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豪门，真千金手握良医剧本》 第1章 不速之客 江州市最近发生了一件大新闻，近日在各路媒体上大力寻亲的豪门傅氏终于找到了他们丢失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谢绝了媒体的拍摄请求，傅家夫妻二人低调地来到宋家。 宋母端来特意买来的好茶，局促地放在坐在沙发上的夫妇二人身前。那两人衣着典雅，气质高贵，一看就与他们这种小老百姓不同，她生怕怠慢了贵客。 邱婷瞄了一眼廉价的白瓷杯，轻轻把杯子推开，不动声色地开口：“乐鱼那孩子在哪儿呢？时间不早了，该走了，她哥哥和妹妹还在家里等她。” 宋母没想到邱婷这么直接，难掩失落地问：“今天就走吗？孩子可能还没收拾好东西……” “东西收拾不完也没关系。”邱婷打断她：“家里什么都不缺。” 见宋母面色不好看，邱婷尽量用自己觉得够低的姿态说话：“我是说，到时候可以买新的。我保证，家里她妹妹婉凝有的，乐鱼都会有。无论是巴黎的新款，还是米兰的时装，只要乐鱼想要，我们都会给她买的。” “而且，”邱婷打量了一眼家徒四壁的宋家，语调不自主地高傲，“您家里的情况我们也有所了解，抚养乐鱼长大的压力很大吧。为了孩子的前途着想，也应该让她去更好的环境下发展。” 说着，邱婷将一张银行卡递了出去：“这是一百万，不多，主要是为了表达我们夫妻对你们照顾乐鱼多年的补偿，请您收下。” “谢谢您的好意。”宋母退回银行卡：“只要你们能对小鱼好就行，我们夫妻不需要什么补偿。” “没错。”宋父揽住妻子的肩膀，表达自己的支持。 邱婷收回银行卡，难掩内心的嫌恶。这夫妻俩话说得好听，谁知道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要是想借着宋乐鱼巴着他们傅家不放，她可不同意。一想到宋乐鱼是在这种贫寒的环境下长大，邱婷就对这个女儿毫无期待。 只求她别是个大麻烦就好。 宋乐鱼按着购物清单买好了宋母嘱咐的鱼肉和青菜，推开门就看见父母正和一对陌生夫妇尴尬地对坐着。 “乐鱼！你就是乐鱼吧！”邱婷看到开门进来的女孩，兴奋地站了起来。刚想要走过去抱抱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儿，却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大堆塑料袋，又湿又脏，还有鱼腥味，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他身旁的丈夫，傅英华倒是主动走了过来，拍了拍宋乐鱼的肩膀一脸感慨：“乐鱼，你真是长成大姑娘了！你走丢的这些年里，爸爸妈妈没有一天不想把你找回来。现在终于又见到你了，咱们一家团圆了！” 宋爸看不下去，主动接过女儿手里的重物，默默地拎着东西去了厨房。 “既然乐鱼已经接到了，那我们就先走了。”邱婷主动道，拎起包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狭小得让她浑身难受的房子。 宋母忙劝：“在家吃了饭再走吧！” “走去哪儿？”宋乐鱼一动不动地堵着门，圆乎乎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在一室激动感伤的人中，冷静得格外突出。 “当然是回咱们家了。”傅英华皱眉，有些不喜宋乐鱼的明知故问：“你是傅家的女儿，当然要回傅家。” “我只知道自己是宋家的女儿，”宋乐鱼话说得直白，“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这才是我的家。而且，你们做决定之前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吗？” 傅家夫妻调查过宋家的条件后就信心满满地上门接人，哪里想过宋乐鱼居然会拒绝。一边是富裕的上流社会，一边是一穷二白的穷街陋巷，这难道还需要选吗？ 傅英华和邱婷夫妻诧异地对视了一眼，邱婷突然掩面假哭：“乐鱼，你是怨爸爸妈妈当初弄丢你吗？对不起，爸爸妈妈也不想的，那都是意外。” 见宋乐鱼低下头不语，还以为她有所触动的邱婷忙趁热打铁，主动上前抱住宋乐鱼另一条胳膊。 “乐鱼，你还记不记得？你还有一个龙凤胎哥哥，叫星回。你小时候和哥哥感情最好了。” “你哥哥他之前突然生病，现在严重得需要每周去医院做透析。我们现在就是想接你回去看看你哥哥，顺便给你做个全身检查，怕你将来也生病。” “是吗？”宋乐鱼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不劳您操心了，我刚做过入职体检，现在健康得很。” “是吗？那太好了。”邱婷似不经意地道：“那你抽时间去给你哥哥做个配型吧。” 宋母察觉到不对，一把将宋乐鱼拽至身后，质问邱婷：“什么配型？你们什么意思？” “我们没有恶意的，配型家里人都做了，不是单独只让乐鱼做。”傅英华急忙解释，暗恨妻子打草惊蛇：“实在是乐鱼他哥哥的病不能拖了，我们才出此下策。大家都是做父母的，将心比心……” “我呸！”宋母大怒：“什么将心比心！我说呢，怎么二十多年了都没找，今年突然大张旗鼓地开始找孩子了！又是上节目，又是发新闻的！原来你们根本就不是想找女儿，是想找肾源！” 傅英华连连摆手：“不是的，宋家大嫂，您怎么能这么想我们。我们当然是真的想找女儿！” “是吗？”宋母抱紧宋乐鱼不肯撒手：“那你发誓，就算配型成功也不会让乐鱼给你儿子捐肾！” “哪有发这种誓的！你也太强人所难了！”邱婷扬起两条精致的细眉，忍不住怒道：“再说了，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又不是外人！还能见死不救吗？谁家的孩子能这么冷血，一点不顾亲情！” 宋母不管不顾地摇头：“我不管你说的那些。我只知道，捐肾之后我女儿下半辈子就毁了！小鱼可是医学博士，她将来是要拿手术刀、上手术台的！捐肾之后她还怎么工作？” 傅英华急忙道：“做医生一年能赚多少钱？年薪50万、60万最多了。我可以给乐鱼提供更好的工作，傅家公司的岗位随她挑。如果乐鱼不愿意工作，傅家也能保她下半辈子富贵无忧。捐肾根本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质量！” 宋乐鱼厌恶地看着还在侃侃而谈，试图洗脑她的傅家夫妻：“我不会去做配型，更不会捐肾。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听到宋乐鱼的话，邱婷也懒得再打亲情牌，一脸嘲讽：“这话说得真绝情！我就知道，你们家这种有犯罪记录、还欠了一屁股账的家庭，怎么可能养得出孝顺善良的好孩子？直说吧，你们要多少钱才肯答应？” 见宋乐鱼母女都气得说不出话，傅英华也主动开价：“我们也不想撕破脸皮这么难堪。这样，宋乐鱼只要去做配型，预付款就有一百万。如果配型成功能做手术，尾款我们出五百万，刚好够你们家还掉现在所有的欠款。这个价格总可以了吧？” 傅英华话音一落，宋爸爸就拿着杀鱼的菜刀气呼呼地从厨房里跑出来：“滚！你们夫妻俩都给我滚出去！我们家才不要你们的烂钱！” 菜刀和鲜血吓了傅家夫妻一跳，二人连连后退：“你干什么！杀人可是犯法的！” “就是！你难道要当着宋乐鱼的面杀掉她的亲生父母吗？” 宋乐鱼上前一步，握住父亲拿着菜刀的手，高声对傅家夫妻道：“离开这里！永远不许再来我家！” 傅家夫妻怨恨地瞪着宋家一家三口：“好！好！你们有骨气，咱们走着瞧！” 宋乐鱼目光复杂地看着两人狼狈离开的背影。 这一次，她做出了和梦里完全相反的决定，是不是就能避开死亡的结局？ 第2章 我可以救她 傅家的报复来的简单而直接， 宋家父母被单位毫无理由得开除，中年失业；宋乐鱼同江州市医科大一附院签好的offer也直接泡汤；宋父年轻时因为投资被骗欠下巨款的事情更是被翻了出来，一夜之间，邻里皆知。 宋乐鱼不甘心，投了无数的简历出去，都毫无回音。她堂堂医学博士，在江州市竟找不到一个愿意接收她的医院。 傅家断了宋家的收入，就如同掐住了宋家的咽喉，招数不新，却格外好用。债务的压力让宋家父母愁眉不展，就在宋乐鱼苦恼于出路时，她的博导林逾静递来了一根橄榄枝。 江州市第四医院。 林逾静说她的一位大学同学在这里当院长，向来是个不畏强权的硬汉。叫宋乐鱼过去碰碰运气。 这才有了现在出现在江州市第四医院门口的宋乐鱼。 望着那有些褪色的招牌，宋乐鱼抓紧了胸前的双肩包背带，安静地给自己打了打气，大步走进医院急诊大厅。 不同于宋乐鱼读书时所在一附院的繁忙，四院看起来门可罗雀。 急诊大厅空旷地一眼能望到头，看不到医生和患者，只有一两个护士值班，还坐在导诊台后面边嗑瓜子边玩手机。 宋乐鱼歪了歪脑袋，纠结自己是不是做了明智的选择。 就在此刻，宋乐鱼身后突然响起120的救护车鸣笛声，宋乐鱼连忙让开道路，就见急救中心的转运员们步履匆匆，将一个昏迷的孕妇推进急诊大厅。 “有孕妇晕倒了，快叫妇产科医生！” “天呐，怎么是孕妇！” 导诊台的护士满脸惊慌地迎出来，连连摆手拒绝：“快送走！快送走！我们这儿不接的！” 转运人员忙的一身的汗，闻言忍不住怒道：“方圆五公里，你们四院是唯一一家医院，不送这儿送哪儿？” 头发稀疏的急诊科医生严尚急忙赶来，笑着打圆场：“小伙子别生气，真不是我们不想接，是不能接。可能你们120还不知道，今天早上，我们院妇产科最后两位医生也离职了！现在根本就没有人手啊！” 转运人员没想到会是这种离谱的原因，一脸茫然：“没有医生？都离职了？那孕妇怎么办？再等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宋乐鱼远远地地看了一眼事件的中心，那位急诊平车上的孕妇正面部涨红、牙关紧闭，四肢无意识地抽搐，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这个症状有点眼熟…… 不好！是子痫！ 一种患高血压的孕妇才会出现的急危重症！ 来不及继续思考，宋乐鱼像条真正的小鱼一样穿过凑热闹的人群，飞速地冲到孕妇身边。 她一把掰住孕妇下颌，逼着牙关紧闭的孕妇将嘴打开，防止孕妇咬伤自己。 严尚被突然冲出来的宋乐鱼吓了一跳，忙道：“你是什么人？快让开，别胡闹!” 宋乐鱼扭过头直视他，语气认真且严肃：“她病情紧急，需要马上抢救！” 严尚当然知道情况危急，但还是坚决地挡在宋乐鱼面前，不让她把孕妇向抢救室推。 不是他不想救人，是他实在没办法相信眼前的女孩是个真正的医生！ 她天生一张圆脸，眼睛也是纯真的杏眼，鼻子小巧，唇瓣丰润。加上不到一米六的个头，和身上那不合身的黑西装。 怎么看，怎么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丫头。 越看越像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实习生瞎逞英雄。 严尚一边琢磨着，一边阻拦：“不行不行，小姑娘你别给我们添乱啊！我们抢救室没抢救过产妇的。出了事儿谁负责？” “我可以救她！我负责！” 宋乐鱼坚定地回答，像鱼一样从严尚的手臂下游了过去，推着孕妇就跑远了。 “不行！哎呀，不行的！你负责有什么用，这不合规啊！你快给我停下！” 严尚疲惫地追在宋乐鱼身后，想不明白宋乐鱼这么小的个子还推着抢救车，怎么能跑的比他还快！ “我有资格证和执业证，在包里，你可以翻。”宋乐鱼边跑边说，大气都不喘。 一进了抢救室，宋乐鱼就如临主场，飞速地检查起患者的生命体征。 血压171/101毫米汞柱，脉博120次每分钟，胎心率110次/分。 借用手机上的手电筒，又掰看了一下孕妇的瞳孔。 宋乐鱼更加确认自己的诊断，这是一个子痫的孕妇无疑。 理论上来说，对于子痫的孕妇，缓解症状后尽快终止妊娠，是最好的办法。否则战线一旦拉长，孕妇可能再次晕厥。 甚至，这样来回反复的病情极有可能影响到胎儿，造成胎儿缺氧甚至死亡的结局。 “给患者采血送急诊检验。”宋乐鱼随手抓过一个路过的护士：“另外，开放静脉输液通道。20毫克拉贝洛尔静点降压，硫酸镁6g静推解痉，地西泮1支肌内注射。” 护士慌张应是。 大家忙做一团时，严尚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障碍物，站在哪里都显得碍事，最后只好识趣地躲在角落。 随着药物进入患者血液，患者的血压明显下降，症状也逐渐好转。 一名时刻关注着患者的小护士惊喜地喊起来：“患者恢复意识了！” 孕妇从抽搐状态中脱离，意识恢复，眼睛迷茫地四处打量。 “你的家属？还有孕检记录？”宋乐鱼连忙低头问她。 孕妇刚苏醒，脑子还不太清醒，混乱的道：“我老公出差……下个月，下个月才能回来……孕检记录，什么是孕检记录？” 宋乐鱼还要再问，却突然觉得脚面一凉。 她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孕妇身下的裙摆不知道什么时候湿透了，滴滴沥沥的羊水正顺着平车边缘流淌。 宋乐鱼原本就大的杏眼瞪得更大了，握着平车扶栏的手都紧的发白：“你怀孕多少周？” 还是浑浑噩噩的孕妇下意识回答：“28……28周……” 太早了！ 宋乐鱼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 都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名孕妇现在就破了羊水，可离预产期至少还有2个月！ 没了羊水，胎儿就没有生存的空间。 必须马上剖宫产！ 但28周的婴儿还没发育完全，一旦出生，死亡率极高。必须有新生儿科医生在，才能保证这么小的孩子的安全。 据她所知，江州市第四医院根本没有开设新生儿科，更不要提完善的nicu（新生儿科重症监护室）。 怎么办？ 怎么办？ “大夫！大夫！救救我！”孕妇面色苍白，一把攥住了宋乐鱼的胳膊，痛苦地哀求：“我的肚子开始疼了……宝宝！宝宝不会有事吧？” 宋乐鱼下意识地咬住嘴唇，两眼放空，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 那一瞬间，身边的所有人都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声音、颜色都离宋乐鱼而去。 巨大的虚拟空间取代了现实世界。 那里，是宋乐鱼自己专属的推演空间。 第3章 对不起！我来面试！ 推演空间看起来像外星科技的尖端造物。 四周墙壁是雪白的不知名材料，室内找不到光源，却亮如白昼。 宋乐鱼面前，一字排开无数个屏幕。每个屏幕上，都像拍电影一样，演绎着所有可以采用的治疗方案。 宋乐鱼站在空间正中，像神祇一样操控这里的一切。 她挥挥手，整个人就闪入最左侧的推演中，颠簸的120急救车一路疾驰，她纤细的手堵住产道，试图减缓新生儿的到来。但再一次陷入昏迷的孕妇和突然消失的胎心告诉她，这次抢救失败了。 宋乐鱼并不沮丧，站起身垂直向后仰去，跌入下一个场景。 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 无数的场景，无数种治疗方案，无数次失败。 但在众人的眼里，宋乐鱼是冲着墙角发呆，眼神直直地没有焦点。 严尚偷偷观察了宋乐鱼好一会儿，就在他怀疑宋乐鱼是不是也犯了什么病的时候，宋乐鱼突然呼出一口气，又“活”了过来，冲周围大声道。 “剖宫产，我现在需要立刻为患者做剖宫产。” “你疯了吗？”严尚震惊地大叫：“我不可能让你在这儿做剖宫产！” 严尚皱着眉头来回踱步，试图说服宋乐鱼：“她现在已经醒了，正好，赶快让120把她转走，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 “来不及！”宋乐鱼拒绝地摇摇头：“现在走，都会死！” “你说什么？”严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现在走，生在路上，妈妈、宝宝，都会死。”宋乐鱼字字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 “那也不行！”严尚仍是严词拒绝：“在抢救室做剖宫产？院里会罚死我的！我说过了，你这不合规！再胡闹我就喊保安把你抓走！” 严尚以为这么说，面前这个瘦瘦矮矮的小姑娘就会害怕，可是宋乐鱼根本不理他。 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去找急诊抢救室的护士长。 “给我剖宫产包，没有的话，小切包也行。”宋乐鱼一脸严肃的交代。 护士长本想拒绝她，却被那双又大又清亮的眼睛看得心软。严厉的拒绝到了嘴边，也成了温柔的抚慰：“这件事风险真的很大，你确定吗？” 宋乐鱼毫不迟疑地点头，大眼睛明亮得像刚出森林的小鹿。 护士长叹气。可是哪里有胆子这么大的小鹿！ “你还需要什么？” “吸引器，麻醉师，呼吸机。”宋乐鱼边刷手边补充：“还有一盆温水。” “不行！真的太冒险了，万一有什么事儿，大家的职业生涯都完了！”严尚又走过来劝她：“我真是为了你好，小祖宗！我看你前途无量，千万别为了这种事把自己未来搭上啊！产院离四院只剩20公里，未尝来不及！” 两人正辩论时，孕妇突然尖叫一声：“大夫！大夫！我的宝宝不动了，他不动了！”然后再次陷入昏迷。 原本还要再解释两句的宋乐鱼一把拨开严尚，冲到孕妇身边。 胎儿的心率从听诊器那头沉闷地响起，一下一下，像暮色四合下的钟鼓。 胎心率低至80次每分钟！ 拖不了！ 1秒钟都拖不了！ 局部麻醉，做纵切口，5分钟之内，必须取出孩子！ 宋乐鱼接过装有利多卡因的注射器，整个人陷入一种空前镇定的状态。 针头打起皮丘，紧接着沿着预定的切口，扇形，逐层，浸润麻醉。 皮肤、筋膜、腹膜层层切开，做子宫下端切口，双手钝性撕拉。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严尚觉得自己几乎不是在看一场手术而是一场精湛的魔术表演。 随着宋乐鱼的手上下翩飞，胎儿娩出母体。 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浑身青紫，像小猫一样低低地哭了两声，就没了动静。 所有人的心都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孩子还活着吗？ 宋乐鱼有条不紊地清理婴儿呼吸道，把婴儿放进护士长拿来的温水之中。 随着体温的上升，婴儿再次爆发出响亮的哭声。 抢救室内一时掌声雷动！ 众人为抢救成功欢呼雀跃，宋乐鱼却皱着眉头压了压：“不要说话，安静。” 抢救室内的医护们顿时哑然，面面相觑，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宋乐鱼走回她的简易手术台，又顺利取出了胎盘，完成了缝合，才骄傲地踮踮脚，洋洋得意地看向四周。 大家迷茫地看着宋乐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宋乐鱼有些着急，又踮了踮脚。 还是看着婴儿的护士长看破了小姑娘眼睛里那点自得，无奈地笑出声，大家才恍悟过来。 欢呼声再次响起，声浪更比之前更高，高得快要冲破屋顶。 “可以啊你！真有本事啊！”严尚开怀大笑，上前拍了拍宋乐鱼的肩膀。 小护士一脸崇拜：“您可真厉害，将来我生孩子也找您！” 还有护工满脸震撼：“不得了啊！真不得了！您是哪家的妇产科医生，能不能跟我加个微信？” 小姑娘洋洋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落在墙上的钟表。 9点35分。 她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顾不得安排转危为安的母子二人，宋乐鱼背上双肩包就是一路狂奔，只留给急诊抢救室的大家一个飞速远离的背影。 “她这是去哪儿？”护士长逗着婴儿一脸迷茫地看向严尚。 才给领导打电话告过状的严尚，神神秘秘地开口：“没准以后就是同事了。” …… “我觉得没必要再等下去了。”江州市第四医院副院长刘淼站起身离开座位：“我的意见和之前一样，我不同意签宋乐鱼。” “用本科生的工资签个博士，看似不错。”人事科科长柯茜开口：“但是，一个宋乐鱼背后的麻烦可比十个本科生都要多。” “没错。”医务科科长廖知行点头：“业内现在都知道，宋乐鱼得罪了傅氏集团，他们家总部放出话来不许任何医院和宋乐鱼签约。为了一个刚毕业的博士，得罪一家上市公司，得不偿失。” “院长，你看，这就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刘淼叹道：“我知道你着急引进高层次人才，可宋乐鱼不是简单的人才，她就是个大麻烦。” “你们都知道，妇产科最后一批医生今天也离职了。现在的妇产科可谓是真正的人去楼空。”院长赵和光平心静气地跟他各位老伙计商谈。 “自从叶氏集团旗下，以圣玛丽亚医院为代表的民营医院开始飞速扩张，市内大大小小的公立医院破产、衰败得不知凡几。或是沦为资本脚下的废墟，或是成了被鲸吞的残骸。” “各位，它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日。” “我明白您想盘活妇产科的决心，”刘淼摇头：“可是靠一个年轻刚毕业的博士，可能吗？宋乐鱼可能是个医学天才，却不代表她是个救世主。” “或许，你们可以看看这段视频。”赵和光点开手机，将手机里的视频投屏到会议室内。 他话音还没落，视频的主角就撞开会议室大门。 “对不起！我来面试！” 第4章 冒失鬼宋乐鱼 “我不同意签约！” 医务科科长廖知行顺手把手里的简历扔到一边，就像扔一页废纸。 “不请示上级就敢私自决定做手术，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的员工招进来谁敢用？” 人事科科长柯茜却不太赞同廖知行的意见：“廖科长又何必这么大的肝火。事急从权，我倒是觉得小宋医生处置得很好。如果搁置下去，万一孕妇真的死在咱们院急诊大厅，才是真的说不清。回头那些媒体网红蜂拥而至，咱们院的处境就更难了。” 廖知行和柯茜向来水火不容，闻言立刻嘲讽：“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是救活了，你才能在这儿轻飘飘地说这种漂亮话。如果手术失败了呢？到时候无责也是全责！这样的事例以前还少吗？” “廖科长看不惯我就直说，何必扯什么男人女人……” “好了好了，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吵成这样不怕让人笑话！”院长赵和光头疼地做和事佬，分开吵得激烈的两人：“现在争论的重点不是这件事，是……” “是啊！现在争论也是马后炮，不过……”副院长刘淼的笑容和善，看向宋乐鱼的眼神却不那么友好：“宋医生，因为你的原因害两位科长吵成这样，你就没什么话要说吗？还没有入职就搞的局面这么难堪，还是我工作这么多年头一回见。我认为，你应该先为刚才违规做手术的事情跟大家道个歉。” 看宋乐鱼垂首不言，刘淼脸上的笑容更大：“怎么？宋医生不说话，是觉得自己没错？还是觉得自己做了大英雄，现在不服气？” 刘淼的眼神鄙夷，语气嘲讽：“我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脾气又大又说不得，都被家长惯坏了。” 柯茜看着宋乐鱼一脸局促站在那里，表情不安，嘴唇都咬得发白。不知怎地，联想起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当下莫名的心软。 刘淼这老家伙，未免说得太过了！干什么上来就扣这么大帽子？ 一会儿小姑娘都要被吓坏了。 柯茜刚想开口帮忙周旋一句，宋乐鱼却突然猛地弯下了腰，给在场所有人深鞠了一躬。 “给院里添麻烦了，对不起。” 没想到宋乐鱼会这么简单就服软，刘淼遗憾地扶了扶眼镜，亏他还以为宋乐鱼多有骨气。 他还想继续补充几句，宋乐鱼却又猛地抬起头，脸蛋涨红却眼神坚定地看着众人：“但是，关于手术我不会道歉。” “你说什么？”廖知行刚因为宋乐鱼识趣升起的那点好感，立刻又降了回去：“拒不道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添了多大乱子啊？” 宋乐鱼抿了抿唇，又固执地重复：“我认为，医生救人是本职工作，底线必须高于一切。所以，给院里添麻烦我很抱歉，但手术，我不道歉。” “而且……” “而且什么？”廖知行的火已经烧到头顶，就差最后一把柴。 “而且，这也不全是我的原因，医院也存在问题。”宋乐鱼冷静地分析：“首先，贵院的科室人员设置不全面，既然没有产科急救能力，就应该尽早上报急诊转运中心。其次，面对急诊转运来的患者不想办法，只想推诿，处置不及时。还有……” “还有？”连赵和光都忍不住看她。 宋乐鱼思索了一下，一脸坦诚：“还有的问题很多，说不完。如果你们需要，我回去写篇文档。” 廖知行气极反笑：“看来传闻说的不错，您还真是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既然您这么看不上这家医院，又何必来这里求职？是我们庙小，不配招待您这样的大佛。” 这下连赵和光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调停了，林逾静说她这个学生聪明是聪明，就是有点冒失。 现在看，何止是冒失，简直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宋乐鱼对上廖知行的一脸愠色，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说错了话，不禁懊恼地缩了缩身子，像兔子一样缩回了她的洞穴。 今天的面试怕是又悬了。 果然，廖知行站起身，笃定道：“总之，我话放在这儿，绝不能签宋乐鱼！这种医生招进来也是添乱，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这种自负的‘天才’收拾烂摊子！” 刘淼大喜过望，多亏了这个廖知行，简直是把他本来想说的话都说了。 他立刻站起来假装安慰：“廖科长熄熄火，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什么小孩子！”廖知行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她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不是幼儿园的幼童。既然走入社会就别再摆出那副不识时务的样子惹人嫌！这不是她家，不是所有人都得惯着她！” “廖知行，你说的那叫什么话！”柯茜已经忍了好一会儿，这会儿也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宋乐鱼身边表达自己的立场。 “你有事就说事儿，能不能不要总是人身攻击！就因为人家说了两句实情，就刺痛你了？怎么，四院说不得吗？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四院才走到现在这步！” “柯茜，你少血口喷人！我从开始工作以来，这么多年始终兢兢业业，没出过一次错！四院的衰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才是贼喊捉贼！” “你说谁是贼？” “你看贼说谁？” 廖知行和柯茜越吵越烈，眼看着就要上演全武行。 赵和光忍不住怒喝：“别吵了，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 他一把扯开廖知行和柯茜，恨铁不成钢地道：“看看你们，丢不丢脸？又不是小学生，每天吵吵吵的，吵了几十年了，还没完？我今天叫你们是过来做面试官的，不是过来做辩论赛的。” 廖知行倔强道：“反正，我不认为宋乐鱼适合留院。” “我不同意。”柯茜反驳：“我觉得小宋能力强，学历高，就应该留院。” “那这样，我有一个提议。”赵和光再次打断两人：“既然你们的意见始终统一不了。那就先签试用一个月的试用合同。到底有没有能力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一个月之后，是院里一年一度的医疗比武大赛，届时宋医生将代表妇产科参赛，如果她能取得优胜，就转正，不能，就走人。行不行？还有没有意见了？” 廖知行和柯茜感受到院长的不耐烦和怒火，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又深感厌恶地撇过头。 “我同意。” “也行吧。” 宋乐鱼没想到居然山回路转，忍不住开心地绽出笑容，可她的开心还没来得及持续太久。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她。 “等一下，院长。”刘淼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冷冷地瞪了一眼宋乐鱼：“我有意见！” 第5章 喜欢的人的礼物 刘淼站出来说：“我认为，如果按照往年医疗比武大赛的规则，可能难以评估宋医生的真实能力。” 宋乐鱼不解地看着这个总是面带笑容的刘副院长，他很奇怪。 虽然脸上在笑，眼底却没有笑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她进入会议室以来，他好像就一直在针对她？ 赵和光无奈地看着刘淼：“那说说你的意见吧，刘副院。” “众所周知，医疗工作的重点不是个人英雄主义，是团队协作。我认为今年的医疗比武大赛，应该在原赛制上再添一轮，团队赛。” 柯茜忍不住皱起眉头：“刘副院，你这也太难为人了。大家都知道，妇产科现在是人去楼空，活苍蝇都找不出来一只，何况大活人呢！” “那就正好看看宋医生的能力了。”刘淼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既然赵院长对宋医生力挽狂澜如此有信心，那宋医生总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 柯茜还要再争辩，宋乐鱼却拽了拽她的袖子，自己主动站了出来：“我可以。还有别的要求吗？” 刘淼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还有团队人数不得少于3人。这是最小型的抢救团队配置，你没意见吧，宋医生？” 宋乐鱼摇了摇头，大大方方地应道：“没意见。” 刘淼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看宋乐鱼还一直盯着刘淼的背影在看，赵和光不由叹了口气，主动解释：“你别太在意，小宋。老刘他不是故意为难你。自从四院效益变差，他就一直要求撤销一些不赚钱的科室。你只是恰好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柯茜关心地抱住宋乐鱼的肩膀，贴心地为她着想：“就是，别管他！离比赛还有一个月呢！咱们还有的是时间想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签了试用合同的原因，廖知行看宋乐鱼也没有那么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了。 他主动开口：“还有两天，今年留院的新护士们就要开双选会了。到时候各科护士长应该会去挑人，你要是不介意新手，也可以去试试。” 柯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有点嫌弃：“想不到，你居然还能说句人话。” 宋乐鱼实在怕了两人的争吵，灵活地从柯茜的怀里游了出来，在赵和光的示意下，乖巧地溜了。 坐上自己心爱的小电驴，宋乐鱼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家。 家中，失业的宋家父母正讨论，是不是买辆三轮车去夜市摆摊。宋母是川渝人，做菜的手艺一向出色，可是能不能靠这手艺赚到钱，两人还有些纠结。 正讨论着，宝贝女儿就跑进了门。 出门前还是干干净净的精英样，回来却模样大变。 头发乱糟糟，身上都是汗，衣摆、裤腿还有新鲜的血迹。 宋母吓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连忙把小姑娘搂在怀里，上上下下地检查：“小鱼你怎么了？没事吧？是出车祸了？还是被人欺负了？” 宋爸更是慌乱，套上外套就要带宋乐鱼出门：“走走走，快去医院看看！” “不是我的血，你们冷静点。”宋乐鱼急忙把两个人拽回来，大概地说了下这跌宕起伏的一天。 听到宋乐鱼被录取，虽然是试用，宋父宋母也大喜过望，兴高采烈地要准备大餐庆祝。 宋母更是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连忙跑进里屋拿出了一个礼物盒。 “巧了不是，今天刚到的快递，正好做你的就业礼物！这么贵的包装，肯定是你苏阿姨寄来的，你快拆开看看！” 宋乐鱼的眼睛也不由地一亮。 苏阿姨是宋乐鱼最喜欢的人之一。小时候因为宋父破产，老师常送家境贫困的宋乐鱼去参加公益活动，就是在一次活动中她结识了宋阿姨。 美丽温柔的苏阿姨和宋乐鱼之前见过的所有做慈善的人都不一样，又亲切又和蔼，从不仗着自己富有就表现得高高在上。她还乐于倾听宋乐鱼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兴致勃勃地和她讨论。 后来了解到宋家的家庭状况后，苏静如更是主动提出要长期资助宋乐鱼的学业。 可惜的是，小的时候宋乐鱼还会偶尔收到苏阿姨的邮件，后来十年间，宋家人都再没有收到苏静如的回信。 最近恢复联系是八年前，宋乐鱼高考考上了江州市医科大学的本博八年制，家里人把攒下的一些钱打到了苏阿姨一直资助他们的账户上。但是钱被退了回来，宋乐鱼还接到了苏静如送来的祝贺礼物，礼物中的卡片明确拒绝了宋乐鱼还钱，并表示大学期间也会持续资助宋乐鱼，要她专心学业不要打工。 这次恢复联络之后，每年生日或其他节日，宋乐鱼总能收到她寄来的礼物。如果不是傅家的事情横插了一杠子，她本是打算毕业后这段时间去找找苏阿姨本人在哪儿，当面报恩的。她才不想毕业之后，就再次断了和苏阿姨的联络。 宋乐鱼匆匆地洗了澡，又换了件干净衣服，才颇有仪式感地打开礼物盒。 这次的礼物是一条项链，精致的四叶草吊坠，中间还有一颗闪亮的钻石。盒子里附带一张卡片，写着恭喜小鱼博士毕业，祝日后工作顺利。 宋乐鱼兴冲冲地把项链挂在颈间，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镜中的女孩散着头发，穿着简单的白色睡裙，腰肢纤细，颈项洁白，即便素面朝天，也足够漂亮。 宋乐鱼臭美地转个圈，心里忍不住地开怀，又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才珍惜地摘下项链，放到书桌左侧带锁的柜子里。 这柜子是专门存放苏静如送来的礼物的，宋乐鱼不舍得拿出来用，每天看一看就心满意足。 宋乐鱼乐颠颠地坐到电脑前，一股脑地把最近的开心事全都写成了邮件发给苏阿姨，当然没忘了刚才的那张自拍。 …… 本省最知名的豪门叶家，今日格外热闹。 别墅的一层宴会厅内满是衣香鬓影，各界达官显贵聚在一起，热情地推杯换盏。今日召开这样的盛宴，是为了庆祝叶家大少爷叶淮书学成归国。 叶怀舟虽也算今天的主人之一，却孤身一人在阳台抽烟。 人们更愿意围绕在他父亲和哥哥身边恭维，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那边才是正统的继承人。 叶怀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子。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邮箱来信的提醒声。叶怀舟点开邮件，看了几眼，表情不由地温和不少。 身后传来一道高跟鞋的响声，穿着高定礼服的傅婉凝举着酒杯走过来，笑颜如花道：“怀舟怎么躲在这里享清闲？你大哥正满世界找你。” 叶怀舟看了一眼宴会厅里众星捧月的叶淮书，对傅婉凝的说法不置可否。 傅婉凝得不到叶怀舟的回应，心有不甘。视线余光瞥见叶怀舟的手机屏幕，像是个白裙子的女孩照片，但看不太清。便又不经意地问：“你在看什么？心上人的照片？” 叶怀舟按灭手机屏幕，另一只手在阳台围栏上按灭香烟，体贴道：“傅小姐与其有时间过问我的闲事，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未婚夫。阳台风大，好自为之。” 第6章 血缘哪有利益重要 “怀舟，婉凝，你们怎么聚在这里说话？”叶淮书好像发现了这边的官司，大步走来。 他也算相貌堂堂、青年才俊，脚步却像是浸透了酒色一样，走起来虚浮无力。 等到兄弟俩站在一起，宾客们好奇地发现，真品看起来并不出众，反倒是赝品看起来格外突出。叶怀舟的五官轮廓分明，外表俊美，气质更是高雅神秘，如同艺术馆中的阿波罗神像，既引人关注，又惹人探究。 叶淮书看不惯叶怀舟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手臂充满占有权地揽紧傅婉凝的腰，示威般的看着叶怀舟：“怎么，怀舟你和婉凝之间还能有什么是我这个大哥不配知道的吗？” “不是的，淮书，我们没说什么。”傅婉凝柔弱地靠在叶淮书，怯微微地为自己开解：“只是阳台比较冷，怀舟叮嘱我注意身体罢了。” 叶怀舟扬了扬眉毛，不知道傅婉凝是怎么从自己那一句话里引申出这样的含义。 明明是傅婉凝不请自来破坏了他的清净，现在倒显得是他故意接近哥哥的未婚妻。 “是吗，怪我这个未婚夫都没发现。你看你身上这么冻的这么冰，下次不要穿这种礼服了，好吗？” 叶淮书故作深情地看着傅婉凝，两手握住傅婉凝露在礼服外面的纤细肩膀，力气大的傅婉凝差点吃痛叫出来。 “好……好的，淮书，我下次不会穿这种礼服了。”傅婉凝乖巧地应道。 “说起来，怀舟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应该谈个恋爱了？”叶淮书不悦地道：“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省得整天无所事事，还要体贴兄长的未婚妻。” 叶怀舟懒得看这神经病发疯，转身朝宴会厅走去。 叶淮书却一把拽住擦肩而过的叶怀舟手臂，声音低沉恶毒：“不过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嘛。你妈就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你天生爱做小偷，也不奇怪。” 叶怀舟居高临下地睇他一眼：“叶淮书，看来医院只治了你的外伤，却没给你看看脑子。你还真是半点记性都不长！” “狗杂种！我就知道是你找人害得我，我在国足足养了半年！”叶淮书气得抓住叶怀舟的衣领，正要发飙，侍者却快速跑了过来，胆战心惊地打断。 “大少爷！二少爷！老爷找你们有事！” 叶淮书“切”了一声，愤愤地转身：“今天算你走运。” “淮书！我陪你过去吧。”傅婉凝扑上去抓住叶淮书的手。 叶淮书却不屑地甩开她：“不用了，我看你喜欢透气，不如在这儿多透一会儿。” 傅婉凝尴尬极了，可叶家两个男人先后离去，谁也没多给她一个眼神。 邱婷匆匆赶来，一把拽上窗帘，隔开了远处宴会厅中人们自以为隐蔽的打量和不屑。 “你在做什么！丢人现眼！”邱婷气得厉害，反手一耳光摔在傅婉凝脸上，傅婉凝躲都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耳光。 “以前我就告诉过你，离叶怀舟那杂种远一点。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废物，离他越远越好，省得染上晦气！” “妈妈，不是我主动……”傅婉凝哀怨地小声讨饶。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也怨不了你。女人太漂亮，就是容易引来一些不知所谓的男人。你以后自己注意点就是了。”邱婷摆了摆手，她这个人养尊处优太久，处事急躁又没脑子，所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邱婷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对了，你说你想办法，让宋乐鱼服软，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信！” “妈妈，快了！宋家那么穷，还欠了债，再有一段时间没有经济来源，宋乐鱼肯定会来找咱们的。到时候正好哥哥身体养好一些，直接做手术。” 邱婷被安抚了一些，语气还是不悦：“那你最好快一点！你要是做不好，就趁早换别的人来。别瞎耽误工夫。” “好的，妈妈，我送您回宴会。”傅婉凝搀着邱婷，满脸乖巧地扶着对方。一拉开窗帘，就又迎上一片探究的目光。 傅婉凝心里呕得要死，一群等着看我笑话的贱人。 他们一定是以为傅家有了亲生女儿，她这个养女就不再受重视，叶家的儿媳人选也可能换人。 真是一群蠢货！商界联姻哪有那么简单。 只要叶淮书认准了她是他的未婚妻，她傅婉凝就永远都会是傅家的好女儿。 血缘哪里比得了利益重要！ 不过，回去之后还是要好好叮嘱一番刘淼那个白痴。 什么狗屁副院长，连让一个人不能入职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就这还想跳槽圣玛丽亚医院，真是不知所谓！ …… 一早起来，宋母就在给宋乐鱼打扮。 公主头，西装套裙，皮鞋衬衫，脸上还难得地擦了点粉底和口红。 “这样穿好吗？会不会太严肃？”宋乐鱼在镜子面前转圈圈，她没什么时尚细胞，从小到大都是任由母亲打扮。 “你今天算是用人方招人，当然要穿得严肃一点。”宋母安慰她：“虽然现在科室缺人的厉害，但毕竟选出来的人到时候是要做你搭档，陪你比赛的。你可得好好挑挑，知道吗？那种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不能要！偷奸取巧，一看就爱偷懒的也不能要，知道吗？” “嗯。”宋乐鱼点头。 “还有啊，”深知自己女儿经常因为说话，无意识地得罪人，宋母连连叮嘱，“不喜欢也不要直接拒绝，委婉点说，以后也是要做同事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说你很好，但是我们已经招满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宋乐鱼信心满满地拿上准备好的材料出门。 世事真是奇妙，几天之前她还是任人选择的一方，今天居然就是选人的一方了。 忙碌的双选会上，无数护士拿着简历到处投档，选择心仪的科室面试。宋乐鱼腰板笔挺地坐在廖知行和柯茜硬给她加的小展间里，头顶挂着的是宋爸爸特地写的硕大横幅：妇产科招聘。 一小时过去了，没有人来。 宋乐鱼撤下变凉的茶水，重新又烧了一壶。烧完水，又觉得无聊，认认真真地把桌子凳子擦了一遍。 两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来。 宋乐鱼探头探脑地观察隔壁的神经内科，震惊地发现对方科室的护士长已经开始收摊。 “你也别太着急了，宋医生。”神经内科护士长王惠红笑容满面地揉了揉宋乐鱼那圆溜溜的小脸：“我们是热门科室，早结束是惯例了。这会儿肯定还有选择恐惧症的小护士们在那挑呢。” 宋乐鱼信以为真地点点头，又缩回自己的展间。 第三个小时过去了，会场已经空了大半。 王护士长回来取落下的东西，看见宋乐鱼两眼发直地瘫在桌上，像一只猫瘫成了猫饼。 凑近过去，还能发现宋乐鱼嘴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居然是在背《妇产科学》。 扫了扫宋乐鱼空空如也的桌面，王护士长决定送她一个惊喜。 “宋医生，你看看这是你吗？” 宋乐鱼低头一看，好奇怪，王护士长的手机里怎么会有她那天抢救的视频！ 第7章 小鱼快跑 宋乐鱼呆滞着一张小脸，王惠红护士长看她那副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很爱刷微博吗？你现在可是微博热搜第一！还有抖音上这个视频的播放量可都过百万了！小宋你红了！” “红了？”宋乐鱼挠挠头发一脸不解：“所以呢？” “所以你还担心什么啊？肯定会有人投你们科室的！”王惠红笃定地说：“一会儿啊，你这桌子就得被简历铺满了。” “真的吗？”王惠红前面的那些微博、抖音之类的话，宋乐鱼全不关心，倒是后面这些话，让她兴奋极了。忙不迭又开始烧水倒茶。 王惠红看她忙成个小陀螺一样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反正现在科里没有什么事，不如她就在这儿帮帮小宋医生看看场子，省得她挑不出最好的护士来。 …… “慧慧你快点！”一身白色护理服的小护士米园推着她身边打着哈欠的同伴狂奔。 “你起得这么晚，到时候双选会好科室都没位置了！” “哎呀，急什么。”乔慧慧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劝道：“反正已经签劳务合同了。最后总有一个科室得接收我们的！” “那哪能一样啊！”米园一脸不赞同：“不同的科室效益不同，到手的工资也差得远了！还有啊，有的科室护士多，排班也好排，不好的科室就小猫两三只，两天就得值一个夜班！到时候不是累死了。” 乔慧慧还是那副不在意的样子：“工资差不多不就行了。再说了，值班那种事，要是嫌累，就花钱找人顶班呗。” 米园无语地飞了她一个白眼：“是是是，知道您大小姐不靠那点工资过活。您也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吧！” 乔慧慧反过来揽住米园肩膀，安抚她：“放心吧，和我这个吊车尾不一样。小园子，你可是全科第一啊！哪有科室能拒绝你啊！” 她一边晃晃悠悠地向会场走，一边拿出手机来玩。 很快热搜第一名的词条最美女医生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知道是不是学医之后的改变，社交媒体上一旦突然出现有关医患间的社会热点新闻，她就很难不点进去一探究竟。 一点进去，乔慧慧更是大震惊，热搜第一的视频居然是她们医院官方账号发出来的。 伴随视频的进展，她仿佛也跟着经历了一回急迫的抢救。 突然转来的危急孕妇，没有专科医生抢救的绝望，年轻女孩儿神兵天降的勇敢，病情快速变化的凶险，抢救室内紧急剖宫产的果决，温水代替保温箱抢救新生儿的巧思。 视频最后简单地介绍了，女孩儿叫做宋乐鱼，是江州市医科大学的高才生，面试当天抛下面试抢救患者，最后获得院领导的一致认可，现在已经入职妇产科。 乔慧慧把视频分享给米园，有些好奇：“你实习的时候去妇产科了吗？” “没有啊，妇产科都倒闭了。还安排什么妇产科实习啊？”米园摇了摇头，突然警惕：“你问妇产科干嘛，你该不会想投妇产科吧？你快醒醒，妇产科的人都走光了，你去做光杆司令啊！” “那倒不一定哦。”乔慧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有人比我还头铁呢。” 这边宋乐鱼的展间果然迎来了一番人流的高峰。 一大群年轻的漂亮护士妹妹们涌来，聚到她桌前，全都兴致勃勃地围观宋乐鱼。 宋乐鱼被盯得发麻，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勉强扯着嗓子说：“简历放到桌子上就可以了。” “她真的长得好小哦，像高中生，不像妇产科医生。” “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好可爱！” “你们看她做手术那段了没？眼神锋利，手也超稳，好飒！” “不知道可不可摸摸头……” “不可以！”宋乐鱼下意识地吼出来，又涨红了脸道：“简历放到桌子上就可以了。” 护士妹妹们愣了一下，有人笑着就要上前递简历，却突然被身边朋友拽了一下袖子，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朋友的手机屏幕，就震惊地白了脸。先后有几个人看了手机后，便悄声离去了。 也有面露不忍的护士，歉意地跟宋乐鱼说了声还有别的倾向也跑走了。 人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宋乐鱼沏了一大壶茶却一杯也没递出去。 “为什么？没道理啊！”王惠红惊讶地道，这场景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是大家都不喜欢妇产科吗？”宋乐鱼迷茫地问，情绪不由得低落下去：“妇产科也挺好的啊，既可以做手术，也可以迎接新生命……” “不是妇产科的问题，宋医生！是你被人搞了啊！”乔慧慧走过来大大咧咧地道出实情。 “什么？”宋乐鱼不解地看着她。 乔慧慧扬了扬手机，勾着唇微笑：“你自己看看院务工作群就知道了，刘院长刚才发最新通知了哦！” 宋乐鱼和王惠红连忙低头看手机，一眼就看到刘淼在院务工作群里发出来的通知：“……六、兹因为现我院妇产科工作人员大量流失，市内要求即刻停业整顿，在市局审核通过前，妇产科病房不得接收患者；在无高级职称工作人员备案前，不得开设妇产科门诊；不得私自提审手术，违规操作。上述通知公示三天……” “这是谁举报的？好端端地害别人停业整顿，真是缺德！”王惠红气愤地把手机拍在桌上。 “要我说，宋医生你既然是江医大的高材生，还是快跑得好，找哪个医院不比这儿强啊。”乔慧慧看宋乐鱼一脸崩溃，善意地建议她：“大家都知道，四院的妇产科注定是要关门大吉的！” “可是……”宋乐鱼哑着嗓子，面如死灰：“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工作。” 第8章 社交悍匪乔慧慧 乔慧慧等人大为震惊，连忙询问宋乐鱼事情经过。 宋乐鱼这才沮丧地把傅家上门认亲和比赛转正的事情都说了。 这下大家看她的表情都不禁同情起来，乔慧慧更是直白：“我要是你我就转行了，傅家的亲家可是叶家，圣玛丽亚医院的那个叶家欸！那可是全省最大的民营医院，要钱有钱，要实力有实力。他们要是铁了心不让你在这行混，你一个刚毕业的小医生能有什么办法？” 宋乐鱼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无异于在以卵击石。甚至可能有人还要笑她放着豪门的好日子不过，偏偏要守着寒窑死撑。 但只有宋乐鱼知道，傅家上门前的那半个月，每个晚上她都在噩梦中醒来。 在循环播放的噩梦中，她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宋乐鱼’放弃工作、放弃家人，一脸单纯地走进傅家寻求亲情。然后被势利的名媛贵妇嘲讽，被虚荣的亲生父母嫌恶；被善妒的傅家养女暗算，伤了医生最重要的手；想要报仇却被对方的未婚夫谋陷，成了艳照的主角；到最后，死在手术台上…… “我不会走的。”宋乐鱼咬紧牙关坚定道，“就算再困难，我也要试试。而且，我都立下比赛的军令状了，这时候怎么能不战而逃？” “看不出你这个小不点，志气还挺大。”乔慧慧笑了笑，突然把简历放在桌上：“那不如这样，你看我行不行？我对科室没什么要求，但就是喜欢和对我胃口的人一起上班。哦，对了，小园子你来不来？” 米园无语地看着她：“我跟你可不一样，上班就是为了寻开心。我还得赚钱养家的。” “你确定要面试吗？”宋乐鱼虽然遗憾只有一个面试，但1毕竟也是0的突破。她一脸喜色地拿过简历，才浮现的笑容却僵在脸上，面色突然变得古怪。 王惠红不明所以，侧过身好奇地看了一眼乔慧慧的简历，也惨不忍睹地转过头。 说实话，她做护士长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成绩这么差的护理生。 如果这是在一附院，宋乐鱼肯定当下就拒绝了。 但想起自己当前的处境，宋乐鱼又忍了下来。安慰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读书笨蛋还少吗？也许有的人就是不擅长读书，但是擅长工作呢！ “你有实习评价表吗？” “有，在这儿呢！”乔慧慧毫不羞愧地把全是及格的评价表递到宋乐鱼手里，还主动提醒：“一个差都没有哦！” 可是，她身边医学生的评价表都是全优啊？ 宋乐鱼恍惚地看着乔慧慧，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外星生物。 想起母亲说，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不能要，乔慧慧好像倒没有这样，反而还挺古道热肠的。 偷奸取巧，一看就爱偷懒的也不能要。前面四个字倒不至于，但……宋乐鱼看了看乔慧慧瘫在凳子上坐没坐样的懒散，纠结地闭上眼睛。 “乔慧慧，你很好，但是我们已经……” “是挺好的吧！我也觉得我不错，便宜你了。”乔慧慧热情地打断宋乐鱼的话，一脸自来熟地主动坐到宋乐鱼身边：“这样加上我，你那个比赛的团队是不是就只差1个队友了？” “嗯。”宋乐鱼僵硬地想要拨开乔慧慧揽着自己肩膀的手，却被对方抱得更紧。 乔慧慧主人翁一样地自顾自倒了杯茶，边喝边说：“就差一个人了那还不快，咱们再等一会儿，招完人直接就出去聚餐吧！我跟你说，附近有家烧烤特别赞！王护士长，你去不去？” 王惠红无奈地叹了口气，猜出宋乐鱼是想拒绝，可是现在木已成舟。 能怎么办呢？碰上乔慧慧这种社交悍匪也算是宋乐鱼的劫难了。算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王惠红给宋乐鱼留了个联系方式，就回科里工作了。米园也离开去找自己心仪的科室。 宋乐鱼和乔慧慧继续守在展间里，枯燥地等待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达的另一位队友。 等得乔慧慧又喝干了一壶茶，开心消消乐都通了3关，一举打破朋友圈记录，也没有第二个人来面试。 “还有10分钟，双选会就结束了。”乔慧慧指了指周围拆得乱七八糟的展间：“你看，一个人都没有了。” 宋乐鱼惆怅地叹了口气权当回答。 “要不，你们家自己开个小诊所算了？应该也要不了多少钱吧。”乔慧慧主动给她出主意。 宋乐鱼无奈地看她一眼提醒：“我爸妈也离职了。” 乔慧慧迟钝地一拍脑袋：“哦，我忘了，你们家现在是失业三连，银行不给贷款。” 两人又是相顾无言了一分钟。 乔慧慧再次主动提及：“要不咱们也拆展间吧，再等下去，保安就来赶人了。” 宋乐鱼咬着嘴唇没回答她。 乔慧慧叹了口气，继续凭空发呆。 突然，一阵跑步声响起，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医生呼哧带喘地跑到两人的展间的门口，想要张口说话，又累的喘不过气，瘫坐在椅子上连灌了两杯茶才说出话来。 “我还以为你们走了，那边手术一结束，就紧赶慢赶地从科里跑过来的。” 宋乐鱼认出这是那天急诊科遇见的严尚，兴奋的眼睛都亮了：“你要来面试？” “嗐，我面试什么啊？”严尚摆了摆手：“我在急诊干得好好的，多想不开才来你这儿。” “那老严你来干嘛？”乔慧慧在急诊实习过，这会儿也不客气地直接问他。 “乔慧慧，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连句老师都不喊？” “哎呀，这不是着急说正事吗？”乔慧慧极有眼色的又给严尚倒了一杯茶：“所以，严老师你到底是干吗来的？” “是王护士长给我打电话，我才来的。”严尚故作神秘地咳嗽了一声：“这么说吧，我有一个人推荐给你们，你们要不要了解一下。” “谁啊？在场馆吗？”乔慧慧表现得比宋乐鱼还兴奋：“让她来啊，我们这儿百无禁忌，什么人都收。” 宋乐鱼被乔慧慧挡着，努力探出一张严肃的小脸：“还是有一点要求的。” 严尚一口干掉茶水：“那就跟我走吧，你们看过再做决定。” 说完，严尚就站起身。宋乐鱼和乔慧慧面面相觑，连忙快速收拾了展间跟了上去。 结果一路越走，路越熟悉。 乔慧慧震惊地看着头顶妇产科病区的牌匾：“这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回事儿？老严！有离职的妇产科医护回来了？” 乔慧慧兴奋地搂住宋乐鱼，热情道：“是不是热搜一出，她们慧眼识英才，发现妇产科引进了我们小宋神医之后以后定然前途无量，就又回来了？哎呀，小宋这种情况你可不能被喜悦冲昏头脑，咱们还是要好好挑挑的。” 宋乐鱼也激动得脸颊通红，矜持地嗯了一声：“是得挑挑，至少也要有一个能干活的。” 乔慧慧完全没理解宋乐鱼话里的深意，还乐呵呵地补充：“对啊，不会干活我们可不要！” “不是有人回来了。”严尚走在最前用工牌刷开门禁，轻轻地叹了口气：“是从来就没走过。” 第9章 3人小队成立！ 严尚领着两人一直走到医护休息室，刚打开门就听见一连串鼾声。 宋乐鱼和乔慧慧不解地看了眼对方。 正常人面试就是不在会议室等着见面，也不应该睡着了这么离谱吧？ 开门声唤醒了对方，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半梦半醒道：“怎么了？有工作吗？” “没有工作，是到下班时间了。”严尚走到床边温柔地说：“起床吧，咱们该回家了，婶婶。” 床上的人应了一声，坐了起来。 她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长了一张慈祥亲切的笑面，微微发福的身材，合身的护士服打理得干干净净。 宋乐鱼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好在她良好的记忆力这时候立了大功。思维宫殿快速闪回，调出一张记忆中的照片。 那是在她读博的时候，在一附院妇产科科护士长李燕南的办公室里。办公桌左侧的书架上摆着一张大合影，照片的底端写的是第56届南丁格尔奖章颁奖大会。李护士长身旁的那位……就是面前的这个人啊！ “龚老师！”宋乐鱼惊呼，不由自主地鞠了一躬，看乔慧慧还在发呆，连忙拍了她一下：“快敬礼！” 乔慧慧一脸迷茫地跟着鞠躬，不明白剧情发展到了哪步，小小声地问：“龚老师……是哪位啊？” “龚玉珍，助产士，第56届南丁格尔奖章获得者。” 宋乐鱼只说了这一句，乔慧慧就震惊地瞪大眼睛：“我知道！我知道！护理工作者眼里的终生成就奖，只有有过重大、突出贡献的护理人员才能拿到的最高荣誉。非凡的勇气和献身精神，终生致力于救护伤病员、残疾人或战争灾害的受害者……四院怎么会还藏着这样的大神啊？我多拜拜龚老师，是不是可以保佑我护考一次通过啊？” “你们也别太激动了。”严尚帮老人整理好衣服：“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阿尚啊，她们是谁啊？”老人搭着严尚的手不自觉地抖动着。 “婶婶，这两位是今年新入职妇产科的成员，我带过来给你看看。左边这位是宋乐鱼宋医生，一附院林逾静主任的博士。右边这位是乔慧慧，今年刚毕业留院的护士。” 乔慧慧激动地连连鞠躬，却发现，身边宋乐鱼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难看起来。 乔慧慧不明所以地顺着宋乐鱼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宋乐鱼盯着的是龚姨的手。 老人的手遍布皱纹，颤颤巍巍。就是很普通的老人的手。 宋乐鱼究竟在看什么？ 宋乐鱼哑着嗓子，十分难过地开口：“龚老师的手，这样多久了？” 严尚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 龚玉珍，曾经是这家医院乃至全江州市的顶尖助产士。即便扩展到全省、全国，她也是最优秀的助产士之一。 从工作以来，她没犯过一次错误，没有过一次纠纷，带教年轻医护细心温柔，对待患者更是设身处地，收过的锦旗、感谢信数不胜数，多如繁星。大家都亲切地喊她“龚姨”。 变故发生在五年前。 龚姨的爱人是同她一样备受爱戴的急诊科主任严玉峰。 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即便没有自己的孩子，几十年来也恩爱如初。后来市内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严主任带队抢救，却再也没能回来。 葬礼之后，龚姨的记性就开始变差了。 无所不能的龚姨第一次出现了错误，最开始是记不住患者的名字、面孔；再后来，患者母子平安出院，她却返回产房，等待着来生产的孕妇。 小错误越来越多，龚姨不得不特意准备了一个小本子，放在护士服的口袋里。情形好转了一周，再次急转而下。 龚姨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最后，她忘记了自己早就退休，也忘记了丈夫已经离开她这件事。 时间在往前走，龚姨却被遗落在那年的时光里。 妇产科主任和院里商量后决定，给予龚玉珍名誉制终身返聘。因此，即便已经过了退休年纪，龚姨还是每天按部就班地来上班。 没有人敢让她工作，就劝着她，龚姨歇一会儿吧，等到需要她的时候会喊她。龚姨便每日等在休息室，等着有人来喊她去工作。 她有时候突然问，老严去哪里了？大家就说，严主任跟救护车去急救了。她听后便温柔地抱怨：老严太忙了，不知道记不记得吃饭？她得回家去了，做点好吃的等老严回来。 …… “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严尚难过道，说到伤心处，他这个大男人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我叔叔过世之后不久，婶婶就这样了，我和我爱人就商量着把婶婶接过来同住。但是老人家不乐意，好在她每天两点一线，我和我爱人轮流陪着她，也算安全。” “但是今天刘院长的通知吓到我了。”严尚苦恼地捂住脸，连叹气都叹不动了：“刘院长的意思是，如果年末审核再不通过，就彻底关闭妇产科吧？到那时候，婶婶该怎么办呢？这里是她最后的安全屋了。我是真怕老人家再出什么事情。” “可是……”乔慧慧也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不太好听：“龚老师她已经不能从事临床工作了吧。” “是啊。”严尚应道，看乔慧慧面色窘红，还安慰她：“即便你们想让婶婶上临床工作，我也不会同意的。我们都是做这行的，患者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严尚转身握住老人的手：“当然，家人的安全也很重要。” “我只是一个提议，如果你们不想让婶婶加入，我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次比赛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吧？” “如果我同意龚老师加入现在的妇产科，”宋乐鱼扭头看着乔慧慧：“就意味着，名义上的3人团队，实际上是2人参赛。” 乔慧慧一下子就明白了宋乐鱼的意思，可是看着坐在那里的龚姨，她根本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两个人，赛程会很困难。”宋乐鱼继续说，直言不讳：“输的风险很大。” 乔慧慧咬牙，豁出去道：“来就来，大不了就是莽啊！反正输了，不能转正的是你，不是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宋乐鱼的眼睛亮了亮继续补充：“你的成绩很差，我会严格地训练你。” “知道了！知道了！大不了就当是再来一次高三！”乔慧慧不管不顾地吼着。 她突然伸出手，手臂伸直，手背冲上。 “为了龚老师！” 严尚也把自己的手盖上去。 “为了妇产科！” 宋乐鱼看了看，伸出手直白地道。 “为了转正！” “加油！！！” 第10章 戏精病人拦截战 忙碌但充实的备战工作开始了，就在宋乐鱼压着乔慧慧如火如荼地学习时，院务工作群里，也发布了关于今年医疗比武大赛的详细通知。 本次大赛在以往基础上添了一轮，赛程变为三天。分别是第一天预赛，理论测试环节；第二天初赛，技能操作环节；最后一天决赛，情景模拟环节。 预赛相对简单，只需要一人代表科室参加即可，上机考试，电脑判卷，相对公平。宋乐鱼信心满满地去了，果然拿到了满分的高分，一举震撼了全院所有科室。 初赛的难度在于医护平行参赛，宋乐鱼没办法亲自盯着乔慧慧，但好在都是基础操作，不超纲。 而且，自从乔慧慧放下豪言壮语为了龚姨而战之后，各科室的护士长就纷至沓来，轮流给乔慧慧补课。逼得乔慧慧不得不每天拿出120分的专注，刻苦用功。 两人最终以总分第四的成绩，成功晋级进入决赛。另外同样晋级的三个团队，分别来自心血管内科、急诊科和麻醉科，都是有冠军相的种子选手。 甚至有闲得无聊的人，私下里给四个科室开了赌局。和其他科室1赔3或者1赔2的押注不同，妇产科的赔率达到惊人的1赔10。 气得乔慧慧直接跑去医务科举报。 赛前严尚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决赛评委名单，跑过来给两人科普。 “这次决赛的评委已经定了，咱们大院长赵和光，心血管内科主任兼副院长刘淼，急诊科主任蒋捷，神经外科主任邵永年还有护理部主任丁依兰。” “赵院长和刘副院不必说了，你们都清楚。我先给你们讲讲其他人。” “我们科蒋主任，虽然脾气急躁，但是个好人。他一般更关注医护抢救患者时有没有时间概念。而决赛的最后处置阶段只有一小时，所以，你们明天一定要抓紧时间，绝对不能超时！” “护理部丁主任为人严肃一点，慧慧也应该听说过，她对护士的要求很苛刻，你要小心别被她抓到错误。” “还有就是邵主任，和小宋你一样，是院长引进回来的高层次人才。入院之后就对神经外科一通大刀阔斧的改革，现在咱们院神经外科在市里也打出一定知名度了。对了，听说他是医学和法学的双学位，估计对法律条款比较敏感。小宋你人情世故这方面差一点，到时候注意。” 乔慧慧看了一遍名单，有些担忧：“明天刘副院是评委，他会不会刻意难为我们啊？毕竟他看妇产科不顺眼很久了。” 严尚也不确定，还是安慰两人：“我这儿还有一个好消息，你们先听听看，我估计可能就是赵院长为了保你们特地做的。” “什么好消息？” “赵院长好像说服了其他所有评委，到时候你们明天决赛的全过程都会在会场实时直播，全院所有员工都会去看。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刘副院也做不了什么吧！更何况他只是对妇产科有意见，也不是对你们个人。” “优胜！优胜！”乔慧慧喃喃自语：“一会儿我就去再拜拜龚姨，贴贴喜气。” 宋乐鱼无语地看了一眼乔慧慧，她可真奇怪啊！ 众人插科打诨了一阵便回家休息。 第二日一早，宋乐鱼三人就匆匆赶赴考场。 四院这次的医疗比武大赛决赛果然费了大力气不仅是全程直播，每个考场里都布置了摄像头，从虚拟诊室、虚拟手术室到虚拟病房，也完全做到了临床情景再现。 全院教职工和各位评委坐在会场，通过大屏幕的实时直播，观看四个团队比赛的全部过程。 其他三个科室到得比她们早一些，都一脸严肃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身上燃着汹涌的战火。原本还豪言壮语，说一定会超常发挥的乔慧慧，看到这一幕直接吓得两腿战战，躲在宋乐鱼身后。 可笑的是宋乐鱼的个头根本挡不住她，乔慧慧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掩耳盗铃。两人的模样如同误入奥林匹克赛场的谐星。 会场看到转播的群众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笑声。 很快评委们也到场了，赵院长简单发表了一番讲话后，决赛正式开始。 宋乐鱼一马当先，走进妇产科所在的赛道。 模拟诊室内，一位sp（标准化）病人正等待她们到来。 sp病人通常由专业演员扮演。他们有一本厚厚的剧本，包含所有可能出现的临床情景，他们也会根据医生的问诊，适时表现出不同的表现。和真实病人几乎没有区别。 看见宋乐鱼走进来，患者立刻戏精地倒在诊室床上，唉唉呀呀地呼痛。 宋乐鱼快步上前，规范地询问：“患者，你有哪里不舒服？” “医生啊，你快救救我，我难受死了。”患者一幅戏精的样子，情真意切地抱怨着：“我是脚也肿，手也肿，全身都肿得不行，下不了地。” 然而，大家都知道水肿这种症状，在日常生活中缺乏特异性，很难靠它直接做出什么诊断。 又问了几句，患者还是顾左右而言他。 意识到这个sp病人可能在故意误导自己，宋乐鱼只好沉下心来仔细地观察患者身上的细节，抽丝剥茧般寻找着病情线索。 很快，观察患者的宋乐鱼发现了破绽。 患者脸部和身上交界处有着不明显的色差，似乎故意往脸上画了黄一号的粉底。 “你最近觉没觉得自己肤色变黄了？” 没想到宋乐鱼发现得这么快，患者强撑着胡乱攀扯：“黄吗？我没觉得啊，不是都说怀孕后就变成黄脸婆了，应该正常吧？” “你最近有没有食欲不好，吃不下东西？” sp病人的一条规矩就是，一旦医生问诊到切实相关的症状，sp病人不得撒谎和胡乱作答。每个考场里都设置1位以上的现场考官，他们不止监督比赛的团队，当然也监督出演的病人。 患者只好不情不愿地回答：“我确实食欲不好，还吐得厉害。每天早上起来就恶心，一天都吃不下饭。肚子也疼得不行。” 宋乐鱼趁势出击：“你现在怀孕多少周了？第几胎？做没做过孕检？” “第一胎，35周过2天了。每次孕检我都去做了，这是孕检记录。”患者边说边拿出孕检本。她还有点舍不得，就被乔慧慧一把抢过来，递给宋乐鱼。 宋乐鱼打开来直接翻到第一页的既往史，然后果断地第一个按下了结束铃。 此时赛程5分钟，尚不足第一回合标准计时的一半。 第11章 怪物新人 会场中充满了观众们的讨论声和惊叹。 “你们看到了吗，妇产科的宋乐鱼好快！” “内科才问完现病史，她这就要进入下一个步骤了？” “不愧是林逾静林主任的博士生，太自信了！我们医院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有人夸赞，自然就有人嫉妒。 “只有我觉得宋乐鱼太爱出风头了？怎么觉得从入职开始，就哪哪儿都有她？” “我看她呀，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年轻气盛！” 还有少数一些人知道宋乐鱼跟赵院长立下军令状，优胜才能转正，此时都不由得看向赵和光。 然而坐在正中的赵院长，却只是专注地看着屏幕，任是谁也别想从他此刻的木头脸里看出他的情绪。 面对记录数据的监考员，宋乐鱼一脸淡定地说接下来的步骤：“记录患者当前生命体征，做全身检查，并着重产科检查。” 监考员连忙翻着手里的标准答案：“患者当前基本体征均正常，皮肤粘膜黄染，水肿i度，产科检查符合孕周。” 宋乐鱼点头，继续下医嘱：“行入院常规检查，另外补充肝功、大生化、传染病筛查及血清淀粉酶。” 宋乐鱼的回答几乎和标准答案一模一样，监考员一时都有些恍惚，是不是有人考前给她透题了？ 可是题目是她们进来随机抽取的啊？ 这是多么可怕的业务能力！ 一问一答间，这一回合的监考员都快被宋乐鱼圈粉了。 阅读完检查结果，宋乐鱼果然又第一个按下了诊断铃。 凑到话筒前，宋乐鱼信心满满地开口：“结合临床表现和各项检查结果，我目前的初步诊断是35 2/7周妊娠，妊娠期急性脂肪肝。” 会场上的观众期待地看向最上方的提示，代表诊断回合的绿灯果然亮起，宋乐鱼团队顺利通关，进入下一个回合。 “不得了啊，老赵，后生可畏。”急诊科的主任蒋捷凑到赵和光身旁调侃：“你可是招了个怪物新人进来啊！” “你们科的表现也不错。”赵和光客气地应和，指了指紧随宋乐鱼其后，第二个通关成功的急诊科。 蒋捷乐呵呵道：“我们家这几个兔崽子，就知道瞎耽误事儿！欠操练！我看还是老赵你的眼光好，这小丫头是块好料子，得好好培养培养！” 大家这边正聊着天，宋乐鱼一行人顺利地进入到治疗回合。 宋乐鱼连《妇产科学》都能倒背如流，更何况给已有诊断的疾病出具治疗方案。简直易如反掌。 “我对该患者的治疗意见是，开放静脉通道，最大限度地补液支持；输血，以纠正患者的凝血障碍；同时尽快手术分娩。” 监考员对了对手中的流程，没对诊疗方案做出评价，伸手示意宋乐鱼尽快开始下一个步骤。 宋乐鱼三人进入模拟手术室。 正中的手术模型已经准备就位。即便没有助手，但是宋乐鱼之前在抢救室已经独自完成过一次剖宫产手术，今天无非是把这个过程再当众表演一遍，难度不大。 宋乐鱼和乔慧慧互相帮对方穿好手术衣，洗手上台。龚姨被她们哄着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乖巧地做吉祥物。 她们目前的计划是，孩子娩出之前，乔慧慧可以暂时充当宋乐鱼的助手。孩子娩出之后，乔慧慧就去处理新生儿，相当于要同时完成助产士和新生儿科医生的工作。而宋乐鱼自己，要在没有助手的情况下尽快手术收尾，然后再去帮助乔慧慧。 这个过程，两人在科室里已经复盘了几十次，早就烂熟于心。 待到手术开始，观看直播的观众忍不住又是一阵惊叹。 即便宋乐鱼做剖宫产手术，她们之前已经在视频里看过一回了，但是剪辑的视频终究不如直播来的痛快。 “漂亮！这个走刀，这个力度真漂亮！”手外科主任全建德不由得感叹道。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说到开刀手术，手外科论外科第二，没有人敢论外科第一。 之前的视频就看得全建德心痒痒，迫切地想当面见识见识宋乐鱼的手术。今天果然得偿所愿。 妇产科的手术，和其他科室不同。女性患者通常会更在乎外表是否美观。因此，即使纵切口的手术更方便操作，随着时代的发展，主流的剖宫产手术还是更倾向横切口。 做横切口，很考验主刀的选择能力。 过高，将来穿衣服挡不住，切了个寂寞。 过低，位置不好，手术不好做，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这个切口太长，太短，都是讲究。 宋乐鱼这点就做得不错。沿着皮肤天生的褶皱，长度合适，高度合宜。过程中一丝血丝都没有，标准，漂亮。就是机器人来了，也做不了这么好。 全建德还在满眼喜意地观摩手术，监考员却突然开口。 “提示，患者及家属现因宗教信仰拒绝输血。” 监考员时机挑得过于“巧妙”，刚好卡在宋乐鱼的刀落在患者子宫上的时刻。 若不是宋乐鱼的手足够稳，突然的惊吓之下，她可能就一刀划开子宫了。万一一个手抖，割到孩子，事情就大了。 宋乐鱼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前一回合的检验报告单已经提示，该患者此时是有凝血障碍的，换句话来说，患者此时的症状类似大名鼎鼎的“血友病”，出血之后无法凝固。 理论上，应该有其他医生继续跟患者家属沟通。 或许评委席设置这个问题的目的，也是为了考验团队分工合作的能力。 可是宋乐鱼团队的医生只有她自己。 咬了咬下唇，宋乐鱼决定赌一把，继续手术。 既然出血之后无法凝固，就把出血控制在最少。所有的细节都做到极致，再辅助药物治疗，效果也不会太差。 宋乐鱼的刀锋更加稳健，出血量被牢牢压在五十毫升以内。 短短几个做惯了的步骤结束，宋乐鱼就出了一额的汗。没有人给她擦汗，只能侧过去用乔慧慧肩后的手术衣蹭了蹭，还要小心不污染胸前的无菌区。 观众认真地看着宋乐鱼的手术过程，震惊得张大了嘴，还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录像想要回去反复观看。 后生可畏四个字出现在几个外科主任心里。 甚至还有人心里盘算着，如果妇产科最后还是倒闭的话，不知道把宋乐鱼挖过来的概率大不大。 新生儿被顺利地取了出来。剪断脐带，宋乐鱼把孩子递给等待在一旁的乔慧慧。 但这也意味着，乔慧慧一旦离开，没有助手的宋乐鱼只能自己完成剩余手术的步骤，包括最有可能导致大出血的胎盘娩出。 第12章 手术还没有结束 乔慧慧抱着新生儿模型刚走下手术台，就被监考员拦住。 青年男人的语气严肃刻板：“您好，新生儿的抢救在隔壁房间。” “可是临床中都是在一个手术间的啊？”乔慧慧不解地抱紧怀里的‘新生儿’，这和她们演习的不一样，她不由有些慌。 宋乐鱼听见两人的交谈，心下虽担忧却为难于分身乏术，只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术上，寄希望于乔慧慧好好发挥，撑到她手术结束过去救场。 “抱歉，出于竞赛流程的考虑，请跟我来隔壁房间。”监考员解释完，也不管乔慧慧理不理解，转身就向门外走出去。 踌躇不安的乔慧慧只好跟上，好在懵懵懂懂的龚姨下意识地陪她一起，勉强算一点安慰。 日常生活中，百姓常以为医生就是看病下药，护士就是扎针输液。 但这其实是一种刻板理解。真实的护士因为科室不同、年资不同，负责的工作也千差万别。除了最常见的病房护士，还有手术室护士、巡回护士、icu护士和助产士等许多的详细分类。 其中助产士不仅需要负担普通的病房工作，还要能独立接生和护理产妇，必要时也要做医生的难产助手、处置新生儿。 现在乔慧慧就在面前监考员的冰冷注视下，完成新生儿的护理工作。 她一边操作一边背诵：“新生儿的处置包括断脐、保暖、清理呼吸道，同时做新生儿阿普加评分，标准是……” 虽然背诵过程中偶尔有磕绊，但内容完整无误。 乔慧慧稍微放下一点担忧，监考员刻板的声音却再次响起：“现新生儿全身青紫，心率90次/分，刺激无反应。四肢松弛，哭声微弱。请诊断并处置。” “新生儿评分是2分，诊断是重度窒息。”乔慧慧快速回答了问题，却难以露出笑容。 她的基础不佳。考前的这段复习期间里，宋乐鱼也不敢让她贪多，主要都是在牢记一些护理考试的常规重点。 更何况重度窒息的新生儿抢救工作，在正常的工作情境中，绝轮不到她一个刚入门的助产士来做。 这题分明是超纲。 乔慧慧心下愤愤不平，却又不好当场翻脸，只能言语含糊地道：“患儿需要尽快请新生儿科医生紧急抢救……” 监考员显然比她想的绝情，冷淡地提醒她：“请考生尽快进行下一个步骤。” 乔慧慧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探出手去拿气管插管，到手了又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先吸痰才对。忙又放下气管插管去找吸痰管，手忙脚乱之间，竟笨手笨脚地把护理托盘撞翻了。 器械落地轰然一声巨响，吓了所有人一跳，连坐在墙角昏昏欲睡的龚姨都被吵醒了。 监考员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情绪，毫不留情地出示了黄牌警告：“1分钟内无操作，请考生尽快进行下一个步骤。” 黄牌灯大亮，把观众的注意力都被拉到了乔慧慧这边。 有人惊叫：“第一个被亮黄牌的科室出现了！怎么是妇产科？” 也有人担忧：“妇产科分军了，这也太不利了吧！” “每个科室只有两次黄牌的机会，如果她再失误，妇产科是不是就出局了？” “别提第二张黄牌了，要是这个实习护士出现根本性的错误，直接红牌停赛，妇产科的赛程就结束了。” 还有因为之前宋乐鱼的表现，被吸粉的观众愤愤不平：“宋乐鱼的队友是怎么回事啊？太弱了吧！” 隔行如隔山，有时候在医院里，这句话也适用。隔着不同科室之间的专业壁垒，不是所有人都能发现乔慧慧题目的问题。即便发现，也不过是略有超纲，不算原则性错误。 毕竟现实抢救的时候，你难道能说，这个知识点你没学过？ 对医护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个不熟悉的知识点，但对患者来说，也许就决定了他的生死。 乔慧慧虽听不到会场的评价，可她能够看到评委席转播过来的景象。 护理部的主任丁依兰显然注意到了这张黄牌，表情看起来格外严肃。乔慧慧恍惚间觉得自己隔着屏幕和这位直系最高领导对视了。 那一瞬，她在丁依兰的眼神里看到两个字：无能。 乔慧慧陷入僵局，宋乐鱼这边也并不乐观。 手术才做完一半，最关键的胎盘还没娩出来。早该收缩的子宫毫无动静，胎盘一动不动地死死粘在子宫壁上。 如果无法自然娩出，就需要手术医生施加外力。 胎盘的形状就像倒置的雨伞，而脐带就是那根连接伞面的‘手柄’。想要外力取出胎盘，就要借助这根手柄作为支点，小心借势，缓慢但完整地剥离整个胎盘。 否则一旦有残留，很容易继发出血。 这是最不能急的一步。 宋乐鱼已经足够小心，脐带却突然齐根而断。 发生了什么？ 宋乐鱼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进入临床学习这些年，剖宫产的步骤早就烂熟于心。从没发生过拽断脐带的低级错误？是模型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容不得宋乐鱼举手汇报的时间，虚假的血浆突然从脐带断裂处大量涌出，速度极快，直接填满盆腔，连手术单都被血液浸湿。 好像一下子误入杀人现场，突变的病情也震惊了观众和评委席。 急诊科主任蒋捷忍不住向前探了探头，试图理清现在的状况：“怎么回事儿？这个小宋是割断了哪根大血管？怎么突然这么多血？” 神经外科主任邵永年也一脸不解：“是胎盘剥离不全？我看她刚才是做到取胎盘这个步骤了。丁主任是妇产科出身，能不能看出来是为什么？” 丁依兰眼睛微眯，目光落在宋乐鱼手上的那一根脐带上，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也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这边的监考员，目光在一片血海上掠过，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黄牌。 “等一下！”宋乐鱼喊出声，声音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镇定：“时间没有截止，手术还没有结束！” 第13章 致敬传奇 监考员愣了一下，只得不情不愿地又把那张黄牌塞了回去：“那你继续吧。” 情况越是紧急，宋乐鱼的大脑越是稳定。她一边快速的手取胎盘，一边寻找出血的元凶，难度之高，如同在汪洋血池里寻找不起眼的泉眼。 随着宋乐鱼手上的止血钳夹住肇事血管，观众跟着提起的一颗心终于稍微放下。 说实话，刚才血液汹涌得像开闸放洪一样，哪怕是虚拟血浆也足够吓人了。怪不得老话都说生孩子是鬼门关。 乔慧慧的情形仍旧难熬，她已经两次经口气管插管失败了。 新生儿的喉咙有多细小呢？尚不及成人的小指粗。 在这样的条件下，没有助手帮忙，预备的喉镜光源微弱，解剖结构都看不清。气管和食管又紧挨着，一不小心，原本用于通气的气管插管就会误插到胃里去。 这样的难度，除了专业的新生儿科医生或麻醉师，极少有人能够挑战。 更不要提乔慧慧这样的万年吊车尾，接连失败的她，气得连连跺脚。 但监考员显然不在乎她的心情，冷冰冰的通知最新病情进展：“新生儿哭声持续微弱，失去呼吸，心率下降……” 乔慧慧用力地深呼吸，再次尝试，却依旧失败。 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面无表情的监考员合上手里的流程安排，像死神般毫不留情地挥下屠刀：“经检测，新生儿心跳已停……” “等等！” 坐在角落里的龚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脱离了半梦半醒的糊涂状态，目光如炬地注视着乔慧慧的操作 老人尘封已久的记忆好像突然被人唤醒，她站起身，大步走了过来。 “你来准备胸外按压！” 龚姨抢过乔慧慧手里的喉镜和气管插管，语气是乔慧慧从没听过的严肃，既打断了监考员下面的台词，也引起了所有观众的注意。 下意识地，人们陆陆续续地起立。 他们这些人中，有一些曾是龚姨的学生，有一些是被龚姨亲手接生；还有一些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无论是谁，此刻都从心底里觉得，他们没有资格，像挑剔的客人一样评判龚姨的技术。 他们必须给予传奇，应有的尊敬。 评委席上，丁依兰也第一个站了起来。 她对龚姨的感情更为复杂。龚姨是她的授业恩师，也是帮她一路走到如今的贵人。在她还是个小护士的时候，无论何时有问题请教，龚姨都回答得事无巨细、从不厌烦敷衍。 如果情况紧急，哪怕刮风下雨、夜半三更，龚姨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四院的妇产科曾经多么辉煌，在全江州市都有一席之地。如今却被民营医院挤压至此，没有患者、没有收入、没有医护，马上就要关门大吉。 丁依兰的泪水掉在桌上，她有什么面目再见恩师呢？ 另外几位评委也断断续续地站了起来。 赵和光目光严厉地看向身旁的刘淼：“老刘，四院的妇产科绝不能关，你到底明不明白？” 刘淼避开赵和光刺人的目光，也不愿意看向屏幕那头的龚姨，硬着脖子犟道：“赵院长，时代变了，四院也需要新的变革。” 屏幕那头，龚姨不知道这些官司，注意力全在手上的工作。 她左手持喉镜，滑入新生儿口中轻轻上提，小指轻压喉部，乔慧慧费尽力气都暴露不出的声门就直接出现在视野正中。 龚姨另一手拿过插管顺势插入，快速固定。10秒不到，这位曾经的传奇助产士就完成了气管插管、开放气道的任务。 “气囊。” 龚姨转身向监考员伸出手，监考员根本无法拒绝，下意识地做起助手把气囊递了过去。 “准备肾上腺素注射。” 监考员再次默默递过。 抢救的全程，龚姨那双曾经叫宋乐鱼忧心不已的手，却意外地稳如泰山。一轮心肺复苏过后，‘新生儿’胸膛出现了明显规律的起伏。 复苏成功了！ 乔慧慧大喜过望，挑衅地看向监考员：“报告监考员，新生儿抢救完毕！现新生儿出生5分钟，请求再次评分。” 监考员逃避的躲开乔慧慧灼灼的目光，余光下意识地看向转播评委席的屏幕。 那位背后的大人物，立刻投来了一个满是警告的眼神。 他在警告他，按照剧本来！ 可是眼下这个情况，还怎么按照剧本来？ 一边是尊敬的传奇，一边是惹不起的领导，监考员为难地皱起眉。他正纠结，视线却正好对上龚姨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 仿佛被看透了一切，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抢救结束的龚姨好像又回到了阿尔茨海默症的囚笼中，她目光紧盯着监考员，不知道在经历哪段回忆，突然喊了一声：“小石头。” 紧张的气氛绷不住了，监考员一脸呆滞，不明白龚姨怎么会在这时候喊出自己小名。他几乎已经听到同事们的嘲笑声。 龚姨满是皱纹的手颤颤巍巍地伸过去，抚了抚他的脸：“小石头瘦了不少，高三太辛苦了吧？去龚姨家里，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监考员程实愣住了，他想告诉龚姨，他高考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他现在早就大学毕业，在儿科工作。 可是他哪里张得开口？ 程实是名副其实的“医二代”，父亲是心内科的医生，母亲是心内科的护士。一家人都希望他继续学心内科，他却跑去工作又苦、收入又低的儿科。唯一支持他的人，只有面前的龚姨。 龚姨自己没有孩子，却对职工楼所有人家的孩子都很好，也是因为看到龚姨对孩子们的态度，他当初才坚定了学儿科的决心。 “小石头个子长得真快。”龚姨乐呵呵地絮叨，表情十分怀念：“还记得你刚生出来的时候，好小一个哦！你妈妈天天哭，夜夜哭，就怕你养不活。你爸让我起名，我说就叫石头吧，石头不怕风吹雨打，会结结实实地长大。” “大名啊，就叫程实。不管走到什么时候，这孩子只要想想自己的名字，就不会走错路；只要走的是正路，将来就差不了。” “龚姨……”程实磕磕绊绊地开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乔慧慧目光机灵地在两人身上逡巡，凑过去猛地拍了程实的肩膀一下，再次提醒：“老师，现在新生儿抢救完善，出生已经10分钟了，应该再次评分。请问我是否还需要进行下一步治疗？” “新生儿？”程实终于又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一张白净的面皮上羞愧得红霞漫天。 都耽误这么久了，再演既定的剧本和台词，不是把会场看直播的观众当傻子？ 更何况那些人里，还有对他寄予厚望的父母。 程实，诚实。 程实无奈地叹了口气：“恭喜你们，新生儿复苏成功。” “耶！”乔慧慧开心地弯了眼睛，低低地欢呼了一声，又自来熟地拍了拍程实的胸口：“辛苦啦，程老师！我先走了！” 边说着，乔慧慧边健步冲出房间。 想不到，最后居然是我这种吊车尾反过来支援学霸宋乐鱼！ 乔慧慧脸上带笑，眼神却认真无比。 她心知，过了这么久，宋乐鱼却没能赶来，一定是遇到了想不到的麻烦！她们的排兵布阵已被幕后黑手全盘推翻，接下来只能见招拆招！ 宋小鱼，加油啊！等着你慧慧姐我来救你！ 第14章 真正的杀招 血珠连成了串，从缝合的针眼里持续不断地向外渗出，积少成多，再次蓄满盆腔；取出胎盘的子宫仍旧巨大、柔软，体积不见半点缩小。 血，根本就止不住。 宋乐鱼完全低估了这场竞赛的难度，她之前幼稚地以为，给患者一个拒绝输血的设定就是对她的考验，是逼她把手术做到极致，但是她完全大错特错了。 凝血障碍加上产后出血，才是幕后者隐藏的真正杀招。 一边的监考员，一句连着一句，快速通报着所谓的病情进展。 “提醒，因子宫收缩不佳，患者出血量已超过1000毫升！请尽快处理！” “提醒，患者出血量已超过1500毫升！请尽快处理！” “提醒，患者血压下降、心率下降！请尽快处理！” 宋乐鱼手里的纱布换了一块又一块，每一块都被血液浸透。再想不出好的办法来，‘患者’的血都要流干了！到时候就是真的无力回天！ 怎么办？ 怎么办？ 宋乐鱼咬住嘴唇，两眼放空，大脑齿轮飞速地转动着把她送进推演空间。还是一样的场景，一字排开的无数屏幕，演绎着所有当下可以尝试的治疗方案。 推演空间里的宋乐鱼，远不复外在时空的冷静，飞速地奔进一个又一个模拟方案之中。 第一个方案，宫腔填塞止血。抢救成功率15。 第二个方案，b-lynch子宫外科缝扎术。抢救成功率20。 第三个方案，子宫切除术。抢救成功率25。 …… 无论推演多少次，换多少个治疗方案，成功率都超不过30。 宋乐鱼苦恼地瘫坐在推演空间的地板上，再想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她左手边飞出一个感性的小鱼天使，哭唧唧道：“怎么办呀！怎么办呀！比赛要输掉了！要是可以给导师打电话场外求助就好了。” 右肩上又冒出一个理性的小鱼恶魔：“这个时候求助也来不及，导师也不能飞过来帮你做手术，只能靠自己。” 小鱼天使哭得脸颊通红：“我不要，我不要！比赛输掉的话，就要被傅家抓回去割肾了！我还想健健康康地去找苏阿姨报恩呢！” 宋乐鱼伸手捂住小鱼天使哭泣的脸，自言自语：“不行就做子宫切除术吧，这是当下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小鱼恶魔无奈地提醒她：“理智点，子宫切除术的分级是三级。你级别不够，这是越级！而且，你从来没有独立做过子宫切除术的主刀，失败概率太高了。” 宋乐鱼正要说服小鱼恶魔，就被乔慧慧一个头槌砸出推演空间。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乔慧慧已经回来，甚至换好衣服上手术台了。乔慧慧叫了她几声，宋乐鱼都不应，眼睛直直地看着手里的子宫发呆。 乔慧慧只好一个头槌，让她清醒清醒。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乔慧慧焦急地问她：“总不能患者盆腔就这么敞着吧？” 宋乐鱼扯掉手里裹住子宫的湿纱垫，果然热敷这一招对这个‘子宫’来说，也根本没用。 索性直接用湿纱垫擦了擦被血污覆盖的双手，宋乐鱼冷静而清晰地回答乔慧慧：“现在准备做子宫切除术，并立刻为患者大量输注新鲜血浆和凝血因子。” 会场的观众一片哗然。 手外科主任全建德推了推眼镜，不可置信：“宋乐鱼在想什么？就这么两个人的草台班子，她要做子宫切除术？” 神经内科护士长王惠红面露担忧：“前面不是说患者有宗教信仰不接受输血吗？小宋忘了？” 如今入职心内科的小护士米园更是忧心，忍不住拽了拽自己的带教老师：“老师，妇产科的这个题目是不是有问题啊？每一步的条件都卡得太死了！往年的医疗比武大赛难度也这么大吗？” 人事科科长柯茜气得踹了一脚邻座的医务科科长廖知行：“你们科出的什么破题，故意难为人？我不是学医出身都知道这不公平！心内科考心衰，急诊科考气胸，麻醉科考过敏，全都是直给的捡分题。到妇产科这儿却要绕一百个弯，直接上升到奥林匹克竞赛？” 医务科科长廖知行这时候也顾不上和她吵架，忧心不已：“这和我交上去的题目不一样，妇产科的这道题目后半段被改了！” 急诊科的严尚已经开始双手合十祈祷了：“老天爷啊，保佑她们手术顺利，不要再横生波折了！” 会场中，观众的讨论声不绝于耳。评委席上的气氛也格外紧绷。 赵和光面沉如水，桌面下的手下意识地攥紧，怒视刘淼：“刘副院长，这又是罕见病，又是大出血，患者还有宗教信仰。我看不必做什么考题，直接拿去写病例报道好了，没准还能发个期刊。”。 “邵主任，您是有法学背景的精英。”刘淼仿佛完全听不见赵和光讽刺的话语，还能自如地与人聊天：“像这种不签署知情同意书就输血，甚至先斩后奏做手术的，应该严重违反法规了吧？” 西服笔挺，一副精英模样的神经外科主任邵永年闻言侧头看了刘淼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没错。按照民法典的第一千二百一十九条，如要进行操作，医务人员有尽说明的义务，并要取得患者或近亲属的明确同意。” “哦？原来是这样。那看来咱们这位‘最美女医生’，不仅不守规矩，还不守法啊。”刘淼的目光落到赵和光攥起的拳头上，意有所指道：“我看，这样的青年医生留在院里，以后早晚会闯大祸！” 就在几人说话间，考试计时也已经接近尾端，心内科的选手第一个按下结束铃，紧随其后，急诊科、麻醉科也纷纷交卷。 屏幕中只剩下妇产科的直播还在继续，宋乐鱼还在一板一眼的手术，但和之前剖宫产术的流畅比起来，如今的她显然生疏许多。 再是天才学霸，也要遵循基本法。宋乐鱼毕竟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博士，不是临床经验丰富的专家。 她还处于一个医生成长的最初阶段，或许未来的她成就无限。但当下，显而易见，有人容不下她肆意生长了。 “我觉得咱们就没必要再看下去，可以结束了。”刘淼的手伸向桌面上的终止按钮，却被赵和光一把拽住。 赵和光压抑不住的怒火：“刘淼，你别太过分了！” “老赵！老赵！”急诊科主任蒋捷连忙按住赵和光的肩膀，一副拉架的架势：“别激动。老刘也有他的考虑。” “赵院长，”护理部主任丁依兰虽然面露不忍，也忍不住劝道：“时间截止了，胜负已分。” 邵永年抱肩坐在一旁，不发一言。虽置身风波之中，却一脸漫不经心。 收到指示的监考员站在宋乐鱼对面，嘴角勾起奇妙的笑容，字正腔圆地宣判：“很抱歉，宋医生，考试时间截止。您的抢救失败了。” “患者，死亡。” 第15章 打了零分 比赛结束，各科室的决赛选手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来到会场前台。 宋乐鱼虽脱去手术服，但胸口和衣摆上仍有血迹，在所有选手中狼狈得尤为突兀。 “各位医护人员，大家都辛苦了。”刘淼率先做陈词：“你们今天的表现十分优秀，体现了华国临床一线医务工作者应有的素质和能力，四院也为拥有你们而自豪。” “相信大家都很关注最后的结果。那闲话少叙，咱们直接进入评分环节吧。赵院长，你觉得呢？” 赵和光厌恶地扭过头，一副不屑与刘淼对话的模样。刘淼也不介意，继续引导着流程。 原本直播的屏幕被切换成打分界面，伴随每个评委的点评，评分也一个个跃上屏幕。心内科，麻醉科与急诊科，三个科室的表现皆可圈可点，各占优势，总分咬得极近。 很快，点评环节轮到妇产科，宋乐鱼作为队长沉默地向前一步。 刘淼面带微笑，淡定地开口：“好啦，妇产科谁来第一个打分呢？赵院长？” 赵和光面色依旧难看，没有说话。 丁依兰主动出来解围：“我来吧。” 她推了推眼镜，掀开自己的评分表。上面密密麻麻一片，显然全程认真观看了比赛。 “妇产科本次参赛的护理人员是实习刚转正的护士乔慧慧和龚老师，对吧？” “是的，丁主任。”乔慧慧连忙跑上前深鞠一躬，站直的时候还不小心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引发台下观众的一片笑声。 丁依兰却一点没被逗笑，表情毫不掩饰地不满，像在看一个无知的小丑：“乔慧慧，新生儿复苏成功可没有你的功劳，全是靠龚老师！我要是你，现在就没脸站在这里。基本功太差，做事态度也不认真，真不知道当初是谁给你通过的转正。” 乔慧慧当然也知道自己今天能够顺利通过考核，全是多亏龚姨的突然清醒。可年轻人这样被说，面子当然挂不住，何况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领导指着鼻子教训。 她本来是条只想混日子的咸鱼，现在却突然生出一股非要做出点事业让对方看看的志气。 不就是护理部主任吗？她迟早也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乔慧慧心中立下豪言壮语，脸上自然也带出几分，故意道：“谢谢丁主任的点评，我的能力确实差些火候，日后我一定好好努力！回去我就拜龚老师为师，好好学习！”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住龚姨的手，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正视丁依兰。 龚姨现在还是迷糊的状态，别人说什么，她就应和什么。听乔慧慧说要拜她为师，老人便乐呵呵地点头：“好啊，我已经好久没带教了。” 丁依兰看见乔慧慧拉住恩师，心里又气又酸。 这个乔慧慧分明是在钻空子，仗着老师病了，就糊弄老师！她当年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才拜到老师门下的！ 蒋捷连忙打了个圆场：“那乔慧慧你可要努力了，龚老师可是咱们院的泰山北斗，你不要浪费这样的好机会啊。不过要是这么算起来，丁主任就是你的师姐了，师姐可不能偏袒师妹，打分要公平啊，哈哈。” 蒋捷自以为风趣，哈哈大笑，台上台下两位女性却都是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丁依兰气愤地扔下一个客观的分数，便结束了发言。 “那接着就我来吧。”蒋捷快言快语：“我是个粗人，要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小宋医生多担待。看得出来，你基本功非常扎实、技术也好，不愧是林主任带出来的博士生，就是和我们这些小医院的野路子不一样！” “而且我看，你的预赛成绩、初赛成绩都是满分，这可真是了不起！比赛这么多年，我还没看过这么好的成绩，小宋医生你还真是把其他人都比到泥里去了，哈哈！全院的年轻医生都要向你学习啊！” “最后的抢救略显急躁了，不过瑕不掩瑜。你还年轻，回去要好好锻炼心态，以后会更好的。” 蒋捷其人长得如屠夫一样膀大腰圆，说话却圆滑世故。看似点评半天，但是水分极大，话语里半点不涉及真正的核心问题。 前面的言语之间把宋乐鱼的本事全算在她有个好处身上，中间又替她拉了一下仇恨。最后还似是而非地把宋乐鱼的失误全推脱成心态不佳。 他话一说完，台下便有一部分观众倒戈，觉得蒋主任的话确有道理。 宋乐鱼还是太过年轻，有这样的成绩也不奇怪。 宋乐鱼心下有些奇怪，小动物般的直觉让她察觉到蒋捷笑面下的恶意。她有心为自己解释她的心态毫无问题，可蒋捷却已经落座打分，压根没给她申辩的机会。 紧接着，赵和光拿过自己的提分板，直接把写好的分数给计分员看。 他还没说出自己打分的原因，坐在一旁的刘淼就对着那个80分笑出声，大声讽刺：“赵院长还真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啊！我认为，你给宋医生打这个80分，未免有点过高了。” 赵和光不悦地看向他：“那刘院长说说你的高见？” “高见没有，不如直接用分数说话好了。” 刘淼转过他的打分表，鲜红的“零”刺入所有人眼帘。 不提台上的赵和光，连台下的观众都震惊了。 “我解释一下，”刘淼此刻满身的学者气质，看起来格外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医学，是助人的科学。从远古时代，最早的巫医开始，到现在，现代医学遍地开花。无论时代如何变化，医学的核心都是不变的。那就是救助！” “患者就是医学那最根本的壹，没有这个前提，其他的东西，技术也好，资历也罢，再花团锦簇都是跟在壹后面的零。没有患者，医学就毫无意义。患者死亡，一切也就走到终结。所以，我认为抢救不力，最终导致患者死亡的宋医生，最终的得分是，零。” “虽然这只是比赛，但以小见大，可以预见。”刘淼盯着宋乐鱼的眼睛，好像情真意切地为她感叹：“宋乐鱼根本就不适合做临床医生！” 第16章 傅家的爪牙 宋乐鱼清楚地看到了刘淼眼底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讨厌她，并且千心百计地想要她输，面试那天的直觉没有出错。 刘淼也是傅家的爪牙吗？ 就因为宋乐鱼不愿意回到傅家，傅家就这样处心积虑地陷害她？害她找不到工作还不够，连她的职业前途也想完全抹杀？ 他们凭什么这么做？！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凭什么这么践踏别人的人生？ 从来没尝过仇恨滋味的宋乐鱼，第一次在心里产生了真切的愤怒。 “到这里，我们的结果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邵主任，您还要打分吗？”刘淼道。 邵永年看了看大屏幕上的总分统计：“看起来即便我评满分，也不会影响最终结果。” “怎么？邵主任打算给妇产科团队打满分吗？”刘淼语气不悦。 “那倒不是，从专业性的角度来说，我的打分是59分。”邵永年把自己的评分表展示出来。 刘淼不禁微笑：“看来我和邵主任所见略同，都认为宋医生不适合做临床医生。” “刘副院可能对我有误会。”邵永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刘淼：“我并不认为宋医生的抢救不合格。相反，如果此时我不是以评委的身份，而是以同事的角度，我给宋医生的打分会是满分。我认为她应机立断、处事果决，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临床医生。” 全场哗然。 “有一点刘院长说的没错，那就是医学是助人的科学。”邵永年淡定地解释：“但是，医学不是巫术。没有一位医生胆敢说，他抢救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他能治愈所有的疾病。这点想必急诊科的蒋主任比我有同感？” 莫名被cue的蒋捷面色有点尴尬，也只好配合地说：“没错，医生毕竟是人不是神嘛！” 邵永年继续说道：“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这是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也是当今很多医生的座右铭。我听说刘院长也常跟科室里的年轻医生讲这句话，对吗？” 刘淼面色难堪：“是有这么回事。” 邵永年不屑地哼了一声，讽笑道：“所以，我很好奇，用这样一句话当座右铭的刘院长，怎么会说出患者死亡就是零这样的话来。因为抢救失败，医生所做的一切工作就可以视而不见？因为抢救失败，医生就要接受审判，被批评成无可救药？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医生们以后为了自己的名誉着想，以后一些抢救成功率低的危重患者，我们就直接拒绝好了？反正救活了没有感激，失败了还会给自己添麻烦。” 邵永年一番话落下，才被刘淼一番大义凛然的眼睛所说服的观众，又开始窃窃私语，摇摆不定。 赵和光没想到邵永年的立场会偏向宋乐鱼，连忙帮忙搭腔：“没错，我赞同邵主任的说话。说到底，医生的工作地不该以成败论英雄。刘院长的看法太过偏颇，我认为你的评分掺杂了过多个人情绪，不符合评委会的基本原则。” “我能有什么个人情绪！我之前都不认识宋医生！” 刘淼忍不住咬牙，想到来自傅家那边的压力，也只能继续胡搅蛮缠：“您这么说，我倒要问问了，宋医生是给了什么好处，才让赵院长您这样维护？我的评分掺杂个人因素，赵和光你的评分就没有掺杂个人因素？宋乐鱼的博导林逾静，是你的大学同学对吧！这件事能不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刘淼，大家就事论事，你少胡说八道！” 赵和光气得立誓：“我如果有半点私心，就让大家去书记那里举报我，看我是不是有违规！另外，你少在那里避重就轻，我们现在是在比赛现场，就应该只谈比赛，你这是跑题！” 赵和光的怒火根本压不下去，继续责问刘淼：“我问问你，刘淼！从头到尾，宋乐鱼的抢救手法哪一点不合理？她的治疗方案有哪一处有偏差？她完成了所有既定情景下，一个临床医生能做到的全部工作！我给80分有什么不对？倒是你，竞赛细则里有哪一条规定了，抢救失败就算参赛者零分？你我之间，到底是谁不守纪律，胡作非为！” 会场内的气氛因为两人的争论变得格外紧张。 江州市第四医院的医疗比武大赛举办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评委吵得面红耳赤的样子。更别提，吵架的双方，一位是主管业务的大院长，一位是未来很有可能接任的副院长。 引发海啸的漩涡中心，宋乐鱼安静地站着，面色沉静，仿若事不关己。 刘淼余光看见她这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现在被赵和光责备的里子、面子全没了！如果不是早定下主意要跳槽去圣玛丽亚医院，日后他在四院还怎么混？ 况且，宋乐鱼就是他给傅家的投名状！ 他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事无巨细。就是为了今天能一口气把宋乐鱼完全打趴下。事到如今绝不能功亏一篑。 刘淼脑子一转，找到了突破口，冷笑道：“你问我，她的治疗有没有错？巧了，我恰好还真有话要说。她宋乐鱼就是有错误！她的抢救既不合规，治疗方案也大错特错。” 刘淼小人得志地昂起头：“难道大家都忘记了？这位宋医生可是在未签署知情同意书的情况下，擅自要给患者输血、做手术啊！” “要是切除疮疖之类的小手术也就罢了，她是要切除子宫！切除器官这种事情，可以医生自己决定吗？”刘淼得意地扬着脸，仿佛稳操圣眷：“就冲这一点，我给她打零分也合情合规。” 赵和光还欲说什么，邵永年却打断了他，主动提问：“确实，我对这一点也有疑问。想听宋医生本人解释一下。宋医生，如果这是在现实场景中，你也会这么做吗？” 听罢，乔慧慧心中大喜，果然邵主任是向着她们的。她忍不住拽了拽宋乐鱼衣摆暗示她，这时候宋乐鱼只要糊弄过去就好！就说刚才是太着急了，人手不够才没顾上。 她们组就这么小猫三两只，比别的科室浩浩荡荡的队伍可怜多了，观众和评委们肯定能理解，她们就还有机会赢！ 可宋乐鱼根本没理解乔慧慧的意思，眨着孩童般黑白分明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地开口。 “我会。” 第17章 功亏一篑 “为什么？宋医生不知道这是会被告的吗？” “知道。”宋乐鱼点头：“但是，生命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患者或者家属对我的治疗方案有质疑，我可以解释。如果他们不理解，我也不在乎对簿公堂。” “但我不接受放弃。”从没说过这么长的话，宋乐鱼此时的表情格外真诚：“我既然有办法救她，为什么不试试呢？” “可是现在你的患者死了。你选择了子宫切除的抢救方案，却没能在限定时间内做完手术。”邵永年好奇地看着这个瘦小却固执的女孩：“你失败了，还有可能因为无法优胜而不能转正，即便这样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我的导师曾经说，在真正的病魔面前，医生是很弱小的。很多时候，医生是在不可能中寻求可能。我知道现在的我做子宫切除术抢救，成功率很低。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我竭尽全力，所以不觉可惜。” “你很天真，宋医生。”邵永年笑道：“也许这就是青年医生的通病，愣头青，总想着要莽一莽。也许在你因为各种各样的烦心事，被告上几回之后，你的心态就会改变了。医学能治病，但不能救人。你冒险违背一个患者的信仰私自输血，哪怕她最后得救，也可能对你没有半点感激，反而还一肚子怨气。” “也许吧。”宋乐鱼郑重地思考了一下：“但这也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罢了。” “好吧。”邵永年失笑地摇摇头：“我的问题结束了。我的看法还是维持原样，因为宋医生违反民法典，可能会被投诉上告，所以站在更理性的角度上，我没办法给宋医生太高的分数，我的最终评分是59分。”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汇交在刘淼身上。场上观众的眼神也锁定刘淼，探寻的目光快要把他的背影戳出一个洞。 刘淼几乎维持不住自己伪装的面具，咬牙道：“我也……” “我能够提出问题吗？”宋乐鱼突然举手：“还是说这个环节只可以由评委提问。” 赵和光没想到宋乐鱼会这样说，下意识地点点头：“你说吧，宋医生。” “我认为有人违反大赛规则，本次竞赛不公平。” 在大家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宋乐鱼从自己的手术服兜里掏出一根模型上的脐带，指着根部的断裂处：“我刚才观察过，我的手术模型上脐带和胎盘的连接处是被人提前扯断又粘住的。” 刘淼大怒：“你自己扯断了脐带，就往别人身上赖，宋医生，你可真是输不起。” 宋乐鱼才不理会刘淼的胡言乱语，仍认真道：“我自己有没有扯断脐带，我很清楚。想要知道模型是不是提前被人做过手脚也很简单，请检验科化验一下就好。血浆是色素和水勾兑的，胶水的成分却有醋酸乙烯树脂，我想这个检验并不难做。” 刘淼一拍桌子：“那也可能是你自己抹的胶水，就为了污蔑大赛组委会！” 宋乐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刘淼，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副院长的：“我们参赛选手进入考场前都经过检查，比赛过程也是全程直播，说我栽赃，还不如说您现在是做贼心虚。” “你说什么？” 宋乐鱼继续提出疑问：“而且，即便是脐带断裂，也应该是断裂口渗血，为什么中央血管会在我没有接触过的前提下直接喷血？我们现在可以回放并放大录像验证这一点。” “另外，组委会的题目有经过严格审核吗？我刚才在各位评委评分的过程中了解到，其他三个科室的考试题目，难度似乎和我相差过大。这也是有意为之吗？” “考试过程中，sp病人刻意误导，监考员有意施加压力，也是为了针对我吗？” “刘院长，我得罪你了吗？还是，你背后另有主使呢？” 宋乐鱼像个执着的孩子一样，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刘淼脸上的冷汗都滑下来了，这臭丫头是十万个为什么成精吗？ “负责组织监考人员，审核题目及后台的应该是刘院长吧？”赵和光目光厌恶地看着刘淼：“说别人头头是道，自己的工作却做成这副样子，我看刘院长你才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啊！” 赵和光话音才落，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我举报！”程实走出人群，正义凛然道：“我举报刘副院长滥用私权，威胁、胁迫本院职工为其谋私利！” 刘淼震惊地黑了脸，想不清程实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出卖他？他爸妈可都在心内科工作，他刘淼可是心内科的主任！ 赵和光不由诧异：“儿科的程医生，我记得你是刚才妇产科考场的监考人员之一？” “没错。”程实应道，并坦诚了一切：“事实上，收到院里抽取我为监考员的消息不久，刘院长就把我和另一位分配在妇产科考场的同事找了过去。并威逼利诱我们，要求我们在考场中刻意给妇产科医护团队施加压力。必要时，罚出黄牌乃至红牌，终止妇产科的比赛。” “手术模型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刘院长向来未雨绸缪，做了两手准备也不奇怪。” 刘淼气急骂道：“你这是污蔑！程实，你好大的胆子！” “我也有话要说。”医务科廖知行也径直出列：“这次竞赛的题目是我们医务科负责出题，经过再三审核后，才交由刘副院审核。但是刚才妇产科团队所面对的题目，与我们所出的题，除了题干相同，后续病情相差颇多。sp病人的剧本也大相径庭。这一点，我的电脑里还有存证，可以调出来做对比。” 程实从兜里拿出手机扬了扬，一脸不屑：“我的手机里也有刘副院的录音可以做佐证。” 刘淼想不到居然会在最后时刻遭遇反水，气急攻心，差点吐血：“你们两个！好样的，真是好样的！想不到我终日打鸟，却有被鸟啄了眼的一天。” 赵和光厌恶地看着刘淼，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可耻的模样：“刘淼，你涉嫌严重违背医院纪律，徇私舞弊，这件事我会直接上报书记，申请立案调查。” “至于今天的决赛评选……”赵和光皱起眉头。 麻醉科的参赛团队队长突然发言：“院长，既然决赛题目可能涉及舞弊，我们认为为求公正起见，今天的竞赛成绩应该撤销，重新组织题目，并再次评选。” 急诊科的团队也表示认同，心内科的团队苦恼地看了一眼自家被带走的领导，更是为避嫌主动选择退赛。 “那好，这次由医务科重新出题，到时候我亲自做审核。”赵和光一锤定音：“下周，还是这个会场，重新比赛。” 第18章 小鱼的家属？ 周末一早，新生儿科博士霍君宇就打扮一新，早早等在江州市医科大一附院3号楼住院部的门口。 七点刚过，一辆粉色的小电驴从不远处的马路上慢慢驶来。 霍君宇开心地就要上去迎接，又停下来先照了照玻璃门，确定自己的形象没问题之后，才假装淡定地走上前去，装作偶遇：“宋师姐？好巧。” 宋乐鱼冲他点了点头权当示意。她边停车，边摘下宝贝的粉色头盔，刘海儿被汗水打湿了，她也只是不在意地随手拨了两下。 霍君宇急忙凑上前去：“宋师姐，你今天回来是来看林老师吗？” 宋乐鱼闻言点了点头：“对。我找到工作了，回来跟老师说一声。” “师姐你找到工作了！太好了，我之前还一直担心来着。”霍君宇雀跃不已，脸上晕出一点不自然的红晕：“那……宋师姐，你去哪家医院了？” “我在四院。”宋乐鱼说完，看霍君宇一脸迷茫，只好又解释：“就是江州市第四医院，院址在开发区那边，” “怎么签得那么远！”霍君宇不由惊讶地叫出声，看见宋乐鱼诧异的眼神，又不好意思地放低声量：“我的意思是，那么远来回上班不方便吧。不过师姐你既然签了那里，想必那家医院的妇产科应该很强势吧！不知道那里的新生儿科招不招……” “不招哦。四院没开新生儿科，妇产科也不强势，除了我没有第二个医生。” “啊？怎么会这样？”霍君宇大惊失色。 宋乐鱼还以为这位师弟在担心就业问题，刚经历过艰辛的就业季的她，难得苦口婆心地劝了句：“你明年毕业的时候，要注意提前和用人单位把合同签好，只是口头约定，随时可能出现变动。” 两人正说着话时，电梯到了。 周末的清早，医院人不多，电梯里只有一个男青年西装笔挺地站着。对方的外表英俊，连自诩为帅哥的霍君宇看了也下意识地嫉妒了一秒。宋乐鱼倒是根本没注意青年的外表，径自地走了进去，找个墙角站定。 霍君宇反应过来，急忙也要跟着往电梯里走，宋乐鱼忍不住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也要上楼？新生儿科不是在西区？这台电梯不到西区啊。” “我……”霍君宇还要再编两句理由，电梯已经因为超时发出警报声。 男青年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手放在电梯面板上：“麻烦，您挡住电梯门了。” “哦，抱歉抱歉……”霍君宇一边道歉一边后撤，然后就看着电梯门在他眼前关上了，宋师姐还礼貌性地跟他挥手道别。 两个多月了，他好不容易又见到师姐了，就说了这么两句话，可恶啊！ 电梯里，只有宋乐鱼和男青年两人站着。 宋乐鱼无趣地盯着电梯上面的楼层数字看，却觉得有一道目光在注视她。但当她扭过头去，却只看见男青年目光专注地玩着手机。 是错觉吗？ 这张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向来自诩记忆力良好的宋乐鱼颇有不甘，她认真地盯着男青年的侧脸思索，青年表情如常。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宋乐鱼又绕到男青年的正面，盯着他的正脸猛瞧，试图在记忆里找出这种奇怪感觉的来源。 对于陌生人来说，这行为多少有点冒犯了。男青年倒没露出生气的模样，和气地打断宋乐鱼的注视：“小姐，有什么事吗？” 宋乐鱼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在有关傅家的那个可怕的梦境中，这个男人曾经出现在她的葬礼上，以她家属的身份…… 不知是羞还是恼，宋乐鱼一张小脸快速变红，这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耳朵。电梯门一打开，宋乐鱼就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青年留在电梯内，诧异地挑了挑眉。 …… 林逾静打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只红彤彤晕乎乎的小鱼游了进来。 林逾静不由笑了一声，忍不住开口逗她：“这是怎么了？外面的天气已经热到会中暑了吗？还是我们的比武大赛冠军宋神医，也到年纪开始思春了？我之前说介绍你去相亲，你还不愿意……” 宋乐鱼本来就又羞又气，忍不住抱怨地喊了一声：“老师！您又在坏心眼了！” 林逾静笑笑，走回办公桌后坐下。她今年实际年龄五十余岁，但外表保养得年轻，单看面相就像三十刚出头，身材也保持得纤细窈窕。如今和宋乐鱼这么对坐着，师徒不像师徒，倒像姐妹。 林逾静看出再说下去这条小鱼就要爆炸了，连忙体贴地转移话题：“你们赵院长已经跟我说了，还没恭喜你转正。怎么样，留在四院的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难处？” 宋乐鱼面上的红霞散去一些，真诚道：“四院倒没什么不好的，但是我现在确实有难题，老师，你得帮帮我。” “哦？”林逾静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看来你今天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从没听你主动求过人，这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了？” 宋乐鱼沮丧地耷拉下脸：“市里说现在四院的资质审核有问题，不许营业。我现在转正也没用，就是个光杆司令。” 林逾静好笑地看着她：“怎么，缺人手啊？你还想回来拐你几个师弟师妹不成？时间上也来不及吧。” “招人的事儿还能再等等，现在四院妇产科的最大问题是，没有话事人。没有主任的话，门诊都开不了的。”宋乐鱼急道：“老师，您是妇产科学会的会长，您知不知道市里有哪位妇产科主任医师现在是待业的？” 林逾静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里的保温杯，突然抬眼：“为什么要找待业的主任医师呢？我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会这么做。” “可是老师……” 林逾静笑着打断她：“你现在还能叫句光杆司令，如果引进一个‘司令’进来，你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如果这个‘司令’和你不合，甚至又被傅家收买，你怎么办？再满世界地找一次工作？” 宋乐鱼震惊地瞪大眼睛：“老师，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的意思就是……”林逾静含笑，眼镜后的双眼目光深邃：“你为什么不考虑自己来做这个主任呢？” 第19章 老师，我想试试！ 宋乐鱼讷讷不敢言：“可是我级别不够……” “级别早晚会够的不是吗？”林逾静从容地给她规划蓝图：“你今年晋升主治医师，两年后就可以晋升到副主任职称，到时候完全可以承担科室主任的行政职务。在此之前，你只需要找个人暂时挂名两年就够了，不是吗？” 林逾静的话仿佛在宋乐鱼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在这之前，尽管自己的导师就是科主任，可是宋乐鱼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承担行政职务。她给自己的职业规划，最多就是将来能当一个带组的副教授。 “小鱼，我是为了你好。”林逾静看学生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叹气：“你有能力，有天赋，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更何况，你身上还有这么一个大麻烦在。你说过你的亲生父母那边是希望你回去给你龙凤胎哥哥捐肾的吧？” 提起傅家，宋乐鱼的情绪不由得就有些低落。 “我打听过傅家在业界的行事作风，风评不是很好。自从傅家和叶家攀上姻亲之后，这两年更是行事蛮横。我担心的是，现在他们还愿意跟你先礼后兵，真到了撕破脸皮那一天，谁又知道这种人家会做到什么程度？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天然是占弱势的。” 宋乐鱼噎住，难得犟道：“反正我不同意，他们还能绑着我上手术台不成？” 林逾静瞪了她一眼：“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敢这么做？父母会为孩子疯成什么样子，你在妇产科看的还少了？傅星回可是傅家宝贵的继承人，傅家为他做出什么来，我都不觉得奇怪。” 宋乐鱼听着导师的话，不由想起那个有关傅家的梦境。 导师说得对，傅家确实会为了傅星回发疯。在梦里，1年后，透析也无法保持傅星回的生命，她会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诱骗、打晕，送到圣玛丽亚医院的手术台上，做一侧肾切除术。不幸的是，她会因为麻醉意外，死在那场手术之中。 回忆起葬礼上崩溃绝望的宋家父母，宋乐鱼难过地咬住嘴唇。 她必须要积蓄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强大，强大到傅家望而却步才行。 看宋乐鱼久久不说话，林逾静主动安慰她：“好了，不谈你那狗血的身世了。我给你的意见，你怎么想？要不要做这个科主任试试看？” 想通了的宋乐鱼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眼睛重归明亮：“老师，我想试试！” 林逾静也绽出一个笑容，伸过手狠狠地揉了一把宋乐鱼的头：“这才像我的学生，有志气！” 宋乐鱼不好意思地缩缩脖子，又产生新的疑问：“可是老师你刚才说，如果我做这个科主任，这两年暂时还要找人挂名，这样的人我去哪里找啊？如果是找个愿意返聘的老教授，这样的人都是为了待遇才会再次出山。四院妇产科现在的情况，我根本不可能开得出高工资来。” “那就找个不为钱的。”林逾静淡淡笑道。 宋乐鱼不信地皱起眉头：“天底下，哪有既不为名又不为利的人啊。” “我既然给你出这个主意，就不可能害你。这样，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林逾静扯过一张便签，快速写下一串地址：“你去这里找找看吧。” 宋乐鱼奇怪的拿过地址，不明所以：“这是谁的地址？” “四院妇产科老主任苏时青的。”林逾静点了点地址：“四院的妇产科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他对着这儿的感情很深，你可以试试。不过我只有他的地址，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你先去这儿看看，苏主任是不是还住在那儿。不行的话，就跟四院的老一辈打听打听。” 宋乐鱼点点头，忍不住绕过办公桌，感动地抱住林逾静：“谢谢你，老师，总是让你为我这么操心。” 林逾静任由她抱着，无奈地点了点她的脑门：“你还知道啊！为了你，一天天的我得多长多少皱纹。” 宋乐鱼笑嘻嘻地不松开她，师徒二人共度了一段温馨的时光。 …… 叶怀舟面上含笑地走进病区，一路引起好几个护士不由自主地注视。 正躺在病床上玩手机的路明野，目光落在叶怀舟空空如也的手上，脸色奇怪：“你不是去一楼餐厅给我买早饭去了吗？早饭呢？” 叶怀舟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坐电梯下楼的原因，不由语塞，只好道：“你点外卖吧，我买单。” 路明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可不像你啊，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差了？看你回来路上笑得那么恶心，跟孔雀开屏一样，怎么？出去坐个电梯还有艳遇啊？” 叶怀舟啧了一声：“少操心那么多事儿，专心养你的病，养好了赶快回去上班。” “黄世仁啊你，我这可是工伤！”路明野生气地挥了挥拳：“对了，咱们这出戏还要演多久啊？” “怎么算演戏，你本来就是维达的老板之一。”叶怀舟不以为意：“叶家父子想见维达的老板，咱们让他见到了。他们现在想和你合作，你合作就是了，从谁那拿钱不是拿钱？” 路明野无语极了：“少拿我是老板这种话糊弄我，我清楚地很，我就是一个卑微的打工人。你真不打算让你爸知道，你才是维达的实际控制人？老头子知道了，没准开心地直接把叶家给你了，毕竟给了你那个刚愎自用的哥哥也是糟蹋。” “叶家的东西不属于我。”叶怀舟冷漠道：“我也不稀罕要叶家的东西。等到目的达到，我就离开。” 路明野叹了口气，总觉得叶怀舟在走一条很危险的路，可是谁也劝不动他。 路明野认识叶怀舟的时候，还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是个混吃等死的孤儿，在网吧打工，叶怀舟则是个打架逃课的坏学生。他以为叶怀舟来网吧是来打游戏，哪知道一个校霸会在网吧学编程做黑客。 后来两人合作，路明野负责经营，叶怀舟负责技术，两个少年的维达工作室越做越大，短时间聚拢起巨大的财富，如今是在全国乃至全球it行业都是顶级的新贵。 明明手里的财富早就超越了年年吃老本的叶氏集团，偏偏还要待在叶家做一个不受重视的私生子，他真是不明白这位好友的想法。 两人闲聊一会儿，叶怀舟就下楼去帮他拿早餐外卖。等叶怀舟回来的时候，却被保镖拦在了病房门口。 西装笔挺的男人拎了一大堆贵重的礼物正坐在路明野床前侃侃而谈。看见路明野突然不说话看着门外，男人扭过头，看见叶怀舟立刻拉下脸来。 “叶助理周末不在家里休息，却跑来医院献殷勤，看来你的工作还是太少了！” 叶怀舟拨开保镖的手，淡定地走进病房：“我想我周末想做什么，还不用向叶大少你汇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叶淮书一脸不屑：“你以为讨好路总就能拿下这个项目？少痴心妄想了！公司总部早就定下来这次的项目由我全权跟进，你不过是我的助理，少做白日梦了。” 话音落下，叶淮书又鄙夷地看了一眼叶怀舟手里的早餐店袋子：“就拿这种东西来讨好人，我的好弟弟，你还真是穷酸！” 他一边说着，一边竟径直伸手抢走早餐，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路明野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无声地骂了一句：xx，姓叶的人是都跟他的饭有仇吗？ 第20章 我不是送外卖的 “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废物！” 傅家的主卧里，邱婷大发雷霆。 “你说有办法让宋乐鱼找不到工作，结果人家签合同了！你说有办法让宋乐鱼赢不了比赛，结果人家转正了！废了半天工夫，最后全是浪费时间！”邱婷怒极，顺手把手边的面霜瓶整个扔出去，正好砸在傅婉凝身上。 面霜瓶摔在地上，瓷片碎裂，飞了满地。有瓷片掠过傅婉凝的肩膀，立刻画出一道血线。傅婉凝却只是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邱婷蛮横地发泄了一通怒火，骂累了便喃喃自语：“算了，不是自己生的，就是指望不上。基因不行，干什么都不行。” 邱婷这一句话，比之前她的又打又骂还让傅婉凝痛苦。 傅婉凝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妈妈，对不起，都怪我。要是我的肾可以给哥哥用就好了，爸爸妈妈也不用这么烦心……” 邱婷不耐烦地斜她一眼，嫌恶道：“行了，行了，天天挤那几滴猫尿给谁看。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我已经给罗院长打过电话了，以后这件事就由他负责，你别插手了。” 傅婉凝还是期期艾艾地哭着。 邱婷懒得再看她的眼泪：“滚出去吧，别在这儿烦我。” 傅婉凝垂下头，乖巧的走出去带上门。她一出门就毫不犹豫向楼下最大的那间卧室走去，正好跟端着餐盘出来的保姆撞个正着。 保姆被傅婉凝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关心道：“小姐，你这是哭……” “没什么事儿，妈妈今天心情不太好。”傅婉凝状似不在意地擦了擦眼角，转身地时候露出肩膀上的血痕。 “小姐，你肩膀划伤了，我去给你拿药箱吧。” 傅婉凝温和有礼地说：“辛苦你了。对了，哥哥休息了吗？” 保姆连连摇头：“还没呢，少爷刚吃过饭。小姐，你要去看少爷吗？” “嗯，今天还没看过哥哥。”傅婉凝敲了敲房门，听见里面答应的声音就走了进去，进门时还不忘回头给了保姆一个客气的笑容。 保姆叹息一声，明明小姐人这么好，夫人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傅婉凝一进屋，傅星回就看见了她肩膀上的血痕，难掩担忧：“妈妈又打你了？” 傅婉凝不以为意地摇头，坐到傅星回床边：“妈妈也是因为关心哥你的病，才脾气不好。等哥你做完手术就好了。但……” 傅婉凝欲言又止，傅星回忙担心地问她：“你怎么了？” “我在想，乐鱼姐是不是因为怪我，才不愿意回来的。”傅婉凝一脸难过地道：“当年，是我闹着出去玩，保姆只顾着追我，乐鱼姐才会走丢的。如果不是因为我……” “别胡思乱想了。”傅星回拍了拍傅婉凝的手背安慰她：“那时候你们才多大，这种事情怪不到你的身上。如果有一天乐鱼真的回来了，哥哥会帮你跟她说情的。” “谢谢哥。”傅婉凝一脸感动地扑在傅星回怀里。 傅星回好笑地抚了抚她的头发：“都多大了，还撒娇。” “多大了，我都是哥哥的妹妹。”傅婉凝笑道，男人看不到的角度里，她的眼底掠过一丝狠厉。 …… 这边，宋乐鱼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循着导师给的地址来到苏主任家，却被保安拦在了小区门口。 保安打量着宋乐鱼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小脸，习以为常道：“您好，我们小区不许外卖员进，外卖你给我就好。” 宋乐鱼满脸尴尬地解释：“我不是送外卖的。” 为了证明自己，她还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和执医证：“我是江州市第四医院的医生，来这里拜访已经退休的苏主任。” “那您给那位住户家打个电话吧，如果他们家同意了，我就给你放行。” 宋乐鱼头疼极了，要是有联系方式她还何苦跑来这里碰运气。 她刚才给四院认识的人打了一圈电话，才得知当年曾经发生了一场悲剧，苏主任自己的女儿因为事故死在了手术台上。苏主任因为没能拯救自己的女儿，向院里申请了提前退休。退休后，苏主任就离群索居，甚至拉黑了以前的所有朋友同事。谁也联络不到他。 宋乐鱼同保安软磨硬泡了半天，保安还是油盐不进，坚决不许她进小区，也拒绝帮她查看苏主任是否还住在地址上的那栋别墅。 “把你的小电驴挪一挪，有车开过来了。”保安提醒宋乐鱼。 一辆白色的宝马suv驶近，司机探出头客气地同保安搭话：“辛苦了，大热天的怎么不进屋子里歇会儿……” 司机话还没说完，宋乐鱼就跑了过去，一脸激动：“先生，您住这个小区吗？您还记得我吗，我们今天见过！” 叶怀舟好笑地看着宋乐鱼，小姑娘在太阳下面晒得一头一脸的汗，嘴唇都干得起皮，眼睛还是水汪汪的，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 叶怀舟忍不住逗她，故作一脸迷茫：“是吗？我好像不认识你。” 宋乐鱼不由失望，还是试图让叶怀舟回忆起来：“您仔细想一下，今天在一附院的住院部，我和您搭同一部电梯来着。” 叶怀舟面露难色：“一部电梯这也……” 保安自从来到这个别墅区，自认为也是见惯了漂亮的女孩们搭讪帅哥，但像宋乐鱼这样离谱的搭讪方式也是头一次。 但是看叶怀舟好像并不讨厌的样子，他也不好阻拦，默默躲到一边。 听了叶怀舟的话，宋乐鱼也觉得自己离谱，就算梦里边这个男人也许和自己结婚成家，现实中两人也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她太想当然了。 宋乐鱼嗫嚅着小声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是我唐突了。我就是问问，先生您能不能给我做担保让我进小区找人呢？” 说完她又主动拿出证件给叶怀舟看：“先生您看看，我是江州市第四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不是来路不明的坏人。我是来拜访我们科室以前的老主任苏时青主任的，但是我现在联系不到他。” 听到熟悉的名字，叶怀舟面色奇怪：“你刚才说你要找谁？” 第21章 一个小忙 “苏时青主任，您认识吗？” 叶怀舟的话让宋乐鱼燃起一丝希望，兴奋地看着他。 叶怀舟也不撒谎，诚实地点了点头：“认识，苏时青是我外公。” 难以置信的幸运笼罩在宋乐鱼身上，宋乐鱼笑得眼睛完成月牙，连忙道：“那麻烦您带我进去好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苏主任谈。” “抱歉，”叶怀舟摇了摇头，“我外公说过他不想再见医院的任何人，所以我不能带你进去，实在抱歉。” 话音落下，车窗就缓缓升起。 宋乐鱼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怀舟的车在自己面前扬长而去。 怎么这样？好不容易找了和苏主任有关的线索，却立刻断掉了。 这样下去，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苏主任！ 宋乐鱼失落地蹲在地上，本就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看上去像个委屈的蘑菇。 保安没细听两人的交谈，只以为宋乐鱼是搭讪失败，走过来安慰她：“小姑娘也别太灰心了，像叶先生那种等级的帅哥哪有这么好拿下。而且你看你灰头土脸的，也没什么竞争力。下次打扮得漂亮点，成功率才能高嘛！男人嘛，哪有不喜欢看美女的。” 宋乐鱼回头瞪着保安，保安几乎以为这小姑娘要跳起来打他，宋乐鱼突然道：“你说刚才那位先生叫什么？” “叶怀舟嘛！这个小区业主里有名的大帅哥，谁不知道……”保安毫无防备地道，突然愣住：“不对，小姑娘你套我话！我们不能透露业主信息的。” 宋乐鱼才不管他，骑上小电驴就跑了。 知道了名字，至少也不算毫无头绪，蹲不到苏主任，她就去蹲这位叶先生！非要让对方带他去见苏主任不可！ …… 圣玛丽亚医院，是叶氏集团下辖的全省最大的民营三甲综合医院，各类科室一应俱全，顶级水平的专家更是多如繁星，每年招聘季开出的高薪更是让无数名医趋之若鹜。 此时11楼的院长办公室内，院长罗家博正在处理公务，妇产科主任程秋芸匆匆赶来。 “罗院长，您找我？”程秋芸推开罗家博的办公室门，直言不讳道：“事情很急吗？我一会儿还有两台手术。” “程主任，不忙不忙，您先坐。”罗家博客气地把程秋芸请到座位上。 程秋芸不解地看着这位大忙人院长，妇产科不算圣玛丽亚医院的重点科室，她平时在这位院长面前可没这么大面子。 “程主任，我有一个事情想要问您。”罗家博表情绅士，说出来的话却尖锐：“听说最近这次省妇产科学会换届，还是一附院的林逾静主任做执行会长，您再一次止步于副会长的位置？” 程秋芸眉头紧皱，不知道罗家博这话什么意思。 罗家博继续道：“论学历，程主任您和林逾静出身同门；论技术，您二位是当前国内腹腔镜领域的双子星；论背景，她是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您也是r国医科大学的客座教授。论支持力度，院里每年给您提供的资金支持绝不比一附院给她的少。” “但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输呢？” 罗家博的眼神阴毒，像毒蛇吐信，不善地看着程秋芸：“程主任，院里每年给您那么高的薪水，不是为了看到这样的局面的？您觉得呢？” 程秋芸脸色难堪，哑声道：“是我能力有限，给院里添了麻烦，如果院里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巧了，我这里正好有一次机会。”罗家博愉快地打断程秋芸，将一份简历放在程秋芸面前：“程主任知道这个人吗？” 程秋芸的目光落在简历上那张证件照上，清秀稚气的长相，倔强却清澈的眼神。 “林逾静的学生宋乐鱼。我见过几次，听说她成绩很好，还帮林逾静做过好几个项目。她怎么了？” 罗家博笑笑：“看来程主任还真是繁忙，两耳不闻窗外事。咱们叶氏的姻亲傅家，前些日子不是大张旗鼓地寻找丢失的女儿？这位，就是那个走丢的公主。” 程秋芸还是疑惑不解：“那不是挺好的，家人团聚。” 罗家博目光不屑：“那傅家的儿子肾衰，最近在院里做透析这件事，您知道吗？” 程秋芸诧异地看着罗家博，从罗家博的眼神里确认了对方的意思，惊得汗毛直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开玩笑吧？疯了吗？这是法治社会啊！ “当然，院里这边也在努力帮傅家寻找器官捐献的志愿者。这个办法只是最后不是办法的办法。”罗家博安抚道：“傅家只是想让院里再格外帮她们一个小忙。” “小忙？” “没错。”罗家博唇角勾起，笑容灿烂：“就是让这位公主顺利的回家，离开辛苦的临床工作罢了。” 程秋芸面色苍白，没想到罗家博让自己做的是这样的肮脏事，僵硬的申辩：“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她挺优秀的，天赋也很好……” “程主任，您还是妇人之仁，就是因为这个，您才始终竞争不过林逾静。”罗家博满脸的不赞同：“再说了，我们这明明是在做好事。做医生多辛苦，哪里比得上做傅家公主来的享福，我们只是在帮年轻人认清现实罢了。你我当初要是有这样好的家世，何至于奋斗到这个年纪了还如此辛苦？” “既能助人，又能折掉林逾静一条臂膀，这可是利人利己的大好机会，您没理由拒绝吧？” 看着罗家博投来的眼神，程秋芸清楚，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办的。” “程主任做事我放心，来来来，喝茶，喝茶。” 程秋芸面色不佳，婉拒道：“事情说完了，我就先回去了，科里还有手术。” 与此同时，圣玛丽亚医院门口，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年轻医生追着一位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跑了出来。 “谢老师！谢老师！你先别走！她们那些人都是故意排挤您，您再和程主任好好谈谈，也许还……” “不用再劝了，小董。”瘦弱男人谢秋京的表情温和，好像已经无怨无优：“你我都知道，圣玛丽亚的规则就是这样，优胜劣汰。我技不如人，又出了事故，被淘汰理所当然。” 董钧忧心地看着他：“谢老师……” “你别担心。我离职后，科里会重新给你分配带教老师的。”谢秋京强撑着笑了笑，又鼓励这位和自己有短暂师生情谊的实习医生：“小董，好好干，别学我。” 说完谢秋京就离开了，瘦弱的背影在黄昏中显得格外落寞。 董钧难过地看着这一幕，难道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谢老师明明是位好医生，他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第22章 小鱼仙女思凡了？ 世事总是无巧不成书。 宋乐鱼顺着叶怀舟那天的电梯楼层来到一附院骨科病区，打着约同学聚餐的名义，边和护士台的妹妹们聊天，边打探消息。 “最近见没见过长得很帅的家属？是病房的那个吧？”实习的护士妹妹兴冲冲地透露消息：“那个家属来过两次，我们都去偷看呢！” 另一个护士妹妹连忙应和：“真的长得特别帅，像偶像剧里的总裁。” “什么总裁呀，我听说好像就是个助理。”另一个值班护士给春心萌动的实习护士们泼冷水：“周末那天不是来了个富二代，带着一大群保镖的那个！” “我知道我知道。”实习妹妹连连应道：“看门阿姨说不可以那么多人同时探视，还被富二代的保镖推了一把。纨绔子弟真讨人厌，应该去网络上曝光他！” 值班护士白她一眼：“曝光什么啊，你知道那是谁啊就去曝光？那可是叶氏集团老板的儿子，谁敢曝光他啊！不过他来那天我去换吊瓶，亲耳听见富二代指着帅哥的脸骂，说不过就是个助理，叫他收敛点呢。” 实习妹妹一脸遗憾：“看来鱼和熊掌就是不能兼得啊，我将来到底是找个帅的呢？还是找个有钱的呢？” 宋乐鱼只是想打听一下叶怀舟的身份，却没想到一口气吃瓜吃到撑。 她的大学同学兼室友，现在是骨科医生的曹舒媛换好衣服从值班室里出来，一把揽住宋乐鱼的肩膀，笑容满面地打断大家：“谈什么呢，那么开心？” “在谈曹医生你那个病人的家属。”实习妹妹笑着道。 曹舒媛从没想过宋乐鱼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神，有一天也会掺和到这种所谓的花痴对话里，不由奇怪地打量宋乐鱼。 曹舒媛好奇的眼神让宋乐鱼招架不住，当即就想逃走，却被护士妹妹叫住。 “对了，宋医生，你打听这个干吗啊？你认识那位帅哥家属吗？” 从没撒过谎的宋乐鱼结结巴巴地辩解：“认识……算是认识吧。” “那太好了！”护士妹妹满脸庆幸：“那个帅哥之前过来借轮椅，压了身份证在我们这儿。后来病人出院的时候，他们还完轮椅就走了，身份证忘给他了。宋医生你要是认识他，能麻烦你帮忙转交一下吗？” “这种证件还是还给当事人比较好吧……”宋乐鱼犹犹豫豫地不敢拿。 倒是曹舒媛一把拿过身份证，满口替宋乐鱼答应下来，两人在护士妹妹的连声谢谢里离开骨科病区。 曹舒媛将身份证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笑着调侃宋乐鱼：“还真是长得挺帅的，身份证都这么帅，真人肯定更帅吧！怎么，我们小鱼仙女也开始思凡了？” 宋乐鱼不好意思地抢过身份证，仔细地存放到包里：“我是找这个人有正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舒媛不信地看着她，主动道：“我想的哪样啊？说真的，我这儿有那个病人的电话，要不要帮你问问，帅哥有没有女朋友？” “不用了，他没有。”宋乐鱼想也没想地回答，毕竟叶怀舟要是有女朋友，关于傅家的梦里他怎么会和自己结婚呢？ 说完宋乐鱼就觉得不妙，抬起头果然见曹舒媛一脸促狭：“还说不是思凡，帅哥有没有女朋友你都知道了！” “你还吃不吃饭？不吃饭我就走了。”宋乐鱼气鼓鼓地双手叉腰，曹舒媛只好投降。 等两人到烧烤店时，发现霍君宇居然提前坐在那里，已经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宋乐鱼还以为今天就是自己和曹舒媛聚餐，曹舒媛也不好意思说她叫霍君宇来本来是想给学弟机会，哪知道宋乐鱼这么快就心有所属了。 两人落座，霍君宇不知内里底细，还开心地宣布：“今天就当是庆祝宋师姐成功就业吧！师姐们，我随便点了点，你们看合不合心意？” “都行都行，你别忙活了，大家先吃吧！”曹舒媛过意不过去，连忙劝霍君宇。 酒过三巡，听到宋乐鱼谈论自己的主任计划时，曹舒媛和霍君宇都震惊了。 “行啊你，小鱼，不愧是学神！”曹舒媛拍着宋乐鱼的肩膀，嘻嘻哈哈地开玩笑：“我们还从底层住院医苦哈哈地做起呢，你这都要一步到山顶了！将来真的做主任了，别忘了提携小弟啊！” 霍君宇更多的是担心：“宋师姐，想要妇产科重新营业，只有主任医不够吧。按照医院的三级诊疗制度，你还得再雇一些医生？” “没错，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宋乐鱼点头：“既然要做，就好好做，正好开发区那边现在新搬迁的居民不少，但是医院不多，有妇产科的就更少了。我想把四院妇产科先打造成区级的妇产科诊疗中心，等和苏主任这边谈好，我就去和院里谈。看能不能向社会发布一次公开招聘。” 霍君宇连忙暗示：“那宋学姐，你打不打算把新生儿科也一并建起来？如果统一管理的话，对未来发展更好，也更能得到宝妈们的信任。现在很多民营医院也在开展这种学科联合的诊疗模式，像圣玛丽亚医院就是！” “圣玛丽亚医院啊？”曹舒媛感叹：“它们这几年发展得很快的，听说有要和咱们一附院掰掰手腕的意思。对了，圣玛丽亚医院妇产科的主任是程秋芸教授吗？” “是她。”宋乐鱼对这位程教授还挺熟悉的，几次学会都问候过对方：“程教授和我导师研究生时期在同一个实验室，很厉害的，我导师经常夸她。江州市妇产科业内的第一个机器人手术，也是程教授做的。” “居然还有妇产科的手术不是林主任第一的啊？”曹舒媛惊叹。 宋乐鱼笑着推她：“我导师也不是神仙，还能所有事都是她第一吗？” 众人谈笑间，烧烤店里他们隔壁的餐桌，突然有一位男士重重地摔倒在饭店过道上，失去意识。 第23章 怪力萝莉 “来人啊！出事了！”店员慌张地呼喊。 男人同行的几位朋友，本来喝得眼冒金星，这下酒也一下吓醒了，惊恐地对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乐鱼几人刚要过去施救，却有人比她们还快。 一个红头发的浓妆女孩飞速地跑来。 “他既往有心脏病吗？还是刚才吃东西呛到了？”红发女孩急言急语地询问男人的朋友。 “我们也不知道啊，大家喝着酒呢，谁也没看他，他突然就倒下去了。” 红发女孩探头看了一眼男人原本的座位前，一大盘吃过的毛豆残骸正摆在那里，她推断，这男人多半是食物窒息。 但男人体积庞大，格外肥胖，看起来约有二百多斤，红发女孩掺不起来他，只能继续呼叫男人的朋友们：“你们快点过来两个人，帮我把他扶着站起来。” 朋友们却面面相觑，不太相信红发女孩。 她一脸浓妆，看起来像是哪里来的网红夜店女。任由她胡来，要是好好的人抢救死了怎么办？ 到时候算谁的责任？ 店长跑过来紧张道：“我已经打120了，美女你别乱动他了。咱们等急救车过来吧！” “等急救车来，人就死了！”红发女孩怒道，嘴里气呼呼地骂着：“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他现在必须抢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医生，我骗你们干嘛？” 她一骂人，在众人眼里更不像个医生了。 医生都是白衣天使，哪有这样一头红毛、浓妆艳抹，还满嘴脏话的。 “艹！”红发女孩又骂，只能自己尝试着去拽男人起来，这时候宋乐鱼三人主动上门帮忙。 曹舒媛和霍君宇各自一边把男人架了起来，他们一个是骨科医生，一个常年泡健身房，力气都够。二百多斤的大胖子一下子被扶了起来，被迫站直。 红发女孩急忙站到男人身后，两手成拳，按住胸骨下方，用力地一个挤压。 男人呕了一下，却没吐出东西来。 围观群众更慌了。 红发女孩也颇为诧异怎么会没有反应？难道是判断错误，这人真是心脏病发？ “力气不够！再来！”宋乐鱼站出来说道。 不仅如此，她还站到红发女孩身后，一看就是要帮她施力。 店长吓得脸都白了，就算是力气不够，一个连一米六都没有的高中生能派上什么用场？这两个人到底是哪跑出来的？ 再让她们胡闹下去，人真的要死在他们店里了？到时候还怎么做生意。 店长还要阻拦，红发女孩和宋乐鱼却已经开始合作。四只手的力量汇集到男人胸骨下方，再次用力挤压。 男人肥大的肚腩像是气球一样被急遽压缩，“噗”的一声，一颗毛豆喷了出来，正好弹在男人朋友们难以置信的脸上。 男人大声地咳嗽起来，重新恢复了呼吸。 抢救成功！ “我靠！好厉害！”红发女孩惊叹地转过身，强行拽过宋乐鱼的手就是一个击掌：“你这是怪力萝莉啊！” 宋乐鱼本来因为抢救成功的笑脸因为红发女孩的那四个字，无语的僵在脸上。 “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曹舒媛从背后揽住两人肩膀，热情地邀请红发女孩到他们这边落座。 “认识一下呗？你是哪家医院的？”曹舒媛主动道。 红发女孩爽朗地自我介绍：“我叫祝雪南，以前是丰山市妇幼保健院的医生，不过最近失业了。” “我们俩是江州市医科大一附院的，我是骨科，他是新生儿科的。” 曹舒媛主动介绍自己和霍君宇，并指着宋乐鱼对祝雪南笑道：“你是妇幼保健院的呀？巧了不是，我们小鱼也是妇产科的。” “真的啊？”祝雪南闻言表情更开心了：“你也是妇产科的？” “对，我在江州市第四医院。”宋乐鱼好奇地看着祝雪南，对她在公众场合主动救人的行为颇有好感：“你看起来能力突出，怎么会失业呢？” “嗐，就是倒霉。”祝雪南不以为意地解释：“我们科有一个男家属半夜发癫，骚扰科里值班的护士，被我抓到揍了一顿。结果他还有脸去医务科投诉我，院里让我道歉我不道歉，就被开除了呗。” “可你这是见义勇为啊，干嘛开除你！”霍君宇不满：“你们院领导也太是非不分了吧？” 好像想起了什么，祝雪南的眼神有点落寞，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一饮而尽，满不在乎地说：“管他呢！反正我早就不想干了。一天天累得要死，没日没夜地做手术、写病历，赚得又少，还得挨骂，每天头发一把把地掉，心疼死我了。” 祝雪南悠闲地自我安慰：“正好，我早就想出来旅游了。我计划着在江州市玩一周，然后下周去静林，接着景川、鹿海、京市转一大圈最后再回家。” “你这一圈还真挺大的。”曹舒媛笑道：“转这么大一圈可得不少钱。” “嘿嘿，没关系。”祝雪南的脸颊因为酒精惹上红晕：“大不了边玩边打工，我一个大活人还怕养活不了自己吗？” 宋乐鱼闻言连忙主动出击：“那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考不考虑在江州市这边的医院工作呢？” “江州市？也不是不行啊。反正打工人在哪里都一样。”祝雪南笑着对宋乐鱼说：“怎么？替你们主任招揽我啊？我可是有前科的。” “我不在乎。”宋乐鱼表情真诚且郑重：“而且我也不觉得你做的这件事有错，那种情景如果换作是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你不在乎顶什么用……”祝雪南拿着酒瓶子还要再喝突然愣住，惊讶地看着宋乐鱼：“什么意思？你难道是一家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吗？” “还没有任职，但是我想做。”宋乐鱼诚恳地回答祝雪南。 祝雪南不信，伸手过去捏宋乐鱼的脸。女孩皮滑肤嫩，胶原蛋白丰富，怎么看，年纪撑死了也就二十出头。乍一打量说是高中生也有人信。 这种小丫头会是主任？ “你难道是什么天山童姥吗？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了？” “我当然不是什么天山童姥。”宋乐鱼捧回自己被捏得红通通的脸蛋，不让祝雪南再上手：“我今年26岁博士毕业，刚刚入职。” “那你说什么要当主任的话消遣我？” “事出有因。”宋乐鱼不好意思地介绍了一下四院现在的情况和自己的背景。 祝雪南的表情从一脸震惊到愤慨万千，最后又回归到无语的状态，变化之丰富，让曹舒媛她们也不由得咋舌称叹。 祝雪南感慨道：“我还真没想过有人能真把人生过得这么跌宕起伏。” 宋乐鱼一脸忐忑：“那你愿意加入我吗？” “虽然我对你还挺有好感的，但毕竟找工作是大事，抱歉啊！”祝雪南十动然拒，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突然道：“不过你说你们妇产科现在没有患者吧？” 宋乐鱼没想到连着两天，自己会被接连拒绝两次，无力地应了一声是。 “那你可以把病房借给我住吗？”祝雪南一把捧住宋乐鱼的手：“其实，我刚被旅馆扫地出门，来烧烤店是来找活的！求求你了！我可以打扫卫生作为补偿！拜托！” 第24章 擦肩而过 次日，宋乐鱼起了个大早，收拾一新就奔去叶氏集团的地标建筑——繁星大厦。 繁星大厦是足有48层的摩天写字楼，位于江州市cbd，是无数年轻人的就业梦想。 宋乐鱼径直走向一楼的前台小姐，态度和善：“您好，请问可以帮我找一下叶怀舟助理吗？” 前台小姐的礼仪标准，但表情却不那么温和：“可以倒是可以，请问您和叶助理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的语气似曾相识，想起之前曾一口拒绝自己的保安，宋乐鱼连忙假装熟悉地开口：“预约太麻烦了，而且我就是给他送个东西。你叫他下来取一下吧。” “哼，你能送什么东西给叶助理？”前台小姐不屑地撇了宋乐鱼一眼，目光在宋乐鱼胸口停留的时间格外地长，意有所指地说：“小妹妹，好心提醒你，成年人是不流行收情书的，你还是回去上学吧。” “送什么情书？而且我也不是学生。”宋乐鱼涨红了脸，双手下意识地抓紧卫衣边缘，“总之，你叫他下来就是了，我是来给他送身份证的。” “身份证？”前台小姐一脸怀疑，“你是叶助理什么人？” 是在梦里结过婚，死了他还得披麻戴孝的人。 宋乐鱼心里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也不开心被前台小姐翻来覆去的质问，当下反驳道：“你是查户口的吗？总之你叫他过来就好了。” 前台小姐突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傲人的上围几乎要怼到宋乐鱼脸上：“抱歉了，这不符合公司制度。你把身份证给我好了，我稍后会为叶助理转交的。” 宋乐鱼后退一步，紧紧地捂住自己的挎包：“不用，我自己会给他。而且你们的公司制度也太不合理了，随便转交证件，要是丢了谁负责？你现在给他打电话，我就在这里等他。” 前台小姐腰背挺得更直，看起来更加气势‘汹汹’的道：“现在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开会，就算我给叶助理打电话，他也没时间下来取，你等不到的。” 宋乐鱼摇头固执：“没关系，他没时间，我有的是时间。我就在这里等他。” 请不来苏主任就无法营业，她回科室也没事干。难道还能盯着祝雪南打扫卫生吗？ 前台小姐不悦地瞪她一眼，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满脸娇笑地冲着宋乐鱼身后，俯身打招呼：“叶经理，早上好。” 不认识的人宋乐鱼也懒得回头看，那人却似乎对宋乐鱼非常好奇。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在面侧：“喂，小丫头，你找叶怀舟做什么……痛痛痛！你干什么！你给我松开！” 男人刚在她脖子附近说话，宋乐鱼就忍不住动手了。她翻过身一个擒拿手，就把男人扣在地上，身手之利落连男人的保镖都没反应过来。 “你再靠近我，我就报警！”宋乐鱼毫不畏惧地拿出手机道。 “手劲真大，疼死我了。”男人揉着酸痛的肩膀站起来，满脸不解，“你这小丫头到底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宋乐鱼不想理他，男人却不肯离开，左看右看地对宋乐鱼评头论足：“长得没有多漂亮，普普通通。个头又矮，发育得也一般。叶怀舟现在就喜欢你这样的清粥小菜？胃口变了这么多？” 宋乐鱼刚想反驳他自己才不是什么清粥小菜，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叶经理，晨会开始了，所有董事就等你一个人。” “叶怀舟！”终于找到目标对象，宋乐鱼惊喜极了，三步两步地跑过去：“我终于等到你了，我有事和你说！” 叶怀舟俯首，目光落在这小丫头闪闪发亮的眼睛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捡了金子，这么开心。 “我知道了，但我现在要上班，你去街对面的咖啡店等我吧。中午我去找你。” “好。”宋乐鱼开心地直点头，突然想起来身份证的事又忙去掏挎包：“对了，你身份证在我这里。” 叶怀舟按住她的手，阻止道：“中午再拿给我吧，现在我还有事忙。” “哦。”宋乐鱼乖巧地应是，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开。 叶淮书站在一边，舌头不悦地顶了顶腮帮子，莫名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当即反击：“叶怀舟，你现在就这眼光？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 “叶经理，”叶怀舟收回对待宋乐鱼的彬彬有礼，冷肃而嫌恶地看着叶淮书，“我说过了，晨会开始了，所有董事就等你一个人。” 叶淮书不好得罪那帮老东西，暗骂了一声，愤愤不平地向电梯走去。 叶怀舟慢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不经意地向一楼的落地窗外看去，女孩娇小的身影已经跑得很远了。 路过前台时，叶怀舟脚步顿了顿，食指轻敲前台桌子台面：“我想前台应该是公司的门面，无论是什么样的客人，都应该做到一视同仁，对吗？” 前台小姐想不到平素温柔绅士的叶怀舟，如今居然会为了个小丫头责备她，尴尬得涨红了脸，连连道歉。 “抱歉，叶助理……” 食指轻摇，叶怀舟眼神冷淡：“不要有下一次，不然我会直接和你们部门的经理谈。” …… 宋乐鱼为了今天能说服叶怀舟可是做了许多准备。 她拿出读博期间申请基金的劲头，又是策划书，又是ppt，材料准备了一大摞。只要能说服叶怀舟领她去见他外公，她就有信心，请苏主任出山。 因此即便已烂熟于心，宋乐鱼还是点开ppt反复熟悉，力图中午说服叶怀舟时能拿出最好的节奏。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时间就要接近中午，宋乐鱼也更加坐立难安，隔着窗户目光灼灼地盯着繁星大厦的大门，生怕一会儿叶怀舟出来自己不能第一时间看到。 她正等得焦急，电话却突然响起。 电话那边乔慧慧的声音慌张：“小鱼，不好了！急诊科找你去会诊！你现在在哪里，能不能赶回来？” “很急吗？”宋乐鱼纠结地看了看时间：“半小时之后我往回赶行不行？我马上就要等到人了。” 乔慧慧也知道请苏主任出山对于现在的妇产科有多重要，可是不等她说话，电话就被人夺了过去。 急诊科主任蒋捷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格外严肃：“宋医生，我想院里花钱聘你不是为了让你享清闲的吧？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在院里在外面做什么？” 宋乐鱼也知道自己理亏，连忙解释：“不是的，蒋主任！我出门前和赵院长请过假……” “我不管你请没请过假，现在患者需要医生，你就必须马上赶回来！不然我就向书记反映，立刻撤销妇产科！你好自为之！”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宋乐鱼气愤又纠结地猛捶了一下桌子，拽过一张便签快速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名字，找到咖啡店柜员。 “如果一会儿有一位叶怀舟先生过来的话，能麻烦您帮我把这个便签给他吗？我找他有急事！” 柜员见宋乐鱼焦急的表情不似作伪，连忙答应。 宋乐鱼收好资料，快步离去。 第25章 不被在意的女孩 宋乐鱼大步疾行冲进急诊大厅。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严尚小跑过来，快速汇报病史：“10岁的女童，间断性下腹痛半年，从没看过。1周前加重，自己上网查了查，然后去药店买了几瓶消炎药吃。今天早上高烧晕厥，然后就被120送来了。刚才我们给过对症治疗，现在患者已经苏醒了，但是腹痛没有改善。” “不是阑尾炎或者肠炎吗？” “不是。”严尚摇头，“超声我们做了，肝胆胰脾、双肾膀胱还有阑尾，看着问题都不大。” 抓过值班室的一件白大衣，宋乐鱼边穿边说：“超声科定了是我们科的病了？他们说是什么？” 严尚艰难地吞了下口水，似是难以启齿：“超声科怀疑是……宫腔积脓。” 宋乐鱼换衣服的手停在半路，费解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10岁怀疑宫腔积脓？” 严尚耸耸肩：“我也觉得离谱，宫腔积脓一般都是绝经后的妇女才会得吧？再不济就是育龄期的年轻女性。我们刚才讨论大半天了，谁也说服不了谁，超声科也不敢咬死。要不干嘛大老远把你叫回来。” 宋乐鱼眉头蹙起，面露纠结。 宫腔积脓属于妇科的感染性疾病之一。刚开始的症状确实表现为腹痛，如果是已婚妇女还可能表现为生/植道的流脓或流血。 如果严重，可能会发展成脓毒血症，威胁患者的生命安全。 见患儿的路上，宋乐鱼特地查看了患儿的化验单。 正常人体内每一毫升的血液，就有4000到1万个白细胞，超出这个数值一般预示着体内有感染发生，而这个女孩每毫升血的白细胞数目已经达到了1万6千个。 作为身体抵抗入侵病原体的第一道防线，中性粒细胞的比例也急剧上升。c反应蛋白、降钙素原等其他一系列数值都在提示，这个女孩的腹痛与高烧，很可能与感染相关。 但是，10岁的女孩怎么可能得上宫腔积脓呢？ 宋乐鱼脑海内一系列可怕的社会新闻和刑事案件飞速闪过，她的脚步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终于在急诊科留观病房见到了这个女孩。 患儿叫魏子诺，10周岁，但发育得要比平常的10岁孩子高大些，身量差不多相当于12岁、13岁的初中生。穿着小学的校服，正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连连呼痛，看见宋乐鱼过来也不好奇，还是一脸痛苦地呻吟着。 宋乐鱼推着便携的超声机走过去，因为患者是小孩子，特地放柔了语气：“孩子妈妈，我是妇产科的宋医生，过来给孩子会诊。能让我给孩子做个超声吗？” 女孩母亲愁眉苦脸的，显然也为女儿的病心急如焚。看到宋乐鱼自我介绍，连忙就站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当然可以，但是孩子刚去完厕所，现在能做吗？” “没事儿，我先试试看，不行一会儿就再做一次。”宋乐鱼解释，见孩子母亲还盯着自己看，只好又说：“看不清就不出报告，不用你们缴费。” 女孩母亲有些窘迫地红了脸，难为情地应了声好。 宋乐鱼哄女孩躺好露出腹部，女孩却不太配合地蜷缩成虾米状，还是女孩母亲抓着她的手哄她懂事，女孩才艰难地伸直双腿。 冰凉的耦合剂和超声探头一碰到女孩小腹，女孩就一个激灵，又蜷缩起来，痛苦地叫唤：“妈妈，疼！我不想她碰！” “妈妈，我疼！” 女孩母亲握着女儿的手眼圈一下就红了，祈求地看着宋乐鱼：“大夫，要不算了吧？别折腾孩子了。” 宋乐鱼有心解释，这并不是在折腾孩子，是在诊断病情。 但这就是小儿科的难处，患者心智不成熟，没办法配合，家长一般也很难真正客观地行事。 宋乐鱼的目光在魏子诺身上停留。头发油了，脖子后面一圈黑皴，校服领子和袖口不太干净，指甲缝里也有一层黑泥。 这在现在的小孩子里可不太常见？是家里人也不注重卫生？ 宋乐鱼又观察女孩母亲，头发灰白掺杂，盘着头，身上衣服洗得发白褪色，虽然看起来条件一般，但看得出是个整洁利索的人。 母亲疼爱女儿的神情不似作假，宋乐鱼回忆起严尚的病史介绍：间断性下腹痛半年，却从没看过？ 是家长不在乎？还是家长不知情？ “您平时和孩子不在一起生活？”宋乐鱼突然道。 女孩母亲惊讶地瞧了这年轻的女医生一眼：“您怎么知道？确实不在一起生活。” 见宋乐鱼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着自己，女孩母亲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和她爸离婚好几年了，因为我条件不好，孩子判给她爸了。我偶尔过来探望孩子一次。” “孩子爸爸没来？” 说起孩子父亲，女孩母亲情绪激动，满脸怒火：“他哪儿还有脸来！天天说忙要出去赚钱，孩子扔在家里都没人管！这次孩子发烧晕过去了，还是老师发现雨婷没上学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 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男人恰好出现在病房门口。男人长相憨厚，但不修边幅，下巴上一层硬茬，感觉好几天都没刮过胡子了，手上、衣服上还有没擦去的油污。男人向病房内张望打量，看见病床上的魏子诺，连忙跑了进来，一脸急切地问：“闺女怎么样了？” 男人走近了之后，更能闻见他身上一股机油味道。 宋乐鱼强忍着气味询问：“您是魏子诺爸爸？” “是我！是我！大夫，我闺女没事吧？”男人憨厚地点头，伸出手就要和宋乐鱼握手，看见自己一手的机油，又不好意思地把手撤回去：“对不住啊，刚从店里赶过来，还没来得及擦。” “快得了吧，平时也不见你爱干净！”女人抱怨：“埋汰死了！现在带的女儿也不爱干净。” “你是爱干净了，干净赚得到钱吗？我就是一修车的，我天天爱干净还怎么往车底下钻？” “修车的多了，也没见别人像你这样啊！” 眼见着这对曾经的夫妻要闹起来，宋乐鱼一个头两个大，连忙阻止：“都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到底是公众场合，两人也要脸面，宋乐鱼一劝就停了。但还是两看相厌，谁也不愿意理对方。 宋乐鱼见两人平静下来，温声道：“你们的事先放一放，先和我出来，咱们去走廊上谈谈孩子的病情。” 第26章 小鱼的诚意 一走出病房，女孩父亲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大夫，我闺女到底是什么病？” 宋乐鱼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先询问女孩母亲。 “魏子诺10岁了，也算进入青春期了，一些基本的生理常识，您教过她吗？” 宋乐鱼这话问得突兀，女孩母亲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忐忑地回答：“什么生理常识？雨婷还小，不用现在就教她这些吧。” “比如说要养成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勤洗澡，方便后擦拭、每天流动水清洁外y等。” 宋乐鱼说得直白，女孩父母不由得红了脸。 女孩母亲小声地解释：“我都离婚了，平时不在孩子身边，我以为她爸会教。” 女孩父亲也愤慨得很：“我是她爹，这种事情我怎么好教！” “所以就是没人管，也没人教，对吗？”宋乐鱼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锋利，割得女孩父母都赧颜地低下头。 女孩母亲更是羞愧难当地哭起来，眼泪连串地砸在地上。 恰在这时不远处的走廊拐角拐进来一个人，看见三人说话，又转身走了出去。 路人的声音唤回了女孩母亲的神志，她脸色苍白地问宋乐鱼：“宋大夫，您的意思就是雨婷的病和不讲卫生有关。那这病有什么影响吗？” “和卫生习惯有一定关系。至于影响，你们看。”宋乐鱼没有否认，拿出魏子诺的病历，翻到超声那页，指着图片给两人解释：“这个是雨婷的子宫。通常来讲，子宫正常测量长宽也就是四、五公分，小孩儿的子宫还没发育完全，一般会更小一些。但是雨婷的子宫，长度已经达到了10公分。” “长得这么大？子宫会坏掉吗？还是要长不好的东西？”女孩父亲嘴唇抖了抖，显然陷入了胡思乱想的恐慌之中。 宋乐鱼摇头，客观地解释：“还没到坏掉的程度。按照我们的临床经验，超声显示的这些白亮光点，一般考虑是脓汁。” “那就是说，雨婷她现在是一子宫的脓！”女孩母亲惊呼出声，吓得差点晕过去：“就只是因为平时不注重卫生？这也太……太……” 女孩母亲半天说不出话来，宋乐鱼替她作出结论：“这确实是无妄之灾。如果你们父母当中有一个人能更尽一些父母的责任，或者在女儿腹痛的这半年中有一个人注意到孩子的症状，也许都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状况。” 女孩父母脸色惨白，宋乐鱼眼神冷淡地补充：“你们该庆幸这些脓汁还局限在子宫之中，如果子宫穿孔，脓汁流了一肚子，到时候引起中毒休克，你们做父母的才是后悔莫及。” “对不起！大夫！”女孩母亲痛哭流涕地拽住宋乐鱼的白大衣：“那雨婷还有救吧？这会不会对她以后的生育有什么影响啊？” “以后的事情不好说，但是现在，当然有救。”宋乐鱼不动声色地扶起女孩母亲，把自己的衣角拽回来。 “这只是我的初步诊断，具体的治疗方案还要等我给雨婷做过全面的查体之后才能定下来。现在先输点消炎药，把烧退下来再说。” 在女孩父母的连连感谢下，宋乐鱼大步离开。 一出急诊科的走廊，宋乐鱼脸上的平静就被打破，变得焦急起来。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请来苏主任坐镇！ 魏子诺的病不是简单的消炎治疗就能治愈的，消炎只是治标不治本，必须将宫腔的脓汁放出来才行。 这个操作对于已婚女性来说不难，甚至在门诊就可以做。但是对于10岁的魏子诺来说，就要困难不少。既要引出宫腔脓汁，又不能破坏她的chu/nv膜，最好是在手术室全麻下，利用微型宫腔镜完成这个操作。 但是院里之前明确提过，没有主任医师备案就不许她提手术，也不许她接患者。 真是的，也不知道叶怀舟有没有看见她留下的便签？ 如果看见了便签，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 “忙完了，宋医生？” 清朗的声音从身旁响起，宋乐鱼诧异地扭过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西装革履的叶怀舟轻倚着墙，一双大长腿随意交叠，急诊大厅的灯光也偏爱他这张脸，光打下来显得五官轮廓更加精致深邃。一眼看去，叶怀舟像是个在医院拍偶像剧的大明星。 叶怀舟好笑地指了指她兜里的手机：“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想起来你给我看过工作证，索性就直接找来了。你同事给我指了路，我就在这里等你。” 宋乐鱼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路过的人应该是叶怀舟。 “你听见我和患者家属说话了？” “是。”叶怀舟也没否认：“看不出，你长得可爱，跟家属解释病情的时候却挺厉害的，还真像个医生样。” “什么像啊？”宋乐鱼不满地皱皱鼻子：“我本来也是个正经医生。” 不想和他插科打诨，宋乐鱼直插主题：“叶先生，我能请您现在就带我去见苏主任吗？我真的很急。” “你还没死心呀？”叶怀舟诧异道：“我记得我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 宋乐鱼早猜到叶怀舟没那么容易说服，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当初，她没时间慢慢磨叶怀舟答应。 宋乐鱼执着地盯着叶怀舟：“您是拒绝过我，可是面见苏主任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叶先生您也看见了，四院的妇产科现在不对外开诊。因此即便我想救治这个小女孩，也没有资格，只能让她先住在急诊科治疗。” “我必须请苏主任出山，才能改变现在的局面！而且，也只有曾经亲手建立并扶持四院妇产科成长的苏主任，才会真的关心这个科室的发展！” 叶怀舟奇怪地看着她：“我记得你也是刚入职吧？你对这家医院的感情就深刻到这个程度，非要拯救它不可？既然这家医院的妇产科保不住，你大可以换一家医院。” 宋乐鱼不好意思解释自己那狗血的身世和无法对他人言的荒唐梦境，只得固执重复：“总之，我有必须留在这家医院的理由。叶先生，拜托您帮帮我吧！如果你现在有时间，我有关于苏主任返聘和未来妇产科发展的详细规划，可以展示给您看。你先了解看看呢？” 叶怀舟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免了免了，我已经感受到你的诚意了。但是我外公他已经离开临床工作很多年了。而且，四院这个地方对我们一家来说都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回来返聘很有可能让他触景生情……” “创伤永远是创伤，不去触发不代表就不会痛。”宋乐鱼真诚地看着叶怀舟：“待在家里苏主任就不用承受当年的痛苦了吗？我们都不是他，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拜托您带我去见他一面，哪怕是被当面拒绝我也认了。但万一，苏主任自己也想回归工作呢？那作为家人的您不反倒成了他的阻碍了吗？” 第27章 叶先生你可真是个好人 “行，我说不过你。”叶怀舟无奈地举手投降，“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就带你去见我外公。” “真的？”宋乐鱼开心极了，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的发展计划还没给您看？要不您和我去妇产科办公室，我先大概给您说一下。” 叶怀舟敬谢不敏地摆摆手：“别了，我对你们妇产科要怎么发展没兴趣。你也不用给我讲你那一堆发展计划，到时候直接讲给我外公听就行了。至于能不能说服他，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宋乐鱼正为了说服叶怀舟兴奋，当即毫不迟疑地回答，“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答应。” 叶怀舟闻言好笑地拍了拍她头顶：“宋医生答应得这么快，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贩卖人口犯法的，我又不傻。”宋乐鱼最怕别人拍自己脑袋，连忙捂住头顶后撤一步，“而且你也不像坏人啊。” “就因为我带你去见我外公，我就不像坏人了。”叶怀舟看着宋乐鱼这副长不大的样子，莫名有些忧心，“你这样得被多少人骗啊？” “谁说的，我警惕心很高的。”宋乐鱼为自己争辩，但是想起关于傅家那个惨死的梦境，又有些心虚的申辩，“至少现在是这样，我不会再随意相信人的。” 叶怀舟眉心皱了一下，看来自己没注意的角落，这个小丫头还瞒着他不少事。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叶怀舟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不过是个资助人，又不是亲爹。他操这些闲心干什么呢？ 叶怀舟不说话了，宋乐鱼生怕他又改了主意，连忙追问：“您的要求到底是什么啊？” “要求啊？”叶怀舟语气淡淡，“要求就是不要再您您您的和我说话，可以吗？” “这算什么要求啊？”宋乐鱼不解，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叶怀舟高高拿起，又轻飘飘地搁置，现在不上不下的不舒服极了，“这种事我马上就能做到，也没什么意义。要不叶先生你再想一个吧。” “怎么？还带主动找零的。”叶怀舟好笑地看她一眼，随口道：“那就当你欠我一次，将来如果我求你帮忙，你得帮我。当然，这个忙不会刻意为难或者触犯法律，行吗？” 这还是宋乐鱼第一次欠外人人情，按理她该有些苦恼，可宋乐鱼此时反倒很开心。 爸妈打小就教过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女孩子来说没有价格的帮助才是最昂贵的。现在叶怀舟摆明车马，宋乐鱼反倒心下安定。 “那就一言为定！”宋乐鱼露出开心的笑脸，不由地感激道：“叶先生你可真是个好人。” 叶怀舟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拿到好人卡。” “怎么会？”宋乐鱼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叶先生你这么好心，一定有很多人夸你才对。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每天给你一张好人卡。” “那还是算了吧。”叶怀舟无奈的扶额，掏出车钥匙晃了晃，“走吧？时间还早，你今天有的是时间来说服我外公。” 宋乐鱼点头，跟着叶怀舟乖巧地坐上他的宝马副驾。 车子驶到小区经过门卫时，叶怀舟一如既往地探出头来和保安问好。 “叶先生，中午好！”保安也和善地打招呼，等他看见副驾驶上的宋乐鱼，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骑电驴的小姑娘，你怎么坐上叶先生的车的？” 宋乐鱼做了个鬼脸，故意调侃他：“怎么，还要拦我啊？今天我可是得到业主的认可了，还不能进吗？” “能进，当然能进。”保安走到一边按开门禁，宝马车顺利地驶进小区。 吹着汽车尾气，保安的震惊久久无法消散。 那么多美女都搞不定的高岭之花，就这么让一个小姑娘搭讪成功了？ 有钱人的品味还真不一样。 望着宝马车的背影，保安不由地竖了竖拇指，服了。 宋乐鱼局促地抱着装着资料和电脑的双肩包，跟在叶怀舟身后走进苏家别墅。 事到临头，她难免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对改变命运的熊熊战意。 叶怀舟注意到宋乐鱼的表情，开门的手不动声色地慢慢吞吞，待宋乐鱼呼吸平顺了才推开大门。 “外公外婆，我回来了。”叶怀舟一马当先走进客厅，看见两位老人都在面色一喜，刚要说话却又意识到气氛不对。 外公苏时青横眉立目、怒形于色，外婆刘瑞芝眼尾泛红，好像才垂过泪。 桌子上放着一封拆开的es快递信封。 “怎么了？”叶怀舟故意语气轻松地道：“谁来的信让你们这么不开心？让我看看……” 他正要伸手去拿，却被苏时青一手夺过桌上的信封放在身后，老人粗声粗气地说：“跟你没关系，别一天天的什么都好奇。你后面的那个小丫头是干什么的？” 宋乐鱼才要开口，叶怀舟却头也不回地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示意她先不要做声。 “我女朋友，领她回来拿样东西。” “女朋友？”外婆刘瑞芝一脸惊讶，连忙擦干眼泪，强打精神地接待客人：“我还从来没见过怀舟领女朋友回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宋乐鱼慌死了，可是叶怀舟还抓着她手不放，也不知道有什么深意。她只能先自我介绍：“婆婆您好，我叫宋乐鱼。” “哎呦，长得好乖。”刘瑞芝看见宋乐鱼的长相就觉得喜欢，亲切地让宋乐鱼到她身边就座，“你和怀舟一样喊我外婆就好。你今年多大了？和我们家怀舟怎么认识的？交往多久了？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不知道天底下所有的家长是不是都是这样，刘瑞芝的问题一水儿砸下来，砸得宋乐鱼头晕眼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了。 她惶然地看着叶怀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怎么开口解释。 她明明不是叶怀舟的女朋友，她上门来是有正事的。 叶怀舟隐晦地冲她摇了摇头，故意道：“外婆你冷静点，一会儿再把她吓跑了，对了，我们中午还没吃饭呢，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果然，叶怀舟话音落下，外公苏时青更生气了，一双虎目瞪圆：“这都几点了，还不吃饭？你一天天的怎么回事儿，越来越不像话！” 训完叶怀舟，苏时青又要转头说宋乐鱼，但看见小姑娘一张圆圆的小脸蛋哆哆嗦嗦，杏眼水汪汪地看着自己，到口的话也收了回去。 最后干巴巴地化成一句：“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宋乐鱼乖巧地摇了摇头。 “等着。”苏时青说完话站了起来，竟是进厨房做饭去了。 第28章 女朋友 苏时青一站起身，叶怀舟就手疾眼快地去拿信封，却被外婆刘瑞芝抢先一步拿在手里。 刘瑞芝不赞同地看着叶怀舟：“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一会儿你外公出来看见，打你我可不拦着。” 叶怀舟不以为意，凑过去坐在刘瑞芝的另一边：“您不说我早晚也得知道，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区别。您就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刘瑞芝叹了口气，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文件，竟然是一张法院的传票。 “有人起诉外公？为什么？” 叶怀舟不理解，他外公苏时青都退休十多年了，每天除了在家做饭就是出门钓鱼。 能惹到什么人？ 怎么会有人告他？ 刘瑞芝叹息一声，不想详谈：“说来话长，你们小孩子就不要管了。” “我都给您带孙媳妇回来了，还算什么小孩子？”叶怀舟在宋乐鱼震惊的表情下顺口编造，“您就告诉我吧。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收到叶怀舟眼神提醒的宋乐鱼连忙道：“没错，外……外婆，我也想帮忙，告诉我们吧。” 说完宋乐鱼就紧紧地盯着刘瑞芝看。 她打小就有一种迷一样的能力，能够轻易地收获比她年长女性的好感。 果不其然，此时刘瑞芝也中招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宋乐鱼绷得紧紧的小脸，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起诉人是你们外公以前的一个老患者。” 既然开了头，刘瑞芝顺势就讲了下去：“大概是十五年前，你外公出门诊。来了这么一个女人，二十多岁，怀孕两个多月。她本来是来确诊怀孕的，却没想到查出宫颈癌。你外公就收她住院，劝她做了流产手术。后来做完月子，又回院做了子宫切除手术。” “这没什么问题啊。”宋乐鱼奇道，“外公的治疗方案符合临床指南，很合理。那是患者癌症复发了，还是出现了术后并发症？” 刘瑞芝有些讶异，复又审视了宋乐鱼：“你也是学医的？” “嗯……嗯，是学医的。”宋乐鱼胆怯地点点头，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该承认。 叶怀舟不经意地拍拍刘瑞芝的手，打断她：“您接着说啊。” “哦。”刘瑞芝思路被拽了回来，接着解释，“她没事，哪儿都好得很，手术顺利，癌症也没有复发。唯一要说的变化，就是不久前她离婚了。” 宋乐鱼更奇怪了：“可是她离婚和外公有什么关系？就是要告，也应该告她前夫啊？” 刘瑞芝的目光不屑：“她哪舍得告自己前夫，她觉得都是她自己的错。发现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生了孩子，也不敢吵，求着人家不要离开她。结果她前夫吃了秤砣铁了心，被发现出轨了，反而也不遮掩了，上蹿下跳地闹离婚，说离婚的原因就是这个患者不能生，不能给他家延续香火。” 宋乐鱼眉头皱起，“她丈夫也太讨厌了，都过了十多年了，还说什么香火的事。当初患者也是为了治病，这都是没办法的啊？更何况，就算是子宫切除了，夫妻俩也可以领养一个孩子，不也能达成他们有人养老送终的目的。” “你别说，两人还真领养了一个孩子，男孩，今年才10岁。但是前夫不是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就看不上这娘俩了。后来离婚之后，这个患者就有点魔怔，工作不上心，孩子也不管。后来不知道谁跟她说，是不是医院当年治错了？如果真的是癌症，她怎么能术后活了十多年还没死，早该复发了。” “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宋乐鱼嘴巴都合不上了，“难道癌症没有复发还是坏事不成？不感谢医生，反而还盼自己不好？” “谁说不是呢？”刘瑞芝也十分感慨，继续说下去：“后来那女人就去医院病理科把病理切片借出来了，拿去京市医院会诊。” 听到这里，宋乐鱼已经猜出了结局：“京市那边的会诊结果和四院的有误差，是吗？” “是，”外婆的表情也很苦恼，“京市那边没会诊出来宫颈癌，下的诊断是宫颈癌的癌前病变，c 3级。这下好了，患者当然接受不了，一回到江州市就连夜找了律师，以误诊的名义把老苏告了。” 宋乐鱼连忙道：“那当年四院的病理结果是怎么报的？病历里又是怎么记载的。” “四院术后的病理结果是宫颈鳞癌。但是……” 刘瑞芝脸色有点难看：“但是当时术前宫颈活检的病理，报的是宫颈鳞癌可能性大。现在患者揪着这点说，既然是可能性大，就不是铁板钉钉的癌症，为什么切除她的子宫？为什么剥夺她做母亲的机会？为什么毁了她的家庭？” “行了，老婆子，别跟孩子们讲那些扫兴的事儿。”苏时青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一边放到饭桌上一边训叶怀舟，“等着我老头子伺候你，你就吃现成的是吧？还不去厨房端饭！” 叶怀舟连忙站起来去厨房帮忙，宋乐鱼也要站起来，却被刘瑞芝拽住：“没事儿，让他们爷俩去。我们苏家的规矩，女孩儿不进厨房，咱们等着就行。” “哦。”宋乐鱼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 见祖孙两个男人都不在，刘瑞芝柔声冲宋乐鱼道：“你叫宋乐鱼，这名字可真好听。家里人怎么喊你？” 宋乐鱼一脸诚实道：“我爸妈都喊我小鱼。” “小鱼你不是我们怀舟的女朋友吧？” “诶？”宋乐鱼惊得差点跳起来，更不好意思了，为自己在老人面前演戏，“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刘瑞芝笑笑：“因为你们俩一看就不是很熟，还当着我的面偷偷使眼色。外婆是老了，又不是瞎了。” 宋乐鱼脸红得可以煎鸡蛋了，慌里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外婆……不对，婆婆……也不是，我……” 刘瑞芝温柔地抚了抚宋乐鱼的手：“好了，还和之前一样喊外婆就行。” 见宋乐鱼情绪稍稍稳定，刘瑞芝的下一个问题又到了：“那小鱼，你来我们家是为了什么呢？我看你对老头子的案子很好奇，难道你是为了我们家老苏来的？” 宋乐鱼忍不住抬头，为刘瑞芝的敏锐，彻底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