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恐怖直播之恋爱游戏》 第1章 平安医院1 【叮——】 冰冷的电子音在死寂般的黑暗中如惊雷般骤然响起，振聋发聩。 鹿枝被震得耳膜生疼，直接从梦中惊醒，想要伸手去摸枕边的手机，没摸到，神色怔愣。 她身上的粉色小鹿睡衣还没换，宽大柔软的丝质面料柔和了起床气带来的冷感，让她显出几分乖巧可爱。 【欢迎新人主播，下一场直播将在五分钟后开始。】 生硬死板的电子音在空旷沉寂的黑暗中回荡，余音袅袅。 什么玩意儿……？ 双眼还没能适应完全的黑暗，视线下方亮起一个鲜红的倒计时。 【04：44】 滴答滴答—— 声音宛如进入倒计时的定时炸弹，压迫感十足。 面前闪过一道蓝光，鹿枝拧着眉抬眸看去。 只见一张光屏缓缓浮现，上面列着她的人生履历，事无大小，详尽周全。 包括很多不为人知的新鲜事，连她以为自己最大的秘密都被白纸黑字摆了出来。 甚至还有一份数据评估。 【主播姓名：鹿枝】 【年龄：18】 【体力值：18/100】 【智力值：18/100】 【精神力：18/100】 【幸运值：18/100】 一连串18看得眼睛都要花了，鹿枝一目十行扫完，目光定在最后一行处，那里列着她的心愿单，只有一条： 让“他”成为和自己同类的存在。 她下意识握住右手手腕，瞳孔放大。 “新人主播您好，我是官方直播助理小爱，很高兴为您服务。” 她的视线还停留在那个“他”上，舒展的眉眼表明心情还不错，这破系统比她想得蠢多了，蒙骗它比她想象中容易：“你高兴得太早了。” 她要找到他，并且亲手杀了他。 系统沉默两秒，再次响起。 “专属直播间lz9765786已为您开通！欢迎主播进入直播间……” 光屏上出现一个淡灰色的直播后台页面，奇丑无比，左上角在线观众0，流量0，打赏0，获赞0。 鲜红色的零蛋尤其显眼。 “当前直播间还没有任何粉丝呢，请主播多多努力，开枝散叶哦~” “直播中获得的积分可以用来达成心愿哦，如还有其他疑问，可在直播中咨询当场直播的队长哦。” “请牢记我们的直播理念……” “那个。”鹿枝揉了一下耳朵，“请问怎么屏蔽你？你好吵。” “……” 这个新人未免有点嚣张！ 智能客服掐着活泼的电子音，回答：“暂时还不能哦，主播升级到白金等级才有这个权限。” “希望那个时候还能为您服务哦。” “希望那个时候我能换个助理。直播能快点开始吗？”她已经迫不及待要为了她家哥哥奋斗了呢。 “……” 系统恶狠狠地加快了时间流速，倒计时终于清零。 【欢迎主播进入副本：平安医院】 【该副本为pvp模式，请主播尽快选择自己的阵营，获胜方获得全部副本奖励，败方扣除副本奖励同价值双倍积分。】 【友情提示：积分清零则意味着死亡！】 与此同时，系统大厅中，众多正在直播的副本闪烁着血色标识，等待着观众进入。 平安医院副本也开放到了观众们的眼中，白色的小窗口不停地闪烁，其上是血红色的副本名字标识。 副本难度等级：d 副本观赏价值：c 各主播的直播间名字也一一列举了出来。 【哇等了好久的对抗本终于开播了，爷青回。】 【等等，你们看那个直播间的名字，灰色标识？灰名主播？这特么是个新人直播间吧？新人主播能进这场直播？】 【应该不是新人吧，可能是花光了积分被迫降级的老主播？新人玩对抗本这不是闹呢吗？】 【兄弟们，我特地点进直播间看了，主页啥都没有，开播记录就是今天这场，还真是新人，牛蛙牛蛙，系统真会玩儿，我赌这个新人撑不到五分钟。】 【我赌最多一分钟，这个本我看过好多次了，血腥得很哈哈哈哈，这新人是得罪系统了吧，哈哈哈哈简直倒霉到家了！】 突如其来的光芒刺痛双眼，鹿枝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背部贴上一个柔软的东西，像是靠背。 晃动带来的眩晕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你没事儿吧？” 一道带着迟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鹿枝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陈旧矮小的大巴上，刺鼻的汽油味在空气里起起伏伏，透过脏兮兮的遮光帘可以看到外面死阴沉沉的天空。 大巴内光线昏沉，车内大概有十余人，位置都很分散。 最后一排只坐了她和一个染着一头奶奶灰卷毛的男生。 长得还挺好看的。 男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前排的众人，试探性地伸出手：“你晕车吗，我有薄荷糖。” 鹿枝的视线在他手心停留片刻：“谢谢，我没事。” 他“哦”了一声，收回手，还在拿眼睛偷瞄她。 “还有什么事吗？”胃里不舒服，心情也很烦躁。 “那个……”奶奶灰压低了声音，往她这边靠了靠，“你选阵营了吗？” 什么玩意儿？ 见她没有头绪，他抬了抬手，过于纤细的手腕一个血色眼睛标识随着他的动作滚动着眼珠，直勾勾盯着她。 就像是魔鬼的眼睛，昭示着不详的恶意。 胃里翻涌得更厉害了。 她手上同样有着一个眼睛标识，点开就是直播系统。 确实有一条未读消息，催促主播在到达医院之前选好阵营，没有阵营的主播无法进入医院。 无法进入医院是什么惩罚吗？ 直播页面可以看到直播间数据。 【直播间lz9765786】 【状态：正在直播】 【在线观众：9】 也许是看到鹿枝进了直播间，还飘过稀稀拉拉三四条弹幕。 【新人？】 【不是吧？】 【新人能这么冷静？不太像吧。】 【某大佬的小号吗？】 鹿枝没管，她拧着眉看了看车厢前面迅速划分好阵营，坐得泾渭分明的两拨人。 大部分人都集中到前几排，左右两边人数一致，五人各自占据前三排，互不干扰。 没人出声，没人说话，仿佛一早就定好了自己的选择。 气氛有些诡异。 【距离平安医院还有三分钟车程，请尽快选择阵营哦~】 鹿枝抬手揉耳朵，烦躁得不行。 偏偏那头奶奶灰还在她眼前晃：“你准备选哪个阵营，黑方还是红方？” “关你什么事？” 男生被她凶得下意识往后一缩，又可怜巴巴地凑过来：“那个，如果你选了阵营，不管你选哪个，能带我一起吗？我叫陈澄，c级主播，我有很多道具，还有积分，都可以给你用，只要你愿意跟我组队。” 迎上鹿枝不理解的眼神，他又眨巴着眼睛补充：“这车上的人……好像都跟我有点儿仇……” 鹿枝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瞥了一眼，第一排的两人像是闻到什么味儿似的，不约而同扭头看了过来。 然后她就看到两个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鹿枝干脆利落地往后一摊。 啧。 这年头，出门在外谁还没点儿仇人了。 众所周知，前任也是仇人的一种，还是最狠那种，仅次于欠钱不还。 “怎么选阵营？直接点了就成？”鹿枝指尖在黑红两方徘徊。 “还要队长同意才行，你选哪一方？我的组队申请已经发给你了，只要你选了阵营，我就直接跟你同阵营了……” 鹿枝觉得，那俩队长都不怎么会同意的样子呢。 第2章 平安医院2 车窗外的天空越来越暗。 很快，飞速行驶的大巴车猛地一个急刹，呲啦的刹车声伴随着剧烈的震荡让车内的人差点飞出座位。 “到了？这就到了？”陈澄焦虑得薅头发。 老旧的车门打开，陆陆续续有人起身离开。 第一排的两人都没动，有队员凑过去问了一句，都被打发走了。 车厢内只剩下四个人。 气氛越发诡异。 陈澄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苦着脸薅头发：“你……不会跟他们也有仇吧？” “怎么会。”鹿枝站起身，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我可是新人主播，怎么会认识他们呢？” 这句话让陈澄眼睛都瞪圆了，好半天没能合上下巴。 新人来对抗副本？ 这特么不是找死呢嘛？ 这小段插曲让鹿枝的直播间有了点儿人气，弹幕也很震惊。 【真的是新人主播？这波怎么回事？系统故障？】 【据我所知，就算是新人主播，第一个副本的难度也是会有些微的不同的，这俩队长的新手副本就贼难。】 【不过就算是素质评估很强，也不会到对抗本这种程度吧？难道我孤陋寡闻了？】 【没有，据我所知，主播历史上没有一来就进对抗本的新人，对抗本本来就属于高级副本，除非是陈澄那种一直不努力的颜值主播，才会被系统罚进对抗本里。】 【有一说一，主播是真的牛，新人的尖叫害怕逃跑三件套在她这里没看到一丝，反而是霸气冷酷威武，姐姐好飒！】 【主播页面显示，她才十八岁诶，是妹妹好吧！】 【切，也许都是装出来的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会儿装得气定神闲，一遇到鬼就吓得屁滚尿流的又不是没见过！】 【加一，主播真的挺会装的，比人家队长还淡定？多大的脸呢。】 【就是，等着看主播见鬼，众筹主播见鬼。】 【这主播能撑过这场直播，我倒立吃屎。】 她走到第一排时，不出意外被拦住了。 拦她的却不是两位黑脸队长。 是去而复返的一个萌妹，一身夸张的洛丽塔裙，双马尾绑着夸张的蝴蝶结，表情也很夸张：“哎卧槽！你没长眼睛吗？差点撞我身上！你特么能不能看路？脏兮兮的熏死人了！恶心！” 蓬蓬裙，白袜子，黑皮鞋。 很漂亮的装扮，但掩盖不了让人恶心的内里。 “没兴趣打扰你投胎，麻烦让让。”鹿枝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突然闪现车门后，还差点吓她一跳好吗？ 她身后的陈澄伸出的尔康手根本放不下来，他甚至往后面躲了一下，然后又看到两位队长都站了起来，虎视眈眈，更怂了。 他真的很想跟鹿枝说一句，你知道这个萝莉是谁吗！ 那是系统里赫赫有名的a级大佬茵茵酱啊！ 据说贼特么心狠手辣！看谁不顺眼谁就倒大霉那种！ 他就因为多看了她的裙子一眼，被她针对了好久呜呜呜！ 这些等级高的大佬多多少少都有些大病！ 特别是这两个队长，都是s级的人了，还非要下场，好好在神坛呆着不香吗！ “你说什么！”茵茵酱脸刷的黑了，妆容精致的脸上现出血红色的暗纹，瞳孔也隐隐泛起血色，“红队的是吗？林远，你看见了这是她先招我的哈。” 仅容一人同行的三级台阶因为她的忽然出现显得更加拥挤。 “那个茵茵酱，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刚才没注意到，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里有个a级道具我觉得挺适合你的，您看能不能……”陈澄在鹿枝开口之前把她往自己身后薅了一把，讨好地把道具双手递到茵茵酱面前。 “呵。”茵茵酱冷笑了一声，缓缓地伸出手。 陈澄以为她是要看自己的道具，还把手里的道具往前送了送，结果被猝不及防地一巴掌重重地拍到脸上。 他被扇得撞在车门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手里的道具滚落到车厢外，那是一个糖果模样的圆球，咕噜咕噜地滚出去好远。 滚到茵茵酱脚边时，被她一脚踹开：“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破a级道具，也配在我眼前碍眼？” 然后她扬起下巴对着鹿枝：“要我原谅你，行啊，跪下来擦干净我的鞋，我也不是不能大发慈悲原谅你。” 随着她的动作，熏人的香水味混杂着让人犯晕的汽油味在空气中来回浮动。 真的对鼻子太灵敏的人很不友好。 鹿枝胃里一阵阵翻涌，酸水都快漫到喉咙口了。 她一个健步跨下台阶，对着她油光锃亮的短靴：“呕——” 吐出一片彩虹。 终于吐舒服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你原不原谅我，跟我实在没什么关系。”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尖叫声划破夜空，惊起满林飞鸟。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死寂般的黑暗沉沉笼罩，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眼前这个占地面积不大的医院，就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荒坟野冢，雾气森森，大巴车还未熄灭的灯几乎是唯一的光源。 老旧的楼宇看上去仿佛即将坍塌的危房，房梁在阵阵阴风中发出不详的吱嘎声，惨白的墙皮斑驳不堪，露出灰色水泥墙体，掉漆严重的标牌依稀可见平安医院几个字。 整栋楼都没有开灯，黑漆漆地沉寂在雾气里。 主播们都站在医院大门外，浓雾模糊了他们的身形，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陈澄跟在鹿枝身后，看一眼医院门口的两拨人，又看一眼被自家队长拾走的茵茵酱，越发觉得自己命运可悲，进退维艰。 忽然听到鹿枝问他：“刚才那人是哪个阵营？” “哪个？茵茵酱？” “对。” “黑方的。队长就是现在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喻礼喻大神。” 还没说完，陈澄就看到她低头操作直播面板，接着耳朵里响起提示音，他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你……你选了黑方？你？你疯了吗！” 他声音没压低，他们后面不远处的三人自然也听到了。 茵茵酱蹬掉皮鞋后走路都走不利索，被喻礼扯着领子走，牙都要咬碎了：“队长，别同意，我要弄死她！” 喻礼没说话，在系统面板上轻点两下，接着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检测到阵营选择完毕，主线任务发布中……】 【平安医院是一所远近闻名的良心医院，凭借高超的技术，体贴的服务在人民心中获得良好的评价。但最近平安医院似乎有些不对劲，新收进来的一批特殊病人和主治医师吴亮鑫一起消失了？】 【主线任务已发布：找到主治医师吴亮鑫。】 【优先完成的小队自动选择吴亮鑫的立场。】 【我们的宗旨是——流量第一！】 【请主播尽情发光发热，为自己的直播间制造流量吧！】 第3章 平安医院3 嘭！ 平安医院所有的灯在一瞬间轰然亮起，透过一格格的窗户漏出死气沉沉的白光。 从没关严的窗户里可以看到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开始在医院里来来去去，身姿僵硬，面容模糊。 让人不寒而栗。 鹿枝不经意往上一瞥，就看到四楼某个窗户上忽然闪现一张惨白的脸，带血的手掌贴在窗户上，阴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鹿枝挥手：“你好啊。” “啊！”招呼还没打完，就听到身后的陈澄被踩着尾巴似的尖叫一声。 不止鹿枝一个人被他吼得一哆嗦，旁边有人嘟囔了一句：“一惊一乍的，什么毛病！菜鸡也来拉低我们胜率。” 她余光瞥到那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面生黑痣，目有凶光。 陈澄被说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朝鹿枝解释：“她、她突然出现，我没防备……” 鹿枝还没说话，那黑痣男人又刺了一句：“两个被系统强塞进来的炮灰组队了，真有意思！” 这话让陈澄本来有些红的脸直接白了，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后只是难堪地垂下头。 医院门口，刚才吓了陈澄一跳的npc穿着洁白的护士制服，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你们就是新来的实习生吧？我是护士长，快进来吧，我带你们去换衣服。” “我们医院最近很缺人手，可能要辛苦你们了，不过你们放心，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实习成绩我们都会很照顾的。” “换好衣服在门口集合，我给你们分配今晚的任务。” 进门前鹿枝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从何处涌起的黑雾沉沉地弥漫开来，目光所及，只有平安医院唯一一点光源。 准备往女更衣室走时，她被陈澄拉了一把。 他压低声音：“这个防御道具给你，它是被动防御，检测到伤害会自动打开的，你放在身上就行。你……你尽量快点，我在门口等你。” 那副焦急的模样，像是生怕换个衣服就能把她人换没。 道具是一条简单的红绳，看不出来有什么玄机。 “谢啦。”鹿枝也没客气，接过来往手腕上一绑，扭头进了更衣室。 一走进去她就感觉到不太对劲。 阴冷的风裹挟着腥臭的血腥味侵袭过来，刚才进入房间的女孩子全都不见了踪影，头顶的白炽灯明明灭灭，发出不详的电流声。 滋滋—— 不大的更衣室里竟然四面墙都装有镜子，走动时四面镜子里的人都在走动，看上去影影绰绰，仿佛身边不止自己一个人。 画面十分诡异。 更诡异的是，镜子里的人竟然都在笑。 直勾勾地盯着她，阴森森地笑。 鹿枝摸了一下嘴角，她平时笑起来这么难看吗？ 身后卷起一阵阴风，脖颈上的小绒毛根根竖起。 鹿枝克制住自己下意识的冲动，任由背后的人在她背上狠狠一推。 镜子里的人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眼前彻底黑了下来。 更衣室里逐渐响起各种声音，换衣服的，嬉笑的，热情讨好的，以及还有稀稀拉拉两声不和谐的埋怨。 “你们无不无聊，护士长叫我们集合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短发小姐姐，圆脸圆眼，可爱值拉满。 不过她立刻被怼了回去：“你家住太平洋啊？管得真够宽的，装什么好心人！” “茵茵姐，我这个道具很好用的，看她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在鬼堆里肯定活不下来，放心吧！” 茵茵酱哼了一声：“别把她弄死了，副本才刚刚开始，我们有的是时间整她。” “不会的，我这个镜子连接的是副本的里世界，现在副本刚开始出来的鬼应该不会太强，只设定了五分钟，我吓吓她就把她放出来。看她还敢不敢那么傲娇，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 “哼。能看到镜子里面的画面吗？调出来让我看看。” “能能能。” 短发女孩没再说什么，招呼自己的队员先离开更衣室。 黑队的女孩子们换好衣服，却没有急着离开，都站在镜子前看戏。 明亮的镜面上缓缓浮现出血色，接着阴暗的血色占满整个镜面。 眼前的世界都染上刺目的暗红，像是被鲜血涂染了一遍。 医院还是那个医院，只是空无一人，目之所及全是干涸的血迹。 更衣室的灯彻底坏掉，门外的灯光也不太能健在，涂满鲜血的镜子看起来更加骇人。 鹿枝捏了捏鼻子，腥味着实让人反胃，又开始想念她家哥哥身上香香软软的味道了。 右手手腕隐隐发烫。 啊！！！ 她家哥哥要出来了吗！ 鹿枝眼睛一亮，脸上的嫌弃和阴霾一扫而空，露出一个角度完美的甜笑，微弯的眼里满是细细碎碎的期待。 这样的暗算请给她来一打！谢谢！ 噔噔—— 门外传来脚步声，沉寂的空间里这清越的声音特别显眼。 是他的脚步声！ 吱呀—— 门被从内推开。 鹿枝对着脏兮兮的镜子抓抓头发，扭过头，甜甜一笑：“哥……” 迎接她的是一把闪亮的斧头。 一言不发地兜头劈下，躲都来不及躲。 镜子外，一众女孩笑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你看她那副搔首弄姿的样子！还当自己多迷人啊！” “她是不是真的有点毛病啊，这种环境她竟然还能照得下去镜子！脑子有坑吧！” “这个鬼是医院的护士吧？算是给我们提前趟雷了，以后离这些护士远点儿。” “快劈死她哈哈哈，不，别劈到要害，最好是断个胳膊断个腿之类的，这贱人竟然还敢勾搭喻神，真是给她脸了！” 更衣室外的陈澄看到红队都出来了，黑队一个人都没看到，想敲门又不敢，走过来走过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不仅是他们，直播间内的观众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不是吧，主播这就要凉了？我还期待有什么反转呢，敢这样对茵茵酱，还以为真的有什么实力呢。】 【刚来的，听说是新主播，发生了什么事？（吃瓜）】 【散了吧散了吧，主播已经凉了。这个护士长向来是要见血的，从无失手。】 【还挺吃主播的颜的，唉，新主播真的是消耗品。】 【下次别粉新主播了，基本熬不到成神的，还是资深主播有看头。】 【等、等等……】 本来准备叉掉直播间的观众们，在这一瞬间停滞了。 因为他们惊奇地看到护士长手里的那把斧头不知怎么到了鹿枝手里，而她干脆利落地砍下了护士长的头，黑红色的血液喷洒了一地，那颗硕大的脑袋咕噜噜滚落到门口，双目圆瞪。 接着，一双黑亮的皮鞋出现的门后。 第4章 平安医院4 砰。 护士长的身体被她踹到一边，重重地砸在地上，后面的人也就通畅无阻地进入她的视线。 满世界混乱的血污里，他的白大褂干净得像是初冬的第一捧新雪。 他个子很高，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到鼻梁上金边眼睛折射的锐光，中长卷发半扎在脑后，额边的碎发卷曲柔软。即便只有轮廓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森然的鬼气，随着他走进，森黑无机质的眼里汹涌着对鲜血和死亡的渴望。 更衣室内的四面镜子都没有捕捉到他半点身影。 鹿枝自认见过很多长相绝美的人，但每一次还是会被这张脸惊艳到。 尤其是那双冷淡到极致的眼，狭长，幽深，低垂时眼睫微颤，像是栖息着一双脆弱易碎的蝶。 他手里拎着查房记录本，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修长纤细，似乎孕育着恐怖的力量，他抬手扶了一下眼镜：“护士长，找到病人了吗？” 说话时，他看的不是身首分离的倒霉护士长，而是她这个拎着斧子的危险分子。 于是她自动理解为他是在跟她说话。 她改用单手拎着斧子，右手撩了一下头发，还好她手起刀落没沾上半点儿血，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当然，您的吩咐我怎敢懈怠，不知道咱们医院收不收断头的病人呢。” 他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护士长那具残破的身体。 他皱眉：“医院的收治标准还要我告诉你吗？” 猩红的暗光下，青年身形高大，冷下来的眉眼压迫感十足。 镜子外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掌心冒汗。 但鹿枝还是在笑：“最近事情太多，疏忽了，不好意思吴医生，今晚的您……” “医院不养闲人。” 不能干就滚蛋。 鹿枝立刻收起吊儿郎当的笑，正色道：“好的吴医生！” 他眸光比沾血的镜面还要森冷，不带丝毫情绪，仿佛下一秒就可以面无表情地撕碎她的喉咙。 见他要走，鹿枝迈步想要跟上他，却发现眼前的血色开始消退。 视线朦胧片刻，她回到了更衣室内。 和一圈看戏的人大眼瞪小眼，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鹿枝见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心情很好，主动挥手打招呼：“你们好啊，还有衣服吗，麻烦帮我递一件，谢谢。” 最边上的女孩子愣愣地递给她一件白大褂，看着她脱掉外套，直接套上，还是没反应过来。 “她、她……这就结束了？a级道具就这么结束了？” 茵茵酱狠狠瞪了一眼贡献道具的女孩，压低声音：“你最好给我解释解释！丢人现眼！” “那个……那个，不是您说不要弄死她的嘛……我，我这个道具很厉害的，招来的基本都是a级厉鬼……” 前言不搭后语。 鹿枝套好白大褂就准备走，看到她们还在头对头讨论，还挺好玩儿的，忍不住出声：“谢谢你们的道具啊，我很喜欢，如果还有这种好事请一定要叫上我。如果你们不会用的话，卖给我也行，我高价回收。”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不仅如此，等她走出更衣室时，忽然有人反应过来。 “刚刚……她见到的那个医生，她叫他……吴医生？会不会就是……” 她还没说完，所有人都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黑方小队率先找到吴医生，获得吴医生的赞赏，请黑方小队在30分钟内完成吴医生的吩咐。】 【超时则任务失败，黑方落败。】 黑方小队全部成员脸色瞬间黑了。 吴医生在哪儿？什么病人？？？ 当然除了鹿枝。 她正乐滋滋地看着黑方队长黑着脸踹开更衣室大门，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不是说了不要单独行动吗！你们没听清楚是吗？谁特么这么能给我找到了吴医生？” “队长，不是我们……是，是那个新人……” “她一个新人能懂什么？茵茵我刚才已经警告过你了，这个副本难度不低，你要是不想过趁早给我退出，我的队伍里不需要不听指挥的人。” “队长，我错了……我……” 听墙角听舒服了的鹿枝朝陈澄眨了眨眼，乖乖走到护士长要求的集合点，脚步无比轻快。 放松下来，她耳朵里又听到了系统提示声。 【恭喜主播直播间人数破百~撒花！】 【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您的魅力，被您吸引，但遗憾的是还没有人为您点赞打赏呢，请主播尽情发散自己的魅力，为直播间创造收益吧！】 鹿枝心情好不想跟它计较，任由系统在自己耳朵里废话。 陈澄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吴医生是你找到的吗？他让我们做什么啊？” “不知道啊。”鹿枝笑得没心没肺，她只顾着欣赏她家哥哥的盛世美颜了，哪儿顾得上什么病人。 陈澄：“……” “30分钟倒计时结束，我们完不成任务就是我们输了。” “你不是说队长很厉害吗，有他顶着，怕什么？” 陈澄无语凝噎：“你是不是不记得输了会怎样？” “会怎样？” “系统播报过的啊，对抗类副本，赢的一方获得系统全部奖励，输的一方扣除与系统全部奖励双倍价值积分。积分不够扣的话，直接被清除淘汰。那些大神积分多的是，你……有多少积分？” 鹿枝：“……” 她笑容凝固片刻，干巴巴地安慰：“没事，队长会有办法。” “很遗憾，本人毫无头绪。” 喻礼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正满脑袋官司，听到这话瞥了她一眼。 早已经集合完毕，等得不耐烦的红方小队听到这话，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 尤其是红方队长林远，笑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满头红毛乱飞：“你们队长不行了，不如考虑考虑换换阵营，违约费用我们红方给你们出，怎么样哈哈哈哈！” 还可以这样？ 鹿枝弯弯眼睛：“谢谢啊，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完被陈澄捅了一肘子，这话是可以当着黑方小队说的吗！ 光明正大的叛变可真有您的。 直播间内也是“欢声”一片。 【我的天，这真的是新人？？？我不信。】 【据我所知……那个护士长也算是一个不小的boss了，就，，，就被她秒杀了？我不信。】 【那个道具，我记得林秋秋花了好大心思得到的，用来整人基本上没有失手过，就这样被她破解了，毫发无伤？我不信。】 【这个主播不简单啊，虽然误打误撞，但她直接完成了主线任务10，省略了一系列寻找和干扰寻常的过程，牛哇牛哇。】 【就我很磕黑方队长和主播吗？总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哈哈哈哈哈，喻礼那个眼神真的磕到了磕到了。】 【你们都在聊剧情，我都不好意思说我就是主播的颜粉，又萌又飒的御姐真的好戳我xp啊！！！】 “好了！”护士长终于看不下去这堆懒懒散散松松垮垮的实习生，“手脚利落点儿，换个衣服都磨磨蹭蹭的。” 两支小队终于规规矩矩地站好。 在众人的注视下，护士长开始讲解医院的规则，实习生的分配，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注意事项等等…… 五分钟后，她终于做了结束语：“大概就是这些了，你们今天晚上的任务是夜间巡逻，时间紧任务重，都打起精神来好好干，别给我偷懒，咱医院可不养闲人。” “每层楼都需要巡逻，要做的事情你们的实习手册上都有详细说明，根据上面的选项完成就行。对了，十点之后每个小时都会熄灯30分钟，熄灯后千万不要在病房内停留。” 说完，她开始分配人手：“你们两个，一楼。” “你们，二楼。” …… 轮到最后的鹿枝和陈澄时，她锐利的目光滚动一圈，和洵的笑容有瞬间凝滞：“你、还有你，去六楼。” 说完，灯光毫无预兆地熄灭。 除了陈澄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任何人慌乱。 鹿枝拍了他一下，叹气：“走吧。” “电、电梯不是在那边吗……”陈澄望向大部队离开的方向。 “实习手册写了，去六楼有专门的电梯。放心，你卖不到几个钱。” 陈澄打开手机电筒，手忙脚乱地翻实习手册。 六楼收治危急病人，确实有着专用电梯。 走廊漆黑幽深，晃动的白光下，这扇电梯看上去比医院的历史还要古老，比寻常电梯大了三倍不止的门沉重不堪，压迫感十足。 陈澄没错过门上鲜红的几个大字：特殊电梯，危急专用！ 以及实习手册上的医院布局。 六楼，心脏外科以及…… 停尸房。 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在熄灯前的半个小时内，完成巡逻停尸房的任务，还有主线任务。 这是什么地狱难度！ 第5章 平安医院5 电梯缓缓从“6”降到“1”，斑驳陈旧的金属门摇摇晃晃地打开，吱吱呀呀的声音不绝于耳，让人十分担心这年岁过百还没退休的老家伙会不会当场罢工。 梯门开到一半卡住两秒，又叮叮当当地继续开。 电梯内的全貌终于展现，阴暗的顶灯，沾血的地面，连其中的空气似乎都是阴暗的血色蒙蒙。 血腥味混着某种蛋白质腐朽发烂的味道迎面袭来。 “等一下——” 鹿枝正要踏进电梯，又听到了那道清朗的声音，她没理会，径直跨进去，睨了一眼还在发愣的陈澄。 他挡住陈澄：“我和你换。” “啊啊？”陈澄啊了两声，看看鹿枝又看看他，反应过来他是要和自己交换任务，更加惶恐了，“这……这不好吧……” 喻礼挡在电梯门口，明明是他请求别人，脸上却没有丝毫暖色，冰冷的目光寒意森森。 啧。 鹿枝敲了一下金属墙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 “我……”这一声吓得陈澄一激灵，往电梯内看了看，又往这位笼罩在阴影里往外嗖嗖散着冷气的黑方队长身上看了看，十分可怜无助弱小。 “走不走？”鹿枝没了耐心，伸手就要去按关门键。 “走。”喻礼闪进电梯内，向着黑暗里挥了一下手，还在咬手指的陈澄就被一个队员拖走了。 像个受惊的小鸡似的，偏偏还不敢大喊大叫，只能扑腾着两只无助的小手。 刚走出几步，他就和红方队长林远气急败坏的眼神对上了。 林远和喻礼猜拳输了，被他占了先机，此刻捏着拳头，有气没处发，把自己硬生生气成河豚：“看什么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好、好的……”这两个黑方队员简直就是撞到枪口上的小白兔，大气都不敢出，贴着墙根儿迅速溜了。 电梯内。 密闭的空间里血腥味更加浓郁。 头顶阴沉的小灯闪烁两下，光线岌岌可危。 电梯运行的声音里似乎参杂着滴答滴答的水声，很近，就在耳边。 一言难尽的尴尬弥漫着整个空间。 鹿枝瞥他一眼，没有开口说话的心情。 忽然感觉似乎有水滴擦着她的脸滑落，铁锈般的腥臭味钻进鼻子里。 她拧着眉抬头，和头顶那张惨白的脸来了个深情对视。 这是一个穿着病服的女鬼，整个人似乎被嵌在了电梯顶部，发福肿胀的身体堆满了整个厢顶，凌乱结块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大半张脸，发梢往下滴着血。 依稀可以看到空洞漆黑的眼眶，还有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 空气似乎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水声，一下一下地打在金属地面上。 咔哒—— 清越的子弹上膛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她旁边的喻礼直接掏出了枪。 女鬼的庞大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被撑得鼓鼓囊囊的病服下不知是什么东西剧烈抖动一下，像是不小心掉进衣领里的老鼠在挣扎着找出口。 “等等。” 鹿枝把喻礼拽到身后，刚碰到他就觉得有些不妥，迅速松开手，把注意力转到女鬼身上：“你是哪个床的病人？叫什么？得的什么病？出来的时候报备了吗？” 一串灵魂问题把女鬼问得都有点懵。 她下意识就想把带着手环的那只手藏到身后，但鹿枝已经看见了。 心脏外科，陈蕊，076床。 “护士长说过很多次，刚做完手术，不准在外面晃荡，这次我就不向她告状了，等会儿回去动静小点儿，要是惊动了她，我可不帮你兜着啊。” 陈蕊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茫然地点了一下头，又觉得不对，空洞的眼眶死死盯住鹿枝，垂下来的手臂青黑枯瘦，指间一翻，就要抓向她。 那双手上指甲暴涨至几寸长，黑漆漆的利甲宛如恶鬼淬毒的爪牙，闪着锋利致命的锐光。 电梯内的空间过于狭窄，鹿枝还刚才把喻礼拽到右后侧，左边又靠着墙，根本无处可躲。 腥臭味逼近鼻端。 眼尾忽然闪过一道亮光，飞快的一闪。 然后就看到那双伸出来的手被不知什么东西腐蚀得化为乌有，就在一眨眼之间，从手臂根部消失，就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两个大窟窿。 女鬼本人比鹿枝还要震惊，她黑漆漆的眼眶都瞪大了一圈儿，本来在她衣服里不停游走跳动的东西僵住了，鼓鼓囊囊的衣服也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啪嗒—— 她整个人从电梯顶部掉了下来，呈大字型砸在地上，巨大的力道让整个电梯跟着一抖，发出不详的机械音，她自己也摔得怀疑鬼生。 谁能想到第一次出任务，一个人都还没有吓到，她的手就不见了啊啊啊！ 她的手！ 那是手啊！ 鹿枝被喻礼拽了一把才避免血溅到自己身上，不过她的小鹿拖鞋就不那么幸运了，女鬼陈蕊的脸就摔在她脚边，黑褐色的血不可避免地溅到了粉色鞋面上。 很不开心。 今天刚买的新拖鞋，今天第一次穿，这种心情有谁能懂！ “谢谢啊。”鹿枝僵着脸挪开脚，道谢道得也有些僵硬，她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喻礼打交道，甚至很有把握能够让他放下过去的恩怨，重修于好。 但是没必要。 她对他的愧疚大过其他一切情感。 他没说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丝巾，蹲下来给她擦鞋。 她的脚很小，宽大的拖鞋几乎包裹整个脚掌，只露出几只粉嫩的脚趾。 鹿枝微微一惊，下意识就想往后退，但是没能成功。 “别动。”他轻轻的两个字，就把她封印在了原地。 就算是医院加大加宽的电梯，此刻趴着一只肿胀得快有一百八十斤的女鬼，蹲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青年，也显得实在过于局促。 鞋面上总共才溅上三滴黑血，十秒钟怎么都能搞定了，偏偏这人磨磨蹭蹭慢慢悠悠，知道的明白他是在擦鞋，不知道还以为他在进行什么临终关怀艺术呢。 “你……起来。”鹿枝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带着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局促。 她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仿佛他擦得不是她的鞋，而是她的良心。 哦不，她还有良心吗…… 喻礼半蹲着没动，就着这个姿势，抬起头来看向她。 他长得好，那双冷淡到极致的眼里光华流转，像是藏着漫天的星光。 她从来没有这个角度看过他。 印象中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冷着一张脸，对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性冷淡脸，宛如世上所有人都欠他几百万似的。 偏偏她就吃这一挂。 就喜欢这个样儿的。 她喜欢看雕琢得完美的冰雕在阳光下融成烂泥，看冷淡到极致的面容沉溺欲海。 所以完美的东西被打碎时都是极美的视听盛宴。 鹿枝被戳到了性癖，心里发苏，不过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滴水不漏，那叫一个淡定自若。 她微微偏过头，毫不掩饰地露出眼里的玩味和嘲讽：“喻小少爷，替一个给你提鞋都配不上的女人擦鞋，不觉得跌份儿吗？” 这话让喻礼眸光颤了一下，他捏着丝巾的手指收紧，唇线绷紧：“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重要吗？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希望前任可以像死了一样。毕竟你自己也说过，再看到我一定不会让我好过，喻小少爷，请你自重。”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急。 他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有一堆话想说，到嘴边只剩下寥寥几个字。 以前就算把她惹急了，也只会僵硬地说别生气了三个字。 鹿枝懒得跟他计较，淡定地收回脚，没再搭话。 这时，这部老得快要入土的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到了六楼，梯门摇摇晃晃地打开。 “麻烦让让。” 她越过喻礼走出电梯，又回头：“陈小姐，请跟我回病房。” 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的女鬼被她盯得一个激灵，默默爬起来跟在她身后。 阴暗的灯光里，青年目送她离开，眼神晦暗不明，他沉默两秒，似乎在和自己的内心挣扎妥协，终于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第6章 平安医院6 走廊里灯光有限，只有头尾两盏可怜兮兮的小灯，发着惨白的光。 鹿枝第一感觉是安静。 没有电梯咔咔滋滋的运作声，这层楼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这条长长的走廊每侧大概有十余间病房，都关着门，隔绝了一切视线和灯光，只能看到无数个紧锁的房门，以及门上依稀可见的房号。 不知蛰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啊啊啊啊啊！” 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在耳膜上疯狂摩擦，刺得脑仁都发疼。 鹿枝本来伸出去的手被这一声震得一激灵，直接搭在了门把手上，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她揉了揉耳朵，这直播系统对她这种听觉灵敏的真的十分不友好，动不动就被闹得脑仁疼。 声音来源应该是楼下，不知道具体是几楼，音色是她没听过的。 尖叫的余韵掩盖了房间里轻微的响动。 后面的喻礼本来快步跟着，听到声音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窗外，神色微变。 因为他听出这是他队员的声音，并且是之前和他一起巡逻大厅，被他丢给陈澄的那个。 如果他出了意外，那陈澄多半凶多吉少，那…… 就这一分神的功夫，等他再侧过头时，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 阴暗冷寂的风穿堂而过，森冷刺骨。 病房里很冷，明明是春天，这种冷却像是一身夏装被丢进了寒冬腊月的冬夜。 蛋白质腐烂发臭的味道弥漫着整个房间，相比之下消毒水的味道反而显得淡薄无力，根本无法掩盖腥臭味。 血色的光芒明明灭灭，营造出一种生硬粗糙的恐怖片质感。 陈蕊在笑。 这是她今天最开心的时候，果然女孩子最好骗了。 她都没有想到，这个看着还挺镇定的女孩子，就这样就被她得手了。 “哈哈哈。你以为搬出个护士长就能吓到我了？天真。”她放声大笑，刺耳的声音在整个病房里回荡。 鹿枝被她从背后推进房间，好像磕到了什么东西上，她还没来得及抵挡，就发现自己扑到了病床的护栏上，堪堪挺稳，就和床上那张惨白的脸对视上了。 这是个标准的四人间病房，整整齐齐摆了四张床。 房间内没开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猩红光线照进来，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每张床上都躺着看不出身形的人，被子严严实实地捂到脑袋下面，只露出一个惨白枯瘦如骷髅的脑袋。 双眼臌胀突出，发着嗜血的红光。 身前是四个怪物，身后是守住门的陈蕊。 鹿枝扶住护栏的手指收紧，心思急转。 提问，她和怪物1v5胜率是多少？ 这种惊险的情况显然吸引了“观众”们的注意，弹幕热闹了起来。 【哇！主播这波要凉了！看好戏喽！】 【哎，还以为主播能挺过这场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凉了。这个陈蕊也算是这个副本里臭名昭著的两面三刀了，老是干这种坑人的勾当，恶心！】 【那个队长还挺厉害的啊，等他找过来，说不定还有救。我有点磕主播和队长哈哈哈。】 【楼上你没注意到吗，陈蕊带她推进了镜子里，这是里世界，等那个队长找过来，主播尸体都凉了。可惜咯，还准备关注一波呢，冲着这个颜值还是值得我观赏一下主播的死法哈哈哈哈！】 【哇你们能不能恶意不要这么大，我觉得主播这么冷静，肯定是有解决方法的吧。她都从没惊慌失措过你们没发现吗？这种冷静自若的我真的好爱！姐姐好飒！我好爱！】 【两个颜值最高的主播都要凉了，这场直播没意思了哈哈哈，兄弟们可以散了。】 【瞎说，明明队长最好看！陈澄哪里比得上队长的颜嘛，队长还在一间一间地找主播诶，他好爱她啊我哭死。】 【陈澄更偏女性化一点，可能有些男的就喜欢这种类型，不过有一说一，他真的有点儿娘们唧唧的，刚从那边过来，我竟然看到他被吓哭了，妈耶。这是我能看的吗？】 【陈澄被吓哭了？！哈哈哈哈那我可得看看，走了兄弟们。】 “起床干活了！” 陈蕊活动了一下自己又长出来的手，啪嗒啪嗒的骨节声听起来竟然这么美妙。 她死死地盯着鹿枝，像是用眼神把她解剖了一样，从她的眼睛鼻子，再到胸口心脏处，最后又回到她脸上。 “心脏留下，其他的随便你们。” 这句话似乎是一个开关，像是关闭了整个病房的静止装置，本来一潭死水的房间在她话音落下之后，猛地沸腾到极致。 四道人影不约而同地暴起，猛地朝鹿枝扑过来，速度太快，以至于只能看到四道硕大的阴影。 兜头罩下，像是在死鱼摊里泡过几天几天的巨大的网，又腥又臭。 鹿枝反应很快，迅速往病床底下一钻，把随手捞到的脸盆等东西叮叮当当地往外砸。 这种东西没法抵挡饿疯了的鬼。 得要鲜血。 扑了个空的四只公蚊子大怒，疯狂地往床底下钻。 当然没抓到人。 “我建议你们最好别动。”鹿枝从另一侧钻出来，左手手里翻着实习记录手册，右手抓着一只搪瓷脸盆，一脸诚恳。 陈蕊露出尖利的细牙：“我建议你乖乖等死！上！” 嘭！ 先是一声巨大的闷响。 接着脸盆掉在地上，叮当一声脆响。 两个病人掉在地上，扑通两声闷响。 那两人一个叠着一个抽搐两下，歪头昏死过去。 剩下的两个病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退后半步。 陈蕊本来鼓起的衣服无声无息地瘪下去，举起的爪子不尴不尬地顿在半空，刚才的气焰消了一大半。 【哈哈哈哈哈！主播流痞！！！这波主播在大气层！】 【谁能想到一个脸盆就把这俩鬼解决了笑死！刚才离开的那些哥们儿后悔了吧！】 【主播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呀！「打赏50积分」】 【你们看陈蕊和那个两个憨憨哈哈哈，陈蕊：你们两个废物！俩哥们儿：说我们废物，你咋不上呢！】 【哈哈哈哈哈姐姐好飒，这一波操作真的行云流水，动作引起极其舒适。】 【哈哈，我忽然感觉队长配不上咱们主播哈哈哈，这么好的主播必须留在直播间发光发热，我为主播疯狂打电话！】 【你们真的……我服了，主播一旦脱困你们就欢呼，主播遇到一点儿危险，你们倒戈得比谁都快，人和人之间还有没一点信任可言了？】 【嗨呀，楼上严重了哈哈哈，真诚是自杀技不是必杀技，这年头真心值几个钱呀。】 弹幕上的事情鹿枝一概不知，她用牙咬开笔帽，在翻开的记录手册上写下病人情况。 060，嗜血、精神状态不佳。 061，嗜血…… 四位病人记录完毕，鹿枝一个转身躲开扑到面前的病人，朝陈蕊扬了扬手册：“感谢带路，好人一生平安。” 她往外走时不小心踢到刚才被翻乱的东西，一个铝制的饭盒，和地面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吓得屋里还能直立行走的三个病人猛地一抖。 “哎呀，不好意思。”鹿枝弯腰捡起那个饭盒，在手里掂了一下，又把那三人吓得一抖。 陈蕊脸部的肌肉抽了抽，她迅速换上一个讨好的笑容，拉开门，点头哈腰：“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这个态度鹿枝十分满意，她没有急着走，指着信息牌上的查房时间：“十点半查房，吴医生是从这间开始查吗？” “是的是的，吴医生每次都是从电梯这边查到最后一间房，他大概10:32就会到，如果你要找他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您叫他。” “不用，就几分钟的事儿，我就在这里等吧。” 鹿枝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陈蕊很有眼力见儿地翻出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您、您喝水，要是不渴的话拿着暖暖手也行，夜里还是有点冷的。” 鹿枝没客气，接过热水，暖意透过薄薄的纸杯传到手心。 她确实很怕冷。 “你们也别闲着，查房去，顺便还能交流交流你们的病情。” 【警告，不得奴役病人。】 行吧行吧。 第7章 平安医院7 10:32。 脚步声准时响起。 杯子里的水已经渐渐变凉，只剩些微余温，鹿枝恋恋不舍握着杯子，不舍得那点儿温度。 开门的还是陈蕊，这位女病人表现得那叫一个积极，吴医生人还在几步开外，她已经打开门笑容灿烂地献殷勤，就差把哈巴狗几个字写脸上了。 “吴医生您来了，快请进。” 鹿枝放下杯子，起身，眨眨眼，那不经意露出的一点脆弱就像是阳光下的雪片，消融无形。 门后的那个人和刚才镜子里见过时一样。 很高。 很冷。 满脸写着不高兴。 他冷淡地一点头，被陈蕊让进屋内，然后就看到了坐在病床旁边无所事事的鹿枝。 他伸手推了一下金丝眼镜，眼里的微光一闪而过，像是夜空中拖着尾巴转瞬即逝的流星。 “这位女士，重症病房，闲人勿进。如果……” “吴医生，这么薄情啊，我们刚刚见过呢，才十几分钟，你就不记得人家了吗？你还让我当你的护士长呢，原来都是骗我的吗？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心，海底针啊……” 这一番话，让准备关门的陈蕊目瞪口呆，都忘了关门，转过身眼窟窿都瞪圆了。 竟然有人敢跟吴医生调情？ 这年头，正常人都这么猛？ 她有一瞬间怀疑，她才是正常人。 青年慢慢走近，将目光定在鹿枝身上，他的瞳孔很黑，深不见底的沉黑，任何光线，任何情绪，只需要短短一瞬就能在那双眼里毫无抵抗的沉沦。 心跳有瞬间的失控。 鹿枝罕见地率先收回视线。 他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接下去：“如果没事的话，请你离开。” “有事有事，我知道医院不养闲人。”她无奈地笑笑，投降般地对他扬了扬手里的实习记录手册。 “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我叫鹿枝，呦呦鹿鸣的鹿，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枝。来做查房记录的，能见到吴医生本人真的太棒了，我就是因为想见到吴医生，才申请来平安医院的。对了吴医生，对于主动脉瓣置换术后处理，我有些疑问一直想不通，不知道吴医生有没有时间能为你的小迷妹指点一下迷津？” 吴医生无视她的长篇大论，按部就班地查看病人的情况，在她介绍名字时目光很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接着低头在查房记录本上勾画，没抬头：“等我查房结束。” “好勒，谢谢吴医生，我也要做实习记录，正好能跟着吴医生学习一下。”鹿枝拎起实习记录手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副要跟到底的架势。 他没说话，没拒绝就是同意，鹿枝深有体会。 眼看着两人就要相伴离开病房，陈蕊还是没能合上惊掉的下巴，徒劳地伸出尔康手：“吴医生……” 听到声音，吴医生回头看了一眼，眸光微深。 鹿枝也回头，面带微笑，慈眉善目。 谁要是真以为她慈眉善目谁就是傻子，陈蕊咽了一口唾沫，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打死都不敢说了：“吴医生，鹿护士，您、您们慢走……” 在吴医生的带领下，没有哪个病人再敢造次，巡逻任务很快完成。 整个六楼，十间病房，共收纳了26个人，这么多病人，竟然没有看到一个护士。 甚至连护士站都没有设置。 越靠后的房间病人越少，后面几间都是单人间，还有几间空病房—— 以及停尸房。 鹿枝规规矩矩地填完实习手册。 走廊最后是吴医生的办公室。 他推开门，身形在朦胧的暗光中高大挺拔，压迫感十足：“有什么问题，进来说吧。” 说完，他将门向里推开一条不大的缝，露出阴暗毫无光亮的房间内部。 里面似乎完全隔绝了光线，连无处不在的猩红色光芒都看不进一丝。 漆黑、阴冷、窒息。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里面呆下去的。 鹿枝眼神都没往里瞄，笑得毫无芥蒂：“好啊，吴医生盛情邀请，这谁能说得出一个不字呀。” 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屋内没有开灯，血色蒙蒙的光线扰得人心惶惶。 这种血色光芒很像是之前被她们坑进镜子里时那种，湿乎乎的黏在视线上，很不爽。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醒，掀起一阵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吴医生，不开灯吗？”鹿枝没有乱看，眼神始终放在吴医生身上，神色自然而轻松。 和所有的医生办公室相差无几，办公桌加上药品柜，后面有一片蓝色的帘子隔开的小隔间。 刚才的声音就是在小隔间里发出来的。 “灯坏了。”他在办公桌后落座，眸光里融着血色冷光，有一种危险的美感，“坐啊。” 鹿枝瞥了一眼那张属于患者看诊专用的凳子，没坐上去。 “您还记得刚才的问题吗，需不需要我重复一遍？嗯？吴老师？”她双手撑在桌面上，倾身凑近，含笑的眼里荡着旖旎的光。 她换了称呼，刻意把自己放在学生的位置上。 吴医生也笑了。 他笑得很轻，很快，昙花一现的一个轻笑。 若不是一直盯着他，鹿枝根本捕捉不到。 这一个笑，让鹿枝的信心有点崩。 然后他轻轻招了招手。 本来已经很靠近了，近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半个办公桌。 他这副镇定自若的神情让鹿枝心头忽然有些没底，甚至心头发怵，她硬着头皮起身，倾身靠过去。 仿佛是故意整她，他靠近她的左耳，轻声吐字：“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呢？” 耳畔刮过冰凉的冷风，连带着背脊一阵阵发凉，颈后的小绒毛根根乍起。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提醒她危险快跑，她要用极大的自制力才能抵抗住想要把腿就跑的冲动。 舌尖微微发麻，几乎失去控制。 “吴、医生……” 他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颌，确切的说是颈下的动脉，冰凉的指尖刺激得皮肤一阵战栗。 “我帮你完成了实习任务，你不表示一下吗？”距离再次缩短。 原来那些病人那么乖是因为他在帮忙吗？ 他一个医生查房自然是没必要连停尸房一起查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啊。 不过，他竟然刻意帮忙，这让鹿枝挺意外的。 撑在桌面上的双手微颤，她被迫再次低下头，凑近他仰起的俊脸，他薄而锋利的唇线近在咫尺。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刻意压低之下，更是要命的有磁性。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这么勾人的眼神，这么危险的气息…… 实在是刺激。 别说半边身子，鹿枝整个人都酥得外焦里嫩，撒把孜然就能出锅了。 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呼吸逐渐急促而困难，大脑宣告氧气不足，理智罢工。 砰砰砰！ 心脏狂跳。 “吴医生、您想……我怎么报答……” 她说话都不敢大声，只要微微一动，她岌岌可危的双唇就有可能碰到吴医生形状优美的朱唇。 “我想要啊……”他冰凉的指尖从她脸上往下滑，滑过雪白的颈线，继续往下。 顿在某处疯狂跳动的地方—— “这个，你给吗……” 鹿枝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不够用了，像是有一把无形的火从她的内心深处腾起，星火燎原，迅速而猛烈地攻城略地，理智的高地被烧成了灰，风一吹就散成一地碎渣。 她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并不温存，可以说得上凶暴。 所有的技巧和温柔都被抛在了脑后，她只想发泄心头的愤慨和不甘。 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接着一道冷光照了进来。 “枝枝！” 【握曹，这是什么抓奸名场面！我鼻血都要流出来了！主播也太刺激了吧！】 【不得不说，主播的胆子也是真的大，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还是在这么刺激的环境下，海豹鼓掌，这种场面请多来点儿，我爱看。】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得东西吗！主播沉迷其中的神情也太太太迷人了吧！疯狂流口水。】 【他抢了我的老婆啊啊啊啊！这一刻有多少人想魂穿吴亮鑫！】 【你们仔细看，这个狗医生真的够狗的，他的手在干什么！啊啊啊！放开我老婆，让我来！】 【有没有可能吴亮鑫看中的是主播的心脏哈哈哈哈。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我想要你的心。】 【主播也没有闲着呀，双击放大屏幕就可以看到主播的小动作，竟然从吴亮鑫口袋里顺走了一把手术刀哈哈哈哈，这是我见过第一个能从吴亮鑫这里拿到东西的主播！爱了爱了！】 【队长好绿啊哈哈哈哈，众筹送队长一顶帽子。】 【这还用送吗，主播已经送给他了哈哈哈哈。】 【我们枝枝跟他早就断干净了好吗，没看到人都在避嫌了吗，压根就不带理他的。】 【哈哈哈，自信点儿，我直接嗨老婆。】 “枝枝……你没……事……” 喻礼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距离很近，几乎是平地一个惊雷的程度。 鹿枝猛地惊醒，想要推开他，没有成功。 双手被缚。 舌尖被咬了一下，血腥味弥漫开来。 “专心点儿。”微哑的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 鹿枝反抗的声音被他全部吞咽下去，只剩下两声破碎的呜咽。 门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像是有无数人冲着这边奔来。 “放开她。”喻礼两步跨进门，关门，拔枪，整套动作无比流畅，枪口对准的不是吴医生，而是那片帘子，“如果你还想要她的命的话。” 鹿枝终于被放开，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喘着气，被他捏过的地方隐隐发疼。 那个可恶的男人无奈地举起双手，像是在应付小朋友的过家家，没有丝毫诚意，甚至眼里还有一丝明显可见的嘲讽。 他根本不认为他们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她抿了一下被咬破的舌尖，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到身后，往后退着靠近喻礼。 听动静门外聚集的估计能有这层楼所有的病人，刚才查房时他们能那么乖，现在可不一定能了。 鹿枝看向吴医生。 这人不动如山地坐在办公椅上，正襟危坐，衣衫整洁，脸不红气不喘。 反观她自己，衣服乱了，头发乱了，绯红色从脸颊一路爬到了颈后，脖子上还留着明显的指印。 一看就是刚鬼混完。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叫做渣女实在是愧对渣女这个称呼。 这狗男人才是。 表面上在接吻，那只不老实的手却一直在她心口流连，打得什么主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鹿枝叹了口气，为自己的魅力感到发愁。 “你跟着我，别乱走。”喻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情况紧急，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简单嘱咐了一句。 门一打开，本来一拥而上准备扑过来的病人忽然僵在了原地。 “只能维持三秒，跑。” 离开前鹿枝回头看了一眼，吴医生还站在原处，冷森森地目光毫无顾忌地落在她身上，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缓缓地一勾唇。 他面容冷峻，眉眼冰冷，这一笑并未有丝毫柔和这种从骨子透出来的冷厉，反而邪性到极致，危险到极致，让人毛骨悚然。 不用喻礼说，鹿枝也甩开了步子狂奔，等她们跑到走廊尽头时，那些病人才开始摇摇晃晃地动起来。 老旧的电梯还得从一楼慢腾腾往上。 “电梯太慢了，走楼梯！” 楼梯并不安全，时不时蹿出来一两个不安分的病人，由于光线太暗，根本防不胜防。 好在这些病人似乎并不能离开自己的楼层。 两人一路狂奔到了一楼。 由于剧烈运动，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鹿枝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你任务完成了吗？” “嗯。你的呢？我们任务是一样的，你可以看我的。” “不用，我完……”鹿枝忽然觉得手上有些空，她刚平息的呼吸又猛烈起来，“完了，我的手册忘在他办公室了……” 护士长亲自发的手册，每人一本，写了名号的。 喻礼：…… 第8章 平安医院8 一束光猛地照过来，强光刺得两人都忍不住眯了一下眼。 鹿枝感觉自己被喻礼挡在了身后，她皱眉看向光源处。 红方队长林远倚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只强光手电，面露玩味：“啧，怎么？喻小少爷遇到麻烦了吗？需要帮忙吗？” 他身高腿长，又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制服，再加上一头扎眼的红毛，整个人在夜色中无比醒目。 她记得，这两人以前关系明明还不错的。 “不需要。”喻礼冷声拒绝。 “喻小少爷，从小老师就教过，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要学会求助。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当然，更是看在枝枝的面子上，本人非常乐意施以援手。”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不需要。林大渣男。” 两人一句接一句呛声，火药味十足。 鹿枝无奈地扶额。 她的视线被大厅中的一点白色吸引，眸光移过去时心底寒意乍起，头皮一阵阵发麻。 大厅里突兀地多了一个人。 身着白大褂，笑容满面。 双眼在夜色中发着森然冷光，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 那两人终于也发现了不对。 这时，灯光骤然亮起，整个医院被一片惨白的光芒笼罩。 越发显得那个白色的影子森然冷寂，如现行的鬼魅。 “你们是最快完成任务的一组，把你们的实习手册交过来吧，如果记录没出问题，你们就是这次的最高分了。”她笑得很灿烂，嘴快要咧到耳根，露出口腔里的每一颗牙齿，让人十分怀疑正常人是否可以笑得这么…… 她站在空旷的大厅里，背后是护士指引站，往常那里会坐着一个年轻的护士，为不熟悉看诊流程的病人提供悉心指导。 旁边是挂号窗口和取药窗口，每次只要去医院，这里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等满了人。 此刻，都是空无一人。 没有声息，没有人往。 喻礼往前跨了半步，把鹿枝挡在身后，低声说：“你先上楼。” 那边林远也不甘落后地绷紧脊背，目光灼灼。 这医院不大，护士长站的位置距离楼梯口不过十余步的距离。 鹿枝没动，这么多人都还没回来，她不信系统能一口气把这些人全部淘汰。 她从两人的空隙中探出头：“对不起刘姐，我们之所以能这么迅速地完成任务，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吴医生的专业指导，如果没有吴医生，估计我现在还在焦头烂额对付病人呢……” “吴医生帮你们？”护士长偏头看向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目光更加冷厉，“一个小小的实习记录，竟然还去打扰吴医生，你们知道吴医生有多忙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鹿枝总感觉她直射过来的视线有些怨毒。 连假笑都无法挽救的怨毒。 “本来吴医生也是不怎么待见我们的，但一听说是刘姐你招来的实习生，又是您亲自下发的任务，看在您的面子上，吴医生这才勉为其难伸以援手，我们都是沾了您的光。” “哼，是吗。”护士长听到这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上下打量她一眼，不过脸色明显地和缓许多。 鹿枝趁热打铁：“嘿嘿，当然啦。刘姐您戴珍珠发夹真好看，连吴医生都忍不住夸您呢。” “真的吗？吴医生真的说过？”护士长眼里发出一道精光，肉眼可见地容光焕发，像是发现自己过于开心，她轻咳一声，“咳，工作时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其他人怎么还没回来，都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她话音刚落，像是隔空受到催促了是的，四面八方开始响起脚步声。 最先回来的是和鹿枝有过交集的茵茵和她的队友。 两个女孩都是一副刚从死里逃生的狼狈样儿，本来美美的发型散乱了，衣服粘上不明液体，显得又脏又乱，像是刚从垃圾堆里滚了一圈儿才被捞了起来。 “队长……”茵茵一见到喻礼也不管有没有npc在场，直接一个健步就冲了过来，气还没喘顺，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眼眶泛红，“队长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另一个短发女孩儿远远地站在平复呼吸，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朝喻礼点点头以示尊重。 喻礼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别闹。” 这两个字让茵茵本来酝酿好的表情猛地一僵，她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又看到站在喻礼身边的鹿枝，撒气般地瞪她一眼，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她讨了个没趣，还被短发女孩轻笑出声，气得火冒三丈，攥着拳咬着牙，恶狠狠地瞪向短发女孩。 鹿枝懒得理她，她在看那个烦人的奶奶灰怎么还没有回来。 林远的队员也陆续回来，聚集在他身边。 趁着等待的空隙，喻礼转身要上楼梯，被鹿枝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上楼。”他盯着拽住自己胳膊的手，长睫微颤。 鹿枝简直拿他没办法，摇头：“现在拿不到了，别担心，我有办法。” “我很快就回来。” “听我的行不行？”她目光微凝。 他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还放在那只手上。 女孩的手又白又细，明明是这么纤细的一只手，看上去这么柔软，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那么恐怖的力量。 “你明明知道现在拿不到了，你还想去？”鹿枝看着他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儿来气。 这人比她更聪明，更有经验，肯定能一眼看出熄灯前和熄灯后的世界不是一个。 所以她明明知道现在上楼可能什么都找不到，还会耽误交任务的时间，他还想去。 不是资深主播们？不是带队吗？理智呢？判断力呢？ “进入里世界的媒介除了熄灯还有镜子，如果吴医生没有动实习手册的话，我可以通过镜子进到里世界找到他，就像刚才……找到你那样。” 提到刚才，鹿枝耳尖可疑地泛红，她松开手，移开了眼神：“谢谢，不用了，你真的不用过于关照我。” 她暗暗叹了口气。 怎么办，心完全硬不起来。 更多的人慢慢聚集到大厅，本来死气沉沉的医院里终于有了人气。 “队长……” 回来的人都是满脸惊魂未定，都想往喻礼身边靠，他上前几步，融入人群里。 鹿枝没动，还站着楼梯口，平静地眼神望着众人回来的方向。 “安静点儿！吵吵闹闹的你们当这是菜市场呢！”护士长一直含笑看着他们，忽然开口严厉地喊了一声，大家都没想到她会忽然生气，一时之间全部噤声，大气都不敢出，“集合了，站好！” 在她的威严下，大家不得不规规矩矩地站成两排，由于都挂了彩，稀稀拉拉地站得不是特别整齐。 好在护士长并没计较，板着脸继续训话： “我知道医院工作很辛苦，尤其是咱们医院，更是需要打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一下都疏忽不得。但是，最辛苦的地方往往也是最能磨炼人的地方，相信你们在我们平安医院实习结束后，以后任何地方都能干下来。好了，时间都快被你们浪费完了，接下来你们会分到具体的病房，跟着你们的指导老师，她们会教你们具体该怎么做。” 她说话大家都只敢听着，没有人敢做出多余的动作。 这场直播参加的主播共有十二个人，只回来了九个。 陈澄没有回来。 他和喻礼换了之后，任务是巡逻大厅，看上去是最简单的任务。 但是他没有回来。 鹿枝看向喻礼，他知道她在问什么，轻轻地摇了摇头。 和陈澄搭档的队员，也没有回来。 巡逻大厅的两人没回来，还有一个没回来的是被分配到五楼的。 鹿枝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眼神微暗。 “嘶！” 忽然响起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抬头，也差点被吓了一跳。 原本只有她们十个人的大厅里，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几个护士，都是一身沾血的白大褂，面容僵硬，目光空洞。 像极了被福尔马林浸泡过几天几夜，又捞出来穿上衣服的干尸。 腥臭的血腥味混合着各种消毒水、药水等味道扑鼻而来。 护士共有六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们背后，距离很近，宛如背后灵。 那空洞的眼神睁得大大的，瞳孔泛着森然的冷光。 不像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倒像是深夜索命的冤魂厉鬼。 也不怪她们害怕。 猛一眼看到这副景象，就连鹿枝都吃了一惊。 之前她就在奇怪，为什么这个医院里没有看到其他医护人员。 难道这些npc是定点触发的？没走到那个任务点不会出来？ 就像是游戏刷怪一样？ 六个护士，除了最靠前的鹿枝、喻礼和茵茵，每个人背后都站着一个。 护士长嘿嘿一笑，眼神在她们三个人身上转悠，不怀好意的意味简直太明显：“你们三个就跟着我吧，我手头上事情比较多。” “现在，请各位实习护士把你们的实习手册交给你们的指导老师，老师会根据你们实习时的表现为你们打分。” 听到这话，大家下意识看向喻礼，见他微不可查地点头，这才不情不愿地将自己的实习手册交到身后的护士手里。 “你们的也交给我吧。”护士长伸出手，对着鹿枝露出一口细小尖利的白牙。 “等等——”一道慵懒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林远懒洋洋地走出来，狭长的瑞凤眼微微眯起：“护士长，商量一下，我也跟着你呗。” 大厅里一片死寂。 护士长刘夏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他身上。 那眼神空洞而森然，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过了能有半分钟，她才短促地一笑，笑声喑哑：“好啊，我最喜欢勇敢的人，我们医院一向都会给勇敢的人展示自己的机会，那这样——” 她的眼神滑过茵茵酱：“你和他换换。” 察觉到茵茵酱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护士长又接着说：“不用担心，在哪里都能得到锻炼，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说完这些，她始终还是要看实习手册的。 其他人都在各自队长的示意下将手册交给身旁站着的护士了。 交完实习手册，茵茵酱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刚刚都听到了鹿枝没有实习手册，她竟然蠢到把手册忘在楼上了哈哈哈哈。 但考虑到自家队长还在旁边，她强行按住上扬的嘴角，只是眼角眉梢的得意都溢于言表。 这下看这人还怎么跟她斗。 竟然敢跟她对着干，哼！ 护士看完实习手册之后，还对她点点头，然后在上面勾画几下，又继续还给她。 茵茵酱顺手接过，余光瞟着她家队长。 看看吧，那种毫无经验可言的新人只会坏事，只会找麻烦！ 护士长冰冷毫无生机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鹿枝身上，似乎是看穿了她没有手册，笑容里充满着明晃晃的恶意：“你的手册呢？” 似乎只要她说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下一秒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空气从未这么安静过。 冷而黏的湿气黏在皮肤上，湿漉漉的，像是寒夜里沾血的雾气。 阴森。 肃杀。 林远张张嘴想说什么，被喻礼一个眼神制止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这种关键性的环节可不是能靠投机取巧糊弄过去的。 鹿枝低着头，手指微蜷。 “你弄丢了实习手册是吗？我有没有说过——”护士长眯起双眼，恶毒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笑容逐渐扩大，“实习手册比你们的命还重要？” “既然弄丢了手册，那很遗憾，你只能……” “谁说我手册丢了？”鹿枝仰起脸，“按照医院的规定，实习手册是要交给指导老师进行评分对吗？” 护士长说话被打断，脸色更加难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对。” “我的手册已经教给我的指导老师了。”鹿枝微微叹气，“你得原谅我的指导老师实在太过热心体贴了。” “他是我见过最认真负责的老师，我真的非常荣幸能够当他的学生。” 护士长目光微凝：“你的指导老师……” “对，就是吴医生。” “打断别人说话，是个非常不好的习惯，我希望你记住。下次再打断我的话……”她没有说完，眼神冷冷地顿在鹿枝的唇上，似乎对她五官之一的嘴非常感兴趣。 被她目光扫中的人都忍不住后背一凉。 第9章 平安医院9 鹿枝还在笑：“您说的对，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请原谅我只是太想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了。如果您的指导老师是吴医生，相信你也会和我一样激动的。” 护士长瞪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两圈，不知道心里在转着什么心思。 当然她想什么鹿枝也没兴趣知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喻礼默默藏好手里的枪，林远则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并一个魅惑的媚眼。 与此同时。 【护士长这么好打发？这还是我知道的平安医院吗？】 【不得不说，主播真能装，我要是护士长，我都想揍她。】 【就是，真特么能装，恶心！就会打嘴炮，除了一张嘴她还有什么？】 【楼上恶意能不能别这么大？要我说，主播至少还有一张脸能看啊，你没看到她和吴医生激情四射的时候，那个画面媲美好多国产电视剧了。吴医生就是帅！】 【你们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吗？她为什么总能这么冷静地装，生前是什么装专业户吗？要不是她这张脸，我真的一点也看不下去。】 【难怪茵茵酱那么讨厌她，是我我也讨厌她。】 【诶诶诶，刚才是谁在那里尖叫主播好飒好美的？你们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是吧？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啧啧。】 【就是就是，不爱看的麻烦右上角点x，不送！】 鹿枝耳朵里也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检测到直播间人流量流失严重，请主播好好表现，努力维护主播间流量哦~】 早晚要把这倒霉系统声音屏蔽掉。 震得耳朵疼。 系统：…… 所有人的手册都被检查完毕。 分配任务时，护士长有意忽略掉了鹿枝，显然是不信她的说辞，刻意想把她排在任务之外。 所有人都得到了下一步行动指示，分配到了新的任务和线索，除了她。 鹿枝乐得清闲。 她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去找陈澄。 好歹还是有等级的主播，不至于开局就白给吧？ “啊！！！”正当所有人准备跟着下一步任务走时，人群中忽然有人惨叫了一声。 有人捂着胸口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四肢抽搐，长发垂落下来挡住面容，看不清脸。 鹿枝一眼认了出来，这是给茵茵酱贡献道具的那个女孩。 此刻女孩衣衫被她自己抓得凌乱不堪，一手撑在地面上维持身体，一手痛苦地按在胸口上，指节发白，护士服在她掌心撕裂出两道口子。 “你……你怎么了？？？”她旁边的女孩子被吓了一跳，伸出手去想扶又不敢扶，惶恐不安地看向喻礼。 喻礼的脸色很难看。 因为这种症状不止一个。 他旁边的队员也是脸色惨白地按住胸口，面部扭曲，额头青筋跳动，一看就是在强撑。 “别碰。”喻礼喝住了想要动手扶人的女孩，自己走了过去。 就这么点功夫，女孩已经撑不住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身子。 旁边的人听了喻礼的话，都忙不迭地让出空间，茫然又惶恐地看着她。 他边走边戴上手套，隔着手套撩开女孩粘在脸上的长发，隔着手套都感觉到了发梢上粘腻湿润的东西。 指间一捻，黑褐色的液体在白手套上晕开，像是干涸发黑的漆红色颜料。 他没犹豫，捏开她的嘴唇，将一颗药丸喂进她嘴里。 这是来时准备的应急药丸。 那些护士都不着痕迹地退到了圈外，现在他和晕倒的女孩在最内圈，外边是双方队员们，最外边才是医院的僵尸护士们。 他瞥了一眼正准备离开的鹿枝，眼神微深，他记得她鞋面上沾上的黑血。 茵茵酱挪了过来，声音比蚊子还弱：“队长，是不是不能沾到血？” 她边说边看林远，双方队员站位泾渭分明，她不想让自家队员靠命淌出来的线索被对方白白得了去。 喻礼点头。 “可是我们的任务都不可避免会接触到血，这是死局，副本不可能会这么安排。” 对，一定有办法。 他目光落在鹿枝微微皱起的眉尖上。 殊不知，鹿枝此刻想的却是——她好像饿了…… 这么脏乱差，浑浊的空气还能让她有食欲也是很不容易了。 但是，到底是哪个混蛋在偷偷吃宵夜？ 她闻到了糖醋小排、西红柿炖牛腩、酸菜水煮鱼、还有可乐鸡翅，还有蒜香五花肉……等等的味道！ 谁的口味还和她这么契合啊！每一样都是她爱的！ 这简直就是十级暴击迎面向打到她脸上。 这不仅仅是普通食物的香味，普通食物不会让她产生要进食的欲望。 若有若无的香味，像是一只小小的羽毛在心里不停地挠啊挠。 想咬上温热的肌肤，想露出锋利的尖牙…… 不行，一秒都忍不了。 六楼。 主任办公室灯光明亮，门大大敞开着，依稀从门后飘出阵阵食物的香味。 守在外面的陈蕊双手端着一个黑色托盘，上面放着个盖着盖子的小盅，她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眼睛都不敢乱放，恭敬肃穆地像是个迎宾雕塑，只是不断滚动的喉咙暴露了她的内心。 “吴医生，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擅自行动了，求您饶了我吧……” 陈蕊端着托盘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如果细看地话，会发现她双腿也在不停地颤抖，就像是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似的。 屋内锅碗瓢盆相撞的声音一顿，接着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错哪儿了？” “我……”陈蕊双目发直，忍不住要翻白眼背过气去，“我、我不该离开病房……不该在没有您的吩咐下，擅自和人动手……” “不对。” “我、我……”陈蕊声音越来越低，双腿猛地抖动一下，托盘里的小盅受到晃动，发出清脆的杯盏撞击声。 听到这个声音，陈蕊被吓了一跳连忙竭力稳住身形，可是双腿实在不堪重负，越是想要控制，越是不受控制。 叮叮叮—— 小盅盖子不住跳动，似乎下一秒就会翻倒。 “你们活着，就是错。” 面前突兀地出现一个人影。 身高腿长，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他没穿白大褂，金边眼镜也没戴，腰间系了一条画着爱心的粉色围裙，一身休闲服，长卷发半扎在脑后，看上去就像是某个杂志的封面人物。 温和。 无害。 可是陈蕊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根本不像表面上这么纯良。 她没控制住战栗地双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吴医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求您！” 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眼神饶有兴趣地停在不停颤动的小盅上，嘴角挤出一丝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你吗？” “我……”陈蕊抬起头，不敢直视他，眼神有些闪躲，“不知……” 大厅又恢复了死寂。 惨白的灯光下，目之所及一片空荡荡。 有一种人去楼空之后的恐怖感。 鹿枝把整个大厅转了能有七八圈，别说人，连只耗子都没发现。 大厅里也没有发现可以利用的镜子，卫生间的镜子只剩下一块比指甲盖还小的残片，粘在灰扑扑的墙上。 距离下次熄灯还有十分钟。 干脆等熄灯好了，就是这若有若无的香味太勾人了。 她心头起了百八十来次想去找东西吃的冲动，都被她亲手掐灭了。 在完成那件事之前，她是不会“进食”的。 她发过誓的。 她用两团纸巾塞住鼻子，聊胜于无地做着无力的抵抗。 漫长的十分钟终于过去，黑暗来临。 腥臭浓重的味道终于盖过那阵隐隐约约的香味，鹿枝松了口气，提步走进深沉的黑暗里。 陈澄倒在地上，一手死死地按住心口，另一只手用力撑住身体往前爬。 是的，他在爬。 他双腿根本搭不上力，唯一还能动用的只有硕果仅存的左手。 艰难且执着地向前爬。 在他的前面就是一排药柜，上面明明白白地摆着他需要的药品。 还有五米、四米…… “呵呵，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身后响起一个带着戏谑的笑声。 陈澄没有回头。 他知道，那人拿着斧头，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逃跑、挣扎，看着他对死亡战栗惶恐，像是看着任由自己摆布的小白鼠。 他就是他们的小白鼠。 这个医院简直有病。 “知道你需要什么药吗？要不要我帮你？” 声音离他更近了。 要是之前，他还会挣扎闪躲几下，现在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只是死盯着药柜，竭力拖着自己往前。 他的力量越来越弱，每一下能移动的距离越来越短，甚至手都撑不住起来。 最后不得不承认，他没力气了。 也许不管怎么努力，还是会丧命，但至少他努力过了。 他想起自己刚进直播的时候，那时候面对任何一个小小的危机都爬得要死，虽然现在也是一样又怂又菜，这样一想，他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些年，他明明可以多下副本锻炼，多积累经验，却偏偏缩在基地里，靠着自己的颜值刷粉，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以至于被系统强行扔进这个副本，面对这群跟他有过节的人。 如果他好好地下本…… 独属于冷兵器的阴冷贴着他的后背，阴冷的声音如恶魔低语：“你知道我进系统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从何处亮起的腥红冷光下，他看清了那人的全貌。 那是一个略有些矮的中年男子，白大褂也掩不住凸出的小肚子，脸上挂着油腻的笑。 不是跟他一起进系统的同批次主播。 熄灯不久后，跟他一起的搭档就走散了，他试着找过，没能成功。 还引来了这个怪人。 “我是法医，我最喜欢的就是割开肌肉的那种感觉，你能听到皮肤的颤栗声，扑哧扑哧，多美啊，比最美妙的音乐还要美妙。当然，最好听的还是活人的皮肉声，死了太久了，血肉也死了，僵了，声音也就失去了灵气……” “你一定很喜欢健身吧，皮肤真有韧性。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就弄死你的……” 陈澄狠狠地闭了一下眼。 他在积蓄力气。 “喏，速效救心丸，先把药吃了吧。不然一不小心死了，那可多没意思啊。” 药片被粗暴地塞进他的口腔。 陈澄咽下药片，忽略掉过多的药片划割嗓子的干疼感，猛地起身，一鼓作气夺过他手里的斧头，狠狠地劈向他。 锐利的冷兵在空中滑过一道白光。 “你真是太不乖了。” 陈澄感觉有一阵巨力压上了自己的脊背，本就岌岌可危的心脏受到压迫，搏动更加明显，每一下都像是在声嘶力竭地哭喊。 那把斧头贴到了他的脖颈上，冰冷的疼痛感刺得毫毛直竖，浑身战栗。 恐惧瞬间达到顶点。 他会死。 “护士长说过，医院不收不乖的病人，那你……就变成我的同类吧……” 陈澄绝望地闭上眼睛。 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接着，身上的重压消失。 他扭着僵硬地脖子看过去，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他身前。 身形娇小，面容姣好。 是天使吗？来接他的天使。 “愣着干什么！快特么起来！” 熟悉的声音终于把他拉回现实，他借着她的手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刚站稳，就看到被踹翻在地上的那个疯子甩了甩脑袋，站了起来，阴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俩。 “你……”他实在没想到她回来救他，还是以这样的姿势。 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面救苦救难的仙女，美好得不像俗世之人。 “别废话，赶紧回血！” “哦哦哦好！” 等到他抖着手终于有空打开系统面板，给自己用了几个系统商城里的疗伤药品，好不容易缓过来后，看到的就是那个疯子身首分离的美好场景。 而他的救苦救难大仙女扛着斧子，回头望向他。 “没死吧？” 嗯，她一定问得是没事吧。 “没事没事，系统的药挺管用的。”陈澄拖着一条瘸腿，一瘸一拐地走向她，一边走一边傻笑，“谢谢你来救我。” “先别说这个，我需要你帮个忙。” “嗯嗯，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第10章 平安医院10 五分钟后。 陈澄目瞪口呆地看着鹿枝一手汉堡，一手炸鸡吃得不亦乐乎。 他咽了一口唾沫，默默把手里的肥宅快乐水递过去，鹿枝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三两下啃完汉堡，抬起头。 陈澄再次咽了一口唾沫，试探性地问：“那个……你、还没吃饱吗？要再来一份吗？” 她救了他的命啊，别说请客吃一顿疯狂星期四，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愿意的。 但是…… “系统商城里面的食物都好贵，要不我还是……”鹿枝食指抵在嘴唇前，一副明明没有吃饱，但是为了大局考虑，只好委屈自己的可怜模样。 陈澄额头上冒出几滴汗珠：“不是贵不贵的原因，我是担心你肚子会不舒服……” 问题是她已经吃了十份了啊！ 系统商城里只有最简单的单人豪华套餐，超大汉堡加分量扎实的炸鸡。 一个成年男子，比如他，一份都吃不完。 而这位美少女…… 看到她意犹未尽的神情，陈澄无话可说。 “砰！！！” 一声巨大的闷响划破夜空，余音不绝。 鹿枝耳尖一颤，她分明听到了骨骼碎裂的轻响，咔嚓几声，碎的还很均匀。 “这里不能呆了。”鹿枝舔了一下手指，一把拽过还在发呆的陈澄，“往楼上走，快。” 一边跑，她一边点开系统面板。 她终于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了，当时她找到吴医生的时候，系统发布了一个主线任务，还限时半个小时。 现在半个小时早过了，这个任务她们明明没有动。 她眼神微暗。 在那条主线任务上，倒计时没有结束，停在最后8分钟，再也不动了。 如果她没有算错的话，这个时间刚好是她第二次见到吴医生的时间。 “怎么了？”陈澄发现她愣在原地，停下脚步问了一声。 “打开你的任务面板。”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出于对她的信任，陈澄第一时间照做。 “诶？这个倒计时……是不是没动了？”陈澄茫然地抬头。 看到他的反应，鹿枝心头微跳，也没兴趣和弹幕互动了，关上系统，直奔六楼。 在寻找陈澄的过程中，她翻遍了整个大厅，所获颇丰。 首先，平安医院开灯和熄灯完全两个世界，如果把正常光的当作表世界，那熄灯后或者通过镜子进入的就是里世界。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表世界和里世界，所以她在表世界怎么也找不到陈澄。 本来副本设置的也是她们需要找到里世界才能完成第一条主线任务，也就是找到吴医生的任务，但是误打误撞之下她进入了里世界，直接找到了吴医生。 其次，作为限时生存类副本，出现的每个npc都是带着恶意的也能理解。 可这位吴医生却一见面就帮她完成任务，她搬出吴医生的名头压护士长时，护士长连反抗都没有反抗一下，十分好说话地放过了她。 为什么？ 其实只到这里难度还是比较低的。 里世界疯狂的病人虽然可怕，但只要不沾上他们的血，还是能活下来的，吴医生和护士长嘛，努努力也不是不行。 但现在…… 鹿枝一巴掌拍在陈澄背上：“发什么呆，快走。” “我……我好像……”陈澄喉头微滚，看向她的眼神泛着诡异而冷厉的光，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饥肠辘辘想要得到一口鲜食。 “想不想活下去？”鹿枝眸光一冷。 陈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系统里有个道具叫青丝，买了，现在就用。” 青丝是一个a级道具，要花3000积分，几乎是陈澄一场直播能赚的全部。 而且这个道具吧，名字虽然特别浪漫，但它是一个操控型道具。 一般情况下，是用在没有行动能力的队友身上，方便拯救队员的。 拿着青丝的另一端，就能完全操控被其束缚的人。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犹豫。 陈澄感觉自己的手现在都有些不受控制了，他捏着那条跟头发丝一样的黑色丝线，把它递到鹿枝手上，额头上迸出几根不听话的青筋，湿漉漉的眼里泛着光。 “说誓词。”鹿枝迅速把另一端缠在自己手腕上。 青丝生效需要被束缚一方自愿念出誓词。 想把它用来干坏事是不太现实的，并且能操纵的程度也非常有限，仅限于一些简单地行动。 解决完陈澄，鹿枝再次点开系统，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背包，和个位数的积分，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系统的恶意。 【哈哈哈哈哈哈，主播不是被奖励了积分吗？为什么才只有9个积分哈哈哈，笑死，主播好穷。】 【据我所知，主播并没有获得奖励积分，那9个积分应该是直播间的打赏。】 【诶，枝枝不是完成了主线任务么，为什么没有积分？我积分第一个主线任务有100个积分啊？系统给吞啦？？？】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系统是没有发这比积分的，连我都感受到了系统的恶意。】 【没有懂这两人是在干什么？陈澄就这样给自己用了青丝？？？他脑子坏掉了吧？？？】 【陈澄之前受伤还是挺严重的，也许恢复的只是表面？最开始看到他腿都断了好像。】 【不太现实。系统商场里的药都是特效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肯花积分买药，基本都是能救过来的，就是贵死。】 【你们看看其他直播间就知道了，医院不太对劲。】 【咋不对劲啊？】 【可怜的小美女，笑一个呗，哥哥给你打赏。】 鹿枝正好看到这一条弹幕出来，冷冷地瞥了一眼：“谢谢，不需要。” 她看商城只是为了了解系统都有哪些道具，以防在某些时候能用的上，毕竟她虽然没钱，但她的队友们应该都还挺有钱的。 说到队友，鹿枝想到了喻礼还有林远，他们两个实力应该都还不错，只不过这次遇到的明显不是正常副本该有的。 弹幕上说的对，不太对劲。 这个味道，连她都受不了。 一路上安静得可怕，之前听到一点声音就窜出来的病人此刻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剩下的主播们也不知道都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整个医院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能是由于青丝的作用，陈澄的脚步声都听不到，有时候鹿枝会生出一种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的错觉。 这种感觉在上到六楼时戛然而止。 六楼和之前一样，死寂，黑暗。 某种微弱但刺激性极强的味道缓慢而坚定地在整片空间中回荡。 阴冷得比走在深夜的坟地还要令人战栗。 从第一间病房一直走到最后一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主任办公室的门没关，可以看到从里面透出来的猩红色光芒，门外站着一个人。 是陈蕊。 她双手托着一个空的黑色托盘，僵硬木然地站着门口，尽职尽责地扮演雕塑。 双手的位置压得很低，看上去之前托盘上似乎放着很重的东西。 鹿枝一眼就发现她胸口空着一个黑漆漆的大窟窿，黑血浸染衣衫，脸色惨白发青，像是一个破碎的失了灵魂的娃娃。 “你来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面前。 而她丝毫没有察觉。 鹿枝手臂上泛起一层小疙瘩，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后脊发凉。 他身上的围裙还没脱，粉色的小围裙在猩红的血光下显得尤其违和。 连同他脸上微冷的笑意都变得瘆人起来。 鹿枝指尖微弹，控制住青丝让陈澄站到自己身后，脸色不变：“在等我？办公室藏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他侧身，让出位置让她进来。 房间里点着白蜡烛，照亮了整个空间。 办公室的陈设焕然一新。 办公桌上的杂物被清理一空，摆上了几只精致的餐盘，每个盘子都盖着盖子，看不出是什么菜色。 桌子一端点着两只白蜡烛，盈盈烛光点点。 不像是烛光晚餐，倒像是祭奠。 那种甜腻的香味越来越浓郁。 鹿枝几乎快要压不住心底的渴望。 “希望都是你喜欢的。”他伸手，想要揭开面前的一个盖子。 鹿枝眼疾手快拦住他，笑容有些勉强：“吴老师，先别急，那个，我的实习手册落你这里了，你看到了吗？” 那本被护士长千叮咛万嘱咐，比命还重要的实习手册。 “看到了。”他唇角微弯，摘掉眼镜之后那双眼睛更加的深黑沉凉，像是毫无生机的无极玻璃，冷得彻底而绝望。 “那个……”鹿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我需要看一下手册上的东西，能麻烦吴老师给我一下吗。” 吴医生定定地看她两秒，开口时声音很温和：“当然。” 他拉开椅子，示意鹿枝坐下。 饶是鹿枝见过大风大浪，这个走向也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种黏黏糊糊的眼神让她这个情绪敏感的动物有些毛骨悚然。 固然她是对这人有着别的什么不怀好意的企图，可事情的发展未免有些太过顺利？ 她魅力这么大？ 趁着他去找东西的时间，鹿枝再一次点开了系统。 倒计时还是一样没动。 之前一直挺活跃的系统提示音也安静如鸡。 问题出在吴亮鑫身上。 桌上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种嗜血的渴望如附骨之蛆，根本摆脱不了。 鹿枝往后仰，靠到椅背上，试图拉开和这些东西的距离。 这些东西唤起了她的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这是什么剧情？？？我怎么没见过？？？】 【咱就是说，这是我们以前看过的平安医院吗？这吴亮鑫怎么感觉怪怪的？】 【你没有怀疑错，平安医院这次的剧情展开确实有些不对劲，你看两位队长都差点沦陷了，这个难度实在太不正常了。】 【有没有人出来管管这个发疯的系统？快要把这些主播都坑死了！这让我们看什么啊？单方面虐菜吗？】 【我就说这次的副本奇奇怪怪的，还有这个吴医生表现得也很奇怪。】 【哎，一看你们就是没看过几次这个副本，没有深入了解这个副本的内核，到目前为止，副本的发展都是正常的，只不过没有走你们经常看的普通剧情而已。】 【楼上大佬展开讲讲？】 【切，就你懂，什么都懂你去编副本呗。】 【行，我不说了，你们自己看吧。】 “有什么不懂的吗，在医院感觉怎么样？”实习手册被递到她面前。 鹿枝伸手接过，心里亮起两句响亮无比的吐槽。 就没有懂的好吗！ 并且，感觉非常糟糕！ 然而表面上，她还是微微笑着，目光尽量软和：“有吴医生在，特别心安。” “是吗。”听到这句话，吴医生目光点在她胸口，意味不明。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做了这么多菜？”鹿枝尽量让自己进入角色。 他靠的很近。 能看到他微卷的睫毛，一根一根宛如太阳花，垂落下来。 还有略显锋利的喉结，随着他说话发声，小幅度地上下滚动。 颈部线条流畅优美。 鹿枝很轻地闭了下眼。 说句实话，她要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极度想要撕裂他喉咙的冲动。 想把他扑在身下。 想露出尖牙，咬住那雪白的脖子，看鲜红的血液沿着颈线蜿蜒而下。 想看这张清冷禁欲的脸露出惶恐，想看他双眸震颤，失神地张开唇缝。 想撕碎目之所及的一切。 “今天……”他伸手抚上鹿枝的脸，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战栗，面部的小绒毛不由自主地炸开。 他倾身靠近，语气柔和：“是你进医院的日子啊。” “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语气之温和，神情之旖旎。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相恋多年、情深似海的女朋友说话呢。 但偏偏那双眼睛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笑意不达眼底。 鹿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能在医院遇到吴医生是我的荣幸，对了，你当时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来了这里啊？” 一个履历非常漂亮的海归医生，却选择了一家破小医院，要说没有蹊跷，这谁能信？ 吴医生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那不是因为你吗？” 与此同时，鹿枝耳朵里听到系统的机械音。 【检测到当前存活人数过少，副本时间缩减到2小时，倒计时开启。】 【请主播抓住时机，努力生存！】 第11章 平安医院11 周围一片死寂。 喻礼从一片朦胧的幻梦中睁开眼，眼前有瞬间的清明，他发现自己被绑在特质的病床上，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束缚，随着他的挣扎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双眼阵阵发黑，只觉得心口闷得发慌，疼痛感从心脏处一寸寸地往外蔓延，席卷全身。 恢复意识后他第一反应是去点开系统面板，失败了。 那个本来很容易就能点开，甚至不需要自己手动打开，靠意念就能打开的系统。 现在毫无反应。 他心头一凉。 他只记得自己跟着护士长一起进了病房，护士长给他们每人分配了各自负责的病人，让他们一定要保证病人平安。 他和林远在同一个病房，分到的都是女病人。 分给他的是一个32岁的女病人，面容枯黄，嘴唇苷紫，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露在外面的手部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紫色。 他按照实习手册上的记录选项，准备填写查房记录，然后就闻到一阵奇特的香味。 接着，醒过来就躺在了病床上。 喻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蜿蜒曲折的青筋毕露，手铐磨出血痕，手指尖端青青紫紫。 旁边的病床上是林远，此刻双眼紧闭，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一条长长的血痕从脸上延申到脖颈，漆黑的污血显得他更加苍白。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时那条血痕和林远分配到病人脸上的一模一样。 “林、远……”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发出的声音嘶哑得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胸口很闷，非常非常闷。 呼吸急促而频繁，却总是达不到足够的氧气。 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状态。 迷乱、失控、剧痛。 双眼不受控制地闭合，像是有一双手拖着他往下坠。 他知道那是无底深渊，是无间地狱，可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去吧去吧去吧…… 沉沦吧…… 抵抗毫无作用。 只会让自己徒增痛苦。 喻礼剧烈地挣扎一下，手铐撞击的清脆响声让他意识回笼片刻，在他的不断努力下，系统面板终于被点开。 蜂拥而来的弹幕塞满了整个屏幕。 【卧槽卧槽卧槽！两个队长都栽了？？？】 【小队长就这样栽了？？？这就是新秀的实力？？？】 【就这就这就这？什么垃圾新秀，浪费我时间！】 【粉转黑！没得洗，这波新秀的实力真的太拉了。】 【兄弟们，来都来了，吐口口水再走吧。】 【哎，其实这也不能怪主播啊，这次难度本来就比较高，而且又是第一次带队，还遇上了不对付的林远。怎么说也算是情有可原吧，比较人主播也还没过新手期呢。】 【这些工会负责人也是心大，让一个新手来带队。】 【本来就是个a级本啊，难度也不算高，而且只要活着就行，输了就输积分而已。只不过这次活下去的难度有点大而已哈哈哈哈。】 【副本时间直接缩减到6个小时，这谁能信？】 【还有活着的主播吗？红发全军覆没，笑死我了，红方队长还放狠话来着。真的浪费我粉了他那么久，辣鸡主播！】 【至少他死的时候取悦到了你不是吗哈哈哈哈，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在人家直播间开心得要死要活的。鲜血和死亡果然是最美妙的艺术品。黑方队长还坚挺着呢？快、挣扎，求救，痛苦！这僵着一张死人脸让我们看什么呀？】 【不得不说，这黑方队长到现在都没有皱一下眉头，表情都没变，不会真的是面瘫脸吧？】 【人家就不能是真男人，不惧痛苦吗？啊啊啊啊，我的喻宝，快醒醒！我以前看平安医院，没看到这么丧心病狂的部分啊，谁能想到副本才开始就直接上大招了啊！人才一级，直接对战满级npc，怎么可能斗得过嘛！系统你真的不管管这个难度吗！强烈抗议！】 【抗议抗议！我男神就这么栽了吗？呜呜呜我不甘心！系统出来挨打！】 喻礼艰难地从塞满屏幕的弹幕中找到自己需要的精神类药品，胡乱往身上用了一堆，终于感觉身体稍稍恢复些控制权了。 剩下的东西就难不倒他了。 十秒钟之后，他就站在了林远的床边，由于用力过猛，面条样的腿一个没控制住，单膝跪了下去。 他强撑着给林远喂了一把药，但是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躯体冰冷，鼻息全无。 系统显示的存活队员只剩两个，鹿枝和陈澄。 腥冷的风从没关的门外透进来。 很冷。 鹿枝戳了戳是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后背发凉。 要不是她反应快，给陈澄用了青丝，说不定现在存活人数还得少一个。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游戏该怎么玩儿。 也不知道这个鬼系统是抽什么风，把剧情搞得不合理也就算了，竟然有这种程度的道具。 这放到哪里不是绝杀？ 6个小时，她都不一定能苟住。 更何况，青丝的使用效果只有一个小时，而且只能用一次。 她回头看了一眼和陈蕊一起站在门口的陈澄，这两姓陈的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面前这人眼神冷了一个度，嗖嗖地冒着冷空气。 鹿枝压下心中飘浮的思绪，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声线软而甜：“我在想，吴老师今天……似乎特别帅呢。” 烛光微微跳动一下。 他站在长桌旁，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宛如漫画中走出的人物。 熨帖的西装下，是十分违和的粉色围裙。 他忽然伸手松了松领带，然后倾身凑近鹿枝，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长睫微垂：“甜言蜜语对我没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近距离对视下，他的眼神有种洞察一切的恐怖感。 “不过没关系，露露，你很快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他手指蜿蜒向下，顿在鹿枝的心口：“我会让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清冷的嗓音不带丝毫情绪，把这种热烈的情话硬生生说成了双方干架前的狠话。 但偏偏鹿枝挺吃这一套的。 她凝视着那双形状过于完美的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心脏一阵悸动，无法控制。 无法自拔。 她狠狠地捏了一下手指，疼痛感让大脑瞬间清醒。 “吴医生。”她笑得有些勉强，目光很坚定，“我叫鹿枝，不叫鹿鹿。我不喜欢被当作另一个人。” 吴医生上下打量她一番，收回了手指，心情似乎还不错，没计较她的不守规矩。 他转身走到长桌另一端，优雅落座：“吃饭吧，都是你喜欢的菜。” 鹿枝没动：“没有我爱吃的。” 吴医生眼神微暗，隔着长桌冷冷地看过来。 鹿枝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气氛陡然凝固。 【我敲我敲，主播和吴医生之间的对手戏还挺带感的是怎么回事？张力十足啊！啧啧，看这火花，看这气氛。】 【不得不说，我看过这么多次平安医院，主播的颜是唯一一个能配得上吴医生的。冲着这个颜值，这主播我粉定了！】 【你们觉不觉得很奇怪，当主播温和地笑着，很开心的时候，不觉得她的颜值很惊艳，但是她一旦冷下来，我的心脏就开始砰砰狂跳，是我的问题还是主播的问题！！！】 【楼上，加一！我也是啊！之前我还觉得主播长得一般来着，可是这冷脸也太吸引人了吧！我妈问我为什么用舌头玩手机！】 【舌头玩手机加一！！！太爱又酷又飒的枝枝了！跪求主播一直维持这种风格！人设立住！酷姐杀疯了！】 【我觉得主播笑起来也很好看啊，甜酷甜酷的，不管，枝枝怎么都好看。而且还这么聪明，这么能干，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我也想到了，为什么只有主播一个人没事啊？大家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在这个上面吗？陈澄用了青丝，已经变成半个傀儡人了，双方队长都被秒杀了，主播啥事儿没有？这、这合理吗？】 【系统给开外挂了？我之前还觉得系统疯狂针对主播呢，没想是它是这样的系统。】 【你们脑洞好大，要说外挂，那个黑方队长不是才应该是有资格开外挂的人吗？还不是一样栽了，这只能说明枝枝是真的牛，估计这波能创造副本的历史吧？反正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剧情。刺激！以后这种剧情请多来点儿！】 【别闹别闹，这个吴医生他是把主播当成了他前女友了？替身文学玩得不错啊！】 一个学业有成，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的高材生，屈尊降贵来这么个破小医院，要说里面没点儿内情，鹿枝反正是不信的。 其实也很好猜。 这狗男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儿，一样的不怀好意。 至于他想要的是什么，鹿枝目光转向办公室后方的那片蓝色帘子隔开的区域。 “吴医生，我十分好奇，什么样的病人，能够有资格住在您的办公室，每天享受到您的专属服务。” “露露，你肯定饿了吧，快吃饭吧，都是你喜欢的。” 这句僵硬死板的台词十分有游戏npc的敷衍味道。 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示意鹿枝揭开碗盖。 鹿枝毫无兴趣，甚至内心只想拖延时间：“我还不饿，你给我讲讲呗，那个病人是谁？” 吴医生脸上笑容一滞。 他很短促地笑了一下，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 鹿枝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下巴又被捏住了，冰冷的钝痛刺激她得浑身一颤，她几乎怀疑下巴被他捏碎了。 耳边传来两声碗碟相撞的轻响。 接着，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灌进她的口腔，被捏住的下巴让她根本无法拒绝。 鹿枝试图反抗，但是双手被椅背上弹出来的手铐紧紧锁住，挣扎间只发出一阵无力地脆响。 不妙。 非常不妙。 冰冷的液体入口，咽喉处率先发起反抗，剧烈的咳嗽让她整个人弓成一只大虾。 不行不行！ 快想办法！ 吴医生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把东西吐出来。 嘴被捂住了，她咳嗽也没法咳嗽，憋得满脸通红。 鹿枝狠狠地一蹬桌子，整个人连带着椅子往后倒，她顺势脱离了他的束缚，猫腰一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奔向帘子。 “站住！” 吴医生显然没想到她竟然能摆脱他的掌控，怒吼声都慢了一瞬，等他想要冲过去时，鹿枝已经抓住了幕帘。 “等等等等！她不能见光，你别动她，我也不动你！”吴医生陡然提高了声音。 【等等？这个走向我怎么没看懂啊？主播不是被铐住了吗？她怎么出来的？】 【同款没看懂，刚才在黑方队长那里看了一个秒开锁，这里又是一个秒开锁，难道是这医院的锁太垃圾了？】 【这个狗医生这么容易就服软了？我怎么不太信的样子？枝枝别轻易相信他，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楼上怨念十足啊哈哈哈哈。】 他的话鹿枝当然不信。 不过这是一个很好的套话机会，她目光流转：“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你把她放在这里做什么？什么病人值得你堂堂吴医生贴身照顾？” 吴医生僵了两秒，眼神微闪：“她……是我爱人。” 鹿枝轻轻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如你所见，她病了，病得很严重，我需要时刻关注她的病情。” 又开始背台词了。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带她去好医院治病，而是要在这里等死呢？”鹿枝终于露出些须兴味，“她绿了你？” 听到这话，吴医生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他冷笑：“这不关你的事。” 鹿枝抓住帘子的手微一用力，脆弱的帘布发出撕拉的布帛破裂声。 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本来就长得极为好看，这样灿烂地笑起来，那张脸仿佛粹满星光晨光霞光，灿灿生辉。 鹿枝愣了一瞬。 然后听见他染了笑意的声音。 “你还有最后10秒自由时间，好好珍惜一下自由的空气吧。” 什、么…… 面前闪过一道阴影，她忘了，他速度快得惊人。 第12章 平安医院12 直播基地内。 系统前三的工会【诸神】内部，此刻气氛实在有些沉闷。 会长坐在首座，单手支着下巴，垂着眼帘看向下方的工会成员。 他有着一双比大海还要清澈的蓝色瞳孔，皮肤比雪还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单凭外貌就能坐拥直播系统顶级流量，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厉气息，那种久居高位的威压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易直视他的双眼。 长桌对面有一张巨大的光幕，上面投放的影像正是喻礼的直播间画面。 坐中十几个成员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最后实在有人先沉不住气了，壮着胆子磕磕绊绊地开口：“会、会长……您看现在该……” 会长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瞬间噤声，把后话干脆利落地吞进肚子里，缩着脖子躲回龟壳里了。 大厅里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显得刺耳。 终于，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淡淡地开口：“我要那个女孩的所有资料。” “好、好的会长！” “费悦，这就是你极为看好的新秀？”他的目光落到左边第一个人身上，很淡，不但谴责，也不带任何质疑，只是在陈诉一个他完全不相信的事实。 “会长，这次是我失误，我没想到这次副本难度竟然这么高，还好我们没有输给【暗月】，不然我就是工会的罪人了。” 这时，有人把一份资料递到会长面前。 他看了一眼，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 看到他笑了，底下的人以为气氛终于能稍稍和缓一下，就听到他冷冷地说：“一个新人，在这个副本里活到了最后，我们的新队员，全军覆没！” 这话刚出，下面响起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有人很轻地惊出声：“她……竟然是新人？” 也有人眼前一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给她发个邀请？这么牛的新人真的不多见。” 会长扫了一眼这些神情各异的人，气笑了。 鹿枝也差点气笑了。 怎么会有人为了不让她看一个病人，硬生生把她从六楼推了下去！ 那可是六楼啊！ 当她被他迎面狠扑过来，撞碎豆腐渣工程的窗户，身体腾空的瞬间，她的大脑瞬间就空了。 冰冷湿腻的风在她耳边尖啸，风声凛冽。 像是粗糙的磨砂纸，生硬地摩擦着她的皮肤，有轻微的顿疼。 心脏在一瞬间提到胸腔最高处，巨大的心跳声从血液、从骨骼传达到耳蜗，如雷声轰鸣。 她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腰，双手环绕，巨大的惯性拉扯着他一起下落。 “你疯了吗！！！”鹿枝一个巧劲儿，把他压到下面，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怒吼，她这肉体凡胎，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啊，要是一个不小心翘辫子了找谁说理去。 他在笑。 还在笑。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喉头一甜，几乎要以为自己全身都被摔碎了。 好在这栋楼比较老旧，楼层的高度不算太高，又有一个人肉垫背，她伤得不算太重。 鹿枝落地时被震得滚了两下，摔在离他半米远的地面上，她伏在原地喘了两口气，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地面有些潮湿，土壤湿软，不是硬质的水泥地，这也算是天不绝她。 站起来时浑身每一寸骨头都疼得发慌。 她勉强提步，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钢刀上起舞，疼得钻心。 “疯子！真是个疯子！” 谁能想到这个疯子竟然还没有血溅当场，竟然还能弓着脊背咳嗽。 他的围裙在坠楼中被鹿枝扯掉了，卸掉这个不伦不类的装扮后，看上去还挺人模狗样的。 在森冷的夜色中，他由于受伤略显苍白的脸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让他更加破碎，更加脆弱，更加…… 鹿枝跪在他面前，首先一个小擒拿卸掉他的武力，把他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才能稍微找回一点安全感。 “你可真是命大，祸害遗千年，果然没说错。” 他嘴角的笑意还没消。 脸色越惨白，就显得他的唇色越发的绯红鲜艳，像是只在夜里出现利用美色勾人魂魄的妖精。 美的勾魂摄魄。 妖异非常。 “你特么的还能笑得出来，老子也是服气。老子就看你一个病人！犯得着吗？嫌命太长了是吧？我可以帮你一程！” 她手掌中瑞光一闪，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抵到他脖子上。 她没有刻意收着力道，尖利的刀锋碰到皮肤的瞬间，有血珠冒了出来，沿着他冷白如玉的颈线蜿蜒而下，如汩汩小溪流。 “你给我吃的东西，我要解药！”她眼里带着火气，手上力道就没有分寸。 脖子上冒着血，生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似乎完全没能影响到他的人设。 他唇边笑意不变，就像是一个焊在脸上的笑脸面具，病态而偏执：“没有解药。” 不是毒药，也就不存在解药之说。 “有什么办法可以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清冽的声音在夜色中冷酷无情：“当然没有办法可治。死亡是不可逆的生命进程。” 这人油盐不进的样子，鹿枝没了耐心。 但怎么处置这人也是个问题。 作为目前最大的boss，她就这样一刀了断了肯定是不现实的。 她扯下他脖子上的领带，把他的双手绑了个结结实实。 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脸，冷眼威胁：“你不是不让我看办公室藏的病人吗，你觉得我现在能不能自己去看？” 他一直笑着任由她处置，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感。 这种莫名的宽容让一直关注这里的直播间观众有了另一种解释。 【姐妹们，你们觉不觉得这狗男人的眼神好像还有些宠溺？】 【宠溺加一。虽然但是，他好帅啊！和枝枝配一脸！病娇反派和冰冷御姐的二三事，哇哦，爱了爱了。】 【楼上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大戏，真的笑死我了！】 【不得不说，枝枝好帅，好酷啊！领带绑手腕，我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哈哈哈哈。】 【我已经不想当秒懂女孩了，但我还是秒懂了哈哈哈哈，领带捆绑好色气啊，斯哈斯哈！】 【你们有没有发现吴医生一直在盯着主播看，这个眼神吧，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就像是……就像是村口的大黄看到骨头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形容词绝了哈哈哈，笑发财了都。】 【有一说一，直播间只有才鼓吹主播颜值的时候才会如此和谐（沉思脸）】 【那当然，主播的颜值难道还有的黑？但凡找出了一个能黑的地方，我倒立拉屎。】 【你们都在用心讨论，我在用心舔屏哈哈哈哈。】 直播间的热烈讨论鹿枝没有看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鬼剧情到底是个怎么发展的。 那个主线任务的倒计时直接停滞不动了。 有没有可能现在的僵局就是因为主线任务的失联？ 她斜了一眼还躺着地上的狗男人，神色非常不爽：“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青年四肢舒展，躺在地上，双腿又长又直，哪怕双手被自己的领带绑着，哪怕浑身上下碎了不知道多少块骨头，神情依旧是轻松愉悦的。 那种愉悦不管在任何场合下都显得十分违和，更不用说在这个伸手难见五指的破地方。 他们掉在了医院大门之外，方圆几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医院建筑楼里漏出来的几点零星的光。 四周一片沉黑的死寂。 鹿枝没来由地心头一慌。 她其实很怕黑。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他声音有些嘶哑，身体的疼痛终于反应到了表面上来。 这让鹿枝心头平衡了点儿，不然只有她一个人疼得要死要活的，那也太不公平了。 她不认为他真的会那么好心地告诉她真话，哪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善的估计也不是他这种人。 她试探性地靠近些许。 他看着她不说话。 于是她再慢慢地靠近一点儿。 “你怕我。”这是个陈述句。 不仅怕，还怕死了好吗？ 鹿枝翻了个白眼儿，您这还有闲工夫废话呢，换别人把你推下楼了，你怕不怕？ “放心，我不会杀你。” 鹿枝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大哥，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状况再说话？躺在地上起不来的是谁？被自己领带绑住的是谁？麻烦你搞搞清楚，谁是鱼肉，谁有刀。” 他定定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那眼神像是在看着自己笼子里疯狂挣扎的金丝雀，太过自信，太过笃定，太过病态，让鹿枝都忍不住升起一丝怀疑，这狗东西是不是还有什么招。 “有话快说！别特么……” “嘘……”他忽然竖起一根食指伸到嘴边，纤长的手指沾上鲜血。 “干什么？你……”鹿枝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她感觉到了空气中瞬间席卷而来的寒气。 平安医院所有的灯啪的一声熄灭。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彻彻底底的黑暗。 直播间也陷入了黑暗。 屏幕上飘了满屏的问号。 观众们都是一脸蒙蔽。 【滋滋滋……检测到不明干扰……系统正在检修中……】 【诸神】工会会议室中，正商议着怎么挖新人比较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众人再一次陷入凝滞。 良久才有人小声说了一句：“这下好了，不用想怎么吸引她了……” “这副本难度实在不太合理吧……以前也没有离开医院必杀的情况出现啊……” “副本这次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得好好查一查这个副本。” “哎，她毕竟是新人，不知道不能离开副本规定的区域，还是经验太少了，也没人提醒她，哎……” 底下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首座的美人会长一直没说话，低着头，目光落在那张薄薄的资料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会长，这是我做的这次平安医院的直播总结，请您过目。”费悦小心翼翼地递上一份厚厚的资料，在会上奋笔疾书做总结也是很不容易的，打工人辛苦！ 会长扫了她一眼，没接。 费悦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脚底生凉。 “系统结算出来了吗？” 费悦瞳孔微颤，摇头。 “直播间关闭了吗？” 费悦嘴唇张了张，再次摇头。 “死亡名单出来了吗？” 费悦还是摇头。 “那你做什么总结？要是太闲的话，把工会这个月的直播都给我总结一遍。” “好、好的会长……” 青年过于冷白的手指摩梭着纸质页面，他有种直觉，她不会就这样死掉的。 好冷。 好黑。 好疼。 鹿枝感觉自己浑身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着要罢工，要逃离，齿间战栗，四肢僵硬，呼吸微弱。 她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没能成功。 浑身上下，唯一能控制的，可能只有微弱的呼吸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有一点亮光。 有个人影停在了她面前，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哪个混蛋。 鹿枝狠狠咬牙，没想到还是落在了这个狗东西手上。 “露露。” 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她胸口，冰冰凉凉的。 要说几百遍她不叫露露！ 狗东西！ 替身文学给我死！ “怎么样？今天开心吗？” 声音不是从她头上传过来的，好像不是对着她说的？ “说实话，我其实也没想过，有一天能再跟你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 “我不恨你了。我遇到了一个新的女孩，她很可爱，我很喜欢。” 等等等等等等…… 这狗东西说的女孩……不会是她吧？ 不会吧不会吧？ 这个猜测让鹿枝头皮一麻，接着她感觉到了更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握住了她的手。 冰冷的手指捏得她手都疼了，像是怕她还能飞了似的。 她想的没错，这狗男人办公室的果然是他的情人，看上去还是爱而不得的那种，还好意思介绍说是他的爱人，啧啧。 这姑娘把他怎么了，让他怨气那么大？ 绿了？不至于吧？ 冰冷的气息贴着她的耳侧，宛如恶魔的低语。 “枝枝，现在，你永远也无法离开我了。” “感觉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你b 第13章 平安医院13 鹿枝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剧烈挣扎起来，晃动了满身的铁链和手铐，清脆的叮当响声在死寂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叮当—— 叮当—— 持续两秒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不对。 这个狗男人在黑暗中几乎是无敌状态，她根本毫无抵抗力。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闪过几点朦胧的星光。 “吴老师……”鹿枝后背冷汗岑岑，从嗓子里挤出破碎的几声，这几个简单的音节就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气。 有冰冷的视线凝在她脸上。 鹿枝知道他的注意力应该被吸引了过来，顾不得其他的，颤抖着开口：“你就这么没有自信吗？” 黑暗中那道身影微微一滞，抓住她的手力道加重。 她被捏的有点疼，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反而被抓得更紧。 “没关系，你说吧，毕竟……”他长睫微垂，似乎是不忍心把话说完。 耳朵里的心跳声逐渐失控，一声比一声重，眼前像是被遮上了黑幕，沉沉地压在眼皮上。 好困。 鹿枝狠狠咬住舌尖，剧烈的疼痛把失控的意识拉回些许，口腔里满是铁锈味。 借着这点清醒，她用力地吐字，几乎每个字都带着血：“你就这么笃定，没有人会真的爱你，没有人会真心地对你不离不弃是吗？” “陈露做得没错，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如果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手掌骨头都快被捏碎了。 痛痛痛！ 哪怕看不见，鹿枝也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阴冷，她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想，他能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捏断她的脖子。 可能脸上的表情都还是笑着的。 脖颈上一凉。 人体最脆弱的脖子被大力禁锢，疼得不仅仅是脖子，还有那颗本就难以得到氧气供应的心脏。 “谁告诉你她的名字的？陈蕊？还是刘夏？” 鹿枝松了一口气，她猜对了。 没有人告诉她那个女孩叫什么，坠楼前她也没有看到女孩的任何信息，越想越觉得这个楼坠得一点儿也不值当，还被坑到了这个病床上躺着。 喵的，退一步越想越气。 鹿枝艰难地急喘两口气，声线颤抖破碎，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很坚定：“吴老师，其实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努力了很久很久，才从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出来，你可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真的，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没办法坚持到现在。” “我很怕黑，但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陪着我的只有黑暗。如果我心里没有那么一个念想，没有那么一个希望，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脖颈上的桎梏微微松开。 呼吸稍稍顺畅，鹿枝得了鼓励，眼神更加真挚而热烈，一颗滚烫的泪珠从脆弱的眼角滚落：“我坚持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你，你能不能……也等我一下……” 滚烫的水珠落到他手背上，他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收回了手。 黑暗中有压抑的轻微抽噎声，还有吸鼻子的声音。 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才听到他冷冷地开口。 “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放过你？” 鹿枝眨巴两下眼睛，滚下两颗更大的泪珠，染着哭腔的声音软糯非常：“我不用你放过我。” “我要你放过你自己。”她轻轻回握住他冰冷的手，温热的皮肤覆盖上他毫无温度的肌肤。 她知道，这句话肯定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她有自信给他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 每个深陷罪恶的人，都渴望有人能发现自己的闪光点，向自己伸出援手，把自己拉出泥潭。 如果不渴望，那只是因为你没能发掘出他的渴望。 鹿枝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从一个开始，她表露出来的就是对他的上心，关注，毫不掩饰的喜欢，热烈而勇敢。 越是黑暗偏执越是得不到爱的人，越是希望有人能明晃晃地爱自己。 “吴医生……”她忽然低低地喊他。 良久，他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声音距离离她很近，就在她头顶。 她向前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似的，声音低而沉迷，带着深深地眷恋：“可以……抱我一下吗？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 这句话良久没有得到回应。 但没有回应就是一种回应。 忽然，有一片阴影轻轻靠近。 他很轻地抱住了她，动作很轻很柔，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弄伤了她。 柔软的发丝贴着她的颈窝。 那么冷那么残忍的人，头发竟然出奇的软。 鹿枝没想到目的这么轻易地达成，藏在手心里的刀刃寒光微现。 “砰！！！” 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她耳朵尖一抖。 他感觉到她的战栗，抱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像是安抚。 柔软的头发在她颈边摩擦，激起耳边皮肤传来一阵细小的颤栗。 “别怕。” 鹿枝手里的那把刀忽然就有些下不去手了。 直到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离开办公室，鹿枝眨了眨眼睛，重新藏好了掌心里的手术刀。 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有很明显的枪声。 鹿枝点开直播系统。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到自己的直播间。 弹幕上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哇，主播终于肯理我们了耶！】 【欢迎主播进入直播间~撒花撒花~】 【欢迎老婆！老婆贴贴！】 【眼熟我眼熟我！】 【你们太抠门了，主播并不想跟你们说话，[打赏积分50]】 【老婆看我看我[打赏积分50]】 弹幕的走向似乎有点奇怪。 鹿枝挤出一个笑容，她眉眼冷下来时显得冷酷无比，但一笑起来就又觉得妥妥是个百分百甜妹。 尤其是在直播面板淡淡了蓝光下，那双微弯的眼睛像是波光粼粼的深蓝色海域，只需一眼，就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沦。 “你们好啊，之前不太懂这个操作，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鹿枝轻声打招呼，她学着以前看过的直播间主播的样子，试图从弹幕中挑几句话来回答，“现在感觉怎么样？挺好的啊，观影区。” 原来她不是故意装高冷呀。 她这样一说，弹幕上飘过一片善意的理解，是啊，哪个新人刚把拉进直播系统的时候不是一脸懵逼啊。 有些新人还直接吓疯了呢，主播只是不清楚直播程序，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罢了。 你看，现在一有机会，她不就来跟他们道歉了么，主播真是人美心善，可盐可甜呢。 又是一轮新的打赏飘过。 鹿枝看差不多了，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以前也看过这个副本？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吗？” 有好心人出来解答。 【是啊是啊，这次副本真的超难，而且剧情线也奇奇怪怪的。】 【以前平安医院是挺血腥的，但是也没有这次这么。。一言难尽，就算是正宗a级副本，都没有开局就差点团灭的。】 【是不是你们触发了什么特别剧情啊？】 特别剧情？ 鹿枝眉间微蹙，强撩了吴医生算吗？ 问到了自己想问的线索，鹿枝再次扫了一圈弹幕，离开之前刻意留下一个小尾巴：“和两位队长的关系吗？也不是不能说，只是……” 她故意心虚地瞄一眼门外，然后心安理得地关了页面。 她刚才操控青丝，让陈澄带走了陈蕊，不知道他们俩找到喻礼没。 听声音来的好像只有喻礼一个人？ 其他人真的就这样。。没了？ 包括……林远？ 鹿枝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正要听着，忽然感觉到耳边响起什么声音，窸窸窣窣，像是某种爬行动物贴着地面行动。 随着慢慢靠近，腥臭腐朽的味道缓慢地侵蚀鼻腔。 这味道威力太大，鹿枝胃里一阵翻涌。 她一转头，对上了两个黑漆漆还在往外冒着黑血的血窟窿。 那张脸几乎不能称其为脸，根本没有五官，上面只有星罗棋布般密布着大大小小无数个疤痕，缝合的黑线东一条西一条，众横蜿蜒，密密麻麻。 她双手双脚并用趴在地上，仰起头“看”着鹿枝的方向。 身上裹着蓝色的医疗专用布，厚厚的好几层，几乎没有裸露的皮肤，被包的像一个蚕茧，仅有的几块露出的部位皮肤血肉模糊。 看这个状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一个“人”。 她就这样看着鹿枝。 不知道为什么，鹿枝从她身上读出一种怜悯的情绪。 下一秒，她狠狠地撞了过来，气势之猛力道之大让她脆弱的身躯几乎在半途就散架，黑漆漆的白骨从蓝布后漏了出来。 看得鹿枝都不忍心反击。 但真的不反击是不可能的。 她利落地往后一滚，从病床上翻下去，站定，手里那把手术刀定格在她脖子上。 “别动。我可不保证手不抖。” 声线干净凌厉，不可置喙。 【我敲？她怎么做到的？？？】 【不是，瞬间开锁？不会吧？？？】 【有没有人觉得主播这一手和喻礼队长的特别像，磕到了磕到了。盲猜是喻队长教主播的哈哈哈哈。】 【只有我觉得自己像是个白痴吗？吴医生都是什么装备，一个人也锁不住！我的修罗场呢，一个都没来。好气。我想看现任对前任的刺激戏码哈哈哈哈，请给我狠狠地来！】 【别逗了，楼上没看过平安医院吧，这根本不是吴医生的前任好吧。】 【没有人想看门外两人的打戏吗，一对一拳拳到肉，看得好刺激！鼻血直流。】 【真的贼刺激，我刚从那边回来，两个大帅哥，不说了，我还要去看。】 【帅哥有什么意思啊，还是枝枝好看，我老婆最好看！老婆贴贴！】 弹幕上的讨论，鹿枝当然不知道，她的注意力在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上。 “你是陈露？” 她摔在病床上，手骨断了，半截焦黑的骨头掉在床上。 鹿枝觉得她冲过来，可能不是想杀她，而是想借她的手自杀。 那个黑漆漆的眼窟窿里忽然流出大颗大颗的血泪，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不成音节的几个单音。 她抬起另一只没断的手，搭在鹿枝握刀的手上，僵硬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触感冰冷、粗糙。 但是鹿枝没躲。 她接收到了一段很短暂的回忆。 四月温暖和煦的阳光下，满墙的白蔷薇开得灿烂而浓烈，一身白大褂的青年晒着太阳翻一本医书。 远远地有人喊了一声“院长”，他抬起了头，他长相说不上俊美，是那种温和中略显些许憨厚木讷的面向，笑起来时见牙不见眼，特别真诚。 这是平安医院的院长，刘子诚，鹿枝在医院大厅的公告栏上看到过。 只不过来这间医院，她还从没听到过有这号人物。 这段记忆平淡而美好，应该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一看就是被当事人小心珍藏，时时回忆的。 鹿枝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这段记忆里蕴含的情绪竟然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被影响了。 陈露几乎是个废人，声带也被损坏，发不了声，她很艰难地才让鹿枝明白：去找院长，只有他才能阻止吴医生。 并且，远离吴医生，千万不用同情他。 门外的声音逐渐平息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屋内的动静惊扰了他们。 陈露往门外看了一眼，捡过自己那只断手，手脚并用爬下床，窝进黑暗里。 那个记忆中有着甜美声线的姑娘，那个公告栏上笑容明媚的姑娘，此刻变成了一个只能栖息在黑暗中的怪物。 肮脏、丑陋、不堪。 这应该是每个女孩的噩梦吧。 可她冲过来，勇敢地在鹿枝这个陌生人面前暴露，只是为了警示她，给她提供一条生存的线索。 鹿枝叹了口气，麻溜地爬回床上，把自己重新锁了起来。 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弹幕上飘过一连串的问号。 【？？？】 【主播这是在干什么？不去找院长吗？怎么又躺回去了？】 【盲猜主播还没骗够吴医生，其实到这里，吴医生算是大boss了，只要骗过他，勾住一个小时就能通关了，还找什么院长啊，这不是强行给自己增加难度吗？是我我也躺回去。】 【不对，你们觉不觉得，其实主播可能并不怎么相信这个陈露？要是你的话，你会信吗？送上门来的线索总是没有自己辛辛苦苦找的可信。】 【楼上真相了，主播已经联系陈澄让他一定不要相信什么院长了。】 第14章 平安医院14 【诸神】会议厅。 有人敲门进来，小心翼翼地看向首座：“会长，【暗月】会长找你。” 会长头也没抬：“直接让他进来吧。” 没多久，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看上去只要十三四岁的正太少年出现在门后，他长着一张肉乎乎的圆脸，眼睛也是鹿儿眼，圆的可爱，即使是穿着成熟的西装，也掩不住外貌带来的青涩稚气。 “有事说事，我现在没空陪你玩儿。”会长只看了他一眼，就惨不忍睹地收回视线，像是看得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多看一眼都是对视力的污染。 正太瞪他一眼，没计较他对自己的不尊重，拧着眉，一脸严肃：“你能联系到你的队员吗？” “你先说什么事。”会长十分不耐烦，本来心情就糟，还要应付熊孩子，心情可想而知。 “我要让她帮忙救个人。”正太看到会议室的光幕，目光凝在直播页面中鹿枝身上。 一猜他就是为这个事情而来，会长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无力地开口：“恐怕爱莫能助。” “我出十万积分。” 这话让他挑了挑眉，什么人的命值十万积分，还是【暗月】的会长亲自来求他？ 底下的其他成员听到这句话也吸了一口冷气，十万积分是什么概念。 一个a级副本，拼死拼活通关，把道具都收集齐，剧情任务都完美完成，所得的奖励加上直播间打赏要是收益不错，可能撑死积分能上万。这还得是会长这种水平才能行。 普通人要在a级副本里求生就很艰难了，更别说完美通关。 十次死里逃生可能都不一定能凑到十万，他张张口，上下嘴皮子一碰，开口就是十万。 什么人的命这么金贵？ “不够是吗？”正太狠狠拧眉，“十五万。还有郊区那片地，归你了。” “还不够……” 会长眉心一跳，制止了他的失控行为：“那个新人不是我的队员，我没法联系她，可以让喻礼试试，但别抱太大希望，他都自身难保了。” “你是说……”正太微微睁圆了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个表情深深地伤到了【诸神】的成员么。 但是他们敢怒不敢言，谁叫他们的成员还比不上一个新人呢。 “那个女孩竟然是新人么……”他轻轻呢喃，很快从情绪中出来，郑重地说，“只要他肯出手，就还有机会。”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拧开。 鹿枝抬眼看去。 不出所料，回来的还是这个狗男人。 啪嗒—— 灯被按开，刺眼的灯光瞬间亮起。 鹿枝微微眯眼。 “你见过她了？”他步子迈得很慢，似乎刚才消耗了不少精力，松弛下来的眉眼里露出些许疲态。 他慢慢地摘下白手套，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 桌上还摆着那桌奇奇怪怪的饭菜，只有一只餐盘揭开了盖子，露出碗里猩红色的不明液体。 刚才鹿枝被灌下去的应该就是那碗东西。 现在喉咙里还留着恶心的味道。 他套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摸出那副不离身的金丝眼镜，单手架在鼻梁上，缓缓转头看向鹿枝，透过镜片的眼神森冷阴寒：“那你为什么不走？” “我怎么走？”鹿枝抬抬手，示意自己手上的手铐镣铐，她不是不想走好吗？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很短促的一个笑，却藏着无穷无尽的凄凉味道。 哪怕坐在灯光下，哪怕身处光明中。 他始终像是个无法见光，不能站在太阳下的阴物。 原本纹丝不乱的头发散了，熨帖合身的西装皱了，冷白如玉的脸上沾上血迹。 他说：“我见过太多像你一样的人，她们嘴里说着喜欢我，想永远和我在一起。” “可她们喜欢的只是我表面灿烂的花，好看的叶，一旦看到底下崎岖可怕的根，就惶恐、就质疑、就责问我，为什么你不一样了呢？” 鹿枝本来想怼他的话含在嘴里，没能出口。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更何况，她自己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被那个说着永远爱她，永远守护她的人，钉在耻辱柱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想把这点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逐出心里，但没能成功。 他把整个人靠近宽大的办公椅里，合上双眼，柔软的发丝贴着他的额边。 此时此刻，这个瞬间，她是很能共情到他的。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她没有相信陈露的原因。 眼睛会骗人，耳朵也会，她从来只相信自己用心感受到的。 “是她们的错，不能怪你。”她忽然轻声说。 声音温柔，语气和缓。 如果不是她在内心根系统吐槽的声音太大了，直播间的观众都被她骗过去了。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力吐槽：“救命，你们这个台词谁写的？也太太太、恶心心了吧？某乎文学看多了？还喜欢我的花和叶子，你倒是开朵花出来看看啊？” “让一个前期这么高端冷酷的b神说这种台词？你不觉得是非常崩人设吗？” 系统哽咽了两秒，默默地说了一句：“你觉得这样有一种反差萌……让人物更立体了吗？” “谢谢，不觉得。” 虽然直播间的观众们一言不差地听完了她的吐槽，但吴医生可听不到。 这句温柔过头的话让他垂下来的眼睫微微一颤。 良久，他睁开了眼睛：“你走吧。” 手脚上的手铐叮当一声打开，鹿枝微微一愣。 这特么的人设崩到太平洋去了啊！ 再说她不能走啊，她走了怎么骗剧情进度啊？ 鹿枝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刚才没动的餐盘被她揭开，露出的都是一切黑乎乎的不明物体。 她拿着碗盖的手僵了一下，嘴角抽了抽：“不得不说，你这厨艺实在不怎么样啊。” 这人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一举一动都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好看是好看，只是眼神冰冷，面容冷厉，像极了一把杀人不见血的阴刀。 他掀起眼皮朝她看了过来，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要是普通人被他这样注视着，可能早就汗毛倒竖，头皮发麻，两股战战不知所谓了。 可鹿枝不是普通人。 她若无其事地揭开了所有的碗盖，用勺子在其中一碗还看得过去的汤碗中搅了一下，没看出到底是什么食材，舀了一小勺汤，半勺都是黑漆漆的固体，她鼻尖嗅了嗅，捏着鼻子尝了一下。 味道果然一言难尽。 她放下勺子，表情有点僵：“厨房在哪里？” 他还是没动，就这么直直地打量着她，仿佛只要用这个眼神，就能抵消她的一切进攻。 鹿枝摆摆手：“算了，你歇着吧，我自己找。” 这货果然非常奢侈，把厨房直接拼接到了办公室。 她收收刮刮，没几分钟就端出两道速成小菜。 兴致勃勃地摆到他面前，双眼发亮：“尝尝？我第一次给人做菜呢。” 这两道菜不说色香味俱全吧，比起满桌子的不明物体，那还是强多了，至少能看出食材。 “怕我下毒啊？”鹿枝先拿筷子自己吃了一口。 他盯着面前的两道小菜。 很简单的菜色，西红柿炒鸡蛋和蚝油生菜，颜色不怎么丰富，卖相也不怎么好。 但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 他终于动了，慢慢地拿起筷子，他手指苍白如玉，随意抓着细长的黑木筷子就是一副风景画。 他垂着眼帘，像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眼里的情绪，但声线暴露了他的情绪：“从来没有人给我做过饭……” 鹿枝心里的吐槽又开始了。 “这种煽情的话……我真的要听吐了啊！” “从来没有人给我做过饭诶，是没妈是吗？多可怜见的呀。” 系统委屈地抠手指：“你要不要小声点儿，我怕他听见……” 她一面深情款款，一面在心里疯狂吐槽，直播间的观众都要看不下去了。 【忽然好同情吴医生啊哈哈哈哈哈。】 【放着我来，我愿意被老婆骗哈哈哈哈，老婆骗人的时候好温柔啊。】 【主播到底想干什么啊，她队友都快死光了她不管管吗？】 【这话说的，管，怎么管啊？你行你上啊，主播就一个人，能保命成功通关就不错了，还想让她逆天改命去救其他人啊？她又不是队长，再说了，那些人还欺负过主播来着。】 【可是里面还有好帅好帅的林队长诶……】 【喻队长到底死没死，好想知道哦，有人看到了吗？他直播间是黑的，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喻队长被吴医生关起来了吧好像，只看到他们打了一架，然后就不见了。我第一次知道吴医生战斗力这么强诶，喻队长那把得是s级道具了吧，据我所知，指哪儿打哪儿，从无失手，竟然搞不过吴医生。】 【吴医生的存在确实有点bug了，太强了，根本不像是a级副本中的怪。不过诸神这次出动的人本来也就不强啊，这个什么喻队长才进系统多久？一个月有没有？让一个新人来带队，我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 【估计诸神高层这次也没想到吧哈哈哈哈，不过不管怎么说，黑方至少赢了红方啊哈哈哈哈，红方全军覆没，实惨。暗月工会这次丢脸丢大发了，哈哈哈。】 【枝枝的两个前任都被她现任搞死了哈哈哈哈，这是什么人间惨案。话说当年有个貌美如花的少女，某一天同时和两个前任、一个现任出现在一家医院，然后……】 【两个前任，一个现任，量词用得可真棒呢。哈哈哈哈。】 【哎，朋友们，讲个鬼故事，直播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啊？？？？这么快？？？】 【我也很不想承认，但是这个副本存活人数太少了，难度太大了，系统直接给缩了时间。现在确实还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了。最后成功通关的不会就只有主播和系统塞进来的炮灰吧？】 【按目前的走向，我觉得非常有可能呢……喻队长支棱起来啊，我买的股又跌停了呜呜呜，真的赌那边输那边。】 【楼上是不是忘了，黑方是赢方的，枝枝是黑方小队的。】 【哈哈哈哈，别理她，她买的红方。】 【不李姐哈哈哈哈……不过这俩大公会的股份估计是得暴跌，不说了，我现在就清仓去。】 鹿枝也听到了耳朵里系统的提示音，直播还有半个小时结束，鼓励她继续苟住。 竟然开始劝她苟住。 不会主播的生存率也要算到系统考核指标里吧？ 系统听到她心里的质疑默默流泪，当然要算啊。 本来一个a级本，再怎么说存活率不下个25以上吧，还是工会的对抗本，一般来说，这种副本都是工会为了磨炼新人精挑细选过的，副本的剧情摸得比较熟，雷点都被前人趟过，虽然有对抗性在，难度更大，但死亡率不会太高。 工会之间有竞争也有合作，到生死关头，大家还是会稍稍帮一下的，这也是工会放心让这些新秀来锻炼的原因。 结果没想到这个副本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刚进行个开头，boss忽然发威，把大部分人都搞死了。 这让系统怎么做人？ 下次这个本还要不要开了？ 没人选，那就是一个废本。 知不知道一个成熟的副本需要投入多少精力物力财力，说废就废，前期投入怎么收回？怎么跟上层领导交差？废掉之后，里面的工作人员怎么安置？ 这些问题快要把系统给愁死了。 它现在只希望鹿枝苟住，只要有存活率，说明这个本还有救，改改还能用。 偏偏鹿枝不遂它所愿。 看吴医生稍微冷静点儿了，她一下就抛出一个炸弹：“那些实习生，都没救了吗？” 他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蛋，还没往嘴里送，闻言，动作一顿。 “你想问什么？” 鹿枝眼睛一眯：“也没什么，就是有两个是我朋友，想让你放他们一马。” “毕竟，你也不会希望以后我们都得不到朋友的祝福的，对吧？” 第15章 平安医院15 【哈哈哈哈哈哈哈吴医生，别被骗了，我作证，他们不可能祝福你们的。】 【救命，我怎么感觉吴医生那么好骗啊！完了，真的有一种强烈的反差萌诶！前期那么凶，那么狠，结果现在这么软，就像小绵羊似的被主播拿捏地死死的。】 【你要是长主播那样，还有她那些掌控人性的手段，谁都好骗。（抽烟）】 【哥们儿有故事啊哈哈哈哈，快讲讲，让我们开心开心。】 【莫得故事，只有钱哈哈哈哈，我是一个一无所有只剩钱的穷鬼。】 【穷得只剩钱了是吧哈哈哈笑死。】 办公室内灯光明亮，白炽灯下还能看见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他眼里映着灯光，看上去没那么阴森冷硬了，一瞬不瞬地看人的时候，从恐怖的缝隙里几乎还能抠出些许深情来。 他定定地看了鹿枝能有两秒,轻起薄唇:“可以啊。” 诶？ 鹿枝瞳孔微微放大，竟然这么轻松地就答应了？ 感觉很好说话的样子呢。 她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托着下巴，甜甜地笑：“那其他人也可以放了吗？” 他放下了筷子，目光停在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上。 “可以。” 他吃错药了？ 还是说只是空头承诺？ 鹿枝正要深究，他继续说：“还有什么吗？” 这话问得不仅鹿枝沉默了，她脑子里的系统都陷入了男默女泪，甚至直播间都陷入了沉思。 她顿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让……医院恢复原样？” “好。” 等等等等？ 这就答应了？ 难道他不是最终boss？ “走吧。”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一下子挡住了大半的光芒。 诶？ “不是要去找你的朋友吗？” “哦好的！” 【不是……等等……我怎么没看懂……】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没懂……】 【就这？就这？谁跟我说这医生是boss？有这么傻白甜的boss？谁写的剧本，出来挨打。】 【硬生生把一个凶残的boss搞成了恋爱脑小可怜，系统是怎么回事？主播她也没做什么吧？就炒了两个菜？还是照着系统给出的菜谱乱搞的，就感动成这样？？？】 【系统不会是强行给这个boss下了降智降头吧？真的好降智啊！】 【我也觉得很无语啊，主播身上是有什么万人迷buff吗？谁都喜欢她，挺恶心人的。】 【而且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话，我真的好讨厌这样的人，就不能真诚一点吗？狗骗子给我死！】 【对啊对啊，你是没看到刚进副本那会儿，那两个队长为了谁去找她，还差点打起来，我真的服气，主播啥时候开个班吧，教教我们怎么追男人，我很需要。】 【有没有可能，你只要长成她那个样子，啥都有了。】 【她长得也不怎么样啊，要说很好看，那也谈不上吧，就一般水平，这种颜值在颜值区一抓一大把，根本不出彩啊。搞不懂这些男人都是怎么回事，她不会是狐狸精吧？（笑哭）】 【百年狐狸精都没得这道行，得千年的（e）】 病房的门被打开，腐臭味先灌了出来。 鹿枝再一次嫌弃自己过于敏感的五官，那种比烂肉、烂鱼烂虾、混在垃圾堆里发酵了七七四十九天，再被倒到臭水沟里还要一言难尽的味道钻进鼻腔，胃里翻江倒海，闹腾地格外厉害。 她捂住嘴，实在不想再进去一步了：“他们怎么了？要怎么做？” “他们……”吴医生一转头看到她扭曲的表情，反应过来，把她推出房间，关上了门，“抱歉。” “没、没事，哎，不用管我，继续呗。” “嗯，你跟我来。” 平安医院负一层。 幽深、死寂的地下室里种满了蔷薇花。 满墙盛开到极致，灿烂如血，远远看去像是干涸的血液。 蔷薇腐烂的气味在密不透风的空间中发酵、弥漫、扩散，但并不难闻。 甜腻的花香宛如最芬芳迷人的香水味，幽深而浓烈，吸引着你想要深深地吸一口气，慢慢地回味这点儿甜香。 花室并不太是特别大，除了四面墙上的蔷薇花，还有两排立柜，以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她看不懂的仪器。 摆满了东西，甚至看起来有些局促。 顶上有一盏小小的月光灯，照着满屋子的蔷薇花们。 灯下的花朵儿格外迷人，自由自在地舒展着身姿，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冷风拂过，花枝摇曳，似乎是在对他们表示欢迎。 吴医生抬手折下一朵花，剔掉花刺，把它轻轻地别在鹿枝耳侧，然后很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声音低沉：“不是只有玫瑰才有爱情的，对吗？” 身后是灿烂到极致鲜红如血的蔷薇花，身前是一身冷冽冰冷到极致又如此小心翼翼温柔示爱的青年。 鹿枝承认，这种巨大反差让她有一瞬间的失控。 想要抱紧他，亲吻他，啃噬他的颈线，咬破他的皮肤…… 她隐晦地咽下分泌过多的唾液，扬起一个笑容：“当然，每朵花都值得被爱。” 还剩多少时间？十五分钟？ 还好还好，应该来得及。 “这是我的实验室，陪着我的，都是它们。它们很喜欢你。” 鹿枝扫了一眼这些红得过头的蔷薇花们，心头有些发毛，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和花墙拉开距离。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头上现在还戴着一朵花呢。 烦死了，这恋爱游戏玩得可真累。 “她们都很漂亮，每一朵花都开得好棒。”她甜甜地赞美，心头却在催促狗男人感觉开工，别废话，“实验室研究什么的呀？” “研究蔷薇花。”他终于停在了那些瓶瓶罐罐前面，取过几个盛满鲜红色液体的量杯，往里面倒了几管不明物体，又加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看他捣鼓东西的时候，鹿枝目光没忍住乱飘，一个不小心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蔷薇花藤下藏着的东西。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 那特么应该是人体组织吧？？？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好心”的蔷薇花们花枝摇曳，露出更多地森森白骨。 养着这些花朵的不是土壤、水分和阳光，而是人体的血和肉。 花藤就扎根在那些白骨上，以血肉为养分，疯狂生长。 鹿枝再次往吴医生身边靠了一步。 靠过去才发现不对，喵的，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事情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狗东西啊！ 【我的天！负一楼实验室终于解密了！我看剧情介绍中有个实验室，但是看过这么多次一直没看到，这次终于一饱眼福了。】 【吴医生牛批，这不会都是那些对他不好的人吧？】 【哪有什么对他不好的人啊，这人就是个纯纯的变态罢了，你还真信了他给主播说的那一套啊？人当事主播都没信，你还信了笑死。】 【不是，我也以为吴医生被洗白了啊？不是吗难道？他不是被医院的人害了，然后报复整个医院吗？一般恐怖故事不都这样吗？我都脑补了一大出爱而不得，最后毁掉的大戏。还有还有，也可能是陈露把吴医生给绿了，然后吴医生一气之下把整个医院都毁了……】 【强烈建议系统不要压缩时间，根本没看够！而且平安医院的剧情还没挖透呢！好多疑点都没有解决，这样结束太仓促了！观众体验感贼差！】 【对对对！强烈建议，谁家有矿，给系统咋个十万八万，再给主播加三天哈哈哈哈哈……】 【主播说我真的谢谢你们这群老六了哈哈哈哈。要不搞个众筹吧，我出五百哈哈哈哈。】 【可可可。我出一千哈哈哈哈。】 “枝枝。” “嗯？”这是她进副本之后，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她偏过头，看到他从一堆仪器后抬起头，头顶的月光灯柔和了他眉眼的冷厉，发丝柔软。 “可能需要等几分钟，如果无聊的话，你可以给我的花们浇浇水。” “好啊。”她答应得非常爽快，甚至没问这哪儿特么的有水壶，再说这玩意儿花需要浇水吗？ 她为了不打扰他，听话地走到花墙边上，这些非常“可爱”的花儿们，也就趁机露出更多残破不堪的尸体让她看到。 尸体被处理得很干净，只剩下血肉骨骼，血肉是养分，骨骼做支撑。 月光灯只能照亮实验室中间放置仪器的那块小小的地方，没被灯光照到的地方鬼影重重，摇摇曳曳，像是无数厉鬼蛰伏其中，等着将不小心闯入其中的猎物啃噬殆尽。 越靠近花墙，越是阴冷。 鹿枝表面装得很淡定，脸上的笑意都还没退，温和地扫过每一朵花儿们，直到她看到最角落的那具尸体。 那具尸体埋得很深，浑身长满了藤蔓。 这些花儿们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刻意压低花枝，露出最底下那张过于完满的脸。 其他的尸体脸部早就被藤蔓完全占据，五官口腔脸上的肌肉里都长满了枝条。 而他却得到了格外的优待。 似乎连花儿们都不忍心破坏他的美貌。 藤蔓温柔地穿过他的脸侧，贴着他紧闭的双眼开出妖冶的花。 最鲜艳的红色，和最冷硬的苍白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一时之间无法移开目光。 鹿枝几乎是被那张脸迷惑，径直走了过去，直到她伸手扶伤那朵从他眼里开出的花，被花刺扎破手指，疼痛袭来时，她才猛地惊醒。 但已经来不及了。 甜腻的花香钻入鼻腔，攻城略地，瞬间占领大脑。 耳边有水滴声，滴答滴答—— 不详地血腥味弥漫开来。 鹿枝一睁眼就看到浴室里满缸鲜红，躺在其中的女人白裙子被血染红，浑身湿透。 女人仰躺在浴缸里，她长得很美，面部丰盈，光看这张脸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贵气，哪怕此刻双目圆睁，也不会让人恐惧战栗。 只觉得这么美的人，就这么香消玉殒实在可惜。 水滴混着血滴缓慢地滴落在地板上。 死寂一片的空间里只有水滴的声音。 滴答—— 滴答—— 滴答！ 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终于水滴声渐渐远去，嘈杂的人声、风声、车流声融入耳朵里。 “这孩子可真邪门儿，你看他站在那里不哭不闹的，好歹是养了他一年多的养母，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不么，难怪长这么好看也被退养，听说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收养了，发生了这种事这家人应该也不会要他了吧。” “那孩子回家挺早的，要是他早点报警，说不定就能救回来了！可怜这么年轻的人啊……” 眼前的景象没换，始终是浴室中双眼圆睁的女人。 后来声音变了。 有很多人来来去去，但那几句话一直反反复复无数次响起，那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一直萦绕在耳边，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他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他是正常人吗？不会有什么精神病吧？” “别看他别看他，我听说他很邪门的，靠近他就会出事，千万别跟他沾上关系。” 这是女孩子压低的声音。 “你们知道那个变态在做什么实验吗？研究尸体！卧槽真的好恶心！” “怎么有这种人啊，学校能不能清退他？我真的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看到他我心里都发毛。” “他竟然把烂了的野猫尸体放在床上！你们能想象吗？？？我一直不知道那种臭味是哪里传出来的，结果发现个大惊喜！我t的真是要疯了！” 后来有女生轻轻地路过。 轻轻地笑着。 “好漂亮的花。给我拍张照吧，要拍好看一点哦。” 快门的咔嚓声后，又是女孩娇嗔地打闹声。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真的很烦。” “你让我恶心，求你别喜欢我。” “我有男朋友，他比你好十倍百倍！” “滚开！” 血色越来越浓烈，占满了眼眶。 鹿枝只能听到声音渐渐远去，视线永远囿于那件狭小的浴室里。 浴缸里的鲜红色慢慢流出来，流到她的脚下，一点一点，把她拉入无尽鲜红的世界。 第16章 平安医院16 【我敲主播这是看到了吴医生的过去？还有这种功能？】 【分享记忆这个设定爱了爱了，好私密哦，亲密感upup!】 【谁还记得这是个恐怖直播，怎么就谈起恋爱来了？】 【禁欲系病娇医生甜酷渣女实习生，哇哦我好吃这个设定，让病娇教教渣女渣男们做人，我最喜欢看这种桥段了，主播请马上开演！】 【你以为主播是一般人？这点小场面根本没在怕的好吗？看我枝枝怎么全身而退哈哈哈，老婆加油！】 【这段设定是在洗白吴医生吗？剧情走向有点迷，我甚至都忘了原本平安医院的剧情设定了。】 【忘剧情加一，我甚至觉得我看的不是同一个平安医院。】 【这剧情早就偏离主线了好吗，你们是刚来的吗？从主播遇到吴医生那里剧情线就不对了，不清楚的可以看看重播。】 【对对对，只有主播遇到了偏离主线的吴医生，这不是命中注定的爱情还能是什么！只有灰姑娘才能穿进水晶鞋，我宣布，他们的婚事我同意了！】 【我记得，主播从来没有表现过喜欢吴医生吧？顶多嘴上说说吧……】 【还没有？一看到吴医生就挪不开眼睛，这两人还在办公室激情热吻，还被可怜的黑方队长抓奸在床来着哈哈哈哈……】 【咳咳咳，正经点儿正经点儿，这是正经直播！】 【不过，有一说一，主播应该确实是没有动心的吧，你看她上次还从吴医生身上顺走了手术刀，上次温柔地跟他说话，手里还握着刀。可怜的吴医生，以为遇到了真爱，结果只有他一个人坠入爱河哈哈哈哈。】 【是的诶好可怜哦哈哈哈哈！】 【主播真的好清醒啊，每天一遍，恋爱脑再见！】 【话说，还有人记得他们是要去救人的吗？结果连主播也陷进去了？】 “枝枝？” 一声清冽的声音猛地穿透层层阻碍，直达心间。 鹿枝猛地回神，她竟然靠着花墙睡着了？ 她清醒的瞬间离开扬起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惺忪的声线甜软发腻：“不好意思，我太累了，竟然睡着了。” 他牵起她的手，把她的重量靠到自己身上，接着，轻轻松松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鹿枝瞳孔微颤。 一抬头就看到他流畅的下颌线，还有线条优美的脖子。 白白嫩嫩。 好想咬一口。 睡了一觉，鹿枝觉得那种饥饿的感觉更严重了，尤其是在她靠近他的时候，手好痒，牙齿好痒。 “刚才梦到了什么吗？” 率先打破沉寂的竟然是他。 鹿枝眨了眨眼睛，顺从地靠着他的颈窝，他身上有好闻的蔷薇花香，淡淡的，甜甜的，香香的，越闻越想一口吞进肚子里。 “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不重要。药配好了吗？” “好了。” 最先去的是六楼。 直到她看着吴医生把那颗鲜红色的药丸喂进喻礼嘴里，直到他醒过来略过挡在她面前的吴医生，跳过来一把抱住她时，她还是觉得故事是不是过于简单了？ 怎么老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枝枝！太好了，你在这里！” “枝枝，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以前说的那些都不是真心话，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只能进系统，我的愿望就是如果你来系统，一定要第一时间出现我身边。” “枝枝，你怎么不说话……” 鹿枝咽了一口唾沫，尴尬地眼神有些不敢和前面那位穿白大褂的对视。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她被拉进这场直播全是这位同学的功劳，真是礼轻情意重啊…… “那个……要不你先放开我？”骨头都要被抱散架了喂！ 能不能轻点儿！ 吴医生森冷的目光定在喻礼身上，本就没什么感情的眼里寒光毕露，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周围气温骤降。 鹿枝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她僵硬地推开喻礼，搓了搓满手的鸡皮疙瘩，干笑：“那个，是吴医生救了我们。” 听到这话，喻礼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眼神在鹿枝和吴医生之间转了一个来回，终于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眼神也冷了下来，手下意识地去摸枪。 “吴医生，这是我朋友，喻礼。别光站着啊，我们去找其他人吧。” 气氛越来越奇怪，鹿枝一秒钟都不想多呆，赶紧推着吴医生出去。 他抓过鹿枝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眼神看的是喻礼：“不用，这点小事，我想喻先生也能完成的，是吧？” 他把装着药丸的玻璃瓶递到喻礼面前。 明明他给的是救命的解药，明明这是喻礼做梦都想要的解药，可现在他怎么那么不想接呢…… 喻礼眼神一暗，垂在身侧的手僵了又僵，就在鹿枝都以为他忍不了准备打圆场的时候，他伸手接过了玻璃瓶，浅笑：“当然，那我先不打扰二位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鹿枝，拿着药瓶率先走出病房。 脚步声远去，鹿枝还有点没能回过神来。 这可把弹幕给高兴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刺激！前任和现任的对立什么的，真是太好看了！】 【哈哈哈哈心疼喻队长一分钟，话说，为什么不能看到梦境，系统什么时候升级一下，给我们看看更劲爆的呗哈哈哈】 【想也想得到喻队长的梦境里面有什么哈哈哈哈，肯定是和我们枝枝幸福快乐地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哈哈哈哈，想想就兴奋！】 【你们猜喻队长最先救的人会是谁哈哈哈，我投林队长一票，怎么感觉这两队长之间也很好磕呢。】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一个大圆满地结局，一个人没挂？这也太过平安了吧哈哈哈哈。】 【也不是一个没挂啊，最开始第一轮巡逻的时候就挂了两个人好像。欺负主播的那个茵茵酱也要救吗？太便宜她了吧。】 【让她就这么挂掉才是便宜她了，哼，欺负我老婆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很好奇主播和吴医生现在要干点什么哈哈哈哈哈，好奇脸。】 【同款好奇哈哈哈哈，我竟然觉得他们这样配一脸？？？姐妹快打醒我！】 【老婆是我的，抱走不送。】 【是我的！谁都不能跟我抢。】 【打起来打起来哈哈哈哈哈！】 【你们是一群小朋友吗？笑死。】 吴医生打开了病房里的窗户，阴冷的空气透进来，吹散了空气中的腐臭味，隐隐有花香如水雾般浮动。 暗香袭人。 他站在窗台边，修长纤细的身影映在窗户上，脖颈线条优美流畅，侧脸俊美，在这微冷的夜色中莫名有种破碎的脆弱感。 鹿枝心头微动，缓缓靠了过去，不太听话的手指试图去捕捉窗台上的影子。 “今天晚上的月亮，挺好看的。”她试图说点什么。 一抬头看到了卡在云层里半片不亮也不透，不圆也不弯，丑得出奇的一轮月亮。 她就没见过这么丑的月亮，幼儿园小朋友画得都比这好看。 系统：……这话有点过了哈！ 吴医生侧头看他，沉黑的眼眸里映了几点月色的微光，终于有了点儿人气，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明天太阳会出来的。”他比鹿枝高了不止一个头，看她时需要微微垂着眼帘，有一种他的眼里只能盛下她一个人的错觉，“我保证。” “嗯嗯，我很期待。”鹿枝笑弯了眼角。 心里想的却是，关我什么事，反正我也呆不到明天咯。 他伸手很轻的揉了一下她的头，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 莫名有些宠溺。 鹿枝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有些受不了，她抓住他的手扯了下来，嗔他一眼，含羞带怯地移开了目光。 他的手很凉，是那种夏天拿着一块冰西瓜的凉，几乎没什么温度。 手指纤长，冷白如玉，有一种玉石的质感。 握在手里就像是握着一块冷玉。 凉凉的还挺舒服。 鹿枝手欠地捏了一把，别说，手感还真不错。 她心满意足地想放开，接过没能如愿，她惊慌地小手被紧紧地反握住。 他的手比她大了一圈，很轻易地就包裹住她的手。 “所以，你会留下来的，对吗？” 青年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甚至温柔得有些小心翼翼。 但如果看他的眼睛会发现，那双眼里依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森冷而阴郁，死死地盯着鹿枝，似乎只要鹿枝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捏断她的脖子。 鹿枝当然不会给自己挖坑，她笑着打了一下他的手，没能打掉，于是眼里的笑意更深：“你是用什么身份留我呀？吴老师——” 尾音拉长，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能让任何一个异性耳朵发麻，骨头发酥。 吴医生却不吃这套，他只想要一个回答：“这里会变好的，会变成以前的样子，甚至更好。” 两个人都在各说各的，鹿枝不肯给出回答，他也不肯。 但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要回答的处于下位。 鹿枝还是笑：“你在想什么呢，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啦，我很喜欢。” 一个说的是医院环境，一个答的却是人。 别说吴医生，连弹幕都直呼内行。 【轮答非所问，主播真是内行的。（沉思）】 【笑死，反正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呗，就是绕圈子。】 【有的时候不正面回答，就是一种回答，心疼吴医生一秒钟哈哈哈。】 【主播当然不会答应留下来啊，万一有什么坑在这里等着呢，是我我也不会答应好吗？】 【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主播好可怕啊，这样笑着跟你说话，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东西，这……细思极恐。】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会把你内心的真实想法随便给别人说吗？楼上是什么品种的小朋友？】 【什么品种的小朋友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这是什么鬼形容词，有点可爱又有点奇怪。】 【你们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吗？什么东西在叫？】 【？？？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 【音量加到最大，别谢我。】 有奇怪的呜咽声从风中传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像是有无数厉鬼从深渊地狱中爬出，一路鬼哭狼嚎终于爬到耳边。 鹿枝耳尖一动，往楼下看去。 “啊啊啊啊啊啊！” 哭喊中终于直冲天灵盖，声势之浩大不亚于新年时放的烟花。 好在鹿枝眼疾手快捂住了耳朵，不然这耳朵迟早得废。 吴医生刷的关上了窗户，眼神骤冷。 “怎么回事？”鹿枝扯着嗓子嚎了一句。 有鲜艳的红光从窗外透进来，如火如荼。 剧烈的嘶吼声里，还有某种东西被焚烧的噼啪作响声。 “蔷薇花园失火了。”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准备盖过去。 什么人能在他的实验室放火？ 那地方隐秘地她根本都没见过好吗？ 连她都不知道诶！ 鹿枝没多问：“嗯，你如果要忙的话，就先去吧。” 正好她收到了陈澄通过青丝的传话。 “是我放的火。” 鹿枝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毫无知觉，目光仍看着火光跳跃的楼下。 整栋楼都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宛如无数厉鬼同哭。 弹幕也停滞了一瞬。 【他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蔷薇花说：我服了你这个老六！】 【他？为什么啊？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这个实验室貌似是……】 【对啊，里面还有他自己……】 【我杀了我自己？】 他神色不变，面无表情地望着鹿枝，幽黑的眼眸冰冷而深邃。 那样阴冷的眼神，空洞寒凉得不属于人类。 没有光彩，没有温度，没有感情，像极了一口荒芜死寂、看不到底的枯井，能吸纳一切光芒和情绪。 鹿枝被他死死盯着，以前只觉得他眼睛长得好看，外形的美丽填补了灵魂的空白，现在却没来由地恐惧，战栗。 心跳开始不受控制。 一下快过一下，呼吸紧促。 一直得不到回复的陈澄只能通过青丝传达一句言简意赅的话。 声音来自刚刚恢复意识的陈蕊。 她说，吴医生是好人，千万别相信我姐姐。 第17章 平安医院17 平安医院似乎恢复了正常。 来来去去的护士穿梭其中，病人咳嗽声，交谈声，家属的慰问声不绝于耳。 鹿枝一层一层地往下走，看到的都是在正常不过的景象。 甚至在一楼大厅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院长。 这位院长和陈露记忆中的一样，微胖，脸略微有些圆润，眼神真诚，笑容和蔼，一看就是当领导的，天生一幅福相。 他站在医院大厅里，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看到鹿枝，他笑着点了点头。 护士长匆匆地拿着什么东西过来，急匆匆地把他拖走了，他站过的地方渐渐有病人有家属走过。 很稀松平常的一个场景，鹿枝拿着那本被遗忘了很久的实习记录手册，转头往楼梯上走去。 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 但只一眼，她就认出了来人。 陈露。 “你好啊。”陈露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皮肤白嫩细腻，是那种软软糯糯的南方姑娘特有的白皙，像是水水嫩嫩的豆腐，只要一伸手就能掐出水来。 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漂亮可爱的姑娘和那个满脸疤痕的怪物联系起来。 “实习生吗？我们医院条件有些艰难，还习惯吗？” 鹿枝点点头：“挺好的，谢谢陈医生关心。” 说完，她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当初在吴医生办公室她可是袭击过鹿枝的，虽说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鹿枝看到她这张脸就想起那个在黑暗里满地爬的怪物，怪渗人的。 终于在二楼找到了大部队。 她还没走到，林远就像是闻到味道的哈巴狗，率先拉开门探了出来：“枝枝，我正要去找你呢！喻大少爷你能不能靠点谱，让枝枝一个人和boss呆在一起？你是怎么想的？？？” “不怪他啦。”鹿枝摆了摆手，一屋子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自在，“你们没事就好，还有最后一分钟副本就结束了。” 喻礼站在离门口最远的地方，看到她本来想过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退了回去，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陈澄热情地跑了过来：“枝枝你没事吧！你真的太厉害了！要不是你，我可能都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真的是新人吗！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新人！” 吹得太过了好不好。 太过热情就像是摇头晃脑的小狗，鹿枝有些哭笑不得：“没有啦，你给我的道具很好用，给我带来了好运，谢谢你才是。” 听到关键词的林远耳尖动了动，他暗暗懊恼，陈澄都想得到给鹿枝送道具，他怎么想不到呢！ 他可不能落后：“枝枝，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帮忙，要不是你，我们真的全都得交代在这里。我有一个a+级的特殊道具，我觉得很适合你，你接受一下。” 耳朵里响起一阵提示音。 “这是谢礼，必须收下。”他眼神郑重，一句话堵死她的后话。 鹿枝本来也没想拒绝，她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好吧，谢谢啦。” “枝枝枝枝！还有我，这个你必须收下！”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都开始翻箱倒柜找自己有没有什么能拿得出的道具。 鹿枝有些头大：“好了好了，我只是顺手而已，救你们的人是喻队长，要感谢就感谢他去吧。” 这话就算陈澄能认，林远都不认：“你不帮我们找解药，他怎么救人？我们都知道了，全靠枝枝的牺牲，才能留我们一条狗命。” 站在角落里的喻礼忽然抬头。 他微冷的眼里光芒闪烁：“为什么不收我的道具？” “真的不用。”鹿枝举双手投降。 “陈澄的可以收，我的就不能，是吗？” “不是……” “我比不上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是吗？” “不……” “非要跟我划清界限是吗？” 鹿枝：…… 救命。 好窒息。 她叹了一口气：“收了收了，我只是没来得及收而已。” 安慰好这只大狗，她看向其他人：“你们队长已经帮你们送了谢礼了，所以你们的我就不收了，很高兴认识你们，我们有缘再见啦。” 说完，她挥了挥手，开开心心地等着副本结束，传送离开。 倒计时3、2、1…… 1…… 1？？？ 叩叩叩—— 很有礼节性的敲门声，不轻不重，刚好三声。 怎么回事？ 鹿枝看着其他人被传送离开，整个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心底涌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不会吧？ 她点开直播间，还好还好，直播间还开着。 弹幕也凝固了一瞬。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在直播？不是应该结束了吗？】 【对啊，其他主播的直播间都下线了，怎么回事？系统又抽风了？】 【不太像，主播不会真的得罪系统了吧哈哈哈哈。】 【系统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坑主播，这要是没法传送走，那就是一个死字，这也太坑爹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其他主播都吃了吴医生给的药丸，但是主播没有吃！她也中过蔷薇花毒！！！】 【我敲！原来是这样啊！那主播还有救吗？直播间开着，说明还有救的是吧？？？是吧？】 【也有可能主播直接转型成系统里的一个npc哈哈哈哈。】 【不要啊，我才刚粉上的主播，呜呜，我哭死。】 【我就说新主播不太好吧，太容易踩坑死掉了，还是资深主播更有看头。】 【不好看你也呆了这么久了，求你出门左转不送。】 鹿枝在心里骂了一句经典国骂，转身就看到吴医生倚在门框上的侧脸。 他斜斜地倚靠着门框，这个姿势没有那么正经正式，甚至有些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但他做出来没有半点儿轻浮之意，反而糅合了他身上过于森冷阴郁的气质，像是终于走进凡尘的鬼差。 被人间的春风一撩，吹走了森森鬼气，将他吹入凡尘。 鹿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好看是好看，想揍人也是真的想揍人。 她该想到的！！！ 这个狗男人没那么好对付。 “陈露、还有陈蕊都是你安排的，是吗？”鹿枝也懒得装下去了。 所有的一切，包括在实验室看到他自己的尸体，都是他想让她看到的。 让她心软，让她动摇，让她失控，哪怕只有那么一秒钟，他就赢了。 那棵扎破她手指的花刺，还有送给她的那朵花。 都是故意的。 他抬头，亮着微光的眼神有瞬间的错愕：“不是，我……” 眸光漂亮得惊人。 就是这双过分漂亮的眼睛让她大意失荆州。 鹿枝一步步走进，脸上带着自嘲的笑意，她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实际上在他眼里只是个跳墙小丑。 他看着她走错，看着她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你是不是还觉得挺可笑的，看着我走进你的陷阱，却不自知……”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底光芒破碎：“枝枝，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不想留在这里……” 鹿枝服了他的脑回路，简直跟他无话可说。 她在心里敲系统：“麻烦解释一下。” 系统也很委屈：“这不是你答应人家要和人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收了人家的花，还……” 感受到她杀人的眼神，系统抖了一下，继续说：“由于主播鹿枝的误导，吴医生人为破坏了平安医院副本中的实验室，导致推动剧情的关键道具“蔷薇花”不可再生，对副本造成一级损毁，经系统内部决定，需要涉事主播修复副本关键节点。” “修复失败，则判定任务不合格，扣除副本通关奖励。” 鹿枝：6 我有一句p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去？还有这种操作？主播这是被系统坑了？？？】 【都特么不可再生了，还怎么修复？继续用尸体种？】 【66666，我只能说666666不过看主播无奈的表情真的好可爱啊哈哈哈】 【主播真可怜哈哈哈，狠狠怜爱了，其他人快快乐乐地下播玩耍了，我们可怜的小主播还得修复副本哈哈哈哈。】 直播基地内，传送大厅里挤满了刚下播的人。 喻礼第一时间环顾四周，没看到鹿枝的身影，倒是看到了讨厌的红毛。 和他一样，林远回来的第一反应也是去找鹿枝。 两人的视线远远地隔空对上，又都不约而同地移开，嫌弃意味拉满。 半分钟后，两人再次对上视线。 “枝枝没回来？” “应该是。” 她的直播间后面还跟着一个红色的“live”字样。 喻礼狠狠地皱眉，眼神不善：“我记得传送属于你们技术部的工作。” 这件事不是小事，林远也收起嬉皮笑脸，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已经让他们在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喻礼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被他叫住了。 “你不该让她来。” 闻言，喻礼身形微顿，他没回话，也没回头，径直走出了大厅。 大厅里人影来来去去，影影绰绰，没有人交谈，没有人说话，或者说就算有人说话也听不到声音。 只有相同副本的人，在大厅中才会被传送到同一平面，同一维度。 大厅只是一个数据的中转站，所有人在这里被传送出来，但其实根本不在同一维度，不同副本的人也许会在这一个大厅汇合，但永远不会碰触到彼此。 林远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两秒，眉心皱成一个川字，他的通讯器早就被各种消息填满，手腕上的红色眼睛眨个不停。 他点开其中一条，被怒气冲冲的男高音震得耳膜发疼：“谁特么允许你去a级本的！！！你不要命了是吧！！！你还特么想不想在系统里呆了！！！” “这么简单的陷阱你都看不出来！！！你眼睛是干什么吃的！！！眼睛不用的话就捐给有需要的人！！！” “哥！你别吓我！你快醒醒啊，这只是一个梦，不管你看到什么那都不是真的！你快醒过来，只要醒过来就好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跟你计较了！” 还有更多煽情的，他直接掐掉了。 主播之间没法看到直播间的内容，除非是团队副本，可以看到队员的视角。 他正准备点到鹿枝的主页，一个视频弹了过来。 一张放大的正太脸突兀的出现在屏幕上：“在哪里？” “好了好了回来了回来了！” 正太阴沉着脸：“每次都这么说，哪次真的回来找过我！” “哎呀，你哥我忙着呢，有什么事视频说就可以了。” “有事！这次真的有事！”正太狠狠咬牙，“是关于那个女孩的，你爱听不听，不听拉倒。” “枝枝？什么事？” 对面没有回答，恶狠狠地掐断了视频。 林远就知道以他的脾气，不去见他肯定是不会告诉他的。 涉及到的又是关于鹿枝的事情，他只能叉掉页面，灰头土脸地去找他。 没有人知道，【暗月】工会的会长住的地方其实非常低调。 一排排居民房里丝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公寓。 林远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门后的人换掉了西装领带，穿着柔软舒适的姜黄色家具服，屋内亮着偏黄色暖调的灯光，看上去暖融融的，很有一种冬日暖阳的感觉。 这人非常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快进来啊哥，你先坐，我锅里还蹲着汤呢。”他把林远请进门，又急匆匆进了厨房。 熟悉的香味从厨房飘过来，淡淡的，暖暖的，勾起某种情愫。 茶几上摆着精致的水果拼盘，芒果、蜜瓜、菠萝，都是他喜欢的。 投影上放着一部老电影，也是他喜欢的。 “哥，你饿了吧，我做了好多菜，可以准备开饭啦。” 林远嗯了一声，进去帮他端菜。 满桌子的菜，也都是他喜欢的。 “哥，我好久没动手了，你快试试。” 林远终于僵硬地拾起筷子，挑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熟悉的味道唤醒味蕾，也终于唤醒了他的情绪：“和以前一样的味道，只有你能做出来。” “你也快吃啊，忙活了这么久，全是我喜欢的，硬是你自己一点也不重要了是吧？” 林远给他挑了一个鸡翅，抬起头时发现他眼眶微红。 声音发颤。 “哥……” 第18章 平安医院（完） 【诸神】工会。 会长办公室再一次承载了不该承受的低气压。 喻礼坐得很板正，那张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脸出乎意料地没那么冷峻，时不时还会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你才过几次副本？？？你就去对抗本？？？要不要命了？” “还有你费悦！他要去你就让他去？？？带的还都是些不知道轻重的新人？你是觉得他厉害得不得了是不是？那特么是a级本！a级主播都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你们当这是在玩过家家是吗？” “这次要不是那个姑娘，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说到那个姑娘，会长表情凝固了一瞬，语气稍稍缓和：“对了，她还没出来吗？”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晦暗不明，声音也低了下来。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他摆手让坐立不安的费悦出去。 承蒙大赦的费悦连滚带爬逃离现场，贴心地关上了门。 听到这个问题，喻礼点开系统面板的手指微微一顿。 “得得得。”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会长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神色凝重：“她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她对系统的影响有多大？” 他天蓝色的瞳孔里寒光毕露：“我不知道系统为什么会把她拉进来，但是——” “这人不能留。” 这话让喻礼猛地抬起头，绷紧的唇线，微皱的眉尖喻示着他此刻情绪极度不好。 他终于开了金口，语气冷淡到极致：“这不关她的事。” 空气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喻礼没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站起身，椅子在地上拉出一道刺啦的刺耳声音。 “谁动她，我跟谁拼命。”他撩完狠话准备走，耳朵里忽然听到一声系统提示音。 【叮——】 【您关注的主播下播了哦。去找ta聊聊天吧~】 惊喜来得太快，喻礼深深看了一眼坐着没动的会长，冷声道别：“走了。” 直播大厅。 一起传送来的人都走了，陈澄还站在原地。 他不属于黑方红方任何一方。 在这场直播中，他一度以为自己活不下来，无数次唾弃过自己怎么这么废物，但是此时此刻，他好端端地站在直播大厅里，听着耳朵里系统结算的奖励。 周围人影幢幢，他知道那都是虚幻的人影。 这一瞬间，世界都变得有些虚幻。 对了！ 鹿枝！ 她怎么还没有出来！ 喻礼和林远的对话他们用了特殊道具，他没有听见，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鹿枝没有出来。 其他人虽然有意外有惊讶，但都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离开了大厅。 陈澄没有离开。 副本结束之后，一般情况下是一同传送所有主播的，这是常识。 如果没有被传送出来，那应该只有一个答案，就是主播在副本中碰触了特殊禁制，被判定为不属于主播的范畴。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鹿枝会死。 也不相信鹿枝会失败。 他深吸一口气，暗暗决定继续等，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大厅中时光的流逝显得格外明显，因为身边总是有形形色色匆匆忙忙的人们。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正当他在休息区，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准备再去倒一杯时，忽然看到传送点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系统的提示音随之而来。 【叮——】 【您关注的主播下播了哦。去找ta聊聊天吧~】 陈澄几乎是喜极而泣，疯狂地对着她挥手。 大厅建筑风格偏西式，白色圆形穹顶，壁画是黑白灰三色构成的神像，各种神话传说映颏而上栩栩如生。 【恭喜主播鹿枝成功通过副本：平安医院。】 【系统结算中……】 鹿枝蜷了蜷手指，指节僵硬，肢体麻木。 她有些艰难地转了转脑袋，眼前有片刻的迷蒙，像是和世界之间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 【需要为您修复身体吗？】 需要。 一阵清流从全身席卷而过，冰冰凉凉的感觉很像是清晨的晨雾迎面而来，十分惬意。 不仅身体一轻，连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情绪都被清空了。 【修复完成，本次修复免费。】 【叮——恭喜主播完成首场直播，现在为您发放直播奖励……】 【本场直播中，您的直播间最高在线人数达到10234人，达成成就：万人瞩目。】 【直播间获赞3673次，获踩2789次，恭喜您成为本场直播最有争议的主播！】 【直播间内打赏积分2390，剩余积分已发放至主播账户。】 叮叮当当的声音吵得鹿枝脑仁生疼。 “我现在可以屏蔽你了吗？” 系统声音一顿，接着委委屈屈地安静下来。 她眼前出现几行蓝色的小字。 “本场直播中，由于主播的特殊操作，造成副本重要道具“蔷薇花室”严重损坏，造成副本关键人物：吴亮鑫医生永久死亡，副本损毁严重！经系统内部审核讨论，扣除主播鹿枝账户内所有积分，以示警告！” 鹿枝：…… 接着，系统的电子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在平安医院副本中，主播鹿枝主线任务完成度10，主线任务偏离度150，造成副本损毁度200，平安医院副本即刻关闭！】 声音在整个大厅中回荡，余音袅袅。 这个声音不仅她能听到，可能整个大厅，甚至整个场上的主播应该都能听到吧…… 【恭喜主播达成成就：破坏者！给予主播鹿枝严重警告一次！】 她本来灰色的直播间页面变成纯黑色，一个黑色的印章如同某种印记刻在上面：the saboteur 鹿枝：…… 就没见过这么记仇的副本。 不过积分扣光了，道具还在，甚至她从吴医生那里顺来的手术刀都变成道具带了出来。 她点开道具栏。 【血色蔷薇：不止玫瑰代表爱情，蔷薇也可以哦～ 使用方法：未知。 使用次数：未知。】 【普通手术刀：这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手术刀，平平无奇，没什么新奇。】 他们送的道具她没看，不怎么有兴趣。 半透明的系统面板不是实物，是附在视网膜上的虚拟页面，操作也十分便捷，靠意念完全能实现全部操作，也不需要担心信息会暴露。 可以说非常黑科技。 主页最醒目的是主播的个人信息页面，有非常全面的信息，在最开始那一串18后面，还增加里一些奇奇怪怪的属性，比如魅力值，吸金值，还有一个突出的黑色标粗的破坏值。 她的破坏值竟然达到了80。 严重怀疑系统公报私仇。 “枝枝枝枝！” 声音从空旷的大厅另一端传来，穿过空荡荡的空间，显得遥远又迷离。 鹿枝一度以为听到了老鼠叫。 她赶紧挥手制止了这只小老鼠继续叫下去。 陈澄冲到她面前，急急地刹住车，跑两步就开始喘起来了。 他脸有些红，气还不顺：“太好了你没事！” “还没死。你怎么还在这里？” 身边的其他人都像是一堆空洞的数据，一被传送过来就急匆匆离开脸。 停留最久的可能就是她这样的新人。 “我想等你出来。”陈澄有些不好意思，“你刚进直播，我带你熟悉一下吧？” 鹿枝想说熟悉了也没用，她现在身无分文，估计得马不停蹄去下一场直播了。 刚走出大厅，还没感受到副本世界的美好，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嗨。”林远单手插兜，本来正皱着眉和喻礼争论什么，看到她立刻扬起笑脸，歪头一笑，自以为无比帅气地挥手。“枝枝欢迎回家，肯定累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吧？” 明显这人是稍稍收拾过的，微卷的小卷毛被打理得很好，自然而卷翘，身上的衣服也换过，能闻到很淡的香水味道。 这么短的时间搞了这么多花样也是不容易。 他无比自然地略过喻礼走过来，无比自然地插到陈澄和鹿枝之间，被隔开的陈澄茫然地看了看鹿枝，又看了看一旁面色不善的喻礼，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鹿枝上下瞄了他一眼，对他浑身散发的荷尔蒙实在无法欣赏。 “谢谢啊，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她对还在蒙圈的陈澄招招手，没再看这两人，径直走进人群里。 跟着她身后的陈澄看着这两个被她忽略的队长，感觉到自己后背一凉，手忙脚乱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连滚带爬地跟上去。 街道和现实世界相差不大，两侧高楼林立，只是路上只有行人，不见车辆，倒是偶尔能看到天空中飞过一个两个不明物体。 陈澄注意到鹿枝的视线，解释到：“那是飞行道具，或者飞行宠物，大厅这边是不禁飞的。基地里有四大主城，流光、铄金、暗夜、白沙。流光和白沙风格会比较符合现实审美，流光美食多，风景也很美，大多数人都喜欢在流光居住，要不我们先去流光城吧？” 听他介绍的时候，鹿枝也简单看了四大主城的介绍。 流光城主打一个亲民宜居，在其中可以体会到悠然自得无比闲适的慢生活节奏，有着“世外小桃源”的美称。 最重要的是物美价廉，各种生活资料的价格也十分亲民，所有很多新人一般都会选择来这里。 选定了城区之后，两人相继被传送离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青山绿水，流光城依山傍水，建筑风格古色古香，确实风景秀美。 正值春季，青石板路两旁杨柳依依，落花纷纷，铺出一条浪漫唯美的花径。 两人选了一家安静的小餐厅，酒足饭饱之后，鹿枝懒洋洋地倚在藤椅上，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像只餍足的猫。 “枝枝枝枝，后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看到鹿枝放松了下来，陈澄终于开口问出了他的疑问。 闻言，鹿枝微眯的眼睫颤了颤。 这段记忆可不怎么美好哦。 她唇边的梨涡更深，眸光熠熠生辉：“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陈澄傻乎乎地凑过去。 她掀起眼帘，微圆的杏眼在春日微光中形状锋利得像是一把开过刃的刀，锋芒毕露，她声线慵懒：“好奇心害死猫。” 不仅害死猫，还能害死不乖的医生。 她不过是用了一个旖旎的吻，就轻而易举地将手术刀刺进他的心脏，颜色漂亮的血花染红他的白大褂。 真漂亮。 阳光很漂亮，白蔷薇被血染红很漂亮，被埋进土里的吴医生也很漂亮。 她还用系统的拍照功能，给他拍了好多张美照。 这些照片现在还存在她的相册里呢。 至于他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是什么表情，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真的好漂亮，漂亮得她都不舍得把他埋进土里。 鹿枝手指微动，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网膜里，双眼微闭，脸色苍白。 真像是睡美人，让人好想把他养在家里。 坐在旁边的陈澄莫名感觉到气温骤降，后背有些发凉，他喉结微动，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距离。 看到他的小动作，鹿枝笑出了声，她琥珀色的瞳孔里光华流转：“怕我？” “不不不……不是。”陈澄迭声否认，很有眼力见儿地换了个话题，“枝枝，你下次什么时候下副本啊？” “等会儿。”鹿枝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声音也懒得不行，像极了一只外形优美，但无法忽视她美丽之下暗藏的强大力量的猫科动物。 “等会儿？”陈澄陡然提高了声音，“这么急，你是不是没有积分了。我先转你了，你收一下。” “不用。”鹿枝直接点了拒绝。 “那……那你副本选好了吗？”知道劝不住她，陈澄也没再坚持，“你、你还需不需要什么装备，附近有一个商场，我们去转转吧？” “安啦安啦。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啊，谢谢请我吃饭。” “枝枝……”他猛地站起来，张了张嘴，犹豫得满脸通红，总算下定了决心，“能不能带上我？” “不可以。”鹿枝偏头一笑，看到他猛然迷茫下来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就怪了，走呗。” 第19章 新远高中1 滴答滴答—— 系统封闭的空间里，数据传输的滴答声响个不停，让这片狭小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拥挤逼仄。 忽明忽暗的浅蓝色微光下，只能看到中央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他的五官融合了所有美和艺术，完美得不像是上帝的造物，紧闭的双眼遮住眼里的灵动，让这幅盛景只停留在画中。蓝色的字节在他身上不停跳动，整个人都像是一堆数据合成的虚影，完美得不真实。 凝视得过久，有一种不想让他睁开双眼的冲动，仿佛这样的人物就该活在画里而非真实世界里。 这片黑暗的世界就是他的疆土，他凌空而立，站在黑暗尽头，左右都是冰冷、虚无、黑暗的字节，死气沉沉地簇拥着他这个唯一的活物。 他是这虚无世界里掌控一切的神明，高贵而冰冷，凌驾于一切造物之上。 嘀—— 字节跳动猛地停顿，接着那双投映下鸦羽般阴影的长睫微微一颤。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森黑的瞳孔冰冷深邃，宛如最冷硬的无机质玻璃，看不到丝毫光亮，没有丝毫情绪，空洞得不属于人类。 让人不由得联想到象征着死亡和鲜血的鬼蜮，遍体生寒。 他伸手抚向胸口，那里当然没有一个血窟窿，只是他忽然觉得有些空，好像原本就不完整的小窗又缺了一块，冰冷寒凉的空气透进来，空洞洞地冷。 字节又开始疯狂跳动，无数信息涌进他的视线。 女孩对着他甜甜地笑，轻轻地吻他的唇，动作轻柔宛如在品尝世间最完美的食物。 他看到自己抱住了她，低头加深这个吻。 白蔷薇在他们身后盛开，绽放，花枝随风摇曳。 用盛大的花期为他们谱写爱情的赞歌。 下一瞬，剧烈的疼痛攫住他整个心脏。 女孩吻掉他唇角涌出的鲜血，笑着拥住他，声线甜美：“下次别这么相信女孩子了，啊。” 心脏濒临破碎，血液涌进大脑，氧气耗尽，导致他缺氧到失智的脑子不受控制地问出了一句傻到不能再傻的问题：“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我吗？ 不是愿意留下来吗？ 我都把医院恢复原样了，把他们放走了…… 为什么…… 他的意识渐渐黑暗，最后只能看到女孩跪坐在蔷薇花墙前，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眼里的神情近乎怜悯，她的声音很低很轻，轻到近乎呢喃。 他需要竭尽全力才能听清，她说的是。 “真可怜。” “连别人是不是真心喜欢你，都分不清呢……” “一点点好意就能让你缴械投降，也太没意思了吧……” 她最后在他耳边留下一个冰凉的吻，然后混着血腥味的土盖上了他的脸，画面定格在白蔷薇被鲜血染红的画面。 她轻轻地声音飘散在风里。 似乎是在跟她直播间的观众说的。 “看吧，这就是讨好型人格，看上去危险得一匹，好残酷好冷漠，结果别人一对他好就自我攻略了。” “喜欢过他吗？开什么玩笑，他可是npc，npc知道是什么吧？就是一堆编好的数据，只要别人的行为符合程序，就会做出相应的行为，这都21世纪了，不会还有人看人类和人工智能的爱情戏吧？” “太容易得到的当然没有人会珍惜啦，尤其是送上门的。你们记住千万别学他哦。好啦，直播要结束啦，宝贝们，下次再见哦，爱你们~” 那句带着笑意的爱你们在冰冷的空间中回荡，感情丰沛。 他抚在胸口的手指蜷了蜷，下意识想要握住些什么。 那双森黑的眼里蓝色字节疯狂滚动，接着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他伸手对着虚空一点，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符：“去吧。” 声音冰冷寒凉，响彻整片空间。 远在虚空之外的鹿枝耳尖微微一动，某种动物般的直觉让她心头升起一阵没由来的凉意。 她偏头看了看四周，只看到和煦的暖阳和陈澄傻乎乎的笑脸。 于是她加快了选副本的进度。 “就这个吧。” 选好副本，正要点确认进入时，系统跳出一段提示。 【检测到主播成功通关平安医院，且剧情偏离度较高，该副本编剧赠送您剧情卡一张，邀请您观看完整剧情。】 【是否立即观看？】 否否否。 别耽误我时间。 系统骂骂咧咧地退下。 【欢迎主播进入副本：新远中学。主播集结中……】 【直播间开启中……】 鹿枝又来到了那片虚无的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黑得十分彻底。 空旷的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她的呼吸声、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噗通噗通—— 强有力的心跳声里似乎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杂音。 她有些心虚地按住自己的心脏，清了清嗓子，试图找系统的麻烦：“你们这游戏匹配时间也太长了吧？一看就是在线人数不多，没多少人玩儿吧？” 系统：…… 这特么可是恐怖直播！ 你给我正经点儿！ “问一个问题，npc在游戏中死了，重生之后应该记忆也会被清空吧？” 【不一定。】 会就会，不会就不会，不一定个什么鬼？ 系统骂骂咧咧，并不想给她解释。 【欢迎进入副本：新远中学。】 【新远中学最近怪事频发，一群寻求刺激的转学生慕名而来，他们能找到新远中学的真相吗……】 【该副本为解密型副本，完成主线任务即通关。】 【预祝您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请记住我们的宗旨是：热度第一！】 直播开始了。 徘徊在直播大厅的观众们兴冲冲地涌入。 【咦？这个主播不是才下播吗？我就吃个瓜的功夫又收到了关注提醒。】 【就是啊，一般新人主播第一场直播之后都要做好久的心理建设，谁能想到她这么快就下本子了。】 【你们在说什么？这个主播？她是新人？新人有什么意思，走了走了。】 【好失望，b级本子竟然混进了新人。我还以为能看到资深主播呢。】 【要看资深主播去a级本啊，在这种低级本里找什么存在感？】 【那个，我想说一句，这个主播的新手本就是a级，还是对抗本。（拿烟的手微微颤抖）反正我是要在这个直播间住下了，你们随意，】 【什么？a级对抗本？楼上说的那个不会是……不会是平安医院吧？被关闭的那个？】 【反正你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强光猛地滑过眼帘，像是黑暗里忽然亮起无数个烈日骄阳，鹿枝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这道强光还是让她过于敏锐的双眼微微刺痛。 叮铃铃！！！ 机械的系统电子音刚结束，刺耳的铃声又响彻天地。 鹿枝揉着发疼的耳朵，睁开眼，眼前有短暂的眩晕，黑色的大方块逐渐散去。 第一反应是好冷。 天花板老旧斑驳，墙皮缺了一大块，露出黑灰色的污迹。 床板很硬，稍稍一动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薄就算了，还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堆放了几天的湿衣服发出的霉味。 让鹿枝一到达战场就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快点！起床了！今天周一，被巫师抓到要倒大霉的。” 巫师？ 鹿枝一下子清醒了。 对的，她进副本了。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环视了一圈。 这是一间很老旧的女生宿舍。 墙壁脏污斑驳，上面贴着稀稀拉拉几张十分有年头的海报，几乎都看不出海报的主角是谁。 狭窄逼仄的房间里摆着四张铁架上下床，露在外面的铁架满是斑斑锈迹。 空气中弥漫着经久不散的霉味，让人呼吸困难。 鹿枝此刻正躺在最靠近厕所那张床的上铺，厕所味不可避免地钻进鼻腔，十分酸爽。 叫起床的是她对面床下铺的女生，她已经十分迅速地洗漱完毕，整装待发。 看到鹿枝还坐在床上发呆，她皱了皱眉：“你怎么老是这么慢，每天都要人等你，烦不烦啊？” 嗯？ 鹿枝上下打量她一眼，个子不算高，长相中等，鼻尖上有一颗可爱的小雀斑，为她整张脸增添了一分灵动。 由于这分灵动，她给出了几分耐心：“那不是还有其他人没起床么，怎么就催我？” 女孩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瞄了一眼，确实还有一个人跟鹿枝一样刚清醒过来，还在迷迷糊糊醒神呢。 宿舍里只有一张小的可怜的桌子，她正把桌上的书往自己的书包里扔，听到这话头也没抬：“其他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快点儿，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洗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鹿枝不逮着她套点儿线索出来都实在对不起这姑娘。 她收拾书本时，鹿枝眼尖地看到某个本子的封面上的名字，叶雪。 挺好听的名字。 鉴于醒来是在女生宿舍，又有npc室友这个设定，可能她们这次需要扮演的是高中学生。 不知道有没有身份设定，她也不敢大意，迅速爬下床，简单地洗了把脸，就准备出门。 “走吧走吧，今天可真冷死了。” 女孩看着她，没答话，也没动。 鹿枝疑惑地在抹了把脸：“怎么了？我脸没洗干净吗？” “你……”女孩嘴角抽搐，“不拿书包就算了，不穿校服你……你真的这么想引起巫师的注意吗？” 校服就放在床尾，叠得方方正正，鹿枝尴尬地笑了一下，三两下套好，总算没那么冷了。 这时，宿舍里的另一个女孩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这个女孩染着一头亚麻色小卷发，由于赶时间被随意地挽成半丸子头，虽然穿着同样丑不拉几的校服，但身形修长，颈线优美，就像是鹤立鸡群中的那只醒目的白鹤。 她看到两人还没走，温和地笑了一下：“我也收拾好了，一起走呗。” 说话时，她看的是鹿枝。 语气里的镇定自若，动作的熟练干脆，浑身的卓然气质，无一不昭示着她不是npc。 两个主播跟着叶雪先去了食堂，这个老破小中学的食堂让人实在一言难尽。 鹿枝拿着那个比石头还硬的包子一时之间无从下口。 而这位叶雪同学不仅啃得津津有味，还兴致勃勃地又跑到窗口要再买一个。 趁着这段空隙，丸子头女孩撩了一把头发，目光有些冰冷：“我是费悦，你就是鹿枝吧？” 明明是破冰的自我介绍，她的语气却十分生硬，甚至显得有些刻薄。 对于她知道自己的名字，鹿枝也不意外，系统会把一同参与直播的主播名单列出来，就像她也毫不意外地在其中发现了喻礼和林远的名字。 没想到这两人这么阴魂不散。 她捏着那只包子，用了点儿力气才把它捏变形，看上去实在兴致不高：“哦。” 这幅冷淡的表情显然没有取悦到对面的人。 “据我所知，这应该是你第二场直播吧？作为一个新人，系统里有很多适合新人的新手本，b级本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我建议还是先从低级本练起，别一不小心就挂了，你说是吧？” 捏扁的包子在掌心慢慢回弹。 清晨的食堂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迎来要去赶早课的学子，有不少人从她们身边经过，喧闹一阵，又重新归于平静。 鹿枝抬起眼眸，静静地看她两秒：“我建议你别建议。” 说完她站起身，走向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叶雪。 “你没吃包子啊？”叶雪看到她还捏着那只包子有些惊讶，她已经开始啃第二只了，啃一口，再喝一口豆浆，吃得津津有味，“可得坚持一上午呢，你现在不想吃的话要不藏我书包里吧，巫师不让带食物去教室。但是一上午肯定得饿，你要不要放？” 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巫师这个词了。 “放放放，雪宝你真的太贴心了。”走出食堂前，鹿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费悦的女孩已经和另一堆人打成一片了，看那群人的样子应该都不是npc。 察觉到她的目光，费悦遥遥忘了过来，目光碰撞时，她脸上的笑意淡了，眼神里带着某种女生才懂的锋芒。 “怎么了悦姐？”旁边的人发现她的变化，轻声问到。 她摇了摇头，继续笑着，仿佛只是看到了路边摇尾巴撒欢的狗一样毫不在意：“没什么，想到一个好笑的事情罢了。” 第20章 新远高中2 此刻是早上七点，路灯还幽幽亮着，天空灰蒙蒙的，光线昏暗。 清晨的操场雾气袅袅，哪怕所有路灯都亮着，能见度也不算高，仅仅能看清距离自己两三米开外的区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来的比较早，尽管不停有学生穿梭其中，赶往教室，还是显得有些冷清寒凉。 叶雪话不算多，兴致高的时候可能会多说两句。 此刻显然她兴致还不错。 “今天终于没遇到巫师查岗，真不愧是幸运日！” 雾气迷离了视线，鹿枝总觉得看不见的地方影影绰绰，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你的幸运日是星期一啊，真新鲜啊，我只听过黑色星期一，幸运星期一还是第一次听说。” 叶雪掰着手指头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在食堂买到了白菜粉丝包，路上没遇到巫师，你看，够幸运了。” 她说的话可能都是关于副本的线索，鹿枝暗自揣度了一下，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难道宿舍有什么危险？ “哎好吧好吧，没遇到巫师不算，你就那么喜欢这……这种啊？”叶雪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鹿枝不知道系统为她的人设给出了什么设定，干笑了两声：“哎呀，不说这个，我们是不是来得挺早，周围都没什么人的样子。” 这话让叶雪赶忙看了两眼周围，发现确实没多少人，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还是快点走吧，人越多越不安全。” 人越多越不安全？ 剧情逐渐开始有意思了起来。 教室在二楼，两人上到一楼转角处，发现有一男一女，像是小情侣模样的同学同样走上了楼梯。 空旷的楼道多了一对情侣并没有多点儿人气，那两人一脸菜色，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惶恐不安几个字，看到她们俩在前面脚步猛地顿住，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不敢再上前一步。 叶雪见怪不怪，催促鹿枝赶紧走：“别管她们，快去教室。” 一路上的平静终于在此刻让鹿枝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刚才有叶雪在耳边偶尔搭两句话还不觉得，现在叶雪安静下来，整个建筑物一片死寂，安静得落针可闻。 本该有存在于清晨的人声、鸟鸣声、读书声，一声也听不到。 操场范围宽广，没有遇到人可以说是正常的，那么这个狭窄的楼道，好不容易遇到两个同学，结果人看到她们吓得走不动道了是怎么回事？ 鹿枝看了看身边一言不发的叶雪，再看看自己的手，她们俩谁比较吓人？ 难道系统给她改了外观？ 没那么缺德吧？ 她悄悄点开直播间。 【芜湖！主播终于进直播间了！欢迎欢迎！】 【嗨，老婆早上好呀！】 【老婆穿校服的样子好纯好欲啊，我要受不了了，老婆快看我！】 【你们这群臭流氓，就知道瞎yy，我就想问问老婆，这次好像那两个队长也来了耶，两个队长你更喜欢哪个呀？】 弹幕的走势越来越奇怪了。 鹿枝沉默地叉掉了页面，再一次反思自己在直播中的形象。 系统：醒醒，你有形象吗？ 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正当她们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啊啊啊啊啊！” 声音就是从她们身后传来的，声嘶力竭，惨不忍睹。 刚才看到她们俩惶恐不安的小情侣，此刻那个女孩捂住自己哗啦哗啦冒血的喉咙，面容惊恐扭曲，而男孩正把一只铅笔捅进她的喉咙。 像是泄愤似的，他把那只铅笔抽出来，又狠狠地捅进去。 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 喷溅到走廊的地面上，瞬间开出一片血花。 滚烫的血液似乎更加激发了他的某种欲望，双手握住铅笔，不停地穿刺女孩的脖子。 这位可怜的女孩很快就发不出声音了，身体承受不住力道，缓缓地向后倒去。 这人还不肯放过她，蹲下去继续捅，女孩脆弱的脖子在巨大的力道下身首分离，咕噜噜地滚下台阶。 滚到一个刚好倒霉准备踏进教学楼的女孩面前。 男孩顺着头颅看过去，正好和这个倒霉女孩对视上了。 女孩浑身战栗，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呆滞地愣了两秒，忽然拔腿狂奔。 见她要跑，男孩一个健步跃下台阶，十几级台阶被他一个跳跃翻过。 他轻而易举地逮住了惊慌失措的小白兔，举起那只沾满血肉碎渣的铅笔。 “啊啊啊啊……”女孩剧烈挣扎起来，惶恐到极致的尖叫声终于冲破喉腔。 眼看这女孩就要血溅当场，叶雪不忍心地扭过了头。 想象中的残忍场景却没有发生。 叶雪瞳孔放大，不太敢相信拦住这个铅笔狂魔的竟然是刚刚还在楼梯口跟她一起目瞪狗呆的鹿枝。 她僵硬的大脑好半天没能重启。 直到耳边响起“砰！”的一声枪响。 她才战栗着回神，看到楼梯口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高腿长，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背影纤长挺拔，手持一把特制黑色手枪。 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没有丝毫预兆，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除了那一声枪响外。 就是那把枪打中了铅笔狂魔的额头，黑雾从他的额头瞬间蔓延至全身，他浑身抽搐两下，接着软软地倒了下去。 下一秒，那把枪对准了鹿枝的脑袋。 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两个倒霉的女孩。 绷紧的手臂线条昭示着力量整装待发，随时可能扣下扳机。 叶雪来不及思考二楼楼梯到楼道口这么远的距离，鹿枝是怎么忽然从她身边跑到女孩身边，又是怎么力大无穷能够拦下铅笔狂魔的攻击，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 她可能要没朋友了。 “等等等等——”她连忙噔噔噔往下跑，“老师你别冲动！” 一时之间，整个楼梯口都回荡着她沉重的脚步声。 冰冷空洞的枪口就近在眼前。 这把枪和喻礼上个副本用的很像，枪身比普通手枪略长，通体漆黑，坚挺的黑色外壳沉重，线条锋利优美，被它指着有一种死神的镰刀已经挥到面前的错觉。 鹿枝松开手，任由那个铅笔狂魔直挺挺地倒下去，吓得小白兔女孩又是狠狠一抖。 手上沾了点儿血，黏腻腻的，湿乎乎的，很不舒服。 她轻轻地摩挲指尖，试图驱散这点不舒适，没能成功。 虽然还是笑着，眼里不可避免带着一丝不耐。 以及毫无掩饰的嘲讽。 她冷冷地一挑眉，毫不示弱地对上那道冰冷的视线。 有那么一两秒钟，整个楼梯口除了叶雪噔噔噔的脚步声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窒息的凝重感扑面而来。 【哇哦哇哦哇哦！！！这是什么该死的缘分！】 【这个眼神杀好撩人啊，妈妈他们的眼神会拉丝诶~】 【哇！主播第二场直播还是这个npc诶！忽然有点好磕是怎么回事哈哈哈！】 【好磕？你忘了主播上一场直播对人家干了什么吗？我要是这个npc，指定弄死她哈哈哈。】 【哎呀你不懂，就是这种相爱相杀，才令人疯狂。他爱她，她却想杀他，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哈哈哈哈哈，老婆的眼神好傲娇哦，我就是捅你刀子了怎么了？来打我啊哈哈哈哈哈。】 【老婆好飒我好爱哈哈哈。】 【人家npc还是有职业素养的，不会公报私仇的哈哈哈哈，顶多就是……】 弹幕还没把一句话打完，就看到鹿枝懒洋洋地朝跑过来的叶雪伸出手：“有纸巾吗？” “哦……有……”她问得太过自然，以至于叶雪茫然地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然后才想起目前的处境，看到鹿枝自然无比地低头用纸巾擦手，面色自若，镇定无比，不由得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那个……”叶雪头大地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两圈，刚开了个头，接触到旁边这位气场两米八的死亡凝视，瞬间噤声，默默地退后两步。 朋友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是吧……？ 那个差点丧命的白兔女孩更是抖如筛糠，眼里包着两汪泪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就在鹿枝慢吞吞擦完最后一根手指的时候，这人终于开口了。 “哪个班的？”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宛如淬过冰雪的飞刀，锋芒四射。 好问题。 她自己也不知道好吗？ 鹿枝把纸团揉成一团，抬起眼眸，唇角微微翘起：“老师，您的枪就是用来对付这些——乐于助人的好学生的吗？” 一开口，嘲讽技能拉满。 旁边的叶雪默默地再往后退了一步，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说完这话鹿枝还不满足，她微微偏头，眼神从枪口上滑到他冷峻的脸上，眸光凌厉，笑容却很软和：“是吗？” 死一般的沉寂蔓延开来，这短短的一瞬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冰冷的眼神，绷紧的指节，昭示着他此刻心情极差。 沉默了大概有五秒钟的时间，他终于放下了枪，半跪下来查看那个铅笔狂魔的状况。 终于喘过气来的叶雪一把拽过鹿枝，对着吓呆的白兔女孩招了招手，三个女孩你拽我，我拽你，最主要是被叶雪一手一个拽着噔噔噔地跑上楼。 “老师我们先回教室了！谢谢老师！” “是他应该感谢我们好不好？” “哎呀别计较这个了！” 女孩子的声音远远地在走廊里飘荡，声音越来越远，最后逐渐消失。 青年本来搭在铅笔狂魔大动脉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偏头看向二楼拐角处，那里空空荡荡，只有湿冷的雾气浮浮沉沉。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一挥手，那具身首分离的尸体和那个昏迷的男孩都消失不见。 他握着枪的手指渐渐收紧，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天气阴沉得可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浓雾的存在，甚至有种越来越阴沉的错觉。 从她们出门到现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却不见变亮。 灰蒙蒙的，教室里就更加阴暗，从擦得锃亮的窗户里望进去，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 雾气穿堂入户，教室里也蒙着一层白雾，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我们应该是来得最早的。”叶雪松了口气，推开教室的大门，熟练地找到门口的开关。 啪嗒—— 叶雪按开教室的灯，劣质的灯管像是接触不良，灯光剧烈闪烁，忽明忽灭的灯光将恐怖气氛拉满。 “这破灯真吓人。”叶雪咕哝了一句，刚准备安慰身边的两个小姑娘不用怕，就看到一个人影在忽明忽暗的教师中闪现，高大的身形拉出巨大的影子。 如同等待着狩猎的恶鬼。 “啊！！！” 叶雪倒是没叫，叫得是那个白兔女孩，她可能真是被吓惨了，惶恐地倒退，腿一软，就跌在地上，撞到了教室的大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那道黑影猛地看了过来。 一连听了好几声尖叫，鹿枝耳朵实在有些受不了。 她抬手按了按耳蜗，把闪烁不停地灯暗灭了，十分无奈：“大早上的，能不能清净点儿？大哥，你站桌上跳舞呢？” 灯光暗下去后，能看清那是一个站在课桌上的男生。 “别过去……”叶雪的尔康手还没伸出来，鹿枝就已经a了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英伦风制服的学生，一看这校服的质量就和她们身上这些廉价的校服不同。 嗯，首先可以排除这人是学生。 长得还挺不错的。 “需要我帮你下来吗？”鹿枝非常贴心地伸手。 听到这话，男生低头转向她的方向，空洞的眼珠一动不动。 啪嗒—— 就在叶雪把白兔女孩拉起来，准备走过去的时候，男生的脑袋忽然从脖子上掉落下来，落到地面上，咕噜噜一直滚到鹿枝脚边。 眼珠子还倔强地拧向门后。 空气瞬间凝滞。 鹿枝很有先见之明地抬手捂住耳朵，接着就听到两声撕心裂肺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此起彼伏，很有节奏感。 她抬脚踩住那颗不停滚动的脑袋，觉得可能自己的脑袋比被人踩住了还疼。 第21章 新远高中3 早上八点。 浓雾还是没有散去，袅袅绕绕，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 鹿枝趴在桌面上小憩醒来后，终于发现有些不对了。 她们这个教室，似乎只有她们一二三四，四个人。 这还是再加上了掉头男孩的基础上。 鹿枝贴心地帮他把头装上之后，他就一直缩在角落里，怎么问都不回话。 他身上有着很淡的雪松香味，应该是某款男士香水的味道，很清香，还挺好闻的。 鹿枝嗅了两下，忽然觉得这个味道有点熟悉。 她转头看向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叶雪。 这个系统分配给她的npc好友此刻意外地沉默了下来，自进教室之后似乎就没怎么说过话，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做着一本练习卷，但一个小时快过去了，她似乎只做出来一道连鹿枝都看得懂的选择题，还选错了。 那个白兔女孩就更不用说了，吓得眼圈儿发红，一抖一抖的，还怪可爱的，鹿枝还专门搞怪吓了她一次，看到她明显泛红的眼圈儿还有嗔怪的小脸，开心得不行。 从她们进教室，到现在一个小时都快过去了，教室里没有再出现一个人。 甚至都没有人从窗边经过。 本次直播的在线主播的人数有30位，其中不乏上场直播的熟人，但她现在一个人都没见到。 为什么？ 她敢肯定，陈澄没找到她一定会给她发消息，但现在，她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直播间弹幕也不多，她已经知道涉及到剧透的弹幕她是看不到的，所以说，直播间讨论的内容很可能和现在的剧情有关，也就是说她现在经历的不是常态。 她的座位靠着窗，同桌就是叶雪，找位置的时候她故意一边和叶雪说着话，一边坐下，翻开桌上面的教材，看到自己的名字时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系统没有给她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不然她可能真的记不住。 很简单的设定，高二三班垫底差生，鹿枝。 还可以趁机体验一把高中生活，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系统似乎强行给她加了一段师生恋戏码。 还特么是单恋。 从叶雪口中得知，她一直喜欢着教导主任吴不雪，也就是刚才那位持枪的凶徒。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鹿枝眉毛差点挑到脑后，所以这个吴医生是阴魂不散了是吗？ 来找她报仇？ 谁特么有病到喜欢教导主任啊？ 刚说到吴医生，一个人影就突兀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哦不，现在是吴老师了。 他拿着一沓资料走上讲台，过高的身高挡住了大半黑板，鼻梁上架着刚才没有的金丝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精英模样。 本就死寂的教室此刻连叶雪翻试卷的声音都听不到。 安静得能用声音溺死人。 在讲台上站定后，他率先扫视了一圈教室，目光在鹿枝身上停留了二分之一秒，然后推了一下眼睛，低头说到：“从第一排开始，报名字。”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被上帝吻过的嗓子连发声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偌大的教室只坐了她们四个人。 鹿枝和叶雪坐在倒数第二排，白兔女孩在她们前一排，掉头男孩在她们后面的角落里。 白兔女孩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是最前面的那个，缩了缩脖子，慢吞吞地开口：“田……溪……” “叶雪。” 轮到鹿枝了，她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目光遥遥穿过空荡荡的教室，落在他身上，那目光仿佛有重量似的，沉甸甸的。 她甚至笑了一下：“鹿枝。” 掉头男孩似乎不被算作学生里面，点到时，他还抱着胳膊把自己缩在椅子上，滚起来像个球。 点完三个人他就收名册准备走。 鹿枝舒展了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手臂，声音拖得很长：“老师，你的领带脏了哦——” 听到这话，他脚步微顿，率先看向的是故意捣乱的这位同学。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凌冽如刀，冰冷似雪，除了鹿枝没人敢跟他对视。 鹿枝在他的目光里挑眉：“真的呢。” 他今天配了一条浅灰色领带，让浑身纯黑色看起来没有那么死气沉沉，显得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领带的尾端粘上了两滴不起眼的血迹，还很刁钻地和上面的图案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凑近了仔细看，嗯，隔着半个教室的距离，可能拿望远镜也能看到。 吴老师没说什么，转身直接走了，关门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惹他干什么啊。”一直奋斗在吃瓜第一线的叶雪停下手里的笔，皱起一张小脸，实在想不通这人说这话到底是想干什么，“人领带明明没有脏啊，看上去还很新。” 听到这话，前面的田溪回过头来：“这你就不懂了吧，脏不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引起老师的注意，而已老师的领带是深色的，有可能刚刚粘上了血迹不明显看不出来而已。” “枝枝这样一说，他就会下意识去想，领带是不是真的脏了。只要他一旦出现这个想法，一看到领带就会想起今天早上枝枝指出他领带脏了，而且还是当众指出，这就调动了他的情绪，很高明的手法！” 鹿枝轻轻一笑：“夸张了夸张了。” 她哪有那些想法，单纯洁癖怕他弄脏她的手罢了。 不过，问题就在于，他的领带要怎样才能弄脏她的手。 “哇哦。”叶雪张了张嘴，显然以她书呆子的小脑瓜实在想不到这句话还有这种深长的意味，“你们学过心理学吗难道？” 看到两人无奈的笑容，叶雪摸了摸脑袋：“好吧好吧，当我没问。” 小插曲总算驱散了一直笼罩的阴云，田溪抿嘴笑：“同样都是九年义务教育，你没学过我们当然也没有啊。” “好了。”鹿枝单手撑着下巴，倾身看向旁边毫无所觉的同桌，眼底笑意未散，“你的小把戏比我高明多了。” “诶？”田溪发出一个茫然的音节，察觉到她说的不是自己，飞速捂住嘴，不说话了。 “啊？”叶雪表情空白了一瞬，她接触到鹿枝笑容款款的眼神，那种明明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笑意，仿佛下一秒她也能这样笑着捏断她的脖子。 叶雪心头一突，抓着中性笔的手一顿，笔尖在纸上落下一个墨点，闪躲的眼神让抵抗变得有些苍白无力：“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鹿枝神色不变：“或者我帮你说？” 这话问得叶雪神情微变，手指一点点收紧，指节泛白。 她垂下了眼帘，张张嘴想说什么，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没能开口。 “啧。”鹿枝失去了耐心，伸手指向角落里发呆的掉头男孩：“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对吧？那为什么又会在我们教室里呢？为什么他看的方向永远都是你在的位置呢？为什么你身上还有他的香水味呢？” 前桌的田溪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默默收起笑容缩回了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吱一声。 “对不起……我……”叶雪攥紧手里的笔，力道大得塑料笔身嘎吱作响。 “啊！”前面的田溪很轻地抖了一下，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叶雪的话。 鹿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头发虚，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后面：“他好像、不见了……” 嗯，是的，那个引起她们同桌矛盾，吓得田溪摔一跟头的掉头男孩不见了。 忽然一下就从教室里蒸发了。 这一变故让叶雪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田溪趁热打铁：“你还不准备告诉我们吗？他都消失了！” 全世界都在等着她的回答，然而这个可怜的姑娘还是低着头，下巴都快要把自己胸口戳个窟窿了。 “走吧。”鹿枝站起身，朝田溪招了招手。 田溪这个名字是在主播名单里的，她是主播，不是npc。 两人走出教室，叶雪也没有跟上来。 外面的浓雾还是没有散，灰蒙蒙的一片，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我们现在去哪儿？”田溪小碎步地跟着她后面，真像极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鹿枝不停地在直播页面切换，主线任务那一栏是空白的，上一场直播一开始就给出了任务，她敏锐地感觉这似乎不是正常的。 消息能发出去，但迟迟都没有收到回复。 “你能收到消息吗？”鹿枝烦躁地叉掉页面，然后看到田溪茫然地点了点头。 “能啊，你不能吗？”田溪戳了戳光屏，弹出来她的消息页面，有好几条队友的消息。 低头再看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消息栏，鹿枝：…… 更eo了。 她边走边查看周围的景象，警惕心拉满，还不忘薅一把田溪：“能给我讲讲你进副本之后的事情吗，详细一点。” 二楼的走廊空无一人，不仅走廊，她们路过的教室也是空荡荡的，来之前还能看到几个人的操场此刻也是一片空寂。 有一种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人的错觉。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田溪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声音发紧：“我跟我朋友一起进的副本，但是没有被分到一个宿舍。早上起来，我就跟着室友一起去了一趟食堂，我买了一个比石头还硬的包子，感觉不太好吃就没有吃……然后就到教学楼，遇到了那个变态，然后你就知道了……” 她们俩唯一的相同点可能就是买了个包子，还都没有吃。 不对。 她们最大的相同点是…… 鹿枝猛地回头，一把锋利的美工刀贴着她的脸颊擦过，锋利的刀光一闪而过。 持刀的人几分钟前还坐在她身边。 “啊……”田溪短促地叫了一声，这次学乖了，连忙贴着墙后退，避免血溅到自己身上。 “对不起……”叶雪还是在道歉，但是手上的力道可没丝毫客气，她知道自己挣不开，也不去努力挣扎，左手突兀地出现一只尖锐的中性笔，笔尖直指鹿枝咽喉。 速度快得几乎都要挥出残影了。 田溪瞳孔缩成针尖，要知道鹿枝能从变态手中把她救出来，战斗力肯定不错的，要是她都被刀了，那她这个菜鸡还有什么活路？ 她脑中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藏在掌心里的保命道具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用。 笔尖顿在距离鹿枝皮肤一寸的地方。 鹿枝微微一用力，那只笔就喀拉一声断裂，掉在地上。 那把过于锋利的美工刀架在了叶雪自己的脖子上，薄薄的刀片贴着她的皮肤，血珠瞬间滚了出来。 “我觉得，你需要解释一下了。”她目光冷了下来，没有人能接受被背后捅刀子。 她更加不能。 啪嗒—— 子弹上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尤其清脆悦耳，如果那把枪不是对准她的脑袋的话。 “同学之间禁止互殴。” 这把冰冷的声音近在咫尺，能够想象得到他是怎样的表情。 唇线绷紧，目光冷冽。 那么好看的嘴唇，就算是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也让人无法狠下心来。 鹿枝叹了口气，刀片离开她的脖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吴老师，我错了。” 她缓缓转过身，看到这人冷眉冷眼地指着她的脑门，面若寒霜，想来是没心情听她开玩笑的。 “老师，我能解释……” 他很轻地挑了一下眉，示意她继续。 “嗯……”鹿枝有些心塞，这特么怎么编的下去啊？要什么情况下才会把刀架子同学的脖子上？ 哦老师，你看错了，我们闹着玩儿呢。 把他当傻子呢？ “鹿枝同学，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与同学爆发冲突了，麻烦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行。”鹿枝乖乖地把危险物品交给他，招呼田溪一起跟在他身后。 “叶同学不一起来吗？有什么事情当面说清楚才比较好，吴老师你说是吧？” 他垂眸看了看眯着眼睛的鹿枝，点头。 办公室在二楼第一间。 进门之前鹿枝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高二2班的窗户上贴着一张惨白的脸，那张脸发现自己被注视到，将手拍在玻璃上，力道大得鲜血四溅，但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就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第22章 新远高中4 教室里，喻礼焦躁地点开系统面板，又叉掉，拧成川字的眉昭示着他此刻心情差到极点。 浑身嗖嗖往外冒着寒气。 这个时候也只有林远这个不怕死的敢去触他霉头：“怎么回事，你这道具到底靠不靠谱？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从他这里问不出来什么，林远又把火力对准旁边强忍着不耐的费悦：“你真的看到枝枝进了教学楼？我们都把教学楼翻了三遍了，她人呢？？？” 费悦坐在喻礼旁边，手底下压着一张数学卷子，这是刚才课上老师布置的任务，也是她的支线任务之一，但是此刻她一个字都还没写。 要不是看在喻礼的面子上，她理都不想理这个对家工会的小少爷，仗着自己哥哥是【暗月】会长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哦不对，那应该是他弟弟吧？ 多大人了，还没有弟弟懂事。 她隐晦地翻了一个白眼，头都没抬，试图解第一道选择题：“她的腿又没长我身上，我怎么知道？” 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很简单，就是调查清楚新远高中发生的怪事，支线任务就比较千奇百怪，有的是要求各科成绩达到优秀水平，有的是担任班干部管理好整个班级，总之都不难，危险系数也不高。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会长交代的特殊任务而已。 中性笔在她手里转了一圈儿，被她稳稳地纂住，然后扔在桌子上。 “我要去一趟卫生间，有要一起的吗？” 除了这两个恋爱脑之外，大家都忙着做卷子完成任务，就连陈澄都在奋笔疾书，没人抬头。 于是她顺利地绕开林远，从后门走了出去。 教导主任办公室和所有的老师办公室相差无几，黑色的办公桌，堆满资料的桌面，后面的资料柜上满是各种学生档案。 窗户没有开，办公室里有一种久不见日月的沉闷。 尤其当三个女生肩并肩站在那张唤醒dna的办公桌前，看着板正到极致的教导主任的扑克脸时，窒息感扑面而来。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响了大概有十多秒。 “吴老师……”鹿枝向前迈了一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今天早上楼梯口的那两位同学，怎么样了？”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老师，你这话很奇怪。”鹿枝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后面的两人也纷纷配合着惊讶，“我们是新远中学的一分子，关心学校，关爱同学，这难道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吗？” 她转头看向后面两人，在她的目光下两个女孩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 “老师，不要说什么我们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我们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的，就会好奇、会不解、会害怕，如果您不告诉我们，我们还很有可能会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去了解事情真相，与其我们自己瞎捉摸，您不如直接告诉我们。” “对啊对啊！”田溪狠狠点头，偷偷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他冰冷的镜片折射出一片锐光，语声冰冷：“你们是不想回去上课了，是吗？” 如果可以不上课，鹿枝当然不想上。 “给你们十分钟交代清楚，为什么和同学打架斗殴，否则……” 一把黑色的枪砸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强大的威压沉甸甸压下来，就算是鹿枝都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鹿枝瞥了一眼在他威压下瑟瑟发抖的叶雪，站出来象征性地举起手，正了正色，挤出一个充满歉意愧疚的苦笑：“老师，是我不好，对同学使用危险武器，我接受惩罚。” 她觉得自己认错的表现已经非常充分了，但是在外人看来却是像极了小情侣之间打打闹闹互相闹别扭的宠溺。 “老师……不是……”叶雪才开了个头就被田溪给薅回去了，并且给了她一个小情侣的事情你别管的眼神。 吴不雪的目光凝在鹿枝身上没动，他坐得笔直板正，偏软的发丝上了发蜡，卷发也被剪短，梳成型男的模样。 缺了几分柔软野性，多了几分僵硬刻板。 尤其是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犹如最锋利的尖刀，丝毫不怀疑只要说错一个字那把刀就会刺进自己的咽喉里，让人不敢直视。 他就那样坐着，微微偏头，一副我在听，你继续编的样子。 鹿枝头皮有些发麻，她干脆利落地把话撂下：“这不关她们俩的事，有什么惩罚，您说吧。” 沉寂了大概两三秒，他才换了个姿势，手掌搭在桌面上，手指修长，冷白如玉。 他随意地点了下点桌面，声音也和他整个人一样冷：“刚才有位同学说，要和叶同学说清楚某些事情，是什么事情呢？” 刚才是为了拖住叶雪，不让她跑路。 现在嘛…… 鹿枝瞥了一眼后面的两个人，一个低着头面色惶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另一个则是满眼的戏虐，一接触到她的眼神就挤眉弄眼。 从进办公室开始，叶雪的惶恐就太明显了，如果说只是因为单纯出于对老师的害怕，鹿枝是不太相信的。 她怀疑这个小世界和叶雪有着极大的联系，甚至有可能就是她搞出来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到，叶雪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发现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于是这份惶恐不安更严重了。 “老师，你不要吓唬同学。”鹿枝假模假样地安慰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我请求和叶同学私了，我们私下调解，老师，可以吗？” 吴不雪冷冷地一掀眼皮。 你觉得呢？ 鹿枝觉得非常可以：“老师，你太凶了，叶同学在你面前一句话叶说不出来，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给您一个合理的答案，您觉得可以吗？” 吴老师觉得不可以。 “三分钟。”在他说出拒绝的话之前，鹿枝把两个人推出办公室，给他比了一个俏皮的三，“老师，稍等哦。” 吴老师非常不想等。 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的语速为什么不够快。 【我怎么觉得吴老师有点好说话？是我的错觉吗？】 【对着主播，他哪次不好说话？】 【也不看看是跟谁说话，枝枝要是这么跟我说话，我也贼好说话。】 【貌似主播现在都还没有主线任务，这是被系统针对了吗哈哈哈哈！】 【毫无疑问！上一个副本主播就被系统重点对待了，不过这次似乎还好？我感觉也不是那么难诶。】 【总感觉主播这次又有爱情线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女高中生和教导主任？走向开始奇怪起来了哈哈哈哈，这是我们能看的东西吗？】 【感觉主播好护着那个叶雪啊，我记得之前这个npc没有太多的故事线啊，这次怎么她的戏份这么多？】 【你还看不懂这个直播间的套路吗？咱老婆什么时候按常规套路出牌过？等着吧，这次绝对又是和原副本不一样的故事哈哈哈。】 【哈哈哈哈编剧已经哭晕在厕所。】 弹幕讨论的东西鹿枝没有看到，就算看到了她可能也没法在意。 比较现在有一个更棘手的事情摆在她面前。 这位叶同学比她想象得更加嘴硬，更加不配合。 哪怕是田溪都感觉到了事情不对，拉着叶雪的衣角，小小声地安慰她。 鹿枝则没有那么多耐心，她往后一靠，脊背抵着冰冷的墙面，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是想把事情告诉我们，还是告诉里面那位，你自己选吧？” 如果不是她磨磨蹭蹭，浪费了她们太多时间，她可能都已经把这个任务给完成了。 在这里磨得时间越久，到时候和喻礼他们碰上的概率就越大，鹿枝的头也就越大。 这两人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呢。 “不说是吧？”鹿枝看着一直低着头绞手指的人，为数不多的耐心耗尽，“行，田溪，我们走。” “哦，好。”田溪没她那么干脆，扭扭捏捏地拉着叶雪的手，慢吞吞地就是不动。 “等等——” 叶雪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要哭不哭的，十分扭曲。 “三分钟到了。”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吴不雪出现在门后。 “行，那就借用一下吴老师的办公室咯。”鹿枝回头，把他推进办公室，看向门外的人，微微挑眉。 叶雪的故事很简单，可能难的都在撬开她的嘴了。 上个周末，她的富二代小少爷男朋友来找她，两人愉快地玩了一个周末，结果不小心被小少爷家里发现了。富二代家里当然看不上叶雪，还以为是叶雪带坏了自己的儿子，不允许小少爷早恋，强逼两人断了联系。 这个小少爷也算是少有的深情选手，硬是不肯，大闹一场之后，被家里强行控制，要送他出国。 前天，小少爷溜出来找她。 他告诉叶雪，新远中学有一栋废弃的教学楼，那里住着一个为情所伤的厉鬼，只要在深夜十二点进入这栋教学楼，讲出自己的故事，如果能打动她，厉鬼就会献身完成你的愿望。 至于这栋教学楼为什么会废弃，那也是一个好长的故事了。 这栋楼还没落成，就有建筑工人丧命。 刚刚请风水先生看过，准备投入使用，就有两个失恋的女生相继在里面遇难。 后来传说中的鬼，估计就是这两个女生的故事添油加醋改编的。 “真的吗？”听到这里，田溪睁大了眼睛，“有这么好心的鬼？” 鹿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叶雪继续说。 “我也不信，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让他不要去，可是他还是去了……”叶雪咬着下唇，原本苍白的唇被她咬得通红，血色欲滴。 那可不，一般的恐怖故事里都有着这样不听劝的敢死队来推动剧情。 所以小少爷变成那副模样也就不奇怪了。 听故事的时候，吴老师就静静地坐在办公椅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上投影出一块阴影。 他永远都是这样冷着一张脸，就让人很有想看他露出其他表情的欲望。 鹿枝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压住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邪念。 她终于开口问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前天……”叶雪眼里的那颗泪珠要落不落的，看上去我见犹怜，楚楚可人。 “今天周三，也就是说他是周一进去的？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田溪掰着手指数。 叶雪抬眸看向吴老师，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才哽咽着继续说：“第二天早上，我一出寝室大门就看到他了，他……好好地站在那里，一看到我，就朝我大喊，他做到了，她答应帮我们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愣了好一会儿，没想到他真的去了。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他那么好，那么优秀，他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要和我在一起……等我反应过来，想要跑过去的时候……” “她真的好深情呜呜，好感动……”田溪嘟着嘴，双眼冒星星，满脸的羡慕，“什么时候才有人这么喜欢我呀……” “他把一个经过他身边的女孩撕碎了……” 田溪：…… “……当我没说。” 弹幕上也有和田溪一样感慨深情的，听到这句话只能打出一个：6。 真就是字面意思上把人撕碎了呗。 有钱人真会玩儿。 鹿枝缓缓把目光转向吴不雪，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动都没有动过，让她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动作都是程序设计好的，只有这么几个动作。 他手指下压着一份文件，之前没怎么注意到，但这次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能清楚地看到文件名。 《关于高二2班叶雪早恋事件的处理通告》 富人子女和贫民子女早恋，学校会怎么决定，结果显而易见。 鹿枝微微歪头：“所以，你希望我们怎么帮你呢？” “帮你弄死那个现在出现在教室的、怪物？那似乎是吴老师的工作。”她笑了笑，对上吴不雪的眼神。 两人一个笑容款款，一个冷若冰霜。 就连一直笑着的鹿枝都觉得这个世界的吴老师似乎有些过于善良了，她还有些不习惯：“是吧，吴老师？” 吴老师看了她一眼，眼神没什么温度，但也没否认。 “不。”叶雪摇头，双眼通红，“我想再去一次致远楼，我想许愿让阿清回来。” 第23章 新远高中5 鹿枝想一个白眼儿翻到天上。 朋友，许愿也不能漫天许吧？ 我还想许愿让全世界男性都爱我呢。 【笑死，为什么我们能听到主播的内心os，哈哈哈哈哈！】 【主播你吐槽得太大声了哈哈哈哈，让我们都听到了。】 【这个线确实很、、很深情哈哈哈，很适合主播嘛，深情人设不倒。】 【你确实是深情人设？你对深情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有一个想法哈哈哈哈，主播会不会把这个深情的鬼给带偏了啊，人间小扳手哈哈哈。】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哦哈哈，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老婆这么可爱，谁能不爱我老婆？？？谁能？】 她还没在心里跟系统吐槽完，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电子音。 【叮——】 【恭喜主播触发隐藏任务：帮助叶雪完成愿望。作为叶雪的好朋友，你实在不忍心看她为情所困，决定帮她进入致远楼。】 不，我忍心。 【恭喜主播触发特殊主线任务：成为吴不雪的恋人。暗恋了吴老师好久的你，终于抓住机会能和吴老师说上话了，接下来就用你的真情融化他坚硬的外壳吧。提示：本任务人设第一，严禁ooc，否则将视为任务失败！】 ？？？ 鹿枝一度怀疑系统脑子烧坏了。 她慢半拍地抬头，再一次和吴老师冰冷的视线碰撞，这才明白，可能脑子坏掉的是她自己。 这个系统摆明了就是要搞她。 就连弹幕都是一片懵逼状态。 【？？？什么鬼？这是什么任务？？？编剧疯了？】 【我要是编剧我都能被系统气疯。这是强行组cp吗？明明是恐怖游戏，非要这么玩儿是吗？】 【不是，这系统到底怎么回事啊？还是说这是npc自己搞得鬼？】 【我有点怀疑这是某个npc搞的鬼……】 【吴老师说你报我身份证得了，难道吴医生追到这个副本来了？我记得普通npc是不会带有记忆的啊。】 【你都说了，那是普通npc……你看看咱吴老师全身上下，哪一点儿普通了（拿烟的手微微颤抖），咱老婆这次估计踢到铁板了。】 【据我所知，其他主播的主线任务早就颁布了，并且都是探索出新远高中的怪事，那么多怪事，随便一件搞清楚都行，非常轻松的b级本，看看我老婆，硬是整出了地狱难度，哦，我那一生要强的老婆啊……】 【只有我在心疼吴老师吗？？？你们不觉得，这个任务对主播来说实在是太轻松了吗？这还不就是勾勾手指的事情？？？】 【你……说的好像也没错……格局打开了。】 【好像也有道理哦……】 听到任务的第一时间，鹿枝也顾不得现在还在办公室里，现在还有两个重要npc在现场了，她拉过田溪，压低声音耳语：“你的任务是什么？” “啊？”田溪莫名奇妙。 “任务！”她后槽牙都咬住了。 “哦，你说这个啊，”田溪看了看其他两人，谨慎地用气音回答，“就是探索学校里的怪事啊，都完成10了，怎么了？” “没事了。”鹿枝笑着放开了她，满脸笑容，她看向叶雪，看向吴不雪，“放心吧，我们会帮你的，谁叫我们是你的好朋友呢。” 看到她在笑，田溪也跟着傻笑。 两人笑得叶雪热泪盈眶：“你们……你们真的太好了……谢谢你们……” “小事小事。”鹿枝已经笑得脸部肌肉麻木了，她笑着凑近吴老师，眼睛眯成星星眼，“老师，现在事情你也清楚了，我们话也说开了，能放我们走了吗？我们保证一定相亲相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吴不雪看了她能有五秒钟，才淡淡地开口：“可以。” 总算能松口气了，这次一出办公室就能感觉到不一样了。 外面开始有其他人出现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教学楼？”田溪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份学校地图，低头研究了半晌，“致远楼是不是这里？就在食堂旁边诶，我们下课就可以去。” 叶雪捋捋头发，哭腔还没消：“得凌晨十二点进去才有效。” “那就今晚呗！嗯？行吗？”田溪说完，发现鹿枝并没有回应，眨眨眼，用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臂。 鹿枝关掉直播面板，点头：“行。” 和外界的隔膜一打开，系统的消息提示音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陈澄发了三百道消息问她在哪里，还有林远的和喻礼的，加起来能有好几百条，把系统都叮得差点死机。 她随手回复了两个字让他安心。 现在故事的主线终于清晰了，她们需要去致远楼，搞清楚这栋楼里发生的事情，应该就能通关了。 背景了解得差不多，就等今天晚上十二点去现场看看了。 “叮铃铃——” 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哦对，她们现在的身份是学生，系统提示过不能ooc。 这次高二2班的教室里就不是空无一人了。 “枝枝！！！你在这里！！！” “枝枝，你终于回来了！” “你回来了……” 刚一露面，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就自动安静了下来。 这三人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她们身上。 鹿枝还好，没什么表情地走向自己的座位，经过喻礼身边时，轻轻回了一句：“嗯，我回来了。” 坐在喻礼旁边的林远不服气地把书一摔，气鼓鼓地压低声音：“为什么枝枝只跟你说话！” 喻礼回了他一个冷冷的白眼。 陈澄的座位稍稍靠前了些，趁着还没有老师进教室，他把书立在桌面上，脑袋往后转了无数次，直到鹿枝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好好上课，才转回去假模假样的看书。 不知道是不是特殊安排过，喻礼和林远就坐在鹿枝后面，占领了后排靠窗的完美王者座位。 叶雪并没有跟过来，田溪回到座位上才发现这件事，惊恐地转头看向鹿枝。 “上你的课。”教室里人太多了，鹿枝不想暴露信息。 看到她没有同桌，喻礼往前靠了靠，轻声说：“这节课是数学课，老师有些严格，记得千万不要走神。” 不走神是不可能的好吗。 “谢谢啊。”鹿枝从桌洞里摸出课本，好家伙，不愧是十分贴合她的学渣人设，整本书除了一个大名之外，没有任何痕迹，比新书还新。 这崭新程度让喻礼也愣了一瞬，然后他默默递过自己的笔记本。 “这节课应该要讲等差数列，你要不先看看我的笔记，老师挺喜欢抽问的，回答不上来可能会有危险。” 鹿枝瞄了一眼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双眼发昏。 她现在就有危险…… 要不她还是去做主线任务吧，她感觉和npc谈恋爱比学数学简单多了。 老师还是没有进教室，趁着这点时间，预习是不太可能了，鹿枝打开了直播间。 好久没有跟她的粉丝们互动了呢。 【欢迎主播进入直播间~撒花！】 【欢迎枝枝！枝枝枝枝！】 【老婆看我看我！】 【哈哈哈哈，枝枝是不是也学不懂数学，学渣人设屹立不倒。】 【枝枝刚刚错过了美好的语文课，现在一来就是可怕的数学哈哈哈，心疼枝枝一秒钟。】 【枝枝，你们今天晚上真的要进致远楼吗？】 【我老婆穿校服真的绝美，简直就是青春无敌高中生！每一张都值得收藏！】 【哈哈哈，对于这个主线任务，枝枝惊喜吗意外吗满意吗哈哈哈！】 【老婆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个主线任务只针对你了，哈哈哈哈，吴老师好记仇哦。睚眦必报伪君子vs没心没肺小美人，这对cp我磕定了！】 【不得不说，真的甜！刚刚你们没看到吴老师那眼神，啧啧，都能拉出丝来。话说，主播对吴老师到底什么感觉？和恐怖游戏npc谈恋爱是不是很刺激？】 鹿枝先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其次对观众的热情表示感谢，然后挑了一两个问题回答。 “当然是真的啦，都已经答应过了。” “至于刺不刺激么，要不你们自己来体会一下？” “好啦，要上课啦。”她歪头很浅的笑了一下，这是她的招牌式笑容，浅浅的，轻轻的，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甜美可人，在一片惊叹声中，她干脆利落地关闭了直播页面。 姗姗来迟的数学老师终于走进了教室。 他推开门的瞬间，鹿枝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是一个不算高大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头发健在，面部轮廓圆润，本来是一个很和蔼的面向，但此刻神情严峻，不苟言笑。 不仅如此，他走路的姿势太过僵硬，面部肌肉线条生硬，眼神空洞。 这种情况在今天早上那个铅笔狂魔身上也有。 坐在第一排的同学明显地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他在讲台上站定，扶了一下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目光环视教室一周，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自觉挺直了背脊，端端正正坐好。 不管刚才在做什么，讲话的，翻书的，做笔记的，预习教材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把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教室里鸦雀无声。 他放空的目光渐渐聚焦：“第三排那个还在睡觉的同学，你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被他指出来的是一个趴在桌面上的男生，他伏得极不规整，手肘拉开，占了同桌大半的位置，把他同桌的小女生挤到了角落里。 同桌异样的眼光，再加上周围莫名诡异下来的气氛，让魏征猛地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 他整个人一激灵，一抬头就看到数学老师突兀地站在了自己面前，本来就阴森可怖的脸无限拉长，让人毛骨悚然。 魏征是一个b级主播，这场直播之前，他经历过很多直播事件，算是有些资历的资深主播了。 选这个副本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师范生，对学校和学生都有一定的了解，也算是他熟悉的领域。 没想到的是，一进这个副本，他就被垃进了单人副本，和鹿枝一样，他也是刚刚被放出来，甚至比鹿枝还要惨的是，他还经历了一场大逃亡，累得要死要活，脱了半层皮才好不容易脱身。 也不是他不想尊重老师，但他真的实在太累了，就想趴着好好休息一下。 他立马站了起来，露出大部分老师都喜欢看到的歉意满满、愧疚十足的认错表情。 “老师，不好意思，我太累了所以趴了一会儿，我一定会认真听课的。” “你一定会认真听课的？”数学老师奇怪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忽然扯出一个惨白的笑，大笑的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根，露出满口尖利细小的牙齿。 “是的。”魏征不知道他重复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回答，“我一定……” 回答到一半忽然看到面前寒光一闪，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死亡的威胁瞬间攫住他的整个心脏，呼吸急促，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斜后方伸出的一只手把他狠狠往后一拽，他撞到后桌桌面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 脖子一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擦着他的脖子滑过。 他愣了两秒才看清楚那是一只老师备课用的钢笔，笔尖还挂着点点殷红。 那是他的血。 这个变故让全班所有人都呆住了。 没有人再敢和这位老师对视。 这位疯狂的老师转了转手里的钢笔，眼神慢吞吞地在教室中扫荡，嘴角挂着那道诡异的笑容：“你们都会认真听课的，是吗？” 被他看到了同学纷纷低下了头，没有人敢出声。 他似乎非常不满意这个局面，阴恻恻地重复：“是吗？” “是！”终于稀稀拉拉几个人大着胆子回答。 他笑出了声。 鹿枝茫然的目光和他来了个隔空对视，那个凉意森森的眼神让她瞬间梦回某个人，接着就是后背一凉。 “倒数第二排的那个女同学，上节课讲的什么内容，你来说一下。”数学老师推了一下眼镜，慢吞吞地吐字，他语速本来就慢，字音还被他拉长，有一种磨牙吮血的可怕感。 鹿枝：？？？ 谁特么知道上节课讲的什么？ 第24章 新远高中6 教务主任办公室。 墙上的钟已经嘀嘀嗒嗒走到了九点十分。 这个深秋的早晨依旧阴暗沉凉，太阳不知躲到了哪个角落，占领世界的只要灰蒙蒙阴沉沉的白雾。 雾气从没关紧到窗户缝里涌进来，争先恐后地缠绕在他身边。 他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动了动，白雾像是有灵性似的，温柔地贴着他的指尖，凝聚出半透明的一团小小的云雾。 云雾轻轻蹭着他的手指。 一些细小的记忆碎片随之涌入他的脑海。 血色一片的医院里，女孩望着他浅浅地笑，可爱的小梨涡在夜色中无比温软。 微圆的杏眼弯成两道月牙，漫天星光坠落其中。 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纯粹、纯真、纯洁。 没有任何情绪杂质，宛如初冬松柏针尖上的第一捧新雪，美好得不像是人间之物。 接着画面一转，两人在办公桌上接吻，被破门而入的喻礼打断。 他被鹿枝拉着从六楼坠落，在尖啸的风声里，她紧紧地抱住里他，那么紧，那么害怕。 最后的记忆定格在女孩单膝跪地，亲吻濒死的他。 蔷薇花在他身下开得如火如荼，鲜红似血。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想两把小扇子，遮住眼里罕见的几丝情绪波动。 指尖的云雾感觉到有些不对，本来昂扬的脑袋缩了回来，不太敢继续贴着他的手指，但是又不敢离开，像个犯了错误害怕主人责罚的小狗，惶恐不已。 “那个人……是谁？”他很轻地问了一句，往后靠在椅背上，森冷的瞳孔里汹涌着阴鸷、偏执的暗光。 “叽——”云雾悚然一惊，立刻就想逃，但已经晚了。 下一秒，他猛地攥紧手掌，掌心里的云雾烟消云散。 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喻礼坐在窗边，他第一时间站起来，哐当一声摔上没关紧到窗户。 “快关窗。”林远脸色一变，情急之下没有压低声音，数学老师的眼神霎时转了过来。 教室里一共有四扇窗，坐在窗边的有主播，也有npc。 主播们一听林远的话都立刻起身关上了窗，第三扇窗边坐的是个女npc，她靠数学老师很近，在强压之下她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想要起身关窗时，数学老师阴侧侧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似乎只要她一动，那只沾血的笔就会捅进她的喉咙里。 “上节课讲了……”见情势不对，鹿枝试图开口拉回老师的注意力，让女生能够关窗。 果然，她一开口，数学老师就转回头看向她，脸上笑容更深。 “讲了……” 鹿枝余光瞥向后桌的两人，她没有同桌可以求助，这后面的两人好像也不怎么靠得住的样子，她正准备强行编，就听见一声尖锐的惨叫。 是那个关窗的女生。 她伸出去的手像是被什么动物啃噬过，血肉模糊，而那道伤口还在不停地扩大、蔓延。 转瞬就扩散到了手臂上、接着是肢体、头脸…… 皮肉被腐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啊啊啊啊啊啊！” 教室里死寂了两秒钟。 接着惨叫声此起彼伏。 “是雾气！快把窗户关了！！！” 不太幸运的是，这扇窗户周边的似乎都是npc，都被吓呆了，没有一个人敢去靠近那白雾。 丝丝缕缕的雾气不断地涌入，如果是平常看到这样浓郁到有形的白雾还可能体会到美感，但此时此刻，能让教室里所有人想到的只有惶恐两个字。 又一个女生被雾气腐蚀，转瞬就成了一具白骨。 “救命！救我……” 靠窗的同学纷纷逃窜，往教室里面跑。 一时之间教室里人仰马翻，桌椅板凳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 就是没有人去关窗。 开玩笑，现在还敢靠近那雾气的，是不想活了吧。 啪！！！ 来不及再思考，鹿枝一个箭步冲过去，用卷起的数学教材推上了窗户，顺便把被人撞倒在地上的田溪拽了起来。 “枝枝……”田溪被拽起来时都站不稳了，她被惊恐到极致的同桌重重的撞倒在地上，猝不及防之下，脚踝被课桌板凳腿绊住，骨骼断裂的咔嚓声让她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疼得双眼泛泪花。 这么危险的时刻，大家都在往教室里面跑，只有她冲到前面来。 “能走吗？” “能……” “能个p。”鹿枝低头看了一眼她转瞬就肿起来的脚踝，一矮身把她扛到背上。 这边靠窗几排的座位都在同学们的逃亡中翻的翻，倒的倒，再说这里还有几具白骨，实在不太适合继续坐在这里。 鹿枝扛着她正要走，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阴影。 “讲了什么？”数学老师的身形在此刻拥挤不堪的课桌过道间，显得过于庞大了，几乎挡住了全部去路。 祸不单行。 系统的提示音在她脑袋里拉响尖锐的警报。 【叮——】 【检测到副本关键npc吴老师怒气值过高，导致副本动荡，请吴老师的cp尽快前往安抚！】 【请主播抓紧时间完成安抚任务！】 哦，原来这个雾气是吴不雪那个狗男人搞出来的吗。 真是个狗男人。 她这一犹豫，数学老师的脸已经比锅底还黑了。 “老师，上节课讲了等差数列的基本题型。”喻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鹿枝身后，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歪歪斜斜的课桌，他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不出情绪，只能感觉到他绷紧的背脊，手臂上跳动的青筋。 数学老师转了一下手里的钢笔，笔尖的血迹滑落，滴在地面上，开出一小朵血花。 他盯住喻礼，像是终于找到由头惩罚学生似的，露出愉快的笑容：“很好。不仅没有认真听课，还有早恋的倾向。” “该怎么惩罚你们呢？”他轻轻地反问，露骨的目光在鹿枝和喻礼两人之间徘徊。 他忽然森冷一笑，低喝出声：“不认真听课的学生都该死——” “都该死——” 这句话冰冷的声音在教室上空不断回荡，一句话吼出了3d立体音的效果。 声音大的振聋发聩，靠近他的学生们都不由得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接着，他猛地扑向鹿枝，那支钢笔体积暴涨，成了一把收割生命的利刃，寒光凛凛。 “枝枝！”喻礼把手里一直捏着的道具甩向数学老师，一阵粉色的花雨在他头上炸开，灿烂的樱花漫天飞舞。 “让开！”趁着这一阻拦，鹿枝吼开站在课桌后的喻礼，然后一脚踹开碍事的课桌，扛着田溪蹿到教室最后，把她交给急得跳脚的陈澄。 她速度太快，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十五秒的道具作用还能持续十秒。 在她背后，喻礼摸出枪，干脆利落地开了两枪。 但这个boss似乎是某种规则之内的生物，在雾气的包裹下毫发无伤。 不能简单粗暴地被暴力解决。 “有没有同学知道上节课讲了什么？课代表？班长？”鹿枝看向缩在教室后面的一堆人。 时间紧迫，班上的同学也都知道情况紧急，没有拖拖拉拉。 “上节课什么也没讲……他让我们自习里……” “对，这就是个陷阱问题！” “课代表和班长都已经……” “物理攻击没用，我的道具只能坚持最后几秒！”樱花雨的控制力已经开始减退，数学老师经过这一次出其不意的道具攻击，下一次只会怒气值更甚。 “a级道具行不行？让我试试。”林远在后面跃跃欲试。 喻礼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那把枪一看就不是普通道具，这都不能对这位暴走的数学老师造成伤害，那估计是真的没法用武力解决里。 林远不屈不饶：“这只是一个b级副本，不会太难的，而且他又不是大boss，我不信搞不死他。” 对。 这不应该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鹿枝拧紧眉心，这只是一个低级副本，设置这种必死的问题除了让一个主播丧命之外，根本没有意义。 如果她是观众，这种简单粗暴的必死环节最无聊了好吗，谁会乐意看啊。 所以，肯定是有解法的。 哗啦—— 利刃出鞘的声音在只剩心跳声的教室里格外清脆。 林远的武器是一把长柄窄刀，锐利的弧光冷冷一闪。 他这一拔刀，主播们都纷纷掏出了自己的武器，搞得普通npc同学一脸懵逼，全然搞不懂为什么都是学生，他们从哪里掏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武器。 鹿枝回头看了一眼，田溪正在陈澄的帮助下用系统药物敷在脚踝上，见她看过来，两人也都拿出了武器。 田溪的武器是一串漂亮的小铃铛，陈澄的则是一支竹笛。 她忽然发现，这批主播里，似乎就只有她一个人没有武器。 鹿枝：…… “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学生……都该死……”渐渐淡下去的花雨中，数学老师明显被激怒到极致，面部扭曲，被限制住的四肢不停扭动挣扎。 鹿枝走了过去。 樱花雨还有最后三秒。 “别过来。”喻礼想要阻拦，被她的眼神瞪了回去。 她在数学老师面前站定，乖乖地鞠了一躬，声音里满怀歉意：“老师，对不起，我不记得上节课讲的内容，你肯定觉得我们就是不认真听课，不学无术的坏学生。但其实不是的，我们也想好好学习，也想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谁不想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个好工作，从此以后生活美满，顺顺利利呢。可是，第一名只有一个，前十也只有是个人啊，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前十，总会有人是倒数第一第二第三。老师，成绩不好的学生难道就不配活着吗？” 道具的时限早就过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迎接数学老师暴怒的攻击，但是没有。 鹿枝再次鞠躬：“对不起老师，辜负了您的期望，以后我们一定更加努力，认认真真地学好每一个知识点！” 直到她说完，数学老师都没有动。 鹿枝知道，自己赌对了。 从这位老师进教室起，他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要好好听课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如果实在没法成为好学生，那就只有成为一个态度端正、知错就改的后进生。 毕竟，没有老师会讨厌努力的学生。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心跳声变得格外响亮。 扑咚扑咚—— 终于，数学老师缓缓开口：“知错就改，就还不晚。” 他环顾了一圈满地狼藉的教室，微微皱起眉：“你们在干什么呢？还上不上课了？” “要上要上，老师我们马上收拾好。”鹿枝回头招呼，“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坐好准备上课？一节课都让我们浪费一大半了。” 众人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开始恢复教室里的课桌板凳。 这节课终于还是上了起来。 鹿枝这一口气还没松下去，脑子里的提示音又开始疯狂催促。 【警告！吴老师怒气值飙升速度过快，请尽快安抚！】 外面响起两声枪声。 鹿枝下意识看向喻礼，发现他正好端端坐着记笔记。 垂下来的眼睫微颤，像是两只抖动翅膀的小蝴蝶。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眼帘一掀，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神。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有些神似吴老师，都是一样的冷峻生硬，明明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非要这么浪费。 想到吴医生，她又开始头疼了。 这破系统脑子得进多少水，才让她去完成什么特殊任务？？？ 系统：…… 你的吐槽声音太大了喂！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们，系统出了个情侣视角诶，可以选择吴老师和枝枝两个视角。好甜！】 【发现了诶！该不会是专门为了枝枝出的吧？？？爱了爱了，两个视角，双倍快乐！】 【看吴老师无能狂怒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甜，他好爱她啊呜呜我哭死。】 【系统没有想到吧，npc虽然没法共享记忆，但是吴老师能作弊啊！哇，求吴老师看到枝枝杀死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她为了别的男人杀了我，呜呜呜，吴老师好可怜。】 【可怜？被他搞死的那些学生更可怜好吧，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们做错了题，来了这所学校……】 【好像特么的有道理……】 第25章 新远高中7 【警告！副本关键npc怒气值过高，将影响整个副本的稳定！导致不可控因素的出现！】 【请相关主播尽快完成任务！】 趁着数学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隙，鹿枝猫着腰从后面溜了出去。 还好她的位置比较靠后，等她到门口时，数学老师还没转过身来，要不然估计她又得吃不了兜着走。 林远看见她准备出门，眼睛都瞪圆了，以为她疯了：“枝枝，你要干什么？外面有雾气！” 是的，外面还有会吃人的恐怖雾气。 而且开门的声音太大，势必会引起老师的注意。 如果不是系统提示音疯狂催促，鹿枝真的一点也不想去找吴不雪营业。 这算是什么狗屁任务啊。 这是恐怖直播ok？不是让人谈恋爱的！ 瞎组什么cp。 鹿枝没理他，抬手开门，铁质门锁发出哐当一声巨大的声响，教室里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尤其是讲台上那位明显有些懵的数学老师。 在他反应过来前，鹿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师，你知道的，人有三急，我实在憋不住了……” 数学老师推了一下眼镜，愣了一秒，看到鹿枝急得冒汗的表情，终于还是放行了：“行，去吧去吧。” 第一个小关过去。 鹿枝松了一口气，走出门之前，意外地听到后门几个女生压低的声音。 “这人又要干嘛？能不能消停点儿？刚才她搞出来的事情还没结束呢，真是服了。” “算了算了别说了，人有喻队长撑腰，我们哪里惹得起。” “真不知道喻队长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鹿枝余光瞥了一眼，好巧，其中一个女生就是第一个副本中，给茵茵酱道具的那个。 虽然女生换了发型，换了装扮，打扮成了辣妹熟女，校服都掩不住四散的魅力那种。 但她记忆力一向很好，基本没有认错的可能。 见她看过来，辣妹挑了挑眉，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 很明显地挑衅。 【我敲？？？这人不是上个副本里面的那个吗？她竟然还说这种话？？？有没有良心？】 【上个副本全程看过的老粉可以作证，就是上个副本那个，用道具把主播拉到镜子里面那个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个副本应该是全靠主播她们才能活下来吧？不知道她认不认识忘恩负义这几个字。】 【新人一脸懵逼，甚至我觉得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这个主播的操作我看着真的很迷，莫名其妙的，要不是运气好，这个数学老师被她唬住了，这个副本估计又得凉。】 【凭什么把我枝枝的努力归为运气好？这是运气好就能做到的吗？你带着上帝视角优越感也太强了吧！不喜欢麻烦出门左拐，不送。】 【切，有什么稀奇，不就一个新人主播，指不定下一秒就凉了。】 【说得有道理，新人主播就是个消耗品，看一秒少一秒，副本里每分每秒都有主播翘辫子，真的一点也不新奇。】 【而且，门外的雾气显然危险程度很高，这个主播就这样出门，她不死谁死？】 【谁说枝枝就直接出门了，她肯定拿了道具的好不好！你们能成熟一点吗？不喜欢麻烦叉掉，在这里乱喷什么？有点素质行吗？】 【你t说谁没素质呢？想打架是吗？有本事报出你的坐标，老子立马上门和你单挑！】 【谁应话我说谁，自己要对号入座，怪得了别人吗？】 【啊，咋就忽然吵起来了……你们快看！雾气没有伤害枝枝诶！】 鹿枝又不是傻子，知道雾气会死人还傻乎乎跑出去，她跟系统协商过，用1000积分换隔绝雾气伤害十分钟，只有十分钟。 相当于一分钟就花掉一百积分。 相当于她出去一趟，就倒欠了系统一千积分。 还别说十分钟能不能搞定那个狗男人。 时间宝贵，鹿枝懒得跟这些女生计较，麻利地闪身出门，直奔教务办公室。 显然，这个狗男人现在没在办公室里。 新远高中这么大，找到一个会移动的活的物体，还是有点难度。 走出办公室之前，她忽然想到办公桌上那叠厚厚的资料，她之前似乎看到过一个计划表之类的东西。 果然从一堆废纸中找出了一本计划表。 详细到每十分钟做什么。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强迫症吧。 现在的时间，吴老师应该在——操场检查体育设施。 时间有限，鹿枝飞速蹿下楼梯，直奔操场。 这时候操场上没什么人，只有浓郁的雾气。 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好吗。 难道不在操场？ 鹿枝摸了摸手臂，自从上次副本结束之后，她就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兀地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他的声音总是这么有辨识度，像雪山云松，像暮冬冰雪。 鹿枝回头，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黑洞洞的枪口，就在她脑门上方。 然后才看到持枪人冷峻的面容。 雾气有瞬间的清晰，他脚下堆满了尸体，鲜红的血液流成蜿蜒曲折的小河，刺目的红。 这些尸体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有男有女，姿态各异，不像是在这里死亡的，倒像是要埋尸操场。 鹿枝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鲜红色的塑胶跑道，心头一阵阵发凉，如果就是这样检查设施的…… 她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老师……” 子弹上膛的声音。 鹿枝想骂人，她再次斟酌了一下语言，系统会让她做特殊任务，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吴老师和上个副本的吴医生记忆是共享的。 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解释为什么副本非要针对她搞特殊。 想到自己上个副本做的事情，她头皮有些发麻：“我知道你很生气，换成是我，我也会气炸了，但是……” 他眉尖很轻地挑了一下，示意自己在听。 别急别急，我在编了…… 她慢慢地握住他持枪的手，眼神温和：“如果我这么说会让你好受点的话，我希望我现在就死在你手里，不用去想下一秒该怎么求生，下一步会不会被怪物杀掉……” “与其每天担惊受怕，最后被不知道哪个鬼怪折磨而死，我希望我现在就死在你手里，怀着爱意去死，总是比世俗的死法浪漫那么一点，不是吗？”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 她能感觉到掌心下，那只冰冷的手肌肉绷紧，青筋跳动，能听到血液在他血管里哗哗流淌。 那个声音是那么美妙。 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尖牙，心里的进食欲望被无限地勾起。 只想咬破他薄薄的皮肤，让那没什么温度的血液灌满口腔…… 砰！！！ 耳边忽然响起巨大的一声枪响，近在咫尺，震得耳膜发疼。 鹿枝猛地睁开眼睛。 他开枪了，打中的却不是她，而是她身后跟过来的喻礼。 喻礼左肩中枪，一片血肉模糊。 也不知道吴老师的是什么品种的枪，杀伤力似乎有些过于大了。 喻礼隔着他们俩至少有半个操场那么远，而且他身前明明有一个粉色防御道具，子弹直接穿透道具，打中了他的肩膀。 瞬间就是一个黑糊糊的大洞。 “再动一下，瞄准的就是你的心脏了。” 原来不是他打偏了吗…… “哎，等等等等……”鹿枝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想要按下他的枪口，没能撼动。 反而让他投来满含杀意的一瞥。 他穿着一袭古板僵硬的黑色西装，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寻常人看到他的第一眼估计会觉得这人死板得有些老套。但你再看第二眼，那什么古板老套全都被抛在了脑后，只能看到他那张美得不死人间之物的脸。 直到第三眼，你才会注意到他有一双眼过于冰冷的眼睛，虽然美到极致，但也森冷到极致，宛如最冷冽锋利的尖刀，当他抬起眼帘和你对视时，总不由得让人心里打个突。 那种冰冷刺骨的杀意，让鹿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 左脚后撤了半步，碰触到他更加冷厉的眼神鹿枝才回过神来。 她脸上的笑有些僵硬：“老师……” 他一把将她捞了过来，准备开第二枪。 鹿枝头皮一麻，身体反应快过大脑，转身跳到了他身上，八爪章鱼一样扒在他身上。 很好，他终于僵住了。 她松了一口气，把他持枪的手慢慢按下来，干笑道：“你看，人家动都没动，他很听话了，开枪不合适不合适……” 两人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她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皮肤都没有丝毫瑕疵。 冷白细腻，简直像是最完美剔透的瓷器。 鹿枝后面的话渐渐说不下去了，她只觉得肺部的氧气似乎有些供不应求，血液逆流到大脑，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宛如雷鸣。 她无法解释这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很想靠在他的颈窝，咬破他的动脉，吮吸甜美的血液…… “你……在干什么……” 吴老师持枪的手微微颤抖，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稳，如果能放大的他情绪，应该能看到他瞳孔小幅度的颤动。 “呵呵、呵呵……” 鹿枝回神后有些难以抬起头，她好像一不小心给吴医生脖子上种了一颗大草莓，颜色纯正，鲜红欲滴。 与此同时，她的视线右下角，吴老师怒气值从原来危险的红色，猛地降到了稍微温和一点的橙色。 意外之喜啊！ 她刷拉一下从他身上滑下来，尴尬地撩了撩头发，看向站在不远处旁观了全程的喻礼。 又是另一个大黑脸。 她往吴老师身边靠了一下，隔开他持枪的手，讪讪地笑：“那个，这是我们的教务主任，吴老师，你、应该认识吧？” 吧？ 为了缓解气氛她已经尽力了。 偏偏这人丝毫不领情，喻礼无情地勾唇一笑，宛如恶魔低语：“教务主任？和学生师生恋的教务主任？” 怒气值颜色有加深的风险。 在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鹿枝就想把他揍回操场另一头去，然而已经晚了。 吴老师冷笑：“怎么？羡慕？” 隔着两米远鹿枝都听到了喻礼把拳头捏得咔咔响。 她真的头大。 她的任务是来安抚吴老师的，被喻礼一搞，直接引爆了，还安抚个锤子。 她眉眼冷了下来，话是对喻礼说的：“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如果你来就是想说这个，行，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这番话说的有些重了，她看到对面的人眼神明显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他眸光定格在她身上，眼神晦暗不明，犹豫了两秒，想转身就走，又实在不太甘心，他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出来找她的，就是想确定她是否安全，就这样走了，万一她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他已经错过她一次了。 这一次，他不想再退缩。 “我……是来告诉你，数学老师叫你下课去办公室，怕你去晚了，他又会抓狂。” “好的，我知道了，等会儿就去。” 喻礼沉默了一下，罕见地有些踌躇：“已经下课很久了，可能现在就得去。” 他肩上的伤还在往外渗着血花，肩膀上扛着这么大一个血窟窿，他还能这么镇定地在这里闲聊，鹿枝也是非常佩服他。 “好的，我马上去，你的伤要不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医务室就在那边。” 见她关注到自己，喻礼眼神亮了一下，好像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露出一个夸张的痛苦表情：“医务室和教学楼在同一方向，我们一起过去吧？” 他这话刚说完，鹿枝就感觉到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力道加重了两分，掴得她手臂隐隐作痛，身后的空气都更冷了。 她求生欲很强：“你伤的又不是腿，还要我背你吗？” 终于打发走了这条落水的大狗狗，鹿枝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喻礼哪句话没说对，这位教导主任直接一枪过去。 她不敢多看喻同学黯然神伤的背影，干笑着安抚身后这条发狂边缘的狗狗。 “吴老师……”她软乎乎地喊他，在他看过来之前，吧唧一下吻在他脸侧。 冰凉的肌肤触感还不错。 鹿枝心情好了些，没忍住又叭了一口。 然后把整颗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像小动物一样蹭啊蹭。 这绝对是最能解压的方式。 第26章 新远高中8 【哈哈哈哈哈！这个安抚方式绝了哈哈哈，众筹让枝枝这样安抚我！】 【你在想桃子哈哈，哪有那么好的事情！系统麻烦看看，我不用众筹，我直接出一万！】 【抠门鬼现在这么大方了？牛蛙。】 【只有我觉得系统这样的任务不太合适吗？这到底是给主播降低难度呢，还是提高难度？走情感路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主播的任务是这种的。以后主播直播间直接变成恋爱直播间了吗？】 【你是不是一直在直播间里没有出去看看哈哈哈，你要不去看看现在系统给枝枝直播间分到哪一类里的？】 【啊？换分类了吗？不是颜值区了吗？】 【我去看了，谁能想到，系统竟然连夜赶出来一个情感板块？？？我他么活久见。】 【这不是挺好的么哈哈哈哈，自己没法和帅到爆炸的吴医生谈恋爱，看枝枝和他谈恋爱磕cp多有意思啊，像活着的时候看电视剧一样，跪求枝枝多播一点，不要停，我可以一直追哈哈哈。】 【高冷大狗狗确实很戳性癖啊，谁懂！我真的好喜欢吴老师呜呜呜，把我杀了给他们助兴吧。】 鹿枝心情也不错，因为她听到了耳朵里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叮——】 【吴老师怒气值下降到安全范围，恭喜主播安抚任务已完成，奖励积分100】 【检测到当前吴老师的好感值过低，建议主播加紧速度，多刷好感值哦！】 【提示：特殊任务吴老师好感度达到100，才算完成哦！】 鹿枝真想把这讨人嫌的系统抓出来痛扁一顿。 她试着问了一下系统：现在的好感值是多少？ 【当前好感度：-10。】 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10的好感度还能这样搂搂抱抱？ 她这样想着，下一秒就被残忍地推开了。 那个得了便宜的狗男人推了一下被她撞歪的眼镜，冷声拒绝：“鹿同学，请注意影响。” 鹿枝不跟他计较：“好的吴老师，那我先回去上课了哈，您慢慢玩儿。” 在心里吐槽了一百遍傻逼系统之后，她还是默默打开了系统商城，然后发现100积分什么也买不到，她就是一个穷光蛋。 系统商城里最便宜的新手道具都要500积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枝枝以为自己终于有钱了，结果发现自己还是最穷的那一个。】 【话说，枝枝不是有道具吗？可以用上个副本中那个道具呀，我们还不知道上个副本得到里什么道具呢。】 【对呀，上个副本等级不低，道具应该不会差，主播是不是都忘了还有道具这回事？】 鹿枝没忘，她只是看到那个一团未知的血色蔷薇有点糟心。 系统出品也太不负责了吧，简直就是一个三无产品啊。 三无产品也好过啥也没有，她决定先试试这蔷薇的效果，至于找谁嘛…… 她看到了正从教学楼出来的数学老师，貌似刚才喻礼说过数学老师找她来着？ “这花？给我？” 数学老师捏着蔷薇翠绿的花枝，有些不可置信，作为一个大龄男青年，他可能买过很多花，送过很多人花，但收到鲜花，可能还是第一次。 这朵蔷薇比市面上大多数蔷薇科花朵都要鲜艳，娇嫩的花瓣舒展开来，层层叠叠，像是美人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 枝叶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为它的娇艳增添了几分色彩。 “当然。” 一分钟后，鹿枝和数学老师两两对望，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鹿枝同学，你是我见过最活泼、最可爱、最富有同情心的学生，你比等差数列、等比数列、甚至最最最复杂的函数还要令人着迷，如果你愿意……” 不，我不愿意。 听到这里她转身就走了，步伐匆忙中带着颤抖。 果然，这蔷薇花的效果跟她想象的差不多…… 如果把这个送给吴老师，那好感度应该能满了吧？ 【叮——】 【道具：血色蔷薇功能已解锁——】 【不止玫瑰有爱意，蔷薇也有哦～】 【将血色蔷薇送给异性，将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赢得该异性的芳心。】 【提示：异性好感度越高，成功机率越大哦。】 【持续时间：1分钟。】 一分钟应该够把吴老师拿下来吧？ 鹿枝算盘打得啪啦响，心头大事有了主意，整个人也放松下来，阴森森的楼道被她走出闲庭信步的感觉。 缭绕在新远高中上空，具体高度危险性的雾气终于温和了下来。 下课后，当老师打开窗户时，雾气不可避免地漫了进来，前排的同学如临大敌，以为自己就要早死早超生了，结果那湿乎乎冰凉凉的雾气竟然直接略过了他。 只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冰冷的吻。 “雾气没事了！！！可以出去了！”他惊喜地叫了一声，原本沉闷的教室里像是被投进了一滴水珠的油锅，转瞬沸腾起来。 “真的真的诶！难道只是在老师发飙的时候，雾气才会吃人吗？这样是不是不要让这些老师生气就行了？” “这个想法好像有道理诶，那我们岂不是找到了这个副本的规则！好像还挺简单的哈哈哈。” 还留在教室里的林远往窗户外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片白茫茫，他简直不忍心拆穿前面那两个主播天真的猜测。 这个副本的规则是很简单没错，但就算这么简单……他们也猜错了…… 通常情况下，一个规则只对应一条死亡威胁。数学老师的怒气明显只针对的是不听话的学生，被安抚好后就恢复了正常。 造成雾气失常的另有其人，至于那个人是谁…… 他已经大致猜到了。 “那个、林队长……”一道娇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远回头。 叫他的是之前和鹿枝一起的女孩，她有着一双清透的鹿儿眼，纯真无暇，宛如初春森林中刚苏醒的麋鹿。 第一印象不错，再加上是鹿枝的朋友，他扬起一个笑脸：“有什么事吗？” 看到她绞着手指，咬着下唇，一副含羞带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神情，有时候鹿枝也会故意露出这样的表情，尤其是在她要提出什么不好实现的要求的时候，因此林远多给了她几分耐心：“没事，你可以想一想再说。” 也许是这份温柔给了她信心，田溪咬咬牙，抬手示意林远靠过来一些。 然后她踮起脚，用比蚊子还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长段话。 听完她的话，林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反应很快地垂眸敛住眼里的情绪，唇角弯了弯：“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完，他的眼神重新转回窗外，那样温和阳光的一个人，此刻的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操场上，鹿枝也感觉到雾气的变化，确切的说，是感觉到了吴老师的变化。 他那把黑色的枪不知被收到哪里去了，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一潭死水的冰冷神情。 虽然一样没什么表情，但总比之前要吃人的眼神好多了。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田溪从后门出去准备去上个卫生间。 当她站在洗手台边洗手边照镜子的时候，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她瞳孔一缩，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看清楚来人时，她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每个隔间的门都开着，这个偏僻的卫生间里除了她们两个再没有旁人。 她继续洗手，目光落向流动的水流，垂下来的眼睫遮住眼里的情绪。 直到她洗完手，一根一根地擦干手指，走出卫生间，她身后的那个人都没有说话，她也没有主动搭话。 那人就像是一个影子，站在她背后，死死地盯着她。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教室，刚到门口，她就看到走廊另一端，鹿枝慢悠悠地从楼道口上来。 “枝枝！你回来了！没事吧？你出去可把我吓死了。”田溪眼睛一亮，越过教室门口，走向她。 鹿枝本来懒洋洋地散步，看到她时脚步顿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她身后，她身后那个人低着头，像影子一样亦步亦趋地缀在后面，存在感太强，实在不是鹿枝想去关注。 而且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怎么了？枝枝你看什么呢？”田溪回头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一脸奇怪。 表现得就像是看不到身后的人似的。 鹿枝压下心里的奇怪：“没什么，回教室吧。” 她们进教室，那个人也跟着走进去，全程都没有抬头。 她的座位很靠前，在第三排的最左边。 和最后一排隔着一个对角线的距离。 她穿着一样的同款校服，天蓝色的上衣衬得皮肤冷白得发光，露出来的那节脖子纤细白嫩。 回到座位上坐下，拿出上课用的课本，每个动作都十分流畅。 也许只是过于自卑了？ 这么想着，鹿枝收拾自己的桌面，准备问田溪下节课上什么，这时，她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面色惨白泛青，眼神阴森可怖。 最重要的是，那节纤细的脖子上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还在往外滋滋冒着血。 她咧嘴一笑，一个没控制住力道，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涌出来，染红了干净的校服。 这么惊悚的一幕发生，教室里却没有一点异样。 她的同桌还支棱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后桌讲话，周围的人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鹿枝拿书的手顿住了。 因为她认出来这是早上被铅笔狂魔捅死的那个女孩。 哒—— 课桌底下被很轻地敲了一下，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她的腿。 她低头一看，是田溪递过来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看她！ 鹿枝心说晚了。 她把纸条揉成团，准备丢到垃圾桶里，一转头垃圾桶里是女孩惨白的脸。 她收回手默默翻书，随便翻开一页，上面还是那张惨白的脸。 虽然这张脸没有多吓人吧，但真挺影响她上课效率的。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体验当一个高中生呢。 鹿枝拎起桌上的中性笔，干脆利落地一笔扎进她眼睛里。 前排女孩的瞳孔里开始往外渗血，越来越多，血花瞬间糊满整张脸。 她死死地盯着鹿枝，没有受伤的那只眼睛里满是恨意。 鹿枝转着手里的笔，不为所动，甚至跃跃欲试想要扎另一只眼睛。 终于，在她的强大气场碾压下，女孩默默地捂着眼睛掉转回去。 她猜的没错，鬼怪伤人都要依据一定的规则，她没有触发这个女孩的规则，达不到伤人的条件，顶多就是吓一吓她。 这个女孩只是一个。 她发现校园里有越来越多和这个女孩同类的存在，她们像是影子一样跟在活人身边，死状千奇百怪，残缺的部分各有不同，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其他人甚至被跟着的那个人都看不到她们的存在。 看到那个女孩转回去了，田溪终于敢回头找鹿枝说话，她声音压得被蚊子还低：“枝枝你太厉害了！你是用的道具吗？” “不是。”鹿枝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那只笔。 田溪目光有些涣散：“她死了之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刚才我只想用一下小镜子，结果就在镜子里看到她跟在我后面！在卫生间也是！太可怕了……话说，跟你一起的那个女生……” 她说的是叶雪。 从教务处办公室出来后，叶雪就不见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太紧急，她们也没有深究这个npc去了哪里。 现在想想……叶雪不会一直跟在她身后吧…… 鹿枝手上的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要不，你试试我的小镜子……”田溪表情也有些僵，任谁想到自己背后跟着一个背后灵，表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算了。”鹿枝委婉距离，她还是不要看到这些东西比较好。 上课铃响起，刺耳的叮铃声压过一切声音，结束后有瞬间的安静。 接着这点安静被几声惊恐的尖叫彻底打破。 “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这一声像是掉进滚油中的水滴，激起满锅沸腾。 “啊啊啊啊！快看操场上！！！” 鹿枝往窗外望了一眼，手里的中性笔啪嗒掉落在桌面上。 第27章 新远高中9 白雾终于渐渐淡了些许，不再是一米之外人畜不分的状态。 至少当数学老师走过来时，吴不雪一眼就认出了他，以及他手里捏着的那朵蔷薇花。 应了那句俗话“人逢喜事精神爽”，数学老师此刻连走路都是带风的，嘴里哼着小调，满面春风，见到这位熟悉的教务主任，打招呼时从来没有笑得这么真心实意：“吴主任去哪儿啊？” 吴不雪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落在那朵娇艳欲滴的蔷薇花上，一向古井无波的眼里隐隐汹涌着风雪，但面上仍然没有丝毫情绪流露，他掐着不冷不淡的腔调，冷冰冰地问：“这是谁送你的？” “啊，你说这花吗？哈哈。”听到这个问题，数学老师先干笑了两声，脸颊飞上两坨红云，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啊……是我一个学生……净搞这些有的没的，吴主任放心，我已经批评过她了。” “是么。”他冷笑一声，丢下数学老师，径直往教学楼走去。 在他身后，白雾弥漫的操场上，密密麻麻站着的全是僵硬的死人，一眼望去，犹如丧尸围城。 他们都穿着新远高中的校服，以一种不快不慢地速度，缓慢地向着教学楼靠近。 能看到最近的一排，有男有女，尸体呈现不同程度的腐烂。 腐臭味扑面而来。 鹿枝抬手关上了窗户。 上课铃已经响过，有过上一节课经验的主播们都知道，现在应该安安静静地准备上课。 但没有人能够安静得下来。 “卧槽！！！那是什么东西！丧尸吗？？？这个副本里面有丧尸？？？” “别慌别慌，说不定他们没法进到教学楼来！肯定有办法的，这只是一个d级本。” “对对对，【诸神】和【暗月】的两个新秀都在，肯定有办法通关的，喻大神……诶？喻大神呢？” “啊啊啊啊卧槽卧槽，他们过来了！马上就要走到教学楼了！怎么办！” “能不能别特么吵了，等会老师来了又得发狂！” 吵吵嚷嚷中，很多人看向了最后一排的林远。 也许他不是这群人中资历最深的，但作为【暗月】的一员，名气和声望都足够强大。 但他只是靠坐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翻着手里的教材，偶尔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一眼前排的鹿枝，就真的像是个高中的学生一样，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节课，能够在课堂上时不时看一眼自己喜欢的女生，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心浮气躁的主播们被他的闲适镇住，也不由得开始想，可能这个关卡真的没有那么恐怖，通关没有那么难。 却不知道，他们眼中带着光环的林神，此刻用笔尖戳了戳前桌女生的后背，委委屈屈地往前靠：“枝枝，你的任务是什么，让我帮帮你呗。” 和喻礼不同的是，他属于那种经历充沛的热情洋溢大狗狗型，看人的时候能冒星星眼，语气亲昵，好听话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的说。 他没有压声音，属于男性的干净声线响在鹿枝耳侧，几乎就是背后的位置，有一种被他包围的错觉。 前排正跟鹿枝吐槽得正欢的田溪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他的话，笑容僵了一瞬，她看了看林远又看了看鹿枝，终于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身体转动幅度更大了，整个人都快要转到鹿枝这边，一副看戏的神情。 鹿枝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往后侧了侧：“要不你去看看喻礼怎么还没回来？” “那算了。”林远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鹿枝也向田溪摊手，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男人都靠不住。 “哈哈哈，枝枝你们真好玩儿。”田溪被她逗笑了，捂着嘴吃吃的笑。 比起班上弥漫着的惶恐情绪，这后排的三人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以至于语文老师一进门，率先看到的就是这三个玩得开心的人。 这次被抽问，鹿枝也学乖了，主打一个勇于承认错误，虚心请教，把语文老师都整不会了。 后面看到这位同学实在坚持不住困得双眼发晕，也在心里安慰自己，你看这同学连睡觉都不忘记认真学习。 她现在这么困，一定是因为昨晚努力到很晚，她真的好努力，值得鼓励。 连堂的两节课被她相安无事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趴在桌子上不太舒服，她睡得很不好，老是陷入一些怪梦。 一个接着一个，像是掉入了什么梦境售卖机里。 醒来时她后背上黏着一层冷汗，额边的发丝也被汗湿，黏黏腻腻地糊在脸上。 “做噩梦了？” 耳畔的声音和梦境中的重叠，鹿枝意识有瞬间的迷离，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喻礼抽出一张湿巾，贴到她额头上，冰凉的触感终于拉回了她的神智。 “我、自己来吧。”鹿枝伸手按住，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手背，那种奇怪地感觉又弥漫上心头。 她忽然有些不敢去看喻礼的眼睛。 目光一闪躲，她就看到了窗户外边站着一个人。 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视线中猛地出现一个人，还是在没睡醒的情况下，鹿枝瞳孔骤缩。 瞌睡瞬间醒了。 她僵硬地抬手打招呼：“嗨。” 得到的回应是一个冷眼。 他出现在窗边似乎只是为了吓她一下，看到她醒了过来，转身就走了。 “你怎么坐在我旁边？”鹿枝企图弄清楚现状。 听到这个问题，喻礼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他很轻地咳了一声，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他们都去上体育课去了，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什么时候跟他成我们了？ 鹿枝支着下巴，看他一眼，不说话。 她有的时候会觉得，喻礼跟“他”真的很像。 这也是当初她会跟他在一起的一个重要原因。 她后来在一本书中看到，很多动物会自发追随第一眼看到的人，把他当成是依恋对象，这叫做印刻效应。 而她，似乎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个“他”。 “对不起。”她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喻礼慌了神。 他预感到她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对他十分不利，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竟然罕见地想要逃避，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拖拽出巨大的声响。 “下课会点到，我们先去操场吧。” 鹿枝拉住了他，微显凌厉的目光让他无处遁藏：“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了，不是因为你跟我说了那些狠话，也不是因为你的家庭，就是不喜欢了。” “可能我一开始喜欢的就是那个不会被我打动，永远情绪冷淡的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至少这一类人而已，你明白吗？” 喻礼反握住她的手臂，手上的力道缓缓加重。 他垂下了眼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好，如果你需要什么帮……” “我不需要。”鹿枝松开他，意思很明显了。 “好。”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径直从后门走了。 看到他离开的背影，鹿枝松了口气似的摊在座位上，睫毛不停地颤动。 喻礼前脚从后门离开，下一秒就有人从前门推门进来。 吴老师松了松领带，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手里还捏着一只焉儿吧唧的花。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形投下一块巨大的阴影。 鹿枝早知道他在外面，没抬头也没动，纯纯摆烂。 那些梦境太多迷乱，充斥的全是她和“他”的故事，猛然从梦境中醒来，像是心脏忽然空了一块，冰冷的海水灌进来，凉意刺骨。 整颗心都在溺水。 “你……”他刚开口说了第一个字，鹿枝忽然竖起食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抬手拽住他的领带，拉着他坐下，然后倾身覆上去。 这是一个几乎带着侵略性情绪发泄的吻。 没有任何技巧和温柔。 有的只是凶狠的撕咬，宛如要把对方吞吃入腹。 结束时，他的衬衫皱了，领带歪了，嘴角被咬破，刚被舔舐干净的血珠很快又冒了出来。 鹿枝双手扯着他的衣领，眼神迷离，她舔了一下自己嘴角的血迹，声音微哑：“我还可以在其他地方见到你吗？” 她唇色比平时更深，湿润水滑，眼尾微微泛红，眼里也像是含着潋滟水光，湿漉漉的，比初秋的雾气还要撩人。 他深深地望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她就靠在他的身边，肢体纠缠，她柔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轻声和他说话时，那种微哑中带着情绪的声音穿过他肌肤的毛孔，宛如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针，在他的心尖上扎了一下。 他的一颗数据堆砌的心忽然就狠狠地酸涩起来。 见他不说话，鹿枝自嘲地笑了一下，松开手，想要转身离开，在转身的刹那被抓住了手腕。 他把她拽回怀里，重新吻住了她。 什么规则，什么禁忌，他管不了了。 他就是想要她，想要和她在一起。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鹿枝听着疯狂上涨的好感度，愉悦地勾起嘴角。 弹幕上都快要杀疯了。 【我敲我敲我敲！枝枝好撩人啊！！！救命，她好会啊！】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妄想魂穿他们中的哪一个……吃瓜的手微微颤抖。】 【咱就是说，就凭枝枝这技术，什么人撩不到啊！求枝枝开个课吧！】 【从上个副本就蹲在这个直播间了，一直没走过，我想说，那些偶像剧能不能按照这个拍？】 【你们会不会太夸张？只有我觉得这两人的感情线很奇怪吗？明明没有太多的接触，偏偏就这么？搞到一起了？】 【你不懂，真正炽热的爱情就是这样，干柴烈火~天雷勾地火~这才是爱情啊！没有激情谈什么爱情！枝枝真的太会调动情绪了！】 【对啊对啊，连这个封心绝爱的狗男人都能拿下，搁现实生活中指不定嚯嚯多少纯情少男呢！】 【你们是不是忘了喻队长，和林队长哈哈哈哈哈，心疼他们两一秒钟。】 【忘了说一句，这两队长一出场，我就知道他们跟枝枝指定没戏哈哈哈哈！】 【喻队长哭晕在厕所……】 【这个任务岂不是很快就能完成了？新远高中这个副本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最精彩的地方还没来呢。】 【哈哈哈，你是指丧尸屠城，还是夜谈鬼屋？确实都挺精彩的，主打一个血腥。】 好感度涨到50就不再往上涨了，估计得再有点什么其他的小浪漫才行，鹿枝也不强求，她很满意现在的结果。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趁着还没有到查寝时间，鹿枝带着田溪一起探索了一遍校园，在吴老师的陪同下，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新远高中里的路灯实在是上了年纪，几米开外才有一盏破破烂烂的灯不说，多数还都是些接触不良的，一闪一闪的灯光非常有氛围感。 滋滋滋的电流声不绝于耳。 早上出现在操场上把人吓得半死的丧尸们，在鹿枝醒过来之后就不知怎么乖乖地消失不见。 也许不是消失不见，只是她们看不到了而已，反正看不到了，也就没人在乎。 这个副本中，每个主播的任务都有些不一样。 陈澄那个倒霉蛋的主线任务就是安慰好失恋的同桌，还好他的同桌没有在早上死翘翘，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带着她玩这玩那，笑话讲了一箩筐，遇到鹿枝时，他哭丧着脸吐槽，任务再完不成的话，这个小同桌都快要爱上他了…… 那个痛苦的表情让鹿枝笑得不行。 由于田溪和鹿枝一起遇到了叶雪，两人都触发了同一个支线任务，就是帮助叶雪，需要等到午夜进入致远楼。 吴老师把她们送到女生宿舍楼下，碍于有第三人在场，两人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互相道了一声再见，鹿枝就拉着田溪进了宿舍大楼。 进门后，鹿枝回头望了一眼，见他站在宿舍楼外的一盏路灯下，旁边是黑漆漆的樟树，巨大的树冠衬得他的身形是那么的纤细修长。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鹿枝就不得不承认，他是她见过最惊艳、最完美的男性。 五官的美已经超越了性别，甚至超越了物种。 那种美让你觉得他浑身都充满了神性的光辉。 好想把他拉下神坛。 看着他沉沦、堕落。 鹿枝转回头，掩住眼睛里跳跃的光华。 第28章 新远高中10 回到宿舍时，还是没看到叶雪。 倒是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已经回来了，坐在宿舍里唯一的桌子前吃晚饭。 推门进去时，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见到是她，立马转回目光，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迫不及待。 鹿枝懒得理她，径直越过她去洗漱。 水槽里积满了黄色的污垢，铁质水龙头锈迹斑斑，看上去就很没有心情去碰它。 水龙头一打开，哗啦哗啦流出来的不是清澈的水，而是鲜红色的血液，落满鹿枝伸出去的手上，腥臭味扑面而来。 就算拧上了，血水还是没有停下。 巨大的水流从水槽溅出来，滴落到地面上。 “能不能关上那个该死的水龙头？臭死了！”费悦被这扑天臭味熏得直犯恶心，还没咽下去的食物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实在没忍住，嫌弃地吼了出来。 “不好意思。”鹿枝飞快道歉，试图用洗手台上黑不溜秋的破布堵住水龙头，没能成功，甚至还被溅出来的血水浇了一身。 水流太过强烈，根本堵不上。 “噗嗤——” 身后传来一声难以遏制的笑。 “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现在看来，不仅是不过如此，还是傻的可以。”费悦转着手里的筷子，被她的狼狈样取悦到，笑得无比开心。 鹿枝转头，看她的目光里带了点儿一言难尽。 这时，虚掩的宿舍门再次被推开。 “枝枝……我买了……”推门进来的田溪手里提着一大包食物，本来想找鹿枝分享，看到这一幕呆了一下，站着门口不太敢进来，她试探性地问，“你们是……” 她说到一半整个人像是炸毛的孔雀，凄厉地尖叫一声，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双脚还在不停地想要往后退。 带来的水果零食洒了一地，狼狈极了。 而她一直望着的那个方向，除了一只老旧发黄的白炽灯，什么也没有。 坐在桌边的费悦笑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就差捂着肚子说一声，你们让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鹿枝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心情烦躁到极点，她索性把那沾满血的破布一扔：“很好笑是吗？再笑一下，信不信我让你把水池舔干净？” 她冷下来的眉眼太过凌厉，尤其是此刻她身上溅满了鲜血，更加衬得面容肃杀，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中一路屠杀而是的凶神。 在费悦反应过来想要站起身拦住她之前，她走过去，在身上胡乱擦了两下手，把吓到不行的田溪按到自己怀里，轻声哄着：“没事没事，那是假的，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没事了，我陪着你呢。”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吓到浑身发抖，像是被惊吓到的小动物，颤颤巍巍地想要寻找一丝温暖。 她紧紧地抱住鹿枝，抱得很重，勒得连鹿枝都感觉到了轻微的疼。 “姐姐……妈妈……”她在低声呓语着什么，语声破碎，听得不是很清楚。 鹿枝把她说的那几个关键词连起来时，都忍不住惊了一下。 她说的好像是： 姐姐，妈妈不是我杀的…… 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姑娘啊。 她情绪失控的太严重，鹿枝用两根手指抵住她的太阳穴，尝试安抚：“好，我知道了，没关系的，都会过去的，你会过得很好的。” 声音轻下来的时候，温温软软的，如山间轻柔的风，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看着这边相拥的两人，费悦手里的筷子捏得咔咔作响。 进入直播前，她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家世不凡，长相不俗，学习成绩还特别优秀，身边从来不缺小跟班儿以及一堆仰慕者。 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她想进入娱乐圈，于是各种资源簇拥着她，让她体验了一把国民偶像的光环，等她厌了烦了，不想辛辛苦苦去拍戏，又能轻轻松松回归普通素人的生活。 每天聚会游轮party，小姐妹一大堆。 甚至进入这个直播，都是她自己想要的。 她想要追求那种生与死之间的刺激感，还有什么比死亡威胁更能体验到肾上腺素的快感呢？ 来到直播之后，机缘巧合下她认识了喻礼。 他和从前她见过的所有男性都不一样，清冷得像是一捧冷冽的月光。 那么干净，那么纯粹。 她甚至都没有奢望过要把他拉下神坛，让他沾上人间的烟火气。 可是这个新人！这个恶劣地玩弄别人感情的渣女，不仅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喻礼的关注，还对他始乱终弃，爱答不理！ 那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人啊！ 现在！她还敢这样吼她！ 从来没有人这样恶劣地对她！ 费悦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她试图打开直播间冷静一下，结果看到屏幕上全都是让她a上去的弹幕。 嗯，血压又开始飙升了。 尤其是她回过头对上了鹿枝冷厉的目光，瞬间就炸毛了：“你看什么看！又不是我弄出来的！关我什么事！别以为你是喻礼的女朋友，我就不敢动你！” 这句话槽点太多，鹿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田溪好歹情绪好了些，不再发抖了，但只要鹿枝一动，她就紧紧地靠过来，生怕自己被抛弃，脸上始终是要哭不哭的表情，鹿枝怀疑，要不是她的情绪安抚太有效，她现在肯定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除了有些湿润之外，没有半点血迹。 水槽里也是，除了哗哗流动的水花之外，没有鲜血，没有腥臭味，顶多只是水源不太干净，散发出一股植物腐朽的霉味，由于水流个不停，那股味道也就越来越严重，连门口都能闻到。 只是幻境而已。 田溪走进来那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了，这个幻境可能还因人而异，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害怕的景象。 【哇哦！枝枝真的是情绪收放自如诶，凶得时候让我看着都害怕了，但是哄田小可爱的时候又巨温柔！】 【我也想被枝枝温柔地搂在怀里，让我魂穿田溪吧，球球了。】 【难怪那两个队长都对枝枝念念不忘，飒起来的枝枝真的太有魅力了，性张力十足，这样的野性美让我疯狂流口水……】 【我还是喜欢温柔版的枝枝，凶起来的我着不住，瑟瑟发抖，枝枝应该不会凶观众吧？弱弱地问一句。】 【不仅会凶，还会吃人呢哈哈哈哈。】 【这个宿舍里是不是少了一个人啊？我记得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我记错了吗？】 【楼上你没有记错，早上是还有一个叶雪的，支线任务被枝枝她们触发之后，好像就留在教室里了，反正她们接收了她的任务，能完成的话，她有救了，不能完成的话，她还是有救了。】 【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吗？什么有救了，求科普！】 【哈哈哈哈，我还是不剧透了，你看吧，还挺有意思的这个支线任务。】 鹿枝把田溪横抱了起来，想把她放在床上。 最靠近的一张床似乎是这几张下铺中最干净的，她干脆利落地把田溪往床上一放，给她盖上被子，在她伸着双手哭出来之前，变戏法似得从背后拿出一只玩具熊塞到她怀里，隔着被子拍拍她肩膀，柔声细语：“乖哦，好好睡觉，睡醒了之后，什么都好了，相信我。” 抱着玩具熊的田溪瘪了瘪嘴，听话地点点头，终于乖乖闭上眼睛睡着了。 鹿枝松了一口气，回头时发现费悦站在她身后，表情有些复杂。 “那个……”费悦指着床位，嘴角抽搐，“好像是我的床……” “啊……不好意思。”鹿枝也忘了早上她是从哪个床上下来的，她扫了一眼宿舍里其他脏得不同程度的床位，“要不今晚你睡我的床？” “算了算了。”费悦摆了摆手，“你可以占我的床，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竟然这么好说话？ 鹿枝示意她等一下，她轻轻地关上了门，顺便把地上洒得满地的东西一个个捡起来，重新整理包装好，然后走到离得最远的床位边，稍稍压低了声音：“嗯，你问吧。” 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费悦拖凳子都力道尽量放轻了，她也小声问：“我只想知道，你和喻礼……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这个问题问得她十分难为情，目光闪烁，脸上也飘上了两朵可疑的红云。 连鹿枝都能感觉到她的局促。 “嗯，是。” 她在一张床位上坐下，把水果摊在上面，很干脆地给了两个字的回复，然后从一堆水果里面选出最方便快捷的香蕉，剥开皮咬了一口。 还挺甜。 “不是……”等了好久没有等到后续的费悦抬起头，看到她已经吃上东西了，张了张嘴，“就没有后续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最后又是怎么……那个分手的？” 鹿枝咬着软软糯糯的香蕉，不得不说，系统商城里的水果质量还不错，甜度爆表，多巴胺快速分泌，她双眼微眯：“一个问题，我回答完了。” “……” 费悦咽了口唾沫，僵着脖子想了想，好像人家说的也没毛病，确实是她失策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那句不怎么能说出口的道歉说了出来：“对不起啊……我刚从故意嘲笑你们……” “哦。”鹿枝淡淡地应了一声，专心地啃水果。 一边的费悦却没有她的好心情，她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瘫在椅子上，开始怀疑人生。 为什么她能被喻礼喜欢？ 因为她好看、而且温柔、而且好飒、而且…… 停！没有而且了！ 明明她也不差啊，呜呜，哭唧唧，都没有人给她送过系统商城里的小熊呢。 她也好想要…… 鹿枝慢吞吞吃完了香蕉，看到费悦一副死了老公的寡妇上坟脸，看到她诚信到了歉的份上，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浪费心情在一个不在意你的人身上呢？” “我……”费悦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没法反驳，喻礼在乎她吗？显然不。 她低着头抠手指：“可是我忍不住啊……” 鹿枝把香蕉皮丢在垃圾桶里，从塑料袋里掰了一根香蕉递给她。 黄澄澄的香蕉看上去就能让人心情好起来似的。 她叹了一口气：“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可是女人总是为情所困~” 她唱完这一句，发现对面的费悦眼神空洞得吓人。 “咳……”鹿枝难得的有些羞赧，“所以你现在的情感诉求是什么呢？想要得到他，还是忘掉他？” “我想……”费悦还没能从那空灵曼妙的歌喉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都空灵得有些清心寡欲了，“如果不能得到他，那就只能忘掉他了。” “很好。目标还是很明确。”鹿枝打了个响指，她双手按在费悦肩上，微弯的眼角里流动着温和的光华，“我可以帮你，我们是盟友！” “如果你连试都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得不到呢？” “他都不知道你曾经喜欢过他，就这样放弃，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会不会很痛恨当年懦弱的自己？” “要知道，我们只会为做过的事情后悔，没做过的事情永远都是一个遗憾。” “就像是买衣服一样，买下来只后悔那么一天，要是没有买，可能会后悔一整年。” 一大段的输出让费悦好不容易聚焦的眼神又开始涣散。 她茫然地跟着点头：“对啊对啊！你真的能帮我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呜呜，认识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你枝枝！”费悦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属于女孩子的温软扑了满怀。 鹿枝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我也是。” 这一番操作让弹幕都看呆了。 【？？？我想问一个问题，主播是不是会什么催眠术之类的？？？】 【忽然觉得有点可怕是怎么回事？可怜的费悦，就这么被拿下了？说好的撕逼大战呢？说好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呢？】 【就这就这就这？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枝枝你是不是玩不起？？？】 【还以为这个宿舍今天会见血呢，看了是我想多了，枝枝从来都是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就攻城略地~爽！】 【我忽然知道为什么两个队长都被吃得死死的了……】 【我的天啊，我要是有枝枝这种手段，人际关系，升职加薪那不是分分钟的事？跪求枝枝开个班吧，孩子非常需要！】 【求开班加一！】 【加10086！】 第29章 新远高中11 晚上十二点。 无星无月，黑暗浓稠得像是被打翻的墨水，伸手不见五指，路灯照亮的范围实在有限，甚至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 废弃的教学楼里更是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黑漆漆的窗户口子，宛如张开嘴的怪兽，等着把她们这群人一口一口生吞活剥。 这条支线任务涉及的人员挺多，除了鹿枝和田溪，以及非要跟来的喻礼和林远，还来了四五个人。 再加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吴老师，队伍略显庞大。 连费悦也来了。 噔噔噔—— 脚步声在空旷的建筑物里听起来简直是一种折磨。 不知道出于什么意图，这栋教学楼竟然没有上锁，铁锈的大门轻轻一推就开了，像是在等待着送死的人。 越往里面走越黑，他们没有开手电筒。 因为在这种完全黑暗的环境里，拿着手电筒无异于告诉鬼怪，我在这里，快来抓我吧。 但不开灯真是算不上一个好主意，甚至是馊的可以。 进门之前，他们约定好了，互相牵着衣角进去，这样可以避免走散，有肢体接触也能减少些恐惧心理。 鹿枝身边的两个位置早就被宿舍里的两个女孩预定，黑着脸的两个队长互相看了一眼，谁都不让谁，然后看到吴老师插到田溪和费悦中间，直接牵起了她的手。 鹿枝忽略掉某些不和谐的目光，小声说：“我有个疑问，我们为什么不能先去找到电源开关，把教学楼的灯都打开呢？” “因为……”费悦想说，这栋楼似乎还没有通电，这是副本设定就给出来的，很多打过这个本的主播也都验证过了。 她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清越的声音：“可以。” “好！那就辛苦我们吴老师啦~”鹿枝开心地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费悦：…… 当我没说。 只有单身狗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她想转过头往田溪身边靠靠，结果又看到陈澄悄悄靠了过来，压低的声音里有三分羞涩、三分难为情还有三分含蓄的自卑。 “我可以走你身边吗？” 黑暗中她听到田溪很轻地笑了一下：“当然可以啊。” 费悦捂着心脏吐血，她这到底玩得是恐怖副本还是恋爱游戏啊！ 系统空间里。 沉黑的区域里只有他皮肤上字节闪动的微光，不停跳动的字符让他冷白如玉质般的肌肤有种致命的科技感。 他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珠里浅蓝色的字节疯狂跳动，数据组成的记忆和画面在他眼里重现。 【警告！s001号违反系统规定，擅自更改副本程序，以权谋私给主播给予带来便利，严重警告一次！】 【请严格遵守系统规定！】 3d立体音在这片空间中回荡，余音不绝，他眼底的某串字符跳成危险的血红色。 他缓缓地伸出手，手指纤细，骨节匀称，宛如画家笔下最完美的艺术品。 指尖轻握，一个小小的如兔子一般的小动物出现在他手掌心，被他掐住脖子，小动物明显地抖了一下，浑身僵硬不敢再动。 他冰冷的目光垂落到它身上，强大而非人的威压弥散开来。 空气瞬间凝滞。 连不断闪烁的字节都不再跳动了，冷冰冰的停在他眼底，流动着骇人的冷光。 “你也配审判我？” 他的外形并不是力量型，看起来甚至有些纤细瘦弱，脸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皮肤过分苍白，尤其是扇动的眼睫，宛如两片柔软的蝶翅，看起来脆弱极了。 雪白的脖颈又细又长，线条极其优美。 就连手掌也修长瘦削，每一根手指都是那种没用的细长型，看上去毫无力量可言。 可它就是怕他，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他身上冰冷、可怕的气息，感受到被绝对掌控时自身的渺小和脆弱，像微小的蝼蚁被巨人的指尖掐住了脖子。 没有任何反抗可言。 “唔唔&……” 他松开手，那只“小兔子”立刻弹射出去，撞在无形的屏障上，咕噜噜在地上打了个滚，落在他脚边。 他淡淡的看了它一眼，宛如云端的神明垂视脚下的蝼蚁。 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小兔子打了个寒颤，脖子往后一缩，大气不敢出。 忽然它猛地直立，发出一阵短促的尖叫：“您不能出去！！！” 他回头冷冷一瞥，刚硬挺起来的小兔子立刻怂了，往后退了一步，缩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等到这片空间里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小兔子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工作群里拉响警报： 【警告！s001号已经离开系统空间！他已经完全脱离掌控！】 【严重警告！系统出现严重危机！请求召开紧急会议！】 【警告……】 小兔子整个皮毛上也闪烁着血红色的字符，覆盖全身，不停地闪烁。 这是兔子从业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它觉得自己都要开始怀疑兔生了。 没过多久，空间里不断有小兔子从虚空中冒出来，三三两两的兔子围绕在它身边，碰碰脑袋碰碰前爪，进行数据交流。 于是所有的小兔子都在看到它被他捏在手掌心里时吓得浑身僵硬，纷纷觉得这是自己兔生最大的危机。 关于系统空间里发生的一切，鹿枝等人毫不知情。 她们正在荒芜的黑暗中穿行，本来很抗拒黑暗的她，在左手拉着田溪，右手拉着吴老师，后面的衣角还被费悦拽着，一整个被包围的状态，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由于吴老师答应帮他们作弊，所以他们率先要去的地方是去找电源总阀。 这一段路程并不近，尤其是在这种漆黑的环境里，时间被无限拉长。 只有脚步声在耳边回荡。 显得空旷且骇人。 “那个……我们要不说点什么……吧？”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是提心吊胆万分警惕的状态，进入这栋楼之后就没人再说话了。 没有其他声音，总有一种自己身边没有人的错觉。 田溪总觉得自己背后凉意飕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但她压根不敢回头，既怕看不到什么，更怕看到不该看的什么。 她安慰自己后面就陈澄是陈澄…… 但她这句话隔了两秒才得到枝枝的回应。 “好啊，说点什么呢？” “嗯……”田溪搜肠刮肚想要说些什么热场，越是想要调动气氛，就越是想不到有什么可以用来说的，想着想着，她忽然后背一凉，为什么感觉刚才鹿枝的声音有些奇怪…… 机械地重复她的话，声音还被压得很低，不像是她平时会用的强调…… 这样想着，田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手臂上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鸡皮疙瘩。 她拉着的这只手好像也有点过于冰冷了，触感似乎还有些僵硬…… 她默默地放慢了脚步，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往身后的陈澄身边靠过去。 谁知，那只手把她往前拽了一下，力道还挺大，身后的陈澄怕弄疼了她，只是虚虚拉着她的衣袖，这一下直接就脱手。 “怎么了枝枝？”田溪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也不敢暴露自己已经和陈澄失去联系，往后伸出手去抓了抓，试图等陈澄走过来时自己抓住他。 等了两三秒都没等到。 田溪冷汗涔涔，心跳声噗通噗通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不对。 她肯定不是第一个发现队友不对劲的人，队伍里面有那么大佬，肯定会发现蹊跷，然后逃过关卡，来找她的。 她不能慌。 在这种时候，越是慌神，死得越快。 她还有道具，还有保命的利器，哪怕是鬼又怎么样？ “你怎么不说话？”田溪硬着头皮去拉“鹿枝”的手，只觉得那只手更加的冰冷僵硬，要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大脑想要甩开那只手，撒腿逃离的冲动。 “没事啊，我只是想离你更近啊……”“她”在甜甜地笑。 笑得田溪毛骨悚然。 与她相比，鹿枝这边的情况就好太多了。 虽然脱离了大部队，可不属于主播的npc吴老师一直跟在她身边，一路上畅通无阻。 “到了么？” 发现他停了下来，鹿枝轻声问了一句。 “嗯。” “那我开灯了？”鹿枝拿着从系统商城里购买的强光手电，开灯之前提醒了一句，在黑暗中呆久了，打开强光手电的瞬间可能会让眼睛不适。 他握住了她的手，轻而易举地把那只手电换到了自己手里。 然后微微一用力。 鹿枝感觉自己后背靠在了一面墙上，他力道并不重，因此没有什么不适感，只觉得墙面透骨的冰冷穿透薄薄的衣衫，浸凉了她的皮肤。 “怎么了？” 黑暗太过浓烈，就算是鹿枝的夜视能力，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们后面飞来，一团又一团的阴影撞击在他背上。 而他轻轻地拥住她，帮她抵挡住一切伤害。 有冰冷的液体溅到她脸上，很凉。 持续了大概两秒钟。 他松开了手，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帮她擦掉那一点不明液体。 “我只有三分钟的自由时间，枝枝，我一直在找你……” 鹿枝瞳孔骤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这是她要找的人，没错。 只有他…… 就是他…… 她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知道。 可是当他亲口承认，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的时候，为什么她还会指尖战栗，浑身发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 下一秒，微张的唇被封住。 青年清冽如霜雪的气息笼罩过来，不由分说，霸道而强势地占据她的一切理智。 她仰着头，艰难地回应这个热烈地吻。 肢体越靠越近，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只剩下清晰的水声和剧烈的心跳声昭示着两颗灵魂的沉沦。 鹿枝在黑暗中微微睁眼，紧紧抱住他脖子的手上隐隐露出一点银色的微光。 那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我敲！！！好刺激啊！！！感谢系统的夜视功能，让我看到了如此清晰的一场大戏！】 【哇，吴老师说他一直在找她是什么意思！我真的要被吴老师给苏断腿了，谁懂啊！】 【这两人之间的性张力太强了，嘴上说着爱你离不开你，手里却拿着能要你命的利器，枝枝真的……绝了！人间清醒啊！完全不为情所动。求求枝枝拯救一下我这个只会哭唧唧的恋爱脑吧！】 【算了吧，你估计救不了了。】 【我也觉得很奇怪，吴老师的表现有些反常了似乎，上个副本里，枝枝搞死了他，还骗了他，他不是有上个副本的记忆了吗？为什么还这么蠢兮兮的送菜？还是说，我们家枝枝的魅力真的有这么大，让这个兢兢业业的npc甘心情愿地拜倒在石榴裙下？】 【而且而且，这句话真的好有一种老友重逢的感觉？上个副本到现在，一天的时间，24小时都没有到，也用不着说一直吧？难不成这两人还是有点故事的？】 【有没有人扒过吴老师这个npc的原型？】 【我之前好像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一点，据说这个npc是系统里元老级的人物，自有系统起，他就存在了。而且他的出现是随机的，这种好像被称为游走npc。就是在同一个副本里，有可能遇到他，也有可能遇不到他。全看运气。之前好像还有主播专门想要遇到他来着……】 【我去，这么牛吗？我还以为枝枝遇到他只是偶然！这样想来，会不会是这个npc故意跟着枝枝的！】 【这个想法我看到他的时候就有了，只不过我开始以为是来寻仇的（笑哭）】 【开始那个架势，都以为他是来寻仇的好吗，谁会往这个方向想啊，谁知道他竟然这么爱枝枝，我哭了！今天又是为别人的绝美爱情哭泣的一天呢！】 【可是！现在有个问题是！枝枝好像不爱他啊！啊啊啊天哪，枝枝真的要动手吗！这个副本里面，吴老师明明很乖啊，还有帮忙的，刚才还帮枝枝当攻击来着，不要啊……】 【有一说一，我觉得主播实在有些过于冷血了，多大仇多大恨啊，上个副本也是，明明是有其他办法可以通关的，她非要刀了人家。现在也是，人吴老师招她惹她了？？？这样冷血的人还有人粉？？？】 【加一！把别人的爱意当成自己的垫脚石，随意玩弄感情，真的好恶心！这个主播一生黑！求系统赶紧封了她的直播间，赶紧去死吧！】 第30章 新远高中12 鹿枝深深地闭了一下眼。 指尖颤抖，那把闪着锐光的手术刀在他修长的颈线边缘徘徊了又徘徊，还是没能刺下去。 她手腕一转，收起刀，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陷入更深的沉沦。 忽然，他重重地推开她，丝毫没控制力道，她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鹿枝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什么冰冷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额头。 金属质地，冰冷异常。 咔哒——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他俯身靠近，眼神冰冷如最坚硬的无机质玻璃：“据说你很喜欢我？” “但是不好意思了，我最讨厌喜欢我的人？” 【？？？？】 【这特么是什么操作？两级反转？我真的看不懂这两人了。】 【这是什么相爱相杀的古早言情剧走向？弃了弃了，太无聊了，简直浪费我的生命。】 【不是啊，为什么我没看懂？有大佬能科普一下吗？】 【大佬说，勿cue，cpu燃烧中。】 【好烂俗的狗血剧情哦，本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结果两个人都是装的？强行组cp呗？为了看点和热度系统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不用想都知道这又是系统搞得烂俗剧情。】 【对啊，好失望！】 【这特么的打赏的积分能退吗？？？退钱！！！】 【你们怎么那么难伺候啊，刚才谈恋爱又觉得只会谈恋爱，现在有点剧情了吧，你们也觉得不满意。】 【这特么是什么烂俗剧情啊！能不能正常点儿！故意让这两人不停地这样那样，跟捆绑营销炒cp有什么区别？？？】 弹幕上骂声一片，甚至还有观众反馈剧情太垃圾，举报系统，有些情绪激动的观众甚至已经骂上了论坛。 某某内部论坛。 有人直接发帖把编剧和npc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新远高中这个副本设置的到底怎么回事？这次给了奇奇怪怪的特殊cp任务也就罢了，为什么被强行组cp的一个npc和一个玩家都想杀死对方？有什么毛病？任务不是刷满好感度就能完成吗？ 编剧设计这个环节的意义在哪里？看点在哪里？要说猎奇，系统里又不是没有恋爱本，在解密向副本里主线任务是谈恋爱？编剧的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这么远都能听见里面的水声！ 还有那个npc，据说是核心npc？老子就没见过这么娘们唧唧的男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把人亲了抱了，然后又想杀人？？？这特么什么操作？先j后杀？？？] 1l:同款刚从那个直播间出来，只想说，太失望了，本来是冲着新人主播的冷静去的，上个副本里至少表现还不错，还有单杀小boss的场景，为数不多攻击力很强的新人女主播，但是这副本就……实在有点一言难尽了，前面都是什么毫无意义的操作，已经过去一天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探出来，全靠作弊。这种垃圾主播少来点吧，球球了。 2l：这不是编剧的问题，场景没问题，剧情没问题，程序也没问题，只是副本里的核心npc出了问题，本来是很愉快的教学楼追逐战，结果因为这个npc在，鬼都不敢出来，他还要帮忙开灯，这还有什么意思啊。 3l：这个副本本身就不是很精彩，因为大家的任务比较散，可能副本核心的东西就很难碰触到，很多单人行动的地方对很多不熟悉系统套路的主播来说就是死路一条。新远高中这个副本，只能说本来就不出彩吧，低级本而已，如果再碰到无趣点儿的主播那就更没意思了，所以我一般都直接略过这个本的。 4l：而且那个主播的操作我一直觉得很迷，真的很无语，一会儿喜欢，一会儿不喜欢，要杀就杀啊，时不时把刀露出来晃一圈是什么意思？有病吧。那个npc竟然还能没发现？那不是他的道具么，真搞笑。 往常观众反馈过多，系统还会推出编剧等等还解释，结果这一次系统始终无动于衷，仍然毫无水花。 因为系统忙着处理大bug。 无数只小兔子聚集起来叽叽喳喳了半天，没能讨论出来结果，于是红色警报再次拉响。 这一次系统开发人员所有人都收到了警报。 紧急会议终于在系统的独立空间中召开。 坐在中央的是一个面容肃穆的中年男人，保养得很好，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身体健硕有力，极具成熟男人的魅力。 如果鹿枝在场的话，就能很轻易地认出，这人和她还算有些渊源。 他是喻礼的父亲，喻言。 当初和喻礼在一起时，也是他出面阻拦，把一份关于她的资料和一箱子钱摔在她面前，让鹿枝收拾包袱，从他儿子身边滚蛋。 现在他面前放着的仍是一份资料，可笑的是，那份资料仍然是关于鹿枝的。 小型会议室里坐着约有十余人，都是中年男性，西装革履，一副精英装扮。 尤其是喻言，外形和气质都吊打很多娱乐圈成熟男星。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眉眼和喻礼和几分相似，只不过比他多了那份岁月打磨沉淀后的男性魅力。 “失控了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忽然失控？系统运行这么多年，已经非常形成一套成熟完善的体系，根本不需要外界力量维护，怎么会说失控就失控？原因在哪里？”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说得上温和，但就是有一种久居上位无形的威压，让人不敢直视，甚至不敢大喘气。 他下方的人暗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后缩了缩脖子，最后还是坐在他左侧的人硬着头皮开口。 “喻总……这，主要原因出在系统的一个核心npc上，这个npc以前表现都很正常，数据显示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影响到了我们的主能源……由此才造成了这一次的系统动荡……” 喻言抬起眼帘，没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的声音就越来越小，越来越低。 最后几乎是没了声音。 他缓缓地环顾一周，没一个人敢跟他对视，目光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他按住桌上那份资料，轻轻地翻了一页，忽然短促地笑了一下。 “主能源都能影响到，这个女孩子，不简单啊……” 那份资料跟之前他拿到的，跟系统里给出的资料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更新到了鹿枝进直播系统之后，甚至把她在直播中的表现都详细列了出来。 纸张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声，一时之间，整片空间里只能听见纸张的声音。 没有人应和他也不恼，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毕，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那是上位者惯用的姿势。 他眼神还是很温和，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我记得，我下了禁令让这个女孩永远进不来直播，是谁把她放进来的？”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口大锅砸到了自己头上。 没人敢说话。 他抬了一下眉毛，轻描淡写地看向身后站着的人，温温和和地吐出一个字：“查。” 暮秋的夜晚很冷。 鹿枝感觉自己浑身都被冻僵了。 她僵硬地站在天台的冷风里，四肢被绑缚，嘴里咬着一朵有些枯萎的蔷薇。 蔷薇花枝刺进她的喉咙里，坚硬的花刺摩挲着娇嫩的口腔，她连喘气都不敢用力，稍稍一动，那根过长的花枝就抵着她的咽喉底部，强烈的不适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叮——】 【检测到任务对象吴老师好感度过低，主线任务即将失败，请主播尽快挽救！】 【直播间观众流失度过高，大部分观众认为你的直播内容过于无聊，离开直播间还踩了你的直播间，直播间目前收货打赏0，推荐0，获赞0，由于主播本次表现和上场直播差距过大，系统给与惩罚任务一次！请主播努力表现，用你的热血和生命为直播间赢得流量！】 【惩罚任务：扇吴老师一巴掌，时限10分钟。蕴含着暴力与血腥的爱情，总是让人血脉喷张呢！】 【提示：惩罚任务失败等同主线任务失败，将扣除主播账户所有积分，并抹除主播数据！请主播慎重对待！】 【倒计时开始，09:58。】 天台风很大，吹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黑沉沉的校园里只有偶然的几盏路灯，黑暗浓稠而黏腻，宛如一条厚重的毯子重重地笼罩下来。 女孩被绑缚住的双手垂在身前，不认真看几乎看不出来她是行动受限的状态。 第一眼看过去时最先吸引注意的是她嘴角溢出几丝鲜血，那是被蔷薇花刺磨破口腔黏膜，又无法吞咽，混着唾液流了出来。 鲜红的液体顺着唇角滴落，蜿蜒而下，缀在她身前的地面上。 她的神情没有丝毫慌乱和不安，只是定定地望着前面的那道身影，仿佛全世界只有这一个人存在，全世界只有这一抹色彩。 青年坐在锈蚀的栏杆就这么天台边缘，背影萧瑟而孤寂。 他缓缓转过头来：“你知道这里一共死了多少人吗？” “哦，忘了你没法说话。” 他似乎也并不在意自己的话是否得到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 “很多人都说喜欢我，我问她敢不敢为我从这里跳下去，她们都害怕了……” 他说这话时表情非常平静，完全不管自己说得是多么令人骇然的话。 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好，那种病态的阴鸷是很令人厌恶的，但就因为这张脸，这张冰冷非常、禁欲非常的脸，导致这样的偏执病态反而有一种特殊的性张力。 让屏幕外的人开始疯狂幻想，自己是那个被他望着的人。 鹿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在思考从这里脱身，并且一巴掌把他扇下楼的可能性。 绑住她的似乎只是普通的绳子，脱困是没有问题的，难的地方在于，这狗男人比她速度更快，力量更强，她要是正面刚，失败的概率非常大。 先不说那个主线任务的好感度还能不能刷满，这倒计时结束，她还想不出对策的话，就只能被系统清除了。 她没有第二次进入系统的机会。 甚至鹿枝此时都不知道，抹除数据直接等同于现实死亡。 【故事的进展好像有趣了起来？】 【你们就喜欢看这些要命的哈哈哈哈，不过这种绝境真的很好看！死亡直播嘛，还是得有死亡和鲜血才有意思！】 【但是主播还是很淡定诶，我就喜欢这种临危不乱的，越是危险头脑越是清醒冷静，一出现危机就吱哇乱叫的新人真的很烦。】 【这个时候还能怎么破局，我真的非常好奇，这十分钟简直度日如年，系统给个时间加速器吧哈哈哈哈】 【楼上真的是……这有可能是主播人生最后的十分钟呢，可怜的姑娘，想吃啥吃点啥吧……】 【她现在嘴里就只有花哈哈哈哈，活该，谁叫她拿着花就乱送的，一点脑子都不长！】 【希望这次主播能长点记性吧，游戏里的npc有什么好的，虽然长得好看，但也只是一堆数据啊，程序让他做的事情他是没法违抗的，你看，最后还不是落得这个下场。唉！】 鹿枝眨了眨眼，两颗硕大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眼眶中滑落，她很轻地摇了摇头。 她哭得安静无声，没有发出一丝呜咽，本就浓艳的容颜因为嘴里那朵即将枯萎的蔷薇花，更添了一层旖旎的艳色，此刻泪盈于睫，又增添了一分破碎的美感。 就这么泪珠掉了一颗又一颗，仿佛开了闸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愣了又五秒钟，他才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仿佛记忆断了片，又仿佛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在哭吗？” 鹿枝没有回答，她也没法回答。 她双腿被绑住，只能一跳一跳地跳过去，立在天台的边缘，回头看他。 仿佛是为了方便他们跳下去，天台的栏杆有很大的一处空缺，她们就处在空缺的位置。 意思很明显。 我愿意为了你，跳下去。 第31章 新远高中13 鹿枝笨拙而艰难地往天台边缘靠，由于她四肢不便，蹦蹦跳跳时很难掌握平衡感，在栏杆边缘处摇摇晃晃，几次差点失足掉下去。 他就这么冷眼看着，目光里充满审视的味道。 仿佛在说，是吗，我不信。 “唔唔……”鹿枝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破碎的呜咽，那支蔷薇刺得太深，她根本没法发出正常的音节，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下定了决心，猛地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风声灌满耳膜，在耳朵里尖啸，冰冷的风刺痛脸颊，却不觉得冷，浑身的血液在瞬间沸腾，失重感让整个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大脑一片空白。 一只手猛地拉住了她。 力道大得整条手臂瞬间失去知觉，她明显地听到了骨骼的啪啪声，不是直接给她拉脱臼了吧？ 【恭喜主播触发游戏：真爱如血！您对他的感情真是可歌可泣，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令人感动得不行呢，传说中的神明都被你打动，为你准备了专属小游戏！0/3】 【游戏期间倒计时暂停，请主播尽情享受游戏的乐趣吧！】 鹿枝眼前一花，再看清楚时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阴暗的教室里。 教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一只白色的蜡烛发着黯淡的幽光。 桌子被拼在一起，中央燃着一只蜡烛，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蜡烛光线有限，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桌面。 烛光映着每个人的脸都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尤其是烛光照不到的地方，影影绰绰，像是藏着无数个鬼怪。 大约有十多个人，每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坐姿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约而同地望着她。 烛火跳动一瞬，鹿枝只觉得后背发凉，彻骨的寒气从脚底直达天灵盖。 因为每个人都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她被包围在中间，看着她自己笑盈盈地裂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发出僵硬刻板的声音：“你输了，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鹿枝低头看到桌面中央摆着一只饮料瓶，瓶口直直地对着她。 看来这就是系统说的小游戏了。 真心话大冒险？也太老土了吧。 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提示：真爱之魂极度厌恶谎言，若判定主播说谎，将直接激怒真爱之魂！请主播慎重选择！】 行吧。 鹿枝磨了磨后槽牙，把这个念头掐死在脑海里。 “我选真心话。”这个未知的地方，阴森森的，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大冒险的话还不知道对方会提什么，风险太大了。 “哈哈哈哈哈。”十个人同时爆发出大笑，笑了一会儿，又同时停止，像是完全的复制黏贴制造的伪劣产品，连个体的自主意识都没有。 就连说话都是十个人同时开口，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像是开了3d立体环绕音，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要死田溪在这个游戏里，估计已经吓得吱哇乱叫了。 “你根本就不喜欢教务主任，是吗？”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鹿枝正要开口，就看到她们又是诡异一笑，补充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吴不雪，而是……” 她没有说完，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每个人的眼里都是如出一辙地戏谑，仿佛只要她开口回答，就能看上一出大戏。 她是为了吴不雪跳下天台才触发这个游戏的，再加上这个游戏的名字，以及真心话大冒险的尿性，估计吴老师是能看观看到她游戏的全程。 可见系统的良苦用心，一边让她刷吴老师好感，一边千方百计破坏感情。 “你还有三秒钟的时间，回答我……是，不是。” 鹿枝往椅背上一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坦荡：“是。” 【恭喜主播完成第一轮游戏，专属游戏完成度1/3。成功触发真爱之魂的鄙视，即将迎来追逐战（十分钟）！请主播做好准备！】 额，追逐战，鹿枝看了一眼把她包围在中间的“自己”，再看了一眼堆满课桌板凳的教室。 让她往天花板上跑吗？ 十个人腾地站起来，四肢越拉越长，像是被拉长的鬼影，脸上那层和鹿枝相似的面皮刷刷掉落，露出血肉模糊的真实面目，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大洞，里面有蠕动的虫子爬进爬出，瞬间长长的尖牙发出阴森可怖的绿光，同时发出一声怒吼：“你这个玩弄感情的渣女！去死吧！” 早在她们扑过来之前，鹿枝一把掐灭了桌面上的蜡烛。 周围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中。 空旷的建筑物中只有桌椅板凳偶尔的拖拽声。 鬼怪的行动当然是毫无声音的，能发出声音的只有鹿枝偶尔踩过桌面的声音。 【我敲！主播好勇啊，直接把蜡烛熄灭了这不是让自己啥也看不到了吗！好刺激，可能一转头发现自己和鬼脸贴脸了还不知道！】 【不是，为什么要熄灭蜡烛啊，鬼又看不到，这蜡烛不是系统给主播的便利吗？她脑子进水了吧？】 【我也想知道诶，熄灭蜡烛对这些鬼怪的行动毫无限制啊，应该只是误操作吧，她不知道这些鬼看不到，是靠声音来辨别的。】 【还是经验太少了，主播太心急了，要是等这些鬼露出原型了，看到她们没有眼睛就会知道蜡烛是帮助主播的，现在她熄灭了蜡烛，相当于失去了自己的眼睛，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没有存活率可言。】 【唉，新主播还是不太行啊，还是老主播带劲儿，这么常识的东西都不知道，太让人失望了！】 【毕竟是新人么，总是会失误的，只是这个失误的代价可能有点大哈哈哈，看美人死掉也很有意思的。】 【哈哈哈，那不是，你看现在直播间人数都小小地多了起来。果然还是鲜血和死亡更有吸引力。】 直播间有夜视系统，在完全黑暗的状态下也能清晰地定位到主播的行动。 观众们被死亡的味道吸引，蜂拥而至，热烈地讨论着鹿枝的死法。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激动人心的一幕还是没有到来。 有人开始等不急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是没动静？这是在干什么啊，求系统夜视功能能清晰点不！】 【看不太清楚，只知道在追逐战，但是这些人完全长一样，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是主播，可能连系统都分不清了吧，给的都是远景（笑哭）】 【对哦！这里的怪智力很低的，尤其是异化之后，只知道机械地完成任务，所以主播应该不会死吧？】 这句话说完之后，弹幕有一瞬间的凝滞，为了看死亡直播而来的那些人沉默了，等了几分钟，眼看追逐战都快结束了，还是没有流血事件发生，有些人直接退出了直播间。 倒计时还有三分钟。 这似乎是一个节点，当倒计时下到三分钟以下时，鹿枝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冷凝了下来，这些鬼影的反应速度也更快了。 她本来一直缀在鬼影中间，当蜡烛熄灭之后，她和鬼影之间的区别也就被抹除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严格地模仿着鬼影的行动，尤其是当她和其中一个鬼影贴脸之后，她极快地扒了鬼影的校服，和她交换了之后，连气味都一模一样。 鬼影飘动时几乎毫无声音，她在桌面上跳动时也如蜻蜓点水，游刃有余。 她时不时地拍一下这个鬼影，在她看过来时溜到另一个鬼影后面去，于是两个鬼影成功地掐了起来，好半天才发现打得是自己人，暴怒之下更加找不到鹿枝。 她就这样遛小孩似乎，遛到了最后三分钟。 鬼影的智商似乎有了一个显著地提高，不管她怎么撩拨，都能迅速而准确地定位到她的位置。 好几次冰冷的鬼爪都从她后背擦过，只要再慢上零点零一秒，她的后背就会多一个窟窿。 倒计时越短，越是难熬。 仿佛时间被无限拉长，而鬼影的速度也被无限地升级。 鹿枝呼吸有些不稳，她太久没有运动，总觉得这具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么高强度的运动。 四肢变得沉重，足尖也远没有一开始那么轻灵。 再过一分钟，她可能就会被鬼影追上抓住。 教室的两扇门都被锁住，门上挂着两把大锁，显然是要她在这个教室里面完成追逐战。 系统不会设置必死的局。 难道真的是她不该熄灭蜡烛吗？ 如果有视野她是不是能够躲避得更快？ 鹿枝捏着手里的白蜡烛，指尖有些发抖，她眸光微沉，要是实在不行—— 【卧槽！卧槽！卧槽！这个主播她把鬼杀了？？？她怎么做到的！！！】 【？？？什么鬼？这不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吗？】 【点下面的夜视升级，你会来感谢我！】 【我去！她怎么这么牛！我一直以为她只是长得好看一点儿……我去，这让别人怎么玩儿？】 【啊啊啊啊我没了，枝枝好飒，我好爱！我宣布，枝枝就是我的新墙头！】 系统升级后的夜视屏幕里，鹿枝手中的手术刀旋转、翻折，冰冷的银光在夜色中微微一闪，每一次闪烁都有一只鬼影被割断脖子，咕噜噜倒在地上。 最后只剩下一只鬼影，孤零零地和鹿枝面对面，僵硬的四肢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但鹿枝却没动手，她缓缓地在鬼影身上擦了擦刀刃，坐回了被刚才追逐战弄得凌乱不堪的座位上，靠着椅背，掀起眼帘：“继续。” 倒计时刚好截止。 这一手操作引发了弹幕的尖叫，最主要的是，由于夜视功能太拉胯，观众们基本上是没有看清鹿枝是如何操作的。 顶多看到鹿枝在鬼影间穿梭，手术刀一闪，鬼影就身首分离了。 除了一句卧槽走天下外，论坛上又引发了一波关于鹿枝身份的猜测。 能够身法如此凌厉，连鬼影的速度都能避过，还能轻轻松松弄死鬼怪，你说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 不仅如此，还能把系统里的两大新秀搞得神魂颠倒，连核心npc都为她转身，最后还被她眼不眨心不跳的又刀又埋，这得是多强大的心理素质啊？ 于是，一条求扒新人主播鹿枝的帖子上了热搜。 只不过底下的都是一些摸不着头脑，顺便来看热闹的。 鹿枝本人还十分有闲心，手里转着那把手术刀，百无聊赖地转动一下桌面上的那只饮料瓶。 现场还能直立的只剩下两个，她和对面的鬼影。 饮料瓶缓缓停下。 鹿枝低头看一眼：“嗯，以水平线为分界线，朝你那边的方向比较多，所以是你输了，有意见吗？” 鬼影哪敢有意见。 她僵硬地摇了摇头。 “好，你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主次完全转换，鹿枝完全掌控了局面。 “真、真心话……” “啧，没意思，这样把，下一局只能选大冒险了。”鹿枝歪着头想了想，随便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个鬼影的智商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系统也不会让她问。 【恭喜主播完成第二轮游戏，专属游戏完成度2/3。】 系统这次播完这句话就飞速地溜了，似乎是不想自取其辱。 第三轮开始，饮料瓶转动起来。 毫无疑问，这次指向地还是鬼影那个方向。 鹿枝笑得一脸纯洁无瑕：“大冒险的话，就从窗户跳下去吧，敢吗？” 不管敢不敢，游戏规则得百分百遵守。 所以当鹿枝说出要求之后，鬼影僵手僵脚地走到窗边，笨拙地打开窗户，跳下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里身首分离地其他几人，可怜巴巴地跳了下去。 那叫一个可怜兮兮，别人来这个游戏里，哪一个不是被吓得吱哇乱叫，哪一个不是被她们完全拿捏，结果这人？？？ 【恭喜主播完成专属游戏！获得真爱之魂的礼赞buff，佩戴后会提高获得真爱的几率哦，是否佩戴？】 否否否。 【场景传送中……】 鹿枝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清绝的脸凑到了自己面前。 他轻轻地捏着她的两颊，把那支蔷薇抽了出来。 语气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愿意为了我？跳下去？” 第32章 新远高中14 当然是因为她知道跳下去不会死啊！ 但是表面上，鹿枝还是可怜巴巴地抬起眼，虚弱地窝在他怀里，眼尾泛红，眼里水光潋滟，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哭出一片海。 她好不容易被松开的四肢微微发麻。 战损状态是最好发挥的，鹿枝非常懂得利用这个时机，下巴倚在他肩上，让自己脸上滑落的泪珠顺利地滚进他的颈窝。 她抽噎着、战栗着，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瑟瑟发抖，只能揪住这唯一的一点倚靠。 他感觉到女孩温软的身体靠着他，身上淡淡的花香就这么清晰地钻进他的鼻腔。 甜甜的，像是夏夜偶然间邂逅的暗影蔷薇。 如果鹿枝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的话，一定会扯着他的耳朵大吼，那特么是因为你把那支蔷薇捅进了老子喉咙里！ 现在竟然还敢品味花香？？？ 吴不雪此刻的内心非常震撼。 在他有限的人生历程中，从来没有一个女性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垂眸静静地看着怀里的这个女孩，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似乎就知道她喜欢他。 这个大胆的学生，丝毫不惧世俗的眼光。 明晃晃的偏爱，这么炽热。 就跟这朵蔷薇一样，浓艳夺目，又是这么脆弱。 他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很软，比清晨的薄雾还要软，染着泪水的脸颊湿湿的，更像是想象中的云朵，湿润饱满。 那片柔软的皮肤他差不多来回摩挲了两分钟，恨不能把它掰开嚼碎，吞进肚子里。 当他触碰到她的皮肤时，从心底攀岩而上的颤栗几乎席卷他的全身，像是灵魂通上了电，一路火花带闪电霹到他的天灵盖。 有人说过，当一个人会沉迷于另一个人挑眉、微笑、随便一抬手之类的小动作里时,这具碳基的皮囊也就不再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位了。 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好像整个人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宝藏，每一点细节都值得反复玩味探究，那卷曲的眼睫，含泪的眼眶，泛红的脸颊，每一个动作都直击他的心灵。 那耀眼的光忽然就灼痛了他的双眼，他很想跪在她脚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痛哭忏悔，就像在上帝面前忏悔那样。 【警告！警告！程序错误！验证失败！】 【警告……】 他脑子里全是系统冰冷的报警声，但他顾不上了。 他低头，吻住了女孩绯红的唇。 温柔。 细腻。 宛如吻着世间最脆弱最美好的珍宝。 “枝枝……”他用额头抵着她，语声亲昵。 啪—— 回答他的是清脆的一巴掌。 女孩发梦地看他半晌，看到他瞬间发红的侧脸，又埋头窝进他怀里，娇声啜泣：“你……你混蛋，我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呜呜呜……” 她那只颤抖的手被握住，力道很轻，只是虚虚地握着，还轻轻地帮她揉着手掌。 “读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按摩的技术还不错，鹿枝心情也还不错。 毕竟掐着点儿把这个坑爹任务完成了，并且丝毫没有掉好感度，反而还升了百分之十，这趟稳赚不亏。 她甚至还能在他怀里悄悄点开系统面板，看自己这波操作获得了多少积分。 系统的任务给的积分都很抠，追逐战得了100，这个任务也只有100，还没有直播间的收益高。 看来要赚钱不能靠系统的任务，观众付费才是王道。 于是她打开了直播间弹幕。 直播间在线人数并不多，只有一千多人，几乎没什么打赏，在她进来之前，弹幕讨论的还是上一个环节的事情，数量也不多。 看到她进来，才稍稍热烈了起来。 【欢迎主播进入直播间~洒花~】 【欢迎枝枝！】 【我直接老婆嗨！老婆看我哈哈哈！】 【老婆来了老婆来了，老婆今天也好美呀呜呜，美哭我！这个战损状态我可以看一辈子！】 【一辈子还是不了吧，希望枝枝能好好的，别再受这么多伤了！】 【我只能说主播的操作真六，主播现实中不会是什么心理学大师，会催眠那种吧？】 【楼上你在阴阳怪气什么？？？碍着你了？？？】 【合理发问ok？咋滴，还不准人发言了？这直播间是你家啊？】 【好了好了，别吵了，枝枝好不容易来一次，能不能给点面子？老婆看我，我好喜欢你的操作啊，你跟吴老师真的好好磕！】 【是的是的，比看电视剧有趣多了哈哈哈，你们是不是现实中就认识啊？哦不对，窝在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认识吴老师……】 不太方便说话，鹿枝在屏幕上敲了个大家好，就悄悄地溜了。 她环住他的脖子，带着哭腔，闷声闷气地抱怨：“刚才绑得人家好痛，你好熟练的样子，是不是绑过好多个女孩子啦？” 吴老师：…… 好的，这个问题成功地烧了他的cpu。 好感度达到80后，涨幅就非常的缓慢了，应该是要些什么特殊的事件才能推动。 鹿枝也不急。 毕竟这么帅的npc也不多见，她很乐意多看几眼。 在她真正地“杀”死他之前。 秋夜的风有些凉，鹿枝身上的校服还是有些单薄，白天的温度刚刚好，晚上气温一降，夜风一吹，就开始冷了。 她搓了搓手臂，被冷风吹过的脑子有些呆滞。 她也会冷吗？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到她肩上，属于男性的特殊气息笼罩而下，有一种整个人都被包裹其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冬天被温软的被子包裹，暖暖的，软软的，非常有安全感。 被子以外即是地狱。 鹿枝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强行把自己从这种惬意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看吧，这个人就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哪怕她知道，此时此刻陪在她身边的并不是那个人。 曾经陪了她很久很久，又把她推进地狱的那个人。 “谢谢~”她眯着眼睛轻轻道谢，声线特意压低，语调微微上扬，有一种餮足的猫系慵懒感。 趁他还没开口，她仰着脖子，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 成功地收获好感度加一。 “吴老师知道，这栋楼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或者说，那个真爱之魂是怎么回事呀？”话题被她往支线任务上拐。 既然这个该死的主线任务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那只能先试试支线任务了。 再说，她也挺喜欢那个女孩子的，一看就是特别好骗的小白兔。 跟田溪一样。 不过鹿枝还不知道，田溪可不是小白兔。 “你想问这个？”吴不雪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个，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你们不是为了找真爱之魂才进来的吗？” “对……可是我想听你给我讲讲嘛，你看现在月黑风高，多适合讲故事呀~” 娇娇软软的声音有谁能受得了？反正吴老师不行。 他毫不怀疑，直接开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学生之间就有这个传说，据说致远楼里藏着一只为爱而死的厉鬼，她这辈子没有得到真爱，于是如果有人进到楼里，向她寻求帮助的话，她会帮忙得到心上人的真爱。” “有个问题哦~”鹿枝嘟了一下嘴，这人讲的是学生间流传的正常版本，丝毫没有掺杂自己的东西，她很怀疑那81的好感度是否真实。 “既然那个女鬼一辈子都没有得到真爱，她自己为爱而死，那她怎么会那么无私，帮助其他人得到真爱？” 这个问题，吴老师当然没法回答，他又不是那个厉鬼。 “不清楚。” “那进去过的学生呢？她们真的得到真爱了吗？” 听到这句话，吴老师的眼神移向了虚空的黑暗中，他并没有立刻回答。 就是这一犹豫，鹿枝就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因为喻礼和林远这两人不知道历经了什么千辛万苦，灰头土脸地跑上了天台，把堆满杂物的楼梯踩得嘭嘭作响。 “枝枝！你在这里！” “枝枝，终于找到你了！” 伴随着两道熟悉声音，一束手电筒光照到了她们身上。 宛如舞台上的聚光灯，让人无处遁形。 鹿枝无奈地转头，看到的就是两人相互扶持，一副两人三足的模样。 林远精心装扮的发型乱了，脸上好几道渗血的口子，浑身像是从泥地里滚过九九八十一圈，边走还能看到衣服上掉落的细灰。 他旁边的喻礼倒是比他好上那么一点，不过身上也挂着彩。 两个人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喘气如牛，脸上晕着不正常的坨红。 林远最夸张，他看到鹿枝的瞬间眼泪哗哗就下来了，丢下喻礼一瘸一拐地跑到鹿枝身边，也不管她现在是不是被别人搂着，直接扑到她身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枝枝，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这副表现，不仅看呆了吴老师，连他的同伴喻礼都愣住了，反应了两秒才同样一瘸一拐地往鹿枝身边走。 鹿枝看到他跑过来的时候就有预感想躲，但是她是被吴老师搂住的，推开他的话……在天台边缘实在有些不好掌控力道，她真的怕一个不小心把他从天台上推下去了，那她这个主线任务估计这辈子都完不成了。 于是，这么一犹豫，再加上她试图回应他“这两人是谁？”的眼神，就直接给了林远可趁之机。 造成了当前的局面。 “额……你先放开我，疼……” 这个疼字很好地给林远施了魔法，他立马放开，紧张兮兮地：“枝枝你受伤了？伤哪儿了？我看看？” 他伸出去的手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 似乎这个时候，林远才开始注意到鹿枝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表情空白了一瞬，张了张嘴，紧皱的眉毛暗示了他此刻心情的纠结，他看了看鹿枝，又看了看抱着鹿枝的人，好久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是谁？” 听到这话，一旁的喻礼叹了口气。 又是一个弄不清楚状况的。 “我还想问问，你是谁？”吴老师掀起眼皮，冷冷地扫他一眼，眼风凌厉如刀。 林远往外抽了抽自己的手，没能抽出来，脸色微变，他眯起眼睛打量面前的这位男性。 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极其挑剔的眼光，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似乎过于完美了。 在外形上完全找不到可以挑刺的地方，面容绝美，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明星偶像都要吸引人的眼球，如果让他活在现实生活的娱乐圈中，绝对是凭着这张脸都可以横着走的状态。 唯一可以挑剔的可能是那过于冷峻的气质，就像是雪山之巅冰封千年的冷兵器，冰雪覆盖，寒光凛凛。 气氛忽然凝滞。 这种修罗场最开心的就是观众了。 【哇偶~小板凳已经搬好，瓜子也已经准备好，坐等修罗场哈哈哈哈！】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哈哈哈！你们快打起来啊！】 【咱就是说，他们来得也太是时候了……我不该笑的哈哈哈哈哈！你们看枝枝的表情，十分嫌弃哈哈哈。】 【林远同学还没有经过吴老师的打击，我们不怪他哈哈哈，吴老师疯起来可是连自己都害怕的呢~】 【冷下来的吴老师好酷啊！我的天，这个眼神我没了呜呜，这么可以这么勾人！】 【禁止老师下场虐菜！老师，吴老师，你可是教务主任啊！你忘了你的职责就是抓早恋的了吗！】 【可醒醒吧，我们吴老师弄死的早恋对象都能凑齐一个足球队了，这种偏执病态的人设我真的太爱了！喜欢我吗，那就去死吧！他好有病，我好爱他啊！】 【……我觉得你们怎么都不太正常的样子，只有我是认真来学怎么谈恋爱的吗？主播真的太会了！】 【学习加一，好想看主播开个班教怎么谈恋爱啊哈哈哈，牡丹狗笑着笑着就哭了呜呜。】 【我强烈怀疑主播现实生活中是什么情感大师，谈过无数恋爱那种，不然怎么这么会啊，简直就跟催眠一样！】 【那种三句话让男人为我花了三万是吧哈哈哈哈哈！爆笑如雷了！】 【等等，我敲，你们看喻同学他要干什么！】 第33章 新远高中15 “fk！”田溪狠狠地骂了一句。 这些鬼没她想象得那么好糊弄，她一不小心就被动触发了什么小游戏。 一睁眼，就发现十多个自己把她牢牢包围，真的是狂掉san的一幕，谁特么一睁眼就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能不惊恐，还特么是十多张一模一样的脸！ 嗯，她认真数过来，确切地说，是十个，不多也不少，还真是十全十美呢。 那十个“自己”就这么直挺挺地望着她，双目无神，面部僵硬，发出的声音也呆滞死板：“你输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这么紧急的时刻，她忽然有些走神地想，她的声音有这么难听吗？ 系统能模仿得敬业一点不？ 她这青春洋溢的萝莉音都被搞成行将就木老太音了！ “真心话真心话！”傻子才选大冒险。 她也听到了和鹿枝一样的提示音。 【提示：真爱之魂极度厌恶谎言，若判定主播说谎，将直接激怒真爱之魂！请主播慎重选择！】 她扣了扣手指，这是一个紧张时的下意识小动作，面上却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变换，只是往后靠着椅背，试图压制那颗跳动不安的心脏。 对面的十个人齐齐开口，被包围在声浪中间的人仿佛感受到了360度立体声环绕。 比她新买的耳机还带感。 她发现一旦代入了鹿枝所说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的设定，好像这一切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面前的这是鬼吗？ 不，这不过是一堆数据组成的幻影罢了，只不过因为在这个游戏场中，这对数据拥有系统加成的法术，所以才能强化她们心里的恐惧。 只要她不害怕！ 害怕的就是别人！ 她再一次默念了一遍这句话，抬起眼皮，似乎等得不耐烦了：“问不问？” 似乎反客为主的气场太强大，鬼影们愣了一瞬，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终于问出了自以为狠毒的问题：“你的母亲……是你杀的吗？” 田溪手指猛地一僵，眸光骤然冷彻。 这是她心头的禁忌。 是她的噩梦，所以才能日日夜夜地折磨她啃噬她，就像是溃烂的伤口，得不到药物滋养反而在主人的掩藏自艾中逐渐发脓流水。 一掀开，就是恶臭发霉的伤口。 【请主播遵守游戏规则，在3秒钟之内做出回答！】 【提示！只有真心才有可能打动真爱之魂！请主播认真回答，赢得真爱之魂的帮助！】 是的，她要完成任务！ 和鹿枝不一样的是，帮助叶雪不是她的支线任务，而是主线任务，也就是说，她必须要完成。 她进入游戏，是有目的的，她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她必须要完成任务。 田溪攥紧拳，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也压不住越渐急促的呼吸，眼前阵阵发黑，似乎又回答了那个充满血色的晚上，她喉咙滚动两下，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力气耗竭的小兽，只能徒劳地拱起脊背，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倒计时，3、2……】 她微微闭了闭眼，狠心把那两个字挤出牙缝：“是的……” 得到回答，十个人齐刷刷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恭喜主播完成第一轮游戏，专属游戏完成度1/3。真爱之魂对你的真诚非常满意！你很有希望得到真爱之魂的帮助呢！继续加油哦！】 游戏继续。 桌面中间的那只塑料瓶开始咕噜咕噜转动起来。 趁着等游戏的空隙，田溪扫视了一圈周围，只有一根蜡烛，光芒实在有限，只能看清这是一间教室，再加上教室长相都差不多，她实在分不清。 她就稍微转开了目光，等她转回视线时，就发现饮料瓶瓶口直直对着她的方向。 田溪：…… 她严重怀疑你们这个游戏的公平性！ “你输了。”十个人朝她裂开完全一致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 就算怎么欺骗自己，那特么还是鬼……敲！ “真心话！”田溪磨了磨后槽牙，最恶心的问题已经被问过了，她就不信就说个真心话还能把她怎么着？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系统的恶趣味。 “你比较喜欢死在水里还是火里？” …… 这是什么魔鬼问题啊！ 她都能猜到，不管选哪个都会让她死一下！ 看到这里的观众们反而乐开了。 【哇咔咔，终于有好看的部分了么！撒花庆祝！这个游戏的美妙之处就在于这里！哈哈哈，这是哪个设计鬼才设计的关卡，怎么选都是死哈哈哈！】 【其实这都是规则游戏，也不一定会死的，游戏不会设置真正的死局，这样玩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对玩家完全不公平！哎，我也代入了那套游戏思想……】 【楼上道理是对的，确实是这样，没有真正的死局，除非真的走投无路，不然都会有破局之法的，只不过条件可能苛刻了那么一点点哈。】 【从另个直播间过来的，有个主播飞快破了这个游戏的局，速度之快，方法之神，你们绝对想不到哈哈哈！】 【什么方法？难道不是第二个问题，这些鬼都会这么问吗？选水就被溺死，选火就被烧死，反正就是死法选择吗，会不会真的彻底死掉，就看主播能不能死里逃生了。】 【不不不，那个主播她直接掌握了游戏的主动权，强烈推荐你们一定要去看看！叫鹿枝，就是这个主播的朋友，真的还不错，不说了，我要回去了！】 【哎哎哎，咋说话说一半呢，鹿枝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 【废话，不就是那个救了主播，带着主播一起行动的那个么？】 【以上弹幕设计剧透内容仅对观众开放。】 “我都不喜欢。” 田溪抿抿嘴，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眼里冷光彻骨。 【叮——请主播针对问题作答！请在3秒钟之内做出回答！3、2……】 警报声在耳朵里嗡嗡作响。 烦死了。 “水！”当说出这个关键词时，她忽然感觉到似乎有冰冷的水涌上来，灌进她的鼻腔，耳朵，然后是眼睛…… 四肢冰冷，水流的阻力让她连抬手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那么艰难。 一张嘴就是一串咕嘟咕嘟的气泡，水流顺着呼吸进入鼻腔，呛得她想要剧烈咳嗽，可是一咳嗽就吐出一串气泡，然后更多的水窜进她的肺里。 血腥味很浓。 似乎连脑子里都进水了，这是哪里？ 她不能在喝水了。 她得做点什么。 这样想着，她忽然听到耳边响起撞门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溪溪！小溪！开门，快开门啊，妈妈回来了！溪溪！！！” 那么尖利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她心上。 本来是很温和的声线，平时总是温温柔柔的，不管看谁都是笑微微温吞吞的，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 此刻却像是被人当头淋了一盆洗脚水的泼妇，焦急如焚，气壮山河。 她该说点什么吗？ 为什么觉得鼻子那么酸呢？ 女人急急忙忙的脚步声离开，不一会儿又急匆匆地跑回来。 接着是利器砸在门框上的声音。 那个平时杀只活虾都觉得是在杀生的弱女子，那个只喜欢摆弄花花草草，从来不锻炼的女人。 拿着刀劈开了卫生间的门。 “溪溪！溪溪！别怕，妈妈带你上医院！妈妈这就带你上医院！” 有人把她从水中捞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再次暴露在空气中的感觉却并不让她感到有多好受，胃里像是被火灼烧般难受，而整个人却冷到极致，四肢颤抖，浑身战栗。 她哆嗦着、挣扎着，仿佛濒临死亡的鱼，翻滚着要回到属于她的水里。 她说。 滚开。 滚开…… 不、 不要…… 不要这样…… 【完了，主播这是被困在自己的回忆里了？她不会真的想死在水里吧……】 【不管她想不想，我想，主播这次可能真的要凉了……】 【没办法，谁叫这个环节就是能看到你最害怕的东西啊，哎，只能说，个人有个人的命吧。】 【真的很可惜……我记得主播的愿望是希望妈妈好好活着……唉，真的狠狠怜爱了，这种凄美小百花人设真的太惹人心疼了！】 【你也知道那是人设啊，你看她平时的样子，真的能相信她就是个无害的小百花吗？】 【不过看着真的人畜无害的样子啊！好乖好可爱的，希望主播能扛过去！】 【加一，希望主播能扛过去。主播加油！】 【主播加油！！！】 不！ “妈妈！”田溪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接着整个人从那具僵硬的身体里挣扎出来。 身体重获支配权的那一刻，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种事情不用再来一次，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回到那个时候，再见到那个时候的自己了。 她垂下眼帘，遮住眼里汹涌的情绪，淋过水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她的额头上。 【恭喜主播完成第二轮游戏，专属游戏完成度2/3。看来你真的很有希望得到真爱之魂的帮助呢！再接再厉哦！】 最后一把游戏了，第二轮都已经这样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沉淀到肺里，试图缓解这种不安。 自从进入直播以来，她无数次直面过死亡，曾经她渴望的死亡离她如此进的时候，她又开始害怕、恐慌、战栗…… 不该这样的。 她这条命一点也不值钱，但是她得活着，完成愿望。 这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 田溪神情恢复平静，目光微沉。 和她一样，鹿枝的心里也是飘过了一万句经典国骂。 她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眼看要给他讲故事，帮她完成支线任务了，捣蛋的又来了。 她真的服了啊，是不是这个破系统故意让他们在这个时候找到她的！ 是不是是不是！ 三个男人之间的火药味浓到底楼都能闻得到。 鹿枝心累地翻了一个白眼，苍白地介绍：“这两个人……是我的朋友……别那样看我，真的是朋友……” 关键是这狗男人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被抓奸在床的渣女。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她冤死了好吗！ 尤其是在看到喻礼把枪抵在了吴老师额头上的时候，她的无语程度达到了巅峰。 “喻……喻礼你先把枪放下！你给我放下！” “林远你又捣什么乱！” 场面一度非常失控。 这种荒诞的场面让这位外表禁欲的教务主任都笑了，他眉眼间仿佛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寒霜，这一笑，冰雪融化，春回大地。 风光无两。 离得最近的鹿枝受此冲击最大，忍不住默默吞了一口口水，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狗男人是真的帅啊！ 他这一笑，嘲讽意味更浓了。 逼得两个对着他呲牙的小朋友更是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尤其是憋不住气的林远：“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枝枝放开！快点！” 喻礼倒是没有放什么狠话，只是冷冷地瞪着他。 而他只是笑了笑，根本没有多分他们一个眼神，立刻转向了鹿枝，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歪头：“解释一下？” “额……”鹿枝一时之间可能说不出什么话，因为她整颗心都要被这狗男人萌化了，苏得外焦里嫩，裹一层辣椒面就可以吃了。 她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开，然后站起身，挡在了他面前。 女孩拧着眉，似乎面对着一堆怎么说都说不通，交流失效的孩子，眼里带着无奈：“你们能不能是要干嘛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ok？请问你们的主线任务完成了吗？” “没……”林远看了一眼喻礼，见他抿着嘴不说话，在她压力十足的目光中低低地回了一句。 “那你们这是要闹哪出呢？请问我男朋友哪里碍着你了？喻小公子？” 这次直接被点了名，喻礼没法不回答，他微微抬起头，唇线珉成一条直线，他怎么可能甘心，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开枪打爆这个狗男人的头，他很想这么做。 可是他不能。 他不愿意把枪口对着她，所以在她靠过来的时候，就默默放下了枪，背脊紧绷，宛如一颗被狂风吹到极致的松。 他开口时，声音微哑，喉结滚动：“枝枝，他不可能一直陪着你的。” 那些该死的什么秘密、什么系统，都去死吧。 “他只是一堆数据。” “是仿照……我、的一堆数据。”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他才喜欢你的……” 第34章 新远高中16 喻礼自爆卡车，林远不可置信，反倒是吴老师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让田溪和陈澄找到了她们，丧尸围城，堵到天台来了，她们决定去完成致远楼的任务，大部分人的主线任务就是这个。 “你？？？”林远瞳孔地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他么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仿照你？什么数据？？？” 质疑完之后，他忽然想起来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性，指尖发抖，这特么是可以说的吗？ 他试图把这个话题终结，他干笑着给了喻礼一肘子，讪讪地对他挤眉弄眼使眼色：“你是不是刚刚被吓到了，吓坏脑子了，这是恐惧综合症吧？来来来，我这里有药，你过来我给你看看……” 拽了两下，没能拽走。 这人比牛还倔。 小嘴一张，就要开始叭叭。 林远硬着头皮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想要反抗的爪子率先抓住，小声威胁：“有所为有所不为哈，别忘了规则！” 被他一折腾，喻礼也清醒了，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作响。 他一肘子推开林远，扛着枪闷闷地转身，站在墙角发霉。 林远看一眼拧着眉的鹿枝，再看一眼无所畏惧的吴不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狠狠瞪了喻礼一眼。 鹿枝还在想那两句话。 她熟悉喻礼，知道他说得肯定是真话，但是…… 她很清楚，这不对。 面前的吴不雪确实是一堆数据，只是系统编程好的依照程序行动的游戏npc而已，可是他皮囊底下的灵魂，那个卑劣、肮脏的灵魂，她不可能认错。 对上鹿枝略带探究的眼神，他还在笑，唇色浅淡，笑容冰冷。 和她记忆中的人如出一辙。 她胸口左侧的地方空得厉害，像是缺了一个角的玻璃，冷风轻而易举地穿堂入室，攻城略地。 她收回视线，走到喻礼面前，郑重而坦诚：“真的很抱歉，我不能一直陪你走下去，和你一起的时光很开心，真的，你会遇到比我更好更真诚更值得你守护的女孩，如果你遇到了那个女孩，可以请你像现在一样，真诚热烈地去爱她吗？” “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怀疑自己值不值得被爱。” “你们……”她看向站立不安的林远，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都是我遇见过很棒很棒的男孩子，一定会有很美好的未来，我坚信。” “枝枝……”林远察觉到她想说什么，不安地想打断。 “听我说，作为恋人，我们已经结束了，但是，作为朋友，如果你们想的话，我们还可以走很久很久。用你们经常说的一句老话，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错过我，还有一片大好的花海等着你们。我们一起，向前，可以吗？”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就像是高考选错的选项，已经花出去的账单，覆水难收，没有后悔可言。 林远圆润的狗狗眼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宛如被霜打了的茄子，恹恹地应声：“我明白了……” 而喻礼就没有他那么乖了，一直僵着脖子不说话，也不看她，只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线，还有额角跳动的青筋。 “可以吗？”鹿枝轻轻的重复了一遍。 声音温和地像是今晚的雾气。 这是她从来没露出过的姿态，没有獠牙，没有标准化的笑容，展露出来的是柔软的纯粹的内心。 她第一次柔柔地露出恳求的姿态，竟然是求他离开她！ 喻礼狠狠地攥紧拳，牙齿都差点咬碎，偏偏他还狠不下心来说出一个不字。 他久久沉默，沉默到尝到口腔里的铁锈味道，后槽牙隐隐作痛，才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可、以。” 这就意味着，从今晚开始，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能以各种理由缠着她，跟着她。 他必须一个人走过这漫长的黑夜，再也不能追逐那唯一的、遥远的星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对不起，让你卷进了这个世界里，如果你想回到现实的话，我可……” “不，不用，我很喜欢这里的世界。”鹿枝在他说完之前打断他，轻轻摇头，眼睛里仿佛盛着星光，亮晶晶的。 可是她身后的天空无星无月，甚至看不到半点亮光。 她的眼睛怎么就这么亮呢。 喻礼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他憋出火来，他强行压下这个想法，克制地试图道别。 还没开口，就被两道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这个偏僻的天台迎来了今晚的第三波客人。 陈澄火急火燎噔噔噔地跑上天台，仿佛屁股后面有狗再追似的，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哐当一声摔上了身后那扇岌岌可危的铁门。 铁质的门框相撞发出巨大的脆响。 “你就不能轻点儿吗！是不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里啊！” 夜色中响起一声压低的斥责，音色也非常熟悉。 手电筒的光芒遥遥转向铁门方向。 陈澄瞬间僵在原地，连同他背上的田溪也瞬间噤声，大气不敢出。 空气凝滞两秒。 鹿枝僵硬地打破沉寂：“陈澄，田溪？你们也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两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田溪从陈澄背上滑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天台。 “枝枝，哎，好巧啊，吴老师，喻队长和林队长你们都在啊。枝枝你脸怎么了？受伤了？我看看……” “没事没事，小伤而已，话说你们这么急匆匆的是怎么了？” 田溪仿佛这时候才想起，猛地一拍脑门：“哦！丧尸来了！外面都是丧尸！我和陈澄被追了一路，实在没办法了才往天台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就碰到你们了！” “丧尸？”鹿枝想起早上看到的操场上的那些僵硬的尸体。 “对！就是我们早上看到的那些东西，本来以为他们就直接消失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我们呢。哇，我跟你说，我差点就被丧尸咬死了，要不是陈澄救我狗命，现在都见不到你们了！”也许是刚刚死里逃生，田溪的感情实在有点丰沛，一大段话说得又急又快。 她身后的陈澄听到她说起自己，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有几分羞赧。 那模样简直像极了一个纯情的陷入爱河的小男生。 鹿枝几乎第一眼就能发现两人之间不正常的情绪涌动，她暗暗笑了一下，在这种紧张刺激的环境下，尤其是随时都可能死去的这种致命威胁下，很多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比如一点心动。 她没有拆穿，把话题转移到任务上：“副本的难度上来了，主线任务做完的，就赶紧离开吧，被给我们增加难度了。” 说话的时候暗暗看向两个队长，说得就是这两个搅混水的。 “我的主线任务可还没有完成啊……”林远可怜巴巴的举手，顺便卖一波队友，“虽然喻礼早就完成了……” “真的吗？我的任务都完成了诶。”这话连陈澄都听不下去，他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竟然林神还没完成？” 林远没什么好眼色给他。 偏偏这个沉溺在爱河中的小男生看不懂他的眼色，还在自顾自地挠头：“田溪腿受伤了，我想留下来帮一下她，我等级比较低，应该不会增加难度吧？” 系统也有kpi考核，当一个副本进行到中后期，但存活的主播数量过多时，可能就会导致难度加大，来降低主播的存活率。 如果是限时副本，那肯定就没办法通过完成任务脱离副本来降低同时存活的主播数量。 但这个是解密类副本，只需要完成自己那一条的任务即可，完成主线之后，支线任务是不用必须完成的，就可以选择直接脱离副本，这样一来同时在线的主播人数减少，就不会被系统判定需要增加难度。 田溪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嗔道：“谁要你帮忙，武力值那么低，跑还跑不动，你能有什么用？” “我……我有很多道具……” “道具我又不是买不起，怎么，暗示我穷啊？” “不是不是……” 面红耳赤的男生，有些窘迫地看向鹿枝求救。 鹿枝忽略了他的眼神，用指尖轻轻拽拽吴老师的袖子，声线低迷：“吴老师，有丧尸，我害怕……” 她本来就生了一双圆润可爱的鹿儿眼，此刻微微嘟着嘴，那双眼睛就显得更圆更亮了，像是满天星辰闪烁其中，熠熠生辉。 他低头看向拽着他衣袖的那只手，手掌纤细娇小，指甲透着莹莹的粉，看上去像极了某种小动物的肉垫，好想摸上一把，感受一下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软。 这个想法真奇怪。 他想，好像呆在她身边越久，越是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比如，想让她含着那支被她送出去的蔷薇，想看她哭着求饶，想听她破碎的低沉的呜咽…… 还有此刻，想咬住她粉白的指尖。 真是奇怪的想法。 他垂眸压住眼里的情绪，淡淡地应了一声：“他们不会来。” “吴老师真好~谢谢吴老师~”鹿枝眯起眼睛，甜甜地笑。 得到吴老师的承诺，众人稍稍放心了。 田溪也明白了，这个吴老师才是这个副本的大boss，他在的地方一般的小怪不敢来打扰。 当然，前提是她的这位好朋友能够稳住这个大boss的话。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休息两分钟，整理一下目前的信息，就去刷怪吧怎么样？”鹿枝笑着提议。 堂堂一届死亡直播被她说成是刷怪，也不知道系统听到了会作何感想。 田溪和陈澄当然没有意见，恨不得抱紧大腿举双手双脚同意。 “好啊好啊。”林远也没有意见。 所有人都望着一直没吭声的喻礼。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他冷淡地嗯了一声，兴致不太高。 田溪瞄了瞄场上四人的站位，大致明白了故事的走向，朝着鹿枝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其中的复杂情节鹿枝不想解释，她淡然地翻篇：“我的任务是帮叶雪，看样子是要弄清楚致远楼的秘密，你们呢？” “我的和枝枝一样。”田溪举手。 “我的……额，就是弄清楚致远楼的秘密，应该和你们也是一样的吧。” 既然任务方向都相同，那就能够一起行动了。 “我得到的故事线是，叶雪的小恋人为了违抗家里和她在一起，进致远楼找真爱之魂希望得到它的帮助，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叶雪想让我们帮忙，让真爱之魂救她的小恋人。”鹿枝边说边皱眉，她当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更是越想越不对劲。 首先，既然叶雪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能自己来？单纯怕鬼怕黑这个设定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人家小少爷都为了她从家里逃出来，不管不顾去寻求真爱了。她却退缩了？ 把自己的恋人丢给别人来拯救，未免也太不负责了吧，如果这是系统的尿性，那当她没说。 然后就是，在她的故事里，小少爷明明没来过几次她们学校，他是怎么知道这个传说的？并且就这么深信不疑？ 最后，为什么叶雪会像一个背后灵一样跟在田溪身后？ “我跟你的差不多……”田溪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怕，“不过，我能从镜子里看到叶雪，最开始看到的时候她还离我很远，现在越来越近了，感觉……都要靠到我后背了……” 听到她的颤音，陈澄默默站到她背后，试图用自己缓解她的恐惧。 “我的故事线很少，不过我发现一件事，还记得早上暴走的那些学生吗？他们晚上都进过这栋楼。” 这个线索是大家没有探索出来的，听到这话的时候，大家耳朵都竖起来了。 那不就意味着，明天早上，她们也会暴走吗？ 想到早上那个铅笔狂魔的样子，田溪脸都绿了。 不要啊。 还有吴老师的存在，不就是管理那些暴走的学生的吗？ 所以，吴老师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田溪期待地看向吴老师。 鹿枝也想到了这茬，也默默地看向他。 【提示：当好感度到达90，可解锁无话不说哦~】 【当前好感度：82。】 就是让她刷好感度呗。 第35章 新副本1 鹿枝有作弊道具。 五分钟后，拿着蔷薇花的吴老师乖乖告诉了她故事的真相。 高大的青年捏着细长的花枝，站得笔挺，直直地盯着那朵娇艳欲滴的花。 他五官生的极为艳丽，配上浓艳的蔷薇，适配度很高。 尤其是当他用手指轻轻拨弄蔷薇鲜红柔软的花瓣，修长如玉的指节和鲜红的花瓣构成强烈的色差对比，视觉冲突极强。 至少鹿枝是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谁能懂这种高冷禁欲型真的很戳性癖啊！ 她清了清嗓子：“叶雪要我们帮忙找致远楼的真爱之魂复活她的恋人，这个任务本身就很有问题，在系统里面一直显示的是帮助叶雪，没有说要怎么帮。” “这里逻辑很不通的地方就在于，叶雪怎么笃定我们一定能通过真爱之魂的考验？” 田溪举手：“有没有可能她只是广撒网？” 这个广撒网三个字成功地吸引到了在场所有男士的目光。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那个……”她有些着不住这个气氛，觉得自己肯能说错话了，飞快道歉，“我不是说谁啊，就是就是提出一个想法，她有可能想着反正也没人帮她，如果我们能帮上就最好了，帮不上忙她也、也没什么损失……” 说完气氛更加凝滞。 有一种越描越黑的可怕感。 田溪默默低下头，对不起枝枝，她真的不是故意戳你痛处！ 陈澄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没事，他不会怪她的，他明白，女孩子们想要多一些选择嘛，尤其是在这种恐怖背景下，嗯嗯，他都懂的！ 他眼神里的我都懂让田溪哭笑不得，这个傻子究竟懂什么啊！ “咳……”鹿枝瞄了一眼做贼心虚的田溪，转开了话题，“我觉得田溪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我们的死活跟叶雪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换一种思路，我觉得就算我们帮她复活了那个小少爷，估计还是没法完成这个任务。” “啊？为什么？” “这都是我的猜测，吴老师，能告诉我们么，叶雪到底要什么？”她看向吴老师，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怀期待。 谁能拒绝这样亮晶晶的狗狗眼，看着你的时候，有一种全世界她的眼睛里只有你一个人的错觉。 深情的错觉。 至少吴老师他拒绝不了。 他松开捏着玫瑰花瓣的手指，视线慢慢聚焦到她身上。 他总是不想让她失望。 从前是，现在也是。 奇怪，他为什么要说从前呢？ “她……”他张了张嘴，她比你想得危险得多，忽然脑海里响起疯狂的警报声。 【嘀！警告！严禁npc向主播泄露核心信息，帮助主播作弊！】 【警告！本次行为可能引起严重后果！请npc慎重对待！依照规则行事！】 按照规则，当好感度达到90以上时，他需要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也不是说什么都依着她吧，至少她说的话也听吧？ 而现在，系统不知道抽什么疯，又不让他顺着她？ 这算什么透露核心信息，她都猜的差不多了好吗？ 再说…… 他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随着她的节奏，跟着她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像是听着母亲心跳骨血相连的胎儿一般，渴望着她的心跳。 他强行忽视耳朵里的声音，指尖微动，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他面前，耷拉着脑袋，瑟缩着身子，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 正是叶雪。 “你自己回答。”他微微侧头，迎着光的侧脸凌厉如刀，冷白的手电筒光线覆盖其上，宛如覆上了一层薄霜。 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卷曲有效。 叶雪低着头，教务主任的威压太大，她根本不敢抬头看人：“对不起……我只是想骗你们来这栋楼里……只要你们进来了，第二天我就可以自由了……” “什么意思？？？”田溪瞪大了眼睛。 “就是……”叶雪瞟了一眼吴老师，斟酌着言辞，小心翼翼，“我也不想的，吴老师，我、我昨天晚上从这栋楼里醒来过来，我被吓疯了，回到宿舍之后，我想到了可以你们……” 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是鹿枝隐隐拼凑出了前因后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新远高中的学生开始了一段噩梦，有学生半夜从致远楼里醒来，第二天不知怎么就直接暴走伤人。 学生渐渐意识到，被选中的那些人只要进入致远楼，就可能会失去理智暴走。 这个消息，学校知道，原来的学生知道，就是她们这些半途进入新远高中的主播们不知道。 于是，这些知道自己有失去理智可能性的学生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让她们代替自己进到致远楼，代替自己暴走。 是吗？ 她抬头看向吴不雪。 【恭喜主播解出致远楼的秘密！完成支线任务！获得100积分。作为本副本中第一个完成本支线的主播，获得额外100积分加成！】 很简单的线，就算叶雪不出来，她可能也能猜到。 他轻轻点头，露出赞许的神色。 他们两人的互动把田溪看懵了，什么跟什么，她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脑壳大，能不能好好说话，她脑子里好多疑问想问，什么吓疯？想到了她们什么？？？ 能不能不要说谜语啊！ 她绝望地转向鹿枝。 鹿枝无奈地笑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一点一点讲给她听，直到最后田溪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这短短的一句话还能分析出来这么多东西，只能说她可能确实不适合用脑子的游戏。 她说的过程中，余光瞥到吴老师轻轻按了一下耳朵，看那神色仿佛耳朵里也住了一只讨人厌的系统。 那个讨人厌的系统疯狂在他耳朵里警告，严禁主播泄露核心信息，被他不耐烦地压下去了。 【恭喜主播完成支线任务/主线任务：帮助叶雪！检测到主播双线任务都已完成，将在三秒后脱离副本，完成结算，3……】 “枝枝，我的任务完成了诶！枝枝你真的太棒了！”她还没说完，倒计时就结束了，只来得及向她挥挥手，想着一会儿传送点能见到，也就没有在意。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这个副本还算简单，结束得也比较仓促。 下个副本一定要好好表现，陈澄如实想到。 然而他们在传送点等啊等，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有等到鹿枝。 鹿枝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面无表情地掏出了手术刀。 我在哪儿？ 天越来越黑，雨越来越大。 雨声伴着惊雷阵阵。 鹿枝使劲眨了眨眼，眼前是一间还算宽敞的小屋，四四方方，屋内陈设不多，看不到门，仅有的一扇窗户紧锁着。 头顶仅亮着一个可怜的小灯泡，光芒还越来越弱。 屋里连她在内共站了六人，所有人都白着一张脸，因为每个人都听到了脑子里诡异的童音。 【副本《门》载入成功，正在为您加载剧情……】 【您在一间没有门的房间中醒来，发现一切都是那么怪异，你能找到那扇出去的门，逃离这里吗？】 【任务：找到那扇门。】 【时限：6小时。】 【注意：损坏道具需照价赔偿哦~】 声音和之前的电子音不太一样，是个童音，听起来只有六七岁，但死板生硬如即将入土的老者。 总之就是十分诡异。 “你们都听见了吧？？？” 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呼炸得耳朵嗡嗡作响。 鹿枝下意识往阴影里退后两步，不动声色地掀起眼帘，视线最下角有一个鲜红的倒计时。 05:55:57 倒计时正在一分一秒的减少，压迫感十足。 说话的是一个神色惊惶的白衬衫青年，大约二十一二，天庭饱满，双目明亮，应该是好命相，不知道为什么也来了这个鬼地方，绝望得揪头发：“什么声音？到底是谁在说话！别装神弄鬼了！到底要干什么啊？！” “砰砰砰——有人吗？不管是恶作剧还是绑架，请赶紧出来吧！什么条件你只管提！我都答应！明天我结婚，我好不容易能和暗恋七年的人结婚啊……” 旁边身着一袭纯白婚纱的姑娘正在哐哐拍墙，姑娘长得浓眉大眼，光彩夺目，美得极具攻击性。 此刻却急得双目充血，带着白手套的手使劲去拍雕花木质墙面，那里本该有一扇门的。 当然没得到任何回应。 四面墙都被大力拍过，砰砰作响，除了让拍门人累得气喘吁吁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鹿枝的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身上每一块肌肉条件反射绷到极致。 “喂！你！”姑娘愠怒的目光转了过来，一把揪住鹿枝的袖子，目光灼灼。 “你是那个……那个？额、那个……”婚纱裙姑娘那个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声，又厉声道，“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鬼精鬼精的！打什么主意呢！不会就是你把我们绑架到这里来的吧？” 鹿枝用力地攥紧手指，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她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她手里本来应该拿着的…… 砰砰砰！ 几声巨响传来，鹿枝猛地回神，就看到屋内唯一的窗户被暴力拆开，一个小个子男性正在努力往窗外爬，仗着体型之利轻松翻越小窗。 “等——”她还没说完，只听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起拆窗的那中年男子踮脚往外看了一眼，脸色唰的白了，蹬蹬瞪直往后退了三步，踉跄着撞到立柜上，手里的铁架子几乎砸到自己的脚尖。 “啊啊啊啊！救命！！！啊……” 窗外的惨叫声伴随着啃噬吞咽声清晰无比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经久不息。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才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个……我手机没信号，你们有吗？不管是恶作剧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也好，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我女儿还在等我回家呢……” “我也没信号，我……话说，你们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手机显示凌晨十二点……” 众人默契地不再提窗外的事。 凌晨十二点，6个小时后正好天亮。 要是天亮前她们没完成任务会怎样？ 汹涌的情绪被这一打岔竟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 鹿枝饶有兴趣地转转目光，她很喜欢这个房间。 那个婚纱裙姑娘由于那双十公分恨天高漂亮高跟鞋，也十分荣幸地看到了窗外的景象，吓得差点栽倒在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拽过鹿枝的袖子，声音发虚发软，气焰大消。 “你说话啊……我记得我明明好好地在家里，你、你是怎么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的……我我、你知道我老公是干什么的吗……我劝你最好赶紧把我送回去……” 那边吓惨了的众人听到林晓秋的话纷纷围拢过来，试图报团取暖。 “小姑娘，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要我们干什么……” “对啊，这是要干什么？杀人还是绑票？能不能给个准话……” “小姑娘你行行好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只要能让我们出去一切都好说——” “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搞不定一个小姑娘？我劝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人一句，唾沫星子乱飞。 “等等——”喊停的是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男生，他一头极度抓眼的烟青色卷毛，头顶上还有一小缕头发挑染成桃粉色，身上穿得还是一套黑色的潜水服，存在感十分鲜明，宛如被强行套上垃圾袋的花孔雀。 “我说，你们是不是脑子都有点问题啊？” 他一说话，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到他身上，包括有些走神的鹿枝。 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过清冽甘醇，太过熟悉，就像是冰镇过的甜米酒，入口甘甜，回味悠长。 和他的，嗯，目前的这副行头极度不符。 炫目的外表让人对他的颜值预期很高，尤其是他还有一双摄魂桃花眼，真想亲手扒下那只黑口罩，一睹为快。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个白眼翻上天：“没听说这是哪儿吗？副本，游戏，关人家小姑娘什么事？” 鹿枝目光凝在他那双桃花眼上，这双眼睛实在眼熟，她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那个，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到底跟这位额……道士姑娘？有没有关系？”最快冷静下来的白衬衫青年，发现花孔雀口罩男似乎有点懂行，试图和他搭话。 第36章 新副本2 这特么不是陈澄吗？ 也被拉到新的副本里来了？ 不对…… 陈澄在看鹿枝，不止是他，屋里的众人都暗暗把她打量了好多遍。 她身上的玄青色道袍洗到发白，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 一副装模作样世外高人的打扮。 大家都在为处境发愁担忧，她神情始终是浅淡疏离的，满脸冷眼旁观的淡漠，也不怪众人把她当绑匪了。 她终于在众人目光中淡淡开口，甚至还很轻地笑了一下：“大家都不愿呆在这个鬼地方，但事已至此，当下我们恐怕只能听从指示，完成任务。不如我们先认真查看屋子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恐怕只有她一个。 但也许是她的笑容太过镇定，眼神太过明净，语气太过温和，惶恐的阴云竟被这三言两语驱散，理智重新占领高地。 陈澄目光微动：“那个，你是老玩家？你玩过几场？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九死一生？” 不认识她？ 鹿枝拍拍袖口不存在的灰，轻轻扬眉。 她走一步，围着她的几人就自动退后一步。 她也不看其他人，不管他们是什么表情，径直看向桌面上的信封，材质是特制的牛皮纸，不大好拆。 话是对“陈澄”说的：“我以为你挺了解呢。” 他摸摸脑袋：“不不不，我只是听说过，这也是我第一次进游戏，刚才都被吓蒙了。能遇到老玩家真的太棒了，据说这个游戏新人死亡率高得离谱。” 信封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美人画像，她垂眸看着那画像：“嗯，外面把它传成什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听说有些意外死亡的人会被拉进这个游戏里，如果通关的话就能获得活着回去的机会……” 他声音猛地提高：“前辈你不知道，为了能来这个游戏，我试过多少疯狂的玩法，滑翔、蹦极、潜水，什么危险玩什么，终于来到游戏里了！太刺激了！对了！前辈怎么称呼您？！” 鹿枝还是笑：“我叫鹿枝。” 她环顾一周，目光从神色各异的几张脸上一一略过，眸光温和：“任务肯定是能完成的，新人这么多，任务通常不会太难。秘密就藏在屋子里，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屋里每个东西都可能是关键道具，记住一定不能损坏。” 能完成个鬼…… 她一眼就能看出设计者的恶意，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房间里的人都是祭品，六个小时六个人，设计得还真六呢。 一个小时牺牲一个祭品？ 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哎，她还想再喝一晚旧街槐花巷辜老板的鸡汤呢，看来是没这口福了…… “好的枝枝姐！我们……”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鬼游戏……我看就是瞎糊弄人……”林晓秋抬头瞥了一眼滋滋作响，光芒越来越暗的小灯泡，声音也越来越小。 鹿枝没理她。 她能感觉到阴气越来越重，蛰伏在黑暗里的东西蠢蠢欲动，似乎下一秒就会冲出来享用鲜活的祭品。 见鹿枝正在查看周围环境，陈澄横她一眼，不过到底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你们可以把它当成密室逃脱之类的游戏，它本来也是一个游戏。” “游戏？会有危险吗？那我可以不玩了吗？我还得回去结婚呢……” 有人也跟着接道：“对啊对啊，既然是游戏，那总不能强制我们玩吧？我们不玩了。” 他没好气地瞥了他们一眼。 两人被他一扫，讪讪地也不敢再说话了。 鹿枝刻意避开了桌上的铜镜，身后跟着的花孔雀也是，谨慎地避免自己被镜子照到。 后面的其他人则没有这种意识，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镜子里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影子。 屋内的陈设都是贴着墙摆放，有镜子，有柜子，看不出房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铜镜对着的地方—— 她抬眸瞥了一眼，眼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那面墙上有一扇窗，一幅卷轴画。 铜镜正好把整个窗子收入镜中。 左侧靠墙摆着孤零零一个比人还高的立柜，右侧则挂着一副日历。 走过去时正好看到爬到柜子后的小蛇尾巴，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我去！这是什么……”花孔雀惊恐地往脚下看了一眼，只觉得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影影绰绰，像是蛰伏着无数恶鬼野兽，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咦，怎么这么多白蜡烛？” 立柜锁住了打不开。 鹿枝没过多纠结，她伸手探向柜子顶端，尴尬的手不够高。 “我来！”花孔雀自告奋勇上前，从顶端摸到一支白蜡烛，颤巍巍地举到鹿枝面前。 “只有一支吗？” “哦，我再看看！” 一共摸到四支白蜡烛。 四个祭品吗？ 鹿枝出神地看向头顶的小灯泡。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老旧的小灯泡滋啦一声，灯光一闪一闪，似乎下一秒就会罢工。 “是不是可以点蜡烛照明？”花孔雀灵光一闪，摸出身上的打火机，但怎么点也点不着这支白蜡烛。 白衬衫摸出自己的打火机：“我这里有，试试──” 依然不行。 “陈澄，别试了，东西拿好。”鹿枝拍了拍花孔雀，“来这边。” 她在看那副卷轴画。 惨白灯光照耀下，画纸边缘卷曲泛黄，画中记录的似乎是一个迎亲场面，乐队，喜婆，花轿一应俱全。 只是那花轿上抬得不是娇滴滴的新娘子，而是一具红木制成的巨大棺椁。 画中所有人物具是一身红衣如火，尤其是当先的新郎官，骑一匹高大黑马，回头看向新娘子所在的方向，他脸上竟带着一只漆黑没有任何修饰的铁面具。 鹿枝余光觑着花孔雀的脸色。 “这画……我好像见过。”他一看见那画，脸色就变了，“等等，前辈你刚才叫我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姓陈？我应该没有说过吧？？？” 鹿枝笑了。 她是诈他的其实。 这个地方……如果她没有猜错，可能已经不在系统的控制之下了。 她试图点开系统，没能成功。 手臂上那个血色的眼睛已经消失了，除了黑压压的环境，和现实没有任何差别。 除了这个奇奇怪怪的房间。 屋内光线越来越暗，只能靠着几只手机的手电筒光线。 “装什么，说不定你们就是同伙作案……”林晓秋看看鹿枝，又看看花孔雀，忍不住小声嘟囔。 “我一直生活在国外，见过的华人少得可怜，我都记得很清楚！”花孔雀激动起来，“朵姐！你的技能是预知？还是占卜？你知道怎么通关对不对？” “枝枝姐，我叫陈澄，三点水的澄，您一直看这幅画，难道它是破局关键吗……” “说不定。”鹿枝还在看那幅画。 只不过视线早就游离天外，飘到不知道那个太平洋去了。 离开那个副本之前，是怎样的来着？ 她似乎有些断片了，只记得那把银色的手术刀刺进了他的心脏里，利刃刺破肌肤的声音莫名有些悦耳。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填补了两块，有点暖。 很奇怪的感觉。 她还记得他握住她的手时，掌心的温度。 微微的凉。 很舒适的温度。 他说了什么来着？ “你的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的，还好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安全离开……杀了我……” 清透的男声低沉悦耳，酥到双腿发麻。 然后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这画里有什么线索吗？是机关吗？”有人追问。 林晓秋率先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拿那幅画：“这画到底怎么了吗？神神叨叨的！说不定这画后面就是机关呢，不是说要找什么门吗？这画不正好像是挡住了门的样子么。” “你干什么！！！别动！！！陈澄怒吼一声，伸手想把她拉回来，没拉住。 这时她的手刚碰到画纸，只不过手指轻轻一颤，耳边就听到嘶啦一声脆响。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脆皮画纸竟被她扯下来半截。 撕裂的边缘正好是鲜红色的，乍一看就像是有鲜血从裂口处流出。 不只是他们两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不仅仅是因为想起了那句诡异的损坏道具照价赔偿，还因为大家现在也意识到需要在房间里找线索才能出去，万一这幅画就是那个关键的线索呢？ 万一刚好就需要这幅画，而这幅画又刚好被弄坏了呢？陈澄真是忍不了她了，怒目而视：“你在干什么！都说了一定不能损坏道具！你这样还怎么玩儿！” “要不是你瞎叫唤，我能弄破这画吗？再说，谁知道这纸这么脆！” 林晓秋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不过她到底心头发虚，底气不足，惶恐的眼略过陈澄，也略过刚才和她共同吐槽过的三人，最后强装镇定地勉力笑了笑。 “不就是一副画嘛，就算是什么名家作品，我们也不是赔不起的……那个什么苏，你说是吧……” 她把陈澄也拉下水。 谁都能看出她的色厉内荏。 她还在继续：“再说，这个地方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整出来吓唬我们的。你们放心，我老公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找我的，他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到时候我们都能得谢思远” 陈澄给她一个大白眼，压根懒得理她，只是惋惜着那副绘声绘色的画。 可惜了，画得这么好。 线条人物都这么流畅，行云流水宛如天成。 空气安静半晌，只有一人小声地应和了一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林晓秋想把半截画丢在地上，手甩了几次，却怎么也丢不掉。 有什么液体滴落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滴答作响。 滴答、滴答── “什么声音？”众人一脸惊恐，手电的光芒四处探寻声源处。 最后僵着脸凝在白礼服身上。 这时她似乎才恍然明白什么，看向自己捏着画纸的手，脸刷的白了：“啊啊啊啊！我的手……” 黯淡光芒下，女子身着洁白圣洁的婚纱，手腕上的配饰闪着璀璨的光，让顺着小腿肚往下流的血液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她身上明明没有伤口，但鲜血却像是完全失去了血管皮肉的支撑，每一寸皮肤都在往外滲着鲜血，如一条越轨的血河，哗哗而下，源源不断地涌入那半截画纸中。 “啊！！！”她整个人跌在地上，疼得面目扭曲，凄声尖叫。 “劳驾让让。” 众人僵手僵脚地退开半步，让出一条路。 鹿枝两步走到她面前，单膝点地，在她身上几处大穴上按过，血慢慢止住了，接着食指在她眉心轻点，缓声道：“小伤而已，不必惊慌，屏息凝神，放缓呼吸，很好，没事了，起来吧。” 她垂下眼帘，掩住眼里的情绪。 生命受到威胁时，下意识的反应是藏不住的。 林晓秋在怕她，还怕得那么小心翼翼？ 什么操作？？？ “谢、谢——” “没事。” 鹿枝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把目光转向墙上。 她难道是知道她回来了，想靠装疯卖傻装失忆躲过报复？ 关键她鹿枝也不是会心软的人，林晓秋应该很清楚啊。 她现在没有立刻弄死林晓秋不是她心软不想报复，只是她知道这一屋子人迟早都是要死的，不想浪费来之不易的自由时间罢了。 那半截画纸像是吸饱了血，自动从她手中脱落，飞到墙上和上半截贴合得严丝合缝。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画纸上的画面竟好像比刚才清晰了不少。 就像是以鲜血为食的鬼怪被血液的香气吸引，慵懒地睁开双眸，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 这突然的插曲让所有人都是后背一凉。 尤其是刚才参与拆窗户的那个中年男子，脸色刷的就白了，两股战战，扶着墙才勉强站住。 刚才只是从小窗里远远看了一眼，这次惨案可是活生生发生在了自己眼前。 没有人能不害怕。 “怎、怎么办……我们不会都死在这里吧……我、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我爸妈可怎么办……” “我读了二十多年书，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今天是我工作的第一天，我……” 第37章 新副本3 离开那个副本之前，是怎样的来着？ 她似乎有些断片了，只记得那把银色的手术刀刺进了他的心脏里，利刃刺破肌肤的声音莫名有些悦耳。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填补了两块，有点暖。 很奇怪的感觉。 她还记得他握住她的手时，掌心的温度。 微微的凉。 很舒适的温度。 他说了什么来着？ “你的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的，还好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安全离开……杀了我……” 清透的男声低沉悦耳，酥到双腿发麻。 “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掌心下是他微微跳动的血管，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心脏。 连呼吸都是如此同频。 这个男人…… 确定了系统被屏蔽，直播已经暂停后，她神色变了变，透亮的鹿儿眼里涌现出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忍了又忍，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开了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年把我压死在灵霄山不是挺得意的吗？”说到当年往事，她的眉梢终于没能控制住，带上了冷意，“我以为你逍遥自在得很呢。” 他眉睫轻颤，没有说话。 风声静止，空气凝滞。 万物都在等着他的回答，而他却沉默已对。 鹿枝面色渐冷：“不准备解释一下吗？祭司大人？” 这个遥远的称呼让他脊背一僵，捏着她的手没控制住力道，女孩白嫩的手上立刻出现两道红印子。 被她冷冷甩开。 “我可以理解为，没有什么吴医生、吴老师，一直都是你——伟大的祭司大人在看着我背你耍的团团转，在这个破系统里拼死拼活，对吗？” “不是……”他终于摇了摇头。 某些零碎的陈年旧事涌上脑海，一石激起千层浪，胸口顿顿的疼。 鹿枝就这么看着他，手里冰冷的手术刀捏得太过用力，硌得掌心生疼。 “我要一个解释。”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鹿枝觉得那团伙瞬间涌上了脑门，这人甚至不愿意给她一个解释是吗？ 可笑。 她还一直念念不忘曾经那点美好的回忆，舍不得动手，人家呢？ 在这个破系统里玩得开心得不得了！ 那张带着歉意的脸为什么这么烦人！ 当年也是这样，垂着眼帘，低着头，脸上挂着一层冰冷的歉意，就像是心怀仁慈的人类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时，对着蚂蚁露出的那种神情。 “行。”鹿枝点了一下头，她也不强求什么答案，什么解释了，抽出手术刀，干脆利落地刺进他的心脏，“那你就去死吧。” 温热的血喷溅到她手心里，温和的暖流席卷而来，流进心脏，把曾经缺了的口子填上一个小块。 当年她为了让他存在，剖了自己的半心，制作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奴隶。 只是后来，这个奴隶渐渐变得越来越强，强到她无法掌控，强到能把她狠狠压制。 她闭上眼，任由那些虚无的往事将自己吞没。 凌霄山的琉璃塔下很黑、很冷。 深埋山底的塔下没有任何人迹，隔绝一切生灵，阳光无法到达，雨露无法驻足。 有的只是千万年如一日的冷彻。 不知道哪一天起，她忽然多了一个哥哥。 一个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被她称作哥哥的“哥哥”。 “哥哥，他们说，怪物是没有亲人的，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吗？亲的哥哥？” “你不是怪物哦，你是我的妹妹，巫赜的妹妹。” “可是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啊，你是怎么出来的，也跟我一样吗？忽然一下就出现了？” “是的呀。” “哥哥，你叫巫赜啊？为什么跟我的名字不一样，你也是小鹿吗？” “嗯……不是，你是最特别的小鹿。” “哥哥……” “我在。” “哥哥？” “在呢。” 【检测到副本非法损坏！将在3秒后把副本内剩余主播传送至传送点。3……】 【滋滋滋……数据错误……】 【程序错误！404】 【滋滋……】 漫长的错误提示音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深沉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别吵。”陈澄皱眉斥了一句，没人再开口，但都畏畏缩缩的，脸色十分难看。 头顶小灯泡的光芒已经弱不可见，鹿枝走向小方桌，几人的手机电筒就战战兢兢地对准小桌。 桌上的信封被小心地拆开，内里整整齐齐地浅粉色的信笺纸露了出来。 鹿枝只扫了一眼开头，就僵着脸把信纸收了回去。 “枝枝姐？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 鹿枝磨了磨后槽牙，一时之间无法开口。 她该怎么告诉这些人，这封信其实是一封无关紧要的变态情书。 并且还是写给她的。 捏着信封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去他喵的宝宝！恶心心！ 滋滋—— 小灯泡发出一声不详的电流声，接着毫无预兆地熄灭。 阴森致命的黑暗扑面而来。 手电筒的光芒根本是杯水车薪，连手机本身都照不亮。 黑暗像是化成了粘稠沉重的雪水寒霜，一点一点蚕食体表的温度和热量，温度骤然下降，房间仿佛瞬间变成一个阴冷森黑的囚牢，死寂一片。 人体能承受的最低温度是多少？ 更糟糕的是，耳边还传来爬行动物贴着地面窸窸窣窣的声响，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毒蛇吐信子的嘶嘶声。 鹿枝来不及细想，目光将整个房间扫视而过，有蜡烛没有火，火在哪里？ 铜镜、蜡烛、情书…… 对，情书！ 鹿枝还是得重新拿出那封肉麻至极的情书。 不净城中一如既往的沉黑，幽幽萤绿火光驱不散这沉重的黑暗。 城里却是热闹非凡，小摊小贩挨挨挤挤，热情推销着自己的特产。 “大人，小店独有的猫脸面具，有狸花猫，黑猫，白猫，好看极了，要试试吗……” “客官，城中唯一的正宗鸡汤，熬了七七四十九天，鲜得能吞掉舌头，来尝尝吗……” 当一人推着轮椅漫步走过来时，每一个看见他的都不约而同停下手头上的动作，敛眉束目，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 那是一位身着鲜红喜服的青年男子，眉眼冷峻，眸光勾魂，哪怕面上寒霜覆盖，浑身嗖嗖往外冒着冷气，在场没有一人能从他脸上移开目光。 和他惊为天人的容貌一比，轮椅上蒙着面纱的女子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甚至都没有几人注意到轮椅上的人。 他推着轮椅从容地从街上走过，时不时对着向他行注目礼的众人微微一点头。 得了他屈尊降贵一点头的众人立时欢天喜地如立地飞升。 “看到没看到没，大人刚刚对我点头了，他看到我了！” “胡说，大人明明看的是我！” “你们才是胡说八道，大人明明看的是我，你们两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辣眼睛，也不害臊！” “……” “哎，可惜咱大人好好一张脸，多俊的人啊，偏偏是个疯子，天天推着个傀儡娃娃巡街。” “糟老头子瞎说什么！你才是疯子！大人这明明就是痴情好不好！你看大人他还穿着当年成亲的喜服，呜呜我哭死，他好爱她啊……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糟老头子，啧丑死了，快滚去熬你的鸡汤，碍眼！” “你……” 直到他的身影远去彻底看不清了，还有含娇带怯的少女惦着脚尖张望：“哎，若是能嫁给城主大人，就算让我现在就下地狱，也值……” 这话还没说完，她脑袋上就挨了一记：“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不给老娘滚去做你的面具！” 涟漪过后，城中又恢复热闹。 城外浓稠的黑暗中，红衣青年将轮椅停在大片大片鲜红欲滴的彼岸花丛中。 他忽然俯身，单膝跪下，细心整理好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目光温柔而执着。 眉目间万年不化的冰霜似乎崩开了蛛丝般的一条裂缝，他低眉。 “师父，今天的花开得格外艳，你喜欢吗？” “人间快到三月了，你不是最喜欢烟雨蒙蒙的江南风景吗，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好吗？” 他撩开轮椅上女子的面纱，一口咬住她的耳尖，鲜血瞬时染红他的唇缝。 “师父，你快回来吧，我知道错了……” 好痛。 羞耻心痛得狂呼救命。 鹿枝暗自磨牙，当下却只能忍着恶心一目十行地把那封情书看完。 “卧槽卧槽卧槽！” “蛇！有蛇！救命啊！” 大家尖叫着战战兢兢地谢思远报团取暖，苏成看到她在盯着那封信，一边上蹿下跳一边把手电筒光芒对准信纸。 他很安静地没有出声打扰，但其他人就没这么贴心了。 “这上面写了什么？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些蛇越来越靠近了！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那中年男子自知自己破坏了道具，可能是最危险的一个，急吼吼地跑过来，一把抢走那张信纸，粗着脖子念道：“亲亲宝宝，彼岸花已开，人间……这特么写得什么玩意儿？” 信封薄若无物，鹿枝捏着那薄薄的纸张半晌，脑中灵光一闪，将它卷了起来。 呼—— 火光亮起，幽绿的火光像是一个莹润的半透明屏障，将众人笼罩在其中。 圈外，密密麻麻的碧蛇已经围满了整个屋子，弓起上半身，不停吐着信子。 血腥味混着腐肉发酵几十年的恶臭味道弥漫整个空间。 看得人密集恐慌症发作，直冒冷汗。 “呕──”林晓秋捂住嘴，不知是害怕得还是恶心得，差点当场吐出来。 “为什么刚才谢思远点不着……”陈澄没能把话说完，因为他已经发现，鹿枝手里握着一支火折子，点的是那张浅粉色的信笺。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这火折子……他看了看桌上，确实信封不见了。 信封还能这么用！！！ 这特么谁能想到啊！ 淡淡的粉色信笺纸，燃烧的火焰却是幽绿色的。“蜡烛。” 陈澄忙不迭地递上。 蜡烛的火光亮起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些碧蛇似乎怕极了这幽绿的火焰，纷纷往后缩，但都没有离开，仍不甘心地瞪着这群胆大的人。 “四支都点上，屋角各放一支。” 除了她之外却没人敢动。 开玩笑，那么多蛇啊，虎视眈眈，谁知道它们会不会突然跳起来咬你一口。 咬一口也就算了，这么多蛇要是一条咬一口…谢思远 不敢想象。 陈澄端着蜡烛也有点发憷，一双桃花眼里水光潋滟，看得鹿枝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跟着我。” 她就算不说，其他人也是打的这个注意，她往东南屋角走，一大屋子人乌泱泱跟着她。 她往东北角走，一群人又哗啦啦跟着她动。 活像在玩老鹰抓小鸡似的。 信笺纸很快燃烧殆尽，火光熄灭的瞬间，房间里四支烛火闪烁一瞬，不知从何处乍起的阴风撩过后颈。 寒毛直竖。 所有人都是呼吸一紧。 咔哒—— 细微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刚才一直打不开的立柜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鹿枝往柜子里看了一眼，然后把自己看呆了。 柜子里立着一位凤冠霞帔，身着喜服的女子，艳丽的红衣在黑暗中显得鬼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女子紧闭着双眼，直挺挺地立在柜子里，脸上画着精致的新娘妆，光凭脸色也看不出是死是活是人是鬼。 只是怎么看怎么瘆人就对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退了一步。 除了鹿枝。 没办法，谁让她目光如炬，一眼就认出那女子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呢。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 不可能吧…… 不是吧不会吧？ 鹿枝被自己的脑洞惹出一身鸡皮疙瘩，咧着嘴走向那谢思远子。 “这……”陈澄跟在她身后，他眼神好心思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枝枝姐，这、这新娘子咋长得跟你这么像呢……” 烛火毫无预兆地熄灭。 “啊！”林晓秋短促地尖叫一声。 不止她被吓到了，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与此同时。 系统大厅里，所有在线主播都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第38章 大型联合副本？ 尖锐的系统提示音震响在每个人的耳旁。 【您已进入大型联合副本，请谨慎求生！】 【该副本评级未知，存活率未知。】 说完这两句话，系统就沉寂了下去，安静如鸡，往常时时刻刻在线的助理也毫无声息。 但众人可平静不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忽然把他们拉进什么大型联合副本？还不给任何提示？ 系统抽什么风？ 最惶恐的莫过于会议室里那群技术人员们，他们穷尽毕生心血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好不容易造出了一个稳定、听话、易于掌控的系统，结果忽然之间，他们这些操控系统的幕后人员被推上了舞台？ 会议还没解散，不知系统有意还是无意，把他们这群人放到了一个地方。 各种通讯设备都失效，联系不上任何人。 最靠近喻言的那位心腹此刻脸色惨白，声音忍不住颤抖：“喻、喻总？这、这该怎么办？我们现在是在副本里头吗？” 本来科技感爆棚的会议室没了，眼前是阴暗潮湿的一间小屋，本就不怎么宽敞，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越发显得逼仄狭小。 喻言沉着脸望过去，屋内陈设不多，看不到门，仅有的一扇窗户紧锁着。 头顶仅亮着一个可怜的小灯泡，由于接触不良滋滋的响着，灯光明明灭灭。 众人的心也跟着那灯光一跳一跳的。 他们和本来就在系统里的主播不同，没有积分，没有道具，甚至连任务提示都没有一条，到这个陌生的副本里，不用说绝对是九死一生。 可怕的死寂在众人中蔓延。 这一行人大约有十三四人，都是中年男性，为技术奉献了大半辈子，就像是在幕后勤勤恳恳写了大半辈子剧本的编剧，忽然一下子被抬上了荧幕，曾经的意气风发瞬间土崩瓦解，手足无措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尤其是他们最清楚不过副本里的危险性，每一个东西，每一步路都暗藏杀机，一不小心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但就这么站着不动也不是个事儿啊。 有人暗暗骂道：“怎么回事？中控室里的人都死绝了吗？竟然允许系统擅自拉入？还把我们拉进来了！” “对啊！就算中控室里的人被控制了，系统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他们肯定会发现异常……” “还用他们发现吗，系统的自身修复系统就能把这个bug给抹除，我们只需要等一等……” “我们等了十几年，为什么还没有把那个bug抹除？” 他没有明说那个bug是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系统在他们的管控之下本该很完善了，不像是一台运行完美的机器，倒像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理智能够服从命令的军人，总是能够完美执行每一个程序，每一条命令。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系统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npc。 他强大、冰冷、危险，并且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处，他的去处，以及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他就这么在系统的副本中穿梭，饰演着其中的npc角色。 他出现那天，系统预警了整整一天，技术部门也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寻找这个bug，毫无意外，失败了。 他们唯一能捕捉到他的身影，是通过主播们的直播间。 有时候，足够幸运的主播会遇见他，无一例外地全都被他绞杀。 只留给他们黑暗冰冷的屏幕。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不知道他的长相，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存不存在。 也许只是系统的某个规则出错呢。他们这么安慰自己。 直到有一天。 当那个叫鹿枝的女孩踏进系统直播间，系统疯狂预警的同时，他们看到那个出现在她面前的npc角色，正是那个令技术部门束手无策的大bug，他有着一张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个危险的非人绞杀面前的女孩，但他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按部就班地走着剧情，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副本里的npc。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他的脸，那样鲜活、生动，会皱眉会心碎的脸。 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堆毫无感情的数据。 喻言收回视线，没回答他的问题，淡声问道：“这个副本是哪一个副本？设计师是谁？有人知道吗？” 这个问题很简答，因为作为技术部门，他们天天和各种副本打交道，确保系统正常运行，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副本，也是见过无数副本运行的。 但竟然罕见地沉默了两秒。 众人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系统里有这样一个副本吗？开局是个黑漆漆的小房间，什么东西也没有？ 为了确保每名主播的直播内容都是能够吸引眼球的，系统里的副本都是精挑细选，经过无数次测试的。 要确保剧情精彩，既有抓人眼球的抓马情节，也有扣人心弦的危险刺激场景，来激发观众的肾上腺素。 但这个小房子，怎么看怎么平庸，怎么看怎么无趣，这么久了没有任何惊险情节出现，完全不能吸引观众注意，谁看了都得说一句这本子写得真烂。 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系统里的副本我都有印象，好像没有见过这种房间……”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 喻言终于变了脸色。 他们这些整天看着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幕后观众，终于变成了戏中人。 不止他们。 连那些曾经窝在直播间里，看着屏幕里的人痛哭悲鸣艰难求生的“观众”们，也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放我出去！” “系统疯了吗？我要投诉！！！” 有人目眦欲裂，状态疯狂。 也有人惊喜不已，欣喜若狂。 “哇！我也在系统里了！我是不是可以见到我的偶像了！男神我来了！” “系统！直播！老婆！我来了！等着我！” 这个没有门的小房间，一时之间成为所有人的噩梦。 更让他们疯狂的还是系统的播报。 【尊敬的各位主播，系统由于某种原因将在本场副本之后启动自毁模式，这将是你们的最后一个副本，副本结束后存活主播将被传送出系统。】 【本次副本没有任务，没有死亡威胁，直播系统已经关闭，您可以尽情享受游戏的乐趣。】 鹿枝快要气炸了。 她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当年她从凌霄山的琉璃塔下出来后，曾经年少无知一时兴起收过一个徒弟。 那时她尚且年幼，又被关押得太久，出来见到什么东西都是新奇的，见到那些牛鼻子老道身后都跟着小跟班儿弟子，她也装模作样地去物色了一个小弟子。 说来两人也算有缘，她刚兴起这个想法，就看到因为吃不上饭要把孩子卖给大户人家的男人，那个男人带着的小孩不过六七岁模样，因为营养不良显得瘦弱不堪，面黄肌瘦，冰天雪地却只穿着单衣，在寒风中瑟缩着身子。 明明是丑兮兮的模样，却有着一双极其明亮的双眸。 她一眼就被这样的眸光吸引了，开口截胡抢先截走了这桩生意。 她给他买最好的衣服，带他住最好的院子，陪着他长大。 不说悉心教导恩重如山吧，怎么也是有几分恩情在的吧？ 但是后来—— 鹿枝有些不太想回忆那段时光。 毕竟没有哪个师傅能忍受被自己亲手带大的徒弟狠狠相逼，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她发现他不正常时已经晚了，这个小徒弟已经长大成人，脱离了她的掌控。 会压制她的术法，会把她禁锢在怀，会逼着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现在都记得，巫赜曾经提醒过她很多次，但她总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直到人间上元节那天。 当年她一样也只是个半大孩子，对这种热闹的场合毫无抗拒力。 带着小徒弟一起融进人群里凑热闹，不想却遇到了不长眼的登徒子，看上她的脸，企图把她拉回去当小妾。 她都气笑了，上元节街上拥挤不堪，一些宗门专门派弟子巡逻维护治安，朝廷也出动了不少官兵，就算这样，还有这种漏网之鱼的渣滓。 她正准备动手，眼前那只还没碰到她的咸猪手就已经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登徒子吃痛的惊呼被捂在了嘴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身后那些小跟班也是一样，瞪大了双眼犹如见了鬼，双腿战战，想跑都没法跑。 她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徒弟挡在她面前，身形挺拔，她以前没发现他已经这么高了，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感觉到压迫感。 他歪着头，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满目鄙夷嫌恶：“敢碰我师父？谁给你的胆子？” 那登徒子平日混账惯了，哪能想到现在碰上了个硬茬，眼看自己的手鲜血淋漓，疼得满头大汗，却想喊喊不出，想跑跑不动，知道自己今天是踢到铁板了，说不定这两人是哪个宗门的修士。 在这个修士比王公贵族还金贵的时代，平民子弟哪里敢惹修士，他只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嘴里说不出来话，只能磕头作揖，祈求他放过自己。 面前的人却没有丝毫慈悲之象。 他垂着眼眸，看着他在雪地里滑稽地磕头，鲜血流了一地，面色惨白，只是轻轻地笑着加重了术法。 于是他手上血肉模糊的伤口越来越大。 鹿枝察觉到不对，想喊停时已经来不及了，只一瞬，那个登徒子就化为了一滩血泥。 那几个小跟班吓得肝胆俱颤，噗通几声跌坐在地上，膝行着想要后退远离，被他用术法拉了回来。 “够了！”鹿枝终于拉住了他，打断术法，放那几人离开。 “师父，他们看到了我们的样子，不能留。”这人没有丝毫愧疚，还试图追上去灭口。 鹿枝有些头大，隔着一条街就有两名人间修士，这些修士有时候灵敏得像狗，很快就会闻到血腥味找过来，她心知这里不是训人的好地方，拉着他御风而行。 被这一闹，上元节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她一路上都抿着唇没说话。 小徒弟察觉到她心情不好，也不敢造次，默默缩在她身后。 她们平时的相处就是这样，她开心就跟他说说话，不开心就一言不发，任由低气压蔓延。 往往他会变各种小花样，学着人间戏本里写的那样来哄她。 她也很容易被哄好。 可是这一次，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觉得师父这气生的莫名其妙，想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得可怜兮兮地挪过去，拉拉她的袖口，低声唤她：“师父……” 鹿枝憋着气，她从来没教过他这么心狠手辣，甚至有意把他往修士的路上引。 她明白自己不是当师父的料，收这个徒弟与其说是徒弟，倒不如是买了个奴隶。她被人欺压凌辱久了，不希望他也和从前的自己一样，因为不够强大被人欺辱。她希望将来有一天她要是腻了烦了不想要这个小跟班的时候，他也能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 这个世道最值钱，最金贵的，是修士。 最命贱、最遭人厌恶的，是她这样的魔族。 她天生魔族，幼年时就被囚禁在琉璃塔下，好不容易脱身，却没有了当年魔族神女的恣意潇洒，只能隐姓埋名，在人间苟活度日。 她恨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她那个小徒弟变了脸色，一改往日的乖顺，竟然敢把她压制在梅香浸透的墙根上，那双明亮的双眸里含着满目怒意：“师父为了一个不关紧要的人要赶走我？师父我陪了你这么多年，我为你做的，难道就不配得到你的一个眼神，一次回眸吗？” “师父，你不能这么狠心！” 那个眼神里的情绪她当时不懂，后来懂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她亲眼看着她的小徒弟疯狂入魔，最后冷冷地把他钉死的墙上，她能培养他，也能掐死他。 那晚梅香冷冷，寒风肆虐，他的血染红了墙根。 她后来再也没回那间院子。 第39章 徒弟 不太妙的感觉鹿枝一直都有。 从进入直播开始，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心头，直到此刻，上升到了极致。 系统完全打不开，除了她的两个道具，蔷薇花和手术刀能用之外，系统就跟死了一样。 把她辛辛苦苦赚来的积分也给吞了，像极了某些卷款潜逃的不良商家。 而且这个场景…… 她真的太熟悉了，熟悉到浑身发抖，灵魂战栗，好想把那个罪魁祸首从棺材里挖出来狠狠鞭尸。 这个房间曾经是她那个不孝徒弟用来囚禁她的。 这幅画，也是他画的，目的就是为了气她。 而她当时，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似乎已经被六道挫骨扬灰，只剩下一道残魂了。 这道残魂飘着飘着，某天发现自己醒来被禁锢在了这间屋子里。 现在的场景完全就是她醒来时的场景，发现房间里的东西，发现那个傀儡新娘，然后—— 鹿枝头皮发麻，她不能在这里等着剧情推进，如果真的剧情重演，她真的还不如不醒过来，就埋在琉璃塔下数尸虫也能好玩的。 下定决心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找准房间的某个地方，狠狠一敲。 哐当！ 震天巨响之后，尘土飞扬。 等众人反应过来，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鹿枝的身影。 陈澄最先反应过来：“房间是可以破坏的？那刚才的规则是要干嘛？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不对，我怎么感觉这地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那个女的不见了！她不会丢下我们跑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夜色无边蔓延。 鹿枝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越走心越凉，越走心里越惊讶。 这个地方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她面前是一家平常的食肆，两层高的漆红小木楼。 似乎已经在这里受着不尽阴风吹了很多个年头了，门口的柱子裂开小缝，顶上的牌匾剥落掉漆，墙面的雕花也也已经苍黄斑驳了。 若是这家食肆地处于某个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集市街道中，酒招飘飘，酒香四溢，可能也能和其他的百年老店一样行人不断客来客往，偶尔有熟客漫步走过，还会和老板淡淡打个招呼，进来喝一碗茶。 就是这样一间普通小店，然而就算是看上去建得再普通，坐落于这荒无人烟，鬼气森森的大道上，也足以叫路过的人感觉诡谲恐怖。 至少鹿枝现在是挺恐怖的。 因为她就是在那里，看到她亲手杀死的人，死而复生。 此刻，他就坐在大厅里靠窗的位置，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懒洋洋地看过来。 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桃花花瓣纷纷扬扬从窗外飘进来，落了他肩上。 他穿着一身鲜艳的大红色外袍，雪色交领从鲜红的外衣中露出来，下面是一双黑色小皮鞋，紧紧包裹着修长精致的小腿。 鹿枝情不自禁地抬腿迈进食肆，才看到窗外幽深不见天日的地方长了一颗桃花树，花枝延伸进来。 他身量修长轻盈，半个身子都掩映在粉色的花枝后，一席流水般的长发同花朵纠缠在一起。 他在笑。 这人有一张完美的脸，轮廓完美，眉眼俊美，那双细长的眼形状优美，像是慵懒餮足的狐狸双眸微眯，晶莹透彻，摄人魂魄。 这个长相绝美的少年，以一种闲适惬意的姿态靠坐在椅背上，微微发亮的桃粉色花朵落满头发和肩头上。 他的旁边摆放着一架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也是一身艳红。 乍一眼看过去，以为两人都穿着喜服似的。 他淡然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锋利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微微一滚，然后他放下酒杯，笑得也像只狐狸：“好久不见啊，师父。” 食肆里空无一人，或者说这片空间都空无一人。 鹿枝本能地有些抗拒和他接近，站在门口没动。 “这么多年没见了，师父都不肯赏脸陪弟子喝一杯吗？”他似乎看出了鹿枝的抗拒，啧了一声，露出一个委屈的神情，说得话却是阴阳怪气的。 他还委屈上了是吗？ 鹿枝皱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不要用他的脸跟我说话。” 一阵无法抗拒的吸力迎面袭来，鹿枝不受控制地被拉着往前，自动在他面前坐下。 这是她曾经教给他的术法，没想到有一天用到了她自己身上。 当年她总是躺着看戏本，嗑瓜子喝冰水都不肯自己动手，于是非常擅长用这种御物的小术法，这小徒弟天天跟着她，别的没学会，这种小术法倒是学会了一大堆。 他还是在笑。 笑得眉眼弯弯，极为开心。 他说：“师父，您是不是颠倒了顺序，应该说，他不要用我的脸出现在您身边才是。” 笑着笑着，他的眼神冷下去：“明明陪着你的一直是我！给你端茶送水的是我，陪你在人间游荡的是我，从头到屋都是我！凭什么你要选择的是他？” “他能做什么？？？不就是在琉璃塔里陪你说话吗？凭什么值得你剜心相赠？” “师父，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桌上的酒杯餐食被他扫到地上，他隔着半张方桌，掐住了鹿枝的脖子。 面前放大的那张脸双目通红，青筋毕露，眼底情绪翻涌。 这是“他”往常不会流露的神色。 也是他和他的区别。 鹿枝看看他身边的轮椅，再看看目光阴鸷的他，她以为自己那颗缺了一半的心不会再有感受了，可是此刻麻木多年的反射神经却好像突然复苏。 像个刚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来的动物一样，裹在她心底最深处的那层坚冰一寸一寸皲裂，褪色的、不真切的记忆死灰复燃。 她曾经是喜欢过他的。 那时候她还年少，又在琉璃塔下关了太久，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尤其是这个被她买回来，乖顺得不得了的小徒弟。 娇娇软软的，比她曾经见过的任何小动物都要乖。 可是，还没定性的魔物少女性格如风，很快就腻烦了只会服从她指令的小狗，她喜欢更有挑战性的。 比如人间的帝王贵族，比如那个只存在于她识海里，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哥哥”。 不对不对…… 鹿枝忍不住皱了皱眉，她第一次觉得记忆如此混乱迷离。 她出了琉璃塔之后，见到了谁？ 不对，她是怎么出的琉璃塔？ 她想不起来了。 她面色不变，镇定反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捏住她脖颈的那双手冰冷刺骨，像是千年不化的寒铁。 考虑到他的情绪问题，再刺激可能真的会玩崩，她放软了语气，语调温和近乎诱哄：“阿赜，你今天怎么这么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个人是谁？” 她说的是轮椅上的那个少年。 其实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傀儡娃娃，还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傀儡娃娃。 内里藏着她的一魂一魄。 她的这个徒弟啊，似乎从头到屋都不让她安生。 如果她直播间的观众们还在，一定会疯狂疑问，面前这个人又是谁？ 为什么她们可以这么亲密？ 啊不对，又是这种掐脖子的生死亲密，也算是亲密的一种吧。 而且，这个人长得和吴医生、吴老师一模一样。 但是，目前这些观众们已经自顾不暇了。 他们莫名其妙被投放进直播间，还是一个三无直播间，无观众，无助理，无商城，天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要多惨有多惨。 比新人主播还不如。 很快，不同小世界的房间里都传来此起彼伏崩溃尖叫声。 “这特么怎么过啊！！！一点线索也没有！！！” “这个房间是什么玩意儿！哪里有门！门在哪里！” “这些蜡烛是干什么的！” “啊特么的，为什么点不燃蜡烛！” 很快，他们发现大声呼喊后，似乎能听到其他房间的声音。 不知从哪个房间传来的一个消息席卷了整个小世界。 当房间里只剩一个人时，门自动就开了！ 这也许不是通关的唯一方法，但是在这种无水源、无食物，甚至连光源都没有的黑暗世界里，这恐怕是所有人心头都会冒出的一个念头。 没有人再敢相信黑暗中的队友。 他们开始想，可能我没有想杀队友通关的想法，但是他呢？她呢？防人之心不可无，自从这条消息开始传播之后，合作共赢似乎成为了不可能。 喻言所在的房间照样收到了这条消息。 一开始大家还能稳住。 “系统里的副本都是有不止一条通关方法的，而且——这种靠杀人通关的办法，不是系统最鄙夷，最让人看不起的吗？我们肯定能找到其他办法通关的！” “对！谁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只是别人故意放出来的谣言，只是为了让我们帮他们试错呢？杀队友通关？这也太低级了吧！这种副本根本连初选都过不了！” “就是就是，而且我们再等等，说不定系统就能恢复正常了，说不定就有其他工作人员发现我们，把我们放出来了！系统里那么多工作人员，拿着高工资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么，肯定有人能修复好这个bug！” 把这次直播事件理解为bug就让人好受多了，因为是bug就总是能被修复的么。 理工男人尤其是程序员的思想非常简单，是难题总是能被解答的。 只要不是灵异事件就好。 是灵异事件好像也没事哦，他们不就是做灵异事件的吗？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和猜疑的阴云还是密布在了他们之间。 房间已经被翻过无数遍，除了几根点不燃的破蜡烛，还有一封看不懂的信之外，没有任何食物和水源。 率先击倒他们的不是恐怖事件，不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鬼怪，而是饥饿和恐慌。 旁边的房间里有尖叫声，有怒骂声，有求救声传来。 而他们这间房间里只有沉凉的死寂。 “怎么办喻总？” 希望的目光再次投向喻言身上，而他黑着脸，沉默着一言不发。 有人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当喻言闻到血腥味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他常年居于幕后，疏于锻炼，在体力方面根本比不上这些人。 “对不起了喻总，既然你也没有办法，我只能自谋生路了。” 当那把刀刺向他时，他只是苍白无力地闭上了眼，没有任何挣扎，因为知道没有任何作用。 也许从他开始接触这个系统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这一天到来时，他只能接受。 他唯一的悔恨就是，为什么没能阻止他那个不服管教的混账儿子进入这个直播系统。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 不知道他现在是拿着刀的，还是被刀的…… 这间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在无数房间中重演着，黑暗放大了人性中的恶劣。 房间里的刀似乎是专门为这个场景准备的，有人拿着刀，就有人没有。 生死危机之下，每个人都爆发出了极强的求生欲，用尽阴谋阳谋，绝地求生，如果直播间还在，绝对是一场鲜血的狂欢和盛宴。 某个小房间里，蜡烛微光下，喻礼捏紧手里的小刀，看向身边人的目光微沉。 他身边的都是他曾经的队员，再加上一个林远。 那个常年嚣张跋扈吊儿郎当的小少爷此刻也灰头土脸，恹恹地看向他，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防备。 不只是对他。 重压之下，每个人都不可信。 这是副本的生存法则。 哪怕是正常副本里面，碰到生死关头，没有人是可信的，这一点稍稍有点经历的主播都知道。 而他们现在正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有队员低声问了一句：“队长……我们有其他办法通关的……吧……？” 这话换来的是一片沉默。 喻礼没法回答，林远更没法回答。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个房间他们束手无策，毫无头绪。 也许这就是系统的报复。 “不、不会吧……连队长都没有办法吗……”黑暗中不知是谁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听不到。 邪念在黑暗中疯狂滋长。 第40章 师徒 鹿枝现在才知道。 她错了。 当年她为了能让巫赜从她的意识里分裂出来，拥有自己的躯体，用尽了一切秘术、邪术、禁术。 是的。 她从来没有哥哥，那个在琉璃塔里陪她说话，一直陪着她的只是她自己分裂出来的人格。 用现代话来说，就是人格分裂，精神病。 但是，她不知道啊，她只知道自己想要一个哥哥。 于是她剖了自己的半颗心，赋给他意识、神魂，用最珍贵的神器为他塑造躯体。 她等了太久太久，久到这段记忆都开始模糊，她有些记不清她见到他的第一眼是什么心情。 只记得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她维持着聚灵阵法，没日没夜地坚持了七七四十九天，那是最后一天了，她也确实累了，守着阵法打坐。 为了避开人群，免受那些修士打扰，阵法设在极北之地。 身边只有长风嘶吼，白雪弥散。 一身素黑长袍的少女盘膝跪坐于大雪中，在这茫茫大雪荒无人烟的冰原中，只有她这样一个白纸上的黑点，万里之内不见一个生灵，唯有寒风相伴。 极寒的气息缭绕，呼出的气息，瞬时化作冰沫，随风飞去。 宛如一个巨大荒凉的牢笼，兜头罩下。 等了很久很久，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脚步声很轻，似乎像是怕吵醒打盹的人。 但鹿枝还是被他惊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迎着风雪看去，看到了雪地上凭空出现的青年。 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高大挺拔，宛如大雪压不弯的青松。 雪粒擦过他的脸颊，落在他长而密的睫毛上，眼睫上顿时蒙上了一层冰晶。 他很浅地弯了一下唇：“枝枝，我来了。” 声音清爽，像是雪后翠丽的松针轻撞声，清脆中带着一丝丝冰凉的甜。 鹿枝被这点甜意瞬间打得晕头转向，她从地上蹦起来，扑到他怀里，双腿因为久坐而麻木，好悬没有直直摔在他面前，被他伸手接住了。 她一头扎进他怀里，闻到青松纯净清爽的味道。 这个人，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什么叫定制！这就是啊！ 甚至他的心脏都是写着她的名字啊！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太清了。 琉璃塔中无日月，又或者那些记忆在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中，一次又一次的温故中，被她加工歪曲，已经找不到原本的模样。 就像现在，她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年没见过她的这个小徒弟了。 好像记忆中他永远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屁孩，永远是那个任打任骂，怎么也赶不走的小跟班。 怎么忽然就变了模样。 她静静地看着那只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神色没什么变化，眸光是一如既往地冷静：“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她当时就想过，这种涉及到大型灵异事件的邪术，似乎看上去很熟悉，手法和理念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甚至系统的贱模样，还有这种拿生命取乐的念头都是很熟悉的。 他笑了笑，指尖亲昵地擦过她颈侧的皮肤，轻轻摩挲，宛如情人间的爱抚，声调也很低：“师父，您指的是什么呢？或者说，您希望是不是我做的呢？” 什么意思？ 她希望？ 她希望你有多远滚多远ok。 “师父，这么久不见，您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许是觉得两人中间隔着的桌子太过碍事，他手指一动，那张桌子就凭空消失，两人之间终于毫无阻隔。 这个姿势，他近乎把她拥在怀中。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般的清冽味道，微冷，很淡。 让她忽然响起那天大雪中的那个拥抱。 她拦住那只想要爬上她下巴的手，眉尖微蹙：“没有。巫赜在哪里？我要见他。” “哈哈哈哈。”他放开她，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不可抑制地大笑出声。 “师父，您可真是天真呢……” 他转头看向轮椅上的傀儡娃娃，蹲在傀儡娃娃面前，近乎病态地凑到她耳边：“看到没有，她的眼里只有巫赜！巫赜！除了巫赜，还是巫赜！我算什么！” 说到最后，他眼眶泛起层层的薄红，像是一尾荡开的游鱼。 眼里水光潋滟。 “师父！我算什么！”他狼狈地起身，眼神阴鸷而疯狂，“你有想过我吗？哪怕一个瞬间，一个闪念？” “师父！你有吗？” 鹿枝抿着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你知道我有多想要和你就这么呆上片刻，哪怕只要片刻的时间吗？你知道我要有多努力才能出现在你面前，才能让你看我一眼吗？你不知道！你的眼睛里永远只能看到巫赜！你把心给了他！你把心都给了他！！！”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鹿枝头皮一阵阵地发麻，知道不能跟他对着来，这个地方疑点太多，以前她没有深思，现在细细一想，简直是不寒而栗。 为什么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会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 她明明记得她的小徒弟早就死了，死在一个大雪天，她亲手敛骨安葬，亲手立的墓碑。 当然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神奇的例外，早该在琉璃塔下神魂俱灭的人，现在还在这个鬼地方潇洒。 可是她的小徒弟，明明只是一个凡人啊。 最大的疑团是巫赜，这个大混蛋，拿着她的心血不干人事。 她好不容易从琉璃塔中出去，还没逍遥多久，就被他再一次埋进地底。 她想问他为什么。 再一次见面却隔了这么这么多年，人间都已经沧海桑田，她好像也不是很能问得出口了。 在副本里她亲手杀了他两次，好像也没有那么恨他了。 她现在只想见到他，告诉他，她可以好好地做一个普通人，一心向善，知法守法，做一个良好公民，现在时代变了，只要尊法守法，社会都能容下她，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说话！” 脸颊被狠狠地捏了一下，微微的疼。 鹿枝实在是没什么应付这个疯子的经验，她印象中的小徒弟都是乖巧可爱的，哪会这样凶她。 她以前是怎么叫他来着？ 鹿枝忽然有些牙疼，因为她好像根本想不起来这个小徒弟的名字。 哦豁，完蛋，这要是被看出来了，指不定还怎么闹呢。 偏偏这人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师父，你知道我的名字吗？”他自嘲地笑，“从来、从来，都没有叫过我一次，哪怕一次！” 鹿枝：…… 这特么还怎么玩儿！ 巫赜滚出来挨打！ 她皮笑肉不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硬打，这人灵气充沛，一看现在的脆皮枝就不是他的对手。 来软的吧，她还真的有些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 甚至有一种微妙的负罪感，她以前……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破事啊…… 为什么这个小徒弟和巫赜长得一模一样…… 天哪，谁来给她解释一下？？？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说的就是鹿枝现在的状态。 “那我应该怎么想，师父？你告诉我。”这人顺杆爬还是挺快，很快就能恢复元气，又能笑出来了。 鹿枝本来软下来的心，被他一笑，又笑没了。 她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有些影视作品里会有“别笑，你笑起来就不像她了”这么诡异的台词。 因为是真的啊！！！ 实测！ 他不笑的时候，眉眼间的阴郁让她看了心都要揪起来了，别说啥有的没的什么要求了，只要他一句话，命都可以给他。 “枝枝！！！真的是你！！！” 食肆外面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大喝，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鹿枝转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她确定她是没有见过这个人的。 好在这人非常自来熟，当即一个健步跑过来，在裤腿上擦了擦手，一把拉过鹿枝蒙的不能再懵的手，欣喜若狂：“啊！我真的见到你了！我是你直播间的粉丝啊！老婆！还记得我吗！我……” 他还没说完，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说什么……”他压低的声音威胁感十足，压迫感十足。 那人似乎是才注意到现场还有第三人在场，僵着脖子看过去，看到一双冰冷至极的双眼，杀意毕露，甚至那个眼神比脖子上的刀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他一腔热水被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淋了个透心凉，甚至还有一点委屈，当然这个委屈只能怪他自己没能审时度势，他自己忘了枝枝身边还有一个俊美无双又危险无比的人物。 他当场怂了，咽了一口唾沫，脖子一缩：“那个……大哥、我错了，我见到枝枝太激动了，呸，枝枝不是我能叫到，我是直播间的粉丝，铁粉！从第一个副本起我就关注女神大人了，忽然见到女神本人，我太激动了，所以口不择言，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缩，企图逃离那把刀的控制范围。 “再动一下，我的刀可不长眼。” 这话一出，他立马不敢动了。 “那个……”鹿枝干笑了一声，“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好吗？相见即是缘分，何必动刀动枪的，你说是吧？” 他冷冷地看他一眼，在外人面前到底还是给自己师父面子，听话地收了刀，只是冰冷的眼神一直不远不近地落在他身上，似乎再说敢再乱说一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一刻钟之后，这个“观众”把他知道的都倒豆子般的倒了出来。 鹿枝猜的没有错，系统里面全乱套了。 不仅是她们这些本来就在系统里的主播们进到了这个副本，还有很多本来不该被系统吸纳的人，比如说这些观众，比如说很多的新人，甚至还有研发系统的技术人员，都进了系统。 “你是怎么出来的？”鹿枝想知道的是这个问题，那个房间布置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她事先知道破解的方法，可能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只需要用那把刀攻击靠窗的某个位置，就能破门而出。 “这个……”这个狂热粉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面对自己的偶像，他又实在不想说谎，“有人说，只要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就能直接通关……不是我先动手的啊，我、我是被迫的！” 他说得义正言辞，脸上还飞出两片羞惭的红云。 鹿枝没有不信他，只是这个传消息的人，就真的很过分啊！ 想了想，她的目光忽然转到她的宝贝小徒弟身上，这个做事风格……不会是他吧…… 这样一下，真的很有可能啊！ “说完了吗？”察觉到鹿枝的目光，他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又把压迫感给到这个半路冒出来的脑残粉身上，那架势不言而喻，说完了麻烦赶紧滚，谢谢。 就差把快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小粉丝哪能接受不到他的眼神啊，这么强的排斥感他要是真的不知道，那他估计不用考虑这颗脑袋还用不用留在脖子上了。 他战战兢兢地说完，看了鹿枝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那个……女神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 鹿枝还没开口，他冷冷地答道：“你可以走了。” 他搭在桌面上的手背，青筋暴起，隐见狰狞。 别耽误他的时间。 看着他屁滚尿流地走远后，他这次长了点心，加了一个隔绝阵法，避免再来个不相干的人打扰气氛。 但是被这么一闹，刚才的撕心裂肺忽然就有点接不上了。 他看着坐在对面，还是一脸淡定从容的鹿枝，心头的无名火又开始蹭蹭往上冒了。 你看，她永远都能做到，这么淡然的，闲适的，甚至冷静自然地撕裂别人的心，冷淡到残忍的程度。 他早该知道，她和他是一类人。 而他这种把感情看得比天还重，得不到就要死要活的，根本没法在这场爱情游戏里生存。 他冷眼瞧着，对面少女苍白的小脸，心头生出一种痛快的恨意。 八分对自己，两分对他亲爱的师父。 第41章 幻境 喻礼和林远也走到了食肆外面。 根据那个人的描述，他们终于找到了地方。 但是怎么也进不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耐和烦躁。 “确定是这个地方吗？我们都快转了三百八十圈了！”林远最先忍不住发牢骚。 喻礼扫了扫旁边空无一人的街道，再看了一眼食肆后面那颗肆意生长的桃树，确实和那人描述的一致。 “他如果不想让我们找到，我们没有办法。” 就像是他们现在莫名其妙被拉进这个副本里，毫无头绪，没有丝毫解题的思路。 林远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转的实在有些累了，他有些心累，撑着身后的台阶，抬头问他：“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个房间的破解方法的？过都过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么，咱俩都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了你看，告诉我呗。” 冷风拂过，有粉红色的桃花瓣擦着他的肩飘落，在这浓稠的黑暗里，花瓣几乎是发着淡淡的微光。 梦幻而美好。 喻礼第一次发现，林远和他长得竟然这么像，明明只是一个表兄弟，明明两人隶属于不同的家族，甚至两人的性格都大相径庭，一个话多的要命，一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但他就是觉得，他们俩还挺像。 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又无比相似地同样被抛弃。 他暗暗叹了口气，第一次毫不在意形象的，和他一起坐在台阶上，两人一起望着黑沉沉，无星无月的夜空。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林远不依不饶。 喻礼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把舌尖的话冲出牙缝：“因为那个房间是我设计的。” “什么？”林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没有重复，只是淡淡地把目光转向天际。 花瓣擦过的侧脸俊美无涛。 空气中传来一阵细微的波动，原本空空荡荡，他们怎么也进不去的食肆里走出来两个人。 当先的正是他们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的鹿枝。 林远还沉浸在刚才听到的巨大信息里，脑子嗡嗡作响，以至于慢了好几拍站起来，看上去就有些傻乎乎的。 搭话也没抢上先。 “你们聊好了？”这是喻礼的声音，克制而有礼。 回答他的是一个冷眼。 林远一抬头，看到鹿枝身后那个见过很多次的npc，一想就知道又是这人把鹿枝抢走了，心头有些不悦，再说，他和喻礼一路，等他也就等于瞪林远，于是他也狠狠地瞪了回去。 三张极为相似的脸在这诡异的黑暗中还是有些惊悚。 鹿枝此刻也为自己的爱好感到震惊。 她喜欢的还真是千篇一律，相似得可怕。 “嗯。”鹿枝点点头，算是哄好了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吧，“天亮之后，系统会把你们送出去，你们可以在这里等。” “好……”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没再开口。 夜风很凉，吹不散内心的遗憾和悲怆。 “人都走了，还看。”林远拍了他一把，想到自己跟他没什么差别，都是一样，念念不忘，越想越不得劲儿，“哎，来都来了，喝一杯去？” 食肆里酒香飘飘，十分勾人。 鹿枝则在小徒弟的带领下，逛到了热闹的鬼城。 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鹿枝还有些不习惯，在走进人群中之前，她拽住他的袖子，压低声音：“你真的会把系统解散的对吧？” 他回头，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是把她搂在了怀里，眸光深情而缱绻：“师父，我从来不会对你说谎。” 他抬手摘掉不长眼落到她头上的一片枯叶。 “再说了，师父你都答应永远陪着我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远处已经有人看到了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导致整条街上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惊愕地看了过来。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天！那是城主大人？旁边的姑娘是谁？？？城主大人把夫人给丢了？” “竟然有人胆敢这么靠近城主大人？不要命了吗，胆子真大啊！” “但是城主大人没有发火啊，是不是城主大人其实是喜欢这样的……” “少来，之前敢肖想城主大人的，下场什么样你们没看到吗？城主刚来那会儿，谁不想和他谈个甜甜的恋爱啊，你看他像是甜的样子吗？没把你一口吃下去就算不错了，瘆得慌。” “哎哎哎，我发现那姑娘好像有点眼熟啊……” “什么眼熟，我看看我看看，哎呀，你这老花眼儿那个望远镜也不好使，不如给我看看！哎！妈耶，这不是城主夫人么！她她她好了？？？” “什么好了？城主夫人不是一直都是傀儡娃……城主大人！见过城主大人，见过夫人！” 一看到两人远远地迈步走过来，窃窃私语声立刻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整整齐齐的问好声。 鹿枝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夫人”是在喊她，尴尬地挥挥手回应，倒是身旁这人自带一股本应如此的傲慢，让人忍不住想给他一拳。 这里的人都非常友善，看到她多看了两眼猫脸面具，摊主笑呵呵地把面具摘下来递给她：“夫人，本店的面具都是有灵性的，这只小白特别喜欢您，它刚刚一直在问我，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能留在您身边呢？” 啊这…… 被塞了面具还没反应过来，另外的摊贩们见了，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推销着他们的产品。 “夫人，本店的鸡汤馄饨您一定要尝尝！特地为您准备的……” “夫人……” 鹿枝捏着面具，正要开口说她不是什么夫人的时候，身边的人开口了。 “别闹，你们别吓着她。” 他一说话，本来热热闹闹的人群又焉了下来。 还挺有趣的。 他看到鹿枝捏着面具没动，轻轻地签过她的手：“陪我逛一逛，好吗？” 本来也是准备逛一逛的，鹿枝当然不会拒绝。 这是她们的和平约定。 逛完今晚的鬼城，过了今晚，就一切恢复正常。 两人走到了鬼城尽头的花海，漫天遍野的彼岸花开得正盛。 他弯腰摘了一朵，鲜红的花朵落在他过白的手心里。 “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是吗？” 这话有些没头脑，但鹿枝瞬间明白。 他问的是，当初她非要跟着喻礼进直播，是不是就是知道，系统的背后是他。 其实她不知道…… 她能说她想找到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有巫赜一个人吗！ 她当然不能。 这时候再提巫赜一个字，估计这人就得翻脸。 他笑起来，这是他鲜少露出的温和神情，往日里这双眼睛总是冰冷的，阴鸷的，但此刻宛如被风吹皱的一池湖水，波光粼粼，深情款款。 “师父，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光是记得就能让你这么高兴，出息。 鹿枝低头看着他掌心的那朵花，鲜红得像是鲜血染就的，忽然就觉得心脏酸涩不已，她把他遗忘了那么多年，就凭几句话，就能让他再次毫无芥蒂地原谅。 那么多那么多次…… 她自己都不想原谅自己，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原谅，偏偏他总是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了她。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她想不明白。 他轻轻地抱住她，像是搂着世间最名贵、最脆弱的珍宝：“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努力做到。” 鹿枝又闻到了那种雪后青松的味道，淡淡的，一直萦绕在鼻端。 她想说点什么，可是浑身软绵绵的，懒洋洋的，好像找不到知觉，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存在。 她好像变成了一朵云，浮在半空中，找不到任何停靠点。 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她迷迷糊糊地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可是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她努力，努力，在努力想要听清。 却听到惊天一声雷鸣，整个人忽然清醒了。 —— 凌霄山，琉璃塔下。 黑暗浓得像是泼开的黑墨。 隐约有人声传来。 “巫赜！你行不行！天劫快开始了！再慢就来不及了！” “等等，再等一刻钟！我还没编好怎么让她回到琉璃塔啊！你不是说天劫还有很久吗，这忽然一下，我怎么编！” “你就特么说，这次是我把她弄进去的不就完了！我想在塔下跟我的宝贝师父厮守终身，这不是很符合我的人设吗！” “你行要不你来？” “算了算了，我还是拖着雷劫吧。不过这特么可是极恶劫啊，我最多只能再拖一刻钟，多一秒我都可能烟消云散……” 黑暗中有微光亮起。 浅蓝色的光芒裹着一个沉睡的少女，女孩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把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如瀑长发披散下来，衬得她脸色雪白，宛如失去灵魂的陶瓷娃娃。 “我觉得我们改造得算是挺成功了吧？至少她在直播里没有杀人，没有什么不良行为，你看那么多人在这种环境下都暴露了人性本恶，但是她没有啊。说明我们的方法还是很有效果的，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我应该离飞升不远了吧？嘿嘿嘿……” “闭嘴！别吵。” 巫赜没有说话，他一心一意地为这位沉睡中的少女构造出一个美满的梦境。 是的，梦境。 梦境里有朋友、有亲人、有爱人，有她渴望但是又从来没有得到的一切。 企图用这种方式覆盖曾经的伤痛，让她可以放下曾经的仇恨。 “极恶劫！” “那魔头竟然渡劫成功了……那可是毁灭一切的极恶劫啊。” 九天雷劫余威犹存，笼罩住整片天空，声势浩大。 鹿枝在滚滚雷声中听见一道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 [你虽修为圆满，但此生罪孽深重，本该判你身死道消，永不入轮回，但——] [若你愿意改过自新，认真赎罪，重头来过，还有一线生机，你可愿意？] 鹿枝唇角微掀：“那就打死我啊。” [鹿枝！] 那声音低喝之后，一道穿破苍穹的闪电迎面而来。 鹿枝觉得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像是空气中没有丝毫重量的微尘，不知飘了多久，一阵强风把她推着向下一撞。 啪—— 重物落地的声音把鹿枝惊醒了。 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恶臭，她大睁着眼睛迷糊好久，也看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巨大的妖兽尸体砸在她身侧，腥臭的鲜血混着体液洒了一地。 鹿枝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她的剑，然而除了满手黏糊糊的不知名液体，什么也没摸到。 她没了修为、没了佩剑，变成了个短手短脚的人类娃娃。 有个少年提着一把断剑走来，步履有些艰难。 他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刚走到妖兽面前，身形一颤，差点跌落在地，靠着断剑撑着身体。 他矮下来的视线刚好落到被枯草掩埋的鹿枝身上，起身的动作一顿。 鹿枝也愣住了。 巫赜？ 他不是早就飞升仙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受伤了？？ [每个人的喜欢、感激，只要是对你的正面情绪,都能可以作你的功德，不难的。] 鹿枝刚想扯起嘴角讽刺一句，那声音又说。 [只要修满八千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不是不能放你飞升。] [你会一直在这里轮回，直到功德圆满为止。好自为之。] 然后在鹿枝出声讽刺之前，迅速消失。 她从来不求什么功德圆满。 她所求不过——一人而已。 “巫赜——快点儿！把妖丹给我。”不远处，有女子不耐地催促。 面前的少年咳出一口血，颤巍巍起身，利落地将剑刺进妖兽颅内，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鹿枝回神，脸色冷下来。 她凭肉眼就能看出来，他现在没有修为，骨龄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敢动她的人，不要命了吗？ 鹿枝伸手扒开枯草，眼神冷得可怕。 看见她的动作，江沅不着痕迹地侧身，刚好把她挡在身后。 他瞥了她一眼，没再迟疑，干脆利落剜出妖丹，随即摇摇晃晃地起身，跟上催促他的女子走远了。 这是不想暴露她。 她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没动。 那女子骂骂咧咧接过妖丹，一会儿嫌弃他动作慢，一会儿嫌弃他满身血腥味。 鹿枝死死攥紧拳。 第42章 幻境2 夜色渐深，气温也逐渐低了下来。 几千年没体会过的寒冷、饥饿侵蚀着她的神经。 这具身体太过虚弱，支撑不住她的神魂，眼皮轻磕几下，实在撑不住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始终有人在她耳边瞎逼逼。 “凭什么你烂成这样还有人愿意救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条贱命就这么值钱！” “呵！就算他愿意救你又怎么样！现在你们就是一群蝼蚁，我动动小拇指就可以捏死你！” “鹿枝，这一次你拿什么跟我斗？” 这人，真的太烦了。 “滚开……” 鹿枝猛地睁开眼。 贴着脖颈的长剑已经被体温捂热，并不觉得冷，往上是一张笑容夸张的脸。 女子移开剑尖，单手提着鹿枝的衣领把她拎起来，还在笑：“我不滚，你能怎样？” “我的噬魂咒让你睡得挺好的吧？” 噬魂咒，修真界禁术之一，一旦中术，施术人可以任意撕扯中术人神魂，直到形神俱灭为止。 鹿枝眼睫不住地颤抖，剧痛让她整个人都在抖。 “哈哈，魔尊殿下，你也有今天啊。” 她捏开鹿枝的嘴，试图把手里那颗黑色药丸塞进她嘴里。 “我会把你做成天下最丑的傀儡，放心，我会保留你的一缕残魂，这样就算成了傀儡，你也能感觉到痛。” 叮—— 一截断剑擦着女子的脸飞过，她闪避不及，脸上瞬间留下一道血痕。 看清来人，女子大怒：“巫赜！你找死！” 在听到声音时，鹿枝就已经挣脱束缚，站到一旁。 她整个人还没有倒下的妖兽尸体高，脸上也是肉乎乎的，不管怎么冷脸，也没有当年吓哭无数小孩的气势。 要看清眼前人，她还得抬头仰望。 少年黑衣染血，破了好几处，鬓发散乱，灿灿星光照亮他苍白的脸。 他一抬手，那截断剑自动飞回他手里：“下午我给你那颗妖丹，淬了毒。这种毒你用过的，会让人一天老十岁，无解。” “巫赜！你疯了吗！你敢给我下毒！”女子提剑砍向他，手里的剑一看就不是凡品，剑光璀璨胜过星光。 锵—— 只听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断剑轻而易举挡下她的灵剑。 巫赜眼神冷冽：“鹿莜莜，你够了。” 只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断剑，在他手中却宛如鬼神难挡的神剑。 鹿莜莜被剑气逼得倒退三步，撞在树干上，呕出一口鲜血。 她气极，甩出一大堆符箓，五光十色地砸向巫赜。 “你敢背叛我！敢背叛鹿家！你不想救你母亲了吗！” 巫赜只一挥手，花花绿绿的符箓就失了神彩，掉在地上。 他把那柄断剑扔在她身上，重力压得她闷哼一声，再没力气起身。 转身要走时，看到一旁还在发抖的鹿枝顿了一下。 鹿莜莜专程避开旁人过来，再联想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 如果他就这么离开，这女孩肯定会被鹿莜莜毁掉。 他看向鹿枝，眼里没什么光亮：“走吗？” 鹿枝颤抖的神魂猛地僵住。 几千年不见天日的黑暗里，支撑着她的不过是多年前，他随口说的那句“我带你回家”。 她等他来带她回家，等了几千年。 可真听到这句话时，却显得近乡情怯。 几千年来天道想方设法要除掉她，不把她挫骨扬灰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大发慈悲给她重头来过的机会。 除非…… 除非有人能逆天改命，并且还愿意为了她逆天而行。 她真不知道那个人会因此付出什么代价。 巫赜看她磨磨蹭蹭，以为是不愿意，耐心耗尽，转身就走。 这时，听到了一支听不出旋律的曲子，哼得很随意。 他微微侧头。 鹿枝跟在他身后，小短腿快速倒腾，边走边哼。 见他看过来，鹿枝笑容乖巧：“我们去哪儿啊？” 脚步顿住。 “我得罪了鹿家，你确定要跟着我吗？” “你就算得罪整个修仙界，我也不怕。” 至于鹿莜莜…… 鹿枝清楚巫赜的顾虑，现在当然可以趁此机会杀掉她，以绝后患。 但他们一大一小都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若是冒险杀已经筑基的鹿莜莜，先不说能不能成功。 光是鹿家的怒火就足以让现在的他们万劫不复。 算她走运吧。 她一路上都在换着曲子哼，巫赜也不嫌吵，任由她扰民。 远处，天将破晓，星辰隐退，露出黛青色微光。 越走巫赜脸色就越难看。 他们已经第五次路过这片坟地了。 鹿枝的小曲走了一个音，有人声从身后传来。 “师兄，我们都在这里转一晚上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这也没有邪祟的踪迹。有可能是阵法吧？” 巫赜看鹿枝一眼。 鹿枝立刻闭嘴，无辜地眨眨眼，讨好地笑着：“有人来了，我们怎么办？” 他没说话，脚步没停。 鹿枝也就乖巧地跟着他，忽然他身形一顿，她本来得及停住脚步，却坏心眼儿地装作停不住，轻轻撞上他的背。 顾虑到他受了伤，她只是轻轻地一碰即退。 血腥味霎时灌满鼻腔，中间夹杂着淡淡的药香。 近在咫尺的窄腰让她眼神微暗，这么近，仿佛她一伸手就能抓到。 接着，她发现了巫赜停下来的原因。 他的脚下的层层落叶间，一具枯骨若隐若现，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阴风吹开落叶，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更可怕的是，那具枯骨上头颅却完好无损，肤白貌美，双眸紧闭，胭脂染过的双唇依旧艳如三月桃花。 鹿枝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应该是要害怕的。 于是终于找到借口，上前一步想抱住巫赜的腰，结果只能够到他的腿。 还假惺惺地低声尖叫了一下。 没想到她会扑过来，巫赜踩在枯骨上的脚来不及移开，再次受力，枯骨“咔擦”一声，裂了。 鹿枝：…… “什么人！” 谈话的两人立刻闻声而来，天蓝色校服很眼熟，鹿枝一时记不清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你们是人是鬼？” “你们别过来啊！” 巫赜耐心终于耗尽，把扒在他腿上的小不点儿提起来扔怀里，收脚，继续往前走。 “你、你、站住！” “你别走！你放我们离开！我们回去给你烧纸，作法，找人给你超度……” 鹿枝靠在巫赜肩膀上，正好能看到他背后的景象。 只见阴风吹开枯叶，满地枯骨森森。 无一例外，每具枯骨上都顶着一张倾城绝色脸。 一阵强过一阵的阴风吹得枯叶漫天翻飞。 她友好地笑了一下：“朋友，可能你们会比较需要。” 话音刚落，只听咔咔声不绝于耳。 那两人脸都白了。 “这什么声音？” “卧槽！” 枯骨一具一具地站起来，将四人围在中间，美人们紧闭的双眼忽地睁开。 鹿枝抱住巫赜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哥哥，我怕。” 巫赜一脚踹开想扒他腿站起来的枯骨，被踹飞的枯骨撞倒了后面的一片枯骨，跌在地上，绝美的眼里露出恨意。 两修士唰的拔出剑，灵剑熠熠剑光驱得他们身边的枯骨不敢靠近，都纷纷转向鹿枝二人。 剑光也照出二人煞白的脸。 “枯骨美人……这不是早就绝迹的东西吗？小心别被她咬到！” “是、是啊！那魔尊不是身死道消了吗？怎么会……” 听到这话，巫赜余光扫了两人一眼。 虽然他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但鹿枝太了解他了，非常配合地出声问。 “两位小哥哥，什么是枯骨美人啊？还有什么魔尊啊？” 两修士这时也看出来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以为是自己把他们连累了，都有些愧疚，一前一后把他们挡在身后。 这俩应该出自什么大宗，各种灵宝符箓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符箓化出漫天灵光，枯骨被这灵光一照，在凄厉惨叫声中化成黑灰。 后面的枯骨见状，纷纷退散，根本不敢靠近。 “你们别怕，我们是南阳弟子。”前面的似乎是师兄，见状，松了口气，解释道，“我叫黎昭，他是我师弟黎明。我们下山历练，云游到此，遇到邪祟，特来驱邪。” 他摸出一颗夜明珠，稍稍驱散这浓稠的黑暗，接着说：“这枯骨美人传说跟当年的魔尊脱不了关系。” “什么脱不了关系啊，明明就是她搞出来的！”后面的师弟黎明收剑入鞘，走过来，“那魔尊丧心病狂，把一个美人活生生剔成了白骨，那美人含恨而死，化为厉鬼，就是来报复魔尊的！” “传说罢了，不可尽信。不然枯骨美人咋报复到我们头上了？我们难道是魔尊不成？” 鹿枝：…… 两人看巫赜还是严阵以待的样子，笑道：“没事了，马上天亮了，枯骨美人只是低等邪物，天亮就会灰飞烟灭的。” 鹿枝悄悄往天边瞄了一眼，那点破晓的黛青色微光和她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没有丝毫变化。 “谢谢。”巫赜绷紧的肌肉没有因为他的话放松下来，只是克制地道谢。 比起他的紧绷，鹿枝的语气就轻松得多：“好厉害呀，你们南阳还收弟子不？我哥哥也很厉害。” “收徒的话得通过门派的试炼，我们做不了主。不知二位名讳？” “巫赜。” 鹿枝赶紧接上：“我叫鹿枝。谢谢你们啊。” “举手之劳，应该的。”黎昭笑得有点腼腆，他看到巫赜警惕地看着身后，“江兄是在看什么？是有什么不妥吗？” 随着巫赜的视线看过去，除了漆黑一片，什么也没看见。 黎明也跟着看过去，一样的什么都没看到。 巫赜转过来就对上他们奇怪的眼神，顿了一下，解释：“太安静了。” 他一说，他们才反应过来，天将明时该有的虫鸣鸟叫甚至风声，这里都没有。 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 这会儿没人说话，一安静下来就感觉到了沉重的死寂。 黎昭心头一跳，下意识想拔剑，忽然听见清脆的“咔擦”一声。 他僵着脖子往声源处看去，一具枯骨美人不知从何处爬到他腿上，抱着他的腿张嘴就要咬，被巫赜一脚踹偏了脑袋。 美人脑袋偏折，眼看就要从脖颈上滚落下来，晃了两晃，却自行连接好了。 涂着唇脂的丹唇一张，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又要下口。 他们再一次被枯骨美人包围了。 “师兄！我的符怎么都不管用了！怎么回事啊！” “啊！别特么咬老子！老子怎么知道！呜呜！我要回家！” 这两人全没了之前道骨仙风的轻松样，手忙脚乱，自顾不暇。 这些枯骨美人像是被谁激怒了，眼露凶光，龇牙咧嘴地朝四人扑来。 这次不用巫赜出脚，黎昭猛地一脚把自己腿上的东西甩开。 惊吓之下这憨憨没太注意方位，甩开的枯骨直直往他前面的巫赜身上撞去。 巫赜侧身躲开飞来的枯骨美人，腿又被骨头架子给拽住，寒气一路攀升。 背后升起一阵彻骨寒意，一具枯骨美人不知何时爬到他背上，尖利的牙齿已经抵上他脖颈。 接着，他手中一空，刚才他还抱在怀里的鹿枝被人拎着后领提在半空中。 再往上，鹿莜莜御剑停在他前方，略显憔悴的脸上露出疯狂的恨意。 “巫赜，把解药给我！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阴风刮过成千上万的枯骨，尖啸声宛如万鬼同哭。 仔细一听，风声里夹着不知名的小调，哼得很轻，似乎一挥手就能打散在风里。 “她、她们不动了？” 黎昭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扒开抱着自己腿啃的枯骨美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树上露出一个脑袋，黎明扫了眼战况，见没什么危险，才敢探出身子：“搞定了？师兄你干的？” 显然不是。 两人惊疑未定，不约而同转头。 鹿莜莜脚踩灵剑，手拿一只漆黑的匕首，抵在鹿枝脖子上。 “她为什么可以御剑？？” 黎昭忍不住白他一眼，压低声音：“你能不能闭嘴！重点是这个吗！” 他皱着眉把目光落在巫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