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皇叔的情话技能点满了》 第1章 皇叔愿意接受我吗 “别杀我!我对王爷的心,天地皆知,日月可鉴!” 纪冉冉闭着眼睛喊出这句台词,本以为会收获现场热烈的掌声,耳边却安静一片。 她疑惑地睁开眼,就看到一群穿古装的人围着自己,脸上是吃瓜群众的八卦表情。 第2章 她果然是个骗子 看着那高大的背影走远了,纪冉冉松了口气,拍拍手上的灰尘,脸上没有一点被男人拒绝了的尴尬和失望。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从奸人手中成功活下来了! 这条小命暂且是保住了,但书中的剧情发生改变,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蝴蝶效应…… 一个穿着月白襦裙的女子朝她走过来,素净的脸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种清雅高洁的味道,气质悠然。 “皇叔都走了,妹妹还不起来,不怕地上凉?” 纪冉冉灵光一闪。 这是她姐姐,纪嫣嫣? 在她短短存在的三章中,纪嫣嫣对这个嫡出的妹妹有嫉妒,更多的是鄙夷和不屑,但纪冉冉知道这真不能怪人家女主。 因为是她先仗着父母的宠爱,对纪嫣嫣吆五喝六,毫无敬意,也是她故意摔碎了纪嫣嫣心爱的玉佩。 等等!她忽然想起,那块月影凌波玉佩,好像纪嫣嫣本来是打算送给太子的…… 难道这个时候,女主就已经心悦太子了么?她还以为他们是成婚后才日久生情呢。 所以,纪嫣嫣是为了这件事,才小小的报复了她? 纪冉冉凝了下心神,小心试探: “姐姐,那封情书,是你塞到我身上的吧?” 纪嫣嫣脸色立刻变了,她可是纤尘不染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纪冉冉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地凑到纪嫣嫣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道: “我这种胸无点墨的人,怎么可能写出那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姐姐真是抬举我了。” 第3章 皇叔的定情信物 沈行川扫了一眼桌上的玉佩,脸上不动声色。 “纪小姐的礼物,是要送给谁?” 纪冉冉知道,此刻只能将狗腿发挥到底了。 “自然是送给我最爱慕的皇叔!” “可本王怎么不记得,自己跟凌字有半分关系?纪小姐还认识什么名字中带凌字的么?” 看着他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纪冉冉的心凉了半截。 完了,他都听到了!他还在这装傻! 纪冉冉当然不会脑残地答,带凌字的是她刚单方面分手的准夫君啊。 既然沈行川要装傻,那她也只能奉陪了。 “冉冉每日心中想的念的都是皇叔,却因爱成痴,思念到忘记了皇叔的本名。刚才选玉佩时,脑中想的都是皇叔凌风出尘的气质,没想到却让皇叔误会了……” 沈行川眯起眼睛。 这女人现在编瞎话都不过脑子了么?明明刚才在殿内,她还大声直呼了他的名讳,转眼这就忘了? 但他也不打算拆穿,他倒要看看,纪冉冉能演到什么时候。 “既然是送给本王的,还不快选了结账?” 纪冉冉瞪大了眼睛,来真的? 她抬手一股脑将那一堆玉佩划拉到一边,“冉冉看过了,都是些俗物,配不上皇叔的身份!” 店老板目瞪口呆。 他这里的玉佩要是俗物,全帝京就没有上档次的东西了! 但一边是嚣张跋扈的纪二小姐,一边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璟王,他除了认栽别无选择。 叹息着正要将东西收回柜里,阎王爷又开口了: “等等,那个拿给我看看。” 纪冉冉顺着沈行川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块小巧的粉玉吊坠,雕刻成了狐狸形状,笑眯眯的十分可爱。 不对!可爱个屁啊!他是在讽刺自己是狐狸精!是祸水!是骗子! 沈行川捏着那条狐狸项链,十分满意。 “这个我要了。” 纪冉冉猛地捂住胸口,她已经感觉到沈行川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如她所愿,沈行川绕到她身后,温柔地将那项链戴在她雪白的颈子上。 沈行川本来只是想惩治她一下,却在指尖碰到她沁凉的肌肤时,无端的一阵酥麻。 第4章 到本王身边来 废话!这还用得着他说吗? 纪冉冉刚想跟顾思漫一起吐槽,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沈行川似笑非笑的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应该是沈行川的脑残粉,若是让顾思漫知道她背地里骂沈行川,那么太子就会知道,而沈行川是太子的亲叔叔。 所以,她只能花痴当到底了。 纪冉冉努力摆出不满的神色道:“皇叔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顾思漫眉头紧锁,“你……当真喜欢他?” “喜欢啊!皇叔他高大威猛,气派非凡,哪个女子会不动心?” “你难道不知道,璟王的女人缘很差?” 纪冉冉呆住。 长成那样的男人,会没有女子喜欢?开什么玩笑! 但原作中,对沈行川的感情线几乎没有任何描写,毕竟读者也不会去在意一个奸人的爱恨情仇。 顾思漫继续补充道:“小道消息说,璟王他有隐疾,所以才至今未娶。” “什么隐疾?”纪冉冉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顾思漫却不愿往下说了,耳根子红了红,转移话题道:“不知道。你不是要问我太子的事么?” “对!” 差点忘了正事,纪冉冉立刻正襟危坐,又开始她的胡扯技能。 “你看我这样的性子,就算嫁进太子府,也迟早会被他休了。” “这倒是真的。”顾思漫点头赞同。 纪冉冉白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插话,继续道: “但我姐姐就不一样了,她温柔贤惠又善解人意,一定会哄得太子特别开心,太子开心了,你这军师不也能过得滋润些?步步高升指日可待啊!” 顾思漫认真思索着她说的话,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纪冉冉还在煽风点火:“你再想想,若是为太子讨得这段良缘的人就是你,太子是不是更会高看你几分?” 顾思漫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这些话出自纪冉冉之口,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要知道,纪冉冉平时和他闲聊的话题,除了要去收拾哪家惹恼了她的贵女,就是去看看凝烟阁新来的俊俏小倌,总之就是三个字——不入流。 现在她竟然开始动脑子思考问题了!一直以来,在顾思漫眼中,纪冉冉就是个空有外表的花瓶,让人放松的酒肉朋友,但是今天…… 顾思漫突然觉得,他好像根本不认识纪冉冉。 今天的纪冉冉,给他一种陌生又充满吸引力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随着她的思路,好奇地探索下去。 下意识地,顾思漫答应了她: “太子明日设了家宴,皇室宗亲都会参加,你愿意的话,可以带你姐姐去,我这里有请帖。” “谢了!果然是我的好兄弟。”纪冉冉开心地接过请帖。 顾思漫第一次觉得,好兄弟这三个字像一层透明的琉璃瓦,隔在他和纪冉冉中央,明明离得那么近,却永远触摸不到对方。 第二日,太子府。 丝竹缠绵,曲水流觞,殿内燃着的沉水香薰得人昏昏欲睡。 纪冉冉第二十七次阖上眼皮时,终于把头磕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绘雪在她耳边低声道: “二小姐,太子这就到了!” 纪冉冉猛地起身,用力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身边的纪嫣嫣跟她正相反,不停揉搓着手指,紧张得几乎要咬破下唇。 纪冉冉拉过纪嫣嫣的手,将一枚雕得歪歪扭扭的玉佩放入她掌心。 “菱花泛舟?” 纪嫣嫣惊呼,“昨夜你房里的灯亮了一夜,就是在雕这个?” 纪冉冉点头憨笑。 “之前我摔坏了姐姐的玉佩,虽然市面上买不到一样精巧的,但我觉得自己手工制作的更能体现出用心。姐姐把这个送给太子,想来太子一定会明白姐姐的心意。” 纪嫣嫣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那日纪冉冉摔了她的玉佩,还反咬一口说是她自己不小心,纪嫣嫣气急了才用情书一事陷害纪冉冉,却没想到她转眼又自己手工雕刻了一枚玉佩赔给她,倒叫纪嫣嫣进退两难了。 “太子驾到!璟王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姐妹俩的沉默。 纪冉冉瞪大了眼睛差点蹦起来。 她怎么给忘了,皇室宗亲的宴会,也有沈行川一份啊! 纪冉冉闪身躲到屏风后面,只希望沈行川看不见自己。 但她显然低估了沈行川的眼力,人家一进门就扫到了纪冉冉瑟缩的身体,正疑惑她怎么会出现在这时,纪嫣嫣已经朝这边走来,期期艾艾地开口: “太子殿下,这是臣女亲手做的礼物,请太子收下……” 沈凌周拿起那玉佩,嘲讽地看了一眼,就在纪嫣嫣期待的目光中松了手,玉石落地,摔了个粉碎。 “你是沈家的女儿?你妹妹前脚公然背叛本宫,转眼你又来给本宫送礼物,你们当本宫的太子府是什么地方?看来沈相养出来的,都是些不知廉耻的女儿。” 纪嫣嫣立刻涨红了脸,完全没想到自己爱慕的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难堪得几欲落下泪来。 沈凌周说话太难听,纪冉冉气得浑身发抖,终究压不下脾气跳出来反驳。 “太子殿下,是我纪冉冉有错在先,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是我姐姐没做错任何事情,你凭什么这样对待她的一片真心!” 她本以为会促成一段好姻缘,让男女主早些在一起,却没想到事情发展的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纪冉冉很奇怪,书中的沈凌周待人温和宽厚,将纪嫣嫣视作掌上明珠,怎么现在她看到的完全不是这回事呢? 但不容她多想,现代的思维让她本能地为受委屈的女子发声,尽管那个女子是讨厌她的姐姐。 “请太子殿下给姐姐道歉!” “你说什么?” 沈凌周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眸中渐渐浮现一层杀意。 纪冉冉这才意识到,在这个时代,逞英雄是会掉脑袋的。 一时间,对正义的追求和对生命的渴望陷入了僵局,纪冉冉有些迷茫。 纪嫣嫣低着头拉她的袖子,声音颤抖着竟带了一丝恳求: “冉冉,算了吧。” 纪冉冉刚要说话,视线就对上了沈行川那双波澜不惊的墨眸,到嘴边的话仿佛被远古的钟声敲了一记,就那样静默在嘴边。 第5章 皇叔在哪我就在哪 鬼使神差的,纪冉冉站了过去。 沈行川揽住她的肩膀,对沈凌周道: “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太子也要跟她计较么?” 沈凌周嗤笑一声。 “这等庸俗之物,本宫从未想过真的要娶她,没想到竟入了皇叔的法眼,真是难得。” 沈行川敛眸,声音却愈发低沉: “既是本王的东西,就容不得其他人置喙。” 纪冉冉身躯一震,沈行川果然嚣张,对着太子都敢这般说话。 她心里清楚,沈行川会护着她,当然不是因为被她的表白感动到一见钟情。 此刻的纪冉冉,只不过是两大权力巅峰斗争的一个借口,封建时代的女子,有几个能按自己的心意活着,都只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罢了。 所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站队沈行川了? 完了,纪冉冉心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别看现在沈行川似乎压了太子一头,可到了后期,太子羽翼越发丰满,沈行川一个大奸臣,最终还是要沦为新皇的阶下囚。 可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若是现在重新去抱太子的大腿,沈行川恐怕会立刻结束了她的小命。 感受到怀中女子的颤抖,沈行川呼吸微微一滞。 昨日在珍宝斋,纪冉冉突然扑到他怀里,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同女子这样亲近,他完全不知所措,只能落荒而逃。 回府后,却不知为何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现在香软的触感再一次袭来,他才觉得那块空白又被填补上,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满足感,放在纪冉冉肩上的手,也不自觉收得更紧了些。 沈凌周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眼底的神色暗了暗。 刚才是他冲动了,他虽然不喜欢纪家的女子,但她们背后的丞相府,却是他想上位必须要争取过来的。 纪冉冉已经选择沈行川,他没有理由再推开纪嫣嫣,而且看起来,纪嫣嫣要比她的妹妹好操控多了。 平复了下内心的厌恶,沈凌周朝纪嫣嫣伸出手: “刚才是本宫意气用事,纪小姐的心意,本宫收下了,日后欢迎纪小姐常来太子府作客。” 纪冉冉松了一口气,还好,折腾了一圈,剧情终于回到正轨。 她看向纪嫣嫣,等着她羞涩地答应太子,男女主开始他们的爱情旅程。 纪嫣嫣凤目抬起,眼神一片清明。 “太子身份高贵,嫣嫣的确高攀不起,日后也不会再来烦扰,告辞。” 纪冉冉嘴巴张大,眼神失焦。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啊!这才刚开始,女主就和男主决裂了? 但她又忍不住在心里为纪嫣嫣鼓掌。看来自己这个姐姐虽然软弱胆小,胸中却不乏身为丞相之女的傲骨! 纪嫣嫣扭头就走,纪冉冉刚要追上去,就被一双大手抓了回来。 沈行川垂眸,斜睨着她: “本王还在这,你要去哪?” “……” 纪冉冉无语,敢情我是您身上的挂件吗? 但作为沈行川的狗腿,她只能点头哈腰,“哪也不去,皇叔在哪冉冉就在哪!” 沈行川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眼底却隐含了一丝满足。 被迫留下来吃饭,纪冉冉对着一桌子菜,只觉得坐立难安。 菜是色香味俱全的,但身旁的男人气场强大的吓人,她只得低头装鸵鸟。 余光瞄到对面的夫妻,在沈行川面前也是谨小慎微,筷子都不敢碰到盘子,生怕发出什么响声激怒了他,招来无妄之灾。 纪冉冉犹豫了下,还是试图打破尴尬。 她夹起一只虾球放入沈行川碗中,谄媚道: “皇叔吃虾,吃虾补钙。” 沈行川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看那虾球上裹的满满的糖醋汁,一点胃口都没有,他不喜欢吃酸的。 沈行川不动,纪冉冉的甜笑也变成了讪笑,又灰溜溜地将那只虾夹回来,塞进自己嘴里。 沈行川看着她将碰过自己碗的食物吃掉,眉心轻蹙,刚想教训人,就见那小女子突然变得脸色刷白。 纪冉冉捂着胸口,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大脑迅速缺氧,意识模糊之际,她本能地揪住了沈行川的衣袖。 “皇叔,救我……” “啊!” 她身后站着的绘雪突然尖叫,“奴婢忘了,二小姐不能吃虾,吃了就会呼吸困难!” 纪冉冉绝望地想,那不就是过敏么?你家小姐有这么严重的过敏,你居然不早说! 就在快要被憋死的弥留之际,一股清凉的气流突然从她手心注入,直抵肺腑,大脑的意识也恢复了。 纪冉冉睁开眼,就见沈行川将手覆在她手心,聚精会神地运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真气治病? 她还在震惊中,身子已被人横着抱起,沈行川低沉的声音淡淡开口: “纪小姐身子不适,本王先送她回府。” 不知为什么,纪冉冉能察觉到,沈行川似乎很高兴。 他是为了提前离开宴席开心,还是因为自己发病幸灾乐祸,就不得而知了。 被放在宽敞的马车里,纪冉冉长舒了一口气。 她还真是命硬啊,每次死到临头了都能逃脱,看来自己应该去找个道士问问八字,看有没有什么提前驱邪之法。 沈行川又恢复了惯有的淡漠表情,问她: “没事了?” 纪冉冉点头,“多亏了皇叔在冉冉身边,不然冉冉现在已经到地府去见阎王了!皇叔对冉冉真好!” “不是对你好。” 沈行川别过头,“换成别人遇险,本王也不会见死不救。” “可是皇叔不是心狠手辣的杀人狂魔么?” 脑海中的疑问脱口而出,纪冉冉瞬间石化,愣在原地风中凌乱。 她一定是脑子过敏中毒了! 沈行川突然凑过来,俊美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 纪冉冉此时已经无心欣赏美色,只觉得自己刚捡回来的小命,恐怕又要丢了。 他凑这么近,是要过来掐死自己吧? 纪冉冉闭上眼睛,幻想中的手却没落在自己脖子上,反而在她脑门敲了一记。 “既是杀人狂魔,你为何还要喜欢本王?” “皇叔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你又知道?” 沈行川嘲弄地看着她,仿佛在等着她还能编出什么瞎话来。 “那个……皇叔,你刚才是怎么运用真气的,好厉害啊!冉冉可以再看一次么?” 纪冉冉适时地转移话题,装出一副迷妹的表情。 沈行川摊开手掌,修长的手指伸展着,白皙又骨节分明。 “这是?” 纪冉冉看不出什么端倪。 “你摸。” 什么?她没听错吧,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怎么好意思……” 纪冉冉一边羞涩地笑着,一边立刻将自己的爪子放了上去。 指尖触碰到他掌心的那一刻,瞬间就弹了回来。 男人看似正常的手掌,冰冷刺骨,凉得她五脏六腑都打了个寒颤。 纪冉冉震惊地抬眸,就看到沈行川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说他是杀人狂魔的仇,轻而易举就报了。 第6章 谁敢打本小姐的丫鬟 到了丞相府门口,纪冉冉立刻毫不犹豫地跳下马车。 身后一道男声响起。 “本王只是暂且封住了你体内的毒素流动,回去后,还是要找太医诊治。” 纪冉冉心中一暖,回头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 “多谢皇叔!” 沈行川将车帘放下,马车调转方向离开丞相府。 行风跟在马车边,小声问: “王爷今日帮纪二小姐,是决意要与丞相合作了?” 沈行川声音淡漠得像缥缈的烟: “合作谈不上,但主动送上门的,本王也没有浪费的道理。” “那太子那边……” “他今日丢了面子,一定还会出手,这几日你多盯着些。” “是。” 纪冉冉当然没有听到这些对话,进了家门,就直奔纪嫣嫣的屋子。 她以为会看到纪嫣嫣伏在床头痛哭,却没想到,纪嫣嫣正好整以暇地坐在窗前看书,气质淡然。 “姐姐,对不起。” 纪冉冉不多废话,直接道歉。 是她答应纪嫣嫣一定会让她成为太子妃,现在却把事情搞砸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纪嫣嫣凤眸微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不必道歉,其实应该我谢谢你才是,若不是你这一出,我到今日都不会知道,自己爱慕的并非良人。” 纪冉冉陷入沉默。 她不知道沈凌周是不是良人,但他肯定是男主。或许沈凌周为人处事尚有些青涩,可他的才能的确是出类拔萃的,最重要的是,他能笑着活到最后。 纪冉冉希望纪嫣嫣尽快嫁给沈凌周,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 原作的中期,纪丞相被人陷害入了狱,纪夫人一病不起,没多久就郁郁而终,而丞相府又不知为何起了一场大火,活活烧死了府上几十号人,只有女主纪嫣嫣存活下来。 她想着,若是纪嫣嫣能早些成为太子妃,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穿越而来,本就与纪嫣嫣并无恩怨,如今见识了纪嫣嫣的风骨,更觉得姐妹间的矛盾都是原主太过放肆导致,如今解铃还须系铃人。 纪冉冉上前一步,拉起纪嫣嫣的手,认真道: “姐姐,从前是我太不懂事,以后咱们不要再吵架了好吗?” 纪嫣嫣怔怔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讨厌的妹妹似乎懂事了许多,可是她不明白,人真的能一夜之间长大吗? 她摸着纪冉冉手上的伤疤,心中一阵酸涩,她以为的良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自己,厌恶的妹妹却为了她一夜未眠。 纪嫣嫣揉了揉眼睛,笑着开口: “手指还疼不疼,我帮你擦药吧。” 一连三日,纪冉冉都没出丞相府的大门,留在纪嫣嫣房间内与姐姐培养感情。 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单纯少女,两姐妹放下心结后,就发现其实彼此有说不完的话,不禁感叹之前互相使小性子实在是愚蠢。 这一日,纪冉冉派了绘雪出门,去给她买千珍楼的点心,左等右等到了午时,那个小丫鬟也没回来。 纪冉冉正疑惑,府里的另一个小丫鬟望云就急匆匆地闯进屋子,上气不接下气道: “二小姐,不好了,绘雪在碧落湖被人打了!” “什么?谁敢打本小姐的丫鬟?” 纪冉冉放下手中的茶杯,急急问道。 “好像是三王爷……” 纪冉冉心中是一万个问号,她记得三王爷沈凌云是个荒唐的纨绔子弟,可他又能跟绘雪扯上什么关系呢? 来不及细想,纪冉冉让望云带着她去碧落湖,救人要紧。 璟王府中。 行风在沈行川耳边耳语一番,沈行川眉头打了个结,不悦道: “太子竟让三王出这个头,他倒是惯会做好人。” “那王爷您……” 沈行川轻叹一声:“走吧,去看看,到底是冲着本王来的。” 纪冉冉赶到碧落湖时,绘雪正捂着脸跪在一个玉带环腰的男人面前,身边洒了一地的糕点。 “绘雪!怎么回事?” 纪冉冉冲过去拉开绘雪的手,小丫头满是泪痕的脸上竟红肿一片,显然是挨了不轻的打。 “二小姐……呜呜。” 绘雪见主子来了,话还没说先哭了起来。 “敢问三王爷,我家丫鬟何事得罪了您?” 纪冉冉对着沈凌云怒目而视。绘雪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和她说上话的人,她不允许绘雪平白被人欺负。 沈凌云眼皮都没抬一下,扣着手指甲撇嘴道: “我道是哪来的小丫头这么没教养,原来是纪二小姐的人,怪不得,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你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 沈凌云冷哼一声,“本王今日心情不错,本来在西街闲逛,却被这小丫头冲撞了,真是晦气!她撞了本王之后还不道歉,你说本王是不是该教教她规矩?” 绘雪跪着拼命摇头,“奴婢没有!二小姐,奴婢买了糕点往回走,谁知三王爷就直朝着奴婢撞了过来,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我当然相信你!”纪冉冉安抚道,她还是想不明白,沈凌云为何无缘无故地找一个小丫鬟的茬,难道原主之前得罪过他?不应该啊。 “三王爷,我相信自己的丫鬟,既然现在咱们双方各执一词,不如将今日经过的路人都找来,让他们评评理!” 沈凌云鼻孔朝天,翻了个白眼道: “你当本王是什么身份?让蝇头百姓来给本王评理?他们也配!本王今日就告诉你,你这丫鬟到底撞没撞本王根本不要紧,本王想打她便打了,还用得着找理由么?” 纪冉冉气得浑身发抖,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混账之人! 沈凌云说着就抬手想继续教训绘雪,纪冉冉一个健步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绘雪前头。 “三王爷要是想动我的丫鬟,就先过了我这关!” 沈凌云眯起他那双猥琐的小眼睛,沉了脸色道: “纪二小姐难道以为,本王不会打你?” 他胳膊抬起来,纪冉冉本能地去挡,沈凌云的巴掌没能落到她脸上,却勾到了她颈间的绳子。 纪冉冉只觉得绳子一松,那枚粉玉狐狸就随着掌风飞了出去,直直地坠入碧落湖。 完了。 这一刻纪冉冉忘记了沈凌云,也忘记了绘雪,只剩下沈行川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若是让本王发现它不见了…… 扑通一声,没有半分犹豫,纪冉冉纵身就跳进了湖中。 远处赶来的沈行川瞳孔骤然缩紧,轻功一点,瞬间追了过去。 第7章 做鬼也风流 初春三月的湖底,远比从表面看起来要冰冷。 纪冉冉才下潜了一米,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钻心似的疼。 糟糕!这具身体根本不会游泳! 正当绝望时,她看到了水草间那枚狐狸玉佩,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抓到了…… 失去意识前,纪冉冉看到了沈行川惊慌失措的脸。 * 梦里,纪冉冉在影后的颁奖典礼上,主持人大声念出获奖者的名字,却不是她纪冉冉。 呜呜,凭什么……她为了演艺事业命都没了,难道还不值得一个影后的奖杯吗? 纪冉冉越哭越伤心,睁开眼睛,却看见沈行川的脸。 她吓得双目紧闭,口中喃喃道: “不会吧……怎么到了地府还能看到他,阴魂不散啊。” 沈行川担忧的脸色瞬间黑了两分。 他承认,刚才纪冉冉为了玉佩跳湖的那一刹那,他是有些感动的。 自己送出的东西被人如此珍视,让他觉得意外,难道这小女子就这般看重自己? 但现在纪冉冉意识混乱中脱口而出的话,又如一盆冷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 果然是只小狐狸。 只是小狐狸有必要为了证明自己没骗人,就做到这个地步吗?沈行川不明白。 他不自觉得抬手,轻轻拍了拍纪冉冉的脸。 纪冉冉不耐烦地睁开眼,满脸写着暴躁,大吼道: “拍什么拍!我都死了就不能放过我吗?反正你就是想要我的命……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杀起人来还不是毫不留情!” 沈行川呆住。 杀人不留情他承认,可是他什么时候想要这只小狐狸的命了? 正要发作,纪冉冉却猛地坐起来,双手箍住他的脖子,吧嗒一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反正我也死了,美色当头不享受就是蠢货,做鬼也风流。” 说完这句,纪冉冉又沉沉地陷入梦乡,不省人事。 沈行川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身体僵硬的像块石头。 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只小狐狸……亲了他? 他活了二十六年,就被一个女子莫名其妙地给轻薄了?! 沈行川怒而起身,去拿桌上的剑。 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视线瞥到守在门口,正尽力隐藏自己的行风,主仆俩大眼瞪小眼。 行风立刻捂住眼睛滚出房间,“奴才什么也没看到!药房煮着药呢,奴才得赶紧去看看!” …… 沈行川泄了气,扔下手中的剑。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纪冉冉,喃喃自语: “能不能告诉本王,你真的就像本王看到的这么单纯。若真如此,这一片净土本王愿意守护。” 等纪冉冉彻底清醒过来,已是酉时。 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经验告诉她这是发烧了,原来自己没死。 纪冉冉甩了甩头,刚才昏迷不醒时,她梦到了沈行川的脸,梦里自己还主动亲了他一口,实在是太可怕了! “二小姐,你终于醒了!奴婢去告诉王爷!” 绘雪端着药碗进来,见纪冉冉醒了差点喜极而泣。 等等!什么告诉王爷? 纪冉冉迷惑地看向四周。 完全陌生的房间,墙壁上只挂了边塞风光的画,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沈行川的王府? 不等她反应过来,绘雪那丫头已经带着沈行川回来了,还跑前跑后地为沈行川掀门帘,一副狗腿的表情完全传承了她的精髓。 纪冉冉偷偷瞄了一眼沈行川冷着的脸,忽然想起自己在梦中亲吻他的场景,脸刷地一下红了。 奇怪的是,沈行川不知怎的,似乎也面有难色,耳尖飘着一抹奇怪的红晕。 难道是被自己虚弱的样子迷住了? 绘雪丝毫没察觉两个人的诡异气氛,端着药碗过来。 “二小姐,奴婢喂您吃药!” 纪冉冉眼珠一转,恶作剧的冲动突然涌上来。 她鼓起腮帮子,做出一个十分可爱的表情: “皇叔,你喂冉冉吃药嘛~” 沈行川高大的身子晃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 但作为阴险狡诈的大奸臣,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击倒。 沈行川故作淡然地坐在床边,开口道: “别闹。三王今日行事太过分,本王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说起正事,纪冉冉也端正了态度,追问道: “我与三王爷无冤无仇,他为何要为难我?” 沈行川挑眉,“你不知道他是太子的人?” 纪冉冉恍然大悟。 怪不得,所以是她招惹了太子,太子就派沈凌云来收拾自己? 原作中,沈凌周是个非常随和的人,对身边的人不论高低贵贱都一视同仁,因此才吸引了大批追随者,死心塌地地拥护他登上皇位。 但现在他的所作所为,怎么都跟书里对不上号呢? 纪冉冉彻底凌乱了。 沈行川看她震惊的样子,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安抚道: “说到底,此事针对的还是本王,你只是被牵连到了,不必太过担心。” 什么不必担心!被视为璟王一党,她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纪冉冉刚要质问,沈行川却摊开手掌,那枚狐狸玉佩完好地在他掌心。 “你的东西本王找回来了,若是不想要,自己丢了便是,本王不会为难你。” 纪冉冉却将玉佩一把抓过来,自己戴在脖子上。 她都已经被太子一系视为眼中钉了,保留着沈行川的东西,至少璟王一党的人不会为难她。 沈行川微怔片刻,随即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门被人轻轻叩响,沈行川低声开口: “进来。” 行风低着头进来,完全不敢去看主子的眼睛。 “王爷,丞相府传来消息,御史大夫家的小公子有要事找纪小姐,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纪冉冉立刻起身,顾思漫大晚上的来找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她得赶紧去看看。 沈行川刚晴了一分的脸色又阴了下去。 大晚上的,小狐狸就这么急着去见那个什么小公子?据他所知,那个小公子根本就是太子的人! 她果然就是个两面三刀的骗子。 第8章 璟王他在利用你 纪冉冉坐着沈行川的马车赶回丞相府时,顾思漫正在院子里踱步。 见她回来了,顾思漫三两步迎上来。 “去你房间说话方便么?” “来吧。” 纪冉冉毫不犹豫地答应,无论原主还是穿书的她,对男女授受不亲一事都毫不在意,她庆幸原本的纪冉冉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人。 第9章 也不看看我背后是什么人 皇后也佯装热情,将沈凌周请到身边,介绍道: “春日正当头,本宫今日设了赏花会,来的都是帝京的名门贵女,太子不妨留下陪大家找个乐子。” “那儿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凌周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很快就锁定在纪嫣嫣身上。 他扶了下发冠,展露出自以为高贵的气质,迈着风流倜傥的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纪嫣嫣正在同相熟的贵女说话,见沈凌周来了,不悦地轻蹙了下娥眉,转身就想躲开。 沈凌周一个箭步追上去,拉住纪嫣嫣的手,诚恳道: “纪小姐,那日在太子府,本宫喝多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今日想正式给纪小姐道个歉。” 纪冉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总算是明白了这场鸿门宴的用意,原来是沈凌周后悔了,想追妻才求助于皇后。 但她当下已经对沈凌周的人品持怀疑态度,纪嫣嫣刚和自己交好,她不希望姐姐真的嫁非良人。 纪嫣嫣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她不像纪冉冉那样肆无忌惮,虽心中不喜,也还是淡淡回应: “太子多思了,臣女身份低微,哪里配让太子殿下屈尊道歉。” “你不生气就好。” 沈凌周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塞到纪嫣嫣手中。 “那日不小心摔了你的礼物,本宫十分愧疚,也寻了一物补偿给你,希望纪小姐能收下本宫的心意。” 纪嫣嫣定睛一看,原是一块微微发红的玉,雕的是并蒂莲。 太子求和的意思不言而明。 纪嫣嫣将那玉佩推回去,断然回绝: “臣女的礼物不值钱,摔了便摔了,但太子您的礼物过于贵重,臣女受不起。” 见她这么不识相,沈凌周眼底笼了一层阴云,他都已经屈尊降贵了,这女人还在这里拿乔,真是不识抬举! 但碍于父皇的压力,沈凌周也不敢发作,只得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看着沈凌周吃瘪的样子,心中冷笑。她从来都看不上沈凌周这个太子!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云妃那个贱人的儿子,另一方面,沈凌周虚伪的做派也让她觉得恶心。 出面帮沈凌周牵线,只是因为陛下之命不可拒绝,但她实际内心的想法,自然是希望太子和纪家的婚事成不了,她的儿子沈凌云才又多一分上位的希望。 皇后笑得雍容华贵,假意劝说道: “太子既要示好,就该拿出十足的诚意,才能让纪小姐感动。咱们大宣最看重的就是地位尊卑,哪个女子不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位份。” 沈凌周听了这话,脸立刻就黑了。 他没想到,皇后居然借着这个机会,还要明里暗里的讽刺自己。他是妃子所生,因为长子的身份才做了太子,自然比不上三弟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这时,一道明媚的声音响起: “人都说纪家大小姐温婉娴淑,怎么今日一见,也跟纪二小姐似的,说话都带着刺呢。” 说话的是沈凌云的妻子,三王妃林沁雪。这话说得夹枪带棍,显然是冲着纪冉冉来的,为的是报沈凌云断腿之仇。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又都集中到纪冉冉身上。 纪冉冉还愣着,就听到纪嫣嫣竟主动开口维护自己: “我家妹妹并不是嚣张跋扈之人,你们不要轻信那些谣言。” 纪冉冉对纪嫣嫣展颜一笑,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有家人向着自己的感觉还不赖。 “本宫倒是听说,纪二小姐性子虽骄纵了些,才情却是不差的,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不如让纪二小姐和沁雪比试一番?” 皇后随意的一句,就将纪冉冉推向了风口浪尖。 林沁雪得意地一笑,“母后想看,儿臣自然乐意,将本王妃的琴取来。” 纪冉冉眯起眼睛,连琴都带来了,看来是这婆媳俩是预谋已久的,就想看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 宫女很快将古琴抬上来,林沁雪翩然坐下,弹奏了一首自己的拿手曲目,赢得贵女们一片喝彩。 林沁雪起身,甜笑着看向纪冉冉。 “纪二小姐,该你了。” 纪嫣嫣紧张的不得了,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几斤几两的,大字都不会写几个,弹琴就更不用说了。 纪冉冉淡然微笑,向她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原主自然不会弹琴,可她是出演过无数古装戏的女演员,古琴这种东西早就练得炉火纯青,比之专业的艺术家也差不了几分。 纪冉冉优雅地坐下,纤白的手指轻抚琴弦,指尖如行云流水般滑过,一曲难度极高的《潇湘云水》完整地被演绎出来。 正下朝经过御花园的沈行川听到琴声,忍不住驻足观看,待看到弹琴之人是纪冉冉时,墨眸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曲终了,全场静寂,高下立分。 还是纪嫣嫣先反应过来,激动地拍手称好。 贵女们也开始悄声议论,一个据说不学无术的女子,琴技竟远在林沁雪之上,实在教人惊艳。她们纷纷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之前对纪冉冉有什么误会,错过了一位仙女般的朋友。 林沁雪咬着牙站在那里,面色极其尴尬。 明明说好了要让纪冉冉出丑,现在被打脸的却是自己,她怎么可能不恨! “纪冉冉,你既然会弹琴,之前还装得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纪冉冉挑眉,好笑地看着她。 “我什么时候也没说自己不会弹琴啊,况且我会什么,和三王妃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还需要事事都禀告给三王妃听吗?” 贵女们同意地点头,三王妃输了人还要输阵,实在不堪。 林沁雪气急败坏,竟直接骂人: “你别得意的太早!被太子退婚的女人,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真是不知廉耻!” 纪冉冉勾着嘴角,面不改色道: “三王妃若是有这些闲工夫,不如回家多练练琴技,再不济,伺候好你家王爷的断腿,也比在这里和臣女斗嘴强。” “放肆!” 皇后听到纪冉冉张口说自己儿子的伤处,终于忍不住出面制止。 林沁雪见皇后生气了,更是小人得势,直朝纪冉冉冲过来,抬手就要打她。 手腕还没挥下去,就被纪冉冉狠狠捏住。 纪冉冉直勾勾地看着她,语气冰冷: “想打我?也不看看我背后是什么人!你开罪的起吗?” 她搬出沈行川,一是为了压制住林沁雪,让她以后不敢再欺负自己,二是因为沈行川都已经这般利用她,她也要小小地利用一下他的权势地位,才不算白白吃亏。 但此时的林沁雪,已然被愤怒占据了整个大脑。 “你想拿皇叔压我?我偏不怕!谁不知道皇叔跟你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三王妃是对本王很不满?” 波澜不惊的男声响起,沈行川从花丛后面悠然走了出来。 第10章 离本王远一点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林沁雪单薄的身子颤抖着,眼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说是一件事,做就是另一件事了。 她再冲动,也知道此刻必须闭嘴,沈行川阎王爷的称号不是白来的,他真的敢在这里就杀了自己。 沈行川却经过她不理,径直走到了纪冉冉身边,还不忘对皇后和太子行了个点头礼,规矩挑不出任何毛病。 纪冉冉其实也很害怕,自己第一次狐假虎威,就被老虎本人抓了个正着,实在尴尬。 她试图先承认错误,声音带了一丝讨好和求饶的意味: “皇叔……” 沈行川眼波流动,面上还是那副威严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背。 纪冉冉不明就里,这是原谅她的意思,还是秋后算账的意思? 沈行川扫视了众人一眼,讥讽道: “刚才不是热闹的很吗?怎么都不说话了。” 贵女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暗恨林沁雪口无遮拦,现在害得她们也跟着在这瑟瑟发抖。 皇后深吸了口气,她也不想跟沈行川有什么交集,但此时她的位份最高,只能硬着头皮出面。 “皇弟,三王妃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昨日你伤了凌云,吓到了孩子才会口不择言。” 纪冉冉心中冷笑,皇后说是替三王妃求情,实则夹带了自己的不满,暗示一切都是沈行川自找的,被骂也是应该。 “哦?皇嫂开口就说本王伤了三王爷,可有证据?” 沈行川面色丝毫不变,反问皇后。 林沁雪忍不住接话: “整个帝京除了皇叔,还有谁敢对三王爷出手?皇叔难道要敢做不敢当吗?” 沈行川冷笑着逼近林沁雪,强大的气场压得她呼吸困难。 “本王要废了谁,还需要搞暗中偷袭那一套么?就像现在本王想杀了你,也不需要在意任何人。” 他说着,用谁也看不清的速度瞬间掏出匕首,直抵林沁雪的咽喉。 “皇叔,不要!” 纪冉冉脑子短路,本能地冲上去拉住沈行川的手臂,想要阻止他。 刚才沈行川的眼底已经晕了一片血红,她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杀念。 沈行川动作一滞,匕首的刀尖只陷入了林沁雪脖颈一毫便停住,渗出了一滴血珠。 贵女们吓得捂住了眼睛惊声尖叫。 沈行川回头,看着紧紧抓着自己的纪冉冉,眸色越来越深。 这小女子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她在怕自己。 “为何要阻止本王?” 纪冉冉茫然地摇头,她是真的害怕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要杀人。而那把匕首,曾经也差点插在自己脖颈上,她是运气好才能死里逃生。 “冉冉心悦皇叔,不想眼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子动手杀人。” 她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没想到沈行川紧绷的手臂竟真的放松下来,那股强烈的杀意也散了。 沈行川收起匕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本王便听你的。” 他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纪冉冉犹豫了下,也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谁也没注意到,一直没说话的沈凌周,此刻也悄悄退后,离开了御花园。 “皇叔,等等我!” 纪冉冉跑得气喘吁吁,还是追不上前面那个高大的男人,只恨自己的腿太短。 沈行川身形猛地停住,纪冉冉腿上没刹住车,直直朝他背上撞了过去。 鼻子被撞的发酸,眼泪瞬间飚了出来,这男人的背怎么会这么结实,她都快眼冒金星了! “叫本王做什么?” 纪冉冉揉着鼻头,就听到男人淡淡地开口。 “皇叔,三王爷的腿伤真的不是你弄的?” 纪冉冉急急的追过来,就是想问这一句。 她本来已经默认,沈行川派人撞断了沈凌云的腿,可他刚才说自己不会搞暗中偷袭,纪冉冉又觉得,他说的是认真的。 这样强势的男人,杀人也是光明磊落地动手,确实用不着用那些背地里的肮脏手段。 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他了? 沈行川定定地看着她,眼底又结了那层千年的寒冰。 “你也觉得是本王做的?” “额……” 纪冉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件事大家都已经先入为主,就连皇后都是这么认为的,毕竟沈凌云前脚刚欺负了她,转眼就断了腿。 见她支支吾吾,沈行川猛地一甩袖子,后退一步和她拉开了距离,冷笑道: “既然本王在你心中是个卑鄙小人,你还是离本王远一点,免得被殃及。” 沈行川拂袖而去后,纪冉冉还愣在原地,心中有些难掩的寂寥,就像秋天空无一人的宅院,只有枯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满地。 他真的生气了。 纪冉冉一路扣着手指,失魂落魄地走出宫,马车也没坐,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西街上。 经过凝烟阁时,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进去恣意地喝酒,让自己忘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说不准喝多了,她还能穿回现代呢? 这么想着,脚步已经朝那灯红酒绿的小楼迈了进去。 老鸨见是多日未曾出现的纪二小姐来了,立刻笑脸如花地迎了上来。 “哎呦喂,二小姐可算是来了!咱们这的小倌都想您想得心发乱了。” 第11章 石头被焐热的可能 老鸨适时地端着酒送上来,还带了一名小倌。 “二位贵人久等了,这酒是咱们凝烟阁的新货,叫作千日甜,一杯就能甜到心里,二位尝尝。” “呵,还有让人心甜的酒,我怎么不信?” 纪冉冉接过来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将顾思漫的酒杯满上。 顾思漫见纪冉冉状态不对,对身边的歌姬使了个眼色,新来的小倌也会意,跟着一起走了。 纪冉冉已经将那杯酒尽数灌入喉中,辛辣的味道刺激得她眼睛发胀,果然一点都不甜。 “什么破酒!”她低声咒骂,“你让人家走干嘛,我自己喝自己的,不耽误你潇洒。” 顾思漫心中烦乱,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璟王没对三王爷出手,让你失望了?” 纪冉冉摇头,“是我误会他了。” 顾思漫八面玲珑,一点就透,“你该不会是觉得,你伤了他的心吧?” 第12章 喜欢璟王就要负责任 第二天,纪冉冉是在自己房间醒来的。 头疼的厉害,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绘雪就进了门,端来一碗醒酒汤。 纪冉冉想起来,自己昨晚醉酒后,好像去了璟王府找沈行川闹别扭? 是谁给的她胆子啊! 狗腿才当了几天就破功了?接下来男主恨、大奸臣报复,她可以直接躺平等死了! “二小姐你怎么了?要不要奴婢找大夫来看看?” 绘雪看着纪冉冉把自己摔在床上,震惊得无以复加。 “我问你,昨晚在皇叔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啊……二小姐你又不让奴婢跟着,奴婢只看到了最后王爷把您抱上马车。” 纪冉冉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 沈行川抱她上马车? 那这么说,她们没谈崩,沈行川不会对她大开杀戒了? 心落回肚子里,纪冉冉突然有了食欲。 “准备早膳,把姐姐也叫过来,我跟她一起用。” 绘雪没动,面色犹豫,“二小姐,现在已经午时了。” “那就午膳。” 纪冉冉心情好得很,仿佛睡到日上三竿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反正她又不用死了,能多吃一顿是一顿。 “啊,奴婢忘了说了!老爷刚才回来了,让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去前厅用膳。” 纪冉冉的身子鲤鱼似的从床上弹起来。 “那你怎么不早说!快给我梳妆!” 绘雪之前说过,丞相纪博文近几个月都在外地出差,现在老父亲回家,她可是第一次要见自己书中的父亲,难念有些忐忑。 纪冉冉在现代是个孤儿,人生经历中短缺了和父母相处的经验,她很担心纪博文会看出她不是原来的纪冉冉。 整理好发髻,换了身秀雅的竹青色襦裙,纪冉冉怀着不安的心情来到前厅。 一进门,就被堆了满桌的礼物晃瞎了眼。 半人高的大珊瑚,五颜六色的珠宝,各种她从没见过的点心…… 越过礼物堆成的小山,纪冉冉看到捋着胡子的纪博文,对自己一脸慈爱地笑。 “小二来了,快看看为父挑的礼物喜不喜欢。” 纪冉冉规矩地行了个礼,“多谢父亲,冉冉都喜欢。” 纪博文反倒愣了愣: “你跟为父这么客气做什么?还有你今日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净?为父听说你和太子的婚约作罢了,难道我的宝贝女儿还在为他伤心?明日朝堂上,看我不找个理由让他喝一壶!” 纪冉冉心中一暖,她知道纪博文宠女儿,没想到竟宠到了这份上,怪不得原主那么嚣张,那可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底气。 第13章 越来越不像大奸臣 她看向小男孩的身后,那里果然背着一个小药箱,没错,这就是原作中的白苏! 纪冉冉激动起来,白苏在书中可是个重要人物!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小药童,等成长到了后期,他便成了整个大宣举足轻重的神医! 她想起来了,原著中少年白苏似乎也遇到过类似的劫难,只是本来救他的人应该是太子,现在却变成了自己。 纪冉冉怜爱地摸了摸白苏的头。 “你师父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白苏的眼泪立刻又止不住了: “我和师父本来在附近的山上采药,师父他不小心掉落悬崖,内脏受了损伤,我带着师父进城想找个地方疗伤,可是我们没有钱……” “师父他太虚弱了,我就想先讨两个铜板给师傅买点吃的,见刚才那人的马车华丽,还以为是个富贵好人,我就上前拦了他的车,没想到他却……” 纪冉冉叹息,白苏自小生在深山,单纯质朴,哪里知道帝京这些达官贵人的险恶。 “你既然懂医术,可知道你师父的伤还有没有办法医治?” 白苏点点头,为难道: “我知道怎么医治师父,但药方需要用到西域的天山雪莲,我根本买不起……” 纪冉冉当即下了决定: “绘雪,你回去叫家里的马车过来,将老师傅抬回咱们府上休养,再问问济世堂有没有天山雪莲,用我的金子去买两株。” 白苏使劲摇头,“恩人姐姐,一株就够用了。你的大恩大德,白苏日后一定会想办法报答!” 纪冉冉对他温柔一笑,“好孩子,你只要好好学习医理就够了,将来成为神医,拯救天下苍生。” 白苏师徒在丞相府住了十日。 有了纪冉冉的天上雪莲,再加上白苏妙手回春的医术,老头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 这天纪冉冉去看望老头时,房间里却只剩下了白苏一人。 “你师父呢?” 白苏乖巧答道: “师父说自己身子大好了,不该再打扰纪府,清晨便离开了。师父让我去清宁观暂住一阵,那里有他的老朋友在,我向恩人姐姐道别后便走。” 纪冉冉明白,老头心思都在山水之间,不是她能留得住的,便没有再多问。 清宁观是帝京最有名的道观,风评很好,想来白苏去了那也不会受苦。 “既然是你师父安排的,就按他老人家说的办吧,我送你过去。” 纪冉冉说到做到,午后,马车就停在了清宁观门口。 绘雪带着小厮将一箱又一箱的行李搬了进去,都是些纪冉冉为白苏准备的衣物、纸笔,还有各种珍稀药材。 白苏小脸红扑扑的,还有些羞涩。 “恩人姐姐对我太好了,这些东西都够我用上一年的了。” 纪冉冉捏捏他包子似的小脸,“跟我客气什么,走吧,咱们去拜访下道长。” 二人去三清观寻道长,才进了大殿的门,纪冉冉脚步就顿住。 “皇叔?” 沈行川正在与道长说话,纪冉冉突然出现,让他也吃了一惊,意外之余,又有一丝陌生的愉悦浮上心头。 十日了,他一次也没见到小狐狸。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殿内烟雾环绕,看起来画面很美。 实则纪冉冉的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 她这些天闭门不出,一方面是要照顾老头,另一方面还有,她有点害怕遇到沈行川。 那日醉酒后在璟王府做了什么,她到现在也不清楚,再加上父亲说要为她请婚的话,纪冉冉心中总是毛毛的,说不出的别扭。 还是道长先开口了: “这就是白苏吧,那这位可是纪二小姐?贫道已经收到了老友的飞鸽传书,定会好好照顾白苏的,请纪二小姐放心。” 沈行川看着那可爱的小药童,纪冉冉救了老头的事,他已经听行风汇报过,这几日纪相在朝堂上多番为难沈凌云,再加上他之前对沈凌云手下生意的施压,这个三王爷,最近过得可是说是焦头烂额。 白苏认真作了个揖。 “多谢道长收留我,白苏会努力干活,不会白吃白住的。” 道长笑得胡子都在抖,这孩子真可爱。 他命道童带着白苏下去安置,等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后,才问道: “二位贵人认识?” “不熟。” 纪冉冉和沈行川默契地同时开口否认。 道长了然一笑: “依贫道所见,二位倒可以相互多了解下,贫道在你们二人身上,看到了千载难逢的缘分。” 可不就是千载难逢么!纪冉冉心想,她可是穿越了不知多少个时代来这遇到了沈行川,可惜是段孽缘。 她看向沈行川,等着这个大冰块一口否认,却没想到大冰块的耳垂可疑地红了。 纪冉冉无语,不会吧……难道这家伙还搞封建迷信? “咳咳……” 沈行川轻咳一声,“本王带的药材还在马车上,先过去检查下,失陪了。” 纪冉冉疑惑地目送他出门,问道长: “他带药材来做什么?” “王爷每月都会来清宁观,送来许多药材和生活用品,让我们赈济百姓时分发,这些东西,都是王爷自掏腰包出的。” “果真?” 沈行川赈济百姓?她没听错吧。 这可是书中完全没有的情节,纪冉冉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越来越不像大奸臣了呢? 道长又补上一句:“纪二小姐自己知道便罢了,千万不要说出去,王爷他不愿留名。” “他……做这件事多久了?” “从贫道成为道长便是如此,少说也有十年了。” 十年……沈行川不知道帮助了多少人家,却依然背负着奸臣的骂名,他到底图什么?纪冉冉想不通。 道长一挥拂尘,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虚虚实实,并不是那么绝对。有些东西光用眼睛看不见,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得到。” 回帝京的路上,纪冉冉还在想着道长说的话,想得出神。 沈行川瞟了她一眼,这小狐狸刚才上他的马车时还活蹦乱跳的,现在突然安静下来,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在想什么?”他沉声问。 “想皇叔长得真好看!” 纪冉冉已经完全适应了狗腿子的身份,即便心不在焉,也还是能对答如流。 “油嘴滑舌。” 沈行川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但嘴角还是不可控制地勾了一下。 “你猜昨日,纪相对本王说了什么?” 第14章 你不想嫁给本王? 纪冉冉太阳穴突地一跳。 “父亲让皇叔娶我?” 沈行川一愣,随即顽劣地问: “怎么?你求过你父亲,让他为你请婚了?”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某人的墨眸立刻蒙上一层冷意,“你不想嫁给本王?” “我……” 纪冉冉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走神,这男人怎么回事?套近乎他嫌弃,疏远了他又变脸,到底想让她怎么样啊! 心中吐槽,面上当然还是要维持讨好的笑,“冉冉哪里敢想这么多,只要能像现在这样陪在皇叔身边,冉冉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沈行川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纪冉冉见他没生气,又笑嘻嘻地凑上去为他捶腿。 “那父亲到底对皇叔说了什么呢?” 沈行川阖上眼睛,小狐狸虽然脑子不怎么正常,手上的功夫倒是不差,又揉又捏地弄得他很是放松。 “你把本王伺候舒服了,本王就告诉你。” 纪冉冉好奇得很,立马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从上到下仔细地按摩起来,丝毫没注意到他这句话听起来有多么暧昧。 马车外跟着的行风拍了拍自己涨红的脸,他家的石头主子刚才说什么?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嘶……” 沈行川猛地倒吸一口气,这小狐狸在干什么?手都快摸到他的大腿根了! 纪冉冉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竟按得越来越靠上,几乎已经快触碰到了某个不可名状的区域。 “啊啊啊啊!” 她被烫到了似的抽回自己的爪子,手指沿着沈行川的大腿划过,蹭得他身子瞬间绷紧,差点闷哼出声。 沈行川大手一挥,直接将人揽过来,坐到自己腿上,声音低哑得吓人: “你在搞什么小动作……” 纪冉冉吓坏了,沈行川棱角分明的脸离自己不过几公分,炙热的鼻息几乎喷在她脸上。 夭寿了!她真不是故意的啊!这男人不会兽性大发,要把她就地正法吧? 突然,顾思漫的话浮现在脑海—— “璟王他有隐疾,所以才至今未娶。” 纪冉冉不自觉地将视线下移,瞥向某个地方……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毕竟她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没有任何相关经验。 “你在看什么?” 沈行川冰冷的声音响起,纪冉冉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作死的事。 她捂住眼睛大喊:“我什么也没看到!皇叔不要剜了我的眼珠子!” “……” 剜眼珠子?在小狐狸眼里,他到底是有多残暴无道? 行风也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非礼勿听!车内进展的速度超出他的想象,若是被王爷知道他在外面听墙角,非割了他这对耳朵不可。 好在马车已经行至纪府门口,几个当事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沈行川直接将怀中的人扔下马车,“滚,这几日本王都不想再看到你。” 纪冉冉从善如流,“是,我保证不会出现在皇叔的视线内!” “哼。” 眼看着小狐狸逃也似的进了府,沈行川才吩咐行风: “回府,让人烧水,本王要沐浴。” 他身上都快被点着了,这种陌生的体验让他觉得失控,只想赶紧跳进木桶里让自己清醒下。 那边的纪冉冉直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还在思考着刚才遗留的问题: 父亲到底对沈行川说了什么呢? 这一夜,难以入眠的人不止纪冉冉和沈行川,还有沈凌周。 此刻的太子府灯火通明,沈凌周背着手来回踱步,面色焦急。 自那日御花园遇到沈行川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沈凌云的腿是他派人伤的,本想着借这个机会把帽子扣到沈行川头上,却没想到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认了。 现在,也就沈凌云那个蠢货还觉得自己是被璟王所害,其他人但凡有点脑子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怀疑他,这几日,他都觉得父皇跟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苦心经营出来的贤德形象,决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就因为纪家姐妹那点事,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自然不甘心。 “兮夜。” “奴才在。”话音刚落,一个暗卫就立刻现身。 “你今夜去一趟璟王府,偷几张沈行川的字回来。” 兮夜眼皮一跳,“太子要这个做什么?” 沈凌周也不瞒他,直白道: “本宫现在处境危险,沈行川又虎视眈眈,一心想抓本宫的错处,本宫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他是要伪造璟王的字迹,造假证据害王爷? 兮夜心中惊慌,面上却不敢动声色,只劝道: “璟王府戒备森严,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去,且璟王心机深沉,墨宝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得到,依奴才之见,不如借刀杀人。” “怎么说?” 沈凌周来了兴致,对兮夜的话,他一向很听得进去。 “纪博文。” 兮夜点到即止,剩下的就由着沈凌周自己补充了,他只是个奴才,太聪明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沈凌周立刻领悟。如今纪冉冉是沈行川的人,那么纪博文自然也和他有说不清楚的关系,收拾纪博文,也就是打沈行川的脸。 而且纪博文那个老家伙,一向刚正不阿,谁犯了错都敢启奏一本,他早就看不顺眼了。反正他和纪府的婚事是成不了了,撕破脸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一丝阴险的笑浮现眼底,沈凌周道: “很好,纪家的府邸可不是铜墙铁壁。去吧,本宫等你的好消息,回来的时候,顺便把顾公子请过来。” “是。” 兮夜拱手行礼,出了门却没朝纪府去,而是偷偷转向相反的方向。 沈行川刚沐浴完,心绪沉静了不少,准备去休息时行风就来报:兮夜回来了。 “让她进来。” 兮夜进门,见沈行川只着素白的亵衣,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面色一红就低头跪下。 “奴婢参见王爷,深夜打扰,是因为有要事要报。” 她是璟王安排在太子身边的卧底,本是个女儿身,但她生得英气,功夫也不在行风之下,伪装成男子从未被沈凌周发现。 沈行川没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神色,只道: “来的路上没被人发现吧,到底是女孩子,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危。” 兮夜心中一暖,王爷对下人还是这般关心,有这样的主子,实在是他们做奴才的幸事。别说是卧底了,就是让她为王爷赴汤蹈火,她也毫不犹豫。 “没有尾巴,王爷放心,奴婢说完话就走。” “何事?”沈行川问。 第15章 大奸臣是个恋爱脑 兮夜一愣,随即想起近些日子关于王爷和纪二小姐的传言。 难道王爷真的喜欢上那个纪冉冉了?所以把纪相也看成了自己人? 兮夜心猛地一沉,胸腔中堵得发痛。 沈行川敛眸坐下,“本王知道了,你按他说的去办吧。日后多盯着太子的动静,若是他想对纪小姐做什么,要想办法让本王知道。” “那纪家小姐就这般重要,值得王爷如此费神?” 兮夜没忍住,心中的问题脱口而出。 沈行川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明他没说话,却压得兮夜透不过气来。 “你有意见?” “奴婢……” 对上王爷警告的眼神,她还是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 “奴婢失言,请王爷恕罪。” 兮夜咬住下唇,委屈万分地退了出去。 门口的行风见她这样,大抵也猜到了缘由,安慰道: “你别多想,王爷嘴上严厉,心里还是惦记咱们的。” 兮夜见了好友,眼泪差点落下来,“王爷真的要护着那纪冉冉了?我听过她的传言,那女人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就入了王爷的眼……” 行风叹息道:“纪小姐其实也没有那么差,而且王爷的想法哪里是咱们能说三道四的,听从安排便是了。” 兮夜离开后,沈行川坐在原地久久未动。 太子如今越发长进了,看来明日,他得亲自去丞相府走一趟。 日升月落,昼夜交替。 纪冉冉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醒来后无所事事,便想着约上纪嫣嫣一起去逛街。 谁知到了纪嫣嫣房间,人家却已经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街上回来了。 “姐姐去西街怎么不叫上我。” 纪冉冉撒娇道,如今她跟纪嫣嫣已经相处得如亲姐妹一般,说话也是敞开心扉毫无顾忌。 纪嫣嫣佯装生气地瞪她一眼,“你这小丫头整天赖床,我哪里叫得动,快过来看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纪冉冉一眼就看到了千珍楼的纸袋子,惊喜道: “姐姐买了点心?我能吃么。” 纪嫣嫣素白的手指轻点她的额头,“那本就是买给你的,小馋猫!” 纪冉冉喜笑颜开地拆开袋子,又问: “那这一堆布料是什么?怪好看的。” “桃花节快要到了,我选来绣香囊的,你难道不知道么?” 纪冉冉额头流下一滴汗。 她当然不知道了!什么桃花节?她只知道桃花酒。 不过纪嫣嫣并未在意她的无知,反而替她找好了理由: “也是,往年这种节日你都是去青楼潇洒的,哪里肯自己亲手绣什么香囊。” “那二小姐咱们今年还去青楼过么?”绘雪突然插话,还一脸期待的样子。 纪冉冉抬手给了她一记爆栗,“当然不去了!本小姐早就改邪归正了。” “哦……”绘雪捂着额头,一脸失望。 纪冉冉心道无奈,她都教出了些什么奴婢啊。 纪嫣嫣耐心地向她解释: “咱们大宣女子,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亲手绣香囊,里面塞上桃花的花瓣,送给心上人表白心意,若是没有心上人的,挂在自己床头也能求来一段姻缘。” “那姐姐是?” 纪嫣嫣玉面微红,“我心里已经没有那个人了,自然是要挂在床头的。” 看来女主是真的彻底放下男主了,纪冉冉心中感叹,自己的出现竟毁掉了原本的金玉良缘,实在是罪过。 “姐姐漂亮又有气质,一定会找到真命天子的。” 她诚心地安慰道。 纪嫣嫣稍作犹豫,便拉起纪冉冉的手: “那日是我莽撞,害你和皇叔扯上了关系,再想嫁给别人也不容易了,冉冉,我欠你一句道歉。” “姐姐别这么说,皇叔他其实人挺好的。” 纪冉冉有些尴尬,提起沈行川,昨日马车上暧昧的一幕便浮现在眼前,让她想起来就脸红心跳。 纪嫣嫣见她紧张的样子,以为自己乱点鸳鸯谱成功了。 “你若是真的喜欢皇叔,何不也绣一枚香囊送他?” 纪冉冉连连摆手,“姐姐饶了我吧,我哪里会这种精细的手艺,在房里插支桃花便算是过节了。” 纪嫣嫣笑,“你若是想绣的话,随时找我来拿布料,我教你。” “嗯嗯,那我不打扰姐姐,我去看看父亲在做什么。” 纪冉冉说着便调转了步子去前厅。 才走到门口,就听里面有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沉稳正气,一个低沉淡薄。 刚到门槛的脚收了回去,纪冉冉扭头就跑。 “站住。” 那个低沉淡薄的声音悠然叫住她。 纪冉冉讪笑着回头,沈行川正在门口,抱胸而立。 “皇叔,你怎么来我家了?” 沈行川没理她的问题,继续道: “见了本王跑什么?” “额……不是皇叔昨日说,这几日都不想再看到我么?” “你有这么听话?” 沈行川勾着嘴角发问,小狐狸一见到自己撒丫子就跑,好像他是只吃人的老虎,狼狈的样子实在好笑。 纪冉冉无奈,又提着裙子挪了回来,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那请皇叔明示,我现在到底该干什么才能让皇叔满意呢?” 沈行川挑眉,这小狐狸长进了,现在明里暗里都敢这样阴阳怪气他了。 他沉默,小狐狸也瞪大了那双无辜的眼睛望着他。 三秒钟后,就在沈行川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火又有燃烧之意的时候,纪冉冉也滑跪了。 “皇叔我错了!我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这样跟您说话,父亲还在里面,您能低调地解决我么……” 第16章 母后救救儿臣 虽然狐疑,纪冉冉还是装出惊喜的样子。 “皇叔想要冉冉的香囊,是接受冉冉的爱意了么?” 沈行川并未如她期待的叫她滚,而是沉吟了片刻。 “绣得好的话,本王会考虑。” ??? 这是什么意思? 纪冉冉问这话,是想恶心下沈行川,好免去这个可怕的任务,她才不想做什么刺绣呢! 但是他说要考虑……考虑什么啊考虑! 纪冉冉黑着脸离开,更加悲惨的是,她发现自己不仅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而且脑子里已经不争气地开始思索,是选玄色布料还是藏青布料好这种细节了。 桃花节不仅民间推崇,就连皇宫也有很多主子娘娘重视。 凤栖宫里,皇后刚摔了一个琉璃茶盏。 “云妃那个贱婢,一大早就巴巴地将香囊送到端阳宫了,唬得陛下眉开眼笑,又赏了她一堆东西,本宫想起她的样子就恶心。” “娘娘何必跟一个狐媚子计较,没的失了身份。”小宫女劝道。 皇后用帕子擦了擦自己沾湿的手,嫌弃道: “本宫知道她上不得台面,可就因为身份低微,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做这些投怀送抱的事,本宫却不能。” “母后是又和云妃置气呢?快消消气。” 林沁雪推着沈凌云走进来,见皇后脸色不好,忙劝慰道。 皇后见儿子和儿媳来了,勉强提起精神,懒懒地让宫女赐座。 沈凌云茶都没喝,就按捺不住直接开口: “母后,您救救儿臣吧!” 皇后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最怕沈凌云说这句话,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隔三差五的就得惹出点什么事情来,让她这个皇后帮忙收拾烂摊子。 “又怎么了?” “儿臣的腿被皇叔废了,谁知他竟还不罢休,就连儿臣在东西街的那些铺子也不放过,都被他打压得入不敷出,现在儿臣一点进项都没有,眼看着就要喝西北风了!” 皇后揉着眉心,心中哀叹。 这孩子怎么就不能长点心眼呢?到现在还认为是沈行川害他断了腿,竟一点都没怀疑到太子身上,她该说他单纯还是傻。 自己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可他终日只知道享乐,没有任何要争取皇位的意思,只知道跟在太子身后被人家当枪使,简直是要气死她! 林沁雪见皇后不说话,也跟着补上两句: “母后,王爷如今要治腿伤,为免落下病根,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开销本就很大,皇叔这一番折腾,我们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啊……” 皇后看着林沁雪头上戴的东海明珠,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她哪里不知道,这小两口所谓的“穷日子”,一个月的花销,也足够寻常王侯将相家的公子吃喝一年了。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她再气也不能不管。 皇后吩咐小宫女取来自己珍藏的银票,叮嘱道: “商铺的事本宫会想办法,如今璟王权势滔天,你们也要安分守已些,不要被他抓住把柄。这些银票省着些花,母后虽然能帮你们一时,也帮不了一世啊。” “是是是。” 那两个人点头如捣蒜,根本没听进去皇后的嘱托,林沁雪上来就急急地接过银票,笑意都藏不住了。 皇后看着她浅薄的样子更觉得头疼,她是看不上林沁雪的,选她做儿媳妇只是因为她是将军之女,对沈凌云事业上会有帮助。 “本宫再问你们一次,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本宫抱上孙子?这都成婚三年了,怎么还是没动静呢?” 林沁雪的脸上立时挂不住了。 她又何尝不想快点生个孩子,不仅是为了让皇后高兴,更重要的是若得了皇长孙,沈凌云在陛下面前的地位就能拔高一大截。 如今太子婚事未定,二王爷早逝,四王和五王都还未娶,明明是难得的好机会,只是她这肚子不争气,她也无可奈何。 沈凌云见母后又提这件事,还是用他惯常的方式敷衍: “儿臣在努力了,母后若是着急,不如多送些补品到王府,总比在这里光凭一张嘴说来得管用。” 皇后心累不已,摆摆手赶他们走: “本宫头疼得很,你们先回去吧,记得银票要省着用。” 三王夫妻俩才出了凤栖宫的门,就收起了刚才假装恩爱的神色,看都不想看对方。 沈凌云唤来小厮推轮椅,背对着林沁雪道: “本王要去凝烟阁,王妃自己回府吧。” “王爷才拿了银票就去潇洒,是忘了刚才娘娘的叮嘱了么!” “母后还叮嘱让本王快点生孩子呢!你怎么没听进去?” 第18章 明明就是为了纪二小姐吃醋 头上又被折扇敲了一记。 “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早跟你说过了,璟王长年不近女色,怎么可能被你这样的给迷倒?你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地方?” 纪冉冉愤懑地瞪他一眼,这人的毒舌病怎么又犯了?她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有必要把她说得这么一文不值吗? “我若是不值得,你也没资格说我,愿意跟我混在一起,说明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顾思漫嬉笑着,毫不在意她的人身攻击。 “这你就错了,我明明知道你不怎么样,还愿意跟你做朋友,救你于水火之中,这正说明我是个天大的好人!” 纪冉冉心中一动,忽然问: “到底什么才算是好人?” 顾思漫愣住。 纪冉冉喃喃自语,“有贤德的名声就是好人吗?可我见过声名狼藉心狠手辣的人,背地里却默默给百姓提供物资,这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到底在你们眼中,权谋重要还是百姓重要?” 顾思漫默然,纪冉冉的问题他答不上来。 他知道天下苍生才是国家的根本,但那些上位者在高位上惯了,往往会忘了自己在为了什么争斗。 口口声声的造福百姓,也能变成贪赃枉法的借口,明争暗斗下,真正受苦的只有最底层的人民。 但他也是上位者,还站了队,这些话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两人各怀心事,却又有各自的难言之隐,话语只能都放在酒里,一来二去,都醉得不省人事。 顾家的小公子在纪府,和二小姐彻夜长谈,喝得酩酊大醉? 沈行川听着行风的汇报,慢慢皱起眉头。 这两日,他担心丞相府的情况,派暗卫在那边一直盯着。没想到纪博文没出什么岔子,小狐狸却有了动静。 胸腔中有一丝怒意,却不知缘何而起,只是像夏夜的蚊子般一直在那里嗡嗡作响,挥不散也赶不走,不断纷扰他的心神。 他们会聊些什么?小狐狸对着别人也会那样谄媚地笑么? 行风看着自家主子阴晴不定的脸色,心道一声完蛋,明明就是为了纪二小姐吃醋,自己却不自知,他都替主子着急! 沈行川却慢慢冷静下来,他习惯理智地分析问题,自然也会用理性的方式去解释自己的情感—— 纪冉冉万般讨好他,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小宠物。 小宠物和别人相谈甚欢,显然是忘记了他这个主人的存在,自己失去了绝对话语权,所以他才会不高兴。 等解决完太子的事,他再好好敲打一下这只小狐狸。 令沈行川意外的是,解决问题的机会来得这样快。 第二日朝堂上,太子就急不可耐地对纪博文发难。 第19章 我会忍不住想亲你的 “那皇弟想怎么样?” 宣德帝也目光炯炯地看回去,心中暗恨,沈行川真是不放过任何对自己有利的机会,非要搞得这件事无法收场吗? 沈行川踱步上前,从陈太傅手中抽出几页纸张,手指在墨迹上蹭了两下,又放在鼻间轻嗅。 “本王记得,无论丞相府用的墨,还是礼部用的墨,都是徽州产的松烟墨。而这张纸上,除了原有的墨香,还掺杂了些许龙涎香的香气,闻起来,倒更像是龙香御墨。” 他不需要再说下去,大臣们也立刻明白过来,龙香御墨,是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使用的。 看来太子不仅私下弄到了试题,还用下作的手段模仿了纪相的笔迹,其心可诛。 沈凌周咬着牙,面红耳赤,明明一切都是自己计划好的,怎么事情却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呢? 宣德帝十分尴尬,他气沈凌周思虑不够周全,更气沈行川诡计多端,弄得他们父子下不来台,他沈行川却在底下等着看笑话。 “龙香御墨的味道,皇弟又怎么会这么清楚?” 宣德帝无法,只能往沈行川身上泼脏水,暗示他有不臣之心。 “呵。” 沈行川冷笑一声,“臣弟为什么清楚,皇兄难道不知?当年臣弟日日陪在父皇膝下,闻的可都是这个味道。” 这话说得直接,宣德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人人皆知,先皇属意的原就是沈行川,若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 殿内寂静无声,事情已经从臣子的斗争变成了皇权之战,谁也不敢开口去触这个霉头。 “皇兄该好好料理下自己的家事,臣弟先行告退。” 沈行川撂下这句话,竟完全不把礼仪尊卑放在眼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什么规矩守则,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存在。 宣德帝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身子一虚坐倒在龙椅上,瞪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脸色苍白地下令: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再议论者斩,退朝。” 纪博文出了大殿,立刻加快脚步,去追那道高大的身影。 “璟王殿下,等等老臣……” 沈行川驻足回眸,“纪相还有何事?” 纪博文见他冷淡的模样,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只剩下一句道谢: 第20章 纪二小姐找男宠 纪冉冉眼皮猛地一跳。 “那个……我的绣工实在不堪入目,我怕皇叔见了,会嫌弃到杀了我。” 沈行川似笑非笑,“你若拿上来,一会或许会被本王杀,你若是不拿,本王现在就送你上路。” 纪冉冉无奈,朝绘雪使了个不情不愿的眼色。 绘雪回来的脚步更慢,似乎往前迈的每一步都能要了她的命。 沈行川不解,一个香囊而已,怎么这主仆俩都是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 待接过绘雪手中的东西,他就明白了。 “这就是你为本王绣的?” 他修长的手指上勾着一个香囊,针脚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凌乱的,但这不足以让沈行川气到发笑,关键的问题点是—— 这个香囊是粉色的,上面还绣了两颗红色的爱心。 不等沈行川发飙,纪冉冉就开始胡诌,想要将他的杀意扼杀在摇篮中。 “皇叔你听我解释!” 沈行川一字一顿道:“本王在听。” “那个,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首先,粉色是最像桃花的颜色,代表的是甜蜜浪漫的爱情!而那两颗心,就是冉冉和皇叔心心相印,皇叔可能觉得这个香囊不够男子气概,但其实里面蕴含的,是冉冉的满腔柔情!” 她自己也清楚,这完全是一派胡言,真实的情况是:昨夜借着酒意,她的胆子也莫名其妙地大了起来,竟想要捉弄一下沈行川。 于是一边和顾思漫聊天,一边就将这枚不伦不类的香囊绣了出来,直到起床后看向桌子,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荒谬的事,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纪冉冉噼里啪啦说完,才小心翼翼地去看沈行川的脸色,那人却不动。 “皇叔?” “说完了?”沈行川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纪冉冉两眼一黑,完了! 他若是发脾气还好,以她修炼多次的经验,已经知道该怎么让这个男人冷静下来。 可是他微笑了,这就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就好比她之前一直做的是十以内的加减法,现在题目却突然变成了xyz。 所以她的大脑果不其然的——宕机了。 沈行川起身过来,冰凉的手指捏住她小巧的下巴: “再给你三日,重新绣。” “是……” 纪冉冉觉得自己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 好不容易送走了阎王爷,纪冉冉抚着心口坐下,接连灌了三碗茶水。 这一天天的,活得像坐过山车一样,她就算不被大奸臣杀死,也早晚会被他吓死! 看了看天色,应该已经过了午时。 “父亲怎么还没回来?” 本来见沈行川无异,她已经认定纪博文没事,现在迟迟不见,难免又有些担心起来。 “听颜沐公子说,老爷回来的路上被将军府请走了,说是要商议出征西楚国的事。” 纪冉冉点头,颜沐是纪博文最信任的人,他家境贫寒,本是纪府的门客,因为才学过人得了纪博文的青睐,慢慢发展成自己的心腹。 但是出征西楚国…… 她的心沉到谷底,原著中,纪博文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下了大狱。 这一仗打得并不顺利,大宣和西楚僵持了很久,最终都伤亡惨重,纪博文经历重重危难好不容易回到帝京,等待他的却是通敌叛国的罪名。 有密函称,这场战役之所以拖了这么久也没能获胜,是因为纪博文表面上奋勇战斗,背地里却和西楚国的王室勾结,出卖大宣的军情。 宣德帝大怒,直接将纪博文打入天牢,才引发了后面纪家的一系列劫难,而那个告密之人也销声匿迹。 纪冉冉脸色晦暗,拳头慢慢握紧。 若她没猜错的话,丞相府内是有奸细的。 距离书中的出征日期还有一段时间,既然已经下决心要守护这个家,她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想办法将那个人揪出来! 凝了凝心神,纪冉冉问绘雪: “咱们丞相府,一共有多少人在伺候?” 绘雪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答道: “大小姐和二小姐院里都是八人,夫人院里十人,二奶奶那边六人,老爷那边奴婢不清楚,估计不下二十人。再加上其他杂役,总共应该有八十几人。” 八十多人…… 纪冉冉皱眉,这个数目不小,排查起来并不容易,她得想个简单快速的办法。 她记得,那个奸细就是西楚国的人,西楚是异族,她可以先从长相下手,毕竟他们的容貌和大宣子民有明显的不同。 “绘雪,你去把府里的下人都叫来,就说本小姐有赏。” 绘雪领命去了,没多久就回来,身后跟了男女老少各色人等。 几十号人同时站在院子里,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纪冉冉扫视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开口道: “本小姐今日心情好,给你们发些赏赐,每人一银。另外,本小姐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绘雪你去看看,把高眉深目、有异域风情的挑出来,赏十银。” 下人们纷纷跪下谢恩,他们虽不明白二小姐为何突然大发慈悲,但二小姐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有银子白拿就是喜事,何必管那么多。 绘雪过去转了一圈,领着两个小厮回到纪冉冉面前,“二小姐,这是您要的长相么?” 纪冉冉仔细看了下这两人的容貌,的确与她平日见的人有很大不同,且那两人目光有些躲闪,更显得十分可疑。 她不动声色地问:“你们是在哪里伺候的?” 巧的是,两个人都是伺候纪博文起居的。 “很好,你们以后就留在本小姐院子里伺候吧,父亲那边我会去说的。” 两个小厮一个拿了银子喜出望外,另一个嘴上虽然谢恩,神色却明显带了几分焦急。 纪冉冉冷眼看着他,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人。 这件事本是个小小的插曲,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半日的工夫,一则八卦就已经传遍了帝京的大街小巷—— 纪家二小姐见异思迁,爱慕璟王无果,转眼又饥不择食,公开在家里找男宠。 而八卦的当事人之一沈行川,在听到行风的汇报时面无表情,只是手中的茶杯不知为何碎成了粉末。 万合中文 第21章 凭什么被他借花献佛 太子府。 同样是碎了茶杯,但碎的原因是被主人无情地扔到了地上。 沈凌周摔了茶杯尤不解气,又将满桌的书本也推到地上,粗重地呼吸着,眼底一片猩红。 明明计划好了一切,为什么纪博文那个老家伙会逃过去?还有沈行川那个奸人,竟然反咬一口,若不是父皇护着,自己已经被他拉下水了! “请太子消消气,您的身子最重要,主意是奴才出的,您还是责罚奴才吧。” 兮夜跪在地上,卑微地认错。 沈凌周虽然气极了,但还没失去理智,兮夜对他忠心耿耿,且又是他身边功夫最好的人,他不会拿兮夜出气。 “不是你的错,是那奸人太狡猾,你起来吧。” 兮夜起身,眼看着沈凌周的拳头重重砸在书案上,“本王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兮夜安抚道:“奴才知道太子受了委屈,但此时最重要的不是报复,而是先将事态挽回。” “他都已经在朝堂上让我如此不堪,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沈凌周恨恨道。 “那只是朝堂上,太子一直以贤德著称,那些大臣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的,太子若想继承大统,最要紧的还是百姓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 “只要像之前一样,在百姓面前做足了样子,他们对您感恩戴德,谁还能再多说什么呢?” 沈凌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兮夜说得没错,他一贯的好名声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只是最近有些急功近利,疏于去做这些事情了。 “那依你看,最近可有合适的机会?” “离帝京不远的清宁观,每月都有赈济百姓的传统,太子何不亲自前往,对百姓嘘寒问暖,想来一定会收获一片称赞。那里人流量很大,太子的好名声很容易就会传颂出去。” “恩,这倒是个好机会,那你安排下去办吧,记着,做做样子便好,不要把太多的积蓄用在这种地方。” 兮夜低着头,眼神晦涩地闪了闪,“是,奴才一定注意。” 桃花开过,春意渐浓,气温也一日比一日高了起来。 纪冉冉看着窗外满院的花红柳绿,手指挽着发丝道: “白苏那小家伙走了有些日子了,也不知他在清宁观过得怎么样。” 绘雪收好她刚用过的针线,“二小姐惦记白苏,不如咱们去清宁观看看他啊?” “也好,顺便带上我给他准备的春衣,白苏喜欢千珍楼的芙蓉糕,你再去买上两包。” 绘雪答应了一声就准备出门,“奴婢这就去,二小姐可真关心那孩子,奴婢都要吃醋了!” 纪冉冉作势要打她,“你还说呢,平日的好处哪样少过你的!把你爱吃的也一并买回来吧,我这个做小姐的,简直就是你的冤大头。” “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绘雪嬉笑着跑走了,没多久便抱着一堆点心回来,顺便连纪冉冉的马车都安排好了等在门口。 主仆俩高高兴兴地上路,一路上看遍了帝京的春日好景,纪冉冉心情好得不得了,仿佛找到了自己小时候去春游的感觉,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二小姐,你唱的这是什么歌啊?真好听!奴婢从来都没听过。” 纪冉冉哼唱的是《春天在哪里》,不知道怎么跟绘雪解释,她随口胡诌道: “这是我自己编的歌,歌颂春天的。” 绘雪双手托腮,眼里冒出星星,“二小姐真是多才多艺!能教教奴婢怎么唱么?” 纪冉冉觉得好笑,一首儿歌而已,这个小丫头竟一脸崇拜,以后若是唱流行歌曲给她听,绘雪恐怕得说她是九天仙女转世。 “好啊,来跟我唱——嘀哩哩哩哩哩哩,嘀哩哩哩哩。” 绘雪也跟着唱,但唱的完全不在调上,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五音不全,让纪冉冉好生嘲笑了一通。 就这么笑闹着,清宁观到了。 下了马车,纪冉冉就发现今日的清宁观似乎格外热闹。 上百号百姓排成了长队,有年迈的老夫妇,也有头上戴花的村妇领着小孩子,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纪冉冉往队伍的前端看去,道长正站在山坡上,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堆生活用品和药材,原来今日正是赈济百姓的日子,被她赶巧碰上了。 只是道长身边还有两个不像是道士的人,其中一个看身形有些眼熟。 纪冉冉疑惑地走过去,待看清了那个身影,不由得大吃一惊—— 沈凌周?! 他怎么会在这? 见沈凌周将物资分发给百姓,还笑得春风和煦,纪冉冉立刻就不高兴了。 这明明是沈行川送来的物资,凭什么被他借花献佛了?还接受了百姓们淳朴的感激。 沈行川做好事不愿留名,她纪冉冉可咽不下这口气! 纪冉冉提起裙子,气鼓鼓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不忙着处理宫务,竟来了清宁观赈济百姓,实在是感人至深。” 沈凌周转过头看到纪冉冉,心道一声冤家路窄,他难道还听不出纪冉冉语气中的嘲讽么?只是梁子已经结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解开了。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他只能维持贤德太子的风度。 “本宫宫务再忙,处理的也是百姓的大事小情,在太子府与来这清宁观,本质上都是为民,不需要分什么轻重缓急。” 纪冉冉眉头皱了起来,沈凌周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她也有点打退堂鼓,毕竟人家可是贤德的男主,虽然很多事情做得令她不齿,但男主爱护百姓的心可能是真的? 她会这么生气,根本的原因是因为那是沈行川的东西。 但沈行川本人都不愿意这件事被百姓知道,她若是揭发出来,以沈行川的性子可能会跟她急,发脾气杀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想着,纪冉冉只得作罢,由他去吧,眼不见为净,自己还是先去看望白苏。 “太子一心为民,臣女佩服。” 她说完扭头就要走,一个稚嫩的声音却在不远处响起: “恩人姐姐,他们是坏人!” 第22章 天网恢恢,恶有恶报 白苏不知从哪跑出来,手指着沈凌周,白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愤愤不平。 “白苏?你说什么?” 纪冉冉伸手,白苏立刻跑过来拉住她,“恩人姐姐,我说这个人是坏人!他们刚才欺负道长,被我看到了!” “他们怎么欺负道长了?” “那些赈济的物资根本就不是他们带来的,是前两日那个叔叔的小厮送来的,可是这个坏人非要道长骗人,说是他带来送给百姓的。” 白苏指着道长继续道:“姐姐你看,道长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对道长动手了,还威胁说若是不按他们说的做,就要将清宁观的道童都抓走!道长是为了保护我们才……” 纪冉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道长的额头上果然有一片红印,像是被人推着撞到墙上弄的,她刚才都没发现。 沈凌周竟能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来? 纪冉冉目瞪口呆,之前沈凌周陷害纪博文,她还觉得那些是权谋之计,虽然不齿,但是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但是对无辜的道长出手……这实在有违他男主的人设,难道沈凌周实际就是个伪善的小人?若真如此,他日后继承大统,岂不是大宣的百姓之灾。 “你这小道童是哪来的?不要在这胡言乱语!” 沈凌周怒视着白苏,他怎么事事都不能顺意,总有些可恶的人蹦出来拆他的台,真是晦气! 纪冉冉将白苏藏在身后,也对沈凌周怒目而视。 “他一个稚童,怎么可能说谎骗人?太子既然做了这样的事,就该知道天网恢恢,恶有恶报。” 那些排队的百姓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他们都是附近的居民,和道长熟识,也非常喜欢伶俐可爱的白苏,是以白苏这么说,百姓们都信了七八分。 一个老头拄着拐杖上前,对沈凌周道: “草民不懂那些朝堂上的事,我们老百姓,只知道谁对我们好,我们大家就感激谁。道长多年来照顾我们,您若是欺负了他就理当道歉!不然即便您是太子,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第23章 王爷就这般喜欢纪冉冉 纪冉冉手心全是冰凉的汗水,双眼紧紧闭上,这些时日的经历跑马灯似的开始在眼前播放—— 白苏惊慌失措的小脸,沈凌周虚伪的笑容,父亲和姐姐温暖的怀抱,还有那个人高傲冷漠的表情…… 她不会就要交代在这了吧? 穿书过来后,几次死里逃生,她还以为自己终于要逢凶化吉了,还没得意两天,就面临着即将死成一把晾衣架的结局? 山谷的空气阴冷潮湿,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她还听到了不远处野兽的低吼声。 就在又冷又饿又绝望的情绪中,纪冉冉再次昏迷不醒。 夜色中,两道漆黑的身影在山崖间飞来飞去。 “王爷,您上去歇一会吧,奴才继续找。” “不必。” 行风无奈,绘雪那丫头冲进王府时,王爷正在和兵部尚书谈事情,听到纪二小姐坠崖的消息,二话不说就扔下人家直接跑了出来。 王爷马车也不坐,牵了乌骓马就狂奔而至,一个时辰的路程他竟只用了一半就到了,行风在后面追得差点背过气。 在山崖边艰难搜寻了两个时辰,这里的峭壁之间全是片状的碎石,即便他已经十分小心,身上还是被划了不少口子,行风眼看着王爷的锦袍变成了一道道的布条,手掌上也渗满了鲜血,但王爷却浑然不在意。 行风摇摇头,他不敢去想纪二小姐现在的状况。 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就算不粉身碎骨,断胳膊断腿也是跑不了的,明知道希望渺茫,他也不敢对王爷的决定说一个不字。 纪二小姐若是真的死了……他不知道王爷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来。 行风不愿再想,继续开始努力搜寻。 一刻钟后,他听到了沈行川因为压抑激动微微发抖的声音: “来本王这边。” 沈行川用手指攀着峭壁,眼睛紧紧盯着十米开外的树枝。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随着夜风一闪而过,沈行川忽然意识到,那是他挂在纪冉冉脖子上的狐狸吊坠。 再仔细去看,就发现那里是一道娇小的人影,小狐狸的身子正挂在树枝上晃晃荡荡,她没出声,估计是晕过去了。 沈行川长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小狐狸还在世上。 他不敢贸然过去救人,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碰断那根树枝,小狐狸就真的坠入无尽的黑暗,再也找不到。 行风闻言立刻赶过来,两个人一起从左右两侧靠近纪冉冉,将绳子抛过来扔过去,几个来回便将纪冉冉缠得紧紧的,然后默契地运用轻功,飞上去的同时,也将昏迷的纪冉冉带了回来。 绘雪带着白苏守在那,见纪冉冉被带回来,压抑了多时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一大一小抱头痛哭起来。 纪冉冉勉强翻开眼皮,看到沈行川的脸愣了片刻,随即便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皇叔,你终于来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又晕了过去,这次是因为劫后余生的虚脱,紧绷的弦突然放松,彻底陷入了漫长的梦境。 沈行川一直等到白苏为纪冉冉检查,确认她只是受了风加上害怕,身体并无外伤之后才放心离开。纪冉冉今夜留在清宁观让白苏治疗,他带着行风回王府。 换了身常服,简单安抚了下等他到深夜的兵部尚书,人走了之后,沈行川淡漠的神色一变,眼底是翻江倒海的怒意。 “把兮夜给本王召过来。” 行风低着头回道: “她刚才就到了,一直在外面等。” “让她进来。” 行风咬了咬牙,还是试探着劝道: “王爷,兮夜其实也没做什么,您能不能……” 沈行川刺目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她犯了这么大的错,你还要为她求情?” 行风身子一颤,再不敢多话,低着头退了出去。 兮夜进门便跪。 “王爷,兮夜没能救下纪小姐,甘愿接受责罚。” 沈行川坐着没动,声音很轻,犹如野兽扑向猎物前试探的脚步: “没救下人不是你的错,本王问的是,你为何不来告诉本王,而要让本王等到纪府那个小丫头跑过来才知道消息。” 兮夜咬着下唇,辩解道: “太子一直让奴婢处理今日的事情,奴婢实在分不出身来……” “胡闹!” 沈行川猛地站起身,“你若是想传消息给本王,还非要亲自跑过来吗?本王不明白,你为何要私自瞒下此事,忘了本王之前是怎么嘱托你的了吗!” 兮夜感到口腔里有一丝腥甜的味道,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才发现下唇已经被自己咬破了,但就算这般努力忍着,泪水也没受得住控制,雨点般落了下来。 憋了许久的委屈在这一刻倾然而泄。 “王爷就这般喜欢纪冉冉,为了她连处心积虑设的局也全然不顾了吗?奴婢若是因为这件事被太子抓到,王爷也觉得值得?” “你说本王什么?” 沈行川指尖颤抖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兮夜心一横,倔强地仰头道: “奴婢说王爷被人迷了心智,喜欢上那个红颜祸水,竟将大局置于末位!王爷便是要杀了奴婢,奴婢也要死谏!” 安静。 书房内,只剩下沈行川粗重的呼吸声。 第24章 本王不要了 纪冉冉被白苏照顾了一日,又在家里被父亲“爱的绑架”了三日之后,才终于被允许下床。 沈行川那日来得太急,并没有将她坠崖的事告诉纪博文,纪博文还是听人聊八卦时,说起太子在清宁观误伤了一个女子,听着听着,才发现那个话题中心的女子竟是自己家的二女儿。 纪博文吓得扔下同僚,就准备直奔清宁观。 还好他心思活络,中途走了一趟璟王府,从行风口中得知小二无事的消息,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但接回小二后,他就充分发挥自己慈父的爱,饿了将饭喂到嘴边,无聊了给女儿讲床前故事,总之就是一个原则—— 不许纪冉冉下床。 三日后,在纪冉冉高歌一曲《青藏高原》,表示自己受了风寒的嗓子已经痊愈,并暗示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因为抑郁选择绝食后,纪博文才终于松口了。 于是得到特赦令的纪冉冉,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刻钟内就梳洗打扮完,在铜镜前满意地转了个圈,准备重出江湖去享受人生。 人的需求往往很奇怪,送上门的东西视如敝履,越是得不到的,却越是想要。 就比如纪冉冉这几日吃遍了之前眼馋的山珍海味,真到了嘴里只觉得索然无味,而她脑海中一直晃的,是沈行川那张久违的帅脸。 于情于理,皇叔救了她一条小命,她都应该去上门答谢。 叫绘雪将礼物装好,坐上马车,纪冉冉直奔璟王府。 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 开门的还是之前那个老管家,老管家见是纪二小姐来了,神色尴尬。 “王爷吩咐过,不能让纪二小姐进王府……” “为何不能?” 纪冉冉疑惑地问,沈行川又发什么疯?难道是嫌弃她道谢的晚了?可又不是她想被关在家里的! 老管家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他只知道执行主子的命令,至于为何不能进……主子也没说给他听啊! 他只好去请更有话语权的人。 行风从内院出来,也是一脸尴尬。 那日兮夜被赶出书房后,王爷就接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日,亲信来了都不见,他也不知道王爷发了什么疯,主子发神经,倒霉的还是他们做奴才的。 “那个……王爷出去办事了,不在王府,纪小姐还是请回吧。” 纪冉冉满头黑线,扶额叹息道: “行风,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水平真的很差。” 行风还没反应过来,纪冉冉已经绕开他窜进了内院,动作迅捷得像只小狐狸。 行风站在原地哀叹,王爷啊,这可不能怪奴才,奴才已经按您说的拦人了,至于拦不拦得住,就不是奴才能做主的了…… 纪冉冉凭着记忆找到了书房,那是沈行川最常待的地方。 因为刚才行风他们奇怪的举动,纪冉冉没急着闯进去,还是先敲了敲门。 里面那把熟悉的凉薄嗓音开口,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本王说过了不吃,不要让本王说第三遍。” 不吃什么?纪冉冉胡乱猜测着,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要绝食?可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靠在门上,重力压迫下,房门自己向内打开了。 第25章 不许去找她 夜幕降临。 屋顶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吹着春夜微凉的风,自顾自地饮酒。 他眼神凉薄,波澜不惊地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夜风送来了淡淡清甜的桃花香,不知是来自盛开的桃树,还是来自他放在手边的香囊。 “小狐狸……” 沈行川低头凝视着香囊上的图案,喃喃自语。 随即他又自嘲地一笑,嘴角勾起一道没有温度的弧线: “这一切本因你而起,你是有所图才如此,本王却不知为何陷进去了,如今,也该结束了……” 沈行川举起酒壶,直接将剩余的酒灌进喉咙里,灼热的感觉沿着嗓子一路向下,烫得他胸腔都有些发痛。 他素来不喜欢酒味,平时几乎滴酒不沾,此刻却只想大醉一场,让自己忘记一切。 只因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便是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妇孺的尖叫声和哭喊声在耳边不断重复,真实得就像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几十个无辜的人因他而丧命…… 沈行川上过战场,亲眼见过无数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消逝,朝堂的权谋之间,也难免会有牺牲的人。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能够默然地对待这一切,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冷漠——那些人无任何过错,全都是因他而死,自那件事发生后,他几乎每一夜都会从睡梦中惊醒。 为了弥补良心上的不安,他暗中出资,修建了清宁观,并且月月赈济百姓,但无论做了多少,都无法补上心里空掉的那一块。 于是他越发狠辣无情,对敌人是,对自己也是。 不允许自己快乐,不允许自己得到幸福,也不允许自己喜欢别人…… 七年来,他的生活中只有权谋和赎罪,只有让自己沉浸在无穷无尽的争斗中,才能暂时忘记不愿想起的事情。 直到小狐狸出现。 想到她,沈行川眼梢不自觉带上了些许柔情。 她那样热烈地表白自己,虽然明知道小狐狸的目的并不单纯,他还是放纵她,任由她做那些离经叛道的事。 这些日子,沈行川几乎要被纪冉冉鲜活的生命力打动,从一潭死水重新焕发出对世界的渴望。 但也只是几乎…… 兮夜的话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感情,而当他发现自己的失控后,唯一的想法就是逃避。 背负深重血债的自己,有什么资格拥有爱情? 第二日的晨光中,行风悄悄进了王爷房间,想劝他喝一点新煮的粥,却发现一向早起的王爷竟还躺在床上。 行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发现沈行川双目紧闭,脸颊通红。 他试探着将手放在王爷的额头上,果不其然,发了高热。 行风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王爷长年习武,几乎从未生过病,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他出了问题,恐怕会借机发挥,毕竟王爷的仇敌多得他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他大抵也猜到了王爷病倒和纪二小姐有关,结合这几日王爷奇怪的举动,行风心蓦地一沉—— 王爷他,不会还在那件事情中走不出来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行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纪冉冉。 “站住。”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行川勉强睁开眼睛,“不许去找她。” 行风尴尬地回头,应了一声是。 但王爷的身子要紧,既然不能明修栈道,那他就暗度陈仓。 兮夜被他用飞鸽传书叫了过来,为免被其他下人发现,两人躲到了柴房里,蹲在地上小声嘀咕。 “我知道你不喜欢纪二小姐,但现在能让王爷解开心结的只有她,你能不能暂时放下成见。” “我没有不喜欢她……都说过了那日是我唐突了,你有什么好办法,我听你的便是。” “王爷不让我出府,我知道顾家小公子经常去太子府上,他是纪二小姐的朋友,你可以通过他把消息传到纪二小姐耳中。” “何必那么麻烦,我直接去纪府走一趟不就行了?” “你傻啊,你被纪二小姐看到跟太子在一起,她怎么可能相信你的话,不杀了你报仇就是好事。” 兮夜撇撇嘴,行风说的倒也没错。王爷这一病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就算没有纪二小姐,也会有张大小姐、王三小姐,王爷不可能永远不娶,而她作为暗卫,只要王爷安全无恙,她就应该心满意足了。 两人商定好了计划,接下来能不能顺利进行,就看那两位主子的缘分了。但道长曾经说过,王爷和纪冉冉有千载难逢的缘分,那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打散了。 行风很放心。 沈凌周这几日除了上朝,也是深居简出。 他已经无瑕顾及自己在清宁观狼藉的名声,他闯下了大祸,本以为会遭到沈行川疯狂的报复,但事情却没朝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沈行川不仅没对他做什么,甚至连这几日的早朝都不上了,但沈行川嚣张跋扈惯了,就连宣德帝也不敢多问一句为什么。 这并没有让沈凌周放下心来,相反地,他更加疑神疑鬼,生怕沈行川背地里用什么阴招,直接将自己置于死地。 思来想去,他决定找顾思漫商量。 顾思漫是从凝烟阁过去的,说是沉迷青楼,实际上,凝烟阁是他贩卖和获取情况的秘密基地,只是这件事做得隐秘,连太子都不知情。 这几日,好久没来找他打探情报的异国人又出现了,付了一大笔定金,让他帮忙查一个人。 顾思漫还没有头绪,又被叫来解决太子的烦忧。 听完沈凌周的一通抱怨,顾思漫明白了,原来太子是害怕遭到报复,想让他去纪府探探纪冉冉的口风。 第26章 听说璟王病得快死了 从璟王府回来后,纪冉冉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绘雪一进门,就看到她坐在床上,两手抱着膝盖发呆。 “二小姐,大小姐要去西街,问您跟着一起去么?” “不去。” “哦。”绘雪道,“那前些日子您让奴婢去找的话本子,奴婢给您拿过来?” “不要,我不想看。” 绘雪无语,冥思苦想着还有什么能吸引二小姐的娱乐项目。 “对了二小姐!听说碧落湖上设了好几艘游船,请了歌女表演,咱们去看看呗?” 纪冉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唱歌有什么好看的,本小姐自己也会。” 绘雪败下阵来。 纪冉冉对自己也很无语,她也不想这样丧丧地呆在家里,可是身体已经被精神控制了,她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丧的原因很简单,还不是因为沈行川那个大坏蛋平白让她受了一顿气。 纪冉冉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会这么失落。 自己会成为沈行川的狗腿子,只是迫于强权的淫威,想保命而已。 现在强权本人主动提出让她滚,这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吗?那为什么她不仅没有一点自由的喜悦,反而就像霜打的茄子,丧到一个不行。 难道狗腿子当久了,也会成为习惯? 纪冉冉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越想越烦,她抓了抓头发,暗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这具身体的原主一样,游手好闲胡作非为,就算被人不齿,至少自己心里快活。 像原主一样…… 纪冉冉一拍脑袋,糟糕,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她朝绘雪勾了勾手指,压低了声音道:“前几日新来的那两个俊俏的小厮,带过来让我看看!” 绘雪看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嘴角一抽,不禁往歪了想:前脚刚被王爷伤了心,转眼就要开展新的情缘了么?二小姐就是二小姐啊,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也是非常好的传统美德!她佩服! 那两个高眉深目的小厮很快被带了进来,纪冉冉懒懒地倚在软榻上,喝了口茶水才道: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回二小姐的话,奴才阿文/阿武。” 纪冉冉点点头,她将两人叫来,当然不是来闲聊天的,沈行川那个大坏蛋虽然气得她冒烟,但纪家的事她还是要管的,得想办法将奸细试探出来。 试探的第一步,是拉近距离,让奸细放松警惕,所以她先随意找了个话题聊。 “你们在我院子里伺候了几日,可还习惯?” 两人自然不敢说不习惯,叫阿文的那个还憨憨补上一句:“这边的工作轻松,二小姐您又十分好相处,奴才每日干活都很起劲!” 纪冉冉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这个矮个子的阿文之前被调过来的时候就很开心,没想到嘴也挺甜。 她再看一旁高个的阿武,阿武来的时候就不情不愿,现在也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神色,让人好奇他不愿意离开纪博文身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暂时看不出谁更可疑。 纪冉冉转了转眼珠,开始试探的第二步——套话。 她随意地开口: “前几日本小姐生病,没得空传召你们,听绘雪说你们干活都很勤恳,但是每日总有一个时辰是找不到人的,去忙什么了呢?” 其实根本没有这件事,绘雪这几日都在床前伺候她,哪有时间去关注外面的事情。 纪冉冉只是想诈他们一下,却没想到,这两个小厮都痛快地承认了。 矮个子阿文急切地辩解: “奴才的确出府了,但奴才是受了老爷的命,去西街买二小姐爱吃的点心,二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去奴才房间看看,点心的纸袋子还在呢……” 高个子阿武别过脸道: “奴才是去见了自己的远房亲戚,耽误了工夫,二小姐说怎么办吧,奴才认罚。” 纪冉冉展露一个和煦的笑容,“你们别多想,我只是随口问问,刚才阿文不是说了嘛,我很好相处的!” “那是那是。”阿文赔笑,阿武的面色也缓和了些。 试探的第三步,放长线钓大鱼。 “啊呀!” 纪冉冉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惊叫一声,“瞧我这记性!差点把父亲交代的事都给忘了!” 她说着拿出一个小竹筒递给绘雪,“这是父亲写给将军的密函,他今日走得匆忙忘了带上,你快拿到库房去,这可是重要的机密,一定要收仔细了啊!” 绘雪应声去了,那两个小厮都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顾思漫突然推门进来,“纪冉冉,本公子来探病了。” 纪冉冉翻了个白眼,纪府的人是怎么回事?之前谄媚地伺候沈行川,她还可以理解为畏惧淫威,可现在怎么沦落到,连顾思漫这种货色都能随意出入她的房间了呢? 第27章 大奸臣向她道歉 “去,不去。去,不去。” 顾思漫已经走了有一会了,纪冉冉蹲在地上,手中捏着院子里揪来的牡丹花,柔嫩的花瓣被她逐一撕掉,口中还念念有词。 牡丹花一共有十四瓣,她的选项停留在了“不去”上。 纪冉冉扔下花梗,又拿起了新的一朵。 “二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绘雪不忍再看辣手摧花,犹豫着开口。 什么老土的台词!纪冉冉没好气道:“讲!” 绘雪将她扔掉的花梗收到一边,“二小姐,您若是真的不想去,又何必一直在这里跟花较劲呢?” 纪冉冉叹了口气,“可是我数了十支了,都是不去,这是老天在劝我及时止损啊!” “可是您真的能放得下么?” 绘雪同情地看着她,将一朵只剩了一片花瓣的牡丹花塞到她手里。 “若是非要走这个流程才能安心,奴婢帮您准备好了。” 纪冉冉捂脸,将那干巴巴的花枝丢在地上。 “他都那样对我了,我再上赶着去看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绘雪无情地拆穿:“难道之前在王爷面前,二小姐曾经有过面子吗?” “……” 话糙理不糙,纪冉冉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走!” 行风看到纪冉冉出现在王府门口时,感动到几乎落泪,就差没给这位姑奶奶跪下了。 “王爷之前那是耍小孩子脾气,纪小姐大人有大量,看在他缠绵病榻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纪冉冉眼皮直抽抽,你家王爷都二十六了,还小孩子? 她压下想吐槽的冲动,低声问: “皇叔真的病得那般严重?” 行风被她带动气氛,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嗓子,抹了下眼角道: “身子烫得跟火炉似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今夜,奴才实在是……” 见他都要哭出来了,纪冉冉心头直突突,难道沈行川真的快死了? 慌张的感觉自心口蔓延,纪冉冉咬着牙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不是大奸臣么?就算死也应该到故事的结局死在天下人面前,怎么可以这么悄无声息的就在王府没了呢? 行风的脚步猛地停住,一指两米开外的那扇门。 “那是王爷的寝殿,纪小姐自己进去吧……” 纪冉冉目送他沉痛地离开,脚底像是粘了浆糊似的抬不起来,她害怕推门进去,看到的是沈行川了无生气的脸。 就这样定定的在门口站了一盏茶的时间,那扇门竟自己由内而外打开了,沈行川一身整洁的白色常服站在那里,墨发披散在肩头,看着她皱眉道: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行、风。”纪冉冉在心中诅咒了千万遍。 行风躲在树后面,眼看着纪小姐跟着王爷进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罪过啊罪过,奴才其实没骗人,王爷虽然身子好了,心病可还在呢……” 木门在身后阖上,挡住了外面晴朗的阳光,屋子里陷入半明半暗的阴影中。 两人相隔一米的距离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僵持着。 虽然不说话,但纪冉冉能感觉到,沈行川周遭的空气慢慢凝结成冰。 在寒流波及到自己的前一秒,她用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眼泪立刻汹涌而出。 沈行川的寒冰突然停止蔓延,碎裂成了细小的冰碴子。 小狐狸竟然伤心哭了。 一个时辰前,陈太傅曾秘密来探望过他。几日未上朝,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按捺不住开始搞小动作,他让太傅先冷眼旁观。 他长年习武,病情来得快去的也快,但太傅却敏锐地指出,他得的是心病。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一味地沉溺过去只会让人蒙蔽了双眼,忘记珍惜眼前垂手可得的幸福。” 太傅临走前,轻飘飘地留下了这句话。 沈行川的理智已经回来,他虽然不能给纪冉冉幸福,但也不代表他不能对她好,照顾她的安全。 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他该勇敢地选择面对。 是以纪冉冉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最终还是怕她转身离开的恐惧战胜了矜持,他主动打开了那扇门。 但小狐狸哭了,他实在不知该何如是好。 沈行川不善言辞,但他更不懂女人心。 想抬手为她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小狐狸却像被烫到了似的,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行川的手僵在空中,半晌才无力地垂落,低声道: “对不起。” 纪冉冉的瞳孔慢慢放大,再放大,灰暗中逐渐绽放出亮晶晶的神采。 大奸臣向她道歉?她没听错吧? 纪冉冉斜着眼偷偷观望沈行川的表情,这男人面容依然冷峻,但颤抖的睫毛还是出卖了他心底的紧张。 她的视线下移,沈行川泛着珍珠光泽的腰带上,挂着一只小巧的香囊,上面那只熟悉的小狐狸在对她眯眼笑。 纪冉冉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边,强忍着要溢出唇齿的笑意,故作淡漠道: “皇叔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不要得寸进尺。” 冰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纪冉冉打了个寒颤,身子不由自主地滑向地面。 同一个动作做的次数多了,就会变成条件反射,纪冉冉跪在地上悲哀地想。 她哀怨地扯着沈行川的衣摆,“皇叔就不能对我好一点么?好歹我追了这么久,没有心动也有感动吧。” 沈行川嘴角上扬。 由奢入俭难,一但尝到了幸福的甜头,再想戒掉,就难上加难了。 他会珍惜这一刻幸福的感觉。 纪冉冉蹙起的两条眉毛还没放下,就见沈行川高大的身子蹲了下来,眼里是淡淡笑意。 “怎么对你好?这样吗?” 他的脸一点一点地凑过来,剑眉星目逐渐在眼前放大,近到失焦,近到纪冉冉能看清他幽深瞳孔里倒映的自己。 来了?真的来了! 纪冉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电视剧的情节都是这么演的,男女主角吵过一架后重修于好,强烈的爱意汹涌,两个人终于上演初吻的感人一幕。 只是以前拍戏都是借位,她还从未真正体验过初吻的感觉。 沈行川美色如斯,她也不亏,纪冉冉满意地想。 “呵。” 一声低沉的轻笑传入耳畔,“纪冉冉,你在等什么?” 第28章 老男人陷入爱情 纪冉冉猛然睁开眼,脸霎时红的像个苹果。 这男人竟然戏弄她?靠! 沈行川恶劣地笑着,继续逗她,“让本王猜猜……你脸这么红,该不会是以为本王要亲你吧?” “我才没有!” 原来小狐狸被戳穿心事喜欢用大嗓门来遮掩,沈行川了然地站起身。 “本王怎么会被你得手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纪冉冉不解,她又没有亲过他。 看她迷茫的眼神,沈行川就知道,小狐狸根本不记得上次在王府对他做过的事。 不知道也好,他淡淡地想。 手伸向还傻跪在地上的人,“走吧,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走!”纪冉冉眉开眼笑地蹦起来,挽着他的手臂就要出门。 “都不问带你去哪?” “跟皇叔在一起,去哪冉冉都开心!” “花言巧语。” “没办法,怪只能怪皇叔长得太英俊。” “……” 纪冉冉没想到,沈行川带她去的地方是射圃。 看着偌大的场地内奔驰的骏马和画着圆环的靶子,她忍不住雀跃起来。 原来古代的射击场是这样的!拍古装戏的时候,导演也会让人布置类似的场景,但跟现在呈现在她眼前的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第29章 他不是和你很般配? 沈凌昭不知是没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涌,还是自觉地选择了无视,岔开了话题对沈行川道: “好久没在射圃遇到皇叔了,机会难得,皇叔陪侄儿比试一番如何?” “不行!” 第31章 我思君处君思我 经过短暂的审讯,纪冉冉确定了阿文是奸细的身份,只是他背后的幕后之人问不出来,看来有机会,她得再好好问问顾思漫。 不过至少近期纪博文是暂时安全了,纪冉冉稍微松了一口气,命绘雪将阿文关起来,找人好好看守。 事情了结,行风的使用权也就到期了。 纪冉冉刚想放他回去,随即想起刚才向沈行川借人的时候,他痛快地就答应了,连为什么都没问。 于情于理,她都应当表示下感激。 此时已是深夜,她再去璟王府自然不方便,纪冉冉想了想,从书案上抽出一张纸,拿起毛笔简单划拉了一番,又将纸叠好递给行风。 “把这个交给皇叔,他若是问你什么,如实回答便是。” 行风回到王府,发现陈太傅正在王爷书房。 沈行川和太傅的交情一向是避着人的,太傅在朝中声望颇高,若是明面上和沈行川这个奸臣交好,自然会有很多人不乐意。 因此在朝堂上,这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甚至有时候,太傅还会对沈行川恶语相向。 但实际上,沈行川做皇子时,功课都是太傅一手教出来的,这两个人不仅是忘年之交,更有师徒之情。 行风安分地守在门口等。 书房内,陈太傅坐在椅子上,容色有些焦急: “王爷的生辰将至,太子虽然沉寂了一阵,可难保背地里没在谋划什么事情,四王爷又刚回到帝京,那孩子你是知道的,表面笑面虎,实则心机根本不在太子之下。” 沈行川倚着软垫坐得悠闲,他刚刚洗漱完,身上带着些慵懒的味道,淡然道: “太傅想说什么?” 陈太傅无奈,直接了当道: “之前的计划,是借着外面对王爷和纪二小姐的传言,在王爷的生辰宴上将纪二小姐推到风口浪尖,趁此探一探那些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可是眼看着日子快到了,王爷还是按兵不动,老臣实在担心。” 沈行川习惯性地去摸拇指上的玉扳指,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扳指已经被他送给小狐狸了。 他微怔了片刻道: “本王改主意了,生辰宴照常举行,但纪二小姐那一环就免了。” 陈太傅抬头看着他,眼中的忧虑更甚。 “王爷要临时改变计划,咱们之前设的局就都白费了,如今再布新的局已然来不及,这等于是把王爷摆在了明面上,老臣还望王爷三思!” 沈行川没说话,陈太傅心沉了下去,艰难开口: “王爷改变主意,难道是为了纪二小姐?” 沈行川依然沉默。 陈太傅见他这样大概也明白了,猛然站起身道: “王爷一向深明大义,不该为一个女子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王爷有没有想过,那些人沉不住气,可能会真的闹起来!” 沈行川忽然轻笑一声,缓缓道: “本王想过,但那又如何呢?” 陈太傅闻言,满腔的怒气忽然泄了,颓然坐回椅子上。 是啊,对沈行川来说,那又如何呢? 如今的他权势滔天,锋芒毕露,早已不是当年围在自己身边问问题的小皇子了。 沈行川一直在变强大,是他自己因为年老而变得畏畏缩缩。 即便那些人搅了他的局,甚至当场发动兵变,以沈行川的能力,也可以轻松压下来。 陈太傅看着沈行川云淡风轻的脸,心想,或许他根本就在纵容着那一刻的发生,帝京的皇族真的兵刃相见,他反而可以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坐收渔翁之利。 “王爷既已决定,老臣也不再多言,先行告退了。” 陈太傅弓着身子起身离开,佝偻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单薄。 脚步踏出房门那一刻,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带着温和的叹息: “老师慢走。” 陈太傅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回头。 行风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王爷和太傅明显谈的不愉快,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有事就说,怎么都喜欢站在门口?” 王爷不悦的嗓音传来,行风咽了口吐沫,低着头走了进去。 “这是纪二小姐给王爷的信。” 信? 沈行川抬眸,接过那张单薄的红笺纸。 他不禁想起初春之时,纪冉冉用情书向她表白的情景,嘴角微微上扬。 早就猜到那封情书娟秀的字不是小狐狸写的,他展开这封信,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狗爬似的字毁了薛涛笺的秀丽,他却自动忽视,看得心满意足。 只因那张纸上乱字排成的两句诗—— 第32章 婚外情 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句口头禅出自何人之口。 真是冤家路窄! 纪冉冉不想理沈凌云,拉着纪嫣嫣就要走,却又被另一个声音点名叫住。 “哟,这不是纪家的二小姐么?” 纪冉冉终于回头,就见一个穿着薄透的纱衣的浓妆女子,千娇百媚地依偎在沈凌云怀中。 婚外情? 纪冉冉心中升起明确的厌恶,随即想起这是在古代,一夫一妻制还不存在,似乎也不能算是出轨。 “你认识本小姐?”纪冉冉拧着眉头问,这女子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脂粉香气,熏得她十分难受。 那女子娇笑道: “纪二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女子红鸢,您之前流连凝烟阁的时候,还曾经夸过我的妆容好看呢。” 纪冉冉真想把原主叫回来,问问她的审美是谁教出来的! 这红如猴屁股的腮红,飞到太阳穴的眼线,到底哪里好看了? 沈凌云沉醉地嗅着红鸢的头发,赞叹道: “你哪里只是妆容好看,在本王心中,你就是仙女下凡,特别是……” 他视线猥琐地落在红鸢锁骨下的波涛汹涌。 红鸢捂着嘴羞涩地笑,“讨厌啦,这可是西街上,王爷这样说,红鸢以后还怎么做人。” 纪冉冉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吐出来,这两位是专程合起伙来恶心她的吗? 凝烟阁有两种女子,一种只卖笑,就像顾思漫熟识的那位,仅限于为客人唱唱曲,跳个舞。 而另一种,显然就是红鸢这种,只要客人有钱,要什么都可以满足,像这样被带着出来也是常有的。 沈凌云还真是不挑。 似是才发现还有别人的存在,沈凌云将视线移到纪冉冉姐妹身上,傲慢地看着她们。 “听说纪二小姐在自己家中找了男宠,看来凝烟阁的小倌再加上皇叔,都不足以满足纪二小姐啊。” 他这话说得十分难听,女子最怕被说这种闲话,尤其这是古代,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这辈子也别想嫁人。 但纪冉冉无所谓,原主本来就声名狼藉,她这个冒牌货又是个现代人的脑袋,哪里会在乎这种无聊的攻击。 她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也不在乎。 纪嫣嫣见纪冉冉没反应,还以为她被沈凌云气到说不出来话,秀眉一紧,指着沈凌云骂道: “三王爷说话如此没下限,不怕丢了皇家的脸面么?” “本王有什么可丢脸的,丢脸的应该是她这种浪荡的女人。” 沈凌云无耻地反驳。 纪嫣嫣气结,怒道: “三王爷在街上公然和青楼女子举止亲密,就不怕被王妃知道?臣女记得,王妃可是不允许三王爷纳妾的!” 纪家姐妹虽然和三王妃林沁雪的关系不怎么样,但纪嫣嫣是长期在贵女圈子的,这些家长里短的八卦是女子之间最喜欢聊的话题。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事情发生了,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传遍整个帝京。 沈凌云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恶狠狠道: “本王的事轮不到你管!” 他最讨厌别人提起这件事情,一说到林沁雪不允许他纳妾,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沈凌云惧内,他可是堂堂的皇子!怎么受得了这种羞辱。 而且若不是林沁雪不让妾室进门,他又何必去凝烟阁鬼混,让红鸢这种货色陪在自己身边! 沈凌云再不济,也是受过皇家正统教育的,眼光怎么可能差到真的看上红鸢。不过因为是那些正经的女子没人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也就只有红鸢这样图财的,才会对他承欢献媚。 纪冉冉看够了戏,终于懒懒地开口: “我倒是觉得,三王爷无可厚非。春日正当头,若不顺应天性而为,岂不白白浪费了三王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气质。” 纪嫣嫣这个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正直严谨,说出口的话毫无攻击力。 纪嫣嫣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显然是在偷笑。 令人意外的是,沈凌云竟然配合地点点头,“没想到今日,你说的话倒还算中听。” 纪冉冉惊呆。 沈凌云的智商低到了她难以想象的地步,竟然只听了后半句,丝毫没意识到这是在嘲讽他是禽兽? 看来以后要骂他,还是得直截了当一些。 纪冉冉无语地败下阵来。 沈凌云因为自认被纪冉冉夸了一句,难得的心情大好,连带着看她的脸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可恶。 纪冉冉虽然名声差了些,长得属实是漂亮,身段姣好面容精致,红鸢跟她一比,简直俗烂不堪入目。 沈凌云恨恨地想,这样一个尤物竟然死心塌地的喜欢沈行川,那个老狐狸到底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凭什么自己没有这样的待遇! 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浮现在他并不聪明的脑子里。 纪冉冉他是不用肖想的,可是纪嫣嫣不一样啊! 丞相家的庶女,他若是铁了心要娶进门做小妾,林沁雪也说不出个不字来!毕竟丞相家的地位可不比大将军低。 最重要的是,纪嫣嫣也长得花容月貌,又清雅又高贵,他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若是跟这样的女子生下皇长孙,父皇和母后估计要开心的眉毛都飞起来,到时候赏赐还不是流水般地送进自己的三王府。 沈凌云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绝顶。 事不宜迟,他现在就得去见太子,让太子帮他搞定这件事! 第33章 二小姐变得不一样了 兮夜进门时,沈凌周刚看完亲信递来的折子。 那人说因为上次清宁观发生的事,一些本来支持他的地方官开始瞻前顾后,担心他太子的地位动摇。 再加上四王爷回帝京,对那些地方官关怀备至,他们竟然隐隐有要当墙头草的趋势。 “混账!” 沈凌周狠狠将那本折子摔在桌子上,低声咒骂。 他讨厌沈行川,但他也同样讨厌沈凌昭。 这个四弟虽然没什么靠山,整天笑眯眯地装作和谁都很熟的样子,但他知道沈凌昭可一点都不蠢。 会咬人的狗不叫,真被他逮住了机会,必定会狠狠地咬上一口,甚至直接将他拉下台。 兮夜见他恼怒的样子不敢多言,小声问道: “三王爷在门外等,太子可要见他?” “不见!” “是,奴才去打发他走。” 兮夜刚转身,又被沈凌周叫住。 “算了,让他进来吧。” 他很烦沈凌云这头猪,但猪再蠢也是堂堂正正的三皇子,自己若是疏远过头了,让他被四弟拉拢过去,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沈凌周努力调整了下呼吸,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和蔼可亲一点。 “大哥!” 沈凌云进门便叫人。 沈凌周不悦地皱眉。 沈凌云明白过来,讪笑道:“太子,臣弟有事求你帮忙。” “何事?” “臣弟看上一个女子,想纳她为妾。” 沈凌周一口气差点堵死在胸腔。 自己在这里忧虑前途大计,他居然拿这种鸡毛蒜皮的破事专程找上门? 他尽量平静地问:“看上谁了?” “丞相家的大小姐,纪嫣嫣。” 沈凌云说完才意识到,这纪嫣嫣曾经与太子也有过短暂的纠葛,不免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沈凌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虽然自己和纪家的婚事作罢了,但沈凌云是他的人,纪嫣嫣若是嫁到三王府,就等于纪家转了一圈,还是他的人。 那么他和纪相的关系也会有所缓和。 沈凌云这个提议,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但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沈凌云既然主动送上门,总得从他身上扒点什么才算对得起他。 “皇叔的生辰快到了,你打算送他什么?” 这句毫无关联的问话让沈凌云呆滞了好一会,才茫然答道: “还是如往年一样,让母后为我安排便是。” “可本宫今年不打算这么敷衍。” “那太子的意思是?” 沈凌周背对着他,眼底升腾起寒意: “你手下不是有个杀手组织么?本宫想借来一用。” “啊?太子要对付谁?” 沈凌云更加困惑,他的确有一个叫“苍鹰”的杀手组织,靠他背地里的生意养着,平时若有什么人得罪了他,苍鹰便会出动,为他修理那个不长眼睛的人。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你答应本宫,本宫便帮你纳纪嫣嫣为妾。” 沈凌周说完了才坐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皱眉道: “今日是谁伺候的?茶水凉透了也不知道换!” “太子息怒,奴才去换。” 兮夜立刻上前,端着茶壶退了出去。 重要的信息她已经得到了,得赶紧趁着太子不注意,将消息传递给王爷,至于纪嫣嫣和三王爷的事,她并没有什么兴趣。 第34章 扭转不了的结局 纪冉冉跟着阿武快步前往暗室。 心脏砰砰地跳着,她明明请大夫治好了阿文的伤,又派人盯着他防止他自尽,为什么她都这么小心了,人还是死了呢? 强烈的不安让她手脚发冷,踏进暗室的那道门,温暖的阳光被隔绝在室外,纪冉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暗室内除了角落里阿文了无生气的尸体,还站了另一个人。 颜沐恭谨地向她行了个礼: “二小姐,纪相听说家里出了人命,让臣过来看看。” 纪冉冉抬头看他。 颜沐穿着一身黛蓝色的常服,衣饰十分简洁,很符合他清贫的家世,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高贵儒雅的气质,却还是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因此颜沐每次来纪府,都会引起小丫鬟们的热切讨论。 他不知从哪变出一杯热茶,递给纪冉冉。 “暗室阴冷,二小姐暖暖身子。” 纪冉冉接过来喝了一口,不知是因为茶很暖,还是颜沐让人安心的淡然语调,她确实觉得平静了些。 “我去看看他怎么回事。” 纪冉冉刚要往阿文那边走,一只散发着松柏香的手臂拦住了她。 颜沐轻声道:“尸体晦气,二小姐还是别看了。” “让开!” 纪冉冉毫不客气地推开他,走到尸体旁边蹲了下去。 颜沐轻叹一声,没有再阻拦。 阿文死前的面容很平静,并不吓人。 他身上既没有被虐打的伤痕,也没有中毒产生的青紫,看起来就像只是安详地睡了一觉,便再没有醒过来。 阿武道:“奴才已经请大夫检查过,并无中毒的迹象。” 纪冉冉眉头紧锁,“看守他的人呢?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两个小厮被带到她面前,都是满脸不安的神色,跪下求饶: “奴才们是按照二小姐的吩咐,一直守在门口的,没看到任何人进来啊!” “你们当真是一刻不离地守着?” 纪冉冉冷声质问。 两个小厮对视了一眼,哭道: “早上确实是有一盏茶的时间,奴才们听到前院有动静,就过去看了一眼……但离开的时候特意将暗房的门上了锁,不可能有人进去!” 阿武补充道:“奴才赶来的时候,门锁的确是完好无损的。” 纪冉冉眯起眼睛,他们的样子不似作假,难道有人能隔着房门,就将里面的阿文给杀了? “前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厮回道:“没什么,就是几只野猫打碎了东西,奴才们看过就立刻回来守着了。” 只是野猫,连人影都没有,线索就这样断了。 颜沐忽然开口: “夏日炎热,即使是暗室也会有暑气,尸体这么放着不是事,还是先拉出去处理了吧。” “不许动尸体。” 纪冉冉断然拒绝,现在阿文的尸体就是唯一剩下的线索了,若是直接处理掉,她便没有任何再查的机会。 “绘雪,你去一趟清宁观,将白苏给我请过来。” 绘雪不解,但还是立刻领命去了。 纪冉冉又命阿武将阿文的尸体看管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抬头对颜沐道: “这边的事情交给我吧,麻烦颜公子先去回了父亲,就说我和姐姐平安,让他不必担心。” 颜沐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 “好,那臣先离开了,二小姐注意安全。” 送走颜沐,纪冉冉一直守在隔壁的偏殿等白苏,午膳也没心思用。 各种信息就像杂乱的线头纠缠在一起,越理越乱,看不出任何头绪。 纪冉冉有些害怕,不是因为阿文死了,而是整件事情她都被牵着鼻子走,书中交代的信息太少,想要找出真相,只能靠她自己。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以为有机会将事情扭转,却发现是白费力气,剧情兜兜转转,还是要绕回既定的结局吗? 若是纪博文注定要被陷害,沈行川是不是也注定要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没有那么盼望沈行川死了。 “恩人姐姐,你找我?” 白苏清脆的嗓音打断了纪冉冉的思绪,夕阳西下之前,绘雪终于带他回来了。 屏退了所有人,纪冉冉带着白苏进了暗室。 面对尸体,白苏倒是淡定的很,他长年跟着师父治病救人,什么样的惨状都经历过,尸体也不算什么。 纪冉冉小声问:“能不能解剖他的尸体,看看死因到底是什么?” 白苏眨了眨清亮的大眼睛,“恩人姐姐是说,让白苏做仵作?” 纪冉冉点点头。 白苏眼神中竟带上了几分兴奋,从药箱中掏出一排小刀道: “当然可以!白苏早就想试试了!” 纪冉冉无语,能成为神医的人,果然从小就不一样。 白苏凑近了阿文的尸体,习惯性地先探了探他的脉搏。 纪冉冉知道他要下刀,还是有些瘆得慌,别过头去不敢看。 白苏却忽然叫她,一脸失望地开口:“姐姐,用不着开刀了,白苏已经知道他的死因了。” “怎么死的?” 纪冉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大夫完全查看不出来的问题,白苏把个脉就解决了? 白苏见她似乎不信,撅起嘴巴不乐意道:“姐姐你自己过来闻,就知道了。” 纪冉冉有些迟疑地上前,凑到阿文的尸体边,还好他才死没多久,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白苏指着阿文的胸口,“姐姐你闻这里。” 纪冉冉仔细嗅了嗅,猛然睁大眼睛,“这里怎么会有花香,我从未闻到过这种香气。” 白苏骄傲地点点头,“没错,这是乌苏花的味道,白苏摸了这个人的脉搏,就觉得他应当是中了这种毒,再一闻,果不其然。” “可是若是中毒而死,为何大夫查验不出来呢?” “姐姐,你当这种毒像砒霜一样常见的么?这可是十分稀有的毒药!” 白苏背起手来,装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中了乌苏花毒的人会毫无痛苦地死去,身上也没有任何特征。我和师父游历多年,也就只见过一次,还是在西楚国的边境上,寻常的大夫怎么可能认得?” “你说,这是西楚国的毒药?” 纪冉冉慢慢开口。 “没错!这种毒药很是奇妙,不需要服用,只需让人闻上一盏茶的时间,就会不知不觉地死了。” 怪不得暗室的门上了锁,阿文也能中毒,下毒之人只需在窗外点上这种毒药,香气就会飘进房间,根本不需要接近阿文! 所以阿文是被同族的人灭口的! 纪冉冉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背后有一条毒蛇在暗中盯着自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 “白苏,你先留在纪府住几日,让你绘雪姐姐帮你收拾屋子,我得去见一个人。” 第35章 皇叔,我很饿 璟王府的老管家对纪冉冉突然出现已经习以为常,直接将人请了进去。 纪冉冉直奔书房。 沈行川正在用晚膳,见她脸色不好,放下筷子道: “几日不见,思念本王成疾了?” 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话说得像是陷入爱情的怨妇,抱怨对方几日都不来看自己。 沈行川暗暗后悔。 纪冉冉此时满脑子都是阿文的事,没心思想他这句话的深意,二话不说就直挺挺地跪在沈行川面前。 “冉冉有重要的事,求皇叔帮忙。” 沈行川愕然。 小狐狸滑跪是常有的事,但那都是撒娇耍赖,从来没见她这么严肃过。 他示意行风退下去,低声道: “发生什么了?” 纪冉冉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只好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皇叔能不能让我父亲不去战场?” “不去战场?你指的是和西楚的战事?” 大宣在筹备与西楚的战争,他自然知道,但是为什么? 纪冉冉点头,“嗯,我不想让父亲参加。” “这件事陛下已经定下来了,大将军是主将,纪相只是谋士,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营帐里,不会有危险的。” “我不是担心父亲会受伤……” “距离大军出征还有一段时间,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本王可以帮你准备。” 纪冉冉倔强地摇头,“什么也不要准备,我就是希望父亲不要去,只要能让他不参加,皇叔打断他的腿也行。” “……” 沈行川被她的言论震住了,他很想打开小狐狸的小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盯着纪冉冉,纪冉冉也用坚定的眼神凝视着他,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的架势。 可是眼神中还藏着让他心疼的哀求。 纪冉冉咬着下唇,急的快哭出来了,她想努力说服沈行川,又拿不出一个正常的理由。 “皇叔……” 她带着哭腔叫了一声。 沈行川身子一震。 他确实很想知道小狐狸为什么这么坚持,但她明显不愿多言的样子,他若是问了,恐怕会让小狐狸为难。 但沈行川是什么人?纪冉冉若是小狐狸,他就是千年老狐狸。 沈行川立刻联想到行风告诉他的,纪冉冉抓到西楚国奸细的事。 难道小狐狸无意中发现了纪相和西楚之间有什么猫腻,怕纪相在战场上闯出大祸,所以要提前扼杀这个可能? 沈行川心中震惊,纪相一身正气,看起来不像是通敌叛国之人啊,还是说他隐藏得太好,连自己都骗过了? “好,本王会想办法。” 沈行川镇定地开口,若真是他猜的那样,那于公于私,纪相都是断然不可以去战场的。 纪冉冉眼睛一亮,“皇叔真的会帮忙?” “本王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纪冉冉的心落回肚子里,她是很会调节自己情绪的人,事情解决了,自然就不再纠结。 她从地上爬起来,一个箭步就冲进沈行川怀里。 “皇叔对我最好了!” 沈行川抬手,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 纪冉冉闻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莫名觉得很有安全感。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最害怕的人,反而最能让她心安。 这一次,抱的时间有点久。 沈行川无奈地发现,现在小狐狸只要一靠近自己,他就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冲动。 虽然小狐狸只是微微靠着他的胸膛,但他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把娇小的她用力揉进自己怀里。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他只是决定要保护小狐狸,并不允许自己对她有别的想法。 沈行川不着痕迹地将人推开,故作冷漠道:“本王已经答应了,你还不回去?” “咕噜。” 纪冉冉的肚子响亮地发出一声抗议。 她委屈地看着一桌子的晚膳,可怜道: “皇叔,我很饿。” 沈行川没理她,自顾自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空碗里。 “不是说本王秀色可餐?你站在一旁看着本王就不饿了。” 靠!有必要记忆力这么好吗? 她中午就没吃饭,现在看着那块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差点眼冒金星。 纪冉冉的眼泪开始打转,“皇叔……” 沈行川嘴角上扬,心道一声做作,将那只碗推到她面前,“坐下吃吧。” 他话音刚落,纪冉冉已经从善如流,将那块红烧肉塞进嘴巴,还不忘自己狗腿的本职工作: “皇叔,你家的晚膳真好吃!” “丞相府的晚膳很差吗?” “跟皇叔家的是云泥之别!” “可是你上次还说松鹤楼的菜很好吃?” “哈哈……那是因为跟皇叔一起吃的嘛,所以重点不是菜,而是一起吃菜的人!” “要不要吃虾?” “皇叔,你想要我的命可以直说……我不想临死前还受罪。” “……” 饭毕,纪冉冉才想起,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她还没提。 “明日皇叔生辰,我可以早些过来帮忙吗?” 沈行川微怔了片刻才点头,“可以,若是本王到了时间没回来,你就不要再等,直接回丞相府。” “皇叔要去哪里?”纪冉冉疑惑地问。 生辰宴就在王府举行,沈行川为何要从别处回来呢? 沈行川没回答她的问题,话锋一转道:“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 纪冉冉只好作罢,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准备,确实不能回去太晚。 行风送她出王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纪冉冉隐隐有些不安,她怎么觉得,似乎有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呢? 行风回到书房,沈行川正拿着一把剑在擦拭,剑锋寒光闪烁。 他上前低声道: “王爷,明日去皇陵,奴才还是陪您一起吧。” “不必。”沈行川淡然拒绝。 “可是万一……” “明日要来的人不少,璟王府还需要你顾着。”沈行川双指划过剑锋,眸光微敛,“若是真的有万一,你就更不能离开王府半步。” “王爷只身涉险,奴才实在放心不下。” 沈行川收起剑,高大的身子挺拔如苍松。 “本王不会那么轻易死的,他们若想试试,尽管放马过来。” “是。”行风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孤单的身影。 却听王爷低沉的嗓音又开口: “记得,要护她的周全。” 第36章 狗腿子也有狗腿子 四月廿一,沈行川生辰。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气压低得让人胸闷,难以名状的情绪隐藏在层层乌云中。 沈行川的生辰宴定在酉正开始,但纪冉冉用过午膳便去了璟王府,本以为她会是第一个到的,却发现有人比她还早。 一个娃娃脸的清秀少年正在前院,绕着堆成小山的礼物啧啧称奇。 “这可是张云山大师的原画啊!一幅价值万金,谁送的?这么大手笔!” “这个也不错!南疆出产的五色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一块!” 行风站在一旁礼貌地微笑:“王爷吩咐过了,五王爷喜欢哪样礼物,可以直接带走。” “真的?” 少年两眼放光,娃娃脸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不愧是皇叔!就是大方,我管父皇要东西的时候,他从来就没痛快答应过!” 少年伸手抱住那块五色玉,才抬离地面一寸又放下,尴尬笑道:“可是本王好像拿不动。” 行风捂脸:“五王爷尽管挑便是,稍后奴才会命人用马车帮您运到五王府。” 少年展颜一笑。 “行风,还是你会办事,怪不得皇叔那么看重你!” 行风脸红了。 似乎不愿再和少年纠缠,行风见纪冉冉来了,像看到救星一样颠颠地跑过来:“纪二小姐到的真早,奴才去给您泡茶!” 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那少年挑眉,笑嘻嘻地走过来,对纪冉冉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爱慕皇叔的纪二小姐,姐姐好漂亮啊!” 纪冉冉无语,这人怎么见谁都夸! 她脑海中迅速闪现词条:五王爷沈凌清,宣德帝的第五子,也是最小的儿子。 她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原著中,沈凌清算得上是沈行川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最后沈行川被太子关进天牢要处死,沈凌清还为他求过情。 只可惜这个五王爷是条咸鱼,既没有权势又没有背景,什么忙也帮不上。 沈凌清伸开五指,在纪冉冉眼前晃了晃:“漂亮姐姐,你想什么呢?” 纪冉冉回神,微笑着打招呼:“五王爷好。” 沈凌清一撇嘴:“别这么见外嘛!你喜欢皇叔,我也是皇叔的好朋友,你叫我阿清就好!” 第37章 让人闻风丧胆的璟王 长时间的沉默。 行风见纪冉冉不说话,大抵也猜到她肯定听到了什么,一丝杀意在他眼中闪过。 “皇叔到底去哪了!” 纪冉冉又问了一遍。 行风看着她担忧的神色,杀意渐渐消散了,低声道:“王爷每年生辰都会去皇陵,祭拜去世的太妃。” 原来是去祭拜生母了。 纪冉冉知道了答案,却并没有安心,反而更加没底:“皇叔要是酉正没回来,会发生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行风低着头不去看她:“二小姐,王爷有命,若是酉正他还没回来,奴才就要送二小姐回丞相府。” 纪冉冉僵住,昨日沈行川也是这么说的,让自己不要等他。 碎片慢慢拼凑起来。 沈行川到现在迟迟未现身,太傅莫名现身王府,太子得意的笑容,行风避重就轻的回答。 纪冉冉心头一慌,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切加起来意味着什么。 “皇叔是不是有危险?” 她压着嗓子问。 院子里忽然传来动静,纪冉冉向窗外望去,就见一排侍女端着盘子走向前院,酒菜的香气飘散过来。 夜幕降临,酉正已至。 行风面色一凛:“奴才送二小姐回府。” “我不走!” 纪冉冉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冲动,没有理由的,她就是想等那个人回来。 沈行川不能有事,至少现在还不能,纪博文还需要他出手相救,自己也——并不希望他死。 纪冉冉凝视着他:“皇叔若是不回来,我绝不离开璟王府半步!” 行风无奈,王爷的命令他不能违抗,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将人打晕了送回去,就听前院的侍卫高声报:“璟王驾到!” 纪冉冉和行风对视一眼,同时冲向前院。 夜色浓重如墨。 无边的黑暗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从乌骓马上下来,手里提着什么东西,一步一步迈进王府。 似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肃杀之气,一时间,院子里寂静无声。 屋顶上传来一声乌鸦的哀鸣。 沈行川在门口站定了身子,院内烛光下,他玄色的锦袍上沾满了鲜血,不知属于他自己还是别人。 浓重的血腥味散开,直冲口鼻。 沈行川冷冷扫视了众人一眼,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势,宛若地狱归来的五尊阎罗。 纪冉冉心跳骤停。 她终于看清了,沈行川手中所提的,是一个人的头颅。 这就是真正的璟王吗? 心狠手辣,让人闻风丧胆的璟王。 沈行川一松手,那颗头颅沿着地面滚落,溅起一路的血污,正好停在沈凌云脚边。 沈凌云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张大了嘴呆立不动。 那颗头来自他的杀手组织,“苍鹰”的头目。 他身后的太子身子一晃,差点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苍鹰”四十八人,尽数被他派去暗杀沈行川,此刻沈行川提着头目的首级归来,说明那四十八人无一幸免,都死于他的剑下。 以一人之躯斩杀四十八人,这是什么样的战斗力! 沈凌周抑制不住地全身发抖,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控制,恐惧与后怕包围了他,让他几乎要当场呕出来。 沈行川看了一眼院子里摆放好的酒菜,冷笑一声。 “不是要给本王庆贺生辰吗?诸位还在等什么,动筷吧。” 没人敢动。 沈行川沉默了须臾,声音陡然拔高:“本王叫你们动筷!都站着不动,是嫌璟王府的吃食不够格吗?” 几个平日里和沈行川交好的大臣交换了下眼神,率先坐下,手指哆嗦着拿起筷子。 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 他们也跟着纷纷入座,只是都只将菜夹到面前的盘子里,毫无要送入口中的意思。 血淋淋的人头就在不远处的地上,谁能吃得下? 沈行川走近了些,脚步停在沈凌云身边,声音凉薄:“三侄儿送的大礼,本王很喜欢。” 沈凌云猛地抬头看向他。 “皇叔,我没有,不是我……”他眼底闪过深深的恐惧,想说出太子的名字又不敢,肩膀一塌,颓丧地垂下头。 沈凌周咬着牙,身子未动。 “太子为何不坐?”沈行川问。 行风反应极快,上前拉住沈凌周的胳膊,直接将人“请”到座位,压着他的肩膀坐下来。 沈行川直直看他,轻声道:“本王的生辰,太子不打算敬本王一杯酒吗?” 沈凌周呆坐着。 兮夜在后面推他,将琉璃酒盏递到他手中,低声道:“殿下,众人面前,您可不能失了分寸。” 沈凌周这才反应过来,抬起视线对上沈行川的脸,却只敢盯着他的鼻尖:“侄儿祝愿皇叔日月长明,福寿绵长。” 他声音都在发抖,短短一句话间,一杯酒洒出来一半。 “太子赤诚之心,本王感动。” 沈行川缓缓说完这句,直接越过众人走向后院,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在场的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依然毫无吃饭的心情,稍微坐了一会,便纷纷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 半个时辰后。 沈行川换了身衣裳出来,原本挤满人的前院已经空旷一片,只剩下纪冉冉还呆呆地站着。 他微微皱眉:“人都散了,你怎么还不走?” 纪冉冉仰头望向他杀气未散的眼睛:“可是皇叔还没过生辰。” “过生辰?”沈行川向前几步,身子几乎逼近到她面前,“本王刚刚杀了四十八人,你不怕?” 纪冉冉身子抖了一下。 她想往后退,但努力忍住了。 沈行川一袭白衣,早已洗净了手上的血污,纪冉冉却觉得那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挥之不去。 浓重的气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定了定心神,倔强地凝视着那双暴雨尚未平息的墨眸。 “我害怕,但我更怕的是再也见不到皇叔。” 第38章 冉冉,你的脸好红 碧落湖。 沈行川看着面前那一池的星星点点勾起唇角。 无数朵纸折的花灯漂浮在湖岸边,里面的蜡烛随着微风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像极了他有些不受控制的心跳。 “好看吧?皇叔。”纪冉冉一脸得意地问。 “你折的?”沈行川挑眉。 “买的。” 纪冉冉毫不避讳的承认,见沈行川脸色微变,忙讪笑着补充:“亲手折和亲手买,不就是一字之差吗,皇叔何必那么计较。” “强词夺理。” 他就知道,小狐狸不可能这么心灵手巧。 不过确实很好看。 纪冉冉晃晃他的衣袖:“皇叔,你快许愿啊。” “许愿?”沈行川不解。 纪冉冉认真道:“虽然没有蛋糕,花灯上的蜡烛也可以勉强代替一下,生辰当日许愿是最灵的,不能浪费机会!” “你这都是哪听来的歪理邪说?本王没有愿望。” 纪冉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没有愿望?是人都有愿望的啊,有愿望才会有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活下去的动力吗?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奇怪的仪式,沈行川还是依照纪冉冉说的,双手合十道:“那本王希望……” 一只小手猛地伸过来捂住他的嘴。 纪冉冉双眼闪烁着惊恐的光:“皇叔!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要在心里许。” “……” 沈行川刚要默念,纪冉冉又定了新的规矩:“皇叔闭上眼睛。” 他深深看了纪冉冉一眼,阖上了眼睛—— 希望大宣国泰民安,希望小狐狸永远都像现在一样,单纯快乐,生机盎然。 再睁开眼睛时,小狐狸的小手摊开在他面前,掌心静静躺着一枚泛着银光的小圆圈。 沈行川挑眉:“这是本王送你扳指的回礼?” 他伸手拿起那枚银环,就往自己的拇指上套。 套不进去。 纪冉冉急了:“这不是扳指,不能戴在拇指上。” 沈行川茫然地看着她将那银环夺过去,拉起他的左手一下子就套在中指上。 “这叫同心环,我也有一个的。” 纪冉冉晃了晃自己的左手,中指上也有一个同样花纹的银环,只是尺寸小了些。 “这也是买的?”沈行川试探着问。 纪冉冉没好气道:“是我自己做的!” 沈行川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抬手对着月光,盯着那枚银环仔细看。 同心环? 这个名字他很喜欢。 小狐狸的礼物也这么别出心裁。 两人并肩坐在湖边,夜空中,乌云散尽,繁星闪烁。 “皇叔。”纪冉冉轻声唤他。 第39章 你当我家开客栈的吗 第二日,天朗气清。 绘雪进门的时候,纪冉冉正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房顶,嘴角淌着一道口水。 绘雪吓了一跳:“二小姐,你怎么了!” 昨日二小姐跟王爷去碧落湖没带她,回来的时候,二小姐的脸红的跟柿子似的。 更诡异的是,绘雪夜里值班的时候,还一直听到二小姐嘴里发出“嘿嘿嘿”的傻笑声。 不会是被王爷昨日的杀气给吓傻了吧?绘雪想。 璟王确实太可怕了! 绘雪同情地看着纪冉冉,可怜的二小姐,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这么个杀人狂魔。 “嘿嘿嘿!” 纪冉冉突然又笑了一声。 绘雪一哆嗦,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说正事:“二小姐,五王爷来纪府了,正在院里等您呢!” 纪冉冉的笑容消失了。 那个狗腿子来她家干嘛? 她拉起被子蒙上自己的头:“不见!就说我病了!” 绘雪刚要去回,门外就响起了沈凌清清亮的声音:“漂亮姐姐,我来找你玩了!快开门啊!” 纪冉冉装死。 沈凌清见屋里没动静,又喊道:“姐姐,怎么不说话,你生病了?” 对!所以你快滚吧! “姐姐!”沈凌清惊呼,“你坚持住,阿清这就去找皇叔来探病!” 砰地一声,门打开了。 纪冉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五王爷到底有什么事?” 沈凌清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阿清。” “……阿清。”纪冉冉艰难开口。 沈凌清立刻笑得阳光灿烂:“姐姐,他们都不陪我玩!我听说姐姐是全帝京最会玩的女子,你带我去青楼长见识吧!” 纪冉冉被他吵得头疼:“我早就改邪归正不去青楼了!” 沈凌清黯然道:“太可惜了。” 但他的黯淡还没持续三秒,又扬起脸兴奋道:“那咱们一起去看望皇叔吧!昨日皇叔心情不好,我都没跟他打上招呼。” “我不去!” 纪冉冉心中在咆哮。 她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自己昨日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去亲沈行川的! 昨晚的夜色让暧昧变得合理,但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只要想起那唇瓣相接的一幕,她的心跳就会立刻飚到顶峰! 她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再去面对那个男人。 “姐姐。”沈凌清疑惑地看着她,“你的脸好红啊。” 纪冉冉正想着该怎么赶他走,阿武突然敲门进来。 他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二小姐,纪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还跟来一群小厮,恐怕来者不善!” 纪冉冉嘴角一抽。 敢来丞相府门口示威的,恐怕不是什么小人物。 “姐姐别怕!”沈凌清挺起胸膛道,“阿清会保护姐姐的!” 阿武打量了一眼他排骨般的身板,沉痛道:“二小姐,奴才其实会一点功夫。” 纪冉冉捏着眉心:“走吧,先过去看看。” 一行人如临大敌地朝大门口缓缓移过去。 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纪府门口,几个冷着脸、手里拿着棍子的小厮围在旁边,车内传出沉重的闷响。 影视剧中黑社会火拼的桥段飞快地在纪冉冉脑海闪过。 “砰”的一声,一只巨大的箱子从马车内飞出来,轰然落地。 几个人也跟着身体绷紧。 随即,一双雪白的云纹皂靴轻轻踏在箱子上,人未见,折扇先伸了出来。 顾思漫笑眯眯地掀开车帘,见围着自己的一群人神情肃穆,先是一愣,继而得意地笑道:“虽说本公子难得来纪府,你们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多不好意思。” “顾、思、漫!” 纪冉冉恨不得用牙齿将他的名字撕碎。 顾思漫故作惊讶道:“干嘛这么认真念本公子的名字?我会害羞的!” 纪冉冉差点背过气:“你没事带这么多人到我家来干什么!” 顾思漫示意小厮用棍子将箱子抬起,理所当然道:“看我带这么多行李也知道,当然是来借住啊。” 纪冉冉沉默了三秒,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顾思漫,你当我家开客栈的吗!” 顾思漫立刻换上了一副可怜的表情:“这不是没地方去了,才来投奔你的么。” 第40章 修罗场 纪府前厅。 纪博文对意料之外的来客有些疑惑,但还是按规矩起身,想将主位让给沈凌清坐。 沈凌清客气地推辞,开开心心地坐到了纪博文身边。 接下来,纪嫣嫣、纪冉冉和顾思漫也依次入座。 顾思漫先开口道:“思漫这几日打扰贵府,希望纪相多多包涵。” 纪博文疑惑地看向纪冉冉。 纪冉冉不想解释太多,敷衍道:“他被他父亲赶出来了,没地方去就来咱们家借住几日。” 纪博文摸着胡子笑道:“御史大夫脾气是差了些,顾公子且安心住下,本相明日劝劝他。” “那就多谢纪相。”顾思漫露出一个十分礼貌的微笑。 他本就生得面如冠玉,装模作样起来书卷气极浓,俨然一个风度翩翩的富贵公子哥,纪博文忍不住生出几分喜爱之情。 御史大夫家跟丞相府,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这样温文尔雅的小公子若是能和大女儿结缘,他就可以放心地安度晚年了。 纪博文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问顾思漫道:“顾公子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思漫今年二十有一,尚未得哪家小姐垂爱,实在惭愧。”顾思漫挑眉,笑嘻嘻地看了一眼纪冉冉。 纪冉冉白他一眼。 纪博文轻咳一声:“巧了,本相的长女嫣嫣今年十九,也还未婚配。” “父亲……” 纪嫣嫣面色一红,撒娇地唤他。 纪博文慈爱地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 一直没出声的沈凌清突然开口:“其实,本王也还未婚配。” “五王爷年纪还小,何须着急?”纪博文疑惑道。 沈凌清立刻将身子坐得笔挺,不服气道:“本王已经十六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一桌人都意外地看着他。 沈凌清长了一张娃娃脸,他若不说,他们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纪博文没多想,注意力又回到顾思漫身上:“顾公子既然还未婚配,倒不如和小女多认识一下。” 砰!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接着是帮忙传菜的绘雪惊愕的声音:“璟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纪冉冉心率飙升。 房门应声而开,沈行川沉着一张脸,周身散发着结冰的寒气,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他很生气,非常生气。 刚才收到沈凌清的密报,说小狐狸引狼入室,让顾思漫住进了自己家里,他扔下折子就赶了过来。 谁知才到了前厅门口,就听见纪博文最后那句撮合顾思漫和女儿的话,怒意正在心头,他甚至没去想,纪博文其实有两个女儿。 比得不到更可怕的,是拥有过了又失去。 之前他或许还没有这般在意,但在昨夜品尝过纪冉冉柔软的唇瓣后,占有欲已经达到巅峰。 沈行川冰凉的眼神扫过餐桌边的人。 小狐狸脸色发红,正在傻笑。 这是准备要金屋藏娇了,所以笑得这般开心? 他眼底的阴霾更甚。 纪博文倒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毕竟在朝堂上,沈行川也难得有脸色好的时候。 他起身让出主位:“王爷既然来了,不如坐下一同用晚膳?” 沈行川淡淡瞥了他一眼,身子没动,视线停留在纪冉冉和顾思漫中间那一块狭窄的空白区域。 小狐狸离他这么近干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本王要坐在这。” 没等纪博文反应过来,绘雪已经搬了一把椅子塞到中间,还利落地添上一副碗筷。 纪博文这才恍然。 以璟王和小二的关系,想要坐在一起也是应该的,是他考虑不周唐突了。 沈行川高大的身子坐下去,那块空白就从狭窄变成了逼仄。 顾思漫很识相,立刻挪开自己的椅子,和他隔开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沈行川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纪冉冉浑身发烫,这男人一靠近她,她就想起昨夜暧昧的话语和炙热的呼吸,越想越觉得后悔。 她怎么敢的啊! 沈行川见小狐狸低着头,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刚好看了些的表情瞬间又冷了下去。 因为没挨着那个小白脸,就心情不好了么? 他冷哼一身。 房间里被强大的气场充斥,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原本和谐的谈话中止,一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沈凌清浑然不觉,开心道:“皇叔也来蹭饭啊?看来璟王府的饭菜也不怎么好吃。” “的确很一般。”沈行川竟然点头。 纪博文的老脸立刻笑成一朵黄花:“王爷不嫌弃的话,可以经常来敝府用膳。” 来什么来! 纪冉冉在心中尖叫。 再来几次,她就需要叫救护车了! 她干笑着制止:“父亲说笑了,皇叔他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经常来咱们家吃饭。” 咔嚓。 沈行川手中的杯子突然碎了,茶水洒了一桌子。 咱们家?所以顾思漫甚至沈凌清她都来者不拒,只有自己是那个外人? 纪冉冉身子一抖,狗腿地随便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皇叔不想喝茶就多吃菜!你喜欢吃的!” 沈行川垂眸,看了一眼碗里那一片青翠,缓缓道:“本王从不吃青椒。” 纪冉冉笑容僵在脸上,默默将那快青椒夹回自己碗里。 青椒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青椒,明明很有营养价值! 沈凌清惊奇道:“姐姐怎么会不知道皇叔的喜好?” 我谢谢你! 纪冉冉很想帮他把嘴缝上。 她为什么要知道沈行川的喜好?又不是在追星! 谁知道沈行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竟也认真地看着她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本王的喜好呢?不是心悦本王么?” 靠!这男人怎么回事! 为什么又阴阳怪气的?难道是因为昨夜被自己亲了,现在觉得后悔了,要来报仇? 纪冉冉没好气道:“因为皇叔还没有娶我!我没机会学习!” 沈行川的表情高深莫测。 纪冉冉不想再忍受这张餐桌上诡异的气氛,找个借口准备开溜:“那个,我好困啊,先去睡了,大家慢慢吃!” 她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这样你能睡得着?”身后的男人悠悠开口。 纪冉冉停下脚步,一脸迷茫。 什么意思? 沈行川缓缓道:“不是得找个人暖床么?” 第41章 皇叔要给我暖床吗 “啊?” 纪冉冉慢慢回过头,惊悚地看着他:“皇叔要给我暖床吗?” 啪! 沈行川手里的筷子也折断了。 纪冉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疯话,不等他发飙,撒丫子就往后院跑。 身后传来一片混乱的声音。 “殿下,使不得啊!” “皇叔,姐姐那是因爱成痴,你就理解一下吧。” 纪冉冉一路跑回自己屋子里,见身后没人跟着,这才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还好她跑得快,小命差点都没了! 她悔不当初,美色误人啊!大奸臣不会是准备杀了她灭口吧?看来她得找个地方避一避,离这个疯批远远的! 纪冉冉说到做到,第二日就带着绘雪和白苏去了清宁观,一住就是半个月。 半月后,已是盛夏。 端阳宫的铜鉴置了大块的冰,散出丝丝凉意,沈行川身形挺拔,静静听着太子亲信的大臣指控他所谓的罪行。 这些时日来,这是朝堂上每日都会发生的场景。 大臣终于义正词严地说完,抬头对宣德帝道:“请陛下依照规矩查办璟王!” 宣德帝昏昏欲睡,习惯性地开口:“皇弟,你可有话要说?” 他自己也知道,就算查办,能查出问题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沈行川太狡猾,这帮大臣又太没用。 果然,沈行川眼皮都没抬,淡然道:“臣弟无话可说,究竟有没有对账目做手脚,陛下派人一查便知,又何须来问我。” 这是什么态度! 宣德帝本就因为暑热胸闷,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更是不悦,皱眉道:“太傅,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务必水查得落石出。” 陈太傅向前一步道:“是,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若有人私自改动账目,绝不放过!” 沈行川嗤笑一声。 陈太傅对他怒目而视:“事关国库的要事,王爷觉得很好笑?” 沈行川道:“本王只是觉得自己被这般看重,很有意思。”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显然是太傅与璟王不和,而他们越不和,有的人自然越开心。 其中就包括沈凌周。 沈行川生辰当日被刺杀的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因为“苍鹰”归属于沈凌云,大臣们并没有怀疑到太子身上。 沈凌周借着这个机会,一门心思扑到收买人心上,还自掏腰包修建了多条河道,之前丢掉的声望又有回涨之势。 他学聪明了,不与沈行川发生冲突,只是让亲近的大臣没事找事,日日跳出来骚扰他一番。 沈行川自然照单全收,反正无关痛痒,他也不介意看看太子到底想干什么。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西楚国。 西楚国最近在边境频频骚扰,意欲挑起战争,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令他担忧。 沈行川眯起眼睛,看向一直紧握着拳头的四王。 果然,沈凌昭也如他所料,上前跪下道:“父皇,西楚国最近在边境频频挑衅,儿臣想,咱们大宣该将这场战事提上日程了。” 宣德帝道:“朕不是已经安排大将军准备出征了么?” “父皇,儿臣自请和大将军同去,势必歼灭敌人,护我大宣!” 宣德帝沉默地看着自己这个四儿子。 他承认,老四的优秀程度不在太子之下,但因为太子是云妃的儿子,他最看重的还是太子,自然要为他的以后铺路。 第42章 见了本王跑什么 纪冉冉当然不会思念他成嫉。 她很逍遥快活。 此刻她正躺在清宁观外面的大石头上,嘴里叼着根草,头枕着手臂仰望碧蓝的天空。 绘雪在一旁给她剥瓜子,她剥一碗,纪冉冉就往嘴里一倒,叽里咕噜像只松鼠一样吃。 阳光洒在她身上,白苏轻轻把纸伞往旁边挪了挪,不让她的脸被晒到。 纪冉冉闭上眼睛微笑。 没有大奸臣要她的命,没有顾思漫和沈凌清的絮絮叨叨,纪博文也已经得了圣旨不用出征,她不需要再担心家破人亡。 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她惬意地开口:“要不我直接出家做道姑吧,一辈子住在清宁观。” 绘雪手一抖,差点把那碗瓜子全洒在地上:“二小姐,你在开玩笑吗?” “我很严肃的,从不开玩笑。” “二小姐。”绘雪把碗放到一边,语重心长道:“你若是当了道姑,王爷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他还会为了我守身如玉么?” 纪冉冉不傻,自然能意识到自己对沈行川似有若无的好感,只是那点好感和活命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 因为她的出现,原著中的故事情节发生了改变,但结局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男主能不能顺利登上皇位她不知道,但一直跟大奸臣绑定在一起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她宁愿把自己那点好感掐死在萌芽的状态。 绘雪继续追问:“可是二小姐这般爱慕王爷,真能放得下?” “你不懂!”纪冉冉沉痛道:“谈一场会要命的恋爱这种情节,只适合出现在电影里,一但在现实中发生,就一点都不浪漫了。” “啊?”绘雪是痴呆状。 纪冉冉见她听不懂,也懒得再解释,索性道:“你可以理解为我看腻了他那张脸,见异思迁了!” “啊?”绘雪又惊呼一声,低声道:“那二小姐迁到哪去了?” 纪冉冉不耐烦了,起身就往观里走,撂下一句:“迁到陛下那!” 绘雪惊愕地呆立了半晌,才喃喃自语:“在二小姐心中,璟王殿下的脸竟还不如陛下好看吗?” 二小姐的审美太奇特了! 但纪冉冉与世隔绝的愿望很快就破灭了。 她还没跨过门槛,阿武就驾着马车哒哒哒赶来:“二小姐,快跟奴才回帝京,云妃娘娘在宫中举办了夏日诗词会,点名让您参加呢!” 纪冉冉很困惑。 云妃?那不是太子的母妃么?跟她有什么关系? 阿武解释道:“云妃娘娘过几日就要跟着陛下去行宫避暑了,想趁着离宫之前热闹一番,这才邀请了贵女公子们入宫小聚。” 太子的母妃就是未来的太后,纪冉冉发现自己开罪不起后,生无可恋地踏上了阿武的马车。 一个时辰后她抵达皇宫,殿内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热闹非凡。诗词会还未开始,这些人都在三三两两地闲谈,气氛十分融洽。 她努力搜寻着纪嫣嫣的身影。 “姐姐!”沈凌清远远看见她,兔子似的一蹦一蹦地过来,“好久不见,姐姐依然容光焕发。” 纪冉冉尽量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五王爷太客气了。” “五皇弟说得没错,纪妹妹确实天生丽质。”沈凌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也跟着夸奖她。 纪冉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只猪最近怎么回事!连续两次对着她献殷勤,是把之前的恩怨一笑泯恩仇了么?为什么她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凌云改走亲和路线,纪冉冉也只能陪着干笑道:“五王爷也是风流倜傥!” “纪妹妹慧眼识人。”沈凌云满意地点点头。 为什么有的人就这么自信呢? 纪冉冉实在接不下去了,正发愁该怎么脱身,突然听到殿外太监尖锐的通传声:“璟王驾到!” 一屋子的臣子立刻跪下迎接,眼看着那男人绣着金线的玄色袍子在墙角一闪,一双乌金皂靴就踏入殿门。 “参见璟王殿下!” 纪冉冉还直挺挺地站在那,根本没反应过来。 因为正在同沈凌云沈凌清两兄弟说话,而这两兄弟是皇子,不需要跪皇叔,因此她也下意识地没有跪下。 于是在突然低下去的人群中,纪冉冉就像一根特立独行的葱,看起来特别显眼。 直到对上了沈行川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纪冉冉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第一反应就是跑! 纪冉冉提着裙子撒腿就往后门跑,边跑边想:大奸臣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呢? 她根本就没做好见面的心理准备啊! 留在殿内的人看到丞相家的二小姐跑路了先是一惊,随即又见璟王竟直朝着她追了过去,更是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真有情趣啊!”沈凌清两眼放光道,“姐姐这是要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么?” 纪冉冉一路跑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宫道上,见四周悄无声息才放松下来,靠在墙角喘气。 “吓死我了!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她小声碎碎念。 “你说谁阴魂不散?”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不悦的嗓音。 纪冉冉的身体瞬间绷紧成一条直线,干笑着回头道:“皇叔的轻功真厉害!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沈行川已经习惯了她无处不在的狗腿,自动选择屏蔽。 他脚步轻移,绕到纪冉冉面前正对着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冒汗的脑门,轻声道:“见了本王跑什么呢?” 纪冉冉抬头飞快地瞄了一眼。 沈行川今日穿得十分贵气,黑金配色更显得他气势逼人,雕刻般英挺的眉眼在夏日热烈的阳光下,晃得她睁不开眼。 咕咚。 她听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那个。”纪冉冉深吸了口气,“我不是见到皇叔才跑的,其实是因为我刚才看到了……” 沈行川静静地等着她编完。 “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呢?”沈行川替她接下去。 过了半个月颐指气使、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日子,纪冉冉的反应速度明显下降,半天才找回当狗腿子的觉悟。 “看到了令我朝思暮想的皇叔,差点喜极而泣,准备在外面哭完了再进去对皇叔笑脸相迎!” 逻辑通顺! 纪冉冉对自己的答案很满意。 “哦?”沈行川眉毛挑起。 “那你便哭吧,本王就在此等着你哭完。” 第43章 岂能容她许配给别人 真要哭? 纪冉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声地询问。 沈行川无动于衷,一只手伸向侧腰,掏出他那把花里胡哨的宝石匕首,若无其事地翻转着把玩。 ……她怕了! 纪冉冉心一横,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内侧。 好久没用苦肉计了,她疼得直冒汗,眼泪汪汪道:“皇叔,我真的非常想你!” 她身上纤薄的衣裳因为出汗微贴微在身上,勾勒出那副姣好的身段,脸颊也白里透红,沈行川眼底忽然暗了暗。 “有多想?”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纪冉冉只想着怎么当好狗腿,没注意到他不自然的反应,继续胡诌道:“我日日都得念着皇叔的名字,摸着皇叔送的扳指才能睡得着觉,皇叔难道不是么?” 她的视线瞄向沈行川的腰间。 是空的。 纪冉冉反应极快:“皇叔为什么不带我送的香囊?” 沈行川微怔,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腰间,他今日这身衣裳太过庄重,和那个香囊实在不搭,就取下来让行风收好了。 纪冉冉见他发愣,心中得意,赶紧抓住机会乘胜追击:“皇叔嫌弃我送的礼物,就是嫌弃我本人!皇叔既然这么讨厌我,我也就不在这里碍皇叔的眼了!我走!” 她捂着脸悲愤地跑走。 等沈行川反应过来,纪冉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沈行川眯起狭长的眸子,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只小狐狸反客为主了呢? 纪冉冉偷摸着回到诗词会的大殿,坐到纪嫣嫣身边,刚一口气干了面前的茶水,云妃就挽着宣德帝的手臂姗姗而来。 这回纪冉冉学乖了,跟着众人一起跪在地上高呼万岁,还偷偷抬眼看了下这位传说中宠冠后宫的云妃娘娘。 云妃约四十岁的年纪,但因为保养得宜又恩宠不断,看起来就像三十出头的,相貌与太子也有七分相似。 确实是个美人。 宣德帝走到主位,拉着云妃坐在自己身边,吩咐众人平身。 诗词会开始有序进行,纪冉冉听着那些公子哥一个个地吟诗作对,只觉得昏昏欲睡。 忽然,一道酥软人心的声音唤起了她的精神。 云妃往宣德帝口中塞了颗剥好的葡萄,娇声开口道:“陛下,臣妾有个提议,不知陛下可否成全?” “你的要求,朕什么时候拒绝过?”宣德帝沧桑的脸笑出了好几道褶子,“爱妃说来听听。” 云妃的眼神瞥向纪冉冉这桌。 纪冉冉心底忽然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接着就听到云妃媚声道:“臣妾想为三王爷讨一位侧妃,陛下觉得纪相家的长女可好?” 什么鬼! 纪冉冉心中万马奔腾。 她早就觉得沈凌云不对劲,没想到他竟然会公然让云妃帮着他,纳她姐姐为妾? 女主岂是能给人做小妾的?而且还是他这种烂人! 纪冉冉摸向纪嫣嫣冰凉的手,愤怒地看着沈凌云。 沈凌云对她露出一个猥琐的微笑,那得意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已经成了一家人。他今日特意没带林沁雪一起来,就是怕林沁雪当场拆了他的台。 第44章 小姐是殿下的心上人吧? “娶她为妻?” 沈行川发出一声极轻的笑,似乎宣德帝的这个问题让他觉得十分好笑。 宣德帝心下一喜道:“难道皇弟并无这个意思?” 纪冉冉忍不住看向沈行川。 沈行川似乎并没感受到她的目光,仍看着宣德帝道:“她单方面地爱慕本王,那是她的一厢情愿,本王为何要娶她?” 纪冉冉心猛地沉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睛有点发酸。 明明她刚才最担心的,就是沈行川真的告诉宣德帝要娶她,那她就毫无拒绝的理由,只能嫁给大奸臣,等着被他株连九族了。 但当沈行川口口声声说根本对她无意,她本应该放下心来,却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果然当舔狗就该一无所有吗? 纪冉冉不高兴,但宣德帝却很高兴,沈行川不喜欢那个纪家女,他当然乐见其成。 宣德帝放松下来,装作遗憾的样子道:“既如此,朕也不能勉强给皇弟赐婚了。” 沈行川心中冷笑,宣德帝那点小算盘都快打到明面上了。 他淡漠道:“多谢陛下体恤,但依本王的性子,即便自己不喜欢的,也绝不允许其他人染指。” 他的意思很明白,纪冉冉的婚事,由不得宣德帝插手。 不过经过沈行川这么一搅合,宣德帝也早没了这些心思。 为沈凌云纳妾的事自然搁置下来,宣德帝手一挥道:“今日不是诗词会么?继续吧。” 殿内又恢复了开始的热闹,继续其乐融融地聊起诗词来。 但纪冉冉已经没有丝毫兴致,沉闷地坐了半晌后,终于忍不住对纪嫣嫣道:“姐姐先坐着,我出去透透气。” 纪嫣嫣点点头,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纪冉冉没带着绘雪,一个人在偌大的皇宫里溜达。 大宣皇宫修建得很是精巧,处处设有水榭楼亭,道路也曲曲折折的,两刻钟后,纪冉冉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面前出现了一座十分萧索的宫殿,墙壁黑得像被浓烟熏过,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只剩下断壁残垣,只有那些脱落在地的花窗还在昭示着曾经的雕栏玉砌。 纪冉冉心中疑惑,皇宫怎么会有破败成这样的地方? 她抬头望向仍挂在屋檐下的牌匾,牌匾上的金字已经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写的是“永乐宫”三个大字。 纪冉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她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这个地方实在有些诡异,她只想快点离开。 纪冉冉刚转身,就听到身后那扇大殿的门,吱扭一声打开了。 难道这里还有人住? 纪冉冉冷汗直冒,慢慢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满脸伤疤的人,正用阴森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啊啊啊啊!” 纪冉冉放声尖叫,直接吓晕了过去。 她是被食物的香气熏醒的。 再睁开眼睛时,刚才那间破败的宫殿已经不见了,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却整洁的房间里。 一只手将一碗绿豆汤放在她床头的矮桌上,纪冉冉顺着手臂望上去,就又看到了那张可怖的脸。 这次她没有尖叫。 这个房间阳光明媚,不似刚才那座宫殿那么阴森,这张脸虽然极其骇人,但也不至于到吓晕她的程度。 “小姐别怕,奴婢没有恶意。”那人忽然开口。 纪冉冉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宫女,容貌已经因为伤疤无法辨别,但声音听起来年纪不轻。 “这是什么地方?”她紧张地问。 那老宫女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脖颈间,喃喃道:“小姐,您脖子上挂的那个玉扳指,是璟王殿下的么?” 纪冉冉摸向自己的锁骨。 那的确是沈行川送她的扳指,因为带在手上实在太大,她索性就挂到了自己的项链上,和那只粉玉狐狸挨在一起。 可是这个老宫女怎么会认出沈行川的扳指? 纪冉冉分不清她有没有恶意,毕竟大奸臣仇敌太多,她不敢贸然回答。 老宫女看她戒备的样子,慢慢笑了一声,满脸的疤痕皱在一起,看着更加吓人。 纪冉冉起身,往墙角缩了缩。 老宫女温声道:“小姐不必害怕,奴婢真的没有恶意,只是见到旧物有些感慨罢了。” 第45章 为了赎罪,所以要封心锁爱么? “小姐知道此事?” 老宫女抬起眼眸看向纪冉冉。 纪冉冉轻声道:“大家都知道,不是么?沈行川杀了先皇后,又放火烧了宫殿,导致先皇后的幼子和近百人惨死。” 老宫女听着她讲述,眼中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最后变成了浑浊的泪水在打转。 “外面就是这样说殿下的?”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纪冉冉点点头。 老宫女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奴婢罪孽深重,对不起殿下。” “姑姑。”纪冉冉看着她,“您一直说对不起沈行川,难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老宫女拿了把破旧的竹椅子坐下,双手交叠在一起,半晌才开口道:“奴婢名叫素云,曾经是永乐宫的一名宫女,永乐宫,就是刚才小姐见过的那个破败了的宫殿。” 纪冉冉问:“难道那是先皇后的宫殿?” 素云点点头:“正是,七年前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奴婢一辈子也没办法忘记。” 纪冉冉没出声,静静地等着她讲述。 素云眼神逐渐失焦,陷入了那段回忆:“那一年,殿下十九岁,先皇的身子已经病入膏肓,眼看着就要驾崩,而璟王殿下即将继位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谁知先皇弥留的那一夜,殿下竟突然夜闯后宫,进入永乐宫如入无人之境,当场斩杀了先皇后。” “他为何要这么做?”纪冉冉忍不住问。 素云摇头:“奴婢当时只是院子里的杂役宫女,身份低微,进不得先皇后的寝殿,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殿下当年宽厚仁德,又即将继承大统,若不是怒极了,怎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 宽厚仁德?沈行川? 纪冉冉目瞪口呆,实在没办法将他大奸臣的形象,和宽厚仁德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素云手指绞着衣摆:“殿下斩杀了先皇后,永乐宫立刻乱作一团,奴婢当时正在院子里,就看到殿下径直离开,却不小心碰掉了门口的灯笼。” 纪冉冉指尖发麻,低声问:“所以才会引发了那场大火?沈行川其实是无意之失?” 素云突然剧烈摇头,泪水竟夺眶而出:“殿下根本没有引发那场大火……是奴婢,是奴婢啊!” 纪冉冉脸色变了:“姑姑说的是什么意思?” 素云屈着身子,将满是伤疤的脸埋进手里,眼泪却不间断地从指缝流出来。 她用了很久才冷静下来,继续道:“那日奴婢去内务府领了桐油,到了永乐宫门口不小心脚一滑,满满一桶油就摔在了地上,沿着墙沿流了一地。” “那些桐油流进了墙根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奴婢当时太累了,就没有及时打扫,心里存了个侥幸,却没想到,没想到……” 素云哭得泣不成声。 纪冉冉几乎无法呼吸,震惊地缓缓道:“没想到竟发生了夜里的事,沈行川碰掉了灯笼,点燃了满地的桐油,永乐宫起了大火。” 素云抬起头,神色悲切至极:“殿下反应过来,急着就去救火,但那火势实在太旺,竟一直蔓延到了小皇子的院子里,奴婢的身上也烧着了。” “奴婢当时害怕极了,悄悄离开了永乐宫,想办法将自己身上的火扑灭,直到深夜才敢回去,就发现永乐宫的宫人,连同两岁的小皇子都被活活烧死……” 怎么会是这样…… “姑姑没告诉任何人?所以沈行川到今日还以为,是他害死了这么多人?!” 素云全身都在发抖,苍老的身子像一片枯萎的树叶:“是奴婢贪生怕死!所有人都以为殿下他狠辣无情,杀了先皇后犹不泄恨,又放火烧死所有人才罢休……” “当夜,先帝驾崩,殿下失去了继位资格,殿下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甚至都没说自己是无意的。” 纪冉冉不敢相信地摇头,脚步不断往后倒退,直到身子撞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沈行川为什么不辩解? 他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所以不配继承皇位了吗? 素云突然冲过来,抓住纪冉冉的手,眼中尽是后悔的光:“都是奴婢的错,先皇后她并不得人心,若没有小皇子死的事,殿下明明可以继承大统的!” 纪冉冉已经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了,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又太过令人震惊。 她脑子乱成了一锅浆糊,身子软软地靠着墙壁蹲了下去。 沈行川若因为这件事改变了性格,变得残暴无道,又为何会在清宁观赈济百姓? 他是在赎罪吗? 纪冉冉想起沈行川那些莫名出现的冷言冷语,为了赎罪,所以也要封心锁爱么? 第46章 我被皇叔拒绝了,伤心欲绝 纪冉冉低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深邃的眼睛。 不能心虚,心虚就输了! 她努力装出平日那副嘻嘻哈哈的表情,避重就轻道:“皇叔专程来找我啊?” 沈行川果然沉下脸:“本王只是出来散心,遇到你是个意外。” “那我不打扰皇叔散心,先回去了。”纪冉冉转身就走,她现在心情很乱,实在没有当狗腿子的精力,只想赶紧避开这个男人。 “冉冉。” 沈行川忽然在背后叫她。 纪冉冉觉得自己心头被小鹿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脚步顿住,回头淡淡道:“皇叔叫我有事?” 沈行川眉心慢慢蹙起,这种时候,小狐狸不是应该恬不知耻地扑过来,然后装模作样地说,皇叔怎么叫我的小名,讨厌啦! 小狐狸应该是那样的。 他微怔片刻,无视掉心头泛起的苦涩感觉,轻声道:“本王刚才说不想娶你,其实……” “皇叔不用解释。” 纪冉冉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我只不过是个声名狼藉、游手好闲的败家子,我这样的人,皇叔想娶,别人才觉得奇怪。” 沈行川深深看着她,小狐狸说这种话的时候居然在笑,她在笑什么呢? 纪冉冉见他沉默了,刚想趁机逃走,就听到绘雪咋咋呼呼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二小姐你怎么跑到御花园来了?不是说看腻了王爷的脸,现在见异思迁陛下了么?好不容易今日进宫,怎么不看了呢?” 靠! 纪冉冉刚戴了没多久的冷漠面具碎裂了。 她暗暗磨牙,真想挖个坑让这个猪队友掉下去,彻底消失! 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就看到刚才还面容苦涩的沈行川,此刻眼底陡然泛起杀意。 他盯着纪冉冉:“你不希望本王娶你,就是因为喜欢上陛下了?” 绘雪冲过来的脚步猛地刹住,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王爷,奴婢刚才怎么没看到您呢?没想到奴婢年纪轻轻,眼神竟已经不怎么好使了,哈哈哈……” 纪冉冉捂住脸。 沈行川面无表情问绘雪:“那你希望本王也看不清你在这吗?” 纪冉冉挡在她面前道:“她太卑微,确实入不了皇叔的法眼!” 绘雪在她身后点头如捣蒜。 沈行川讥讽道:“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绘雪快哭出来了,试探着问:“那奴婢可以重新跑过来一次吗?” 沈行川冷哼一声。 纪冉冉不忍看绘雪被他恐吓,过去捂住她的嘴:“不会说话就闭上嘴,还不陪着本小姐回去!” “急着赶回去看你的梦中情郎吗?”某人高深莫测的声音又响起。 纪冉冉心中咯噔一下。 宣德帝……梦中情郎? 她甚至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当时随口胡诌的名字是陛下,若说的是哪个公子哥,沈行川很可能会现在就去殿里一剑挑了那个人! “王爷!” 又一声大呼小叫,行风也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他看到纪冉冉也在,顿了顿才道:“王爷今日和太傅约好了商议要事,太傅已经在王府等了半个时辰,王爷先随奴才回府吧!” 说起太傅的事,行风已经不打算回避纪冉冉了。 反正上次纪小姐在王府听到了他和太傅的谈话,他此时再遮掩也毫无意义。 那日发现纪小姐在门口时,行风确实起了一瞬间的杀心,但看着纪小姐为王爷的安危担忧成那样,他觉得自己真的多虑了。 纪小姐爱慕王爷如斯,怎么看都是自己人。 沈行川道:“本王知道了。” 纪冉冉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疑惑地自问道:“他既然和太傅有约,为什么还会来参加这劳什子的诗词会呢?” 诗词会这种东西,怎么想都跟大奸臣一点也不搭边啊! 绘雪见她发愣,张嘴问道:“二小姐,咱们回殿里看陛下么?” “看你个头啊!”纪冉冉没好气道,“这破诗词会有什么意思,回去叫上姐姐,回府!” 绘雪见她甩开袖子就走,急忙追上去:“可是二小姐,陛下和云妃娘娘还在呢,咱们要提前离开也得找个理由啊!” “理由?”纪冉冉步子微微停顿,“就说我被皇叔拒绝了,伤心欲绝,不堪重负!” 绘雪同情地看着她:“二小姐也不要太伤心了,只要王爷未娶,你总还是有机会的!” 纪冉冉的袖子甩得更快了。 太子府。 沈凌周今日没去参加诗词会,老三的事他已经全权托付给母妃去办了,至于能不能成,他其实并不在意。 这些日子,他这个太子当得还算舒服,沈行川没因为刺杀的事来找他是问,父皇又突然给了他监国之权,算得上是春风得意。 现在最让他心烦的,还是他那个四皇弟。 明明年纪比他小,心机却那么深,实在可恶!好在父皇始终是偏向他的,只要他日自己继位,老四就只能俯首称臣! 正得打着算盘,兮夜忽然敲门进来:“殿下,四王爷求见。” 沈凌周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老四来找他做什么? 他冷声道:“让他进来。” 沈凌昭进了门,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个君臣之礼:“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沈凌周嗤鼻,暗骂沈凌昭虚伪之极,惯会做这些场面上的功夫。 沈凌昭见他神色不豫,微微一笑起身道:“太子监国在即,还有什么烦恼的事么?” 沈凌周道:“怎么,难道四皇弟要为本宫解烦忧?” “臣弟正是此意。”沈凌昭道,“臣弟知道太子不喜欢臣弟,但咱们作为手足,难道不应该先一致对外么?” 沈凌周见他话里有话,禁不住被提起了些兴趣:“四皇弟的意思是?” 沈凌昭抬眸,看了兮夜一眼。 沈凌周笑道:“四皇弟不必担心,兮夜是自己人。” 沈凌昭坚持道:“有备无患。” 沈凌周无奈,吩咐兮夜:“本宫和四皇弟谈事情,你先下去吧。” 兮夜犹豫了下,应声而退。 “四皇弟可以畅所欲言了?”沈凌周挑眉问。 沈凌昭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开口便直白道:“太子以为,如今谁才是咱们共同的敌人?” 第47章 如今还有谁能伤害到皇叔? “四弟是说,皇叔?” 他一句“咱们”,让太子的称呼都变得亲密了些。 沈凌昭直视着他的眼睛。 “若不扳倒皇叔,日后咱们谁坐上那把龙椅,都不会坐得稳当。” 太子知道,他这话虽然大不敬,但也确是实话。 沈行川如今权倾朝野,虽然兵权已经不在他手中,但朝中处处均有他的势力在,连父皇都对他忌惮得不行。 这个男人,始终是个威胁。 “四弟提起此事,难道是掌握了扳倒他的证据?”太子问。 沈凌昭轻叹:“太子多年都无法动摇皇叔半分,臣弟不过才回到帝京数月,又怎么可能超越太子?” 这话听得太子十分舒畅。 虽然知道都是些恭维之词,但好话谁不愿意听? 他亲自斟了杯茶递给沈凌昭:“既然没有扳倒他的可能,四弟又打算如何同本宫一致对外呢?” 沈凌昭盯着茶杯上精巧的花纹,轻声道:“太子想想,如今还有谁能伤害到皇叔,他最在意的人又是谁呢?” “四弟指的是纪冉冉?”太子嗤笑,“她不过一介女流,就算皇叔再喜欢她,又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太子不要小看女人的作用。” 沈凌昭道:“云妃娘娘也是女人,却能讨得父皇欢心,让父皇将监国之权交给太子,自己陪她去行宫逍遥快活,岂会没用?” 太子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他竟拿自己的母妃举例。 沈凌昭自然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立刻话题一转道:“所以臣弟以为,咱们只有先对付纪冉冉,才有扳倒皇叔的可能性。” 太子沉吟了片刻道:“纪冉冉背靠的是丞相府,想对她下手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沈凌昭心中暗道一声愚蠢。 对纪冉冉下手?亏他太子想得出来! 他们若是真的对纪冉冉做了什么,别说是弄死她,就算让她掉了一根头发,沈行川恐怕也会像当年斩杀皇后一般,毫不客气地杀了他们。 他沉了沉气道:“太子误会了,臣弟的意思是,纪冉冉只是一个切入点。” 太子也不傻,马上意会:“四弟是说,通过纪冉冉来达到伤害皇叔的目的?” “没错。”沈凌昭喝了口茶,“若是皇叔最在意的人却伤他最深,你猜他会怎么样?” 太子在殿内迈着步子,慢慢咀嚼他的这句话。 沈凌昭喝着茶静静等他。 一盏茶后,太子眼神发亮:“四弟果然好计谋!那咱们要如何让皇叔认为,纪冉冉伤了他的心呢?” 沈凌昭慢条斯理地扣下茶盏的盖子,淡然微笑:“据臣弟所知,太子的好友顾思漫此时就住在丞相府。” 太子挑眉道:“所以咱们可以……” “没错!” 两人达成一致,相谈甚欢直至夜幕降临。 沈凌昭离开之前,意有所指地对太子道:“此事机密,臣弟希望太子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大计难成。” 太子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告诉兮夜。 为何四皇弟会如此避讳兮夜,难道兮夜有问题? 他觉得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心中的怀疑一但产生了,就很难再散去。 太子沉思了半晌,还是唤来自己的另一个贴身侍卫:“给本宫多留意兮夜的举动,一但有可疑的行为,立刻过来回禀!” 纪冉冉完全想不到有人正准备对付自己。 此刻她正在丞相府,与纪博文进行一场拉锯战。 纪博文一拍大腿,急道:“小二!半个月了,你好不容易才从清宁观回来,怎么能明日又要走?” 纪冉冉扶额悲切道:“经过今日诗词会一事,女儿已经看透了宫中险恶和人情冷暖,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养养心神。” 纪博文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是清净了,可是为父怎么办?为父守着这偌大的家宅,却见不到自己宝贝女儿一面,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纪冉冉被震撼到了。 她深深怀疑,纪博文也是穿越来的,从琼瑶剧里面。 纪博文见女儿不说话,转过脸瞪着绘雪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去了个诗词会,小二就变成这样了?” 绘雪嘴唇嗫嚅着,老爷问的话她不敢不回,但出卖二小姐的下场也会很惨。 犹豫再三,绘雪还是咬咬牙道:“今日璟王殿下拒绝了陛下的赐婚,说他不想娶二小姐。” 二小姐对不起!父女父女,父亲终究是大过女儿啊! 她说完偷偷看向纪冉冉,发现她没生气,这才舒出一口气。 纪冉冉确实无所谓绘雪的出卖,反正这件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生,纪博文迟早也会从别人口中得知。 让她现在想逃走的原因,其实是永乐宫发生的事。 自从知道沈行川并不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纪冉冉就发现,自己刚掐灭的那点对他好感的火苗,似乎又有复燃的迹象。 但她又十分清楚,沈行川最终会落得一个悲惨的结局。 理智上,她是绝不应该让自己陷入泥沼的,毕竟那只是好感,还没到达为爱不要命的地步。 她现在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心。 但纪博文哪里知道她心里的这些弯弯绕! 听绘雪说璟王不愿意娶自家的小二,纪博文立刻火气涌上心头,心疼道:“小二别难过,为父这就走一趟璟王府,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纪博文虽然也惧怕沈行川,但为了自家小二的幸福,他决定豁出老命去了! “父亲不要啊!” 纪冉冉吓坏了,立刻扑过去抱住了纪博文的老腰。 老父亲要去质问沈行川?是嫌她活得太长了么! 绘雪焦急地看着父女俩,生怕他们打起来,突然急中生智道:“老爷别急!二小姐说她现在已经不喜欢王爷了,改成喜欢陛下了!” “你说什么?!” 纪博文被创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纪冉冉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也震惊地看回去。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 第48章 还不如相忘于江湖 纪博文嘴唇抖动着,两行热泪从眼角滑下来。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他图的是什么啊…… 这些年来,每一次皇宫的选秀,他都想尽办法上下打点,不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参加。 陛下虽贵为天子,但他年纪太大,长得又太丑,纪博文爱女心切,哪里忍心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老头? 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最终竟是自家的小二自甘堕落,让他防不胜防! 纪博文沉默了很久才起身,胡乱抹了把脸,悲哀道:“小二,你明日还是去清宁观吧,让自己清清心神也好。” 纪冉冉知道他误会了,但既然有机会离开,她也不想过多解释,纪博文爱怎么想,就由他去吧。 夜阑人静,银月如钩。 纪冉冉洗漱完,刚准备上床睡觉,门就被人敲开了。 顾思漫一脸不爽地站在门口:“聊聊?” 纪冉冉正困得睁不开眼,没好气道:“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顾思漫理直气壮:“我看了的,深夜时分,正适合秉烛夜谈。” “……” 纪冉冉无奈,侧身让出一条门缝,顾思漫立刻挤了进来。 “你这是怎么了?”纪冉冉问,“白天一直没看到你人,跑去哪了?丧成这样。” 顾思漫皱眉道:“回了趟家里,跟我父亲又吵了一架。” 纪冉冉劝他:“毕竟是亲父子,哪有隔夜仇呢?想开点吧。” 顾思漫郁闷道:“你不懂,吵来吵去,他根本的目的还是让我入朝为官,帮着他一心辅佐太子,可他越是逼得紧,我就越是抵触!” “你不是太子的好友么?”纪冉冉疑惑道。 “我没有不愿意帮太子!”顾思漫立刻反驳,“但我还这么年轻,我的精力应该奉献给凝烟阁的漂亮姑娘,而不是日日面对朝堂上那些大臣的老脸!” 纪冉冉眼角一抽抽。 这个自恋狂,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顾思漫叹了口气,忽然委屈道:“父亲非要让我明日陪他一起去太子府,我不愿意,他就狠狠骂了我一顿!” “去一趟太子府又不会少块肉。”纪冉冉见他心情极差,劝慰道,“明日我送你过去!反正我也要去清宁观。” “嗯。”顾思漫应了一声。 纪冉冉没注意到,他那双藏在浓密睫毛下的眼眸里,有一道光稍纵即逝。 顾思漫松了一口气,目的达到了,但他胸口有点堵得慌。 他骗了纪冉冉。 今日他确实回了趟家,但在家里见的人却不只是父亲,还有太子。 太子告诉他自己准备对付璟王的计划,让他帮忙配合。 第49章 野花还是没有家花香 马车回到纪府。 纪冉冉让绘雪在车上等她,自己直奔库房。 谁知才一打开门,她就被晃瞎了狗眼! 光天化日之下,阿武竟又跟他那个相好的侍女躲在这里,搂搂抱抱缠缠绵绵。 那个叫卿卿的侍女见了纪冉冉,脸一红,道了声二小姐便快速跑走了。 阿武淡定地打招呼:“二小姐好,二小姐怎么来库房了?” 纪冉冉没好气道:“下次你们要去哪里亲热先告诉我一声!我好知道回避!” 阿武大大咧咧地笑:“奴才和她两情相悦,率性而为,二小姐无需回避。” 纪冉冉边找书边道:“那能不能请你们考虑一下,一个刚失恋的人被洒了狗粮的痛苦?” 阿武只听懂了前半句,惊讶道:“二小姐失恋了?为何?” 纪冉冉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不知为何,竟然产生了一丝倾诉的欲望。 许是因为见识了他对爱情执着的追求,她不自觉地将阿武,也归类于和自己一样,是这个世界不和谐的音符。 纪冉冉喃喃道:“若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注定不会有结局,甚至可能会下场凄惨,你是不是也只能选择放弃?” “当然不会!”阿武果断答道。 纪冉冉意外地看着他:“你动动脑子再说话!你和卿卿之间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别拿你们的情况来考虑别人。” “是奴才武断了。”阿武立刻道歉。 他这次低头沉思了半天,才开口:“奴才仔细考虑过了,还是不会!” “为何?”纪冉冉不解。 阿武认真道:“人生本来就是变幻莫测的,放弃这段不完美的感情,也不一定就会换来完美的结局,与其如履薄冰地活着,奴才宁愿飞蛾扑火,珍惜眼前的幸福。” 纪冉冉怔住。 半晌她才道:“可命运是不能改变的,难道就任由自己走向错误的结局吗?” 阿武憨笑:“二小姐若不试试,怎知那结局就不能改变呢?” 纪冉冉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惊异地发现,自己心中的那团迷雾慢慢散开了。 是啊,她纪冉冉本来早就应该死得透透的,却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 穿越过来后,原书中的很多情节都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她为什么就坚定地认为,沈行川一定会下场悲惨呢? 是她将自己困在了牢笼中! 自己作为现代人,竟还不如一个丞相府的奴才看的透彻。 纪冉冉轻声笑了,脸上的乌云散尽,阳光明媚:“我明白了,谢谢你阿武!” 阿武挠挠头:“奴才也没说什么啊……二小姐要搬书么?奴才帮您。” “不用了。”纪冉冉双瞳泛着莹莹清澈的光,“我改主意了。” 她撒腿就往门外跑去,一下子跳上马车,绘雪问:“二小姐,咱们现在去清宁观?” 纪冉冉摸着自己颈间的玉扳指,轻轻摇头:“不,去璟王府。” “啊?”绘雪满脸问号,“二小姐,您决定还是要吃窝边草么?” “对!” 纪冉冉眉眼弯弯:“想来想去,野花还是没有家花香!” 可她不知道,她的家花此刻正在发飙。 行风跪在书房的地上,震惊地看着王爷将一本名册狠狠摔下去。 “不是让太子监国了么?礼部还把贡品的清单送到本王这里来做什么!” 行风很想说,礼部的事情本来就是王爷您在管的,跟太子监不监国没有关系。 但看着王爷发青的脸色,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沈行川摔了名册犹不解气,想喝口茶平复下怒火,茶水才沾到嘴边,却又摔了杯子:“本王早上喝的是铁观音,为何泡了菊花茶?” 行风委屈道:“奴才看王爷火气有些大,想着菊花可以清心。” 沈行川气笑了:“本王火气大?本王好得很!本王哪里生气了?” 行风立刻赔笑:“没有没有,是奴才有眼无珠看错了!” “倒了重泡。” 沈行川冷冷看着他。 行风捡起碎裂的茶杯,刚要转身出门,守门的老管家突然过来了:“王爷,纪二小姐来王府了,要让她进书房见您么?” 行风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沈行川沉默了半晌,眯起眼睛道:“你们都出去,让她进来。” 他暗暗磨牙。 前脚刚跟太子勾结在一起,转眼就跑来见他?他倒要看看,这只小狐狸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纪冉冉笑嘻嘻地进门。 她昨日对沈行川态度冷淡,虽说是沈行川有错在先,但她当惯了狗腿子,根本硬气不起来,还是觉得十分心虚。 第50章 沈行川,你这个大变态 纪冉冉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她自顾自地继续道:“不如咱们去箭圃吧,上次皇叔教我射箭才教到一半,我还想继续学呢!” 去箭圃? 沈行川低垂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要控制不住去拔剑了。 为什么要去射圃?难道太子已经疯了,又要刺杀他? 箭圃兵器众多,确实是个刺杀的好地方! 沈行川哼了一声。 纪冉冉见他神色冷淡,以为他心情不好,便暂时放下了给他看那封信的念头,想着等他高兴的时候再说。 但因为刚才和阿武的那番对话,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改变命运的问题。 怎么样才能让沈行川别死呢? 纪冉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大奸臣和男主重修于好,皆大欢喜。 她张口就道:“那要不明日叫顾思漫约上太子,一起吃个饭吧?总这样杀来杀去的也不是办法,还不如和谐共处。” 沈行川的手已经抬起来了。 “你觉得本王能跟太子和谐共处?”他咬着牙道。 纪冉冉被他隐含着杀意的语气吓了一跳。 想想也是,沈行川这种气焰嚣张的人,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屈尊跟自己的敌人交好?确实是她想太多了! 若是不能和平共处,又不想屈居男主之下被弄死,那就只有…… 纪冉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那就只有,取而代之了。 她神色紧张地趴到门边,仔细检查了下,确认没有人偷听,才转身回来,径直走到沈行川身边。 沈行川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纪冉冉忽然开口,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皇叔。” “嗯?”沈行川不自觉地应了一声。 “皇叔有没有想过,自己做皇帝啊?” 长久的寂静。 久到纪冉冉以为,自己声音太小,沈行川可能根本没听清楚她说的话。 她刚想再问一遍,沈行川却突然拿起桌上的剑,一个闪身,剑锋就已经架到她的脖子上。 “你让本王谋反?” 他眼中杀意弥漫,一字一顿道。 是小狐狸疯了还是太子疯了? 想策划他谋反,然后冠冕堂皇地直接将他一网打尽? 虽是险招,却也算得上是好手段!若是成了,那便永绝后患! 没想到小狐狸竟然这么狠!沈行川气得七窍生烟,胸膛剧烈起伏着。 纪冉冉已经很久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了。 她吓了一跳,差点哭出来:“我就是随便提个建议!皇叔不愿意的话可以当做没听到,不要杀我啊!” 大奸臣在书中明明最后就是谋反了!难道此时此刻,他还丝毫没产生这个念头? 沈行川阴仄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本王不杀你,难道要留着你的命,等你们害死本王?” 你们是谁? 纪冉冉很迷茫。 她不说话,沈行川以为她是被戳穿了心中所想,默认了自己的罪行。 他手指紧紧握住剑柄,想要对她动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下不了那个决心。 纪冉冉就这样被他用剑架着,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沈行川手一松,放开了她的身体,那把长剑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皇叔。”纪冉冉颤声道,“你不杀我了?” “滚。”沈行川低着头,吐出一个字。 纪冉冉震惊地抬头看他。 沈行川道:“滚出去!别再来找本王。” 纪冉冉无比委屈。 他竟然又对自己说这句话! 她今日明明都已经想好了,决定放下自己心中的顾虑,对他敞开心扉。 结果大奸臣先是对她爱理不理,然后又因为她一句话就拿剑比划着她! 凭什么啊! 纪冉冉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怜了! 当了半天的舔狗,最后就落得这样的下场?亏她还想着怎么帮大奸臣活到最后,真是可笑! 到头来,沈行川还是一只疯狗。 纪冉冉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气到后来,连自己想要活下去的初衷都忘了。 反正沈行川刚才就想杀了她,这样的日子她也受够了! 她心一横道:“皇叔不是要杀我么?杀便杀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沈行川目瞪口呆,她要干什么? 不就是计划没得逞么,至于破罐子破摔到小命都不要了? 纪冉冉确实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管不顾地朝沈行川扑过来。 沈行川还没弄明白她要干什么,侧腰就被一双白皙的小手抓住。 他像被烫到了似的刚想推开,一只手就伸到他的衣服内侧,将他长年不离身的那把匕首掏了出来。 沈行川慌乱地整理衣服,一抬眼,就看到那只小狐狸将匕首的刀尖对准了她自己。 纪冉冉眼中满是悲愤:“这一幕几个月前就该发生了,这次再没死成就算我输!” 沈行川来不及去想她说的是什么东西,劈手就夺下那把匕首,对着她怒吼道:“纪冉冉,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纪冉冉瞪着他。 然后,她就被沈行川拎着衣领子,像拎小鸡一样,从书房里扔了出去。 不远处守着的行风被吓了一跳。 这是谈崩了? 难道纪小姐真的是太子的细作,跟王爷撕破脸了? 行风想,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纪冉冉从地上爬起来,在行风的注视下,对着紧闭的房门大喊:“沈行川,你这个大变态!你就等着孤寡一辈子吧!” 行风彻底惊呆。 纪冉冉一路冲出璟王府,绘雪见她怒气冲冲的样子,疑惑道:“二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对!我不仅这么快就出来了,以后也不会再进璟王府一步!”纪冉冉看着那扇大门,“我要是再来这就是小狗!” 绘雪不知道院里发生了什么,小心道:“那二小姐咱们回府吧?顾公子听说你不去清宁观了,备下了一桌子酒菜等你呢!” “走!”纪冉冉扭头上了马车。 顾思漫主动请客,自然是因为愧疚。 他还不知道今日璟王府发生的事情,但利用了朋友,他的良心终究过意不去。 可惜再好的酒菜,也弥补不了纪冉冉内心受到的创伤,直到深夜躺在床上,她仍然愤愤不平,心中不断数落沈行川的不是。 她不知道的是,沈行川此时也还没睡。 他正在听兮夜的密报,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 那双比夜色更浓的眸子中,渐渐生出了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第51章 再进他璟王府的大门,本小姐就是小狗 “你确定,她今日根本就没进太子府的门?” 沈行川缓缓问道。 兮夜再次点头:“奴婢确定,进去的只有顾公子一人,纪小姐恐怕什么都不知道。” “昨日御史大夫去纪府的事,她也不知情?” 兮夜道:“据顾公子所说,昨夜他一直在纪小姐房间和她聊天,纪小姐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沈行川沉默不语。 兮夜又补充道:“昨日太子和四王爷密会,四王爷特意屏退了奴婢,奴婢觉得,四王爷恐怕发现了什么。” 沈行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四侄儿一向心思缜密,就算你被他发现了也是正常,你今日便留下吧,不要再回太子府了。” 兮夜震惊:“可是奴婢的任务还没完成!” 沈行川摇头:“本王会再想办法,这事没有你的安全要紧。” 兮夜心中一暖,低头道:“那奴婢听凭王爷安排。” 兮夜退下去后,行风才开口道:“王爷,咱们是不是误会纪小姐了……” 沈行川的身子缓缓靠在椅背上,轻声道:“明明漏洞百出,本王怎会轻易就被他们骗过了。” “王爷深明大义,只是因为心系纪小姐,关心则乱,才会疑神疑鬼,被那些人利用。”行风为他找好了理由。 沈行川并未反驳他那句“心系纪小姐”,又沉默了半晌,面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敛眸道:“那些人不自己对付本王,倒想着利用她。” 行风心中咯噔一下。 太子和四王爷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 平时他们怎么对付王爷,王爷都只当那是权谋之术,能避过去就避过去,不会浪费太多的心思。 但这次他们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纪小姐身上,那可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啊,岂能容许他人拿来利用! 难眠的一夜过去。 纪冉冉早上起来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两道巨大的黑眼圈,干枯的嘴唇,无语凝噎。 果然,爱情使人面目全非啊…… 她微微叹息一声。 经过一夜的沉淀,她整个人也清醒过来了,对自己昨日不要命的举动十分后怕。 还好沈行川没真的打算杀她,不然她现在已经是黄泉路上的一条冤魂。 纪冉冉暗暗打算,今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了那个大奸臣就不要命了,实在不值得! 她要重新做人!忘了那个可恨的男人,靠自己在这个世界立足! 她唤来绘雪:“姐姐起来了什么?我去陪她用早膳。” 纪冉冉现在横看竖看,都觉得女主比大反派要靠谱的多,与其吊死在那棵有毒的树上,还不如多跟女主搞好关系。 绘雪道:“二小姐,大小姐一早就被五王爷接走了,说是要去爬山。” 爬山?纪嫣嫣和沈凌清? 纪冉冉风中凌乱。 她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间悄悄地进行了呢? 绘雪见她疑惑的表情,得意地一扬眉毛:“二小姐不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纪冉冉皱眉。 绘雪凑到她耳边:“奴婢听其他院子的侍女说,咱们住在清宁观的那些日子,五王爷没事就跑来咱们府上,找大小姐聊天!” 纪冉冉的八卦之魂燃起:“然后呢?” 绘雪道:“然后昨日诗词会上,二小姐溜出去之后,奴婢就看到五王爷一直跟大小姐眉来眼去,奴婢觉着吧……” “他们有问题!”纪冉冉接下去。 绘雪用力点点头。 纪冉冉心思急转,原书中,纪嫣嫣跟沈凌清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 这么看来,从她穿过来以后,原书的剧情已经支离破碎了,她再想按照剧情发展出牌已经不太现实。 不过女主若是喜欢上沈凌清,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沈凌清虽然是条咸鱼,但是他命好,和谁都没什么冲突。 至少不会像她一样,被那个大奸臣拖下水。 想起沈行川,纪冉冉的火气又上来了。 绘雪问:“二小姐,咱们要去找大小姐她们么?” 纪冉冉果断摇头:“她和沈五在一起,我怎么好意思去当电灯泡!” “那咱们今日干什么呢?”绘雪问。 纪冉冉想了想道:“我要去射圃,你去给我找一身方便活动的衣裳来。” 绘雪应声去了。 没一会,纪冉冉就听到敲门的声音,她想也不想道:“今日怎么手脚这么利索?” “纪小姐……”门口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纪冉冉回头,就看到行风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 她恨屋及乌,瞪了行风一眼:“你来干什么?” 行风知道自己被王爷殃及,无奈地缩了缩脖子,无辜道:“纪小姐,我家王爷说他生病了,您能去璟王府看看么?” “你说什么?”纪冉冉差点气笑了。 行风暗暗后悔,差点抽自己一个嘴巴,马上改口道:“我家王爷病了,奴才想求纪小姐去看看他。” 纪冉冉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他病了,跟本小姐有什么关系?” 行风就知道,这差事不会这么容易办成,立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王爷真的病得很重,早上都吐血了。” 纪冉冉眼梢都是嘲讽:“吐血了?这也是你家王爷跟你说的?” 行风好不尴尬,咬着牙点点头。 纪冉冉道:“回去告诉你家王爷,别说是吐血了,就算他今日吐的是金子,本小姐也没兴趣去看!” 行风知道,苦肉计被自己搞砸了,暗暗发愁这样回去该怎么跟王爷交代。 他咬咬牙直接跪下:“纪小姐,您就去王府看看吧,王爷他知道错了!就算奴才求您了行吗?” 纪冉冉冷笑:“他能有什么错!你告诉他,本小姐已经发过誓,再进他璟王府的大门本小姐就是小狗!” 行风被这个“毒”誓震撼到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恰巧这时候绘雪也拿着一身骑马装回来了,兴高采烈道:“二小姐,奴婢找到了!咱们现在就去射圃么?” 她到了门口才看到行风跪在那里,吓了一跳:“这是?” 纪冉冉越过他直接出门:“咱们走,不用理他!” 行风松了一口气。 知道她们要去的是射圃,自己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他早就告诉王爷,装病这一招太小儿科了,肯定行不通,王爷他偏不信! 现在尴尬了吧? 得上赶着去舔人家了吧? 行风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王爷他实在是有点……活该。 第52章 冉冉,本王心悦你 京郊射圃。 纪冉冉瞪着眼前那一匹小矮马,满脸的不高兴。 “凭什么我只能骑这么小的马?” 站在一旁的马夫老头无奈道:“纪小姐从未骑过马,只能从这种最矮小的马练起,先掌握了基本的要领,再慢慢精进。” 纪冉冉撇嘴:“可是它看起来一点都不拉风!” 拉风是什么意思?老头很迷茫。 纪冉冉绕着圈子,想再挑出点什么毛病换了这匹小马,走到院子的另一侧,却一眼看到了沈行川上次骑的那匹乌骓马。 乌骓马通体的毛油光发亮,黑得像缎子一样,威风的不得了。 纪冉冉眼睛一亮:“我要骑这匹!” 老头立刻摇头:“那乌骓马是璟王专属的坐骑,性子极野,纪小姐就是砍了老夫的脑袋,老夫也绝不敢让您骑它!” 纪冉冉自然不甘心,恳求道:“不让我骑走,那我坐坐看总可以吧?” 可惜古代没有照相机,不然她一定要记录下自己坐在乌骓马上的英姿。 “这……”老头犹豫了半天,才松口道:“坐一下倒也不是不行。” 纪冉冉跃跃欲试,当下就蹬着马鞍踏身坐了上去。 第53章 你当了皇帝,我就可以当皇后啊 但沈行川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他还没迈过心里的那道坎。 纪冉冉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他的眼里是难得的温和笑意,这种笑意,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见过? 那种酸涩的感觉又回来了。 沈行川为什么要背负骂名?把自己好的一面都深深隐藏起来,只给外人看到他嚣张狠毒的那一面。 第54章 懂不懂怜香惜玉? 过了半晌,纪冉冉才龇牙咧嘴地上楼,回到座位上就开始揉自己的腰。 她眼角残留着未擦干的泪水:“皇叔,我刚才演得太激动,腰撞到桌子上了,好疼!” 沈行川面无表情地喝茶:“他都已经走远了,不用演了。” “我没在演啊皇叔!” 纪冉冉咬着嘴唇,委屈地看着他,“是真的撞到了,好疼。” 沈行川不理她。 靠!这男人怎么这样啊! 白天才深情款款地向她表白,这还没过去一天,就恢复了平时那副高冷的样子! 这是对待喜欢的人该有的态度吗? 纪冉冉觉得,自己的地位一点都没有提高。 她气得站起身,直接坐到沈行川的身边,拉起他的手就放在自己腰上:“皇叔替人家揉揉嘛!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沈行川错愕地看着她。 这小狐狸蹬鼻子上脸的速度也太快了,这样下去,岂不是迟早有一天要欺压到他头上? 但手上的触感实在太好,小狐狸的腰又细又软,让他忍不住想流连。 他试探性地,真的揉了两下。 没想到纪冉冉的眼泪又飚了出来:“皇叔,你手劲也太大了吧?我更疼了!” “是么?”沈行川下意识地放轻了些,心想,这小女子还真是娇弱。 纪冉冉眼光闪烁,得意地一笑:“我说着玩的,皇叔现在对我言听计从,真好!” “本王对你言听计从?” 沈行川的手猛地从她腰上放下来,脸色黑了一半,手指握紧了桌上的茶杯。 纪冉冉看到,那茶杯隐隐开始裂开缝隙。 她立刻扑过去握住男人的手:“我错了!是我对皇叔言听计从,因为我实在太喜欢皇叔了,皇叔才没有喜欢我呢!” “哼。”茶杯安全了。 纪冉冉舒出一口气。 看来自己想要翻身做主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她转移话题道:“刚才的事,皇叔还没问我后续呢。” 沈行川挑眉。 纪冉冉喜滋滋道:“我看到沈凌云往太子府的方向跑了!” 沈行川有些不放心地问:“刚刚咱们会不会演得太直白了些?感觉听起来有点假。” 纪冉冉果断摆手:“皇叔放心!说得太隐晦的话,以他的猪脑子根本听不懂!” 这事她已经深有体会了。 沈行川想了想道:“确实。” 纪冉冉这才拿起筷子,兴高采烈地开始大快朵颐。 这可是全帝京最贵的酒馆,她进门就将菜单点了个遍,刚才因为卖力地表演,都没顾得上吃,现在菜都有些凉了。 不过该说不说,味道是真的不错! 沈行川看着她动个不停的嘴巴,心中好笑。 之前的自己,绝不可能浪费时间,做这种算计人的事。看谁不顺眼的话,动手收拾了就好,或者直接杀了。 但今日跟小狐狸一起做这种无聊的事,他竟也觉得十分有趣。 沈行川想,小狐狸或许就是他黯淡生活中的一道光。 而他一但体会到有光的好,似乎就再也戒不掉了。 “皇叔你怎么不吃啊?很贵的!” 纪冉冉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吃。”沈行川拿起筷子。 纪冉冉眼里波光流转,忽然讨好地笑:“皇叔,咱们点一壶酒庆祝一下吧?” “不许喝酒。”他果断拒绝。 “为什么啊?”纪冉冉撇嘴。 沈行川想起那次她喝醉了,夜闯他王府的事,垂眸道:“怕你喝醉了,对本王动手动脚。” “我哪有对你动手动脚!”纪冉冉反驳,“不就是生辰那天亲了你一次么?明明你也想的!” “两次。”某人的语气十分笃定。 纪冉冉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还有还有什么时候亲过他。 最后她果断下了结论:“皇叔,明明就是一次,另一次不会是你夜里太思念我,做春梦梦到的吧?” “……” 沈行川想,自己是疯了才会跟她争论这么无聊的问题。 第55章 这是给她送了个情敌? 第二日。 纪冉冉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这次当然不是因为有烦心事,她纯粹是兴奋的,因为沈行川昨日的表白。 纪冉冉觉得自己很不争气! 好歹她也是曾经叱咤娱乐圈的女明星,喜欢她的粉丝没有几千万也有几百万,按理说,她应该早就习惯了被人喜欢的感觉啊? 怎么到了沈行川这,她就青涩得像个小学生呢? 竟然为了那男人一句话就兴奋得整晚睡不着,实在是丢人! 纪冉冉郁闷地想,自己不会就这么被拿捏了吧? 咚咚咚。 绘雪敲门,打断了她的惆怅:“二小姐,王爷送来了一个侍女,奴婢带她进来吗?” 沈行川给她送侍女? 纪冉冉茫然道:“带进来吧。” 一个身材高挑,相貌英气的女子跟在绘雪身后进门,纪冉冉莫名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这张脸。 “是你?!”她想起来了,“你是太子身边的那个人!” 兮夜淡淡瞥她一眼。 “可你不是个男的么?”纪冉冉捏着被角,脑子很错乱。 “……女扮男装。”兮夜惜字如金。 “哦。”纪冉冉点头,“这样啊。” 绘雪刚想说二小姐好淡定,就见纪冉冉又猛地抬起头:“不对!这不是重点!” 她刷地掀开被子起身,三两步窜到兮夜面前:“你不是太子的人么?为什么会被沈行川送过来?” 兮夜依然答得简短:“奴婢是王爷的细作。” “额。” 纪冉冉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沈行川的侍女,怎么也和他本人一样高冷?这也太难搞了! “你叫什么名字?”纪冉冉问。 “兮夜。” 见她冷着脸,纪冉冉继续不耻下问:“沈行川为什么要把他的细作送到我这来?” 兮夜猛地抬眸,狠狠瞪着她。 沈行川?纪冉冉竟然直呼王爷的名讳?! 她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饶是纪冉冉神经再大条,也察觉到了那股升腾的怒意。 第56章 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儿子 纪冉冉连连摆手,客气道:“不必不必,去趟西街而已,你还是留在纪府干活吧。” 兮夜道:“二小姐不是说没有活可干吗?” 纪冉冉很想扒开她的脑袋,将刚才那段记忆抽出来! 兮夜又正色道:“王爷派奴婢过来,就是要时时保护二小姐的安全。” 纪冉冉干笑:“绘雪跟着我就行了,去个凝烟阁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她拼命对绘雪使眼色。 绘雪这次学聪明了,竟然领悟了她要表达的意思,摆摆手道:“就是就是!不用去这么多人,就算不安全,那也是凝烟阁的小倌不安全,哈哈哈……” 纪冉冉捂着她的嘴把她往外拖。 作死啊! 兮夜若是把这句话回去告诉沈行川,她再长几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着玩的! 兮夜在后面眯起了眼睛,没再多说什么。 纪冉冉喜滋滋地拉着绘雪走了,和顾思漫一起上了马车,直奔凝烟阁而去。 此时的凤栖宫。 沈凌云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听皇后一句一句数落自己的不是。 “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儿子啊!”皇后气得从主位站起来,“有事不找本宫,竟然去求云妃那个贱人?亏你想得出来!” 沈凌云小声嘀咕:“那还不是因为儿臣知道,就算找母后,母后也不会帮儿臣么。” “你说什么?”皇后瞪着他。 “没什么。”沈凌云垂头丧气道,“儿臣也没犯什么大错,不过是想纳个妾而已,母后至于这么生气么?” 皇后径直走到他面前,沉痛道:“本宫早就跟你说过了,本宫最恨男人三妻四妾!你就真的拿本宫的话当耳旁风?” 沈凌云不服气,抬头反驳道:“母后不让儿臣纳妾,又非逼着儿臣生孩子,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皇后的嘴唇抖了抖。 沈凌云和三王妃三年来生不出孩子,她怎么会不着急? 第57章 沈凌云,我要跟你恩断义绝 “你这个泼妇!” 沈凌云毫不客气地骂林沁雪。 “王爷,你说什么?”林沁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沈凌云不理她,抚摸着红鸢的后背,轻声安抚:“别怕,有本王给你做主呢,看她能把你怎么样!” 林沁雪难以置信:“王爷要护着一个烟花女子?” “烟花女子怎么了?”沈凌云高傲地问,“本王就是喜欢她,不行么?” 林沁雪的眼圈立刻红了:“王爷身份高贵,说这种话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沈凌云冷笑,“本王一个大男人,来青楼玩玩有什么丢人的?倒是王妃你,三年也生不出一个孩子,王妃才丢人吧?” 哗。 纪冉冉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泼出去了一半。 这八卦的程度有点超出她理解的范围了,这是她能听的吗? 林沁雪没想到,沈凌云竟当着外人的面戳她的痛处!她眼泪再也忍不住,指着沈凌云道:“王爷别太过分了!” 但沈凌云的火气已经点着了,根本停不下来:“本王说的是事实!若不是娶了你,本王何至于到现在都膝下无子?” 啪! 林沁雪抬手,沈凌云那张猥琐的脸上立刻出来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他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捂着脸道:“林沁雪,你疯了吧?你竟敢打本王?” “对!”林沁雪眼中是滔天的怒意,不管不顾道:“我今日不仅敢打你,我还要跟你恩断义绝!” “你说什么?!” 沈凌云被她的气势骇住了,他虽然嫌弃林沁雪,可从来没想过要休了她! 毕竟林沁雪的背后是响当当的将军府,这桩婚事可是母后千挑万选才帮他定下的,若真的散了,母后还能放过他? 沈凌云急道:“林沁雪你疯了,离开了本王,还有哪个男人会要你!” 林沁雪已经擦干了眼泪:“无所谓!沈凌云我告诉你,我宁愿自己孤独一辈子,也不要再看到你那张恶心的脸!” 这种日子她实在过够了! 说完了这句,她竟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呆愣在旁边的纪冉冉。 纪冉冉的名声坏成那样,都能好端端的活到今天,还美滋滋地坐在这里看她的笑话。 那她自己作为将军府的大小姐,有什么好畏畏缩缩的? 林沁雪看着沈凌云,目光毫无波澜,又重复了一遍:“沈凌云,今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林沁雪和你一刀两断!” 纪冉冉实在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出来遛个弯,怎么就碰到了这种苦情大戏? 不过沈凌云实在是活该! 纪冉冉再不喜欢林沁雪,此刻也忍不住称赞她一句:好样的! 林沁雪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 沈凌云急了,大叫道:“不许走!” 他竟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刀来,一下架到红鸢的脖子上。 “林沁雪,你若是因为这个女人要跟本王义绝,本王杀了她便是了!” 纪冉冉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沈凌云,一转眼就怂了? 林沁雪也不相信沈凌云竟然做出这种举动,忍不住驻足讥讽道:“王爷恐怕舍不得吧?” “那你便看着!” 沈凌云说着,竟真的抬起手就要将刀划下去。 没想到红鸢反应极快,竟在那一刹那,猛地拉过纪冉冉挡在自己身前。 第58章 本王确实心情不大好 端阳宫大殿。 太子坐在龙椅侧下方的位置上,俯视着跪在脚下的文武百官,心中万分得意。 “太子殿下千岁!”百官高呼。 沈凌周勾起唇角,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这种居高临下,睥睨天下的感觉实在太好,让人禁不住飘飘然。 享受过在高位的快意,再回归原本的位置就难了。 沈凌周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身后的那把龙椅,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到! 但此刻他还只是个监国,必须扮演好自己贤德太子的身份。 他收起心中得意,换上一副庄重的表情道:“平身。” 大臣们如常启奏,虽然来回来去都是那些事,但此刻沈凌周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给出一些指示。 哪怕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竟也体会出了指点江山的感觉。 他正满足时,视线忽然瞥到了站在臣子最前排的沈行川。 这男人一如往日的淡漠表情,似乎对他们讨论的那些琐事毫无兴趣。 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沈凌周眯起眼睛。 昨日,沈凌云急匆匆跑来太子府,告诉他沈行川和纪冉冉吵架的事,他自然高兴得很,但又不敢完全相信沈凌云那个傻子的话。 还是要自己试探一番。 沈凌周暗暗思忖,忽然开口:“皇叔一直没发表意见,可有什么要指示的?” 沈行川愣了片刻才恍然:“太子问本王什么?” 沈凌周见他神情恍惚,倒真像是受了情伤,不堪打击的样子,不动声色道:“没什么,皇叔看起来心情不豫,本宫还以为皇叔有什么烦心事。” 没想到沈行川竟点点头:“本王确实心情不大好。” 沈凌周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沈行川叹了口气道:“本王今日头疼得很,可能是受了风寒。” 沈凌周心中冷笑,明明就是为情所伤,还非要说自己风寒,真是可笑! 他装出一副关切的表情:“既如此,皇叔就好好休养,皇叔是国之栋梁,身子可不能出问题。” “也好。”沈行川赞同道,“本王是该休息些时日,最近礼部的事务繁忙,可否请太子暂时代劳?” 沈凌周意外地看着他。 他没听错吧?沈行川竟然要主动把权力拱手让给自己? 看来这一步棋走对了!没想到纪冉冉对沈行川的影响力竟然这么大!能让平日绝不放权的沈行川被打击成这样。 “皇叔这么信任本宫?”沈凌周不确定地问。 沈行川道:“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本王为何不信任?”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沈凌周的心坎里! 能让最嚣张跋扈的沈行川,主动对自己俯首称臣!还有什么比这更爽的事情吗? 沈凌周嘴角的得意已经藏不住了:“既然皇叔执意如此,本宫只好先代替皇叔一段时间,礼部的事情皇叔放心吧。” “如此便好。”沈行川淡淡答道。 沈凌周此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脸上了,那抹高深莫测的笑意,他完全没看到。 他脑子里只剩下狂喜。 这可是礼部的差事啊!要知道,再过两个月就是父皇的万寿节,礼部现在最要紧的差事,就是为陛下置办寿礼。 这可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肥差! 他不仅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各省官员结交,而且还可以趁机大捞一笔! 沈凌周越想越得意,沈行川怕不是疯了吧?这得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将这么好的事情让给自己! 他忍不住又看向沈行川,带着一丝怀疑。 沈行川眼里那抹光彩早已隐去,此刻只剩下一脸的颓丧,神情恹恹地样子,分明就是在走神。 沈凌周彻底放下心来。 等等,这件事情对他来说还有另一个好处! 他看向沉默不语的沈凌昭。 沈行川和纪冉冉这件事能办得这么漂亮,可以说完全是这个四皇弟的功劳。 四皇弟既然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他当然要还一份大礼,才算对得起他。 “四王。”他用监国的语气开口。 沈凌昭挑起眉毛,看着太子那一脸得意的神色,淡淡道:“臣弟在,太子殿下请指示。” 沈凌周道:“再过两个月就是父皇的万寿节了,今年是父皇五十大寿,自然要大办。” 沈四赞同道:“太子说的没错,臣弟都没想到这一点。” 沈凌周继续道:“那咱们作为皇子,是不是应该为父皇置办一份合他心意的礼物?” 沈四又是点头:“这是自然!” 沈凌周觉得,铺垫到这就可以了,他不信自己提出要求,四皇弟还能拒绝。 他清了清嗓子道:“本宫听人说,东疆一带最近发现了一种十分罕见的玉石,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这等稀奇的宝物,父皇怎么能不拥有?” 沈四神色不动,轻声问:“太子的意思,是让臣弟去寻这种玉石回来,给父皇作寿礼?” 还挺上道! 沈凌周压下喜色道:“没错!咱们就用这种玉石作寿礼,恭祝父皇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沈四微微皱眉:“可是东疆距离帝京路途遥远,臣弟一来一回,恐怕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当然了!本太子要的就是这个!沈凌周心中想。 两个月你都在路上,去的又是那般荒凉的地方,还能有心思关注朝堂的事么?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将那些失去的人心夺回来。 而且听说,东疆一带是连绵的沙漠,凶险异常,沈凌昭若是直接遇险死在那,就更好了! 这些心中所想,沈凌周当然不会宣之于口,他看着沈四,微笑道:“四皇弟放心,两个月的时间刚刚好,你回来正可以赶上父皇的寿辰!” 沈四暗暗咬牙。 太子这一招过河拆桥实在狠毒,竟就这么将他发配出去了! 但他当下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说自己不愿意为父皇置办礼物,那可就成了大不敬的死罪了。 沈四低头跪下,无奈道:“臣弟定不负太子所托,为父皇寻得玉石。” 沈凌周一箭三雕,得意到了极点,直接吩咐大臣们无事退朝。 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众人散尽,沈凌周刚要走,就见沈凌云慌慌张张地朝自己过来。 “怎么了?” 沈凌周不耐烦地问。 “皇兄。”沈凌云喃喃道,“臣弟思量了一夜,还是觉得自己没看错!” “没看错什么?”沈凌周瞪着他。 “臣弟好像看到兮夜了,但是他变成了女的……” 第59章 我的地盘就得我说了算 纪冉冉发现了一件事。 兮夜自从受伤后,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所改观。 纪冉冉不明白是什么造成了她的转变,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件好事。 想弄死自己的人,那肯定是越少越好啊! 她决定趁热打铁。 于是在绘雪一大早跑过来,告诉她兮夜已经在院子里练武的时候,纪冉冉毫不犹豫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她脸都没洗,就一路跑到院子里。 兮夜果然拿着剑在练习,她虽然已经换回侍女的打扮,但长年做暗卫的习惯,还是让她保持着晨起练武的习惯。 纪冉冉托腮欣赏了一会,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但还是装作兴奋地鼓掌道:“好!这套剑法实在是太厉害了!” “二小姐?” 兮夜刚才专注练习,没注意到她的存在,疑惑道:“奴婢手臂受伤,不能练习成套的剑法,只是做了几个基本动作,二小姐怎么看出厉害的?” 纪冉冉丝毫没有捧错场的难堪,淡定道:“聚沙成塔,积水成渊,只有基本动作做好了,才有成为高手的可能啊!” 兮夜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 不是说二小姐狗屁不通吗,怎么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看来外面的传言还真的不实,也许就是那些嫉妒二小姐的人故意编造出来的。 兮夜同情地看着纪冉冉,不禁对她又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纪冉冉见兮夜目光柔和,再搭上她那张英气的脸,有一种奇妙的冲突感,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两个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了没多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 一个人影气势汹汹地迈着大步闯了进来。 纪冉冉还没反应过来,绘雪先看清楚了那人是谁。 “我去!二小姐,太子怎么来咱们家了!” 她跟着纪冉冉时间久了,说话也带上了纪冉冉的语言风格。 沈凌周在院内站定,视线从纪冉冉那边扫过,就停在了兮夜的脸上。 竟然真的是她! 沈凌云告诉他的时候他还不信,自己的暗卫怎么可能变成了女的?还跟在纪冉冉身边?实在是可笑至极! 但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他不得不信! 沈凌周眯起眼睛,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打量着她:“兮夜?” 兮夜僵着脸,不说话。 看来昨日沈凌云还是认出了她,兮夜微微挪动了下身子,将纪冉冉挡在自己身后。 沈凌周见兮夜护着纪冉冉,心中更加不爽。 他走得近了些,伸手抬起兮夜的下巴,冷哼一声道:“本宫真是有眼无珠,竟没看出自己的暗卫长得这么漂亮,早知如此,本宫何必让你做什么暗卫,做个暖房的丫头多好!” 兮夜死死咬着牙。 纪冉冉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过去到底是什么情况,一时也不敢贸然开口。 万一把沈行川牵扯进来就更麻烦了。 沈凌周见兮夜不出声,猛地将手指收紧,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捏碎。 兮夜闷哼了一声。 纪冉冉见他动手,冲过来将他推开:“太子,有话好好说!对我的奴婢动手是什么意思?” “你的奴婢?” 沈凌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一眼,就好像她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转头盯着兮夜:“你何时成了纪府的奴婢?本宫竟不知道。” 兮夜还没开口,沈凌周就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几乎提到自己胸口,怒道:“说!你到底为什么背叛本宫!” “奴婢没有。”兮夜一口否认。 她确实没有背叛太子,她从一开始就是王爷的人,但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沈凌周忽然发出一声邪笑:“怪不得本宫对付纪博文的时候,被他那么轻易的就躲过去了!本宫还奇怪呢,原来是你这个叛徒给他报的信!” 兮夜竟觉得松了一口气,果然,太子只以为自己背叛了他,并没有怀疑到王爷身上。 既如此,她自己揽下罪责便好。 兮夜道:“那太子想怎么样?” 沈凌周冷笑:“你觉得呢?你在太子府呆了那么久,应该很清楚本宫一向是如何对待叛徒的!” 兮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的确,沈凌周背地里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她是见过的。 “兮夜,本宫也舍不得折磨你,但是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本宫实在没有办法留着你。” 沈凌周垂眸看着兮夜,像看一只待宰的动物。 太子这是要让兮夜死? 纪冉冉无助地看向四周,纪博文不在家,院子里的人都被太子盯着,谁也没办法偷跑出去给沈行川通风报信。 该怎么办!她心思急转。 沈凌周并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拖着兮夜的身子就往外走。 纪冉冉慌忙追过去,大喊一声:“站住!不许走!” 沈凌周回过头,不屑地看着她:“本宫要将自己的奴婢带回府,你凭什么阻止?” 纪冉冉豁出去了,管他是不是男主呢,反正自己都已经站队沈行川了,也不怕和太子撕破脸! 第60章 本王乐意,你管得着吗? 沈凌周干巴巴地开口。 “皇叔不是得了风寒么,不在家里休养,怎么会来纪府?” 绘雪一听沈行川病了,立刻去屋里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他身后。 沈行川瞥了她一眼,稳稳当当地坐下。 这小丫鬟越来越像她的主子了,挺有意思。 他抬眸看向沈凌周,反问道:“那太子又为何在这?” 沈凌周见他那副泰然自若,仿佛回到自己家的样子,暗暗咬牙。 “本宫的奴婢偷跑到纪府来了,皇叔觉得,本宫是不是应该将人抓回去?” 沈凌周紧盯着兮夜道。 他自认自己这个举动合情合理,便是沈行川在这,也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沈行川了然地点点头:“那确实应该,可太子要如何证明,这个奴婢是你的人呢?” 沈凌周差点气笑了。 沈行川这是什么意思,找不到理由阻拦自己,所以就干脆无理取闹么? 纪冉冉在旁边眼睛一亮。 对呀!她刚才只顾着着急,竟没想到这一点。 兮夜在太子面前,一直是以男人的身份出现的,只要她死不承认,一口咬定兮夜就是她纪冉冉的奴婢,太子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纪冉冉立刻配合道:“没错!她都在我身边伺候两年了,纪府的每个人都能作证,太子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 沈凌周听了这话差点吐血。 竟然有人能信口开河到这个程度? 废话!纪府的人都听自己主子的,当然能为她作证了! 可问题是,他还真就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兮夜作为暗卫在他身边,任谁都认为她是个男的。 沈凌周有理说不清,又不能放任兮夜留在纪府,干脆心一横道:“本宫不管她之前是干什么的,现在本宫就是看上了这个丫鬟,要收了她走怎么了?” “不行!”纪冉冉断然拒绝。 沈凌周高傲地看着她:“纪冉冉,本太子想要一个丫鬟,还由不得你说不行!” “那若是本王说不行呢?”沈行川忽然开口。 沈凌周震惊地看着他:“皇叔,这事跟您实在没什么关系,您有必要为了一个丫鬟为难我么?” 沈行川勾起嘴角:“纪冉冉的事就是本王的事,怎么会没关系?” 沈凌周眼睛瞪得两个大。 这是沈行川说出来的话?一向孤傲的沈行川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竟然就这么坦白承认自己喜欢纪冉冉? 沈凌周难以置信地问:“皇叔,这女人分明就是在利用你,你还要这般护着她?” 沈行川淡然自若,身子靠着椅背,悠然道:“本王乐意,你管得着吗?” “……” 沈凌周纵然巴不得他为情所困,此刻也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纪冉冉心中那个激动呀! 这也太犯规了吧!这种对所有人冷漠,只对她一人柔情的言论,不就是妥妥的霸道总裁吗? 她忍不住冒着星星眼看向沈行川。 沈行川却淡淡的,眼神带着微微的警告瞥了她一眼。 纪冉冉马上冷静下来。 对!她差点忘了演戏! 她立刻戴上冷漠面具,对沈行川道:“皇叔,我已经跟你一刀两断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沈凌周轻笑:“看来皇叔还真是自作多情了,纪小姐都说了不用您管,皇叔就别掺和了。” 沈行川无视他,只看着纪冉冉,认真道:“是你先说爱慕本王的,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出尔反尔?” 纪冉冉别过头,扶额叹息道:“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皇叔还是别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 沈行川暗暗磨牙。 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纪冉冉看着沈行川吃瘪的样子,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意。 自己被他欺负了这么久,谁会想到现在两个人的身份竟然调了过来,沈行川成了狗腿子,而她变成了冷漠的渣男。 虽然只是演戏的,但不得不说,能虐一虐大奸臣还是非常爽啊! 纪冉冉有些飘飘然,想都不想又补上一句:“当初你对我爱理不理,如今的我你已经高攀不起了!” 沈行川眼底闪过一抹高深莫测,却忍住了没理她。 沈凌周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两个人。 他不是来抓兮夜回去的吗?为什么现在要傻站在这里,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 可恶!竟然敢无视自己这个太子的存在! 他开口道:“你们慢慢聊,本宫要先带兮夜走了。” 沈行川好像终于想起来他还在这里,冷着脸道:“你走可以,那丫鬟不能带走。” 纪冉冉立刻同仇敌忾:“对!她刚才在这听到了我和皇叔的对话,这种机密的事情怎么可以让她传出去?” 沈凌周忍不住问了一句:“机密在哪?” 纪冉冉理直气壮道:“要是让大家知道,皇叔如此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以后就没人敢要我了!” 沈凌周已经被弄得智商下降,喃喃道:“可是本宫也听到了啊?” 纪冉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半晌才道:“难道太子也不想走了,要留在我纪府当差?可是我院子里的人已经够用了啊。” 沈凌周这才清醒过来。 刚才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怎么就被这个女人牵着思路走了? 纪冉冉这个女人有毒吧! 怪不得皇叔会迷上她,看来跟她在一起呆的久了,人都会变得不正常! 沈行川忽然道:“太子还不走?” 沈凌周咬咬牙,看来今日想带走兮夜是没可能了。 他只好作罢,想着日后再另寻他法。 沈凌周离开后,绘雪跟兮夜也识趣地退下去了,院子里只剩下还处在兴奋中的纪冉冉,和一脸高深莫测的沈行川。 纪冉冉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四周悄悄地蔓延,还上蹿下跳地蹦到沈行川身边。 “皇叔,咱们也配合的太默契了!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 沈行川冷笑,“刚才不是还说,本王如今已经高攀不起你了么?” 第61章 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子? 纪冉冉心中一惊。 刚才自己太得意忘形了,竟然口无遮拦说了这种话么? 她讪笑道:“这不是为了演戏给太子看嘛……皇叔攀得起,当然攀得起的!” “是么?”沈行川眯着眼,“有多攀得起?够不够攀到你的石榴裙?” 纪冉冉差点一头磕在地砖上。 为什么这么小心眼啊! 她谄媚地给沈行川揉着肩膀,委委屈屈道:“皇叔,我都为了你和太子撕破脸了,你都不心疼我,还又凶巴巴的!” 见那男人没反应,她心中暗气,低下头小声嘀嘀咕咕,似乎是说给自己听:“不是说喜欢人家么,这叫什么喜欢,根本没有一点谈恋爱的样子!” 沈行川脸色铁青,低声道:“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子?” 纪冉冉在他身后,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顺着话就接道:“当然是亲亲抱抱举高高,捧在手心里怕化了!”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很有经验吗?”阴恻恻的声音飘过来。 纪冉冉过去常常流连青楼,沈行川是知道的。 他之前以为纪冉冉顶多是去听听小曲,现在看来,好像根本不是这么简单! 纪冉冉这回发现不对了。 即便是在他身后,她也能清晰感觉到,这男人身上久违的寒冰又结了起来! 她脊背一凉,赶紧解释道:“我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我可没有实践过啊!” 沈行川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两个人的高度对调了下。 纪冉冉仰头看着沈行川的脸,大气也不敢出。 为什么被他表白了之后,她的地位没有提高,反而好像更加危险了呢? 现在不仅要防着这男人别杀她,还要时刻小心他乱吃飞醋,她也太心累了! 纪冉冉不知道看了那张脸多久,看得她脖子都酸了,小声地委屈道:“我真的没有啊……” 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被人抱离了地面,男人刚才还居高临下的脸现在在她视线正下方。 那双如墨的眸子向上望着她,在阳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漆黑发亮,流光闪烁。 纪冉冉发现,这男人无论什么角度都好看的不得了。 她脸慢慢红了,害羞道:“皇叔这是做什么……” 沈行川挑起一只眉毛:“不是没实践过吗?那就实践一下。” “那为什么是举高高,不是亲亲抱抱?”纪冉冉呆呆地问。 沈行川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你很期待别的?” 纪冉冉的头立刻摇的像拨浪鼓:“一点都不期待!你快放我下来啊!” 就算真的很期待,她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绘雪躲在门缝看着这一幕,赶紧捂住了自己眼睛。 她刚才还怕二小姐口无遮拦,被王爷给弄死,没想到现在真是没眼看啊! “真是没眼看啊!”身后有人竟将她的心声说出来了。 “嗯嗯!”绘雪点点头。 随即她就愣住了,谁在后面? 绘雪猛地转身,就看到沈凌清站在自己身后,满脸笑眯眯的表情。 绘雪赶紧道了一声五王爷好。 沈凌清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别让他们发现了,我还想再多看一会呢,这比书里教的可有用多了!” “什么书?”绘雪不解。 “教人谈恋爱的书。”沈凌清眼睛亮晶晶的,“你想看的话,我借给你啊。” 绘雪使劲摇头,心道五王爷还真敢说,也不怕脸红! 院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在外面嘀嘀咕咕地做什么?还不快滚进来!” 以沈行川的耳力,听到她们的悄悄话简直是小菜一碟。 沈凌清立刻推门进来,毫无被人发现偷听的尴尬,亲亲热热地道了一声皇叔好。 纪冉冉已经挣脱下来,好奇地问:“五王爷怎么来了?” 沈凌清羞涩道:“我知道漂亮姐姐很久没见我,一定十分思念,但我今日是来找嫣嫣的。” 嫣嫣?这就嫣嫣了? 沈行川用了好几个月才开始叫她的小名,怎么沈五的进展就这么神速! 纪冉冉有些哀怨的看向身边的男人。 但沈行川耳朵里只听到了前半句。 漂亮姐姐一定十分思念他? 沈行川看向沈凌清的眼神带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他和纪冉冉各怀心思,只有沈凌清仍然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和嫣嫣今日要去清宁观求姻缘,皇叔要一起么?” 你也想太多了吧! 纪冉冉想,沈行川怎么可能参加这么无聊的活动! 她刚开口说道:“皇叔对这种事情没兴……” 趣字还没说出来,就听身边的人竟低声应道:“也好。” 纪冉冉震惊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不是人话。 沈凌清开心地一拍手:“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的马车上准备了茶点,大家一起坐吧!” 等纪嫣嫣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几个人便一起上了沈凌清的马车。 纪冉冉没想到,沈五的马车竟然比沈行川的还要大一圈,还要华贵一些。 她拿着小桌上摆的茶具啧啧称奇:“这杯子好精致啊!五王爷品味真好!” “那是本王的。”耳边幽幽飘来一句。 “嗯?”纪冉冉没听明白。 沈凌清立刻解释道:“没错没错,那是皇叔送我的,皇叔记性真好!” “不是送。”沈行川面无表情,“是你从本王的书房不请自拿的。” 沈凌清笑嘻嘻道:“那侄儿再谢皇叔一次。” 纪冉冉没见过有人敢对沈行川说话这么随意的,不禁感叹:“五王爷和皇叔的感情真好!” 沈行川冷哼一声,看向窗外。 车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夏日炎炎,马车里坐了这么多人,难免有些闷热。 纪嫣嫣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忙掏出手帕去擦。 沈凌清见状,立刻掏出一把小扇子,殷勤地为她扇风。 纪嫣嫣羞涩地看着他,面色微红。 纪冉冉有些羡慕,当女主就是好啊!找个狗腿子当男人就是好啊!沈五对她简直是无微不至! 再看看自己跟沈行川,地位完全是反过来的! 最最可悲的,不是自己才是那个狗腿子,而是就算她无微不至的献殷勤,沈行川也不一定会给她好脸色看! 第62章 姐姐,我们的父母都死了 这种场面纪冉冉见的多了,也就不害怕了。 她用眼神示意沈行川看对面那两个人的动作。 沈行川挑眉。 纪冉冉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皇叔,我也很热!” 沈行川默默拉开车帘,让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可惜酷夏的风,也是热的。 纪冉冉撇嘴:“皇叔还是给我扇扇吧。” 沈行川鄙夷地看了一眼沈凌清,淡漠道:“你觉得本王会随身带着扇子?” 纪冉冉想象着沈行川打着折扇,做出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 这男人天生就是要拿刀拿剑的啊,纪冉冉心中感叹。 这时,沈凌清又伸过来一只手,从桌上拿了块点心给纪嫣嫣:“你最爱吃的芙蓉糕,今天新做出来的,快尝尝!” 这次沈行川学到了,也像模像样地拿了一块,塞给纪冉冉。 纪冉冉终于喜笑颜开。 沈凌清见状道:“皇叔,那本教人谈恋爱的书,我借给你看吧?保证能突飞猛进。” 沈行川脸色立刻黑了下去:“本王用不着。” 说完还瞪了纪冉冉一眼。 瞪什么瞪啊! 纪冉冉心中暗骂,你被你侄子看不起,跟本姑娘有什么关系? 骂归骂,她嘴上还是立刻赔笑道:“就是就是,皇叔天赋异禀,哪用得着看书呢……” 沈凌清摇摇头,不再多言。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达清宁观。 纪冉冉下了马车,就感觉到一股不安的气氛。 平日的清宁观一向最安宁祥和,今日却不知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怆。 沈行川显然也察觉到了,脸色微变,快步朝里面走了进去。 纪冉冉急急跟上他的脚步。 院子里竟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人,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附近的那些村民。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伤,有的被打破了头,有的腿上在流血,甚至还有一些人看起来,好像已经没了气息…… 纪冉冉看得心惊肉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边的沈行川身子一闪,已经匆匆地进去找道长了,纪冉冉茫然地从人群中穿过,终于找到了白苏瘦小的身影。 还好,白苏没事。 他正抱着药箱为村民疗伤,焦急的小脸上满是汗水。 纪冉冉走过去,拿起药粉帮他。 “姐姐,你怎么来了?”白苏看到她,差点哭了出来。 “发生什么了?”纪冉冉问。 白苏一边给一个孩子止血,一边道:“今日凌晨,一伙贼人闯进了村子,不知为何就对村民下了死手。” 他指着墙角抱在一起哭的几个孩子,咬牙道:“姐姐,他们都失去了亲人。” 纪冉冉抬起手,轻轻放在白苏背上。 那小小的身体在发抖,因为巨大的愤怒和悲伤。 白苏在清宁观住了这么久,早已和这些村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他根本没办法接受! 毕竟他自己,也只是个孩子啊…… 纪冉冉心疼地搂住他。 白苏安静了一会,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就抬起那双清亮的眸子看着她道:“姐姐,白苏继续去救人了!” 他的目光坚定,纪冉冉默默点头。 她走向那群正在哭的孩子。 他们小的五六岁,大的也不过八九岁,就这样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 一个小女孩看到她过来,竟站起来一下扑到她怀里:“你是之前帮过我们的好人姐姐!姐姐,我们的父母都死了……” 纪冉冉摸了摸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自己本来就是个孤儿,并未真切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在巨大的悲伤面前,说什么似乎都有些矫情。 她紧紧搂住了那小女孩。 小女孩缩在纪冉冉怀里道:“姐姐,以后你当我的家人行么?我觉得你是好人。” 纪冉冉心痛得不行。 亲人哪里是旁人可以取代的,若自己能让这些孩子重新快乐起来,她自然愿意做。 她轻声道:“好,以后姐姐来照顾你们。” 她看向跟过来的纪嫣嫣和沈凌清,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纪嫣嫣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对她点头道:“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这里有我和阿清。” 纪冉冉道了声谢,便匆匆进了大殿。 沈行川正在和道长说话。 纪冉冉走过去,沈行川抬手,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背。 纪冉冉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她心绪稳定了些,开口道:“道长,我想收养这些孩子,照顾他们以后的生活!” 道长叹息道:“殿下刚才也在跟贫道说这件事,殿下还想建一座慈幼局,供孩子们以后居住。” 纪冉冉深深看了一眼沈行川。 这个独自背负一切的男人,总是比她想得更深,更远。 纪冉冉想了想道:“我还想在那里开设学堂,教孩子们知识,让他们学会保护自己,不再像父母一样被人欺负!” 沈行川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小狐狸想的,不止是如何保障孩子们的生活,甚至还为他们的将来做打算。 他冷冽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道长赞许道:“纪小姐深谋远虑!慈幼局建成之前,这些孩子可以暂时在清宁观居住,贫道这里地方足够。” 事情定下,纪冉冉和沈行川一起走出大殿。 出了大门,她就忍不住道:“皇叔,这件事不可能是普通山贼做的!哪有山贼不为谋财,只为害命呢?” 沈行川敛眸,沉声道:“本王知道,但道长说,那些作乱的人都跑了,村民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纪冉冉低头思索了一会,才喃喃道:“难道是太子?他曾经在这里受了折辱,会不会对村民怀恨在心,故意报复?” 沈行川沉默。 纪冉冉又不确定道:“可是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为何要现在才报复呢?” 沈行川见她眉头紧锁,拉过她微凉的手,握在自己掌中。 他轻声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63章 璟王是很有钱的大坏人 月钩初上。 几个人终于将孩子们的住处都安顿好。 那些亲人还在的,由白苏确认无大碍后,便回自己家去了。 绘雪和行风扛着好几个包袱进来,放在院子里。 绘雪气喘吁吁道:“二小姐,你要的生活物资,奴婢都买来了!还好现在是夏天,东西没有那么重。” 纪冉冉点头:“辛苦你们了,快去喝口茶歇一会。” 此刻他们几个人,也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不顾形象地坐在院内的石阶上。 纪冉冉看向身旁的沈行川。 他今日穿了一身素锦的衣裳,奔忙了大半天,那原本整洁的衣裳已经划破了细密的口子,到处都沾满了泥污。 他却丝毫不在意,淡然自作地也像她一样,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上。 纪冉冉想起初次见面,她的眼泪蹭脏了沈行川的衣摆,沈行川就直接将那衣摆割了。 明明是个爱干净的人啊…… 这个孤傲如水仙的男人,好像变得越来越接地气了,纪冉冉心头泛起淡淡的温柔。 道长擦着额头上的汗,从院子里出来。 他见这几位竟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忙致歉道:“几位贵人,请恕贫道今日怠慢了。走夜路下山不安全,贫道已经收拾出几间客房,请各位在清宁观将就一晚。” 纪冉冉看向沈行川,她知道他明日一早还要上朝。 沈行川似是看懂了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本王也留下,如今太子监国,本王已经把自己的差事交给他了。” 沈凌清立刻附和道:“太好了!那侄儿明日也不去上朝了!” 沈行川讽刺他:“一个月来,本王在朝堂上也见不到五王几次。” 沈凌清撇撇嘴:“所以我说太好了。平日还得为不去的理由发愁,明日皇叔都不去,侄儿就更加理所当然!” 沈行川无奈,忍不住问他:“你就打算这么闲散一辈子?” “闲散一辈子不好吗?” 沈凌清瞪大了眼睛:“什么事都不用操心,手里还有花不完的钱,阿清每日都在感激自己生下来就是个皇子。” 第64章 若是这次没事,回去嫁给本王可好? 沈行川瞳孔骤然缩紧。 他厉声问:“何时发生的事?” 兮夜递给他一件披风,答道:“今日傍晚,行宫那边的侍卫加急送来的密报,算算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 沈行川脸色更差,边将披风系在身上边问:“陛下状况如何?” “说是下腹被扎了一刀,昏迷不醒。” 纪冉冉身子一晃。 为什么会这样?原书中并没有宣德帝遇刺的情节啊?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沈行川再赶到行宫,恐怕又要一个多时辰,到那个时候宣德帝会是什么状况? 她不敢想象。 万一……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她担忧地看向沈行川。 沈行川吩咐行风:“叫上五王,即刻随本王去行宫。” “皇叔!”纪冉冉见他转身要走,急切地唤了一声,“我跟你一起去!” 沈行川深深看着她的眼睛:“不行!这次本王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老实留在这等本王。” 纪冉冉摇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要跟你一起去!” 她不能留下。 她害怕自己留在这里,却再也等不到这个人。 沈行川轻声道:“太危险了。” “皇叔。”纪嫣嫣跟着沈凌清跑过来,“你带冉冉去吧,清宁观有我在,父亲那边我也会去说的。” 纪冉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沈行川垂眸考虑了片刻,才终于松口:“去可以,但你要保证,在那里无论本王说什么,都无条件听话。” 纪冉冉猛地抬头看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是不容抗拒的坚持。 沈行川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觉得会发生什么连他也控制不了的事?真到了危急时分,让自己扔下他跑路吗? 纪冉冉鼻子很酸。 她轻轻点头:“好,我答应你。” 沈行川表情缓和了些,又吩咐道:“兮夜去太傅府上,告诉太傅做好准备,行风随本王去行宫。” 纪冉冉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道:“将白苏也带上!” “白苏?”沈行川不解。 他知道白苏会些医术,但一个小药童,这种时候能有什么用? 纪冉冉坚定道:“皇叔相信我!” 她刚才暗暗思索过了,宣德帝此时还不能死。 如今太子监国,宣德帝若是死了,太子就是毋庸置疑的新帝。 纪冉冉知道,沈行川若是想篡位的话,实力足以和太子抗衡,但那样即便得到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所以宣德帝必须挺过这一劫,而她相信白苏的医术。 沈行川终于点头,将白苏也传了过来。 兮夜带过来一辆马车,加上沈凌清的,正好能坐下这一行人。 纪冉冉坐在沈行川身边,见他烦乱地拨弄着手指,忍不住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 她的手又软又温暖,沈行川的心情竟慢慢平缓下来。 “怕不怕?”他轻声问。 纪冉冉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怕。” 沈行川嘴角溢出一声轻笑:“不是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 纪冉冉将头靠在他肩膀:“皇叔不能有事,你还没娶我呢。” 沈行川微怔:“这种时候,你想的就是这个?” “嗯,这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 沈行川想,小狐狸又在说谎了。 说得这么轻松,其实眼里是深深的担忧,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这么说,不过是想让自己放松下来。 沈行川没拆穿她,抬起手臂,轻轻将小狐狸搂进自己怀里。 “若是这次没事,回去嫁给本王可好?” 他忽然想明白了,自己的心结在生死面前,根本什么都算不得。 若今日他死了,最后悔的事恐怕就是当初没答应小狐狸的求爱,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自当珍惜眼前人。 怀里那个人竟然在轻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笑什么?”沈行川不悦地问。 纪冉冉将头埋得很深,声音带着颤音:“我没想到,皇叔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求婚,一点都不浪漫。” “所以?”沈行川挑眉。 “所以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随便你。”沈行川挺直了身板,“过期不候。” 见他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纪冉冉也从他怀里坐起来,轻声道:“太子和三王四王是不是已经到行宫了?从帝京过去要比我们近很多。” 会不会等到他们抵达,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四王被太子派去了东疆,昨日便走了。”沈行川道,“若本王是太子,绝不会让他听到陛下遇刺的消息。” 那便只有太子和沈凌云去了。 纪冉冉想,沈凌云是太子的跟班,根本不成气候,她们这边的沈凌清又是条闲鱼。 所以真正要对峙的,只有沈行川和太子。 她手指微微收紧成拳。 “皇叔,若是陛下他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沈行川狭长的眼眸垂着,羽毛般的睫毛在他眼下洒出一片阴影,纪冉冉等了很久,他也没有回答。 三更,他们终于抵达行宫。 纪冉冉一下就感觉到了,那股庄严的肃杀气氛。 所有的侍卫都严阵以待,宫女从她眼前匆匆而过,对沈行川施了礼,便端着水盆奔向正殿。 这样的气氛,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沈行川和沈凌清对视一眼,同时往大殿走去。 纪冉冉跟着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在落泪的云妃。 云妃见他们来了,捏着手帕站起身。 纪冉冉发现,她的脸色惨白,显然已经经历了不少的折腾。 “陛下如何了?”沈行川开门见山。 云妃哀戚地摇头:“还没醒过来,情况不太好,你们进去看看吧。” “太子呢?”沈行川又问一句。 云妃道:“说是抓住了一个刺客,他和凌云一起过去审问了。” 沈行川点头,径直走进内室。 内室已经跪了一地的太医,皆是神色惶恐。 宫女们又端了一盆盆的血水出去。 宣德帝躺在偌大的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的就像是纸扎成的人。 他原本并不纤瘦的身体被大床衬托着,显得竟有些单薄。 沈行川第一次觉得,皇兄真的老了。 第65章 让那孩子救治,本王一力承担 “情况如何?” 他低头看着那群老太医。 第66章 难道还要陛下亲自来请你不成? 竟然真的醒了! 云妃第一个冲进去,太子紧随其后,然后便是那群满脸震惊的太医。 沈行川站在原地没动,目光一直停留在纪冉冉身上,带了一丝寻味。 小狐狸究竟是如何知道,白苏一定能将宣德帝救下的呢? 他想不明白。 纪冉冉感觉到他探寻的目光,不免有些心虚。 他若是问起来,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现阶段,白苏的的确确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子。 她避开沈行川的视线,走过去蹲在白苏面前,小声问:“辛苦了,陛下是暂时醒了,还是真的没事了?” 白苏吁出一口气:“还需每日仔细照料,才能彻底脱离危险。” “是不是必须由你亲自照顾?”纪冉冉皱眉问。 白苏为难地点点头:“我用的办法都是跟师父学的土办法,这些宫里的太医看不上的,估计就算我教了,他们也不会真的照做。” 纪冉冉低头想了想,才道:“那你可愿意留下来继续为陛下治病?” 白苏的小脸上是明显的纠结:“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他们看起来都不像好人。可我作为医者,又不能对病人见死不救……” 纪冉冉明白了。 她看向沈行川,沈行川也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 他闻言道:“那便先留下,等陛下身体无恙了,本王再想办法把你接回来。” 白苏终于笑了:“如此便好!” 正说着话,太医令从殿内出来了,一脸尴尬地看着白苏道:“陛下请白……公子进去。” 白苏指指自己的鼻子,惊讶道:“你叫的是我?” 他这辈子还没被人叫过公子呢! 太医令以为他为报刚才的仇,故意拿乔,心中更是生气,别过脸道:“难道还要陛下亲自来请你不成?” 白苏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态度,小嘴一撇,拉着纪冉冉走进去了。 沈行川也跟上。 内室的大床上,宣德帝虽然还是不能动弹,但眼珠已不似刚才那般黯淡,嘴唇也恢复了血色。 他朝白苏招手:“过来。” 白苏犹豫着走到他身边。 宣德帝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白苏,九岁。”白苏小声道。 宣德帝抬眼看着帷帐,眼中满是感慨:“朕实在没想到,竟会被一个九岁的孩子救了命!朕养的太医局到底有何用?” 太医令吓得一哆嗦,立刻跪下:“陛下昏迷不醒时,臣等一直在全力救治!”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若不是他们尽全力吊着宣德帝的命,宣德帝根本就等不到白苏来。 但陛下差点就死了这种话,太医令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的。 第67章 永远,永远都不要躲开我 正午的阳光洒下来的时候,纪冉冉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清宁观。 沈行川没跟着来。 陛下受伤,朝中很多事都需要他去处理。 纪冉冉进了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再醒来时,已是夜幕降临。 用晚膳时,她将行宫发生的事告诉纪嫣嫣。 纪嫣嫣听得惊心动魄,连连感叹。 纪冉冉舀了一勺小米粥到自己碗里,突然神秘兮兮道:“姐姐猜猜,沈五今日跟我说了什么?” 提起沈凌清,纪嫣嫣自然好奇:“他说了什么?” 纪冉冉笑得像只狐狸:“沈五说,等他回到帝京,就要带着聘礼上纪府的门提亲!” “你胡说什么呢!”纪嫣嫣的脸立刻红云一片。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敢胡说呢?”纪冉冉揶揄她,“姐姐还不快些将嫁妆准备起来!” “你才准备嫁妆呢!”纪嫣嫣又羞又气,“你和皇叔都认识那么久了,要嫁也是你先嫁!” 纪冉冉突然想起昨日去行宫的路上,沈行川说过的话。 他说,若是这次没事,让自己回去嫁给他。 她的脸也红了。 沈行川当时的语气十分认真,难道,他真的想娶自己? 纪嫣嫣见她害羞,立刻反客为主:“你脸红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我没有啊!”纪冉冉死不承认。 但心情已经不可控制地飞扬起来。 沈行川也会如寻常人一样,正式地上门提亲么? 他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啊。 以沈行川的性格,会怎样求婚呢? 纪冉冉不禁又开始脑补小剧场—— 月黑风高之夜,沈行川和她站在碧落湖畔,吹着浪漫的晚风。 正旖旎之时,沈行川忽然拔出一把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说!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本王! 纪冉冉:这是威胁吗?是威胁吧! 沈行川:随便你怎么理解,反正你若敢说一个不字,本王就让你的人头落地! 纪冉冉:我嫁还不行吗…… 她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的,纪嫣嫣忍不住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 纪冉冉立刻回魂。 她悲哀地发现,无论沈行川用什么手段,只要他说想娶她,她就根本没有拒绝的打算。 自己竟然真的就这么沦陷了。 纪嫣嫣摸摸她发烫的脸:“别装了,还是想想给你自己准备什么嫁妆吧。” “可是我又不知道皇叔打算什么时候娶我……”纪冉冉喃喃道。 “那你岂不是每天都可以期待一下下?”纪嫣嫣笑。 从这天起,纪冉冉每日都活在期待中。 起初的几日,她每天睁开眼就要幻想一番,脑海中已经收集了无数个沈行川向她求婚的场景。 带着这份期待,她陪着清宁观的孩子也陪得格外起劲。 沈行川的慈济堂虽然还没建成,但纪冉冉已经开始了她办学堂的计划。 起初,她只是教些简单的算数,让纪嫣嫣教他们诗词。 但渐渐地,学堂的科目就开始五花八门起来。 上到天文下到地理,纪冉冉都能讲上几个时辰,凭着她现代的大学文凭,用知识碾压这些生活在旧社会的古人。 因为她讲的声情并茂,不仅是这些住在清宁观的孤儿,就连隔壁村里的孩子,甚至他们的父母,都兴致勃勃地来听她讲课。 纪冉冉每日说得吐沫横飞,也满足不了他们源源不断的好奇心。 不过很有成就感倒是真的。 人人都说,清宁观出了一位无所不知的女先生。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也传到了沈行川耳中。 听着行风讲述完纪冉冉最近的作为,沈行川放下笔,愉悦地挑起了眉毛。 “本王竟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行风道:“据说清宁观现在日日都人满为患,不为求签烧香,只为亲眼见识下纪小姐讲课!” 沈行川脸上竟有一分与有荣焉的兴奋。 小狐狸总能出其不意地给他惊喜。 他想了想,问行风:“今日安排了什么事?” 行风道:“晚上约了太傅,其它时间,都没什么事。” 沈行川勾起唇角:“去备马车,本王也去见识一下她有多厉害。” 他们到的时候,纪冉冉正在讲西厢记的故事。 讲到经典的桥段,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抹起眼泪。 这实在是太感人了! 纪冉冉得意地端起茶杯,准备喝口水歇歇嗓子。 抬头的一瞬间,她立刻看到人群后面,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他身材长相都太惹眼,又站在一群穿粗布衣服的百姓中,更显得贵气非凡。 这男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纪冉冉嘴角飞扬。 这么优秀的男人,竟然喜欢自己。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吗? 她看向沈行川,沈行川也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宠溺,也有欣赏。 他们这一对视,村民们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但当他们看清了那张脸时,神色都变得惶惶然。 虽然已经从孩子口中得知,慈济堂就是这位璟王修建的,但百姓心中对璟王根深蒂固的恐惧,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消除的? 无数道警戒的视线射过来,让沈行川清亮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他嘴巴抿成一道线,转身就想离开。 自己的存在,给他们带来了太多压迫感,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皇叔!” 纪冉冉清脆的声音隔着人群传来,远远地叫住了他。 沈行川还在发愣,纪冉冉就从台阶上跳下来,穿过人山人海,来到他的身边。 她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皇叔,别走。” 小狐狸的眼睛亮得刺眼,沈行川忍不住沉溺于那双剪水双瞳,移不开视线。 两人被围在人海中。 纪冉冉忽然展颜一笑,扬声道:“这位便是璟王,就是他在为这里修建慈济堂,也是他七年来,一直默默地为清宁观送物资帮助你们!”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沈行川呆立着,他实在没想到纪冉冉竟知道这件事,更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他竟难得的有些慌乱。 正无措时,那双温暖的小手紧紧握住了他的。 纪冉冉仰头望着他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双眸子,一直看到他心里去。 “皇叔,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和你并肩而站。” 沈行川心头一颤。 那小狐狸又道:“永远,永远都不要躲开我。” 第68章 有本事包养小三没本事开门啊? 快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十天后,纪冉冉发现沈行川一次都没有再出现过,还以为他很忙。 她等。 二十天后,那枚玉扳指都快被她盘出花来了,沈行川依然没有动静。 纪冉冉不禁开始怀疑,这男人说想娶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是说着玩的! 她决定先观望一下,再等等看。 一个月后,已是深秋。 纪冉冉抱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了马车:“走!直接去璟王府!本小姐倒要看看,狗男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绘雪吓得一哆嗦,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问:“二小姐这是要去逼婚?” “不!”纪冉冉叉着腰,“我是要去告诉他,本小姐不稀罕嫁了!” 绘雪闭上嘴。 她也很奇怪,王爷为什么突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不来找二小姐了。 难道是移情别恋了? 第69章 快要融化在他的体温 半醉半醒间,纪冉冉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大抵就是在等这一刻的。 放任自己喝醉,拐进没人的巷子里,放任自己用勾引的眼神看他。 她想要的,不过是这个男人展露对自己的渴望。 只有看到他真实存在的渴望,自己那颗紧张失落又不安的心才能踏实。 纪冉冉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就那样深深地看着沈行川的眼睛。 他似乎将那当做是邀请的信号,高大的身子慢慢低下来,一点一点地靠近她。 炙热的呼吸纠缠在两张几乎要贴上的唇瓣之间,纪冉冉手心微微冒汗。 没想到深秋的夜晚,竟然也会让她觉得热。 沈行川的手指扣在墙壁上,指尖微微泛白。 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主动。 只停滞了一秒,他的唇瓣就狠狠贴了上去,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轰然离他远去,这世间唯一还存在的,就是深陷在怀里这个人。 纪冉冉明显察觉到了他今日的不同。 如果说上一次是暧昧之后的蜻蜓点水,那这一次,便是山崩地裂,天翻地覆。 用不着她主动,甚至用不着她回应,眼前的男人手指已经抬离了墙壁,深陷在她的发丝间。 她真切地感受到沈行川的凶狠与霸道,牙齿不自觉地放松,更让他趁虚而入。 她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他的体温里,沦陷为他的一部分。 纪冉冉闭着眼睛,任由他掠夺。 不知过了多久,沈行川才缓缓放开了她。 他眼里是尚未散去的雾气,氤氲在颤抖的睫毛上,带着浓的化不开的温柔。 “冉冉。”他轻声道。 “嗯?”纪冉冉低着头,脸上发烫。 “明日本王回了帝京,去丞相府找你可好?”他声音低低的,说不出去的暧昧。 纪冉冉嗯了一声。 沈行川摸摸她的头发,又道:“可能会很晚。” 纪冉冉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如星辰:“我等你!” 沈行川笑了,又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第二日,中秋佳节。 一大早,顾思漫就被纪冉冉扫地出门。 “纪冉冉你干嘛啊!”顾思漫看着自己被强行收好的一地行李,皱眉瞪着她。 纪冉冉双手交叠在胸前:“中秋节哎!你不回去陪家人团圆,留在我家当什么电灯泡?” 顾思漫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我不回去!回去也是挨骂!” “顾思漫,你别太过分!你出卖本小姐的事我还没骂你呢!”纪冉冉突然说道。 顾思漫心肝一颤,尴尬道:“你都知道了啊……” 纪冉冉用脚尖踢他的扇子:“早就知道了,但看在你那日去找皇叔,来帮我对付太子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顾思漫摸了摸鼻子:“你怎么又知道了,那你还一直若无其事的样子?心机真重!” 纪冉冉直接踢他一脚:“明明是你骗我在先的!本小姐今日忙得很,你赶紧滚回家去,咱们的账慢慢算。” 好不容易将他赶走了,纪冉冉赶紧去厨房帮忙。 纪嫣嫣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两个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说是要做饭,真到面对那堆锅碗瓢盆的时候,还是麻了。 最后,被迫上阵的变成了绘雪和阿武,兮夜也不行,她最多只会烧烧火,添添柴。 纪冉冉蹲在地上摘豆角,看着案板前手脚麻利的阿武,心有不甘道:“给本小姐一台绞肉机,本小姐做的肉馅比他好!” 绘雪对于她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胡话已经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继续干活。 纪嫣嫣好奇道:“你说什么?” 纪冉冉忙岔开话题:“没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过中秋节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她没说谎。 没穿越过来之前,她的中秋节要么是在无休止的工作,要么就是独自一人在家里吃外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体验过和家人一起团圆的幸福。 她真的很感激现在拥有的一切。 纪嫣嫣含笑看着她:“冉冉,没想到这半年来你的变化会这么大,你真的长大了。” 第70章 一切都结束了 纪冉冉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纪博文根本没去战场,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纪冉冉瞪大了眼睛盯着地面,不住地摇头,喃喃道:“我明明已经想办法了,为什么会这样?” 纪嫣嫣见她身子晃得厉害,连忙上前扶住,转头厉声问那小厮:“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厮哭着道:“老爷负责给大军输送的粮草,不知为何并没有按时送到,贻误了作战的时机,陛下怒极了,当场就下令将老爷押入了大牢!” 延误粮草? 纪冉冉紧咬着嘴唇,连指尖都在发颤。 她竟然完全不知道,纪博文在负责大军粮草的事情。 她只以为纪博文不参战,就跟这件事脱离了关系,然后便高枕无忧,过她的快乐日子去了。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她若是多问一句,便会知道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她还有机会想别的办法。 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要去见陛下!我去求他!” 纪冉冉推开纪嫣嫣就往门外跑。 “冉冉!”纪嫣嫣急切地唤住她,“我跟你一起去!” 纪冉冉脚步猛地顿住,回身道:“不行!姐姐去照看好母亲,将她带出门去,不要留在纪府!不,是将纪府所有的人都带出去!” 纪博文还是像原书一样入了狱,那丞相府会不会也还是要遭遇大火? 她不敢冒这个险! “为何要离开纪府?”纪嫣嫣不明白。 纪冉冉不知该如何解释,又急着要走,朝她大喊道:“别问那么多了!总之一定要出去,你信我好不好?” “我知道了……”纪嫣嫣轻声道。 纪冉冉深深看她一眼,咬咬牙,跟着那小厮一起上了马车。 丞相府到皇宫的路并不远,可她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样漫长,她知道在古代,一切与战争相关的罪责都是难逃重罚,轻则免去官职,重则株连九族! 她知道即便自己去了也难以扭转局势,但她不能不去!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去,自己却袖手旁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早已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纪冉冉狠狠咬着牙,强迫自己的眼泪别掉下来。 一刻钟后,她终于到了皇宫。 因为之前遇刺的事,如今宣德帝身边百米外便有重兵把守,纪冉冉被一排刀剑拦下,根本近不得那歌舞升平的大殿。 她眼睁睁地看着大殿里灯火通明,波光流转,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她深吸了口气,让绷紧的喉咙稍微放松一点,大声喊道:“陛下!民女纪冉冉求见!” 但在丝竹喜乐声中,她的哀鸣就如今日萧瑟的秋叶,转眼就被风吹成了碎片。 纪冉冉有些冷。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家吗? 刚刚才将一位重臣打入大牢,转眼就可以和和美美地庆祝中秋。 皇家无情,纪博文一辈子鞠躬尽瘁,到头来,也不过是皇家可以随意抛弃的一颗棋子。 “纪冉冉?”一道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纪冉冉转头看过去,竟是太子。 此刻,她已经顾不得来的人是敌是友,只是拼命想抓住身边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她伸手穿过那些刀剑的缝隙,想去拉住那个人:“太子殿下,求求你!求你带我进去见陛下!” 太子眉梢挑起。 一向无畏无惧的纪冉冉,也会有这般求他的时候? 他平静道:“你是为了纪相的事?” “是!求太子让我进去向陛下解释!” “解释?”太子的声音变得玩味起来,“解释什么?说纪博文不是故意为止,还是说他是被人设计陷害?” 纪冉冉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什么,她根本就不了解真相,只是想救人。 太子见她发愣,轻笑一声:“你倒不如想想,陛下有没有必要听你的解释。现在出事的人,可是当朝丞相!” 纪冉冉猛地抬起头。 她看到了太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得意,突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对的。 陛下根本不需要真相。 权势盛如纪博文,犯下重罪,于陛下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可能正中他下怀。 她却还在这里想着怎么进去求情?真是可笑!到底是她根本不懂帝王的心思,不懂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本宫劝你,与其在这里做无用功,还不如去想想有什么办法能保住纪相的命。” 太子的声音毫无波澜,继续道:“刚才陛下已经决定,十日后将他问斩。” 纪冉冉身子猛地一晃,转头就朝反方向跑去。 “姐姐!等我一下!”身后一个人影追上来。 沈凌清急急地跟上她的脚步:“姐姐,我跟你一起回去!” 马车转进家门口的那条街,纪冉冉就闻到空气中呛人的烟火味道。 她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恐惧如厉鬼般叫嚣着,几乎要从她的身体里破洞出去。 “丞相府走水了!” 沈凌清瞪着不远处的一片通红,面色一凛,跳下车就朝火光冲了进去。 纪冉冉也下车,脚步却在门口顿住。 纪嫣嫣人呢? 她最终还是没听自己的,从纪府逃出来。 自己临走前匆忙叮嘱的那一句,确实任谁听了,都不会放在心上。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喃喃自语。 已经踏上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退缩了,甚至有想转头离开的想法,因为她不知道进去之后会看到什么! 纪夫人惨死,遍地烧焦的尸体吗? 纪冉冉缓缓抱膝蹲了下来,盯着地面的青石板,目光空洞。 即便已是夜深,周边的很多居民还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披上衣服从家里跑出来。 待他们看到孤零零蹲在地上的纪冉冉,不约而同地都是一声叹息。 饶是他们平日里听过无数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此刻也只觉得,纪冉冉是一个没了家的可怜人。万合中文 一个老婆婆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火烧成这样,你就算冲进去也帮上不什么忙,先来我家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纪冉冉茫然地摇头。 头顶的天空突然发出轰隆一声低吼,电闪雷鸣间,大雨如瓢泼般落了下来。 第71章 沈行川,你娶了我吧 秋夜的雨,带着刺骨的寒凉。 雨点骤如瀑布,没过多久,就将宅子内的大火浇灭,只剩下黑烟四处弥漫。 众人见火势已去,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打着寒颤回家去取暖。 纪冉冉还是一动没动,就那么蹲在地上,任由湿冷的雨水浸透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 老婆婆见她这样,知道劝也劝不动,叹息一声道:“孩子,这雨太大了,老婆子去给你取把伞来。” 她走后,整条街彻底安静了下来,陷入凄凉的秋夜中,身后的丞相府也听不到动静。 纪冉冉耳边,只剩下雨水不断落地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沈行川不等马停住就翻身跳下来,在如针的雨点中,冲向那个让他牵挂了一路的人。 那个人就那样静静地蹲着,脚边放着一把伞。 那瑟缩的小小身体像一片孤零零的枯叶,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即便他走到她面前,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那双平时神采飞扬的眸子,此刻竟空洞的像个布娃娃。 沈行川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觉得此刻的纪冉冉不是一个真切的人,而是一幅画,随时都会从他眼前,甚至从这个世界消失! 怕自己惊到她,沈行川缓缓蹲下身来,抬起手臂,很慢很慢地,才将纪冉冉收进自己怀中。 怀中的人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纪冉冉抬起毫无光彩的双眸,怔怔地看着沈行川。 半晌,她才动了动嘴唇。 “你回来了。” 沈行川心疼得像被剜去了一块肉,将她搂得更紧,低声道:“嗯,我回来了。” 他冒雨骑了一个时辰的马,身上早已湿透了,但纪冉冉靠着他的胸膛,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那是一片冰冷的世界仅存的一丝温度。 就像烟花的导火索,明明只有那么一点,却能引起整片天空的绽放。 纪冉冉的心也被这唯一的一点温度打破了冰,眼泪一瞬间汹涌而出。 从得知纪博文出事到现在,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过,但这一刻,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的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乌黑的发丝贴在脸上,更衬得那张脸惨白如纸。 沈行川几乎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却怎么也止不住她的颤抖。 他急切道:“冉冉,你想要什么?你说什么本王都可以满足你!要本王去杀了他们也行。” 杀了谁? 纪冉冉的哭声顿了一下。 可笑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该去找谁报复。 她慌乱地呜咽着:“是我的错,该杀的人是我!是我太没用了,我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却什么也做不了。” 沈行川紧紧皱着眉,她在说什么? 什么叫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他又想起纪冉冉那次拼命求他,不要让纪相去参战的事。 沈行川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小狐狸不对劲,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他沉默着,纪冉冉终于哭累了。 她的闷在他胸口,忽然轻声道:“沈行川,我没有家了,我不想呆在这了,你娶了我吧。” 沈行川瞳孔缩紧,一道晦暗不明的光闪过。 他手指探入怀中,摸向一直藏在那里的锦囊,须臾,又沉默地放下。 他轻声道:“还不是时候。” 纪冉冉嘴角牵起一个绝望的笑,到最后,终于连沈行川也抛弃了她。 “有人来了!”沈行川忽然抱着她起身。 他耳力惊人,即便是很远处的脚步声也能听清楚。 果然,没多久,沈凌清就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纪嫣嫣、纪夫人、绘雪和兮夜、阿武,还有很多纪府的下人。 纪冉冉眼中绽放出难以相信的神采。 他们还活着?! 虽然看起来都狼狈不堪,满脸灰尘,衣服也撕得不成样子,但是,还活着。 “二小姐!” 绘雪第一个扑过来抱住她。 接着便是纪嫣嫣:“冉冉,你救了我们的命!我听了你的话,让所有人从后门撤出去,我们才刚行动,家里就突然着火了!若不是你,我们所有人恐怕都要惨死在里面!” 她接着又道:“阿武和兮夜最辛苦,一趟一趟地进去找人,才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好在他们都没事。” 沈凌清凝望着纪嫣嫣,笑道:“放心,就算你没及时撤出来,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去。” 纪嫣嫣回给他一个温柔的笑容。 纪冉冉整个人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喃喃道:“怎么会……难道命运真的改变了?” 沈行川眼色一暗,打断她对众人道:“纪府是不能住了,本王在帝京有间闲置的宅子,你们先去那里暂住几日。” 纪嫣嫣对她行了个礼:“多谢皇叔。” 沈行川点点头,吩咐行风带他们过去。 绘雪上前,想从他怀中接过纪冉冉:“王爷,将二小姐交给奴婢吧,奴婢会照顾好二小姐的。” 沈行川却将怀中的人收得更紧:“她随本王回王府。” “啊?”绘雪愣了一下,“那奴婢……” “跟着。” “是。”绘雪无奈地点头。 兮夜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良久,终于露出一丝清浅的笑,转身跟着行风走了。 第72章 她除了相信他,还能做什么呢? 行风又小心问道:“那纪相那边?” 沈行川沉吟片刻,问道:“你觉得以现在的情况看,大宣对西楚的战事,有几分胜算?” 行风低着头:“国家大事,奴才不敢评论。” 沈行川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你跟在本王身边多年,哪里只是个一般的奴才?但说无妨。” 行风想了想,直接道:“毫无胜算。太子出兵太急了,我军又因为纪相的事遭受打击,西楚人此刻气焰正盛,大将军虽有以一敌百的武功,统领能力却并不足。” 沈行川点头,眼底竟是冷意:“你都能想明白的事,陛下却不能。” 行风看着他:“王爷的意思是?” “想让他松口,还得给他撞南墙的时间。” “可若是拖下去,纪小姐会不会误会王爷……奴才听说,陛下已经决定十日后将纪相问斩了。” 沈行川垂眸:“十日足够了,这几日先委屈她别出门,她若是去求人帮忙,恐怕会适得其反。” 纪冉冉的表现让他不安,他不知道纪冉冉还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她今日那些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去,恐怕会有性命的危险。 他必须一个人解决,不能让小狐狸陷入危机。 沈行川想了想道:“备马车,本王要去见太傅。” 行风不认同道:“王爷身上的湿衣服都还没换,再折腾下去,恐怕会感染风寒!” 沈行川冰冷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本王叫你备马车,没叫你说废话。” 行风不敢再多言,不服气地下去了。 凌晨时分,纪冉冉躺在沈行川的床上。 她睡得并不踏实,梦里,纪府的大火烧个没完没了,她看到了满地的尸体,恍惚间,似乎有一具是沈行川的脸。 接着画面又切换到了大牢,沈行川孤独地靠在黑漆漆的墙壁上,淡漠地看着她。 “不要死!” 纪冉冉大喊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二小姐你没事吧!” 绘雪立刻冲了过来,跪在她床边,拉住她发抖的手。 纪冉冉看着她一脸关切的神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绘雪安慰道:“夫人和大小姐她们已经在王爷的私宅住下,二小姐别担心。” “可是父亲!”纪冉冉猛地坐起身。 纪博文还在大牢关着,而且就要被问斩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 绘雪神色一暗:“二小姐,老爷的事你帮不上忙的。” “我要见皇叔!”纪冉冉急道。 “王爷昨夜回来后没多久,就离开王府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他去哪了?” 绘雪茫然摇头:“王爷的事,奴婢也不清楚。” 沈行川是去为纪博文奔走了么?纪冉冉想。 绘雪又道:“奴婢先去弄点东西给二小姐吃吧,您从昨晚就滴水未进了。” 纪冉冉没说话,绘雪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发现那扇门怎么也推不开。 “二小姐,门好像从外面上了锁?” 纪冉冉皱眉,不敢相信地下床走过去。 她试探着推了几下,真的推不动。 背后的冷汗冒出来。 沈行川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她关在房间里? 纪冉冉急地踹了门一脚,大声喊道:“来人啊!行风!放我出去!” 行风没来,来的是璟王府的老管家。 老头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纪小姐,行风跟着王爷出门了。” “快给我开门!”纪冉冉使劲拍门。 老管家道:“王爷吩咐过了,纪小姐暂时不能从这间屋子出去,老奴这就去让厨房准备早膳,一会从窗户给纪小姐送进去。” 纪冉冉呆住。 送窗户给她送饭?为什么? 这是要将她关在笼子里养着吗? 她使劲踹门:“让我出去!我要去救我父亲!” 但门口已经没有动静了。 纪冉冉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上,喃喃道:“不让我出屋子,也不愿意娶我,他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老管家便如约将早膳送了过来。 绘雪从窗口接下,无奈地将食盒放到桌子上,轻声劝道:“二小姐先吃两口吧,等王爷回来了再仔细问他,王爷肯定会解释清楚的。” 纪冉冉点点头,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但一直等到了用完晚膳,沈行川也没有来见她。 她提的一切要求都被立刻满足,唯有见沈行川这一件事,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回应。 纪冉冉彻底急了,开始在房间内破口大骂:“沈行川你搞什么!你是变态吗?把我关在屋子里玩囚禁啊?本小姐竟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爱好!” 忙碌了一整天刚回到王府的沈行川,一脸的风尘仆仆变成了惊愕。 他急匆匆地走到自己寝殿门口,就见大门从外面上了一把巨大的锁。 “这是什么意思?”他看向行风。 纪冉冉在里面听到动静,停顿了片刻又大喊道:“沈行川你个狗贼!快开门放我出去!” 行风疑惑道:“不是王爷说不能让纪小姐出门的么?” 沈行川脸色发黑,咬牙道:“本王说的门是王府的大门,不是寝殿的门。” 行风慌了,立刻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钥匙。 老管家眼见着要被殃及,立刻悄悄遁走了。 哗啦一声,门锁落地。 纪冉冉气势汹汹地从里面出来:“你凭什么关我!” 沈行川移开视线,落在行风脸上。 行风立刻滑跪了:“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一力承担。” 纪冉冉不理他,看着沈行川急道:“皇叔,我父亲如何了?” 沈行川沉默。 今日朝堂上传来最新的消息,大将军在边境受到了西楚军队猛烈的攻击,已经隐隐有败退之势。 第73章 皇弟是要朕让纪相官复原职? 纪冉冉这次很听话。 他要她等,她就真的安静地等。 甚至那间寝殿已经没有了锁,她也几乎没踏出过那扇门。 沈行川每日天没亮就出门,回来时已是夜深人静,他直接歇在书房,这间寝殿仿佛已经成了纪冉冉的。 殿内的每一处桌椅,每一件衣服,她都已经无比熟悉。 绘雪从外面进来,端了一碗粥和小菜:“二小姐,用早膳吧。” “皇叔呢?”她问。 “王爷昨夜一夜未归,不知道去哪了。” 纪冉冉眉心微蹙:“这是第几日了?” 第74章 王爷好像变得有人情味了 “皇弟莫非知道什么?” 宣德帝又惊又疑。 沈行川低着头没说话,另一头的陈太傅却开口了。 “陛下,老臣已经查明,此事是纪相的门生颜沐做的,他私自将纪相下放粮草的公文篡改了时间,纪相根本不知情!” 陈太傅说着,就拿出一叠证据,让太监递交给宣德帝。 宣德帝不用看,也知道证据肯定是真的。 那日纪博文出事时,他连查都没查,就直接下令将人打入大牢。 因为他根本就巴不得纪博文出事,纪博文在丞相之位上太久了,久到令宣德帝不安。 但此时证据摆在眼前,又有沈行川虎视眈眈,以战事作威胁,他想拒绝,已是不可能。 宣德帝看着沈行川那张孤傲的脸,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切恐怕都是他计划好的! 若是无人指点,那些地方巡抚怎会如此胆大包天,直接到朝堂上来向他发难! 只是宣德帝不明白,沈行川究竟是什么时候跟太傅勾结上的? 但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思,毕竟战事要紧。 大宣若是风雨飘摇,他这个皇帝也就做到头了。 宣德帝终于松口:“既然纪相无辜,今日便将他从牢中放出来,官复原职。” 他又对太傅道:“既然那个颜沐才是始作俑者,必定要将他抓回来,碎尸万段!” 太傅无奈道:“老臣也想抓他回来,但那人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消失了,已经寻不到踪影。” “他既是纪相的门生,为何要害他?”宣德帝不解。 太傅道:“老臣只查到了,他是西楚人。” 一个西楚人,便足以解释一切。 发生的种种都串联在一起,一切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灭掉这个国家。 宣德帝心中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真到了国家存亡的时候,他能倚仗的,却不是自己的儿子。 此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老了,再也没有年轻时的精气神了。 “明日起太子继续监国,皇弟带兵支援大将军。” 宣德帝迅速做下决断,不等众人反应,就轻声道:“退朝吧。” 众人渐渐散去。 陈太傅直接唤住沈行川:“璟王殿下请稍等。” 经过今日的早朝,陛下已经看出来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此时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沈行川脚步顿住:“太傅唤本王何事?” 太傅见他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忍不住道:“王爷为何要立下军令状?” 沈行川面色未改:“本王若不如此,太傅觉得陛下会信任本王?” 太傅微怔,叹息一声道:“话是如此,但此次战况实在难测,王爷何必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搭进去?救纪相总还有别的办法。” 沈行川斜睨了他一眼。 “太傅老糊涂了,本王是为了救出纪相没错,但边境的那些无辜百姓,难道就弃之于不顾么?” 陈太傅心中一惊。 他确实老糊涂了!活到了八十多岁,目光却被局限于救人一事上,甚至忘了战事本身受罪的就是百姓。 他他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忘记,是因为这种直白的想要保护百姓的话,以前的沈行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即便他确实会那么做。 太傅望向那道已经潇洒离去的背景,急急追上去道:“王爷好像变得有人情味了。” 沈行川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有么?” 太傅的心情,也不自觉地被他难得的笑脸带动的欢快起来,叮嘱道:“王爷此行,一定要平安归来!” 沈行川仍是笑:“啰嗦!本王急着去作出征的准备,先告辞了。” 太傅不再跟着他,站定在原地,那笑容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年还是皇子的璟王,少年壮志,意气风发。 太傅心中默默祈祷。 经此一事,愿王爷找回自己的初心,一直像这样笑下去。 一直到夜色降临,纪冉冉也没等到消息。 她整日没吃东西,就那样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越来越暗下去的天色。 绘雪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也不敢说什么,默默为她披了条毯子。 “皇叔还没回来?”纪冉冉终于有了反应。 绘雪摇头:“没有,奴婢刚才去看了,书房的灯还是暗的。” 纪冉冉垂眸。 绘雪忽然轻声问:“二小姐,若是王爷最后没救出老爷,你会恨他么……” 纪冉冉沉默了一会,微微摇头:“这事本就与他无关,况且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绘雪咬着下唇,就见二小姐又抬起头,目光坚定:“无论如何,我都要等他到最后。” 可她的体力实在支撑不下去了。 这些日子,每个夜晚她都是在噩梦中反复惊醒又睡下,到了这时,已经疲惫的不成样子。 最后竟坐在床上等的睡着了。 绘雪轻轻扶着她躺好,盖上被子,自己也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沈行川回到王府时,那主仆俩睡得正沉。 他转身去了书房。 行风低声问:“要不奴才去将纪小姐叫醒?” “不必。”他断然拒绝。 “纪相平安的事,不需要告知纪小姐吗?”行风问。 沈行川平静道:“先让她睡吧,明日让纪相过来接她,她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王爷。”行风终于说出自己最想说的话,“您明日凌晨就要出发了,难道动身前,不准备和纪小姐说说话?” 沈行川垂眸看着书案上的烛火,火光一跳一跳的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闪烁不定。 半晌他才开口:“不必了。” “王爷!”行风试图说服他。 沈行川打断他:“她若是知道本王要去战场,还不得哭上三天三夜,拉着本王的手不让走。战事吃紧,本王哪里有这个闲工夫。” 行风心中叹息。 他哪里看不出来,王爷这话根本是违心的!实际的情况,恐怕是王爷对自己的前途未卜,怕自己在战场上发生什么意外,索性直接不要见面,免得徒增伤心。 但这些话他不敢问,就算问了,王爷也不会承认。 行风望着对着烛火默默擦剑的沈行川,一股酸涩从喉头窜过。 第二日清晨,纪冉冉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这一夜竟然没有噩梦缠身,她猛地坐起身跳下去,一把将房门拉开。 站在门口的人却是纪博文,后面跟着行风。 “父亲!” 纪冉冉眼睛一亮,欣喜地唤了一声。 但随即她就发现不对了:“皇叔怎么不在?” 第75章 应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纪博文和行风同时眼神一暗。 纪博文别过脸去,行风支支吾吾。 纪冉冉的欣喜顿时变成了不安:“沈行川他人呢?他去哪了?” “小二。”纪博文低低唤了一声,“为父接你回家,这些日子先暂住在璟王的宅子,你母亲和姐姐都很想你。” 纪冉冉坚持自己的问题:“先告诉我皇叔去哪了!” 行风终于忍不住道:“一个时辰前,王爷带兵去支援西楚的战事了。” 纪冉冉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不是不再接触兵权了么?” 纪博文叹息一声:“都是因为为父。璟王是为了救为父出来,才主动提出要去战场的,还立下了军令状……” “军令状?”纪冉冉不明白,“那会怎么样?” 行风咬着牙解释:“若是王爷战败,回帝京后便要以死谢罪。” 纪冉冉身子猛地一晃。 为什么?为什么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她急切问道:“他为什么没带你去?” 行风眼神暗淡。 他何尝不想跟在王爷身边,王爷已经习惯他十数年的陪伴,突然没了他伺候,肯定会不适应。 行风道:“王爷要奴才留在帝京,照顾纪小姐。” 他何尝不明白,王爷是将自认为最要紧的事交给自己了。 王爷一走,王府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安全,万一有人想针对纪冉冉,也比之前容易得手的多。 在王爷心中,纪小姐的安危比他自己的更重要。 纪博文劝道:“小二,先跟为父回去吧,你一个人留在璟王府也没什么意义。” 纪冉冉盯着地面,脑海中想的,是那日沈行川最后对她说的话—— 一定要等着本王回来。 纪冉冉醒悟过来,他说的并不是处理完纪博文的事回来,而是从战场上。 那个时候,沈行川就已经做好所有的打算了。 她猛然抬起头,眼神清冷又坚定:“有意义的,这是皇叔的家,我要留在这等他回来!” 行风意外地看着她。 纪博文抬起手想拉着她走,但目光对上纪冉冉眼睛的那一刻,终究是放弃了。 他的手转而拍了拍纪冉冉的肩膀,叹息道:“你若是决定了,为父也不能强求,但你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需要为父,为父永远都在家里等你。” 纪冉冉微笑:“多谢父亲。” 纪博文已经没事了,往后余生她所求的,只是那个人的平安。 纪博文离开后,纪冉冉叫住了行风:“沈行川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行风对她越来越顺口的直呼其名已经没什么反应,他知道,纪冉冉早晚会成为璟王府的女主人。 他如实回答:“没有。” 纪冉冉的眼里瞬时写满了失望。 行风内心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决定要审时度势。 他神秘兮兮道:“纪小姐知道,王爷他一向话不多的,但有一样东西,奴才可以带纪小姐去看。” “什么?”纪冉冉被勾起了好奇心。 行风憨笑道:“纪小姐请随奴才来。” 绘雪见状,也忍不住跟了上来,两个人由行风带着,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纪冉冉之前从未到过的地方。 这地方在地下,看起来像个监牢。 “这是王府的密室。”行风简单解释。 纪冉冉点头,璟王府会有密室丝毫不令她意外,她好奇的是,沈行川要将什么东西藏在密室里。 行风点燃了火把,在前面引路。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一件紧闭的屋子前。 行风将手搭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将门推开。 那一瞬间,纪冉冉的眼泪就落下来。 火光映照下,屋子里从地上到墙上,都一个空间都被箱子填满。 每一个箱子上,都贴着大红的喜字。 行风轻声道:“王爷原本是打算,中秋节的第二日,就去丞相府向纪小姐提亲的。其实上次纪小姐闯来王府,王爷不让您进门,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当时堆在院子里。” 他无需解释,纪冉冉也早已看明白。 她纤白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抚上那些喜字,轻声问:“中秋那日,他究竟去做什么了?” 行风答道:“那日王爷去了已故太妃的娘家,去取世代作为婚聘之礼的白玉镯,那白玉镯子,只能送给决定要共度一生的人。” 一旁的绘雪捂住嘴巴,发出了一声呜咽。 “可是。”纪冉冉满脸的泪水,幽幽道:“既如此,那日我求他娶我,他为何不答应?” 行风微笑,将沈行川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她听:“王爷说,纪小姐应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嫁给他,怎么能是那种凄凉的场面。” 所以他才说还不到时候…… 她却误以为他并不想娶自己。 纪冉冉心如刀绞,沈行川背地里,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 可她除了一直在这里等,什么忙也帮不上。 行风忽然道:“像这样的聘礼,王府还装满了八间屋子。” 他想表达的是,纪冉冉在王爷心中的价值有多珍贵,这样大手笔的聘礼,即便是公主出嫁也比不上。 但纪冉冉已经没心思听这些了,她根本不在乎沈行川要给她什么,哪怕他一无所有,纪冉冉也根本不在意。 只有绘雪捧了行风的场。 她张大了嘴巴,说出一句极度煞风景的话:“璟王殿下可真有钱!” “……” 自这日起,纪冉冉就自己做主,搬进了沈行川的书房住。 绘雪私下问她为什么,纪冉冉大言不惭地答:“因为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有皇叔的体温。” 绘雪抱住自己,一阵恶寒。 行风倒无所谓纪冉冉住在哪间房子,他只是不理解,为何王爷那间又宽敞又舒适的寝殿,竟还比不上只有一张窄床的书房呢? 纪冉冉一住,便是三个月。 三个月间,秋去冬来,树上都结了冰霜。 那一日,帝京飘起了初雪。 纪冉冉头一次在古代见到下雪,忍不住有些兴奋,她搓着冻红了的手,提议要去王府门口的雪地堆雪人。 行风和绘雪拗不过她,给她披上了沈行川的雪狐皮大氅,又往她怀里塞了个暖炉,这才不情不愿地拉开了王府的大门。 随着大门敞开,一阵马儿的嘶鸣传来,纪冉冉眼睁睁看着一匹通体黑亮的马猛地停在王府门口。 马上的人全身落满了雪,就连眉毛都是白色的,只有那双眼睛微微发红,闪烁着夺目的光。 他翻身下马,将纪冉冉搂入自己怀中。 远道而来的冰雪气息,随着低沉的嗓音灌入纪冉冉的耳朵,她手指一颤,暖炉就掉在了雪地上。 那男人说:“冉冉,本王回来了。” 第76章 一百零一日,三个时辰又一刻 纪冉冉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腰,早已泪流满面。 她呜咽着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沈行川低声答:“一百零一日,三个时辰又一刻。” 纪冉冉哭得更大声:“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沈行川笑着在她耳边道:“因为离开的每一分每一秒,本王都在思念你。” 一旁的行风见自家主子回来,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但见他们这样,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绘雪干脆直接转身回屋了。 那两个人就那样大大咧咧地在王府门口抱成一团,渐渐地,周围的邻居越聚越多,竟开始小声地嘀嘀咕咕,眉眼间带着惊叹。 行风怕他们加下来做出更加惊世骇俗的事,终于忍不住低着头开口:“王爷,纪小姐,天气寒凉,咱们还是进屋再抱吧?” 沈行川微微松开怀里的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群众围观的对象。 他微微皱起眉头。 行风一惊,以为他要剜了这些百姓的眼睛,忙拉住他想往院子里走。 没想到沈行川对那些人微微一笑:“太久没见到未婚妻子,各位见谅。” 那些人竟然鼓起掌来。 “谁是你未婚妻子!” 纪冉冉头埋在他胸膛,小声反驳。 沈行川将她横抱起,踏着积雪朝院内走去,边走边道:“行风都寄信告诉本王了,说你看到了聘礼,感动的一塌糊涂。” 纪冉冉狠狠瞪着行风。 行风无奈,默默闪身消失了。 看来以后奴役他的,除了王爷又多了一个人。 他正愤懑间,一只小手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绘雪在他身后,老神在在道:“我煮了姜茶,快去给王爷和二小姐端进去。” 行风气得用鼻孔出气:“都是奴才,你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的?” 绘雪指指正抱着纪冉冉踢开房门的沈行川:“我家主子都能对你家主子颐指气使,你当然也一样!” 行风紧紧咬着牙。 很好!奴役他的又多了一个小丫头! 他端着那壶姜茶,面无表情地走向书房,心中暗骂:那两位我惹不起,但小丫头的账,我早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书房内。 门关上的一瞬间,沈行川就吻上了那两片令他朝思暮想的唇瓣。 纪冉冉也毫不犹豫地回应着他。 随着激烈的动作,两个人满身的雪抖落在地上,镀上了一层雪白。 门突然响起了砰砰声。 沈行川双眼通红地放开纪冉冉,冷声道:“何事!” 行风微弱的声音传来:“奴才给王爷送姜茶。” “滚!”滔天的怒意透过门板传出去。 沈行川手一挥,那门板晃了晃,接着,就听到外面的人摔倒在地的声音,和瓷片碎裂的声音。 门外一阵匆忙的响动,然后陷入了沉寂。 沈行川回头,就见小狐狸正低着头在偷笑。 纪冉冉对上他那双愤怒的眼睛,立刻端正了态度,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沈行川深深望着她,喑哑道:“想本王了吗?” “想。”纪冉冉笑得明媚。 她竟毫不害羞地说出口! 沈行川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的辛酸和疲惫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低下头,再次吻上了怀中的人。 门外在飘雪,门内一室温存。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慢慢冷静下来。 纪冉冉没问沈行川战事的结果,沈行川也没提。 他能平安归来,就已经说明一切了,不是么? 两个人依偎着坐在炭火边取暖。 火光跳跃着,纪冉冉终于有机会,好好地去看这个消失了三个月的男人。 沈行川比之前黑了一些,也更瘦了一些,脸上还泛着青青的胡茬,要知道,他平时最爱干净,从来都将自己打理地毫无破绽。 纪冉冉有些心疼地摸上他的脸。 沈行川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来的时候路过丞相府,看到那宅子已经修整完毕了,本王明日去提亲吧?” “明日不行。”纪冉冉果断拒绝。 “为何?”沈行川皱眉,“你后悔了?” 纪冉冉笑嘻嘻的:“皇叔还不知道吧,明日姐姐要和沈凌清大婚。” 沈行川眼睛猛地睁大。 他才离开三个月,就要成婚了? 这个侄儿的动作怎么这样快! 他很不服气:“那就后日。” 纪冉冉笑得像只狐狸:“皇叔就这么急着娶我?” 沈行川看着她的眼睛。 他当然着急了!一连三个月见不到小狐狸,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他都是躺在空荡荡的营帐中做梦,梦里与她缠绵至天明。 他收回那些胡思乱想,平静道:“娶到家里才能安心。” “我不是一直住在你家么?”纪冉冉无辜地问。 沈行川心中微动,轻声道:“嗯,谢谢。” 门又被敲响。 这是是绘雪来了,端过来的又是一壶姜茶。 沈行川让她放在桌上,满意道:“这丫头越发伶俐了,今日天冷,姜茶正好可以暖身子。” 绘雪乖巧地一笑:“谢王爷夸奖。” 躲在门外的行风气得差点将头撞在树上。 都是送姜茶,凭什么绘雪被称赞,自己却要挨上劲道十足的一记掌风! 难道姜茶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么! 沈行川起身倒茶,视线却瞥到内室那张窄小的床,床榻上是烟粉色的被褥。 他不动声色道:“你住在本王的书房?为何?” 绘雪正被他夸得得意,不等纪冉冉开口,便喜笑颜开地答道:“二小姐说,是因为书房里到处都有王爷的体温。” 沈行川表情高深莫测,视线落在纪冉冉脸上。 纪冉冉立刻脸红低头。 绘雪看沈行川的脸色,还以为他不高兴二小姐鸠占鹊巢的行为,立刻冲到床边:“奴婢这就将二小姐的东西拿出去!” “你也滚!”又是一声怒吼。 绘雪吓得一哆嗦,扔下被褥就滚出去了。 出门就看到行风幸灾乐祸的笑。 沈行川索性将房门锁上,坐到纪冉冉身边搂住她:“听说你很喜欢本王的体温?” 纪冉冉红着脸,生硬的转移话题:“皇叔回来得真巧,正好明日能赶上姐姐的婚礼。” 沈行川却真的被她牵起了思绪。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那本王可得好好准备一份贺礼送给他。” 第77章 这就是找个大反派当男人的好处 第二日,天气回暖。 大早上,纪冉冉就被绘雪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接亲的队伍不是傍晚才去纪府么?为何要这么早起床?” 其实绘雪叫她还是按往日的时辰叫的,但昨夜纪冉冉和沈行川秉烛夜谈,不知道什么时辰才入睡,因为她才会格外的困。 绘雪理所当然道:“大小姐出嫁,二小姐作为亲妹妹,当然要早早的过去帮忙啊!” 纪冉冉又将头埋进被子中:“纪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伺候,还差我一个么?” 绘雪一把掀开被子。 纪冉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这是要以下犯上?” 绘雪急道:“姐妹的陪伴跟下人伺候哪能一样呢!再说了,就算二小姐不想干活,也该去观摩一下婚礼,为自己的婚礼做打算啊!” 这句话倒是让纪冉冉动了心。 确实,她对古代的婚礼流程一点概念都没有,提前去学习一下也好,以免自己出嫁的时候手忙脚乱。 她任由着绘雪为自己梳洗打扮妥当,上了马车,却发现沈行川也在。 纪冉冉没多想,和他一同去向纪府。 她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纪博文在朝中的地位有多高。 前院已经人头攒动,到处都堆满了贺礼,纪府的丫鬟和小厮飞快地穿梭在客人间,忙得脚不沾地。 纪冉冉拉着沈行川的袖子,悄声问:“皇叔,咱们若是成婚,贺礼也会有这么多么?” 沈行川哼了一声:“只多不少。” 纪冉冉顿时喜笑颜开。 她们虽然没搭理任何人,但众人却立刻发现了她们。 有人疑惑道:“璟王怎么会也一大早来了纪府?” 接着就有人附和:“对啊,殿下是新郎官的叔叔,要来也应该是傍晚跟着来接亲啊?” 纪冉冉这才明白,沈行川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有那么点突兀的。 特别是这些人对他,明明是忌惮大于欢迎。 沈行川却面色未改,一句话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本王是作为娘家人来的。” 众人恍然。 看这意思,虽说璟王和纪家二小姐还未大婚,恐怕也是早晚的事了。 恰好这个时候,一身锦袍的纪博文也出来了,见到沈行川先是一愣,随即无比热情地迎了上来。 “璟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 他牵着沈行川的手臂就进了屋子。 众人撇撇嘴,璟王为救纪相上战场,大捷归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看来以后,璟王府和丞相府,恐怕就要穿一条裤子了。 一个权倾朝野,一个德高望重,他们以后只有看眼色讨生活的份! 纪冉冉在后院呆了两个时辰,才帮着纪嫣嫣穿好了那件又厚又重的喜服,带上了又高又沉的凤冠。 她看着纪嫣嫣辛苦的神色,只觉得前途堪忧。 在古代结个婚也太辛苦了吧! 这么一天折腾下来,人都得掉半层皮! 纪冉冉心中惶恐,偷摸着潜去了前厅,找到了那个鹤立鸡群,正无所事事的男人。 她趁人不注意,偷偷将沈行川带进了偏殿,神秘兮兮地开口:“皇叔,我不想结婚了!” 沈行川眉头猛地一抽,眼底立刻浮现一层冰霜:“你说什么?” 纪冉冉立刻改口:“不是,我是说,我不想办婚礼了。” 沈行川的冰霜化开了一半:“为何?” “太累!”她答得理所当然。 “……” 见那男人皱眉,纪冉冉试探倒:“我就是不想办得这么隆重!咱们也可以选择旅行结婚啊?” “旅行结婚?” 沈行川不解,小狐狸脑子里又冒出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纪冉冉解释道:“就是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躺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直接度蜜月。” “蜜月?” 沈行川眼里的冰霜彻底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蜜月是什么,但是光听名字就很……暧昧。 他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 “真的?”纪冉冉眼睛亮起,随即又突然黯淡下去。 “怎么了?”沈行川问。 “可是不办婚礼的话,就收不到这么多贺礼了,有点可惜。”纪冉冉愁眉苦脸。 沈行川拍拍她的脑袋:“怎么会?本王的婚礼,就算是在天上举办,他们的贺礼该送也得送!谁敢不送,本王要了他的脑袋。” 纪冉冉立刻笑得像朵花。 这就是找个大反派当男人的好处啊! 她正开心着,接亲的队伍就到了。 纪冉冉立刻冲出去看热闹。 只见沈凌清一袭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平时幼稚的脸竟也看起来有几分成熟稳重。 他下了马,在众人的拥簇下走向后院。 纪嫣嫣已经盖上了红盖头,静静坐在那里等他。 沈凌清满脸幸福的笑容,缓缓走向那个让他无比动心的人。 “嫣嫣。”他轻声唤道。 纪嫣嫣没出声,只是那红盖头上的穗子微微晃了晃,显然是下面的人在笑。 沈凌清朝她伸出手:“嫣嫣,本王来接你回咱们家。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一辈子唯一的王妃!本王发誓,会一辈子爱你,不离不弃!” 人群中有人吹起了口哨。 纪冉冉见惯了沈凌清吊儿郎当的模样,此刻见他认真起来,也忍不住泛起了几分感动,悄悄抹了把眼泪。 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纪嫣嫣幸福。 不是作为女主,而是她纪冉冉的姐姐。 纪嫣嫣拉着沈凌清的手站起身,就被他一把抱起。 少年抱着自己的新娘子,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的花轿。 谁知,他的脚步还没跨出后院的门槛,意外就发生了。 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下从沈凌清手中抢过纪嫣嫣,消失在房顶。 院内立刻雅雀无声。 沈凌清呆滞地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己突然空了的双手。 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抢亲啦!” 纪冉冉目瞪口呆。 究竟是什么人不长眼,竟敢抢皇子和丞相府的亲! 这是活腻了吗? 沈凌清终于清醒过来,刚要追出去,就被另外四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第78章 我求求你们两个赶紧成婚吧 那四个人拿刀架在沈凌清的脖子上,逼视着众人道:“别过来!谁敢过来就一刀砍了他!” 于是众人连连后退。 谁也不敢冲上去,毕竟沈凌清活得再咸鱼,也是大宣名正言顺的皇子,真出了什么事,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于是大家就眼睁睁地看着沈凌清被挟持到一间没人的偏殿,砰的一声,门从里面紧紧关上。 众人呆立在风中。 这抢亲究竟抢的是新娘子呢,还是新郎官呢?实在太难懂了! 他们只能紧张地守在门口候着。 纪冉冉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就被沈行川用轻功带离了人群。 沈行川抱着她,从一扇窗户稳稳地落下去。 纪冉冉发现,这就是沈凌清被挟持进去的那间屋子。 此时,沈凌清正以一敌四,和那几个黑衣人打得火热。 他抬脚踹翻了两个人,又将另一个丢到了墙壁上,只剩下最后一个黑衣人和他僵持。 好漂亮的功夫! 纪冉冉忍不住鼓掌。 沈凌清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了,眼睛一瞥,就看到了沈行川,立刻面色一沉。 沈行川笑得高深莫测:“五侄儿好身手!” 沈凌清手垂落下去,低声道:“皇叔什么时候知道我会武功的?” 沈行川平静道:“早就有所预感,直到今日一见才确定。” 纪冉冉竖着耳朵,托腮看好戏。 沈凌清见那个黑衣人不再上前,无奈笑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是皇叔安排的吧?” 沈行川也微笑:“没错。” 沈凌清突然抬起头,眼中光芒绽放,与纪冉冉平日里见到那个嬉皮笑脸的人完全不同。 他轻声问:“那么侄儿可以请教皇叔此举的目的么?” 沈行川摸了摸下巴道:“只是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皇叔不会说出去?” 沈行川靠着墙壁轻笑:“本王为何要说出去?” 沈凌清听他这么说,身子放松下来,也靠在墙壁上休息。 “嫣嫣呢?”他平静地问。 事情既然是沈行川干的,那么纪嫣嫣就必然是安全的。 沈行川道:“自然是好整以暇地送到五王府的新房了。” 沈凌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闲散模样,撇嘴道:“皇叔,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哎!你难道不会问心有愧吗?” 沈行川摇头:“大婚之日,就应该热热闹闹的。” 还有这种热闹法? 沈凌清无语地看向纪冉冉,委屈道:“姐姐,皇叔他欺负我!” 沈行川眼中燃起火苗。 纪冉冉立刻道:“我觉得皇叔说得对!婚礼上越热闹,今后的日子才会越红火!” 沈凌清憋了半天,终于蹦出一句低吼:“我求求你们两个赶紧成婚吧,不要再出来祸害别人了!” “……” 这场闹剧最终以抢婚的人良心发现,中途又将新娘子送到婚礼终点收场。 而沈行川只身冲进房间,英勇击退黑衣人的事,也成为一段叔侄情深的美谈。 众人皆感叹:一定是五王爷和纪大小姐真挚的感情打动了歹徒,让他们决定改邪归正! 对此,沈行川的感想是:婚礼确实很无聊,小狐狸说不想办是对的。 于是这两个人翘了晚上的婚宴和闹洞房,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今日天气清朗,月光明媚。 纪冉冉两手背在身后,溜达在安静的街道上。 沈行川踩着她的影子:“回王府吗?” 纪冉冉摇头:“今日姐姐出嫁,我父母一定很孤单。” “你要回纪府?”沈行川脚步顿住,眯起眼睛道,“本王刚从战场上回来,也很孤单。” “可是我们在王府,也没住一个房间啊?” 沈行川挑眉看着她:“你这是在抱怨?” “那怎么敢?”纪冉冉傻笑。 第79章 你们大宣人就是磨叽 他将纪冉冉护在怀里,两个人慢慢在狭窄的暗道里穿行。 纪冉冉看到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时不时蹭到尖锐的洞壁上,已经划伤了好几道口子。 她心疼道:“皇叔,这里太窄了,咱们还是一前一后走吧。” “不行。”那只手又收紧了些,“万一后面有人突袭,本王护不住你。” “咱们为何非要往深处走呢?”纪冉冉问。 沈行川瞥了她一眼:“小傻瓜,你觉得咱们能从原路出去?” “皇叔不是会轻功么?”纪冉冉答得理所当然。 沈行川无奈道:“本王会的是轻功,不是飞。” 纪冉冉叹息。 沈行川发现,自己手心下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他眉心微蹙:“是不是很冷?” 纪冉冉点头。 废话啊!大冬天的掉进地洞里,能不冷么! 沈行川没犹豫,立刻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解开,披到她身上:“咱们走快些,着凉了明日就不能定亲了。” “……” 所以比起怎么出去,不能定亲是更重要的事么?纪冉冉心里翻白眼。 暗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很快,他们就到了一间可以称作“屋子”的石室里。 但那里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老头一个青年。 巧的是,这两个人纪冉冉都认识。 “老师父?颜沐?” 听到颜沐这个名字,沈行川的身体立刻绷紧了,一步迈到纪冉冉身前挡住她。 老头笑眯眯地回过头:“纪小姐,白苏最近可好?” 这正是曾经被纪冉冉救下的老头,白苏的师父。 但纪冉冉眼中此刻只看得到颜沐,咬牙道:“都说颜公子从世界上消失了,没想到竟在这里!” 如今帝京谁人不知,纪博文英明一世,竟在自家府上养出了一位外族的叛徒! 颜沐平静地看着她:“见过二小姐。” “别叫我二小姐!”纪冉冉厉声道,“我丞相府与颜公子,可没有半分关系!” 颜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情绪:“纪相可好?” 纪冉冉恶狠狠瞪着他。 颜沐清楚,纪冉冉恐怕永世都不会原谅他,轻声道:“无论如何,纪相都于我有恩。” “所以你便要害死他?”纪冉冉忍不住怒道。 颜沐微低着头:“立场不同,我别无选择。” 纪冉冉冷笑一声,不再理他。 老头忽然开口:“这位便是传说中的璟王?” 沈行川眼神冰冷。 白苏与他也算是熟识,但他的师父究竟是什么人,谁都不知道。 单从他跟颜沐在一起这点看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老头捋了捋胡子,笑道:“璟王不必多思,老朽也是西楚人。” “果然!”沈行川已经从腰间掏出匕首,“你们在这里密谋什么?” 颜沐轻笑:“本来西楚对大宣的战事已经十拿九稳,没想到关键时刻,数年不曾出征的璟王竟重回战场,将我们打得措手不及。” 沈行川傲视着他:“西楚大败,如今气数已尽!” 颜沐点头:“没错,只要有王爷在,我们就不可能讨到便宜,计划自然也要改变。” 沈行川没去问他计划是什么,敌人怎么会将计划告诉自己。 没想到接下来颜沐就道:“我们的原计划,是一统大宣和西楚两国。” “哼。”沈行川冷笑一声,“就凭你们?” 颜沐微笑,仍然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气度:“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老皇帝已经半截身子都入了土,驾崩是迟早的事。我西楚在王爷到来之前,在边境一直占据上风。” “那人和呢?”沈行川问。 老头淡淡说了三个字:“四王爷。” 沈行川和纪冉冉的眼睛同时睁大。 纪冉冉拼命回忆着原书的剧情。 原书中,四王爷沈凌昭最终的结局是离开帝京,远走边境。 难道这个边境就是西楚? 她忍不住问:“四王爷和西楚有什么关系?” 颜沐将手放在灯上取暖,火光跳跃,照射着他晦暗不明的脸。 他轻声道:“他也是西楚人。” “不可能!”沈行川立刻道,“陛下再昏庸,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血脉被混淆!” 颜沐淡然微笑:“他的确是宣德帝的血脉,但他的母妃,却是西楚的公主。只是这位公主,年幼时便对外宣告了病逝,因此,皇宫内并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那陛下……”沈行川喃喃道。 颜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我想,宣德帝恐怕是知道的。因为那个愚蠢的公主竟真的爱上了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盘托出也不无可能。” 沈行川盯着脚下的地面。 陛下一向不器重沈凌昭,即便他的能力丝毫不逊色于太子。 对外的说法是沈凌周是长子,所以册立为太子,但事实上,大宣朝并没有一定要立嫡或者立长的传统。 难道真如颜沐所说的,所以才不能册立沈凌昭? “那为何陛下不直接杀了他?”沈行川问。 老头道:“据老朽所知,公主还在世的时候,和宣德帝恩爱非常。” 沈行川眉毛一跳。 后宫的种种他不清楚,也从不屑于打听。 沈凌昭的母妃去世前的几年,他都在战场上,回到帝京后,后宫第一人就已经是云妃了。 难道宣德帝对云妃,其实也不过如此? 他不愿再想,又绕回初时的话题:“就算沈四是西楚人,你们又准备如何利用他统治两国呢?” 颜沐道:“那是在我们发现,他并无任何继位的可能性之前的打算,如今计划已经改变了。” “哦?” 颜沐却突然止住了话头:“王爷若是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便将接下来的计划告知王爷。” 沈行川冷笑:“本王凭什么要与你们合作?你们说不说,又与本王有什么关系!” 老头盘腿坐在地上,老神在在道:“难道璟王就没想过要自己坐那把龙椅?” “放肆!” 纪冉冉猛地抬头看向沈行川,他眼中已是杀气弥漫。 纪冉冉拉住沈行川的手微微握紧,轻声道:“老师父请讲。” 老头浑然不在意盯着自己的沈行川,眯眼笑道:“还是纪小姐通透。” 他接着道:“论能力论智谋,无论是宣德帝还是他那几个儿子,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上璟王半分?” 沈行川没反驳,纪冉冉用眼神示意老头继续。 老头又道:“既如此,为了天下苍生,自当挺身而出!哪里还需要管什么尊卑礼数?你们大宣人就是磨叽!” 第80章 送给纪小姐的结婚贺礼 “这倒没错!” 纪冉冉赞同地点头。 她长大的世界,哪里有什么皇位世袭,从来都是能者居上,无论谁坐上那把椅子,服务的不都是万千百姓么? “你也认为如此?” 沈行川看着她,目光却并不十分惊讶。 一来,是因为纪冉冉曾不止一次提过,希望他争夺皇位。 二来,他对纪冉冉与这个世界微妙的格格不入,早已有所察觉。 纪冉冉看着老头,又问:“可是,皇叔当不当皇帝,和四王爷又有什么关系?” 第81章 你就是照进本王生命里的阳光 沈行川面无表情,转身就往回走。 纪冉冉急急地追上去,跟着他回到了刚才那间石室,见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拂过。 没多时,沈行川眸光一闪,手指轻转。 轰隆一声,又一扇石门打开。 老头没骗他们,那里面竟真的有一间卧房。 说是卧房,其实也不过是个极简陋的空间,里面放上了一张床而已。 纪冉冉有点不能接受现实,瘪着嘴问:“皇叔,我们今日真的要睡在这么?” 沈行川将外面那盏灯拿进来,放在地上,淡淡道:“是你要睡在这,本王在外面。” 纪冉冉朝外面扫了一眼。 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沈行川却并未在意,走出去和衣而卧。 战场上,风餐露宿都是常有的事,此刻能有间遮风避雨的石室,也没什么好挑剔。 纪冉冉默默坐到床上,就听外面他低低的声音传进来:“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哦……” 纪冉冉躺下,闭眼。 一刻钟后,沈行川听到小猫一样的脚步声,正慢慢靠近自己。 脚步声在他背后停下。 “皇叔,我冷。”纪冉冉的声音委委屈屈,“你进来陪我好不好?” “本王还未提亲,如何与你共处一室?”他轻声叹息。 “沈行川!”她的嗓音突然拔高了,“我今日若是冻死在这,你也用不着去提亲了!” 他又叹息一声:“你确定要让本王进去?” “要!”纪冉冉点头。 沈行川猛地起身,一把将她抱起,走向那张简陋的床。 两个人相拥而卧。 纪冉冉在他怀里蹭了蹭,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可觉得暖和些了?” 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问。 “嗯。”她点点头,随即又小声道:“皇叔,我好像睡不着。” “那要如何?” 沈行川无奈道,这样暧昧的场景,他又如何睡得着呢? 纪冉冉勾着手指,将他落在胸前的墨发绕来绕去:“皇叔,我想问你一件事。” “问吧。”他应了一声。 “皇叔,你……”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当年为何会杀先皇后呢?” 沈行川身子明显一僵。 半晌,他才轻声道:“她杀了本王的母妃。” 纪冉冉眼睛猛地睁大。 沈行川缓缓闭上眼睛,陷入那段深埋在心底的回忆。 “那年本王十九岁,父皇的身子每况愈下,就在他仓促地将朝政之事交给本王之际,先皇后却突然提出,本王的母妃家世太高,要父皇去母留子,以免大宣落入异姓人手中。” “……先皇同意了?” “父皇与母妃琴瑟和鸣,自然不会同意。” “那怎么会……”许离烟颤抖着问。 良久的沉默,沈行川才又开口:“父皇拒绝了,没想到先皇后竟自作主张,将本王的母妃缢死在她宫中,等到本王赶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地上的烛灯快要燃尽,光线越发昏黄。 纪冉冉看不清对面男人的脸,但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她抽了下鼻子:“杀人偿命,皇叔并无错处。” 沈行川的声音见着几不可闻的颤抖:“可本王终究是错了。若不是那日怒极去杀她,就不会引发永乐宫的大火,也不会殃及那么多无辜的人。” “那些无辜的人不是皇叔害死的!”纪冉冉急道。 她将手伸入怀中,掏出那封素云交给她的信,不知为何,这信她日日带在身上。 借着最后的烛火,纪冉冉将那封信原原本本念给他听。 “沈行川,你没有错,不要再活在自责中了。” 她收起信,轻声道。 她以为沈行川会激动,会懊悔,甚至会愤怒地想杀人。 但都不是。 他只是面色平静地望着她。 “沈行川?”纪冉冉声音带着疑惑,“你……怎么没反应。” 沈行川只是慢慢地,将她抱得更紧,额头抵在她的发顶,低声道:“本王也不知道。” 纪冉冉皱着眉,却听头顶又传来闷闷的声音:“若是七年前知道真相,本王应该会很激动,但此时本王才发现,用不着这封信,我就已经走出来了,因为你。” 纪冉冉呆住。 沈行川头更低了些,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一双眸子在昏暗中,也闪闪发亮。 “冉冉,你知不知道,你就是照进本王生命里的阳光。” 那一瞬,最后的一点烛光也熄灭了。 四周陷入无尽的黑暗时,两片微凉的薄唇,已经贴在了她的唇瓣上。 不似初次的青涩,也不似上次的霸道激烈。这一次,只有满满的柔情,和全心全意的信任。 纪冉冉从来不知道,沈行川也可以这样温柔。 她本能地回应着,对面的人似乎收到了邀请的信号,翻身覆到她身上,居高临下地继续吻着她。 “冉冉,冉冉……” 他不断重复着她的小名。 纪冉冉只觉得,心口的一腔名为爱意的水荡漾着,几乎要满溢出来。 “川川。”她也小声唤他。 沈行川几乎失控。 他竭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缓缓放开身下的人,喘息道:“走,咱们回城。” “回城?”纪冉冉还沉浸在眩晕中,茫然道,“不是出不去了么?” 沈行川眼睛微微眯起:“一个石门,还困不住本王。既然有机关,就一定有破解之法。” 纪冉冉呆呆地看着他:“可是大半夜的,我们要去哪?” “去丞相府,提亲。” “啊?提亲?”她愣住,“这个时候?” “对。本王等不及了,现在就去。”沈行川唇角飞扬。 他的眼中像是有流星划过,明亮绚烂,意气风发,一如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纪冉冉也忍不住笑了。 什么时间,合不合规矩都不重要,只要身边的人是他,就好。 第82章 提亲 说是立刻就去,但毕竟是提亲这么重要的事儿,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的。 等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之后,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清晨的空气湿漉漉的。 阿武打着哈欠拉开纪府的大门,就见二小姐正和璟王一前一后地站在门口。 他困惑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那两个人看起来一致的脸色苍白,风尘仆仆,但那两双眼睛,也是一致的神采飞扬。 “二小姐,王爷……” 阿武的视线越过他们的肩膀,往后面看过去。 只见十几辆马车拥堵在纪府门口,将本就不宽敞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他的嘴巴慢慢张大,愣了很久才道:“奴才这就去唤老爷!” “去吧。” 沈行川漫应了一声,牵着纪冉冉径直走向前厅,那熟门熟路的架势,就像进了自家王府般自在。 刚坐定,绘雪先端着茶窜了进来,显然是从阿武那听到了消息。 “二小姐,你昨晚跑到哪儿去了?奴婢都担心死了!” “真的?” 纪冉冉挑了挑眉毛。 “担心了……一会儿。” 绘雪吐了下舌头,确实是一会儿,后来行风告诉她,二小姐是跟王爷溜出去了之后,她就安心地回去了,一觉睡到天明。 她放下茶壶,狗腿地先给沈行川倒了一杯。 沈行川喝了一口,又接了她递过来的暖手炉,淡定自若地揣在怀中。 “我……的呢?” 纪冉冉目瞪口呆。 “二小姐,屋里又不冷,燃着地龙呢!”绘雪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为什么给皇叔啊?他不也在这间屋子里?”纪冉冉指着沈行川,一脸莫名其妙。 “那个……”绘雪笑得狗腿,“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殷勤点儿总没错的。” 靠!叛徒! 不愧是她的丫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皇叔,你好歹也做做样子嘛!”纪冉冉转过头,皱眉看着沈行川,“你是来提亲的,能不能拿出点诚恳的态度?” 沈行川茫然地看着她。 “那本王跪在纪相面前哭着求他,算不算诚恳?”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纪冉冉就打了个哆嗦。 “别……还是算了。”她向后靠在椅子上,自暴自弃道,“您还是做自己吧。” 沈行川悠悠笑了。 纪博文匆匆赶来时,衣领都还没整理好。 第83章 岳父大人 属意之人…… 想到那个人,纪博文心中一痛。 他膝下只有两个爱女,一直以来,都不自觉地将颜沐当做亲生儿子培养,而颜沐对他,也如对待恩师般谦顺恭敬。 只可惜……唉! 毕竟在身边多年,颜沐虽害他至此,纪博文也终究狠不下心来真的恨他。 说到底,不过都是忠于自己的国家罢了,对与错,岂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解释得清? 他压下心中遗憾,答道:“是有一人,王爷觉得,御史大夫家的顾小公子如何?” “顾思漫?”沈行川眉心微蹙,放在腿上的手指交叠在一起,“八面玲珑,胆识也不错,只可惜是太子的人。” 纪博文笑道:“顾公子并非盲目效忠的迂腐之人。” “可是他父亲……” 沈行川盯着手指。 御史大夫也是出了名的太子党,顾思漫难道还能背叛自己的父亲? “太子无德,受苦的是黎民百姓。”纪博文道,“顾小公子心中装着天下苍生,他缺的,不过是一个契机。” 沈行川低头沉吟着,纪博文也没再说什么。 有些事情,点到即止便是。 交代完正事,纪博文换了个轻松的话题:“不知王爷打算何时举办婚礼?” 沈行川抬起头,眼底尽是温柔:“本王和冉冉决定不办了。” “啊?不办了?这这这……” 纪博文满脸呆滞。 “纪相不必担心。”沈行川笑着道,“婚礼不办,但婚宴不会少,冉冉是本王心悦之人,怎会真的敷衍了事?” “哦……那王爷的意思是?” 纪博文还是没明白。 “大婚那日,本王要带冉冉出门去度……蜜月,但王府设宴,邀请帝京的权贵参加,这件事不会改变,只是他们别想看到新郎官和新娘子了。” 沈行川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纪博文没听懂蜜月是个什么东西,他只抓住了一个重点:“邀请权贵?那贺礼……” 沈行川嘴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贺礼自然是要收的。” 纪博文眼角抽搐。 他看着院子里已经堆成小山的聘礼,心道:富贵如王爷,难道还差权贵们的这点贺礼么? 沈行川忽然又道:“还有,本王稍后要进宫,请陛下亲自赐婚,岳父大人尽可放心。” “王爷叫臣什么??” 纪博文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抽出去了。 沈行川却一副很平常的样子:“岳父大人啊,冉冉是您的女儿,难道不该这么称呼吗?” 第84章 一辈子的卖身契 宣德帝蓦地心头发慌。 如今的沈行川兵权重握在手,气焰比当年更盛,心机也比当年更深。 他最怕的,就是他直接来逼宫! 虽然为了防他,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但真正面对这个男人时,宣德帝才发现,自己心里竟一点儿底都没有。 这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刻在心底的恐惧。 “朕……” 他用袖子抹了把额头。 沈行川缓缓站起身,玩味地看着他骤然紧绷的表情:“皇兄该不会以为,臣弟今日来此,是要谋反的吧?” “沈行川……” 宣德帝骇极,想往后躲,身子却撞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呵。” 沈行川轻笑了一声,又向前靠近了他两步,慢慢抬起手。 就在宣德帝以为他要拔剑时,沈行川却忽然停住了:“臣弟不过是来求皇兄赐婚。” “赐婚?” 宣德帝一脸茫然。 “对,赐婚。”沈行川仍勾着唇角,“埋伏在门外的精兵,皇兄可以让他们撤了。” 他果然知道有埋伏! 宣德帝又是一身冷汗,微微挪动了下虚浮的身体,故作镇定道:“他们只是为了保护朕的安危,你也知道,之前出过刺客。” “哦,原来如此。” 沈行川状似了然地点点头,懒得再与他纠缠。 “皇弟想要朕为谁赐婚?” 宣德帝问。 沈行川道:“为臣弟,和纪相之女,纪冉冉。” “朕记得上次皇弟还说过,不愿意娶那纪家的女儿。” 宣德帝眯着眼睛,故意道。 他讨厌沈行川和纪博文联合! 沈行川居高临下,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皇兄,俗话说风水轮流转,人都是会变的,就像端阳宫的那张龙椅,上面坐着的,也不会永远是同一个人。” “你说……什么?” 饶是知道他嚣张,却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宣之于口,这番话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宣德帝面如死灰,又浑身发抖使不上力气,只能恐惧地望着那高大的男人。 气氛到了冰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 沈行川转头,就见皇后一个人跑了进来,发髻有些凌乱,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第85章 顾思漫的底线 纪冉冉被纪博文拉着,陪他聊了半宿的天,深切地又感受了一把老父亲“沉重的爱”。 尤其难熬的是,纪博文说的话题,太多都是纪冉冉小时候的趣事,她只能不懂装懂,跟着不停地赔笑,笑得脸都要僵了。 直到天都快亮了,她才被放回去睡觉。 本想着睡他一天的,好好补补精神,却没想到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被绘雪给摇醒了。 因此起床的时候,她的愤怒值已经到达了顶峰。 “死丫头,要是外面的天没塌下来,我就送你去祭天。” 她半闭着眼睛,恨恨道。 “二小姐又说笑了,就算天塌下来还有王爷给你顶着呢,要奴婢做什么啊?” 绘雪嘻嘻哈哈的,全无惧色。 叛徒!纪冉冉又在心里骂了一声。 “到底什么事儿啊……” 她不耐烦地问。 “顾小公子来了。”绘雪道。 “顾思漫?”纪冉冉连眼皮都没抬,“就他,也值得你这么早就叫我起床?我要再睡一会儿,让他在外面等着。” “哎哎哎!不止是他。”绘雪笑道,“二小姐,白苏也回来了!” “什么?” 纪冉冉惺忪的睡眼,瞬间亮得像两颗灯泡。 自打宣德帝遇刺,白苏跟着回宫诊治之后,她都已经几个月没见到那个小家伙了。 可想死她了! “绘雪快帮我换衣裳!快点!”她兴冲冲地从床上窜起来。 穿戴好了出门,就见顾思漫和白苏已经坐在外厅等她,两个人百无聊赖,白苏在替顾思漫诊脉玩。 “漂亮姐姐!” 白苏见纪冉冉来了,一下子冲过去钻进她怀中,撒娇地蹭了蹭。 “哎哎哎!干什么呢?” 顾思漫赶紧跟过来,使劲把他的头从纪冉冉胸口薅了起来:“你的漂亮姐姐都快成亲了,还蹭!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 “我还是小孩子呢!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啊?” 白苏不服气,大声冲他嚷嚷。 “小兔崽子!”顾思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都能说出来坏心思,可见心里没装什么正经的东西。” “你难道就正经了?” 白苏气得直跺脚。 “废话!”顾思漫将他那把长年不离手的折扇打开,故意摇了摇。 “自己看看,什么叫翩翩公子,什么叫风流倜傥!学着点儿吧。” 第86章 加油吧少年 他没有正面回答,但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纪冉冉了然:“所以,你怕的是有朝一日,不得不跟自己的父亲站在对立面上。” 顾思漫没说话。 他和父亲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希望彼此针锋相对,皇位的争夺不是儿戏,成王败寇,他不敢想象失败方的下场。 “你……真的想好了么?” 纪冉冉担忧地看着他。 “嗯,人总要做出选择的,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路。” 顾思漫说着,身子慢慢向后仰,将头靠在椅背上,轻轻阖上了眼睛。 终于,不需要再伪装自己,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纪冉冉忽然道:“你要不要和皇叔聊聊?他今日也会来,你若是愿意……” “纪冉冉,你想什么呢?”顾思漫抬起一只眼皮,瞥着她道,“敌人的敌人也不一定就是朋友,况且我还曾经骗过你,他不杀了我都是好的!” “皇叔也不是动不动就要杀人的,他其实挺好的。” 纪冉冉托着脸傻笑。 “那是对你!”顾思漫啧了一声,“你是没怎么见过他在外人面前的样子,谁见了不哆嗦!” “嘿嘿。”她还是傻笑。 大奸臣对所有人都冷面相待,只对她一个人温柔似水,别提有多带感了! “花痴!”顾思漫小声骂了她一句,“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要嫁给他了。” “嗯!我也没想到。” 纪冉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流动着藏不住的欢喜。 她走过去拍了拍顾思漫的肩膀:“所以啊,在走到最后一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你也不要放弃希望啊,加油吧少年!” “你真是脑子有病。” 顾思漫翻了个白眼,也被她逗笑了。 一起慢悠悠地用完早膳,纪冉冉吃得有些撑,她揉着肚子去前院,想找兮夜陪她散散步。 刚穿过前院的门,就见一个人影朝这边儿冲过来,差点儿跟她撞在一起。 “林沁雪?!” 纪冉冉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对方。 “你快把我撞吐了!不对!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咳。”林沁雪轻咳了一声,笑得有些不自然,“纪冉冉,好久不见啊。”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上次看到林沁雪,还是她在青楼揍了沈凌云那一次,几个月过去,她比之前瘦了,但眼神也变得清亮了,看起来精神很好。 但这不是重点! 纪冉冉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会来我家啊?” “璟王昨日去了将军府,我听说了你们要成婚的消息,闲着没事,就过来恭喜你一句。” “哦。”纪冉冉眨眨眼睛,忍不住八卦了一句,“那你现在跟三王爷……” “我跟他绝无可能!”林沁雪皱了皱眉,说得无比坚定,“他不愿意和离,那就随他吧,反正我现在回到父母身边,每一日都过得很快活。” “嗯,看出来了。” 纪冉冉点头,毕竟是将门虎女,林沁雪现在整个人都透着洒脱的气势,倒是比之前顺眼太多。 “纪冉冉。”林沁雪看着她,“我能有今日,也要跟你说声谢谢。” “不客气!” 纪冉冉立刻回道。 虽然不知道林沁雪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对她来说,敌人自然是越少越好,管她是出于什么理由呢,先笑纳了再说! 林沁雪愣了愣,才忽然笑道:“你还挺有意思的。” 纪冉冉刚想说话,绘雪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对林沁雪道:“那个,三……王妃,皇后娘娘正宣您进宫呢,就现在!” “什么?”林沁雪脸色一沉。 “快去吧。”纪冉冉推了推她,“就算你跟沈凌云撕破脸了,到底还没正式和离,还是别招惹皇后了。” 林沁雪想了想,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跟我一起去!” “关我什么事啊?我不去!” 纪冉冉想甩开她的手,却发现手腕被她紧紧抓着,根本挣脱不掉。 力气这么大,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 “你马上就是璟王妃了,现在进宫也是名正言顺,你就帮我一次嘛。” 林沁雪好言好语地劝她,手上的力气却一点儿都没放松。 见纪冉冉不为所动,她又附到她耳边,悄声道:“你今日若是陪我,回来之后,我告诉你一个璟王的秘密。” 纪冉冉的耳朵立刻竖起来。 沈行川的秘密? 沈行川还有她不知道,但是林沁雪却知道的秘密?! 靠! “去就去!谁怕谁啊?” 纪冉冉觉得自己要气炸了,行!不就是去见个皇后么,她连大反派都拿下了,还怕那个女人?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直奔皇宫。 才进了凤栖宫的院子,就听到沈凌云鬼哭狼嚎的声音从正殿传过来—— 第87章 狗男人也会胡说八道了 “参见皇后娘娘。” 纪冉冉装模作样地给皇后行了礼,就看到沈凌云正趴在一旁的软榻上。 那表情龇牙咧嘴的,又蠢又好笑。 “原来三王爷也在啊!”她故作惊讶道,“臣女刚才见座位上没人,都没发现您在这儿趴着呢,真是不好意思!” 她笑嘻嘻地对沈凌云福了一福。 沈凌云给了她一个有气无力的白眼儿。 皇后脸有点儿发绿,她没想到纪冉冉竟然会跟林沁雪混在一起。 但陛下昨日才赐的婚,纪冉冉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准璟王妃了,皇后又不敢真的与她结怨。 惹不起也赶不走。 神烦! 她转过脸对林沁雪道:“沁雪,你都好久没来看母后了。” 林沁雪身子站得笔直,平静答道:“臣女与三王爷已经恩断义绝,自然不敢再来打扰皇后娘娘。” “沁雪……”皇后惊愕地看着她,“你这孩子,如今连母后都不肯叫了么?” “那是三王爷对您的称呼,臣女不配。” “你!”皇后皇后扶着额头,一副心累得不行的样子,“夫妻一场,闹一段时间的别扭也就算了,你还真的要和凌云一刀两断啊?” 林沁雪转过头,冷冷地看着沈凌云。 “昨日在将军府,臣女已经跟三王爷说得很清楚了,以后各走各的路,希望他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那你也不至于让大将军出手打伤他啊!”皇后急道。 “我让我父亲打他?” 林沁雪有点儿意外,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他端着他皇子的身份,想强行将我带走,我父亲又怎么可能会打伤他?他那是活该!” “林沁雪你别太过分了!” 沈凌云突然指着她,吼了一嗓子。 他这么一动,身上的伤受了牵扯,更加剧烈地疼了起来,疼得他“哎呦”一声。 “哎呀,你就别乱动了!” 皇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她迟早要被他给气死! “母后你吼我?”沈凌云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后,“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吼我?要不是你让皇叔去将军府捞我出来,我又何至于被他……” “我去求的是你父皇!”皇后也急了,“是他让你皇叔去的!而且我若是不管你,你被大将军打死了怎么办?” 纪冉冉头随着她们的对话转来转去,有点儿困惑。 这母子俩怎么还起内战了呢? 她跟林沁雪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充当吃瓜的群众演员吗? 可是瓜呢?! 沈凌云刚才说“何至于被他”,沈行川到底把他怎么了啊!她还等着听呢! 她焦急地看向林沁雪,林沁雪也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沈凌云又吼道:“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训我,我可是皇子啊!以后我的脸往哪儿搁?啊?” “本王身为长辈,还不能教训自己的侄子了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过来。 纪冉冉惊喜地转头,就见沈行川修长的身影大步踏进了殿门。 “皇叔!” 她站起来喊了一声。 沈行川快步走过来,在她头顶上揉了揉,淡淡道:“不在家里等着本王,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嘿嘿,这就回去。” 纪冉冉笑了两声。 沈行川又捏了一把她的脸颊,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 他转脸对沈凌云道:“跑到这儿来告状,是嫌丢的人还不够多么?要不要本王找人,将你昨日当街被打屁股的场景画个像,贴到榜上啊?” 什么? 纪冉冉差点儿笑出了声。 沈凌云……被当街打屁股? 这比被当街打脸都丢人啊!不愧是沈行川,可真会玩儿! 怪不得沈凌云要趴着呢,看他那样子,屁股怕是已经开花了。 “皇弟你也是……”皇后忍不住,埋怨地看了沈行川一眼,“陛下让你带凌云出来,你还在将军府门口教训他做什么?” “本王也是无奈之举啊。” 沈行川叹了口气,老神在在道。 “皇嫂也知道大将军的脾气,三侄儿惹了他生气,本王若是强行将人带走,大将军被下了脸面,日后怎么可能再给三侄儿好脸色看?” “本王先当着大家的面,先将他教训一顿,既让大将军消了气,又能免去皇嫂的后顾之忧,至于本王自己,不过是要背负个管教严厉的骂名,不值一提。” 纪冉冉忍不住在心里为他鼓掌。 狗男人,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啊! 这番功力,连她都觉得佩服! “这……”皇后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她才道:“如此说来,本宫倒应该感谢皇弟为本宫解忧了?” “皇嫂不必客气。” 沈行川微微一笑。 “那个……”皇后见他仍淡定地站在那儿,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心思急转道,“本宫忘了,还没恭喜皇弟和纪二小姐即将大婚之喜呢!” “没关系。”纪冉冉笑眯眯地开口,“反正陛下已经恭喜过了,还送了一堆东西过去呢!” 皇后面色尴尬。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她也应该送礼物吗? 她咬咬牙,将手腕上的金镯子褪下来,对纪冉冉道:“这个镯子,就当是本宫的祝福吧,祝你们永结同心。” “多谢皇后娘娘!” 纪冉冉立刻行礼谢恩接镯子套在自己手上,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都不带一丝卡壳儿的。 沈行川看着她喜滋滋的样子,无奈地在心里笑了。 “那臣弟就先带冉冉告退了。” 他对皇后道。 皇后挥挥手,就算是默认了,连声儿都不想再出。 “臣女也告退了。” 林沁雪跟着就走了,一个眼神儿都没给沈凌云。 殿内只剩下皇后和沈凌云。 “母后……他们可太欺负人了!” 沈凌云张嘴就又要哭。 “闭嘴!”皇后不胜其烦,厉声道,“你也给本宫滚回王府去,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此时,纪冉冉几人已经快走到皇宫门口了。 沈行川打开马车的门,示意她上车。 纪冉冉却拉着林沁雪的袖子,往远处走了几步。 “你还没告诉我皇叔的秘密呢!该不会是骗人的吧?”她压低了声音道。 沈行川朝这边看过来,微微眯起了眼睛。 林沁雪偷偷扫过去一眼,正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子,吓得她身子一抖。 她小声道:“我没骗你,这事儿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第88章 想看本王不穿衣服? “那你快说呀!” 纪冉冉着急地催她,当着沈行川的面,公然说悄悄话,这个行为属实有点儿作死! “就是……他们前些日子在战场上的时候,边境那里有个不知名的小部落,据说那里的人,喜欢往身上弄什么……什么图腾一类的东西。” 林沁雪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然后呢?” 纪冉冉快急死了。 再这么磨蹭下去,沈行川恐怕要发火儿了! “我父亲说,璟王当时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跟着那些部落的村民去了他们的房子里,在那待了一个晚上呢!” 林沁雪眨了眨眼睛,表情神神秘秘的。 “但他到底有没有弄什么东西在身上,就没有人知道了。”她说完,终于松了口气,对着纪冉冉一挥手,“我可都告诉你了啊,先走了!” “哦……好!”纪冉冉漫应了一声。 往身上弄图腾的部落? 她皱着眉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睛。 那不就是刺青么? 原来这个时代,就有这种技术了啊! 不远处那男人,脸色已经明显越来越黑,纪冉冉干笑了一下,赶紧朝他跑了过去。 “磨磨蹭蹭的,都不知道冷么?”额头上被他结结实实地弹了一下。 “哎哟!很痛哎!” 纪冉冉赶紧捂住脑门。 她咬牙道:“皇叔,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家庭暴力啊?” “不知道。”沈行川面无表情地回答,“本王只知道你当着本王的面,跟别人拉拉扯扯地跑了。” “女人的醋你也吃?” 纪冉冉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你有意见?” 他气场全开,冷冷地瞥过来一眼。 “没有没有,那怎么敢的呢?哈哈哈哈……” 纪冉冉悲愤地发现,都已经到了这份上,见到沈行川这种眼神,她的第一反应还是狗腿。 太怂了吧纪冉冉?能不能硬气起来啊!你可是要做王妃的人了! 她在心里暗道。 “说本王什么坏话了?” 沈行川拉着她上了马车,忽然又道。 “啊?”纪冉冉回过神来,忙赔笑道,“皇叔是不是误会了,我怎么会说你的坏话呢?我吹捧皇叔都来不及!” “少来这套。” 他哼了一声,脸色却缓和多了。 纪冉冉放松下来,想起刚才林沁雪的话,视线不由自主地就飘到了他身上。 沈行川身上会有刺青吗? 在什么地方呢?锁骨、人鱼线、还是后背上? 可恶!根本看不到啊…… “皇叔,你怎么穿了这么多层衣服啊?”脑残的问题脱口而出。 沈行川一愣:“年关都快到了,天气这么冷,本王不穿这么多层,难道要光着身子出来溜达吗?” 那看她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似的。 纪冉冉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行川侧头看着她,眸中的雾色却越来越浓,“看你的眼神一直往本王身上扫,你该不会,是想看本王不穿衣服的样子吧?” “我才没有呢!” 纪冉冉立刻否认,但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开始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太糟糕了…… 她抬手想捂脸,手却突然被他捉住,轻轻一拉,就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沈行川在她耳边道:“知道你着急,虽然现在不能脱给你看,不过……聊胜于无,本王允许你先用手摸一下。” 声音低沉又蛊惑,纪冉冉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这男人现在也太不矜持了吧! 即便隔着厚厚的布料,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藏在下面的胸膛十分紧实。 不知道手感怎么样…… 她没忍住,手指稍稍用力,在上面戳了一下。 又戳了一下。 “你乱动什么呢!”沈行川嗓音骤然变得低哑。 “啊,我,我就是……”她瞬间大脑宕机了,磕磕巴巴道,“我就是觉得吧,那个,好像还挺有弹性的,哈哈哈。” 还没傻笑完,身子就被捞起来,放在了他的腿上。 “知不知道,胡说八道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眯着眼睛,声音很轻很轻,却隐隐含着不可抗拒的强大气场,弄得她头晕晕的。 “什么惩罚?” 纪冉冉呆呆地问。 沈行川带着清凉气息的吻,猛然间,霸道地落在她唇上。 “这样……” 纪冉冉还未来得及反抗,就已经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认真地回应着他。 直到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她才堪堪缓过神来:“皇叔,咱们直接回王府了啊?” “你说什么?” 沈行川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口误口误……”她笑得甜甜糯糯,“我是说回家,回咱们的家!” “哼。”沈行川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明显的弧度,“放心吧,纪府那边本王都交代好了,绘雪和兮夜也已经提前回来等你了。” “嗯!” 纪冉冉伸手牵住了他的大手,轻轻晃了晃,一起朝着那扇熟悉的大门走去。 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家。 “皇叔,你刚才说快过年了,咱们是在王府过吗?怎么过啊?” 纪冉冉抱着暖炉窝在书房,好奇地问。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来的第一个新年,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和彼此相爱的人一起过年,自然是满满的期待。 “你很期待过年?” 沈行川放下手中的书,平静地看着她。 “当然啦,和家人爱人在一起,包饺子,贴对联,放烟花,热热闹闹的多好啊!我还从来没有跟家人一起过年的经历呢……” 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美好的场景。 沈行川微微皱眉。 什么叫从来没有跟家人一起过年的经历?小狐狸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他想问她,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小狐狸就越安全,他不能轻易冒险。 “你刚才说放烟花,是什么意思?” 沈行川问。 “啊?”纪冉冉转过头来,笑得有些僵硬。 完蛋了,她怎么可能想到,这个时代竟然没有烟花这种东西啊!这不是过年必备吗?大宣人民这么孤陋寡闻吗?! 该怎么解释啊! “那个,烟花嘛,其实就是……”她绞尽了脑汁,支支吾吾地开口,“就是一种能在黑夜里发光的东西,跟天上的星星差不多,只不过没那么高。” “天上的星星啊……” 沈行川若有所思。 “哎呀我就是说着玩儿的!从书上看到的,你别太在意了,还是吃饺子更重要!” 纪冉冉摆摆手,想把这个话题快速翻篇。 “嗯,知道了。”沈行川想了想又道,“不过明晚吃饺子之前,你得跟着本王进宫,参加皇宫的晚宴。” “啊?不是吧?” 她立刻变成一副无语凝噎的表情。 “恐怕是的。”沈行川笑得高深莫测,“宫里每年都有除夕晚宴,今年你作为准王妃,也有幸在受邀之列。” 纪冉冉颓丧地靠在椅子上。 一想到要跟那些人一起过年,她顿时连吃饺子的兴致都没有了。 第89章 王爷都是一个人过年 自打沈行川回来后,他们就回到了他睡书房,纪冉冉睡他寝殿的状态。 好像什么都没改变,但每日起床后都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着一样的早膳,还是有一种踏实的幸福感。 “你今日还要去置办年货?” 沈行川转过头问。 见她嘴角沾了一点小米粥的米粒,他无奈地笑了笑,抬手帮她擦掉。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一会儿要把东西送到清宁观去,慈济堂那些孩子都盼着我去呢!” 纪冉冉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笑眯眯地说。 “嗯,本王今日要进宫,就不陪你去了,路上有积雪,自己注意安全。” “有兮夜陪着我呢!皇叔放心吧。” “好。” 沈行川摸了摸她的头,这才依依不舍地去换衣服了。 见他走远了,纪冉冉赶紧进屋,找了个镜子,把被他弄乱了发型重新整理好。 狗男人,现在怎么这么喜欢玩摸头杀! 虽然很甜很宠,但梳个发髻要好久呢,很麻烦的…… 收拾妥当,又去纪府接上了白苏,一行人挤在一辆马车上,悠闲地上路。 马车上热热闹闹的。 “二小姐,你给道长捐了那么一大笔钱,都够慈济堂置办十年的年货了,还需要咱们从城里买了送过去么?” 绘雪剥了一个橘子,递给纪冉冉,问道。 “傻丫头,那些钱是用来开设慈济堂分堂的,不能乱花!” 纪冉冉笑道。 之前白苏师父给的金子,她和沈行川商量了一下,就直接捐给清宁观了,如此还省去了搬来搬去的麻烦。 慈济堂如今已经步入正轨,接下来,若能多开设一些分堂,造福更多的孩子,也算是功德一件。 而且,纪冉冉也藏了私心。 她还是希望,有一日沈行川能得到天下人的认同。 绘雪点点头:“二小姐说得对,不过咱们也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自己剪的窗花什么的,主要是为了哄那些孩子开心。” 说着,她点了一下白苏包子似的小脸:“是不是呀?小朋友?” “真幼稚!” 白苏推开她的手,哼了一声。 “我都十岁了,别再叫我小朋友了!没听人家现在都叫我白公子吗?” 几个人都被逗笑了。 关于他师父是西楚人的事,纪冉冉没有告诉白苏。 就让这孩子一直这么单纯干净下去吧,她想。 “二小姐。”兮夜忽然开口,“明日就是除夕了,咱们要将王府也重新装饰一下么?” 纪冉冉愣了下。 “瞧我,一直忙来忙去的,却忘了自己家了!”她捂住脸道,“兮夜,往年皇叔都喜欢怎么布置啊?你知道么?” 兮夜想了想道:“王爷从来都是一个人,晚上参加宫宴,回府之后,便是在书房静静坐着看书,府里也没什么热闹的气氛,就跟平常一样。” “连饺子都不吃么?” 纪冉冉惊讶地问。 “下人若是包了,也会给王爷送过去一碗。”兮夜道,“但基本哪年,王爷都会遣了大家回家过年,所以王府也剩不下什么人,挺冷清的。” “是么……” 纪冉冉幽幽叹了口气。 沈行川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孤独地过年的么? 想想别人阖家团圆时,那个男人独自坐在书房,安安静静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有点儿心疼。 “那今日回去后,咱们把王府也好好布置一下吧,弄得喜庆点儿!” 她握着拳道。 “嗯!王爷一定会高兴的。” 兮夜笑眯眯地看着她。 “好呀好呀!”绘雪也跟着凑上来,“正好奴婢这两天剪窗花剪上瘾了,回去就多做一些,把王府给贴满!” “你若是敢贴得到处都是,王爷看到了,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兮夜淡淡地泼上一盆冷水。 “这你就不懂了!”绘雪吐了吐舌头,“我可以剪二小姐的小像,王爷看到不仅不会生气,估计还要赏我压岁钱!” “切,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手艺啊。” 兮夜又吐槽了一句,懒得再跟她耍嘴皮子,直接闭目养神了。 就这样一路笑笑闹闹的,很快到了清宁观。 纪冉冉陪着孩子们疯了好一阵子,又无奈地将当地百姓送的红薯、野兔肉之类的搬上马车,这才终于能抽出空喘口气儿。 她大大咧咧地往石阶上一坐,悠闲地看着四周。 马上就过年了,观里的客人络绎不绝,但大多都是来添香祈福的,旁边那间求签的屋子,此刻反倒清闲得很。 想起屡次来求签未成,她忍不住心里有些痒痒。 虽然这次沈行川没来,但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去抽一个好了!也算是了了这桩心愿。 打定了主意,纪冉冉起身,往那间屋子走过去。 “小姐是要求签?” 说话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道童,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见她来了,立刻眼睛一亮。 “嗯,我想问姻缘。” 纪冉冉道。 “可以呀!”小道童笑嘻嘻地指指签筒,“先摇上三次,然后抽一个出来就可以了。” “哦,好。” 纪冉冉点点头。 本来只是想求着玩玩的,但拿起签筒的那一刻,她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哐、哐、哐。 三下摇完,放下签筒。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从里面抽了一枚竹签出来,紧紧地捏在手中。 苍天啊大地啊! 请不要让沈行川走向书里的结局,让他平安地活下去,让她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叽里咕噜地小声祈祷完,她才睁开眼睛,鼓起勇气,朝那竹签看了一眼—— “凶”。 靠啊!不是吧! 纪冉冉吓了一跳,手一抖,直接将那枚竹签甩了出去。 “我我我……我能重新抽一次吗?” 她惊魂未定地问道。 “可以呀!”小道童又将签筒递了过来,“施主请随意。” 摇筒——祈祷——抽签。 纪冉冉又走了一遍流程。 很好!这次不是“凶”了。 是“大凶”。 “再来一次!”她还就不信邪了! 若这里不是道观这等清幽之地,她肯定早就忍不住,要直接拍桌子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祈祷那一步也被省略了。 小小的屋子里,间歇性地,不断地响起哐哐哐的声音,还有竹签落地的声音。 像一曲愤怒的交响乐。 第90章 她还能回去? 一炷香后。 纪冉冉的耐心终于被磨没了。 “你们这的签筒是不是有问题啊?该不会里面装的没一个好签吧?难道是骗大家破财消灾的吗!” 她开始低声咆哮。 “怎么会呢!” 小道童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他随手从签筒里抽出了一枚竹签,闲闲看了一眼,然后递到纪冉冉面前—— “喏,大吉。” 靠!凭什么! 纪冉冉气得想翻白眼。 为什么人家随便一抽就是好的,难道她真就这么衰吗? “这位小姐,我看你一脸愁眉不展,是有什么烦心事?要不要我替你看看手相呀?”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阴柔的声音。 纪冉冉猛地回过头,就见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中年男子,跟个幽灵似的站在那,看年纪约摸四十来岁,身材十分消瘦。 见她回头,中年男子露齿一笑。 他浑身散发着酒气,显得这个笑容十分极其的猥琐。 再加上刚才那句烂大街的台词,纪冉冉毫不怀疑,这人就差把“我是骗子”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酒蒙子!你怎么又来了啊?这儿不欢迎你!” 小道童终于不笑了,表情是明显的不耐烦,推推搡搡地,就将那人轰了出去。 “哎哎哎……你轻点儿!别弄洒了我的酒!” 中年男子赶紧将酒瓶护在怀里,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他人虽然是出去了,眼睛却一直黏在纪冉冉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纪冉冉被他盯得发毛。 “小姑娘……”中年男子冲她扬了扬下巴,“知道为什么你抽的都是下下签么?” 烦人的骗子! 纪冉冉扭头就走,不想听一个酒蒙子的胡话。 谁知那人又在她背后幽幽开口:“那是因为啊,你不属于这里,就不该强求这个世界的姻缘,就算强行要求签……也不会灵验的。” 什、么? 她脚步猛地顿住,惊骇地站在原地。 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这是从她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有人质疑她的来历。 这人是谁?他想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涌向脑海,纪冉冉紧紧攥着拳头,十指掐进了手心里也浑然不觉。 “哈哈。”中年男人笑了两声,信步绕到了她面前,“小姑娘,是不是吓到你了?别怕啊,我又没有什么恶意。” “你到底是谁!” 纪冉冉向四周看了两眼,压低了声音问。 万幸的是,绘雪和兮夜都在别处忙着,没跟着她过来。 “我叫扶江。”那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过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你不用刻意记。” 纪冉冉这才发现,他的脸不笑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猥琐,甚至还能算得上是清秀。 “你认识我?” 她指着自己,低声问。 “不认识啊!”扶江拎着酒壶,又往嘴里灌了一口,“小姑娘,你很有名么?我应该认识你?” 装什么无辜! 纪冉冉瞪着他没说话。 扶江讨了个没趣,不过他看起来也不在意,摸了摸鼻子又道:“好吧,此事说来话长,得先从……” “等等!”纪冉冉打断了他,“你刚才说,我抽的签不会灵验,可是真的?” “嗯?”扶江一愣。 “我问你,我刚才抽了那么多,都是凶签,到底会不会灵验?” 她是十分认真的表情。 “哦!你问这个啊?”扶江一笑,又恢复了那副猥琐的表情,“小姑娘,这段姻缘的凶吉,比你自己的事还重要么?” 第91章 小狐狸在隐瞒什么 沈行川回府的时候,看见门窗上贴满了的福字和窗花,一时有点儿发懵。 “行风你给我站住!赶紧还给我!” 绘雪从屋里追着行风跑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剪刀。 看起来气得不行。 行风手里捏着张红纸,笑嘻嘻地回头道:“我偏不,我要把这个贴到最高处去!让大家都看看你剪得有多丑!” “你真讨厌!” 绘雪骂了一声,抬头就看到沈行川正眯眼站在那,忙吐着舌头叫了声王爷。 “啊?王爷?”行风转过头,吓了一跳。 脚上想刹车,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就要撞进王爷怀里,一只手却准确地捏住了他的耳朵,阻止了这场亲密接触。 “疼疼疼疼疼……” 行风眼泪差点儿飚出来。 “干什么呢这是?吵吵闹闹的。” 沈行川皱着眉问。 “王爷,我们剪窗花儿呢。”兮夜也跟着出来了,“绘雪剪了个二小姐的小像,被行风抢走了。” “哦?”沈行川挑了挑眉毛,摊开手掌道,“给本王看看。” “哦。”行风赶紧递了过去,顺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心道王爷下手也太重了! “这个是……纪冉冉?” 沈行川迟疑着开口,脸上的表情由好奇转为困惑,最后又变成了愤怒。 绘雪尴尬地看着脚面。 行风忍着笑,肩膀一抽一抽的。 沈行川阴恻恻地看着她:“在你眼里,你家小姐就长这样?” “奴婢错了!” 绘雪放弃解释,索性直接大声承认错误。 沈行川意外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不错啊,把你家小姐的精髓都学来了,本王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机灵?” “那倒不用,王爷明天多赏点儿压岁钱就行!” 绘雪傻笑着回了一句。 “滚。” 沈行川敛了笑,转身往屋里走去。 边走边懊恼地想,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能和这帮奴才开玩笑了? 简直离谱! “冉冉。”他推开门,刚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就止住了。 小狐狸在干什么? 坐在窗边的纪冉冉,手里握着一把剪刀,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连他叫她都没听到。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可她此刻的眼神,却让沈行川心猛地一沉,像是被揪住了。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纪冉冉露出这样的眼神。 上一次,是在纪博文出事的那个雨夜,那是沈行川第一次觉得,纪冉冉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现在,这种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忍不住有些慌张。 “冉冉。”他喉结滚动,又唤了一句,声音带着不明显的低哑。 这次纪冉冉听到了。 她回头,看着他愣了愣,然后就恢复了平日里欢喜的样子:“皇叔,你回来了啊?” “嗯,你……饿不饿?” 沈行川发现,自己竟然不敢问她在想什么。 他似乎能看到一道无形的门挡在他们两人之间,一但触碰到某个机关,就会永远锁住。 “还真有点儿饿了。” 纪冉冉摸了摸肚子,笑着说。 沈行川走过去牵着她的手:“走吧,去吃饭。” “皇叔。”纪冉冉突然道,“你还记得那次在太子府上,我吃完虾上不来气儿,然后被你救了的事么?” 沈行川微怔。 他自然记得,那时,他只是觉得这个小骗子挺有趣,舍不得让她就这么死了。 哪里能想到,如今这只狡猾的小狐狸,竟深深地刻在了他心里。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的眉毛慢慢纠结起来。 不对!他以前怎么没意识到呢? 当时,连绘雪都知道她家小姐吃了虾会呼吸困难,纪冉冉本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她为什么会吃呢? 沈行川看着身边笑容淡定的女子,有些失神。 早就觉得,小狐狸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比他以为的还要复杂…… “冉冉,明日的除夕宫宴,你若是不喜欢的话,不去也可以。” 他轻声道。 “嗯?”纪冉冉意外地眨了眨眼睛,“那皇叔呢?” “本王不去不行,一年就一次的重要场合,本王若是推辞,陛下会很难堪的。” 沈行川叹了口气。 纪冉冉眼中闪过一瞬的失望,但马上又恢复了笑意:“没关系,那我也要去!我说过了,皇叔在哪我就在哪。” 第92章 狗男人心情不好了 清晨,纪冉冉睁开眼睛醒来时,王府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过年的气氛。 她看了一眼贴在窗户上的大红窗花,微微发愣。 也是啊…… 这个时代还没有烟花,那听不到爆竹声,也是理所应当的。 若是在现代,怕是早就鞭炮连天了吧?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还能去看场贺岁的电影…… 纪冉冉,你想什么呢! 她使劲晃了晃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绘雪已经将新衣服叠好,放在了她的床头,还用一个暖壶焐着,摸起来暖洋洋的。 纪冉冉笑了笑,自己将衣服换好,出了内室。 一打开门她就看到,书房正中的书案上,放着一幅她没见过的画。 她好奇地走过去。 然后,就瞳孔一震。 画上的人是她……正躺在床上恬睡着,安静又美好。 墨迹还未干透,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显然是才刚画成不久,沈行川昨夜难道没休息?就这样在书房里,画了一整夜吗? 纪冉冉想象着他坐在床边,对着熟睡的自己,认真在纸上描绘的样子。 微蹙的眉,深邃的眼睛,修长有力的手指…… 她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二小姐你醒啦?今儿可真早啊!”绘雪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她就是一愣,“二小姐你,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 纪冉冉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尴尬地胡乱擦了两把:“可能是早上太冷了,冻出来的。” “哦……”绘雪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道,“二小姐,行风和兮夜都等着你给他们包红包呢!” “早就准备好了!” 纪冉冉也笑了,又折回到内室,将包好的红包拿出来,先给绘雪塞了一个。 “对了。”她想了想问,“皇叔在他寝殿休息么?” 画了一夜她的画像,这个时候,沈行川应该是去补眠了吧? “没有啊?王爷在前院练剑呢!” 绘雪立刻答道。 “练剑?” 纪冉冉皱起了眉毛。 大过年的,还练什么剑?这男人都不知道累吗? “我去看看!”她说着,将剩下的红包一股脑都放到了绘雪怀里,“行风兮夜还有其他人的,你去帮我拿给他们吧!” 第93章 为她绽放的烟花 除夕这一天,纪冉冉过得云里雾里的。 仿佛刚才还在王府跟纪嫣嫣和沈凌清聊天,一转眼,就已经坐上了离开皇宫的马车。 “是不是很无聊?” 沈行川坐在她身边,说话间,带着淡淡的酒气。 “嗯,比我想象的还没意思。”纪冉冉打了个呵欠,“就是一群人凑在一起,变着法的夸陛下如何英明神武。” “呵,每年都是如此。” 沈行川轻轻笑了一下,展开身上的大氅,将她紧紧地裹进自己怀里。 大氅上,也染上了酒香。 纪冉冉微微皱了皱眉。 平日里,沈行川极少饮酒,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任谁敬过来的酒,他都没有推辞。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她知道,沈行川一定有心事。 “皇叔,咱们回去包饺子吧,宫宴上的菜一点儿都不好吃,我想吃自己家的饺子。” 她靠着他的胸口,轻声道。 沈行川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花香,微微有些发晕。 “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又或许是因为一夜未眠,他此刻的嗓子有点儿发哑。 听起来很疲惫。 “明日再去也行呀。”纪冉冉心疼地看着他,“今日你醉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明日?沈行川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他们之间……还会有明日吗? 他固执地摇头:“就今日去,现在就去。” 那双因为醉酒而微微发红的眼睛,此时竟难得的,带了一丝孩子气的偏执和撒娇。 看得纪冉冉心里软绵绵的,像被洒了一把糖。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通明。 马车徐徐而行。 “碧落湖?”纪冉冉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惊讶地问道,“皇叔,你要带我来的地方是这?” “嗯,下车吧。” 一直没再说话的沈行川突然开口,将她抱下了马车。 纪冉冉被他拉着手,绕来绕去的,又来到了之前为沈行川过生辰的那道河堤。 “皇叔?” 她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沈行川沉默着,将手伸到了衣袖里,掏出一个灰色的小石头,形状很尖利,看起来有点儿像箭簇,只是没那么规则。 “这是什么啊皇叔?”她问。 “燧石。” 沈行川平静地回答,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地,望向了空中的某一点。 “燧石?”纪冉冉很迷茫。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行川就已经动了。 他抬手,猛地将那颗燧石丢了出去,石头带着嗖嗖的声音,从纪冉冉耳边略过,就像一支破风而出的箭矢。 显然,他用的力气极大。 纪冉冉先是看到,半空中的某一点亮了起来,接着,火光迅速蔓延,金色的线燃烧着,如织网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转瞬间,一朵金色的花,开在了漆黑的夜空中。 比满天星辰还要耀眼。 “烟花……”纪冉冉喃喃道。 一片金黄的灿烂中,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安静地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他却也在看她。 “沈行川,是因为我说了一句烟花,你就……做了这个吗?” 她觉得她的眼睛好像湿了。 “好看吗?” 沈行川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地问。 “好看……”纪冉冉声音颤抖着,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蔓延,接连道,“好看,特别好看!” 他笑了笑,似乎松了一口气。 “沈行川。” 纪冉冉突然扑到他怀里,踮起脚尖,毫不犹豫地吻上了他凉薄的唇。 “谢谢你。” 良久后,她缓缓落下来,贴在他耳边,轻声说。 火光已经散尽,但刚才那夺目的绚烂仿佛还在眼前,一眨眼就能看到。 “冉冉。”沈行川闭上眼睛,犹豫了很久,才低低地开口,“跟本王在一起,你……后悔么?” “皇叔你说什么?” 纪冉冉皱眉,迷茫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他发现自己竟然松了口气,“本王大概是喝醉了。” “我喜欢你。”纪冉冉却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道,“沈行川,我真的喜欢你。” “……有多喜欢?” 第94章 甜蜜的负担 纪冉冉走得很急。 西街离王府虽然不远,但一来一回,也要花上些时间。 半夜悄悄溜出门的事,若是被沈行川发现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毕竟穿到书里什么的,听起来就太匪夷所思了! 好在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守岁,路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她没费多大的劲,就找到了扶江说的那口水井。 那个奇怪的中年男子,正抱着壶酒,坐在井沿儿上等她。 “小姑娘,可是想好了?” 他眼神迷离,朝她猥琐地一笑。 纪冉冉平静地点点头:“嗯,我已经决定了。” “过来吧!”扶江招招手,手指轻轻一点,那口水井里就升起了一团白雾。 眼看着那团白雾将她们笼罩,藏在巷子口的沈行川心口倏地一紧,闭着眼睛,将头慢慢靠在了墙壁上。 她就这么……走了吗? 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结局,那他也只能…… 不行!那双眸子又蓦地睁开。 沈行川发现,他根本就说服不了自己。 就算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依然还是,没办法选择放手。 手指握紧了剑柄,他一步一步,朝那团白雾走了过去。 “纪冉冉!你给本王回来!” ??? 刚跟扶江说完话的纪冉冉吓了一大跳,脚步一踉跄,差点儿掉进那口水井里。 “皇叔?你怎么在这?” 她身子晃了晃,震惊地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寒气,冷脸朝她走来的男人。 夭寿啊! 明明走得很小心,怎么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小狐狸还在呢…… 她没走,她没走! 沈行川终于徐徐呼出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暖意。 他收起剑,抱胸而立,垂眸睨着她道:“你不如先解释一下,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额……”纪冉冉飞快地脑筋急转弯,“我睡不着,出来散散步,结果在这遇到了这个想投井自尽的大叔!” 她朝着扶江一指。 “然后我就劝他别想不开,大过年的,投井死了多吓人啊!嗯,就是这么回事!” 扶江瞪着她,满脸被震撼到了的表情。 沈行川狭长的眼睛眯起来。 小骗子! 但他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他竟然有点儿开心。 小狐狸还愿意花心思找借口骗他,就说明他们之间,还没有走到结局那一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不重要了,他还有漫长的日子,等小狐狸主动向他开口。 “本王也是出来散步,没想到在这偶遇了自己的准王妃。”沈行川挑着眉,故意道,“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她陪我回去,一起吃饺子?” “饺子?” 纪冉冉微怔,她以为沈行川会质问她,但他没有。 “嗯,你点名要吃的饺子。” 他笑着,朝她张开手臂。 纪冉冉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就冲着他奔了过去:“我要吃饺子!什么馅的饺子?” “白菜和芹菜的。” “都是素的?没有肉?” “没有,大半夜的吃什么肉,会长胖的。” “我才不胖呢!”她撇撇嘴,忽然兴奋地开口,“皇叔,要不你背我回去吧,你都没有背过我呢!” 沈行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蹲下:“上来。” 纪冉冉毫不犹豫地跳了上去。 她不重,但这猛的一蹦,还是压得沈行川身子轻轻晃了一下。 他扶着她的腿站起身,慢慢向前走着,背后传来的重量和温度,让他有一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感,他不禁想起一个词—— 甜蜜的负担。 纪冉冉回头,又向那口井望了一眼。 扶江早已经消失了。 她释然地笑了,想问的问题已经得到了答案,从今往后,她就是这个世界的纪冉冉,纪家的二小姐,沈行川的王妃。 趴在他宽厚的背上,纪冉冉只觉得温暖得快要睡着。 “皇叔,你看地上呀。” 她揉了揉眼睛,轻声道。 “嗯?” 沈行川低头,就看到他们的影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在地上似乎拉得无限远,没有尽头。 他笑了笑。 纪冉冉也跟着傻笑起来,鼻息间呼出的微热气体,烫得沈行川缩了下脖子。 “很痒。”他道。 “是么?”她瞬间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抬手掀开他后颈的衣领,想用力地吹一口气。 却惊讶地发现,他衣领下的皮肤上,有一个小小的刺青。 是一只很萌很乖的小狐狸。 纪冉冉愣了愣,嘴角慢慢扬起来。 这就是林沁雪说的秘密? “皇叔,你走这么可爱的路线,不怕被别人嘲笑吗?” 她眼睛弯弯的。 沈行川脚步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反正除了你,也没别的人能看到,再说了,敢嘲笑本王的人,脑袋也在头上留不了多久了。” “嘿嘿,你就这么喜欢我啊?喜欢到要把我留在身上?” 她哼哼唧唧地问。 “嗯,喜欢。” “那昨天偷偷对着我画画,又是怎么回事?” “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沈行川淡淡地答。 啪嗒一声。 耳垂被她狠狠地亲了一下。 纪冉冉趴在他耳边,恶狠狠地开口:“别做梦了!这辈子,你都别指望能甩开我!” “遵命,王妃。” 他好笑地应着,脚步加快,背着她穿越大街小巷,穿越误会和迷茫,奔向属于他们的家。 一夜过去,新年到来。 初一的王府,气氛明显比除夕欢快了一大截。 很多下人过完除夕就回来伺候了,院子里人来人往,相互之间见了面,都会说上两句吉祥话,听着就很喜庆。 纪冉冉刚梳洗打扮好,就直奔书房去找沈行川。 那人正坐在书案前看折子。 “皇叔,大初一的,你怎么不歇一天啊?”她直接挤到了他坐的那张椅子上。 第95章 陛下又晕过去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匆匆忙忙地坐上马车,纪冉冉才终于有机会开口问沈凌清。 沈凌清叹了口气:“昨夜你们走后,父皇又拉着我们几个皇子多喝了一会儿,我酒量不好,在座位上直接睡着了,就没回王府,在宫里留宿了一夜。” “今日一早,我起身后,便带着嫣嫣一起去给父皇请安,谁知才说了没两句话,父皇竟突然吐出一口血来,接着便晕了过去。” 沈行川冷脸听着。 正逢新年,一片喜庆之下突然出了这样的事,阖宫的人必定都慌了。 “然后呢?”纪冉冉问。 “你们应该也知道,父皇自打寿辰后,就整天和一群所谓的高僧在一起,不再让太医照看他了。” 沈凌清皱着眉道。 纪冉冉和沈行川都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些人平日里说起养生之道,都是一副高谈阔论的样子。”沈凌清眼中满是愤懑,“谁知真出了事儿,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支支吾吾的半点法子都想不出来!” “然后你就自作主张,去请太医了?” 沈行川忽然道。 沈凌清“嗯”了一声:“是啊,别人都碍于父皇的命令不敢去请,我若也不去,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 纪冉冉急忙问:“那太医怎么说?” 她虽然不在乎宣德帝的死活,但人是沈凌清出面请的,这件事儿就等于跟他有扯不清的关系。 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沈凌清出什么事。 “来的人是太医令,就是之前跟白苏起过冲突的那个。”沈凌清继续道,“他到底在父皇身边伺候了许多年,施了几根银针,父皇就苏醒了。” 看他脸上的表情,此事显然不是到这里就结束了。 “既如此,这事儿又是如何牵扯到太子和四王的?” 纪冉冉问。 “姐姐你不知道。”沈凌清又叹了口气,“父皇醒来后,太医令就开始查他这次昏倒的原因。” “查来查去,谁都没想到,问题竟然就出在之前四皇兄进献的那块玉石上!那玉石说是能延年益寿,可太医令一验,那里面竟含有要人命的慢性毒药!” 沈行川微微眯起眼睛:“陛下自从得了那块玉石,日日都佩戴在身边,若里面真有毒,中招就是迟早的事。” 沈凌清默默点头。 沈四那么心机深重的人,会做出公然下毒这种蠢事来? 纪冉冉可一点儿都不信! 她看了一眼沈行川,沈行川也正在看她,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一样的疑问。 “所以,太子就直接将沈凌昭拿下了?” 她翻着白眼问。 沈凌清脸上满是无奈:“如今国事都是太子在处理,一听说父皇出事,他直接就去了四王府拿人,说是他作为兄长,决不能姑息这种狼心狗肺的害人之事。” “……” 沈行川心下了然,转过头,淡漠地看向车窗外。 好一招贼喊捉贼。 他这个好侄儿,玩弄权术的本事又精进了。 这是打算先铲除掉碍事的兄弟,最后,再来专心致志地对付他么? 就是不知道,太子打算用什么手段来将他搞下台,他甚至觉得有点儿期待。 “沈五啊。”纪冉冉往嘴里扔了颗花生,懒洋洋道,“所以你现在拉着皇叔进宫,是想干什么呢?” “啊?” 沈凌清被她问愣了。 他朝沈行川看了一眼。 那男人正兀自看着车窗外,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仿佛谁死谁活都跟他无关。 至于纪冉冉,就更别提了,唯恐天下不乱说的就是她! 她根本就是去看热闹的! 沈凌清:“……” “我,我是想……” 他陷入了迷茫,呆呆看着脚面,一时竟真的忘了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半晌,他才小声道:“无论如何,我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为了一个破皇位,兄弟相残,甚至还要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我实在不能理解……” “破皇位?”沈行川转过脸来,悠悠笑了,“你就是这么想的?” 沈凌清坚定地点头。 “坐那把龙椅有什么好的?一年到头就没有一天清闲的日子,甚至还随时有被人刺杀的危险,这种尊荣,白给我我都不要!” 沈行川笑出了声:“若他们都像你这样想,皇位不就无人继承了么?” “那也很好啊。”纪冉冉忽然冒出了一句。 “能者居上,掌权的该是真正能为百姓做事的人,而不是只凭着所谓的血统,就庸庸碌碌地统治一个国家,这种制度本来就极其不负责任!” 沈凌清惊讶地看着她,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能者居上?这怎么可能呢。 一旁的沈行川默默勾起唇角。 小狐狸之前的那个世界,大抵就是这样开明的吧? 所以,才会养育出小狐狸这样的女子,有趣又坚强,勇敢善良,从不畏惧强权。 若有可能,他真想也到那个世界去看看…… 正想着,皇宫到了。 沈凌清率先跳下马车,急匆匆地往宣德帝住的寝宫跑去。 纪冉冉和沈行川跟在后面,见沈五跑远了,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沈行川的侧腰—— 沈四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她用眼神问。 沈行川立刻心领神会,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之前都已经答应那个老头和颜沐了,要逼着沈凌昭回西楚,说出去的话,自然没有不作数的道理。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个时候眉目传情了啊?” 沈凌清回过身,朝他们大喊。 “可以啊。” 沈行川竟然好心情地应了一句。 正当纪冉冉疑惑时,就听他朗声对她道:“五侄儿是要我们直接说出口,王妃,你可有什么话想当着他的面说的?” 妙啊!论气人还得是你。 纪冉冉忍不住在心里乐开了花。 这狗男人,越来越有意思了,简直不要太对她胃口! “皇叔,我真喜欢你!” 她故意大声道,一半是为了气气沈凌清,一半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果然,沈凌清脚步一趔趄,狠狠对着苍天翻了一个白眼。 他明明在说正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沈行川又撸了撸纪冉冉的脑袋:“一会儿回去,本王给你买糖葫芦吃。” “你们够了啊!”沈五的靴子停在寝殿门口,龇牙咧嘴道,“我又不是单身狗,为什么要合起伙来虐我?” 第96章 一个眼神就懂 一进殿门,就见地上摔碎了一个药碗,宣德帝脸色十分难看,胸口剧烈起伏着,浓黑的药汤从他指缝间滴落下来。 太子跪在地上,姿态谦卑,但眼神是明显的不服。 “参见陛下。” 沈行川慵懒地行了个礼。 宣德帝没想到他会来,不悦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沈凌清。 这个废物儿子,去请沈行川做什么?这件事本来只是家事,若是他过来插上一脚,难免要牵扯到更多的人! 但人都已经来了,他也没有理由将他打发走。 “皇弟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听听吧。”宣德帝道。 宫女搬来椅子,沈行川先让纪冉冉坐了,自己才悠然坐下,拿起茶杯缓缓喝起来。 半晌他才开口。 “太子最近一直专精于国事,尽心尽力,这大过年的,陛下不嘉奖他,怎么反而对他发火呢?” 太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儿意外。 沈行川今日抽了什么疯,竟然开口替他说话,他还以为他会落井下石呢! 不过,对他有利的事,他当然不会拒绝。 太子立刻接上话,委屈道:“四皇弟对父皇下毒,其心可诛!按照我朝律法,本该当场处死,儿臣作为兄长,将他先关起来已是留了情面!” “可你现在还是想杀他。”宣德帝指着他道,“刚才若不是朕拦着,你就已经出手了,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一丝阴鸷的光从太子眼中闪过。 就因为沈凌昭是他的亲弟弟,他才必须弄死他! 几个月的精心布局,才终于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太子尽力隐藏起眼底的情绪,正色道:“无论是谁,只要是想对父皇不利的人,我作为父皇的儿子,作为大宣的臣子,都没办法姑息!” “而且,若是做了这样的事都能放过他,大臣们会怎么想?父皇要如何堵住那悠悠众口?” “……” 宣德帝沉默了,太子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老四是他曾经挚爱的女子所生,作为异族后代,他可以不重用老四,但让他杀了他,宣德帝却终究舍不得。 无奈之下,他只得看向沈行川:“皇弟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宣德帝相信,沈行川不会同意让太子杀了老四,毕竟老四若是死了,太子可就一人独大了,沈行川不会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沈行川慢慢摩挲着手指。 陛下不想让沈凌昭死,他是清楚的,但若是放过沈凌昭,他也不乐意。 他心中有一个想法。 淡淡瞥了身边的小狐狸一眼,沈行川轻声道:“臣弟赞同太子的话,陛下若是不杀四王,日后恐怕人人都敢来朝着陛下捅上一刀,毕竟,陛下这么仁慈。” 他相信,以小狐狸的聪明脑瓜,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皇弟,连你也……” 宣德帝的表情僵硬得不行。 他万万没想到,沈行川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公然维护太子,打他的脸? 这下他真的下不来台了。 太子眼中的意外更甚,甚至怀疑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行川不会是找了个媳妇,就铁汉柔情,准备改邪归正了吧?若是他从此以后都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那他这个太子,岂不是就要躺赢了? 看着太子眼中藏不住的欣喜,沈行川只觉得好笑。 蠢货。 “陛下,臣女能说两句吗?” 纪冉冉突然开口了。 宣德帝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件事跟她一个女子有什么关系。 但碍于沈行川的面子,他还是沉声道:“你如今已经是准王妃了,不必这么谨慎,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纪冉冉甜甜一笑,朝沈行川眨了眨眼睛,“臣女不同意皇叔刚才说的。” “哦?怎么说?” 沈行川挑起眉毛,配合地问道。 “臣女觉得,陛下若是因为此事就杀了四王,虽然威慑到了别有用心的人,却也难免会令知情的人寒心!” “说下去!” 宣德帝来了兴致。 听她这话头,似乎是向着自己说的啊,难道这女子真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纪冉冉站起身,平静地看着宣德帝:“陛下何不换一种惩罚的方式?这样既可以保全四王爷的性命,又不是随便姑息了事。” “比如说呢……” 沈行川看着她,眸中是淡淡的笑意。 “比如说,将他发配到边境,永世不得回帝京!”纪冉冉说得清晰有力。 不愧是他的小狐狸! 沈行川低着头想。 这样的提议,若是由他说出来,陛下难免会多想,而现在,由纪冉冉反驳了他的话之后再提出,就显得合理得多,成功的几率也会大大提升。 事成后,把沈凌昭发配到什么地方,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果然,宣德帝听完,眼睛一亮。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只要将老四发配得远远的,威胁不到太子的地位,太子也就不会再发难了。 虽然永世不得相见,但只要人还活着,他就算对得起他死去的母妃。 他赞许地看了纪冉冉一眼,这个小女子,脑子倒是还挺灵活! “不错,这事就这么定下!正值年节,先将人从牢里放出来,等过完正月再让他上路。” 宣德帝不等太子再说话,就直接下了决断。 太子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也知道,一直跟父皇僵持下去,最后即便达成目的弄死沈凌昭,他自己也会落个鱼死网破的下场,被父皇厌恶。 如此,沈凌昭一辈子都回不了帝京了,等他日后做了皇帝,也可以高枕无忧。 真没想到,他还会有要谢谢纪冉冉的一天! 事情算是圆满解决。 众人四散,宣德帝进去休息,沈五跑去找他的纪嫣嫣。 “皇叔,等一下!” 看到沈行川拉着纪冉冉,潇洒离去的背影,太子咬咬牙,径自追了上去。 “太子还有事?” 沈行川不耐烦地看着他。 “那个……”太子犹豫了下,尬笑道,“听说城内新开了家烤鸭店,火爆得很,不如侄儿做东,请皇叔和纪小姐一起去尝尝?” “不去。” 沈行川面无表情,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给他,“我们不吃。” 是不吃饭,还是不跟他吃? 太子风中凌乱了。 第97章 我家爷不太聪明 “那皇叔想吃什么?我只是提了个建议,皇叔想吃别的菜也可以!或者去我府上让厨子做也行!” 太子努力地笑着。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能跟沈行川缓和一下紧张的关系,他自然不想浪费。 沈行川波澜不惊地盯着他,盯到太子都有些发毛了,才缓缓开口:“我们要去吃糖葫芦,你的厨子会做吗?” “啊?”太子被问得一愣,喃喃道,“好像……不会吧?” 第98章 沈凌昭的不甘 “你倒是来得快。” 沈行川看着沈凌昭,平静道。 “皇叔早知道我会来找您?”沈凌昭问。 “太子蠢,但是你不蠢。”沈行川笑了笑,“你怕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本王吧。” “是。”沈凌昭干脆地承认,“不过侄儿还是要先感谢皇叔,还有纪小姐的救命之恩。” 他看向纪冉冉,微微点头。 “好说好说。” 纪冉冉摆摆手,毫不在意。 对于今日被太子陷害的事,沈凌昭虽然有恨,但更多的是意外。 在他心中,皇位的争夺,本就是一场注定会流血的战争,自古成王败寇,他大意了输给太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他意外的是,沈行川竟然和纪冉冉一唱一和,从太子手里捡回了他的一条命。 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他才不相信有这么离谱的事!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是他不知道的。 因此,一从牢里被放出来,他连片刻都没休息,就直接来找沈行川了。 不等他问,沈行川已经先开口了。 “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走吧。”沈凌昭知道,他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也没多问,抬腿就准备走。 沈行川却站在原地没动。 第99章 大婚当日跑路 正月十八那天,帝京发生了一件闻所未闻的新鲜事。 那日,全城的皇亲国戚、名流世家,都像商量好了似的,放下了手头上一切要紧的事,齐刷刷地奔向同一个地方。 那就是当今璟王的府邸。 只因为,那个传闻中冷漠无情,从来对任何女子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今日竟然要大婚了! 和丞相府的二小姐。 而且,一向对非自己亲信的人,都从未给过好脸色的璟王,这次竟破天荒的,广发请帖,无论亲疏远近,都邀请了个遍! 这谁敢拒绝呢? 收到请帖的人,无一不是受宠若惊地前往,只担心自己准备的贺礼不够丰厚! 婚礼当日,璟王府中大摆喜宴,气氛热闹得不得了,等到吉时已至,未能准时到场参加的,只有唯二两个人—— 两个最重要的人。 “纪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爷他人呢?” 说话的正是兵部尚书,他和沈行川交情不浅,此刻,也只有他第一个站出来,问出这个所有人都想问但又不敢问的问题。 他一开了这个头,其他人也立刻接连着就跟上了。 “对啊,吉时都要过了,王爷怎么还没出来呢?” “也没见着王妃的人影啊?” “难道是改日子了?” …… 纪博文看着这一张张疑惑的脸,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那道深深的褶皱。 太难了…… 王爷留给他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了! 他要怎么跟这帮人解释,为什么一场正在风风光光举办的盛大婚礼,到场的却只有宾客,没有新郎官和新娘子这件事啊! 怎么说都太离谱了吧! 他这边愁得要命,另一边,引发了这整个荒谬事件的两位男女主角,此刻,却美滋滋地坐在茶楼里,听着小曲儿,吃着点心,要多安逸有多安逸。 远离尘世间的喧嚣。 “皇叔啊。”纪冉冉从桌上的点心碟子里又摸出来一把瓜子,边磕边道,“你说,我父亲能搞定那些人么?” “你父亲可是当朝丞相,还打发不了他们么?” 沈行川说得云淡风轻。 纪冉冉啧了一声:“只怕没那么简单,那些人非富即贵,他们花了大笔的银子去参加婚礼,不就是为了趁机跟你攀上那么一分半分的关系么!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的?”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沈行川眼底泛起一丝冷意,“本王将行风他们先留在府里,就是怕有不长眼睛的人闹起来。” 纪冉冉撇撇嘴。 纪博文一向与人为善,这种事,确实还是由王府的人出面解决比较方便。 沈行川想得倒是周到。 “小馋猫。”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掐了掐她那张吃得鼓鼓的小脸:“吃够了没?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去找个客栈歇下了。” “啊?就歇在这地方?”纪冉冉的嘴角立刻耷拉下来,“说好的带我去泡温泉呢?骗子!” 沈行川的眼刀,立刻嗖嗖地朝她飞过来。 他们现在是在京郊的一个小县城,名叫松阳县,属于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自然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风景。 可是能怪谁呢? “究竟是谁一路上磨磨唧唧,一会儿说腰疼了要歇歇脚,一会儿又说要下马去买好吃的?若非如此,怎么会走了一天的路,这才刚出帝京的城郊?” 他越说越来气。 可不是说好的要带她去泡温泉么!多浪漫,多适合新婚夫妇的甜蜜旅程!就这么被这只小狐狸给耽误了,她竟然还敢抱怨? 他都还没抱怨呢! 见他脸色不好看了,纪冉冉赶紧嘿嘿笑了两声,自知理亏。 “那咱们走吧!” 她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站起身道。 谁知道,腿还没迈出他们那张桌子呢,她就被隔壁桌的一个轻男子拦住了去路。 “我我我……我没认错人吧!这不是帝京的纪小姐么?!” 那人穿着一身蓝色长袍,眼睛瞪得贼大,像根柱子似的,笔杆条直地戳在她面前,就是不肯挪动脚步让开。 纪冉冉:??? 大哥你谁啊! “你,认识我?”她莫名其妙地问。 “认识啊!当然认识了!”蓝衣青年点头如捣蒜,“我叫边舒,我婶婶家就住在清宁观旁边的村子里,我之前去她家的时候,有幸听到过纪小姐在那说故事!” 他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手颤颤巍巍地伸进怀中掏出一本书,递到纪冉冉面前。 第100章 穿书也要当女明星 “纪小姐,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出名!大家都说你就是文曲星下凡!” 边舒眼睛都在放光,这话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喊出来的。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故事搬运工而已—— 纪冉冉无奈地想。 “不如这样吧!”边舒忽然又道,“明日由我做东,包一间酒楼,请喜欢纪小姐故事的人来跟你见个面!他们若是见到活的纪小姐,肯定都得高兴疯了!” 第101章 新婚小夫妻 “哎?您是怎么知道的?” 纪冉冉好奇地问。 老板娘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从你们看彼此的眼神,就猜到了呀!” “眼神?”她不解。 “新婚小夫妻看彼此的眼神呀,就跟那化了的麦芽糖似的,黏糊糊的分都分不开!我刚成婚的那几年,也是这样的。” 老板娘捂着脸颊,笑眯眯地解释道。 她那张已经有些皱纹的脸上,这一刻,竟神奇地漾起了专属于青葱少女的羞涩和甜蜜。 纪冉冉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那个人。 沈行川的视线,果然正落在她身上。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眼神无声地交织缠绕在一起,纪冉冉觉得,她仿佛真的闻到了空气中融化的,麦芽糖甜甜的气息。 “哎呀,真羡慕!” 老板娘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从抽屉里掏出钥匙,塞到纪冉冉手里,“别在我面前显摆啦,你们快上楼休息吧!” “哦!谢谢您!” 纪冉冉这才如梦初醒,有点儿不好意思,捏着钥匙转身就噔噔噔上了楼梯。 沈行川跟在她身后。 古旧的木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微微皱眉。 今日宿在松阳县,实属无奈之举,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被打乱了,心里落差太大,他难免还是有些小小的不乐意。 毕竟,这是他们大婚的第一晚啊…… 只是心里这些微妙的情绪,断断不能让前面那只小狐狸看出来,不然,她怕是又要得意的嘴角翘上天了。 他只想着在这里凑合一晚,明日一早就赶紧上路。 却没想到,房间里面布置的,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糟糕,虽然简单了些,看起来却十分干净整洁。 床头的素白瓷瓶里,还插了几枝应季的嫩黄腊梅,正散发着沁人的幽香。 窗外,一轮半圆的月亮安静地洒着银辉,云朵时不时飘过,为室内光线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还有…… “皇叔,这里还不错呀!” 纪冉冉开开心心地走过去,在那瓶腊梅花前轻轻一嗅,惬意地闭了闭眼睛。 沈行川静静看着她。 还有……他爱的那个女子,此刻就站在窗边,对他温柔地笑着,一双秋瞳亮晶晶的,似有无数碎星在闪烁,绚烂夺目。 一颦一笑,都是令他无限欢喜的模样。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岁月静好。 他走到纪冉冉身边,抬手慢慢将她的身体收进自己怀里,搂得很紧很紧。 “沈行川?” 纪冉冉轻轻叫了他一声。 沈行川的心,忽然就像从漫无边际的天空落到地面,一种脚踏实地的幸福感袭来。 第102章 本王当街强抢民女? 砰的一声巨响。 小客栈那扇旧门,还是被人轻轻松松地,一脚就给踹开了。 “哪里来的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随着这道中气十足的苍老嗓音进来的,是一个胡子花白,一脸正气的老头儿,身上穿着件深蓝色的官袍,双手在身后背着。 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三个表情各异的人—— 急得涨红了脸的,是客栈的老板娘。 嘴里叼着根儿毛笔的,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卖故事的边舒。 还有个一脸正气的青年,纪冉冉不认识,只是觉得看上去好像有点儿眼熟。 这四个大半夜不睡觉的闯入者,除了老板娘,每个都在冲进门的一刹那,就像被定在了那似的,目瞪口呆。 和预想中英雄救美的场面完全不同,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手肘撑着膝盖,漠然坐在床边的黑衣男子,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微眯着,正用一种打量频死猎物的眼神,冷冷望着他们。 而他身旁那个本应该梨花带雨的娇弱女子,此刻却亲密地依偎在男人身边。 她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明显是在努力憋着笑。 官袍老头儿愣了半晌,疑惑地看向了身后的正直青年,那眼神明显是在问,什么情况? “我……”正直青年的嘴角抽了抽。 他慢慢抬起一根手指,指着沈行川道:“我刚才在街上,确实看到他扛着这位姑娘,强行将她带走了,这姑娘一脸愤怒,还对他又蹬又踹的!我怕出什么事,这才悄悄跟上来的啊……” 老板娘狠狠瞪了他一眼,话立刻就跟上了:“我就说人家是新婚的小夫妻来住店,你们偏偏不信!真是服了!” “……” 官袍老头儿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好一会儿,他才叹了一口气,摸着胡子道:“那个,看起来好像是我们误会了……打扰到两位休息了,实在抱歉。” 不过比起抱歉,他脸上更多的是明显的失望之情。 “这位是松阳县的县老爷?” 纪冉冉忽然抬头问。 “啊!”老头儿还没说话呢,后面的边舒突然大叫了一声,“这不是纪小姐吗?这,这也太巧了吧!都是误会!误会。” 第103章 给她的惊喜 “哈哈哈哈!” 那帮人滚之后,纪冉冉终于没忍住,笑得肚子都疼了。 沈行川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阴霾,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半天也没动。 “皇叔。”纪冉冉故意推了推他的肩膀,满脸揶揄地笑着,“刚才不是在强抢民女么?怎么不继续了?” 沈行川猛地转过头来,眼底暗了暗,缓缓对着她道:“你很希望本王继续?” 他说着,大手伸过来,霸道地将她的身体往自己怀里一拉。 纪冉冉挑了挑眉毛。 她就不信,这种情况下,这男人还能马上就又重新提起兴致。 “长进了啊?” 见她不怕,沈行川愣了愣,忽然笑了。 他一笑,纪冉冉刚收起来的笑意又回来了,两个人一起,进行了一场持续几分钟的傻笑。 “罢了……” 他终于止住了笑,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气氛都被他们给搅没了,今日还是早些睡吧。” 说完,他又故意恶狠狠地补上了一句:“明日不许再嚷嚷着要下马溜达!直接去温泉别院,若是再磨磨蹭蹭的折在半路上,本王就不会放过你了!” “知道了,夫君。” 纪冉冉笑得花枝乱颤。 沈行川却怔住了:“你,刚才叫本王什么?” “夫君啊。” 纪冉冉眨眨眼睛。 “又不是在帝京,就别讲究什么礼仪尊卑了,你不会是想让我叫你王爷吧?” 她如今是王妃了,的确是该称呼他王爷的。 “没有,就这样就很好。” 沈行川有点儿恍神。 对于纪冉冉能这样毫不扭捏地叫出这个称呼这件事情,他有意外,也有惊喜。 小狐狸跟帝京的任何一位贵女都不同,有些时候,洒脱大方得能令他惊叹,他自认,自己都做不到像她这般自然。 他牵起纪冉冉的手,珍而重之地在手心握了握。 两个人相拥而眠。 …… 第二日。 才过了晌午,一匹乌骓马已经风驰电掣般地,奔入了沈行川的温泉别院。 这也让纪冉冉又一次认识到,她的男人在这个国家,到底拥有着怎样的权势和财富。 所谓的温泉别院,并不是如她想象的,像现代的私人会所那样,只是挖了或大或小的石头池子,引入温泉水供人泡澡。 沈行川这处,可比那些复杂精巧多了。 整个别院的路面,皆由白玉石砖铺就而成,每一块石砖上面,都雕凿成了睡莲的模样,一蔓一枝像真的一样,亭台楼阁间环绕着蜿蜒的水池,热腾腾的烟雾袅袅升起,如入云海幻境。 “皇叔,这要多少钱才能建起来啊?” 她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要是搁在现代,沈行川这种皇亲国戚,肯定是反腐败组织要打击的头号分子! “喜欢这里?” 沈行川将马缰扔给等在一旁的下人,随意道,“这里原属于本王的外公,至于花费多少,本王也不知道。” “哦哦,喜欢啊,这里真漂亮!” 纪冉冉点头,随即又晃着他的手臂,可怜兮兮道,“皇叔,我肚子饿了。” 这一路走得急,迫于狗男人的淫威,她都没敢提议去下个馆子什么的,只是随便吃了点干粮填填肚子。 这会儿一放松下来,肚子马上开始叫嚣了。 “就知道你会饿,小馋猫。” 沈行川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唤了一个丫鬟过来:“先带着王妃去前厅用些午膳,一会儿直接到后院来。” “你不饿么?” 纪冉冉疑惑地看着他。 “饿。” 他说着,身子微微低倾,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但是,本王现在不想吃饭,只想吃你。” “沈行川!” 纪冉冉的脸倏地红了,往后蹦了一步。 怎么着?这男人到了属于他的地盘,开起车来也变得这么明目张胆了么? 第104章 共度一生的人 纪冉冉跟着他,经过洒满玫瑰花瓣的温泉水池,来到一张垂挂着红色纱帐的大床前。 床上,正静静地摆着一件新娘子穿的婚服。 样式很简单,不像纪嫣嫣大婚那日穿的那件,繁复得令她头疼,但剪裁得十分精巧,布料也光泽莹润,一看便知不俗。 又低调又贵气,和选出它的那个男人如出一辙。 “好看吗?”沈行川问。 纪冉冉用力点了点头:“嗯,好看!” 她很喜欢,也很欢喜。 “冉冉。” 沈行川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轻轻蹭了蹭,“想看你为我穿上婚服的样子。” 她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一向冷漠寡言的男人,突然撒起娇来,简直让她不知所措。 “那你……”她红着一张脸开口,“你先出去一下,我……我自己换。” 沈行川轻笑:“好。”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纪冉冉赶紧深深吸了口气。 呼…… 太紧张了。 真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就算自己是一个现代人,面对这种人生大事的重要场合时,也还是会激动地手心冒汗。 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那件婚服抱起来,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开始解扣子。 一刻钟后。 听到里面轻声的呼唤,沈行川才推开了内室的门。 纪冉冉正站在镜子前。 她身上,穿的是他亲自挑选的婚服,大红色衬得她肤色愈发雪白,腰间的一条流云凤凰的腰带,更是将她玲珑有致的姣好身材勾勒得清清楚楚。 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细白如凝脂,脸颊上隐隐飞着两团红云,更显得娇娇俏俏。 “好看吗?” 纪冉冉看着镜中慢慢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也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第105章 不解风情的电灯泡 红衣入桨,青灯摇浪。 烛火明明暗暗了一夜后,终于被早晨的阳光取替。 纪冉冉刚一翻身,就觉得全身上下都像散了架似的,又酸又软,一点儿也提不起力气。 “嗯……” 她闭着眼睛哼了一声。 一只手伸过来,在她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 纪冉冉猛地睁开眼,就看到沈行川正侧躺在她旁边,一只手臂撑着身子,微眯着眼睛看着她。 !!! 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夫人醒了?” 男人慵懒地开口,嗓音中带着明显的满足和惬意。 他上身没穿衣服,凌厉的肩颈线条暴露在空气中,看得纪冉冉脸颊一热,脑海中立刻回忆起了昨天那炽热的一幕幕。 “想什么呢?”沈行川突然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她的脸,“脸怎么这么红?” “我没有!” 纪冉冉尖叫一声,刷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她的本意,是想遮住自己羞红的脸,却没想动作太急太大,她的下巴,一下子就撞在了一片结实的蜜色胸肌上。 她愣了愣,略微急促的呼吸如羽毛,一下下地扫在他胸膛上的某一点。 …… 封闭的小空间内,暧昧指数飙升。 纪冉冉明显感觉到,被子下某人的身体,陡然变得僵硬了。 是危险的信号。 也顾不上眼冒金星的疼了,她刚想钻出去逃走,纤细的腰就被一双手猛地向下一拉,整个人又沉入了黑暗中。 沈行川的身体,连同带着霸道占有欲的吻,一起压了下来。 纪冉冉好不容易捡回来的神志,就这么又离她远去了,意识迷离之际,她想起了很久以前顾思漫对她说过的话—— “璟王他有隐疾,所以才至今未娶。” “……” 八卦小队的骨干队员根本就不靠谱啊!这都是从哪听来的鬼消息?这狗男人若是有问题,世界上就没有正常人了! 她都怀疑狗男人没谈过恋爱是骗人的了,这么无师自通的人,真的存在吗? 正胡乱想着,耳垂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不专心。”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这个时候走神?嗯?” 纪冉冉就算看不清他的脸,也能猜到他此刻皱着眉的表情。 她忙抬起手,环住他的腰。 沈行川的呼吸,又变得沉重了几分。 “你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面就传来了两声兴奋的呐喊—— “王爷,我回来了!” “王妃,我回来了!” 行风和绘雪他们俩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纪冉冉吓得一把掀开被子。 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瞬间将这一室旖旎拉回现实,她这才惊觉,刚才竟然差点儿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急速飙车了! “皇叔,怎么办!”她压低了声音问。 沈行川也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微怔了片刻,才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什么怎么办?” “有人来了啊……”纪冉冉朝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哎哟!你打我做什么?” 她捂着脑门儿,那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脑瓜崩。 沈行川唇齿间溢出一丝无奈的轻笑:“慌什么?能不能有点儿当王妃的样子,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 对啊…… 纪冉冉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王妃了。 “嘿嘿。” 她下意识地笑了两声。 又换来了沈行川一个嘲讽的眼神。 好在,行风和绘雪两个人还算有点儿眼色,喊完之后就乖乖在门口候着,直到主子叫了人,才两脸喜色地走了进来。 第106章 王爷他不想胜之不武 沈行川甚少提起先皇。 纪冉冉只知道,他那一身漂亮的骑射功夫,都是先皇曾经亲手教的。 靠着寥寥的只言片语,她脑海里拼凑出来的,是一个箭法高明,且对幼子疼爱有加的,和蔼中年皇帝的形象。 那么,少年时期的沈行川,又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她甚至想象不出来。 看着身边那眸中凝结了一层薄冰的男人,纪冉冉心口发凉,有些微微的疼。 “皇叔。” 她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指。 手指立刻被他温热的掌心包住。 沈行川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她道:“先随本王回府吧,等忙完春猎的事,本王再带着你出去玩,莫要生气了。” 他的语调已经恢复了平静。 纪冉冉急忙摇头。 “我没生气呀。”她说,“而且春猎听起来也挺好玩的!比赛的时候还可以看你横扫全场,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 她故意表现出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还抬起手,比划了个横扫千军的动作。 沈行川被逗笑了。 “小傻瓜。” 他勾着食指,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行风也跟着傻笑了两声。 “笑什么?” 纪冉冉莫名其妙地白了他一眼。 “嘿嘿。”行风瞟了一眼沈行川飞过来的眼刀,忙道,“王妃不知道么?王爷他春猎时从不上场比赛的啊!” “为何?” 纪冉冉愣了愣。 这种事情书上又没说,她当然不知道了! “王爷说……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行风挠挠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对!胜之不武!” 他好不容易想起来一个成语,兴奋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咚的一声。 桌子晃了晃,上面放的茶杯一跳,茶水差点儿就洒了出来,惹得绘雪看他的眼神中,又带上了几分鄙夷。 沈行川微微皱眉:“本王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纪冉冉也很好奇。 就算事实如此,但高冷骄傲如沈行川,也不会将自己的优秀,如此张扬的挂在嘴边啊? “额……” 行风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开口:“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事。” 沈行川:“……” 亏他记得这么清楚! 十几年前的他,还是个不羁的少年郎,若是说过这样的话,倒也不奇怪。 “唉,皇叔不参加可惜了。” 纪冉冉摇摇头,略微有点儿失望。 行风突然一击掌。 “对了!”他两眼放光道,“陛下还特别下令,女子也可以参加这次的春猎,王妃有兴趣的话,不妨报名一试!” 纪冉冉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可我根本就不会骑射啊……” 沈行川看着她忧伤的样子,笑意爬上眼角。 虽然带她去过射圃,但也只教了个拉弓的基本姿势,摆出来做做样子还行,真要是上场实践,小狐狸不把自己弄伤了才怪! 至于上次他们闹别扭,她被马带着飞出去的事,就更不堪再提了。 可见她失望,他又于心不忍。 他想了想道:“参赛是不现实,但若是猎猎羚羊野兔之类的温驯动物,倒也并无不可。” “羚羊野兔?” 行风闻言,猛地抬起头,“王爷,咱们大宣的春猎,一向都是用的凶禽猛兽,哪里来的这种小动物啊?” 沈行川轻轻哼了一声。 “既然要本王全权负责,那围场里放什么动物,自然也是本王说了算。” “果真?” 纪冉冉喜形于色。 有个有权有势,无所不能的大佬带飞就是好啊! 她都快找不着北了! 她那满眼毫不掩饰的崇拜,让沈行川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曾经的他,对于女子投来的热切视线,只会觉得烦躁地想躲开,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是如此,却没想到,其实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 他从未想过,世上会有如此和他合拍的人。 他清冷疏离,小狐狸炙热奔放。 他沉默不善言辞,小狐狸从不避讳表达自己的想法。 纪冉冉就像是从天而降,为他量身打造的解药,也是令他欲罢不能的毒药。 看一眼便会沦陷。 就比如现在,她一个因他而欣喜的眼神,就能让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渐渐变得越来越灼热…… 沈行川的视线落在她娇嫩的红唇边,眸色深沉。 “奴婢告退。” 绘雪机灵地福了福身,在行风大呼小叫之前,拽紧他的袖子,悄无声息地将人拖了出去。 “你这丫鬟教得倒是好。” 沈行川头也没回,边吻着纪冉冉的唇瓣边道。 “皇叔!” 她羞红了脸,低低地唤了他一句,尾音中带着撒娇。 “大白天的呢……” 话音刚落,男人一只滚烫的大手抬起来,轻轻盖在她纤长的睫毛上。 “这样就不是白天了。” 沈行川咬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 “……” 纪冉冉对他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表示很无语。 但视线被遮挡住后,黑暗中,身体的触觉和听觉就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还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柏气息。 很快,她就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和力气。 纪冉冉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再次清醒过来时,人已经颠簸在马车上了。 她勉强坐起身,朝车窗外望过去,眼前是帝京熟悉的夜景。 灯火芒芒,流光溢彩。 “二小姐,你醒啦?” 坐在对面的绘雪揉了揉眼睛,坐了一路的马车,她也睡得昏昏沉沉,连称呼都忘了改。 “皇叔呢?” 纪冉冉愣了愣,眯着眼睛问。 绘雪呆呆地看着她。 行风的声音适时地在车窗外响起:“王爷进宫,去和陛下商讨春猎的事了,让王妃先回王府等他,晚上一起用膳。” 正说着,马车已经停在了王府的门口。 纪冉冉刚探出头,就见王府的大门自己打开了,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从里面露出来。 “恭迎王妃回府!” 下人们突然齐齐喊道。 第107章 萝卜章 让绘雪掏出碎银子一通赏赐后,纪冉冉才逃离了王府下人的火热攻势,一路跑到书房。 “嘿嘿。” 第108章 永远心向太阳 接下来的几日,沈行川都是早出晚归。 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春猎的举办本就迫在眉睫,除了安排部署各种事项,他还要抽空和太傅一起,研究推行纪冉冉那种印刷术的方法。 即便能力出众如他,也难免会有分身乏术的感觉。 常常,他披星戴月地回到王府时,纪冉冉都已经困得不行,一个人娇娇小小地蜷在大床的一角,去见周公了。 然后,再在半梦半醒之间,被沈行川带着心疼和眷恋的吻,弄得愈发迷离。 这一日也是如此。 一大早,清晨的阳光透过花窗,暖暖洒进屋里。 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当沈行川轻手轻脚地穿戴整齐,亲了亲床上那只沉睡着的小狐狸的脸颊,然后一脸神采奕奕地出了门之后。 纪冉冉一把掀开被子,睁开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 腰间又酸又软,使不上力气,她伸手揉了一会儿,才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 “狗男人……哪来的这么大的精神头,都不知道累的么?” 她小声碎碎念着。 “王妃说什么?” 绘雪恰巧端着碗走进来,听到她的吐槽,立刻竖起了耳朵,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没什么……” 纪冉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没想到,绘雪竟捂嘴笑了:“奴婢刚才,怎么好像听到王妃夸王爷精神好呢!却不知,是怎么个好法?” 她一脸揶揄的笑。 “小兔崽子!” 纪冉冉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她身上丢了过去。 “真是长能耐了啊!”她咬牙切齿,“如今都敢八卦到你家主子身上了?” “我错了我错了!” 绘雪灵活地一缩身子,笑嘻嘻地躲开了。 纪冉冉看得啧了一声:“身手不错啊!是不是行风闲的没事,又教了你两招?嗯?” “咳咳!” 绘雪却突然像被呛到了似的,接连咳嗽了好几声,脸都微微涨得发红。 “是他非逼着我学的!说是为了让我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保护王妃,照奴婢说,王妃有王爷在身边呢,什么时候用得着奴婢保护?行风可真笨!” 她语速极快地解释了一通。 纪冉冉微微挑眉。 “说行风笨,我看你也算不上多聪明。”她忍着笑意,老神在在的总结道。 这些日子,行风跟绘雪越发的熟络起来,两个人在王府,整日打打闹闹,就像对儿欢喜冤家。 她没点破,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 “王妃,您又取笑奴婢!” 绘雪一跺脚,脸颊气得鼓鼓的,像圆润的苹果。 随即,她忽然又正色,“奴婢差点儿都忘了正事!王妃,您要的补药熬好了。” 她说着,将手里的瓷碗放到床边,好奇地问:“奴婢看您最近的气色很好啊,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进补了?” 纪冉冉拿起勺子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羽睫微垂。 “这不是年纪越来越大了,也该注意些。” 她面色平静地解释道。 “哪有的事啊?”绘雪惊讶地望着她。 “王妃还不到二十呢,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不过……多进补些也好,身体康健了,正好可以为咱们王府添一位小世子!”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期待的样子。 “此事还言之过早呢。” 纪冉冉低着头,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淡淡的苦味在唇齿间蔓延开,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将碗搁在一边。 绘雪见了,立刻机灵地递过来一小碟蜜饯。 纪冉冉挑了一颗糖渍杨梅,含在嘴里。 直到甜味慢慢融化在舌尖,才开口道:“马车备好了么?我不想用早膳了,直接回纪府吧。” “王妃放心吧!” 绘雪笑道,“奴婢这就伺候您梳妆。” “嗯。” 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今日回纪府,是因为纪博文头两日在朝堂上,正式向陛下提出了要致仕的请求。 宣德帝颇感意外。 之前,沈行川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想办法让纪相官复原职,他还以为,纪相对在手的大权很是看重。 却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他竟主动提出要退隐了。 当然了,纪博文这个辞呈,他是一定会批的。 只是宣德帝这次也学乖了。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群臣无首,朝堂大乱的局面,他命令纪博文在卸任之前,务必要将手里的差事尽数理清,并且,一定要找到可靠的接手之人。 一心忙着修仙入道的他,才不想花费心思,在这些世俗之事上面呢! 而这个要求,也正好合了纪博文的意。 第109章 得到太傅吹捧 “太傅大人?” 纪冉冉望着那张年迈却精神奕奕的脸,满脑子的问号。 虽然知道,陈太傅和沈行川,暗地里早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了,但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和纪博文也有了交情? 而且,她和太傅之前最多只有点头之缘,连话都没说过。 突然这么没头没脑的,上来就夸她,她除了有点儿不好意思之外,更多的是迷茫。 “老臣正想着去拜访王妃呢,没想到这么巧!” 陈太傅说着,已经迈着大步,噌噌走到了纪冉冉跟前,花白的胡子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着。 “额……” 饶是她心理素质再好,面对一个对她满眼崇拜的老头儿,也不禁失语。 她干笑着道:“不知太傅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陈太傅将手伸进宽大的衣袖里,过了一会儿,像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掏出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包裹来。 他将那个包裹放在桌上,徐徐展开。 “王妃请看。” 纪冉冉定睛一看,就发现那里面装的,是数十个切成方形的小木块,上面一笔一划雕刻的反字,又工整又俊秀。 看那字迹,一眼便知是沈行川的手笔。 “这是王爷交给老臣的。”陈太傅解释道,“之前就听王爷说,这种用能活动的字模排列组合,来进行书籍印刷的提议,是王妃想出来的!” 纪冉冉眨了眨眼睛。 都不知道,这是沈行川什么时候做的。 百忙之中,他还能雕刻得这样精巧,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甚至能猜到,沈行川用的工具,一定是他那把镶着宝石的漂亮小刀。 对上陈太傅认真的视线,纪冉赶紧摆摆手道:“我不过是用萝卜做了个试验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陈太傅坚定地摇头。 “王妃太客气了,世间万物皆融会贯通,面对普普通通的萝卜,尚且能有如此精妙之想,可见王妃的认知,早已远远超过了常人的境界。” 纪冉冉:“……” 果然是当朝太傅啊,夸人都这么有水平。 但她不过是借花献佛,实在承受不起这么浮夸的吹捧,又解释不清,只能一直笑着试图搪塞过去,脸都快僵了。 陈太傅看在眼里,却以为她是谦虚,看向她的眼神,又增添了几分钦佩之意。 “老臣还有个问题,希望王妃能帮忙解惑。” 他捋着胡子道。 “老臣已经试过,用这种方法往纸上拓印字迹,但木块的疏密不一,刷上墨汁后又容易变形,印出来的效果不太理想,不知王妃可有改进的办法?” “唔……” 纪冉冉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历史书上,活字印刷术的发展历程。 “太傅不妨试试,将胶泥做成大小一致的毛坯,用火烧硬。”她缓缓道,“然后,再找一张制好框的铁板,敷以松脂和蜡的混合物,将做好的胶泥活字排列进去,压平刷墨。” 随着她的话,陈太傅的一双眼睛,也越来越亮。 “此法甚好!” 他激动地不住点头。 没想到,困扰了他几日的难题,到了王妃这里,竟然轻轻松松就有了解决之法。 实在是太令他震撼了! 之前总听人说,纪府的二小姐行为出格,头脑空空,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他虽对这种传言没什么兴趣,却也难免人云亦云地信了几分。 今日真的和纪冉冉接触,才知道谣言有多么可怕!明明王妃不仅天姿绝色,更是聪明绝顶,比之大宣的才子,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造谣的人,明显就是嫉妒她! 陈太傅转头看了眼纪博文,感慨地摇摇头。 “真羡慕纪相,教出了如此优秀的女儿……” 他虽然被尊为当朝太傅,文人之首,可自己家的那两个儿子,却资质平庸,难堪大任。 因此,他会和沈行川交好,除了有对他能力的敬佩,更有将他当成晚辈看待的疼爱,感情远超一般的同盟关系。 不止是陈太傅,就连纪博文也十分意外。 自己家的小二,什么时候竟有这样的能耐了?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不过,身为慈爱的老父亲,纪博文自然是挺直了腰板,骄傲地摆摆手道:“一代更比一代强,我也早就比不上喽!” “是啊……咱们都老啦!” 两个老头相视一笑。 又是相互客气了一番,陈太傅才拱手辞行:“老夫得赶紧回去,试试王妃新提出来的方法,先告辞了!” 说罢,便急匆匆地走了,背影潇洒得像个少年。 纪博文追过去送他。 “璟王妃真是才华横溢啊……思漫佩服。” 一直没出声的顾思漫,见太傅和纪相拐出门去,立刻挑起眉毛,揶揄地望着纪冉冉。 纪冉冉也抬了抬眉毛,回给他一个“怎么着?”的眼神。 顾思漫啧了一声。 “纪冉冉,你还有什么秘密,干脆都说出来好了!省得我还要一次又一次地被惊吓。” 纪冉冉是他知心的好友,虽然曾经见她胡闹过,虚度光阴过,但她如今过得越来越好,前途一片光明,他是真的为她开心。 纪冉冉眼里含着笑,抽出顾思漫手中的折扇,扇角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我的秘密还多的是呢。”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道,“都说出来,我怕吓死你!” “切,不就是夸你一句,你还真飘了?” 顾思漫不以为然,撇撇嘴,闷头继续看他的资料去了。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儿!” 纪冉冉刚想再补上一记折扇,余光就瞥到了从后院朝她跑过来的白苏。 “姐姐!” 白苏趿拉着鞋子,头发也炸了毛,一副刚睡醒的迷糊样子。 自打从皇宫回来,他就一直住在纪府了,俨然成了纪家人人怜爱的小少爷。 “绘雪说姐姐找我?” 他站定在纪冉冉面前,包子似的小脸上,带着睡意朦胧的天真,萌得她心都化了。 纪冉冉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嗯,是有点事想问你,到我房间来说吧。” “好呀!” 白苏点头,鼻子尖儿像小狗似的,贴着她的手腕,微微动了动,机灵的眼珠一转: “姐姐难道……是要让我帮你看药方?” 第110章 所求不过寻常之乐 “你怎么知道?” 纪冉冉惊讶地低头看他。 “我闻到了呀!” 白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视线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姐姐刚才喝过药。” 他说着,又轻轻嗅了一下,清秀的眉毛蹙了蹙。 “这药的味道……” 小神医白苏眼中,露出了纪冉冉从未见过的迷茫:“好像有点儿奇怪,我似乎从来没闻过呢。” 这小孩,还真是长了个狗鼻子啊…… 纪冉冉一边心中感叹,一边拉着白苏的手,快步进了她之前的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姐姐,怎么了?” 白苏见她难得的严肃表情,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纪冉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药方:“就是这张方子,想让你帮我看看。” “好。” 白苏接过来,一脸认真地,小声念叨着上面的药材名,“熏陆香、玄台、木樨……” 随着他清澈的嗓音,时间安静流逝。 纪冉冉不敢打扰专注的白苏,自己倒了杯茶,滚烫的水汽,在她眼前氤氲出一小片白雾。 透过那片迷离,她仿佛又回到了新年那一夜—— 沈行川来寻她之前,她正在和扶江说话,旁边那口水井中也是这样升腾起滚滚白雾,笼罩了她们两人的身影…… “我要留在这个世界。” 她说。 扶江的表情没有一点儿惊讶,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笑道:“知道了,还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快问吧。” 他的眼神儿,往巷子口那道颀长的身影一扫,纪冉冉没注意到。 “嗯?” 她愣了愣,扶江知道她有话要问? 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扶江快速道:“难道没有么?你既然下定决心要留下,若没有问题,又怎会大半夜的,专程冒着风险来这里找我?” “说得也是。” 纪冉冉笑了笑。 她不敢再耽搁时间,直接开门见山:“我其实是想问……若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别人虚构出来的幻境,那我留在这里,若是有一日,和喜欢的人成婚了……” 虽然夜色遮掩了脸红,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发烫。 她说得委婉,没想到,扶江竟然听懂了。 他只是停顿了须臾,便轻轻笑起来:“你是在担心,能不能在这里过上正常的生活,能不能和喜欢的人像寻常夫妻一样,儿女绕膝,享天伦之乐。” “……嗯,是。” 纪冉冉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承认。 身边的一切都真切地存在着,但拥有一部分上帝视角的她,还是难免会患得患失。 担心握在手中的幸福,只是书里薄薄的一张纸,一段文字。 担心外来的她,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拥有最简单平凡的人生。 “存在即真实嘛。” 扶江敛去了脸上不羁的笑。 “你的问题,我暂时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但我听说过一个方子,可以调节人的体质,你不妨试试看。” 他说着,不知从哪掏出了纸和毛笔,快速写下一道药方。 纪冉冉接过来看了两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便叠起来放进口袋收好。 她刚想再问,就看到沈行川眼里淬着寒冰,从巷子那边走出来。 于是,和扶江的对话,也戛然而止。 她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就见白苏放下那张药方,眼中的茫然已经尽数褪去。 “怎么样,可是看明白了?” 纪冉冉忙问。 扶江给的药方肯定是安全的,这点她可以确定,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她还是想再听听白苏的意见。 “姐姐,你这张方子是从哪来的?”白苏拧着眉毛问。 “怎么,难道有问题?” 她被白苏的语气吓了一跳,心往下一沉。 “不是不是!”白苏忙摆摆手,“我只是好奇才问的,因为这里面药材的用法,我在任何一本医书上都没见过,就想知道这是出自哪位高人的手笔。” “额,高人么……” 纪冉冉顿时哭笑不得。 她知道扶江不是一般人,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得到白苏的认可? 真是无奇不有。 但此事关系到她的来历,她也不知该怎么跟白苏解释。 好在,白苏只是略提了一句,见她没答话,就直接切换到正题了。 “依我看,这道方子的功效,主要是凝聚心神、增强体质,尤其对女子的身体大有裨益,姐姐可以安心用。” “嗯,那就好。” 纪冉冉有些忐忑的一颗心放下来,忽然,想起了即将要举办的春猎,又问白苏道,“我听说,陛下最近突然身子大好,精神焕发,你可知情?” “精神焕发?”白苏难以置信地愣了愣。 “姐姐……”他犹豫着开口,“我虽有些时日没见过陛下了,但他的身体已经亏损太大,绝无可能恢复如初,这事若是真的,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嗯,我知道了。” 纪冉冉点点头,心情有些沉重。 第111章 春猎开场 十日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春猎正式开始的日子。 围场设在离帝京不远的山林。 这里有一片很大的草场,如今刚入了春,草长得还不高,只泛着一片嫩嫩的黄绿色。 草场中,还分布着数个大大小小的湖泊,湖边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随着春风轻轻摇晃着,有一种质朴天然的美。 见惯了城里的车水马龙,如今突然来到野外,呼吸到清新的空气,纪冉冉不禁兴奋起来。 “皇叔,咱们帝京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呢!” 她说着,便朝那道芦苇形成的围墙边跑了过去,想近距离拥抱大自然。 “别乱跑!” 沈行川皱眉,赶紧一把拎住了她的后脖领子。 “光顾着看风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么?”他板着脸道,“过了那片芦苇荡就是树林,山里面的野兽,就藏身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这么傻乎乎的跑过去,是想当送上门的晚餐么?” 小狐狸这么小小一只,若是运气不好撞上了老虎,都不够给它塞牙缝的! 他话音刚落,芦苇那边就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是什么小型动物窜过去的脚步声。 纪冉冉吐了吐舌头:“知道了皇叔。” 沈行川勉强哼了一声,这才拉住她的手:“走吧,今日只是春猎开场,还不到正式比赛的时间,先去营帐那边跟大家汇合。” “哦,好!” 纪冉冉乖巧地跟上他。 “皇叔,来参加春猎的都是什么人啊?”她问。 这些日子,她都没什么机会跟沈行川聊天,关于春猎的细节,知道的并不多。 沈行川想了想道:“帝京的世家子弟基本都来了,这次参加的人比往年多得多,因为陛下说,今年春猎夺得头名者,他有丰厚的奖励。” “什么奖励啊?” 纪冉冉一下来了兴致。 这些参赛的人非富即贵,能让他们动心的奖励,肯定不是一般的金银财宝,怕是还有什么稀罕之物! “你也有兴趣?”沈行川低头乜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悦,“你想要什么本王都能给你弄来,你那骑射的技术达不到参赛水准,别打春猎的歪心思。” 他这话,是斟酌着词句说的,怕说得太直白了,小狐狸会伤心。 但其实,以小狐狸的水平,若是非要参加比赛,那就不止是送分了,简直就是送命。 纪冉冉也很有自知之明,撇撇嘴道:“我没打歪心思!只是想知道奖品是什么嘛,纯好奇而已。” 沈行川捏了捏她的手心。 “是一间商铺的地契,就在西街上,挨着珍宝斋的那家。” “真的?” 她听了,一双眼睛立刻亮起来。 怪不得大家都想争啊! 西街可是全帝京最繁华的地段,相当于现代城市的皇城根儿,那里的商铺所有权属于皇家,平时根本不允许私自交易的。 谁家若是得了这间铺子,无论用来做什么生意,都能赚得盆满钵满,躺着就能在家数钱! 第113章 那便让他们等 入夜,银月如钩,篝火燃尽。 一直到将所有人的住处都安排好,纪冉冉才被沈行川拉着,回到了属于她们的营帐。 “皇叔,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她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紧紧地搂住了她。 “对不起。” 沈行川的声音从她头顶闷闷地传来。 “嗯?”纪冉冉愣了愣,“皇叔,你为什么要道歉啊?” 他没出声,又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这才轻轻将怀中的人放开,低头深深望着她:“冉冉,对不起,今日让你担心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道歉。” 纪冉冉慢慢摇了摇头。 “你又没做错什么,错的是那些没事找事的人,我只要你没事就好。” 沈行川睫毛一闪,喉咙间发出一声轻叹:“嗯,本王向你保证,这一切一定会结束的,你不会一直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好,我等你。” 纪冉冉说着,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柏气息,闭上了眼睛。 沈行川不知道,她的担惊受怕,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偶发的事件,更多的,还是源于未来,那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压力,每日都在隐隐折磨着她。 但这样的话,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皇叔,陛下那招一箭双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笑着,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沈行川也笑了,摊开手掌在她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若不是赢过本王,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手心,躺着几颗尖锐的小石子。 “暗器?” 纪冉冉眼睛一亮。 “嗯。”他点头,“改变那只鹰的飞行轨迹,让它自己撞到陛下射出去的箭上。” “原来如此啊!”她恍然大悟,随即又皱起眉,“可这样只是一只鹰被射中,另一只呢?” “另一只……” 沈行川视线往营帐门口的方向望过去,“就要问别人了。” 他悠悠然道。 纪冉冉也转过头,就见沈凌清正一脸无辜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是你做的?”她明白过来,问他。 “什么?”沈凌清眨了眨圆圆的眼睛,“本王做什么了?” 沈行川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句话,五侄儿应该明白吧?” “不明白。” 沈凌清答得干脆。 见他坚决不承认,沈行川也不再多说,只淡淡道:“今日是你帮了本王,陛下若是只射中那一只鹰,或许,也未必会直接放过本王但你此举若是不慎,被有心人看到,可能会暴露了自己,今后莫要再这么做了。” “知道了。”沈凌清冲他挑了挑眉毛,“皇叔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沈行川哼了一声,没接他的话。 营帐内突然安静下来,纪冉冉忍不住问:“五王,你是来干嘛的?找皇叔么?” “哦!我都忘了。” 沈凌清一拍脑门,嘿嘿笑了两声。 “是嫣嫣叫我来的,给你送东西。”他说着,递给纪冉冉一个布包裹,“好像是件骑马装,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 “骑马装?” 纪冉冉好奇地打开包裹,里面果然是一身黑色的衣服,看起来还挺酷的。 沈行川也走过来看了看,挑眉道:“本王记得,纪家大小姐也和你一样,并不会骑射啊?” “你不懂。”她撇了撇嘴,“就算不会骑射,也不妨碍我们穿着衣服装装样子啊!差生文具多才是正常的嘛!” “什么文具?” 沈行川没听懂。 “没什么。”纪冉冉立刻岔开话题,“皇叔,明天就正式开始比赛了,你是不是会很忙?” “嗯,明日你们可以去猎兔子,虽然身后有侍卫跟着,但你自己还是老实点,别忘林子深处走,听到了么?” 他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有些不放心。 纪冉冉故意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油嘴滑舌。” 沈行川沉声笑了。 山间的夜晚很安静,时不时还能听到远处野兽的叫声。 一夜很快过去。 早晨,沈行川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要出门,一转头,就看到纪冉冉已经穿上了那身黑色的骑马装,正在对着镜子左右照着,束在腰间的带子还没系好。 她生的本就绝色,妩媚之中带了几分天真,但这身衣服穿上,却为她又平添了几分英气。 他眸色蓦地一沉。 纪冉冉正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英姿”,腰上突然一紧,一双大手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腰。 “冉冉。” 沈行川低沉如酒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嗯?” 她看着镜子里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眨了眨眼睛。 他道:“头一次见你穿成这样。” “嘿嘿,是不是很帅气?” 她笑嘻嘻地问。 自从来到古代,她的确再也没穿过除了长裙以外的衣服了,整日都是华丽繁复的样子,突然看到这样帅气利落的自己,还有些不习惯。 “帅气?”沈行川微怔,但很快就反映过来,“嗯,很好看。” 纪冉冉刚要得意,突然发现,身后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儿有些意味不明。 第114章 林沁雪的追求者 “冉冉!”纪嫣嫣朝她身上轻轻推了一把。 “啊?怎么了?” 纪冉冉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纪嫣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 “哦,我在认真看比赛呢!” 她别过头,掩去脸颊上浮起的红云,手指从唇瓣上划过,那里似乎还有半个时辰前,那缠绵一吻残留下的余温。 纪嫣嫣两道秀眉皱起来:“皇叔和阿清都不参加比赛,咱们面前到现在连只兔子都没出现过,有什么值得你看的?” “额……” 纪冉冉的笑干在脸上。 确实,她们现在站的地方,只有空荡荡的树林。 “啊,对了!”她突然眼睛一亮,“我记得林沁雪这次也报名参加了呢!姐姐,咱们快去看看吧!” 说着,她拉着兴趣缺缺的纪嫣嫣,往大部队的方向去了。 那边果然热闹得多,人还没到呢,先听到了一阵爆发出来的赞叹声。 接着,纪冉冉就看到一身红衣的林沁雪骑着白马,从她面前飞驰而过,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的,是头正在疯狂逃命的梅花鹿。 她聚精会神地追赶,整个人气场全开,将军之女的风范发挥到了极致。 而她身后几尺处,一名青衣男子始终与她并驾齐驱。 起初,纪冉冉还以为两人是在争夺同一只猎物,但很快她就发现,那名青衣男子的目标根本不在梅花鹿上,他是在追逐林沁雪! 八卦的雷达滴滴响起。 “姐姐,那人是谁啊?” 她小声问。 纪嫣嫣认识的人比她多得多,只扫了一眼便道:“那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名叫潘闻。” “哦……” 纪冉冉慢慢应了一声。 她记得,兵部尚书和沈行川的关系不错,沈行川能看得上的人,儿子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紧接着,视线中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只见沈凌云的身影,竟从树林后面拐了出来,急匆匆地也朝她们追了过去。 这就有意思了。 这个潘闻,明显就是对林沁雪存了不一样的心思,而沈凌云又在拼命挽回林沁雪,三个人一台戏,她又有八卦看了! 可惜顾思漫留在城里没来,绘雪也不在,今天厨房的人手不够,她跟着去帮忙了,八卦小队的主力队员少了两个,纪冉冉觉得有点儿寂寞。 忽然,她听到嗖嗖两下破风声。 林沁雪和潘闻同时拉弓射箭,那只小鹿连中两箭,挣扎着摔倒在地,负责计数的侍卫忙跑过去查看。 “林小姐射中了腿部,潘公子射中了鹿头!” “好!” 围观的人,特别是女子,都纷纷鼓起掌来。 她们中的很多人,都对骑射有很大的兴趣,只是都像曾经的林沁雪一样,被困于大小姐或夫人的身份,不能施展才能。 如今,恢复自由身的林沁雪如此恣意潇洒,她们羡慕之余,更多的是为她骄傲。 林沁雪拉住缰绳,朝身边的潘闻看了一眼,目光中带了几分欣赏。 “是你赢了。” 她道。 依照大宣春猎的惯例,若两人同时射中一只猎物,则击中要害者为胜。 潘闻拱手,笑得谦逊:“林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潘某也实打实的佩服!不如咱们继续切磋一番?” “好啊!” 林沁雪扬眉一笑,手里的马鞭一挥,率先冲了出去。 “沁雪!等等我!” 沈凌云的身影从树后面冒了出来,朝她的背影大喊,“本王刚刚射中了一头熊,你快过来看看!” 但林沁雪早就已经跑远了,只有潘闻还在原地,不冷不热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 沈凌云咬牙切齿道,“那是本王的王妃,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潘闻饶有趣味地笑了笑:“臣怎么听说,林小姐早就已经写下休书,和三王爷您和离了呢?既然已经和离,林小姐就是自由之身,还请三王爷不要多管闲事。” “你说什么?!” 沈凌云看他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被自己媳妇休了,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耻辱,偏偏他还跟着了魔似的,越是如此,就越放不下她! 潘闻没理他,也策马远去了。 纪冉冉透过树木之间的间隙,看到沈凌云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马鞭,发泄般的,猛地朝地上抽了一下。 “装什么装啊!不过一个下臣之子,也敢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了?”他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恶狠狠地自语,“姓潘的,你给本王走着瞧!” 纪冉冉看得心里一突突。 这只蠢猪,别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吧?! 还好,上半场的比赛很快进入尾声,众人从围场中撤出来,去营帐用午膳,休息一个时辰后,才会进入下半场的角逐,一直持续到夜晚。 纪冉冉坐在席间,视线忍不住一直往沈凌云那边扫,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手里的烤羊腿都不香了。 “王妃食欲不好么?” 绘雪已经回来了,站在她身后小声问。 “没有……”纪冉冉啃了一口手里香喷喷的肉,眼睛却在人群里,搜寻着沈行川的身影。 他身材高大,气质又出尘,一向都惹眼的要命,并不难找到。 此刻他正在远处,和陈太傅等人坐在一起,表情看起来有点儿严肃,估计是在商谈正事。 纪冉冉默默看了一会儿,低头吃饭。 沈行川这么忙,她也不想因为沈凌云的一点儿破事打扰他。 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下午的比赛,林沁雪身后依然跟着潘闻。 而且,经过半天的相处之后,她们的关系似乎慢慢熟络起来,偶尔也会聊上几句天,气氛轻松友好。 纪冉冉和纪嫣嫣也骑着小矮马,在附近悠闲地转悠,时不时朝跑过去的野兔象征性地射上几箭,也算是认真参与了这项活动。 她一边玩,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但沈凌云自始自终都没有再出现,仿佛消失了一样。 那个蠢货,不像是会知难而退的人啊……明明一哭二闹三上吊才是他的作风! 纪冉冉没放心,反而觉得更加不安了。 第115章 武功高强沈凌清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溜溜达达的,到了场地边缘。 “姐姐,咱们出去歇一会儿吧。” 纪冉冉转过头道。 她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平静一下发紧的情绪。 但还没等到纪嫣嫣答话呢,她就看到,有一道火红色的影子从脚边蹿了过去。 “潘闻你看,是火狐!” 女子的声音兴奋地高喊,纪冉冉听出来那是林沁雪。 火狐? 她愣了愣。 随即,两只马的马蹄声就变得越发清晰,林沁雪和潘闻朝她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追赶着那只火狐。 她们聚精会神,完全没注意身边的动静。 但纪冉冉却看到了,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树林的层层叶子间,藏了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睛。 “小心!” 她不确定那人是谁,但本能让她的身体先做出了反应,大喊出声。 随着她的话音,一支锐利的箭矢径直从树林中飞出来,以惊人的速度朝这边逼近。 轨迹所及的目标,正是潘闻的后背! 因为听到了纪冉冉的提醒,再加上习武之人的敏锐直觉,潘闻虽来不及回头,但身体猛地掀起,拉着马的缰绳朝旁边一侧,堪堪躲过了那支要他命的箭。 那箭继续穿过气流,竟笔直地,朝着纪嫣嫣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卧槽! 纪冉冉脑子里闪过片刻的呆滞。 附近的其他人,也纷纷朝这边聚集过来,都满眼震惊地看着这突发的一幕,完全不知所措。 “姐姐小心!” 纪冉冉大声喊。 但纪嫣嫣已经吓呆了,又是坐在不熟悉的马背上,根本忘了该怎么躲。 “该死!”纪冉冉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手里的鞭子一甩,就狠狠挥在了纪嫣嫣那匹小马的腿上。 快跑啊!她想。 两害相衡取其轻,就算是从马背上摔下去,顶多也就是个骨折!若是被那支箭射中了,纪嫣嫣的小命,估计就折在今天了! 但这招到底能不能起作用,她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正万分紧张之时,两道黑色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如疾风骤雨般从她面前掠过。 纪冉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个温热的怀抱稳稳抱住,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身后那个带着淡淡松柏味的人是沈行川。 那另一个……? 她瞪大了眼睛,就看到沈凌清的脚步在空中轻点,身子灵活地打了个旋。 在那支箭几乎要挨到她的后背时,轻盈地将人抱到了半空中,同时,右腿用力一踹,那箭矢的头当啷一声,转了个方向,深深扎在了一棵大树上。 “嫣嫣!你没事吧?” 沈凌清落回地上,急切地问怀里的纪嫣嫣,眼底的担忧都快漫出来了。 还好,纪嫣嫣没事,只是吓傻了。 “卧槽……” 纪冉冉长长吁出一口气,忍不住飙出一句国骂。 “吓死我了!” 刚要放松下来,她却猛地发觉不对劲! 太安静了…… 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明明是白天,却比深夜还要寂静,她甚至能听到围观人群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沈行川的脸色也很难看,甚至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一个激灵,突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完了…… 沈五努力隐藏了那么久的武功,终于在众人面前暴露了…… 为了救纪嫣嫣。 但此时的沈凌清根本顾不上这个,等到纪嫣嫣平复下来,他就站起身,眼神如刀子般,扫过众人的脸。 “刚刚那一箭,是谁放的?” 他声音冷的彻骨。 本就沉浸在震惊中的众人,又是一愣,一向懒散悠闲的五王,也会这样说话? 很吓人。 “不是臣等……”他们纷纷摇头,立刻撇清关系。 “是沈凌云,我知道是他。” 纪冉冉轻声道。 虽然树林后面那双眼睛早就消失了,但她能肯定,那个暗中想要人命的就是沈凌云。 除了他,没有人会疯得这么明目张胆。 “三皇兄?” 沈凌清皱了皱眉。 他没看到上午的场景,自然也不知道,沈凌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攻击别人。 “他想杀的是臣。”一旁的潘闻主动站出来解释道,“但是臣躲开了那一箭,差点儿误伤了五王妃,臣罪该万死。” “过来跟本王解释。” 沈凌清抱着纪嫣嫣,转身要走。 “等等。” 又一道男声从人群外围传过来,阴鸷又低沉。 纪冉冉等人纷纷转头,就看到太子穿过人群,朝她们这边走过来,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五皇弟啊……”他缓缓开口,“这么多年了,本太子竟不知道,五皇弟什么时候练了这样一身精妙的好功夫,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沈凌清沉默了一瞬。 他一直只想当条咸鱼,努力练习武功,只是为了有一日遇到危险能够自保,因此,从未示于人前。 在朝堂上,也没想过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在太子面前,他始终只是一个平庸的臣子,不可能像沈行川一样,嚣张狂妄,为所欲为。 特别是当他身边,还有想要保护的人。 “太子。”他轻声道,“臣弟先送五王妃回去,晚些再向太子解释。” 太子嗤笑了一声。 “五皇弟,兄为弟纲,本太子又是监国,你既然身怀绝技,却终日游手好闲,不肯为我大宣效忠,你说,本太子该怎么惩罚你呢?” “……” 沈凌清的拳头在身体侧边握紧,却说不出话来。 正当气氛陷入僵局之时,已经沉默了许久的沈行川突然开口了。 “比赛暂停,所有人都回营帐。” 他声音很轻,说得很慢,但他一开口,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安静地听他吩咐。 第116章 嫌犯沈凌云 纪冉冉跟着沈行川刚走进陛下营帐的门,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血腥气。 很快,她就找到了味道的来源。 只见营帐的角落里,正躺着一只雄鹿的尸体,它脖颈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出来,染红了那一圈雪白的毛。 “请陛下饮鹿血。” 一个方士端着个酒杯,恭敬地递给宣德帝。 ??? 纪冉冉目瞪口呆地,眼看着宣德帝将那盅暗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竟然面不改色。 卧槽……她震惊了! 这老头子怕不是疯了吧? 就算忽略细菌的存在,他的身体这么疯狂大补,真不怕七窍流血而死么? 方士接过空酒杯,面露喜色,装模作样道:“这是极为罕见的雪鹿的血,喝上一口便能让人延年益寿,精神体力大增,臣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嗯,确实不错,爱卿有心了。” 宣德帝已经感觉到有一股暖流,自他的喉咙直达丹田,让他全身都燥热起来。 方士笑道:“臣不敢居功,这头雪鹿是太子殿下猎得,专门献给陛下的。” 他说着,目光飘向跟在沈行川身后进来,正一脸不豫的太子。 太子本来心情极差,但听了这话,忙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对着宣德帝道:“儿臣并不善于骑射,能猎得雪鹿也是机缘巧合,儿臣想,这只畜生,本就是为了报答父皇而生的。” 纪冉冉再次被震撼到了。 这么狗血的话,亏他能编的出来! 偏偏宣德帝还就吃这一套,满意地大笑道:“好!不愧是朕最看重的太子!” 他的脸转向陪坐在他身边的云妃,看着她身上那件轻薄的透粉纱衣,浑浊的眸子里,弥漫出暧昧之意:“爱妃一向体贴,教出来的儿子也深得朕心!” 云妃柔柔一笑:“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鹿血的功效发挥得极快。 宣德帝看着她那张娇媚的脸,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忍不住抬手,直接往她胸前摸了一把。 众人赶紧低下头回避。 纪冉冉没低头,趁着这个机会,朝四周偷偷扫了一眼,就看到坐在营帐另一侧的皇后脸色发青,显然是在咬牙忍耐着。 第117章 花落谁家 因为这场狗血的“情杀”事件,原本热热闹闹的春猎,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王爷,奴才刚才看到外面有人设了赌局,大家都在下注呢。” 行风端着一壶热茶,急匆匆地走进来道。 此时已经入夜了,他们正聚在沈行川的营帐内聊天。 “赌局?赌什么啊?” 纪冉冉问。 行风笑着答:“自然是这次比赛的魁首,究竟会花落谁家了!” 众所周知,太子沈凌周并不精于武艺,往年春猎的胜者没什么悬念,每次都是四王沈凌昭,但这次沈凌昭已经被发配到边疆,于是局势变得有些难以预测。 在出今天这档子事之前,原本夺魁的热门是沈凌云。 这倒不是因为沈凌云有多厉害,只不过是碍于他皇子的身份,那些世家弟子受到家中长辈的敲打,不敢真的赢过他罢了。 但哪里有人会服气。 沈凌云这一翻车,他们反倒没了束缚,可以放开手脚,凭本事角逐。 纪冉冉颇感兴趣地问:“那他们都赌谁赢?” “嘿嘿,王妃一定想不到!” 行风神秘兮兮地小声道,“现在被下注最多的,是咱们五王爷!” “哈?本王?” 沈凌清刚要倒茶的手一抖,脸上霎时写满了震惊。 绘雪跟行风前后脚进来,也点点头道:“可不是么!那些人说五王爷您深藏不露,武功根本不在曾经的四王爷之下,必然能一举夺魁!” “可是本王根本就没下场参赛啊!这帮人怕是傻了吧?” 沈凌清简直无语。 沈行川微微挑眉:“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有选择?” 一条沉寂多年的咸鱼,突然在众人面前大放光彩,颠覆了所有人的印象,就算沈凌清本人依然甘于平庸,别人却也绝对不肯轻易放过他了。 尤其是太子。 “……” 沈凌清颓丧地捂住脸。 纪嫣嫣心疼地看着他:“阿清,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救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嫣嫣,你说什么呢?”沈凌清立刻握住她的手,皱眉道,“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别的都不重要,你才是我心里的第一位!” “阿清……” 纪嫣嫣感动地无以言表。 纪冉冉看向沈行川,跟他交换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皇叔,要不我也去下个注吧?” 她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 “好啊。”沈行川扬了扬眉毛,“替本王也押上一份,赌百金。” “喂喂!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啊!”沈凌清不满地喊道,“别人欺负我也就罢了,连你们也合起伙来欺负我?” 纪冉冉啧了一声。 “谁稀罕欺负你,我们下注又不是要押在你身上!” “嗯?”沈凌清茫然道,“那你们要押谁?” 纪冉冉看了一眼沈行川,和他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 “潘闻!” 潘闻是兵部尚书之子,本就是习武出身,再加上对今日沈凌云那一箭的恨意,为了讨好林沁雪,他必然会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参赛,证明自己就是比沈凌云那只猪强。 沈凌清张了张嘴又闭上,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罢了……” 他只能罢了。 跟这两个满肚子坏水,一万个心眼子的人聊天,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他愤愤然站起身,拉着纪嫣嫣就往外走。 “五侄儿。” 沈行川在他的背影离开营帐之前,突然悠悠道了一句,“今日过后,太子恐怕会将你归类为本王的党羽,视你为眼中钉,他可比沈凌云聪明多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沈凌清心下感动,真诚道谢,“多谢皇叔提醒。” 见他们走远了,纪冉冉才收起刚才玩笑的表情,认真看着沈行川问:“皇叔,沈五不会有事吧?” 太子虽然暂时被沈凌云的事分了神,但他今日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本来皇位之争,已经没有任何一个皇子能与他相提并论,他只需要提防沈行川这个强敌。 第118章 给皇叔加油 哨声一响,所有人都策马冲了出去。 纪嫣嫣不在,纪冉冉身边只剩下几个来围观的贵女,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想了想,干脆也小跑着往林子里面跑了进去。 就算骑马骑得不好,拉弓打打路过的小兔子也挺好。 正想着,她就看到一抹火红色的影子,从她脚边蹭地溜了过去。 是火狐! 纪冉冉眼睛一亮。 昨日见到火狐,她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后来听林沁雪她们说,火狐跟其他的普通狐狸不同,是极为稀罕的品种,不仅皮毛珍贵,千金难求,而且性格温顺,可以当作宠物养起来。 “给本姑娘站住!” 她兴奋地喊了一声,撒腿就朝着那只小狐狸追了过去。 还没跑几步,身子就被人一把捞起来,等她惊叫一声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一匹毛色乌黑锃亮的乌骓马上。 “皇叔?” 纪冉冉惊讶道,“你不是在忙吗?怎么也进林子来了?” 沈行川拉着缰绳调整好方向,淡淡道:“怕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朝本王的王妃放箭。” 昨日沈凌云那一箭,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的害怕可一点儿都不轻。 第119章 赌场得意 因为抓了只火狐,纪冉冉心情好得不行。 她坐在马背上,懒洋洋地靠着沈行川的胸膛,嘴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 “皇叔,这只火狐是你让人抓来放进围场的?” 她问。 沈行川轻轻挪动了下身体,香香软软的身体就在跟前,他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本能的反应。 “不是,本王没准备火狐。”他道,“应该是它自己犯蠢跑过来的。” 后面的猎物袋一阵扑腾,以示抗议。 “那皇叔放进来的都是什么动物?” 纪冉冉好奇地问。 她记得行风说过,围场里一般都是些凶禽猛兽,但她还没见着呢。 沈行川想了想道:“熊和野猪之类的,老虎也有。” “老虎?”纪冉冉声音拔高了,隐隐带着一丝兴奋,“皇叔,要不你再带我去猎一头老虎吧!咱们也养在家里,那多威风!”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脑瓜崩。 “得意忘形了是不是?” 沈行川冷声道,“就你这小身板,都不够老虎咬一口的。” “嘿嘿。”纪冉冉捂着头笑了,谄媚兮兮地道,“我一个人肯定不行呀,但这不是有皇叔你么!皇叔要猎一只老虎,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轻轻松松!” 她看出来了,无论两个人发展到了什么关系,狗腿这一招,对狗男人来说永远都受用! “嗯!嗯……?” 沈行川听着她甜甜糯糯的嗓音,刚忍不住要答应下来,脑子又突然清醒了。 “你想得美!” 他伸手在她后腰上拍了一下,“说什么也不行,本王不去。” “真的不去?”纪冉冉眼睛忽闪着转了转,突然凑得离他更近了些,咬着他的耳朵道,“那我若是说,皇叔答应我的话,今晚我就……” 她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像羽毛似的,往沈行川的耳朵里钻,挠得他的心痒痒。 “你说真的?” 沈行川眸色暗了暗,眯着眼睛,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相信小狐狸的大胆发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纪冉冉理直气壮。 沈行川无语地默默看着她,直到看得她心里发毛了,才悠悠开口:“好,到时候,你可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乌骓马踏着风尘,疾驰而去。 可惜,他们在林子深处寻了半天,别说老虎了,就连野兔都没见到几只,这些动物也像害怕沈行川似的,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远处传来比赛结束的哨声。 纪冉冉垂头丧气地被沈行川带着,离开了围场,他要过去查看大家围猎的结果。 等他们出来时,行风已经对每个人的猎物作了清点。 “王爷!” 他看到沈行川,立刻过来报数。 “护军参领家的沈公子,总计猎得三十七只!督察御史家的二公子,总计猎得十九只……大将军嫡女林沁雪,总计猎得五十八只!” 纪冉冉听到林沁雪的名字,立刻抬起了头。 五十八只啊! 没想到林沁雪真的这么争气!不愧是被她选中的人! 接着,她又听到行风念道:“最后一位,兵部尚书家的潘闻潘公子,总计猎得六十六只,为全场第一名!” 果然,春猎的魁首是潘闻。 纪冉冉有点儿兴奋,也有点儿失望。 高兴的是她和沈行川都猜中了比赛结果,失望的是,她悄悄将赌注押在了林沁雪身上,看来要血本无归了。 但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潘闻对众人的惊呼和赞叹充耳不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一双眼睛深深望着身边的林沁雪,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 他深吸了口气,坚定道:“臣并非魁首,臣所猎得的每一只猎物,都是要献给林小姐的礼物。” ???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 沈行川看了他一眼:“潘公子的意思,是要将自己的六十六只猎物,全都记在林小姐身上?” “正是!”潘闻点头,“可以么王爷?” “按照大宣以往的规矩,倒没有不能转让猎物的限制。”沈行川缓缓道。 潘闻眼睛蹭的亮起来。 林沁雪难以置信地问他:“若是如此,那我便有一百二十四只猎物了!潘公子,你真的要将魁首之位让给我?” “我并非谦让。”潘闻认真道,“这两日,我亲眼见识了林小姐在围场上的英姿,丝毫不逊于大宣的任何一位男子,而且我能打到这么多猎物,有很多次,都是因为有林小姐出手相助,这些数目里,本来就有一半是你的功劳!还请林小姐莫要推辞!” “潘公子……” 林沁雪面色微微发红。 众人虽然震惊于潘闻的选择,却也没什么别的表示。 毕竟,无论第一名是潘闻还是林沁雪都一样,总之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身上。 沈行川作为总负责人,略略一沉吟,便下了决断—— “既然如此,那今年春猎的魁首,便是林小姐了,请林小姐跟本王去陛下的营帐领赏。” “这……” 林沁雪又朝潘闻看了一眼。 潘闻潇洒地对她笑了笑:“快去吧!” “恭喜恭喜!” 纪冉冉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 她是真的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押注押胜了,大把的银子就要到手,更重要的是,林沁雪作为女子的代表,竟然一举拨得了头筹,实在是大快人心! 她这么一带头,其他围观的贵女也都跟着鼓掌欢呼,好不热闹。 “谢谢大家。” 林沁雪红着脸,跟着沈行川去了。 “王妃。”绘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跟行风一起站在纪冉冉身后,兴奋道,“奴婢刚才去看了,赌局那边押注押在林小姐身上的,就只有王妃一个人!你说咱们这下得赚多少啊?!” “真的?” 这倒是纪冉冉没想到的,那也太爽了吧! “绘雪你说什么?” 行风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咱们不是押在潘闻公子身上了么?怎么王妃的变成林小姐了?该不会是你们背着王爷偷偷的改了……” “嘘……” 绘雪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嗯?” 行风双臂抱在胸前,状似不满地盯着她。 “这事儿别告诉你家王爷了。”纪冉冉笑着开口,“那笔钱我给你存着,将来娶媳妇用。” 她说着,还故意朝绘雪瞟了一眼。 “额……这……” 行风本来想去告状的,被她这么一说,一下子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僵局。 他怎么觉得,王妃在唆使他叛变呢? 第120章 双喜临门 沈行川从陛下那回来的时候,纪冉冉他们已经坐在营帐里喝茶嗑瓜子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绘雪正殷勤地给她按着肩膀,行风也低眉垂目地站在一边,那只火狐被他找了个笼子关起来放着,正卷着尾巴卧在里面酣然大睡。 他的小狐狸美滋滋地笑着,眼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沈行川挑了挑眉毛。 “冉冉,林沁雪给你的。” 他说着,将一个小册子放在纪冉冉面前。 “什么啊?” 纪冉冉懒洋洋地接过来,翻开一看,便瞪大了眼睛。 “商铺的地契?”她惊呼,“这不是春猎第一名的奖励么?!” “嗯。”沈行川往行风拉过来的椅子上一坐,淡淡道,“林沁雪说她对经商没兴趣,让本王转赠给你。” “不是吧!她这么视金钱如粪土?” 纪冉冉简直不敢相信。 沈行川顿了顿道:“她还说,是因为感谢你对她的支持,本王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支持她什么了?” 他浓黑的眸子微微眯起来。 “额……” 纪冉冉干笑着挪了挪身体,眼神飘忽,“应该是因为比赛之前,我给她加油助威了吧!” “就为了这个?” 沈行川不太相信,冷冰冰的视线又朝行风和绘雪扫了一眼。 绘雪默不作声。 没想到连行风也别过脸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怀疑,却懒得拆穿他们几个,只悠悠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半晌,才对纪冉冉道:“用完午膳就要启程回帝京了,回去之后,本王带你去看看这间商铺,你打算用它做什么?” “啊?”纪冉冉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愣了一下才道,“好啊皇叔!我想开个书局,就是不知道陈太傅的印刷术研究得怎么样了?” “书局?” 沈行川有点儿意外,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印刷的事你不必担心,太傅说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那就好!”纪冉冉一拍手,“我想把故事写成书,自己印出来卖,顺便还可以编写些教材,给慈济堂的那些孩子们送过去,他们想学东西,但是家里都买不起书,整天争着看我之前带过去的那几本,书页都快翻烂了……” 她说得起劲,一双眼睛里流光溢彩的。 沈行川极有耐心地静静听着,嘴角挂着一抹柔和的笑。 等纪冉冉一股脑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说完了,他直接点头:“好,都按你说的来。” “谢谢皇叔!” 纪冉冉满心欢喜。 若是别人,肯定还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她,诸如商铺要如何盈利,为什么花费这么多心思,在那些根本看不到什么前途的孩子身上之类的…… 但沈行川不是。 沈行川跟别的人都不一样,他能理解她内心的追求和渴望,他的眼光长远的不像一个封建时代的古人,他什么都不会问,无条件地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纪冉冉托着脸颊,有些崇拜地望着他。 绘雪和行风看到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交换了下视线,无声地退了出去。 身边没了别人,纪冉冉更加肆无忌惮,直接挪着凳子坐到了沈行川身边,勾着他的脖子:“皇叔,你今天真好看!气场两米八!” 沈行川勾着唇:“本王平日不好看?” “好看!”她使劲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见你,就这么觉得了。” 第一次么? 沈行川心中一动,那些压在心底的猜测,这一刻突然脱口而出:“冉冉,本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呢,在纪府对你姐姐颐指气使的,嚣张得不得了,为什么现在变化会这么大?” “啊?” 纪冉冉有点儿懵,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突然提起过去的事。 一时竟然语塞了。 “那个,小时候不懂事,我现在长大了嘛!” 她打了个哈哈,试图搪塞过去。 见她这样,沈行川也不再多问,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嗯,本王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他也并不是非要知道她的秘密,但若将来有一日,小狐狸愿意说给他听,他自然乐意等她。 日落之前,春猎的大部队果然浩浩荡荡地返回了帝京。 本来说好了要去看商铺的,但才刚进了王府的大门,沈行川就被宣德帝召回宫里去了,说是要快点解决沈凌云的事,因为皇后已经急得病倒了。 一起出门的计划只能作罢。 纪冉冉指挥着绘雪她们收拾好行李,安顿好了小火狐,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闲来无事,她正想着带上从围场打来的东西,去看望一下留守在城里的顾思漫时,顾思漫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纪冉冉,璟王在么?” 他由璟王府的老管家带着,直接进了沈行川的书房。 纪冉冉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平日里最讲究的玉面小公子,才几天不见,竟然憔悴得像换了个人,两道深深的黑眼圈印在眼下,下巴也泛着青茬。 显然是一夜没睡。 “你这是怎么了?” 纪冉冉愣了一会儿,才茫然地问。 她可从来没见过顾思漫这个样子,就算之前因为选择立场的事万分纠结,他在外面也依然光彩照人,从没失过贵公子的矜贵傲气。 “我有急事找王爷。” 顾思漫脸色很难看,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他习惯性地想摇折扇,却发现自己出来得太匆忙,手边什么都没带着。 “出什么事了?”纪冉冉心头一紧,倒了杯凉茶递给他,“王爷进宫了,你要不先跟我说?” 顾思漫接过茶杯,扬着头一饮而尽。 “咳咳。”他喝得太急,被呛得连连咳嗽了几声,才皱着眉道,“不是我不跟你说,但这事……你可能也帮不上忙了。” “你别慌,先说说怎么回事。” 纪冉冉被他紧张的情绪带的,也跟着心里直突突。 “不是我的事。”顾思漫叹了口气,“是我父亲,太子这回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突然盯上他了。” 第121章 蜕变 “御史大夫?” 纪冉冉不明所以,“你父亲不是支持太子的么?太子盯上他做什么?” “具体的我也还没弄清楚……”顾思漫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但昨天太子带着三王爷回城之后,就直接传了我父亲去他府上,我等到后半夜,才见他一脸忧心忡忡的回来。” “那太子究竟跟你父亲说什么了?” 纪冉冉问。 昨日沈凌云出事之后,宣德帝就下了圣旨,命太子先将他带回帝京审问。 但这件事,又怎么会牵扯到顾思漫的父亲呢? “我不知道。” 顾思漫眉头紧锁。 “我父亲回府后,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我跟过去,试着问了他一句,却没想到,他竟对我发了好大一通火,让我别乱管闲事……我们父子虽然平时关系也算不上好,但他并不是无缘无故乱发脾气的人。” “嗯……”纪冉冉也觉得奇怪,“难道,太子是逼着你父亲做他不想做的事了?” “你也这么想?” 顾思漫看着她,眼中的担忧更甚。 “我父亲一向唯太子马首是瞻,对他的话言听计从,这么纠结还是头一次!我担心,这次太子是把什么非常棘手的事交给他办了……” 纪冉冉看着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无意识地扣着桌子,心中感叹。 顾家这曾经共同忠于太子的父子俩,如今却因为立场不同,不得不站在了对立面上。 但即便如此,顾思漫也不可能真的对自己的父亲不管不顾。 到底是一家人。 “朝堂上的事,我的确帮不上忙,还是等皇叔回来问问他的意思吧。”她叹了口气,“要不你先去用点晚膳吧,你是不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不必了,我喝口茶就行。” 顾思漫胡乱抹了把脸。 虽然身体疲惫得不行,但他心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吃不下也睡不着。 这种失控的感觉很难受,抓心挠肝的。 纪冉冉同情地盯着看了他一会儿,抬手刚给他续了杯茶水,就听到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绘雪急匆匆地走进来。 “顾公子。”她低声道,“顾府的小厮过来传话,说太子去了顾府,现在召你回去见他呢……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太子去了我家?” 顾思漫一愣,放下茶杯,和纪冉冉交换了一个意外的眼神。 他之前刻意和太子保持距离,再加上最近又和纪博文走得近,太子已经很久没找过他了,两个人曾经的那点同窗情谊,早已随着人生追求的变化而烟消云散。 太子突然现身顾府,还要见他,难道是父亲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心里直打鼓,纪冉冉也不踏实。 “沈凌周那货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 “不行,你去干什么?” 顾思漫也跟着站起来,按着纪冉冉的肩膀,又让她坐回到凳子上,“这是我们顾家的事,不能把你也牵扯进来!” “什么你家我家的,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纪冉冉急了,“我去顾府又不是去太子府,沈凌周难道还能在你家对我怎么样么?他可不会在外面给自己留下不好的名声!” 她这么一说,顾思漫反倒冷静下来了。 “你说得没错。”他深吸了口气,慢慢道,“所以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明着对我怎么样的,我先去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 见纪冉冉还想说什么,他又笑着补上一句:“真有什么事的话,你可得赶紧去救我。” “废话!” 纪冉冉朝他翻了个白眼。 顾思漫深深看了她一眼:“先走了,明天我再来找你。” 他说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出去了。 “傻瓜……” 纪冉冉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轻声说了一句。 明明现在是顾家有危险,顾思漫自己担心成这样,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这让她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如果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 那么按照原书中的情节,沈凌周最终成功上位之后,作为忠实太子党的顾家将会风光无两,顾思漫哪怕没有在朝堂上身居高位,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自己和家人的安危都不能保证…… 这是第一次,纪冉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渺小,甚至还在无形之中,她改变了很多事情。 蝴蝶效应……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有点儿荒唐的想法—— 作为扇动翅膀的第一环,她早已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和闯入者了,除了顺应事态变化之外,她是不是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 不是像之前那样,只是单纯的为了自保,或是保护她珍视的人。 而是真正的改变。 用她在现代生活的经验和知识,用她读过的上下五千年历史,改变这里原本的规则。 “绘雪。” 安静了很久之后,纪冉冉轻声开口。 “怎么了王妃?奴婢在呢!” 因为刚才屋里的紧张气氛,绘雪也半天没敢说话,这会儿主子开口了,她赶紧应声。 “替我磨墨,再找支顺手的毛笔过来。” “王妃要写东西?” 绘雪有点儿疑惑地看着她。 曾经的纪冉冉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就算跟王爷在一起之后,整个人变得沉稳了许多,但她对于文墨,总是没什么兴趣的。 “嗯!”纪冉冉点点头,“我可能要很久,你忙完了就先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绘雪笑了笑。 “王妃说什么呢,哪有主子忙着,奴婢先去休息的道理?王妃不愿意有人伺候,奴婢去外面候着就是了。” “傻丫头……” 纪冉冉心里感动,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第122章 分歧 “冉冉,冉冉?” 沈行川的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戳了戳。 “……嗯?” 纪冉冉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眼皮都没抬,扭了扭头,又脸朝着另一边睡过去了。 第123章 搞事业 “沈凌云的事有结果了么?” 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纪冉冉不想再谈顾思漫的事,换了个话题。 “还未定论呢。” 沈行川垂眸望着小几上的茶杯,沉声道。 “陛下虽说将此事交由太子处理,但沈凌云毕竟是皇后的嫡子,皇后派系的人会极力为他争取宽限,而太子为了拉拢人心,暗中也少不得会通融,想要让他伏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啊。” 纪冉冉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以太子的作风,少不得要趁机对他们威逼利诱,没想到到头来,获利的人竟是他!” 沈行川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沈凌云的罪行证据确凿,其实本王也可以越过太子直接处理了他,冉冉,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 纪冉冉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不会。”她轻声道,“我知道那日皇叔揪着沈凌云的事不放,目的并不是要为难他,而是为了给沈凌清解围。” 虽然很讨厌沈凌云,但纪冉冉心里清楚,一个没脑子的蠢货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威胁,无论沈凌云被定罪与否,都不会影响如今朝堂上的局势。 但一想到沈行川对待沈五和顾思漫截然不同的态度,她还是忍不住心烦意乱。 她抬手掀开车帘,想透透气。 马车此时恰巧经过沈凌清的府邸。 纪冉冉意外地看到,一向冷清的五王府门口,此刻竟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皇叔,这些人来五王府做什么?” 她小声问。 沈行川也顺着车窗望出去:“从昨日回到帝京,沈凌清便被这些大臣们盯上了,他们大多是之前没站过队的人,现在眼看着朝堂上局势不明朗,自身前途难保,觉得该找个靠山抱一抱,而沈凌清就是最好的选择。” “就因为发现他会武功?” 纪冉冉有点儿不解,微微皱起了眉。 “会武功只是个由头罢了。” 沈行川面色平静。 “他皇子的身份摆在那儿呢,从前又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他越这样百般避让和推辞,那些人就越觉得他深不可测,甚至认为他能和太子平分秋色也说不定。” “……深不可测?” 纪冉冉第一反应是觉得可笑,但想起那日在围场太子对沈五的态度,又有些踟蹰。 她犹豫着开口:“皇叔,你觉得沈五他……” 沈行川的视线扫过来,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仿佛能透过那一双晶莹清澈的眸子,一直看到她心里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移开目光:“他是皇子,本就名正言顺。” 纪冉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相信沈五根本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但太子和大臣们会相信吗?沈行川会相信吗? 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沈凌清本人,心境又会不会有什么转变? 心里只剩下茫然。 “下马车吧。” 沈行川朝她伸出手。 纪冉冉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到西街了。 “嗯……” 她收回凌乱的思绪,任由沈行川牵着,走进那间林沁雪赢来送给她的商铺。 因为被陛下指为春猎的奖品,商铺店面已经被人精心装潢过,桌椅摆设一应俱全,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纪冉冉刚进门,就惊讶地看到一老一少两道身影从里间闪了出来。 老的那个是陈太傅。 他会出现在这里,纪冉冉并不意外。 令她惊讶的是,紧跟在陈太傅身后,那个一身蓝袍的年轻男子,竟然是曾与她有过两面之缘的边舒!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边舒已经热情地朝她打上了招呼:“纪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说着,他兴奋地三步并作两步窜过来,因为太激动,腿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角上,整个人重心不稳,直直地朝她身上摔了过去。 “额……?” 纪冉冉还在原地愣着,沈行川已经迅疾如电地出手,长臂一捞,就将她收进了自己怀中。 咚的一声。 边舒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喊疼呢,他就感受到沈行川冰冷如箭的目光朝他身上投过来。 边舒怔愣了一瞬,立刻收起那副龇牙咧嘴的表情,改口道:“草民参见王爷!参见王妃!不知这些日子……” “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 沈行川直接打断他,转头看向纪冉冉。 “冉冉,本王今日叫太傅过来,是因为你说过,想要用这间铺子开个书局,关于书籍印刷的事宜,目前都是太傅在负责,至于边舒……” 他轻咳了一声,“他跟你也算是认识,或许能帮上些忙,你若是觉得用不着他,直接让他回松阳镇便是。” “啊?别别别……”边舒立刻连声道,“能给王妃帮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荣幸!王妃您尽管开口,让我做牛做马都行,千万别把我赶回去!我父亲若是知道我这么丢人,会一刀砍了我的!” “……” 纪冉冉无语。 这人说话怎么就能这么夸张呢? 一旁的陈太傅捋着胡子笑了:“王爷放心,老臣刚才跟边公子聊了一会儿,他对店铺经营还是很有想法的,留下帮忙也好。” “对对对!太傅大人英明!” 边舒连连点头,然后又眼巴巴地盯着纪冉冉。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连陈太傅都这么说了,纪冉冉也不再犹豫,直接道:“好,那这里就交给边公子负责了,除了之前说的话本子和慈济堂的教材之外,我还想增加其他方面的内容,比如算数常识,比如咱们大宣朝的律法……” 陈太傅听得一愣:“这是为何?” 他转脸看向沈行川,目光带着疑惑的询问。 沈行川淡淡道:“照王妃说的做吧,找人将这些内容总结成简单易懂的版本,印出来免费分发给百姓看。” “皇叔你……” 纪冉冉也意外地看着他。 没想到她只说了一句话,沈行川就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希望在这个地位等级分明的社会,无论尊卑贵贱,人人都有渴望和获得知识的权利,而不是像漫无目的的动物一样,浑浑噩噩地度过生命的每一天。 沈行川回给她一个令她安心的眼神。 陈太傅也似懂非懂地应了:“是,老臣回去即刻着手去办。” 第124章 故人来 开店的事情确定下来,沈行川就跟着陈太傅进了里间,去谈印刷的具体安排了。 他一离开,边舒整个人立刻放松下来,身后往后一仰靠在桌子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呼……吓死我了。” 纪冉冉侧过脸,朝他挑了挑眉毛。 “怎么,边公子也会紧张么?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她揶揄道。 边舒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让王妃见笑了,我从小就醉心于书本,对人情世故实在应付不来……之前是因为什么都不懂,才会那般冒失,上次在松阳县和王妃分别后,回去就被我爹结结实实地给训斥了一顿,如今再也不敢啦。” 纪冉冉也笑了:“你又没说错什么,若是也像其他人一样察言观色,岂不是就没意思了?” “我就知道王妃是最最通情达理的人!” 听她这么说,边舒又来了精神,小声补上一句,“不过我知道王爷看我不顺眼,他气势太强了,我看到他还是有点儿害怕的……” 提起沈行川,纪冉冉除了骄傲,心里还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虽然没有争吵,但她能感觉到,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门槛正横在两个人中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跨过去。 “嗯,是么。” 她不置可否地漫应了一声,换了个话题问边舒,“既然喜欢读书,为什么没考个功名做官呢?” 边舒眼里的神采一瞬间暗了下来。 “也不是没想过……” 他低着头道。 “我之前跟王妃说过吧,我爹他一心想当个好官,我们松阳县地界虽小,但一天天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忙碌地很,我娘身体不好,他长期在外面奔波,家中就只能由我照顾,这次若不是王爷开口,我也没机会跑到帝京来见您。” “这样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纪冉冉明白他的遗憾,只是有点儿替他可惜。 正说着话,一股浓烈的香风从门外飘了进来,紧接着,闪进了一个妩媚的身影。 纪冉冉眼看着一个红衣女子像朵云似的,径直飘到了自己面前,话还没说呢,脸上厚厚的粉先扑扑簌簌地往下掉了一地。 闻着那扑面而来的脂粉香气,她一下就想起了这红衣女子是谁。 不就是沈凌云之前的姘头么? “红鸢?!” “哟,王妃还记得奴家呢?”红鸢摇着香扇娇媚一笑,“这么久不见,难为王妃好记性了!” 纪冉冉被熏得头晕,忍不住皱眉道:“你来这做什么?” “咱们凝烟阁的姑娘,自然是拿钱办事了。” 红鸢说着,凑得离她更近了些,小声道,“顾家那玉面小公子托奴家给您带个话,他有东西要交给您,就藏在之前他在凝烟阁住的那间房里了。” “顾思漫?” 纪冉冉顾不上躲她,立刻追问,“你见到他了?他怎么样?” 红鸢捂着胸口,又是一阵花枝乱颤的笑。 “王妃当奴家是什么身份呢!就算是凝烟阁的花魁,也只有被那些爷召见的份,哪里是咱们想见就见的?自然是他叫奴才来传的话了!” 纪冉冉没功夫理她的那些调侃,紧锁着眉头思考着。 顾思漫不来找她和绘雪,却找了一个跟她们毫无关系的红鸢来传话,一定有他的理由。 这件事,恐怕是不能被别人发现的。 “知道了,我寻个时机过去,这事不要跟再别人讲,多谢了。” 她道。 “规矩自然懂的!”红鸢满意地点点头,“那奴家这事就算是办成了,钱我可拿了啊。” 纪冉冉担心她不靠谱,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过去:“这个也给你,赶快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 红鸢也不推辞,马上接了。 转身离开之前,她还往边舒身上扫了两眼,那双妆浓得吓人的眼睛忽闪了几下:“哟,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公子啊?” 边舒忙拱手道:“在下姓边,松阳县人。” “原来是边公子呀!” 红鸢伸手举着香扇,在他胸前的蓝衣上点了点,“生得倒是俊俏,要不要来我们凝烟阁坐坐?奴家陪你玩。” “玩?” 边舒一愣,随即脸便红了一圈,“不敢不敢……姑娘莫开玩笑。” 红鸢还想再逗他,就听到纪冉冉在旁边清了清嗓子,立刻赔笑道:“今日就算了,奴家还要去领钱,先走了啊。” 说着便扭着腰肢出去了。 “咳咳咳!” 她一走,边舒就绷不住了,闻着那余韵未散的脂粉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看着一副若有所思样子的纪冉冉,试探着问:“王妃,这位姑娘说的顾公子,可是御史大夫家的那位?” 纪冉冉倏地转过头:“你认识他?” “唉,说来惭愧。” 边舒叹了口气。 “多年前,我爹还曾与顾大人有过同窗之谊,交情匪浅,只是参加完科举之后,顾大人他高居榜首,留在帝京当了京官,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而我爹却只是个松阳县的县丞,一做就是数十年……” 边家和顾家竟然还曾有过交情? 这倒是纪冉冉完全没想到的,她忍不住问:“那你和顾思漫……” “年少时,也曾一起谈论过诗词歌赋。” 边舒笑了笑,望着窗外西街上繁华的景象,眼神陷入回忆。 “那时我们都还年幼,顾公子虽有些玩世不恭,才学却已经到了惊艳绝伦的水平,他想让我跟他一起参加科举,可是才过了没多久,他就被选为太子伴读,经常入宫陪伴。而我娘亲也生了一场大病,自那之后,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联系也越来越少,直到完全没了音讯……” 纪冉冉不得不感慨于缘分的神奇。 “原来如此,倒真是巧了,我和顾思漫也是朋友,结识在你们之后。” “那顾公子他如今可好?” 边舒问她。 “他……”纪冉冉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好不好……” “莫非顾公子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边舒是个聪明人,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低落情绪。 “算是吧。” 纪冉冉朝里间看了一眼,见沈行川和陈太傅没什么动静,忽然轻声道:“边舒,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王妃您尽管说!草民万死不辞!” 边舒面色一凛。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纪冉冉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让你以昔日旧友的身份,替我去顾府走一趟,看看顾思漫现在如何了,我其实有些不放心他。” 第125章 任务艰巨 沈行川从里间出来,就看到纪冉冉一个人坐在窗边,怔怔地看着外面。 “在想什么,边舒呢?” 他走过去,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纪冉冉猛地回过头来,飞快道:“他怕皇叔看他不顺眼,抓紧时间出去干活了,咱们开书局还有很多东西需要采买呢!” “干活?” 沈行川哼了一声,“他是怕本王赶他回松阳县吧?” “嗯!我觉得也是!” 见他没起疑心,纪冉冉松了一口气,赶紧就着他的话头狗腿道,“谁让皇叔地位太高,权势太大呢?他会害怕也是正常的!不过我看他办事还算可靠,皇叔就别再为难他了吧?” “嗯?” 沈行川微微眯起眼睛,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小狐狸似乎在刻意哄他。 虽然以前这样撒娇讨好对她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但自从两人成婚之后,她已经作威作福惯了,像这样毫无理由的吹捧,反倒显得奇怪。 没有理由,那就是有目的…… 他想。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呢,纪冉冉又拖着凳子往他身边凑了凑。 “皇叔,都这个时辰了,你今日不用进宫了么?” 她眼巴巴地开口。 “本王今日……” 沈行川刚想说今日没什么要紧的事,心思忽然又一转,接上她的话茬道,“是还要进宫去见陛下,冉冉,你先在西街逛逛,然后自己回王府可好?” “真的要走啊?” 纪冉冉望着他,故意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拽着他的衣袖撒娇,“那皇叔你可要早点儿回来!昨日有人给咱们王府送了一箱水晶雪梨,最是生津润肺,你最近这么辛苦,我回去煲汤给你喝!” “嗯,好。” 沈行川的手指在她手心捏了捏,触到那里渗着一层凉凉的薄汗。 他笑了笑道:“那本王就等着喝你的雪梨汤。” 说罢,竟真的转身走了。 只是甫一踏出铺子的门,便尽数敛去了眼底的笑。 “行风。” 他沉声唤来了等在马车上的行风,“本王有事要自己进宫一趟,你留下来陪着王妃,记得,远远地跟着就好。” “啊?” 行风揉了揉眼睛,困惑地看着他,“王爷的意思……是要奴才监视王妃么?” 沈行川狠狠瞪了他一眼:“监视什么?本王只是叫你别上去打扰,保护好她的安全便是。” 第126章 一唱一和 “哎呦喂!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贵客上门了!” 随着脂粉气味飘过来的,是穿着一身娇嫩粉色衣裳,满脸堆笑的老鸨。 纪冉冉没功夫跟她周旋,径直越过她上了楼梯。 “纪小姐!” 老鸨也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今日可是来咱们凝烟阁听曲儿的?我叫丫头给您沏壶好茶,开个雅间如何?” 她在纪冉冉身后喊道。 “不必了。” 纪冉冉脚步未顿,朝着顾思漫之前住过的那个房间走过去。 她抬手推门,却发现推不动。 “这房间什么时候上了锁?” 她皱着眉问。 “怎么可能?”老鸨笑得春风满面,“谁不知道这可是顾家小公子的房间,就算他最近不来了,咱们也不敢自作主张给他锁上啊!” 纪冉冉知道她不敢胡说,又使劲在门上推了两把,但那扇门还是纹丝不动。 老鸨还在她身后不停地碎碎念:“纪小姐,您跟那顾小公子关系那么好,可知道他最近去忙些什么了?咱们凝烟阁的姑娘可都想他想得紧呢!您跟他说说,让他方便了快过来转转……” “嘘!” 纪冉冉打断了她的话。 就在老鸨絮絮叨叨的同时,她似乎听到房间内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 “里面有人?” 纪冉冉瞪着老鸨问。 “啊?怎么会呢?” 老鸨狐疑地将一只耳朵贴在门板上,两条又长又细的眉毛顿时拧在一起。 “这……” 她难掩脸色的尴尬。 “不会是哪位公子喝多了,带着姑娘走错了房间吧?纪小姐别急,我这里有钥匙!” 她说着将手伸进怀里,稀里哗啦地掏了起来,粉色衣裳宽大的领口都被她扯得散开来,白腻腻的胸口露出了一片。 晃得纪冉冉想捂眼睛。 此时虽然天色还早,但凝烟阁毕竟是全帝京数一数二的青楼,来来往往的富贵公子还是很多。 那些男子一个个都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显然是昨夜刚刚风流了一夜,还没缓过神儿来呢!见到老鸨这般风尘的模样,眼底的暧昧又重了几分。 眼看着投向这边的视线越来越密集,纪冉冉心里的火气也噌噌地往上冒。 就在她即将爆发的边缘,老鸨突然眼睛一亮,举着一把黄铜钥匙喜道:“找到了!就是这把!” 说着,她将钥匙插到门锁上,轻轻一转。 啪嗒一声,门果然打开了。 纪冉冉知道时间紧迫,立刻推开门冲进去,紧接着砰地又将门从里面锁紧了。 “纪小姐!纪小姐?” 老鸨的叫喊声被隔绝在门外。 第127章 所谓默契 纪冉冉也同样被震撼到了。 她不用打开门,也听到了外面那些八卦群众议论纷纷的声音。 能来凝烟阁玩的客人非富即贵,有几个没听过太子沈凌周的鼎鼎大名? 这下,表面矜贵高洁的当朝太子,背地里竟然偷着逛青楼,还强迫一个烟花女子的不堪事迹,马上就会传遍整个帝京! 纪冉冉看着红鸢,心里涌起由衷的佩服。 不愧是她! 本以为她自己的演技已经很好了,却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红鸢这搅浑水的功力比她可强多了! 她就不信,以沈凌周爱惜羽毛的程度,还能面不改色地在这里待下去! 果然,沈凌周那张清俊的脸,已经被气到涨成了猪肝色,目光如芒刺般定在红鸢脸上,咬牙切齿道:“贱人,你给本太子记着!这件事还没完呢!到底要不要说实话,你自己看着办!” 撂下这句威胁,他便急匆匆地拂袖而去。 纪冉冉竖着耳朵,听到走廊上有几个不长眼的醉鬼,还傻兮兮地道了声“太子爷”,接着就被沈凌周一句压抑着狂怒的“滚!”狠狠骂了回去。 她有点想笑,但碍于时间紧迫,还是抹了把脸,瞪着红鸢。 沈凌周这一走,红鸢也没了刚才那副撒泼耍赖的样子,脸色微微泛着白,腿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 “吓死奴家了……” 她连连抚着心口,委屈道:“王妃你看到了,奴家可什么都没说啊!奴家为了您得罪了太子爷,今后您可得护着我点儿!看他这意思还没打算放过我呢……”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倒还算守规矩。” 纪冉冉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声道,“这次多谢你了,这几日你就别呆在凝烟阁了,先去纪府住着吧。” “真的?” 红鸢一喜,对她自然又是千恩万谢。 “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出去吧。” 纪冉冉道。 红鸢应了声是,扭着身子离开了,还没忘帮她把门带上。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纪冉冉一个人站在原地,她微微眯起眼睛,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 顾思漫要交给她的东西,会藏在哪里呢? 他的东西算不上多,但零零散散的,要一点一点翻找起来也并不容易,恐怕要耗费不少时间。 “默契啊……” 她轻声自语。 作为好朋友,默契不就是要体现在这种时候的么? 纪冉冉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这瞧一眼,那看一眼,哪里都不像适合藏东西的样子。 经过窗边的时候,她暗暗咒骂了一句。 “靠!”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她看到绘雪追在行风后面,神色慌张地朝着凝烟阁的方向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大大的纸袋,看起来装的是吃的。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行风脚步快得很,一转眼都已经快到楼下了。 纪冉冉急得不行,偏偏越是着急,脑子里越是一团乱麻,一点儿头绪都理不出来! 她溜达得更快了,一边转磨,一边口中念叨着:“顾思漫喜欢什么……喜欢喝酒?喜欢穿漂亮衣服?喜欢摇扇子……扇子!” 她脚步猛地顿在原地,目光凝驻在墙上挂的那把巨大的装饰用折扇上。 “是扇子!” 来不及多想,纪冉冉冲过去,一把将那描绘着精美山水画的折扇从墙上撕了下来。 突然变得光秃秃的墙面上,赫然隐藏了一个小小的洞。 !!! 她抬起紧张得发颤的手,伸进那个墙洞里仔细摸索着,没一会儿,手指就触碰到了一叠被卷起来塞进去的纸。 门外传来了踏上楼梯的脚步声。 是行风来了…… 纪冉冉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纸抽出来,飞快塞进自己的衣袖里。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也又一次被老鸨用钥匙打开了。 “王妃?您真的在这?” 行风的身体还在外面,头已经探了进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纪冉冉努力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对他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嗨。” 行风皱着眉,眼里是明显的狐疑。 他迟疑地走进来,回避着纪冉冉的视线,朝房间的各处角落看了看,只觉得一头雾水。 “行风你站住!王妃?” 绘雪终于追上了他,看到笑得诡异的纪冉冉,也是一愣。 都怪奴婢办事不利…… 她心虚地看着自家主子,表情十分愧疚。 凭着她们之间十足的默契,纪冉冉立刻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微微冲她摇了摇头,无声地做了一个“没事”的口型。 绘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都戳在这做什么?回王府吧!” 纪冉冉跟没事人似的说着,大摇大摆地越过行风,径自下楼走了。 “嗯?” 行风转头盯着绘雪,一脸的莫名其妙。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绘雪朝他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可她忘了自己手里此时还抱着一袋烧饼,手这么一松,纸袋子咚的一下掉在地上,烧饼酥脆的渣子撒了一地。 “哎呦!” 她心疼地喊道。 行风嘴角一抽,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刚想过去跟上纪冉冉,肩膀却被绘雪扳了回来:“都怪你!你再回去重新给我买一包!” “你说什么?” 行风磨了磨牙。 “我要陪着王妃回去了!”绘雪边往外跑边飞快道,“你若是买不回来,我就将春猎时私藏赢来的银子的事推到你头上说给王爷听!” 行风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胡搅蛮缠,一时惊呆了。 偏偏还真有这么回事!若是绘雪非要出卖他,他对王爷根本解释不清楚! 直到绘雪跑得影儿都没了,行风还像根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盯着一地的烧饼渣咬牙道:“牙尖嘴利的丫头……” 不过如此看来,王妃倒是并没有像王爷说的那样遇到了什么危险…… 行风抹了把汗,决定先去街头重新买一袋烧饼,堵上绘雪那丫头的嘴,然后就赶去皇宫,去找王爷复命。 第128章 硬的不行那就来更硬的 夜幕降临,帝京渐渐陷入沉寂。 璟王府的厨房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热闹得不行。 呲啦…… 第129章 表面的平静 更硬的? 纪冉冉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但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朝着眼前男人的腰那边儿飘过去。 “看什么呢?” 沈行川的嗓音带着笑,又在她耳边哼了一声。 太羞耻了吧!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氛围,纪冉冉只觉得自己脸上烧得不行,想用手捂脸,可手腕又被沈行川牢牢圈在案上,动弹不得。 沈行川在她嘴角轻轻啄了一口,浅浅笑着。 “你发什么抖?” “我才没有!” 纪冉冉立刻否认,“我是觉得有点儿冷!” “哦……” 沈行川拉长了声音,手臂穿过她后颈的长发,将她拽进自己怀里:“这样还冷么?” 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笼罩过来,纪冉冉没说话,脑子里一阵恍惚。 “你那碗雪梨汤里加了什么东西?”沈行川问,“本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特别的味道,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第130章 秋闱新政 “奴才该死。” 行风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夜他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 白天进宫去找王爷的时候,他只说了王妃去凝烟阁的事,但作为王爷最信任的下人,他却始终摆脱不了自己内心的愧疚,直到深夜都无法入眠。 于是,见到王爷从书房走出来的身影,他情绪一上来,便一股脑的招了。 “奴才该死,奴才疏忽大意,奴才擅离职守……” 这样的话他说了个遍。 却无论如何,也没忍心将绘雪那丫头做的事告诉王爷。 行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想到绘雪被王爷训斥,必定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就心里难受,与其如此,倒不如一个人将罪责揽下来。 沈行川闭着眼睛,久久未语。 从听到行风说纪冉冉去了青楼的那一刻起,他就压根没产生过一丝一毫怀疑她的想法。 小狐狸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但若不是为了去寻欢作乐,那么纪冉冉今日故意避开他,就只能是另有目的。 她在隐瞒什么? 以他们如今的关系,她还有什么是不能对他说的? 一种名为憋屈的感觉堵在他的胸口,令他心烦意乱,即便刚才最炽热的时候,纪冉冉的回应依旧热情如平日,也没能浇熄他心头的火。 缠绵之后,空虚感无端袭来。 他骗小狐狸说自己还有公务,独自离开了书房,踏入清寂的夜色中…… “罢了,你回去歇着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 沈行川道。 “王爷……” 行风犹豫着开口。 “夜都深了,还是让奴才伺候您安寝吧……” 沈行川睁开眼望着他,瞳孔里是压抑着的暴风雨。 “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再多说一句废话,本王罚你去后院做洒扫,再也不许近身伺候。” 行风立刻闭了嘴,黯淡的眼神又朝他看了一眼,默默转身离开。 他走后,沈行川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书房里那只小狐狸怎么样,有没有累坏,睡得是否安稳。 他牵了牵嘴角。 许是自己昨日的态度太过生硬,让她心里不好受了,但小狐狸不明白,他也有他的难以言说和无可奈何。 明日下朝后,还是再去趟皇后宫里吧…… 他疲惫地想。 日升月落,一夜很快过去。 朝堂上,太子站在那把金碧辉煌的龙椅旁边,眼神从大臣们身上一个一个扫过去,最后定格在陈太傅身上。 “太傅这本折子是何意?” 他将一本奏折丢到桌上,冷冷地望着那满头银发却身板笔直的老人家。 陈太傅向前一步:“老臣所写的,是关于半年后秋闱改革的提议,虽然时间还早,但新的政策一道道部署下去,到各地州府,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还是提前准备为好。” “改革?” 太子冷笑一声。 “太傅是不是想太多了?你这折子里可提了数十条科举要改革的内容!本太子光是判断可行性,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你却连部署到各地的事都想好了?” “回太子的话。” 陈太傅还是那副恭敬的表情,平静道。 “或许是老臣的折子写得太长了,太子事务繁忙没看仔细,其实在改革的具体内容后面,老臣已经详细列出了新政推行的流程,时间上完全来得及,太子放心,断不会耽误了明年帝京的会试。” 他说得不卑不亢。 然而太子并没有心思听他的话。 监国这个位置坐得久了,他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激动,渐渐恢复了理智。 如今,谁都知晓皇位的交替已经近在眼前,他作为胜算最大的当朝太子,只想稳扎稳打地继承大统,坐上身边那把龙椅,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允许有一点儿出乱子的可能性? 不过一个秋闱而已,搞什么狗屁新政! 听起来就处处是坑! 但陈太傅毕竟是德高望重的元老级人物,他递上来的奏折,即便他贵为太子,也不能没有理由地就直接否决。 太子沉了沉心里的火气,又将丢他丢下的那本该死的奏折捡起来,随便翻开一页。 “除了原本要考的四书五经之外,增设算术、地理等考试科目……” 他啪地将折子合上,冷冷望着陈太傅。 “太傅怕是糊涂了吧?” 他道。 “我大宣一向以儒家经学为尊,即便要增设考试科目,也该是礼乐和书法!太傅让那些考生学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做什么?难道让他们中举之后,去市井间卖菜吗?” 他这话一出,那些本来就站队太子的人,纷纷低声笑了起来。 陈太傅暗暗摇头。 之前,他也以为只有儒家经典才值得传扬,直到那日听纪冉冉提起了不同学科的事,又经过和沈行川的一番详谈,他才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有多迂腐。 大宣要想在这世上长久地保持强国的地位,走向更远大的繁荣昌盛,又怎么能将眼光拘泥于一处? 自当百花齐放才是! 这个道理,璟王妃作为一个女子都明白,他一个七旬老人也能想明白,而太子作为大宣的储君,却对此不屑一顾,又或许,是他并不愿意花费功夫去想。 目光短浅,实在令人哀叹…… 陈太傅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沈行川。 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倒不如另择良人,即便有违他所认知的常理,他也要坚定地支持璟王上位,哪怕那等同于谋逆。 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是什么人,和万千百姓的安乐相比,孰轻孰重,根本不必言说。 “太傅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说话的是礼部侍郎,和御史大夫一样,是太子的亲信。 “哼。” 陈太傅从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哼,看也没看他一眼。 “道不同不相为谋,老臣又何必多费口舌!” “你……” 礼部侍郎没想到他仗着自己资历深,竟然这般猖狂,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他愤愤不平地往龙椅那边看过去,等着太子训斥陈太傅。 第131章 攀关系 “哎……” 沈凌周拉长了声音摆摆手,故意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表情。 “太傅是我大宣的肱骨之臣,如今只是年迈了,有些糊涂而已,你们作为同僚自当同心协力,莫要斤斤计较!” 他惺惺作态道。 表面上说得光明正大,实则是暗讽陈太傅年老,脑子都不清醒了! 惯是沈凌周最擅长的那一套。 但陈太傅修养极好,岂会因为沈凌周这三言两句就自乱阵脚? 不就是阴阳怪气么? 谁不会啊。 陈太傅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太子英明神武,对科举一事也见解如此深刻,老臣自愧不如。” 大宣的科举历来都是他一个人负责的,沈凌周根本没涉足过这个领域,一个门外汉,还在他面前指指点点胡说八道,可笑的明明是沈凌周! 刚才还嗤笑太傅的大臣,这时候都不敢出音儿了,怕激怒了太子。 而那些支持太傅的年轻一代文官,反而硬气了起来,光明正大地点头赞同。 朝堂上,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沈凌周也不傻,知道再跟他争论下去不但讨不到好处,还会让局面变得更难看。 他咬着牙,眼底的精光飞闪而逝,没再说什么,就算姑且将此事暂时略过。 可恶! 他心中暗骂。 等他坐上身边那个位置…… 这些不长眼睛的人,他要一个一个收拾到他们跪地求饶! 早朝就这样不欢而散。 几个被太子当成出气筒,狠狠训斥了一顿的大臣,结伴追上了沈行川。 “王爷等等……” 沈行川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回头:“何事?” 见他面色不豫,那几个大臣都有些犯怵,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谁也没敢说话。 “到底有没有事?” 沈行川皱着眉头问。 “有有有……” 怕他扭头就走,一个面留长须的中年男人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小声道:“王爷,太子如今行事越发乖戾了,除了他亲信以外的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我们是想……能不能为王爷效一份力……” “哦?” 沈行川淡淡地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这中年男子他记得,姓孙,年纪不小了却只混到了个五品官,做的也是不重要的事。 他再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位,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沈行川心下了然。 几年前,这些人曾经一心想要追随太子,对他这个所谓的“奸臣”,态度可是相当的鄙夷。 奈何沈凌周见他们官小权微,压根儿就看不上! 如今倒好,他们见朝堂上的局势越来越明朗,被沈凌周一训斥,竟然就想着转而来投奔他了?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几位。 孙大人尴尬地站在那,脸色慢慢由羞红变得苍白无血色。 “王……爷?” 他又试探着唤了一句。 正当场面难解之际,陈太傅也慢悠悠地走过来了,见了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客气地笑道:“这天越来越热了,几位大人可有兴致,去老臣府上一起喝杯茶啊?” “那是自然!” 孙大人忙点头如捣蒜。 这也是当朝太傅亲自邀请啊!这么一个白捡来的巨大台阶,他们怎么可能不下? 再说了!太傅现在几乎明着就是璟王的人,能跟太傅攀上关系,就等于间接抱上了璟王的大腿,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么? “那就随老臣一起出宫吧。” 陈太傅笑眯眯地抬腿走了,经过沈行川的时候,还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他比谁都清楚,沈行川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菩萨心肠,不跟这些人发火,都已经算是给他们面子了! 但陈太傅心中也有自己的计较。 蚊子再小也是肉,这几位虽然不入流,但好歹也是能上早朝的官儿,真到了需要的时候,指不定也能帮上什么忙。 沈行川对他们不屑,但他却可以唱白脸,先将他们收入麾下。 见他们离去,沈行川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时,一个小宫女急匆匆地跑过来,对着他福了福:“王爷,皇后有请。” 他正想着去找皇后,皇后就主动来请他了。 “走吧。” 沈行川压下刚才那点儿火气,跟着小宫女走了。 第132章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皇后这话也算是掏心掏肺了,沈行川没再说什么,望着凤栖宫墙壁上华美繁复的装饰,默默不语。 “皇弟……” 皇后又抽泣了一声。 “本宫知道凌云之前对你多有得罪,但他毕竟是你的亲侄子,总得顾念些情分吧?本宫如今无计可施,只能靠你了!” 她不提这个也就罢了,一提到所谓的叔侄关系,沈行川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亲侄子?情分? 哪个亲侄子会让门下的杀手去杀自己的叔叔! 沈行川忍不住冷笑:“皇嫂也太高看本王了,如今太子手掌监国大权,就连本王也要避让三分,他若不肯,本王又如何越过他,去放沈凌云出来?” “如此,竟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皇后身子晃了晃,一下就坐倒在一旁的凳子上。 她久居后宫,能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现象,哪里清楚朝堂上真正的局势?沈行川究竟有多大的权势,她心里根本没数。 听他自己这么说,皇后便信了七八分。 沈行川懒得再谈这件事,他今日来凤栖宫,也不是为了沈凌云那个蠢货。 “本王还有一事想问皇嫂。” 他低声道。 “那日皇嫂说御史大夫来过,还曾交给您一样东西,可是让本王看看么?” “啊?” 皇后还沉浸在悲伤中,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茫然抬头。 沈行川静静地低头望着她。 对上那双带着探究的深邃眸子,皇后突然心里一慌。 “那个啊……” 她别过头,对候在一旁的宫女小声道:“快去把那东西拿来,让璟王过目。” “是,娘娘。” 宫女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没一会儿,她就拿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瓶子回来给沈行川。 瓶子份量很轻,沈行川拿在手里晃了晃,只能听见里面微小的震荡声。 “御史大夫拿来的,就是这东西?” 他轻声问。 “嗯。” 皇后轻轻嗯了一句,低着头道:“他没说是用来做什么的,本宫也没问。” 沈行川拧着眉,小心翼翼地拔开瓶子上面塞着的红色盖子。 一股淡淡的气味立刻带着一阵轻烟飘了出来,闻着既像是某种被稀释过的香料,也像是什么奇怪的药材。 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没再问御史大夫拿这东西要用来做什么,他趁着皇后擦眼泪的功夫,悄悄往手心里倒了一点儿药粉,然后快速又将瓶盖盖好,递还给宫女。 “拿回去收好了吧。” 宫女下去了,沈行川不愿久留,也直接告辞:“皇嫂多保重,本王先回去了。” “皇弟!” 皇后猛地站起身。 “凌云的事,你真的没有办法么?” 她又问了一遍。 沈行川看着她满脸的泪痕,一时竟语塞了。 皇后这个样子,让他无端想起了自己无辜枉死的母亲。 说到底,后宫的这些女子都是一样的悲哀,从来没真正为自己活过,只是深陷在皇宫这巨大的漩涡中,被争名夺利的男人们左右着命运。 久违的记忆,又铺天盖地地袭来—— 明明在为父皇的病情担忧,却突然听到母亲被先皇后赐死的噩耗…… 愤怒到失去理智的他,先皇后被他杀死之前震惊的眼神,剑刃上一滴滴落下的鲜血…… 还有宫女们的呼喊,和亮得刺目的火光…… 沈行川闭了闭眼睛。 “若是本王出面,能保住沈凌云的性命。” 他道。 “但想让他恢复王爷的身份,恐怕是再也不能了。” 皇后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嘴唇嗫嚅了半天,才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回去吧。” 沈行川不想再看下去,转身便走了。 殿内只剩下皇后一个人,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晴雨……” 她动了动酸胀的双腿,低声唤道。 “奴婢在呢,娘娘有什么吩咐?” 刚才那个小宫女闻声,立刻从里间跑了出来。 “本宫不甘心……” 皇后低着头没看她,仿佛在自言自语。 “凌云他可是本宫的嫡子啊!即便是太子,也没有这样尊贵的出身,怎么可以只是让他保住性命?怎么可以啊……啊?” 说到后面,她的嗓子都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喑哑,指甲深深扣进了手心里,扣出了血也犹不自知。 “娘娘你这是何必呢……” 晴雨看着她近乎癫狂的眼神,不知所措道:“事已至此,娘娘难道真的想……” “本宫要出宫。” 皇后一把揪住她的袖子,“本宫得去一趟顾家!” “皇后娘娘!” 晴雨慌了,忙拉着她的手劝道,“您可是后宫之主,怎么可能说出宫就出宫的!陛下若是发现了,一定会责罚您的!” “本宫不管!” 皇后狠狠甩开她的手。 “陛下整日和云妃那个贱人混在一起,哪里有心思管本宫在什么地方?” 她偏执地嘶吼着。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本宫今日必须要出去!这事你若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本宫立刻要了你全家的性命!” “是是是……奴婢这就想办法!” 晴雨吓坏了,瞪着眼睛答应下来。 皇后换了身常服悄悄溜出皇宫的时候,沈行川的马车已经停在了纪府门口。 阿武正在前院扫地,见他沉着脸进来,立刻迎上去惊讶道:“王爷,您怎么突然过来了?王妃呢?” 他伸着脖子,朝沈行川身后望了望。 “本王是一个人来的。” 沈行川说着,大步流星地就往后院走过去。 阿武一愣:“那王爷您等等,奴才这就去请老爷过来!” “不必了。” 沈行川淡淡道。 “本王今日不是来见你家老爷的,白苏在么?” “啊?” 阿武茫然地点点头,“在呢……白小公子还住在之前的那间屋子。” “知道了。” 沈行川刚想过去,又回过头来,对着阿武冷然道:“本王今日来过的事,不必跟你家老爷说。” “哦……” 阿武脸上写满了困惑。 但沈行川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去扫他的院子了。 沈行川快步进了后院,就见白苏正一个人百无聊赖托着下巴,正在跟院里他种下的那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说话。 第133章 极乐散和离忧草 “你可要好好长大啊。” 白苏盯着一棵不起眼的小苗苗,表情变得有点儿兴奋。 “师父说离忧草在帝京是活不成的,但我竟然把你给种出来了,你说我厉不厉害?” “厉害!白苏真厉害!” 他又故意学着小草的声音,自己夸自己道。 若是平时,沈行川见了他这副天真可爱的样子,也会忍俊不禁。 但今日的他,实在没这个心情。 “白苏。” 他沉声唤了一句。 “谁?!” 白苏吓了一跳,像只猫似的直接从原地蹦起来。 看清了沈行川的脸,他才松了口气,疑惑地问:“王爷找白苏有事?” “有事。” 沈行川点头,“去你房里说吧。” “哦……” 白苏像小大人似的耸了耸肩,“那走吧。” 虽然知道白苏住的地方在哪,但他的房间沈行川还是第一次进来。 放眼望去,满屋子都是些花花草草,混杂在一起,散发着一股令人舒心的味道。 白苏随意地往地上一坐,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平静地望着他。 沈行川叹了口气,只得也随着他在地上蹲下来,修长的手指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纸包。 “替本王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他递给白苏。 白苏好奇地接过来,打开纸包,就看到里面只有一点点白色的粉末。 他微微皱着眉,用手指尖轻轻捻了一点儿,又混了几滴水上去,放在鼻尖嗅了嗅。 “啊!” 白苏眼睛骤然瞪大了,喊了一声就使劲甩了甩手。 “怎么了?” 沈行川疑惑地问。 “等等啊!” 白苏顾不上理他,急匆匆地掀开自己的药箱就翻找起来,里面的东西被他这么一搅,叮了咣啷地散落了一地。 终于,他在一众杂物中摸到了一个青玉色的小瓶子,立刻打开瓶塞就往自己嘴里倒。 沈行川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没事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紧张?” “呼……” 白苏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还好我随身备着清心丸,不然就麻烦大了!” 沈行川这才注意到,他那张雪玉似的小脸儿,此刻明显泛着潮红,呼吸也有些不正常。 好在白苏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这是极乐散。” 他神情似乎很不安,“王爷,这东西您是从哪弄来的?” “极乐散?那是什么?” 沈行川没回答他的问题。 “所谓极乐散,自然就是能让人极度快乐的东西。” 白苏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个被他丢到地上的小纸包,“这东西一旦吸食或者服用,就会立刻让人陷入一种飘飘欲仙的状态,中招的人,即便是被大石头砸在脚上,也根本不会觉得疼!” “那副作用呢?” 沈行川问。 看白苏这么大的反应就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止是让人快乐这么简单,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哼。” 白苏冷笑了一声。 “副作用就是,在极度快乐的同时,也能把人送到极乐世界去!” 那不就是用了会死人? “要多久?” 沈行川一下抓住了重点。 “用不了太久。” 白苏道。 “这东西一旦沾染上,就再无摆脱的可能!如此反复,只消不出一年,人就会油尽灯枯,在剧烈的痛苦中死去。” 房间顿时陷入沉默。 御史大夫将这东西交给皇后,是什么意思? 沈行川想。 他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根本不懂什么医理,恐怕也只是个负责传话的可怜虫。 太子把这样阴毒的东西给皇后,他是想干什么? 一个可怕但又很笃定的想法在他脑海盘旋…… 太子急了。 他的目标是陛下。 若是这东西被用在陛下身上,以他那早以被掏空了身子骨,别说一年了,恐怕连三个月都支撑不住…… “王爷?” 白苏见他久久不语,又叫了他一声。 “极乐散十分罕见,王爷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该知道的别多问。” 沈行川冷着脸,忽然想起来又道,“你说这东西十分罕见,可知道是什么地方才有?” 第134章 一醉方休 从纪府出来后,沈行川径直回了王府,却没去书房。 还是之前的那间密室。 他将那张捏在手心里的药方展开,铺平在桌上,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 纸用的是他书房里上好的澄心纸,洁白柔韧,却因为浸了他手心里冒了一路的冷汗,变得几近透明。 “行风。” 他的指腹在纪冉冉的笔迹上轻轻摩挲着。 “王爷有何吩咐?” 行风立刻闪身出现在他眼前。 “去寻个信得过的太医来。” 沈行川闭了闭眼睛。 “等人来了直接带到密室,叫本王过来见他就好,不要让其他人看到。” “王爷,您没事吧?” 行风听他这么说就慌了。 莫非王爷病了,还不敢声张,怕被有心人发现?所以只能将太医请过来,到王府的密室诊治? 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本王没病。” 沈行川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 “那王爷这是做什么?” 行风一头雾水。 “本王不想说。” 沈行川连解释都不想,直接堵住了他的话头,“你去找人就是了,这件事除了本王和你自己,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王妃和绘雪也不行。” “哦……” 行风不敢再问了。 他昨日刚得罪过王爷,还是先夹起尾巴做人比较妥当。 沈行川又用了很长时间调节情绪,等到觉得自己恢复如常了,才出了密室,去书房找纪冉冉。 却被丫鬟告知,他家王妃早就出了门,和那个叫边舒的一起去西街了。 于是,刚整理好的心绪又凌乱了。 他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折子胡乱翻了几本,却一眼都看不进去。 沈行川扔下折子,捏了捏眉心。 知道皇后和极乐散的事,他的情绪都没有这么大的起伏,怎么纪冉冉一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药方,就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沈行川…… 你还是低估了她在你心里的份量么? 他默默地想。 因为行风也被他支出去了,他只得随意唤来一个不常在身边伺候的小厮。 “备酒,要王府最烈的那种。” 与其在这里心神不宁,倒不如索性一醉方休,不再去想。 黄昏日落,银月渐渐爬上梢头。 在纪冉冉的记忆中,她似乎没见过沈行川醉酒的样子。 这男人平时几乎滴酒不沾,即便是她兴头儿上来,想喝上几杯的时候,他也只是陪她浅浅尝上几口,并不贪杯。 但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 “沈行川!” 她站在屋檐下,无语地看着那个坐在屋顶上的男人。 若不是碎裂在她脚边的一地酒瓶瓷片,和空气里浓重的酒精味道,她几乎辨别不出,这个伸着长腿一脚踩在瓦片上,姿势潇洒极了的男人,究竟是醉了,抑或只是在故意勾着她的目光。 好看得要命。 “沈行川。” 她又仰着头喊了一句,“你给我下来!” “本王不下去。” 沈行川慵懒地笑着看向她,甚至还伸出一根手指,朝她勾了勾:“要不,王妃你上来如何?” 第135章 爱我么? 但过于炽热的吻非同于往日,很快,滴酒未沾的她也被侵袭,脑子里的热浪交织着迷茫。 “夫人……” 沈行川沉如酒的嗓音咬在她耳边,大手覆到她衣领上,解开了一颗纽扣。 纪冉冉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发晕,但残存的理智,还是让她本能地想推开他的手。 “这里不行……” 她艰难道。 绘雪还在呢,就算她们在屋顶上绘雪看不到,但也听得到声音。 “下面没有人。” 沈行川喘息着道,“早就都走尽了。” 纪冉冉没想到他都已经醉成这样了,异常敏锐的听觉却还在。 他说没人,那就是真的没有。 但她还是觉得,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天地之间,被漫天的星星照耀着,实在是太羞耻了…… “皇叔……” 她抓着他的手臂,低声哀求道,“回屋子里好不好?” 沈行川的手一顿,热切的鼻息洒在她的脖颈间。 就在纪冉冉觉得这男人今日一定是发了疯,根本不会理她的时候,身子却被他抱着腾空而起,稳稳落在地面上。 紧接着,人就被她带进了寝殿。 四周彻底暗下来,她也不安全感也都消散无踪,任由他一路吻着,从门口到床边,再到两个人的身影交叠着,倒向那一片柔软。 一直沉默的男人就像疯了似的,没了往日的温柔,也没了章法。 有的只是炽热情感的宣泄。 一次又一次。 筋疲力尽的最后时分,纪冉冉已经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却听到那男人在她耳边呢喃着开口—— “冉冉,你爱我么?” 她呼吸一滞,彻底失去了意识。 …… 次日清晨,沈行川醒过来时,头疼得几乎要裂开。 他勉强支撑着坐起身,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愣在原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小狐狸皱着眉头还沉沉睡着,本来白皙娇嫩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痕,触目惊心。 唇瓣也红得像充了血,还微微肿着,看得让人心疼。 这……是他弄的么? 沈行川按着酸胀的太阳穴,简直不敢相信。 他昨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冉冉,对不起,我……” 他怕吵醒纪冉冉,无声地开口道歉。 那小女子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轻轻抽了下鼻子。 沈行川在心里叹了口气,歉意和无端的慌乱交织着,令他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离开了房间。 绘雪守在外面打盹,看到他出来了立刻蹦起来:“王爷早!” “嘘。” 沈行川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王妃还睡着呢,别打扰到她,本王去练剑。” “是。” 绘雪应了一声,知道这边用不着她伺候,也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沈行川慢慢眯起眼睛。 这方向……她要去的是小厨房? 他没记错的话,王府的小厨房有煎药用的小锅。 昨日那些不安的记忆瞬间又涌上来,他用力晃了晃头,想让自己不去想,却发现那根本是奢望。 绘雪快步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她以为沈行川又跟过来了,慌张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行风还带着困意的脸。 “干什么?” 她冷着脸问。 行风一愣,委屈道:“你这么凶干什么?我买了烧饼给你当早点!” “那多谢了。” 绘雪转过身,边走边道,“但我现在没时间吃。” 行风没想到自己一大早辛辛苦苦地跑出去,排了好久的队买她喜欢吃的烧饼回来给她,可这丫头竟然这么不领情!气得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 “大早上的你能忙什么啊?比吃饭还要紧么?” “废话。” 绘雪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 “我家主子醒了要喝补药,现在就得熬上,你说这事要不要紧?” “那我替你熬啊!” 行风立刻道,“你去吃烧饼,我替你看着药。” “哎呀不行!” 绘雪想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 “主子说了让我亲自熬药,不能交给别人做。再说了,你毛手毛脚的,一不小心把药给煎糊了这么办?”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 行风直勾勾地瞪着她。 “不然呢?”绘雪哼了一声,“笨蛋!” 行风气得松开手,扭头就走。 死丫头…… 他心里暗骂。 亏他好心好意地想帮忙,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他以后若是再管这丫头的闲事,他就是猪! 这一早上,璟王府这边吵吵闹闹,太子府那边也不安生。 沈凌周放下手里的茶,看着那个已经在自己脚边跪了不知多久的小丫鬟。 “叫什么名字?” 他问。 小丫鬟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的眼睛,又紧张地低下去。 “回太子的话……奴婢名叫春樱。” “春樱。” 沈凌周念了一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他声音很轻,像春风似的刮在小丫鬟心上,刮得她脸莫名地红了红。 第136章 等利用完杀了便是了 “所以奴婢不情愿!” 春樱像是找到了知己似的,连连点头。 “奴婢只想找个普通人家的男子嫁了,和他过平静的日子,就算生活清贫,也比去给那样的人做妾好得多!” “你真的这么想?” 沈凌周突然俯下身去靠近了她,鼻尖在离春樱的脸不过一丈的位置停下,认真看着那双略微有些慌乱的眼睛。 她的眼睛长长的,天真中带着妩媚,的确勾人。 只是那隐隐含着欲望的眼神却出卖了她,有这样眼神的女子,绝不会甘于平凡,只想做个普通农妇了此余生。 春樱被他看得不知所措,侧过头别开视线。 下巴却被沈凌周白皙纤细的手指掐住,强迫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样的姿色嫁个普通男子,本太子都替你不值得。” 沈凌周眯着眼睛开口。 “若是做本太子的小妾,你也不肯么?” “什么?” 春樱一怔,瞳孔陡然放大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太子说要让自己当他的小妾?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当朝太子爷啊!先不提身份有多贵重,就单看他那张清雅俊逸的脸,别说是做妾了,就算只能给他当个暖床的丫鬟,她也心甘情愿! “奴婢……肯的。” 她低下头,羞红了脸道。 沈凌周勾着唇角,话锋一转:“不过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春樱眼神儿暗了暗,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别怕,不难。” 沈凌周嘴边噙着笑,伸手将她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嘴巴凑到那发烫的耳朵旁边,低语了几句话。 春樱震惊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做不做?” 沈凌周身子慢慢退回去,拍了拍她的肩。 虽然仍是笑着的,但春樱发誓,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阴毒的光芒。 她不傻,自然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她做选择了,太子这个问题要问的不是她做不做,而是想不想活。 答应他,也许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答应……现在就是死。 春樱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嗓音听起来抖得太厉害,主动将手伸到沈凌周面前:“太子爷,奴婢什么都听您的,求太子爷垂怜……” “乖,本太子喜欢懂事的女人。” 沈凌周满意地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拉进了自己怀中。 温香软玉主动投怀送抱,他又何必拒绝? 等利用完,杀了便是了。 他抱起这野心勃勃的小女子娇软的身体,志在必得地走向里间,一把拉下层层叠叠的云水纱帷帐,朦胧的光影笼罩了两个人。 帝京城的另一头,纪冉冉懒洋洋地伸着手臂,将床帐拉开。 “绘雪。” 她唤道,“这是几时了?怎么外面还这么黑?” 绘雪小跑着进来:“王妃,都已经过了早膳的时辰了,外面下着大雨呢,天暗得可吓人了!” “哦……” 纪冉冉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弯着身子想去拿衣服,这一动,才发现自己身上像是昨夜被碾过了一通,又酸又疼。 “狗男人……” 想起昨夜沈行川发了疯似的一幕幕,她忍不住低低咒骂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人这会子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因为愧疚不敢面对她,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哼……做贼心虚! 她一起身,绘雪也看到了她皮肤上的点点红痕,忙低下头别开视线。 “王妃的补药奴婢熬好了。” 绘雪飞快道,“您先趁热喝吧!奴婢告退!” 她不好意思,纪冉冉也尴尬得不行,三两下就穿好了衣服蹦下床,端起绘雪留下的药碗,一饮而尽。 药太苦,她喝得又太急,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以为是绘雪那丫头调整好心态回来了,忙支使她道:“快!给我拿几个蜜饯来……” “醒来不先用早膳,吃什么蜜饯呢?” 沈行川不带情绪的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 “皇叔?” 龇牙咧嘴的表情凝结在纪冉冉脸上。 她立刻堆起笑脸。 “你刚才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不在王府呢。” 沈行川没回答她的问题,径直走到她身边,在她嘴角轻轻捏了一下。 “怎么笑得这么难看?”他缓缓道,“是不是偷偷吃蜜饯吃的多了,牙都疼了?” “我没有偷……” 纪冉冉一开口,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心虚。 沈行川的眼神儿正落在她刚刚喝空的药碗上,但他什么都没说。 其实他若是问起来,她也就好开口解释了—— 我怕自己身体不够好想要进补,或许你还没想那么多那么远,但我日后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等一切事情平息后,和你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第137章 事态好转 西街书局。 “顾思漫?!” 听到推门声的时候,纪冉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肩膀上洒了一道阳光,信步朝她走过来的男子,不是顾思漫还能是谁? “是本公子,你没看错。” 顾思漫朝他笑了笑,仍是那副不羁的表情。 他看起来更瘦了,嘴唇也干得发白,但双眼中却不似那日见面时的黯淡无光,隐隐流淌着接近于往日的神采。 “你怎么会……” 纪冉冉想说你怎么会来了,喉咙却一酸,到嘴边的话梗在那里。 还是站在一旁的边舒替她把话说完了:“顾公子,你果然没事!” “嗯。” 顾思漫认真对他点了点头。 “边舒,那日多谢你了。” 那日去顾府打探消息的详情,边舒已经跟纪冉冉说过了。 不负纪冉冉的信任,他果然是个聪明人,竟是打着凝烟阁酒友的身份进的顾府。 虽然顾府处处被太子监视着,但太子也知道,顾思漫本就长期流连忘返于青楼,因此,对有这么个不起眼的年轻男子找上门的事,太子并未起疑心。 边舒要一下就打听出内情显然不现实,但顾思漫人还完好无损的消息,也足以让纪冉冉稍稍放下心。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与他相见。 “盯着我看什么呢?” 顾思漫见纪冉冉不说话,摇了摇扇子,故意逗她。 “几日不见,本公子是不是又变英俊了?” “神经病……” 此情此景,纪冉冉哪里还有跟他斗嘴的心思,含着泪小声骂了一句。 “纪冉冉,你现在出息了啊!” 顾思漫看了看四周,又道,“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开书局?边舒告诉我的时候,我还说他肯定是受了你的胁迫骗人呢!” 熟悉的毒舌,终于让纪冉冉冷静下来。 “太子到底是怎么放过你的?” 她问。 顾思漫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昨晚他突然就将安排在顾府的人都撤了,我只听到来给他们递消息的人说,太子心情很不错,似乎是解决了什么大问题。” 沈凌周很开心? 听到这话,纪冉冉整个人都不好了。 能让心机深沉的太子这么开心的事,对她们来说就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那你父亲那边……” 她忙追问了一句。 顾思漫敛了笑:“他不肯见我,我还是不知道太子到底让他做了什么,会不会和让太子开心的那件事有关。” 见纪冉冉皱起眉,他又安慰她:“没事,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第138章 五王爷今非昔比 边舒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通,满意地点头道:“我盘算了一下,咱们的书局基本已经筹备完毕了,顾公子你曾是太子伴读,本身就是张金字招牌,若是有你加入,咱们的生意根本不用担心!” “合着我要做的就是挂个名字?” 顾思漫啧了一声。 边舒嘿嘿一笑:“顾公子的名头,可比什么宣传都有用!” “太好了。” 纪冉冉高兴地拍板决定,“那咱们三日后就开张!” “等等!”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顾思漫他们几个闻声抬头,就看到沈凌清正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边关门,边紧张兮兮地往外面看了几眼。 “五王爷,你怎么也来了?” 纪冉冉站起来问,“你看什么呢,后面有人追杀你么?” “别提了!” 沈凌清哭丧着脸。 “本王这几日烦透了!那帮大臣真是闲的没事,天天追在本王身后跑,比追杀还可怕!” “谁让咱们五王爷这么优秀呢?” 纪冉冉故意道。 沈凌清撇撇嘴:“姐姐,连你也要笑话我么?”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才看到屋里除了纪冉冉和顾思漫,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蓝衣男子。 “这位是……” “这是边舒。” 纪冉冉解释道,“松阳县县丞家的公子,过来帮我打理书局的,哦对了,他也是顾思漫的旧友。” “草民参见五王爷。” 边舒站起来,对沈凌清拱手道。 没想到顾思漫也跟着他起身:“多日不见,五王爷安好。” 第139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日是立夏,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 纪府的下人忙前忙后地来回进出着,一个个都累得满头大汗。 前院地上已经堆了十来个大箱子,纪冉冉挪着脚步从中间穿过去,一头扎进了纪博文的书房。 “父亲,我回来了!” 她喊道。 书局刚刚开业生意就好的吓人,她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才趁着吃饭的时间偷偷溜出来。 “哎!小二也回来啦!” 纪博文从满屋的书本里伸出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累坏了吧?快坐下歇会儿!” 纪冉冉寻了个空地随意坐下,看着头发花白却神采奕奕的纪博文,心里既替他开心,又十分舍不得。 “父亲,你和母亲这一走,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 纪博文致仕也有一段时间了,最近终于下定决心,要带着夫人离开帝京去大宣各地游山玩水,安享晚年生活。 为国家辛劳了大半辈子,也该好好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傻丫头。” 纪博文隔着书堆摸了摸她的头。 “为父只是不在帝京了而已,又不是要离开大宣,想见自然还是能见到的。” “嗯!” 纪冉冉用力点头,“那你们要经常给我写信报平安啊!” “写!一定写!” 纪博文满口答应,“为父每隔五日就写封信给你,告诉你我和你母亲都去了什么地方!” “说话算数!” 虽然和纪博文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这个永远对她疼爱宠溺的“老父亲”,却让原本是孤儿的纪冉冉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 “放心吧。” 纪博文也感慨地看着自己家的二女儿。 第140章 反常 “皇叔……” 纪冉冉觉得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沈行川。 顾不上和纪嫣嫣打招呼,她撒腿就往门外跑,却没注意看脚下,咚的一声,脚踝就直直撞在了柜子上,疼得她“嗷”地嚎了一嗓子。 “冉冉,你没事吧!” 纪嫣嫣被她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动静吓死人了,我还以为你撞伤骨头了呢!”她皱着眉道,“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我……靠……” 纪冉冉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龇牙咧嘴地说不出话来。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再出门的时候,沈行川早已经没了人影。 院子里只剩下绘雪和行风。 “王爷呢?” 纪冉冉问。 行风朝前院的方向一指:“王爷去纪老爷的书房了,但他现在好像不太……” 他话还没说完,纪冉冉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眼前消失了。 “好像不太高兴……” 行风缓缓把后半句话说完。 “不高兴?王爷他怎么了?” 同样茫然的绘雪推了他一把。 “哎哟!” 行风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愁眉苦脸道:“推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啊!打从刚才出了王府的门,王爷就再没给过我好脸色看……” 其实也不是全然不知道。 今日出门之前,王爷在密室见了那个他暗中找来的太医,两个人背着他在里面待了很久。 但这件事,王爷曾命令过他不许说出来,他又哪里敢告诉绘雪? 行风表示深深的担忧。 虽然王爷说过他身体没出什么问题,但如此反常的表现,让他不多想都不可能! 不会真的生了什么难以医治的病吧……不然为什么见了个太医,就整个人都不好了?还神秘兮兮的不告诉王妃! 毫不知情的绘雪拽了拽行风的袖子,果断道:“走,跟上去看看!” 那边,纪冉冉一路跑到纪博文的书房门口,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推开门。 一进门,就听到纪博文正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对沈行川一字一顿道:“此次离开帝京,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殿下,我家冉冉就托付给你了!你可一定、一定要照顾好她……” 刚要开口的沈行川听到动静,头转向门口的方向,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纪冉冉。 “皇叔!” 纪冉冉立刻高高兴兴地唤了一声。 沈行川眼中却没泛起一点波澜,又缓缓移开了视线。 “冉冉是本王的王妃,璟王府上上下下都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有危险。” 他看着纪博文,缓缓道。 纪冉冉:??? 沈行川为什么不理她?而且这句承诺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 保护她,就只是因为她王妃的身份吗? 这男人怎么回事…… 纪博文倒是没听出什么问题,只是走近了些,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沈行川的肩膀。 继而又嘱咐他:“刚才跟你说的那几个人,若是不影响大局,就尽量对他们网开一面吧。但若是不行……你也不必顾忌我,按你的想法做就是。” 沈行川淡淡道:“本王明白。” “唉……” 纪博文叹了口气,“冉冉也回来了,你陪着王爷吧,为父先出去了。” 他一走,房间里只剩下纪冉冉和沈行川,两个人都没动,隔着几丈远的空气,无言对视着。 “皇叔……” 还是纪冉冉先开了口,“其实这些日子我和沈凌清他们……” 她想对沈行川坦白,把她们几个人正在一起想办法对付太子的事告诉他,但才开了个话头,就被那男人冷着脸打断了—— “冉冉。” 纪冉冉顿住,纠结的表情慢慢被惊讶取代。 沈行川念她名字的语气有很多种。 有时是甜蜜缠绵的,有时是咬牙切齿的,但从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似乎不掺杂任何情绪在里面。 淡漠得像杯添过无数次水的茶。 “……怎么了?” 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成拳。 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从沈行川眼中飞快地闪过,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海洋中,还未激起涟漪,转眼就已经消失不见。 “没什么。” 他低垂着眼帘,一双眸子隐藏在浓密的睫毛下。 纪冉冉哪里肯信,往后倒退了一步,将自己的后背抵在门板上。 然后仰着头,倔犟地望着那个男人。 “到底怎么了?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就别想从这间屋子出去了!” “是么?” 沈行川抬起眼睛。 “那你呢?你也留在这里不出去么?” “不出去!” 纪冉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来这么一句,但仍坚持道。 没想到那男人嘴角竟勾起一抹不带温度的笑意,径自往纪博文的椅子上一坐,双臂交叠着抱在胸前。 “好啊,那就都不出去了。” 他道。 “就在这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到天荒地老,如何?” “你……” 纪冉冉以为他在开玩笑,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没有一点儿逗她的意思。 “沈行川!” 她被看得发毛,忍不住指着他怒道,“你有什么毛病啊?” 这男人虽然之前也经常喜怒无常,但那都是有迹可循的,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即便被她指着鼻子,沈行川也纹丝没动,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仿佛天塌下来也与他不相干的表情。 纪冉冉气得上不来气儿。 “不说拉倒,随便你!我还不稀罕听呢!” 她使劲一跺脚。 刚才就被撞伤了的脚踝,再经历这么狠狠一跺,一股钻心的疼从骨头上蔓延开来,连带着整条小腿都发麻。 纪冉冉咬牙极力忍耐着,不想让自己在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面前表现出痛苦。 哭出来就输了……她才不哭呢! 她用尽全力拉开门冲了出去,没再给那男人一个眼神。 “王妃您怎么……了?” 行风和绘雪本来正悄悄蹲在门口,见她一瘸一拐地出来,双双瞪大了眼睛。 “别管我!” 纪冉冉头也没回。 完了……不会是跟王爷吵架了吧? 行风想。 他小心翼翼地将头探进去,就被映入眼帘的一幕吓了一跳。 王爷的胳膊肘撑在书桌上,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乍看之下好像一动没动,可很快行风就发现,他的肩膀正微微颤抖着。 第141章 深深的挫败感 行风赶紧关上门退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绘雪凑过来着急地问。 行风摇摇头,两根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纠结了半天才小声开口:“我就只告诉你一个人啊,王爷他好像……病了。” “什么!病了?” 绘雪立刻惊呼一声。 “别出声!” 第142章 闹别扭 “王爷饶命!” 女子浑身颤抖,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奴婢……奴婢名叫春樱,只是纪府负责洒扫的丫鬟,奴婢什么都没看到!求王爷放过奴婢吧……” 春樱哭得梨花带雨。 她生了一张好看的脸,清纯中透着妩媚,若是别的男人见她哭成这样,一定会动恻隐之心。 但沈行川不是别人。 他本就心烦意乱到了极致,那张英俊的脸上只有阴寒的浓云在翻滚,手腕一抖,毫不犹豫地就要将匕首刺进那抹纤弱的颈子。 “王爷别杀奴婢!”春樱吓得大喊,“奴婢知道一件事,是关于王妃的!” 事情的发展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太子原本的计划中,她应该是在纪府和璟王“偶遇”,无意中将太子编好的那套说辞透露给他,引发璟王和王妃之间的矛盾,帮助太子趁虚而入。 但她们谁都没想到,还没等离间计用上呢,沈行川就已经到了愤怒的顶峰。 春樱这是撞在枪口上了。 性命攸关之时,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想着什么能保命就说什么。 可璟王的反应却令她绝望。 “关于王妃的事……” 沈行川眸色一暗,嗓音冷得像淬了寒冰。 “本王一个字也不想听。” 春樱一愣,只觉得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似乎也正在离她而去,不管不顾地拼命道:“王爷难道不想知道王妃她……” 她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春樱!” 女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让你打扫老爷的书房,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夫人正到处找你呢!赶紧过去!” 春樱听出这声音竟是她的姐姐春婵,差点儿喜极而泣。 难道太子早就料到璟王并没有那么好对付,怕中途出岔子,所以特意派了姐姐来纪府帮着她? 虽然话是假的,但既然姐姐将纪夫人搬出来了,春樱知道,她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 她紧张地看向默默放下匕首的沈行川。 “王爷,奴婢……” “滚。” 沈行川面色阴沉得可怕,压低的声线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春樱见状,立刻头也不回地绕过他跑了出去。 到了午膳的时间,顾思漫和沈凌清也一起来了纪府,纪博文要离开帝京,他们即便再忙,也坚持要过来送行。 依旧是纪府前厅那张熟悉的圆桌。 纪冉冉看着面色各异的几个人,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这次顾思漫和沈凌清学乖了,直接一左一右坐到了纪博文身边紧紧挨着他,偌大的餐桌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沈行川独自一人坐在对面,仿佛周边的冷空气都与他无关。 纪嫣嫣不明所以,轻轻推了一把纪冉冉的后背:“坐啊,愣着干什么?” 纪冉冉咬着下唇没动。 她不想挨着那个莫名其妙发脾气的狗男人,又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闹别扭,怕纪博文担心。 正纠结该怎么办,沈行川突然站起身。 “本王想起王府还有事情要处理,今日就不留下用膳了,先告辞。” “既如此,王爷快去吧。” 纪博文也起身道。 “嗯。” 沈行川颔首。 “岳父此行少不了舟车劳顿,一路上多保重。” 叮嘱完纪博文他就走了,自始至终,视线也没落在纪冉冉身上。 纪冉冉忍着心里的委屈,拉了把椅子坐下,低头夹菜。 “小二啊。” 纪博文叫她。 “为父离开后,纪府的宅子就交给你打理了,你母亲不放心她种的那些花花草草,怕下人们照顾不周给养死了,你有时间多回来看看。” “父亲放心吧。” 纪冉冉放下筷子,“我本也打算这几日就住在纪府呢,这里离西街近,也方便我照看书局。” 如此正好,她也省得回王府看沈行川的脸色。 “说起书局,为父倒是有个想法。” 纪博文捋着胡子,慢慢道。 “既然咱们纪府如今空置,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妨将这宅子改造成书院如何?为父知道你和王爷在清宁观那边开设了慈济堂,若是能在帝京城里也开一家书院,就能帮助到更多想读书的孩子了。” “这个主意好!” 一旁的顾思漫立刻表示赞同。 “纪冉冉,你不是想推广各类学科的普及么?有了自己的书院,要设置不同的学科自然水到渠成。” “唔……” 纪冉冉有点儿犹豫,开一间书院远比开一间书局要复杂得多,责任也更重大,她之前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而且,按照大宣朝的律法,个人开设书局是需要国家审批的,手续方面的事她不懂,又正生着沈行川的气呢,一点儿也不想去求那个男人帮忙! “冉冉,我也觉得可行!” 纪嫣嫣却比她要激动,“咱们父亲为大宣操劳了一辈子,若是辞官之后还能继续为国家培养人才,也算没白白浪费他一生的心血。” “没错。” 纪博文笑着点点头。 “可是我对开书院的事一窍不通啊……” 纪冉冉为难道,“要写什么申请,递到什么部门去审,我完全不知道……” “这还不简单?” 纪嫣嫣指了指餐桌上唯一还在埋头狂吃的人,她的夫君沈凌清。 “有阿清在,要办个手续还不是易如反掌!那些大臣现在正巴不得能给他帮点什么小忙,讨他的欢心呢!阿清,你说是不是?” “……” 试图置身事外的想法彻底落空,沈凌清立刻戴上了痛苦面具。 “为什么不找皇叔啊?他想开书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沈凌清撇撇嘴,问道。 于是,几个人的目光又从他脸上移开,转回纪冉冉这边。 纪冉冉扛不住他们目光炯炯的眼神,干脆一拍桌子,理直气壮道:“皇叔他那么忙,这种事情对沈五来说都易如反掌,你们又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他?” “额……说的也是。”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懊悔。 纪冉冉不愧是璟王妃,就是比他们深明大义,王爷日理万机,忙得连午膳都吃不上了,他们确实不该再多加打扰! 只有顾思漫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