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擎天一柱》 第一章文科狗的好时代 大明王朝嘉靖二十五年夏秋之交,人间天堂杭州的浙江省贡院里,一个长发及腰,蓬头垢面,大热天的还裹着长衫的少年郎,仰望星空在那儿怀疑人生。 他原本是只二十一世纪的文科狗,当年高考完估分也就是个二本线。于是他考虑到自己家老爸老妈都是打工的,家里也没门啥好亲戚,不可能帮他安排将来。 于是他志愿就报了个二本师范类的汉语言文学,想着毕业后能当个老师。到时候有了这么个老师的身份,至少能招那些思想传统的老丈人、老丈母娘喜欢,容易脱单不是? 文科狗的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很骨感,他一毕业拿到大学文凭,社会就开始教他做人了。一个二本文凭,家里没钱没关系,还没有扬州美女的风情万种活好,想去学校当老师?呵呵! 因此毕业后,文科狗在网上投了不知道多少份简历,无数个日夜望眼欲穿的等待,却连个面试邀请都没捞到。 最后文科狗死心了,蔫头搭脑的回了他的老家,在那儿找个份只要求有高中文凭就可以,月薪三千,吃住自理的图书馆管理员工作。 就这样死皮赖脸的在图书馆里,跟一群阿姨大妈厮混了两年多,曾经的理想越来越远,日子越过越迷茫。 一日聊同学群,又被别人的功成名就,伤到了自尊心,买了酒和卤菜在图书馆书库里,借酒浇愁喝得是伶仃大醉。 可不知怎么的,文科狗一醒过来,就全身这模样,坐在这么个老式公共厕所蹲坑一样的小格间里,成了这个大明正在参加乡试的小秀才了。 接收这个小秀才的记忆,小秀才他叫王道秋,今年十六岁,湖州府长兴县人。从小就有神童的美名,去年县试、府试、院试,更是三场案首,拿了个小三元。 如此高的成就,于是身边的熟人和他自己家人,都夸赞着他可以考中解元。众人的期待,考不好实在没脸回去再见江东父老,在如此大的压力之下,小秀才考前天天头悬梁、锥制股。每日这么用功,睡眠不足,外加营养没跟上。因此小秀才进考场时,他整个人其实就有些恍惚。 而在拿到试题后,小秀才更是傻了,有两道八股题,他居然连这题目是啥意思都看不懂。连解题都做不到,那还考个屁啊!于是心里压力太大,急火攻心,小秀才也就在乡试的这第一晚,呜呼哀哉被二十一世纪的文科狗给夺了舍。从此二十一世纪的文科狗,也就成了这大明十六世纪的读书人,王道秋。 仰望星空,王秋嘀咕道:“老天爷,你还真心疼我,给了我这辈子这么个体面身份。考不中举人,还真能回乡下去干个私塾先生,倒是圆了上一辈子的教师梦。老天爷啊,老天爷,我谢谢你!可你要能让我考过这科举,那我就更谢谢你了。老天爷,你要真心疼我,就让我穿回图书馆,开卷考吧!” “嗖”,装备二十一世纪灵魂的王道秋。得寸进尺刚发表完,他那灵魂就有如火箭发射似的,飞速脱离身体,直向天际飞去,而文科狗这时也瞬间失去了意识。 当王道秋再次恢复意识后,睁眼望去,发现自己还真回到了图书馆。太兴奋了,文科狗顾不得研究这科不科学,反正穿越这种事都遇上了,还鸟他什么科学。 于是王道秋双掌合十,先向虚空拜了几拜,表示了一下对老天爷的感谢。然后他就快速的去古文书架那儿,找答案开卷考了。 明代的这八股文考试形式非常变态,或者说它根本就是拿来折磨读书人的。这考试的考题它是从四书五经,也就是《论语》、《中庸》、《大学》、《孟子》和《周易》、《尚书》、《诗经》、《礼记》、巜春秋》这九本儒家经典里找一个句子或一个词,然后让你去诠释这个语句的义理,并要求据题立论。 八股文还规定有一套相对固定的写作格式,每篇开始以两句话点破题意,称为破题。然后承接破题而进行阐发,称为承题,接着转入起讲,即开始议论,讨论的内容要根据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等对四书五经的注解书而展开,不能随意展开。 而且写八股文,起讲后再为入手,意为起讲后的入手之处,以下再分为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个部分。未尾再加上数十字或百余字的总结性文字,叫做大结。 从起股到束股,每组都有两排排比对偶的文字,共为八股,所以称为八股交。这八股文从内容到语言形式,严格限制作者自由阐发的空间,它的重要体裁特征就是强调对偶性。 说白了这八股文就是只要你脑子内存够大,又肯花苦功去死记硬背,那你这八股文就0k了。也就很像咱们后世学英语,只要你愿意花苦功去背那些英语单词和语法,而且你脑容量又足够大,能存得下那么多的单词和语法,那你考英语至少笔试是没问题了。 说到这儿,文科狗就想问问那些狗屁砖家了,你们一直说八股文禁锢人的思想,那你们是从哪儿看出来,这八股文跟人的思想有关系的? 这八股文跟思想有半毛钱关系啊?它就是一种死记硬背的东西,严格限制你自由阐发的空间。也就是说学八股文,你背就完了,根本就不需要理解。 所谓的八股文,这就是一种完全靠死记硬背的应试教育,他跟思想屁关系都没有。就比如让你背英语单词和英语语法,这确实很折磨人,但这跟你的思想有什么关系,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吗? 还有那些砖家提倡什么要充分调动人思想的自由性。对,这样符合人性。可问题是开茶话会,大家可以各抒己见,自由议论。但考试也能这样吗?噢,鼓励考生们都自由发挥,想怎么写怎么写,那这最后怎么评分呢? 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考试,考试成绩全由批卷的个人好恶来评分,这样的考试大家敢想吗,这样的考试它还有什么公平性可言? 排除扬州美女三本民办学历,为什么能过司法部门千军万马挤破头的选拔,那些背后的肮脏。我们就假设所有的批卷官都是公正无私的,可他们的为人处世风格能一样吗? 就比如一个思想比较保守的考生,他的文章如果落在一个同样思想保守的批卷官手里,那他就是人才啊!可如果这思想保守考生的文章,落到一个思想激进的批卷官手里,那结果就是一部悲剧了。 同样的卷子,由不同的批卷官来批,就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那这样的考试,亳无疑问最后都会变成扬州美女那样的面试,除了碰运气也就是背后的那些交易了。至于公平,那你上床睡觉去吧,梦里面有公平。 所以像国家级的那种级别的考试,它的主观题分数肯定被设定是少部分,绝大多数分数它肯定是有标准答案的。要不然这考试的公平性怎么保证? 所以说八股文考试,它虽然完全就是一种应试教育,考试内容根本就没有什么实用性,但它公平啊!而且文科狗上辈子学了四年汉语言文学,也研究过这明清的八股文。说实在的,当年一研究,文科狗还发现了这八股文背后的那些政治智慧。 开创八股取士的老朱同志毒啊!那智商真不愧是能从一个讨饭和尚,混到黄袍加身的。可以说只要是一个对历史感兴趣,愿意在这方面花时间的。你就会发现实行八股取士的明清两代,他们负责国家日常运转的行政体系,那些高级别行政官员,他们中很少有出身于显赫家庭的,绝大多数都是出身于基展农民,基层普通官员家庭的子弟。 这也就是说,实行八股取士的明清两代,他们的高级行政官员,根本就不存在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一世袭现象。这又是为什么呢?不是老子官越大,就越方便为自己的儿子安排前途吗,可又为什么那些大官的儿子,在明清两代五百年里,基本上就没有能进入国家核心决策圈的? 要理解这个现象,就要说到八股取士那变态的考试方式了。所谓八股文考题,那都是考官从四书五经九本书里,刻意挑一个句子或一个词语出来,让你写命题作文的。 而且你在做这道八股题时,开头破题两句话,你就要点出作为考题的这句话或这个词语,它出自哪本书哪一章。这也就是说你要做八股题,你首先就要把四书五经这九本书背的滚瓜烂熟,知道这考题是出自哪本书哪一章,这一章讲的是什么。否则连破题都做不到,你还能写啥?而且如果批卷官看到你那开头破题就错了,你下面的文章他根本就不会看,直接就是个零分。 还有你破题后,按着八股文的要求,你对这题目的阐发,得按着以朱熹老爷子为主的一群大儒,对四书五经各章句的注解来展开,你自己的想法只能是文章里一丢丢的陪衬。 所以说要做好一股八股文,基础就是要把四书五经九本书,以及对这九本书各章句的注解,都要背熟。同志们,想想吧,要背熟九本书,外加比这九本书还要多几倍的辅导参考书,这是多大的一个背诵量。 因此想学八股文,普通智商肯定是不行的,因为脑容量不够,你根本就记不下那么多文字。就像你手机内存不够,下载不了多少东西一样。 同时要在你脑子里存下这么多东西,除了聪明以外,你还必须勤奋。毕竟要死记硬背下这么多东西,你光聪明肯定是不行的,你得用苦功,天天背年年背,不断加深自己对那些文字的记忆。这样在考试时,面对考题你才能跟搜度娘一样,一下子把资料搜出来。 一个四书五经八股文,就要下那么多苦功,长年累月的去死记硬背。而明清的八股取士,它考的可不仅仅只是八股文。除了八股文,明清科举还考历史、法律、策论、算术。毕竟明清两代的行政官员,那都是拿一份工资干上百人活的,要懂的东西得多。 就比如一个县太爷,他在县里不仅是全县最高行政官员,他还兼着侦查审理案子,收税等工作。所以要完成这些工作,县太爷的法律知识和数学,必须得过关。 想想吧,四书五经九本书外加这九本书的官方指定辅导书;全套国家的刑法、民法;中国用千年计算的历史………。 算了,不说了,光就背这些,后世的读书人,有几个敢去挑战的?所以看到这儿,聪明人应该明白,明清两代富二代们为什么很少有能进官场的了吧! 毕竟家里有钱有势,可以跟葱葱一样,每天美酒美食,肤白貌美大长腿,谁能忍住这些诱惑,天天呆在自习室里,玩命抓学习啊?这不符合人性,除了极端的变态,正常人根本就不可能有那种自制力。 而能做到天天自觉在自习室里抓学习的,那都是些什么人?毫无疑问,那都是些想通过自己努力,改变自己和自己家庭命运的寒门子弟。 所以这八股取士,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是明显的干不过寒门子弟。因此每次八股取士朝廷新晋选拔的官员,绝大多数是寒门子弟,这些寒门子弟进入官场后,又会出于本身的阶级立场,本能的就会去维护寒门子弟的晋升通道,打击那些接班现象。 于是实行八股取士选拔官员的明清两代,它的高级行政官员,也就不存在世袭这种情况,而成了一个属于寒门文科狗的最好时代了。 第二章肥肉胖子字治建 知道这八股文的考试形式,王道秋就在图书馆里找到四书五经,开始翻找起那两道八股考题出自哪本书哪一章。然后再根据这些线索,去翻找朱熹老爷子对这章句的注释。 因为只是魂穿,不能拿实物进出,所以王道秋只能在图书馆里把这些注释背下来,然后用自己的意识带回考场。所幸王道秋上辈子也是学文的,他的背书能力很不错,所以很快就把这些东西背下来,带回了考场。 一回到考场,他先把脑子里的东西写在草稿纸上,然后就抓紧时间休息。毕竟现在这副小秀才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嗝屁,那就更不要说让他现在写八股文了。而如果小秀才的意识崩了,二十一世纪文科狗的意识里,可没有写八股文这项技能。 把脑子里的东西,全写在草稿纸上,王道秋就支使着小秀才的身子,婘缩着躺下了。 翌日清晨,他没有像别的考生那样,早早起来,早早的开始冥思苦想做题,他还是睡那儿,给这具亏空厉害的身体补充睡眠。 直到临近中午时,觉得这么缩着有些腰酸背痛的他,才拉响自己号房的铃铛,示意监考差衙过来,自己要去上个茅房。 差衙听到铃声走过来,看到王道秋他一脸睡眼腥松的,暗叹这个考生也太懒了点,八成他那监生是家里花钱捐的! 鄙视归鄙视,但这个差役还是很守规矩的,带王道秋去茅房那边了。 在茅房那边,王道秋先上了个大号,然后就在茅房门口水缸边,简单的搞了一下自己的个人卫生,让自己清爽了,就回号房先吃点东西喝口清水,然后再接着睡。 接下来的这一整个白天,王道秋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觉。这让负责这一片的巡场差役,更是确定了,这小子就是不学无术,靠家里花钱捐的监生。于是,巡场差役对王道秋也就更是鄙视了,每每巡场过王道秋的号房前,他都是摇着头“啧啧”个不停。 一整个白天除了起来吃喝拉撒,王道秋就是躺那儿睡,直到月上中天,四周只剩虫鸣蛙叫,天气凉爽起来后。他才又起来去上了个茅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卫生。然后才乘下半夜,巡场的差役只坐在号房一排排的尽头,看考生不出自己的号房即可,你不拉铃铛他根本就不会到你号房这儿来。王道秋他就把自已外面的长衫脱了,光着个膀子在那儿开始做题。 经过这一整天的休息,王道秋这具小秀才潺弱的身子,也恢复了正常,现在脑子无比的清醒。于是他就乘这天凉,开始做起八股文来。 小秀才的脑子那可是能中小三元的,现在又是开卷考。说白了就是按着八股的格式,把这些从图书馆里背下来的朱熹的注释,抄到试卷上就行了,那这还不简单吗? 于是仅仅两个多时辰,王道秋不但把原先小秀才没做的那两题全做了,还数次穿回图书馆,把小秀才原先做的题,也检查了一遍。做完这一切,然后他才又开始睡觉,静等着明天交卷出场。 第二日王道秋忍着提前交卷,好早点回去冲凉的冲动,一直等到大队人马开始拉铃示意交卷后,他才拉铃让差役们过来收卷。 交完卷,王道秋就领了出场牌,快步向贡院门口走去。乡试第一场两天三夜,江南八月天,窝在一个只有两平方左右大的小格间里。而且古代读书人讲究形象,再热也得穿着长衫,保持仪容仪表。 浙江农历的八月,也就是后世的公历九月,这个时间窝在一个两平方大的小格间里,还穿着长衫,没有空调没有风扇,那一天要流多少汗啊?这一点,相信南方人或者在南方过过夏天的北方人,那肯定都是深有体会的。 一天要流那么多汗,考场里还又不能洗澡,那这人身上得有多臭,得有多难受可想而知。反正王道秋现在就觉得自己身上,跟涂了层浆糊似的,浑身都不舒服。 交了出场牌走岀贡院,王道秋抬腿就快步向记忆中的客栈走去。可他刚出贡院,还没走上几步呢!后面一只大手就拍在了他的肩头,耳畔还传来了一声哀怨:“良桢贤弟,你怎么才出来啊,为兄我站门口都等你好久了。” 良桢,这两个字通过接收小秀才的记忆,王道秋有印象,这是自己私塾的授业恩师,在自己来参加乡试前,为自己行冠礼时,给自己取的字。 听到后面有人喊自己的字,王道秋忙回头,这一下子印入他眼帘的就是一个肥肉胖子。这肥肉胖子看着也就十六七的年纪,满脸都是肉,三下巴,肥肉还把他那一双眼,差不多都挤成一条线了,模样看着十分的喜感。 搜索小秀才的记忆,王道秋知道了,这肥肉胖子叫蒋利,字治建。是自己村蒋氏族长的幼子,他家是地主又是工场主,有七百多亩水田,四百多亩桑园,还有一个生丝加工场和一个榨油场,每年连地租带生丝、榨油赚的钱,少说也有上千两银子,是村里头号的富户。 这个蒋利比王道秋大一岁,人也是极聪明的,被他老爹蒋大员外,看作是家族的希望,重点培养,平时看的也是很严的。但奈何他老爹事忙,常要出外处理事情。而他老爹一走,那他家里就是慈母多败儿了。 因此这个蒋治建虽聪明,但下的苦功始终不够,他的学习成绩自然也难有质的飞跃,去年才吊车尾,通过了院试,而王道秋却是去年院试的案首。于是自去年院试后,这蒋胖子就把王道秋当他的偶像,经常来王家找王道秋一起温书。 胖子很热情,人心也不坏,他是真想结交王道秋这个案首。但奈何原来的小秀才王道秋,有些清高,或者说是他有些仇富吧,反正在他心里不大看得起这个肥肉胖子。于是他平时对待胖子的热情,也就是给个最起码的礼貌,爱搭不理的。 而这个肥肉胖子呢,也是贱,原先的那个王道秋这么不待见他,他还是舔着脸往上凑。这次来杭州乡试也一样,非拽着王道秋一起,还坚持要帮王道秋付客栈的房费,只是原来的那个王道秋清高,拒绝了。 小秀才清高,可二十一世纪的文科狗,对这么个不觉得自己有钱就了不起,愿意倒贴穷屌丝的富二代,他还是很愿意跟人家先处处看的,如果三观合的话,那就做朋友呗! 收索了小秀才的记忆,于是王道秋笑着对胖子说道:“治建兄快走吧,别在这儿呆了,咱俩身上都臭死了,快回客栈洗洗。” “是极,是极,这两天三夜折腾的,胖爷我打生下来起,还没遭过那么大罪呢!快走快走,良桢贤弟,洗完澡,为兄请你吃饭!” “好啊,吃饭可以,但说好只能是几个家常饭,不能点太好的。花你太多钱,我会吃的不自在的。” “嗨,良桢贤弟你说你,你这人怎么总这样呢?咱俩是兄弟,兄弟之间要讲义气,我的不就是你的吗?嗨,你说你。” …………………… 王道秋和胖子就这么一路聊着,快步向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看着被两天三夜折磨的狼狈不堪的王道秋和胖子,店伙计肩头搭着白毛巾,笑着就过来拱手打招呼道:“二位公子,辛苦辛苦。掌柜的知道公子们今天乡试出场,所以一早就吩咐小的们烧热水了。要洗多少热的,公子们都可以自己加,习惯洗冷水的,井水……。” “行了行了小二,你别废话了,我跟良祯贤弟都年轻身体好,这天气洗啥热水啊?你去给我们打两大桶井水放浴室里,我们上去拿了换洗的衣物就下来洗。另外你吩咐厨房给我们炖一只老鸭,再来一条红烧鲫鱼,一个东坡肉………。” “行了行了,治建兄,这些菜够咱俩吃的了。” 见胖子土豪劲上来了乱点菜,王道秋忙上去打断他。然后他又回头对店伙计交代道:“刚才蒋公子点的三个肉菜,再加上两个素菜,一壶糯米酒就可以了。” “诶,好了,公子你们放心去洗澡,小的包你们洗完出来就有的吃。” 王道秋话说完,店小二就职业性的应诺道。而胖子还想再点俩,但王道秋这会儿,只想快点把自己这身粘糊糊的洗了。所以他也不管胖子在那儿嚷嚷什么菜太少了,拽着胖子的胳膊,就往楼上的客房去。 第三章挨的第一顿打 洗过一场冰凉的井水澡,王秋感觉自已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全身换上干净的衣服,把脏衣服扔给店伙计,王道秋就和肥肉胖子蒋治建,一起去享用美食了。 这个客栈的店掌柜,也是个会做生意的,见王道秋和蒋胖子进到大堂,他忙就陪着笑招呼道:“二位公子洗好了,哎呦喂,这两天三夜的可是辛苦!二位公子你们快找空桌子坐,小老儿这就吩咐厨房给二位公子上菜,早点吃完您二位早点去歇着,哎呦喂,这科考可太辛苦了!” “掌柜的有心了。” “掌柜的客气。” 尽管知道掌柜的跟自己两人客气,只是他们生意人的职业习惯,他肯定跟每一个住在他店里的乡试秀才都这么说。但王道秋和胖子也还是礼貌性的,给了人家一个同样的客气回应。 跟店掌柜客气完,王道秋和胖子就去找空桌子坐了。这会儿正是考完试,书生学子们回来洗澡吃饭的时间,所以现在这客栈大堂里是人声鼎沸,非常热闹,位置好靠窗的桌子早没有了。没办法王道秋和胖子只能找了张在角落里,光线阴暗的空桌坐下。 找到了桌子坐,胖子也不介意这儿的用餐环境差,一坐下来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跟王道秋讨论此场考试的考题,说什么哪题哪题容易,哪题哪题难,哪题他可能做错了等等。 胖子吧吧的说个不停,王道秋就在旁边听着,间或回应胖子几句,让聊天不至于冷场。 胖子就这么说个不停,很快店伙计就吆喝着,把老鸭煲和一大盘东坡肉,一壶糯米酒给端上来了,并笑着大声说道:“二位公子,老鸭煲和东坡肉是一早就炖灶上的,肉可烂了。至于鱼和两个素菜,厨房正在做,小的一会儿就给二位公子端上来,二位公子先喝酒吃肉。” “快点呃,我们吃完还要赶紧去休息呢!” “嗨,很快很快,菜己经上锅炒了,小的就这上厨房,给二位公子端去。” 洗澡前点了五道菜,可这会儿店伙计只端来了鸭煲和东坡肉两道菜,这让胖子习惯性的就开始催菜。而店伙计面对胖子的催菜,他也不恼,职业语言回答了两句,就又去自己跑菜了。 店伙计跑开后,胖子伸手就从鸭煲里扯出了一条鸭腿,放进王道秋的碗里说道:“良桢贤弟,这鸭腿一扯就下来,这肉绝对是炖烂了的。看来这鸭是店家一早就炖上的,否则不可能就咱们洗澡这么一会儿,他这肉就炖烂了。” “那肯定的呗,这客栈离贡院不足半里地,每年杭州府的府试,咱浙江省的院试,以及三年一次的乡试,都在这贡院举办。这客栈年年做咱考生的生意,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咱们考生考完试,只要口袋里不缺银子,都会吃顿好的?所以这鸡鸭肉的,肯定一早就是炖在灶上,专等着咱们考试下场,回来给他们送银子。” “是极是极,来来来,良桢贤弟,你快吃肉,你得好好补补,看你瘦的!” “行,我吃肉,多谢治建兄了。” “不谢不谢,快吃快吃。” ……………… 酒菜上桌,接下来胖子也不谈那些狗屁考题了,一个劲的让王道秋多吃菜多喝酒。这顿饭胖子吃的很开心,因为王道秋现在对他,不似以前的冷冰冰,而是对他很热情。这让胖子现在有种,追到了心仪女生的那种愉悦感。 胖子开心,这情绪自然就激动,话的音量也就没注意控制。于是胖子这打机关枪似的又响又多的话,就吵到了相邻几桌书生学子的用餐。 这几桌书生学子在忍了一会儿后,一个暴脾气的率先忍不住了。他一拍桌子,怒瞪着胖子呵道:“汝可知食不言、寝不语?汝可知汝身边还有我等在用餐?” “是极是极,堂堂一个生员,竟然在众人用餐之地如此喧哗,真是有辱斯文。” “汝之功名,怕不是钱财买的吧?” “子不教,父之过,汝如此无礼,汝父可知?” ………… 有一个暴脾气的带头,接下来相邻这几桌的书生学子,就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批判起胖子来。而且他们那话也是越来越尖酸刻薄,渐渐就由批评胖子没礼貌在公共场所大声喧哗,晋级到了人身攻击,说胖子那功名是花钱买的,说胖子没家教。 书生学子们说的话太难听了,这让因为家中有钱有势,从小一直被人拍马屁高看的富n代胖子,怎么可能忍得了? 于是被严重伤害了自尊心的胖子,小宇宙爆发,胳膊袖子一撸,迎着众学子的千夫所指,就不知死活的站起来冲人家怒呵道:“你们是不是想打架?” 你们是不是想打架?卧槽!胖子你眼瞎啊?对方那几桌,可有十几个人啊!而且大明的读书人,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那都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他们对皇帝那都是不爽了,就写文章冷嘲暗讽。至于什么内阁首辅,巡抚、知府、县太爷,在读书人眼里那就是自已成就清名的垫脚石,拿着放大镜在人家身上找缺点,找到了就写文章骂。 就这么一伙头铁的愤青,皇帝的廷杖他们都抢着上,他们还会怕打架?因为明白这点,所以胖子那作死的话一出口,王道秋就知道今天这事,不可能一句“对不起”,就能了的了。 果然,胖子那挑衅的话一说完,相邻几桌的书生学子们,全都一拍桌子怒容满面,嘴里问候着胖子家的女性亲属,骂骂咧咧的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一起向胖子这边杀了过来。他们中有个别打架经验丰富的,还顺手操起了自己屁股下的长条凳。 大战一触即发,敌我实力相差悬殊,战必败。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作为男人认怂是不可能的。于是为了面子,王道秋心里虽痛骂着胖子的无知者无畏,但手上还是抄起了自已坐的长条凳,硬撑着胆子杀向了那群书生学子。 接下来客栈大堂里就是怒骂声,哀嚎声,拳脚到肉声,板凳碰撞声,成片碗碟落地砸碎声。当然这里面还有店里吃瓜群众们的鼓掌叫好声,店掌柜和伙计的拉架哀求声。真是声声入耳,热闹的很啊! 战斗场面异常激烈,但因为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所以这场激烈也就仅维持了几分钟。当王道秋和胖子都被打倒在地,再无反抗能力。店掌柜和房伙计拦在王道秋和胖子的前面,不断拱手作揖向书生学子们讨人情后,书生学子们也就只骂不打了。 战斗结束,接下来就自然是该谈谈战争赔款的事了。毕竟因为这一场大战,战场范围内的七桌“大席”,连碗碟带菜现在全在地上了,甚至有三张桌子和七条长凳,现在也骨碎筋折,摊在了地上。 这些损失该谁买单?于是店掌柜安抚住了打赢的书生学子们后,就和店伙计一起把被打的瘫地上的王道秋和胖子,给扶了起来让他俩坐在一条长条凳上。 打架双方各就各位,接下来就开始谈事情。这客栈店掌柜像是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大概开店多年,书生学子们没少在他店里打架吧! 只见这个客栈店掌柜,在把双方都安抚下来后,他一改刚才拉架时的谦卑。先拱手向双方行礼,然后很有把握云淡风轻的说道:“各位秀才公子,你们住在小店,在小店吃饭。你们是小老儿和伙计的衣食父母,小老儿谢谢诸位了。” 说完话,店掌柜就又向双方施礼,礼数尽到后。店掌柜的就把话题扯到了这次打架的损失上,店掌柜先把损失一笔一笔的向当事双方交代清楚。 然后店掌柜他冲双方说道:“各位公子,你们这次打架造成的损失,小老儿已经跟你们交代清楚了。各位公子照顾小店的生意,小老儿感激不尽,所以那些损坏的桌凳,小店自己能修就修,不能修就当柴火烧,不用公子们花钱了。但这七桌酒菜,那可都是好酒好菜,小店小本经营,这实在是……。” “掌柜的,没啥好为难的,都是那个不知礼的死胖子,在此大声喧哗,忧了我等吃饭的性子,才引发的此场殴斗。所以现在这七桌酒菜,理应由这死胖子买单,也算是向我等和店家赔罪吧。” 店掌柜的一说到今天这被砸的七桌酒菜,该由谁来赔这事上。刚才最先拍桌子训斥胖子的暴脾气书生,就抢着说这个该由胖子来买单。 而胖子挨了打还得买单,这让他那富n代的尊严,怎么可能接受。于是胖子梗着他那张小肥脸,恶狠狠的呵道:“你放屁,咱大明王法哪条规定了,在饭馆吃饭说话不能大声了?大明王法在饭馆吃饭说话大声无罪,而殴打他人致人受伤,不管有没有理由,那都是有罪的,打人有理和没理,只是量刑不同而己。所以今天你们十几个人,因为我吃饭时说话大声了点,就聚众殴打我和良桢贤弟,你们这是犯了王法,损失也应由你们赔偿。” “你胡说,什么叫我们聚众殴打你们两人?是你自己先挑衅,问我等是不是想打架的。还有你身边那小子,他还操着条凳主动向我们冲过来的,他这叫执械。” “是极是极,此场斗殴顶多算是互殴。” “你们胡说,你们十几个人,我们才两个人,明明是你们………。” ………… 大家都是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都懂法。而且乡试下一场考的就是表判,也就是法律的具体条文,和给你一些案件线索,让你做案情分析。最后判定谁是犯罪分子,犯的是什么罪,该怎么量刑。 说白了现在当事双方,放后世那都是刑侦队长兼大法官水平的。大家都是法律方面的专业人士,那这当堂辩论起案情来,自然都不虚,唇枪舌剑的,现场交锋也就十分的激烈了。 学子们在那儿引用法律条文,互相驳斥,而客栈店掌柜在处理此类事情上的确有经验。只见他在书生学子们兴致高时,一句话不说。等书生学子们都说累了,他才出来说了句绝对解决问题的话:“各位公子,你们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闹上官府后,这事会怎么判,你们每个人也都清楚。各位公子在乡试期间打架斗殴,最轻也是行为不俭,那你们这次乡试,也不就……。” 话说到这里,店掌柜的点到为止,反正他知道自己没说的后果,这些读书人都明白。 第五章又回来了 事情解决,酒菜重新上桌,客栈店掌柜还很热心的给王道秋和胖子,送来了消肿去瘀的药膏。 经过这一次共患难,胖子对王道秋更是亲热了,饭桌上不住的给王道秋倒酒夹菜,表示着感谢感谢。 酒足饭饱,王道秋就辞别胖子,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了。 嘉靖二十五年农历八月十二日,浙江省乡试第二场又开考了,这一场考的是表判和官方的公文写作。 这一天鸡还没开始打鸣呢,客栈里就吵翻了天,几个店伙计一层层一个个房间的又拍门,又大喊大叫,提醒书生学子们该起来去考试了,这就类似于后世宾馆的“叫醒”服务。 声音太大了,店伙计还没拍到王道秋这间呢,他就被吵醒,赶紧起来去把房门打开,省的等下店伙计以为自己还没起,会来拍自己的门。 起来穿好衣服,就去洗漱,然后回来检查自己考试要带的东西,发现没少东西后,他就整理行囊去楼下大堂等胖子了。 在大堂等了有一刻多钟吧,胖子就颤着一身的肥肉,背着行囊,迈着八字步下楼来了。胖子一下来走到王道秋的身边,就不好意思的说道:“嗨,又累良桢贤弟久等了,我这人就是睡不够,要不是店伙计快把我门拍烂了,我还真醒不过来。惭愧,惭愧。” 惭愧,惭愧你妹,你特么贪吃嗜睡,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不都这样吗?还惭愧,知道惭愧你咋不改啊? 心里吐槽着胖子的臭不要脸,不过在面上王道秋还是给胖子留面子,不说这事的。他看胖子背着一大包东西,跟只乌龟似的,于是他就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背那么多东西去考试啊?” “哦,你说这些东西啊!上一场考试,考场里每顿只给两个饼子一碗清水,根本不够我吃的,可饿死我了。所以这次我自己多带点糕点,瓜子果脯,饿了就好吃。还有这水,贡院里那水井也就是杭州府试,咱浙江省的院试、乡试时才会用,这一整年能用几天吗?那都是些死水,一年之中还不定有多少蚊虫苍绳,青蛙癞蛤蟆死里头呢!” “贡院里那井水太脏,虽说都是烧开了后,才会供给我们喝,但脏就是脏。我上一场考试时,喝了就觉得很不舒服。所以这次我自己带凉茶去,另外考虑到这天气热,凉茶可能撑不过两天三夜就会臭。于是我又带了酒去,酒放不坏。对了,良桢贤弟,我背的这些吃喝,有一半是给你准备的,咱们现在就在这儿分分吧。” 玛德,身边有个胖子不吃亏啊!至少胖子在吃喝,照顾人方面,跟女人一样心细呃!发现了胖子还是有优点的,王道秋很欣慰,跟胖子说了几句感谢,就开始上手把胖子身上的东西卸下来,然后分了一半背在了自己身上。 分完东西离开客栈,王道秋和胖子就一路说着对考试的猜测,一边向浙江省贡院走去。 来到贡院门口,这儿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有了上一场的经验,胖子没去挤,而是把王道秋往一边拉。而站到旁边后,王道秋在这儿又看到了另外三个生员,王道秋和胖子一过去,这三个生员就和王道秋和胖子打招呼,似乎大家很熟。 搜索前身的记忆,王道秋知道了,这三个都是自己一个镇的生员,他们仨和自己、胖子,那是五人互保。那什么又是五人互保呢?说白了这就是明朝为了保证考生的身份真实,而采取的一种土办法,也就是五个人一组互相担保。 科考采取这种互保的方式,也是没办法。毕竟大明王朝这个时候还没有照相技术,更没有指纹识别,面部识别技术。你说你是谁谁谁,那考场门口的差役,他怎么知道你就是那个谁谁谁呢?就像王道秋,他到考场门口拿岀举人凭证,说自己就是凭证上写的这个王道秋,那人家差役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冒名顶替的呢? 于是明朝科考为保证考生的身份,就使用了五人互保的制度,也就是你们五个考生结成一个小组,互相为对方担保。同时为了保证你们五人担保的真实性,还要有禀生(院试前十的秀才)为你们担保,象乡试他就要由三名禀生,为你们这五人互保小组担保。 具体流程是这样的,一个五人互保小组,在入场时,小组每个人都要当众喊出自己的名字籍贯,以及为自己担保的三个禀生名字。然后你们五个人站一排,互相看其他四个,是不是自己担保的人,有异议的话,就要当场提出来。 同样的为这五人互保小组担保的三名禀生,也要看清楚这五人是不是自己保的。如果有异议就要当场提出,如果无异议就要当场大吼自己的名字,说自己保。 这也就说,你要想进这乡试考场,就要有你同组的另外四个考生,以及三个禀生,一共七个人为你的身证做担保,证明你是那谁谁谁。 所以有些无脑历史剧,里面那剧情搞的冒名顶替去冒考,好像很容易似的。实际上你去冒个试试,就拿王道秋这参加的乡试来说,进个大门,你到底是不是王道秋,那都是要有七个人为你担保的! 而且大明这科举考试可比后世严肃多了,后世你冒考被抓住了,了不起就是考试作废,你多少年不能再好,最惨不过终身禁考吧!说白了在后世冒考,这就是个道德品质的问题。 可在这大明,冒考可不是什么道德品质的问题,而是刑事案件。一旦被抓住了,首先就得戴着那几十斤的大木枷,在衙门口站几天,丢人不说,身子骨弱的恐怕也就把命丢那儿了。 另外你站完枷,还得被拉去衙门哔哩哔哩,一顿大板子打屁股。然后你平时如果人缘好,有几个你家乡有头有脸的乡绅愿意为你担保,你再碰上个好说话的主审官,也许就会从轻发落,让你交点罚款,就放你回家了。 可要是没人为你担保,或碰上个“铁面无私”的主审官,那你打完板子,就得再去外地劳改几年。至于几年后,你还有没命可以回来,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而且冒考这事,衙门不管是从轻发落,还是依律处罚,有一条都是不变的,那就是你从此后就有了案底。而一旦有了案底,不光你自己不能再考科举当官,就连你儿子、你孙子、你曾孙都不能再考科举了。 因为科举它也是有政审这一关的,它要求考生直系亲属三代内要身家清白,不能有案底的。因此古代科举你要想冒考,这是有很大难度的,说白了这事就算你傻大胆无畏,可你上哪找那几个愿意搭上自己和自已子孙三代前途,为你担保的勇士啊!所以说不要小看古人,办法永远都比困难多。 感慨着古人的智慧,王道秋和胖子一起站在旁边,看着那些还在拥挤的人群。胖子以一种不屑的口气说道:“让他们去挤吧,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挤啥,反正早进晚进,都得等所有考生都进到考场里,这贡院的门才会关上,也才会公布考题。早进去也不是在里面等吗,有啥好挤的?” 胖子这话说完,就以一种我很聪明,你们都是傻逼的小眼神,看着那些还在挤的人。 一边看着群傻在那儿挤,王道秋一边和胖子他们几个在这儿等,大约等了有半个小时吧!这贡院门口的人少了一大半,王道秋他们五个,才过去贡院门口排队。 排了一会队,就轮到王道秋他们几个了,照例先是应保,轮到王道秋时,他站岀来大声的吼道:“湖州府长兴县煤山镇生员王道秋,由禀生王秀定,禀生何厚峰,禀生石洪波保。” 王道秋吼完,贡院门口台阶上,不久就传来了王道秋的三个担保禀生的应保声:“禀生王秀定保”、“禀生何厚峰保”、“禀生石洪波保”。 三个应保禀生担保了王道秋的身份,然后王道秋就站那儿,等自己一组的其他几个考生走完担保流程,就和他们四个一起,被贡院里的一个差役,给领进贡院里去了。 进了贡院大门后,这里空地上就是一排排简易的布幔围栏,那造型和功能,也就是大一点的后世服装店的试衣间。 按着规矩王道秋和胖子他们一人进了一个布幔围栏,接受搜检。王道秋这个布幔围栏里,负责搜检的是三个身穿大明制式军服的卫所军士,和一个穿青布长衫的官衙小吏。他们四个一起来检查考生,互相合作又互相监督。 这搜检很严格,王道秋一进来,官衙小吏就让王道秋把身上的衣服、鞋袜都脱了。然后卫所军士和官衙小吏,就分头检查王道秋脱下来的衣服鞋袜,和王道秋要带进考场的东西,严防里面夹带小抄。 军士和小吏搜检完,没发现问题,他们就把衣服鞋袜和王道秋带的那些东西,还给了王道秋。 等王道秋重新把衣服鞋袜穿好,就被一个提灯衙役给引进了考场,对应着考引上的座位号,他陪着王道秋去了王道秋的那间号房,一直等王道秋进了号房,他才离开。 第六章人间天堂杭州 浙江贡院这考试号舍,每间都一样,长一米六,宽一米三,马马虎虎也刚够两个平方,潘长江、曾志伟倒刚好能在这儿躺直。 想想这憋屈的小空间,以及浙江农历八月那秋老虎和秋蚊子,王道秋这会儿真有放弃未来,回乡下去当个私塾先生的冲动。 可功名利禄它实在是太香了,凡夫俗子哪舍得啊!更何况要遭这罪的又不是自己一人。这浙江贡院总共四千八百多个号舍,大小都一样。不管你有没有葱葱那样的有钱爹,不管你爸叫不叫李钢,也不管你家有没有扬州戴那样的交际花。反正进了这儿,有钱没钱,有背景没背景,大家都一样,非常公平。 再说了在这儿每场两天三夜,三场七天九夜,白天秋老虎免费桑拿,晚上大战秋蚊子,成天身上臭臭的粘粘的。这滋味是很难受,但你也得承认这很考验人啊!真的是过硬的身体素质和过人的毅力,缺一不可啊! 科举考试的目的是什么?那不就是为国家选拔行政官员吗?一个要承担一地甚至是一国责任的官员,他没有身体和毅力,那还行啊? 想明白这些,王道秋不禁感慨大明王朝的这乡试,还真是智商、身体素质、过人的毅力、能吃得了苦的狠劲,是缺一不可啊!纨绔们,这科举真是不适合你们啊,这是属于寒门子弟改变人生的阶梯。 明白了朝廷的良苦用心,王道秋也就觉得这号舍,有那么点亲人的感觉了。于是他牙一咬,脚一跺。玛德,劳纸一个寒门,难道还不如那些纨绔能吃苦?拼了!下次了决心,王道秋就坐那儿,静静的等着。 因为王道秋这次入场,是被胖子拉着取巧,没去跟大部队挤,是等大部分考生都入场后,他才去排队的。所以排在他后面等着入场的考生并不多。 因此王道秋在号舍里坐了没多久,贡院明远楼上就传来了几声钟鼓声,然后就是大嗓门军士“关门喽”的大吼。 明清两代的乡试非常严肃,所有考生入场后,这贡院大门就会关上并上锁,禁止人员出入。而且这门一旦锁上,考试不结束,绝对不允许打开。哪怕是贡院里失火了,把考生烧死烧伤了,这门也绝不能开,一切事情都得等到考试结束后再说。 贡院大门关上,也就意味着本场考试开始了,差役和小吏们开始给各号舍分发试卷、草稿纸。然后就有小吏举着写有考题的大牌子,过来公布本场的考题。 王道秋先把考题都抄在草稿纸上,然后他就白天用小秀才的知识储备,把会做的题都做了。而那些不会做的和把握不大的题,半夜三更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再穿回图书馆里翻资料。 就这样苦熬了两天三夜,再出场休息一天,接着又是个两天三夜。王道秋是终于熬到了乡试结束。 当考完试走出考场,回想自己在这七天九夜里的痛苦,白天被秋老虎热的洗桑拿。晚上被秋蚊子那游击战,打的是疲于奔命。再回首,回望这座浙江贡院,王道秋他此时心里那真是慌的一逼,太特么恐怖了!下次劳纸再不来了。 心里害怕着走出了贡院,跟上两次一样,胖子早交卷在门口等他了。一看到王德秋出来,胖子就凑上来高兴的说道:“良桢,这不是人过的日子,咱俩是终于熬到头了。走,咱们去客栈先洗澡,等洗完了澡,哥哥就带你去松快松快。” 胖子说着话,那小眼睛就向王道秋递来,那男人都懂的眼色。胖子这副淫荡样,王道秋看了,自然知道胖子那所谓的“松快松快”,指的是什么。 于是王道秋他就装着一副颓废、萎靡不振的样,有气无力的说道:“治建兄,你还真是骨骼惊奇啊!这么七天九夜折腾下来,你还能去那个,佩服佩服!不过小弟我身子骨弱,我现在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全身就跟快散架了似的,我回去洗完澡得先睡上一天一夜。对了治建兄,我睡够了自会去找你,但我没去找你,就是我还想睡,你可不能来拍我的门。否则,朋友都没得做。” “知道知道,你看看你这小身板,真是经不得苦啊,以后你得多吃肉!行了,听你的,就先睡上个一天一夜,等身子骨舒坦了,哥哥再带你去松快松快。” “滚” ……………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王道秋和胖子回到了客栈。还是老规矩,先洗澡换衣服,再大吃一顿,然后回房间把自己躺直了睡觉。 翌日一早客栈格外的安静,书生学子们一个个都被那七天九夜给累惨了,现在全窝在房里睡觉,没人早起了。 王道秋怕胖子等下睡醒,又会来穿撺自己去救济那些阶级姐妹,所以他只好早早的躲出去了。 说实话王道秋他不是不喜欢女人,相反他看到美女都会去偷瞄人家。但是也正因为知道自己面对美女,抵抗力弱,所以他才不敢跟着胖子去那啥。毕竟温柔乡,英雄冢,一个男人一旦粘上赌和色,那他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做为? 老天爷赏了个这么大的恩德,让自己穿越一回,如果自己的人生理想只是想做某葱,那王道秋自己都觉得,自己该天打雷劈了。所以既然知道自己抵不住温柔乡,那就让自己远离那种诱惑,这就是王道秋现在的想法。 离开客栈,走在这十六世纪人间天堂的街头,江南小桥流水人家,怡静美丽的自然风光和人类社会的完美结合。置身其中,真的就象置身于一幅水墨山水之中,整个人的心都感到了纯净。 看着这人间天堂,王道秋不禁就想到了后世的杭州。那是个钢筋水泥,高楼大厦的现代化都市,繁华,的确很繁华。可除了繁华,它也就剩那点人类原始的欲望了吧?新千年后的杭州,它还跟美,跟心灵有关系吗?反正王道秋在后世去杭州的时候,他对杭州的印象就是“烦”,就是想早点离开。 这么说吧,对比这十六世纪的人间天堂杭州,和新千年后的现代大都市杭州。王道秋觉得他们就是恬静美丽少女,与浓妆艳抹风骚少妇的区别。至于喜不喜欢,那就看你个人喜好了。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反正王道秋他还是比较喜欢,这十六世纪原汁原味的天堂杭州。因为王道秋他认为,只有美的能让你从心灵深处,对它流连忘返的美景,才配称人间天堂。而那所谓的现代化大都市,新千年后的中国不缺,欧美日更是多的是。 更何况成为现代化大都市后的杭州,那是一身的大城市病,尤其是它那烂出世界水平的交通。后世杭州的城市交通有多烂,呆过的人都知道,那急性子的人,真是会被逼疯的。城市居住体验太差,没有好脾气真呆不了,就这么个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它还配称“天堂”? 所以王道秋喜欢这水墨山水原汁原味的杭州,认为现在的杭州,才不愧它“人间天堂”的美称。 就这么吐槽着后世的城市规划,王道秋在街边吃了一顿杭州特色小吃后,就向西湖走去。 来到西湖,他今天的规划是先爬宝石山,再沿白堤过去苏堤那边,最后再绕回来。可就当他刚走到湖边,远眺这湖光山色之时,一个醉熏熏的中年清瘦书生,一摇一晃的向他这边走了过来。那人一边摇还一边大声的在嘀咕着什么:“八股,你害人。”、“八股,我不服”………。 大清早的就喝成这样,嘴里还在咒骂“八股”,王道秋明白了,这中年书生应该是和自己一样,也参加了此次乡试。而且他应该是此次乡试发挥很不理想,知道自己此次必然会落榜。所以才大清早的就喝成这副熊样,还不停的咒骂“八股”。 这中年书生一路醉步,一摇一晃的,数次离掉进湖里就只是一步之遥。喝成这副熊样,如果再掉进湖里,那淹死都有可能啊! 太危险了,王道秋于心不忍,于是他就上前想去扶那个中年书生。可就当他的手刚碰到那个中年书生的胳膊,对方就很大力的推开了他的手,还恶狠狠的怒呵道:“汝要作甚?想打劫钱财不成?” 玛德,做好事还被人家说是打劫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那暴脾气,真想先大骂一阵,再把这傻逼推湖里,让他清醒清醒。 可王道秋他现在脑子里不光有二十一世纪新青年的思维方式,还有十六世纪小秀才的善良。 于是王道秋忍着心中的不快,从身上掏出了自己的秀才凭证,递给对方说道:“兄台莫要误会,吾是湖州府长兴县的生员,吾姓王,名道秋,字良桢,不是歹人。吾观兄台醉酒,在这湖边走,甚是危险。所以吾刚才想把兄台带离湖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不想却被兄台误会了。” “误会,汝有这么好心,汝不是想贪图某身上的钱财?”看王道秋递过来秀才凭证,这中年书生一边伸手去接,一边嘴上还在那儿质疑着。 对于这个中年书生的无礼,王道秋也是忍的很辛苦,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他以一种明显生气了的语气说道:“听兄台口音,似是这杭城本地人吧!兄台住哪里,王某去帮你叫辆车,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吾虽饮了些酒,脚步有些虚,但吾脑子还是清楚的,吾自己会叫车。刚才是吾失礼了,小友勿怪。” 就在王道秋说话的这功夫,这个中年书生也看完了王道秋的秀才凭证,知道是自己刚才误会人家了。于是他连忙拱手向王道秋道歉。 既然人家都道歉了,刚才的确是一场误会,那王道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就先伸手拿回了自己的秀才凭证,接着再搀着这个书生的一只胳膊,把他扶离了湖边。 第七章老爸的首富基友 将醉酒中年书生,扶到离湖边三十几米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王道秋转身就想去帮这个中年书生叫一辆马车,送他回家。 可王道秋刚转身,那个中年书生就一把拽住了王道秋的胳膊,说道:“小友莫走,陪我说说话。我心里苦闷,却找不到人述说,难受啊!” 人吗!人里有苦了,觉着委屈了,就想找个人述述苦。把心里所有的苦、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了,也就舒服了。这是一种正常的心理反应,王道秋知道这个。 所以中年书生一提出这个要求,王道秋也不说话,就那样很随意的坐到了那个中年书生的旁边,准备安静的当个听众。 中年书生看王道秋应了自己的请求,于是他那话匣子也打开了,他低着个头说道:“小友是湖州的生员,湖州的生员这个时间在杭州,小友应该是来参加今次乡试的吧?” “是极!昨日刚考完。我观兄台穿着生员服,刚才还听兄台一路走,一路咒骂着八股,我猜兄台应该也参加了此次的乡试吧!” “小兄聪慧,我的确参加了今次的乡试,这已经是我考的第五次乡试了。这次乡试我有很多题做错了,可怜啊,又是一年的落榜时啊!” 话说到伤心处,中年书生就低着个头,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的黄土,一个人在那儿怀疑人生。 大明王朝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这中年书生考了五次,那就是说他为这乡试,己经辛苦了十几年了。辛辛苦苦十几年,到了又是一场空,这确实值的大清早醉一场。 想着这中年书生的悲,王道秋脑海里,这时突然涌入了一段小秀才的记忆。说的是王道秋这一世的父亲王兆文,他二十二岁中秀才,然后接下来十九年里,连续参加了七次乡试。这七次乡试,有四次他连乡试的资格考试科试都没通过,三次过了科试参加乡试,可还是次次落榜。 最后实在受不了那次次落榜后,无颜见家乡父老,每次都得乘天黑偷偷摸摸回家。回家后也不敢出门,怕被人问考试的事后。他很不舍却又很果断的放弃了考科举,去镇上他原来授业恩师,也是后来他儿子王道秋的授业恩师那儿,当了个教书夫子。 想到自己老爹那七次惨痛的落榜经历,现在倒是可以拿来,安慰这个落榜的中年书生。于是王道秋淡谈的说道:“不瞒兄台,我父亲也曾经是个生员。那为什么他那个生员是曾经呢?这是因为我父亲二十二岁过了院试后,第二年他就来杭州参加乡试了。然后接下来咱浙江省的六届,他场场不落,一共连续参加了七届乡试。这七届乡试,有四届我父亲连科试都没过,另外三届也全是名落孙山。” “每次落榜后,他都不敢白天回家,怕被乡人问起考试的事,自己无言以对。所以落榜后,他都是乘晚上偷偷回家的。回家后他也是把自已关家里,不敢出去见人。反正我小时候,一年到头看到他白天出门的日子,一双手就可以数出来了。连考了七届,落榜了七次,最后我父亲终于是伤不起那心了。” “于是就在他第七次乡试落榜后,在他四十一岁的年纪,他去私塾里当了个教书先生,放弃了考科举。而且因为杭州这地儿,太让他伤心了,最后他不但不考乡试了,就连三年一试的我等生员资格复试,他也不来杭州考了。因此他被学政大人,除了秀才的功名,他也就成了曾经的生员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友,你父亲可真是个妙人啊!对了小兄,不知你父姓甚名谁啊,这乡试我也考了十三年了,可能我还与你父相识也不一定。” 一听王道秋老爸倒霉的连续落榜七次,最后伤心的连三年一次的秀才资格复试,他都不来考了。中年书生不禁忘记了他自己的痛苦,开始对王道秋的老爸幸灾乐祸起来。 人吗都这样,反正不管自己有多倒霉,只要知道有人比自己更倒霉,他立马就开薪了。这行为很不道德,但他确是人之常情。 所以对于这中年书生的幸灾乐祸,王道秋他也不恼,只是淡淡的说道:“我父亲叫王兆文……。” “什么,你父亲是王兆文?对了对了,你是湖州长兴县的生员,又姓王,兆文兄是你父亲。嗨,这个我怎么没想到呢!对了小友,你的小名是不是叫石头?” 卧槽,对方还知道自己的小名,那这中年书生看来,应该就是自己老爹曾经一起落榜的难兄难弟了喽? 明白了对方的辈份,王道秋羞红着脸,按着这时代的封建礼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恭恭敬敬的给对方行了个大礼,口称“叔父”。 中年书生一看王道秋态度端正,行大礼了,他又是“哈哈”大笑着说道:“贤侄无需多礼,想不到啊,想不到,真是造化弄人啊!贤侄你知道,我与你父亲是怎么认识的吗?” 玛德,刚才还是“小友”,现在就“贤侄”了,这股票跌的。王道秋心里咒骂着这个中年书生的势力眼,但在面上他还是恭恭敬敬的顺着对方的话,问道:“不知叔父与我父亲,是如何相识的呢?”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我跟你父相识的原因,与你我相识的原因是一样的,只不过当日醉酒的是你父亲。那己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是我第一次乡试落榜。因为落榜心情烦闷,我就来到这西湖边散心,而当时在一个隐秘无人处,恰恰就遇见了同样落榜,在这儿借酒浇愁的你父亲,当时你父亲还要………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我给老友留点面子。” “反正当时我一番好言好语,把你父亲从湖边劝回来了,我还拿出了银票资助于他,不过你父亲以不受嗟来之食为由,拒绝了我的银票。从那以后我与你父亲就成了朋友,这之后我们又一起难兄难弟,落榜了两次。六年前我们再一次落榜后,也是买了酒食,大晚上的在这西湖边买醉,在这里咒骂着老天爷的不公,和批卷官的有眼无珠。” “第二天我们酒醒后,你父亲对我说这乡试,他看来是没指望了,他以后就不考了。当时你父亲还跟我提起了你,你父亲说你多么多么的聪明,将来你们王家考科举的希望,就要着落在你身上了。去年你县试、府试、院试完,中了个小三元,你父亲还给我来了封信,信里那是好一顿显摆呢?在信里的字里行间,我看得出你中小三元后,你父亲对你今次的乡试,抱有厚望。贤侄,怎么样,这次乡试考的如何?” 尼玛,这考完试到西湖边散散心,居然还能遇见自己老爸,当年一起落榜的好基友,这特么是一份怎样的孽缘啊! 听明白了对方与自己老爸的关系,王道秋这会儿有些尴尬。而面对对方对自己考试成绩的打听,王道秋想了一下,就坦诚的回答道:“此次乡试三场,小侄题已尽做。考完试小侄回去后又翻了翻书,没有发现有什么错处。所以不敢瞒叔父,此次若不出意外的话,小侄接下来归家,应该是不用象我父亲当年那样,只能在夜间偷偷的回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 王道秋话说到了他父亲当年落榜后归家的凄惨,又直言不讳的说自己此次乡试应该会高中。这把中年书生逗得哈哈大笑的同时,也在心里感觉到了王道秋的不一般。毕竟这时代的读书人,对学习成绩他们嘴上都是那种中国式的自谦,说自己怎么怎么还差得远,自已怎么怎么还很不够。 反正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他们嘴上一定是很谦虚的,尤其是在比他们年纪大的人面前。而王道秋却是跟那些人完全不一样的坦率,更重要的是王道秋还不介意,跟别人分享自己老爸的冏事,这在这年代的读书人里,是不可想象的。 于是这个中年书生在听完王道秋的话后,他就觉得王道秋不一般,此子至诚,将来必有前途。 心里有了这么个想法,中年书生就决定自己与王道秋,也坦诚相见。于是他对王道秋说道:“贤侄,你父亲在你面前,从来没提起过我吧?” 搜索小秀才的记忆,那里面的确没有这个中年书生的记忆。于是面对中年书生的问话,王道秋也不正面回话,只是冲人家尴尬的笑笑,算是默认了吧。 而中年书生看王道秋默认,于是他又笑着说道:“我猜就是这样,你父亲就是那么个人。跟我交朋友就跟作奸犯科似的,在人前他从来都是装着不认识我。” 这个中年书生说,自己老爸跟他是朋友,可在人前却从来都装着不认识他,这是为什么呢?自己老爸嫌贫爱富,这不可能啊,如果真那样,这个中年书生又怎么可能还跟自己老爸做朋友?而且根据接收小秀才的记忆,自己老爸是一个典型的这时代读书人,讲究文人要有风骨,讲究孔孟之道,他不可能做那种不道德的事的。 既然自己老爸德行没问题,可又为什么明明跟人家是朋友,却在人前又装不认识呢?这个问题太难,王道秋不会啊!于是他就把问询的眼神,投向了这个中年书生。 而此时的这个中年书生,在看到王道秋那一脸迷惑后,他似乎很有成就感样的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中年书生笑了一会儿,笑过之后,他一脸认真的冲王道秋问道:“贤侄,你可听说过咱浙江的首富,丝绸商人沈一石。” 沈一石,那不是巜大明王朝1566》里,那个浙江织造局里的官商吗?电视剧里说他在生意场上和政治斗争的旋涡里,练就了一身本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往来于官场、商场、情场,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尽显一时风光。 现在这个中年书生问自己知不知道,浙江首富沈一石,再联想一下自己老爸在人前,装着不认识他,那这个人他是? 想到这里,王道秋不禁为自己的猜测,惊的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中年书生,颤颤巍巍的问道:“叔父莫非,就是那个浙江首富沈一石?” “然也。” 第八章知识分子的本色 卧槽,这特么就是巜大明1566》里的沈一石,可这沈一石不是电视剧里虚构的人物吗?他怎么会真实存在,哪道老天爷安排我穿越的大明,不是正经的大明? 王道秋这么想着,不禁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浙江首富来。玛德,刚才只当他是个醉鬼,还真没仔细看,这一仔细看,还真是个中年老帅哥哦,眉清目秀不说,浑身还透着那股子,妹子们见了肯定会抢着献身的成熟和睿智。 更重要的是沈一石刚才他那气质,是一个落榜的倒霉鬼,整个人周身都透着颓废,就是一摊烂泥。而现在他身份一换上浙江首富,那浑身的王霸之气,真是逼的人不敢直视,气场太强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一个人给别人的印象,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别,这大概就是小钱钱的魔力吧! 首富现在就坐自己面前,还跟自己老爸是一对好基友,这事王道秋怎么想,怎么都有种不真实感呢!因为不敢相信,所以王道秋现在看沈一石的那表情,就跟屌丝看到马爸爸一样,样子很呆。 而沈一石看王道秋听到自己名字,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他那虚荣心现在也是舒爽的不得了。于是心情大好的沈一石,他说道:“贤侄,看够了没有?如果看够了,就扶我去叫辆马车。老友之子来访,沈某尽一下地主之谊,这也是礼数。来,跟我一起回家,今天我请你吃饭。” 首富要请我吃饭!这面子大了,不过这事怎么总感觉好像漏了什么,那到底是漏了什么呢?直觉告诉王道秋,现在这剧本好像漏了什么,可这会儿他脑子被首富的光环,给照耀的有些晕眩。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这里面到底漏了什么。 脑子迷糊着,但手上王道秋还是去扶起了沈一石,搀着他走向了路边那一排,正在等客的马车。 钱塘自古繁华,西湖更是文人墨客,才子佳人,结伴游玩的打卡之地。当然西湖除了才子佳人,文人墨客,这杭州城的城市居民,他们有空闲了,也会过来游玩。 于是有需求就有供给,所以这西湖边打车还是很容易的。扶着沈一石来到一溜马车前,沈一石不顾一个个车夫的招揽生意,直接走到一辆看着十分干净的马车前,然后就用杭州话跟车夫是一阵讨价还价,谈好价他就招呼王道秋上车。 扶着沈一石先上,然后王道秋自已也进了马车里。一路上沈一石完全没了,王道秋刚认识他时的那副酒鬼样,而是意气风发的跟王道秋大讲特讲,当年他和王道秋老爸的那些峥嵘岁月。 沈一石一路追忆往昔,马车一路前行,不到半个小时,车夫将马车停住了,他在外面用杭州话喊“到了”。 听到“到了”,沈一石让王道秋扶他下车,而沈一石一下车,他家门口的门房和护院,马上就跑了过来,哈巴狗似的弯腰点头,讨好沈一石。 面对这些下人的讨好,沈一石也没给什么回应,只让他家门房把车钱付给那个车夫。然后沈一石扭头对王道秋说道:“贤侄,走,进府,叔父今天让你吃顿好的。嗨,贤侄,你可比你爹要活络多了,你爹那人就是根木头,我每次请他来家吃饭,他都是,不是说有什么事,就是胡绉自己哪儿不舒服,永远都是改日,改日。结果我认识他十年,他这改日,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改到哪日了。贤侄,你说你爹这人,木头不木头?” 话说到这里,沈一石冲着王道秋就是直摇头。而王道秋这会儿则听明白了,刚自己在西湖边就觉得,今天这剧本似乎是漏了什么。现在沈一石这话一说,王道秋他算是明白,今天这剧本到底是漏了什么了。 自己老爹在人前根本就不承认认识沈一石,这不是明摆着在那儿维护他读书人的风骨,刻意营造那君子之交淡如水吗?既然老爹要跟沈一石君子之交淡如水,那他又怎么可能上沈一石府上去大吃大喝。而自己老爹都不上沈府吃饭,那自己这个作儿子的去,这又叫怎么回事,这不是给自己老王家丢人吗? 想到这里,沈府这顿饭王道秋他是没脸去吃了。于是他就一惊一乍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沈一石说道:“哎呦,对不住哦叔父,小侄突然想起来了。小侄昨日考完,答应了几个同窗,今天中午要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对不起哦,对不起,叔父,贵府小侄下次再来叼忧吧。” 说完话,王道秋冲着沈一石一拜,然后就是赶紧往刚才那辆马车上爬。 “快,这是吾侄,快把拉下来。” “是” “是” “是” “哎,别拽别拽,我今日真的有事。叔父,叔父,小侄今日真是约了同窗了,真的。” “什么跟同窗有约,你少诓我,我知道你走,是因为我刚才说漏嘴了。小子,我不好意思对你父亲用强,难道还不能对你一个晚辈用强吗?我告诉你,今天我沈府的饭,你必须得吃。小的们,把我侄儿请进府去,哈哈哈哈。” “叔父,叔父,小侄,小侄,哎呀,轻点,轻点……。” …………… 王道秋找了个借口想开溜,奈何他的用意,人家沈大首富心里跟明镜似的。于是沈首富也不跟王道秋讲什么道理,直接就让家丁把王道秋给“请”进府去。 家丁们用强,而王道秋又不好翻脸,毕竟人家是自己老爸的好基友,毕竟人家请自己吃饭,这是情意,不带任何不良目的的。 于是王道秋就这么被几个家丁给“请”进了沈府,沈一石对王道秋很热情,一进府他就让下人给王道秋安排歌舞,准备酒菜,而他自己则去了沫浴更衣。 沈一石洗完澡后就出来跟王道秋大吃大喝,大吹特吹。像沈首富这样的人,平时在官员面前得装孙子,在下人面前得端着架子,天天在那儿演,很累的!难得抓一个人,可以做自己,可以放飞自我,想说啥说啥,想做啥做啥,哭笑都由本心。这种自由的感觉还是很爽的,于是沈一石在跟王道秋相处的时候,他兴致很高。 从沈一石家出来,王道秋一身酒气回到客栈,胖子蒋治建又找上门,要拉他去给那些阶级姐妹献爱心,搞的王道秋是烦死了。最后没办法,王道秋只能拉下脸,将胖子赶出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第二天一早,他就躲了出去,夜禁前才回来, 就这样每日早岀晚归,王道秋躲着胖子要做他人生导师的好意,顺便欣赏尽人间天堂杭州的美景。 这一日,杭州城清晨的风依然凉爽,王道秋早早的岀了客栈,就想着今天去哪儿玩。而就在他路过贡院的时候,他看见有很多差役,在将贡院这一带全都张灯结彩,往贡院门口以及进贡院大道两边的树上,挂大红灯笼,就跟要过元宵节似的。 挂红灯笼过元宵,可现在不是农历一月,而是农历八月啊!这是……。 想到这里,王道秋反应过来了,贡院今天之所以这么喜庆,那不是过什么元宵节,而是今天是乡试放榜的日子。想明白这点,王道秋赶紧先去路边的小吃摊,吃了顿早点,然后赶紧回客栈。 大明王朝乡试放榜不同于童子试,乡试放榜按规矩,那都是由衙门差役,按着考生在衙门里登记的,自已在杭州城里的居住地址,去给考中举人的考生报喜的。 王道秋回到客栈,发现自己刚走的时候,还空无一人的客栈大堂里,现在已经有好几个穿着那崭新生员服的书生学子,一副紧张的表情,面前一杯茶在那儿等了。 顾不上欣赏这几个书生学子,王德忙上楼回自己房间,去换了身崭新的生员服,又拿了张二十两的银票,下了楼去。 来到客栈大堂,王道秋直接去了柜上找掌柜。那掌柜的一见到王道秋过来,忙放下手中扒拉的算盘,冲王道秋行礼道:“王公子,马上放榜了,小老儿先提前恭喜公子高中了。” “借您吉言,谢谢掌柜,谢谢掌柜。掌柜的,能求您帮个忙吗?” “什么叫求啊,公子是有功名的人,小老儿当不得公子一个求字,公子有何事,即管吩咐便是。” “嗨,是这样的,掌柜的,我现在身上没有碎银子,如果等下您的吉言成真,我连个打赏差役的银子都没有,这会让人笑话的。掌柜的您看,您能不能把我这张银票给换开。” 说着话,王道秋就把自己那张二十两的银票,递给了掌柜。而掌柜的还没看王道秋那张银票呢,就笑着回应王道秋道:“没问题,没问题,每次乡试公子们都需要换碎银子,以便等下好打赏,小老儿知道的。所以每次乡试放榜日,小老儿都会在柜上准备一些散碎银子的。哎呦,公子这张银票是二十两的,小老儿这就给公子换。” 说着话,店掌柜的也看清了,王道秋那张银票面额是二十两的。于是他赶紧从柜台里拿碎银子,换给王道秋。 换好碎银子,王道秋就要了两杯凉茶,一些糕点零嘴,找空桌子坐,等着胖子睡醒下楼来。 就这么一边坐着喝茶吃零嘴,一边等。很快客栈大堂里来的书生学子是越来越多,这人一多吧,各种妖魔鬼怪都有了,这客栈大堂里也就跟在演小品似的。 就比如那些年纪大的,有多次落榜惨痛经验的,对他们来说,能中比脸重要。于是他们一个个是各种封建迷信搞起来,信佛的,信道的……。反正各种信仰,就各种神仙像挂那儿。然后小香炉,小火盆,焚香烧纸,跳大绳,就在那儿跪拜,虔诚的祈祷自己的神仙,保佑自己能中。 还有些不焚香烧纸,拜神仙的,就在那儿打座,嘴里念念叼叼的,搞的是在跟神仙讨价还价似的。 除了这些搞封建迷信的,还有些不搞封建迷信,但心理素质不过硬,不太会装的,现在是或目光呆滞,紧张的跟个重度老年痴呆似的;或是跟个驴拉磨似的,一脸紧张手足无措的,围着桌子在那儿一圈圈转。 百人百态,各种妖魔鬼怪都有,反正这场景若放后世人看了。肯定会以为这些人不是艺术家在搞行为艺术,就是这些人是精神病院漏网的。 看着这些平日里装着一副人模狗样,拽的很二五八万似的知识分子们。一个举人功名就让他们压力这么大,王道秋撇过头去,不厚道的在那儿笑了。 第九章高中解元 “报喜差役出动了” “报喜差役出动了” “报喜差役出动了” …………… 客栈的沙漏刚到辰时三刻,坐在客栈大堂里的王道秋。就听见外面大街上,人群跟后世部队往下传口令似的,由远及近把“报喜差役出动了”这句话,一群群的往下传。 报喜差役都出动了,那死胖子还不见人。玛德,慰问阶级姐妹,他还真当辛苦呃!心里鄙视着死胖子,但作为朋友,有些忙该帮还是得帮的。 于是王道秋冲一个客栈店伙计,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这个店伙计看到王道秋招呼他过去,他忙就肩搭着白毛巾,笑嘻嘻的跑了过来。 店伙计一到王道秋面前,他就弯腰笑着问道:“这位公子,你有何吩咐?” “噢小二哥,常与我在一起的那位胖公子,你有印象吗?” “呃公子,你说的是那位蒋公子吧!蒋公子小的熟啊,整个客栈里住的书生学子,就数蒋公子富态。” 尼玛,胖就是胖,还什么富态?吐槽着汉语言文化的博大精深,王道秋继续对店小二说道:“小二哥你看,这报喜的差役都出动了,蒋公子却到现在还没起床。小二哥有劳,麻烦你去楼上叫一下蒋公子。区区五文钱不成敬意,请小二哥喝口茶。” 说着话,王道秋将事先准备好的五文钱,递给了店小二。支使小二去跑腿,给他几个跑腿钱,这是规矩,一般店小二都会道谢收钱。 但这次让王道秋意外的是,店小二没伸手过来接他的铜钱。而是双手一起往外推,拒绝了王道秋的铜钱,店小二说道:“公子,这赏钱小的没福赚。蒋公子昨天晚饭前就出去了,小的当时在门口还跟他说了几句话。蒋公子他说他去……,嗨,不敢污了公子的耳朵,反正就是男人的那点事呗!后来小的还提醒他,别忘了夜禁的时辰。可蒋公子说忘了就忘了,错过了夜禁的时辰,他就不回来了。结果蒋公子昨晚就真的没回来。” 尼玛,这死胖子,风流的都夜不归宿了,劳纸祝你死在婊子的床上!算了,人家富n代吗!这也算是为拉动内需,搞活经济,做贡献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德秋说自己没事了,就打发走了店小二,安静的坐那儿继续喝自己的茶。 这会儿时间仿佛突然变慢了似的,让人等的很是煎熬。客栈大堂里的一个个书生学子,他们那两眼都紧盯着门外,期盼着期盼着。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化为龙。 此时这些书生学子们,都在等待着那个叫做“权力”的东西。这东西在中国太重要了,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这东西在中国都决定着,一个人你要底是可以任性,还是你只能忍受别人的任性。 就像王道秋的那个便宜叔叔沈一石,他头顶“浙江首富”的名头,算是牛逼了吧,可那又怎么样?在天朝这片土地上,不管哪朝哪代,财富在权力面前就是个屁!你和你全家小命都捏当官的手上,你那所谓的家产,无非就是当官的支付宝余额而己。 沈一石最后的悲剧,那还不是当时的浙江官员,都认为他很有钱,以为给他定个罪,抄了他的家,就可以用他沈一石的家产,来补财政上的窟窿。 结果,沈一石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这个结局,于是不想遭受官府酷刑的他,就提前自杀了。而在他自杀前,留下了一封遗书和二十箱帐册。沈一石的这封遗书和二十箱账册,就很好的说明了在天朝,一个有钱商人在权力面前,那是多么的悲惨。 沈一石的遗书是这样的: 杨郑何诸公共启,沈一石 从嘉靖二十一年至嘉靖四十年,二十年间,这是沈某上交织造局和浙江官府的最后一批账册。二十年间,四任织造,五任巡抚,唯胡部堂胡宗宪与沈某无账目往来,亦唯胡部堂一人未取沈某一分一厘。浙江三司衙门唯胡部堂堪称国朝大吏,其余衮衮诸公皆不足道也。 我大明拥有四海,倘使朝廷节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开丝绸、瓷器、茶叶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何至于今日之国库亏空?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 沈某今日之结局皆意料中事,然以沈某数十年倍受盘剥所剩之家财,果能填补国库之亏空乎?诸公见此账目必将大失所望也! ……………… 遗书接下来写了一大断,中心意思就是,我沈一石外表看着风光,世人都以为我很多钱。但实际上我赚的钱,大部分都被你们这些当官的给盘剥走了,而我自己拿的不过只是个小头而已。 想着这些肮脏事,王道秋为自己国家民族的前途,心里拔凉拔凉的。也下了决心,此生的自己要改天换日,在中华大地,建立像欧美日那样的法制社会,让神圣的法律去保障社会每一人,他作为人那最起码的人格尊严。 “乡试捷报!贺湖州府蒋利蒋老爷高中乡试第一百名。” “乡试捷报!贺湖州府蒋利蒋老爷………。” …………… 就在王道秋在给天地间,许下自己这一生的誓言的时候,从客栈门口传来了一声接一声,嘹亮的报喜声。 一听明白报喜差役口中,报的是死胖子的喜,王道秋忙一边大喊着“来了,来了”,一边向那个报喜的差役跑去。 而一等王道秋跑到自己面前,那个报喜差役就忙一边笑着各种官方贺词送上,向王道秋道喜,一边把喜报递给了王道秋。 人家报喜差役把王道秋,错认成了死胖子蒋利。而死胖子蒋利昨晚帮阶级姐妹扶贫,劳累辛苦整晚未归这等丑事,王道秋也不好跟人家差役说。于是他就将错就错,收了喜报打赏了报喜的一锭碎银子,把人家打发了。 报喜差役一走,大堂里也没一个书生学子上来向王道秋道贺。毕竟经过上次乡试第一场考完后,王道秋和胖子与十几个书生学子,在这客栈大堂里的一战,王道秋和胖子也就成为了这客栈里的顶流。 尤其是王道秋,他童子试湖州府小三元的战绩,更是让他在这个客栈里,无人不识。所以现在这客栈大堂里的书生学子,都知道王道秋刚才是帮死胖子,代领喜报。于是也就没人去向他恭贺了。 无人恭贺,王道秋就自己拿着死胖子的喜报,回位子上继续喝茶等消息了。 王道秋坐下后没多久,这客栈门口就又传来了一声声嘹亮的报喜声。 “乡试捷报,恭喜台州府洪青辉洪老爷高中乡试第七十四名。” “乡试捷报,恭喜台州府洪青辉洪老爷………。” ………… 这个报喜差役跟刚才给死胖子报喜的差役一样,还是一句话反复大声重播。而伴随着报喜差役反复重播的,是一个书生“嗷”的一嗓子,跳了起来,他嘴里还在那儿情绪失控的高呼“我中了,我中了……”。 能乡试高中,也就意味着你从此有了编制,从此政治面貌就是干部了。将来就是考不中会试,直接去吏部报道,人家也至少会给你安排个科级干部干干。而如果你不想上班,你也可以白嫖一辈子的工资,因为乡试中举后,举人根据国家规定,他是有俸禄的。 一朝中举,从此脱离群众,人上人。那个中举书生兴奋异常,而他身边的那一群同伴,此时也是对着他又是拥抱,又是振臂高呼……。 这帮人自己庆祝完,就都冲王道秋,投去了那火药味十足的目光。是的,这帮书生就是几天前,跟王道秋和胖子先打架再打赌,这次乡试哪帮人考试成绩差,就去付那被打翻的九桌酒菜账单的书生。 说实话,刚才死胖子蒋利好运气吊车尾,中了此次乡试榜单的最后一名,他们压力还是很大的。毕竟此次浙江乡试,全省各府县共有二万多生员上杭州来赶考。后来科试淘汰了一万多,最后有四千八百多名考生,进入了正式的乡试。 四千八百多考生参加正式的考试,而根据大明王朝对各省乡试中举名额的规定。南北两京两直隶,名额最多,为每届一百三十名。最少的是云南,每届才二三十名。浙江作为大明人口大省,赋税大省,它每届乡试的中举名额为一百名,仅次于南北两京两直隶。 就大明王朝两京十三省来看,浙江乡试的名额已经算多了,可多他也就才一百个啊!这录取率?所以刚才死胖子蒋利中举,先前跟王道秋和胖子打赌的那帮人,他们心里是慌的一逼。但现在好了,自己这边也有人中举了,那这赌约? 所以他们现在投向王道秋的那眼神,满满的都是火药味,满满的都是挑衅。 而面对这帮人的挑衅,王道秋也不上去来上一句“你瞅啥”,而是不屑的扭过头,不看那些人。玛德,大明八股取士,死记硬背的东西,能占到八成以上的分。劳纸开卷考的,八十分打底,还会输给你们? 王道秋心里小人得志着,一点也不以考试作弊为耻,反以为荣,堕落了、堕落了! 这么想着,又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吧,在这半个小时里,那十几个书生里,又中了一个三十八名的,成了个死“三八”。 “恭喜湖州府王道秋王老爷高中乡试,第一名。” “恭喜湖州府王道秋王老爷高中乡试,第一名。” …………… 又是一声声高亢洪亮的报喜声,只不过这次进来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差役,而且他们手里还拿着彩带和“大红花”。 第十章榜下捉婿 “恭喜湖州府王道秋王老爷高中乡试,第一名” 这句恭贺语,两个报喜差役反复大声重播,他们还将那“第一名”三个字,专门拎出来,声调拔高了好几个分贝吼的,也就是着重突出的意思。 这让现在客栈大堂里的人,全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而听清楚后,他们一下子全瞪在那儿了。玛德第一名,解元啊!这儿出解元了,这特么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这特么玛牲口啊!哎呦、哎呦,劳纸的心口怎么就这么痛啊! 众人伤心欲绝,错愕的盯着让他们无比嫉妒的牲口。而王道秋听到报喜,也不看身边那些想把自己吃了的同行,笑着站起来,在一众人高山仰止的行注目礼中,他以一种优雅的姿式,走到了俩报喜差役的面前。 “公子就是解元公?” “然也。” “哎呀,恭喜恭喜,想不到解元公如此年少。解元公真天才也,小小年纪就能高中桂榜第一,来年会试、殿试,必然独占鳌头………。” 报喜差役在知道自己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今次浙江省乡试的解元后。他俩忙一边笑着向王道秋说着各种恭贺词,一边给王道秋披红挂彩,戴大红花。 而王道秋这个时候,也很规矩的把赏银塞到俩个报喜差役的手里。都中解元了,这大喜的时候不能小气了,所以王道秋给银子给的很大方,这让两个报喜差役脸上乐开了花,各种恭贺语也是说的更起劲了。 帮王道秋把彩带和大红花戴上,两个报喜差役对着王道秋,先是大礼参拜。然后说道:“解元公,快随我等去贡院吧,提学官大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提学官大人说,他今天要亲自为各位新晋举子,书写亲供呢!” 所谓的亲供,就类似于后世的文凭,上面会写明你的姓名、家庭住址,体貌特征,以及你哪年考中了什么功名,这些材料,也都是要在官府里存档的。 知道这些都是规矩,王道秋也就笑着向两个差役大哥,表示了感谢,谢谢人家的提醒。然后他让两个报喜差役等一下,他有几句话要跟店掌柜的交代。 王道秋是堂堂解元相公,又打了赏的,他让两个报喜差役等一下,人家自然不会有意见,都笑着客气的让王道秋“自便”。 再次谢过两位报喜差役,王道秋转身来到了客栈店掌柜的面前。 “哎呦,恭喜恭喜,恭喜王公子啊!小店真是托您福了,中解元了,小老儿以后在这一片客栈掌柜里,可是风光了……。” “谢谢掌柜,谢谢掌柜,我今次能高中,也是承了掌柜您早上的吉言,多谢了。另外掌柜的,我那个好友因为一些琐事,误了这乡试放榜的时辰,这还要麻烦掌柜的差人去找找,找到后让他拿着喜报,去贡院书写亲供。您告诉他,这次可是提学官大人,亲自为我等新晋举子书写亲供,让他务必到场。” 说完话,王道秋就冲店掌柜的一边打眼色,一边把死胖子的喜报递了过去。死胖子昨晚去青楼风流,一夜未归,这事今天店伙计也是当笑话,讲给掌柜的听的,店掌柜知道这事。所以现在王道秋给他打眼色,他当时就明白了。 于是店掌柜从王道秋手里接过死胖子的喜报,然后他很装的在那儿,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解元公放心吧,我这就差伙计去找蒋公子。见到蒋公子了,让他马上去贡院。” “多谢” “解元公客气了。” 跟掌柜的交待完死胖子的事情,王道秋就跟两位报喜的差役岀了客栈,往贡院走去。 来到贡院门口,这里挂满了大红灯笼,各式的彩带。此次浙江省乡试的榜单,此时也己经贴出来了,现在榜下挤满了看榜的人,人山人海很是热闹。 “哎,那个戴大红花的就是今次的解元相公吧?” “是的,是的,乡试只有解元相公有资格戴大红花。” “哎呀,解元相公好年轻啊!” “后生可畏啊!” …………… 现在贡院门口看榜单的考生,凑热闹的吃瓜群众,一看到王道秋戴着大红花,由两个差役领着往贡院里走。识货的立马知道了,王道秋就是今次乡试的解元。 于是识货的给不识货的普及科举知识,然后这贡院门口的人都呼拉拉的围上来,把王道秋当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给围观了。然后他们对着王道秋就是各种的品头论足,好在王道秋今年十七,青春无敌,而且小伙模样也还算俊俏,倒也不怕别人看。 忍着几百双探照灯一样的大眼睛,以及各种对自已这样那样的点评。王道秋学着后世明星走红毯的模样,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间或向两边的粉丝点头示好。在两个差役大哥的保护下,进了贡院的大门。 贡院里的节目没什么新奇的,无非是几个官老爷,一番官样的劝勉,恭喜,显摆自己多亲民。官老爷们演,王道秋也社会人,你们演我也演,反正大家都心里明白。 就这样忍着恶心走完官方程序,王道秋还是没看见死胖子那肥硕的身躯。等人家当官的致完闭幕词,王道秋也就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死胖子你自求多福吧!然后为死胖子担着心,向贡院外走去。 一到贡院大门口,王道秋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只见现在这贡院门口,差不多围着有上百的青壮后生,他们一个个摆着架式,摩拳擦掌的,一双眼睛跟饿狼似的,盯着要出来的这帮新晋举人。尤其是王道秋,可以说他现在,就是这百来个后生的主要目标。 一看这架式,王道秋被吓住了,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到底是为啥呀?而就在这时,从王道秋身后走出来了十几个中老年新晋举人,其中一个样子看着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举人,他冲王道秋说道:“解元公,这是我朝乡试的光荣传统,榜下捉婿。我等已老迈,他们是不会来捉我们的,你们这些年青人,就老老实实的让人家捉吧,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一群老男人笑着,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而那些围在贡院门口的青壮后生们,也果然不捉他们,任他们离去。 老男人们离开后,接下来就是一批二三十岁的,高呼着“我已婚配”、“我家中孩儿都三个了”、“我家中妾室己有四房”等等这类话,往外冲。 这些人冲过去后,前锋也被放过去了,王道秋一看,浑水摸鱼吧,要不然等这大队人马过去了,那自己就真跑不掉了。 于是他挤到往外冲的人群中间,也扯着嗓子装苍老的嗓音喊:“我己婚配”,“我有孩子了”,然后就往外冲。 王道秋他演的很认真,也躬着身子低着头,不让人家看到他的脸,双眼在底下看着人家的脚跟走。 王道秋飚演技,想浑水摸鱼。然并卵,他是解元公,又是小鲜肉,是今天这贡院最靓的仔。那些被派来榜下捉婿的后生,他们那眼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王道秋的身体。 于是王道秋他人一出贡院大门十几米,那些后生们就从三面穿插过其他新晋举人的人群,直向王道秋杀来。一个个挥舞着九阴白骨爪,看王道秋那眼神,就跟白骨精看到唐僧似的。 看到自己面对这一堆漫天飞舞的爪子,王道秋知道自己今天是跑不掉了。既然跑不掉,那就索性不跑了吧,反正所谓的榜下捉婿,其实只要你不愿意,或者你父母不同意,那就不过只是一场相亲罢了。 明代结婚不像后世,男女双方只要自己愿意,年龄又够,就可以上民政局,几分钟就能成合法夫妻。 在明代关于男女婚嫁这方面,它是有许多专门的相关法令的。就比如在结婚年龄上,巜大明令户令》就规定:凡男女婚姻,各有其时,或有指腹割衫襟为亲者,并行禁止。 这条法令的意思就是说男女结婚,必须要达到法定年龄,年龄不到不得缔结婚姻,且禁止男女双方的家长,在孩子幼时就私定娃娃亲。 在大明结婚除了年龄上的规定,它还规定了各种必须要完成的繁琐流程,这之后才算正式成了合法夫妻。 巜大明律户律》规定男女结婚须“写立婚书,依礼聘嫁”,之后方可缔结婚姻。这也就是说大明男女双方在结婚前,要互相交换婚书,也就是先订婚,之后方可进行接下来的婚娶。如若没有先订婚,就立刻结婚,这是要吃官司的。 在大明正式结婚前必须要先订婚,而这大明的订婚,所需要的条件也是很多的。 第一:需要媒人,中国自古就有“男女非有行媒不相问名”,“男女无媒不交”,“女无媒不嫁”的古语。从这些话里,我们就可以看出媒人,在古代婚姻制度中所占据的位置。 巜大明律》规定:男女双方要想定婚,每一步都需要媒人的参与,“凭媒写立,是定婚婚书有效的必要条件”,若婚书没有媒人的签字画押,则会被视为无效。 第二:大明定婚需要交换双方生辰八字的红贴,让双方家长批八字。只有双方家长认为,双方八字合,同意定婚,这定婚才可以进行下一步。 第三:订婚的时候,需要家中长辈出来主持,也就是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父母之命,明代的婚姻法是十分重视的。巜大明令户令》中就规定:凡嫁娶,皆有祖父母,父母主婚。祖父母,父母俱无者,从余亲主婚。 这也就是说在大明,没有“父母之命”的婚约,政府是不承认的,且若违背长辈意愿订婚的,男女双方都是要受刑事处罚的。 上述只是大明结婚的第一道程序,订婚。而大明的正式结婚,又是一整套严格规定的流程,极其的麻烦。所以古装剧里的那种说结就结的婚姻,在大明那不叫结婚,而是纳妾或者是私奔。 大明的婚姻法如此的严肃,所以后世人以为的那种榜下捉婿,其实在现实的大明中,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家所谓的捉婿,捉的其实只是一次相亲机会而已,离结婚还远着呢! 否则,这明目张胆的抢亲,政府怎么可能不管?而且如果真的是,谁抢到就是谁的,那象王道秋他们这样已经有了干部身份的金龟婿,还不得人人想抢啊!那每届乡试完,贡院门口等着抢亲的,还不得数以万计啊? 所以说所谓的抢亲,实际上人家抢的只是,一次跟新晋举人相亲的机会。 第十一章首富倒贴千金 王道秋认命的站在那儿,等着那些青壮后生过来撕扯自己,只是仰望天空,乞求老天保佑,等下这群人别抢的太厉害,至少给自己那重点部位,留块遮羞布。 王道秋这么想着,一双双魔爪就伸向了他。然后代表各个青春美少女的青壮后生们,就王道秋这块唐僧肉,展开了激烈的争抢。而随着这帮人对王道秋衣服的你拉我拽,很快王道秋那身今早才换的崭新生员服,就粉身碎骨成了一块块的碎布,在风中凌乱。 太特么没人性了,干啥这么暴力,你们就不能来点文的,就比如赛诗,对对子,哪怕划拳也行啊!干啥这么暴力。 众精壮后生们就王道秋今天的相亲权,展开了惨烈的争夺,把王道秋身上的衣服扯没了后。他们直接就拽着王道秋身上的肉,往自己那边拉,而且为了赢,他们都很用力,这把王道秋疼的是呲牙咧嘴的。 但为了自己解元相公的脸面,对于这些疼痛,王道秋他还是咬牙忍着,不发岀一丝惨叫,以免让别人看笑话。 就这样王道秋一边双手捂着自己的私处遮羞,一边咬着牙被精壮后生们拉来拉去,怎一个凄惨了的。 太残暴了,就相个亲吗,何必呢?就在王道秋被这些精壮后生们不管不顾的,折腾的生无可恋的时候,突然命运之神,再一次的眷顾了他。 迷迷糊糊中,王道秋只见一群全身黑色劲装的汉子,手执哨棒杀了进来,他们很快用哨棒逼退,刚才那些折腾王道秋的精壮后生,并在王道秋四周围成一道人墙,手执哨棒,不再让那帮精壮后生靠近。 大家都是来榜下捉婿的,你凭什么这么霸道?于是面对黑色劲装汉子,拿着哨棒来榜下捉婿,刚才被逼退的那些精壮后生们,立马就群情激愤了,原先的竞争对手,也一下子大家同志了。他们一起叫囔着围上来,就要揍那帮黑色劲装汉子。 而就在这时,天空无数的小钱钱落下,还有人在那儿喊:“沈大善人赏了,大家快抢啊,快抢啊……。” 卧槽,天上不会掉馅饼,可他真会掉钱啊!都说钱能解决这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这句话还真一点没错。这不,刚才还急吼吼的要上来,揍那帮黑色劲装汉子的精壮后生们,一看有钱可抢,谁还有空打架啊?一个个的全猫腰,上地上拣钱去了。 成功用钱吸引走了敌方的注意力,那些黑色劲装汉子,忙就一人拽一只胳膊,把王道秋给架走了。 汉子们架着王道秋离开贡院门口,来到路边就把王道秋塞进了一辆马车。然后赶车的车夫一扬长鞭,马儿撒开四蹄,就带着王道秋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贤侄,你大概是我大明立国近二百年以来,第一个乡试后在贡院门口,被扒光了的解元吧?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贤侄!玛德这声音咋的这么耳熟?听到车内人叫自己“贤侄”,刚才在贡院门口被吓的惊魂未定的王道秋,不禁抬头打量起车内这个人。 眉清目秀,一身长衫,十分儒雅,这不是自己便宜老爹的好基友沈一石,还能是谁? 看到自己这个便宜叔父,这么笑话自己。王道秋想起了刚才的伤心事,心里不禁有把沈一石,当岀气桶的冲动,谁让他现在笑的那么贱呢? 但一想刚才要不是沈一石派人救了自己,恐怕自己现在这会儿还在贡院门口,扮演那落入群妖之中的唐僧呢?算了,看在他对劳纸还算孝顺的面子上,就原谅他一回吧! 这么想着,王道秋压住自已生气的那部分情绪,脸上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多谢叔父了,要不是叔父出手。今日之事,小侄还不知会如何收场呢!” “无妨无妨,我与你父是君子之交,你又叫我叔父,我帮你是应当的。对了贤侄,你现在身体没受什么伤吧,要不要等下叫个郎中来看看?” “不用不用,只是被他们拉扯时,受了点皮外伤,不碍的。” “不碍就好,不碍就好,等下去我府上敷些清淤活血的药膏,过两天就会好了的。” “谢谢叔叔。” “不谢不谢,说实在的贤侄。今日之事,你也怪不得那帮人,你十七岁就高中解元,模样又长的俊俏,那帮人榜下捉婿,不捉你捉谁?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话,沈一石又开始,不顾王道秋的伤心,自己在那儿衣袖掩着嘴,笑的放肆。 笑了一阵,沈一石忍着笑,又给了王道秋一个暴击,他说道:“贤侄,今日之事实在是太好笑了,相信用不了三天,这么好笑的事就会传遍整个杭城。用不了三月,就会传遍我整个大明。而且这事在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杭城三年出一个解元,只要说到解元,我敢说杭城的人,都会自然而然的提起你。贤侄,你流芳百世已!哈哈哈哈哈哈。” 玛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这个娱乐极度匮乏,封建礼教严重压仰人们“存天理、灭人欲”的年代。一省解元相公,放榜之日刚出贡院,就被几十个精壮后生给撕成了“白条鸡”。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八卦,它的受欢迎程度,肯定不亚于八九十年代的小品啊。 既然这么受欢迎,那它的传播速度可想而知。而且在这事的发生地杭城,不难想象,只要以后每次再出一个解元,杭城人民一提到“解元”这两个字,肯定就会勾起他们对王道秋这个解元的思念。 玛德,一不小心就活成了杭州人民的传说,王道秋无奈啊!当然令王道秋更无奈的是,以中国人民那一贯实力在线的造谣传谣能力。相信就今天这事,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不同的版本,包括那些很污的,毕竟越污越离谱,才更有人听吗? 想着自已以后千百年里,都可能会被杭州人民偏听偏信,说自己这个解元被一群壮汉,在贡院门口那啥了。王道秋此时那心情,碧晨一首凉凉,唱不出他的凄凉啊! 心如死灰,靠在马车里,王道秋这会儿的这副倒霉样,倒是便宜了沈一石。沈首富平时因为自己这首富的身份,人前人后都得装,难有机会真性情一回。 不知怎么的沈首富他第一次跟王道秋这个老友之子打交道,他本能的就觉着王道秋亲切,似自已的忘年交似的。所以沈一石他在王道秋面前,没缘由的就会卸下自己的那些伪装,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就像现在他笑的那叫一个亳不掩饰,亳无形象。而在其他人面前,沈首富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一路上沈首富时不时的就冒两句,以后杭州人民会怎么编排王道秋这个解元。然后就自己把自己逗乐。就这样一路笑话着王道秋,沈首富一路开心着。 马车到了沈府后,沈首富下车,让下人去给王道秋拿了一套,沈首富他自己的生员服。然后等王道秋在车上穿好衣服后,沈首富才和王道秋一起进了他家。 接着自然又是一顿歌舞酒宴,歌舞没兴趣,因为看过太多棒子国女团了。不过食物不错,全是原生态绿色有机无污染的,不会一只鸡一辈子走不过五米,一只鸭它一辈子没见过水。 啃着鸡腿,那肉太香了。曾经听爷爷奶奶说,他们年青时吃的那肉是有多香。对此王道秋当年一点感觉也没有,反正他打记事起,他吃肉就跟在吃豆腐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吃豆腐,至少豆腐没那么腥啊! 可自打他穿越到这十六世纪的大明王朝,吃到这里的鸡鸭鱼肉,他才知道爷爷奶奶说的那种肉香。 因为上一世吃的全是那些工业化养殖,这一世王道秋格外喜欢这时代的肉菜,吃起来也就不知饱了。 看着王道秋胃口那么好,沈一石不禁也受了影响,吃的是格外的多,吃着吃着,他还跟王道秋开始比赛,看谁吃的快。这一下子饭桌上用餐氛围,倒是格外的好。 可吃着吃着,王道秋就觉得自己身体里很燥热,脑子里也有那种压仰不住的冲动。王道秋现在脑子里的一个灵魂,是来自资讯爆炸的二十一世纪文科狗。身体有这种发应,他哪还不知道自己是中招了? 于是感觉到自己这是被人下药后,王道秋他没有大吵大闹,因为他知道那样没用,反而会让自己掉价。他压仰着自己脑海里的那种冲动,怒视着沈一石,淡淡的说道:“叔父,你跟我父亲是好友,小侄我自认也没有什么地方对你不敬,为什么你要给我下那种药,你想做什么?” 王道秋说话声音不大,但语气很冷。沈一石知道药物已经开始在王道秋身体里起反应了,而且王道秋现在也知道了,自己身体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 既然王道秋都知道了,沈一石也不想再瞒,索性就乘现在王道秋脑子还清醒,把一切事情说了吧。 打定了主意,沈一石就让房间内的舞姬、乐师和伺候的下人退了岀去。等房间里就剩下他和王道秋后,沈一石面对王道秋,歉意的说道:“贤侄,对不住了。叔父我也没办法,叔父浙江首富的名头,表面上看似风光,私底下却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商人,有很大生意的商人,在那些当官人的眼里,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咬几口。万一哪天,供不上他们那张嘴了,叔父我也就该被他们送进牢里,送去充军发配,送去……。” “当有钱人,当一个无权的有钱人,那每一天都可能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天,朝不保夕,朝不保夕啊!所以我祖父当年就在乡下买了很多的水田桑园,然后拿着这些乡下的田契,说我们家是地主,在官府里登记我们家是农户。再然后我祖父就重金聘请先生,先培养我父亲,再培养我。他就想我们家能考个进士,能出个大官,能把家里的门庭换一换,能让我沈家每天不再这么担惊受怕。” “可惜我与我父亲,都不争气,都没有那读书的天份。我父亲到死也只是个白身,而我好点,怎么着也是个秀才。可也就是个秀才到头了,我考乡试考了十三年,今年我都三十六了,考不动了,心也死了。而我两个儿子,都是不堪培养的朽木,纨绔。贤侄,对不住了,我沈家脱离险境的希望,叔父只能着落在你身上了。” “叔父有一女,名湘宁,她母亲是我儿时授业恩师之女,书香门第,湘宁自小也跟她外公,跟她母亲学礼,是个知书达礼的。叔父想把湘宁许配给你,但这事你会不会答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事你父亲一定不会答应,他就那脾气。” “就像他跟我朋友归朋友,但他从来不上我家,也从来不让别人知道,他有我这么个有钱的朋友一样。所以这事,叔父我只能使阴招了,生米煮成了熟饭,到时你父亲心里就算再不痛快,他也会应下这门亲的,我了解他,他就这么个人。贤侄,对不住了。” 第十二章沈湘宁 沈一石道完歉,就不顾王道秋的愿不愿意,搀着现在己经意识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王道秋,就往自家的后宅走去。 过了两座垂花门,穿过一个大回廊,沈一石搀着王道秋来到了他女儿沈湘宁的绣楼前。 来到这里,早有一个老妈子垂手在这儿等了。一见到这个老妈子,沈一石就开口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是,老爷,老婆子将药掺进了小姐的冰镇雪梨汁里,小姐刚刚已经喝下了。现在小姐的婢女翠儿,正在里头伺候呢!” “嗯,呆会儿你跟翠儿去院外守着,一个时辰内,不许任何人靠近小姐这院。” “是,老爷。” 吩咐完老妈子,沈一石搀着王道秋就进了自己闺女的绣楼。 上到二楼,沈一石先打发走了婢女翠儿,然后他就把王道秋推到了自己女儿的房间里。做完这一切,沈一石他就下了楼,出了绣楼关好房门,不放心的他,就坐在绣楼门口守着。 绣楼里动静太大,坐门口的沈一石脸红了,心更疼了,自己在掌心捧了十几年的“小棉袄”,就这么被拱了。伤心,不好意思,沈一石也不在这绣楼门口坐了,他跑去坐在了一块离绣楼三十多米远的太湖石上,继续帮自己的女儿和王道秋看着门,以防家里其他的男仆,奴婢,闯进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道秋醒来,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裏在床角,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在那儿哭,这应该就是沈一石之女沈湘宁了吧! 王道秋这么想着,也看向了沈湘宁,只见沈湘宁清纯甜美瓜子脸,跟曾经的那位港台女星祖贤姐姐,有七八成的相像。 男女之事,在新千年后很随便,姑娘们都是以风月场的思维方式,跟男人们相处的。谁人的新欢不是别人的旧爱,谁人的新娘不是一众兄弟穿烂的破鞋?所以新千年后,聪明男人对女人,那都是像葱葱那样的租,而不是购买。 新千年后,大战过后大家谈一谈价格就是了,可在这封建礼教神圣不可侵犯的十六世纪大明王朝,那这事对一个姑娘来说就太大了。 只见现在沈湘宁吓的缩在床上一角,用薄被包裏住全身,头埋进双膝里,是头也不敢露,还哭的全身都在那儿抽搐。 王道秋不知道今天这事,沈一石事前有没有告诉自己的女儿沈湘宁。于是面对哭的让人心碎的沈湘宁,王道秋壮着胆子问道:“小姐闺名叫湘宁对吧?小生王道秋,字良桢,湖州府的生员,刚考过了此次的乡试。今日乡试放榜,小生侥幸得中解元。” “什么,你是解元?哎呀,你快把衣服穿上。” 一听刚睡了自己的男人是今科解元,不是什么采花淫贼,而是今科的乡试解元,这把沈湘宁吓了一跳,忍不住就抬头惊呼了起来。 连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都不知道,看来这个沈湘宁是不知情今日之事的。想明白这点,王道秋觉得自己不能给沈一石那个奸商背黑锅。 于是他对沈湘宁说道:“小姐见谅,小生今日先是在贡院门口,被一众闲人榜下捉婿,他们你拉我扯的,把小生骨头都快折腾散架了,后来是令尊支使家丁救了小生。令尊救了小生后,就把小生带回了贵府,还请小生吃喝。然后令尊就在小生的酒食里下了药,把小生送到小姐你这绣楼里来了。刚才之事,想必小姐也是因为误食了那种药吧?” 药,对呀自己刚才……。经王道秋这么一提醒,沈湘宁也想起来了,自己刚才确实是……。 原以为是个胆大的采花贼,偷摸进了自己的绣楼,把自己给糟蹋了。没想到啊!原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居然是自己的老爸!可自己老爸又为什么平白找一个男人,来糟蹋自己女儿的清白呢,老爸不是一直都很疼自己的吗? 这个问题太难,沈湘宁想不明白,她想现在就去找她老爸问清楚。可她刚经历了破瓜之痛,现在也是痛的下不了床的。没办法,这事自己身体恢复后再问吧!质问老爸这事能以后再说,可现在该怎么办啊!自己床上还躺着个下不了床的男人呢!羞死了,羞死了。 “小姐,小姐,翠儿和刘妈妈能上来伺候吗?” 正在沈湘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楼下传来了自己贴身婢女翠儿的声音。 翠儿七岁时就被沈一石从人牙子那儿买回来,伺候沈湘宁。沈湘宁和翠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是贴心。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却听到了楼下翠儿的声音,沈湘宁现在就像是沙漠里人看到了水一样。 于是翠儿话音刚落,沈湘宁就接口道:“翠儿,你跟刘妈妈别上来,你去把我爹叫过来。” “小姐,老爷就在绣楼门口呢!老爷这会儿不方便上来,老爷让我跟刘妈妈先伺俸小姐和王公子更衣。老爷说,他现在先跟王公子说话,今日之事,老爷让奴婢来给小姐一个交代。” 尼玛,翠儿这话的意思……。想到这里,沈湘宁一种被最信任人背叛的气愤涌上心头,不禁怒气冲冲的冲楼下呵道:“翠儿,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视作自己的姐妹,从不拿你当下人。没想到,你居然会背叛我。”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老爷这也是为小姐好。王公子是今次咱浙江省乡试的解元,以后是会有大出息的人,嫁了王公子小姐以后就是官太太了。而且老爷和王公子的爹是至交好友,大家知根知底的,两家当家的又有交情,小姐嫁过去后,不会挨欺负。小姐!翠儿和刘妈妈,老爷,都是因为心疼小姐才这么做的。” 说着话,翠儿和刘妈妈也不等自家小姐的同意,就踩着楼梯上了楼。一来到楼上,看到“君子坦荡荡”躺那儿的王道秋,小翠儿羞红了脸,忙捂着自己的眼睛,就跑去给自己小姐拿衣服去了。 翠儿年纪小未经人事会害羞,而刘妈妈早己是身经百战,她不介意看男人的身体。所以当刘妈妈看到自家小姐头埋在膝盖上不敢抬,王道秋“君子坦荡荡”的躺在床上,她笑的开心。走过去了王道秋那边,恭恭敬敬的先送:一个“万福”,然后她冲王道秋说道:“姑爷,老婆子来服伺姑爷更衣,老爷在楼下等您呢!” “刘妈妈,你也欺负我。” 刘妈妈的这一声“姑爷”,让王道秋尴尬,当然比王道秋更尴尬的是沈湘宁。于是沈湘宁一听刘妈妈唤王道秋为“姑爷”,她忙娇嗔了刘妈妈一句,并把自己的头,埋的是更深了。 看到自己从小带到大,视为已岀的小姐这么害羞,刘妈妈笑着一边捡起地上王道秋的衣服,扶起王道秋,帮他穿衣服。一边对自家小姐说道:“不瞒小姐,这事事前老爷吩咐我跟翠儿的时候。起先我跟翠儿是不敢答应的,后来老爷跟我们说了姑爷和小姐未来公公的一些事,说姑爷和小姐未来的公公,家世清白人品好。老爷还让我跟翠儿,在老爷和姑爷喝酒时躲外面看,看姑爷长的俊不俊。” “小姐,说真的,今日之事老身和翠儿真是为小姐好,姑爷家世好,又有学问,小小年纪就是解元了,而且姑爷人还长的俊俏。小姐你嫁姑爷………。” “别说了,别说了,羞死了。反正你跟翠儿都是没良心的,回头我就把你俩打发了,我不要你们了。” 听刘妈妈说着王道秋的各种好,说实话这会儿沈湘宁已经知道自己老爸和刘妈妈、翠儿,今天做这些都是为自己好。而且她刚也看了王道秋,小伙长的确实俊俏,还是解元,两人又刚已经行了周公之礼,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不就是自己一辈子的夫君了吗? 想到这儿,沈湘宁更是羞了,忙先制止了刘妈妈继续往下说,然后再把她自己那头又埋深了些。 第十三章死胖子的检讨书 一场大战过后,王道秋筋疲力尽,被沈府的老妈子刘妈妈给扶出了沈湘宁的绣楼。 而这时在绣楼门口等的沈一石,看王道秋出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刘妈妈将王道秋扶去前院,让府里的家丁套车,送王道秋回去。 马车快到弯进客栈的街口,王道秋怕有人认识沈府的家丁或马车。于是他就拒绝了沈府家丁,继续送自己的好意,坚持在离街口还有段路的僻静处下了车。 缓了这么长时间,王道秋那腰还是有些直不起来,没办法他只能扶墙慢慢往前踱。 咬着牙忍着老腰传来的疼痛,王道秋好不容易踱到了客栈的门口。 “哎呦解元公,你这是怎么啦?快快快,我扶你。哎掌柜的,解元公回来了。” 店小二眼尖,王道秋一出现在店门口,他就看到了。于是在看到王道秋一副倒霉样后,店小二就忙一边说着客气话,过来扶,还一边招呼掌柜的快过来。 其实店掌柜的在店小二喊第一声“解元公”的时候,他就从柜台里跑岀来了。等店小二将王道秋扶进店门的时候,店掌柜的就已经到了王道秋的面前。 看到王道秋脸上的那副虚脱样,店掌柜一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说道:“哎呦解元公,我的解元公哎,你怎么成这样了?那帮天杀的,榜下捉婿就榜下捉婿吗,干嘛下这么重的手呢?哎呦解元公,你可受苦了!三子,你个懒货,还不快扶解元公回房歇息。哎呦喂,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店掌柜的拍着大腿,心疼解元公王道秋。而被店掌柜骂做懒货的店小二,也忙一边点头“唉唉唉”,一边把王道秋往楼上扶。 一到楼上自己房间,店小二刚帮王道秋把门打开,自楼道的那一头,就传来了死胖子的哭嚎声:“哎呦喂,贤弟,你怎么才回来啊?可等死为兄了。” 什么情况,死胖子怎么哭得这么伤心?王道秋还没弄明白这个问题呢!就只见死胖子来到王道秋面前,身子一瘫就跪在了王道秋的旁边,抱着王道秋的大腿,就是嚎嚎大哭。 死胖子一边哭,还一边嚎道:“贤弟,为兄这次可怎么办啊?提学官大人说为兄行为不检,已经收了为兄中举的喜报,让为兄等候处理。呜呜呜,贤弟,为兄可怎么办啊,回家我爹还不打死我啊?呜呜呜呜呜!” 胖子边说边哭,这个时候旁边的店小二也说道:“解元公,蒋公子还真当命苦!我们找到他的时候,都快午时(中午11点和中午12点)了。把他叫回来,在客栈沫浴更衣,再去贡院,那黄花菜都凉了。” “啊啊啊啊,贤弟,我可怎么办啊!我一到贡院,就被提学官大人审问,为什么迟到?我当时扯了个谎,说自己病了在医馆里看郎中,就想把这事给圆过去。可我话一说完,人提学官大人就让我领着差役,去医馆找证人。” “我上哪个医馆能找到证人啊?没办法,我只能说了实话。结果提学官大人一听我是因为………,当时他老人家脸是一下子就青了,对着我就是一阵狠批。然后他让我交回中举喜报,让差役将我赶了出来,让我回客栈等候处理。贤弟,贤弟,我可什么办啊?呜呜呜呜呜!” 死胖子,让你献爱心救济阶级姐妹,这回报应来了吧?王道秋在心里咒骂着死胖子,但死胖子平时把自已当祖宗一样供着,现在他落难了不拉一把,这良心还真的有些过意不去唉!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最后想一想,王道秋决定尽人事,听天命,帮帮看吧。于是王道秋先把整件事,在自己脑子里捋了一遍。然后他才凑到死胖子的耳边,小声耳语道:“快回房间去拿钱。” “什么,贤弟,你是说?” “嘘嘘,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我在楼下等你。” “好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王道秋说在楼下等他,也就是说王道秋,愿意帮他去提学官那儿求求情。王道秋是今科解元,提学官大人多少肯定会给点面子的吧!看到了希望,死胖子“嗖”的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向自己房间跑去,那灵活程度,妥妥的肥螳螂啊! 死胖子回去拿钱了,而王道秋则让店小二,又把自己扶回了楼下。 等到胖子揣了银票下来,王道秋又从店掌柜的那儿讨了张干净信封,就和胖子雇了辆马车,在路上买了些糕点水果,提着就去了提学官大人府上。 来到提学官大人府宅,王道秋跟门房说,自己是今次乡试的解元,特来感谢提学官大人的栽培,又给了门房一锭碎银子,人家门房就笑嘻嘻的进去通报了。 而在门房去通报后,死胖子异常紧张的凑到王道秋耳边,小声的问道:“贤弟,你看这次,提学官大人能饶我啊!” “那这就要看你提多少钱说喽!你已有举人功名,如果这次咱浙江省的举人名单,在你今天去贡院以前,就已经差驿卒送往京城了。那人家提学官收你中举喜报,就是在吓唬你,毕竟要除掉一个举人的功名,这得皇上批准。呃,中举名单前脚刚送上去,他后脚就把除你举人功名的奏章送上去,他这不是在皇上面前打自己脸吗?所以,如果在你去贡院以前,那名单就己经送岀去了,那提学官大人收你中举喜报,就是在吓唬你。” “而如果今天你去贡院前,名单还没送出去,那提学官大真要除你的功名。那他跟其他几位大人打声招呼,让排你后面那位,递补上来就是了,那还说什么让你回去等候处理?所以我猜那个提学官,他就是在试试你今晚会不会上他家来。我猜如果你礼数让他满意,你今天这事也就是申斥几句。而如果今天你礼数不能让他满意,那他也不会傻到真去写奏章,让皇上除去你功名。不过他会把今儿这事,写进你的档案里,让你一辈子都带着污点。” 卧槽,这提学官表面一副堂堂正正,一身正气的样,没想到那心这么毒啊!想到这里,死胖子也顾不上与王道秋说话了,伸手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塞进了王道秋刚才给他的那个信封。 没一会儿门房出来,说提学官大人让王道秋和胖子进去。谢过门房,王道秋由死胖子扶着,就进了提学官大人的府宅。 穿过前院,进到中院,老远就看到提学官大人,己经站在他家客厅门口,准备迎接王道秋他俩了。 看到提学官大人站那儿迎接,胖子忙扶着王道秋就快步走了过去。 近到提学官大人面前,两人行礼,提学官大人也没理死胖子,只是双手虚扶起王道秋,让王道秋免礼。然后他一副很惋惜的样子,说道:“解元公的事,本官也听说了。那帮刁民,真的是太不象话了,解元公受委屈了。” “学生无事,倒累大人担心了,学生惶恐!” “诶,应该的,应该的,来,解元公进屋里谈吧!” …………… 进屋后自又是一套中国式的官场客套,最后话题扯到了胖子所犯的错误上。 死胖子也是个能豁得岀脸的,人家领导一批评,他马上就给人跪了,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认错,再配上他那张呆萌的肥脸,倒真是能骗到同情心的。 死胖子跪在人家脚下装可怜,哭着哭着,他就适时的掏岀了装自己“检讨书”的信封,递给人家。 提学官大人接过死胖子的信封,打开一看,卧槽!赶紧合上放一边,然后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对胖子说道:“汝既已知错,又决心悔改。那本官就姑且信你一回,这次的事就算了。你现在去外面等,本官还有些事,要跟解元公商议。” “是,谢大人,谢大人,大人就是小的再生父母………。” “好了好了,勿要多言,你自去。” “是,是,是” 死胖子逃过一劫,高兴的对提学官大人千恩万谢,然后很识趣的退去了中院门口,等提学官大人和王道秋说完话,他就过来扶王道秋。 看死胖子滚远后,提学官一脸严肃的对王道秋说道:“天色也不早了,那有什么话本官就直接说了。” “大人您说,学生洗耳恭听。” “好好好,事情是这样的,本官姓严,名祖一,严祖一,江西分宜介桥村人。” “哦,大人您是江西分宜介桥村人,又姓严,不知大人您跟朝廷里的严阁老……。”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解元公还知道严阁老是分宜介村人,不错不错。不瞒解元公,严阁老是本官的本家大伯,严阁老与我父亲,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当年严阁老在正德朝时,不屑听命于那些阉宦。于是就告病回乡,在家乡一呆就是十年。严阁老当时回乡后就是在族学中,教导族中子弟蒙学。而本官当时只有七岁,也就跟了严阁老蒙学,这一学就是十年。” 哇,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原来是严嵩的本家加高徒啊!那真是失敬了。提到了严嵩,王道秋就想到了后世人对严嵩的评价,严重的两极分化啊!占总人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普通人,一致痛骂严嵩是贪官,是坏逼,该千刀万剐。 而占总人口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精英阶层,则对严嵩的评价,大多比较正面。尤其是那些高级别领导,他们对严嵩的评价,基本上都是正面的。 说白了,后世人对严嵩的看法,就类似于后世人对大清和砷的看法。精英阶层与普通民众,完全相反。 说实话,王道秋本人学习历史,他对严嵩的看法,也是认为严嵩比这同时代的两大名臣,夏言和除阶要更好。至少在面子和国家利益,不能两全的时候,严嵩会让自己的面子服从于国家利益。而这一点,夏言和徐阶不会,因为夏言和徐阶都属于清流,他们那些清流就是那样,凡事都喜欢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把自己的名气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包括国家人民。 第十四章严嵩的知己王道秋 就比如严嵩广为人诟病的在庚戌之变中的表现。 嘉靖二十九年,干支纪年庚戌年,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因明朝对蒙古采取经济封锁,禁止所有边境贸易。不许蒙古人用牛羊马匹,换取明朝的钱、布匹、食盐、粮食。 他遣使以向明朝称臣纳贡的条件,请求明朝政府放弃敌视蒙古人民的政策,开放边贸。但他的这一请求遭到了明朝的拒绝,明朝还杀了蒙古的使节石天爵等人。因此俺答汗一怒之下纠集蒙古诸部,对明朝发动了战争。 俺答汗率军先降服了,曾经大明在蒙古人里扶植的“皇协军”朵颜三卫,与朵颜卫酋长影克结盟。然后向大明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 嘉靖二十九年五月,朵颜三卫由明王朝的“皇协军”,变为蒙古同胞的“带路党”后,他们引蒙古军侵犯广宁、辽阳,威胁白马关、黄花镇。 嘉靖二十九年六月,俺答汗率军进犯大同,明朝大同总兵官张达和副总兵林椿皆战死。宣大总督仇鸾惶惧无策,最后开动智慧想了个很牛的办法,他用重金贿赂俺答汗,让俺答汗别打大同了,去打别的地方吧。 结果俺答汗这人也实诚,收了仇鸾的钱,还真不打大同了,他移军东去,在朵颜卫影克等人的引导下,声东击西。于八月十四日以数千骑兵佯攻古北口,自率主力从鸽子洞偷袭黄榆沟。 明蓟辽巡抚都御史王汝孝、总兵罗希韩调集主力以炮火、矢石奋力还击,但后路被抄,全军溃散。 俺答击溃明朝蓟辽军后,自石匣营至密云,转攻怀柔、昌平,抵通州,纵兵四掠。 明朝自土木堡之变以后,京师百年无警,如今俺答突然兵临城下,一时之间极为震恐,手足无措。当时京师禁军,名义上有十五万人,但实际上大多为军官吃空饷,实际仅有四五万人,而且这其中还有一半为老弱充数的,一半为那些勋贵、军官的家族子弟、亲戚关系户,帮安排就业的。 军队中还因为严重的贪腐,军费百年来大多进了军官的口袋,所以他们的刀枪兵甲,多年得不到更新保养,当蒙古军杀来时,禁军仓库的那些兵甲大多为生锈了的破烂。 可以说当时的大明禁军,他们既没有战斗的能力,更没有战斗的意志。无奈的嘉靖帝只能临时招老百姓,和当时在京城参加武举考试的戚继光等人去守城。 嘉靖帝还很没面子的拉下脸来,飞檄四方召四方诸镇地方兵来勤王。稍微懂点明史的人都知道,大明军队主力就在以京师为中心的,北京城和北京城外围的宣大地区,蓟辽地区,每年一半以上的军费,也都是花在这些地方的军队上的。 每年花全国一半军费,结果有事上还要别人来救命,你就说这有多丢脸吧!尤其是嘉靖帝本人,这事就表明他这个老大,就连他眼皮子底下的军队都管不好,这领导能力? 可以说嘉靖帝这个大哥,这次让蒙古人给直接堵家里了,还要可怜巴巴的打电话,让小弟们赶快来救命,真的是搞的大哥的面子,荡然无存啊! 大哥喊救命,小弟们也给面。大同、保定、延绥、河间、宣府、山西、辽阳七镇的支援部队先后赶到,共有五万多人。但这些军队皆恇怯不敢战,也缺少武器装备,缺少粮饷。于是他们人虽然到了,但都只是在京城附近安营自保,应付一下大哥的面子。 后方所谓的“援军”到了后,嘉靖帝拜仇鸾为平虏大将军,总领诸路援军。再以定西侯蒋傅、吏部左侍郎王邦瑞督守京师九门,又令锦衣卫都督陆炳、礼部侍郎王用宾守皇城四门,并募市民及武举生员共四万人协助守城。 嘉靖二十九年八月十九日,蒙古人前锋自通州西进,杀至京城安定门,明军龟缩城内不敢战。二十一日,蒙古军队主力抵达北京城郊,分掠西山、黄村、沙河、大小榆河等地。严嵩力主以坚壁为上,让蒙古人饱掠自去。 八月二十二日,蒙古人又进攻明朝帝陵寝,转掠西山、良乡以西,保定等地皆震。后来蒙古人抢够了,俺答就引兵夺取延庆的白羊口,主力想从那儿回蒙古,留余部在京城外,以为疑兵。 但真到撤退之时,大雨倾盆,俺答觉得白羊口过于狭窄,怕明军伏击。于是他中途调头,一半由高崖口、镇边城等处,一半由古北口旧路全部出边。 而就在俺答北撤白羊口时,仇鸾引兵跟在其后,企图袭击掉队的蒙古骑兵。结果人家俺答中途折返,来了个反杀,明军望风而逃,不战自溃,死伤千余人,连仇鸾本人也差点被俘。 其后俺答率蒙古军从容撤回塞外,大明京师解严。整个庚戌之变期间,京师附近诸州县报,共被蒙古人劫掠人畜二百万。 事后嘉靖帝认为这是奇耻大辱,追责杀了兵部尚书丁汝夔。并对明王朝的军事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比如改京师十二团营为三大营,总三营为戎政府;修建北京外城;置蓟辽总督大臣,辖蓟州、保定、辽东三镇;募山东、山西、河南诸道兵,岁集京师防秋,秋后散去,以为定制;又选各边镇锐卒入卫京师,以京营将分练边兵。 在整个庚戌之变中,严嵩一直主张坚壁不战,说蒙古人抢够了就会自去。后来蒙古人撒退时,嘉靖帝下令明军追击,也是严嵩让兵部尚书丁汝夔,不要执行这个命令,不许明军出击。 正因为严嵩在这次事变中的这两个举措,所以后世那些砖家们就骂严嵩,不顾老百姓的死活,让蒙古兵抢老百姓。还说严嵩胆小怕事,没骨气,连蒙古人撤退了,他也不敢追,太特么给大汉丢人了,实在不能忍啊,严嵩就是个汉奸! 砖家们骂得很爽,可砖家们,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严嵩真按你们的想法去做了,那结果是什么? 该不该做,和能不能做到,那是两码事啊!对,作为政府,在外敌入侵时,确实应该出兵保护自己的人民,这是天经地义的。 可就当时明军那副怂样,他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民吗?纵观明军在整个庚戌之变中的表现,砖家们你们自己说,让那些棒子国军队一样的怂货,去打凶悍的蒙古人,这战斗的结果它有意外吗? 甚至可以说,那帮明军如果没有城墙、营寨的保护,在野外与蒙古人遇上了,他们不望风而逃,能还站在那儿的,就己经算是明军里少有的强军了。 所以说但凡你是个有脑子的,你认真想想庚戌之变这事,严嵩他有什么错?不说别的,就是当时在北京城翰林院工作的,后来大明王朝第一权相张居正,他都跟严嵩的死敌徐阶说过:实力不济时,隐忍是最好的办法,严首辅没错。 王道秋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有空时他也曾灵魂穿越回图书馆,学习过这个时代的历史。经过思考王道秋认为,庚戌之变这不但不是严嵩的污点。恰恰相反,这表现了严嵩他配得上大明首辅这个位子。在国家危亡之刻,他能保持头脑清醒,不计个人荣辱,做岀正确的决策。 就比如在后世那被人骂惨了,说庚戌之变最后,蒙古人都开始撤退了,嘉靖帝也下令追击了,严嵩还胆小怯战,让兵部尚书丁汝夔不要执行嘉靖帝的命令,不许军队岀击。后来嘉靖帝事后追问此事,严嵩还装不知道,把所有锅扔给丁汝夔,害的丁汝夔被斩首。为此,后世那些愤青们把严嵩骂得狗血淋头。 拜访!愤青们,你们有没有脑子?当时蒙古人的撤退,可不是什么战败落荒而逃,而是抢够了从容回家。就当时明军的那副怂样,让他们去追击蒙古军,大家打野战,那后果是什么?那不就是白送人家蒙古人几万颗人头,又让几万户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再说了,咱们正常人做大决策时,往往都有个动机。那愤青们你们自己想想看,严嵩他压下皇帝的命令,他岀于什么动机啊? 追击的命令是皇帝拍板下的,仗是将军们出去打的。打赢打输,跟他这个文官首辅,有半毛钱关系啊?甚至嘉靖帝下令军队追击的命令,还是下给兵部的,又不是下给他严嵩的。是后来兵部尚书丁汝夔,他接到嘉靖帝的命令后吓坏了,主动去找的人家严嵩。 所以说在当时,严嵩完全可以不管这事,追不追的你们自己看着办。但严嵩却管了,及时叫停了这个明显是嘉靖帝,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因为冲动而做岀的一个错误决定。 以严嵩的聪明,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做,事后会被道德君子们骂成什么样吗?可即使要担千古骂名,他也毅然叫停了这个错误的决定。就这脑子的清醒,和做大决定的魄力!这就是他严嵩,为什么能执掌朝政近二十年的资格。 还有以嘉靖帝的那股子聪明,大明厂卫的无孔不入,严嵩让兵部尚书丁汝夔抗旨这事,嘉靖帝事后会不知道吗?可嘉靖帝事后又是怎么处理的? 看看事后嘉靖帝的处理,这事就很明白了。毫无疑问在事后,等嘉靖帝他自己冷静下来后,他也明白了自己让军队追击这个命令,是有多蠢。所以对于严嵩及时叫停自己错误决定,避免更大战争责任的这一行为,嘉靖帝是感激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庚戌之变后,严嵩被后世愤青骂成狗,而嘉靖帝却更宠信严嵩的原因。至于兵部尚书丁汝夔,他主管军队,可却被人家蒙古人,把皇帝都给堵京城里了,再加上大明军队在这次事件中,那不堪入目的表现。试问就庚戌之变这事,放哪朝哪代,他丁汝夔这个军队主官,不用拿脑袋给天下一个交代?所以兵部尚书丁汝夔,他罪该万死,谈不上严嵩害不害他。 所以研究明史,王道秋认为,严嵩他有没有那些砖家说的那些臭毛病,他不知道。但就严嵩在庚戌之变中表现出来的冷静、睿智、和做大决策时的那种魄力,他就绝对够资格排入中国名相榜。 第十五章加入奸臣组织 王道秋心里想着后人对严嵩,那分歧严重的评价。而严学政则在那儿一脸享受的,追忆着他曾经年少时的那些求学往事。 说了一大堆的话,最后严学政把话点到了他今天找王道秋单聊的目的,他说道:“解元公啊!我看过你本场乡试的卷子。说实话,看过之后我是深爱你之才华啊!解元公你天资聪颖,是块璞玉,如有良师教导,他日必成大器啊!” “我之恩师,当朝次辅严阁老。弘治十八年二甲第二名进士,在家乡为我等授业十年,还掌过翰林院、国子监。几十年教书育人,可以说桃李满天下。解元公,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拜入家师门下与严某成为同门啊?若解元公愿意写下门生帖,严某愿为解元公写荐信,不知解元公意下如何啊?” 门生帖也就是俗称的拜师帖,这在古时候类似于精神上的卖身契。因为古人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按封建官场规矩,一个人一旦向大佬投了这门生帖,就类似于递了申请入伙小山头的申请书。所以古时这官场的门生帖,它不仅要写上弟子某某愿拜某某为师,以及自己的生辰八字,籍贯住址,还要写上自己一生忠于老师、永不背叛的誓言。 所以在封建官场,小弟给大佬递门生帖,也就相当于给大佬立下了字据,是效忠书。表示自己从此投在大佬的小团伙里,一生为大佬效力。 而且这字据是有很大效力的,如果你将来敢背叛你投的大佬,人家大佬把你的门生帖一拿出来公示,那你就完了。毕竟哪个政治大佬,都不但不会收背叛了门生帖的小弟,还会极力的打压。以此来给自己这边的小弟一个警示,背叛门生帖的后果。 因此现在这严学政,让王道秋给他的恩师严嵩写门生帖,也就是在拉王道秋进严嵩的小团伙,让王道秋给他们严党写卖身契。 官场自古就是一个江湖,大佬和底下小弟的组织形式,其实跟黑社会帮派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就是人家话说的体面点而已。 官场险恶,那里面的斗争可比宫斗剧里的那些女人,要惨烈的多。所以在这种大环境下,大佬们需要底下有一众小弟提供助力,可以撑住他。而官场小弟也需要为自己找个大佬,可以让大佬拉着自己步步高升。 于是一群对权力极度痴迷的官员,他们在追求权力的道路上,很自然的就结成了一个个小团伙,互为党羽,以集体的力量去维护自身的利益,抢夺政治资源。 就像现在严学政动员王道秋入伙一样,这种情况就属于团伙成员,在底下尚末入仕的国家储备干部中,发现了未来可能会大有前途,可以为小团伙添砖加瓦的潜力股。他们就提前约定门生,把人拉进自己的小团伙之中。 这种意图也就类似于后世的风险投资。那意思就是我们用小团伙的力量,帮你进入仕途,推荐你进步。而你将来一旦爬上去后,就要用你手里的权力,回报小团伙为集体岀力,帮助团伙里的其他成员进步。 王道秋为了这一世在大明王朝里混的好,在图书馆里关于大明王朝的那些历史,以及后世对大明王朝各种社会现象的分析书籍,他也是看了很多的。因此王道秋他对于大明的这种约定门生的政治行为,它背后的那些黑幕,他也是知道的。 而且王道秋他还知道,现在的严嵩他正处于他人生的低谷期,虽名义上贵为当朝次辅,但在夏言这么个强势到,从来不把别人当人看的首辅面前,严嵩这个次辅就跟夏言的奴才差不多。夏言对他说话,从来都是主人命令仆人似的,而严嵩面对夏言把自已的自尊心,扔地上当众踩的行为。也只能委屈求全的报以恭敬顺从的微笑,毕竟干不过人家,又舍不得自己现在这个次辅的位子吗?可以说严嵩现在的日子,那就是一个苦逼的人生。 不过王道秋知道,严嵩现在的这种苦逼日子,就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现在是嘉靖二十五年农历八月底,而到嘉靖二十七年春节,也就是离现在十六个月后。 夏言这个在嘉靖二十七年春节时,还是个气势熏天,把同僚们都当一条狗支使的百官之首,内阁首辅大臣。在春节后他就会变成一个关在监狱里,像条狗的囚犯。 同时严嵩在春节前还只是个,只能卑躬屈膝跟在夏言身后,被人家当狗使唤的奴才。过了春节后,他就坐上了大明内阁首辅的位子,从此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以把身板站得笔直,脸上露岀那种高贵的笑容,让众生去仰视。 严嵩现在处于人生的低谷期,倒是个抄底的好时候,而且直到嘉靖四十一年,严嵩都是嘉靖皇帝最信任的内阁首辅大臣,投入他门下可以让自己快速的升迁。 另外据明史记载,严嵩这人做人很讲究。即使是位高权重之时,他也从不恃才傲物,把别人当条狗,他在外表上对任何人都和蔼可亲。会让人跟他一打交道,自然就会产生一种亲切感,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入严嵩团伙在未来十几年,都会很有前途,而且严嵩对手下亲切,从不牛逼哄哄的,这样的老大值的跟啊!至于严党这个在历史上不光彩的身份,以及十几年后严嵩罢相吗?王道秋倒有自己的想法,问题从来都是一步一步解决的,人生苦短,能先保证自己未来的十几年,这就很好了。毕竟人生,它能有几个十几年呢? 想明白这点,面对严学政的招揽,王道秋装着不知道严嵩现在尴尬的处境,诚惶诚恐的问道:“学生只是个刚考过乡试的举子,可严大人他却贵为当朝次辅。学政大人,学生有资格拜入次辅大人的门下吗?” “哈哈哈哈,解元公多虑了!家师惜才不问身份,况且还有本官的推荐。若解元公有意,这就随本官去书房如何?” “那就有劳学政大人了。” “无妨无妨,解元公请。” 就这样王道秋被严学政扶着,去了严府的书房,在那儿给严嵩写了一张门生帖,签字画押摁上手指印。然后严学政就高兴的收了王道秋的门生帖,又当着王道秋的面,为王道秋给严嵩写了一封推荐信。 这之后,严学政还热络的不再称王道秋为“解元公”,而是改称了王道秋的字“良祯”。他还表示以后私下里,王道秋不必再称他的官职,可以称他为“学长”或“师兄”。 写完门生帖,在书房里严学政拉着王道秋,又是好一阵谈。交待门生帖之事,暂时不要对外公开。 聊完了一些入伙的具体注意事项,严学政就将王道秋送回了严家客厅,然后唤来胖子蒋治建,让他将王道秋扶回去。 第十六章沈一石赴王家 就在王道秋为死胖子去登严学政的门时,浙江首富沈一石,也交代完家里和生意上的事,备了份厚礼。在艮山门码头登上了一条自家的游船,向王道秋的家乡,湖州府长兴县芙蓉镇潭渎村连夜赶去。 今天对王道秋下药这事太卑鄙,沈一石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去向自己的老友王兆文道歉,求得老友王兆文的原谅。好让王沈两家接下来的婚姻,可以顺利进行,自已也不至于失去这个不贪图自己钱财,能跟自己交心的老朋友。 湖州府长兴县离杭城刚好一百公里,王道秋的家芙蓉镇,也就是后世的长兴县煤山镇。它离长兴县城也还有三十公里的水路。 这也就是说,从杭城到王道秋的家长兴县芙蓉镇,有一百三十公里的路程。这距离放后世也就是开车两个小时的事,但在这十六世纪的大明,骑快马算上中途人和马休息的时间,也要半天。而坐船吗,那就更慢了,这除了船的速度不如马快,还有就是船要走水道,而水道可比陆路要弯曲的多,也就是水陆相对于陆路,它的路程会更长。 不过坐船虽然在时间上不占优势,但它相比于骑马坐车,舒适性可要强多了。就像现在沈一石一上船,他就去船舱里自己的床上睡觉了,等明早一觉睡醒,这船也差不多该到长兴了。 十六世纪的大明,还没有被“文明”污染的晚上见不着星星,这年代在睛朗的天气里,天空中圆月如盘,是正宗的一轮皓月,很亮的。星星也是缀满了天空,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所以在这十六世纪的大明,只要天气睛郎,晚上天地间那光线,就如同后世房间里开着朦胧灯,不亮但看清前方几十米的距离,是没问题的。因此这木帆船的夜航,也是没问题的。 就这样沈一石坐着自家的木帆船,头枕着河水的轻波,一觉睡到大天亮。当他起来走出船舱的时候,呼吸着清晨的空气,看着河两岸的江南田园,闻着那再过半个月就可收割的稻香,心情也是格外的轻松。 走到船尾,他问掌舵的船老大道:“老朴,现在咱这是到哪儿了?” “呃主子,咱船现在苕溪上,快到长兴县城雉城镇了。主子,长兴县城我每年都会来这儿收蚕茧,这儿的水路我熟。不过芙蓉镇,我只是听人说起过,还真没去过,去那儿的水路该怎么走,我还真不知道。这咱到长兴后还得找一个向导才行。” “向导!这事你做主吧,要快,争取中午前赶到芙蓉镇。” “好嘞!你放心吧主子,这儿的船把式我熟,咱们年年要他们帮着把这里的蚕茧、生丝往咱杭州运的。” “行,那就这样,我先去洗漱吃饭,有事你去舱里喊我。” “好嘞,主子。” 交代完船老大,沈一石就去洗漱吃早饭,然后又在船舱里躺着。 而船老大将船驶到长兴雉城码头后,叫上一个相熟的船把式让他带路,就驾船向芙蓉镇驶去。 大约是已时快过的时候,也就是后世临近中午十一点钟的时候,沈一石坐着船来到了王家所在的芙蓉镇潭渎村。潭渎村就坐落在合溪的边上,王家大院更是临河而建。 此时的王家大院周围人山人海,空地上摆了有四五十桌,有几百人或坐那儿吃喝,或在那儿帮忙弄吃食,帮忙上菜。 这么大的酒席,却没有红白事的标志,沈一石虽没来过王家,但他知道这里应该就是王家了。应该是王家现在正在为王道秋的中举,而在家里办酒席,请全村人吃喝。 知道这里可能就是王家,沈一石就让船在王家大院下面的简易码头靠岸。江南水乡就是这样,人们出行和运输主要靠水路,所以临河的这家家户户,都建有自己的简易码头。 “王兄,多年不见,还记得杭州城沈某乎?” 沈一石的船再往岸上靠,这时王道秋的父亲王兆文,看到有船在靠自家的码头,他就走了过来站在岸边,想问问对方是谁? 当他一站到岸边,沈一石就认出了自己这个,已多年末见的老友,于是沈一石就站在船头,跟自己老友开始调笑。 沈一石这一说话,王兆文也认出沈一石了,老友来访,还是在这个他王家光宗耀祖的日子。 所以王兆文现在看到沈一石,他也是很高兴,踮着脚就大笑着喊道:“沈贤弟,你怎么来了?” “嗨,老友之子高中解元,我来讨一杯喜酒喝啊,王兄不会赶我吧?” “贤弟你又说笑,今日你能来,为兄高兴的狠。” ………… 说着话,船也靠上了岸,船上一个沈家的船夫,忙跳上岸去木桩上系缆绳。而沈一石随后等船夫架上跳板,他也踩着跳板下了船。 脚一坐地,沈一石和王兆文两个老友,就抱在了一起。亲热过后,沈一石一脸苦瓜脸的哀怨道:“王兄啊!老天爷他待小弟太薄了!令郎高中解元,小弟却又是一年落榜时啊!呜呜呜呜呜!” 落榜!沈一石提到落榜,王兆文全身那肌肉不自觉的就收紧了。落榜,七次落榜,十九年无颜出门见家乡父老啊!回忆太不堪回首了,以致于王兆文现在愣在那儿,都忘了礼貌性的安慰一下沈一石。 看到此时王兆文那一脸痛苦的表情,沈一石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句“又是一年落榜时”,这是重锤到自己老友的灵魂深处了。 于是沈一石忙跳过落榜这事,说起了王兆文现在爱听的。他一脸崇拜的语气说道:“王兄,你真是太厉害了,解元啊!王兄,你跟我说说呗,你是怎么培养出解元的?不瞒王兄,愚弟现在跟王兄当年一样,也想通了,以后这乡试我就认命了,我以后就把希望全放在两个孩儿身上了。王兄,你是怎么培养岀解元的,你也教教小弟呗!” 沈一石说着恭维奉承的话,这让王兆文很是开心。男人吗,最在乎的不就是面子吗?于是沈一石话音一落,王兆文一边带着沈一石往酒席那边走,一边开始花式炫儿。当然这其中王兆文还着重突岀,这些年他在儿子的教育上,是多么的用心,是多么的严厉。 反正这一套话,从昨天下午县里差役来王家报喜后,他就开始跟自己的乡亲吹。而且经昨天到今早,他的这一套吹牛,还在实践中不断的改进,这情节构思,这语言的丰润,绝对是一篇好文章啊!所以他现在对沈一石吹起来,是格外的兴致高昂。 进到宴席现场,王兆文就跟自己一众乡亲介绍沈一石,当然出于他那读书人的面子。王兆文他只跟乡亲们报了沈一石的姓,说沈贤弟是他当年在杭州考乡试时结交的朋友,没有说沈一石“浙江首富”的名头。 而沈一石跟王兆文多年好友,也知道王兆文忌讳他家的钱。于是他也配合王兆文,不提家里钱的事,只论交情。还在酒宴现场,拉了张死了爹妈的苦脸自黑,说自己当年跟好友王兆文一起乡试,现在王兆文的儿子都中解元了,可他自己今年却又是个落榜,这活不了了。 沈一石这一副倒霉样的自黑,一下子就把现场的乡亲们全逗乐了,也瞬间消除了他与潭渎村一众乡民的陌生,乡亲们纷纷热情的邀请这个落榜的倒霉蛋,一起坐下吃喝。 沈一石商场成功人士,浙江首富,在社交这一块他的能力绝对是天花板级别的。于是他坐上主桌后,没一会儿就把这主桌上一众王家长辈,和潭渎村的村老、村正给征服,大家伙都拿他当自己人了。 一场热闹的喜宴吃了近两个小时,欢乐过后各回各家。沈一石把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王兆文给扶回了家。看到王兆文醉成那样,沈一石没办法,只好先回了自己船上休息,事情等王兆文酒醒后再说。 日暮西归,当红日即将没入地平线的那最后一点时间,王兆文酒醒。他来到船边叫沈一石,让沈一石带着沈家那几个伙计,去自己家吃饭。 沈一石大忙人,生意场、官场,都有很多事要处理,他也不能在潭渎村长呆。所以他准备现在就跟王兆文摊牌。于是沈一石先打发了家里伙计,去王家吃饭。而她自已则等伙计们全走了后,他把王兆文给拉进了船舱。 一进船舱,沈一石先让王兆文上坐,然后他“扑通”一声,就给王兆文跪下了。 沈一石这一举动,把王兆文给吓着了,当沈一石跪下的那一刻,王兆文立马就跟坐上了火箭似的,从位子上弹起来。压着声音担心的问道:“贤弟,你这是干什么呀?行如礼大礼,难道是你家有什么祸事不成?” “兄长,你坐你坐,你坐下小弟才敢说事情,兄长,小弟对不住兄长啊!” 说着话,沈一石双手就齐用力,把王兆文给拉回了座位。而此时的王兆文想着沈一石,这么大老远从杭州城赶来给自己下跪,还说对不住自己!沈一石浙江首富,让他这身份的人费这么大周章,看来事情不小。 想着事情不小,沈一石又说对不起自己,看来这不小的事情是对自家不利的。想到这里王兆文害怕了,他也顾不上沈一石跪他面前这事了。 王兆文按着沈一石的意思,提心吊胆的坐下。满脸担忧的表情说道:“贤弟,你有什么对不起为兄的?贤弟,你可不要吓为兄啊!” “兄长,小弟不是人,小弟………。” 接着沈一石就把昨天,强行搓合自己女儿和王道秋的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王兆文。 第十八章结婚 大明嘉靖二十五年九月初六,宜婚嫁。这一天临近中午,王道秋和沈湘宁所乘的婚船,和五条满载嫁妆的喜船,吹吹打打,放着鞭炮驶入了潭渎村。 而此时一早就在这儿一边吃着王家分发的喜糖,瓜子,一边等着凑热闹的乡亲们,看到婚船来了,他们立马就是齐唰唰的叫喊着“来了、来了”围到了河岸上。一时间这河岸上人山人海的,成了欢乐的海洋。 王兆文看到儿子迎亲回来了,他也忙支使着村里的后生把鞭炮放起来,乐队各种家伙什都吹打起来。好家伙,这一下子船上放鞭炮,吹吹打打,河岸上也放鞭炮,吹吹打拉。这现场立马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连绵不绝,唢呐锣鼓吹彻天地,那叫一个热闹喜庆。 等船驶近人群这边时,迎亲的小伙子们又开始向岸上抛洒喜钱喜糖,印有大红喜字的馒头。沈家浙江首富,为了自家女儿嫁的体面,他们在杭州城一路上就洒了十几筐铜钱。现在到了潭渎村更是洒的欢,这铜钱一把把扔的,就跟下雨似的。 而这时岸上的人,也是迎着钱雨,就开始在那儿兴奋的争抢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人来疯的熊孩子,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反正见有喜钱喜糖抢,他们一个个就跟群受惊了的泥鳅似的,嗷嗷叫着追着婚船,在人群里向前游走,走到哪抢到哪,引得大人们在后面是笑骂不己。 等婚船靠岸,这岸边的人群更像是一瓢冷水泼进了沸油一样,立马就是炸开了。乡亲们都是伸着脖子,掂着脚想看看新娘子长啥样,可惜此时的沈湘宁盖着红盖头,倒是辜负了他们。 沈湘宁盖着红盖头被自己的陪嫁丫头翠儿给扶下了船,这时王家的女眷,也赶紧上去搭把手,帮着挡人和托裙摆,跟翠儿一起把沈湘宁给迎进了王家。 而此时没见着新娘子长啥样的乡亲们,在看到新娘子被扶进王家后。他们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新娘子到底带过来多少嫁妆上。 这一看不要紧,接着就是一声声整齐划一的“哇”“哦”的惊叹声。古时大户人家的女子嫁妆六十四抬为一整数,称为全抬;家里款不大的小财主,就陪送三十二抬,称为半抬。 当然这全抬、半抬的説的是大户人家女儿的陪嫁。而普通农户女儿岀嫁,基本上也就是几床被子,几身衣服,和一些锅碗瓢盆之类的日用品。 这潭渎村最大的财主,也就是死胖子蒋治建家了。前年蒋治建的姐姐岀嫁,蒋大财主给凑了个全抬的嫁妆,当时就让村里的乡亲们,都连连啧舌蒋家的财大气粗。 可今天!蒋家当年的那嫁妆,现在跟沈湘宁的嫁妆一比,蒋老财那点款还算个屁啊? 只见这沈湘宁的嫁妆,妆奁盒柜都是敞开着抬下船的,这也就是向人们炫耀女方娘家对自己闺女的心疼。 嫁妆开头就是十挑的银元宝,一挑的金元宝,随后是一箱箱的金银首饰,玛瑙玉石,脂粉化妆品,精美瓷器,一卷卷的丝绸;成桶成桶的香料,中草药,上百套的四季衣服,十几床蚕丝被,一件件精美的傢俱,一套套书籍文房………。 嫁妆太多了,多的超出了乡亲们的想象,当这些嫁妆一挑挑、一抬抬,络绎不绝的从乡亲们眼前,挑着抬着送入王家为王道秋这次成亲,才刚建的新宅时。这围在四周围的所有乡亲,他们那眼睛都是迷离的,太陶醉了! 新娘和嫁妆都进了宅子后,那接下来就是正式的拜堂成亲了。在一片鞭炮声和起哄声中,王道秋和沈湘宁在婚礼司仪的大声唱和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 完成繁琐的婚礼程序,新娘被送入了洞房,由她的陪嫁丫头翠儿陪着。而王道秋则留下来招待宾客,吃喜宴。 此时王家外面的道路上摆开了几十桌流水席,支起了六只地锅,杀猪宰羊,煮鸡炖鸭,烟火缭绕,酒肉飘香。人们吆五喝六的开心吃喝,王道秋作为新郎,就去每桌敬酒,叔啊婶的叫着。 而乡亲们看王道秋这么个解元公,都叫他们叔啊婶的,他们也是倍觉得有面子。农村人吗,都这样。 乡亲们觉得有面子了,于是他们也都拉着王道秋喝酒,而这个时候,死胖子蒋治建作为己经预定了王道秋头号狗腿的他,就站岀来替王道秋挡酒,让王道秋乘机开溜。 婚礼热热闹闹,气氛很好,大家都开心,王道秋却累散了架。当婚礼结束,乡亲们各回各家后,他就跟过了一劫似的,以致于回到洞房,都没了尽义务的力气,只能装酒醉,把这一茬给混过去了。 第十九章出来头殷正茂 结完了婚,王道秋白天装着努力学习,晚上就在沈湘宁身上努力造人,在家日夜操劳了近一月。 金秋十月王道秋辞别家人,北上顺天府,去作弊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大明王朝会试的时间是农历二月份,二月份的考试,王道秋为什么提前四个多月就去,不好在家过完春节再去吗?说实在的,王道秋他也不想去北京城猫一个冬天,那鬼地方哪有江南好啊?他也想在家过完春节再去,可现实不允许啊!总的来说就是这十六世纪的大明王朝,它实在是太落后了。 不同于现代文明,有高铁,有汽车,有飞机。十六世纪的大明王朝,它的交通主要方式为水运,其次是靠人力畜力的陆运。 中国的气候大家都知道的,每年入冬后淮河以北的区域,那就是一片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河流湖泊都会结冰,无法通航。 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如果南方的考生过完年才去北京,由于北方河流这时间封冻,那就只能走陆路去北京了。 在这冰天雪地里走路,骑马或坐马车,行走上千公里去北京城,那种酸爽可想而知。更何况如果路途之上再遇上寒潮,下场08年那样的大雪,那你就困在路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哀叹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吧! 而且这时代的医疗还很落后,一个小感冒可都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大病。而在那冰天雪地里走上千公里,你敢保证自己连个小感冒都不会得? 所以每届会试,南方的考生为了避免天气对岀行方式的影响,为了让自己少遭罪。他们都会赶在北方河流封冻前,坐船走京杭大运河,提前去北京。这样人不遭罪,更不用担什么生命危险。 王道秋这次也一样,他也选择在刚进入金秋十月的日子,在京杭大运河封冻前,提前去北京。 从家乡出发,王道秋拒绝了媳妇儿沈湘宁要跟着去的提议。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前世因为家里穷,王道秋属于那种被身边女生直接屏蔽的不考虑。所以在他上大学时和工作时,他特别羡慕那些有女朋友的哥们。 每次听那些哥们抱怨自己女友有多烦,说还是象王道秋这样单身好的时候,王道秋总认为这是哥们在向他拐着弯显摆。 可真当他自己有了媳妇儿,知道女生是有多粘人的时候。他明白了,当年他那些哥们在他面前抱怨女友烦,还是单身好的时候。他们显摆炫耀的心思是真的,但他们被女生折腾的那种厌烦,渴望单身的情绪,也是真的。 所以离家前,当沈湘宁说要跟他一起去北京的时候,王道秋那是任你怎么色诱,老夫也是心静如水、绝不动摇的。 而且为了让自己心自由,王道秋还拒绝了烦人的死胖子蒋治建,让他一起坐蒋家去北京的货船的提议。他自己雇了辆马车翻过青砚岭,去属南直隶的广德县,再在广德那儿坐船去长江,然后在长江码头搭乘客船入京杭大运河。 王道秋的家离南直隶的广德县也就隔着一片低矮平缓的丘陵,叫青砚陵。翻过了这片青砚陵,就进入了广德县后世那著名的牛头山了。 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牛头山地区这片丘陵谷地,江湖人称“小香港”,是百里长广的核心,牛头山矿区。 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这里最鼎盛的时期,这里有百货公司,法院,银行,三甲医院,公安局,长广电视台,工人文化宫、电影院,火车站,小吃街,农贸市场,小商品市场,大大小小的学挍十几所……。俨然就是一座小县城,可谓繁华。 这里还在那个时代,出了很多政商名人,其中就包括一位浙江布政使,一位商务尚书,以及杭州电视台的那位李姓小丫头主持人。 繁华如云烟,可惜最后这儿跟众多那个时代的大三线、小三线工厂一样命运,沦为了一片片无人的……。几代人五十年的辛苦,到了是一部回不去的思念,这里也就只能是十万长广人,心中那永远的故乡了。 感伤着牛头山以后的繁华与落寞,王道秋坐着马车穿过了这片长约三四公里的牛头山谷地,来到了独山镇。再从这里坐船去了广德。 王道秋到广德的时候,天己擦黑,没办法他只能在广德先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再坐船,去了太平府芜湖县的长江码头。 王道秋到芜湖的时候,已近黄昏。因为现在天空正下着细细的秋雨,光线昏暗不利于夜航。所以为了安全,这时段经过这芜湖码头的各种客船和货船,都纷纷靠岸在这里过夜,等明天天亮了再上路。 码头上有客船,那王道秋今晚倒省了一笔旅馆钱。于是他寻着一艘刚靠岸的大客船,看着一位穿着体面,正在指挥船伙计在岸边系缆绳,似是船主模样的中年人。过去问道:“兄台请了,请问你是这船的船主吗?晚生是去京城应试的举子。请问兄台,你这船是去京城的吗?” “哎呦,原来小公子是举人老爷啊,失敬失敬!举人老爷,小的是这船的船主,小人姓薛,小的给您行礼了。”一听王道秋是举人,这中年人忙说着客气话给王道秋躬身行礼。 行完礼后,这个中年人继续说道:“举人老爷,小人这船的目的地,正是那京城的通州码头。举人老爷您要坐船,只需纹银三两即可一间二等舱。” 二等舱,这舱的等级怎么听着这么掉价呢?玛德,劳纸浙江首富的女儿都倒贴,江湖中长一千张嘴都解释不清的软饭王。都成了全国人民人尽皆知的软饭王了,还住二等舱,那哪对得起自己那名声啊! 于是面对让自己住二等舱的船主,王道秋有些不高兴的问道:“船家,你船上就没有头等舱了吗?” “哎哟举人老爷,小的这船是打四川沪州府始发的。这一路经过四川、湖广、江西、到这南直隶。这一路上停靠各州县码头,官老爷、富商,和您一样赴京应试的举子,可上来不少哪!举人老爷您说,小的这船它怎么可能还有头等舱?别说头等舱了,就连一等舱都还没出湖广,就己经住满了。二等舱现在也只剩五个房间里,还有空床。” “等明天到应天后,这肯定又要上来一大拨人,毕竟应天可是长江边第一大繁华都市,官老爷、富商,多了去了。这到时别说二等舱了,就连三等四等也肯定会住满。举人老爷,这时节没办法,运河再有一月就封冻了,想去京师的都得在这月赶紧。举人老爷,您若非住头等舱不可,小人这船是真没办法。那您受点累,再去打听打听这本地始发的船。” 想想这船主说的有理,至于本地船吧!王道秋想想算了,自己带着一堆的行李,太麻烦了!于是怕麻烦的王道秋就对船主说道:“好吧,二等就二等吧,麻烦船主叫个伙计帮我搬下行李,我这行李有些多。” “明白明白,举人老爷们上京赴考,这圣人之书就要带一大堆。行了,我这就着伙计帮您搬。” 船主跟王道秋说完话,就大声的吆喝来一位伙计,让他帮着搬行李。而王道秋在谢过船主,将三两纹银的船钱付给了船主后,就由伙计带着上了船。 一上船离开船主的视线,王道秋就掏岀一角碎银打赏了这个帮他搬行李的伙计。 而伙计在收到打赏后,也是立马的喜笑颜开,他讨好的说道:“举人老爷,谢谢您嘞!小的谢老爷的赏。老爷,小的跟您说,船上那五间还有空床的二等舱,有三间住的是做生意的富商,那些人不讲究,老爷您体面人,您跟他们住不到一块儿去。另外两间住的是跟您一样上京赴考的举子,那两位举人老爷各有优缺点。一个年纪大脾气好,但年纪大了,他那咳嗽和痰就比较多,卫生不太好,也吵。另外一个举人老爷,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人比较干净,但他脾气不太好很凶。举人老爷,那五间房就是这么个情况,那您是要小的送您去哪间呢?” 情报啊!这一角银子打赏的值。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年纪大的老是咳嗽吐痰,那声音自己老听可受不了。毕竟这木帆船到北京,正常天气的情况下,也要走上半个月呢! 至于那个脾气不好的三十出头的中年书生,他脾气不好管他脾气不好,他敢跟爷犯浑,打不死他! 想好了这些,王道秋就对伙计说道:“去那个年轻举子的房间吧!” “唉好嘞,老爷您跟着小的来,小的带您去。老爷,您看着点脚下。” “多谢” …………… 就这样王道秋跟着船伙计,来到了船舱顶部第二层的一个房间门口。一到这儿,船伙计先放下了王道秋的那些行李,然后他上前敲门,并喊道:“举人老爷,举人老师,这芜湖码头又上来位举人老爷。您看让他住您这屋,行吗?” 店伙计话音刚落,里面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开门出来位矮小清瘦的中年书生。这中年书生一出来,就对船伙计呵斥道:“这层不是还有四间房有空床吗,你干嘛非要把人往我这间领?” “老爷,您在这船上也住了两天了,那四间房啥情况,您还不知道吗?有三间住的是做生意的商人,这位举人小老爷,跟您一样是有功名的体面人,他能跟那些下贱的商人住一屋吗?还有那位老先生,他年纪大了,时常咳嗽吐痰。您说我不把这位举人小老爷,往您这儿领,我还能往哪儿领啊?” 听到这中年书生呵斥,船伙计忙哭丧个脸解释道。而那个中年书生听完船伙计的解释,他倒也讲理。不再纠缠船伙计,转而以一种傲娇的表情,冲王道秋问道:“小子,你看着很嫩啊,有十八了吗?这么小年纪就是举人了,小子,你莫不是诓骗船家吧?” 老腊肉,质疑劳纸的学历!王道秋对于老腊肉的骄狂,他也懒得向人家低三下四解释,直接就从身上摸出了自己的举人凭证,递给对方。 那老腊肉中年书生接过王道秋的举人凭证,注目一看:王道秋,嘉靖九年二月十八日生,浙江湖州市长兴县芙蓉镇潭渎村人士,丁男,嘉靖二十五年浙江省乡试第一名……。 一看到王道秋举人凭证上的这些信息,老腊肉中年书生怔住了。尼玛,人家十七岁就是浙江省的解元啊!而自己快三十了才考中应天乡试,成绩也仅是第三十五名。就这考试成绩的对比,自己这特么还跟人家狂个毛啊! 知道了自己考试成绩与王道秋的巨大差距,这老腊肉中年书生,立马把态度放端正了。 他毕恭毕敬的将王道秋的举人凭证还给王道秋,还很低调的说道:“解元相公,后生可畏啊!年方十七就力压浙江一众才俊,桂榜第一了。不才殷正茂,字养实,号石汀,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人………。”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 卧槽!这老腊肉说他是殷正茂,这把王道秋给吓住了。想必任何一个熟悉明史,或看过《大明1566》这部电视剧的人,都不会不知道“殷正茂”这个名字,他后面代表的那是多牛逼的文武全才吧!卧槽,尼玛玛,搭个船居然都能撞上,殷正茂这样一个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文武全才。 老天爷,你还真是给人才啊!玛德,对劳纸这么好,难道劳纸真是你儿子投胎转世! 第二十章帅哥的人生无常 听到面前这老腊肉般的中年书生,说自己是殷正茂,王道秋忍不住就脱口而出,向对方确认。 而殷正茂看王道秋拿一副见到鬼的表情看着自己,他被弄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自己有这么岀名吗?怎么连浙江省的解元,听到自己名字都那么惊讶?不至于啊!自己六年前中举只是个第三十五名而已,而且自己连续两届会试落榜,名字早己是淹没于江南士林之中。除了自己徽州老乡,谁还会知道这人世间,还有殷正茂这么个人啊? 殷正茂知道自己绝对没有那么出名,所以王道秋现在那副见到鬼的表情,确实是把殷正茂给整懵逼了。现在殷正茂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说明他殷正茂就是殷正茂。 于是说不清楚的殷正茂,就活学活用,他学王道秋证明自己身份的办法,反身就回了房间里,拿出了他的举人凭证递给王道秋。 “殷正茂,正德八年六月初四生,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上里人士,丁男,嘉靖十九年………。” 看到殷正茂举人凭证上的身份信息,王道秋确认了自己眼前这块老腊肉,的确就是明史上赫赫有名的文武全才殷正茂。 据明史记载,殷正茂乡试第三十五名,会试第一百三十名。会试后调行人司任行人,也就是现在大明当朝首辅夏言,他曾经的第一份官职,所以夏首辅有个别称就叫“夏行人”。 明史上说,由于殷正茂殿试名次靠前,不久他就由跑腿送公文的行人,职升为兵科给事中,任内公正无私,多次指出官府内的不法行为,并报奏朝廷,使许多官府中不法之人胆寒,他还公正办案,使许多受冤之人得到清白。 当然相较于这些办案上的公正,殷正茂这一生的光辉点,主要体现在军事上。他多次临危受命,抵御倭寇巩固海防,平定西南两广少数民族的叛乱,维护国家稳定。 殷正茂是个能臣,更是个奇人,哪怕在明朝正史上,当时的名人们,对殷正茂这人的评价,也是严重的观点对立。一些人坚定赞许殷正茂他清廉正直,而另一些人则抨击殷正茂钻刺贪虐。 反正两派观点是各执一词,各讲各的理,后人们未知孰是。不过现在王道秋来到了这大明朝,倒是可以亲身解一解这桩历史悬案。 明确了对方就是大明能臣殷正茂,于是王道秋就很客气的向殷正茂询问道:“石汀兄叼忧了,不知小弟是否有幸,可以和石汀兄共居一室啊?” “请,请,请,解元公客气了,能与浙江省的解元同住一室,一同上京赴考,这也是我殷正茂高攀了解元公啊!来,来,来,解元公快请进,殷某来帮解元公提行李。” 说完话,殷正茂就上来夺王道秋提着的行李。殷正茂比王道秋年长,又早王道秋中举,按士林中的规矩,殷正茂是王道秋的前辈。所以王道秋哪敢让殷正茂这个前辈,帮自己这个后学提行李?于是殷正茂一上手,王道秋就忙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闪身躲过殷正茂,自己闪身进了房间。 看王道秋进了房间,船伙计也忙提着行李进了房间。将王道秋行李放好,船伙计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岀去干自己的活了。 而等店伙计走后,殷正茂先帮王道秋把床辅好,然后他就坐在自己床上,开始陷入了悟道的模式。 这么傻逼逼了一会儿,殷正茂似顿悟了一样,他手指着正在归置行李的王道秋,大呵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一出贡院大门,就被榜下捉婿的人,撕光了衣服的浙江解元。对,对,对,就是你,我想起来了。” 玛德,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这八卦的传播速度,才一个多月就闹的,连徽州府山沟沟里的山里娃殷正茂,都知道了!尼玛,就这速度,这还是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古代吗?后世网络社会也差不多,就这速度吧! 感慨着中国人那世界第一的传谣能力,面对殷正茂那副渴望解惑的痴傻表情,王道秋尴尬了。 呵、呵、呵,王道秋先咳了几声,然后红着脸,冲殷正茂尴尬的说道:“石汀兄,此等丑事就不要再提了,就算给小弟留一份薄面,行吗?” “诶,贤弟,瞧你说的?你这怎么能叫丑事呢?毕竟此事错不在你,是那帮榜下捉婿的人,太没有分寸了。贤弟我跟你说………。” “好了,好了,石汀兄,当日浙江贡院之事,咱们就不提了。对了石汀兄,此间也到了饭食时间,这船上可有饭堂?” “有啊,就在咱们下一层船舱,这船上的大师傅手艺还是很不错的。都说川人善食,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走,贤弟,你我兄弟相识一场,为兄今天为你接风。” “哪敢叫兄长破费,兄长是前辈,理应小弟孝敬兄长。” “唉,你才刚到,为兄是地主啊!理应为兄尽地主之谊,为贤弟接风。” “兄长,小弟……。” ………… 接下来,王道秋和殷正茂就为今晚这顿,该谁买单这事,边走边开始了“讲道理”。不过两人讲了会“道理”,王道秋看殷正茂今天是真要请他吃饭,不是假客气。那王道秋就顺势客气了几句,然后一副“说不过你,我说不过你”的表情,让殷正茂赢了这场辩论赛。 进到饭堂,殷正茂叫来跑堂伙什。很客气的一口气就点了四菜一汤外加一壶糯米酒。殷正茂点菜,王道秋就在旁边笑看,也不拦着,反正以后回请就是了。 点完菜打发走伙计,殷正茂就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压着声音冲王道秋问这问那。甚至最后还由一些小私事,转到了学术探讨上。 殷正茂作为一个能臣,他骨子里就是讲实际的,所以他那些学术探索,主要集中在国家大事上,没有什么八股文、诗词歌赋什么事。 后世网络信息大爆里泡大的网民,王道秋自然不惧这些事大的,这事越大也不正好忽悠吗? 于是殷正茂一讲西南少数民族的叛乱,王道秋就讲大清解决这事的办法“改土归流”;殷正茂一讲财政危机的事,王道秋就吹大清雍正时的“摊丁入亩”;殷正茂一提南倭北虏,王道秋就开始吹………。 “啪,善,大善,国朝能人辈出,天佑我大明也。”一声巨大的拍桌声响,随后是一句高亢的赞美声。 太突然了,这把正在忽悠殷正茂,忽悠的很有成就感的王道秋吓了一跳。也把此时在饭堂里用餐的其他十几桌食客吓了一跳。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此时一个国字脸,剑眉星目,体貌丰伟,长须及腰,一身生员服穿着儒雅的年轻大帅哥。他站在那儿,面带羞愧的连连向四周一众食客,拱手致歉道:“诸位,诸位,吾江陵张居正,张太岳。刚才吾听这位小兄弟畅谈国政,一时兴起没管住自己,孟浪了孟浪了,张某向各位致歉了,多包涵,多包涵。” “切,光抱歉有什么用啊!刚才汝可怕死老夫了,汝当赔。” “对,对,让他赔,今天咱们的饭食全该他付账。” “是极,是极,犯了错就当赔偿。” “而等可要讹人乎,这小兄弟不过是一时不小心,又没对你们造成损失,谈何赔偿。” “是极,是极,一群刁民,有辱斯文。” “什么,你们这帮酸儒说什么,汝等可敢与某一战否?” “无耻匪类,竟敢当众口出狂言,难道你不怕王法吗?” ………… 张居正刚才听王道秋吹牛逼,听得入迷,不自觉就拍桌叫好。等他反应过来,发现周围人都拿嫌弃的眼光看着他的时候,他忙起身向众人道歉。 可舍得花钱坐在客船饭堂里吃饭的,就类似于我们后世舍得花钱坐在火车餐车里吃饭的,那都是有钱人。而且这时代有钱又会坐客船饭堂里吃饭的人,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经商收租的财主,另一种就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除了这两种人,其他的如小老百姓,他们舍不得花这冤枉钱,而当官的又自恃身份,他们饭食都会在自已房里吃,不会坐这饭堂里掉价。 所以张居正这一道歉,两帮人中的财主们逐利,他们就要求张居正赔偿;而那些身穿生员服的读书人,看张居正也穿着生员服,知道张居正这是他们自己人。 于是面对那些帝国最下等的商贾,居然狗胆包天敢对读书人出言不逊,这饭堂里其他的一众读书人,本能的就结成了团伙,与那些土财主恶富商们,对骂了起来。一下子这客船饭堂里,就乱成了一锅粥。 王道秋作为一名读书人,他此时没有出去加入读书人的队伍,而是一脸震惊的看着此时正在左右奔走,劝说争吵双方的张居正。 张居正在大明历史上,在中国历史上是啥地位?相信但凡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这位爷吧! 这个张居正可算是大明王朝二百七十多年国运里,权势最大的一位内阁首辅了。可以说在万历朝前十年,他张居正才是这大明王朝真正的皇帝,万历不过是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一个小学生罢了。 据说张居正在万历朝权倾朝野,不但代替小万历当了事实上的“立”皇帝。他还跟万历小皇帝的妈李太后,经常在一起全方位的深入交流,给万历小皇帝当野爹。 对于张居正和李太后的那些不可描述,王道秋通过对历史的研究,他认为这极有可能是真的。毕竟一个是美若天仙三十如狼的年轻寡妇,一个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这两人常在一起,说不擦出点爱情的火花,这不符合人性啊! 而且张居正刚死不久,掌握了实权的万历皇帝就下令,将张居正开棺鞭尸。大家想啊!多大的怨,才会连人死了都还不能债消啊! 更何况当时的万历己经是当了十一年皇帝,二十出头的成年人了,他的思维已经成熟。可即使这样,他还下令对张居正开棺鞭尸,真是死也不放过你啊! 所以王道秋认为,一般所谓的政见不和,管的太严,不致于让万历皇帝对张居正做的那么绝。应该是万历小的时候,看到过张居正那啥他妈。因此这仇恨就到了,你活着我拿你没办法,等你死了,我鞭你尸,我灭你满门的地步。 想着这位帅了一辈子的帅哥,生前权倾天下、风光无限,死后连尸骨都要受尽凌辱。王道秋也是感慨这人生真是反复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第二十一章向收租的亮出利剑 在王道秋感慨张居正,那大肠包小肠的人生之时,这里的大动静也把这客船的船主给惊动了来。 这船主不愧是个跑码头的,他一到现场,先是让双方安静下来。然后他话里话外暗示那些土财主商贾,这事要再闹下去,闹到见官的地步,可没他们好。毕竟这芜湖县大老爷,他也是科举出身的读书人,而且芜湖县大老爷,有事要土财主富商出力,他也求不到你们这些外地的有钱人头上。 船主话很明白,土财主富商们也听懂了,于是他们在船主的话说完后,他们就说自己今天是给船主面子,给他们自己找了个台阶,然后就偃旗息鼓,坐回自己位子继续吃饭了。 而举子们本就瞧不上这帮有钱的“下贱人”,见“下贱人”怂了,他们给了对方一顿白眼,也就算了。 一场争执平息,张居正逐个向刚才帮了自己的阶级兄弟们致谢。 然后他来到了王道秋这桌,向王道秋行礼道:“二位兄台请了,某张居正,字叔大,号太岳,湖广荆州府江陵县举子,不知二位兄台如何称呼啊?” 看张居正这么热情主动的过来自报家门,殷正茂也忙站起来回礼道:“某殷正茂,字养实,号石汀,南直隶徽州府歙县的举子。” 介绍完自己,殷正茂又一指王道秋介绍道:“这是吾弟王道秋,字良桢,浙江湖州府长兴县举子。吾弟是浙江省今次乡试的解元,哈哈哈哈哈。” 说到解元,殷正茂想起了王道秋这个解元,一出浙江贡院就被榜下捉婿的人,撕光了衣服的事,不禁又在那儿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 而张居正看着殷正茂笑的那么意味深长,再想到殷正茂刚才说的“吾弟是浙江省今次解元”这话。 浙江省解元,这名头让张居正立马想起了什么。于是他冲王道秋又是一拱手,满脸问号的问道:“兄台莫非就是今年,一出浙江贡院就被……。” “打住,打住,这位兄台莫要再往下说了,此事咱们彼此心照不宣吧。我刚听兄台说,你是湖广荆州府的张太岳。敢问兄台,你这个张太岳,是否就是那个十三岁就被你们湖广巡抚顾璘顾大人寄于厚望。甚至为让你能多磨砺,方便日后成大器,而不惜犯忌直接插手科场舞弊,故意让乡试落榜的,那个江陵神童张白圭啊!” 王道秋一语点出了张居正当年的牛逼事,天才到能让堂堂一省巡抚为了他的成长,而不惜去冒犯国法。这事太牛逼了,想想后世,这可能吗? 所以现在听到王道秋说出了他这么个牛逼事,张居正现在也是虚荣心满满。玛的,哥的牛逼事都传的连浙江人都知道了啊!牛,哥骄傲啊! 于是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张居正,他强压住内心的那个哥很牛逼的劲,努力让自己脸上展现岀那种中国式的谦虚,以袖掩面,搞的一副很难为情的样说道:“惭愧、惭愧、解元公莫要取笑。与解元公的大才一比,张某那点才华,就有如皓月之下的一缕萤火罢了!惭愧,惭愧。” 看着张居正那副明明心里被夸的很爽,面上还装着一副谦虚的样,王道秋鄙视张居正的人品。 但想到人家将来,可是权倾天下到连皇帝亲妈都睡,皇帝还拿他没办法的猛人。能让这样的一个猛人,将来给自己当小弟,让他给自己当刀枪使,扫平不臣。这岂不是很嗨皮啊! 想到这位小张同志,未来可能是自己的头马。于是为了自己日后与小张同志的阶级感情,王道秋压住内心对张居正人品的鄙视,对对方展现善意,热情的邀请张居正,一起坐下吃喝。 年轻人吗!都是很容易接受陌生人的,于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大家也就是朋友了。 酒喝嗨了,话就自然而然的扯到了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上来了。张居正舔着微醉的小红脸,向王道秋讨教道:“良桢贤弟,为兄刚才在旁听你与石汀兄谈论,我大明现在应当财税改革的事,为兄刚才听的不甚详细,你能否再跟为兄说说。” “是极,是极,这位兄台,适才我也从旁听了兄台的高论,不甚详细。兄台你就再大声的说一遍吧” “我辈读书人,当君子坦荡荡,兄台有什么高调,当说与众人,大家一起探讨。” ………… 张居正让王道秋把刚才他财税改革的想法再说一遍,张居正的话音刚落,坐在王道秋这桌周围,刚才跟张居正一样,也听到了些王道秋高论的举子,立马就怂恿王道秋,把刚才的想法再说一遍。 然后随着张居正和这几个举子的话,饭堂里其他的举子也纷纷起哄,让王道秋再说一说他的高论,大家再一起论论,这也算是士林中的传统吗? 群情响应,王道秋现在也喝了不少酒,正在兴头上。于是面对着众望所归,他红着脸站起来,先手向下压一压,示意大家安静。 等现场安静下来后,他说道:“诸位,我先声明,今天我喝了不少酒,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对也罢,错也罢,皆是酒话,过后我是不会承认,我醉酒后说过什么的。” “行了,你就快说吧,只是我们读书人之间的学术交流,对错都由他,不犯王法。”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何至于如此胆小,不配做男儿!” “行了,行了,一切是非都等他说过再言吧!” ……… 王道秋为自己接下来的话,做的那免责声明刚说完,底下的那些举子,就开始对王道秋的胆量和人品开始了各种说三道四。 笑看众学子质疑自己的人品,王道秋摇摇头准备坐下。可这时张居正看出王道秋似有退意,这他哪甘心吗!于是他忙站起来以他那天才的三寸不烂之舌,呵止住了那些满嘴跑火车,存心想用反对显摆自已的几个刺头。 当张居正控制住了会场秩序后,他又带头鼓掌,唆使着大家一起鼓掌,逼的王道秋今天必须抖点干货出来。 万众瞩目,王道秋也享受了一把众人焦点的感觉。于是等掌声停下,他就说起了自己对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的融合总结。 王道秋说道:“既然诸位盛情,那我也不多费话,王某献丑了。” 说完这句场面话,王道秋先向四周每一桌拱手行礼,然后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这些年我大明国库年年亏空,钱不够用。可百姓呢!这税赋又好像一年比一年重。朝廷和百姓,大家都不好过,那这又为什么呢?” “我就拿我的家乡来举例说吧,太祖当年定田税三十税一,这税率在历朝历代都算是优厚我农人了。可实际上呢?我朝税收制度,实行民收民送,也就是农人的税收,由当地的粮长负责征收,并押送到官府,而在这其中那可做手脚的地方就多了。” “不说那些偏远的没有王法的地方,就说我们江南吧!我家湖州,当地粮长征收田税时,那斗都是十二升的,再加上收粮时没有平斗的,上面还会冒岀尖,那部分尖至少也有一升谷子。这也就是说,被这么一动手脚,原来一斗的税,农人实际至少要交一斗三升。” “再加上为了不让粮长找茬,说你谷子空壳多,晒的不够干,谷粒不饱满,农人还要打点粮长。最后因为粮食是要粮长负责解往官府的,所以粮长每石税粮还要多收七斗的运粮费和损耗费。那这一套算下来,名义上的三十税一田税,实际农人差不多要交到十三税一了。” “除了这田税,还有那人头税、里甲、均徭,四差银。按着朝廷规矩,这四项由地方官员征用,不用上缴国库。那这里面花头就更多了。咱今天就不说那些暗地里脏的,咱就说一些明面上的不公平吧!一个地主家占地千亩,可他家就几个男丁,相比于千亩地的收入,那几个丁银算什么?而一户农民,家里就十几亩地,就那么点收入,可他的丁税却跟有千亩收入的地主差不多,你们说这公平吗?” “还有各种里甲、徭设,我朝规定一百一十户为一里,十一户为一甲,征徭役也按这个户数算。可现实是很多农户为了不交这税,就托身于各种不用交税的人家,就比如各地的王府,朝廷的官员,我等这样的举子。这些农户成为王爷、官员、举人家的佃户后,他们就脱离了原来的里甲,那他们的税谁交?” “就比如一里朝廷名单上是一百一十户,现在跑了的,死了的,投身到王府、官员、举人家的,我们就算五十户吧!原来一百一十户的里甲,各种原因少了五十户,现在只剩六十户,那这六十户就要承担一百一十户的人头税、里甲、徭役、四差银,这负担一下子就加了一倍。” “我现在说的只是我们江南,这还是我们全国最好的地方。毕竟当年太祖爷就划定了我们浙江和南直隶是国家赋税之地,不许分封。所以我们两省根本就没有王府,而在那些王府多的地方,比如湖广、四川。” “我听说蜀王一个王府就占了当地七成的田地,再除去当地那些有资格免税的官员和举人家占的土地。那当地属于农民的土地有多少啊,能占到一成吗?可就是这样一成田地,它却要负担当地十成的田税,人头税,里甲,徭役,四差银。你们说,这么下去农民能不苦吗,朝廷能不穷吗?所以现在这财税制度,必须得改……。” 接下来王道秋就图书馆里查的那些实行“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的原因,具体实施细则,以及要注意的事项,借着酒意详详细细的跟众人说了一个多小时。 他的话音刚落,饭堂里的那些书生们还在回味琢磨这些政策呢!那些土财主和商人先闹起来了,土财主们听完王道秋的那些政策,他们一个个都是怒目圆睁,怒不可遏的指着王道秋就是各种岀口成脏,各种对王道秋家女性亲属的问候。 而那些商人们在听完王道秋的话,和土财主对王道秋的漫骂后,他们都不用人教唆,直接就上去跟土财主们争吵了起来。然后这争吵不可避免的,就演变成了斗殴。毕竟土财主和商人,他们不敢对有功名的读书人动手,可他们自己农商两个阶级动手,却是没压力的。于是土财主们和商人们就当场打了起来。 看着土财主和商人,在听完了王道秋的政策后,他们两边就立马由刚才针对读书人的同盟,变成了生死相搏的死敌。而翻脸的原因,仅仅就是王道秋刚才所说的那几项政策! 现在坐在这饭堂里的读书人,全是准备赴京会试的举人。要知道大明王朝立国二百七十六年,三年一乡试一共才录取了十一万名举人,平均算下来,每年产生四百名举人。 也就是说大明王朝的举人,那考试成绩就相当于咱后世的每年高考全国前四百名,每个省的前十几名。就这考试成绩,他们那智商不言而喻。 所以这帮举子,看着王道秋把他构想的政策一说完,地主阶级和商人集团就干起来了。这会儿以他们的聪明,也明白了王道秋的那些政策,有利于农民和商人,不利于地主。 第二十二传道 连绵的秋雨送走了夏天,秋天真的来了,云雾在长江两岸梦幻登场,云缠雾绕。 今天的王道秋起了个大早,一早就屹立在船头开始欣赏起这大明的原生态长江秋景。 目光所及,这里没有钢筋水泥高楼大厦的现代文明,没有汽车火车的呼啸而过,只是一幅如画的水墨仙景。 看着这副人间美景,空蒙的景色中,远方的山,雨烟缭绕,让人看了莫名就有种缈缈秋雨似的愁,浸透在这水天一色的忧郁之中。 如诗如画的水墨山水,轻而易举的就让人多愁善感起来。这种意境让王道秋感觉到了发自心灵深处的宁静,这也许就是后世人所向往的岁月静好吧! 站在船头置身于美景之中,王道秋感觉自己的心,从来就没有这么纯净过,真想一辈子就伴着这美景,慢慢变老! 王道秋在那儿多愁善感,想余生就这样岁月静好,可明显这是他一厢情愿了。俗夫凡子活于天地间,哪配有那么多的高尚情怀啊!生活不过都是些,为了生存而无奈的委屈求全罢了。 王道秋想要宁静致远,想要生活就在此时此地摁下暂停键,可然并卵,他算老几?古往今来,再牛逼的强人在时间面前,不就都只是蝼蚁罢了。 就比如现在,王道秋才在船头宁静了一会儿,码头上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涌进来了一波波的人。有想登船出行的乘客,有往船上送货的劳工,有想把自家蔬菜、鸡鸭鱼肉,卖给船上的小贩农夫……。 不光船下,船上的人此时也陆续起床,走出船舱透气,还有不少“好心人”,冲站船头的王道秋好意的关心“嘿,秀才,别站船头了,那儿风大,小心着凉。” “好心人”的善意很煞风景,很破坏王道秋此时的心境。但人家毕竟是好意,你有底气冲人家发脾气? 摇摇头,不情愿的弃了这如画的美景,转身回了舱房里。 而此时殷正茂也从船下的小贩那儿,买了芜湖当地的特色小吃回来。他一见到王道秋就笑着说道:“想不到贤弟你十七八的年纪,却比我们这些老头儿还多愁善感。刚才本想叫你一块儿去船下,尝一尝这芜湖当地的特色小吃的。可一见你面对美景,那一幅沉醉于其中的样,为兄就开不了口了。只好下去买了来,送上船与你品尝。来,来,来,贤弟,这是芜湖当地有名的虾子面、蟹黄汤黄、渣肉蒸饭,贤弟快来尝尝。” “兄长辛苦,小弟今日起的大早,也看见了船下小贩升起烟火贩卖吃食,可小弟还真没想起来去买。小弟惭愧,累兄长这么大清早的去买吃食。” “嘿,贤弟,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看到了吃食也没想给为兄买。而为兄可时时想着贤弟你,这是贤弟你欠了为兄一份情,这你可得还!” “是,是,是,小弟错了,小弟向兄长道歉。兄长,为表小弟的歉意,今日的午餐、晚餐,小弟请了。” 殷正茂一大清早的就能想着给王道秋去买早餐,而王道秋站船头那么久,即使看到了卖小吃的摊贩,他也没想过去给殷正茂买份早餐,这确实不应该。所以在殷正茂说到这事的时候,王道秋忙向殷正茂道歉,并在心里提醒自己,可要改改新千年新人类的那种精致利己主义。 殷正茂点王道秋没有情意,其实他不是真觉的王道秋无情无义。毕竟殷正茂他可不知道,王道秋他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那个讲究个人主义的年代。他还以为王道秋刚才没想着去买早餐,是因为太沉醉于那水墨山水,无法自拔了呢? 所以对于王道秋现在的道歉,他丝毫不再意,只是顺着王道秋的话说道:“吃饭小事,贤弟若真心道歉,呆会儿吃完饭,你就为为兄解惑。当然为兄也不多耽误你多时间,半个时辰即可。贤弟,你看这怎么样?” “附议,附议,吾附议,哈哈哈哈。” 殷正茂刚说完王道秋向他道歉的条件,至船舱外就传来了张居正爽郎的话语和笑声。 此时的张居正双手都拎着吃食,他一边笑着走进船舱,一边继续说道:“哎呦,石汀兄,良桢贤弟,你们不当张某为兄弟乎?呜呼哀哉,吃饭都不叫我的啊,我好伤心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居正一边说着话,一边装着极度伤心的样。他这样搞怪,一下子就把王道秋和殷正茂都给逗乐了。然后两人就一起邀请张居正入座,大家一起吃。 说说笑笑中吃完一顿芜湖特色小吃,然后张居正和殷正茂就拉着王道秋去船顶,畅谈这天下。 来到船顶,面对长江两岸这如画的秋景,和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三个未来在全世界历史上都留下赫赫威名的世界级名人,在这嘉靖二十五年九月的长江芜湖码头,规划着未来天下的治理体系。 话越说越投机,很快就超过了原先说好的半个时辰。王道秋自己也忍不住,就把后世的那些精典西方政治理论,法律原则,财经理论,以及西方哲学对人性的分析,全部点到为止的透露给张居正和殷正茂。 给了思路和原则,那怎么因地制宜根据大明的现实情况,制定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那就是张居正和殷正茂,这两个这时代最强大脑的事了。 王道秋一个二本傻缺,智力有限,他只能点一下思路,不敢说的太深入。怕说深了,张居正和殷正茂也会顺着,就问到一些深层次的问题,到时自己要圆不回来,可就尴尬了。 王道秋控制着思路的深度,只是点到为止。可就是这点到为止,让张居正和殷正茂都有种在大海夜航时,看到了灯塔的感觉,以前他俩脑子中那些浑沌参不透的禅,这一下子全豁然开朗了。 于是在客船行驶了一早上,在中午到达应天码头时,王道秋以自己想看看金陵繁华为由,逃开后。顿悟的张居正和殷正茂,还是留在船顶冥思苦想,丝毫不介意现在船顶已经有些刺骨的寒风。 就这样在随后的路途中,张居正和殷正茂一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拉王道秋去船顶。哪怕是船过淮河,进入北方后,他俩也是拉着王道秋披着斗蓬上船顶,完全无视了那北方的寒冷。 第二十二章自信过头是傻缺 天地间立完誓言,三人豪情万丈,殷正茂先下船去雇车。王道秋和张居正,花钱去雇船上的伙计,让船上的伙计帮着把他们三人的行李送下船去。 三人都是来参加明年会试,要在北京过一个冬天的。所以他们带的书和厚衣服比较多,没人帮忙他们还真不好弄下去。 雇了两伙计帮着扛书,王道秋和张居正两人则负责手提肩背那些衣物。 跟着船上的伙计一起下了船,殷正茂已经雇好马车在船下等他们了。 一见到王道秋他们下来,殷正茂忙招呼着车夫上前,帮着王道秋他们拿行李。 北京城离通州码头不区,马车行不到一个时辰,三人就可以远远看到了北京城墙。 大明王朝京师北京,现在是整个国家的心脏,东临辽碣,西依太行,北边紧挨着大明的百年死敌蒙古,南面则是一望无际、无险可守的华北大平原。 正因为北京这重要的地理位置,所以千百年来它一直都是南边汉民族的农耕文明,抵御北方草原民族侵犯的屏障。 远远看着此时这天下第一大坚城,王道秋见识过基建狂魔的那些大场面。所以他对这城墙不怎么感冒,只是觉得这上面满满的都是年代感,都是时间的沉淀。 王道秋见过基建狂魔的魔法,而张居正和殷正茂,他俩那可都是正宗的十六世纪封建社会的土鳖啊! 于是面时这威严雄壮的北京城,张居正人家家里辽王府的带刀侍卫,混王府的自然从小就被长辈教导要谨言慎行。所以张居正平时很少表露真性情,大多数时候都是那副装逼样,扑克脸。现在面对这巍峨的北京城墙,不知道张居正心里激不激动,反正他那脸上还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 张居正从小混王府,会装。而殷正茂正宗一黄山脚下的山里姓,他看到这威武雄壮的北京城,立马就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指着那城门、城墙、城楼、角楼、箭楼,和那宽不下五十米的护城河,对着王道秋就是一阵阵的叽叽喳喳,骄傲的搞的这北京城墙是他家的一样。 他甚至还对着王道秋感慨道:“良桢,为兄先前两次会试落榜,这北京雄城为兄也算是见多了。可不知怎么的,为兄每次看到这巍峨雄壮的北京城,都会情难自禁,激动不已。遥想当年成祖皇帝筑此雄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何等的霸气啊!” 殷正茂说着话,那脑袋还高昂着,一副傲娇欠揍的样。看到他那副死样子,王道秋心里就不服了。于是他怼道:“石汀兄,成祖当年迁都北京,声称要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小弟认为,成祖此举豪气干云,但确是鼠目寸光了。” “什么,成祖迁都北京是鼠目寸光?良桢贤弟,此话怎讲啊?” “此话怎讲?石汀兄,象棋你总是会上的吧!那我问你,如果让你将你的老将,顶在你方阵营的最前面,顶在楚河汉界上。请问石汀兄,这盘棋你还可有信心能赢?” “这………。” 王道秋这么一点,殷正茂也明白王道秋的意思了。是啊!下象棋你把老将放最前面,人家随便哪步都能将到你,那你这棋还怎么下啊? 殷正茂想明白了,比殷正茂更聪明的张居正,自然更是领悟了这其中的危害。于是想到那把首都放在前线的后果,张居正不禁吃惊的喊道:“良桢贤弟,你是说把国都放在第一线,这会使我大明丧失战争主动权。” “然也,古之圣君,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乃至我朝的太祖爷洪武皇帝,他们个个深谙军事,是我中华二千年来,屈指可数的军事天才!他们那么天才,武力那么强横,可他们中有谁把国都放在战场第一线的?看看这些古之圣君,他们没有一个把国都放在战场第一线,你就该明白,成祖爷当年迁都北京城,这是有多失策了。” “你俩看看现在,这把国都放在战场第一线的后果。为保卫这绝不能丢的国都,京城里驻有号称十五万的京营禁军,京城外围从山海关、蓟州到宣大的长城一线又驻军十几万,而在京师与长城之间的密云、怀柔等地又修有小长城,作为第二道防线,也驻重兵防备蒙古人杀过来。这屈指一算,防卫京师的三道防线,驻军差不多将近五十万了。” “我朝军制,一名普通士兵月饷一石,骑兵二石,还包括盐,布匹等,基本上一个普通士兵年饷折合白银十八两多。这也就是说,这五十万军队即使是全部按士兵的饷银算,一年也要饷银上千万两。这要再算上五十万军队的武器装备,训练,日常管理的费用,这数字多的就没法想了。” “五十万军队,每年上千万两银子的军饷,就天天呆在城墙上,等着蒙古人来打!石汀兄、太岳兄,你们说这可笑不可笑?更要命的是这些军队还都是死棋,不能动。就比如现在蒙古人打西北、打辽东,这五十万军队敢去增援吗?这五十万军队一旦敢离开,蒙古人毫无疑问肯定会长驱直入打北京。毕竟西北也好,辽东也好,它们哪有这北京城肥啊!” “所以这把国都放在战场第一线,那我们军队的主力,就只能呆在这儿保护京师,从而完全丧失了机动性。而如果咱们的国都不是北京,而是太祖时的南京,那又会是个什么情况呢?那就是不管蒙古人打咱大明边境哪个地方,咱们的军队都可以从容的去增援。而蒙古人想打咱们的核心,那他就得打过黄河,打过淮河,打过长江,一路冲杀二千里以上。” “这二千里就是咱们的国防战略纵深,咱们可以利用这战略纵深,层层打击敌人,咱们可以利用这战略纵深,用空间换时间,好有时间去调集兵马,调集物资。所以对一国的国防来说,战略纵深是必须的,同样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也需要机动性来保证。毕竟从古至今,还从来没有哪支军队能不进攻,光靠挨打就战胜敌军的。” “所以成祖爷当年把国都放在战场第一线,天子守国门,的确很豪气。但这也确实是傻了点,这就等于是他自己消灭了我大明的战略纵深。以及把我大明军队的主力,都绑在了京师附近,使军队完全丧失了机动性,丧失了进攻能力。就像下象棋,你把老将放到了兵前面,顶在了最前面的后果一样。” 第二十三章在京城安家 又是一套划时代的理论,这把殷正茂和张居正,说的是又一次顿悟了。 说实在的,在这个科技极度落后的封建社会,最快的交通方式也就是骑马了。可马最快的时速也就六十公里啊!而且马是血肉之驱,它跟人一样受体力限制,它不可能长时间的高速奔跑,犹其是在驮着人负重的情况下。 所以一般的马,它一天跑上个上百公里,就累的直接趴了。也正因为古代这军队的机动能力差,因此在国防战略纵深上,古人们还没有那种生死攸关感。 可放到现代社会里,尼玛,军队全机械化,海陆空全方位推进,那种速度、那种可持续性,你没有国防战略纵深,这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就像阿三,他首都离喇嘛聚集地就三百公里,而且边境线阿三他那一侧全是无险可守的恒河大平原,而喇嘛那一侧则是世界最高的高原。 仅仅只隔着三百公里,自己这一侧还全是平坦的大平原,对方那一侧却是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高原。人家想干你,从高原上冲下来,坦克一个油门,几个小时就能把炮口,抵在你首都的脑门上。 就这么个情况评心而论,如果你是阿三,你睡不睡得着?所以阿三成天在那边闹事,这还真不是人家吃饱了撑着,实在都是那区区三百公里的国防纵深,它怕啊! 你用坦克,他也仅仅只有几个小时的反应时间,如果你站高原上飚飞弹呢?尼玛,就飞弹那速度,三百公里的距离,阿三他雷达恐怕刚捕捉到飞弹的飞行轨迹,你那飞弹就己经落地在他首都放烟花了吧! 这就是国防战略纵深,对一国安全的重要性!所以刚才王道秋把事情点明白后,张居正和殷正茂都被吓住了,一时间坐马车上,两人都无奈的耷拉着脑袋。 “三位老爷,城门口到了,三位老爷如果要小的送三位老爷入城,那小的这马车和人的入城费,三位老爷可得出,另外还得再给小的加二十文的车钱。” 正在王道秋他们三人因为自己等人,不可能让朝廷迁都而沮丧的时候。马车夫出言城门口到了,还说如果要让他送进城,得加钱。这也合理,毕竟人家送你入城,这入城费肯定不能让他出啊!而且人家送你进城,这多花的时间,问你多要二十文钱,也是应该。 王道秋他们仨行李那么多,当然不可能在城门口下车,再跟头蠢驴似的驮着这么多行李入城。于是他们就让马车夫尽管向前,多出来的费用他们会付。 马车慢悠悠的驶到城门口,因为现在是下午,这出城的人比入城的多。所以城门口这入城的队伍,倒排的不长,很快就轮到王道秋他们了。 面对守城兵丁,王道秋和殷正茂、张居正将身上的举人凭证掏了出来,递给兵丁。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大明王朝举人的凭证,就是特别通行证。而不需要去官府办路引,说明你去哪儿,去那儿干嘛,等着官府批准。 正因为举人凭证有这效力,所以兵丁接过来,对比一下凭证上记录的体貌特征,和王道秋他们仨的体貌特征,没发现什么问题后,兵丁就将举人凭证还给了王道秋他们三人。 然后兵丁也不去查问马车夫,毕竟这马车夫平日里就是跑通州码头到北京城这条线的,他跟兵丁们都脸熟。所以兵丁也不问不查,只是冲王道秋他们仨说道“马车入城十文,人入城三文,总共十三文”。 十三文,也没讹人,于是殷正茂就抢着掏岀铜钱,数岀十三枚递给了守城门兵丁。 走完程序,王道秋和殷正茂、张居正又坐上马车,向城里驶去。 “王兄,王兄,哎呦喂,胖爷我总算是等到你了。” 坐着马车,刚出了瓮城,王道秋就听到了路旁传来了死胖子蒋治建的声音,他寻声望去,果然看见死胖子正颤着他那一身肥肉,向自己这边跑来。 一见是死胖子,王道秋忙先叫车夫停车,然后冲死胖子喊道:“胖子,倒是你先到京城了哦!” “那是,让你坐我家船走,你还不肯。我家船除了偶尔因为要买些新鲜蔬菜肉食,才会临时靠下岸,其他时间都是勇往直前的。哪像你坐客船,人家船主为了赚钱,是个码头就停下,上客下客。告诉你,我到京城都三天了,今早才送的我爹回去。呃对了,我爹临走前还在京城给我买了一个小院,有九间房呢!这下子咱们都不用住客栈了。” 一边说着话,胖子一边跑到了王道秋的面前,然后王道秋就介绍胖子和殷正茂、张居正认识。而胖子此时也邀请殷正茂和张居正,上他那儿住。 初时对上,胖子这么个刚认识的人那儿住,殷正茂和张居正还很不好意思,连连推辞。但当王道秋提醒他们客栈有多吵之后,他俩也就同意了。 毕竟现在这大明王朝的房屋建筑,可不是后世的钢筋水泥,他现在那楼梯、楼板全是木头的,人在上面走动,那声音反正住过农村老式木楼的人都体会深刻。 大家在住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于是就由胖子指路,马车向胖子老爹刚买的小院驶去。 坐在马车上,王道秋就跟胖子闲扯,王道秋问道:“胖子,你爹怎么想起在京城买宅子了。” “嗨,这不是兆头好吗,在京城买了宅子,那就是落地生根了。在京城落地生根,这不就表示我这次能考过会试,在京城为官吗?这有利于考运。而且那宅子离皇城根不远,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皇城上的五凤楼,好兆头啊!”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死胖子说起这些封建迷信,一点也不觉得羞,反而还一脸痴迷,很信的样子。这把王道秋和殷正茂、张居正给逗乐了。 笑过之后,王道秋又问道:“胖子,你这宅子花了多少银两啊!” “不贵,不贵,九间房加一个院子,不到一亩地吧!总共是一百二十四两银子。我买的那宅子,在西城的东部,名字叫内宫监胡同。因为那条胡同里有宫里的内宫监衙门,所以才叫那名。王兄,你知道这内宫监是干啥的吗?” “朝廷里的官职和部门,小弟知道,可这宫里的,小弟还真不清楚。” “嗨,我来告诉你吧,这内宫监是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一。职掌木、石、瓦、土、搭材、东行、西行、油漆、婚礼、火药十个作坊,以及米盐库、营造库、皇坛库。说白了这内宫监,就是管为皇家做工的那些工匠作坊,和皇家的那些工程建设的。所以那内宫监胡同不到二里地的街面上,有一半的地方是他们的作坊,胡同里面的住户有七成是他内宫监里的工匠………。” 胖子越说越来劲,渐渐的就胡侃起了这两天,他听到的有关于这内宫监里的一些趣事。 说笑着,马车也就到了内宫监胡同,一到这里胖子就指着临街的一个院子说道:“原来牙人给我爹推荐的是这处宅子,说有三间临街辅面,以后好开店做生意。说实话我爹刚开始有些心动,也想在这京城里开一家丝绸辅子,自己直接零卖可以多赚点。不过后来想想,我们家在京城里没有什么根基,有什么事摆不平,所以也就算了。” “而且我爹还考虑到这临街太吵,会影响我温书,这京城里又是非多,一有事住临街的肯定是最招是非的。于是我爹为了避免那些麻烦,就没买这间临街的,而是向里买了这第六间的,六吗取顺的同意字,好兆头,好兆头。” 说着说着,死胖子又转到了封建迷信那套上,真是死性不改啊! 不过胖子说完这套封建迷信,马车也到胖子家门口了。一到这里,胖子就冲屋里面喊道:“秋嫂,快出来搬东西。” “唉,来了。” 胖子喊完,然后就从院里跑出来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这妇女一跑出来,胖子就指着王道秋介绍道:“秋嫂,这位公子就是这两天我常跟你说的,我的发小同窗好友,我们浙江省的乡试解元王老爷。” “哎哟,原来是解元老爷啊!解元老爷,奴家这厢有礼了。” 说着话,这个叫秋嫂的妇女,就给王道秋道了个万福。秋嫂向王道秋行完礼后,胖子又帮秋嫂跟张居正、殷正茂介绍认识,而秋嫂也一一给殷正茂和张居正行礼。 等秋嫂给王道秋、殷正茂、张居正三人行完礼。胖子又指着秋嫂给王道秋、殷正茂、张居正三人介绍道:“这位是秋嫂,住咱隔壁的,她男人姓李,是内宫监管的一个泥瓦匠。他家祖辈还是咱浙江人,后来被成祖皇帝派来修建这北京紫禁城,再后来就一代代都生活在这北京城了。秋嫂是我雇来干家务的,大家以后有什么活可以吩咐秋嫂干。” 胖子对王道秋和殷正茂,张居正说完这些话,他又转头对秋嫂说道:“秋嫂,我们这人多了,活也多了,我也不能让你吃亏。原先答应你的工钱,现在翻倍。” “哎呦真的啊!那谢谢蒋老爷了,谢谢蒋老爷了。” “行了,行了,我现在带我的三个朋友去挑房间,你在这儿跟车夫一起,先把东西卸下来吧!” “诶,诶,老爷您帮您的,这儿的活您交给我。” 得了工钱翻倍的承诺,秋嫂也是高兴,干起活来劲头十足。 不理会干活劲头十足的秋嫂,胖子热情的招呼王道秋和殷正茂、张居正三人进院子。一进到院子里面,胖子就指着那些房舍介绍道:“这宅子正堂三间,中间一间是客厅兼饭厅;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厢房;还有就是一间厨房和放杂物的耳房。怎么样,石汀兄,太岳兄,王兄,你们自已选一间吧!” 胖子双手插腰,一副土豪样,让王道秋他们选房。其实也没什么好选的,封建礼教,长幼尊卑,谁该在家里住哪间房,这都是有规矩的。 于是大家按规矩来,殷正茂年纪最长,古人以左为尊,他就住左厢房第一间;同理张居正就住右厢房第一间;而王道秋吗,他为表谦虚,没去住左厢房第二间,而是选了右厢房的第二间住。 第二十四章我就是心好 大家分配好了住处,接下来就要置办屋里的一应用什了。胖子爹还住这儿的时候,胖子他自己是住左厢房第一间的,今早胖子他爹回浙江了,胖子也就搬进了正屋住。 而胖子原来在左厢房第一间的那套傢俱等一应用品,他原来打算是留给王道秋的。现在既然是殷正茂住左厢房第一间,那就只能给殷正茂用了。 毕竟大家在实际关系上,虽然有远近,但在场面上都是一样的朋友不是?噢,原来放在左厢房第一间里的傢俱,现在因为是殷正茂住,而不是王道秋住,你就要把这些傢俱再搬到王道秋的房间里去,给殷正茂留一间空房。你说这殷正茂会怎么想,这以后大家的关系还怎么处? 所以那左厢房第一间里的全套生活用品,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归了殷正茂。 胖子和殷正茂有了一应生活用品,可王道秋和张居正还没有呢!于是秋嫂说这宫内监胡同里就有木匠作坊,是专为宫里服务的。当然给钱他们也赚外块,而且他们那里的木料都是各地特供的上好木头,师傅手艺也很不错,可以上他们那儿买。 王道秋他们四个是外地人,与宫内监的人不熟,于是就给了银两,让秋嫂帮着去宫内监的木匠工坊里,去购买两套傢俱。而胖子则带着王道秋和张居正,殷正茂,去了跟自己家有合作关系的一家绸缎店,去买蚕丝被。 一阵忙碌,终于是在京城里安了个家。一天的折腾,王道秋也累坏了,躺在新床新被上就开始了迷糊。 也不知迷糊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他听到有人在敲他的门。王道秋被敲门声惊醒,他大声问了声“谁”,没听到有人回答,于是他起来去开门。 门一开却没见着门口有人,正奇怪着呢,下意识的一低头,他看见一个身高还不足一米的一个瘦弱小丫头,站在他的门口。 这个小丫头很瘦,正宗的皮包骨,脸也是腊黄的没有一丝祸国殃民的潜质,那头发枯黄的更像是一蓬冬日里的枯草。小丫头这副样子,一看就是穷人家的苦孩子。 看到这个小丫头的可怜样,王道秋心灵最深处那块最柔软的地方,不禁被深深的触动了一下。于是他很自然的抱起来那个小丫头,走到屋里的桌上,给小丫头拿了块糕点吃。 小丫头闪着大眼睛,从王道秋手里接过糕点,她先是把糕点放小嚊子下闻了闻。然后就小咬了一口,接着她那小脸上就露岀了如花般的笑容,一看就知道她很喜欢吃这糕点。 不过小丫头喜欢归喜欢,但她并没有接着吃,而是藏进了自己身上的破衣口袋里。 穷人家的苦孩子,可怜啊!王道秋心里感慨着,就问小丫头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会来敲叔叔的门啊?” “大人们都叫俺,三娘,俺娘让俺来叫叔叔吃饭。” 她娘让她来叫自己吃饭!自己这刚来京城,认识的女人也就秋嫂了,想必这小丫头就是秋嫂的闺女吧。 知道是秋嫂支使着小丫头来叫自己去吃饭,王道秋又从桌上拿了两块糕点递给小丫头,把小丫头乐的整张脸都笑成一朵盛开的牡丹。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真的很感染人,看着小丫头高兴,王道秋他那心情,一下子也愉悦了起来。 抱着小丫头走出房间,面对这已经黑透了的天,王道秋又问小丫头道:“三娘,你饭吃了吗?” “没,阿娘要帮叔叔做好了饭,才能回家做饭。” 都这么晚了,小丫头还饿着呢!王道秋不禁有些心疼,于是就说道:“那今天叔叔请三娘吃饭,好不好啊?” 王道秋要请她吃饭,三娘听了后她那双眼睛不禁就闪亮闪亮了起来,透着那种极度的渴望。不过没过一会儿后,小丫头又沮丧的低着头小声嘀咕道:“阿娘要打的。” 小小年纪受这苦,懂事的让人心碎,看着小丫头这可怜样,王道秋同情心泛滥,心里满满的都是保护欲。于是他摸了摸小丫头那有如枯草一般的稀疏头发,心痛的说道:“阿娘不会打的,叔叔去跟阿娘说。以后三娘就跟叔叔一起吃饭,叔叔吃什么,三娘也吃什么。” “真的啊!”听完王道秋的话,小丫头三娘整个人都亮了,她还很鬼机灵的趴在王道秋耳边,小声的说道:“叔叔,三娘还有两个哥哥,他们也能来叔叔家吃饭吗?叔叔家有肉,三娘家只有窝窝头、小米粥。” 说完这话,小丫头三娘就眨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注视着王道秋。 真的是太可爱了,一不小心就被这人类幼崽给萌到了,于是心被萌化了的王道秋就小声问道:“那三娘的两个哥哥,今年多大啊?” 三娘太可爱了,王道秋真的狠不上心来拒绝三娘。如果三娘的两个哥哥,跟三娘一样只是个小孩子,王道秋倒不介意管他们口饭。但如果三娘他两个哥哥,是十三四岁以上的半大孩子、少年郎,那王道秋就觉得他们更应该去自食其力。所以王道秋现在问三娘,她那两个哥哥的年纪。 “三娘有两个哥哥,大哥文全,二哥文贵,大哥今年八岁,二哥今年六岁,三娘今年三岁。三娘还有个弟弟文松,上个月才刚学会爬,他是三娘的宝贝,三娘可喜欢………。” 一听王道秋问起了她两个哥哥,三娘就小孩子没逻辑的,开始吧吧的说起了她家里的事。 胖子爹买的这宅院不深,就一进,王道秋抱着三娘,随着三娘的小嘴吧吧,他们也就进了正屋。 而此时坐在正屋,正在那儿等王道秋的胖子,他一看到王道秋抱着小丫头三娘进来,胖子就站起来调笑道:“王兄,你怎么把这小丫头抱来了,你莫不是想让这小丫头给你当小媳妇儿。王兄,你这可不对哦!小心我告诉弟妹,哈哈哈哈哈!” 死胖子为能调戏到王道秋,他笑的很开心。但王道秋知道死胖子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所以对此王道秋也不恼。只是他见屋里只有胖子,不见殷正茂和张居正,于是他就问道:“胖子,怎么不见石汀兄和太岳兄啊,你没叫他们来吃饭吗?” “叫,他们还用得着叫?老王啊,不是哥我说你啊,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不禁风了吧,这么点辛苦就累趴下了!石汀兄和太岳兄的身子骨可比你强多了,你趴下后,他们和我一起一直在家里归置。刚才他俩说这入住新家第一天,应该庆贺庆贺。他们还认为秋嫂,今晚只准备了一只鸡和一刀肉,菜少了。于是他们刚才就出去酒楼买了,还不让我跟着,说什么都要他们自己花钱。嗨,石汀兄、太岳兄,讲究人啊!” 胖子这么一说,王道秋不好意思了,没想到自己去房里迷糊的那一阵,他们仨干了那么多活。 不好意思之下,王道秋转移话题道:“胖子,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商量不商量的,有事你说。” “呃,是这样的,胖子。你看秋嫂家这小丫头瘦的,着实让人看了心疼,我想她以后就在咱这儿开伙,你看行吗?” “什么行不行的,你说话了能不行吗?行了,以后这小丫头就让她跟秋嫂一起在厨房里吃吧!” “还有,还有,还有三娘的两个哥哥。” 王道秋一提让三娘以后在这儿开伙,胖子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而此时的三娘,听王道秋和胖子只说到了自己,没说她那俩哥哥。于是不敢跟胖子提要求的三娘,就很乖巧的趴到王道秋的耳边,小声的提醒。 太可爱了,三娘实在是太可爱了,亳无意外的又把王道秋给萌到了。于是顺着三娘,王道秋就三娘两个哥哥也到这儿开伙的事,询问了一下胖子。 而胖子一听小丫头三娘的两个哥哥,也要到他这儿开伙,他忙提醒道:“王兄,这小丫头吃不了多少,人也乖巧,她跟咱一块儿吃,这没什么。可她那俩哥哥,可淘气的狠,而且吃的也多,这一下子多三张嘴……。” “行了胖子,这样吧!我现在也是举人有俸禄了,而且自我中举后,咱村里所有我王姓的宗族,都把他们的田亩投献到了我的名下,借以免税。他们每年也会给我一笔不斐的投献费,我现在不缺钱。以后这小丫头和她两哥哥的伙食费,就算我帐上吧。” “不是,不是,王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嘿,这事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算了算了,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也不能让你空口,这事儿就这样吧。” 王道秋的要求,胖子有些不情愿,不过顾及王道秋的面子,他还是答应了。然后他跟王道秋说完话,就高声将秋嫂从厨房喊了过来。 等秋嫂过来后,胖子把事情一说,秋嫂高兴的是连连向王道秋和胖子道谢。 而等秋嫂道完谢,胖子一脸严肃的说道:“秋嫂你也知道,我这位王兄,他今天刚到这北京城,他对你家的情况还不了解,只是可怜孩子。所以这有些事儿,就得我来跟你交代清楚,你家那两小子到这儿来开伙可以,但他们只能在吃饭的点来,平时不能在我家里。还有就是你那个男人,他什么时间都不能进我这宅子。秋嫂,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唉,唉,老爷,您的话奴家听明白了,奴家除了饭点,一定不让那两小猴崽子进您这院。还有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奴家今晚回去就跟他交代清楚,就算以后有事找奴家,也只能在院外招呼,不能进院。” “行了,既然你心里有数了,那这事就这样吧!你现在带小丫头去厨房吧!” “唉,唉,唉,谢谢老爷,谢谢解元公。” 听到自己仨孩子到这儿开伙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秋嫂对胖子和王道秋,又是连连的感谢,感谢完她就很有眼力的,从王道秋手里抱过小丫头三娘,转身回了厨房。 而等秋嫂走后,王道秋忍不住好奇,就凑到胖子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胖子,这秋嫂家什么情况,你怎么这么嫌弃她家男人和她那两儿子?” “王兄,你刚来不知道,秋嫂她男人李狗儿,干泥瓦匠是把好手,人倒也不懒,有活都会去干。但这人一身臭毛病又嫖又赌的,而且贪财好利,爱占点小便宜,在这一带名声极差。你说,这样的人我能放心让他进咱这宅院吗?还有秋嫂家那两小子,六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连狗都嫌的年岁,那淘的绝对能把你烦死。而咱们要安静温书备考会试,你说那俩小猴子,我能让他们呆在咱院里吗?” 呃,原来如此!王道秋听明白了,胖子英明啊!而且从这事上,王道秋也看出了自己与胖子,在处理人际关系上的差距。胖子处理人际关系杀伐果断,对会给自己招惹麻烦的人和事,他能坚决跟人家把话说清楚,不怕得罪人。而他王道秋在这方面就不行了,他就是个烂好人,处理人际关系时太在乎别人的感受,不好意思拒绝,拉不下那脸。 第二十五章神棍王道秋 等张居正和殷正茂买了酒菜回来后,四人分宾主落坐,一起吃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人自然而然的就谈到了明年二日会试的话题上。 一谈到这些,四人中最沮丧的就莫过于胖子了,只见这死胖子一手执酒杯,一脸苦大仇深的哀叹道:“呜呼哀哉,连太岳兄这样天下人尽知的荆楚少年天才,上届会试都落榜。那我这个浙江乡试吊车尾第一百名的举人,这会试哪还有希望呀?呜呼哀哉,吾命何其苦也!” 大家一顿痛聊,当死胖子知道殷正茂这个南直隶乡试第三十五,已会试落榜两次;天才张居正也上届落榜;张居正是谁啊?那可是个十三岁就天才到,让当时堂堂湖广二品巡抚顾璘,怕他十三岁就中举,以后便会自满,反而把上进的志愿打消,成为又一个伤仲永和唐伯虎的故事。而不惜去冒犯国法,让监试冯御史直接顶着欣赏张居正的湖广按察佥事陈束,把张居正的乡试成绩给黑了的! 而顾璘是谁?那可是大明这时代有名的大才子,他和陈沂、王韦并称为金陵三俊。顾璘才气逼人,在这时代的政坛、文坛、艺坛,都是全国人民的焦点。 而且顾璘当时贵为大明王朝的正二品湖广巡抚,也就是后世湖南、湖北两省的一把手。像顾璘这样在当时政坛、文坛都堪称大佬级别的人物,都这么看中张居正的才华,这足可见张居正这人都天才到什么份上了。 可即使这样的天才,他在上届的会试中也落榜了。想想看,连张居正这么天才的人都落榜,胖子这么个浙江乡试吊车尾,他哪还敢去对会试抱有奢望?胖子他现在心里那叫一个悲凉啊! 所以胖子现在心里是哇凉哇凉的,他觉得自己这次应该装病呆家里,不该来的。 胖子被张居正都考不过会试这事,打击的不要不要的,整个人的精神差不多都瘫了。看到胖子那副死样子,王道秋心有不忍,于是开解道:“胖子,你可别被太岳兄给骗了,太岳兄上届会落榜,那不是他脑子不够。而是他那些年鄙视亳无实际用途的八股文,把精力都放在博览群书上了。以太岳兄的天才,他如果肯花时间在八股文上,他会名落孙山?” “所以我猜上届别人考不中,会哭天喊地,哀叹命运的不公。而太岳兄落榜后肯定是泰然自若,甚至还极有兴致的去游览北京各处的名胜古迹。因为别人考不中,那是因为水平不够,或时运不济。而太岳兄考不中,只是他自己想不想考而矣。太岳兄,小弟猜的可对。” “哈哈哈哈哈,知我者良桢贤弟也!某上届会试落榜后,确如贤弟所猜,毫不在意的去游览北京名胜古迹了。来,来,来,良桢贤弟把杯举起来,张某今日终于是找到一个知己了,当服一大白。” 当王道秋把历史书上记载的上届会试,张居正考前考后的那些事说出来后,张居正立马把王道秋引为了知己。尼玛,这太了解自己了。 喝完张居正的敬酒,王道秋继续拿图书馆里的历史书装神棍,他以一种戏谑的语气对张居正说道:“太岳兄天纵之才,只要肯用功,会试二甲前十那是妥妥的,所以兄不把落榜当回事。但小弟在船上听过兄言,你父与我父一样,当年乡试也是七次落榜。太岳兄,如果小弟猜的不错,兄落榜归家,伯父他老人家肯定是暴跳如雷吧?” “哎呀,良桢贤弟神人啊!事情跟贤弟猜的一点不差。我落榜归家,我父是一跳三丈高,指着我的鼻子就是怒斥:你父我乡试七次,次次落榜,你难道也想效仿我吗?我不能为祖宗争光,你也要把祖宗的颜面都丢尽,让这江陵城的父老都笑话我们张家吗?若如此,咱爷俩他日到了九泉之下,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王道秋借着图书馆里的历史书,又装成了一次神棍,这把张居正惊的是完全服了。忍不住就在这儿,不要脸的把他当年落榜后,他老爹是怎么训斥他的话,给公布了出来。 听完张居正的自黑,王道秋又对张居正淡淡的说道:“所以从那以后,兄就开始潜心八股。三年磨一剑,以兄的天资聪颖加三年苦功,我赌兄今次会试必是二甲前十,庶吉士入翰林。” “哦,贤弟对为兄如此有信心?” “当然,若不信,太岳兄可愿在考前,与小弟开个盘口赌上一把?彩头也不复杂,若小弟言中,兄在明年二月的会试中跻身二甲前十,那兄以后就得无条件帮小弟做三件事;反之,小弟就要无条件帮兄做三件事;当然这三件事不得有违国法,不得有违人伦纲常。太岳兄如何,可敢与小弟赌上一把?” “有何不敢?来来来贤弟,石汀兄与治建贤弟作证,你我三击掌为誓。” 说着话,张居正就在空中举起了他的巴掌。而见奸计得逞,王道秋也是豪气干云的大呵一声“好”。然后就在胖子和殷正茂的见证下,与张居正“啪啪啪”的三击掌,缔结了这个日后让张居正无比后悔,又让张居正在死时回望自己这一生,而感到无比庆幸的这么一个赌约。 击完掌赌约成立,王道秋和张居正又都“哈哈哈哈哈”的仰天长啸,尽显英雄气。 “良桢贤弟,你言太岳贤弟明年会试可中二甲前十,那你也猜猜,为兄明年乡试可还落榜否。” 王道秋和张居正这出戏刚演完,殷正茂又上来凑热闹,让王道秋这个神棍猜猜,他明年会试能不能中。 中,当然能中喽,除非历史书骗人!于是面对殷正茂的问题,王道秋一脸自信的说道:“放心吧石汀兄,苦心人天不负,以石汀兄之大才,以石汀兄之匡扶济世的志向,老天上两次不取你,那都是在磨砺兄的心智,让兄变的更强大。现在兄己经够强大到,去济世安民了,所以这次老天一定会取兄入仕的。放心吧石汀兄,我敢说石汀兄明年会试,也一定是个二甲进士。至于名次吗?兄在乡试时就是第三十五名,天注定兄与三十这个数有缘啊!” “什么,良桢贤弟,你是说为兄明年乡试会二甲第三十几名,这怎么可能?良桢贤弟莫要拿为兄取笑,为兄肚里有多少墨水,兄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会试二甲第三十几名,这怎么可能?贤弟玩笑了,玩笑了。” “石汀兄,你咋就那么不懂得变通呢?小弟说你与三十有缘,你就只能是三十几名啊,你难道就不能是一百三十几名?” “一百三十几名,这为兄刻苦些,可能真还能达到。不过这希望也不是太大啊!毕竟为兄前两届都落榜了。” 听王道秋说二甲一百三十几名,殷正茂有些不淡定了。一方面他自信自己努努力,这个名次可能真能达到;另一方面前两次落榜的经历,又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真能行吗?挺矛盾的。 看着殷正茂在那儿纠结,王道秋也懒得跟他做说服教育,直接拿出了他对付张居正的那招,又跟殷正茂三击掌,打了个同样的赌。 赚了张居正和殷正茂各为自己效力三次,王道秋此时面对张居正和殷正茂,笑的那叫一个开心,跟星爷的那招牌笑容一样一样的。 而张居正和殷正茂看王道秋,此时看着他俩笑的那么傻,这把他俩给弄糊涂了。说实话,要不是有原先半个月,王道秋在客船上给他们留下的,那深刻的天才印象。就现在王道秋这幅傻笑,张居正和殷正茂非把他当村里的二傻子,给赶出去不可。 当然当明年会试成绩发榜,张居正二甲第九,殷正茂二甲第一百三十名,这成绩展示在张居正和殷正茂面前时。二人那都是惊的目瞪口呆的,玛德,这也太准了吧! 于是王道秋因为有了这次堪称天人的判断,以后他在与张居正和殷正茂,在对未来局势的预测上发生分歧时。张居正和殷正茂在与王道秋的争辩中,都是每每底气不足,最后都是王道秋赢。 第二十六章读书人的傲骨 翌日一早,张居正和殷正茂早早的乘这秋日里凉爽,就岀去找清静地温书了。反正他两人都有会试落榜经验,北京城他们熟。 而王道秋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穿好衣服他出门洗漱,就看到了秋嫂正带着小丫头三娘,在水井边洗衣服。 “秋嫂,这大早上的天气凉,衣服中午再洗吧。”看到秋嫂在那儿洗衣服,王道秋边说边拿着洗漱用品走了过去。 而秋嫂看到王道秋手拿着洗漱用品过来,知道王道秋这会儿过来,是为了洗漱的。于是她马上站起来,去帮王道秋打水,一边打水秋嫂还一边给王道秋回话道:“解元公善心,体恤下人!不过不碍的,早上外面天气虽然有点凉,但井水是温的,不冻手。而且早上洗了,中午日头出来一晒,这衣服就干了。可如果中午才洗,那这衣服今天就干不了了。” “衣服今天干不干的无碍的,反正我们四个都不缺换洗衣服。秋嫂,不用那么辛苦的。唉对了秋嫂,他们三个起了吗?” “起了,起了,三位老爷啥时候出去的,奴家都不知道?反正奴家来的时候,院门是虚掩着的,三位老爷的屋里也是空的,他们怕是早出去温书了。说真的,解元公这一来,蒋老爷也变勤快了,前两天他起的可没这么早,每次都是奴家来拍门,他才起来给奴家开院门的。对了解元公,蒋老爷他喜欢去外面吃早点,所以这早点是要你们自己去外面买了吃,家里不做的。当然解元公如果不想岀去,奴家也可以帮解元公去买。” 早点,这家里弄的确实不如外面买的,而且在小吃摊点上吃,也确实更有气氛。只不过这北京马上要来的冬天……。 想到这里,王道秋一边洗漱一边对秋嫂说道:“现在天气还暖和,早上去外面吃还没什么。不过等入冬了,外面冰天雪地的,我们四个恐怕都不愿再岀去了,到时候就要麻烦秋嫂你做早饭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解元公和三位老爷都是心善的,奴家一人在这里做工,解元公和三位老爷却还管奴家三个孩子吃食。这种善心,可着北京城,哪家主家对下人有这么好的!奴家好运气……。” 秋嫂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夸赞起了王道秋他们四个。就这么点小事,秋嫂还千恩万谢的,倒把王道秋弄不好意思了。于是他一边敷衍秋嫂几句,一边快速洗漱完,就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本书,出了门。 来到大街上,此时正是早上八九点早市的点,大街上摆摊卖东西的和提着篮子买东西的人,都很多,就像我们八九十年代时的街面一样。 熙熙攘攘的人群伴着商贩的吆喝声,买卖双方的讨价还价声,很是热闹,满满的都是人间烟火气啊!凑着这份热闹,王道秋就找了个看着挺干净,有七八个食客坐那儿吃喝的小吃摊坐下。 王道秋穿着生员服,戴着软帽,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读书人。所以他一坐下,小吃摊老板忙恭敬的招呼道:“小公子,您吃点啥?” “你们这儿都有啥啊?” “哟,听口音小公子是外乡人啊!小公子是提前来京,准备明年二月会试的举子吧!” 北方冬天冰天雪地的行路难,外地举子为不误会试考期,多半都会提前到北京。而每次大明会试参加的举子又有上万,除了北京周边不远的,每次会试提前来北京的外地举子,至少都有七八千。所以现在这小吃摊老板一看王道秋,穿着生员服又是外地口音,他就猜王道秋可能是为了明年二月会试,提前来北京的外地举子。 王道秋看小吃摊老板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也不隐瞒,笑着回答道:“店家好眼力啊!小生正是为了明年会试,而提前到京师的浙江举子。” “哟,还是个举人老爷啊!老爷您这么年轻,刚才小的还以为您只是个秀才相公呢!眼拙了,眼拙了,小的给老爷赔礼了。” 说着话,小吃摊老板就放下手里的活,给王道秋行了个拜礼。 而王道秋见人家小吃摊老板四十多岁的人,对自己这么个小小少年郎,弯腰鞠躬行拜礼,他有些尴尬。连连摆手说道:“无妨无妨,店家你这儿都有什么吃食啊?” “哎呦举人老爷,您别看小的这摊不大,吃食可多了。灶上蒸着包子、窝窝头,糯米饭;锅里可以帮您煮馄饨,煮面;小的婆娘还摊得一手好饼,鸡蛋饼、肉饼都有。怎么样举人老爷,您吃点啥?” 这么一个小小的小吃摊,就老板夫妇两人忙活,居然还能有这么多吃食,也算不容易了。而且他们卖的吃食,也还都中规中矩,没有传说中的那个黑暗料理,北京豆汁。 不去想那些胡扯的,关于现在吃什么,王道秋想了想后说道:“就来碗馄饨,再来俩饼吧。店家,你这饼里能放咸菜吗?我喜欢吃咸菜饼。” “可以,可以,小的这儿就有咸菜,咸菜肉饼没问题。” 对王道秋说完这话,小吃摊老板就一边自己给王道秋,往锅里下馄饨,一边吩咐身边的婆娘,给王道秋摊两个咸菜饼。 一会儿后,小吃摊老板就吆喝着讨着好,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馄饨和两咸菜饼,放到了王道秋的面前。 这时代的吃食,食材和手艺都是实打实的,没有后世的那些“高科技”。所以这吃起来,味觉感受没有后世那么美味,但吃着有一种浓浓的朴实感,粮食有粮食香,肉有肉香,而不是那种带有腥味的豆腐渣。 “不好了马惊了,大家快跑啊!” “哎呀,我的菜啊!”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 美美的吃着这原汁原味,纯天然的食物。王道秋正在那儿一边美,一边可怜那些只能吃“高科技”的后世人呢!突然这街面上就乱成了一锅粥,人嘶马叫,各个摊子倒成了一片片的“哗啦啦啦”,一匹受惊了的马还拖着一辆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 眼睁睁看着这匹疯马向自己这边冲来,王道秋吓得忙闪到了街边的店铺里面。 王道秋他就自己一个人,手上就一本书,身上没负担容易闪。他躲过去了,可他刚坐的小吃摊那就倒大霉了,在疯马的冲击下,立马就是一片狼藉,甚至倒了的灶火,还引起了火灾,引得周围人忙上来灭火。 而此时的那匹疯马,也因为撞倒小吃摊上的那几口锅灶,被灶里的炭火和锅里蒸包子、煮面条馄饨的开水,烫的是失去了理智,一头直接撞向了街边的店铺门板。 这一下子火星撞地球,店辅门板破碎,而那匹疯马也是头破血流,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一场骚乱因为疯马的倒地而平息,可这事情却还远没有结束。 只见这时一个清瘦的长衫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跟着马车追了过来。到了这儿,他一看到马满头鲜血,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立马就是暴跳如雷。指着过来查看自己店辅受损情况的店掌柜,就让人家赔钱,说是人家的店辅撞死了他家的马。 哇塞,人家的店辅撞死了他家的马!这逻辑,王道秋也是醉了。王道秋想这个中年长衫男子这么不讲理,人家店辅掌柜应该会招呼自己伙计,很k他一顿吧! 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让王道秋大跌眼镜。只见这店辅老板被中年长衫男子这么颠倒黑白,他不但没火冒三丈,放狗咬人。反而赔着笑脸,谦卑的说道:“夏管家,这事儿跟小店无关,是这家卖小吃的摊,是他们灶里的炭火和锅里的开水烫到了您的马,让您的马受了惊,才撞上我家店辅的,小店这也是受了池鱼之殃啊!” 店掌柜大声的说完这些话,后又凑到这个夏管家耳边,小声的耳语道:“夏管家,小店这东主是英国公张家。咱们都是下面帮主子做事的,就别拿这点小事,去烦主子了。” 店掌柜的说完这些话,就冲夏管家手指那小吃摊主夫妇俩。意思很明白,我这店的老板是大明世袭英国公,我这儿的竹杠你敲不了。要敲竹杠,去找那俩弱鸡。 店掌柜的主意无疑是英明的,柿子拣软的捏吗!于是这个夏管家听完店掌柜的话,他也就不纠缠店掌柜的了,冲到小吃摊夫妇面前,大声呵道:“大胆刁民,竟敢残害首辅家的马匹,你们眼里可还有王法?” “陈老三,今天这马和马车,可都是夏首辅家的,现在站你面前的这位爷,他是夏首辅的本家侄,也是现在夏首辅家的管家。老三啊!你也是这京城街面上混的,要懂事儿,要懂事儿。” 紧接着夏管家的怒呵,店掌柜的也岀言提醒小吃摊主陈老三。说这马和马车都是夏首辅家的,人家夏管家不但是首辅家的管家,还是首辅大人的本家侄儿,让陈老三要懂事儿。 作为京城地面上做小买卖的,小吃摊主陈老三他当然是知道这里的生存之道的。于是在店掌柜的提醒完,陈老三他就压住自己心中的委屈,挤出一个笑脸,向夏管家哀求道:“夏老爷,对不住呃,小的今天乱摆摊惊了您的马,是小的错,小的对不住您,小的给您赔礼了。” 说完这些话,小吃摊主陈老三就先给夏管家一个九十度的拜礼,然后就是“啪啪啪”的抽自己大嘴巴子。而此时的夏管家,他也不言语,就站在小吃摊主陈老三的面前,洋洋得意、一脸奸笑的着看陈老三抽自己。 今天这事,现在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是这夏首辅家的马受惊,从街那边一路撞翻沿街摊点,还伤了好些人,最后才……。 按理说应该是这夏首辅家的管家,向大家伙赔礼道歉才对,可现在?嗨,吃瓜群众们心里都愤怒着,可他们敢怒不敢言啊! 面对此情此景,王道秋心里现在是熊熊烈火,但他忍住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夏首辅家的狗奴才,还会有多过份。 没让王道秋等多久,在小吃摊主陈老三抽了自己十几个大嘴巴后,这个夏管家悠悠的开口了,他说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这样吧!看你做个小买卖讨生活也不容易,今天我就不抓你夫妇俩去见官了,把今儿这损失赔了就算了。” “得,得,得赔多少啊!”一听让赔钱,此时已经把自己脸抽肿了的陈老三,小心翼翼的问道。 “得赔多少?看见地上这马没有,那可是军中的战马,一匹至少得七十两;还有这马车也摔坏了,你再赔个十两修理费吧;至于这马车里的货物?算了、算了,我就不跟你详算了,算多了你也赔不起。这样吧,马马虎虎今儿这事,你就赔一百两银子吧。” “放肆,简直欺人太甚,你这狗奴才,你可还知我大明有王法?” 夏管家要讹小吃摊主陈老三一百两银子,他这话刚说完,旁边人堆里就传来一声暴呵。然后自人堆里走出来一个短小精瘦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一从人堆里走出来,他就怒视着夏管家,继续呵斥道:“你个阿渣狗奴才,你如此仗势欺人,你家夏首辅知道吗?” “你,你,你谁哎?谁的裤腰带没拴紧,把你给露岀来了?” 中年男子现在的样子很凶,但看到这中年男子穿着粗布生员服,头戴四方平定巾,夏管家就知道这不过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读书人罢了。于是面对这中年男子的呵斥,夏管家丝毫不惧,嚣张的讥讽道。 管家,即使是首辅家的管家,也不过只是一个下人、奴才而已。一个奴才竟敢如此嚣张,这把中年男子给气到了。 于是这中年男子小宇宙爆发,冲过去揪住夏管家的衣领,一句话不说,“啪啪”就是左右开弓,给了这个狗奴才两记耳光。 抽完了狗奴才的大嘴巴,然后这个中年男子,冲着已经吓傻了的夏管家大呵道:“狗奴才你记好了,本官沈炼,吏部刚委任的河南清丰知县。” 怒呵完,沈炼就一把将狗奴才夏管家给推倒在地。那气势,真的是人狠话不多啊! 第二十七章把事情往大了闹 “哎呦喂,哎呦”,狗奴才夏管家摸着屁股,惨叫着从地上爬起来。 重新站直了身子,狗奴才老脸气的通红,义愤填膺的冲沈炼叫嚣道:“好啊!你小小一个七品芝麻官,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可知我是夏首辅的本家侄,我是夏首辅家的管家?你打我就是在打夏首辅。这官你还想不想再当了?” “打你就是打夏首辅,狗奴才你好大的脸。行、行,行,狗奴才,咱们现在就上顺天府大堂,我倒要看看他夏首辅,会不会为了你这个狗奴才,去一手遮天。走,去顺天府。” “去顺天府?哈哈哈哈哈!小县官,你可真是个妙人,笑死老夫了。小县官,你可知民不告,官不究?想把我告去顺天府,你可有苦主?” “苦主?这小吃摊主,这一路被你那马车掀翻的摊点,这一路因为你那马受惊,而受伤的无辜民众,他们哪一个不是苦主?” “哈哈哈哈哈,小县官,这就是你胡说八道了。你现在问问这小吃摊主,你问问这周围的刁民,可有你刚才所言之事啊?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话,狗奴才夏管家又是笑的放肆。而沈炼听完狗奴才夏管家的话,他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毕竟今年沈炼他四十岁了,不是毫无社会阅历的小孩子,而且先前他还在南直隶的溧阳和山东的荏平,做过了两任的知县。这中国老百姓畏惧权力,胆小怕事的性子,沈炼那是太清楚了。 于是他听完狗奴才夏管家的话,就一脸担忧的扫视四周。果然他目光所及,吃瓜群众们一个个的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又是这样!沈炼为人刚直,嫉恶如仇,他在当官前就好打抱不平,当官后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可是每每他有英雄气,不畏权贵,人家苦主却是多半宁愿委屈求全,只想与欺负他们的权贵、恶霸妥协。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心里哀叹着这个残酷的现实,沈炼此时心里那是拔凉拔凉的。而这个时候看见沈炼那一脸倒霉样的狗奴才夏管家,面对沈炼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笑的那是前仰后合的。 “沈县令,吾愿与你同往顺天府,状告这夏首辅家的狗奴才。” 现场众人沉默,惟有狗奴才的那一阵阵奸笑中,王道秋一声石破天惊的话,走了出来。 来到沈炼面前,王道秋先拱手行礼,然后说道:“晚生王道秋,字良桢,是今年浙江省乡试的解元。我愿与前辈共同为今天这受了欺负的百姓,向首辅大人讨一个公道。” “什么,你就是今年在贡院门口………。” 王道秋报出了自已的名字,还说自己是今年浙江省乡试的解元。这让沈炼一下子想起了王道秋在浙江省贡院门口,那大明士林中,人尽皆知的“榜下捉婿”。所以他也就脱口而出了上面那句话,不过话说到一半,沈炼反应过来了,在这个场合抖王道秋那个尴尬事情,不合适。于是他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既然王道秋贡院门口的事,不方便在这儿说,那沈炼就果断的转移话题道:“贤弟好胆色,难道贤弟就不怕首辅大人吗?” “怕!但小弟尚余几分风骨,我那该死的良心,他不许我坐视这等不平事,而袖手旁观。” “好,壮哉!” 王道秋那话说的,没有慷慨激昂,没有大义凛然,但满满的都透着真诚与不屈。这引得沈炼是激情澎湃,连连叫好。 不理会沈炼的激动,王道秋转向吃瓜群众们说道:“刚才我坐在这小吃摊上,要了一碗馄饨和两个咸菜饼。还没吃几口呢,就被夏首辅家的这辆马车给撞翻了。那碗馄饨和两肉饼钱,我是要向夏首辅讨回来的。各位,既然我跟夏首辅有这么一笔账要讨,那列位如跟夏首辅也有账,那不妨就将债务出售于我,我去首辅家一并讨了吧。” 对吃瓜群众们说完这些话,王道秋又对小吃摊主陈老三说道:“店家,我知道今日之事,你不是不气愤,更不是不想讨回公道。只是你怕公道讨不来反招祸,所以你选择了委屈求全。升斗小民生存艰难,有些事也是无奈,这无可厚非。但店家你怕,我王道秋不怕。现在我与你纹银十两,你可愿将你这小吃摊上的一应物什,转卖于我?至于这以后是该夏首辅赔我银子,而是该我赔他夏首辅家一百两,那就是我的事了,与你无关。” “是极,是极,刚才被那夏首辅家马车撞翻了摊辅,撞伤了人的,你们的损失皆可转卖于我。只要你们写下文书,并且你们的损失,有三个以上的见证人,肯在你们的文书上签字画押,那我就付银子。” 王道秋这买下索赔权,自己当苦主的做法,一岀来就立马启发了沈炼。于是沈炼也大声宣布,因这次事件受损的人,如果他们自己不敢去讨公道,可以把索赔权转卖给他。 王道秋、沈炼,购买索赔权的这个主意一宣布,周围吃瓜群众们是立即响应。毕竟小百老姓们虽然他们自己不敢去向首辅家索赔,但他们心里是很不服气的,更何况还有钱拿。于是沈炼话一说完,周围的苦主们就是纷纷叫嚷着,要卖自己的索赔权。 而这时的王道秋和沈炼也分了一下工,年轻力壮的王道秋去把狗奴才夏管家给摁在地上,防止他跑了。而当了南直隶溧阳、山东荏平两任县令,有实际办案经验,知道文书该怎么写,才更好打官司的沈炼,则去跟苦主们签订文书。 一阵忙碌,当沈炼手里拿有二十多份文书后,沈炼高兴的过来对王道秋说道:“贤弟,证据有了,咱们现在就去顺天府告这恶奴。” “不,兄长,我刚想了想,咱们要告的不该仅仅是这恶奴,还有他夏首辅治家无方,致使家中恶奴仗势欺压百姓。” “什么,贤弟,你要告夏首辅?” 王道秋这官司直接要告当朝首辅,这把沈炼给吓住了,于是他吃惊的看着王道秋。 而王道秋面对现在沈炼的一脸惊愕,只是勾勾手指,让沈炼附耳过来。 当沈炼附耳过来后,王道秋小声的耳语道:“只有告夏首辅,那夏首辅才是同案犯,他才不好利用自己首辅的身份,为这狗奴才开脱;只有告夏首辅,才会让首辅大人和那些权贵,以后会上心管好自己家里的奴才。毕竟咱们今天这一告,权贵们也都会明白,奴才们在外惹事,他们是要付连带责任的;只有告夏首辅,除非他夏首辅完全不要自己的名声了,否则他就不会动用手里的权力,报复我俩和这些百姓。” 对呀,打官司往大了打,这官司才更好打吗?毕竟大人物他们要脸,会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事告狗奴才,狗奴才在前面臭不要脸的抵赖,首辅大人在后面走关系,那这官司最后什么结果,还真不好说。 可如果直接告首辅大人,对于这么个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的事,首辅大人有那脸好意思赖吗?如果他敢赖,那这本来是狗奴才的恶事,就变成他首辅大人的恶事了。哪怕这事他首辅大人能一手遮天,可以把这事给盖过去,那他的名声呢,那不就臭大街了吗? 堂堂一个首辅,百官之首,他怎么可能为了家中一个奴才,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毕竟这事儿他首辅大人只要在明面上能大公无私,严惩自己的管家,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个工作太忙,一时疏忽了对家中下人的管教。 正因为明白这里面的门道,所以王道秋才主张直接去告狗奴才的主子,当朝首辅夏言。而有多年办案经验的沈炼,听完王道秋的解释,他也是立马明白了。 于是王道秋和沈炼两人,就一起押着狗奴才夏管家,身后跟着两三百吃瓜群众,一起去了现在嘉靖帝居住的西苑,直接去告御状。 一群人呼啦啦的到西苑门口,把守卫这里的锦衣卫们给吓了一跳,他们忙一边派人去叫支援,一边全部刀出鞘,枪挺立,对着王道秋、沈炼他们这帮人。 “儿等何人,意欲何为?可知此地乃宫禁重地,擅闯者杀无赦?” 等王道秋他们走近了,这里今日负责当值的一名百户,就大声的发出警告。 而王道秋和沈炼听到锦衣百户的警告后,他们也不作分辩,只是押着狗奴才夏管家一起跪下。然后沈炼手捧他先前写好的状纸,冲锦衣百户高声囔道:“河南清丰知县沈炼,状告首辅夏言治家无方,纵使家奴欺压百姓,求陛下御审。” 卧槽,原来是一个小县官要状告当朝首辅,这把劳纸们给吓跳,还以为你们要刺王杀驾呢!听完沈炼说自己是干嘛来的,锦衣百户心里是一万个“卧槽”,吓死劳纸了。 夏言这人平时恃才傲物,对下属都是颐指气使,把下属当狗。跟下属讲话,从来也都是主人命令仆人口气的。 就是不归他领导的太监、锦衣卫也是一样,就比如太监上他家传皇帝的口信,说皇上宣他入宫议事什么的,他也每次都是坐在那里,一点不把人家太监当人看的,而且他还时不时动不动,就会把人家小太监给训一顿。 可以说夏言这人那狂的己经是没边了,除了对嘉靖帝之外,他对其他每个人那态度都一样,那就是嚣张高亢,不把别人当人看。 所以后来夏言入狱后,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上书为他求情的。毕竟这世上没有谁会不希望,那个老是侮辱自己自尊心的人去死的。 严嵩后来谈到夏言那股子傲气的时候也说过,如果夏言没这毛病,他也不会丢了首辅宝座和他那条老命。 天天摆着副死样子,以为自己了不起,别人都是狗。那他这人缘自然是人厌狗嫌,别人都希望他死了。 就比如现在,如果王道秋、沈炼这次告御状,告的是别人,这个锦衣百户肯定就要他们有冤屈,去朝廷的有关衙门去告。但要是告夏言吗?那这事就有乐子了。 于是锦衣百户听完沈炼的话后,就不但没赶人,还派人向上面去通报了。 第二十八章送夏言上路的伏笔 锦衣校尉边跑边嘀咕着“御审啊、御审啊、可一定要御审”,就来到了嘉靖帝现在的住所,西苑万寿宫。 一来到这里,锦衣校尉就幸灾乐祸的把这事,详详细细告诉了门口当值的近侍太监。这个近侍太监一听,夏首辅被一个县令领着一群百姓,跪外面告御状,这太开心了。玛德老夏,这次你是落劳纸手里了吧,看劳纸这次不阴死你。 想到这里,近侍太监嘴角露出了一丝奸笑。他让锦衣校尉在这里等,然后他自己酝酿了一下情绪,装着天塌下了一样,不顾形象的挥着拂尘,一边着急忙慌的往里面跑,一边大喊道:“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小猴崽子,怎么这么没规矩啊!万岁爷驾前,竟敢如此喧哗,你是不想活了吗?” 看着自己调教的手下,现在这么不顾皇家礼仪,亳无形象的跑进来,还大喊大叫。嘉靖帝的头号心腹太监,司礼监掌印吕方,顿时就是大怒,马上就压着声音出言,训斥了这个跑进来的近侍。 而就在吕方训斥这个近侍太监时,此时正在莲花座上盘腿打坐的嘉靖帝,也被近侍太监这动静给惊动了。然后嘉靖帝微眯着眼,淡淡的说道:“吕方,回头赏这个不懂规矩的十个板子,让他以后好好长长记性。现在让他近前回话。” “是,主子。” “奴才谢万岁爷赏。” 近侍太监谢完嘉靖帝赏他十大板,然后他就跟条狗似的,快速爬到嘉靖帝的脚下,汇报道:“万岁爷,不好了,门外一个知县和上千百姓,绑了夏首辅家的管家,来万岁爷这儿告御状了。” 这近侍太监是很有心眼的,他为了害夏言,故意把二三百吃瓜群众说成是上千百姓,给嘉靖帝一个夏言民愤极大的印象。同时他也不说清楚沈炼这个县令,只是一个外地管闲事的县令。他只说县令,就是要给嘉靖帝一个误导,以为是这顺天府辖下的一个县令呢? 不得不说这到底是身边人,近侍太监是了解嘉靖帝的。果然他这么一说,心眼贼多的嘉靖帝,现在就脑子里满是疑问了。到底是夏言的什么事情,县太爷按正常程序都不能处理,非要带着百姓来告御状呢? 有了疑问就有了好奇心,也就想知道答案。于是被勾起好奇心的嘉靖帝就下命令道:“吕方,让锦衣卫把当事双方带进来,你再去直庐(值班室)召内阁、六部,都察院的人过来。” “是,主子。” 吕方答应一声就退出去了,当然他岀去,并不是他自己去跑腿叫人,而是他出去吩咐别的小太监去跑腿,吩咐完小太监,他还是得马上回到嘉靖帝身边的。 王道秋和沈炼以及一众百姓,在外面跪了大约有一刻钟吧。大队锦衣卫就出来了,他们问明白情况后,就押着王道秋、沈炼、夏管家三人进了西苑。 来到万寿宫门口,此时王道秋就看见这里一顶孤零零的暖轿摆着,特别的显眼。不用开动智慧思考,王道秋也知道,这顶轿子肯定是夏言的。毕竟就这轿子的规格,肯定配不上嘉靖帝,而在西苑直庐里值班的大臣们,敢在西苑里坐轿的,也就他夏言了吗? 想着夏言把皇帝家当自己家,一点也不注重分寸的作死行为,王道秋摇摇头。古人云:细节决定成败,性格决定人生,夏言你的死,你还真怪不得别人,你是自己太作死了! 鄙视着这个被后世全方面美化的所谓“忠臣”,王道秋进了万寿宫。进到这里,他压抑住内心的好奇,低着头眼睛绝不乱撇。 御审开始,因为沈炼现在的身份是朝廷命官,状子也是他写的。所以御审一开始,沈炼就作为原告,为皇帝和朝廷诸公答辩。 后来沈炼又直接对上了夏首辅,两人当堂对质。夏首辅当世公认的第一辩才,他为官三十年,论跟人斗嘴,至今他英雄寂莫,独孤求败。 所以夏首辅他巧舌如簧,坚持这只是因为拉车的马受惊了,才引起的一场意外。而沈炼堂堂一个朝廷命官,居然拿这么点小事来告御状,这是拿皇帝和朝廷诸公开涮,他建议皇帝严惩沈炼。 沈炼为人刚直、嫉恶如仇,但他性格火暴,狂放不羁。说话水平本身就差人家夏首辅好几个等级,再加上自身性格火暴,被人家夏首辅随便刺激两下,就梗着脖子在那儿开骂,胡乱说话。 一个是运筹帷幄、思路清晰的顶级棋手,一个是只知道冲杀的愣头青,这盘棋的结局可想而知。 王道秋跪一旁,看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他在一次沈炼又被夏首辅气的满脸通红,不知该怎么回话的时候,他抢着出声道:“陛下,朝廷列位诸公,晚生王道秋,字良桢,是本年浙江省乡试的解元。” 王道秋为引起皇帝和朝廷大臣的注意,让他们允许自己这么个小人物说话,他就抬出了自己浙江解元的身份。 果然优等生在哪儿,都是被人高看一眼的,王道秋一说自己是浙江解元,他这身份果然就赢得了皇帝和朝廷诸公的好感。有大臣还想起了曾经听说的,本届浙江新科解元,在浙江省贡院门口的那个趣事,于是也当场拿出来,向王道秋求证。 没办法,事很尴尬,但却是事实,于是王道秋就在嘉靖帝和朝廷一众重臣面前,亲口承认了此事,引得大家是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夏言以一种高高在上,胜利者的姿态,傲娇的冲王道秋戏谑道:“解元郎是不是也想在君前,诬告本官纵奴欺凌百姓啊!” 夏言很狂,即使现在在嘉靖帝和一众朝廷重臣面前,他那口气也是狂的毫不掩饰。玛德敢藐视爷,今天爷就算扳不倒你,也要为你十几月后的倒台,先给嘉靖帝和朝廷重臣,来个先入为主,让他们对你有个惯犯的印象。要知道你夏言十几个月被处斩的主要罪名,就是勾结三边总督曾铣,图谋不轨。 想到这儿,王道秋迎着夏言的那副盛气凌人,淡淡的回答夏言道:“首辅大人,令管家横行街面是否是您指使,我不知道,目前对此也无实证。” “解元郎公道,比某个无脑的县令可强多了,哈哈哈哈哈!” 夏言说完这句挑拨王道秋和沈炼关系的话,又是得意忘形的,不顾场合的开始自以为是。 面对夏言的嚣张,王道秋一边不着痕迹的拍了拍沈炼的大腿,给沈炼打眼色,示意沈炼稍安勿躁。 在安抚住了沈炼的情绪后,王道秋才对着嘉靖帝,郎声的说道:“浙江举子王道秋向陛下检举,内阁首辅大臣夏言,狼子野心,勾结军中将领,图谋不轨,是为国贼,请陛下将夏贼即刻交有司衙门侦办。” 说完这话,王道秋对着嘉靖帝就是一拜到地。 卧槽!这个浙江解元告当朝首辅什么?谋反,还直接叫当朝首辅为“夏贼”。这个浙江解元,他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听完王道秋的控诉,一下子嘉靖帝和现场一众朝廷重臣全愣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好了! 而这时作为当事人的夏言,一听王道秋告他谋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被人扔这么大一口黑锅,这让一向自以为牛逼,别人全傻逼的狂人夏言,怎么忍?于是夏言一听完王道秋的控诉,就指着王道秋的鼻子质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无知小贼,你是想死吗?” “首辅大人你退下,既然王解元告你谋反,那这事就由都察院喻爱卿主审,你和王解元当庭对质。” 夏言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这个皇帝面前不顾礼仪,嚣张放肆,这让嘉靖帝现在有些不高头了。于是当嘉靖帝再次看到夏言,不请示不汇报,就自己在这儿当主角后,他就呵令夏言退下,并指定都察院右都御史,喻茂坚主审这个案子。 喻茂坚,字月梧,号心庵,重庆荣昌人,我国著名的法学家,著名廉吏,一生政绩和人品都无可挑剔。而且在这嘉靖二十五年他主持都察院工作时,他己年过七旬,可以说在这时的朝廷里是德高望重。 所以现在嘉靖帝让喻茂坚,主审夏言和王道秋之间的这场官司,夏言也没话说,乖乖的站到了一边,等着接受质询。 夏言退下后,此时己白发苍苍,走路都有些颤抖的喻茂坚,走到王道秋面前,他以一种亲爷爷跟小孙子说话的口气,和蔼的问道:“解元郎,你告首辅大人勾结军中将领,图谋不轨,可有证据?” “老大人,晚生有证据。老大人可否让晚生讯问夏贼的管家,老大人一听就明白。” 王道秋和喻茂坚说话,还口口声声称夏言为“夏贼”,这把站一边的夏言给气坏了,他强压住内心的愤怒,努力站那儿保持他百官之首的威严。 而喻茂坚在听完王道秋的话后,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打手势,示意王道秋可以讯问夏府的管家。 得到允许,然后王道秋就对着夏管家说道:“夏管家,在我对你开始讯问之前,我先提醒你,你在外面胡说八道,人家顶多会说你人品不好,爱撒谎。而如果今天你敢在皇上面前撒谎,那叫欺君之罪。夏管家,你在首辅大人家当管家,这欺君之罪是多大的罪,不用我再说了吧!” “小贼,你少吓唬我,你在皇上面前污蔑首辅大人谋反,今天欺君的是你。” 好样的,硬气,夏管家怒怼王道秋,那股子硬气夏言很满意,心里给自己这个管家点了个赞,打算着这事后,京城容不下他了,就把他调回江西老家,让他管那儿的田庄吧。 夏管家的硬气深得他主子的欢心,也深的王道秋的欢心。玛德,欺负怂货有啥意思,搞硬的才有挑战性吗? 于是面对夏管家的硬气,王道秋冷冷的问道:“夏管家,你让小吃摊主陈老三,赔你那匹马时,你是怎么开价的?” “怎么啦?他家炭火和开水烫到了我夏府的马,害的那马受了惊吓,一头撞到了临街商辅的门板上,当场头破血流倒地而亡。我让他赔七十两,这怎么啦,这贵吗?我夏府的马可是军中的战马……。” 卧槽,军中战马,这四个字一出口,夏管家他说顺嘴了,还没意识到有什么。可这时站一边的夏言听了,那是真想上去掐死自己的这个管家。玛德,这下说不清了。 古时的马分很多种,其中战马最贵,因为这战马不仅要体格强壮,反应机敏,还要勇敢,能在各种环境下,按命令行事。这些本事和胆量,那都是从小开始培训的,有如我们后世培养军犬。 同时在这冷兵器时代,战马的冲击力,就有如二战时的坦克冲锋。所以说在这冷兵器时代,战马就有如后世的坦克,每一匹都是国家严格管控的。 而夏言他一个文臣,家里居然有军队的战马,这谁给他的,这又是通过什么途径,逃过国家管控从军中弄出来的?想想这些吧,这里面的文章太大了。 想到这里,夏言他那傲气,再也装不下去了。“扑通”一声就给嘉靖帝跪下了,他声泪俱下的说道:“陛下,陛下,您别听这个恶奴胡言乱语。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臣家那马绝对不是什么战马。都怪老臣治家无方,平日里疏于管教,才致使这个狗奴才,在外面狐假虎威,打着臣的旗号讹人钱财。陛下,那马只是一般驽马,可不是什么战马啊!请陛下明查。” 第二十九章高尚的执法者 在嘉靖帝和一众朝廷重臣的当面,被抖岀了足可抄家灭族的罪证。而这罪证到底是真是假,那匹马到底是一般驽马,还是军中战马,这谁说了算? 所以现在夏言吓坏了,再也不复他往日的骄狂,跟九八版巜水浒传》里宋江跪宋徽宗那样的造型,屁股厥的老高,头伏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饶狗命。 看着夏言的那副狗样子,皇帝和众臣们脸都绷着,高兴不高兴的都装着。而这周围的太监们和门口的锦衣卫们,此时嘴角都挂着笑。玛德,这老天爷今天总算是开眼了,这夏老头终于是遭天谴了! 没心情顾及那些太监、锦衣卫们的想法,夏言现在心乱如麻,跪在地上为自己是苦苦狡辩。 然并卵,他的狡辩等来的不是皇帝和同僚们的信任、安慰。而是以严嵩为首的一个个朝廷重臣,先后跪下控诉夏言平日里欺侮同僚,政务独断专行,朝廷公文一切批答,全己岀意,毫不与其它阁臣商议………。 大臣们跪在那儿,声泪俱下的控诉夏言平时是怎么目中无人,怎么欺负他们的。嘉靖帝听着那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但嘉靖帝他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不是崇祯帝那样的傻缺二百五。要不然他也不会二十多年不上朝,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修道上,还能牢牢掌控着国家权力。 于是在听完底下重臣的控诉,以及夏言的自辩后,嘉靖帝开口了,他说道:“恶奴所言首辅家拉车的马是军中的战马,朕不信,朕不信首辅大人,会蠢到拿战马去拉车的地步。至于品行操守吗?朕看首辅大人在这方面,确实是有亏的,有些名头呢也是不配的!” “朕看这样吧,从现在起朝廷收回首辅夏言的一切封号,由首辅降为次辅,另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个月。至于今日之事,恶奴绑赴街市,当众责打百鞭,流放三千里。次辅夏言治家无方,负连带责任,责令其负担此次事件的所有赔偿,并写下文书贴于街市,向百姓公开道歉。” “皇上圣明” “谢主隆恩” 嘉靖帝就此事的圣裁一岀,大臣们山呼皇帝圣明,而夏言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领旨谢恩。 处理完了夏言的事,嘉靖帝又开口说到了王道秋和沈炼的事,嘉靖帝夸奖了沈炼一身正气,将沈炼由知县升到了巡按御史,让他去巡按延绥。而至于王道秋吗,因为还只是个准备会试的举子,嘉靖帝夸了他一番后,就赏了他三十两银子,把他给打发了。 大获全胜,王道秋和沈炼笑着走出了西苑,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被勒令回家闭门思过的夏言。 走出西苑,面对门口的众百姓,沈炼当场宣布了胜利的好消息,引得百姓们是一众叫好欢呼。 而就在这一片欢迎声中,马屁社会穿过而来的王道秋,他又动歪心思了。于是他违心的撺掇着百姓们对着西苑内高喊:“皇上圣明”、“谢谢皇上为民做主”。 西苑的门口离里面嘉靖帝住的万寿宫,也就三四百米的距离,几百名男女老幼的齐声高呼,嘉靖帝自然是听得到的。而统治者啊!他们心里不会把百姓的利益当回事,但对于百姓的称颂,他们还是很喜欢的。名利、名利,百姓的称颂不就是那个“名”吗? 于是嘉靖帝在那儿听着百姓们的称颂,他是一脸的得意。激动之余,嘉靖帝对身边的吕方说道:“吕方啊,这些百姓比朝廷里的那些大员们要有良心。我大明臣子,有骨气的不少,有良心的不多,不及这些百姓!吕方啊,吩咐东厂的人,以后多盯着点街面,别让这些百姓再被欺负喽。” “主子善心。” “好了,你又拍马屁!对了吕方,你掌司礼监,监管东厂。你说说看,那个夏言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是,主子。回主子的话,据东厂那帮小崽子们报上来的消息,这个夏言自去年九月被主子召回复相后,跟以前比,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呃,跟变了个人似的?夏言他到底哪变了,不是还那么盛气凌人,目空一切吗?” “是主子,夏言是还那脾气,性如烈火,在与同僚下属相处时,人家但凡有点不合他心意的,他就当面指摘,丝毫不会顾及别人的脸面,弄的现在朝臣们在他面前都噤不敢声,内阁成了他的一言堂,别的阁臣都成了摆设。” 一言堂,这个词有些敏感,尤其是对像嘉靖帝这样心眼贼多的皇帝而言。知道夏言现在在内阁里是一言九鼎,嘉靖帝有些不好的想法了。于是他又问吕方道:“那夏言他在下面结党吗?” “那倒没发现,奴才想也不会。毕竟就夏言那臭脾气,也就万岁爷您能忍一下他,其他人谁受得了他,谁会去跟他结党啊?” “哈哈哈哈,夏言也就这点让朕最喜欢,没了这一点,他夏言也就该回家去种地了。哈哈哈哈。” 夏言天资聪颖,有魄力做事果决,有很强的政务处理能力,能帮嘉靖帝把活都干了。同时夏言脾气臭,人见人烦,狗见狗厌,注定是个孤臣。有能力又不结党,不会威胁皇权,这让嘉靖可以放心的把朝政交给他去处理,自己安心的去修道。这也是夏言老是顶撞嘉靖帝,这么招嘉靖帝烦,却还能当首辅的原因。 但当一年后夏言与三边总督曾铣,两人那些私下里的信件被锦衣卫搜岀来,堂堂内阁首辅与边将的关系,被证明除了公还有私的时候,那他夏言在嘉靖帝那儿,就是罪该万死了。毕竟一个臣子你又有国家的行政权,又有军队支持,那皇帝还混个毛啊! 不说嘉靖帝那边的帝王心术,王道秋和沈炼处理完了百姓这边的事,让老百姓们高高兴兴的回去忙他们自己的活计后。夏言不知什么时候,己经站到了他俩的身后,夏言说道:“沈大人,解元郎,做的好事啊!” 听到夏言的声音,沈炼和王道秋忙回头,沈炼看到夏言,有些惋惜的说道:“沈某嘉靖十七年的进士,当时的夏大人何其的刚直啊!遥记的当年我与我的那帮同科,在考过殿试后相约在酒楼吃酒,我们当时喝的尽兴,就一起发誓我们入仕为官后,一定要做夏大人这样的刚直好官,为民请命,为朝廷扫除奸侫。事过八年,当年的誓言沈某依然记得,可你夏大人却……。” 说到这里,沈炼说不下去了,眼里己满是泪水。而面对自己粉丝沈炼,信仰破灭的眼泪,此时的夏言依然强势,严历的训斥道:“儿等无知低智之人,你们知道什么?老夫一心为公,品行可昭日月,老夫对得起天地良心。” 事到如今,夏言还那么自己为是,把他自己放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这就让王道秋很不服气了,于是王道秋毫不给老东西面子,直接怼道:“无耻老贼,汝还要脸乎?” “什么,你叫我什么?你敢骂老夫?” “骂你,劳纸还想揍你呢!” 说完话,王道秋上去揪住夏老贼的衣领,“啪啪”就是两记大耳光,打的夏老贼是两眼冒金星。 “你,你,你敢殴打朝廷重臣,你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老贼你心里还有王法?” “老夫一生奉公守法,为了朝廷的法纪,不吝生死,老夫怎么就心里没有王法了?” 夏言被王道秋直接叫“老贼”怒怼,还依然大义凛然,觉得自己是道德君子。对于这么个死不悔改,王道秋也不跟他来虚的,直接摆事实道:“御史陈其学,以盐法事弹劾崔元及锦衣卫都督陆炳,皇上将此事发付阁议。二人惶惧,先用三千金献纳你夏首辅,夏首辅你却金逐使,将那二人赶了出去。后来那二人没办法,就在你夏府门口长跪,苦苦哀吁,最后你夏首辅就放过了那二人。” “原次辅现首辅严嵩之子严世蕃,利用其在工部的职权,广通贿路,且代输户转纳钱谷,过手时任情剥蚀,悉入贪囊。这事也被正直的官员收集证据,告到了你夏首辅这儿。可你夏首辅当时是怎么处理的?严嵩父子跪在你的面前,一顿眼泪,你又将此事作罢。老贼我且问你,我大明律有哪条规定,贪腐之人到内阁首辅面前跪一跪,落几滴眼泪,即可免罪的?” 王道秋说的是官场上人尽皆知的两件事,这夏言没法抵赖。而且夏言为官三十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做言官御史的,这大明的法律,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就拿以上两件事来说,他夏言虽然没收陆炳崔元的三千金,没收严嵩父子的钱。但他确实是违法办案,徇私情把那两个案情重大的案子,给直接化成空气了,这怎么说都是徇私枉法。所以现在这两件案子被王道秋抖出来,夏言无言以对,只能撇着头不看王道秋。 夏言怂了,但王道秋还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说道:“我朝太祖定律,贪墨六十两以上者可判死。而陆炳和严世蕃的贪墨金额,六万两都不止吧?可就是这么个可判死千次的大案子,案犯到执法者面前跪一跪、哭一哭,就免罪了。首辅大人,您真是太奉公守法,太为了朝廷法纪不吝生死了。” “还有首辅大人,您对罪犯这么宽宏大量,你可曾想过为了收集罪犯的犯罪证据,而甘冒风险的那些正直官员,他们在您对罪犯宽宏大量后,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将会遭到罪犯怎样的报复?首辅大人,您现在还好意思说您自己一生奉公守法,对得起天地良心吗?” 的确就上述两件事,于法,夏言他徇私枉法了;于私,他对不起那些勇敢举报的官员。想着这些,夏言他是再也没脸站王道秋面前,低着个头就快步离开了。 看着夏言离开的背影,王道秋摇头感慨:多么“高尚”的一个执法者啊!更可悲的是后世还有众多与猪同一个祖宗的砖家,在那儿宣扬说什么,夏言是好人,夏言曾经放过了陆炳和严世蕃,而陆炳和严世蕃后来却联手害死了夏言。 拜托,夏言他那是违法办案,徇私枉法好不好?夏言他如果是对的,贪污犯到执法者面前跪一跪、哭一哭,就可免罪。那从古至今的那些因为贪污,而被判刑的官员,岂不是很冤枉?或者说的再深刻点,如果夏言是对的,那人类还要制定法律干什么? 第三十章小严党 羞愧走了历史上那著名的“忠臣”夏言,王道秋扶着又气又伤心的沈炼,去酒楼里大醉一场。 经过告御状这一顿折腾,现在的时间己经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酒楼刚过了午饭的点,这时段倒是清静,不用顾忌他人。 于是王道秋和沈炼,就在这酒楼里一边吃喝,一边痛骂着这世道,怎么就把一个曾经那么刚直的一个人,变成了现在的这副鸟样? 喝着骂着,两人都甚是痛快,一顿酒喝了两个多小时,当天边的太阳变成一轮红日,酒楼里慢慢上来了新食客后。尚余几分理智的王道秋,就吩咐店家开一间客房,让酒醉的沈炼去睡,另外再给自己叫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说了自己住的地方,王道秋就卧在马车里酣睡了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后王道秋是被殷正茂给推醒的。揉着迷糊的眼睛,王道秋埋怨道:“石汀兄,你怎么忧人清梦啊!” “还清梦?这我和叔大贤弟、治建贤弟,才刚吃完晚饭,你就一场清梦了!快起来吧,门口来了个小厮说他家主人找你。我问他,他家主人是谁,他也不肯说,只说你知道。良桢贤弟,你在京里还认识什么大人物不成?” 小厮,大人物!殷正茂这么一说,王道秋也清醒过来了,他揉着睡眼惺忪从床上坐起,对殷正茂说道:“麻烦石汀兄去把那小厮唤来,我听听他家主人是谁。如果不熟,我就客气回了。” “行,行,行,看你懒得,也不知今年这浙江乡试题,是不是太简单了,连你这么个懒货都能中解元!浙江无人矣!哈哈哈哈哈。” 殷正茂看王道秋,自己懒得坐床上不想动,还支使他跑腿,他就一边打趣王道秋,一边向外面快步走去。 不一会儿殷正茂领着个青衣软帽的小厮,进了王道秋的房间。一进来这小厮就拱手行礼道:“小的给解元郎见礼了,小的家主派小的来请解元郎过府一叙,马车己经在门口等了。” 有小厮可支使的大户人家,请自己过府一叙,这会是谁呢?想着这个问题,王道秋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的门生帖。 当着殷正茂的面,王道秋不方便直接问,于是他拐着弯试探道:“听你口音,是江西的吧!” “是,解元郎,小的是江西分宜人。” 江西分宜人,那就没错了,看来今天告御状这一出,让严嵩将夏言踩在了脚下,爬上了首辅宝座。严嵩应该是已经想起来了,自己那儿还有,这个告御状的浙江解元的门生帖呢!于是就差小厮,让自己过府一叙了。 知道了是谁找自己,王道秋心里有了底,于是他吩咐小厮道:“你去外面等一下吧,我洗漱更衣完,就去外面找你。” “是,小的在外面等。” 小厮说完话就退出去了,然后王道秋就赶紧起来。刚才王道秋和小厮打哑迷,殷正茂在旁边听的是一脑袋雾水。现在小厮走了,殷正茂赶紧拉着王道秋,小声的问道:“良桢贤弟,是哪个大人物找你啊?” 殷正茂很好奇,满脸的期待,搞的王道秋都不好意思欺骗他了。想想自己今天告御状这事,最迟明天就会传的满城风雨,甚至很有可能殷正茂现在己经听说了。于是王道秋试探着问道:“石汀兄,你今天听说有人告御状吗?” “告御状,今天有人告御状?” 殷正茂这么问,看来今天西苑里的事,他还没听说。于是王道秋继续说道:“石汀兄,外面还有人等小弟,小弟得抓紧时间去洗漱,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今天夏首辅家的恶仆在街面上生事,我与刚被任命为延绥巡按的沈炼沈大人,将这恶仆绑了去西苑告御状。现夏首辅已被皇上降为次辅,责令闭门思过三个月。” “什么,贤弟你今天去告御状了,还扳倒了首辅?” “这事说来话长,小弟明天再与兄长详谈,外面那小厮的主人,身份非同一般,不能怠慢,小弟先去洗漱了。” “诶,诶,诶,贤弟……。” 不理会好奇宝宝殷正茂,王道秋说完话,就拿着盆和毛巾,岀外洗漱去了。 把自己洗干净、刷完牙,换了身干净衣服,王道秋就出了门,上了马车。 坐着马车来到严府,小厮没有领王道秋走正门,而是走的严府后门。经过几个回廊,垂花门,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透过烛光,看见里头有两个人影。 小厮领着王道秋在门口站立,小厮向里面通报道:“老爷,解元郎来了。” 小厮说完,里面没有回话。不久一个须发全白,长相儒雅的老头走了出来。这老头王道秋在今天告御状时见过,正是那严嵩。 看到严嵩满脸和蔼的出来亲迎,王道秋忙抢先拜道:“后学未进王道秋,拜见首辅大人。” 双方这是第一次见面,还没有确定师生关系,所以王道秋现在以官职称呼严嵩。 而严嵩听完王道秋的话后,脸上还是挂着和蔼的微笑,双手扶起下拜的王道秋,笑呵呵的说道:“祖一在一个月前就差人,将你的门生帖和他的荐信,送到我这里来了。我也早把你的名字记在了门生薄里,以后私下里我们可以以师生相称。” “谨遵恩师命。”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良桢啊,屋里谈,屋里谈。” 双方师生名份谈定,王道秋以“恩师”称呼严嵩,而严嵩则以王道秋的字,称呼王道秋。 进到房间里,王道秋见到了严嵩的那个独眼龙儿子严世蕃。不过不同于《大明1566》里的那个一脸凶相的严世蕃,王道秋现在看到的这个严世蕃,人比较消瘦,穿着一身宽大的生员服,手拿折扇,除了那个独眼龙眼罩有些影响颜值,其他地方妥妥的都是斯文体面人。 一见到严世蕃,严嵩就热情的给两人作介绍。严世蕃对于今天御前,王道秋能怒怼严家的死敌大魔头夏言。弄的夏言现在变成了次辅,还得远离权力,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他很高兴,对王道秋也很热情,让王道秋叫他“东楼”。 大家一顿客气完,王道秋就按着规矩,在这儿向严嵩行了拜师礼。 走完程序,双方名份完全确定,坐下来就又是一顿扯东扯西。正如历史书上记载的一样,严嵩这人和夏言在为人处事上有着天壤之别。严嵩从不像夏言那样恃才傲物,把别人不当人。不管他内心怎么想,反正在面上他对别人都很客气,能顾及到别人的面子,能让你跟他一交流,就不自觉的产生亲切感。用咱后世的话说,那就是严嵩这人很有亲和力。 说着说着,政治人物吗,很自然的就把话题扯到了国家政策上。而王道秋也适时的把后世对这一时代的一些分析,以及后世那些证明行之有效的政策,透露了出来。 当然后世网络社会里久经考验的,王道秋他早在网上刻苦学习了,所谓的职场生存手册。于是他对严嵩的这些划时代信息透露,只点一个思路,装着自己也是只是个朦朦朦胧胧的不成熟想法,很不确定的样子。 反正就是让大佬知道自己有慧根,值的培养就行了,至于风头吗,不岀也罢!毕竟一个学生,你让老师觉得他在你面前,就是个土老冒乡巴佬,你说他尴尬不尴尬,他还会不会跟你一块儿愉快的玩耍? 一阵畅谈下来,王道秋哄的严嵩和严世蕃都很开心。不知不觉三人就聊到了外面三更更鼓敲响。 看时间这么晚了,严嵩笑笑说道:“良桢啊!你看为师这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孟浪不知时辰。今日与良桢一谈,为师受益匪浅,很好很好!今日已晚,你我师生改日再聊吧。在这最后,为师要提醒你,良桢你堪称百年难出的天纵奇才,会试后你肯定是要入翰林院的。翰林院是个人才荟萃的地方,是国家储相之地。也正因为此,有些少年才俊入了翰林院,就得意忘形,忘了努力。终日的上班时就西汉的文章、盛唐的诗句;下班时间舞榭歌台;良桢你莫要学他们,你入翰林院后要多看历朝典章制度……。” “行了,行了,爹,会试还要等到明年二月,会试完还要殿试,等良桢殿试完入翰林院,离现在至少还有七八个月呢?你不用这么早就交代。” 看时间都这么晚了,严嵩又啰嗦上了,严世蕃就不满了,岀言呵斥了严嵩。 严嵩一生只娶了一妻欧阳氏,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恩爱一生。严嵩这一辈子也从没纳过妾,真真正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严世蕃正是严嵩与欧阳氏的独子,自小就被严嵩溺爱。 所以严嵩这一辈子,哪怕最黑他的历史砖家也承认,严嵩他在外面不管多奸臣,但在家里他绝对是个慈父、贤夫。如此位高权重的男人,一辈子只与自己的发妻白头偕老,试问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那能做到这一点的男人,他又能坏到哪里去? 不过也正因为严嵩这居家好男人的属性,才害的他严家凄凉收场。毕竟如果严嵩在严世蕃面前是严父,而不是慈父,他严家可能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看着严世蕃呵斥严嵩,严嵩却一点也不生气,王道秋这会儿心里真是替这快七十岁的老严嵩,而感到可怜。 严世蕃呵斥完严嵩,严嵩就笑呵呵的说道:“你自去休息,我去送送良桢。” “那行,良桢你慢走,以后常来玩,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话,严世蕃就冲王道秋一拱手出去了。 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自已儿子的背影,严嵩悠悠的问道:“良桢,你观吾儿世蕃如何,为师想听真话。” 严嵩让王道秋评价他儿子严世蕃,还着重强调了,他要听真话。在人家父亲面前,说人家儿子坏话,这种傻事王道秋可不会做。可违心的夸吧,王道秋又过不了自己良心这关,去骗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于是他一句话不说,就低着个头愣在那儿。 王道秋低着个头不说话,严嵩注视着他良久,才无奈的站起来说道:“良桢少年老成,良桢的意思为师明白了。来,良桢,为师送你出去。” 苍老的老严嵩蹒跚的送着王道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这么晚了,以他严嵩内阁首辅的身份,快七十岁的年纪,送自己这么个现在还什么都不是的毛头小子,王道秋那心里实在是难受的很。 在到门口上马车前,王道秋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提醒道:“恩师,严师出高徒,教子亦如此。” “哈哈哈哈,良桢,在为师所有门生里,你是眼光最独到的。好、好、好,我严家不会绝户了,哈哈哈哈!来,来、来,良桢快上车,有空常来坐坐,为师喜欢跟你在一块儿。” 严嵩说着话,还亲自扶王道秋上马车,王道秋拒绝还不行。看着严嵩那坚定而又乞求的眼神,王道秋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他就扶着严嵩的手上了马车。 第三十一章历史书的自相矛盾 两世为人的社会经验告诉王道秋,在无比现实的社会中,要想创建自己的大事业,实现自己的大理想,除了自己的个人奋斗和老天爷照顾外,还得有贵人相助。 合格的贵人是梯子,他能把你送上高处;出色的贵人是灯塔,他能为你照亮奋斗的方向;而伟大的贵人则是你的心灵导师,他能用他的渊博把你的灵魂锻造得异常明智。 亳无疑问,严嵩他具备成为伟大贵人的潜质。两世屌丝的王道秋认为,自己需要严嵩的渊博来锻造自己的心灵。 至于历史书上那些所谓的严嵩有多坏,王道秋对此是有质疑的。不说严嵩那一生只爱一人的道德情操,他年轻时为了不与奸侫同流合污,而宁愿在家乡教书十年的坚韧。你就看他失势后,他的敌人是怎么对他的,你就明白他的人品了。 在后来严世蕃被开刀问斩,严家被抄家,严嵩一个八十多岁没牙的老头,已亳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他的敌人徐阶作为胜利者,却没有去羞辱他,而是好言安慰。 隆庆初年严嵩八十七岁时,他在家乡饥寒交迫中死去,分宜知县替他办了葬事。当时的内阁大学士张居正,还去信说:闻故相严公已葬,公阴德及于枯骨矣;使死而知也,当何如其为报哉? 隆庆初年,当时的皇帝是嘉靖帝的三儿子,曾经的裕王。而严嵩当年支持的可是,嘉靖帝的小儿子景王,当年严嵩为相时,可是帮景王跟裕王争位子的。这也就是说,严嵩可是隆庆帝的敌人。 而隆庆初年时,朝廷里掌权的两派人,一派是以徐阶为首的所谓“清流”,另一派是以高拱为首的裕王府老班底。 这两派人无论哪一派,当年跟严嵩都是政治上的死敌。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居正还敢去信感谢分宜知县为严嵩料理丧事的善举,并毫不避讳的称严嵩为“故相严公”。 单从在那个政治环境下,张居正还称严嵩为“故相严公”,这就足以说明了张居正对严嵩的尊敬。 除阶和张居正,都是当年严嵩在政治上的死敌,可在严嵩倒台后,他们两人都如此的尊敬严嵩。甚至在严嵩作为一个讨饭佬,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后,张居正还称其为“故相严公”。 一个能让自己死敌,对手都如此尊敬的人,他会是一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人?对此,王道秋是不信的。 所以对于拜严嵩为师,王道秋丝毫没有什么道德上的负担,他相信严嵩会是一个好的心灵导师。 瞎想着这些,王道秋坐着严府的马车,回到了内宫监胡同自己的家。 一推院门是虚掩着的,进到里面看到殷正茂、张居正、死胖子,三人屋里的灯,还都是亮着的。玛德,这古代学生的用功,还真不是后世那些学生能比的。 感慨着古代读书人的刻苦,王道秋进到里面把院门闩上,然后他就放轻了脚步往自己那屋走。 可还没等他走到自己那屋的门口呢!那三间亮着灯的房间,门先后都打开了。得,被逮个正着。 没办法,王道秋只能老老实实的去正屋客厅,把他今天告御状,扳倒首辅夏言的丰功伟绩,经过艺术加工,以小说文的形式,声情并茂的向殷正茂、张居正,死胖子三人做了汇报。 而听完王道秋的汇报,三人的反应就显岀他们的差距了。死胖子听完就大赞王道秋牛逼,埋怨王道秋有这么露脸的事,怎么不叫上他?殷正茂听完就在那儿哀叹,曾经的平民英雄夏首辅,现在怎么会堕落成这个样子;而张居正听完,就先在那儿冥思苦想了一阵,然后他问王道秋,这以后的朝廷格局会怎样? …………………… 翌日一早,王道秋又是睡了个自然醒,出门还是看见秋嫂在水井边洗衣服。天天洗衣服,这洗衣频率都快赶上洗衣大神秦淮茹了。 王道秋一出来,秋嫂还是跟他客气的打招呼,小丫头三娘还是边帮她娘干活,边冲王道秋笑的无邪。 礼貌性的应付了秋嫂两句,王道秋就蹲下身子,捏了捏小丫头三娘的小脸。然后从袖筒里摸出了一角碎银子,放在三娘的面前说道:“三娘帮叔叔一个忙好不好?” “好” 听王道秋让帮忙,小三娘想都没想就奶声奶气的答应了。而王道秋看到小三娘的这副可爱样,是又一次的被萌到了。于是他又捏了捏三娘的小脸,然后对三娘说道:“叔叔这里有一角碎银子,三娘和你娘一起去把银子,变成好吃的肉包子,好不好?” “好” “哎呦解元公,你今天早上不上外面吃了?” “我今天想呆家里温书,秋嫂你拿着这角碎银子,都去买了肉包子。今早咱们就吃肉包子,给你家那两猴子,也送两个去。” “哎呦,解元公善心,不过奴家那两个泥猴子,解元公就别操心他们了,他们早野哪儿去找不着了,不到饭点他们是不会回来的。” 一听王道秋让把这角碎银,全拿去买肉包子,还有他们的份,秋嫂也是高兴了。说笑着从王道秋手里接过银子,就抱上小丫头三娘出门了。 秋嫂抱着小丫头三娘离开后,王道秋就在水井边洗漱。洗漱完,他就回房拿起书本在那儿看。 大约半个小时吧,秋嫂抱着小三娘回来了,她一回来就在王道秋门口,陪着小心说道:“解元公、解元公,包子买回来了,要奴家给您送进来吗?” “呃,你送进来吧!” 一听秋嫂把包子买回来了,王道秋就让秋嫂把包子送进来。 得到允许,秋嫂拎着包子进了王道秋那屋,边进来秋嫂还边说道:“解元公,我刚在买包子的时候,听人都在议论。说一个十几岁的年轻解元和一个中年县令,把仗势欺人的首辅家恶仆,给绑了去皇上那儿告御状,为此首辅都被皇上给罢官了呢!解元公,他们说的那个十几岁的解元,不会是您吧?” 得,消息果然不如意外的成京城头条了,看来自己今早没出去是对的,要不然自己现在肯定陷在粉丝们的包围之中了。 想着自己的英明,迎着秋嫂的疑惑,王道秋一把抱起了依偎在母亲脚边的小三娘,给小丫头拿了个肉包子吃。然后他才回答道:“也没有罢官啦,只是由首辅降为了次辅。” “哟,解元公,昨天为咱小老百姓,去告御状的还真是您啊!哎呦喂,解元公,你可闯了大祸了,那个夏老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么对他,他一定会害你的。” 夏老贼!这夏言在民间不是一直都官声很好的吗,秋嫂怎么会叫他“夏老贼”?这让王道秋有些搞不懂了。 于是王道秋就问道:“秋嫂,那夏言一直不都是清廉奉公、不畏权贵,为民请命,官声很好的吗?你怎么喊他为夏老贼啊?” “他官声好?我呸!解元公,你是外地人,你可是不知道那夏老贼。那夏老贼没有位高权重,还是个小官的时候,名声是不错,是条硬汉,咱京城的老百姓都拿他当英雄,说起他的时候,都竖大拇哥。可这官当大了,夏老贼就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买房买女人,吃香的喝辣的,这些你们外地人不知道,我们京城的人可清楚的很。毕竟他家买东西,都是跟我们这儿的商户买的,他家一个月要花多少银子,几个商户一加就明白了。” “夏老贼官当大了,那跟他以前就完全是两个人了。尤其是去年他复相,又当首辅后,那更是坏的没边了。解元公,俺男人是泥瓦匠,这你知道。俺男人就去过那夏老贼府上几次,帮他家修补房屋。俺男人在他家府上,跟他家小厮扯闲篇的时候,他家小厮就告诉俺男人。夏老贼现在六十多了,还没个儿子,他急啊!这些年夏老贼每天在给自己进补,每晚都干那事,他家除正妻外,小妾现在就有十三房。” “那个小厮还跟我男人说在夏老贼府,正妻每月的月例银是三十两,小妾每人每月的月例银是十两,过年过节还有喜钱,娘家有事还可以去账房支银子,娘家亲戚来了也都给些车马钱。反正夏老贼他一房正妻十三房小妾,这十四个老婆一年从府上拿的银子,至少在三千两以上。还有各房妻妾都有她们自己的伺候下人,府里还有八个轿夫,八个伙房,七个跑腿小厮,四个车夫,以及账房、管家。” “据那个夏府小厮跟我男人说,他们府上总共有七十二个下人,每年的工钱要五百多两银子。而且他夏府连主子带奴才总共是八十七口人,外加几匹拉车的马,每月柴米油盐酱醋茶,菜蔬酒肉,牲口饲料,至少要花二百两以上的银子,一年至少就是二千四百多两。五个月的冬天,这八十七口主子下人,他们过冬取暖的材炭钱又至少得三四百两银子。” “解元公你算算这些钱,不算他府上添制衣服物什,修补房屋,生病抓药,人情往来,那些咱不知道的钱,咱就算咱知道的这些钱,他夏府一年也至少要开销六千五百两以上的银子吧!可那夏老贼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啊?按朝廷的规矩,一品大员的月俸是精米八十七石,折银也就是五十两银子。他夏老贼月俸五十两银子,年俸六百两银子,可他府上一年却开销六七千两银子!解元公你说,这夏老贼他能是清白的吗?” 卧槽,这夏言,还真特么的会装啊!感慨到这儿,王道秋也想起来了,历史书上的确有记夏言妻妾众多,生活奢糜。 可特么你史书既然都承认他夏言妻妾众多、生活奢糜,那你怎么特么还说他夏言这人是清官?要知道正如秋嫂说的,大明工资制度,一品大员一个月也才赚八十七石精米的工资。大明一石米等于后世一百五十三斤多点,八十七石米也就相当于后世一万三千多斤米,三万软妹币左右吧! 一个月挣三万工资,却能妻妾众多,生活奢侈,你说他没有别的来钱道,这特么就是在污辱人类智商了! 而且夏言他祖上,可不是什么大地主有钱人,他家是国家的职业军人,军户。他老爸培养他读书的目的,就是这么说的:“尔宜勤学,将来位至尚书,庶可脱我家军伍。”夏言老爸这句话,就很明白的说明了,夏言家的身份和经济状况。 没有葱葱那样的老王,就凭夏言他自己一个月工资三万,家里却能养得起十四房妻妾,七十多个下人和几匹马这事,就足可以说明,夏言的工资不过是他的零花钱而己,他来钱的大头……。 第三十二章命中注定的开始 女人爱八卦,作为北京的土著,秋嫂几十年里与内宫监胡同之中的妇女同志们,平时聚一块就是东家长李家短。 而这些内宫监胡同里的女人,他们的男人大多是受内宫监领导,为宫里贵人和京城达官显贵家服务的木匠,泥瓦匠、漆匠,裱糊匠………。 能进到人家达官显贵家里,那人家家里的第一手资料,肯定也是容易拿到的,就比如秋嫂刚才说的夏言家里的那些情况。 想到这里,王道秋脑子里一个机灵。玛德,这不就是一个朴实无华的情报网吗?而且大明的这些官方匠人,那都是家族世代相传的匠户,他们从小到大的履历,那都是可以查到的。这也就是说他们去官员家里干活,他们的身份,不大容易被人家怀疑。 太好了,太好了,想着自己今后步入官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做到知彼,王道秋心里那个美啊!心情一好,王道秋就邀请秋嫂坐下来聊天。 就这样,王道秋一边欣赏着小三娘,跟只小兔子啃胡萝卜似的,在那儿可爱的啃着大肉包子,一边听秋嫂八卦京里各个官员家里的八卦。 不知不觉就近中午,秋嫂八卦的尽兴,倒忘了时辰,直到她看到外面日头己经爬的很高了,她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哎呦喂,看看我这不着调的,一啰嗦起来就没完,我还一堆活没干呢!解元公您温书,奴家得去外面干活了。” 说着话,秋嫂就伸手从王道秋手里抱回小丫头三娘。看秋嫂要抱走三娘,王道秋忙闪身躲过,笑着说道:“秋嫂你自去忙便是,三娘就留我这儿吧,这小丫头我喜欢的紧。” “哎呦,解元公您还要温书呢,这丫头留您这儿,她会吵着您。” “不打紧,不打紧,我这儿还有些糕点,给她两块吃,她就很乖了。” “是啊娘,叔叔给三娘糕点吃,叔叔的糕点可好吃了。” 一听留这儿有糕点吃,小丫头三娘就一脸可怜巴巴的求她娘,让她留在这儿。 小丫头萌萌的,那小可怜样,谁狠的下心拒绝?于是秋嫂白了她一眼,然后就一边往屋外走一边娇嗔道:“要听话,不许吵到叔叔。” “嗯、嗯!” 一听母亲同意自己留在这儿,小丫头三娘高兴了,满脸堆笑的“嗯嗯”的点着小脑袋,小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大人不能骗小孩子,于是又一次被萌到的王道秋,就抱着三娘去给她拿糕点吃,还刻意多给了她一块,让她拿去给已经出去干活的她娘吃。 小丫头一下子有了两块糕点,她高兴了,蹦蹦跳跳的就岀去找她娘了。 就这样一天,王道秋白天窝在屋里温书,间或逗逗小丫头三娘,晚上就和殷正茂、张居正、胖子,一起吃饭吹牛皮。 吹完牛皮回到自己房间里,王道秋想起来,自己这都到京城落脚两三天了,还没给家里去信,这家中父母和沈湘宁,还不定在那儿牵肠挂肚呢,该死、该死! 于是王道秋回到自已房间后,就秉烛给父母和沈湘宁各写了一封家书。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平安抵达北京,现在就暂住在村中蒋老财,在北京刚买的宅院里,一切都好,让他们勿要担心。 翌日一早,王道秋又是自然醒起来去水井边洗漱,秋嫂还是领着小丫头三娘在水井边洗衣服,真的很奇怪她哪有这么多衣服要洗? 一看到王道秋又过来洗漱,秋嫂就还是一边赶紧起来帮王道秋打水,一边笑着打招呼道:“解元公您起了,解元公就是解元公,那是天上的文曲星。您看殷老爷和张老爷,他们那么用功,乡试可都没考中解元,以前会试还落榜了呢!他们都不如解元公您聪明,您不用用功,您是天上文曲星转世,不看书明年也照样能中状元。解元公,您说妾身说的,对不对呀?” 说完这话,秋嫂就一脸崇拜的看着王道秋,那模样就真的像是在看天上的神仙一样。 而此时的王道秋听完秋嫂的这些,绝对属于脑残粉档次的赞美偶像。他是头顶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尼玛,这是在夸我吗?怎么听着像是在骂我懒,骂老天爷瞎了眼啊! 心里别扭,但总不能去跟一个妇女讲道理吧!这时的王道秋,心里有种吃了哑巴亏的感觉。于是他强撑着面皮,尬笑着转移话题,跟秋嫂说道:“秋嫂,我昨晚给家中父母和妻子,给了两封家书。我不知道这信在北京,该上哪儿寄啊?” “呃,信啊!解元公,咱这儿寄信的地方,官家办的有邮驿、急递辅,寄信寄东西都成,价钱也便宜,寄一封信也就三五文钱。不过这官家的邮驿比较慢,而且那些公家人比较乱搞,信和东西丢了,你还没法跟他们讲理。所以像家书这样的重要信件,妾身还是建议解元公,您去寄商人办的民信局,这些人办事比较认真,讲诚信。而且跟官家的比,他们左右也就是贵两三文而已。” 听完秋嫂的话,王道秋明白了,原来在这十六世纪的大明王朝,也是有邮局和快递的啊!骄傲着我大明领先世界的那多少多少年,王道秋向秋嫂问道:“秋嫂,我听你的,信就寄民信局。可离咱这儿最近的民信局,我该怎么去啊?” “嗨,解元公,寄信这种跑腿的粗活,哪用您这身份的人,亲自去跑一趟啊!您呆会儿回屋把信搁桌上,回头妾身上街买菜,顺便带去就是了。” “那,那,那这又要麻烦你了!” “嗨,说什么麻烦啊?妾身是收了工钱的,帮您干活那是应当应份的。” ………… 一边跟秋嫂聊着闲话,王道秋一边洗漱。把自己弄干净了,他就回房间用一角碎银子压着那两封信,又拿了块糕点出去哄了会儿小丫头三娘,然后就岀门去了。 因为前天出名的地儿,就是这内宫监胡同前面的大街,认识他的吃瓜群众们太多。所以今天王道秋出门,没敢继续去前面的街道,而是直穿内宫监胡同这近一公里的胡同巷道,从胡同的另一头走。 穿过胡同走到人流密集的大街上,这条街也一样的车水马龙,市井生意买卖双方那叫一个热闹。 还是先去一个路边摊,很接地气的去美美吃顿早点。本来想着吃完早点,就去前天喝酒的酒楼,找一找沈炼。 但想到沈炼昨天肯定是去吏部重新办工作调度手续,以及去拿夏家的赔偿。那人家现在又有钱又升官,自己这档口去,免不了就有巴结人家的意味,影响自己的形象。 而且那些夏家的赔偿,王道秋也想让沈炼带上,不想从中分一份。毕竟就沈炼那性子,他见不得天下苦人,看到穷苦人,他免不了就要掏兜,钱在他身上,更能发挥好的作用。 想到这些,王道秋就决定不去找沈炼了,大家彼此都留一份思念,下次见面时感情会更深。 不去找沈炼,那今天去干嘛呢?难道也像殷正茂、张居正、胖子那样,去找个地方死记硬背那些考试参考书? 在吃早点时,王道秋想着今天该去干嘛,这时他就看到早点摊旁边有个渔具店,一时技痒,他就想去钓鱼了。 吃完早点,王道秋进了这家渔具店。一看有客到,店主忙客气的跑过来招呼道:“哎呦公子,要买钓具啊!您看小老儿这根钓杆,正宗两广的厘竹,七尺长,小拇指粗细。我跟你说呃小公子,这厘竹强度好,韧性好,回弹力强,尤其是这生长在太阳光不易照到的山间岩石缝里的老竹,长这么个七尺长,生长时间要六七年。这样的竹子,直、轻、细、长、坚韧,自古就是制作钓杆的首选材料,拉上个十几斤的大鱼没问题。” 店老板一手提着根二米长的钓杆,一边跟王道秋介绍道。 王道秋前世也喜欢钓鱼,不过他那会儿用的都是“高科技”,买不起这原生态的。不过在这十六世纪的大明,他倒可以有实力入手这么一根,原生态的高级货。 于是打定了主意的王道秋,就跟店老板谈好价钱,买了鱼杆、鱼线、鱼钓、鱼娄,还买了份店老板自吹是他家祖传的秘料,打鱼窝吸引鱼的神奇饵料。然后就按渔具店老板的指点,雇了辆马车,出城去钓鱼了。 第三十三章陆炳的无奈 北京昆明湖,在大明王朝的这会儿叫“西湖”,这湖在后世就是北京的著名旅游区,位于四环与五环之间,周边有玉泉山、颐和园、海淀公园等景区,就北京这地儿来说,这儿的风景算是不错的了。 当然大明王朝的北京城,那只相当于后世北京市区的三环以内。这也就是说,现在这叫“西湖”的昆明湖,他就是城外的乡下了。那他这旅游区的档次,也就由后世的那街心公园,上升到了原生态的自然风光,逼格上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秋高气爽、心情好,坐着马车出了城这一路上,蓝天是澄澈的,远山黄的是银杏,红的是枫叶,把那一座座山打扮的是色彩斑斓,分外的好看。 天气好,阳光明媚,北京城即将开始五个月的冰天雪地魔鬼模式前,这最后的好时光。但凡家里条件允许,不用抓紧时间终日给人当牛做马的城市居民,都会乘这好天气出城来此游玩。 于是现在这湖边,垂钓的,瞎逛扯淡的,三五好友聚那儿下棋的,野炊的。还有那看这儿有商机,挎着篮子向游客兜售商品的小贩。这么一群一群人,倒是让这湖边很有人气。 王道秋来到湖边,转悠了一会儿,避开人多的地方,他凭自己农村娃的钓鱼经验,找了个鱼喜欢聚集的地。然后他先把渔具店老板吹嘘的什么他家祖传秘方鱼饵,给撒进了自己选好的钓位。再去折了根树枝,开始在地上挖蚯蚓。 这没有化肥、农药的原生态环境就是好,只几分钟王道秋就挖到了二十几条合格的蚯蚓。想着先用着吧,反正要不够,再挖就是了。 挖好蚯蚓,王道秋就上饵甩杆,开始钓起鱼来。 今天天气好,外面的气温高,鱼儿都抢着上来欣赏“秋景”,渔具店老板那“秘料”,也似乎不仅是吹牛,对引鱼确实很有效果。 这不,还不到一个小时呢,王道秋就钓上来二条二三两重的小鲫鱼,三条麦穗鱼,和四条白条。鱼都不大,加一块儿凑不到一斤,不过每次提杆,都有鱼出水,这钓鱼人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正当王道秋钓的美着呢,期待着下次提杆能来条大的!这时他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很浑厚威严的声音:“解元郎,可否将你手中的钓杆,借陆某钓会儿啊?” 解元郎!这家伙认识自己?听到声音,王道秋转头,看到此时他身后站着个高大英武,相貌堂堂,一身劲装的中年汉子。 这汉子现在脸上挂着笑,对王道秋显得很亲切的样子,但他周身都透着上位者的那种威严,身上还有很重的血腥味。一看到这中年汉子,王道秋本能的就有压迫感,有想逃的冲动。 “解元郎,你这钓杆是借与不借啊?”看王道秋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说话。这个中年汉子又开口问道。 虽然这个中年汉子气场很强,给王道秋以很强的压迫感。但男人吗,心里害不害怕不管,面上肯定是不能怂的。 于是面对这中年汉子的又一次逼问,王道秋压抑住内心的恐惧,装着一副劳纸不怕你的死样子,云淡风轻的语气反问道:“阁下姓甚名谁呀?怎会认识我,唤我解元郎。” “哈哈哈哈,解元郎!解元郎在御前面对皇上,还能丝毫不惧的,硬扛当朝首辅大人的风彩,至今还在陆某脑海里历历在目啊!” 他自称“陆某”,还能在皇帝那儿,亲眼见证自己在御前怒怒夏言,那这个人莫非是? 想到这人可能的身份,王道秋心里是更怕了,不过在面上他还是强撑着,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你自称陆某,还能在西苑,见证我与夏首辅在御前对质。阁下莫非是锦衣卫陆都督。” “然也,解元郎果然聪慧,陆炳这厢有礼了。”说完这话,陆炳对着王道秋就是一个拜礼。 陆炳很低调,放下身份以王道秋为尊。可此时陆炳的这个低调,让王道秋感到的不是洋洋得意,而是汗毛直竖。 陆炳,字文孚,号东湖,世袭锦衣卫,他祖父陆墀,以军籍隶锦衣卫,后嘉靖帝老爹受封湖北钟祥,为安陆王的时候,陆墀作为嘉靖帝老爹的护卫,从北京到钟祥,成为安陆王府的护卫。 陆炳的父亲陆松,后来也袭职成了锦衣卫,负责保护安陆王府。而陆炳在正德五年十月十五日出生于湖北安陆,他的母亲是嘉靖帝的乳娘,也就是说陆炳和嘉靖帝,他俩是吃同一口奶长大,从小一块儿玩的正宗发小。 后来嘉靖帝拣漏做了皇帝,小陆炳全家也跟着回到了北京城。陆炳他老爸杜松,还当上了锦衣卫里的二号人物,锦衣卫都督同知。 发小兄弟是当朝皇帝,自己老爸是国家级特务头子,就这身份可比葱葱牛多了。可即使身份这么牛逼,这陆炳还每天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十几岁就在锦衣卫里担任舍人,参加工作。 二十三岁还考中了武进士,武进士啊,全国武功排名前百强。练武有多苦,相信练过的都知道,而要把自己武功练到国家级,这又要下多大的苦功,想想那都恐怖啊! 皇帝都跟他是吃同一口奶长大的发小,关系比康熙和韦小宝还铁,老爸还是锦衣卫二号特务头子,妥妥的不用奋斗啊!可陆炳对自己就有这么狠,练武能把自己练到国家级的水准,考中武进士后还主动去蓟州长城上,与蒙古同胞开了三年多的“联谊会”,以正儿八级的蒙古同胞的首级、军功,晋升为副千户。 嘉靖十五年八月,陆炳的老爸,咱们的锦衣卫都督同知陆松陆大人病逝。陆炳才从长城前线,回来接他老爸的班,世袭为锦衣卫正四品佥事。 后来在嘉靖十八年,嘉靖南巡到达卫辉,夜里行宫失火,随从官员仓猝之间不知道嘉靖帝在哪儿之时,陆炳撞开门户,从火海里把嘉靖帝给背了出来。 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几个宫女乘嘉靖帝睡觉时,差点用绸带勒死嘉靖帝,也是陆炳闻讯第一个赶去救驾,从宫女手里救下了嘉靖帝。 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关系,加上两次救驾大功,所以陆炳升官很快,嘉靖二十三年就升到了原来他老爸陆松的位子,成为锦衣卫二号人物,都指挥同知。嘉靖二十四年正式取代陈寅执掌锦衣卫。 有这天下最硬的背景,手里掌握着天下最不能惹的特务力量,本身还有着非凡的能力,钢铁一般的意志。就这样一个人,普天之下站他面前能不哆嗦的,能有几人?真真正正的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需要任何理由杀你全家的惹不起啊! 面对这么个狠人,王道秋现在是真怕啊,他真怕人家一言不合,就一挥手叫来小弟,让自己在诏狱里跟老鼠、臭虫当一辈子室友啊! 所以现在面对陆炳的拜礼,他是真想直接给人家陆炳跪一个,然后再哀求他:“老陆,你这拜礼,小弟还你个跪的,你现在放过小弟,去祸害别人成吗?” 心里这么怕着,但面上王道秋还撑着一副强者的架式,一副读书人傲骨,威武不能屈的样子,平淡的说道:“既然陆都督有此雅性,那陆都督就钓会儿吧!” 说着话,王道秋就侧身把钓位让了出来,也伸手把钓杆递给了陆炳。 陆炳接过钓杆,他也不忙着坐下钓鱼,而是很诚恳的说道:“陆某一介粗鄙武夫,不知道有没有幸,能与解元公一谈啊?” 什么?钓杆都借你了,你还得过进尺要借我这个人!老陆,你这过分了!王道秋心里这么想着,可在面上他也不敢说啊!于是王道秋就还是世界上最不屈的架式,做比较怂的事,从了。 陆炳找王道秋聊天,他当然不会跟王道秋聊怎么做八股文。他向王道秋这个解元讨教的都是,怎么能让锦衣卫组织更流畅,怎么侦办案子更高效。 王道秋穿越人士,后世情报组织怎么组建,情报工作怎么开展,以及那些特务头子的成功经验,网上多的是,王道秋太了解了。 于是针对陆炳的困惑,王道秋侃侃而谈,没一会儿就把陆炳给忽悠成范伟了。刚才还一副英武不凡的陆都督,经过王道秋的一阵忽悠,他这会儿看王道秋的那面部表情,都跟那张照片里那人看漂亮国老大尼克的差不多了。 造孽啊!把堂堂一个国家特务头子、皇帝的发小,都忽悠成老年痴呆了,这让嘉靖帝知道了,还不株自己九族啊? 不能说了,不能再说了。想到这里,王道秋就“咳咳咳”先咳了三声,让陆炳先回回魂,然后才说道:“陆都督你掌锦衣卫,肩负陛下的信任,想必每天这也是公务繁忙的吧!那今天咱们就聊到这里吧,您回去日理万机,我蹲在这儿继续闲云野鹤。陆都督,请!” 说完话,王道秋就站起,冲陆炳做了个“请”的手势。 而陆炳被王道秋这么当面下逐客令,他也不恼。反而是“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说道:“解元郎,你这么对上官,难道就不怕陆某以后给你小鞋穿,派你去边关大将府上当细作?” “陆大人玩笑了,王某考礼记,将来会是文官!” “哈哈哈哈,解元郎,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那翰林院吗?解元郎,就你前天因为那么点小事,就能在御前牵扯夏首辅与军中将领勾连,图谋不轨。你说,就你那股子狠劲,从此以后朝廷里哪个衙门敢要你?毕竟朝廷里虽然哪个衙门都会有几个廉吏清官,但仅仅只是几个而已,大多数官员他们的心和手脚都不干净。以解元郎的聪明,陆某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陆都督的意思,王某明白。但是陆都督怎么就会认为王某会入锦衣卫?而且请恕王某放肆,据王某所知,陆都督那手脚,不说天下,至少在这京城,也是人尽皆知的吧!那陆都督又怎么会允许王某这样一个人,入你的锦衣卫。” “哈哈哈哈,解元郎聪慧,陆某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不瞒解元郎,刚才与解元郎一席畅谈,陆某听明白了,解元郎心中认的更不是死理,而是实际。只要能解决问题,解元郎并不会拘泥于那些所谓的礼义廉耻,解元郎是个务实的人。至于陆某的那些丑事吗,以解元郎的聪慧,应该能想到陆炳的无奈,手里掌着那么大的权力,如果陆炳不贪,不在民间名声扫地,那皇上他能放心吗?” 第三十三章试制蜂窝煤 陆炳打开了话匣子,心中的那委屈也是再也压不住了。他对王道秋抱怨道:“皇上这几年是越来越痴迷于修道了,仅在京里供养的道士就近万人,还四处广修道观,经常组织上万人的法会,收集天下奇珍用以炼丹。仅去年皇上花在修道上的银子,就近二百万两。” “可是按着太祖爷定的祖制,每年国库需拨给宫里内承库的银子,也就一百万两。这也就是说,国库拨给内库的银了,就仅够皇上修道一半的花费。可宫里的用度它可不仅仅只是修道啊!那么多宫嫔妃,数以千记的宫女、太监,他们也是要领月例银子的。宫里的一应吃穿用度也是要用银子去外面采买的,还有过年过节时对臣下的恩赏,以及亲王家的婚丧嫁娶,皇上哪样都是要尽礼数的。” “嗨,解元公,不瞒你说,这些年宫里的用度,那一直都是在吃孝宗、武宗时留下的老本。陛下即位时,宫里内库存银四百九十万两,金十五万两,丝帛二十七匹,可现在呢?现在那内库空的都可以跑马了。一缺钱了,皇上就找我去宫内说话,我能怎么办,想办法搞钱呗!解元郎,陆某难啊!” 陆炳越说越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听着陆炳说的这些,王道秋倒想起了巜大明1566》里的那些剧情,为了搞银子,嘉靖帝后来可以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比如说他不顾浙江农民要不要吃饭,怂恿底下强行的改稻为桑;比如说嘉靖帝在剧中的那段经典不要脸的台词:让严世蕃他们搞钱去,什么办法朕不管。他们四,朕十二,这可以;他们六,朕十,朕也认了。但如果他们这还不知足,那就不要怪朕了。 听听,这就是一个皇帝说岀来的话,公然的支持奸臣去打劫老百姓。还给出了分脏比例,按着古代一斤十六两的标准,嘉靖帝认为严世蕃拿四,他自己拿十二,这是合理的。严世蕃拿六,他自己拿十,这他也能接受。 呜呼哀哉!这就是一国的帝王,把老百姓当什么了?可老百姓却还要拿自己的血汗,去供养他,真是没天理啊! 心里吐槽着这位垃圾皇帝,义愤填膺,很生气。但生气归生气,现实面前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实力支撑不了自己良心的时候,就应该暂时收起自己的良心,努力的往上爬,让自己的实力强大。 认清现实,王道秋决定先委屈一下自己的良心,从了这狗娘养的世道。 于是他昧着良心的为狗嘉靖效劳,他对陆炳说道:“陆大人,王某这儿有个一年百万两的生意,不知道陆大人有没有兴趣啊?” “呃,一年百万两,解元郎在说笑吧!” 王道秋一开口就说百万两的生意,这让陆炳有些不相信。要知道现在大明一年的财税收入中,现银也就四百多万两。如果再加上粮食、丝绸、熟铁等实物税,折合银两也就一千五百万两左右。全国一年的税收就一千五百万两左右,王道秋一个无权无势的解元,却一开口就是百万两的生意,这让陆炳很难相信王道秋的话。 见陆炳不相信自己,王道秋拿捏着自己的表情,轻蔑的说道:“说笑?陆大人,这北京城里六十八万老百姓,十几万军队,几万宫里和各衙门里吃公家饭的,还有那些商旅、我这样进京赶考的举子。陆大人,现在咱北京城里这近百万的人口,你说他们在接下来五个月的冬天里,过冬取暖要花费几何?” “过冬取暖?北京过冬取暖主要是木炭和煤炭。木炭较贵,每百斤三钱五厘银子左右,煤炭较便宜,每百斤一钱三厘银子左右。至于这五个月冬天,到底要花费多少取暖费,公家的衙门花费较多,毕竟公家的东西没人会心痛。而民户家里节俭些,一个五口之家在五个月的冬天里,大概烧六七千斤煤取暖,差不多就够了。” 按陆炳说的,现在北京的一户普通老百姓家,五个月冬天要烧六七千斤煤取暖,按后世算法也就是三吨煤左右。而现在北京的煤价是每一百斤一钱三厘银子,六七千斤煤,也就是八两银子左右。 一个普通五口之家的民户,一个冬天取暖费要八两银子,平均每人就是一两六钱。北京一个人一个冬天的取暖费要一两六钱银子,那北京百万人口,这不就是要一百六十万两的取暖费喽!如果再加上烧饭的用煤? 想到这里,王道秋心里更是打定了自己心中那个蜂窝煤的生意。于是他又向陆炳说道:“陆大人,你说的那每百一钱三的煤价是指块煤吧?而那些煤粉应该是很便宜的吧?” “噢,煤粉啊!煤粉不好烧,堆那儿风一吹,又搞的满院都是。所以这煤粉确定要比块煤便宜的多,一般都是买块煤,搭送些煤粉。” “好,陆大人,如果我说我现在有办法,把煤粉卖的比块煤还贵,这你信不信?” “这,这个,解元郎天资聪慧,非常人所能及。但解元郎,这坑蒙拐骗对你将来可不好。” 王道秋说自己有办法把煤粉卖的比块煤还贵,这让陆炳误会了。陆炳还以为王道秋这话的意思,是想利用他自己的聪明去坑人。于是劝王道秋不要因为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而影响自己将来的前程。 得,被陆炳误认为是匪类了,一片才华,却被陆炳如此糟蹋,王道秋觉得自己很受伤。但为了大计,他还是忍着心中的不快,对陆炳说道:“陆大人,煤炭这么个大买卖,你们锦衣卫不可能没有份吧?” “哈哈哈哈哈,别的举人问这事,陆某是不会承认的,毕竟官府不能与民争利吗。但解元郎问这事吗!不瞒解元郎,陆某与解元郎一见如故,我相信将来陆某与解元郎一定会是诤友,所以这事陆某也不瞒解元郎。在前朝武宗时,武宗皇帝为敛财,各种各样的招术是花样百出,其中就包括控制采矿权。” “武宗时我锦衣卫的指挥使钱宁,也是个敛财高手,他任内就在京郊宛平县,控制了好几块煤田。而这些煤田在钱宁伏诛后,明面上是由民商开采的,但实际上是我锦衣卫的公产。不瞒解元郎,去年这些煤田产煤四万万多斤,为我锦衣卫盈利三万多两银子。象离咱这儿一里多的地方,就有我锦衣卫控制的一个堆煤场和铁匠辅子。” 什么,离这儿不远就有锦衣卫的堆煤场,那还钓毛鱼啊?知道了离此不远,就有锦衣卫的堆煤场,王道秋也懒得跟陆炳在这儿胡扯淡了,他决定用事实教育一下,这个十六世纪的土鳖。 于是他站起来就让陆炳别钓鱼了,现在就带他去堆煤场。他要现场演示给陆炳看,什么是一年百万两的生意。 陆炳今天本就是心里有些烦,出来散心的,不为钓鱼。现在王道秋说要带他去见识一年百万两的生意,他自然也就没心情再钓鱼了。收起鱼杆,就挥手让隐在暗处的随从牵马过来。 渔具什么的交给陆炳的随从,对方给王道秋空出了一匹马,可尴尬的是王道秋不会骑马,于是陆炳就让一个自己的随从和王道秋共乘一骑。 一里多路,用后世说法就是五六百米,快马几分钟就到了。来到这里坐在马上,王道秋看远处的城墙离这儿大概也就是三四公里的样子,而这儿是一个占地五六十亩的一片场蓬区,一眼望去除了黑灰灰的煤,也就是铁匠辅里那火红的炉火了。 陆炳带着王道秋进到堆煤场里,一看到陆炳领着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进来,煤场管事的忙上前来,嘻皮笑脸的讨好道:“陆大人,你今儿怎么这么有空来煤场啊!” “噢,今天来你这儿有点事。”边说着话陆炳边下了马,然后他马鞭一指王道秋道:“这位王大人,是本督的好友,接下来他有什么要你办的,你都听他的吩咐。” “是,是,小的明白。” 交代完了煤场管事,陆炳就让王道秋有什么要办的,就吩咐这个煤场管事。 得到陆炳的授权,王道秋就下得马来,先吩咐管事的着人去弄一百斤干黄土,然后再称四百斤煤粉,将一百斤干黄土和四百斤煤粉搅拌匀,最后加水弄成做包子面条时,那样的面粉团干湿度,放那儿备用。 管事的得到吩咐,忙着人去办,然后他又按王道秋的吩咐,领着王道秋,陆炳他们来到了堆煤场里的铁匠铺。 面对那一堆堆炉火,王道秋向管事的问道:“管事的,这儿有多少工匠啊,平时他们都打什么,手艺怎么样啊?” “回大人的话,这儿有二十九口炉子,百多个铁匠。平时就打些农具和厨具,供给矿上和城里。这些铁匠都是世代匠户,从小跟着家里长辈打铁,手艺没得说。” 二十九口炉子,百多个铁匠,生产量不够啊!好在这铁匠辅直接在煤场里,燃料不用愁,扩充产能倒也方便。 想到这里,王道秋就让管事的唤来这些铁匠里,手艺最好的那几个铁匠。然后他就画图纸,现场讲解、现场指导这些铁匠,打造便携式蜂窝煤机和煤球炉子。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这些铁匠终于是打造出了王道秋还算满意的蜂窝煤机。这所谓的蜂窝煤机,实际上就是下面一个压形模具,上面连着根杆子以及手把。 拿到了蜂窝煤机,王道秋又让煤场管事的,把拌好的煤粉着人运到这铁匠铺来,并准备几块干净平整的长木板。 一切材料到位,然后王道秋就现场给众人演示起了,怎样压蜂窝煤。他压了十几个后,就让铁匠们一个个的上来每人压几个,毕竟实践出真知,只有让这些工匠使用一下,他们才知道工具哪儿有不足,哪儿需要改进。 压完蜂窝煤,放到长方木板上,王道秋就让他们将蜂窝煤放到炉火边去烤。烤干了几个后,王道秋就拿一个蜂窝煤在炉火上点红,再放进煤球炉子里,一个个孔对好,加了四个蜂窝煤上去。 做完这一切,指着煤球炉子,他对陆炳说道:“陆大人,这就是蜂窝煤,加上这特制的煤球炉子,这火会很稳定。像这样不关底下风门,加四块蜂窝煤上去,大概能烧一个半时辰。如果关了底下的风门,这样的四块蜂窝煤可以烧一个晚上。” “什么,这样的四块混了土的煤,它可以烧一晚上,不用人再去加煤?” “对,陆大人,关于我所言是否属实,你今天就可以拿几块蜂窝煤和一个煤球炉子,回家试试。不过我提醒你陆大人,这煤球炉子看似无烟,但其实它是有烟的,所以在把这炉子放屋里的时候,你要做好烟筒子排烟。” 第三十四章实力不济得忍 四个蜂窝煤,开着风门可以自己烧一个半时辰,关上风门可以烧一晚上。这蜂窝煤自已可以这么长时间烧,不用人看火,不用人中途去加煤,这太方便了。 尤其是用于冬季取暖,几个蜂窝煤往炉子里一垒,关上风口,一晚上都不用你再离开温暖的被窝,起来去加煤加炭,这太让人省心了。 有这实用性,它的市场需求可想而知,而且这蜂窝煤,陆炳刚才也入手掂了掂,一个大概也就一斤左右,按着煤粉和泥粉四比一的比例,那一个蜂窝煤所用煤粉最多也就十二两,加上工钱,一个蜂窝煤的成本,也就一文钱左右吧。 一文的成本,那卖一文三一个这很合理吧!毕竟四个蜂窝煤,就可解决一个房间一晚上的取暖,这可比烧柴,烧炭要省钱省心多了。 想到这蜂窝煤光明的市场前景,现在陆炳看那一团团黑呼呼的蜂窝煤,那就像是看着一堆堆的小钱钱似的,心里美啊! 心里欢喜,但陆炳做特务工作的,心思细腻。所以尽管现在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对钱的欲望,但他还是谨慎的决定,自己先试过了,再去向他的那个“发小”汇报。 心里打定了谨慎从事的主意,于是陆炳就对王道秋说道:“解元郎,忙活了一上午,现在这时辰也快到中午饭点了,今天咱们就用你这劳什子蜂窝煤,在这儿做一顿饭菜如果?” “行啊,那咱们就用这个己经点好了的煤球炉做菜。都督你再着人,重新点一个煤球炉子,把底下的风门堵了,看那四个煤球能烧多久。”猜到陆炳的用意,于是王道秋建议道。 王道秋主动建议试这蜂窝煤,而且还信心十足。这让陆炳对赚到这笔蜂窝煤钱,他也是更有信心了。 于是陆炳他不直接回王道秋的话,而是回头冲站他后面的两人,命令道:“玄武、腾蛇,你俩马上调人将这铁匠铺看管起来。没有本督的命令,铁匠铺里的人不得离开,也不许旁人接近这里。另外再把刚才知道这煤粉和泥粉配比的人,也全部拿了,送到这铁匠铺里,管控起来。” “诺” “诺” 陆炳一声令下,那两个叫“玄武”和“腾蛇”的护卫,应诺而去。 陆炳吩咐完这事,又和气的对堆煤场管事的说道:“去,送些干净的锅碗瓢盆、菜蔬肉蛋过来。” “是” 陆炳吩咐弄炊具和食材,煤场管事的忙答应一声,就转身去拿了,而此时他的身后,则跟上了两名陆炳的随从。 看着陆炳对这事这么小心,王道秋也不好去评价这对与错,于是岔开话题道:“陆大人,看您这些护卫。我怎么觉得他们身上都煞气逼人,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解元郎,关于本督的这些护卫,本督不知道该不该跟解元郎你说。呃,解元郎你别误会,这事儿倒不是本督想瞒解元郎什么,而是怕说出来吓着解元郎。” 听陆炳这话的意思,他这些护卫的来历,这里面还真有秘密。于是王道秋这下子好奇心起,也来了兴致,他说道:“都督但说不妨,王某尚有几分胆量。” “哈哈哈哈哈,解元郎说笑了,既然解元郎想听,那陆某就坦诚相告了。不知解元郎你听没听过,民间培养獒犬的那些故事?” “略有耳闻,就是把九只小狗关进地洞里一些时日,不给吃渴。它们如果想活,就只能咬死同伴,吃同伴的肉,喝同伴的血。这样最后活下来的那条小狗,才有资格被当作獒去培训。这也就是所谓的九犬一獒吗!” 王道秋回完陆炳的话,就盯着陆炳看,等着陆炳的下文。而陆炳听王道秋知道民间怎么训獒犬,于是他就继续说道:“对,解元郎见识广博。不瞒解元郎,我的这些护卫,也是这么挑选出来的。不瞒解元郎,我们锦衣卫里有专门的训练营,三年一次从全国的孤儿里,挑选身体强壮、头脑灵活的孩子,送训练营里进行残酷的培训。这些孩子进入训练营后,会接受各种各样技能的培训,以提高他们的本领;同样也会时常对他们施以各种酷刑,以磨练他们的意志和忍耐力。” “而且他们进入训练营后,前五年每月杀一人,杀的是囚犯。五年后他们每年年底,就会和他们同期的同伴抽签,抽到一起的两人,就会被关进一个铁笼里。自笼门上锁后,教官会站在铁笼前,匀速数百个数。数过百个数后,铁笼内只能有一人活着,如两人都还有气息,哪怕只是奄奄一息,那这两人立斩。说白了进铁笼后,若你还想活着出来,就必须狠,不能留一丝情面。所以这样十年训练营淘汰下来,他们每百人中,最多只有三人可以活着走出训练营,来锦衣卫里当差。” 卧槽,每一百个人中,最多只有三个人可以活着完成这种训练,这特么也太残暴了点吧? 说实话,陆炳说的锦衣卫的这种训练方式,的确是把王道秋给吓到了,他自动脑补那些凶残的画面,一时间倒愣在那儿,有些精神恍惚了。 而这时的陆炳,看王道秋愣在那儿一副呆傻样,显然是被自己刚才的那些话给吓住了。于是陆炳他又是“哈哈哈”的一阵很有成就感的大笑,然后他拍着王道秋的肩膀说道:“解元郎,不用想那些,那些你将来都会有机会亲眼见证的。而且陆某敢打赌,这样的护卫,将来解元郎身边也是会有的。” “我身边也会有,我身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护卫?”想着这么样的杀人不眨眼,以后会跟在自己身边,王道秋是汗毛直竖,哆哆嗦嗦的说道。 而看王道秋吓成那样,陆炳又是“哈哈哈哈”的一阵大笑过后,说道:“解元郎,陆某赌你明年殿试后,一定会入职我锦衣卫。而且以解元郎之大才,只要陆某掌这锦衣卫,陆某保你五年之内,在我锦衣卫之中,只居于陆某我一人之下。那到时解元郎你就有资格,去训练营里挑选你自己的手下了。哈哈哈哈!” 说完话,陆炳仰天又是笑的放肆。说实话,陆炳现在的模样有些嚣张,就像吃定了王道秋似的,这让王道秋心里有些不爽,有种想上去把陆炳他那脸踩大一码的冲动。 不过理智还是让王道秋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毕竟人家陆炳可是大明武进士,还在长城上跟蒙古人干过三四年,有亲手杀人的狠劲。而且他身后现在可还站着俩比獒犬还凶,还没有人性的护卫。 看看人家陆炳和他身后那俩护卫,浑身透出来的那股子强大、那股子杀气。王道秋再看看自己这副小身板,不够人家塞牙缝啊!嗨,一声叹息,无奈的从了那特么的现实。 第三十五章钢铁王朝的起步 就这样王道秋和陆炳尬聊着,等堆煤场管事的送来一堆炊具和食材。王道秋看东西这么多,一时兴起,就主动请缨当厨子,给陆炳来了顿“东北乱炖”。 两人围着煤球炉子,上面架一口锅,就这么一边捞一口,一边喝酒。吃的高兴,这话匣子又聊到了蜂窝煤的买卖上。 边吃边喝,陆炳说道:“解元郎,这蜂窝煤是好呃!咱们吃了那么久,都不用加煤的,而且火大火小,开关风门就可以调节。说实话解元郎,陆某现在虽然没去看那只关了风门的炉子,但陆某已经相信了,这炉子风门一闭,可以缓缓的烧一晚。毕竟咱们这锅乱炖,解元郎一关风门,这锅里的沸水就会慢慢的变的平缓下来,这明摆着就是底下风门一关,这炉火就变小了吗?解元郎,大才啊!” 说着话,陆炳执着筷,就给王道秋竖了个“大拇哥”,然后他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接着说道:“解元郎,这蜂窝煤好是好,可这炉子就有些麻烦了。想这蜂窝煤生意要铺开,不说朝廷各衙门的和宫里的,咱光说这京城里的民户,至少有十几万户吧!这民户家里哪怕一户人家就一个炉子一个烟筒,也至少要十几万个炉子十几个烟筒。咱按一个炉子一个烟筒三十斤熟铁算,那至少也要四百万斤熟铁以上。” “可朝廷现在每年征收的熟铁才一千八百万斤,这么点铁要保证全国上百万军队的武备、和工部的各项工程用途,这些官铁陆某能弄到的不多,它们的使用权,大多掌握在那些个混蛋手里。就比如掌握京营的那些勋贵,它们每年就以造刀枪、火炮的名义,拿走几百万斤的官铁。而要那些混蛋把那些铁吐出来,这要给的价可就大了!” “可如果不去弄朝廷的那些官铁,直接去民间买铁,这价钱就要比官价高老去了。且这些民铁明面上说是说民商的,但实际上咱大明哪座铁矿,哪个炼铁厂,它的背后不是那些王爷、勋贵啊?所以即使咱们买民铁,这么大的量要想买到,那些混蛋到时候,也肯定是会狮子大张口的。” “就像现在熟铁的官价是七文钱一斤,民价是十二文一斤,鞑子那儿一口铁锅可以换一只肥羊。我想咱们这蜂窝煤生意一旦辅开,需要大量的熟铁打造炉子和烟筒,那些个混蛋一斤熟铁只要咱们二十文,那都己经算是给我陆炳,给皇上面子的了。解元郎,这事愁人啊!” 说完这话,陆炳自顾自的闷了一杯酒,脸上写满了为难与不甘。看到陆炳这个为难样子,王道秋也理解。 说实话,大明王朝现在,在生产资料调度上的这种状况,就类似于后世某大国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初的那个时期。各种生产资料市场供应严重不足,且全部掌握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手里。价格双轨,计划外的价格要比计划内的价格,高上好几倍,且没有关系不加钱,你根本就买不到! 就像《血色浪漫》里,李援朝和钟跃民工作的那个所谓国企,它的工作形式,说白了不就是倒卖关系、倒卖批文、帮权力变现的中介公司吗? 这一点李援朝在招揽钟跃民的时候,把话就说的很清楚了。李援朝当时就告诉钟跃民,他让钟跃民到他手下干,就是看中钟跃民他老爸是斯野出身的干部,而当时改革的前沿粤省,它这个省的干部,大部分就是当年斯野南下的干部。 这里面的门道说白了就是,钟跃民作为一个斯野高级将领家的子弟,他跟粤省那儿的权贵,就是一个山头的自己人,见到人家喊“叔叔、伯伯”的,事好办、价钱也好商量。这也是钟跃民他这么一个根本不懂经济的人,却能在那儿当经理,而那些比他更懂经营的人,却只能给他打杂的原因,就比如他那个女秘书。 明白了现在大明王朝的商业环境,就是某大国的八九十年代。这种大环境下,主导商业的是权力,是一方方诸侯的利益交换,而不是市场。对此王道秋也很无奈。 大环境如此,动谁的奶酪,都会引起人家巨烈的反抗。而且这种反抗就连皇帝,他若没有洪武朱元璋,汉武刘彻,以及某大国太祖那样的杀人不眨眼与掌控大局的能力,他都不敢去招惹。 原有的供应链中,要想拿到生产资料,这成本太高。既如此,那何不再开一个产能呢?毕竟陆炳和嘉靖帝,他们可不是什么小老百姓,他们动不了原有的秩序,难道还保卫不了自己家的店辅? 想到这里,王道秋就想起了他在图书馆看到的,那些有关于老首钢的材料。 后世北京城和北京上面不远的宣化,那可是有两家大型钢企,首钢和宣钢的。而在二十世纪,支撑这两家大型钢企的“粮仓”,就是宣化本地的铁矿石,即著名的龙烟铁矿。 在图书馆的史料里,关于龙烟铁矿的发现,它是这么记录的:宣府龙关西南二十里有片高山,名黄泉岭,当地人俗话讹做黄草梁。山间涌岀一条黑沙河,向西流过一带黄土小平原,一直流入宣化的洋河,最后汇入永定河。 这黄泉岭山上有种红色的石头,拿在手里、碰在衣裳上,手和衣裳都会被染的赤红,洗都洗不干净。于是当地人一直都是挖这种红石头,当作染料,拿到集市上去出售的。 后来在一九一四年时,一个瑞典人无意间在北京的市面上,看到了这二种所谓的染料。一拿到手里,他惊呼道:“这是铁呀!”,从此龙烟铁矿被发现。 龙烟铁矿在后世是个很著名的铁矿,矿层之厚,矿质之佳,那是在全世界都出了名的。也因此它在后世,孕育了首钢、宣钢两家大型钢企。 矿石质量好且储量超二亿吨,如此巨大的一个铁矿,如果让他提前三百多年被开发,那对我中华的国力,以及王道秋自己心中那征服大海,建立日不落帝国的梦想,这绝对就是妥妥的钢铁支持啊! 想到此处,王道秋兴奋了,于是他对此时一脸愁容的陆炳说道:“陆大人,铁的事你不必过于忧心。不瞒陆大人,晚生在机缘巧合之中,曾在市面上见过一种被拿来当染料出售的红石头。向卖红石头的小贩打听,他言这种红石头出自宣府龙关的红石山,那山上挖一挖,这种红石头很常见。陆大人,晚生有一些探矿的眼力,晚生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这种红石头,他其实就是铁矿,而且还是一种上乘的铁矿,一斤矿石将近一半是铁。” “哦,解元郎此话当真?” “当真,若陆大人有疑,你不妨派心腹下属,去那宣府龙关红石山,挖一些这种红石头过来,再放炼炉里炼一炼,看那是否是铁矿石。” “善” 跟王道秋说完个“善”字,陆炳就挥手招来他身后的一名护卫,并对这个护卫小声的耳语道:“老虎,你执我的令牌,回卫里挑二十个嘴巴严的,骑快马,带上家伙什、带上些炸药。让咱在宣府的百户所派人带路,去那宣府龙关的红石山,三日之内给我送一千斤红石头过来。听明白了吗?” “宣府龙关,红石山红石头,一千斤。” “对,去吧。” “诺” 这个叫“老虎”的护卫,简明扼要的将陆炳的命令重复一遍,在陆炳确认无误后,他应诺而出。 护卫走后,陆炳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向王道秋问道:“解元郎,那宣府龙关,真有那种红石头,那种红石头真的是铁矿?” 卧槽,后世开采了一个世纪,养活了首钢、宣钢两大钢企的龙烟铁矿,它还需要质疑? 不过三百多年后的事情,王道秋也不方便现在跟陆炳明言,于是他就打了个埋伏,笑笑说道:“陆大人,一切等你那个护卫从宣府回来后再说吧!不过陆大人,如果上次我遇见的那个卖红石头小贩,他没有骗我的话。那陆大人,你跟皇上以后可都不用再为钱发愁了,因为那小贩当时跟我说的是一整座大山,都是那种红石头。这样我们开采那种红石头,在山上用炸药炸就可以了,不需要像采煤那样,还得打洞到地下。” 王道秋说的也就是露天采矿,其实根据后世龙烟铁矿的开采经验,龙烟铁矿地表以下的矿石质量更好。不过地下采矿技术要求和采矿的成本太高,而且就现在大明王朝的市场需求,龙烟铁矿地表以上的矿石,就足够了。 听着王道秋说这个铁矿,矿石不是深埋在地下,而是就以山的形式垒在地面上,到时用炸药炸,把石头从山上炸下来,就能开采出矿石,这让陆炳兴奋了,一整座山的铁矿啊,而且还那么好采,这得赚多少银子啊! 想到这里,陆炳也不禁对美好的未来,开始憧憬起来,嘴上碎碎念的嘀咕:“这可一定要是真的啊,这可一定要是真的啊!” 第三十六章小二毛 跟王道秋一起在堆煤场吃了顿“东北乱炖”后,陆炳就和王道秋一起回城。 在城门口两人分别,陆炳让人将王道秋从马上放下。他冲王道秋一拱手,道一声“珍重”,就带着他的人策马而去,只给王道秋留了那一路的灰尘,呛的王道秋是“咳咳咳”的,忙捂着口鼻往一边闪躲。 玛德,陆炳这狗日的,太不是东西了,劳纸送了他这么大一场富贵,他不赏金银却赏劳纸吃灰!太不是东西了。 是的,陆炳这家伙一心想早点去他那个“发小”那儿邀宠,都忘了给王道秋小朋友一些赏钱了。这让秉承于我帮你干活,你就得付我工钱的现代人思维来说,真的是说服不了自己啊! 于是当陆炳一个子都没给,就带着他那些护卫策马远去后,王道秋就一边嘴里吐着刚才不小心吸进嘴里的灰尘,一边心里骂着陆炳不是东西,诅咒陆炳等下到了西苑,就被他那个“发小”走“后门”。 陆炳不知道王道秋在背后诅咒他,他带着他的那些护卫,和一辆装着个煤球炉,十几个蜂窝煤的马车,向西苑急驰而去。 至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嘉靖帝差点被杨金英等几个宫女,用丝带勒死后。嘉靖帝就对皇帝的专属住所乾清宫,有了心理阴影,这以后他就搬来了紫禁城外的西苑居住,直到他死。 而随着嘉靖帝搬来西苑,大明朝廷的那些主要首脑们,也把他们的办公室搬来了西苑,从此在西苑办公,称为直庐。这也就是说,从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后,直到嘉靖四十五年嘉靖帝驾崩,在这二十四年里,大明王朝的权力中杻不是巍峨的紫禁城,而是雅静的西苑。 陆炳策马来到这个大明王朝此时的权力中心,他很聪明的在门口就下了马,自己步行进去,给皇帝以充分的面子。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岀陆炳这人做人很有分寸,脑子很清楚。其实以陆炳他与嘉靖帝的关系,先前嘉靖帝是已经赏了他西苑骑马的。 但陆炳脑子很清楚,他深知皇帝恩赏归皇帝恩赏,你臣子应该有臣子的分寸。就像你去别人家做客,人家让你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好了,难道你还真把别人家当自己家啊!所以一个懂人情世故的人,他去别人家做客,不管人家主人多客气,他都是会牢记自己客人的身份的。 平民之间相处尚且如此,臣子与皇帝相处更要注意这些细节。就比如后来的大清皇帝,他们一高兴就会赏底下大臣紫禁城骑马,可在大清近三百年的国运里,有哪个大臣会真蠢到在紫禁城里骑马的? 所以说,人家皇帝对臣子客气,那只是一个姿态。你一个做臣子的得有做臣子的分寸,不能给个梯子就往上爬。在这一点上,陆炳很尊重嘉靖帝,这也是他能长期受宠的原因之一。 陆炳这会儿去见嘉靖帝,这个时间点很好,正是嘉靖帝刚用过午膳,有空闲的时候。 来到嘉靖帝居所万寿宫门口,陆炳打赏了值守小太监一块碎银,让小太监进去通报,他自己则在外面等着。 没一会儿,刚才那个去通报的小太监和原来万寿宫里的一众太监、宫女都一起出来了,其中就包括现在司礼监的掌印吕方。 这也都是老规矩了,嘉靖帝每次私下里召见陆炳的时候,他喜欢与陆炳以朋友的方式,大家随便点。而这些帝王的真性情,是不该让太监宫女这些奴才看的。于是每次嘉靖帝私下里召见陆炳,这清场就成了第一道程序。 司礼监掌印吕方,那也是兴献王府里的老人,当年嘉靖帝还是兴献王世子时,吕方就是嘉靖帝的伴读。所以吕方和陆炳他们俩人,都是从小陪在嘉靖帝身边的小伙伴,彼此很熟。于是吕方一岀来看到陆炳,他就笑着说道:“快进去吧,别让皇爷等久了。” “诶,好嘞,那我进去了,吕哥您忙。” “快去吧,快去吧!” 辞别吕方,陆炳拎着那只煤球炉子,就进去见嘉靖帝。 而在陆炳进到屋里时,嘉靖帝正葛优躺,躺在台阶上,咪着眼看着进来的陆炳。 陆炳来到嘉靖帝跟前,忙就很识时务的作势要跪下行礼。可陆炳那身子才刚弯下,嘉靖帝就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天下人见着朕都要跪,不差你陆二毛一个。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没旁人的时候,不用那些虚礼,不用那些虚礼,可你每次还那样。二毛啊!小的时候你小子拜朕做大哥,跟我亲近,可至朕当了这个皇帝后,你小子跟朕是越来越生分了。皇帝,皇帝怎么啦!皇帝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啦?” 二毛,这是小时候嘉靖帝给陆炳起的外号。起因是当年小嘉靖被夫子管着读书,陆炳在门口等着小嘉靖下学后,一起玩。 也许是老夫子那孔孟之道太催眠了吧?陆炳等着等着,就趴门槛上睡着了。而当时的小嘉靖,在发现他的小伙伴陆炳睡着了后,就一时兴起卷了书,做成一个土望远镜偷窥陆炳。这一看,土制望远镜里就是陆炳额头,当时翘起的两束头发。 于是打那以后小嘉靖就管陆炳,叫“陆二毛”或者“二毛”了。而等嘉靖帝登基当皇帝后,他每次再称陆炳为“二毛”,就表示他希望陆炳接下来,能以朋友的方式跟他说话。嗨,皇帝称孤道寡,缺朋友啊! 三十多年的老交情了,陆炳自然知道嘉靖帝的心性。于是在听到嘉靖帝喊他“二毛”后,陆炳也很配合的,不再行大礼,而是傻笑着就一屁股坐到了嘉靖帝的旁边。 陆炳现在那模样,笑的像一个傻孩子,这把嘉靖帝给逗乐了。嘉靖帝笑着打趣道:“二毛,看你小子一脸的小人得志样,你这是又把哪家的闺女给祸害了?还有你拎着个啥就进我宫里来了?” “嗨,葱葱,我告你噢,我今天拎的东西可不一般,弄好了一年帮你赚个十万八万两银子没问题。” 既然皇帝大人想卸下伪装,做回真性情。陆炳也配合好台词,叫起了嘉靖帝小时候的外号“葱葱”。 而嘉靖帝听完陆炳的话,他也没管陆炳叫他什么,光被那一年十万八万两的银子给吸引了。于是他听完陆炳的话后,就爬起来去煤球炉边,仔细的察看。 一看是一竖打孔的炭,最底下的那块还红红的向上冒着热气。嘉靖帝没看出,这几块黑炭怎么就跟十万八万两银子沾边。 于是他一脸问号的质问陆炳道:“二毛,就这几块黑炭,是煤吧?煤这生意,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做吗,有什么好值的专门拿过来,跟我这儿逗乐?” “嗨,皇上,这是煤,但不是原先的煤,准确的说这是把煤粉和泥粉混在一块儿…………。” 接下来陆炳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把自己今天怎么和王道秋一起开发这蜂窝煤,以及这蜂窝煤的妙用,跟嘉靖帝详细介绍了一遍。 听完陆炳的汇报,嘉靖帝又思维跳跃,他跳过了蜂窝煤这事,直接问到了刚才陆炳话里提到的龙烟铁矿的事。 嘉靖帝问道:“二毛啊,宣府龙关那儿真的有红石山,那种红石头真是铁矿?” “不知道呀,现在还不知道呀!我己经派人去那儿了,我给他们的指令是,三天之日给我弄一千斤那种红石头过来。等那种红石头到了,放炼铁炉里炼一炼,才能知道那种红石头,到底是不是铁矿。” “噢,这样啊!那二毛啊,那种红石头到了后,你拿西苑来当着我的面炼,我要亲眼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铁矿石。” “什么,皇上你要看炼铁啊?那活计可脏,那不是您该看的。等我回头炼完了,我过来告诉你结果,不就完了吗?你没必要……。” “滚,你个傻不拉几的蠢货,你知道什么?那种红石头,我不但要亲眼看它到底能不能炼出铁水。如果能,我还要亲自去那红石山看一看,好布置下一步的事。” “这么麻烦啊!皇上,这事您有什么吩咐,交办给我不就完了吗?” “行了,行了,你个傻货,有些事你不懂,这事你听我的就行了。对了二毛,你说你这劳什子蜂窝煤、煤球炉子,还有那红石山铁矿,都是那个浙江解元指点你的?” “对呀陛下,那小子可对我脾气了。我啥人,陛下您了解,我就喜欢硬气的人。而且前天那小子就在这万寿宫里,御前把那夏老贼给收拾了,我那叫一个解气啊!当日我不就倒卖了点盐引吗,这点小事那夏老头还逼着我,在他府门前跪了一个多时辰,才松口放过我,弄的我在京城里是颜面扫地,在那些手下面前也抬不起头来。玛德,那夏老贼!” 陆炳气愤的说到了他当日被逼,跪在夏言府门口的事。这让嘉靖帝心里很是愧疚,毕竟抛开陆炳弄到的钱,大部分都会送他这儿来这事不说。单单这事当时可是告到他这儿,是他为了自己的面子,没护自己这个“发小”,将案子发给内阁,让内阁阁议这事,嘉靖帝就觉得自己有愧于陆炳,是自己不够朋友了。 所以现在听陆炳说到这事,嘉靖帝这会儿有些脸红,为了避免尴尬,嘉靖帝跳过陆炳罚跪夏言府门前这事。他说道:“二毛啊!你既然跟那个浙江解元对脾气,那你就跟他多学学文化吧!说真的,我是真搞不懂你小子。你小子脑瓜子那么聪明,练武那么苦,你小子也能受得住,可偏偏这读书,你怎么就不行呢?” “嗨,陛下,其实我也不是不爱读书,这看案件卷宗我就能看大半昼。” “滚,这一样吗?你小子这辈子就是打打杀杀的命。” “行,行,行,我粗鄙武夫行了吧!不过陛下,那个浙江解元王道秋,明年殿试后,你可得把他安排到锦衣卫里来帮我。” “让那小子去你们锦衣卫?那小子既然能考中浙江省的解元,那他水平考个庶吉士,应该问题不大。这么好的成绩,直接调进你们锦衣卫不合适。这样吧二毛,明年殿试后,我先让他去翰林院。我相信以那小子,敢把夏老头拉下马来的那股子狠劲,他在翰林院里呆不到三个月,翰林院里的人就该一封封弹劾,赶他走了。到那时我再借坡下驴,以惩罚他的由头,把他发配去你们锦衣卫。那这样,就合朝廷的规矩了。” 第三十七章信任 嘉靖帝说的是大实话,大明王朝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不是从大清开始的那君权至高无上,臣子皆是听呵的奴才。 就比如根据明朝体制,对于国家政令的颁布,他的程序是先由内阁票拟,也就是内阁先给出处理意见,然后上报到皇帝那儿。如果皇帝同意内阁的处理意见,就批红表示同意,再发还内阁去执行。 而如果不经内阁的票拟,是皇帝自己发出去的那些圣旨,这叫中旨,也叫皇帝的个人意见。根据明朝的体制,这些中旨岀了紫禁城后,就会被送到六科给事中那儿。那接下来这道中旨,它就可能有三种结果。 一:六科给事中经过审核,认为皇帝的这道旨意没有什么问题,那他们就会将皇帝的这道旨意下发给有关部门去执行; 二:六科给事中经过审核,认为皇帝的这道旨意有问题,但问题不大,那他们就会写上份专门的“科参”,指出这道旨意里的问题,并根据这些问题,给出自己的处理意见。然后再将皇帝的这道旨意和自己写的“科参”,一起下发到有关部门去执行,而接到这道圣旨和“科参”的有关部门,必须要严格按“科参”的指示精神办。 三:六科给事中经过审核,认为皇帝的这道中旨,纯粹就是特么的瞎胡闹,那接下来他们就是行使封驳权了。 所谓的“封驳”,意为封还皇帝失宜的诏令,驳正臣下奏章的违误。唐制规定,凡皇帝的诏敕须经门下省,如门下省认为有失宜的诏敕,可封还给皇帝。宋元时也有同封驳类似的覆奏举措,而到了明代,明代罢三省,设六科给事中,诏旨至六科给事中处,如果六科给事中认为皇帝的旨意不对,那他们就可以将皇帝的旨意退回去。 说白了,朝廷授于文官“封驳”权,这就是对圣旨的一道审核程序,省的皇帝脑子一热,就乱发圣旨,结果闹出笑话。 也正因为有这些审核的机制,所以在大明王朝的十六位皇帝中,除了太祖老朱同志和成祖朱老四,这两个人杀人不眨眼,而且能力非凡,没有文臣,他们自己就能独立处理朝政。 因此文官们实在是惹不起这对父子,不敢封驳这俩父子的圣旨,于是老朱父子的圣旨是可以任性的。而其他的大明十四帝,他们想圣旨任性,呵呵!没有文官集团的点头,大明皇帝的圣旨,就是出不了紫禁城的废纸。 嘉靖帝这个人小心眼很多,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是搞政治斗争的高手。但他没有老朱和朱老四的那股子狠劲,更没有自己独立处理全部朝政的能力和勤快。 嘉靖二十五年,虽然此时的嘉靖帝才四十一岁,但皇帝的年龄,和咱们小老百姓的是不一样的。至高无上的地位,使嘉靖帝他的生活失去了上进的诱惑。于是他对世俗感到了厌倦,再由厌倦发展至衰迈。 从嘉靖十八年起,嘉靖帝他就不上早朝了,壬寅宫变后更是一直住在西苑万寿宫,连紫禁城也不回去了。年少时的那些壮志凌云,也都在这些因循和颓废中,慢慢的消磨了。 至于国家权力吗,他仍然把持着,如果有人威胁到他的皇权,他就会像只发怒的老虎,猛虎下山扑过去咬死那些獐猫鹿免。一旦威胁解除,他就又回他的老虎洞,继续去过他那优裕懒散的生活。 正因为嘉靖帝本人的这又想掌至高无上的皇权,又不想承担那些繁重的国家政务。所以嘉靖帝他需要文官集团帮他干活,不愿意与文官集团彻底翻脸。于是他就得守文官集团制定的规矩,与文官集团凑合着过。 而且大明王朝的士林风气很正,文人中认死理的硬骨头多的是,他们那些人就根本不怕皇帝。可不是后来大清的文字狱、留发不留头,杀的上亿汉人仅剩下千把万,杀的汉族文人们,从此以后都变成了哈士奇,只会摇尾巴献媚主子。 可以说我泱泱中华,满朝皆是无节操的马屁精这种模式,就是从满清开始的。我中华的千年士林,也是被满清所消灭的,至清以后我中华再无士林。 中国士林的覆灭在满清,而在此时的大明王朝,那些文官确实是骨头很硬,惹不起、惹不起的。于是嘉靖帝把这事的门道一点,陆炳也是反应过来了,自己想调王道秋这样的学霸来锦衣卫当差,这的确不能太直接,得玩套路,得绕一些弯子。 于是明白过来的陆炳,装着一副傻样,冲嘉靖帝竖了个大拇哥。而此时的嘉靖帝看自己的小伙伴高兴,他也受到感染,心情好了很多,也就和陆炳打闹在了一起,就像他们孩童时那样。 不说陆炳和嘉靖帝的那些不可描述的基情,翌日一早,王道秋又是睡到自然醒,去井边洗漱时,今天没看见秋嫂带着小丫头三娘在那儿洗衣服,倒是看见院里的绳上晒满了被子。 抬头望望天,今天这日头确实不错,于是王道秋在洗漱完,就回去把自己的被褥也拿出来晒了。 晒好被子,拿上渔具他准备今天再去昆明湖钓鱼。可当他刚走出院门,就有一个精壮的汉子站到了他的面前,拱手抱拳道:“标上腾蛇,见过大人。” 腾蛇!这名号牛逼,昨天听过,是陆炳的一个护卫。可陆炳的护卫怎么会大清早的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尼玛,陆炳这孙子,他把劳纸给监控了! 想到自己被人家给监控了,王道秋心里是一百个“草泥马”,但面上他也不敢说呀!于是他挤出一丝笑容,装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样问道:“是你家陆大人找我吗?” “是,大人,我家陆都督,就在前面内宫监的铁匠工妨里等大人。” 陆炳这家伙,大清早的居然就在内宫监里办事了,这家伙倒比自己勤快呃!想着这些,王道秋也不说话,先回院子把自己手上的渔具给放回去,然后出来冲腾蛇作了个“请”的手势,让腾蛇在前面带路。 腾蛇带着王道秋来到内宫监的铁匠坊,在门口就听到这里面“钉钉铛铛”的打铁声吵的要命,进到工坊里面,更是得捂耳朵了。 看着王道秋捂着耳朵进来,陆炳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他就过来,领着王道秋穿过一个院子,来到了这里办公的地方。 进到屋子里面,陆炳手下在外面把门带上,让陆炳和王道秋两人在里面单聊。 陆炳先请王道秋坐下,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解元郎,怠慢了怠慢了,这么早让解元郎过来,却连口茶水都没有,实在是太怠慢了。” 连口茶也没有,可以理解,毕竟这儿不是陆炳的地盘。而且这里是力巴们干活的地方,这儿能有什么好茶? 于是王道秋也不在茶水这事上,挑陆炳的理,而是平静的问道:“陆大人,这内宫监是宫里管的吧,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怎么会大清早的在这儿啊?” “噢,事情是这样的,解元公。昨日我将蜂窝煤的事,报于皇上之后,皇上非常重视。当晚就让司礼监掌印吕公公,和我一起去宴请京里的那些勋贵,讲明白以后我们按着块煤的价格,收购他们名下煤矿所有的煤粉。同时他们保证不仿造蜂窝煤和蜂球炉子。跟那些勋贵谈好之后,皇上又吩咐内宫监以后配合咱们的蜂窝煤生意,内宫监铁匠工坊帮着打煤球炉子,泥瓦匠帮着去人家家里造烟道。” 嗨,这嘉靖帝对赚钱这事还真是上心噢,不但让司礼监掌印吕方代表他和陆炳,一起去跟京城的那些地头蛇们,谈好蜂窝煤这生意是他的地盘,还让宫里的工匠,帮着他赚钱。 心里感慨着嘉靖帝的死要钱,王道秋又问道:“这事既然陆大人和皇上都安排好了,那陆大人您这么早把我叫过来,又是为何啊!” “呃,解元公,事情是这样的。昨日我派去宣府那边的亲卫,他们骑快马是午夜时分,到的我锦衣卫宣府百户所。那儿的百户跟我派去的亲卫说,宣府龙关附近的确是有座红石山,而且那种红石头比一般普通石头,确实要重的多。得到这个确切消息,我的亲卫马上就飞鸽传书了回来。” “解元郎,这个事情我是这么想的,既然那儿确有红石山,而且那种红石头确实比普通石头要重的多,我想那种红石头,应该就跟解元郎你说的一样,确是铁矿石。不瞒解元郎,这事我已经报给皇上了,皇上对此事异常重视,言明要亲眼见见那种红石头,到底能不能炼出铁水。解元郎大才,所以陆某就想解元郎能不能帮着,改进一下我们的炼铁炉子,好让皇上到时看了高兴。” 改造炼铁炉子,这个可以有,这可是个露脸装叉的好机会。玛德,这次必须得把嘉靖帝给震慑到,让这十六世纪的土老冒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工业的震撼。 不过想归想,到底该怎么着,还得看人家陆炳的意思。于是王道秋就试探着问道:“改进炼铁炉子这没问题,只是不知道陆大人想让皇上看到什么样的。是那些个一次只能炼个几十斤的小玩意呢,还是一炉能炼几十万斤的大家伙?” “什么,一炉能炼几十万斤?解元郎莫不是开玩笑?我大明现在最好的炉子,一炉也只能炼六千斤,几十万斤,这怎么可能?” “陆大人,你刚才已经言明,改进的炉子是给陛下看的。您认为王某敢当面欺君吗?” 是啊!改进后的炉子可是要给皇帝看的,王道秋他就算胆再大,也不敢欺君吧!想到这儿,陆炳他有些相信王道秋的话了,而且他自己也想看看,那一次能炼几十万斤铁水的炉子。 想明白这些,陆炳对王道秋说道:“解元郎,陆炳视解元郎为朋友,解元郎的话,陆某自是信的。那好吧,那陆某就陪解元郎疯一回。解元郎大胆放手去试,如事不成,陆某自当在陛下面前为解元郎求情。” 陆炳同意了,十六世纪的大钢铁厂啊!快出来吧!想到这爽处,王道秋笑着跟陆炳说道:“既然陆大人你相信王某,相信那些红石头确是铁矿石,相信王某可以造出那一炉可以炼几十万斤的炼铁炉。那有些事王某就知无不言了,就比如未来的这炼铁厂。” “炼铁需要大量的铁矿石、焦炭、石炭石,这些都需要水路运输,炼铁过程中还需要大量的冷却水。这些都注定了炼铁厂,必须得建在大的河流边。我们京城通往宣府那边的大河,也就是永定河了,而且咱们京西的采煤区,也挨着永定河………。” 接下来王道秋就详细的跟陆炳阐述了炼铁厂的选址问题,这方面他引用了当年首钢的选址理由,比如这一地区地质稳定,挨着水源交通方便,挨着京西优质炼焦煤产区,以及附近的将军山,就有丰富的炼铁辅料石灰石资源。 王道秋滔滔不绝的讲了小半个时辰,陆炳非常认真的听着,他越听越靠谱,越听越兴奋,听到最后,他在屋里实在是坐不住了,拉着王道秋就往城外去实地考察。 第三十八章世界第一大钢企的选址(上) 陆炳拉着王道秋出了内宫监铁匠工坊,这次陆炳比较有人性,知道王道秋不会骑马,他就让手下备了辆宽大的马车,他和王道秋一起坐着马车出城。 大明王朝的宛平县,位于北京的西郊,是北京的附郭县,宛平二字取自于“宛然以平”之意,其辖区包括后世的北京西城区、丰台区、石景山区、门头沟区、海淀区。 永定河就自宛平县中间穿过,永定河可以说是流经北京的最大一条河流,它全长六百五十多公里,上游两大支游,北支为发源于内蒙的洋河,南支为发源于山西宁武的桑干河。洋河和桑干河在朱官屯汇合,也就组成了这永定河。 王道秋和陆炳坐着马车,就来到了宛平县的永定河边,面对那滔滔的永定河,陆炳指着脚下那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荒滩说道:“解元郎,刚才你在内宫监里的话,陆某听明白了。可这要在永定河边建铁厂,咱们恐怕就要把主意打在这些荒滩之上了。解元郎你看这些荒滩,现在快入冬了枯水期,它自堤岸到水面,足有二十丈宽,等到七八月永定河洪水期,这些荒滩都会被洪水淹没。” “咱们在永定河边建铁厂,如果要征用河边的农田,朝廷上的那些大臣肯定是要闹的。毕竟那些河边的农田,都是上好的水浇地。我朝以农为本,水浇地拿去建工坊,这绝对是找死啊!所以咱们要想在这儿建铁厂,就只能填高这些荒滩地了。毕竟这些荒滩地是无主的荒地,要弄这些地,只要跟宛平县衙打声招呼就可以了。” “而咱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陆某觉得应该是最适合建铁厂的。解元郎你看,这儿的河道有近百丈宽,这水足够多。而且这地方离官道不远,交通方便,周围又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到时铁厂建立这儿,铁厂里工匠的吃喝,附近农户就能供给。” 陆炳说的是事实,封建农业社会吗!耕地是根本,尤其是这些河边的水浇地,那更是被国家重点保护的,所以建铁厂这用地不能打河边农田的主意,只能打这些荒滩的主意。 而陆炳选的这个地方,王道秋往身后望望,也的确就是一望无际的北京大平原,交通方便且能提供充足的后勤保障。这是优点,同样也是缺点,缺点一就是安全问题,熟悉历史的王道秋可知道,在嘉靖二十九年八月时,蒙古人就会杀到北京城下。而把铁厂建在北京城郊的大平原上,这不就是送给蒙古人抢吗? 至于说什么穿越人士可以改变历史,那为什么要改变历史呢?不让蒙古人的马刀,让大明的皇帝和满朝文武们,深刻的认识到大明军队现在有多垃圾,那下一步的军事改革又怎么进行呢?而如果没有一支剽悍的军队,又谈何日不落帝国? 所以对于四年后的那场蒙古同胞北京一月游,王道秋虽对北京周边的百姓有愧。但他觉得自已在这事上,到时只能提前动员人们撤离了,而至于到时到底能救多少人,那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除了安全上的原因之外,不能把铁厂建在这北京城郊的这大平原上的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王道秋还考虑到了北京这地儿的气候,以及铁厂的规模等因素。说白了就是这点河滩地太小了,装不下他的理想。 考虑明白了这些,王道秋望着永定河两岸的地形地貌,他心里也有了个初步的规划。于是他向陆炳说道:“陆大人,您选的这地是很不错。但是咱们要建的铁厂到底有多大,您心里可能还不大清楚。我这么跟您说吧,王某心中的那个铁厂,他一年的产铁量,应该比我大明现在全国的产铁量,还要多几倍,甚至是十倍。” 大明王朝朝廷一年征收的官铁是一千八百万斤,折合后世的计量单位,不到一万吨。但大明全国的铁产量可超过十万吨。王道秋说要建产量是大明全国产量几倍,甚至是十倍的铁厂,这让陆炳听着有些像天方夜谭了。 于是陆炳一脸懵逼的样,直盯着王道秋问道:“解元郎,你这话太大了吧?” “大吗?陆大人,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宣化那边绝对不止一座红石山。只要人手够,咱们围着红石山,用炸药炸,然后人再上去把炸下来的铁矿石装车运走,上万人一天采个上千万斤铁矿石没有问题。上千万斤的铁矿石,至少可以炼四百多万斤铁,而咱们大明朝廷一年一千八百万斤的官铁征收量,在咱铁厂也就是四五天的产量。四五天抵现在朝廷一年的官铁征收量,那一年呢?” “还有仅这京西宛平它的煤、石灰石,就足以支援起一个超大铁厂。更何况这永定河的两大支流,洋河和桑干河两岸各府县,有的是煤田、石灰石和烧耐火砖用的粘土。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凭什么咱们不建一个旷古未有的大铁厂?” 王道秋把理想说的是证据充分,慷慨激昂。陆炳听了想想也是,只要宣化那边的铁矿石是实打实的巨大,那再加上自己宛平这儿的煤、石灰石,确实足以支撑起一个超大铁厂。 超大铁厂、超大铁厂,陆炳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突然间他想起了昨日,他在西苑永寿宫中,嘉靖帝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嘉靖帝为什么坚持要亲眼见一见,那红石头到底能不能炼出铁水。和如果这红石头到时真炼出铁水后,嘉靖帝为什么说要去亲眼见一见那红石山。 懂了,懂了,皇上昨天在听到这事的时候,他应该也像王道秋现在一样,有个大铁厂的梦想吧!毕竟如果真能掌握这么一个大铁厂,这不但以后不愁钱花了,更重要的是皇权从此有了钢铁的支持,那就更稳固了。 想到了嘉靖帝可能的大钢铁计划,陆炳再看看自己选的这地儿,他的确是小了,也存在安全的隐患。于是想明白了这个,陆炳忙就呵令手下,去找两艘船来,他要跟王道秋一起沿河而上,去给未来的铁厂重新选址。 平原地带人口密集区,大河边船不难找,陆炳一声令下,他的两拨手下骑马,很快就分上下两个方向,去寻合适的船了。 没一会儿,陆炳的手下支使着船夫,把七八艘船撑到了陆炳的面前,让陆炳挑。陆炳挑了两艘又大又干净的船,就带着王道秋向永定河上游驶去。 之所以是向上游而不是向下游,是因为永定河下游都是一望无际,人口稠密的大平原。而永定河上游都是山区,山区不但有利于安全,还有利于征地。 上了船后,王道秋就想着穿回图书馆去查资料,于是他就对陆炳表示,有些事他还要进船舱冷静的想一想,让陆炳不要打忧他。然后他就进了船舱,灵魂穿回了图书馆。 在图书馆里,王道秋就开始查阅后世这门头沟地区的地理资料。经过一阵认真仔细的查阅,王道秋把自己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叫王平煤矿的地方。 根据史料记载,王平煤矿井田范围东至永定河河道,西至木城涧煤矿工业广场,南至九龙山的十字道。煤田东西走向六公里,南北相距五公里,煤田面积十三点五平方公里,而且这里的煤,还是那种埋藏浅易开采的炼焦无烟煤。 资料里还说王平煤矿不但就在永定河边,它还挨着南涧河,而这条南涧河的上游,就有一座储量惊人的鲁家山石灰石矿。 这也就是说,炼铁三大原材料,这条南涧河边,可以提供煤和石灰石两样,只需将铁矿石从宣化龙烟铁矿运来即可。 在图书馆里查到了自己想要的,王道秋就还魂回了这十六世纪。 因为不确定这三四百年来,这地方地名的变化,王道秋走出船舱,就踱步到了撑船船夫的身边,带着套人家话的目的,跟人家攀谈道:“船家贵姓啊?” “呦,当不得贵人问,小的姓陈,家里行二,熟人都叫小人陈老二。” “哦,原来是陈大哥啊!那陈大哥,你在这永定河上跑船多少年了?” “呦,贵人可别这么称呼小人,小人当不起,贵人您叫小人陈二就行了。小人十五岁在这永定河上讨生活,一转眼有二十二年了。” “二十二年了,那你对这永定河两岸应该是很熟悉的喽,那你跟我说说,这宛平县都有几条大河注入这永定河的。要那种长十里以上,河面宽十丈以上的。” “噢,贵人要问咱宛平县注入这永定河的大河啊,那这还真没几条。这不,贵人前面不远就有条南涧沟,有十几里长,七八月丰水期时,这河面有个三十几丈吧!那现在枯水吗,也就十三四丈吧。” 南涧沟、南涧河,只一字之差,这应该是没错了。找到了地儿,于是王道秋跟船家陈老二说道:“船家,船在前面南涧沟停一下。” “好的,贵人。” 跟船家陈老二说完话,王道秋就去到船头,跟陆炳去聊天了。 船行了十几分钟,到了南涧河与永定河的交汇处,船家陈老二按着王道秋的吩咐,将船停在了河口,并高声提醒,船到南涧河口了。 站在船上,王道秋指着这南涧河口,对陆炳说道:“陆大人你看,这条南涧沟现在河面就十三四丈宽,夏季丰水期可以有三十多丈。如果咱们在这河口向上两里处,炸山造一个坝出来,把这河水堵住,那这二里的河道至少可以填出一百五十亩的平地来。如果再算上周围那些缓坡,到时咱们把这些缓坡上面那些石头,开出来填河道,那现在这河道两边的缓坡,又可造出四五十亩的平地,这一加就是两百亩的平地了。” “还有这永定河,现在沿南涧河两边的那些,枯水期露出来的荒滩。那时咱们再筑一个堤,那至少又可以围出百亩的地来,到时咱们可以用这百亩地,堆铁矿石、焦炭和废矿碴。” “至于筑坝吗,咱们可以把那坝筑五丈高,平时将水拦在里面,将水位保持在坝前四丈左右。然后再在两侧山腰三丈处,各开两道大的水沟,平时这水沟里的水居高临下,自己流到咱们的厂区里,供咱生产生活用,不用咱费力去提水。在夏天山洪时节,把那俩水沟面向永定河的闸门打开,以便于外速泄洪。” “同时在堤坝的中间,咱们也可以设几个闸口,底下连几条水道,再在水道里装水轮机。利用水流直冲而下的动力,转动水轮机,再把……。算了,陆大人,我这么说可能太复杂,我就问陆大人,您见过水力舂米吗?” 从小生活在湖北长江边钟祥的陆炳,这水力舂米,他当然是见过的。于是面对王道秋的这个问题,他有些疑惑的问题:“水力舂米,我小时候在安陆时见得多了,这东西在安陆基本上村村都有啊!我跟皇上小时候溜去乡下玩,看到那东西自己一提一落,一下下的敲打底下的那些稻谷,皇上那会儿都叫这东西是磕头机。” 嗑头机!挺形象的,小嘉靖大才啊!知道陆炳知道这水力舂米,王道秋松了一口气,既然人家知道,那这东西的原理就不用再解释了。于是王道秋又接着说道:“噢,陆大人知道那东西就好!那陆大人我问你,如果咱把那嗑头机底下的稻谷,换成烧红的铸铁呢?” “解元郎,你是说让那水力舂米,变成水力煅造,就像铁匠师傅一锤锤,锤打那些铸铁一样?” “陆大人聪慧!” “哎呦,这哪是陆某聪慧啊!这是解元郎你大才啊!是呃,这水力既然能舂米,自然也是能打铁的。解元郎,你太聪明了!” 陆炳得到王道秋的提点,立马就想到了水力煅造机,这原理太简单了。毕竟咱老祖宗己经拿这,舂了上千年的稻谷了。 第三十九章世界第一大钢企选址(下) 说完了这水力煅锤机,接着王道秋又指着这永定河岸边,跟陆炳一起规划未来的矿石装卸码头,矿石堆放场,以及矿碴堆放场,矿碴该怎么处理。 事情很多很杂,王道秋凭着图书馆里的资料,以及后世网上看到的那些钢铁厂规划,成功的和失败的一些案例,一件一件的跟陆炳描述。 而陆炳全程也都很认真的听王道秋,在那儿作科学规划。他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会不耻下问,直接向王道秋请教。 就这样聊着,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见日头己快进正午,陆炳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烦了解元郎一个早上。那今天的事儿就到这儿吧,咱们现在回去吃饭,一切等红石山的那些红石头出结果了,剩下的事再让皇上定夺。” 回去,现在回去,那王平煤矿怎么办,还让他埋在地下?这怎么可能? 于是不甘心的王道秋,面对陆炳现在回去的提议,他说道:“陆大人,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跟您说过,我有看矿的本领?” “记得啊!这怎么啦,解元郎?” “哈哈哈哈,没什么!陆大人,如果我现在跟您说,就在咱这对面永定河边,有一块大煤田,您信不信?” “哦,解元郎此话,不是戏言?” “不是!若陆大人信得过在下,咱们现在就去河岸下船,去找那块煤田。至于今天中午这顿饭食吗,你差人坐一条船,去买来便是。” “好,好,好,那又要辛苦解元郎了。” 说完客气话,陆炳就去布置了,而等陆炳差了两个手下,坐后面那条船去买饭食,另外再让他们带些锄头、铁锹回来后,王道秋和陆炳坐的这条船,就靠岸了。 下了船后,王道秋让陆炳和他那些手下,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他自己先去附近转转。 离开了陆炳他们有百多米,王道秋的灵魂就穿回图书馆,去查看王平煤矿的那些老照片,重点是那些照片上的山。毕竟三四百年的时间,它可以让那些地面上的东西变化很大,却它对山势形态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 王道秋在图书馆里,将那些照片里的山势形态,牢牢记在脑海里。然后再穿回来,对照照片里的那些山,寻找这现实中的那些山。 又往前走了几百米,他终于是将照片中的山,在现实中找到了。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王道秋就站到一个高处,冲着陆炳他们一边挥舞双手,一边冲他们高喊,让他们过来。 当见到陆炳他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向自己这边赶来后。王道秋就从高处下来,开始动手清理这河滩上的石头。 不大一会儿,陆炳领着手下过来了。陆炳一见到王道秋,就问道:“解元郎,你说的煤田,不会就在这河道上吧?” “陆大人,据在下的看矿本领,河道这边应该是这块煤田的边缘,大头应该是在附近的这些山谷里。我现在之所以先搞这河道上的,就是想看看我有没有看错。毕竟这河道荒滩上面的土,经永定河千百年的洗涮,如底下有煤,那也应该是不深了。来,陆大人,麻烦兄弟们先用刀挖吧!” 河道上有煤这事情,王道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陆炳现在也有些犯迷糊,不知道该不该信。但他还是给王道秋面子,命令手下,用他们的绣春刀往底下挖。 刀是武人的至爱,尤其是这随身配带的绣春刀。拿自己视如兄弟的绣春刀去挖土,这让现在跟在陆炳身后的那十几个锦衣卫,他们是真不高兴啊!可他们又不敢违抗陆炳的命令。于是他们一个个的一边拔刀,准备去挖土,一边都斜视着王道秋,那是满眼的嫌弃啊! 十几个锦衣卫,他们自己做了分工,一半人拿名贵的绣春刀当锄头用,在那儿往下挖土,另一半人则在旁边负责清理,挖岀来的那些河沙,淤泥和石头。 挖着挖着,底下又见水了,他们只好又去船上取了桶、盆过来,一边往外勺水,一边继续往下挖。 就这么干着,一直等到买饭的人把饭和锄头、铁锹弄过来,大家吃了饭,拿上称手的家伙,又继续干。 大概是挖到离地面有四米多深吧!底下挖的锦衣卫一声大呵:“都督,煤,底下真的有煤!” 卧槽,终于是挖到了,图书馆你真是太给力了!心里感谢着图书馆,王道秋就和陆炳一起站过去看。 陆炳显然是比王道秋更兴奋,毕竟找到了煤田,虽然大头是嘉靖帝的,但他分两三成,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站在那洞顶,陆炳就兴奋的冲底下喊:“确定是整块的煤吗?” “确定!都督,等属下们将这底下的水勺干净了,您就能自己看到这底下的煤了。” “好,那你们快把这底下的水弄干净。” “诺” ……………… 几分钟后,锦衣卫们把洞里的水都排干净了。这水一除,底下那一整块铺满洞底的煤,就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闪闪的亮光。 煤,这是煤,这里真的有煤。看着那闪亮的煤,陆炳是兴奋了。双手捏着王道秋的肩膀,就是大笑着说道:“解元郎,大才啊!这么块煤田就在河边,还离地就只有一丈多点。千百年来就是没人发现,而你解元郎,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太神了!解元郎,你真是个宝贝啊!哈哈哈哈哈!” 发财了,发大财了,这煤田就在河边,还埋的那么浅,有这么块好煤田,想不发财都难啊!陆炳现在真的是太兴奋了,他现在真是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位浙江解元,就是棵摇钱树。而且这会儿他对王道秋说的,那红石山上的红石头就是铁矿石这事儿,也是深信不疑了。 确定了这一片确实有煤田,陆炳就让两个锦衣卫在这儿守着,另派两个锦衣卫去自己锦衣卫控制的煤矿,让那儿管事的,派人来把这块煤田到底有多大,勘探清楚。 布置完了接下来的工作,陆炳就满心欢喜的搭着王道秋的肩膀,上船回去了。 在船上陆炳还是难掩心中的喜悦,向王道秋问道:“解元郎,依你的眼力,你看这块煤田,它能有多大啊?” “长宽应该都在十里左右吧!” “长宽都有十里,那这块煤田不小了,以后咱们把铁厂建在这儿,那这炼铁的焦炭可就有着落了。” 王平煤矿在后世正常年份,年产煤六七十万吨,努努力最高年产一百五十万吨。这产量马马虎虎够王道秋对未来钢铁厂的规划。 可十六世纪大明的水平,它怎么能跟后世比呢?说实在的,按大明现在的采矿水平,这王平煤矿能年产十万吨,王道秋就叹为观止了。 所以现在陆炳指望什么,这一块煤田就能撑起王道秋心中的那个钢铁厂。这明摆着又是惯性思维,他把王道秋心中的那钢铁厂,当现在大明的那些小作坊铁厂,来看待了。 土鳖啊!老脑精啊!陆炳那话是真伤王道秋的自尊啊!但这会儿王道秋也懒得在这方面跟陆炳费口水,等到时候把铁厂建起来了,让他亲眼见识一下,什么是近代工业,相信到时陆炳他自己就会知道,他那是有多土鳖。 第四十章借房住的内阁大学士 回到北京城,这次陆炳倒做了回人,没有只顾自己去邀功,而只留给王道秋一路的烟尘。 车马进入北京内城后,陆炳就拉着王道秋去了北京城此时最好的一家酒楼,开了个包厢,山珍海味七个碗八个碟,是一顿的胡吃海喝。 吃喝尽兴后,微醉的陆炳一拍掌,包厢外进来个护卫,不等这个护卫行礼,陆炳就抢着说道:“去,把我吩咐的东西,给抬进来。” “诺” 护卫应“诺”而去,陆炳就一嘴酒气的凑到王道秋的耳边,小声的说道:“解元郎这些日子太辛苦了,陆炳备了点薄礼,以示感谢,解元郎不要嫌弃。” 备了点薄礼!玛德,陆炳你总算是又中国人了,这样才对吗!想着堂堂大明头号特务头子的“薄礼”,王道秋此时心里是万分期待,想必以陆炳的身份,这礼再“薄”也够在北京买房买车了吧! 心里美着,但在面上,读书人得清高,得视金钱如粪土啊!但装的太清高,又恐怕人家真信了,再把礼给收回去了,那就不好了。 婊子的实惠要拿到手,贞洁牌坊也不能倒。在这个大原则下,王道秋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他脸上装着有些为难的说道:“这样不好吧,我帮陆都督办事,那是出于公心,是为了给皇上尽忠,收礼不好吧?” “诶,解元郎!俗话说的好,皇上也不能差饿兵啊!你忠君之事,拿点赏应该!而且那些东西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只是一些字画。你们文人喜欢那些东西,陆某就给你挑了些来。” 陆炳说着话,就有两个锦衣卫,抬着口红木宝箱进了来。他们进到包厢里一句话不说,放下箱子再冲陆炳一个抱拳礼,就退出去,又把包厢的门给关上了。 等包厢门又被关上后,陆炳一摇三晃的走过去,打开那个红宝箱,并从中抽出了一副卷轴。然后他招呼王道秋过去。 听到陆炳的招呼,王道秋就走了过去,而等王道秋到陆炳身边的时候,陆炳己经打开了那副卷轴。只见这是一副水墨山水,上面龙飞凤舞用草书提着首“歪诗”,而在“歪诗”上还噼噼啪啪的盖着七八枚收藏章,而这画的落款是:大宋李成。 王道秋后世一穷逼,身上的钱仅能保证他活着,哪能跟文玩字画有缘分啊?于是不懂古玩的他,肚里没货也不敢开口,就在那儿装哑巴,他相信狗东西陆炳,会向自己显摆他的礼的。 果然正如王道秋所想,让王道秋看了下这幅画后,陆炳就显摆道:“解元郎,看见没有,北宋李成的!这李成是北宋初期的一个大家。李成,字咸熙,号营丘,与董源、范宽并称,北宋三大家。” “这个李成啊!博学多才,胸有大志,但无处施展。于是他就醉心于书画,师承于荆浩、关仝,喜欢画郊野平远旷阔的风景,平远寒林,画法简练,气象萧疏,好用谈墨,惜墨如金;绘画山石如卷动的云,士人称之为卷云皴。在山水画上,士人公认这个李成为古今第一。解元公,好东西啊!” 介绍完这副宋画,陆炳一脸猥琐的看着王道秋,意味深长。而王道秋此时则是满心的遗憾,要是身体能穿回去,手里有这么好的东西,那就可以卖了去棒子国,跟漂亮小姐姐深入交流了。可惜啊!可惜啊! 陆炳不知道王道秋现在心里那么脏,他放下了李成的画,就又开始拿起其他的字画,向王道秋显摆。 一连介绍了四幅字画,陆炳有些乏了,就笑笑说道:“好了,好了,今天也耽误解元郎太长时间了,陆某就不再献丑了,剩下的那些字画,解元郎自己拿回去好好鉴赏吧!解元郎,要不咱今天的这顿酒,就喝到这儿?” “行吧,今日大家舟车劳顿,也确实乏了。陆大人,那咱们下次再聚。” “好的,好的,下次再聚,下次再聚。” 对王道秋说完这些话,陆炳又招呼来两个锦衣卫,让他们帮着王道秋把箱子抬下去。 下到酒楼门口,王道秋拒绝了陆炳派马车送自己回去的好意,他自己雇了辆马车,载着箱子回家去了。 马车行驶在石板路上,王道秋透过车窗看市井的烟火,突然他就看见殷正茂在路边,正与一人拉拉扯扯。 看到了殷正茂,王道秋忙让车夫把马车靠边,然后他跳上车,冲殷正茂喊道:“石汀兄,何故在此与人拉拉扯扯啊?” “呃,良桢贤弟啊,你快来,我介绍一位好友给你认识。”看到王道秋,殷正茂也忙高兴的招呼王道秋过去。 王道秋走到近前,殷正茂指着刚才与他拉扯的男人说道:“良桢贤弟,这是我当年会试时的好友。高仪、高子象,号南宇,他是你们浙江杭州钱塘人。子象贤弟比我小四岁,不过在嘉靖二十年的会试中,愚兄落榜,而子象贤弟却是二甲第一,后子象贤弟选为庶吉士,选入翰林院,这个月子象贤弟,还被升了正六品的翰林侍讲。” “刚升了职,而且翰林院的掌院学士,也已经跟子象贤弟交待了,不会把他外放为官。这也就是说,子象贤弟还得在京为官不知多少年。于是子象贤弟,就想把他家中的妻儿接来北京。那这样他原来租的房子就小了,他想再租间大的。于是我就让他到咱那儿去住,毕竟……?” 殷正茂话说到这儿打住了,但他没说岀口的话,王道秋明白。殷正茂没说出来的话,无非就是在暗指,就死胖子那慧根,明年会试铁定过不了,那到时候这宅院,至少是三间主人房,应该是会空岀来的! 明白了殷正茂的意思,王道秋也不好在背后外人面前,说自己发小不行,于是他只能尴尬的笑笑。 而看到王道秋明白自己没说完的话,殷正茂又指着王道秋向高仪介绍道:“子象贤弟,现在站你面前的这位少年郎,可不得了,天纵之才。其才华之经天纬地,为愚兄一生之仅见。” “哦,是吗,石汀兄?在小弟眼里,你可是个严谨的人啊!” 听殷正茂夸王道秋经天纬地之才,天下唯一,这让高仪有些不相信。毕竟王道秋这么个面像看着,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社会阅历有限,他怎么可能有经天纬地之才?于是就此,高仪向殷正茂提出了质疑。 见高仪这明显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殷正茂不服气了。于是他梗着脖子,脑袋仰天,一副傲骄的样,冲高仪说道:“嘿,子象贤弟,愚兄的话,你还真别不信!就我这位小兄弟他的名声,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哦,是吗?这位小兄弟的名声,小弟也知道?” “知道啊!你肯定知道。不瞒贤弟,我的这位小兄弟就是十七岁就考中你们浙江省的解元,前几天才刚扳倒原内阁首辅夏言的,少年英杰。王道秋、王良桢。” 卧槽,自己面前站的这个俊俏少年,就是近来在士林中被传的异常邪呼的王道秋、王良桢啊!在殷正茂点明王道秋的身份后,高仪傻了,这特么跟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 想象中的王道秋,他既然能在皇帝御前硬扛大明曾经的无敌战神、当朝首辅夏言。那他怎么着,也应该是一个一脸刚毅,寒气逼人的威武斗士啊!可现在这怎么看,这小子都只是个奶油小生啊!不科学,太不科学了! 面对跟自己想像中完全不一样的王道秋,高仪在那儿怀疑人生。而看到这位未来的隆庆、万历两朝的内阁大学士,在自己面前显得这么局促,王道秋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于是出于对这位被清代名相张廷玉评价为:仪性简静,寡嗜欲,室无妾媵。旧庐毁于火,终身假馆于人。及没,几无以殓。的明代著名清官廉吏的尊重,王道秋主动拿出了自己的举人凭证,递给了高仪。 高仪接过王道秋的举人凭证,拿起来一看,自已面前的这位奶油小生,果然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大明新晋的战神王道秋。这让高仪面对王道秋的举人凭证,惊的是直摇头,嘴里喃喃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高仪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清吏,他的清廉程度不下于同时代的海瑞。就像清朝名相张廷玉评价的那样,高仪一生都没有不好的生活习惯,他本人也不好色,一生都没纳过妾。 在他当礼部右侍郎时,他家里失火,房子被烧了,然后他就借住在朋友家里。直到他死,他留下的那些存款,别说在北京再买房了,就连他自已的丧事差点都不够办。 可大家要知道,高仪他家因失火烧了房子时,他的官职可就己经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了。在这之后他又当了主管国家人事的吏部侍郎,正二品的礼部尚书,一品的内阁大学士。 这么一个国家行政体系里,属于金字塔顶尖的高级官员,又没有什么废钱的不良生活习惯。可他家房子因失火被杀后,他却没钱再买,只能借住在朋友家里。而且这一借住,就是好几年,直到他死。 高仪就是这么个清吏,丝毫不逊于同时代大名鼎鼎的海瑞。只是他本人性子比较柔,只讲独善其身,对别人不大有要求。不会去要求别人也像他一样,过那种苦行僧似的生活。所以他名声也就没海瑞那么大了。 图书馆里学习这时代历史时,看过高仪的资料,王道秋当然知道高仪这人的人品,是有多么的难得。于是在大家认识后,他就和殷正茂一起,不由分说的一人拽一只胳膊,把高仪拽上了自己雇的那辆马车。 第四十一章翰林院不欢迎你 把半推半就的高仪推上车后,王道秋和殷正茂也爬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王道秋就对马车夫说道:“不好意思哦,车夫大哥,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车费呆会儿我补五文钱给你。” “不碍的小公子,您坐稳了,内宫监胡同,咱们走啰,驾。” 王道秋说给补车钱,车夫大哥嘴上客气着,心里却美的很,一扬鞭,马车就又开始向前驶去。 跟车夫大哥抱歉完,王道秋就钻进了马车车厢。而殷正茂看王道秋进来了,他就指着那只红宝箱,向王道秋问道:“良桢贤弟,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噢,这个呀,这是我一个同乡暂时寄存在我这儿的。里面都是他在京城里买的一些较贵重的东西,在运河封冻前他就会拿回去,带回浙江。” 王道秋不想让殷正茂知道自己和锦衣卫,还有利益往来。所以关于这个红宝箱,他就向殷正茂撒了个谎,并着重说了这里面是贵重物品,以免殷正茂想看。 果然一听这箱子里,是同乡寄存在王道秋这儿的贵重物品,殷正茂就不问这事了。他转而打趣高仪道:“子象贤弟,你是嘉靖二十年选的庶吉士,进的翰林院。现在还有两个月零几天,可就到嘉靖二十六年了。你这都在京师当了五年多的高官了,怎么还买不起房啊?说,是不是弟妹不在身边,你都把银子送给那些莺莺燕燕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殷正茂打趣高仪,说他当了五年京官还买不起房,是因为他把银子都花在那方面去了。说着说着,殷正茂他把自己给逗乐了。而坐旁边的王道秋,听了殷正茂对高仪的“诽谤”,再看看高仪的那一脸尴尬,他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看老兄弟殷正茂和新朋友王道秋都笑他,高仪一脸委屈的说道:“石汀兄,你又打趣小弟?小弟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家中父母已老,需要供养,我自己膝下又有三个孩儿,需要抚育。而我刚入翰林院时,只是个七品的编修,年俸折银才五十两左右。入翰林院三年考核通过,升了个从六品,年俸也才不过多了三五两银子,而这个月才升的正六品,年俸也才又多了几两银子。” “就这么一年五六十两银子的俸禄,小弟还要一年汇三十两银子回家供养父母,妻儿。在这京城里小弟自己还要花银子吃喝穿衣,租房子,同僚间的人情世故,这银子根本就存不下来。不瞒兄长,为了省点房租,我这些年房子都是租在外城的,每日都是鸡一叫,就赶紧起来,然后就快步赶去翰林院点卯当值。” “至于轿子吗,按我这品级得四抬,可四个轿夫我怎么可能养的起。说实话兄长,要不是实在拉不下这脸,当年我翰林院三年一复核时,我都想故意考不过了。这样我就可以被外放为官,而一旦外放,像我们这种翰林官一般会被授四品知府,次一点的也是五品同知、五品推官什么的,那这每年的俸银、补助就可以多好多了。” 高仪说的是实话,这也是大明王朝的奇萌制度之一,关键岗位地位高权力大的官职,级别定的就比较小。 就比如这翰林院,官职最高的也就是个正五品的掌院学士,而在翰林院里三年实习期不合格,被淘汰出去的人,一般却会被外放为四品知府,或次一点的五品地方同知、推官、六部的五品员外郎。 不合格淘汰出去的人,他们出去后,他们的品级大多会比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品级还高,至少也是平级。而合格留下来的却只是六七品,这奇不奇萌?但这就是大明的制度,他的品级和实际的地位和权力,很多时候是成反比的。 说到伤心处,高仪想起了这五年多,他每天不管外面是冰天雪地,还是大雨倾盆,那都得鸡一叫,就得跑上几公里,去翰林院点卯的苦逼生活,他也是沮丧的低下了头。 北漂五年多,六七品的级别。还不嫖不赌,不泡吧不蹦迪,不包养小妹妹,到了却还是买不起房、买不起车!这事搁四百多年后,高仪要敢这么抱怨,群众们绝对喷他一脸口水,再骂上一句:少特么装逼,别说六七品,就是八九品的,干了五年多,还有买不起房买不起车的吗? 高仪这事搁四百多年后,他敢在网上这么抱怨,绝对全国网民一起群而攻之。但在这十六世纪的大明王朝,这的确就是事实。 甚至不仅大明王朝,你就说官员待遇比较好的唐宋,白居易当了一任杭州老大,在西湖上修了道白堤,调回长安后,他的实力也仅仅只是能在长安五环外,买一套老破小。苏轼这样的全国知名人士,他调回汴梁工作后,在当时的首都汴梁买房,那也是借遍了亲戚朋友的。 像白居正、苏轼这种官阶,这种知名度的人,说他们都买不起房,后世人敢信?可这就是事实,所以封建王朝的官员有多幸福、有多腐化,那是某些人拿来为不可告人的目的服务的,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毕竟封建王朝它都是家天下,国家是皇帝的,就类似于我们的私企。 在私企打工大家都懂的,除了少数情商极高、很会做人的管理会很幸福,大多数管理也就只能说,他们比一线员工要强很多,至于买房买车吗?他们压力也是大的一逼的! 看着高仪低着头,一脸的伤心样,殷正茂也对自己刚才的玩笑,有些歉意。于是殷正茂冲高仪安慰道:“子象啊!你可不能为了每月那多点俸禄,就干傻事呃。是,在翰林院里考核不通过,就会被外放为官,级别会提升到四五品,每月俸禄会多很多,外快也会多很多,可前途呢?” “子象你在翰林院里学习个几年,走正常途径外派为官,你这辈子只要不犯大过,就算将来不能入阁拜相,一般也会是正二品的六部尚书,地方上的二品巡抚、布政;最次也是个三品的侍郎吧!可你一旦是因为考核不合格,被踢出翰林院的,那你这辈子如果没有大机缘的话,恐怕也就是在一地任一两任知府,再调另一地任一两任知府。最后年纪大了,朝廷再安排个闲职,让你去养老,或者直接让你致仕。子象贤弟,这样你甘心吗?” 殷正茂的话,可以说是戳到了所有像,高仪这样的翰林们的心窝上了。是吗,都进了翰林院这个“储相”之地了,谁还会甘心自己这辈子只做个知府啊? 于是经殷正茂这么一开解,高仪心情好了很多,在心里他安慰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明白了自己现在吃的苦,都是值的的,高仪他也就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他转移话题冲王道秋说道:“良桢贤弟,小小年纪又能考中我浙江的解元,那良桢贤弟的才学,考会试肯定是没问题的。” “那是,那是,良桢贤弟天纵奇才,小小一个会试怎么可能难住他?子象贤弟,愚兄我敢跟你打赌,明年会试后,良桢贤弟肯定也会是庶吉士,入翰林院每日与你一起点卯当值。” 一听高仪说到了王道秋的学习成绩,殷正茂忙抢着为王道秋炫耀。 而高仪听殷正茂说王道秋,明年会试后会入翰林院,这时他脸色有些尴尬。而高仪脸色的变化,被一旁的王道秋眼神给捕捉到了,这时的王道秋,也想起了陆炳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于是王道秋冲高仪问道:“你们翰林院是不是很不欢迎小弟我?我猜在翰林院里你们这些翰林,曾经就此事也商议过吧?” “咳咳咳”,王道秋的问题让高仪很是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咳咳”的在那儿装着清嗓子。 所谓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也就是传说中的默认。所以一看高仪现在这个样子,王道秋和殷正茂立马都明白了,翰林院的确是不欢迎王道秋。 知道了这个事情,王道秋心里只是个“果然如此”,而殷正茂知道了这个事情,他是惊掉了下巴。尼玛,这会试还没考呢,而且自己这个贤弟,他跟翰林院也无怨无仇啊,怎么翰林院就要排挤他呢? 想不明白,殷正茂就问高仪道:“子象贤弟,你们翰林院这都是什么毛病啊?我良桢贤弟跟你们又无怨无仇,你们怎么就要这么针对他呢?” “石汀兄,你不要为难子象兄了,那些都是他的同僚,有些话他不方便说,还是小弟我来帮你解惑吧。” 见殷正茂就此事质问高仪,王道秋知道这事高仪不方便说,毕竟高仪他现在也是翰林院里的人,他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这是职场大忌。于是王道秋在殷正茂话一说完,他就抢着帮高仪解围。 而殷正茂听王道秋这话的意思,那是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不受翰林院欢迎。于是殷正茂就一脸问号的问道:“良桢贤弟,你知道人家翰林院为什么不待见你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们啊?” “哈哈哈哈哈,石汀兄,你今年也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了,这里面的事,你怎么还想不明白?现在别说翰林院了,就是全大明,有哪个衙门是希望我会试后,分到他们那儿去当值的?” “什么,我大明所有的衙门都不欢迎你?良桢贤弟,你这话不是在戏弄为兄吧?” “哈哈哈哈,兄长,我戏弄你作甚?算了兄长,我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兄长,我前日里将夏首辅的管家,绑赴西苑告御状,为此夏首辅由首辅降为了次辅,现在还在家闭门思过呢!兄长你想呢,那夏首辅是什么人,曾经我大明的战神啊!除了皇上,谁敢惹他?可小弟我就惹他了,还成功的把他拉下马了。” “兄长你想啊,小弟我连那战神夏言都不怕,我还会怕谁?而咱们现在朝廷的各个衙门,有哪个衙门他是干净的?就比如这翰林院,那里面像子象兄这样洁身自好的人,他能有几个?现在我大明的各个衙门都不干净,那我去了,他们会是什么后果?毕竟我连战神首辅夏言,都拉下马了,你说他们怕不怕,他们敢让我进他们的衙门吗?” 卧槽,原来如此,王道秋这么一解释,殷正茂算是明白了,就王道秋现在在这大明官场的名声,这确实是没衙门敢要他的。 第四十二章公平公正 开启了一个沉重的话题,接着三人就聊起了大明当前的吏治问题。 对此殷正茂和高仪都痛心疾首,高仪说道:“现在朝廷的吏治啊!那是真让人揪心啊!我翰林院,国家储相之地,这儿的人应该算是最干净的了吧?可是正如良桢贤弟所言,现在翰林院里手脚干净的人,不会超过一半。” “翰林院尚且如此,别的朝廷衙门,那就更不要说了,十个人里面恐怕只有两三个是干净的。至于地方官,恐怕十个里面只有一两个是干净的吧!现在的朝廷,官员贪污腐败的远比洁身自好的多,这样下去我大明江山,怎么得了?” 说完这些话,高仪锤胸顿足,为国家的末来担心不已。这让王道秋心里是很不服气,于是他说道:“子象兄,其实咱们大明的吏治,己经算是好的了。评心而论,咱们现在的官员,大部分虽经不住那金银诱惑,手脚有些不干净,但他们心里还是存有良知的,在金银面前还是有底线的。” “至少不会为了钱,就不顾朝廷法纪去草菅人命,不会把读书人的前途,拿去换了钱和人情。子象兄、石汀兄,你们能想象一个朝廷,举朝皆是流氓泼皮,王法有如勾栏妓院里的娼妇,有钱有权你随便玩。朝廷的选仕与官员的升迁,全看你出多少钱和你父亲官居几品。这样的朝廷,你们敢想吗?” 说到这儿,王道秋痛苦的靠在车窗前,目光呆滞的看着车顶,回忆太不堪回首了。 而听了王道秋的话,殷正茂和高仪都不服了。殷正茂反驳王道秋道:“贤弟你说笑了,这历朝历代都有贪官脏官,但也都有刚直之臣,为民请命的好官。怎么可能满朝皆泼皮流氓?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殷正茂的话刚说完,高仪也接着殷正茂的话,反驳王道秋道:“是啊良桢贤弟,一个朝廷一半以上的官员手脚不干净,那已经是很糟糕的了,怎么可能全朝皆是流氓泼皮?朝廷的法纪更是,一个朝廷如果连他自已制定的王法,都守不住,那他还配称朝廷吗?那这天下就该改朝换代了。” “是极、是极,良桢贤弟说笑了,怎么可能满朝皆流氓泼皮。至于选仕、升迁全凭银钱和父亲官居几品,那更是胡扯了。如果这样,那皇上的江山还能维持几年?皇上为了江山万代,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这种事一旦被发现,那都是严惩不贷的。” “就比如上届嘉靖二十三年甲辰科会试,会试主考官张潮大人刚进贡院即病故,副主考官江汝壁临时主持试事。结果这个江汝壁利欲熏心,为讨好当时的首辅翟銮,竟串通考官沈坤、彭凤、欧阳、高节等人,询私舞弊,违规录取了首辅翟銮的两个儿子翟汝孝、翟汝俭。” “事后有人举报翟氏兄弟去年一起通过乡试,今年又一起通过会试,这里面大有蹊跷,于是皇上当即派部院调查。经调查,翟家两兄弟乡试时,正副主考秦鸣夏、浦应麒为讨好首辅翟銮,而违规录取了其二子;会试时临时代理主考江汝壁,为讨好首辅翟銮,又特意将翟氏兄弟及其授业师崔奇勋,翟汝俭的同学兼亲家焦清等四人的考舍安排在一起,让这四人一起互相抄录。” “考官欧阳曾为翟氏兄弟的老师,他佯作避嫌,不阅他们那房的试卷,暗地里却帮忙辨认字迹,确定哪两份试卷是翟氏兄弟的。同考官中,彭凤录取翟氏兄弟及崔奇勋,沈坤录取陆炜,高节录取江一中。此外,高节还通过校尉张岳受贿五百两银子,录取彭谦。” “调查结果出来后,皇上大怒,将翟銮及其二子、崔奇勋、焦清、彭凤、欧阳削职为民。江汝壁及秦鸣夏、浦应麒无受贿情节,各仗六十,革职。高节、张岳有受贿罪行,发调充军。” “良桢贤弟,历朝科举选仕那都是十分严谨的,就拿我上头说的我们上一届的会试来说。首辅翟銮他既没有行贿受贿,也没有给考官们打招呼,一切都是那些考官想巴结他,而自做主张。可结果呢?就因为事涉首辅两个儿子,堂堂首辅大人无任何违法乱纪,就要付连带责任,被罢官了。这就是科举取仕,谁敢在这里面动歪心思,那就是在找死。” 说完科举的严谨,殷正茂是一脸的傲娇,此时的高仪也是高昂着头,显示着他对朝廷选仕公正性的,绝对信心。 他们好幸福呃!可以公平的去争取自己的人生,而不必担心扬州美女,三本民办学历,笔试倒数第一,最后却能淘汰千军万马,成功入仕。 想到这里,王道秋就想到了那个操蛋的面试。这东西在理论上讲,很对。毕竟光笔试的话,如果那人就是光会考试呢?加一个面试,这能更好的选出优秀人才。 对,理论很对,可这理论要在事实中发挥好作用,那他的前提条件就是,面试官得秉承公心。可如果面试官存的是私心………!所以那种加了面试的选拔,最后大多成了一桩桩的生意,一场场的人情世故。 哀叹着回忆中的不幸,曾经自己这个无钱无关系,二本生的类如垃圾,王道秋望着车顶,感慨还是活在这大明王朝好啊! 就这么聊着很大的话题,马车到了内宫监胡同胖子家门口。付了车钱,殷正茂帮着王道秋一起把红宝箱,抬到王道秋那屋后,他俩就拉着高仪去了正屋。 此时的正屋之中,死胖子正在向大帅哥张居正,讨教学问。他俩一看到王道秋和殷正茂,领了个陌生人进来,他俩忙很有礼貌的站了起来。 而一看到胖子和张居正站了起来,殷正茂忙笑呵呵的指着高仪,介绍道:“叔大贤弟,治建贤弟,这位是我当年参加会试时,住在同一个客栈的好友。他叫高仪,高子象,子象贤弟是浙江杭州人,小我四岁,不过他可是嘉靖二十年的殿试二甲头名,现在的翰林院待讲呃!” “幸会,幸会,吾湖广江陵张居正,字叔大,号太岳,幸会、幸会。” “吾浙江湖州府蒋利,蒋治建,咱们都是自己浙江老乡,别客气,别客气,快请坐。” 听殷正茂介绍说高仪是曾经的二甲头号,现在的翰林侍讲,张居正和胖子都肃然起敬,不等殷正茂介绍,他俩就抢着做自我介绍。 互相介绍完,彼此认识了,那接下来的事就好说了。毕竟年轻人都喜欢交朋友,都很容易接受陌生人。 第四十三章生活琐事 殷正茂、张居正和胖子,对翰林院和现在朝廷里的事,很是好奇。高仪一坐下,他们就开始问东问西。 而王道秋见他们四个相谈甚欢,自己插不上嘴,他就踱步去了厨房。 一进厨房王道秋就看见秋嫂在做菜,她的两个大小子,一个在帮她烧火,一个在帮她搞卫生。而小丫头三娘则抱着她那刚学会爬的弟弟,在那儿学着她娘亲的样,奶声奶气的做“妈妈”。 秋嫂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王道秋,她忙笑着说道:“解元公,菜一会儿就得,我一见你们进院就下锅炒了,一会儿就得。对了解元公,我看你们刚才还带了个客人来,那位客人要在这儿吃晚饭吗?” “对呀,那客人是老殷他当年一起会试的好友,叫高仪,现在在翰林院里供职,今晚在咱这儿吃饭,以后可能还要住咱地儿。” “什么,那客人是翰林大老爷?不得了,不得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秋嫂你别怕,他人很随和的。今天我们留他在这儿吃饭,我怕酒菜不够,就想过来,让您出去再买点。现在看你那么忙,算了,我自己岀去一趟吧。” “哎,不用不用,这种跑腿的粗活,哪能让您解元公亲自去啊!让我家老大去吧,他腿脚利落,对这一片街面也熟,知道哪家的什么菜好吃,哪家的什么酒好。” 对王道秋说完这话,秋嫂就恶狠狠的对她大儿子说道:“老大,别烧火了,赶紧去跑腿,路上敢偷吃,小心你的皮。” “哎” 一听可以去跑腿买酒菜,李家老大高兴了,至于偷吃吗,不偷吃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不偷吃的。 看着这个,个头刚过自己腰的李家老大,满脸期待一脸贱笑的站到自己面前,小小的人儿小小的心思,王道秋懂。毕竟偷吃这种事,他小时候也常干,算是一种童年的欢乐时光吧!所以他也不介意,小孩子偷吃这种事。 于是王道秋从袖笼里掏出两颗碎银,递给李家老大,说道:“去买一只烧鸡、一只烤鸭、一盘猪头肉,再打一壶糯米酒,有剩归你。” “诶,好嘞!” “鸡鸭买大点,可不能光惦记你那点剩!到时不够吃,我扒了你的皮。” “哎” 得到吩咐,知道“剩”也归自己,李家老大高兴了,接了那两颗碎银,他就跟只火箭似的窜了出去。而这时秋嫂忙在后面高声喊,警告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可不能因为惦记那找零,而短了吃食的份量。 看着自己儿子那股兴奋劲,秋嫂心里是高兴的,但在嘴上她还是向王道秋埋怨道:“解元公,您以后甭给这俩臭小子好脸。我这俩小子,他们可不比小丫头乖巧,淘着呢!要不是我警告过他们,他们要敢在这儿不听话,他们以后就别来这儿吃饭了,都呆家里啃窝头喝小米粥去,他们能把你这儿给吵翻天!解元公,对这俩讨债的,你不能给好脸,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行了秋嫂,男娃子吗!有哪个不淘的?我跟蒋公子小时候,也是成天一身泥的。我还好,我父亲是个秀才,他不打人。蒋公子他可就惨了,他老爹蒋大财主你也见过,那有多凶不用我说。所以蒋公子那是,从小被他爹用竹条给抽大的,秋嫂你现在看他那一身肥肉没有,那都是被打肿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为了活跃气氛,王道秋拿胖子编了个笑话,把听得慬的秋嫂和李家老二,以及听不大懂纯粹是跟着自己母亲、哥哥凑热闹的小丫头三娘,给逗的是“咯咯”直笑。 讲完了笑话,王道秋也很识趣的回正堂,去陪高仪他们去了。 大约过了有二十分钟吧,秋嫂和她两个儿子把酒菜给端上来了。看到秋嫂和她两个儿子过来,高仪不谈定,秋嫂一来他忙就站起来,不过他不知道秋嫂在这家里到底是什么身份。于是他就站那儿恭敬的说道:“嫂子辛苦了,让嫂子受累了。” 高仪的身份,王道秋刚才己经告诉秋嫂了。于是现在面对高仪的客气,秋嫂吓得将菜一放到桌上,她忙就冲高仪道一个“万福”。然后惊恐的说道:“翰林大老爷折煞奴家了,奴家是这儿的下人,可当不起翰林大老爷你这一声,嫂子。” 说完这话,秋嫂就忙拉着自己的两小子,躲回厨房去了。 下人,是这儿的下人,可为什么还带着俩看着连十岁都没有的孩子?面对此情此景,高仪迷糊了。 而看着高仪站那儿迷糊,王道秋和殷正茂、张居正、胖子都被逗乐了,“哈哈哈哈哈”的在那儿笑的大声。 最后还是作为好友的殷正茂,实在不忍看自己的好友,出这么大洋相。于是殷正茂就把秋嫂和她孩子在这儿开伙的事,原原本本的跟高仪解释了一遍。 听完殷正茂的解释,高仪算是明白了,怏怏的在那儿说道:“我说吗,看那妇人的年纪,绝对不可能是叔大、治建、良桢三位贤弟的妻妾,只可能是你石汀兄的妻子。可你石汀兄考会试,带妻儿来干什么?而且上两次会试,也不见你带妻儿来啊!” “子象贤弟,你胡说什么呀?你怎么能认为那妇人是我的妻子,那俩泥猴子是我的儿子?子象贤弟,你以后再这样,小心为兄与你割袍断义。” “哦,对不起,对不起,是小弟失言了。不过让下人带着家里的孩子,都来这儿开伙,石汀兄和三位贤弟倒是心善的。” “哎,子象贤弟,你这说的才像话吗!子象贤弟,你就快搬过来吧,咱这儿站在院子里,抬头就能见紫禁城的五凤楼,离你们翰林院也就两里地,可比你现居的外城要近多了。而且我们这儿一应家务,都由秋嫂打理,不用你自己动手,每月房租连伙食费,加秋嫂的工钱,现在我们四人,每人每月摊三两银子。子象贤弟,你也一样,就三两银子吧。” 关于房租伙食费这种事,殷正茂知道不让出钱,高仪是不会住这儿的。于是作为老友的殷正茂,就直言不讳的开口了。 而听完殷正茂的话,高仪说道:“每月管吃管住,还有下人打理家务,这一月仅三两银子,确是便宜了。不过石汀兄,你前两次来京城应试,住的都是客栈,这京城里过冬需要花费多少银两,你可能还不知道。” “根据我往年过冬的花费,我一般不敢买那些价高的木炭,只买价贱的煤炭。就煤炭一分三钱银子一百斤的价,我一个冬天大约要买七千多斤,折银九两多,平均每月花费近二两。这还仅是在我白天要在翰林院当值,晚上才回来烧一烧的花费。” “入冬后这北京城,外面冰天雪地的,石汀兄和三位贤弟,可就只能整日在家温书了。到时这屋内的炉火可不能停,那这冬日取暖的花费,每月可就要四两左右的银子了。关于这一点,石汀兄和三位贤弟可要计算好,免的到时闹出什么不愉快。而且这北京城离入冬也就还十天左右了,咱这买煤可要抓紧,否则一入冬这煤价就会涨个一两成。” 经济账呃,堂堂翰林都被生活逼的会过小日子了。看着高仪居家小妇人似的在那儿算小账,殷正茂笑了,调侃高仪道:“子象贤弟,在京城里过了五年小日子,你这算学倒是长进了。依为兄看,子象贤弟你将来任户部尚书,绰绰有余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殷正茂调戏高仪,王道秋和张居正、胖子,也都很给面子,大笑着捧场。 而看大家又笑他,高仪尴尬的说道:“嗨,日子不算不行啊!要不然这银子不够花啊!” “又装两袖清风,又装两袖清风,当罚酒一杯。来来来,子象贤弟,把酒满上。” “嗨,石汀兄!罢罢罢,小弟自罚一杯。” 高仪说着说着,就不自觉说到了他的囊中羞涩,这又让殷正茂给抓住话口,逼着高仪罚酒一杯。 当高仪把酒喝完,殷正茂不管高仪,就跟王道秋他们仨商量起了提前买过冬煤的事。 而一听殷正茂说到这事,王道秋忙开口道:“石汀兄,买煤这事不急。我听咱这条胡同里,内宫监的那些铁匠说,新进出了一种蜂窝煤,比煤好使多了。内宫监的铁匠工坊,现在正在加班加点的打造烧这种蜂窝煤的炉子。” “蜂窝煤!良桢贤弟,这是什么呀,闻所未闻呀。”一听王道秋说劳甚子蜂窝煤,这把殷正茂搞糊涂了,从来没听说过啊! 而就在殷正茂质疑声刚落,王道秋还没来得及解释呢,高仪就抢着说道:“石汀兄,良桢贤弟所言非虚,现在京城里确实是出了一种,叫蜂窝煤的东西。今日我们翰林院的各个值房,都被工匠安装了这种蜂窝煤炉子和烟筒。只是今日那种蜂窝煤,没被运过来,小弟也不知好坏。” “好,肯定比煤强,那种蜂窝煤四个垒炉子里,关上风门烧,就能保证屋子里整晚暖和,而且这中途还不需要人起来去加煤,方便的紧。” “良桢贤弟,你见过那种蜂窝煤?”面对王道秋说的头头是道,殷正茂不解的问道。 而关于殷正茂的问题,王道秋也不虚,开口就撒谎道:“石汀兄,你不是见过小弟买的渔具和钓回来的鱼吗?前日小弟去玉泉山下西湖,一边钓鱼一边温书。而就在西湖跟那边的城墙之间,就有个占地五六十亩左右的大煤场,那煤场里现在就在造那种蜂窝煤。小弟无意间,闲逛进去看过他们烧蜂窝煤,那种蜂窝煤圆圆的,每个一斤左右,上下是相连的如蜂巢一般的几个孔洞,可耐烧了。” “是极,是极,良桢贤弟前日去的应该就是北城外的那个煤场。据说那个煤场是锦衣卫的买卖,而这次做这蜂窝煤买卖的,背后就是锦衣卫。” 一听王道秋说到了北城外的那个煤场,在京城官场已经混了五年的高仪,立马是反应过来了,王道秋是的确见过那种蜂窝煤的。 既然高仪说他们翰林院都在装那种煤球炉子,王道秋又亲眼见过那种蜂窝煤比煤好。那这提前购煤的计划只能暂时取消,等先去把小老百姓,能不能买那种蜂窝煤打听清楚再说。 而说到蜂窝煤和煤球炉子的购买与安装,王道秋又吹嘘说自己在这内宫监里认识人,自己可以让他们,来给这宅院的各个房间,都装上煤球炉子和烟筒子。 第四十四章钢铁工业的工业革命 一场家宴,菜普通酒也平常,但大家都是志同道和的兄弟,这宴席倒是吃的开心。 曲终人散,将高仪送到胡同口,大家别离。面对高仪离去的背影,王道秋心里暗叹:封建社会的官员们,你们实在是太冤了,后世人都以为你们日子,过的有多奢华。可后世人哪会相信,你们封建社会一个六品京官,他出行还得靠自己的十一路。 送走高仪,回到小院里,用秋嫂烧的热水洗了脸脚,王道秋就回了自己房间。虽然是天选之子,可以开卷考,但作弊你也得看到题目,就知道该去哪本书上翻不是? 点了油灯,在那昏暗的光线下,王道秋开始秉烛夜读。凝目窗外,看到胖子和殷正茂两人,那映在窗户上的笔直坐姿。 殷正茂可以理解,三十多岁已经落榜两次,再落榜那真是不知道该拿什么脸回家了。可死胖子这个贪吃嗜睡的家伙,他也这么用功,这就让王道秋压力山大了。你不睡,我怎么好意思睡啊? 强撑着到了三更天,死活是扛不住了,王道秋哀叹一声:“算你们狠”。然后他就很怂的做了这个小院,今晚第一个熄灯的人。 翌日,王道秋他还是睡到个自然醒,跟秋嫂闲话几句,拿块糕点又调戏了一下小丫头三娘,他就去了锦衣卫。 这是昨天跟陆炳约好了的,要提前给嘉靖帝,做一个未来钢铁厂的“样板房”。 来到锦衣卫,此时的陆炳已经在这儿等他了。说实在的,封建社会官吏的上班考勤制度,跟后世一比那简直就是灭绝人性。 早朝是早上五点钟开始,这也就是说有资格上早朝的那些官员,他们凌晨四点左右就要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再去午门前排队。 更可气的是,现在的嘉靖和未来的万历,这对祖孙有五十多年不上朝的旷工记录。可人家皇帝不上朝归人家皇帝不上朝,你大臣每天还得早上五点前去午门排队。想想这特么有多造孽,就这考勤制度,如果放后世,你月薪不上万,能招到人? 大官考勤苦逼,小吏差役也一样。古时上班早上要去点卯,类似于咱们后世公司开早会。而这点卯的卯,就是指的卯时,相当于我们后世的早上五点到七点。这也就是说,古时你要是在衙门上班,那你早上五点前就得到那儿。 苦啊!太苦了,比黄莲还苦。所以现在一想到这万恶的封建社会,那毫无人性的工作考勤制度。王道秋这会儿都有种,这会试爷不考了,爷回家去做土财主了的冲动。 陆炳不知道此时王道秋心里的“懒”,他看到王道秋还是很热络的。一上来就冲王道秋抱拳一揖,笑着说道:“麻烦解元郎了,真是太麻烦解元郎了。” “应该的,应该的,只是不知道陆大人,你打算在哪儿建炼铁炉啊?” “哦,地方就在我锦衣卫的兵器局,那儿负责打造我锦衣卫所用的兵器,有六十多亩地,地方足够大。而且那儿还紧挨着条河,只是那河不大,河面也就五六丈宽。昨晚我已经吩咐他们,连夜干起来了。要不,解元郎,咱们现在一起过去看看。” “行,那就去看看吧!” …………… 聊着闲话,陆炳带着王道秋,就来到了锦衣卫的兵器局。陆陆和王道秋到这儿的时候,这里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工作场面。挖沟的挖沟,砌房子的砌房子,还有些工匠在安装水轮机,现场足有二百多人在此忙活。 指着那热火朝天的工地,陆炳说道:“不瞒解元公,昨日与解元公分别,我一回到家里,下人就给我送来了宣府那边的飞鸽传书。那边办事的小子,也是有心眼的,为了确认那些红石头到底是不是铁矿石,他们找来了磁铁去试。果然一试,那些红石头都能吸住磁铁,于是他们就给我发来了飞鸽传书,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解元郎,大事成已,那些红石头确实是铁矿,要不然它们怎么可能吸住磁铁?所以确认了那些红石头是铁矿后,我就吩咐手下,按着解元郎你的规划,连夜干起来了。昨晚陆某还为此去了趟西苑,把这事禀报给了皇上。今早点卯时,我又下令调两船火药,三百名力士,去那儿开挖铁矿石。” “解元郎,你知道啊?昨晚我将你的大钢铁计划报与皇上,皇上是龙颜大悦,说你王道秋懂他,还训斥陆某小家子气,让我以后在炼铁这事上,都听你安排。皇上为了见识你这个新型炼铁场,就又给了我们三天的时间,让我们三天之内,把这个炼铁场的样子,做出来给他看。解元郎,咱们得抓紧了,这眼看入冬永定河就要封冻了。陛下执意要见到红石头炼出铁水,以及去宣化看过那红石山的大小,才肯进行下一步。时间紧啊!” 陆炳的意思王道秋听明白了,这嘉靖倒还真是个严谨的人,得确认产能以及原料的足够供给,才肯下决心投资,是个冷静理智的人。 心里为嘉靖的理智和冷静,给嘉靖帝点了个“赞”。王道秋就对陆炳说道:“皇上这样小心是对的,毕竟这事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可不能草率了。” “是啊!是啊!皇上是对的,可咱们就苦了!”听了王道秋的话,陆炳一脸囧样的抱怨了一句。 然后陆炳他指着那工地又说道:“解元郎你看,按着你的规划,昨晚我连夜让人在这河边,挖了条宽一丈,长七丈的水道,我打算在这水道里装三部水轮机,水道用房子盖住。另外在水轮机安好后,我就在这水道上方的河面上筑坝,把这水道上方的河面抬高三尺,并让以后这河水,都只能从咱的这条水道往下流。这样这水能就足够推动咱这三部水轮机了,而且因为这水是从高处快速冲下来的活水,外加水道上盖房做了防寒处理,这水道里即使是在寒冬腊月,也不会结冰………。” 陆炳滔滔不绝的,跟王道秋介绍起了,他对王道秋规划的认真执行。听完陆炳的介绍,王道秋想了想,又指着河面补充道:“陆大人,咱们不能光考虑水能的问题,也要考虑到防洪。我看你筑坝就筑高过这河正常河位的三尺,就可以了。这样即使有洪水,那洪水也能漫过堤坝,快速向下游流去。还有这水轮机的设置要保持好相对的距离……。” 结合现场实际情况,以及后世的那些经验教训,王道秋又补充了一些好的建议,而陆炳听了,也让人拿来纸笔一一记下。 在视察完水利工地后,王道秋又在现场指定了一个建高炉的位置,他让陆炳派人做好准备工作,先开挖地基,运耐火砖过来。他自己则要了个安静的房间,去画图纸。 进到陆炳给他特意挑的一个安静房间里,王道秋就坐那儿,灵魂又穿回了图书馆去查资料。说实话王道秋想放卫星,搞个大的,但想想这在城里,高炉太大确实是不大方便。但太小了,这又不符合好大喜功的嘉靖帝的口味。 经过深思熟虑,王道秋选择了个容积三十立方的小高炉。三十立方的高炉,在后世那确实是个小高炉,太小太小,小到都不够资格称小,只能用“微”来形容。毕竟这三十个立方的容积,也就是我们九平方大的一个小单间,乘以三米三层高的一个空间。 三十个立方的高炉,在二十一世纪那叫“微小”,但在这十六世纪的大明王朝,容积三十个立方的高炉,那可就是巨无霸了。毕竟大明这时代最大的炼铁炉,它一炉也只能炼六千斤铁,而三十个立方的小高炉,它一炉至少可以炼二十万斤铁,产能是现在大明炼铁炉的三十倍。 而对应容积三十立方的小高炉,那自然就是容积十个立方的小转炉了。是的,王道秋就是要把欧洲工业革命时期才发明的转炉炼钢法,提前三百年在这大明落地开花。 说到这铁向钢的跨越,王道秋那愤青劲儿就上头。玛德,欧洲佬在咱大明这会儿,它们还不知道用焦炭炼铁呢,那炼铁技术落后咱好几百年。 可一个工业革命,咱们这儿还只能在铁匠铺里,由铁匠师傅一锤一锤把铁砸成钢呢!人家欧洲那边就已经开始用转炉,一炉几万斤、几十万斤的在那儿成规模的工业制钢了。 并且欧洲人还利用钢铁工业的飞跃发展,积攒起了巨大的军事实力。并凭这种实力,小英子当年凭着百来个“虾蟹”兵,领着几千个阿三,就把咱泱泱中华打的跪地喊“爷爷饶命”。 以致于后来阿三还吹嘘他们的军事实力,要强过于咱们。理由就是他们的军队曾两次攻破过咱中国的首都,而咱们中国军队,却一次也没攻入过他们的首都。 阿三们的话好有道理,咱们无言以对。毕竟人家说的没错,阿三军队当年确实是在英国人的指挥下,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和八国联军侵华时,曾两次攻入过北京,火烧圆明园。而咱的王师,在整个人类历史长河里,也确实没打进过德里、新德里。 耻辱啊!就阿三那种逼格,都曾两次打进咱们的首都,把鞋踩在咱们的脸上。咱们的女人任他们随便,咱们的男人得跪地上冲他们喊:“爷爷饶命”。 丢人啊!太特么丢人了!想到这事,王道秋那二杆子脾气上来,就怎么都忍不了了。这钢铁工业必须得大发展,咱大明的龙旗将来必须要插到伦敦、巴黎,阿三将来必须得跪在咱脚下,给咱们当牛做马。 第四十五章世界第一炉工业钢 早上在房间里画图纸,中午吃过午饭,王道秋就开始监督工匠们砌炉子。 锦衣卫兵器局这边也给力,虽然陆炳回锦衣卫总部去坐衙了,但兵器局这边还是严格按着王道秋的指示办,找了九个大师傅,一个师傅配一个小工,十八个人一起砌炉子。 而王道秋要求的转炉,他画好图纸后,也交给了专业的师傅,让他们尽快做出模子,然后浇筑成形。 就这样在锦衣卫兵器局里忙活了一天,当陆炳派人来请他去吃饭时,容积三十个立方的高炉已经砌好了,而十个立方的转炉,还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 接下来又忙活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将三十立方的高炉和十立方的转炉,以及三部水力煅锤机,全部给安装到位了。 而在这三天里,也至宣化那边运过来了五百多吨铁矿石,从宛平煤矿那儿运过来了七百多吨焦炭,以及上百吨的石灰石。 万事俱备,明天就是跟嘉靖帝约好视察的日子,这一天大清早的,高炉里就开始点火暖炉。到傍晚时,陆炳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还是以请王道秋吃饭为由,将王道秋请了过去。 吃完饭,陆炳就把王道秋带去了锦衣卫兵器局,炼铁高炉旁。 指着这座高炉,陆炳说道:“照着解元公你的吩咐,这炉子一大清早就点上了,据下面人说,已经烧进去上万斤的焦炭了。解元郎,不是陆某不信你,只是这……。” “行了,行了,陆大人不要说了,明日皇上会亲临,滋事体大,王某理解。这样吧陆大人,咱们自己先炼一炉,试试看如何?” “好,这样好,那咱就先炼一炉。” 关于炼铁这一块儿,其实王道秋他自已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心里没底着呢!所以现在陆炳提出了担忧,他就顺势提出先炼一炉。 而王道秋的这一提议,也立马得到了陆炳的支持。于是陆炳就下令手下,按着王道秋的吩咐,焦炭一层,砸碎选好的小碎铁矿石混和石灰石一层,就这样一层层的倒入高炉内,同时又开启了热风吹入高炉内。 炼一炉铁水大约要五六个小时,看来今天要在这儿忙通宵了。王道秋就让陆炳派一个长的不那么威武的锦衣校尉,冒充大富人家的下人小厮,去跟胖子他们说,自己今天要代岳父沈一石,招待沈家生意上的伙伴,晚上就不回去了。 因为要在这儿等一个通宵,明天还要接待嘉靖帝,王道秋和陆炳在料全加好后,他们就让兵器局给他俩各安排了一个房间休息,有事再去叫他们。 半夜时分,王道秋在睡梦之中被人叫醒,来到高炉前时,那高炉下已经流出了火红的铁水。面对那火红的铁水,已经早王道秋一步到这儿的陆炳,他是兴奋不已,那老脸都笑成花了。 王道秋一到,陆炳抱着王道秋,就在王道秋的后背上是又打又拍,高兴的喊道:“解元郎,解元郎,咱们成功了,咱们成功了。以后皇上再也不会逼陆某去搞银子了,太好了,太好了。” 陆炳这会儿是真高兴,有一种逃过了一个劫的兴奋。但王道秋也是真鄙视他,玛德,这红火的铁水,在你陆炳这个堂堂全国一号特务的眼里,就是你以后,不用再被嘉靖那个畜牲给烦了!玛德,这是征服全世界好不好! 心里鄙视着陆炳,更不习惯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抱在怀里,王道秋推开了陆炳,装着高兴的样说道:“陆大人,这铁水也流进转炉了,咱们去转炉那边看看吧!” “好,好,好,陆某也看看解元郎是怎么把几万斤铁,一下子变成几万斤钢的。” 王道秋的高炉炼铁成功了,现在陆炳也很期待,王道秋真的能不能,一下子把几万斤铁变成几万斤钢。于是王道秋一说去转炉那边看看,陆炳忙边表示同意,边把王道秋往转炉那边拽。 王道秋现在使用的炼钢技术,是1856年由英国人享利.贝塞麦,第一个公布岀来的贝赛麦转炉炼钢法。这也是他根据图书馆里的资料,再考虑到大明王朝现有的工业技术水平,做出的他自己认为最可行的一个选择。 贝赛麦转炉炼钢法,这是一项在世界炼钢技术上,革命性的突破。被后世钢铁工程师们普遍认为,这是人类现代钢铁工业的起点。 这种炼钢法,它不需要另外再加热源,主要以液体高温铁水为原料,从转炉的底部、顶部、侧部,吹入空气。这样空气中的氧遇到铁水的高温,就会产生巨烈的氧化反应,铁水中的那些主要影响钢韧性的碳元素,就会被氧化成二氧化碳,从铁水中离开。 而这一氧化反应过程,会释放出大量热量,使炉温快速上升到一千六百度左右,反应非常剧烈,象火山爆发一样,整个过程可持续近三十分钟,然后这就可以简单的炼岀一炉钢了,效率非常高。 当然这种炼钢法也有它的缺点,比如脱磷效果不好,炼出的钢较脆,铸锭内还会有气泡。不过这些在十九世纪欧洲还是问题的问题,在王道秋这儿都不是问题。 首先大明的炼铁工匠们,他们虽然不懂什么科学原理,不懂什么方程式。但在日常的实践中,他们早发现了,在炼铁时加一些石灰石,能炼出强度更高的铁。 而这炼铁时加石灰石,正是为铁脱磷的最好办法。这一点欧洲人要再过两百年才知道,正如他们要再过两百年,才知道该用焦炭炼铁一样。 而铸锭内有气泡,不够紧实这问题,王道秋也根据大明现有的技术水平,想出了土办法。大明没有万吨水压机,但它有水力锻锤机和大石头啊! 把炼好的钢锭倒模具里成型,然后再放水力锻锤机下去锻打,或放百斤的大青石下去挤压,让铸锭体积缩小、密度变大。这办法土是土了点,还产能低,质量远不及后世水压机下压出来的。 但老铁们,这些钢可不是给二十一世纪的工业文明用的,这是给十六世纪的农业社会用的。这一时期全世界工业的扛把子,大明王朝的熟铁产量也只有十几万吨!至于钢铁质量,二十一世纪那钢是拿来干嘛的?而现在大明这钢是拿来干嘛的?所以在这十六世纪的世界,钢的质量能达到二十一世纪的一半的一半,那就绰绰有余了。 贝赛麦炼钢法非常简单,说白了就是个思路问题,它的技术难度对现在的大明,根本就不存在搞不定的问题。而且在贝赛麦炼钢法的基础上,王道秋也加进去了一些,后来钢铁业发展认识到的一些小技巧,比如先将空气加热,热风吹入炉内,这样效果会更好。以及后世宣钢、首钢在炼化龙烟铁矿石时,交过的一些学费和解决这些问题的土办法。 和陆炳一起来到转炉旁,这转炉被设置在一个低处,方便铁水流入和后续的加工。王道秋和陆炳到这儿的时候,只见这里的炼铁师傅,已经在按着王道秋先前吩咐的,在那儿做了。 只见他们有的,在把烟道里经过加热的空气,用鼓风皮囊送入转炉内,有的在用大铁棒在炉内搅拌着铁水,也就是炒钢法! 看着转炉内那沸腾的铁水,感受着那滚滚热浪,陆炳说道:“解元郎,这样不行啊!这里太热了,明天可不能让皇上站这儿看啊!” “小事情,明天皇上来前,在离这炉子两三丈远的地方,搭一个戏台子样的台子,让皇上坐那儿边饮茶边看就是了。” “对,对,这样好,等下我就吩咐人去做。只是解元郎,你就这么吹些气,拿铁棍在里面搅拌一下,这铁就会变成钢了。” “陆大人你别急吗,往下看就行了。” “行,行,行,陆某试目以待。” 半个多小时后,转炉内铁水停止沸腾,王道秋就让工匠们把铁水浇到模具里。转炉就这点好,它炉身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倾斜转动的,这非常方便它将里面的铁水倒出来。 工匠们每将铁水倒到一个模具里,王道秋就让工匠们看着,等铁水大致冷却成铸锭后,他就让工匠们放到水力锻锤机下去锤打,或放百斤的大青石下去挤压。 看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方法,陆炳有些迷糊了,他问道:“解元郎,你这把铸锭拿到嗑头机下去锤打,这陆某明白,毕竟铁匠师傅们也是这么把铁,千锤百炼打成钢的吗!可你这把铸锭压在石头下,是什么意思?这样如果都能成钢,那千百年来,那些铁匠师傅们,岂不是辛苦的很冤枉?” 压一块大石头就能把铁压成钢,这让陆炳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于是他就一脸懵逼样的,向王道秋提出了质疑。 而看到堂堂国家头号特务,现在这一副傻逼样,王道秋也被逗乐了,他笑着解释道:“陆大人,一块铁,石头压一压,它当然不会变成钢。可我这压的也不是铁啊,它是钢,只是我这钢它还不太厚实,需要把他压实。” “算了,我这么说,陆大人你可能不大明白。我举个例子说吧,怎么做豆腐,陆大人应该是知道的吧!这豆浆被点成了豆腐后,就要根据老嫩要求,去压实。一块嫩豆腐可以通过压实,做成老豆腐。可如果你去压豆浆,你就算把豆浆压到馊,他也不会变成老豆腐。还是那句话,我这石头下压的,它压根就不是什么铁,而是钢。” 王道秋举了个做老嫩豆腐的例子,生动的向陆炳说明,他压这些铸锭的目的。陆炳听了王道秋的解释后,他明白了压铸锭的目的。但他还是不能相信,怎么这往铁水里吹气,再搅拌搅拌,这铁怎么就会变成了钢呢? 看着陆炳还是不大相信,只是不好意思再问自己的表情,王道秋也不想做过多解释。毕竟事实胜于雄辩吗!等这些铸锭彻底压制成型冷却后,陆炳看到实物,他也就明白了。 于是打算用事实教育陆炳的王道秋说道:“算了陆大人,我们回去休息吧!工匠们马上就要开始清炉碴,准备上第二炉的料了。等咱们一觉睡到大天亮,这第二炉的铁水和第一炉的钢锭,也都该好了,到时咱们再过来看吧!” “对,对,对,养足精神,明天陪皇上要紧。” 第四十六嘉靖想要个王公公 翌日临近中午,陆炳领着一身便装的嘉靖帝和司礼监掌印吕方,进了锦衣卫兵器局。 而此时的王道秋正在和兵器局的铁匠,一起在那儿做车轴的模具。 看到王道秋毫不顾忌自己身份,跟工匠们蹲在一起,大声讨论着那些专业问题。嘉靖帝和吕方看了笑笑,没说什么,但陆炳尴尬了,他忙过去拍了拍王道秋的肩膀,压着声音小声说道:“解元郎,快过来,有正事。” 说完话,陆炳就冲王道秋使眼色。陆炳说有正事,还递那眼神,王道秋哪还不知道是嘉靖帝来了?于是他忙站起来,随着陆炳来到嘉靖帝面前,隔着两三米就在那儿向嘉靖帝抱拳一揖。 老远他就看见嘉靖帝今天身着便装,想必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于是王道秋不敢行跪拜礼,不敢点明嘉靖帝的身份,只好说道:“小的见过老爷,愿老爷吉祥。” “哈哈哈哈哈!”王道秋在嘉靖面前自称“小的”,称嘉靖为“老爷”,这把嘉靖帝给逗乐了。以嘉靖帝的聪明,他当然知道王道秋这么说是为什么。于是在笑过之后,嘉靖帝对王道秋说道:“你倒是个心灵通透的,行了,老爷就老爷吧!以后朕在宫外着便装,你就称朕为老爷吧!好了,你近前来回话。” “不行啊老爷,因为怕今日在老爷面前出丑,小的昨日与陆大人就在这儿忙活了,炉子已经出了两炉铁水,刚才称了有十五万三千四百七十六斤,现在第三炉铁水,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也该开炉了。从昨天忙到现在,小的一身臭汗,也没来得及沐浴更衣,不敢近前,怕熏着老爷。”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王道秋的话又把嘉靖帝给逗乐了,而陆炳和吕方见嘉靖帝笑,他们也捧场,一起跟着笑。 笑过之后,嘉靖帝嗔怪道:“不用跟朕表功,朕知道你跟陆炳,你们辛苦了!行了,都是为朕辛苦,朕不嫌你,近前回话。” “是,老爷。” 既然嘉靖帝让近前,王道秋也就不再做作,落在嘉靖帝身后两步远跟着。 王道秋的识时务,嘉靖帝很满意,他径直走到那座高炉前,侧头王道秋那个方向问道:“听陆炳说,这炉子是你设计的,它要比现在咱们大明其它的炼铁炉,要强很多。” “是的老爷,这种炉子叫高炉,一炉可以出七八万斤铁水,一日可烧四炉,出三十万斤铁水。而我大明现在其它的炼铁炉,一天最多出六千斤铁水。” “四十万斤,六千斤,这岂不是相差了六七十倍?” “是的老爷,而且您现在面前这高炉,只是临时做个模形给您看一下的。就小的跟陆大人规划的未来钢铁厂,它的高炉最小也比您眼前的这座大几倍,日产铁水应该在百万斤以上。” “什么,一个炉子日产铁在百万斤以上?小子,你这不是在诓朕吧?” 王道秋说一炉一天就能出铁水百万斤,这让嘉靖帝怀疑人生了。嘉靖帝这会儿真是又希望这是真的,又怕王道秋拿他当猴子耍。于是他就用他那帝王的威严,怒视着王道秋,逼迫王道秋说真话。 说真的,被人质疑真的很不爽,王道秋这会儿真想放卫星,告诉这个井底之蛙,别说百个立方容积的高炉,后世全世界超过五千立方的高炉都有好几十座,其中咱中国最多,有十几座。 不过心里想归想,但当面他是不能这么吹啊!于是面对嘉靖帝的帝王之瞪,他平静的说道:“造比这大几倍,日产百万斤的炉子,臣这边不存在技术上的问题。臣也相信我大明的工匠,他们的手艺足以砌岀那种炉子。臣不敢瞒陛下,臣的梦想是在臣的有生之年,造出一座日可产铁万万斤的大炉子。” “哈哈哈哈,小子,你的梦想可真够大的,你的梦已经大到连朕都不敢梦了。行了,你是个有真本事的,我大明恐怕也只有你王道秋配做那样的梦。好了,不说以后的,就说眼前这炉子还要多久才能岀铁水啊?” “还要一会儿,要不,老爷,小的带你去看看选矿吧?” “选矿,这是什么?” “老爷您跟小的来,小的现场跟您讲解。” 接着王道秋就带着嘉靖帝去了水力锻锤机那边,此时这三部水力锻锤机,两部在锻铁,一部在砸矿石。 来到这里,一看到自己这孩童时期的记忆,嘉靖帝就兴奋了,对着陆炳就笑着说道:“陆炳,这不就是咱们湖广的磕头机吗?哎呦,这嗑头机的用处还真多呃,不但可以舂米,还可以拿来打铁,砸石头。” “是啊老爷,这都是王小子提点的。不过这里小河小沟的水太小,力气不够。将来咱们把这嗑头机放永定河那边去,那力气就大了。王小子说,将来咱那嗑头机至少要比现在的大十倍,得有千斤的力气。” “哇,千斤的力气,这可不得了,到时朕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行,到时我陪老爷一起去。” 说完闲话,陆炳就接棒王道秋,向嘉靖帝介绍起了选矿的过程,以及矿石先经选矿,再放炉子里去炼的好处。听完陆炳的介绍,当知道这里现在的选矿方式主要是磁选,嘉靖帝也是玩性起,拿着磁铁去那些砸碎的红石头上去吸吸。能吸住的就是有提炼价值的,吸不住的就是没有提炼价值。 玩过之后,嘉靖帝对陆炳说道:“这选矿不能在这儿选,应该在采矿场那边选。把石头全部砸成小块,磁铁能吸住的就送过来提炼,吸不住的那些无铁或少铁的石头,就留在采矿场那边,这样一年可以省下不少运费。” “是的老爷,我跟王小子也是这么规划的,明年开春就在矿场边上的黑沙河,筑坝提高水位,然后安装磕头机,还有王小子说的什么滚筒选矿机。那些东西我不懂,反正交给王小子去折腾好了,在那些方面那小子的脑瓜子好使。他说经过选矿后,运过来的矿石,至少可以保证六成以上是铁。” “六成以上是铁!不错不错,那这铁就好炼了。哎对了,在路上你跟我说,这小子炼的是钢啊!” “对呀!来,来,来,老爷,您过来瞧,您过来瞧,那边堆的就是这小子,两炉炼的钢。” 说着话,陆炳就带着嘉靖帝,来到了王道秋前两炉炼的十五万斤钢前。看着这些很新,还没褪去烟火气的钢,嘉靖帝欣喜的扭头问王道秋:“这真是钢?” 又被质疑了,但人家是皇帝,王道秋能怎么着?于是王道秋笑着说道:“陛下如有性致,可以搬搬看。” 搬搬看,面前这么一块块帖板大小的铁块,它能有多重?还让朕搬搬看,太小瞧朕了!男人的面子上来,嘉靖帝真就上手了。可这一上手,喜剧了,嘉靖帝老脸涨的通红,也只是让那块钢锭挪了几亳米,离搬起来差的远呢! 这块钢锭按明代的计量,是长一尺,宽半尺,深半尺,按后世计量方式,明代一量衣尺是34厘米。那这块钢片的体积就是0.01立方,而钢的密度是一立方7.85吨,也就是15700斤,0.01立方,那就是157斤。 157斤,让一个普通身强力壮的汉子,双手也搬不起来啊!更何况是嘉靖帝这只弱鸡,于是嘉靖帝这就现大眼了。 然后不服气的嘉靖帝就怒斥王道秋道:“你是不是在这铁块下面放磁铁了,要不怎么这么一小块铁,朕却搬不动?” “哈哈哈哈哈,老爷,恕小的没忍住笑。老爷,小的万死,我跟您说实话吧,这儿的每一块钢锭,都重一百五十斤以上。这重量就是陆大人这个,咱大明的武进士,他也搬不起来啊!” “什么,这么小小一块,它竟然有一百五十斤?” 这么点大块铁,他有一百五十斤,这让嘉靖帝难以致信了。见嘉靖帝不信,王道秋也不解释,挥手唤来俩膀大腰圆的力士,让他俩抬着一块钢锭去过秤。 看到秤上那一百五十七斤的刻度,嘉靖帝是哑然无言,他到现在还是难己相信,这么小一块铁,它会有一百五十七斤重。于是不信邪的嘉靖帝就叫来陆炳,两人一起抬。可结果陆炳那头起来了,嘉靖帝这边还是纹丝不动。 这回的钢锭可是在地上的,嘉靖帝总不能说王道秋,在地底下也埋了磁铁阴他吧!况且人家陆炳那头可是起来了。 现实太打脸,嘉靖帝也只好承认这是块钢了。不过脸是丢了些,但嘉靖帝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钢可比铁要值钱多了。而且不但眼前这堆十五万斤钢是他的,以后王道秋炼出的钢,也都是他拿大头的。 就这一个炉子半天就能炼十五万斤钢,那要把钢厂建起来,一排的炉子,那每天得多少斤钢,得卖多少银子?金山银海啊! 憧憬着自己未来财富自主的美好生活,嘉靖帝现在看王道秋,那就是一棵摇钱树啊!要不把他阉了,送去宫里拴在自己身边?不好不好,人家堂堂一个解元,怎么可能甘心入宫,要是硬来伤了他的心,他以后不用心怎么办?可留在外面………。 这一刻是把王道秋阉了送进宫,拴在自己身边;还是让王道秋留在宫外,以高官厚禄笼络。两种方案在嘉靖帝脑海里打架,真的太难选了。 而此时的王道秋还不知道,嘉靖帝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他变成公公。他还傻呼呼的在心里,为今天能让嘉靖帝出糗,而在那儿得意呢! 第四十七章烂到根里的军队 嘉靖帝心里正盘算着把王道秋变成王公公的利弊得失,王道秋还在傻呼呼的为能戏耍到皇帝,而心中暗爽时。就有一个黑靴小校跑过来,冲陆炳抱拳禀告道:“大人,工匠们说可以开炉了。” “哦,好,让工匠们准备开炉。” “诺” 听到可以开炉了,陆炳看了一下嘉靖帝的眼色后,就下令开炉。得到陆炳的命令,黑靴小校忙应诺跑了回去。 等黑靴小校跑开,陆炳小声说道:“老爷,咱也过去吧!” “嗯” “嗯”了一声,嘉靖帝就往高炉那边走去。而等到嘉靖帝领着陆炳、吕方和王道秋,走到高炉那边的时候,工匠们刚做完开炉前的所有准备工作,勾杆一挑,打开了炉门。 炉门一开,炉内那数万斤的火红铁水,顿时缓缓从炉内涌出,再通过一条专门的通道,向另一头的转炉流去。 看着这一条血红的钢铁洪流,嘉靖帝笑了,笑的很有成就感。修道成仙的银子有了,至高无上皇权背后那钢铁的支撑,有了。 隔着五丈远,嘉靖帝耐着性子,看完了整条钢铁洪流,直到那炉里面说岀的铁水,变成了一条细线后,他才示意王道秋去让他见识见识,是怎样一下子,把几万斤铁水变成钢水的。 按着昨晚的商量,陆炳、王道秋领着嘉靖帝、吕方,去到离转炉三丈远,离地七尺高的一个高台上。陆炳和嘉靖帝坐那儿饮茶,王道秋则站嘉靖帝身边,用通俗接地气的词汇,跟嘉靖帝解释炼钢的原理。 一阵口干舌燥,解释了大半个小时,不管嘉靖明不明白,反正钢水炼好后,工匠们就开始浇筑成型了。 钢水倒入模具,这嘉靖帝也很有兴趣,下了高台走到转炉旁边,不顾热浪,就站一边看工匠们浇筑。然后他又很有兴趣的去看嗑头机锤打铸锭,以及大青石挤压铸锭。 嘉靖帝那悟性比陆炳的高,他一看就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了,站那儿深情的感慨道:“这世间的事啊,就怕一个琢磨,炼钢多么简单的一个事啊!千百年来工匠们,却只知道傻傻的在那儿用锤子敲,可悲可叹啊!” 感慨完,嘉靖帝又回头对陆炳和吕方说道:“锦衣卫和东厂,这事要管起来,不能让外人学去了。还有马上清查三年内淮河、秦岭以北各府县的重刑犯,身强力壮的全部集中起来,将来派到咱们的钢铁厂去做工。刑轻的也挑身强力壮的,将来去挖矿。” “诺” “诺” 嘉靖帝下了命令,陆炳和吕方忙应诺,而站一旁的王道秋听了嘉靖的命令,那是一脸的懵逼。卧槽,劳纸要建的近代钢企,特么嘉靖老浑蛋一句话,这就变成两座劳改营了! 这劳改营的生产效率,它能跟有现代化管理制度的企业比吗?玛德,这嘉靖帝又算小账,想白嫖啊! 心里鄙视着嘉靖帝的小家子气,这会儿的王道秋是真想给嘉靖帝,上上经济课。但理智告诉他,在钱这方面,人嘉靖帝就是小格局、贪得无厌,你跟他讲那些高深的、长远的,他会认为你纯属放屁,送你去劳改。 无奈啊!人家是老板,人家是领导,他说了算。心里失落着,王道秋只能安慰自己,这次黄了,下次再努力吧,等到自己说了算的时候。 参观完了铸锭加工,嘉靖帝心情愉悦,又向陆炳说道:“你安排一下,今晚咱们就夜航,争取明天一早到那红石山。” “诺” ………… 夜幕时分,五十几艘挂着锦衣卫标识的大船,驶离了宛平县永定河码头。这次的主角是嘉靖帝,他坐在船舱里打座修仙。 而王道秋和陆炳则坐在船头聊天,陆炳跟王道秋闲话,说道:“解元郎,你说这有了钢,咱们把咱大明军士的刀戈都换成钢的,你说那些鞑子,是不是就该不敢靠近长城了。” 好天真的想法啊!陆炳的话让王道秋想起了,那头顶一块布、全球我最富的土豪们。他们军队那武器装备,除了漂亮国,全球谁敢跟他们比啊!可他们军队那战斗力,估计也就干得过东方某大国的男足吧! 想着那些头顶一块布、全球我最富,面对陆炳的问题,王道秋沉痛的回答道:“陆大人,你曾在蓟州前线多年,也曾数次与鞑子生死相搏。陆大人你说,就鞑子手里的那些刀枪,它能跟我大明的比吗?可为什么,我们明军遇上他们,每每都会吃亏?” “这……。” “陆大人,我们输鞑子的不是刀戈,而是人,是军功赏罚的严肃性。军官们大多一心只想升官发财,当兵的拼命也得不到奖赏,死了还要连累家中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家中妻儿无人供养受人欺负。” 说到这里,王道秋是无比的伤心,大明军队现在真是烂到根子里了。就像几百年后的某大国军队,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内部烂的一塌糊涂,升迁调动全凭金钱和关系,一支部队各个关键岗位上的主官,全部都是可以扯上关系的一个山头自己人。 真正有才华有本事的人,人家衙内们能容你在他们手下打个酱油,就算给你脸了。当兵的更是混两年,学习一下那些模特表演,也就该回家去社会人了。 所以当年钓鱼,某大国与小东洋看着要打起来了。世界爱凑热闹的各国媒体把双方军队一调查,好吗!同一吨位的驱逐舰,小东洋把舰船油料加满,武器弹药全部安装到位,仅需要三个小时。 而同样的工作,让某大国的海军来干,这需要三天。同样的工作,一个三小时就可以完成,另一个却需要三天,人员素质天与地的差距,那一旦双方打起来,这结果还会有意外吗? 王道秋说到了大明军队现在战斗力弱的根本,陆炳在边军中服过役,这里面的事他当然知道。但这他也没办法,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军队中上层的裙带关系,利益集团,早己是根深蒂固。 军队中底层士兵类同奴隶、牛马,毫无斗志,只想脱离军籍,甚至还渴望蒙古人杀进来,把平日里欺负压榨他们的军官,全杀了或带回草原去做奴隶。 军官们把自己手中的权力,当成了捞钱升官的手段。士兵们天天被这种体制所欺负压榨,他们对这个政权别说忠心了,不反那都是因为他们太懦弱。由这样两拨人组成的军队,它怎么可能有战斗力? 说真的,如果蒙古人肯答应,入关后不抢不杀那些明军士兵的家人,估计百万明军早就去投蒙古人了。就像后来大清杀入关内的那样,各地明军有几支反抗的,基本全降了,这该怪谁? 想着这些不愉快的,王道秋心里在说:“等着吧,再等三年多,等一万多蒙古骑兵杀到北京,把刀抵到大明君臣的咽喉,等几百个蒙古骑兵,就能震慑住十几万明军龟缩在城内和军营内,不敢出来一战的时候,大明君臣也就有决心去整肃军队了。” 王道秋坐那儿想着以后,陆炳这时却又开口说道:“其实军中的事,皇上和朝堂诸公都知道。但军队不同于朝廷各个衙门的文官,他们手里有刀枪,弄不好就是天下大乱,皇上和朝堂诸公,投鼠忌器啊!” “什么投鼠忌器,说白了就是不想去承担这个责任,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呗!甚至很多朝堂诸公,私下里就在收那些军中混蛋的银子。” “什么,解元郎你是在说有近侍大臣,在勾连边帅?” “肯定的呀!要不然怎么这年年的军费,军资的使用审核,都能过?” “解元郎,滋事体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能给陆某一点提示吗?” 第四十八章给两忠臣上眼药 陆炳让给点提示,王道秋侧脸看陆炳的时候,余光却无意间撇见了一身道袍的嘉靖帝,此时正隐在船舱门后,在那儿偷听自己和陆炳说话。 知道了嘉靖帝在那儿偷听,关于内侍大臣勾连边帅的事,王道秋倒也想在嘉靖帝这儿,提前给夏言和曾铣上点眼药。于是他凑近了陆炳身边,小声的说道:“陆大人,你可以查一查夏次辅。” “什么,夏次辅?解元郎,你听陆某说哦,那夏言的确不是个东西,自恃自己有功于社稷,能帮着皇上打理朝政,他人就狂的没边。欺负同僚、藐视皇上,可以说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不讨厌他的。但就事论事,那老东西性格是不好,但他人还是清廉的,从不收礼。而且那夏老头人非常聪明,年轻时又干过多年的御史言官,他怎么可能犯内侍大臣勾结边帅的这种蠢事,不会不会,他没那么傻,再说他图啥呀?” 王道秋说次辅夏言可能为了钱而勾结边帅,这陆炳是不信的。毕竟他当日事发,为脱罪就曾给夏言送去了三千金,结果被夏言给赶了出来,最后无奈只能自己罚跪在夏言府门口,打同情牌求放过。 而且陆炳跟夏言打了十几年交道,他也从没听说过夏言收别人礼的。所以现在王道秋说夏言勾结边帅,收人家的礼,这陆炳是打死也不信的。 陆炳不信的理由,也肯定是身后嘉靖帝此时的心中所想。王道秋明白,今天要想给夏言上成眼药,就得拿出点干货来。 于是面对陆炳的不信,王道秋又说道:“陆大人应该知道,我现在暂居在内宫监胡同吧?” “这陆某知道,这怎么啦,解元郎?” “陆大人,王某现暂居在内宫监胡同,平日里就跟住那儿的内宫监工匠们,多有接触。而内宫监的那些工匠,他们可都是为皇上和京里的那些达官显贵服务的,其中就包括夏次辅。不瞒陆大人,我曾听那些去夏次辅家修过房舍、打过傢俱的泥瓦匠和木匠说过。” “夏次辅现今年过六旬,膝下还无一子,为此夏次辅非常着急,前前后后共娶了十三房的小妾,每晚他都自己吃补药,去小妾身上造人。而那十三房小妾都有她们自己使唤的丫环、老妈子,也都有自己娘家人要照顾。这么说吧,他夏府现在的下人共有七十四名,外加十三房小妾、一个正妻、以及夏首辅自己,夏次辅家现在共有八十九口人,还有几头拉车的骡马。” “夏府现在的开销,仅十三房小妾,每月一人十两的月例银子,就要花费一百三十两,再加上全府这八十九口人的吃喝穿衣,买煤过冬,生病抓药,房舍傢俱修补换新,家里亲戚的人情往来………。这么说吧,我听那些去过夏府的工匠们说,他们在夏府听夏府的下人说,他们夏府一年的开销要八九千两银子。陆大人你想啊,夏言他虽官居一品,但他一年的俸银加各种补助,大概也就一千两银子左右吧!” “而且他夏言还是穷军户出身,他的军籍还是前些年,当今陛下恩旨帮他除掉的。这也就是说,他夏言家祖上,根本就没给他留下什么非厚的老底。既然没有祖宗留的老底,他自己现在每年又只挣一千两左右的银子,可他现在一年的开销,却高达八九千两的银子。陆大人你说,他那些银子哪来的?” “这……。” 夏言生活奢糜,这陆炳知道,但夏言那一向的清官廉吏形象,太深入人心了。所以就夏言生活水平和收入严重不符这事,陆炳以前也没多想。但现在经王道秋这么一提醒,陆炳想想也是呃! 夏言上次任首辅三年,这次复相也才一年多点。四年首辅总共才挣四千两左右的银子,至于以前,那夏言是从八品行人开始爬起的,做了二十多年的中下层官员,这二十多年里,他的俸禄除去养家糊口,能存下个几百两就算是勤俭节约了。 这也就是说按常理,夏言他为官三十年,也存不下八九千两银子啊!可他现在那一年的开销,就高达八九千两,那这些银子他哪来的? 夏言这经济问题,疑点太明显了,陆炳现在有些相信王道秋的话了。当然除了陆炳,隐在他俩身后的嘉靖帝,听完王道秋的话,他内心也开始对次辅夏言,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见陆炳听完自己的话,不反驳自己,而在那儿凝着脸思考人生,王道秋知道自己已经说服陆炳了。不过为了一年后夏言事发时的效果更好,王道秋又加了把柴火说道:“陆大人,王某再送你个线索吧!” “什么线索?解元郎快说快说。” “陆大人,是这样的,据一位曾经在夏府修屋顶的内宫监泥瓦匠,告诉在下。说有一次他在夏府屋顶忙活,就听底下院里两个夏府的下人,在那儿闲话。其中一个夏府下人托另一个夏府下人,帮他照顾一下自己的老母,说自己要出远门去西北一趟,替老爷给曾总督送一封信。” “陆大人,你想一下这些字眼,西北曾总督,替老爷送信。陆大人,如果王某没猜错的话,那个夏府下人嘴里的西北曾总督,应该就是三边总督曾铣吧!还有当时还是首辅的夏言,他如果是有什么公事,要交办曾铣,那公文肯定是让朝廷的驿卒送,断不会让自己家里的小厮去送。这也就是说,夏言给曾铣的信,绝不是什么公文,而是私信。” “陆大人,我还敢这么跟你说,如果你陆大人遣锦衣卫高手,打入夏言和曾铣府上,他们能找到的夏言和曾铣之间的私信,绝对不会只止那一封。因为这两人的勾连可不是一日两日了,那夏言的岳父苏纲,跟三边总督曾铣就是江都老乡,而且两人私交很好。” “说实话陆大人,我甚至怀疑夏言和曾铣,他们可能还有比贪钱更大的事。毕竟夏言和曾铣这二人,他们都是当世绝顶聪明的人,他们不会不知道,皇帝身边内侍大臣与边帅结交,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大忌,这叫内外勾结,这叫图谋不轨,这是死罪。可明知道这是死罪,这两人还敢私下来往,难道他们这么胆大妄为,只是想联手贪墨一点边军的军饷吗?” 第四十九章皇帝的能量 第二天一早,王道秋从睡梦中醒来,走出船舱就看见陆炳、吕方二人,正陪着嘉靖帝在河边散步。 举目四望,两世的记忆,王道秋对此地都没什么印象。于是他就向站船上负责警戒的一个锦衣卫黑靴小校,打听道:“请问这位官差大哥,此地是何方啊?” “回大人的话,此地就是宣化红石山旁,咱们的脚下就是黑沙河。”见王道秋问话,锦衣卫黑靴小校忙回禀道。 呃,原来是已经到了后世的宣化庞家堡了!知道是到了地方,王道秋也就没什么好再问的了。他让黑靴小校帮自已打水洗漱,洗漱完把自已弄的干干净净像个人了,他下了船向嘉靖帝那边跑去。 “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哦!解元郎,你睡得好香啊!今早朕与陆炳、吕方上你的舱房找你,你那睡姿,不雅、不雅,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见王道秋跑过来了,嘉靖帝马上开始了对王道秋的调笑,引得陆炳和吕方也是哈哈大笑。 想着今早自己睡觉时,被这三个中年大叔给围观了,这让王道秋很是尴尬。脸上带着难为情的表情,他向嘉靖帝抱拳作揖道:“倒是让陛下见笑了,臣家乡浙江湖州,江南水乡,河网纵横。臣从小就习惯在这船上睡觉,摇摇晃晃的像幼时的摇篮,睡着很惬意。” “哈哈哈哈,解元郎好福气啊!农耕子弟、海阔天空、自由自在。不像朕,从小有皇家礼法管着,这不行,那不行。只是偶尔与陆炳、吕方偷溜出王府,才能逍遥自在一回。” “陛下说笑了,臣惭愧。” “行了行了,你也别惭愧了,御厨们也该把早膳弄得了,咱们去用过早膳,就上那红石山吧!” “臣遵旨。” 说完闲话,嘉靖帝在前面领头,王道秋和陆炳、吕方跟在后面,一起去了此次随行御厨,临时搭建的一处野炊地方,去用膳了。 来到野炊地方,案桌上已经摆上了一碟碟的吃食,有面点点心,也有那一盘盘的肉菜、肉汤。 看着这些美食,嘉靖帝皱着眉头,似乎很嫌弃。而嘉靖帝的这一表情,被一旁的王道秋给捕捉到了,于是他笑着说道:“陛下,臣也会做些吃食,不知陛下有没有兴趣,尝一下臣的手艺?” “哦,解元郎会读书、会探矿、会炼钢、还会厨艺?那朕倒要尝尝解元郎的手艺,不好吃,朕可要罚你的哦!” “行,若臣的手艺不能让陛下满意,臣认罚。” 得到嘉靖帝的允许,王道秋就开始准备了。让御厨帮调面糊,他自己去做了个“竹蜻蜓”,然后他就在御厨烙饼的平底锅上,开始摊起了鸡蛋饼。 上一世屌丝,为了生活费,四年大学他年年暑假去打工,干过五星级大酒店的门童,工厂的苦力,以及在小吃店打过杂。 而在小吃店打杂的那些日子里,他就学会了十几种小吃的做法,其中就包括这摊鸡蛋饼。 将面糊勺到平底锅上,然后王道秋就一边按流程做,一边学着那些美食节目,给站前面的嘉靖帝、陆炳、吕方,讲解这鸡蛋饼的做法。 很快一张鸡蛋饼做成,王道秋又将今早御厨做好的那些肉食,卷进这张鸡蛋饼里,卷成卷递给了嘉靖帝。 刚才看王道秋一边讲解一边做,嘉靖帝已经是看馋了。现在王道秋把热呼呼的鸡蛋饼递给他,他也不走什么流程,让太监试毒了,自己拿起饼子就咬。 只是一口,嘉靖帝就高兴的,一边嚼饼一边含糊不清的夸赞道:“嗯,嗯,解元郎,这饼好吃啊,太好死了!朕这会儿是真想把那帮御厨都给斩了,他们平时给朕吃的那都是啥呀?” 吃到包着肉的鸡蛋饼,嘉靖帝被美味征服,不禁就想起了自己平时的那些吃食。此刻他对那些御厨,那是一肚子的气啊! 看着嘉靖帝那个气愤样,王道秋一边忙着摊第二张饼,一边笑着开解道:“陛下,那是不一样的。您现在吃我摊的这饼,也就是吃个新鲜,如果让您连着吃三天,你试试。我估计让您吃三天这饼,您下次再看到这饼,那绝对就是呕吐啊!陛下,您之所以不爱吃御厨们做的菜,那不是御厨们的手艺不行,而是您天天吃,已经吃腻了。” “哈哈哈哈哈,想想也是哦,天天吃一样的,这确实是腻呃!” 对王道秋说完这话,嘉靖帝又侧头吩咐身边的吕方道:“吕方,以后这御膳房的章程要改一改。隔半年放几个御厨出去,再从外面招几个厨子进来,这菜品要经常变变,要时常有新鲜的。” “奴才遵旨。” 就这样说笑着,王道秋又为陆炳、吕方和自己,一人摊了一张鸡蛋饼。大家吃完,就骑着马去了红石山。 红石山离着这黑沙河不远,也就三里地的样子。他们一行人到这儿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的采矿场景。放眼望去,毛估估应该有三五百人吧! 嘉靖帝不关心那些干活的人,也不去搞什么慰问,说一顿屁话。他只是仰视那巍峨的红石山,心里那是高兴啊!指着这座红石山,他侧头问陆炳道:“这一整座大山,都是那种红铁矿石吗?” “大概一多半吧!而且臣的手下今早还向臣禀报,说他们在这山下还挖了个探洞,现在这探洞已经深入山下七八丈了,那里也全是这种红石头。” “什么,不光是山上,连这山下七八丈深,也还全是那种红石头?” “不止七八丈,陛下,现在探洞咱们只是挖到了七八丈,往底下那种红铁矿石,在这山下还埋有多深?这臣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陛下回话。要不陛下,咱让解元郎看看吧,他会探矿。” “对,对,对,解元郎,你快看看,这红石山下还埋着多少那种红铁矿石。” 听陆炳说不但这座巍峨的红石山上,大半是那种红铁矿石,就是山底下埋着的,也都是那种红铁矿石,这让嘉靖帝兴奋了。于是他忙按着陆炳的提议,让王道秋看看这山底下,到底还埋着多少红铁矿石。 王道秋在图书馆里查过资料,这龙烟铁矿庞家堡矿区,地下矿脉可是深入地下上千米的。而且那些地下矿石的质量,还要比这地表上的好。 不过知道归知道,该有的调查工作还是要去走走过场的。要不然给嘉靖帝留下个敷衍了事、满嘴跑火车的印象,这就不好了。 于是想明白该有的程序还是应该走一遍后,王道秋说道:“皇上,凡是矿,它都有矿脉,只有看过矿脉,臣才能推测岀这条矿脉的长短大小。陛下,既然陆大人手下,已经向山下挖了个七八丈的探洞,那臣就下矿洞去看看吧!” “好,好,好,那辛苦爱卿了。” 王道秋严谨的工作态度让嘉靖帝很满意,对王道秋说完客气话,他就让陆炳带路去那个探洞。 收到嘉靖帝的命令,陆炳就让负责红石山这一块儿的,一个锦衣卫总旗在前面带路,去那个探洞。 众人骑马,避开现在正在开采的前山,来到了那个探洞所在的后山。 面对那黑黝黝深入地下的洞口,以及洞里那回荡岀的说话声和铁器击打石头的声音。锦衣卫总旗召过一个锦衣力士,对他命令道:“快下去通知那帮人先别放炮了,上面有大人要下去看矿脉。” “诺” 锦衣力士得到命令,忙就提着油灯,向洞里跑去。 锦衣力士下洞后,锦衣卫总旗抱拳作揖禀报道:“回禀陛下,各位大人,现在探洞下面有我们三个锦衣卫负责炸药,五个囚犯负责清理碎石。属下已命人下去通知他们,暂时停止火药作业,看矿脉的大人,现在随时可以下洞查看。” “好,你带三个我锦衣卫里的兄弟,一起陪王大人下洞探矿。要保证王大人的绝对安全。” “诺” 锦衣卫总旗禀报完,陆炳看了一眼嘉靖帝,见嘉靖帝无异议,他就下令锦衣卫总旗带三个锦衣卫,陪着王道秋一起下探洞。 在前后各两个锦衣卫的护送下,王道秋辞别嘉靖帝、陆炳、吕方,下了探洞。 这探洞先前锦衣卫总旗说深七八丈,也就是二十多米。王道秋这么一走,明白了,人家说的七八丈是垂直深度,实际这探洞巷道,估计得有上百米。 一路走,王道秋一路装着真的探矿的样,每走几米停下来,仔细看看这探洞四周的石壁,偶尔还敲敲打打,搞几块矿石样本下来看,弄的是正经的一副地质砖家范儿,看的身旁那四个锦衣卫,是一脸的崇拜。 装模作样的来到洞底,王道秋就看到这儿有四个锦衣卫执刀,看押着五个蹲地上一身破破烂烂乞丐装的囚犯。 见到这帮人,王道秋也没某大国官员那动不动就说屁话、装亲民的瘾。他眼光直接略过那些人,还是装地质砖家,认真去观察那洞壁四周的石头。 在洞里面计算着时间,大约有半个小时吧!王道秋认为这时间差不多了,不能让嘉靖帝在外面等急了,于是他就出了探洞。 王道秋一出探洞,陆炳就跑上来,抢着问道:“解元郎、怎么样?这条矿脉有多深?” 这个矿脉到底有多深,陆炳很想知道。但王道秋知道,对此嘉靖帝更想知道。于是王道秋不管陆炳,直接走到嘉靖帝面前,抱拳作揖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探洞臣刚下去看过了。臣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这红石山下埋的红铁矿石,至少深三百丈,比这红石山还要高。” “什么,三百丈?这红石山下还埋有深三百丈的矿石,这样一来那这座红石山的红铁矿石全炼出来,这可以炼出多少铁啊?解元郎,你看准了吗?” “臣只有一颗脑袋,臣诓谁也不敢诓陛下。陛下若不信,可以让这探洞一直往下打,如果三百丈内就没了这种红铁矿石,臣愿一死向陛下谢罪。” “解元郎,言重了言重了,朕相信你。况且这红石山上的这些红铁矿石,估计就够咱们开采百年的了,至于那山底下还埋有多少,这不重要。现在这铁矿石,朕看是足够咱们建大钢铁厂,用百年的了。那剩下的关键问题,可就是建大钢铁厂了!解元郎,朕可记得你说过,咱们要建的那钢铁厂,那种大炼铁炉子,可是一炉能出百万斤铁水的呃!” “是的,陛下!臣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臣与陆大人先前规划的是,只要人手够,咱们的钢厂应该是在明年五月前,开炉炼铁。只要人手够,臣一定让陛下在明年五月前,看到那百万斤的火红铁水,从那种大高炉里缓缓流出来。” “好,好,好,既然爱卿给朕保证了,那朕也向爱卿保证,人手没问题,人手没问题。回去后朕就让内阁,着工部及永定河两岸各府县,征徭役冬修永定河水利。咱们钢厂的工地,朕可以保证每天至少有二万以上的民夫。三个月内按你和陆炳的规划,将钢铁厂的厂区给填出来。另外朕也会让京师、北直隶各窑厂,全力烧制砖瓦,尤其是那种砌炼铁炉的耐火砖。” 第五十章釜底抽薪 看到了自己在有生之年,是绝对不可能挖完的铁矿山,嘉靖帝心满意足的上了船,离开了这宣化前线。 心情好,嘉靖帝就一张太师椅坐船头,欣赏起了河两岸,他的江山。 北方的山野在这个快要入冬的时节,说实话是亳无秀美可言,显得是非常的萧瑟,让人看了有种莫名的伤感。 但是这个时候的嘉靖帝他心情好,所以他也不介意河两岸的那种灰蒙蒙,坐在船头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嘉靖帝自已在那儿意淫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吧!嘉靖帝就招呼陆炳和王道秋坐他两边,让吕方给二人泡了茶,接着又开始聊起了未来钢铁厂的建设问题。 聊了一个多小时,关于钢铁厂这事,已经聊的是没啥可聊的了。嘉靖帝就把话题扯到了朝政上,嘉靖帝说道:“钢铁厂办起来,就有银子有钢铁了,那很多事就好办了。比如这广西、贵州、云南、四川,湖广的那些土司,那些人个个是三年一小闹五年一大闹,每年不是这几个闹,就是那几个反,每年都要花朝廷上百万两的银子,朕是烦透了。等钢铁厂办起来后,朕腰杆子硬起来后,他们谁敢再闹,朕就不惯着他们了。” 嘉靖帝话风一转,就说到了少数民族老是叛乱的问题,而说到这事,陆炳也是一肚子的气。他紧接着嘉靖帝的话说道:“就是就是,朝廷以前就是太惯着他们了,一个个的现在都登鼻子上脸了。你就说那个播州杨家吧,好家伙,这杨家至唐朝未年杨端设计打败南诏的穆星天,继而受唐朝册封播州后,历经两宋与蒙元。又在我朝洪武五年,其家主杨铿降了太祖爷,此后杨家被视为苗疆土司,太祖爷任命其为播州宣慰司使。” “那杨家从唐末开始统治播州,一直到我朝,至今已经传了二十九代,快七百年了,特么都快熬成千年王八了,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地头蛇,狂的是没边了!前年播州杨家的第二十九代,那个叫杨烈的小兔崽子,他老爹死后他上京来向陛下讨封,那狂的真是没办法了。上京来见陛下,就带了点狗屁当地土特产,值钱的东西一样没有!” “那杨烈这么无礼,如果是因为他们播州穷,拿不出好东西,那咱们也没话说。可那播州位于四川、贵州,湖广之间,山川险要,方圆二千里,为西南诸夷中之最大者,民悍而财富。据我们锦衣卫的情报,播州的银矿每年光煎银就有一万多两,还每年产黑铅数万担,砍花杉板一万余副,出产茶叶万余担,粮米更是多的一半外卖。” “每年播州都会顺着赤水河进长江,再顺江而下,把他们岀产的木材、铅、大米、茶叶,卖到长江沿岸各大城市,年获利近百万两。而那杨家至唐末就占据播州,至今己近七百年,这七百年里杨家积累了多少财富,他们手里有多少好东西?怎么可能拿不出好东西来孝敬陛下?算了,算了,不说了,说起来那都是一肚子的气啊!” 话说到这里,陆炳阴着脸就自已干了一杯茶。其实他心里最憋屈的是,前年面对杨烈这个播州杨家第二十九代,赤裸裸的藐视朝廷。陆炳是想请旨将杨烈拿入诏狱,让锦衣卫的刑具,好好教教那小子做人的。 可当陆炳他把这事在御前一提出来,当时的内阁阁臣和六部堂官,大部分反对,少部分沉默。那些人明明心里都有数,那杨烈这么干,就是在藐视朝廷。可他们嘴上却说什么那杨烈,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家里又刚死了爹,有些礼数没尽到也正常,让嘉靖帝要以宽仁待蛮夷,以止兵戈。 什么狗屁宽仁,说白了就是怕打仗,怕让他们拿出百万两的军费呗!想起这些,陆炳就来气,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大山里的土老冒。居然都把脚踩大明朝廷的脸上了,可自己这个堂堂的锦衣卫老大,天子亲军,却拿那小子没办法,想起来真是气死人。 看着陆炳气呼呼的样子,嘉靖帝心里也不好受。说白了,陆炳之所以会那么生气,还不都是为他这个皇帝抱不平吗? 心里委屈着,嘉靖帝拍了拍陆炳的肩膀,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行了,别气了,忍那小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咱们现在北边有几十万的鞑子骑兵威胁;东南沿海有倭寇、佛朗机人侵扰;西南有七十多个随时可能起兵反叛的土司,这些土司手下少则一两千土兵,多则上万土兵;” “就拿那个播州杨家来说吧,他们平时就拥兵一万多,战时可动员七八万的军队。如果他们真反了,朝廷要想击败他们,至少需要十万的战兵,三十万的随军民夫。出动四十万人去那崇山峻岭中作战,这需要多少的军费?而且那播州方圆二千里,山高林密,土人们往崇山峻岭里一钻,你上哪儿找他们去?” “因为有那绵延不绝的高山密林庇护,所以咱们只能是击败他们,却消灭不了他们。也因此朝廷对他们的政策,历来都是他们敢反,我们就打。等把他们打服了,他们认错了,我们就大度的给点赏安抚一下,然后大家再和平相处……。” 嘉靖帝解释着大明的民族政策,王道秋听了,心里是一句又一句的“卧槽”。玛德,这不就是后世常说的按闹分配吗?土司们想要东西,想要钱,想要尊重了,就起兵造反。 然后你朝廷的平叛大军一到,他干得过就干,干不过就钻山里钻老林子里。最后耗你一阵,等你每天那军费“哗哗”如流水,你扛不住了,想找台阶下了。 土司们再上表,向你朝廷认个错,顺便哭一下穷,说战争对当地的民生影响是有多大多大,求朝廷大人大量,援助一点战后重建的经费和物资。这样一来,你朝廷得了面子,他们土司得了实惠。 按闹分配,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说实行这样的政策,那这大明的西南少数民族区,它还能有消停吗?毕竟那实实在在的利益,就是闹事儿的动力啊! 想着大明王朝的这个傻缺行为,王道秋气的不禁就一拍桌子,愤怒的大呵道:“陛下,到底是哪个傻缺,让我大明朝廷,这么处理那些土司问题的?此人当凌迟!” “什么?王爱卿,朝廷不是一直都这么对待那些土司的吗?毕竟那些土司的控制区,都离王化很远,都在那些山高林密的偏远山区,朝廷要想剿灭他们,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也就只能安抚了。” “陛下,在那些气候温润、一年常绿不缺吃穿的,大西南崇山峻岭大森林中。要想用军事手段彻底剿灭那些土司力量,这确实是不现实的。毕竟人家往山林里一躲,你人少了进山搜,那就是给人家去送人头的。可你要几万人聚一起进去搜,那这后勤压力就太大了。而且几万人进那些,动辄方圆上千里的崇山峻岭里去搜,也是处处是梳子,土人们凭着对地形的熟悉,他们照样能溜掉。” “是啊王爱卿,是这样的。所以对那些闹事的土司,朝廷以安抚为主,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陛下,西南土人问题,这光靠军事手段,是解决不了的,是该安抚。可朝廷安抚的对象,它搞错了呀!” “什么?王爱卿,你此话何意?朕有些听不明白了。” “陛下,你看呃,土司们每次一闹事,朝廷就会拿金银丝帛、瓷器盐铁去安抚。朝廷的这些东西,都进了土司的口袋,土人们得到什么了?而我明军每次去平叛,杀的都是普通底层土人,烧的也是村里土人的茅草屋。甚至我明军中的一些败类,攻进土人村寨后,还会去抢东西抢女人。” “至于那些土司的奢华宅院,我明军上下都知道,这事后朝廷是要去安抚人家的。有这个认识,那我明军自然不但不会去抢去烧土司的宅院,反而会派兵保护。皇上你看呃,这样一来,每次土司们一闹事,他们不但没损失,还能赚上一笔。而底下的那些土人们,则会去承受这战争的所有损失,并且一次次的加深对我大明的仇恨。” “这样长此以往的后果就是,闹事造反成了土司们发家致富的一个创收方式。他们就会经常组织一次反叛,而等我明军平叛军队一到,土司们就可以利用广大土人对我明军的仇恨,煽动土人们跟他们一起造反。陛下,想想这样下去的后果吧!朝廷以往对土人们的政策,说句实在的,这不就是在变相鼓励土司们造反闹事吗?” 王道秋说的这些,就是后世对明朝失败的西南少数民族政策的总结。也是后来清朝认识到这个政策有多操蛋,而果断实行“改土归流”政策的原因。 嘉靖帝是个悟性极高的人,尤其是在对人性的认知上。所以王道秋把这里面的道理一说透,嘉靖帝立马就明白了。这特么自己是做了二十多年的冤大头,被那些大西南的“野人”,当猴子给耍了二十多年啊! 现实大残酷,这会儿嘉靖帝,都开始怀疑自己那一向自信的智商了。于是今天得到了一座大铁矿的喜悦,此时也是荡然无存。 心情跌到谷底的嘉靖帝,想着自己的冤屈,一张冰脸又向王道秋问道:“王爱卿,那朝廷应该怎么做才对呢?” “把土司跟土人分开,改安抚土司为安抚土人。哪个土司敢闹事,朝廷王师一到,就没收那个土司和他那些心腹的土地财产,平分给当地的那些土人。然后再按着咱们汉人区的制度,朝廷派文臣、流官去治理当地,收缴税赋……。” “啪”,王道秋话刚说到改土归流这儿,陆炳听了激动了,一拍桌子,兴奋的吼道:“对呀,对呀,银钱和土地,这会有谁不想要的?尤其是那些底层的苦人,他们对拥有土地的渴望,甚至超过自已的阳寿。朝廷若分给他们田地,那他们肯定是会站朝廷这边的。” “而且因为朝廷分给土人们的田地,就是原来他们土司的。那这样一来,土司们肯定是想拿回自己的田地,而土人们盼了几辈子,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田地,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甘心还给那些土司?这样……呵呵呵!土司和土人,他们那就成冤家了。” “而失去土人支持的土司,朝廷要想办他们,还不是只要县衙派几个皂吏就够了。哈哈哈哈哈哈,解元郎,你可真够坏的,只一个分田地,就能让土人们跟他们的土司,势同水火。而且只要有一个地方的土人,分了他们土司的地,那其他地方的土人,恐怕日日都会盼着朝廷的王师,去他们那地儿干死他们的土司,他们好分地。哈哈哈哈哈哈,太坏了,可笑死陆某了。” 王道秋的办法太损了,但这绝对有效,这就是对人性的把握。人性是自私的,人性是利己的! 一心为公,天天把这四个字挂嘴边的人很多,数以百万计,数以千万计。可人类几千年历史里,能真正做到“一心为公”这四个字的,他有百人吗?所以建立在人性为“私”基础上的那些政策,它叫务实。而建立在所谓“公心”基础上的那些政策,那叫纯属扯谈。 陆炳和嘉靖帝都是对人性有着深刻认识的人,所以他们在听完王道秋的“打土司分田地”、“改土归流”的政策后,他俩就知道西南少数民族的那些土司们,他们离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第五十一章互相减丁 一顿谈话,解决了困扰大明王朝近二百年的难题,对此嘉靖帝很是高兴,看王道秋也是越来越顺眼。 不过此时大明王朝最大的敌人,可不是西南的那些土司,而是北边草原上的那几十万蒙古骑兵。 既然王道秋一个点子,就能解决西南土司,那北边呢,他是不是也有办法?想到这儿,嘉靖帝就冲王道秋说道:“爱卿大才,两三句话即可为我朝,解除那西南百年大患。但我朝立国近二百年来,最大的敌人可不是什么西南土人,而是北边的蒙元鞑子。对此,不知解元郎有什么好的点子教朕。” 处理北方草原游牧民族问题,在这方面最成功的当然是大清喽!在大清朝,那蒙古人可以说完完全全就是满人的走狗,让咬谁就咬谁,听话的不得了。 而大清处理蒙古的策略也不复杂,先通过一系列的战争,将蒙古诸部一个个的打服,建立起自己绝对的威信; 然后再鼓励双方联姻,让双方互为儿女亲家,就比如大清历代皇帝的皇后中,就有五个是出身蒙古族的,至于清宫中那些出身蒙古族的妃嫔,这就更多了。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那位历经皇太极、顺治、康熙三朝的孝庄皇太后,她就是岀身科尔沁蒙古。 先打服后联姻,双方成一家人后,清廷又派藏传佛教仁波切们,去草原给蒙古牧民洗脑。让牧民们建立起对清皇“神”的信仰,同时也洗一洗牧民们身上的戾气,让他们由热衷于抢劫,而改为热衷于拜佛。 清朝对蒙古人的策略很成功,但对大明来说,那些策略不现实。毕竟大明现在既没有清初八旗军那横扫天下,几百人就能追着几万明军打的战斗力。大明的皇族和士大夫,也不可能放下他们那高傲的身段,去张开双臂欢迎蒙古人。 想到那些淤腐的文化,以及汉民族那死不悔改的民族狭隘性、排外性,王道秋也是无奈。 于是他只好略过那些大清的成功案例,斟酌着语句回答嘉靖帝道:“陛下,北虏的问题其实也就是个思路问题。您换位思考,您把自己放在鞑子的位置上,那这个问题就好解决了。” “让朕把自己放在鞑子的位置上!解元郎,此话何解啊?” “陛下你看呃,鞑子那些一年之中有大半年,都是冰天雪地的。而且那边的土层很薄、风又大,谁若在那儿开荒种地,不出三年,大漠的风就会把那些田地表面上的土,全部吹没了,只剩下底下的沙子。” “一年之中大半年冰天雪地,土薄又风大。蒙古大漠根本就种不了庄稼,只能靠着草原放牧些牛羊。因为恶劣的自然环境,加上逐草而居的流动生活,使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发展岀像样的工业。因此他们的盐铁丝帛等一应生活用品,也就只能指望,咱们大明这边供应给他们了。” “鞑子那边如果没咱这边的供给,他们连穿的衣服和煮肉的锅都没有。而我们大明现在对鞑子的政策却是闭关锁国,一应物品都不许出售给他们。这样一来,双方的局面就是,鞑子那边没咱们这边的东西,他们活不下去,可我们这边又不卖。那既然没有不行,还买不到,那可不就只能抢了吗?” 王道秋的话,点到了双方冲突的根本。嘉靖帝和陆炳都是务实的人,他们听懂了王道秋的意思,也明白王道秋没说出口的解决办法。 但这个办法他是有不确定性的,比如蒙古人借贸易放开,他们采购大量的铁锅。然后把铁锅拿回去化成铁水,再打造成兵器………。 贸易不放开,双方的冲突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可一旦贸易放开,蒙古人借此加强武备南侵! 太难了,听完王道秋的话,嘉靖帝整个头都大了,拉着张脸在那儿沉思,手指头还“咚咚”的一下下在敲击桌面。 想了好久,嘉靖帝终于还是不敢冒险,而选择了稳妥。他哀叹一声道:“鞑子狼子野心,劫掠成性。控制边关,不让盐铁流到他们手上,尚能凭长城九边要塞挡住他们,如果让他们手上的刀戈,与我明军的一样锋利,那恐怕一座长城就挡不住他们了!算了、算了,还是稳妥点吧!” 嘉靖帝选择了稳妥不冒险,王道秋也没什么好说的,嘉靖帝这样选也无可厚非。毕竟在贸易放开后,蒙古人是高高兴兴的回去放牧,回头再拿牛羊来跟大明交易。还是靠着交易来的铁器打造兵器,回头再来抢大明的,这谁说的准啊? 所以嘉靖帝选择稳妥,王道秋也就不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又想了想,王道秋对嘉靖帝说道:“陛下,其实臣以为,对付鞑子,咱们还可以以夷制夷。” “以夷制夷?爱卿啊,何方的夷,是有实力能与凶悍的鞑子一战的?” 王道秋说“以夷制夷”,可嘉靖帝他是真想不起来,大明的那个“夷”是可以硬扛蒙古人的,于是他此时是一脸懵逼的看着王道秋。 而面对嘉靖帝的懵逼,王道秋笑着谈谈的说道:“女真人!陛下,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陛下肯定是听过的。那女真人居于白山黑水间,平时靠渔猎为生,比那蒙古鞑子都还要凶悍。毕竟蒙古人靠放牧牛羊就可以吃饱,而女真人却要在山林中,斗得过那些豺狼虎豹,才能有口吃的。否则他们不是饿死,就是沦为豺狼虎豹的吃食。所以那些女真人个个都非常凶悍,力能擒虎驱熊。” “我大明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后。建州女真首领李满住、爱新觉罗.董山等人,乘我明军主力丧于土木堡,军力虚弱之时,他们乘间窃掠边境,辽东为之困弊。后我朝经景泰,天顺两帝十余年卧薪尝胆,至成化三年时,我朝国力恢复。” “于是就在那成化三年,宪宗皇帝命我朝名将赵辅率我明军精锐五万,又令藩属国朝鲜派兵数万,与我明军一起夹击建州女真右卫。当时宪宗皇帝下达的命令是:捣其巢穴,灭其种类。” “我五万明军精锐和数万朝鲜军,外加建州三卫中的李古纳哈和纳良哈二卫的配合。苦战一月,方才斩首女真爱新觉罗部六百三十余人,俘虏二百四十人,史称成化犁廷。” “陛下,我五万明军精锐,由名将赵辅统率,又有几万朝鲜军和建州女真李古纳哈,纳良哈两卫的配合。对付区区只有千名战兵的女真建州右卫,爱新觉罗董山部,都要大战一个月,才能平定。陛下,咱们一百个人打人家一个,都要打一个月,才能把人家给打趴下。这女真人的战力有多凶悍,可见一斑。” “陛下你想,仅仅一个建州右卫千余战兵,朝廷都要动用五万精锐,外加朝鲜的配合,才能灭了他们。可如果建州三卫他们团结一心,那朝廷要动用多少军队才能灭了他们?而且女真人除了建州女真,他们还有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如果这些女真人中,再出一个宋辽时期阿骨打那样的枭雄,把女真诸部给统一起来。陛下,那样的后果您敢想吗?” “所以陛下,女真人那战力实在是太恐怖了,实至名归的北方狼族,万人即可横行天下的强军啊!陛下,女真人的事,咱们不能奢望人家那边,永远的都这么失裂下去,永远的都不出一个可以统一女真诸部的枭雄。凡事欲则立,不欲则废,女真这个隐患,陛下当为后世提前布局了。” “臣建议,我朝可乘他们现在各部分裂,主事的都是一群脑子不太好使的莽夫。咱们以利诱之,让他们去跟蒙古鞑子到战场上去厮杀,互相减丁。而且这些女真人他们跟那些蒙古人,历史上两族之间就有血仇,双方都想把对方赶尽杀绝。” “女真人强势时每隔三年就会派兵进草原减丁一次,将看到的所有蒙古男人全部杀掉,蒙古年轻女人抢了全部卖掉。以此来减少蒙古族的人口,使之不能对,当时女真的金国政权产生威胁。而蒙古人在成吉思汗的带领下崛起之后,也是对女真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杀的女真人差点灭族。所以说,让女真人与蒙古人拿着刀站一块儿,双方砍死对方的热情,都是很高的。” 以女真人去对付蒙古人,战场上不管谁砍死谁,都是为大明王朝减少了一个祸害。让蒙古人和女真人互相减丁,这主意好,这主意好! 想到这里,嘉靖帝兴奋了,拍着手说道:“陆炳,王道秋,朕命你们两人,明年永定河解冻前,必须把钢铁厂建起来。朕要银子,朕要用银子在明年秋天前,为延绥、宁夏、大同、蓟州,宣府各配一支三百人的女真骑兵,先试试效果,以后再考虑是否扩大。” 延绥,宣府等五镇,每镇只配三百名女真骑兵,总数也才一千五,这嘉靖帝也是够小心的!不过小心使的万年船,想想“”这著名昏君嘉靖帝,确实是要比那著名明君崇祯帝,心态要好很多噢! 先解决了西南土司问题,又紧接着提出“以夷制夷”,让女真人和蒙古人去战场互搞。王道秋的这两个建议,实在是太让嘉靖帝满意了。 于是嘉靖帝一高兴,就摘下了他身上的龙纹玉配送结王道秋,并告诉王道秋,他以后可执此玉佩,去西苑见驾。 而见嘉靖帝都给王道秋信物了,陆炳也忙从身上摘下了一块金牌,交给王道秋,说以后有事可以凭此牌,去锦衣卫衙门找他。 紧接着嘉靖帝、陆炳,大明司礼监掌印吕方也不甘人后,他掏出了块象牙牌,送给王道秋。并告诉王道秋,如果以后内廷有不开眼的,敢惹到王道秋,王道秋可出示此牌,那人也就该跪了。 第五十二章民族融合 满清入关时男女老幼总人口二十万,二百多年后清朝灭亡时,满族人口也仅仅才一百五十万。 当年清军入关时,满洲八旗四万余人,蒙古八旗一万五千人,汉军八旗三万余人,汉族降将孔有德等联军二万余人,各旗包衣、外藩还有一万人左右。总兵力十二万,其中正宗的满族军队才四万余人,其他的八万全是汉蒙伪军。 而当时的汉族总人口至少在一亿以上,李自成的闯军拥兵百万,其中骑兵就超过六十万。南明的四大军阀和张献忠的大西军,他们每个人的兵力也都比清军的多,可然并卵! 满清就凭他四万的自己军队,加一些伪军,就杀的汉族上亿人口仅剩一千多万,杀的汉民族在他脚下跪了近三百年。 耻辱啊,太耻辱了!想着这些王道秋这会儿都为自己的血统,而感到了羞耻。真特么没法活了,一亿多人口,青壮男丁至少上千万吧!拥有上千万的壮丁,却跪人家四万人脚下叫“爷爷”,还眼睁睁看着人家把你老妈,把你奶奶,把你姐姐,把你妹妹,把你闺女,拉去一遍又一遍………。 不想了,想多了,真没脸活了。收了三块“牌子”,王道秋回到船舱里躺在床上,想着未来那个人厌狗嫌,彻底肮脏了灵魂的种族,他心里难受! 越想心里越如刀绞,越想越胸闷。从床上爬起来,走岀船舱,他一屁股坐在船头,就想让那深秋夜晚里的冷风,帮自己脑子散散热。 “大人,披件斗蓬吧,晚上河上冷。” 王道秋坐那儿,正回忆着后世的那些流氓强盗,小人得志呢!身旁就传来了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中音。 寻声望去,只见自己身旁三步远处,此时站着个二十岁左右,身穿一身黑色飞鱼服的年轻锦衣卫。他现在手里正拎着一件兽皮斗蓬,也就是我们后世人习惯说的“披风”。 人家是好意,再说王道秋这会儿坐船头,也确实感觉有些冷了。于是他就冲那个锦衣卫,笑笑说道:“谢谢你呃。” “不谢,不谢。” 说着话,那个锦衣卫就走上前来,帮着王道秋把斗蓬披好。然后他冲王道秋,行了一个抱拳礼,转身就走,一句费话没有。 不知怎么的,虽然大家只是初次见面,也只是寥寥的说了两句话。但王道秋就觉得这个年轻锦衣卫,跟自己很有缘。于是他叫住那个锦衣卫,说道:“如果没有差事在身的话,能不能坐下来陪我聊两句。” “这!大人,小的只是个锦衣校尉,小的不配与大人坐一块儿。” “什么大人、小人的,男子汉大丈夫,哪讲那么多虚礼,坐下吧!” “那,那小的高攀了。” 说着话,那个年轻锦衣卫就竖着绣春刀,坐在了王道秋的旁边。 这人一坐下,王道秋就中国人老习惯,打探人家的隐私,说道:“你哪儿的人啊,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小的陈庆力,辽东铁岭卫世袭军户。” 卧槽!铁岭卫,后世全国人尽皆知的大城市啊!想着本山大叔,王道秋就又好奇的问道:“陈校尉,你们铁岭卫是大卫所吧?” “哪儿啊大人!小的两年前从那儿调来京师的时候,我们卫里实际军户才二千二百来户,战兵三千来号人吧!” “呃,战兵才三千啊,那你又是怎么调来京师的,你家原来就是锦衣卫吗?” “不是的大人,俺家世代都是卫所里的军户,从成祖爷起,俺祖上就在铁岭卫里当值了。俺爷爷,俺爹还都是斥候,负责去鞑子、建奴那边打探消息。俺十五岁时也补缺当了斥候,俺在调来京师锦衣卫前,已经干了五年的斥候。在那五年里,俺去过鞑子那边十八次,建奴那边十三次,立了些功劳。两年前陆都督去俺们那儿办差,俺被卫里派去帮陆都督翻译那些女真话,鞑子话。后来陆都督就看上了俺,把俺调来锦衣卫里,当了他的一名亲卫校尉。” 说到这里,这个年轻的锦衣校尉高仰起头,心里骄傲着呢! 而听到这名锦衣校尉他懂蒙古语和女真语,王道秋也是惊奇,出言确认道:“你真懂鞑子和建奴他们那边的话?” “懂啊!俺爷爷、俺爹都是去鞑子和建奴那边打探消息的斥候,咱从小就跟他们学。等俺十五岁补进斥候营后,俺就扮作商队的小伙计,去那鞑子和建奴的地盘里,一边做生意,一边套那边人的话打探消息。他们那边的话,小的自然是会说的。” 嗯,原来如此!那这小子还真当是个人才呃!知道了对方是个人才,是个自己将来掌控女真、蒙古的桥梁。王道秋接下来就刻意拉拢他,对他很容气,还给他说了一个又一个,经过加工的后世笑话,以此来拉进两人的感情。 说说笑笑过后,两个男人的感情也就建立起来了,然后王道秋就向这小子了解建奴那边的情况,并缠着人家,让教女真话。 有了陈庆力这个惊喜,王道秋的心情好了很多,也对将来民族融合女真人,有了很大的信心。 与陈庆力聊着话,这船经过白天一下午,以及晚上的这四个小时的顺流而下,也就到了永定河的宛平码头。 跟在嘉靖帝后面,即使现在是快到下半夜了,但那北京的城门,还是老老实实的开了。 进了城大家各回各家,王道秋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这是陆炳送他的,说是西北那边的大宛良马,在这北京城里是身份的象征,晚上街上随便溜达,巡城军士看到了,也都会装着没看见。 自从认识陆炳后,王道秋有空也会让锦衣卫教他骑马,现在他虽不敢策马狂奔,但骑着慢跑慢行,还是可以的。 于是王道秋就这么骑着马,慢慢在街上往内宫监胡同溜达。路上遇到了两拨巡城军士,果然如陆炳所说,人家看到他那马,只是撇一眼,就一句不问,继续巡他们的街去了。 看着自己犯夜禁,巡城军士却连个屁都不敢放,王道秋心里有些自责。后世屌丝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人的那些特权,可现在自己怎么,也这么堕落成那些人了呢! 心里自责着,良心还算没被狗吃完,但身体还是坐那马上,继续堕落。 “军士,那人犯夜禁,汝等为何不拿他去衙门。” 正当王道秋心里自责着,又有一拨巡城军士,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街边客栈里此时传来了一声正义的大呵。 第五十三章尴尬 这声音很大,王道秋寻声望去,只见自己身旁街边的一家客栈三楼,此时正有一个三十多岁消瘦的中年书生,临窗一脸义愤填膺的看着他和这队巡城军士。 人家是热心群众,是在维护法律的尊严,王道秋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他就坐马上,尴尬的看着那个中年书生。 王道秋讲究,明事理,自知理亏。而那帮巡城军士,对于这个中年书生,胆敢教他们做事的狂妄,很是不满,都愤怒的注视着这个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见自己的正义之言,军士们听了不但不羞愧,居然还站那儿不动手拿人!他也是更愤怒了。于是音调更加提高了,指着王道秋吼道:“此子犯夜,汝等为何还不拿他,汝等欲徇私呼?” “书生,看你的书去,这位大人是我们官府中人,现有差使在身,正在公干。你休得妄言,快快关了窗,继续寒窗苦读吧!” 见自己等人都不说话了,这个中年书生还不依不饶的,这队巡城军士的带队小旗官,也是忍不住开口了。 而听到这个小旗官,明显属于忽悠的谎言,那个中年书生是更气了,指着王道秋就冲那个小旗官喷道:“你诓谁呢?这小子一身的生员服,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还骑着高头大马。这分明就是哪家的贵公子吗,他怎么可能是官差?汝等徇私,我要向有司检举你们的不法。” “哈哈哈哈,书生,你要检举我等!这半夜三更的,各家客栈店辅,还没有不上门板的吧,你如何出来检举?哈哈哈哈!” “狂妄,狂妄,无耻匹夫,你给汝等着。” 自已一身正气伸张正义,居然还被这些执法者奚落,中年书生不干了,气愤的转身就离开了那窗口。 见那个中年书生的架式,此间事怕不能善了。于是那个巡城小旗官走到王道秋的马前,抱拳作揖,说道:“大人,你快离开这儿吧!那书生不是善茬。” “给你们添麻烦了,这点钱你带兄弟们去喝口茶。对了,不要为难那个书生。” 说着话,王道秋就从袖笼里取了二角碎银,抛给了那个小旗官。 小旗官熟练的接过王道秋的打赏,捏着碎银子,他笑着向王道秋讨好道:“大人放心,那家伙一看就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小的们可不敢打骂于他。” 说的也是,刑不上大夫吗?想明白这点,王道秋也不再此多呆,打马赶紧离开,以免呆会儿那书生下来,真拉自己去见官。 王道秋离开不久,那个中年书生自己动手下了客栈的门板,打里面出来了。他一岀来就指着王道秋打马远去的背影,冲那个巡城小旗官,怒喷道:“汝,汝,汝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私放人犯。” “书生,你莫要冤枉好人。我刚说了,刚才那位是我官府中人,正在公干……。” “啪”,那个小旗官正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呢!那个中年书生见小旗官把他当猴耍,他也是气急了,扬手就给了那个小旗官一个大嘴巴子。然后就又是对着这个巡城小旗官,是一顿的怒喷。 人要脸树要皮,中年书生竟敢当众给他一大嘴巴子,巡城小旗官也是怒了。他以比中年书生还要大的多的嗓门,打断中年书生道:“书生,我周海斌有没有徇私,上官自有定论。而你在这三更时分,还站在街面上,这确确实实是犯夜了。另外你还殴打官差,当众给了本小旗一个嘴巴子,这也是众人都亲眼目睹的。” 说完这话,这个巡城小旗官,就指了指自已身后的几个巡城军士,以及街道两边楼上,此时正开着窗,探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示意自已有证人。 指完了证人,这个巡城小旗官又接着说道:“书生,你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吧?既然你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那我就给你留个体面,你自已跟我们去五城兵马司走一趟吧!” “走就走,吾还怕你等不成?” 说完话,这中年书生就跟着巡城军士,去了五城兵马司。 不提那个中年书生,王道秋骑着马就回到了内宫监胡同,胖子的宅院。下马一推门,院门是闩着的,不过通过门缝,王道秋看到胖子和殷正茂、张居正三人房里的灯,还都是亮着的。 于是王道秋就一边用手拍门,一边通过门缝朝里边瞅,等看见胖子第一个开门冲出来后,他就吼道:“蒋兄,蒋兄,我回来了,快给我开门。” “呃,是良桢啊!这大晚上的拍门,我一猜就是你。” 听到是王道秋的声音,胖子忙就一边说着话,一边高兴的跑来给王道秋开门。 门一开见到王道秋,胖子就抱怨道:“良桢啊!你这岳家什么生意伙伴啊!要你陪他们两天。你这两天没回来,可担心死我们了!” “是极,是极,良桢你事情再忙,也要回来让我们见到你人啊!见不到你人,我们三个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总不踏实。” “良桢,你我现在最大的事,就是明年的会试,你不要为那些商贾之事,耽误自己的学业。” 胖子跑来开门的时候,殷正茂和张居正也打房里出来了,他们一见着王道秋就是一阵数落。王道秋也忙是连连赔不是,然后去牵马。 一看到这雄俊的高头大马,三人对王道秋又是一阵的打听。王道秋不敢说这是陆炳送的,只好撒谎说,这是人家富商暂寄在自己这边的。 一阵谎话打发走了胖子、殷正茂和张居正,王道秋自己去厨房烧了热水,泡了脚,就回屋睡了。 第二日一早王道秋起来,岀门又看见秋嫂领着小丫头三娘在水井边洗衣服。王道秋的开门声惊动了母女两人,看到王道秋,秋嫂只是冲王道秋笑笑,然后就站起来向厨房那边快步走去。 而小丫头三娘看到王道秋,她就开心了,小样笑的天真烂漫,迈着小短腿,就朝王道秋这边跑来。 一把从地上抱起跑过来的小丫头,王道秋笑着逗弄小丫头道:“小三娘,这两天有没有想王叔叔啊?” “想了”,听到王道秋的问话,小三娘趴到王道秋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说话这么小心,小三娘平时也不这么跟自己说话啊!小三娘的反常,让王道秋很奇怪。于是他也趴小三娘的小耳朵边,小声的问道:“三娘,怎么啦,今儿你怎么说话这么小心啊!” “天气冷,殷叔叔和张叔叔、蒋老爷,现在白天都不出去了,就在屋里温书。娘说三娘不能大声说话,要打的!” 王道秋问完,小三娘就拉过王道秋的耳朵,又小声的说道。 呃,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两天降温快,他们三个已经提前开始屋里蹲了。 明白了原因,王道秋就笑着小声,作着鬼脸道:“以后叔叔也说话不大声,跟三娘一样。走,去叔叔房间,叔叔给三娘拿桃酥吃。” “不行,不行,娘灶上蒸着大肉包子呢!三娘要留着小肚肚,吃大肉包子。” “真是个小机灵鬼。” 看着三娘的可爱样,被萌到了的王道秋,就刮了三娘一个小鼻子。然后就朝此时己端了一盘热水出来的秋嫂那边走去。 一来到秋嫂旁边,秋嫂就压着声音说道:“解元郎,你不在的这两天,咱这院改章程了。几位老爷现在白天都不出去了,就在屋里温书,中午晚上两顿由我做了吃,早上这顿我去外面买了,再拿回来吃。既然解元公你现在起了,那奴家就去叫三位老爷出来吃饭了。” “行,你去吧!” “哎,好嘞!” 对王道秋说完话,秋嫂就站院里,大声让殷正茂和张居正,胖子三人,先别温书了,岀来先把饭吃了再说。 秋嫂喊完人,殷正茂和张居正、胖子三人也就先后从屋里出来,跟王道秋打完招呼,他们就去正堂等着王道秋一起来吃饭了。 人家再等,王道秋也不好磨蹭,就赶紧洗脸刷牙,弄完个人卫生,就赶紧去了正堂。 一进到里面,这时桌上已经被秋嫂摆上了包子、肉饼、豆浆油条,而殷正茂他们三个正坐那儿一边聊天,一边等王道秋。 看到王道秋进来,殷正茂首先抢着说道:“良桢贤弟,为兄真是恨苍天不公啊!为什么也不给为兄一个天才的脑瓜子?那样我殷正茂也敢睡到日上三竿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殷正茂这暗指王道秋“懒”的话,把张居正和胖子都给逗笑了,弄的王道秋很不好意思。王道秋挠着脑瓜子,尬笑着说道:“小弟的确是嗜睡了些,让兄长见笑了。” “你还只是嗜睡了些啊!贤弟你知不知道?我跟叔大、治建两位贤弟,每晚都没有在三更之前睡的,也没有哪个早晨是鸡叫三遍后,我们还不起的。你就问秋嫂,这两天哪天她买了早点来,我们三个不是在温书的?也就因为你嗜睡,今日的早点还要先蒙锅里热!哈哈哈!” 玛德,太尴尬了,因为自己,搞的人家饭点都不对了,这太不好意思了,这会儿王道秋羞愧的,都不好意思看他们三个了。 而就在这时,胖子又补刀道:“是啊良桢,自打来了这北京城后,我发现你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在村里,乡亲们都知道,你那屋每晚都是村里最晚熄灯,每早都是村里最早点灯的。因为你的用功,我从小到大,可没少挨我爹的打,我爹总让我向你学。可自打到北京城后,我发现你每天都是早睡晚起。良桢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啊?” “没什么,没什么,快吃饭吧,快吃饭吧,吃完饭好回屋温书。”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看到王道秋现在混的,都被几人中成绩最差的胖子,给羞愧的无地自容了。这逗得殷正茂和张居正,忍不住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结识杨金水 尴尬的吃着早饭,席间殷正茂、张居正、胖子,时不时的就撇两眼王道秋,然后再偷笑,都快把王道秋当下饭菜了,弄的王道秋那头是低的更低了。 如坐针毡的吃完一顿尴尬的早饭,王道秋放下碗筷,就强装客气的说道:“诸位兄长慢用,小弟吃饱去温书了。” “哎哎哎,温什么书啊?贤弟,现在天气渐冷,我跟叔大、治建两位贤弟在屋里温书,那终日都是手脚冰凉的,咱该生炉子了哦!而这事,贤弟你当日可说包你身上的哦。” 一见王道秋吃饱就要走,殷正茂想起了天冷取暖的问题,于是他就出言,拉了王道秋的壮丁。 而王道秋听殷正茂说起冬季取暖这事儿,他也是一拍脑袋,歉意的说道:“这两天忙,倒把这事给忘了,小弟我这就去给众位兄长办。” 说完话,王道秋站起身就往外快走,而这个时候,殷正茂又叫住他交代道:“除了咱们四个人的房间,我那个好友高仪,高子象,说好后天就会搬过来,他那房间也要装一个炉子。算了算了,咱这儿两间正屋,四间厢房,总共六间房,再加上厨房一个,总共七个,全部都装上吧!” “诶,好嘞,小弟明白了。” 应了一声殷正茂,王道秋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屋,他是真忍不了那三个货,对着自己偷笑。而殷正茂等三人,面对王道秋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就又是“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不止。 离开了家,王道秋就去了内宫监胡同的铁匠作坊。前两天他刚跟陆炳来过这儿,相信跟这儿的人买七个煤球炉子,这点面子人家应该会给。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里面还涉及到陆炳的面子。 来到铁匠作坊门口很尴尬,人家看门的军士记不得他了。没办法,王道秋只能亮岀自己浙江解元的身份,让看门的派一个去叫管事的出来。 一个看门的军士慑于王道秋的功名,就进去通禀了。没一会儿,打工坊里走岀来个长像儒雅的太监,他一岀来就冲王道秋拱手道:“杂家杨金水,是这内宫监的掌印。让解元郎受委屈了,这帮不晓事的,居然连解元郎都敢拦,回头杂家就严惩他们。解元郎,请请请。” 杨金水,这不就是《大明1566》里的那个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兼浙江市舶司总管太监吗? 玛德,这家伙可是聪明人,也是个狠人,为求一活命,在宫里装疯那么多年都能忍过来,最后和吕方一起逃得个善终,真是个牛人啊! 从电视剧里看,吕方的三个主要干儿子,冯保、黄锦、杨金水,吕方最喜欢的应该就是这个杨金水。否则杨金水装疯后,吕方心知肚明,却护他那么多年。后来吕方被罢免,他也是带着杨金水一起走的。 这些事照那些政客的思维方式来看,这是不可思议的。毕竟杨金水是吕方的干儿子,大家都知道他是吕方的人。杨金水闯了那么大的祸,按常理老大吕方应该弄死杨金水,杀人灭口,让杨金水背下所有的锅,以免火烧到自己头上。 可事实却是吕方冒着杨金水可能反咬自己的风险,留下了杨金水这个活口。吕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却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恐怕只能解释为,他是真把杨金水当亲儿子了。 心里想着这些胡思乱想的,面对杨金水的邀请,王道秋摆手拒绝道:“哦杨公公,我就不进去了,也没多大的事,我就是想请杨公公帮个忙。” “什么忙啊?解元郎但说无妨,只要杨某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只是一点小事,杨公公举手之劳而已。杨公公你看,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眼瞅着就要入冬了。所以我想在咱内宫监铁匠作坊里,买七个煤球炉子,七个烟筒,把我现在住的那座小院,两间正屋四间厢房,外加一个厨房全装上。” “嗨,就这点小事啊!没问题没问题,解元郎住的那小院,杨某知道!我们这儿的泥瓦匠李二狗他媳妇,不就在你们那儿帮着干些粗活吗?嗨,解元郎你们也是善心,李二狗他媳妇一人在你们那儿干活,你们却把他家四个狗崽子全养了。玛德,现在咱这条内宫监胡同,哪个不在骂老天爷不开眼,这么好的一个福气,却偏偏给了李二狗那个混子。哈哈哈哈!” 杨金水这话说的,赶情自己这几个人,那个小院,现在倒成了内宫监胡同的焦点了!无奈啊!只是想做点好事,没想到倒把自己给祸害到聚光灯底下了。 想到这些,王道秋有些尴尬,他不接杨金水那话,还是围绕炉子问题说道:“杨公公,那七个炉子,今天可以给我们安吗?” “没问题,没问题,杂家现在就吩咐里面,挑七个好的炉子给解元郎那儿送去。对了,李二狗那个混子,今早也刚出去给人装了几个炉子,一回来就又不知道,躲哪儿偷懒去了。我等下差人把那混蛋找出来,让他带着徒弟和炉子、烟筒,上解元郎那儿给你们装去。炉子和烟筒,我内宫监送给解元郎,至于那安装工钱吗,李二狗他家四个狗崽子,全吃解元郎你们的,他敢跟您要工钱,解元郎你打断他的狗腿。” “这不好吧,该给的银钱还是应该给的吧。” 说着话,王道秋就把一锭银子,往杨金水手里送。而杨金水见王道秋把银子送过来了,他忙用双手推掉,并佯装生气的说道:“解元郎,不要不要,你若使银子,那你去街面上的商辅里去买好了。解元郎,快把银子收回去,你再这样,就是看不起我杨金水。” “不不不,杨公公,交情归交情,银子还是要给的。” “解元郎……。” ………………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中国式的虚伪客套几轮后,王道秋一副“我说不过你、我说不过你”的表情,无奈的收回了银子。然后他对杨金水说道:“那行吧,今天王某就欠杨公公一个人情。今后杨公公若有用得着我王道秋的,尽管开口。” “解元郎客气了,客气了!不过解元郎,我这儿炉子、烟筒都有,蜂窝煤可没有。现在街面上卖蜂窝煤的店辅,背后的东主不是陆都督的锦衣卫,就是我们内廷。现在这蜂窝煤卖的很紧俏,不太好买,解元郎您要不要杨某帮你写张条子,这胡同出去的地安门西街上的蜂窝煤铺,就是我们内廷的,见到杨某的条子,他们肯定会卖给您。” “这样啊!那又要麻烦杨公公了!” “不麻烦,不麻烦,解元郎您在这儿等一会儿,杂家去去就来。” “杨公公请便。” 其实王道秋房里有陆炳和吕方送的牌子,根本不需要杨金水的条子。但面子吗,面子,人杨金水将来可也是一腕,得给人家面子。 就这样王道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杨金水就领着三个拉着一车煤球炉子、烟筒的工匠出来了。 一出来杨金水先把自己写的条子,递给王道秋,然后他冲那三个工匠中的一个,训斥道:“李二狗,你特么全家都吃解元郎他们的,去解元郎那儿干活,你个狗东西用心点。还有这次你敢收解元郎一文铜钱,要让杂家知道了,杂家就送你上西山去挖煤去。” “哎呦公公,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滚,瞧你那一身泼皮样,早晚饿死的货。” “是,是,是。” 被杨金水训斥,现在还不是国舅爷,只如条癞皮狗的李二狗丝毫不敢还嘴,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跟自己两个徒弟,一起去王道秋他们那院了。 看李二狗他们走了,王道秋也忙尬笑着跟杨金水告辞,然后快步追上李二狗他们。 拉着一车的煤球炉和烟筒回到小院,王道秋向殷正茂他们把事情交代了一下,他就留李二狗他们在这儿干活,他自己上街上去买蜂窝煤了。 王道秋走后,胖子作为这院的主人,就招呼李二狗他们干活。胖子以他商人子弟的本性,等其他人去收拾房间里的东西,离开后。他凑到李二狗身边,小声的问道:“这些东西要多少钱啊,还有你们的工钱又是多少?” “不要钱!老爷,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内宫监掌印杨公公,送给解元公的。还有小的师徒三人的工钱,杨公公说小的一家都吃老爷你们的,小的敢收你们的工钱,他就把小的派西山挖煤去。” 说着这话,李二狗是一脸的痛苦。不要钱,这太爽了,看着李二狗那张苦瓜脸,胖子是更觉的爽。 不过商人本性,要不要付钱这很重要,但这东西值多少钱,自己到底占了多大的便宜,这也很重要。 于是不顾李二狗的那一脸倒霉样,胖子又接着问道:“这种炉子,你们对外卖多少钱一个?还有你们帮别人装一个这样的炉子,要多少工钱?” “回老爷,杨公公送你们的这种炉子,都是厚实的好炉子。熟铁浇筑而成,一个重近五十斤,街面上店辅里你得有关系才能买得到,一个炉子要一两银子。还有这烟筒子,全是一丈七尺的长筒子,烟排的高,绝对熏不着你们。这烟筒子一个也要五十多斤熟铁,要卖一两三钱银子一个。你们这七套炉子烟筒,如果在市面上买,要十六两银子。至于小的们工钱,像装这么七个炉子,我们师徒仨的工钱,您得给我们两百文。” 东西值十六两银子,工钱二百文,这一下子就替自己省了十六两二的银子,自己这个小老乡的面子,还真够大的! 不对,刚才这李二狗说,这些东西都是内宫监掌印杨公公,送给王道秋的。可自己跟王道秋从小一块儿长大,大家知根知底的,也没听说过王道秋他家,还在宫里有熟人啊! 想到这里,胖子逮着李二狗又问道:“你刚才说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内宫监掌印杨公公,送给解元公的。可本老爷与解元公,那是从小一个村里长大的,本老爷怎么从没听说过,解元公他家里还在宫里有熟人啊?” “不知道啊,小的也不知道啊!反正杨公公对解元公非常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巴结。对了老爷,这快入冬了,小的手里活多,就不陪老爷您聊天了,小的去干活了。” 听胖子问到了敏感的问题,李二狗不敢再跟胖子呆一块儿了,怕胖子问个没完,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说出些不该说的,给自己一家招祸。于是李二狗找了个理由,就飞也似的跑开了。 而面对李二狗那被狗追似的逃跑背影,胖子陷入了沉思。王道秋他怎么会认识宫里,一个掌印级别的太监?王道秋自己家里应该没这个关系,难道是他岳家,那个浙江首富沈一石的关系?应该是,应该是,毕竟首富和官员的关系,历朝历代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第五十五章中华精神脊梁 王道秋不知道死胖子现在正在猜,浙江首富沈一石到底给了自己女婿,多少的政治人脉。反正他就按着刚才杨金水的指点,来到了地安门西街。 路上跟人打听,来到了这条街上的煤炭铺子。一到这儿只见这辅子门前是挤满了人,挤满了骡马车辆,生意十分的火爆。 王道秋挤进人堆,跟站他前面的一个大哥打听:“大哥,这儿是卖蜂窝煤的吗?” “是啊!不过小公子,你今天想买蜂窝煤,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刚才几个当官的人家,都下了大单子,其中夏次辅一家就定了五十个煤球炉子、烟筒子,二万块蜂窝煤,一百多两银子呢!这店里的存货,肯定得先紧着那些当官的用。咱们小老百姓,还是老老实实买煤块烧吧!” 说完话,大哥哀叹一声,心中那种失落,毫不掩饰。看着大哥那个样子,王道秋安慰道:“大哥你不用太失望,如果相信在下,你这次买足够家里一个月用的煤,就可以了。一个月后这蜂窝煤和煤球炉子,也就该正常供应了。” 一个月就能正常供应,王道秋说一个月就能正常供应,对于王道秋的这话,这位大哥立马就表示不服了,他一脸鄙夷的对王道秋说道:“小公子,你说啥呢?这造蜂窝煤,煤好说,宛平那边有的是。可这煤球炉子和烟筒子,得用熟铁打造,一个炉子加一个烟筒子,最薄的也要三五十斤。咱一户小老姓家以五口人算,咱们大人那屋一个,儿子屋一个,闺女屋一个,那至少就要三个炉子,上百斤的熟铁。” “而咱们京城内总共有十四万户人家,按一家一百斤熟铁算,那就是上千万斤熟铁了。如果再加上宫里的,官府各衙门的,京营的,各家店辅客栈的,那还不得要二千万斤熟铁啊!可咱大明一年才出多少熟铁啊?小公子,你太年轻,我告诉你吧,蜂窝煤这种好东西,咱小老百姓要想家家都用上,至少得等三五年。” 大哥的算法没错,可他不知道的是嘉靖帝那个财迷,已经下令京师、北直隶、山西、山东、辽东、河南的重刑犯,身强力壮者一律发往红石山开采铁矿。而且王道秋前几天建在锦衣卫兵器局的那座高炉,现在也是日夜不停的生产。 为了提高效率,嘉靖帝还下令停止生产钢,只生产熟铁。同时他还下令在锦卫衣兵器监,再建一座高炉,争取把日产量提高到五十万斤以上。而永定河上现在也是日夜在抢运铁矿石,全部堆在了官府原来的粮仓里。 大哥不知道这些事,王道秋也不方便把皇帝的发财大计,广而告之。于是对于大哥笑自己年幼无知,王道秋也只能笑笑离开了。 知道自己挤进去,今天也买不到蜂窝煤,王道秋也就懒得再去挤。但他也不想就这么回去被殷正茂他们笑,于是他就在街上溜达,想看看能不能通过其他途径,先买个几十个蜂窝煤回去,把今晚先对付过去再说。 瞎逛着,王道秋问了几家饭馆客找,想问问他们有没有蜂窝煤,自己可以加点价买。可结果是黑心商人们坐地起价,要加三四成的价,才肯转让。 王道秋受不了花钱当冤大头的那种心理落差,问了几家后,他也就绝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瞎逛着,突然他就被人从后面给拽住了,扭头一看,是一个一脸怒容,腮帮子气的有如蛤蟆的中年书生。 仔细的看了看这书生,王道秋想不起来,自已认识这人。于是王道秋转过身来,拱手向那书生行礼,问道:“兄台,你有何事啊?” “何事?小子,昨晚犯夜的是你吧?” “昨晚犯夜”这四个字,让王道秋想起来,这中年书生是谁了。于是他对着这中年书生,就又是一礼,然后说道:“昨晚倒是让兄台误会了,怎么样兄台,五城兵马司没有为难于你吧!” “为难?”王道秋这“为难”二字,似乎是勾起了这中年书生,心中那熊熊的怒火。 他咬着牙重复了“为难”这两个字,然后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告我犯夜,还告我拒捕,告我辱骂殴打巡城军士。要以我德行有亏、行为不俭为由,向上峰请示,革除我举人的功名。我的同乡怕他们真那么做,会毁了我的前程,于是他们就百般央求,还使了银子,才把我从牢里保了出来。同乡们这么做,虽与法不符,但怎么说这也是为了我好,我不能让他们替我搭银子。” “于是事后,我就把身上的银子全还给了他们,自己在这街市上支起一摊,以替人代写书信,代读书信,挣些铜钱糊口。小子,你害我好惨啊!想我堂堂一个南直隶解元,居然要在这北京城,靠街头摆摊卖字为生。小子,你现在就跟我去衙门,去都察院,我要告那五城兵马司徇私舞弊,敲诈勒索。走,小子,快走。” 说着话,这中年书生就把王道秋往前拽,而王道秋这时也拉住这个中年书生,语气平谈的说道:“兄台,此处人多,能否借一步说话?” “什么借一步说话,你休想巧舌如簧蒙混过关,袁某也还尚有几分风骨,不爱金银。今日非拉你去都察院不可,小子,休要多言,快走。” “兄台,兄台,你我都是读书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确实有辱斯文。这样兄台,咱们到边上去,你听我一言,如果我一刻钟之内说服不了你,那么不用兄台拉扯,兄台说上哪个衙门,我就跟兄台去哪个衙门。而且到了衙门,对于我昨晚三更时分,还在街面上走动的行为,我绝不抵赖。” “此话当真?” “天地为证。” “好,到边上去,我就听听你怎么狡辩。” 说完这话,那个中年书生,就自顾自的往边上一个无人处走去,一点也没顾王道秋会不会跑了。 君子坦荡荡,心里阳光的人,才不会总以阴暗的心去防备别人。好羡慕这书生有颗干净的心,可惜上一世为人,生活在那弱肉强食的丛林世界,一次次的被教做人,王道秋那心已经做不到,不去防备别人了。 哀叹着自己心灵的阴暗,王道秋跟着那中年书生来到了角落,不等那中年书生发难,王道秋就主动的掏出了自已的举人凭证,递给了他。 那个中年书生诧异的接过王道秋的举人凭证,注目一看:“什么,你就是那个在浙江贡院门口……。” “咳咳咳,兄台,兄台,浙江贡院门口那事不提了,不提了。” 看对方一看明白自己是谁,就提当日浙江贡院门口的丑事,王道秋忙咳嗽打断。 而此时的那个中年书生,在知道王道秋的身份后,他那张脸明显的缓和了下来,将举人凭证递还给王道秋后,他说道:“昨晚误认为王解元是哪家的纨绔,倒是袁某孟浪了。自我介绍一下,吾姓袁,名洪愈,字抑之,苏州府吴县人,是本届南直隶乡试的解元……。” 袁洪愈,这人是袁洪愈,一听到这名字,王道秋整个人都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袁洪愈下面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了。 根据王道秋在图书馆里查的这大明嘉靖年间的史料:袁洪愈,字抑之,南直隶苏州府吴县,居郡城流化坊人。也就是后世的苏州市马医科巷人。 大明嘉靖二十五年,袁洪愈中南直隶乡试解元,次年进士及第。袁洪愈这人性耿介,刚正不挠,七十年如一日。 他为官不久,就上疏弹劾当时的内阁首辅严嵩,后因此被调任福建佥事,后又历任河南参议、山东提学副使、湖广参政,每到一处任职,皆以清节廉明为地方交口称赞。 严嵩倒台,以徐阶为首的所谓“清流”执政后,他又升任南京太仆少卿、太常。隆庆年间历任南京工部右侍郎、右都御史、礼部尚书、吏部尚书。万历十五年告老还乡,万历皇帝重其清德,加太子少保衔,让其致仕。 史载袁洪愈为官四十年,所居不增一椽,出入不坐轿,不骑马,皆步行。七十四岁死时,穷的还是当时的巡抚周孔教捐金,才办理了他的丧事。万历皇帝后来听说此事后,感念袁洪愈的清节,又追封他为太子太保,上谥号“安节”。 袁洪愈为官四十年,不畏上,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不对就硬扛,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不欺下,在他任内他提拔了海瑞、王世贞等一众名宦。 更为难得的是,他哪怕后来官至礼部尚书、吏部尚书,他每次出入都自已步行,死后就连办丧事的存款都没有。像袁洪愈这种级别的官,他没有车,出入都步行,死后穷的连丧事都办不起。这种事,后世人敢想吗? 后世人总有疑问,为什么人们那么怀念明朝,明朝也不怎的啊!是,明朝他不是个完美社会,他有很多阴暗面。但在他那片土壤里,他可以生长出海瑞、于谦,袁洪愈,沈煅,杨继盛,孙承恩等一众数不胜数的清官廉吏。 而这样的清官廉吏,这种讲道德人伦的社会风气,读书人的风骨,至明以后,我中华……。所以说我们怀念大明,怀念的其实是我们民族,那失去了的精神脊梁。 第五十六章拎个清风盖代 袁洪愈他不知道,王道秋现在看他,就如同在看一个已经被宣布灭绝了几百年的生物。他还在那儿滔滔不绝的批评着王道秋,说什么既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更当遵守国家法度,为小民之表率,怎么能知法犯法呢! 袁洪愈大道理说教一套一套的,王道秋听着也不烦。毕竟人家老袁心口是一致的,而不是对别人讲原则,对自已讲灵活性,认为自己拥有法律的最终解释权是理所当然。 听着老袁在那儿说教,等老袁说尽兴了,没啥好说的了。王道秋才悻悻的说道:“兄长,小弟昨日犯夜,的确是在协助官府办一件公事,这一点至少有数百名官差可以为小弟作证。所以兄长,昨晚那事没有捅到上面去,兄长也算是逃过一劫。否则兄长那举人功名,怕是没了。” “什么,你昨晚真是在帮官府办差?” “兄长,你我什么身份,堂堂一省的解元啊!怎会如此自贱,为这点小事而扯谎!” 是啊!不过就是犯夜而已,小老百姓被抓住了最重也就是挨顿鞭子。而像解元这样身份的人,因为犯夜这点小事被抓住了,也就是掏举人凭证,再说几句软话、认个错而已,根本没必要扯谎。 听了王道秋的解释,想到昨夜之事,王道秋应该确是在帮官差办差,袁洪愈也就不再纠结王道秋昨晚犯夜之事了。 不过想到五城兵马司,因为此事而讹了自己的同乡,袁洪愈还是心中不愤。他拉着张脸,怒气冲冲的说道:“贤弟,昨夜之事虽是为兄孟浪了。但那五城兵马司却也太不像话了,身为执法机关,竟然公然索贿。不行,此等败类,为兄还是要去都察院检举他们的。贤弟,麻烦你去为袁某作个证人如何?” 作证人!就这事,袁洪愈还想去跟人家五城兵马司掰扯掰扯!从这点就可以看岀,为什么后世史官们虽皆承认袁洪愈为“清风盖代”,但他们却没人认为袁洪愈是能臣的。这袁洪愈看问题的深度,是真不够啊! 哀叹着这位“清风盖代”的智商,王道秋面对袁洪愈那一脸的期待,悠悠的说道:“袁兄,这事告到都察院,五城兵马司受贿固然有罪。可你的那些同乡,他们行贿难道会无罪吗?” “这………。” “兄长,你的那些同乡为了你的前程,不吝金银,对你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了。这事你若告到都察院,那他们就全是行贿罪,他们和他们的子孙三代,就全部前途尽毁了!” “这,这……,嗨!罢了罢了,且放过那帮小人一回吧!” 王道秋把告状的后果一说,袁洪愈也就投鼠忌器,无奈认栽了。 看袁洪愈垂头丧气的,王道秋也是心中不忍,他拍着袁洪愈的肩膀,诚恳的说道:“昨夜也是小弟的错,只以为是桩小事。当时就打马离开了,没有跟兄长解释清楚,连累兄长误会,以至于闯下如此祸事。” “不怪贤弟,不怪贤弟,都是为兄太孟浪了。当时为兄若能心平气和,不性如烈火,也当不至于落此下场,自做自受啊!” “兄长如此说,小弟就羞愧难当了!这样吧,兄长,你我二人分是今年浙江、南直隶的乡试解元,又有昨晚那段机缘,也算是上天要你我成为朋友。既然你我是朋友,那咱们就该朝夕朝处,一起共赏诗文。” “不瞒兄长,小弟现暂时租住在一个同乡在京的宅院里,我的那个同乡也是今年跟小弟一起中举,一起上京来会试的。跟我们一起同住的还有你们南直隶徽州府的举子殷正茂、湖广少年天才张居正,大家都是情投意合的。现我们那里还有一处厢房是空着的,不知兄长是否有意,搬过来与我等同住?” 王道秋发出了邀请,袁洪愈心里就开始了盘算。他是半个月前到的这北京城,当时就一次性把客栈的房费,交到了明年三月份。 客栈的普通客房在冬季算上取暖费,是每月五两六钱银子,饭食另外算钱,那这一个月吃住一起算下来,至少得花费七两银子以上。 而如果租房住,自己在房里弄些吃食,这应该能省很多,而且民户小院可比旅舍要安静多了,这也有利于温书。 想明白了这些,袁洪愈就弱弱的向王道秋打听道:“贤弟,租住在你们那院,一个月的花费是多少啊?” “呃,是这样的兄长,我们现在连房租带一天三顿饭,加雇了隔壁一个大姐过来打扫卫生,洗衣烧饭。平摊下来,我们现在每人每月是三两纹银。不过这天眼瞅着就要入冬了,今早我们已经买了炉子和烟筒,正在那儿叫工匠安装,这过冬买煤钱,应该每人每月还得再摊七八钱的银子吧!反正一月连吃带住,加冬天取暖,不超过四两银子。” 每月不超过四两银子,住客栈这可要花七两银子以上!这样自己半月前在客栈交的二十八两银子,除去这半个月的房费,那还至少能退回二十五两银子。有这二十五两银子,自己就可以去小院吃住半年,再也不用出来摆摊了。 想到这里,袁洪愈也是高兴了,他着急忙慌的对王道秋说道:“贤弟,你在此等一下,等为兄去把桌椅还给店家,再把纸砚笔墨拿回来。为兄就跟你一起,去看看你们住的那个小院。” 说完话,袁洪愈也不等王道秋回他话,他自己就向他那个破摊跑了去。 过了一会儿,袁洪愈拎着一包,他自己的笔墨纸砚回来了。他一见到王道秋,就笑着说道:“贤弟,走走走,你可算是帮了为兄一个大忙了。” “嗨,兄长不要那么说,如果昨晚小弟能负责任点,留下来把事情跟兄长解释清楚,那就不至于让兄长,遭此飞来横祸了。” “诶,贤弟………。” …………… 就这样王道秋和袁洪愈一路聊着,向内宫监胡同方向走去。 聊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又到了地安门西街那个煤炭辅。此时这里人和车马倒是少了很多,王道秋不禁生出个了,去碰碰运气的念头。 于是王道秋对袁洪愈说道:“兄长,家里装了炉子和烟筒,但还没买蜂窝煤。小弟今早来买的时候,这里车水马龙的,小弟没挤进去。现下人倒是少了很多,小弟想去看看能不能买着。” “同去,同去,为兄在客栈里也见过那种新奇的蜂窝煤,确实好用。走,贤弟,咱们一起去买些。” “善” 就这样王道秋和袁洪愈一起进了这家煤炭辅,一进到这里面,就看见一个管事模样的胖老头,对着账册在算盘上“噼里啪啦”的计算。 袁洪愈比王道秋要年长十几岁,他今年三十出头了。所以在这种对外场合,自然是以他为主。于是袁洪愈走到这个店掌柜的面前,高声的问道:“掌柜的,你店里可还有蜂窝煤出售?” “没了,没了,早上的全卖完了,下午的还没运来呢,也全订出去了。想买蜂窝煤,明日请早吧!” 袁洪愈就这么问,连个身份都不报!掌柜的料他只是个平头老百姓,所以面对袁洪愈的问话,掌柜的头也没抬,就这么低着头一边打算盘,一边不耐烦的打发袁洪愈。 见惯了商人的势力眼,袁洪愈也不计较店掌柜的无礼,转头对王道秋说道:“贤弟,今日不巧,这店里今天没有蜂窝煤了。” “未必!” 对着袁洪愈说了两个字“未必”,王道秋就从袖笼里,掏岀了那张杨金水写的字条,拍在了店掌柜正在看的账册上。 店掌柜的拿过那张字条,当看到杨金水的私印和那上面的文字后,那个店掌柜的立马就不算账了。他抬起脑袋,满脸堆笑的冲王道秋说道:“原来小公子是杨公公的关系啊!恕小的眼拙,怠慢了怠慢了。” “少说那些虚的,我就问你,你店里现在有没有蜂窝煤卖我。”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小公子,今日这蜂窝煤真没有了,不信你看!” 说着话,他就把手里那账册递给了王道秋,指着那账册上的账目,对王道秋说道:“公子你看,小店现在每天的蜂窝煤定量是三万个,上午和下午各会从煤场那边运一万五千个过来。可今早有五位大人给小店下了七万个蜂窝煤的定单,其中夏次辅一家就定了两万个,小的早上给他们送去了一万个,答应下午再给他们送一万个。再加上其他那四位大人家,小店今明两天,都是没有蜂窝煤了。要不公子,小的给你排到后天如何?您留一个贵宅地址,小的后天准派伙计给您送两车去。小公子,您看这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夏言家你今早己经给他送了一万个,这怎么也该够他家烧一阵的了吧!凭什么还要给他再送一万个去?呃,他夏言家蜂窝煤多的在那儿垒着看,本公子却要眼巴巴的等着那蜂窝煤烧!掌柜的,你说这合适吗?” “小公子,理是这个理,可咱不是惹不起次辅大人吗?他那人的脾气有多火爆,在北京城可止小孩夜啼。小公子,小店真惹不起那夏次辅,求公子您开开恩,心痛心痛小的,小的这里给您作揖了,我谢谢您嘞!” 说完话,这店掌柜就一脸乞求的,对着王道秋就是鞠躬作揖,大礼参拜。 面对掌柜的为难,王道秋也理解,但他接受不了他夏次辅家蜂窝煤堆积如山,自己那儿却可怜巴巴。 于是他就又掏出了他那张举人凭证,“啪”的一下拍在了柜台上,眼神示意掌柜的自己看。 领会王道秋眼神的含意,店掌柜哆哆嗦嗦的拿起王道秋的举人凭证。这一看不打紧,店掌柜原来那张苦瓜脸,一下子变成春风满面了,他笑着讨好道:“原来公子就是那位浙江王解元啊!那没问题了,那没问题了,等下午那批蜂窝煤一到,我就允三千个给您送去。若夏府问起来,我就说匀给您了,让他们有胆子的话,自己上您那儿要去。” “行,你就这么跟他们说!就是不惯他们那毛病,横惯了,还以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了。对了掌柜的,你们店我一个多时辰前来过,当时我就听人说,夏府今天在你们店,下了好大的单子,有没有这回事啊?” “有、有,别人我不告诉他。但解元郎您问,小的不敢瞒您啊!今天这夏府在小店定了五十套的煤球炉子、烟筒子,还吩咐小店以后每月给他们送二万个蜂窝煤,一万斤块煤,和三千斤木炭。” “什么,店掌柜的你确定你没说错?那夏府一月要用那么多的煤和炭?” 一听店掌柜报出的数字,袁洪愈不谈定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夏府,他们每月为什么会要用到那么多的煤和炭。 第五十七章扒伪君子的皮 一个家庭一个月要用二万个煤球、一万斤块煤和三千斤木炭,这都拿去烧什么了?这让袁洪愈是怎么也想像不出来。 于是袁洪愈瞪着俩大眼珠子,怒视着店掌柜,继续说道:“店掌柜的,次辅大人在海内素有清名,你可不要冤枉于他。” “是,是,是,这位公子,小老儿嘴臭,该打该打。”说着话,店掌柜的就给了自己两大嘴巴,又响又脆。 而见店掌柜的承认是自己胡说八道,袁洪愈是更来劲了,指着这店掌柜的就在那儿训斥店掌柜,让他不要再污人清白。 京城人尽皆知,夏言这个首辅,就是被王道秋告御状给拉下来的,人现在还在家闭门思过呢!可这跟王道秋一起来的朋友,却当着王道秋的面帮夏言,这让店掌柜的有些搞不明白了。于是他把目光看向了王道秋。 而看到店掌柜的把目光看向了王道秋,袁洪愈也想起来了他来京城后,听说过的有关于王道秋,将夏言告到御前的事。 于是袁洪愈一脸怒气的,向王道秋呵斥道:“贤弟你也是,只是夏府一个管家狐假虎威,借次辅大人的威名,在外面仗势欺人罢了!次辅大人终日忙于国事,对身边人疏于管教,这也是情有可原的,贤弟你怎么就在御前……!” “嗨,贤弟,夫欲为兄何以言汝?你这一弄好了,刚直不阿的次辅大人,由首辅变成了次辅,还得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现在的朝政,全落在了那奸相严贼的手里。那严贼阿喻奉承、只知媚上,其子更是贪婪成性,而严贼则一心袒护,亳无一国宰辅之风。嗨!贤弟,汝因小失大矣!” 对于夏言的降职,袁洪愈痛心疾首,对王道秋是责怪不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夏言在他前二十多年的为官生涯里,刚正不阿,又清廉又能干,还对权贵不服就干。深的百姓们的爱戴,妥妥的平民英雄,那名声享誉海外,甚至还一直骗了后世几百年,这太特么气人了。 王道秋知道袁洪愈生活在江南的人间天堂苏州,今年也是才中举,第一次来京师北京。他不像北京人民,一步步见证了夏言是如何从一个平民英雄,堕落成贪官污吏的。袁洪愈他对夏言的认知,至少还停留在五年前。 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所以对于袁洪愈的责难,王道秋也不跟他强辩,只是对房掌柜的说道:“店掌柜的,对于夏府这样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主顾,你们店里除了一本总账外,对夏府应该还有本专门的小账吧!” “是的,是的,解元郎。” “那麻烦店掌柜的把夏府那本小账,拿出来让我这位朋友一观吧!” “这,这,解元郎,这不太方便吧!” 掌柜的害怕惹祸上身,不敢把夏府的账公开,这王道秋也理解。于是他开解道:“掌柜的勿要害怕,此事王某以人格向掌柜的担保,我们看过后绝不外泄。另外此事你知我知,我这位朋友知,日后但有什么风声,掌柜的不承认就是了。” 把夏府的账给王道秋他们看,掌柜的心里害怕,日后万一这事让夏府的人知道了,自己会被人家报复。但想想,自己也是不爽夏府那帮人很久了,如果王道秋下次再告一次御状,把那夏老贼彻底毙掉,那岂不是可以放鞭炮了! 想到这里,掌柜的冲王道秋点点头,然后说道:“这里人多眼杂,解元郎随小的去屋里看吧!” “善” 跟着店掌柜来到这店辅的后堂,店掌柜的拿出了自去年夏言,被从江西老家召回京复相后,夏府与他店里生意往来的账。对照着账目,掌柜的拿着算盘一笔笔的加,最后得岀的总数字,是七百多两银子。 在还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夏言光花在“烧”上面的银子就高达七百多两银子。这么多银子,这比一个首辅的年俸还多了!这让袁洪愈有些不相信,于是就一双眼睛满是疑问的盯着店掌柜。 袁洪愈拿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看,店掌柜哪还不知道袁洪愈是什么意思?于是店掌柜给袁洪愈解释道:“以前的账咱们不提了,咱就说说夏府,这今天才刚给小店下的单子吧。每月二万个蜂窝煤,一万斤煤块、三千斤木炭,这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几年都烧不完,可对于夏府来说,这不算多的。” “次辅大人现在有一个正妻、十三房小妾。咱就按一房妻妾,卧室和厅堂里各安一个炉子,一个妻妾房里两个炉子来算。夏府光十四房妻妾,冬天每日就得烧二十八个炉子。而这二十八个炉子,咱们以一个炉子,一天烧十个蜂窝煤算,一日就要烧二百八十个蜂窝煤,一月就是八千多个蜂窝煤。” “十四房妻妾一月取暖,就要用掉八千多个蜂窝煤,再算上夏府七十多个丫环小厮的过冬取暖,冬天烧热水洗身子洗衣服,做饭做菜的用煤,那这每月二万个蜂窝煤和一万斤煤块,就差不多要用的。至于那三千斤木炭,一般是夏府里烧移动炭盆取暖,以及府里烤制肉食所用的。” 掌柜的生意人,一条条的解释很清楚,袁洪愈听完也是认可。于是他问道:“掌柜的,那这么多煤和炭,要花费多少银钱啊?” “呃,是这样的,市面上我们块煤卖一钱三银子一百斤,蜂窝煤也是一钱三银子一百个。不过给次辅大人家吗,我们会便宜一点,都是以一钱二银子岀售的。照这个价算,二万个蜂窝煤和一万斤块煤,也就是三十六两银子。三千斤木炭,我们是按三钱银子一百斤的价格算给夏府的,也就是九两银子。总的一加,夏府每月得给小店会账,四十五两银子。” “什么,一个月光从你们店买煤和炭,就要花费四十五两银子?” “今年还算少的,毕竟有蜂窝煤了吗!去年冬天次辅大人和他的妻妾,他们夏府主子房里,烧的都是三钱银子一百的木炭。而下人房里烧的都是煤,烧那些可比烧蜂窝煤花费多多了。要不,咱们刚才算的账,夏府这一年多来,那七百多两的银子,是怎么花在小店里的?” “狗贼,狗贼,沽名钓誉,是为国贼,是为国贼。” 听店掌柜把事情讲明白,袁洪愈他是再也忍不了,那长期被欺骗的愤怒了。叫骂着就起来快步向店外走去。 看到袁洪愈这么情绪激动的离开,王道秋也忙向店掌柜的一拱手以示歉意,并告诉店掌柜,自己住内宫监胡同地安门街口入内第六间宅院,下午让伙计把蜂窝煤送那儿去就可以了。然后他就马上去追袁洪愈。 在街上快步追上袁洪愈,一看到王道秋追到身边了,袁洪愈就向王道秋发泄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那夏贼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没想到那夏贼原来也是个脏官。贤弟你想,那夏贼官居一品,月俸不过八十七石,折银五十余两。可他府里一月光烧煤烧炭就要花费四十五两银子,他还养着十四房妻妾,七八十个下人,这些每月又要花费几何?这怎么可能是他俸禄养的起的?我看那夏贼跟严贼都是一路货,只是那夏贼比严贼更会装罢了。” 现在的袁洪愈很气愤,那腮帮子又鼓成蛤蟆了。不过袁洪愈现在这个态度,正是王道秋想要达到的流脑效果。 于是为了更加坚定袁洪愈的信仰,王道秋又摆事实讲道理道:“行了,行了,兄长不要再为那个不值当的人生气了!人是会变的,那夏言初为官时,确是一腔热血,一身正气,不畏权贵为民请命。只是在官场混久了,慢慢的他也被这官场给污染了。尤其是前两年,他因为失宠而被罢相,失去权力的他在家乡倍受冷落,放个屁都不响。” “也就在那段时间,失去权力的他,感受到了没有权力的生不如死,为了重获权力,他彻底的抛弃了自己的良心,抛弃了自己的自尊。为了重获权力,他在家乡闲居时,一找到个由头就上书皇上,明里暗里向皇上乞求再用用他,他每每书信落款都是:草土臣。以此来骗取皇上的同情,下贱的有如一条要饭的狗。” “后来他成功了,皇上去年终于原谅他曾经的过失,又把他召回了京,还复了他的相位。然后这个夏言跟以前的那个夏言,就只剩皮囊上的相同了。复相后的夏言可以说在对权力的维护和享受上,完全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同僚、下属对他的决策,但凡有一点不同的意见,他就会认为这是人家对他的挑衅,然后马上对人家就是打击报复。可但凡人家能屈服于他的权威之下,对他歌功颂德,那就不管这人犯了什么性质的王法,他夏言都会在过足高高在上的瘾后,抬手放过。” “你就拿人尽皆知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和当今首辅严嵩独子严世蕃的贪腐案来说吧!按那两人的贪污金融,足以问成死罪!可结果怎么样呢?陆炳和严嵩父子当街在夏言府门口下跪,让那夏言过足了可操控别人生死的瘾后,夏言不就放过他们了吗?袁兄,足以问成死罪的铁案,只因人犯在他夏言府门前下跪服软,他夏言就抬手了。” “袁兄,你说他夏言荒不荒唐啊?国法和私情孰轻孰重,他夏言现在都已经是完全颠倒过来了!就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人,袁兄你说他还配为一国之宰辅吗?或者说,如果这案子交你袁洪愈来审,你会就因为他夏言没有受贿情节,而轻判了他夏言吗?” “堂堂一国宰辅,百官之首,竟然公开带头徇私枉法,两个足以问成死罪的铁案,只因人犯跪在他府门前求饶,他夏言就不顾国法,徇私放过了!这样的一个人,他何以辅国安民,他何以为万民之表率?” 王道秋批夏言批的是慷慨激昂,有理有据。旁边的袁洪愈听了也是深以为然,这一刻夏言在他心目中那高大形象,轰然倒塌。甚至可以说,这一刻他袁洪愈恨夏言更甚于恨严嵩。 第五十八章又装神棍 匆匆半个月过去,此时的北京城白天零上四五度,晚上零下四五度。各条河上都结了层薄薄的冰,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冷的让人都不想出门。 这天王道秋正宅在家里温书呢,突然裹的跟只粽子式的小丫头三娘,推门进了来。她一进来就奶声奶气的说道:“叔叔,门外有个叔叔找你,娘让三娘来叫你。” “好的小三娘,叔叔这就出去。你就在叔叔这屋暖和吧,省的你娘又让你干活。” 看着小三娘萌萌哒,王道秋忍不住,捏了捏小三娘冻的通红的小脸,说道。 而小三娘在听了王道秋的话后,她连忙摇起了小脑袋,小大人样的说道:“不行,不行,偷懒不是好孩子,三娘喜欢干活。” 好吧!似乎小孩子都喜欢干活,偷懒是长大了后才会学的。尊重小孩子的天性,在这事上王道秋也就不再说什么,又捏了捏三娘的小脸,他就走了出去。 来到院门口,只见这里立着个粗旷的汉子,那汉子一见着王道秋,就抱拳作揖道:“属下腾蛇,见过大人。” 腾蛇!这名号够威武,王道秋有印象,听陆炳这么喊过自己的亲卫。 知道这汉子是陆炳的亲卫,王道秋忙问道:“是陆大人差你来的吧,陆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大人,大后天十一月十六日,是我们指挥使大人的寿辰,大宴是晚上设在指挥使大人的府宅内,小宴是中午设在白云观。指挥使大人请您,务必在大后天巳时前,到达白云观,有贵人。” 巳时之前,也就是后世的早上九点之前。贵人,这个贵人毫无疑问,就应该是嘉靖帝了。 明白了这些,王道秋就对腾蛇说道:“我知道了,你回禀陆大人,说十六日巳时前,王某一定到白云观。” “诺” 办完了差事,腾蛇应诺而去。而王道秋回到自己房间后,就开始考虑后天,该给陆炳准备什么生日礼物的事情了。 不知怎么的,想着生日礼物的事,他就想到了白云观那帮道士的身上。中国古代的这些道士,可以说就是一批批的化学家,他们在追求长生,炼那些狗屁“仙丹”时,无意中得到了很多化学成果。就比如火药,还有现在被称为“绿矾油”的硫酸。 在我国公元650~683年的唐高宗时期,炼丹家孤刚子就在其所著的巜黄帝九鼎神丹经诀》卷九中,记载着“炼石胆取精华法”,即干馏胆矾而获得硫酸。 可悲吧!中国人在唐朝初期就会提炼硫酸了,可这些成果却全傻呼呼用庄了炼“仙丹”上。太特么浪费了! 说实话,中国那些道士从事化学工业,虽然他们的动机比较魔幻。但在信仰的加持下,他们不畏生死,探索欲十足,无意间出了不少成果。只不过这些成果,在能不能炼“仙丹”这个检验标准下,大多的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道士们一次次的化学试验,他们不知道那些成果到底有没有用,有什么用?可王道秋知道啊!甚至王道秋还可以根据图书馆里的资料,让那些专业炼丹的道士去实验,搞出那些化工原料来。 想到美好前景,王道秋兴奋了,他仿佛看到了数以万计的化工专业人才,在等着自己去收编。 作为一个新千年后穿越而来的灵魂,王道秋太知道化工工业对一国实力的影响了。收编那些有着丰富炼丹经验的道士,这是必须的。 不过那帮人满脑子都是封建迷信,你跟他们讲什么强国安邦大道理,肯定是瞎费口水。毕竟人家的志向是上天成仙,而不是留在人间。既然讲道理是肯定讲不通的,那又该怎么才能让他们听自己的呢? 想到这里,王道秋考虑了一下,得出策略。那些道士不是身在人间,心在天界吗?行,那我就人间与仙界,两方面都震住你们,让你们服。 打定了主意,在接下来的两个夜晚里,王道秋一熄灯,就假装睡觉,实则灵魂穿回图书馆,去学习那些道家理论,和近现代以后才发展起来的一些江湖骗术。 晚上灵魂穿回图书馆学习骗术,白天闩上门,他就在屋里实验那些骗术。到十一月十六日这天早上,心里怀揣着大理想的王道秋,就骑着陆炳送他的那匹大宛良马,去往西便门外的白云观了。 北京的白云观位于北京西便门外,为道教全真龙门派祖庭,享有“全真第一丛林”之誉,在广大道教徒的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地位。 嘉靖帝指定白云观这个道教圣地,为自己的发小陆炳庆生,不得不说这很嘉靖。 王道秋是三天前被陆炳派腾蛇,通知今天巳时前,人要到白云观的。而他骑着马到白云观的时候,此时这里己被锦衣卫们给围起来了。 下了马,他牵着马走过去,他还没说话呢!两个锦衣卫就跑过来,一个帮他牵马,另一个抱拳作揖道:“大人,指挥使大人派小的在这儿等您,说您一到,就让小的领您进去。” “有劳了,前面带路。” “诺” 跟着这个锦衣卫,王道秋就进了白云观。 进到这个白云观里面,那个锦衣卫就边走边找王道秋说话道:“大人,您是第一次来这白云观吧?” “是的,这白云观看着,还真是富丽堂皇呃!” “那是,小的跟您说,这白云观共分中、东、西三路,以及后院,规模宏大,布局紧凑。中路以山门外的照壁为起点,依次有照壁、牌楼、山门、窝风桥、灵官殿、钟鼓楼、三官殿、财神殿、玉皇殿、救苦殿、药王殿、老律堂、邱祖殿和三清四御殿。” “白云观西路有神特、祠堂院、八仙殿、吕祖殿、元君殿、文昌殿、元辰殿等;白云观东路有三星殿、慈航殿、真武殿和雷祖殿;而白云观后院则为一个清幽雅静的花园,名云集园,又称小蓬莱。大人,小的刚才被指挥使大人,差使出来等您的时候,指挥使大人正在玉皇殿里拜天师像。咱们沿着这条线往下找,准能找到他们。” “好的,有劳了。”这个锦衣卫说话很小心,绝口不提嘉靖帝也在。王道秋也装糊涂,不问嘉靖帝的事。 就这么跟着这个锦衣卫往前走,经过了玉皇殿、邱祖殿,直到三清四御殿门中,王道秋才看到有一堆锦衣卫,在这儿守着殿门口。 一堆锦衣卫在这儿守门,那殿里面是谁这还用猜,那就太弱智了。于是一到这儿,那个给王道秋带路的锦衣卫,忙就拱手向王道秋告辞,让王道秋自己进去。 辞别带路锦衣卫,王道秋进到这三清四御殿里,抬眼就是七座高二米余,神态安祥超凡、色彩鲜艳,富丽而又不失古朴的三清四御像。殿中正中位置还摆着个鎏金铜鼎炉,造型浑厚,周身雕铸着精美的云龙图案,看着十分的高大上。 王道秋进到殿里的时候,嘉靖帝正在一个老道士的指导下,对着三清祖师像,在那儿虔诚的上香。不过不同于我们小老百姓,嘉靖帝上香不跪,只是鞠躬低几下头,以示对三清的敬意。 看到王道秋进来,陆炳顾忌嘉靖帝在上香,他也不说话,只是打手势,示意王道秋过来站到他旁边。 王道秋走到陆炳身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一直等到嘉靖帝给三清四御都上完香。吕方递上湿巾让嘉靖帝净手时,嘉靖帝这才看到王道秋来了。 一看到王道秋这个帮他赚大钱的“摇钱树”,嘉靖帝高兴了,笑着对王道秋说道:“陆炳是今天的寿星公,今天的头香朕都让给他了。那么解元郎,你也来给三清祖师爷上上香吧,好让三清祖师爷也保佑保佑你!” “是陛下,臣是该给三清祖师爷上上香。不瞒陛下,刚才臣一进到这殿里,就感觉这三清祖师爷中的元始天尊,他慈眉善目的在冲臣笑,冥冥之中,臣似乎还听到元始天尊在对臣说,臣有仙缘,臣的前身是他的弟子,臣的心思能传到他那儿去。” 有仙缘,前身还是无始天尊的弟子,这牛皮吹的,毫无科学依据啊!王道秋这封建迷信吹的,嘉靖帝和陆炳听了,是一脸懵逼,他们不知道王道秋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毕竟王道秋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胡说八道,可王道秋他的身份又是浙江解元,是混士林的,不是佛道中人。王道秋他一个考科举的跟搞修仙的,它也不是一路人啊!那他又为什么要把自己,跟神仙扯一块儿呢? 嘉靖帝和陆炳不大相信王道秋的话,可他们又觉得王道秋没理由扯谎。所以一时间,这两人都愣那儿了。 见嘉靖帝和陆炳不大相信自己,王道秋也不解释,走过去在元始天尊座像前的供桌上,抽出了一张灵符。 当然在拿过这张灵符后,王道秋就借着自己生员服宽大袖笼的掩护,把这张灵符跟自己袖笼里事先准备好的一张灵符,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换好灵符后,王道秋就装模作样的手执灵符,向元始天尊跪拜磕头。三个响头磕到地,王道秋从地上爬起,顺手将那张灵符折成了个四方筒状,立在供桌上。 然后他手执点燃的香烛,对着元始天尊像,高声的说道:“师傅,如果弟子前身真的是您的弟子;如果今身师傅您还愿意收弟子为徒,那这张灵符就是弟子的拜师帖,您收了它吧!” 说完话,王道秋就用手中的香烛,点燃了那道灵符。然后他往后退到跪拜的蒲团后,站那儿静静的等,直到那火快烧到灵符的底部了,王道秋才左手上扬,大吼道:“师傅,收下弟子吧!起!” 随着王道秋这一声吼,那快烧到灵符底部的火团,果然一下子飞起老高。还好巧不巧的,正好落在了元始天尊伸出去的手上,真好像是元始天尊收了王道秋的这道“拜师帖”似的。 打铁要乘热,老天都这么帮忙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被火刚烧成一团灰烬的灵符,一落在元始天尊的手上后,王道秋就是双膝跪下,高声唱呵道:“谢师傅再收弟子入门。” 呵完,王道秋“梆梆梆”的对着元始天尊像,就又是三个响头。 王道秋这一系列的骚操作,把殿中的嘉靖帝、陆炳和一众道士都看懵了。 你说元始天尊真收了王道秋做弟子吧,这特么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但你若说王道秋装神弄鬼吧,可那道灵符是白云观的。 而且刚才大家都看的很清楚,那道烧着的灵符是从供桌上原地窜起、直飞上去的,可不是什么被风吹起的那样子。更何况那道灵符烧尽后,还恰恰就落在了元始天尊的手上。 这些都太不可思议了,你说这些都是巧合,殿中恐怕没一个人信,尤其是那些道士。毕竟在这一行里,他们是业内人士,是不是变戏法,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于是当这一切结束,殿中几个老道,本能的也从供桌上抽岀一张灵符,也学着王道秋刚才那样,在供桌上点燃。 当那一张张灵符无一张飞起,全部燃尽在供桌上后。老道们一个个都不用人招呼,就全部跪倒在了王道秋的脚下,山呼海啸口称“神仙、真人”,就跟喇嘛们拜转世那啥似的。 第五十九章代天传旨 其实王道秋表演的,就是后世“飞天灵符”这个魔术。一张抹了油的非常薄的纸被点燃后,纸周围的空气受热变成热空气。 而根据冷热空气的密度,冷空气是要比热空气重的。于是热空气上面的冷空气就会下压,把热空气上抬,也就形成了上升的气流。这也就是为什么冬季房间里开空调,如果房间的密封性不是太好,你就会感觉到你脑门上很热,但脚底却是冰凉的原因。 正因为这热空气遇到冷空气,热空气都会向上涌。所以只要底下热量够,产生的热空气足够多,再加上你纸够薄够轻,就能够让纸向上飞起来。这也就是刚才,王道秋那抹了油的薄纸能飞起来,而白云观本身的那些灵符纸,却飞不起来的原因。 这种魔术原理在后世网络时代,早已被分析的透透的,会上当的人不多。但在这个十六世纪的大明王朝,这种魔术效果一出来,还是很唬人的。毕竟这种魔术他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实实在在的科学。 所以那些被科学唬住的道士们,他们不懂那些科学原理,还真以为是神仙显灵了呢!于是他们就都纷纷给王道秋跪下了,希望王道秋帮他们跟神仙介绍介绍。 唬人的把戏,王道秋只是想借此,以一个较高的地位打入神棍集团,收编那些“化学研究人员”。演大了,他可兜不住。 于是面对跪了一地的道士们,王道秋装着一副惊慌失措的样,焦急的说道:“各位仙长,各位仙长请起。小生是读书人,从小习的是四书五经八股文,今年才考过了浙江乡试,来京是准备明年二月会试的。小生从小到大可没接触过道士,更不通什么道法。” “只是刚才进这殿时,冥冥之中感到殿中元始天尊在向我招唤。真的,真的,各位仙长,小生不骗你们,小生是真一点都不通道法的。你们若不信,皇上和锦衣卫的陆大人现在就在这儿,你们可以让朝廷查的。小生是真不通道法的,各位仙长,各位仙长,你们快起来。” 王道秋装的一副着急样,说话都语无伦次。劝完这些道士,他又继续飚演技,转身直接跪在嘉靖帝面前,苦苦哀求道:“皇上,皇上,臣万死,您快劝劝诸位仙长吧!臣是真不通道法的。” “王爱卿,你真从小没习过道术?” “陛下,臣不敢欺君,臣家乡浙江,那儿盛行佛教。我们那儿和尚常见,基本上每村都有佛堂,十里之内至少会有一处佛寺。可这道士,一年也难得见着一个。臣自小生活在偏远的小村庄里,十六岁才第一次走出村镇,去县城参加童子试。但臣在家乡童子试期间也没见过道士啊!真到在杭州参加院试、乡试时,臣才在杭州城里见过道士,但臣与那些道士也只是一面之缘,从无交集。陛下,臣今天也才是平生第一次进道观,第一次与道门中人有所交集,臣真没习过道术,臣也确确实实不通道法。” 说这些话的时候,王道秋演技很到位,绝对奥斯卡小金人级别的。而且王道秋刚才露了一手“仙术”,做实了自己元始天尊弟子的身份,这身份在崇尚道教的嘉靖帝这儿,可是能换一场大富贵的! 可现在王道秋不要大富贵,不承认自己会道术。可以说这会儿嘉靖帝听完王道秋的话后,他是又欣慰又失望。 欣慰的是王道秋连大富贵都不要,那王道秋八成没骗他。王道秋前身真可能是天界元始天尊的弟子,只是今生在凡间他不通道法。失望的是,既然王道秋这个元始天尊的弟子不通道法,那又怎么帮他嘉靖帝修道成仙呢? 心里矛盾着,嘉靖帝亲自伸手将地上的王道秋扶起。然后自己脑补给王道秋找了个理由,说道:“天尊派爱卿以凡人的身份到这尘世间,应该是有所目地的吧!对了爱卿,你刚才不是说,天尊说你的心思是可以与他联通的吗,那爱卿不妨试试,问问天尊有什么指示。” 问问这尊泥疙瘩有什么指示,这不是胡扯吗?不过幸好王道秋早为今天可能遇到的变故,提前做了准备。 于是在听完嘉靖帝的话后,他回了三个字“臣遵旨”。然后他就装着凝神盯着元始天尊像看,看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回神,对嘉靖帝说道:“陛下,天尊说,只有天子才有资格接上天的旨意,知晓天意,臣不配。” “什么,要朕指旨,那朕该怎么接旨啊?” “还是跟刚才一样,臣燃灵符,将请求上达天尊,天尊会把上天的旨意,加在那灵符的灰烬里传下来。” “什么,灰烬里?那怎么看啊?” “陛下,上天的旨意是只能您一个接,您看,您现在是不是该,先让其他人都退出这个大殿?等下臣会告之,该怎样从那些灵符的灰烬里,知晓上天的旨意。” “好,好,好,朕一切依爱卿所言。” 嘉靖帝对王道秋说完这话,就下令清场,还让陆炳安排锦衣卫,把这三清四御殿包围起来,三十步内不许旁人接近。 嘉靖帝下完命令,陆炳领命,先将殿内其他人全部“请”了出去。然后他着锦衣卫背对着大殿,在殿外围成了一圈警戒线。但为了嘉靖帝的安全,陆炳还是坚持不许关殿门,他自己站在殿外注视着殿内情况,以防万一。 等殿内只剩下自己和嘉靖帝后,王道秋凑到嘉靖帝身边,小声的说道:“陛下,呆会儿灵符燃尽,陛下就接住那些灰烬。然后再把那些灵符灰抹在臣的手臂上,臣手臂上那时显出的字,就是上天给您的旨意了。但陛下,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您呆会儿不管在臣手臂上,看到了什么字,你都不要跟臣言起,更不要跟其他人提起。因为这是对上天的不敬,会遭天谴的。” “是,是,是,朕记住了。爱卿你快快沟通上界吧!” 说完话,嘉靖帝竟然不顾他帝王的身份,就冲元始天尊像跪了下去,模样万分的虔诚。 忍着把堂堂一国之君,忽悠成范伟的那种好笑,王道秋又装模作样的走到供桌前。用自己宽大的生员服,挡住嘉靖帝和殿外陆炳的视线。装着从供桌上抽了一张灵符,接着他又从自己的袖笼里,替换岀了一张,与道门灵符十分相像的一张薄油纸。 还是依葫芦画瓢,再次表演了一把“灵符飞天”。只不过这次为了能让嘉靖帝,接住那些灰烬,王道秋用手扇风,将灵符的飞行方向,调到了嘉靖帝那边。 再次见到这一神迹,嘉靖帝也是激动万分。当看到灵符在空中燃尽,一团黑呼呼的灰烬自空中随风缓缓飘荡。嘉靖帝忙跟个调皮的孩童似的,追着那灰烬在空中被气流吹动的方向,伸手去抓住了那团灰烬。 而就在嘉靖帝在追那些灵符灰烬的时候,王道秋已经找了条刚才嘉靖帝用过的湿巾,放在了供案上。 等嘉靖帝抓到了那团灰烬,王道秋忙撸开了自己的左手臂,对嘉靖帝说道:“陛下,呆会儿你看清了上天的旨意,就马上用供案上的湿巾擦掉,不可泄露天机。” “好的,好的,朕知道了。” 接着王道秋背过身去,嘉靖帝拿着纸灰就抹上了王道秋的手臂。只见这时王道秋的手臂上清晣的现出一行小字:“嘉靖二十六年四月,四川讨平白草叛番,蒙古俺答求贡;七月丙辰,河决曹县;九月王杲通贿下狱;十一月,大内火,皇后崩;十二月寇犯浙江宁台。” 卧槽,这还真是天机啊!明年的天灾人祸都说清楚了!看着这一串小字,嘉靖帝忙用他那超强的记忆力,硬背下来。又闭眼在心里默念一遍,与小字对一遍没错,然后他才迅速用湿巾擦掉那些字。 等把字擦干净了,在王道秋手上再也看不出有字后。嘉靖帝才把湿巾一扔,让王道秋转过身子面对他,他才说道:“爱卿啊!你的事情一切随缘吧,朕自有安排。你既与道门有缘,那你以后有空,就跟陶天师一起修习道法吧!好了,这事不提了,今日来此白云观,是为陆炳庆生的,咱们出去吧。” 说完话,嘉靖帝就前面带头,王道秋在后面跟着,两人一起向三清四御殿外走去。当然此时在两人平静的脸上,内心是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嘉靖帝这时想的是:时间、地点、事件都有,如果那些事明年不发生,那你王道秋这代天传旨就是假的,到时朕株你九族。 而王道秋此时心里想的是:就你这个历史上著名的,封建迷信超级脑残粉。等明年劳纸从历史书上抄的那些大事件,一件件的发生,看你以后还不把劳纸当爷供起来啊! 是的,这手臂显字的把戏,就是王道秋借鉴历史上,嘉靖帝统治后期,他非常热衷于搞的一种道教仪式,叫做“扶乩”。 这个扶乩是种玄之又玄,神乎其神的东西。进行这种仪式时,嘉靖帝通常是先找个沙盘,然后在沙盘上搭个架子,再在架子下安两根树枝,让两个小太监扶着。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嘉靖帝就会把他想向老天爷请教的问题,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一个道士去烧给老天爷,这就等于是向天上的神仙发问了。 等写着嘉靖帝问题的纸条一烧完,扶在沙盘上架子两头的两个小太监,就一起跟个羊癫疯似的浑身抽搐,神志不清地让架子下安的两根树枝,在沙盘里乱涂乱画,画出来些四不像的东西,就算是神仙给嘉靖帝的答案了。 通过这么一个“神奇”的方式,得出来的上天回答,估计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信。可嘉靖帝他不是正常人啊!他是封建迷信的超级脑残粉啊!他就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就像后世那些彩票脑残粉,对每期的彩票字谜深信不疑,成天拿着那些字谜,在那儿猜一样。他们也不想想,如果那些出字谜的人,他们真有内幕消息,知道当期彩票,上面安排开什么号,他们能告诉你吗,这钱他们自己不会去挣啊! 所以人类的那智商真的很神奇,有些很聪明的人,往往会匪夷所思的去相信,那些明摆着是骗人的鬼把戏。就比如现在的这个嘉靖帝。 于是王道秋就根据嘉靖帝的这个脑残信仰,他在图书馆里找了个制做隐形墨水的方法。今天在来白云观前,他用隐形墨水在自己左手臂上,写下了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明年,大明王朝要发生的几个大事件,以此来让嘉靖帝相信他,就是老天爷派来人间,代天传旨的。 第六十章烧玻璃 当然王道秋编了这么大一个谎言,最后只混个“工具人”的角色,这也是借鉴了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的下场。 当年那个杨秀清,假借“天父附身”这个穴头,在太平天国里混得是牛皮哄哄的,他“天父附身”时,天王洪秀全都要跪下,跟个孙子似的被他训。 可最后杨秀清他落得个什么下场呢?所以在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王道秋把自已定位在嘉靖帝,沟通上苍的“工具人”这个位置,而把嘉靖帝摆在“天子”的崇高地位。让自己成为嘉靖帝的必需,但又不招嘉靖帝的烦,不让嘉靖帝觉得自己会威胁到他至高无上的皇权。 一边心里意淫着自己从此拥有“神仙使者”的身份,那绝对的“免死金牌”;一边紧跟着嘉靖帝的脚步往外走。 一走出三清四御殿,嘉靖帝就唤过吕方,让他备纸笔。然后嘉靖帝就让所有人离他二十步开外,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把刚才从王道秋手臂上看到的“天机”,一一记录了下来,塞进了自己的胸口,贴身藏好。 做完这一切,嘉靖帝又兴致勃勃的招呼众人,跟他继续在白云观里,一个殿一个殿,一个神像一个神像的拜下去。 拜完所有神仙,嘉靖帝红光满面,微笑着对身边那个老道说道:“陶神仙,怎么样?陆都督中午这顿寿宴,都准备好了吗?” “回陛下,准备好了,都是我道门的一些小菜,希望能合陛下和陆都督的口味。” “好,好,好,陶神仙前头带路。陆炳、王爱卿,随朕一起去品尝一下,这道门的仙菜。” “臣遵旨” “臣遵旨” 说完话,老道就从旁引路,嘉靖帝龙行虎步走在中间,王道秋和陆炳、吕方紧随其后。 看着那在一旁引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面对帝王能给予人家充分尊敬,但绝不献媚,一副长者风范的老道。王道秋想,刚才嘉靖帝称这老道为“陶神仙”,那这老道应该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一人兼领三孤,终明世,惟仲文而已的陶仲文了吧。 明史载:陶仲文原名典真,湖北黄冈人,少时为县掾,喜好神仙方术。嘉靖年间由黄梅县吏转为辽东库大使,秩满至京师,住在邵元节家,后由邵元节推荐给嘉靖帝。以后二十年,陶仲文就陪着嘉靖帝一起搞封建迷信。 明史中对陶仲文这人的最终盖棺定论,还算不错。说仲文得宠二十年,位极人臣,然小心慎密,不敢恣肆。嘉靖三十六年他因病乞请还山时,还献还了历年嘉靖帝赏给他的莽玉、金宝、法冠及白金万两。 得圣眷,却能小心慎密,不恣肆,又不贪财,妥妥的得道高人啊!这大概也是在嘉靖朝得宠过的道士很多,却唯有他陶仲文和邵元节,能得以善终的主要原因吧! 想着这个老神棍,还算有底线的一生,王道秋就一感觉:这人能处。 跟着来到一处暖阁内,在房间里王道秋没有看到炭火,却感觉房间里面很暖和,一摸墙壁,果然这是堵“火墙”。 嘉靖帝和陶仲文,领着王道秋、陆炳、吕方,进到这里的时候,几个小道童刚把菜上好,退了岀去。 陶仲文指着这桌菜品大多拼盘成,太极图案的宴席,向嘉靖帝介绍道:“前日接到陛下的旨意,要在小观中为陆都督办一桌寿宴。老道想了想就自做主张,为陆都督献上一桌我道门的太极宴。………” 接着陶仲文就向嘉靖帝介绍起了桌上的菜式,以及菜品所用的原料和做法。比如什么“阴阳鱼”、“乾坤蛋”、“太虚丸子”、“上清豆腐”、“陈皮鸡”、“四方肉”,等等等等,总共有九个菜吧! 陶仲文介绍完菜品,嘉靖帝就招呼王道秋和陆炳入席,吕方从旁伺候。 一顿私人定制,嘉靖帝也放下帝王的身份,只以朋友的身份与王道秋、陆炳、陶仲文同桌而食,还把主位让给了今日的寿星,陆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兴致所至,嘉靖帝的话就扯到了炼丹修仙上。在这方面嘉靖帝和陶仲文都是脑残粉,两人很有共同语言,话说的也是越来越投机。 说到高兴处,陶仲文一脸长者慈祥的冲王道秋说道:“小友仙缘深厚,为天尊之徒,心思可以联通天尊。小友,他日若得天尊提点,可否能指点指点贫道啊?” “对,对,对,王爱卿,你有仙缘,能得天尊指点。于修道炼丹一事上,王爱卿若得了天尊的什么指点,可不能藏私呃!” 陶仲文想让王道秋与他分享仙缘,他话一说完,嘉靖帝也忙凑热闹,出言求带。 而面对这两个异常渴望想成为神仙的“凡人”,王道秋心里鄙视着他们的痴心妄想,但在面上他还是微笑着说道:“陛下,这位仙长,说实在的小子在修道这方面,真的什么都不懂。不过在怎么使用炉子,烧岀些新奇东西方面,小子还是很有想法,就比如陛下知道的,小子在炼铁炼钢这方面的本事。其实小子不光会炼铁炼钢,小子还会烧制硫璃。” “什么,王爱卿你还会烧硫璃?王爱卿,快快讲来,这硫璃该怎么烧?” 见识过王道秋炼钢炼铁的本事,对于王道秋说自己会烧硫璃这事,嘉靖帝倒不怀疑,忙让王道秋说说这硫璃该怎么烧。 面对嘉靖帝那双眼,迸发出来的贪婪,王道秋也不跟嘉靖帝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陛下稍安勿躁,如陛下吃完饭后,还有暇,那臣下午就可以在这白云观中,让陛下亲眼见证一下,这硫璃是怎么烧制出来的!” “什么,今天下午在这白云观中,就可烧制硫璃?王爱卿,这白云观中有那些烧硫璃的材料吗?” “哈哈哈哈,陛下有所不知,其实那硫璃就是用河里的河沙烧制而成的?” “什么,那晶莹如玉的硫璃,是用河沙烧制而成的?王爱卿,这,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大明现在自已还不会烧制硫璃,全是从佛郎机人手里高价进口的。就硫璃那似水晶、似玉的晶莹,王道秋现在说那是用河沙烧成的,这让嘉靖帝无论如何也接爱不了。 看着嘉靖帝那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王道秋继续微笑着说道:“陛下,这没有什么好匪夷所思的!就像咱们那些精美的瓷器,他们也不就是一堆陶土烧制而成的吗?” “王爱卿这么说,倒还真有几分道理。行吧,朕下午就留在这白云观中,亲眼见证一下爱卿是怎么,将一堆河沙烧成硫璃的。爱卿要用到什么材料,尽管跟陶神仙开口便是。” 得到了嘉靖帝的支持,王道秋谢过嘉靖帝后,就对陶仲文说道:“麻烦仙长着道童去取一百斤河沙,反复淘洗干净,再磨成粉末,越细越好。另外仙长再吩咐下去,准备五十斤的长石和五十斤石灰石。最后道长再给在下一些,你们道家的绿矾油和厨房里的细盐。道长,这些东西你们白云观里,都有吧!” “石灰、河沙,绿矾油、食盐,这些我们白云观都有。只是那长石,得去陶瓷工坊里去找,那东西是烧陶器、瓷器用的,这我们白云观里没有。” “没关系,没关系,那长石,陆某马上就差人去取来。” 听完王道秋要的材料,陶仲文表示除了长石,其他四样东西,他们白云观里都有。而陆炳听说白云观里没长石,但陶瓷工坊里有后,他马上就表示,他可以派手下去陶瓷工坊里,取些长石回来。 就这样陆炳和陶仲文,分别命手下,按着王道秋的吩咐,去准备烧玻璃的材料了。 有国家最高权力的加持,这几样普通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等王道秋他们一顿饭吃完,一起来到白云观炼丹房时。那几样东西都到了,只是小道士们还在磨,还在筛,在加工那些河沙和长石。。 王道秋一到这儿,也不费话,脱下宽大的生员服,撸起袖子就开干。他首先就是用食盐和硫酸反应制得琉酸钠,然后用炭还原硫酸钠得硫化钠,最后用硫化钠与石灰石反应制成碳酸钠晶体,烘干后也就制成了纯碱成品。 得到了纯碱后,王道秋就按着烧玻璃的各种原料配比,将纯碱、河沙、石灰石、长石粉末配比好,混和均匀,然后再让炼丹道士,放炼丹炉里去烧。 做完这一切,王道秋洗了手脸,就来到了嘉靖帝他们那边。刚才王道秋在做那些工作的时候,嘉靖帝他们坐的远远的,一边喝茶一边看王道秋在那儿忙活,他们也不明白王道秋那些行为的含义,一个个的都很好奇。 于是王道秋现在一走过来,嘉靖帝他们三人中,年纪最小的陆炳就开口问道:“解元郎,你刚才那把两样东西混一块儿加热,然后冷却。然后再加一样东西,再加热,又冷却。接着又……。解元郎,你这是在干嘛呢?” “呃,是这样的陆都督,那河沙你看着他很小很弱,但实际上你要想把它烧化了,那比把铁烧成铁水还难。所以这就需要加一些东西进去,让这沙子好烧化点。我刚才一样样东西一样样的配比加热,就是在制碱,加了碱的河沙,那就好烧化很多了。” “噢,原来这样啊!来来来,解元郎你快坐下喝口茶歇歇,辛苦了辛苦了。” 说着话,陆炳就站起来,亲自为王道秋拉了一张太师椅,招呼王道秋坐下。而这时一边伺候的小道童,也为王道秋送上了一杯香茗。 坐下先喝了口茶,然后王道秋就对陆炳说道:“还要麻烦一下陆大人。” “嗨,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什么事,解元郎尽管吩咐。” “噢,是这样的,刚才一忙王某倒忘了,硫璃水烧好后该怎么成型。所以现在得麻烦陆大人,差人去那造铜镜的工坊,找几个会浇镜面,打磨抛光镜面的老师傅,让他们带上制造铜镜的全套工具过来。另外再弄几斤白锡来。” “制铜镜的工匠和工具,莫非解元郎你想用那硫璃,制造镜子?” “然也。” “好好好,会制铜镜的老师傅加全套家伙什,外加几斤锡,陆某明白了,陆某这就差人去给解元郎取来。” 说完话,陆炳就挥手招来了一个自己的亲卫,把王道秋的要求复述了一遍,让那个亲卫去办了。 第六十一章入伙道门 原料在炉子里,在一千多度的高温下,大约需要四个小时的时间,才能融化成玻璃水。 在这段时间里,嘉靖帝他们坐那儿喝茶论道,而王道秋则又在白云观工匠的配合下,去做了个压制玻玻杯的模具。 四个小时后守炉的道士,过来请示王道秋,现在可不可以开炉了。想想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王道秋就让道士先停了炉内的火。然后他就让几个帮手,一人拿上根长铁管,再招呼上嘉靖帝他们一起去看开炉。 白云观炼丹的丹炉,跟西游记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个造型。所谓开炉,就是把上面的尖顶炉盖打开。 这是一只重达两百多斤的炉盖,上面连着根粗铁链,开炉时,六个小道士站得远远的,通过拉连着炉盖上的铁链,让炉盖离开炼丹炉。 炉盖一打开,一股热浪伴随着一片火红的色彩,冲天而起。而看到那片火红,王道秋知道事成了。 果然在旁等了有十分钟,等这股热浪彻底消散后,王道秋就上去给帮手们做示范,他拿上根粗铁管,去炉里挑了一坨玻璃水出来,放进了不远处压玻璃杯的模具。 王道秋示范完,帮手们也忙照着样子拿上粗铁管,一个个的轮着去炼丹炉里挑玻璃水,然后去做玻璃杯或玻璃镜。 看到那所谓的玻璃水,居然能跟个面团似的,一坨坨火红的挂在铁管上,嘉靖帝很奇怪。于是他招呼王道秋过去,然后小声的说道:“王卿家,这太神奇了,那些沙子居然能融成这火红的面团。可那真是硫璃吗?” 最不喜欢别人质疑自己,王道秋也不用苍白的语言,跟嘉靖帝费话。他快速的跑回压玻璃杯的地方,用火钳夹起压好的玻璃杯,就做焠火处理。 当火红的杯子遇水冷却,迅速的结成晶体后,王道秋就钳着这只透明度很好的玻璃杯,来到了嘉靖帝的面前。 一看到这只新鲜出炉的“水晶杯”,嘉靖帝立马是喜笑颜开,嘴里喃喃着:“神迹啊!神迹啊!”,而且说着话就要上手。 这把王道秋吓了一跳,他拿火钳的手,忙将玻璃杯移到嘉靖帝手够不着的地方,并着急的说道:“陛下,陛下,这杯子现在可不能摸啊!这杯子现在比开水还烫,得再放凉会儿才得碰。” “呃呃,是朕心急了。王卿啊!这硫璃还真是用沙子烧的啊!真是气死朕了,那些佛郎机人太可恶了,这么一堆沙子烧的东西,他们居然还以那么高的价格卖给咱们。实在是太可恶了!” “陛下,您别生气,说起来还是他们西洋人更吃亏。咱们这儿只是有权有势的人家里,才玩硫璃。那些西洋人在咱这儿卖硫璃,他们一年才能卖出去多少啊?而他们买咱们用泥烧成的瓷器,那可都是整船整船买的,每年至少给咱几百万两银子呢!” 硫璃是用沙子烧成的,瓷器是用泥土烧成的,这两样东西想想也确实半斤八两呃!王道秋这么一说,刚才觉得大明被佛郎机人骗了钱的嘉靖帝,这会儿心情好了很多。毕竟怎么说,还是自己骗人家的更多吗! 想明白这个,嘉靖帝也不再纠结被佛郎机人骗了钱的事。他满面春风的指着王道秋火钳上的玻璃杯,说道:“爱卿啊!朕观你烧的这个硫璃,似乎比佛郎机人的更清澈透明,更亮啊!” “对哎陛下,咱大明是天朝上国,咱们的东西,怎么能输那些蛮夷呢?” “说的好,说的好。爱卿啊,有你是我大明之幸,朕之幸也!” “陛下,臣是大明子民,忠于大明,忠于陛下,那是本分。” “本分,说的好,说的好,爱卿啊………。” …………… 接下来几分钟,王道秋和嘉靖帝就在那儿恶心的演绎,某大国的官场语言艺术,令人呕吐啊! 下属拍马屁,领导假意谦虚,一场戏演完,大家把话题就扯到了利益的分配上,也就是这玻璃生意以后该归谁来做。 不说玻璃别的用途,光就现在这儿做的这两样,杯子和镜子,他这一年要赚多少,在这儿的人精们,一算就明白。 于是面对这巨大的利益,司礼监掌印吕方首先开口说道:“陛下是天下之主,这等好事,自然应该孝敬陛下,我看这硫璃……。” “吕公公,您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吧!那红石山和钢铁厂,是我陆炳先干起来的,我们锦衣卫那是出了大力的。但您在陛下面前,说什么钢铁关系到国之大计,应该由内廷掌管。好吗!就您这么一句话,我们锦衣卫白忙活一个月,红石山和钢铁厂都归你们内廷了。现在您又说这硫璃生意,也该归你们内廷掌管。吕公公,您这是不是吃的也太多了点。” 前几天,吕方刚从陆炳手里,抢走了红石山和未来钢铁厂的经营权。那么大一座金山银山,就这么归他内廷了,自己到了白忙活,一场空,这事儿让陆炳气的要死。只不过障于这事是嘉靖帝点头的,陆炳心里有火,也只能强压下去。但现在一听吕方又要跟他抢硫璃生意,这陆炳忍不了了。于是吕方话还没说完,陆炳他就拉着张脸,粗暴的打断吕方的话,冲吕方发脾气了。 吕方知道自己前不久,从陆炳手里抢了红石山和未来钢铁厂的经营权,这对陆炳确实有些不仗义。不过他吕方是皇帝的家奴,一切事情都要以皇帝的利益为中心,包括现在抢这玻璃生意的主导权。 于是面对陆炳的不满,吕方心平气和的解释道:“这都不是为了陛下吗?赚的银子那也是,全部要入内库的。” “吕方,你少把我陆炳当三岁孩子哄,你是为了陛下,难道我不是吗?我们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我们只忠于陛下,我们也会把赚的银子,全部移交给内库。” “那不就得了吗?你我都是忠君之事,银子也都是要入内库的。那还分什么彼此呢?” “你,你……!皇上,事情您都清楚,您说这硫璃差事,该交给我们俩谁吧?” 陆炳说不过吕方,于是他就把问题抛给了嘉靖帝,让嘉靖帝来决定。 其实事情很明显,不管玻璃生意是交给吕方,还是交给陆炳,嘉靖帝都能拿到大头。只不过相对于陆炳,吕方天天随侍在自已身边,更好控制。所以嘉靖帝在心里,他是偏向于把玻璃生意交给吕方,交给司礼监的。 但嘉靖帝和陆炳是发小,陆炳也是嘉靖帝唯一的朋友,嘉靖帝对陆炳还是很有感情的。而且前几天嘉靖帝才刚把,陆炳辛辛苦苦搞起来的大钢铁项目,转给了吕方。如果现在要再把玻璃生意也给吕方,那跟陆炳这之后的关系,可真不好处了。 理性思考,应该把玻璃生意交给吕方;感性思考,应该把玻璃生意交给陆炳。那现在这到底是应该理性,还是应该感性呢?这道题太难,嘉靖帝不会做了。 于是不会做题的嘉靖帝,就祸水东移,把这道难题抛给了王道秋。他向王道秋问道:“王卿啊!这硫璃是你弄出来的,你觉得这差事,朕该交给谁呢?” “陛下,硫璃这差事,不管是陆都督还是吕公公,他们做都会多有不便。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很多炼丹上的技巧,还要用到道家独门的绿矾油。” 王道秋的话点到为止,但王道秋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于是陶仲文冲王道秋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吕方则一脸失落的看着王道秋。 不同于跟王道秋不熟的陶仲文和吕方,陆炳跟王道秋打的交道比较多,他也一直把王道秋当朋友。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要跟王道秋见外。 于是王道秋那些话一说完,陆炳就冲王道秋埋怨道:“解元郎,你说的那些是啥意思啊!我陆炳可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可不能不够朋友呃!而且那些技术上的事,还有你不明白的吗?只要你解元郎当我陆炳是朋友,愿意为我锦衣卫出力,那我们锦衣卫接下这硫璃生意,就没问题。” 陆炳的话意思很明白,就是让王道秋站队他们锦衣卫,以后帮他们锦衣卫出力。说实话在王道秋心里,相对于文官系统里,天天搞高智商的尔虞我诈,做点事情那烦死人的条条框框。他更喜欢锦衣卫里的简单高效,令行禁止,也希望自己将来可以掌控锦衣卫这支力量。 但现在他更想示好道门,为将来收编中国的这群“化学家”打下基础。于是面对陆炳的报怨,王道秋非常诚恳的说道:“陆大人,你能把王某当朋友,那是你给我脸,我谢谢你了。说真的,王某也喜欢陆大人的为人,喜欢陆大人的脾气,也真心希望将来可以和陆大人,成为合作伙伴。这样吧陆大人,现在皇上也在这儿,皇上可以作证。如果陆大人不嫌王某粗鄙,那么明年会试后,不管到时王某是什么成绩,王某都愿意加入锦衣卫,为陆大人马首是瞻。” “一言为定,解元郎你可不能反悔呃!” “在陛下面前许下的诺言,若还敢反悔,那岂不是欺君?” “哈哈哈哈,好,好,既如此,那陆某明年会试后,恭候解元郎来我锦衣卫,和我们一起为皇上效力。” “谢谢,谢谢,谢谢陆大人看得起在下。不过陆大人,这硫璃生意真不合适锦衣卫,若陆大人……。” “好了,好了,解元郎你不用再说了。既然解元郎以诚待我,那我陆炳也不能让解元郎你为难。这硫璃生意,我锦衣卫不争了。” “谢谢陆大人体谅。” 因为王道秋表示明年会试后,愿意加入锦衣卫。这让陆炳很高兴,也就不再争那硫璃生意了。 而陆炳这一退出,吕方也不好再去争了,毕竟那样吃像就太难看了。所以今后这硫璃生意,到底要给谁,也就等嘉靖帝一句话了。 这么一个日进斗金的生意,嘉靖帝知道道门肯定也很想拿到。现在既然陆炳明确退出,吕方又不好意思再争,那这生意就给道门吧!希望道门能因此对自己心存感激,卖力帮自己修道成仙。 想明白这些,嘉靖帝就对身边的陶仲文说道:“老神仙,既然这事儿是你们道门的所长,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们道门吧!” “无量天尊,贫道谢陛下对我道门的恩典。不过陛下,这里面有些事,我们道门中人,恐怕也没谁能全部通透。不知贫道能不能请这位仙缘深厚的小友,在这事上帮帮我们道门呢?” “应该的!今日元始天尊已经收王卿为弟子,那说起来王卿现在,也应该算是道门中人,他为道门出力那是应该的。对了,王卿还没道号呢,老神仙就帮王卿取一个呗!” “这,这,这,陛下,贫道仙缘浅薄,哪有资格给天尊弟子取道号啊?陛下,您是上天之子,身份尊贵……。” “诶,一码归一码,在道门……。” ………… 接下来几分钟,就是嘉靖帝和陶仲文两人,中国特色的商业互吹。不过最后还是陶仲文成功的“说服”了嘉靖帝,嘉靖帝在“半推半就”下,给王道秋取了个“玄诚子”的道号,并赐王道秋着道家紫袍。 第六十二章溜狗君 大事商量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当众人恭送嘉靖帝上了銮驾,王道秋刚要找锦衣卫,要回自己的那匹大宛良马时。 陶仲文走过来,一边弯腰给王道秋行了个道家大礼,一边说道:“小道友请了,贫道这厢有礼了。” “老神仙如此大礼,可折煞小子了。老神仙以后见着小子,若再这般,那小子只能逃遁了。” 见陶仲文这么一个白发苍苍,快七十的老头,对着自己鞠躬。王道秋忙一边躲开,不受这个礼,一边说道。 而陶仲文见王道秋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居然能在得圣眷的时候,不轻浮不狂妄,识时务,懂长幼尊卑,保持低调。他心里也是高看了几分王道秋,也有了把王道秋拉入道门,接他班的心思。 王道秋不受礼,陶仲文也不在这事上,扯什么应不应该,他直起身子,对王道秋说道:“小道友客气了,那贫道卖个老,以后见着小道友,就不行礼了,你我忘年交,今后平辈相处。” “善” “行了,行了!仙师,你有什么话就直接点吧,这天眼瞅着就要黑下来了,我们还赶着回去呢。” 这边王道秋和陶仲文还在那儿,互相客气着呢!一旁的陆炳不耐烦了,让陶仲文有什么话就直说。 看着这渐渐黑下来的天,陶仲文也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也确实不宜把话说的太绕。于是陶仲文就开门见山,把自己找王道秋的目的,给直接说了。 原来陶仲文现在来找王道秋,为的是想要那制纯碱的配方和制作方法。 因为刚才王道秋,虽然在白云观的炼丹房里制过一回纯碱。但当时现场的白云观几个道士,包括他陶仲文自己,都没太在意这些工序。 于是白云观的道士们,他们现在只知道这制纯碱,要用到的几样原料和需要加热。至于各种原料的配比,以及每道工序的先后顺序,他们还真想不起来。因此现在陶仲文,只能厚着脸皮,过来试试运气了。 古时技艺基本是家传,留饭给自已的子孙后代吃,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女。现在陶仲文一开口,就要那么宝贵的配方。 王道秋还没开口呢,陆炳就不满的抢着说道:“仙师,您这有点过分了吧!解元郎的配方有多宝贵,相信陆某不说,仙师您自己也知道。可您现在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就要那么宝贵的配方。仙师,您这可没有长者风范了哦!” “是,是,陆大人教训的是,是贫道孟浪了!但那配方对我白云观,确实至关重要。只是不知道我白云观,现在要拿出多少诚意,才可拿到那个配方。” 陶仲文问价了,但在这方面,陆炳倒真不敢做主了。于是他向王道秋建议道:“解元郎,你那配方可为你子子孙孙,赚一生的衣食无忧,这可不能贱卖了。陆某给你个建议,那碱你自己来做,然后卖给他白云观。” 陆炳这建议还是没脱离,千百年来的低级趣味啊!一听陆炳的这个建议,陶仲文那张老脸都抽搐了。玛德,要王道秋真按陆炳说的那么干,那这玻璃生意,他白云观还能拿到大头吗? 技术壁垒,关键原材料掌握在别人手上,那你就是个帮人家打工的角色,这点老而成精的陶仲文懂。但他碍于自已的年纪和身份,也不方便当面开口喷陆炳。于是他就在那儿脸抽搐,强忍着。 看到陶仲文忍的那么辛苦,王道秋看着喜感。不过为了能收编道门的那些“化学家”,王道秋还是舍得下鱼饵的。 于是王道秋微笑着对陆炳说道:“陆大人好意,王某心领了,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衣食,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挣吧!” 对陆炳说完这句话,王道秋又对陶仲文说道:“小子与道门有缘,皇上也刚授了小子的道号,那小子今后都是道门中人。既然是道门中人,那为道门出点力,这也是分属应当的。仙师,明天早上小子会再来白云观,亲手传授那制碱之法。” “好,好,好,道友高义,道友高义啊!” 一听王道秋称自己是道门中人,把道门的事当自己事,愿意无条件将制碱之法,传给他们白云观。陶仲文也是高兴了,仙风道骨得道高人也不装了,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看陶仲文小人得志,白得了一座金山,陆炳心里也是羡慕嫉妒恨。但这事是王道秋他自己心甘情愿承诺的,人家又没逼他。所以在这事上,陆炳虽很不爽,但他也没办法。 于是气呼呼的陆炳,也不顾什么礼貌礼节了,不答理老道陶仲文,拉着王道秋就上了自己的马车。 主人上车,车夫马上挥鞭驱使马儿前进。在车厢里两人一坐定。陆炳就冲王道秋竖大拇哥,一脸苦大仇深的说道:“解元郎你太大方了,倒是白白便宜了那帮牛鼻子!不过解元郎,你将来可是要为我锦衣卫效力的。有些好东西,你可得悠着点,别傻呼呼的被那陶老道给骗光了,你给我们锦衣卫的兄弟留点。” 陆炳这话啥意思?玛德!他这么着急的拉自己同乘一车,原来是心里算计着,提前给自己打个预防针啊! 明白了陆炳是在教自己做事,王道秋心里有些不爽。于是他就装“傻白甜”,故做“我啥也不知道”的样子,揭陆炳的伤疤道:“陆都督,刚才……。” “诶,解元郎,今日咱们已经说定,以后你会入我锦衣卫,对这事皇上刚才也没反对。那明年会试、殿试后,你肯定是要到我们锦衣卫里来当差的。既然你我都是锦衣卫里的兄弟,那咱俩之间的称呼,以后也要改改。我以后叫你良桢贤弟,你以后以我的号,称呼我,叫我东湖兄。良桢贤弟,陆某有这个面子,为贤弟之兄吗?” 陆炳话说的很真诚,而且根据历史记载,这个陆炳虽为一介武夫,但他非常看中读书人。知道陆炳是真想跟自己结交,那王道秋也没啥好矫情的了,他冲陆炳一拱手,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东湖兄!” “诶,诶,良桢贤弟,良桢贤弟,哈哈哈哈!良桢贤弟,你真是太给为兄面子了。这样,良桢贤弟,你既已认我为兄,那陆某也给你个承诺。明年你入我锦衣卫后,当年我就让你升到正五品,三年内你就是我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另外若有机会,为兄也一定会安排贤弟……。” 接下来,陆炳对着王道秋,就是一系列的封官许愿。人家陆炳这么真诚,倒让原本想揭揭陆炳伤疤的王道秋,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陆炳画着大饼,说着说着,他似乎想起来了,王道秋刚才好像有话要问他。于是画着大饼,他突然就是话风一转,说道:“哎呦,该死该死!贤弟你看为兄,这一高兴,话就说起来没个完。对了贤弟,你刚才想问为兄什么?” 卧槽!劳纸都已经不想揭你伤疤了,你怎么特么还自己上赶着!既然你那么舍生忘死,那就成全一下你吧! 于是紧接着陆炳的问话,王道秋就问道:“是这样的东湖兄,那个钢铁厂项目,不是一直都是你们锦衣卫在做吗?怎么就被内廷给抢了去?” “哈哈哈哈,良桢贤弟,你是不是被刚才我和吕公公的争执给吓着了?其实以你的聪明,应该能想透这里面的道道。现在那蜂窝煤的生意,已经是在我们锦衣卫手里了。还不到一个月,我们通过卖蜂窝煤和煤球炉子,就己经向内库送去了三万九千两银子。” “而按着规矩,生意上的获利,我们跟皇上是三七分账的。这也就是说,我们锦衣卫自己这一个月,在蜂窝煤上也赚了万把两银子。良桢你想啊,我们锦衣卫的窝里,现在已经有了这么一只能下金蛋的金鸡。如果手里再握着钢铁厂,那我们锦衣卫明年要赚多少?手里有滚滚财源,还握着刀!良桢你说,皇上他能放心吗?” 卧槽,陆炳这通解释,这是什么意思啊?玛德,敢情刚才在嘉靖帝面前,他都是在演戏啊!还有那吕方,估计八成也是在那……! 嘉靖帝自恃聪慧,觉得自己可以把诸臣,玩弄于股掌之上。孰不知他那一套帝王之术,早就被他身边的那些臣子们,给研究透了。现在和将来,其实他嘉靖才是被耍的那个大傻子。 想着嘉靖帝的悲哀,王道秋又接着说道:“皇上那脾气,也真是难为你们这些近侍了。” 王道秋这话说到关键上了,陆炳低着头,悠悠的说道:“嗨!皇上他就是那么个人,他从小就心事重。到京城登基后,又被当时那帮大臣们抱团打压,弄的皇上当时连睡觉,都得睁着只眼的。所以皇上他不大愿意相信手下的大臣。说实在的,皇上对我们这些原来兴王府的老人,已经算是比较信任的了。” “就比如我之前的三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朱宸、王佐、陈寅三位大人,他们全都是以前我们兴王府的护卫,也全都最后得以正常的致仕。这在我朝锦衣卫都指挥使,大多不会有好下场的大形势下,是很难得的。所以我不想破坏皇上的这份信任,我也想像我之前的三位前任一样,能正常的告老致仕。因此有些事我会让一让,不让皇上起那些不好的心思。” 聪明!在巨大诱惑面前,能管住自己的贪念,懂取舍!陆炳,也活该你混得好! 在心里给陆炳点了个赞,王道秋跳过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把话扯到了今晚陆炳的寿宴上。他说道:“东湖兄,以你的身份,你的寿宴肯定会来不少朝廷重臣,达官显贵吧!那我去,这合适吗?” “嗨,良桢贤弟,这个你想错了。为兄身份特殊,是不方便与朝堂诸公走的太近的,而他们同样也忌讳这点。所以我虽按理,会给他们每个人的府上,都送去请柬,但规矩大家都懂,今晚他们的礼肯定会到,但人一个不会来。” “至于那些勋贵也差不多,身上有实职的就是差家中管事,送一份贺礼说几句好话;身上没实职的,顶多也就派一个家中的纨绔,过来吃个席,有头有脸的人一个不会来。等下参加为兄寿宴的,基本上也就是我锦衣卫里的手下。良桢贤弟,在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到时你就坐我身边,什么话都不要说。那些人他们自己会懂,这对明年你入值锦衣卫后,会有好处。” “好吧!小弟谢兄长用心良苦了。” “哈哈哈哈,你我兄弟,说不上謝。” ……………… 就这样跟着陆炳,去吃了一顿非常尴尬的寿宴。寿宴之上,王道秋全程装酷,只顾自己吃喝,不与旁人说话。而陆炳也不许他那些手下,与王道秋套近乎。 第六十三章心软 喝得微醉,王道秋骑着马离开陆府。陆炳怕王道秋路上有什么麻烦,就派了两亲卫跟在后面。 一路平安无事,当王道秋回到,内宫监胡同胖子家时,这院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这院里各个房间,除了他那间,其他的屋灯都亮着。 做贼心虚,王道秋牵马进去,打算悄悄的进院,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自己房间。 可现实他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不,钉了马蹄铁的马儿一进院,它那马蹄铁敲击院内铺路大青石板的清脆响声,立马是把院内所有人,都给惊动的开门岀来看。 面对一个个房间门口站着的自己伙伴,王道秋很尴尬,他强挤出一张笑脸,跟众人打招呼道:“大家饭都吃过了吗?” “你还好意思问?早上出门时,你说你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可你没说晚上也在外面吃啊!好家伙,大家伙为等你一起吃饭,等的都望眼欲穿了,连秋嫂也下不了班……。” “是极,是极,良桢贤弟你太孟浪了。眼瞅着会试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你不好好在家温书,怎么还终日往外面跑,尽做些不相干的事呢。” “是啊良桢,要考不上,咱可没脸回家。” “等等、等等,现在是什么时辰?王良桢你又犯夜!今天你总不会,又是在协助官府办差吧?” “是啊,是啊,良桢你今天干嘛去了?” ……………… 王道秋强颜欢笑,习惯性的问一众伙伴,晚饭吃过了没有。原本只是一句简单的礼貌用语,不过他那“晚饭”两个字,立马勾起了众人痛苦的回忆。于是殷正茂率先抢着对王道秋,进行了声讨。 紧接着张居正和胖子也出言,对王道秋不在家好好学习,老往外跑的行为,进行了批评。大家都关注于,王道秋的学习态度问题。只有袁洪愈这家伙脑回路比较大,一下子扯到了“犯夜”这事上。并跑过来怒视着王道秋,让给解释。 没办法了,被逼到这份上了,那只能继续编谎话了。于是面对袁洪愈的那一身正气,王道秋也收起嬉皮笑脸,严肃的说道:“抑之兄,我今天还真是又去办官差了。不瞒抑之兄,今天圣人去白云观了,我今天就是去白云观里,帮着那些道士搞接待工作去了。中午在白云观里蹭了顿太极宴,晚上人家又拉着我,非要再请我吃一顿。盛情难却,于是我就又在那儿吃了一顿晚饭。” “真的吗?你的话,我怎么那么不信啊!” “嗨,抑之兄,你,你,你让小弟说什么好呢?这样,抑之兄,白云观的道士,明天还请了我去。兄长你若不信小弟今日在白云观,那明天小弟就带兄长一起去白云观,也让兄长去尝一尝那里的太极宴。” 王道秋搞注意力转移,避开了犯夜的事,只说自己今天在白云观。他的策略是成功的,果然他话刚一说完,这众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那白云观上。 胖子抢着说道:“好啊,好啊!明天咱们一起去白云观。我听说那儿有神仙,可灵了。明天咱们都去拜拜,转转考运。” “是啊!作为过来人,我觉得你们这样终日蒙家里温书,迟早会把你们的脑子蒙糊涂的。出去透透气,散散心,有助于你们脑子清醒。” 紧接着胖子的话,当年二甲第一,全国第四的翰林老爷高仪,也出言建议大家不要整天窝家里看书,应该出去透透气。 高仪可是会试的成功人士,他的话当然是很有说服力的。更何况自北京城入冬后,殷正茂和张居正、袁洪愈,他们三个在家里也窝了半个月了,近来他们也感觉自己那脑子,似乎是越来越迷糊了,也是应该出去清醒一下了。 于是随着高仪的建议,殷正茂和张居正、袁洪愈,也都表示明天不温书了,明天去白云观烧烧香,散散心。 众人商量定,也就各回各屋,没人再管王道秋了。成功逃过一劫,王道秋把马拴好,接着就去了胖子那屋,他打算在胖子那儿,钳一块烧红的蜂窝煤,好把自己那屋的炉子给点上。 一进胖子那屋,胖子赶紧先跑去把门关上,然后他把王道秋拉到了床上坐下,还神秘兮兮的压着声音问道:“良桢,你老丈人是不是跟宫里也有关系?” 胖子怎么突然问这个?不知道胖子到底要弄哪样,王道秋也不敢冒然开口,只能呆愣的看着胖子的脸,等着胖子的下文。 果然,胖子见王道秋不说话,他又接着说道:“良桢,你别瞒我了,秋嫂都告诉我了。说她男人李二狗告诉她,内宫监的掌印杨公公,对你很是恭敬,甚至可以说是讨好。自古富商与官员之间的关系,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良桢,是不是你老丈人给你安排了宫里的关系?良桢,你也帮帮我呗!我知道凭我的脑子,能考过今年的乡试,那都是祖坟冒青烟,运气好!考会试,别想了!良桢,你帮帮我吧,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胖子现在是一脸的哀求,模样十分的可怜,让王道秋心里有些不落忍。这个时候,王道秋他不敢直视胖子的眼神,低着个头说道:“胖子,我在宫里的确有关系,但科场舞弊在我朝是重罪。上届嘉靖二十三年的会试,就因为考官违规录取了首辅翟銮的两个儿子,最后导致首辅翟銮以及十几名官员被严惩。胖子,科场舞弊这事风险太大,要搭上生家性命的,人家不会担这天大干系,来帮咱们的。” 王道秋的话很实际,作为有着家传生意头脑的胖子,用他生意人的思维方式一想,也就明白了。说白了这事就是风险太大,收益太小,人家不会干。 明白了这里面的道理,知道自己给不起足以打动人家的银子,胖子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床上。嘴里在那儿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呀?就这么空手回去,我爹他饶不了我,我娘也会很伤心的。” 说着话,胖子那眼眶里还尽是泪水在打转,那胖模样也是更可怜了。而王道秋这会儿坐在胖子身边,他那心也是更难受了。 理智告诉他,欲成大事心必须得硬,这点小事都能动摇心智,那以后面对那些阴谋诡计,可怎么抵挡啊!但两世都只是个底层小苦逼的他,真的做不到那些大人物的铁石心肠。 于是胖子这眼泪一掉,王道秋就再也扛不住了,他说道:“胖子你别哭了,科场舞弊这事绝对不能干。不过胖子,我除了认识宫里的人,锦衣卫里我也有关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托关系,帮你弄进锦衣卫里去。” “真的啊良桢?锦衣卫好啊!说真的,如果是你入锦衣卫,我王叔肯定会暴跳如雷,因为在他们那些老夫子眼里,锦衣卫就是皇家的狗,是卑鄙的,是无法无天的地痞流氓,社会败类。可在我爹蒋老财他们这些商人眼里,锦衣卫可就威风了,他们心里可没有谁,不想自己儿子,能去当锦衣卫的。良桢,你真能安排我去锦衣卫吗?” 死胖子一听王道秋,能安排自己去锦衣卫,他高兴了。可他这一高兴吧,就口无遮拦的提到了,像王道秋他父亲那样的老夫子,他们对锦衣卫的厌恶。然后想到自己明年入锦衣卫后,该怎么跟父亲解释的王道秋,他那心情就一下子拔凉拔凉了。 而就在王道秋心情布满阴云之时,胖子又问道:“良桢,我如果去锦衣卫,他们能给我什么职衔啊?” “职衔吗!如果明年你考过了会试,哪怕你只是考了个三甲的吊车尾。只要你愿意,他们锦衣卫就没有不要你的道理,到时你至少是个从七品的锦衣经历。可如果你明年会试落榜,你想以举人的身份入锦衣卫,那你就要废些金银,而且职衔也只能是个九品的典史了。” “没关系,没关系,九品就九品,只要是官,有威风的飞鱼服穿,我回家我爹娘准高兴。而且锦衣卫不同于文官系统,他那儿升官没那么多审核考查,全凭上意。我有信心,能升上去。” 第六十四章高仪的无妄之灾 翌日一早,王道秋他们给秋嫂放了一天假,把大宛良马借给高仪去点卯,他们五个人去雇了辆马车,就去白云观了。 王道秋和殷正茂、袁洪愈、张居正、胖子,一共五个人挤在一辆马车里,有说有笑的,很是欢乐。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高仪可倒大霉了,原因就是他今早上班,骑了王道秋的那匹大宛良驹。 大明王朝历来缺马,尤其是战马。现在在大明市面上,一匹普通好马就要售卖七八十两银子,战马那更是国家战略管控物资,绝对不许售卖的。 而陆炳送王道秋的那匹大宛良驹,它就是匹战马,这专业相马的一看就知道。 所以今早高仪骑着这匹大宛良驹,一到翰林院门口,就被守门的锦衣卫给怀疑上了。高仪在翰林院工作了五年,他什么底子?值守翰林院的那些锦衣卫,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于是高仪骑着这么一匹雄俊的高头大马过来,自然是招人家特务们的怀疑。高仪一下马,立马就有个锦衣小旗,领着两个黑靴小校,上前拱手说道:“高大人,小的值守翰林院多年,看您每次来点卯,一向都是行色匆匆,快步赶来的。今日您怎么骑马了?” “呃,你问这个啊!这马是朋友借我的,不是我的。” “朋友借您的?高大人,请恕小的无礼噢,您这马看着可不一般,小的怀疑这是上等的战马,您能让小的验验吗?” “什么?这是战马?陈小旗你可别胡说,借我马的那位朋友,他只是个浙江来京参加明年会试的举子,他怎么可能有战马?” 浙江来京参加明年会试的举子!这话信息明显,既然高仪把马主人的身份,都说的那么明确了,这位陈小旗听后,也相信了这马不是高仪他自己的。 于是陈小旗对高仪说道:“高大人稍安勿躁,我朝战马都有印记,小的验一验就清楚了。” “请便。” 人家锦衣卫有怀疑,想验一验也是人家的权力,高仪不好拒绝。于是高仪说了“请便”二字后,就把马的缰绳,递给了锦衣卫陈小旗。 陈小旗没有接高仪手中的缰绳,而是一挥手,示意身后的锦衣卫黑靴小校去牵马。 黑靴小校从高仪手中接过马的缰绳,把马控制住后。陈小旗就对高仪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高仪跟他一起去验马。 陈小旗领着高仪,扒开马脖子上的长鬓,那里果然有一块刺青。陈小旗头凑近了一看那刺青上的字,他立马就是一副得意的表情,冲高仪阴阳怪气的说道:“高大人,你这事大了!这匹马不是战马,但它是大内里的御马,是皇上的马。” “什么,这不可能?陈小旗你别胡言乱语。” 一听陈小旗说自己骑的这匹马,是御马,高仪也是被吓着了。他忙一边呵斥陈小旗胡说八道,一边自己趴过去看那片刺青。 高仪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片刺青上果然有一个大大的“御”字,还有一行小字记载了这是匹大宛良马,是嘉靖二十二年被宫里收录的,上面还有马官的名字。 这还真是匹宫中的御马,可良桢贤弟他怎么会有宫里的御马呢?这个问题,高仪想不明白了。 而就在高仪一脑门浆糊的时候,陈小旗一手拎着只马蹄,招呼他道:“高大人你过来看,这马不光马脖子上有宫里的印记,这马蹄铁上也有内宫监,打制这副马蹄铁的工匠的名字。高大人,不是陈某吓唬你,陈某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您骑的这马,就是匹宫里的御马。高大人,你这事大了!我看你今儿这点卯,得换个地方了。” 陈小旗说完这话,就侧开了身子,向前方做了个“请”的手势。都是官场上混的,高仪自然明白陈小旗,这是想让他上哪儿点卯。 说实话,锦衣卫那种地方,高仪不想去,怕没事也能被人家,整出个冤假错案来。但形势比人强,现在人家手上有证据,而且这事涉宫里,他不敢反抗。 于是高仪他冲一个站的远远,正在那儿看热闹的中年翰林,拱手高声说道:“肃卿兄,小弟今日摊上了桩无妄之灾,要去锦衣卫里配合调查。麻烦肃卿兄,代仪向掌院大人告个假。” “子象贤弟你品行高洁,翰林院里人尽皆知。你不要怕锦衣卫那帮匹夫,有什么冤屈,自有我们翰林院为你做主。” “那谢谢肃卿兄了,小弟去也。” 跟这个“肃卿”兄交代完,高仪就随陈小旗他们,去了锦衣卫衙门。 而就在高仪他们到达锦衣卫的时候,锦衣卫里正好在点卯。于是陈小旗就带着高仪在锦衣卫衙门口等,直到里面的人点完了卯,都领了今天的差事,大部队从里面出来去上差后。陈小旗才托门口值勤的小校,上里面去把这件事报给上官。 锦衣小校进来禀报这事的时候,陆炳正和几个锦衣卫里的高层,坐那儿喝茶、例行公事的闲扯。一听说有一个翰林,今早骑了匹宫里的御马,去翰林院里当差,被翰林院当值的锦衣卫小旗给逮住了,现押在了门口候审。 锦衣卫里其他几个高层,一听这事吓了一跳,在这北京城里,居然还有人敢在宫里偷了马,还敢在街面上公然招摇过市的!这太骇人听闻了。 惊吓过后就是惊喜,毕竟案子越大,功劳才越大吗!于是他们一个个惊喜完,就马上开始嚷嚷着抢案子,这案子破了,绝对是大功劳啊,可不能让别人抢去了! 有大功劳,谁都不想错过,于是锦衣卫这几个高层,就个个化身李云龙,开始夸自己贬别人,让陆炳把这案子交给他!一时间严肃的锦衣卫正堂,立马变成了一个菜市场。 手下人把这肃静的锦衣卫正堂,吵成了个菜市场,陆炳有些不喜,于是他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瞪着那些在抢案子的手下。 都是老特务老人精,陆炳这个眼神,锦衣卫的那些高层们一看,马上也明白了,他们几个这么不顾体面的争抢,老大不高兴了。 于是深谙怎么做人的锦衣卫高层们,见陆炳这个老大不高兴了,他们一个个的忙都闭上了嘴,蔫头巴脑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以威势逼退了那些手下后,陆炳坐那儿把这事搂了一下,然后他吩咐道:“先不要动那个翰林,就让他在门口等着。去让咱们那个翰林院的值守小旗,牵着那匹御马到这儿来回话。” “诺” 陆炳下完命令,立马有手下应诺出去传达。 没过多久,锦衣卫值守翰林院的那个陈小旗,就牵着那匹大宛良驹进了来。 看到马来了,陆炳忙领着一众锦衣卫高层,岀了大堂去院中看马。近前只一眼,陆炳就认出来了,这匹马正是前些日子,他送给王道秋的那匹。 于是在确认了马后,陆炳就冲那个陈小旗问道:“那个翰林,是不是说这马是一个浙江举子的?” “是啊!都督,你怎么知道的?”陆炳一开口,就说出了人犯的供词,这把陈小旗给惊到了。 而看到陈小旗的这副傻样,陆炳一脸嫌弃的说道:“我看你这在翰林院里当差,都当傻了。卫里的事,难道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你个傻货,快去把马还给人家,旁的不要多说,就说这马是宫里借出去的。至于借给谁,你就说上面没说。”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说实话,陈小旗长期在翰林院当门卫,这锦衣卫里的事,他还真不大清楚,他现在也不大明白,陆炳刚才那话是啥意思。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但察颜观色,陈小旗他还是懂的。于是在看到陆炳那一脸的不高兴后,他也不敢多问什么,忙就点头哈腰的牵着马,倒退了出去。 来到外面,看到紧张的在门口来回踱步的高仪,陈小旗忙牵着马走过去,嬉皮笑脸的拱手致歉道:“对不住呃,对不住呃高大人,这是一场误会。这马确实是宫里的,不过这马己经被宫里给借岀去了。至于借给了谁,这上峰没说,小的也没敢问。反正这马,高大人以后可以骑。好了高大人,今儿这事就这样,小的告辞了,告辞了。” 说完这话,陈小旗深怕高仪会拉着他问东问西,于是他话一说完,撒丫子就跑,就跟后面有狗在追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