跑。 希望蜂王和蛛母能专注她们的战争。 去现世，找到糖果哥哥，传话，还掉当年的人情。 至于叶家...女孩的脑袋向旁边歪，直接撞在柔软的布料上。 幽岁在旁边看书，这次是叶离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 “好麻烦啊。” 靠在幽岁身上，叶离喃喃，“回现世就要面对他们...要是能避开就好了。” 她顿了顿，察觉到自己话中的歧义，然后又抱怨自己，“...怎么说的跟我害怕一样。” 她怕么？ 女孩自问，因为生活环境的缘故，叶离常常审视自己，试图找到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说不清。” 她像是在和幽岁对话，也像是自言自语。 对人类来说，看清自己着实太难。 这是种族劣势，不可能被叶离这个人生浅显的小朋友克服，而幽岁干脆就不是人，提供不了建设性建议。 “反正我不怕他们，但也不想见到那些人。” 想不出答案，叶离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议题，她转向幽岁，开始询问真正重要的事情，“说好了，你会和我一起去人间。” 多年来，叶离所求，幽岁无有不应。 只是这次牵涉现世，有一点额外的曲折。 幽岁不像叶离，没有现成的躯壳，前往现世便多了一道步骤，需要寻觅合适可用的人间躯体。 而且针对躯壳，幽岁有些其他的想法。 “叶离，你想要我变成人类吗？” 手里还握着羽毛笔，叶离一整个跳起来。 “人类？什么意思？你能变么?” 叶离：兴奋！激动！期待！ 幽岁有条不紊的解释，“如果找到合适的躯壳，或许能更理解你的想法。”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微笑道，“你希望我理解你，不是么？” 是的。 叶离有努力的理解这个世界了。 但也希望幽岁能理解自己呢~ 她快乐的抱住幽岁，甜腻腻的说道，“幽岁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最最喜欢你啦，我好感动！” 依旧保持小孩子的社交方式，叶离用脸颊蹭蹭对方的脸，推开后又补充，“但是我今天在莉莉娅那里也很感动，她好可爱，我也最最最喜欢她。” 都是三个最，很公平。 对女海王浅薄的爱没有任何异议，并报以微笑，幽岁将去现世的事情定下，并提醒叶离，自己无法和她同时到达，但会派遣下属跟随她。 别人的下属叶离无所谓，为了幽岁能做人，她什么都能接受！ 一切准备就绪，叶离离开顶层，在出入口前准备好通往现世的通道，并召唤信使蜘蛛。 不过片刻，毛绒绒的雪白蜘蛛就穿越了梦境，出现在叶离面前。 “尊敬的主人，随时恭候您的召唤！” 相比蜘蛛，它更像一只活泼的小狗，因为知道知道叶离的偏爱，于是绕着她撒欢儿。 “两封信，一封给你家蛛母，另一封给蜂女王。” 叶离蹲下，将两封信放在蜘蛛身上。 对战斗种族来说，死掉是很容易的事情，尤其开战，谁都有可能消失。 但毛绒绒的白蜘蛛多可爱，叶离摸着它叮嘱。 “我要去现世一段时间，你小心点，不要死掉哦。” 八只红色的眼珠滴溜溜的乱转，它乖巧的追问，“我可以加入您的亲卫队么？虽然弱小，但我很有用！” “嘻嘻，没有亲卫队。” 叶离有点小得意，同意战争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她的缓兵之计，她炫耀道，“等你去送信，我就去现世啦。” 没有亲卫队？ 那侍从呢，也没有侍从么？ 小蜘蛛仰头，震惊的看向了任性的主人。 叶离对它的不赞同一无所知，还开心的说着俏皮话，“只要我跑的够快，女王们就追不上我。” 白蜘蛛不说话，无声的开始晃动后足，飞速的编织地网。 如果叶离愿意，她可以掌握梦境世界的一草一木。 但现在叶离有点奇妙的小兴奋，连信使的异常都没有察觉。 十七只蝴蝶从她头发上飞下来，叶离打发它们去给梦境中的所有种族传信。 她有意让蝴蝶慢慢飞，当信到达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专门让小蜘蛛做战争信使，是因为它战斗力极弱，参战必死。 叶离给它远离战争的机会。 她完全不知道小蜘蛛的决心。 快活的站起来，女孩叮嘱它，“快去吧，我也要走了。” 小蜘蛛悄无声息的点头，化成一道白色的影子，转眼就消失在叶离的视线中。 咦？ 它走之前什么都没说，叶离觉得有点奇怪。 但它们战争将至，兴奋失态并非不可原谅，她自己也因即将前往现世而激动。 大步走向通道，已经没了犹豫的理由，她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这是单次通道，使用后就自然消失。 白色的影子追随她，一同落入现世。 6、苏醒 在睁开眼睛之前，叶离感觉世界摇曳。 与此同时，地转天旋，女孩如同轻飘飘的柳叶，落地只发出轻响。 被摔在地上，不太痛，但不高兴。 叶离想，现世果然讨厌。 锁链叮咚乱撞，随后脚步声远去了。 女孩抬起头，纤细的脖颈勉励支持沉重头颅，她被摔的晕头转向，在简陋的木架之间，浑浊的光线照进来。 沉睡多年，虚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力气不足，连呼吸都觉得费力，于是她再次瘫在地上。 但不对劲儿。 泛酸的霉味混着土腥直冲进鼻孔，叶离直觉这里不是叶家宅邸。 还挺奇怪的。 其实在回来之前，她对自己的状况有所设想，叶家嘛，大概率会把她仍在某个无人搭理的偏僻小屋，再发配个佣人照料起居。 她甚至想了，先装一段时间傻，观察后再行动。 但现在...? 女孩歪头打量四周，竖立的铁栏就在旁边，往下是深褐的泥土地面，金色的三叉脚爪正款款而来。 视线上移，细杆儿腿，脚爪上面是一坨蓬松的褐色羽毛，肥硕的元宝身材，尾巴尖端有一点白毛儿，窄小的粉色头冠下金褐色的眼珠正盯着地面上的人类。 叶离花了很久，才理解自己面前的景象。 一只鸡正隔着笼子看她。 为什么有鸡？为什么有笼子？ 就离谱。 失去精神的指引，被遗留的躯壳只是个呆滞的人偶。 虐待人偶毫无意义。 她离开时只有六岁，叶家人不喜欢她，却也没必要这样对她...吧？ 或者，这里不是叶家？ 空气中弥漫着草食动物的臭味，笼子下面铺着稻草，叶离只身趴在地上，毫无贵族女孩的尊严体面。 并不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叶离其实不太在意这些，她只是坐起来，心里有点复杂。 这里似乎不是叶家。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面对叶家人准备。 现实却...和她想的很不一样。 什么都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会见到叶家人，实际上没见到。 她以为不见到他们自己会高兴，其实也没有。 拔剑四顾心茫然，叶离承认，自己有点这样的感觉。 发呆片刻，将叶家抛开，叶离专注自身，立刻就发现了异常。 她脖子上有个项圈。 经过细细摸索，这项圈上甚至有根链子，而链子拴在铁笼上。 微风带来臭烘烘的粪便气息，不远处的草食动物越过横栏看向笼子。 叶离看向周围，发现铁笼中另有四人。 ...她居然连单人间都没有？ 不，连纯人类间都没有，这间屋子明显是人畜共用，一侧墙被掏空，做了畜栏。 鸡也在这里生活。 面对令人窒息的糟糕待遇，叶离着实愣了一会儿，很快又想到畜栏的好处。 房间里没有窗户没有灯，通风采光实际上都要靠畜栏实现。 她终于看向另外的四个人。 他们都瘦极了，骨架包着皮，这种情况下，连男女性别都难以判断。 四人中，有人哭泣颤抖，有人呓语痴笑，甚至还有一个在舔舐笼子的栏杆。 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作为笼子里的第五人，叶离决定随大流。 她打算当个阿呆。 但此刻无人，叶离装呆也漫不经心，她闲坐在笼子里，不知不觉的就被身体的本能吸引了注意力。 她很饿。 饿到她盯着笼子外面走来走去的母鸡，眼睛几乎转不动。 母鸡，鸡腿，鸡翅，鸡蛋。 饿。 在她充满渴望的目光中，母鸡缓缓离去，迟钝的系统终于登场。 为了将它放进自己的精神域，叶离实在花了很多功夫。 所以系统又多几道裂痕...也是在所难免的。 【3023a型辅助系统正在重启...】 【系统检测中...】 【宿主已绑定！】 【你好宿主，我是系统3023a，很高兴为您服务！】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了？’ 叶离通过精神力询问。 全新的系统忘记了梦境相关的记忆，错将重复当做初见，还在打招呼。 【你好宿主，我是系统3023a，很高兴为您服务！】 ‘这里是剧情的一环？’ 叶离想着，既然叶明月是女主，她大约是个女配。 但问了一句，立刻就意识到，系统有点奇怪。 ‘你听不到？’ 【你好宿主，我是系统3023a，听到请回应。】 这系统栖息在精神域，却听不到精神沟通？ 叶离沉默。 早就知道它有点废，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亿点点震惊。 【宿主？】 系统还在叫她。 叶离摇头。 离开梦境世界，叶离对精神力的操纵能力大幅度减弱。 但是针对自己精神域的对话，应该不会出错。 叶离在思考的同时，系统还在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宿主？听得到么？】 【宿主？宿主？宿主？】 【快说话啊宿主，系统和宿主是最亲密的伙伴，我们要彼此信任】 【别害羞啊，宿主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 叶离觉得，系统有点吵。 几乎没有犹豫，无情的宿主决定屏蔽系统，不在接收它的精神废话。 在现世，她对精神的操作艰涩异常。 幸好系统所在的精神域是特殊部分，相对容易操纵。 叶离正在努力，却听头顶传来异响。 女孩抬头，见到天花板上盘绕着金属管道，顶端是个黄铜质地的大喇叭。 这是什么...? 她好奇的睁大眼，接着就被喇叭里爆出尖利的噪声吓了一跳！ 系统尖叫：【警告！检测到其他系统！】 咦？ 正为接连的变故惊讶，随后叶离又想起，自己的人设是呆呆。 呆呆不能惊讶的。 于是她重新坐好，同时眼睛漫无目的在房间中慢慢游走，终于被她发现了异常。 房间里还有别人。 一些消瘦的人型被堆放在房间角落的地上，叶离不确定这些是人还是等身人偶，正在辨认。 有人动了。 那是个金发姑娘，她像个坏掉的木偶，颤巍巍的站起来，吃力的扭转早已经僵化的关节。 吱嘎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 新鲜的阳光终于照进腐朽的房间，穿着蓝色马甲，原色亚麻罩裙的高大身影拦在门前。 来人转动机关，关闭喇叭的噪声，同时她走向墙角，悬挂在腰间的钥匙晃动，叮叮当当的响着。 “妈妈...” “...我妈妈呢?” “这是哪里，我要回家。” 突然站起来的金发姑娘仿佛幼童，一见到人，她便迎上去，口中含糊的说着话。 在笼子后面，叶离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她竟会说话，这引起了来人的注意。 细细打量着金发后，竟回应了她的问题， “这里是甜蜜梦乡。”女人告诉她，“是木偶症收容所。” “木、木偶症?” 金发满脸惶恐。 “你们生病了，像木偶一样，不会动也不会说，没人照顾就会死。” “死...” 金发懵懂的重复，她张嘴想问更多，但对方却没了耐心。 拖着她直接走到笼子前，那女人说，“不要怕，我们会照顾你的。” 说话的同时，她将金发姑娘塞进了笼子。 金发怕起来，开始挣扎。 “不，别这样，不要关我——” “你们都是一样的，”站在笼子外面的女人说道，“你们都是即将痊愈的木偶症患者，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女人说完就转身离开。 金发姑娘立刻看向周围，像是恐惧中的小动物，迫不及待的寻找依靠。 她其实距离另一个女孩更近，却主动靠近叶离，用哭腔说，“大姐姐，我好害怕。” 叶离牢记人设，专心的做个呆呆。 金发无视了叶离的呆呆属性，她抓着叶离，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叶离默不作声，毫无回应，她也能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屏蔽系统，是觉得它吵。 现在金发也很吵，遗憾的是她不能被屏蔽。 幸好叶离擅长神游，她的目光游历，正盯着某处发呆。 而金发一直看着叶离。 她仔细的盯着叶离，看她的呼吸的频率，关注她睫毛的颤动。 “姐姐，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 “姐姐，你理我一下，我害怕。” ...... “姐姐，”她甚至依偎到叶离耳边，轻声低语。 “我想要你的身份。”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金发女孩露出笑容。 “把女主角妹妹的身份送给我吧。” 在金发注意不到的角度，叶离震惊！ 居然有人想做叶明月的妹妹？ 竟有这样的好事，叶离简直想放弃伪装，直接送给金发。 但是不行，叶离艰难的维持人设，呆呆的坐着。 另一边，金发还在自言自语。 “试探的差不多了，她从六岁就是木偶人，有什么可防备的。” 但这次有点奇怪，她好像在对话。 和某个别人看不见的对象。 系统？ 在精神域中的系统居然要用嘴说话... 叶离确信，这些系统一定很久没升级了！ “杀她？”金发女孩笑了，“你们这些b型系统，都简单粗暴，不动脑子。” “不，我只要叶离的身份就行了，要她的命有什么用？” 7、底层世界 被迫又听系统念叨，明显露出不耐的神情，金发冷笑，“你是真蠢还是装的？” “叶家人正找人，偏偏就这时候死，还是个绿色眼睛的，你当别人和你一样蠢么。”她顿了顿，继续嘲讽，“这还是顺利的，要是杀不死她呢？” 将瘦弱的手指伸到眼前，金发做了个掐的动作，同时问，“你看我的手，像是能杀死人的样子么？” 杀不死的。 叶离甚至不用抬头，就在心里回应了。 牢笼外，母鸡咕咕咕的走过，女孩慢吞吞的转头去看。 虚弱感从身体里咕嘟咕嘟的冒出来，连坐着都是体力活，哪有力气杀人呢？ 讥讽之后，金发也不打算同系统闹僵，顺势说起别的。 “想进叶家，走叶离这条线最容易...毁容?” 她的系统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既然不杀掉叶离，那至少毁容吧。 刚才只是烦躁，现在情绪已经升级到厌烦。 “看看这些瘦麻杆儿，”金发脸上毫无表情，她冷漠的说，“他们有长相么？” 大家都瘦脱相，四舍五入就是都长得差不多。 “专门给她毁容，叶家人会更注意她...行了，别说了，这个世界有多黑暗我们都知道，就算她不是傻子，没人照顾也活不下去。” “现在告诉我，要怎么顶替她的身份？” 凝神听了片刻，金发点头，然后确认，“信物就在她身上，找到戴上就行？” 说话间，金发凑近，开始在叶离身上翻找。 手腕，脚腕，胸前，叶离只在最初轻微的动动，随后就任她摆弄。 叶离巴不得她拿走信物。 但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找错人了？” 金发疑心又起，接着她看看叶离，又看看虚空，仿佛在对照什么。 “不会错，她就是画像里的人。” “...其他人？” 金发皱眉，觉得这个猜测并不可信，为了防止疏漏，又走向其他人。 迅速的检查过前三个人，金发走向发抖的女孩。 这种搜索就是浪费时间，但系统要求，不能完全无视。 她不耐烦的冲过去，几乎粗暴的抓起对方，想要速战速决。 她的手刚碰到恐惧女孩的皮肤，对方便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 对久睡之人来说，如今的世界光怪陆离，处处都是可怕的怪物。 在没有刺激的时候，她在惊恐中勉强维持平静，现下突然有了外界刺激，恐惧无法抑制，在尖叫中爆发出来。 情绪顺着声音传播，在某个瞬间，金发也恐慌起来：如果计划失败，她没有顶替叶离的身份... 更多的尖叫声，金发从短暂的情绪中回神，这时她才发现，笼子里有四个人都在尖叫，只剩她和叶离还在安稳的坐着。 叶离的精神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但是这样不行。 敏锐的叶小离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和人设不符，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人设迟早要崩。 但是尖叫什么的，叶离觉得自己自己不行。 但，但必须做点什么！ 灵机一动，叶离学着刚才惊恐姑娘的状态，展臂抱住自己，垂着头，从咽喉中发出模拟呜咽的声音。 她发出的呜咽像是怪叫，好在有周围环境的衬托，她做什么都不像正常人。 周围被尖叫声挤满，金发却不曾停下动作，她依旧扯住惊恐的女孩，想要探查她身上是否又信物。 只在知性上占据优势，体力上大家都差不多。 其实只想敷衍了事，金发并不在乎对方的尖叫和反抗，于是遭了殃。 那姑娘惊恐到了极致，爆出激烈的吼叫，张嘴就咬住了伸向自己的手。 “啊——该死，快放开！” 变故猝不及防，金发顿时慌乱，挣扎却徒劳无功。 揪住对方的头发，试图将她扯开，对方却咬的更紧了—— “草，系统！” 金发忍无可忍，终于说，“用技...” 她突然听到门口处的脚步声。 “救命啊，呜呜，快放开我，为什么要这样——” 哭腔响起，伴随着门口咯吱一声，健壮的女性员工推门进来。 看向在地上打成一团的两个女孩，中年女人态度冷淡，连笼门都没开，至极抓起拴在笼子上的锁链，拖拽直到两人分开。 金发抬头，委屈的看向中年女人。 女人眼光冷漠，指着金发说道，“就是她，你觉得怎么样？” 陌生的男人隔着笼子探头，他穿着深褐色的外套，人在暗处，像只老鼠。 “她？”男人开腔，刻意拖长的腻滑语调令人不悦。 “我们不收疯女人。” “不疯，她会说话。” 中年女人拉扯锁链，不顾金发的挣扎，将她直接拉到笼子跟前。 “说话！” 脸被迫紧贴在金属栏杆上，金发听到冰冷的命令。 “快说些什么。” 屈辱并伴随着恐惧，金发垂下眼睛，终于说道，“放，放开我——” 她之前刻意幼稚，现在则努力消除稚嫩感，尽管如此，那男人还是饶有兴致的打量她。 福利院的照料只是最低限度的保证他们不死，这些木偶症患者全都皮包骨头，尤其女孩，肉眼可见的发育不良。 娇小的如同幼女，不健全的心智极易操纵。 最重要的是，她们价格不高。 “你看，她还是金发。” “她的眼睛其实是绿色，暗绿色。” 中年女人说着，同时让开一点位置，让男人能凑近观察。 金发是最好的，搭配蓝色或绿色的眼睛，最能买上好价钱。 “颜色太暗了。” 男人评价，他扫视笼子，此时疯子们不在尖叫，而是各自蜷缩，他又低下头，看向今天唯一的货物。 知道这笔交易十拿九稳，中年女人报价，“一个金戴伦，你觉得怎么样？” “你不如去抢，最多给你十个银苏娜。” 当着金发的面，两人讨价还价，最后以15个银苏娜成交价。 交易成功，最后吃苦的依旧是商品。 作为需要妥善保管的商品，她将金发的锁链缠再铁栏杆上，将她的活动范围紧紧束缚在笼子一角。 她必须得到叶离的身份。 目送商人们离开，她露出焦躁的神情，低声说。“不行，没时间了。” “所有的积分都投在这里了，我必须成功。” 浅褐色的肥胖母鸡又在叶离她周围踱步，同时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叶离盯着母鸡，也思考起现状。 已经明确了，金发也持有系统，她知道剧情，至少知道，叶离会在这时候苏醒，确信，她会被叶家人带回家。 好像有点不妙。 叶离假设，今天自己和金发，或者还有什么人，但总有一个‘叶离’会被带回家。 叶离需要最大程度的保证，被带回去的人不是自己。 首先问题的关键...信物究竟藏在哪里呢？ 她才苏醒，叶家不久就会找来，时间紧扣，应当不是巧合。 金发认为，只要伪装得当，就可以顶替叶离。 说明在她的视角看，叶家人也分不出真假，只要条件符合，谁都可以做‘叶离’。 问题一，叶家人如何确定她苏醒的时间？ 信物。 一定就在她身上，能确定她的状态，甚至判断她的位置。 问题二，叶家人会如何安置信物？ 首先，信物需要被看到。 其次，作为木偶症患者，她的躯壳多年来被贴身照顾，这里连人口生意都做，叶家的信物如果被看到，很可能被偷走。 于是信物又不能被看到。 衣服可能被脱掉。 但是项圈可能一直被缠在她脖子上，只有离开时才有机会取下来。 叶离猜，信物被藏在了项圈里。 但如果是这样...那奇怪的事情就增加了。 小时的冷遇和苛责，她可以认为，是自己不够讨喜。 可现在...将信物藏在项圈下? 她是被有意丢在这里的。 女孩皱眉，不由的开始猜测，自己莫非不是叶家的孩子？ 可就算是类似抱错狗血桥段，似乎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针对叶家的思考很短暂。 人在丢垃圾的时候，通常不会因为垃圾臭的出人意料而改变主意。 重点是不要被垃圾影响。 千万不要为不重要的东西耗神。 眼前最要紧的，是帮金发拿到项链。 当然啦，她自己也不能暴露。 所以，信物藏在项圈里这件事，要怎么验证呢？ 盯着母鸡的叶离琢磨，关键是要自然，项链是不小心落出来的。 要合理的拉扯项圈，叶离觉得，她可能要母鸡配合自己表演。 在另一边，金发被困在锁链上，她心理暴躁而焦急，却见到目标人物站起来了。 瘦的几乎挂不住衣服，像个梦游的幽灵，叶离飘荡到笼子边缘，脸卡在栏杆的缝隙出，正制图钻出去。 她面朝母鸡。 为自己刚才的警惕不值，金发默默松了一口气。 真叶离有自我意识，但不多。 完全不知道金发的想法。 叶离对自己表演十分满意。 她将手伸出栏杆，做出要抓母鸡的样子，实际是想吓跑母鸡。 母鸡跑，她才有理由追。 但是粉色鸡冠的母鸡歪头看她手舞足蹈的样子，然后扭头，慢慢踱着步子走了。 叶离：虽然是按照计划进行了，但多少有点不爽。 计划是这样的，追母鸡，锁链走完，行动受限，最后拉扯项圈。 现在母鸡已经走了。 为了计划，叶小离忍辱负重，慢吞吞的追在后面。 这些都是为了金毛！ 用心良苦，希望她懂。 金毛不懂。 对受限于锁链的金毛来说，她看到的，就是叶离带着信物，追着母鸡，越走越远。 这种事情，她不能忍。 于是叶离刚被卡主脖子，她慢吞吞的伸手，想按照计划扒拉项圈的时候，异变突生！ 不可抗拒的缓慢力量沿着锁链传递，叶离原本就站的摇摇欲坠，现在直接失去平衡，往后仰倒。 身上没肉，叶离倒下的动作很轻，疼也有限。 她依旧伸手扯项圈。 奇怪了，是管理员回来了吗？ 没听到声音啊。 手指在项圈内侧摸索，叶离逐渐发现了不对。 拉动她的力量慢且均匀，不像是暴躁管理员的行为。 胡思乱想间，皮革间的手指终于触到不同的质地，叶离本能的一勾，卡在皮革间的金属被推动，向旁边滑落。 叶离继续抓着项圈。 她已经到了笼子的尽头，就在金发女孩边上。 浑浑噩噩的女孩被锁链牵着，被迫转头。 手里托着一团银色的光，金发在使用技能。 她的技能和金属有关。 叶离被拖到她身边，她看光团，金发的眼睛则直勾勾的落在叶离颈间。 不知何时，银色的吊坠早已经滑落出来。 迫不及待的，金发想摘下叶离的项链。 可外面传来来叫骂声。 “管他是哪里来的，说了没有，金色头发绿色眼睛，这样的女孩怎么舍得送来这里！” “操他妈的两个瘪三，来咱这里耍威风，只有绿色眼睛的，我带过去给他们瞧了。” 女人的叫骂没停，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中年女人横冲直撞的进来，一脸的凶悍的看向笼子。 早在听到声音时，金发就放开叶离，乖巧的蜷缩在角落。 指明要金发绿眼的女孩，是叶家来找人了。 但是金发早被十五个银苏娜成交，管理员显然不想交人。 阴差阳错，她要拽叶离去交差。 金发顿时焦急，而中年妇人果然将叶离拽出来，阴沉的对她笑，“小丫头，你走运了，有人来找你了。” 8、会面 做傻子是轻松的。 唯一的缺点是丧失了选择权。 她甚至不能挣扎，因为挣扎，阿呆的人设就崩了。 她最后的挣扎，就是放任自己虚弱腿脚自由发挥，在走廊的走的歪七扭八，以此来拖延时间。 腿上没有肌肉，走路不稳不是很正常。 老年人常常摔倒，就是因为肌肉退化！ 换个日子，叶离这样走，暴躁的管理员肯定会不耐烦。 但今天不同。 她甚至想，这种能跟在后面自己走路的患者，已经算得上乖巧。 重要的是，突然出现，坏她生意的倒霉客人，有必要急匆匆的过去么？ 所以她悠闲的慢慢穿过走廊，终于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前。 开门女人穿着蓝色长裙，上身披着品红披肩。 她低头看向叶离，无视女孩苍白干瘪的面颊，她只看到一双翠色眼珠大的惊人。 女人转头对身后的人说，“瞧瞧这绿色的大眼睛！她肯定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她说话的对象是位青年男士。 对方身材高挑，外衣穿着略旧的呢料外套，里面的马甲却泛着天鹅绒细腻的光泽，繁复的刺绣只露出一角。 站姿笔挺的青年，神情自若，略微下巴泄露出上层人的傲慢。 “还要金色头发，女士。” 上下打量叶离，青年人继续说，“我们要找的人拥有金色头发，绿色眼睛，她身上带着信物。” “而她不是金发。” 咦？ 叶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她喜欢自己的头发，是淡色的金发。 怎么在这里就不是金色了？ 没有想被认回去的意思，这是少女对自己外貌的基础关心。 女院长只想尽快解决麻烦，见对方居然挑剔，便收敛笑容。 “抱歉，符合要求的孩子只有这一位。” 青年人沉默片刻，转头看向房内的第三人。 不在意打头的毛头小子，女院长表现的客气，也是因为这个人。 中年人站在房间的最深处，他身上的衣服规整，两鬓微白，长脸上神色沉默，外人很难揣摩他的心思。 叶离也认识他。 他是梧桐，叶家的管家。 女孩若无其事的收敛视线，她有个不好的猜测。 梧桐认出她了。 中年人向前一步，锐利的视线落在绿瞳女孩身上。 房间内其他人都保持沉默，等他决定。 他说话简短，客气却强势。 梧桐先问，“可否打开项圈？” 女院长本来想点头的，却被女管理员提醒。 “院长，咱们有规定的。” 这是句暗号。 甜美梦乡是个人郊区福利院，她们一贯为所欲为，规定可以有，但对外。 在这里经营多年，女院长和下属之间早有默契，于是她立刻反口说道，“对，星辰联盟的规定，我们必须遵守。” “等下午的检测结束之后，痊愈的患者会被亲人接走，到那时在摘下项圈也不迟。” “谁不想帮助您这样的绅士呢？任何轻率的拒绝都会遭到良心的谴责，但是请原谅。” 一番话冠冕堂皇，中年女人装模作样的露出为难的表情。 她满脸虚伪的诚恳道歉，“请原谅，先生们，甜蜜梦乡必须遵守星辰联盟的规定，项圈必须在测试之后摘掉。” 这是把星辰联盟搬出来，以势压人。 年轻人隐隐露出不屑的神情。 梧桐没着急说话。 在他面前，浅棕短发的瘦小女孩仿佛幽魂，目光随意游走，不被外界打扰。 就算是他，也难以确定此刻的叶离是否清醒。 直到女孩突然收回视线，明亮的眼睛清晰的同他对视，稍后又不慌不忙的移开，继续做出神游的姿态。 通过简短的对视，梧桐知道了，这位小姐并不想回家。 如果那里能被称作家。 梧桐是有点麻烦的。 叶离默默的想。 如果他坚持要带真正的小姐回家，事情就很麻烦。 她配合金发折腾了好久，要是还被迫去了叶家，她当然要不高兴的。 好在梧桐是个复杂的人。 想了半天，最终叶离觉得，梧桐不是死脑筋的人。 他需要带着金色头发，绿色眼睛，带着信物的人回去。 只要符合条件，这个人不一定是叶离。 两人的交流毫无声息，一瞬既转，房间内竟无人察觉。 “联盟的确有自己的规则。” 梧桐说完，从衣袋中取出信封。 联盟专用的火漆印章如红宝石般耀眼，女院长精神一震，接过信封。 这是一封人事证明。 “...原来是这样，两位竟是联盟的监察官，既然是有公务，快把她的项圈打开。” 管理员很不情愿。 现在打开项圈，她的生意就黄了。 足足15个银苏娜呢，或许还不止。 粗壮的手指拨弄钥匙，开锁的动作异常迟钝。 “不必如此。” 梧桐笑着阻止她们。 年轻人不解的看着他。 管家先生滴水不漏的应对。 “是私事，一切以联盟规定为主。” 既然监察官以身作则遵守了规定，那作为执行层，福利院的一切行为也要合规才是。 似乎是理解了梧桐的意思，青年人暗中点头。 接着梧桐继续提醒，“再说...检测结果也很重要。” 既然横竖都要等待检测，现在检查的确没什么意思。 况且她是棕发。 青年人不在纠结，他干脆的点头。 说服青年之后，梧桐神情不变，他转向女院长，强调，“我们尊重规定，等检测之后，摘项圈时，请给我们一个查看信物的机会。” 仿佛是担心对方为难，管家彬彬有礼的解释，“无须担心，信物就在项圈下面，绝不会给你们增加额外的麻烦。” 哇哦，主考官故意透题的感觉。 信物在项圈下面。 叶家找人有两个重要参考项目，检测结果和信物。 在走廊上，女院长和管理员在前，叶离被牵着在后。 无人注意，叶离伸手拨动空荡荡的项圈，其实就算检查她也不怕的。 金发的技能和金属相关。 她在最后一刻使用技能，在女管理的面前悄悄斩断了叶离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于是就剩下一个问题。 她要保证自己的检测结果够平庸。 ...好像有点难。 叶离想了半天，觉得这题超纲了，她决定启用外挂。 出门一趟，叶离收获了线索，而女管理员则满腹郁闷。 既然来了监察官，那生意肯定凉凉。 不仅没钱，活还变多了。 为了在领导面前好看，院长让她去仓库搬衣服，发给这些患者。 回来的路上与女院长同行，女管理员兼职出气筒，已经被骂了一路。 回到笼子屋，她也冲向自己的出气筒。 “滚出来！” 这当然对金发说的，其他病人听不懂这些。 金发犹犹豫豫，还是慢慢走出笼子。 现在生意是黄了。 女管理员气不顺，故意折腾她，“跟我去仓库搬东西。” 金发不想去，但没得选。 按照规定，在离开之前，患病者将得到一件贴身的衬衫，一条法兰绒衬裙，一条亚麻外裙，一件夹克和两双袜子，以及一双鞋。 都是没有染过的便宜麻布，堆起来重的很，中年女人偏偏空着手，让病弱的金发拿所有东西。 这样做毫无疑问的降低了工作效率。 平时就算生气，女管理员也不会这样。 可今天却不知原由，她偏想这样做。 将所有衣物搬完，金发累的脸色惨白，几乎站不住，中年女人仍然毫无怜惜之情，只想继续折腾对方。 “去，帮她们换衣服。” 她命令道。 说着，她拉出表面迟钝的叶离，也不换贴身衣物，只将外面的裙子给她套上，敷衍了事。 然后她就站在笼子旁边，盯着金发的动作，不让她有丝毫偷懒的机会。 她甚至在墙角找到惩戒用的木棍，期待的看向金发。 金发能怎么办。 她选择忍气吞声。 那些苏醒的病人原本就容易紧张，现在则变本加厉，金发才刚刚靠近，尖叫声就响了。 笼子里混战，笼子外面女管理员笑着，时不时的拿起小木棍戳戳。 没人注意叶离。 她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局势，觉得金发惨的离谱。 这时候，母鸡又慢悠悠的走到她身边。 叶离盯着母鸡，慢吞吞的蹲在地上。 肥硕的母鸡咕咕咕的靠近了。 冷不丁的，她突然开口了。 “母鸡应该是咯咯咯。” 叶离喜欢会飞的生物，常识匮乏的她却对常见鸟类有点了解。 “鸽子才咕咕咕的叫。” 散步的母鸡突然僵住，一只脚悬在半空，歪头盯着叶离。 吐槽结束，叶离直接给出命令。 “过一会儿有个测试，你帮我作弊。” “那金毛的需要有个亮眼的成绩，而我的成绩需要平平无奇。” 叶离说完，便盯着母鸡，等他应声。 母鸡先生依旧悬着脚，稳重的看着她。 变成母鸡之后，智力也会被同化么？ 叶离：担心。 “你还能听懂吗，凌普？” 9、故交 春日的午后，天气晴朗。 有着粉色头冠的胖母鸡一路潜行，钻进了测试台下面的纸箱。 裹上了新衣，苏醒的病患们像最顺从的羊羔，被管理者牵引，聚集在院落中。 其他几个管理者带着各自的羔羊站好，这里是甜蜜梦乡的庭园，不远处金属大门紧闭，将张望的人挡在外面。 已经提前通知过，长期合作的那一批商人全部没来，外面的人多是将孩子寄养在这里父母，以及向来捡漏的混混。 女院长陪着梧桐二人走到测试点等候，她点头，测试活动正式开始。 昏沉的病人们排着队走向测试点，几波人混杂在一起，而金发女孩有意推搡，将叶离推到自己前面。 梧桐神色平静，而那年轻人则盯着她们，目光在金发女孩上停留。 测试流程并不复杂，测试者被管理员拉着在桌子前站好，手按在金属球上，然后桌子上的一串灯泡就会亮起来。 似乎是亮起的灯泡数量越多，结果就越好。 叶离前面那人亮了两盏半。 终于轮到叶离了，围观的年轻人凝神过来，目光时不时的扫过她的眼睛。 呆呆绝不会主动，女管理员拉住她的手，按在金属球上。 母鸡先生的智商莫测，叶离心里有点担心。 就，这东西好像是用来检测梦境能力的。 她对自己有一点基础的朴素认知。 别的能力可能没有，但梦境能力肯定还不错！ 叶离骄傲于自己的梦境世界。 于是此刻，叶离是怕的。 假如母鸡作弊失败，那她必然爆灯，成为全场最亮的崽。 然后被叶家注意到、被抓回去的概率增加。 因为担心这样的情况出现，叶离才点出了母鸡的身份，提前让他作弊。 现在掌心贴着金属球，表面还要保持神游放空的状态，叶离心里还是忐忑的。 她不能看，其他人却都关注着检测。 第一盏灯亮的平静，犹豫之后，第二盏灯也黯淡的亮了起来。 众人注视，第二盏灯勉勉强强的亮着，后面就再也没了动静。 “d-” 叶离听到某个声音冰冷的宣判。 纸卷被粗暴的塞进她手里，然后她被往前带，拿着钥匙的管理员正在等她。 见到她的检测结果，青年已经对她的身份有了判断，但在摘项圈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盯着。 女孩的脖颈纤细异常，项圈则严丝合缝的贴再上面，从她带上项圈起，就不曾摘下来。 开锁，先将锁放在收集箱中，在取下项圈。 从未见过天日的那节皮肤和别处颜色不同，但一眼就能看清，女孩的脖子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青年人平静的收回视线。 叶离被拽到旁边，腾地方给后面的人开项圈。 那青年的目光向后面移，落在了即将开始检测的金发身上。 不远处，年轻人看到了她的检测结果，失望的摇摇头，他和梧桐说了什么，期待的目光落在了金发身上。 脸上带着抓痕，真正忐忑的金发站在测试仪前。 除了系统，没人知道为了这一刻，她做了多少努力。 她将手放在金属球上。 第一盏灯和第二盏灯几乎同时亮起来。 这是基础水平，但对金发来说还不够。 第三盏灯也理所当然的亮了，这只是普通稍好的水平。 关键看第四盏灯。 柔和的光线亮起，第四盏灯也亮了！ 这意味着她有用不凡的天赋，叶家的孩子，叶明月的妹妹，理所应当拥有的天赋！ 松了一口气，金发控制表情的同时，还要控制自己几乎虚脱的身体。 她也是刚刚苏醒，就经历一场互殴，一场群殴，还连续使用三次技能，期间还被使唤着干活... 金发现在还能站着，全凭信念支撑。 现在她的心愿达成了。 金发的一口气刚要放下来，却惊讶的发现...第四盏灯还在继续变亮。 柔和的灯光逐渐炽烈，照亮了女孩惊异的眼神。 第五盏灯，亮了！ 远处围观的人发出惊呼，无数热切的目光落在金发女孩身上。 原本已经力竭的金发手指颤抖，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有五盏灯—— 但已经来不及了。 “解开她的项圈。” 沉默许久的青年人首次主动开口，并以一种独特的目光注视着她。 项圈被解开后，银色的项链坠在她脖颈上，发着细碎的银光。 “叶离，你还记得我么？” 首次露出微笑，青年比划了一个高度，“你以前只有这么高，总喜欢跟在我后面。” 叶离还没有走，她就站在旁边。 听到青年的发言后，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于是难以克制的看向梧桐。 梧桐不愧是第一管家，镇定的仿佛失聪。 默默的收回视线，叶离继续装呆，试图幽魂一样的飘走。 继续留下来，她会因为替人尴尬而抠坏新鞋。 能对叶离说这种话，能用这种态度对待梧桐，那青年果然不是小跟班。 他是叶离血缘上的哥哥，叶家的长子，叶明时。 就，兄妹见面两次，完全没有认出彼此。 这种感天动地的兄妹情，还说什么总喜欢跟在我身后。 多待一秒，都要为他肤浅的虚情假意尴尬。 目睹了大型认亲现场，管理员凑上来巴结上层来客，看着前所未见的精细的项链，她心灵福至，突然亮起嗓子喊道，“恭喜两位，走丢的小姐找到了！” 渐渐走远的叶离听到了。 她实在没有忍住，默默的卷起脚趾。 走丢的木偶症患者，还专门带着信物。 信物藏在项圈下面，实际上在叶离看，那是拴住她的另一道项圈。 很高兴有人愿意代替她带上。 要是没有金发姑娘让梧桐交差，叶离觉得自己脱身也很麻烦。 幸好有金发妹。 祝金发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她背后，刚刚被找回的金发‘叶离’突然晕倒，被叶明时匆忙带着离开。 棕发叶离不在关注，鞋子不趁脚，走路好累，她走到花坛边上坐下了。 这个举动略微有点太聪明，和她现在的呆傻人设不相符。 但瘟神已经走了，她懒得装。 好在没人在意她。 测试结束，外面的人被放进来，有人亲人相认，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叶离没有亲人，坐的还远，没有人搭理她。 她就这样看着。 亲人们生疏的靠近，露出嫌弃的神情。 或许是嫌弃苏醒者瘦弱的身体，嫌弃他们身上发霉的味道，厌恶对方身体已经长大，灵魂还停在原处的不和谐。 但最终，他们还是来了。 无论动机，他们重新接受被自己放弃的家人，牵着他们的手走出大门。 可能不会太和谐，但是苏醒之人大多都有了暂时的归处。 叶离缓慢的吐出一口气。 她没有归处。 至少现世没有。 除了叶家那个糟糕的火坑，她在这里中无处可去。 现世真的好无聊啊。 叶离仰头看向天空，她当然不是毫无指望，母鸡先生就在周围，随时待命，会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但是真的很无聊。 她和叶家的微小斗争暂时结束。 倦怠从心中升起，转眼变成难以忍受的虚无。 为什么要来现世呢？ 幽岁什么时候来呢？ 有人在叶离身边坐下。 满心厌倦，叶离没动，无所谓旁边是谁，不怀好意的话，母鸡先生会处理的。 叶离则继续凝视着虚空发呆。 “这样好么？” 身边的人居然说话了。 叶离照旧一动不动，直到对方说，“叶小离，就这样看着她顶替你的身份，真的没问题么？” 咦？ 在以为自己获得小胜的当下，冷不丁的被叫破了身份，叶离震惊，扭头想身旁看去。 这是个落拓的男人，头发花白，面容沧桑，叶离几乎认不出来了，他只剩眼神锋锐依旧。 “...你？” 在人间停留的时间太短暂，叶离一共也没认识几个人。 没想到才第一天，她就见到两位故人。 管家梧桐，和在广场上认识的人。 “刃。” 叶离叫出他的名字，“你怎么在这里？” 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在叶离眼前摇晃。 刃松散的笑起来，依稀有曾经爽朗开阔的样子，“我来看看睡美人，要是还没醒，就继续给你染头发。” 他将瓶子塞进叶离手中，神色霎时阴沉下来，“叶家一直知道你在这里。” “你的发色太扎眼，多染几次，就能变成深棕色。” 叶家知道她在这里，也一直监视这里。 但天长日久，叶家小姐和其他木偶同吃同住，都剃短发，都穿的一样。 ...他们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叶离了。 刃如果想带走她，那第一步就是改变她的发色。 但是还有蹊跷。 叶离被提醒了，因为金发一直很自信，她被带偏了，从未意识到整个代替计划中显而易见的漏洞。 人的发色和瞳色是不会变的，淡金色和金色，翠绿色和橄榄绿，无路如何都不会弄错吧？ 刃不觉得异常，是因为他不知道，来找人的是管家和亲哥哥。 “染发是个好主意。” 将心里的困惑暂时收起来，叶离慢吞吞的回应刃。 刃笑了，眉眼间都是细细的纹路。 “你醒的比我预料的早。” 他弯下腰，将黑色软鞋放在叶离脚边。 “他们以前没有鞋子，这次居然大方了。” “不合脚。” 随意晃荡小腿，叶离盯着鞋子，没有动。 她感激对方的好意，却不想太过靠近。 但她有个问题，也许刃能帮她解答。 “刃，”叶离垂着眼睛，慢吞吞的问他，“给我糖的那个人...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刃脸上从容的笑意消失了。 他盯着叶离，脸上的神色透出危险的意味。 停顿几秒，他追问，“你找他做什么？” “传话。” 眨巴着翠色的眼珠，叶离为了加重自己事件的重要性，补充说，“有人死前让我帮他传话。” “你见过的死人还少么？”刃反问她。 啊，叶离这才想起来，当年广场上是死了很多人。 她想了半天，终于决定说实话。 “我第一次吃到糖，是他给我的。” 对很多人来说，糖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这是叶离寻找之后，唯一来现世的理由。 “我想报答他。” 刃盯着叶离，叶离也沉默的看向他。 最后刃叹了一口气。 “他出事了，消失了，任何书面文件上都不会有他的名字，这几年陆陆续续，知道他名字的人也快死光了。” “他现在是个禁忌，除了我，你很难找到其他线索。” 犹豫片刻，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刃还是退了一步。 “时机合适的时候，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名字。” “只有名字，”刃强调，然后补充，“而且我也有条件。” 叶离犹豫起来。 她刚要说话，却被拦住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刃示意叶离看看周围，有几个装扮邋遢的男人正向这里看。 “我说这位贵族小姐，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想吃点东西，洗个澡，在干净的床上睡一觉？” 叶离沉默。 其实她有很多办法获得线索。 但她低头，看到了地上的鞋子。 刃同时带了染发剂和鞋子。 不知不觉，除了糖果，她似乎又欠下了其他人情。 在静谧的翠色眼瞳中，刃再次看到了自己。 和十一年前那次一样。 只是这次他提出了邀请，而叶离最终点头了。 10、晚餐 虚脱的叶离走路像飘，但不是真的飘。 每一步都要她自己走。 就很累。 连筹谋许久的金发都晕倒了。 叶离觉得，自己还能保持清醒，已经很坚强了。 所以叶离停步，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 刃察觉异常，回头询问。 叶离抿着嘴，本质上她和刃也不是很熟。 直接喊累她做不到。 “还要走多久？” 贵族少女委婉的询问。 “几十米？” 猜到她体力不行，刃解释，“马车不能过来，就停在附近。” 有马车。 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叶离还是强调，“...已经走很久了。” 刃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 “小小姐，从我们出发的地方到马车，来回也不超过500米。” 手指比划折线，强调来回。 所以单程只有500米的一半 她是会算数的。 女孩神情严肃，500米的一半就是250，她是装傻，又不是真傻！ 觉得自己好像还可以，叶离缓缓问道，“我们现在走多少了？” “你可以自己看，”刃往后面指，甜蜜梦乡的门牌还悬在不远处。 她们走的慢，才刚走出大门。 更离谱了。 叶离梗着脖子，不愿意回头。 还有四个五十米要走，她不接受。 身量细瘦的女孩为了区区200米神色深沉，这当然有些好笑。 然而她脸色惨白，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 对体力早已经耗干，身体虚弱的叶离来说，50米已经是她坚持后的成果。 “要不然...”她犹豫着，提出建议，“我们休息...” 话音未毕，她便抿着嘴唇，觉得自己失言。 这么点距离，说休息就滑稽了。 默默咬牙，叶离勉强抬步，同时小声说道，“没事，先走。” 因为体力告急，她下意识的节省口舌，简短句子。 强行支撑，她却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弱，几乎到了难以辨识的程度。 “你这样子，走不动了也不丢人。” 五感敏锐，刃倒是听到了她的话，却照旧向叶离靠近，冷不丁的伸手，将细瘦的女孩夹在臂下，接着就大步前行。 昏沉又疲惫的叶离突然腾空而起，不用自己站着，她恍惚间觉得放松，但随即又回神。 因为没力气，叶离只在心里发出尖叫。 此人竟如此无礼！ 就算年幼的时候，叶离天天受气，也没被这样对待过。 她被夹着，有气无力的扑腾了一下，还没开始反抗，就被放下来了。 “喏，到了。” 刃站在马车前，不给叶离抱怨的机会，他示意叶离看车夫。 气的脸上泛红，叶离顶着头脑的眩晕，愤愤道，“你怎么还这么讨厌，我不要跟你走了！” “现在才说这些？”刃撇她一眼，调侃道，“小小姐，上了贼船，哪有随便下去的。” 贼船？ 侧着头，叶离打量对方，虽然始终笑嘻嘻，但那些沧桑落魄是骗不了人的。 “怎么这样说？你不是...” 叶离的话没说完。 刃仍在笑，却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 十一年，温柔的，送给小女孩糖的青年，成了不可提及的隐秘。 当年飞扬肆意的刃，也成了怀揣秘密的大叔。 叶离止住话头，仰着下巴哼了一声，她别过头，看向在场的第三人。 两人默契的将过去一带而过，刃介绍道，“他是我徒弟，小刀。” 攥着马鞭的青年人低下头，将大半张脸隐藏在帽檐下面。 礼仪周全的贵族少女耐心等待，按照社交流程，接下来刃要介绍她，然后她要和小刀相互问好。 刃可不管她这些条条框框。 他推着叶离往后走，用最快的速度将她送上马车。 这样也行。 正常社交的逻辑叶离不知道，她能参考并使用的，就是贵族那些。 现在对方有别的想法，那她也接受。 马车上空间很小，长凳上放着几个软垫。 后来叶离才知道，软垫是给她减震用的。 在马车上，叶离保持清醒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是因为颠簸太重，从长凳上摔下来醒的，她起初还会爬上去，后来就醒不过来了。 就这样，等叶离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子里。 外面暮色昏沉，人声喧闹。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周围无人，也没有灯，只有窗外残阳施舍了一点光亮，能让人勉强看清周围的陈设。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是叶离此刻头脑迟钝，才要花许多时间分辨。 这间屋子堪称宽敞，周围尽是起起伏伏的白色，是将家具堆在一处，又盖上最廉价的白布防尘。 一间主人远去的房子。 瘫在沙发上，叶离的脑子慢吞吞的神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坐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小刀从后门进来，手里拿着杯子，身后还带了个年轻女孩。 睡前未散的眼睛盯着他们。 不熟和不认识，迟钝的脑子不知道这种情况改如何社交。 叶离接过小刀给的杯子，里面有水。 犹豫两秒，她还是将杯子凑到嘴边，小口抿着喝。 “她是艾米。” 见她接了水，小刀随后介绍。 那女孩穿着短裙和长裤，身上的马甲缀满流苏，听到自己的啊名字，立刻翻起眼睛，审视着叶离。 “这是老师带回来的客人，你照顾她。” “...还真带回来了？” 艾米抱怨着，看向叶离的眼光愈发挑剔，“带这样的人回来做什么，真会给人添麻烦。” 语毕，她又看向叶离，口吻强硬，“走，我先带你洗洗。” 向来对陌生人缺乏信任，但叶离此时思路混沌，她只想着对方是女孩，自己的确需要洗澡。 直到她站在淋浴下面，被半温的水彻底浇醒，才想起随便洗澡的危险性。 但洗都洗了。 仰着头任由流水冲刷，叶离这才有了自己回到人间的真实触感。 换上新衣，幸福的就像重生了一样。 抿着嘴，向给自己干净衣服的艾米笑笑，并礼貌道谢， 叶离拿着毛巾，略显笨拙的，慢吞吞的擦拭自己的头发。 靠在浴室的墙边，艾米两手环在胸前，盯着她的动作，目中的警惕逐渐变强。 “你是从几岁开始的？” 她突然问。 叶离茫然，“什么？” “被送到福利院的时间。” 摇头，叶离表示自己不知道。 此刻她只觉得对方问了个傻问题。 随后艾米更进一步，意有所指的说道，“你看着不像会被送走的那类人。” 通过面前的圆镜，叶离看向身后的人。 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敌意，叶离问，“我像那种人？” “贵族。” 艾米毫不犹豫的回答，同时她盯着叶离细瘦的身形，补充道，“带着麻烦的落魄贵族。” 擦拭头发的动作稍稍停滞。 在心里默默表达震惊，叶离惊讶的发现，艾米猜的也不算错。 叶离不说话，艾米就当她默认。 “别以为装可怜真的有用。” 她继续警告，“这种贵族小姐无依无靠，想靠装可怜来换取帮助的戏码，我见多了。” 困惑的转过头，叶离不解。 现在无依无靠的贵族小姐很多么？ 看她的反应，艾米对自己的猜测愈发确定。 “让我猜猜，你想趁机接近刃叔，让他帮你是吧？” 没有刻意接近，不过叶离的确要找刃帮忙。 她是怎么知道的？ 惊奇的盯着艾米，叶离想不通。 艾米冷哼一声，呵斥道，“我们这里不是麻烦收容中心，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 她警告叶离，“识相点，我不揭穿你，你们贵族不是都讲究体面么？我给你机会，让你明天自己走。” 到底是个年轻女孩。 艾米要保护亲友，防止他们被奇怪的麻烦缠身。 但对方看起来这么瘦小，现在天也黑了，就允许她借用这里，当做自己的容身之所。 到此为止，这小贵族该赶紧认错，保证明天就消失，最好能对他们的帮助心怀感恩。 按她的想法，现在这瘦弱的小贵族就该赶紧认错，保证自己明天乖乖走人。 叶离欲言又止。 揭穿什么的，不存在的。 而且小心思又是什么...？ 对方好像知道很多的样子，又像是误会了什么。 于是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角度解释。 叶离：懵。 “我觉得，你误会了。” 沉默半晌，叶离缓缓说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 想了半天，叶离说出自己唯一确定的东西。 “你一定是误会了！” 所以误会了什么？ 艾米的笃定的神情逐渐被空白的困惑打败。 不明所以的困惑只坚持了几秒钟。 艾米想起，她是个贵族。 愤怒浮现。 叶离也不明所以，她看出来对方突然生气了。 搞不懂对方的情绪逻辑。 女孩叹气，刚想说，要不你和刃说吧。 对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误会？你难道不是贵族？” 面对艾米大声的质问，叶离想了想，她点头。 感觉否认的话，对方会更暴躁。 “既然你是贵族，就不可能有误会！我们这里容不下贵族老爷！” 原来问题的核心是贵族身份？ 叶离张嘴，想说刃直到她是贵族，对方却完全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恶心的贵族装可怜给谁看？” 艾米的情绪逐渐激烈，而盯着对方茫然又平静的表情，躁动的情绪丝毫没有消减，反而越发炽烈。 “你说有误会是么？好啊，我们去找刃叔说，看看有没有误会！” 无法控制情绪，她决定收回自己的好心，扯着叶离就往外走。 擦头发的棉布还在手里，因为尚未整理好自己，被迫下楼的叶离微蹙着眉头。 但是看看艾米，她像个火车头一样的冒气，莫名其妙的愤怒不断沸腾。 叶离又觉得，自己也没有不高兴。 一楼已经变了样子。 白布被撤掉，堆积起来的家具露出来。 正门一侧是短柜台，上摆着没来得及整理的杂物：水晶，羊皮卷，散落的塔罗牌。 柜台后面，立柜顶天立地，整整占了一面墙，抽屉多的数不清。 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好奇心旺盛的叶小离正想仔细看看，又被艾米拖走。 三个小方桌并在一起做餐桌，食物的香气在空中飘荡。 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蹲在墙角。 他们一个穿着夹克，另一位带着圆毡帽，正在破椅子堆里挑挑拣拣。 听到动静，圆帽少年抬头，冲来人笑。 “艾米，你终于来了，今天刃叔大气，请我们吃饭，说是要迎接什么人——咦，这是谁？” 他终于看到和艾米身后的年轻女孩。 艾米沉着嗓子，口气很冲。 “你不用管她...刃叔呢？” “和刀哥在厨房做饭，今天有肉吃。” 圆帽少年笑回应。 专注盯着椅子的夹克少年也抬头，他略过叶离，直接对艾米说，“刃叔说了，饭不能白吃，我们要留在店里帮忙。” 艾米愣了一下，“店里？什么店？” 圆帽少年垂下嘴角，沉默的指指周围。 就是这里。 “这里不是要卖掉了？” 此刻艾米已经完全忘了叶离，显然眼前的事情更加重要。 “马上就要出发了，我们哪有空管这里！” 听到‘出发’二字，男孩们别过头。 按着自己的圆帽，少年欲言又止，最后叹气道，“这个，一会儿让刃叔和你说吧。” 叶离默默摇头。 艾米脾气火爆，绝没有等一会儿的耐心。 “有话就说！”她大声说，“你怎么总是婆婆妈妈的？” 圆帽气的脸红，还是不说话。 旁边的夹克抬头，直接把话摊开，“就是不带我们呗。” “凭什么！”艾米一听就急起来了，“都说好了，为什么不带?” 三人对话，全都忽视了站在旁边的叶离。 他们都不甘心。 而叶离置身事外，看出了不同的东西。 圆帽不甘心，但他憋着，什么都不说。 夹克不甘心，转头就告诉脾气火爆的艾米，推她出头。 “好什么了?” 众人回头看，见到刃端着煮锅，站在桌前。 艾米没说话，愤愤的盯着他。 而刃对小孩子的脾气视而不见，只是吩咐，“给我找个桌垫。” 得到吩咐，戴圆帽的男孩飞快起身，夹克男孩也站起来，拎着挑出来的凳子走到桌前。 从厨房出来小刀将面包放在桌子中间，他沉默的看向生气的艾米，让她去那餐具。 算叶离这里有六个人，艾米却只摆了五套餐具。 终于沉了脸，刃将自己的餐具推开，让艾米再去拿一套。 双管齐下，艾米气的发疯。 但在大的火气，只要看看刃阴沉的脸色，也被按着头压住了。 新的餐具被艾米摔在桌子上。 她倔强的站在餐桌边上，不坐下，但也不说话。 气氛逐渐凝重。 “先吃饭。” 刃摆正了餐具，众人落座，最后艾米也坐下了。 晚餐是鸡汤搭配面包。 汤汁味浓，叶离将面包细细撕成合适的小块，沾汤慢食。 她是真的饿了。 枯瘦的手指捻着面包，每个动作都条理清晰，她吃的不紧不慢，从容里透着优雅。 因为穿着旧衣服，瘦的像骷髅，那份不合时宜的气度就格外明显。 在长期食物不足的人家，饥饿的孩子争抢食物是一种常态。 而此刻的餐桌上，她本该是食物最匮乏，最渴望的那个。 可并非如此。 叶离有种被充裕的滋源供养出的优渥。 此刻同她供餐的人类不曾认识贵族，便想当然的以为这就是所谓的贵族优雅。 夹克少年直勾勾的盯着叶离。 直到现在，他才正眼打量这个陌生女孩。 圆脸少年终于也觉察到了什么，他震惊的盯着叶离，好像她低突然从凳子上长出来的一样。 见这两个笨蛋终于发现了，艾米从鼻腔中发出冷哼。 悄无声息的，三人达成了某种同盟。 他们看向小刀，等他也发现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等他加入。 叶离吃的最慢。 三个人不看盯刃，于是目光在小刀和她之间徘徊。 被看的不自在，小刀被迫加快了用餐速度。 但叶离始终从容自若，完全不受他们的影响。 被这样盯着，叶离未必高兴。 其实她是有点后悔的。 都怪刃之前的邀请太真诚了，反正幽岁暂时不在，她就同意过来了。 但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 刃是尽力招待她的，他还提前准备换洗的衣服呢。 有些事情他控制不了。 叶离觉得这次体验只能算有趣，算不上舒适自在。 她已经再找告辞的机会了。 只要这三个小孩继续闹，她总有机会的。 “行了，说吧，什么事？” 刃问。 “你答应过，下次任务带上我们。” 贵族自然可恨，但在艾米看来，更重要的是下次任务。 “我是说，等你们合格，会有机会参与任务。” “我们合格了！”艾米冲动的站起来，“我们已经长大了!” 刃沉默的盯着她，稍后才阴沉的说，“年龄的增长不意味着成熟。” “我们早就足够成熟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围观的叶离无趣的掩着嘴，试图低调的消耗这个哈欠。 吃饱了就犯困，这是人之常情。 没想到她掩饰的不够好，刃突然转头，古怪的看着叶离。 “抱歉，失礼了。” 贵族小姐没什么诚意的道歉，顺口说道，“我也无疑围观你们的家事，所以...” 就先告辞了。 叶离只会说这种彬彬有礼的社交辞令。 刃直接打断了她的施法。 “等你们学会尊重我的客人，再来和我谈成熟。” “别开玩笑了，”艾米冷着脸揭穿长辈的谎话，“她就是你捡回来的，连平克都看得出，她是个贵族。” “终于说道这里了，那就正式介绍一下。” 刃坐正身体，先对叶离说，“你见过，我徒弟小刀，这三个和他一起长大，也算家里的孩子。” 三个人，女孩艾米，带圆帽的是平克，穿马甲的是弗洛伊德。 告辞被刻意打断，叶离现在算是被迫营业。 她神色恹恹，却还是冲三人轻盈的点点头，张嘴说道，“幸会，我是叶离，你们看的挺准，我的确算是贵族。” 苍白的女孩笑了，告诫道，“见过我的事情记得要保密，否则会有麻烦的。” 见她的认了自己贵族身份，艾米震惊的瞪大眼睛。 仿佛嫌她的眼睛瞪的还不够大，刃对叶离的身份做了补充。 “这位贵族小姐救过我的命，你们要是学不会礼貌，就滚出我的房子，听懂了？” 11、不高兴 饭后，叶离还在试图告别。 但她不知道怎么说。 社交废物的眼泪流出来了。 后来，叶离发现，刃已经给她准备了房间，床褥等等一应俱全。 ...这样一来，她就更不知道怎么说了。 说起来，这是个很奇妙的特质。 她明明对恶意防御超高，却不擅长处理好意。 就像在餐桌上，她能轻松应付那些横冲直撞的恶意。 对比自己过去的经历，叶离甚至可以傲慢表示，那三个小孩纯纯菜鸡，啄人完全不痛。 但是刃做法，叶离不免纠结，怎么感觉，莫名其妙的就要住下了? 为了避免这种猜想发生，趁周围没人，叶离盯着困意，来到刃身边。 为了防止自己被忽悠，叶离细细理顺了如今的情况，她想要糖果哥哥的线索。 刃知道，也同意告诉她，但有条件。 现在饭也吃了，叶离觉得，可以说说条件了。 “闹了一晚上，你竟然还没忘。”端着啤酒，刃坐姿随意，在昏暗的灯火下看不清脸。 总的来说，叶离仍旧衰弱，后面的吵闹不在针对她，却依旧消耗了女孩为数不多的精神。 无意识的皱眉，疲倦缠身，叶离懒懒，不想动嘴。 她只是摇着头，却固执的盯着刃，等他说话。 “还真难缠。” 嘴里在抱怨，但刃坐正身体，眼看推脱不过，他只好拿出认真说话的样子。 ...不过他说的话题很奇怪。 至少叶离摸不到头脑。 “这间店后面就是黑街，但前面是商业区，它在两个区域的中间，原先做都是神神叨叨的买卖。” 直到这里，叶离才意识到，刃在介绍这家店。 他对这家店很熟悉，随口就说，“草药，占卜，通灵类似的生意都做...你觉得怎么样？” 刃诚恳的盯着叶离，仿佛在征求意见。 叶离茫然的看着他。 ...她是不是太困了，站着睡着了却不知道？ 对话转的太快，她跟不上。 “和我有关系？” 叶离由衷感到困惑。 “当然有关系，”刃笑笑，“我的条件就是这里。” 她露出好奇的表情，这里？条件？ 在她困惑不解注视下，刃宣布自己的条件，“我要你买下这家店。”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叶离点点头，感觉问题不大。 她虽然没有钱，但她可以让母鸡赚！ “先别点头，还没有说完。” “我希望你接手这家店，用经营赚到的钱买下这里。” 叶离缓缓打出一个小问号。 这是什么经营模拟开局？ 这样做对刃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叶离搞不懂，于是慢吞吞的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抬起头，红色的炉火照亮他眼中的沧桑，“我说过，这些年来，知道他消息人都消失了，他很危险，有些人死去，只是因为听过他的名字。” 叹息，带着灵魂深处的深深倦怠，刃转头看向叶离，“我都这样说了，你还要找他么？” 叶离点头。 “为什么？” 为什么冒险？ 无瑕的碧色眼睛眨了眨，她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 女孩回答，“我欠他一颗糖。” 除了一颗糖，叶离再也不欠别人什么，她认为自己的理由很充分。 刃点头。 无论谁来评价，为了一颗糖冒这样的风险，不值得，也没有必要。 但他没说这些。 只是将啤酒饮尽，他对叶离讲，“你救了我的命。” 稍微愣了一下，叶离想说些什么，却被刃的动作打断。 刃起身，最后说道，“我出门一趟，下周回来，这段时间够你考虑了。” 同意交易，叶离就要自己开店赚钱，对她来说有点莫名其妙。 不同意交易，刃恐怕原本就不想将事情告诉叶离。 瘦小的女孩安静的站着，在闪烁的火光中静默的思索，像个随时都会在黑暗中消隐的幽灵。 刃回头，及时的说出最后一句句话。 “叶离，你想找他，那也给我个机会吧。” 说完他就走了。 只剩叶离站在暗处纠结，什么机会..? 叶离没懂，她脑子困到转不动，洗漱之后倒在床上，突然反应过来。 叶离想找糖果哥哥，是为了还一份人情。 ....什么呀，原来刃也想还人情。 其实没必要，叶离想，如果每个人都要找她还人情，她岂不是会很累？ 过了一会儿，叶离翻身，调整睡姿。 她又想到，可能对糖果哥哥来说，她这样也很没有必要。 还人情这件事，竟如此复杂么？ 怀着奇妙的困扰，叶离的身体沉入睡眠，而她则进入精神域，通过契约与幽岁沟通。 “你不应该困扰。” 果冻样触须发出可怕的声音，它一直都在叶离的精神域内，但只有唤醒时才会醒来。 幽岁听了叶离的讲述，但关注的重点和她完全不同。 人类的感想毫无意义，他只关心叶离的乐趣。 “你应该同意他的要求。” “真是意料之外，幽岁居然让我同意？” 叶离震惊，她还以为幽岁会建议她放弃。 果冻触须们振振有词，“规定目标，明确奖励，性质是经营，是你喜欢的游戏。” 既然是叶离喜欢的游戏，那她自然可以去充分娱乐。 你说的好有道理。 叶离顿时被说服了，但同时，幽岁说的太长了。 尽管他的语调毫无起伏，只是纯粹的陈述。 但无形的波纹在精神域中扩散，被难以言说的恐惧俘获，女孩不由的蜷缩着颤抖。 然后她抬头，目光转向触须的方向，又及时停下。 为了放幽岁进来，叶离的精神域遭到部分封印。 她的精神感知被迫降低，只留有基础的感知能力，这样哪怕偶尔被引发惊恐情绪，也问题不大。 反正怕怕就过去了。 叶离觉得幽岁说的有道理，其实经营店铺还挺好玩的。 但好像在现实的时间太长了，她可没计划留很久。 于是女孩点点头，她和果冻触须之间有些距离，却隐约听到了有什么在低声说话。 叶离听不清，她本能的调动听力，甚至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退开！” 果冻触手发出警告。 叶离回神，但她并不觉得自己靠近有什么问题。 “幽岁，你怪怪的。” 她只是稍微靠近一点点，幽岁不该又这么大的反应。 居然吼她。 他最好给个好点的解释，不然她就要开始闹了！ “对不起，是我在引诱你靠近。” 出乎意料，触手转态的幽岁不仅道歉，还乖巧的承认了自己的过错。 平常的幽岁不这样说话。 叶离觉得自己发现了好事。 “为什么诱惑我？” “我想碰触你。” 幽岁回答的特别老实。 叶离：芜湖~ “为什么？”叶离兴致勃勃的追问。 “因为碰触会让你高兴。” 叶离：哈？ “身体接触会让叶离开心，我想让你高兴。” 触须的声音平缓，没有任何情绪。已经立即抬头看向那些触须，接着就瑟缩叶离正高兴呢，幽岁平静的反驳她，着抱住手臂难以克制的恐惧中，，叶离是会听重了点的。 但是在他的形容里，叶离觉得自己像个肌肤饥渴症患者。 既然不擅长说话，也可以不说的。 “你今天有点奇怪？” 叶离觉得有点不对。 “我正在为转化人类做准备。” 她的眼睛亮了。 叶离是会听重点的， 开始做准备，四舍五入一下，幽岁很快就来了！ 尽管还难以克制的惊恐着，叶离却迅速的开心起来。 “你是要来现实了么？” “天啊，你终于要来了，快一点，我一个人完全开心不起来。” “你终于要来了！快一点，我一个人在这里，完全不开心。” 面对兴高采烈的女孩，幽岁平静的反驳她，“你不是一个人，凌普跟着你。” 毫不客气的给他翻个白眼，叶离反驳，“他又不是你，这怎么能一样。” 说起母鸡先生，自然就想起甜蜜梦乡，叶离又想起人们被亲人接走的场景。 抿抿嘴，叶离重复，“我不管，你快来。” 孤独是真的，想念也是真的，叶离并不快乐。 叶离看不见，触须们蜷缩起来，它们纠缠在一起，却只能承认，“快不了，准备人类容器，还需要时间。” 脸上没有表情。 女孩沉默许久，终于说道，“那算了，我其实也没有很急。” 顿了顿，她又解释，“我是希望你快点，要是快不了也没有办法。” 触手们无措的缩成团，无数的触须不安的扭动，有的悄悄伸向叶离的方向，另一些则斩断他们。 她不高兴。 通常情况下，碰触能安抚叶离低落的情绪。 可他们不能在精神域碰触叶离。 在梦境世界，她是领域的主宰，天生强悍，幽岁能在梦境中分割自己，将意识藏进人类的躯壳中。 但精神域内，两个契约者之间，伪装是不存在的。 脆弱的人类少女，承受不了精神域中的碰触，她单薄的意志会在极度的恐惧中消亡。 怎么办？ 要做些什么才行。 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叶离是懂道理的小孩，她能想到幽岁也有难处。 于是她忍耐着心里的情绪，又和触须说了很多今天的热闹，然后在切断了联系。 触手们毫不挣扎，它们相互卷曲，竭力缩小成一团，顺从的在精神域里陷入沉睡。 今天晚上是很热闹的。 但都是和她没有关系的热闹。 收敛了刻意释放的微笑，叶离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她慢慢转动视线，直到视野中出现触手的小小尖端，她才停下动作。 ...睡着了就没有很吓人。 惊恐感不受控制的上涌，连精神域都开始扭曲，叶离浑身颤抖的别开视线。 算了，其实还是吓人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弱小。 垂头丧气，满心郁郁，叶离并不想回到现世，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鸟鸣。 叶离是喜欢鸟的，大部分会飞的生物她都喜欢。 于是她凝神仔细听，只在精神域内找到了响亮的哀嚎。 哀嚎，哦，对。 郁郁的叶离没有表情。 惨遭屏蔽的系统在嚎叫。 就像系统自己说的那样，它的确可以寄生在精神中。 但不是像叶离这样精神域。 她只是精神域的感知能力受到了限制，同时也不太擅长精神操控。 但是这不代表她精神力弱小，实际上，梦境与精神一系，叶离的精神已经凝聚成域。 她是有点厉害的。 所以系统没法直接放进她这里。 打个比方，系统像条淡水鱼，叶离的精神域至少是海水。 为了养鱼，叶离专门在精神域中建造了小鱼缸，系统就被她放在里面。 躯壳是个沉重的负担。 带壳之后，叶离的各项能力都被拖了后腿，在精神力操纵方面，她就不能精确的隔离系统。 于是就隔离了鱼缸。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知不觉，系统什么的当时忘记了。 ...是有点惨。 叶离细小的良心上线，想着要不将系统放出来？ 精神域内，任何闪念都会被响应。 鱼缸迅速出现在叶离面前。 只能感受到外面细微的震动，系统以为自己要得救了，生怕别人听不见，它叫的好大声。 叶离：下次一定！ 于是鱼缸带着系统的嚎叫，又迅速的消失了。 天还没有亮，外面静悄悄，但是叶离被吵醒了。 咕咕咕咕咕。 卧室的窗户开了，趴在窗帘上的母鸡正在叫。 阴沉沉的小姑娘抱着被子坐起来，浅棕色的短发到处乱翘，她看到了母鸡，想到了鸡腿。 “咕咕。” 母鸡继续叫着，不知死活的催叶离。 她冷着脸下床，逼近母鸡后，发现旁边的有个藤编的篮子。 “这是什么玩意儿？” 篮子上盖着丝绸布料，叶离将布料掀开，看了眼里面的东西，露出毫不犹豫的嫌弃，“怎么是这个，我又不喜欢猫。” 12、小猫猫 猫咪是捕猎高手，小鸟的天敌，叶离喜欢鸟，于是不喜欢猫。 手里拎着盖布，女孩眯着眼睛打量篮子里的小东西，很小一只，深灰色的小猫，连眼睛都没睁开，它不动也不叫，仿佛死的，待在篮底的软垫上。 对整个猫猫家族都一视同仁，叶离哪个也不喜欢。 但她这样的年纪，毛绒绒的幼崽都摆在面前了，就算在不爽，随便戳一下的心思也是有的。 伸出手指，轻戳着对方呼吸微弱的小肚子。 随着她的碰触，半死不活的小猫微弱的咪了一声。 叶离的动作突然就顿住了。 满脸的丧气转化成不可置信，甚至不自觉的向前半步，她屏着呼吸，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缩，她紧张又不敢相信。 在触碰猫猫的瞬间，叶离突然觉得，这只猫，好像...是幽岁？ 不可思议的事件突然就砸到了头上，紧张僵硬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连看一眼都会心惊胆战的大魔王（只是比喻），一转眼就变成了柔弱可爱的小猫咪。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 心里高喊：这不可能是真的！ 实际上叶离两手端着提篮，飞快的冲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和篮子里的小猫一起裹住。 在被窝这个安全的绝对领域内，叶离重新看向小猫。 “...幽岁？” 叶离叫了一声。 小猫猫毫无反应。 毫无预兆，窗台上的母鸡爆发出激烈的咕咕咕。 被吓了一跳，叶离受惊，她翠色的眼珠凝视母鸡，其中蕴含着令人惊恐的幽深。 凌普惊异，弱小的人类竟让他感到畏惧。 不给它再咕一声的机会，女孩冷冷的命令，“安静。” 自此开始，母鸡声音戛然而止。 而叶离并不留意窗边的动静，她全心全意的盯着小猫。 “你是幽岁么？” 她小声问。 自然没有人回答她。 直到这时，她才缓慢又小心的伸手，指尖沾到毛就停下，很怕一不留神压伤脆弱的小猫。 仿佛有所感知，小猫向旁边挪动，正好撞上叶离的手指。 柔软的触感，小且失控的力道，像是直接撞到叶离心里。 她心软的一塌糊涂，顿时觉得眼前的猫咪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动物。 不，幽岁猫猫才是最可爱的。 和她的凝固不同，接触之后，原本挺尸的猫崽开始笨拙的挪动，它竭尽全力的往叶离手指的方向拱。 叶离小心翼翼的让猫猫枕着自己手掌，强烈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呜呜呜，她愿意永远保持这个动作！ 超级感动的叶离这样想。 抱着小猫，叶离惬意的钻回被褥间，缓慢流淌的力量正从猫咪身上溢出，缠绕在女孩周围，浸润她孱弱的身躯。 同时叶离的精神力也缓慢的流动起来，他们沿着契约涌向猫崽，滋养它的生命。 抱着猫，被浸泡在力量的循环中，叶离不由自主的陷入沉睡。 急促而沉重的敲门的声吵醒了她。 外面是艾米，她响亮且无礼的大喊，“那个贵族，醒了没有?” 在被褥中迟缓的移动，手指无意识的寻找，直到摸到猫咪，叶离终于安心，再次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人还在喊，“你在不出声，我就要进去了。” 艾米性急，没给叶离‘出声’的机会，她直接撞开房门。 一天被吵醒了两次。 叶离阴沉加倍，她从床上坐起来，冷冷的盯着对方。 两个女孩对视，艾米被她看的发毛，便率先发难，“你睡觉怎么不锁门！” ...原来睡觉需要锁门？ 睡眼惺忪，叶离比日常更迟钝。 她好像是没有锁门... 没等她慢吞吞的理清思路，生性急躁的艾米继续说，“醒了还不起床？快下来吃饭！” 丢下这句话，她扭头就跑。 还没想明白自己是否应该生气。 叶离就被独自扔在了房间里。 用手指轻轻揉了一下猫猫的耳朵，小猫正发出微弱的呼噜声。 又打了一个哈气，叶离想想，自己是应该下楼吃饭了。 将幼猫圈在被子中，叶离起身，刚拿起衣服，就听到一阵急促的猫叫。 她立刻回身，见到小猫在被褥中挣扎，连忙拨开被褥，手掌贴着猫猫，试图安抚他。 小奶猫立即往她手上靠，试图整只猫猫都钻进她的手心里。 他好柔弱。 叶离从没有见到这样弱小的幽岁。 俯身，用额头贴近小猫猫，叶离仔细的感知它的思想，怕它难受，怕它饥饿。 小猫更加贴近她，在呼噜噜的声音中，只有想要更近的渴望。 小猫咪只想贴贴。 好像没有哪里难受，也不觉得饥饿，只要贴贴就够了。 就算是叶离，也至少知道动物应该进食。 幼崽好像吃的更多。 它怎么就不饿呢？ 第一次养这么脆弱的小动物，叶离很担心。 换好衣服后，叶离带着猫来到一层，在她睡觉的这段时间，这里已经彻底大变样。 平克和弗洛伊德正将沙发抬到柜台后面，两人见到叶离，本来的嬉笑戛然而止。 “日安，两位。” 女孩站在楼梯上，全然没将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叶离有点着急，她眼巴巴的盯着两人，问候之后连忙问，“你们养过猫么？” >>>>>> 四人围在小桌旁，叶离抱着她的奶喵不松手，其他和另外两个男孩保持了一致。 都乖巧的坐在桌前。 艾米大姐大派头，将烤过的面包和牛奶放在桌上，继续分享她的养猫经验，“不用怕，放心喂，一天吃四顿，用棉布沾点牛奶，让它自己吸。” 将食物往叶离面前推，艾米总结，“牛奶很有营养，你剩点给它就够了。” 叶离看看面包，又瞅瞅牛奶，她觉得小猫咪恐怕不会愿意吃这些。 为了验证这种感觉，她迅速用手指沾了点牛奶，送到幽岁猫猫嘴边。 他果然拒绝。 小猫闭着眼睛，笨拙的翻身，将头藏在叶离手心。 果然他不吃。 他好可爱！ 叶离在心里尖叫，顺便扯扯猫耳朵，看他一抖一抖的样子，开心到傻笑。 和猫猫一样，叶离也不愿吃东西。 梦境人不需要进食，除非特别好吃。 现在切换成了躯壳状态，叶离知道自己必须吃饭，可实际上她盯着面前的食物心里就发愁。 偏偏还有三个人正盯着他，用眼神无声的催促她吃饭。 他们的态度说变就变，让叶离很不自在。 不愿意松开小猫，谨慎起见，叶离将它放在衣袖里，猫猫头趴在袖口处呼吸。 叶离吃饭很慢，烤过的面包不脆也不软，坚韧的她几乎咬不动，她吃东西本来就慢条斯理的，现在则是雪上加霜。 “慢慢吃，我们去干活。”艾米站起来，同时对叶离解释，“我问过了，你们这些木偶症吃饭都慢。” 没想到她居然这样说，叶离在喝牛奶的间隙扭头看向艾米。 她满是理所当然的神气，似乎在说，做到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不要太崇拜她。 叶离这才意识到，从今天早上开始，对方叫自己起床，给她准备食物，现在还拿着店铺的物品和账本一起...虽然离谱，但艾米正在试图照顾她。 女孩抬头，两个男孩子继续修整家具，艾米则试图把木箱里的物品和账本联系起来。 昨天明明很讨厌她的样子，今天却都出现在这里帮忙了。 叶离有点不知所措。 “喂，你认识这个么？” 旁边的声音叫回她的注意力，叶离看一眼艾米手里的东西。 “是水晶？” 艾米抱怨，“谁不知道这是水晶？问题是，这里面哪个是月光水晶，哪个又是通感水晶？” 面对从没有听过的水晶品种，叶离一脸茫然。 “果然你也不知道。”看到叶离的神情，艾米哼唧唧的说道，“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刃叔为什么让你经营这里？” 叶离早就摇头，要不是被硬面包堵住了嘴，她一定建议艾米去问问刃。 翠瞳女孩摇头。 见到叶离摇头，艾米继续说，“看你就什么都不懂。” 说完这些惹人生气的话，艾米低下头，继续试图整理别人的账本。 吃饭很无聊。 和艾米聊天容易生气。 叶离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发一点娱乐。 自然而然的，她想起被闲置的玩具。 系统鱼正在叶离的精神域中躺着。 在连续几次嘶吼求助喊哑了嗓子之后，系统就放弃了。 它躺平了，学乖了，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它都波澜不惊，安静的做条咸鱼。 努力的吃掉了四分之一份早餐，面包太难咬，叶离吃累了。 其人三人都有事做，只有她除了抱着猫猫，就再没什么了。 在无聊中，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被遗忘的玩具。 在精神域中，系统又又又察觉到外界震动。 盛放他的小鱼缸终于从角落被移出来。原本也没打算和它说话。 系统要是有实体，之前哭天喊地，十套嗓子也喊哑了，现在学乖了，不管什么动静，它都波澜不惊，照旧缩着。 昨天见识过系统喊叫的样子，叶离以为它会有很多话要说。 没想到人家安安静静。 巧了，叶离也不想说话。 她的嘴很忙，她只想用系统面板下饭，来弥补一点空虚。 叶离触动系统，打开系统面板。 同梦境相比，现在果然变了样子： 姓名：叶离 身份：落魄贵族，被人收留中 等级：lve.4（身体素质大幅低于正常标准） 综合评级：未开启 状态：极度虚弱（长期营养不良，已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不可探知 能力：残渣系统（c-）（严重受损） 身体素质低。 营养不良。 盯着面板，叶离撇嘴。 这副躯壳用起来不怎么样，问题还一大堆，真的好麻烦。 咀嚼面包直到脸颊都热乎乎的，想想营养不良，女孩艰难的在面包上多啃了最后一口。 用牛奶将噎人的食团吞下去，叶离想，这顿饭她至少吃了二分之一，是幽岁见了都要感动的程度。 为了身体健康，她真的好努力。 就在这是，女孩突然听到提示音。 【恭喜，您升级了！】 【lve.4↑lve.5】 【等级达到lve.5，请选择技能！】 同时面板变更： 姓名：叶离 身份：被人收留的落魄贵族 等级：lve.5（身体素质低于正常标椎） 综合评级：e 状态：虚弱（长期营养不良，对身体造成无法忽视的伤害），不可探知(判断为某种修复能力) 能力：残渣系统（c-）（严重受损） 【a类系统技能池正在生成，请稍后...】 13、贩卖梦境 【咦？怎么感觉不太对？】 咸鱼系统突然发出疑问。 它只是躺平又不是死了，面板变了，技能奖池开了，这些事情它还是知道的。 作为系统它居然是变化之后才发现问题的，就离谱。 技能奖池中很快生成了三个随机选项。 【读心术】 【鉴定】 【剧情人物好感度】 叶离看了一圈，迅速排除了最后一个。 要是人物好感度就好了，剧情人物嘛...她不感兴趣。 读心术有点想要的，偶尔不知道该如何行动的时候，看看对方心里的想法，好像是个不错的参考。 但是鉴定也很有魅力。 作为生活常识匮乏的可怜人，需要一本随时可用的生活百科全书。 而且鉴定的话，是不是能鉴定水晶？ 毕竟，艾米对着水晶冥思苦想的脸近在咫尺。 叶离想，这家店里恐怕还有很多类似的东西。 鉴定和经营模拟很合适。 读心虽然有点方便，但又有点莫名其妙的亲近，这让叶离有点嫌弃。 【您学会了鉴定！】 技能：鉴定（e，可升级）（剩余次数：3/3） 大幅消耗精神力的技能，鉴定能力受到使用者综合评级的影响。 因为她的综合评级是e，所以鉴定的等级也是e。 将系统放入自己的精神域后，叶离就不大在乎它自称的‘大幅消耗精神力’了。 叶小离悄悄的鄙视着系统。 系统的精神力指标，和她都不在同一个坐标系。 【突然多了一个技能？】 【宿主，宿主，是你么？】 连新技能都选好了，这下不可能是错觉了。 但是没有经过系统，宿主就直接选好了技能。 可有可无的系统发出悲鸣。 【有人能听得到我说话么？】 【难道是我破损的太严重...?】 听到系统不自信的猜测，叶离突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毕竟，她也不是没有心的。 不能总把系统关在小黑屋里，她还想知道主线剧情呢。 系统的自言自语给她提供了灵感，叶离决定营造系统坏掉的假象。 首先，系统坏了。 于是痛失对外的感知能力。 之后宿主升级，系统被修好了一点点，现在视力恢复。 叶离给它开放了部分视野通道，让黑暗中的鱼鱼系统重见光明。 然后...叶离再次屏蔽系统。 处理掉系统本体，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面板上。 摸到一块水晶，叶离使用【鉴定】。 面板上很快出现鉴定结果：【染色的劣质白水晶，最低级的灵异力量载体。】 染色的？ 这些水晶五颜六色的，其实有点好看。 叶离能看得出上面的颜色轻浮，和她以往见过的众多宝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但事情不能这样想，对劣质白水晶来说，这点色彩也挺好了。 将手里的小水晶放在旁边，叶离伸手，这次她选了大块的粉色水晶，再次使用鉴定。 【染色的劣质白水晶，最低级的灵异能量载体。】 相同的鉴定结果又出来了。 两次消耗‘大量精神力’叶离毫无感觉。 技能：鉴定（e，可升级）（剩余次数：1/3）（冷却时间：7h58m06s） “要看就看，痛快点！” 早就注意到她的动作，艾米将更多的水晶推到她面前。 片刻后，艾米性急的追问，“你看出什么没有？” 看肯定是看不出的。 叶离主要靠系统作弊。 猫崽在她袖子里蠕动，拱出来后用鼻尖贴着叶离的手掌。 “都是染色的劣质白水晶。” 垂着眼睛摸猫，叶离如实转述系统的判断。 糟糕。 她突然发现了鉴定系统的漏洞。 对方要是细问，她好像也说不出判断依据。 幸好艾米没有这样的细腻心思，叶离说了她就相信。 “草，那臭老太婆，刃叔好心帮她，居然坑我们！” 听到艾米的叫骂，两个男孩围了上来。 他们七嘴八舌，讲起了这店铺的前情。 一周前，店主的女儿突然重病，母女两个想去乡下修养，便想将店铺迅速出手，却遇到了坏心人压价。 最后店主求刃帮忙，他按市价付钱，收购店铺。 “当然压价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人——” 艾米的话还没有说完，衣袖立即被扯了一下。 有个陌生姑娘走进室内，悄无声息的站在艾米身后。 压价的人来了。 她穿着鲜嫩的绿色裙子，上身围着蓝色针织披肩，红发盘在脑后，唇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两圈，随后露出失望的神色。 她将自己打扮的精细，却遮不住眼低的黑眼圈。 眼睛在屋内看了一圈，确认小刀不在后，她扯着披肩走向叶离，“你就是新店主？” 女孩年纪不大，但笑起来却极有风情。 “我是安妮，在隔壁店工作。” “是在隔壁街上工作吧？” 艾米讥讽。 安妮又扯住披肩，她无视了艾米的话，冲房内的两个男孩笑。 “我听到动静，就想既然邻居的店铺开张了，我住的近，先来捧捧场。” 话说到末尾，她才将视线放在叶离身上，轻佻的眼神从瘦小女孩身上划过，落在只露头的袖中喵上。 染了色的指甲伸出来，似乎想摸一摸小猫。 她厌恶一切陌生人靠近。 至于碰猫，那更是没门。 叶离抬头，凝翠的眼睛盯着她。 她看着瘦弱可欺，态度却异常。 静坐的少女显然能看到她迫近入侵的动作，却能安稳的坐着，毫无陌生人贴近的退缩回避。 清澈的绿色眼睛像是无机质的宝石，平静而冰冷。 安妮一贯是会看人的，她笑的更甜，伸向猫咪的手中途移动方向，转而拿起桌上的水晶。 “听说水晶能影响净化磁场，小老板，是这样么？” 习惯性的将声音放软，钩子似的媚意坠在话尾。 “我不知道。”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然后作为店主，叶离补充，“占星算命一概不会，可能做不了你的生意。” “我最近总是睡不好，噩梦缠身，想试试草药。” 听说噩梦缠身，叶离转头盯着她的黑眼圈，“没有草药。” 叶离想了想，既然想玩经营模拟，太拽会赚不到钱的。 于是她从桌面拿起一颗水晶。 “一块水晶，一场美梦，要么？” 说话间，叶离手中的水晶裂开。 失败了。 睫毛颤动，叶离仍然不动神色的盯着安妮，没人发觉，于是她又去摸另一颗水晶。 “呵呵，小店主，你想说这是梦境材料么？” 安妮拿着水晶，笑的不怀好意。 “想什么呢？” 艾米嘲讽，“水晶能改变磁场不是你自己说的？只收你水晶的价格，爱要不要。” 劣质白水晶果然是最低级的媒介。 叶离悄悄松手，将另一颗失败的水晶丢开。 又失败了。 只是将梦境塞进水晶而已，居然失败了两次。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脸黑吧？ 悄悄将两颗坏掉的石头推远，空出来的手蹭蹭小猫咪，叶离又抓住第三颗水晶。 就在她悄悄搞摸水晶的间隙，安妮与艾米的唇枪舌战已经杀了几个来回。 掌心蜷缩，终于成功，抓着水晶，叶离仰头，看向争吵的二人。 叶离身上有种极静的气质，被她这样盯着，两人逐渐听了争吵。 将好不容易成功附魔的水晶放在桌上，叶离说，“睡觉的时候把这个放在周围，只能用一次。” 纤细的手臂靠在幼猫上，女孩坐的端正，微微仰头平静的直视安妮，莫名有种庄严意味，她承诺，“这样做，你就会有好梦。” 然后，她就遭到了无情的嘲笑。 笑的几乎直不起腰，叶离说的这些，艾米完全不信。 她转头招呼小伙伴，让他们一起来看看。 “哈哈哈哈！你们快看，她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哈哈哈，我们的店能开起来！” 叶·酷炫的梦境之主·离：.... 不想说话了。 抱着猫猫，叶离默默看着大笑的艾米和憋笑的其他人。 愚蠢的人类！ 但劝说他们太累，叶离决定上楼睡觉。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叶离大致确认，幽岁猫猫是个活玩偶。 他只有看起来像是真正的幼猫。 生物应有的生理需求全部没有，只需要和叶离贴在一起，就能建立循环。 猫猫会吞噬叶离的精神力，并将精神力转换成另一种力量，反哺到叶离身上。 如今叶离尽管还是虚弱，身体状态却在逐步复苏。 她断断续续的休眠直到傍晚，听到楼下热闹的声音，叶离才抱着猫猫下楼。 楼下，艾米正对着小刀胡言乱语。 “生意没问题，她肯定行的！” “你没看见，下午她让安妮卖水晶的样子！要不是我知道底细，也要被她骗过去的！” 小刀似乎说了什么，还摇头。 他不信叶离有这种本事。 ... “真的付钱了，那老太婆十年都没骗到安妮一个子儿，今天见面就让小贵族得手了，不信你问问去，安妮可不舍得对你说谎！” 叶离默默旁听，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 在梦醒的问题上，谁是骗子，她也不可能是骗子。 但她能怎么办？ 跳起来冲他们大喊，你们不懂我超棒么？ 傻乎乎的。 叶离没法证明自己。 但就这样看着笨蛋艾米败坏自己么？ 不行的，她受不了。 所以...叶离决定上楼，抱着猫猫，她还能继续睡。 “站这里做什么?” 在叶离上楼之前，小刀出来了。 掩着嘴秀气的打哈欠，叶离表示，自己正计划上楼继续睡觉。 身上沾着微弱的血腥味，小刀在接近叶离的时候按住帽檐，他低声问，“有点事，能聊么？” 犹豫两秒，叶离点点头。 两人站在柜台旁的开阔处，小刀先说，“刃叔在黑街说得上话，我沾了他的光，也能做些事情。” 说话的时候小刀始终垂着眼睛，有种谦和的安静。 “中心区偶尔有人来找我做事，如果你乐意，可以做我的联系人。” 联系人就是上层中心区找到小刀的途径。 “我想自己立起来，这是第一步，现在能流到我这里的都是小事，安全，但也没几个子儿。” 安全，钱少，正适合如今的叶离。 她新店开张，啥也不会，能有额外的赚钱途径，当然是好事。 不过叶离也没有直接答应。 小刀是个有点神秘的男孩子。 在叶离面前，他总是按着帽檐，低着头，生怕被她看到正脸似的。 他避免和叶离接触，连话也极少，却会主动释放善意，似乎还不求回报。 叶离好奇心旺盛，却不喜欢探索他人的秘密。 但对方主动这样，她也不得不问一句。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小刀将头压的更低，他回答的很快，“我欠你的。” 短时间内，他是第二个这样说的人。 叶离离开现世的时候只有六岁。 想欠她点什么，其实也不太容易。 但严格算起来，很多人都欠她点什么。 叶离歪头，突然说，“哦，我们年纪差不多。” 很多和她年纪相近的人都欠她人情，不过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小刀还是刃的徒弟呢，他知道也合理。 “那谢谢你啦。” 坦然的接受对方的好意，女孩态度平静。 一个刃，一个小刀，看来最近流行还人情。 叶离很高兴，自己赶上了这次时髦。 没想到她能这么痛快的点头，小刀短促而活泼的笑笑，然后又说，“老师明天一早就出发，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拿出蓝色布料做的钱袋，小刀又低下头，下面的话难以启齿。 “老师说，这是借给你钱，以后要还的。” 少年气盛，不太看得上老师让恩人还钱的小气样子。 “哈，”短促的笑了，叶离接过钱袋，随口补了句，“那也谢谢他。” 听说叶离有钱了，艾米兴冲冲的拉着她，约她逛街买衣服。 叶离当然同意。 第二天早上，准备逛街的两人正坐在餐桌前。 盯着桌前的面包，叶离哀伤的叹气。 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这种难以入口的食物，尊贵的梦境主宰绝对不吃。 在她对面，艾米才不管这些。 她最讨厌这些贵族的臭毛病！ “知足吧，吃不上饭的人有的是，像你这样成天不工作的，还有牛奶喝呢，不错了！” 那些人不吃饭会死的。 她又不会！ 虽然吃饭是维护躯壳的必要程序，但叶离才不愿意为了躯壳委屈自己。 这件事合情合理...就是不好解释。 叶离苦着脸，该怎么说服对方，让她相信自己不用吃饭呢？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正面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有人在砸门！ 正在吃饭的两人都受到了惊吓，他们转头望去，发现门外那人正举着手，仿佛要用拳头直接砸碎门上的玻璃！ 而她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买走了叶离梦境水晶的安妮。 14、疯狂安妮 隔着玻璃，安妮高高的抬起手，肉手若是直接击碎玻璃，少不到皮开肉绽。 艾米吓了一跳，连忙起身。 今天说好了去逛街，她们根本没有开门，锁链还缠在门上。 “你发什么疯——” 隔着门，艾米叫骂。 但安妮的拳头还是落下了，倒没有落在玻璃上，她重重的锤击双扇门中间的边框，然后两只手抓住外侧的门把手，疯狂的摇晃起来。 来不及思考了，艾米冲上去开门。 门锁刚刚被打开，锁链滑落，安妮迫不及待的打开门。 红发披散着，艾米重重一抖，眼神落在安妮的披肩上，“你穿这种颜色做什么！” 没搭理她的质问，安妮裹紧了红披肩，笔直的冲向叶离。 “一块不够！给我更多！” 她急切而癫狂的凑到叶离面前，凌乱的红发下面，扭曲的面孔上挂着歪斜的笑容。 “你说什么？安妮，你怎么了？” 担心的上前查看，艾米避开红色披肩，扶住安妮□□的手臂。 被碰触后，安妮叫喊突然停止。 她身体不动，依旧维持趴在桌上，盯着叶离的姿势，头却缓慢的向旁边转动。 安妮盯着艾米。 “给我美梦水晶，”她用平缓的声音对艾米说，“只要给我美梦，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哦。” 艾米受惊，仿佛被烫到似的，她松开手，慌乱的退开。 “什么让不让的，你说的这些我听不——” 她话没有说话，安妮用声嘶力竭的叫喊打断了她。 “是美梦！” “美梦——” “给我美梦！给我美梦！给我美梦！给我美梦！给我美梦！给我美梦！给我美梦！” 她持续而高亢的嘶吼，直到喉咙嘶哑了，也没有停下，她趴在桌上，用裂开的声音继续重复，“给我美梦，给我美梦，给我美梦，给我美梦。” “她，她是不是疯了？” 艾米打了个冷战，求助似的看向叶离。 瘦小的女孩抱着她的猫，以令人费解的平静态度坐在餐桌前。 “不知道啊。” 叶离低着头抚摸猫咪，她关注的重点并不在安妮的精神状态。 因她趴在桌上，虽然没有推倒牛奶，却压了面包。 这样的早餐肯定就不能吃了呀。 暗中窃喜，她卸下了心头大患，终于将注意力放在安妮身上。 她曾经拿走了叶离的梦境水晶。 现在这样，莫非是因为美梦而疯狂？ 针对叶离的注视，安妮立即就有了反应。 “你理解的，梦境才是我的地方，不是这里，不是这里，我要回去，把美梦还给我，把美梦还给我！” 涂红的指甲用力扣着桌板，安妮尖叫，疯狂，她伏在餐桌上，面对叶离，却不敢越过雷池半步。 看她这样，叶离猜测十有八九，自己的梦境水晶生效了。 至于为什么美梦也让人发疯，还要要观察一下。 艾米则完全没往水晶上联想，她还在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梦境，你说清楚啊。” “求求你，让我回去吧...”安妮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只有在那里我才是活着的，送我回去，送我回去——” 她露出近乎绝望的向往，时哭时笑，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安妮从桌上往下滑，她摔倒了地上。 她瘫软在地，膨大的裙摆围在她周围，艳红的披肩滑落，露出裸露的胸脯。 艾米试图上去扶她，而叶离却觉得失望。 怀着对桌上食物的最大恶意，叶离遗憾的发现，虽然安妮刚在动作很多，但桌子上的餐盘和面包都十分完整。 不要说落地了，甚至都没歪。 倒地之后，安妮发出痛苦的哭声。 “想想办法呀！”艾米焦急的问，“她是怎么回事？” 叶离一脸无辜，她哪里知道呢。 两人对视，艾米突然说，“别干坐着了，你过来扶她，我去找到刀哥，他肯定有办法。” 轻微的摇头，叶离示意，自己还有猫猫要抱，没手扶人。 一阵气恼，艾米刚要训斥，却听身边的笑声。 “哎呀，好热闹。” 陌生的女性在后面说，“她被梦境蛊惑了，你们看不出来么？” 说好的今天关店，客人却接二连三。 立即回头看向声音来源，艾米吃了一惊，她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体，脸上堆满防备。 与此同时，安妮的哭声也微弱下去。 察觉到微妙的变化，叶离也看向来人。 她带着丝绸手套，手里展开蕾丝折扇，半遮着脸，傲慢的蓝色眼珠扫视周围，款式华丽的宽边礼帽下，金棕色的头发若隐若现。 陈旧的店铺里空荡荡的，衣着华贵的贵族小姐用巨大的裙摆填满这里。 仆人们恭敬的蹲在地上，整理裙摆上的奢华装饰。 闯入者趾高气昂，她点评道，“这里破破烂烂的，居然还有梦境材料，给你们供货的筑梦师没说过么？这些臭虫可不配用好东西。” 惊讶中带着拘谨，艾米追问，“什么，梦境材料...?” 根本不搭理她，贵族女子的目光在叶离身上停留片刻，接着便颐指气使道，“店主在哪里？贵客登门，竟敢不来迎接？” 始终坐在餐桌前，叶离将猫放在膝上，主要精力都在他身上。 只在贵族说话后，她懒洋洋的挥了一下手。 “店主在这里，但今天闭店。” 闭店，门没开，不营业。 这些贵族都当做没听见。 “你？”半遮在扇子后面的脸上似有嫌弃，随后她挥手，示意侍从行动。 侍从拿着一张传单走到餐桌前，展示给叶离看。 没看传单，叶离先看了侍从。 她突然意识到，莉莉娅说的对，自己需要侍从。 回梦境世界找人会丢脸，叶离觉得自己可以入乡随俗，试试看现世风格的侍从。 就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想过这些，叶离才低头看传单 上面写着： [解决一切黑街事宜。 请找蓝蔷薇街，23号，绮梦魔力商店。] 刃说过，这里临近黑街。 小刀说，想要她做联络人。 这些叶离都知道。 她唯一不知道的，是这里居然叫‘绮梦魔力商店’。 这名字俗气且丑，叶离几乎想翻脸了。 她叹气，然后说道，“这么丑的名字，过两天一定要换掉。” “的确是低俗的品味。”扇子后面的贵族矜持的表达赞同。 听到她搭话，叶离顺势问，“你说她被梦境蛊惑了，会如何？” “你不像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贵族女孩盯着叶离，躲在折扇后面的脸若有所思，接着她垂目看向地上的女人，“下水道里的臭老鼠罢了，在乎她做什么？” “我好奇。”叶离说，“做了美梦，为什么会这样？” “这还用问？”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见识过了美梦，醒来再看看自己生活的下水道，肯定会不甘心吧？” “这些不识好歹的下流玩意儿，哭着闹着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没想过，美梦多么奢侈的东西，低贱之辈也敢妄想。” 蕾丝折扇被合上，贵族露出自己苍白的脸，她说的轻蔑又笃定，“任她哭闹去吧，寻死腻活什么的，这些臭虫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肯定会不择手段。” 那少女被侍从簇拥，华丽而精致，像是珠宝般照亮了陋室。 明明听到了她刻薄的评价，曾经暴躁的艾米却只是静默的低着头，木桩似的站在室内的角落。 只有叶离，她对贵族的一切都视若等闲，在听过这段话后，也没什么主观的看法。 “你的意思是，梦境本身就是梦境，让她发疯的是心里落差？” 这样说的话，就不是水晶的质量问题了。 叶离满意了。 无趣的轻甩折扇，贵族女孩说，“谁在乎她，好了，我们来说正事吧。” 侍从再次上前，将黑白照片和画像展示给叶离看。 主角是只猫。 白猫，扁脸，鸳鸯异瞳，身体肥硕，带着蝴蝶结项圈。 一只丑猫。 叶离在心里评价。 在她眼中，幽岁在猫猫界是断层的英俊。 “它是英英。”贵族介绍，“它走丢了，现在全城的侦探都在找它，我先付订金，只要英英能完好无损的回来，我就追加十枚金戴伦。” 听到金币的数量，艾米倒吸一口冷气。 侍从将装着订金的小袋子放在餐桌上。 叶离摇头。 “订金请拿回去吧，我们今天不营业...”想想刚才贵族还帮她解答困惑，直接拒绝似乎不好，于是叶离战术后退，“我会让他们留意猫咪的动机，如果有线索去哪里通知？” 侍从转头看向贵族少女，等她点头，将写着地址的纸卷放在了餐桌上。 双方都达成了目的，贵族女孩在仆从的簇拥中离开。 等贵族离开，塌下肩膀，艾米松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室内，才惊觉叶离始终坐在餐桌前，贵族来去她没动，安妮伏地她也没有动。 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心里蔓延，艾米突然觉得，哪怕叶离穿着济贫院发的亚麻裙子，和她在一个餐桌吃饭，她们之间也天差地别。 艾米厌恶这种感觉。 她克制着情绪，然后看向地面的艾米，突然叫道“你怎么不扶她一下？” 被扶起来后，如泣如诉的幽怨哭声再次响起，“求求你...给我水晶，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她跪在地上，用膝盖前移，极尽可怜的仰头请求。 而叶离对安妮的哭泣漠不关心。 昨天卖给她梦境水晶，纯纯是为了生意。 至于这些可怜模样，叶离态度冷静，她只觉得，跪在自己面前还哭，有点失礼。 不过对方是个现世人，计较这些也没意思。 “今天不去逛街了，去找小刀来，告诉他有个贵族女孩要找只白猫，脖子上带着粉色蝴蝶结。” 指了指桌上的地址，叶离补充，“这是贵族的联络方式，她很奇怪，让小刀留心。” 完全不收安妮的影响，叶离直接对艾米说话。 艾米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些，想了半天才接话，“你不是没收订金——” “没所谓，真找到猫了，可以翻倍要赎金。”叶离起身，转头最后对艾米叮嘱，“既然不能逛街了，那我去睡个回笼觉，她的话...” 上楼梯的同时，叶离终于看向安妮。 “赶出去吧，她太吵了。” 说完这些，叶离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冲向自己的房间，迅速的反锁房门。 就算艾米冲上来抓她去吃饭，那她也睡着了。 问就是在睡觉。 叶离本来只想逃避进食。 但她都在卧室里了，床就在她对面。 于是虚弱厌食还嗜睡的叶离自然而然就脱掉了外衣，她扑倒床上，抱着玩偶似的猫咪，迅速的进入了梦乡。 就在叶离沉睡的时候，灰猫的耳朵尖儿颤动两下，随后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15、修养（6） 阳光倾泻，午后的暖风徐徐穿过窗户，窗帘摇曳，床上的。 白色的被褥下面，叶离正不安的动来动去。 猫呢？ ..... 猫呢！ 突然惊醒，叶离九十度坐起，抬手发现袖子里空空荡荡！ 她惊慌的推开被褥，白色的床单上也没有小猫猫的身影。 真的慌了，叶离就要跳下床继续翻找，却听到幼猫的叫声。 “喵~” 它叫的甜腻又娇气，叶离转头看，发现灰色的猫崽儿正趴在床边的床头柜上。 柜子上放着烛台和火柴，还有叶离用过的杯子。 可怜的小猫猫被这些东西困住，委屈的缩成一团，现在正用紫色的眼珠盯着叶离，软绵绵的叫唤着。 这不是普通猫猫。 他是幽岁。 叶离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幽岁。 她困惑的靠近，小心翼翼的盯着猫咪，想摸，却不知道为何迟疑了。 想动手，但不敢。 叶离自己也没法解释这种情绪，她就是觉得，面对此刻弱小的幽岁喵，她必须慎重。 察觉到叶离迟疑的动作，幼猫主动站起来，舔蹭她的指尖。 将碍事的物品推开，伸手护着猫咪，“这样能走过来吗？” 绝没有轻率的举动，叶离认真的询问。 幼猫抬步，动作迟缓。 一方面是幼崽特有的跌跌撞撞，另一方面，幽岁也不适应这脆弱的身躯。 它艰难的走过床头柜的木板，又跨越床和矮柜之间的深渊，在软绵绵的床上跋涉，终于来到叶离身边。 遵循动物的本能，幼猫轻嗅叶离的手指，然后用鼻尖蹭她——这不够。 他用头上的气味腺不停的蹭，试图在女孩手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猫之蹭蹭，直戳心窝！ 叶离用柔软的声音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睡呢。” 这是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 但叶离需要这样，否则溢满的感情无处可去，就要将她淹没了。 反手摸摸幼猫的下巴，叶离试图整理思路，然后才问，“不是说会变成人么，怎么变成猫了？” 幼猫人性化的仰头，他盯着叶离的眼睛。 两人之间心音传递。 ‘你不高兴。’ ‘只有这样才能碰触你。’ ‘暂时这样。’ ‘会变成人类。’ 小猫崽认真回答，可每句话都异常简短，其中还有大量的逻辑断层。 如今摸着猫，叶离早就忘了当初的不高兴。 想了一会儿，她才找到头绪：在降临的第一晚，她在精神域和幽岁说话，当时是不高兴来着。 幽岁掌握的安慰方式不多，最常用的是碰触。 为了碰触叶离，他先给自己找了个临时的猫身，但意识能上线的时间也很有限。 人猫交流半晌，叶离爱惜的摸摸幽岁的耳朵，“会难受么？” ‘不确定。’ 小猫诚实的回答。 ‘我不确定什么是难受。’ ‘但你碰我，会喜悦。’ ‘多碰碰我。’ 小猫咪坦率的说着自己的渴望。 要是可爱能杀人，叶离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一次不够，会死很多次。 她盯着猫咪，它小小的，尖叫肯定会让它难受。 于是叶离抿着嘴，她忍耐想要尖叫的冲动，连抚摸都克制着轻柔。 她压着嗓子，小声告诉他，“我也喜欢摸摸幽岁的。” 说道摸摸，她的笑容突然收敛，叶离想起之前不愉快的经历。 有片刻功夫，翠色的眼珠幽深起来。 现在高兴呢。 叶离轻轻抚摸幼猫的毛发，轻声说道，“幽岁的每个形态都有点不一样呢。” “猫猫形态说话有点可爱。” 只用短句子。 磕磕巴巴说不清楚。 笨笨又弱小的幽岁真可爱啊。 ‘是形态限制。’ 小猫爬到枕头上趴好，被抚摸的同时，尾巴尖惬意的摇晃。 ‘我的意志不变。’ ‘表达方式不同。’ 顺势在枕头的另一边躺下，叶离逗他玩。 “变成猫猫是什么感觉？” 大力甩动尾巴，幼猫承认，‘限制颇多。’ 没忍住，叶离笑了，“是呢，猫猫幽岁很柔弱的样子。” 这样说后，她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翻了个身，试图将不愉快的部分暂时搁置，却发现做不到。 叶离不喜欢安妮，因为初见时她曾经伸手，想要碰触幽岁。 叶离趴在床上，用上臂支撑身体，眼睛不离开猫咪。 “我要变强才行，不然怎么保护柔弱的幽岁啊。” 幼猫正在玩自己的尾巴，闻言看向叶离。 ‘凌普不好用？’ ‘换。’ 叶离摇头。 “没有不好用。” “昨天...我知道凌普会阻止她的。” 想了想，叶离摇头，抱怨道，“但还是不高兴。” 她又翻身，正面躺在床上，伸出手指，叶离细数自己不高兴的原由。 第一根手指：“就算她没做成，只要有这个念头我就不高兴了。” 第二根手指，叶离不确定的缩了一下。 “有点奇怪，”她又坐起来，困惑的看着幼猫，“凌普可以保护我，但保护幽岁的话，应该我来做。” 对叶离来说，这种念头实在太奇怪了。 是个连日常自理能力都欠缺小废物，甩掉仆从，只是嫌他们麻烦，并非抗拒服务。 使用护卫和侍从，这原本是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这种情况下，这种不高兴显得古怪而且突兀。 连她自己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算了，”想了半天，叶离放弃究竟，反正她也常常突发奇想，“我只对幽岁这样，这是你的特殊待遇。” 她笑嘻嘻的总结，“不要别人，我亲手保护幽岁。” 这样一来，话题突然进展到了奇怪的方向。 要如何变强呢？ 这是叶离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也不用太强，下次有人想伸手碰幽岁，她能直接打飞就行。 察觉到了叶离的苦恼，小猫咪靠在她颈侧，小声的打着呼噜。 他快睡着了。 ‘躯壳弱小，难以...承载力量。’ ‘武器。’ ‘精神力。’ 眯着眼，它说话变得艰难，句子越来越短。 “你困了吗？” 用掌心贴着幼猫，叶离小声说，“睡觉吧幽岁，我陪着你。” ‘...’ 不再回应，幼猫体内的精神陷入休眠。 对比幼猫的疲倦，叶离则完全不困。 她像是突然结束了冬眠期，精神前所未有的饱满，只是为了不惊扰幽岁，她才一动不动的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离确定幽岁的精神体彻休眠后，才慢吞吞的收回手，她调整幼猫的位置，很快就开始觉得无聊。 不用睡觉，出现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她要找点乐子才行。 于是她又打开了系统面板。 上面的信息又出现变动： 姓名：叶离 身份：负债的落魄贵族，准备开店。 等级：lve.6（身体素质略低于正常标椎） 综合评级：e 状态：瘦弱（您的身体过于瘦弱，请按时吃饭），不可探知(确信是某种强大的修复能力) 能力：残渣系统（c-）（严重受损） 原来升级了。 管不得她觉得自己比之前更有精神了。 她睡觉的时候升叶离没翻翻面板，听到提示级的 大概是睡觉中升级，所以没听到提示音。 找了两圈，叶离没找到选择技能的窗口。 是错过了? 点开【残渣系统】： 能力名称：残渣系统 等级：c-（严重受损，可修复） 描述：a类系统，信息辅助型。 为了自我修复，不择手段榨取宿主精神力的系统。 这次它踢到铁板了！ 技能1-扫描（b）：精准扫描半径一米内所有事物的表面（建议与系统本体搭配使用） 技能2-超记忆（被动）（e）：系统扫描结果将强制记录...小心，过多的信息会撑爆你的脑子 技能3-鉴定（e）（3/3）：针对物品提供信息，这是a类系统的本职能力；该能力的强度受到宿主综合评级的限制;单次能力的冷却时间为8小时。 鉴定可以用了。 这个b级的扫描也挺有趣的，叶离也想试试。 她扫视房间，准备寻找扫描目标，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叶离，醒了吗？” 小刀在门外说，“来找你下楼，聊聊安妮的事情。” 安妮？她又怎么了？ 开门后，叶离看到小刀和艾米同时站在门口。 楼下不知在做什么，正挪动桌椅，有些吵闹 “怎么是两个人，不是下楼聊吗？” 叶离困惑发问，既然聊天地点在楼下，那就不用两个人一起来叫她。 听了这话，艾米心花怒放，于是她好心提醒叶离，“我可告诉你，安妮的弟弟来了，现在他们都说是你害安妮发疯，要找你问清楚呢。” ...? 锅从天上降，叶离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