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杨戬》 第一章 我不是福德真仙 终南山,玉柱洞。 朝露时分,晨光熹微。 金霞童子提着竹篮去山崖间采药去了。 洞府之中,青年道人在蒲团上静坐。 坐在你面前的正是阐教十二金仙之十四,未来的雷震子师尊,号称闻太师克星,避开削去顶上三花劫难的福德真仙云中子。 “我可不是什么福德真仙。” 云中子睁开眼眸,一抹金光敛藏其中,他有些无奈地捶了捶眉心。 他来到这世界已有千年光景,三百年前便已证得金仙道果,可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云中子,一身所学俱是洪荒烂大街的功法道术。 三百年前,南极仙翁亲自引他上昆仑山,元始天尊赐他云中子的道号,他这才明悟己身。 元始天尊见他修为已有根基,便给了他两条路。 其一是亲自为他洗练法力道体,转成玉清法门,对于修为损耗微乎其微,只是仙身会略有瑕疵。 其二自然是洗去此前的驳杂法力,重修楼阁,好处是根基深厚,神通广大,坏就坏在修炼进度会缓滞不少。 “转修玉虚法门已三百年了,至今不过成就散仙境界,商王寿已然继位,距离贫道进宫献剑也不久了。 千年修为的狐妖,以我如今的境界,如何能全身而退?” 云中子当下很是忧郁,他天资不凡,本来自以为能在三百年内成就逍遥天仙,没成想修为进境会如此迟缓。 若是让十二金仙知晓他的想法,定要啐他太不知足。 他自拜入元始天尊门下后,在昆仑山玉虚宫潜心修道两百年,将宫中典籍翻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连道门护教法门八九玄功也抄录了一份。 元始天尊说他日后有一番入宫献剑的因果,让他在修炼之余,还抽空去八景宫太上圣人那儿学烧火的功夫。 短短三百年,云中子不但将玉清功法修至散仙境界,顺带着将八九玄功练到小成,八景宫的炼器之术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十二金仙中,除去广成子和赤精子之外,哪个不分外眼红? 云中子却对这些事没什么感觉,他只想着早日重返金仙境界,才能有行走洪荒的底气。 “若是我真惨死在狐妖手下,岂不是丢了我玉虚宫的脸面?嗯…还是得去玉虚宫请师尊定夺,这等白赚功德的美事,我看惧留孙道兄就很合适嘛。” 云中子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他心念一动,传音金霞童子,随即衣袖一掸,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朝着昆仑山去了。 没错,元始天尊被烦得不胜其扰,不得不开了小灶,教了他纵地金光法。 …… 昆仑山山腰,一处悬崖之上。 “呸、呸呸。” 中年道人自山石中钻出,他啐了两口唾沫,不住地拍打衣袖,依旧没能清除掉尘土。 “子牙师弟,又在练五行遁术啊?” 中年道人闻言一怔,随即面露喜色,他抬起头来望向天边,却见一道金光转瞬即至。 “师兄何时回山的?怎的也不曾捎封书信,也好让子牙备下素斋略做招待。” 姜子牙顾不上清理衣衫,他抹了把脸,对着那道金光打了个稽首。 “子牙还是这么客气。” 云中子收了纵地金光法,显露身形,他笑着从袖中取出一物,朝中年道人扔了过去。 姜子牙连忙接住,放在手心,原来是一柄玉石制成的莹白小剑。 第二章 师兄,你要机缘不要 “通天乃我道门掌教之一,你一介小辈怎敢妄议圣人?” 元始天尊心念一动,玉虚宫大殿正门便自行关上了。 “师叔虽神通广大,终究不是您老人家的对手,何况徒儿是踏入玉虚宫才说的这话,难不成还能被师叔听了去?” 云中子自然不是贸然行事之人,他之所以敢议论圣人,只因他已踏入玉虚宫大殿,即便通天教主贵为圣人,也难以聆听此间音讯。 目前来看,他的“阳谋”已然达成目的。 “献剑之事非同小可,事关甲子之内的一桩大劫,你师祖早已定计,容不得你发这些牢骚。” 元始天尊再次合上眼眸,端坐蒲团。 “师尊莫要哄骗徒儿,纵然此事真的牵扯不小,但也绝不是非我不可。” 云中子对元始天尊的性子早已有了不浅的了解,因此才敢对师尊的钧旨提出异议。 事实上,阐教二代弟子中,诸如广成子、赤精子、南极仙翁等人,也都知晓圣人并非真的无情些许逾矩他们也不会太在意。 “再多言一句,便以水牢将你压在麒麟崖下七载。” 元始天尊嘴唇微动,便有一道禁制悬在云中子头顶。 “不是徒儿不愿为师分忧,实在是云中子修为浅薄,又如何能降伏那千年狐妖?” 云中子不确定降妖之事是否得到女娲娘娘首肯,即便是两位圣人早有定计,那狐妖恐怕也不见得会依计行事。 “你以练就八九玄功,又有玉清道法在身,那区区狐妖不过是千年修为,至多也就是天仙境界,何惧之有?” 元始天尊再次睁开眼眸,隐约可见愠色。 “启禀师尊,徒儿不过是散仙境界,八九玄功不过堪堪小成,如何能敌的过女娲娘娘钦点的狐妖?” 云中子理不直气也壮,昂首挺胸,丝毫不惧。 “也罢,既然你不愿享此功德,便去寻你诸位道兄,倘若有人愿接此因果,为师便更换人选。” 元始天尊不耐地摆了摆手,一道罡风卷出,将那逆徒送出殿外。 “混账东西……” 元始圣人摇了摇头,却眉眼含笑。 云中子不被罡风席卷了多远,他运转八九玄功足足十息,终于止住身形,待他再抬头时,却发现已是千万里外。 “二仙山麻姑洞?黄龙道兄的洞府……” 云中子沉吟片刻,他本想径直拜访广成子和赤精子这两位十二金仙中的佼佼者,如今看来元始天尊是想要他找不那么出众的几位。 “黄龙道兄可在,师弟云中子特来拜谒。” 云中子立在洞府之外静静观察周遭。 他有些诧异,十二金仙之中也有与他交好者,那几位的洞府虽说比不了玉虚宫那般仙韵,但也称得上神仙洞府。 可这麻姑洞……已经不能用简陋来形容,除去法眼可见的阵法痕迹外,周遭百里再无第二处蕴含灵气。 “谁?什么子?” 洞府内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便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 “师兄,是我,云中子!” “云什么子?” “云中子!” 如此循环两次,洞府禁制终于打开,一只染黑的仙鹤缓慢飞出,似在逃离什么险境。 云中子挥了挥袖,驱散烟尘,一道瘦削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却见一位褐袍道人缓缓走出,他的面上沾满了烟灰,就连那袍子叶破了几个大洞。 “原来是云中子师弟啊。” 黄龙真人微微一笑,倘若不是一身狼狈,看上去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 “道兄这是……炸炉了?” 云中子压下心中的惊异,收敛神色问道。 “行家啊!” 黄龙真人哈哈大笑,数十息未曾停止。 云中子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贸然打断,毕竟有求于人不是吗? “呃,师弟远道而来,可有何要事?” 黄龙真人后知后觉,总算反应过来,先是以术法清理衣衫,这才问道。 云中子再次沉默,按照常理说,都聊到这份上了,不应该是邀请入洞一叙吗? “对了,师弟若不嫌弃我这麻姑洞简陋,不若入洞一叙?” 黄龙真人对着天空挥了挥袖,那只黄鹤这才不情不愿地飞回。 “固所愿,不敢辞也。” 云中子打了个稽首,便随黄龙道人进入洞府之中。 不出所料,入眼不能说是家徒四壁,只能说是家徒壁了。 一张只桌,两把石凳,一张石床,一尊生锈的铜炉,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云中子目睹这般景象,更加坚定了帮道兄谋取机缘的决心。 于是他开门见山道:“道兄,你要机缘不要?” 黄龙真人当即回答:“贫道当仁不让!” 云中子再次沉默了,方才你反应可没这么快。 “咳咳,实不相瞒,贫道身无长物,法力也不甚高深,至于炼丹炼器更是不甚精通,如若不然也不会炸炉了。” 黄龙真人请云中子坐下,又让黄鹤化作人身来端茶倒水。 “你我长生客,唯有成道心。” 云中子顺势附和一声,目光落在了那座铜炉上。 第三章 试试就逝世 麻姑洞中,火光冲天。 黄龙真人领着童子立在一旁,聚精会神地观摩着。 云中子自掌心祭出一团火焰,正是道家正宗的三昧真火,他在八景宫进修多次,烧火功夫有了长足的长进,早已不需要自眼口鼻喷出火焰来。 他轻轻挥袖,铜炉盖应声掀起,一团漆黑的隐约可见轮形的物件飞了出来。 云中子见状眉毛轻微抖动,以他的炼器水准,自然能瞧得出此物是由首阳山之铜打造,又加以太阳神精淬炼,只是这炼制手法未免…… 黄龙真人神态自若,丝毫没有暴殄“天物”的惭愧。 云中子以三昧真火锁住那件粗胚,耐心煅烧,足足半日方才将其化为铜水,随后又自掏腰包,撒了一把太阴神砂,让赤红铜水逐渐变成一块暗红粗胚。 黄龙真人看得啧啧称奇,他炼器的步骤与云中子相差无几,可效果却天差地别。 他试着观摩云中子锻造的细微手法,却发现其中蕴含着玉清太清两门颇多精义,非常年浸淫,断难有此技艺。 第四章 你还说你没有福缘 云中子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福德真仙,即便他有宿慧,知晓自己将来能避开九曲黄河阵之劫,也只觉得是侥幸罢了。 不过凡事就怕对比,旁人可不这么觉得。 万丈高空,黄龙真人坐在仙鹤背上,他面无表情,哦不,不是完全没表情,至少眼眶中还能看见一点泪花。 他很郁闷,因为还没行到千里路,云中子就先后发现了两块铁精,一株年份不浅的后天灵根,虽说都算不上仙家奇珍,但装点门面还是够用的。 这些天材地宝散落在各处,毫无规律可循,即便是开了天眼法目,也难以寻得踪迹。 云中子倒好,不曾刻意找寻,这些天材地宝硬是舔着脸蹭上来。 黄龙真人很郁闷,黄鹤童子就更郁闷了,回麻姑洞得干活,出门还得当坐骑,问题在于待遇还一般,换作一般鸟早不干了。 云中子身化流光,拔地而起,很快就跟了上来。 “师弟,你还说你没有福缘?” 黄龙真人早已换了副表情,笑吟吟地说道。 “道兄有所不知,我那玉柱洞地处偏远之地,灵气贫瘠,方圆万里少有天材地宝。 洞府之中尚有童子,整日央求我为他炼一件兵刃,因此不得已四处找寻天材地宝。” 第五章 这是谁的部将? 玉如意瞬息穿梭数十丈,精准地敲在了云中子的脑门上。 云中子八九玄功自行护体,纵是天仙法宝也难以伤其毫毛,奈何这柄玉如意的主人是一教之主,圣人之尊。 叮。 大殿之中萦绕着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 云中子有些吃痛的揉了揉眉心,如今看来,元始天尊是铁了心不让他溜奸耍滑。 献剑降妖自然是件美差,可他未必接的住。 广成子赤精子倒是接的住,可惜他们是元始天尊最宠爱的崽,轻易不会派下山去。 惧留孙普贤等人都是潜在的二五仔,他们每肥一分都是资敌。 太乙和玉鼎倒是和他关系很好,可这两人都忙着操心徒弟的事儿。 至于清虚道德真君、道行天尊那几位,都是出了名的喜静不喜动。 黄龙倒是想接,可惜爹不亲娘不爱,就算修为再高也不顶用。 啊,你说还有南极仙翁?玉虚大总管你以为闹着玩的,哪有闲工夫去做这种小事。 既然换人行不通,那就只能换个思路了。 “弟子承蒙师尊垂怜,三百年前才有幸拜入玉虚门下,只叹根行尚弱,修为浅薄,至今不过散仙。 不过请师尊放心,弟子定不堕了玉虚法脉的名头,就算是身死道消,也要将那妖孽剐下一层皮来…” 云中子面容坚毅,似要慷慨赴死。 元始天尊眼皮跳了跳,他成圣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三尸神跳动的感觉了,可自打云中子入门,这种情况却是司空见惯。 “幸而我阐教弟子不多,若是再多出一两个祸害,我这玉虚宫恐怕是不得安宁了。” 第七章 雷震子,只能委屈你了 即便玉鼎有一百个不愿意,也阻挠不了云中子的决心。 阐教众仙,但凡是与云中子有点交情的,都对他的“谨慎”感到诧异。 怎么说他也曾是金仙境界,放在整个洪荒也是一流人物,如今虽境界低了,但背靠阐教这座大山,有什么好怕的? 只有真正了解云中子的人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玉鼎恰好是其中一个,太乙是另一个。 “我已修书一封,送往金光洞,以太乙的脾气,收到信便会立刻动身了。” 玉鼎眼神复杂地盯着那枚太极符印,事到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云中子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偏厅。 杨戬独自外出修炼八九玄功,打磨体魄,小姑娘抱着大黑狗的脖子,静静地望着洞府外的世界。 “杨婵天姿极佳,可惜贫道一身所学并无适合她的,只教了她一些最基本的练气法门,即便如此,她也只比杨戬入炼精化气境慢了半月。” 玉鼎真人轻抚长须,他喜欢良才美玉,但更喜欢打造独一无二的旷世奇作。 杨戬就是他唯一想要打造的那件作品,所以他乐得成人之美。 “玉虚典籍之中,不乏上古坤道修炼之法,有一门《玉玄功》颇为不俗。” 云中子此刻愈发庆幸自己在昆仑山学道时的勤勉——过人的学识是不竭的财富。 “你叫杨婵?” 云中子身着金色云纹白底法袍,青巾束发,笑容温和,不说风流倜傥,那也是俊朗非凡。 “兄长不让我和你说话。” 小姑娘躲到大黑狗身后,黑犬似乎还没睡醒,刚睁开眼睛又闭上了。 她拍了拍黑狗的耳朵,它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子,呲牙咧嘴。 云中子对此并不意外,艰难乱世,兄妹二人曾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杨戬不愿再失去家人,杨婵也是。 “这位道长是杨戬的师叔,一身神通不在我之下。” 玉鼎真人适时地出声,他在杨家兄妹二人心中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杨婵果然放松了些,她从黑狗身后探出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到有些不靠谱的道长。 “这条狗叫什么名字?” 云中子蹲下身子,微笑着伸出手。 不出所料,黑狗猛地张开嘴,朝他手掌咬去。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哮天犬早已开启灵智,又不时吃些道家丹药,已经脱胎换骨,即便是杨戬也不敢让它这么咬上一口。 “哮天犬,不乖就揍你!” 杨婵拽住哮天犬的尾巴,她知道云中子来头不小,因此并不想惹麻烦。 哮天犬没收住,尖利的犬牙咬住了那只修长手掌。 嘎嘣。 杨婵歪着脑袋望向大黑狗的牙齿,却见它那两排尖利犬牙此刻都已折断。 云中子抽出手掌,揉了揉狗头,这才祭出一团三昧真火,将整只手烧了一阵,将口水烧的干干净净。 杨婵看的两眼放光,在她的心里有一套独特的看人准则:兄长最厉害,玉鼎道长第二,如果有人能做到兄长做不到的事,那么这个人也很厉害。 “道长,哮天犬的牙断了,你能给它治好吗?” 她抬起头来,希冀地望着云中子。 “正有此意。” 云中子从袖中取了一葫芦三转金丹,这是他闲来无事的练手之作,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倒出三粒金丹,便有一股清香萦绕在洞府之中。 哮天犬口水直流,可又牙疼不止,只能哼哧几声,眼巴巴地望着。 云中子将金丹递给了杨婵,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将丹药送到哮天犬嘴里。 不多时,哮天犬一身皮毛隐现毫光,两排犬牙都已脱落,生出更加坚硬锐利的新牙。 “多谢道长。” 杨婵松开大黑狗的尾巴,起身打了个稽首。 云中子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不动声色地给了玉鼎真人一个眼神。 “杨婵啊,你是天生的修道胚子,可惜贫道无有适合你的道书。 今日你能遇见云中子,也是偌大的道缘,他学识广博,恰有一门于你如同天造地设一般的法门。” 玉鼎真人言罢,胡须颤动了起来,大概是头一次当中介,脸皮薄了些。 云中子在心中默念着:“雷震子啊,将来只能委屈你做师弟了。” “道长神通广大,弟子自是愿意拜师的,只是兄长性子急切,我有些放心不下。” 杨婵还记得杨戬最初的模样,那年他还天真烂漫,脸上时常挂着笑容。 “这有何难,我传你道术神通,你且安心在金霞洞习练,每隔一段时日我会来考校你的进境,待你兄妹二人了却心愿,再来终南山潜心修道不迟。” 云中子心想:横竖不过是收徒罢了,在哪儿不能教?再者说了,金霞洞还有玉鼎这个免费培训老师,稳赚不赔的买卖。 玉鼎真人闻言一愣,听起来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杨婵年纪虽小,却遭逢颇多变故,心智较同龄人坚定不少,她当机立断,对着云中子叩首。 “弟子杨婵,拜见师尊。” “好孩子。” 云中子俯下身子将杨婵扶起,心念一动,照妖宝剑自袖中飞出,化作三寸长短,悬在空中。 玉鼎真人有些诧异,这宝剑是云中子历史数年呕心沥血之作,威力堪比十二金仙的镇洞之宝,不想竟是要送给徒弟。 “这把照妖宝剑是为师的得意之作,有辟除邪祟之功,你且收下,好生祭炼一番,以做防身之用。” 云中子二世为人,他记得自己后来并未用照妖宝剑降妖,而只是折了一段松木炼就巨阙,献入王宫之中。 于是干脆将照妖宝剑送给杨婵,作为炼器大家,又是谨慎的性子,他可不止这么一件看家法宝。 “多谢师尊赐宝。” 杨婵眉开眼笑,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宝剑剑锋之上,却见那三寸小剑略做变幻,化成一把银色发簪。 云中子收得佳徒,心情大好,顺势将《玉玄功》传给了杨婵,又当即和玉鼎一同参悟,将其中关窍一一破解。 不多时,杨婵便受益匪浅。 夜幕降临之际,杨戬终于回来了。 第八章 长生之妙 翌日清晨,鸟鸣阵阵。 云中子坐在玉泉山顶一块大石上,身前悬崖陡峭艰险,云海自天边蔓延而来。 他静静吐纳,呼吸之间,云雾翻滚。 世人皆想长生,其中缘由或许便在于此。 餐霞饮露,天上乘风,朝游北海暮苍梧。 炼丹洗髓,仙宫叩钟,上穷碧落下黄泉。 长生之妙,尽在其中。 云中子缓缓睁开眼眸,望向东边鱼肚,一抹丹霞映照苍穹,如同火烧席卷云雾。 “太乙至也。” 云中子缓缓起身,轻轻拂袖,于是云销雾霁,天朗气清。 “玉鼎、云中子,贫道来也。” 天边极东,有一清隽老道,手挽拂尘,驾云而至。 玉鼎已来到洞府之外迎接,云中子身形一闪,借土遁消失不见。 “吾等天各一方竟已三十载,若非今日有大事定夺,还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太乙攥着玉鼎和云中子的胳膊,哈哈大笑。 他们三人年岁相仿,道龄也近似,偏偏云中子是青年样貌,玉鼎貌似中年,太乙干脆是一副老道的形象。 “太乙师兄远道而来,且先歇息片刻,待我与玉鼎师兄向你说明原委。” 云中子很喜欢太乙的秉性,直来直去,相处起来不必拘束。 “正合我意。” 太乙真人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他一甩拂尘,率先踏入洞府之中。 第九章 圣人之威 “我不该来的。” 太乙真人如是说。 “可你还是来了。” 云中子神色莫名,颇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意思。 “这是你逃不掉的宿命。” 玉鼎真人负手而立,长须随风飘动。 “我从不信命。” 太乙真人神色凝重地望着半空中的太极符印。 云中子和玉鼎分立两侧,三人互成掎角之势。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定计,但依旧没有万全把握。 圣人之威有多可怕,这洪荒之中,恐怕很少有人领略过。 “子时已到,正是阴阳交汇之际,我等须速速引动太极符印的禁制。” 云中子运转玉清玄功,此法乃元始天尊所创,与圣人道韵一脉相承。 太乙与玉鼎如法炮制,三人一齐运转玄功,两指并做剑指,朝着太极符印疾点数十次。 黑白二色的符印悬在空中,缓缓转动,隐现毫光。 “恐怕须用全功,才能引动这禁制。” 太乙双眼微眯,突然猛挥拂尘。 玉鼎施展自创的劈天掌功,猛地挥出一掌。 即便如此,太极符印依旧没太大反应。 云中子思忖片刻,他轻轻抖袖,便有七七四十九把青色小剑朝着太极符印疾驰而去,又依次回到袖中。 玉鼎的脸上罕见的有了一丝表情,两分疑惑,三分惊恐,五分愤怒。 太乙也面色一变,连忙护持己身。 不过那四十九把飞剑并不是一齐刺去,而是化作一线,依次而攻。 太乙和玉鼎见状,同时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太极符印陡生变化。 黑白两道光晕散开,如同墨水晕染白纸,将天地变了颜色,就连天上大日也黯淡无光。 这光晕看似温吞,其实不然,圣人之道自然不会只有杀伐,一黑一白,一阴一阳,窥得玄机便是造化,误解真意则为险地。 太乙猛挥拂尘,打出金色八卦图护在身前。 玉鼎以剑指御剑,奈何斩仙剑毫无反应,他没有犹豫,飞快地来到太乙身后。 云中子神态自若,他不紧不慢地取出太上蒲团,安坐原地,黑白光晕笼罩而来,却无法近他周身三寸。 太乙和玉鼎的境况就不太妙了,他们都是在金仙境界浸淫已久的人物,如今却被黑白光晕逼得龟缩一处,金色八卦也越来越黯淡了。 “两位师兄,我要激起蒲团道韵了。” 云中子盘腿而坐,五心向天,他默默施展太上一脉的一门道法,如同抽丝剥茧,将蒲团内的圣人道韵一点点引了出来。 元始圣人的道韵外化为黑白二色的光晕,太上圣人的则是混沌的玄黄之气。 三种色彩相互交织,此消彼长,终于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太乙身前那金色八卦已濒临幻灭,玉鼎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奔到云中子身侧。 “你我同为三教嫡传之列,十二金仙之辈,平日里自诩玄门正宗,时常自矜,如今才知在圣人眼中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太乙真人面色微白,方才他几乎被那缕道韵生生困死,总算是领会了圣人的厉害之处。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破了师尊的禁制,蒲团终究比不得符印珍贵,内中道韵并非源源不绝。” 玉鼎真人取出几粒灵丹,送予太乙服下。 云中子抬头仰望,却见两种道韵相互碰撞交织,如同开天辟地,竟有几分定下乾坤,分晓五行的韵味。 “只可惜师伯不是通天师叔那般急躁性子,否则禁制早已可破。” 玉鼎真人轻抚长须,轻轻一叹。 鸿钧老祖一教传三友,太上老君立下人教,元始天尊立下阐教,通天教主立下截教,三教教义虽源于一脉,却大有不同。 三位圣人也生性各异,太上圣人最是温和,元始天尊最重规矩,通天教主却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太上老君的道韵恰好与他的性子相符,不疾不徐,无为而治。 “无妨,师伯的道韵已然将禁制削弱了不少,此刻正是破除禁制的最佳时机。” 云中子淡然一笑,随即心念一动,将千里之外杨婵手中的照妖宝剑借了过来。 三尺青锋化作流光,风驰电掣一般袭来。 “两位师兄,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云中子缓缓伸出手掌握住剑柄,玉鼎和太乙各自伸出一臂,搭在他肩上。 毕竟有八九玄功护体,总能少些意外,如若不然,太乙真人倒是更合适的人选。 三人一齐运转玉虚心法,可见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象。 太乙和玉鼎都是金仙境界,且都已窥得大罗之境的一丝缝隙。 云中子如今虽是散仙修为,但根基深厚,又身具玉清八九两门玄功,也不能按寻常散仙看待。 三人合力,法力之雄厚不可小觑。 云中子将外来的两道磅礴法力化为己用,经由周身经脉,沿途不断叩关,越走越急,终于自掌心发出。 他身形一动,右脚轻轻点地,身与剑合,化作青色剑光,瞬息便撞向了太极符印。 轰隆隆。 似上古雷神降下天罚,又似圣人开天辟地。 天地之间,所有色彩都停滞了一瞬。 云中子显露身形,照妖宝剑再次化作流光飞逝走了。 “大事成矣。” 太乙面色一喜,拊掌而笑。 太极符印猛地虹吸,将黑白光晕尽数吸了回去,太上蒲团也将余下的玄黄之气收走。 这方由阵法隔绝的小天地,终于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太乙师兄道法精深,玉鼎师兄学问渊博,师弟实在是佩服得紧。” 云中子收回太极符印和太上蒲团,随即大步朝二人走去,笑着夸赞道。 “莫要捧杀我等,经此一事,贫道决心闭关修炼十载,何日摸到大罗之境的门槛再出关。” 太乙真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玉鼎真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都知道天地大劫将至,虽说身后有阐教这棵大树护着,但修为能高一分是一分,总归是一层保障。 云中子认同地点了点头,他本就有心让自己这两位好友多花些功夫在修炼上。 阐教门人都以为有圣人在上,未来的大劫不会波及三教,但云中子最是清楚,封神之劫本就是为三教准备的。 风雨欲来,沧海横流。 第十章 此时碧游宫暗起波澜 东海,金鳖岛。 烟霞凝瑞霭,日月吐辉光。 老柏青青与山岚,似秋水长天一色。 有道是“无上至尊行乐地,其中妙境少人知”。 此地正是天下第一大教截教的立教之所。 截教收徒不重根性,有教无类,因此但凡是三界之中,五行之内,凡有灵者俱可来此学道。 不过千年光景,碧游宫大有“诸神参拜,万仙来朝”的气象。 天庭初创不久,正缺人手,天地征召三界有道之士,应者寥寥无几,是以请道祖定夺,这在紫霄宫定下封神大计。 三教圣人当时都在紫霄宫中,他们都心知肚明,天下根性深厚者,大都入了自家门下。 人教只有玄都大法师一个弟子,阐教机重根性,不算三代弟子,也只有十五个门人,唯独截教,玉册上有名有姓的都有数百,不记名弟子更是数不胜数。 通天教主很清楚,这场大劫截教必然会出血,因此他今日命多宝道人敲金钟,召集入玉册的弟子回宫听候法旨。 金鳖岛钟灵毓秀,随处可见芝兰,遍地仙鹤灵禽。 最晚入玉册的弟子申公豹,此刻正立在岛的边缘,迎接其余弟子归来。 “赵公明道兄,三霄仙子,师弟这厢有礼了。” “余师兄近来可好?” “火灵圣母,你师尊已经等你多时了。” 申公豹长袖善舞,自脱离玉虚宫后,不多时便与碧游宫众仙打成一片。 “师弟八面玲珑,手段当真不俗。” 申公豹闻言一怔,随即转过身去,待看清来人后面色一肃。 “原来是虬首仙师兄,贫道资质低劣,没能学透师尊的一分真传,因此只能多结交教内道友,也好多一条出路。” 他以为虬首仙是在提醒他莫要舍本逐末。 “师弟多虑了,我截教仙人众多,本就应当时常来往,我寻你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另有要事。” 虬首仙穿着一袭灰色道袍,顶上束带,披散长发,颇有几分不羁之风。 “师兄尽管问,申某定当知无不言。” 申公豹面色一喜,他来碧游宫不久,根基尚浅,一直想找机会与多宝道人等四个亲传弟子来往。 不过那几位最低都是大罗神仙的境界,他尚未成就散仙,自然难以见到,于是他便将目标换成通天教主的随侍七仙,这七个仙人常年侍奉在圣人身侧,也是位高权重。 申公豹此前只与长耳定光仙有些来往,一直想再找突破口,不想今日虬首仙竟是主动前来。 “听闻师弟曾在玉虚宫二师伯门下学道?” 虬首仙盯着申公豹的面部,似乎想从他的神情看出些什么。 “师兄明鉴,确有此事,不过玉虚宫敝帚自珍,只教了贫道一些微末道术,这才有我离开玉虚拜入碧游之故事。” 申公豹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现在拜入碧游宫,自然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讨人喜欢。 元始天尊圣人之尊,既然已收他为徒,就断然不会藏私,君不见姜子牙都学了正宗的玉清法门。 只不过玉虚一脉的道术的确有门槛,姜子牙修行艰难,申公豹要好上不少,但也比不得十二金仙之流。 虬首仙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跟随通天教主多年,自然知道自家师尊与二师伯多有纠葛。 “既是如此,想来你应当认识云中子了?” 虬首仙终于揭晓了他的来意。 申公豹闻言一愣,这个问题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自然认识,师弟是二十年前拜入玉虚门下,那时云中子恰好在昆仑山修一门道术,我时常请教,他却不予理会。” 不愧是申公豹,寥寥数语就勾勒出一个醉心修道却又有些高傲的形象来。 不能说是符合事实,只能说全然捏造。 “哦,竟有此事?你可知他修的是何道术?” 虬首仙双眼微眯,决心打探出更多消息。 申公豹见状哪里还不明白,这二人分明有着不小的恩怨,他心中一喜。 “据说是我道门护教八九玄功,不过十二金仙之流都对此功束之高阁,他区区一介散仙,如何能修成此等玄功?” 申公豹不留余地地贬低着云中子。 虬首仙眸中精光一闪。 “你说他是散仙境界?” “贫道离开玉虚宫时,他依旧是散仙修为。” 申公豹捻了捻胡须,转了转脑袋。 两人同时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信息。 云中子以前修为很高。 云中子现在修为很低。 “师兄莫非与那云中子有旧?” 申公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四百年前,他尚未拜入玉虚门下,那时我外出游历,途经西海,见一处岛屿大放光华,我知定有异宝现世。 于是我前去查看,原来是十二颗宝珠,浑然天成,珍贵异常。 我曾见过外门赵公明的二十四定海珠,与此物颇为相似,略一思忖,便知定海珠原是天罡之数,不知何故分散两地。” 虬首仙摇头晃脑,娓娓道来。 “我有心助赵公明一臂之力,让定海珠恢复本来仙妙,恰在此时,云中子仗剑而来,伤我一臂,夺走定海珠,随即逃走。” 申公豹饶有兴致地听着,他言辞虽然不太中肯,但却清楚云中子的秉性,如果有人先得宝,他断然不会前去抢夺。 何况云中子的福缘之深,能让他申公豹羡慕到头皮发麻,根本不需要夺他人宝物。 话说回来,当年的云中子似乎有点东西啊。 不过想是这么想,还得看破不说破。 “岂有此理,不想云中子貌似忠良,竟做出此等强盗行径。” 申公豹义愤填膺,为虬首仙打抱不平。 “你以为这就完了?” 虬首仙眸中寒光一闪,面色愈发不善。 “后来我请金光仙、灵牙仙为我压阵,让云中子物归原主,不想他早有准备,布下迷阵,再次逃脱不说,还弄得两位道友也灰头土脸。” 申公豹双眼微眯,他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云中子敢不把惧留孙放在眼里了。 “师兄莫急,云中子如今修为浅薄,听闻甲子内有一场杀劫,届时再做计较!” 虬首仙本来还想说些什么,闻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 第十一章 修仙就是这么枯燥且乏味 自共工怒触不周山后,天地之间的洞天福地日益稀少。 十二金仙背靠阐教这棵大树,这才能占据那些天下间名头不小的灵山。 当然,这与截教众仙大都居于东海有关,否则哪里轮得到阐教。 云中子对终南山很是满意,早在七百年前,他初入天仙之时,便已在此开辟洞府,不过鲜有人知罢了。 足足七百年,他早已将终南山打造成铁板一块,纵是大罗金仙至此,也无法奈何他一根毫毛。 “距离纣王发癫还有七年,如果我稍微努力一点,成就个天仙业果应当不在话下。” 云中子待解除太极符印禁制后便立刻回了洞府,决心在出山之前有所突破。 “不过修行一道不全在水磨功夫上,感悟天地自然之道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他想到此处,缓缓起身,结束了每日的早课。 金霞童儿正倚在门口打盹,他手挽水火花篮,不时小鸡啄米。 云中子笑着摇了摇头,没惊动童儿,便化作流光出洞去了。 今日,他要寻一棵千年老松,折一根松枝炼那巨阙仙剑。 “不用乘骑与驾舟,五湖四海任遨游。 大千世界须臾至,石烂松枯当一秋。” 云中子立在云端,缓缓吟诵。 只见他摊开掌心,附近的大小山头、江河湖泊都化作一副堪舆图,就连何处有山精野怪,哪里有古木奇石都一清二楚。 云中子注意到终南山南麓崖壁上,有一株千年迎客松,当年他入主此山时,这棵松树就已经在那了。 “正是天定的缘分,合该你有此功德。” 他心念一动,身化微风,折下古松一枝。 “贫道也不白占你便宜,化此丹为水,助你早日化形。” 云中子立在峭壁之上,他衣袖随风而动,一枚青色丹药飘出,在他掌中化成丹液,顺着山石缝隙滴下。 “除去炼那降妖剑外,还需给金霞童儿炼一把兵刃,否则他又不依不挠。” 云中子心念一动,再次化风而去。 他开炉次数并不少,不过基本都是回炉重造,他在去八景宫进修前和进修后的眼界与手段都大有不同。 只说他那四十九口飞剑,就先后炼了七次,虽然每一口单独拿出来都比不得照妖宝剑,但合在一处却也是镇洞之宝级别的宝贝。 这些年他在外出之时攒下了不少天材地宝,又不时在玉虚宫八景宫摸一点边角料,打造几件上好兵刃倒也不在话下。 “贫道需给金霞童儿炼一口宝剑,还得给杨婵徒儿炼一副宝剑,诶,还答应给太乙师兄的徒儿炼一件,对了,还有杨戬那小子。” 云中子掰着指头数着数,一个不小心,他竟已欠了一屁股的外债——什么福德真仙? 明明是玉虚门下·福德莫得·债务缠身·小散仙。 “罢了罢了,横竖不过是月余功夫,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一炉炼了便是。” 云中子秉持债多不压身的原则,决定小小摆个烂,毕竟修炼第一,炼宝第二嘛。 话是这么说,该炼的宝还是得炼。 金霞童儿早早开炉烧火,轻摇蒲扇。 云中子自地下通了火脉,因此省了不少功夫。 炉是好炉,七星八卦一圆顶,五行六合定四方。 火是好火,仙身三昧一团烧,南山之下埋离精。 钢是好钢,曾在八卦炉中炼,不想有仙敢敛藏。 木是好木,本是南山不老松,轻折一枝妖魔降。 云中子以三昧真火和终南山下离火混作一处,又将太上炼宝“余下的”钢锭扔了几块入炉,待烧了个通通透透,这才将南山老松抛了进去。 他一心二用,左手使八九玄功锻打钢胚,右手借八景妙法养木行剑气。 除此之外,他还加了些神砂真水之类,增添玄妙,如此炼了整整七日,总算是炼了一金一木两把宝剑。 这两把剑选材天差地别,一个是八卦炉中遗宝,一个是终南山上野松,一金一木本应天差地别,却是一炉同锻,精钢剑中有生气,松木剑上有寒光。 “此剑名为青罡,愿它能在你手中大放光彩,不负其锋芒。” 云中子右手握住青罡剑柄,左手两指轻抹剑锋,一阵火光闪烁,长剑锋芒毕露。 他将长剑横置,交给金霞童子,后者郑重接过,喜不自胜。 “多谢老爷赐宝!” 金霞童儿握剑,挽了个剑花,一时之间剑气充斥整座洞府。 “老爷,这木剑看上去平平无奇,当真能降伏妖魔?” 童子收好宝剑,背在背上,随即眼珠一转,打起了巨阙的主意。 “你若不信,且让老爷我拿你试上一试,权当给此剑开锋了。” 云中子伸手一招,木剑自来,此剑较寻常宝剑大了不少,足足有一掌宽,长度也接近四尺,但在他手中却依旧使得如臂指使。 “老爷饶命。” 金霞童儿嘿嘿一笑,化作一缕霞光遁出洞府。 云中子哑然失笑,随即在蒲团上盘腿而坐,长剑置于两膝之剑,他要继续用三昧真火淬炼此剑,直至它再不怕火烧为止。 何谓神仙日子,不是每日都去瑶池赴会,并非每年都有圣人讲道,大多数时间,不过是独自修行,偶尔冯虚御风,寻材炼宝。 世人都说神仙好,神仙有甚么好?神仙的好你想象不到! 对于云中子而言,神仙日子就是每天平平安安,没有什么牛鬼蛇神来打扰。 不过身在乱世之中,想要置身事外实在是难了些,纵使关闭洞府静诵黄庭,也难免不会遭受灾厄。 半月之后,云中子终于将巨阙宝剑彻底炼成,此剑不比照妖宝剑杀力奇大,但却更有道家气象,是一把有些善良的剑。 云中子之所以觉得它有些善良,是因为它善良的可能不多,对于妖魔鬼怪而言,此剑依然致命。 “话说回来,封神大劫将至,师尊也快将打神鞭赐给子牙了,不知能不能借来观摩观摩,炼一把专杀神仙的上乘仙剑?” 云中子摸着下巴思索着,他想了很久,突然一拍大腿。 “这不就是诛仙剑吗?” 他恍然大悟,可惜他早就没有拜入截教的机会了。 第十二章 当年他也曾向往截教 封神元年前一千年,不知道自己是云中子的云中子降世了。 他是一道先天云朵化身,不过他那时不知道自己是云中子,就用了前世的名字,秦云。 他天资不错,因此即便是最烂大街的功法,他也能炼的有声有色,不到五十年就成了散仙,两百年天仙,到五百岁就已经是金仙了。 据玉鼎和太乙回忆说,同时期的他们那时还是天仙境界。 云中子那时是散修,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根性深厚,所以他没敢去八景宫和玉虚宫拜师。 当年的他和大多数散修一样,都愿望有一天能去到碧游宫——那儿是散修的圣地。 云中子有前世宿慧,他知道元始天尊收徒重视跟脚,通天教主则不看重这些。 而且他喜欢用剑,而通天教主恰好精通炼剑,青萍剑、诛仙四剑,哪个不是威名赫赫? 年轻的云中子有一个梦想,他梦想有一天,自己的一道剑气能从洪荒这头斩到洪荒那头。 所以他的愿望是能拜入通天教主门下,这不仅仅是生存的选择,还是来自后世的他对于剑仙身份的美好追求。 这并不是一个很简单的愿望,因为他不是生来就在东海。 洪荒太大了,此时的三教圣人还没去往天外天,天下也还没分成四洲,而是连成一片。 对于一个没有后台的散修而言,万里的距离都有可能丧命,更不要说这是多少万个万里。 因此,直到他成就金仙果位,才有心去东海寻那金鳖岛。 如果不出意外,他也就不会是后来的云中子了。 尽管他早就知道旅途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也还是没料到会有那么多的麻烦。 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就能遇到天材地宝,隔三差五还遇见先天灵宝,大部分时候他都能将这些无主之物收走,毕竟他那时也缺法宝。 不过有些时候,他会碰到其他修士。 他经过多次外出、遇宝、斗法、胜利、围堵、溜走、养伤的流程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反正一时半会突破不了大罗金仙,干脆先炼一件厉害的法宝。 于是他在四百年前西海游历时寻到了十二颗定海珠,并且好巧不巧遇到了梦寐以求的截教门徒。 后来的故事流传出两个版本,两者一真一假,但有一件事情是真的,比玉鼎真人还真,那就是云中子再也不可能入截教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却并没有沮丧,因为多年以来,他没靠任何人,还是修成了金仙,他觉得如果再给自己六百年,没准他真能一剑霜寒好多好多州。 可惜虬首仙等人的意志并不以云中子为转移,他们就算是知道这个难缠的散修曾想拜入碧游宫,打到这个地步,也不可能不给他使绊子。 云中子再一次靠多年积攒的手段和一点点运气化险为夷,并在随侍七仙倾巢出动之前被南极仙翁带上了玉虚宫。 这就是秦云的故事,当然,如今应该说是云中子曾经的故事。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如此谨慎的原因,多年以来,谨慎才是他保命的第一法宝。 云中子前世听过这样一句话,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中的主角。 无论我们做了什么事,不管这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只要是我们自己做的,它就不算坏事。 在虬首仙的心里,他从不觉得自己当年有什么错。 如果非要说错,那么唯一的错就是他太好心了,他不该为赵公明着想,而应该将这十二颗定海珠昧了。 没法儿说清楚哪个才是他的真实想法,但只要他自己相信哪个,那么他就会坚定是哪个。 碧游宫中,通天教主高坐九重台上,降下钧旨。 “天地大劫将至,为师与你们二位师伯一同定下封神大计,根性厚者享仙道,根性次者享神道,根性薄者享人道。 尔等都是我碧游宫嫡传,此次回山后,定要关闭洞府,静诵黄庭,大劫结束前不得出山。” 虬首仙对此不置可否,他是随侍七仙之一,谁关闭洞府他也关不了,难不成让通天教主把碧游宫关了? 距离错失定海珠一事已过四百年,但对于活了几千年的他来说,却恍如昨日。 当年他本打算请随侍七仙一齐出动,届时管你是什么修为,有甚么福缘,只要不是圣人都得饮恨。 没成想云中子转眼拜入玉虚门下,他反倒不好动手,尤其是不方便一涌而上,他可不想惹怒元始天尊。 可若是单打独斗……咳咳,不是碧游宫道术不强,实在是云中子太过狡猾。 他本以为找回场子是不可能了,没想到大劫将至,申公豹也给了他一个惊喜。 嘿嘿,让我逮着机会了吧。 虬首仙心中狂喜,他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即便这趟出门会惹得通天教主不快,但只要能出了这口恶气,并且“夺回”十二颗定海珠,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此獠向来狡诈,不得不防,纵使他真只有散仙修为,也不能小觑。” 虬首仙暗自盘算着,他已经有了定计,准备去三霄仙子那儿借来金蛟剪,这可是一件厉害的法宝,非是大罗神仙不能敌。 “贫道就不信了,难不成元始师伯能将盘古幡赐你?” 虬首仙想到此处,残忍一笑,仿佛已经看到死对头身首异处的模样。 “届时你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纵然师伯有一千一万个不愿,难不成还能不顾及师尊的面子将我也打杀了?” 虬首仙似乎对元始天尊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不过没关系,他会知道的,即便不是在这一次。 “虬首仙。” 通天教主缓缓出声,也不知是否察觉了些什么。 截教众仙闻声都朝着虬首仙望去,却见他脸上挂着一副诡异的笑容,大概率是没听见通天教主的呼唤。 “师兄,师尊叫你呢。” 申公豹低着脑袋轻声提醒。 虬首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起头来应答。 “弟子在。” “你常年随侍为师身侧,劳苦功高,大劫将至,你可得静心修行,莫要动摇道心。” 通天教主言罢便闭上了眼眸。 第十三章 姜子牙真的很想成仙 对于云中子来说,天仙也好,金仙也罢,从来都不是他的目标。 不得不承认,在成仙了道这条路上,人与人的差距或许比人和狗都要大。 姜子牙还没见过哮天犬,否则也许会很认可这种观点。 他三十岁时告别亲友,上昆仑山学道,没成想竟顺利地拜入元始天尊门下。 这是世间多少修士想都不敢想的福缘,他本以为只要自己按部就班修行,假以时日定能成仙,只可惜这个时日终究是假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他已年逾花甲,如今不过是初入炼神返虚的境界,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成仙。 他不敢去奢求元始天尊,因为他觉得自己能拜入玉虚宫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没能成仙是自己太差劲。 可姜子牙甘心得了吗? 自然不。 三十岁那年的心愿始终没变过,他姜子牙只想成仙。 他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整个昆仑山最看重他的人之一,或许没有之一,甚至或许没有那个最字。 云中子是整个昆仑山二代弟子中唯一看重他的人。 于是他修书一封,送往终南山。 没过多久,云中子给他回了信,信上只有两个字——“面谈”。 姜子牙攥着信笺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真怕是自己看错了,也许那两个字不是“面谈”而是“免谈”? 好在云中子没有给他开这个玩笑。 新的问题来了,信上只说面谈,没说在昆仑山谈,依照云中子的意思,是要他亲自去终南山。 可是,我该怎么和师尊说呢? 姜子牙惴惴不安,他真怕元始天尊想明白了后把他踢出门墙。 正在这时候,白鹤童子传令来了。 “姜师叔,师祖说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吧,只是切记在七年之内回山。” 姜子牙激动地对着麒麟崖拜了又拜,这才收拾行囊,借土遁朝着终南山去了。 成仙与否是一道巨大的分水岭,哪怕是散仙中最弱小的存在,若无灾劫也能与天地同寿,当然这是理想状态下。 可若是连散仙都不是,你大概率连天劫都遇不到,而且还得像凡人一样为充饥果腹发愁。 姜子牙可不会纵地金光法,他只能借五行遁术赶路,其实主要是土遁和水遁。 而土遁和地行之术又完全是两种道术,前者日行百里就不错了,后者却可轻松日行千里。 昆仑山和终南山距离不算太远,不过万里之遥,也就是说理想状态下,姜子牙只需要……一百天,就能赶到终南山。 云中子当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选择回昆仑山。 第十四章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 云中子可以说是对玉虚道术成仙之前部分最了解的人。 毕竟在他之前,无论是南极仙翁也好,十二金仙也罢,要么是生而为仙,要么是在极短的时间成仙。 只有他,云中子,改修玉虚法门后,因为种种原因,练了两百多年才成仙。 因此他可以说是修道之人中最好的辅导老师,百年合道,两百年成仙了解一下。 姜子牙的修行逐渐步入正轨,在细致入微的教导下,他的修为进境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不到一年,他竟然已经摸到了炼虚合道的门槛,不过想要突破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云中子当然也没闲着,他根性本就极佳,重修之后根基打的又非常坚实,现在修炼起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几乎在姜子牙摸到炼虚合道门槛的同时,他也摸到了天仙境界的门槛。 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缓了缓,打磨打磨道体,提炼提炼法力,将吹毛求疵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除了修炼,他这一年都没有再炼宝,他甚至做好了当老赖的准备,除非债主堵上门,否则他绝不可能炼宝。 他会时不时去玉泉山一趟,去看看那便宜徒弟修炼的如何了。 这一天,他刚刚来到玉泉山,便听见了一句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堪称“忤逆”的豪言壮语。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 这句话不能说是霸气侧漏,只能说是嚣张至极。 云中子闻声望去,果不其然,说这话的人只能也只会是杨戬。 不过他总觉得这句台词应该属于别人,但究竟属于谁呢?他一时没想起来。 “你要怎么做才能不让天遮住你的眼?” 云中子立在云海之上,饶有兴致地问道。 杨戬这才惊觉有人窥视,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最后发现说话的人在天上。 “弟子无心之语,师叔莫要当真。” 杨戬收起了方才那副凶狠的表情,不过他的情绪显然还没缓过来。 云中子也没放在心上,他知道如今的杨戬还不成熟,并不是后来那个威震三界的清源妙道真君。 不过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倒是让他有些侧目。 二郎神的威名并不是在灌江口封神后得来的,哪吒的厉害也不是在成为三坛海会大神才显现出来的。 至于后来去西天取经的那位,他的赫赫之功也不是成佛了才创下的。 “你要做的事在贫道看来是理所应当,但你应该明白,如今的你还没有资格大放厥词,毕竟你是杨婵唯一的亲人。” 云中子收敛了笑容,得亏此地是玉鼎的地盘,若是这话传出去,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 你小子看天帝不爽就骂天帝呗,阐教弟子也不在乎这个,可别整天扯什么天不天的,找死啊你? 云中子其实很欣赏杨戬,但这小子终究不是他的徒弟,该损损该骂骂,宠他干嘛啊。 杨戬选择用沉默去回应,云中子的话在他耳畔萦绕,他发现似乎真的是这么个道理。 他就算吼得再大声,骂得再用力,在他拥有掀翻一切的力量之前,都没有一丁点儿的作用。 杨戬想起了一句粗鄙的市井俚语——“会咬人的狗不叫”。 他知道狗咬不咬人和叫不叫没什么关系,当年他被哮天犬追着咬的时候,后者也没少叫。 不过,如果是弱小的一方,叫的声音太大会很容易被人看出是虚张声势。 云中子没再理他,转而去看望自己的宝贝徒弟。 杨家兄妹迟早有一天要走上那条既定的道路,不过结局会不会是既定的,这还不太好说。 “师父师父,你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 杨婵大了一岁,脸长开了一点儿,不过还是有点肉嘟嘟的。 “这不是怕你修炼偷懒,所以来考教你吗?” 云中子笑呵呵地揉了揉徒儿的脑袋。 如果不是怕杨戬走向极端,杨婵早就去终南山潜心修道了,当然,她也有一颗复仇的心,只藏在了很深很深的心底。 “师尊教的法门挺好练的……徒儿也想学八九玄功。” 第十五章 纣王还是作了死 有道是“山中无甲子,修行不记年”,又是六年匆匆而过。 第三十九章 他做得,我如何做不得? 如今的天庭还不是日后那个统率三界,定鼎五行的仙界主宰。 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尚未归位,除去玉帝王母外,便少有大能。 即便如此,该有的排场依旧不缺,每逢省会必有蟠桃琼浆,龙肝凤髓。 四海龙族都很憋屈,但又无可奈何。 谁让你弱呢,不吃你吃谁? 东海龙王作为天下龙族共主,自然心有不忿,可他又能如何呢? 他自然想过让四海龙族拜入阐截二教门下,以此来震慑天庭。 可问题在于,阐教收徒注重根性,元始天尊的弟子中,也就黄龙真人这么一条龙,还最不受宠。 拜入截教吧,可人家徒子徒孙实在是太多了,你就算真被收入门墙,又有谁把你放在眼里? 再者说了,截教众仙大都在东海,平日里也没少来打秋风。 若是真成了一家人,行事岂不是更加随心所欲? 不出几年,龙族这点家底就得败光了。 东海龙王很无奈,龙子龙孙们更无奈。 这些龙子龙孙怎么说也都是仙二代甚至仙三代,怎么混了这么多年,连天仙境界的门槛都摸不着? 世间最出名的三个大教,阐教、截教、西方教,皆是同根同源。 玉帝和王母昔年也曾在鸿钧老祖门下听聆垂训。 洪荒之中有名有姓的大修,昔年谁没去紫霄宫听过讲道? 万法归宗,若不拜入这三教门下,又无厉害的师父,自然得不到正法。 你说龙族传承?如果传承完整的话,为何四海龙王只有一位是金仙? 圣人不去天外天,龙族便永远是边缘角色。 龙王三太子敖丙当下很是忧郁,他修行数百年,可至今仍是散仙。 龙宫里倒是有不少厉害法宝,可他修为太低,又怎敢带着宝贝招摇过市? 敖丙平日里都不敢随便出远门,生怕被人抽了龙筋炼宝。 东海最近不太安宁,他听龙王说,有个叫陆沉的东海散仙,每日以问道斗法为乐,扰得截教纷争不断。 数月之前,又不知是哪位高人来东海取了百里海水,听说还搬走了五岳侧峰。 第四十章 石矶的危机正在靠近 陈塘关,云海之上。 云中子有此一问,自然不是想要收敖丙为徒。 杨婵也好,雷震子也罢,无不是根骨奇佳之人,殷郊殷洪也需他代师教授,哪里还有心思再收弟子。 只是龙宫的确势大,除去道门两教和西方教外,当属龙族遍及四海,且俱有仙根。 封神大劫结束后,四海龙宫更是要肩负兴云布雨之任,分润了不少的人族气运。 倘若敖丙真的拜入阐教,自然也不会与哪吒再起冲突,何况还可以拉拢四海龙宫,一举两得。 云中子想到了一个收徒的绝佳人选——黄龙真人。 黄龙道兄无有弟子,麻姑洞便少了门面,将来大劫之时,总不能事事亲为吧? 况且黄龙道兄与敖丙同出一族,若是师徒缘成,自然能亲上加亲。 贫道可不是瞧不上敖丙的资质。 收徒嘛,哪有高下之分,不都是为阐教着想,为师尊分忧? 黄龙道兄与玉鼎交好,贫道又与玉鼎关系莫逆,朋友的朋友便是朋友,又怎会坑害他呢? 黄龙真人远在北地,填那北海之眼,他尚有七年才能脱离此地,却也不急不恼,只是安心修行,打磨法力。 他本已入定,却忽然眼皮一跳,立刻惊醒,随即望向南方,呢喃自语。 “不知是哪位师兄弟在念叨贫道。” 云中子似有所觉,随即微微一笑。 敖丙见状却更不敢言语,只当是先前出言触怒了这位阐教上仙。 雷震子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敖丙看个不停。 云中子带着他初至东海,便察觉到近海之下有真龙。 于是他以掌观山河的神通,让雷震子见到了敖丙真身,这才有方才以飞剑雕琢云雾化龙之举。 “贫道并无为难你的意思,恰恰相反,有一桩天大的机缘予你,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云中子摸了摸弟子头颅,这才再度望向敖丙。 雷震子却已然明白了,自家师尊一笑,当真是祸福难料。 他已有些可怜面前这条小白龙了。 “敢问上仙是何机缘?” 敖丙自然不信有这等好事,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却也只能顺着话往下接。 “贫道有一道兄与你有缘,他也是真龙之身,昔年拜入玉虚门下,如今尚无弟子。 若你有意,贫道可从中斡旋,玉成此事。” 云中子忆起麻姑洞中的“简洁”陈设,更觉得有必要给黄龙真人找个不差钱的弟子。 敖丙闻言惊疑不定,他此前对李家三子拜入阐教一事颇有非议,当时便被唤上云端。 他本以为是碰见了哪吒的师父,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敖丙抬起头来望向雷震子,试探着发问。 “不知仙童名讳为何?” “贫道终南山玉柱洞雷震子,见过道友。” 雷震子像模像样地打了个道门稽首。 云中子摇了摇头,他心知此子有些跳脱,可如今毕竟年纪尚浅,只能等他长大一点再收拾了。 敖丙闻言猛地松了口气,他听那洗衣妇人说哪吒是五六岁的相貌,因此一见雷震子便先入为主以为是哪吒。 如今得知真相,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 虽说眼前这位也是阐教上仙,可毕竟不是哪吒的师父,总好过非议哪吒师徒还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要好的多。 不仅如此,此前苦苦寻觅拜入道门的机会就在眼前。 敖丙当即跪倒在地,行了大礼。 “弟子此前口无遮拦,险些毁坏道门清誉,承蒙仙长不弃,赐弟子如此机缘。 只是家父常言有错必罚,弟子犯此大错,还望仙长莫要手软。” “若真要罚,也是你将来的师父罚,哪里轮得到贫道出手。” 云中子笑着抬了抬手,将敖丙扶了起来,他并不觉得敖丙犯了多大的错。 敖丙心系道门多年,却终究未有成果,又见李家三子先后拜入阐教门下,一时激愤,难免口不择言。 此子本质不坏,只是尚需打磨性情,这就得让黄龙真人来头疼了。 “敖丙,你那未来师尊如今正修行到了紧要关头,待到七年之后,你再来终南山寻我,届时再为你二人续上这师徒之缘。” 云中子对敖丙嘱咐一阵,后者又行一礼,这才欢喜地离去。 “师父,我等何时去见哪吒师弟?” 第四十一章 什么云中子行为啊 哪吒没能拉开乾坤弓,自觉无趣,玩耍一阵便回了府邸。 他本想去后院习练一会儿兵刃,不想半道被下人叫住。 “老爷请三公子往大堂一叙。” 哪吒点了点头,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莫不是师兄来了,却要瞧瞧他地本事,不知能否拉开那宝弓。 哪吒走过前院,沿着走廊到了大堂,刚迈入门槛,便见父亲正和一道人坐在主位攀谈,有个穿着道袍的小孩,坐在下首闭眸调息。 “父亲。” 哪吒对着李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师侄哪吒,拜见云中子师叔。” 哪吒又面向云中子,打了个道门稽首。 李靖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望向下首。 “这位仙童便是你雷震子师兄,还不快去拜见。” 雷震子闻言睁开眼眸,好奇地看了过去。 哪吒较他晚出世一月,可个头却相差仿佛,头上梳着两个发髻,模样颇为清秀。 “见过雷震子师兄。” 哪吒上前两步,打了个稽首。 “见过哪吒师弟。” 雷震子也连忙起身回礼。 李靖见状欣慰一笑。 云中子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两个小子都不是安分的主,此刻倒还算乖巧,却不知此后会惹出何等事端。 第四十二章 关我什么事啊 哪吒与雷震子上了城楼,直奔兵器架而去。 其实几年之后,哪吒法力精深,气力见长,自然能拉开这乾坤弓。 他此前拉弓时,弓弦震颤不已,这便是明证。 雷震子一眼便从无数兵器中相中了那宝弓,倒不是他慧眼识珠,实在是此弓摆的位置太显眼了。 他转过头来,憨笑着望向哪吒。 哪吒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你看我干什么啊,开始办事儿啊! “师兄,这便是那张宝弓,你且试上一试,看看能否拉开。” 哪吒屏退家将,将那张宝弓自架上取了下来。 雷震子明白了,哪吒多半是没拉开此弓,这是想让他来找回场子。 他也对这张宝弓充满了好奇,当下便接了过来,掂量掂量,顿觉分量不轻。 哪吒有求于人,此刻自然伏低做小,乖巧地递来箭矢。 雷震子单手握弓,摆了摆手。 “莫急,且让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拉满。” 他双腿前后微分,腰身下沉,左手攥住弓身,右手捏紧弓弦。 雷震子先是纯以肉身之力拉弓,他是天生神圣,又有八九玄功,自然气力奇大,当下便将弓身微微拉弯。 哪吒看的啧啧称奇,暗道师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行,单以肉身之力无法将此弓拉满,且待我运转玄功,再试上一试。” 雷震子松开弓弦,调息片刻,随即运转八九玄功,再次开弓。 壳、壳、壳 弓弦逐渐绷紧,最终也只是八分满。 嘣! 雷震子右手猛地一松,弓弦瞬息回弹,不住震颤。 轰。 兵器架尽数散开。 “三公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守城士卒在外发问。 “无事,架子塌了罢了。” 哪吒笑嘻嘻地回答。 雷震子自知有错,略有惊慌。 哪吒见宝弓威力不凡,当下欣喜异常。 有了,有了。 宝弓有了。 诶,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师弟啊,你是知道我的。 为兄久居深山,若非婶子给了些金银,可真是穷的叮当响。 今日我弄散了这些架子,也不知这些金银够不够赔。” 雷震子惴惴不安地将那几块金银锭子取了出来。 他不知人间物价,又尚未学过点石成金的法门,只能将还没揣热的金银取出来赔钱。 雷震子毕竟年幼,尚未学到师尊为人处世的精髓,否则哪里会主动提出赔偿。 哪吒堂堂总兵之子,小手一挥,丝毫不在意这点损失。 “师兄这是做甚,些许木头架子,能值几个钱? 你我又非故意毁坏这些物什,待今日回府禀明父亲,料想他也不会怪罪。” 雷震子闻言心下稍安,他下意识地想将宝弓放回,却放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兵器架已尽数散了。 “不想此弓威力如此之大,只是开弓而已,甚至未曾搭箭,便让满屋架子尽数散开。” 雷震子看着手中握着的宝弓,轻声呢喃。 “师兄方才只将弓弦拉到八分,何不将它拉满?” 哪吒从地上捡起那九根沉重箭矢,有些疑惑地望向那宝弓。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为兄运转玄功,使了十二分的气力,也只能将弓弦拉到如此程度。 若是想要将此弓拉满,以我如今的道行恐怕还有些不够。” 雷震子伸出两指,拨了拨弓弦。 哪吒闻言,忽而灵光一闪。 “师兄,既然你一人拉弓不满,若是合你我二人之力又当如何?” 雷震子一听,嘿,对啊,两个人定然能将此弓拉满。 可他转念一想,此弓毕竟威力不凡,若是伤及无辜可就不妙了。 “师弟,此弓不凡,若是伤到了百姓,你我就等着受罚吧。” 雷震子适时保持了冷静。 哪吒却正上头,他不仅想将此弓拉满,还想射几箭过过瘾。 “师兄多虑了,方才你我未出城楼,自然容易毁坏周遭物什。 可若是立在城墙之上,四处空旷,哪怕寻一个无人的方向射上一箭,又有何妨?” 雷震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还来不及分辩,就被哪吒推搡着出了城楼,往城墙上走去了。 士卒见哪吒出来,连忙相迎。 “我与师兄试试这弓箭,尔等不必理会。” 哪吒摆了摆手,士卒这才回到原位。 “师兄,你先将此弓拉至八分满,再待我一同发力,定能将它拉满。” 哪吒瞅了瞅四面方向,东边便是东海,可海边有渔民,西边是城内,自然不能乱射,北边是一条大道,恐怕伤及路人。 “师兄,西南方向尽是崇山峻岭,山中有饿狼猛虎,鲜有行人,便朝那儿射吧。” 哪吒说完,抽了一根震天箭递了过来。 雷震子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终究是孩童心性,见了稀奇物什哪能不好奇? 他见箭矢翎羽上写有陈塘关总兵李靖字样,福至心灵般将翎羽拔了下来。 倘若真惹了祸事,让我承担便是了,可不能连累李家伯父。 云中子若是知晓他的心思,一定会非常欣慰。 很好,给我找麻烦是吧。 雷震子却再无疑虑,当下运转玄功,搭箭开弓,将乾坤弓拉到八分满。 哪吒见状连忙凑到近前,腰马合一,帮着扯那弓弦。 师兄弟二人同时发力,很快便将乾坤弓拉到圆满,随即陡然松开。 震天箭化作黑线贯穿天地之间,当即消失无踪。 嗖颂。 声似雷霆乍惊,快似彗星袭月。 震天箭瞬息千里,消失在师兄弟二人视线之中。 “师兄,再来一次!” 哪吒兴高采烈,哪里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 雷震子却感觉有些不妙,这弓箭似乎有些过于玄异了。 “师弟,虽说那群山之中少有行人,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莫要再开此弓为好。” 哪吒闻言思索片刻,也觉得有些道理,何况这箭矢用一根少一根,还是省着点好,日后都是我的宝贝啊! 有道是沿河撒下钩和线,从此钓出是非来。 这一射哪吒和雷震子倒是无碍,谁知千里之外却有人遭了殃。 骷髅山白骨洞。 碧云童子奉石矶娘娘之命外出采药,忽觉心神不宁。 他猛地抬起头来,却见一根黑色丝线自天边划过,径直朝着他来了。 关我什么事啊! 碧云童子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声。 第四十三章 石矶陈塘问难 石矶娘娘是截教通天教主的弟子,虽未上玉牒,可资历不浅。 她修道万年,无有弟子,洞府里只有碧云彩云两个童子。 如今碧云童子被一箭射死,她自然怒极,收了尸身,便取箭矢来看。 “此箭竟无翎羽,当真奇怪。” 石矶娘五指掐动如飞,算出此箭来自陈塘关,至于是何人所射,却算不真切。 原来是哪吒和雷震子都穿着金丝宝甲,此甲由功德庆云淬炼,虽未能不沾因果,却也能隔绝推算。 石矶娘娘正在气头上,当下便取了太阿剑,拿了八卦云光帕和八卦龙须帕,驾青鸾直去陈塘关。 昔年李靖在西昆仑度厄真人门下修道,石矶娘娘曾去拜谒,见李靖不能成道,便建言度厄真人着李靖下山求人间富贵。 石矶推算出射箭之人出自陈塘关,她自觉于李靖有恩,便径直前往总兵府。 “李靖,昔年故人来访,还望出来一见。” 李靖服了金丹,入定不久,忽闻传音,运功都险些出了岔子。 他倒也做了布置隔绝音讯,可石矶毕竟已然成仙,自然可传音入内。 “不知又是何方高人至此?” 李靖听出来人似乎有些气势汹汹,当下有些担忧。 可转念一想,自家三子都拜入了阐教门下,何惧之有。 第四十四章 道人一剑西来 雷震子施展手段,欲向石矶施以颜色。 可他如今不过是炼精化气的境界,方才破八卦龙须帕也只是仰仗那飞剑之利,又怎能奈何得了修道万年的截教仙人? 石矶冷哼一声,手持太阿剑朝黄金棍斩去,随即轻轻抖袖,将剑阵打散。 雷震子瞬间倒飞,黄金棍险些脱手而出。 “石矶娘娘,你修道万年,仙道有成,何必为难这两个小辈?” 李靖扶住雷震子,挡在两个孩子身前。 雷震子坐在地上,面如金纸,连忙运功调息。 虽说八九玄功玄异非常,可石矶修为较他高出太多,他硬生生扛了含怒一击,自然受了损伤。 “你儿子已承认行凶,你竟还敢颠倒是非! 你儿子的命是命,我那童子便不是了吗?” 石矶不依不饶,再次挥剑斩去。 哪吒却跳了出来,直面那太阿剑。 “妖妇,你且说我何时行凶了?” 哪吒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太阿剑锋,丝毫不惧。 “好贼子,今日若是不将此事说明白,将来恐怕要惹得阐截两教相互攻讦。 我且问你,此箭可是你射的?” 石矶挥袖,将那只无有翎羽的震天箭卷了过来。 哪吒瞅了瞅那箭矢,当即便认了出来。 “正是你哪吒小爷开的弓!” 哪吒虽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可见石矶来势汹汹,干脆将此事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你这孽障倚仗乾坤弓之威,肆意残杀我那碧云童儿,该当以命抵命!” 石矶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哪吒生吞活剥。 李靖不敢置信地望向哪吒,莫非真是我儿行了凶? 雷震子确忽而睁开眼眸,哈哈大笑。 “你这妖妇当真少智,哪吒师弟修为尚浅,如何拉的开那宝弓? 此箭是我开弓拉弦,射向西南群山,可未曾想过杀人。 若真射死你那童子,我这条命你拿去便是!” 雷震子服下两粒三转金丹,面色却依旧有些苍白。 石矶娘娘瞧了瞧哪吒,又看了看雷震子,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谁是真凶。 她与太乙相识,又与李靖有旧,可与云中子却是对头,倘若哪吒真不是凶手,此事便好办了。 石矶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虬首仙师兄不久前还传讯,命我留意云中子行踪,大抵是要清算数百年前的旧账。 既是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这弟子,也好向师兄表功。 石矶打定了主意,挥剑朝雷震子脖颈斩去。 “妖妇,无怪师兄说你少智,竟是连何人杀你童子都分辨不出。 小爷我生于此地,长于此地,自然知晓那宝弓所在。 我师兄今日方至陈塘关,如何能知此宝?” 哪吒却再次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他自认为是罪魁祸首,当然不愿雷震子待他受死。 倘若当时我未引师兄上城楼试弓,又怎会有此灾祸? 哪吒如是想着,他抬起头来,闭上眼眸,大有慷慨赴死之意。 “我只为童儿报仇而来,不愿伤及无辜。 如今你二人各执一词,难见真伪。 既然如此,此刻便随我去城墙之上,取那弓来。 你二人先后开弓,谁能拉开,自然便是真凶。” 石矶说是不愿伤及无辜,其实只是怕漏了真凶,不能为碧云童儿报仇。 若真是哪吒,她自不会顾及与太乙和李靖的交情,定然痛下杀手。 至于雷震子,无论他是不是真凶,她都不会放他归山。 哪吒闻言一怔,正欲争辩,却和雷震子一道被石矶以术法卷走。 李靖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撒了把土,借土遁朝城墙赶去。 石矶携二子上了城墙,又自入城楼取弓。 守城士卒皆是凡夫俗子,自然见她不得。 石矶从修缮过的兵器架上取了乾坤弓,仔细端详,果然见神光内敛,当真是上古奇宝。 她左手握弓,右手拉弦,却不能动摇其丝毫。 “我倒要看看谁能将此弓拉开?” 石矶将三支震天箭都收入袖中,这才出了城楼,将乾坤弓交到哪吒手上。 “若是你能将此弓拉开,我便不与你师兄计较。” 石矶见这两个孩子兄弟情深,当下便以言语相激,以此判断真凶。 哪吒心中惊惧不已,面上却未曾露怯,他接下宝弓,腰身下沉,暗自运转功法,施展全力拉那弓弦。 石矶死死地盯着那根弓弦。 壳、壳、壳 弓弦开始不住震颤,却始终没能拉开一分。 哪吒面如金纸,颓然地坐在地上。 雷震子见状面露笑意,他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石矶。 “我不知那箭矢为何偏偏射中你那童儿? 大抵是你多行不义,遭受天谴。 今日我便是死在此地,师尊也定会杀你为我报仇。” 第四十五章 你小子玩真的? 云中子敕令素问剑去东海斩石矶,他却不急着赶去陈塘关。 即便借纵地金光法,去一趟陈塘关也要半日功夫。 有素问剑在陈塘关,寻常仙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关于这一点,石矶娘娘可以作证。 云中子炼就素问剑胚,于炼器之道又有了几分感悟。 他开了宝炉,以三昧真火和地下离精淬炼五行精金,合八卦之势,花费半日功夫,炼成八根三丈长的铜柱。 “金霞童儿,老爷要去陈塘关,你且照看好洞府。” 云中子收了通天神火柱,便要借纵地金光法离山。 “师尊,可否将徒儿也带去东海?” 杨婵自洞府外而来,她如今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可眉宇之间却有郁色。 第五十章 这小棉袄谁爱要谁要 杨戬自桃山而归,先回了趟玉泉山,随即直奔终南山而来。 他本欲以一人之力救母,如今看来却是痴人说梦。 何况杨婵若是知晓他孤身赴险,定然要埋怨他许久。 这妮子平日里都是柔柔弱弱的模样,若真发起火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诶,别说,还真想看看。 不行,昔年娘亲发火,父兄都噤若寒蝉,实在可怕。 若是妹子也似娘亲那般,这可就不妙了。 杨戬思忖片刻,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他有八九玄功,如今又是天仙境界,赶起路来颇为神速,不出半日便至终南山。 此时太乙师徒尚未离去,众人在洞府之中谈经论道,悠然自得。 “弟子拜见师叔师伯。” 杨戬入了洞府,拜见二位师长。 “桃山风景可还好看?” 云中子双眼微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太乙微微张嘴,略感诧异。 杨戬闻言陡然一惊,他清楚玉鼎真人未曾传讯终南,却不知云中子如何得知此事。 杨婵闻言柳眉微蹙,胸中怒气几乎要汹涌而出。 臭兄长,如此大事竟瞒着我,莫不是不把我当妹子了? 杨戬犹豫片刻,将桃山所见依次道来。 “天帝修行无数元会,道行高深,阐教之中,只有燃灯老师勉强可以媲美。 如此大修亲自布下禁制,恐怕颇为棘手。” 太乙真人沉吟片刻,这才出言。 虽说天道之下,当属圣人为尊,可这几位毕竟很少出手。 第五十一章 没有了,一件也没有了 终南山,玉柱洞。 夜幕已至,洞中灯火摇曳。 太乙见大计已定,便带着哪吒回金光洞修行去了。 杨戬却依旧对桃山之行有些担忧。 即便师叔能拦下天庭援兵,可这禁制如何才能破?何况桃山土性极沉,凭三尖两刃刀也难以劈开。 师叔师伯不便出手,素问剑虽有望破禁却不能动用。 若是只靠我和婵儿二人之力,多半是奈何不了这禁制分毫,更别说劈山救母了。 此事还需借助外力。 倘若能寻到一件开山填海的厉害法宝,定能将此禁制破开,再借八九玄功之神力将桃山劈开! 只是这法宝要到何处寻呢? 杨戬稍一思索,随即抬起头来。 “师叔精通炼器之道,法宝众多,可有能够破此禁制的奇宝?” 云中子闻言暗自盘算着。 照妖宝剑、巨阙剑、青罡剑、金丝宝甲、黄金棍、三尖两刃刀…… 不知不觉间,贫道竟炼了这么多法宝。 可惜一件都没留住。 莫非贫道便是那仗义疏财及时雨? 他要我就给他? 这可不行。 “没有了,一件都没有了。” 云中子怕自己那点棺材板被弟子掏空了去,连忙出言答道。 其实他除素问剑外,也确实没有能符合条件法宝了。 啊,你说太极符印? 这可是元始天尊的宝物,若是被他知道徒子徒孙将此宝用在对付天庭上,免不了要将云中子压在麒麟崖下。 杨戬不疑有他,却陷入了更渗的思索。 若是连云中子师叔都无有可开山破禁的法宝,我又该去何处寻呢? 难不成去求师祖垂怜? 他老人家自然视天庭如草芥,可也不会明着与天帝作对。 似此怎生奈何? 杨戬望着洞府外的苍茫夜色,一时有些忧心忡忡。 云中子有前世宿慧,记得劈开桃山的是一把斧子。 可至于这斧子的渊源来历,他却一概不知。 难不成是开天神斧?可是此宝自天地已分后便不知所踪,如何能寻得? 若不是此斧,又会是何宝物呢? “尔等莫忧,倘若真寻不到合适的法宝,大不了便将素问剑借与你便是。” 云中子见兄妹二人神色忧郁,连忙劝慰道。 “若是素问在桃山现世,将来师尊再出剑,天帝知悉原委,岂不是会怪罪师尊?” 杨婵咬了咬嘴唇,神色很是为难。 “天帝怪罪又如何?你是玉柱洞首徒,杨戬是贫道师侄,怎可眼睁睁看你二人赴死?” 云中子缓缓起身,大袖一甩,双手负后望向洞外。 天帝总不可能因为贫道借出一把剑就要杀了我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有人以为贫道师尊好欺负吧? 不过最好还是能寻到那把神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贫道可不是怕了他天帝! 云中子正思忖着,黑夜中忽然袭来一道流光,却被终南山禁制拦下。 他走出洞府,心念一动,引流光穿过禁制,又伸出两指轻轻一捻。 灯火映照下,却见一只小巧纸鹤。 云中子缓缓展开帛纸,原来是黄龙真人的信笺。 “师弟,贫道虽为龙族,却早已拜入阐教,并不知赑屃的行藏。” 云中子看到此处略有些失望。 若是真能寻到赑屃,用那块巨碑为素问剑开锋,天下何处不可去得? 区区…… 天帝又何足惧哉? 云中子收敛心思,继续往下看去。 “贫道听闻昔年大禹治水,将赑屃收服,或许禹王庙中能寻得它的踪迹。” 云中子看完信笺,却并没有几分喜意。 他博览玉虚典籍,对这禹王庙自然有些了解。 大禹何许人也? 昔年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地垄东南,天地之间四处水患。 大禹以疏代堵,疏通江河湖海,结束了这场浩劫,又定鼎九州,立下商朝国祚。 如此人族大贤,怎会将昔年祸乱人间的异兽下落藏在禹王庙中? 这不是在给有心为祸人间之辈创造机会吗? 云中子微微一叹,颇感无奈。 他转过身来,却再次看见满面忧色的兄妹二人。 罢了罢了,纵然只有半分可能,去寻寻也无妨。 “你们黄龙师伯来信,言那禹王庙中或有赑屃行藏。 若是贫道能寻得那块巨碑,为素问剑开锋,区区天庭便不足为惧了。” 云中子两指一捻,纸鹤瞬间化为飞灰。 杨婵闻言柔柔一笑。 杨戬却眉头紧锁,似乎有些担忧。 “弟子愿随师叔同往。” “你乃人神混血,入禹王庙却有些不妥。” 云中子摇了摇头,拒绝了杨戬的请求。 第五十二章 你不要过来啊 翌日清晨,云中子与殷郊一道腾云驾雾,径直去往豫州禹山。 云中子借八九玄功变换成中年样貌,穿着锦袍,颇似达官显贵。 殷郊也借障眼法掩了面貌,紧随师叔身后。 禹山南面,坐落着一座宏伟庙宇。 第五十三章 杨戬磨刀霍霍 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劈斩刺撩,声势惊人。 他已在玉柱洞外练了整整一夜,不曾停歇片刻。 对天帝的仇恨驱使着他,昔年的孱弱少年如今已成了天仙境界的神仙之辈。 他似屠夫般磨刀霍霍,只是尚未寻到那把适合的屠刀。 至于谁是他眼中的猪羊? 天知道。 云中子和殷郊将屠刀带了回来。 杨戬一见到这把斧子,便笃定此宝可以劈开那桃山。 这种缘分就像是某只猴子看见了定海神针,一眼便是终生。 “此斧乃是昔年大禹开山治水所用,威力不凡,定能破开禁制。” 第五十四章 不平则鸣 云华是天帝妹子,虽只是天仙境界,可一身法宝尽皆不凡,杀力高绝。 神将知她法宝厉害,也不迎战,只是命天兵围攻,消耗云华法力。 云华脚踩天罡步法,手持神剑,在一众天兵之间穿梭,她衣袖飘摇,剑光闪烁,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她每迈出一步,便有几个天兵道消身死,再无转世机会。 神将带了三千天兵,须臾便已折损数十,他却也不心疼。 除征战三界,讨伐逆贼外,天兵便只能充当炮灰,再无半点作用。 金甲神将见云华被天兵围住,当下便将目光投向那杨家宅院。 此帕乃是一件先天灵宝,名为九华云光帕,确是一件极好的护身至宝。 杨天佑和三个儿女被笼罩在此帕之下。 杨天佑双眉紧锁,面有忧色。 杨蛟和杨戬也担忧母亲,二人不住地捶打着那流光溢彩的锦帕,却丝毫不能建功。 杨婵经此变故,泫然欲泣。 神将命数十天兵下界,围住那九华云光帕,天兵用长枪去刺,只觉刺到铜墙铁壁,虎口都震裂开来。 云华知神将欲对付夫君儿女,当下便自袖中取了件赤釉金彩瓷瓶,上绘扶桑神树,有金乌休憩其上。 她迈出一步,一剑斩杀几个天兵,随即祭出此瓶,涌出金乌神火,似火星遇油一般席卷至整个云端,映得半边天空如同火烧。 三百天兵陷入神火之中,当下便神魂俱灭。 云华收了金乌瓶,随即向宅中赶去。 “仙子莫要让小神为难。” 金甲神将挥动长戟而来,势大无比。 云华见势不妙,提剑来当,二人一时间杀的有来有回。 云端之上,两千多天兵尽数下界,朝那九华云光帕攻去,可此帕诚然不凡,迟迟未能攻破。 云华知晓天帝愠怒,自然不会派酒囊饭袋前来。 可这金甲神将虽有几分本事,却也只与她相差仿佛,恐怕另有蹊跷。 云华怕迟则生变,再次祭出金乌瓶,飞出一簇金乌神火,径直朝神将烧去。 “好火。” 金甲神将哈哈大笑,随即也祭出一瓶,此瓶呈淡青之色,上有白色纹路,如同浪潮一般。 此瓶祭出,竟是将神火和金乌瓶一道收走,如泥牛入海再不见影踪。 “四海瓶?” 云华面色一变,此宝是天帝之女龙吉公主之物,专克火行术法和法宝。 “仙子,你若再冥顽不灵,小神便只能放四海之水将这小院淹了。 第五十七章 通天神火烧神袛 世人皆言天庭式微,可这也看和谁比了。 若是和阐截二教比,诚然弱了不少。 可与天地间其余势力比较,却也是庞然大物。 率兵下界的是一位先天神袛,他身材高大,双眸金黄,掌中攥有一印,可见风雷萦绕。 此人修为看不出深浅,可周身的天地法则却几乎要溢出,多半是借用了天庭权柄。 仙神两道,神道虽稍次,却可掌握天道赋予的部分法则。 因此才设下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将法则分化掌控,由天帝总领。 虽说天兵天将修为不高,可群蚁尚能噬象,十万天兵齐至,自然非同小可。 这十万天兵经由操练,排兵布阵皆有讲究,似与周天星辰遥相呼应。 以杨戬如今的修为,独自脱身都有些勉强,若再要保云华周全,多半是力有未逮。 杨婵自百里外飞来,她提着照妖宝剑,不顾神袛言语,径直入了沟壑之中。 云中子借八九玄功变化成中年道人的模样,他挽着拂尘,将素问剑变作青色,背在身后。 北海散仙吴道德,再次现世。 昔日在东海打秋风时捏造的身份,今日又派上了用场。 杨戬抡起开山神斧,劈向琉璃圆顶,只见一道裂纹散开,瞬息崩碎。 云华静静地望着他,颤抖着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抚摸他的脸庞。 “娘,孩儿来接你回家了。” 杨戬已然恢复了本貌,眉宇之间与云华颇为相似。 “好孩子……” 云华双眸清泪流下,颤抖着摸了摸儿子的脸庞。 “娘亲,兄长,先离开此地再叙,否则那群恶贼又要来祸事。” 杨婵也来到此地,她左手攥着宝莲灯,右手提着照妖宝剑,当真是杀气腾腾。 “天帝派遣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如何能脱身?” 云华收敛心思,揩去泪水,冷冷地望向天幕。 “师尊师叔皆在此地压阵,母亲只需随孩儿离开便是。” 杨戬也回过神来,一手攥着斧子,一手提着三尖两刃刀,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云华知晓儿女是得了高人传授,当下也不再犹豫,连忙起身。 第五十八章 定要找你们叙叙旧 天帝之所以能成为天帝,可不仅是因为境界高深,其手段也颇为不俗。 此番之所以兴师动众,不惜派遣十万天兵出征桃山,其实有两层考虑。 于公,云华是天帝妹子,她身份如此显赫,触犯天条却依旧被重罚,足以证明天庭行事不偏不倚,自可招徕更多仙人。 于私,杨戬是道门弟子,若是能将他捉拿,天帝也能从阐教二教找回些面子。 杨戬却并不打算给自己这便宜舅舅面子,所以他劈开了桃山。 吴道德更不打算给天帝面子,若不是天帝去紫霄宫哭诉,哪里又会有这场即将到来的杀劫。 所以他才以可能让闻仲无缘神道为代价,提前让通天神火柱面世,将这尊先天神袛烧了个神魂俱殒。 天幕之上突然落下一阵金光,散在一分为二的桃山上。 吴道德连忙望向桃山,只看见一点真灵飞起。 他心念一动,正欲祭起通天神火柱阻拦,可那灵光却消失无踪了。 吴道德掐指一算,没能算出原委。 “出手之人来自天庭,既然算不出,那还能有谁?” 吴道德轻笑一声,再度掐算,这一次却不是算此事因果,而只算那灵光来历。 “原来是巨灵神的真灵。” 吴道德若有所思地说道。 天帝对巨灵神不升不贬,其实暗藏玄机。 对于三界之尊(名义上)而言,臣子的修为永远不是第一位的,忠心才是。 巨灵被杨戬一斧劈死,却没能让他神魂俱灭。 究其原因,大概是巨灵神点燃的那张符箓起了作用。 巨灵和天蓬只以为这张符是请援兵用的,没成想竟可以保存真灵不灭。 “若是为其重塑肉身,便当真是再造之恩,如此一来,巨灵神怎么可能有反叛之心?” 吴道德心念一动,借遁法朝那金印而去,又以八景宫妙法将其强行收入袖中。 他环顾四周,却见天兵法阵依旧森严,并无疏漏。 云华母子三人被生生拖住,彼此奈何不得。 “奇哉怪也,主将已死,这群天兵竟毫不慌乱?” 吴道德将鼎、印、钟、塔四件法宝依次祭出,将天雷轰向瘟阵,把真水朝火阵倒去,将神火吹向水阵,把瘟痘布在雷阵之中。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大阵当即乱作一团,杨戬趁此机会,左手挥斧,右手劈刀,将法阵凿开一个口子。 杨婵搀着云华紧随其后,一同出了这铜墙铁壁一般的合围。 吴道德也大摇大摆地驾云而行,朝东去了,很快就消失在天际。 此前被杨戬攥住钉耙甩飞的天蓬,不知何故突然现身。 “将军,他们走不远,不如继续追赶?” 十万天兵已被打散,如今余下九万,其中一个先锋对着天蓬如是问道。 “穷寇莫追……” 天蓬摆了摆手,面色微沉。 无论是杨戬的修为,还是道人的神通,都远远超出了天庭的预计。 不过也能理解,在此之前,若是说世间有人能从一介凡人修出金仙杀力,任谁都只会当笑话。 若再说有人不是金仙,却能破开十万天兵布下的法阵,也只会被当作是痴人说梦。 可是今日之后,这两种说法都会成为论证的依据。 “幸亏小爷溜的快,否则死在此地的兴许就是我了。” 天蓬心有余悸地望向那座被一斧劈开的桃山,这将成为他很长一段时间的梦魇。 他为自己能够活下来感到欣慰,却又为失去了天帝的信任而感到担忧。 天帝曾有意将那张符箓交给他,只是被他拒绝了。 若是今日死战到底的是他,大概也会被符箓护住真灵。 可惜死战的人是巨灵,好在死战的人是巨灵。 天蓬喜欢自由,为此他甘愿付出一些代价,只是如今尚不知该何时偿还。 山峦之中,一头梅花鹿正在溪涧饮水,不时动动耳朵,似乎是在听周遭的动静。 云中子见天兵天将尽数离去,于是现出真身,笑着望向天空。 “天蓬……有些意思。” 云中子此番祭出的鼎、印、钟、塔四件先天灵宝,都是历经数百年攒下的棺材本。 今日他将此四宝现世,便不可再轻易动用了。 除此之外,通天神火柱也得重炼。 此番云中子只得了一枚雷池金印,虽说此宝蕴含雷霆之威,颇为不凡,可他得到的只有一件,失去的是五件。 穷寇莫追,贫道是真穷啊! “如此看来,此前那统领天兵的先天神袛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指挥调动的原来是天蓬。” 云中子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不过,或许望的不只是天空。 “十年前捉拿云华,你便布下一明一暗两颗棋子。 十年后围剿杨戬,你又先先后后设下不知多少圈套。 若非贫道让杨戬去东海历练,能否劈开桃山当真是未知之数… 诶,也许无论他境界高低你都会让他劈开也说不定?” 云中子暗自腹诽,却不曾出声。 经此一役,他对天帝的城府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云中子甚至觉得,如果城府也有境界之分,天帝没准就是此道圣人。 云中子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极其耗费心神之事。 桃山事了,云华被救出,此事暂告一段落。 天帝如何算计,天庭如何施为,都暂不去想。 距离大劫开始只剩不到七年了。 天地间不知已有多少人因为云中子的出现而改变原本的轨迹。 君不见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灾无劫、万法不侵的圣人,都已经开始为大劫提前准备。 没错,说的正是元始天尊。 云中子已经决定了,等到师尊将那葫芦练成,一定先借来把玩几天。 这几年还得悉心教导几个弟子,将来若是广成子师兄真将番天印传给殷郊,赤精子师兄真将阴阳镜传给殷洪,贫道也好去借来用用不是? 贫道的全八九玄功阵容,还需再过几年才能看见成效,希望雷震子和哪吒给点力。 当然了,希望杨婵也争气点,最好能跻身天仙。 至于玉鼎、太乙、黄龙,这几年估计也没什么变化,不理他们。 希望子牙能成仙,反正师祖都说天机早已变化,横竖水都混,不如给咱阐教多捞点好处。 哎呀,差点忘记了素未谋面的好友闻太师,还有阔别多年的那些截教好友。 只待素问开锋,届时定要找你们叙叙旧。 第六十章 大劫将至 桃山一事后,云中子便领着弟子返回了终南山。 他搜寻已久,依旧不见赑屃影踪,若是寻旁的砺石,也未必能寻到。 云中子干脆回山,每日静诵黄庭,修习剑术,不时炼两炉金丹,还抽空重新为闻太师炼制了通天神火柱。 不愧是最喜欢和截教仙人打交道的阐门真仙。 至于说修为境界,云中子并未刻意修行破境,只是每日按时打坐吐纳,守离龙,纳坎虎。 他毕竟曾证金仙道果,又花了两百年夯实地基,成仙之后修行自然颇为神速。 如此修行一载,忽有异象现世。 终南山上空,金云三百里。 玉柱洞外后山,仙杏树枝上隐现风雷,一池莲花骤然绽开。 有清香萦绕,鸟鸣声声。 白鹤振翅而飞,麋鹿饮涧而走。 云中子盘坐在石床上,有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象,金光阵阵,异彩纷呈。 无漏体内,醇厚法力沿着经脉依次叩关走穴,奔腾如江河。 泥丸宫中,金色小人盘膝而坐,模样身形与他一般无二。 云中子缓缓睁开眼眸,神光内敛,紫气氤氲,端是不凡。 他已重返金仙境界,从今往后,便可寄元神于天地,借法则施展神通。 玉虚法门自然非同寻常,他此番历经三百年重修,将道体重塑无漏,元神修成圆满,再无半点瑕疵。 至于杀力,却未曾增加多少。 圣人用作授业的道法,自然不会专攻杀伐。 他一身杀力,依旧是靠八九玄功和剑道修为做支撑,而五行道术则只是点缀。 有道是“修成八九玄中妙,任尔纵横在世间”。 此功作为道门护教神功,并不以修成大道见长,而以杀力奇高著称道门两教。 修炼八九玄功,对根骨的要求极为苛刻。 可若一旦入门,进境便突飞猛进,很快便可修成散仙,若是修至小成,则是天仙境界,更有金仙杀力。 云中子修八九玄功三百年,早已修至小成,造诣远在杨戬之上,可至今未能将此功修到大成,更毋论圆满。 虽说他玄功进境缓慢,杀力增益不多,可这三百年来,谁又曾让他施展过全力? 他素来喜欢示敌以弱,事到如今,截教的一众老朋友估计还只当他是天仙修为。 云中子的全八九玄功阵容也日趋完善。 云华知阐教仙人根性深厚,自不敢扰玉鼎和云中子清静,只去分别道谢,却不敢在山中修行。 第六十二章 姜子牙双喜临门 朝歌,王宫。 纣王日夜受妖气熏染,愈发昏聩,他听信妲己进言,为了宴请“仙人”,建下摘星楼。 比干今日见了姜子牙,却想起昔年入宫献剑的道人来。 当年那道人曾言宫闱中有妖孽藏身,如今看来恐怕并非胡诌。 比干知姜子牙道术惊奇,有心引他入朝为官,肃清妖邪、以正国统。 他是两朝重臣,宫中自然无人阻拦,于是他领着姜子牙来到摘星楼前。 “且稍待片刻,待我向王上禀明内情,自会请先生入楼。” 比干对姜子牙吩咐一阵,随即独自上了摘星楼。 纣王正与妲己在顶楼宴饮作乐,见比干前来,眉头一蹙——这老小子一来准没好事。 “老臣比干叩见陛下。” 比干恭恭敬敬地行礼。 “王叔这是做甚,快快请起。” 纣王虽不喜这些老臣,却也顾忌其资历,不敢托大。 “王叔难得来此,何不一同饮乐。” 纣王赐座,比干辞而不受。 “陛下,老臣此番前来却是有本要奏。” 比干不动声色地瞥向四周,却见珠帘绮户,颇为奢华。 “王叔手中既无奏章,又无牙笏,奏的是何事?” 纣王揽过妲己腰肢,无声无息地滑下,在肥腻处一捏,惹得她一阵轻呼。 “老臣今日入朝歌城,忽闻百姓纷纷称赞。 下马去问,原来是一术士开了间卜卦馆子,颇为灵验。 今日却有妖孽变成人身,没入此馆卜卦,却被这术士识破,施展神通将其诛杀,当即便现了原形。” 比干微微颔首,只当没看见二人的动作。 纣王一听却来了精神,你若说治理天下,那没兴趣,若说鬼神之事,多说些,寡人爱听。 “不想朝歌市井竟有如此奇事,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正在楼外。” 比干微微一笑,如此作答。 “宣。” 纣王大袖一挥,颇有几分帝王气概。 不过嘛,也就这种时候有气概了,到了晚上…嘿嘿嘿。 宫人领着姜子牙上了摘星楼。 “草民姜尚,叩见大王。” 姜子牙行了礼,随即起身。 纣王上下打量着他,却见他穿着粗布麻衣,头发灰白,无甚稀奇,唯独怀中抱着的青玉琵琶颇有几分珍稀。 妲己惊怒交加,却又不能表现,当下强撑着笑意望向那琵琶。 “陛下,这琵琶有何稀奇,怎就是妖孽真身?” 纣王毕竟未亲眼见姜子牙降妖,当下也惊疑不定。 “姜尚,王叔言你有降妖之能,你且施展一二,否则可是欺君重罪。” 姜子牙闻言微微一笑,口吐真火,将琵琶里里外外烧了个通透,让她再无半点转世机会。 若只火烧,将琵琶置于高处,三年五载即可恢复。 若只剑斩,受日月精气百年也可复原。 可如今玉石琵琶精先被剑斩,再被火烧,哪里还有半点生机。 纣王隔着老远,便觉真火炽热,当下颇为惊奇。 “这老者年逾古稀,不想竟有如此奇术。” 妲己恨透了姜子牙,当下起了心思,欲要设计陷害。 “陛下,姜尚颇有道术,何不赐他一官半职,也可震慑妖邪。” 比干闻言颇为诧异,不过他多年为官,早就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当下神色如常。 妲己是何许人也? 设炮烙之刑、逼死姜王后、陷害两位殿下…… 她素来喜欢与辅国老臣作对,如今怎的不仅不唱反调,竟还想到一处去了? 比干心中正疑,可妲己此言却正中他下怀,自不愿争辩,当下也上前谏言。 “大王,娘娘所言确有道理。” 纣王见比干难得上道一回,也乐意给个面子。 他正欲为姜子牙封官,不想妲己先行出言。 “臣妾见这琵琶玉质细腻,心中欢喜,不如取来上弦,他日也好为陛下献上一曲。” 妲己眉眼如黛,声音婉转。 纣王一听就乐,这敢情好啊。 不过何须他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ri… 诶,不可,王叔还在呢。 纣王冷静了过来,随即命宫人取了琵琶,随即下旨赐官。 “姜尚听朕封官:官拜下大夫,将授司天监职,随朝侍用。” 姜子牙虽知他日在西岐另有机缘,可如今毕竟是商朝正统,当下便领旨谢恩,受了官职。 比干见此事已成,当即向纣王告退,顺带着将姜子牙一道带离出宫。 妲己抱着琵琶,轻轻抚摸,她望向楼外,眸眼格外冰冷。 “好一个姜尚。” 她恨不得让姜子牙粉身碎骨,可只能静候时机,以待时变。 “美人何必忧愁,何不及时行乐?” 纣王揽过妲己腰肢,嘴角上扬。 妲己没来得及放下琵琶,便被横抱了起来,丢在了软榻上。 当真是色中饿鬼! 妲己无奈地将琵琶扔在枕边…… 比干和姜子牙一道出了宫门。 “姜大夫,我知你出身道门,可知终南山云中子之名?” 第六十三章 雷池缩地两神通 昆仑山,玉虚宫。 云中子盘坐在金圈之中,紫砂葫芦和雷池金印悬在身前。 这二宝都非俗品,葫芦是元始天尊与广成赤精合力炼了七载的至宝,金印也是天庭雷部中的一件关键物什。 云中子一身所学大都源自元始天尊,这金圈禁制恰好包含着玉虚一脉的法门。 除此之外,他还有雷池金印为鉴,自然能悟出其中玄机。 这道神通需以法力为引,借天雷勾勒牢笼,将其中法力道韵尽数囚住,隔绝出一方无法之地。 第六十四章 对啊,我还有个爹! 而今大劫方起,圣人不出,尚未将神州打散,化作四洲。 君不见昆仑山与终南山只相隔万里,而后世东土大唐至西天却有十万八千里之遥。 天地尚未大开,禁制依然沉重,这便是阐教二教高人脚程不快的原因。 云中子借缩地成寸的神通赶路,只用了十息的功夫,便至终南山。 他悟出此等神通,圣人之下,当属他脚力最快,纵然打不过也能及时脱身。 当然,若是圣人亲自出手禁锢,任你一步亿万里也是徒劳。 若被困在九曲黄河阵这等惊世大阵之中,此法也未必能够见效。 不过嘛,有总比没有好。 “师尊三日前去昆仑,怎的今日便回山了?” 雷震子本在洞府外习练八九玄功,见师尊归来,颇感诧异。 即便是纵地金光法,全力施展也需半日才能从终南赶到昆仑。 若是腾云驾雾或是施展五行遁术,至少需要一天一夜才能赶到。 如此说来,师尊在昆仑山最多也就待了一日,怎的如此匆忙? 雷震子暗自思忖着,却想起方才师尊是突然出现在洞外,并无遁光。 “恭喜师尊神通有成。” 雷震子想通关窍,微笑着施了一礼。 他虽只有七岁,心智却已成熟,不再是昔年的顽童。 云中子闻言微微颔首,随即自袖中取出一物来。 “你师祖以无上法力扯下一条星河,将亿万星辰炼成神砂。 他见大劫将至,又知徒孙修为尚浅,故赐下七千二百粒神砂。 你且将此宝收去,予你师姐一半。” 雷震子心中微疑,却也不敢言声,只收了那尊小鼎,入了洞府之中。 “这孩子也长大了。” 云中子望着样貌心智大有不同的徒弟,心中感慨万千。 雷震子本就是天生神圣,不到一岁便已是五六岁的模样,后来又辅以宝丹,练了八九玄功,堪称脱胎换骨。 如今的雷震子身长七尺、剑眉星目、阔肩蜂腰,气度不凡。 最令人惊异的是那对眼睛,他那双眸之中紫意氤氲,似有雷光。 除此之外,雷震子历经陈塘关、桃山两事后,心智也愈发成熟,全然不似哪吒那般还是个混世魔王。 雷震子攥着小鼎,满腹狐疑地进了洞府。 他昨日才和哪吒通信,太乙真人不久前也曾回昆仑山,怎的没听说哪吒得了宝物? 师尊虽然受宠,可师祖断不至于如此偏心吧? “师弟所持何物?” 杨婵自单独的洞府出来,见状好奇地问道。 “这是师尊自师祖手中诓…求来的宝物。” 雷震子本在思索,忽闻声响,猛地一惊,险些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杨婵忍俊不禁,她嘴角微翘,笑了起来。 “师弟当真是童心未泯。” “师姐且将乾坤袋取来,这神砂须分你一半。” 雷震子装聋作哑,好似没听见调侃一般。 云中子微笑着踏入洞府,他本就仙风道骨,这一笑更是让人如沐…冬风。 “师姐不知,师尊似乎又炼成一门神通,无声无息,须臾千百里,当真不凡。” 雷震子背对着洞外,忽然眉开眼笑,似乎具有荣焉。 云中子闻言笑容更甚。 不错,的确得了贫道真传。 杨婵看了看师弟,又望了望师尊,依稀之间,二人的身影似乎重叠了。 这不就是年少的师尊吗? 不过,师弟怎知师尊入洞府了? 杨婵百思不得其解。 “你若愿意吃苦,为师将此术传给你也未尝不可。” 云中子缓缓行来,每迈出一步,笑容便更温和一分。 雷震子握着小鼎的手险些一抖,不过他还是稳住了,将神砂分了一半出去。 “若能学此神通,吃些苦头又有何妨?” 雷震子分了神砂,却也不将宝鼎归还,反而揣进了自己怀中,这才转过身来,俯身言道。 杨婵越看越惊奇,不知不觉间,雷震子行事竟已有几分师尊的风采。 云中子闻言笑意更甚,随即吩咐二弟子坐下。 “雷震子,你在终南山学道有多少时日了?” “弟子不记年月,只知后山杏子熟了七次。” 雷震子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内心早已掀起波澜。 苦也,苦也! 完了完了,师尊不会要赶我下山吧? 怎么夸他听不着,说一句坏话却被听见了? “当真是山中无甲子,修行不记年。 不知不觉间,竟已过去七载光阴。 当年为师在燕山寻到你,你义父为你起了名姓,这才带你回山。 谁知昔年婴孩,如今已长成七尺男儿。” 云中子知大劫将起,西伯侯将归西岐,他见雷震子近日行事愈发稳重,这才挑起了话头。 “对啊,我还有个爹!” 雷震子以为云中子要将他送下山去,回到义父身边,惊异之下,竟再次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杨婵咬住嘴唇,不敢发笑。 云中子气的三尸神跳动,当下便抄起素问剑胚来。 “弟子一时失言,还望师尊莫要怪罪。” 雷震子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云中子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打吧,他都这么大了。 不打吧,他都这么大了! “你每年生辰,为师都将昔年燕山一事倾诉于你,不想你竟不思恩德,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云中子抡起剑胚便要砸下,中途却又换手,在雷震子眉心重重弹指。 “孽障,自今日起,你若再敢溜出洞府,去陈塘关和哪吒厮混,为师便将你压在这终南山下,待到大劫结束再放你出来!” 雷震子只觉得泥丸宫震荡,头痛欲裂,当下连忙揉着眉心,却不能缓解一丝一毫。 世人都说练成八九玄功便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可前提是要有一个不会八九玄功的师父,否则定然天天破防。 “师尊,弟子绝不敢再胡言了。” 雷震子立了一个自己没法保证的保证。 云中子坐在石床上,闭眸调息,不再言语,任凭雷震子如何保证,杨婵如何求情,都不曾睁开眼眸。 他挥了挥袖,示意二人速速离去。 天幸阐教,元始天尊的传承大概会在终南山一脉完整地保留下来。 第六十五章 虬首仙蠢蠢欲动 通天教主降下钧旨后,截教弟子都还算安分。 若非陆沉横空出世,惹得嫡传外门两脉生出嫌隙,截教只怕会更加和睦。 金鳌岛,碧游宫。 桃林之中,落英缤纷。 “陆沉说去访友,怎的一去便是七载。” 第六十八章 拯救公子邑考 西伯侯名叫姬昌,他次子名叫姬发,可长子为何叫伯邑考呢? 伯仲叔季,伯说明他是长子,邑代表世子身份,考才是他的名。 所以姬昌长子的真名其实是姬考,可这个名字听起来总觉得像是无稽之谈,因此大家更喜欢叫他伯邑考。 伯邑考精通诗书礼乐,擅长抚琴,颇有其父之风,只可惜他终究不是圣贤,不知天数,不擅推衍,这才会贸然去往朝歌。 此行与姬昌七年前入朝歌大有不同,西伯侯知晓天数,自可无虞,即便大臣随行也没什么作用,不如留在西岐,安稳民生。 而伯邑考虽然聪慧,却不精人情世故,若无智囊辅佐,此行自然凶险万分。 西岐世子要去朝歌救父,无论此举是否可行,既然已做了决定,应当有文臣随行,充当智囊才是。 可奇怪的是,西岐臣子中,最聪慧的散宜生只是劝阻,却并未随行,其余文武大臣,也都无所表示。 伯邑考对这些琐事却毫不在意,或者说毫无觉察,他此刻正依靠在马车窗边,酣然入睡。 他不知不觉间神游太阴星,化身玉兔,在广寒宫周遭东奔西走,过了好一阵,依旧没能看尽此间风景。 伯邑考思忖片刻,朝那棵月桂树跳了回去。 这棵神树不知在此扎根多少年,树上枝丫光秃秃的,不见一片树叶一朵花。 这月桂树似寒玉雕做,琉璃砌成,太阴星大放光华,映照诸天星斗,将此树衬得流光溢彩,颇为不凡。 伯邑考费力地抬起头来,依旧没能瞧见月桂顶上的树梢。 “何处来的兔儿?” 广寒宫飞来一仙子,她眉眼如黛,仙肌玉骨,身姿婀娜,随风而来,襦裙袖带轻轻飘动。 她见月桂树下蹲着一只白兔,正仰着脑袋望向月桂树稍,颇为可爱,当即俯下身子,将它抱在了怀中。 “如此也好,能和我在广寒宫中做伴,免受凄寒之苦。” 伯邑考再次费力地抬起头来,却触到了一片滑腻,他心中一凛,自觉孟浪。 可他一低头,又见到自己那毛绒绒的身子,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只兔子了。 第七十章 谁爱贱谁建 姜子牙天明时自燕山而出,傍晚时分便至羑里城,与姬昌交待一阵,便回朝歌去了。 姬昌卜了一卦,知晓伯邑考收到了帛书,终于放下心来,殊不知自己这长子却并没有听命行事。 姜子牙回了宋家庄,焚香沐浴一阵,随即运转玉虚法门,吐纳食气。 今日休沐结束,明天他又得去司天监点卯。 不过姜子牙挺喜欢这差事,俸禄多少无所谓,当不当官也无妨,主要是可以分润人道气运,而且是真清闲啊。 天黑前只需整理典籍,瞧瞧历年的天象变化、九州灾祸,偶尔值个夜班,这也简单,观会儿天象便是了。 你别看比干、武成王等身居高位,俸禄丰厚,可你不瞧瞧人家一天要忙活多少事,费多少心神。 若是心态不好,每日在那金銮殿奏对,天天瞧纣王那熊样,恐怕得气出病来。 姜子牙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坐一夜,翌日一早便穿上官服,朝王宫去了。 他不去还好,这一去却惹了祸事。 妲己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昨日就欲召他前来,将督造鹿台的大任交给他,可恰逢他休沐,只得作罢。 姜子牙取出牙牌,验明正身,随即入了宫门,正欲去司天监,忽闻纣王下旨相召。 “大王有旨,命你去摘星楼听候发落。” 宦官言语轻佻,既不称官职,怀中也无圣旨,显然没把姜子牙当回事。 姜子牙却也没什么所谓,这王宫里一砖头砸过去,不知能砸死多少个下大夫。 他领了旨意,也不拖沓,当即朝着摘星楼方向去了。 姜子牙知妲己是妖孽化身,自然时刻提防,一入王宫便将巨阙藏在袖中。 他缓缓行着,心中却暗自思索,不知那妖孽又起的是什么心思。 不需三刻,他便到了摘星楼下。 “可是下大夫姜尚?” 宫女立在楼外,迎上前问道。 “正是。” 姜子牙目不斜视,淡然作答。 “直上顶楼便是。” 宫女让开身子,请姜子牙入楼。 姜子牙将巨阙以禁制封住,不敢泄露丝毫剑气,以免被妲己察觉,他摸了摸衣袖,略有忐忑地上了楼去。 “司天监姜尚,拜见王上、娘娘。” 姜子牙行了大礼,这才起身。 他本就是商朝子民,拜纣王自然无甚不妥,可拜妖孽,他只觉三尸神跳动。 不过眼下形势比人强,纣王有人道气运在身,压他只是寻常,妲己千年修为,杀他也不是难事。 姜子牙压下心中怒意,颔首低眉,听候发落。 “姜尚,寡人知你道术精奇,却有一大任交付于你。 苏爱妃献上宝卷,上绘楼阁一座,名为鹿台,此台构思精巧,等闲之辈不能督造。 你通晓阴阳五行,又知风水堪舆,却是最好的人选。” 纣王搂着妲己纤细的腰身,随手将画卷向姜子牙抛去。 他这般行径,已然坏了大商礼仪,可此刻并无言官,他行事自然肆无忌惮。 姜子牙看似垂垂老矣,其实仙道初成,身手敏捷,他伸出一掌将图卷接住,随即缓缓展开。 纣王说的不错,姜子牙的确学富五车,什么都“略懂”一点。 昔年在昆仑山学道时,他除了修习玉虚法门,还学了政事、兵法、堪舆、建造等凡俗学问。 虽说他当年不愿学这些本事,可他的胳膊拧不过元始天尊的大腿,只能老老实实学了,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他见这鹿台构造宏伟,又有珠玉玛瑙等宝石点缀,知晓此台极难建成,且会耗费甚巨。 闻仲去北海平乱多年,国库本就不太宽裕,若是要建鹿台,就必须征收徭役。 这几年大商百姓的日子过的本就不太好,朝中臣子都今天炮烙,明天分尸,各有各的死法,更何况平民百姓。 若真要征收徭役,再加一把火,那可真就是民怨沸腾了。 姜子牙虽知自己的归宿不在朝歌,却也不愿昧着良心督造此台,让百姓受苦。 可他转念一想,即便他不督造,也会有人督造,届时还是要劳民伤财,不如先接下这差事,每日浑水摸鱼,能拖一日是一日。 “启禀陛下,这鹿台的确构思精巧,姜尚不才,欲斗胆一试。” 姜子牙合上画卷,对着纣王拜了拜。 纣王见姜子牙应了差事,还算满意,正欲下旨封官,调配人手,却被打断。 “陛下,臣妾知姜大夫颇有才能,可此台是与神仙同乐之用,须得快些建成才是。” 妲己靠在纣王怀里,双手搭在了他脖颈上。 姜子牙低下头去,不愿见那妖孽迷惑帝王。 纣王笑着掐了掐妲己腰身,惹得她嘤咛一声,身子一颤。 “姜尚,若将此台交于你督造,需多少时日?” 姜子牙知妲己有意刁难,此台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即便他调度有方,也需五年才能建成。 可如今妲己迷惑纣王,让其建台心切,说是五年还是有些保守了。 “启禀陛下,若要尽善尽美,三年可建,若需省些时日,两年也可功成。” 纣王闻言大喜过望,他本以为此台非十年八年不能建,没成想只需这么短时日便可与飞仙遨游。 至于怎么遨游,在哪遨游,用什么方式遨游,就只有纣王自己知晓了。 “姜大夫本事当真不小,可本宫有言在先,三年之后,你若是建不成这鹿台,便要你受那炮烙之刑。” 妲己自然不愿见姜子牙得意,她设下期限,又言明利害,将来若鹿台未建成,也有治他的办法。 “姜尚,你若敢延误工期,便是欺君罔上之罪,届时却要拿龙凤剑斩你。” 纣王适时地为妲己助威,在人世间,他才是妲己最大的靠山。 姜尚闻言心中一凛,龙凤剑乃帝王剑,暗含人道气运,若拿此剑斩他,恐怕不费吹灰之力。 “陛下明鉴,姜尚忠心耿耿,断无欺君之心。” 姜子牙连忙做保,他话虽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倘若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这帝王不如换人来做。 姜某就拖着,谁爱贱谁建,大不了就焚了你那地基,一走了之。 第七十二章 半路杀出个申公豹 阐教二代弟子中,除去包括南极仙翁和云中子在内的十二金仙外,其实还有四个弟子。 这四人分别是萧臻、邓华,姜子牙和申公豹。 萧臻和邓华早已成仙,可他二人资质一般,并不受器重。 申公豹资质不错,可元始天尊又不喜他的秉性。 姜子牙的情况却要复杂不少,他资质不能说尚可,只能说稀烂,可元始天尊却对他格外关注。 十二金仙对此自然没什么所谓,他们平日都在自己洞府修行,关注就关注呗,反正不碍他们的事。 萧臻和邓华…没人在乎他们的想法。 唯独申公豹,他见元始天尊对姜子牙青眼有加,那叫一个羡慕。 这也是他离开阐教的其中一个原因。 所以,当虬首仙建议他可以学闻仲入朝歌为官时,他瞬间就动心了,并且想起了姜子牙。 当年元始天尊经常让姜子牙学一些凡俗学问,申公豹当年没看明白,现在却是门儿清。 于是,两年前,申公豹就悄悄入了朝歌,一直蛰伏至今。 他早闻朝歌有个姜姓术士颇为神算,后来又被授了下大夫官职。 随后不久,姜子牙就成仙了。 申公豹本以为自己这位废物师兄永远也成不了仙,于是他仅剩的那点骄傲也被戳破了。 “姜尚,不想你也有这么一天。” 申公豹见殷破败手持龙凤双剑,朝亚相府去,冷哼一声。 “不好,这厮要逃了。” 申公豹察觉到了一闪而逝的法力流转,那是玉虚法门独有的气机。 于是他先是写了一封信笺,化成纸鹤朝殷破败飞去,随即借土遁跟随着姜子牙。 姜子牙本就不精遁术,又带着伯邑考,自然更加缓慢。 何况他在明,申公豹在暗,他并没有察觉有人尾随。 不久,姜子牙就带着伯邑考来到了羑里城,径直入了院中。 “侯爷,大祸临头矣。” 姜子牙将伯邑考一把丢在地上,又在院中布下禁制,这才对屋内的姬昌传音道。 姬昌这几日总有些心神不宁,可他思来想去也不知有何祸患,给自己卜了几卦也无凶兆,于是只好安居宅中。 第七十三章 他追,他逃 虽说通天教主有教无类,可截教弟子实在太多,真的很难雨露均沾。 申公豹作为新入门的弟子,又有师从阐教的履历,没把他当成细作撵出碧游宫就不错了,因此只赐下一把太阿剑护身。 君不见火灵圣母区区三代弟子,手上都有两把太阿剑,嫡传和记名当真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申公豹此行入世欲入朝为官,未尝没有好好表现谋求转正的意思。 不过如今嘛,他与手握巨阙剑的姜子牙斗法,的确占不了多少上风。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佯攻西伯侯,以此乱其心神。 申公豹一剑朝姬昌刺去,他知此人乃西岐之主,身负大气运,自然不敢真的斩去。 姜子牙大惊失色,哪里敢任他伤人,连忙挥动巨阙去挡,不想申公豹半道变斩为撩,朝他胸膛划来。 “师弟,你…” 姜子牙凭借灵觉躲避,却依旧被划开衣襟,不仅皮开肉绽,更是被剑气伤了脏腑。 “师兄,兵不厌…” 申公豹勾起嘴角,欲再度挥剑,忽觉眉心一痛。 第七十四章 巧了,我也金刚不坏 临潼关,夜幕褪去。 “此番若非是你相邀,贫道可不会趟这滩浑水。” 余元拍了拍金睛五云驼,翻身骑上,手持一尺三寸金光锉,自山崖踏空而来。 姜子牙腹背受敌,身陷囹圄。 “申某却要谢过道友。” 申公豹捻了捻唇上胡须,打了个道门稽首。 姜子牙腹背受敌,身陷囹圄。 “虬首仙欲拖贫道下水,去对付终南山云中子,可截教上下,谁不知他曾在此人身上吃过亏?” 余元骑着金睛五云驼落在地上,缓缓行来。 “云中子昔年修为的确高深,可如今至多不过是天仙境界,不足为惧。” 申公豹两指并拢抹剑,发出阵阵清吟。 这二人似乎都没把姜子牙放在眼里。 “闻仲道兄在商为官,乃我截教在人间的门面,此二人虽是西岐反贼,却有几分气运。 贫道不愿滥造杀孽,何不将他们带到东海蓬莱岛,享一世逍遥,免得妨碍了闻道兄大计。 至于你这位姜师兄嘛,既已入劫,便莫要走了。” 余元微微一笑,将那金光锉在掌中转了转,随即祭在空中,朝姜子牙打去。 此锉非同寻常,乃是蓬莱岛重宝,一锉打去,似风驰电掣,迅疾异常。 姜子牙连忙挥剑,将金光锉拨回。 “咦,若非你这木剑,此刻已然命丧矣。” 余元大感惊异,当下收了金光锉,祭出化血神刀。 申公豹并未下黑手,不是不想,实是不能。 余元虽是碧游宫三代弟子,可道行不浅,又有金刚不坏身,隐隐有三代第一人的架势。 如此人物斗法,怎肯有旁人插手,申公豹一旦助拳,恐怕只会惹得余元不快。 余元催金睛五云驼缓缓而来,祭起化血神刀。 此刀不凡,怎见得,有诗为证: 丹炉曾锻炼,火里用功夫。 灵气后先妙,阴阳表里扶。 透甲元神丧,沾身性命无。 子牙逢此刀,眼下血为肤。 姜子牙不知此刀厉害,挥剑去斩,谁知此刀似闪电劈下,骤然间伤了他的肩胛。 他只觉泥丸宫摇摇欲坠,当即倒在了地上。 第七十五章 杀的就是圣母 这三千六百粒神砂,不仅有星辰之重,又有道气流转其间,若是散开,便如禁制在身,锁住周身法力。 当然,这般用途却需道行相近,若是让一散仙持此宝砸向金仙,可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雷震子虽是散仙境界,可道体法力都极其纯粹,不输余元几分。 此宝一出,当即将余元锁住,让他既不能施展神通、祭出法宝,也不可借遁法而走。 雷震子连忙去到姜子牙身侧,将他扶起,渡了一道道气入体,又喂下一粒六转金丹,可依旧未见其醒转。 “父亲,兄长,却要劳烦你二人在此守候。” 第七十八章 敞开了说 截教号称诸神参拜,万仙来朝,此地作为一教祖庭,自有一副仙家气派。 天穹之上,金云三千里,摇曳不定,熠熠生辉。 金鳌岛中,芝兰朱果随处可见,仙鹤麋鹿只是寻常。 云中子行于其间,闲庭信步,不疾不徐。 他在金鳌岛外力压金光、灵牙二仙,已然驳了截教脸面,可稀奇的是,再无人前来阻拦。 云中子也乐得清静,当下便优哉游哉地朝碧游宫行去。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终于赶到碧游宫门前。 “紧闭洞门,静诵黄庭三两卷。 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 云中子抬起头,望着正门外的一副帖子,轻声呢喃。 他见殿门大开,于是正了正衣襟,这才入了碧游宫。 大殿之上,庆云摇曳。 通天教主坐在九重台上,闭着眼眸,似在神游太虚。 云中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却不见截教众仙。 “玉虚门下云中子,拜见师叔。” 云中子打了个道门稽首,随即低下头不再言语。 “你不在终南山修行,来我碧游宫做甚?” 通天教主缓缓睁开眼眸,似笑非笑地望向台下。 “弟子奉师尊法旨,来向师叔请罪。” 云中子见状心下稍安,随即出言。 “何罪之有?” 通天教主不知从何处扯来一把青色长剑,轻轻摩挲剑身。 云中子取出金霞冠,躬身将其托起,却未曾言声。 通天教主望向台下,却没去看那金霞冠,而将视线落在了素问剑胚上。 “你方才入殿时,可曾见到门上帖子?” 碧游宫外帖子已然明言,让截教弟子紧闭洞府,静诵黄庭,若是擅自入劫,身死道消,自然也怪不得旁人。 “多谢师叔。” 云中子思忖片刻,随即起身。 “你倒也不迂腐。” 通天教主将青萍剑置于双膝之上,随即莞尔一笑。 “我观你背上剑胚颇为不凡,你也用剑?” “师叔慧眼如炬,弟子确实用剑。” 云中子见通天教主并无苛责之意,当下也不再拘谨,暂将金霞冠收入了袖中。 “既是如此,怎的不拜入我碧游宫,反而投了玉虚门下?” 通天教主轻轻弹了弹剑身,发出阵阵清吟。 云中子的素问剑胚,也开始不住震颤。 “不瞒师叔,弟子曾是散修,五百年前修成金仙,当时也想过拜入截教,只是因缘际会,终究未能如愿。” 云中子并没有说出与虬首仙等人的恩怨。 毕竟以通天教主的神通,不须他言说,自然便已知晓。 “如此说来,你拜入阐教却是天命……” 通天教主是唯一一个用剑的圣人,他的剑便是世间最强的剑。 所以,他很懂剑,更懂用剑之人。 “你师乃我兄长,道法神通自然不凡…… 可你是用剑之人,拜在他门下却是明珠暗投。” 通天教主坐在九重台上,轻轻挽了个剑花,却有惊雷之声,罡风阵阵。 “师叔此言差矣,我师于我恩重如山,若非拜入玉虚门下,弟子恐怕早已兵解。” 云中子虽身处碧游宫,却不能容忍有人非议元始天尊,即便这个人是通天教主。 “不谈恩德,不说际遇,你只说我与你师剑术谁高?” 通天教主笑容更甚,随即剑指台下。 云中子只觉如芒刺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若说元始天尊剑术更高,可他甚至没见过他老人家用剑,何况此地还是通天教主的地盘。 若说通天教主剑术更高,似乎符合事实,可问题是实话该说吗? 大劫之中,立场决定一切。 若是有一个字说错,就可能同时引起两位圣人的不满。 通天教主似乎瞧出了云中子的为难,他笑了笑,挥动衣袖,于是大殿之中遍布金光。 “此地乃我道场,莫说你师尊,你大师伯都难闻此间音讯,你敞开了说!” 云中子闻言撇了撇嘴,腹诽不已。 若是论及炼器炼丹,你怎不让我敞开了说? 如今聊到你的强项,便让我可劲儿夸? 不过想是这么想,若真这么说了,恐怕不消一时三刻,封神榜上就要多出某福德真仙的名号了。 云中子思忖片刻,这才出言。 “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弟子未曾见过师尊用剑,又不知师叔剑术究竟有多高,实在是难以辨明。 何况阐截二教同出一源,三位师长皆为兄弟手足,何必争个胜负?” 云中子打了个太极,依旧没有正面回答。 通天教主闻言却眼眸一亮。 “你说不知我剑术有多高,莫非是要与我问剑?” 云中子正欲辩驳,身后素问剑胚却自行飞到他身前。 ??? 你此时飞出来有什么目的?你究竟是谁炼的剑? 你说啊,你快说啊! 通天教主见状大喜,当下挥了挥袖,转瞬之间,斗转星移。 云中子抬起头来,却见无数巨大星辰。 “师叔,弟子…” “莫急莫急,我知你问剑心切,待我将此地收拾一番再做计较。” 通天教主手持青萍剑,随手一挥,便将方圆千里的星辰尽数斩灭。 云中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叔,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啊。 “你是金仙境界,我也不欺你。 你先砍我三剑,我只出一剑。 你若不死,我们便一同论道。 你若死了,也就证明我剑术高绝。” 通天教主缓缓攥住青萍剑柄。 云中子对通天教主的性子已有了几分了解。 直率(草率),果断(想一出是一出),说一不二(你说了没用)。 云中子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好歹不是通天教主先砍,否则都轮不到他出手了。 “师叔,若你真欲和家师比剑术,何不此刻就赶赴玉虚宫,与他老人家问剑一场。” 云中子思来想去,这是唯一可行,且可以保命的方案。 他甚至开始怀疑,通天教主是不是对火灵圣母之死心存不满,这才找了个由头收拾他。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 毕竟是圣人之尊,怎屑于用此等手段? 问剑一事处处透露着诡异,可他暂时没想通其中关窍。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 通天教主手握青萍,剑指云中子。 “不过,你得先扛过这一关。” 云中子闻言无奈一叹,随即收了拂尘,攥住素问剑胚。 第七十九章 三剑与一剑 如果再来一次,云中子一定会在雷震子说出那四个字之前让他闭嘴。 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下好了,本以为至多是被碧游门徒围杀,如今却要直面通天教主一剑。 圣人无灾无劫,又有开天辟地之能。 通天教主又不是那清静淡泊的性子,一言不合就要用青萍剑讲道理。 虽说元始天尊也经常用玉如意敲打某人,可只借了此宝之坚,并未施展神威。 通天教主的青萍剑却大有不同,即便他不用法力神通,只凭此剑斩下,依旧无人能敌。 在圣人面前,就不要说什么八九玄功不玄功的了,一个字,白搭。 其实对圣人出手本就是犯忌讳的,不过如今通天教主主动提出砍他的要求,自无推脱余地。 不就是砍人吗,还愣着干什么,砍啊! 云中子攥住素问剑胚,一步迈出,瞬至通天教主身前,一剑斩下。 这一剑有无穷玄妙,暗藏春夏秋冬四时之景,又有五岳山峦之象。 云中子练剑八百载,这一剑将所见山川河流尽数化作意象融为一处,威势不凡。 素问剑又是天下第一等的仙剑胚子,虽未开锋,可剑气道气却甚是充沛。 此剑斩下,将教主身后一颗星辰斩开。 “这把剑的确不凡。” 通天教主两指夹住素问剑胚,微微一笑。 害,这要不是给徒弟找场子都没人信。 你瞧这动作神态,瞧那云淡风轻的劲儿。 云中子收拾灵牙仙也是这么干的。 此后可别说元始天尊护犊子了,通天教主也不差嘛! “不才,此剑恰是弟子所炼。” 云中子是什么人啊,不愿输人也不愿输阵,就算都输了也不会输嘴。 他自然打不过通天教主,可没听人都夸他剑好,这剑又是他炼的,夸剑就约等于夸他了。 通天教主双眼微眯,仔细端详着素问剑上的纹路。 “炼此剑时,似用了八景宫的法门。” “师叔法眼通玄,弟子确实曾在八景宫烧了几十年火。” 云中子暗自运转玄功,欲将此剑取回,可素问剑却被钳得死死的,丝毫不能动弹。 通天教主或许真的是对素问剑的炼制法门感兴趣,云中子却只是想搬出太上老君这尊后台。 “不周山石和开天道韵可都不是俗物,你师父也算下了些本钱。” 通天教主松开手指,轻抚长髯。 “师叔所言极是,师父也说昆仑山的家底比不得金鳌岛雄厚。 若是师叔有意,不妨赐下几件混沌之宝让弟子开开眼界?” 云中子再次发挥顺杆爬的本命神通。 通天教主闻言哈哈大笑,随即出言。 “你修为不高,胃口倒是不小。 若你能愿接我三剑,予你一件混沌之宝也无妨。” “既是如此…这宝物弟子不要也罢。” 云中子握住素问剑,后退一步,去到千丈之外。 通天教主,三剑,这两个词儿放一块,云中子起码要死三次。 什么混沌之宝?小孩子不懂事要着玩的。 若是缺宝贝还可以再去找寻,性命可就这么一条,没了那就真没了。 通天教主忍俊不禁,只觉这位师侄当真是有趣的紧。 云中子静立虚空,他心似浮云,身如流水,似要与天地融为一炉。 一剑自千丈外来,划过一条凝实银线。 此剑悄无声息,似春风雨露,润物无声。 云中子乃是先天云气所化,昆仑山也好,终南山也罢,山中俱有云海翻腾,他修道千年,也观了千年云雾。 此剑由千年所观云海的意象凝成,虽不以锐气见长,却胜在颇具道韵。 通天教主依旧只用了两指,轻轻一弹,随即将云海异象破开。 “师兄收徒注重根性,曾言截教门下俱是披鳞带角之辈,湿生卵化之徒。 你根脚确实不差,可坏就坏在此处,心如浮云,身似流水,看似逍遥自在,可何时能定心猿? 此剑看似有颇具道气,反倒不如第一剑纯粹。” 云中子闻言一怔,知晓是在指点他,当下连收敛心思,思忖许久。 通天教主点拨完,干脆将青萍剑收了起来。 “若第三剑也只有这般水准,我便不出剑了,只将你压在金鳌岛下便是。” 不愧是师兄弟,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惩治弟子的手段简直如出一辙。 莫非昔年师祖便是这么收拾他三人的? 诶,不对啊,压在金鳌岛下好歹还有性命,接师叔一剑能有活路? “师叔若是这么说…” 云中子虽知通天教主不可能真的为难小辈,可心中难免会有几分不安,当下便想着能不接剑最好。 “罢了,你既有问剑之志,又怎会轻言退缩。 无论这第三剑如何,我都会出剑。” 通天教主双手负后,感慨万千。 师叔,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啊? 云中子再次腹诽,可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事已至此,何须退避? 他放空心思,攥紧素问剑,体内法力如同江河奔腾,飞驰入海。 云中子心随剑动,瞬息千丈,一剑斩下。 这一剑无有丝毫异象,甚至连剑气也见不到一丝一缕。 通天教主双眼微眯,依旧是两指将素问剑钳住,只是两指轻颤。 “这一剑倒是不错。” 通天教主弹指将云中子击退,随即祭出青萍剑,握在掌中。 “你砍完了,该我了。” 通天教主的笑容很真诚。 当然了,砍人如劈瓜,能不开心吗? 云中子本以为此行有惊无险,如今看来,却比千年来遇到的所有险境加起来还要危险。 圣人,万法不侵,有开天辟地之能。 贫道,修为浅薄,有神魂俱殒之危。 云中子暗自祭出太极符印,只怕通天教主万一手抖,真将他劈了。 “你仔细看。” 通天教主忽而出言,随即一剑斩下。 青萍剑乃圣人佩剑,照理说应当光华万丈,威势不凡,可如今却似返璞归真,无有丝毫异象。 此剑斩下,并无丝毫剑气,只将天外天斩出一条狭长的豁口,千万星辰缓缓运行,俱被吸入其中。 云中子摸了摸眉心,没有血迹,他拍了拍胸膛,丝毫未损。 “多谢师叔传剑。” 云中子恭恭敬敬地打了个稽首。 “你们小辈的恩怨,我不愿理会。 且将金霞冠交给多宝,此番因果便算是了结了。” 通天教主再度挥袖,又一次扭转乾坤。 第八十章 贫道给你脸了? 云中子出了碧游宫,随即循着通天教主指点的方位去寻多宝道人。 金鳌岛自有禁制,不许以遁法在此间穿行。 云中子不愿再惹事端,当即施展缩地成寸的神通,来到岛上一座孤峰之上。 “多宝道兄,贫道终南山云中子,特来拜会。” 云中子静静地立在洞府外,施展玄功传音。 如此过了一刻,依旧无有音讯。 云中子思忖片刻,再次出言。 “多宝道兄,贫道授徒无方,让他闯下大祸,打杀了火灵圣母,今日登门,正是要赔礼谢罪。” 如此又过了一刻,洞府内依旧无有音讯。 通天教主指点多宝所在时,明言他正在洞府中修道。 圣人自不会妄言,莫非是洞府内有禁制,隔绝了外面的音讯? 云中子又思索一阵,随即朝洞府内渡了一道法力。 “何方宵小,胆敢闯我洞府?” 多宝道人宝相庄严,身穿一袭黄色道袍,手持宝剑而出。 云中子沉默片刻,这才微微一笑。 “道兄误会了,贫道终南山云中子,特来赔礼谢罪。” 其实他心里门儿清,多宝洞府在金鳌岛内,往来俱是碧游门徒,哪来的宵小之说。 如此看来,方才洞府内无有音讯,多半也不是因为禁制,只是人家不愿意应答罢了。 “道友远道而来,贫道有失远迎…” 多宝道人笑容仁厚,让人如沐春风。 云中子暗道麻烦,面上也挤出笑容。 “贫道酿下大错,哪敢让道兄来迎。” “你我素未谋面,何来酿下大错之说?” 多宝道人笑容愈发温和,可却丝毫没有请云中子入洞府一叙的意思。 云中子双眉微蹙,面容悲苦,随即自袖中取出一物来。 “这是我那劣徒的金霞冠,莫非是遗失在外,被道友捡来了?” 多宝道人扬了扬眉毛,神色颇为诧异。 云中子闻言神色愈发悲戚。 “贫道有个徒儿唤作雷震子,他是西伯侯姬昌百子,伯邑考幼弟。 不久前,火灵圣母忽至终南山叫阵,贫道念及大劫已至,未曾应答。 可雷震子少年心性,非要去斗,二人僵持半月,所幸相安无事。 三日前,西伯侯父子有难,我命他下山去援,将申公豹和余元先后击退。 谁知火灵圣母突然出现,要杀西伯侯,幸有伯邑考舍命,这才保住了姬昌性命。 雷震子当即动了嗔念,三尸神跳动,当下便祭起黄金棍,将令徒打杀。 贫道知他闯下了大祸,随即来碧游宫请罪,方才已请教过通天师叔,这才敢来见道兄。” 云中子神色真诚,言辞恳切,让人动容。 “这逆徒,贫道早命她紧闭洞府,静诵黄庭,怎的不遵师命,贸然入劫。 贫道喜欢清静,因此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如今她既身死,贫道这一脉算是断了传承…… 悲哉,哀哉,痛煞我也!” 多宝道人眼眶通红,声嘶力竭,当真是情真意切。 云中子见状也幽幽一叹。 他倒不是在为火灵圣母之死而叹息,只是感慨遇到了对手。 怎么有人比他还能演啊? 断了传承?一生只收一个徒弟是吧? 云中子自然有悲悯之心,可仅限于天下百姓,以及受了无妄之灾的仙人。 火灵圣母受人挑拨便至终南山叫嚣,又欲杀天命所归的西岐之主,她不死谁死。 云中子思忖片刻,终究没有翻脸,他方才受了通天教主恩惠,再忍忍也无妨。 他此刻算是想明白了,什么问剑啊? 通天教主就是怕他打不过多宝,找了个由头开了小灶,让他能够脱险。 “多宝道兄,贫道自知罪孽深重,任你打骂处罚,自不会有丝毫怨言。” 云中子施了一礼,随即将金霞冠托起。 哐嘡。 金霞冠被打落在地。 云中子深呼了一口气,随即俯身捡起那顶金冠。 为了阐教二教暂时的情谊,贫道忍了。 “云中子,你弟子杀了我徒儿,你何不将我也杀了,也好让我二人团聚?” 多宝道人目眦尽裂,攥着宝剑的右手青筋暴起。 云中子再次俯下身子,托起金霞冠。 为了雷震子不受责罚,贫道忍了。 “多宝道兄,火灵圣母虽已身死,可真灵尚存。 封神之事由阐截二教裁定,届时贫道自当尽力,为她谋一份上好的神道机缘。 贫道略懂炼丹炼器之道,金丹也好,灵药也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俱可炼来偿还给道友。” 多宝道人闻言一怔,随即平静了几分。 “你所言也不无道理,火灵圣母既已身死,自是回天乏术。 道友既愿为她谋一个上好神位,倒也能补偿她几分。 至于宝物嘛,贫道道号多宝,寻常宝物早就司空见惯……” 云中子闻弦音而知雅意(闻臭味而知狗屁),当下便从袖中取了三件先天灵宝。 多宝道人不动声色地瞥了过去,原来是一枚金钟,一方铜印,一座铁塔,俱是先天灵宝。 “几件宝物,聊表寸心。” 云中子心念一动,将此三宝祭至多宝身前。 你当他真是钱多没地儿花? 昔年杨戬桃山救母,云中子化身吴道德出场,以鼎印钟塔四宝对付十万天兵。 他既恢复了真身,自然不能再用此四宝。 其中那座鼎曾用来装神砂,被雷震子昧了,这三宝送给多宝,权当是销赃。 多宝眼皮微颤,他轻抖衣袖,将此三宝收下。 云中子见他收了宝物,以为因果已了,当下便缓缓起身,将金霞冠递去。 “好贼子,贫道岂是贪图宝物之人? 你杀我弟子,不思诚心赔罪,反倒折辱于我,莫不是当我碧游宫无人?” 多宝道人猛地拂袖,喊声响彻行云。 云中子见状微微一笑,他两手攥住金霞冠,猛地一合,将此宝压成金箔,随即丢在了地上。 “贫道给你脸了?” 云中子收敛了笑容,素问剑瞬息而出,他攥住剑柄,猛地挥下一剑。 这一剑无有丝毫道韵剑气,似俗世樵夫砍柴一般。 多宝道人却面色大变,当下便祭起遁法要走。 “哪里走?” 云中子双眸古井无波,一剑迅疾斩下。 多宝消失无踪,只留下一条带血臂膀。 通天师叔,这招还真挺好用。 第八十一章 助我一臂之力 多宝道人乃碧游宫四大亲传之一,修为之高,与阐教燃灯道人相差仿佛。 二人早就登临大罗,却又无缘圣人至境,可算作准教主水准。 云中子已重返金仙境界,又有八九玄功在身,法力道体无有瑕疵,本就极难对付。 除非是天帝这般道行极深,又擅长禁制的存在,却是拿不下他。 多宝道人修为虽高,肉身却非金刚不坏。 云中子本就有素问剑在身,又有不低的剑道造诣,今日更是学了通天教主的一招剑式,自然占尽上风。 这钟印塔三宝,本来是他积攒多年的棺材本,虽说如今成了赃物,可也是货真价实的先天灵宝。 他是打算这三宝送给多宝道人没错,可收了东西你总该和解了吧? 不和解还要收钱? 天下间哪有这般道理? 云中子自然不愿轻易放这厮离开,当下他两指并拢,对着天空画了个金圈,将整座山峰笼住。 多宝道人触碰到禁制,他修为远胜云中子,纵然这禁制不凡,也能破开。 可他先失了一臂,如今心神已乱,慌忙之中失了分寸,竟真被困在其中。 多宝见不能脱困,于是咬了咬牙,决定殊死一搏。 他攥着宝剑,猛地一挥,却有璀璨剑气如同匹练,内中暗藏五行道气,颇为不俗。 云中子见此情景,挥出一剑相迎。 这一剑无有丝毫异象,却将那五行剑气斩破。 “贫道千里迢迢来给你谢罪,只是顾念两教情谊罢了。 你不知好歹,竟敢昧我宝物,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云中子一步迈出,瞬息至多宝道人身前,又是一剑斩下。 他不止从通天教主那儿学了一招剑式,更是学到了身前无人的剑势。 一剑斩不死? 贫道再斩一剑。 再斩不死? 贫道再斩一剑。 如此三板斧…三剑下去,多宝道人掌中宝剑应声而断。 “道友速来助我!” 多宝道人以传音之法喊叫道。 “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云中子在金圈外又画了一个金圈,随即又是一剑斩下。 这一剑却有些诡异,说慢吧,它又迅疾如风,说快吧,又比不过此前几剑。 多宝道人失了一臂,又损了宝剑,他见不能传音出去,这一剑又快要落下,当下连忙告饶。 “道友手下留情,贫道愿意和解。” 云中子当即收住这一剑,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笑容。 “原来是误会一场。” 多宝道人:…… “贫道最近练剑到了紧要关头,这才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道兄莫忧,师叔神通广大,定能为你接上。” 云中子言罢,又两指并拢画了第三个金圈。 多宝道人:…… “道兄,你当真愿意和解了? 不如这样,你对着天地立个誓。 贫道不是不信你,只是如此才能彻底了却因果……” 云中子一袭白袍随风而动,衣袖飘摇,烨然如神人。 “贫道本就不是记仇之人,这便立誓和解。” 多宝道人望着再度举起的素问剑,连忙笑道。 “如此便好,和气生财嘛。” 云中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将剑胚背在身后,又画下第四个金圈。 多宝道人心中愠怒,客面上却不敢显露丝毫。 他棋差一招,先损一臂,如此却失了先机,此后处处受制,这才被逼到这般地步。 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若是不立誓,谁能保证云中子不敢出剑? 通天教主? 多宝道人早就认出了方才那剑式的来历。 他入门极早,也曾见过通天教主出剑。 云中子斩他臂膀的那一剑,火候自然差了许多,可神韵却是学了个八九成。 多宝道人因此心神大乱,斗法之时甚至不曾祭出宝物。 通天教主宝物本就颇多,他是最早入门的弟子,被赐予了诸多法宝,故而得名多宝。 此前形势危急,云中子又一剑来的比一剑快,等他想起自己的诸多法宝时,已然来不及祭出了。 “道友,你思虑的如何了?” 云中子双眼微眯,分出一缕心神到素问剑上,时刻准备雷霆一击。 多宝道人闻言心神一凛,当下连忙立誓。 “贫道多宝道人,今日向天地立誓,此后若再因火灵圣母一事与云中子道友为难,当遭天诛。” 云中子闻言笑了笑,他自然听出了此誓的蹊跷之处。 第八十二章 惊天秘辛 碧游宫中,通天教主盘坐在九重台上,忽而睁开了眼眸。 “你二人既已来此,为何在殿外驻足?” 通天教主话音未落,顶上庆云便一阵摇曳,映照诸天。 云中子闻言,这才搀着多宝道人进入殿中。 “弟子拜见师叔。” “弟子拜见师尊。” 通天教主似有些困倦,他撑起眼皮,望向台下二人。 “多宝,你怎的损了一臂?” 通天教主乃圣人之尊,神通之大不可想象,金鳌岛上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何况是一场声势不小的斗法。 他此刻不直接问责,反而询问早已知晓的断臂缘由,着实有些蹊跷。 多宝道人被斩断一臂,本就怒极,此前碍于形势不得不低头,如今见了师尊自然委屈。 可他方才立誓不因火灵圣母之事与云中子为难,却不知如何作答。 云中子抬起头来,见通天教主昏昏欲睡,当即明白了其中玄机。 通天教主多半是知晓多宝出尔反尔之事,当下不愿将此事摆在明面上,平白落了截教清名。 “启禀师叔,多宝道兄已然与弟子和解,我二人相谈甚欢,其间曾言及剑术。 多宝道兄不愧是师叔亲传,剑道造诣极高,弟子见猎心喜,于是提出论剑。 多宝道兄见我道龄较短,修为浅薄,于是让了弟子一剑……” 云中子攥着那只断臂,颔首低眉不再言语。 多宝道人抬起头来,望向九重台上。 通天教主双眼微闭,似乎已然入定。 多宝道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咬了咬牙,随即出言。 “徒儿自恃境界高深,生出轻视之心,于是让了一剑。 不想云中子剑术不凡,只此一剑,徒儿便招架不住,于是损了一臂。” 通天教主的眼皮动了动,好不容易才再次睁开。 “如此说来,你失一臂只是论剑出了差错?” “正是如此。” 多宝道人低下头去,声若蚊蝇。 云中子闻言心下大定,自知此事已成定局,当下连忙将那只断臂举起。 “多宝道兄道体有损,弟子无计可施,只能请师叔出手。 此事过后,任由师叔责罚,弟子绝无怨言。” 通天教主这才将目光落在那条断臂上。 他轻轻挥袖,多宝道人便被罡风卷去,悬在空中不得下落,那只臂膀也飞了过去,接在断口处。 通天教主伸出二指,对着虚空连点三十六次,却有缕缕星光自天外天而来,化作丝线将多宝道人断臂缝上。 圣人出手,自然非同小可。 仙道之辈一旦道体有损,修为便再难存进。 通天教主为多宝续接臂膀,又以星光缝合,再以圣人道气填补损耗,如此反本归原,实是无上妙法。 不管多宝道人是什么感受,云中子看的是如痴如醉,到了紧要关头,甚至取出一副玉简,以神念记录。 不消一个时辰,多宝道人便已续上了臂膀,道体无漏。 “此间事了,你切莫再逞凶斗狠,若是入了大劫,为师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通天教主言罢,随即摆了摆手,刮了一阵罡风将多宝真人吹回了洞府。 云中子见多宝就这么被弄回去了,当即收了玉简,颔首低眉,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本以为你需三月才能悟透此剑,不想还是低估你了。” 通天教主双眸古井无波,似万年寒潭。 “师叔教的好。” 云中子言简意赅,依旧没敢抬头。 云中子斩断多宝一臂虽是事出有因,可此地是通天教主的道场,伤他弟子便是损了他的脸面。 圣人是喜是怒,无人能猜的真切。 “若非四百年前之因果,你便入了我截教门下。” 通天教主神色一缓,语气也温和了几分。 云中子依旧低着头,不过却竖起了耳朵等候下文。 “千年前你出世时,天机就此混沌。 你师祖耗费六百年光阴,这才重新定下天数。 若你能再早一年来寻碧游宫,兴许此刻已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通天教主忽而一笑,随即抬起头来,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云中子闻言却陡然一惊,什么叫他降世就天机混沌,什么叫耗费六百年才重定天数? 他想起元始天尊曾言,福德真仙这个名号是鸿钧老祖赐下的。 贫道哪有这么重要? “师叔莫不是在诓我?” 云中子终于抬起头来,直面通天教主。 “你非天机混沌之因,而是天数紊乱之果。” 通天教主低下头,微微一笑。 云中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若他真是扰乱天机的罪魁祸首,还真怕鸿钧老祖哪一天看他不顺眼就把他灭了。 “你本应在千年前便拜入阐教,如此说来,你我的确无缘。” 通天教主望着云中子背后的素问剑胚,微微摇头。 “师叔为何要告诉弟子这些隐秘?” 云中子对此有些费解。 若是这事儿能说,元始天尊早说了。 若是这事儿不能说,可通天教主偏偏又说了。 “阐教要阐明天道,顺天而为,截教却要为有缘者截取一线生机。 你是阐截二教弟子中第一个犯下杀戒的,开了这个口子此后怕是收不住了。 今日我向你透露这些秘辛,他日若我碧游宫有覆灭之危,你需护住截教最后的传承。” 通天教主神色郑重,全然不似作伪。 云中子闻言却还是不能理解。 如今看来,昔年天数乱时,几位圣人或多或少都勘破了几分天机,既然如此,为何不能通力合作? 贫道只有区区金仙境界,修为浅薄,又没有几件像样的傍身法宝,如何能担此大任。 再者说了,若是这事儿被元始天尊知晓,云中子可有罪受了。 “天命难违。” 通天教主攥住青萍剑,似笑非笑地望着云中子。 “师叔既于我有传剑之恩,又不曾计较今日之事,弟子理应投桃报李。” 云中子思忖许久,终究还是将此事应下了。 虽说当二五仔没有好下场,可总比此刻就死在青萍剑下要好吧? 云中子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已然决定,将来一定要去见一见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祖。 第八十三章 赑屃影踪 千年岁月,沧海桑田。 云中子唯一不变的,只有对大道的追寻。 如果将时间缩短到三百年,唯二不变的,则是与虬首仙了却因果的执念了。 云中子已然重修楼阁,修为神通比起三百年前有增无减。 元始天尊素来护短,雷震子打杀火灵圣母又是事出有因,敕令云中子来碧游宫,多半是存了助他了却因果的心思。 当然,即便虬首仙出现,云中子也不可能在碧游宫和他打交道。 可三百年未见,叙个旧很正常吧? 故友重逢,不得小酌几杯,再共同遨游五湖四海,这不过分吧? 若是游历途中遇上一头上古奇兽,二人不敌,虬首仙为救云中子身死,很合理吧? 虽然虬首仙损失的性命,可阐截两教增进的是情谊啊! 云中子思忖至此,再也按耐不住,于是趁着与通天教主达成共识的契机,出言询问。 “师叔,不知虬首仙道兄身在何处?” “你问他做甚?” 通天教主缓缓闭上眼眸,似乎有些不愿回答。 “启禀师叔,弟子与虬首仙师兄相识四百载,当年也算是打得火热。 自拜入玉虚宫后,已有三百年不曾再见,实在是想念的紧。” 云中子初至金鳌岛时,金光仙和灵牙仙曾先后阻拦,如此说来,虬首仙应该也在才对。 这三人素来形影不离,虬首仙第一次请援手,请的就是金光与灵牙二仙。 通天教主闻言抬了抬眼皮,却未曾出言。 第八十五章 弟子?哪来的? 如今有点门路的神仙之流,都知道大劫已然降下。 东海龙王作为天下龙族共主,当然知道内幕消息。 龙宫名义上是天庭的下属单位,可现在圣人尚未遁世,谁愿意鸟一个被架空的傀儡?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东海龙王眼瞅着自己是雄不起来了,只能望子成龙。 这便是他一心要儿女拜入道门的原因。 东海龙王知道敖丙被代收到黄龙真人门下,当时欣喜异常,赐下一件先天灵宝,两瓶灵丹妙药。 不想七年过去了,敖丙依然在东海厮混,根本见不着黄龙真人的龙毛。 东海龙王勃然大怒,开始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骗他,当下就令他速去寻黄龙真人,如若不然,就要收回灵宝和丹药。 敖丙心里也苦啊,当年说的是七年之后收他入门墙,现在时间也到了,可上哪去寻云中子呢? 终南山?太远了,万一半路上被人扯了龙筋咋办? 可若是不寻吧,灵宝和丹药都得还回去。 灵宝好还,丹药却早就下肚了,难不成要他剖开肚皮取出来数数够不够两瓶? 敖丙无计可施,这才想到来陈塘关找那异师异父的亲兄弟——哪吒。 他化作人身,穿了件白袍,腰间挂着先天宝剑,大摇大摆地入了城中。 哪吒修为有成,一眼就看出那白袍公子不是人,于是才祭出法宝,险些将敖丙伤了。 云中子得知原委后,当即捻了一缕云雾化作帛纸,修书一封去往麻姑洞。 黄龙真人当年本欲接下入宫献剑的因果,谁知元始天尊早有安排,将他撵去北海填海眼。 这差事落在别人身上自然是苦差,可在本就是真龙之身的黄龙看来,却是一件不小的机缘。 他在北海潜心修行七载,虽未勘破大罗玄妙,可却将法力道体打磨得愈发纯粹,补足了根性。 不过对于黄龙真人而言,这些都是其次,最大的收获是当年元始天尊随手赐下的那尊方鼎。 圣人出手自然阔绰,这方鼎看似小巧,实则另有乾坤,品秩在先天灵宝中也算上乘。 黄龙真人不知过了多少年穷日子,早就穷怕了,有此一宝自然是珍惜万分。 他自北海归来后便闭门不出,祭炼法宝,若非他向玉鼎和太乙传信,估计都没人知道他回来了。 今日他本打算继续祭炼法宝,可忽而心血来潮,当下便命黄鹤童儿打开阵法,于是收到了信笺。 “弟子?哪来的?” 黄龙真人刚展开帛书便蹙起了眉头。 “东海龙王三太子?这又如何?” 黄龙真人的眉头蹙的更高了。 “龙宫有上百件先天灵宝…” 黄龙真人眉头登时舒展。 “此子与我有缘!” 黄龙真人浓眉大眼,生的很是方正,打起诳语来也丝毫瞧不成端倪。 “黄鹤童儿,老爷要去一趟东海,你且在洞府内安生修行,不得贪图享乐。” 黄龙真人收好信笺,取了法宝,随即腾云驾雾而去。 黄鹤童儿望着空无一物的洞府,他想了很久,愣是没想明白该如何享乐。 …… 东海,陈塘关城头上。 敖丙沐浴焚香,又备下一盏灵茶,几盘灵果,静静等待那素未谋面的师尊到来。 “黄龙师兄境界高深,又深得师尊宠爱,这才让他去北海赚了一桩功德。” 云中子立在一旁,笑容温和地说道。 “师叔恩德,弟子无以为报,只愿肝脑涂地,任凭驱使。” 敖丙闻言愈发欣喜,当下便施了一礼。 云中子微微一笑,将敖丙扶起。 此事若成,敖丙就有了个道行不浅的阐教师尊,黄龙真人也有了个家底殷实的徒儿,二人各取所需,可谓双赢。 至于说云中子,他不需要敖丙肝脑涂地,只要能让他进入东海龙宫,寻到赑屃的线索就足够了。 “师叔,近些时日怎不见雷震子出山?” 哪吒背靠在城墙上,神色慵懒。 “他闯下大祸,沾了因果,贫道便将他封在了洞府之中。” 云中子转过身来,望向哪吒。 今日若非他及时赶到,还不知哪吒会怎么蹂躏敖丙呢。 “师叔知你与雷震子素来形影不离,既是如此,何不去终南山与他做伴?” 云中子思忖片刻,觉得此事可行,笑容愈发温和。 “师叔所言极是,兄弟有难,怎能袖手旁观。” 哪吒话说的漂亮,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摩挲着火尖枪杆,寻思着怎么才能把云中子困住,也好逼他放出雷震子。 云中子虽不会他心通,可灵觉灵敏,当下心血来潮,知晓哪吒没寻思什么好事。 不行,须得让太乙师兄把哪吒好好收拾一顿。 三人心思各异,俱在思索。 不多时,天边有一团云雾飞来。 黄龙道人身穿一袭褐袍,挽了个拂尘,缓缓落在城头上。 “徒儿拜见师尊。” 敖丙当即拜倒在地,将那盏灵茶举过头顶。 黄龙真人见状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行来,正欲接下那盏灵茶,动作忽而一滞。 坏了,没准备赠礼。 黄龙真人咬了咬牙,接过灵茶,又从袖中取出一尊方鼎。 “好孩子,为师来的匆忙,只带了一件先天灵宝,你且收下。” 敖丙抬起头来,见那尊方鼎神光内敛,知晓不是俗物,推辞不受。 云中子见黄龙真人把压箱底的宝贝都取了出来,当下也是啧啧称奇。 昔年黄龙真人为了一把照妖宝剑就敢接下入宫献剑的因果。 如今他竟将自己最珍视的(唯一的)法宝送人,倒真让云中子颇感诧异。 “师尊既然接了茶,便是将我收入了门墙。 弟子不求赐下灵宝,只愿能随师尊回山,日夜侍奉,听聆垂询。” 敖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黄龙真人闻言愈发喜悦,于是收了宝鼎,饮了灵茶,随即将敖丙扶起。 “恭喜师兄收得佳徒。” 云中子连忙来贺,随即自袖中取了一葫芦金丹,赐给敖丙。 “你竟真是我师弟。” 第八十六章 谁是吴道德? 敖丙拜了黄龙真人为师,二人又俱是真龙之身,可谓亲上加亲。 东海龙王得知此事,喜不自胜,当下便开席设宴,请黄龙真人、云中子,以及李靖和哪吒共同赴宴。 李靖颇有自知之明,知晓东海龙王真正想请的是那二位阐教仙人,当下便以平灵王意图谋反为由,婉言拒绝了。 哪吒却没有什么顾虑,他一想敖丙都是他师弟了,去东海龙宫还不跟回家一样? 第八十七章 就拿这个考验金仙? 宴酣之乐,非丝非竹。 水晶宫中,舞女们穿着轻纱薄缦,赤足踏在地上,扭动着纤细的腰身。 龙王端着空酒樽,许久都未曾放下,直到龙婆轻咳一声,这才收敛心神。 敖广作为天下龙族共主,自然不是急色之人,他让这些舞女来献媚,只是想试探黄龙真人与云中子的喜好。 让他失望的是,这两个阐教上仙连望都不望舞女一眼,只是偶尔饮口仙酿,或是与弟子交谈。 哪吒倒是看的格外起劲,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敖广微微一笑,只当少年人气血充沛,殊不知哪吒只是在猜这几个母妖精是鱼是虾。 云中子有些无奈,龙王啊,你要是再不亮点儿家底,万一黄龙真人后悔收敖丙做徒弟了怎么办? 你就拿这个考验金仙? 哪个金仙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黄龙要是对这桩师徒缘分不满,云中子还怎么好意思让他帮着询问龙宫隐秘? 敖广似乎是瞧出这师兄弟俩对美色不感兴趣,于是挥了挥袖,让一众舞女退下。 “如今大劫已至,人人自危,我儿拜入阐门正宗,正是一桩天大的机缘。 此番全赖二位上仙之功,敖广感激涕零,备下薄礼一份,望上仙莫要嫌弃才是。” 龙王轻轻拊掌,却有八个虾兵蟹将抬着四个箱子入了水晶宫。 云中子依旧安坐席上,神色毫无波澜。 黄龙真人虽好奇,却也顾忌阐教面皮,没瞧上几眼。 敖丙面无半点惊异之色,大概是早知此事。 哪吒对这四个箱子好奇的紧,只觉得腚也不疼了、胆气也粗了,于是准备起身,不料腚上又传来一阵刺痛。 “幸而师尊没练过八九玄功。” 哪吒一边揉腚一边嘀咕着。 敖广见黄龙真人终于有反应了,知晓选对路子了,连忙命人打开箱子。 席间众人都停止动作,望向摆在殿中的四个宝箱。 虾兵蟹将打开箱盖,却不见宝光溢出,也无有玄奇异象。 黄龙真人暗中以法目观摩,却见点点灵光流溢。 “这都是…先天灵宝?” 黄龙真人颇为惊异,没忍住发问道。 “此等宝物,非有德者不能持,搁置宝库却是明珠蒙尘,不如献给二位上仙,也能让此四宝大放光彩。” 敖广面带笑容,却并不倨傲。 “龙王好意贫道心领,可无功不受禄,恕不能收。” 云中子端起酒樽,对着主位饮了一口。 “若非上仙牵线搭桥,我儿怎有此等机缘能拜在黄龙真人门下?” 敖广连忙起身,举杯应答。 “敖丙根性不差,黄龙师兄又恰好无有弟子。 贫道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何须介怀。” 云中子再次推辞不受。 他有八九玄功,又有素问剑胚,寻常灵宝已于他无甚用处。 黄龙真人略有些心神不定,他道龄极长,可福缘却有些浅薄,这才有明明早已是金仙境界,却依旧一穷二白的处境。 今日他见了这四件先天灵宝,心绪难免有所起伏。 云中子知道需再加一把火,于是趁机出言。 “敖丙,你虽拜了师尊,却未曾奉上束脩,何不将此四宝一道献上?” 敖丙还没来得及反应,敖广却已开始思索。 东海龙宫富有四海,先天灵宝也有近百件。 可同为灵宝也有优劣之分,这四件灵宝,可谓是优中选优,品秩都极为不俗,龙宫中再难寻出第五件。 若是将此四宝分送给二人,运气好能得两份情谊,运气不好就是两边嫌弃。 届时宝贝没了,人情也没做好,一举两失,何苦来哉? 既然云中子坚持不受,倒不如全送给黄龙真人,权当是增进师徒情谊。 “此事确是小龙思虑不周,不如随后再议如何?” 敖广虽已做了决定,可云中子尚在席间,不便施为。 黄龙真人闻言略有些失落,不过他终究是有道之士,很快便平复了心境。 大殿之中,再次恢复宾主尽欢的氛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师叔,咱们还要在这鸟地方待多少时日?” 哪吒本以为此行能寻着不少乐子,没成想却在水晶宫活受罪,于是暗中传音。 “李总兵命你留在府中修行,你执意要跟来。 龙王好酒好菜招待,你怎地不知好歹?” 云中子有意打磨哪吒性情,以免他日再生祸事。 哪吒闻言也很委屈,案上的确尽是玉盘珍馐,可他仙道初成,哪里敢吃荤? 酒倒是灵酒,可他又喝不下两口。 哪吒思忖一阵,干脆闭上眼眸修炼玄功。 光阴飞逝,转瞬一日已过,这场宴席也临近尾声。 “二位上仙常年在洞府中修道,难得出山一次,不如在龙宫中小住几日如何?” 龙王命一众臣子离去,随即来到黄龙真人和云中子身前。 “如此那便叨扰了。” 云中子挥动拂尘,打了个稽首。 黄龙真人闻言有些诧异,可也点了点头。 哪吒早就坐不住了,此时宴席结束,他当即找到了敖丙,二人相约在龙宫游玩。 敖广命人给黄龙真人和云中子安排住处,可奇怪的是并不相邻。 黄龙真人与云中子告别,随即入了房中,他正欲修行,却忽闻咚咚的敲门声。 他打开房门,不见人影,只有四个箱子摆在面前。 “龙王城府之深,可比东海。” 黄龙真人摇了摇头,随即将这四件灵宝收走。 “终归同为龙族,这因果贫道接下便是。 不过这宝贝也是好宝贝,大劫将至,用作护身却是极好的。” 黄龙真人将四宝祭出,悬在身前,原来是一面八卦镜,一把青锋剑,一根缚妖索,一根定神针。 “只是不知师弟究竟在寻找什么?” 黄龙真人呢喃一声,随即将此宝收入袖中,又取出宝鼎继续祭炼。 云中子行了一阵,终于到了居所,他入了房门,径直上了床榻。 他盘腿而坐,五心向天,祭出元神,守离龙,纳坎虎,引法力过大小穴窍,运功七十二周天。 “黄龙师兄,你真是装糊涂的高手。” 云中子忽而睁开眼眸,笑容灿烂。 第一百章 道兄请留步 闻太师裆下很是忧郁。 他曾是只用五十年就跻身金仙境界的天纵奇才。 他曾是辅佐三朝帝王、生生熬走其中两位的大商栋梁。 他曾是征战四方,平定朝政的治世能臣。 可如今呢,他变成了殷商第一泥瓦匠,今日修修屋顶,明日补补墙缝,可大商这座房屋却愈发摇摇欲坠。 殷受继位不久,闻仲就领兵去北海平乱,本来平的好好的,回来一看,家快没了。 难不成是有佞臣贼子欺君罔上? 难不成是有艳俗媚色祸乱后宫? 总不可能是王上荒淫无道吧? 闻仲本以为原因是其中之一,没想到……全中了。 本来朝中还有比干这样既有才能又忠君不二的文臣,还有杨任这样刚正不阿的言官,还有黄飞虎这样通晓韬略的将帅。 这下好了,去一趟北海回来,比干、商容、杨任都死了。 闻仲刚去东海镇压平灵王,陈塘关总兵李靖跑路不说,怎么黄飞虎也跑了? 他数遍朝歌百官,却见到费仲尤浑这对卧龙凤雏,当下只能哀叹一声。 西岐一天比一天强盛,大商一天比一天衰弱。 姬发称王,闻仲派张桂芳讨伐,竟然没几天就被弄死了,这可是大商为数不多的大将了啊。 闻仲见寻常将领已斗不过西岐了,于是起了去东海请救兵的心思,可现在朝政不稳,他必须亲自坐镇。 他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人——申公豹。 闻仲两年前自北海而归,申公豹拜谒,他得知这位申道友是截教门人后,当即推举他入朝为官。 申公豹颇有道术,又颇擅辞令,深受纣王喜爱,只花了两年时间便成了大商国师。 此人可谓是截教的交际花,上至四大亲传,下至东海散仙,没几个他不认识的,让他去请援兵倒是物尽其用。 申公豹正在国师府修行,他先后学了阐截两教法门,而今又有人道气运在身,修行起来颇为顺遂。 可妲己不干人事,连带着纣王也一起发癫,大商气数已是日薄西山,这好日子眼看着是没几天了。 申公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两日修行都难以静心。 “咦,闻太师怎的忽而至此?” 申公豹心血来潮,自入定中醒转,掐指一算便知原委,随即起身出了静室,去往大堂。 “闻太师整日为国事操劳,怎有暇驾临寒舍?” 申公豹入了大堂,他见闻仲面有忧色,因此不敢多加恭维。 “申道友有所不知,张桂芳率十万大军讨伐西岐,不久前竟已折损。 此人颇有异术,不想栽在两员小将手上,我那同门师兄余元也被擒获。 如此看来,西岐确有高人相助,我本欲亲征,可朝政不稳,难以脱身。 为今之计,只有去东海寻几位道行高深的道友助阵,挫一挫姜尚的锐气。” 闻仲愁眉不展,语气也颇为担忧。 不过他说的道行高深嘛,听听就行,当不得真。 请出山都是要开杀戒的,当然是煞气越重越好,术业有专攻嘛。 申公豹本来还没怎么当回事,可一听到姜尚二字,瞬间精神了起来。 昔日姜子牙败走羑里,他本以为自己入商为官就能压其一头,没成想这厮摇身一变成了西岐丞相。 申公豹那叫一個气啊,你让他和闻仲比他自然没所谓,反正怎么都比不过。 可姜子牙当年却是比他差了不少,如今见其发迹,怎还能忍住。 “姜尚这厮当真可恶,定是他请阐教仙人相助。 太师且留在朝歌安定后方,待我走一趟东海便是了。” 申公豹答应的极为果断,于公,他要保大商不灭,于私,他要让姜子牙吃不了兜着走。 闻仲闻言大喜,他还要忙着处理大商的一大堆烂摊子,当下来茶都来不及喝一口,便匆匆告辞了。 申公豹也知兵贵神速的道理,于是他上疏一封告假两日,随即便借遁法出了朝歌,径直往东海去了。 至于能不能请准假……朝歌有闻太师办不成的事? 申公豹腾云驾雾,在云端俯瞰东海,却见水何澹澹,山岛竦峙,雾气弥漫,颇似仙境。 截教门人数不胜数,大都居于东海,只要是有名号的仙山岛屿,都有仙人修行其间。 申公豹此行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寻的是九龙岛四圣。 这四人都是天仙境界,又有恶兽傍身,煞气十足,确是压阵的好手。 最关键的是,这四人都是外门弟子,即便真的损了,也不会让闻仲不满。 申公豹昼夜不停行了一日,终于赶到九龙岛外。 只见此岛上生满奇花异草,崖边波浪滚滚,蔚为壮观。 申公豹正欲入岛,忽见有道人骑着一头花斑豹,追赶着一条黑蛟龙。 这道人挽着双抓髻,穿着大红道袍,面如蓝靛,发色朱砂,说奇丑无比难免有些不礼貌,只能说是可止小儿夜啼。 他骑豹而来,双掌猛地按下,攥住黑蛟脖颈,生生连鳞带肉一齐扯下,又猛地挥了几拳,便将此蛟伏诛。 这道人面带喜色,将蛟龙尸首扛在身上,便朝岛内去了。 申公豹远远一瞧便知此人正是四圣之一的高友乾,他心念一动,随即出言。 “道兄请留步!” 高又乾闻言一怔,随即拍了拍花斑豹的脑袋,这才调转方向望了过来。 “申道友,听闻你和闻太师同朝为官,共享人间富贵,今日怎的有暇来此穷山恶水之地?” 高友乾话中带刺,他们九龙岛四圣与寻常道门中人不同,不戒荤腥酒肉,对于凡俗富贵也不拒绝。 可惜他们就是没那个命,所以见申公豹过上富贵日子,自然心有不忿。 “高道友说笑了,这九龙岛乃山水形胜之地,其间玄妙只逊色金鳌岛几分,怎可说是穷山恶水。 何况贫道与四位道友一见如故,若道友有意,不如随我一齐下山,同享富贵如何?” 申公豹郑重地打了个道门稽首。 高又乾闻言颇为自得,随即大袖一挥。 “申道友当真是重情重义之人,请随我入岛一叙。” 申公豹知晓此事已定了大半,于是安下心来。 第一百一十章 魔家四将来袭 闻仲自大梦一场后,终日惴惴不安,谁知又有传令官来禀报,言鲁雄兵败岐山之事。 他忆起两代先王嘱托,又想起梦中场景,只得无奈一叹。 可叹成汤数百年基业,如今却寻不到几个将帅之才了。 有道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殷商再怎么腐朽,也是他老闻头的大本营,谁都能放弃,唯独他不能。 闻仲当即收敛心神,召来随侍弟子余庆、吉立,共同商讨该派何人去平乱。 “西岐有姜尚为相,此人通晓兵法,又有道术,非凡俗将领所能抗衡。 张桂芳虽会异术法,却是旁门左道,九龙岛四圣空有虚名,实为冢中枯骨。 为今之计,只有请佳梦关四将出马,此四者是老师多年部将,又有奇宝在身,料想定能马到成功。” 余庆与吉立对视一眼,似早有腹稿,即刻便答道。 闻太师仍有疑虑,可西岐羽翼渐丰,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连忙下了军令,调魔家四将去往西土。 “只愿这四兄弟能攻破西岐,如若不然,老夫便只能亲征了。” 闻仲那日大梦一场,醒来时只觉魂悸而魄动,总有一种不妙的灵觉。 可如今妲己与胡喜媚祸乱宫闱,纣王不思朝政,终日神龙摆尾,朝歌已有不攻自破之危。 若非如此,他闻太师早就拎着雌雄双鞭去亲征了。 这军令自朝歌而出,快马加鞭,一日便至佳梦关。 魔家四将乃亲生兄弟,素来共进同退,四人得了军令,只觉稀奇。 “闻太师素来用兵如神,怎的杀鸡还用宰牛刀?” 魔礼红单手持着混元伞,抚须大笑。 “张桂芳与九龙岛四圣已然先后折损西岐,二弟,切不可轻敌啊。” 魔礼青摇了摇头,随即点了兵马,领着兄弟一道离开了佳梦关。 如此行了十余日,魔家四将终至西岐,在北门外十里安营扎寨。 西岐早有探子入银安殿回禀。 姜子牙知道,这回来的绝不会是简单人物,于是连忙请诸将,尤其是请武成王黄飞虎前来商谈。 西岐不缺将才,也不缺奇人异士,当时之所以要保下黄飞虎一家,除去情分和大义外,便是看重他的战略价值。 黄家乃殷商勋武世家,知晓颇多机密,如今大战一起,无需内应便可知来将底细。 “贤王可知魔家四将之名?” 姜子牙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黄飞虎闻言神色微变,沉默不语。 “武成王何必如此作态?不知便说不知,若知其来历,直言便是了。” 哪吒于黄家有救命之恩,他又是跳脱的性子,由他来问恰到好处。 “丞相在上,黄某如今已是西岐臣子,请恕末将不得不以实陈。 这魔家四将皆系异人传授,各有奇宝,乃是闻太师心腹。 老大魔礼青,步战无骑,擅用长枪,又有宝剑名曰青云,上有地水火风四道符印,风火俱非凡俗,凡人遇之即死。 老二魔礼红,他有奇宝混元伞,伞上镶有宝珠,又有珍珠串成装载乾坤四字,撑开则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老三魔礼海,此人也用枪,还有一面琵琶,上有四弦,也对应地水火风,轻轻一拨,风火齐至。 老四魔礼寿,使两根长鞭,囊中还有一只花狐貂,祭出如巨象,生有两翅,最擅噬人。 这四兄弟齐至,当真是我等大敌。” 黄飞虎言罢,银安殿中陷入沉默。 姜子牙颇为忧虑,毕竟此前殷商已接连受挫,若无把握,断不会让此四将前来。 如此看来,黄飞虎所言恐怕绝非夸大,甚至还有所保留。 “师叔,请听弟子一言。” 雷震子见众将士气低落,当即站了出来。 姜子牙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若论用兵,天下恐怕无几人是师叔对手。 若论率兵冲阵,武成王、南宫将军也是世间一流。 若论道术,我等俱是阐门正宗。 若论法宝,师叔有巨阙剑、打神鞭,弟子有黄金棍,哪吒有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俱是仙家重宝。 如此西岐有四胜,殷商有四败,何惧之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师兄,放狗咬他! 魔家四将以为西岐已灭,虽未降下业力,他们也只当是时候未到,压根没想过没能功成。 这四兄弟乘兴而归,自然欢喜,当下哪里顾得上军令,直接在营中设了酒宴,喝的那叫一个过瘾。 哪吒与雷震子都有八九玄功,二人一番变化,化作鸟雀停在营帐之上。 莫说魔家四将,即便是道门高仙也难以勘破八九玄功的变化。 这两只鸟雀时而停在帐上,时而蹦下地去啄食,谁也瞧不出其间端倪。 当日哪吒将八九玄功显露了出来,魔家四将自然已有警惕,可今夜四将耗费气力去摧城,此刻定然心神松懈,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大哥,咱们来这鸟地方已有数月了,幸而今日倚仗法宝摧了此城,否则怎有颜面见太师?” 魔礼红靠在案上,拎着酒坛言道。 “我起初也觉得此城已破,可方才思忖片刻,却发觉有些不对劲儿,西岐有阐教护着,怎会如此轻易就被毁了?” 魔礼青端坐主位,只浅浅饮了一口。 “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方才出手时可是使了吃奶的劲儿啊。” 魔礼寿左手把玩着花狐貂,右手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吃奶?谁的?有这等好事不叫我是吧?” 魔礼海撩开衣衫,袒胸露脐,笑容颇为…猥琐。 “莫要胡言…即便我等真把气力全用尽了,恐怕也未必能覆灭西岐。” 魔礼青望了望放在案上的青云剑,双眸微凝。 “既是如此…何…何不杀个回马枪,若西岐未损,咱们再使一次法宝便是了。” 魔礼寿打了個酒嗝,显然是已有些醉了。 “你能杀回马枪,隐在暗处的阐教高人就不能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师兄好猛 当世最精通八九玄功的两个仙人都是阐教门人,而且都喜欢临水而居。 杨戬九年前便已玄功小成,他道行愈发深厚,在灌江口降妖除魔,闯下了赫赫威名。 天庭自桃山一役后几乎销声匿迹,大抵是见杨戬背靠阐教,不愿逼他太甚。 不久前,玉鼎真人传书让杨戬来援西岐,不想他刚赶到就看见师叔大显神威。 杨戬见魔家四将离去,知晓这是个机会,于是变化身形,潜入商营中军,哮天犬也隐匿气机,藏在暗处。 随后不久,雷震子与哪吒也来了,不出意外还是出了意外,大营早已乱做一团,纷纷赶赴中军营帐方向。 杨戬沉得住气,只是静静等待,直到雷震子破开混元伞,他这才显露气机。 哪吒知晓杨戬已至,于是出言让他放狗咬人。 世间狗有千千万,有哮天犬这般福缘的别无分号。 哮天犬吃的是灵丹妙药,炼的是阐教仙人特意为它所创的功法,数月前已经跻身散仙境界。 你要说成了仙的狗和凡俗的狗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牙口格外锋利。 于是,魔礼红遭了老罪了。 哮天犬化作黑风,猛地扑在魔礼红身上,开始上下其爪,肆意蹂躏。 魔礼青最先反应过来,于是挥动青云剑,直直朝哮天犬斩去。 这厮打狗也不看主人,懂不懂什么叫二郎真君啊? 杨戬淡然一笑,提着三尖两刃刀来攻,只轻轻一拨,便将青云剑几乎挑飞。 至于此剑祭出后的黑风金火,对付凡人倒是好使,可此刻却不灵光了。 哮天犬也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它狠狠地咬了魔礼红一口,随即迅速退到主人身后。 魔礼红捂着脖子踉踉跄跄地立了起来,不等他站稳,忽闻飕飕风声。 魔礼青再度挥动青云剑来挡,却又被三尖两刃刀轻易挑开。 杨戬趁势再次挥刀,寒光一闪,骤然将魔礼红那硕大的脑袋斩下。 “师兄好猛!” 哪吒收了乾坤圈与金砖,攥着火尖枪,由衷地赞叹道。 魔家四将师承秘授,肉身极其坚韧,轻易不能损伤。 可如今杨戬以一敌二,甚至还三两下将魔礼红打杀,足见其神通不凡。 “二弟!” 魔礼青见状悲痛不已,可他已见识到杨戬的厉害,当下也不敢正面交锋,于是用秘术召回兄弟遗物混元伞。 魔礼寿却再度祭出花狐貂,化作巨象大小飞在空中,迅疾地扑了过来。 雷震子早有准备,他暗自运转玄功,拔地而起,抡动黄金棍砸下。 花狐貂毕竟是异兽,只被砸得晕头转向,暂无性命之…… “孽畜受死!” 不知何人祭起乾坤圈与金砖,狠狠地砸下,彻底结束了花狐貂罪恶的一生。 “我的小心肝!” 魔礼寿勃然大怒,又挥动双鞭去攻。 杨戬再度挥动三尖两刃刀,先将双鞭斩断,随即朝其首级而去。 “风紧扯呼,点子扎手,莫要恋战。” 魔礼青左手攥着青云剑,右手抱着混元伞,他将这二宝一齐祭出。 混元伞虽已有破损,可玄异依旧,此伞遮蔽天幕,似隔绝出一方天地。 青云剑祭出黑风金火,肆虐而下,充斥在小天地中,将阐教师兄弟尽数罩在其中。 魔礼寿接连损了宝物兵刃,又险些殒命,他知大哥在拖延时间,于是收了花狐貂尸身,随即连忙逃离。 魔礼海刚抱上琵琶,正准备来個一曲肝肠断,谁知兄弟都要撤退,只能捡起二哥头颅,径直往大营外逃去了。 魔礼青抬起头来,望着那一伞一剑两样宝物,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舍了这二宝离开了。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殷商士卒见主将已逃,又见风火异象,登时军心动摇,四散而逃。 混元伞下已成一方小天地,却见黑风金火肆虐,宛如天地初开,混沌荒芜。 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抬起头来仔细观摩。 雷震子与哪吒也有八九玄功,皮糙肉厚,自然不惧风火。 哮天犬也没什么所谓,它去玉鼎真人丹炉里偷丹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三昧真火都不怕,区区金火算的了什么。 “师兄,这混元伞颇为厉害,若非我有神砂,恐怕也难以将其破开。” 雷震子也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凝重。 此前他借神砂破此法宝时,他在伞外,神砂在伞内,自然便于施展。 可如今他和神砂都被罩住,已然受了压制,能否破开混元伞却不好说了。 不过他还是祭出了三千六百粒神砂,打算试上一试。 “如此也好,让为兄瞧瞧你的手段。” 杨戬点了点头,随即后退了半步。 雷震子收敛心神,暗自运转八九玄功,这才祭出神砂。 只见此宝散做流沙,熠熠生辉,又陡然凝成一根金针,朝顶上混元伞刺去。 大抵是混元伞与青云剑宛若一体,玄异更甚,金针一刺,不但没能破开伞面,反倒让风火愈来愈狂。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曲肝肠断 昔年云中子灵光乍现,决定打造全八九玄功阵容,近十载后,这个设想终于算是实现了。 杨戬玄功早已小成,造诣愈发精深,莫说是寻常仙人,即便是十二金仙也只有寥寥几人能胜他。 雷震子与哪吒虽未修成,却也到了散仙境界,论及杀伐之道更是可敌世间任何一位天仙。 这三人齐聚,如果对头不是修为高深、法宝玄奇之辈,杀之恐怕不费吹灰之力。 魔家四将成也法宝,败也法宝,如今宝物已损,自然只有仓皇逃窜的份。 杨戬破开混元伞,将西岐阵营的法宝连带青云剑一道收走。 哪吒已脚踏风火轮,风驰电掣般朝魔礼青追去。 这小子看似莽撞,可好歹也跟着雷震子混了这么长时间,学精了不少。 魔礼青先前祭出混元伞和青云剑,此刻手中无有法宝,不挑他这个软柿子捏挑谁捏? 至于说同样失了宝物的魔礼寿,杨戬已言哮天犬要吃花狐貂,虽不知此言是真是假,不如卖他個顺水人情。 唯一有法宝的魔礼海,自然得留给雷震子了,谁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谓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不坑他坑谁? 当下师兄弟三人各自去追,他们追,魔家四缺一将逃,不过多半是插翅难逃。 杨戬不以遁法见长,可八九玄功本就包罗万象,遁速并不慢。 何况他还有哮天犬这一大助力,狗鼻子那叫一个灵,循着味就知道魔礼寿跑到哪个方向去了。 “你杀我二哥,又损我兵刃,可敢报上名来,堂堂正正与我一战!” 魔礼寿脚程不快,终于被追上了,他转过身来,大义凛然地说道。 “阐教玉鼎真人门下,灌江口杨戬。” 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一步步逼近。 魔礼寿咬了咬牙,猛地扑了过来,他身材极其高大,来势汹汹,陡然转胯送肩,递出一拳。 杨戬干脆也收了兵刃,他轻轻点出一指,按在魔礼寿眉心上。 可叹魔礼寿术法惊奇,终究葬身于此。 …… 雷震子有风雷神力,瞬息数十里,也寻到了魔礼海的一丝影踪。 他暗自运转玄功,遁速愈发快了,只见天幕划过一道闪电,转瞬即逝。 “我兄弟四人与你大战两次,却不知你的来历。” 魔礼海立在荒丘之上,抱着琵琶转过身来。 “阐教云中子门下,雷震子是也。” 雷震子攥着黄金棍,却不急着动武。 “不谈神通术法,你的琵琶弹的确实不错。” 雷震子将黄金棍插进土里,随即席地而坐,扯了根野草叼在嘴里。 魔礼海闻言一怔,随即笑了笑,于是也坐在地上,开始转轴拨弦。 此曲并非奢靡之音,反而如同金石交击,铿锵有力,似银瓶乍破,又似铁骑凿阵。 霎时间,黑风席卷,金火肆虐。 这黑风中暗藏千万兵戈,狂风骤雨般袭来。 这金火颇有灵性,盘旋蜿蜒如同毒蛇。 雷震子安坐不动,任由魔礼海施展神通,他的面门不断溅出火星,可神情却颇为宁静。 如此半个时辰,一曲终了。 “此曲已终。” 魔礼海摇了摇头,将琵琶放在了地上。 “我送送你吧。” 雷震子缓缓起身,攥住黄金棍砸下。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 哪吒有风火轮,风驰电掣,不多时便寻到了魔礼青的一缕气机。 这小子可不懂什么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素来信奉死对头就该死的宗旨,出手从不会留有情面。 他脚踩风火轮,肘挂乾坤圈,肩缠混天绫,手持火尖枪,活脱脱仙三代作派。 哪吒找啊找啊,可愣是没寻见魔礼青的下落。 “奇哉怪也,这厮分明是往这个方向逃了的啊?” 哪吒缓缓立在空中,摸着下巴思索着。 “呔,魔礼青,吾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阐教三代首徒杨戬是也。 你自己出来,尚且还有活路,如若不然,顷刻间要你粉身碎骨!” 哪吒之所以是哪吒,是因为他是哪吒…… 魔礼青又不傻,当然不相信出来就能活下去,于是他在暗处出言。 “杨道友,玉鼎真人乃玉虚十二金仙之一,道行高深,你怎可擅造杀孽,坏了他老人家清誉?” 这倒不是魔礼青愚蠢,主要是世间有名有姓的仙人,谁会在这种时候冒充别人啊? 哪吒闻言一喜,没成想这厮真在此处,还真信了我的鬼话,不就是坏了师叔清誉吗,不坏师尊清誉不就是了? “你若愿意出来,贫道自不会害你性命。” 哪吒再次使出忽悠大法,却暗中以心神牵动法宝。 “杨道友,你若愿意立誓,我自会出来与你相见。” 魔礼青不知用了什么神通,他的气机不曾显露丝毫,可声音却清晰可闻。 哪吒思忖片刻,于是开始立誓。 “杨戬在此立誓,不伤魔礼青性命,若违此誓……当受风吹沙埋之劫。” 哪吒心想反正师兄八九玄功有成,随便编个小劫难,料想也不会伤他。 魔礼青信以为真,于是撤去神通,显露真身。 哪吒见他这么识时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伤他,他挠了挠脑袋,这才出言。 “老魔啊,你既愿信守承诺,我自不会伤你。 你若愿随我回西岐,面见姜师叔,或可免去此难。” 哪吒话是这么说,可却已经攥住火尖枪。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仙入世 成汤五百余年基业,由大商历代先王攒下,可在帝辛手中却败的不剩多少了。 天下八百路诸侯,几乎是天天造反,永无宁日。 文臣中,诸如比干、商容、杨任等忠臣,都没什么好下场。 武将中,镇国武成王被逼叛逃,张桂芳、鲁雄、魔家四将先后战死。 张桂芳出征领了十万大军,损了两三万,鲁雄领了五万大军,在岐山被冻得大都归降,魔家四将战死,又损了数万兵马。 如今的殷商就似老旧的茅屋,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时刻有灭国绝嗣之危。 纣王对此没什么所谓,只要天下诸侯没打到朝歌,他就接着奏乐接着舞,毕竟快乐最重要。 闻仲知道若再放任西岐坐大,天下就真要改姓了,届时什么三朝老臣、什么大罗神仙,都将化作梦幻泡影。 好在东南两路叛乱已被窦融和邓九公镇压,暂且无虞。 于是,他,闻仲,商朝太师,截教金仙,毅然决然要领兵亲征西岐。 纣王能说什么,当然是鼓掌支持了,有这么个高辈祖宗看着,那是浑身不得劲,早送走早安生。 闻仲揽过为大商续命的重任,上疏奏请亲征,得到了应允。 纣王虽不想被管着,可闻仲毕竟是三朝老臣,为大商立下过汗马功劳,于是下旨命百官来践行。 万万没想到,已是金仙境界的闻仲竟然在骑墨麒麟时被顶下地来。 闻仲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可现在大商都快没了,哪里顾得了这些讲究。 他不顾言官劝阻,硬上墨麒麟,随即领了三十万大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朝歌。 …… 云中子下山应劫后,反倒过上了难得的逍遥日子。 每日打打坐,钓钓鱼,悟悟道,除非西岐遇上大敌,否则他绝不现世。 云中子修行千年,拜入阐教三百年,直到如今才真正有了清静心境。 他垂钓既不用鱼线,也不用鱼钩,只用云雾凝成鱼竿,往溪上一横。 他钓的不是鱼,钓的是清静之心。 每当他垂钓时,磻溪的鱼儿总是竞相跃出水面,颇有鲤鱼跃龙门之气象。 这倒不是他大道有成,而是昔日曾点化一条锦鲤,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如今是条鱼都知道溪边有机缘了。 “尔等灵智未开,亦知趋利避害,可见天下生灵本性相通。” 云中子散了鱼竿,轻声呢喃。 溪水依旧潺潺流下,可鱼群却都已四散而走。 “不过事无绝对,总有超出常理之事,总有跳出窠臼之人。” 云中子心血来潮,袖中也隐有动静。 “你明知殷商国运不稳,却依旧要逆天而行,当真是气魄雄伟,可叹可敬。” 云中子自袖中取出一物,悬在空中。 原来是八根铜柱,其上分别篆刻乾、坤、艮、震、巽、离、坤、兑八卦。 这通天神火柱在桃山一役中大显神威,将天庭神将活活烧死。 云中子知晓闻仲修为高深,绝不可以等闲仙人视之,于是耗费心血将此宝重新炼制。 如今的通天神火柱,可大可小,内中蕴含着八景宫灯火、玉虚琉璃灯火、三昧真火等神火,分则各有奇效,合则浑然天成。 “可惜你我分投两教,否则贫道也不愿与你为敌。” 云中子叹息一声,随即又自袖中祭出一方神印。 “师尊已是金仙修为,又有玄功在身,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杨婵缓缓出了竹屋,有些不解地问道。 “闻仲只用五十年便成就金仙果位,曾登临大罗,虽无功而返,却也不容小觑。 何况他乃金灵圣母亲传,法宝厉害非常,更有殷商国运在身,胜他不难,杀他不易。” 云中子将神印也祭在顶上,现出日月之光,隐约可闻阵阵雷鸣。 这方神印是他为雷震子特意重炼,专门用来对付闻仲手下的那几位雷部天君。 如今天数早已面目全非,除去封神大劫不可更改外,何人上榜已非定数。 昔日云中子参悟无形之剑,元神远游,梦中会晤闻太师。 他知闻仲心智坚定,不会因事态艰难而动摇,若是不送此人上榜,殷商国祚或许真能延续百年。 云中子自此以后便决定要送他上榜,而且为了表示尊重,必然会在绝龙岭用通天神火柱为他送行。 不得不说,真是个讲究人。 “师尊今日祭出此二宝,莫非是闻太师要亲征西岐?” 杨婵乃终南山首徒,对自家师尊的秉性早已有了深刻的认识。 云中子的大多数举动,都是有的放矢,此番自然也不会例外。 “你兄长已入西岐,闻太师兵出朝歌,为师也该带着你入世走一遭了。” 云中子言罢,收了通天神火柱和雷池神印。 “谨遵师命。” 杨婵打了個稽首,随即回竹屋里打点行李去了。 云中子却从袖中又取出什么物什,置于掌上。 原来是十枚灰黄珠子,内中隐有黑金两种光彩流溢。 魔家四将借法宝摧西岐城,他以袖里乾坤的神通收了黑风金火,又费了一番功夫将其祭炼成风火珠。 “此物终究有伤天和,对付凡人自然不妥,可用来袭扰神仙之流倒是不错。” 云中子思忖片刻,轻轻挥袖,捻了几片云朵,打散开来拍入风火珠中。 这十颗珠子本来颜色黯淡,瞧着就不似道家宝物,可拍入云气后,却变得流光溢彩。 “终南山一脉就这么两个弟子,雷震子有八九玄功,皮糙肉厚又行事奸滑,料他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可贫道这首徒素来柔弱,不喜杀伤,不如将此宝赐给她也好做护身之用。” 云中子又取了一缕磻溪水,拍入风火珠中,却见此宝内中暗含神光,又有道门清气,颇似玄门至宝。 这做师长的一旦偏心起来,可真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云中子知杨婵有两盏先天灵灯护身,可此时却有意无意忽略了此事,至于说柔弱…她瞧着是挺柔弱的。 不知哪个倒霉蛋会在大劫之中触杨婵的霉头,届时便知何谓阐教三代首富、何谓阐教最受宠的崽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闻仲离了朝歌,恨不得带大军飞到西岐,于是在经由渑池县时向主将张奎询问有无近道。 张奎面对顶头上司,既想知无不言,又怕言多有失,于是只说走青龙关能近两百里,未言此路境况。 闻仲虽有神目,可也只能辨明忠奸,无法看遍人间山河,他见张奎言之凿凿,于是领着三十万大军继续前行。 大商兵马讨伐西岐的路线,素来是自朝歌而出,经由五关直达岐山。 闻仲急着抄近道,出了青龙关后才发现不对劲,所谓的近道或许是真近,可还真不一定能快上多少。 这条小道在山川之中,蜿蜒崎岖,若是一人独行倒也无妨,可领着三十万大军的确不好走。 闻仲真想问问张奎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可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终于一日到了黄花山,却见山下有山贼操演军阵,闻仲起了兴致,大大方方的观阵。 山贼却不乐意了,你个三眼老贼看什么看呢? 闻仲小试身手,三两下将这群山贼震住,又将四个头领收成弟子。 这四人分别是邓忠、辛环、张节、陶荣,皆有武艺在身,又略知兵法,俱有将才。 其中又数辛环最为奇异,他生有一对肉翅,可以飞行,颇有修道资质。 闻仲收了四個弟子,又多了七千人马,三万粮草,当下大喜过望,恨不得多来点这等好事。 可没过多久,闻仲就高兴不起来了。 原来大军行在山中,见到一座碣石,上刻“绝龙岭”三字。 闻仲拍了拍墨麒麟,停在碣石前,沉默半晌。 邓忠知道长脸的机会,于是连忙上前问询。 “老师为何驻足于此?” “老夫昔年在碧游宫学道,拜入金灵圣母门下,后来被遣下山辅佐商汤。 临行前曾问此生境遇,恩师言我一生逢不得绝字。” 闻仲忆起这段往事,唏嘘不已。 他已是金仙境界,自知世间有太多一语成谶之事,故而颇为忧虑。 “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老师位极人臣,自有气运在身,区区一字何惧之有?” 邓忠给兄弟使了个眼色,四人一齐劝导。 闻仲听了劝慰,心情舒畅了不少,于是再度催动墨麒麟,领着大军去往西岐。 …… 姜子牙本在银安殿处理政务,突然心血来潮,他掐指一算,于是面露喜色。 他当即沐浴焚香,又领着一众三代弟子出了西岐城。 “师叔命我等出城,可是有大敌将至?” 韩毒龙打了个稽首,这才出言。 “何方妖孽如此大胆,怎敢与我等为敌?” 薛恶虎蹙起眉头,小心翼翼地望向四周。 杨戬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远离这两个愣头青。 哪吒绷着个脸,可心里偷着乐。 黄天化不明所以,不过也看出是闹了笑话。 武吉与龙须虎有所猜测,却不敢肯定。 雷震子微微一笑,双眸古井无波。 姜子牙沉默片刻,这才出言。 “此番是尔等师叔驾临,莫再妄言。” 韩毒龙和薛恶虎闻言面如土色,纷纷垂下头去。 “可是云中子师叔亲至?” 黄天化见师兄弟们神色各异,当即有了猜测。 “师兄如何得知?” 雷震子闻言有些诧异,毕竟他都是不久前才得知此讯。 “家师曾言师叔神通不凡,师祖对他颇为器重,故而最先命他下山应劫。” 黄天化抱了抱拳,言辞大有恭维之意。 “师伯慧眼如炬,当真不同寻常。” 雷震子投桃报李,也夸了清虚道德真君两句。 黄天化闻言勉强一笑,也不再出声。 清虚道德真君的确说了云中子神通广大,可也说他擅造杀孽,这才被责罚下山。 黄天化方才便是想起此言才猜出来人身份,可说完就后悔了。 幸亏黄飞虎教了他些处事之道,这才圆了回来,否则…… 当下一众弟子心思各异,光阴也流逝飞快。 “师叔来了。” 杨戬抬起头来,忽而出言。 姜子牙遥望天边,却见云雾流动变快了几分。 “师兄亲至,愚弟有失远迎。”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来西岐只办三件事 闻仲与姜子牙颇有相似之处,二人俱在圣人道场学过道,又都被撵下山去匡扶社稷。 区别是闻仲早就修成金仙道果,而且很早就位极人臣,姜子牙却是勉强修成散仙,如今也只能算是诸侯的大臣。 第一百二十章 怎么都会八九玄功? 大道漫长,金仙是一大门槛。 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金仙亦复如是。 证得金仙道果便可参悟天地法则,施展神通,即便没有法力,也有神鬼莫测之玄妙。 闻仲含怒挥鞭,已然牵动天地法则,隐约可闻风雷之声。 姜子牙祭打神鞭来挡,终究慢了一分。 “莫伤我师叔!” 黄天化等候多时,当即祭出火龙标。 此宝乃穿云关守将陈桐之物,被他用花篮收了,如今正好物尽其用。 这火龙标终究不算什么厉害法宝,此刻又脱手而出,似无根之水,只挡了片刻便被击碎。 闻仲这一击势头丝毫不减,雄鞭继续挥下。 叮。 哪吒祭出乾坤圈,将雄鞭挡开。 姜子牙连忙收回打神鞭,催四不相而退。 闻仲损了师传兵刃,怎肯善罢甘休,当下连忙提鞭去追。 “老贼怎敢趁势欺人?” 哪吒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去刺。 闻仲境界高深,又有碧游秘术,神鞭似蛟龙出海,挡下火尖枪,又趁机打在哪吒肩上。 叮。 哪吒受了一鞭,只是微微一滞,可丝毫未损,依旧神采奕奕挥枪来战。 闻仲颇感诧异,他这雌雄双鞭虽损了一条,可也是仙家奇宝,他又是金仙境界,对付一个散仙应当手到擒来,怎的未能建功? 不过他终究身经百战,当下也不去多想,只挥动神鞭继续酣战。 如此数十回合,他已击中哪吒近十次,可只见其面色稍变,并无多少损伤。 “你练的是八九玄功?” 闻仲又挥一鞭,砸在哪吒眉心,却见火星迸出。 西岐城上,云中子见状微微一笑,随即再次传音。 “闻太师道行高深,哪吒与他僵持片刻倒也无妨,可时间一久难免有所损伤。 若见哪吒不济,你且出战顶上,莫要让闻仲有片刻安歇。” 雷震子闻言暗自点头,随即攥着黄金棍飞起。 “师弟退下,莫要让闻太师说我等以多欺少。” 哪吒闻言撇了撇嘴,这倒不是以多欺少,只是轮番蹂躏一个年逾百岁的老头子罢了。 闻仲见哪吒退去,暗舒了一口气,他还真不愿与这刀枪不入的小怪物继续耗下去。 雷震子挥动黄金棍砸下,棍不如枪利,可力道更沉,其间又暗含风雷神力,一棍更比一棍迅疾。 闻仲接连数次挥鞭挡下,却又暗自惊异。 他有神目,自然可以瞧出这先后来的两员小将都境界不高,可力气却是一個比一个大。 “莫非你也练了八九玄功?” 闻仲灵光乍现,却又有些不可思议。 作为道门最难练的功法之一,八九玄功可谓是鼎鼎大名,时至今日,截教明面上也无有一人练成此功。 阐教注重根性,有人炼就玄功倒也算不上稀奇,可一次来俩就有些吓人了吧? 闻仲望向南门,却见姜子牙已回了阵中,当下愈发愤怒,道体法力几乎沸腾,不消十下,雷震子便被打的肌体生疼。 这小子自然没有太大损伤,可他的八九玄功尚未小成,闻仲又境界奇高,他难免受了点皮外伤。 雷震子也不傻,这伤是小伤,可疼是真疼,他一边酣战一边牵动心念,四十九口飞剑瞬息而出。 闻仲见状冷哼一声,只用左手一抓,往下一按,便将四十九飞剑禁锢在掌中,任其撞得火星四溅,终究不能逃脱。 “尔等倚仗玄功,自以为无人能敌,可我等多年清修岂是白用功?” 闻仲言罢,再挥一鞭,砸在雷震子太阳穴上。 大战至此时,闻仲已然动了真火,几乎毫无保留。 这一击未能重伤雷震子,却也让他元神黯淡,头脑昏沉,一身勇力只余下十之二三。 闻太师又是一鞭挥下,雷震子以黄金棍格挡,却被振开,他干脆顺势化雷光遁去。 黄天化见状连忙催玉麒麟而出,他手持两把八棱亮银锤,径直去战。 闻仲仔细观摩,却见来将身穿团龙大红袍,又骑着异兽,当下有些不解。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君战天尊 杨戬作为阐教三代首徒,如今也才二十多岁。 闻仲是截教三代弟子,如今也才…一百多岁。 可惜修道之人不讲究尊老爱幼,否则杨戬还真不忍心对这老同志下手。 杨戬望着已化作流光的四象塔,缓缓攥紧三尖两刃刀。 “阐教玉鼎真人门下弟子杨戬,今日特来拜会太师。” 闻仲见四象塔未能建功,已然惊异非常,如今又闻杨戬是阐教三代弟子,心中忧虑更甚。 不过战场最忌分神,他连忙挥动金鞭,骤然砸下。 杨戬微微一笑,攥着三尖两刃刀轻轻一挑。 叮。 闻仲修行数十年,道行颇深,法力雄浑,又有碧游秘授鞭法。 杨戬早已将八九玄功练至小成,又在东海斗法两载,可谓身经百战。 这一合斗的旗鼓相当,三尖两刃刀与金鞭一触即返。 “你有此等玄功,何必与反贼为伍,自毁前程?” 闻仲催墨麒麟而动,神目睁开,找寻破绽。 “纣王宠幸奸佞,鱼肉百姓,亵渎圣贤,天命要亡殷商,太师何必执迷不悟?” 杨戬揉了揉哮天犬的狗头,这黑犬当即化作黑旋风,肆虐而去。 闻仲见其来势汹汹,当即心念一动,升起一座土牢将哮天犬困住。 杨戬见状也不心急,只是双手攥着三尖两刃刀,再次劈下。 他八九玄功已然小成,道体丝毫无漏,元神与肉身浑然一体,其间玄妙颇多。 这一刀斩下,寒光映照半边战场,迅疾无匹。 闻仲先是挥鞭来挡,却觉无穷巨力压下,险些让金鞭脱手而出,于是再次祭出四象塔。 此宝乃金灵圣母之宝,通天教主亲赐,先天而成,暗含大道,绝非只有砸人这么一种用途。 这座金塔悬在空中,现出千丈光华,又有太极图悬在顶上,分做黑白四道席卷而下。 杨戬见状神色自若,无有半点慌乱之心,他再度提起三尖两刃刀,骤然劈下。 “太师神通,不过尔尔。” 杨戬收刀在后,淡然一笑。 此言一出,却见太极图登时碎成千万片,阴阳四象也已被斩成齑粉。 闻仲见状面色铁青,这才算真正领教了阐教三代弟子的厉害。 他知西岐有阐教门人助阵,可十二金仙并未下山,本以为亲征可以手到擒来,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可叹成汤五百年基业,却不能让天下英才归心。” 闻仲无声轻叹,随即再度催墨麒麟去攻。 有道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闻仲知杨戬神勇,一时三刻难以取胜,可他已先后击退姜子牙、黄天化、哪吒、雷震子四人,此刻锐气正盛,自然想着再试上一试。 杨戬见状摇了摇头,当下再度挥动三尖两刃刀,将土牢斩开,放出哮天犬。 哮天犬虽已成仙,可好动的秉性难移,方才被困,此刻早已按耐不住,猛地扑了出去。 闻仲轻轻挥鞭,祭起一道金墙将其拦下,随即又催动四象塔去砸。 阐截两教门人,无论修为高深,都会五行道术。 可这并不代表此术简单,恰恰相反,凡是修为高深之辈,都颇为看重五行道法。 闻仲便是此道翘楚,金木水火土五行遁法信手拈来,实是袭扰阻敌的妙术。 杨戬虽不似他这般精通道术,可仅八九玄功一样便足以吃遍天下。 他再度提起三尖两刃刀,先将四象塔挡开,随即直朝闻仲面门而去。 闻仲再度挥鞭来战,力道未损几分,可战至此时,他已是底牌尽出,渐露败相。 殷商大营中,不乏眼力不俗者。 余庆与吉立留在阵中观战,他二人见老师愈战愈险,当下心生担忧。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杀人诛心 “闻太师神通果然了得,弟子施展浑身解数,终究让他逃了。” 杨戬来到城头,微微欠身。 “闻仲修道多年,早已是金仙境界,修为之高,不在贫道之下……” 云中子缓缓伸出一指,虚点在哮天犬顶上。 只见缕缕云气自八方而来,无声无息地滋润其筋骨。 杨戬见此情景,哪里不知云中子修为又有所精进。 “闻太师境界虽高,可师叔玄功已成,又有仙剑在身,胜之易如反掌。” 杨戬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毕竟他既见过师叔神通,又领教过太师手段。 “此番大战,西岐大获全胜,殷商大军锐气已失。 你姜师叔最擅用兵,自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 云中子思忖片刻,如是言道。 “若要劫营,今夜确是大好时机。” 杨戬一点就通,当即明悟此言何意。 “师叔既已入世,何不走一遭商营?” 杨戬抬起头来,试探着发问。 云中子尚未出言,他身后却有人忍不住了。 “师尊犯了杀劫,这才被赶…奉敕令下山应劫,怎可妄入沙场?” 杨婵语气倒是柔弱,可态度却很坚定。 “贫道自打杀石矶后便身在劫中,如今已然避无可避,倒不如占个先手。” 云中子思忖片刻,如是出言。 闻仲兵败是引出十绝阵的契机,若是能循着这条脉络截住十天君,此阵便不攻自破了。 殷商兵事暂落下风,可还不足以让闻仲拉下脸去请截教门人出山。 若是今夜劫营功成,殷商大军溃败,闻太师肯定就坐不住了。 云中子正是思忖至此,才打算助西岐劫营。 “若有师叔出手,定能马到成功。” 杨戬闻言面有喜色,于是重重地揉了揉哮天犬的狗头。 杨婵垂下头去,双眸之中隐现灵光。 …… 夜幕已至,皓月当空。 殷商大营寂静无声,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闻仲征战多年,未尝一败,今日却先后损了辛环和余庆二将,自己也被哮天犬咬伤,可谓出师不利。 若是只损辛环倒也罢了,此人虽有些本事,可终究是半道收的弟子,无有几分情谊。 可余庆追随他多年,劳苦功高,如今折损在此地,让他颇为痛心。 “老师,胜败乃兵家常事,生死乃人之常情,何必伤神至斯?” 吉立压下心中悲意,出言劝慰。 “西岐有诸多奇异之士,今日敌他不得,明日也未必能胜。 老夫欲为大商续百年国运,这才请旨亲征,若是不能建功,有何颜面回朝歌面君?” 闻仲此刻黯然神伤,这才说出了足以动摇军心之言。 好在他行事素来谨慎,早已为中军大营布下禁制,自不会走漏风声。 “西岐有姜尚为相,这才能近水楼台,请来阐教门人。 老师是大商太师,可也是截教门下,何不请三山五岳之道友共赴西岐?” 吉立见自家老师陷入迷障,这才出言点醒。 闻仲怎会不知可以请截教高人出山,可碧游宫外那对帖子却让他颇有疑虑。 如若不然,他此前就不会让申公豹请九龙岛四圣出山,而是亲自寻嫡传一脉出面。 闻仲正思索着,忽觉心头一悸,他当即卜了一卦,算出缘由。 “哼,姜尚领兵不过数载,怎敢趁夜色劫我大营? 你且去告知左右大军,事先设下埋伏,定要让其有来无回!” 吉立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出账去传信。 闻仲将灵丹揉碎,敷在创口处,可仍觉刺痛难耐,他当下也坐不住了,下意识地伸手取鞭,却掏了个空。 不多时,帐外传来喊杀之声,气势汹汹,杀气冲天。 南宫适和武吉率兵冲击左军,黄飞虎和龙须虎去攻打右军。 杨戬领着雷震子、哪吒一道,身先士卒,直奔中军大营。 闻仲早有布置,吉立与邓忠去守左军,张节和陶荣去守右军,他自己则亲自镇守中军大营。 “坏了,老夫用兵不错,可西岐俱是奇人异士,如何能挡?” 闻仲催动墨麒麟出帐,正欲与杨戬再较量一场,可忽觉眉心一痛,连忙祭出四象塔来挡。 他已损了雌雄双鞭,神通大减,又被哮天犬咬伤,此刻自然颇为警觉。 闻仲张开神目,探查四周境况,却未见敌人影踪。 杨戬等人也不知何故,未曾对他出手,反而径直往大军后方去了。 “何方道友在此故弄玄虚?” 闻仲借四象塔光华护住肉身,这才缓缓出言。 他自拜入截教门下后,修行顺风顺水,至今未曾遭遇险境,唯独今日受了损伤,不得不谨慎行事。 “贫道曾与太师有过一面之缘。” 云中子安坐西岐城上,借云气化剑传音道。 “你既助西岐行谋逆之举,定是阐教门人,可闻某与十二金仙素未谋面,谈何一面之缘?” 闻仲知左右大军危在旦夕,此刻五内俱焚,可来敌尚未露面,他又怎敢擅动? “梦里不知身是客……” 云中子微微一笑,只遥遥点出一指,又有一缕云气化剑,瞬息千丈,径直飞入殷商大营。 闻仲有四象塔护身,此剑又无定型,当即溃散,可剑气却将周遭营帐割成千万碎片。 “原来是你!” 闻仲闻言总算知道所谓的一面之缘是什么意思了。 “你既有如此神通,何必隐匿身份行藏?” “闻太师莫急,他日自有见面之时,届时你便知贫道身份。” 云中子言罢,又分出几缕心念,化云气为剑,遁入商营。 闻仲这下算是看明白了,此人并不打算下杀手,而是要拖住他。 他当即借四象塔护持,催动墨麒麟朝大营深处而去。 “闻道友出身截教,当知天地之间自有圣贤。” 云中子言罢,素问剑顷刻而出,无声无息,无影无形。 此剑瞬息十里,将闻仲身前割出一道数十丈深的沟壑。 “你究竟意欲何为?” 闻仲见大营深处火光冲天,自知粮草已失,当下心神大乱,催动墨麒麟要过此沟壑。 “纣王亵渎圣人,大商社稷怎么不亡?” 云中子心念一动,素问剑再出,又斩出一道沟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根本无力阻止。 闻仲此刻就领会到了这种痛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营被劫、粮草被烧、部下身死,自己却被束缚在方寸之地,难以脱身。 云中子虽未亲至,可素问剑在此,即便不能打杀闻仲,耗住他却不成问题。 这把仙剑由不周山石和开天铁精为主材,辅以五岳山石、东海海水,本就不凡,后又经大禹神碑磨砺两载,愈发锋锐。 此剑通体呈灰白之色,唯独剑尖处光亮如镜,寒气逼人,剑光穿梭,似以天地为棋盘,刻下纵横二线。 “阁下咄咄逼人,为何不将闻某也打杀了?” 闻仲骑着墨麒麟,望着那滔天大火,听着凄惨哀嚎,目眦尽裂。 “若太师愿意就此遁世,贫道自不会与你为难。” 云中子其实是舍不得杀他。 如果现在就杀了他,怎么引出十天君,他又怎么守株待兔,半道截杀? 难不成要学杨戬变化身形潜入东海,在截教老巢杀人家门人? 这倒也是杀人诛心,诛的还是圣人心,就是顺带把自己也杀了。 闻仲闻言面色愈发难看,他眼看着大营一点点沦陷,终于忍耐不住,当下便撤了四象塔的护持,催动墨麒麟欲要强闯出阵。 云中子掂了掂袖中的通天神火柱,他叹了口气,只得收了素问剑——顺带传音杨戬、哪吒、雷震子前来。 谁让贫道心软,见不得忠臣受苦,这不得让弟子们来好好关照关照太师? 闻仲骑着墨麒麟而出,随即便再次被缠住。 此番他已损兵刃,只能以五行道术和四象塔对敌,可对头偏偏都是刀枪不入之辈,让他苦不堪言。 闻仲就此与三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酣战一夜,不能说是筋疲力尽,只能说了无生趣。 这三个年轻人还不能说完全不讲武德,至少没有围攻,可又不太讲武德,毕竟是车轮战。 如此酣战一夜,闻太师老当益壮尚无几分大碍,可殷商三十万大军已被冲的七零八碎,不成体系。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倒是还没完全败光,粮草已经先烧没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余道友,陆沉实乃阐教门人! 云中子变作余元模样,杨戬再度化身陆沉,二人一齐入了九龙岛。 东海仙人皆知此地有主,九龙岛四圣只设下简单禁制,自然随手可破。 云中子踏入此岛,忽然察觉了端倪。 此岛东南西北四方散着二十一处光亮,时隐时现,颇为玄异。 若非云中子乃先天云气化身,恐怕还未必能够察觉。 这显然是一种极其高明的阵法,大概是尚未成阵,这才泄露了些许气机。 “九龙岛四圣可会阵法?” 云中子怕生出变故,连忙传音询问。 “这四人只仗着坐骑,这才有些薄名,论及道术,实在是稀松平常。” 杨戬自然知无不言,当下便将四圣底细抖了个干净。 云中子心神微凝,若真是如此,此岛之上怕是还藏着第三个人。 他正思忖着,却见岛上现出一道金光。 原来有個身穿金色道袍,冰肌玉骨的坤道骑神驹而来。 杨戬曾化身陆沉在东海历练多时,当即认出来人身份。 此人正是十天君中唯一的坤道——金光圣母。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云中子欲杀杨戬 杨戬万万没想到,师叔居然会帮着金光圣母对他下手。 他是有八九玄功不错,可造诣并不如云中子,何况此时又是无心遇有心。 这一击之下,他只觉泥丸宫震动,神魂动摇,干脆顺势倒在了地上。 云中子此前在岛外布下禁制,察觉九道气机接近,他知其余九位天君将至,怕打草惊蛇,这才演了一出苦肉计。 “余道兄好生果断,小妹还怕你念及旧情有所顾忌,不想出手如此迅疾。”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究竟是谁? 云中子总觉得此行有些不太对劲,他和杨戬本打算在九龙岛守株待兔,谁知兔子已经在面前了。 本来准备解决落单的金光圣母,谁知余下九个天君忽而齐至。 这要都是巧合,恐怕真就是天要保十天君布下十绝阵了。 若非他和杨戬配合默契,演技老道,此刻多半早已露馅。 即便如此,杨戬也被金光圣母收入袖中,不知将会遭受怎样的蹂躏。 “闻师弟请诸位出山,怎不见他的影踪?” 云中子立在云端,有些不解地问道。 若是闻仲此刻追来,他这个假师兄很快就会暴露身份。 “闻太师损了兵刃,令师要为他重炼一对金鞭,他有墨麒麟,脚程不慢,料想明日便能追上。” 赵江骑着神鹿,他见海中有蛟龙隐现,于是解下太阿剑挥出。 截教不能没有太阿剑,就像西方不能没有七宝林。 此剑一出,当真是寒光凛凛,剑气入海、断浪截涛,可惜未能伤得那条蛟龙。 云中子袖中剑气肆虐,素问剑蠢蠢欲动,却被他悄然压下。 “余道友,你曾与阐教门人交过手,可知其神通如何?” 白礼天君催骑上前,出言问询。 “阐教三代弟子年岁尚浅,诸如雷震子、哪吒之流,只会以多欺少,不足为虑。 贫道至西岐时,十二金仙并未下场,只有终南山云中子曾与我一战。 此人重修楼阁,如今虽是金仙修为,可境界不稳,我与他斗了個旗鼓相当。 谁知此人有一桩异宝,可划出一方小天地,禁锢兵刃法宝,我这才落败。” 云中子动用了一道神通,唤作信口开河,他双手负后,大红道袍随风而动。 赵江与白礼闻言并未起疑心,他们知晓余元金刚不坏,隐有截教三代第一人的架势,这般人物自不会妄言。 截教弟子众多,大都不喜清修,平日行事大开大合,自然难以察觉细微差别。 可凡事总有例外,截教弟子中总有那么几个心思缜密的,天君王变就是其中之一。 他见余元和陆沉同时现身,又恰好出现在九龙岛上,总觉得这不是巧合。 “不妥,不妥。” 王变思忖片刻,故意摇了摇头,这才出言。 “怎么不妥?” 秦完转过头来,双眉微蹙,仿佛真的在思考一样。 “余元道友虽是劫后余生,却损了兵刃法宝,无有护身之物。 我等请他再入西岐,若是出了差池,怎向他师尊交待?” 王变言辞诚恳,让人信服。 “你所言不无道理,若是他有损伤,嫡传与外门两门恐怕又要生隙。” 秦完闻言沉吟片刻,随即望向前方。 “天君多虑了,贫道有不坏道体,寻常法宝难伤我身。 此番至西岐,有诸位布下大阵,定能让阐教门人有来无回,怎会有什么差池?” 云中子哈哈大笑,笃定地出言。 他看出王变起了疑心,可并不担忧。 此刻众人将至东海龙宫地界,若是到了此地,截教就不便明着插手了。 若十天君真的发现了端倪,云中子正好与这十人过过招,毕竟素问剑可是憋了一路了。 “金灵圣母神通广大,定早已算出余道友脱难,她都没急,你急什么?” 赵江转过身去,他双眼微眯,话还没说完便骤然拔出太阿剑。 “你究竟是谁?” 王变也握住宝剑,催坐骑前来。 余下八位天君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于是一齐将云中子团团围住。 云中子虽心有疑惑,可此刻显然已经暴露,他正欲祭出素问剑,忽觉身下一股巨力袭来。 天空骤然变色,本是晴空万里,顷刻间黑云压顶,隐约可闻风雷之声。 东海之上波涛涌起,卷起千丈,似要与天比高。 十天君似乎已有准备,纷纷退避开来,唯有云中子被巨浪席卷,不知所踪。 不出意外的话,显然是出了意外了。 “这厮神通当真不俗,若非王变点醒,恐怕真要被他蒙骗。” 金光圣母按住袖口,她双眉微蹙,警惕地望向四周。 “余元虽然为人高傲,可素来敬重师长,此番既已脱难,定要先回金鳌岛拜见其师,怎会贸然随我等去西岐?” 王变冷笑一声,当下也攥紧剑柄,时刻警惕。 “尔等速去西岐布阵,莫要拖延!” 东海深处,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秦完闻言松了口气,随即打了个道门稽首。 “无怪乎师尊要命前辈镇守此地,原来是算出今日之危。” 赵江双眼微眯,他收了太阿剑,连忙催动坐骑。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十天君虽然自命不凡,可见海中动静颇大,自不敢贸然参战。 天下修道之人,大都会几手五行道术。 可世间总有天赋异禀之辈,总有生灵先天就有神通。 金乌之于火法,蛟龙之于水法,可谓钟灵造化,得天独厚,天然便有极深的造诣。 此地方圆千里的海水,俱被调动而来,如臂使指,形成一座天然水牢,将云中子困在其中。 “师叔也真看得起我,居然让你在此候我。 此前我去东海时你应当也察觉了气机,怎的非要等到此时才动手?” 云中子八九玄功有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即便被千里海水席卷,依旧毫发无损。 他立在海中,任凭海水如何汹涌,始终屹然不动,雪白法袍随水流舒展,隐现金光。 “教主有言,若你不与十天君为难,则不需老夫出手,若你生出杀念,则需将你困在此地。” 这道声线自东海海底传来,却瞧不见出言之人。 云中子双眼微眯,他知此地乃是对方主场,当下也不敢轻敌,瞬间祭出素问剑来。 自共工怒触不周山后,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万川归于东海,天下蛟龙多数都来到此海之中。 龙王名为龙族共主,可惜难以调令蛟龙。 可今日不知何故,东海三十六条恶蛟齐至此地,俱有数百丈长,来势汹汹,极为不凡。 “这倒有些意思。” 云中子言罢,轻挥衣袖,一剑斩出。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遇蛟龙处斩蛟龙 云中子一剑斩下,只见一道璀璨剑气绽开,几乎将海水一分为二、隔绝开来。 他并非滥好人,此番来截杀十天君,自然不是为惧留孙之流消灾。 通天教主曾言昔年天数已变,后来又有鸿钧老祖拨转乾坤,定下封神大计。 云中子此前只改小势,大都无虞,十绝阵是为阐教门人设下,若是此势可改,日后的诸多大阵自也可改。 结果显而易见,天数也好,通天教主也罢,都不愿让他改变此事。 不过杨戬已然打入十天君内部,此阵未来如何,暂时难料。 云中子一剑斩下,破开水牢,欲要借缩地成寸的神通截住十天君。 可海底那位怎会遂他之愿,当下再次施展神通,将分开的海水合拢。 这群恶蛟俱已成就仙道,虽无有纯粹的真龙血脉,可恰好三十六条,暗合天罡之数,承载龙族业力,非同寻常。 天下间能号令这群蛟龙的人寥寥无几,圣人自不屑于如此施为,幕后之人的身份已然明了——正是祖龙九子之一的赑屃。 这三十六条恶蛟俱是黑鳞金眸,凶恶异常,俱张开口来,欲要吞食真仙。 世间常有食真仙可得长生之说,其实也不算妄言,只要能承载其间业力,汲取多年修为,自然可得长生。 云中子之所以要耗费多年光阴修行八九玄功,便是为此等境况未雨绸缪。 天地之间道行高深者众多,这些仙人境界极高,神通不俗,可一旦被困住,又近身缠斗,难免有所损伤。 多宝道人对此深有感触,他修为之高,只在圣人之下,可还没来得及施展神通就被斩去一臂。 云中子无有此忧,当下只攻不守,任凭蛟龙肆虐,只是一剑斩下。 他经由碧游一行与磻溪悟道之后,心境愈发圆满,剑术也水涨船高。 云中子暗自运转玄功,法力经由各大经脉,叩关走穴,化作纯粹剑气斩下。 这一剑似瀑布垂落,又似银河倒悬,骤然将三条蛟龙肉身冲刷干净,只余下龙骨与蛟筋。 若非此地乃是深海,又有暗处那位坐镇,这一剑便可斩去半数蛟龙。 “你既为天下龙族的祖宗,何必让它们白白送死?” 云中子察觉到周遭海水的压力越来越大,自知是有人捣鬼。 “你乃阐教嫡传,怎知天下生灵之苦楚? 我等修道多年,只为求得正果,谁知却成了尔等盘中之餐,囊中之宝。 如今我已拜入截教,已得正果,自然需遵圣人钧旨。” 赑屃藏身海底,又抬起一爪拍下,再度掀起千丈巨浪。 这位龙族老祖宗已见识过素问之利,当然不愿意用龟甲去试剑,这才藏身暗处,借本命神通翻江倒海。 若是寻常海水,莫说千里,即便是一海之水也难以压住云中子。 可若是有一位精通水行道术的准教主施展神通,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脱身的。 云中子面色微凝,他知晓若是再被拖下去,十天君就真要赶到西岐了。 他当下再挥出一剑,可惜蛟龙已随浪散开,即便剑气滔天,也只斩了其中一条。 这群恶蛟道行都不算低,只是苦于恶业缠身,这才浑浑噩噩,凭借本性肆虐,无所畏惧。 云中子虽已斩了四条恶蛟,可余下三十二条却愈发凶狠,欲要将他咬成碎片。 “若是兴云布雨之蛟龙,贫道自不愿斩,可尔等兴风作浪,该当天诛!” 云中子眼眸一冷,他轻挥一袖,在这万丈海底以火法凝出一条火龙。 这条龙虽是由法力凝成,却麟角分明,栩栩如生,它长啸一声,随即盘旋一周,将十里海水煮沸。 蛟龙大都喜阴喜寒,遭逢此变,自然行动迟缓。 云中子趁机又对着海面斩出一剑,当即将海水分开,朝两边排去,已然可见天日。 “你往哪里走?” 赑屃终于沉不住气了,它用巨爪轻拍海底,骤然升起,海水倒旋而下,形成一个径长百里的漩涡。 云中子方才斩出的空隙又被填满,他转过身来,望向那三十二条黑蛟,以及现出真身的那头庞然大物。 “你这厮皮糙肉厚,贫道本不愿与你纠缠,可你既执意阻拦,不妨吃我一剑。” 云中子数次被拦下,此刻已然没了耐心,他攥紧素问剑,轻轻斩下。 这一剑气机内敛,无有异象,似乎平平无奇。 可那海中巨兽忽而瞳孔一缩,骤然拨开海水,身形暴退。 云中子此剑斩下,东海一分为二,三十二条蛟龙已然化作齑粉,不见影踪。 有言是一事不平一剑了,遇蛟龙处斩蛟龙,此谓剑仙风流。 赑屃巨如山岳的金色眼眸,如今只余下一只,头颅之上有一道深达数百丈的伤口,可见森森白骨。 云中子双眸之中隐现金光,却有元神遁出,无形剑气直入赑屃泥丸宫。 这赑屃不同于寻常仙神之辈,它修道无数元会,肉身极为坚韧,元神也颇为凝实。 云中子连出两剑,分别针对其肉身和元神,却也只是将其重创,未能伤及根本。 可惜赑屃成于此,也败于此,它较同境界的仙人行动迟缓许多,难以追击逃遁,这才在此守株待兔。 “莫要再拦我。” 云中子言罢,却不再挥剑,而是借八九玄功往海面而去。 他终究只是金仙境界,方才一剑斩灭三十二条修为不俗的蛟龙,自然损耗颇巨。 云中子出了海面,当即借云气寻觅十天君踪迹,又以缩地成寸的神通追赶,可不知何故未能寻得。 “此番之所以未能建功,只因我未窥得大劫本元。 封神大劫需三百六十五位真灵上榜,而且境界越高越好。 截教欲以十绝阵损阐教二代弟子,即便不能建功,也能让十个运道不济者上榜。 如此说来,只需凑够上榜人数,余下大势如何更改,料想师…天数也不会在意。” 云中子思忖至此,心中大石落地。 他当下心念一动,一步迈出,顷刻至西岐大营,却见敌营有十道杀气冲天而起,颇为惊人。 “如此一来,贫道那十二位师兄也该下山了。” 云中子立在城头,望向远方。 第一百三十章 拿来吧你 姜子牙如今可谓是事业仙道双丰收,虽说天仙境界遥遥无期,可好歹有个盼头。 若是有可能,他希望这辈子都能这么过下去,不过大劫已至,他作为应劫之人,怕是难以安生。 姜子牙本在银安殿处理政务,忽觉泥丸宫黯淡,元神无光,道体沉重,颇为困倦。 虽然说丞相这个官职一听就很容易过劳死,可姜子牙好歹仙道初成,不至于因为熬几個夜就成了这般模样。 他知晓此间此事必有蹊跷,于是出城去往芦蓬。 “师兄,你怎么看?” 姜子牙心中惴惴,如今也顾不得那些俗礼,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十天君方才布下阵法,你便道体有恙,此阵之凶,可见一斑。” 云中子静坐席上,素问剑在空中来回穿梭,与大禹神碑相互磋磨,溅出阵阵火星。 “噫吁嚱,可怜我仙道初成,不想竟要就此葬送性命!” 姜子牙抚须长叹,仰望苍天。 终南山进修班一共办了三期,姜子牙、杨戬、殷郊殷洪先后学成,不但修为神通大有长进,演技也愈发出神入化。 “你乃师尊钦定代掌封神之人,区区十天君,怎能害你性命?” 云中子以玉虚法门汇聚法力,寄出法目,仔细观摩。 只见姜子牙泥丸宫神光黯淡,三魂七魄略有虚浮,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这十阵之中,有一阵名为落魂,若是所料不差,定是姚宾施展道术害你。” 云中子有两世宿慧,自知原委,不过他怕天数又变,这才开法眼观摩。 这十绝阵果然大有玄机,若非他早有预料,恐怕还真难以瞧出此中端倪。 “师叔神机妙算,正是姚宾借落魂阵施的恶术!” 杨戬随风变化,现出真身言道。 “好在你姜师叔已然成就仙身,姚宾一时三刻也难夺其魂魄。” 云中子收敛心神,素问剑穿梭得快了几分,剑胚锋锐之气愈甚。 “这十阵皆非正道之术,贫道也难以破得。 为今之计,只能先保子牙性命,他日再破此恶阵,以绝后患。” 云中子言罢,素问剑顷刻而出,绕着芦蓬画了个金圈,禁绝内外天地。 “贫道这雷池禁制的神通,可以隔绝法力气机,若是他寻你不得,料想也就无法夺你魂魄了。” 姜子牙抬起头来,却见金圈化光幕落下,隔绝芦蓬内外,眸中尽是倾羡之色。 “这十绝阵甚是凶恶,弟子自金光阵而出时,险些被此阵困住。 幸而我已玄功小成,饶是如此,依旧小有损伤。” 杨戬也望向金圈禁制,他似乎觉得此法还是不够稳妥。 “贫道昔年曾炼下六副功德宝甲,赠予你师兄弟六人,如今你已玄功有成,不妨先将此物借给子牙,或许可免灾劫。” 云中子思忖片刻,这才出言。 杨戬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将宝甲脱了。 姜子牙打了个道门稽首,这才郑重穿上这副原味…功德宝甲。 (金光圣母:你怎么还奖励他啊?) 云中子收了大禹神碑,缓缓起身,眺望远方那十道冲天黑气。 如今对姜子牙的防护可谓周全至极,若是姚宾依旧能夺其魂魄,这十绝阵的威力可就真有些惊人了。 商营之外,大阵之中。 十天君齐聚落魂阵中,观摩姚宾施法。 “昔年陆沉至东海时,尚未成仙,随后不久跻身散仙境界。 我等只当他八九玄功初练,即便过了十载也难有所成,不想还是让此子逃了。” 王变双眼微眯,静静地望向那悬在空中的白纸幡。 “虽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可截教俊杰数不胜数,你为何偏偏对此子青眼有加? 这下好了,你道体损伤,金光阵也被看了去,实在是得不偿失!” 秦完捶胸顿足、痛心疾首,言辞颇为恳切。 金光圣母闻言不言不语,只是低下头去,怔怔地望着那遍布细密针脚的腕子。 “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赵江摇了摇头,无奈一叹。 “诸位兄弟,金光妹子,莫要再管那小贼了,且先助我诛杀姜尚!” 姚宾披发仗剑,脚踩罡斗,不断掐动法诀,他对着草人顶上的催魄灯一拜,又将令牌按下,可那三盏灯却纹丝不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好厉害的恶阵! 赤精子带着镇洞之宝出了太华山,径直去往西岐,沿途百姓人人安乐,可谓大治之世。 他见此情景,也不再对下山保周心怀芥蒂。 玉虚十二金仙中,广成子之所以要高赤精子一分,除去率先成就大罗神仙外,还在于他曾为轩辕黄帝之师。 黄帝乃火云洞三圣之一,成就果业后,广成子也分润了不少人道功德。 姬发自不能与黄帝相提并论,可他命该为人族共主,若是能助其一二,也是份造化。 杨戬借八九玄功化风先去,赤精子借遁法随后而来。 西岐城外,云中子领着弟子们前来迎接。 只见天边辉映一道赤光,有个身穿八卦紫绶衣的老道缓步而来。 “不觉九载未见,师兄道行愈发精进了。” 云中子上前一步,打了个道门稽首。 杨婵、哪吒、雷震子等弟子也纷纷见礼。 “俱为阐教门下,何必多礼。” 赤精子微微一笑,可瞧了瞧面前的阵仗后,却笑不出来了。 除去杨戬和杨婵外,余下弟子他都是第一次见,照理说应当赐下见面礼才是,可这人数未免多了些。 雷震子、哪吒、黄天化、韩毒龙、薛恶虎、武吉、龙须虎…… 赤精子思忖片刻,随即轻挥衣袖,赐下七块五行精金。 “师兄行事果真大气。” 云中子见状连忙拍了個神仙屁。 “贫道且先瞧瞧子牙安危,随后再走一遭落魂阵。” 赤精子沉默片刻,这才出言。 谁都知道云中子福缘深厚,这么几块五行精金,他出一趟远门就能集齐了。 “既有师兄出马,子牙定可无虞。” 云中子温和一笑,随即领着众人去往芦蓬方向。 赤精子定睛一看,却见金圈隔绝出一方小天地,颇为惊异。 “如此神通竟也不能护住子牙魂魄?” 赤精子是大罗神仙,本就可自成一方小天地,可眼前这金圈却不似大罗玄妙,更像是一种奇异神通。 “这十天君虽用的是左道手段,可诚有些不凡之处,贫道修为浅薄,没能阻拦姚宾行凶作恶。”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就是先天灵灯吗? 燃灯为何叫做燃灯,当然是和他的根脚有关。 他住在灵鹫山圆觉洞,而灵鹫其实是个幌子,应该是灵柩山才对。 作为先天四大灵灯之一,此灯并非圣人之物,而是一直在他手中。 若是大胆猜测,或许燃灯就是由此灯显化,而灵柩灯已然成了遗蜕,甚至再次生出灵智。 云中子对此并不陌生,他化成人身后,就将原来的遗蜕炼成了一片七彩祥云。 可不同的是,灵柩灯关乎燃灯的成道之机。 燃灯,灵柩灯,定海珠,这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这老小子就是想映照诸天,以此成道。 云中子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所以开口就要灵柩灯,此举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掌教尚对我以礼相待,你怎敢出言辱我?” 燃灯道人勃然大怒,他祭起紫金钵盂,遮天蔽日般扣下。 云中子心念一动,肉身瞬息而至,与元神合而为一。 “你真当师尊不知尔等心思?” 云中子摇了摇头,他握住素问剑,画了一个更大的圈。 燃灯毕竟是准教主境界,可自成一方小天地,若是任由他施展神通,可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了。 何况他毕竟还没拜入西方教,若是传出阐教内部不睦的风声,截教和西方教可就偷着乐了。 云中子正是有这般考量,这才耗费些许光阴布下禁制。 而紫金钵盂吞没月华星辉,似可泯灭万物,已然将他罩住。 “你既已破落魂阵,余下九阵便不需你出手了。 此番你便在钵盂中好生修行,只待十阵俱破再出来不迟。” 燃灯道人微微一笑,他翻手收回紫金钵盂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嗡。 紫金钵盂微微一颤。 “区区金仙,怎敢行此蚍蜉撼树之举?” 燃灯道人冷笑一声,随即渡入一道法力。 嗡。 紫金钵盂再次颤动。 燃灯道人面色微变,他心念一动,欲将周遭天地化为己用,奈何有雷池禁制阻碍,顷刻间难以建功。 咔。 第一百四十八章 贫道自愧不如 阐截二教仙人不计其数,功法神通也各有玄奇之处,不过能做道门护教功法的,却只有八九玄功。 这门功法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 虽说此功难炼,可入门之后便已有不俗威能。 哪吒脚踩风火轮,攥着火尖枪;雷震子祭出定海珠,砸下黄金棍;杨戬左手斩仙剑,右手三尖两刃刀。 此三子者,皆道术惊奇之士也,不但神通不凡,关键还皮糙肉厚。 若是换作赵江之流,不出一息便要殒命,即便十人齐至,得胜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说别的,神砂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赵公明修为高深,神砂虽然玄奇,终究没奈何他。 他祭出定海珠,劈头盖脸砸下,奈何那三个小辈脸皮奇厚,并无多少损伤。 这便是八九玄功的厉害之处,你打别人虽未必能胜,可别人打你也打不动啊! 赵公明见这三人都会八九玄功,此刻已经懵了,总不能人人都是陆沉吧? 杨戬当然不会上赶着自曝身份,虽说起初他不是为了破坏截教内部团结去的,可毕竟在客观上造成了恶劣影响。 这事儿要是坐实了,阐教就会陷入被动。 赵公明修为是高,神通法宝也不凡,可同时面对三个练就玄功之人还是头一遭。 他知定海珠难以伤人,于是收了此宝,只用神鞭对敌。 赵公明心念一动,袖中结成龙虎,方圆百丈已然隔绝成一方小天地。 “你二人速速退去,不得恋战。” 杨戬吩咐一声,挥动三尖两刃刀劈下。 他八九玄功早已小成,即便被神鞭打中也不妨事。 哪吒还欲争辩,却被雷震子强行拽走了。 赵公明打了这么久,已然瞧出这三人秉性。 哪吒性情火爆,却又粗中有细;雷震子看似温和,实则杀气颇重;杨戬话虽不多,可心思极为缜密。 这么一分析,谁是陆沉已昭然若揭。 “贫道曾闻云华仙子思凡下界,有一子生有神目,神通颇为不凡……” 赵公明胸有怒气,因此故意出言相激。 杨戬闻言眼眸一冷,三尖两刃刀直朝着神鞭而去。 “师兄,切他中路!” 哪吒忽然大喊了一声。 哮天犬瞬息而动,化作黑风席卷,张开血盆大口咬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燃灯道友,请上榜吧! 赵公明本就修为高深,又得了金蛟剪,当下成竹在胸,于是跨虎而归,再度搦战。 玉虚十二金仙人人自危,哪有人愿意出阵。 燃灯道人颇为无奈,只能亲自出马。 云中子领着萧升曹宝立在城头,遥望战场。 “上仙,此番可需我等助阵?” 萧升眸中精光一闪,他已有些跃跃欲试。 “若是燃灯老师未曾出阵,当然需二位出手,可如今嘛,那恶贼命不久矣!” 云中子微微一笑,如是回答道。 “赵公明不谙天数,合该遭此一劫!” 曹宝点了点头,颇为暂同。 云中子双眼微眯,不再言声。 谁该遭劫,此时下不了定论…… 燃灯道人催动梅花鹿,手持宝剑,来到阵前。 “道友,你乃得道多年之仙,不在洞府参玄悟道,为何贸然出山,沾染大劫?” “尔等肆意残害我截教门人,贫道若再不出山,十天君怕是俱要殒命了。” 赵公明骑在虎背上,缓缓攥紧神鞭。 “此言差矣,非是我等要害截教门人,实是尔等逆天而为,不顾黎民苍生,本就该受天诛!” 燃灯道人还惦记着那二十四颗定海珠,于是率先占据大义,以此掩盖私欲。 赵公明闻言虽怒,可他也知来人不是简单人物,于是耐着性子继续讲道理。 “你不知贫道根脚,欺我太甚,且听我道来: 能使须弥翻转过,又将日月逆周旋。 从来天地生吾后,有甚玄门道德仙。” “道友何须多言,且做过一场便知能耐。” 燃灯道友不愿多言,他点出一指,化出一方小天地,内有无尽清冷火海。 赵公明失了先手,此刻颇为懊恼。 他不敢再耽误,当即催动黑虎而出,先以五行道术护住坐骑,随即攥着神鞭,骤然挥下。 燃灯道人挥剑来挡,又暗中祭起清冷火焰。 这灵柩灯火暗含死生之意,不仅坏人道体,而且能损人元神。 赵公明察觉到此火诡异,于是祭出定海珠,化作五色毫光依次而出。 燃灯道人早就对此宝虎视眈眈,此刻不惊反喜,于是祭出乾坤尺,欲夺定海珠。 他小瞧了定海珠,也低估了赵公明。 这二十四道毫光依次而动,似彗星袭月,颇为迅疾,顷刻便至。 赵公明一鞭挥下,将火海分开,随即欺身而来。 燃灯面门与胸前被击中数次,他终知定海珠厉害,又见神鞭来势汹汹,于是收了灯火,径直往西南方向去了。 他下山前曾推算天数,知晓此番有一场灾劫,好在西南方尚有生机,或可逢凶化吉。 燃灯道人骑梅花鹿而走,十二金仙也都不愿跟随。 赵公明太过勇猛,谁都不想与他正面交锋。 “燃灯,你哪里走?” 赵公明也催动黑虎,欲要去追。 燃灯道人察觉到身后气机越来越近,于是祭出乾坤尺,须臾间便不见影踪。 赵公明冷哼一声,循着残存的些许气机,也往西南方去了。 云中子双眉微蹙,有些惊讶。 贫道都告诉你版本答案了,你怎么还要玩老套路? 莫非是顾忌面皮,自忖修为深厚,未曾去借宝物? “这恶贼神通不凡,只怕老师被他所害。” 萧升有些急了,他还想着早点露脸立下功劳呢。 “不如这般,贫道先将二位引荐给众位师兄,随后便亲自去诛杀那恶贼如何?” 云中子必须稳住这二人,否则定生变数。 曹宝闻言大喜过望,哪有不从之理。 燃灯老师,希望你能多坚持些光阴…… 云中子望向西南方向,双眸古井无波。 …… 燃灯道人骑着梅花鹿,终于到了武夷山地界。 “贫道能否逢凶化吉,全看此地有何玄妙了。” “不过是座空山,哪有什么玄妙!” 赵公明骑黑虎而至,闻言嗤笑不已。 燃灯见他来的迅速,却并不焦急。 “截教不知天数,这才屡次逆天而行,贫道则不然,早知天机如何。 你是大罗神仙,本可逍遥世外,既已入劫,就莫怪天道无情了。” 燃灯道人催动梅花鹿,来到古松下。 他冥冥中有一种灵觉,此地便是逆转命途的关键。 赵公明见其气定神闲,反而有些担忧,生怕周遭布下了天罗地网。 “你乃阐教,我乃截教,教义本就不同,岂不闻夏虫不可语冰?” 赵公明祭出定海珠,五色毫光映照周遭山河。 “贫道本以为你乃得道之士,如今看来,却是九龙岛四圣那般冥顽不灵之辈!” 燃灯道人见松下有一座棋墩,上有半幅残局,心中暗喜。 “好贼子,怎敢辱我道友?” 赵公明本就重情重义,怎能忍受旁人消遣逝去故友,他当即催动坐骑,定海珠顷刻而发。 “请二位道友现身一见!” 燃灯道人骑在鹿上,微微欠身。 赵公明闻言大惊,只当此地真有埋伏,于是挥鞭力度大了几分。 “痛煞我也!” 燃灯道人只觉后背疼痛难耐,似火烧火燎一般。 不仅如此,定海珠携风而至,径直落下。 燃灯道人连忙挥动宝剑,依旧被定海珠击中前胸。 “你那二位道友大抵已遭了劫难。” 赵公明嘲讽一声,随即挥鞭而下。 燃灯道人已经快被打懵了,不对啊,说好的机缘呢? 他知天数不定,曾请西方教二圣推算命途,这才知晓二仙岭乃绝处逢生之地。 可如今的境况却与推算结果大不相同,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其中缘由。 燃灯道人收敛心神,连忙挥动宝剑去挡。 他虽是准教主境界,可昔年破境却借了阐教气运,修为并不算圆满。 赵公明只是大罗神仙,却依旧占据上风。 如此不到十合,燃灯道人败相已显。 “你莫非真要与我阐教不死不休吗?” 燃灯道人双目赤红,不惜损伤根本也要祭出灵柩灯去挡神鞭。 “你这厮颇为无耻,尔等杀我截教门人时,可曾怕我等与你不死不休了?” 赵公明再度挥鞭,忽觉身前亮起莹莹微光。 “燃灯道友,请上榜吧!” 赵公明祭出金蛟剪,只见阴阳二气流溢,燃灯道人当即被斩成两段。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师,你死的好惨啊! 昔年天机大乱,阐截二教三位圣人俱窥得几分天数。 西方教虽有二圣,可他们又不是鸿钧老祖的弟子,凭什么让其窥天? 所以自那时起,玄门便已占据天时地利,而西方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若非如此,断不会出现燃灯道人殒命这等灾劫。 燃灯道人本应成为三世佛之一的过去佛,助佛门大兴,可如今却身死道消,真灵朝着封神台去了。 这也是大劫至今,阐截两教上榜的修为最高之人。 武夷山,二仙岭。 赵公明正欲收敛其尸身,忽觉心头一悸。 “老师,你死的好惨啊!” 云中子双眉高高蹙起,眸中隐有泪光,攥着素问剑骤然斩下。 赵公明来不及催动坐骑,只能飞身而起。 可怜那黑虎,却已被剑气斩成两段。 “赵公明,你怎可下此狠手,岂不闻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元来总一家?” 云中子迈出一步,瞬息至燃灯尸身前。 梅花鹿伏在地上,发出阵阵哀鸣。 嗯,确定是死了。 “老师素来与人为善,不喜争执,谁知今日遭此毒手,徒留坐骑在世间!” 云中子悲痛不已,他转过身来,欺身挥剑。 “哼,燃灯命尔等破十绝阵,难道不是要害我截教门人? 天下的道理都快被阐教讲完了,哪有这等好事?” 赵公明知道素问剑厉害,当下也不愿用神鞭去挡,只祭出二十四颗定海珠袭扰。 “尔等截教门人,行事素来乖张,正因如此,贫道才会拜入阐教!”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要打十个! 芦蓬之下,阐教众仙俱有忧色。 好消息,定海珠收来了。 坏消息,萧升上榜了。 最要命的是,赵公明已经打出了气势,大有无人能敌之势。 “贫道思虑不周,不想竟害的萧道友身死道消,此间罪责全由我一力承担。” 广成子见众仙闷闷不乐,当即出言。 作为十二金仙之首,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 至于说怎么承担,反正不可能以命抵命,大不了叮嘱一下姜子牙,将来封神时暗箱操作一番就是了。 “全赖那恶贼杀性太重,不过是口角之争,何必下此狠手!” 曹宝面色通红,脖颈迸起青筋。 云中子闻言沉默了,这倒是口角之争没错,问题你也别骂那么狠啊。 哪吒倒是骂过更狠的,可人家有八九玄功护身,好歹三两下打不死。 你们倒好,无有金刚之身,上去就嘲讽,不倒霉谁倒霉? “好在道友已将他法宝收来,总算是损了其几分神通,否则只怕是更为棘手。” 赤精子轻抚长髯,无奈一叹。 此言一出,上至广成子等上仙,下至武吉龙须虎等弟子,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阐教门下弟子不多,因此也不怎么缺法宝。 诸如番天印、阴阳镜、莫邪剑……林林总总,各不相同。 可似落宝金钱这么特殊的当真少有,这完全就是打家劫舍的至宝嘛。 曹宝被众人盯的好不自在,只得将落宝金钱祭出,将定海珠放了出来。 “这是…师弟的定海珠?” 玉鼎真人胡须微颤,突然出言。 啧,好助攻。 云中子见状也瞪大眼睛,似有些惊讶。 雷震子当即挥动衣袖,祭出十二颗定海珠。 只见这三十六颗宝珠化作五色毫光,交相辉映,颇为玄妙。 “此物既与小友有缘,不妨将其收下,他日或许另有用途。” 曹宝已是孤身一人,哪敢对定海珠生出觊觎之心。 雷震子连忙拱手谢过,随即领了宝物。 云中子也不矫情,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日后偿还因果便是了。 “如今……” 广成子望向十绝阵,再次出言。 “师伯,赵公明来叫阵了。” 杨戬化风而来,拱手言道。 “尔等阐教门下,俱是蝇营狗苟之辈,只会让无名之辈前来送死。 请方才那穿青衫的道人出来,贫道要与他再较量一番。” 赵公明声如洪钟大吕,陡然传来。 谁让萧升曹宝骂的太狠,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赵公明打算先解决掉曹宝,夺了他那古怪金钱,已绝后患。 广成子面色不变,并未冲动行事。 “赵公明有金蛟剪,如今怕是拿他不得,贸然出阵只会平白损伤……” “燃灯道人死不得,红衣道人死不得,唯独我截教门人该死了? 尔等修行千万年,俱得金仙道果,如今避战不出,莫不是怕了贫道?” 赵公明继续叫嚣,这并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如此作为,一半是被言语所激,另一半则是要逼十二金仙出战。 “无妨,他越是急躁,我等越要镇定,否则定会上了他的恶当。” 广成子双眸古井无波,沉稳至极。 “既然尔等不敢捉对厮杀,不如一齐出阵,我要打十个!” 赵公明言辞嚣张,可其实已有准备。 闻仲坐镇中军,随时准备催墨麒麟而出,十缺二天君也严阵以待。 “这恶贼如此嚣张,怎能容忍!” 广成子勃然大怒,抡起番天印就要往外走。 嗯,这是镇定的一种表现形式。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哥都带头冲了,小弟们不得跟上? 明明是两教斗法,怎么闹成了帮派火并的架势? “师兄慢点走,先将八卦紫绶衣穿上不迟。” 赤精子怕生出意外,连忙出言。 广成子身形一顿,八卦紫绶衣自行披了上去。 呼,好险。 广成子冷静了几分,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a 这二人俱在大罗神仙境浸淫已久,顷刻间便交手数十合。 只是赵公明似乎更精杀伐之道,神鞭施展得颇有法度,气势汹汹。 广成子常年在山中修道,许久未曾与人斗法,难免生疏。 如此又是数十合,宝剑被神鞭挑飞。 广成子大惊失色,当即回身要走,顺带着将番天印再度砸下。 赵公明冷哼一声,先用金蛟剪挡下此宝,又挥动神鞭而下。 啪、啪、啪、啪、啪。 这鞭法非同凡响,快似闪电,接连五次。 广成子被神鞭打的生疼,好在身上穿着仙衣,只受了皮外之伤。 云中子见状丝毫不慌,慌什么,被打的又不是他。 而且,广成子明显不会有太大损伤嘛。 “师兄,我来助你!” 赤精子手持宝剑,踏空而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世间散仙之所以都想拜入大教,其实是希冀求得正法以及上好法宝。 阐教和截教在很大程度上,客观垄断了天下八成的资源。 至于说西方教、天庭,其实只能喝到一点汤汤水水,散修那就更不用说了。 天道大概是出于这些考虑,打算将原有秩序打破,建立新的资源分配机制。 不过目前,阐教和截教依旧稳坐前两把交椅。 赵公明本就是大罗神仙境界,又有金蛟剪这等异宝,不说无人能敌,也是罕逢敌手。 广成子虽有番天印,可却也奈何他不得,好在他有仙衣护身,这才能全身而退。 赤精子也有仙衣,当然不在怕的,他手持宝剑而出,至于阴阳镜却被他藏在袖中。 “赵公明,你可敢与我一战?” 赤精子挥剑而来,剑气赤似火烧,化作一线推去。 广成子趁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赵公明此刻大有睥睨天下英雄的架势,无有丝毫惧色,他当即挥动神鞭,径直迎去。 “他有阴阳镜,道兄且小心行事!” 王变在红水阵中大喝一声,出言提醒。 云中子对此人印象颇深,昔日便是他率先识破玄功变化,这才让十绝阵成功布下。 赤精子神色微变,他本打算趁其不备,祭出阴阳镜,谁知被人识破,此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挥剑。 叮。 赵公明何等厉害,一鞭砸下,便将那宝剑震得脱手而出,金蛟剪也化作金光穿梭而去。 赤精子大惊失色,连忙借遁法而走,却依旧被金光斩中,好在有紫绶仙衣护身,这才保住性命。 “休伤我师伯!” 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领着哮天犬化风而出。 赤精子趁机遁走,他那八卦紫绶衣已然黯淡无光,灵性大损,无有三年两载温养,怕是用不成了。 截教虽有部分道法虽不似正道,可门人是各个擅长杀伐之术。 赵公明展现出的杀伐之威,大抵已是大罗神仙的极致,若是无有护身之道,根本无法与其交手。 即便让十二金仙轮番来战,只要夺不了金蛟剪,都是白给的份儿。 至于说让曹宝祭出落宝金钱,这倒不是不行,可他收了宝物也会当场嗝屁。 杨戬则不然,他八九玄功小成,虽说不一定能胜出,可耗个三天两夜却不成问题。 只见他左手攥着斩仙剑先刺,右手提着三尖两刃刀后斩。 赵公明接连挥鞭去战,只斗了個旗鼓相当,他又祭金蛟剪去斩,虽破开道袍,可只在其肌体上留下一道浅浅白印。 “你我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可否告知真正名号?” 赵公明见状微微一叹,只能继续挥鞭。 “吾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灌江口杨戬是也。” 杨戬先是一剑挡住神鞭,又挥动三尖两刃刀斩下。 哮天犬也伺机而动,化作黑风咬去。 赵公明已然吃过一次亏,此刻自然不敢大意,当即祭出一道仙索。 此索不凡,名为缚龙,一经祭出便化作流光,顷刻间将那黑犬五花大绑。 “阐教之中虽大都是土鸡瓦狗之流,却也有你和云中子这等奇异之士。 贫道本念及昔年情谊,可你既两次纵犬咬我,此后再见便再无瓜葛了。” 赵公明唏嘘一叹,随即心念一动,将缚龙索松开,放了哮天犬。 杨戬见状沉默片刻,他收了兵刃,打了个稽首,随即领着哮天犬归去了。 赵公明之所以能成为截教外门头把交椅,可不只是因为大罗神仙的境界。 截教仙人大都自视甚高,能让成千上万的仙人都心悦诚服地叫一声公明哥哥,足见此人不凡。 如今广成子、赤精子、杨戬先后出阵,可惜俱未建功,阐教士气大损。 此消彼长之下,截教门人士气如虹,赵公明心境几乎圆满,大有视世间仙人如草芥之气魄。 天下英雄谁敌手? 阐教似乎没人能给出答案。 云中子能,可他不想也无法给。 燃灯道人新丧,好歹把戏做全了。 于是,姜子牙高挂免战牌,阐教门人在芦篷下商讨多时,依旧无有对策。 虽说落宝金钱颇有奇效,可谁知道金蛟剪是法宝还是兵刃啊? 如今曹宝已被吓破胆了,他宁可把落宝金钱献上,也不愿意再去赴险。 毕竟好兄弟已经上榜了,所谓神仙眷侣,有神了他当仙就好,何必再去瞎闹。 于是,战况陷入胶着,赵江白礼之流整日叫阵,可始终无人应声。 “似此怎生奈何?” 黄天化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这等屈辱,他捶胸顿足,恨不得催玉麒麟出阵。 “你且安生修行,莫要损了清静心境,否则他日定会遭厄。” 云中子知晓他原本命数,故而出言。 “师叔,你怎的半点不急啊?” 黄天化将两把八棱亮银锤扛在肩上,好奇地发问。 “我等顺天而行,此时虽遇坎坷,不日自有高人助阵,届时灾劫立消。” 云中子安坐席间,静静吐纳,甚至未曾睁开眼眸。 “你师叔所言极是,你这厮心浮气躁,已然身死一遭,怎还不知惜命?” 清虚道德真君见此良机,也开始教育弟子。 黄天化闻言讪讪一笑,随即溜到一旁去寻雷震子、武吉等人了。 阐教三代门人年龄都小,虽各个天姿不凡,可修为较截教三代还差了些。 这群小崽子又都锐气十足,整日想着搞出些大动静,实在是让人担忧。 “师弟,你说将有高人相助,可世间除去道门两教和西方教,哪还有什么高人?” 清虚道德真君是十二金仙最晚入门者,颇受圣人宠爱,这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昔年盘古开天辟地,分出天清地浊,阴阳五行,又有先天生灵降世。 贫道道龄尚浅,只见过近千年来出世的高人,未曾见过几位上古大修。” 云中子可不会妄自尊大,他如今的修为的确不错,可比起那些遁世的老怪物,怕是差了不止一筹。 “诸位师伯,有道人自号陆压,前来助阵。” 武吉借土遁而来,直往芦篷下通禀。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十绝阵的救赎 赵公明,男,生辰年月不详,截教外门大弟子,世间散修精神领袖。 如此人物,本该逍遥于世,纵横四海,可惜他主动入劫,距离身死道消已经没多久了。 钉头七箭书的原理并不复杂,这部道书只是媒介,需得有仙人以折损福缘为代价,以此来诅咒对手。 这般道术当然称不上玄门正宗,可效果的确大大的好,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百八十。 云中子和姜子牙都觉得此术颇为玄妙,当真是克敌制胜的奇宝。 反正施展此术的是惧留孙,堂堂玉虚金仙,吃点苦算的了什么? 若是姜子牙施展此术,他不过散仙境界,再折损福缘,基本上就半废了。 可惧留孙修道千万年,仙体有成,不就是折损点福缘嘛,狠狠地折损…… 云中子安坐城头,平心静气,运转玄功,云气自天上散落,丝丝缕缕垂下,蔚为壮观。 当然啦,除了修炼之外,他还在观察截教门人的动向。 这几日赵公明已经不出来叫阵了,嗯,首先排除他被钉头七箭书咒的起不来身的可能。 玉虚十二金仙本就是专为破十绝阵而来,可惜被接连阻遏,如今正是破阵的大好时机。 天绝阵与落魂阵已破,地烈阵本来也可以破的,可惜赵江被救回去了。 此人险死还生,当然不会贸然开阵,奈何阐教门人时常出言相激。 “赵江鼠辈,若非有人相救,你怕是已然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了!” 这是武吉,毕竟是老实孩子,又是头一次干这种事,言辞难免温和了些。 赵江安坐阵中,双眸微闭,不动如山。 “尔等十缺二天君,实乃无情无义之辈,秦完姚宾已死,莫非无人愿为其报仇吗?” 这是黄天化,毕竟是有些天赋的,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专往伤口上撒盐。 赵江睁开眼睛,他后槽牙都快咬掉了,终究没有起身。 “诸位前辈,小子不才,愿入阵瞧上一瞧,不知哪几位愿意开阵?” 这是杨戬,温文尔雅,言辞谦逊,诶,什么叫哪几位?瞧不起谁呢? 至于说嘴上功夫最厉害的那位,此刻还在灵鹫山随父守灵,否则以他一人之力,早就把地烈阵骗开了。 赵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当即打开阵门,传音而出。 “尔等既要送死,大可入阵一试!” 嘿,都学聪明了,压根就不出阵。 阐教门人见此计已成,俱面有喜色。 “杨戬,你乃三代首徒,不妨入阵走上一遭。” 广成子缓缓出言,敲定了破阵人选。 玉鼎真人也不曾反对,毕竟此阵煞气大损,破之并不算难。 杨戬得令,于是提起三尖两刃刀,不带哮天犬,化风而去,顷刻入阵。 只见地烈阵内,阴风阵阵,黑雾弥漫,煞气凝聚成河,自天上蜿蜒而下。 赵江见有人入阵,当即催动五方幡,霎时间怪云涌动,轰隆一声,上有雷霆降下,下有恶火涌起。 可惜杨戬八九玄功有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此阵煞气又损了不少,怎能奈何得了他? 杨戬攥着三尖两刃刀长柄,陡然斩下,破开雷霆神火,来势汹汹。 赵江见状暗道不妙,当即一跃而起,欲要遁走。 “请前辈上榜。” 杨戬微微一笑,随即收刀身后,两指并拢作剑指,遥遥一点。 只见一道金光转瞬而出,原来是一口通体金黄的三寸飞剑,瞬息钉入赵江眉心处,将其泥丸宫斩得粉碎。 赵江身死道消,真灵掠出,往封神台去了。 杨戬打了个稽首,这才出阵。 “你害我道友,休要逃遁!” 闻仲催动墨麒麟而出,手持两把神鞭追来。 黄龙真人见状,当即骑黄鹤而出,上前劝阻。 “闻太师,如今十阵只损了三阵,何况我阐教也损了门人,你又何必大动肝火。” 闻仲攥紧金鞭,可终究未曾出手,只是面色铁青地催坐骑而回。 黄龙真人驾鹤西归…额,驾鹤而回。 好了,十绝阵已经进化成十缺三绝阵了。 “若是依照次序破阵,下一阵应当是风吼阵,不知明日能否破了。” 赤精子坐在席间,笑着出言。 “此阵之风非寻常风也,乃地、水、火之风,若是一经施展,似万刃齐发,难以抵挡。” 陆压道人摇了摇头,泼了盆冷水。 “若有八九玄功,不知能否抵挡此风?” 杨戬适时发问,他寻思大不了就再走一遭呗。 “这十绝阵煞气颇重,故而一仙破一阵,若是接连入阵,恐怕有伤福德。” 陆压道人微微一笑,耐心解答。 “此阵名为风吼,若是定了地、火、水三风,破之不难。” 云中子轻挥拂尘,缓缓出言。 “吾有一道友,乃九鼎铁义山八宝云光洞度厄真人,他有定风珠,只需差人去借来便是了。” 灵宝大法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嚯,他居然还有道友,真是稀奇。 云中子思忖片刻,忽然发觉有点不对劲。 度厄真人,不就是李靖的第一个师父吗,他不是在西昆仑吗? “如今惧留孙道友正在施术诛公明,容不得半点差池,诸位道友不可轻动。 不妨遣文武官员二人去借宝,我等在此等候便是了。” 陆压道人双眸深若寒潭,不知在思考什么。 云中子却是门儿清,这是看炮灰不够,还要拉几個垫背的。 否则哪有这么麻烦,直接让杨戬雷震子走一趟,早去晚归,不需半日功夫就完事了。 不过看破不说破,真要算起来,这还真是凡俗之人的大机缘。 于是,姜子牙派西岐大夫散宜生,以及大商降将晁田去借宝,二人领了一队兵马,就此离去。 阐教众门人对陆压道人愈发敬重,谁让赵公明已数日不曾现身了,大概率是遭了老罪了! 殷商大营,赵公明躺在塌上,气若游丝,呻吟不断,三花摇摇欲坠,五气隐有溃散之势。 “公明哥哥早已是大罗神仙,无灾无咎,怎会有这般病痛?” 王变自红水阵而出,对着其余六位天君言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争夺箭书 赵公明天皇得道,修成仙肌玉体,早就登临大罗,修为神通俱是世间一流。 仙道之辈本就无病无痛,若非三灾降下、因果缠身,则无灾无厄。 赵公明昏睡数日,不曾醒转,这一看就是中了招了。 “诸位莫忧,且待我卜上一卦,原委立知。” 闻仲取来金钱龟甲,见到卦象大惊失色。 “阐教惧留孙在岐山施展恶术,以钉头七箭书降下诅咒,不出半月,道兄恐有身死道消之祸。” 王变闻言神色微凝,他思忖片刻,有了定计。 “既是如此,何不将那道书夺来,赵道兄灾劫自消。” “你说的轻巧,可惧留孙是金仙境界,又有捆仙绳在身,我等出了大阵,谁能敌他?” 金光圣母可不想平白葬送性命,当即呛声道。 “此言不无道理,若是为救道兄而损了诸位性命,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闻仲哀叹一声,眉心神目祭出三尺白光。 “尔等陷入迷障,莫非忘了金蛟剪?” 王变不愧是十天君的智囊,他似乎发现了盲点。 “此宝自然厉害,可赵公明道兄已然昏睡,我等又无祭炼之法,怎能施展其玄妙?” 白礼却有些不服,这事儿他也能想到。 “莫非要去碣石山碧霞洞请三霄娘娘?这一来二去,可又是两日功夫,谁知会出何等差池?”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峨眉山与碣石山颇有渊源,故而赵道兄才能施展金蛟剪。 他此行下山,有门徒陈九公姚少司随行,这二子定知祭炼法门,若再有一二道友随行,定无失手可能。” 王变真是个聪明的小机灵鬼,居然真被他想到了破局之法。 闻仲来到榻侧,轻声询问。 “赵公明道兄,此番阐教以钉头七箭书害你,却有身死道消之灾。 为今之计,只能请令徒取金蛟剪劫来道书,方有起死回生之机。 你若同意借宝,可祭一缕法力,若是不愿,祭两缕便是了。” 闻仲以两指搭在他寸关尺脉上,等了十息,只有一丝法力涟漪。 “请陈九公、姚少司至此,取金蛟剪,今日便至岐山劫书!” “既是如此,小妹愿随这二子走上一遭,若此行功成,自然圆满,如若不然,也能保存峨眉道统。” 金光圣母咬了咬牙,如是言道。 截教外门头把交椅的威信,由此可见一斑。 “你那金光阵之根本不在阵图,而在那二十一面宝镜上,此行凶险,你且将宝镜尽数取走,也可增添几分把握。” 王变双眉微蹙,再度出言。 “天君智虑无双,真乃奇异之士!” 闻仲轻抚长须,由衷赞叹。 不多时,陈九公、姚少司赶来,取了金蛟剪,随金光声母一道往岐山去了。 王变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突然有些惴惴不安。 …… 西岐芦蓬下,众仙分列静坐,陆压道人忽而睁开眼眸。 “截教派人来夺钉头七箭书,诛杀赵公明倒是不急于一时。 可若是此书被用来对付我等,这可就是天降灾厄了。” 陆压道人话虽这么说,可愣是没从他脸上瞧出半点惊慌之色。 “杨戬、雷震子、黄天化,你三人速至岐山,助尔等师伯护住道书。” 广成子思忖片刻,有了定计。 杨戬三人领命,或借五行遁法,或腾云驾雾,或乘坐骑而去。 “截教既来劫书,当知惧留孙师兄坐镇岐山,可还敢来此,定是有所倚仗。 贫道怕生出差池,不如亲自走一遭吧!” 云中子挥动拂尘,打了个稽首。 “如此方可周全,你且安心去吧。” 广成子双眉微蹙,终于点了点头。 …… 岐山之上,筑起高台。 此山经由武王封禅,又有封神台在此,神妙颇多。 惧留孙立在台上,脚踩罡斗,书符结印,对着那草人拜了又拜。 咦,好熟悉的法术,这不就是落魂阵的翻版吗? 当然了,陆压道人来历神秘,跟脚不凡,他的道术自然要更为高深。 此术若由姜子牙施展,可借西岐与封神气运,自有神威。 不过惧留孙也不差,好歹是金仙境界,如今又学了西方妙法,修为神通俱是不凡。 唯独有一点,他拜着拜着怎么就觉得泥丸宫有些昏沉呢? 惧留孙已然施法整整三日,昼夜不停,这么拜难怪人昏睡的那么快。 “咦,这风却有些妖异。” 惧留孙停下脚步,望向东边卷来的黑风。 陈九公与姚少司虽是截教三代弟子,可修为却不差,俱是天仙境界,又有峨眉山秘术,却也不凡。 这二人化风而来,直朝着高台上那草人而去。 “好贼子,怎敢夺我道书?” 惧留孙冷笑一声,当即祭出两根捆仙绳,化作流光而出。 陈九公与姚少司知其厉害,于是二人合力,以秘术祭出金蛟剪。 只见三道金光撞在一处,金蛟剪锐不可当,顷刻便将捆仙绳斩成齑粉。 “原来是有此宝傍身,真当贫道怕你不成?” 惧留孙心中惊慌,可面上不显分毫。 燃灯道人都是准教主境界了,依旧扛不住金蛟剪一斩,他惧留孙可没有自信能挡住。 于是,他当机立断收了钉头七箭书和草人,就要借遁法离去。 “你往哪里走?” 金光圣母忽而现身,祭出二十一面宝镜,悬在空中,似大日一般。 这二十一面宝镜集天地之气,凝日月之光,祭出后光华万万丈,既有太阳炽热,又有太阴寒气。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宝镜结成阵势,将方圆千丈锁住,再难施展遁法。 惧留孙只得以肉身硬抗光华,不消三息便已肌体龟裂,血染道袍。 “妖妇,休伤我师伯!” 黄天化大喝一声,瞬息祭出火龙标。 金光圣母挥剑挡下,遁入阵中。 陈九公与姚少司也再度施展道术,金蛟剪现出阴阳二气,朝赶来的三人斩去。 叮。 杨戬以三尖两刃刀生扛一击,只觉虎口渗入一缕阴阳道气,肆虐开来。 “你和陆沉是什么关系?” 金光圣母灵光一闪,似乎察觉了什么。 “干卿何事?” 雷震子祭出定海珠,劈头盖脸砸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全都鲨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杨戬还不知情是什么,不过他的确打算生死相许。 嗯,许自己生,许圣母死。 雷震子纯纯杀胚,何况他才十岁出头,哪里懂这些,于是下手难免有些没分寸。 好家伙,三十六颗定海珠啊,劈头盖脸往下砸啊。 金光圣母虽然是千余岁的老姑娘,可脸皮还没那么粗糙,这一顿砸,当即青一块紫一块。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此刻她已猜出杨戬身份,这是在情郎(一厢情愿)面前丢了脸,怎能忍受? 于是,二十一面宝镜陡然变化方位,日精月华顷刻袭来。 谁让雷震子下手专往人脸上招呼,不挨揍才稀奇。 虽说炼就玄功可以水火不侵,可日精之炽,月华之寒,非同寻常。 而他玄功未曾小成,当然不敢硬抗,只得祭出三千六百粒神砂,现出阵阵星辉,以此来挡。 这神砂乃圣人亲炼,玄妙颇多,即便是由散仙祭出,依旧有不俗威力。 只见日精月华丝丝缕缕,如同刀剑斩来,却被星辉网住,不得寸进。 杨戬见此机会,也不顾道体内阴阳之气肆虐,他凌空而起,三尖两刃刀骤然挥下,顷刻斩了圣母头颅。 金光圣母霎时身死道消,真灵悬在空中,却不愿去往封神台。 “师兄,不然你就从了她吧。” 雷震子大袖一挥,神砂骤然散开,往那二十一面宝镜拢去。 这雁过拔毛的作风,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 “你若再不走,我便将你真灵一道毁了。” 杨戬面无表情地祭出一团三昧真火。 这道真灵权衡再三,终究选择遁去,入了封神台。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金光圣母现在是死了,可几十年后又是一条好姑娘,届时再寻杨戬便是了。 惧留孙欲趁机遁走,可岐山受武王封禅,已然不能施展地行之术。 陈九公、姚少司目标明确,祭出金蛟剪,化作金光袭去,迅疾如电。 惧留孙只觉如芒在背,只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 “休伤我师伯!” 黄天化祭出莫邪宝剑,发白光而出。 此剑也是阐教罕有的几口仙剑之一,虽远逊于素问剑,却也颇为神速。 陈九公和姚少司无有护身宝物,即便杀了惧留孙,怕是也取不走钉头七箭书。 他们无奈之下,只得祭金蛟剪而归,将那白光挡下,这才免了死劫。 若是由赵公明施展金蛟剪,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除了杨戬都得死。 可他的门人嘛,道行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即便有金蛟剪这等至宝在手,可顾前便顾不了后,顾头便顾不了腚,真可谓明珠暗投。 惧留孙早已溜之大吉,他此番损了功德福缘不说,仙体已然有损,若无三年五载,怕是难以复原。 “尔等施此恶术,诅咒家师,不像玄门之举,反似左道之行。 如今我二人来此取书救师,尔等有何面目阻拦?” 姚少司见惧留孙卷书跑路,此刻惊怒交加,再度祭出金蛟剪来。 杨戬曾以三尖两刃刀硬抗此宝,却被阴阳二气所伤,道体有损。 他又强行出手斩了金光圣母,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无以为继。 黄天化只是散仙境界,虽有杀伐之宝,却无护身之道,怎能抵挡。 雷震子咬了咬牙,随即施展三头六臂神通,三十六颗定海珠、三千六百颗神砂交相辉映,笼住方圆百丈的天地。 只见金蛟剪顷刻而出,一阴一阳,化作两条上古蛟龙,交错斩来。 第一百六十章 垫背者联盟 仙者,山中修行之人也。 若是仙人离了山野,难不成就不是仙人了? 正所谓出世之人何妨以入世之心看世界,红尘中人何妨意出世之心看大千。 仙之根本,不在所居所在,而在乎心境之中。 赵公明修道多年,早已修成大罗神仙境界,奈何一朝入劫,千万年修为顷刻消殒。 陈九公、姚少司、金光圣母许久未归。 闻仲再次卜了一卦,却如遭雷击,面色煞白。 虽说赵公明也是外门弟子,可他的江湖地位与十天君、九龙岛四圣不可同日而语。 莫说世间散仙,就连截教嫡传都对其礼遇有加。 闻仲请他下山,诚然无有半点坑害之意,谁知大罗神仙也难免灾劫。 “赵…赵公明道兄,令徒劫书功败垂成,如今已随金光圣母一道,葬送在岐山之上了。” 闻仲来到榻侧,伏在地上,无奈一叹。 “贫道拜入碧游门下,修炼无数岁月,终得上乘功果。 只叹未听三霄妹子劝阻,妄自入劫,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且将金蛟剪用道袍包…罢了,只将贫道这身衣冠立冢便是了。” 赵公明回光返照,他睁开眼眸,残喘着交代后事。 不等话音落地,他便三花散去,五气俱消,一命呜呼,真灵往封神台去了。 “阐教欺人太甚,贫道此刻便开阵,定要杀他三四个门人,以此祭奠道兄!” 董全得知此事,悲痛不已,他提着两口太阿剑,直冲冲往风吼阵去了。 可叹金鳌岛十天君,如今只余下六位,不知还能坚持多少时日。 董全入了阵中,催动黑幡,霎时间有狂风席卷,此风非凡,按地火水布下,威势惊人。 这倒也罢了,风中又有黑砂红水,俱是损福德气运的凶煞之物。 阐教与十天君大战数次,阵都破了三四座了,彼此熟稔了不少。 董全可不会傻乎乎地骑鹿而出……天仙境界?两把太阿剑?这都算个屁啊! 谁不知广成子有一块板砖,专拍天君圣母,一砸一個准,怎敢大摇大摆出阵? “尔等施展恶术诅咒公明道兄,又故布疑阵损我道友,当真是无耻之尤!” 董全在阵中来回踱步,气的三尸神跳动,这才传音出阵,气势汹汹。 阐教众门人闻言当然怒不可遏,可定风珠尚未借来,此时入阵难免有些不智。 “丞相,定风珠借来了!” 武成王领着两个三丈大汉来到芦篷外,随即遥遥一拜。 原来散宜生和晁田二人去往九鼎铁义山,倒也顺利借来了宝物,可惜归程渡河时被劫。 昔年妲己祸乱宫闱,陷害姜王后,逼反殷郊殷洪,镇殿大将军方弼、方相护二殿下而出。 这二人后来落草为寇,干起了劫财的行当,此番却劫到了西岐头上。 散宜生与晁田归来,他们知晓方家兄弟与武成王有旧,于是请他出面调和。 武成王于方家兄弟有救命之恩,这二人当即归顺,不但献上宝物,还跟着来了西岐。 “大抵是武王洪福齐天,子牙得圣人眷顾,这才有此大幸!” 广成子抚须而笑,当即有了定计。 他早已登临大罗,又时常得圣人垂训,颇知天数。 如今燃灯道人已死,他虽不愿做这个恶人,可又无可奈何。 “贫道观二位将军福缘不浅,此番前来,正好可破大阵。” 广成子双眼微眯,缓缓出言。 方弼闻言大喜,于是手持方天画戟,骑着马匹,径直往风吼阵去了。 嗯,不出一时三刻,他上榜了。 广成子没说假话,成神总比当人强,好歹有个固定编制,这当然可以说福缘不浅了。 如果能有个上好编制,谁愿意卷来卷去的啊? 韩毒龙打头,邓华跟上,萧升接班,方弼不甘示弱,垫背者联盟阵容愈发雄厚。 曹宝立在暗处,揪着落宝金钱的小翅膀,不言不语,只觉得心口拔凉拔凉。 方相更是瑟瑟发抖,却不敢显露分毫。 至于说薛恶虎,他早就看明白了自己的命途,不就是上榜吗,也就痛一下,忍忍就过去了。 云中子安坐席间,他知大计已定,无有倾覆可能。 赵公明已死,金蛟剪已得,十绝阵内外,没人能威胁十二金仙安危。 如今诸仙已知十绝阵之玄异,无非是相互连通罢了,终究未能合十为一。 最先破阵之人不知其中端倪,自然容易吃亏,可后来者只需小心行事,自保不难。 慈航道人领了定风珠,手持玉净瓶入了风吼阵。 董全可劲摇动黑幡,阴风黑砂红水一齐倾泻。 慈航道人施展西方法,现出法身,又用定风珠破了阵势,随即祭出清静琉璃瓶。 此宝虽有清静二字,可一经施展,却将董全吸入其中,顷刻便化成脓血。 今日赵公明、金光圣母、董全先后身死,其余几位天君各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径直出阵厮杀。 闻仲正在收敛尸身,哪里顾得上十缺…天君。 王变虽仍有理智,可也拦不住一心报仇的兄弟们。 袁角天君打开寒冰阵门,大肆叫阵,丝毫不在怕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兄弟情义。 嗯,阐教也主打兄弟情义。 赤精子出面,命薛恶虎入阵。 道行天尊门下,就是要整整齐齐…地送死。 薛恶虎既不主动,也不拒绝,他就似被玩坏了的…甘愿任人摆布。 不消多说,他入阵后,寒冰袭来,上有神雷,下有罡风,火速上榜。 如此一来,寒冰阵煞气大损。 普贤真人奉命出阵,他一指点在顶上,现出庆云,却有金灯亮起,璎珞垂珠。 自文殊败露以后,阐教门人已对反骨仔四人组充满警惕。 广成子、赤精子眼力不俗,当然能看出这就是披了阐教法门的西方法。 无怪乎燃灯道人最先命此四人破阵,分明是看出前四阵要薄弱几分。 普贤真人入了阵中,他准备周全,当然无所损伤。 他祭出吴钩宝剑,瞬间取了袁角性命,送其上榜去了。 若是依照次序,下一阵当为金光阵,可阵主已死,此阵不攻自破。 孙天君立在化血阵中,他眼睁睁看着董全身死,自然悲愤不已,当下就要叫阵。 “莫要再平白送命了!” 王变陡然出言,瞬息入此阵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哪吒遭老罪 云中子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聪明人。 他虽是阐教门人,可却从不会因门户之别而低估截教弟子的心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师伯,弟子归来了! 夜深千帐灯,天地寂静无声。 云中子立在云端,俯瞰着余下的四座恶阵。 封神大劫乃天定大计,莫说凡人,即便是仙神也只能随波逐流。 道门讲求清净之心,可身处劫难之中,无人能始终保持此等心境。 九龙岛四圣、金鳌岛十天君也曾修道千年,历经万余春秋,如今却俱已成灰。 赵公明更是得道之仙,天皇时便已登临大罗,可一朝入劫,死的不可谓不凄惨。 云中子虽未曾见到其身死境况,可大抵也能猜出几分。 惧留孙是金仙境界,下手又狠,钉头七箭书诡异刁钻,威力颇为不凡。 岐山一役,截教未能夺得道书,却也让惧留孙道体大损。 这厮本来心有顾忌,只愿使三分力,此后却恨不得施展十二分。 赵公明被咒杀的最后时刻,某仙拉弓搭箭,往草人眼窝、眉心、心口等要害射去,这要是不算惨,世间就没有惨事了。 “如今你已上榜,三霄入世想来也不久矣。” 云中子缓缓将手掌翻转,方圆百里云气尽数聚拢,再一翻转,却又拨开云雾见月明。 这才是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云中子乃一缕先天云气修成人身,可并非开天辟地后的第一缕。 三霄娘娘跟脚与他颇为类似,只是道龄要较他长上不少,修为也高了不止一筹。 若只是大罗神仙或是准教主倒也罢了,这三人默契非凡,又通晓阵法,颇为棘手。 “此番若阵成,诸位师兄怕是难逃其厄,贫道或许也无法免灾。” 云中子越想越觉得心惊,只得攥紧素问剑胚,以此求个心安。 “不行,需得先走一趟八景宫。” 云中子思忖片刻,有了定计。 此番去圣人道场,当然不是要求宝,他云中子岂是如此市侩之人? 只是有些时日未曾拜谒师伯,他当真是想念的紧。 八景宫灯…紫金葫芦…太极图…… 世人皆知通天教主宝物颇多,可他那两位师兄俱是圣人之尊,难不成还能缺了宝物? “不对不对,师伯待我极好,此番回山只谈感情,不谈法宝。” 云中子摇了摇脑袋,这才清醒了过来。 他思忖片刻,先是回到芦篷向弟子嘱咐一阵,随即趁夜色离去。 云中子有缩地成寸的神通,一步、两步,不多时便至大罗天之上,玄都洞外。 此地当真是神仙之所,瑰丽异常,非寻常仙山所能相比。 只见仙峰灵秀,接天通地,四处俱是寒松怪柏,碧桃银杏,左右又有芝兰相衬。 第一百六十三章 师伯,你是知道我的 阐教门人寥寥,可在世间的名头却不输截教几分。 天下圣人屈指可数,道门有三位,其中两位都在阐教,即便他们不收门徒,依然是世间一等道统。 老子作为阐教大掌教,素来深居简出,少有人能得见其真容。 云中子则不然,他曾在八景宫中烧火数十年,天天都能见到圣人之尊。 可不嘛,他老人家天天坐在蒲团上打盹,三年五载都不带醒的。 “师伯,弟子归来了!” 云中子恭恭敬敬地打了个稽首。 老子静坐蒲团之上,双眸微闭,鼻息绵长。 “师尊神游天外,已有三载了,不出几日便会醒转。” 玄都大法师缓缓挥着蒲扇,他盯着炉中火候,专心致志,甚至不曾抬头。 谁懂啊,八卦炉里炼的是九转金丹,可老师打盹,童子溜号,他不顶上谁来烧火啊? “多年未见,师兄道行愈发精进了。” 云中子直起身子,缓缓来到八卦炉旁。 “你耗费三百年光阴重修楼阁,如今破而后立,真是无上造化。 贫道已在大罗境界蹉跎多年,反倒是烧火功夫有了不小的长进……” 玄都大法师微微一笑,却依旧不曾抬头。 金角银角正兴致勃勃地把玩着飞剑,化作一青一紫两道流光,互相追逐。 嗯,可以看出这两个童儿这些年没少摸鱼。 紫金葫芦怎会屡屡失踪,八卦炉为何频频空烧,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道德的扭曲,还是人性的沉沦…… 若是追本溯源,一切都要从那一某福德真仙来八景宫说起。 云中子装作没听懂玄都大法师的言外之意,他双手拢袖,继续看热闹。 “好一场大梦,不觉已酣睡三载。” 老子睁开眼眸,悠悠醒转。 金角银角大惊失色,慌忙将飞剑收回,险些塞进了裤裆里。 云中子见状大喜,当即上前两步,打了個稽首。 “大师伯,弟子归来了!” 他曾在此修道多年,不仅学了炼丹炼器之道,还得了八景宫法门。 “咦,你不在终南山修道,怎至玄都洞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贫道先走一步 世间奇珍异宝无数,可大都有高下之分。 诸如混元金斗、金蛟剪这般异宝,已然是先天灵宝中品秩最高的存在。 若非如此,云霄娘娘也无法借此宝接连拿下陆压道人和惧留孙。 此番截教难得大获全胜,又无损伤,当然喜悦,只是赵公明新丧,不便宴饮。 “这二人借钉头七箭书施展恶术,惧留孙更是以箭矢射那草人,致使兄长道体不全,虽万死不能解恨。” 碧霄娘娘望着混元金斗中已闭了泥丸宫的两个道人,气的牙痒痒。 “不如先让这二人走一遭烈焰、红水等大阵,若是不死,再催万箭齐发!” 孙良眸中精光一闪,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云霄娘娘闻言大喜,她总算从十天君身上发现了点可取之处——玩这些花活是真的专业! 闻仲虽觉此等刑罚太过残暴,可思及那些上榜的截教门人,当下也不曾劝阻。 于是,云霄娘娘祭出混元金斗,将那两个道人摔在了地上。 这二人泥丸宫已闭,纵有千万年道行,也无处施展。 “陆压,惧留孙,你二人且走一遭十绝阵,若是能过四阵而不死,饶你性命也无妨。” 碧霄娘娘手持太阿剑,她语气温和,可眸中却有冷色。 “呵呵,十绝阵?如今十天君已损六位,哪里还有甚么十绝阵? 若是依贫道之见,不如唤作四绝阵贴切,四绝…死绝,倒是顺应天命。” 陆压道人虽法力全失,却丝毫不曾惊慌,甚至还有心思出言讥讽。 惧留孙却有些慌了,不是,你当这儿是你家呢,敢不敢别这么嚣张? “好贼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既是如此,你便先入阵走一遭吧!” 碧霄娘娘闻言勃然大怒,眸中似有火烧。 “此等左道之术,何惧之有?” 陆压道人坐在地上,微微一笑。 此人来历神秘,跟脚不凡,与寻常仙人大为不同。 若是九曲黄河阵已布下,他倒还要掂量掂量,可十绝阵嘛,走一遭倒也无妨。 王变坐镇红水阵中,不时施展道术,增添煞气。 他见三霄娘娘气势汹汹,已然猜出几分缘由。 “若是要惩治这二贼,只需让他们依次走过四阵便是。 莫要让他们死在阵中,平白损了煞气。” 王变依旧保持着理智,其实在他看来,把这二人斩了最为省事。 孙良闻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若是这两人真死在阵里,他们也就离死不远了。 云霄娘娘倒也没什么意见,本来就是要折磨这两個贼子,他们何时死不重要,怎么死才重要。 “贫道先走一步。” 陆压道人笑了笑,他打了个稽首,这才往化血阵而去。 他入阵前还回过头来,颇有深意地望向惧留孙。 孙良见他磨磨蹭蹭,一脚将他踹进阵中。 只见阵中阴风阵阵,黑砂弥漫,甚是凶恶。 陆压道人在阵中缓步而行,可似乎并无受到多少损伤。 孙良见状大为惊异,他这化血阵煞气并未损耗几分,怎会奈何不得一个被闭了泥丸宫的仙人? 陆压道人那大红道袍隐现流光,将丝丝缕缕的煞气尽数消了。 “原来是有仙衣护身,难怪如此肆无忌惮。” 琼霄娘娘鼓起腮帮子,越看越气。 孙良也被气的不轻,他当即入阵,扒了陆压道袍,随即将他丢入下一座阵中。 此阵是烈焰阵,内有三昧火、石中火、空中火,一齐催发,声势惊人。 陆压入此阵中,当即盘坐在地,他双眉微蹙,似承受无尽痛苦。 截教门人不知陆压道人跟脚,这才犯下大错,让他入了烈焰阵。 陆压道人入火中,不仅没有丝毫苦痛,反而如鱼得水,已然解封泥丸宫,返本归元了。 王变双眼微眯,似乎察觉了什么。 “不好,他要逃了!” 陆压当即化作虹光遁走,迅疾如电,顷刻千丈,根本不给祭出混元金斗的机会。 “诸位道友,贫道先走一步了!” 不多时,这道声音悠悠传来。 于是,压力再一次来到惧留孙身上。 好嘛,现在他全明白了,陆压是真要走了,他也是真要走了。 “怎么说,慢慢来还是直接点?” 王变再也受不了这群蠢猪一般的道友了,他当即拎起了太阿剑。 “不如让贫道也入阵走一遭?” 惧留孙抬起头来,笑容温和。 “你先去走封神榜上一遭吧!” 王变眼眸一冷,一剑斩下。 只见硕大头颅应声落地,鲜血溅起,洒在黑白道袍之上。 可叹惧留孙千年道行,终究化作泡影,只余下真灵往封神台去了。 “诸位道友,尔等俱是良善之辈,不知阐教门人奸滑,此后若是得胜,万不可再做拖延,径直斩了便是!” 王变收了太阿剑,往黑白道袍上擦了擦,这才抬起头来,双眸古井无波。 “此番方走陆压,全是我姊妹三人之过,若无这些波折,料想他此刻已然命殒。 素闻道友智谋过人,今日总算领教,此后若有差遣,只管吩咐便是了。” 云霄娘娘咬了咬嘴唇,随即郑重地打了个稽首。 碧霄娘娘虽面色不虞,可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也打了个稽首。 琼霄娘娘望着那落地人头,许久都没回过神,只是点了点头。 王变沉默片刻,这才俯下身子,在惧留孙身上摸出了一个乾坤袋。 “此人有法奇宝捆仙绳,昔日曾束缚赵江道兄,若是所料不差,这袋中定还有几根。” 云霄娘娘接过乾坤袋,三两下便破开禁制,其中果然藏着七八根捆仙绳,以及几张不知用途的符箓。 “如今我等俱是为讨伐阐教而来,断不可再有门户之分,亲疏之别。 贫道知你三人修为高深,神通广大,此番下山,定然有所倚仗。 若是三位不弃,可否先交个根底,我等也好共商大计。” 王变收好捆仙绳和符箓,猛地抬起头来。 “不瞒道友,我姊妹三人炼了一座阵法,可以闭三花,消五气,任他是大罗神仙或是上古神袛,俱要饮恨于此。” 云霄娘娘双眸微冷,不再有丝毫顾忌。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九曲黄河阵 西岐城外,一道虹光顷刻而至,原来是位穿着大红道袍的矮小道人。 陆压道人跟脚不凡,道行深厚,他能从十绝阵遁出倒也不算出人意料。 阐教门人见惧留孙未归,于是各自施展手段推算。 无论是掐算也好,卜卦也罢,最终结果都殊途同归——惧留孙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可叹千载道行,一夕化为泡影。” 广成子望向十绝阵方向,唏嘘不已。 “这三霄娘娘仗着奇宝在身,乖张跋扈,真当我阐教无人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本是同根生 截教很喜欢布阵,而且还老把阵名写出来,完了问你认不认得。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云中子又回来啦! 玉虚十二金仙平日都在各自洞府修行,若无要事,不会轻易返回昆仑山。 元始天尊对于他们而言,不只是高高在上的圣人,还是让人敬服的师尊。 可对于某福德真仙来说,元始天尊只是一个修为有点高的老头。 当然了,对于某老头来说,某福德真仙也只是个脸皮奇厚的不肖徒儿。 不鼓励、不夸赞,主打的就是打! 元始天尊缓缓攥起玉如意,这架势十二金仙都还未曾见过,而某福德真仙只有幸见过那么七八上百次。 虽然事儿是十二金仙和云中子一起犯的,可谁让就你会八九玄功,而且还脸皮奇厚,不打你打谁啊? 只见玉如意顷刻消失不见,又闻叮、叮、叮三声,某人倒退九步,终于稳住了身形。 云中子揉了揉眉心,可泥丸宫依旧震荡不已。 广成子、赤精子低下头去,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玉鼎真人本打算施法留影,可惜动作太快没来得及。 黄龙真人被吓得要恢复原形,可想到是在玉虚宫中,这才松了口气。 太乙真人素来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于是他笑出了声,随即硬生生咽了回去。 元始天尊放下玉如意,双眸古井无波。 “尔等与三霄道龄相仿,修为也差不了几分,莫非碧游法门就要胜玉虚一筹?” 此言一出,诸仙皆惊。 这话要是接不住…话就得掉在地上,咳咳,场面就会非常尴尬。 “此非法门之差,只因弟子修为浅薄,没能施展玉虚神通万一!” 云中子双眉蹙起,眸中隐有泪花,他说着说着,噗通一声拜倒在地。 广成子与赤精子猛地抬起头来,他们愣了愣,随即也拜了下去。 玉鼎、太乙、黄龙能怎么办,保持阵型呗。 这下总算知道为何某福德真仙有那么多厉害法宝了…… 元始天尊再度闭上眼眸,不再出言。 至于弟子们,反正都是仙人了,拜個十天半个月也无妨。 嗷,九曲黄河阵里那六位另算。 “师尊,弟子无能,这才让三霄逞凶,可惜六位师弟糟了无妄之灾。 若是再拖下去,他们怕是要沦为凡夫俗子了。” 广成子还是有些担当的,他依旧跪在地上,不过却抬起了头。 “为师赐你的紫砂葫芦何在?” 元始天尊双眸轻合,声如洪钟大吕,顶上庆云摇曳不定。 广成子闻言面色一僵,他在袖中摸索好一阵,这才将那紫色葫芦取了出来。 好消息,紫砂葫芦还在,坏消息,砂没了。 “此宝既已损伤,尔等是如何逃出来的?” 元始天尊依旧未睁开眼眸,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虽说天数已经重新定下,可已经发生的事儿却瞒不过圣人,这显然是明知故问。 广成子双手将紫砂葫芦奉上,可脑袋却垂得越来越低了。 赤精子不动声色地向身后望去,却并未出言。 太乙、玉鼎、黄龙三人当然也装傻充愣,不敢言语。 “师尊,你是知道我的,弟子修为浅薄,道术稀松,若无几件傍身法宝,怎敢身入险境? 素闻三霄道行深厚,弟子怎敢轻慢,这才去八景宫借来太极图,如此侥幸凿开阵势,终于逃出生天。” 云中子抬起头来,咧嘴一笑,似乎忘记了眉心处的疼痛之感。 “你既有此至宝,破开黄河阵轻而易举,何必回玉虚宫扰我清净?” 元始天尊摆了摆手,示意众弟子别来碍眼。 “师尊明鉴,弟子不过金仙境界,何况太极图又非攻伐之宝,怎能破得大阵。 若是能得了盘古幡,再祭炼数日,或许尚有破阵之机。” 云中子抬起头来,神色郑重,丝毫不露怯。 元始天尊肯定也想把九曲黄河阵破了,不说三个反骨仔,余下的弟子并无过错,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嗝屁吧? 何况九曲黄河阵一日不破,西岐大军便一日不得东征,更毋论让武王攻破朝歌,夺了那鸟位。 云中子正是想通其中关窍,这才敢得寸进尺,求取至宝盘古幡。 当然啦,即便让他得了此宝,没有半月也祭炼不得,届时阵中几个倒霉蛋怕是已化为飞灰了。 他之所以要如此言说,只是要给师尊个台阶下罢了。 广成子、赤精子等二代弟子都大惊失色,生怕触怒圣人。 云中子目不转睛地望着高台,静等玉如意来临。 叮。 云中子再次揉了揉眉心,却不以为意,反倒咧嘴笑了笑。 “孽障,你有太极图都破不得黄河阵,即便得了盘古幡又能如何? 此番二代弟子遭难,实乃天定劫数,如今天数变化,这才予了尔等一线生机。 你们那六个师兄弟既无福缘,合该在阵中遭受劫难,需满七日方可释厄。” 元始天尊挥了挥衣袖,终于睁开眼眸。 “诸位师兄,我就说师尊早有定计吧!” 云中子只觉一道柔力袭来,将他搀起,他环顾四周,笑着言道。 广成子与赤精子面面相觑,愣是没想起来有这么句话。 太乙、玉鼎、黄龙也不敢声张,只得诺诺称是。 此番回山,他们师兄弟几人算是长了见识了,原来某福德真仙和师尊是这么相处的! “你们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吧。” 元始天尊轻轻拂袖,再次赶人。 诸弟子得了准信,头也不疼了,心也不虚了,当然欢喜,于是恭恭敬敬地告退。 “这七日内,断不可再生事端。” 元始天尊望着大殿朱门,忽而出言。 “师兄,听见了吗,让你安分点。” 云中子恍然大悟,于是拍了拍某龙的肩膀。 黄龙真人:??? 这师兄弟六人慌忙而来,从容而去。 诸仙腾云驾雾,不紧不慢地赶往西岐。 这就是拜入大教的好处之一,怎么着都有人给兜底……当然,前提是不要闹得太凶。 如此又是一日,斗转星移,诸仙终于回到西岐,在芦篷下清修六日。 终于,第七日还是来了。 “三霄道友,我云中子又回来了!” 嗯,某福德真仙准时准点去往黄河阵外,态度极其谦逊。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贫道不是针对谁 云中子双眉微蹙,当下很是忧郁。 昔日遁出黄河阵时,形势危急,他不得不施展斩天剑式,终究显露了神通。 云中子三百多年前才拜入玉虚门下,为此不惜重修楼阁,深居简出,直到近二十载才开始现世。 除了太乙、玉鼎、惧留孙等寥寥几人外,谁都不知他的真实修为。 当然,也有小道消息说他玄功有成,还习练了八百年剑术,可终究未曾得见。 这下好了,黄河阵走一遭,伪装被扒了个干净,若再想摸鱼可就难了。 于是,广成子、赤精子等五位仙人静立在后,与姜子牙一道看戏。 嗯,八九玄功接近大成+玉虚法门金仙境界+太极图+太极符印=修为浅薄,道术稀松? 无奈之下,云中子不得不率先叫阵。 当然,他的言辞还是非常温和的。 “若非你有太极图护身,当日便要你葬送阵中!” 碧霞娘娘手持太阿剑,乘花翎鸟而动,悬在阵内空中。 云中子脚踏七彩祥云,微微一笑。 “你有圣人至宝吗?” “此宝还能护你一世不成?” 碧霄娘娘攥紧剑柄,她有点生气了。 云中子神色淡然,依旧面带笑意。 “你有圣人至宝吗?” “你这无胆鼠辈,可敢再入阵中?” 碧霞娘娘脸已经涨红了,如果可以,她定要一剑砍死某福德真仙。 云中子面不改色,甚至悠哉游哉地伸了个懒腰。 “你有圣人至宝吗?” “云中子,你欺人太甚!” 碧霄娘娘再也忍不了了,她当即催动坐骑,瞬息出阵,挥剑而去。 云中子心念一动,素问剑顷刻而出,化作流光袭去。 这把仙剑历经两载磨砺,剑尖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碧霄娘娘似乎知此剑厉害,当即遁回阵中。 彩云仙子祭出一物,流光溢彩,神速异常。 原来是一枚宝珠,径直袭来。 只见剑光袭去,瞬息将戮目珠斩成齑粉。 云霄娘娘暗中祭出混元金斗,化金光而出。 云中子早有准备,当即祭出太极图。 这七日他可没闲着,无论昼夜都在磨砺素问剑、祭炼太极图。 这太极图品秩奇高,七日前他只是堪堪施展,如今才算是初步祭炼。 此图在他顶上展开,有地火水风四种异象,又见阴阳道气二分,似辟地开天之景。 只见混元金斗悬在半空,终究拿他不得。 于是,云中子轻挥拂尘,再度露出招牌笑容。 “你有圣人至宝吗?” 云霄娘娘闻言怒极,可最气的是,她还真没有此等宝物。 “师弟平日也这么招人恨吗?” 广成子看得暗自咂舌,颇为惊异。 “师兄多虑了…他有时比这还招人恨。” 太乙真人轻挥拂尘,说了句大实话。 ??? 云中子何等耳力,已然听见了乾元山金光洞某位不知名道人的诽谤。 贫道在前面刀尖舔血,你在后面捅我一刀? 云霄娘娘气的三尸神跳动,可她也知太极图厉害,愣是不愿出阵。 碧霄娘娘本来就是暴脾气,此刻气的脑袋都快冒烟了。 琼霄娘娘从袖中取了笔墨纸砚,她鼓着腮帮子,在纸上画了個白袍道士,又用朱砂在其脑袋上画了个叉。 这…也许…大概就是三仙岛的独门巫蛊之术吧……也许。 云中子开始犯难了,他入阵他要遭,三霄出阵三霄要遭,谁都不愿意主动。 这么僵持下去,事儿就难办了。 如今通天教主尚未出世,阐教二圣都是师兄,总不能先破坏规矩吧。 元始天尊并不打算亲自至此,只欲遥遥出手将黄河阵破了便是。 可九曲黄河阵乃三霄娘娘所布,这三人在圣人面前都是小辈,若是对她们出手,多少有些不讲究。 当日阐教二代弟子离开玉虚宫,元始天尊曾暗中传音某人,让他设法将阵中截教之仙逼出,这才好破此阵。 这便是云中子言辞“谦逊”的原因,奈何三霄她不上钩啊! 云中子静静地立在祥云之上,他思忖片刻,素问剑再度穿梭。 此剑以开天神铁与不周山石为主材,既有杀伐之力,又含天道功德,辅材是五岳山石、先天灵木、东海海水、道门真火,炼成之后五行俱全。 如此仙剑,虽尚未完全开锋,已有无上神威,倾力施展自然不俗。 只见素问剑对着黄河阵不断划线,或横或纵,不多时便刻出一座棋盘。 第一百七十三章 麒麟崖:还有这种好事儿? 云中子手挽拂尘,静立云端,素问剑自远方掠来,颇为神速。 这种搞完事就溜的感觉…不太道德,可的确爽。 云中子以一己之力,或者说一言之力,硬生生将黄河阵中三霄娘娘、函芝仙、彩云仙一齐激了出来。 何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便是最好的例证。 反正他是不战,至于谁去屈人之兵嘛,天知道。 当真是天知道,毕竟圣人行踪谁能知晓? 只见三霄娘娘与函芝仙、彩云仙一齐出阵,却愣是没寻到那白袍道人。 而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玉鼎、黄龙、姜子牙已陷入沉思。 为何同样是仙道高人,他就可以肆无忌惮斩人家大阵? 为何同样是阐教弟子,他就可以这么优(无)秀(赖)? 他们沉思没多久,毕竟混元金斗已经祭出来了。 “无怪乎师弟逃…溜…走的这么快!” 玉鼎真人胡须轻颤,他当即撒了一把尘土,欲借遁法而走。 “勿忧,先静观其变吧。” 赤精子双眸微凝,他转过身来,面西而立。 玉鼎真人扬了扬眉毛,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广成子、赤精子、玉鼎、太乙、黄龙、姜子牙一齐望向西方。 云中子立在云端,他微微欠身,随即打了个稽首。 “请老师破阵。” 此言一出,风云变幻。 天地西边的西边,有一座昆仑山,山上有座玉虚宫,宫里有个平平无奇的老道。 世人唤他为圣人,阐门视他作掌教,三山五岳之仙不敢造次,五湖四海之神无缘得见。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请宝贝转身 云霄娘娘乃是准教主境界,不但修为高深,神通也颇为不凡。 她见云中子仗剑而来,却并不慌张,只轻轻拢袖,却有丝丝云气凝成一百零八口飞剑。 这些飞剑暗含天罡地煞之数,非金非玉,却神妙异常。 这大概是她最后的骄傲吧,你用剑来见礼,我也用剑回礼。 可惜的是,截教并无人学到通天教主剑术的几分精髓。 云中子只轻轻挥剑,瞬息便将那一百零八口飞剑斩成飞烟。 “你说贫道曾坏了尔等机缘,可有何凭证?” “你脚下踩着的祥云便是凭证!” 云霄娘娘怒气冲天,当即祭出混元金斗。 云中子好慌啊,于是他不紧不慢地展开太极图。 云霄:? 云中子:“你有圣人…” 云霄:“好贼子!” 云中子沉默片刻,太极图缓缓压下。 碧霞娘娘仗剑斩了火龙,她刚松了口气,却见到这一幕,只觉天塌地陷。 “贼道,休伤我大姐!” 碧霄娘娘催动花翎鸟,仗剑来斩。 云中子沉默片刻,太极图又缓缓压下。 琼霄娘娘抬起头来,她眼眶通红,好像哭的挺尽兴。 “昔年你还是一缕云气…嗷,我们也是。 天东有一抹先天清气,我姊妹三人飘荡千年,苦苦追寻,终于寻得它的踪迹。 谁知你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将这机缘夺了。” 琼霄娘娘抹去眼泪,她攥紧太阿剑柄,鼓起包子脸,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贫道千年前才生出灵智,若真有这么回事…… 嘶,这样吧,我就先不杀你姐妹三人了。” 云中子双眉微蹙,他摩挲着下巴,好一阵才出言。 琼霄娘娘闻言咬了咬嘴唇,她抬起头来,望着那副太极图,乖乖地遁了进去。 云中子点了点头,这才收了太极图。 他俯瞰黄河阵遗址,只见那六百士卒都昏倒在地,又有六座沙雕立在地上。 “正所谓除恶务尽,先把十绝阵破了再救也不迟!” 云中子一步迈出,消失不见。 …… 如今十绝阵只剩下四座,分别是孙良天君的化血阵、白礼天君的烈焰阵,王变天君的红水阵以及张绍天君的红沙阵。 虽说秦完乃十天君之首,可天绝阵反而煞气最弱,越往后的大阵越是凶险。 这四座恶阵可谓精锐中的精锐,奈何阐教打的就是精锐! 天命入阵挡劫人选中,邓华、方弼、萧升、韩毒龙、薛恶虎已死,方相、萧臻和曹宝都在大营中。 除此之外,前两日新来了个武夷山白云洞散仙乔坤,也是本该上榜之人。 这四阵之中,烈焰阵自有人破,红沙阵煞气最凶,需得请一位命格高贵之人镇压,余下的红水化血二阵,才是亟待破的。 于是乎,广成子和赤精子领衔,太乙、玉鼎、黄龙、姜子牙紧随其后,一齐往化血阵去了。 嗯,散仙乔坤自告奋勇,他说化血阵乃小阵,随手可破。 广成子虽然有八卦紫绶衣,可此宝金贵,他不愿见其损伤,干脆成人之美。 乔坤穿着一身白色道袍,提着一把宝剑,开始叫阵。 “贫道乃白云洞乔坤是也,孙良,尔等助纣为虐,阻拦子牙东征,罪不容诛,还不快出来受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师伯,轰死他! 云中子对斩仙葫芦很是好奇,此宝品秩不低,威力又奇大,任你是刀枪不入还是水火不侵,都抵不过飞刀转身。 问题在于,为何非要拜它一下才能施展呢? 不管怎么说,烈焰阵已轻松破了,十绝阵只剩下红水红砂两阵。 这两座恶阵已然成为阻拦西岐东征的最后屏障,只有将其破开,伐纣大业才算真正开始。 红水阵由王变坐镇,此人智谋不俗,很是狡猾。 红砂阵是十阵中最凶恶的存在,需得武王亲自入阵方可破开。 综上所述,阐教门人决定先破红水阵。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去往黄河阵遗址,将已被削了顶上三花、闭了胸中五气的六仙救出来。 于是,广成子、赤精子领衔,玉虚四友随行,姜子牙和三代弟子也来凑热闹。 嗷,李靖也下山了,这老小子不费吹灰之力就继承了灵鹫山道统,瞬间完成了阶层跃迁。 诸如金吒、木吒之流很是眼热,于是都眼巴巴地望着黄河阵遗址。 这种心情无疑是复杂的,若是师尊能回来,固然不错,可要是回不来,好像也…… 嘶,无量那个天尊,怎么能这么想呢? 广成子见六仙被困在黄沙之中,无法动弹,不由得一阵唏嘘。 黄龙道人当即施展道术,霎时间乌云蔽日,降下绵绵细雨。 这九曲黄河阵已然破开,黄沙也就成了无根之水,不多时便随雨水散落。 慈航道人、普贤真人、文殊广法天尊、灵宝大法师、道行天尊、清虚道德真君纷纷醒转。 这六位仙人大难不死,本是幸事,奈何道体空虚,一滴也挤不出来了——指法力。 “诸位师叔,掌教有旨!” 诸仙闻声抬头仰望,却见一只白鹤振翅而飞。 “今日诸弟子削了顶上三花,消了胸中五气,遭逢劫数,自是难逃。 而今商纣未灭,大业未兴,尔等需往来相佐,赐纵地金光法,可日行数千里。” 白鹤童儿立在云端,展开金色卷轴,传下圣人敕令。 他话音未落,卷轴便已化作十二道金光散落,这便是纵地金光法的法门。 除了十二金仙外,姜子牙也得了此法,不过一时半会未必能用。 如今十二金仙法力全无,这道法门乃是为已证过金仙境界的仙人所创的。 广成子不动声色地瞥向某福德真仙,他略一思索,恍然大悟! 嗯,师弟绝对是失宠了! 此前陷落黄河阵的六仙有些心灰意冷,千万年修为一夕散尽,本来就够难受的了,好不容易得了点安慰,谁成想还是群发的。 云中子却懒得理会师兄弟们的心思,他现在只想早些把这烂怂十绝阵破了。 至于为何这么急,这却不得不提到他那未神交多年的好友。 云中子本来也不急,奈何通天神火柱整日在袖子里跳啊,这不让它发泄发泄,不得把袖子烧了? 天边瑞彩纷呈,有一拄杖老者驾云而来。 “诸位师弟道体有损,不妨先回各自洞府修养,他日尚有入世之时。” 南极仙翁飘然而至,他轻抚长须,缓缓验道。 反骨仔三人组和独狼三匹当然没意见,当即借新学的纵地金光法遁去。 至于说什么金吒、木吒、黄天化之流,都得继续应劫,狠狠地赚功德! “南极师兄既至,红水、红砂二阵顷刻可破矣!” 云中子趁着哥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率先施展神通。 南极仙翁虽无副教主之名,却有副教主之实,与代坐骑上榜的某仙恰恰相反。 若是把这位惹了,多半得多挨几记玉如意。 诶,好像阐教门人也没几位被玉如意砸过吧? 南极仙翁闻言微微一笑,却并不言语。 广成子、赤精子等仙这才反应过来,好一阵猛夸,都指望着让老寿星破阵呢。 “贫道此番下山,正是为红砂阵而来。 可此阵凶恶异常,需请武王入阵镇压。” 南极仙翁说话慢吞吞的,他是一点儿也不急。 他不急,有人急了。 姜子牙不仅是西岐丞相,还是姬发的亚父,让半個儿子去赴险,这事儿他可不愿意。 “师兄,武王肉眼凡胎,如何能抵挡阵中无尽煞气?” 姜子牙双眉微蹙,声音有些颤抖。 “武王洪福齐天,即便入阵也只有百日困境,无有殒命之危。” 南极仙翁眼神温和,可话语间却有一种不由分说的意味。 云中子倒是不心疼武王,他只是觉得这样太磨蹭了。 若是要百日才能破阵,岂不是还得等好久才能助老友成就神道? “师兄,红砂阵虽然凶恶,可也奈何不得圣人之宝,不如由我来破此阵吧。” 云中子思忖片刻,如是言道。 好不容易才借来太极图,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物尽其用。 不装了,我就是阐教最受宠的崽! 南极仙翁闻言愣了老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便由贫道来破红水阵吧。” 南极仙翁本来想直接溜了,可来都来了,不帮点忙有些说不过去啊。 广成子也懂事,他当即召来剩下的三个垫背者。 这三人分别是武夷山散人曹宝、玉虚小透明萧臻以及原大商镇殿将军方相。 广成子积极询问当事人意见,反复斟酌,这才派出方相去红水阵外叫阵。 “呔,缩头乌龟,你莫非要在阵中躲到死不成?” 方相手持方天画戟,纵马而出,口下半点情面也不留。 他见乔坤欣然赴死,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于是打算与死去的兄长相聚。 王变是十天君中最精明的那位,他当然不会被这么简单的激将法惹恼。 如今十天君已损八位,他对阐教的恨已然深入骨髓,除非是十二金仙先叫阵,否则他绝不开阵。 云中子见状皱了皱眉,他思忖片刻,终于有了定计。 “师兄,紫砂葫芦可还能用吗?” 广成子闻言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他当即祭出紫砂葫芦,往九曲黄河阵遗址飞去,将亿万星辰收了回来。 “师伯,轰死他。” 哪吒悄无声息地来了,开口就是惊人之语。 广成子闻言沉默良久,随即将葫芦记祭在红水阵上空,陡然倒转。 轰。 亿万星辰落下,似银河倒悬。 云中子心想,还破什么阵,这玩意可比太极图好用多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闻仲:又来这招? 元始天尊为大劫炼下紫砂葫芦,此宝玄妙异常,威力不俗,本就是破阵的绝佳法宝。 广成子知此宝厉害,可却不敢轻动,直到九曲黄河阵遭遇生死危机才施展。 这黄河阵本就不凡,又有碧玉荷叶加持,当然难破,故而未显出紫砂葫芦的神妙。 如今此宝返本归元,神砂与葫芦合一,终于现出本来威势。 哪吒曾被化血阵弄的灰头土脸,他对十天君深恶痛绝,所以来拱火也很正常。 云中子见识了紫砂葫芦的厉害,哪还愿意老老实实去破阵,简单粗暴也没什么不好啊! 若是他能施展太极图全部神威,莫说十绝阵,昔日破黄河阵都轻而易举。 可惜啊,他不能,所以此刻只能觍着脸让广成子和赤精子再来一次。 红沙阵是吧,煞气最重是吧,倒要看看能抗住几次? 广成子与赤精子再度施展神通,合力祭出此宝,降下银河,将红沙阵也轰了个粉碎。 南极仙翁:你们这样显得我很呆…… “谁知此宝竟有这等神威,若是早知如此,燃灯老师和惧留孙师弟或许也不必上榜了。” 广成子收了紫砂葫芦,忽然有些唏嘘。 南极仙翁闻言没有言声,只是打了个稽首,随即领着白鹤童儿回昆仑山去了。 云中子见他要走,干脆将三霄娘娘、彩云仙、菡芝仙一并打包交给了他。 若是麒麟崖有灵,一定会很开心的。 …… 昔日十天君整整齐齐的来,如今整整齐齐地上榜,这就叫有始有终。 玉虚十二金仙为破十绝阵纷纷下山,如今损了一位,又有六仙沦为凡人,损失不可谓小。 当下十绝阵俱已破了,阐教门人面带喜色,直往芦蓬而去。 “此番能破十绝、黄河两座大阵,皆仰仗诸位师兄神通不凡。” 姜子牙布下素斋灵酒,答谢玉虚门人。 “此时庆功为时尚早,今日破阵,士气正盛,不如趁机劫营。” 云中子也懒得管会不会煞风景,他要先把正事忙完再言其他。 不会真有人以为他喜欢应劫吧? 若是能了却因果,兴许还能早些回归洞府。 玉柱洞内参玄悟道,终南山中餐霞食气。 这样的日子它不香吗,何必要在尘世中摸爬滚打? “师叔所言极是,今夜正是劫营的大好时机。” 杨戬坐在席间,他轻抿了一口灵酒,如是言道。 “商营之中,只剩闻仲一個截教门人……” 广成子琢磨片刻,也觉得可行。 姜子牙能有什么意见,师兄发话了,这不得赶紧招办? 不过现在嘛,接着奏乐接着饮! 闻仲要是有胆子就来,大不了就是一人独战四金仙、两位大罗神仙,没逝的啦。 于是,芦蓬下觥筹交错,光阴流转飞快,夜幕降下。 姜子牙手持巨阙剑,骑四不相当先。 黄飞虎骑五色神牛,手持一杆长枪。 南宫适骑着红鬃马,双眸微凝。 黄天化骑玉麒麟,手持两把银锤。 李靖端着玲珑塔,神色肃穆。 哪吒脚踩风火轮,现出三头六臂,两杆火尖枪、阴阳双剑、乾坤圈、混天绫,都快拿不下了。 所谓上阵父子兵,莫过于是。 哪吒管李靖叫爹,李靖管哪吒叫先锋,各喊各的不影响,工作嘛,得称职务。 雷震子攥着黄金棍,眸中隐有雷光。 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牵着哮天犬,神目睁开。 杨婵手持照妖剑,袖中藏着两盏灵灯。 金吒、木吒立在一处,分别祭出遁龙桩和莫邪宝剑。 武吉骑着白马,手持长枪,龙须虎虎背熊腰,立在他身旁。 阐教二代弟子都没出阵,劫营嘛,让小年轻去搞就好了,他们没必要凑这个热闹。 嗷,萧臻是个例外,他或许是觉得下山后寸功未立,脸上挂不住,主动请缨要战。 啧,真是不怕死,没看见人家曹宝将落宝金钱给了姜子牙就溜了吗? 西岐大军不过七万,而闻仲自朝歌领了三十万兵马,虽说已有损伤,可也余下十八万。 若是想胜,只能靠将领多出力,不过以目前的账面实力来看,殷商没有半点赢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宿命中的绝龙岭 闻仲,男,一百来岁,大商人士,家哪儿的不知道,有无亲人也不清楚。 此人之所以能闻名天下,不仅是因为他是三只眼。 作为截教在人间最有排面的代言人,他的履历可谓异常精彩。 这家伙青年时寻仙问道,终于拜入碧游金灵圣母门下,只花了五十年就跻身金仙,甚至半只脚踏入大罗境界。 阐截两教的高人往往喜欢谈天命,咱也不知道天命靠不靠谱,反正他们觉得行那就行吧。 闻仲因为天命被撵下山去做官,近二十载内,有此待遇的还有李靖、姜子牙。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所谓的天命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这几个仙道坎坷之人,居然都在俗世谋得了不小的富贵。 闻仲希冀借国运积攒功德,以此成就大罗道果,于是他辅佐三朝帝王,本已快功行圆满。 奈何纣王要玩花活,商纣集团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闻仲又是全副身家入股,根本脱离不了这艘贼船。 大商三次讨伐西岐,张桂芳败了鲁雄败,鲁雄败了闻仲败,好在命还没丢,留得柴在,不怕烧不了青山。 于是,闻·三目·金仙·太师仲,他做了一個违背原则的决定。 “老夫率三十万大军至此,如今只余三万残兵,若是再耗下去,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尔等速速收拢行伍,莫要恋战,火速赶赴佳梦关!” 闻太师骑在墨麒麟上,强忍着满身伤痛发号施令。 阐教门人也没有穷追猛打,大抵是要给他留最后一丝颜面。 闻太师率领残部,径直过了岐山。 他也不是没想过从原路返回,抄近道去青龙关,奈何绝龙岭在这条道上。 仙人最是相信天命,可又不愿认命。 正所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闻仲决定绕个远路,从桃花岭去往佳梦关。 如果他能狠下心舍弃三万残兵,此刻怎么着也能脱离险境了。 让人欣慰的是大商还有一个闻仲,让人叹息的是大商只有一个闻仲。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云中子静静立在绝龙岭上,任由山风吹起衣袖。 他背着仙剑,手挽拂尘,无有丝毫杀气流溢。 云中子并不相信所谓的命数,可有时候却不得不依照命数行事。 大商早在帝辛七年便注定要灭亡了——纣王在神庙壁上题下的诗作,埋葬的,不只是成汤数百年基业。 即便是再破败的朝代,总是不乏真正的忠臣……商容、比干、杨任,以及欲挽天倾的某位太师。 这些人生来就不知何谓妥协,他们在荆棘与泥泞中变得无所畏惧。 大商若要覆灭,天命自然会先从这些人身上碾压而过。 闻仲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惜他站在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 截教们人虽也要逆天而为,可多少有几分斡旋的余地。 唯有某位太师,他生来就注定会死在大厦崩塌之前。 云中子改变了太多人的命数,可有些东西却不会有丝毫动摇。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阐教三代门人的神通比原本命数要高出一大截,若是倾力施展,闻仲决计走不到现在。 云中子昔日曾元神远游,他自那时起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闻仲是冠绝天下的臣子,是天赋异禀的仙人,可他选择了一条死路。 云中子尊重他,所以他不会让旁人杀他,当然也不会用通天神火柱之外的法宝兵刃。 他思忖许久,轻轻点出一指。 大日坠下,天赤如血。 无尽云雾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如同火焰烧了半边天空。 这是闻仲在浓雾中唯一能瞧见的亮色。 于是,闻仲骑着墨麒麟,缓缓往绝龙岭而来。 至于余下的三千残兵,此刻早已迷失在雾霭之中,不知何时才能脱身。 “你终于来了。” 云中子向崖外迈出一步,赤色云海也随之涌动。 “你等了多久?” 闻仲翻身下骑,轻轻拍了拍墨麒麟的头颅。 这只灵兽呜咽一声,它抬起前蹄,却又放了下来。 “不到半日…或者…三百年?” 云中子言罢,笑着摇了摇头。 若是从他明悟己身时算起,当真已等了三百余年了。 虽说仙路漫漫,可三百年也并不算短。 这不是三百个绳结,而是三百次花开,三百次蝉鸣,三百次叶枯黄,三百次雪落。 第一百七十九章 睡了个大罗神仙 终南山,玉柱洞。 朝露时分,晨光熹微。 金霞童儿提着竹篮去山崖间采药去了。 嗯,在此之前,他每日只需在洞府中打打坐,去后山采点灵果。 虽说他早已成仙,无需饮食,可修道说的好听叫餐霞食气,不好听那就是喝西北风啊! 这不得偶尔采点灵果,煮壶仙茶,不图那点灵气,主要是淡淡嘴。 金霞童儿当下很是忧郁,谁让老爷回来了,这下摸不了鱼了,只能狠狠地修炼。 他立在群山之中,无奈地遥望洞府。 “希望老爷早日成就大罗神仙境界,届时也好遨游三山五岳。” 金霞童儿叹了口气,望了望崖顶的那株野参。 嗯,他绝无让老爷早些下山的意思。 云中子似有所觉,他摊开手掌,现出一副山水堪舆图,其上大小山头、江河湖泊都清晰可见。 “不行,金霞童儿都如此勤勉,贫道怎能懈怠?” 第一百八十章 西方教人才落户计划 西方净土,极乐世界。 天地之间,唯有此地无道门之士。 八德池边,七宝林下。 两位道人坐而论道,一时之间,天花乱坠。 这二位一个叫接引,一个叫准提,乃西方教二圣,道行深厚,非同小可。 天道本欲借封神大劫立神道,让西方教得以有兴盛之机。 奈何千年前天数大乱,虽有鸿钧老祖拨转乾坤,可终究有所不同。 故而本该入西方教的燃灯道人和惧留孙都已上榜,慈航道人、普贤真人、文殊广法天尊也前途未卜。 这让二圣颇为担忧,若是无有道门之士转投至此,西方教如何大兴? 可时局为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源自什么? 接引道人缓缓起身,赤足而立,随即掐动五指,推算因果。 准提道人坐在八德池旁,也开始推算。 “咦?”x2 这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彼此俱惊诧莫名。 “此人本该在千年前拜入阐教,大劫中避开灾厄,为何命数已面目全非?” 接引道人双眉微蹙,面有悲苦之色。 “大抵与千年前天机混沌有关,他既已拜入阐门,定已受元始庇护,这才遮掩了命数。” 准提道人抛出一根钓竿,垂入八德池中。 世人皆言西方乃极乐世界,当然称不上贫瘠之地。 只见那池中俱是蛟龙灵鳖,又有宝莲朵朵。 “如今燃灯、惧留孙已然上榜,即便他日可借此谋划神道,可终究不比入我教中。” 接引道人言罢,神色愈发忧愁。 鸿钧道人乃天地间道行最深者,他乃道门之祖,世人又怎会舍近求远,拜入西方? “师兄莫忧,西方教兴盛之机,不在阐教,而在截教。” 准提道人缓缓收竿,钓起了一条天龙。 “虽是如此,阐教有变,截教怎能幸免? 不知天机因何而乱,致使生出诸多变数……” 接引道人言罢,七宝林摇曳,现出阵阵金光。 只见璎珞、白钺、伞盖、花贯、鱼肠、金弓、银戟、神杵、宝锉、金瓶诸多宝物悬在庆云之下。 “若是所料不差,这云中子即便不是诸多变数之因,也天机混沌之果。 此人根性深厚,神通不凡,倘若能让他入我西方,何愁不能大兴!” 准提道人微微一笑,他抖了抖竿,将天龙放了。 “他既已拜入阐教,又颇得那三位看重,如何能让他入教?” 接引道人权当听了個笑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如今只是金仙境……诶?大罗神仙境界?” 准提圣人钓竿一抖,险些被大鳖拖走。 “此子三百年前拜入阐教,虽算不出他是否重修,可依照那位的性子,多半是了。 只用区区三百年便从凡人修成大罗境界,何况还修成不俗神通,可见其天姿之高。 他似还与八景宫一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倘若会炼那九转金丹,这可就是大教根基了。” 准提道人收了钓竿,不再与八德池中物戏耍。 “他有七百年道行打底,倒也算不上旷古绝今。 不过大罗境界玄妙非常,三百年修成……的确不凡。” 接引道人思忖片刻,下了定论。 准提道人闻弦音而知雅意,他攥住八宝妙树,轻轻一挥,祭出颗金色舍利,径直往东方去了。 好的,西方教为了拉拢人才落户,决定提供上等洞府一座,法宝数十件,妙法十门。 至于人才的要求嘛,嗯,很简单: 男,一千一百岁以下,金仙以上境界,若有道门工作经历者优先,最好会炼丹炼器。 啧,针对性极强,这不就是专门为某福德真仙设下的编制吗? 当然啦,这二圣也不会肆无忌惮宣扬,只让某航某贤某广法天尊传讯便是了。 至于说为何此前他们未曾算得端倪…… 首先,彼时云中子还在山中修炼,不染红尘。 其次,道门有三位圣人,至少有两位都时不时帮着遮掩天机。 至于说顶上那位有没有出手,只有天知道。 若非燃灯道人和惧留孙事关西方大计,这二位怕是此时都还被蒙在鼓里。 这有什么办法,谁让道门师长素来护短。 何况道门圣人都有隔辈亲的传统,好不容易出了个宝贝疙瘩,不得好好护着? 西方二圣能算到天下事,可未必能算准人心。 云中子素来与人为善,他也不小心眼,谁得罪他他也不记仇。 不仅如此,他还尊敬师长,艰苦朴素,任劳任怨,堪称仙道楷模…… 嗯,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准提接引要想把云中子拉拢进西方教,恐怕要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十二品莲台不错,七宝妙树也还行,七宝林能不能借住几日,八德池能否用来泡脚? 好了,以上种种全是污蔑,谁信了还传播,静等终南山发檄文征讨! 不管怎么说,西方教已经付诸行动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慈航道人也这么觉得,于是出了普陀山落珈洞,借纵地金光法往终南山去了。 呼,黄河阵死里逃生,天地都变得美好起来了。 燃灯道人和惧留孙都已上榜,文殊广法天尊也未被问责,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着。 只要这一单能谈拢,将来不愁大道成不了。 慈航道人也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这一次出山,只当是叙旧去了。 叙旧嘛,有情谊聊情谊,有利益聊利益,若是都没有,一块聊乐子便是了。 慈航道人思来想去,决定先聊聊情谊,他借纵地金光法而走,遁速颇快,不到半日便至终南山下。 “你师伯来访,速去山下迎接。” 云中子望着尚未融化的积雪,双眼微眯。 金霞童儿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借土遁下山,打开了禁制。 不多时,二人一齐来到玉柱洞外。 “师兄来访,终南山蓬荜生辉。” 云中子打了个稽首,微微一笑。 慈航道人连忙还礼,随即取了一枝杨柳,当做给金霞童儿的见面礼。 “师兄怎知我已跻身大罗神仙境界?” 云中子迈出一步,接过柳枝。 慈航道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是来**的吧? 终南山,玉柱洞。 云中子轻抖衣袖,祭出一条火龙,煮好仙茶。 “师兄啊,你来就来,带什么礼呢?” 金霞童儿沏了两盏茶,余光瞥向某处。 某福德真仙笑盈盈地将那枝杨柳揣进了怀中,无有丝毫羞愧之意。 啊,明明是我先去迎接的! 金霞童儿有苦说不出……当然了,说得出也不敢说。 “师弟成就大罗境界,可喜可贺,不过是一枝杨柳罢了,何足挂齿。” 慈航道人面上波澜不惊,可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 三百年前,他是金仙,三百年后,他成了凡人。 三百年前,云中子是凡人,三百年后,却成了大罗神仙。 虽说风水轮流转,可这转的未免也太彻底了吧。 “唉。” 云中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师弟为何长叹?” 慈航道人见状颇感诧异,他可没忘了此行来意。 不过你一个修成大罗境界的仙人,何必在贫道面前感伤悲秋? “若是贫道早些破境,燃灯老师和惧留孙师兄或许就不会……” 云中子双眉蹙起,眸中愁意颇浓。 慈航道人知道这话没几分是真的,可也只能跟着忧愁。 不过没必要说什么都和境界扯上关系吧。 “封神大劫乃天定大计,谁死谁生俱有定数。” 慈航道人压下心中不适,无奈地安慰道。 “嗯,这倒是……” 云中子赞同地点了点头,陡然变了一副面孔。 慈航道人:…… “师兄道行大损,怎不在洞府中清修?” 云中子又抿了口茶,突然转移了话题。 “哦,你是来拉…请我炼丹的吧?” ??? 慈航道人抬起头来,他那清丽的双眸中满是澄澈的疑惑。 “师兄怎知我会炼九转金丹?” 云中子撸起袖子,露出了白皙而修长的手臂。 好家伙,这厮有点上头了。 “师弟,你……” 慈航道人朱唇轻启,欲言又止。 “你先去打开七星炉,为你师伯烧火。” 云中子眸中精光一闪,随即笑着吩咐道。 “师弟,我…” 慈航道人受不了了,他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云中子早已猜出他的来意,这才一直左顾而言他。 “师尊,弟子回山了!” 玉柱洞外传来一道清澈声线。 这道声音是如此温和,它的主人一定是个温柔的人才对。 雷震子进入洞府,见两位师长对坐,当即郑重地打了個道门稽首。 “拜见师尊、师伯。” “你不随侍子牙身侧,怎的妄自回山了?” 云中子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微妙。 “若是所料不差,定是又有奇人异士阻拦东征。” 慈航道人压下纷杂心绪,如是言道。 “正如师伯所言,十绝、黄河二阵破后不久,邓九公便率军来犯。 此人虽有将才,怎是姜师叔对手,本不足为惧。 他有一闺女名曰婵玉,擅发神石伤人,好在我师兄弟三人俱有玄功,她伤我不得。 不想商营又来了个矮子,自称土行孙,这厮道术惊奇,可在地下穿行,来去无踪。 我等曾擒他一次,却不慎让他双脚沾地逃了,当夜便来袭营,好在被逼退了。 如此三五次,非但奈何他不得,反倒受其钳制,不得片刻安歇。” 雷震子神色肃然,迅速将利害言明。 “咦,贫道自诩见识广博,怎不知天地之间有此等奇术?” 云中子双眼微眯,笑着放下茶盏。 慈航道人闻言沉默良久,他真的快受不了了。 当年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演呢? “尔等有所不知,夹龙山飞云洞门下,有一弟子恰好也唤作土行孙。” 慈航道人长舒了口气,无奈地出言。 他就不信某福德真仙不知道这事儿! “呀,若非师兄点醒,贫道还要被蒙在鼓里。 莫非惧留孙师兄也会地行之术不成?” 云中子抬起眉毛,相当惊讶。 雷震子眸中紫电跃动,他忽然抬起头来。 “启禀师尊,土行孙曾借捆仙绳拿我,幸而有八九玄功,这才得以逃脱。” “好贼子,这厮出身阐教正宗,怎可背叛师门投了商营?” 云中子闻言大怒,他猛地劈下一掌,砸在石桌之上。 “此等叛教求荣之辈,合该受天诛而死。” 雷震子笑容温和,语气也相当平静。 慈航道人闻言有些膈应,非常膈应! 这是做甚?杀鸡儆猴?指桑骂槐! 可他如今还是阐教门人,只能出言附和。 “此子有辱师门,断不可留。”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圣人的心思你别猜 金鳌岛,碧游宫。 通天教主双眸微闭,静坐九重台上。 截教四大嫡传、随侍七仙俱分列殿内。 如今十绝阵、九曲黄河阵相继被破,即便截教家大业大,也难免伤筋动骨。 不到一年光景,已损了十二个天仙,三个大罗神仙,以及一位准教主。 虽说三霄娘娘与彩云仙、菡芝仙都只是被压在麒麟崖下,可这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阐教只死了两三個无关紧要的门人,十二金仙中,除去惧留孙上榜外,只有六位损了道行。 封神大劫愈演愈烈,阐截两教每损失一位仙人,最终决战时就少一分把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截教已然占据了“大义”。 元始天尊虽未现世,可出手却是事实。 此举难免有坏规矩的嫌疑,余下几位圣人若要出手,也无可厚非。 “阐教肆意残害碧游门人,实在可恶,若不还以颜色,只怕会让世人耻笑。” 多宝道人作为四大嫡传之首、碧游门下修为最高者,他应该也必定要请战。 请放心,他绝对没有一丝一毫要报断臂之仇的想法。 “阐教也好,截教也罢,总归是玄门正宗。 尔等俱为道门之士,为何似凡夫俗子一般逞凶好勇?” 通天教主语气平淡,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师尊念及两教情谊,可玉虚宫那位可未必如此。” 龟灵圣母忽而开口,言辞不可谓不犀利。 “哼。” 通天教主轻哼一声,似在讥讽。 龟灵圣母欲再度出言,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 “世人称我等为圣人,不是畏高深修为,只是敬我等教化之功。 你这劣徒,不知天高地厚,怎敢妄议阐门掌教?” 通天教主缓缓睁开眼,双眸古井无波。 “师尊所言极是,三位师长俱有功于天地,岂是我等能够非议的?” 虬首仙站了出来,拱手言道。 “你这厮贯会溜须拍马,难不成十天君和赵公明都白死了?” 无当圣母闻言大怒,终于忍不住下场了。 “贫道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诸位圣人当然值得敬重,可阐教门下难不成都是道德之仙? 第一百八十三章 贫道真不想下山啊 云中子的休假计划终于还是宣告破产了。 自从他跻身大罗神仙境界之后,慈航道人、普贤真人、文殊广法天尊先后登门。 这三位虽有志于做道奸,可目前还是阐教门人,不敢太明目张胆。 于是,他们纷纷打起了感情牌——什么数十年前曾借你照妖镜啦,什么昔日曾借你吴钩宝剑啊,什么日后请你多多关照呀! 总而言之,车轱辘话一句接一句。 可惜,云中子只是个莫得感情的修炼机器,只谈交情没用的。 若是真有诚意,你倒是把清净琉璃瓶、吴钩宝剑、遁龙桩送过来啊! 云中子经历数次迎来送往后,实在不胜其扰。 他本打算关闭洞府,认(装)认(模)真(作)真(样)诵几天黄庭,谁知山下又来人了。 若是十二缺一金仙倒也好应付,只说初登大罗,需要沉淀一下就行。 奈何来的是雷震子,好歹是亲传弟子,总不能不让他回山吧。 “莫非大禹神碑没能镇住土行孙?” 云中子静坐石床之上,体悟着道体内的种种玄妙。 而今道门两教的修炼法门,都是餐霞食气,炼就不漏道体,无瑕元神。 云中子却在登临大罗之际,误打误撞创出了内丹之道。 当然了,此道尚是粗胚,对于神通助长并不算大,可长远来看却裨益不小。 虽说阐教法门直指大道根本,可这条道已经走到了极致,除非再有人借此法证得混元,否则再难寸进。 而内丹之道虽是初创,却开辟了一条新路,即便不能借此道证得混元道果,可立教称祖却不难。 “大禹神碑玄异非常,土行孙不过一介散仙,自不能挡,如今已归顺武王麾下了。” 雷震子恭恭敬敬地把神碑还了回来。 云中子还没动作,素问剑却离了石壁。 这把仙剑习惯了有砺石摩擦的日子,大禹神碑乍被借走,它难免有些孤寂。 只见那灰白剑胚与大禹神碑来回磋磨,溅出阵阵火星。 云中子见状沉默片刻,总觉得这把剑快成精了。 “你此番回山,莫非只为还碑?” 云中子双眼微眯,笑呵呵地望着徒儿。 “师尊神机妙算,冀州侯苏护领兵来犯,九龙岛声名山吕岳率四门人袭扰。 这几人俱是左道之士,颇有异术,黄天化、金吒、木吒之流俱患恶疾。 唯有弟子、哪吒和杨戬师兄有玄功护身,师姐有灵灯护体,这才无虞。 若只如此倒也不妨,谁料吕岳率门人施术,西岐全城俱遭灾殃,三军士卒也不能战。” 雷震子言罢,既感庆幸,又觉无奈。 可见八九玄功真是世间一等的玄妙功法。 “西岐顺应天命,武王洪福齐天,子牙代掌封神,定可逢凶化吉。 为师久居山中,静极思动,正好下山一趟,会一会这吕岳。” 云中子思忖片刻,有了定计。 如此一来,金霞童儿再次成为留守老童。 云中子初登大罗,正是体悟天地的大好时机,于是未曾施展缩地成寸的神通,只腾云驾雾而行。 不出一日,师徒二人来到西岐城外,却见城头上影影绰绰,似有千军万马。 “若论玄功变化,你师兄才是当世第一。” 云中子赞叹一声,这才悄然入城。 “师弟,你也下山了?” 黄龙真人借遁法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个俊俏公子。 “贫道本以为山中清静,谁知反不如世间。” 云中子微微一笑,意有所指。 这两对师徒一齐往银安殿去,不多时,玉鼎真人也来了。 “此番灾厄只有火云洞三圣能解,杨戬,你速去速回,不得有片刻拖延。” 玉鼎真人见识广博,故而有此决断。 云中子也知其中渊源,可却不愿抢这功德。 他与黄龙、玉鼎一齐入了银安殿,见到了病榻之上的某丞相。 “贫道恰好炼了炉金丹,不妨试试能否去病。” 云中子从袖中取了個葫芦,倒出一枚金灿灿的丹丸。 他登临大罗后,已经可以炼出九转金丹了。 姜子牙迷迷糊糊地吞下丹药,只觉药力化开,散入四肢躯骸,再无半点病痛。 “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姜子牙睁开眼眸,连忙起身施了一礼。 “你乃西岐丞相,草民可受不得。” 云中子微微侧身,出言调笑。 姜子牙做事一丝不苟,故而能成为丞相,可却不符合道法自然之理,难免有碍修行。 云中子调笑他,其实是为了他着想……咳咳,或许是吧。 “咦,师弟气机不显,神光内藏,莫非是修为又有进境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怎么背着我偷偷…… 大商臣子无数,冀州侯苏护无疑是最独特的一位。 当年纣王受费仲尤浑谏言,欲纳苏妲己为妃,这等好事落在谁身上都美坏了,可苏护却义正辞严当面拒绝了。 纣王被驳了面子,当然怒极,于是下令要斩了他,谁知这厮提了首反诗就溜走了。 你造反就造反吧,有本事一条道走到黑啊! 西伯侯姬昌修书一封,苏护又他娘不反了。 如今纣王下旨命他征讨西岐,苏护想到女儿助昏君干了不少坏事,精神洁癖又犯了。 嘿,爷不和你们玩了。 苏护本打算归顺西岐,谁知手下郑伦立功心切,倚仗奇门异术屡战屡胜。 好在哪咤和雷震子曾服用灵丹,不惧针对神魂的术法,迅速将其击退。 苏护见郑伦战败,正偷着乐呢,没成想吕岳又带着门人来了。 这下他该怎么办?归顺吧,吕岳要他的命,不归顺吧,西岐要他的命。 纣王就该撤了他的侯位,设个铁头侯,这才贴切嘛。 苏护心里苦,可他无处言说,只能眼看着吕岳率门人搦战。 吕岳,九龙岛人士,至少是金仙境界,他的四个门人都炼了奇宝,手段不俗。 诶,怎么也是九龙岛人士,上榜的四圣表示很淦。 吕岳穿着大红道袍,面如蓝靛,发似朱砂,三眼圆睁,手提指瘟双剑,骑金眼驼而出。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当小爷傻啊? 太华山,云霄洞。 赤精子坐在石床上,忽觉心血来潮。 他掐指一算,原来是西岐金台拜将日近。 赤精子思忖片刻,随即取了八卦紫绶衣、阴阳镜,传音弟子前来。 “弟子拜见师尊。” 殷洪收了水火锋,恭恭敬敬地打了个稽首。 “你虽已成天仙之体,可心有业障,难得上乘功果。 如今武王乃仁圣之君,子牙合当封拜,东进五关,会诸侯于孟津,灭独夫于牧野。 尔需下山佐周,匡扶天下,待功德修足,方可证得大道。” 赤精子轻抚长须,微微一笑。 “谨遵师命。” 殷洪闻言大喜过望,他微微欠身,又施了一礼。 赤精子见状一怔,他本还怕这小子回归殷商,如今看来似乎是多虑了。 “此乃紫绶仙衣,可助你不受刀兵所伤。 这是阴阳镜,红光照人则生,白光照人则死。 你修为浅薄,难免受旁门左道侵犯,不妨借宝物护身,创立奇功。” 赤精子一指轻点,金色篆字化作一线,遁入弟子泥丸宫中。 殷洪闭眸观摩祭炼之法,不多时便睁开眼眸。 “多谢师尊赐宝。” 殷洪收了两件至宝,郑重地拜了一拜。 他在太华山修行近十载,终于沉稳了几分…… 赤精子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快些下山。 殷洪自当遵从,于是捻了把土,借土遁往山下去了。 “嗨嗨嗨,今日我离了太华山,当真似蛟龙归海,从此天高地阔,再无拘束!” 殷洪足足遁走五百里,这才现出真身,他立在险峻山崖上,哈哈大笑。 好吧,他沉稳了,只是没完全沉稳。 “你是何方妖孽,怎在此癫笑?” 有个魁梧汉子,身穿金锁甲,手持两把银锏,骑着乌黑马匹,从山林中来了。 “妖孽,哪儿有妖孽?” 殷洪当即攥住水火锋,警惕地环顾四周。 “你若不是妖孽,怎兀地来了山巅?” 魁梧汉子纵马而来,两根银鞭使得霍霍生风。 殷洪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轻轻挥动兵刃,当即将那两条银鞭斩断了。 “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 殷洪腕子一抖,调转锋刃,拍在汉中胸前。 魁梧汉子当即倒飞而出,跌落马下。 “呔,休伤某大哥!” 山下又有個汉子,骑着黄骠马,手持驼龙枪而来。 殷洪丝毫不惧,只待他近身便如法炮制,将他也击落马下。 “你二人是何来历,为何要来袭我?” 殷洪见山下还有人来犯,干脆祭出阴阳镜,用白光照了照,夺了其生机。 “不知上仙驾临,这才冒犯,万望饶恕!” 魁梧汉子倒在地上,见兄弟跌落马下,大惊失色,连忙叩首。 “尔等是何来历,为何袭我?” 殷洪头一回人前显圣,难免有些兴奋,他将阴阳镜转了转,吓得两个大汉面如土色。 “启禀上仙,我等在二龙山黄峰岭聚义…落草为寇,末将庞弘,他三人分别是刘甫、苟章、毕环。” 庞弘生有两抹黄眉,长髯色若朱砂,甚是奇怪,只是此时他神色惊惧,倒也不显得凶恶。 “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也不欲取尔等性命。 只是四位俱是骁勇之士,何不下山建功立业,好过在山林中蹉跎!” 殷洪虽生性活泼,可也是聪敏之人,他见这四兄弟骁勇,又言落草之事,知晓山中定有兵马。 若是小爷能率兵归周,定能压兄长一头! 殷洪想到此处,嘴角微微一翘。 他是开怀的笑,可落在两兄弟眼里可就变成了邪魅一笑。 “全凭上仙做主!” 庞弘和刘甫惊惧不已,哪里敢不答应。 殷洪大喜过望,于是以阴阳镜还了苟、毕二人生机,将四兄弟收为副将,领着黄峰岭三千兵马,浩浩荡荡往西岐去了。 如此行了一日,殷洪需率领兵马,不得施展遁术,只走了百里路。 “不知上仙来自哪座名山?” 庞弘骑着乌黑马儿,犹豫许久,这才上前问询。 好家伙,这都过去一天了,连人家来历都不知道。 “呀,这却是贫道之过,我乃太华山赤精子门下殷洪是也。 此番正是奉师命助西岐东征,以此成就上乘功果。”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怎能如此之像? 姬发自立为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大军至今未能过岐山。 大商耗费无数人力物力,不惜损了张桂芳、鲁雄、闻仲三员帅才,只为阻西岐东征。 苏护奉命来讨伐,他早有归顺之心,奈何老天爷不给他机会。 最开始是属下郑伦逞威,接连得胜,好不容易败了,可吕岳又来助阵。 昨夜这恶道被飞剑斩了,谁知今日又来了个旁门之士。 唉,老夫就想归顺武王,怎么就这么难呢? 苏护坐镇中军,望着下首坐着的凶恶道人,颇为无奈。 这道人自称一气仙马元,他面如瓜皮,獠牙巨口,颈上挂着一串颅骨念珠,又挂了块珐琅彩金镶玉头盖骨。 不仅如此,他吐气时,鼻子嘴巴都会喷火,这要是道德之士,苏护能把自己脑袋摘下来给他串上。 “上仙远道而来,不如稍作歇息,明日再战不迟。” 苏护有意拖延时间,故而如是言道。 “此处饭食太过素淡,贫道要开开荤,你只管开阵,好让我饱餐一顿。” 马元扭了扭脖子,这才抬起头来,望向主位。 苏护沉默片刻,只能点头。 不多时,两军齐发锣鼓,摆开阵势。 “让姜尚出来见我!” 马元立在阵前,吐气成火,盘踞身前。 “不知道友来自哪座名山,有何指教?” 姜子牙手持巨阙剑,暗中祭起打神鞭,催四不相而出。 “贫道乃一气仙马元,应申道友之邀,下山助殷商讨逆!” 马元瓮声瓮气地吐露了元凶身份。 云中子立在城头上,见状笑而不语。 “师尊,此人相貌奇异,多半有左道之术,不如让我先与他会上一会?” 雷震子微微欠身,施了一礼。 “怎么,听见一气仙就来劲儿了? 你何不去往天外天,再与余元较量一番?” 云中子望着已长成帅小伙的徒儿,不由得有些唏嘘。 杨婵立在一旁,闻言恬淡一笑。 师徒三人还在谈天说地,可大战顷刻而起。 姜子牙催四不相,来去如风,手中巨阙剑流溢道气,颇为不凡。 马元不用兵刃,只徒手去抓,居然真被他抓住了。 “姜尚,你修道不过百载,怎敢三番五次与我截教作对!” 马元咧嘴一笑,露出獠牙,脖颈上挂着的颅骨念珠叮当作响。 姜子牙欲抽回宝剑,可只觉被山岳压住,难以动摇。 他心念一动,祭起打神鞭砸下。 马元不在榜上,他伸出另一只手,将打神鞭也夺去了。 姜子牙见状暗道不妙,他当即舍了兵刃法宝,催四不相而逃。 马元哈哈大笑,他将神鞭宝剑收了,大步流星,径直追去。 “师叔,不妨让弟子出阵吧。” 杨戬祭出神目,远眺战场,如是言道。 “不急,让他再奔一会。” 云中子静静伫立,不曾有丝毫慌乱。 反正追的不是贫道,何况子牙有杏黄旗护身,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什么牛头人剧情啊? 云中子当下很是忧郁,这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三代弟子。 吕岳布瘟疫时,玉鼎、黄龙先后下山。 可一见他暗戳戳地跻身大罗境界,都着急忙慌回去修炼了。 云中子顺理成章地成了西岐玉虚门人中辈分资历最高者,三代弟子的事儿,他不想管也得管。 这不,黄天化和土行孙就出事儿了。 昔日土行孙被劝反,随即投了邓九公麾下。 他有地行奇术,本应颇受器重才是,奈何长的太丑,不受待见。 可商营又得指望他去刺王杀驾,邓九公不得不好酒好肉伺候,酒过三巡后答应要把女儿许给他。 嗯,第二天他就被雷震子用大禹神碑镇压了。 土行孙不愿飞云洞传承就此断绝,他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老子要再反一次! 好了,土行孙成了西岐的一份子,现在要一起为击败邓九公而努力。 姜子牙见商营法度森严,知晓邓九公是个将才,于是起了招揽之心。 他心生一计,以商讨土行孙和邓婵玉的婚事为由,将邓九公请进中军大营。 若是这么把人拿下,可就太不要脸了。 姜子牙顾及西岐名声,即便没谈拢也让邓九公回去了。 嘿嘿,邓九公前脚刚走,他后脚在城中大操大办,设置婚宴,顺带着往商营射箭传书,说两军已成了亲家。 如此一来,邓九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此事,谁让他真说过将女儿许出去的话呢? 当夜,邓婵玉上了花轿,大摇大摆进入城中。 只要婚事一成,邓九公差不多也就归顺了。 谁知邓婵玉抵死不从,干脆祭出五色神石,将重伤未愈的土行孙打出了婚房。 姜子牙一瞧,嘿,不对啊,咱也不是逼良为娼的人,既然不愿意就算了吧!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邓婵玉不嫁,邓九公有何立场归顺呢? 西岐文武大臣中,有一位与邓九公有旧,正是武成王黄飞虎。 黄飞虎骑着五色神牛,趁着夜色去商营言明缘由。 邓九公本就瞧不上土行孙,如今还闹了这么大的笑话,怎肯善罢甘休,他大怒之下,下令将武成王斩了。 黄飞虎瞬间懵了,咱就是来做個和事佬,你弄我算怎么回事? 这个官场老油子急中生智,有了定计。 不就是要给你女儿寻个好人家,咱牺牲一把,让儿子娶了她不就完事了! 啧,别说,这主意还真挺好。 你邓九公位高权重,我老黄家三代忠良,你女儿如花似玉,我儿子丰神俊朗。 这都不能说是门当户对了,简直是天造地设啊! 邓九公一听,嘿,这敢情好啊! 他亲自为黄飞虎松绑,一口一个亲家叫的亲热。 正所谓红花还需绿叶衬,有土行孙“珠玉”在前,只要长的像个人都能行。 何况黄飞虎已是西岐重臣,邓家若是归顺,好歹有人能帮衬帮衬。 邓九公和黄飞虎达成了一致,可又怕女儿不乐意,只好先归顺再言其他。 于是,殷商再度衰弱几分,西岐却更加强盛。 姬发、姜子牙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黄飞虎和邓九公不时品品茶、饮饮酒。 世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唯有邓婵玉、黄天化、土行孙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邓婵玉:老娘才配合你们演了一次,又来是吧? 黄天化:爹,我还要成就天仙境界呢! 土行孙:咋滴,欺负咱没师父撑腰是吧,玉玉,我的玉玉,我要抑郁了呜呜…… 邓婵玉容貌秀美,武艺非凡,又有五色石神通,本就眼界奇高。 此番先后被许配了两次,她能乐意才怪了。 于是,她三番五次去找黄天化的麻烦。 黄天化被她伤过脸颊,早就是一肚子气,当然也不会留手。 他是清虚道德真君弟子,所学俱是阐教妙法,兵刃法宝也非同凡俗,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漂亮妞击败了。 这下好了,邓婵玉本来只打算闹他一次,现在不斗个七八回怒气是无法消除了。 土行孙见状大喜,嘿,论及容貌咱比不过,可言及女人心,我可不差。 咱老土可不会惹心上人生气,疼她还来不及呢! 邓婵玉接连数日与黄天化斗法,即便用了五色石也是败多胜少。 这么斗了足足七日,二人火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黄飞虎与邓九公压根不管,反倒暗地里偷着乐。 “邓姑娘,你这五色石的确不凡,可惜你未曾拜得名师,否则定有上乘神通。” 黄天化将两柄八棱亮银锤收了,笑着说道。 “你这锤子使的也不差!” 邓婵玉一听,双手叉腰,柳眉一扬,可得意了。 好了,事已至此,基本上没土行孙啥事儿了。 谁让这小子只知一味去舔,不懂展现能力去吸引。 黄天化似乎开窍了,姑娘不打了,他反倒天天去找人家切磋,闲暇时还相约去磻溪游玩。 如此不出半月,二人珠胎暗…情愫暗生,大有蜜里调油的架势。 这可把邓九公和黄飞虎高兴坏了,这可让土行孙伤心坏了。 呜呜呜,明明是我先来的! 昨日殷洪至西岐,将马元斩了,两军暂时相安。 土行孙越想越委屈,这才跑到云中子面前告状来了。 啧,你小子是真不怕死啊! “师叔,家师已然兵解,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土行孙声泪俱下,望着某福德真仙地膝盖哭诉道。 云中子也很为难啊,他虽然和惧留孙有过节,可也不至于为难其门人。 可人家小年轻玩自由恋爱,他总不能去棒打鸳鸯吧!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贫道还得积攒功德呢,怎能如此行事? “你的遭遇让人同情,可男女之事贫道委实不通。 若你还是不甘心,不妨去问问杨戬,他或许有办法。” 云中子想了老半天,终于给支了个招。 “莫非师兄精通男女之事?” 土行孙抬起头来,眼眸之中满是清澈的愚蠢。 “你有所不知,杨戬昔年曾潜身东海,截教女仙,上至几万岁,下至数百年,都不乏他的倾慕者。” 云中子嘴角微翘,笑容温和而纯净。 土行孙闻言,眸中有了神彩。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正好缺个坐骑 苏护早就想归顺西岐了,奈何先有郑伦、中有吕岳、后有马元,反个水都这么难。 现在好了,这几人死的死伤的伤,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准备起义事宜。 他当夜便修书一封,次日便被击破大营,顺势降了。 郑伦还不服气,苏护好说歹说,终于把他劝明白了,一起成了武王臣子。 好嘛,大商又损了不少兵马。 韩荣在汜水关得知消息,连忙派人向朝歌禀告。 啧,当真是铁打的韩荣流水的元帅。 纣王望便金銮殿,愣是没找到一个帅才,无奈之下,只好随派三山关主将张山率兵讨伐。 不出几日,张山便领兵到了西岐。 他的资历本不足以担此大任,于是想着要证明自己。 当日鸣锣擂鼓,张山亲自出阵搦战。 西岐方面,姜子牙见来了個凡俗武将,也不好意思让门人出战。 邓婵玉新降,正是建功心切之时,她纵马而出,又祭出五色神石,哪有失败之理? 张山伤了脸颊,只好灰溜溜回了大营。 “元帅,有道人求见。” 正当他感到绝望之时,突然听到传讯。 “请他进来。” 张山闻言大喜,他也听过世间有些奇人异士,知晓其本领不俗。 只见道人头挽双髻,背着一把长剑,飘飘然来到中军大营。 “贫道蓬莱岛羽翼仙,听闻大商平叛,特来相助。” 第一百八十九章 阐教都是乐子人 九仙山,桃源洞。 广成子安坐石床之上,运其元神,搬离龙,纳坎虎,忽觉心血来潮。 姜子牙即将金台拜将,阐教三代弟子要想捞点功德,需得趁早下山占个坑位。 广成子继承了玉虚一脉宠徒弟的传统,这种纯镀金的好事,不干白不干。 他思忖片刻,当即传音。 “殷郊何在?” “师尊,弟子来了。” 殷郊穿着素色道袍,收了雌雄双剑,这才进入洞府。 “你姜师叔即将率军东征,尔仙道坎坷,若要成就上乘功果,须下山助阵,积攒功德。” 广成子思忖片刻,一指轻点虚空。 只见紫绶仙衣、番天印、落魂钟三宝悬在空中,其间有道气流溢、宝光璀璨。 “阐截二教已然结怨,此番东去注定不会太平。 尔修为尚浅,这三件宝物便予你护身吧。” 广成子心念一动,金色篆字刻在空中,化作流光。 殷郊闭上眼眸,细细体悟祭炼之法。 “多谢师尊赐宝!” 殷郊领了法宝,恭恭敬敬地打了个稽首。 “你只有宝剑,无有长兵器,不妨去狮子崖挑一件。” 广成子笑容和蔼,可眸中却藏着一抹狡黠。 殷郊是個乖孩子,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当下便老老实实去了狮子崖。 这崖壁上建了一座洞府,兽环朱户,颇为气派。 殷郊径直入内,却见堂内有一张石几,其上摆着六七颗热腾腾的豆子。 “师叔总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天上掉的馅饼不能食,这豆子来的蹊跷,莫要碰它为好。” 殷郊在宅院中寻了一阵,终于在兵器架上找到了一把方天画戟。 “师尊,弟子下山去了!” 殷郊收了兵刃,对着桃源洞方向拜了一拜,当即借土遁而走,下山去了。 广成子:??? 怎么个意思,瞧不上三头六臂的神通是吧?不就是青面獠牙嘛,这代价也不大啊! 广成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挥了挥袖,收了仙豆,再次入定。 殷郊这孩子,打小就乖巧,他怕路上生出波折,干脆一次土遁千里,安歇片刻又继续赶路。 如此风餐露宿三日,终于到了西岐城外。 云中子早已算到此事,于是随机抓了两个壮丁来迎接。 “师兄,请入城再叙吧。” 雷震子双手抱拳,施了一礼。 “殷师兄,多年未见,你可还认得出我?” 哪吒罕见地穿着灰色道袍,笑呵呵地问道。 殷郊望着这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心中似有灵光闪过,可却捉摸不得。 殷洪收敛气机,躲在暗处,静静观摩——悄悄滴看笑话,出声的不要。 昔年他回太华山时,雷震子和哪吒都是幼童模样,这才过了没几年,谁知道变化这么大。 这特么十岁?吃农家肥长大的? 殷郊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和兄弟是曾回过终南山两次,可彼时雷震子和哪吒都在陈塘关赶海呢。 “你一定是……水吒师弟吧!” 殷郊的脑子果然要比某二殿下好使些,他只听言辞,便猜出其身份了。 咳咳,美中不足的是,他把人名字记岔了。 这也难怪,谁让彼时某福德真仙老这么念叨,他又是个老实孩子,只顾着修炼,不记错才怪。 哪吒:*#%&^\ 你才是水吒,你全家都是水吒! 雷震子神情自若,无有丝毫异常——水吒…蛤蛤蛤蛤嗝——他难得热情地请师兄入城。 哪吒气鼓鼓地立在城下,恶狠狠地瞪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 “师弟,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咱俩一块去寻他麻烦!” 殷洪钻了出来,他双眉微蹙,忿忿不平,颇有几分嫉恶如仇的架势。 “师兄,你大哥是不是和雷震子一样,平时瞧着乖巧,其实蔫儿坏?” 哪吒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出言。 “啊对对对,正是如此!” 殷洪乐坏了,他巴不得有人找兄长麻烦呢。 “天下苦狗哥哥久矣,何不揭竿而起? 这兄长之位,他二人坐得,咱们为何坐不得?” 哪吒气呼呼地望向城内,语气很是不忿。 “师弟胸怀大志,为兄佩服。 若有计策,只管吩咐便是。” 殷洪双手抱拳,郑重地言道。 他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事儿咱不办,乐子照看不误! 殷郊正跟随师弟往银安殿去,对沿途所见大感新奇,他正欲问询,忽觉心头一悸。 嘶,定是有妖人想暗害我! “师兄,发生甚么事了?” 雷震子回过头来,诧异地问道。 “无妨,先去拜见师叔吧。” 殷郊紧了紧身上的紫绶仙衣,这才心安几分。 “如此也好。” 雷震子点了点头,带他入了殿中。 “咳咳,师姐可还安好?” 殷郊入城时便想问了,可直到现在才打好了腹稿。 “师姐素来受宠,如今已是天仙境界,神通不凡。 不想师兄离去多年,居然还记挂着她。” 雷震子神色不变,只是眸中精光一闪。 “咳咳,师弟莫要误会,昔年我和胞弟初入仙山,曾受她恩惠,当然不敢忘却。” 殷郊小脸微红,好在他仙道初成,不消片刻便恢复如常。 “嗷,殷洪师兄也这么说的…师兄们真是重情重义啊!” 雷震子咬住嘴唇内壁,愣是忍着没笑出声。 啧,真是蔫儿坏蔫儿坏的! 殷郊闻言一怔,他脸上的丝丝笑意瞬息消失不见。 雷震子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走在前面,嘴角微微上扬。 “哦,对了,杨戬师兄也下山了,昨夜他还和殷洪师兄秉烛夜谈。 可惜我当时年幼,真羡慕师兄们的情谊啊!” 雷震子恢复了冷冰冰的杀胚表情,可眸中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出卖了他。 杨戬恰好从对面走来,他神色本还温和,可不知何故忽而变冷了几分。 “师兄此行何去?” 雷震子停住脚步,拱手问道。 “师叔说有贵客至此,让我前来相迎。” 杨戬沉默片刻,不情不愿地说道。 “既是如此,可要劳烦师兄了。” 雷震子点了点头,随即化作雷光遁走。 “杨师兄,多年未见,甚是想念。” 殷郊抬起头来,勉强一笑。 云中子立在廊桥上,隐匿气机,笑呵呵地听着。 第一百九十章 叮,您的先天灯火已到账 云中子作为世间少有的炼器炼丹双料宗师,当然非常喜欢玩火。 他又不是小孩子,即便天天玩火也不会尿床,不玩白不玩。 可火也有分别,若是用凡俗火焰烧先天精金,烧到死都烧不动。 天地间的仙火不少,三昧真火、六丁神火、太阳真火、金乌神火……林林总总,各不相同。 阐截二教普遍认为,世间有三盏仙灯,内中火焰有先天灵韵。 这三盏灯分别是八景宫灯、玉虚琉璃灯、灵鹫山灵柩灯。 当然了,道门之外也有一盏先天灵灯,据说女娲娘娘是此灯之主。 云中子有一个梦想——他梦想有一天,这四簇灯火齐齐拜伏在地,朝拜他的七星炉。 嗯,梦的很好,下次不要梦了。 云中子在玉虚宫、八景宫多次借宝不还,已经进入道门失信名单,甚至可能启动麒麟崖处罚条例。 某福德真仙本来还想着借助太极图磨剑呢,谁知玄都大法师亲自登门讨要宝物。 这么一来,八景宫灯他肯定是昧不了的。 唉,好可惜,早知道上次去玄都洞时就该多薅几缕灯火。 云中子张开手掌,只见一青一赤一黄三缕火焰相互交融,似阴阳分晓,颇为神异。 现在只差灵柩灯,便可集齐四大先天灯火了。 昔日燃灯道人身死,他却没做那摸尸之举——实在是太掉价了。 如今灵柩灯火自己找上门来,这可就怪不到他头上了。 云中子迈出一步,顷刻来到城墙之上。 “师叔,这道人神通不凡,诛他不得,烧他不死,已被他逃了。” 杨戬双手抱拳,神色有些凝重。 “你有神目,可曾瞧出他的来历?” 云中子有两世宿慧,可不能暴露,只好明知故问。 “不知张山是从何处寻得这道人,实在是看不出其跟脚。” 杨戬双眉蹙起,无奈一叹。 不错,商营又来援兵了,这次来的是个名叫马善的道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焰中仙,就这? 夜未尽,天将明,大雾弥漫,不见星月。 云中子枯坐城头,静静吐纳,素问剑与大禹神碑相互磋磨,溅出阵阵火星。 他已将灵柩灯火物归原主,当然啦,扣了点手续费,只取一半灯芯,不算过分吧? 如此一来,他已真正意义上地集齐了四种先天灯火,甚至谋得了两盏半灵灯。 可惜了,八景宫灯可遇不可求,灵柩灯毕竟是某人遗蜕,取一半意思意思得了。 云中子已然跻身大罗神仙境界,无论是道行也好,神通也罢,都精进了不少。 不说旁的,只说逃命…遁法,他那缩地成寸的神通愈发玄异,咫尺便是天涯。 至于什么五行道术、玉虚雷法,本就练的炉火纯青,现在已然臻至化境。 奈何八九玄功还是那么难练,只靠水磨功夫,估计天地重开都未必能练成。 其实也可以剑走偏锋,无论用太极图也好、盘古幡也罢,磨他个七七四十九日,大概率有效果。 这要是效果好呢,八九玄功直接大成,如果效果好过头了呢,大不了重新做人。 云中子觉得还是水到渠成为好,他以虬首仙的性命发誓,这绝对不是怕。 他练了八百年剑术,终于窥得了些许无形道剑的玄妙。 云中子早已借玉虚法门修成无漏仙体,炼就八九玄功,平添几分神威。 他大睡一场,不但睡出大罗神仙境界,误打误撞间又修成金丹。 这颗金丹不是药石所炼,而是以道体为炉鼎,将精气神三昧炼成内丹。 云中子创出内丹之道,已在无形中得了一份大道馈赠,仙体神异,更甚往昔。 “只待大劫散去,定要重回山中、清静修行,不炼出个准教主境界绝不出山。” 云中子轻轻吐气,吹散十里雾霭。 天边现出一抹鱼肚,大日烧红千里云霞。 元始天尊曾言,西岐顺应天命,武王洪福齐天,若遇险阻,自有高人相助。 于是,十二金仙纷纷下山,如今损了大半。 虽说闻太师已死,可申国师还在,大商和截教的香火情没断。 今日,商营之外又来了個道人。 此人头戴鱼尾冠,红脸红发红胡子,穿大红八卦道袍,骑着一匹赤色马儿。 张山得了音讯,当即出营去迎。 封神大劫降下,席卷三界,凡俗之人被裹挟其中,哪有挣扎的余地。 若说这是西岐与殷商的角力,不如说是仙神先后登场的盛会。 “不知老师来自何方名山?” 张山压下心中的纷杂念头,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 此前马元、马善先后助阵,可却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张山早已见怪不怪,他只好奇面前这位能坚持多久才死? “贫道乃火龙岛焰中仙罗宣是也,应申公豹相邀,特来助你一臂之力。” 罗宣生有三目,面容凶恶,声音也格外嘶哑。 张山挤出笑容,命人备下宴席,有荤有素,万无一失。 殷商大营中,主将与道人一齐饮乐,直至夜幕降临时,又来了个援手。 这人是罗宣好友,九龙岛练气士刘环。 嘿,九龙岛真是截教优质生源地。 刘环黄脸虬须,穿着皂袍,模样也不咋好看。 张山面上堆笑,可却已心如死灰。 虽说以貌取人有失偏颇,可长这么磕碜,谁能信你是名门正道啊? 如此饮了一夜,次日清晨,罗宣与刘环一道出阵搦战。 姜子牙催四不相而出,黄飞虎、南宫适紧随其后,杨戬、殷郊等弟子分立两侧。 “这道人一身赤色,好不稀奇!” 黄天化攥住两把八棱亮银锤,双眸微凝。 邓婵玉闻言望了过来,静待下文。 “若是所料不差,此人定然通晓火法。” 黄天化扬了扬眉毛,神色颇为笃定。 邓婵玉出身凡俗,不知道门根底,闻言眼眸一亮,若有所思。 “哼,此言差矣,若是穿红便通晓火法,我穿个五色道袍,莫非五行道术都能精通不成?” 这道声线瓮声瓮气,从下方传来。 黄天化骑着玉麒麟,邓婵玉骑宝马,他二人低下头去,这才看见出言之人。 土行孙神通俱要倚仗地行之术,故而双脚不可离地。 “不如静待片刻,自见分晓。” 黄天化微微一笑,不再出言。 有人急了,是谁小爷不说。 “即便此人真有神通,怎能比得了师叔?” 土行孙还是不服气,于是决定狐假虎威。 “怎能将邪魔外道与阐教上仙相提并论?” 邓婵玉摇了摇头,望向战场。 黄天化:她果然向着我。 土行孙:这还讲不讲道理了?明明是我先来的! 姜子牙微微欠身,询问道人来历。 “姜尚,你篡夺国统,倒行逆施,当真罪大恶极。 贫道乃火龙岛焰中仙罗宣是也,今日至此,正是要替天行道!” 罗宣言罢,催动赤烟驹而动,使两口飞烟剑来战。 土行孙听到“焰中仙”三字,已有些惊异。 姜子牙屡败屡战,现在终于认清现实了,既然谁也打不过,干脆不打了。 哪吒、雷震子一齐出阵,现出三头六臂,乾坤圈、金砖、定海珠一齐催发。 罗宣打也打不动,扛又扛不住,不出一时三刻便节节败退。 “焰中仙,就这?” 土行孙冷笑一声,未曾刻意遮掩声音。 黄天化默不作声,邓婵玉置若罔闻。 罗宣骑着赤烟驹,忽而转过头来。 “好小子,你个头虽小,胆魄却是不俗! 这道人虽模样丑陋,可也是金仙境界,此番算是记住你了。” 云中子立在城头之上,笑着说道。 土行孙闻言一怔,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黄天化与邓婵玉对视一眼,嘴角微翘。 “师叔,此人虽败,可毕竟修为不俗,若是今夜来袭,定有祸事!” 杨戬居安思危,当即向主帅建言。 姜子牙也觉得有道理,他抬起头来,望向城头。 嘿嘿,这就是背后有人的好处。 天塌下来有神通高的顶着,实在不行大不了开个天辟个地就是了。 云中子虽还无有开天辟地之能,可收拾个焰中仙却是十拿九稳。 万合中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纣王的丧钟已敲响 纣王七年,他在女娲庙进香时题了淫诗,大商国祚就此开始倒计时。 这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范,可惜事儿已经犯下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一年,姜王后还在,闻仲在北海平乱,比干和商容勤于政务,天下尚且安宁。 那一年,妲己还未祸乱宫闱,雷震子和哪吒还没出生,乾坤弓尚未拉开。 那一年,那些年,许多人还在,许多事还未发生。 如今,纣王三十五年,二十八年过去了,世界已经变的面目全非。 大商终于意识到,东南北的各路诸侯都是乌合之众,西岐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这才有张桂芳、鲁雄、闻仲、张山、洪锦先后率兵来犯,可惜这些将帅之才都已作古。 西伯侯归来之后,西岐正式进入战略防御阶段。 姬昌死后,西岐进入战略相持阶段。 洪锦身死,西岐进入战略反攻阶段。 西岐被动挨了十多年打,如今终于要讨回场子了。 若真要算起来,伯邑考的死殷商脱不开干系。 姬发继承父兄遗志,决定正式向朝歌发起反击。 姜子牙乃文武全才,出则为将,入则为相,他应该也必须成为大军统帅。 他向武王进言,请求派兵出征,讨伐无道昏君。 姬发的政治智慧比父兄高了不少,他推辞才应允,避免了某些人的口诛笔伐。 西岐东征,这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大事,故而需祭祀以告天地先贤。 这次东征的主帅是姜子牙,为了避嫌,由散宜生负责祭祀事宜。 第二百章 准提:我辣么大一只孔雀呢? 世间有五位圣人,其中三位都是道门掌教,余下二人却是西方教之主。 至于说鸿钧老祖和女娲娘娘,早已几近于道,不可以境界论之。 阐截二教三位圣人都是鸿钧老祖之徒,虽说彼此理念不同,可怎么说也是自家人。 何况千年前天机混沌,鸿钧老祖也不再是完全无情无欲之存在。 虽说天道欲让西方教大兴,可生出此等变故后,已不能原模原样地按照原本命数衍化。 主掌八景、玉虚、碧游的那三位,已然占据部分天时,而阐教还多了人和。 西方教虽有二圣,可惜无有天道护持,自然落入下风。 此番云中子收孔宣,若无阐教二圣暗中遮掩天机,早就被人抢了。 云中子救了门人,欲要回周营,忽闻天边传来声线。 “孔宣道友,你与我西方……” 道人面色枯黄,身材瘦削,头挽双抓髻,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坐祥云而来。 准提道人终于赶到,他面色微变,声音戛然而止。 贫道那么大一只孔雀呢? “不知老师来自哪座名山,何处洞府,欲寻孔宣何事?” 云中子恭恭敬敬地打了个稽首,他放空心境,无有丝毫纷杂念头。 某福德真仙有两世宿慧,知晓佛门有他心通的本领,这才如此作为。 “贫道准提道人,自西方而来,因东方有三千红尘客与我教有缘,故而至此。” 准提道人微微一笑,神色慈悲。 “莫非孔宣便是那红尘客之一?” 云中子瞪大眼眸,颇为惊异。 “这位小友慧根不浅,一猜便中。” 准提道人抓着七宝妙树,轻声出言。 云中子不动声色地瞅了那树枝一眼,这玩意可是发家致富的利器。 可惜,可惜啊,这么好的宝贝,终究与贫道无缘。 云中子乃阐教门人,本身又会炼宝,他见过的宝物不计其数,而且大都品秩不低。 莫说莫邪宝剑这等寻常的镇洞之宝,圣人宝物他都见过不止十件。 可七宝妙树终归是独一无二的,这是所有穷苦之仙的梦中情宝。 云中子堪堪练就无行道剑,尚不能适时地斩去欲念,这才动了贪心。 不过照理来说,他有两位圣人暗中护持,应当暴露不了心思才对。 “咦,小友与七宝妙树缘分不浅……可惜你是阐教门下,否则赠予……” 准提道人微微摇头,轻声一叹。 嗯,盲猜是道门两圣中的某一位故意放松了护持。 云中子哪里听的了这个,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开口了。 “有道是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元来是一家。 阐教也好,西方教也罢,终归是同源而出…… 老师既有此美意,弟子怎好秉持门户之见。” 云中子舍了老脸,笑着出言。 准提道人沉默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不是说福缘深厚吗?不是说跟脚不俗吗?不是说神通不凡吗?不是说擅长炼丹炼器吗? 嗷,好像也没错,只是少说了一点。 此人面皮之厚,远胜昔年不周山! “老师莫要当真,弟子不懂事说着玩的。” 云中子轻咳两声,他察觉到气氛不对,这张小白脸当时就红了。 第二百零一章 有个圣人师尊就是好 昆仑山,玉虚宫下。 这是一处突兀高耸的崖壁,形似瑞兽,故而得名麒麟崖。 云中子来到崖上,轻跺了跺脚。 麒麟崖下,压着云霄、琼霄、碧霄、菡芝、彩云五位女仙。 这五人虽已入劫,可并未造下多少杀孽,只是消去了六位阐教金仙的道行罢了。 因此,她们的待遇要比羽翼仙好很多,与其说是压在崖下,不如说是在此修行。 “何人在此生事?” 碧霄娘娘盘坐在石台上,陡然抬起头来,怒目圆睁。 “贫道回山拜谒师尊,途径此地,顺道瞧瞧诸位道友境况。” 云中子咧嘴一笑,随即又跺了跺脚。 虽说昆仑山玄异,可他好歹也是大罗神仙,不过是制造些响动罢了,并非什么难事。 “若非师伯出手,你早就被消了道行,沦为凡夫俗子了,怎容你在此放肆!” 云霄娘娘也抬起头来,眸有冷色。 “咦,你怎知我跻身大罗神仙境了?” 云中子瞪大了眼睛,显的格外惊愕。 琼霄娘娘闻言,气不打一出来,小脸鼓成了包子。 碧霄娘娘勃然大怒,她当即攥住太阿剑,欲要强闯禁制。 “你这厮当真可……” “贫道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 云中子随手画了个金圈,禁绝了崖下音讯。 他此行回昆仑山,当然不是专程来气截教五女仙,而是真的有要紧事。 其一,虽然孔宣已被太极图收了,可该如何处置? 其二,元始天尊昔日曾言的劫难究竟为何,怎么才能渡过劫难? 云中子思忖着,不觉间已至殿外。 “你既已回山,为何在宫外踌躇?” 元始天尊缓缓睁开眼眸,顶上庆云摇曳不定。 云中子闻言定了定心神,这才迈入殿中。 “弟子拜见师尊。” 云中子拜伏在地,恭恭敬敬地叩首。 “此番你拿了孔宣,立下大功,当受奖赏。” 元始天尊抚须而笑,难得地和善了一回。 “师尊这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分内之事,怎能要甚么奖赏?” 第二百零六章 云中子再谒碧游宫 虽说都是西方教教主,这二位圣人却性情迥异。 接引比准提厚道不少,这便是云中子能在圣人眼皮下斩了龟灵的原因之一。 西方圣人贸然来东土,本就有些越界,接引道人无奈之下,不得不打道回府。 当然,下一次来时,他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姜子牙全身而退,于是继续领兵,攻打泗水、青龙、佳梦三关。 云中子当下很是忧郁,因为他需要再往碧游宫走一遭。 昔年雷震子打杀了火灵圣母,元始天尊有意维护两教情谊,命某福德真仙登门谢罪。 如今两教尚未彻底决裂,云中子打杀了龟灵圣母,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云中子背着长剑,手挽拂尘,一步迈出,咫尺天涯。 东海,庆云三千里,金鳌岛坐落其下。 第二百零七章 真仙战七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仙人报仇,千年不晚。 大约四百多年前,某位懵懂的散仙怀揣着对剑道的向往,一路东行。 此行不算顺遂,除去莫名其妙捡了四五件先天灵宝外便没什么收获了。 哦,他收获了来自碧游门人的仇恨。 截教在千年前就号称诸神参拜、万仙来朝,而真正的嫡传却是极少数。 而那位懵懂散仙恰好避开了数以千计的外门弟子,好巧不巧得罪了随侍七仙。 当年的他,练剑不过四百载,根基也不算深厚,打一个虬首仙倒还行,可七仙齐至肯定是顶不住了。 好在他福缘不浅,险死还生,最终凭借终南山数百年经营的禁制,保全了性命。 这么大的过节,已然是不死不休,断无消解可能。 如此四百年匆匆而过,昔年那个懵懂散仙,已摇身一变,成了圣人认定的福德真仙。 而随侍七仙似乎没什么变化,全都风采依旧,依旧丑的各有特色。 当然,这七仙作为圣人近侍,定有不凡神通,可惜还是丑,真的丑! 云中子也懒得废话,故而轻抖衣袖,泥丸宫遁出元神,祭出离龙,勾连先天灯火,化作火龙现世。 此间俱是得道之仙,最次都是金仙境界,乌云仙更是道行颇深。 若是诸如三昧、六丁等神火,他们弹指可灭,而这先天灯火却着实有些棘手。 琉璃灯火为黄,八景灯火为赤,宝莲灯火为青,灵柩灯火为灰。 这四种仙火分化鳞角爪尾,由三昧真火化成龙身,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火龙大体呈赤色,盘旋而出,席卷四方,火能克木,陡然将桃林点燃。 虬首仙接连捏印掐诀,终于现出阵阵罡风,勉强挡住了袭来的仙火。 “区区小道,不足为虑。” 虬首仙冷笑一声,如是言道。 毗芦仙施展五行道术,可见五色流光,纷纷显化而出。 云中子微微一笑,两指并拢做剑指,轻轻画了個金圈。 天地被分隔开来,金圈内外俨然成了两个世界。 金光仙又来逞威,他仗剑而来,按天地人三才,可见道气流溢。 云中子心念一动,撤去禁制,轻轻挥剑。 噌。 太阿剑应声而断,断口光滑如镜。 金光仙倒退七步,顶上发带散落。 如今素问剑已然开锋,若真想杀他,绝非难事。 可惜此地是截教祖庭,若真这么干了,相当于给了圣人一个大比兜。 通天教主何许人也? 他是截教之主,他是圣人之尊,他也是脾气与本事一样大的人物。 若真把他惹毛了,可不会和你讲什么辈分,只祭出青萍剑斩了便是。 云中子察觉到此行的种种蹊跷。 通天教主素来高傲,不喜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此番却授意门人来围殴,这不像他一贯的处世风格。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圣人出手,故而还是需小心行事为妙。 云中子已成就大罗道果,八九玄功也接近大成,无论是法力还是道体,都没有短板。 虽说随侍七仙修为不俗,可短时间内也奈何他不得。 不过事无绝对,若是他们练了上乘阵法,或是有至宝在身,未必不能伤他。 随侍七仙脚踩罡斗,不时变换方位,虽未结阵,可却气机相通。 云中子见状恍然大悟,当即明白了原委。 师叔啊,您老人家这是要拿我试阵? 云中子也乐此不疲,他立在阵中,仙剑穿梭,溅出阵阵火星。 如此斗了不到百合,随侍七仙的宝剑俱已崩碎。 此番看似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实则却在彼此探明虚实。 随侍七仙未曾祭出敕神、捉鬼、降妖、除魔四剑,毋论施展阵图。 云中子也收敛仙剑锋芒,否则早就砍死一两个了。 不过现在嘛,七仙配剑都没了,多少也打出了些真火。 这么打下去何时是个头,有人急了,当然,不是某福德真仙。 乌云仙乃七仙之首,他见战况僵持不下,心急如焚,干脆跳出那若隐若现的阵势。 此仙长须黑面,神情凶恶,他心念一动,自袖中取出一把三尺玉锤。 此宝是先天之物,乃圣人亲赐,其名混元,颇为不俗。 乌云仙早已是大罗境界,道行之高,不输多宝几分,他祭出混元锤,陡然砸下。 只见地火水风齐出,威势不俗,铺天盖地涌来。 云中子见状双眼微眯,随即祭出通天神火柱,现出八卦道韵,笼罩四周。 乌云仙的这把玉锤能以混元为名,足见其品秩之高,一经砸下,居然破开了神火柱禁制,压灭诸多神火。 长耳定光仙趁势施展神通,祭出一颗宝珠,直朝着某福德真仙打去。 金箍仙祭出一个金圈,可大可小,随心变化,玄异非常。 毗芦仙顶上五叶冠大放光华,如同大日当空,格外耀眼。 灵牙仙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对雌雄剑,借五行之势斩来。 金光仙五指掐动如飞,结成神印,掌中飞出一头金色狻猊。 虬首仙双眼微眯,他晃了晃脑袋,大吼一声,现出一头青狮虚象。 “诸位道友神通不凡,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丑人多作怪!” 云中子微微欠身,不闪不避,打了个道门稽首。 只见宝珠、金圈、神光、五行剑气、狻猊、青狮一齐涌来。 云中子不动如山,只有一道太极符印祭在顶上,化出黑白道韵,护住周身各处。 这六仙手段尽施,却依旧未能建功,故而五内俱焚,焦躁不已。 “你这厮奸诈狡猾,故意示弱戏耍我等。 既有此护身至宝,何不早些祭出?” 金光仙气喘吁吁,忿忿不平。 “不过是无胆鼠辈罢了,何必与他纠缠?” 长耳定光仙神色淡然,冷嘲热讽。 “不会真有人没有圣人之宝吧?” 云中子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他又不傻,有法宝为何不用,留着过年吗? 虽说以他如今的玄功造诣,硬抗几下也不妨事,可万一弄脏道袍也很让人心烦。 这些都是小事,可还有某个道人隐在暗处,他不想太早暴露底细。 第二百零八章 剑开天门?! 世间最戳人心窝的话,往往都是实话。 若是对手沉默,只证明一件事——他破防了。 云中子作为玉虚十二金仙第十三,阐截两教为数不多的炼器宗师,本就见过无数奇珍异宝。 嗷,他本来是十二金仙第十四,由于俱某某上榜,他就顺势上升了一位。 其实他还有个平平无奇的身份……当然不是福德真仙,而是天命继子。 君不见此人走在路上就能捡到天材地宝,即便遇到再大的险境也能逢凶化吉。 不过嘛,圣人都未遁世,他只能屈居第五或者六或者七,故而是天命继子。 这样的青年才俊,当然是道门三位圣人的心头好。 这便是老子借他太极图、元始天尊赐他太极符印,通天教主教他剑式的真正原因。 莫看通天教主现在似乎恨不得要他死,可从前不还教他剑术吗? 总而言之,云中子本来的修炼成绩并不理想,全靠圣人和天道抬爱。 所以身上常备圣人之宝,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至于说为何旁人没有……这不得让他们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随侍七仙集体沉默了,毕竟他们真没有圣人之宝。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圣人身旁之物,总是会化腐朽为神奇。 乌云仙是有混元锤不错,可此物胜在品秩,无有几分圣人道韵。 这下好了,斗法没分出胜负,斗宝先输了半筹。 “贫道有一惑,请诸位解答。” 云中子收了素问剑,背在身后。 随侍七仙面面相觑,都一头雾水。 “这四百年,诸位修的是什么道?” 云中子温和一笑,神色谦逊。 世间仙人无数,而真正的修道奇才却少之又少。 只有杨戬能不借外力,在十年内将八九玄功修至小成。 只有闻仲能在五十年内化凡为仙,成就金仙道果。 只有云中子能在重修楼阁的同时,顺带着修成八九玄功和八景宫烧火之法。 世间除此三人外,大抵都不能称作天生奇才。 乌云仙闻言自然大怒,他抡起混元锤,欺身而来。 这把玉锤是顶尖的先天之宝,不同寻常,全力砸下,居然真将黑白道韵凿开了一分。 云中子微微一笑,他当即收了仙剑和符印,一步迈出。 轰。 只见混元锤砸下,现出地火水风,似重返开天辟地之时。 不仅如此,又有五座千丈孤峰合在一处,似手掌一般,陡然落地。 多宝道人施展神通,现出万丈金光,当将整座桃林笼罩,化作一方小天地。 “不知师兄可否愿意再助我一臂之力?” 第二百一十一章 诛仙惊世 碧游宫内,群情激愤。 这倒也能理解,毕竟仇人都来家门口蹦哒了,不激愤才怪了。 通天教主面色为难,实则心中暗喜。 这一来嘛,依照现在的情况,谋划多半能够成功。 这二来嘛,难得能让某福德真仙感到慌乱。 云中子是真有些慌了,毕竟这是截教老巢啊! 殿中群仙,乌云仙已是大罗境界,无当和金灵都都是准教主,随侍七仙似乎还有后手。 若真惹了众怒,被群起而攻,就得遭老罪了。 虽说通天教主是说要演戏,可要弄成假戏真做,他找谁说理去? “师叔,素闻你行事公允,不偏不倚……” 云中子轻咳一声,这才出言。 “你这孽障,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莫非真当截教无人吗?” 虬首仙见大势已成,终究按耐不住,出来蹦哒了。 通天教主神色不变,可心里却有些不乐意了。 不是,你倒是让他夸完啊! “贫道顾及大义,险些被你蒙骗,不想你竟杀性颇深,接连杀我门人还敢巧言令色。 此番我饶你一次,不是怕你师尊,只因你是晚辈,贫道不屑于对你出手。 阐教自命不凡,行事肆无忌惮,若无人惩治,恐毁坏道门清誉。 我有一阵,名为诛仙,干脆摆在界牌关下,让尔等瞧瞧碧游道法!” 通天教主大袖一挥,祭出四口仙剑。 这四剑齐出,杀气冲霄,陡然将庆云撞得摇曳不定。 “师叔,阐截二教同根同源,何必磋磨至此?” 云中子大惊失色,面如金纸。 当然啦,都是装的,不就是区区诛仙剑嘛……真特么厉害啊! 云中子背后仙剑震颤不已,隐约可闻剑鸣,不知是兴奋还是畏惧,或许是兼而有之? 昔年他欲炼出一口不输于诛仙四剑的仙剑,故而耗费无数天材地宝,不惜搬山倒海,又磨砺多年,这才炼就素问剑。 如今看来,素问之玄异不输青萍剑,可与诛仙四剑相比,似乎还差了些火候。 当然,这也正常,毕竟此四剑煞气之重,需四位圣人亲至才能镇压。 何况天数早已改变,这四口诛仙剑,兴许比原本更加厉害。 云中子若想将素问剑炼到这般地步,不仅需有立教称祖的神通,而且得跳出窠臼,创出新的炼剑之法。 不过,这还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通天教主现在已经上头了,他眼眸一冷,轻挥衣袖,四口仙剑当即遁去。 这四口仙剑本只是剑胚,尚未开锋,乃鸿钧老祖传下,珍贵异常。 通天教主自千年前窥得天数后,以大神通开天辟地,又借剑胚覆灭小世界。 如此一来,这四口剑胚承受天地破灭之业力,自行开锋,煞气足以惊世。 诛仙四剑出了大殿,径直西去。 只见无尽煞气自金鳌岛而起,化作黑线,几乎将天空一分为二。 天地之间,众多遁世大修现出踪迹。 “总有一日,某将取而代之!” 北海有一只巨兽,化鱼跃出水面,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变成大鸟振翅而飞。 “何必呢,何必呢……” 万寿山,有道人坐在树下,捧经问玄,他忽而仰起头来,双眉高蹙。 “世间又起纷争,这却是……” 天宫,七十二殿之一的凌霄殿中,男子头戴冕旒,穿着九龙袍,双眸微凝。 “只愿人族莫染此番因果。” 火云洞,天皇伏羲顶上生有二角,正在把玩龟甲;地皇神农穿着粗布麻衣,正在栽种药材;人皇轩辕穿着兽皮,弯弓射向苍穹。 “师兄,大兴之日不久矣。” “三千红尘客,俱是有缘人。” 西方教,七宝林外,八德池前,准提道人正在垂钓,接引道人拈花参禅,池上忽起涟漪。 “师弟,你既有此心,自当成全。” 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坐在台上,他睁开眼眸,莞尔一笑。 “总是斗来斗去,无甚意思。” 玄都洞,八景宫,老子在八卦炉前打瞌睡,他勉强睁开眼眸,却又瞬息合拢。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诛仙阵前三圣至 若说起来,广成子只是大罗神仙,可多宝道人早就是准教主境界了,此番之所以能得胜,大抵是机缘巧合。 这一来嘛,多宝道人重伤未愈,小天地大损,短时间内不能复原。 这二来嘛,广成子来之前悄悄把番天印取回来了,冷不丁砸一下,谁能顶得住? 若非多宝道人有诛仙阵护持,此刻怕是早已道消身死,化作飞烟了。 诛仙阵的厉害之处在于,若无四圣驾临便破它不得。 诛仙阵的不便之处在于,若无圣人主掌便催不开阵势。 这倒也合情合理,试想一下,让寻常仙人主掌大阵,没准敌人还没怎么着,自己先被剑气弄死了。 云中子观阵之后,对自家师叔愈发敬服。 世间圣人满打满算就这么几个,鸿钧老祖和女娲娘娘独一档,余下便只有道门三圣和西方二圣了。 通天教主炼了四口仙剑,布下诛仙阵,俨然有一圣独战四圣之气魄。 云中子自然心驰神往,可一想自己的修为,当即熄了心思。 咱还是别好高骛远,先脚踏实地,能独战四个准教主就了不得了。 诸仙在芦篷下静坐,各自修行。 不多时,仙乐阵阵,异香缥缈。 元始天尊乘九龙沉香辇而来,馥馥香烟氤氲遍地,玄妙非常。 诸仙连忙起身出蓬,广成子敲金钟,赤精子击玉磬,余下门人皆伏道相迎。 “尔等都起来吧。” 元始天尊坐在主位,轻轻挥袖。 诸仙这才起身,列坐两侧。 元始天尊乃圣人之尊,自有不凡异象。 芦篷顶上现出庆云,垂珠璎珞,金花万朵,摇曳不定。 云中子仰起头来,见状羡慕坏了。 他心中忽而生出一個念头来:大丈夫当如此也,彼可取而代…… 元始天尊微微侧首,双眸古井无波。 云中子摇了摇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 有道是王对王,将对将。 元始天尊来了,通天教主自然驾临。 只见诛仙阵内五气冲空,可闻仙乐响亮,亦有庆云覆压,摇曳不定。 翌日清晨,诸仙齐出芦篷。 元始天尊乘九龙沉香辇而出,玉虚十二缺一金仙、云中子、姜子牙、陆压道人随侍,金吒木吒等三代弟子在后。 诛仙阵中金钟敲响,一对一旗开。 通天教主坐在奎牛背上,四缺一亲传,随侍七仙伴随左右。 “师兄驾临,愚弟有失远迎。” 通天教主微微欠身,打了个稽首。 “昔年咱们师兄弟在紫霄宫共议封神榜,定下三百六十五正神之位,分成八部星辰斗宿、三山五岳正神。 商纣无道,武王仁明,一衰一盛暗合天数,你门下阻拦东征,逆天而行,怎能不亡? 如今你布下此阵,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可似道门所为?” 元始天尊攥着玉如意,神情严肃。 “此言差矣,大劫既是天定,可为何偏偏针对我截教门人? 封神榜佥定后,最先犯杀戒的也是玉虚门人,怎不见他上榜?” 通天教主冷哼一声,如是言道。 云中子眼神闪烁,不动声色地退到诸仙身后。 什么最先犯杀戒的玉虚门人? 干脆报贫道生辰八字得了! 虽然通天教主是有演戏的成分在,可谁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至于演给谁看?当然是西方二圣啦,难不成是某福德真仙啊! “你教下门人众多,良莠不齐,难免有人造下业果,自该遭劫,怎怨得了旁人?” 元始天尊轻轻拂袖,言辞半点也不退让。 云中子只觉一股大力裹挟,登时来到诸仙身前。 啊……这。 “好啊,我的门人就该上榜,你的门人合该得大道,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你那徒儿云中子,五次三番打杀我截教门人,后来更是借赔罪之由,在金鳌岛上撒野,这般凶性,怎能不上榜去?” 通天教主忍不住了,他攥住青萍剑,随时准备发难。 “昔年在紫霄宫中,师尊曾亲口赞此子是福德之仙,你莫非犯了癔症,居然将此事也忘却了?” 元始天尊微微一笑,轻轻将手扶在辇上。 云中子心里苦啊,他本想着有师长护着,怎么着都能保周全,谁知却被用来拉仇恨了。 “好啊,好一个福德之仙!” 通天教主怒目圆睁,他轻抖手腕,挽了个剑花。 “你有你的说辞,我有我的道理,既然谈不拢,不如在手下见真章吧!” 通天教主言罢,诛仙四剑陡然祭起。 只见杀气腾腾,阴云惨惨,冷风习习,剑气纵横。 元始天尊神态自若,拍了拍九龙沉香辇,登时腾空,往恶阵去了。 此圣径直来到正东震地,乃诛仙门,门上挂有一口仙剑,正是诛仙剑。 元始天尊知知此阵厉害,故而轻轻抖袖,施展神通,让九龙沉香辇四脚生出四枝金莲来。 这几枝金莲大放光华,分出千万朵映在空中,自是一副玄门气象。 元始天尊乘辇入阵,不疾不徐。 通天教主双眼微眯,登时杀机四起。 诛仙剑微微一震,祭出煞气剑气,锐不可当! 这煞气不同寻常,沾染了四座世界覆灭之因果,即便是圣人也不能无视。 这剑气更是不凡,不仅有碧游法门暗含其中,更是取了截字真意。 元始天尊祭出玉如意,陡然现出阵阵金光。 这诛仙剑的确厉害,居然硬生生削去九龙沉香辇上的一朵金花。 “师弟好手段。” 元始天尊双眸微凝,当即打消了独自破阵的念头。 害,本以为是闹着玩的,这么看来小老弟是真的有脾气了啊! “请师兄再来指教!” 通天教主微微欠身,把礼数做足了。 元始天尊轻拍九龙沉香辇,随即出了大阵。 云中子见状便猜出阵中境况,故而颔首低眉,乖乖巧巧,不敢言声。 诸仙也猜出些玄机,于是也沉默不语。 这也难怪,通天教主本就以杀伐见长,君不见诸圣之中,唯有这位用剑做常用法宝吗? 天边忽有紫气氤氲,覆压三千里。 “师兄至此,此阵弹指可破!” 元始天尊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云中子依旧低着头,心想你们可真会演。 第二百三十章 您就宠他吧! 昔年盘古破开鸿蒙,开辟天地,分出清浊,定下五行,这才有浩瀚天地。 此时天道尚未完全,先天生灵本就寿数无尽,即便凭借本能吞吐日精月华也可增进修为。 后来鸿钧道人收下三个弟子,这才有玄门一脉,天下间才有了修行之法。 西方二圣之法另辟蹊径,终究与玄门同根同源,所以才有“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元来是一家”之说。 当然,彼时的几位圣人还不是圣人,直至他们立下道统,让生灵有大道可求,这才成就功果。 如此一来,天道逐渐补全,自然是大功德。 所以圣人出行时,若不刻意遮掩行踪,定会有浩大异象,此乃天地之印证。 老子作为玄门三圣之首,平日极少入世,此番难得离开玄都洞,有紫气覆压三千里的异象也很合理吧。 只见老道骑在青牛背上,昏昏欲睡,玄都大法师在前牵着坐骑,神色郑重。 元始天尊领着一众门人前去迎接,这二位圣人携手入了芦篷,在正位坐下。 老子慈眉善目,似乎与凡俗长者无益,他环顾四周,瞧了瞧诸多门人。 “封神大劫降下,尔等难以脱身,好在诛仙、万仙二阵后,大可清静修行,成就上乘功果。” “谨遵大掌教钧旨。” 诸仙一齐起身,打了个道门稽首。 “你们都是阐教弟子,何必如此拘礼? 不若似这顽童一般,率性而为,反倒合乎自然。” 老子微微一笑,点出一指。 诸仙循着方位望去,神色各异。 云中子也扭过头,可啥也没瞧见。 咦,不会说的是贫道吧? 不,定然说的是哪吒…… 云中子缓缓转过头来,眼观鼻、鼻观心,全当什么都没听见。 老子摇了摇头,随即望向东方。 “这诛仙阵甚是凶恶,为何布在此处,阻拦周兵东行? 老道今日前来,定要让通天师弟给個缘由。” “师兄,贫道自作主张,已入阵走了一遭,不过尚未与他较量。” 元始天尊攥着玉如意,神色颇为凝重。 “阐截二教同出一脉,何必非要分个高下? 不如让老道先与他磋商一番,再做定计不迟。” 老子轻抚长须,安坐不动。 元始天尊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如今圣人都达成一致了,阐教门人们自然不敢有异议。 云中子却挑了挑眉毛,腹诽不已。 师尊此前还喊打喊杀的,怎的此刻却改了主意? 元始天尊不动声色地攥紧玉如意。 老子微微一笑,随即又打起了瞌睡。 叮。 云中子打了个趔趄,险些滚到地上。 诸仙一齐望了过来,都好奇发生甚么事了? 云中子神态自若,双眸古井无波。 嘶,好痛好痛! 师尊术法无形无相,当真神通广大。 云中子安稳坐好,当即在心里夸了几句。 元始天尊轻哼一声,终于闭上眼眸。 玉虚十二缺一金仙见状,大抵也猜出了几分缘由。 广成子和赤精子对视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这还不明显,咱们彻底失宠了呗! 慈航道人、普贤真人、文殊广法天尊慌张不已,他们收敛心神,不敢泛起半点念头。 …… 如此星辰斗转,一夜匆匆而过。 老子骑着青牛,玄都大法师在前开道,悠哉游哉地往诛仙阵方向去了。 元始天尊安坐如山,众弟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中子实在是按耐不住好奇之心,干脆摊开手掌,欲借掌观山河的神通观摩境况。 当然,此举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若真想上榜,为师便给你留个好职位,好过你徒惹是非?” 元始天尊缓缓睁开眼眸,他攥住玉如意,点向虚空。 云中子不但不惧,反而咧嘴一笑。 嘿嘿,激将成功! 只见玉如意点下,现出一副水镜图卷,可遥遥观摩大阵境况。 广成子/赤精子:羡慕两个字,说了太多次。 太乙/玉鼎/黄龙:您就宠他吧! 灵宝/道行/清虚:嗷,习惯就好。 慈航/普贤/文殊:完了,全完了,这下瞒不住了! 元始天尊神色淡然,静静观阵。 老子骑着青牛,来到阵前。 通天教主现出身形,打了个稽首。 “师兄驾临,有失远迎。” “师弟,昔年我等一齐定下封神榜,乃是应上天劫数,你为何反阻周兵?” 老子神色温和,语气舒缓。 “此事非我出尔反尔,实乃玉虚门下欺人太甚。 不说旁人,只言那云中子,此子率先犯下杀劫,后又接连杀我嫡传弟子。 这倒也罢了,他竟假借赔罪之名来我金鳌岛,在岛上肆意妄为。 若非他与大师兄有故,此刻早就化作飞灰了!” 通天教主言罢,攥紧了青萍剑。 芦蓬之下,众人神色各异。 元始天尊嘴角微翘,不知是何缘故。 广成子、赤精子等门人都不动声色地瞥向席末。 云中子目瞪口呆,惊异非常。 莫非贫道真是两教生隙的罪魁祸首? 师叔,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子闻言沉默良久,终于出言。 “若是如你所说,截教门下难不成都是良善之辈,未造杀孽? 不说九龙岛四子缘何称圣,只言十天君,可有半点清净之心? 如今你布下此等恶阵,哪还有道门气象? 既你要做过一场,老道自然奉陪!” 老子言罢,轻挥扁拐,将徒儿送至芦蓬下。 云中子上身微微前倾,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几分。 通天教主勃然大怒,骑奎牛进了陷仙门。 老子催动青牛,此兽四足当即生出祥光紫气,飘飘然腾空而行。 通天教主挥动青萍剑,霎时间有雷火齐发。 陷仙剑轻轻震动,祭出无尽煞气剑气,其势汹汹。 老子抛出太极图,现出金桥,径直落入门内,这才催坐骑而进。 “玄黄外兮拜明师,混沌时兮任我为。 五行兮在吾掌握,大道兮度进群迷。 清静兮修成金塔,闲游兮曾出关西。 两手包罗天地外,腹安五岳共须弥。” 老子攥住扁拐,催坐骑而前,如入无人之境。 通天教主愈发愤怒,于是也催剑去斩。 第二百三十一章 师尊,我想学这个! 诛仙阵中,二圣酣战。 这四口剑名为仙剑,实则凶恶异常,无有几分道家气象。 通天教主催动陷仙剑,当即轰下神雷仙火,弥漫紫电青霜,玄异非常。 此剑一动,天崩地裂,乾坤震动,风雷齐聚,自界牌关而起,纵横交错,蔓延开来。 如今神州浑然一体,无有四洲之分,此刻却已动摇,逐渐有分离之势。 老子将玄黄玲珑塔祭在顶上,此宝乃混沌未开之物,正是妙用无双的护身之宝。 此宝祭出,任你有无尽雷火也不能近身,唯独陷仙剑的煞气剑气却有些麻烦。 老子取来太极图,化作阴阳二气,这才将剑气煞气挡住,大抵不能长久。 元始天尊双眸微凝,仔细地盯着那口仙剑。 如今看来,此剑比预想的更加凶险,不知是怎么炼成的? 云中子看的瞠目结舌,大感惊异。 老子乃三圣之首,虽说不专杀伐之术,可也超凡脱俗。 通天教主只凭陷仙剑便逼出玲珑塔、太极图两件至宝,若是四剑齐出…… 老子手持扁拐,轻轻挥动。 莫看他动作缓慢,其实暗藏玄机。 老子创下太极图,开天地,分阴阳,知动静,容水火,大道玄妙尽在其中。 这扁拐一挥,却有阴阳道韵、玄黄之气流溢,搅得诛仙阵内气机混乱。 通天教主仗青萍剑来斩,剑气霜寒三千里,自此向西,几乎要斩开天穹。 如此交战数百合,二圣依旧难分高下。 若非元始天尊暗中护持,这界牌关早就化作齑粉了。 即便如此,神州山河已有崩裂之势。 老子见战况僵持不下,终于打算动真格的了。 通天教主一剑斩来,剑气璀璨至极。 老子佯装退避,催青牛而动,随即推开顶上鱼尾冠,施展神通。 只见其顶上分出三道清气,陡然消散不见。 老子催青牛,继续持扁拐来战。 通天教主暗自警惕,却未察觉端倪。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开天以来最佳阵容 诛仙阵威势之大,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谁都能瞧出此阵不凡,可没成想竟然连圣人入阵都无功而返。 “诛仙阵诚然玄妙,无怪乎有此凶名。” 老子骑青牛而归,不疾不徐,全然未将胜负输赢放在心上。 元始天尊望着那煞气冲天的大阵,双眸微凝。 “此阵根底在那四口凶剑上,需有四位道行精深者镇压方能破开。” 此番若破不了阵,损了面皮是小事,封神大计是否能进行下去都是问题。 “你我只能镇压两剑,余下两处非众门人所能守。” 老子轻拍青牛犄角,落在地上。 “师兄既有一生二,二生三的手段,何不借此法镇压诛仙四剑?” 元始天尊沉吟片刻,如是出言。 “此法看似玄异,实似镜花水月,不能长久。 若用来装点门面倒是无妨,可拿来破阵嘛,终究力有未逮。” 老子坐在席上,轻轻摇了摇头。 云中子闻言,眸中精光更甚。 封神大劫过后,诸位圣人大抵都要遁世,而阐截二教弟子,多半也要潜心修行。 届时他若无暇入世,大可借此法分出化身,即便惹出祸事也无妨。 元始天尊似有所觉,悄然望了过来。 云中子当即收敛心神,颔首低眉。 “若是如此,怎能破开恶阵?” 元始天尊双眉微蹙,似乎有些担忧。 云中子撇了撇嘴角,欲言而不敢言。 诛仙阵有四剑,显然分别对应一位圣人。 若说道门三圣不知西方教谋划,某福德真仙却是不信的。 天穹之上,异象再生。 西方有阵阵金光,映照万里河山。 准提道人挽着双抓髻,髻上戴两枝花,面黄身瘦,手持树枝而来。 老子与元始天尊对视一眼,随即起身相迎。 云中子不动声色地观摩着诸仙神色,好吧,主要是观察反骨仔三人组。 可稀奇的是,这三位神态自若,毫无波澜。 “如今诛仙阵阻遏西岐去路,封神大计难以继续,贫道无计可施,正欲请道友至此。” 老子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 元始天尊也跟着打了个稽首。 “吾见西方花开,故而来东土寻有缘之人。” 准提道人当即回礼,不敢托大。 “今日道友至此,正是应上天垂象之兆。” 老子轻抚长须,继续说着客套话。 这三位圣人寒暄好一阵,终于入了芦篷。 准提道人望向东方,神色凝重。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这座诛仙有点猛 若将天地间的生灵按道行排序,大抵是鸿钧老祖为首,女娲娘娘次之。 此后才是老子、元始天尊、通天教主、接引道人、准提道人这五位圣人。 可鸿钧老祖素来遁世不出,女娲娘娘也极少现世,故而天下依旧由圣人把持。 如今五圣齐聚界牌关,俨然成为开天辟地以来首屈一指的大事。 云中子自然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干脆立在云端,遥望阵势。 此处距离界牌关五十里,不远不近,既可以避免城楼失火,殃及池鱼,又能及时驰援。 当然,若是有可能,最好还是不去为妙。 谁让圣人们器重他呢,居然把阻拦通天教主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 第二百三十四章 剑砍圣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诛仙阵之根本,在于那四口品秩奇高、煞气奇重的仙剑。 若是仙剑有损,这座阵的威势便大打折扣。 通天教主凭此四剑与四圣对峙一日一夜,已然证明其不凡之处。 这四口仙剑的威势,已然超出世间任何一件法宝。 谁知老子与元始天尊早有准备,虽无霹雳手段,可也让诛仙、陷仙二剑无有用武之地。 如果再僵持下去,谁胜谁负可就说不准了。 通天教主思及此处,当机立断,欲收仙剑以保存诛仙剑阵之根本。 奈何四圣虎视眈眈,他必须声东击西,这才有成功收剑之可能。 通天教主攥紧青萍剑,轻轻一挑,剑似水中游鱼,又似彗星袭月,顷刻而出。 准提道人已有损伤,见剑势凶猛,自然不敢大意,当即施展妙法,现出法身。 只见他现出二十四首十八臂,执定璎珞、伞盖、花贯、鱼肠、金弓、银戟、加持神杵、宝锉、金瓶。 通天教主见怪不怪,依旧仗剑来斩。 接引道人神色微变,欲要挥动拂尘。 诛仙阵四方门上,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四剑轻轻颤动,陡然落下。 老子似乎早有预料,当即祭出金刚琢,登时将陷仙剑圈住,消磨其煞气。 元始天尊也拍了拍紫砂葫芦,借无尽星辰神砂阻拦余下三剑。 通天教主见状不仅毫无惧色,反倒催发诛仙四剑的全部威势。 反正已经交恶了,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先拉个垫背的。 老子与元始天尊毕竟是师兄,不好下手,何况打也未必打的过。 接引和准提不远万里来打秋风,这要是不好好招待,难免显得有失礼数。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好一个无形之剑! 所谓剑术,只是劈、斩、刺、撩等动作,经由整合成了完整的套路罢了。 云中子习练剑术八百载,无论寒暑,勤练不辍,可终究难逃此中藩篱。 世间用剑之人无数,上至圣人,中至神仙之流,下至凡夫俗子都有。 即便凡俗剑术再高妙,可若修为不够,终究难挡仙神随手一剑。 这便是所谓道与术之分别,有术无道,空中楼阁,有道无术,璞玉未雕。 若是到了通天教主这般境界,自然大巧若拙,不循常理,无有定法。 这么说吧,若是通天教主重术,他的剑术便是天下极致,若是重道,他的剑道便几乎与天一般高。 碧游门下弟子大都佩剑,有甚者还佩双剑,可惜无人得圣人剑术精髓。 谁成想截教的剑道真意却被阐教门人学了去? 云中子练剑多年,炼剑也多年,昔年拜谒碧游宫时,见了斩天剑式,日夜琢磨,大受裨益,剑术突飞猛进。 后来跻身大罗神仙,大梦七日,不觉间修成一颗圆滚滚的金丹,自此无形道剑已有雏形。 云中子知道,封神大劫之后,若再想见到圣人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他欲开辟新的剑道,而通天教主便是几乎不可逾越的那座大山。 虽说过刚易折,可剑士嘛,若无剑开天门的气魄,怎有风流意气? 云中子引动法力,经由大小穴窍,时疾时徐,各有不同,终于汇成滔滔江河奔腾而出,化作磅礴剑气。 仙剑素问早有灵智,陡然祭出,化作一线,纵横天地之间,直往诛仙阵而去。 此乃有形之剑也。 云中子祭出元神,游走经脉之间,终于来到丹室,画龙点睛,化炁为剑,无形无相遁出。 所谓道剑者,非金非玉亦非钢,乃精气神所化,可斩贪嗔痴念,可斩因果业力。 此乃无形之剑也。 这二剑一显一隐,大道相契,陡然祭出,声势浩大,非同凡俗。 通天教主经历苦战,已然心神有损,又被定海珠击中,失了方寸。 他见素问剑来势汹汹,却泰然自若,不甚在意,只轻挥青萍剑斩下。 通天教主乃圣人之尊,随手一剑便有无穷伟力,可斩断山川、截取因果,诚然玄妙。 而素问剑片刻不停,携磅礴剑气径直撞来,好似天河横流,势不可当。 只见青萍剑剑气竟被搅碎,好在素问剑也后继乏力,当即转掉归去。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有形剑好拦,可无形剑难躲。 云中子丹室之中,金丹璀璨,犹如大日当空,炁化剑出,看似虚无缥缈,实则暗藏玄机。 通天教主觉察时,此剑已至身前三丈之地,他惊异莫名,故而轻咦一声,随即斩下第二剑。 这无形道剑的关键不在无形而字,而在于道,凡天地间生灵,皆有道韵痕迹,难逃窠臼。 云中子心似游云,剑如流水,聚散不定,转瞬即逝,无有痕迹可循。 通天教主初识此剑,怎知其中关窍,不察之下,慢了本分,虽未着伤,可袖口已被剑气搅碎。 “好一个无形之剑!” 通天教主感慨不已,当即仗剑而起,化剑光而走。 此番诛仙阵已然告破,四口仙剑俱已被夺,若执意留下,恐怕只会徒增笑料。 通天教主看似败,其实却是胜了。 世间能以一人之力逼得四位圣人齐至的,大抵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通天教主独战四圣,几乎不落下风,若非阐教二圣早有准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何况他在以一敌四的情况下伤了西方二圣,足以证明其神通不凡。 云中子心念一动,收回素问剑,敛去丹室气机,这才往诛仙阵赶去。 这座阵失了四口仙剑,已是空有虚名,如同纸糊一般。 第三百三十六章 贫道真的修为浅薄啊! 终南山,玉柱洞。 云中子立在山巅古松旁,俯瞰山河。 如今诛仙阵已破,界牌关唾手可得。 昔日元始天尊赐下一偈,曾言: “界牌关过诛仙阵,穿云关下受剑殇。” 这穿云关本该是吕岳布瘟癀阵之地,奈何某福德真仙提前把他斩了,故而少了一阵。 可封神大劫需三百六十五道真灵上榜,哪怕缺一个都是天大的事儿。 元始天尊又言,某福德真仙东去会遇灾劫。 这么一琢磨,穿云关必然有一场劫难,而且多半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云中子正是思及此处,故而匆忙归山,未雨绸缪,以求心安。 嗯,也就是求个心安了。 云中子算是看明白了,封神大劫不同寻常灾厄,单靠躲是躲不掉的。 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三霄娘娘,她们起初可没打算入劫。 云中子轻叹一声,随即抖动衣袖。 只见三十六颗宝珠,四口仙剑悬在空中——仙气与剑气齐出,宝光与煞气混杂。 姜子牙已拿下界牌关,攻穿云关也就是几天的事儿了。 云中子赶着空暇回到洞府,正是与定海珠和诛仙四剑有关。 当日广成子、赤精子、道行天尊、玉鼎真人掌中都得了符印。 元始天尊本来是打算让他们四人取剑,谁知生出变故,这才作罢。 谁都能看出圣人此举用意,可他偏偏又把诛仙四剑暂借给某福德真仙。 这么一来,云中子便相当于被架在火上烤,怎么都是众矢之的。 云中子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率先应劫,不但为师兄弟们挡了不少灾厄,而且改了一众三代门人的命数。 贫道为阐教立过功,诛仙四剑借给我也理所应当! 可转念一想,似乎有点不对啊! 贫道是为师兄弟们挡了灾劫,可怎么证明呢,空口无凭啊! 云中子当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否则指不定要上演同门相残之事呢。 “师尊也没说何时归还,大抵是见我剑术不凡,生出赠剑之意。” 云中子摩挲着下巴,咧嘴一笑。 轰隆隆。 云中子:幵。 好在某福德真仙本也没打算昧了诛仙四剑。 这四剑虽然厉害,可终究不是亲手所炼。 云中子欲观摩诛仙四剑玄机,此后重新祭炼素问剑,为其增添几分威势。 “不过当务之急是应穿云关之劫,需得另寻他法来助长神通。” 云中子收了诛仙四剑,目光落在定海珠上。 若说起来,这三十六颗宝珠还是改变他命数的关窍。 昔年虬首仙因此宝对他起了杀心,他不得不熄了拜入截教的心思。 后来燃灯道人欲夺定海珠,因此与他交恶,终究落了个道消身死的下场。 “贫道自成就大罗神仙道果以来,尚未真正开始构筑小天地。 此宝既可化作诸天,若用来成道却是再好不过。” 云中子言罢,干脆盘膝坐在崖边。 长生之路,道阻且长。 起初需餐霞食气,积攒道行。 直至修成仙身,方有无尽寿数。 此后又有三灾利害,需将道体元神修至圆满,如此方成天仙。 若是跻身金仙境界,光景大有不同,可以领悟天地法则,施展神通。 而大罗神仙境界则更加玄异,不注重法力积攒,却要构筑小天地。 这方天地可以有形,也可无形,可以隐在道体之内,也可藏于泥丸宫中。 若是修成小天地,自此便有望立教称祖。 云中子本欲徐徐图之,可形势所迫,不得不提前修筑小天地了。 此事事关大道根本,不得轻易而定。 诸如燃灯、陆压之流,大抵是借根脚之利,以此修成小天地。 所以燃灯需要定海珠光耀诸天,陆压则是随手可化滔天火海。 云中子起初的想法也与此类似,他欲以云雾为柱石建成小天地,时聚时散,时隐时现,实有颇多玄妙。 若是再以剑气为砖瓦,佐以五行道术,则更添几分威势。 可有燃灯心心念念在前,陆压悉心嘱咐在后,若不用定海珠来成道,就多少有些暴殄天物了。 云中子心念一动,袖中祭出青、赤、灰、黄四缕先天灯火,陡然化作火龙将三十六定海珠吞了。 作为玉虚门下首屈一指的炼器宗师,他连五岳山石、东海之水都炼过了,区区几颗珠子自然手到擒来。 云中子不时捏印掐诀,先天灯火依照三才、四象、五行之势变化,不多时便将定海珠炼成本元之气。 若真用珠子构造天地,显然儿戏了些。 云中子大袖一挥,终南山云海翻涌不断,滚滚而来,化作一清一浊两片。 自然,清者为天,浊者为地,定海珠的先天元气分开,其中十二份化作时辰,余下二十四份对应节气。 云中子又依次施展金、木、水、火、土五行道术,为小天地填补道韵。 只见清浊云朵逐渐凝实,其间有诸多异象,颇为不凡。 云中子继续动作,他祭出素问剑,随后又祭出诛仙四剑和无形道剑,取了六缕剑气。 这些剑气凝为一处,化作通天柱石,撑住天地,让其不再合拢。 元始天尊早已出手,这才让诛仙四剑煞气收敛,否则某福德真仙就有命取没命用了。 如此小天地框架已成,只需不时祭炼方可。 不得不说,云中子的心气是相当之高。 世间仙人无数,可修至大罗神仙境界的却不多。 即便修至此境,愿意苦心孤诣修小天地的就更少了。 此举不但耗费物力心血,而且于大道裨益并不算多,毕竟再往上走几乎就是绝路了。 你小天地再怎么玄异,难不成可借此成圣吗? 若有这功夫,不如多炼几件厉害法宝,或是炼就一门玄奇道法。 其实能修成大罗神仙的,多半都跟脚不凡,大部分时间都在清修,不必与人争斗。 云中子则不然,他虽有福德真仙的名头,可千年来灾劫不断,即便入了阐教也不得安生。 这不,他小天地初成,又有事儿找上来了! “师兄神通不凡,定能破那剑阵!” 姜子牙亲自登门拜谒,请他出山。 “贫道真的修为浅薄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贫道只想打死诸位,或者被诸位打死 云中子回归洞府没几日,山下却是沧海变桑田。 当日诛仙阵被破,姜子牙率数十万大军欲攻界牌关。 此关守将徐盖本有意投诚,奈何副将彭遵、王豹是商纣死忠,他也不敢表露。 这彭遵、王豹二人都有异术在身,前者有菡萏阵,后者会劈面雷,都不是简单角色。 周营派魏贲出战,可惜中了术法,化为齑粉,真灵上榜去了。 当然了,周营里更不乏奇人异士。 哪吒率先出阵,他有八九玄功护身,三下五除二便将彭遵打杀了。 次日,王豹叫阵,雷震子来迎,一棍打死了事。 徐盖心想,这下没人能拦他投诚了。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故而派了道人法戒至此来援。 此人是头陀打扮,乃韩升、韩变、彭遵之师,修为不差,已是金仙境界。 法戒欲为徒儿报仇,点名搦战。 哪吒天不怕,地不怕,踩着风火轮就来了。 法戒有妖幡,可摄人魂魄,奈何遇上了克星,不慎被乾坤圈砸伤,慌忙逃脱。 翌日清晨,他又来叫阵,这次学精了,不施法宝,只仗剑去战。 哪吒虽有玄功,可尚未小成,只能现出三头六臂,与其周旋,不能克敌制胜。 雷震子当即出阵,黄金棍咚咚咚地往下砸,不时祭出飞剑袭扰。 如此数十回合,法戒渐不能敌,终于被二人合力打杀了。 “咦,法戒真的死了?” 云中子扬了扬眉毛,有些惊愕。 此人本该被准提道人救下,自此入西方极乐世界。 大抵是圣人已有损伤,无瑕顾及,这才让其上榜去了。 “师兄,你难道不知师侄秉性?” 姜子牙沉默片刻,这才回答。 他虽无宿慧,不知内中因果,却亲眼目睹了雷震子大显神威的场面。 “此子杀性太重,不似道门中人,只等大劫结束,定要让他在山中清修百年。” 云中子言罢,无奈地叹了口气。 谁知昔年那乖巧幼童,居然变成了杀胚? 谁懂啊,自家徒儿天天惹事,真滴难顶! 咦,怎么感觉有点莫名熟悉? 师尊不会就是这么看我的吧? 不,贫道可比雷震子省心多了! “此子乃天生将星,若不主杀伐反倒是怪事。” 姜子牙轻抚长须,微微一笑。 “你所言倒也有理。” 云中子收敛心思,俯瞰山河。 不觉间,而人已至界牌关地界,可以遥遥见到穿云关的形貌了。 “此关守将乃徐盖之弟徐芳,其麾下有两个奇人异士,本不足为虑,谁知随侍七仙忽而来援。” 姜子牙望着关前那座神异剑阵,神色凝重。 “师尊赐下之偈,大抵是应验在此了。” 云中子言罢,化作金光而去。 姜子牙见状,当即挥动衣袖,奋力追赶。 不多时,师兄弟二人便至周营。 诸多三代门人前来见礼,态度颇为恭敬。 当日诛仙阵破时,元始天尊将四剑赐下,谁是最受宠的崽已经不言而喻。 “尔等可有人探过此阵境况?” 云中子也懒得客套,干脆开门见山。 “启禀师叔,昨日弟子运粮归来,曾借玄功入阵,不知何故竟被觉察。 此阵也有四剑,颇为玄异,居然破了弟子玄功,伤及筋骨。” 杨戬攥着三尖两刃刀,出阵应答。 “若真如此,这座剑阵诚有不凡之处。” 云中子闻言双眉微蹙,有些惊异。 杨戬玄功造诣不浅,莫说寻常法宝,即便是莫邪、吴钩等宝剑也伤他不得。 这座剑阵既然能破其玄功,难怪元始天尊会特意在偈语中提及。 云中子思忖片刻,取了一葫芦金丹赐下,随即飘然出营,径直往那剑阵去了。 “可惜师尊封了诛仙四剑煞气,否则只需轻轻一挥,任你是谁,顷刻化作齑粉。” 云中子思及此处,略感惋惜。 可转念一想,若不封禁,兴许诛仙四剑早就溜了。 “此四剑终究是外物,不可过多倚仗。” 云中子摸了摸衣袖,轻声呢喃。 他穿着雪白道袍,背着仙剑,挽着拂尘,一步步向前行着,不疾不徐。 如此招摇过市,不似他平时作为。 “贫道今日前来,只为了却四百年前之因果,望诸位道友成全。” 云中子一步千丈,陡然来到阵前。 此阵剑气森森,有道韵流溢其间,如同伞盖,遮蔽天日,浑然一体。 乌云仙佩剑持锤,现出身形。 “你不妨说说,如何成全?” “贫道只想打死诸位,或者……被诸位打死。” 云中子双眸微凝,郑重地打了个稽首。 “好贼子,你修道不过千载,怎敢大放厥词?” 虬首仙穿着一袭灰色道袍,顶上束带,颇有不羁之风。 “你既入道门,当以圣人为尊,怎敢以定海珠暗算吾等掌教?” 金光仙大喝一声,仗剑而出。 “孽畜,数百年前饶你性命,谁知竟养成大患!” 灵牙仙横眉冷对,言之凿凿。 “你入阐教多年,莫非只学了嘴皮子功夫?” 金箍仙怒发冲冠,五内俱焚。 “何必与他多言,既要决生死,让他入阵便是!” 毗芦仙显然要冷静许多,故而如是言道。 随侍七仙已现身六位,唯独长耳定光仙不见影踪。 “诸位道友摆此剑阵,大抵是要效仿圣人手段,不怕画虎不似反类犬吗?” 云中子温和一笑,不动声色地牵动仙剑。 “哼,休逞口舌之利,可敢入阵较量?” 灵牙仙按住宝剑,随时准备动手。 “既是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云中子背着素问剑,一步步往剑阵而去。 随侍七仙隐匿身形,各司其职。 此阵似有灵一般,陡然打开阵门。 云中子闲庭信步,不曾有片刻停顿。 世间仙人,若修至大罗神仙境界,则可化小天地为己用,而阵法也有相似的效果。 天幕之上,四口宝剑倒悬而挂,剑气磅礴,道韵不凡,俨然成就一方小天地,隔绝阵外气机。 “诸位道友,此四剑与我有缘,不如赠予贫道如何?” 云中子攥住仙剑,微微一笑。 可惜,无人应答,唯有回声。 云中子收敛笑意,双眸深似寒潭。 第二百二十八章 尔等也配用剑? 世间万物大都被光阴消磨淡化,唯有仇恨会发酵得越来越浓。 若是凡夫俗子,有个三世之仇就了不得了,而仙神之流,结下因果后千百年难消。 云中子立在阵中,仰望天空。 只见四口仙剑倒悬,威势不凡。 “敢问四剑何名?” 云中子攥住素问剑,随时准备出手。 “降妖。” 虬首仙冷哼一声,轻抖衣袖。 天幕之下,有一口长三尺三寸的淡青长剑,陡然祭出剑气。 此剑材质本就不俗,内中又封了七十二道上古大妖真灵,可压胜世间精怪。 “除魔。” 金光仙施展道法,眸有厉色。 天幕之下,有一口巴掌宽的黝黑巨剑,隐约现出毫光。 此剑依照黄庭经吐纳气息的节奏锻打,暗含大道玄妙,可以封禁真魔。 “敕神。” 灵牙仙攥着太阿剑,轻轻挥动。 天幕之下,有一口约莫四尺的金黄长剑,忽而大放光华。 此剑篆有重重碧游符箓,可以敕令神道中人,镇压仙道之流。 “捉鬼。” 毗芦仙面无表情,缓缓祭出三昧真火。 天幕之下,有一口窄约二指的灰色长剑,可见灰白道气。 此剑蕴含三十六道仙火,彼此各有不同,玄异非常,最是克制邪祟。 这四人隐在暗处,操持阵势,自觉大局已定,故而告知剑名。 至于金箍仙、乌云仙和长耳定光仙,此刻正按天地人三才主掌阵图。 “此等仙剑,落入尔等之手,当真是明珠蒙尘。” 云中子攥紧素问剑,惋惜地摇了摇头。 啧,让他装起来了。 “你这丧家之犬,不过是侥幸拜入道门罢了,真以为自己剑术高绝了?” 虬首仙怎能忍受,他当即挥袖,降妖剑自天幕而下,化作青色流光,顷刻而至。 这降妖剑克制精灵妖怪,无论是由山川草木、飞禽走兽成道,或是由日精月华、云霞雾霭化形,都算在其中。 此剑内中封禁的七十二头大妖,大都是天地初开时的先天生灵。 世间文字符箓皆有道韵,大妖真名亦复如是,此剑一出,如大妖亲至,凶威滔天。 云中子不敢怠慢,当即挥剑,现出春、夏、秋、冬四时之景。 莫看降妖剑不凡,终究似无根之水,难以为继,只勉强破开四时异象便遁走了。 金光仙见状捏印掐诀,除魔剑也自天幕而下,化作墨色道韵,来势汹汹。 云中子双眉微蹙,随即又斩了一剑。 不出所料,除魔剑也似蜻蜓点水,一触即走。 云中子不知缘由,只当他们是在探明虚实。 灵牙仙与毗芦仙也先后施展道术,祭出敕神剑和捉鬼剑,化作金黄、灰白两道流光而去。 云中子再度挥剑,将此二剑斩回。 如今的局势已然明了,随侍七仙炼了四口仙剑,各有神通,欲借此阵杀他。 这七人中,修为低者在明,修为高者在暗,成犄角之势,互为援引。 而方才的四次出剑,多半只是试探,真正的杀招恐怕正在酝酿。 “诸位道友这是做甚,莫非是见我修为浅薄,欲指点三招两式?” 云中子干脆收了仙剑,负手而立。 这么打得打到什么时候?他实在不想再耗下去了。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豪横一点儿,咱就是瞧不起你们,怎么滴吧? “好贼子,你休要猖狂!” 虬首仙目眦尽裂,捏了个狮子印。 云中子吐气成箭,破了此印,其动作轻松自如,似行云流水。 而下一瞬,他背后仙剑却陡然祭出。 叮。 原来是降妖剑化作青色剑光,再度袭来,划出一线,迅疾异常。 叮、叮、叮。 除魔、敕神、捉鬼剑随后而来,化作墨、金、灰三线。 这四剑从坎、离、震、兑四個方位而来,威势与此前不可同日而语。 “这才有些意思。” 云中子嘴角微翘,元神遁出泥丸宫,经由各大穴窍经脉,终至丹室,以炁化剑,一分为四,无声无息而出。 他的无形道剑,不以剑气锋锐、剑势凶猛见长,而是虚无缥缈,难寻脉络。 如此一来,即便降妖、除魔、敕神、捉鬼四剑剑速越来越快,却依旧不能近其周身三尺。 不过四口仙剑划出的线条,却遍布阵中各处,布下天罗地网,让人无法逃脱。 “莫非以为这便能困住我?” 云中子冷笑一声,挥动仙剑,拔地而起,欲要斩开小天地。 轰隆隆。 陡然间,雷声大作。 天幕之下,四口仙剑再度齐聚。 乌云仙攥着混元锤,催动玉瓶,祭出三十六种神火,聚散不定。 金箍仙抛出金圈,化作太极图,分出阴阳,散做道气流向仙剑。 长耳定光仙总掌大阵,他翻手遮天,昼夜颠倒,趁机截取星辰之光。 如此一来,这四口仙剑既有神火伴随,又有阴阳道韵加持,更有星光流溢,玄妙更甚。 只见降妖、除魔、敕神、捉鬼四剑一齐催发,陡然降下,好似一座牢笼。 云中子仗剑而起,借斩天剑式挥下,居然未能破开藩篱,毋论开天。 这四剑一齐刺来,裹挟无尽道韵而来,仿佛是天地要与其作对。 云中子避无可避,无奈之下,生生受了四剑。 不过他八九玄功早已有成,只被斩开道袍,甚至无有丝毫血迹。 好吧,他必须承认借助了些许外力。 不错,他用了太极符印。 此乃玉虚宫圣人之宝,谁用了都说好。 “贫道本以为虬首仙已是仙中极品,可他好歹还敢现身,而那三位藏头露尾之人,尔等当真不要面皮了吗?” 云中子攥住素问剑,施展终南山独门神通。 嗷,哪吒那属于是无师自通,好像天天小嘴都抹了蜜似的。 云中子言罢,天地间寂静无声。 好嘛,人家就是不是现身,就喜欢暗处袭扰。 “世人皆知碧游宫乃神仙之所,通天师叔剑术高出天外。 尔等作为截教门人,如此藏头露尾,可似大丈夫所为? 贫道斗胆请问金箍仙、乌云仙、长耳定光仙三位道友,尔等也配用剑?” 云中子言罢,双眸精光一闪。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昔年因果,今日了结 云中子仗剑而立,仰望着天幕下四口仙剑组成的剑阵。 若分开来说,这四口剑的品秩较素问剑略逊一筹,可合在一处却威势倍增。 幸而随侍七仙并未学到通天教主剑术之精髓,否则那才棘手呢。 此前随侍七仙以四剑先后袭扰,甚至合为牢笼降下,依旧没能奈何得了某福德真仙。 昔日元始天尊曾暗示其小心行事,自不是空穴来风。 云中子瞧了瞧破损的道袍,打算再次祭出太极符印。 贫道这可不是贪生怕死,至多是惜福惜命罢了。 咦,方才是谁在疯狂嘲讽来着? “孽障,今日定要尔飞灰烟灭,神魂俱殒!” 乌云仙攥着混元锤,脸色愈发黑了。 “你偷学我碧游剑术,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金箍仙双眸微凝,随时准备祭出法宝。 “何必与他多费口舌?” 长耳定光仙冷哼一声,轻轻拨转阵图。 这四口仙剑陡然化作流光,融为一处,瞬息而下,暗含种种神通。 虬首仙、金光仙、灵牙仙、毗芦仙也捏印掐诀,剑光先后浸染阴阳、三才、四象道韵,愈发璀璨。 此关方圆数十里,山河震荡,地龙翻身,动静不可谓不大。 这四口仙剑本为一体,此时返本归元,终于显露出完整威势。 所谓降妖、除魔、敕神、捉鬼四剑,其实已几乎将世间非凡生灵囊括。 论及三界之内,五行之中,除去人族外,余下生灵尽皆属于此列。 何况此四剑皆由先天神铁所炼,经由三百六十五颗上古星辰淬炼,蕴含阴阳道气,杀力本就不俗。 云中子已将太极符印祭在顶上,黑白道韵流溢而下,化作伞盖笼罩道体。 昔年某人以妖孽凶恶、道行浅薄之由,从元始天尊手中诓…借来太极符印,自此再未归还。 咳咳,仙人的事儿,怎么能叫诓呢。 这件符印虽非混沌未开之物,可却伴随圣人多年,已得玄奇造化。 奈何四口仙剑也是圣人手笔,剑光迅疾异常,瞬间破开了符印禁制。 云中子大袖飘摇,神色淡然。 他施展神通,现出小天地来——天地间有剑阵,剑阵中又有天地,暗含颇多玄妙。 这座小天地虽是堪堪炼就,可却道韵充沛,不止有阴阳道韵、三才之气、四象之景、五行之分,更有剑气充斥其间。 不仅如此,方圆百里的云雾雨露皆尽涌来,遮天蔽日,笼罩山河。 只见四口仙剑凝成的剑光瞬息而至,却似泥牛入海,不见影踪。 云中子抖动衣袖,捏印掐诀,终于将剑光困在方寸之间,不得挣脱。 若是他还未炼就小天地,定然会损伤仙体,可如今大道初成,自然不惧四剑之威。 好歹也是与通天教主问过剑的存在,莫说素问剑,诛仙剑都摸了不止一次。 何况某位圣人还明里暗里透露了天机,可以说是把饭喂到嘴边了。 这要是搞不定,可就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多谢道友送的仙剑!” 云中子按住衣袖,微微一笑。 世间宝剑无数,阐教有莫邪、吴钩、雌雄、阴阳宝剑,截教不知有多少口太阿剑。 可能称作仙剑的,满打满算也只有十把,其中八把都已到了某福德真仙袖中。 这哪里是甚么福德真仙,明明就是行走的兵器铺子啊! 随侍七仙耗费多年光阴,辛辛苦苦炼成仙剑,本以为能一鸣惊人,谁知却失去了所有。 “诸位道友打舒坦了?终于轮到贫道出手了!” 云中子轻抖衣袖,震了震并不存在的灰尘,他咧开嘴角,温和一笑。 随侍七仙神色各异,反应俱不相同。 乌云仙自诩修为高深,只怒目圆睁,攥紧混元锤,似要孤注一掷。 金箍仙双眸微凝,踌躇不定。 长耳定光仙隐在暗处,神色晦暗不明。 金光仙、灵牙仙、毗芦仙眉头紧锁,颇为忧虑。 虬首仙望着那方玄奇小天地,察觉到内中森森剑气,忽觉遍体生寒。 若真算起来,他才是某福德真仙真正的仇敌,而今攻守之势相易,不怕才怪。 虬首仙望着六位好友,咬了咬牙,按住长剑,决定……溜之大吉! 虽说截教门人大都情谊深厚,可事关自身安危,何必去赌那个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