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非主流村长》 第001章 主角归来 一九八三。 农历八月。 初十。 暴雨。 岗南村最西头,一个十四五岁的白胖少年冒雨奔来,一脚踹开了一间破旧老宅的残缺房门,口中急火火嚷喊道:“恶霸哥,快,快跑,警察来抓你了!” 屋内,被白胖少年称作恶霸哥的年轻人神色颇有些恍惚,一口浊气憋了足足有十几秒钟,终于长呼出来,同时呢喃了一声:“确定是重生了……” 白胖少年急火攻心,根本没注意到恶霸哥的神色不对,更没听清恶霸哥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只顾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沓被雨水泡湿了的零钞,塞到了恶霸哥的手里,并使出了吃奶的劲,想把恶霸哥推出门外。“快跑吧,恶霸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恶霸哥名叫杨锐,属蛇,过了阳历年方满十八周岁。少小时的杨锐因为特别能吃,被村里的长辈们戏称叫饿霸,长大后的饿霸变得相当蛮横,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仗,附近十里八村被他揍过的,凑一块能编出个加强连来,因而,这饿霸的小名不知觉间便演化成了恶霸的绰号。 上一世中,杨锐得罪了村长陈苍伟。便是在这一天,陈苍伟给杨锐设下了一个圈套,联合乡里派出所上演了一出双簧,村前鼓动了一帮村民阻拦警察,给杨锐留下了逃走的时间,可在村后,却带着七八个陈氏族人悄悄埋伏。为的就是在杨锐已有的打架斗殴的罪名上,再加上一顶更为严厉的罪帽:畏罪潜逃且拒捕。 涉世未深的上一世杨锐不幸中了陈苍伟的奸计,虽未满十八周岁,却也因此足足吃了五年整的劳改饭。 但这一世…… 杨锐思忖片刻,一咬牙,奔出了房门,冲进了雨幕。 还是得跑! 这当口刚好摊上了Y打,即便摘掉了畏罪潜逃及拒捕的罪帽,恐怕也难逃囹圄之灾。而监号的饭,他是再也不想吃上一口。 逃出村的路虽不多,但也不是没得选,可杨锐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上一世的路线。雨中奔跑的他身形犹如一只猎豹,转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村后山岗,半坡上。 身披蓑衣的陈苍伟领着七名年轻力壮的陈氏后生已是等候多时,但见岗坡下一个矫健身影速度奔来,陈苍伟随即提醒族中后生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恶霸……” 将将开口,却见那杨锐已经奔至面前,陈苍伟暗喝一声不妙,急急向一旁躲闪。只是已过不惑之年,身形难免发福衰慵,脚下再不如年轻时那般灵活。 冲上岗坡的杨锐一声不发,冲着陈苍伟的面门便轰出了一拳,上一世就是因为跟这老贼多说了几句废话,耽误了时间,才被警察追了上来。 陈苍伟心中惊慌,脚下不由一滑,瞬间失去平衡,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虽极尽狼狈,却也刚好躲过了杨锐的雷霆一击。 两侧,七名陈氏后生急速包抄上来。 杨锐一拳落空,却抢到了有利地形,拧身飞起一脚,冲在最前面的那位陈氏后生惨叫一声,滚下了岗坡,再一脚,又一名陈氏后生捂着小腹蜷缩成了一团。 剩下五位陈氏族人顿生怯意,之前也曾看过恶霸跟人家打架,虽然生猛,可从未像今日这般,招招尽是死手。 陈苍伟见势不妙,连滚带爬就要逃去,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杨锐一个箭步追了上去,只是三成气力的一脚,便将其踹翻在地。 “你是村里长辈,我杨锐本该尊你敬你,怎奈你阴险卑鄙,竟设毒计害我,你不配做陈氏宗族的主事人,你更不配做岗南村的村长……” 杨锐放开了陈苍伟,转身向岗顶大踏步走去。 一声炸雷响过,混着雨声再次响起了杨锐的高亢嗓音: “今日暂且放你一马,但你给我记好了,三年后村长改选,我杨锐必将归来夺你村长宝座……” …… 于是,三年后。 …… 六月盛夏。 日头刚刚偏西。 西江东岸,赵家埠渡口。 一个上穿白底兰花的确良大尖领衬衫、下穿浅蓝色尼龙布喇叭裤、脚蹬一双深棕色尖头皮鞋、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墨镜的帅气小伙,骑着一辆艳红色幸福250摩托车轰隆而至。 渡口等船的人们可是不少,但那小伙却没丁点公德心,不乐意候在后面排队,骑着摩托车楞往前挤。 “唔该借借,被车子撞到了我可不负责……” 如此恶劣行径,自然引发起了大伙的公愤。 有一壮汉跳将出来,手指墨镜小伙叱骂道:“顶你个肺,你咩料呀?” 墨镜小伙停下车来,单脚支地,竖起右手中指,缓缓上举,将墨镜推上了额头。 “岗南恶霸,怎么,不服?” 恶霸? 那壮汉陡然一凛,脑海中速度闪过一副画面:七八个跟一个干仗,结果却被那一个给揍得七荤八素哭爹喊娘…… 惹不起,绝对惹不起。 壮汉连忙赔笑,讪讪退到一旁。 人群中也有不少岗南村的村民,虽然潜意识中告诫自己一定要跟这厮保持距离,任何一个微笑或是热情招呼,恐怕都会传到村长的耳朵里,很可能遭来村长的报复打击。可怎奈那辆艳红摩托的魅力实在太大,先是一个两个凑头过来,随即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一大帮人围将上来,嘘寒问暖,各种关怀。 三年不见,这小子还真就发了财,得赶紧套套近乎,说不定还能捞到些油水呢。 面对同村乡亲的无比热情,杨锐一本正经应道:“嗯……啊,是这样的,我这辆摩托车呢,是偷来的,这身行头呢,是抢来的,警察正在后面……” 话未说完,呼啦一下,人群尽散。就说嘛,这小子要文化没文化,要手艺没手艺,不偷不抢,哪里能赚得到这么一副让人眼红的家当? 杨锐淡然一笑,脚下脚尖轻点,挂上一档,稍稍给油,驾驶着摩托缓慢行进,来到了码头最前端,熄火下车,慢悠悠点上一支香烟……就要当村长的人了,可不能跟普通人民群众一般见识,得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有利于树立自己的威严形象。 渡船从西岸驶回,缓缓停靠在了码头上。 杨锐扯着嗓子跟立在船头指挥泊船的老人家打起了招呼:“七叔公,你个老不死的,身子骨怎么越发硬朗了呢?” 听到了杨锐的呼嚷,七叔公转头看清楚了码头上的这位小伙的确是他家外孙,立马将手中长竿向杨锐这边挥舞过来。 “小兔崽子,你没死在外面呀!” 长竿自然不会落到杨锐的身上,七叔公吓唬过了外孙,却还不过瘾,一个箭步跳到了岸上,逮住了杨锐,布满老茧的双手捏住了外孙的脸颊,好一顿揉搓。 惨遭蹂躏的杨锐,幸福感速度爆浆。 七叔公是杨锐阿妈的娘家七叔。阿妈死得早,在村里,七叔公和二舅是最疼爱杨锐的唯二长辈。小的管老的叫老不死的,老的管小的叫小兔崽子,是这对祖孙十好几年的习惯称呼,不存在丝毫不尊老不爱幼的成分,满满的只有浓浓亲情。 当然,要是别的什么人胆敢叫七叔公一声老不死的,恶霸杨锐保管是一言不发撸袖子就上,不把对方揍个满地找牙肯定是誓不罢休。 待七叔公过足了瘾,杨锐打开摩托车后备箱,拿出一只精美单卡录音机:“老不死的七叔公,快看小兔崽子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来……” 七叔公满脸尽是嫌弃。 这玩意虽是个稀罕货,但对老人家来说并没什么卵用,老人家又不爱听歌,老人家爱听的是…… 杨锐按下了放音键,录音机里随即传出了粤剧唱腔。 七叔公的两只眼睛立马眯成了两道缝隙,趁小兔崽子不注意,一把抢过了录音机。 杨锐呵呵一声,又从后备箱里拎出了一只帆布袋,敞开了口,冲向了七叔公:“老不死的你土匪呀?快跟我说对不起。” 虽然只瞄了一眼,但七叔公已然看了个清楚,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十好几盒磁带,全都是粤剧粤曲他老人家的最爱。 小兔崽子已然有了防备,再想抢过来恐怕难有把握,七叔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服软认怂。 杨锐笑嘻嘻将手中布袋递给了七叔公。 “老不死的,能不能让你的渡船等上一会呀,我还带了辆小货车跟在后面,估摸着再有个十来分钟就到了。”说着话,杨锐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香烟,抽出一支,亲手送到了七叔公的嘴巴上。 没见过的牌子,烟盒上印着的都是洋文,更让七叔公惊奇的是,这香烟还自带着烟嘴。 “悠着点抽,七叔公,这是外烟,冲得很!”杨锐为七叔公点着了火。 七叔公吧嗒了两口,满意点头,冲就对了,烟要是不冲那抽着还有个吊劲? “你们几个后生仔先一旁呆着去,等会再开闸放人,我家外孙带了辆小货车在后面,得等等他……”七叔公吩咐完船上伙计,随后再转回脸来对杨锐道:“这渡口,咱祖孙俩说了算,别说十来分钟,就算个把小时,老不死的也等得起。” 渡船迟迟不肯开闸放人,着急回家的人们自然要发出些牢骚,又有离得较近的人听到了那祖孙俩的说话,暗中将缘由传播开去,一时间,码头上人声鼎沸怨声四起。 七叔公眉梢轻扬,不怒自威,手中长竿所指,鼓噪秽语立时消散。 “老不死的,别这样……” 七叔公转过头来,面上神色端的是慈祥和蔼:“在外三年,长进不小哇,嗯,小兔崽子身上的戾气确实少了很多。” 杨锐笑道:“你没让我把话说完,小兔崽子想说的是,老不死的你能动手就别瞎哔哔,谁特么敢废话,直接一竿子抽到江里让他冷静冷静不就得了?” 第002章 恶霸真帅 七叔公可非等闲之辈。 解放前,七叔公上过战场杀过鬼子,解放后,七叔公闯荡江湖云游四方。直到年近半百之时,方才惦想起落叶归根。时任村长的陈家三叔公,也就是现任村长陈苍伟的亲三叔,便是看中了七叔公见多识广身手了得,才把辛苦得来的渡口交给了七叔公来打理。 渡口人来人往,隔三差五总是会遇到一些年轻气盛不太爱讲道理的后生。以七叔公的脾气,自然是不肯惯着这种人,于是乎,本乡的连同外乡的,被七叔公一竹竿给抽到江里去的可真不在少数。 加上杨锐揍过的那一个加强连,遭受过这祖孙俩毒手的人几乎可以凑出一个整编营。 等了约莫一刻钟,杨锐的小货车驶来了,七叔公瞧了一眼,登时火冒三丈。 “小兔崽子,这特么就是你说的小货车?” 杨锐耸肩撇嘴,顶嘴道:“瞧你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卡车满载也才五吨,相比那种十几吨的大卡车,可不就是一辆小货车么?” 七叔公被怼的哑口无言。 好在渡船够大,且当日江面没风无浪,虽然缺了点固定车辆的专业装置,但多用些土办法也基本上能保证了安全。 看着船上后生固定好了卡车,七叔公一把掐住了杨锐的后脖颈,将其带去了驾驶舱。渡船验票上人要耗些时间,再驶回到西岸怎么着也得花上半个来小时,三年不见外孙,七叔公抓住机会,说什么也得让他的小兔崽子陪他老人家喝上两杯。 七叔公喝酒,从来不讲究下酒菜,半落鱼头能喝个一晚上,几粒花生米同样能干掉大半壶,莫得鱼头花生米,干对着江面,只就着江风,照样能喝出个酒意朦胧。杨锐现如今斤把高白漱漱口的量,便是仰仗小时候七叔公给打下的牢固基础。 “就知道你个老不死的会给我唱这一出,等着哈。”杨锐挣脱开七叔公的魔爪,转身出了驾驶舱,不多会回来时,手上多了串油纸包裹。“这包是烧鹅,这包是卤鸭胗,还有一包酱凤爪,都是你最爱吃的……” 杨锐逐一打开油纸包,几样下酒熟食摆满了一张小方桌。 只半个小时显然不够,杨锐多陪了七叔公一个来回,到了太阳转到了正西方向时,方才推着摩托车登上了西岸。 货车早就上了岸,停在了路边等着杨锐,但见那辆艳红摩托驶过,货车司机连忙发动汽车,紧紧跟上。 …… 早有搭乘前一班渡轮的村民将恶霸归来的消息带回了村,没有人再怀疑恶霸的发达是偷来抢来的,大伙在渡口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根本没有追来的警察,有的只是震颤眼球的一整车货。 村长陈苍伟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两道剑眉瞬间锁成了一坨。 这个小贱种胆敢回来,谁给他的勇气? 时光虽然过去了近三年,Y打风暴早已停歇,但这并不意味着之前的账就可以一笔勾销,乡县市三级公安系统,理应还挂着这个小贱种的通缉令。 “二叔,听村民说,恶霸这次是发了财回来的。”说话的人名叫陈天运,是陈苍伟长兄家的幺仔,在叔伯兄弟中排行老五。“别的不说,就他骑的那辆摩托车,我在市里的大商场见到过,要卖八千多块呢。” 八千多块…… 寻常人家不吃不喝辛苦十年也不一定能赚得到。 他陈苍伟身兼岗南村村长以及陈氏宗族主事人两个身份,号称岗南村首富,胯下骑着的,也不过是一辆千把块的嘉陵半自动,还是去了特区鹏城的小儿子攒了两年的钱孝敬他的。 “二叔,村民们还说,恶霸他带了辆卡车回来,上面装了些什么不知道,但看卡车轮胎,应该是装了不少的货。”陈天运早年间跑了段时间的长途货运,在同辈中算是见过些世面的,村长二叔很看好他,把他当成了接班人来培养,比着这层关系,陈天运对恶霸归来的消息远比其他人要警觉重视。 陈苍伟沉吟良久,终于开了口。 “运仔啊,你是了解二叔的,二叔有心放恶霸一马,但他未必领情知恩……” 三年时光不算太久,却也不短,那张通缉令想必早已被人遗忘,只要他陈苍伟不再提起,乡派出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想必不会主动抓人。 “他这番大张旗鼓的归来,显然是没把我这个村长放在眼里,我是长辈,倒是可以放下三年前那一脚之仇,可他恶霸却恐怕放不下被迫离村之恨……” 长叹一声,又唏嘘了几下,陈苍伟艰难做出了最终决定: “你去趟乡里吧,找顾所长,就说是我说的,希望他能秉公执法。” 陈天运明显松了口气。 二叔这样做就对了,正所谓无毒不丈夫,虽然都过去了三年,再亲手把恶霸送进监牢怎么着都有些于心不忍,可为了村里的安宁,为了整个陈氏宗族的利益,再怎么不忍也得狠下心来。 …… 从渡口到岗南村也就十二三里地,这么点路程,若是换了柏油马路,五分钟便可杀进村。不过,乡间道路坑坑洼洼,杨锐又担心颠坏了卡车上拉的货物,只能忍着性子,放慢了速度,陪着卡车蜗牛一般晃晃悠悠花了半个小时才来到了村东头的稻谷场。 黄昏时分,本该是家家户户等着吃晚饭的时候,还要再过上个把小时,这稻谷场上才能聚拢了吃过饭前来纳凉的村民。可今日却十分反常,村民们就好似不打算吃晚饭了一般,早早地聚在了此处。 村里藏不住秘密,陈家天字辈老五陈天运匆匆赶去乡里的消息已然传开,没有人相信陈大村长会放过恶霸,说不定这会儿乡里派出所的警察已经赶在了前来的路上。 能多瞅一眼是一眼,等到了明天,恐怕就再也瞅不到了。 大人们不在家,孩子们自然不肯老实呆着,必须把作业丢到一边,先在稻谷场撒够了野再说。囡囡们可以跳皮筋踢毽子,而小仔子们则是三五成群,你追我,我逐他,打打闹闹,吵吵嚷嚷。 尚有十多个十来岁少年不屑这种低级趣味,不是说足球要从娃娃抓起么,那咱们就弄只皮球来抢来踢。 皮球还是好多年前陈大村长一咬牙一跺脚才给村小学的孩子们买下的,这种橡胶皮球难说质量好坏,总之是没多长时间便破了皮漏了气。幸亏村里有心灵手巧的村妇,往这破了皮漏了气的皮球里填塞满了稻草,再用针线缝补起来,勉强可供孩子们玩耍。 说巧不巧,杨锐骑着摩托车刚刚驶到稻谷场时,那只珍贵的手工足球竟然向他滚了过来,后面紧紧追着一帮国足未来希望。 杨锐非但不躲,反倒一拧油门,瞄准了皮球,加速冲去。 “噗哧——” 那只手工足球怎堪如此蹂躏,当场爆腹自杀,肚子里的稻草散落一地,外面的皮囊更是惨不忍睹。 第一个追上来的少年登时怒了,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杨锐,口中叱骂道:“恶霸真坏!” 杨锐下了车,呲牙瞪眼,逼向了那少年:“说错了,重来,说恶霸真帅。” 村里的男人们多少还是有些畏惧恶霸,毕竟这厮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要撸袖子开干,偏偏又特能打,五六个,甚至七八个大男人在这厮的眼中就根本算不上一盘菜。但少年们却丝毫不惧怕恶霸。 天下人都知道,恶霸从来不对女人和孩子动粗,倘若哪一天他们被外村人给欺负了,第一个冲上去为他们挺头出气的必然是恶霸。 头一个少年尚未恐吓住,紧接着又赶到了十余少年,半包围态势速度形成,十来只小手同时指向了杨锐,童声虽然稚嫩,但饱含了怒气后倒也颇有几分气势: “恶霸真坏!” 杨锐哈哈大笑,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尾随其后的卡车司机立即跳下驾驶室,绕过车身,在货箱尾部翻找出了一只正牌足球,以标准的军人跑步姿态紧跑了几步,将足球递交到了杨锐的手上。 “要不要重说?” 杨锐的笑容充满了邪恶,纯洁的祖国花骨朵就这样眼睁睁被他给污染了。 反应最快的一名少年不等杨锐话音落地,已然改口喊道: “恶霸真帅!” 其余十多名少年也速度反应过来,跟着喊道: “恶霸真帅!” 杨锐没着急把足球扔给少年们,而是再打了个响指。 卡车司机心领神会,立刻跑回到车厢尾部,拎出了一大袋糖果。 杨锐打开袋子,抓出了一把。 “大白兔奶糖,想不想吃?” 十余少年异口同声回应道:“想!” “通知下去,只要是岗南村的人,每人每天喊够十遍恶霸真帅,就可以领到一颗奶糖……” 话音未落,满耳充闻的已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恶霸真帅”。 下一刻,偌大一稻谷场已然听不到了别的声音。 不多会儿,总共二百六十七户人家千余人口的岗南村,四下里全都响起了“恶霸真帅”的童音喊声。 此起彼伏,好不壮观。 第003章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打村口屁颠屁颠跑来一白胖小伙,离老远便嚷喊起来:“恶霸哥,真是你呀,他们说你回来了,我阿爸还不信呢。” 二舅家的猪仔,当年的白胖少年,现如今的白胖小伙,除了年纪长了三岁,个头高了三厘米,体重增了三十斤,其他方面,一如三年之前。 正忙着给一大群小屁孩发奶糖的杨锐根本腾不出空来,随手将摩托车钥匙扔给了喘着粗气的猪仔。 “自个先兜会风,等我忙活完了一起回家。” 猪仔接钥匙接的倒是挺溜,可看了眼那辆崭新的艳红幸福250,立马打起了退堂鼓。 “恶霸哥,我不会骑,怕把车给摔坏了。” 杨锐忙里偷闲,瞅了眼猪仔,笑道: “车是给你买的,摔坏了只能算你倒霉。” 给我买的? 白胖猪仔瞪圆了双眼。 给他小表弟买的? 稻谷场四周,一大帮吃瓜村民同时齐刷刷瞪圆了双眼。 这可不是村长家的那辆千把块嘉陵半自动,而是一辆当下最顶级的国产250,西江东岸阐城市里大商场有的卖,标价八千多块呢! 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送给了他家小表弟? 顶你个肺!死恶霸这三年究竟赚了多少钱啊……村长真是个王八蛋,要不是他逼走了恶霸,我们大伙今天也不至于如此眼红。 个别脑子灵光的村民动起了歪心思,心想着赶在别人之前跟恶霸套上近乎,说不定也能捞到一票油水。心有所思,身有所行,只可惜这少数几人的行为瞒不过大伙雪亮的眼睛。 一时间,四下里的村民纷纷涌动,大有一副争先恐后的态势。 杨锐见状不妙,情急之下忽闪灵念,抡起了奶糖袋子,撒出一个四分之三圆,只留下了西侧通向村口的一个豁口。围在身旁高呼着‘恶霸真帅’等着领糖的屁孩们顿时发出幸福到不能自已的尖叫,向着奶糖飞去的方向扑杀过去,刚好阻住了纷拥奔来的吃瓜村民。 杨锐速度上车,载上了猪仔,轰大油门,从豁口处冲出了包围,卡车司机反应神速,上车,点火,起步,竟然紧紧跟住了杨锐。 二舅敞开了大门,已是等候多时,杨锐一头扎进了院子中。院子不小,可惜院门宽度不够,身后的卡车无奈只能停在门口。 杨锐停好了摩托,出门招呼道:“大龙,到家了,进来喝茶。” 卡车司机名叫大龙,可惜不姓王,而姓黄。 黄大龙年长杨锐将近四岁,杨锐出村闯荡社会的第二年春天,这兄弟刚刚脱下了军装。回家的火车上,好巧不巧碰上了一伙车匪。黄大龙岂能漠视匪徒猖狂,可怎奈双拳难敌四手,匪徒人多,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事,黄大龙根本敌不过。 幸亏这节车厢还坐着位酷爱多管闲事的某地恶霸。 某地恶霸可不像黄大龙那般鲁莽,倒不是担心自己干不过这伙车匪,而是怕直面硬刚会伤及到无辜旅客,于是便猥琐地伪装成了一个小透明,可怜巴巴躲在了车厢一角,等着的却是擒贼先擒王策略下的一击制胜。 黄大龙的莽撞刚好为某地恶霸创造出了机会,就在黄大龙捂着中刀的肚子眼看就支撑不住的时候,某地恶霸终于等来了他期盼的时机,从角落中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擒住了贼王。 不单救了黄大龙的命,同时也护住了整一车厢旅客的财产。 之后,那位某地恶霸还自讨腰包,为黄大龙缴纳了手术住院费。虽然没几个钱,手术住院外加一周的吃喝,总共也就七十来块,但足以令黄大龙对那某地恶霸的义薄云天钦佩地五体投地。再说啥也听不进去,非得追随那某地恶霸左右。 要说那某地恶霸为什么那么强,说出来可都是泪。 少小时的某地恶霸吃不上肉,而七叔公擅长垂钓,渡船上的水桶里总是养了几条江鱼。可七叔公的江鱼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吃到嘴里的,得陪他喝酒,还得接受他的训练,打六岁多一直练到了三年前,练的全都是七叔公当年在战场上以及后来云游江湖时总结下来的各路拳法精髓。 苦啊! 幼小时的某地恶霸心灵受到了严重创伤,故而那位七叔公喜获老不死的光荣称号。 杨锐把黄大龙带进了家,再吩咐猪仔出门去叫几个小伙伴回来帮忙卸货。二舅这边已经沏好了茶,招呼外甥和客人茶台对面安坐下来。 南粤广府文化,哪怕吃不上饭,也不能少了喝茶。 两盏茶水入了口,二舅开口问道:“这几年总共赚了多少钱啊?”问话时,二舅正在往黄大龙的茶盏中斟茶,面向的当然只能是黄大龙。 黄大龙楞都没打一下,立刻回答道:“三万多块吧。” 二舅不由一怔。 三万多可是一笔不小的巨款。拿他自个来说,出师后当上了红白事排席的掌勺大厨,累死累活一年下来也就赚个五六百块,加上地里的粮食收入,三年下来,省吃省喝也就攒下了两千不到,连外甥的十五分之一都不到。 二舅本是想唠叨外甥两句,年轻人会赚钱是好事,但也要学会过日子,不是说不该买摩托车,而是没必要买那么好那么贵的,有辆千把块的嘉陵半自动不一样够骑么?结果,被黄大龙的一句三万多块给惊了一下,把到了喉咙眼的话忘在了肚子里。 黄大龙的脑子还算灵光,随即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那什么,二舅,我说的是这两年我跟着霸哥赚到的工资,霸哥是老板,他赚到的钱至少是我的十倍。” 二舅应声被茶水呛到,连声咳嗽,咳之剧烈,居然带出了两行鼻涕。 杨锐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纸巾这玩意在当下比大彩电还要稀罕,村里的供销社根本没见过,乡里甚至是县里的商场也没得卖,只有那种高档酒楼才会为客人提供。 二舅接过纸巾,抽出一张,刚贴近鼻子,便嗅到了一缕淡淡的幽香。如此柔软细密的质地手感,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用它来擦鼻涕,岂不是暴殄天物? 于是,稍微一愣后,二舅小心翼翼地将纸巾放在了茶台上,随手拿起桌上抹布,胡乱擦了两下。 三万多的十倍,那就是三十多万! 震惊的结果不单是被茶水呛到,还帮助二舅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咳咳,锐仔啊,你赚了大钱,二舅打心里为你高兴,不过啊,你要记住,你是穷人家的孩子,再怎么有钱,也不能胡花海嘥。” 杨锐连连点头。 二舅的长辈身份得到了尊重,心情顿时愉悦起来,正想着继续发挥一二,却被自家的幺仔给打断了。 猪仔虽胖,但两条腿还算利索,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嚷嚷来了三个小伙伴,屋里的这爷仨也只能是放下茶盏出去一块卸货。 揭开帆布车蒙,最顶端的是一台二十八吋大彩电。 二舅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这么大? 一个人根本抱不过来! 上回去市里办事,顺便逛了下商场,看到过这么大的大彩电,具体价格没记住,但六字开头肯定错不了。 六千多呀! 造孽啊! 心疼的就像是肺管子被戳了一刀的二舅还没缓过来气,紧跟着小心脏又被扎上了一箭,黄大龙吆喝起猪仔的小伙伴,说那第二件货是空调,重的很,要小心地搬。 空调…… 当了两年多的排席大厨,二舅也算是见多识广,但空调这玩意,却是只听说过从来没见到过。据说把这玩意装在窗户上,便可以呼呼地往屋子里吹冷气,高级得很,舒坦得很。 但问题是这玩意贵得吓人,听说一台就要一万多块,还特别费电,一晚上就能耗掉个十几度。 败家啊,实在是败家! 二舅面色阴沉,胸腹间积极酝酿怒气,可浑身上下就像是被捅了无数个窟窿眼一般,拼了老命才积攒起来的怒气,一不留心便泄了个精光。 最让二舅不爽的是自个的眼神,虽然没照镜子,但他也能感觉的到,瞅向外甥的目光肯定是极尽温柔的,如此这般的温柔十七年前曾有过一回,那一回,看向的是刚刚出生的猪仔。 二舅妈初听到外甥归来的消息,一秒钟也不愿耽搁,立马拎上了菜篮子,骑上了脚踏车,直奔乡里去买鱼割肉,此刻刚刚回到家里。 一进门,便看到了院子里黄大龙正在安装的缝纫机。 二舅妈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连杨锐的招呼声似乎都没听见,更顾不上把菜篮子放回到厨房,围着黄大龙和那台缝纫机便转起了圈,左看看,右瞅瞅,时不时还小心翼翼伸出手来摸上一摸。 二舅拉着一张老脸走过来呵斥道:“时候不早了,眼看着就要黑天了,还不赶紧去烧饭?” 听话要听音,二舅的措词确实是呵斥,但口吻间却充满了欢喜愉悦。二舅妈带着笑意狠狠地剜了老公一眼,走向厨房的脚步饱含着犹豫和不甘。 二舅以相同的口吻又交代了一句:“我去趟村委会,给锐仔他俩姐姐打个电话,锐仔这孩子也真是,给他俩姐姐也买了那么多的东西。” 待二舅迈出院门,二舅妈从厨房里探出身来,冲着杨锐诡异笑问:“锐仔,给你大舅家买了些什么没?” 杨锐应道:“买了,一张麻将席,一顶尼龙蚊帐。” 二舅妈的笑容更加诡异:“就这两样?” 杨锐耸肩叹气:“不少了,两样加一块值不少钱呢。” 第004章 见面礼 卸完了给俩舅带来的货物,车厢也才腾出了一半的空间,剩下的一半全都是十斤一袋的大米。 杨锐掏出一沓大团结,一人一张塞给了猪仔的小伙伴,还剩了几张,杨锐一股脑甩给了小表弟。 “你们几个还不能歇着,四处吆喝吆喝,说我给村里乡亲们带了点礼物,东北大米,一家一袋,赶紧来领。” 十块钱对这些未成家未立业的毛头小伙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一个个乐呵呵美滋滋,恨不得把杨锐的指令当成圣旨来听。 陈苍伟正准备吃饭,忽听到外面的吆喝声,眉头又不自觉地蹙成了一坨。 东北大米在市面上属于稀罕货,吃起来确实比本地大米要好吃许多,但再怎么好吃,再怎么稀罕,价格也高不到哪里去,不用粮票的话,最多能卖个五毛钱一斤,一家十斤,也就是五块钱的小恩小惠。 恶霸那个小贱种也是想瞎了心,仗着自己发了笔横财,居然采取这种卑劣手段来收买人心。 陈苍伟并非因此而蹙眉。岗南村二百六十七户人家,陈氏宗族便有一百二十户,占了总数的四成半,而剩下的五成半人家中,跟陈氏宗族沾亲带故的又占了四成多。这些人家绝对不会因为十斤大米就把选票投给了那个小贱种。 就算是一百斤,一千斤,也绝无可能! 让陈苍伟因担心而蹙眉的缘由是,天运还没回来,带回乡派出所的民警来抓捕恶霸那个小贱种理应是板上钉钉,若是因为村民争抢领大米而导致场面混乱,影响了民警同志的抓捕行动,那可就坏大事了。 放下筷子,起身出门,刚好看到几名陈氏族人正准备去领米,陈苍伟的一张老脸登时间阴沉下来。 “就为了十斤大米?陈家的颜面都被你们给丢光喽!” 那几位陈氏族人听到了宗族主事人的呵斥,立刻停下了脚步。 “传我的话,还打算姓陈的,一个也不许去。” 这话说的很重,那几位陈氏族人立时现出了愧色,一个个低下了头,转过了身子。 “那个谁,你去趟天良家,就说是我安排的,让他多叫些人,到柳老二家维持秩序。” 言罢,陈苍伟从容转身,迈回了自家院门。 村长大人的指令犹如电波一般在村里迅速播散开来,还没来及领米的陈氏族人自然是望而止步,已经领了米的也是毫不犹豫将大米交还了回去。而那些跟陈氏宗族不沾亲不带故的外姓人家,听说村长大人发了飙,一个个也都采取了明哲保身的英明策略。 便宜要占,但村长大人也不能得罪,速度领米,速度开溜。 于是,原本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二舅家门口,分分钟冷清了下来。 刚打过电话回到家的二舅看到了这一切,一句话没说,只是走过来笑了下,拍了拍外甥的肩。 杨锐理解到了二舅这一笑一拍所包含的意味,但他却不以为然,耸耸肩,淡然一笑,向二舅的侧后方努了下嘴。 二舅随之望去,却见到陈家天字辈老七陈天良领着十好几陈家后生耀武扬威急匆赶来。 陈天良对村长二伯的指示精神领悟的相当透彻,维持秩序是假,看住了恶霸那个小贱种,等着五哥领着乡派出所民警赶到才是真,因而,他所带来的这十好几陈家后生中,有不少人在背后都藏了家伙事。 二舅觉察到势态不对,下意识地挡在了外甥的身前。 杨锐却咧嘴一笑,拨了拨二舅的肩,轻声道:“都是帮年轻人,你当长辈的就别瞎掺和了,赶紧进屋帮二舅妈做饭去。” 但见外甥一脸的从容淡定,二舅宽心了许多,冷静下来后,随即意识到自己掺和进来恐怕只会拖外甥的后腿,于是便畅快接受了杨锐的建议,转身进了院门。但二舅并没有进厨房帮忙烧饭,而是拎了把铁锨,藏在了院门后面。 那一帮陈家后生气势盛极,一个个呲牙瞪眼,将杨锐和黄大龙连同那辆卡车一道围困了起来。 杨锐斜倚在卡车厢尾上,慢悠悠点了支香烟,车厢上,黄大龙就像个没事人一般,笑呵呵蹲在了杨锐身后:“霸哥,仗义点,给兄弟我也来一支。” 杨锐将香烟火柴扔给了身后的黄大龙,再抽了口烟,指着对方为首的陈天良笑问道: “三年前我踹在你小肚子上的那一脚,没留下什么后根吧?” 陈天良登时怒火中烧,哪壶不开你偏提哪壶,三年前的那一脚,可是让他歇了小半年的时间都没怎么好利索。 “恶霸,别他妈逞口舌之强,有本事的话,再跑一个给我看看?” 杨锐放声大笑。 “跑?说好的回来夺你家二伯村长宝座,我干嘛要跑?” 陈天良不住冷笑。 “别忘了你的通缉令还挂在乡派出所呢,不瞒你说,我五哥一个小时前就去了乡里,这会儿乡里的警察怕是快要进村了。” 杨锐做出一副惊恐状,扭头看向黄大龙。 “怎么办?他说警察就要追来了。” 黄大龙抽了口烟,往车厢外弹了下烟灰,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依我看,也只能是大开杀戒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杨锐一本正经道: “成,那就这么办,不过咱们两个人,得杀两个才够本,杀三个才有得赚。” 黄大龙点头的同时扔掉了手中的香烟,跳下车来,手中赫然现出一把黑黢黢的手枪,三步并作两步时,已然完成了打开保险拉栓上膛的准备动作,没等陈天良反应过来,黑洞洞的枪口便顶在了额头上。 陈天良哪里经历过这等阵仗,两条大腿控制不住的打起抖来,说话的声音也颤到了不行。 “这,这位,兄,兄弟,有,有话,好好说,千,千万,别,别激动……” 黄大龙后撤一步,举着手枪冲向众人缓慢扫过。 枪口所指,无一不是胆战心惊。 最后面有一小伙终于忍受不了这般恐惧,带着悲切的哭腔嚎叫了一嗓子,随后撒丫子就想狂奔。 不等黄大龙调转枪口,只听到‘嗖’的一声,一颗鸽蛋大小的石块飞速袭来,正中了那小伙的左腿腘窝。小伙吃不住痛,膝盖一软,立时扑倒在地。 再看杨锐,手中拿着一把强力弹弓靠在车尾那边笑嘻嘻把玩。 黄大龙大步追上了那小伙,低垂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勺,同时扭头暴喝: “不想死的全他妈给老子跪下!” …… 陈天运垂头丧气地敲开了村长家的院门。 “二叔,顾所长说,恶霸那个小贱种的通缉令两年前就撤销了,说是冤假错案。因为这事,他还背了一个警告处分。” 闻言,村长大人一天之内第三次紧锁住了眉头,哦不,严格说,应该是两个小时之内。 “撤销了……冤假错案……” 陈苍伟低声呢喃,来回踱步。 不等他思考周全,又有村民慌张来报,说恶霸和一名外村人一伙动了手枪,陈家老七恐怕要吃枪子。 得此消息,陈苍伟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不由分说将罪责怪到了五侄子的头上。 “你既然得知那个小贱种的通缉令已被撤销,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来说?” 陈天运委屈道: “我打了,可村委会的电话一直占线……” 陈苍伟根本不愿听解释,接着又是一声暴叱: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跟我去平息事端?” 在陈苍伟看来,恶霸那个小贱种显然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三年前的那档子矛盾是他一手搞起来的,想报仇尽管冲他陈苍伟来,容不得陈家后辈为了他而抵了命。 陈天运倒也有种,心里虽然也担心那恶霸一时控制不住而伤到了自己,但紧跟在二叔的身后,面上却是毫无惧色。 陈苍伟快步流星赶往了杨锐二舅家,离老远,看到的一幕景象差一点就让他吐了口老血,陈家十好几口子后生,齐刷刷跪在了柳家老二的院门口。 杨锐拎了袋大米,笑容满面迎了上去。 “二叔,你来领大米了?你也真是的,用得着亲自过来么?随便招呼一声,大侄子还不得送到府上去?” 陈苍伟阴云密布,冷冷道: “多大的仇,多大的恨?犯得着动用火枪吗?非得闹出人命来才肯罢休吗?” 周围吃瓜不嫌事大的村民不算多,也说不上少,用不着等到明天,今晚上老陈家这丢脸一幕就会传遍全村,陈苍伟也只能以最强硬的姿态来稍稍挽回些颜面。 杨锐呵呵笑道: “哪有仇,哪有恨?年轻人闹着玩呢。大龙,村长二叔来了,还不赶紧给二叔上烟?” 黄大龙应声掏出了香烟,屁颠颠来到了陈苍伟的面前,左手递烟时,右手的手枪有意无意地指向了陈苍伟。 陈苍伟为了彰显自己的镇定和大度,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从容淡然接过了香烟,叼在了嘴上。 便在这时,黄大龙扣动了扳机。 “啪——” 陈苍伟着实吓了一跳,嘴唇一颤,口中叼着的香烟掉落在地。随后看着枪口中窜出来的火苗,怔了数秒之后,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黄大龙重新给陈苍伟上了一支香烟:“听霸哥说,村长二叔的烟瘾忒大,所以我选来选去,最终选中了这只枪型打火机当做给村长二叔的见面礼。” 第005章 实在是高 不是枪? 是他妈打火机! 陈天良恼羞成怒,怒火中烧,越烧越旺,终于按耐不住,还没站直了身子,便一头撞向了黄大龙。 黄大龙毕竟是侦察兵出身,论身手比起杨锐要差了好几个档次,但对付起普通村民的背后偷袭却是绰绰有余,轻巧的一个闪身,陈天良的脑袋毫无意外地顶在了陈苍伟的肚子上。 可巧那陈天良悲愤交加,这一撞居然使出了全力,而陈苍伟毫无防备,竟然被顶了个四仰八叉。 杨锐连忙上前搀扶,同时严肃地瞪了陈天良一眼。 “陈小七,过分了哈,二叔再怎么着,那也是长辈,你怎能这样对待二叔?” 陈天良此刻已经昏了头,红了眼,不由分说,挥起拳头又要向杨锐捶去。 杨锐将将搀扶起了陈苍伟,顺势躲到了其身后。 “二叔,你家七侄子太不像话了……” 陈苍伟一张老脸早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暴吼了一声: “够了!” 吼过之后,陈苍伟掉头就走。今天这张老脸可是丢大发了,多待一秒钟,自个恐怕都会失控。 陈天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紧跟在了陈苍伟身后。陈天良咬着牙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盯了杨锐好几秒钟,最终却没敢再闹腾下去,一声不吭垂下头来灰溜溜地去了。没有了领头的,那帮陈家后生就等于失去了脊梁骨,一个个犹如丧家土狗一般,悻悻然四下散去。 二舅乐呵呵从院门后现出身来,冲着四周吃瓜村民玩笑道:“都散了吧,莫不是还惦记着来我家蹭饭?” 他老人家虽然躲在了门后,可院门和门框间闪了一条大缝,外面发生的事,他从头到尾看了个真切。 苦陈家霸权久已,今日得以一吐胸中闷气,能不乐呵么? …… 二舅妈烧好了晚饭,二舅拿出了珍藏多年的一瓶剑南春。 两个表姐都嫁到了外村,接到二舅电话时,家里基本上烧好了晚饭,大夏天的,普通人家又没得冰箱,不吃就等于浪费,所以,要赶过来得需要多点时间。 上了桌,倒了酒,二舅端起酒杯,却没着急喝。 “喝酒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说,锐仔啊,你发了财是件大喜事,二舅打心里面为你高兴,我妹子生了你这么个争气的仔,可以含笑九泉了……” 话未说完,二舅的声音已然哽咽。 杨锐适时递去了一张纸巾,连同两摞百张一扎的大团结。 “二舅,我正想跟你说我阿妈的事情呢,我想把我阿妈的坟给修一修。” 二舅拭干了眼角的泪渍,瞅了眼桌上的两摞大团结,道:“给你阿妈修坟的事包在二舅身上了,不过,修个坟花不了那么多钱,有个一千块足够了。”说着,拿起其中一摞,放还到了杨锐面前。 杨锐推了回去。 “花得了的,二舅,我要给我阿妈修个全石岗乡最气派的坟,顺便把阿公阿婆的坟也修一修。” 二舅的眼泪不争气地再次涌出。 二舅妈笑着捶了二舅一拳,道:“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锐仔衣锦还乡是个大喜事,你个老东西掉什么眼泪……”话到尾音,二舅妈突然哽咽,扭过头去,狠狠地抹了把眼睛,再转回头来时,依旧是笑容满面。“今天谁都不许掉眼泪!锐仔,多吃菜,少喝酒,大龙,尝尝阿姨炖的鱼好不好吃……” 二舅此刻也缓了过来,笑着附和道:“对,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吃餐饭,大龙啊,你可不要客气,就跟到自己家一样。” 黄大龙顾不上把满嘴的鱼和肉咽到肚子里,含混不清应道:“嗯嗯,霸哥就是我亲哥,霸哥的家就是我的家……”话说完,一嘴的鱼肉咽了个差不多,举起酒杯,先敬了二舅,再敬了二舅妈:“霸哥的二舅就是我的二舅,霸哥的二舅妈就是我的二舅妈。” 吃过了饭,二舅妈收拾了餐桌,二舅无缝衔接,立马摆上了茶具。 猪仔是个军迷,平日里收集了好多先进武器的图片,听说黄大龙当过兵,非得拖着黄大龙去他的房间给他讲解那些图片上的武器。 茶台边,只剩下了二舅和杨锐。 “锐仔啊,你这次回来不只是想出口气那么简单吧,二舅想问你一句,三年前你说过的那句话还作数吗?” 杨锐饮了口茶,装起了傻充起了愣:“我说过的话多了去了,二舅你指的是那句? 二舅嗔愠道:“你说过,三年后你要回来夺陈苍伟的村长宝座。” 杨锐淡然一笑,道:“七叔公打小就跟我说,男人就该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七叔公还跟我说,做为一个男人,更应该信守承诺,吐口唾沫也得砸出个坑。” 二舅现出欣慰笑意,接过了外甥递上来的香烟,点了火,抽上了两口。 “你七叔公说得对,不过呢,二舅得说两句你不爱听的话。锐仔啊,你夺他村长宝座要只是为了报仇,莫说村民们不支持你,恐怕连二舅都要拆你的台。陈苍伟对你确实狠毒,到了今天还不肯放过你,实在是令人不齿……” 二舅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再看了眼杨锐,感慨颇多地叹了口气。 “可话再说回来,这天底下为人父母的,谁不想让自家的仔囡有个好前程呢?咱爷俩摸着胸口说句良心话,三年前的你锐仔,确实配不上人家春花嘛!可你呢,连二舅的话都听不进去,还要哄骗人家春花跟你私奔,人家春花才多大呀,那一年满十六岁了么?” 杨锐大囧,不,二舅,你说的那不是真相,真相是……那一年,春花才刚满十五岁。 二舅不依不饶接着说道:“你锐仔的蛮横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陈苍伟若不出此毒招,又怎能制服得了你?连二舅多少都能理解陈苍伟的狠毒,就别说其他村民了……” “二舅……” “你先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二舅止住了想张口争辩的杨锐,喷出口浓烟,接道:“陈苍伟当村长已有十二年了,公正地说,这十二年里陈苍伟为村里还是做了不少的好事实事,就拿隔壁岗东村来讲,十二年前,咱岗南村跟人家能比吗?但今天,虽然仍有些差距,却也基本上是平起平坐,锐仔啊,这都是陈苍伟的功劳呀,村民们都念着他的好呢。” 杨锐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 “别以为村里人傻,一个个且精着呢,你以为一家一户十斤东北稻米就能把人心给收买了?二舅跟你说句实在话吧,嘴巴上完全可以,但背地里……村民们只会把你锐仔当成个冤大头。” 杨锐咧开了嘴巴,要是自己连这种‘深刻’道理都悟不到,可就白瞎了他上一世那么多的磨难。 二舅越说越起劲:“你七叔公啊,二舅说句不敬的话,他呀,不过是一介武夫,遇到了事,从来不肯动脑子去琢磨,总是想靠着拳头说话,可当今这社会不跟以前了,拳头再怎么硬,能硬得过公家手里的枪吗?所以啊,报仇不能只想着面对面硬刚,还得学会扬长避短,锐仔你琢磨琢磨,你的长处在哪里?” 我的长处……二舅你忒猥琐了……杨锐一边腹诽二舅,一边正儿八经应道:“我的长处是……长得帅?” 二舅恨其不争地苦笑了下,接着语重心长道:“是你赚钱的本事啊!三年三十万,十个陈苍伟跟你比起来,恐怕也比不过你的一根脚趾头。你锐仔若是能把对陈苍伟的仇恨深埋在心里,一个字都不提,对外只说感恩村里的父老乡亲,夺村长的目的无非就是想领着大伙一起发家致富,那二舅便可以拍着胸脯跟你讲,别说村里的外姓人家了,就算是陈家的人,也得有不少的选票投给你锐仔。” 杨锐心忖,二舅啊,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以为你是站在第二层看外甥我,可你不知道的是,外甥我已经站到了第五层。 陈家老贼害我不浅,上一世正因为他的毒计才令我杨锐吃了整五年的劳改饭,这个仇不能不报。但报仇的方式方法有很多,并不是说只有夺了他的村长宝座才算是报了仇。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十足的利益驱使,我杨锐干嘛要当这个小的跟个芝麻粒一般的村官呢? 留在城里,楼房住着,轿车开着,小馆子天天下着,不香吗? 问题是,单纯的贸易根本赚不了大钱。在倒买倒卖这个行当中,真正的挂逼是那些有背景有后台的衙内官爷,跟他们相比,我这个重生者实在是汗颜。丢了个人的面子事小,但丢了未来起点的面子,毁了重生题材的招牌,那才叫一个事大啊! 想赚大钱就必须搞生产,而且还要搞自主品牌的生产。上一世漂在特区开厂办公司,处处受人欺负,这其中有部分原因在于自己有案底,被束缚了手脚,但更主要的还在于自己没根。 当然,这些个念想不可能跟二舅细说,杨锐也只能做出恍然状,冲着二舅竖起了拇指。 “高,二舅实在是高!” 第006章 杨家老宅 第二天一早。 二舅家的院门外便响起了一片童声。 “恶霸真帅!” 杨锐连忙拎着一袋奶糖出了门。 “今天改规矩了哈,得跟我学背一首诗,并在村里背读十遍才能领到糖。” 杨锐的出尔反尔并没有遭致顽童们的唾弃,相反,大白兔奶糖的香甜激发出了他们直面挑战的勇气和血性,没一个退缩的,全都涌了上来,将杨锐紧紧围在了中间。 “来,跟我念: 恶霸当村长,岗南有的讲; 家家万元户,人人进工厂。” 通俗易懂,且朗朗上口,果然是一首上品五言绝句。 顽童们学得饶有兴趣,没几遍,便全都背下了。 于是,这一天的岗南村,孩子们的学习态度相当积极,家家户户的早饭桌上,全都响起了朗朗吟诗声。 二舅家,吃过了早饭的杨锐准备出门。给阿妈修坟的事可以交给二舅,但重建自家老宅的事必须由自己亲自主抓。 黄大龙紧紧跟随:“霸哥,今天要用到货车吗?” 杨锐住脚转身,盯着黄大龙道:“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哥,你比我大,要是不情愿叫我弟,那就去掉哥直接叫名。” 黄大龙试了下:“霸……” 杨锐满意点头:“嗯,大龙乖哈……” …… 岗东村。 村长赵公博正在吃早饭,几个家族后生吵吵嚷嚷找上了门。 “大伯,这口气我们咽不下!渡口原本就是咱们赵家的,凭什么让给了岗南村?你是不知道,昨天下午就为了岗南村恶霸的一车货,让我们几个在大太阳下暴晒了一个多小时呢。” “大伯,管渡船的那个柳老七太不像话了,恶霸带一卡车的货上船,分文不收,可我们呢,多带一斤货都不成,我特么只是发了句牢骚,那个糟老头子居然要拿长杆子抽我。” “大伯,你得给全村人拿个主意,说什么也得把渡口拿回来,再这么被岗南村卡着脖子,咱们村的仔都快要娶不上媳妇了。” 几名后生你一言我一语,听得赵公博是面色阴沉,眉头紧锁。 赵家埠渡口,仅看字面就可得知,这渡口原本属于他岗东村赵家的产业,只是解放后才归了公家。不过,公家也没亏了他岗东村赵家,将渡口的经营权依旧划拨给了岗东村。 至于当下为何归了岗南村,赵公博回想起来也是满肚子的牢骚。 十五年前,岗南村的上一任村长,陈家的三叔,也不知道脑子里是抽了哪根筋,私下里买通了老乡长,非要用他岗南村的西江渔业来交易岗东村的赵家埠渡口。 当时看,这笔买卖他岗东村确实赚到了。渡口虽然重要,但收益却不怎么好看,公家给定的价,渡一人只收一毛钱,带货十斤内免费,超过了十斤,每多十斤只加收一分钱,一天下来,最多也就能落下个二十来块。而西江渔业方面,得到了岗南村的八条渔船,每天都能多捕捞个百十斤江鱼。 再加上碍着老乡长的脸面,刚刚担任岗东村村长的赵公博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然而,十五年之后,这笔买卖却成了他岗东村亏到裤衩都剩不下一条来。 渡口的上船价涨到了两毛一人,带货价也跟着翻了一倍,而每天过江进城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比起十五年前,渡口的效益少说也得增长了二三十倍。 反过来再看西江渔业,江里的鱼是一天少过一天,一条船累死累活干上一整天,捕上来的鱼还不如以前的一半多。更让人头大的是,公家还规定了禁渔期,一年之中得有怪好几个月要闲在家里。 是得想法子把渡口给弄回来! 为这事唠唠叨叨的可不止眼前这几位后生,他们不过是代表了村里的民意,尤其是赵家的几位长辈,都已经放出了话来,说赵公博若是不能收回赵家埠渡口的话,那年底就换个有能力收回渡口的村长。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让他赵公博岂能不犯愁? 尤其是前些日子,他曾几次试探过现任乡长田少武的口风,可田少武在此事上明显偏袒了岗南村,对他的试探始终左闪右避,根本不愿意正面触碰。 这几位赵家后生对大伯的为难心知肚明,其中一位年纪稍长者眼见大伯沉吟不语,于是便提议道:“实在不行,那咱就用老祖宗的办法,法不责众,咱全村人一起上,把事情往大了搞,就不信乡里面不出来说句公道话。” 身旁一位后生附和道:“三哥说得对,咱岗东村两千多口子人,还怕了他一千口子的岗南村?” 赵公博听了,不自觉地眯起了双眼,这提议,真是说进他心窝里去了。 岗东村的赵家和岗南村的陈家可谓是世仇,两百余年间发生过不下百余次冲突,为此而命丧黄泉的更不在少数。解放后,在公家的调和下,两村明面上算是握了手言了和,但骨子里仍旧是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大的械斗虽然没发生过,可小的摩擦依旧是隔三差五。 闹一场大动静出来,看那乡里领导怎么收场! 就在赵公博准备开口之际,坐在最下首的年轻后生却抢先道:“这事放在昨天之前还有得搞,可昨天下午,恶霸已经回来了呀!” 此言既出,四下里登时一片沉寂。 是哦,恶霸回来了! 有那厮坐镇,岗南村必然是士气高涨,而自己这边,面对恶霸时能做到小腿肚子不转筋的人几乎就没有……此消彼长,这阵仗要是摆起来,吃亏丢面子的一定是自家岗东村。 还怎么把事情搞大呢? 沉寂了片刻,赵公博忽地笑了。 “细仔啊,你不是跟恶霸同学过吗?” 坐在最下首的年轻后生嗯了一声,不光同学过,还被恶霸给揍过呢。 “你想个办法躲着岗南村的人给恶霸带个话,就说我想请他吃顿饭,只要你能把恶霸请过来,大伯就有办法让恶霸保持中立。” 为什么是我? 大热天的,细仔却不由打了个冷颤。但当着好几位本家兄长的面,细仔又不好意思露怯,只得含泪默默点头。 …… 猪仔只是胖,一点也不笨,只用了半个小时便学会了骑摩托。 随后,艳红色的幸福250开始窜行于村子的各条小巷。 “恶霸哥要起新宅喽!肥水不流外人田,赶紧报名去帮忙做工哦!” 还差一个多月到夏收,此时正是村民们的闲暇阶段,不少人忍不住出门打探道: “那工钱怎么算?” “小工六块,大工十块,包两餐。” 闻言,瞬间惊倒一片。 去市里工地,小工最多给两块半,大工也就是技术工,开到四块一天也就了不得了,这还是只包住不包吃的价。即便去到了省城,工钱也就多个三五毛,若是在十里八村干活,工钱标准比起市里来还得再打个八折。 更关键的是,市里也好,省城也罢,包括这十里八村,想做工的人大把抓,没得门路根本赚不到这份钱。 恶霸开出的这个工钱价码,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家! 又有人询问:“陈家的人,恶霸愿意用吗?” 猪仔掷地有声应道:“愿意,肯定愿意!我恶霸哥说了,咱岗南村就他一户姓杨,村里乡亲没把他当外人,他肯定会把村里乡亲当亲人。” 有人表示怀疑:“起个新宅能用多少工?恶霸的胳膊肘子肯定要往里拐,只用跟他关系好的。” 猪仔投去鄙夷眼神:“我恶霸哥要起的新宅大着呢,占地面积将近一亩,地下一层,地上三层,用工当然是多多益善。” 话音未落,四下里已经响起了一片咋舌声。 占地一亩,地下一层,地上三层……乡里的办公大楼也没这般气派啊! 村西头的杨家老宅,比起三年前更加破败,屋顶漏了俩窟窿,屋内到处是蜘蛛网,门板早已经不知去向,庭院中杂草丛生。 黄大龙拿着一部珠江S-201型单反相机咔嚓咔嚓不停地拍照,远景、近景、局部特写……忙得是不亦乐乎。 杨锐皱眉斥道:“你特么累不累?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这货窜东窜西,瞅的人头昏脑涨。 “一会…儿,霸哥,还别说,你的儿化音说得比北方人还标准,我就学不会。”黄大龙嬉皮笑脸,根本不把杨锐的呵斥当做回事。“站着别动!霸哥,就这样……”黄大龙抢到了一个角度,咔嚓一声,连人带房子一块摄进了镜头里。 杨锐苦笑叱骂:“无聊!” 黄大龙振振有词分辩道:“你不懂!就这些照片,搁上个二三十年……哎呦喂,华国首富的故居照,随便卖给哪家杂志社,还不得大发一笔横财?”说话间,黄大龙冲着杨锐又咔嚓了好几张,美滋滋接道:“日后我儿子娶媳妇的钱可不就有着落了……” 杨锐撩腿照着黄大龙的屁股就是一脚:“枪打出头鸟,你特么以后少跟我叨唠什么首富,再说了,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份命啊。” 黄大龙捂着屁股嘿嘿笑道:“知道我小名叫什么吗?大仙!黄大仙!我说你有这个命你就必须有这个命。” 第007章 接头 前来求工的村民不多会儿便聚集了七八十口,外姓人家居多,陈姓壮劳力也不少。 果然是五块钱一袋的东北大米不够诱惑力,换成了十块钱一天的工钱,陈大村长的淫威对一部分陈家人来说也就当成了屁。 黄大龙将老宅里的瘸腿方桌搬到了门外,加固了那条瘸腿后,站了上去。 “乡亲们,别瞎挤,听我说!霸哥发话了,只要愿意来帮忙盖房的村里乡亲,他都要,不存在数量限制。”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有了秩序。 “霸哥还说了,感谢乡亲们多年来没把他杨家当外人,工钱方面,大工十块,小工六块,当天发放,保证一分不少,另外,中午晚上两餐由二舅掌勺,霸哥请诸位乡亲吃排席。” 吃排席那可是有讲究的,只是管饭可称不上吃排席,排席的最低标准是八人一桌,八菜一汤,鸡鸭鱼肉四个大荤一样不能缺。 现场中有人抹了把脸,草,特么谁把口水甩到了老子脸上?哦,是自己的呀,那没事了。 又见到恶霸的二舅带着他的排席班子正往这边赶来,众人的情绪瞬间沸腾了。 “发财不忘村里人,恶霸真好!” “恶霸打小就仗义,只会护着村里人,从来没欺负过村里人。” “咳咳,我可是挨过恶霸揍的,不过那是我不对,我活该挨揍,哈哈哈。”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那一位脑子抽了风,忽地大声背诵起了一早在饭桌上刚学会的五言绝句: “恶霸当村长,岗南有的讲,家家万元户,人人进工厂。” …… 从岗东村到岗南村,绕山岗走平路的话,约莫有十里地,要是从山岗上翻过去,可以直达恶霸家所在的村西头,路程还能缩减一半。不过,翻山岗没法骑车,而细仔贪恋大伯家新买的脚踏车,以为村里办公事为由,借了大伯家的脚踏车,选择了绕山岗走平路。 游荡于岗南村东口附近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细仔始终没能想出避开岗南村人单独联系到恶霸的办法。这一天的岗南村出奇的安静,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出入村庄。 正愁心该如何完成大伯交办的任务,就见到一人骑着辆嘉陵半自动打村东口的稻谷场驶了出来,细仔定眼一瞧,差点没吓尿。 来人正是岗南村的陈大村长。 得躲! 细仔灵机一动,速度转身,冲向路边,拉下裤腰,掏出来一只小巧的水龙头。 陈苍伟骑车经过,瞅了眼路边的细仔,搁在从前,他肯定会停车叱骂,这特么是谁家的仔,哪有站在路边撒尿的,就不能往下面再多走两步吗? 但此刻,他却丝毫没得骂人的兴趣。 昨天傍晚上演的那一出把他的老脸可谓是丢到家了,气得他连晚饭都没吃,在床上辗转到了半夜,不过思考的都是该如何把面子给挣回来。至于恶霸那个小贱种叫嚣的要夺他村长宝座,倒没有多少担心。 二十刚出头的小屁孩,在村里无根无基,唯一可以仰仗的柳家,也是四分五裂,毫无团结可言。因而,昨晚上陈苍伟笃定认为,恶霸那个小贱种能做到的不过是打着夺村长的旗号,恶心自己一番。 但今早起来,却是风云突变,大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 一是那响彻全村的顺口溜,不单是孩童诵读的津津有味,有连大人们也开始相互传诵。二是那恶霸小贱种开出来的工钱价码,居然有十好几个陈姓壮劳力不顾陈家的颜面,奴颜婢膝地去到了村西头杨家新宅的工地。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夏收,夏收之后便是村长改选,时间虽然紧迫,但照这般情形发展下去,这改选结果还真有些悬念呢。 陈苍伟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必须主动出击。 应对的招数并不复杂,眨眨眼就想到了两条行之有效的策略,一是将改选的日子提前到夏收之前,从而压缩恶霸小贱种的运作时间,更毒辣的第二招是修改村长候选人的年龄规定,直接剥夺了恶霸小贱种的候选资格。 第一招做为现任村长有权调整,但第二招必须得到乡领导的点头支持。 陈苍伟此行,正是打算去乡里找田少武乡长做个说服式汇报。 满肚子都是心思的陈苍伟哪里有心情训斥那个光天化日下路边撒尿的后生仔,只是随便瞅了一眼,便提挡加油,骑着他的嘉陵半自动‘突突突’绝尘而去。 细仔打了个尿颤,收好了水龙头,但见陈大村长已经远去,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回到了肚子里。 又等了十几分钟,岗南村的稻谷场方向再次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细仔眼神不错,不单看清楚了那辆艳红色幸福250,还辨认出骑手白胖小伙正是恶霸家的小表弟,心中顿生喜悦之情。 细仔有着十足的把握没认错人,想当年在乡里读初中的时候,便是因为欺负了这个白胖小子而遭了恶霸的一顿胖揍,印象如此深刻,焉能认错? …… 阿妈留给杨锐的老宅只有两间房五十平米不到,算上院子,总共的宅基地也就百十来平。 但杨锐拿出来的新宅设计图纸,上面标注的占地面积却是足足六百平,再加上规划中的宅前院落,不捯饬出千把平米的空地根本搞不定。 老宅周边尽是些村里人家的老宅基,有些早已夷为平地,还有些残留了几垛残垣断壁。 只因为村西头就在岗坡下最低洼处,一旦下起暴雨,这一片的人家很难走出家门。又因为村里赖以生存的水源——西江分流鹊湾河位于村东头。于是,村里便有了宁要村东一张床,不要村西一间房的说法。 原先住在村西头的这些人家现如今都搬去了村东村南换了新宅基地并建了新房,留下来的这些老宅基地归属了村里,却已然成了荒芜废墟。 工友中一位跟二舅交好的外姓人家好心劝说杨锐道:“这些地虽然荒着,可毕竟属于村里,锐仔呀,你是不是跟村长商量商量再动工呢?” 说商量,那是给恶霸面子,这老兄心里面想用的词本是申请。 饶是如此,杨锐却毫不领情:“我跟他商量个屁!” 黄大龙在一旁拿捏出迷茫神色:“霸哥,求你指点下迷津,这屁该怎么商量呢?” 话音未落,屁股上已经吃了一脚,黄大龙捂着屁股大笑逃离。 工地一共来了一百零几号村民,有盖过高楼的技术工,也有没垒过砖但有一膀子力气的壮劳力,当然也少不了只想混吃混喝混工钱的二油子,杨锐照单全收,但同时也宣布,十点半准时开工,开工后不再接收新工友。 黄大龙当仁不让当上了工地主管,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锤炼过几年,综合素质就是不一般,虽然没有主管工地的经验,建筑图纸也只能看个似懂非懂,但指挥调度起这百余号劳力,却也是井井有条绰绰有余。 杨锐难得落了个清闲,找了块阴凉地,摆了张小方桌,充当起了给工地工友们烧水沏茶的茶官。 “突突突——” 一阵摩托车声由远至近。 工地杂乱,摩托车驶不进来,骑手猪仔在工地边上四处张望,却怎么也找不见他的恶霸哥。 杨锐看到了,连忙起身招手。 猪仔停好了车,欢快奔来。 “恶霸哥,我有事跟你说……” 来到了恶霸哥的身旁,猪仔颇为神秘地咬着杨锐的耳朵悄声嘀咕了几句。 杨锐笑道:“他没说请我是为了什么事?” 猪仔像是做错事一般摇了摇头。 杨锐凝眉思考了片刻,道:“成,你去给他回个话,说我今晚上准时赴约。” 猪仔不无担心道:“恶霸哥,你真要过去啊?姓赵的没一个好东西,我觉得他们肯定想对你图谋不轨。” 杨锐连连点头:“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姓赵的请我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定他们预备了几个靓女,想把哥给轮了……猪仔,要不你跟哥一块过去,也好替哥分担一二。” 猪仔瞬间涨红了脸。 呵呵。 妙龄少女哪个不擅怀春?英俊少年哪个不擅意银? 杨锐一脸坏笑,他敢保证,被带偏了的猪仔今晚上肯定会展开丰富联想并撸出一壶。 “我说的是喝酒,几个靓女轮着给哥敬酒,想把哥给灌趴下,臭小子你想哪去了?” 猪仔羞愧垂头,两个脸颊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你知道细仔为什么等在村外找你传话,而不是从岗坡溜下来直接找我么?” 猪仔努力思考,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杨锐招了下手,待猪仔把头靠过来时小声说道: “赵公博找我肯定是为了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所以他不想被咱村里人知道。猪仔你要记住了,这件事千万不可走漏风声,包括你阿爸那边,也务必守口如瓶。” 猪仔紧紧地抿住了嘴,郑重点头。 …… 陈天良几无一夜没睡,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瞪瞪打了会盹。 吃过早饭后,原本想着补个觉,可躺到了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满脑子闪过的都是昨天所受奇耻大辱的幅幅画面,满心思琢磨的都是该如何报仇雪恨。 第008章 当务之急 心情烦乱,更显得天气燥热,陈天良狠劲地摇着蒲扇,却依旧出了一身的油汗。 等有了钱,也要像二伯家那样,买一台落地式电风扇……陈天良暗下决心。 可问题是,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呢? 一台落地式电风扇要一百六七十块,退而求其次,只买个台式电风扇,那也要一百块冒头。而他们一家四口,大囡就要读小学,幼仔还得吃奶粉,都是要花钱的阶段,只指着五亩责任田过日子,根本就是入不敷出,哪里还有闲钱盘算电风扇呢? 曾经有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可惜我…… 陈天良也听到了猪仔的吆喝声,在盖房起楼方面,他也能算上个大工,一天十块的工钱啊,干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这电风扇不就有了么。 正在懊恼之时,就听到院门口响起了五哥陈天运的声音: “老七,出来跟你商量个事。” 邀我一块去赚恶霸小贱种的工钱……不,钞票诚可贵,气节价更高,我必须坚决断了五哥的这个耻辱念头。 光着膀子撒着拖鞋,陈天良出了屋门。 五哥陈天运果然提到了小贱种正在起新宅的事。 “老七,恶霸那个小贱种起新宅的事你听说了吧?” 陈天良点了点头,心中颇有些犹豫,万一五哥真的要邀他一块去做工,他该是拒绝还是答应呢? “他把周围十来家的老宅基都给平了,那些宅基地,可都属于村里的财产,二叔不在家,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得把他这种不法行为扼杀在摇篮里。” 陈天良先是两眼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 初听之下,以为是个大好机会,占了这个理,说不定就能把昨晚失去的脸面给找回来。但转念一想,小贱种昨傍晚能唱来那一出表明了他是有备而来,今天起新宅不打招呼就霸占了十几家老宅基,说不定也留了后手,冒然前往,只怕是老仇未报,新恨再添。 “五哥,二伯不在家,可还有别的村委委员在家哦,他们都不管,咱兄弟俩出面,合适么?” 陈天运笑道:“别的村委委员?还不都是聋子的耳朵,纯属摆设嘛!” 陈天良叹了口气,道:“即便是摆设,那也是村委委员,咱俩个普通村民出面,算个什么事?” 陈天运闪过一缕不快,随即又笑了起来:“老七,你是不是被恶霸那个小贱种吓破胆了?” 陈天良心中怒怼,你特么被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抵在额头上试试?老子之所以下跪,那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为的是别伤了本家兄弟的性命。 换做了你陈老五能得到吗? 你特么当场不被吓尿就算老子输! 陈天运深得陈苍伟的欣赏,在陈家下一辈中当做了接班人,但在一众叔伯兄弟中,不服气的大有人在,而陈天良便是其中之一。 在陈天良看来,二伯对自己的欣赏并不亚于陈天运,尤其在忠厚两个字上,他陈天良要远超过陈天运。陈老五不过是沾了他阿爸身为陈家长子长孙的光,要是把两边阿爸换个个,他陈老五保管连自己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就拿眼下来说,恶霸那个小贱种咄咄逼人且招数犀利,就算是村长二伯恐怕都有了些许的紧张,陈天良虽不认为恶霸能撼动了二伯的根基,但也认识到当前形势下,陈家后辈理应抛开内耗,紧密团结,一致对外。 而这位五哥,却仍像之前那样,逮着个机会就绝不会放弃阴损自己两句。 眼界不远,格局不大,这样的人怎能堪此大任? 陈天良并没有把心中的怒火表现在脸上,只是冲着陈天运苦笑了一下,回应了一句:“这事我劝你还是等二伯回来再说吧。” …… 得知恶霸痛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赵公博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赵陈两家的世仇使得两村的外姓村民也是形同水火,在岗南村生岗南村长的恶霸对岗东村赵家想必没什么好感。所以,恶霸既然愿意来他赵公博家做客,就说明了那小子对陈家的仇恨远大于对赵家的愤恚。 刚好印证了那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朋友来了有美酒,但只有美酒还不足以彰显他赵公博对恶霸的尊重。于是,在安排妥当了晚宴的陪客、菜品以及用酒之后,赵公博还特意交代晚辈后生,把他藏放在村委会仓库的红地毯找出来,准备好晚上迎接恶霸。 这卷红地毯买来有些年头了,还是五年前他过五十大寿时备下的,不过,也就用了那么一次,后来请田乡长来村里剪彩养鸡场建设奠基,赵公博都懒得把这卷红地毯给用上。 只是最高等级的迎接及宴席似乎还有些欠缺,赵公博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本泛黄的相册。 相册不大,里面也就十来张黑白相片,其中一张是两个青年小伙的合影。 赵公博小心翼翼地取出这张相片,摆放在了桌面上。 相片左侧的小伙便是年轻时的赵公博,而右侧那位的长相居然和恶霸杨锐有着几分相似。 “眼看着就要满二十一年了,兄弟啊,你这一走怎么就杳无音讯了呢……”凝视着那张相片,赵公博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呼出。“你劝我要学会放下仇恨,我听进去了,也记在了心里,但这一回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 石岗乡乡长田少武这段时间的心情相当惬意。 一个礼拜前,书记去了市党校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学习班,据说学习班结束后就会调到县里工作。县里组织部的领导也找过田少武谈了话,虽然没直说,但意思很明显,只要这段时间乡里不出什么大事,他便可以顺位晋升,接替书记的位置,成为石岗乡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田少武今年已是五十有二,到了这个年纪,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已是相当困难。他并没有太大的奢求,能够顺利接班,并安安稳稳地干满一届,这辈子也就算圆满了。如果组织上在他退下来后,还能念着他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好,或许还可以给他安排个闲职享受下副处的待遇。 陈苍伟找来时,田少武刚开完夏收工作的准备会。 今年的气候总体上来讲算是风调雨顺,刮过几次台风,但对田里的稻谷没造成多大影响,分管农业的费副乡长在会上汇报说,乡里今年的夏收收成有望比去年增长一成。 夏收的时间点刚好赶上田少武上位乡书记,粮食总产量增长一成的亮眼数据对他来说可谓是再好不过的庆贺,只是,费副乡长接下来的汇报又兜头泼了他一盆冷水,因农药化肥等物质涨价幅度过大,农民的每亩收益比起去年来还要下降了半成左右。 石岗乡的工业基础相对孱弱,全乡九百一十万的工农业总产值中,农业占了百分之七十三点八,两万七千余石岗乡乡亲中,九成三的人要依靠那几亩责任田穿衣吃饭。 也就是说,有两万五千口子纯农民下半年有可能吃不上肉。 不过,农药化肥涨价是全国性问题,农民收入减少也不单纯是他石岗乡,田少武虽然揪心于农民收入减少,但全乡的工农业总产值稳步增长还是给他带来了不错的心情。 喝着茶抽着烟,田少武笑眯眯听完了陈苍伟的絮叨,轻声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陈苍伟沉吟片刻,回答道:“我想把候选人资格调整一下,把年龄限制往上提一提。” 田少武拿起陈苍伟送来的香烟,拆开了包装,抽出一支,反送给了陈苍伟。 “乍一看倒是个好办法,可你想过没有,搞掂了这一届,下一届该怎么办呢?你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完全可以再干两届嘛。” 陈苍伟不由一怔,两只眼眸尽显迷茫。田乡长这话是几个意思?这一届我特么都难说能搞定,哪还有什么心思考虑下一届的事情呢? 田少武再抽出一支香烟,在茶几上顿了两下,陈苍伟清醒过来,连忙拿出火柴,帮田少武点上了火。 田少武抽了口烟,风轻云淡接着说道:“再有一点,你当选举法是儿戏吗?没人告你也就罢了,真要是有人把事情捅到了上面,我也保不了你啊!” 选举法? 陈苍伟又是一怔。听说过,但从来没看到过,也没学习过,村里的选举办法都是沿袭三叔留下来的那一套,他还真没意识到上调候选人年龄是个违法行为。 该如何是好呢? 陈苍伟想点上香烟冷静一下,可手中的火柴却怎么也划不着。 田少武要过火柴,取出一根,轻松划着。陈苍伟慌忙要接过田少武手中划着的火柴,却被拒绝。依田少武的意思,他给陈苍伟点支烟也没啥大不了。 陈苍伟受宠若惊,赶紧扶着田少武的手,把嘴上的香烟点着了火。 田少武丢掉了燃烧殆尽的火柴,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水,再抽上一口烟,这才语重心长道:“依我看啊,考虑改选的事情并不是你陈村长的当务之急,你最该担忧的应该是赵家埠渡口的经营权,不瞒你说,岗东村的赵公博已经有好几次明里暗里地跟我提过这一茬了……” 第009章 右眼跳财 陈苍伟再也顾不得上尊下卑的礼节,忍不住抢道:“我岗南村用西江渔业交换渡口经营权的合约,那可是三方签字画押了的,他赵公博怎么能说不认账就不认账了呢?田乡长,这事你可得为我们岗南村做主啊!” 田少武面带为难之色道:“明面上确实是这么个理,可你也清楚,当初你三叔为什么明知道吃亏也要做这笔买卖,封建迷信啊!再有,你不会不知道你家三叔是如何得到老乡长支持的吧,你说,万一那赵公博把这事给捅到了上面,再连累了老乡长,你陈苍伟在石岗乡还怎么做人?” 陈苍伟当然知道,赵家埠渡口代表着岗东村赵家在石岗乡一带的江湖地位,绝不是一个西江渔业就能交易来的,要不是三叔下了血本,做通了老乡长的工作,明里斡旋暗里威压,那刚上任的赵公博绝不肯在交易合约上签字画押。 老乡长虽然已经退休多年,但在乡里仍旧有着极高的威望,若是因为此事连累到了老乡长,必然会有上万根手指戳向他陈苍伟,必然有数万口唾沫啐向岗南村陈家。 陈苍伟神色有些恍惚,渡口经营权要是在他手上丢了,势必导致他在村里的威信大幅下降,此消彼长,今年的村长改选更不好说花落谁家。 田少武敲了下茶几,唤醒了陈苍伟,接道:“乡里面我可以帮你挡着,挡多少回,当多长时间,都没问题。但你们两家的事只能由你们两家自己解决,我就一个要求,绝不能把当初的那些破烂事给抖落出去。” 陈苍伟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我保证不会因这件事给领导添麻烦。” 田少武满意点头,站起身来回到了办公桌后,意思是说谈话结束了,你陈大村长可以回去了。 陈苍伟跟着起身,却迟疑了一下。 田少武不解问道:“怎么,还有事?” 陈苍伟嗫嚅应道:“村里改选的事,我……” 田少武哈哈大笑,拍了拍脑门,自嘲道:“上了岁数了,这脑子是真记不住事了……”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当口整理了一下思路,田少武接道:“一个暴发户,靠的不是开店开厂办实业,那他又是怎么暴发的呢?” 陈苍伟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面色立即红润起来。 …… “太阳下了山,秋虫儿闹声喧,日思夜想的霸哥哥,来到了你的门前呐……”杨锐哼着小曲漫步走下了岗坡。 岗东村,细仔带着一帮赵家子弟候在村口,但见恶霸身影于远处出现,急忙派人通知大伯,随后迎上前去。 “恶霸哥,我细仔啊。” 杨锐笑吟吟打量了细仔一眼。 “我记得你年纪比我大了俩月,那就不能管我叫哥了,还是直接叫名字吧。” 细仔讪笑应道:“哪能呢,在恶霸哥面前,细仔永远是弟弟。” 杨锐心中不爽,就当我e/er不分,叫一声二爸又能如何? 细仔为杨锐介绍了他的几位叔伯兄弟,简单寒暄几句后,一群人簇拥着杨锐进了村。赵公博在铺上了红地毯的家门口已是等候多时,但见恶霸于路口处现身,急忙迈开双腿,上前迎接。 “恶霸驾临,我赵家寨立时蓬荜生辉啊!” 赵家寨是岗东村解放前的村名,赵公博故意提起,不过是有意淡化岗东岗南的概念,岗南村解放前的名号叫陈家集。 面对赵公博老远就伸出来的手,杨锐却抱拳胸前,冲着赵公博微微躬身:“侄儿杨锐,见过赵家大伯。” 当着那么多赵家人的面,赵公博伸出的手却只握了一团空气,难免有些尴尬。不过,恶霸自称侄儿,又叫了他一声赵家大伯,这脸面非但不亏,反倒有赚。 赵公博朗声大笑,依葫芦画瓢,给杨锐回了一个抱拳礼:“杨家侄子胸怀宽广,能叫赵某一声大伯,实在令赵某感动。” 杨锐淡然一笑,岗南村太小,满打满算还不到四千亩地,根本不够我折腾的,嘿嘿,用不了几年,我杨锐的魔爪就将伸到你岗东村,叫你一声大伯,无非是提前搞好关系,省得你个老家伙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在赵公博的引领下,杨锐踏着红地毯穿过庭院,迈进了赵家客堂。 客堂宽敞明亮,和大多数人家相比,赵公博家可谓是装修豪华,四周墙壁涂了雪白的白粉,脚下是光洁的水磨石地面,后墙安放了一个神龛,上面供奉着财神爷,左侧靠墙是一电视柜,电视不小,有十八英寸,但看模样,应该不是彩电。 房间正中放置了一张古色古香的圆桌,圆桌周圈摆放了六把雕花木椅。 杨锐识货,一眼便看出这套桌椅价值不菲。用手拉了下木椅,感觉死沉,只有红木,甚至是黄花梨才会有这样的超重感,如果是赵家祖上传下来的……杨锐暗自思忖,找个机会一定要把这套桌椅跟坑回到自己家去。 赵公博当仁不让落座主位,安排杨锐落座于右手旁主宾位,赵家公字辈老四老七挨二人分坐担任主陪,云字辈老大老三于下首位担纲副陪。 双主陪,双副陪的规格,在赵家近二十年来还是头一遭。 酒过三巡,赵公博准备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来。 “恶霸大侄子,我赵家寨的人你是没少揍过吧?” 赵家寨陈家集,那是岗东岗南两村解放前的叫法,赵公博故意提起赵家寨,就是想影射陈家集,以便进一步激化恶霸同陈家的矛盾。 杨锐微笑点头,在座的就有一位,赵家云字辈老三。 赵公博举起酒杯,接道:“但我赵家寨的人没一个恨你的,为啥,只因为你恶霸是条好汉,是条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好汉!” 杨锐再笑,再点头,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听着真他妈舒服。 “但有人不这么认为啊!”赵公博饮了杯中酒,夹了口压酒菜,瞅向杨锐的眼神充满了对某人的鄙夷。 杨锐故作迷茫问道:“你说的是谁?” 赵公博瞅着杨锐微笑不语,杨锐反盯着赵公博更是一脸的故意。 几秒钟后,这爷俩同时放声大笑。 “陈家老贼德不配位!恶霸大侄子,有用得着我赵家寨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就是。” 赵公博以为,恶霸这小子虽然发达了,比起财力来能甩陈苍伟好几条街,但选举并非是比拼财力,而是在比拼谁在村子里的威望更高。在这一点上,恶霸年轻,肯定是经验不足,势必有很多问题需要请教他。 只要恶霸开了口,他便可以顺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到渡口运营权的争夺上来,没什么比失去渡口经营权更能伤害陈苍伟的威信,赵公博坚信,恶霸一定会接受他的建议。至于恶霸的切身利益,现如今掌管渡船的柳七爷,那也不是什么障碍,继续聘请也就是了,还可以给柳七爷加上三成的待遇。 但没想到,杨锐却一口回绝了赵公博。 “赵家大伯的好意我杨锐心领了,不过,我跟陈老贼之间属于私人恩怨,不乐意他人插手。” 此言一出,酒桌气氛陡然凝滞,赵公博亦是不由一愣。 迷茫了。 面前这位……究竟是个聪明人还是个糊涂蛋呢? 冒着被岗南村村民指脊梁骨的风险前来赴宴,一开口却把所有合作的路全都堵死了,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呢? 杨锐淡然一笑,自顾自吃了两口菜喝了一杯酒。 “我知道赵家大伯请我过来的目的,既然有了这个机会,那咱就不妨锣对锣鼓对鼓的把话说亮堂了,不管是岗南村还是陈家集,我杨锐毕竟是在那边生在那边长,所以,那边的事,我不能不管……” 此刻,赵公博的心里面只有一个念想,白瞎了这桌好酒好菜。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副相片拿出来时,就听到杨锐继续说道: “我七叔公前两天把腰给扭到了,明天一早,我要带我七叔公去省城瞧医生,最快也要等到后天才能回来,赵家大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你可别趁着我不在家的空档搞出什么事情来。” 杨锐的笑容充满了暗示性,赵公博若是连这点话意都品不出来,那可就白瞎了五十好几的岁数。 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赵公博犹如春风拂面,笑容甚是灿烂: “这不是巧了嘛!明天我也有事要去趟省城,说不定咱们在省城还能碰上面哩。” …… 顾长虹一早去了县里开会,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乡里。 开会可是个体力活,累了一天的顾长虹眼看着时候距离下班没了多久,便想着直接回家, 先冲个凉,再让老婆弄俩小菜,小酌两杯,好好的解解乏。 可就在下车的时候,右眼皮却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 左眼跳财,右眼跳挨。 顾长虹难免心生疑虑,莫非所里出了什么事? 改道去了乡派出所,刚进大门,就看到岗南村的陈大村长候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顾长虹登时乐开,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陈大村长必然是有事相求与他。 顾长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心黑的人,送多大的礼,办多大的事,这是他一贯奉行的工作原则。陈大村长跟他打过交道,理应知晓跟自己打交道的方式方法。 这一刻,顾长虹明显有些恍惚,那老话说的究竟是左眼跳财还是右眼跳财呢? 看今天这情形,分明是右眼跳财嘛! 第010章 精通七国语言 次日,赵公博刚吃罢早饭,负责在渡口监视的赵家后生仔便奔进家门汇报道:“阿爷,岗南恶霸真的上船了耶。” 再过了一个小时,又有后生仔前来汇报:“大伯,恶霸他骑着摩托车带着他七叔公在东岸下了渡船,往省城方向去了。” 赵公博长吁了口气。 恶霸果然没有欺他骗他,跟他阿爸一样,是个重情义识大体的好儿郎,只可惜没生在他岗东村,不然的话,他赵公博必然要力排众议,扶持那恶霸来接自己的班。 唏嘘之余,赵公博不由泛起无限感慨,这恶霸虽然年纪轻轻,但考虑事情已是极尽周全。就拿眼下这一招来讲,既维护住了他的形象,又能借岗东村之手奚落陈苍伟一番,同时还让自己欠了他好大一人情。 正儿八经的一箭三雕。 而且,你明知道他是在耍计谋,可偏就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我要去县里办点事,接下来该怎么做,让你们四伯七叔拿主意吧。” 之所以要去县里而不是昨晚在饭桌上说的省城,是因为赵公博想了又想,觉得躲去省城缺乏人证,不如县里熟人一堆。 …… 杨家新宅显然是个大工程,昨天半个上午,百余号劳力把两亩多的宅基地给清理了出来,下午开始挖地基,忙活到晚饭时,设计中的六百多平米五米多深的坑才挖出了一半。 毕竟是纯人力施工,能有此进度已是相当不易,村民淳朴,出起力来绝对能对得起那份工钱。 早在回村之前,杨锐便找了市里的建筑材料供应商,谈好了价钱并下过了定金。昨下午黄大龙借村委会的电话联系了供应商,今一早,钢筋、水泥、沙石等建筑材料便送到了工地上。 二舅问了下价格,心疼的嘴都歪了。 同样的料,要是在乡里买,往少里说也能省下个两千块。 相比外甥在建筑材料上的大手大脚,更让二舅心疼的是这百余号劳力的工钱。大工十块,小工六块,再加上中午晚上的排席,这一天下来怎么着也得有个一千二三的花销。 半个月能盖好这栋楼吗? 就打半个月算,那花在人工上的钱也要奔两万去了。 愁心到牙疼的二舅决定找外甥好好谈谈,可工地上左右没瞅到杨锐,只得将目标对准了黄大龙。然而,二舅的一番苦口婆心并未得到黄大龙的正确反馈,这货一本正经地反过来跟二舅讲起了执行力。 “二舅,你知道霸哥最欣赏我哪一点不?跟你说哈,就是我黄大龙的执行力。那么啥叫执行力呢?就是霸哥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霸哥让我上东我绝不往西走,霸哥让我……” 二舅脸色铁青,忍无可忍,只得一巴掌扇了过去,小仔子真不要脸,就没见过把狗腿子秉性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 黄大龙捂着后脑勺,脸上的神色越发严肃:“二舅,你不懂,我当过兵,我懂!” 二舅着实被气到了,再次扬起来的已不是巴掌,而是脚上的人字拖。 这爷俩正闹腾的火热,却见到白胖猪仔气喘吁吁跑来,离老远便扯着嗓子嚷喊起来: “阿爸,阿爸,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二舅颇有些不悦,两道浓眉不自觉地拧成了一坨。 “慌什么慌!?出了什么事?” “岗东村的人把咱们村给堵了,还把咱们出村的路给刨了……” 二舅的拧成一坨的两道眉毛不由突突了两下。 “村长知道了吗?” “村长已经带着人赶过去了,他让我来工地叫帮手。” 那还说什么废话! 二舅振臂一挥,工地上百十号壮劳力全都带上了干活的家伙事,跟在了二舅身后。 黄大龙撇了下嘴,在众人身后喊道: “没事哈,耽误多久都不扣工钱。” …… 顾长虹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抽着烟。 茶是陈大村长送的,算得上好茶,烟也是陈大村长送的,带过滤嘴的,绝对是好烟。 陈大村长还许诺说,等事情办成之后,另有重谢。 顾长虹当时清楚地看到,陈大村长说这话时岔开了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肯定不是五十块。 陈大村长若是胆敢以五十块来当做重谢的话,无异于抽他顾长虹的脸,顾长虹相信陈大村长的为人处世,更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手段威慑陈大村长必须说到做到。 五百块……差不多他小一年的工资了。 随便想想做梦都能笑醒。 当然,陈大村长肯放这么大一笔血,所求的事情肯定是难度不小。但这是以陈大村长的视角去看待问题,而换做了他顾长虹,认为此事倒也是稀松平常。 不就是三年前侥幸逃脱的混账恶霸嘛! 不就是这三年坑蒙拐骗赚了点昧良心钱财嘛! 用不着太费心神,找个时机先弄进来再说,法网恢恢,不可能让这投机倒把的小子再次漏网。 正美着,值班民警忽地闯进门来,慌不迭汇报说出大事了,赵家埠那边,岗东岗南两个村要打起来了。 顾长虹登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县里昨天才开完确保夏收治安的重要会议,今天就唱了这么一出,莫说出人命,就算是伤了几个,领导震怒之下,他这位派出所所长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愣着干嘛?赶紧通知下去,集合队伍,立刻赶赴现场!对了,把附近几个村的民兵也都叫上。” 县局给乡派出所配了两辆三轮摩托,但这玩意纯粹一油耗子,平日里顾长虹可舍不得随便使用。这回事态严重,为了争分夺秒把势态扼杀在萌芽中,顾长虹咬牙让手下民警打开了车库。 只可惜,那两辆三轮摩托关键时刻掉链子,怎么折腾都踹不着火。 无奈,顾长虹只得和普通民警一样骑上了脚踏车。 十余辆脚踏车排成一队,叮当作响,声势甚为浩荡。 …… 陈苍伟身边的壮劳力越聚越多,但瞅了眼对面,刚攒起来的底气立马消散了一多半。 真要是干起仗来,吃大亏的显然是自己这边啊! 解放前的陈家集跟赵家寨发生械斗时,虽然人数上处于劣势,但在战斗力方面,却不逊色于对方。只可惜,解放之后迎来了和平年代,赵家寨和陈家集不复存在,三十多年来,在公家的调和下,两边虽然偶有摩擦,但从未发生过大规模械斗,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男人们的血性没了,战斗力也就没了,能比的只有人数上的优劣势。 二舅拍马赶到,拨开众人,挤到了陈苍伟身旁。 “要不,把七叔叫来吧?” 陈苍伟心尖一跳,好主意! 柳家七爷虽然已是年过花甲,可身子板依旧硬朗,仨俩寻常后生仔在老人家面前根本讨不到丁点便宜,尤其是年轻时的战场经历,更是让老家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场。 杀气! 嗯,把柳七叔叫过来,保管能镇得住对面那帮泼皮。 “去渡口,请柳七叔。” 陈苍伟主意打定,转头吩咐身旁的一位陈家平辈。 那位陈家平辈刚要拔腿,身后有位后生开了口。 “七叔公不在渡口,一早打阐城过来的村里人说,连着两班渡轮都没见到过七叔公。” 陈苍伟的心头不由得突突了两下。 没关系,柳七叔不在,可他还有个外孙,那孙子要说杀个人可比柳七叔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打起架来,却一点也不逊色于柳七叔。 为了岗南村,陈苍伟一咬牙,拉下了自个的脸面。 “那就去村西头,请恶霸。” 二舅身旁,白胖猪仔随即应道:“恶霸哥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带七叔公去省城瞧医生。” 陈苍伟的面庞闪过一缕死灰色,他隐隐地嗅到了一种叫做阴谋的气味。 对面,五百余壮劳力在赵家四伯七叔的带领下,一步步逼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赵家四伯高声嚷道: “十五年前,陈三叔买通乡领导,逼着我岗东村无奈放弃了赵家埠渡口,陈苍伟,这笔账咱们该好好算算了……” …… 省城,东山口。 一家老字号烧腊铺的二楼雅间。 “有菜单没?照着你家的菜单上一整单!”一位看面相不太像外省人的年轻宾客却操起了大渣子味十足的东北方言。 小二哭丧起了脸,客官,你这不是难为人嘛,小的这店不过是个烧腊铺,您见过谁家烧腊铺有过菜单? 餐桌对面,一位发须花白的老者替小二打了圆场:“日把歘,干啥咧,伙计,莫理会他,有啥上啥就嘚嘞。” 小二的脸色更加难看,刚才这位客官,且不管是不是刁难人,但说的话咱总算能听得懂,可老人家你……说的这是些什么呀。 年轻宾客忽地转回了本地白话:“老不死的,跟小兔崽子比外语是不?听我的,鲁国话。”转头冲向小二,将舌尖抵住了下门牙:“烧鹅,酱鸭,叉烧肉,各来一斤,再拿两瓶玉冰烧。” 小二听了个多半懂,但不敢再细问,赶紧下去传菜单了。 这边,老者飙起了楚国话。 年轻宾客回敬以蜀国话。 老者再飚燕国话。 年轻宾客终于败下阵来。 老者乐的差点不支。 “小兔崽子敢跟我比外语,老人家我精通七国语言,比不死你。” 第011章 莽撞人 杨锐咧开嘴巴放声大笑。 七叔公你开心就好。 你老人家的小兔崽子上一世可是在特区开工厂的,工厂的工人来自于华夏各地,哪边的方言我没听过?哪边的土话我不会说上两句? 小二上了菜拿来了酒,祖孙俩懒得拿筷子倒酒,干脆下手抓对瓶吹。 菜吃了个差不多,酒也刚好喝到了位,七叔公轻叹一声,跟杨锐提起了一桩陈年往事。 “小兔崽子,你知道陈家老三当年为什么执意要用岗南村的西江渔业来交易岗东村的赵家埠渡口吗?” 杨锐回答道:“村里人传说陈家三叔公有算计天机的能耐,算到了赵家埠渡口将来会给岗南村带来无尽福祉。” 这件事原本是桩悬案,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十五年来,这些个知道内情的人对此事均是闭口不谈。当年的陈家三叔公在村里面有着崇高的威望,村里人对他做出的这种吃大亏的决定,虽有怨言,却全都埋在了心里。 近些年来,渡口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真真切切享受到渡口收入所带来实惠的岗南村村民们反过头再看这件事,忽又想起陈家三叔公办完这件事后没两年便撒手人寰,因而才会流传起这样的说法。 泄露天机必遭天谴。 陈家三叔公正是因为算计天机为村里谋福祉才会折了寿。 七叔公笑道: “这样的说法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不过呢,看破天机的并不是陈老三,而是一位云游风水大师。” “风水大师?” 七叔公微笑颔首,反问道:“小兔崽子,你信风水吗?” 杨锐断然摇头。 上一世工厂效益不好,他听从朋友的鬼话,花了十万块请了位风水大师,结果反手就来了场疫情,硬挺了两年多,最终还是难逃一个破产倒闭。 七叔公灌了口酒,砸吧了一块烧鸭。 “之前我老人家也不信,但今天七叔公却信了。” 杨锐蹙眉道:“怎么讲?” “那会子七叔公刚回到村里,有一天,村里面来了个风水师,找到了陈老三,说咱岗南村之所以村运不济,原因就在于赵家埠渡口。” 杨锐心说这渡口也真够冤的,数百年来在那边为人民服务,到头来还要为陈家人的无能担责任。 七叔公接道:“那位风水大师解释说,带领陈氏宗族从内地迁移至此的陈家老祖是属龙的,所以,陈家的族运就在这西江之中,岗南村的西江渔业肯定是伤了陈家的族运,但并非根本原因。三百年来,陈家集人丁不如赵家寨兴旺,土地不如赵家寨肥沃,做起生意来仍旧不如赵家寨风顺,只是因为赵家埠渡口锁住了陈家的族运。” 真是扯几把蛋,陈家三叔把渡口拿回来已有十五年了,也没见得岗南村陈家人的日子过得比人家岗东村赵家好……心有所思,面有所现,在七叔公面前,杨锐根本不设防,看向老人家的眼神不由间露出了几分不屑。 “别拿这种眼神看老子,老子当年也认为这位风水大师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而信口胡诌,可是呢,这位风水大师还给陈老三留下了一句话,说岗南村只要拿回了赵家埠渡口,不出十五年,岗南村必定会出现一位大人物,这位大人物或许不姓陈,但一定能率领岗南村走向辉煌。” 大人物? 有多大? 居然还不一定姓陈……难道姓杨? “七叔公刚才说过了,之前七叔公根本不信这狗屁风水大师的胡言乱语,可是呢,大前天在渡口看到了你小兔崽平安归来的那一刻,七叔公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小兔崽子,陈老三在地底下苦等了十二年之久的大人物,就是小兔崽子你啊!” 陈家三叔公在地底下等了我十二年……杨锐禁不住连打了两个寒颤。 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阿弥陀佛。 “老不死的七叔公,你真不是个好东西,喝酒伤肝,你打小就逼着我喝酒,打架伤身,你却一直教导我说男人就该用拳头说话,我现在长大了,终于可以摆脱你的魔爪了,你又打了这么个套想让我钻进来?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干嘛要背上岗南村两百多户人家的重负呢?” 七叔公哈哈大笑: “咱祖孙两个之间可不存在什么套不套的事情……” 杨锐白了七叔公一眼,老不死的你瞎开什么车呀,咱爷俩可是有血缘关系的。 “喝酒,是闯荡江湖广交朋友的最有效方式,打架,是保护自己伸张正义的最简单办法,这三年,你也出去闯荡了一番,摸着你小兔崽子的良心说,七叔公的话在不在理?” 杨锐被迫点头,心里却开起了怼:不,喝酒不如开黑,打架比不上键盘。 “七叔公的话就说到这儿了,岗南村二百六十七户人家,愿不愿意背,小兔崽子你自己掂量着办。” …… 赵家四伯带着本村五百余壮劳力一步步逼近。 陈苍伟犹如一棵苍松,背负双手,伫立于岗南村方阵的最前端。 双方相距不足十步,赵家四伯终于止住了脚步。 “这是我赵家和陈家的恩怨,跟外姓人无关!跟岗东村岗南村无关!” 近四十年未曾发生过大规模械斗,两村的这一代人,甚至上一代人都未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不过,未曾经历并不代表会遗忘了历史,祖上的赵陈两家三百余年来上百场械斗的传奇故事,就连两村里六七岁的顽童都能说上一段。 以往械斗,赵陈老家都是驱使外姓人冲在最前面,而两村的外姓人为了能在宗主氏族那里多争取到一些生存空间,也是心甘情愿地被赵陈两家当做炮灰。 但现在时代不同了,过去的理念也应该改一改了,所以,当赵家四伯喊出跟外姓人无关的口号时,岗南村这边,明显出现了人心浮动。 陈苍伟任岗南村村长眼看着已满十个年头,再加上陈三叔撒手人寰后他顶替上来当了两年的代村长,十二年来的锤炼使得他也绝非平庸之辈。 感觉到自己身旁身后的人心浮动,陈苍伟当下冷哼一声,回敬道: “我岗南村早已不存在本性外姓之分,不像你们岗东村赵家,依旧是高高在上。” 赵家四伯吃了一呛,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身旁,赵家七叔接住了话头。 “甭废话,陈苍伟,今天我赵家寨划出道来了,就问你陈家集接还是不接?” 祖上留下来的规矩,接了,那就是一个打,哪边打赢了,哪边说话算数,不接也成,从了对方提出来的要求,这事也就算作了结。 当着全村近三百号老少爷们的面,陈苍伟肯定不能认怂,但要是硬来,对面可是将近一倍的人手,打输是必然,到时候吃了大亏还得认了人家的无理要求。 有矛盾找领导一类的话,在这种场合下根本无法说出口。管用不管用且不说,只要他陈苍伟的口中说出了这种话,在两村的老少爷们眼中,他陈苍伟也就成了孬货一个,别说眼见眼的换届选举了,能不能在岗南村待下去都很难说。 “赵家埠渡口是我三叔和赵公博两个人做出的决定,我家三叔已经作古,我这个当侄子的自然会替我家三叔出头,你们那边,赵公博做了缩头乌龟……”说到这,陈苍伟放慢了语速,并加重了语气,同时附带了一声冷哼,换得了身旁身后的不少岗南村老少爷们对对面岗东村的讽笑。 陈苍伟忽地提高了嗓门,接道: “但也无妨,我允许你们选出一人来代替赵公博,咱们一对一,把这件事给说清楚了。” 这一招反将也是相当精妙。 同样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单挑也属于两村械斗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这也正是当初赵公博和几位赵家后生谋划这场械斗时,细仔一句恶霸回来了便使得他们几个全体陷入沉寂的原因所在。 陈苍伟在这一辈中算是个能打的人,虽然上了岁数,但对付起赵家公字辈的尚有些把握。而两家矛盾归矛盾,规矩归规矩,在辈分上从来都是乱不得的,所以,赵家那边也决计不肯派出一名年轻力壮的后生来迎战他这位长辈。 难题,似乎瞬间转移到了岗东村这边。 岗南村这边,不少对两边知根知底的长辈脸上难得现出了些许轻松。村长就是村长,手段果真高明,只一招便扭转了局面,看吧,岗东村虽气势汹汹而来,但保管是垂头丧气而去。 然而,面对陈苍伟反划出来的道,对面赵家四伯和七叔却丝毫不见慌乱。 什么叫有备而来? 要是连这一层都没算到,咱赵家主事人公博村长岂不是白吃干饭的么?又何以服众? 赵家四伯冲着陈苍伟一声蔑笑,道了声:“苍伟兄弟划下的道,我赵家接了。”同时一个手势挥出,立马从其身后挺出了一人。 只见此人豹头环眼,面如润铁,黑中透亮,亮中透黑……端的是一副当阳桥前莽撞人的形象。 “让俺来会会陈家的村长大哥。” 第012章 动手吧 “七叔公,你说这会儿他们会不会打起来了?” “不会,真要是有打起来的可能,七叔公也不会让你躲到一边去了。” “何以见得?” “赵公博这人精明着呢,是个知进退的人,他只是想把动静闹大,逼着乡里领导不得不出面,真要是流了血伤了人,他赵公博一样是吃不了兜着走。” “嗯,听七叔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老不死的你可别误会,岗南村吃不吃亏不关我事,我只是担心二舅别吃了亏。” 祖孙俩酒足饭饱,正准备结账走人,楼下忽地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响。 有人在店里闹事? 祖孙俩相视一笑,眉头同时挑动了两下。 好久没活动活动了……上一次打架还是在两年前的火车上,场面虽大,但一点都不过瘾……杨锐是如此之想。 有三年多没见到外孙揍人了……上一次是揍谁来着?都特么记不清了,嗯,是时候检查一下外孙的作业了……七叔公的念头非常单纯。 祖孙俩心怀鬼胎,顾不上小二找零,连忙晃悠下楼。 楼下已是一片狼藉,三小只飞仔堵住了烧腊店掌柜的去路,口中骂骂咧咧,手脚一刻不肯停歇,气焰极为嚣张。 店里的食客大多是一哄而散,少数留下来的几个,并非是为了看热闹,而是那三只飞仔堵住了门,他们不敢冒然招惹。 “眼下世道这么乱,我们兄弟保护你店的周全容易吗?让你多交点保护费不是应该的么?哪那么多废话!”为首一只飞仔振振有词,乍听之下,确有几分道理。 掌柜的是个年过不惑的中年人,到了这个岁数,理应晓得圆滑才是,然而事实总是出乎预料,那掌柜的虽然被打得鼻血直流,但骨头依旧坚硬。 “没钱就是没钱,你们今天打死我,我也不会多掏一分钱!” 为首的飞仔扬起了拳头。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那我今天就打到你掉泪为止……” 就在那为首飞仔的拳头即将落下之际,一个声音自楼梯口方向飘来: “等一下!多少钱我替他出。” 听到有人要替出钱,那只飞仔的拳头自然也就收了回来。 “你是他什么人?” 杨锐嘻嘻一笑:“普通食客。” 飞仔不由一怔:“那你多管什么闲事?” 杨锐做出恨铁不成钢之表情:“因为……我是你老豆。” 为首飞仔再一怔,这特么根本不是劝架的,分明就是找茬的,莫非,他身后有人? 身后果然有人,一须发花白的糟老头。 但见那飞仔目光射来,七叔公呵呵一笑:“不认得你家老祖了么?” 为首飞仔忍无可忍,爆喝一声,一双砂锅大的拳头冲着对面年轻人的脸庞招呼过来。 “砰——” 飞仔的拳头才飞了一半的路程,自己的面门上便吃了一拳。 还好,对方的拳虽然快,但不重。 为首飞仔重整旗鼓,在两名小弟的掠阵下,准备卷土重来。 可眼前一花,又是“砰”的一声。 那飞仔只觉得面门处又遭了一记重击。 这一下有些吃不消了,视线有些模糊,到处都是闪着金光的星星。 还没等这只飞仔想好下一步该如何之时,耳朵里又听到了自己的面门上发出了数声“砰砰”之响。 算了算了,还是别努力了,躺平吧。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飞仔总算恢复了意识,睁开眼来,却看到了一张笑嘻嘻的帅气脸庞。下意识地左右转头,那飞仔欣慰地看到了躺尸在自己左右的俩小弟。 “爽了不?” 那位帅气小伙的关切显得是那么的温柔,还亲自为自己擦拭着面庞上的血污,这一瞬间,那飞仔的心里腾起了无限感动,差一丢丢就留下了两行英雄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 好吧,我忍…… 那飞仔也算仗义,挣扎爬起后也没忘了俩小弟,相互搀扶踉跄出门时,转身留下了一句狠话:“有种你别跑!” 杨锐撇嘴摊手,不跑就不跑,原本也没打算跑,倒不是因为跑了会连累店家掌柜,是特么老子根本没过足了揍人的瘾! “店家,给我们祖孙俩上壶茶,今晚的晚饭也在你家吃了。” 已然安坐的七叔公此时点评道: “嗯,小兔崽子的拳速比之前更快了,准头上也有所增强,不过嘛,这招数还是略显生涩,这么滴吧,等会他们要是找回来了,我老人家亲自给你小兔崽子做个示范。” …… 但见赵家四伯的身后挺出一黑脸大汉,陈苍伟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赵老四,你说话是放屁吗?这人姓赵吗?” 赵家四伯沉吟不语。 黑脸壮汉回应道:“咋不姓赵呢?俺上个月才入赘的赵家。” 媳妇进了婆家,要跟婆家的姓,男人赘入了老丈人的门,跟的自然是老丈人的姓。 赵家此举,虽然略显龌蹉,但与规矩上,倒也是无可厚非。 黑脸汉子本姓魏,名铁柱,原本是北方齐鲁省的一名采矿工人,干活时跟工友发生了口角,一个没控制住,抡起铁锨便把那名工友扇进了医院差点没出来,因此吃上了官司,坐了五年的大牢。出狱后,媳妇已经改了嫁,孩子也跟了别人姓,自个的老爹老娘积郁成病,终究未能等到儿子重获自由的那一天。 老家别无牵挂,留下来只得徒增伤悲,因而,魏铁柱下定决心要到南方来闯荡一番,只可惜,空有一身力气却无用武之地。虽然阐城也好,省城也罢,又或是更南边的特区鹏城,新工厂是一个接一个的建立,任哪儿都能见到招工的小广告,但这些个工厂招的都是心灵手巧会干活的技术工人,光有一把子力气的魏铁柱并不受人待见。 城里待不住只得下农村,可乡里正值农闲时期,根本找不到闲散零工。 铁打的汉子也经不起三顿饿,宁死不肯干坏事的魏铁柱终于饿昏在了乡里的集市上。说来也是巧,那一天赵公博上乡里办事,想顺便买些猪下水带回家。结果没带回来猪下水,反倒弄回了一个黑脸大汉来。 这事发生在两个月前,要说那赵公博是个看不得别人受苦的热心肠,莫说岗东村的外姓人不信,就连他赵家的本家们也没一个信的,要说那赵公博突然转了性,恐怕连土地庙的土地老爷都觉得荒谬。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赵公博为今日之事筹谋已久。 陈苍伟速度想明白了这些事,但心里面再怎么明白也是无济于事。 赵公博把他赵家的一个大了魏铁柱七八岁的远房寡妇妹子许给了魏铁柱,那么,面前的这位黑脸大汉便完全有资格接下他陈苍伟划下来的道。 “俺年纪比陈家村长大哥小,俺不愿意占这个便宜,俺保证不用腿,俺还要让陈家村长大哥一条胳臂,陈家村长大哥,俺说话算话,要是没做到,算俺输。” 这种话听在了岗南村村民的耳朵里,已然超越了黑脸大汉彰显公平的本意,这特么是妥妥地在打陈苍伟的老脸。 就凭这体格上的差距,别说不用腿再让条胳臂,就算把黑脸大汉的腿脚全都困住,那黑脸大汉只用头顶,陈大村长恐怕都是个招架不住。 这一刻,岗南村近三百条男子汉,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恶霸。 他要是在,哪容得下岗东村的人如此猖狂? 黑脸大汉再怎么熊壮,相信在恶霸的手下也必是分分钟躺倒。 陈苍伟闷应一声:“不必。”随即上前一步。 事到如今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打输了总比不敢打要强。至于渡口的归属问题,由不得他赵家拿老祖宗的规矩来办,毕竟新社会都得听公家的。 黑脸大汉背了一条胳臂在身后,冲着陈苍伟做了个请的手势。 眼看着下一刻那岗东村赵家的面子里子就都要得到了,赵家四伯却突然打岔。 “等一下!” 赵家四伯上前一步,道:“陈苍伟,咱丑化得说在前头,要是受了伤或是致了残,咱可不许找公家告状哦!” 陈苍伟不由拧起了眉头。 这不是废话么! 几百年前老祖宗就定下的规矩,当我陈苍伟不懂事? 赵家四伯不等陈苍伟反诘,接着废话道:“当然,我们赵家也是如此,铁柱兄弟,万一你要是被陈村长给伤到了,我赵家寨一定会好吃好喝养你一辈子,但你必须保证不去给公家添麻烦。” 黑脸大汉闷声应下。 赵家四伯还不肯罢休,踱到了二人中间,仰头看天,低头长叹。 “岗南村的各位老少爷们,可不是我岗东村欺人太甚,实在是因为那赵家埠渡口自古以来便是我赵家产业,十五年前,是你们陈家三叔买通了乡里领导,硬逼着我赵家让出了渡口。我家公博大哥每每想起此事,那真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啊,我们赵家这一辈若是不能收回渡口,又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各位祖宗呢?” 一边愤慨激扬,一边偷瞄远处公路,终于见到一队脚踏车驶来,赵家四伯一咬牙一跺脚,像是目睹兄弟相残一般不忍道:“动手吧!” 第013章 真相了 半壶茶还没喝完,便远远见到一群飞仔朝这边气势汹汹赶来。 “来的倒挺快。”杨锐的感叹明显带着兴奋的成分:“店家,你说个数,打算让他们赔你多少钱?” 小时候也曾看到过七叔公揍人,不过时代久远印象不深,另外,那个年代过渡口的客官基本上都是十里八村的乡亲,即便有几个刺头需要修理,七叔公也都是意思一下便算完事,看得相当不过瘾。 但这一次,揍的是省城飞仔,而且七叔公说了要给自己做个示范,那么出手时必然不会是稍微意思意思,肯定会拿出毕生绝学。 好好期盼! 店家掌柜也看到了远处赶来的那帮飞仔,黑压压一片,至少也得有个二十好几。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店门口这位年轻客官虽然身手了得,但真能对付得了那么多人吗? 紧张至极的店家掌柜忽略了杨锐脸上的神色,苦着一张脸劝道:“客官的好心兄弟我心领了,小伙子,你还是赶紧领着你叔公从后门走了吧。” 杨锐笑道:“那哪成,说好了晚饭也在你家吃的,我帮你出了那么大一个头,你就不该请我们祖孙俩吃一餐么?” 店家掌柜唉声叹气,连连摇头。该倒是该,但前提是别被人家给打个半死。 转眼间,那帮飞仔冲进了店铺。 为首一个,正是刚才被揍的怀疑人生的那位,虽然鼻子有点歪,嘴角的血渍尚未擦拭干净,但细嫩的一张脸蛋仍旧挂着一副欠揍的神情。 “大佬,就是他!”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飞仔自动向两旁让开,闪出的缝隙中,现出了一张疤瘌炒横肉的脸。 这老兄倒也能沉住气,冲着杨锐抱了下拳,问道: “兄弟,混哪片的?” 七叔公抢先应道:“赵家埠渡口。” 疤瘌炒横肉皱了皱眉头,尼玛,这地名没听说过呀。 “糟老头子,我们大佬没问你。”刚被揍过的那只飞仔有了大佬的撑腰,重新气盛起来。 杨锐更加兴奋,对七叔公煽风点火道:“老不死的,人家好像很看不起你唉。” 七叔公呵呵一笑,道:“不着急,狗肉要慢火炖才更香。” 杨锐撇嘴,继续添油:“狗狗那么可爱,你个老不死的怎舍得炖了呢?”扭头仰看疤瘌炒横肉,接道:“大佬,这个糟老头子骂你是狗狗呢。” 疤瘌炒横肉强压怒火:“兄弟,问你话呢,混那边的?”说话间,一只厚粗巴掌向着杨锐的肩上拍了过去。 杨锐脚下发力,屁股带着条凳向后滑出,刚刚巧躲过了那只厚粗巴掌。 “主角换人了,想打架找那个老不死的糟老头。” 疤瘌炒横肉倒也有些眼力见,一巴掌偷袭拍空,心下明白这是遇到了硬茬。在不知对方深浅底细的情况下,冒然动手恐怕要吃大亏,万一人家是吃官饭的人呢? “兄弟我姓周,名广志,不知老人家高姓大名?” 七叔公白眉轻挑,心中暗喝一声,不好。 狗日的王八蛋,怎么突然讲起规矩来了呢?这样下去,怎么能打得起来?打不起来,我这老人家的岂不是对小兔崽子食言了么? 好吧,为了在小兔崽子面前不掉份,我老人家今天就破个例。 你特么守规矩,那老子就给你来个不守规矩。 “老人家我啊,姓操,叫尼玛。” 精通七国语言的七叔公忽地换了个北方某国的语言,搞得那满脸横肉的周广志不由一愣。 几个意思? 闪到一旁的杨锐提醒道:“老不死的糟老头子骂你呢,意思就是顶你老母。” 周广志勃然大怒。 肯定不是吃官饭的人了,吃官饭的人不会爆这样的脏口。 既然如此,无需忍耐,周广志上前一步,率先出手…… “砰——砰——砰砰砰。” 老东西不讲武德,竟然突袭了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小伙子大意了,没能躲开。 七叔公的反手刺摆,后发先至,一击中的,后拳紧跟而来。“小兔崽子,看好喽,这是咏春拳法,四平马,三傍手,寸力快拳加铁肘……” 眼看着自家大佬被一个糟老头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周圈二十余飞仔一哄而上,只可惜店面太小,能有幸得到机会被糟老头子照顾一下的名额实在不多。 七叔公练够了咏春,撤马撩腿,一个反踢。 “手是两扇门,全凭腿踢人,弹腿四只手,鬼见也发愁……” 第一批涌上来的飞仔们或抱脸,或捂裆,或打滚。 “头路冲扫似扁担……” 刚缓过来点劲的周广志一个大意,又没能躲开。 “二路十字巧拉钻……” 第二批补位的飞仔中,一黄毛喜中大奖。 “三路劈砸倒拽梨……” 接着俩飞仔一个捂着脑门另一个捧着下巴滚到了一旁。 “四路撑滑步要偏……” 刚爬起身来的周广志再被一个扫堂腿扫翻在地。 “五路招架等来意,六路进取左右连……咦,人哩?” 七叔公颇有些气喘,不是累的,是被这帮飞仔给气的。怎么那么不经打呢?我老不死的十二路弹腿还没给小兔崽子示范完,这帮龙套咋就全都收工了呢? 用脚尖轻轻踢了下躺在地上装死的周广志,七叔公的口吻相当诚恳: “小兄弟,要不你回去再多叫点人过来?” 周广志一声不吭,打不过只能装死,草,装死,咱特么是认真的。 …… 农村路况原本就不好,又被扒了个面目全非,顾长虹一个没把持住,连车带人摔到了路边,顾不上揉揉伤痛之处,连滚带爬站起了身来,一边奔,一边喊: “住手!我看谁敢动手?” 陈苍伟暗自松了口气,台阶来了,今天终于可以保全脸面了。但是,事发突然,我可没来及给你打电话呀,你怎么能来的这么及时呢? 赵家四伯同样是暗自松了口气,动静总算是闹出来了,脸面也算是赚到手了,而且没出现流血伤人的严重后果。公博大哥真的是老奸巨猾……哦不,老谋深算?似乎也不怎么好听,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吧。 顾长虹跌跌撞撞来到了双方中间,先喘了几口粗气,待自己的手下全都跟了过来,立马挺直了腰杆,端出了公家干部的气势。 “你们胡闹什么?眼中还有没有乡派出所?还有没有田乡长?” 陈苍伟双臂环抱,目光低垂,鼻中不停喷着粗气。 另一边,赵家四伯和七叔则斜望天空,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厚厚的云层遮住了耀眼的太阳,不然的话,就这个姿势,保管得被太阳射瞎了双眼。 “赵公博赵村长呢?他去哪儿了?” 赵家四伯闷哼一声,回答道:“我家大哥他一早就出门了,今天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屁话! 我信你个鬼。 但这种场合下,顾长虹也不敢随便揭穿赵家四伯的谎言,免得激化矛盾,令自己骑虎难下。 转过头来,顾长虹对陈苍伟责备道: “你怎么能跟着一块瞎胡闹呢?田乡长多次在会上表扬你,说你为全乡村长树立了好榜样,可你怎么能反手就打田乡长的脸呢?” 陈苍伟看了眼顾长虹,张了张嘴,终究一字未吐,只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顾长虹以锐利的眼神各剜了双方带头人一眼,随后向两边村民喊话道: “父老乡亲们,老少爷们们,大伙都散了吧,别把事情搞得无法收场,大伙有什么矛盾,有什么委屈,可以选派代表到乡里说嘛,我顾长虹给大伙做不了主,但田乡长总是可以的吧。” 两边村名听得真切,但没一人挪窝。 岗东村这边,赵家四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大伙先回去吧。” 岗南村这边,陈苍伟深吸了口气:“没事了,大伙该干啥干啥去吧。” …… 村西头的工地恢复了喧嚣,二舅也重新站到了灶台旁。 黄大龙忙里忙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二舅看着龙仔忙碌的身影,上下翻腾的大铁勺子忽地滞在了半空。 之前他领着工地上百十号壮劳力去支援村长时,龙仔他在后面嚷了句什么来着? ……嗯,想起来了……单凭那句话的字面意思倒也没啥,但综合了龙仔的口吻,怎么就感觉他事先已经知道了岗东村要来闹事呢?……看来,锐仔他一早去省城的目的并非带七叔去瞧医生……是啦,七叔的身子板那么硬朗,自个又略通医术,不可能需要瞧医生呀…… 菜锅里发出了菜底?干了的声响,二舅急忙回过神来,加水翻锅。 ……回头得跟锐仔好好聊聊,他若是为了抢村长而跟岗东村的赵家勾结在了一起,哼,看我这个当舅舅的不打断他的腿……对了,龙仔单纯,我应该在跟锐仔聊聊之前,先套套他的话。 “龙仔啊,你过一下,二舅有话要问你。” 黄大龙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咩事呀?二舅。” “锐仔一早出去跟你说了什么没有啊?” “他跟我说,他要带七叔公去省城瞧医生,二舅。” “那他有没有叮嘱过你不要掺和岗南村和岗东村的事情呢?” “没,二舅,霸哥只是叮嘱我看好工地,哪儿都不要去。” 看好工地?哪儿都不要去? 二舅吸溜了口气,点了点头。 嗯,真相了。 可以提前给锐仔找个会接骨的老郎中了。 第014章 勇闯岗东村 祖孙俩的晚饭还是在那家老字号烧腊铺吃的。 不过,餐桌上的菜已不像是中午只有几样烧腊卤味。 店家掌柜亲自下厨,给祖孙俩烧了几道拿手好菜,并各自敬了祖孙俩三杯酒,这才回去楼下照看生意。这两位可是大英雄,把周广志那个大佬收拾的服服帖帖,不单免了他今后的保护费,还为他索来了一千块的赔偿金。 “老不死的,跟你商量个事……” 七叔公拎起酒瓶吹了一气: “说。” “你别在渡轮上呆着了,渡口也还给人家岗东村吧。” 七叔公夹了口菜,香喷喷嚼着: “理由。” “赵家埠渡口原本就是人家赵家的,陈家三叔公当初得之不武……” “换个理由。” “渡口的渡轮眼看着就满足不了来往客商的需求了,七叔公,就你那艘渡轮,渡我那辆五吨的卡车都费劲……” 七叔公眯起了双眼,拎起了酒瓶,却没着急吹: “接着说。” “将来渡口渡客车货车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我估计,过不到明年,这渡口就得更换新渡轮,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啊……” “花销大,利也大,这不应该是小兔崽子你的理由。” “没有个三五年,买新渡轮的钱能赚回来么?但三五年之内,万一有人在渡口旁边建了座桥……” 七叔公纵声大笑。 “老不死的就知道小兔崽子你一肚子坏水,行吧,七叔公同意把渡口还给岗东村赵家了……”忽又瞪起了眼来:“那老不死的没了渡轮往哪呆啊?” “村西头山岗下还有块荒地,我让人挖几个坑……” 话未说完,只听到“啪”的一声,杨锐的头顶正中间吃了一筷子。 “打上地基,起几幢房子,建个武校……” 又听到“啪”的一声。 这一次,七叔公将手中筷子敲到了自己脑门上。 …… 柳知春,二舅的大哥,杨锐的大舅。 三天前,柳知春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但这两天却是无比的头大。 老婆是陈家的人,虽然彪悍了点,但能靠上陈家本姓,比起其他外姓人家高低也能多捞些好处。 柳知春膝下两儿两女,大儿子早已成家立业,现如今日子过的还说得过去,俩女儿嫁到了外乡,虽然离自己远了些,但公婆那边靠近市区,生活方面明显比岗南村这边好了许多。眼下家里只看着一个幺仔,幺仔跟外甥恶霸同年不同月,等收了这一季稻谷也就满了二十周岁。 二十岁的男人正是当娶之年。 去年秋天,柳知春便给幺仔说定了一门亲事,只等着今年入了秋,便把儿媳妇给娶进门。彩礼送过了,小两口的洞房也装修布置妥当了,置办酒席的钱更是早已备足,可没想到,亲家那边却突然狮子大开口,说他家女儿嫁过去就得新立门户,没得新房,绝对不嫁。 理由相当充分。 你家外甥发了大财,随便孝敬你这个当大舅的一万两万,那崭新的大瓦房不就造起来了么? 彪悍的老婆也是整天唠唠叨叨嘴上没句好话,说什么老二那边彩电空调摩托车就不说了,单是给家里三个女客买的衣服就值上千块,凭什么到了大舅这边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张麻将席和一顶尼龙蚊帐呢? 明显不公平啊! 柳知春也觉得不公平,但好在男人多讲理,柳知春尚有自知之明,若是早年间他能多接济小妹一些,今天也不至于被发了横财的外甥区别对待。 可彪悍的老婆却根本不愿意提及陈年往事,非得逼着他去找外甥,不孝敬也没关系,借,老舅伸手向外甥借个一两万块,那外甥总不至于不给老舅这点脸面吧。 理是这么个理,换到了别人身上,这理完全说得过去,可到了恶霸那边,这理…… 柳知春不敢违拗老婆的旨意,但始终不愿迈出他的双腿。 恶霸外甥现如今住在老二家里,去找外甥必然要跟老二俩口子打照面,老二厚道,理应不会多说什么闲话,可老二媳妇却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妇人,她早已把恶霸外甥当做了自家的仔,若是知道了他伸手向恶霸外甥讨要这只有借的说法绝无还的可能的两万块时,说不定就会把他骂个狗血喷头落荒而逃。 他柳知春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若真如此,让他把这张老脸往哪搁呢? 正难过着,老二家的猪仔登进了家门。 “大伯,我阿爸让我来知会你一声,我阿公阿婆的坟修好了,打算后天上午祭祖。” 刘知春闻言,两眼不由一亮。 借着祭祖的机会,让自己的几个仔都到他们小姑的坟上烧把纸……嗯,博得恶霸外甥的好感后,找个空当跟恶霸外甥诉诉苦,试探下恶霸外甥的口风。 …… 杨锐带着七叔公在白天鹅宾馆住了一晚。 七叔公一辈子走南闯北,可这么高档次的酒店还是第一次体验。 尼玛,这床好软。 窝草,这被子盖上来真特么舒服。 日了狗了,这是什么东东?吹出来的风居然冰冷冰冷的。 再一问这么大点一间房住上一晚要二十几块,七叔公不由打了个哆嗦。 一分钱尚且难倒英雄汉,更何况二十好几块呢,所以,这哆嗦打得并不丢人。 “七叔公,等我的楼造好了,你挑一间,我保管给你捯饬的比这宾馆还要豪华。” 还能怎么豪华? 带着对未来的种种幻想,七叔公在宾馆房间中辗转反侧到了大半夜。 再回到渡口时,已是第二天的正午。 码头上等船的岗南村村民,但见远处驶来一辆艳红摩托,立马拉开了迎接的阵仗。待到杨锐赶来,一帮人七嘴八舌地描绘起了昨天两村械斗的过程,说到魏铁柱是如何羞辱陈村长的,一个个义愤填膺目眦尽裂。 杨锐铁青着一张帅脸,咬牙切齿道: “岗东村欺人太甚!这口窝囊气,我恶霸咽不下去!” 听到恶霸放出此言,岗南村一众村民的情绪立马激昂起来。 一旁,七叔公捂嘴偷笑,这孙子还真能装,嗯,有点老子当年的风采。 渡船从西岸驶来,再从东岸驶回。 下了渡船,杨锐跨上了铁骑,却没着急点火。 “岗南村的血性男儿们,可敢追随我杨锐勇闯岗东村?” 同船的十多位岗南村村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血液在拼命撞击自己血管的声音,嗯,有恶霸撑腰,别说一小小岗东村,哪怕是龙潭虎穴,我等也是毫无惧色! 渡口距离岗东村更近,只有五里路不到,路况也相对较好,毕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产业,底子那是相当的厚实。 杨锐骑着摩托车在前,一众村民迈开了双腿紧追其后,杨锐有意放缓了车速,偶尔再停上一停,跟村民们一直保持着大约百十米的距离。 岗东村村口,有人看到岗南恶霸拍马杀来,急忙进村禀报了赵公博。 昨天的事情干得相当漂亮,折了陈苍伟那老贼的颜面,还把事情闹到了乡里不得不出面干涉的地步。只是过了一夜,今一早田乡长便派人把他和陈苍伟叫去了乡里,虽然挨了一通臭骂,但也换来了田乡长有错必纠秉公处理的公开表态。 回到家里,虽然稍微误了午饭时间,但赵公博兴致阑珊,依旧吩咐老婆弄了两个小菜,冰了一壶小酒。 刚吃上喝上,就听村民来报,说岗南恶霸杀上门来了。 赵公博淡然一笑。 这位村民,请注意你的措辞,恶霸跟我赵公博现如今可是盟友,怎好用杀这种戾气十足的字眼呢? 莫慌,随我出门迎接! 这一次,为了表示敬意,赵公博亲自来到了村口。 村口外二十米处,一辆艳红摩托首先映入眼帘。 随后,路旁树荫下踱出一帅气小伙。 接着…… 赵公博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恶霸他,怎么会带来了十多个岗南村村民呢? 杨锐停车撒尿,待村民追来之后,率领那十多村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逼向了刚刚迎出村口的赵公博。 “赵家大伯,听说你们岗东村昨天很是威风?哼!趁我恶霸不在,算什么英雄好汉!” 面对恶霸的斥责,赵公博明显有些慌乱。大侄子,咱爷俩商量好的剧本可不是这样写的啊!你这说改剧本就改剧本,让大伯怎么能接得住? “我恶霸生是岗南村的人,死是岗南村的鬼,陈苍伟那老贼三年前设毒计害我,我必然跟他势不两立,但这并不代表了外人就可以羞辱我陈家二叔。只要有我恶霸在,我岗南村任一个村民,都容不得外人欺辱!” 身后,一众岗南村村民热血沸腾激动点头。 恶霸硬气,恶霸威武,咱家的恶霸果真是个恩怨分明的好汉! 村里有人说,恶霸这次回来并不单纯是为了报仇,更主要的目的是想带着大家伙赚钱,赚多多的钱,赚到让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一提到岗南村便只剩下了一个羡慕嫉妒恨。之前还不信,但现在……谁特么再说个不信,老子一定要扇他个大嘴巴子。 “把那个黑大个给我交出来,交换条件是我恶霸答应你从今往后再也不过问你们赵陈两家对渡口的争夺。” 闻听此言,赵公博的心里面不由生出一汪惊喜。 恶霸发话说不过问,必然是经过了柳家七叔的默许,没有了这凶神恶煞一般的祖孙俩搅局,那么他岗东村便可以将所有火力集中在乡里公家那边的理论上。 能得到如此承诺,把魏铁柱交出去又有何妨?就算那黑脸大汉被恶霸打残了一条腿,但账里账外,他岗东村还是赚翻了呀。 第015章 外孙揍人叔公医 这位便是你们说的黑脸大汉? 草! 特么分明是黑脸巨汉好不好。 杨锐身高赤脚一米七九,穿鞋妥妥地超过了一米八,这海拔在石岗乡基本上就是一览众山小,便是放眼到整个阐城,省城,甚至是全省,也没多少人能看得到杨锐的发旋。 可面对这位黑脸大汉时,杨锐却不自觉地仰起了下巴。 一米八五肯定挡不住,稍微垫垫脚,也就到了一九零。而且,皮糙肉厚,搭眼一看便知道这哥们身上的气力非同寻常,怪不得村民们说,就算绑了那黑脸大汉的手脚,村长老贼也不是个对手……咳咳,那什么,赵家大伯,我能把刚才的话给收回来么? “你就是恶霸?俺听说过你,俺老早就想跟你练练了。”黑脸大汉环抱双臂,脸上写满了傲气。 杨锐微岔双脚,双臂后负,冷眼斜视,一脸不屑。并非是故作姿态,而是用心打量后,杨锐已然发现这黑脸大汉虽然孔武有力,但下盘浮虚,明显不是个练家子。 既然不是个练家子,那还有什么好担心? 赵家大伯,我恶霸刚才的话依旧算数。 “你勉强够看,但还不配做我恶霸的对手,这样吧,就十招,十招之后,你若是还能站得起来,那么你我的账便一笔勾销。” 不远处的一处树荫下,赵公博背负双手,面带微笑。 昨天中午闹事归来,魏铁柱明显有些飘,当村里几名后生总结说幸亏大伯提前做通了恶霸的工作,否则上午丢脸的绝不会是岗南村时,这厮居然一脸的不服气,似乎有他一人便可以踏平了整个岗南村一般。 也好,那就让恶霸给他长长记性,免得将来在岗东村蛮横起来。 不知深浅的魏铁柱率先拉起了迎战的架势,而杨锐这边,则淡然一笑。 “你总算是个长辈,我且让你三招。” 言罢,杨锐摆出了咏春拳法的起手式,但在心里,却迅速地将七叔公教给他的分筋错骨手默默复习了一遍。 魏铁柱全神贯注,闷吼一声,双拳同时掼出。 此一招当真是虎虎生威,正是形意门下十二形拳中虎形一招,名曰双虎下山。 只可惜,像魏铁柱这种拿着从新华书店买回来的图谱苦练出来的功夫,只有形,莫得意。即便是形,也只能唬唬外行头。在杨锐这种打六岁起便被七叔公逼得整天眼泪汪汪的真正行家眼中,也只能是呵呵一笑。 果然,那杨锐呵呵了一声,足尖点地,一个陀螺转便绕到了魏铁柱的身后。 “第一招让过,再来。” 魏铁柱又是一声闷吼,调转过身,飞起一脚。 杨锐不禁摇头。 憨憨,你把自己的裆给卖了个一干二净,幸亏对上的是我这种仁义大师,不然的话,你特么以后怎么跟你家老婆交代啊,死寡守完了接着守活寡? 说时迟,那时快。 杨锐的心心念根本没耽误手脚上的利索,双掌并起,十字交叉,迎向魏铁柱飞来的脚掌板,借力发力,一个鹞子翻身竟然从魏铁柱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第二招让过,再来。” 如果说杨锐让过第一招的式法尚未出乎了围观村民的想象范围,那么,在让过第二招时的那一个鹞子翻身则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怪不得恶霸那么强,原来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练家子啊!之前跟这个村那个乡的后生们打架,不管是一对三,还是一对几,人家根本就没使出真功夫呐! 树荫下,赵公博也是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当年的柳家七叔有多厉害,他当时年龄小,没资格见识,虽然听家里长辈们提起过,但从未以为然,心想不过就是一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老兵而已,或许比寻常人更狠更有种,但也不可能拥有电视剧中所描写的大侠那般能耐。比如,少林寺中的觉远小和尚,来自津门的霍陈精武师徒,还有本地产的宝芝林黄狮虎…… 但今日一看,并非如此啊! 调教出来的外孙已经如此令人咋舌了,那当年的柳七叔岂不是小母牛坐上了大飞机? 旁观者不难清,当局者容易迷。 魏铁柱若是个正儿八经拜过师的练家子,此刻应该能够醒悟过来,也就免得接下来活该受了一通虐。 只可惜,他并不是。 相反,他还偏偏生了一副犟驴脾气。 两招落空,激起了魏铁柱的怒火。又一声闷吼,这厮一把撕去了身上的罩衫,再也顾不上什么招法招式,一个饿虎扑食冲向了杨锐,只想着硬吃对方几记重拳也无妨,只要能近了身,缠住了对手,就凭他那股子气力,照样能够打赢了这场对战。 杨锐疾撤一步。 “三招已过,好汉小心。” 同样使出了形意门的拳法,却是十二形拳鹤形一招,右手五指并拢成鹤喙之形,啄向了魏铁柱的左眼,待魏铁柱急急以掌相护时,却突然变招,化鹤喙为掌刀,斩向了魏铁柱的脖颈。 “第四招。” 魏铁柱不及躲闪,脖颈处扎扎实实地吃了一记重击,顿时感觉到呼吸不畅喉头发甜。 电光火石间,杨锐再次出招,反手往魏铁柱肩上一搭,待魏铁柱下意识举起胳臂阻拦时,另一只手却捏成了铁拳,一个上钩,击中了魏铁柱的咯吱窝。 没听说过哪个练家子能把横练功夫练到胳肢窝的吧,那就好……皮再怎么糙肉再怎么厚的魏铁柱吃了这一拳后,整条胳臂也立马成了别人家的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听自己使唤。 “第五招……” “第六招……” “第七招……” 围观的村民们根本看不清楚恶霸的出招,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后,那恶霸已然报到了第七招,而山一般的黑脸大汉则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从两鬓处渗出,垂悬的双臂犹如两条井绳一般虽粗却软。 杨锐终于收住了手,笑吟吟道:“只剩了三招,你还打算站起来么?” 魏铁柱咬着牙,忍着痛,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 想站也站不起来呀,俩胳膊基本上算是废了,俩条腿也好不到哪儿去,左右两个腘窝各有一条筋拧着痛,跪着还好,稍一动那心就像是被钻头钻了个洞似的。 杨锐撤后一步,弹了弹衣襟上的尘秽,其实本没什么尘秽,只是觉得揍完了人弹一下衣襟显得很帅酷。 冲着树荫下的赵公博招了招手,杨锐道: “不好意思啊,赵家大伯,小侄学艺不精,只学会了揍人,没学会医人。你叫人找块门板,抬他去渡口吧,求着了七叔公,这汉子过不了三天便可以活蹦乱跳,但要是找了别的什么人,难保他下半辈子走不了路干不了活。” 赵公博连连点头。外孙揍的人叔公医,倒也是天经地义,柳七叔理当不会刁难。 杨锐转身就走,回到了停车处,跨上了摩托车。 “你们觉得这口气消了没?” 一路追随过来的十余位岗南村村民一个个扬眉吐气,如此这般若是说还没消气的话,那可就太没天理了,没看到岗东村的那位赵大村长吗?那脸色难看的就跟个驴蛋似的,哈哈哈。 杨锐淡然一笑,发动了摩托车:“那就成,回家!” …… “这么多人挤在这么块工地上也不是个事啊,效率不高呐!” 回到村西头的杨锐此言一出,工地上一多半村民立马寒了心。 恶霸东家终究是嫌费钱了……估摸着姓陈的是赚不到这份工钱了。 “大龙,这么滴吧,你分出一半人来,把这,这,到这,这,这块荒地给捯饬捯饬,盖上三排大平房,再拉个院子建个大门,对了,别忘弄俩块草地出来。” 杨锐指点江山,划出来的那块地可不算小。 工地上的村民们立时变回了之前那种兴高采烈的模样,恶霸东家真是讲究,变着法地给大伙找活干。 二舅弃了灶台,紧走几步,来到了杨锐身旁。 “锐仔,这块地虽然荒着,可毕竟是村里的地,你是不是先跟村长打个招呼呢?” 当着众人的面,二舅已经很给杨锐面子了,没说打报告做请示,而是用了个打招呼。 可那杨锐却毫不领情,一撇嘴角,不屑应道:“我跟他打个屁的招呼,我就占了,他能把我怎么着?” 二舅凑近了些,附在杨锐耳边低声道:“你不是要夺村长么?那就得在村民们心中树立起你锐仔守规矩的形象出来……” 杨锐讳莫如深地笑着,连连点头。 “二舅说得对,二舅说得好,我是得树立起守规矩的形象,不过呢,这规矩一定是我恶霸说了算的规矩。” 二舅忽地沉下了脸来。 “放肆!在二舅面前也敢如此说话?” 杨锐撇嘴一笑,反过来附在二舅的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二舅的脸色先是黑里透红,后是红中带紫,紫完了再绿,绿完了则是一片煞白。 “你……你……你不早说,既然是给七叔弄的,那没事了……” 看着二舅狼狈退去的背影,杨锐现出了得意的狞笑。 第016章 视察渡口 岗东岗南两个村子为了渡口的所有权闹出了集体械斗的大动静,身为一乡之长,田少武再也不能装傻充愣。 事发的第二天,他便把赵公博陈苍伟两个村长叫到了乡里,先是一通严词训斥,随后又做出了秉公处理的表态,虽然暂时控制住了局面,但田少武深知,暂时就是暂时,如果接下来不够及时的话,就赵公博那种老银币的性格,早晚都得把动静给闹到县里去。 毕竟老乡长在这宗交易中扮演了不怎么光彩的角色,吃了人家岗南村的饭,拿了人家陈三叔的钱,这事要是真被捅到了县里面,老乡长自然要受到连累,他也难逃干系,毕竟老乡长的女婿在县里任职,级别还不低,根本不需要理由就能让他唾手可得的书记宝座泡了汤。 该怎么处理呢? 两边都不是省油的灯,两边对那渡口所有权都是势在必得…… “要不……乡里把渡口给收回来得了。”顾长虹眼见着领导为此事愁的是吃不下睡不着,只是一夜的时间便多了几根银发,自然是心疼不已,绞尽了脑汁,为领导想出了一条妙计。 他们两家不是为了个渡口不惜闹出人命来么?那就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让他们两家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看他们还怎么再闹下去。 田少武苦笑摇头。 只会耍枪弄棒的顾所长还是想简单了啊! 如此一来,不就等于把矛盾集中到了乡里来了么? 那渡口总得派人去管理去运营吧,派谁去? 外村人么? 那还不是三天不到就得被那两个村的人联手赶走么? 继续用岗南村的人? 那岗东村能同意? 换岗东村的人? 岗南村能忍得下? 两个村一半对一半? 那渡口不要运营了,干脆改成擂台好了! 一大堆的问号晃悠在田少武的眼前,害得他头昏脑涨,只想睡觉。 领导的状态很不好,自认为很有眼力见的顾长虹一度生起别再给领导添烦心的念头,可陈苍伟许下的好处实在是太诱人,顾长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忍得住。 “乡长,陈苍伟求我的那件事,说是跟你汇报过了,我想,最简单最实用的办法就是直接动手抓人,那小子要是能扛得住,算我栽……” 田少武稍显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回道:“多事之秋,你就别再添乱了,岗南村换届选举的事情还有段时间,等把渡口的风波平息了,你再动手也不迟。” 顾长虹颇有些惋惜。 如此一来,那么大一块肥肉只能是晚几天吃了,晚倒不怕,怕的是夜长梦多,万一吃不到了那得有多可惜啊! “嗯,还是乡长考虑的周全,那什么,我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回去了。” 顾长虹踮着脚尖退出了乡长办公室,从外面将办公室房门轻轻带上,留下田乡长一人在沙发上打起了盹……哦,不,在思考工作。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的田少武这一会儿还真睡着了,不单发出了均匀的鼾声,还顺便做了个梦。梦里面他亲自去渡口视察,结果,那渡口忽地变身成了一条蛟龙,把江面掀起了滔天骇浪,一下子将他卷入了江底,江水好冷…… 田少武骤然惊醒。 呼—— 原来是不知道谁为他开了电风扇。 “备车,我要去赵家埠渡口走一走。” …… 石岗乡二十三个村两万七千余乡亲,要去阐城市区的话,走赵家埠渡口最近,也最方便。 虽然西江上游有座桥,下游也有座桥,但要是走江桥的话,少说也得绕道多走个五十几里路。 对用两条腿来丈量路程的乡亲们来说,五十几里的路那就相当于多半天的赶路时间,对骑脚踏车的人来讲,那至少也是多浪费了两个小时的力气,若是搭乘公共汽车的话,中间至少要转两班车,耽搁的时间一样不在少数,还费钱。 而从赵家埠渡口过江,过了江走不了几步,就有汽车站,开往阐城市区的班车十分钟就一辆,极为方便。至于乡里的这点路,乡亲们可以选乘公共班车,也可以搭乘村里的拖拉机,或是骑上个脚踏车。 这就彰显出了赵家埠渡口在石岗乡交通方面的战略地位和重要意义。 身为一乡之长,田少武对赵家埠渡口却不怎么熟悉。 他并非石岗乡人,小时候生活在西江东岸,成年后参加了工作才来到的石岗乡。刚来工作时,还经常回趟老家,后来在石岗乡结了婚生了子,一年也就回去个一两趟。不管是经常回去还是一年一两趟,他都是搭乘公共汽车。 后来当上了乡长,那更不用走赵家埠渡口了,因为公家给他配了专车,一辆县里淘汰下来的吉普车。 路上,田少武还想再眯一会,但车辆的颠簸使得他根本无法入睡,干脆搓了搓脸,强行提起精神,为接下来的视察提前做点准备工作。 “赵家埠渡口现在是谁在管事?我指的是具体管事人,不是陈苍伟。” 车上只有司机和他二人,这句问话,明显是问向那司机师傅的。 司机师傅是土生土长的石岗乡人,老家离岗南村不远,对渡口的情况自然是相当熟悉。 “岗南村的柳家七叔。” “柳家七叔?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司机师傅的年纪比田少武还要大两岁,他都得尊称一声叔的人,想必岁数一定不小。 答案果真如此。 “那可是,老人家解放前可是上过战场的人,年过六十了,身子板硬朗的寻常后生都比不过。” 田少武忽地感觉心头突突了两下,这个老人家,自己好像有那么点印象啊! 哦,想起来了……三年前去岗南村视察村务工作时,有个老人家拎着杆撑船用的长竹竿,差一点抽在了陈苍伟的脸上,说是要替他外孙出口气,那位老人家估计就是柳家七叔。 这位柳家七叔的脾气可够火爆的呀,待会到了渡口得小心点自己的言行,可别惹怒了他老人家把自己一竹竿子给抽到了江里去…… 路况好一段坏一点,但总算是颠簸到了赵家埠渡口。 田少武的运气相当不错,他下车时,渡轮刚刚靠上西岸。 已是下午时分,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再赶去阐城市区,因而,下渡轮的人远多于登渡轮的人。有乡亲认出了田乡长,大伙打着招呼给田乡长让出了前面的位置,但田少武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自觉地排在了登船队伍的最后面。 上了船,搭眼便看到了立在船头的那位老人家。 “柳七叔,还认得我么?乡里的田少武啊!” 七叔公转过头来,眯着双眼打量了两眼,人老了,身子板虽然硬朗,可这花眼病却不饶人。 “是田乡长啊,怎么着,要渡江去阐城?”七叔公搭手向岸上看了下,接着招呼道:“你怎么不把车开上来呢?咱渡船虽不大,但载得下你那辆吉普车。” 田少武笑道:“我不过江,我来就是看看你老人家。” 七叔公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上跟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迎上来,并把田乡长带去了驾驶舱。 “田乡长是为了岗东岗南两家争夺渡口的事情而来吧?” 田少武也没打算瞒着这位脾气暴躁的老人家,当下一五一十地把情况简单述说了一遍,并顺便向七叔公倒了点乡里公家的为难苦水。 七叔公果然是一点就着。 不待田少武把话说完,这位老人家便爆了粗口。 “这陈家二囝真是个混账玩意,怎么能为了一村私利给乡里公家添那么大的麻烦呢?当初陈老三干下的事,我就看不上眼,怎奈我回来的时候,已是木已成舟。眼下你田乡长主持乡里公家的工作,那赵家老大看到了希望,想重新把赵家埠渡口要回来,那那那,那也是情理之中嘛!” 田少武不由得喜上眉梢,连忙追问道:“听柳七叔这么说,应该是同意把渡口还给岗东村咯?” 七叔公笃定应道:“那是当然!当年陈老三的行为叫什么来着,对,叫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这种事要是摆到了桌面上,他陈老三都没脸去见陈家祖宗。陈二囝又不是不知道,却这么一直跟岗东赵家犟下去,是想把他三叔的一世英名给搞臭么?” 田少武感慨道:“柳七叔真是深明大义啊,咱爷俩在这件事情上的看法可谓是不谋而合,我也在担心因为这件事毁了陈家三叔的名声啊!” 对所谓的风水村运,七叔公说他之前不信现在信了,无非是想加强一下所谓大人物的存在基础。至于岗南村的村运,七叔公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大人物都现身了,还在乎那点村运村脉吗? 再说了,岗南村又不是他陈家一个氏族的,他家老祖宗什么属相关现在的岗南村屁事?现在的岗南村指望的是他柳七爷的外孙,而他柳七爷的外孙则是属蛇的。蛇的运在山上,掉进了江里一样会淹死。 “田乡长,别再为这事犯愁了,今晚上我就去找陈家二囝,他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五日之内,必须把渡口还给人家岗东村。” 趁着田少武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之时,七叔公趁热打铁,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啊,这渡口的渡轮眼看着就不够用了,那岗东村想拿回渡口的话,怎么着也得答应为渡口新添一艘更大的渡轮才行啊。” 田少武心中呼喊道:柳家七叔内,你真是我的亲叔啊,只要你老能帮我把这件事给摆平喽,我让那赵公博再添两艘渡轮都成。 第017章 祭祖 柳家是岗南村的第三大外姓氏族,这一点,不重要。 柳七叔在村子里几乎是外姓人家中最有威望的长辈,这一点,也不重要。 柳七叔说,岗东村赵公博之所以敢于如此放肆嚣张,想必是掌握了他三叔买通老乡长的证据,如果不放手渡口的话,三叔的一世英名终将要毁在他陈苍伟的手中,这一点,依旧不重要。 对他陈苍伟来说,重要的只有一件事:田乡长给他打了电话,暗示他说,如果他不做出让步的话,那么岗南村的村长改选,乡里将采取静观其变的态度。 也就是说,他送给顾长虹的两盒茶叶两条烟算是白送了。 花点冤枉钱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走村里的账,他个人冇得丁点损失。但关键是恶霸那个小贱种给他的威胁实在太大,这才几天啊,小贱种在村里的威望犹如坐上了火箭一般,蹭蹭蹭直往高处窜。 先不说那首家家万元户人人进工厂的顺口溜有多得人心,只说前一日这小贱种只带了十多人便敢硬闯岗东村,不单全身而退毫发无伤,还把那黑脸大汉结结实实给痛扁了一顿。村民们已然将这个小贱种当成了岗南村的保护神,再这么发展下去,他陈苍伟恐怕只剩下给那小贱种拎包提鞋的份了。 送走了柳家七叔,陈苍伟披衣出门,攀着梯子登上了房顶,点上根香烟,仰望星空,逐渐理清了思路。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跟村长宝座相比,渡口经营权根本算不上多重要,还了也就还了,只要田乡长能信守承诺,允许并督促顾长虹尽快把那个小贱种给抓了,那么,岗南村的天还是湛蓝的,岗南村的阳光,依旧明媚。 想清楚了这些,陈苍伟顿感胸中郁闷一扫而光,再眺夜空,月朗星稀,陈苍伟不由现出一丝冷笑,星尘之光,岂能同皓月争辉? …… 二舅做事相当靠谱。 阿妈的坟修得相当气派。坟包径宽两米,纵长三米,完全用混凝土覆盖,周围栽满了松柏。坟包前用花岗岩铺设了祭台,祭台后立着一块两米高的青石墓碑,墓碑正上方印着阿妈生病前的照片,照片下刻着‘阿妈柳知秋之墓’,鎏金大字的左下方,则刻了一竖排小字,儿,杨锐叩首。 十米开外,杨锐看到了墓碑上阿妈的照片,心头不由一颤,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上一世的他,苦熬到了快四十岁,才有了足够的财力在特区那边买了块墓地,偷摸地回了村,把阿妈的坟迁了过去。但没有阿妈的照片,只能是凭着记忆,找人家画师勉强临摹了一副画像。 而今天,看到了阿妈的真实容颜,心中瞬间打开了思念的阀门。杨锐再也隐忍不住,踉跄上前,扑倒在墓碑前,伸出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照片中阿妈的面颊。 “阿妈,儿子回来了……阿妈,你再也不用担心儿子饿着了……阿妈,儿子好后悔啊,小时候那么淘气,惹你生了那么多的气……阿妈,你在那边还好吗?你想儿子吗……儿子好想你啊……” 二舅缓步上前,蹲下身来,拍了拍杨锐的后背,劝慰道:“节哀吧,锐仔,你能有今天,你阿妈泉下有知高兴还来不及呢,可不想看到你伤心成这个样子。” 另一边,大舅指挥着他的俩囝俩囡赶紧把串好的纸钱铺在了阿妹的坟前。 杨锐抹了把眼泪,哽咽摆手:“错了,错了!应该先拜祭阿公阿婆才对。” 二舅欣慰点头。 柳氏一族是五十年前为了躲避战火从湘北迁徙到陈家集的。柳老太爷膝下七子,老大一家死在了小鬼子的炮火下,老四一家在逃难路上走散,至今杳无音信,老六在柳家安定于陈家集的当年不幸感染了天花,被陈家逐出陈家集后没几天便离开了人世。 在陈家集真正扎下根来的,只有老二,老三,老五,老七兄弟四人。 这兄弟四人中,老二老五是正房嫡系,老三,也就是杨锐的外公,出自于偏房,而那一辈中现如今硕果仅存的七叔公,却是柳老太爷当年在外面留下的私生子,也就是所谓的野种。 正房嫡系的老二老五原本就看不上偏房出身的老三,更瞧不起血脉还有待考证的老七,因而,在柳老太爷作古之后,柳家便基本上分割成了两块,老三老七之间尚有些来往,但和老二老五之间,几乎成了陌路。 这也正是七叔公为什么在解放后不肯呆在村里,非得出去闯荡江湖云游四方的根本原因。 老一辈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平日里互不搭腔,但到了祭祖的时刻,整个氏族还能凑到一起。可等到老一辈全都作了古,老二老五的后代跟老三这一支的柳知春柳知夏柳知秋兄妹三人却闹得更加水火不容。大舅那边什么情况不太清楚,但二舅这边,只是在家里给柳老太爷立了个牌位,聊表孙儿孝义。至于给老太爷上坟扫墓,那就由二伯五叔那边的叔伯兄弟们代劳好了。 因而,二舅柳知夏借着锐仔给阿公阿婆修了坟的机会临时提出来的祭祖,祭的也只是自家的阿爸阿妈,并不包括柳老太爷以及二伯五叔。 依照规矩确实如杨锐所说,应该先给长辈烧纸,大舅只得悻然示意他的俩囝俩囡暂且起身。 好在两位老人的新修好的坟就在旁边。 仍旧是依照规矩,率先磕头的应该是长子柳知春次子柳知夏以及两位儿媳,其后排到的是猪仔他们叔伯兄弟三人以及他们的媳妇,再其后则是四位孙女孙女婿,而杨锐做为外孙,只能排在最后。 但当柳知春携老婆就要上前跪下时,却被柳知夏一把给拦住了。 柳知夏无视大嫂的异样目光,立于坟前,朗声道: “阿爸,阿妈,你们最疼爱的孙儿锐仔来看你们了,锐仔真争气啊,是他给你们二老新修了坟重立了碑,所以这一次我们只是陪锐仔来祭奠你们二老……”转过身来,柳知夏向杨锐招了招手:“锐仔过来,给阿公阿婆磕头。” 杨锐也不客气,直接上前,经过大舅身旁时,甩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外孙也是孙,打小就没见过阿爸的杨锐,从来没把阿公阿婆当成外公外婆,而阿公阿婆也从未把他当成外孙。 杨锐祭拜过之后,这才依照规矩,一大家子十好几口人轮次上前磕头。 磕完了头,准备烧纸,就在柳知春划着火柴时,杨锐突然惊喜呼道:“七叔公,你怎么来了?”当着一大家人的面,杨锐算是给足了七叔公面子,没叫他一声老不死的。 七叔公面有不悦,反呛道:“我来看看我三哥三嫂,不行啊?” 柳知夏急忙迎过去,冲着七叔公做出了搀扶状。 七叔公厌烦甩脱,并呛道:“少来这套,你柳二囝的身子板还不如我这个老人家呢。” 柳知夏赔着笑脸道:“那是,那是,谁能跟七叔比啊!” 一句马屁拍的七叔公是笑逐颜开,凌空虚戳杨锐的脑门,斥道:“小兔崽子你也跟你二舅好好学学,就不能学着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你七叔公开心么?” 杨锐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回应道:“能,怎么不能,小兔崽子祝老不死的长命百岁,哦,不,长命千岁……” 七叔公放声大笑。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小兔崽子你是变了相在骂我这个老不死的呀。” 祭奠完了阿公阿婆,一大家子人重新转回到杨锐阿妈的坟前。 七叔公围着坟包转了一圈,再回到墓碑前时,眼圈竟然有些泛红。 “秋囡侄女啊,当初你总是埋怨七叔,说七叔不教锐仔好,七叔得亏没搭理你呀,可惜你走得太早了,没看到锐仔现在有多英武,七叔一直跟你说,锐仔这棵苗是七叔看准了的,不可能长歪,怎么样,我的秋囡侄女,七叔没看走眼吧,你的锐仔,现在都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都有能力庇护乡亲们了……” 杨锐默默递上了一支香烟,并亲自为七叔公点着了火。 没有七叔公便没有他今天的杨锐,这世上,除了阿妈,七叔公就是那位最疼爱自己的人,连二舅也只能排在七叔公之后。 再想到上一世,杨锐不由得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上一世中,他被送进了劳改农场,七叔公手持长竿,痛揍了陈苍伟一顿,随后再次离开家乡,却始终未能解开心结,最终积郁成疾,客死他乡,而身在劳改农场的杨锐,连七叔公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 七叔公的不请自来,彻底打乱了柳知春的计划,他敢叉着腰跟二伯顶跟五叔撞,但唯独这位七叔,每次见到了,就犹如老鼠见到了猫。 一大堆纸钱烧完了,他也未敢跟外甥有一句诉苦哭难,待到下了山岗,分了道,气得他老婆拧住他的耳朵将他一通臭骂带回了家。 第018章 铁柱拜师 陈苍伟一早去了乡里。 田少武对陈苍伟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热情,亲自沏了杯茶递到了陈苍伟的手上。 搁在往日,乡长大人若是如此待他,定然让陈苍伟受宠若惊感激涕零,但今日不同,陈苍伟只觉得田少武热情洋溢的笑容下隐藏着一张虚伪的面庞。 让他恶心。 接下了茶杯,陈苍伟迅速调整了情绪,平静说道:“田乡长,我来是想向你汇报下我的打算……” 陈苍伟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表示说,岗南村可以把渡口经营权还给岗东村,但乡里必须答应他四个条件。 首先,督促顾长虹赶紧把事给办了,但他答应过顾长虹的重谢,只能由乡里来解决。 田少武点了点头。陈苍伟打着乡长的旗号去找顾长虹办事,顾长虹肯定不敢在田少武面前隐瞒那五百块的承诺,只是换了个名头来糊弄领导,说是陈苍伟答应赞助给派出所的办案经费。五百块可是不少,但相比渡口来说,却也只是九牛一毛,这笔费用派给赵公博,想必没多大问题。 陈苍伟又提出渡口经营权交还给岗东村后,岗南村的村民依旧享受之前的半价特权。 田少武没打楞,立刻表示了对陈苍伟要求的理解。身为一个村长,要是不能够为村民谋福利,那肯定是不称职的村长,这一点,陈苍伟做的挺不错,值得肯定。 陈苍伟提出的第三个要求,田少武在渡船上听柳七爷提起过,那就是要求岗东村接手渡口之后,务必在年底之前更换一艘可以载得下卡车客车的新渡轮。 这三样条件并不过分,田少武事先跟赵公博沟通过,基本上没出了他的预料。但陈苍伟提出的第四项要求,却着实让田少武泛起了难为。 “岗东村得赔给我岗南村二十万的补偿金!” 田少武从柳七爷那边了解到这渡口的收入一天也就是五百来块,去掉各种开支以及上缴乡里的费用,利润也就剩下个两百多,这还是在天气好的情况下,要是遇到个刮风下雨,不亏钱恐怕就要烧高香了。 如此算来,这渡口一年下来也就能赚个五万块,陈苍伟一张口便想要走人家四年的净利润,于情于理,都讲不通啊。 这和赖着渡口经营全不放手有什么区别? 但见田少武神色有变,陈苍伟苦笑道:“我知道这一条让田乡长为难了,不过我陈苍伟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这么吧,三天之内,顾所长要是能把事给办了,赔偿金我分文不求,要是等了五天还没见动静,田乡长,你可别怪我上了牛脾气。” 症结在这儿呐…… 田少武轻吁口气,呵呵笑道:“你不信顾所长,还不信我吗?我这就给顾长虹打电话。” …… 工地上的村民干起活来很卖力气,短短几天时间,杨家新宅已经露出了地面,照此进度,很有可能在十天左右完成主体工程。 为七叔公建的武校也有了点模样,三排大平房已经起了一人多高的墙,估摸着到了明天差不多就能上房梁封屋顶,只是捯饬出来的两块草地刚撒上了草种,一时半会还长不出来,光秃秃甚不好看。 身为村长,陈苍伟对这种非法占用村里土地的行为采取了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倒不是怕,而是陈苍伟断定顾长虹三日之内必然动手。 且折腾吧。 等折腾个七七八八,村里面收回来正好能派上用场。 这天傍晚,工地收了工,村民们正排着队准备吃席。忽见一位黑脸大汉心急火燎地冲了过来,其后不远还有几位村民拿着各色家伙事紧追不舍:“拦住她,别让他跑了!” 工地上几乎所有人都认得这黑脸大汉,排在等开席队伍前面的几位村民见状立马围拢上来,另有不少人慌不迭奔向工地想去拿家伙,可刚一举步,忽地想起了恶霸此时也在工地,一个个连忙站住了脚。 有恶霸在,那我们还怕个球? 黑脸大汉左顾右盼,终于发现了杨锐的身影,毫不犹豫,立刻冲了过去,距离五步之远,来了个急刹车,随后纳头便拜:“师傅在上,请受徒弟魏铁柱一拜。” 杨锐哭笑不得。 “你确定要拜我为师?” 魏铁柱斩钉截铁道:“你要是不肯收,俺就一直跪着,绝不起来。” 杨锐苦笑摇头。 “赵家大伯知道吗?” 魏铁柱摇了摇头:“俺只是入赘了赵家,又没卖身给他,凭啥让俺想干什么都得经过他同意?” 还真是个铁憨憨……那什么,猪仔,你给这位大叔说道说道咱岗南岗东这边的规矩。 猪仔流连于桌上的菜肴,对恶霸哥的命令稍显不情愿。 “辈分啊,黑脸大叔,咱岗南村岗东村最讲究的就是辈分两个字啦,你入赘了赵家,那就是赵家的人,而且跟我阿爸是一辈的,比我恶霸哥高了一个辈分,我恶霸哥要是收了你做徒弟,那不就乱辈分了吗?所以啊,你还是起来吧,就算你跪到死,我恶霸哥都不会收你的。” 呼—— 解释完了,猪仔赶紧转过头来,夹菜,扒饭。 猪仔的解释足够清楚,魏铁柱的表情说明他也基本上听懂了,但两只膝盖却是纹丝不动,依旧是直挺挺跪在了原地。 “俺可以去找赵村长,俺不入赘他赵家了,可行?” “不行!” 杨锐似乎动了肝火:“你愿意跪那就跪着吧……二舅,抓紧开席。” 原本还想着等二舅忙活完了陪其小酌两杯,这会儿也没了心情,草草填饱了肚子,杨锐断然起身,径直离去。 当晚下了场雨,到了第二天清晨,雨势虽有减缓,但依旧下着。 陆续有村民赶到了工地,下雨天虽然不便施工,但恶霸东家厚待我们,那我们也不能掉了链子,必须以十二分的勤劳来回报东家。先在工地上搭个遮雨的棚子,等雨一停,立刻开工。 只是…… “喂,我说这位赵家汉子,你特么能不能换个地方跪呀,碍着我们搭雨棚了唉。” 魏铁柱置若罔闻,纹丝不动。 另一村民按耐不住,想以猛力将此大汉强行搬移,但,憋了个面红耳赤也没能动得了魏铁柱丝毫,又招呼了一个同伴搭手帮忙,仍旧是未能得逞。 无奈,工地上的村民只得另行选址。 雨下到了早上八点多总算是停了,再过了半个多小时,杨锐在黄大龙猪仔二人的陪伴下,散步一般踱到了工地。 “猪仔,敢不敢跟你大龙哥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恶霸哥保管会心软。” “我恶霸哥才不会哩,大龙哥你是外乡人,不晓得我们这边的规矩,在我们这边辈分可是天大的事,恶霸哥不可能坏了规矩的。” “我又没说你恶霸哥要收他为徒,我跟你赌的是他一定会心软。” 猪仔迷惑了,一双乌亮的大眼睛冲向了黄大龙。 黄大龙讳莫如深一笑,抬头仰望天空,那什么,在这方面上,你大龙哥可是个过来人,只不过不怎么好意思跟你细说啊。 走在前面的杨锐转过身来:“猪仔,别跟你大龙哥赌,他,他赢了。” 来到了魏铁柱跟前,杨锐先清了嗓子,随后道: “跪累了么?” 魏铁柱点了点头。 “起来歇一会?” 魏铁柱摇了摇头。 杨锐叹了口气。 “方才猪仔说,在我们这边辈分可是天大的事,你听到了没?” 魏铁柱再次点头。 “既然是天大的事,你觉得我会让步么?” 魏铁柱再次摇头。 “既然你也清楚我不可能让步,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跪着?” 魏铁柱终于开了口: “俺这辈子没服过什么人,你是头一个,俺就是想跟你学功夫,你不愿意收俺当徒弟俺能理解,可俺说服不了俺自己,俺就是想跟着你……” 杨锐以一声冷笑打断了魏铁柱的絮叨: “跟着我干嘛?想天天挨揍么?” 那魏铁柱居然激动点头。 “你要是看俺不顺眼,天天揍俺也成……挨你的揍,俺也能学到功夫。” 杨锐苦笑一声。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你特么皮糙肉厚,揍一顿得喘半天才能缓过劲来……这样吧,看你一心赤诚的份上,我就给你指条道好了,嗯……你到渡口去求我七叔公,就是给你医伤的那位老人家。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便是他老人家教的,你拜他为师肯定比跟着我要学得多。” 魏铁柱双眸闪出惊喜神色,一个骨碌翻倒在雨后泥泞中,跪的太久了,两条腿都不怎么听使唤了。 好不容易爬起身后,魏铁柱就像是个见到久别父母的顽童一般欢喜奔出,可没几步,忽又折回身来,扑通一声再次跪在了杨锐身前,不由分便是一串响头。 如此大恩未曾谢,唯有叩首表心情。 一旁,黄大龙颇为动容,上前搀扶起了魏铁柱。 “兄弟我再给你支一招,七叔公最爱就着卤味喝小酒,你多买点卤味,再拿上两瓶好酒,然后往七叔公面前一跪,老人家保准忍不住。” 魏铁柱忽现为难之色。 “可俺没钱。” 黄大龙毫不犹豫,立马拉开了腰包拉链,一张大团结随即飘到了魏铁柱的眼前。 魏铁柱也不客气,收下了大团结,转身阔步离去。 黄大龙于身后愣住了。 “这哥们怎么没给我磕两个呢?” 疑问未消,屁股上却挨了一脚,黄大龙踉跄两步,捂着屁股站住了,扭头喝问:“干嘛踢我?” 杨锐没好气应道:“我得管他叫叔,你却跟他称哥们,想赚我便宜是不?” 黄大龙顿时乐了,将屁股冲向了杨锐。 “霸哥,再来一脚,权当是下一回的预支,行不?” …… 同一时间,大舅家都快要成了鸡窝。 大舅妈一早起来就唠叨个不停,逼着大舅去找他外甥。 大舅拉不下来这个脸面,闷口唬脸,给大舅妈来了个软暴力对抗。 大舅妈哪里能受得了这番气,立马盘坐在了地上,呼天喊地,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娘还不如死了好。但见大舅仍旧像头闷驴一般,大舅妈一时鸡血上头,冲进了杂物房,找出来一瓶农药,拔掉了瓶塞,对着嘴巴,仰起了瓶底…… 喝是不可能喝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喝农药。 然而,万事都经不起一个:一不小心。 第019章 都一样 黄大龙开着卡车,带上了大舅和他家幺仔,将大舅妈送去了乡卫生院。 杨锐和猪仔骑上了摩托,紧跟着去往了乡里。 二舅稍微耽搁了些工夫,交代了下工地上的排席,再通知了大哥家的侄子和嫁到外村的两个侄女及自家的两个囡囡,这才骑上了脚踏车,带着二舅妈,赶去了乡卫生院。 但让二舅没想到的是,先一步出发且骑着贼快摩托车的锐仔猪仔小哥俩,居然比他们俩口子晚到了一步。 “阿爸,路上车坏了……” 听了自家幺仔的解释,二舅不自觉的瞪圆了俩眼,新买的名牌高档摩托车,就这么容易坏? 杨锐暗中掐了把猪仔肥硕滚圆的屁股,跟着解释道:“不是坏,是没油了,推了两里地才找到一家加油站。” 二舅恍然点头,嗯,这解释还算是说得过去。 跟在二舅身后走向抢救室的路上,猪仔冲着杨锐小声央求道:“恶霸哥,那家瓜摊的西瓜真甜啊,等回去的时候,我还要吃。” 乡卫生院的医生对喝农药的病人是见怪不怪,几乎每天都能遇上,一口气喝下半瓶的居多,吨吨吨闷掉整瓶的也不少,一瓶不够再开一瓶的也经常见到,但像大舅妈这种只抿了一小口尝尝味道的,还真特么少见。 “病人中毒不深,情况还算稳定,解毒药已经用上了,先观察着吧。” 大舅二舅听了,颇为欣慰。 杨锐却不乐意了。 “你敢说病人百分百没事?” 那个年代可没有医闹,患者家属在医生面前一个个全都是唯命是从,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刺头声音,搞得卫生院的医生颇有些不舒服。 “那你想怎样?” 杨锐冷哼应道:“洗胃啊!怕我们掏不起钱还是怎么的?” 话音刚落,一旁黄大龙手中的一沓大团结已然拍在了医生的面前。 医生原本还想坚持原则说没这个必要,但看到了那么多钱,立马改了口:“准备洗胃!” 若不是碍于职业操守,医生都想追问一句,洗一遍够么?客官干脆多花点钱,我这边给你个批发价。 可怜大舅妈……洗胃的滋味不好受啊! 那个年代的医疗技术又不像现代,动不动就是无痛什么什么,再说了,乡卫生院的技术水平也就那样,洗个胃,光是插胃管就把大舅妈给插到了怀疑人生。 病房外,二舅责备起了大舅,怎么搞的嘛,前天祭祖时还好好的,今一早怎么就喝上农药了呢? 大舅顺着这个茬,当着杨锐的面,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述说了一遍。 二舅听了,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借钱倒是正常,平日里亲戚相邻间周转个三块五块十块八块的,都是经常事,可你这一张口就是一万两万的,当锐仔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 大舅对二舅的表情采取了无视,冲着杨锐哭诉了起来。 “外甥啊,大舅确实难啊,你现在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大舅啊!” 杨锐严肃点头。 “那是当然!大舅你放心,用卡车把大舅妈拉到这边来的费用我就不找你要了,还有,大舅妈住院的费用,也全都包在我身上了。” 大舅期盼地看着大外甥,说,接着往下说,就要说到重点上了。 可那杨锐却淡淡一笑,闭上了嘴。 说完了。 什么借钱的事情啊,我没听到。 听到了也不借。 是你家幺仔娶媳妇,又不是二舅家的猪仔讨老婆,关我屁事。 还厚着老脸想张口是不? “大龙,猪仔,走,跟我去给大舅妈缴住院费去。” 杨锐拔脚就走,黄大龙猪仔哥俩紧追其后,留下了大舅呆愣着半张着嘴合不回来,以及二舅那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微微一笑。 “还想找我恶霸哥借钱,呸!”猪仔高低是年龄尚小,心里藏不住火。 从没把自己当外人的黄大龙追问道:“大舅一家是怎么得罪你们的?” 猪仔恨恨回答道:“我姑姑那年病重,只要能凑得四十块钱,就能转到县医院,我阿爸那会还没给人家做排席,家里也很穷,我阿爸借遍了全村,连上七叔公送来的七块钱,一共还没凑到三十块,当时,我大舅家过得还算富裕,拿出个十块钱来根本不在话下,可我大舅最终只给了两块钱……”猪仔的声音越发低沉:“我姑姑要是能转到县医院,兴许就不会死了。” 走在前面的杨锐忽地加快了脚步…… 结果,一个不留神差点撞上了前面一人。 那人转过头来,打量了杨锐一眼,几乎和杨锐同时惊呼起来: “段大哥?” “恶霸?” 惊呼过后,又是一个异口同声: “你不是……” “你不是……” 二人对视,呵呵一笑。 “你先说……” “你先说……” 黄大龙凑过身来:“还是我先说吧,霸哥,兄弟我早饭就没来及吃,这马上就到中午饭时了,要不叫上这位大哥,咱找个地方喝两杯?” 如此提议,得到了杨锐段大哥二人的一致称赞。 乡卫生所门口就有一家餐馆,门面不大,倒也整洁利索,四人捡了个桌台坐了下来,段大哥拿出了地主请客的姿态,率先一步抢过了菜单。 杨锐没跟段大哥客套,只是给黄大龙递了个眼神,黄大龙回了个笃定神色,放心吧,就算这大哥生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抢在我黄大龙之前买了单。 菜上齐,猪仔负责品菜,黄大龙负责倒酒,杨锐段大哥兄弟俩的主要任务是聊天。 “段大哥,你怎么不在乡派出所了呢?” “顾长虹看我不顺眼,把我给排挤到乡卫生所当保卫干事了,不过我编制还在所里,再熬段时间兴许能回得去。” “是因为我的事情吗?”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就算没你那档子事,他也能找到别的理由。” “我说呢,这两年我托人来所里打听你,可得到的消息却是你调走了,去向不明。”杨锐端起酒杯敬向段大哥:“段大哥,谢谢你,三年前要不是你,可就没有了我杨锐的今天。” 段大哥名叫段兴民,三年前,他跟队前往岗南村执行了抓捕恶霸杨锐的命令。杨锐虽然摆脱了陈苍伟的围堵,但终究没能逃过段兴民的追捕。只是,明明拿着手枪的段兴民却跟杨锐比起了拳脚,最终败给了杨锐。 段兴民淡然一笑,道:“没什么好谢的,我打不过你,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你逃走咯。” 这话是段兴民摆在明面上的解释,三年前抓捕任务失败后,他给顾长虹的报告中除了这句解释外还有另外一句解释,雨太大,手枪进了水,子弹卡了壳。 但真正缘由却是,段兴民当时看过了杨锐的老宅,便断定所里抓错了人,真要是一方恶霸的话,家里面怎可能那么穷?至于后面为什么还要只身追上去,只不过是看到了岗南村村长带着那么多帮手还被揍的那叫一个惨,从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本来这事也没啥大不了的,可你后来走通了市局的关系,翻了案,撤销了通缉令,顾长虹因此还背了个记过处分,他这人心胸狭隘,出了问题不从自身找原因,却要迁怒于我……” 杨锐道:“可不是要迁怒你嘛,当年你要是没放过我,那就没有后来的翻案,他顾长虹也就挨不了处分。” 段兴民笑道:“说是这么说,但我要是真把你抓回来了,这良心恐怕会疼上一辈子。” 世事往往是差之毫厘偏之千里,杨锐的上一世,段兴民也参加了抓捕行动,不过,做为随从警员,段兴民并没有多少话语权。而杨锐因为跟陈苍伟多说了些废话,结果被整队警员堵在了岗坡下,杨锐不肯束手就擒,跟抓捕警员动起了拳脚,段兴民明知道杨锐冤枉,却也是无能为力。 这一世的杨锐无意纠结于此,他认定了段兴民有恩与他,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其实这样也挺不错,段大哥,不瞒你说,兄弟我现在算是发达了,正打算竞选我们村的村长,领着我们村共同致富,你这边不如辞了这份公职,省得再受顾长虹的那番鸟气,咱们兄弟一块干番大事业。” 段兴民却摇了摇头。 “我啊,还是想回所里工作,留在这儿就等于留住了希望,跟你去了岗南村,也就等于断了希望。” 杨锐道:“你还想回所里呀?就不怕顾长虹再给你小鞋穿?” 段兴民笑道:“我是立过军功的退伍军人,他顾长虹能给我穿的小鞋,小也小不到哪里去。” 闻言,黄大龙忽地起身,立正敬礼,大声道:“老兵同志,新兵黄大龙向你报到!” 段兴民笑着摆手:“坐下来说话吧,刚才一见面我就看出来你是个当过兵的人,哪年的兵啊?” 屁股刚沾到板凳的黄大龙再次起身立正:“报告老兵,我是八二年的兵。” 杨锐在心中接了三个字:镇拉菲。 段兴民满意点头:“嗯,是个好兵,上过前线没?” 黄大龙的神色立马拉跨下来:“没捞着,在二线候了七个月,结果只候来了一枚纪念章。” 杨锐拍了拍刚坐下来的黄大龙的肩,道:“大龙,给你透露个秘密,咱段大哥可是位战斗英雄,在战场上亲自击毙了七只安南恶犬呢。” 黄大龙第三次起身立正,敬过礼后,把自己喝茶的杯子清理干净了,倒上了满满一杯。 “新兵黄大龙敬老兵段大哥一杯。” 段兴民也跟着换了喝茶的大杯,再次摆手,示意黄大龙先坐下来。 “恶霸他夸大了我的战绩,准确说,应该是打死打伤七只安南恶犬。” “都一样,都一样……”黄大龙一仰脖子,好大一杯咕咚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说都一样并不是在恭维你老兵,而是在维护我霸哥的尊严,嗯,霸哥说话,就没有错的时候。 第020章 打倒陈苍伟 赵公博听从田少武的指示,给顾长虹送来了五百块办案经费。 拿到了钱,顾长虹立马安排了两名民警前去岗南村缉拿恶霸杨锐。 老天爷也是操蛋,原本已经停歇了一整天的雨,就在那俩民警赶在半道上时,又给续上了。 偏偏那俩民警忘记了带雨具,乡间道路上又根本找不到避雨的地方,无奈之下,只得顶风冒雨往前冲,把屁股下的脚踏车踩得差点没冒出火星子来。 终于赶到了岗南村,刚刚还跟个莲蓬头浇水一般的雨说停就停,散薄的云层再也遮挡不住阳光的炙烤,地面温度迅速回升。真是可怜了这俩倒霉蛋,警服的涤卡布料原本就不怎么通气,再湿了水,保温效果直接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还不能像村民一样干脆脱去衣服打起赤膊,只能是外面滴着雨水里面流着汗水,推着脚踏车,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村中泥泞的道路上。 每迈出一步,心中的火气便增长一分。 这俩哥们都是刚刚穿上警服没多久,一个是三月份才脱下军装的退伍兵,另一个则是警校毕业不到一个月的见习警员,都没怎么挨过社会的毒打,尚且处在对单位领导有着蜜汁崇信的不成熟阶段。 顾所长能将如此重任交付与我们两个,那是对我们的信任可肯定,所以,遭受如此苦罪决不能埋怨领导,要怪也只能怪到那恶霸的头上。他要是不搞投机倒把,我们哥俩哪来的这趟苦差事? 工地上的村民对这两只落汤鸡……哦不,是两名警员……表现出了强烈敌意,二舅首当其冲,拎着把大铁勺堵住了路,身后则是数十位手持铁锨镐把的粗壮汉子,人是别想从我岗南村抓走,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你们二位也不可能轻易脱身! 黄大龙叼了根香烟,笑嘻嘻站在二舅身旁,质问那两名警员的口吻就像是小学老师冲着自己班上的学生一般。 “有拘捕令吗?带工作证了?不是我说你俩,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怎么能毛毛躁躁,一点规矩都不讲呢?” 毕业生警员可是有情怀的,哪里容得下一介村民这样跟他说话,当即掏出手枪,霸气十足道:“我这身警服就是工作证!我手上的手枪就是拘捕证!都给我让开,妨碍我们执行公务,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都给抓了!” 黄大龙依旧是一副笑嘻嘻模样,举着双手上前两步,将脑袋凑向了毕业生警员的枪口: “你好吊哦,来,照我脑门搂一发……” 又有几名后生效仿黄大龙,扔掉了手中家伙,举起双手,围拢过来,将脑袋凑向了那位毕业生警员。 “不是要把我们都抓了吗?照这儿直接开一枪,多省事啊……” “有枪了不起啊!你特么数清楚了,你枪里有几颗子弹,我们有多少人……” 毕业生警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学校里的课程也从来没教学过,握枪的手不由颤抖起来,寒怯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退伍兵警员。 此退伍兵跟黄大龙这个退伍兵可不一样,黄大龙虽然没捞着上前线,但总归是在前线预备队待过七个月,听着前线方向的枪炮声,接受着最接近实战的各项训练,谈不上已经看淡了生死,可胆魄却是实实在在练出来了。 而那位穿上了警服的退伍兵,却只是地方部队的一名连队文员,穿着军装警服,也难摆脱一股子书生气味。 那毕业生警员恐慌,这退伍兵警员更恐慌。 此刻,已有人将消息汇报给了陈苍伟。陈苍伟对顾长虹的安排颇为不解,按理说,他应该知晓恶霸小贱种的难缠,怎么会只派两名警员前来执行抓捕任务呢?而且还是两名没什么经验的年轻警员。 陈苍伟的第一反应是顾长虹这小子在耍滑头,出工不出力,拿钱不办事。但转念再一想,隐约间理解到了顾长虹办事的毒辣。 如此情景,恐怕正是顾长虹想要的。 就是让恶霸小贱种看轻了那两名年轻警员,继而引诱他伙同村民与之对抗,如果真的发生了暴力对抗执法的行为,那么他顾长虹也就占据了绝对主动。 届时,不管能不能把恶霸小贱种投机倒把的罪名给落实了,以此为由拘他个十天半月的那也是师出有名。 高明之处还不仅如此。 事情一旦闹大,势必会连累无辜村民,到时候,以那顾长虹的尿性,少不了的又得啃上他岗南村几口。 恶霸小贱种是罪有应得,即便是一枪崩了也不为过,但他岗南村的村民不该遭此劫难啊! 想到了这一层,陈苍伟在家里坐不住了,这不光关系到钱的问题,更关系到他在村子里的威信。 杨锐及时现身,先是喝止住航大龙,再劝退了各位村民乡亲,随后来到那两名警员面前,平静道:“把枪收起来吧,不就是跟你们去所里一趟么,我去就是了。”转头又对黄大龙道:“大龙,去把卡车开来,顺便再给两位警察同志拿两身干爽衣服过来。” 但见情势缓和,两位警员顿时感觉到警察光环重新笼罩在了自己的头顶,说话的口吻不自觉地凌厉起来。 “你就是恶霸杨锐?” 杨锐点了点头。 两名警员拿出照片比对了一下: “衣服就不用换了,你这就跟我们走吧。” 说罢,毕业生警员亮出了手铐。 太过分了! 刚缓下来的工地村民再次愤怒,将这二位警员团团围住。 黄大龙此时却悄眯地走了。他是去执行霸哥的指示,可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知霸哥者他黄大龙也,刚才他已经为霸哥争取到了五分钟的时间,有这五分钟,相信霸哥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剩下的就是一个玩,不把这两名不长眼的小警察玩死,那霸哥就不是霸哥了。 还有背后的派出所所长顾长虹,以及始作俑者村长老贼,恐怕都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杨锐再次劝阻了群情激愤的村民,老老实实将双手伸向了那毕业生警员。 “别怪我事先没把话跟你说明白,兄弟啊,这手铐铐上去容易,可想摘下来……难喽!” 那毕业生警员不屑冷哼,回敬道:“谁是你兄弟?我警告你,少跟我油嘴滑舌,你这样的犯罪分子我见得多了。” 杨锐无奈摇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闯,小伙子啊,不是我杨锐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长眼,非得选择这条找死的路。 但见杨锐沉默不语,毕业生警察气势更盛,无视周围村民们的愤怒,咔嚓一下铐上了杨锐的双手。 村民们哪里肯依,有几个心急者就要冲着这两位警员动手,杨锐急忙再次劝阻。 “乡亲们,都冷静一下,听我说……” 东家发话,村民们必须听从,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我可对天发誓,这三年来,我杨锐行得正走得端,赚来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这次回村,我没有别的什么目的,就是想领着乡亲们一起开工厂赚大钱。但有人一心只想着护住自己的权力,置广大父老乡亲们的利益于不顾,千方百计地打压我,陷害我……” 村民们的情绪再次点燃,但这一次针对的已不再是那两名警员,而是岗南村的头号人物,村长陈苍伟。这一瞬间,村民们已然忘记了陈苍伟做为村长为村里做的那些好事实事,能记得的全都是陈家主事人在村子里的各种霸道以及蛮横。 人群中有性急按捺不住的,忍不住振臂高呼道:“打倒陈苍伟!”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响应,紧跟着数个声音同时响起:“打倒陈苍伟!” 又有人高呼:“拥护恶霸当村长!” 这一次响应的声音达到了十几个:“拥护恶霸当村长!” 这一开了头,便是愈演愈烈。 陈苍伟率领着陈天运陈天良兄弟俩正往村西头赶来,忽地听到了口号声,下意识地站住了脚。 一张老脸倏地一下变得通红。 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这一招看似犀利,几乎可以将恶霸小贱种置于死地,但前提是顾长虹那边必须将案件办妥落地,中间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没能治得了恶霸小贱种的罪,那么其结果必然是自己遭受反噬。 大意了! 要命的事情,怎么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呢? “你俩回去吧,我有急事要到乡里去一趟。”主意是田乡长出的,出了问题他必须要负起责任,陈苍伟打算再去乡里找田少武一趟,把事情说清楚,要求田乡长务必保住了自己的村长宝座。 不然的话,纵然拼个鱼死网破,也别想从他陈苍伟的手里拿走渡口经营权! 黄大龙将卡车开到了工地上,听到了村民们高呼的口号,乐得差点不支,这下好了,陈苍伟偷鸡不成蚀把米,霸哥这村长,几乎是板上钉钉。 就在杨锐被押送上车,陈苍伟从家中推出他那辆嘉陵半自动之时,一辆艳红色摩托车从村口窜出,向着乡里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021章 丑话 乡卫生院,段兴民听完了猪仔的述说,登时火冒三丈,立马就要冲出门去找顾长虹理论。 猪仔死死拦住。 段兴民急道:“放手猪仔!你不晓得那顾长虹有多狠毒,我要是去迟了,恶霸肯定要被他打个皮开肉绽。” 听说恶霸哥有可能会挨揍,猪仔虽有些慌乱,但并没有忘记恶霸哥交代他的事情。 “段大哥,你听我说完呀,我恶霸哥还有别的交代呢。” 段兴民耐住性子,重新坐了回来。 “恶霸哥说,今天的事情他早就料到了,所以提前预备了后手,恶霸哥还说,顾所长虽然对段大哥有所忌惮,但不足以逼迫顾所长放人,恶霸哥让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带我去市里找一个人,由他出面,别说顾所长,就算是田乡长,那也得乖乖听话。” 段兴民不无担心问道:“那人是谁?”段兴民的第一反应是江湖人,毕竟那恶霸身上的江湖气颇重,但如此一来,恐怕会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 猪仔道:“市机关后勤管理处的廖处长。” 段兴民先是怔了下,随即长舒了口气,在市机关,管后勤的处长算不上大,但对这石岗乡,却是天一般存在。只是他实在是不敢想,恶霸在外面只闯荡了三年不到,居然攒下了如此人脉。 “事不宜迟,赶紧出发。” 从乡里去市区,走赵家埠渡口最为方便。 猪仔藏不住事,在渡船上被七叔公三五句话便问出了实情。 老人家勃然大怒,扔下了渡船便上了岸,说是要去乡里找田乡长一问究竟。 猪仔一句劝阻的话都不敢说,他知道自个的话在七叔公耳朵里就是个屁,哦不,屁都不如。 …… 顾长虹怎么也想不到,两名菜鸡警员居然真的把恶霸给拘捕回了派出所。 这恶霸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依照陈苍伟的描述以及三年前的经验,这货理当拒捕才对呀! 甚至很有可能将那两位菜鸡警员暴揍一顿。 但这一切都没发生,使得顾长虹不能不多想。 还是稳妥起见吧。 “你们二位这一次算是立功了,这案子是上面交办的大案重案,这么说,你俩可能想不懂了,既然是大案重案,我为什么会委派你们二位欠缺经验的警员去抓捕犯罪嫌疑人呢?” 在顾长虹的提醒下,那二位菜鸡露出了迷茫神色。 顾长虹故作神秘,向那二位招了招手,待二人凑过身来,压低了嗓音道:“那个恶霸能量很大,所里很多警察跟他颇为熟悉,段兴民这个人你俩知道吧?他就是恶霸的一名死党,所以啊,这案子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呐。” 果然是领导的信任! 这二位立感热血沸腾起来,大有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装情怀。 火候刚好! 顾长虹禁不住为自己叫起屈来,这么有才华的一人,却只能当个乡派出所的所长,实在是苍天不长眼。 “我希望你们二位能发挥大无畏的葛命精神,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力争用最短的时间取得案情突破。” 这二位鸡血上头,哪里还顾得了太多,将胸脯拍了个梆梆作响:“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廖国庆在机关食堂对付了一顿午饭,说是对付,一点也不为过,饭菜的质量不敢恭维,但价格却一点也不便宜。 回到了办公室,刚想眯一会,就接到了门卫大爷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两个小伙子来找他,年纪大一点的说是石岗乡派出所的民警,小一点的是岗南村恶霸的表弟。 民警?恶霸? 廖国庆听了个一头雾水。 “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门卫大爷没挂电话,廖国庆依稀听到那岗南村恶霸的大名叫杨锐,刹那间,廖国庆的脸上现出了温暖的笑容。 “让他们进来,给他俩交代清楚我办公室的位置。” 杨锐这小子有半个多月没露面了,廖国庆刚巧有事要找他,正苦于联系不上时,没想到他的朋友和表弟主动投上门来。那一顿午饭所带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廖国庆美美地点上了一支香烟,等着两位小伙的登门造访。 一支烟刚抽完,办公室房门被轻轻敲响,廖国庆亲自起身开门,将门外的俩小伙请进了屋。 “恶霸他在忙什么呢?”偶知杨锐绰号,廖国庆甚觉有趣:“这小子生的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没想到还有个这么霸气的绰号。” 猪仔连忙解释道:“我恶霸哥原本不是凶恶的恶,是饥饿的饿,小时候,我恶霸哥特别能吃,所里村里的老人就给他起了个饿霸的小名。” 廖国庆随即想到有那么一回杨锐给他送货错过了饭点,他吩咐食堂专门给杨锐开了小灶,结果,两人份的饭菜全都进了一个人的肚子,吃完了那脸上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饿霸……哈哈哈,果然贴切啊。” 段兴民始终担心杨锐会遭到刑讯逼供,自然没心情跟廖国庆寒暄客套,逮着个机会立马表明了此行主题: “廖处长,我是石岗乡派出所的民警,我叫段兴民,是这样的,有人嫉妒饿霸发了财,于是便诬告到了派出所,说恶霸搞投机倒把,派出所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饿霸给抓了。我了解我们所长的办案风格,只要证词他不满意,就一定会动用私刑,廖处长,您一定要帮忙把恶霸救出来啊。” 听闻杨锐被抓,廖国庆不怒反笑:“这个臭小子,还真被他说准了,你们两个别紧张,没多大事,我打个电话就能搞掂。”翻看电话簿时,廖国庆又问道:“诬告杨锐的人是不是你们岗南村的村长呀?” 猪仔愤懑不平回答道:“不是他还会是谁?” 廖国庆轻叹一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非得跑回去争那个村长,留在城里不好么……”翻找到了电话号码,廖国庆随即拨了出去,同时招呼段兴民和猪仔:“你俩别这么拘谨啊,那边柜子里有茶,你们自己泡。” 电话接通,廖国庆确定了对方正是自己要找的人,随即口吻一变,打起了官腔。 “胡局啊,找你没别的事,就是想事先给你打声招呼,今年的中秋节,市直属各单位恐怕发不了过节物资了……” 电话那头,朝明县县局胡广松一头雾水,发不发得了过节物资,跟他县局有个吊毛的关系? “你们石岗乡派出所的人把我的供应商给抓了,说是什么搞投机倒把……” 胡广松不由一怔,额头瞬间渗出汗来。 廖处长的口吻虽然平静,但他能听得出其间的愤怒。一个小小的乡派出所,抓人居然抓到了廖处长的头上,这事若不能妥善处理,恐怕当天就会闹到市局那边,到时候自己必然要落下个吃不了兜着走的结局。 “廖处息怒,应该是下面人胡来,我这就命令他们放人……” 廖国庆没让胡广松把话说完:“只是放人恐怕解决不了问题呀,我的胡大局长,我这边倒是可以封锁消息,可那供应商受了委屈,难免要找同行诉苦,要是大家都知道了给我后勤管理处供货有可能被抓,我这过节物资还是采购不来呀。” 胡广松算是听明白了,在电话中赔笑应道:“廖处请放心,这事责任在我,我一定保证你那位供应商开开心心地回家去。” 廖国庆对胡广松的态度基本满意,也就没再继续刁难,告诉了胡广松那名供货商姓杨名锐,便挂上了电话。 转过脸来,看向段兴民猪仔二人的目光重新恢复了暖暖的笑意。 “怎么,急成了这个样子?连杯茶都不肯喝?” 猪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段兴民则道:“谢谢廖处长相助,改天我请您吃饭,让恶霸埋单。” 廖国庆放声大笑:“别改天了,就今晚吧,我来安排,给杨锐,哦不,给恶霸压压惊,刚好我也有事要找他。” …… 审讯室中。 正在接受讯问的杨锐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两位年轻警员面面相觑,这是几个意思?还没到刑讯逼供这一环节呢,你叫唤个啥? 杨锐可不管那么多,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隔了好几间房,顾长虹坐在办公室中听到了杨锐的惨叫,嘴角处不由流露出得意的笑。 没有人能扛得住揍,一顿扛过去了,还有下一顿。揍人只不过是用刑中最简单的一种,比挨揍更难扛的招数还多着呢,顾长虹坚信,最多一天一夜,那恶霸必然会供出他想要的供词。 刚想点支香烟惬意一下,桌上的座机却突然响起了铃声。 顾长虹抓起听筒,以十二分的官腔应了声:“喂。” 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友好:“是顾长虹吗?” 声音颇为陌生,顾长虹压制住心中的火气,尚算礼貌回应道:“我是顾长虹,请问你哪位?” 对方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臭骂:“顾长虹,你特么脑袋是不是被门板给夹了?正事没见你干好一件,闯祸惹事你倒是挺在行,别怪老子没把丑话说在前面,你特么能干干,不能干赶紧滚蛋。” 第022章 仗势欺人 顾长虹终于分辨出电话那头的声音来自于县局大老板,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胡局,我做错什么了,请你明示啊!” 胡广松吼道:“还特么有脸来问我你做错了什么,你顾长虹现在是真不得了啊,什么人你都敢抓,什么帽子你都敢扣,还有没有把县局放在眼里呀?” 顾长虹不由打了个哆嗦,没跑了,肯定是那恶霸找了人。 “胡局,你听我解释啊,有人举报岗南村的恶霸杨锐投机倒把,乡里面也做了明确指示,我总不能当做……” 不等顾长虹解释完,电话那头又骂起了娘。 “乡里做了指示你就抓人了?你特么有没有请示过县局?谁特么给你的权力可以随便抓人?” 顾长虹冷汗直流,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辩解道:“我没抓人,胡局,我只是把他请到所里来问个明白。” 这种鬼话当然骗不过胡广松。 “请你阿奶个吊毛,顾长虹,你不要跟我狡辩,赶紧把人给我放了,好好的给人家赔个不是,要是再让人家把火发到我这边来,我就扒了你的皮!” 咣叽。 电话挂上。 顾长虹呆愣了好大一会,终于发出一声哀叹。脸,我所欲也,皮,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只能是舍脸而取皮者也。 硬着头皮,顾长虹推开了审讯室的房门,两位年轻警员已经被犯罪嫌疑人折腾的有些精神恍惚了,但见领导前来,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一般。 “所长……” 领导的脸上黑得吓人,硬生生将二位年轻警员的汇报噎回到了肚子里。 “你们两个怎么能滥用私刑呢?对得起我对你们的信任吗?对得起你们帽檐上的盾牌吗?” 两位年轻警员被训得一愣一愣的。 “所长,我俩没动手呀……” 顾长虹根本不愿意听他俩的解释,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声命令:“出去!” 俩年轻警员委屈的都要哭了,可是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 待这二位出了门,顾长虹立马换了一副笑脸,掏出手铐钥匙,就要为杨锐打开手铐。 “那什么,兄弟啊,误会,全都是误会……” 杨锐又是一声惨叫。 “所长打人了!” 顾长虹打了个激灵,怔了片刻,赔笑道:“都是哥不对,都是哥的错,哥给你赔罪。” 杨锐总算是露出了笑脸,只不过,这笑让顾长虹看着直瘆得慌。 “哥?” “唉。”顾长虹不是没听出杨锐的嘲讽,可人家叫出了口,自个怎么着也得应下。 “你也配?” “我……”顾长虹一时语塞,恨不得冲上去抽这货几个耳光,不再这样糟践人的,他顾长虹好歹也是个派出所所长,在石岗乡这一片也算是上层名流。 杨锐的笑容越发灿烂。 顾长虹看在眼中,火大的只觉得牙疼,可没办法,自己的一张皮掌握在人家手里,只能是忍气吞声厚着脸皮继续赔笑赔不是。 “恶霸兄弟啊,你大人有大量,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还长着呢,今天你放我一马,以后有什么事能用得着我,我顾长虹必效犬马之劳。” 这种话,再加上顾长虹拿捏出的表情,真可谓是奴颜婢膝了。 杨锐不置可否笑道:“按你这么说,合着我挨的揍算是白挨了?” 顾长虹在心里问候了杨锐的祖宗十八代,马的,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身上一点伤也看不到,穿着的衣服也是板板正正,自己的两名手下明显是被冤枉了,但质疑的话他是一句也不敢说,生怕惹恼了面前的恶霸而被县局大老板给扒了皮。 “我让他们给你道歉……” 杨锐没好气打断了顾长虹:“喂喂喂,咱讲点理好么?我揍你一顿,然后给你道歉,你乐意吗?乐意的话,咱白纸黑字写清楚,我保证你一天三顿准时保量。” 顾长虹心说这肯定是要被讹上了,但面上却依旧装傻:“那你说想怎么办?” “赔钱!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加一块一千块,少一毛都不行。”一千块对杨锐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派出所这些警察来讲,却是天一般的数字。不能再多了,再多的话,这帮兔崽子就算是出去卖PY也赚不来那么多。 顾长虹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他心理能承受的赔偿也就五百块,等于这一单白忙活,可杨锐的开价却要让他倒贴五百块,心疼啊!心疼的顾长虹差一点就黑了脸。 “还有,你手下在村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给铐了,严重侵犯了我的名誉,你必须让他们两个当着全村人的面,跪着把我的手铐给摘了。” 顾长虹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恶霸,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杨锐笑道:“既然你觉得过分,那就换一个法子,你带着你那俩手下,去岗南村敲锣打鼓,把陈苍伟在背后诬告我的事实给抖落出来。” 顾长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个法子都不能答应。前者是对自己两名手下的人格侮辱,真要是跪下了,那他两名手下在石岗乡也就别在做人了。而后者,将把他顾长虹推向万劫不复之境地,倒不是怕得罪岗南村的陈家,而是如此行径,必将遭到所有体制内同僚的唾弃。 冷静下来后,顾长虹的脸上重新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这两个法子都是要我的命啊,恶霸,我知道错了,可你也得给我个改错的机会不是?你这左手一刀,右手一棍,全都是把我往死里弄呀,你想想,我这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呢。” 杨锐剑眉轻挑:“你这是在威胁我?” 顾长虹叹了口气,道:“都到这份上了,我威胁你有意思吗?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杨锐轻笑:“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嘚来,那就听听你打算怎么办吧。” 顾长虹稳定了下情绪,顺便打了个腹稿。 “一千块的赔偿金我一分不差赔给你,只求你放过我那俩警员,陈苍伟在背后诬告你的事,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我一定让他好看。” 必须搞陈苍伟,这不单是讨好恶霸,更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恶气,若不是那老贼无事生非招惹祸端,他顾长虹也不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 陈苍伟见到了田少武,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将村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担忧一五一十汇报给了一遍。 田少武听着,两道眉毛是越锁越紧。 陈苍伟并非是杞人忧天,以他汇报的情况看,那个名叫恶霸的暴发户显然是有备而来,搞不好顾长虹要栽一个不小的跟头。 顾长虹会不会把他咬出来,田少武倒是不怎么担心,一来,跟顾长虹共事好多年了,这个人怎么样,田少武自认还算是看得清楚,二来,即便顾长虹把他咬出来了,他也可以一推六二五,官大一级压死人,相信那顾长虹也奈他不何。 田少武唯一担心的是陈苍伟会因此而变卦。 “你是不是非得除去那个暴发户呢?” 陈苍伟摇了摇头,除去恶霸几无可能,他现在的唯一奢求只是保住村长宝座。 田少武点了点头,紧锁的眉头逐渐舒缓开来。 “这事不难……” 陈苍伟听着,脸上悄然现出了笑意。 刚把陈苍伟送走,田少武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润润嗓子,办公室又闯进来了一老二少三个人来。老者他认识,前几天才见过面,乃是赵家埠渡口掌管渡船的柳七爷。 七叔公也是走背运,从渡船上下来后,走了三里多路才搭上了一辆拖拉机,那辆邻村的拖拉机虽是往乡里的方向,但并不去乡里。七叔公只能在距离乡里尚有两里地的地方下来继续步行。 如此一来,也就被猪仔骑着摩托车追了上来。 田少武热情地为七叔公让座,可七叔公黑着一张老脸根本不搭理。 “田家后生,我柳老七刚把陈二囝的工作做通,你反手就让乡派出所的人把我外孙给抓了,我柳老七今天就问你一句,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我家外孙犯了什么法?” 田少武不由一惊,那个暴发户居然是柳家七叔的外孙……该死的陈苍伟,怎么不把事情说清楚呢? “乡派出所抓了你外孙?因为什么?怎么没给我汇报呢?”亏得田少武功力深厚,装起傻来那是相当的逼真。 七叔公怒道:“你会不知道?陈二囝怕我外孙抢了他的村长宝座,所以去找了顾长虹诬陷我外孙的钱财来路不正,他们两个不是大事小事都要找你汇报吗?” 田少武一脸无辜,怒拍桌面,叱骂道:“这个陈苍伟,太不像话!还有顾长虹,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随即又换了副笑脸,冲着七叔公道:“柳七叔,你老先消消气,我这就安排车辆,陪你老去乡派出所问个究竟。” 伸手不打笑脸人,七叔公也没掌握田少武指使的真凭实据,该发的火也发了,七叔公虽然不肯还田少武一个笑脸,但也总算压住了火气,点了点头。 第023章 良心商人 听闻田乡长驾到,顾长虹慌忙出迎。 刚打上照面,就被田少武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顾长虹委屈的眼眶都要红了,弄出这番幺蛾子来,还不得怪你田乡长么,要不是你下了指示,我会因为那五百块而滥用职权吗? 但顾长虹是个知明理的人,很能理解田乡长此刻的为难,反正这黑锅是背在自己身上了,再多一口也压不死人,骂就骂吧。 田少武总算将自己摘了出来,但见身旁柳七爷的脸色已有缓和,于是便指令顾长虹赶紧把人给放了。 顾长虹难为地直叹气:“我也想把他给放了,可条件没谈拢,到现在他连手铐都不肯摘呢。” 段兴民看到顾长虹被杨锐治成了这副怂样,心里乐开了花,恶霸仗义,他能感觉得到,恶霸如此刁难顾长虹,其中有一半的因素是为了给他出口恶气。 七叔公喜形于色,外孙这么干就对了,去踏马的宽容,去踏马的以德报怨,对待小人,就得拿出痛打落水狗的态度。 唯独猪仔甚是迷茫,顾所长都答应放人了,恶霸哥怎么不肯摘手铐呢? 从乡政府来派出所的路上,田少武已经了解到杨锐的后台居然是市机关后勤管理处的廖处长。论级别,人家是正处,他只不过是正科,中间还隔着个副处,人家的高度他这辈子也别想了。论关系,人家手握实权,人脉广泛,跟市领导走得又近,随便给县里打个电话,就足够自己喝上一壶。 田少武并没有产生攀交之心,一是差距太大,即便那杨锐肯牵线,自己也难攀交得上,二是年纪摆这边了,抱不抱得上人家的大腿,自己这辈子都走到头了。 但不想攀交不代表就敢得罪。 眼前的这位恶霸杨锐如果伺候不好,大概率会在廖处长面前唠叨他这位乡父母官的种种不是,若是那廖处长上了肝火,保不齐自己的顺位接替就将泡汤。 “带我去跟杨老板聊两句。” 所长办公室,杨锐半躺于顾长虹的椅子,双脚翘在了顾长虹的办公桌上,见到众人进屋,用铐着的双手给自家的爷仨发烟。七叔公烟瘾大,得一整条,段新民不会抽烟,但少不了的朋友场合也能用得上,五包意思一下,猪仔还小,但也到了该孝敬阿爸的年纪,所以也得拿上五包。 顾长虹看着,心里直流血。 那烟可都是自己的藏品啊,出去了就这么一会,便被恶霸给翻腾出来了。 但有苦也是难言,为了两条烟再把这魔王给惹恼了,划不来。 忍着扎心的疼,顾长虹向杨锐介绍了田少武,田少武热情地向杨锐伸出了双手。 杨锐双手高举,似笑非笑道:“戴罪之身,不配跟领导握手。” 田少武以大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顾所长已经向我做了深刻检讨,我也严厉批评了他,你所受到的委屈,我代表乡政府郑重向你表态,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 杨锐翻着眼皮盯了田少武几秒:“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田少武微微一怔。 他在石岗乡工作了近三十年,在两万七千余乡亲中有着超高威望,平日里不管是田间的老农,还是工厂的工人,亦或是乡政府的那些个同僚下属,哪一个见到了他不是笑容满面招呼一声田乡长好。 可今天,先是被老家伙嚷了一通,接着又被小东西怼了一句,这滋味不好受啊,十好几年没品过了。 最要命的是这话还不好回答,说有关系吧,隐隐的有着一层自己指使顾长虹的意思,说没关系吧,那自己赶过来又有何意义。 没办法,只能用他最不喜欢的官腔来应对。 “派出所是石岗乡的单位,顾所长是我田少武的下属,我身为一乡之长,不光跟这事有关系,而且还负有一定的责任。” “这话说得好,我爱听。”杨锐的笑容颇为灿烂,绕来绕去,你特么终究还是饶进了我挖的坑:“既然你说你负有一定的责任,那就向组织请求处分吧,不需要有多重,来个警告处分就够了。” 田少武涵养不错,可此时也变了脸色。如果说前一句的呛茬不过是年轻人的率性之为,那么,赶着他的话让他自请处分可就是有意之举了。田少武飞速思索,大为不解,之前自己并没有得罪过这位杨老板呀,至于眼下的这件事,田少武相信顾长虹并没有出卖他。 看到田乡长露出窘态,顾长虹的心里面舒坦了许多,看不得别人好本就是人之常情,顾长虹为田少武背锅并不是心甘情愿。 受两万七千余石岗乡乡亲所尊敬的田少武,在杨锐的眼中却不怎么样,至少不是个好官。陈苍伟勾结顾长虹,三年内两次垢陷与他,如果不是田少武对顾长虹的纵容,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抛开个人恩怨,只说为官本分。田少武由副转正也有六年之久了,六年前,石岗乡的经济水平在县里排名倒数第三,六年后,排名不升反降,喜提副班长荣誉称号。 这中间当然存在一些客观因素,比如地理因素,一条西江割断了石岗乡和县里及市里的交通联系,又没有过江大桥,只依靠一个渡口支撑,明显阻碍了外面资金的投资热情。 但这些客观因素并不能遮掩住领导不力的事实。 占着茅坑不拉屎或者拉不出好屎的领导都算不上一个好领导,田少武平日里的事必亲躬平易近人哄得了乡亲们却哄不住杨锐,能力不够态度来凑的人就不该坐在领导的位子上。 田少武并不这样想,他把青春献给了石岗乡,把人生留在了石岗乡,近三十年的工作,历经了六个岗位,他走过石岗乡每一条乡间小路,跟每一位生产队长促膝交流过,要说对石岗乡的熟悉,他敢拍着胸脯说,普天之下无人可出其右。 他爱这片热土,爱生活在这片热土上的人民,他自认为是个好公仆,是个称职的乡领导,他无法接受一个石岗乡普通村民对他的这番蔑视和戏弄,哪怕这个人再怎么富有,再怎么有背景。 此刻,田少武在心里面对杨锐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宽容的微笑。 “你心里憋屈,冲我闹些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你应当明白闹情绪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啊,我要劝你一句,先冷静下来,再来谈诉求……” 杨锐呵呵一笑,打断了田少武。 “该谈的我跟顾所长已经谈妥了,之所以没走就是想等你来怼你两句,现在怼完了,我也该回家了。”说着话,杨锐若无其事地摘去了手铐,起身拍了下顾长虹的肩,接道:“谢了哈,你这人不错,改天我请你吃饭。” 顾长虹惊恐地瞪圆了双眼,不带这样坑人的,你特么什么时候跟我谈妥了?再瞄了眼一脸铁青的田少武,顾长虹忽地又意识到他掉进的这个坑远比自己想的要深,恶霸那个王八蛋分明是在暗示田少武是他俩合伙坑了领导一把。 更要命的是,看神情,领导居然信了。 顾长虹有心叫住杨锐,让他把话说清楚,又担心再着了杨锐的道,越描越黑,便是这般一犹豫,那祖孙四人已经不见了影踪,再看田领导,阴云密布,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 “田乡长,我……” 田少武没给顾长虹解释的机会,甩下重重一声冷哼,夺门而去。 …… 杨锐和廖国庆的相识是从不愉快开始的,两年的一天,廖国庆需要采购一批物资,阐城和省城的各个商家闻风而动,将廖国庆的办公室围了个水泄不通。杨锐也在其中,但他一无关系二无背景,根本不在廖国庆的考虑范围内。 可杨锐似乎根本不在意能不能做得成生意,连着半个月,把自己当成了后勤管理处的职工,每天都是第一个赶到,到了之后,拖地擦桌打开水,把后勤管理处十来个职工处得就跟亲兄弟亲姊妹似的。 那些天,廖国庆的耳边总是能听到杨锐的各种好话,总是有人扛着被批的风险也要找他为杨锐鸣不平,最终廖国庆拗不过民意,给了杨锐一张八百块的采购单。 没想到,便是这张小的不能再小的订单,却让廖国庆挖掘到了一个难得的良心商人。 同样的货,杨锐的供价要比别家便宜了一成多,同样的价,杨锐的供货质量要比别家好了许多。以至于廖国庆后来都养成了习惯,但凡有需求,总是要先给杨锐打声招呼,他供不上了,才会找别的商家。 得亏自家女儿还小,要不然,廖国庆非得把杨锐招为自己的女婿。 廖国庆做事光明磊落,从不向供应商卡拿索要,对那些有关系有背景的供应商,廖国庆该照顾的照顾,但反过来,任他谁谁,想请廖国庆出来吃餐饭,却是比登天还难。 唯杨锐除外。 无法将杨锐招为女婿的廖国庆,在心里面早已经把杨锐当成了自己的干儿子。 第024章 吃俺老杨一棒 见了面,廖国庆可没给杨锐好脸色。 “今天几号了?” 杨锐老老实实回答道:“六月二十九。” “你上次见我是几号?” 杨锐夸张地擦了把额头上本不存在的汗:“六月十二。” 廖国庆的脸色更加阴郁:“你现在是不是生意做大了,看不上廖叔这边的仨瓜俩枣了?” 杨锐居然点了点头。 廖国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在单位整天要本着脸装严肃,老婆同样是体制内人,在家也是不苟言笑,唯有和杨锐相处时,经常被这小子给逗得捧腹大笑。 装生气这一招被拆穿,廖国庆随即换了一招,拿起杨锐的小名开起了玩笑。 杨锐瞪圆了双眼,一副吃惊的模样几乎以假乱真:“廖叔,你是怎么知道我小名的?” 廖国庆放声大笑,瞥了眼对面的段兴民。 段兴民颇有些心虚,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猪仔,而猪仔心无旁骛,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饭桌上的各色菜肴。 廖国庆着急要见杨锐,不单是多日不见着实想得慌,他还有个心事需要杨锐帮忙。玩笑开过,酒过三巡,廖国庆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有件事廖叔想跟你商量商量。” 杨锐敬了杯酒,道:“廖叔您说。” 廖国庆抿了口酒,道:“机关食堂的经营成本太高了,市里开会研究,想把机关食堂给承包出去,廖叔找了两拨人,试了试,可都不满意。” 杨锐道:“廖叔是想把这差事交给我来做?” 廖国庆点了点头。“廖叔知道,你没做过餐饮,对这行并不熟悉,可是呢,也只有你接下了这一摊子,廖叔才敢把心搁肚子里啊。” 杨锐再敬了廖国庆一杯。 “廖叔啊,您还真找对人了,我是不懂烧菜做饭,可我二舅,也就是对面这位可爱小胖子的阿爸,那可是我们那边十里八村相当有名的排席掌勺师傅啊。” 廖国庆惊喜道:“那么说,这事成了?” 杨锐放下了筷子,郑重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要是做得您不满意,这儿,这儿,您随便抽。”说话间,杨锐先指了下自己的脸,随后再拍了拍屁股。 廖国庆如释重担般长吁了口气,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这件事压在他心上好几个月了,试了两拨人,都未能让他满意,他虽然早就想到了杨锐,可又担心隔行如隔山,再吃了后厨师傅的亏赔了钱。这下好了,自家二舅掌勺后厨,杨锐出面整体经营管理,这机关食堂一定能获得领导的满意。 “廖叔,我也有件事情想求你。” “讲。”了却了一桩心事的廖国庆兴致相当盎然。 杨锐指了下段兴民,道:“我段大哥,当年在自卫反击战中立过战功的退伍军人,如今却只在石岗乡派出所当个小民警,我总觉得太对不住人家了。” 廖国庆微微蹙眉,转向段兴民问道:“小段得到的几等功啊?” 段兴民起身立正,回答道:“报告领导,我荣获的是二等功。” 廖国庆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有兴趣到我手底下工作么?” 段兴民站的笔直,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报告领导,没有兴趣,我只想当一名警察。” 廖国庆反倒笑开了。 “好,很好,锐仔啊,这事你廖叔记下了,能不能成,廖叔不敢打包票,但你廖叔一定会尽全力。” ……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眼便是三天。 新宅的工程进度还算不错,黄大龙居功至伟,把百余劳力管理的井井有条,地面主体框架已经浇筑了两层,第三层的钢筋结构也扎了个差不多,估计再干上两天,整幢楼房也就有了模样。 武校那边,三排大平房已经建好,门窗也安装了个差不多,晾上几天,等家具运到,基本上就可住人了。 成功拜入七叔公门下的魏铁柱简直把武校当成了家,天亮即来,天黑方归,盖房子的事情帮不上忙,他就专心伺弄那两块草地,还别说,魏铁柱这种粗壮汉子真能沉下心来,那两块草地在他的精心伺弄下提前了好几天冒出了绿意。 二舅这两天忙得快不成了人样,工地上的排席虽然只有百来张口,可他为了给外甥省钱,只配了两个洗菜刷碗的小工,其他买菜切菜掌勺的活全都是一肩挑。这已经够忙活的了,可外甥还往他身上加担子,说是让他抓紧时间安排人手,下个礼拜就去阐城把机关食堂操持起来。 能进城干食堂,而且还是农村人多看一眼都会簌簌发抖的市机关的食堂,这对二舅来说不由生出了一种鲤鱼跃龙门的感觉,闲暇时四处张罗人手时,那眼神,那口吻,那挺得笔直的腰杆子,无不透露着骄傲。 反观陈苍伟,这两天出奇的安静,村里面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有消息说陈大村长去鹏城特区看小儿子了。 陈苍伟不在家,给了顾长虹拖延的理由,一千块的赔偿金已经亲自送到了杨锐的手上,但另一项要给陈苍伟好看的承诺,只好再拖几天。 杨锐表现出了难得的宽容,这个时候给不给陈苍伟好看其实并不重要,等夏收后的改选把这老贼从村长宝座上拉下来才会真要了他的命。当下最要紧的是提升自己在村里的威望,而不是给陈老贼找麻烦。 树荫下,杨锐支了张方桌,沏了壶茶,正在寻思下一步招数时,一身材高挑面庞靓丽身着白底蓝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出现在了杨锐的身后,悄摸的,伸出了双手,从后面蒙住了杨锐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 女孩捏了嗓子,但杨锐心中早有答案,习武之人,若是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只能说明他是个花架子。 “你是……我二舅家的大表姐?” 女孩摇头,继续捏着嗓子:“不是,再猜。” “那你就是……我三姑妈家的二表姐。” 女孩啐道:“你哪来的三姑妈呀?” 杨锐一本正经接着猜道:“让我想想……嗯,知道了,你一定是东海龙宫的母夜叉。” 女孩气得直跺脚,松开了双手,去掐杨锐的胳臂:“恶霸哥,你好讨厌哦!” 杨锐硬生吃了女孩一掐,起身回望,怒喝道:“哪里来的妖精,吃俺老杨一棒。” 女孩气得又叉起了腰:“你才是妖精,你全家都是妖精。” 杨锐装模作样揉了下眼睛,这才咧嘴笑道:“原来是春花妹子啊,我说怎么这么漂亮呢……” 这女孩正是陈大村长家的幺囡,三年前要跟杨锐私奔的春花。时隔四十余年再次见到初恋,杨锐本想着自己心里面怎么着也得澎湃一把,然而现实竟然如此残酷,居然连个涟漪都没能荡起。 春花噘嘴嗔怒:“人家有大名的呀,你能不能别叫人家小名了?好土的哦!” 大名? 杨锐努力思索,可不是装,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觉得吧,都一个村的,叫大名显得生份……” 明明是不记得了,还要说的冠冕堂皇……春花气鼓鼓扑了上去,狠狠地掐了杨锐一把:“再跟你说一遍,我叫陈婉婷。” 杨锐疼得呲牙咧嘴,这辈子也不知道自己造的什么孽,居然喜欢上了这个小妮子,短短三分钟而已,说了不过十句话,身上便被掐了两把。 “婉婷妹妹这是放暑假了?” 陈婉婷欢快点头,顺势坐到了杨锐的摇椅上,很自然地端起了杨锐的茶杯,呷了口茶水,忽地全喷了出来。 “呸呸呸,你泡的是什么茶,怎么这么苦?” 杨锐窃笑,苦丁茶,喝的就是这个苦味。 “婉婷妹妹是在哪里读的大学呢?” 陈婉婷看到方桌上还有罐铁观音,便毫不客气地倒掉了杨锐的苦丁茶。 “中山医学院,临床系大一。” 回来的这些天,杨锐倒是听说过村长老贼家的幺囡去了省城读大学,只是没想到这囡囡的成绩那么好,居然考上了著名的中山医。 “婉婷妹妹是坐飞机回来的?” 陈婉婷一边熟练沏茶,一边笑应道:“中山医就在省城,恶霸哥,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么近的距离,用得着坐飞机吗?再说了,飞机那么贵,也不是我们家能坐得起的呀。” 杨锐玩味一笑,没再接话。像你这种自带飞机场的囡,出行不坐飞机实在是可惜了。 岗南村的人视规矩如天,饶是村长家的千金大小姐,陈婉婷也不敢坏了规矩,新沏好的铁观音,第一盏先敬了杨锐。 “恶霸哥,我听村里人说,你这次回来为的就是跟我阿爸抢村长,是吗?” 杨锐心说,难不成你是为你阿爸充当说客来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哥当然也不例外,但问题是你这距离美人的标准还差了两只大白兔呀。 “嗯呐,你阿爸那个老贼,三年前我就看他不顺眼了,要不是他横加阻拦,咱俩的仔都下了一窝了。” 陈婉婷先是沉下了脸,可没能憋的住,终于笑出声来:“咯咯咯,你阿爸才是个老贼,你全家……”本是玩笑中的一句反怼,但陈婉婷话只怼了一半便戛然而止,村里人都知道,在恶霸的面前提起恶霸的阿爸,那可是犯了恶霸的大忌讳,搞不好,会挨揍的。 第025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婉婷当然不担心挨揍,天下人都知道,恶霸虽莽,但从不跟女人和孩子动手。她担心的只是别惹得恶霸哥不开心。 和杨锐一样,陈婉婷对三年前二人谋划私奔的事情只感觉好笑,那时候太小,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未来想过上怎样的生活,只觉得恶霸哥为了给她出气而一战七的形象实在是令人崇拜,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情愫。 幸亏恶霸哥被迫离村前托猪仔给她留了句话,让她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将来走出农村,去城市里生活。恶霸哥的这句话不单鼓舞了她,还鼓舞了她的小哥,正是因为恶霸哥的这句话,她小哥才下定了决心前往鹏城特区闯荡一番。 等上了大学更是体会到了恶霸哥留给她的那句话的重要性,原来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精彩,不单是物质生活上跟农村存在着巨大差异,精神生活上更是存在着天壤之别。 悄然间,陈婉婷的三观发生了微妙转变。 恶霸哥虽然不再是她的情郎了,但恶霸哥的好,她却始终记得,恶霸哥永远是她最值得信任的邻家哥哥。 杨锐没有在意陈婉婷的无心失口,笑着问道:“我跟你阿爸抢村长,你会把票投给谁?” 这种看上去两难的问题对陈婉婷来说却是毫无难度:“我户口都迁去大学了,哪还有投票权?” “哥的意思是说,假如你有投票权的话……” 陈婉婷托腮思考了几秒钟:“嗯……那就得看恶霸哥请我吃什么好吃的了。” 不是请你吃过俺老杨一棒了么……杨锐撇了下嘴,道:“你都没有了投票权,还想让哥请你吃好吃的?” “臭恶霸,怀恶霸,死恶霸……”陈婉婷咬牙切齿白了杨锐一眼,随即又莞尔一笑,央求道:“恶霸哥,你骑摩托车带我去兜风好不好?” 但见恶霸哥哥颇有些迟疑,春花妹妹连忙祭出了必杀技,抱住了杨锐的胳臂,摇啊摇,晃啊晃。 “你不怕被你阿爸看到?” “他不在家,去鹏城看我小哥了。” “那等他回来……” “不怕不怕就是不怕,恶霸哥,求你了。” 杨锐拗不过,只得点头答应。 幸福250的发动机轰鸣了起来,第一次乘坐摩托车的春花妹妹难免紧张,死死地抱住了恶霸哥哥的腰,紧紧地贴在了恶霸哥哥的后背上。 杨锐遗憾摇头,后背空落落的,还不如带猪仔显得肉感呢。 …… 胡广松算是欠了廖国庆一个人情,顾长虹捅出来的篓子可大可小,廖国庆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闹腾到市局,却也够他喝上一壶的。 因而,当廖国庆拎着两瓶酒借口上次打电话态度有些过火过来找他喝酒赔罪时,顺便提了一嘴段兴民的事情,胡广松没怎么打磕巴,当即表态说,你廖处举荐的人保准没错,而且又立过军功,必须重用,乡派出所就不要呆了,来县局,先熟悉下环境,三个月内上担子提副科。 廖国庆投桃报李,随即承诺过两天约上市局的老龙,哥几个一块钓鱼去。 胡广松暗喜不已,廖处长口中所说的老龙,那可是市局重量级人物的存在,一把手眼见就要退下去了,内部消息说,龙局上位接班已是板上钉钉。此刻要是能和龙局拉上关系,保不齐自己就能在短时间内再进一步。 为了向廖国庆表示自己的诚意,胡广松第二天一上班便安排签发了调令,六科的职责是管理各乡派出所,小段来自于基层,对乡派出所很熟悉,放在六科再合适不过。 段兴民接到调令时很是吃惊,他本想着通过廖处的关系,能把他调去县里的某个派出所担任普通民警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可没想到,居然一步登天,直接进了县局,而且还是一个重要岗位。 看到段兴民的调令,顾长虹更为吃惊。 他太了解段兴民了,一个农村兵,自以为立了个二等功就了不起了,连顶头上司都处不好关系,就别说再抱上别的什么大腿。可调令却是白纸黑字大红章的摆在了面前,要说没走关系,顾长虹打死也不肯相信。 恶霸…… 错不了,一定是他帮了段兴民。 是他的那位后台大腿,不单施压胡局责令自己放人,顺便还让胡局提拔了段兴民……想明白了这事的原委,顾长虹悔得肠子都青了。 自个咋就那么不长眼呢?放着条象腿不去抱,偏要为了五百块跟陈苍伟那个老贼厮混胡搅,如果像段兴民一样跟恶霸处成了朋友,大好前程岂不是唾手可得么? 现在可好,自己算是彻底得罪了恶霸,大腿就在眼前,抱不上不说还得挨踹。 该死的陈苍伟,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恨得牙痒的顾长虹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来,他还欠恶霸一个承诺呢,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给糊弄过去,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实在是糊涂啊。 不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恶霸最恨的理应是陈苍伟,如果能狠狠地羞辱陈苍伟一番,那恶霸一高兴,说不定就能跟自己交上朋友呢。 如此一想,顾长虹顿觉希望大增,原本已经渺茫到几乎看不见的大好前程重新清晰起来。 …… 陈苍伟回到了村里,一改往日的风格,变得低调谦逊,尤其是对外姓人家,见面时客气的不得了。 以往要是被他听到了杨锐那首竞选村长的打油诗,即便不被他呵斥两句,那也少不了看上一通黑脸,但这次回来后,陈苍伟似乎接受了现实,不单能笑呵呵听完,还能跟着吟上两句。 现如今,村里流传的恶霸竞选诗已有多个版本,有那么两首在陈苍伟回来之后迅速蹿红,一首曰:恶霸当村长,岗南叫得响,户户起洋楼,家家富流油。 另一首更有创意,曰:村长选恶霸,家家都很怕,一怕钱太多,二怕脸面大,三怕囡囡不肯嫁,最怕求亲的太多搞得很尴尬。 有小道消息说,这两首秒速蹿红的打油诗竟然是陈天运所作,并得到了陈大村长的欣赏,责令陈家子弟连夜习诵,这才在村里速度蹿红。 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这妖藏在了哪里?又是只怎样的妖? 杨锐锁眉沉思,饶是他这个重活一世的妖孽也看不懂了。 黄大龙不以为然道:“没这么复杂,那老贼一定是听说了廖处和你的关系,不敢再跟你斗了。” 认输投降,给自己留点下台后的脸面,从逻辑上讲倒也说得通,但杨锐并不认同这种观点。 “你不了解陈苍伟,不了解陈家,几百年来,陈家视这村落为私产,视外姓人家为奴役,虽然解放后这种思想有所改观,但陈家骨子里的尿性并没有实质性转变。陈老贼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不然的话,等他嗝屁之后,真的没脸去见他的祖宗。” 黄大龙笑道:“有句话说的好,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陈老贼或许不肯放弃,可田乡长那边也知道了你的背景,我就不信他敢跟廖处对着干,田乡长一旦发了话,陈老贼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乖乖放弃呀。” 杨锐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啊,村官虽小,但猫腻最多,官越大越难插手。还有,田少武是不会支持我的,当领导的都喜欢听话的,谁的眼睛又能容得下沙子呢?支持我这种刺头当村长……除非他疯了。” 黄大龙先捂好了屁股,再嘿嘿笑道:“怪不得你喜欢我……” 杨锐险些崩溃,这货太不要脸了,得找个机会让他接受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嗯,魏铁柱就是个非常合适的贫下中农。 “霸哥,那依你看,陈老贼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呢?” 杨锐苦笑道:“你不跟我捣乱,兴许我已经琢磨出来了。” 黄大龙撇嘴表示不满:“拉不下屎怨茅坑……”忽地反应过来,自己可不是茅坑,不能给霸哥留下戏谑的话题和机会,开溜,赶紧开溜。 黄大龙刚走,二舅便带着一脸诡异笑容后脚跟来。 杨锐看着蹊跷,忍不住问道:“二舅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难不成路上捡到钱了?” 二舅神秘兮兮坐到了杨锐身旁,自己给自己斟了盏茶,压低了嗓音道:“陈苍伟出事了!” 杨锐不由一怔:“是被车撞了,还是被驴踢了?” “既不是被车撞,也没有被驴踢,而是……”二舅卖了个关子,先喝了口茶,再接过外甥递来的香烟点上了火,这才乐呵呵说出了答案:“是嫖娼,虽然不是被抓了个现形,可比现形还要丢人。” 杨锐来了兴趣:“怎么讲?” 二舅美滋滋抽了口烟,不紧不慢道:“派出所清扫乡里的半掩门,抓了两个皮肉女,供出来的嫖客中,第一个就是陈苍伟,要说这老东西怎么就排在了第一位,别提有多丢人了,居然……哈哈哈,他居然……赊账,哈哈哈。” 白嫖不丢人,是荣耀……杨锐愣愣地看向二舅:“二舅,怎么听你说话感觉你对这方面的业务也很熟悉呢?” 二舅立马变了脸色:“臭小子你胡说些什么呀,二舅能是那种人吗?” 第026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顾长虹在田少武面前表现的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田乡长,我可能闯祸了。” 田少武还以为顾长虹所指依旧是错抓杨锐那件事,摁灭了手中烟蒂,再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水,沉稳道:“安心工作,别想太多,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顾长虹抓住时机,给田少武敬了支香烟。 “是另外一件事,前两天县里面下达指令,要求各项整顿社会秩序,我们所里的民警在行动中抓获了两名娼妓,问讯时居然把陈村长给供出来了,要命的是,那俩娼妓还一口咬定陈村长不给现钱,赊账赊了好几个月……” 田少武的两道浓眉瞬间拧成了一坨疙瘩。 “下面人觉悟不高意识不强,只觉得这事好笑,我这边一不留神,他们就把事情给传出去了。”顾长虹显得非常懊丧且痛心,重重地叹了声气:“田乡长,是我疏忽大意了,我向组织请求处分。” 顾长虹并没有向田少武汇报过他对杨锐的承诺,一千块的赔偿需要动用所里的小金库,让陈苍伟好看需得剑走偏锋,这两样事都不适合让领导知晓。但事情做出来后,那就不妨把领导也拖进来,一来能为自己挡挡风遮遮雨,二来也能把自己从故意而为中摘出去。 田少武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不太寻常,倒不是说他对陈苍伟的人品有多了解,而是顾长虹的汇报有个漏洞,行动中只抓了两名娼妓,而这两名娼妓都一口咬定了陈苍伟不单嫖了还赊账,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除非那陈苍伟把乡里的皮肉女全都给嫖了,而且全都赊了账。 且不说陈苍伟有没有那个魅力,只说这身子骨,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吃得消。 但此刻不能较真,顾长虹有意也好,无心也罢,事情已经出来了,追究真相毫无意义,只会错失良机,把事情搞得无法收场。陈家人不是好惹的,万一犯了众怒,再搞出什么动静来,他的顺位接班可就玄乎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长虹为难道:“惹了这么个祸,我脑袋瓜子就跟一盆糊涂酱似的,田乡长啊,你就别难为我了,直接下指示吧,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奸猾……田少武在心里骂了一声,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件事十有八九是顾长虹有意搞出来的。 “你们派出所整顿社会秩序是对的,清扫那些肮脏场所更是分内职责,但办案过程中,你们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要充分调查取证才能够下结论。” 顾长虹连忙检讨道:“田乡长批评的对,这案子疑点颇多,别的不说,那俩娼妓并不是一家,我就纳了闷,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呢?还没结案就走漏了风声,我这是失职啊,田乡长,我再次向组织请求处分。” 田少武心中冷笑,丢你老母,这招以进为退你玩的倒是挺溜啊,处分,怎么处分?白纸黑字大红章的再来上一通,岂不是坐实了陈村长赊账嫖娼的事实了么。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顾所长,你也知道,陈村长在岗南村拥有着极高的威望,在陈氏宗族中更是一呼百应,这件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恐怕会就此生乱啊。” 田少武担心的生乱并非是陈苍伟一怒之下领着陈家人把顾长虹给揍了,乡派出所虽说也在乡政府的领导下开展工作,但其组织关系却是隶属于县公安局,顾长虹真要是挨了揍,该操心的是县局那边。等事情水落石出后,他这边不单沾不上多大点责任,还很有可能从中渔利,毕竟那陈苍伟只听他田少武的,离开了他,恐怕还真解决不了问题。 他忧虑的还是赵家埠渡口,赵公博那边该花的钱花了,该做的事也做了,若是那陈苍伟迁怒自己而反悔,这两个村子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动静。 这才是他的命门。 “要不……我亲自去给陈村长道个歉,说声对不住……可是,他那岗南村我进得去吗?”顾长虹对两村的渡口之争也是门清,并掐准了田少武的命门,所以在拉领导下水的事情上,态度虽然卑微,但底气却是十足,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说这事我顾长虹想管也管不了,领导要是不出面,那就随他去吧。 田少武被顾长虹的态度给气到了,但他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依旧保持着平和的神态,并跟顾长虹开起了玩笑:“你进倒是进得去,不过得躺着出来。” 顾长虹赔以尬笑。他不认为自己是个英雄,但也不认为自己是个怂包,岗南村并非龙潭虎穴,陈苍伟要是敢动他一根寒毛,他就能反过头来把陈苍伟整到后悔出生。 “这样吧……”田少武沉吟了片刻,不得不钻进顾长虹打好的套:“你先把案子压下来,我去找陈村长谈一谈,如果他真的犯了错,那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要是冤枉了人家,我再叫上你,咱们两个一起给人家赔个不是。” 顾长虹达到了目的,成功把田少武拖下了水,如此一来,他便可以束手旁观,静等势态平息,之后再悄摸去找恶霸讨赏。 …… 陈家后辈中的两位佼佼者,陈天运陈天良兄弟俩一脸平静地坐到了陈苍伟的面前,二叔/二伯经常教育他们,做大事者需有大胸怀,要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气魄和气量。只不过,这兄弟俩平静的外表却难掩内心的愤怒。 二叔/二伯是个怎样的人,他们兄弟俩最有发言权,陈家不差钱,嫖娼怎么可能赊账呢? 呸呸呸,二叔/二伯怎么可能嫖娼?怎么可能看得上乡里的那些皮肉女? 要嫖,那也得去市里呀! 陈天运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市里的那可比乡里的水灵多了…… 陈苍伟轻咳两声,将兄弟二人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这事你俩怎么看?”陈苍伟面色平和声音轻柔,不见有丝毫怒火,反倒隐隐透露着些许欢喜。 陈天运抢先应道:“这事分明是顾长虹暗中做鬼陷害二叔,我就不明白了,咱陈家待他不薄,怎么就喂不熟这只白眼狼呢?” 陈天良叹了口气,说了句颇有画龙点睛意味的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陈天运瞥了眼七弟,不屑道:“你是说顾长虹和恶霸勾结在了一起?” 可能性不是不大,而是一点也没有,陈天运笃定认为,恶霸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绝不可能跟顾长虹有所勾结。 陈天良回敬了五哥一个斜眼,慢悠悠道:“那是你自个的理解……” 陈苍伟再一声轻咳,打断了这兄弟俩的争辩。 “天良说得对,有钱能使鬼推磨,顾长虹这条喂不熟的白眼狼终归因为钱而跟恶霸勾结在了一起。” 陈天良不由一怔,心说我是这个意思吗? 陈天运愣了下神,随即品出了二叔的用意,赊账嫖娼虽然丢人,但以二叔在村里的威望尚能扛得住,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来,应该是二叔得罪了乡派出所的顾所长,若是能把恶霸扯进来,并编排到令村民们不齿的顾长虹一边,那么风向就有可能悄然转变,说不定坏事将变成好事。 陈苍伟正是此意,喝了口茶,开始安排:“天运把你家的三轮车整饬好了,今晚上我洗澡时会突然晕倒,你把我送去县医院。” 陈天运会心一笑,点头应下。 “天良,你留在家里,按老办法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说顾长虹之所以整我,是因为恶霸的报复,他拿了恶霸的钱。” 这任务简单,轻车熟路,陈天良在点头应下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想好了整套方案。 陈苍伟叼上了支香烟,拿出黄大龙送他的那只手枪打火机,翻来覆去欣赏了好一会,这才打着了火点上了烟。 “这人啊,失意时不可丧志,得意时不可忘形,恶霸这个小贱种出去这三年,实话实说,长进真是不小,可惜了啊,他立错了目标,放着城里的生意不去好好做,非要跑回来跟我抢村长……” 深深地抽上一口,将烟在肺里憋上一会,再缓缓呼出,陈苍伟现出了很是享受的惬意神态。 “知道咱们陈家集有多少年了吗?” 家谱里写得很清楚,陈天运抢先回答道:“从陈家老祖宗落脚在此,到今年一共是三百二十三年。” 陈苍伟感慨道:“是啊,三百二十三年了,这期间陈家集遭受过多少次天灾,多少回战乱,可陈家垮了么?外姓人家起来过么?” 陈天运陈天良兄弟二人连连摇头。陈家集是陈家的产业,亘古不变,哪怕变成了岗南村,也理应由陈家人掌权。 “孙猴子一身本事,但终究还是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到头来反倒遭了五百年的镇压……”陈苍伟淡然一笑,信心满满:“就让那恶霸小贱种尽情地蹦跶吧,蹦跶得越高,摔得越重,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将他逐出岗南村,这一生,这一世都休想回来!” 第027章 西江鱼馆 一夜之间,陈苍伟被气病住院和恶霸勾结顾长虹诬陷陈苍伟的两条消息在村里传开了。 村民们的吃瓜态度出现了分歧,且随着瓜消耗量的增加,分歧也越扯越大。 外姓人家多数都站到了杨锐这一边,认定那陈苍伟落此下场实属活该,这老贼勾结顾长虹陷害恶霸两次了,怎么就不允许恶霸还上一次呢? 绝大部分的陈家人自然为陈苍伟抱屈,他们家的陈大村长哪里有过勾结顾长虹之说?三年前那是因为严打,顾长虹为了完成指标才向恶霸下的黑手,这一次举报恶霸投机倒把也是另有他人,再说了,恶霸用这种卑劣手段污蔑一个长辈,实在是龌蹉之至。 二舅容不得这些陈家人对外甥的诋毁,但打铁还需自身硬,在加入论战之前,二舅还是想听一听外甥的实话。 杨锐笑呵呵道:“就顾长虹那种人,配不上我去勾结。” 二舅闻言,长舒了口气。 杨锐又接道:“但这事呢,跟我确实脱不了干系。” 二舅不由泛起了迷糊。 杨锐并不想对二舅隐瞒什么,于是便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二舅听着,越发忧虑。 “锐仔啊,二舅不得不多说两句了,顾长虹是个怎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依我看啊,这个人为了点钱都能把自己的老子给卖了。” 也不一定,那得看他老子对他有多大的价值……杨锐暗中狡辩,但面上老老实实点头称是。 “跟这种人打交道可要小心了,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反咬一口,人家又是吃官饭的,挨了咬你又能怎么着人家?” 怎么着?把他的牙给剋喽,把他的皮给扒了……杨锐心中冷哼。 “所以啊,咱们寻常百姓家尽量不要跟这种人打交道,离得越远越好,尤其是你当上了村长后,更要记住二舅今天的话,陈苍伟不就是个鲜活的例子吗?” 二舅这边说的正起劲,七叔公却突然推开了门,但见长辈驾到,二舅连忙住了嘴,起身相迎。 七叔公大咧咧坐到了茶台主位,接过杨锐递上来的烟,却回绝了二舅送上来的火。 “怎么着,正在教训锐仔?” 二舅规规矩矩回答道:“说不上教训,也就是我们爷俩聊聊天。” 七叔公自个摸出了火柴,点上了香烟。 “锐仔用得着你教训吗?你要是能教训得了他,那你也出去闯荡三年,赚下个百万家财来。” 挨七叔的骂,那是家常便饭,二舅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但七叔说的那句百万家财,却着实让二舅吃了一惊。 快一个月的谜团了,今天终于得知了答案。 外甥好本事啊,短短三年,居然赚下了百万家财。 过完了训侄子的瘾,七叔公转而对向了杨锐,那脸上的神情,瞬间从寒冬来到了阳春。 “小兔崽子今天忙不咧?能挤出两个小时的时间不?” 杨锐笑着应道:“猪仔去加油了,等他回来咱就出发。” 二舅忍不住插话问道:“你们爷俩这是打算去哪?” 七叔公白了二舅一眼:“我们爷俩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杨锐不忍二舅吃呛,解释道:“我估摸着七叔公是打算去县医院探望陈家老贼。” 二舅神色一变,看向了七叔,却见七叔坦然自若,外甥显然是猜中了。 “去探望他?七叔,你老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七叔公乐呵呵看向了杨锐,这可是他们爷俩的秘密,不得让第三者知晓。 杨锐能猜得到七叔公打算去探望陈苍伟,自然能想的清楚七叔公的探望目的。武校差不多就要建成了,广招徒孙学员的事情已经摆在了日程上,自打享受到魏铁柱这个徒儿的各种孝道,七叔公现如今对广纳门徒充满了兴趣。 想安心于武校,那就得把渡口尽快给交代出去,陈苍伟这一病,很可能把走到半截的渡口移交就给耽搁了,七叔公探望病人是假,督促陈苍伟尽快把渡口交还出去才是真。 即便七叔公不提这事,杨锐原本也打算去趟县医院,他不相信陈苍伟是真的被气病了,身为一村之长,如果连这么点小事都承受不住的话,那可就白瞎了。 …… 在村里,陈苍伟是绝对权威,去了乡里,也勉强称得上是号人物,可到了县里,却连根葱都算不上。 县医院只给他安排了一张八人间的普通病床,管床医生更是个医专刚毕业还谈不上什么临床经验的见习医生,不过,陈苍伟对此倒是挺满意,毕竟是装病,越是简单就越是省钱。 陈天良完成了昨天领下的任务,早早地来了县医院给二伯汇报,陈苍伟仔细听着,不时发问,充分了解到了村里面的大小动静,笑容中越发自信。 跟随陈天良一道前来探望的村民不多,也就七八个,主要还是陈家人,外姓人家中也就村会计张绍本一人。陈苍伟倒也能理解,从村里赶来县里,交通并不方便,搭乘公车的话,一个是费钱,另一个是费时,相信到了中午时分,赶来探望的村民就会多起来。 张绍本为人忠厚,在村里的口碑相当不错,早在陈三叔担任村长时期,他便是村长眼中的栋梁之才,等到了陈苍伟这一时代,更是成为了村长的左膀右臂肱股之臣。张绍本和陈苍伟同岁,月份上比陈苍伟还小了一个月,可要是看面相,却比陈苍伟看起来不知道要大了多少岁。 原因很简单,张绍本的日子过得比陈苍伟不知道苦了多少。 按理说,张绍本一家承包的责任田不比别人家少,而且,担任村会计每年还有将近一百块的补贴,日子过得本该不差才是。可再怎么富裕也经不起家里有个重病号,而张绍本的家里,不单是老婆一人病了十几年,自己的父母一个月也要花去大几块的药钱。 张绍本从陈苍伟的病房出来时,顶头遇上了杨锐七叔公爷俩,很明显,对这祖孙两个能来探望陈苍伟,张绍本很是惊诧。 杨锐颇为热情地招呼了一声,而张绍本的回应多少都有些恍惚。 七叔公径直进了病房,而杨锐则拐头去向了医生办公室,张绍本在身后犹豫道:“那什么,恶霸啊,待会别急着回去,绍本叔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这是受了陈苍伟的旨意想要充当说客么?你张绍本在村里的口碑虽好,但同我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当这说客的资格,你好像还欠缺了点……杨锐心中所想在面上没有丝毫呈现,只是转过身来冲着张绍本笑着点了点头。 陈苍伟的管床医生虽然没多少临床经验,但介绍一下病人病情还是可以说的清楚,上级医生给出的诊断叫腔隙性脑梗死,但在诊断后打了一个问号,也就是说,此诊断并非最终诊断,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及观察。 腔隙性脑梗死,顾名思义,指的是梗死病变发生在大脑的腔隙中,此处空间大,且没什么功能,因而发病时虽有晕厥甚至是昏迷等骇人症状,但醒了之后却没啥大不了,休息个半天基本上就能恢复正常。 这么说,陈苍伟不是在装病? 杨锐听了个一知半解,但从陈苍伟的发病症状上来看,倒也符合这个疾病诊断。 谢过了那位管床医生,杨锐刚准备退出医生办公室,就见到一名年长医生回到了办公室。 “你是12床病人的亲属?” 12床便是陈苍伟的床位,杨锐连忙点头。 “你去跟他说,他没什么毛病,收拾收拾赶紧出院吧,别空占着一张床位自己还白花钱。” 杨锐心中一乐,果然是个老贼,装起病来跟真的似的。 直接去病房拆穿陈老贼的装病把戏虽然很爽,但并无多大意义,村里的那点破事没必要在县医院抖落出来,给人家平添茶余饭后的笑料,因而,杨锐向那位年长医生道过谢后,便离开了病区。 张绍本在病房楼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但见杨锐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恶霸大侄子,咱爷俩往那边走两步,那边人少,方便说话。” 杨锐抬手看了下时间,回道:“绍本叔,眼看就到饭点了,要不咱爷俩找个地方喝两杯?” 喝酒能助兴,更方便说话,张绍本有些动心,但又苦于囊中羞涩,毕竟把杨锐留下来的是他,让人家恶霸掏钱请喝酒总感觉说不过去。 杨锐看出了张绍本的窘迫,呵呵一笑,揽过了张绍本的肩:“绍本叔,我七叔公难得进趟县城,非得赶着要去听戏,不乐意陪我喝酒吃饭,说太耽误时间。你就给我个面子吧,不然的话,我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张绍本想不答应也开不了口。 医院门口有好几家小馆子,主要是做住院病人家属的生意,店面都不大,但菜价都很实惠,依张绍本的意思就在这随便找一家就好了,可杨锐哪里肯依,这可是向陈苍伟阵营展现自己实力的机会,必须下县城最有名的馆子,西江鱼馆。 第028章 一石二鸟 西江鱼馆最大的特色就是一个贵。 一道红烧江鲢,用的都是两斤左右的鱼,一般饭店最多要个两块钱,可在西江鱼馆,却是四块起步。但口袋里稍微有点钱的人还就是喜欢来这边挨宰,一个是有面子,另一个,这边鱼烧的确实好吃。 张绍本尝不出好吃在哪,在他看来,杨锐二舅烧的江鲢比这家鱼馆差不了多少,甚至可以说略胜一筹,可在村里请杨锐二舅烧上这么一道菜,连料带工最多一块钱。 心疼啊。 张绍本只觉得手中的筷子夹向的并不是鱼肉,而是一张张的钞票。 几杯酒下了肚,张绍本放松了许多,借着酒意提起了他想说的事。 “恶霸大侄子,你还记得你陈家三叔公吗?” 在地下等了我十二年……杨锐暗中打了个哆嗦,绍本叔,咱不带这样玩的,想说什么事你直接说就是了,别拿陈家三叔公来吓唬我行不? “陈三叔当村长时,做的最大一件事便是用咱们村的西江渔业换来了岗东村的渡口经营权,大侄子,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杨锐喝了杯酒,压了压惊,应道:“听村里人说,陈家三叔公看破了天机,算准了渡口将来能给村里带来巨大的福祉。” 张绍本笑了笑,道:“他们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他们连其一都不知道,存粹是胡乱揣测。” 杨锐做出一副不解神情,道:“可是,陈家三叔公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不到六十岁便说走就走了呢?绍本叔,这难道不是因为陈家三叔公看破了天机遭受了天谴?” 提到了陈三叔的离世,张绍本的笑容略显落寞。 “这世间有很多巧合根本无法解释清楚,只能用封建迷信的说法来圆场,比如你陈家三叔公宁肯吃大亏也要交换来渡口经营权的初衷……”回忆往昔,张绍本难免要唏嘘几声:“你陈家三叔公说,岗南村的村运被渡口给锁住了,拿回了渡口,就等于解放了村运,十五年内,村里必然会出现一位大人物,带领村民过上富裕的日子。” 独自喝了杯酒,张绍本长叹一声,接道: “这种迷信,我原本是不信的,但看到你发了财还要回来的时候,我信了。” 和老不死的七叔公一样的说词……确定张绍本不是陈苍伟派来的说客,杨锐原本的敌意消散了不少。 “这事除了你之外,村里面还有谁知道?” 张绍本略加思考,回应道:“陈家老四应该是知道的,你陈家三叔公中意的接班人原本不是陈苍伟,而是你陈家四叔,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陈家四叔志不在此,陈三叔作古之后,陈苍伟才接了村长之位。” 卧槽,连村长宝座都是偷来的,真的是无愧于老贼这个称号……杨锐心想,必须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事给散播出去。 “嗯……还有一人有可能知道,但我拿不准,便是你七叔公了,柳七叔年轻时救过陈三叔的命,他们俩好的就跟亲兄弟似的,那么大的事,陈三叔应该不会瞒着柳七叔。” 杨锐惊到了,老不死的居然是陈家卧底,嗯,等傍晚回村的时候,专捡不平的路骑,颠晕了老不死的才好逼出口供。 “绍本叔,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用意呢?” 张绍本不由一怔,他想好了开头,想好了切入点,想好了如何衔接引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唯独没想到恶霸竟然会单刀直入直奔主题。沉吟了片刻,张绍本下定了决心,既然恶霸如此直接,那自己也没啥好顾虑的,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也就是了。 “我劝过陈苍伟,他有经验,有关系,你有能力,有魄力,你们爷俩要是能放下恩怨,联起手来,一定是岗南村村民们的福分,只可惜,他根本听不进去,反倒数落了我一顿。” 杨锐心说你活该挨数落,局势都看不清,就想做和事佬?陈老贼答应,我杨锐也不会答应呀,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岗南村是我杨锐的,陈苍伟算个球。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继续支持陈苍伟,我会落下个好名声,但陈苍伟不下台,岗南村的村民们就过不上好日子,反过来支持你恶霸,我在陈家人的眼中就会成了叛徒,但村民们的日子就很有可能过得富裕。我是个俗人,我也想过上富裕的好日子……” 杨锐心中暗喜。 别看村民们现在叫唤的挺欢腾,连打倒陈苍伟这样的话都能喊出来,可真到了投票的时候,方方面面的顾虑就多了起来。亲情,友情,人情……任何一种情都有可能左右最终的投票。 这就需要有那么几个在村里有一定威望的得力助手为自己摇旗呐喊,把工作做细,把每一张选票落在地上。二舅本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无奈,廖叔那边的事同样重要,同样耽搁不起。 张绍本在村里的口碑不差于二舅,威望方面还稍高于二舅,他要是能站出来帮自己,那胜算至少能平添三成……草,原本就有六成八的胜算,再添三成,岂不成了稳健师兄。 “绍本叔,谢谢你的信任,如果我能选上村长的话,我敢保证,一年之内,咱岗南村人的日子过得比城里人还要好,三年之内,咱岗南村没有一家不是万元户。” 张绍本明显激动起来,连声应道:“我信,我当然信。” 这餐午饭吃了好久,张绍本对村里人家熟悉得很,说起每家每户,可谓是如数家珍,这一家的工作该怎么做,那一家到时候又会顾忌什么,张绍本娓娓道来,说得杨锐连连点头。 张绍本还为杨锐举荐了一人,刚过而立之年的李振堂,按辈分,杨锐应该称呼他一声哥。李振堂这个人见过世面,嘴巴会说话,又有眼力见,按张绍本的意思,把李振堂摆在明处,而他躲在暗处,爷俩配合起来,杨锐这边大可以把心搁在肚子里。 “我就一个要求,恶霸大侄子,上回你一个人独闯岗东村,把那个黑脸大汉给痛揍了一顿,你知道村民们在背后都怎么议论你吗?”不等杨锐作答,张绍本接着说出了答案:“村民们说,你恶霸就是咱们村的保护神,连得罪过你的陈苍伟,你都愿意为他出头,更别说其他村民了……” 干掉了最后一杯酒,张绍本调整了下情绪,接道:“你要不断巩固这样的形象,就拿陈苍伟这次被气病来说,我知道你不会勾结顾长虹,可经不住人多嘴杂啊,恶霸大侄子,你必须要想出办法,堵住那些人的嘴。” 杨锐也正有此意,只是目的性和张绍本有所不同,张绍本的出发点是想让杨锐维护住自个的名声,而杨锐的念想则是时机刚好,是时候跟顾长虹了结一下三年来的恩怨了。 跟七叔公说好了,要等到天色擦黑才好去戏园子接他,一下午有的是时间,杨锐把摩托车存放在了鱼馆的停车场,步行去到县公安局。 段兴民刚好值班,见到了杨锐很是高兴,两句话没说就要安排晚上的饭局。 杨锐赶忙拦住,他来县局可不是讨酒喝的,而是有重要事情跟段兴民商量。段兴民只好作罢,将杨锐带去了隔壁的科长办公室。整个县局差不多都知道段兴民是胡老板的人,身为胡广松嫡系的六科科长自然将段兴民当成了自家兄弟,专门丢了把办公室钥匙给段兴民,明面上说的是方便小段给他打开水擦桌子,实际上却是表达了他对段兴民的绝对信任。 科长刚好不在家,他的办公室变成了哥俩说话的最佳场所。 杨锐开门见山问道:“顾长虹是胡局的人吗?” 段兴民何其敏锐,立马觉察到了杨锐的用意,反问道:“你想搞他?” 杨锐没有任何隐瞒,坦荡点头:“有个机会,弄好了差不多可以扒了他的皮。” 段兴民也是凡夫俗子一枚,也想着在顾长虹身上出口恶气,只是利用工作之便给对方穿穿小鞋不单不过瘾,反倒会落下小肚鸡肠之嫌。因而,当听说杨锐有可能扒了顾长虹那张皮的时候,脸上禁不住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我支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安排。顾长虹在局里的靠山是莫政委,莫政跟胡局不怎么对付,搞得动静越大,胡局只会越高兴。” 在杨锐的计划中,段兴民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杨锐相信,只要他开了口,段兴民就不会拒绝,杨锐只是担心,万一顾长虹走的也是胡广松这条线,冒然行动恐怕会令胡广松不太高兴。胡广松高不高兴跟杨锐没多大关系,但段兴民一定会受到影响。 幸好那顾长虹抱的不是胡广松的大腿,更幸好,那顾长虹抱了条跟胡局不怎么对付的大腿,如此一来,搞垮了顾长虹,不单能出了自己和段兴民的一口恶气,还能帮段兴民在胡广松那边立下些许的功劳。 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第029章 二舅出征 县医院的医生赶了几次,也没能把陈苍伟赶出医院。 也是,该来探望的村民还没来到呢,这会儿出院,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没地方搁脸还是小事,收不到村民们的探望礼品才是亏到了家,就这么一折腾,二十多块钱便花出去了,全指着村民们的探望礼品来回本呢。 接待过一波探望高峰后,陈苍伟觉得有些疲惫,刚想眯上一会,就听五侄子说田乡长来看他了。陈苍伟连忙拿捏出一副极为虚弱的模样,但见田少武进了病房,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身来。 田少武紧迈了两步,按住了陈苍伟。 “别起身,躺着就好……”转头又问陈天运:“你二叔的病,医生怎么说?” 陈天运毕恭毕敬道:“医生说,我二叔得的是脑梗死,所幸的是,梗死的部位不怎么重要,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田少武长舒了口气:“那就好,不然的话,我非得狠狠地处罚顾长虹才行。” 陈苍伟虚弱地叹了口气,拉着田少武的手,道:“怪不得顾所长,他只是公事公办,是有别的人在背后害我。” 田少武陪了一声叹息,拍着陈苍伟的手背,安抚道:“我相信你是被陷害的,放心吧陈村长,我已经责令顾长虹再次审讯那两名娼妓,务必把背后黑手给揪出来。” 陈苍伟心中冷笑,背后黑手就是顾长虹,他会把自己给揪出来? 田少武说是要跟陈苍伟谈一谈,但见了面之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安抚住陈苍伟,毕竟,渡口的交易流程才是要紧,陈苍伟究竟有没有嫖娼,或者是嫖娼时有没有赊账,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二人的话题自然要转到这方面来,陈苍伟表态道:“你放心,田乡长,我陈苍伟点过头的事情就绝不会反悔,等过两天我出了院,就去乡里,到时候你把赵公博也叫上,咱们快刀斩乱麻,一口气把事情办妥了也就是了。” 田少武欣慰点头,他当然能听得出陈苍伟的话中话。陈苍伟说自己是个点过头就绝不反悔的人,那是点他在岗南村改选的问题上可不能变卦。 “我在不同场合下都说过,岗南村的陈村长是个识大体重大局的人。作为一村之长,官职不大,但责任不轻,会赚钱是个好事,但只会赚钱却是万万不行,老陈啊,你就把心搁肚子里吧,我答应过你的事,不可能不兑现。” …… 二舅在家开了两桌席,要请的人都已经到齐,预备的菜也都端上了桌,可主桌上的主位却一直空着。 该死的外甥,还有该死的七叔,说好了天一黑就能回来,现在天都黑透了,也没见到个人影……二舅生平最恨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这会儿不知道在心里把杨锐和七叔公臭骂了多少遍。 客人中要都是本村的倒也无所谓,早点吃晚点吃都是吃饱喝足回家睡觉,可关键是,这其中八成是外村人,吃过了饭喝完了酒,还得赶夜路回家,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同他一道进城呢。 这两桌席的客人倒是挺有耐心,一个个不见焦躁神色,反而洋溢着甜美的微笑,不就是等了小一个小时吗?多大点事情啊!等别人兴许咱没那么大耐心,但是等恶霸东家,别说一个小时,就算一个整晚,咱也是毫无怨言。 就在二舅的耐心即将耗尽之际,门外终于传来了摩托车的突突声,二舅连忙迎出院门,而两桌的客人也齐刷刷站起身来。 杨锐进了院子,冲着大伙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让大伙久等了,我七叔公听戏入了迷,忘记了时间。” 七叔公乐呵呵瞪了杨锐一眼,小兔崽子尽瞎说,明明是你个臭小子看人家唱戏的生的漂亮,想找机会勾搭人家才耽搁了好大一会。 杨锐当仁不让坐到了主位上,这不是家宴,也不是寻常的人情往来,而是老板请员工聚餐,所以不能以辈分论。 二舅没落座,站在杨锐身旁,端起了酒杯。大伙吃的虽然是恶霸东家的饭,但把大伙召集在一起的却是二舅,这种场合,理应由他先说个开场白。 “菜快冷了,大伙也都饿了,我就不说废话了,让我外甥说两句好了。” 杨锐端着酒杯也站了起来。 “我二舅把工资待遇给你们说清楚了吧?” 大伙连连点头。 “你们对这个工资待遇可还满意?” 大伙的情绪瞬间高涨,那可不是一般的满意,而是相当的满意。后厨掌勺的80块一个月,赶上了城里八级技术工,切墩的也有50块一个月,别说石岗乡,就算是拿到县里去比,也绝对是一等一的高工资,就连杂工也有35块的月工资,比起刚毕业的大学生也差不了几块钱。 还包吃包住,每个月放四天的假。 杨锐单手下压,示意大伙安静下来。 “既然满意,那今晚上就敞开了喝,喝大了,我让黄大龙开车送你们回家。” 席间一小伙兴奋嚷道:“师父听到了没?咱恶霸兄弟发话了,让咱敞开了喝,可你只备了这几瓶酒,哪够啊。” 这小伙姓万,名向东,是二舅新收的徒弟。二舅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新收的徒弟也好,找来的杂工也罢,跟他不是沾亲就是带故,万向东便是二舅大女婿的堂弟。 有了万向东的起头,又有杨锐的话垫底,大家伙都跟着嚷嚷起来,朝着二舅讨要酒水。 二舅秒速黑脸,亲故是亲故,规矩是规矩,可不能因为沾了亲带了故就乱了规矩,市机关食堂是外甥交代给他的差事,那就得他说一,别人决不能说二,不然的话,结局只有一个,立马卷包袱滚蛋。 “明天还得早起赶车,今晚上都少喝一点吧。” 二舅发了话,杨锐也不敢多嘴,不过……悄摸地给七叔公递了个眼神,老家伙立马心领神会,重重地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眼看着七叔面色不善,二舅不禁打了个哆嗦,赶忙上前拦住,怯怯问道:“七叔,你这是要去哪?” 七叔公的脸比刚才二舅的脸还要黑:“喝酒不尽兴,还不如不喝,我回我的渡船,想喝多少喝多少,省得有人来烦我。” 二舅连忙赔不是,解释说是让他们少喝点,你老尽情喝,有锐仔陪你,想喝多少喝多少,玉冰烧保准管够。 七叔公根本不买二舅的账,不就是玉冰烧嘛,有啥好稀罕的?我外孙孝敬了我这个老不死的几十瓶哩,用得着讨你柳二囝的酒喝?同在一桌上喝酒,搞得你能喝他不能喝,那还叫喝酒吗?不爽!回我的渡船。 二舅没了招,只好向外甥抛出个求助的眼神。 可那该死的外甥居然给他来了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直到二舅屈从,又从屋里搬出了几箱酒,都没搞清楚一个道理,他虽然是长辈,是杨锐最尊敬的二舅,但绝不可以凌驾于老板之上,员工面前,老板发话才是圣旨。 这一晚,大伙都没少喝,二舅被七叔公呛茬所带来的不快只持续了两杯酒,从第三杯开始,便兴奋起来。这些天来,他十里八村的四处收徒弟攒人手,虽然辛苦,但非常骄傲,尤其是当他说出工资待遇标准的时候,看到对方渴望到迫不及待的眼神,一股子从未体验过的骄傲感使得他好多年的腰椎间盘都不治而愈了。 “锐仔啊,二舅这心里面舒坦啊。”先敬了七叔,二舅随即找向了杨锐:“咱爷俩必须喝个好事成双。” 杨锐笑道:“好事只成双怎么能够?接下来猪仔还要娶媳妇,给你生一窝孙子呢,咱爷俩怎么着也得喝个事事如意。” 明知道外甥这是有意在灌他酒,但二舅还是乐呵呵从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精神一爽喝起酒来就很难控制得住。 连干了四杯,二舅上了些许酒意,情绪更加高涨,揽过杨锐的肩,信誓旦旦道:“锐仔啊,你把机关食堂交给二舅就对了,二舅一准把食堂做的红红火火,拿你的话来说,咱不图赚多少钱,但口碑一定要赚他个盆满钵满。” 恰巧此时二舅的几个徒弟过来敬酒,二舅意气风发,干掉敬酒后大声道:“我外甥说,做食堂有三要素,一是菜品,二是菜价,三是服务,有师父在,菜品没问题,咱从乡下直接买菜,菜价保准便宜,现在就问你们,有没有信心把市机关的领导们服务好?” 一众徒弟自然不肯掉链子,一个个扯着嗓子嚎叫道:“有!” …… 二舅家这边热闹得很,大舅家那边也不安静。 村里人都知道,自打恶霸回村后,柳老二一家的日子过得比灶膛里的火还要旺。尤其是承包机关食堂这差事,更是让村里人红了眼,给徒弟都开出了八十块的工资,那柳老二还不知道得赚多少。 大舅妈彻底恼了,逮着大舅骂了整一个下午,大舅终于被骂急了眼,反手抽了大舅妈一个嘴巴。早年间要不是你这个恶婆娘作梗,我柳知春稍微多帮些小妹,今天也不至于如此啊。 第030章 调虎离山 这一巴掌可是把大舅妈给抽迷糊了。 你柳知春怂包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居然敢打老婆?你柳知春一个外姓人家,在岗南村居然敢打陈姓人家? 迷糊了片刻,大舅妈开始撒泼,老娘要是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柳知春就不知道马王爷原来还有第三只眼! 大舅冷眼相看,不加一句劝慰,末了,耳朵实在受不了这种聒噪,干脆夺门而出,直奔二弟家这边而来。 二舅虽然也不怎么待见大舅,可毕竟血浓于水,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感情虽淡,关系依旧,大哥登门,当兄弟的必须得起身相迎热情招待。 这边酒席气氛正酣,大伙编着各种理由变着花样向恶霸东家敬酒,杨锐谈笑风生来者不拒。二舅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了大舅,大舅正想着借酒浇愁,没客气两句便坐了下来,刚好挨着大外甥。 杨锐只是冲着大舅点了下头,便继续跟员工们说笑喝酒,好在七叔公没冷落了大舅,跟大舅寒暄了两句,并喝了大舅的敬酒,才使得大舅不至于太过尴尬。 二舅看出来了大舅有心事,但就是不主动提出来,今晚上是他的出征宴,可不想被大哥坏了心情。大舅也懒得对二舅说起他的心苦,现如今能帮得到他的只有恶霸大外甥,跟自己胞弟的关系虽然更融洽些,但说了等于白说,纯属浪费口舌。 员工终有敬完老板的时刻,杨锐找不着借口了,只得把注意力移到了大舅身上。 “大舅啊,今晚借二舅的酒,我敬你。” 大舅幽幽长叹,端起了酒杯却不肯喝下。 “外甥啊,喝这杯酒之前,大舅有句话想对你说。” 杨锐只得暂时放下酒杯:“大舅,你说。” 大舅深吸了口气,苦恼摇头:“我跟你大舅妈过不下去了,我想跟她离婚。” 杨锐扑哧一声笑开了:“没看出来,大舅还挺时髦的嘛。” 一旁,七叔公训斥道:“柳大囝,你胡说个什么哩!” 大舅垂下头去,重重叹了一声,再抬起头来时,竟然已是眼泪汪汪。 “七叔啊,你不知道侄子我这心里有多苦……” 二舅不禁皱起了眉头,锐仔没回来前,可没听过你说心里苦,你家那婆娘虽然彪悍,但你不是一直挺享受的吗……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盯着锐仔的钱不肯放手啊! 七叔公也是老大不爽,好好的一顿酒,喝得正开心,就这么被搅合了……吊毛柳大囝,真特么不懂事。 但大舅已经哭诉开,碍着面子也不好横加阻拦,只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暂且听着。 “我对不住我妹子啊,七叔,你是不知道,每回我想起我妹子,我这心就跟刀割似的……”大舅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忽地咬起了牙来:“我柳知春怂包了多半辈子,被那个恶婆娘欺负了多半辈子,我今天就硬气一回,非得跟那个恶婆娘一刀两断,我还就不信了,她陈家了不起哈,是能吃了我,还是敢杀了我?” 杨锐忍着笑,冲大舅竖起了大拇指:“大舅真吊!我支持你,陈家就是个屁,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一准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七叔公面有怒色,小兔崽子过分了,俗话说劝和不劝离,他好歹也是你大舅,说这种话不合适啊。二舅也觉得外甥的煽风点火有些不合时宜,但想到锐仔对大舅一家的心结,也就当做了没听到。 但大舅却向杨锐投来了感激一眼,他要的就是恶霸外甥的这句承诺。苦那恶婆娘久已,想跟她一刀两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惧怕陈家势力才不敢有所为,今天得到了恶霸外甥的这句承诺,自己的腰杆子顿时觉得挺起来了。 …… 顾长虹一早起来左眼皮就跳得厉害,上一次右眼皮跳,以为有得赚,可最终赔到了家,这一次换做了左眼皮跳,理应有好事发生吧。 这可不是白日做梦瞎想美事,顾长虹认为自己卖了那么大一个好给恶霸,那恶霸怎么着也得有所回报,有钱人手指缝里稍微漏一点,也够他滋滋润润过上几个月的好日子。 上班三件事,抽烟喝茶看报纸,顾长虹将办公室的几份报纸翻看到快要毛边时,距离中午下班也差不了几分钟了,便在这时,原本已经歇息了的左眼皮又开始突突起来。 果不其然,只愣了几秒钟,顾长虹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透过窗户定眼一瞧,阳光下那摩托车的艳红色很是扎眼。 “恶霸兄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不及迎出去,隔着窗户顾长虹便向杨锐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杨锐摘下了头盔,却没熄火:“下班了吧,走,我请你喝两杯去。” 顾长虹心中窃喜,恶霸肯请他喝酒,至少说明他们二人之间的梁子已经揭过,这是好的开始,必须牢牢把握。顾长虹赶紧换上了便装,屁颠颠跑出了办公室。 派出所对面就有家菜馆,顾长虹经常在这儿吃,感觉味道还不错,可杨锐根本看不上眼,载着顾长虹直奔乡里档次最高的那家菜馆。 杨锐出手阔绰,只是俩人吃饭就点了四道菜,这四道菜没讲究什么荤素搭配,全是这家店最贵的。 “你下午还要上班,酒就少喝点,咱俩一瓶打住。” 顾长虹稍感遗憾,恶霸带来的酒可是他只见过没喝过的黑标长江大桥五粮液,十二块一瓶,他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够买四瓶的,一瓶哪够啊,两瓶还差不多。 菜很快上桌,杨锐亲自为顾长虹斟满了酒。 “顾所长,谢谢哈,别的话我就不说了,全在这酒里了。” 不说? 那怎么能行。 不让我顾长虹把功劳表足,你恶霸怎能知道我的好? 你不知道我的好,今后我怎么从你身上捞油水? “我顾长虹吐口唾沫砸个坑,答应你的事,必须做到。怎么样,恶霸兄弟,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杨锐喝了杯酒,道:“谈不上什么满意不满意,陈苍伟咎由自取,不过,你能抛下跟他的私交,秉公办案,我还是很感激的。” 顾长虹微微一怔,这话是几个意思?莫不是一顿饭就把我给打发了? 不成。 事在人为,我得争取。 “哪有啊,恶霸兄弟,你想简单喽……”顾长虹跟着干了杯酒,再夹了口菜,一边回味着酒香,一边解释道:“行动是我安排的,那俩娼妓也是我安排的,陈苍伟之前有没有嫖过娼我不知道,但这一次,嘿嘿,恶霸兄弟,你应该明白才是啊。” 杨锐恍然大悟,连忙给顾长虹夹菜敬酒。 这还不够,还得趁热打铁继续加码,争取把恶霸彻底拿下。 顾长虹美滋滋吃着杨锐夹的菜喝着杨锐敬的酒,接着说道:“陈苍伟也就敢在你们村吆五喝六,出了你们村,他只能算个屁,有什么资格跟恶霸兄弟你抢村长?我特么之前也是瞎了眼,竟然被这老东西给利用了,不过你放心,我顾长虹只是糊涂一时,今后我绝对站你这边。” 杨锐连连点头,并道:“就冲你这句话,你郭所长这个朋友我杨锐交定了。” 顾长虹大喜过望,他终于攀上了恶霸这根高枝,今后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酒未足但饭已饱,杨锐买了单,跟顾长虹勾肩搭背向门外走去,顾长虹起身离座时,看到隔壁桌俩人只点了一荤一素两道菜,禁不住留下了鄙夷一瞥。 回到了派出所,刚进办公室,手下民警便慌张来报,说段兴民来了,把那俩娼妓给带走了。 顾长虹顿时慌了爪,几乎是咆哮一般喝问手下为什么不及时禀报,为什么不阻拦段兴民那厮。 手下民警一脸委屈,人家段兴民打着的是县局六科的旗号,手续齐全,谁敢阻拦?再有,领导出去吃饭喝酒,也没留下个地址什么的,让兄弟们上哪儿找你去? 顾长虹这才意识到那恶霸哪里是请他吃饭喝酒啊,分明是调虎离山。 短暂的慌乱之后,顾长虹冷静了下来。 好你个段兴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以为攀上恶霸这根高枝调去县局就了不起了?想扳倒我顾长虹?门都没有! 当即支开了手下,抓起桌上电话,打给了他的大腿,县局莫国宇莫政委。 莫国宇的老婆姓顾,但跟顾长虹的顾根本不是一个顾,可顾长虹就是有这个本事,认了莫国宇的老婆当姑妈。不过,这并不是莫国宇挺喜欢顾长虹的根本原因。顾长虹会来事,每次去县里都不会空着手,逢年过节更是大包小包地往家里送东西,这样的下属,没有哪个领导会说上一句不喜欢。 顾长虹在电话中将这次捅出来的娄子一五一十跟莫国宇汇报了,把起因归结到了田少武身上,他是在为田少武背黑锅。 莫国宇听了,好久都没出声。基层派出所的工作不好做,明面上归县局直属,但实际工作中更多是听从乡里的指挥,这一点,莫国宇相信顾长虹并没有撒谎。 第031章 心好慌头好晕 问题是,出手搞事的人是段兴民,谁都知道,段兴民是胡广松的人,当下正红。莫国宇不由得要怀疑一二,莫非那段兴民是受了胡广松的指示?莫非那胡广松是想通过这件事来打压他莫国宇? 电话听筒中又传来顾长虹的嗫嚅声,莫国宇轻叹一声,下定了决心。 “他是几时把人提走的?” 顾长虹应道:“有半个小时了。” “哦,那差不多快回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就去趟六科。” 考虑再三,莫国宇还是决定揽下此事,倒不是说顾长虹对他有多重要,而是他也想借此事跟胡广松掰掰腕子。 顾长虹放下了电话,长舒了口气,抱上莫国宇这条大腿好多年了,自打当上了所长就再也没从他那边沾到过便宜,可好处却搭进了不少,今天终于用到了一回,感觉上总算不那么亏了。 …… 段兴民提走了那两名娼妓,在街上转了两圈,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去到乡里那家最高档的饭店接上了两名同事。 不能回局里,哪怕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回到了局里,恐怕也难逃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结局。 段兴民开着科里的那辆破旧面包车,直接驶进了XW大院。 主管领导对此事非常重视,当然,不重视也不成,中午临下班时,市里面打来了电话,特意关照了此事。 那两名娼妓在路上就已经破了防线,这会儿更是不敢有所保留。段兴民随即又送上了一盘录音带,音质虽然差了点,但也能清楚地辨析出说话人正是石岗乡派出所的所长顾长虹。 人证物证清晰无误,妥妥的一桩铁案。 莫国宇在六科等到了快下班,也没等来段兴民,不禁对顾长虹生了疑,正想打电话过去质问一二时,手下人却送来了县里转来的有关石岗乡派出所所长的处理意见。 没得商量,必须双开。 看着手中的文件,莫国宇愣了片刻后,忽地现出了笑容。县里插手,就说明此事并非胡广松暗中搞事,避免了一场兵戈相见不说,乡派出所出了那么大一件事,他胡广松还难逃干系,而自己这边只需要跟顾长虹彻底割裂,便可以冷眼旁观,且有机会坐收渔利。 胡广松接到这份文件时和莫国宇的反应极为相似,也是楞了片刻,忽地笑开。一个乡里所长敢于如此胡来,他做为主管领导肯定会受到牵连,往轻了说,需要在县办公会上一番口头检讨,往重了讲,有可能要向县里做一份书面检讨。 不过,有失必有得,而且这得还远大于失。 顾长虹的这身皮肯定是保不住了,接下来饭碗也成了问题,还能赏他一碗饭的,只有自己。而围在莫国宇身边的一种党羽中,顾长虹贴得最近,相信他没少在莫国宇身上花钱,如果将顾长虹争取过来,就等于掐住了莫国宇的软肋。就此清除掉莫国宇几无可能,但让他今后闭嘴却是把里把攥。 唯一让胡广松觉得不爽的是,段兴民这小子太不懂事了,行动前好歹也应该跟自己汇报一声呀。 正想着把段兴民叫过来好好敲打敲打时,段兴民却主动敲响了他的办公室房门。 “胡局,对不起,跟您添麻烦了。” 胡广松拉下了脸来。 “你还知道给我添麻烦了?我不想知道你是不是公报私仇,顾长虹胡作非为,理应得到如此下场,但是你……”胡广松顿了下,深吸了口气,威严的目光直射在段兴民的脸上:“你是不是应该事先跟我汇报一声呢?” 段兴民站的笔直,但看起来却并不怎么紧张。 “报告胡局,我错了,不过,要是重来一次的话,我仍不会事先向您汇报。” 臭小子有点思想啊……胡广松来了兴趣,指了下面前沙发,吩咐道:“坐下来说,为什么不会事先向我汇报?” 段兴民依命而坐。 “您不知情,这事万一办砸了,最多扣我一顶公报私仇的帽子,可您要是知了情……” 段兴民没把话说完,事实上,胡广松也不需要他把话说的太透彻。 “我可以装着不知情啊。”再开口,胡广松的口吻明显柔缓了许多。 段兴民苦笑应道:“可是我做不到啊,组织一旦追问起来,我肯定瞒不住。” 胡广松终于现出了笑容,廖处长给他推荐的这位年轻人还真是个可造之材,不单能考虑到尽量不给领导添麻烦,还挺善于替领导背锅担责,可以,这样的人不重用,那还有什么样的人值得重用。 …… 顾长虹被撤职查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岗南村,村民们震惊之余难免要猜测一番扳倒顾长虹的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最符合情理的当然是陈大村长,但是,以陈大村长的能耐显然动不了人家顾所长一根寒毛。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适时放出风来,说那位神圣不是旁人,正是咱们村的恶霸,也没啥特殊原因,还是恶霸自个说过的那句话,岗南村的事情容不得外人插手,岗南村的人容不得外人羞辱。 村民们起初信的人不多,不是怀疑恶霸的动机,而是觉得恶霸跟陈大村长一样,并没有扳倒顾长虹的能耐。不过,村里也不乏明眼人,一句话便点醒了众人,恶霸他二舅承包的可是市机关食堂啊,要是没有大官在背后支持恶霸,能拿得下这样的美差么? 村民们没什么文化,对体制内的门道更不明白,只晓得县里的官比乡里的大,市里的官又比县里的大,而恶霸认识的是市里的大官,别说一个乡派出所的所长了,就算是乡里的那个谁,恐怕也是今天说声办明天就成道凉菜了。 一时间,乡亲们再看杨锐的眼神全都走了样。 之前多数人或是谄媚或是嫉妒,少数人或是羡慕或是崇拜,但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变成了敬畏。包括众多陈家人在内,都认为陈苍伟在恶霸面前就是个屁,恶霸之所以没动用关系来对付他,还是信守了他自己的那句诺言,岗南村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 陈天良在第一时间将村里的这些变化汇报给了陈苍伟,陈苍伟听了,久久不语。 他倒不认为恶霸小贱种背后的那位大人物会出手针对一个村庄的选举,这一点,田乡长反复跟他强调过,事实也是如此,恶霸小贱种若是在此方面上能用得动那位大人物,也不必如此周折,直接宣布直接上任也就是了。 陈苍伟担心的是,恶霸那个小贱种现如今在村里的威望已然达到了顶峰,几乎成了神一般的存在,如此这般民意,不知道田乡长的那一套还管不管用。 心好慌,头好晕。 陈苍伟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病了,可他却无心养病,说什么也要立刻办理出院手续。 顾长虹倒霉,田少武并不觉得意外,他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活该。 这货明面上对田少武毕恭毕敬,大事小事都要请示一二,但背地里,却从没把田少武的话当做回事,有好处时,领受命令没他顺畅,见不到好处,必然是阴奉阳违推三阻四。这也难怪,毕竟乡里面对他只有工作上的评价权,没得人事上的任命权。 令田少武惊诧的是,扳倒顾长虹的居然是那岗南村暴发户。那暴发户有些背景是不假,但只是依靠这么点背景并不能扳倒一个副科级乡派出所的所长,否则的话,这阐城市的政治生态可就乱套了。 只有一种解释,那暴发户太有心机,以至于顾长虹在他面前失去了防心。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当上了岗南村的村长,那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吗?训不能训,骂更不能骂,还得处处小心,千万不能得罪了他,要不然,那种六亲不认的货跟自己耍起心机来,他田少武也难说就能接得住。 还是陈苍伟好,本分听话识大体,从不给领导添麻烦……心里正念叨着陈苍伟的好,眼睛里就现出了陈苍伟的身影,田少武连忙起身,将陈苍伟让到了沙发上。 “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病全好了?” 陈苍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本来没病的,但现在却是全身上下没个舒服的地方。 “田乡长,顾所长的事你都清楚了?” 田少武点了点头,淡然一笑:“他是咎由自取,这个结果不是挺好么,为你洗刷了冤屈。” 陈苍伟又是一声苦叹,颇为犹豫道:“可是……通过这件事,恶霸那个混账玩意在村里的威望又上了一个台阶,我担心……” 田少武应以爽朗笑声。 “有什么好担心的?岗南村是国家的村,岗南村的村长是政府委派替政府管理村事务的干部,选举只是一种选拔人才的手段,不可能凌驾于政府职权之上……”吁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田少武接道:“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好事嘛,让一个威望颇高的年轻人当你的副手,只能说明你们新一届岗南村村委会更值得期盼啊。” 看着田少武自信的笑容,陈苍伟只觉得心不慌了,头不晕了,腰不酸了,背不疼了,天气也没那么闷热了,世界重新变得美好了。 第032章 机不可失 赵公博终于拿回了赵家埠渡口。 岗东村举村上下,一片沸腾,赵大村长的威望扶摇直上,如日中天。 但赵公博的兴奋只维持了半天,吃过晚饭后,其情绪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来。 他承诺过的,等岗东村拿回渡口后,要更换一艘新渡船,那种可以载的下几辆车的大渡轮。然而打听之下,这等规格的渡轮,没有个五十万,根本买不回来。 五十万啊! 掏空了岗东村的家底子,最多也只能凑出一半来,剩下的一半,到哪儿去找呢? 赵公博想到过贷款,他计算过,更换了新渡轮后,运力比目前至少能提升一倍,而成本支出却只多了五成。眼下这渡口一天的收入大概四五百块,能落下个一半的利润,等新轮渡到位后,收入直接翻番,但成本支出也就涨到个不到四百块,平均一天下来,能赚到的纯利润怎么着也得有个五百块以上。 五十万的贷款,连本带利,不用三年就能还得清,而且毫无压力。 只可惜,贷款需要门路,而赵公博苦思冥想,也没能想出这门路在哪。 田乡长倒是挺愿意帮忙,可乡里的农行负责人说了,他手上的贷款权限最高不超过一万块,想贷出五十万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县里。 可县里的银行……他赵公博连大门朝哪都摸不清楚,还谈什么疏通关系呢。 赵公博又想着求田乡长帮他疏通下县里的关系,但遭到了田少武的断然拒绝。田少武并不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而是他的能力实在够不上,乡里亲生的几家企业也苦盼着能从银行贷到款,他田少武要是真有这个门路的话,就不会让这几家企业嗷嗷待哺了。 万般无奈之际,赵公博忽然间灵光闪现,不是传说恶霸那小子在市里认识一个大官么,他要是肯帮忙的话,说不定还真能走通了银行门路。 此念一经生出,赵公博再也按捺不住,立刻召唤来了细仔。 “明天一早,你再去趟岗南村,找恶霸,就说我想他了,请他过来吃顿饭。” 细仔面露难色,心说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这等苦差事总是落在自己头上,没完没了。 赵公博看出了细仔的抵触情绪,赶紧画了张大饼。 “这次事关重大,你若是完成了任务,大伯一定重重奖赏。” 细仔在心中苦叹了一声,我信你个鬼,上一次也说有奖赏,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奖赏在哪呢? …… 阿爸装病住院,给了陈婉婷可乘之机,这两天迷上了骑摩托车,不是坐在后面兜风,而是亲自驾驶。家里的那辆嘉陵半自动根本看不上,春花妹妹每天都要过来找恶霸哥哥,不单借车,还要缠着恶霸哥哥手把手地教她。 这倒是个占靓女便宜的好机会,可春花妹妹的便宜……犹如刮光了肉的排骨,一点也不香。杨锐只占了个把小时便索然无味,把这项光荣且坚硬的任务移交给了猪仔。 当然,找来的借口也是冠冕堂皇。 新宅的土石建设已经完成,正在跑水跑电,下一步则是装饰装修,村里人虽然技术不差,但见识毕竟少了点,必须得看紧了,随时检查随时指导才不至于走样。另有一个更为有力的理由,武校已经完全竣工,该添置的家私器材也都到了位,接下来便是招生,这块活少了他这个当老板的还真不成。 对恶霸哥的交代,猪仔一项是倾尽全力,陈婉婷也算是个灵光的囡囡,没两天便把摩托车骑了个贼溜。 这天上午,听从县里回来的五哥说,阿爸已经办理的出院手续,只是要绕道乡里一趟,才耽搁了时间要晚回来些。阿爸一回来,可就没了自由,陈婉婷抓紧最后的时间,赶忙去找恶霸哥哥借来了摩托。 细仔在岗南村东头游荡了近两个小时,虽然没被陈大村长给撞上,却也没有上次那般运气能遇上猪仔。早晨阿妈烧的粥有些稀,细仔多喝了一碗,结果是感觉水龙头的压力有点提前到来。 正准备到路边解决一下,忽听到一阵摩托车突突声传来,细仔来不及开闸放水,急忙搭手眺望,一团艳红映入眼帘,不是恶霸的那辆摩托还能是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细仔哪里还能管的上水龙头的压力,连忙向那一团艳红奔去,一边奔,一边系刚解开的腰带,只是奔跑时太过心切,那腰带怎么都系不好。 陈婉婷骑着摩托在稻谷场上正爽着,忽见一陌生后生仔急速向她奔来,边奔还边解着裤腰带,心中不免一慌,摩托车顿时失去了平衡。好在稻谷场的地质不算坚硬,这一摔虽燃狼狈,但没怎么伤着。 细仔老远就看清楚了骑车人并非猪仔,而是位靓女,只是心中认定,能骑上恶霸摩托车的人跟恶霸的关系必然不一般,管他是谁,管他男女,只要能把话悄悄带给恶霸就行。因而,奔跑中的细仔根本不见减速,而手中的裤腰带因为跑得太快始终未能系好。 还有二十来米的距离,骑车的靓女出人意料地摔了,细仔更顾不上他那跟该死的裤带,赶紧加速去帮那靓女扶车。 结果,靓女非但不感激,反倒爬起身来后恶狠狠骂了他一句臭流氓。 细仔很是委屈,不由愣住,手足无措之时,胡乱一团的裤腰带突然散体,细仔下意识地双手抓向了裤腰,却吓得那靓女花容失色,发出一声尖叫,连摩托车也不要了,发了疯一般地向村里狂奔。 细仔挠了挠头,苦苦思索,这是怎么了?没听说岗南村出了个女疯子啊。 陈婉婷一口气跑到了村西头,见到了杨锐的那一刻,两颗滚烫的泪珠子终于滚落了下来。 “恶霸哥,有人欺负我。” 杨锐还以为是陈苍伟回来了,春花妹妹挨了阿爸的训,气不过才跑来找他寻求安慰。 陈婉婷急了,跺着脚嚷道:“是个外村人,就在稻谷场。” 杨锐登时瞪圆了眼珠子,马德,哪个商家搞起了豹子胆的批发生意?什么人吃多了敢在我岗南村闹事? 走! 弄死他。 细仔看着这辆艳红摩托车,忍不住一个劲地咽口水,好想骑上去兜一圈,但又怕不会骑再给弄坏了惹得恶霸不高兴。 干等的时候,细仔再次感觉到了水龙头的压力,稻谷场是晾晒稻谷的地方,但凡有点模样的人,都不会在这儿撒尿。细仔走了好远,才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放干净了水。 再回来时,刚好撞见了恶霸和那个疯了一般的靓女。 “就是他,恶霸哥,就是他欺负的我!”陈婉婷看到细仔惹了事还不跑,恨得牙都痒痒了。 恶霸见是细仔,刚才还旺烧的怒火顿时熄了大半,肯定是误会,别说吃了豹子胆,就算给细仔换上颗豹子胆,他也没种在岗南村闹事。 不过,春花妹妹既然被招惹了,那这口气就必须出,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世俗所认讲的道理根本不管用,只有他恶霸说下的话那才是必须讲究的规矩。 “是你招惹了我春花妹妹?”杨锐的脸色可不是一般的阴郁。 细仔恍然明白过来,连忙道歉:“恶霸哥,对不起,是春花妹妹误会我了。” 杨锐冷哼了一声:“误会?你再说一遍?” 细仔明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毫无迟疑地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嘴巴。 “我错了,是我吓到了春花妹妹,我该死……” 一个嘴巴看来不够,细仔抡起另一只手,左右开弓。 “够了,看你认错态度还行,这次就放过你了。”转而再对陈婉婷道:“他是岗东村的细仔,应该是来找我有事,看你骑了我的摩托车,所以便想让你帮忙传个话。” 恶霸哥都这样说了,而那个细仔也抽了自己三四个嘴巴,陈婉婷没了再生气的理由,开开心心继续骑她的摩托车去了。 细仔委屈吧啦地看着恶霸,哥啊,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干嘛还要我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子呢? 杨锐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香烟,抽出了一支叼在了自己嘴上,剩下的多半盒直接甩给了细仔:“拿去抽吧,外烟,劲大,抽的时候小心点,别呛着。” 男人的世界,万宝路,一盒要六块多呢。 细仔的脸上顿时洋溢出笑来,小心翼翼把香烟揣好。 “恶霸哥,我大伯说他想你了,想再请你吃顿饭。” 想我是假,想求我办事才是真……杨锐早就算到赵公博筹措不了那么多资金去购买新渡轮。 “今天恐怕不成,明天武校招生,后天吧,后天中午我一准过去。” 细仔欢天喜地应了一声,这已是第二次胜利完成大伯交付的艰巨任务了,要是再见不到奖赏的话,就跟大伯说,绝不会再有第三次。 杨锐像是看穿了细仔的心思,就在他举步准备回去的时候,忽地想到了什么,住脚转身,对细仔叮嘱道:“下次有事来找我,别这么麻烦,不要有什么顾忌,直接进村就是了。” 第033章 区区五十万 听说岗南村恶霸建了个武校,又听说,掌管赵家埠渡口的柳七爷将出任这间武校的总教头,到了招生的这一天,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坐不住了,纷纷前来打探消息。 农村的仔大多不怎么会读书,初中毕了业能升上高中的都是人中龙凤,要是能考上个中专,那更是凤毛麟角。十五六岁的年纪距离成家还早,带去地里又干不了多少农活,闲在家中除了惹事还是惹事,真不如送到武校来,好歹也能学到点本事,省得将来被人欺负。 等见到了柳七爷,听到的消息更是让他们差点惊掉了下巴。 武校不收学费,还包吃包住,等学成之后,恶霸负责给仔仔们安排工作,工资不会太高,也就比乡里吃公家饭的高一倍。那些个吃公家饭的刚上班时能拿到三十六七块钱,高一倍,那可就要过了七十奔八十块去了。 面对家长们的质疑,魏铁柱笃定点头,这点工资算不上什么的,知道恶霸他二舅去了哪?跟恶霸二舅干的杂工,一个月都有三十五块呢,在武校学成的这些个仔,将来都是恶霸的禁卫军,一个月拿个七八十块的工资不是很正常么?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魏铁柱还亮出了自己的工资单,众家长侧目一瞧,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乖乖个隆滴咚,一百块啊! 黄大龙恰巧也在场,看到了魏铁柱的工资单,心里顿时不平衡了,霸哥凭什么给我黄大龙一个月开一千块的工资?这不公平嘛!哦,对了,我黄大龙比他魏铁柱有能力,比他魏铁柱更有执行力,嗯,那没事了,你们忙,我还有事,没事也得找事做,得对得起霸哥给我开的那份高工资。 就在这些个家长激动到宁愿把自家仔的姓改成杨或是柳也得留在武校时,七叔公却给众人兜头泼了盆冷水,武校生可不是你们想上就能上的,得看小仔子的资质,不能被他老人家看上眼的一概不收,年龄超过十六岁的一概不收,收满了十五名后来晚了的一概不收。 此话一出,众家长纷做鸟兽散,赶紧回家,争分夺秒,把自家的仔带过来给柳七爷过过眼,有没有练武的天分不知道,但先发的优势必须抢到手。 早有陈家人把村西头武校的各种热闹汇报给了陈苍伟,陈苍伟听了,只是淡然一笑。 昨天在乡里田乡长给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没错,村子是国家的村子,村长是公家认定的村长,选举不过是一种选拔的手段,选谁用谁,最终还是公家说了算。 你恶霸在村里的威望日了中天能怎样?你个小贱种凭借武校招生包吃包住把影响扩散到十里八村又能怎样?在公家面前,你蹦跶的再怎么高也没屁用,这岗南村的村长,终究还是我陈苍伟的。 田乡长还告诫他一定要沉住气,选举之前切勿搞动作,免得惊动了恶霸小贱种。他背后的那位大官虽然不方便插手最基层村委会的选举,但通过关系给他们的计划设置重重障碍却是举手之劳。 陈苍伟一向敬重田少武,这种一心为了他好的告诫陈苍伟更是牢记在心,以至于在得知自己的肱股之臣张绍本也投靠了恶霸阵营时,仍旧表现得从容淡定。 “天运,天良,你们兄弟两个这段时间把别的事都放放,到了该拉选票的时候了,唉……关键时刻,外人还是靠不住啊。” 拉选票? 听起来不难,可没经验啊! 陈天运陈天良听到二叔/伯分派下来的任务,均是一脸茫然,岗南村选村长,什么时候有过拉选票的事?还不都是陈家的几位老人坐下来一合计,便把这村长人选定下来了么。 “也就是敲敲家家户户的门,进去坐坐,说点好听的话,许点不痛不痒的承诺,陈家人我亲自登门,你们兄弟俩就负责跟陈家沾亲带故的那些外姓人家。” 陈天良道:“二伯,夏收后才改选呢,现在就去拉选票是不是早了点?” 陈苍伟摇了摇头:“乡里的意思是让咱们村把改选提前到夏收之前,我琢磨着干脆就放在下个礼拜五好了,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陈天运很是不解,眼下恶霸小贱种的威望正值顶峰,又有张绍本李振堂二人辅佐,对村长改选已形成探囊取物之势,二叔不给自己多留些时间以待寻找到反击机会,反倒进一步提前,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呢? 陈天良倒是明白了二伯的用意。二伯肯定是找到了对付恶霸小贱种的办法,提前改选,是担心夜长梦多,出奇制胜的招数最怕的就是被对手看穿了破绽。 不过,这兄弟二人一个是揣着糊涂装明白,另一个则是看破不说破,对陈苍伟的吩咐都未提出什么异议。 武校启动招生的第二天,村委会张贴出了一纸布告: 依乡领导指示,岗南村第七届村委会选举将提前至下礼拜五(7月18号)举行,第七届村委会由五人组成,候选人名单如下:杨锐,男,20周岁;陈苍伟,男,47周岁;张绍本,男,47周岁;陈天运,男,30周岁;李振堂,男,32周岁;柳知夏,男,46周岁;陈天良,男,28周岁…… 总共十位候选人,杨锐高居榜首,这完全符合广大村民们的期盼,只是有不少村民只认识恶霸,却不晓得谁是杨锐,因而闹出了些许误会。 布告还特意说明了这次改选的投票办法,以往选举都是一户一张选票,这一次为了公平起见,改为一人一张选票,但凡年龄超过十八周岁的本村村民,从即日起便可到村委会领取选票。 岗南村从来没有过竞选演讲,这次也不例外,候选者想搞那就自己搞,村委会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怎么感觉陈苍伟像是要投降了?”持有这样观点的不单黄大龙一个,好多村民也是这般认为。 张绍本表情凝重,显然不认同这种看法:“你不了解陈苍伟,他绝不是一个轻易肯认输的人,我感觉他好像找到了制胜法宝,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从容淡定……” 杨锐并没有参加到这场论战中去,还是之前的判断,事出反常必有妖,只不过,他杨锐看不透这只妖藏在了哪儿,相信他们几个争来辩去也同样看不透。 …… 中午,杨锐如约来到了岗东村。 赵公博的接待规格比上一次还要高,红地毯直接铺到了村口,村委会五名委员齐齐到场迎接,身后两棵大榕树中间还拉了条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岗南村杨村长莅临我村指导工作! 这马屁拍得……挺爽。 杨锐谦逊摆手:“赵家大伯,这横幅……过了,还没选举呢。” 赵公博朗声大笑:“早一天晚一天而已,岗南村早晚都是你恶霸的。” 杨锐叹了口气:“可现在是中午啊。” 赵公博愣了片刻,领会到杨锐话语的精妙,不由得又是几声爆笑。 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赵公博的家,杨锐第一眼便瞅向了那套疑似黄花梨木的餐桌椅,可不是我杨锐贪心,好东西就得留在能欣赏它的人手里,赵公博配不上这套餐桌椅。 客人落座,赵公博吩咐上菜,并亲自开了一瓶长江大桥五粮液,在那个年代,民间对五粮液的推崇远大于茅台,凭票在供销社还能买得到评价茅台,但想喝到五粮液,就必须加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公博终于将话题转到了贷款上来。 听过赵公博的诉求,杨锐笑了。 “赵家大伯,我有什么说什么,你可不要见怪。” 听着杨锐的口气,赵公博心里面不由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果然,杨锐婉拒了赵公博的央求。 “我廖叔也就是个处长,这个级别在市里面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他管的不过是市机关的后勤工作,跟银行方面没多少关系,这个忙,我廖叔恐怕是帮不上了。” 赵公博心里是哇凉一片,只是估计脸面,仍旧强作欢颜:“吃菜,吃菜,能帮得上忙最好,帮不上忙也影响不了咱爷俩的感情。”说着,亲自动筷子给杨锐夹了好大一块鱼肉。 杨锐反手敬了赵公博一杯。 “赵家大伯呀,我就不明白了,区区五十万而已,你干嘛非得求着银行呢?我借给你不行吗?” 犹如溺水者抓了根稻草一般,赵公博的双眼忽地冒出了异彩,但只是一瞬,这异彩便暗淡了下来,恶霸这是打算放高利贷么?我一个渡口买卖,承担不起那么高的利息啊。 杨锐看穿了赵公博的心思,呵呵笑道:“你想多了,赵家大伯,我乐意借给你钱,冲的是咱们两个村这种唇齿相依的关系和感情,可不是那点利息。这样吧,就按银行的贷款利息算,多一分我都不要。” 赵公博被感动到了,果然是他当年的杨家兄弟的种,一样的大胸怀,一样的大气度,一样的大本事。 第034章 搞个酒楼 谈妥了借款的事,杨锐将话题转到了他的新宅上来。 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要不是眼馋那套餐桌椅,杨锐才不肯帮赵公博这么大一个忙呢。 南粤广府文化同样有温锅暖房燎锅底的风俗,只不过主人家设宴招待前来庆贺的亲朋好友时不太讲究礼品或是什么份子钱,但赵公博刚领了杨锐老大一个情,当然不能等同普通习俗。 “大侄子家里还缺点什么,到时候大伯我亲自送到府上。”细仔带回来的话说恶霸并不忌讳赵家跟他的联系,因而,赵公博说要拿了礼物亲自送过去,也是相当的自然。 杨锐装模作样眯着眼想了一会。 “电器嘛……市面上有的我都订购了,家具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杨锐猛地一拍大腿,道:“我就缺了一套餐桌椅,跑了好多个地方,可就是没遇到能看上眼的,其实我的要求也没那么高,像赵家大伯用的这套餐桌椅,我觉得就挺好。” 确实挺好,组上传下来的,能不好么? 赵公博焉能听不懂恶霸的话意,心里面止不住的一阵抽搐。这么一套餐桌椅,要是拿到市场上去,怎么着也得换回一辆嘉陵半自动,一千多块钱呐,肉疼啊! 可转念一想,这五十万要是从银行贷,光是疏通门路的花费恐怕也不止一千块,就算侥幸能把门路给疏通了,五十万的贷款也拿不回来五十万,听人家说,能拿到手贷款总额的九成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这么一算,心境立马舒坦了,相比之下,一套餐桌椅算得了什么呢? “难得我家里还有大侄子能看上眼的,就这么说定了,我这两天就找人修缮一下,等你新宅装修好了,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杨锐心中大喜,但面上却是另一幅景象。 “别啊,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 赵公博沉下了脸来。 “看不起你赵家大伯是不?我可把丑化说到前面了,这套餐桌椅你恶霸要是不收下,那我也不找你借款了,咱们的交情到此为止。” 面对如此重话,杨锐不得已只能屈从。 …… 二舅接手了市机关食堂,只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便闯出了名堂。 原本在食堂就餐的人中午不过两百落,到了晚上,最多只有六七十。离家近的,自然不肯在食堂花冤枉钱,宁愿辛苦一些,也要回家自个烧着吃。离家远的,中午迫于无奈,只得将就,但到了晚上,肯定是瞅都不瞅食堂一眼。那六七十个坚持在食堂吃晚餐的,清一色的单身狗。 但二舅接手之后,市机关的工作人员惊喜发现,食堂的菜品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而菜价比起以前足足降了近一半,甚至比自己在家烧还要划算,而自己烧,还不如食堂的好吃。 于是乎,不管是离家近还是离家远,中午肯定是在食堂吃了,晚上不一定在食堂吃,但也一定要在食堂打上两个菜,回家稍微一热,全家人的晚餐也就有了,家人吃的还特别香。 二舅受外甥指导,还特意推出了一项贴心服务,来食堂吃饭不用自己带碗筷,食堂给备好了,崭新的搪瓷碗竹木筷,全都用沸水煮过,干干净净,比自己洗刷的还要卫生。 如此一来,外单位的人们也是闻风而动,八仙过海各有神通,总是能找到关系买来机关食堂的饭菜票。 中午的就餐人数翻涨到了五六百,晚上打包带走的占了一半,剩下堂食的也得有两百之多。 廖国庆乐得合不拢嘴,他的顶头上司市政府副秘书长特意带话给他,说二老板对食堂的饭菜相当满意,专门在办公会上点名表扬了老廖同志。 不过,领导的表扬往往带了后缀,副秘书长跟廖国庆说,老板希望食堂这块的工作能够再接再厉,不单能满足了工作人员的午晚餐需求,还可以满足机关各部门招待宾客的需求。 廖国庆只是眨了眨眼便明白了领导的意图,食堂之前装修了三个雅间,一般性的接待完全可以承担下来,这一点领导又不是不知道,知道了还要提希望,那就是说只是雅间,招待的档次还不够。 雅间档次不够,那只好升格搞个酒楼咯。 对廖国庆的理解,副秘书长微笑颔首,表示认同。 只说场地,搞个酒楼出来并没有多大难度。食堂所在的楼背面便是一条还算热闹的街道,把墙砸开,弄个门脸来,再把二楼划出一半的面积,搞十几个包间完全是绰绰有余。问题只在于杨锐的二舅有没有那个本事。 毕竟,做酒楼和做食堂根本就是两码事。 但二舅不以为然,排席的菜式跟酒楼的菜式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不过就是农村的排席朴素了些,市里酒楼的宴席花俏了些,再说了,市里酒楼的菜他也尝过一些,总体上讲也就那么回事,跟他的厨艺比最多也就是个半斤八两。 一辈子没服过输的二舅见到廖国庆仍有疑虑,当即将他安排进了雅间,随后亲自下厨,摆弄出几道大菜,廖国庆尝过之后,一颗悬着的心瞬间放下。 “酒楼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找施工队过来。” 临门一脚时,二舅却犹豫了。 “这事我说了不算,得我外甥点了头才行。” 廖国庆笑道:“恶霸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把他屁股打开花。” 办酒楼是领导的意思,这就给了廖国庆很大的操作空间,施工费装修费包括其他七七八八的这费那费,全都由公家出,恶霸那边只需要每个月象征性地缴纳点承包费即可,而那点承包费,还可以用机关的招待费来冲抵。 廖国庆估算过,单是机关内部的饭局,就足够酒楼做到收支平衡,对外的一块,有一桌算一桌,都是赚到手的利润。 稳赚不赔的买卖,杨锐那个臭小子敢说一个不字? 当着二舅的面,廖国庆给杨锐打了个电话,电话中廖国庆相当霸道,连什么情况都没说清楚,便喝令杨锐赶紧过来把承包合同给签了。 挂了电话,走出村委会,杨锐好大一会都处在懵逼状态中。 廖叔能算到的账他当然也能算得到,明面上看,这的确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可实际上,廖叔还是想简单了。 一家酒楼经营的好与不好,菜品虽然是一项重要因素,但并非决定性因素,只因为绝大多数食客都达不到美食家的水准,一道菜好吃还是不好吃,并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也就是说,一家酒楼的菜品只需要做到不难吃,也就具备了把生意搞红火的基本条件。 上一世,杨锐去北方一座城市出差,当地朋友请他去了生意最火爆的一家酒楼,酒楼老板来自于宝岛,请来的大厨据说是那边的顶级,但杨锐尝了这家酒楼的菜,感觉也就是一般。 关键点在于老板在当地挖掘了一位酒桌上的女中豪杰,并聘请为大堂经理。这位女中豪杰不管是中午还是晚上,但凡来店就餐的包间客人,她每人都要陪上两杯酒,就奔着这一点,酒楼十二个包间每天都不会空着。 所以,做酒楼生意,经营才是王道! 二舅可以打理好后厨的方方面面,但大堂的事务,他却是个货真价实完全指望不上的外行汉,自个或许可以一试,成功的几率应该不低,但问题是自个即便有这份心也没那份力,比酒楼更赚钱的生意多了去,得扎根在村里一一落实。 社会上这类人才倒是有,但专门从事人才交流的猎头公司却是少之又少,要是通过发布招聘广告来挑选酒店经营管理者的话,一来自己没那么多精力,二来面试时如何鉴别应聘者的品质也是个令人头疼的事。 要是单纯自己的生意,选错了人最多也就是经济上蒙受点损失,可这酒楼的背景特殊,万一搞不好,毁的可不是那点钱,而是廖叔的官声。 苦思一路,回到了村西头新宅工地,杨锐也没能想出妥善的办法。 黄大龙见到了杨锐,告诉说七叔公在武校正挑选徒孙苗子呢,让杨锐也过去帮忙掌掌眼。七叔公这几天很辛苦,杨锐心想着今晚上说什么也要陪老人家喝上两杯,老不死的喝酒嘴叼得很,放着工地这边的排席瞅不上两眼,但弄点卤味什么的保管是笑逐颜开。 一想到卤味,杨锐下意识地想到了省城东山口的那家范记烧腊店,想到了范记烧腊点,杨锐的脸上顿时荡漾出银邪的笑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然不费工……那范记烧腊店的老板不刚好是个经营酒楼的人才么。 或许在经营酒楼上欠缺点经验,但经验这玩意在于积累,只要人不笨,赔上个仨俩月,这经验也就全有了。重要的还是人品,那老兄性格耿直,宁折不弯,事后给他们爷俩敬酒时也挺会说话,把他给忽悠过来往酒楼一扔保管没错。 第035章 武校开张 送走了中午最后一拨食客,范天明终于得以片刻喘息机会。 冲上一泡茶,点上一支烟,回想起这几年的奋斗历程,心下感慨颇多。 不容易啊! 他这家范记烧腊虽然只经营了不到五年,却是省城妥妥的一家百年老字号。打他太祖爷那辈就开始操持这行当了,到了他阿爷这辈,社会发生了巨大变迁,先是公私合营,把他祖上留下来的招牌归了公家,再后来,烧腊店铺改成了烧腊食品厂,继承了阿爷衣钵的阿爸当上了这家食品厂的副厂长。 再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阿爸失去了副厂长的职位,没了副厂长的待遇,隔三差五还要挨上一通**。 五年前的一个晚上,重病许久的阿爸突然神秘兮兮地交给了他一个小册子,说是阿爷留下来的祖传秘方,嘱托他一定要把范记烧腊的事业继承下去,并发扬光大。 于是,在阿爸撒手人寰之后,他东挪西借,凑了点钱,开了这么一家烧腊铺店。 然而,他照着册子上记录的祖传秘方做出来的烧腊,却总是感觉比少儿时期吃起阿爷做的烧腊少了点什么。失之毫厘差以千里,这也是他新开的这家范记烧腊总是无法勾起老街坊们对当年范记烧腊回忆的主要原因。 没时间潜心研究啊! 每天的食材采购他得亲力亲为,佐料配制更是要独自完成,下锅烧做更是依赖不了旁人,还得照看店里生意,哪怕是一天能多出俩小时来,他都只会感觉时间紧迫根本不够用,哪里还有空闲去研究自家祖传秘方呢? 一支烟尚未抽完,范天明已然在感慨中打起了瞌睡。 瞌睡中,忽听到一个声音于面前响起:“掌柜的,还有午饭吃么?” 声音似乎好熟悉……范天明猛地睁眼,却见到一张笑吟吟的帅气面庞。 “恩公,是你啊!” 范天明的惊喜不带有丝毫夸张成分,面前的这位小伙,正是数天前为他出头,教训了周广志那帮飞仔,并为他讨回来一千块赔偿金的恶霸大恩人。 “快快,快请坐。” 范天明为杨锐让了座,再为杨锐新冲了泡茶。 “恩公,你先坐会,我这就去给你烧两样小菜来。” 杨锐拦下了范天明。 “掌柜的别忙活了,中午有剩下的烧腊,随便给我来点就成。” 范天明沉下了脸。 “那哪成?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嘛!” 杨锐淡然一笑。 “我来,是着急想跟你商量件事,所以啊,你就别再浪费时间去烧菜了。” 范天明这才安下心来,为杨锐挑选了两盘烧腊,再拎来一瓶玉冰烧,顺便坐在了杨锐的对面。 “恩公,有什么事情能用得着我范天明,你尽管开口。” 杨锐夹了口菜,再抿了口酒,开门见山道: “我想让你把这间铺子给关了……” 范天明猛然一惊,怔了许久,但始终不肯说出一个不字来。 杨锐心道,果然是个知恩图报的好汉,这人,绝对没看走眼。 “跟我去阐城吧,我在那边承包了市机关食堂,并借食堂的地弄了家海鲜酒楼,你帮我打理,我给你两成的股份,另外,你要是放不下你的祖传范记烧腊,也可以在机关食堂里继续操持。” 范天明长吁了口气,脸上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恩公,你刚才可要吓死我了……嗯,把这店关了去阐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恩公啊,你这么大的买卖,我,我行吗?” 杨锐接过范天明递上来的香烟,点着了火。 “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言外之意,一切都有他恶霸罩着呢。 范天明抽了两口烟,顺便思考了一二。 “恩公,我还有一事需要明说,两成股份太多了,我受之不起啊!” 杨锐眨了眨眼,再玩味一笑: “那就三成,说定了!” 范天明立马急了眼。 “恩公,不带你这么玩的……好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两成,还是之前说的两成。” …… 七叔公一共挑选了十八个徒孙学员,比原计划多了三个,倒不是因为好苗子太多难以舍弃,而是有些人情实在是抹不开脸面。 比方说隔壁江湾村老李家的幺孙,年龄上虽刚好卡着十五周岁的坎,可资质上……腰围远超腿长,跑上一步小肚腩能颤上三颤,这哪里是送来武校习武的,分明是减肥来了。可没办法,七叔公也只能捏鼻子收下,谁让四十多年前揍小鬼子那会,人家老李捐给了游击队两块大洋呢。 磕头拜师属于旧社会恶俗,当下社会批判抵制了几十年,直到近两年舆情才有所宽松,像二舅收徒弟,公家就采取了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可武校的动静大,一搞便是十八个小崽子集体磕头的阵仗,饶是杨锐也有些吃不准会有怎样的后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了磕头拜师的形式,依旧有着师徒关系的本质,这一点,魏铁柱倒是看得开,只要崽子们肯吃苦勤练,他这个当师父的不受徒弟那三个头也没啥大不了,但七叔公说什么也不愿意。 自古以来,磕头拜师天经地义,缺了这个形式就谈不上什么师徒关系,没了师徒关系,那还办个屁的武校传授个屁的功夫。 魏铁柱在他师父面前只有挨训的份,没得说服的胆,黄大龙略微强一点,但七叔公只要瞪起了眼,他能做的也只有闭上嘴巴赶紧开溜,眼看着明天便是定下来的武校开张吉日,这爷俩没了招,只得将难题甩给了杨锐。 杨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明天开张让小崽子们先端茶认师,等练上了一段时间,再让七叔公挑顺眼的一个个把头给磕了。” 这办法不错! 七叔公越琢磨越觉得外孙出的这个主意甚是精妙,识人识面不识心,小崽子的习武资质他搭眼一瞧便能识个八九不离十,可德行秉性却隔着一张人皮,没有仨五月的观察,很难说就能下得了定论。真要是收错了门徒,学会了武功再胡作非为,他柳青山的一世英名可就被糟蹋了。 稳上半年八个月,等看透了这帮小崽子,再正儿八经收到他柳氏门下,既不耽误事,还能起到激励这帮小崽子的作用,一举可两得……嗯,我家外孙果然遗传到了我老人家的优秀素质——聪明。 陈苍伟看着面前茶台上放着的一张精美请柬,两道浓眉不由得锁成了一坨,自打恶霸那个小贱种回村后,他的眉头似乎就没舒展过。 请柬是张绍本送过来的,对这个叛徒,陈苍伟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他的喉咙,但田乡长的告诫历历在耳,他不得已还要端出一副笑容,耐着性子听了张绍本唠唠叨一堆废话。 张绍本的意思是说那间武校是恶霸小贱种回村后的第一个产业,虽然不赚钱,但能为岗南村赚来不少的名声,做为村长,理应出席武校开张的庆祝活动。 那叛徒话里话外还透露了一层意思,恶霸小贱种同时邀请了乡里的诸多领导,要是田乡长到场了,没见着陈村长,那岗南村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田乡长会接受恶霸小贱种的邀请? 我呸! 一口浓痰吐出,陈苍伟总算舒了口气,虽然断定田乡长不会搭理恶霸小贱种,可心里面却始终嘀嘀咕咕七上八下平静不下来,干脆骑上了他那辆嘉陵半自动,直往乡里而来。 田少武也收到了请柬,时间上比起陈苍伟来还早了两个小时,送请柬的人是岗南村的会计,田少武记得他姓张,但叫什么名却是想不起来了。当着面,田少武表现的很热情,但关上了门,田少武随手便把请柬丢在了一旁。 并非他架子大,各村类似活动他可没少参加。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张请柬本应该由岗南村陈苍伟村长送来才是,你一个村会计越俎代庖,本就是坏了规矩。 再者,这武校是那个暴发户搞的,他要是接受了邀请,就等于站到了陈苍伟的对立面,这不利于他田少武的威信维护,更不利于石岗乡的安定团结。 不过,田少武习惯了打亲民牌,那个暴发户虽然刺头不讨人喜,但好歹也是石岗乡人,多多少少都应该给些面子,于是乎,田少武叫来了乡政府办公室主任薛家强,把请柬甩给了他。 “你明天辛苦一趟,我安排白师傅开车送你过去,另外,你再跟陈村长联系一下,就说是我说的,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明天同你一道参加这场武校开业的庆祝活动。” 薛家强面上答应的很干脆,但心里面却敲起了边鼓,这要是别的村搞这样的活动,那绝对是一趟美差,有的吃,有的喝,临走了还有的拿。 但问题是,这活动的主办方并不是岗南村,而是岗南村的那个暴发户,用特么屁股都能看出来,田乡长跟那个暴发户并不对付,岗南村的陈村长更是同他势如水火。 第036章 少林俗家弟子 薛家强自然要站田乡长这边,可那暴发户偏偏不是盏省油的灯,不光有钱,还有势,不光有钱有势,还特么擅长耍心机斗手腕。据说,乡派出所的顾长虹就是栽在了这暴发户的手里。 这么个活动,若是对那暴发户表现的热情了,必然遭致田乡长的不快,表现的生份了,又怕得罪了那暴发户,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暴发户随时可以给自己添堵,而自己却拿他没招。 这中间的一个度,究竟该如何把握呢? 犯着难为退出了田乡长的办公室,顶头遇见了陈苍伟,这一刹那,薛家强忽地生出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田乡长不是要求这陈村长以大局为重,同他一道去参加那场活动么?那他就放下身段,转变成同陈村长一道参加活动,陈村长笑脸相待也好,找茬发怒也罢,他只管呵呵陪笑,郑板桥说人难得糊涂,这次他就糊涂一回好了。 薛家强没让陈苍伟去打搅田少武,将其带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并一字不落地转达了田少武的指示。陈苍伟自然不敢违拗田少武的意思,更不会怀疑薛家强假传圣旨,只是让他捏着鼻子出席明天的武校开张庆典,实在是憋屈得难以呼吸。 陈苍伟过来找田乡长的本意是告状,恶霸小贱种建武校的用地未经村里批准,而且还听说开办武校的执照根本没批下来,这种情况说轻了叫违规,说重了那就是违法,乡里面怎么还能派人去参加他的庆祝活动呢? 听着陈苍伟的牢骚,薛家强笑开了。武校未经批准占了村里的地,那是你当村长的责任,没拿到营业执照就开张,那是工商所的管辖范围,跟乡里面有个毛的关系? “老陈啊,别忘了田乡长的叮嘱,大局为重,什么是大局?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三天后你岗南村的换届选举才是大局呀,等到大局已定时,你反应的这些事情再着手解决也不迟嘛!” 陈苍伟愣了好大一会,薛主任说得虽然很有道理,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赵公博也收到了请柬,和田少武陈苍伟他们不同的是,给赵公博送请柬的竟然是杨锐本尊,这让赵公博难免要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意思来。 去肯定是要去的,两村三百年来虽然从未有过这样的走动,但老祖宗也没说不允许这样做,过去热闹热闹也不算坏了规矩,可难题是,总不能空着手去,要弄点怎样的礼物才能合了恶霸的心意呢? 恶霸送来请柬时虽再三强调只需要人到场不需要礼到场,但赵公博采取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应对策略。人家恶霸做事干脆利落,答应下来的五十万借款,第二天便差人送到了村里,他赵公博又不是个小气吧啦的人,这礼不单得送,还得在诸多礼物中最博眼球最有脸面。 说到礼物,自然想到了恶霸看中的自家那套餐桌椅,赵公博随即推断出,别看那恶霸年轻,却对老物件蛮感兴趣。 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倒是不少,但大部分都在破四旧那会给糟践了,现如今保存完好品相还能说得过去的也就几只花瓶,可人家是武校开张,抱只花瓶送过去,岂不是嘲讽人家的功夫中看不中用么。 赵家老四赵公琛提醒道:“大哥,我记得咱们家拆祠堂时留下来了一块牌匾,找个工匠翻新下,再换上几个字,不是挺好的一件礼物么?” 赵公博猛地拍了下大腿,那块牌匾可是有年头了,比起这赵家寨来,岁数只多不少,且用料珍贵做工考究,只需要重新镶上几个烫金大字,拿过去当做贺礼,一准能挣足了脸面。 只是,牌匾上的赵氏祠堂四个字乃是赵家先祖的手迹,就这么毁了,赵公博着实有些舍不得。 但见大哥稍显犹豫,赵公琛接着劝说道:“我知道大哥舍不得先祖的那几个字,可大哥你别忘了,牌匾上的字是可以拓下来的,过两天我找到了好木料,再找工匠重新制作一块也就是了。” 这么一说,赵公博登时释然,牌匾上的那四个字本就是拓上去的,再拓一次也无妨。 …… 忙活到太阳快下山,该做的准备工作均已完成,大伙捡了块树荫围坐一圈,喝茶聊天等着武校食堂开晚饭。 新宅那边的主体工程早已完工,装修也接近了尾声,二舅把工地排席交代给了他的一个师弟,现在不用做排席了,杨锐干脆把他聘为了武校食堂的大厨。 黄大龙等不及开饭,去到后厨弄了些中午的剩菜饭,随便热了下便开吃了,霸哥交给了他一项重要任务,今晚骑摩托车去省城,然后换上霸哥的AE86,明天一早去阐城接廖处长过来参加活动。 端着碗刚扒拉了两口,就看到打武校大门进来了一个陌生面孔。 那人着了一身雪白的人造棉练功服,微风吹来,衣袂飘飘,甚有一副大家风范。 黄大龙不由看向了杨锐,眼神的意思是问此人可是你的朋友? 杨锐转头瞅了眼身旁的七叔公,此人同你可有渊源? 七叔公的目光则扫向了张绍本李振堂二人,那二人茫然摇头,不认得,头一回打照面。 魏铁柱紧握双拳,噌地一下站起了身来,非友即敌,此人十有八九是来砸场子的,没啥好说的,干一架也就是了。 七叔公淡然一笑,拍了拍魏铁柱的后腰,示意他不必冲动。说到砸场子,他老人家可算是新社会的一代鼻祖,年轻那会云游四方,不就是靠着一次次砸场子才弄来的盘缠么。 那人步履轻盈,乍一看有下盘虚浮之嫌,但多瞧上两眼,又禁不住生出些许敬意,不疾不徐的步伐,每一步的跨度就像事先丈量好了一般的精准。 黄大龙放下了碗筷,不屑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凡当过兵的人都能做得到。” 杨锐挑逗道:“那待会你来打头阵?” 黄大龙呲哼了一声,却没接招。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挨顿揍倒没什么,但七叔公的名声可不敢毁在他黄大龙手上。 那人走到了大伙面前,双手抱拳先施了一礼。 “在下姓熏,名大壶……” 大伙皆是一愣。 熏大壶? 好响亮的名字,听过一遍几十年都不会忘。 七叔公起了顽心,笑问道:“怎么熏?熏什么壶?” 那人不恼不怒,耐心解释道:“不系熏,系熏,熏悟空的熏,也不系壶,系壶,大壶大贵的大壶。” 七叔公眨巴着眼皮,装作很费力才搞懂的模样:“哦,原来叫孙大福呀……”端起茶盏,七叔公呷了口茶水,接着问道:“请问孙壮士师承何门何派?” 孙大福再次抱起双拳,向着北方拱了拱手,回答道:“偶系少林寺俗家弟子啦。” 一旁杨锐没能忍住,一口茶水噗的一下差点喷在了李振堂脸上。 都是电影惹的祸。 杨锐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夏天,他费尽了周折混进了乡里的露天电影院,终于看了这部红遍大江南北的功夫片,回家之后,跟七叔公比划起电影中的招数,还笑话七叔公说,跟少林寺的功夫比,七叔公教的只能叫杂耍三脚锚。 七叔公当时只是笑笑没说话,等过了几个月,借着一次喝酒聊天的机会,七叔公才说起了他对少林功夫的见解。 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或是真实,或是传说,或是武侠作家的杜撰,但现实却是七叔公分别于五三年和六六年两次造访少林寺,从没见过什么身负绝学的武僧,看到的全是面带病色的和尚。 也是,寺庙的田地都归了公家,和尚跟城里人一样吃计划粮,和尚念经属于轻体力工作者,一个月的口粮不足三十斤,半个月才能见一回肉腥,哪来的富余体力消耗在踢腿出拳上。 武学传承需要的是师徒间口传心授,那种一本秘籍便可炼成盖世神功的故事只能出自于文学作品,而少林寺至少从五十年代便失去了传承,直到那部电影火爆起来,寺庙中才多了几个武僧的身影。 哪有什么真功夫,迎合市场而已。 黄大龙也看出了端倪,原本一颗谦虚的心瞬间膨胀起来,在部队上就没少练格斗搏击,跟了霸哥后,隔三差五也能学到些招数,来到了岗南村,见到了七叔公,黄大龙更是偷忙夺空地买上三两样卤味,以孝敬老人家为由,哄着七叔公传了他好几招绝学。 技痒啊! 木人桩和沙袋根本解不了馋,往活人身上招呼才能过足了打架的瘾。 七叔公用眼神喝止了跃跃欲试的黄大龙,抿了口茶,似笑非笑再问道:“孙壮士来我武校有何贵干呢?” 孙大福又一次抱起了双拳。 “娄老英雄前些义几在省城把偶一朋友揍的好惨,不过,偶熏大壶并不系来替朋友寻仇的,偶只是想以武会友,跟娄老英雄过过手,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啦。” 杨锐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憋住了笑,倾过身子,附在七叔公耳边道:“老不死的,你当年砸人家场子的时候,也这么不要脸么?” 七叔公嗔怒怼道:“小兔崽胡说些什么呀,想当年我老人家……嘿嘿,可比他不要脸多了。” 第036章 少林弟子 薛家强自然要站田乡长这边,可那暴发户偏偏不是盏省油的灯,不光有钱,还有势,不光有钱有势,还特么擅长耍心机斗手腕。据说,乡派出所的顾长虹就是栽在了这暴发户的手里。 这么个活动,若是对那暴发户表现的热情了,必然遭致田乡长的不快,表现的生份了,又怕得罪了那暴发户,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暴发户随时可以给自己添堵,而自己却拿他没招。 这中间的一个度,究竟该如何把握呢? 犯着难为退出了田乡长的办公室,顶头遇见了陈苍伟,这一刹那,薛家强忽地生出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田乡长不是要求这陈村长以大局为重,同他一道去参加那场活动么?那他就放下身段,转变成同陈村长一道参加活动,陈村长笑脸相待也好,找茬发怒也罢,他只管呵呵陪笑,郑板桥说人难得糊涂,这次他就糊涂一回好了。 薛家强没让陈苍伟去打搅田少武,将其带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并一字不落地转达了田少武的指示。陈苍伟自然不敢违拗田少武的意思,更不会怀疑薛家强假传圣旨,只是让他捏着鼻子出席明天的武校开张庆典,实在是憋屈得难以呼吸。 陈苍伟过来找田乡长的本意是告状,恶霸小贱种建武校的用地未经村里批准,而且还听说开办武校的执照根本没批下来,这种情况说轻了叫违规,说重了那就是违法,乡里面怎么还能派人去参加他的庆祝活动呢? 听着陈苍伟的牢骚,薛家强笑开了。武校未经批准占了村里的地,那是你当村长的责任,没拿到营业执照就开张,那是工商所的管辖范围,跟乡里面有个毛的关系? “老陈啊,别忘了田乡长的叮嘱,大局为重,什么是大局?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三天后你岗南村的换届选举才是大局呀,等到大局已定时,你反应的这些事情再着手解决也不迟嘛!” 陈苍伟愣了好大一会,薛主任说得虽然很有道理,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赵公博也收到了请柬,和田少武陈苍伟他们不同的是,给赵公博送请柬的竟然是杨锐本尊,这让赵公博难免要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意思来。 去肯定是要去的,两村三百年来虽然从未有过这样的走动,但老祖宗也没说不允许这样做,过去热闹热闹也不算坏了规矩,可难题是,总不能空着手去,要弄点怎样的礼物才能合了恶霸的心意呢? 恶霸送来请柬时虽再三强调只需要人到场不需要礼到场,但赵公博采取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应对策略。人家恶霸做事干脆利落,答应下来的五十万借款,第二天便差人送到了村里,他赵公博又不是个小气吧啦的人,这礼不单得送,还得在诸多礼物中最博眼球最有脸面。 说到礼物,自然想到了恶霸看中的自家那套餐桌椅,赵公博随即推断出,别看那恶霸年轻,却对老物件蛮感兴趣。 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倒是不少,但大部分都在破四旧那会给糟践了,现如今保存完好品相还能说得过去的也就几只花瓶,可人家是武校开张,抱只花瓶送过去,岂不是嘲讽人家的功夫中看不中用么。 赵家老四赵公琛提醒道:“大哥,我记得咱们家拆祠堂时留下来了一块牌匾,找个工匠翻新下,再换上几个字,不是挺好的一件礼物么?” 赵公博猛地拍了下大腿,那块牌匾可是有年头了,比起这赵家寨来,岁数只多不少,且用料珍贵做工考究,只需要重新镶上几个烫金大字,拿过去当做贺礼,一准能挣足了脸面。 只是,牌匾上的赵氏祠堂四个字乃是赵家先祖的手迹,就这么毁了,赵公博着实有些舍不得。 但见大哥稍显犹豫,赵公琛接着劝说道:“我知道大哥舍不得先祖的那几个字,可大哥你别忘了,牌匾上的字是可以拓下来的,过两天我找到了好木料,再找工匠重新制作一块也就是了。” 这么一说,赵公博登时释然,牌匾上的那四个字本就是拓上去的,再拓一次也无妨。 …… 忙活到太阳快下山,该做的准备工作均已完成,大伙捡了块树荫围坐一圈,喝茶聊天等着武校食堂开晚饭。 新宅那边的主体工程早已完工,装修也接近了尾声,二舅把工地排席交代给了他的一个师弟,现在不用做排席了,杨锐干脆把他聘为了武校食堂的大厨。 黄大龙等不及开饭,去到后厨弄了些中午的剩菜饭,随便热了下便开吃了,霸哥交给了他一项重要任务,今晚骑摩托车去省城,然后换上霸哥的AE86,明天一早去阐城接廖处长过来参加活动。 端着碗刚扒拉了两口,就看到打武校大门进来了一个陌生面孔。 那人着了一身雪白的人造棉练功服,微风吹来,衣袂飘飘,甚有一副大家风范。 黄大龙不由看向了杨锐,眼神的意思是问此人可是你的朋友? 杨锐转头瞅了眼身旁的七叔公,此人同你可有渊源? 七叔公的目光则扫向了张绍本李振堂二人,那二人茫然摇头,不认得,头一回打照面。 魏铁柱紧握双拳,噌地一下站起了身来,非友即敌,此人十有八九是来砸场子的,没啥好说的,干一架也就是了。 七叔公淡然一笑,拍了拍魏铁柱的后腰,示意他不必冲动。说到砸场子,他老人家可算是新社会的一代鼻祖,年轻那会云游四方,不就是靠着一次次砸场子才弄来的盘缠么。 那人步履轻盈,乍一看有下盘虚浮之嫌,但多瞧上两眼,又禁不住生出些许敬意,不疾不徐的步伐,每一步的跨度就像事先丈量好了一般的精准。 黄大龙放下了碗筷,不屑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凡当过兵的人都能做得到。” 杨锐挑逗道:“那待会你来打头阵?” 黄大龙呲哼了一声,却没接招。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挨顿揍倒没什么,但七叔公的名声可不敢毁在他黄大龙手上。 那人走到了大伙面前,双手抱拳先施了一礼。 “在下姓熏,名大壶……” 大伙皆是一愣。 熏大壶? 好响亮的名字,听过一遍几十年都不会忘。 七叔公起了顽心,笑问道:“怎么熏?熏什么壶?” 那人不恼不怒,耐心解释道:“不系熏,系熏,熏悟空的熏,也不系壶,系壶,大壶大贵的大壶。” 七叔公眨巴着眼皮,装作很费力才搞懂的模样:“哦,原来叫孙大福呀……”端起茶盏,七叔公呷了口茶水,接着问道:“请问孙壮士师承何门何派?” 孙大福再次抱起双拳,向着北方拱了拱手,回答道:“偶系少林寺俗家弟子啦。” 一旁杨锐没能忍住,一口茶水噗的一下差点喷在了李振堂脸上。 都是电影惹的祸。 杨锐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夏天,他费尽了周折混进了乡里的露天电影院,终于看了这部红遍大江南北的功夫片,回家之后,跟七叔公比划起电影中的招数,还笑话七叔公说,跟少林寺的功夫比,七叔公教的只能叫杂耍三脚锚。 七叔公当时只是笑笑没说话,等过了几个月,借着一次喝酒聊天的机会,七叔公才说起了他对少林功夫的见解。 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或是真实,或是传说,或是武侠作家的杜撰,但现实却是七叔公分别于五三年和六六年两次造访少林寺,从没见过什么身负绝学的武僧,看到的全是面带病色的和尚。 也是,寺庙的田地都归了公家,和尚跟城里人一样吃计划粮,和尚念经属于轻体力工作者,一个月的口粮不足三十斤,半个月才能见一回肉腥,哪来的富余体力消耗在踢腿出拳上。 武学传承需要的是师徒间口传心授,那种一本秘籍便可炼成盖世神功的故事只能出自于文学作品,而少林寺至少从五十年代便失去了传承,直到那部电影火爆起来,寺庙中才多了几个武僧的身影。 哪有什么真功夫,迎合市场而已。 黄大龙也看出了端倪,原本一颗谦虚的心瞬间膨胀起来,在部队上就没少练格斗搏击,跟了霸哥后,隔三差五也能学到些招数,来到了岗南村,见到了七叔公,黄大龙更是偷忙夺空地买上三两样卤味,以孝敬老人家为由,哄着七叔公传了他好几招绝学。 技痒啊! 木人桩和沙袋根本解不了馋,往活人身上招呼才能过足了打架的瘾。 七叔公用眼神喝止了跃跃欲试的黄大龙,抿了口茶,似笑非笑再问道:“孙壮士来我武校有何贵干呢?” 孙大福又一次抱起了双拳。 “娄老英雄前些义几在省城把偶一朋友揍的好惨,不过,偶熏大壶并不系来替朋友寻仇的,偶只是想以武会友,跟娄老英雄过过手,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啦。” 杨锐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憋住了笑,倾过身子,附在七叔公耳边道:“老不死的,你当年砸人家场子的时候,也这么不要脸么?” 七叔公嗔怒怼道:“小兔崽胡说些什么呀,想当年我老人家……嘿嘿,可比他不要脸多了。” 第036章 少林俗家弟子 薛家强自然要站田乡长这边,可那暴发户偏偏不是盏省油的灯,不光有钱,还有势,不光有钱有势,还特么擅长耍心机斗手腕。据说,乡派出所的顾长虹就是栽在了这暴发户的手里。 这么个活动,若是对那暴发户表现的热情了,必然遭致田乡长的不快,表现的生份了,又怕得罪了那暴发户,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暴发户随时可以给自己添堵,而自己却拿他没招。 这中间的一个度,究竟该如何把握呢? 犯着难为退出了田乡长的办公室,顶头遇见了陈苍伟,这一刹那,薛家强忽地生出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田乡长不是要求这陈村长以大局为重,同他一道去参加那场活动么?那他就放下身段,转变成同陈村长一道参加活动,陈村长笑脸相待也好,找茬发怒也罢,他只管呵呵陪笑,郑板桥说人难得糊涂,这次他就糊涂一回好了。 薛家强没让陈苍伟去打搅田少武,将其带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并一字不落地转达了田少武的指示。陈苍伟自然不敢违拗田少武的意思,更不会怀疑薛家强假传圣旨,只是让他捏着鼻子出席明天的武校开张庆典,实在是憋屈得难以呼吸。 陈苍伟过来找田乡长的本意是告状,恶霸小贱种建武校的用地未经村里批准,而且还听说开办武校的执照根本没批下来,这种情况说轻了叫违规,说重了那就是违法,乡里面怎么还能派人去参加他的庆祝活动呢? 听着陈苍伟的牢骚,薛家强笑开了。武校未经批准占了村里的地,那是你当村长的责任,没拿到营业执照就开张,那是工商所的管辖范围,跟乡里面有个毛的关系? “老陈啊,别忘了田乡长的叮嘱,大局为重,什么是大局?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三天后你岗南村的换届选举才是大局呀,等到大局已定时,你反应的这些事情再着手解决也不迟嘛!” 陈苍伟愣了好大一会,薛主任说得虽然很有道理,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赵公博也收到了请柬,和田少武陈苍伟他们不同的是,给赵公博送请柬的竟然是杨锐本尊,这让赵公博难免要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意思来。 去肯定是要去的,两村三百年来虽然从未有过这样的走动,但老祖宗也没说不允许这样做,过去热闹热闹也不算坏了规矩,可难题是,总不能空着手去,要弄点怎样的礼物才能合了恶霸的心意呢? 恶霸送来请柬时虽再三强调只需要人到场不需要礼到场,但赵公博采取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应对策略。人家恶霸做事干脆利落,答应下来的五十万借款,第二天便差人送到了村里,他赵公博又不是个小气吧啦的人,这礼不单得送,还得在诸多礼物中最博眼球最有脸面。 说到礼物,自然想到了恶霸看中的自家那套餐桌椅,赵公博随即推断出,别看那恶霸年轻,却对老物件蛮感兴趣。 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倒是不少,但大部分都在破四旧那会给糟践了,现如今保存完好品相还能说得过去的也就几只花瓶,可人家是武校开张,抱只花瓶送过去,岂不是嘲讽人家的功夫中看不中用么。 赵家老四赵公琛提醒道:“大哥,我记得咱们家拆祠堂时留下来了一块牌匾,找个工匠翻新下,再换上几个字,不是挺好的一件礼物么?” 赵公博猛地拍了下大腿,那块牌匾可是有年头了,比起这赵家寨来,岁数只多不少,且用料珍贵做工考究,只需要重新镶上几个烫金大字,拿过去当做贺礼,一准能挣足了脸面。 只是,牌匾上的赵氏祠堂四个字乃是赵家先祖的手迹,就这么毁了,赵公博着实有些舍不得。 但见大哥稍显犹豫,赵公琛接着劝说道:“我知道大哥舍不得先祖的那几个字,可大哥你别忘了,牌匾上的字是可以拓下来的,过两天我找到了好木料,再找工匠重新制作一块也就是了。” 这么一说,赵公博登时释然,牌匾上的那四个字本就是拓上去的,再拓一次也无妨。 …… 忙活到太阳快下山,该做的准备工作均已完成,大伙捡了块树荫围坐一圈,喝茶聊天等着武校食堂开晚饭。 新宅那边的主体工程早已完工,装修也接近了尾声,二舅把工地排席交代给了他的一个师弟,现在不用做排席了,杨锐干脆把他聘为了武校食堂的大厨。 黄大龙等不及开饭,去到后厨弄了些中午的剩菜饭,随便热了下便开吃了,霸哥交给了他一项重要任务,今晚骑摩托车去省城,然后换上霸哥的AE86,明天一早去阐城接廖处长过来参加活动。 端着碗刚扒拉了两口,就看到打武校大门进来了一个陌生面孔。 那人着了一身雪白的人造棉练功服,微风吹来,衣袂飘飘,甚有一副大家风范。 黄大龙不由看向了杨锐,眼神的意思是问此人可是你的朋友? 杨锐转头瞅了眼身旁的七叔公,此人同你可有渊源? 七叔公的目光则扫向了张绍本李振堂二人,那二人茫然摇头,不认得,头一回打照面。 魏铁柱紧握双拳,噌地一下站起了身来,非友即敌,此人十有八九是来砸场子的,没啥好说的,干一架也就是了。 七叔公淡然一笑,拍了拍魏铁柱的后腰,示意他不必冲动。说到砸场子,他老人家可算是新社会的一代鼻祖,年轻那会云游四方,不就是靠着一次次砸场子才弄来的盘缠么。 那人步履轻盈,乍一看有下盘虚浮之嫌,但多瞧上两眼,又禁不住生出些许敬意,不疾不徐的步伐,每一步的跨度就像事先丈量好了一般的精准。 黄大龙放下了碗筷,不屑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凡当过兵的人都能做得到。” 杨锐挑逗道:“那待会你来打头阵?” 黄大龙呲哼了一声,却没接招。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挨顿揍倒没什么,但七叔公的名声可不敢毁在他黄大龙手上。 那人走到了大伙面前,双手抱拳先施了一礼。 “在下姓熏,名大壶……” 大伙皆是一愣。 熏大壶? 好响亮的名字,听过一遍几十年都不会忘。 七叔公起了顽心,笑问道:“怎么熏?熏什么壶?” 那人不恼不怒,耐心解释道:“不系熏,系熏,熏悟空的熏,也不系壶,系壶,大壶大贵的大壶。” 七叔公眨巴着眼皮,装作很费力才搞懂的模样:“哦,原来叫孙大福呀……”端起茶盏,七叔公呷了口茶水,接着问道:“请问孙壮士师承何门何派?” 孙大福再次抱起双拳,向着北方拱了拱手,回答道:“偶系少林寺俗家弟子啦。” 一旁杨锐没能忍住,一口茶水噗的一下差点喷在了李振堂脸上。 都是电影惹的祸。 黄大龙也看出了端倪,原本一颗谦虚的心瞬间膨胀起来,在部队上就没少练格斗搏击,跟了霸哥后,隔三差五也能学到些招数,来到了岗南村,见到了七叔公,黄大龙更是偷忙夺空地买上三两样卤味,以孝敬老人家为由,哄着七叔公传了他好几招绝学。 技痒啊! 木人桩和沙袋根本解不了馋,往活人身上招呼才能过足了打架的瘾。 七叔公用眼神喝止了跃跃欲试的黄大龙,抿了口茶,似笑非笑再问道:“孙壮士来我武校有何贵干呢?” 孙大福又一次抱起了双拳。 “娄老英雄前些义几在省城把偶一朋友揍的好惨,不过,偶熏大壶并不系来替朋友寻仇的,偶只是想以武会友,跟娄老英雄过过手,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啦。” 杨锐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憋住了笑,倾过身子,附在七叔公耳边道:“老不死的,你当年砸人家场子的时候,也这么不要脸么?” 七叔公嗔怒怼道:“小兔崽胡说些什么呀,想当年我老人家……嘿嘿,可比他不要脸多了。” 第037章 情况有变 忙活到太阳快下山,该做的准备工作均已完成,大伙捡了块树荫围坐一圈,喝茶聊天等着武校食堂开晚饭。 新宅那边的主体工程早已完工,装修也接近了尾声,二舅把工地排席交代给了他的一个师弟,现在不用做排席了,杨锐干脆把他聘为了武校食堂的大厨。 黄大龙等不及开饭,去到后厨弄了些中午的剩菜饭,随便热了下便开吃了,霸哥交给了他一项重要任务,今晚骑摩托车去省城,然后换上霸哥的AE86,明天一早去阐城接廖处长过来参加活动。 端着碗刚扒拉了两口,就看到打武校大门进来了一个陌生面孔。 那人着了一身雪白的人造棉练功服,微风吹来,衣袂飘飘,甚有一副大家风范。 黄大龙不由看向了杨锐,眼神的意思是问此人可是你的朋友? 杨锐转头瞅了眼身旁的七叔公,此人同你可有渊源? 七叔公的目光则扫向了张绍本李振堂二人,那二人茫然摇头,不认得,头一回打照面。 魏铁柱紧握双拳,噌地一下站起了身来,非友即敌,此人十有八九是来砸场子的,没啥好说的,干一架也就是了。 七叔公淡然一笑,拍了拍魏铁柱的后腰,示意他不必冲动。说到砸场子,他老人家可算是新社会的一代鼻祖,年轻那会云游四方,不就是靠着一次次砸场子才弄来的盘缠么。 那人步履轻盈,乍一看有下盘虚浮之嫌,但多瞧上两眼,又禁不住生出些许敬意,不疾不徐的步伐,每一步的跨度就像事先丈量好了一般的精准。 黄大龙放下了碗筷,不屑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凡当过兵的人都能做得到。” 杨锐挑逗道:“那待会你来打头阵?” 黄大龙呲哼了一声,却没接招。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挨顿揍倒没什么,但七叔公的名声可不敢毁在他黄大龙手上。 那人走到了大伙面前,双手抱拳先施了一礼。 “在下来自阐城,免贵姓熏,名大壶……” 大伙皆是一愣。 熏大壶? 好响亮的名字,听过一遍几十年都不会忘。 七叔公起了顽心,笑问道:“怎么熏?熏什么壶?” 那人不恼不怒,耐心解释道:“不系熏,系熏,熏悟空的熏,也不系壶,系壶,大壶大贵的大壶。” 七叔公眨巴着眼皮,装作很费力才搞懂的模样:“哦,原来叫孙大福呀……”端起茶盏,七叔公呷了口茶水,接着问道:“请问孙壮士师承何门何派?” 孙大福再次抱起双拳,向着北方拱了拱手,回答道:“偶系SL寺俗家弟子啦。” 一旁杨锐没能忍住,一口茶水噗的一下差点喷在了李振堂脸上。 都是电影惹的祸。 杨锐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夏天,他费尽了周折混进了乡里的露天电影院,终于看了这部红遍大江南北的功夫片,回家之后,跟七叔公比划起电影中的招数,还笑话七叔公说,SL寺的功夫比,七叔公教的只能叫杂耍三脚锚。 黄大龙也看出了端倪,原本一颗谦虚的心瞬间膨胀起来,在部队上就没少练格斗搏击,跟了霸哥后,隔三差五也能学到些招数,来到了岗南村,见到了七叔公,黄大龙更是偷忙夺空地买上三两样卤味,以孝敬老人家为由,哄着七叔公传了他好几招绝学。 技痒啊! 木人桩和沙袋根本解不了馋,往活人身上招呼才能过足了打架的瘾。 七叔公用眼神喝止了跃跃欲试的黄大龙,抿了口茶,似笑非笑再问道:“孙壮士来我武校有何贵干呢?” 孙大福又一次抱起了双拳。 “娄老英雄前些义几在省城把偶一朋友揍的好惨,不过,偶熏大壶并不系来替朋友寻仇的,偶只是想以武会友,跟娄老英雄过过手,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啦。” 杨锐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憋住了笑,倾过身子,附在七叔公耳边道:“老不死的,你当年砸人家场子的时候,也这么不要脸么?” 七叔公嗔怒怼道:“小兔崽胡说些什么呀,想当年我老人家……嘿嘿,可比他不要脸多了。” 037情况有变 魏铁柱再也按耐不住,不过一腌臜泼皮,居然敢向师父发起挑战,今天必须给他长长记性。 黄大龙反应更快,魏铁柱还没来及撸起胳臂,这货已然向孙大福勾起了小拇指。 “杀鸡焉用牛刀,大师兄你先歇会,让我黄大龙先过过瘾。” 闻言,杨锐速度弯腰,捡起了脚上的人字拖,黄大龙这货贱心不死,又在赚他的便宜……好吧,外人面前,暂且放他一马。 孙大福表情严肃,后退了两步,摆开了一个咏春拳法的起手式。对他来说,跟谁打并不重要,打不打得赢也不重要,他来了,也打了,回去后就可以放开了吹,树活一张皮人活一个名,尤其是在江湖上混,名气就等于钱财。 七叔公看着直摇头。 咏春什么时候成了少林功夫了? 黄大龙可不懂什么武林规矩,也从来没学过哪路拳法的起手式,随便拉了个架势便猛扑了过去,也不讲什么招式招法,抡起拳头直冲冲捣向孙大福的面庞。反正你也是个花架子,哥们今天就凭身体素质硬吃你了。 这一拳甚是刚猛,孙大福不敢硬接,但他的身法也算灵活,速度后仰,躲过拳风的同时,单手撑地,身子一拧,打了个贴地旋,重新站立起来。 “不错,有点……” 孙大福本想装上一个,只可惜衣袂只弹了一下,话也只说了一半,那黄大龙的脚底板已经抬到了眼前。 好快的腿,好大的力道……孙大福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使出了刚才的招数。 同样的身法,同样的潇洒,只可惜黄大龙早有准备,将自己的身子当成了炮弹,毫不犹豫地轰了上去。 孙大福的贴地旋只打了一半,便被黄大龙扑在了身下。 “咣——” 面门吃了一拳,孙大福赶紧捂脸。 “当——” 耳门再吃了一拳,孙大福连忙护耳。 “咣——咣——当——当——” 但见对手已然没了反抗力,黄大龙抡起双拳左右开弓,打得那叫一个好不痛快。 魏铁柱看着,不住地叹气,跟师父练了小一个月,本想着今天能检验一下成效,结果连黄花菜都没赶上。 孙大福肯定吃不消这一通爆锤,只是拳头太过密集,锤得他连讨饶声都发不出来,还是七叔公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喝止住黄大龙。 黄大龙显然没过足瘾,从孙大福身上爬起来时,一双眼神分明写满了意犹未尽。 杨锐差人端来了一盆清水,随后踱到了孙大福身旁,这货鼻青眼肿一脸血污,口中哼哼唧唧似乎还不服气。 “别赖着了,起来洗把脸,赶紧回家吃饭去吧。” 孙大福气鼓鼓嘟囔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小听不清楚,杨锐俯下了身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雷唔讲武德,令到根本唔系武功……” 真贱,被揍成这副熊样了还特么嘴硬……装着一副好脾气的杨锐不得已撕下了伪装。 “黄大龙,这位孙壮士说你不讲武德,使得不是武功,怎么办?要不你辛苦一下接着揍?” 黄大龙欢快应道:“好嘞!” 再看那孙大福,一骨碌爬了起来,两条腿蹬的比兔子还快,向着大门方向只是一个呼吸便窜出了十多米。 末了,仍没忘记甩下一句强挽颜面的狠话:“雷听好了,偶熏大壶还会回来的……” …… 夜里下了场雨,冲消了多日的闷热,天亮前后,雨停天晴,端的是一个让人神清气爽的好天气。 一早刚上班,田少武便把薛家强送上了他的专职座驾,并万千叮嘱司机老白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从乡里开车去岗南村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而且,岗南村那暴发户安排的活动开始时间在上午的十点十八分,薛家强原本没必要那么早出发。 不过,田少武考虑的很周全,那暴发户背靠的后台说不准也要过来参加这次活动,虽然那位姓廖的处长管不了石岗乡的事,可人家毕竟是位正处级干部,比正科级的石岗乡高了不是一星半点,该有的礼节尊重必须得做主了,决不能让人家领导等自己,只能是自己等领导。 薛家强身为乡里的办公室主任,这些场面的道道肯定是门清,不过,他心里面并不认同田少武的考虑。 抛开陈苍伟这层因素不说,只说该如何在领导面前表现,到得太早不单体现不出对领导的尊重,反倒有着刻意谄谀之嫌,他暗地里了解过那个廖处长,知道对方并不是一个乐于形式的人。 薛家强早有打算,当车子就要驶离省道时,他忽然凝目侧耳,对司机老白道:“白师傅,我怎么听着这吉普车的发动机响动有些不对劲呢?” 司机老白苦笑应道:“这车开了快十年了,到处都是毛病,不过还好,这点路撑下来还是没问题的。” 薛家强严肃道:“可不能麻痹大意,今天的活动恐怕会有市里的领导前来参加,等回去的时候,万一在领导的面前抛了锚,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老白想不懂车子抛锚跟丢脸能扯上什么关系,但顶头上司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当面反犟,只好揣摩着薛家强的意思,将车子停到了路边。 “我检查一下,耽误领导时间了……” 薛家强大度表态道:“再往前停停,别占着大道,时间还早,不用着急。” 再往前不到二十米,便是拐向岗南村的小道,车子停在这儿,不管是打东边的市里还是打西边的县里,去往岗南村都要经过这路口。薛家强打的算盘便是以修车为借口,在这路口等着那市里面的廖处长。 不单避免了刻意谄谀之嫌,跟领导套近乎时还能避开了旁人,至于司机老白,薛家强相信他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磨蹭了二十来分钟,没等来打东边过来的领导车辆,倒是看着了陈苍伟骑着辆嘉陵半自动晃悠悠从村口那边驶来。 “薛主任……我估摸着这会你也该到了。”离老远,陈苍伟便打起了招呼。 听这话的意思,陈苍伟理应是特意出村迎接自己的,薛家强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暖流,还是陈村长懂事,比那个暴发户强多了。 陈苍伟停好了车,从后座上抱下来一只五六斤重的西瓜,一拳砸开,掰了一半递给了薛家强,随即招呼司机老白道:“白师傅,先吃块瓜降降温吧,车子待会修也不迟。” 老白说是修车,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今天的气温虽然比前两天凉快,可毕竟是大夏天,顶着太阳趴在发动机上,老白早已是汗流浃背口渴难耐,听说有西瓜吃,立马停住了手。可转头瞥见了薛家强略带愠色的面庞,赶紧改口道: “不急,我这马上就好……”拿起毛巾胡乱擦了下手,老白装模作样去到后备箱翻找出了几样工具,同时道:“听说市里面会来个大领导,我得赶在领导之前把车给修好了。” 陈苍伟登时现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还是刚才那句话,车子啊,待会修也不迟,什么市里面的大领导……来不了喽!” 来不了了? 薛家强不由一怔,心里面瞬间泛起好多个念头。 陈苍伟接着解释道:“那个小贱种太过托大,居然没亲自去市里接那位大领导,只派了个名叫黄大龙的手下兄弟,究竟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反正那黄大龙今一早是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回来的。” 得知这一消息时,陈苍伟颇有些不敢相信,差了几个后生去打探,得到的汇报全都一样,黄大龙的确没能把那位大领导接过来,而且,恶霸小贱种的脸色相当不好看。 陈苍伟随即便想明白了个中原委,小贱种毕竟还是年轻了,考虑事情欠了妥当,但凡当官的,无一不把脸面放在首位,你搞活动不亲自去请人家,难怪人家要给你脸色看。 情况有变,自然不能依照原计划行事,陈苍伟第一时间给田少武去了电话,可乡里接电话的人说田乡长正在主持一个重要会议,没时间接听他的电话。无奈之下,陈苍伟只得骑上他的嘉陵半自动,出村迎接薛家强,自行商量该如何调整策略。 用得着商量么? 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么? 一跃成为这场活动的最大领导,薛家强顿觉底气十足,一时没能按捺住,屁股微翘,发出了一声悦耳的悠扬。 “老白,别忙活了,吃瓜。” 一大块西瓜下了肚,薛家强美美地打了个水嗝,从公文包里掏出块手帕擦了嘴,接下陈苍伟敬过来的香烟,顺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点火的同时吩咐道:“抽完这支烟,你就先回去,跟那暴发户讲,我车子坏在这边了,让他亲自过来接我。” 薛家强自认为没有谁比他更懂得当领导的秉性,得罪容易讨好难,一次让领导不爽,一辈子都难以翻身。那位市机关的廖处长在这种当口放了那暴发户的鸽子,不爽的程度恐怕到了顶级,即便今后能有所修复,也难以达到之前的深度。 既然如此,那还怵他个毛? 第038章 死局 薛家强端坐在吉普车的后排座上,时不时抬起手腕看下时间。陈苍伟回去已过二十分钟,还没见到那暴发户迎出村来,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闷气。 怪不得田乡长那么不待见这小子,特么也忒不懂事了,之前仗着有钱有后台也就罢了,如今你后台都不鸟你了,还特么冲着老子摆谱……薛家强暗叹一声,心中打定主意,再给那小子五分钟,还不见人影的话,立马打道回府。 搁在平时五分钟一晃而过,但此刻,每一秒都是煎熬。夜里那场雨所带来的清凉已然散去,阳光直射下的车厢温度快速提升,更让人烦心暴躁的是刚才吃瓜时的阵阵微风此时也没了影踪。 薛家强掏出手帕擦了把脸,又从公文包里拿出折扇,打开了呼呲呼呲扇着,但根本止不住前胸后背渗出的汗水。 “老白,调头,回乡里。” 老白应声打火,刚把车子发动起来,又听到了薛家强的指令: “等一下!” 正前方的岗南村村口,赫然现出一团艳红。 那团艳红带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呼啸而来。 嗯,应该是那个暴发户……薛家强随即收起了手帕,调整了下坐姿,手中的折扇也一改方才的粗暴,变得温文尔雅。 再怎么热,也得顾全领导的形象。 只是一两个呼吸,薛家强便打好了见面后嗔怪措辞的腹稿,话不能说的太轻,分量不够不足以表达自己的不快,也不能说的太过含蓄,农村人都没怎么读过书,话中之话不一定能听得出来。 可是,那辆艳红色摩托车居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擦边而过时只是揿了下喇叭,后座上的一小伙还冲着司机老白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把车再往路边靠靠……薛家强忍不住口吐莲花,爆了声粗口: “顶你个肺!老白,调头,回乡里。” 老白下意识地瞥了薛家强一眼,但见领导目光坚定,老白不再犹豫,拧动了吉普车钥匙。 “嗡……嗤,嗡……嗤,嗡……嗤。” 连打了三次火,车子都未能发动起来。 奶奶个腿,领导的嘴还真是邪性,车子果真出了毛病。 “老毛病了。”老白一脸淡定下了车,开了后备箱,取出了一柄摇杆。 这辆吉普配给乡里的时候就已经开了六年跑了二十万公里,这五年在乡里跑的里程数虽然不高,也就是两三万公里,但期间都没怎么保养过,出毛病正常,不出毛病那才叫一个怪。 老白的淡定真不是装出来的,插下了摇杆,先慢后快,只摇了三圈,车子的发动机便响起了轰鸣声。稳稳地拔出了摇杆,放回到后备箱中,老白坐回到了驾驶座上。这刚好是跟领导提一提车子保养维修费的机会,可老白瞄了眼一脸黑线的薛主任,硬生生将到了喉咙眼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起步,打方向盘,正准备给油调头时,却见正前方驶来一支车队,老白下意识地松开了油门,宁等一分钟,不抢那一秒,领导在车上,安全才是第一位。 可薛大主任不乐意了,前边那车队还有百十米远呢,这空档怎么就不能调个车头?再说了,己方在前,对方在后,该减速礼让的分明是对方嘛。 便在老白犹豫之时,一团艳红突然跃入眼帘。 摩托车一个急刹停在了吉普车前,骑车之人将墨镜推上了额头,笑吟吟道:“怎么调起头来了?右转下路不就进村了么?” 后排座上,薛家强认出骑车人正是那个暴发户,腹中一口闷气终于隐忍不住。 “你杨老板财大气粗,哪里看得上我这种乡间小吏,与其自讨无趣,不如趁早离去……” 好大的怨气……不过这就对了,本村长请的是一乡之长田少武,你特么一个办公室主任充什么长尾巴驴……杨锐淡然一笑,手指身后车队,道: “你先把路口给娄县长让出来,然后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听到娄县长仨字,薛家强不自觉地打了个战栗,急忙探出头来,定睛一瞧,心率瞬间飙到了一百二。已经驶到跟前的车队,打头的那辆桑塔纳可不就是娄县长的座驾么。 薛家强秒速跳下吉普,指挥司机老白赶紧让出道来,过程中有心跟娄县长打声招呼,可那辆桑塔纳却始终没有落下车窗的意思。 待一队三辆轿车驶过,薛家强连忙吩咐老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乡里,县里的二老板都到场了,田乡长一个乡二把手还端着架子呆在办公室中,犯大忌啊! 司机老白也是个明白人,将一身车技发挥到了极致,只一把便调过车头,随即将油门踩到了最底。薛家强抚胸做了两下深呼吸,随后一咬牙,仅凭着两条腿,便向前方的车队追了上去。 不求能赶在娄县长之前进村,只想争分夺秒赶紧给田乡长去个电话。 …… 田少武亲自把薛家强送上了车,回到了办公室,抽着烟喝着茶吹着电风扇,把当天的报纸浏览了一遍。 桌上电话响起,田少武摁灭了手中烟蒂,顺便抓起了听筒,但注意力仍旧滞留在党报上一篇关于两案的一则新闻通告上。 电话是县里二老板的秘书彭波打来的。 田少武跟彭波的关系相当密切。想当初,刚参加工作的彭波不懂人情也不晓世故,其青涩性格使得他顶头上司没少在田少武跟前倾倒苦水,时任副乡长的田少武却对彭波青睐有加,只因为这个年轻人写得一手好文章。 正是在田少武的大力举荐下,彭波才有幸调去了县里,且运气爆棚,当年便被从外县调来的娄会俭一眼相中,一跃而成为令无数人眼红的县长大秘。 彭波本性淳朴,懂得感恩,当上县长大秘后可没少帮田少武,这次能顺位晋升乡书记,彭波在其中可没少出力。 电话中,彭波告知田少武,二十分钟前娄县长叫上了武装部和民政局的几位领导出发了,应该是临时安排的行程,连他这个大秘都没带,也没告诉他去了哪,还是在他多方打听下,才得知领导的目的地居然是石岗乡。 田少武登时慌了心。 领导唱的是哪一出? 就算是搞微服私访突然袭击也不至于把大秘落在家里呀! 还带上了武装部民政局的几位负责人,难道是…… 莫非是…… 田少武在脑海中飞快闪过数个可能,但随即又被一一否定,领导的心思本就难猜,像这种非常规操作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彭波似乎感觉到了田少武的紧张,紧接着宽慰了两句,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糟糕,老板出门的时候,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 但田少武显然不敢掉以轻心,放下电话后,便召开了一个紧急动员会。 从县里到乡里也就半个来小时的车程,彭波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领导已经出发了二十分钟,留给乡里的时间非常紧迫,想全面准备已然来不及,能做的无非是把院子打扫干净,把各自办公室整理清洁。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田少武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等在了二楼办公室的窗前,政府大院的大门尽收眼底,只要领导的车一出现,他立刻飞奔下楼,既可以造成他并不知道领导行程的假象,又可以保证自己完全来得及为领导拉开车门。 然而,一等,二等,三等,也没等来领导座驾的影子。 办公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 田少武后退两步,拿起了听筒,但目光始终聚焦在大门那块。 “田乡长,我薛家强啊,我这边有紧急情况要向你汇报,娄县长他,他来岗南村了……” 田少武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轰的一下,整个人完全懵掉。 什么情况? 怎么可能? 那个暴发户居然请得动娄县长? “我已经安排老白去接你了,这边我会想办法尽量拖延一下,田乡长,你别在办公室等老白了,找辆自行车先出门吧,能节省几分钟是几分钟……” 田少武一边答应着,一边用指关节使个劲地敲起了脑门,今天的太阳究竟是打那边出的?娄县长怎么可能给一个暴发户村民站台呢? 这不符合体制内的规矩,更不是娄县长的工作风格,即便是那暴发户的后台大腿亲自相邀,娄县长也不可能答应出席这样的活动! 可事实却是……娄县长不单亲自到场,还带去了县里武装部民政局的数位领导。 一脸懵逼地挂了电话,田少武并没有着急按照薛家强的建议跟司机老白来个相向而行,赶去岗南村是必须的,但早到几分钟或是晚到几分钟于结果意义上差别并不大。 “真不让人省心啊……” 瘫坐在沙发上,田少武点了支香烟,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只有平静下来,才能思考出最正确的应对策略。 关键点还是在于三天后的村委会选举,早知道有今天这个结果,就不应该接下陈苍伟送上来的好处。可要是不接下这份好处,那陈苍伟就不可能安心下来,他安心不下来,就不可能畅快地交出渡口经营权,得不到渡口经营权,赵公博肯定会闹个鸡犬不宁…… 这特么……分明是个死局啊! 第039章 吉时已到 杨锐本没想把场面搞那么大,怎奈廖国庆那边因为机关食堂赚足了脸面,总觉得欠了这个大侄子好大一人情,没跟杨锐打声招呼便广撒人脉。 廖国庆认识娄会俭也有些年头了,但要是论起交情来却也没多深,不过是因为工作关系吃过几次饭喝过几杯酒而已,因而,这人脉廖国庆起初并没打算撒到娄会俭的头上。 交情深也没用,身在体制内多年,廖国庆自然清楚以娄会俭一县之长的身份,是断然不会掺和这类活动的。 可巧的是,前天娄会俭来市里办事,晚上约了龚主任吃饭,龚主任觉得人少了喝酒喝不痛快,顺便带上了廖国庆。席间,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话题扯到了最近市里面重点抓的一项工作,桶站。 桶对面老蓝的站。 市里指派给朝明县的任务是寻找到十位当年老兵,走走形式,肯定下这些老兵对民族解放事业做出的贡献,再挨个照上几张相片。 这任务看似简单,可落实起来却相当困难。 只因为各种担忧,这些个战场上的英雄好汉均选择了主动性遗忘,任由公家的人如何劝说如何解释,他们对那段往事依旧是绝口不提。 娄会俭亲自挂帅,从县民政局和武装部抽调了三十余精兵强将组成了工作队,忙活了将近一个月,总共也就挂出去了五朵大红花。眼看着任务时限来到了跟前,娄会俭已经不再奢求能交上一份满分作业,但五十分也忒寒碜了,好歹也要弄个六十分及格吧。 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娄会俭的苦水,原本打算高高挂起的廖国庆忽地想起了杨锐大侄子的七叔公。没错,那小子不止一次吹嘘过他家七叔公当年有多神勇,砍小鬼子的脑袋犹如砍瓜,哪一年要是没砍够十几颗小鬼子脑袋,那个年都没法过。 刚巧那武校又是为七叔公建的,借这机会把娄会俭叫过去肯定能成,不单能长了杨锐那小子的脸,还能让娄会俭欠下自己一个小小的人情,用那小子的话来说,绝对是两个光腚男人坐在同一块石头上。 听了廖国庆对七叔公的介绍,娄会俭大喜过望,能发掘出这么一位神勇的抗战老兵,不单能弥补了任务完成数量上的不足,好好宣传一下,保管在任务完成质量上秒杀其他各县。 又听说老英雄建了个武校,且与后天举办开业庆典,娄会俭当即表示,这庆典他必须参加。 当晚廖国庆喝得有些高,第二天又忙于工作,居然忘记了告诉杨锐一声,直到今一早,见到了黄大龙,廖国庆才拍起了脑门。 不能说好心办了坏事,但也着实打了杨锐一个措手不及。 最直接的一个弊端便是来不及通知田少武。田少武是站在陈苍伟那边的,这一点,杨锐心知肚明,所以根本没指望他能亲自到场参加庆典活动。但又顾忌到他的没官架亲民形象,大概率会委托一位属下前来道贺。 如此一来,误会自然产生。 杨锐倒不怕得罪田少武,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毕竟人家是一乡之长,是村长的直属领导,把关系搞得摩摩擦擦,对今后的工作开展肯定没好处。 还有一点也让杨锐颇为不爽。 在跟陈苍伟抢村长一事上,杨锐并不想借助外力,他希望能光明正大的赢下这一战。但县长大人的突然到场,定将带偏村民,选票上自然是好处多多,可感觉上,总觉得不那么痛快。 村里路窄,车辆行驶不便,娄会俭让司机在村口停下了车,领着武装部民政局的几位属下,在杨锐的陪同下,和廖国庆并肩走进了村。 一路上,吃瓜看热闹的村民可是不少,但能认出娄县长的却没一个。 这也难怪,村里面在杨锐回归之前只有村长家买了一台十二吋的黑白电视机,而村长威严,没得人敢去村长家蹭电视看。至于报纸,村里倒是有一些,但都是收破烂收回来的,谁特么闲得蛋疼看那种没营养的玩意。 不看电视不读报,当然认不出自己县的父母官。 不过,这一行人的气场足够强大,村民们又不傻,自然能意识到村里来了大官。 陈家后生飞速将消息汇报给了陈苍伟,村长大人却不以为然。 小贱种的跟屁虫黄大龙今一早是独自一人回村的,也就是说,他没能接来小贱种的那位高官大腿。那位不来,所谓的大官还能有谁? 乡政办的老薛,薛主任呗! 报信的陈家后生急忙分辨道:“不是乡里的干部!那些大官面生的很,应该是县里的领导,说不定还是市里的呢。” 那些? 陈苍伟陡然一怔:“来了几个人?” 陈家后生掰着手指计算道:“嗯……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后面还跟了五个……” 陈苍伟瞬间放松下来,哪里是什么大官呀,应该是小贱种生意上的客户朋友才对,不然的话,得是多大的官才能摆出这等阵仗?农村人见识少,把城里做生意的老板当成了大官也是正常。 …… 薛家强犹如爆发了小宇宙一般,两条腿虽然追不上四个轱辘,但也没落下多远。一行领导举步向村里走去时,他也赶到了村东口的稻谷场。 岗南这个村,薛家强来过两次,记得村委会就在稻谷场旁边的村小学边上,想要及时联系上田乡长,只能依靠村委会的那部电话。 运气还不错,村里虽然挺热闹,但村委会依旧有人值班。着急忙慌地跟田乡长打过了电话,薛家强才注意到身上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溻了个通透。 此刻,薛家强根本顾不及把自己打理利索,借了条毛巾,胡乱擦了几把便出门去追众领导。任务尚未完成,他还得想法子尽量拖延活动进程。 司机老白就算把吉普车当成飞机开,一个来回怎么着也得用上个四五十分钟,而娄县长不可能全程参与活动,更不可能留下来吃午饭,若是等娄县长离去了田乡长才赶到,那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可就失大职了。 娄会俭对村里的老宅很有兴趣,走走看看,时不时还要驻脚拍上几张照片,尤其是陈家祠堂,虽然稍显落败,但其古色古韵的建筑造型及建筑工艺还是严重吸引住了娄会俭的眼球, 又听说这座祠堂已有近三百年的历史,娄会俭当即指示说,这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文化遗产,一定要看管好,定期修缮,村里要是缺经费的话,可以向县里申请补助。 此时薛家强刚好追上,只是娄县长身边围了好几人,且不敢确定领导大人能否记得自己,所以不敢冒然上前打招呼,只得跟在众人身后。听到县长大人做出这番指示,薛家强心里不免一惊。 跳过乡里,直接向县里申请? 看来领导是对乡里的工作有意见了……嗯,不可妄议上位,还是记下来留给田乡长品悟吧。 薛家强掏出小本本记下了县长大人的原话,随即左右张望了两眼,没看到村长陈苍伟的身影,顿时火冒三丈。丢你个老木,都什么时候了,还特么托大躲在家里。 趁着领导掉头往西走去的空档,薛家强招手叫来路边的一位村民,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陈家人,厉声喝令跑步前行,赶紧把陈苍伟那个老东西从家里叫出来:“跟他说,娄县长过来了!” 陈苍伟此刻正在家里悠哉喝茶,小贱种的后台没来,明显是得罪了,薛主任的吉普车也没开进村,说不定已经回乡里了,也就是说,小贱种手上没牌了,三天后的村长改选,只能是任由他陈苍伟肆意宰割。 然而,美梦易醒,刚换的茶叶还没喝到第二泡,就有村民前来招呼,说乡里的薛主任让他火速赶往村西头。 村西头? 陈苍伟心里面不由咯噔了一下,薛主任这是怎么了?是吃错药了还是突发羊癫疯了? 传话的村民分明不是只好鸟,不怀好意地笑道:“薛主任说,娄县长来咱们村了……” 娄县长? 你不早说! 陈苍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地一下,炸了。 幸好还残留了一缕灵智,让他得以做出了正确反应:光着个膀子便冲出了家门。 …… 村西头,武校。 此刻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杨锐引领一众领导于观礼席坐定,客串司仪的张绍本随即宣布吉时已到鸣炮擂鼓。 俩后生立刻上前点燃了垂悬在钢结构大门两侧的数十挂鞭炮,同时鼓声响起,各方嘉宾鱼贯穿过大门,奉献上庆贺礼物。 赵公博首当其冲,领着本村的两名后生,抬着一块巨匾,上书四个大字:精武盛德。 七叔公不识货,对这块牌匾的价值浑然不知,但对这四个字却是甚为受用,一张老脸灿烂出了无数的褶子。 薛家强终于找到了机会,悄摸凑到了杨锐身边,顶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及鼓声,附在杨锐耳边央求道:“恶霸……哦不,杨,杨老板,跟你商量下,能不能拖延下活动进程呀,田乡长已经在路上了,半小时,我只需要半个小时……” 第040章 正义之光 拖倒是能拖,别说半个小时,再多拖半个小时也没什么大不了,娄县长已经表过态了,他不赶时间,一切活动进程按原计划进行,原计划,不就在自己的一张嘴上么。 嗯,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让田少武拉不下脸面对谁都没好处,但问题是,你狗日的刚才在路口居然用那副嘴脸来对我……杨锐苦笑相对,指了下侧前方的四尊大鼓,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他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些什么。 薛家强只得再重复了一遍。 杨锐为难地叹了口气,回应道:“活动计划都是事先定好了的,说拖就拖,哪那么容易?” 薛家强指着正在做准备活动的舞龙舞狮队,赔笑道:“让他们多搞两段,时间不就出来了么。” 舞龙舞狮可是南粤广府文化中最受欢迎的节目,且没有之一,所以,多搞上两段只会博得嘉宾观众更多的掌声。 杨锐送了薛家强一个免费白眼,手作搓钞状,回敬道:“你说多搞就多搞了?钱谁出,你么?” 薛家强顿时满脸尴尬,这钱他可出不起。 舞狮还好说,俩人一狮,舞上十五分钟的一段,费用也就在十块钱左右,可舞龙人多,最小的龙也得七八个人,而暴发户这边请来的舞龙队却是最大的一种,要上近三十人,舞上这么一段,花费少说也得百十块。 愣了两秒,薛家强想到了办法:“陈村长马上过来,这钱,我让他来出。” 杨锐再送上一个白眼,冷哼回道:“你让那老贼出?那老贼肯自掏腰包吗?要是走村里的账,跟贪污又有何区别?” 薛家强的十根脚趾头隔着鞋底狠狠地抠着地面,恨不得立马抠出一摞大团结来。 世风日下啊! 搁在十年前,哪里有平头村民敢如此待他?惹得他一个不高兴,立马召唤来民兵便把这不长眼的东西给专治了。改革开放……没见到公家人过的比以前好多少,倒是弄出了这么一批魑魅魍魉,仗着口袋里有几个臭钱,居然敢给公家人使脸色。 但气归气,忍还是得忍,万一闹掰了,难堪的是田乡长,田乡长要是不爽了,倒霉的只能是他薛家强。 “杨老板,你就行行好吧,算我求你了,你财大气粗,肯定不在乎这两个小钱……”薛家强果然是功力深厚,一脸的神色做到了收放自如说变就变,这一刻的模样,虽然称不上奴颜婢膝,却也距离不远。 鼓声突然密集,一对舞狮率先登场,只是一个精神亮相,便博得了掌声一片。 杨锐跟着鼓掌叫好,根本不搭理薛家强的苦苦相求,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凭什么让我花钱给你办事? 薛家强无奈之下只得咬牙道:“好吧,这钱我出,你说个数吧。” 杨锐笑吟吟伸出了三根手指:“一口价,没得还。” 三百块啊! 薛家强倒吸了口冷气,但没别的法子,也只能答应下来。 “好吧,三百就三百,只是我没带那么多钱,先赊着。” 杨锐笑道:“薛大主任啊,不是我信不过你,可总归是空口无凭,赊着可以,但欠条你必须打了。” 流氓,无赖,恶棍,泼皮……薛家强一边与心里痛骂,一边无可奈何拿出了钢笔和小本本,打了张三百块的欠条,撕下来递了过去。 杨锐接下欠条,收进了裤兜,随后玩味一笑,向不远处的黄大龙招了招手。 黄大龙屁颠跑来。 杨锐询问道:“戏班子准备好了么?舞完龙狮可就到他们了。” 薛家强骤然一愣。 还叫了戏班子过来唱戏? 一出粤剧怎么着也得半个小时,即便不求这个暴发户拖延时间,田乡长也赶得及呀! 得到了肯定答复,杨锐掏出那张欠条,交给了黄大龙:“给薛主任三天时间筹款,三天后,收账!” 薛家强恼羞成怒,差点爆发。你特么玩我?行,这笔账暂且记下,等老子找到了机会,定让你双倍偿还。 …… 田少武赶到的时候,娄会俭已经给七叔公戴上了大红花,正在做热情洋溢的讲话,内容无非是对老英雄的各种夸。 只是一瞬间,联想到方才在办公室看到的那篇新闻报道,田少武很轻松就弄明白了二老板此行的主要目的。至于县里为什么没把这项任务分配给乡里,这一点也不难解释,无非是油水太过充足,上边舍不得而已。 “也就是说,娄县长并非是为暴发户站台而来……” 想懂了这一点,田少武登时觉得轻松了下来,陈苍伟送上来的好处不用还回去了。 一路上,田少武都在思考该怎么把那份好处还给陈苍伟,可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个两全之计。 退还好处就等于明着告诉陈苍伟,他田少武在岗南村村长改选一事上要转变立场态度了,至少不会再明着站到他陈苍伟这一边。换成了别的事倒也无所谓,可陈苍伟视村长如生命,重击之下会不会做出疯狂举措,还真不好说。 呼—— 现在好了,所有的问题都不复存在,田少武坚信自己的政治智慧,判断上绝不会出错。 薛家强何等机敏,看到田乡长的面色从沉重忧虑迅速转变成轻松自若,眨了几下眼,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趁着田乡长心情不错,且又有点空闲,薛家强狠狠地告了暴发户一状。 三百块钱啊! 全指望着激起田乡长的同仇愤慨才好报销呢。 田少武没表态,只是看了眼一旁犹如掉了魂一般的陈苍伟,然后淡然一笑。 薛家强秒懂,但颇有些迟疑,试探性问道:“不太好吧,刚才那个暴发户还说,这笔钱要是让村里出,等同于贪污。” 田少武微笑道:“岗南村的账,还轮不到他来管。” 听了这话,薛家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君子报仇十年太晚,有了田乡长的这句话,十天之内,老子要是没能把今天丢掉的脸面给找回来,我特么就跟你姓杨的姓……薛家强信心满满,转身找陈苍伟要钱去了。 陈苍伟在家接到薛家强传话的时候还是将信将疑,等他来到了村西头武校,亲眼看到了端坐于观礼席正中的娄会俭,一颗心顿时洼凉洼凉。 真的是娄县长! 小贱种居然能请得动娄县长! 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田少武敢违拗娄县长的指示,除非…… 看完了舞龙舞狮,看粤剧,看完了粤剧,再看柳家七叔接受各种表彰,但陈苍伟的心思根本不在节目上,他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必须将田少武逼上梁山。 幸亏自己向田少武送上了一份不菲的好处,但仅以此为要挟似乎力度还不够,陈苍伟反复盘算的是要不要再把渡口的事拿出来说道说道,那田少武倘若在压力之下真的背叛了陈家,他陈苍伟那也没啥好讲的,闹他个满城风雨弄他个鱼死网破也就是了。 正思忖到关键时刻,就见到薛家强一脸笑容地来到了面前。 “陈村长唉……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一个?” 陈苍伟哪有心情跟他逗这种小孩家家的玩乐,随口应了一声:“先听坏的吧。” 薛家强毫无愧疚道:“我刚才为了给田乡长争取时间,让那暴发户坑了三百块,这钱,得你出。” 陈苍伟腾地一下上了肝火,你特么被小贱种给耍了,还好意思舔着脸找老子要钱? 强压着怒火,陈苍伟挤出一抹笑容,接着问道:“那好消息呢?” 薛家强卖了个关子,挨着陈苍伟坐了下来,然后比划了一个抽烟的动作。 陈苍伟咬着牙给薛家强上了支烟,并帮着点上了火。 “这好消息嘛……”薛家强吐出一口浓烟,神秘一笑:“田乡长刚才说了,三天后,这岗南村的村长,还是你老陈的。” 陈苍伟不由一愣,失口道:“此话当真?” 薛家强不屑笑道:“不信?田乡长就在那边,你去问他呀!” 陈苍伟长吁了口气,没错,田乡长就在那边,这薛主任定然不敢假传圣旨。 薛家强拍了拍陈苍伟的肩,接道:“田乡长还说了,这三百块走村里的账,那个暴发户无权干涉你陈村长的财务支配权。” 也就是说,我陈苍伟不单能保住村长宝座,而且权力上基本无损,除了迫于选票而必须把小贱种纳入到村委会,其他一概不变……陈苍伟面露惊喜,禁不住眺看向前排座的田少武,虽然只是个背影,却也是无比的伟岸。 “那……”陈苍伟指了指正准备结束演讲的娄县长,意思是说,田乡长能顶得住县长大人的压力吗? 薛家强抽了口香烟,傲娇道:“田乡长是个怎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你陈村长还不清楚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可是田乡长的座右铭,他是这样说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别说是县里二老板,就算大老板发了话,那又能怎样?” 陈苍伟下意识地再看了眼田少武的背影,依旧是那么的伟岸,除了伟岸之外,依稀还有光环笼罩。 嗯,那一定是正义之光! 第041章 票选结果 公历七月十八,农历六月十二,周五。 岗南村第七届村委会改选如期举行。 选票已提前两天发放到选民手上,全村十八周岁以上拥有投票资格的村民共计七百四十六人,除去在外做工、走亲访友等因素而无法回村投票的五十八人,总共发放选票六百八十八张。 一大早,还不到七点钟,村里的广播便叫唤起来,张绍本不厌其烦一遍接着一遍提醒村民,投票将于八点钟开始,十点钟关闭。 乡里非常重视岗南村的这次改选,特意派遣了费铁城副乡长和薛家强主任前来监督,两位领导的态度也很积极,七点三刻便赶到了村委会。 村民们很自觉地在村委会门口排起了长队,八点钟一到,依次投下了自己庄严的一票。进程非常顺利,不过一个小时,发出去的选票便收回了个七七八八。 投过票后,大多数村民不愿离去,三五成群地躲在树荫下守在村委会,只想第一时间得知最终唱票结果。 唱票小组的效率很高,在费副乡长和薛主任的监督下,采取了边投票边唱票的策略,因而,十点钟一到,投票渠道关闭时,唱票也就有了最终结果。 费副乡长当着众位乡亲的面,宣读了各候选人所获得的票数。 “杨锐,六百零三票……” 掌声及欢呼声登时响起。村民们最担心的就是陈苍伟联合乡里领导徇私舞弊篡改投票结果,但现在看来,如此担忧确实多余。 “陈苍伟,四百一十七票……” 陈大村长在位一十二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至于有了恶霸当领头人,就把人家一棍子打死吧。再说了,陈家人占了村里人口的四成多,想一棍子打死人家那也是绝无可能,所以,这个结果完全可以接受。 “张绍本,三百六十七票……” 张会计为人忠厚,做事踏实,陈家三叔在位时,他便是村长的左膀右臂,将近二十年的老臣了,恶霸上任后,必然缺不得他的辅佐,选票过半数,那也是众望所归。 “陈天运,三百二十一票……” 这货差点过半数?好多人不服气,可也无奈,毕竟陈家人众多,陈大村长一声令下,选票自然少不了。 “李振堂,三百零五票……” 呼—— 好多村民终于松了口气,前面四位的票选结果可以说不出意外,明白人都知道,这次的选举最关键所在就是李振堂和陈天良的竞争,若是陈天良赢了李振堂,那么,在五人制的村委会中,陈家占了多数,对恶霸的工作开展势必不利。 “我代表石岗乡人民政府郑重宣布,岗南村此次村委会换届选举是公正的,有效的,以上五人将组成岗南村第七届村委会,恭喜五位!”费副乡长宣读完毕,带头鼓掌,待掌声渐落时,费副乡长又指示道:“请新任五位村委会委员火速赶来村委会,我代表乡政府组织召开岗南村第七届村委会第一次会议。” …… 杨家新宅已经完工。 论工程质量,整个南粤省恐怕找不出第二幢来,就算是来场八级地震,墙体都不会出现一道裂缝。论装修豪华,绝对可以比肩白天鹅宾馆。至于家私电器之类,更是市场上顶尖的存在。 只是一点让施工村民们觉得别扭。 一楼本该是客厅大堂,当初恶霸东家拿来的建筑图纸也是这样设计的,但主体建成后,恶霸东家突发奇想,让工友们用单砖墙把客厅大堂的一多半隔成了好几个房间。 整体美观度瞬间腰斩。 “这么做,值得吗?”黄大龙犹如杨锐肚子里的蛔虫,对杨锐此举的用意自然是心知肚明。 杨锐笑了笑,没搭话,只顾着喝茶。 顶层平台搭建了一个凉亭,四周藤蔓环绕,头顶还装了一部吊扇,扇叶徐徐转动,带来微微凉风,比起躲在房间里吹空调,舒适度一点不差还省钱环保。 “你说过的,事出反常必有妖,陈老贼最近的表现,我总觉得他不像是投降放弃……”黄大龙拿起杨锐的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霸哥,你觉得这次你能当上村长么?” 杨锐笑了笑:“好事多磨,太顺利反而就没意思了。” 黄大龙愣了愣神,接着问道:“投票结果应该出来了,霸哥,你估计你能得多少票?” 杨锐摇了摇头,道:“不重要,能比陈老贼多一票就够了。” 话音将落,小胖子猪仔现身于楼梯口,口中嚷喊道:“恶霸哥,选举结果出来了,你得了六百零三票,比村长老贼多了一百八十六票……” 黄大龙登时瞪起眼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怎么还能叫村长老贼呢?不知道现在是霸哥当村长了么?” 猪仔冲着黄大龙吐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小跑到杨锐身边,兴奋道:“恶霸哥,乡里面来了个姓费的副乡长,通知你去村委会开会呢。” 杨锐忽地一怔,若有所思站起身来,呢喃了一句:“我好像想明白了那只妖究竟藏在了哪里……” 黄大龙陡然紧张,问道:“那现在还来得及吗?”、 杨锐苦笑摇头:“不存在来不来得及,早一天搞明白和晚一天搞明白没多大差别,人家用的是手中的权力,跟咱们玩的是阳谋,很多时候阳谋比阴谋更好用,能让你明知道是个坑,还不得已往里跳。” 猪仔似懂非懂,但一脸的担忧却是显露无疑:“恶霸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输了?” 杨锐揉着猪仔的脑门:“怎么,对恶霸哥就那么没信心?”看到小表弟因为说错了话而羞愧红脸,杨锐呵呵笑道:“现在就论输赢,明显为时过早,陈苍伟自以为得到了田少武的支持,这岗南村的村长宝座他就能坐稳了,错喽!大错而特错!” 黄大龙连忙斟了盏茶,恭恭敬敬端到了杨锐面前:“恭请霸哥赐教。” 杨锐接下了茶盏,抿了一小口。 “毛爷爷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陈苍伟面上打的是一张阳谋牌,但实际上却是倒行逆施忤逆民意……” 不等杨锐把话说完,黄大龙便现出恍然状:“我懂了,陈苍伟若是肯借坡下驴就此作罢的话,最起码还能保存颜面,可他这般胡搞,就等于给了霸哥你机会,嘿嘿,我已经想象到陈老贼死得有多惨了。” 杨锐轻叹摇头:“大龙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戾气太重,要多学学我,宽怀待人,别动不动就想着把人往死里弄。” 嗯,学习霸哥好榜样,绝不把人往死里整,整个半死不活不能自理也就差不多了……黄大龙连连点头。 杨锐准备下楼,临走时交代道:“办公桌椅哪天能到?再去催催,实在不行就跑趟厂家。” 黄大龙回答道:“催过了,厂家说今中午就能运过来。” …… 村委会没有自己的房子,一直以来都是借了村小学的两间教室,村小学破烂不堪,借给村委会的两间房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四张课桌拼凑成的会议桌前,费铁城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座上,左右两侧分别是跟他一块过来的薛主任以及上一任村长陈苍伟。 泱泱大国五千年文化传承,其中有一块内容便是排座排秩序,两位乡里的领导坐在最主要的座位上那是理所当然,可你陈苍伟这么一位前任村长,有何颜面和理由坐在紧挨着费副乡长的座位上呢?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相视一眼,眉宇间都是老大不爽,这位子,理应是恶霸杨锐坐才合理嘛。 杨锐姗姗来迟,瞅了眼会场,只剩下了薛家强身边的一个座位。 你让我坐那儿我就坐那儿了? 扯淡! 杨锐拍了拍薛家强的肩,玩味一笑,随即拖着椅子去到了费铁城的正对面。“你们几个都是老烟枪,我受不了那么浓的烟味。” 这话一出,众人反应各异。 费铁城功力深厚,心中虽老大不爽,但面上却能做得到毫无波澜。薛家强不屑跟这位恶名在外的货色硬怼,但忍不住冲着对面的陈苍伟递去了一个鄙夷的眼神。陈苍伟则毫不犹豫地瞪了杨锐一眼,此子缺乏教养,冲着领导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在场七人,只有张绍本不抽烟,此刻他面露疑惑,受不了烟味的理应是他,恶霸这小子什么时候戒烟了?李振堂原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此刻有恶霸撑腰,更是没把那二位乡里领导放在眼中,一个没忍住,居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唯有陈天运,尚未过血气方刚的年纪,且又新晋村委委员,一腔正气无处安放,只得喷薄而出:“恶霸,注意点你的言行,别给咱岗南村丢脸!” 刚打个哈欠你特么就送上了枕头,行,小伙子,有钱图,我看好你……正愁着找不着理由发飙的杨锐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 “都穷成这副熊样了,还要脸干嘛?咱什么时候摆脱了倒数老二的位子,再来说丢不丢脸的问题吧!” 第042章 二次选举 倒数老二? 另四位村委委员表情各异,但对这倒数老二的排位均不认同,在石岗乡,岗南村可是仅次于岗东村的第二富裕村。 首座上,费铁城倏地一下变了脸色。 在朝明县,石岗乡的经济可不是妥妥的倒数老二嘛,这狗日的暴发户,是拐着弯地骂我呢。 只是一瞬,费铁城的脸色便恢复了原样。找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找挨骂,再有一点,他是来办正事的,可不是来跟一个毛头小子斗嘴置气的。 “好了,都静一静。”费铁城嗓音浑厚,情绪平稳,温和中带有几分严肃。 这个姓费的倒是有两把刷子,今后跟他打交道时还得注意些……杨锐心里盘算的注意些可不是小心谨慎的意思,而是得下猛药,要么不打,要打就得打疼他,省得他日后见了自己还要像今天这样绷着张老脸非得摆出领导的谱。 不摆谱的领导不一定是好领导,但习惯于摆谱的领导,一定不是个好领导。 “现在开会!” 费铁城干咳两声,再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水。 “今天是你们新一届村委会成立的第一次会议,首先,我代表乡政府,代表田乡长,向你们五位表示祝贺……” 话音未落,陈天运的掌声已然响起,陈苍伟薛家强二人连忙跟上,剩下的杨锐等三人也礼节性地拍起了巴掌,破烂寒酸的会议室中气氛倒也热烈。 “大家都知道,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开放好理解,无非就是打开国门,走出去引进来嘛……”费铁城有意停顿,环视一圈,随后口吻斗转,变得犀利:“但改革呢?改什么?革什么?” 好深奥的问题……除了杨锐之外,另五人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端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费铁城再喝了口茶,语速放慢,话风也跟着转变为语重心长的类型。 “以我看啊,要改的是有弊端、不适应社会发展的制度,要革的是我们这些领导干部的僵化思想。就拿村长选举这件事来说,过去的制度就存在很大的弊端……” 陈家叔侄做为知情人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费副乡长点到了主题,内心只有期盼,不见一丝波澜。而张绍本李振堂二人均是不由一凛,下意识地看向了杨锐,什么情况?要出幺蛾子了? 杨锐回了那二人一个泰然处之的眼神。 “村长一职,官不大,但非常重要。一个村有个好村长,称职的村长,不单是村民的福分,同样也是乡政府的福分。历史告诉我们,直接由乡一级政府任命的制度实不可取的,很容易产生权钱交易。那么现在执行的村民直选制度就很完善么?” 费铁城的提问并不需要有人来回答,他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再接过陈苍伟递上来的香烟,就着薛家强送上来的火点燃了,随后便接道: “有些村为了争夺选票,两帮人大打出手,弄得一个原本挺好的村子鸡飞狗跳,甚至有些村出现了花钱买选票的违法案例,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村民直选同样存在很大的弊端。” 抽了口烟,再扫视了众人一眼,但见五位村委委员的神色基本正常,费铁城明显松了口气。 “所以,经田乡长提议,乡政府领导班子反复研究,并报请县里批准,决定在岗南村实行村长选举制度改革,第一步,由村民直选出你们五位村委委员,第二步,在乡政府的领导和参与下,由村委会进行二次选举,推选出岗南村新一任村长,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陈家叔侄积极表态,一切以领导马首是瞻。 费铁城满意点头,随后将目光移到了杨锐这边。 杨锐玩味一下,耸了下肩,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震惊中的张绍本想说话,却一时未能鼓足勇气,一旁的李振堂倒是敢说,却被杨锐以眼神制止。 费铁城很是欣慰。 “很好,五位委员识大体,重大局,相信岗南村在新一届村委会的领导下必将迎来蓬勃发展……”掐灭了手中烟蒂,在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费铁城接道:“既然五位都没有意见,那我就说说乡里定下的二次选举办法,我代表乡里拥有两张投票权,你们五位委员各拥有一张投票权,明白么?” 得到了肯定答复,费铁城举起了右手。 “我代表乡政府推举陈苍伟同志继续担任岗南村村长职务,同意的请举手。” 陈天运第一个举起了手来,陈苍伟装模作样呼了口气,也把手举了起来。 几乎和陈苍伟同时,杨锐也举手表示了赞同。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吃惊不小,己方阵营的核心人物怎么那么容易就倒戈投降了呢? 转念一想,原来如此,即便他们仨都反对,投票结果也是四比三通过,毫无意义的抗争真不如虚情假意的顺从。 但见最后二人也举了手,费铁城的脸上终于现出了笑容。 完成了田乡长交代的任务,费铁城懒得再掺和岗南村的破事,对面那个暴发户此时的心情肯定是老大不爽,多呆一分钟就多增加一分危险,鬼知道那货脾气上来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送走了乡里的两位领导,五位村委委员回到会议室继续开会,陈苍伟顺理成章地坐到了费铁城刚才的座位上。 “在安排分工前,我想先说件事,恶霸他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混小子了,这几年,他的成长大家有目共睹,在村民中的威望也是一天高过一天,这次改选投票,恶霸得到了最高票数,就充分说明了村民们对他的信任,所以啊,我提议任命恶霸为岗南村副村长,你们有意见没?” 这并非是陈苍伟的本意,若是手上的权力足够大,他恨不得将小贱种逐出岗南村,但田乡长如此吩咐了,陈苍伟捏着鼻子也得照章执行。 副村长?哄小仔子玩呢……李振堂满心怨气只想发作。 张绍本则用余光瞄了眼杨锐……恶霸很淡定,脸上还挂着笑,笑里分明藏着坏,嗯,有底气了。 杨锐毕恭毕敬站起了身来,冲着陈苍伟鞠了一躬:“多谢陈老贼栽培!” 陈老贼? 李振堂忍俊不住,把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张绍本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忽又想到自己是长辈,偷笑的行为不太合适,连忙装作被二手烟呛到了,垂下头连声咳嗽。 陈苍伟原本响晴的面庞立时布上了阴云,一旁,陈天运则拍起了桌子。 “恶霸,我警告你不要犯浑啊!” 杨锐一脸惶恐应道:“你这话是几个意思?我怎么就犯浑了?我真心诚意感谢你二叔陈老贼的栽培还有错了?” 又一声陈老贼当面叫响,陈苍伟的脸面着实挂不住了。 陈天运怒火至极,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指杨锐嘶吼道:“你再叫我二叔一声陈老贼试试?” 二叔乃是陈家主事人,羞辱二叔就等于羞辱了整个陈氏宗族,陈天运打定了主意,豁出自己这百十来斤也得护住二叔的颜面。小贱种虽然能打,十个他陈天运恐怕也不是对手,但他身后还有二百余陈氏壮劳力,真要是撕破了脸开战的话,陈家也一定占足了赢面。 杨锐缓慢起身,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一字一顿道:“你二叔是陈老贼,你便是陈小贼。” 陈天运怒不可遏,一脚踹翻了身后的座椅,就要扑过去跟那个小贱种一决生死。 却被陈苍伟一把给拉住了。 “胡闹什么?坐下!” 姜还是老的辣,陈苍伟秒秒钟便懈透了恶霸小贱种的用意。 小贱种就是想把事往大了搞,真要是闹到了陈家后生跟小贱种群殴的地步,他这位宗族主事人肯定是难逃干系,到那时,乡里面必然是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宁人,这五十大板打下来,极有可能会撤了自己和小贱种的村委委员资格。 他俩要是都歇了菜,只能由得票第三的张绍本顶上来。 张绍本已然叛变,他当上了村长,跟小贱种当村长基本上没多大区别。 所以,得忍! 决不能让小贱种的阴谋得逞。 陈天运虽然气得肺炸,但没到气糊涂的地步,二叔的一声喝令自然不敢违拗,只得喘着粗气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李振堂呵呵一笑,该他出场了。 “陈老贼这个绰号确实不好听,可村民们在背后就这么叫开了,想必也有一定的道理吧,就像杨副村长的恶霸绰号一样,不好听,却也贴切。” 这是绕着弯的在骂人呀! 陈苍伟面无表情地盯着李振堂,宵小鼠辈,你就闹腾吧,要知道孙猴子的筋斗云哪怕再多出个十万八千里,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老子迟早有一天会把你收拾个生不如死。 “是陈村长先叫了杨副村长的绰号,杨副村长觉得亲切,所以就叫了陈村长的绰号,我说的没错吧,杨副村长?” 杨锐咧嘴点头,他可以对毛爷爷发誓,事先绝没有跟李振堂串通过,这哥们能这般搅合,凭的全都是自己的机灵劲。 第043章 谁输谁赢 李振堂会心一笑,再看向陈氏叔侄。 “陈村长,你认为呢?” 陈苍伟的脸色古井不波,既然得忍,那就一忍到底。 一旁陈天运却按捺不住,争辩道: “我二叔是长辈,长辈叫晚辈一声小名或是绰号怎么了?恶霸是晚辈,晚辈叫长辈的绰号分明就是不敬。” 李振堂和个稀泥拉个偏架是把好手,但落到了你说一言我还一嘴的争辩上,明显就弱了,而岗南村的规矩又刻在了每一个人的骨缝里,面对陈天运的反击,李振堂难免一时词穷。 杨锐再度出场,先是呵呵一笑,忽又严肃非常: “这儿是村委会,不是你们陈家议事堂,我们是村民们投票推选出来的村委委员,来这儿是为了开会,为了讨论工作,不是来理论长幼辈分的。陈天运同志,我郑重地劝告你,不要把你的那些家族思想社会习气带到村委会来,污染了我们这一届村委会,分裂了我们原本团结的集体,这个责任,你背得起吗?” 你特么别给我上纲上线,这责任我特么肯定背不起……陈天运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眼看着侄儿轻易便上了小贱种的套并被带偏了节奏,陈苍伟恨其不争地叹了口气,接过了话题:“好了,好了,都歇歇吧,杨副村长说得对,这儿是村委会,是讨论工作的地方,不是吵嘴的地方。” 果然是个老贼,这话说的明面上是投降息事,可实地里却把我堵得死死的,也罢,今日就暂且鸣金收兵,养精蓄锐,以待来日再战……杨锐冲着陈苍伟伸出了大拇指: “还是你陈老贼……咳咳,你不喜欢听,那我以后就不再这样叫,嗯,还是咱们陈家二叔有格局,有胸怀。我再多说一句哈,陈家二叔,别的村民怎么想我不知道,可我恶霸叫你陈老贼却是一点恶意都没有,你们都知道,我读书少,看得最多的也就是三国演义的连环画,那里面叫曹操不都是叫曹老贼么?我以为只有像曹操这样的一世枭雄才配叫老贼呢。” 还是在骂人……陈苍伟一边用眼神镇压侄儿,一边暗自咬牙,忍啊忍,终于忍到小贱种把话说完。 “时间不早了,还是说正事吧。”陈苍伟打开小本本,翻到了最新页。“上一届村委委员就剩下张绍本一人了,那就从你开始吧。” 张绍本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就剩我一人了,你陈老贼不算人么? “绍本老弟啊,你在村里当会计有二十年了吧?” 张绍本点了点头,跟陈三叔干了八年多,跟你陈老贼干了近十三年,加一块二十一年了。 “一个工作干久了总会腻的,这一次我打算给你换个岗位……” 张绍本陡然一凛,陈老贼这是打算要独揽财政大权? 杨锐赶紧给张绍本递去了眼色,暂且听着,一切从长计议。 “咱们岗南村称不上一个大村,但也有一千多口子人,就算是唇齿相依的关系,那牙还时常把唇给咬了,乡亲们全都堆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发生个摩擦产生点矛盾也是正常。陈家人的事自然有我这个主事人来处理,可我精力有限,今后但凡牵扯到外姓人家的矛盾纠纷,就仰仗绍本老弟调解处理了。” 张绍本暗叹一声,这还没到秋后,陈老贼就特么跟自己算账了,好吧,就按恶霸的意思来,暂且听着好了。 “天运啊,你年轻,之前又跑过运输,也算是见多识广,所以你要多挑些担子。” 陈天运抖擞起精神,应道:“二叔尽管安排,我一定竭尽全力。” 陈苍伟点了点头。 “你负责村里的多种经营,主要有三块内容,首先一个是西江渔业,这十几年,咱们村的捕鱼高手恐怕都手生了,你要抓紧时间把他们组织起来。” 陈天运在小本本上飞快记下。 “二一个,要大力发展经济型农作物的种植,光指着种粮食赚不到钱啊,我托人在县农科所请了一位专家,过两天就来咱们村,你要跟他好好配合,让咱们村的田地创造出最大效益。” 陈天运略显激动,用力点头。 “再说第三块业务哈,这还是杨副村长盖新宅给我的启发,咱们村会盖房的人不少啊,把他们组织起来,拉去城里,我会想办法给你们多找些活。” 说完,陈苍伟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对面的杨锐。 三项策略中,除了第一项西江渔业是被动技能外,另两项赚钱技能可都是他这些日子苦思冥想所来,你恶霸不是会赚钱么?不是吆喝着要带领村民走上富裕之路么? 我陈苍伟同样可以! 就这三项,搞好了的话,一年时间就可以超越岗东村。 杨锐迎到了陈苍伟投来的目光,但却毫无反应,他在琢磨着下一场战斗的战术安排,哪里有闲工夫在这个方面上跟陈苍伟纠缠。 但张绍本李振堂却受不了陈苍伟的这副嘴脸,二人双双显露鄙夷神色,跟恶霸的计划比,你这三个赚钱项目只能用三个词六个字来表述:垃圾,垃圾,全是垃圾。 陈苍伟没搭理那二位,继续宣读他计划好了的分工安排。 “农民种地,天经地义,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把田地给荒废了,粮食仍旧是咱们村的重中之重,振堂侄子,这块工作就交给你了。” 安排完李振堂,剩下的便只有杨锐了。陈苍伟喘了口气,喝了口茶: “恶霸……哦不,杨副村长,这里面你最年轻,能力也最强,再说到胆色和魄力,更是无人可比,所以,我安排你的分管工作是……” 陈苍伟故意卖了个关子,想借以观察一下杨锐的神色,可那小贱种却犹如入定高僧一般,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 “计划生育是咱们国家的基本国策,这块工作是村里最重的一副担子,杨副村长,有没有信心把这块工作给搞好?” 杨锐不言不语,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 “杨副村长?问你话呢!” 李振堂替杨锐气不过,嚷道:“陈村长,不妥吧,你让一个还没结婚的小伙子去跟那些娘们们打交道?” 陈苍伟忽地本起脸来:“李振堂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词,我们是村委委员,是领导干部,怎么好说妇女同志是娘们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果然很爽。 张绍本也有话要说,但刚开了口,却被杨锐抢了先。 “陈村长,分工安排完了?完了的话,我说件事,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会来台风,我们几个要辛苦一下,绍本叔,你用村里的广播提醒下乡亲们,振堂哥,吃晚饭前咱兄弟两个挨家挨户走一走,检查下有没有纰漏。”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愉快应下。 “陈天运,你们陈家年轻人多,你组织几个人,给村里的老弱病残人家多挑些水存着,这次台风时间恐怕要久一些,一来台风西江的水就犯浑,鹊湾河也难幸免。” 陈天运的双眸闪过一丝怒意,小贱种你算老几?这类工作理当由我二叔来安排呀! “陈二叔,你老人家也不能闲着,多叫些人把村里的排水渠清理一下。” 陈苍伟也是老大不爽,但还是那句话,都忍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都清楚自己的任务了么?清楚的话,散会!” 话音刚落,杨锐已然起身,未等陈氏叔侄反应过来,人影已在房门之外,张绍本李振堂二人同样是反应奇快,紧跟着杨锐走出了会议室。 陈天运愣了好一会神,终于呼出了一口浊气,看着一旁仰靠在椅背上的陈苍伟,颇有些不满道:“二叔,你不觉得恶霸那个小贱种太猖狂了么?”言外之意,责怪二叔太过软弱。 陈苍伟没有答话,自顾自揉搓着眉心。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天运这仔子,在陈家算是出类拔萃,可跟恶霸小贱种相比,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甚至连李振堂也不如。陈苍伟颇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该顶住压力扶持天良进村委会来帮自己了。 陈天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差距,他把责任怪罪到二叔的软弱,如果不是二叔拦着他,此刻哪还有恶霸小贱种的嚣张跋扈,恐怕早已经被抬着送去了医院。 “二叔,今天才是新一届村委会成立的第一天,恶霸小贱种就不把你放在眼里,这今后……”陈天运忧心忡忡长叹一声,却没把话说完。 竖子不足与谋……陈苍伟在心中哀叹了一声,厌恶之心陡然升起,却又无法发作。此刻对此子的任何批评,都有可能被其误会,惹不起人家小贱种只会拿自家侄子来撒气。 “天运啊……”陈苍伟强行装出和颜悦色,语重心长对侄子说道:“你要记住了,权谋之术可不在于谁的声音大,更不可能在于谁的拳头硬,你仔细回味一下,就今天的交锋,究竟是谁赢了,谁输了?” 陈天运正儿八经地思考了一会,脸上逐渐现出欢喜。 “二叔,你是说……” 陈苍伟淡然一笑,打断了陈天运的猜测。 “二叔老了,再过个五年十年,终归要把村子交到你们这一辈的手上,天运啊,时间不等人呐,你要学的且多着呢。” 第044章 请客 回到新宅,黄大龙正指挥厂家工人安装办公家私。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见了,心中不由顿生困惑:“恶霸,你好端端一个新宅,弄这么多办公桌椅干嘛哩?” 杨锐将二人请去了顶层平台喝茶,上楼时回答道:“我打算把村委会搬过来,总是借人家小学校的教室也不是个办法。” 把自己花钱盖的新宅拿出来给村委会用? 二人先是一愣,随即欣喜,方才在会议上被二次选举和陈苍伟的分工搞出来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恶霸大气,跟这样的人混才有钱图。 “以后你们二位在这儿办公,午饭就不必回家吃了……”来到了顶层,杨锐手指武校方向,安排道:“武校那边有食堂,伙食还不错。” 武校食堂不收钱……张绍本毕竟是长辈,让一个晚辈出钱管饭总觉得怪不好意思: “恶霸,能在你这儿办公,叔就很满足了,午饭嘛,我想我还是回家吃吧。” 杨锐将二人请到了凉亭,围着茶台坐了下来。 “武校食堂那边我已经安排过了,绍本叔,你要是不吃,那就只能浪费掉了,你总不至于让我出尔反尔给人家食堂大厨重做安排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绍本不答应也得答应下来。 凉亭边上放着只煤球炉,炉子上坐着烧水壶,水还是热的,只是炉子封上了炉门而落了滚。杨锐打开炉门,不多会火苗便窜了上来。 李振堂感慨道:“还是烧煤好啊,干净,还没多少烟。” 杨锐一边洗杯抓茶,一边笑应道:“明年吧,等明年这个时候,我保证咱们村家家户户都能烧上煤球炉。” 张绍本不无忧心道:“可村长还是陈苍伟,他占着那个位子,肯定会给你下各种各样的绊子,对了恶霸,你不是认识娄县长么?干嘛不通过他把村长的位子抢回来呢?” 我要是能舔得上人家娄县长,还会被田少武捅这一刀么……杨锐目光坚定道: “你觉得我恶霸是陈苍伟那种人吗?抱着个田少武的大腿使个劲地舔,我特么都替他臊得慌。” 李振堂也有着同样的担忧:“可他毕竟是舔上了,恶霸,你听没听过外面的传言,说夏收后田少武就要升书记了,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他可就成了咱石岗乡的一把手,到那时,陈苍伟的尾巴指不定能翘到天上去。” 水开了,杨锐拎壶冲茶。 “我还是那句话,民意才是王道!” 张绍本并不认同,叹道:“可公家改了规矩,这民意还有个屁的用处?村民们早就养成了习惯,公家怎么说他们怎么听,最多也就是在背后唠叨两句。” 杨锐笑了。 “绍本叔,你以为我会傻了吧唧地煽动村民跟田少武对着干吗?我吃饱了撑的呀。” 李振堂反应较快,品出了杨锐的意图,欢快地笑了两声后,附在张绍本的耳朵旁,悄声嘀咕了两句。 张绍本听了,脸上顿时露出笑来。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田乡长代表的是公家,咱们领着公家的津贴,怎好跟公家过不去呢?” 杨锐冲好了茶,给二位斟上了,这时,黄大龙拎着个大布袋子来到了凉亭。 “霸哥,别喝茶了,先吃饭,今天的菜不错,绍本叔,振堂哥,要不咱喝两杯?”黄大龙从大布袋子里拿出了四个铝制饭盒,两荤两素,香气扑鼻。 张绍本疑道:“武校的仔子们每天都这样吃?”他担心这是杨锐为他和李振堂两个特意安排的,若如此,这午饭吃的可就心不安了。 黄大龙回道:“就这,霸哥还嫌肉放少了呢,说小仔子们每天练武,得把营养供足了。” 李振堂感叹道:“可以了,我家过年也不过如此。” 吃饭时,黄大龙向杨锐做了个简短汇报。 县邮电局熟人安排的工人来过了,村委会的电话已经接到了一楼,装上个电话机就可以使用。村广播站的线路也排接妥了,下午就能把设备移过来。办公桌椅已经安装到位,办公设备方面,打字机和复印机等着拆箱,眼下只差了一台传真机。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打字机听说过也见到过,但从来没上手过,至于复印机和传真机……草,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新鲜的玩意。 …… 傍晚下班时,薛家强托人给家里带了个话,他有饭局,不用等他吃晚饭了。 饭局是薛家强攒的,请的客人是乡工商所的两位领导。 和派出所一样,工商所实行的也是双重管理体系,业务方面接受县工商局的垂直管理,日常工作方面则属乡政府束辖。 乡工商所的级别不高,一把手也就是个副股级科员,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里要是组织副所长打麻将,两桌坐不满,但一桌肯定不够用。 薛家强宴请的便是两位副所长,一个是副职中排名第一的常务副所长陶晶晶,另一位则是副所长兼执法大队大队长黄亮平。 年轻时的陶晶晶曾一度被誉为石岗乡第一美人,现如今年纪过了三十,姿色自然有所下降,不过女人的韵味却是有增无减,更对像薛家强这样中年油腻大叔的口味。 坊间对陶晶晶的传说有不少,其中最为盛行的一个说法是,陶晶晶上面有人,而且不止一个。最新的一个版本是,即将升任副县长的乡书记何爱民便是其中之一,要不然,为什么刚传出吕书记升官的消息没两天,紧跟着便传出陶副所长极有可能升任县工商局二科科长的小道消息呢? 薛家强订的饭店名叫福满园,主打客家菜,饭店的装修档次一般,但菜品还算不错,难能可贵的是薛大主任在这边有签字权,而签字权就意味着可以走乡政府的账。 级别上,薛家强比两位副所长高,权力上,薛家强同样比两位副所长大,可人家陶副所长在人脉上能通天,却远不是薛家强所能堪比。再加上今天请客是有求于人,所以,薛家强早早就来到了饭店。 早到不一定代表了尊重,但迟到的意思往往是怠慢。 两位副所长也没让薛家强等多久,约好的六点钟,五点三刻,陶晶晶和黄亮平便走进了包间。 薛家强先是跟二位寒暄了两句,随即吩咐服务员上菜,并开了一瓶长江大桥五粮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薛家强将话题扯到了主题上来。 “先跟二位所长打听个事,我听说岗南村办了个武校,不知道有没有在你们所里备案注册?” 黄亮平跟薛家强喝了一杯,同时道:“纠正薛主任一个错误,像武校这种单位,可不是简单备案注册就可以的,得走正规流程申请报批,拿到了开办资格,才好在我们所里办理营业执照。” 陶晶晶补充道:“岗南村那间武校我也听说了,但他们从来没找过所里。” 薛家强点了点头,这跟陈苍伟提供的信息完全一致,暴发户那厮,分明就是无照经营。 “两位所长,像这种情况按规矩该怎么处理呢?” 陶晶晶笑应道:“那得看薛主任是什么态度咯。” 薛家强谦逊笑道:“我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家的法律法规。” 黄亮平点了支香烟,深抽了一口,缓缓吐出:“我懂薛主任的意思了,可这事……”随着一声长叹,黄亮平的面庞上浮现出为难神色:“薛主任,我脾气直,说话直来直去,有得罪的地方,你可要多多包涵哦。” 薛家强为黄亮平斟满了酒,嗔怪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兄弟你有什么说什么,我这当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好说得罪呢?” 黄亮平贪酒,尤其是五粮液这样的顶尖好酒,看不得杯子满,薛家强刚把酒瓶拿开,他便端起酒杯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事不好搞啊!办武校的那个人叫恶霸,我不清楚薛主任知不知道,派出所的顾所长便是这个人给扳倒的,还有哦,听说他那间武校开张时,娄县长还亲自到场庆贺了呢。” 有娄县长为其站台,他黄亮平就算顿顿豹子胆也不敢动那间武校半根毫毛,相信陶所长也是一样的想法,虽然她人脉比自己广,但也绝不会广到敢跟娄县长叫板的地步。 薛家强呵呵一笑,端起酒杯陪了黄亮平一个,这么好的酒,要是全灌进了人家的肚子里,怪舍不得的,虽然他也经常喝,虽然不用他自己花钱。 “跟二位所长说件事……”薛家强夹了口菜,不急不躁:“恶霸的本名叫杨锐,因为嚣张跋扈胡作非为,三年前被他们村的村长陈苍伟给赶出了村,这小子也算有些能耐,出去的这三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做了些违法乱纪的事,总之是发了一笔横财。 也就上个月吧,这小子回村了,说是要跟陈苍伟抢村长,二位所长应该知道,那村里的农民哪见过真正的有钱人,结果呢,一个个都着了那小子的道,今上午刚好是他们岗南村换届选举的日子,你们猜,那恶霸得了多少票?” 薛家强抽了口烟,自问自答道:“总共六百八十八张选票,他得了六百零三张。” 第046章 我是村长我说了算 顶风冒雨来到了村西头的杨家新宅,已然成了两只落汤鸡的陈氏叔侄竟然被黄大龙拦在了门外。 “我一天三遍把村委会打扫得干干净净,你俩这一身滴水带泥的也好意思往里进?咱能不能拿出点最起码的公德心呢?”黄大龙手指院子里的蓄水池,满脸嫌弃地喝令道:“去,到那边把自己洗干净了再进屋。” 陈天运哪里受得了这番窝囊气,哗的一下掀掉了身上雨衣,就要冲上去用拳头同黄大龙理论一二,却被身旁的陈苍伟一把拉住。 一身泥水进人家的房确实失德,传出去了,村民们只会指责他们爷俩,没人会关注狗曰的黄大龙说话的腔调有多气人。 叔侄两个乖乖地去到蓄水池洗干净了,黄大龙抛来一条干爽毛巾,盯着他们擦干了身上的水渍,这才放他们爷俩进了屋。 一层大堂被分隔成了两部分,楼梯口的西边仍旧是客堂布置,虽然面积少了一半,但仍旧有个百余平,用大气,豪华,甚至是奢侈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东边一半隔出了八间房,最头端门对门的两间房面积最大,分别当做了会议室和村委会办公区,挨着会议室一侧的三间房,分别是广播室,财务室,村长办公室。对面剩下的三间房,张绍本和李振堂各占了一间,最后一间则挂上了资料档案室的门牌。 陈天运没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办公空间,一脸的不快登时写在了表面。 黄大龙没好气地回应道:“霸哥是副村长,他不是也没办公室吗?” 恶霸小贱种是没给自己安排办公室,可整幢宅子都是他的,他还不是想在哪办公就在哪办公么……陈天运越想越气,可就是没法反驳黄大龙。 陈苍伟推开了会议室的房门,里面却是空无一人,说好的开会呢,怎么不见他们仨的人影? 面对陈苍伟的质疑,黄大龙呵呵笑道:“说好的八点半开会,你瞧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人家早就把会开完了,现在正在顶层喝茶赏雨呢。” 会早就开完了……合着你狗曰的在广播里扯着嗓子叫唤纯粹是逗我爷俩玩? 陈苍伟忍无可忍,终于把脸色沉了下来。 正准备发飙之时,忽听到头顶传来轻咳声,陈苍伟抬眼看去,却见那衣着光鲜的小贱种在张绍本李振堂的左右陪伴下,正缓步踱下楼梯。 “二叔,你怎能这般慵懒呢?刮个台风你就躲在家里不工作了,这要是发了洪水,你岂不是第一个逃跑保命?” 你特么见过哪个村长整天蹲在村委会办公室的……陈苍伟敢怒却不敢言,生怕再落下话柄遭来攻击,三对一哦,自己身边的那杆枪在这种没有预演过的短兵相接中只会添乱。 可这杆枪偏偏不听话,陈苍伟没打算拉枪栓,它却自行搂起了火:“台风天,连公家都要放假,更别说村委会了。” 杨锐轻叹了一声,口吻变得语重心长,就像是中学里的班主任那样: “公家是公家,村委会是村委会,我们不能要求公家怎样怎样,我们只能严以律己。村民们是因为信任,才把票投给了我们,他们唯一的期望就是我们几个能领着他们尽早的赚到钱,可我们呢,今天刮个台风要休息,明天气温太高还要休息,陈天运,我就问你,这样的态度对得起你得到的那些选票吗?” 那些选票都是我陈家人投的,是我二叔下的命令……陈天运怀着愤懑,将脖子拧到了一旁,不再搭理这无赖一般的小贱种。 陈苍伟无奈,只好出面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不是要开会吗?” 李振堂接话道:“开完了!左等你爷俩没到,右等你爷俩还是没到,没办法,我们仨只好先开了,哦,会议通过了几项条令,我念给你听啊。” 通过了几项条令? 也就是立规矩咯! 特么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村长放在眼里呀……陈苍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权威被冒犯到了。 可今天似乎并不适合开战,好吧,那就暂且退让,且听听你们几个逆臣佞党能立下怎样的规矩。 “第一,村委会实行八小时工作制,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至六点,不得迟到早退。万一迟到,五分钟内罚款五毛,超过五分钟罚款两元,单日迟到超过一个小时,或是当月迟到超过三次,罚没当月津贴。早退做相同处罚。 第二,有事需请假,请假制度参照公家规矩执行。 第三,每日考勤及请假登记由副村长助理黄大龙负责。” 黄大龙? 他特么算是哪根葱? 陈苍伟终于隐忍不住,沉声质问道:“杨副村长聘请助理我不反对,但是不是应该事先给我打声招呼呢?” 李振堂随即回应道:“村委会实行的是少数服从多数制度,在杨副村长聘请黄大龙担任助理一事上,已经得到了村委会三票赞同。” 陈苍伟不再退让,针锋相对道:“我做为村长,拥有一票否决权,杨副村长聘用黄大龙担任助理一事,我不同意!” 李振堂瞪圆了双眼,喝道:“你凭什么不同意?” 一旁,黄大龙阴阳怪气道:“凭什么?就凭我是一村之长,就凭我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就凭我抱紧了田乡长的大腿,哼,你们几个想跟我斗,没门。” 这特么完全是陈苍伟的心里话,通过黄大龙那张烂嘴说出来,陈苍伟一时羞愤难当,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煞是绚烂。 杨锐故作生气,冲着黄大龙道:“怎么说话的你?二叔好歹也是个长辈,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得敬重长辈才是啊!” 黄大龙立马换了副神色,对着陈苍伟毕恭毕敬鞠了一躬。 “二叔,对不住了哈,你不想让我当霸哥的助理,我不当就是了,你千万别生气,万一再气出个脑梗塞把人弄嗝屁了,多不划算啊!” 这也算道歉? 分明是咒我二叔不得好死! 陈天运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掐住了黄大龙的脖子…… 黄大龙惊恐挣扎,一不小心顶到了陈天运的裤裆。 陈天运惨叫一声,捂着自家兄弟弯下了腰,而黄大龙仍旧处在惊恐之中,颤声道:“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张绍本连忙拖了张椅子过来,搀扶陈天运坐下了,看似调和,实则拉偏架道:“让我说你们两个什么好呢?都多大的人了,咋说着说着就动起手了呢?大龙你也真是,让天运挠两下有什么大不了的,瞧,你这一挣扎,把天运给伤到了不是?万一留下了病根怎生是好啊!” 陈天运疼得呲牙咧嘴,根本顾不上回话。 陈苍伟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还要阴沉,连着喘了好几口粗气,才把胸中的怒火平复了下来。 “你们仨吵吵嚷嚷着要开会,就商讨出了这么几条规矩?杨副村长,你不是说在带领村民致富的事业上必须争分夺秒吗?” 杨锐道:“那当然!在你来之前,我们刚好讨论到你提出的多种经营计划,总体上说,那三个项目……”黄大龙适时递上了一支香烟,杨锐刚好借着接烟点烟的功夫卖了个关子。 陈苍伟骄傲伫立,不消多虑,小贱种接下来的话一定是可行,那是他呕心沥血好多天的结晶,拿出来,放到任何一个村子,都将奉为致富宝典。 杨锐喷了口烟,玩味一笑,说出了结论: “你那三个项目,全都是垃圾!” 陈苍伟不由一怔,两道浓眉速度紧锁,一旁陈天运按耐不住,忍着痛为二叔抱不平道:“你说我二叔的提议是垃圾,那你说个不是垃圾的招数来呀?” 杨锐淡然一笑,冲着黄大龙打了个手势:“大龙,你来给他们讲讲吧。” 黄大龙先是一声冷哼,随后端出一副不怎么耐烦的模样。 “还用说吗,全国人民都知道,要想富先修路,把咱们村里村外的路修好了,霸哥自然会有办法带大家赚大钱。” 陈苍伟眉尖跳动了两下,秒秒钟便解透了小贱种的险恶用心。 修路是假,借机耗干了村里的存款才是真。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他提出的那三项多种经营方案,都需要不菲的启动资金,村账上没有了钱,再好的项目也只能束之高阁。而小贱种的优势却是财力深厚,到时候就可以以注资为由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功劳活生生抢了去。 决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陈苍伟沉吟两声,随后坚定不移道:“眼下并不是修路的时候……” 李振堂颇没有礼貌打断了陈苍伟:“我反对!大龙刚才说了,要想富先修路……” 陈苍伟被李振堂惹得怒火中烧,反过来再打断了对方:“我说了,现在不是修路的时候,村里没那么多的钱!” 杨锐跟着提高了嗓门:“不用村里出钱。” 不用村里出钱? 你以为老子看不透你那点卑劣心思吗?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想继续笼络人心吗? 已然上头的陈苍伟少了些沉稳,霸气十足地吼道:“谁出钱也不行!我是村长,我说了算。” 第047章 旧疾复发 吼出了这一嗓子,陈苍伟顿觉胸腹间的郁闷一扫而空,连苍天似乎都被吓到了,这一刻,风渐消,雨渐止,隆隆滚雷落荒而逃。 陈天运也来了精神,眉宇间添了不少的公羊曰母羊的神色。霸气的二叔回来了,岗南村终究还是陈家的地盘。 那三个逆臣佞党以及跟屁蝗虫似乎被吓到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陈苍伟带着侄儿扬长而去,竟然不敢有任何阻拦。 不是说不准迟到早退吗?老子今天不但迟到了,还要早退,看谁敢罚老子的钱! 陈氏叔侄夺门而去,剩下那四人依旧是呆若木鸡。 好大一会,杨锐才回过神来,悄声向黄大龙问道:“都录下来了?” 黄大龙点了点头,长吁了口气。 李振堂跟着呢喃道:“我还以为是挺难的一件事,没想到这么简单他就上了套。” 杨锐抚着胸口叹道:“我也没想到……唉,绍本叔,振堂哥,你们说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黄大龙一脸严肃,抢在那二人之前应道:“不是有点过分,而是非常过分。” 张绍本笑道:“非常事,用非常招,即便非常过分,那也是非常必要。” 李振堂抚掌大笑:“没错,他陈苍伟过分了十几年,咱们这样做那也是迫不得已。” …… 中午,台风已过,雨停云散。 陈苍伟坐在餐桌旁,正要举筷夹菜,忽听到外面响起了广播声。 “陈村长,咱们昨天说好了的今一早开会,你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了呢?” 这是小贱种的声音……陈苍伟不由一怔,这话好陌生,不记得小贱种当面说过这种话呀。 “台风天,连公家都要放假,更别说村委会了。” 回答的是天运侄儿……陈苍伟神色有些恍惚,混沌之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比不了公家啊,公家放假,工资照发,可我们呢?” 还是小贱种的声音……跟前一句一样,很陌生,头一回听到。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不是要开会吗?” 自己的声音……陈苍伟双眸微闭,声调沉稳,语气威严,嗯,天生就是当村长的料。 “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开会很长时间了,我把我们商讨的结果汇报给你听哈,第一,村委会应当跟公家一样实行八小时工作制……” 李振堂的声音……这话听着挺耳熟,但绝不是原版,陈苍伟紧锁眉头,隐隐地嗅到了危险气息。 “我不同意!” 广播中忽然传出了自己武断的声音……陈苍伟不由一惊,速度回忆一早的过节,断然判定自己明面上绝没有否定过八小时工作制,嘶,大事不好,着了那几个奸臣佞党的道了。 “还有一事要向陈村长汇报,我们一致认为,要想富先修路,这村里村外的路……” “眼下并不是修路的时候。” “可咱们村的路,晴天还好,一到下雨天就跟进了泥塘似的……” “我说了,现在不是修路的时候,村里没那么多的钱!” “我恶霸出钱,村民们出力,这总行了吧?” “谁出钱也不行!我是村长,我说了算。” …… 广播戛然而止,陈苍伟已然被气得手足麻木。 这番对话分明被篡改了,真实的场景并非如此! 陈天运在家里也听到了广播,开头还好,虽然想不明白这种对话是怎么弄出来的,但内容尚不至于让人恐惧。 但接着往下听,陈天运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 这是要把二叔往死里整啊! 来不及吃饭了,陈天运胡乱套上了件汗衫,便往二叔家急急奔来。就在他扣响二叔家门环时,刚消停了的村广播再次响起,内容和之前一样,只是重播。 村民们自然也听到了广播。 一开始只是有些懵,搞不清楚村委会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接着往下听,一个个全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村委委员可都是拿津贴的,明面上是公家发放,但实际上用的都是村里的钱,恶霸他们有觉悟,提议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有错吗?陈苍伟这个老贼凭什么刚愎否决? 要想富,肯定得先修路,就村里那种路况,随便下场稍大的雨,连狗都不愿出门,还有那出村的路,稍不留心都能把驴马车的轮胎给硌爆了。恶霸他们提出先修路,有错吗?陈苍伟这个老贼凭什么咬死口不同意? 更让村民无法忍受的是,人家恶霸都答应自讨腰包为村里修路了,陈苍伟那个老贼仍不松口,还说什么他是村长,他说了算。 啊,呸! 谁特么不知道他那个村长是勾结了乡里硬生从人家恶霸手里偷走的呀。 村民们越想越气,越琢磨越觉得憋屈郁闷,咱小老百姓不敢跟公家急眼,但扇你陈苍伟几个耳光还是有胆子的。 一时间,无需组织,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三人成群,五人成帮,越聚越多,全都是摩拳擦掌指向了陈老贼家的方向。 “二叔,怎么办?” 十多年了,自打懂事开始,陈天运还是第一次见到二叔的脸上流露出惶恐的神色。 这也怪不得二叔淡定不来,恶霸小贱种的这一招太狠毒了。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故意挡住别人的财路,莫说只是个村长族长,就算是自己的亲爹老子,大耳刮子甩起来也必是毫不犹豫。 不过,惶恐之色在二叔的脸上只是一闪而过。 “天运,你来的正好。” 势态虽然紧急,但陈苍伟毫不慌乱,刚才的惶恐只是他意识到了危险,但同时,他也想出了应对的策略。 “我估计用不了几分钟村民们就会找上门来,你出去为我挡着,就说事情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他们是联起手来故意气我,而我,现在已经被气的旧疾复发了。” 让我出去挡? 那村民们不会拿我撒气吗? 陈天运敢在心里质疑二叔的决定,但就是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陈苍伟像是看穿了陈天运的小心思,接着安抚道: “村民们找的是我,你只要把事情全推到我身上,他们不会怎么你的。” 陈天运想了下,确实如此,冤有头债有主,村民们的怒火是冲着二叔来的,不应该发泄到他这个小喽啰的身上。再有,多大的火也不能往病人身上撒,相信岗南村的村民这一点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成,二叔,我这就去门口等着,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得想法子揭穿小贱种他们的阴谋诡计啊!” 陈苍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这特么还用你提醒?要是能容易揭穿,老子用得着装病吗? …… 杨家新宅,顶层凉亭。 虽然看不到陈大村长家门口的具体景象,但村民们愤怒的嘈杂声却是听得真切。 “我猜,陈老贼又要装病了。” 杨锐端起茶盏,吸溜了一口滚烫的茶汤。 李振堂笑道:“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他迟早都要站出来面对村民们的唾沫星子。” 张绍本眨巴了两下眼皮,建议道:“要不要把陈苍伟擅长装病的事情悄摸地散布出去呢?” 杨锐摇了摇头。 “不能逼得太狠,陈老贼再怎么阴险,可毕竟是咱岗南村的人,还是陈家的主事人,要是真在咱们手上出了事,这村子的人心可就散了。”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总觉得不太对劲,恶霸他什么时候变得心慈手软了? 正想发问,就听到杨锐话锋斗转。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得换个人逼他。” 换个人? 换谁? 那二人顿时来了精神,不自觉地把身子往杨锐这边倾了倾。 “田少武!” 田**? 陈老贼和他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吗?他怎么肯出手逼迫陈苍伟呢? 杨锐呵呵一笑,向二人做了个手势。 三颗脑袋登时凑在了一起。 嘀嘀咕咕了两分钟,李振堂率先爆发出爽朗笑声,张绍本亦是满面欢喜。 黄大龙从武校打来了饭菜,看到三人神情,忍不住问了一嘴,李振堂毫无保留把杨锐的阴险招数说了一遍。 黄大龙傲娇评价道:“我就说嘛,宁被阎王斜眼看,别跟霸哥对着干,陈老贼不自量力,迟早都是个身败名裂。” …… 果然如陈苍伟所预料,村民们并没有把火气发泄到陈天运的头上,又听说陈苍伟被气病了,村民们的火气自然而然地消减了一半。 再当陈天运叫来了几个陈氏后生,将陈苍伟抬上了拖拉机,准备送去县医院时,村民们直觉地让开了道。 陈老贼有罪,但罪不至死,还是要给他留条活路。 至于是不是装病,村民们极少怀疑,去县医院住院看病的花费可是不菲,谁特么闲得蛋疼为了装个病而白扔那么多钱。 陈天运驾驶拖拉机出了村,开向了县城方向,半道上,陈苍伟悠然起身,安排道:“想翻盘并不难,天运啊,你把我送到县医院后就不用再管我了,抓紧时间去农机所找你天河哥,他会帮你介绍农科所的技术员,先把经济种植搞起来,村民们能见到希望,这风向啊,自然就转过来了。” 第048章 软肋 省城。 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 江正岳凝视着面前的巨幅地图,不时用手中的软笔在上面圈圈点点。 敲门声响起,江正岳随口应了声请进,但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不肯稍作转移。 “江总,夏小姐回来了,想要见您。” 进门请示的是江正岳的秘书汪曼茹,一个毕业于京大的文科高材生,身材高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短发淡妆,显得飒爽干练。 “让她进来吧,顺便煮两杯咖啡过来。” 江正岳今年正值不惑,半年前从总部空降至南粤。一个北方佬,对南粤白话的了解仅限于少得可怜的几首港城电视剧插曲,就敢只身南下掌舵南粤总公司,单是这份魄力,放眼整个集团难以找出第二人来。 办公室房门轻轻关闭,没一会,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江正岳没做应答,只是将目光从身前的地图移到了房门方向。 “江叔叔,我回来了。” 房门处现出一青春活泼的靓女形象,江正岳的脸上登时涌出春天般的笑容。 “素素回来了,快坐吧。” 靓女名叫夏素,华南大学大三学生,专业刚好是化工,刚放暑假便来公司实习了。夏素的外公曾担任过集团的一把手,而江正岳的仕途正是从夏素外公的秘书开始,一步步走上了顶峰。 汪曼茹端来了两杯咖啡,虽然只有不到半年的工作交集,但汪曼茹对江正岳的习性已然了若指掌,比如这咖啡,上午就要煮的稍微淡一些。 江正岳轻声致谢,仕途十七载,他一直秉承着对上不卑对下不亢的处事原则,莫说对自己的秘书,就算是看大门的门卫,他也一样是彬彬有礼。 汪曼茹退出办公室后,夏素挪到了江正岳的身边,搂着江正岳的胳臂撒起了娇:“江叔叔,你看这一圈跑下来把我给晒得,回家我妈都认不出我来了。” 江正岳哈哈大笑,揉了揉夏素的脑袋,随后掏出钱夹,抽出了一沓大团结。 “是这个意思吗?” 夏素欢快地接下了钞票,顺势在江正岳的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干爸。” 江正岳嗔怪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有钱叫爸,没钱叫叔,可真是势利。” 夏素回敬了一串笑声。 江正岳品了口咖啡,微微皱了下眉,秘书小汪的状态有点不对,这上午的咖啡稍微浓了点。夏素撕开一袋方糖,一股脑全倒进了杯子,用不锈钢小勺搅拌匀了,尝了一口,觉得甜度还没有压得住咖啡的苦味,于是又撕开了一袋,倒了一半。 “说说吧,这一圈跑下来有什么收获?” 南粤石化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已经连续两年亏损。产品的销路还可以,但因设备和技术的双项老旧使得成本居高不下,而在产品质量上又无法跟进口或是合资企业相比,只能在销售价格上做文章,结果却是卖的越多,亏损越多。 充当救火队员的江正岳自然能够看清楚公司的症结所在,上任的第一个礼拜,他便向集团递交了一个改革方案,斥巨资从德国引进一条石化生产线,并重新选址兴建一座现代化的石化厂,逐步淘汰那些老旧设备以及老旧技术。 集团罕见地表现出高效率,当月便批准了这项改革方案,只是在钱的方面上泼了江正岳一盆冷水,方案总预算八千万,集团最多只能支持两千万,剩下的六千万资金缺口,需要江正岳发挥他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也是,集团要是能拿出这八千万来,也就不需要他江正岳来救这把火了。 六千万的资金缺口对别人来说犹如登天,但对江正岳来讲,虽然也不容易,但并不缺乏解决办法。 他在京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搞来了三千万的国家资金,拿着这五千万,回到南粤省城,给省领导画了一张夹满了肥肉的大饼,又成功拿到了三千万的贷款额度。 解决了资金问题,接下来便是为新厂寻址,夏素跑的一圈,便是去考察公司初步确定下来的三个备选地址。当然,一个实习生肯定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负责此项工作的是公司的一位副总,夏素跟着只是为了长长见识。 “三个地方都不错,但我觉得朝明县可能更合适。”小丫头片子说起工作来,一脸的认真劲倒也有几分职业女性的风采。 江正岳饶有兴趣道:“哦,怎么个更合适?说来听听。” 夏素一本正经道:“第一,朝明县位于西江西岸,经济比较落后,我们把新厂放在那边肯定能省下一大笔征地赔偿金。” 江正岳点了点头,遇事先看钱,小丫头有点商业头脑。 “第二,我们看中的赵家埠渡口那一带有条名叫鹊湾河的支流,新厂经过处理的污水可以排放到鹊湾河中,万一发生事故,也不会污染到西江干流,大大降低了新厂的事故风险。” 江正岳应付性地笑了下,这一点虽然很重要,但在地图上就能解决,事实上,他选中的三个备选地址都可以满足这一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朝明县的领导可以说是最热情最诚恳最积极的了,上个礼拜,娄县长还专门跑了趟岗南村。” 言罢,夏素仰着一张小脸期待着江正岳的表扬。 “总结的不错!”江正岳先满足了侄女的期望,随即话锋一转,问道:“是你自己的看法,还是代表了你们考察小组的意见?” 一提到考察小组,夏素立马撅起了小嘴,委屈的神色就像是一个刚被公婆训斥过的小媳妇:“他们三个都反对我的观点……” 江正岳笑着起身,经过夏素身旁时,敲了下侄女的头。 夏素会意,连忙起身,跟在了干爸身后。 “选址的事情,明天要上会,你有没有胆量在会上向各位领导陈述你的观点和理由呢?”江正岳回到大班台后坐下来,从资料堆里找出了一份报告,却没着急交给夏素。 夏素先是笃定点头,随即又现出迟疑之色。 “可他们说,赵家埠渡口一带的岗东岗南两个村民风彪悍,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多次械斗,最近的一次就在上个月,江叔叔,我调查过,他们说的是真的。” 当地的官风民风确实是大项目投资的一项重要考核因素,做为一家副部级国企的分公司,可以淡化官风的影响,但不能不重视民风的作用,没有哪个企业家敢把项目投到土匪窝里。 江正岳淡然一笑,将手中的报告资料递给了夏素。 “任何一件事物都有正反两面性,在看待问题的时候,千万不能被其中一面糊了眼睛。” 球有正反两面性吗……夏素于腹中犟了句嘴,同时快速阅读手中的报告。 “规矩……那两个村的村民虽然彪悍,但非常讲规矩……两个村的村长,也就是赵陈两个大姓宗族的主事人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 夏素不自觉地念出了声,脸上荡漾出激动的神情,考察组的意见走向很有可能因为这份报告而发生改变。 “江叔叔,哦不,干爸,除了考察组您还派了其他人考察了那三个备选地址是不?” 江正岳沉声应道:“这不是你该好奇的问题,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看过了这份报告,有没有把握在会上驳倒考察组的意见。” 夏素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 …… 田少武紧急召开了一场乡领导班子的碰头会,会上,他极为罕见地拍起了桌子。 岗南村太不像话了,居然纠集了数十名村民,明面上是来乡里讨要说法,但实际上就是来闹事,来向他田少武示威的。陈苍伟的村长是他一手安排的,对陈苍伟的任何抱怨都是对他田少武的不满。 更让田少武光火的是,这等要命时刻,该死的陈苍伟居然躲进了县医院! 副乡长费铁城也是相当恼火,县里的态度已经明确了,等过了夏收,田乡长就会升任乡书记,腾出来的乡长位子将由他来接任。这样的关键当口,居然闹出了这种事情,费铁城恨不得立马把陈苍伟给薅回来,先抽他俩大嘴巴子再说事。 恼归恼,气归气,但事情还得妥善解决。 田少武凭借往日里积攒的口碑威信暂时劝回了岗南村的那帮闹事村民,但他们临走的时候撂下了一句话,若是在乡里讨不到满意的说法,那就去县里讨。 这句话明显戳中了田少武的软肋,泥腿子们没文化没思想,只要把好处给够了,是真能干得出去县里闹腾的事情来,若如此,他的乡书记恐怕是十有八九要泡汤。 退一步也难有海阔天空。 表面上看,拿掉陈苍伟,把那个背后教唆村民的暴发户扶上位,一切矛盾似乎迎刃而解,可往深里考虑,陈苍伟又是个软柿子吗?有样学样,他要是教唆起陈家人来,动静闹得只会更大。 再有一点,岗南村选举改革方案及结果,都已经上报到县里了,就这么三两天的功夫便要更换村长,无疑是宣布改革失败,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不说,还在政治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污痕。 第049章 用人不疑 班子成员大多数都缄默不语,费铁城也只是抱怨了陈苍伟两句,这倒不是大伙幸灾乐祸等着看田少武的笑话,而是一个个都有自知之明,论政治智慧,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人家田乡长。 碰头会成了田少武宣泄情绪的场合,宣泄个差不多,会议也就失去了意义,逐渐平复下来的田少武无力地挥了挥手,说了声散会。 薛家强没着急走,一直等着田少武,待其他人全都离去,会议室中只剩了他们二人,薛家强先递上一支烟,随后又为领导点上了火。 “田书记……” 薛家强一开口便遭到了田少武的眼神批评,并不严厉,隐隐中还有些欢喜。 “对岗南村的事情我有些想法,但不怎么成熟,所以也就没拿到会上说。” 田少武抽了口烟,点了点头,不成熟只是个借口,不能被别人听到才是真正的缘由。 薛家强接道:“这件事很明显是那个暴发户在背后教唆的,我觉得正是我们对他的纵容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田少武微微蹙眉,这种明显带有指责他田少武含义的话不应该从薛家强的嘴里说出来,这说明……还是稳一手吧,且听听他的下文怎么说。 “我们给他的糖够多了,可他偏就不领情,所以,我认为该是用棒子的时候了。” 一手棒子一手糖,原本就是驾驭下属的基础操作,高深之处则在于那棒子该打到哪儿该使多大的力气。打错了地方,只会适得其反,没掌握好力度,要么轻了起不到作用,要么重了遭来反抗得不偿失。 但见薛家强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田少武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客观说,是娄县长的视察给了那小子底气,但他并没有搞明白娄县长此行的真实目的,更不懂得体制内的规矩,误以为得到了娄县长的赏识,便再也看不上咱们这些乡领导……” 田少武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薛家强的这番分析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跟他的认识完全是不谋而合。 “那咱们就帮他纠纠错,让他清醒清醒,娄县长视察的不是他开办的武校吗?咱们就拿他武校开刀……田书记,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他那家武校根本就没申请营业执照,处于无照经营状态,揪住这一点,狠狠地处罚他,于情于理咱们都能站得住脚,就算闹到了娄县长那边,他也不会说咱们什么。” 拿武校说事……田少武的脑筋飞快转动起来。 无照经营属于违法行为,严重者甚至可以论罪判刑,揪住这一点,娄县长不单不会说什么,还要想办法尽力与其摆脱关系……唯一难办的是这种做法相当于不给娄县长面子。 “让我想想。” 田少武沉吟片刻,随即想到了应对策略,通过彭波试探下娄县长的口风,根据娄县长的态度再来确定这一棒该不该打,打的话,又该使多大的力气。 …… 陈苍伟原本想着上演一出运筹病房之中决胜五十里之外的翻盘好戏,怎奈小贱种根本不给他喘息的空档,五侄子那边还没来得及跟农科所的熟人技术员联系上,这要命的补刀便已经扎了过来。 当了十几年村长,陈苍伟自然知道村民聚众去乡里闹事的严重性,也就是搁在了当下,这要是往前去个十来年,那还不得全铐起来呀,而他这个当村长的也落不了责任,往轻了说恐怕也得吃上个三五年的牢饭。 哪里还有心情躲在病房中装病呢。 简单收拾了一下,匆忙办理了出院手续,陈苍伟一路小跑来到了乡政府,白瞎了十好几块的住院费,这要是惹恼了乡里,再把他的村长给撸了,那可就亏到姥姥家了。 田乡长就在办公室,可薛家强却把陈苍伟拦在了走廊上,说是田乡长正在接待重要客人,今天恐怕是抽不出时间接见他了。 陈苍伟的小心脏止不住的一阵突突,田乡长肯定是被气到了,不想见他而已。 灰头土脸正打算回去时,又被薛家强给叫住了,田乡长是见不着了,但乡里分管纪检工作的副书记想跟他谈谈。 这一下,陈苍伟不光是心脏突突,前胸后背瞬间变得湿哒哒。 纪检副书记找他干嘛? 难道是张绍本那个老东西把自己给卖了? 不可能啊! 村里的账清清白白,他陈苍伟可没往自己口袋里捞过一分钱,沾点油水倒是常有的事,可村委委员哪一个没沾过?张绍本要想以此手段来扳倒他,恐怕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除非疯了。 薛家强将陈苍伟送到了走廊另一端的一间办公室,并向办公室的主人介绍了陈苍伟,纪检副书记姓高,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白白净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看就知道是位读书人。 高副书记和客气,亲自为陈苍伟泡了杯茶,陈苍伟慌忙双手接过。这种搪瓷茶缸不隔热,刚巧高副书记这边又是新打的开水,饶是一双农民的粗糙手掌,也经不起八九十度的高温,陈苍伟被烫的心尖打哆嗦,但仍旧咬牙坚持将搪瓷茶杯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这细节,高副书记似乎没注意到,他转身去到办公桌前,打开下面的柜子,拿出了一大袋物品。 “这是你送给田乡长的,两条烟,两瓶酒,外加五百块现金,你清点一下,看看对不对得上。” 陈苍伟瞬间懵逼。 高副书记笑了下,耐心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田乡长担心你会多想,所以才收下了这些东西,但他第二天一上班便把这些礼品交到我这儿。我一直想找你呢,可前段时间工作太忙,三天两头要往市里跑,这左一拖右一忘的,就耽误到了今天。” 陈苍伟总算是明白了,感情那田少武是在跟他切割关系呢。 没有了田乡长的支持,自个还能斗得过小贱种吗……陈苍伟的心中难免有些惶恐,而更深之处响起了一声呐喊:不,不能这样算完,说什么也得把田少武重新绑定到自己这辆战车上来! 高副书记似乎看穿了陈苍伟的心思,主动给陈苍伟上了支香烟,随后道:“田乡长退还你送的礼品,并不代表他对你有意见,老陈啊,你当村长也有十多年了,认识田乡长的时间恐怕更长,你见过田乡长收过谁的礼品?” 陈苍伟心忖,别人给他送礼我也看不着啊,不过话说回来,单就自己这一块,还真没怎么给田少武送过礼,以前也就是逢年过节的送上一两条香烟,对烟民来说,送烟算不上送礼,只能算是分享交流。 “田乡长今天并不是故意冷淡你,他是真有重要客人要接待,不过他算准了你要来找他,于是便委托我带几句话给你。” 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重燃希望的陈苍伟连忙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遇事不能怕,更不能躲,要时刻想到你身后还有乡政府……” 陈苍伟惭愧低头,田乡长批评的对,那天他若是不装病开溜,而是勇于面对村民们的唾沫星子,也就不会给小贱种留下教唆村民来乡里闹事的理由了。 “这次事件,你做为村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乡里会派一支工作组进驻岗南村,等到调查清楚后,该批评的批评,该处分的处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苍伟终于松了口气,批评也好,处分也罢,只要不把他这个村长拿下就好说。 高副书记微笑着指了下搪瓷茶缸,示意陈苍伟茶水不烫了,可以喝了。 在县医院忙着结账出院,再一路小跑赶到这边,陈苍伟确实有些缺水,只是刚才高度紧张,忘记了口渴,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得嘴巴干干,急需茶水滋润。 端起茶缸,吹开水面上的茶叶,陈苍伟吸溜着连喝了好几口。 “高副书记,我郑重表态,田乡长对我的批评我完全接受……” 高副书记摆了摆手,打断了陈苍伟的表态。 “田乡长还有一句话要我转告你,该低头就低头,没什么可丢人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嘛。” 低头? 向谁低头? 陈苍伟不笨,只是皱了皱眉头便解透了田少武的用意,低头是为了麻痹对方,难道说…… 高副书记微笑点头,亲口证实了陈苍伟的猜测完全正确。 “田乡长对岗南村的工作很不满意,对教唆村民来乡里闹事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对这种歪风邪气必须要严厉打击。” 陈苍伟的心里登时涌出一股暖流,这股暖流直冲头颅,差点把老泪都给顶出来了,就在刚刚他还误会田乡长要弃他而去呢,现在回过头看,自个真是该挨耳光。 “高副书记,请转告田乡长,回去之后,我一定认真反省,并按他的指示,该低头就低头,尽力化解矛盾,另外,不管工作组做出怎样的处理决定,我都会坦诚接受。” 高副书记起身拍了拍陈苍伟的肩,顺手将那一大袋礼品递交过来,同时欣慰笑道:“乡里历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好好干吧,把村里的经济搞上去那才是王道。” 第050章 自来水厂 “咱们岗南村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村头,一位老人拄着锄把看向村里。 身边,另一位老人家跟着感慨道: “是啊,上一次乡亲们有这么大的干劲还是大跃进那会呢。” 前一位老人又道:“爹是英雄儿好汉,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啊。” 后一位老人嗤笑道:“陈老六,你嘴上还是留个把门的吧,就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要是被你家二侄子听到了,可够你喝上一壶的。” 被称作陈老六的老人不屑摇头。 “你们怕那个陈二囝,那是你们的事,我陈老六怕过谁?今天我还就把这话挑明了说,杨健坤是个大英雄,他家儿子是个大好汉,他们爷俩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怎么了?你去找陈二囝告密啊?你看他敢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后一位老人赔笑道:“你们老陈家的事你们自个搅和去,我想提醒你的是,恶霸这小子可不喜欢听到他阿爸的名字。” 陈老六顿时熄火,憋嗤了好一会,才再度开口: “真不知道陈二囝这小王八蛋是怎么想的,恶霸出钱,村民们出力,大伙齐心协力把村里的路给修了,多好的事情啊,他干嘛要拦着呢?” 后一位老人一脸的不怀好意,嘿嘿笑道:“恶霸触犯了他的官威,当然要拦着咯。” 陈老六重重地顿了下手中的锄把,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聊了,干活吧,小仔子都忙活起来了,咱们这些个老家伙也不能干看热闹不出力。” …… 人多力量大。 岗南村在修路这件事上空前团结,全村千余人齐上阵。山岗上,劳力们抡铁锤婆姨扶钢钎,山岗下,男人在前面拉车女人在后面推,孩童们也不甘居后,一个个或背或抱,用竹篓用篾斗一趟趟尽最大能力帮大人们运碎石。 稻谷场中,建材供应商送来了一车车的水泥黄沙,十多个技术工按比例将碎石黄沙及水泥堆成了一座座的丘包。修路的工序是先把路面给挖了,然后铺上石块,填上干土,夯实在了,最后铺设混凝土。 现在还没到最后一道工序,不过先准备好了总是没错。 大伙都在流汗干活,唯独杨锐落了个千人嫌,抡锤抡不好,扶钎扶不正,挖路铺石的村民嫌他碍眼,唯一擅长的烧水泡茶还被张绍本霸占了去。 也是,恶霸出了钱,再让他出力,村民们过不去这个心理坎。 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 村民们为自己干活,自然不好意思伸手要工钱,省下了这一笔开支,只是买些水泥黄沙满打满算也就是个五万来块。 五万来块钱对村里来说并非是天文数字,咬咬牙完全能掏的出来,实在是舍不得掏这笔钱,也可以退而求其次,不修水泥路,改作碎石夯土路面,也能造福了村里这一千多父老乡亲。 真的要感谢陈大村长,居然把这等花钱不多却能高度聚揽人心的美差留给了他杨锐。 实在找不到事做,杨锐干脆骑上了摩托车,带着表弟猪仔出去兜风。 猪仔有些不情愿,乡亲们都在村里流汗,他却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看风景,心里面愧疚得慌,可恶霸哥的命令又不敢违拗,一心想着等回来之后加倍干活,把亏欠乡亲们的再给补回来。 可是,恶霸哥沿着西江西岸来来回回兜了好几个圈,就是不愿意回村。 猪仔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央求道:“恶霸哥,咱回去吧,你这都转了好几圈了,我都快被你给转晕了。” 杨锐道:“这几天吃武校食堂吃腻了,猪仔,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岗东村狠搓一顿?” 去岗东村……那我欠村民的活怎么办……一道愧疚的热泪打嘴角处流了下来。 杨锐调转方向,驶向了岗东村。 听闻恶霸造访,赵公博急忙迎出家门,见到了面,少不了的一顿嗔怪,大侄子理应差个人知会一声,也好让赵家大伯有所准备,搞得如此仓促,实在是失了礼数。 你家红地毯太扎眼,我消受不起……杨锐暗中吐槽,面上则客气道:“赵大伯客气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少了些形式上的礼数我倒觉得亲切。” 这话说的真暖心,尤其是称呼,别看只少了一个家字,但距离却拉近了十倍甚至百倍。赵公博满面开花,将杨锐让进了屋,随即吩咐老婆赶紧去叫族里的大厨,今晚上不再安排他人陪酒,就他们爷俩…… 赵公博的余光瞥见了小胖子,连忙改口,就他们爷仨,好好喝上两杯。 是爷俩还是爷仨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公博的这番安排正合杨锐之意,他是来找赵公博谈事的,有别人在场反倒不方便。 离吃饭还得有一会,赵公博把杨锐哥俩请到了茶台,先从那套餐桌椅说起,很自然地把话题扯到了生意上。 赵公博道:“大侄子,不瞒你说,我这边的账上还有个将近十六万的资金,之前想的是家有余粮心不慌,可这两天总觉得这话有些欠考虑,我寻思啊,钱躺在账上可不会下崽,得拿出来做点什么才好,你脑子活,给大伯支支招呗。” 杨锐喝了口茶,道:“我来找你还就是想跟你合伙做单生意。” 赵公博来了精神:“哦,大侄子的打算是什么生意?” 杨锐严肃应道:“我想办家自来水厂。” 赵公博怔了下,心里的温度瞬间将至了冰点。 这算是哪门子的生意呀! 市里,县里,包括乡里,早就吃上了自来水,在当地再办一家,能供应的只有附近几个村不到两千户人家,市场容量小不说,要命的是农村人家哪有花钱吃水的习性呢? 正想质疑个一两句,可忽地一下又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面前的这位,那可是白手起家仅用了三年时间便赚下百万身价的神一般存在,质疑他?笑话不是! 赵公博反应神速,秒秒钟便换了个心态,从质疑转为了讨教。 “大侄子,大伯脑子笨,想不了那么多,你给大伯讲讲,这自来水厂有多大的搞头呢?” 多大的搞头? 杨锐沉吟了几声,嗯,跟我计划中的那几个项目比,这自来水厂就是个臭弟弟,不过,在别人的眼中仍可以当成个香饽饽。 “大伯,前两天你去我武校喝的茶怎么样?” 赵公博微微一怔,没想到恶霸不聊自来水,却说起了喝茶。 “相当不错!我还纳闷着呢,都是铁观音,我嚼了下你的铁观音,感觉也不比我的好多少,怎么泡出来的茶却有着天壤之别呢?” 杨锐笑道:“差别不在茶叶,而在水上面,你用的是河水,即便沉淀过了,杂质依旧很多,口感和味道也差强人意,而我用的是纯净水,是用高科技设备过滤过的水,这么大一桶,在城里要卖三块多呢。” 赵公博两眼不禁一亮。 那天在武校喝茶时他确实看到过那只装水的桶,原以为桶虽高级,但装的是一样的河水,没想到,那水才是真正的高级货。 一桶能卖三块多,一天弄他个千把桶,卖到市里去,岂不是发大财了? “这生意,大伯干了!” 果然是个香饽饽……杨锐淡然一笑,道: “厂址我都选好了,就在西江边上,你们村的地盘……” 赵公博插话问道:“需要多大一块地?” 杨锐道:“不用多大,有个两三亩就足够了。” 江边的地质不适合种庄稼,与其荒着,真不如拿出来干点什么,赵公博在脑海中勾勒出江边的景象,微微一笑,拍板道:“你看中了哪块咱就选哪块。” 杨锐接道:“我考察过,一条纯净水的生产线大概在十二万左右,大伯,你们村出地,建厂房和蓄水池,我负责购买生产设备,股份方面,咱们一半对一半。” 赵公博爽快应道:“哞问题,全都听你的。” 吃饱喝足,从岗东村出来,猪仔破天荒地对杨锐表示了不满。这么好的生意,干嘛要放给岗东村,留在自家村里就不行吗? 杨锐很是无语。 如果市里的自来水厂不那么黑心,光是把自来水接进村就开价十万块,他才懒得弄什么自来水厂。但没有自来水的日子是真的过不惯,别的不说,只说新宅花了那么多的钱搞出来的卫生间几乎等于白瞎,热水器没法用,抽水马桶还得纯手工操作。 也难怪猪仔有意见。 吃饭喝酒时,赵公博难抑心中的兴奋,掰着手指算起了水厂将来的收益,保守一点,估计一个月也能落下个三四万的纯利润,最多半年就能收回全部投资,要是放开了想,三个月回本也不是不可能。 猪仔听了这些话,自然要眼红。想他自家的岗南村,当初最赚钱的渡口生意,还赶不上水厂的一半呢。 杨锐懒得跟小表弟解释,这个胖小子跟绝大多数岗南村村民一样打心眼里憎恨岗东村,他哪里能理解得到恶霸表哥的良苦用心,岗南村太小了,就那么点地盘,用不了三五年就折腾光了,不给岗东村点甜头尝尝,将来怎么好意思把人家的地盘给霸占过来呢? 第051章 君子报仇十天刚好 陈苍伟回到了村里,果然如田少武所叮嘱,逢人便道歉,始终没抬起他那颗高贵的头颅。 村民们忙着修路干活,谁也没把他当做回事,无论是陈家本姓人还是外姓人,都能看得出陈大村长已然失势,现如今的岗南村,只有恶霸说话才作数。 陈苍伟看在眼中,冷笑在心里。 没见识的泥腿子! 等明天乡里的工作组进驻到村后,看你们还敢不敢如此待我。 他已从薛家强那边打探到了乡里惩戒恶霸小贱种的招数,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乡里的这一招刚好掐住了小贱种的喉咙管。 但在乡里工作组尚未出招之前,他还是得按照田乡长的指示继续装怂。吃过了晚饭,陈苍伟晃悠到了村西头杨家新宅。 小贱种不在家,偌大一幢别墅只有黄大龙一人。对黄大龙这人,陈苍伟有着说不出口的厌烦和憎恨,甚至超过了小贱种。 打过了招呼,得知小贱种不在家,陈苍伟就想着去别处晃悠晃悠,等一会再来实施他的低头计划,却不曾想那黄大龙的脸皮竟然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一口一个二叔叫的真是亲切,连拉带扯,硬是把陈苍伟给弄进了屋。 “这儿不光是霸哥的家,还是村委会的办公地,二叔是村长,是村委会的头,这儿理应当做二叔的第二个家……” “二叔生病的这两天,全村乡亲都被二叔的精神感动到了,这修起路干起活来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原本估计得十天才能完工,现在看来,最多一个礼拜就能全部搞定……” “二叔,来,尝尝这茶,年头我跟霸哥去闽北带回来的,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人家说喝红茶养胃,二叔你好生气,胃一定有毛病……” 陈苍伟暗自咬牙,强忍着黄大龙各种热情的嘲讽。 好在小贱种没让他等多长时间,两泡茶喝完,垃圾话听了一二十句,陈苍伟便见到了今晚想见的正主。 腹稿早已打好,无非就是为了那天的冲动而表示歉意。有一说一,小贱种在村广播中放出的对话明显是被篡改了的,但那天他未能收住情绪也是客观事实,不然也不会着了小贱种的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陈大村长的态度是如此诚恳,杨锐大度表示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村委会应该团结起来往前看,尽最大努力以最快时间带领村民走上致富之路。 陈苍伟口中称是,心中却想,咱就走着瞧吧,这么多年来,就没见到过平头百姓得罪了公家还能有好果子吃的人。 完成了田乡长的交待,陈苍伟心满意足地回去了,他这边刚走没一会,张绍本李振堂二人便找上了门来。 乡里工作组就要进驻岗南村的事已经传开,尽管这是恶霸早就预料到的,可到了眼前,这二人还是有些担心。 那段录音倒是没什么,黄大龙的剪辑水平谈不上有多高超,毕竟设备摆在那儿,只是一台双卡录放机,搞出来的作品必然有瑕疵。 不过,工作组的水平也就那样,即便能听出录音中的蹊跷,但也说不明白这蹊跷出自何种原因,到时候只要他们三人咬死了口,相信那对陈家叔侄怎么着也翻不了案。 张绍本担心的是武校。 他是会计出身,对营业执照比常人要敏感的多,当初他就提醒过恶霸,务必赶在开业之前把营业执照给办妥当了,哪知那恶霸根本不听,不是没办妥当,而是根本没去办理。 杨锐笑吟吟听完了二人的絮叨,仍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黄大龙端着一锅方便面走了过来,同时道:“你二位能想到的,霸哥会想不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担心的。” 张李二人看到恶霸经提醒后仍不当回事的表情,心下便明白了多半,这小子一肚子的坏水,说不定等着的就是乡里拿武校来说事呢。 既然如此,那就听黄大龙的劝,什么都不用担心,帮黄大龙处理了这锅方便面才是正经事。 “真香啊……” 黄大龙登时愣住,手里的锅被李振堂抢了去,锅上面扣着的盆,到了张绍本的手中,他辛辛苦苦煮的方便面,居然跟他没有了一丁点的关系。 …… 工作组由副乡长费铁城挂帅,薛家强任副组长,成员包括乡里的宣传委员胡金初,新上任的派出所所长方开来,工商所的副所长兼执法大队大队长黄亮平。 派出所没车,工商所的一辆老旧面包趴了窝,五人工作组能乘坐的只有乡里的那辆吉普车,好在黄亮平会开车,临时充当了驾驶员,这才避免了车中有人要坐大腿的尴尬。 车子开到了稻谷场边上便没了路,整座村庄犹如一个偌大工地,别说进四个轮子的车,两条腿的人想进去也是万般艰难,更可气的是,这些泥腿子们好似刚吃过豹子胆一般,根本不把他们这五位乡里的领导放在眼里,没人帮忙领路不说,连让个路的人都找不着一位。 陈苍伟原本是候在了村口的,可村民们容不得他享有特权,你特么不出钱还不愿出力?除非你赌咒发誓说等路修好了不会沾上你陈老贼的一只鞋印。时刻牢记田乡长叮嘱的陈苍伟不敢违拗民意,乖乖地拿起了铁锨,加入到了搅拌混凝土的队伍中。 不过这老贼的心思根本不在干活上,伙同他的五侄子,时不时便要向村口方向瞄上两眼。 好在搅拌混泥土的稻谷场就在村口,看到那五位领导的身影,陈家叔侄连忙洗净了手一路小跑迎了过来。 快到中午饭点了,陈苍伟盛情邀请五位领导去他家用膳。 工作组就是为陈苍伟说话来的,至于村里的民愤,乡里根本没放在心上,认定了只要打击掉暴发户的嚣张气焰,村民自然就会老实下来,所以,这顿午饭必须在陈村长家里吃。 前提是不能喝酒,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不良分子加以利用。 有了陈家叔侄的带路,进村就容易了许多,只是绕了半个村,多走了一里路。陈苍伟为这顿午饭早有准备,五位领导进屋坐下没多久,餐桌上便摆满了各色菜肴,有鱼有肉,有鸡有蛋,甚是丰富。 不喝点实在是可惜了这一桌好菜。 费铁城以钢铁般的意志压制住工作组的酒欲,并成功将同志们得不到满足的郁闷感转化成了对暴发户的阶级仇恨。 一时间,陈大村长家的餐桌俨然成了宣誓台,一个个摩拳擦掌,誓要那万恶的资本家付出惨痛的代价,并向广大人民低头认罪。 …… 杨家新宅,顶层凉亭。 猪仔将偷听来的消息汇报给了表哥。 杨锐淡然一笑:“他们不喝咱们喝。” 黄大龙积极响应,立马去到楼下搬上来一箱冰镇啤酒。 张绍本颇有些犹豫,道:“不好吧,工作组吃过了午饭就会过来,咱们这一身的酒气……” 黄大龙打断道:“怕他阿婆个腿,供货商来给咱们送货,咱们留人家吃顿饭,不喝点酒怎么说得过去?” 李振堂抚掌大笑:“大龙说的对,咱们陪供货商吃饭喝酒,天经地义,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说不了咱们什么。” 大热的天,喝点冰啤酒确实舒坦,猪仔看着那四位大口喝酒的痛快劲,忍不住馋虫挠心,向黄大龙讨来了一杯。 一口入嘴,猪仔的表情顿时僵住,坚持了两秒,终究还是未能咽下,头一扭,噗的一下全喷在了地上。 “一股子马尿味……” 众人大笑,臭不要脸的黄大龙搓着猪仔的脑壳调侃道:“你怎尝出是马尿味的?哦,知道了,你肯定偷喝过马尿。” 猪仔气红了脸,小声怼道:“你才喝过马尿呢,你全家都喝过马尿……” 黄大龙乐得不行,手指杨锐道:“我家就在这,家里总共俩人,我一个,你恶霸哥一个,猪仔,你是说恶霸哥喝过马尿是吗?” 猪仔被气得直切牙,吵嘴吵不过,动手更打不过,可怜的猪仔只得化悲痛为饭量,自个多吃一口,万恶的大龙哥就得少吃一口,哼,也算是报仇了。 喝到了劲头上,黄大龙跟李振堂猜起了拳,俩人别看拳臭,可嗓门却是一等一的大,正在往这边赶来的工作组领导老远就听到了,费铁城首当其冲,禁不住黑了脸。 明知道工作组已经进了村,不在岗位上老老实实守着,却在那边花天酒地划起了拳,这分明是蔑视工作组,分明是对乡领导的大不敬。 陈苍伟唉声叹气,连连摇头,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领导们都看着了吧,不是我陈苍伟不作为,实在是那小贱种太嚣张。 薛家强扫了眼身旁的同事,得到了相同的义愤填膺的反馈,心中暗自欢喜。君子报仇,十天刚好,恭喜你个暴发户,成功将各位领导的怒火再抬高了一个阈值,如果说之前预估的结果是死翘翘,那么现在重新预估,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今晚上推荐,有票票的读者老爷把手指缝撑大点,漏个一张两张的,跪谢了。) 第052章 火力全开 怒火中烧的五位乡里领导进到了会议室,于里面一侧并排坐定,费铁城居中,薛家强胡金初分列两边,方开来黄亮平坐在最外侧。 陈天运屁颠颠爬上了顶层,去请……哦,不,去通知那三位村委委员下来开会。 通知的是三位村委委员,可下楼的却是四个人,陈天运有了靠山,腰杆子挺得笔直,黑着一张脸冲着黄大龙喝问道:“你贵姓啊?我记得村委委员中没你这号人物呀。” 黄大龙讪笑应道:“领导们开会,我去帮忙倒个茶什么的,不行吗?” 陈天运喘着粗气呵斥道:“不需要!我不想在会议室中看到你。” 黄大龙哀叹一声,无奈摇头。 红光满面的三位村委委员坐到了同样是红光满面的五位乡里领导的对面,亲眼看到了三位村委委员的红光满面,五位乡里领导的面色更加红润……给气的。 费铁城直接拍起了桌子。 “明知道工作组已经进村了,还喝成这样,太不像话!” 杨锐一个眼神递出,一旁李振堂立即搂动了扳机: “费副乡长,你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批评我们,我就纳闷了,这究竟是本职工作重要呢,还是接待你们领导重要呢?你今天给个准话,我保证今后不单我岗南村,石岗乡所有的村都将遵从你的指示。” 费铁城再次拍桌,比上一次使的劲还要大。 “你不要给我偷换概念,接待乡领导,配合工作组的调查工作,跟你们的本职工作并不冲突。” 杨锐淡然一笑,将目光转向了张绍本。 张老将随即拍马杀出: “对对对,费副乡长教训的对,陈村长和陈委员负责接待乡领导,配合工作组的工作,跟我们三个完成本职工作并不冲突……来来来,各位领导,抽支烟,消消气……” 费铁城本想伸手挡开张绍本上烟的手,那曾想人家根本没打算把烟递到自己手上,而是随手扔在了面前的会议桌上,这意思很明显,爱抽不抽,没人求着你,讨好你。 更不会惯着你。 眼见发火没用,费铁城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给身旁的胡金初抛去了一个该你上了的眼神。 胡金初先轻咳了一声,然后敲了敲会议桌。 “刚才说到了接待,那么在谈工作之前,我想先来说说这接待……”胡金初逼逼叨叨说了一堆,核心意思只有一条,没给五位领导准备茶水。“我们不要求什么好茶,但清水一杯总可以吧。” 杨锐轻叹一声,看向了陈天运,忽地喝道:“陈家五哥,还不向乡里领导说对不起?” 陈天运一脸懵逼,这是在你杨家新宅,管我屁事?再说了,我想给领导倒水,那也得知道茶杯在哪,水瓶在哪呀。 杨锐将目光转回到了胡金初身上。 “请领导海涵啊,我们村的这个陈家五哥啊,缺了点教养,刚才我助理要跟着下楼,为的就是给各位领导端茶倒水,却被我陈家五哥给拦住了,说领导不需要……” 陈天运怒不可遏,低声嘶吼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杨锐又是一声轻叹,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精巧的随身听,先倒了下带,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领导们开会,我去帮忙倒个茶什么的,不行吗?” “不需要!我不想在会议室中看到你。” 黄大龙的声音不可谓不诚恳,甚至有些卑微,而陈天运的拒绝却是那么的强硬、无情。 陈天运面如死灰,如果此时地板上出现一道裂缝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杨锐关上了随身听,轻笑道:“我不否认我这个人才华横溢,尤其是在经济经营方面,可是呢,人无完人,在生活上我就是个白痴,完全依赖我的助理,所以呢,各位领导想喝茶的话,还得烦劳我陈家五哥上楼去把我助理请下来。” 胡金初的脸上写了好大一个尴尬,原以为抓住了爆发户的一个疏漏,没想到一棍砸下来,倒下的居然是友军。 费铁城则狠狠地瞪了陈苍伟一眼,见过笨的,没见过你家侄儿那么笨的,同样一条沟,他三天内竟然掉进去两回。 陈苍伟臊的满脸通红,冲着陈天运喝令道:“还不快去把黄大龙给请下来?” 陈天运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去请黄大龙,那还不知道要受到怎样的屈辱呢。可没办法,大局为重,再怎么不情愿那也得把这楼给上了。 这么一搅和,胡金初已然没了再追究录音真伪的念头,一来他算是看清楚了,面前这三位根本没把他们工作组领导当盘菜,二来他也担心在搅和的过程中万一说错了话说不定又会被录了音,毕竟这暴发户钱多,鬼知道他有多少台这样小巧的录音机。 趁着陈天运上楼去请黄大龙的空档,胡金初附在费铁城的耳边商量了几句,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沉陷在我方没多少把握的事上,太吃亏,还是尽早派出主力部队吧。 费铁城正有此意,于是便侧过头去给身旁的黄亮平耳语了一番。 常务副所长陶晶晶调去县里已是板上钉钉,腾出来的空位几个副所长都眼巴巴盯着,他那边虽然获得了陶副所长的支持,但乡里面要是说了声不,他也只能是干瞪眼。所以,好不容易逮着个讨好乡里田乡长的机会,他肯定要牢牢把握。 黄大龙没再难为陈天运,痛快地下了楼,顶层凉亭那边有烧好的茶叶,他只需要给各位拿来茶杯抓上茶叶再冲上开水,一趟活干完,也就是两分多钟的功夫。 这两分钟里,黄亮平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 “杨副村长,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办了间武校?” 杨锐翻了下眼皮,没什么好气地反问了回去:“你听谁说的?” 黄亮平明显一怔。 不带这么说话的,你办的武校那是明摆着的,我特么用得着听别人说吗? 薛家强于一旁帮腔道:“我们过来的时候都已经看到了……” 杨锐未等他把话说完,又是一句反问怼了过去:“你哪只眼看到的?” 费铁城受不了了,第三次拍起了桌子: “杨副村长,我郑重提醒你,请注意你的态度!” 杨锐白了费铁城一眼,再一声冷哼,不屑道:“只许你们毫无底线地往我头上栽赃,就不许我质问两句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还以为那只是旧社会的事,没想到这新社会……” 身旁,张绍本一本正经批评道:“杨副村长,我得说你两句了,这种事只是发生在了咱岗南村咱石岗乡,是个例,可不是普遍现象,你不要把整个新社会都给扯上了。” 杨锐立马认错:“对对对,绍本叔批评的对,是我肤浅了……” 费铁城那受得了这爷俩的一唱一和,又一巴掌拍了下去,接着喝道: “光天化日,容不得你们巧舌如簧混淆是非!” 黄亮平紧跟着助威道:“没错!武校明睁大眼的就在那边,铁证如山,任你如何狡辩也改变不了你违法的事实。” 杨锐耸肩摊手,一副懒得再搭理你们的神态。 李振堂适时杀出。 “几位领导,俗话说得好,有理不在嗓门大,尤其是费副乡长,我可得提醒你一下,这张会议桌是人家杨副村长的私人财产,你要是把桌子拍坏了,可得照价赔偿哦!” 费铁城刚要张口,却被李振堂一个手势给挡住。 “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用不着当真……还是说正事吧,你们几位乡里的领导口口声声说我们杨副村长开办了一间武校,老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咱们一同移步,请几位领导指认一下那间武校究竟在哪,好不好?” 这不是挺着个胸膛往枪口上撞么……黄亮平不禁一阵窃喜,跃过费铁城便答应了下来,过来这边的时候,他们特意去看了眼那间武校,还让陈苍伟安排了一个陈家后生在大门口盯紧了,以防暴发户临时搞鬼。 目前那边未发出任何警示,所以,他们有着百分百的把握赢下这一战。 李振堂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用不着出门,跟我上顶层,全村任何一户都能看得到。” 武校就在新宅后面,直线距离不超过二十米,尤其是那气派大门,立在顶层围栏旁,更是一览无余。 黄亮平就像是把老婆和奸夫捉在床上一般,手指武校大门,气势汹汹道:“你来告诉我,那是什么?” 杨锐在其身后忽地笑了:“那是大门呀!” 黄亮平被噎了个正着,差点没控制住情绪。 薛家强连忙上来帮腔:“黄所长问的是大门上的那四个字。” 杨锐的笑容更加灿烂。 “我说领导啊,你是没念过书还是眼神不好呢?那么大四个字,难道你不认识?” 薛家强怒火冲头,切牙辩驳道:“我当然认识……” 杨锐准确地掐住了薛家强的话头,双手一摊,乐道:“既然你认识,那就念出来嘛。” 第053章 别跟霸哥对着干 领导之中,胡金初最为心细,此刻他已经发现了端倪,悄声念道:“武校南岗……” 杨锐从身后拍了下他的肩:“是不是觉得很别扭?给你提个醒吧,门头牌匾一类,按老祖宗的规矩,得从右往左念。”咳咳,真没有赚你便宜的意思,当你家老祖宗我杨锐寒碜得慌。 胡金初仍旧是一脸的不解。 从右往左? 那就是岗南校武咯……也不通畅啊! 黄大龙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嘴里嘟囔道:“没文化真可怕,连校武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杨锐撩起一脚踢在了黄大龙的屁股上。 “不许看不起领导!” 转过脸来再耐心解释道: “校武就是考较武艺的意思,这也怪我,要不是我图省钱少挂了一个场字,也不会闹出这般误会了。” 这可不是个误会,这分明就是个坑……胡金初率先明白了过来。 他跟陈苍伟可没多少交情,犯不着为了他往自己身上拉仇恨,至于田乡长那边,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办不了这个暴发户,那是薛家强和黄亮平的责任,干自己屁事。 闪! 肉身闪不了,但灵魂能闪得远远的。 胡金初微笑点头,佯做远眺武校,不着痕迹地挪出了人群。 费铁城虽然是个暴躁脾气,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粗人不善于思考,此刻和胡金初一样,他也明白了这是个精心设计的坑。恼怒之下,不由得将一道复杂的眼神投向了薛家强。 薛家强感觉到之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情报是他得到的,主意是他提出的,方案依旧是他设计的,结果却是领着大伙跳进了人家早就挖好的坑……奇耻大辱啊,今天要是不能翻盘的话,估计这费副乡长回去后能一口吃了他。 “你不要跟我们玩文字游戏,名字代表不了实质,我问你,你对外是不是宣称这是家武校?”薛家强背水一战,倒也显得气势十足。 杨锐微笑道:“叫着顺口也就这么叫喽,这就跟一个人的绰号一样,我们村的乡亲都习惯叫陈村长为陈老贼,那你还真当陈村长是个贼啊?” “你……”陈苍伟无辜躺枪,心中甚是憋屈。 都说不到点子上……黄亮平看着自己的一帮猪队友,哀其不争的苦笑了下,专业的事还得由专业的人来做,且都退后吧。 拿捏出一副专家的神态,黄亮平上前一步道:“我们暂且不必争论这间武校的名称问题,刚才薛主任提到了实质,那我们就来说道一下这间武校的实质究竟是什么……” 稍一顿,黄专家给出了答案。 “那就是招生!” 薛家强差一点就拍起了脑门,对哦,只要抓住了这一点,就不愁定不了那暴发户的罪……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白白浪费了一个在费副乡长面前表现讨功的大好机会……哦不,应该叫费乡长。 黄专家一语定乾坤,威严的目光直射向万恶的资本家,任你如何狡猾,也难逃法律的制裁。 “我问你,你这间武校招生了没?” 杨锐玩味一笑,蛮不讲理地反问道:“你说呢?” 黄亮平从公文包中掏出了两页纸来,冲着杨锐晃了晃: “你以为我们没掌握真凭实据是吗?我告诉你,你武校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一共招收了十八名学生,对不对?” 杨锐不说话了。 黄大龙面色凝重地递上了一支烟,并帮着点上了火。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看似淡定,可眉宇间却隐隐地透露出一缕不安。 翻盘了! 薛家强明显有些激动,一张原本白净的肥脸竟然现出了猪肝紫,这是一场艰苦卓越的战役,我军连战连败损失惨重,即将崩溃之际,忽见一支奇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掉了敌军指挥部,如此酣畅淋漓荡气回肠,怎能不激动,不兴奋? 费铁城一扫刚才的恼羞颓废,重新迸发出领导应有的神采,好样的,小黄同志,今日所立奇功暂且记在账上,待我荣升乡长,必将保举你接替常务副所长一职。 胡金初也不眺望远处风景了,重新回到了领导团队的怀抱,这就叫团队精神,有危险时我先撤,自有队友殿后,有功劳时我在场,必须共同分享。 唯有新任乡派出所所长方开来表现如初,这老兄从未开过口表过态,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杨锐深抽了口烟,再重重呼出,很是惋惜地摇了摇头。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我想先问你一句,你在工作时有没有请教过田乡长?” 是真没有……在工商专业上田乡长就是个白痴……黄亮平心念转动,正色应道:“当然请教过,田乡长可以说是我的人生导师。” 杨锐淡然一笑:“那费副乡长呢?” 费铁城犹如一只捉到了耗子的猫看着掌心下的猎物,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当然请教过。” 杨锐再看向薛家强胡金初二人。 那二人不等杨锐发问,便主动做了肯定的答复。 杨锐轻叹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要求田乡长去办理营业执照呢?” 黄亮平不屑冷笑:“这两件事扯不到一块吧?” 杨锐摇了摇头,满脸的嫌弃。 “我七叔公是收了十八个学生,这十八个小崽子想在武学上有所建树,所以就来请教我七叔公,这和你们在工作上遇到问题去请教田乡长有什么两样呢?” 薛家强阴阳怪气道:“那怎么能一样?我们跟田乡长是同事关系,是上下级关系,他在工作上指导我们是分内之事。” 杨锐笑了,学着薛家强的口吻回怼道:“怎么能不一样呢?我七叔公跟那些小崽子是师徒关系,是前辈和晚辈的关系,我七叔公在武学上指导他们,一样是分内之事。” 薛家强憋的难受,还要争辩,却被黄亮平拦住,这种口舌之争实在是毫无意义,想定其罪还得抓住关键点,而这个关键点便是……黄亮平成竹在胸道: “你招了学生收了学费,实质上就是开办了一间武术学校,没什么好争辩的了,杨副村长,你必须接受处罚,根据工商管理条例,予以没收非法所得并处以十倍罚款……” 不等黄亮平把法规拽完,杨锐已是放声大笑。 受到了霸哥的传染,黄大龙这厮笑得更是过分,要不是有李振堂拦着,恐怕他都要捶胸顿足了,嗯,捶他本家黄亮平的胸,顿那满面油光薛家强的足。 “大龙啊,今晚有虾吃吗?不行,我今晚必须吃虾,一二三四五,至少吃五斤虾……”杨锐扭头看到了陈家叔侄,忽又改口道:“哦不,算上陈家二叔和陈家五哥,至少来七斤虾。” 五位乡里领导以及陈家叔侄自然听得懂这话里的含义,一个个全都变了脸色。 张绍本连忙过来圆场解释:“柳七叔收了十八个小崽子是不假,但一分钱也没要呀,不光没要钱,小崽子们在这边跟柳七叔学武艺,杨副村长还包吃包住呢。” 李振堂跟着补充道:“你们要是不相信,咱这就下去对质,你们要是觉得小崽子说话没分量,那咱就把他们的阿爸阿妈全都叫过来。” 一分钱不收? 还包吃包住? 丢你老母,我没听错吧! 五位领导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则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人家没收钱,就靠不上经营两个字,不存在经营,肯定不需要办理执照。 顶你个肺,这糗可出大了,传出去的话,不单是工作组颜面无存,整个乡**恐怕都得是颜面扫地……万恶的资本家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除了方开来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另四位领导全都是暗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面前这个暴发户撕成肉条。但很明显,人家暴发户根本不吃己方这一套,于是乎,四位领导齐刷刷将充满怒火的眼神瞄向了陈苍伟。 不争气的玩意,这种重要情报为什么不及时上报?老子们还就不信了,你特么跟暴发户是一个村的,难道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陈苍伟万般委屈,领导们也没问我呀,我一个农民大老粗,哪懂得这么深奥的事情呢。 当然,当着暴发户的面,这种交流不能依靠语言,得靠眼神。 费铁城用眼神把陈苍伟狠狠地臭骂了一顿,随后一声不吭,拔腿就要下楼。 组长都要开溜了,组员哪里肯留下,可就在众人刚迈开腿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邪恶的声音:“各位领导,别急着走啊,你们猜猜,我有没有全程录音呢?” 费铁城戛然止步。 录音了,他肯定录音了,这是他精心布下的局,没道理不事先准备好录音机。 杨锐缓步踱来,和颜悦色道:“别怕,就算录了音,我也不会传出去的,家丑不可外扬嘛,不过呢,我还是想提醒各位领导一句,你们拿的工资虽然是国家发的,但国家的钱来自于人民,是人民赋予了你们手中的权力,希望你们今后在实施权力的时候,万不可违背民意。” 黄大龙臭不要脸地跟着嚷道:“我补充一句哈,宁被阎王斜眼看,别跟霸哥对着干,都记住了撒,今后再吃亏可别怪我黄大龙没提醒过你们哈。” 第054章 阵营 恶霸硬刚工作组并大获全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之前在村民们的心目中,公家的领导那可都是神一般至高无上的存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触惹的,包括他们的陈大村长。 但自打恶霸回村后,这样的顾往认知一次又一次被打破。 先是陈大村长被各种戏弄糟践,随后是顾大所长被扳倒,接着是县官大老爷亲自下村来为武校剪彩并亲自给柳家七爷佩戴上了大红花,同时还把乡长田少武折腾的不轻。 台风之后,恶霸利用录音事件将陈大村长的威信打到了谷底,再鼓动几十名村民去乡里闹腾,终于招来了乡里派下来的工作组,很多村民都为恶霸捏着把汗,更有一些自以为见多识广的村民断言说这一次恶霸要倒霉了,而且倒的还是大霉。 可结果呢? 恶霸安然无恙,而工作组只是在陈大村长家吃了顿午饭,连晚饭的饭桌都不肯再看上一眼,便灰溜溜逃回乡里去了。 谁才是岗南村的神? 谁才是村里那至高无上的存在? 村民们嘴上不说,但人人心里面都有本账,反正不再是陈苍伟,那老贼只配给恶霸提鞋。 包括许多陈家人,思想上也都变了节。 岗南村是陈家人的岗南村,只有陈氏宗族的主事人才有资格担任岗南村的村长,这一信仰传承了三百余年,不管是陈家人还是外姓人,早已经刻在了骨髓里。 然而,六月之后,这种信仰却迅速崩塌。 外姓人在思考,他们凭什么就要矮陈家人一头,凭什么要给陈家人当牛做马,又是凭什么不能像恶霸那样无畏陈家强权。 陈家人也有困惑,高外姓人家一等固然很爽,可在宗族内,庶出的地位明显低于嫡出,即便是嫡出也要处处看族老的脸色,真正的特权,其实只掌握在那几家手里。 搁在旧社会,陈家人还有着不小的优越感,尤其是遇到了灾年,陈家人怎么着也能有口吃的,不像是外姓人,饿极了只能吃草啃树皮。但来到了新社会,这种优越感是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实行包产到户后,外姓人家不用看陈家人的脸,一样也能吃饱饭。 优越感的丧失,其实已经动摇了陈家人信仰的根基,只是平日里忙于生计,没有人在意到这一点而已,而杨锐的衣锦还乡,则提醒了陈家人,过不上好日子,这本姓人家就算真的高外姓人家一等又能如何? 该吃不上肉还是吃不上肉,该喝不起酒依然喝不起酒。 且不看人家恶霸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只看人家恶霸的二舅,热的时候有电风扇吹,躺床上睡觉时有尼龙蚊帐挂,吃过了晚饭有电视看,看完了电视还可以搞点宵夜吃……这不就自己梦寐以求的神仙生活吗? 所以,让一个外姓人家来担任村长,有什么不妥吗? 老的信仰虽然崩塌的彻底,但新的信仰迅速建立了起来,岗南村不需要以某种形式去证明它依旧是陈家人的岗南村,陈家人也不再需要以高外姓人家一等来表述陈氏宗族曾经的辉煌,甚至有些陈家人还在考虑宗族主事人是不是一定要存在。 几乎所有的岗南村村民只有一项诉求:富起来,尽快富起来,最大程度的富起来。 而想达到这一目的,唯一的希望就在恶霸身上。 村民们用手中的选票表达了他们的美好愿望,却不曾想,胜利的果实却被陈苍伟那个老贼窃取了去,村民们怨声载道,却又不敢同公家对抗,也只能是忍气吞声,把所有的不满和怨气全都瞄向了老贼陈苍伟。 刮台风那天的录音村广播事件成了村民们发泄怒火的导火索,只可惜那陈老贼实在是奸猾,居然装病开溜。无处宣泄的村民再也按耐不住,在张绍本李振堂二人的鼓动下,数十人不计后果,顶着被公家事后惩戒的风险去到了乡里跟田乡长理论。 对这些人而言,说不后怕那是一个假,但要说怕到了后悔,却也不见得。恶霸给过他们承诺,出了任何问题,全由一个人担着。 这才是一个村长应有的品格! 但担心还是存在的,尤其是乡里工作组在村口出现了之后,每一分每一秒,村民们的担忧都在增加,他们下意识地以不让路不领路来拖延时间,可恨那陈老贼竟然忤逆民意,跳出来亲自将工作组带进了村。 还好,恶霸他不单没让村民们失望,还给他们送去了莫大的惊喜,看似强大无比的工作组居然吃了瘪,在杨家新宅只待了一个小时不到,便灰溜溜地逃回乡里了。 当那辆破旧吉普车刚调转好车头时,村里面便有沉不住气的已然放起了鞭炮。 这种事的传染性超强,全村近一半人家瞬间被感染,一时间,整个岗南村犹如过年一般。 陈苍伟还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在村民中的口碑威信在录音广播事件后全都跌至了冰点,而乡里工作组的到来非但没能帮他挽回局面,反倒将他推下了更深的深渊,干脆来了个闭关修炼,躲在家中谁都不见,包括五侄子陈天云。 那小子完全指望不上,除了坏事,别无一技之长。 陈苍伟唯一的希望在公家,在田少武身上。他无法揣摩到田乡长此时的心情,更不敢判断田乡长对他的怨恨有多深,但他坚信田乡长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这一次乡里被小贱种打了脸,打得还挺重,田乡长一定会还回来,而且是加倍偿还。 所以,他最明智的选择便是等。 等田乡长搞掂了小贱种,必然会重新启用他陈苍伟。 至于村民们对他的态度,那都不重要,只要小贱种失了势,在权力的加持下,他一定可以重回巅峰。 陈天运一连三天没能见到二叔,心下焦急万分,二叔交代的那三个项目他不可谓没抓紧,县农科所的熟人技术员他联系上了,岗东村闲置下来的渔船也拿到了手,村里面会干土木活的劳力也已经列好了名单,只是再想往前推进,却是万般艰难。 没人乐意鸟他。 种地方面,村民们答复他说,搞个屁的经济种植呀,恶霸说了,不出三年,全村的耕地都会被拿来建工厂,跟了你混,好处捞不着多少,再耽误了我们家进恶霸的工厂,太特么不划算。 渔业方面,曾经的几位船老大意见相当统一,捕鱼赚不了几个钱,想发财,还是得跟紧了恶霸,他跟乡亲们承诺过,一年之内,保证村民们的收入翻一番,三年之内,兑现他那首五言绝句,家家万元户。让老子跟你陈天运混?咱俩不知道是谁疯了。 建筑队的项目,那些个会干活的劳力回应的更加干脆,你能给得出恶霸给的工钱么?不能的话,滚! 陈天运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暂停了手上的工作,躲在家里喝闷酒,喝多了便咬牙切齿骂上一通,小贱种只会吹牛比,岗南村早晚都得葬送在他手上,村民个个都是蠢猪,怎么就不明白信小贱种的结局只能是排队挨宰的道理呢? 陈天良这两天也躲在了家里,他需要安静,他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阵营。 陈家人中,庶出的那几枝已经明确倒向了恶霸,嫡出的人家中,也有一少半嘴上不明说,但暗地里早已经跟恶霸一方勾勾搭搭,当初改选投票时,总数六百八十八张的选票,恶霸他拿到了六百零三张,这足以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问题是,他陈天良该如何选择。 不为斗米而折腰,这是他陈天良一贯秉承的气节,但如今摆在眼前的并不是斗米,而是斗金,这腰折还是不折,真有些矛盾。 二伯的倒台已是大势所趋,不单是一多半的陈家人已经背叛了他,氏族的几位族老对他也是颇有怨言,据说那几位族老已经私下里通过气,准备找个合适的契机换掉氏族主事人。 之前跟着二伯就没怎么捞到好处,眼看着二伯就要倒台了,再跟着他只能说是自断前程,远离二伯那是必须,陈天良的犹豫只在于该不该投靠恶霸。 或者说,以怎样的理由投靠过去才会被对方接纳,以怎样的形式投靠过去才不至于落下个骂名。 苦思之下,还真让陈天良找到了一个两全之法。 求助春花堂妹。 春花堂妹跟恶霸的关系自然不用多言,如果说陈家人当中还有那么一个值得恶霸信任的,那么此人一定是春花堂妹。 春花堂妹虽然是二伯的掌上明珠,但陈天良知道,他们父女俩个的关系并非是外人眼中那么好,春花堂妹要么不答应,要么答应了就一定会瞒着她阿爸。 万一没瞒住,陈天良也想好了退路,就说自己的本意是去恶霸那边卧底,是为了二伯的东山再起卷土重来而忍辱负重。 二伯要是真有重掌权力的那一天,他陈天良也算是立下了奇功一件,若没有,他这个所谓的卧底将会是一无任务二无压力,除了好处多多,根本找不到弊端一处。 第055章 机关海鲜酒楼 陈苍伟闭门不出高挂免战牌的策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不失为一个良策,乡里一日不发话不下文,那么他陈苍伟依旧是岗南村的村长。 小贱种可以蛊惑村民抵制他的决策,但反过来看,小贱种那边想做的事情若是得不到他的批准,完全可以视为不合法。 这样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但相比之下,对小贱种那一边只会更加不利。 杨锐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李振堂提出建议说,不如多组织些村民再去趟乡里,掐准了田少武面临晋升而不敢惹事的心理,多施加卸压力,说不准他就会放弃了陈苍伟。 但这个建议遭到了杨锐的断然否决。 田少武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轻易不肯弯腰认怂,狗急了还会跳墙,要是把这样的人给逼的没有了退路,真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疯狂报复。 所以,对待田少武不单不能加压,反倒应该减压。 为此,杨锐安排张绍本特意去了趟乡里,向田少武表达了三层意思,首先是武校的事情,张绍本代表杨锐将此事定性为了一场误会,工作组虽然在方式方法上值得商榷,但总体上仍属于公事公办,这一点,完全可以理解。 第二层意思是澄清一个事实,岗南村村民去乡里可不是闹事,而是请愿,是表达自己的诉求,当然,这种方式并不可取。 第三层则表达了一个态度,村民们去乡里请愿完全自发,事前村委会毫不知情,但知晓事件发生后,以杨锐为首的他们三位村委委员已经代表村委会对村民们做了批评教育,村民们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保证类似事件一定不再发生。 田少武听了张绍本的汇报,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工作组当日可是带着满肚子的怨气和满心的担忧回到的乡里,费铁城向他汇报时依旧恨得直咬牙,并断言说,那个暴发户一定做了全程录音,要么会在乡里的多个村散播出去,要么会送往县里告御状,总之是不把乡里领导搞臭搞倒霉就绝对不会甘休。 田少武为此而辗转了一整夜。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便等来了张绍本代表杨锐做出的表态,不单放过了工作组,还保证村民们不会再来闹事。 虽说口说无凭,但田少武还是选择了相信,一来,不信也没办法,毕竟主动权掌握在了人家手上,做为一乡之长,他虽然掌握着绝对权力,可在现如今这个当口,许多事还真不是权力能够解决的。 二来,他在那位暴发户的身上看到了很浓厚的江湖气,江湖人多以义字当头,最讲究的便是说话算话,而不像他身边的同僚,总是说一套做一套。 田少武当即给张绍本一个可以期盼的态度,说乡里已经了解到了岗南村的真实民意,一定会慎重考虑并作出相应调整,只是眼下就要到了一年当中最关键的夏收时期,乡里也好,村里也罢,都不适合做大的改变,希望岗南村的村委会能够克服困难精诚团结,先圆满完成了村里的夏收任务再说。 张绍本禁不住暗自唏嘘,恶霸那小子别看年轻,经验阅历上却一点也不比这些个乡领导差,恶霸的想法打算他田少武根本算不到,而田少武的态度反应甚至是答复措辞,却全都在恶霸的掌控之中。 杨锐的这一招缓兵之计达到了目的,田少武的表态已经再明确不过,在夏收后他顺利接任乡书记之前,不会再过问岗南村的事情,前提是,岗南村不许把事情再闹到乡里。 距离夏收只剩下了不到一个礼拜,而夏收也就忙活个十天左右,也就是说,杨锐争取到了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陈老贼肯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胆敢去乡里告状,保管会被田少武一个大逼兜给扇回来。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了,似乎只需要动动手指,那苍伟老贼便会招架不住败下阵来,但真到了出招的时候,杨锐却突然觉察到了不对劲。 这老东西躲在家里谁也不见,谁的话也不听,完全是一副打算与世隔绝的状态,怂确实是怂,怂得连陈家人的脸都丢了个一干二净,但起到的效果也是足够牛逼,杨锐盘算了下他准备好了的种种招数,却发现没有一招能达到预定的目的。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集思广益,提了不少的建议,但杨锐听了,基本上都是叹气摇头,再怎么犀利的招数对一个不接招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做无用功。 就在三位村委委员一筹莫展之际,岗南村编外村民黄大龙吹起了牛逼:“霸哥,我有一招,敢保证陈老贼想不接招都不成,而且杀伤力极大,搞不好甚至都能出人命。” 冲进陈老贼家把陈老贼拎出来暴打一顿……杨锐苦笑应道:“别瞎琢磨,陈老贼好歹也是个长辈,对他,绝不能使用暴力。” 黄大龙神秘兮兮道:“跟暴力无关,绝对是文化人才会想到的招。” 张绍本急切道:“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行还是不行,先说出来听听。” 黄大龙轻咳了一声,然后一字一顿道:“高薪聘请顾长虹!” 此言一出,杨锐立刻眯起了双眼。 好你个黄大龙,没看出来,你特么还是个小银币呀。 嗯,把顾长虹给弄过来,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套路,只需要他时不早晚在陈老贼家周围转上两圈吆喝上几嗓子,快则一天,慢则三日,那陈老贼保管会被气到吐血。 唯一不妥的是有可能要麻烦二舅回村一趟,准备全村吃席。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速度理解了黄大龙此举的用意,有一说一,这一招虽然阴损,但一定是效果奇佳。 前者略加思考后表态道:“非常时,行非常事,不把陈苍伟逼到死路上,他绝无可能认输投降,为了全村乡亲的利益,我同意大龙的建议。” 后者紧跟说道:“我也同意,不过有个要求,大龙你得时刻把车准备好,尽量不要弄出人命。” 这三位该说的说完了,该表的态也表过了,便齐刷刷看向了杨锐,等着他们的领头人做最后拍板。 杨锐却迟迟不语。 …… 阐城市机关。 廖国庆让工程队把临街的食堂后墙扒开了三米来宽的一个豁口,用不锈钢将上梁及两侧墙柱包上,再装上两扇玻璃门,弄出了一个气派且时髦的门脸。又把二楼食堂隔出了一半的面积,装修出两百多平一个大堂和十二间面积档次不一的包厢。 一座酒楼已然成形,名曰:机关海鲜酒楼。 范天明初步展现了他在酒楼运营管理上的天赋,别家酒楼在服务员和传菜员两块人员上均采取能省则省的原则,但范天明反其道行之,女孩子拣漂亮的挑,男孩子逮帅气的选,待遇方面,比别家酒楼高出了近三成。 但有个条件,得通过了礼仪培训才能正式聘用上岗。 培训老师是范天明花大价钱从航空公司那边请过来的,培训内容及标准也是完全参照的空姐空少的培训教程,只是培训时间稍显急促,且学员底蕴稍有欠缺,最后拿出来的结果自然比不上航空公司,但摆在了酒楼里,却妥妥地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试营业的第一天,廖国庆把机关各部门的领导全都请来了,二舅连同他的两个师弟在后厨施展出毕生绝学,一道道菜肴不敢说阐城最美味,却也称得上之一,再有了那道风景线的最优质服务的加持,受邀的各位领导自然是赞口不绝。 大老板当即拍板,今后机关各部门的商务招待必须首选食堂的海鲜酒楼。 搞掂了机关各部门,酒楼的生意差不多就保了本,对外面有一桌算一桌,赚到的基本上都是纯利润。 范天明在对外宣传上也挺有两把刷子,虽然采取的是大家通用的发传单的地推模式,但他在宣传单上创造性地多印了一句话:江湖一杯酒,天下皆朋友。便是这朗朗上口的十个字,使得海鲜酒楼在众多发饭店酒楼的地推中脱颖而出,人们很轻易地便记住了这家酒楼的名字和地址。 只是,范天明怎么也没想到,随着名气的扩大,麻烦也主动找上了门。 这天上午,酒楼刚一开门,便涌进来了十多飞仔,为首的一个黄毛相当嚣张,一把长约三十厘米的西瓜刀也不避讳一下直接扛在了肩上,进门后一句废话也没有,拿刀背拍着范天明的脸颊,张口便是五千块一个月的保护费。 交了,保你生意平平安安,谁要是敢在你店里闹事,他黄毛一定带领兄弟将闹事者大卸八块,不交,那来店里闹事的就是他们兄弟,保证你酒楼一个客人也招揽不来。 黄毛还特意警告了范天明,别以为你有市机关撑腰就能怎么着,兄弟们全都是不怕死的主,更不用说蹲监号吃牢饭,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咱这帮兄弟会不会认怂。 范天明开过店,跟这种飞仔打过交道,所以能耐的住气,可二舅没见过这等阵仗,更受不了这番鸟气,一个没控制住,抡起了手中的大铁勺,冲着黄毛的脑袋便削了下去。 第056章 战前准备 一声爆响,黄毛登时变成了红毛。 同时,二舅的三个师兄弟,七八个徒弟全都拿着家伙什从后厨涌到了前厅。 飞仔人数上不占优,武力上更是处于劣势,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黄毛抹了把蒙住眼睛的血污,撂下了一句狠话: “五万块医药费,五千块保护费,明天中午十二点前交到望月楼去,过了点没得谈,直接来血洗你的海鲜酒楼!” 咋办呢? 范天明一脸坏笑地瞅了眼二舅。 二舅凶巴巴回瞪了一眼范天明,然后一声不啃拎着铁勺带着一帮师兄弟及徒弟钻回了后厨,爱咋办咋办,你老范是总经理,出了事自然由你范总经理扛,关我一个烧菜的屁事? 范天明和二舅可不是合不来,这哥俩年纪相仿,脾气相投,认识了没几天就处的跟亲兄弟似的,就是有事没事爱斗个嘴,尤其是晚上干完活一块喝两杯时,那嘴斗起来,跟俩仇人差不了多少。 但见二舅不接招,范天明也只能把遗憾埋在心里,抓起吧台上的电话,拨通了岗南村村委会的电话号码。 算不上多大点事,想当初在省城开烧腊铺的时候,那个一脸横肉带疤瘌的社会大佬可比这黄毛凶悍多了,但结果呢,还不是被恶霸恩公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果然,电话那头恶霸恩公听完了他的陈述,带着明显的笑意轻轻松松回了句:“我知道了”。 杨锐在接电话时现出的笑意可是发自内心的,这两天正在为如何给予陈老贼最后一击而犯愁郁闷,海鲜酒楼的事情刚好给了他一个发泄的机会。 挂上电话,杨锐立马叫来了黄大龙,黄大龙听说了此事,两只眸子差点放出了绿光。自打来了岗南村,黄大龙跟七叔公学了好多招数,就是苦于没人同他切磋,霸哥肯定不是个适合人选,跟他对练除了挨揍还是挨揍,一点成就感都得不来。 魏铁柱也不合适,那老兄虎背熊腰皮糙肉厚,胳臂必自己的小腿还要粗,跟他切磋,同样是活得不耐烦了。 武校那十几个小崽子倒是挺合适,但真要是动了这样的念头,恐怕七叔公一根手指便将他戳在床上三天不能动弹。 所以,能出门跟外人打上一架,那可不是辛苦操劳,而是上天的眷顾。 魏铁柱和黄大龙是一样的尿性,接到了杨锐的通知,兴奋地差点跳将起来,学而不用,枉费师恩,学而时习之,师父才会不亦乐乎。 杨锐还叮嘱魏铁柱把武校的小崽子们全都带上。 这些小崽子年纪偏小,习武时间也不长,真打起架来根本派不上用场,反倒有可能形成拖累。杨锐之所以要带上他们显然不是为了凑人手,教训几个社会小飞仔,有魏铁柱一人帮忙已是足足够够,多一个黄大龙,只能算是一个饶头。 带上这帮小崽子,无非是想让他们见见世面壮壮胆。 黄大龙开上了他那辆五吨卡车,杨锐坐到了驾驶舱,魏铁柱执意要跟小崽子们呆在一起,一老十六少站在了车斗上,十八人连午饭都没吃便杀向了阐城市区。 杨锐赶到海鲜酒楼时,廖国庆已经等在了包厢里,范天明做事比较稳当,打个架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但他很是担心别给人家廖处长带来麻烦。 廖国庆听说有人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时间火冒三丈,抓起电话就要打给市局的龙副老板,那帮王八犊子不怕抓是不?那我就抓给你们看看,看到最后谁先撑不住。 范天明连忙拦住了廖国庆,说还有时间,恶霸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等见了面商量下,说不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呢。 见到了杨锐,廖国庆仍旧坚持己见,对待这种社会渣滓绝不能手软,更不能低头认怂,否则的话,这社会还有甚么正义可言。 杨锐道:“廖叔说得对,咱们绝不能手软,更不能低头认怂,但我并不认同抓人的解决办法。廖叔,你想啊,他们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双抓一双,表面上看确实解气,但实际上呢,却是给咱们酒楼埋下了不小的隐患。” 廖国庆不解,眉头锁的挺紧。 杨锐接着解释道:“他们是个团伙,不可能凑全了让你一网打尽,露头出来闹事的都是些小喽啰,真正的大佬肯定要躲在后面。他们正面刚不过咱们,必定会在暗处下手,别的不说,偷偷摸摸给咱们酒楼放把火,到那时吃亏的不还是我们嘛!” 廖国庆听着,不自觉地点起了头。 二舅气呼呼插话道:“他们要是敢放火,我特么就豁出去了,宰了他们全家。” 土匪的后代还是那么匪性十足,嗯,我阿妈除外……杨锐在七叔公那边听到过,柳家的祖上原本是湘西一带称霸一方的寨主,后来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才解散了山寨,举家搬到了岳麓山下。 廖国庆笑吟吟劝住了二舅:“二哥别那么着急嘛,先听听恶霸怎么说。” 二舅立马闭上了嘴巴。他敢冲外甥甩脸子,但对廖国庆却是打心眼里敬佩,甚至还有些惧怕,毕竟是一介草民,见了官就像是见到了天敌。 杨锐笑过之后接道:“对付流氓的办法只能是比他更流氓,他们仗着自己心黑手辣来威胁咱们,那咱们只能是以更黑的心更辣的手还回去,把他们打怕了,麻烦也就解决了。” 廖国庆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但同时质疑道:“既然你决定了要跟他们打一架,为什么不多带点人来呢?”廖国庆去过岗南村,见识过杨锐在村里的威信,要是想多找些帮手过来,别说二十三十,就算是二百三百,那也不在话下,最多就是多掏点路费而已。 而那点路费,对杨锐来说连根毛都算不上,他这边随便一张采购单就足足够够这两三百人好几个来回。 杨锐笑道:“教训教训几个飞仔而已,用不着太大的阵仗。” 廖国庆瞅了眼魏铁柱,这壮汉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打架的好手,一个打三个肯定不在话下,一个打五个应该也不是问题。再看了眼杨锐身边的黄大龙,廖国庆知道些这小伙的底细,侦察兵出身,差点就上了战场,身手一定不错,稍微高估一点,一个应该也能拿下五个。 可听范天明说,对方可不止十几个人,这边就算拉上后厨柳老二那帮厨师,能打得赢对方几十号人么? 廖国庆的疑惑写在了脸上,没等他开口发问,黄大龙的答疑已经送进了耳朵里。 “廖叔别担心,我这样的,霸哥一个能打十个……”下意识地瞅了眼杨锐,黄大龙又心虚地补上了一句:“还不止。” 廖国庆脸上的疑惑神色更加明显,盯着杨锐不肯把目光移去别处,臭小子,藏得挺深啊,之前为什么没听你吹嘘过? 杨锐讪笑着给廖国庆续上了茶水:“廖叔,你别听大龙他瞎胡扯,这场架的主力军是我铁柱叔,他可是我七叔公的关门弟子,揍我这样的就能提溜小鸡仔似的。” 魏铁柱立马红了脸,不带这样损人的,岗东村那一战,谁不知道你恶霸差点把我给揍残废了呀,而且揍完之后连口粗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好在魏铁柱脸黑,就算涨得再怎么红,外人也很难看出来。 原来是柳七爷的关门弟子呀……廖国庆轻吁了口气,这下可以放心了。 上次去岗南村时见到过这黑脸大汉,但他刻意同自己这边保持了不短的距离,而且跟柳七爷聊天的话题始终围绕在抗战年代,倒是忽视了这位柳七爷的关门弟子。 “要我帮什么忙不?”放心归放心,但廖国庆还是希望杨锐能够稳一手,比如托他帮忙跟市局那边打声招呼,万一干不过人家,能保证警察尽快赶到。 杨锐笑应道:“还真有个忙要求廖叔帮忙呢,我担心动静闹得太大收不了场……” 就让我干些擦屁股的活……廖国庆面有不悦,沉声道:“能有多大的动静?只要不死人,多大的动静我都能帮你给兜住了。” 杨锐眯上了眼思考了片刻。 “廖叔,我觉得你还是先跟龙局打声招呼吧,别把事说的太严重,也别把事说的太死,就说酒楼遭到了一伙飞仔的勒索,被店里员工给赶走了,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过来,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廖国庆秒懂了杨锐的用意,这是在帮他遮掩责任,不管自己这边占不占理,又或是占了多大的理,对于一位体制内正处级官员来说,明里暗里的支持打架总是不对的。 待廖国庆离去后,几个人开始商量战术打法,二舅忍不下胸腹中的那团火气,执意要率领一帮后厨师傅深度参战。没有了廖叔在场,二舅对外甥那可是说黑脸就黑脸,杨锐拗不过,只好点头同意。 好你个二舅,胆敢不给我杨大村长面子,那咱爷俩就走着瞧,一回村我就去找七叔公狠狠告你一状,到时候看谁的屁股会被打的皮开肉绽, 第057章 望月楼 望月楼原本是一家国营饭店,当初也算是阐城餐饮业的一块金字招牌。 改革开放后,望月楼的管理机制跟不上时代潮流,厨师还是那帮厨师,但生意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后来,一位港城商人看上了望月楼,买断经营权后投入了大笔资金重新整饬了一番,又从港城请来了厨师团队和管理团队,在阐城餐饮市场上可谓是一炮打响。 那位港城老板自然是赚得盆满钵满,但同时也招来了一大堆红眼病患者。 其中之一,便是望月楼现在的老板,江湖大佬戴春风。 向前追溯只需三年,春风大佬在阐城这片江湖也只能称得上是小有名气,距离一等一的江湖大佬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感恩三年前的那场风暴,老一辈的正牌大佬毙的毙,蹲的蹲,侥幸逃脱的春风大佬便是抓住了时机迅速崛起。 崛起后的春风大佬接管了XC区一带的地盘,而望月楼,刚好就在XC区的核心地带。 本着老祖宗的教诲,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春风大佬毫不犹豫向望月楼伸出了魔爪。历时三个月,大小阵仗打了十多场,港城商人最终败下阵来,签署了城下之盟。 拿下了望月楼,春风大佬实力大涨,各路人马纷纷投靠,地盘迅速扩大,短短半年时间,其风头在阐城江湖已呈无俩之势。 春风大佬对机关海鲜酒楼本无意染指,倒不是怵怕它的背景,而是因为酒楼这种产业虽然利润丰厚,但操持起来蛮费功夫。手上有了一家已经足够弟兄们吃喝,再搞第二家恐怕精力来不了。 或者可以交给手下弟兄去打理,但那帮货色一个个根本沉不下心来,弄个耍钱的场子倒是兴致颇高,但给他个酒楼,最多三个月就能折腾亏本。 无意染指并不代表着就此放过,规距面前,人人平等,绝不能因为那家酒楼有点背景就坏了规矩,不然的话,他这位大佬又该如何服众。 当然,对方的背景必须限于他能招惹的动的范围内。 春风大佬调查过,明面上承包这家酒楼的是来自于省城的一个烧腊铺小老板,躲在背后的真正老板则是机关后勤处的一个供货商,而这个供货商几年前还是个泥腿子,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才让他发了点小财。 这样的人,根本用不着他这位大佬出手,随便派个马仔,分分钟便能搞掂。 可结果却是春风大佬万万没能想到,黄毛不单没拿回来一分钱的规矩费,还把自己弄了个头破血流。 婶可忍,叔不可忍! 这帮泥腿子自寻死路,我春风大佬岂能惯着他们? 当下,戴春风立马就要摇人,准备杀他机关海鲜酒楼一个片甲不留。 却被黄毛死死拦住。 “大佬,我自己丢的场子我得自己找回来,话我已经放下了,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他们要是把钱送来了,我金毛说话算话,头上挨的这一下一笔勾销,要是过了点没见到钱,我自己带人砸了那间酒楼。” 黄毛在年轻一代中属于佼佼者,能打抗揍还特别仗义,深得春风大佬的器重,这一番话说的又是有理有据有节,春风大佬听了,不由得连连点头。 但年轻人考虑事情总是不周全,春风大佬不得不提醒道:“黄毛,你可得……” 黄毛干脆利索地打断了春风大佬。 “大佬,我叫金毛,金毛狮王的金毛。” 春风大佬笑着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好吧,金毛……我得提醒你一句,兵法说兵贵神速,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想干什么事得赶早,我不反对你明天再去砸他场子,但你得做好充分准备,那帮泥腿子今晚上很有可能回他们村去搬援兵。” 黄毛,哦不,金毛狮王的金毛,笑了。 “大佬,你觉得我金毛还是一年前的金毛吗?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弟兄盯着那间酒楼了,就算飞进只苍蝇,那也在我金毛的掌控中。” 春风大佬欣慰点头,心中却想,这小子翅膀硬了,都快要把本大佬不放在眼里了,等这件事搞掂后,得找个机会挫挫这小子的锐气,免得将来养虎为患。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等拿到了钱,那五万块的医药费你就自己留着吧,” 金毛略显激动道:“多谢大佬。” …… 眼一闭,再一睁,一夜便过去了。 杨锐起了个大早,先沿着街道跑了三里多路,遇到了一个公园,进去后寻了个僻静地打了两趟拳。 自打重生的那一天起,杨锐苦等了三年,也没等来传说中的金手指,只是靠先知那点优势很难在当今社会混个风生水起,这三年他有多苦,也只有黄大龙略知一二。 好在他还有七叔公传授的一身武功。 经过上一世近四十年的沉淀,杨锐在武学上的感悟造诣不敢说登峰造极,但比起现在的七叔公,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再仗着自己年轻,若是跟七叔公动起手来,估计能打他老人家一双。 勉强也算是个金手指吧。 上一世,他身上背了个案底,十几年都无法摆脱这一阴影,只要跟人发生了冲突,警察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大棒舞在自己身上,为此,杨锐只能是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下去了,就买张火车票出去转上一圈。 直到新世纪的零三零四年间,因为国家入了世贸,国外的订单开始飞速增长,他把工厂搬去了关外一个叫沙井的镇上,在那边,才重新找回了做人的尊严。 这一世,身上没有了案底,而且眼看眼就要当上了村长,村长虽然是个比不上芝麻粒的小官,但好歹也算是国家的人。谁要是再敢欺负自己,那得到的必然是狂风暴雨般的还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既然是国家的人了,那就得听***的话。 不单如此,上一世欺负过自己的人也不能算完,一个个先排上队吧,早晚有一天全都得找回来。 可惜酒楼没得沙袋更没得人字桩,杨锐把魏铁柱薅了出来,美其名曰教你两招七叔公绝学,趁机把魏铁柱当成了智能型人字桩,舒舒服服地出了身汗。魏铁柱那个铁憨憨,挨了顿揍还美的跟个什么似的,屁颠颠帮杨锐打来了清水洗脸刷牙。 这边早饭都吃的差不多了,那边黄大龙才刚起床。倒不是因为懒,当过兵的人都有早起的习惯,睡懒觉对他们来说不叫幸福而是折磨。毕竟是侦察兵出身,黄大龙的警觉性明显高过其他人,昨天他就发现酒楼门口有人盯梢,担心夜里被偷袭,带着武校一帮小崽子分成三班守了一整夜。 “霸哥,二舅,铁柱兄……” 黄大龙的招呼还没打到一半,就见到一只拖鞋嗖的一下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中面门。 二舅为黄大龙抱不平道:“为什么打他?” 杨锐喝了口粥,没好气应道:“他欠揍!” 黄大龙委屈巴拉地坐到了二舅身旁,诉苦道:“二舅呐,你可得给大龙做主啊,霸哥他现在揍我都揍上瘾了,你不在村的这些日子,我身上天天不是青一块就是紫一块……” 这么一会,二舅也反应过来了,沉声质问道:“你刚才管铁柱叫什么来着?” 黄大龙一脸困惑应道:“我管他叫铁柱叔,怎么,错了么?” 二舅扬起巴掌,啪的一下扇在了黄大龙的后脑勺上:“锐仔说得对,你小子就是欠揍。” 黄大龙咧开了嘴巴,打是亲骂是爱,挨自己家亲人的揍那叫幸福,你们阅历少,体会不到这种高层次的情感。 范天明给黄大龙盛上了粥,但这不足以堵上黄大龙的嘴。 “霸哥,我思考了一下,觉得昨天咱们制定出的战术打法可能要调整一下……”言说间,黄大龙下意识地看了眼杨锐,但见杨锐并无反对之意,于是便哔哩哩说了下去:“咱们被盯梢了,也就是说,咱们这边多了十八人的消息应该传到了黄毛的耳朵里。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黄毛那帮人想打赢了这一战,至少要准备两倍于咱们的人手,可是呢,这儿是市机关,他们必然会投鼠忌器,呼啦啦一下子涌过来四五十口子,那不是可着劲的想让警察把他们给一窝端了么?” 杨锐点了点头,此话有理,请继续。 黄大龙想象着他们指导员在布置作战计划时的神态,拿捏好了自个的气质,接着剖析道:“既然人数上受到了限制,那么提高战力的办法便只剩下了加强火力这一条路,所以,我推测黄毛极有可能动用火器。” 杨锐陡然一凛,制式火器的可能不大,但土制火枪却有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算小。 黄大龙深吸了口气,表情异常严肃:“所以,我要对即将发生的战斗做出以下调整……” 第058章 服了不 中午十二点。 金毛未能等来送钱的人。 失望之余还有点兴奋,好久都没痛痛快快打一架了,自从跟了春风大佬,在XC区这一带,只有他金毛狮王欺负别人,还没见到过别人敢跟他金毛狮王死扛。 “出发!” 金毛揣上了一把二连响沙喷子,带上了近三十名弟兄,浩浩荡荡向机关海鲜酒楼这边杀来。 盯梢的兄弟早已经把情报传过来了,那边的援军不过是一黑脸壮汉领着十五个娃娃兵,另外两个年轻人应该是这间酒楼的幕后老板。 老板么,一般没什么战斗力,就跟春风大佬一样,身体早已经被酒色掏空,金毛有信心在一分钟内将自家大佬干翻两回。 所以,只要摆平了那个黑脸壮汉,这场战斗也就基本上结束了,至于那十来脑袋大脖子粗的伙夫也不足为虑,真到了玩命的时刻,那帮人不被吓尿都算是好汉。 金毛还收到了一条消息,从昨天到今天,没看到一个疑似雷子的人进出机关海鲜酒楼。也就说,对方还挺上道的,并没有选择报警。 没报警就不可能有警察埋伏,而最近的一个派出所距离机关海鲜酒楼也有十多分钟的路程,也就是说,即便动静闹得再怎么大,只要在十分钟内解决战斗,他还是能安然逃离现场的。 金毛拍了拍腰间别着的二连响,信心越发高涨。 机关海鲜酒楼的玻璃大门虽然敞开着,但在最显眼的地方挂了块暂停营业的牌子,金毛的嘴角荡出一缕狰狞,今天不乖乖把钱掏出来,你就不再是暂停营业,而是永久停业。 一楼除了块门脸并无其他空间,金毛拔出腰间喷子,向身后弟兄做了个冲锋的手势,随即一马当先冲上了二楼。 范天明似乎是等候已久,见到杀气腾腾的金毛,淡然一笑,轻飘飘道了声:“来了?” 来你老母! 金毛并未选择范天明为目标,手中喷子径直指向了范天明身旁的黑脸壮汉,那壮汉下意识起身,金毛举枪向前,就要把枪口支在黑脸壮汉的额头上。 窝……艹……够不着呀! 金毛不自觉地踮起了脚尖。 好在那黑脸大汉很是配合,也或许是被吓到了,居然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另一弟兄亮出短刃,横在了范天明的脖子上。 “都别动!谁敢动一下我就崩了他。” 后厨方向传来一丝响动,精神高度紧张的金毛立刻做出了反应,只是……不是没人敢动,而是根本没人出来。 “你们的人呢?” 金毛厉声问向范天明。 范天明居然还能笑出声来:“呵呵,小伙子呀,别那么冲动嘛,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金毛陡然生出一股被耍弄了感觉,正要继续发飙,忽然觉察到危险袭来,但未及反应就听到“啪”的一声,握枪的手腕处立刻传来彻心疼痛。 魏铁柱趁机抓住金毛的手腕,反手一拧,那把沙喷子便缴了公,再伸出一手,卡住了金毛的脖子,往上一举,那金毛瞬间腾空。 把刀横在范天明脖子上的那个飞仔只是稍微一怔,又一声‘啪’清脆响起,紧接着那只飞仔便捂住了面门哀嚎起来。 魏铁柱将手中金毛掼摔在地,一只脚踩在了其脸上,一声爆吼之下,手握沙喷子怒视那帮飞仔,当真如那当阳桥上莽撞人,吓退曹营百万军。 这帮飞仔哪里见过这般勇猛之人,更有那神出鬼没的暗器恐吓,一个个呆若木鸡,连撒丫子跑路的本能都被彻底封印。 黄大龙手拿一把强力弹弓乐呵呵从后厨走出,身后紧紧跟着武校十五只小崽子,再后面则是二舅的伙夫团队。 “二舅,这么多人可够你出气的?” 二舅拿着把大铁勺,瞅了眼那群木鸡,再瞪了眼黄大龙,然后掉头就走。怪不得外甥都懒的露头,就这么一群小鸡仔还都被吓傻了,哪还好意思动手呢。 黄大龙单手一挥,向身后的武校小崽子喝令道:“去,干他们!晚上有没有鸡腿加,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酒楼大堂不算多大,总共也就两百来平,四十几号人混战一起,就跟黄鼠狼进了鸡窝一般混乱。 武校小崽子习武时间也就半个月,身体尚未发育成熟,且又是十五只打人家三十只,按理说根本不存在胜算。可飞仔们毕竟被魏铁柱给吓破了胆,领头的大哥还踩在了人家的脚下,又有黄大龙手中的一把弹弓掠阵,战力直接打到了三折。 饶是如此,双方也只能算是打了个平手。 魏铁柱极为不满,手下这帮小崽子平时倒是挺能吃苦,但到了实战,一个个却都有些手软,这可不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魏铁柱忍不住又是一声爆喝。 武校小崽子为之一振,而飞仔们不由一颤。 战局立马改观。 黄大龙收起了弹弓,晃悠到金毛的跟前。 金毛的伤算不上有多重,魏铁柱踩在他脸上的脚也只用了三成气力,可金毛的神色却呈现出生无可恋的状态。 这心理素质也忒差了点……黄大龙蹲了下来,只一秒,他便成了金毛的知己。 “铁柱兄,你这脚几天没洗了?”黄大龙捏住了鼻子飞速逃离,五米开外才肯把手松开。 杀伤力太大了,早知如此,就该让铁柱兄脱了鞋守在楼下大门口,别说那帮飞仔,恐怕连只苍蝇都不愿意飞进来。 魏铁柱闷声闷气回答道:“俺上个礼拜才洗过。” 一霎那,黄大龙想死的心都有了。 战斗结束,金毛带来的近三十名弟兄全都挂了彩瘫倒在地上,武校十五只小崽子也是个个身上带伤,但他们是胜利一方,身上的伤不是耻辱而是荣耀。 还行,这半个月没白教……魏铁柱很是满意,放开了脚下的金毛,过去给小崽子们治伤,伤药是师父亲手配制,比起医院的药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金毛挣扎起身,大口喘气,他不怕挨揍,抗揍力在XC区一带他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但这该死的缺氧窒息感实在是让人受不了,这味道比起蹲茅坑至少难忍十倍。 黄大龙再次来到了金毛的面前。 “服了不?” 金毛咬牙切齿默不作声。 “医药费五万块,耽误了我家酒楼生意五万块,一共十万块,明天中午十二点前送过来,过点不谈,直接砸了你们家的望月楼。” 金毛目眦欲裂,却敢怒不敢言。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帮人根本不是什么泥腿子,全特么是正儿八经的练家子。尤其是面前的这位,人家玩弹弓最多包个石子打个鸟,他倒好,直接上铁蒺藜。 那玩意是撒在路面上扎轮胎的呀,你却用来扎人,怎么就那么心狠呢? 黄大龙轻拍金毛的脸,刚想说话,忽又想起了什么,把手拿回来往鼻子下一放…… “呕——” 幸亏没吃中午饭,不然肯定白瞎了。 “滚吧,回去后把老子的话原封不动说给你大佬听,明天中午十二点,见不到钱,老子就砸了你们家的望月楼。”黄大龙左手捏紧了鼻子,右手冲着金毛挥了挥,他得抓紧时间去改改味,不然的话,中午饭都没法吃。 一众飞仔相互搀扶灰溜溜窜去,范天明叫来躲在后厨的酒楼靓女帅哥服务员收拾大堂,魏铁柱给小崽子们挨个上过了药,杨锐这才露面,招呼大伙去吃午饭。 黄大龙一脸的不爽。 刚才那场战斗如此的酣畅淋漓,霸哥他怎么就视而不见呢?那可是我黄大龙苦思了大半夜才设计出来的战术,霸哥他好歹也夸赞兄弟两句呀! 魏铁柱拎着药箱打身边经过,黄大龙条件发射赶紧捂鼻,郁闷啊,为了战胜强敌,我黄大龙差点中毒而亡……不行,一定得让霸哥夸赞两句。 “霸哥,留步。” 杨锐站住了脚,望向了黄大龙。 “霸哥,你来点评一下,这一战打得怎么样?” 杨锐应付性地点了点头。 “还不错。” 对方只有一把沙喷子,这要是按杨锐的意思,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劈手夺过来对着大腿搂上一发,保管是瞬间完事。 只是还不错? 黄大龙很不满意这种不痛不痒的评价,拉着杨锐死活不肯让他进屋吃饭,哔哔叨叨跟杨锐解释起整个战斗过程各个环节的设计理念。 杨锐终于搞懂了黄大龙的用意。 “想让我称赞你两句,是不?” 黄大龙恬不知耻地郑重点头,自打在火车上被霸哥救下,两个年多快三年的时间,黄大龙一直没机会表现一把,今天总算是逮着了,那你霸哥要不把他黄大龙夸个心花怒放,这事绝不算完。 杨锐沉吟片刻,开口缓缓念道:“天不生你黄大龙,岗南万古如长夜。” 黄大龙两眼一亮,呼吸瞬间加快。 “天不生我黄大龙,岗南万古如长夜……”一连呢喃了数遍,黄大龙唏嘘道:“好诗,好诗啊,用来形容我真的是太恰当了。” 杨锐叹笑道:“现在能去吃饭了吗?” 黄大龙微微一怔,随后转身就走。 “你们先吃,我去换身衣服回来……” 第059章 一定要慎重 望月楼。 总经理办公室。 戴春风伫立在玻璃窗前,眺望着不远处的西江,心绪翻腾不已。 金毛拿下机关海鲜酒楼后,气焰必然再涨三分,他这位大佬都快要吃不下这个马仔了。嗯,必须想个办法不着痕迹地打压他一下。 有点难。 这要是换了别的什么人,创造个机会让他挨顿揍,目的随即也就达成了。可金毛这小子揍人的功夫不入流,挨揍的本事却是一等一,寻常这种套路对他来说恐怕起不到多大的效果。 要么送他去牢里上两年学? 这倒是简单,金毛身上背着的案底可不少,没了他戴春风的庇护,分分钟就得被雷子抓了去,也不必担心金毛会把他春风大佬咬出来,一来金毛不是那种软骨头,二来,金毛参与的那几件事,他做为大佬早已经洗得干干净净。 只是觉得可惜了。 正犹豫,手下马仔敲门来报,说金毛和他的一众弟兄回来了,但情况看上去不太好,弟兄们身上个个都带伤。 戴春风明显一愣。 怎么可能? 对方不过几个泥腿子而已,即便是皮糙肉厚能打抗揍,但碰上了金毛这种真敢要人命且拿了把二连响沙喷子的狠角色,应该只有被吓尿的份呀。 容不得多想,戴春风快步走出办公室,来到了酒楼大堂,近三十弟兄灰头土脸堆在了大堂一隅,戴春风不由现出几分愠色,这群王八羔子没一个懂事的,怎不知道找个僻静地呆着呢,就这模样这场面,不得把酒楼的客人吓一跳?耽误了老子的生意,特么谁来赔? 当然,这种事只可暗自生气不可开口斥骂。 “怎么了这是?栽了?” 金毛默不作声,这是他出道以来最为耻辱的一战,倒不是因为挨揍挨得惨,也不是因为着了人家的道毫无还手之力,而是……不可说!打死都不可说! 旁边一位面门处血肉模糊的小头目泪眼汪汪的代为回答道:“大佬,海鲜酒楼那边太不守规矩了,他们,他们用暗器伤人。” 暗器? 戴春风一脸迷茫,难道遇上了巴蜀唐门三少爷? 那头目哭丧着脸摸出了一只血迹未干的铁蒺藜:“喏,他们就是用这个先伤了金毛哥,紧接着又伤了我……” 戴春风从这兄弟的描述中基本上还原了当时的过程。 那黑脸壮汉比金毛高了整一头,宽了好几圈,单手能把金毛拎到离地,而且还是个练家子,放眼自己这边的手下弟兄,能跟人家过上两招的恐怕是一个也找不着,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怎么能打的壮汉也禁不住喷子连轰两枪。 倒是那个拿弹弓的年轻人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不容易对付。 戴大佬虽然无意染指海鲜酒楼,只是想收个保护费来维护一下规矩,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调整态度,金毛毕竟是他的手下弟兄,被人揍成了这副模样,他要是不出头,江湖上的朋友还不知道会怎样看他呢。 嗯,可以先派个人去跟他们谈谈……当然,谈判不是目的,目的则是借着谈判的机会探一探对方的虚实,兵法上不是说了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戴春风怜悯地看了眼金毛,这就是大佬和小弟的差别,就你小子,离翅膀扎满毛还远着呢。 “去财务那边支五百块,带你的弟兄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金毛点了支烟,只抽了一口便丢在了地上,那味真是邪性,烟好似也被污染了。 “不用,这点伤不碍事……”金毛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冲着戴春风央求道:“大佬,等你动手的时候,叫上我一声。” …… 朝明县局。 一辆印有警察标志的面包车驶向了大门,见大门紧闭,习惯性地摁响了喇叭。 一身着深蓝色工服的门卫慌忙跑出传达室,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慌不迭推开了铁栅栏门。 面包车刚要启动,忽又踩下了刹车,车窗玻璃摇下,露出一张英气面庞。 “老顾,你今天值什么班?” 这门卫正是原石岗乡派出所所长顾长虹,被开除公职后无处可去,县局老大胡广松念旧情给他安排了看大门这个活,虽然只是个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比起之前少了一半多,但好歹也是个可糊口的收入来源。 开车的这位警官则是顾长虹连做梦都会恨得咬牙的段兴民。 现如今的段兴民深受胡局器重,已从六科调去了刑侦大队,并担任二中队的副队长。 顾长虹人未开口先送上一脸的冰糖渣子:“段队辛苦,我今天值早班。” “早班……”段兴民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们传达室的早班应该是一点钟下班,对么?” 顾长虹点头哈腰道:“段队真是好记性,没错,是一点钟下班。” 段兴民拿了支香烟递到了顾长虹的手上:“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你下了班别急着回家,陪我去趟市区,我请你吃海鲜大餐。” 你段兴民请我顾长虹吃海鲜大餐? 顾长虹愣住了,下意识地掏了下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段兴民笑了笑:“你是觉得我请不起对不?好吧,我承认,我确实请不起,不过呢,真正请客的人你也认识,岗南村的恶霸。” 一听到恶霸的名字,顾长虹不自觉地变了脸色,不是因为恨,而是怕。 段兴民笑道:“别担心,恶霸他没有恶意,我做保,绝对是好事。” 顾长虹心说你做保有个屁用,你特么跟恶霸一样,都不是个好东西。但人家盛情邀请了,不答应似乎也不妥当,一来担心不给那恶霸面子恐怕会遭来报复,二来这海鲜大餐的诱惑力实在太大,难以抗拒。 迫于无奈,顾长虹只得答应下来。 …… 这几天,整个石岗乡最为苦闷的人当属薛家强,在这一点上,即便是苦逼如陈大村长,那也是望尘莫及。 费铁城自然不会放过他,一通臭骂肯定是少不了的,骂完了还不算完,在乡办公会上还建议组织给予处分。 田少武也不可能轻饶了他,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差一点就让乡政府的形象毁于一旦,幸亏那暴发户是个知进退的人,不然的话,他田少武的仕途都极有可能毁止于此。只不过相较费铁城来说,田少武的脾气柔软许多,没冲着薛家强说什么重话,但秋后算账恐怕是在劫难逃。 工商所的黄亮平因此事退出了常务副所长的竞争,对薛家强自然是恨得牙痒,但凡私下场合,只要提到了薛家强,肯定是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 办公室主任就是个伺候领导的活。伺候的好,领导喜欢,手中的权力就会膨胀,就算是副乡长,那也得给他几分薄面。没伺候好,得罪了领导,手中的权力就会瞬间蒸发,连刚入职的小文员都得躲他远远的,生怕被牵连到。 薛家强当前的处境便是妥妥的后者。 还有机会翻盘么? 机会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只要能办倒了那个暴发户,田乡长肯定会高看他一眼,分分钟便可重回巅峰。 可问题是,那暴发户虽然看上去到处都是破绽,但仔细研究一下,每一处破绽好像都是挖好的坑,跟武校极为相似。 就在薛家强一筹莫展之际,新任乡派出所所长方开来主动找上了门。 方开来虽然也是工作组的一员,但他的任务只是保证工作组的安全,因而,在整个过程中他未发一言,自始至终扮演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 但旁观不代表无关。 初来乍到石岗乡,方开来急需建立起自己的人脉,更需要契机疏通他和乡里领导的关系,没有谁乐意呆在石岗乡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他,只有得到了乡领导的重分认可,才有资格在局里活动,尽快调回县里。 为此,他在工作组中可一点也没闲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观察组里的另四位成员。 费副乡长就要荣升乡里二把手了,绝不是他硬上就能够得着关系的人物,胡金初明显就是根老油条,跟这种人打交道很难把握好分寸,黄亮平所属的单位跟自己没多大交集,这次的折戟会让他的仕途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停滞期。 唯有薛家强值得投资。 这人毛病不少,但还算是个性情中人,而且,之前把田乡长伺候的相当不错,深得田乡长的信任,只要帮他度过了这次危机,相信他很快就能在乡里重新崛起。届时,有他在田乡长,哦不,到那时应该叫田书记了,有薛家强在田书记的耳边时不时的对自己美言,不愁跟田书记建立起最和谐的上下级关系。 “薛主任,我有办法让那暴发户吃回瘪,甚至有可能把他赶出石岗乡,有没有兴趣咱们一块聊一聊?”简单几句寒暄之后,方开来单刀直入亮出了主题。 闻言,薛家强不由得两眼一亮。 但血的教训就在眼前,伤口尚未舔舐愈合,薛家强在心里告诫自己,慎重,一定要慎重。 第060章 高薪诚聘 机关海鲜酒楼的大门仍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但酒楼里面当晚却是相当热闹。 魏铁柱带着武校十五只小崽子包下了大堂两张圆桌,杨锐黄大龙范天明三人陪着三位贵宾征用了最豪华的一间包厢。 贵宾之一廖国庆颇有些滥竽充数的意思,杨锐也好,范天明也罢,包括二舅,从来没把廖国庆当做外人,而廖国庆也始终把海鲜酒楼当成了自己的主场。但为了方便拼酒,他也是无奈被划入了贵宾阵营。 真正的贵宾其实是段兴民顾长虹二位。 抛开杨锐不谈,段兴民在县局能有今日的局面,应该说全仰仗了廖国庆的举荐,段兴民无以回报,但感激之情时刻作祟,控制不住地在酒桌上向廖国庆举杯敬酒。 搞的廖国庆大为不爽。 “你小子是不是吃糊涂药了?咱们才是一伙的呀,你小子的枪口怎么总是向自己人招呼呢?” 杨锐趁乱作妖道:“廖叔,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呀,段哥可是我派过去的卧底呀。” 廖国庆放声大笑:“对付卧底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跟自己的同志对决,小段你个臭小子去对付恶霸那个臭小子,我来跟范总单挑,老顾,拿出你的真本事,把黄大龙这个王八蛋给我斩于马下。” 任务到家,酒桌秩序顿时明朗,但战况却愈加惨烈。 范天明第一个败下阵来,是真败,不带有一丝一毫的谦让。黄大龙虽然年轻气盛,但面对顾长虹这种久经考验过前国家干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比一,大局已定,杨锐痛快地举了白旗。 廖国庆喝酒不忘正事,问起了黄毛那档子事,他虽然没混过社会,但也知道,黄毛不过是个打手,背后一定还有大佬。 杨锐道:“黄毛身后的这位大佬名叫戴春风,明面上是望月楼的老板,做的是正当生意,但暗地里经营了好多家赌档。开赌档抽水并不怎么赚钱,真正赚钱的是向赌徒放高利贷,我听说这两年他因为收账逼死了不少人。” 廖国庆怒道:“这种人居然能逍遥法外?市局为什么不查他抓他?” 杨锐解释道:“经过三年前的那场暴风雨,现在这帮人都学精了,很难抓住他们的把柄,即便真的出了破绽,也会有手下小弟出来顶罪。再说了,戴春风跟西城分公司的关系相当不错,这两年给西城分公司赞助了不少钱,廖叔你说,谁又愿意无端断了自己的财路啊。” 廖国庆长叹一声,主动熄灭了自己的怒火,这事一不是个案,二不归他管,生再大的火气也是百搭。 “你把他的手下痛揍了一顿,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你打算怎样应对呢?” 杨锐轻松回道:“我好歹也能算是个公家的人,自然不会跟这种社会渣子一般见识,他要愿意和,那就坐下来好好谈,他要是想继续打,那我就奉陪到底。” 廖国庆不无忧虑道:“他那种人手下肯定不缺亡命徒,恶霸呀,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哦。” 言外之意,就你们几个肯定是人手不足,最妥善的办法就是赶紧回村叫人。 杨锐自然听得懂廖国庆的隐含话意。 “叫人倒是简单,可我们这边要是人多了,那性质可就不再是正当防卫了,到了那些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的人口中,很可能定性为流氓互殴。” 廖国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以少战多虽然在法律层面上占了主动,但在战力方面却落了下风,廖国庆依旧是放心不下。 “那你有几成把握打赢他们?” 杨锐叹了口气,道:“单看纸面实力,不考虑其他因素,最多也就是五五开,不过呢,咱们这边有个战术大师,这胜算呀,一下子就提高到九城以上。” 喝到了七分酒意的黄大龙听到此言,立刻来了精神,拍着胸脯表态道:“天不生我黄大龙,岗南万古如长夜……放心吧,廖叔,有我黄大龙在,保管让那个春风大佬后悔来到人世间。” 廖国庆抛去惊奇一瞥,够狂的呀,臭小子,你这么拽就不怕你霸哥扁你么? 酒足饭饱,心思也解了个差不多,廖国庆起身告辞,范天明硬撑着朦胧眼皮执意相送,包厢里剩下的四个人这才开始了今晚的主题。 杨锐率先开口:“老顾啊,今天请你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清楚一件事。” 段兴民接道:“你出手教训陈苍伟,那是为了恶霸好,可你想过没有,恶霸怎么就反过来对付你呢?” 这正是顾长虹一直没想通的地方,按理说,恶霸同那陈苍伟已成水火之势,他搞臭了陈苍伟,那恶霸即便不领情也不至于反过头来咬他一口吧?而且咬得还那么狠,几乎要了他的老命。 黄大龙跟着帮腔道:“那是因为霸哥欣赏你。” 顾长虹更想不懂了,欣赏我还搞我?这是种什么样的取向呀! 段兴民笑道:“这叫断你后路逼你发财。”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顾长虹一脸迷惑,挨个瞅了眼面前三位,弱弱道:“三位小哥,能把话说明白点么?” 杨锐给顾长虹再斟了一杯酒:“我想聘你做我岗南村安保大队的大队长,又担心你舍不得脱下身上的那身警服,刚好有了这么个机会,所以我就顺水推舟,帮你脱下了身上的警服。” 顾长虹像是明白了一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真的,今天这酒真不错,菜也丰盛,他根本没喝够。 段兴民陪了顾长虹一杯酒,随后笑道:“老顾兄,你是不是还觉得冤枉得慌?没事,等大龙说出了给你的待遇标准,你保管能把胸中的那口闷气捋得顺顺的。” 顾长虹看向了黄大龙,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黄大龙喝了口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显得极为严肃。 “在霸哥设计的岗南村管理架构中,安保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做为安保部的主要负责人,安保大队大队长一职将享受高层领导待遇,底薪为……” 也不知道黄大龙是有心还是无意,说到了关键点,居然停了下来。 顾长虹不敢多言,只得眼巴巴瞅着黄大龙。 喝了口茶,黄大龙再清了下嗓子,这才接道:“底薪为六十块每月。” 六十块? 比我当所长时的工资要高了些。 顾长虹松了口气,但并不满意,他相信黄大龙那边还有后话, 果然,黄大龙没让他失望。 “岗位津贴,二十块每月。” 顾长虹面露欣喜,一个月能拿到八十块,这日子基本上能恢复到之前水平了。 “全勤奖和交通补助各十块。” 顾长虹的欣喜已然变成了惊喜,一百块一个月,放眼整个朝明县局,谁可同我争锋? “吃住霸哥全包,想喝酒的话有两条路,一个是赖霸哥的酒喝,二一个是偷霸哥的酒喝,以我的感触,这两条路其实没什么差别,最多就是挨顿揍。” 顾长虹被逗乐了。 黄大龙一本正经斥道:“严肃点,我们这是在谈工作呢,等我说完你再乐也来得及。” 点了根香烟,黄大龙吐出一口烟雾,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长虹,接道: “就这么点待遇你就满足了?我刚才说的这些不过是每个月的零花钱而已,真正的大头是奖金,奖金没标准,种类也是五花八门,什么月奖季度奖半年奖年终奖我都记不清了,总之一句话,你这个岗位一年下来光奖金不少于这个数。” 黄大龙冲着顾长虹伸出了巴掌,岔开了五指。 五百块? 不少了,真的不少了,都快赶上当所长时一年的工资了。 黄大龙面露鄙夷之色,啐道:“不是我说你哈,顾长虹,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呢?一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一年就拿五百块的奖金?你不嫌寒碜,霸哥还丢不起那个人呢,我说的是五千好不好。” 顾长虹不自觉地瞪圆了双眼,半张着嘴巴怎么也合不上。 是五千啊! 我特么当十年的所长也攒不了那么多钱呐。 这一刻,顾长虹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冲动,恨不得马上跪下来给恶霸磕两个,就这待遇,别说在他手下做事了,哪怕是做牛做马那也是心甘情愿啊。 黄大龙玩味一笑,一口烟雾喷向了顾长虹:“别急着乐,我还没说完呢。” 还有!? 顾长虹感觉自己就要不行了,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心跳的太厉害,不捂结实的话恐怕它就要跳出来了。 “按霸哥的规矩,咱们每年都会加薪,加薪幅度最差也有个百分之五,表现好的话,百分之十,甚至百分之二十都不是问题,还有……” 顾长虹无力摆手,不能再有了,再有的话我就得天天给霸哥洗脚了,不然不足以表达我顾长虹的感激之情,嗯,你黄大龙胆敢还有,那我就不给霸哥洗脚了……改为舔! “还有,你现在跟了霸哥,基本上也算是元老级人物,所以你有资格拿到岗南集团的股份,多少我不敢说,但我可以保证,你单是每年的分红,绝对养得起两房姨太太。” 第061章 谈判 下了一夜的小雨,早晨起来甚是凉爽。 这一夜换了魏铁柱值守,铁憨憨忠于职责,十多个小时未曾有片刻瞌睡。 跑完步练过拳的杨锐还想再使用一下这个免费的活体人字桩呢,却发现黑脸大汉早已经呼呼大睡,主意自然要打到黄大龙的身上。 “大龙,太极拳法有个技能叫推手,想学不?我可以教你。” 黄大龙可不是铁憨憨,这货精得很,插上个尾巴比猴还要猴,杨锐这边话音未落,他那边跐溜一下不见了人影。想学倒是想学,但不能跟你霸哥学,不是怕挨揍,而是怕你那天心血来潮逼着哥们管你叫师父。咱岗南村最看重的规矩便是辈分,因为学个一招半式而乱了辈分那可划不来。 没能出上一身汗,杨锐颇有些郁闷,连早餐吃起来感觉都没昨天香。 范天明拿着账簿找了过来,此时的他还不懂得什么叫财务报表,用的仍是老套办法,以账簿为依据,向老板汇报这一时期的收支情况, 杨锐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帮范天明提升管理理论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慢慢来,所以此时也只好耐住了心,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听取范天明逐条逐项的汇报。 范天明在账务上非常较真,细到了连买个佐料砍了多少价都一一记录在账簿上,杨锐坚持了五分钟,之后便感觉到有些装不下去了,刚好这时黄大龙推门而入,汇报说,戴春风那边派了两个人过来,说是要谈一谈。 杨锐有心借此机会摆脱范天明的纠缠,但范天明的随口一句话立马改变了他的决定,“霸哥,兵对兵将对将,戴春风的手下可没资格跟你对话。” 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杨锐只得乖乖坐定,吩咐黄大龙道:“你去应付下得了,条件你自己把握,原则只有一条,他想和,那就答应咱的条件,他要是还想打,那咱们就奉陪到底。” 黄大龙瞅了眼范天明,同时瞄到了他面前的那本账簿,结合自己察觉到的霸哥稍显异常的情绪,心下顿时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霸哥,他们来了两个人,只我一个人去对付,嘴巴上难免要落下风呀,不如你把范叔借我一会?” 知我者大龙也!好兄弟,晚上给你加鸡腿哈。 杨锐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应下了,范天明无奈收起了账簿,跟着黄大龙走出包厢时,留了句后话:“霸哥,等我谈完了再回来给你汇报。” 杨锐暗中偷笑,过了这个村可没那家店,躲过了初一,你老就只能等到十五,到那时,听你絮叨汇报的就不再是我喽,我会介绍张绍本跟你认识,绍本叔有的是耐心,而且跟你年纪相仿,有大把的共同语言。 酒楼大堂空荡荡的,范天明招聘来的帅哥靓女都放了假,工资照发的那种,武校的小崽子们也被魏铁柱带去了某个包厢,按霸哥的指示,文武双全才是武校的优秀毕业生,将来在他那边才能得到重用,包括魏大校长在内,都得把初中课本重新拾掇起来。 最靠近楼梯口的一张圆桌坐了俩人。 左边的一位穿了件青橙色T恤,打眼一看便知道是件正牌梦特娇,梳着一个时下最为流行的大背头,鼻梁上还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正是本时代成功人士的标准形象。 右边的那位则是黑色纯棉圆领衫,圆头板寸发型,脖子上围着一根和狗链差不多粗细的大金链子,两条前臂一边刺了个‘忠’,另一边刻了个‘义’,连三岁毛孩看到了都晓得这是位社会大哥,招惹不起。 范天明打了头阵,带着一脸诚挚笑容迎了过去,话还在嘴边,手中一张名片先递了上去。 “两位,怎么称呼?” 成功人士接下名片,同时应道:“我姓栾,道上的朋友都习惯叫我一声大学哥,我旁边这位你管他叫东北哥好了。” 范天明笑呵呵道:“原来是小栾和小东北啊,失敬失敬。” 这话听着就有些刺耳,叫人家小什么什么的,自带一种居高临下的意思,再加上范天明口中嚷嚷着失敬失敬,但肢体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尊敬的动作,这明显就是在嘲讽了。 东北哥忍不了这口气,嘭的一声,把拳头捶在了圆桌上。 可没等他来得及发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吊炸天的声音: “天不生我黄大龙,阐城万古如长夜……还想打架是么?我黄大龙可以满足你。” 大学哥和东北哥齐刷扭头,却见一身着雪白练功夫的青年男子摇着一把折扇面向窗口背对着这边,窗户是打开的,微风吹来,带动了那男子身上的衣衫,衣袂飘飘,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气质。 熏大壶若是见到了,也保管是自愧不如。 东北哥怒不可遏,装逼是俺们那旮旯的专利,岂能容你这个垃圾肆意糟践,不由得又一拳捶在了桌面上,高声嘶吼道:“有种咱俩单挑?!” 黄大龙一声冷哼,轻笑道:“那你就过来呀,我要是动下脚就算你赢。” 东北哥不知是当,为了自己的江湖脸面,不得不甩开大学哥的阻拦,一跃而起,冲着黄大龙飞奔而去。 尚有三步之远,东北哥已然攥紧了拳头,一个饿虎扑食,同时挥拳轰出,便在这一霎那,眼前突然一暗,原本的白衣人影竟然瞬间变成了一座黑色大山。 “咣——啪!” 那座黑色大山硬生吃下了他那一拳,同时一个巨大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东北哥也是个能打抗揍的硬角色,突然间挨了这么一巴掌,虽然眼冒金星头脑发晕,但仍未失去战斗力,正想后退两步准备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时,却见到一沙包大的拳头轰向了自己的面门。 也亏得东北哥反应奇快,秒速架起双臂,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挡住了这一拳。 噌噌噌连退三步,方才卸去了对方的拳力,面门虽然保住了,可双臂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而那黑色大山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只一个大步,便抵消了他连着退出的三步。 “轰——” 又是一拳直直袭来。 东北哥防无可防,无需再防,挺起胸膛,大喝一声:“卧槽!” 然后…… 饮恨华南。 大学哥急忙奔来,赶紧施救,连掐带揉,搞了好大一会,东北哥才悠悠醒来。 魏铁柱瞅了眼自个的拳头,大为困惑,不由呢喃:“俺没怎么用力呀,咋就那么不抗揍呢?” 转醒过来的东北哥很不服气,愤懑道:“说好的单挑,你特么却找人代拳……” 黄大龙不屑冷哼,依旧背对着众人:“你连我保镖这一关都过不了,不配同我交手。” 魏铁柱又迷茫了,俺什么时候成了你黄大龙的保镖了? 大学哥不顾自己这边先动手的理亏,强词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 黄大龙径直打断了大学哥,呵呵笑道:“你来屎了呀,范叔,麻烦你带这位小栾同学去下洗手间。” 大学哥彻底怒了,可眼神一转,看到了魏铁柱,胸腹中的那团怒火顿时熄灭了一多半。揍不过人家啊,别说他一个人单上,就算是跟受伤之前的东北哥联手,恐怕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还是忍了吧。 大学哥把东北哥搀扶回原先的座位上,放弃了窗前的那位装逼犯,转而向范天明道:“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打架的,范老板,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这事还有没有的谈?” 窗前那位抢在范天明之前回答道:“有得谈,当然有得谈,我们是正儿八经的老实人,开门做生意图的只是个财,犯不着跟你们这种社会渣子斤斤计较。” “你特么说谁是社会……咳咳咳。”东北哥好不容易把气给喘顺了,却又被黄大龙这句话给气得呛咳起来。 大学哥连忙劝住。 “范老板,你在XC区开店做生意,应该知道这一片是谁的地盘吧?” 这一回范天明没让黄大龙抢了先:“知道,当然知道,这楼是市机关食堂的楼,归机关后勤处管理。” 东北哥又要发火,可就在这时,魏铁柱端了两只茶杯走了过来,东北哥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放下了就要捶向桌面的拳头。 大学哥接下魏铁柱端来的水杯,饮了一口,却’惊喜’发现杯子里装的居然是没烧开过的自来水。 不能跟这儿帮泥腿子计较太多,大学哥叹了口气,接道:“我指的是社会层面,范老板,你不会连我们春风大佬的名号都没听说过吧?” 范天明客气笑道:“听说过,当然听说过,那个黄毛在这边挨了两顿揍,我呢,也就顺便听到了两回春风大佬的名号。” 伫立在窗前依旧不肯转身的黄大龙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这位范叔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损起人来,一点也不差了他黄大龙。 大学哥明知道挨了损,却只能装作没听懂,发火动怒干不过人家,说话斗嘴也吵不赢对方,留给他的选择,除了一忍就是再忍。 第062章 绝对不可能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再谈下去根本就是毫无意义,人家根本没打算委曲求全息事宁人,甚至根本没把春风大佬放在眼中。 但春风大佬交代的话又不能不说。 “你刚才提到了黄毛,范总,黄毛是来跟你谈生意的,却无端被你们给开了瓢,再来找你们理论,又被你们给暴打了一顿,两次算在一起,让你们掏个五万块的医药费,不过分吧?” 范天明居然赔起了笑,只是那笑容多少都有些假。 “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这钱,该我们掏。” 大学哥不由一怔,你特么这是唱的哪一出?刚才还挺硬,就这么一会,咋就软了呢? 好在范天明没让大学哥困惑太久,这老兄呵呵笑过之后,接着说道:“可黄毛砸坏了我店里的东西,还耽误了我们两天的营业,找他赔个二十万不过分吧?一进一出,让他送过来十五万,这事就此完结,怎么样?” 伫立在窗前的那位沉寂已好久,必须适时刷上一波存在感: “回去跟你们春风大佬说,多加五万块,我黄大龙可以考虑收他做个徒弟。” 你大爷! 东北哥再次暴怒,黑色大山此刻不在大堂,冲上去先教训了这个装逼货再说。 可身形刚动,耳朵里突然响起破空声,接着便是一声脆响,面门吃痛,用手一摸,竟然满是鲜血。 黄大龙终于转过了身来,手中拿着把强力弹弓,不无遗憾道:“我脚动了,我认输。” 范天明及时补刀道:“小东北的医药费也算五万块吧,你们赔我们十万就成。” 大学哥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拖着东北哥,掉头就走。 …… 一个小时后,另一个春风大佬的手下马仔给机关海鲜酒楼带来了一封战书,上面写着十五个字:明天中午十二点,西郊砖厂决一死战。 …… 戴春风并不想跟机关海鲜酒楼死磕到底。 赢了,添不了几分光彩,人家会说不过是几个泥腿子而已,换了谁都一样收拾他们。万一输了,那必然是名声扫地,别人会把他春风大佬过往的丰功伟绩主动性遗忘,只记得他连几个泥腿子都摆平不了。 更让他觉得棘手的是,那几个泥腿子个个都是高手,若一战不能把他们打残打服,将来势必后患无穷,且不说躲在暗处打他戴春风的黑枪,就算偷摸地给他望月楼放把火,那也吃不消呀。 问题是能把对方打残打服吗? 戴春风潜意识里告诉自己:难,很难,几乎没可能! 但又不能不打。 面对几个泥腿子都怯战不敢打,那他春风大佬的名号可就被糟践的不成样了,在江湖上混,最重要的就是个名声,没了名声便没了一切。 如此两难,看似无解,但对春风大佬来说却只是场毛毛雨,分分钟便想出了两全之计。先摆开阵势展现出实力,泥腿子们能知难而退为最好,不然,就偷摸地给雷子送个消息,然后嫁祸泥腿子…… 所以才敢毫不犹豫意志坚决地写下了战书,并派手下马仔一刻也没耽误送去了机关海鲜酒楼。 “叫人,把能叫上的弟兄全都叫上。” 眼看着春风大佬端出了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大学哥反倒担忧起来。 大学哥名叫栾宏,之所以被江湖弟兄称作大学哥,是因为他真的上过大学,位于遥远东北的一所著名工业大学。可惜的是,大二那年因跟当地人发生了冲突,大学哥脑子一热,随手抓起了路边水果摊的一把水果刀,刺向了对方,虽未出人命,但大学哥还是被送进了看守所呆了小半年,出来后自然失去了大学学籍。 遭到大学开除的大学哥南下打拼,投到了望月楼首任老板的麾下,正是他的足智多谋,才使得那位港城商人同春风大佬周旋了足足三个月方才落败。戴春风惜才,拿下望月楼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留下了大学哥,打那之后,大学哥便成了春风大佬的府上师爷。 接受了大佬的礼遇,那就得殚精竭虑为大佬出谋划策。 大学哥道:“大佬,对方虽然实力强劲,但在江湖上毕竟还是无名小卒,咱们这样大张旗鼓,我觉得不怎么妥当呀。” 对大学哥,戴春风还是愿意说上两句心里话的,人家是真有文化,看问题的角度和高度比自己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难能可贵的是,这个人非常忠诚,没多大野心。 但这一次,戴春风却选择了深埋心思。 他想到的两全之计不符合江湖规矩,一旦泄露,名声必然大损,饶是他最为信任的师爷,那也得死死瞒住。 但见春风大佬不语,大学哥接道:“还有一点,那几个泥腿子的老家离这边没多远,真要是把他们逼急了,回村叫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大佬。” 大学哥虽没把话说明,但戴春风完全可以理解到位。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再怎么能打,跟社会弟兄也不是一路人。江湖打斗,不管阵仗大小,战况如何惨烈,战斗双方都不会选择报警,谁要是跟雷子通风报信,必然遭致整个江湖的唾弃。 即便是出了人命,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话。 但泥腿子不一样,他们并不是吃江湖这碗饭的人,觉得撑不住选择了报警,谁也说不得什么,更让人担心的是,他们开打之前不报警,等挨过了揍之后再报警,那就等于给雷子送上了真凭实据,再想摆脱麻烦难之又难。 戴春风深吸了口气,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大学哥漠然摇头。他倒是想了几个策略,但同样是利弊参半,说了等于没说。 戴春风笑道:“那就是说,我们还是没得选。” 大学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没必要那么着急,先放上一会,说不定就能想出好办法了呢……”话语间,大学哥忽然一愣,若有所思了几秒钟,随后点头接道:“我明白了,大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没错,现在社会上是有那么几个跳梁小丑总是在背后说大佬的闲话,借这个机会展现下大佬的实力,也好让他们闭嘴。” 戴春风抚掌大笑,欣慰道:“知我者,大学兄弟也。” …… 恶霸不在家,村民们的修路热情依旧高涨,工程一点也没落下。 村里的路都已经铺好了混凝土,再阴干两天就能承重,眼下大伙正齐心协力修造出村接通省道的路,估计再有个三两天即可完工。 陈苍伟还是老样子,躲在家里不肯出门,听他家邻居说,昨天晚上父女俩大吵了一顿,春花劝说阿爸主动放弃村长的职位,而陈大村长则怒斥自家囡囡吃里扒外。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轮流值守村委会,中午一起去武校食堂吃饭时会做个简短交流,俩人能吃得准的事情就商量着做出决定,幸好这两天也没有吃不准的事,倒是省了给恶霸打电话的电话费。 武校的小崽子虽被带去了市里,但食堂并未歇灶,吃饭的人少了,菜肴更加精致,柳七爷酒性大发,中午自然不会放过张李叔侄,晚上也要那二人陪他喝上两杯才肯放人。 这天上午,二人正准备前去武校,电话铃响了起来。 李振堂接了电话,只听了几个音便判断出对方应该是田少武。 田少武对这位新当选的岗南村村委委员并不熟悉,但他依旧热情和蔼地跟李振堂聊了好一会,大意是说县里面有项重大任务交到了乡里,跟岗南村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希望给杠刚南村的村长副村长二人能尽快来乡里一趟。 田少武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说这项任务对岗南村或是石岗乡来说,是件大好事。 再好的事也好不过把陈老贼赶下台。 李振堂一边腹诽,一边答复田少武说,恶霸这两天有事去了市里,村里只有陈苍伟在家,不过陈大村长已经连着五天躲在家里不肯见人了。 田少武显然动了肝火,在电话中将陈苍伟臭骂了一顿,责令李振堂立刻通知到陈苍伟,让他火速赶来乡里。 放下电话,李振堂稍显得意,正是他在电话中的那隐晦一状,才触动了田乡长的肝火,奶奶个腿的陈老贼,看你还能继续乌龟不出头?赶紧去乡里挨批吧。 张绍本高低是多了些经验,在他看来,田乡长不可能轻易就改弦易辙放弃了陈苍伟,那通火很有可能只是做做样子,那项任务对岗南村来说若真是一件大好事,很有可能就会演变为陈苍伟独领功劳。 经张绍本这么一分析,李振堂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得嘞,电话费省不了了,赶紧给恶霸汇报吧。 杨锐听说了此事,也是一头雾水。 这个时候,岗南村能有怎样的好事落在头上呢? 回想了下上一世的记忆,从劳改农场出来已是八八年了,岗南村依旧是个一穷二白的贫苦村庄,真正的改变是从九零年开始,省里在赵家埠渡口上游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大桥,并把通往省城和市区的道路扩宽了一倍,这才让岗南岗东两个村逐渐过上了好日子。 难道说,这一世省里的建桥计划提前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063章 天降横财 廖国庆去食堂吃午饭,顺道去了趟酒楼。 得知那位姓戴的社会大佬竟然给杨锐他们下战书时,不由得勃然大怒。 “还当是在旧社会吗?简直是无法无天!我这就给龙局打电话。” 杨锐连忙劝住了。 单凭那十五个字根本定不了人家的罪,更何况,戴春风肯定是找人代笔,到时候还可以反咬一口说这边是诬陷他, “那怎么办?” 廖国庆曾经在街头上看到过流氓群殴,好几十人纠缠在一起,场面极为混乱,再好的身手也怕一个不小心背后挨刀捅,而这种双方拉开阵势开干的架,廖国庆也不再主张回村摇人,正如杨锐所言,摇人的结果只会改变事件的性质。 杨锐两手一摊,呵呵笑道:“我是没招了,该怎么办那得看咱们的战术大师如何安排了。” 黄大龙凝目锁眉,一副苦思模样。 但也仅仅是摆个模样,此刻的他,脑袋里已然成了一锅浆糊。 戴春风发了狠,以他的实力少说也能纠集到大几十号人马,搞不好过百都有可能,单凭他们仨是绝对不可能打赢的,武校那帮小崽子也指望不上,这种阵仗下,小崽子不拖后腿就阿弥陀佛了。 二舅的那帮师兄弟和徒弟倒是有些战斗力,但撑死了也就是一对一,后厨就那十一二人,能分担的火力杯水车薪。 还不能回村摇人……战术大师黄大龙万般苦闷,手上没兵,就算请来了战神粟大将军那也白搭呀。 杨锐的话,廖国庆当了真,一脸期盼看向了黄大龙,轻声问道:“大龙,你是怎么想的?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嘛。” 黄大龙信心满满道:“我的想法是……听霸哥的话,霸哥指哪我打哪。” 廖国庆直接变了脸,尽是嫌弃道:“你不是说天不生你黄大龙岗南万古如长夜吗?怎么,认怂了?” 黄大龙肃容点头,应道:“其实那首诗的原作是天不生我恶霸哥,岗南万古如长夜,是我喝多了,篡改了原作。” 廖国庆没再搭理黄大龙,转而问向杨锐:“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早就想好了对策,是不?” 杨锐不想廖叔太过担心,于是便老实答道:“*爷爷曾使过一招,叫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廖国庆两眼一亮,急忙拦住了杨锐:“等下,容我琢磨琢磨。” 两分钟后,廖国庆眉宇舒展,笑容满面,美美地点了支香烟,将第一口烟雾喷向了黄大龙:“臭小子,别整天就知道吹牛逼,跟你霸哥混,可有你好学的呢。” 原本是挨训,黄大龙却当作了反击的由头:“廖叔,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霸哥那是人吗?他根本不是人……他是神!你让我黄大龙一个凡夫俗子跟神去学习?我配吗?” 廖国庆不由愣住,砸吧了下嘴,感觉黄大龙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 陈苍伟接到通知,不敢有片刻耽搁,立马骑上了他那辆嘉陵半自动,着急忙慌赶去了乡里。 见到田少武的第一眼,陈苍伟便安心下来,田乡长笑容满面,哪里是生气的样子。 “苍伟来了,快坐吧。” 田少武这一声免去了姓氏直呼名字的招呼,顿时让陈苍伟心里暖呼呼。 “田乡长,那什么,我也不是有意躲在家里……” 田少武摆了摆手,顺势走过来坐到了陈苍伟的一侧。 “我能理解,换了我,恐怕做的还不如你。” 听到这话,陈苍伟差一点就来了个老泪纵横。 眼下在村里几乎没人愿意搭理他,陈家的几个老家伙正在密谋准备换掉他这个宗族主事人,外姓人家更不用多说,估计见到他就跟见到瘟疫似的,能躲多远躲多远。 曾经最为信任的两个侄儿也是一言难尽,五侄儿陈天运只会坏事,看上一眼能烦上一天,七侄儿陈天良更过分,居然鼓动自家囡囡去跟小贱种讲情,说是要投靠过去。 孤家寡人的日子不好过呀。 理解是真的万岁啊。 尤其是领导的理解。 田少武拿来了香烟,陈苍伟连忙掏出了火柴,二人喷云吐雾间,田少武说道:“叫你过来,是有项重要任务要交给你。” 陈苍伟为之一振,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田少武起身去到办公桌,拿回来一份文件,递给了陈苍伟。 “你先看看这份文件,看完后我们再讨论。” 陈苍伟接下了文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县里的鲜红公章,一股子敬意油然而生,陈苍伟双手捧着文件,一字一句阅读起来。 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准备建一个新厂,厂址选在了赵家埠西南一带……一期项目计划征地一千两百亩,涉及到岗南岗东两个村,其中岗东村占了个小头,也就是赵家埠那块地,总面积大约四百亩,岗南村占大头,得拿八百亩地出来…… 陈苍伟心念攒动,一时间竟然无法评判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跟对方代表交流过了,人家的诚意可真够足的,苍伟啊,你知道人家一亩地愿意出多少补偿金吗?”田少武抽了口烟,卖了个关子。 陈苍伟看向了田少武,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田少武呵呵一笑,给出了答案:“一亩地一年补偿三百块,按五十年计算,一次性发放到位。” 陈苍伟陡然一怔。 一年三百块不算多,但关键是一次性补偿五十年,三五一十五,一亩地就能拿到一万五,总数八百亩,那可就是…… 陈苍伟倒吸了口冷气,他终于算出了准确数字。 一千两百万。 什么概念? 要是全发到村民手上,人均一万有余。 还什么家家万元户,在我陈苍伟的主持下,岗南村人人都是万元户! 田少武又道:“这只是初步意向,许他们开价,也得许咱们抬价,我跟娄县长商量过了,咱们要把价开到五百块一年,至于能不能谈下来你不用操心,乡里保证你岗南村能拿到三百块。” 陈苍伟秒懂了田少武的话意。 村里见识少水平低,跟人家谈判不对等,所以最好由乡里出面来谈,三百块是保底,谈高出来的那一部分,乡里恐怕得拿大头。 那也相当划算。 “这笔钱将直接划到你村里的账户,怎么分配,或是怎么使用,你村里说了算,乡里只负责监督,不负责指令,你的任务是把村民们的工作做好,等乡里跟人家把价格谈妥,拿到了钱,你要保证随时拿出人家相中的那八百亩地。” 激动中的陈苍伟郑重点头,表态道:“放心吧,田乡长,我一定会按你的指示把工作做好。” 田少武欣慰点头,随后再语重心长道:“苍伟啊,这可是老天爷在眷顾你啊,我担心你跟杨副村长的矛盾,原本打算是把你们二位都叫到乡里来的,谁曾想,杨副村长有事去了市立,把这么好的机会白白让给了你,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陈苍伟拿捏出任重而道远的神态,心里却想,村里那帮村民全都是见利忘义的货色,小贱种能取得优势,无非是仗着有钱,但现在不同了,他陈苍伟手握一千两百万的巨资,小贱种能比得上么?翻盘,岂不是易如反掌么? …… 赵公博晚一步知道了这个消息。 石化公司在岗东村地盘的征地计划是四百亩,补偿金总额高达六百万。 六百万的巨资着实让赵公博兴奋了好大一会,从乡里出来,回村的路上一直哼着小曲,但回到家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岗南村凭什么能拿到一千两百万? 那可是他岗东村的整一倍啊! 还有,此事一旦落实,赵家埠渡口将不复存在,那么,他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意义又体现在哪里了呢? 这么一想,之前的兴奋顿时熄火。 甚至还有些窝火。 不行,我得跟岗南村谈谈,有钱大家赚,有利对半分,若是谈不拢,那我岗东村就一亩地也不出。 也是个人精,赵公博虽然弄不懂石化公司新厂址的规划,但他隐隐的觉察到了对方把赵家埠渡口划归在内的用意,不就是看中了我渡口码头能停靠得下大船方便货物的水路运输嘛,老子不出让渡口,看你岗南村有个球的钱赚。 主意虽然打定,但底气却迟迟积攒不起来,原因只有一个,还不知道恶霸是个什么意思,万一招惹到了他,那可就摊上大麻烦了。 于是,赵公博赶紧差人叫来了细仔。 恶霸发过话,再去岗南村找他没必要偷偷摸摸,如此一来,细仔只需要翻过小半个岗坡,最多十五分钟就能敲开杨家新宅的大门,轻松的很,所以,也就少了许多抵触情绪。 欣然领命的细仔只过了半个小时就回到了大伯家,给大伯带回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恶霸去市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细仔同时带回来了一个电话号码,跟大伯说,如果有急事的话,打这个电话,一定能找得到恶霸。 看着人家岗南村吃肉,他岗东村只能喝汤,越想越窝火越郁闷的赵公博拿到了电话号码,立刻前去了村委会,和岗南村一样,岗东村也只有唯一的一部电话。 第064章 论功行赏 晚六点,杨锐一方准时行动。 这便是*爷爷战术思想的精髓所在,你拉开了阵势要同我明天中午决一死战,而我偏不鸟你,今晚就把你给强暴了。对方一门心思都在明天中午的决战上,这会儿的防御警惕性应该不高。 至于什么江湖规矩,对不起,老子是公家的人,不是什么江湖大佬,管不了那么多。 戴春风的人还在酒楼外面盯梢,可这几个憨憨却不知道酒楼跟食堂是相通的,绕过食堂进到机关大院,从正门便可以大摇大摆走到街上。 酒楼大堂亮着灯,某个包间还传出喝酒行令的吵闹声,那是二舅和他的师兄弟故意弄出来的动响,为的就是迷惑那几个负责盯梢的憨憨。 杨锐并没有把武校的那十五只小崽子全都带上,这是去突袭,带的人多了反而会耽误事,从中挑选出三两个最为机灵的担负下跑腿传话的任务即可。 廖国庆借了辆七座面包车给他们使用,黄大龙在车辆驾驶方面是个全才,卡车轿车面包车,车车都开得贼溜,这货还吹牛逼说,就算给他列火车,他也一样能开且不出轨。 望月楼距离机关大院没多远,开车也就是十来分钟的路程,黄大龙先把车停在了距离望月楼尚有半里地的路边上,杨锐随即派出了武校那三只小崽子前去打探消息。 得保证戴春风此刻就在望月楼中,否则的话,扑了个空可就太伤感情了。 这三只小崽子很机灵,没花多少时间便把消息打探确切,戴春风此刻正和他的手下弟兄吃饭喝酒呢,包间名叫泰山厅,位于二楼靠东一侧的正中间,其中一个小崽子一边口述,一边画下了望月楼一二层的平面示意图。 杨锐粗略地看过了,随即点了根香烟,顺手将那张画了图的纸给烧了,黄大龙无需霸哥的指令,发动了车子,径直开进了望月楼的停车场。当下年代,有车的不多,前来吃饭的客人大多都是骑的自行车,因而,不大的停车场仍旧是空荡荡,停车位到处都是。 六人下车,三只小崽子留在了外面,霸哥给他们下达的任务是监视,但凡看到有人从二楼跳下,不管老少,一律往死里揍。 杨锐首当其冲,黄大龙魏铁柱紧紧跟随,三人就这样空着手闯进了望月楼。 现如今,魏铁柱的黑脸壮汉形象已然在XC区江湖传播开去,而一楼大堂中刚好坐着两桌各路大佬带来的马仔,不少人认出了魏铁柱,惊叫着跳将起来就要抄家伙。 “你俩负责一楼,我上二楼玩会。” 杨锐言简意赅下达了作战指令,话音未落,人形已向楼梯冲去。 众马仔哪里肯依,一个个嚎叫着冲上来挡道。 可在杨锐眼中,这些炮灰的战斗力犹如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般,只是一个照面,对方还没看清楚杨锐是怎么出的手,便哀嚎着滚去了一旁。 黄大龙大声叫嚷道:“霸哥,手下留情!” 这货可不是心善,一楼马仔也就两桌人十六七个,只是三两个呼吸,便被杨锐收拾了四五个,魏铁柱那边估计少说也得承包个两位数,留给他的活靶子实在是不够用。 杨锐几个健步跃上了二楼,此刻,楼下的打斗声已惊动了二楼的客人,泰山厅的包间门刚好打开,现出来一个人影,赫然正是大学哥。 大学哥正在跟春风大佬陪XC区另几位大佬吃饭喝酒,明日之战,这几位大佬出人又出力,理当在战前陪他们吃好喝好。席间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大学哥本以为是那个不识趣的客人喝多了耍酒疯,便主动出来看一看。 却不想刚出了包间门,便被一陌生人迎头顶住,二话不说,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一霎那,腹中翻江倒海,大学哥哇的一下,将今晚上吃了什么菜全都交代了出来。 杨锐放过了大学哥,一脚踹开了包间门。 包间中,一张偌大圆桌只坐了七人,居中那位,正是春风大佬。 虽说以少敌多时的原则是擒贼先擒王,但此时的杨锐和两年多前在火车上救下黄大龙的那一战完全不同。那个时候,杨锐刚刚重生没多久,且又疲于生计,没多少时间花在练功上,打架水平也就那样,一个老不死的能教训得了三个小兔崽子。 但如今,杨锐已经把上一世对武学的感悟全都转化成了实力,莫说眼下的七叔公,就算是最鼎盛时期的他老人家,恐怕在杨锐的手下都难撑过二十招。 再有一点,这包间里没一个好东西,完全不必顾忌伤及无辜。 反过来说,既然个个有辜,那必须挨个伤及。 一招一个,不是拧脱臼了胳臂,便是踹折了腿关节,春风大佬眨巴了六次眼皮,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六位弟兄便都成了残废。 这位……特么还是人吗? 惊呆了的戴春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坐在了原座位上。 楼下,果然如黄大龙所料,当他干翻第三个马仔时,战斗宣告结束。 跟黄大龙交手的那三位瘫软在地,心中痛骂敌人下手太狠,但平扫一眼同样瘫软在地的小伙伴们,心理登时得到了平衡,他们可比自己惨多了……嘿嘿。 魏黄二人对躺了一地的马仔不管不顾,径直上了二楼,可不是给霸哥助拳去的,只是想看看霸哥把那位春风大佬收拾成什么样了。 进到了泰山厅,这二人却看到了惊奇的一幕。 霸哥搂着春风大佬的肩,正在跟春风大佬推杯换盏,只是,春风大佬的表情显然有些呆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老兄是迫不得已。 只听得杨锐笑呵呵承诺道:“你放心,春风老弟,我杨锐是公家的人,跟你们这些混江湖的不一路,今后也绝对不会踩过界,赔了我二十万,咱们的帐一笔勾销,你接着做你的大佬,今晚上的事,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一个字……” 戴春风战战兢兢端起了酒杯,二十万啊,可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但敢说一声不吗? 跟前这位捏死自己和捏死只蟑螂一样容易,这声不字只要出口,说不定明天他就可以去残联报道了,甚至可以预约下火葬场。 怕啊! 这么多年走过来,什么样的场面他戴春风没经历过?什么样的对手他戴春风惧怕过?但今天却和往日不同,今天的场面发生的不是在人间,今天的对手他根本就不是个人…… 是个魔鬼! 颤颤巍巍喝下了那杯酒,戴春风算是彻底屈服了,叫来了大学哥,让他去找财务立刻支取二十万现金。 大学哥应下后,离开了那恶魔视线,竟然有了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 六点钟出发,七点一刻返回到机关海鲜酒楼。 总用时七十五分钟。 这其中,来回路上用了二十几分钟,三只小崽子去打探消息用了十多分钟,大学哥去凑齐那二十万现金花了半个多小时,如此一算,好像就没时间用在了打架上。 二舅听着黄大龙眉飞色舞的描述,心中计算了下时间,不由得严重表示怀疑。这仨人回来后衣服裤子整整齐齐,哪里像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可那二十万现金却整整齐齐码放在了包厢餐桌上,二舅摸过了,一摞摞大团结全都是如假包换。 杨锐数出了十摞推给了二舅,没有二舅那一大铁勺子宣告开战,就不会有今晚这二十万的意外之财,以二舅之功收下这一万块奖励,自然是资格满满。 但二舅执意不肯收下。 杨锐只得威胁道:“你不收,那我就拿回去给猪仔,这小子一下子有了那么多钱,二舅你不担心他学坏吗?” “你敢!?” 二舅嘴巴硬心里虚,只得乖乖收下了那一万块。 杨锐再数出十摞大团结,给了范天明,一次被刀背拍在脸上,一次被人家拿刀架在脖子上,范天明所受委屈,用这一万块作为补偿,完全说得过去。 范天明可是领略过恶霸恩公在这方面的霸道,他定下来的事,根本容不得别人的商量,所以,除了老实接下,就没有第二条选项。 第三个十摞给了魏铁柱。 跟二舅一样,黑脸大汉也不愿接下这些钱。他在武校好吃好喝,一个月还有一百块的工资拿,又能跟师父学到真本事,他已经很知足了。 杨锐嗔愠,道:“这钱不是给你的,快要到中秋了,拿着这钱多办点节礼让小崽子们拿回家孝敬孝敬父母,还有,多给我七叔公买点卤味买点好酒,你把师父伺候好了,师父才肯教你绝学呀。” 魏铁柱还想反犟,他的工资根本花不完,给小崽子们办节礼,平日子孝敬师父,钱足够。但看了眼杨锐的脸色,魏铁柱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黄大龙也分到了一万块,和别人不一样,他从来不跟霸哥客气,只要是霸哥赏的,他历来都是心安理得,还是他始终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霸哥会犯错么?显然不会!那么,他赏我黄大龙多少都是对的。 第065章 船遇 小崽子们难得进趟城,第二天,魏铁柱领着他们在街上转了一上午。 安全问题自然不用担心,XC区是戴春风的地盘,而春风大佬已经吓破了胆,他的手下弟兄见到了黑脸壮汉躲都躲不及。 中午,范天明在酒楼摆了六桌席,店里的服务员全都叫回来了,跟后厨的师傅们凑了三桌,魏铁柱领着一众徒儿占了两桌,包厢里,杨锐黄大龙范天明和二舅陪同廖国庆坐在了一起。 战术大师绘声绘色描述了昨晚一战,廖国庆听着,感觉比听水浒传还要过瘾,男儿何不带吴钩,他也曾年轻过,也曾热血过,也曾做过仗剑走天涯的梦。 杨锐并没有隐瞒他向戴春风索要了二十万赔偿的事实,廖国庆听了,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妥,但不妥在了哪,却又说不清,那是江湖上的事,他懂得并不多。 杨锐有心给廖国庆也留下一万块,但他知晓廖国庆的脾气,真要是这么做了,恐怕廖叔他会当场翻脸。 不过,杨锐也有招对付廖国庆,一大早天还没亮,他便伙同范天明一起去了鬼市,搞来了不少好货,有海里的,也有山上的。二舅亲自掌勺,弄了几道平时吃不到的菜,可是把廖国庆给哄的容光满面筷子根本放不下来。 杨锐还给范天明留下了五千块,专款专用,全都拿去买茅台,廖叔就好酱香这儿一口,今后但凡廖叔过来,必须是茅台招待。 一场庆功宴吃到了一点多,众人喝茶聊天休息了一会,廖国庆要回去上班,杨锐等人也准备打道回府,范天明一脸惆怅,恶霸恩公,我那账簿只汇报了一半还不到呢。 天公不作美,走到半路下起了雨,雨势虽不大,可车斗上的魏铁柱及小崽子们没带任何雨具,一个个楞头挨淋,也就是片刻功夫,便成了十六只落汤鸡。然而,并无人抱怨,他们是胜利之师,只有欢声笑语才配得上他们此刻的心情。 终于来到了赵家埠渡口。 看的出来,岗东村在重新接手渡口后还是下了番心思的。刚投入使用的新渡轮暂且不说,只说这码头新搭建的候船遮阴棚就比七叔公掌管时多了份心,船票也不像之前那样等上了船再买,遮阴棚下守着个卖票的,身边还放着个磅秤,等船到了,直接验票上船,大大提高了效率。 岗东村的人,杨锐认得的没几个,魏铁柱在那边呆过两个月,但大多数人最多也就是面熟,根本叫不上名字来。但这并不代表对方就不认得这帮人,还没来得及下车,那卖票的便迎了上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霸哥,你回来了。” 那人的年记分明比杨锐大,但架不住恶霸的威名远扬,莫说岗东村,附近几个村都是这样,但凡平辈,见到了杨锐总是要官称一声霸哥。 杨锐示意黄大龙掏钱买票,新渡轮的票钱肯定不同于老渡轮,不过涨幅也不算大,按人头从之前的两毛涨到了两毛五,按货重,涨幅也差不多。十八个人一共是四块五,空卡车算四块,黄大龙直接掏出一张大团结来,口中大度表示就这么着了,不用麻烦找零钱。 刚领了一万块的赏,十块钱的过江费算个毛呀。 岗东村那位卖票的兄弟却拼命摇起了手:“咱们村长说了,霸哥是赵家埠渡口最尊贵的贵宾,霸哥坐船过江,不需要掏钱买票。” 杨锐有些不悦,赵家大伯啊,你知不知道你这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本村长是差那仨瓜俩枣的人吗? 等上了船,又是新一轮马屁迎面扑来。 赵公博竟然在渡船上给杨锐设了专座。 杨锐颇为无语,本村长又不是做小买卖的,要经常坐你家渡船,再说了,这交通工具上的座位,谁的屁股都能挨上一挨,你设个专座有个毛线的意思? 渡船上的伙计却正色回应道:“咱们村长说了,这座是专门留给霸哥的,别人没资格坐,谁要是想不开非得坐,那也成,加钱两块。” 杨锐乐了:“那你遇到过愿意加钱的傻叉吗?” 船上伙计也乐了:“你还别说,霸哥,前两天真让我遇上了一个,还是个靓女呢。” 杨锐忽然皱紧了眉头,他想起了昨天傍晚就要准备突袭戴春风时赵公博给他打的那个电话。 有一说一,这专座着实不错,位于二层旅客区的最前排,视野开阔,江面风景尽收眼底,赵公博还特意给座位加了蒲垫,坐上去甚是舒服。 但,只为了这么一点好就愿意加价两块钱了? 除非是那种有钱且不知赚钱苦的公家人。 所以,船上伙计说的那位靓女,很有可能就是那什么石化公司的谈判代表。 嗯…… 听赵公博说,这件事几乎已是板上钉钉,唯一没谈拢的只是补偿金的标准,对方出价一亩地一年三百块,而乡里面的要价是五百块。 这件事要是让他们搞成了,对杨锐的打击还是蛮大的,甚至可以说是致命。 陈苍伟借此事肯定会增添底气,变得更加难缠,更要命的是,岗南村的地盘本就不大,还不够自己折腾的呢,又要划给人家八百亩,这简直是在杨锐的心头上剜肉。 更重要的一点,这件事带给岗南村的只有短期利益,从长期的角度看,岗南村不单是吃亏了,而且吃的还是大亏。 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件事给祸祸了。 直接撸起袖子往上冲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在权力面前,道理只配当个臭弟弟,哪怕是真理,惹得权力不高兴了,同样会被揍个体无完肤面目全非。 得玩阴的。 习惯性地眯起了双眼,正准备好好琢磨下具体的阴招,就听到耳边响起了一声娇叱: “你谁呀?干嘛坐我的座位?” 普通话说的蛮好,略带点四九城的口音,应该是个北方的妞……杨锐睁开双眼,借助墨镜的掩护,不着痕迹打量了身前这位姑娘两眼。 这姑娘也戴着副墨镜,俗称蛤蟆镜的那种,偌大的镜片遮挡住了大部分容颜,但依旧可以判定此姑娘长相姣好,身材也不错,虽然穿着一身运动装,但该凸起的地方还是能看得到骄傲,该凹弯的局部保持着绝对的谦虚……可以打个九十分,扣掉的十分在于态度。 不尊敬杨大村长就是不尊敬岗南村全体村民,不尊敬岗南村村民,那就是没把广大劳动人民放在眼里,五官虽好,但三观有误。 未等杨锐开口,黄大龙已经跟那姑娘呛上了。 “你盲人啊?盲人咋不拿根导盲棍呢?没看到这几个大字吗?”黄大龙手指方向,印着五个红色字体,杨村长专座。 那姑娘也不是个软柿子,立刻开足了火力怼了回去:“你姓羊呀?我怎么觉得你姓猪呢?瞧你那副长相,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跟猪就没什么两样。” “你……”黄大龙一是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二是根本不擅长和女人争斗,竟然一时语塞。 杨锐及时劝住了黄大龙。 “这位靓女,俗话说的好,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得同床渡……”南方人嘛,说起普通话来自然跟北方人没得比,什么王黄不分,船床同音,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杨锐一脸诚恳道:“今日你我有幸同床,那就说明我们前世有缘……” 话未说完,那姑娘已是咬牙切齿。 “臭流氓!谁跟你同床了?” 杨锐一本正经纠正道:“我说的不是床,是床呀,是我们乘坐的这艘床……” “鸡同鸭讲……”那姑娘小声嘟囔了一句,正要组织反击之词,却又遭来了再次打击。 “靓女此言谬矣,你不是鸡,我也不是鸭,还有,你刚才骂我是臭流氓,我得郑重澄清一下,我天天洗澡的,一点也不臭,不信你闻闻。”说着,杨锐张开了双臂,诚挚邀请姑娘来闻。 那姑娘好生尴尬,刚才跟黄大龙吵嘴的劲头完全不见了影踪,只能气得干咬牙直跺脚。 便在这时,那姑娘的两位男性同事赶了过来。 他们三个是开车过来的,一辆崭新的桑塔纳,生怕船上伙计在固定车体的时候刮花了车身,所以一直在一层甲板上守着,直到船上伙计完了工,这才上到了二层旅客区。黄大龙就不愿这般费心,还没登船,便把车钥匙甩给了船上伙计,一辆破卡车而已,别说刮花了车身,就算扔进了江里,也没啥好心疼的。 那两位男性同事还算懂事,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帮腔那姑娘,但在劝说中,其中一位多看了杨锐两眼,忽然惊呼道:“你是岗南村的杨副村长?” 杨锐摘下了墨镜,打量着对方,确认并不相识:“你是……” 对方立刻递上来名片,同时解释道:“我是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的项目经理,我也姓杨,咱们两个的祖先说不定还是一家人呢。” 杨锐看了眼名片,这位杨姓项目经理名叫杨光辉,所负责的项目正是他们公司的新厂区建设。 第066章 大势已去 杨光辉接着介绍了另两位同事,男的姓王,叫王忠明,是公司财务部的一名会计师,那位牙尖嘴利的姑娘姓夏,名叫夏素,是他的助理。 王忠明很热情地递上了自己的名片,但夏素依旧冷着一张脸。 杨锐当即邀请对方等过了江到村里坐坐,如果时间宽裕的话,今晚上他请客,大家喝两杯增加下感情。 杨光辉知道眼前这位杨副村长才是岗南村的民意核心,征地谈判上或许没他什事,但日后建厂时少不了的要跟当地打交道,因而确有结交之心。怎奈时间不允许,只得推托道: “今天恐怕是不成了,你们田乡长还等着我们谈事情呢,这样吧,等我们跟田乡长谈完了,一定抽时间到你们村去做客。” 杨锐跟杨光辉握了下手,说了声:“一言为定。” 船到西岸,挨个下船,各奔东西。 杨锐吩咐黄大龙拐个弯,先把他送去岗东村。 黄大龙就这点好,虽然一肚子的不解,但霸哥不想解释时绝对不问,只管执行。 赵公博没想到杨锐会突然造访,慌忙让老婆赶紧去买菜,杨锐拦住了,表示说晚上还有事,他过来喝两杯茶说两句话就回去。 说的当然是征地的事情。 杨锐先肯定了赵公博的推测,渡口理应是石化公司新厂规划的重要一环,之所以在征地方案中一笔带过,估计是欺负咱乡下人没见过大钱,一听说四百亩地能换来六百万,激动之下就忘记了渡口的真正价值。 赵公博连连称是,他从乡里回来的时候,确实如杨锐所说,要不是嫉妒岗南村的一千两百万,让他把渡口白送给人家都没丁点问题。 “该争取的利益必须争取,这一点,我完全支持赵大伯,但岗南村的征地比你岗东村多了一倍,我劝赵大伯还是认了吧,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你还没看出来吗?田乡长在有意避着我呢。” 杨锐没提陈苍伟,但这话听在了赵公博的耳朵里,却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陈苍伟,恶霸为什么会感慨水太深?田乡长为什么又要避开恶霸?难不成陈苍伟和田乡长在其中玩了什么猫腻…… 看着赵公博若有所思的样子,杨锐意识到节奏已经带起,于是趁热打铁道:“赵大伯,你是个明白人,我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这事啊,在我看来并不是件好事,你想啊,这地今年值三百块,但明年呢?五年十年后,咱们的一亩地又值多少钱呢?” 这话确实是杨锐的肺腑之言,但杨锐并没打算用这种道理来说服赵公博对抗征地计划,农村人没怎么读过书,不可能有着长远目光,饶是赵公博做了多少年的村长,看的依旧是眼前利,别说五年十年,就算是三年两年他都看不到,当然也不乐意去看。 杨锐是故意唱高调,目的是进一步激发赵公博的嫉妒心。 没人闹,大伙都等着数钱,这件事就绝无祸祸黄了的可能性。反过来,不管是什么缘由什么目的,只要有人闹了,也就给了自己乱中取栗的机会。 赵公博是他计划的第一枚棋子,现在看来,这枚棋子就要发挥它的重要作用了。 果然,听了杨锐的肺腑之言,赵公博的脸色更加复杂。人都是有承受底线的,超过了底线,再深的城府都没卵用,而六百万和一千两百万的差距,早已超过赵公博承受底线十万八千里。 杨锐适时再补上一刀:“俗话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件事是好是坏,最多十年就能见分晓。” 赵公博只听到了前面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解放前,赵家寨死死的压住了陈家集,解放后,岗南村虽极力追赶,但几十年来也就追了个寂寞,岗东村依旧高了岗南村一头。 可征地之后,岗南村人均获利过万,而他岗东村到手的钱少了一半,分钱的人多了一倍,里外里可就是四倍的差距啊! 今后,岗南村的人岂不是要用后脑勺看他岗东村么? 接受不了。 死活都接受不了。 …… 得知杨锐回村,陈苍伟随即建议召开村委会。 只是一天的功夫,他已经做足了准备。 陈家内部,他挨个拜见了几位族老,手握一千两百万巨资,跟这几位族老相谈起来甚是愉快,那几位族老也都是识时务的俊杰,立马改变了态度,重新成为了陈苍伟最为坚实的拥趸。 外姓人家中,他让陈天运把消息散步了出去,并强调了一点,他陈苍伟是乡里面指定的人选,全权负责这次征地事宜。 风向的转变就是那么的快速,原本已是门可罗雀的村长府邸眨眨眼的功夫又重新热闹起来,这家过来串门,手里拎了两斤白糖,那家过来叙旧,手上托着两瓶好酒,你方唱罢我即登场,彼此心照不宣。 岗南村,果然只有陈大村长才能领导好。 杨锐进村时便感觉到了村民们眼神中的异样,有遗憾,有抱怨,有割裂,但依旧不缺尊重,毕竟村民们拿到了征地补偿金,跟恶霸的财富还是没得比,这世上,穷人对富人哪怕背地里说的多么不堪,当了面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跪拜。 倒是可怜了张绍本李振堂二人。 绝大多数村民们都是以看笑话的眼光看待他俩,尤其是对张邵本,不少人断定,陈大村长肯定会相机报复这个叛徒,即便没被一棍子打死,至少也得打个半残。 惶恐了一整天的二人在见到杨锐的一霎那瞬间安定了下来,他们的主心骨明显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从他的神色中找不到一丝慌乱,和之前一样,依旧是信心满满,不,比之前更加有自信,而且斗志昂扬。 面对过来传话的陈家后生,杨锐畅快地答应了陈苍伟的开会建议,只是要求陈苍伟晚半个小时再过来,他一路风尘仆仆,需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洗澡换衣服用不了十分钟,剩下的二十分钟,杨锐全都用在了跟张邵本李振堂二人的聊天说话上,内容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杨锐既没有说明这两天他去市立都干了些什么,也没提及这次征地的事情,只是给这二人讲了个历史典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杨锐最后笑这解释道:“这个典故的寓意是说一个小草民是没有理由拥有宝玉的,除非是偷盗抢劫,今日之前,这个怀璧的匹夫是我杨锐,所以才会遭到乡里的百般打压,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个人怀的璧比我杨锐大多了。” 这个人,肯定是陈苍伟,他怀的璧便是那一千两百万的征地补偿金,可是,那块大多了的璧不是公家给他的吗……张邵本李振堂二人似乎听懂了,却仍旧是满心的困惑。 杨锐未多作解释,不是时间上不允许,而是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很难保证这二人就一定能听得懂。 “你俩别想太多,只需要记住一句话,这件事对咱们来讲不是件坏事,陈老贼十有八九会因为此事倒大霉。” 张李二人想不懂陈苍伟为何会倒霉,但恶霸这样说了,他俩也就这样信了。 半小时后,陈苍伟陈天运叔侄俩迈着沉稳的步伐步入杨家新宅,黄大龙肩搭白毛巾手拎开水壶,像个店小二一般将此二人引到了村委会会议室。 这是陈苍伟第二次来到此地,上次过来时,满心都是做为客人的拘谨感,思维受到了很大得而限制,所以才遭了小贱种的道,使得他坠入谷底差点没能爬出来。但这次可就不一样了,有了那一千两百万做底,他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这村委会不管放在了哪里,都必须是他陈苍伟说了算。 “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会,主要是想通报一件事,估计你们也都听到了风声……” 陈苍伟举重若轻坦然沉稳言简意赅将征地一事讲诉了一遍。 “乡里呢,把任务交给了我,但我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集体领导嘛!不过呢,在征求大家意见之前,我想先谈谈我个人的意见。你们可能也都知道了,这次征地计划是八百亩,补偿金总额是一千两百万,我打算拿出三分之二,也就是八百万,用来补偿村民,剩下四百万做为发展基金,由村委会调拨使用……” 陈苍伟讲得正起劲,杨锐却突然笑了。 “陈家二叔,不好意思哈,打断你一下,我认为没必要这么麻烦。” 陈苍伟不由得脸色一沉。 “杨副村长,你说不用这么麻烦,那你说个简单的来听听。” 杨锐笑着摆了摆手。 “二叔,你误会了,我说的不用这么麻烦,指的不是方案,而是决策流程。” 决策流程? 陈苍伟不由一怔。 决定开这个会时,陈苍伟就意识到小贱种有可能跟他夺权,为此,他也准备好了硬对策略,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小贱种便要发难。 就这么沉不住气吗? 也是,小贱种够聪明,应该是意识到了大势已去,狗急跳墙罢了。 第067章 耶叔来了都挡不住 杨锐呵呵一笑,接道:“我们五个人中,我,振堂哥,天运哥,都是新入选委员,在处理这种大事情上缺乏经验。” 张绍本反应极快,立马举手表态道:“我之前一直做会计工作,对处理这种大事同样缺乏经验。” 杨锐点了点头,再道:“所以嘛,在这件事上我们几个是没资格提意见的,为了能让征地工作顺利推行下去,我建议在决策流程上没必要搞这么麻烦,二叔说怎么干那就怎么干好了。”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随即表示赞同,他俩赞同的可不是陈大村长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而是恶霸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陈苍伟有点愣神。 这三位是吃错什么药了吗?怎么就一反常态了呢? 要知道此举无异于缴械投降,一旦让他陈苍伟在此事上独掌大权,哪里还有他小贱种的活路呢? 可视线扫到了那三位的脸上,看到的却全是真诚,一丁点阴谋的意思都没有,难道说…… 陈苍伟心念攒动,很快就做出了结论。 小贱种这是跟他斗累了,疲了,知道一时难以取胜且耽误了他赚大钱,所以就打起了退堂鼓。至于张绍本李振堂二人的表现也不难解释,村里面已然没了他俩的立足之地,但想必是恶霸给他俩安排好了后路,所以才会如此的从容淡定。 既然如此,那只能是却之不恭了。 陈苍伟不由生出了几经劫难之后重新黄袍加身的感觉。 “此事极为重大,我一个人恐怕是精力不够……”披上黄袍前,陈苍伟下意识地谦虚了一把。 杨锐笑道:“那就让天运哥帮你嘛,你们叔侄不能说心有灵犀,但也是理念相同,你俩配合起来远胜于其他搭配。” 李振堂跟着帮腔道:“恶霸说得对,二叔,做大事者无需拘小节,别怕别人说闲话,这是村委会做出的决定,就算是田乡长有意见那也白搭。” 陈苍伟沉吟片刻,最终欣然接受了村委会决定。 …… 也有一小部分村民对杨锐仍抱有期望,他们以来杨家新宅看电视为由,坐满了整个一楼客厅。村民们的思想很单纯,没人敢想在征地一事中多捞些好处,他们担心的只是自己别吃了亏。 杨锐两手一摊,给前来打探消息的村民交了个低,此事由陈大村长全权负责,这是村委会集体做出的决定。 也就是说,恶霸在村里说不上话了。 这消息在村里面速度传播开去,只半个晚上,杨家新宅便冷清了下来。你都没权了,谁还还会在你身上浪费心思浪费时间呢?除非是脑袋被生产队的驴给踢了。 不过,杨锐刚好借此机会在村民中埋下了一颗雷,一千两百万只是保底,乡里面还在跟人家石化公司谈,最终的结果,一定会高过这个数字。 此雷何时会被引爆,杨锐说不好,但重大利益面前,容不得村民不去多想,因而有理由相信,这么颗雷肯定会爆,或许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 当晚,杨锐还做了一个决定,让黄大龙明天一早去趟县里,给顾长虹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告诉他稍安勿躁,现在还不是他入职的最佳时刻。 杨锐要做出一副完全认怂的姿态,把陈苍伟的自信心拱到爆棚,人一骄傲就会漂,一旦漂了就容易犯错,以往犯错都是些皮痒肉不疼的错,但在一千两百万横财的面前,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黄大龙欣然领命,他虽然一直没有开口相问,但通过仔细观察认真品味,也基本上悟到了霸哥的阴险计谋。顾长虹是自己一方的王牌,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能轻易打出。 …… 杨光辉跟田少武的见面很不愉快。 一亩地三百块一年,一次性支付五十年,这已经是公司给出的绝对诚意绝对良心的补偿方案了,但代表两个村子跟他们谈判的田乡长却狮子大开口,张嘴便是五百块一年。 怎不去抢呢? 银行里的钱比他们公司多多了。 杨光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几乎说破了嘴皮子,田少武才稍微后退了一步,从五百块降到了四百五。 之所以如此被动,还是要怪夏素的不谙世事。 这姑娘在选址考察阶段受到了娄县长的热情接待,便误认为娄县长是个好人,当她在江总的支持下,于项目选址讨论会上以一实习生的身份舌战群同事并取得压倒性胜利后,第一时间将此消息告知了娄县长。 你都把底牌亮给对手看了,对手不加注才怪。 当然,这种事可不能说出来,夏素是个女孩子,面皮薄,扛不住这么大的责任也接受不了严厉的批评。再说了,人家的靠山是江总,家里面还有个刚退休没两年影响力还在的前集团一把手的亲外公。 杨光辉意识到想以三百块的价格拿下那一千两百亩地已是绝无可能,加价并不是不能接受,公司也早有心理准备,出发之前,江总给过他权限,三百五十块之内,他完全可以做主。 只是对方的心太黑了,胃口也忒大了,要价一下子抬高到了他的权限之外且是公司万万不能接受的水平线上。 对杨光辉来说,有两个选择,一是就此打住,回省城如实汇报,二是坚持下去,寻找对方的软肋,逼迫对方做出让步妥协。 前者倒是轻松,身上也没那么大的压力,但如此一来,在领导心目中就会对自己的能力打上个问号,日后前途就算不戛然止步,那也必将是举步维艰。 所以,杨光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不必着急,先冷冷他们再说,谈判玩的是心理战,你虽然看过了我方的底牌,但你能确定我方就不会更换底牌么? 杨光辉吩咐两位部下,今晚好好休息,明一早去岗南村找那绰号叫恶霸的杨副村长玩乐去。 夏素对那个杨副村长相当厌恶,长那么大,还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个副村长,可偏要自诩为村长,就算是村长又能怎样?出了他的岗南村,连个屁大的官都算不上。不要脸也就算了,那人还是个臭流氓……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臭流氓展开双臂欢迎她去闻的样子来,有一说一,这个臭流氓的身材真是好,无意间撩起的T恤露出了他健硕的腹肌,展开的双臂更是现出了线条清晰的肌肉,长相也蛮帅的,既有北方人的粗犷,又有南方人的细腻…… 啊,呸! 长得帅身材好能当饭吃呀?本姑娘见过的帅哥多了去了,追求本姑娘的帅哥能从省城排到四九城,随便挑一个出来,也比你炒油菜花。 夏素本想拒绝杨光辉的安排,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是啦,谈判组之所以被人家石岗乡拿捏,她还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搞特殊为好。 …… 杨家新宅总算是冷清了下来,吃过了晚饭,杨锐本想着安安静静看会电视,却不曾想大舅找上了门来。 搭眼一看就知道这段时间大舅过得很不舒心。 上次见到大舅还是在二舅出征机关食堂的那顿送行宴上,当时,大舅咬牙切齿的要跟大舅妈离婚。 杨锐根本没当回事,都是快五十的人了,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也不差最后那几年。事后果然证明大舅只是个光打雷不下雨的主,再也没闹腾过离婚的事。 用二舅的话来说,他这个大哥生性懦弱,要是没有人管着他呵斥着他,他还不习惯呢。 但今天看来,情况有变。 一进屋,大舅拉着杨锐的手便哭上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大舅虽然生性懦弱,但好歹也是个带把的爷们。 杨锐连忙将大舅让到了沙发上,又是拿纸巾,又是上香烟,再加上烧水泡茶,着实忙活了好一阵。 大舅也逐渐平复了情绪。 “锐仔啊,大舅这辈子活得憋屈啊!” 杨锐没搭话,只是拿出打火机为大舅点上了香烟。 大舅抽了口烟,忽又捂住了双眼,再一通悲伤呜咽。 “我对不起我阿妹呀……我……我简直就不是个人呐……”悲情至深时,大舅扔掉了手中香烟,两只手齐开工,狠劲地抽打起自己的面颊。 杨锐连忙劝止住,同时轻声道:“别这样,大舅,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大舅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 重新点上了而烟,再喝了盏茶,大舅这才一五一十将自己的委屈和郁闷倾述了出来。 上次闹离婚大舅是认真的,可是架不住大舅妈的以死相逼苦苦哀求,再加上亲戚邻居的各种相劝,大舅这才软下了心肠。 本以为大舅妈能够就此改过,可哪曾想到这征地的风声刚传出来,那个死老娘们便翻了脸,比之以前更为过分,骂起大舅来恨不得把柳家的老辈全都带上。 “那个家我是没法子回去了,锐仔啊,看在你阿妈的份上,就收留大舅一段时日吧。等征地补偿款下来了,大舅另起个新房,自己单过。” 杨锐心说,征地补偿款你老可就别指望了,这事早黄晚黄最终都是个黄,在岗南村,但凡我杨锐定下来的事,耶叔来了都挡不住。 第068章 煽风点火 第二天一早,这边刚送走黄大龙,那边便迎来了三位贵客。 确实很贵,一千两百万呢,要是论斤算的话,这三位得划成三万多块钱一斤。 “把车停院子里,放外面不安全,村里的孩子没见过世面,野得很。” 杨锐倒不是有意埋汰自家村里的小崽子,他只是单纯为了抹黑岗南村,一个民风不咋样的地区肯定不怎么适合投资建厂,这一点,或许起不到作用,也或许会起到奇效。 “你们村的路修得很不错嘛。” 杨光辉停好了车,一只脚刚踏在地面上,嘴巴里便夸赞起岗南村来。 杨锐苦叹一声,似有千言万语,却不便多言。 把三位让进了客厅,杨锐拿出一包云烟招待两位男士,当然,女士也不能忽略,杨锐翻出了当初哄村里小崽子们剩下的糖果,用盘子装上了,摆在夏素的面前。 接下来,少不了的一个环节,泡茶,喝茶。 “你们昨天跟田乡长谈得怎样?我猜应该不怎么顺利吧?” 杨锐一边烧水洗杯,一边随口问了那么一句。 杨光辉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面却是咯噔一下。不过是一副村长,他是怎么知道乡里事情的呢? 夏素沉不住气,厉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在乡里安插了眼线?” 杨光辉恨不得一头扎进地板下面去,江总的这般安排可不是在考验我杨光辉的工作能力,他分明是想让我遁入空门呀! 杨锐笑了笑,回道:“夏小姐可别误会,我刚才说了,我是猜的。” 杨光辉速度调整了情绪,把话敞开了说也有敞开说的好处,至少不会再挨猪队友的坑。 “我说本家,咱就别猜来猜去的了,我坦诚相告,昨天跟你们田乡长谈得很不愉快,老弟你也实话实说,告诉老哥我你是怎么猜到的。” 碳炉上的水开了,杨锐拎壶冲茶,第一遍水不能喝,那叫洗茶,得滤干了茶叶冲第二遍滚水才能斟给客人。 “其实也不是猜,而是推测。” “推测?”杨光辉一脸的不解:“你跟老哥说说,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杨锐没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跟杨光辉下车时提到村里的路修的不错时是一般的模样:有苦说不出。 杨光辉立马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并速度揣摩出了缘由。 杨副村长在外闯荡多年,发了财衣锦还乡,村里面给了他一个副村长的虚职,随后逼迫他出钱修路,原本修个碎石夯土路面已经足够村里人用的,但他们并不满足,逼着杨副村长多掏了好多钱,修了这并不经济实惠的水泥路面…… 嗯,穷乡僻壤多贪得无厌,所以,杨副村长才会推测到田乡长肯定不会满足于公司的报价,肯定会是狮子大开口索要更高的价格。 “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了,来,喝茶,尝尝我从武夷山带回来的正宗大红袍。”杨锐冲了第二遍水,泡出茶汤,给三位客人各斟了一盏。 杨光辉以拇中两指卡住了茶盏,吸溜着饮下了滚烫的茶汤,这动作一看就知道是个喝茶的老手。王忠明跟着学,但茶盏还没端起便被烫到了,无奈只得放弃。夏素果然是个北方大妞,对这种喝茶方式根本不感冒。 “好茶!”杨光辉放下茶盏,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杨锐注意到了北方妞不爱喝茶,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罐健力宝递给了夏素,夏素依旧不感冒,斜眉冷语问道:“有咖啡吗?” 杨光辉不禁蹙眉,这丫头也忒不懂事了,人家再怎么有钱,终究还是乡下人,哪里有得咖啡这种洋玩意,你这样问,分明就是让人家下不来台。 夏素要的就是杨锐下不来台,只有看到杨锐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土鳖,她才能出了昨日在渡船上所受屈辱的那口恶气。 哪知杨锐淡然一笑,回了句:“有,你稍等哈,我这就去给你煮。” 一个乡下人家里居然有咖啡?而且还是现煮的…… 三位贵宾均是不由一怔,以夏素最为明显。 十分钟后,杨锐端着一杯香郁扑鼻的咖啡回到了客厅,极为绅士地放在了夏素的跟前:“这是我一个商业伙伴出差巴西带回来的,我平时不怎么爱喝这玩意,不过呢,在外面做生意难免会受气,每当我憋屈郁闷时,就煮上一杯,还别说,真能起到缓解心情的作用。” 夏素脸色倏变,这是直往人心窝子里扎呀,死土鳖,臭流氓,真可恶。 杨光辉笑道:“真是巧了,我们靓女刚巧心情不好,她把别人当成了朋友,没想到别人却利用了她。”这话明面上是在打圆场,但实质上却是在敲打夏素。 夏素虽然涉世不深,缺少处世经验,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还是听得明白的,当下神色一黯,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话题重新回到了征地事情上来。 杨锐隐晦地告诉杨光辉,村民们都知道石化公司三百块一亩地的底价了,也知道乡里面不满足于这个底价,不过,乡里把价抬得再怎么高,村里面估计也看不着,只是三百块的底价,村民们已经相当满意。 杨锐还明确表态,说这事对村民们来说是个大好事,他完全支持,今后有用得着他杨锐的时候,尽管开口。 随后,杨锐苦涩一笑,说其实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件事是陈村长全权负责,众所周知,他跟陈村长并不对付,在这件事上根本说不上话。 杨光辉一方面表示理解,另一方面依旧把杨锐抬到了很高的位置,说今后在岗南村的地盘上建厂,那就少不了的要跟岗南村长期打交道,过程中万一产生了矛盾或是误会,肯定会来找杨副村长从中斡旋调解。 杨锐苦笑道:“外姓人家中,我杨锐说句话或许还管用,可要是陈家本姓,你还是找陈村长吧。” 这话杨锐说的相当自然,没有丝毫刻意之嫌,而杨光辉也了解过岗东岗南两村的基本情况,粗略知晓这两个村子有着本姓人家和外姓人家之分,正是如此,才被杨锐带偏了节奏,误以为两村的本姓外姓之间的矛盾已是形同水火。 夏素听了这话也是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干爸暗中派人调研过这两个村子的人文文化,认为两村民风虽然彪悍,但两个村子的村民都特别守规矩,只要搞定了两村的村长,就意味着没有搞不定的矛盾和摩擦。 但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岗南村的本姓人家和外姓人家既然形同水火,那么,岗东村也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把这么重要的项目投在这种地方,是不是……再联想到田乡长对他们的态度,夏素很快就做出了明确的判断。 不是不怎么合适,而是非常不合适。 理由有三,一是当地营商环境不好,当地官员吃相难看,信誉不佳,二是征地成本过高,超过了公司预算,三是当地民风不堪,不利于新厂的长期运营。 想到了就要说出来,以夏大小姐的个性从来不喜欢藏着掖着,更不喜欢把思想捂在肚子里让它变质发臭。 于是乎,夏素不顾及场合是否合适,立马附在了杨光辉耳边嘀嘀咕咕说上了一通。 杨光辉面带微笑认真听着,且不住点头。 似乎很认同夏大小姐的观点,但心里面却连带着江总,全都被他问候了一遍。 太不成熟了! 虽然这些观点他并不反对,但谈项目可不是谈恋爱,今天喜欢了便是恋人如胶似漆,明天厌倦了那就分手视同陌路。再说了,赵家埠这块选址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谁又能保证另两块选址不存在问题呢? 或许问题比这边更为严重。 杨光辉能理解江总为什么要把夏大小姐交给他来带,但他不理解江正岳为什么不事先跟夏大小姐约法三章,身为助理,在外人在场时理应是缄默其口,就算必须要说话,那也只能拣场面上的话来说。 可这位大小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职场规则,使得他一次又一次陷入尴尬境地。 杨锐经过上一世数十年的锤炼,在察言观色方面已是炉火纯青,这二人的小动作以及表现出来的细微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目的基本上达到了,他们的思想发生了动摇,接下来只需要再添上几把火,这件事差不多就要冒黄光了。 但此刻仍不能掉以轻心,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等待解决。 嫁祸陈苍伟! 得把搅黄此事的屎盆子扣在陈老贼的头上,这事要是黄了,娄县长必是勃然大怒,而田少武为了甩锅责任,肯定要把陈苍伟祭献出去。 到那时……嘿嘿,你个老贼别说跟我抢村长了,能不能安安稳稳活着都不好说。 茶喝了三泡,看着时间不早了,该吃中午饭了,杨光辉起身客气告辞。 杨锐哪里肯依,说什么也要留下三位贵宾,理由也是让人难以推却。 “你们三位要是就这么走了,陈村长肯定会怀疑我背后拆他的台,中午饭就在我这边吃吧,我把陈村长还有另外三位村委委员全叫上。” 第069章 职业病 陈苍伟早就得到了消息,说有三位城里人开着辆桑塔纳轿车去了村西头杨副村长家。 最初,陈苍伟还以为那三位应该是小贱种生意上的朋友,但转念一想,顿觉不对。 意识到那三位很有可能是省城石化公司派过来的谈判代表,陈苍伟立时慌了心。小贱种是怎样跟对方扯上关系的?他们背着自己偷偷摸摸见面莫非是有什么阴谋? 各种怀疑塞满了整个脑瓜壳子,但陈苍伟并未失去理智,越是危机的时刻越得沉住气,自乱阵脚只会便宜了对手敌人。 派去打探消息的陈家后生基本上没带回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就在陈苍伟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出马时,小贱种居然向他发来了吃饭邀请。 陈苍伟立马糊涂了,感觉眼前全都是雾,三步之外看不见人影的那种。 五侄子陈天运急急赶来,他也接到了小贱种的饭局邀请,一时拿不准该去还是不该去,于是过来请教二叔。 一瞬间,陈苍伟设想了好多个可能,但每一个可能都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不管他,先去了再说。” 刚出门,便遇上了张绍本李振堂二人,两句话客套一说,大家伙也都清楚了,原来都是奔着杨副村长家的饭局去的。 陈苍伟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仍旧未能搞懂小贱种的用意,但看上去他似乎并无恶意。 等见着了面,陈苍伟便彻底安了心,小贱种对他可不是一般的热情,他那种热情,明显是下级见了上级的讨好式热情。这也刚好应验了自己在昨天下午的村委会会议上做出的判断,小贱种见大势已去便不再坚持争斗。 示好于自己,无非是想保全他的武校,再进一步,或许还想着从村里拿块地,搞他的厂子做他的生意。 这样的结果也还不错,如果能一直下去,他陈苍伟倒是乐得向村民们展现一下博大的胸怀,哦哦哦,这个念头没必要加上如果二字,小贱种没得选,必须是一直这样。 村长的威严以及陈氏宗族主事人的强势重新回到了陈苍伟的身上,在杨锐的介绍下,他不卑稍亢地跟三位客人握了手,杨锐清他坐了上座,陈苍伟亦是当仁不让不曾有一句谦辞的客气话。 搞得杨锐在心中大呼小叫,陈老贼,不带这样配合我的呀,如果把人生看作一场游戏,你老人家可是我这一阶段的大Boss啊,这么容易推,那游戏玩起来还有个毛的意思呢? 陈苍伟的不苟言笑以及每一个汗毛孔都透露出来的威严和强势全都看在了杨光辉的眼里,这样的人果然难以相处,怪不得杨副村长的肚子里有那么多的苦水却不便倒出。 席间的话题自然要聊到征地一事,杨光辉很官方地征求陈苍伟的意见:“陈村长,你代表了岗南村一千多号村民,不知道在我们这个项目上还有什么希望和要求?” 陈苍伟端起酒杯,嘬了一小口,稳稳地放下酒杯,再慢悠悠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嚼完咽下,这才开口: “第一呢,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农民不容易,一辈子全指望那几亩地,你们要是把地拿走了,钱却耽误了,我很难保证村民们会对你们不起点不好的念头……” 这是实话,但对带着满满诚意而来的杨光辉来说,却是稍显刺耳,这就像司法中的有罪推断一样,先假设嫌疑人有罪,再去找证据证明其无罪,这样的套路的确能有效减少漏网之鱼,但往往也会冤枉了无辜,伤了好人的心。 再有一点,陈苍伟的这番表态明显带有威胁的成分,但凡当事人,谁听了都不会舒服。 杨光辉还好,依旧是满面笑容连连点头,王忠明基本上也能做到不动声色,可那夏大小姐刚因为吃到了好吃的而暖和起来的脸色再次阴冷了下去。 陈苍伟却视而不见,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个跟班的小囡囡,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而且,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什么不妥,小囡崽忽变脸色只能说明女人喜怒无常。 “这第二嘛,你们新工厂建成以后,肯定需要大量的工人,我建议你们应该给我们岗南村村民优先录用权……” 杨锐在心中大吼了一声,奥里给!苍伟老贼,你特么太给力了,我这边剧本怎么写你老人家就怎么演,而且还演的那么到位,等哪天我去趟好莱坞,一定给你带回一座小金人。 这第二条希望,陈苍伟原本没想到,是昨晚上五侄子陈天运跑到家里提起来的,陈苍伟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原本是打算抽个时间去趟乡里,跟田乡长说道说道,却没想到今天中午派上了用场。 陈天运也真是,以为得到了二叔的认可对他的前途有所帮助,于是便隐瞒了这条建议的出处,事实上,这一条建议是杨锐故意挖的坑,通过李振堂传递给的陈天运。 要知道,当下可不比二十年后。 进入了新世纪,随着国企体制的改革,国企在用人机制上越发灵活,临时工也好,合同工也罢,又或是产品外包,总之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怎么简单怎么搞。但当时可没这些套路,进了国企的厂子,就等于端上了铁饭碗,完成了从农民阶级向工人阶级的跳跃。 也就是说,陈苍伟的这项要求触动了石化公司的核心利益,人事权。 杨光辉依旧是满面笑容连连点头,但夏大小姐的脸色却更加阴冷,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忠明也稍稍变了脸色。 陈大村长这是蹬鼻子上脸啊,吃相比起石岗乡的乡长田少武,难看度一点也不差。 陈苍伟只是缺乏跟国企领导打交道的经验,但一点也不迟钝,饭桌气氛的微妙变化他已然觉察到了,只是还没来及弄明白是个怎样的缘由,杨锐便举杯为他打了圆场。 “我们陈村长可不是为自己谋福利啊,他家三个仔,老大在县农机局上班,早就是公家的人,老二去了特区鹏程,在一家外资企业上班,一个月赚到手的是你们工厂工人的好几倍,老三是个囡囡,那可是我们村的骄傲,是我们村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二叔,春花妹子读的是什么大学来着?” 陈苍伟点了支烟,不急不徐回应道:“中山医。” 杨锐感叹道:“那可是家名牌大学哦,将来一定能成为咱们国家的栋梁之材。” 陈苍伟的心情极为舒畅,小贱种的这几句马屁话让人听着真舒服,再这样下去,今后二叔绝不在背后叫你小贱种了。 “所以啊,我二叔这是在为村民们谋福祉呢!”杨锐再次举杯,对向了陈苍伟:“二叔,你爱民如子,我杨锐敬你。” 爱民如子……这个词用的好! 陈苍伟的心差点就飘到二楼上去了。 喝下了杨锐敬的酒,再把心从天花板上拽下来,陈苍伟提出了第三条希望。 “赵家埠渡口被你们征用了,村民们去趟市里很不方便,所以呐,我们希望你们能在赵家埠附近建座桥。” 杨光辉跟着敬了陈苍伟一杯酒,不能让这个老家伙再说下去了,这要求一条比一条过分,再让他说下去,恐怕岗南村都得入股他们总公司了。 “陈村长,您提出的这些希望或要求非常具有建设性,等我回去之后,一定向公司领导如实汇报,认真研究。假如这个项目能成功落地岗南村这一带的话,还恳请陈村长继续发扬务实精神,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要求,都摆在桌面上谈,我们双方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精诚合作,共同努力,把这间新工厂建设成国内的标杆性工厂。” 杨光辉一番冠冕堂皇的表态后,喝下了杯中酒,随后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吃饱了喝足了,那就先行一步,谢谢杨副村长的款待,等有机会你去了省城,一定要跟我打招呼。” 夏大小姐早就忍耐不住了,领导杨光辉还在跟那几位村委委员握手辞别,她却已经钻进了车里。杨锐追了上去,手里拿了个没拆封的芭比娃娃,很少有女孩子能抗拒得了这种玩偶的,而且,时下的国内市场几乎见不到芭比娃娃。 夏大小姐瞬间点亮了双眼,理智告诉她应该婉拒臭流氓的礼物,但情感却迫使她不自觉地伸出了双手。 “我这个人啊,有个坏毛病,一见到绝色靓女就会犯职业病,所以,我为昨天在渡船上的表现向你郑重道歉。” 看在芭比娃娃的份上……夏大小姐总算肯对杨锐露出了笑脸。 “职业病?你是什么职业呀?” 杨锐一本正经回答道:“你不是已经鉴定过了嘛,臭流氓……哦不,只是流氓,一点也不臭。”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场合下有着不同的意味,昨天在船上听到了这话,那是被调戏,而今天,手捧着人家送给自己的芭比娃娃,耳朵里也已经听过了人家的道歉,这话也就变得格外幽默有趣。 夏大小姐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第070章 三要素 跟恶霸聊过之后,赵公博坚定了信心,石化公司之所以会看上这块地,核心点就在他的赵家埠渡口上。 为此,他决定去找田乡长谈谈,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就把渡口给让出去。 赵公博起了个大早,可早起往往赶晚集,直到过了十一点钟,才见到了田乡长。 田少武的气色看上去相当不错,昨天跟石化公司的谈判代表虽然谈了个不欢而散,但一点也没影响到他的心情,田少武清楚的很,对方把石岗乡当作了首选厂址,是不可能轻易改变计划的。 谈价嘛,不就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么。 田少武对地价的预期值是四百块一亩一年,而县里的预期值更低,有个三百五就非常满足,达到自己的预期或许有难度,但谈到县里期望的价格,田少武却有着相当大的把握。 一亩地多拿下五十块,一千两百亩便是六万块,乘上个五十年,那就是三百万。这三百万用不着再给村里,县里面最多拿走一百万,剩下的两百万将由他田少武支配使用。 两百万,能做多少事情啊! 见到了赵公博,未等赵公博开口,田少武抢先道:“是为了渡口的事来的?觉得渡口就这么交出去委屈的荒?” 赵公博点了点头,刚想说上两句,却被田少武以手势制止住。 “你前日为何不提?我还以为你赵公博犯了糊涂病了呢,不过呢,你犯了糊涂病但乡里没犯,昨天下午,我已经替你们向石化公司提出这个问题了。” 赵公博稍显紧张问道:“石化公司那边怎么说?” 田少武笑道:“人家是带着诚意来跟咱们谈判的,他们当场表态,你的新渡轮花了多少钱,他们就赔给你多少钱,渡轮还归你岗东村,你们可以另外找个合适的地方重建渡口。” 重建渡口? 哪那么容易! 赵公博失望摇头。 田少武再笑,拍了拍赵公博的肩:“别着急嘛,听我把话说完……” 赵公博耐住性子,支棱起耳朵。 “他们很坦诚,说拿下你赵家埠渡口的目的是想改造成深水码头,可以停靠千吨级江轮,这么好的自然条件只用来做渡口,实在是可惜了。他们充分考虑到了你岗东村的利益,答应在码头建成之后,给你岗东村五十个招工名额。” 五十个招工名额? 赵公博的双眼瞬间闪亮。 五十个招工名额可不止五十万的价值,甚至要超过了一百万。把一百万现金拿回村里,他赵公博只有支配权却没有拥有权,虽然在支配使用的过程中可以沾点油水,但跟安排这五十个招工名额所能捞到的好处相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渡口得到了超预期的补偿,赵公博笑眯眯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可是,岗南村拿到的征地补偿金比他岗东村多了一倍,这口气却不是那么容易咽下的。 嫉妒永远比满足来得更富有生命力。 田少武沉下了脸,呵斥道:“过分了哈!征哪块地,征多大的地,那是人家石化公司的事,乡里无权干涉,你赵公博有本事去找人家石化公司嚷嚷去,要么再干脆点,我去跟人家说,你岗东村不同意他们的征地方案,需要推倒重来。” 赵公博心头一震,赶紧摆手解释:“可别,田乡长,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觉得不妥,那就当我是放屁。” 田少武恢复了笑容,语气极为柔和道:“公博啊,你做为一村之长,要有大局观,不能总局限在你们两个村的恩恩怨怨中,岗东村也好,岗南村也罢,不都是石岗乡的村子吗?石岗乡发展好了,你们不一样跟着沾光吗?” 赵公博瞄了眼田少武,长叹一声,你不在我的位子上,哪知道我心里的苦,要是换过来我赵公博当了这乡长,说出来的话保管比你还好听。 “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就回去吧,抓紧时间把征地的事情落实好,别弄得人家把钱付过来了,你那边还拿不出地来。” 赵公博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告辞,忽又想起了一件事。 “田乡长,我顺便问一句,岗南村那边会得到招工名额吗?” 田少武笑了,赵公博是怎样一个思想,他一上来就判断的清清楚楚。 “你以为招工名额就那么简单吗?码头上的活多数是力气活,把你们村的人招进去,人家能派的上用场,可石化厂的活,全都是技术活,把岗南村的人招进去,都当成神像供在那里吗?” 赵公博也笑了,笑得相当开心。 岗南村虽然多拿了六百万,但他岗东村也不差,一下子便有了五十个公家的工人,这一仗从村集体的层面看,没有输赢,但从个人的角度讲,他赵公博赚到的可比陈苍伟要多得多。 …… 王忠明驾驶着那辆桑塔纳出了岗南村来到了省道路口。 坐在副驾位子上的杨光辉突然道:“右转,回石岗乡。” 后排座上,正迷恋于手中玩偶的夏大小姐惊问道:“杨叔,不是说好了回公司吗?”杨光辉的年记不算大,差几个月才满三十六周岁,可身为江总培养起来的嫡系,江正岳在私下场合跟他是称兄道弟,夏大小姐在职场上的表现虽欠智商,但在人情世故上还算是基本合格。 杨光辉道:“昨天下午跟田少武的谈判,你俩不觉得郁闷吗?” 王忠明点了点头,可不是一般的郁闷,而是郁闷至极。 夏大小姐直接崛起了嘴,对那个田乡长,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杨光辉笑了。 “所以,我们必须回去一趟,该他田少武郁闷了。” 到了石岗乡,杨光辉没去见田少武,而是在招待所里给他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 “田乡长,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坚持三百块一亩一年的价格不变,如果贵方有异议,我们将单方面终止谈判。” 电话那头,田少武登时愣住,听筒中的忙音响了好大一会,他还未回过神来。 什么情况? 不是说对方已经基本上放弃了另两个选择把石岗乡当成唯一了吗?怎么,难道说娄县长的情报有误? 杨光辉挂上了电话,长长地吁了口气,打昨天就憋在心里的一口闷气终于吐了出来,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许多。 一旁,夏素不解问道:“杨叔,咱们真打算放弃赵家埠了吗?” 杨光辉回应以畅快大笑。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遇到点困难就退缩那不是他杨光辉的风格,更不是江总的风格。虽然他断定江总肯定留了后路,说不准现在已经派人同东江那边的普阳县展开了试探性接触,但石岗乡这边做为首选,必须倾尽全力争取拿下。 “你们觉得石岗乡会放弃咱们这个项目吗?” 王忠明和夏素二人齐齐摇头。 这么大的项目,如此优厚的条件,放到哪边都是个香饽饽,只会有人来抢,绝不会有人往外推。 “我认同你们的结论,但不认同你们的理由。” 杨光辉掏出香烟,但看了眼夏素,又放到了一边。 “你俩告诉我,对一个官员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王忠明不假思索回答道:“政绩啊!” 夏素略加思考,认同了王忠明的观点。 杨光辉却摇了摇头。 “政绩固然重要,但它并不是排第一位的。” 那什么排在了第一位?王忠明夏素二人来了兴趣,眼巴巴瞅着杨光辉。 “第一是不犯错,天大的功劳也抵消不掉一个原则性错误,第二是向上的关系,哪怕是万里挑一,但没有上面的领导为你说话那也是白搭,第三才能排到政绩,而政绩这玩意太容易掺水,需要用到的时候,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就能罗列出一大堆来。” 王忠明陷入了思考,但夏素却提出了不同意见:“可江叔叔跟我说,不管在什么岗位上,最重要的就是做出成绩来,是金子总会发光,任何一个领导都不愿意埋没人才。”外公也跟她聊过这类话题,还拿江正岳做了例子,说只要江正岳能把南粤总公司扭亏为盈,就能顺利进入集团担任副总经理。 杨光辉笑了笑,心说你这个丫头根正苗红,犯了错自然有别人为你承担,上面的领导也必然争着抢着为你说话,前两个要素在别人眼中堪比天大,可对你来讲却是自带的属性,当然是不值一提。 “江总对你的告诫是站在企业的立场上,咱们和田乡长他们虽然都存在于体制内,但企业和政府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差别。”简单回应了夏大小姐的疑问,杨光辉接道:“田少武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该在谈判未出结果之前就把消息透露了出去……” 王忠明顿现恍然神色,不自觉地抢道:“你是说这事要是没谈成的话,吃不了兜着走的是田少武?” 杨光辉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做客岗南村的最大收获,村民的欲琞已经燃烧起来了,若最终落了个不了了之的结果,势必会造成动荡,娄县长自然不会担责,背锅的只能是田少武,而那么大一口锅,他一个小小的乡长,能背得动吗?” 第071章 再埋一颗雷 田少武百思不得其解,昨天还处于绝对弱势甚至有些卑微的石化公司今天怎么就变得如此强势了呢? 娄县长那边的情报不可能有误,对方昨天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这一情报的正确性,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自己这边出了错。 可这错出在了哪儿? 田少武仔细回忆了昨天下午同对方见面的整个过程,他说的每一句话可都事先斟酌过,甚至连肢体语言的配合都在脑子里反复排演过,即便在细节处仍有值得推敲的地方,那也不可能成为对方突然转变态度的缘由。 苦闷啊! 还不能给娄县长打电话,那样做不单显得自己无能,还会给娄县长带去误解,以为自己是在推脱责任。 还是以前的日子好过呀。 以前遇到了类似情况,都是市里的相关领导召集双方坐下来开个会,精神,政策,方针,措施,领导全都定下了调调,乡里面只管照章执行就是。但现在没领导管这一摊了,改革成企业和当地政府直接对话直接商谈,只要符合政策,谈成的结果就可以拿给上面相关部门去审批。 而审批,不过是走个流程。 手上的权力是大了,但身上的责任也重了,最关键的一点,无论是企业方面还是当地政府,都是在缺少经验的状态下摸着石头过河,稍有不慎就会被湍急的河水给冲走。 正一筹莫展之时,桌上电话再次响起铃声。 田少武抓起话筒,习惯性地说了句:“我是田少武,你哪位?” 对方轻描淡写的只有三个字的回应却让他陡然一凛,下意识地打起了精神。 “我,杨锐。” 两个月来,这还是暴发户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联系。田少武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地听了杨锐所说的每一个字。 他在渡船上意外的结交了石化公司的三位谈判代表,礼节性的向这三位代表发出了做客岗南村的邀请,这三位代表今上午还真来了岗南村,中午他挽留三位代表吃了个便饭,并把另四位委员也请过来当了陪客,陈苍伟在饭桌上就征地一事跟三位代表做了交流,向对方提了三项要求…… 田少武猛地一拍大腿,顶你个肺,该死的陈苍伟,谁特么让你多嘴的……他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这个时候,陈苍伟理应表现出不怎么情愿的样子,至少也要表现出对价格的不满,可他在价格方面却是只字未提,所说的话全都是对项目落成之后的展望和憧憬。 这样的表态乍一看没什么毛病,但对有经验的人来说,却能从中砸吧出更深一层的意味:岗南村的村民把征地当成了一件大好事,对三百块一亩的价格非常满意。 前者倒还没什么,说它不是件好事,谁都不会相信,但后者却是致命的。村民满意,而乡里不满意,事情要是万一谈崩了,那责任只能由乡里来背,到那时,县里肯定会责怪下来,而村民也要向乡里吐唾沫星子,说不定还会闹出集体事件。 幸亏暴发户给我打了这个电话,不然的话,我特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田少武把握好尺度,感谢过杨锐,挂上了电话。 三百块就三百块吧,一分钱都加不上去虽然不舒服,但总比把事情搞黄了要强,在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前,田少武再次拿起了电话听筒,他需要给娄县长汇报一下,希望能得到领导的理解。 娄会俭听完了田少武的汇报,好一会没说话。 在他看来,这项目落地石岗乡理应是板上钉钉,至少一百万的计划外财政款差不多已经装进了口袋里,可结果却是双方才刚刚接触上,谈判才进行了第一轮,田少武就举起了白旗说不行了,一分钱的价都加不上去了。 娄会俭很失望,对田少武的能力失望,对他的魄力更加失望。 尤其是,在汇报中他把所有的责任一股脑全都推给了岗南村的村长陈苍伟。 对岗南村,娄会俭多少还是了解些情况并自认为有些发言权,那个姓陈的村长和那个姓杨的的副村长,这俩人他都见过,也知道这二人为了个村长争的是头破血流。 陈村长给他的印象是老成稳重但思想故旧,见到了领导唯唯诺诺不敢说话,这样的人虽然听话好用,但魄力和能力方面恐怕是相对欠缺。 而那个年轻的杨副村长,敢想敢干,或许存在一些经验上的欠缺,但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下,全国哪一级政府,哪一个企业,敢说自己富有经验呢?不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石头过河么? 如果让他来选,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个年轻人,若是选了那个年轻人,岗南村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归根结底,还不是你田少武选错了人用了错人嘛! 娄会俭简单说了声知道了,便挂上了电话。 一两百万的计划外款项很重要,但并不是非得到不可,这个项目对朝明县的首要意义在于它的年产值,投产后第一年的产值将超过五千万,三年后突破一个亿,这样的企业将成为朝明县的一张名片,把它留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在电话中他没有批评田少武一句,‘知道了’的三字回复算是有保留的同意了田少武的建议,但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他得去找耿书记谈一谈,县里对石岗乡领导班子的调整看来存在些问题。 …… 赵公博从乡里回来后,大摇大摆进了岗南村。 搁在俩月之前,这种行为是相当危险的,岗南村的村民即便不直接动手揍他一顿,也要把家里的狗放出来追着他咬, 但今天可不一样,他只要说上一声我是来找恶霸的,岗南村就绝对没有人敢阻拦他,还得冲他笑着点个头。 杨家新宅的院门大敞着,赵公博进到了院子里才扯嗓子喊了声:“恶霸大侄子在家么?” 杨锐在顶层露了脸,冲着他招了招手。 赵公博理解得到这是要让他上去说话,可就这样独自一人进到人家的屋堂里总觉得不太妥当,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恶霸叫下来时,黄大龙出来了。 这货中午在县城跟顾长虹喝了不少,到现在小脸还红扑扑的,幸亏没有查酒驾之说,要不然被逮着了肯定得吃上半年的牢饭。 “赵家大伯来了,霸哥请你上去喝茶呢。” 赵公博认识黄大龙还是在武校的开业庆典上,虽然只是几个照面的相处,但再见面时,黄大龙的表现就跟和他相识多年一样。不过,并不招人讨厌。 在黄大龙的引领下,赵公博上到了顶层,只一眼,就喜欢上了,心说等征地补偿款下来了,他也得在家修这么一个专门用来喝茶的凉亭。 杨锐把张绍本李振堂二人介绍给赵公博认识,赵公博叫得出张绍本的名字,但对李振堂只能说是面熟。不过,岗南村那点屁事可瞒不过他赵公博,他知道此二人是恶霸的左膀右臂,因而说起话来也不用太过遮拦。 关于赵家埠的事情,田少武是怎么答复他的,他就怎么说给了杨锐听,两个用意,一是给岗南村的人显摆显摆,证明他岗东村在这件事上并未吃亏,如果再能引起岗南村的羡慕嫉妒恨,那是再好不过。 另一个用意则是希望杨锐能给他把把关,田乡长的话他不是不相信,但当官的不可能站在他岗东村的立场上真心为岗东村谋福祉,恶霸见多识广,肯定能帮他做出正确评判,这样一笔买卖,他究竟是赚了还是赔了。 杨锐倒是没想到田少武居然想在了前面,他辛苦埋下的一颗雷就这么轻易的被拆除了,心里面多少都有些不甘。 “石化公司的谈判代表上午来我这儿了,我陪他们说了会话,中午留在家里吃了顿饭,吃饭时还把陈苍伟给请过来了,陈苍伟当场向他们提了三项要求,其中一项是新工厂建成后,岗南村拥有招工优先录用权。” 赵公博一听这话顿时慌了。 岗南村要是有了招工优先录用权,那他手握的五十个码头工人的名额还有多香呢? “人家是怎么回复陈苍伟的?” 李振堂代为回答道:“他们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说回去以后一定向领导如实汇报认真研究。” 赵公博松了口气,但也就一个呼吸,便重新紧张起来。 听田乡长说,石化公司对这块地是势在必得,如果陈苍伟咬牙坚持这个条件,对方说不定就会妥协,到那时,他岗东村岂不是输了个一塌糊涂? 不行,我还得找田乡长去! 杨锐笑道:“赵家大伯啊,这等当口,你就别再给田乡长添乱了,人家陈苍伟是避开了田乡长私下里跟对方提的要求,你去找田乡长能说些什么呢?” 赵公博明显有些着急了,恶霸说得对,他要是为这事去找田乡长,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知霸哥者,我大龙也。 一旁的黄大龙适时开口,替赵公博央求道:“霸哥,你不是认识那三位谈判代表么,帮帮赵家大伯吧,找个机会让他们见上一面呗。” 杨锐沉吟良久,终于点头。 你田少武能耐了,居然轻易拆了我埋下的雷,那我只好再埋一颗,即时引爆来不及拆的那种。 第072章 精妙助攻 第二天一早,黄大龙骑着摩托车,带上了猪仔,前往乡里去给杨光辉送信,杨锐的亲笔信。 上一世口罩之前,杨锐也算是个成功人士,为了装文化人,在书法上下过苦功夫,无论是毛笔字还是钢笔字,拿出来都不丢人。 之所以要带上猪仔,是因为黄大龙没见过那三位谈判代表,而猪仔临时客串了一把上菜员,所以认得杨光辉。 乡里的宾馆本就不多,条件好一些的屈指可数,所以也不用担心找不着那三位,除非是人家放弃了项目返回了公司。 那辆艳红色幸福250实在是扎眼,激荡气血的发动机轰鸣声更是吸引了每一个年轻人的瞩目以及羡慕,坐在后面的猪仔很是遗憾,如此这般的拉风本应该属于他独享,只可惜恶霸哥担心他不会说话,非得把大龙哥也派了过来。 黄大龙直奔西江宾馆,一是因为西江宾馆是石岗乡条件最好的一家宾馆,二是因为它还带有乡政府招待所的属性,所以,杨光辉他们住在这边的可能性最大。 还真被黄大龙给猜中了。 刚驶进宾馆的院门,猪仔就指着一辆黑色桑塔纳道:“大龙哥,那辆就是他们的车。” 更巧的是,黄大龙来到宾馆服务台前正要打探那三位代表所住房间号时,又听到了猪仔的惊呼:“大龙哥,快,刚过去的那人就是杨经理。” 昨天回来后,杨光辉给田少武下了最后通牒,一分钱不加,就三百块的价,爱干不干。隔着电话,杨光辉都能感觉得到田少武的惊愕和慌乱,憋在心中的那口闷气自然是烟消云散,痛快之下,带上了王忠明夏素二人晚上又接着喝了点小酒。 回到宾馆,三人意犹未尽,哔哔哩哩聊到了深夜,今一早王忠明没能按时起床,夏素更是要睡个懒觉,杨光辉只得一个人出门吃了早餐。 刚回来,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 转过身来,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杨光辉还以为是田少武派来的,刚想拿拿姿态,便看到了陌生年轻人身边的小胖子。 哦,原来是本家杨副村长的人。 杨光辉不由现出了温暖的笑容,伫立原地,等着黄大龙走过来。 “杨经理,我是霸哥的手下,我叫黄大龙,霸哥让我给你送过来他给你写的信。”说着,黄大龙从口袋里掏出杨锐的亲笔信,递给了杨光辉。 杨光辉打开信封,抽出信纸,认真阅读。 脸上的神色不觉间变得凝重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乡里的田少武还没摆平,赵家埠渡口的拥有者岗东村村长赵公博人心不足蛇吞象又要提新条件。 杨光辉承认,在赵家埠渡口上公司最初的想法确实不怎么厚道,欺负农民不懂得渡口的真正价值打起了顺手牵羊的主意,但后来他已经报请江总批准,给了岗东村五十万现金外加五十个码头工人名额的补偿,足够优惠了,怎么还不满足呢? 昨天在岗南村的一顿中午饭,使得他对岗南村村长的印象掉至了冰点,你陈苍伟不过一小小村长,让你过来吃饭是为了陪好我们三位贵宾,可你倒好,居然大模大样一句推辞的话都没有便坐到了主座上,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你还不知天高地厚向我提了三项要求。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天岗东村的村长赵公博又打算向他提条件,杨光辉自然而然将赵公博划入了陈苍伟之流,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好些的厌意。 还是杨副村长好啊! 他是真心把我当成了朋友当成了兄弟,不单给我通风报信,还帮我分析了情况,提出了处理办法的建议。 杨副村长是当地人,对当地情况自然比他杨光辉更为熟悉,所以,他的剖析肯定更精准更深刻,他提出的处理办法也一定更简单更有效。 “你俩是怎么过来的?”杨光辉希望听到的答案是走过来的,这样的话,他那辆桑坦纳便能把二人捎带上。 猪仔抢先回答道:“我们是骑摩托车过来的。” 杨光辉一下子想起了停在杨副村长家院子里的那辆艳红色幸福250,一股子冲动控制不住地冲上了头,昨天他就想骑上一圈了,只可惜初次登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但今天有了机会,那可得牢牢把握。 “你们霸哥要我再去趟你们村,要不,你俩坐我的车,把摩托让给我过过瘾?” 猪仔老实,大龙哥怎么说他怎么做就是,黄大龙有开车瘾,这国产桑塔纳刚刚上市还属于稀罕货,他很想品鉴一下驾乘感受,于是便愉快地答应了杨光辉的请求。 愿望达成,杨光辉很是高兴,邀请二人到他的房间稍微坐会,他这就去叫两位下属起床洗漱,争取十五分钟后出发。 …… 整个石岗乡也就暴发户那一辆艳红色幸福250,所以,骑车的人虽不是暴发户本人,但也能确认一定是暴发户的人。 得到了消息的方开来暗戳戳断定,属于他的机会,来了! 本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原则,方开来速度派出心腹,叫来了乡里的一帮飞仔,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通。 那几个飞仔听说要对付的是岗南村的恶霸,一个个兴奋不已。江湖嘛,就得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扑在沙滩上,三年前的恶霸在石岗乡确实是个霸,但三年后的石岗乡,理应由他们新兴一代霸占舞台中央。 再一个,安排事的可是派出所所长,他们胆敢说声不,恐怕等不到明天就得回家收拾铺盖准备去看守所报道了。 安排好飞仔,方开来再叫来了三位心腹部下,让他们各自带上靠得住的兄弟,尽快赶去西江宾馆埋伏起来,一旦有人动手打架,立刻将闹事双方拘拿回派出所。 铁证在手,法律面前容不得他暴发户胡搅蛮缠,想把人捞出去,就必须低下他那颗骄傲的头颅,向乡派出所认错,向田乡长道歉。 为了达到惊喜的效果,方开来稳了一手,没跟薛家强通气,而是气定神闲地拿起了报纸点上了香烟,静等捷报传来。 …… 杨光辉转动钥匙,打开车锁,挂空挡,点火加油,摩托车发动机响起的轰鸣声使得他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过够了听觉的瘾,杨光辉换挡起步,稳稳地驶出了宾馆院门。 刚想加速,就觉得侧后方有人影闪过,杨光辉来不及反应,竟然被那人影连车带人扑倒在地。 “摩托车撞人啦!” 一声呼喝,呼啦一下围上来了七八只飞仔。 赔钱,两千块,少一分也不行,没钱就拿摩托车抵账。 杨光辉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当下不免有些慌乱,便在这时,桑塔纳紧跟了过来。 黄大龙紧急刹车,推开车门,跳下车来,大吼一声:“都特么给老子散开,知道老子是谁吗?岗南恶霸的兄弟,黄大龙!” 那七八只飞仔先是一愣,卧槽,搞错人了,这位才是正主。 于是放过了杨光辉,呼啦一下再把黄大龙围在了中间。 “死北佬,很叼嘛,怎么,你摩托车撞了人还有理了是么?” 黄大龙没搭理那帮飞仔,将杨光辉护在了身后,塞进了桑塔纳,潜意识告诉黄大龙,今天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来拖住他们,你们赶紧去找霸哥。” 杨光辉思路清晰,丁点婆婆妈妈的尿性都不带,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知道留下来只会拖累黄大龙,于是便喝令刚换到驾驶座上的王忠明立刻开车脱离现场。 看到桑塔纳开走了,黄大龙笑了。 “想让老子赔钱是不?那得看老子的这双拳头乐不乐意。” 这帮飞仔在方所长那边领到的指令是动手闹事,能得到赔钱最好,得不到也不差事,既然对方已经亮明了态度,他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为首一只飞仔大喝一声:“兄弟们,扁他!” 七八人一拥而上。 黄大龙暗喝一声过瘾,打起十二分精神,祭出七叔公传授的绝学,打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只可惜,才刚放倒了四只飞仔,又一帮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大多数穿着便装,但有两个却穿着警服,其中一个手里还握着把手枪。 “都给我住手!” 飞仔们颇为不甘,自己这边躺到了四个,可对方连块皮都没擦破。 但再有不甘也不敢违抗派出所雷子的命令,飞仔们乖乖住了手,老老实实地等着便衣给他们铐上了手铐。 黄大龙暗叹一声,果然如自己所料,此事没那么简单。 对抗雷子的拘拿是愚蠢的,撒丫子跑路也不可取,人倒是能跑得掉,但那俩摩托车却来不及骑走,黄大龙也只能是一声不吭任由雷子铐上了他的双手。 现场已被控制,领头的雷子收起了手枪,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挥了挥手,喝令道:“任务完成,收队。” …… 岗南村,杨锐听过了杨光辉的陈述,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简单推理,杨锐断定这事的背后有人在做局。 能使唤得了飞仔的人乡里有几个? 只有乡派出所的那谁谁。 可特么我跟那个方所长不熟啊,一点交情都没有,他怎么就那么知心的为我送上了如此精妙的助攻呢? 第073章 来者不善 但见杨锐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杨光辉有些着急。 “恶霸,你倒是想个法子呀,大龙他为了救我,被七八个飞仔围住了,你说什么也得把他给救回来呀。”杨光辉不再称呼杨锐为杨副村长,而是改叫恶霸,就说明他是真的把杨锐当成了朋友兄弟。 杨锐一声轻笑,摇了摇头,道:“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石岗乡几乎没人不认得我那辆摩托车,所以,那帮飞仔是冲着我杨锐来的,只是被你碰巧了,当了替罪羊。” 杨光辉有些不悦:“我不管是不是替罪羊,反正大龙是为了我才被那帮飞仔围上的,恶霸,你就跟我说一句救还是不救吧。” 杨锐再一声轻笑:“如果只是七八个小混混,咱们根本用不着去救,大龙他一个人就能搞得定。” 一个打人家七八个还能搞得定? 杨光辉被惊到了。 杨锐解释道:“黄大龙是侦察兵出身,身手本来就不错,来到岗南村后又得到了我七叔公的指点,一个打人家七个八个,只能算是刚刚及格。” 杨光辉昨天就听说了七叔公的神勇,还顺便参观了下武校,对杨锐的这番解释自然是深信不疑。 放下了对黄大龙安危的担心,杨光辉想起了杨锐刚才说的此事恐怕不简单:“你刚才说那帮飞仔不是冲着我来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杨锐叹了口气,把之前乡工作组如何针对他的事说了一遍。 “乡派出所的所长方开来也是工作组的一员,他当时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对我也肯定是怀恨在心,所以,听到乡里的飞仔没事找事时,我便想到了这事十有八九是受了他的指使。” 杨光辉面色沉重,好大一会没有开口说话。 杨锐陪着杨光辉抽了会闷烟,忽地笑了。 “别被这些琐碎小事影响了心情,杨经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岗东村的赵村长……” 杨光辉摆了摆手,示意杨锐不必再说下去。 “恶霸,我把你当成了朋友,甚至把你当成了兄弟,我知道,你一心想让村民们过上好生活,所以才尽心尽力要促成我手里的这个项目,可是……”杨光辉的语气越发低沉:“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杨锐猛地一惊,失口道:“什么?你这话是几个意思?” 杨光辉叹了口气,尽显歉意道:“我不再认为赵家埠一带是个好的选址,我回去后将会建议公司领导终止同石岗乡的谈判……” 杨锐急切道:“你先别慌做决定,我在想,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让你产生了误会?” 杨光辉再叹了口气。 “我做出这样的决定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刚才说过,你是一心想让村民们过上好日子,一心想促成这个项目尽快落地,只可惜像你这样的人我只见到了你一个,其他人……”杨光辉哼笑了一声,很是无奈道:“其他人除了索取还是索取,从不愿意站在我公司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说白了,就是没有合作的概念,没有双赢的思想。” 杨锐神色黯然道:“这确实是实情,我感同身受。” 杨光辉没把话说得太透,实际上,所谓的没有合作感念没有双赢思想在当下属于普遍现象,石岗乡如此,别的乡也是一样,所以并不是杨光辉放弃赵家埠的真正理由。 包括田少武的漫天要价,陈苍伟的不知天高地厚,赵公博怎么也按耐不住的嫉妒心,等等这些,也只能起到量变的作用。 而真正促成质变的因素,则是方开来的神来一笔。 一个以维护一方安宁为责任的乡**所竟然敢如此胡作非为,那将来新工厂工人的人身安全如何保证?厂里的财产安全又如何保证? 更让杨光辉觉得气氛的是,恶霸发了财选择回村,是想领着村里的父老乡亲一道致富,可那田少武只是为了维护他所希望的秩序,就对恶霸百般打压,这等心胸,不配做石化公司的合作者。 杨锐能想到今日之事乃是方开来背后作祟,也能想得到这事将成为一脚至关重要的助攻,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助攻居然成了射门,而且还是绝杀。 不过,没到终场哨响起,就不能掉以轻心。 杨锐拿捏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关切道:“这项目没谈成,你们领导不会怪罪你吧。” 言外之意,你们家领导会不会否决了你的意见呢?毕竟,有权吹响终场哨的只有主裁判,而这位主裁判显然不是杨光辉,而是他们家的大领导。 杨光辉道:“我们江总是留德博士,最看重的就是规矩,当初之所以选定赵家埠一带,你们岗南岗东两个村子特重规矩的民风占了很大的成分。不过,在昨天的饭桌上,我却看到了我非常不想看到的规矩,陈家叔侄趾高气扬,而你们三个外姓委员却有些唯唯诺诺。 “兄弟,我这么说绝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为你们这些外姓人家抱不平,凭什么他们姓陈的就要高人一等?有句话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很怀疑岗南村将来在分配征地补偿款时能做到公平公正。 “这是个潜在的巨大风险,或许不会爆发,可万一爆发了,对我们项目将产生给巨大影响,甚至是毁灭性影响,这些道理,江总看得只会比我更清楚。” 杨锐终于长呼了口气。 终场哨虽未吹响,但比赛已经进入到了垃圾时间,可以宣告征地项目彻底黄黄。 杨光辉接道:“我们这就回省城了,下午基本上就可以发函给石岗乡,对不住了,兄弟。” 起身就要告辞,杨光辉又突然停住,愣了片刻,脸上露出了诚挚的笑容:“有时间带上大龙去省城玩,顺便教我几招用来防身。”他本想叮嘱杨锐一句,在官方宣告之前,最好给予保密,但想了想,又觉得多此一举,恶霸这人很睿智,说话做事极有分寸,多嘴叮嘱反倒有画蛇添足之嫌。 …… 黄大龙被带去了乡派出所,一路上就笑个不停,等进到了派出所见到了方开来,笑声不见停,反倒更加肆意。 方开来感觉被冒犯了,怒斥道:“笑什么笑!你违了法犯了事,还有脸在这笑?” 黄大龙似乎被方开来的威严所震慑,终于止住了笑,愣愣地看了方开来几眼,忽又再次放声大笑:“我忍不住,哈哈哈,我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哈哈,方所长,你就让我多笑一会吧,哈哈,哈哈哈……” 神经病! 方开来暗骂一声,指示手下把这货先关起来再说。 黄大龙被带走时甩下了一句话:“天不生我黄大龙,石岗万古如长夜……方开来,你要倒霉了!” 方开来回敬以冷笑,你特么在老子的手上,老子倒要看看,究竟谁才是那个倒霉蛋。 黄大龙的嚣张明显刺激到了方开来,他原本并不想把黄大龙怎么样,他的目标是暴发户,目的是想让那暴发户服软认怂,折腾一个喽啰没多大意义,反倒有可能给自己添麻烦。但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 “过两个小时再去通知杨副村长。”方开来叫来心腹,如此安排道:“这会咱也不能闲着,给那个姓黄的上些特殊手段,好好教教他该如何做人。” 心腹心有灵犀,所谓的特殊手段就是那种折腾了人还不留痕迹的招数,比如在单间的铁门外放上一只炭火炉,大热的天,单间又不怎么通风,本就是酷热难耐,再用炉子那么一烤,里面的人保管是一个生不如死。 再多逮几只蚊子放进去,嘿嘿…… 方开来回到了办公室继续喝茶看报,报纸已经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好几遍,连中缝的广告都快要记下来了,之所以还要拿在手上并非是摆个样子,而是方开来在思考问题时习惯于手上拿个什么东西。 聚众斗殴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以定性为两个流氓团伙的火并,搁在了三年前,为首的几个枪毙了也不为过,往小了讲,可以认定为一场误会,年轻人容易冲动,产生点矛盾就要以武力解决,对这种错误批评教育即可,最多也就是罚点钱或是关几天。 所以,这案子不能让县局插手。 方开来知道他的前任顾长虹是怎么倒的台,暴发户在县局有关系,一旦让县局插了手,恐怕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一个派出所所长显然是挡不住县局插手的,但薛家强代表乡里却可以将县局拒之门外,毕竟只是个治安案件,从法理上讲,理应是派出所的职责范围,薛主任只需要抬出乡政府的招牌,把此案和当地行政管理扯到一起,那么,县局那边也只能是打声招呼,再无直接插手的可能。 嗯,是时候给薛家强去个电话了。 正当方开来拿起电话听筒还没来得及拨出号码时,所里民警敲门而入,神情稍显慌张汇报道:“所长,恶霸过来了,看样子像是来者不善呐。” 第074章 接受不了 方开来也是不由一惊。 从拘拿黄大龙到现在还不过一个小时,暴发户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呢?难不成所里有他的眼线? 来不及多想,方开来拿出了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英雄气概,呵斥下属道:“慌什么慌?他是能吃了你还是能把你怎么着了?我们依法办案,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遵守法律。” 前来报信的民警连声称是,但心中却说,你是没见识过恶霸的手段,顾所长当时比你还有自信,可最后怎么了?不还是被人家恶霸给扒掉了那身皮了么。 方开来话音刚落,办公室房门便被一脚踹开,杨锐黑着一张脸闯了进来,先没理会方开来,而是冲着那位报信民警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姓方的单独说。” 报信民警看了眼方开来,祈求能从领导那边获得拒绝的勇气。 可惜并没有,方开来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报信民警只得灰溜溜退出所长办公室。 方开来趁机把办公桌一侧的抽屉打开了半下,悄摸伸手进去,握住了里面的手枪,心神顿时安定下来。 “你好歹也是个副村长,怎能这么没礼貌呢?进别人的房间要敲门的道理难道你不懂?” 杨锐直接爆粗:“老子懂你阿婆个腿!姓方的,你特么赶紧给老子放人,别特么学顾长虹,到最后连身皮都保不住。” 方开来笑了,你个暴发户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买通了些关系么,当我方开来是吓大的呀,今天我就教教你该怎样在体制内混。 “黄大龙当街同他人斗殴,影响很不好,另外,在这场斗殴事件的性质没有查明之前,对不起,我不能放人。” 杨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方开来的衣领,方开来的反应也不慢,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同时抵在了杨锐的额头上。 “姓方的,你还敢跟我动枪?” “姓杨的,我劝你别冲动,袭警可是重罪!” 杨锐冷哼一声,却未松手。 “姓方的,你知不知你闯了大祸了,你安排的那几个飞仔,起初冲向的并不是黄大龙,而是省城石化公司的谈判代表,就因为这件事,人家已经取消了跟乡里的谈判,你特么还有闲心跟我玩?根本用不着老子出手,田少武就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怎么跟石化公司的谈判代表扯到了一起? 方开来握枪的手明显有些颤抖。 下面的人怎么没汇报这一茬呢? 哦,明白了,这是暴发户用来唬我的骗招。 刚消散的底气重新聚拢起来,方开来的气势更胜,反手卡住了杨锐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当我是三岁毛孩那么好骗么?杨副村长,我劝你立刻松手,我可以原谅的你的冲动,但你若是执迷不悟,那我也只好连你一块给抓了。” 杨锐忽地笑了,松开了手,退到沙发上坐定,同时点上了一根香烟。 “三位谈判代表开的是一辆黑色桑塔纳,车牌号是粤A53148,住在西江宾馆,房间号分别是315,317,和318,他们的头也姓杨,名叫杨光辉,黄大龙去找他是帮我送了封信,杨经理看过信后,决定来岗南村和我细谈,他对我那辆摩托车颇感兴趣,于是便跟黄大龙要过来想过过车瘾,刚骑出宾馆大门,就被你安排的飞仔给撞倒了,黄大龙下车替杨经理出头,结果却被你撸来了派出所。 你应该很纳闷我怎么那么快就找上了门来,其实原因很简单,是杨经理告诉我黄大龙被七八个飞仔纠缠上了,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于是便想到了是你姓方的在背后做局。杨经理对石岗乡很失望,现在已经回省城了,我求他不要把这件事抖落出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杨经理勉强答应了。 可你姓方的却不懂事,非得给我表演一出狗咬吕洞宾,成,算你姓方的有种,那咱就走着瞧,老子没兴趣再陪你玩下去了。” 杨锐将手里的半截香烟丢在了地上,起身就要离去。 方开来慌了神。 再想到黄大龙那诡异的笑,以及最后甩下的那句话,方开来终于醒悟了过来,暴发户的这番说辞,十有八九是真的。 怎么办? 这事真要是闹腾到了乡里,田乡长知道了真相,肯定是如暴发户所说,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没得选了,只得祭出当领导的保命绝招,甩锅。 “杨副村长请留步。”方开来麻溜的收起了枪,换作了一副恍然大悟的面容,赔笑道:“杨副村长误会了,我是真不知道这案子的具体情况,这样吧,你稍安勿躁,我去了解一下情况,回来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送客上车时,杨锐确实央求过杨光辉不要把这事给抖落出去,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是拿来搪塞杨光辉的理由,却不是杨锐的真实想法。 杨锐之所以要捂住此事,是不想让方开来替陈苍伟分担火力。 谈判失败,项目泡汤,田少武必然是恼羞成怒,陈苍伟将成为田少武发泄并甩锅的不二人选,这时候要是跳出来一个方开来,说不定陈苍伟就能免遭劫难。 所以,杨锐很畅快地答应了方开来,坐回到沙发上,重新点了根香烟。 方开来急匆出门,找到执行任务的心腹,三两句话那么一问,一颗心顿时哇凉哇凉。 暴发户所言,全都是事实。 他捅了个天大的娄子。 惊慌中,方开来厉声质问:“为什么不如实向我汇报?” 心腹满脸都是委屈:“老大,你也没给我时间汇报呀。” 方开来不敢耽搁太久,恶狠狠戳了下心腹的额头,留下个待会再跟你算账的眼神,着急忙慌地回到了办公室。 又是倒茶,又是敬烟,恨不得弯下腰来给暴发户捶腿捏脚。 “杨副村长,我调查清楚了,是手下人只顾着冲业绩,并非有意针对黄大龙,错在我们,我这就放人。” 杨锐不屑冷笑:“只是放人就完事了?你是不是认为黄大龙的觉悟跟我一样高?” 方开来赔笑道:“我请你们哥俩吃饭喝酒,当场给他赔不是。” 杨锐摇了摇头:“黄大龙一个月的工资能赶上你一年半的,你觉得他能看得上你那顿酒?” 方开来又慌了,听暴发户这口气,他今天要是不结结实实放把血出来恐怕是过不去这道坎了,时至此时他才真正理解了前任顾所长的难,被这个万恶的暴发户给缠上了,真的是生不如死。 杨锐轻描淡写道:“这样吧,看你也不容易,就随便拿个五百块得了,黄大龙那边,我保证把他的嘴给堵上。” 方开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五百块,那可是他多半年的工资啊! “这么一大笔钱,我一时半会哪拿的出来呢?杨副村长,求求你了,帮我跟黄大龙说两句好话,少要一些好不好啊。” 杨锐不置可否,只是冷笑。 这时,所里民警将黄大龙带到了所长办公室,可怜黄大龙就跟刚淋过雨似的,身上的衣服几乎没一处地方是干的,裸露的双臂还有面颊和脖子,鼓起了密密麻麻的大包。 杨锐叹了口气,两道目光箭一般射向了方开来。 “五百块,多吗?” 方开来没敢回应,说不多,心里不甘,说多了,又怕这暴发户当场跟他翻脸。 “今晚新闻联播之前把钱送到我家里,晚一分钟差一分钱,你特么就等着田乡长找你算账吧,大龙,咱们走!” 杨锐带了猪仔在车上,黄大龙将摩托车让给了猪仔,他则坐到了AE86的驾驶位上。 “还行不?”杨锐随口关切了一句。 黄大龙道:“说实话哈,霸哥,我挺感谢方所长的,他让我想起了四年前在部队上备战那会的日子,也是故意搞得那么热,趴在草窝子里任凭蚊虫叮咬,吭一声,动一下,都得挨连长的骂。” 杨锐笑道:“那今晚你去武校草地上睡,我也想让你感谢一下。” 黄大龙翻了下白眼,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车子上了路,黄大龙又问道:“霸哥,咱就这么着放过了那个姓方的?” 杨锐斜了眼黄大龙,轻笑反问道:“你觉得我心胸有那么宽广吗?” …… 这天下午,娄县长和田乡长几乎同时接到了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人很客气,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很抱歉之类的话,但他通知的内容对娄会俭或是田少武来说,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经公司研究决定,终止在石岗乡赵家埠一带的建厂计划,同时终止同石岗乡乡政府的征地谈判。” 娄会俭火冒三丈,随即拨打了田少武的电话,第一次占线,第二次依旧占线,第三次终于接通,娄会俭根本不给田少武说话的机会,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一百万还是两百万的计划外财政款项丢了也就丢了,虽然心疼,但不至于要命,可这么一个三年后年产值将突破亿元大关的大企业眼睁睁看着它飞去了别人家,娄会俭怎么也接受不了。 第075章 处理决定 懵逼中的田少武挨了娄会俭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更加懵逼。 石化公司的决定让他无法理解,距离对方下达最后通牒也就是一天一夜刚好二十四个小时,他这边又没说出不能接受的话来,对方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还有娄县长那边,是他亲口说的,对方把赵家埠一带当作了唯一选址,也是他亲口指示的,在谈判时可以把价往高了要,这会子怎么就全不认账了呢? 手握电话听筒,在办公桌旁呆立了好大一会,田少武总算是恢复了部分理智。 肯定有人在背后捣乱! 这个人……田少武把能接触到对方谈判代表的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张年轻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 没错,就是他,一定是他。 岗南村的那个暴发户! 三位谈判代表去过岗南村,暴发户还请他们吃了个午饭,并把另四位村委委员叫来相陪,暴发户打电话汇报过此事,并明里暗里将矛头指向了陈苍伟,说他在饭桌上的表现很不得体。暴发户打这个电话时,自己刚接到了谈判代表的最后通牒,下意识地将二者联系在了一起,断定是陈苍伟的不当表现使得谈判代表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才转变了态度。 现在想想,当时也真是够愚蠢的,饭桌上那么多人都在,陈苍伟就算是说错话,又能错到哪里去?而吃饭前,暴发户可是单独陪着谈判代表说了半个上午的话,真正的毛病,应该是出在了这个时候呀。 都怪自己不够冷静,居然着了那暴发户的道,向娄县长汇报时把责任全都扣在了陈苍伟的头上,以至于刚才娄县长打来电话时,十句话中至少有一半都是在斥骂他田少武用人不当。 这事显然是讲不清楚了,陈苍伟冤枉也好,憋屈也罢,这口黑锅总是要背上的。出了这么大一娄子,要是再忤逆了娄县长的上意,别说书记宝座不用想了,屁股下的乡长之位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难说。 至于那个暴发户…… 田少武调整了好久,总算把喉咙口的一口恶气咽回到了肚子里,就让他先捡起这个便宜吧,等自己度过了这个难关,回过头来再收拾他也不迟。 …… 不到一个月,薛家强已是第三次来到岗南村。 村子没多大变化,只是道路全都换成了水泥路面,车子可以一路开到村西头的村委会。 但人的心情却大有不同。 第一次过来,是代表乡里来参加武校开业庆典,他以为他应该是到场嘉宾中级别最高的官员,却不曾想到娄县长居然也赶了过来,一张老脸被那暴发户打得噼啪作响,估计此事早已传遍了十里八村,成了各村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第二次过来,是做为工作组的一员,事先经过了充分的准备,本以为可以狠狠地打击掉暴发户的嚣张气焰,可结果却是整个工作组铩羽而归,自己的这张老脸又一次被打得噼啪作响,这已经不再是附近十里八村的谈资笑料了,而是整个石岗乡人们闲聊时必须提及的笑话。 今天是他第三次踏进岗南村,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在等着他。 从乡里出发前,薛家强就通知了岗南村,因而,当他抵达那幢扎眼的别墅时,岗南村的五位村委委员已是等候多时。 薛家强下了车,没敢摆出丁点官架,很是热情地跟五位委员一一握手。 陈苍伟尚不知晓征地项目已经黄黄的事实,还以为乡里派人过来是宣布什么好消息,所以在跟薛家强握手时显得格外真诚,足足握了两个呼吸还不肯松手。 薛家强难免有些尴尬,不知道待会我宣读了乡里的决定,你老兄会不会为眼下的表现而懊恼。 杨锐引领众人来到了会议室,黄大龙早已准备妥当,茶水自然是必不可少,会议桌上还罕见地摆上了瓜子糖果。 杨锐招呼道:“薛主任肯定来是宣布征地谈判已成功的好消息,值得庆贺,桌上的这些瓜子糖果敞开了吃,吃不完不准散会。” 黄大龙退出会议室前瞥了眼杨锐,可惜了,我黄大龙不能亲眼见证这好消息宣布时,那陈家叔侄是个怎样的表情。 薛家强尴尬笑道:“还是把这些瓜子糖果撤了吧,今天开的不是座谈会……” 杨锐不由一怔,失声问道:“几个意思?薛主任,你把话说明白些。” 陈苍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很是紧张道:“莫非征地的事情出了变故?” 薛家强点了点头,黯然道:“黄了,昨天下午对方以电话形式做了正式通知。” 陈苍伟只觉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了下去,哪知道没对准椅子,坐了个半空,吧唧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杨锐面若死灰,根本顾不上陈苍伟摔的怎样,瘫坐在椅子上,口中不住呢喃:“怎会是这样?” 薛家强伸手协助陈天运将陈苍伟搀扶起来,顺便瞅了眼杨锐,心中暗叹,这位可真会装。 田少武派他来岗南村,自然要跟他聊一聊岗南村的问题,虽然没点明杨锐,但薛家强敏锐地觉察到田少武对杨锐的那份恨意要远远地超过了陈苍伟。 稍微往深处一想,薛家强也就推断出了真相,陈苍伟不过是个背锅侠,真正在背后搞鬼搅黄了这桩买卖的,田乡长认准的便是这位万恶的暴发户。 不过,这些跟他薛家强已经没多大关系了,他丧失了跟暴发户再斗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昨天中午,方开来找到了他,张口就是借钱,借的数目还不小,整整一百块。薛家强感觉不对劲,再三追问下,方开来才说了实情,栽在暴发户手上了,今晚七点钟之前若是不能把五百块送到其手上,恐怕他们两个都要倒霉。 薛家强倒也仗义,给方开来凑了一百块,还表示说这钱不用还,毕竟在对付暴发户一事上他也参与了。 一百块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少,心疼之余也让薛家强清醒的认识到,那暴发户的手段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高明,莫说他薛家强,就算是豁出去的田少武,也不一定就能讨得了便宜。 心灰意冷的薛家强可不想在岗南村掺和太久,看到摔了一跤的陈苍伟并无大碍,于是便宣布会议开始。 轻咳两声,再呷了口茶水,薛家强打开公文包,取出了一份文件。虽然已经没落,但做领导的仪式感该有还是得有,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乡政府对田乡长的尊重。 “众所周知,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在赵家埠一带征地建厂的计划,对我石岗乡非常重要,这次谈判失败,项目泡汤,我们必须深刻反省,田乡长已经向上面请求处分了,但做为村一层领导干部,也难逃其缪,现在我宣读乡政府对岗南村领导班子的处理决定。” “一,岗南村村委会在未经乡政府同意,擅自接待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的谈判代表,虽事后向乡政府做了汇报,但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已无法挽回,经研究决定,给予岗南村村委会集体记过一次。” 五位村委委员均现出了惊愕表情,这板子打的也忒没道理了,人家主动找上了门来,难不成我们几个还要把人家拒之门外? “二,岗南村副村长杨锐同志未经向政府同意,擅自接待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的谈判代表,并造成了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经研究决定,给予杨锐同志个人记过一次。” 杨锐半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田少武这是疯了么?就算是想找人垫背也不该轮到他杨锐呀。张绍本李振堂二人同样是惊诧到无语,如果说第一项集体处分很荒唐,那么对杨锐的个人处分只能说是荒谬绝伦了。 陈苍伟仍旧陷于项目泡汤所带来的巨大失落感而无法自拔,对薛家强宣读的这两项处分决定的反应相当麻木,但其一旁的陈天运却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三,在岗南村接待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谈判代表的过程中,陈苍伟同志的不当表现及不当言论是造成谈判失败的主要原因,经研究决定,暂时免去陈苍伟同志的村长职务,保留村委委员资格,岗南村村委会暂时由副村长杨锐同志主持工作。” 刚才还幸灾乐祸的陈天运一瞬间面如死灰,征地泡汤,对他叔侄两个的打击就已经难以承担了,现在再把泡汤的责任扣在了他二叔头上,村民们能轻易饶了他们叔侄?小贱种他们又岂能不痛打落水狗?啊呸,错了错了,小贱种特么才是落水狗呢。 陈苍伟表现出了极强的承受能力,逮着手中香烟吧嗒了好几口,随后表态道:“我坚决支持乡里的处理决定。” 这一刻,他跟几十里之外的田少武可谓是心有灵犀,田少武并没有直接撤了他的村长职务,而是暂时免去,也就是说,替田少武背了这个锅,等田少武度过了危机,他还是可以重新回到村长岗位上来的。 第076章 传奇 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岗南村立马炸锅了。 村民们虽然没怎么上过学读过书,但一般的帐还是会算的,征地补偿款总额高达一千两百万,全村人口不到一千一,哪怕村里面扣一半发一半,平均下来一个人也得有个五千多。 一家就打四口人算,两万块到了手哪怕是城里人那也可以不放在眼中。 可是,美梦只做了四天多还不到五天就特么破灭了,没有人能接受得了如此残酷的现实,很多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堵在了陈苍伟的家门口想讨要个说法,更有甚者,干脆破口大骂。 陈苍伟再次祭出应敌法宝,大门紧闭,任谁敲门也是一个坚决不理。 也幸亏是在岗南村,这要是换了别的村,愤怒的村民说不定就把陈苍伟的家给拆了。 闹腾了一整天,直到晚饭时间,人们才逐渐散去,村庄恢复了安宁。 上午开完了会,杨锐把薛家强送出村,随后便带上黄大龙去了省城,明面上是为了躲个清净,但实际上去省城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直到太阳落山方才回来,回来后,杨锐便长时间伫立在顶层扶栏边上眺望着陈苍伟家的方向,黄大龙好奇,跟着看了两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大龙,你觉得咱们赢了吗?” 黄大龙如实应道:“好像赢了……好像又没赢。” “怎么讲?” 黄大龙稍加斟酌道:“陈苍伟靠边站,村委会工作现在由你来主持,单看这个结果,咱们似乎赢了……” 杨锐点了点头:“接着说。” “可乡里对陈苍伟的处分并不是撸掉他的村长职务,而是暂时免去,也就是说,陈苍伟还是存在卷土重来的可能,从这个角度讲,咱们似乎又没赢。” 杨锐接着点头。 “天不生你黄大龙,岗南万古如长夜,黄大军师,你有什么好法子没?” 黄大龙一脸严肃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无毒不丈夫,我认为应该尽快把顾长虹叫过来,趁他病要他的命,一举拿下最后的胜利。” 杨锐道:“我不否认启用顾长虹存在着恶作剧的成分,但这绝不是我的本意,顾长虹当警察当了快二十年,所长也干了六七年,在治安经验方面,咱们两个加一块恐怕都比不过他,请他来,我是真心诚意希望他能为岗南村的事业出上一把力的。” “嗯。嗯。”黄大龙连连点头,这是霸哥的风格,做任何事都能找得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还是过些天再把顾长虹叫过来吧,我始终觉得他起不到一击制胜的作用,陈苍伟的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的强,这一招或许能把他气倒在床上好几天,但无法泯灭了他继续斗争下去的决心和勇气。” 黄大龙稍加琢磨,觉得霸哥说得非常正确,杀人不如诛心,把陈苍伟的心态搞崩溃了那才是王道。 “我问你,你觉得陈苍伟的决心和勇气是从哪儿得来的呢?” 黄大龙思考片刻,回答道:“是陈家三百年屹立不倒积攒下来的底蕴。” 杨锐笑了:“狗屁!三百年来,陈家确实没倒,可也从来没站起过,不始终是跪着的么?谈何底蕴?我告诉你吧,他的决心和勇气只是来自于田少武,田少武不倒,他就不会倒,田少武要是倒了,他在村子里保管是一个屁也不敢放。” 黄大龙陡然一惊,失口道:“霸哥,你打算扳倒田少武?” 杨锐愣愣地瞅着黄大龙:“我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么?” 黄大龙应以讪笑,说倒是没说,但你心里一定在这么想。 杨锐喟然道:“你我只是一介草民,万不可有如此危险的想法,我的意思只是想说陈苍伟斗争下去的决心和勇气是咱们无法泯灭掉的,唯一的办法只有利用民意同权力抗争。” 黄大龙若有所思:“霸哥,你的意思是要尽快上马咱们的项目?” 杨锐轻叹一声,应道:“我知道这样做风险很大,搞不好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可咱们要是按兵不动的话,只会让村民失望,反倒给了陈苍伟卷土重来的理由。” 黄大龙陷入了沉思。是啊,若是按兵不动的话,村民们肯定是闲话四起,可眼下霸哥只是暂时主持村委会工作,要是等项目落成了,陈苍伟的村长又复职了,那岂不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大龙,你有什么好法子没?” 黄大龙茫然看向杨锐,黯然摇头。 杨锐却玩味一笑: “我有!”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机关海鲜酒楼的人守口如瓶,望月楼的弟兄们同样是讳莫如深,但岗南恶霸和春风大佬的那一战还是传遍了阐城的大街小巷。 没图没真相,全靠瞎想象。 在结果已然确定的情况下,人们对过程展开了脑洞大比拼,各种版本纷呈江湖,说的人口若悬河信誓旦旦,就好像他是亲历者一般,听的人津津有味热血沸腾,全然不顾其中存在怎样的逻辑错误。 DC区一条老街的深处有一家老字号的烧鹅饭排挡,一位身着雪白人造棉练功服的年轻人踢踏着一双人字拖晃悠了过来,排挡老板,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热情招呼道:“大富,过来吃餐饭哈,隆伯请客。” 孙大福傲然摇头,回道:“偶要去前面海叔家吃了,海叔家有啤酒喝,不像你个老家伙这么抠门。” 拍档老板笑道:“隆伯家也有啤酒啊,还是从鬼佬那边弄来的呢。” 孙大福两眼不由一亮,脚下控制不住地拐了弯。 这两天,孙大福可谓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只要他坐下来,不出五分钟,身边就会围上一大票年轻人,不为别的,就是想听他说上一段。干听没多大意思,饿了的自然要点上一份饭,吃过了的也会要些甜品饮料,带客效应非同一般。 正如拍档老板所期望,孙大福落座后没几分钟,排挡便坐满了年轻人。 “大福哥,再给兄弟们讲一段呗。” 孙大福端起啤酒杯,砸吧了一口,摇了摇头,回应道:“倔人要低调啦,偶那些英雄壮举都是过往旧系,不值一提啦。” 一帮年轻人哪里肯依,饭都点上了,不听上一段岂不遗憾。 孙大福拗不过,只好‘屈从’。 “偶在省城有个兄弟,雷们都系知道的啦,江湖大佬周广志啦,他手下马仔去收租,结果遇上了岗南恶霸,被打的那叫一个惨啊……” 孙大福拿捏出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摇头叹气,必须以香烟才能抚平心中的悲愤。 身旁年轻人果然有眼亮堂的,立马给孙大福上了烟点了火。 “周广志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啦,当即召集了系十多个马仔前去找场子,结果呢,又被岗南恶霸和他的七叔公暴打了一顿……” 听众中有人质疑道:“大福哥,你昨天说的是广志大佬召集了三十多马仔,今天怎么变成了四十多了呢?” 孙大福瞥了那货一眼,脸上立呈不悦愠色,随即便有人替他出头,冲那质疑者吼道:“爱听听,不爱听赶紧滚。” 质疑者吓了个哆嗦,赶紧埋头吃饭。 “周广志系偶的兄弟,兄弟受了辱,偶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啦,于是,偶就单枪匹马杀到了岗南村……”就要进入高朝部分了,必须停下来卖个关子,三天讲了六回书的孙大福经验满满,先喝了口啤酒,再吃上口烧鹅饭,细嚼慢咽才有利于身体健康。 一众听者耐心等待,无人敢催。 “雷们知道吗,岗南恶霸的七叔公,那可是个老英雄,想当年抗日那会,他孤身闯敌营,仅凭手中一把大刀,砍掉了十几个小鬼子的脑袋……” 吹嘘对手就等于吹嘘自己,这一点,孙大福把握的相当到位。柳七爷的事迹经朝明县挖掘,在市电视台专题栏目中有过报道,虽然可以佐证孙大福所言并非虚构,但报道中的柳七爷并没有那般神勇。 不过,对这帮听众来说,他们倒是更相信坊间传言。 “偶当然没鸡格跟柳老英雄交手的啦,不过,他的徒弟也系个顶个的高手啦,有一个黑脸大汉雷们系知道的啦,另一个叫黄大龙,鸡前在部队就很能打的,拜在柳老英雄门下后更系不得了啦……” 那是,那是,黑脸大汉的威名早已经传遍阐城,有版本说,望月楼一战中,岗南恶霸其实并未出手,是那个黑脸大汉一个人从一楼打到了二楼,春风大佬的左膀右臂大学哥挺刀出头,却被黑脸大汉劈手夺过,硬生徒手掰成了两半。 “偶系先跟黄大龙交手的啦,你来我往打了二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柳老英雄见黄大龙不能取胜,于是派出了他的大徒弟,也就是那个黑脸大汉啦……” 一众听者不约而同放下了手中筷子,支棱起双耳。 孙大福叹了口气,道: “只怪偶没有名师指点啦,好多招数的精妙理解不透,黑脸大汉力大无穷,偶,偶只支撑了二十招便败下阵来……” 能在黑脸大汉的手下走上二十招? 牛逼啊! 而且还是在跟黄大龙先打了一场的前提下。 第077章 主持工作 故事讲完,听众逐渐散去,孙大福吃掉最后一块烧鹅,扒拉干净碗中的饭粒,再喝掉杯中剩下的啤酒,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隆伯过来收拾桌面,一脸不高兴道:“你明天还是给阿海照顾生意吧。” 孙大福没搭话,只顾着剔牙。 他当然知道隆伯为什么不高兴,这故事一连讲了三天了,老街的年轻人就那么多,好多人都是听了第二遍第三遍,带客效应越来越差。 隆伯收拾了碗筷端回去洗刷,一个四十来岁身着黑衬衫黑西裤的中年男子悄然坐到了孙大福的身旁。 “你的故事很精彩,只可惜,听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孙大福,你就没想过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吗?” 孙大福斜了来人一眼,不搭理,继续剔牙。 那人又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个生意人,想在阐城发展,可又找不到靠山,听朋友说,你孙大福为人仗义,又有拳脚功夫,就想着过来跟你谈谈,看看能不能合作一把。” 孙大福暗中一喜,但面上不动声色,问道:“雷系从哪边过来的?来阐城想做咩生意?雷嘀那位朋友叫什么名鸡?” 那人挨个回答道:“在下姓王,是从省城过来的,想在阐城开一家游戏厅,就缺一个在社会上叫得响的大佬看场子,哦对了,把你介绍给我的那位朋友跟你交过手,叫黄大龙。” 孙大福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丢雷老木,戏弄老子是不? 那人接着解释道:“大龙跟我说了,其实你并没有跟他打个平手,而是败在了他手下,不过大龙还说了,你单枪匹马就敢杀进岗南武校,就凭这份胆量,迟早都会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这话听着舒坦,孙大福重新现出笑容来:“说说,雷打算怎么和偶合作呢?” 那人道:“我手上有五十台游戏机,只要选对了地方,一天的营业额不会低于一千块,你来帮我看场子,占三成干股怎么样?” 游戏厅的成本无非是房租和电费两大块,五十台机子得有个两百多平的面积才能容得下,繁华地段这样的门面贵的吓人,但游戏厅又不是商场,用不着找那么高级的场地,只要设在了人多的区域,生意一定火爆。 老街的最东头就有合适的场地,一平米一个月的租金才要两块五,他孙大福出面,房东好歹也得给个面子,两块钱保管拿下。就打三百平的面积来算,场地租金不过六百块,划到一天,才特么二十块。 电费更低,跟他孙大福合作,甚至可以不考虑电费,随便找个倒霉蛋单位,偷偷扯过来一根电线也就完事了。 也就是说,这单生意要是做成了,他孙大福一天就能赚三百块。 嘿嘿,发财了,嘿嘿,发大财了。 激动之后便是冷静。 孙大福突然意识到,以他的名望和实力是镇不住这么大一家游戏厅场子的,楞冲大头,到时候恐怕会有血光之灾。 “王老板啦,雷对偶熏大壶还是不够了解啦,偶熏大壶虽然武功盖系,但偶并不想同那些飞仔同楼合污啦,看场子的事情一个人肯定搞不掂的啦。” 这番婉拒,说的孙大福心头滴血,但也是无奈,面子诚可贵,金钱价更高,若为小命顾,二者皆可抛。 那人笑道:“我猜的出你怎么想,你是担心自己实力不够,不敢接这个活。” 孙大福怒瞪对方。 那人接着笑道:“你还别不承认,我来找你谈合作,事先自然要把你调查清楚……” 孙大福怒道:“既然如此,雷为什么还要来找偶?” 那人正色道:“因为你仗义,因为你能打,因为黄大龙跟我说过,你孙大福迟早都会成为一方大佬。” 这几句话听得孙大福心花怒放怒气全消,但飘飘然中并没有忘记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可眼下偶熏大壶并不适合雷王老板呀。” 那人笑着向孙大福招了下手,待孙大福凑过头来,随即将嘴巴附在了对方耳朵边,如此这般嘀嘀咕咕了好大一会。 只见孙大福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到最后是连连点头。 那人说完了悄悄话,向后撤了身子,朗声道:“办法我教给你了,机会能不能把握得住,敢不敢去把握,那就看你自己的了。” 孙大福表情凝重,似乎面临着生死抉择。 …… 岗南村。 杨锐召集了他主持工作的第一场村委会会议。 陈苍伟告假,因而参会的村委委员只有四位。 没有二叔坐镇,陈天运显得有些惶恐,但身上流淌着的陈家血脉使得他绝不肯低下骄傲的头颅,不服输的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另三位,就像只好斗的公鸡,做好了随时扑上去同敌方撕咬的准备。 然而,似乎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陈家二叔虽然被免去了村长职务,但保留了村委委员资格,按理说,这个会他应该来参加的。”一开场,杨代村长便拿陈苍伟来说事,但口吻极其温和,让那随时准备战斗的陈天运也找不到开火的理由。 “其实,大家也都明白,咱们村委会受到的集体处分,我杨锐个人受到的处分,包括陈家二叔受到的处分,都是够冤枉的。人家征的是咱们岗南村的地,来岗南村考察一下不是天经地义么?咱们做为地主,能不出面接待人家吗?什么叫未经请示?这种事需要请示吗?” 听着这话,陈天运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股暖意,昂扬的斗志瞬间消散了多半。 张绍本劝道:“算了算了,都过去的事了,说再多那处分也撤销不掉。” 陈天运悄摸地剜了眼张绍本,心说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要是能撤销处分的话,恐怕你个老东西会第一个跳出来说不同意。 杨锐听人劝吃饱饭,果然没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 “也罢,绍本叔说得对,咱们在这边说再多也没用,既然如此,那咱们今天就说点有用的。”杨锐拿出香烟,散了一圈,当然不会故意错过陈天运:“你家二叔曾为咱们村设计了三条致富之路,说实话,这三条路都还算不错。” 陈天运点上了烟,面无表情地抽了一口,没做语言的回应,你恶霸不是说这三个项目都是垃圾么?好么,现在掌权了,又说我二叔的好了,不就是想窃取我二叔的创意么? “我说不错是基于你家二叔的那点能耐,当然,做横向对比,这三天路放到了别的村子依旧可以称得上不错,但在岗南村,我杨锐只能评定为垃圾。” 陈天运脸色倏变,正要反驳,忽又意识到二叔不在,底气登时消散,只得叹上口气,再回敬一个不太服气的眼神。 杨锐笑道:“你还别不服气,听我给你一一分析,咱先说西江渔业,这两年西江的鱼越来越难捕捞,这是不争的事实吧?我还要告诉你,接下来的几年,西江渔业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李振堂插话道:“你家二叔得有一阵子没出过远门了,不知道现在沿江的各村都在引江水挖鱼塘,将来的淡水鱼市场肯定以便宜的养殖鱼为主。” 陈天运终于鼓起了勇气争辩了一句:“那我们也可以学人家引江水挖鱼塘呀。” 杨锐笑道:“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难不成你是想吃屁?” 李振堂紧跟着补了一刀:“吃屁都赶不上热乎的。” 陈天运涨红了脸,不敢再争辩下去,人家三张口,自己只有一张嘴,争辩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再来说说搞建筑队的事,我不反对岗南村搞一个建筑队,但前提是我来做村长,要是由你家二叔来当家,我不知道这个建筑队能赚到多少钱,你以为外面的活好揽吗?那么多包工头等着活干,人家建筑公司凭什么把活交给你岗南村建筑队?” 陈天运携之前的屈辱终于再次鼓足勇气,反犟道:“那你当村长怎么就能搞了?你既然有关系,为什么不能拿出来给村里用?” 杨锐轻叹道:“我可没说我外面有关系能揽到活,我是说我杨锐当了村长,咱岗南村的活就足够养活一支建筑队。” 陈天运迷糊了,他是真想不明白屁大点的岗南村如何能养活得了一支建筑队。 “接下来我着重讲讲搞经济种植的事情,有那么一种说法,农民就该在地里刨食吃,就该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你陈天运认同这种说法吗?” 陈天运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接着现出迷茫之色,不知道该是点头还是摇头。 “城里的工人一个礼拜上六天班,还能休息一天,一个月可以拿到四五十块钱的工资,一年下来有五六百块的收入,甚至更高。可咱们农民呢?累死累活种那几亩地,一年下来也就赚个自己的口粮,赶上哪年遇到个天灾,搞不好还要饿肚子,我就问你一句,陈天运,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陈天运思想斗争了好久,终于回答了一声:“不公平!” 杨锐突然提高了嗓门,厉声喝问道:“既然不公平,那你们陈家叔侄为什么还要把村民们禁锢在那几亩薄田上呢?” 第078章 丢人 陈天运被吓了个激灵,哪里还敢再多犟一句。 杨锐不依不饶,两道箭一般目光死死地锁住了陈天运的双眸,直到他现出羞愧神色并垂下头去这才作罢。 “既然是垃圾,那就应该丢进垃圾桶,在我杨锐主持村委会期间,任何人不得再提那三个项目,陈天运,能做到吗?” 陈天运木然点头。 杨锐并不满意,喝道:“大声回答我,用北方话说,当爷们就得有个爷们样。” 陈天运突然爆发,吼了一嗓子:“能!” 杨锐笑了:“这才像个男人嘛!” 收拾完了陈天运,会议这才进入了主题。 杨锐道:“我刚才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表达一个观点,种地是发不了财的,除非那地里能长出金子来。”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哄笑,以表示对杨锐观点的认同,陈天运勉为其难地也笑了笑,算是认同,但仍有不甘。 “我的计划是建厂,城里人能进厂上班,我岗南村的村民也一样能当好工人,城里的工人一个月能拿四十块五十块甚至六十块的工资,那我岗南村的村民也有能力拿到五十块八十块,甚至一百块的工资。”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听得聚精会神,但陈天运却在心中嘀咕起来,你就吹牛逼吧,反正也不用报税,城里工人能拿那么高的工资,那是因为人家是国营工厂,有公家的支持,你恶霸有谁支持?那个廖处长么?他手上的权力能养肥了你恶霸,却养不活咱整个村呀。 嘀咕完,陈天运忽然惊恐发现,在心中提到恶霸名时居然没以小贱种来称呼。 杨锐继续讲道:“既然说到了工资,那我就多说两句,我们村委委员的待遇也要涨上去,至少要达到进厂村民收入的两到三倍,这样才能彰显出我们村委委员的重要性。” 陈天运禁不住心中一阵扑腾,恶霸刚才说岗南村的村民有能力拿到五十块八十块,甚至是一百块,那么,他这位村委委员就意味着能拿到一百块两百块,甚至是三百块的月工资,天哪,真要是能拿到那么高的工资,我为什么还要跟在二叔的屁股后面?二叔能给我多少好处呢?恐怕连恶霸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啊。 “我主张多劳多得的分配原则,干的活多,拿的就得多,做出的贡献大,获得的报酬就得高,在这儿我拿绍本叔举个例子,他是村委委员,这一块的待遇自然少不了,接下来咱岗南村的新厂开建了,我还要聘请他做厂子的总会计师,总会计师有总会计师的待遇,跟村委委员的待遇并不重叠。” 也就是说,张绍本能拿到两份工资喽……陈天运偷偷瞄了眼李振堂,心里很酸很纳闷,李振堂这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难道他就不妒忌张绍本么? 李振堂当然不会妒忌张绍本,因为他在新厂的位子是主管销售的副总,恶霸给他定下的待遇标准比起张绍本来还高了那么一丢丢。 陈天运也够聪明,眨眨眼便高明白了李振堂的心态所在,合着就我陈天运在新厂中谋不到个一官半职呗。那不行,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我说什么也要争取一下。 主意打定,陈天运举手表示有话要说。 杨锐停了下来,笑吟吟看着陈天运。 陈天运请了嗓子,略带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恶霸……哦不,杨副村长……哦不不不,杨村长,我想知道我能为新厂做点什么吗?” 未等杨锐作答,李振堂率先怼了上去:“你觉得你能做点什么呢?” 陈天运有点红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张绍本跟着怼了上来:“做事嘛,能力的大小只是一方面,更为重要的还要这儿……”张绍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思想要是不对头,那可是能力越大危害越大。” 我思想没什么不对头呀……哦哦哦,明白了,他们指的是阵营……二叔误我啊! 杨锐没在这个插曲上发表意见,直接跳过,继续宣讲他的施政纲领: “刚才说了待遇问题,接下来我再说说建厂计划。岗南村的厂必须接受村委会的领导,但现如今是改革开放的时代,可不能再用老一套的办法来管理经营,咱们也得跟上时代的步伐。前几天石化公司的杨经理来咱们岗南村做客,就这个问题,我跟他探讨的还是蛮深的,他非常认同我的观点,那就是实行股份制。”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会心一笑,关于股份制的构思,恶霸早就跟他俩讲解过,今天之所以架出石化公司的杨经理,无非是想堵住陈家叔侄的嘴。农村人有个臭毛病,总是看不起身边人,但对城里人,尤其是杨经理这种大单位的领导层,却有着迷之崇拜。 “村委会要想在新厂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那就必须占股百分之五十一以上,可咱岗南村的底子薄,我查了下,现在村里的账上只有十四万多不到十五万,接下来的夏收虽然能增加些收入,但也就增加个一万多块。村里肯定不能把账上的钱全都投到新厂中来,怎么着也得留下个两三万做为应急,所以我估算村里能拿出的投资金额上限也就在十三万左右,倒推一下,也就是说咱们新厂的总投资不能超过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的总投资额说少肯定不能算少,至少对岗南村来说是建村以来最大的一笔投资,甚至赶上了既往所有投资项目的总和。但说多也不算多,想想隔壁岗东村,人家买了艘新渡轮,一下子就花掉了将近五十万。 投的越多,赚的越多,这个道理谁都懂得,但同时也意味着风险越大。 陈天运眼巴巴看着杨锐,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讲解,心说要是这新厂的风险较大,他必须挺身而出予以制止,明面上可以以尽一个村委委员的职责为由,但实质上,哼哼,谁让你恶霸不在新厂中给我陈天运安排个职务让我也能拿到双份工资呢。 “我刚才说了,咱岗南村的底子薄,所以在新厂的项目选择上经不起折腾。我之前跟朋友在省城合伙搞了一个成衣加工厂,效益还不错,在服装这个行当中也算是积攒了些经验,而且,搞服装相对来说对厂房设备的要求不是那么高,咱们二十五万的投资额应该够用。” 搞服装加工……陈天运不禁皱眉,前几年他在外面跑运输,可没少跟那些服装加工厂的老板打交道,外表光鲜,但实际上日子过的苦得很。单加工的利润很微薄,多数的订单还需要垫资,货款能及时收回还算好,但常态却是要拖欠好几个月,万一遇上个不讲究的甲方,随便挑个理由便能让加工厂小老板亏到吐血。 这,绝不是个好买卖。 陈天运义不容辞举起了手。 “我不同意搞服装加工!我的理由如下……” 陈天运刚想展开,就看到一只烟盒向自己飞来,来不及躲闪,只能用脸硬生生接下,好在烟盒是软包,而且还是个空的,砸在了面门上并不觉得疼。 “里面还有一支,拿出来点上,堵住你自己的嘴。”杨锐原本冰冷的表情突然融化,忍不住放声大笑,手指陈天运笑骂道:“你是个猪脑子吗?谁特么告诉你老子要搞服装加工厂了?” 陈天运手捏烟盒,满腹憋屈,听你刚才的话意,不就是要搞服装加工厂么? 张绍本嘲讽道:“天运啊,叔知道你前几年跑货运长了不上的见识,可你那点见识跟恶霸比起来,真的是汪先生遇见了王二麻子,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呀。” 杨锐笑道:“绍本叔,你说谁是王二麻子呢,我杨锐的脸上可是一个麻子也没有蛤。” “就是打个比喻,哈哈哈。” 这爷俩的玩笑话冲淡了会场的紧张气氛,也缓和了陈天运挨了一烟盒砸的尴尬。 杨锐整理了下情绪,接道:“我要搞的项目属于服装行业,但绝不可能是服装加工,我在省城已经有了一个成衣加工厂,怎么可能自己跟自己搞竞争?陈天运,麻烦你之后想问题用点脑子,好不?” 陈天运没吭声,他也不好意思再吭声。 “我要做的产品是市面上从未有过的,而且我敢保证,这产品一经问世,必然会引领时代潮流,振堂哥不是担心自己的能力当不起厂子主管销售的副总职务吗,那我今天告诉你,咱们前期打开市场时会有一段艰难日子,一旦挺过去了,你这位销售副总就只需要坐在家里等着各地经销商代理商请你喝酒吃饭,求着你多卖些货给他们。” 这么牛逼? 陈天运显然不信,但又不敢质疑,只得在心里拼命摇头。 “今天是我第一次公布这产品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它的正式名叫女性塑形内衣,商标我已经注册下来了,叫做‘婷玫’,广告词也定下来了,做女人,挺美。”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早就从黄大龙那边得到了小道消息,因而表现的相对平静,可在陈天运那边,却犹如被雷劈中了一般。 搞了半天,居然做起了女人穿戴的那些玩意,丢人! 第079章 锐光制衣厂 会议之后,陈天运火速将消息散播了出去,跟二叔混没少干这种事,怎么搞效率最高效果最大,陈天运门清。 村民们这两天的情绪犹如坐上了过山车一般,先是因征地补偿款兴奋到睡不着觉,泡汤后又沮丧的只想指着陈苍伟的鼻子痛骂一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心情,把希望重新寄托在恶霸副村长的身上,结果这厮居然打起了女人身上那些玩意的主意。 丢不丢人暂且不说,只说生产这种玩意能赚到大钱吗? 九成村民直摇头,那玩意贵了没人买,便宜了赚不到钱,还不如陈苍伟建议搞的经济种植呢。剩下的一成不是直摇头,而是直接开骂,把对陈苍伟的火气全都转移到了杨锐身上,顺便连带了整个村委会,一句话,那五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不靠谱的货。 张绍本愁眉苦脸地找到了杨锐,这种局面下,怎么向村民们集资呢?依张绍本的意思,干脆就不向村民集资了,恶霸又不差那点钱,别说村里投了一半的资金,就算那二十五万全由恶霸掏,也不过就是个洒洒水的小事情而已。 但杨锐断然拒绝。 向村民集资显然不是为了解决资金问题,而是给村民们一个分红的机会,单靠进厂上班那点工资,是无法实现快速致富的。当然,村里赚到了钱,可以直接发给村民,但这样一来,村民就少了许多归属感,对凝聚力也是个巨大的伤害。 “按原计划执行,放心吧绍本叔,他们今天对集资有多少抵触,明天就会有多少后悔。” 可能吗? 张绍本一脸迷惑看向了杨锐,眼神交错中,张绍本瞬间转变了思想。 可能,非常有可能,哦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村委会随即通过村广播向广大村民宣告了集资意向及集资办法,同时在村中数地张贴了布告,并于当天傍晚开始,张绍本李振堂二人挨家挨户去劝说村民参与集资。 结果可想而知。 那二人鼻子上碰到的灰,洗是洗不干净的,都得用刀才能刮得下来。 唯一表示支持的,只有二舅家的二舅妈。 锐仔那么会赚钱,看中的项目怎么会差了呢?二舅妈都不用跟二舅商量一下,主动找到张绍本,说要认购三千块的集资。 只可惜,杨锐规定死了,一家一户最多只能认购四百块的集资,这也是没办法,一来村民大多贫困,四百块已是他们的上限,二来村里存在贫富不均,富裕人家多认购,将来自然要多分红,贫富差距只会进一步拉大。 面对如此困境,杨锐不急不躁,居然还有闲情去撩拨春花妹妹。 最近一段时间,陈婉婷跟阿爸闹得很不开心,陈苍伟斥骂自家囡囡是个白眼狼,心里面根本没有陈家人的荣耀和尊严,而陈婉婷怎么也想不懂,陈家人穷的连吃个肉都得精打细算,怎么还好意思提荣耀和尊严两个词。 她不止一次劝说过阿爸,该放手时就放手,要是恶霸真能领着全村乡亲走上致富道路,这村长一职给他又何妨,陈家人只会跟着沾光,绝不会像陈家人打压外姓人家那样遭来恶霸的报复。 恶霸哥的人品,她陈婉婷敢用生命做担保。 但每次劝说,换来的全都是阿爸的暴怒,那就干脆不说,等着开学走人,今后再放寒暑假也不用回来了,熬上个几年,等毕了业参加了工作,就把阿妈接到城里来,让那个死老头子留在村里跟恶霸哥斗到个天荒地老。 这天一早刚吃完早饭,阿爸不知道哪根筋抽抽了,冲着阿妈就是好大一通脾气,阿妈早就总结出了一套战斗经验,你吼我就听着,这耳朵进那耳朵出,你要是敢动手,我就去找族老告状。 陈婉婷可没那么好的耐性,捂着耳朵躲进了房间,刚把房间门锁上,就听到屋后传来一声公鸡打鸣。 这只公鸡一点也不正经,都二十多岁了还在那装嫩。 陈婉婷捂着嘴巴偷笑了几声,心情的雾霾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 趁着阿爸没注意,陈婉婷溜出了家门,和三年多前一样,恶霸哥在老地方已经等着她了。 “恶霸哥,是不是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杨锐拍了拍摩托车后座,顺手递过去一只头盔。 “跟我去趟省城,你这不是要开学了嘛,哥也不知道你需要点什么,那就给你置办两身漂亮衣服吧。” “省城的衣服都好贵的……”陈婉婷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人却已经爬上了摩托车后座。 杨锐发动摩托车,呼啸出村。 …… 省城。 上下九。 锐光制衣厂。 厂长刘大光忙活了一个上午,这会儿终于能闲下来跑到厂门外抽上两口烟。 刘大光今年刚满三十周岁,但长得稍微着急了点,看上去倒像个四十岁的人,尤其是那啤酒肚,低下头绝对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在开办这家制衣厂之前,刘大光在服装外贸行当干了有八年之久,去年的初夏,刘大光认识了杨锐,哥俩虽然年龄上差了整十年,却是一见如故,拿杨锐的话来说,那就是上辈子他们两个就认识了,而且还是非常投缘的好兄弟。 好兄弟在一块当然不能光是吃吃喝喝,杨锐出钱,刘大光揽订单,哥俩合伙开了这么一间成衣加工厂,说好了股份五五开,赚钱对半分。 干了半年不到,哥俩却闹起了矛盾,刘大光执意要把杨锐的投资还完了再分钱,而杨锐却认为自己已经赚了刘大光的大便宜,再搞什么先收回投资再分钱的东东,道义上说不过去。 也难怪,就这么个厂,杨锐总共也就出了二十万的资金,可半年下来,刘大光揽到的订单多达三百万,净利润算下来也有个二十七八万,而且,杨锐在这间制衣厂上基本上没花什么精力。 这哥俩都是副犟脾气,谁也说服不了谁,吵架吵了十几回,问题却根本解决不掉,气的杨锐差一点就要撸胳膊揍人。 后来还是黄大龙帮忙解决了矛盾,这货先站到了刘大光那边,认为先收回投资完全应该,挨了杨锐一脚后,再站回到杨锐这边,建议把股份五五开变成四六开,结果又挨了刘大光的一巴掌。 不过,这方案最终得到了那二头犟驴的认同,刘大光也没把杨锐让出来的一成股份揣在自己兜里,而是当作干股奖励给了厂子的几位骨干。 经营了整一年,刘大光越发觉得这厂子有些小了,为了扩大产能,他把所有能用上的地方全都用上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办公室也改造成车间,但产能依旧跟不上订单,几乎每个礼拜都要挨上一通客户的臭骂。 搬厂的代价太大,刘大光瞄准了隔壁一家经营不善频临倒闭的文具厂。这家文具厂属于街道大集体性质,规模不大,刚好适合改造成制衣厂。刘大光跟街道的负责人谈过两回,却没谈出什么结果来,对方咬死了口,没到最后一步,街道绝不会考虑关厂。 刘大光无奈,只好烦劳恶霸大驾,在这方面上,刘大光不得不服,一个恶霸能顶的上十个刘大光。 说好了十点钟厂子里见,可现在眼看着都十一点半了,却仍未见到恶霸的身影,刘大光难免有些心急,一边抽着烟,一边不住地向路口方向张望。 连着抽了两支香烟,没等来恶霸的刘大光悻悻然向厂里走去,可就在他刚迈进厂子大门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摩托车的突突声。 刘大光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笑容,转头看去,果然是那辆艳红色幸福250。 杨锐径直把摩托车开进了厂里,刘大光也跟了上来。 “不好意思哈,我妹子想吃牛杂了,我带她去了趟江南西,回来的时候江桥上面出了点事,堵了半个小时。” 你妹子? 刘大光打量着陈婉婷,眼中尽显不可思议,直到陈婉婷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头秀发,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好吧,自己也不算走眼,终究还是个小胸弟。 “春花,叫大光哥。” 陈婉婷脆生叫了声大光哥,同时在暗处狠命地掐了杨锐一把,人家是有大名的呀,死恶霸总是不长记性。 刘大光乐呵应了声,然后将二人带去了他办公室,杨锐把之所以带春花妹妹过来的目的说了,刘大光立马叫来了他的女助理,吩咐她带着春花妹妹去样品间挑选自己心仪的衣服。 待办公室只剩下了他们哥俩,刘大光言简意赅把扩厂的计划以及同街道谈判惨败的事情跟杨锐说了 杨锐笑道:“人家既然不同意,那咱就再去看别的地方呗,难不成你老兄还打算给他们来个霸王硬上弓?” 刘大光气鼓鼓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跟他们说,你可以不给我刘大光面子,但你不能不给我合作伙伴面子,知道我合作伙伴是谁吗?恶霸呀,可你猜他们是怎么回应的我?他们说,恶霸算个屁……” 杨锐知道刘大光是故意激将自己,于是便顺着刘大光的意思,一拳捶在了桌面上:“他们真这么说?艹,那我真得跟他们掰哧掰哧了。” 第080章 你们聊聊 厂里的一名业务员过来汇报说,一老客户的订单拖了一个礼拜还没交货,正冲着他们骂娘哩,他们肯定搞不掂,只能请刘厂长出面摆平对方。 刘大光无奈苦笑,临出门时,翻找出一个袋子丢给了杨锐:“你要的东西已经搞出来了,我让他们先做了三个型号,另外,两个技术员也给你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安排她们过去。” 一个人在办公室呆了没多会,陈婉婷在女助理的陪伴下回来了,一进屋就转了个圈,美滋滋问道:“恶霸哥,我穿这套衣服好看吗?” 那是一身褐紫色职业装,好不好看取决于三个重点部位,从上至下分别是胸能不能挺得起来,腰能不能收得进去,臀能不能撑得饱满。 杨锐看了两眼,由衷赞叹道:“嗯,衣服是挺好看。” 陈婉婷听出了话外音,立马嘟囔起了小嘴。 杨锐乐道:“这套衣服是给那些成熟女性设计的,你还小,不太适合。” 陈婉婷恶狠狠剜了杨锐一眼,随即又耍赖道:“可人家就喜欢这身衣服嘛……再说了,等开了学,我就要进院学生会了,就想穿得成熟点嘛。” 杨锐拎起刘大光交给他的袋子递给了女助理,再掏出钱包抽出来一沓大团结:“你先带她去买双高跟鞋,再买几双长丝袜,回来后帮她挑一条合适点的穿戴上,顺便再化个妆,衣服再好……哦不,人长得再怎么漂亮,也得捯饬,不然就搭不起来。” 陈婉婷欢天喜地跟女助理去了。 上下九一带是省城服装鞋帽一类产品的集中地,厂子多,店更多,买双鞋外加几双长丝袜理应用不了多长时间,就算加上回来换衣服化妆,一个小时也应该足足够够。 可是,刘大光回到了办公室后,哥俩聊东说西,换了两次茶叶,去到厂门外抽了三回烟,那春花妹妹也没能把自己捯饬妥当。 杨锐实在等不了,只得亲自去试衣间找人。 试衣间中,陈婉婷打过粉底的脸颊依旧透出了红晕,站在镜子前,往左转上一圈,再往右拧拧身子,始终不敢相信镜子中的那位靓女居然是她自己。 一旁的女助理满眼都是羡慕,她和陈婉婷的身材比较相似,都是生活在平原的人,没见过山峰长啥样,袋子里虽然有三件造山神器,可适合自己身材的那件却用在了面前这位靓女的身上,眼看着万丈山峰平地起,让她又怎能按耐住一颗躁动的心。 门外传来了杨锐的声音,陈婉婷连忙冲女助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还没想好要不要以现在的形象出去见人。 杨锐没得到回应,明显有些不耐烦。 “你这小囡囡讲点道理好不好?你吃了牛杂肚子不饿,可哥还饿着肚子呢,再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后不出来,那哥可就不管你了哈。” 陈婉婷撅着嘴回道:“不要嘛,恶霸哥,人家不好意思出来嘛。” 杨锐乐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没让你光着身子出来呀。” 陈婉婷气得直跺脚:“死恶霸,臭恶霸,坏恶霸,你会不会说人话呀。” 杨锐乐得不行:“好好好,哥说错话了,你光着身子出来也不会害臊……” 只听到咣当一声,房门打开,陈婉婷咬牙切齿冲了出来,不由分说,扑上去就是一招必杀技。杨锐分明能躲开,却故意挨了陈婉婷的那一掐,并夸张地叫了声痛。 陈婉婷出了气,重新欢喜起来,拿捏着姿态,在杨锐面前转了一圈。 “现在好看了么?” 杨锐眯缝起了双眼,咽了口口水,啧啧赞道:“幸亏你不是个女演员,幸亏这儿不是港城,不然的话,非得被某王姓导演抓去当女一号不可。” 陈婉婷可是个乖乖女,在校期间基本上就是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从未去过外面的录像厅,所以理解不了杨锐所说的某王姓导演究竟几个意思,只觉得恶霸哥那是单纯在夸她。 杨锐又道:“赶紧去吧衣服换下来吧,抓紧时间再挑一身,咱们该回去了。” 陈婉婷不舍,撅着小嘴犟道:“干嘛要换?” 杨锐撇嘴嘲讽道:“你又不敢穿着回村,不换下来,难道要我陪你在外面开房住宾馆?” 这分明是激将,但陈婉婷却毫不犹豫上了套:“谁说我不敢?我今天不单要穿着回村,我还要在村里转上一圈呢。” 杨锐继续激将:“你就吹牛吧你,要是被你阿爸知道了……” 陈婉婷很不服气回怼道:“他知道了又能把我怎么样?我今天偏要穿着这身衣服回家,他要是看不惯,那就把他自己的眼睛给捂上。” …… 娄会俭去市里开会,预料之中,被市领导批了一顿。 挨批的滋味很不好受,娄会俭一个上午都打不起精神来,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休会,娄会俭找了个理由想请假回去,反正下午的会议议程没那么重要,参不参加影响不大。 去找领导时,刚好撞上了廖国庆,那没的说,必须到办公室喝杯茶抽支烟。 廖国庆的职位跟娄会俭不存在利益上的冲突,而且,廖国庆多少跟征地一事能扯上点关系,娄会俭一肚子的郁闷正好也需要向人倾诉,于是,娄会俭连请假的事都扔到了一边,跟廖国庆叨唠叨叨聊了起来。 廖国庆耐心地听完了娄会俭的倾述。 “老娄啊,听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篇文章,叫什么……对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话里有话? 娄会俭两眼一亮,紧跟道:“怎么讲?” 廖国庆抽了口烟,解释道:“那项目虽好,可毕竟是人家的,跟你朝明县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娄会俭应付性地点了点头,心说,你不主政不知道当家难,那项目从所属权上讲是跟我朝明县没多大关系,可毕竟有着大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产值,能增加多少我县里的财政收入且不说,单是这经济带动效应就了不得了,你让我怎能不心疼? “征地的事情虽然黄了,但岗南村的地也留下来了,有个小子跟我吹牛,说三年之内,他能把岗南村的四千多亩地全都派上大用场,我问他你说的这个大用场有多大呀?一亩地能创造多少产出呢?你猜他是怎么回答我的?” 娄会俭没接话,只是看着廖国庆,静待答案。 廖国庆笑了笑,接道:“他冲我伸了根手指头,说一亩地一年能创造这么多产出。” 娄会俭没能忍住,失口道:“一千块?” 廖国庆笑道:“我当时也是猜的这个数,可他摇了摇头,让我再往高了猜。” 娄会俭来了兴趣,再次张口:“难不成是一万块?” 廖国庆摇了摇头,道:“还是低。” 娄会俭只觉得有些上头,在往上,那可就是十万块了,一亩地怎么可能产出十万块? 果然是吹牛逼。 廖国庆起身为娄会俭续上了开水,顺手拍了下娄会俭的肩:“你是不是觉得这小子存粹是吹牛皮说大话?” 娄会俭毫不客气低点了点头。 廖国庆坐回到原先的位子上,笑道:“我当时也认为这小子是喝多了,但他跟我讲了他的整个计划后,我改变了看法,他要做的事完全摆脱了农村固有的发展模式,不再向地里讨生活讨赚钱,而是开工厂做企业,把产品打到全国市场上去,让全国人民为岗南村的发展做贡献。” 娄会俭蹙眉道:“要学津城大秋庄模式,是么?” 廖国庆点了点头:“类似,但并不相同。” 娄会俭叹道:“人家搞得好那是人家有本事,复制不来啊!向大秋庄学习也不是一天两天,又有几个搞成功的?乡镇企业缺资金缺技术缺人才,导致的结果便是缺竞争力,想在市场上站住脚已是难上加难,还打算把产品卖到全国?谈何容易!” 廖国庆笑道:“我这还是搂着跟你说话呢,那小子的原话是把产品卖到全世界,用全世界人们的钱来发展岗南村,建设石岗乡,壮大朝明县。” 娄会俭颇有些犹豫。 他见过爱吹牛逼的,却没见过那么敢吹的,但凡这种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骗子,吹牛只为抬高自己,最终目的要么骗钱要么骗色,另一类纯属精神上有问题,不吹牛逼日子就过不下去。 可是,廖处长说的这小子,于这两类似乎都不靠边。 娄会俭能猜得到廖处长所说的这小子便是岗南村柳七爷的外孙杨锐,也知道些他跟现任村长争权夺势的故事,更知道这小子是发了大财之后回的村,所以,为了骗钱骗色首先可以排除,这方面上,农村的市场远小于城里。 精神有问题,为了吹牛而吹牛也基本上可以排除,他接触过杨锐,以他敏锐的判断力完全能够看得出来那小子确实是个能干实事的人。 不能轻易否定了那小子,万一他真有这份能耐呢? “他就没跟你提过什么条件吗?” 廖国庆笑道:“我们爷俩也就是喝酒闲聊,他能跟我提什么条件呀,这样吧,老娄,你要是对他感兴趣的话,今晚我做东,把他叫过来你们聊聊。” 第081章 老天有眼 艳红色摩托车呼啸进村。 不用瞧,单听声音就能知道是杨代村长回来了。 咦?不对! 还是看一眼吧。 驾驶摩托车的是杨代村长没错,但坐在后面的那位摩登女郎是谁呢? 杨代村长的女朋友? 长得还是蛮靓的嘛……尤其是身材……那兄……啧啧。 村里不缺大兄妹,尤其是生过孩子喂过奶的,可那一种大却没多少美感,更说不上性感,要么垂着,就跟两只死了的大白兔似的,要么横着,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乡里猪肉摊上堆着的肥膘。 唯独没有像眼前这位女郎一样挺着的,体积虽然不大,但骄傲的很,灵动的很,就像是了两只机灵的小白兔,特别招人可爱。 “柳伯,是我呀,春花……” 春花? 咋变样了呢? 昨天看到你还没这么靓呀! 身为长辈,杨锐的那位远一层舅舅赶紧转移了视线。 “幺叔,怎么不认识我了呢……” 陈苍伟的一个叔伯兄弟定睛一看,直接失色,咳咳咳,真该死,我这当叔叔的居然直盯着侄女的那里看,没脸做人了。 “阿芳嫂,我是春花呀……” 春花妹子? 你这儿……喂喂喂,别走啊,你还没满足我的好奇心呢。 杨锐没跟着陈婉婷,早在第一个路口就转弯回了自家新宅,刚一进门,黄大龙便急冲冲迎了出来。 “霸哥,廖叔来电话了,让你赶紧去机关海鲜酒楼,说是有重要人物想要见你。” 重要人物? 杨锐的第一反应是戴春风还不甘心,找了体制内的某位过来说和,毕竟是赔了二十万,搁在谁身上都一样心疼。 黄大龙断然否决:“不会的,廖叔虽然没明说,但我听他的口气应该是件好事情。” 杨锐没下车,想直接调头,却又被黄大龙拦住了。 “我开车送你过去吧,估计晚上得喝酒。” 杨锐想了想,觉得黄大龙说的有道理,于是停好了摩托车,将钥匙丢给了猪仔,然后上了他那辆AE86。 黄大龙紧跟着上了车,刚点着火,杨锐又想起了什么,吩咐道:“等下走,你去把振堂哥给我找来。” 说曹操,曹操到。 杨锐话音刚落,黄大龙的屁股都没来得及动一下,李振堂便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中。 “又要出去呀?稍等两分钟,我问你件事。” 杨锐放下了车窗,想先听听李振堂是什么事。 “我刚才过来的路上见到春花了……” 杨锐装傻,笑了笑没搭话。 “不是你一早带她出的吗?怎么回来的时候变了老大一个样呢?” 杨锐再一笑,反问道:“你就说变得好看不好看吧?” 李振堂砸吧了下嘴,叹道:“那电视上的模特也不过如此了,哎对了,她那儿……是不是穿上了你设计的那个产品?” 杨锐点了点头,道:“我刚还让大龙去找你呢,想说的就是这事,振堂哥,让我家嫂子找几个嘴巴利索的,把这消息散播出去。” 李振堂怕了下巴掌,笑道:“我正有此意,放心吧,用不到明天,全村人都会知道。” …… 机关海鲜酒楼。 廖国庆让二舅只安排了四个菜,数量虽少,但质量却是一流,单是一道生焗龙趸便足以让娄会俭举箸不已欲罢不能。喝的酒自然是范天明早已备下的铁盖茅台,比起长江大桥五粮玉液虽然稍微差了点档次,但其独特的酱香口感却是那二人的最爱。 杨锐估计得晚一会才能赶来,两位领导自然不必干等,边吃边聊中,廖国庆把这家酒楼的来龙去脉讲给了娄会俭听,并重点强调了老板杨锐不图酒楼赚钱的奇特经营理念。 娄会俭瞬间明白了杨锐此等理念的深刻用意,这间酒楼也就是刚刚开业,但按此理念经营下去,最多半年,这机关上上下下几十个部门一两百手握实权的大小领导,恐怕都得成了他杨锐的朋友。 这种朋友虽然根基不深,但贵在面大广泛,在遇到一些非原则性问题时,他娄会俭办下来需要十天半个月,若是换到了杨锐手上,恐怕也只是打几个电话吃餐饭的小事情。 比如,岗南村的村长之位。 到那时,莫要说一个小小的石岗乡乡长,就算是他娄会俭亲自出手,恐怕也拦不住那小子的登顶之势。 嗯,今晚这顿饭真算是吃对了,不单是挖掘出了一个能领着全村创造出致富神话的难得人才,还在人脉拓展方面获得了一个有力下属……还没等杨锐赶到,娄会俭在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杨锐紧赶慢赶,赶到时还是晚了小二十分钟,但见两位领导都有了几分酒意,杨锐也不含糊,直接大杯子招呼,主动认罚三大杯。酒品如人品,这话南北通用,能不能喝是一回事,敢不敢喝是另一回事,没有人喜欢那种喝起酒来扭扭捏捏只想看别人喝高的人。 三大杯罚酒喝完,杨锐再敬过两位领导,这才安坐下来夹了第一口菜,顺便叫来了服务员,吩咐她通知后厨再加几个菜。 娄会俭连忙阻拦,声称桌上的菜已经够丰盛的了,再加菜吃不完那就是浪费。 杨锐笑道:“我知道二位领导都是艰苦朴素惯了的,可我也好久没吃到我二舅烧的菜了,所以还得恳请二位领导多多理解多多包涵。” 这理由……娄会俭愉快理解并包涵,而廖国庆也不会因为起初他菜安排少了有所尴尬。 三人边吃边聊,很快从夸赞二舅的厨艺说到了岗南村征地一事上来。 娄会俭关切问道:“征地谈判失败,对你们村的村民打击挺大的吧?” 杨锐点头应道:“确实不小,刚传出消息的那天,村民们恨不得把陈村长的家给拆了,不过也只是一时之愤,发泄出来也就罢了。” 娄会俭又问道:“你对这事怎么看?” 杨锐看了眼廖国庆,笑道:“廖叔不会把我卖了吧?” 廖国庆不置可否,微笑不语。 杨锐道:“真人面前不敢说假话,那我只好实话实说了,娄县长,我的真实想法是这件事黄的好,黄的我忍不住都想拍手称快。” 娄会俭微微一笑,淡然道:“怎么讲?” 杨锐正色应道:“八百亩征地,补偿金总额高达一千两百万,按陈村长的意思,村里留一半发一半,也就是说平均每一个村民能拿到五千多块钱的现金,而村里账上也多了一笔六百万的巨款。” 娄会俭夹了口菜,看似漫不经心道:“这不是挺好一件事么?” 杨锐轻叹道:“短期看确实是好,但长期看却是百弊而无一利……” 娄会俭放下了手中筷子,做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 “村民们得到了这笔钱,一夜暴富的心态势必会激发出他们的惰性,而村里一下子握有六百万的巨资,心态也难免会膨胀起来,把这两方面结合起来,不难想象到岗南村的将来,那就是村里大手大脚上项目,却得不到村民的全力支持,注定了一次又一次的投资失败。” 有些武断,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娄会俭缓缓点头,鼓励杨锐继续说下去。 “然而,岗南村真的富起来了吗?一千两百万对岗南村来说,放在今天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可三年后呢?五年后呢?且不说这期间花掉了多少,单说这通货膨胀,我敢说五年后我们今天手里的钱至少要缩水一半。” 危言耸听了……娄会俭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按此说法,那国家经济岂不要崩溃了么。 杨锐可是经历过那个动荡时期的,那时候他刚从劳改农场出来没多久,费了老鼻子的劲偷溜到了特区鹏城,在一家港资电子厂讨了份拧螺丝的工作,厂里包吃包住,一个月还能领到大几十块的工资,杨锐怀揣梦想,把工资全攒了下来,几个月甚至半年都不会出趟厂门,因而对时局的感触并不怎么深。 只是当他以为攒够了做生意的本钱,从厂里辞职出来时,才赫然发现,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外面的物价居然涨了近一倍。 这一波经济上的动荡一直持续到了九十年代初期,杨锐清楚的记得当时银行为了回笼外面的资金,竟然给出了高达两位数的保值贴息率。 说缩水一半并不夸张。 不过,话再说回来,刚好应验了一句名言,这是最差的年代,也是最好的年代。经济上的动荡带来了体制改革的深入及加快,对一名企业家来讲,可谓是危机和机会并存,有魄力的,思想锐意进取的,满眼看到的全是机会,而那些胆子小能力弱思想顽固保守的,只会因危机四伏而绝望。 杨锐当然属于前者,上一世中,他曾研究过这一阶段的社会变迁,只后悔当时积累不够无法放手一搏,不然的话,那胡什么富豪榜的前十位中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老天有眼,居然让他重生在了这个时代,还给了他四五年的准备时间,若是再不能把握住机会,干脆割了裤裆里的那玩意,改做女人得了。 第082章 亿元村 娄会俭只当杨锐的这番话是在为自己找理由做铺垫,因而心中虽有不悦,但面上依旧微笑如初,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年轻人的这点小毛病完全可以接受。 “征地的事黄了,村民们的心态也就回来了,我接下来落实我的发展计划也就多了几分信心,所以我才会觉得这件事黄的好,黄的我镇想拍手称快。”杨锐阐述完自己的观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不卑不亢不谦不傲的神态拿捏的刚刚好,让人不自觉地增添了几分信任。 娄会俭饶有兴趣道:“那能不能把你的发展计划说来听听?廖处长可是跟我提到过的,说你打算搞家工厂,把产品卖到全世界。” 杨锐毫无羞臊之意,一脸严肃纠正道:“不是一家,是好多家!当然,饭要一口口吃的道理我是懂得的,所以能保证两年搞成一家我就很满意了。” 娄会俭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吹牛皮说大话也得有个度,过了这个度,那就不再是展现自信,而是自嗨。顺手接过廖国庆递过来的香烟,娄会俭拿起桌上的火柴点上了火,若有所思抽上了一口,随即问道:“眼下乡镇企业普遍存在缺资金缺技术缺人才的困境,我想,你一个村办企业同样会遇到这些问题吧?” 廖国庆也给杨锐递了支香烟,杨锐接下了却没点火,而是放在了面前的桌面上。跟领导说话时,手中夹着根香烟多少都有些不够尊重。 “缺资金缺技术缺人才,看上去是个乡镇小型企业的普遍现象,但要是往深里挖,体现出来的却是企业管理水平的低下。” 娄会俭的眉头不禁跳了一下,这倒是个新鲜理论,从当副县长开始管乡镇企业这一块,七年多快八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这样听说。 “怎么讲?” 杨锐笑了笑:“娄县长这是在考我啊……好吧,学习不好不能怪老师出题难,那我就班门弄斧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娄会俭愉快点头。 杨锐道:“先说缺资金的问题,如果我们能把一家企业无限压缩,是不是可以看做一个摊贩或是一个店铺呢?” 廖国庆有些想不懂,但娄会俭那边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杨锐接道:“那问题来了,为什么小摊贩或是小店铺不存在缺资金的困难呢?为什么放大成了企业,资金问题就彰显出来了呢?答案很简单,摊贩也好,店铺也罢,经营者都会不自觉地运用到一个最为朴素的道理,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少碗饭。” 娄会俭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似乎仍有不解,廖国庆则干脆要求道:“讲明白点,这跟企业缺资金有什么关系?” 杨锐接着解释道:“举个例子,一个卖肠粉的摊铺,老板对一天大概能卖出多少份肠粉一定门清,那么接下来他要准备多少米浆多少蛋也就有了数,只可能少了不够用,绝不会多了用不完看着材料坏掉,所以,本钱在他的手上发挥出了最大效率,自然不会存在本钱周转不开的困境。可换作了企业呢……” 杨锐端起了茶杯,顺便给两位领导留了点思考的时间。 娄会俭被烟头烫到了手指,扔掉烟头的同时脸上却现出了兴奋的神色:“我明白了!问题果然出在了企业领导者的身上,他们对市场缺乏敬畏之心,做决策时依旧按照计划经济的固有思维,明明产品销路不好,却不知道及时减产或是转型,把有限的资金全都压在了库存产品上,这么搞下去,给他多少资金也不够用啊!” 杨锐及时端出领导你真厉害的神态。 廖国庆也弄明白了其中道理,笑着问道:“那缺技术呢?也是企业管理水平跟不上的原因么?” 杨锐点了点头:“没错,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任何一个厂子,都会有那么几个爱钻研的技术工,若是管理水平能跟得上,就会激发出他们创新产品的积极性,可惜啊,我们大多数的领导都是一种官本位的思想,两只眼睛只会往上面看,从来不会往下面瞧。” 又解开了心中的一个困惑……娄会俭笑呵呵开起了玩笑: “廖处啊,听出来了没?小杨这是在批评咱们两个呀。” 廖国庆乐呵应道:“批评和自我批评是我们党员干部的优秀传统,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杨锐难免有些尴尬,他只是想影射一下田少武,没想到却被娄会俭敏锐地抓住了小尾巴开起了玩笑。 娄会俭察觉到了杨锐的不自在,随即笑道:“打住,这玩笑再开下去的话,恐怕就得不到第三条答案了。” 廖国庆道:“谨遵娄县长指示,锐仔啊,接着往下说,这缺人才跟管理又是个怎样的关系?” 杨锐稍稍调整了下情绪,接道:“这一点,要是把责任全扣在企业管理者头上似乎有些冤,但也仅仅是似乎,企业如果把资金用好了,把产品搞畅销了,就可以拿出足够的待遇去招揽人才。真正的人才,并不怎么看重你企业的规模性质以及所属地,他们更看重的是成长,是未来的发展前景,而这些因素,全都决定于这家企业的最高领导人。” 娄会俭端起酒杯,浅嘬了一口,顺便消化了下杨锐刚才的话语,放下酒杯时,不由感慨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八年了啊,我在实践中摸索了八年时间,却始终没想明白的问题今天豁然开朗……”言说间,娄会俭拿起酒瓶,说什么也不行非得亲自给杨锐斟满了酒:“这杯酒,我代表朝明县四十七万父老乡亲,敬你!” 杨锐连忙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微躬腰身接下了这杯酒。 有了这番授课式的沟通,娄会俭对杨锐信心大增,原本还想着询问一下杨锐计划中第一个厂子的具体搞法,这会子也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了,于是便主动跳过了这个环节。 娄会俭关切道:“具体工作中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解决吗?” 杨锐单刀直入应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我现在只是个代村长,做起事来难免畏手畏脚。” 这是要官来了……娄会俭微微一笑,承诺道:“你只管把心搁肚子里好了,岗南村的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在村委会改选中得票最高,由你来做这个领头人也是众望所归。” 听到这句话,杨锐心里敞亮了,只要自己把厂子搞起来,就算陈老贼再长出两颗脑袋来,也没得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但杨锐并不满足于此:“我还有一事想请娄县长帮忙。” 娄会俭点了点头:“尽管说。” 杨锐道:“我这个人呢,看上去挺乐呵挺和善,可实际上呢,却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手上没权也就罢了,一旦掌了权,恐怕忍不住要对那些我曾经看不惯的人展开报复,娄县长,你可一定要管住我这个臭毛病,不然的话,岗南村是兴旺不起来的,石岗乡更无法实现腾飞。” 娄会俭笑了。 这特么哪里是在说自己呀,这分明是在影射田少武。 不过,小杨说的也确实在理,田少武的心胸的确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宽广。 “你放心,我会时刻盯着你的岗南村,还有,我办公室的房门对你杨村长可是时刻敞开的,工作中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向我反应。” 此刻的娄会俭已经勾勒出了朝明县下一步工作的蓝图,首先,要进一步解放全县党政干部的思想,这也是上面传达下来的精神,之前对如何解放颇有些困惑,但今晚上跟小杨村长做了这番交流,娄会俭融会贯通,已然有了条理。 再一个就是大刀阔斧地对县属各家企业进行改革,包括各乡镇企业,不换思想就换人,那些个顽冥不化依旧抱着计划经济思想不肯放手的企业领导人坚决不留,但这件事不能着急,得先树立起一个典型,而这个典型必然是面前的小杨村长。 把话稍微说重点,小杨村长可是肩负着朝明县经济腾飞的重任,他田少武若是敢于其中添乱……娄会俭暗下决心,那一定得亲手扒了他的皮。 杨锐一连吃了两颗定心丸,心情自然大爽,兴奋之下,忍不住放起了卫星: “娄县长,你的鼎力支持让我备受鼓舞,我向你保证,一年内,我岗南村的产值一定要突破五千万,以弥补石化公司落地失败给县里带来的损失。” 五千万? 一个村办企业第一年就能达到五千万的体量级别? 廖国庆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杨锐,心说你小子就可劲地吹吧,等牛皮爆了,看你怎么收场。 娄会俭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你要真能做到五千万,我就召集全县乡以上干部去你岗南村为你庆贺。” 杨锐站起身来,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那就定下来了,明年的八月二十一号,咱们共同庆祝岗南村总产值突破五千万元,顺便我还要跟两位领导约下后年的今天,咱们再一起庆祝岗南村成为全国第一个亿元村!” 第083章 怎么了这是 这天晚上吃到定心丸的不止杨锐一个,田少武在县里耿乾承书记那边也吃到了一颗定心丸。 耿书记似乎对失去石化公司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批评了田少武不应该把责任往下面推,哪怕真是下面人说错了话而导致谈判失败,当领导的也应该把责任担在自己的肩上。耿书记还勉励田少武说,工作中有所失误在所难免,重要的是要从其中汲取教训,跌倒了不怕,怕的是再也爬不起来。 在谈到石岗乡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时,耿书记明确表态说组织上对一名党员干部的任用是严肃的,是经过多方考察以及反复研究过的,不可能因为一次失误就断然否决,希望田少武能放下包袱轻装上阵,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把石岗乡的经济搞上来。 田少武从耿书记跟他的谈话中品出了更深一层的意思,耿书记和娄县长之间的矛盾似乎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明面上批评他田少武不应该把责任往下面推,实际上却是在指责娄县长没有担当,勉励他田少武要从工作失误中汲取教训,但潜在的意思肯定是责怪娄县长并没有意识到自身的错误。 再有一点,说到石岗乡的人事安排时,耿书记的话语分明是说有人否决了他田少武接任乡书记一职,是耿书记顶住了压力保住了他的前程。 无需多思,这个否决了他的人,必然是娄县长。 田少武无意掺和到两位领导的矛盾中去,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二位太爷都是那种吹口气便能要了他小命的大神,可耿书记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田少武要是不做出个明确的站队表态,恐怕组织上对他的任用就会有新的说法。 明知不可为而必须为,这或许就是走仕途者的悲哀吧。 晚上七点多钟,田少武回到了家,饿的已是前胸贴后背的他只想着赶紧吃上两口热乎饭,却没想到陈苍伟在家里已经等候多时。 陈苍伟也不想这般无礼地打搅到田乡长的私生活,可村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坐卧不安,昨晚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思考再三,犹豫再三,今上午起了床,还是决定要向田乡长如实汇报。 这关系到岗南村一千多口村民的前途和未来,马虎不得。 田少武邀请陈苍伟跟他一块吃点,陈苍伟却客气婉拒,表示说过来之前在外面吃过了。田少武只得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陈苍伟忧心忡忡的汇报。 听着听着,田少武不由放下了筷子,锁住了眉头。 村里建厂搞经营他不但不反对,还会大力支持,比方说下湾村搞的楼板厂,总投资不到五千块,一年就能卖出去两万多块钱的楼板,打两成半的毛利算,一年多的时间就回了本,接下来的全都是赚。 一句话,做什么事都得量力而行,得贴合村里的实际情况。 像岗南村暴发户那样不自量力地胡搞非为,只会把村里账户给掏空了,到时候他倒是可以拍拍屁股回城里继续做他的倒空卖空的生意,但留下的这副烂摊子怎么处理?岗南村下一步的工作该如何开展? 尤其是听到陈苍伟汇报说,那暴发户的资金筹措计划为村里拿十三万,剩下的十二万由村民们集资解决时,田少武终于怒了。 这不单是要掏空村里的账户,还打算吸干村民们的血啊! 田少武当即吩咐陈苍伟去把薛家强叫到家里来,都住在乡政府的宿舍,薛家强的家距离也就是三两分钟的路。 薛家强见是陈苍伟登门,头皮禁不住一阵发麻,他自己在岗南村栽了两次,陪方开来又栽了一次,俗话说事不过三,他是真不想跟岗南村再有什么交集。 但也无奈,田乡长的召唤他又不能不去。 果然不是个好差事,田乡长一见到薛家强便命令道:“你明天一早去趟岗南村,把他们要搞的项目叫停了,告诉杨代村长,不管他要搞什么项目,有多大把握,都必须以书面形式向乡里汇报,未经乡里批准,不得动用村里账户的一分钱。” …… 杨锐早就做过市场调研,这种塑形内衣肯定不能卖便宜了,但也不能卖的太贵,综合各方因素,考虑零售价定在三十五元比较合适。 初期阶段可以去特区鹏城搞个专卖店,等有了一定给名气后便可以建立各省市的分销渠道,为了保证分销商的积极性,那就必须大幅度让利给各地经销商,计算下来,出厂价在十五元左右最为妥当。 一件卖十五块,想完成五千万的销售额那就得生产出三百四十万件,平均下来一天得产量就得在一万件以上。 一个裁剪工练熟了手一天大概能裁出个百十件,但一个缝纫工一天最多也就能缝纫个五十来,也就是说,想达到理想中的产能,裁剪工得招上一百个,而缝纫工至少要两百名。 一开始肯定不能招那么多人进来,本钱就那么多,得精打细算,到后面等销路打开了,还在把产能补上去,这人数还得往宽里多放些……芜湖,岗南村哪里有那么多心灵手巧能派得上用场的年轻女性呀。 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岗南村的人手不够,可以去别的村招人,只要钱给得够,不怕没人来报名。最难的是,这种流水线式得裁剪缝纫可不像是在家里缝缝补补,必须经过正规的培训才能学得会。 这么短的时间,得花多大的精力和代价才能把这几百号技术女工培养起来呀。 坐在回村的车上,带着三分酒意的杨锐盘算起这些事情,禁不住后悔起来,按原计划,这第一年卖上个一千万的销售额,赚到手五百万的纯利润,不也挺香的吗? 非得放出个五千万的卫星来,这不是给自己添罪受的嘛! 悔到深处,杨锐下意识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正开着车的黄大龙惊愕问道:“霸哥,你这是怎么了?” 杨锐没好气应道:“蚊子。” 黄大龙当即表示怀疑:“怎么不叮我呢?” 杨锐不爽怼道:“蚊子暗恋你,舍不得喝你的血。” 黄大龙嘿嘿笑道:“要是这么说,那霸哥你可太不讲究了,兄弟的马子你也上?” 杨锐没心情跟黄大龙耍贫嘴,只得祭出绝招,作势要动粗,黄大龙赶紧缩了下脖子,闭上了嘴巴老实开车。 但也只老实了半分钟。 “霸哥,你说咱都抱上娄老板的大腿了,这村长宝座他陈老贼也只能干瞪眼了,你设计的那个什么墙来着……对了,防火墙,霸哥,你觉得还用得着吗?” 当下正值夏收,对村民来说,恰是一年之中日子最好过的一段时间,交完公粮,留下自家口粮,把剩下的稻子打成大米,拉到集市上很轻松就能卖得掉,家家户户都能落下个几百块,正是集资的最佳时期。 再一个,赶在秋种之前把厂子需要的用地给征出来,村民们不会觉得心疼,相比秋种后征地要容易许多。 所以,杨锐的头衔上还挂着个代字,陈苍伟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但他却不愿意再等下去,为了避免给他人做嫁衣的尴尬,杨锐设计了一个小小的手段,用了一个十年后才流行起来的词汇,称之为防火墙。 “当然用得着!”杨锐不假思索回答道:“陈老贼是没戏了,田少武估计也蹦跶不起来了,可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将来又会有哪路神仙垂涎于咱们岗南村呢?” 黄大龙道:“我总觉得把专利握在手中就够了,再烦神费力地弄个港城公司有点那什么……”黄大龙本想说脱裤子放屁,可瞄了眼副驾座位上的杨锐,硬生生把那五个字咽回到了肚子里。 杨锐瞥了眼黄大龙,斥道:“你懂什么?照我说的去做,吃不了亏。” 国家首部专利法虽然于前年的三月份正式颁布,并于去年的四月一号开始实施,但并未得到社会的广泛重视,众多官员以及企业管理者甚至还没建立起知识产权的观念,对专利一词仍处于懵懂状态。 甚至连法院的法官都需要一个较长时间的学习过程。 这样的社会氛围下,个人掌握专利所有权并不能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侵犯,只要对方手中的权力足够大,一纸公文发下来,保管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黄大龙虽然嘴碎,但察言观色的能耐一点也不差,感觉到杨锐心思颇重,虽然肚子里装满了大小不一的问好,却也能忍得住不再开口,以便杨锐能够静下心来思考问题。 赵家埠晚上不开船,黄大龙绕了三十多公里路,从下游的一座大桥过了江,等回到村子时,已经过了九点半。 农村人睡得早,往常这个时候村里早就不见了人影,但今晚却不同,村西头,杨家新宅,却被村民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怎么了这是? 杨锐下了车,刚想寻个熟悉的村民问上一问,结果被村民们给逮着了,一声吆喝下,好几十口子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第084章 演讲 众村民吵吵嚷嚷,但诉求却是完全一致,他们要认缴集资款,生怕村委会把自个落下了。 李振堂从人堆中钻了出来,附在杨锐的耳边解释了几句,陈春花起到的广告效应太强了,几个婆娘刚把消息散播出去,村民们便坐不住了,绍本叔是被强行拖拽到村委会来的,到现在连晚饭都没来及吃。 杨锐颇有些纳闷,村里吃晚饭大概在六七点钟,张绍本连晚饭都没来及吃,就说明他七点钟之前就被拖拽来村委会了,而现在已经过了九点半,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怎么还剩下那么多村民没缴上集资款呢? “还不是被你大舅妈给耽误的……”李振堂指了指院子里的楼房,苦笑道:“她跟绍本叔僵持了都快两个小时了,谁说话都不管用,要么跟人对着骂,要么就躺在地上打滚撒泼,我们几个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倒完了苦水,李振堂接着把前因后果如实汇报了一遍。 大舅从家里出来,身上一个大子都没有,这几天吃的住的全都是杨锐的。原本指望着征地补偿金,可这事最终却彻底黄黄,走投无路的大舅只好求助于他的兄弟,好在村委会的电话就在楼下,跟远在市区的兄弟打个电话并不困难。 二舅对他的这位亲大哥虽然颇有微词,但毕竟血浓于水,不可能见死不救。只是大舅在后厨一块毫无用处,就算是最简单的擦桌子洗碗的活恐怕都干不好,收留了他不单是要养个闲人,还容易遭来别人的闲话,二舅自然不肯答应大舅的央求。 不过,二舅还是帮了亲大哥一个大忙,他跟大舅说,安安心心住在外甥那边就是,锐仔绝不是那种不顾及亲情的人,另外,二舅还让二舅妈给大舅送来了一千块钱,并告诉大舅,必须积极参与锐仔的项目,用不了多长时间一定能翻身过上好日子。 大舅听了二舅的话,成了村里第一个认缴集资款的人,顶格四百块的现金早已经到了村里的账上,依照杨锐定下来的规矩,一家一户最高认缴四百块,所以,大舅妈也就没有了再认缴集资的资格。 但大舅妈却不认这个帐,非得以她自己的名义再认缴四百块,谁跟她讲道理都没用,讲多了就开骂,再不行就使出绝招,往地上一赖,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杨锐乐了。 他早就想收拾这个恶婆娘了,只是苦于没找到机会,却不曾想这恶婆娘居然主动送上门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们都听到了吧,我为什么要规定每家每户最多认缴四百块集资款?”杨锐一开口,周围的村民速度安静下来,这就是威信,杨锐很是满意。“这个产品是我一港城的设计师朋友发明的专利,我救过他的命,所以他便把自己的专利产品授权给了我。” 霸哥说瞎话的水平真是高啊……身后的黄大龙不由唏嘘,要不是这两年他寸步不离地跟着霸哥,这套说辞连他都要深信不疑了。 “有一说一,生产这个产品的投资并不大,我周密计算过,有个二十五万差不多就够了,二十五万的投资对我杨锐来说算得上什么呢?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岗东村购买新渡轮的五十万就是我杨锐借给他们的。” 众村民纷纷点头,这事传了好久了,只是当事人没承认而已。 “我完全可以领着我的兄弟在省城包下一个厂子独自发财,但最终我却选择了回到这儿带着大伙一块赚钱,只因为岗南村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只因为你们诸位是我杨锐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 这番煽情虽直白却霸道,周围村民有不少人眼眶中已经闪烁出晶莹物质。 “村委会必须掌控这个项目,所以投资占比得达到一半以上,也就是十三万元,剩下的十二万投资额度,我杨锐打算占两万,但我事先得说明一下,这两万块的股份可不是要装进我杨锐的个人腰包。 “厂子要发展,咱们要赚大钱,光凭我杨锐一人可不行,还得从社会上招揽来一大批人才才管用,拿什么去招揽人才?不能光指着高工资高待遇,还得给他们一定的股份,这样人家才愿意死心塌地地来咱们岗南村奉献他们的才华,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众村民纷纷点头,在过去,外姓人家为岗南村做出了卓越贡献,陈家主事人也是用分红权来奖励的,所以在这一方面上,他们的理解力远超别的村子。 “我杨锐预留的两万块股份就是为他们准备的,今晚我把话搁在这儿了,你们大伙都作个证,在这个项目上,我杨锐跟你们一样,只拿四百块股份的分红权,多拿一分,你们就把我这幢新宅给拆了!” 杨锐掷地有声的承诺博得了众村民的热烈掌声。 唯有黄大龙在偷笑。 这会子他总算是明白了霸哥所设计的防火墙的重要作用,可不仅仅是为了预防风险,更是为了冠冕堂皇地……嘿嘿,商业机密可不敢乱说,反正一句话,霸哥仗义那是没得说,但绝没有那么的无私高尚。 “咱们村一共有二百六十七户人家,除去极个别跟我杨锐有仇的不会认缴集资,总共十万块的集资金额,分到各家各户头上也就四百块不到,为了公平,为了咱岗南村能够实现共同富裕,所以我才定下了每家每户最多认缴四百块的规矩。 “你们可能会说,有些人家穷得很,拿不起四百块,不能把空出来的这部分让给你们吗?那我就多说一句,拿不起四百块的人家可以来找我杨锐借钱认缴,借钱利息按公家银行的规矩来,月息五厘,本息全都从分红里扣除。” 此言一出,民意顿时沸腾。 四百块对村里多数人家来说不算是个小数字,但也能拿的出来,但对少数穷困人家来讲,却是要东拼西凑借遍亲朋好友才行。当晚围在杨锐身边的这些村民,三分之二都属于后者,他们原本只希望村里能宽限他们几天时间,却没想到恶霸村长慷慨解囊帮他们解决了最大的困难。 感激之情,一个个溢于言表。 一个上了岁数的阿婆没能控制住情绪,扑通一声跪在了杨锐的面前,抹着眼泪嚷喊道:“恶霸呐,大善人啊……” 杨锐连忙上前将老人家搀扶起来,笑着打趣道:“阿婆。你非要折我的寿是不?我小时候可没少吃你家的饭哦,要说大善人,阿婆你才是当之无愧啊。” 阿婆笑了,可笑着笑着又哭了。 杨锐将劝慰阿婆的重任交代给了李振堂,随后继续演讲: “我今晚在市里跟娄县长吃了餐晚饭,我跟娄县长说,石化公司的征地项目谈黄了是件好事,只有谈黄了,咱们岗南村才能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只有谈黄了,咱们岗南村才能鼓足了士气跟我杨锐一起奋斗。我已经跟娄县长下了军令状,到明年的今天,咱们岗南村要实现五千万元的销售额……” 五千万? 可能吗? 一众村民听到了这个数字,起初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但其中有聪明的速度算了一笔账,那玩意能让女人的身材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生产出来投放到城里,肯定会遭来城里女人的疯抢。就打一件卖个十块钱,五千万的销售额也就五百万件,用不着出省,单是省城和特区鹏城恐怕都不够卖。 这么一分析,村民们马上变了脸色,切,五千万而已,洒洒水啦。 杨锐给村民留下了足够的讨论时间,直到所有村民打消了疑虑。 “五千万的销售额能给咱们村带来多少利润呢?具体的数字我不敢讲,但我可以向诸位保证,绝对不会低于石化公司的征地补偿金。” 民意再次沸腾。 恶霸村长的承诺意味着他们今年的分红或许比征地补偿要少一些,但也少不到哪里去,而要命的是征地补偿只是一锤子买卖,但跟着恶霸混,年年都会有分红,而且一年比一年高。 真是要命,一点也不夸张,幸福的都快要死了。 眼看着火候已到,杨锐终于抛出了他的主要目的: “可是,陈玉娟这个婆娘仗着跟陈苍伟的兄妹关系,在村里横行霸道,我大舅已经认缴了顶格四百块的集资款,可她还要多吃多占,你们说,对这种人咱们该怎么应对?” 身后,黄大龙挑头嚷道:“把她扔西江里喂鱼去!” 众村民明知道这是个玩笑话,但仍旧是纷纷响应。 杨锐淡然一笑,道:“咱们绝不能允许有人仗着关系多吃多占,但也不至于闹出人命,你们说对吗?”言外之意,只要不出人命,怎么样他杨锐都支持。 恶霸可是跟娄县长吃过饭的,那陈老贼虽然有田乡长撑腰,可乡长大得过县长吗?陈老贼在岗南村算是彻底玩完了,既然如此,那还怵他个球?! 村民们争先恐后涌进了新宅院子,不知是谁又喊起了曾经的口号: “打倒陈苍伟……” 第085章 矛盾 谨遵田乡长指示,薛家强一早八点钟不到就赶到了岗南村。 陈苍伟带着五侄子陈天运在村委会会议室中已经等着了,会议室的斜对面便是村长办公室,陈苍伟虽然没享用过一天,但也曾探头打量过办公室的布置,比起田乡长的办公室,面积虽然小了许多,但里面的家私设施却高档了好多个层次。 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成为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和陈苍伟的唏嘘不已雄心未死不同,薛家强只想着早一点完成田乡长交代给他的传话任务,岗南村对他来说就如同炼狱一般,多呆上个几分钟都恐怕要遭到身消神陨的劫难。 黄大龙挺着一张没睡醒的脸哈欠连天的下来通知说,昨晚上杨村长工作到了后半夜,眼下正在补觉,开会的话,至少要往后推迟一个小时。 往后推迟一个小时?还是至少? 薛家强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但他没有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臭毛病,不悦神色只是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 但陈苍伟可忍不了。 这明显是个瞎话。 岗南村的人谁不知道那小贱种只要在村里,雷打不动的清晨六点钟准时去岗坡上练功,哪有什么补觉,分明是故意怠慢乡里的领导,太不懂事了。 陈天运这两天的思维相当混乱,前一天在二叔未列席的村委会会议上,他还生出了不如就此跟恶霸混的念头,但今日看到二叔重新出山,且请来了乡里的领导,又听说田乡长打算给恶霸上道紧箍咒,这思想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 为了表忠,陈天运抢在二叔开口之前怼道:“黄大龙,你好像少说了一个字,恶霸现在只是代村长,希望你提到他的时候,能准确表达他的职务。” 黄大龙讳莫如深玩味一笑,却没搭理陈天运,转而冲向薛家强打了个哈欠:“杨村长说,薛领导要只是过来传达个通知什么的,为了不耽误领导时间,可以由我黄大龙代为接收。” 陈苍伟冷哼一声,终于开口:“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掺和我岗南村的事情?” 黄大龙也不生气,乐呵呵应道:“二叔,你这话说的就没水平了,杨村长说过,岗南村的美好未来不能只依靠本村人,还要向外面广纳人才,而我黄大龙,便是杨村长看中的第一个愿意跟岗南村共同进步的人才,所以,你们要秉承杨村长的精神,礼遇我黄大龙。” 陈苍伟被气得差点没当场吐血,陈天运也够呛,黄大龙那货一口一个杨村长,根本没把他的警告听进耳朵里,这是赤果果的藐视,陈天运恨不得冲上去抽他几个耳光。 薛家强罕见地表现出了极好的涵养,左右劝慰了一番,按住了即将暴跳的陈家叔侄,随后微笑着跟黄大龙解释道:“我确实是来传达田乡长的指示的,不过指示内容很重要,不方便由你来代为接受。” 黄大龙再打了个哈欠,留下一声冷笑后转身就走,你特么乐意等那就等,老子敢保证,中午吃饭前你绝对见不到我霸哥。 昨晚上杨锐睡得确实挺晚,不单他一个,黄大龙张绍本李振堂睡得比杨锐还要晚,之所以睡得那么晚并不是因为工作,建厂搞项目的事情早就分了工,张绍本负责收缴集资款办理工商注册,并协助李振堂挨着道路征个十来亩的地,李振堂负责征地以及征地后的厂房建设,黄大龙需要借助刘大光的关系尽快采购来足量的缝纫机和锁边机。 罪魁祸首乃是大舅。 这老家伙亲眼目睹了陈玉娟被村民们连拖带拽弄出了别墅,在院子里还遭到了几十口子村民的唾骂,积攒了多日的郁闷一吐而尽,心情登时大爽,非要拉着众人陪他一醉方休。 也正是大舅昨天的表现,让杨锐彻底信了他并非伪装,而是跟大舅妈真的闹翻了脸。 睡懒觉可不是杨锐的生活习惯,正如陈苍伟所判断,他一早六点钟便去了岗坡上练了一个半小时的功,这会儿正在顶楼凉亭下悠闲自得地喝着早茶。 黄大龙的没睡醒以及哈欠连天也是装出来的,这货虽然退伍已经快满三年,但在部队养成的生活习惯却是丁点也未改变,只是害怕杨锐练功时拿他当人字桩,所以早晨那会他是能躲杨锐多远就躲多远。 回到顶楼的黄大龙把情况跟杨锐说了,果然,霸哥的反应跟他预想的一模一样。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大不了我请他吃顿午饭就是了。” 杨锐这般做法并不是有意为难薛家强,恰恰相反,他是在帮助薛家强,让他不至于太过难堪,因为娄县长昨晚上答应过杨锐,今天一上班就会给田少武打招呼。 现在离八点钟上班时间还差了几分钟,田少武应该还没接到娄县长的电话,这个时候要是薛家强把田少武的什么指示给明确传达了,过不了多长时间又得改口,那面子可真就丢大发了。 至于田少武的指示内容,用屁股也能想的明白,躲在家里数日的陈老贼突然间精神抖擞地过来说要开会,一准没好事。 …… 娄会俭刚到办公室便被耿乾承叫了过去。 下面有好几个乡都面临着人事调整,眼下夏收已经进入了尾声,最好赶在秋种之前把这几个乡的领导班子给落实了,以便顺利开展来年的工作。 县里的人事权自然要掌握在他这个班长的手上,其他常委也就拥有个建议权,但耿乾承做事求稳,在把人事调整方案提上常委会讨论之前,他需要先统一县韦當组成员的思想,免得常委会上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娄会俭对别的几个乡的人事安排没什么意见,唯独对石岗乡,他再一次提出了对田少武的不放心。 耿乾承有些不爽,这已经是娄会俭第二次跟他唱反调了,上一次还好,娄会俭是单独找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但耿乾承已经否决过了,这一次怎么还能当着其他當组成员的面固执己见老调重弹呢? “会俭同志……”耿乾承借助喝茶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道:“我们都知道,在石化公司的项目上,田少武辜负了县里对他的厚望,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也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啊,我这么说并不是在为他开脱责任,我只是想表达一个理念,我们不能因为某位同志在某一件事情上的失利就全盘否决了他既往的贡献。” 稍一顿,耿乾承接道:“将近三十年,田少武同志扎根在石岗乡,从一名刚毕业的青涩学生成长为一乡之长,他对石岗乡的感情有目共睹,他对党的事业的忠诚有目共睹,他在石岗乡乡亲们中的崇高威望同样是有目共睹,同志们啊,我想问一句,像田少武这样的同志不该得到重用吗?” 除娄会俭之外,其他几位党组成员纷纷点头。 娄会俭道:“我并不否认田少武同志对石岗乡的感情,也从未怀疑过他对党的事业的忠诚,同时也很佩服他在石岗乡所享有的威望,可是,耿书记啊,眼下咱们朝明县的首要任务是发展经济,而田少武同志在这方面的能力实在是难堪重任。” 紧接着,娄会俭摆出了实打实的数据,田少武担任石岗乡乡长已满五个年头,五年间石岗乡的工农业总产值平均增长率仅有百分之四点七,在县里的排名从倒数第五跌到了倒数第二,严重拖了朝明县的后腿。 “耿书记,我承认石岗乡的落后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在于地域偏僻,可咱们朝明县相对于其他兄弟县区也存在这样的客观困难,但市里面会接受咱们这个理由吗?谢书记和马市长不还是逼着咱们两个立下了军令状?” 相比石岗乡在县里倒数老二的排名,朝明县在市里的县区排名更是不堪,自打实行排名制以来,朝明县就从未让副班长的位置旁落过。 经济,是朝明县最大的痛点,也是耿乾承最薄弱的软肋。 耿乾承算是个红二代,父亲虽然早已不在,但父亲当年的战友们并没有忘了他,三年前,父亲的****得到了**,他也时来运转平步青云,从一个边远乡镇的民办教师迅速成长为了一县班长。正至上,耿乾承身上流淌着父亲的血脉,自然不存在问题,但在经济方面,他却是个门外汉。 去年初夏,耿乾承被提拔为朝明县班长时,市里的谢书记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过,娄县长在发展经济上很有一手,希望他们两个搭班能够好好配合。 一年多了,他秉承谢书记的教诲,在工作上可谓是力挺娄会俭,但凡娄会俭在职权范围内做出的决定,他基本上都会表示支持,但换来的结果却是娄会俭的越发强势,对他的尊重也越发流于表面。 若是朝明县的经济在这种政治生态下能得到长足发展,这口气他咽下也就咽下了,但问题是,去年整个县的生产总值也就增长了不到六个百分点,今年比起去年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副班长的排名座次依旧牢牢掌握在朝明县的手上。 第086章 还改口不 可娄会俭从未认识到自身的问题,耿乾承点过他几次,却是一点效果也没起到。 在县**那块,他娄会俭搞起了一言堂也就罢了,现如今又把手伸向了他这块,明里暗里地干涉起人事安排,这是耿乾承绝不能允许绝不能退让的。 石岗乡的书记必须由田少武来担任,你娄会俭拿经济来说事也不行,xw的人事权不容挑战,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耿乾承心中越是愤怒,脸上的笑容越是真诚。 “人无完人嘛,田少武同志在发展经济方面确实薄弱了些,但这并不能成为否定他的理由,我对抓经济这块的经验同样薄弱,组织上不还是对我委以重任了么?依我看啊,石岗乡的人事安排完全可以参照我们两个的搭班嘛,给田少武同志安排一个在发展经济方面能力强的同志来搭班,我相信石岗乡的面貌一定能焕然一新。” 娄会俭的双眸闪过一缕不易觉察的狡黠: “耿书记的这个提议好,相比之下我的高度明显低了,嗯,只是这搭班的同志选谁比较合适呢?” 耿乾承大度表态道:“你对各乡的干部比较熟悉,这个人选还是由你来推荐吧。”娄会俭关键时刻的退让还是令耿乾承相对满意,他也不想把矛盾激化,在书记一职上他算是进了一步,那么在乡长人选上他有必要退上一退。 明面上这样做是在给娄会俭面子,但实际上这也是明哲保身的一招,乡长的人选由娄会俭推荐,那么,石岗乡的经济还搞不上来,责任就不能再往他耿乾承身上推。 娄会俭锁紧了眉头思考了片刻,稍显迟疑道:“上河乡的石秀丽怎么样?” 耿乾承对石秀丽印象颇深,在朝明县体制内副科级以上的女干部中,石秀丽的颜值可位列三甲,关键是这位靓女干部还是个实干家,提拔为上河乡主管工业的副乡长之后,短短两年,上河乡的乡镇企业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不足之处就是年纪太轻,资历太浅。前年年底,刚满二十八周岁的石秀丽被破格提拔为上河乡副乡长时就遭来了不小的非议,这才当了不到两年的副乡长,再次破格提拔为乡长,恐怕县委又要承受不小的压力。 不过,耿乾承也不得不承认娄会俭在选人用人上确实有些本事,两年前,正是时任常务副县长的娄会俭力排众议破格提拔了石秀丽,而石秀丽也没辜负娄会俭的信任,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便以一份接近满分的答卷堵住了当初那些非议的嘴。 “我看可以,田少武同志老成稳重,石秀丽同志年轻有冲劲,他们两个搭班比较合适。”反正是娄会俭推荐的人,耿乾承也乐得顺水推舟,石岗乡的经济再搞不上来,看你娄会俭还有什么话好说。 党组会需充分发扬民主,也就是说在每一个问题上,每一位党组成员都要表态发言,另几个党组成员明知道自己就是个陪衬,但该走的流程必须要走个完整,把几个乡的人事调整挨个过了一遍,时间在不知觉间已然来到了九点半。 …… 薛家强等来了张绍本,等来了李振堂,却始终没能等来杨锐。 说好的一个小时早就过了,眼下时针正无限接近九点半,可头顶上却依旧是毫无动静。 陈苍伟终于按耐不住,起身出了会议室,想上楼亲眼瞧瞧,那个小贱种究竟是揣着何种目的。薛家强未作阻拦,他毕竟是个领导,再好的涵养也经不起这般冷落。 顶层凉亭下,杨锐也在纳闷,都到这个点了,娄县长的招呼早就打过了,田少武怎么还不打电话过来让薛家强改变态度呢?难不成那田少武昨晚上吃了豹子胆,敢公然跟娄县长搞对抗? 此时,黄大龙瞥见了楼梯口现出的陈苍伟的鬼祟身影,连忙悄声提醒了杨锐。 杨锐抬眼望去,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 “二叔,你怎么上来了?你看你这老胳膊老腿的,爬个楼梯也不方便,有什么事情叫嚷一声,我下去见你不就得了。” 陈苍伟黑着一张老脸,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怒火,质问道:“你不是说你在补觉吗?” 杨锐一声轻叹,解释道:“二叔,你这就是有所不知了,我是习武之人,补觉的方式当然不能同于你们普通人,习武之人的补觉方式是打坐,这不是大龙看到你老上楼来了么,才把我叫醒过来。” 陈苍伟懒得跟这小贱种胡搅蛮缠,直接训斥道:“薛主任怎么说也是乡里的领导,你觉得你这样怠慢领导说得过去吗?” 杨锐笑呵呵应道:“二叔批评得对,我这就下楼给薛主任赔不是去。” 这可不是服软认怂,也不是憋着坏想让薛家强以及陈家叔侄再一次下不了台,杨锐只是想尽快搞清楚情况,实在不行就主动给娄会俭打个电话,电话在村委会,当然得下楼。 可那陈老贼却不依不饶接着训斥道:“我知道你对薛主任有意见,可那不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么,人家薛主任都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你怎还那么小肚鸡肠呢?岗南村历来讲究规矩礼仪,你阿爸虽然是个外乡人,不懂得这些,可你恶霸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人啊!” 岗南村的人都知道不能当着恶霸的面提及他阿爸,否则的话,轻了抽你俩耳光,重了让你进医院。可陈苍伟今天却一反常态,不单提了,而且还带着明显的贬义。 为的就是要激怒杨锐。 陈苍伟的底气来自于昨晚上跟田少武的交谈,田少武明确告诉他,县里耿书记已经表过态了,石岗乡书记仍旧是他田少武,最多一个礼拜就会公示,秋种之前肯定能上任。田少武还保证说,等县里的任命一下来,他就会着手解决岗南村的事,村长自然还是陈苍伟的,至于那个暴发户,那就看其表现再决定还要不要保留村委委员的资格。 激怒了小贱种,逼着他跟自己动手,这样的话,田乡长就有了充足的理由罢免他的村委委员。 杨锐果然怒了。 只不过重生之后的他可不像离村之前那样冲动,恶狠狠盯了陈苍伟三秒钟,杨锐忽地笑了。 “大龙,你是不是应该去趟县城了呢?” 根本不用霸哥把话说透,黄大龙心领神会,立马抓起了车钥匙,飞一般下了楼。 杨锐没再搭理陈苍伟,紧跟在黄大龙之后也下了楼,来到了会议室,没有一句寒暄客套话,开门见山道:“薛主任,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薛家强瞅了眼杨锐,这货脸色不善呀,心头不自觉地颤了几下。 “是这样,我呢,是来传达田乡长指示的,田乡长命令你立刻停下目前准备开展的项目,并指示说,岗南村接下来不管要搞什么项目,有多大把握,都必须以书面形式向乡里汇报,未经乡里批准,不得动用村里账户的一分钱。” 一口气说完,薛家强再次看向了杨锐,心说我可就是个传话的,你要是有火,千万别冲我发。 杨锐并未发火,指示冷冷的迎向了薛家强的目光:“说完了?” 薛家强点了点头。 杨锐将目光转向其他四位:“你们都听清楚了?”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他俩昨晚上就知道了杨锐跟娄县长吃饭的事,也知道杨锐冲着娄县长夸下了海口,说一年内要实现五千万元的销售额,可田少武不知死活,竟然发出了叫停令,嘿嘿,那就等着被娄县长扒皮脱骨吧。 陈苍伟不知内情,心里所想还是基于昨晚上跟田乡长的谈话内容,还以为小贱种这句问话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于是以两声冷笑代替了回应。 陈天运没想到田乡长不但给恶霸带上了紧箍,同时还念起了咒,心中赫然一惊,暗自庆幸自己的立场还算坚定,虽然动过倒戈的念头,但并没有实际性的言语或是举动。 杨锐再将目光转回到了薛家强脸上:“薛主任,还改口不?” 薛家强不由一怔,改口?我为什么要改口? 杨锐玩味一笑,朗声道:“我也说句话放在这儿,这个项目我做定了,给乡里的汇报你爱找谁写就找谁写,乡里批准也好,不批准也罢,我杨锐根本不在乎。” 公然藐视田乡长的权威,公然对抗乡政府的权力,谁给你小子的胆量……薛家强人不可忍,终于拍案而起。 可杨锐根本没给他留下发飙的机会,一个转身,潇洒离去。 隔壁房间,杨锐拨通了娄会俭的电话。 第一遍,无人接听。 隔了两分钟再打,依旧是只响铃。 再等了两分钟,杨锐第三次拨通了电话。 这一次,终于接通了。 娄会俭开完会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屁股还没挨上座椅,便接了杨锐打来的电话。 听完杨锐略带委屈的陈述,娄会俭放声大笑。 “我这不是没来及打这个电话嘛,没想到田乡长的动作还挺快……这样吧,你先让那个薛主任过来接电话。” 第087章 特殊案件 刚想发飙却没了目标,薛家强的郁闷可想而知。 这会儿又来通知他接电话,薛家强自然没个好脸色。 “谁的电话?” “你接了就知道了。” “你不说清楚是谁的电话,我怎么断定该不该接。” 杨锐嬉笑道:“我替你断定过了,这个电话你不是应不应该接,而是必须接。” 薛家强回以冷笑,十有八九是那个市里的廖处长打来的求情电话,不是他薛家强不给人家面子,而是那廖处长实在是糊涂,求情怎么能求到他的头上呢?这个电话理应打给田乡长才对呀! 不接,坚决不接! 接了就等于给自己找麻烦,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人家廖处长不说,还容易在田乡长那边造成误会。 “真不接?” 薛家强冷哼了一声,屁话,老子当然是说不接就不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暴发户根本就喂不熟,你对他再怎么客气,他依旧是那副鸟样,既然如此,那就无需客气。 杨锐叹了口气,无奈应道:“那好吧,我去跟娄县长说,你不愿接他的电话……” “噌——” 薛家强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发全部炸开,娄县长?怎么会是娄县长的电话? 丢他老木,又被这小子给耍弄了。 薛家强顾不上自己的颜面,慌不迭冲出会议室,冲进了隔壁房间。 “娄,娄,娄县长,雷猴啊,我,我,我是薛家强,雷指示……” 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了娄会俭的声音: “薛主任好大的官威啊,我的电话都让我等了那么久?” 薛家强的汗哗的一下出来了,瞬间湿透了全身。 “我,我,那什么,我刚才上了个厕所……” 娄会俭点到为止,没在继续纠缠: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岗南村已被列为我县改革试点村,由县里组织领导小组进行监督管理,我亲自担任领导小组的小组长,文件可能要稍晚两天下发到你们乡里,但政策必须从今天开始执行,听明白了吗?” 薛家强偷摸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腰身挺得笔直,颤声应道:“听,听明白了。”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咔嚓一声,薛家强长呼了口气,要不是双手撑住了桌面,怕是一个哆嗦就得瘫倒在地。 什么吊毛事不过三呀,老子一个月内在这岗南村都栽了四回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惨,狗日得陈苍伟,都怪他,要不是他非得跟暴发户对着干,老子也不会倒这个霉! 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定住了神,薛家强万般艰难地挪回到了会议室。该死的暴发户乐呵呵的面容写满了幸灾乐祸,狗日的陈苍伟居然还有脸满怀期望。 没一个好东西! 薛家强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了暴发户的声音:“薛主任,你刚才传达的田乡长指示怎么说?” 薛家强没有驻脚,只是抛下了俩字:“作废!” 作废? 陈苍伟大惊失色。 田乡长历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他的指示怎么可能说作废就作废?你一个办公室主任有什么权力作废田乡长的指示? 薛家强十分不耐烦地甩开了陈苍伟的阻拦,踉跄走出杨家新宅,艰难爬上了那辆破烂吉普,很是无力地跟司机老白说了声:“走吧,咱们回乡里。” …… 田少武挂了县里组织部领导打来的电话,心情之愉悦,就像是困在沙漠里的人突然间吃上了西瓜一般。 这个电话相当于任命前的约谈,组织部的领导跟他说,关于他的人事安排将在明天上午上会讨论,最迟大后天公示,公示期一个礼拜,也就是说十天之后他田少武就不再是田乡长了,而是梦寐以求的田书记。 西瓜还没吃上几口,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田少武还以为是乡里的某个下属消息比较灵通,提前打电话过来庆贺,却没想到,电话那头居然是娄县长。 娄会俭在电话中只字未提人事方面的安排,只是言简意赅地通知他说,岗南村被县里列为了改革试点村,今后对岗南村的领导权归属于即将成立的改革试点村领导小组,娄会俭特意强调了这个领导小组的组长将由他娄会俭亲自担任,却偏偏没提副组长的人员安排。 如此明显的暗示,田少武当然能感受到,他被排除在岗南村领导权力之外了。 刚才齁甜的西瓜顿时成了生瓜蛋,再想到今一早薛家强代表自己去了岗南村,那瓜就像是在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一样,馊臭难闻。 还没回过神来,又有下属前来汇报,说乡PC所的方所长在上班的路上被人给揍了,伤得不轻,已经被送去了卫生所。 上班的路上被人揍了,怎么到现在才汇报上来? 下属委屈回答说,他也是刚得到信,事情出在了十分钟前,汇报流程上并没有多大的问题,至于为什么都快到十点钟了方所长还在上班的路上,他也说不清楚。 田少武在心里发起了火,这个方开来居然如此懒散,活该挨揍。 但面上还得拿出乡领导的高度,强忍着怒火表态说,他这就去卫生所探望方所长。 方开来伤得并不重,但很丢人,揍人的歹徒把拳头全都招呼在了他的脸上,眼眶黑了一个,嘴唇肿了一半,左边的脸颊上清晰地印着一只鲜红巴掌。 “田乡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见到田少武进到了病房,方开来就像个在外面受到了欺负回家告求家长的毛孩子一般委屈可怜。 “怎么回事这是?”看到方开来的惨相,田少武激发不出同仇敌忾的愤怒,反倒有了些许的安慰,果然应了那句话,抚平心灵创伤的灵丹妙药并不是时间,而是比自己更惨的同伴。 方开来可怜巴巴地哭诉道:“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原本想请病假来着,可所里那么多事情等着处理,我也只好硬撑着前去上班,哪曾想,今天刚出家门,就被一歹徒给拦住了,不由分说,上来就动手,我防备心不够,结果就被打成了这样。”毕竟在体制内混了多年,找个借口为自己上班迟到开脱一下还是挺容易的。 田少武凝目思考,问道:“你来石岗乡得罪过谁吗?” 方开来忽然激动起来,嚷嚷应道:“恶霸!岗南村的恶霸!一定是他找人打的我!” 田少武却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他。”那位暴发户已然抱牢了娄县长的大腿,对付一个小小的乡PCS所长,犯不着用这种粗暴手段。 方开来却不服气,气鼓鼓犟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我来石岗乡只得罪过他一人,而且,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胆子。” 财政不足势必导致人手不够,就拿石岗乡PCS来说,总共不到二十个民警,却要管着十几个村两万七千余人,也只能是抓大放小,一般性的治安案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只要不闹出人命来,派出所绝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但殴打民警可不属于一般性的治安案件,警方对此类案件的容忍度为零,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命案。 那些混社会的谁会吃饱了撑的去招惹警察?放眼整个石岗乡,除了他恶霸,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有这份胆量。 田少武没接话,而是岔开了话题:“县局那边汇报过了?” 方开来点了点头,一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顿时疼的呲牙又咧嘴。 田少武拍了下方开来的肩,安抚道:“安心养伤吧,县局是不会放过打人凶手的。” ……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一乡所所长被人揍成了猪头,消息传到了县局,胡广松不由震怒,火速组建了专案组,并下了死命令,三日之内,必须抓获打人凶手。 专案组由县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邢国富担纲,考虑到二中队副队长段兴民对石岗乡相对熟悉,胡广松亲自点将,令段兴民担任邢国富的助手。 侦破这类案件难度并不大,一是受害者方开来见到过打人凶手的面目,只需要勾勒出来其特征,再发动广大人民群众,不难把凶手给揪出来。二是此案性质相对简单,真身行凶也好,雇凶打人也罢,无非是出于报复,把方所长工作以及生活中得罪过的人列举出来,一一排查,同样也能轻松找出元凶。 鉴于此,邢国富并没有把这个案子看得有多重,胡局的死命令看似压力挺大,实则轻松的要命。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出手,交给段副中队长全权负责,最多也就是忙活个两天便可收队交差。 又刚好段副中队长正是胡局麾下的红人,邢国富也乐得卖个功劳给段兴民。 段兴民也觉得这案子没什么大不了,胡局点将邢副大队长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基层派出所看,既然邢副大队长主动把破案功劳让给自己,那他也只好欣然领命。 向大队借了辆车,段兴民再叫上了二中队的两位队友,三位警官随即出发,不到十一点半钟便赶到了石岗乡。 第088章 有蹊跷 方开来还真是个人才,挨了这么一顿揍,竟然连打人凶手的相貌特征都描述不出来。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 方开来一不是警校毕业,缺乏这方面的专业训练,二不是退伍军人,面对打人凶手时早已经吓破了胆。在穿上警服之前,他只是个小国营厂的保卫干事,对内可以雄赳赳气昂昂张牙舞爪秀肌肉,但到了需要对外时,却只剩下了给派出所打电话的绝招。 方开来能说出来的凶手特征只有两点,一是那人身着一身白色人造棉练功服,二是那人的个头跟他差不多高,不胖也不瘦。 这两点特征说了等于没说,人造棉当下非常流行,所谓的白色练功服在各家衣摊上都属于畅销品,早晨早起一会,随便挑个公园,走进去绝对是一抓一大把。至于凶手的身材特征,更是白扯,南粤广府的人个头都不怎么高,方开来刚好出于平均水平,若是跟他差不多高的话,也就是一米六七六八的样子,去到街上,一眼看去,差不多都是这个海拔。 没办法,只得寻求第二条侦破路线。 方开来一口咬定岗南村的恶霸,除此之外,再无仇人。 段兴民终于感觉到一个头两个大的滋味了。 倘若真是恶霸所为,那只能说明这个方开来不是个东西,活该挨揍。自家兄弟自家了解,段兴民深信恶霸的做人原则跟他自己同出一辙,都是伟人的那十六字方针。 但职责所在,段兴民只能将替自家兄弟抱不平的话深埋在肚子里,吐不出半个字来。 …… 岗南村。 杨锐张绍本李振堂三人刚吃了午饭,正准备商讨安排下一步工作时,猪仔突然气喘吁吁跑过来汇报说,村里来了辆警车,正往村西头这边驶来。 猪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楼下院门口便响起了汽车喇叭声。 杨锐来到天台边沿,一眼便瞧见了刚下了车的段兴民。 “卧槽,我说我今中午怎么心神不宁呢,原来是有贵客到访呀。”杨锐热情地跟段兴民打了声招呼,接着便小跑下楼,前去迎接。 段兴民领着两位同事候在了院子中,待杨锐下了楼迎过来时,冷不丁轰出一拳。在部队练就的功夫,虽谈不上招法犀利,却也相当实用。 杨锐轻巧闪过,同时还击一掌。 二人当即对练起来,段兴民几乎使出了全力,但杨锐只是凭借单手便予以一一化解。 十几招之后,段兴民收了手,喘着粗气道:“不玩了,就算我们三个一起上也玩不过你小子。” 杨锐呵呵笑道:“那是你没当真玩,你要是一亮枪,我立马认怂。” 段兴民放声大笑:“亮什么枪?大白天的,不准耍流氓。” 三位警官在杨锐的引领下先参观了他的新宅,随后上到了顶层。 段兴民道:“我们仨还没吃午饭呢,抓紧时间给我们弄点吃的来。” 杨锐随即吩咐猪仔跑个腿,去武校食堂让后厨师傅炒几个菜送过来。 段兴民又道:“我们是来办案的,有几句话想问问你。”同时朝着张绍本李振堂二人努了下嘴,示意杨锐把那二人支开。 那二人颇有眼力见,不等杨锐开口,便率先提出了告辞。 凉亭下,只剩下了三位警官和杨锐四人。 “方开来被人给揍了,这事你知道吗?” 杨锐面无波澜,微微摇头道:“不知道。” “方开来得罪过你吗?” 杨锐无奈一笑,如实回答道:“得罪过,还不轻。” “能说说具体什么情况吗?” 杨锐拿起茶台上的香烟,给三位警官各发了一支,烟雾缭绕中,杨锐口吻平和地将他跟方开来的过节一五一十诉说了一遍。 “你是说那天闹事的飞仔是方开来安排的?” 杨锐回答道:“我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那帮飞仔跟他的关系,但我想,他之所以愿意赔了我五百块,想必是心虚了吧。” 五百块可不是个小数目,普通人家省吃俭用攒五年也不一定能攒的下来,就比如段兴民,当上了副中队长,又赶上了工资普调,一个月也就拿个七十块不到,跟弟兄们在外面只是多喝两顿酒便得成为月光族,想攒下五百块,除非在梦里。 三位警官无意追究方开来那五百块钱的来路,也无心追究杨锐讹钱到底违法不违法,他们仨咬了下耳朵,随即做出了定论,行凶者不可能是杨锐所指派,因为杨锐若是真想报复方开来的话,只需要将那天发生的事情捅给田乡长即可,而不是向方开来索要五百块的赔偿。 五百块,对工薪阶层来说是笔巨款,但对杨老板来讲,却实在是摆不上桌面。 排除了杨锐的嫌疑,也就意味着这案子走进了死胡同,毫无线索地去追凶,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时间,段兴民真不知道是该乐还是该愁。 “电话在哪?” 杨锐指了指下面:“一楼,村委会值班室。” 段兴民摆手止住了准备领路的杨锐:“你坐着,我自己去。” 猪仔领着武校的仨小崽子端来了四菜一汤,而段兴民此时也刚好打完了电话。 “这么好的菜没有酒怎么行?恶霸,你小子今天就当一回狗大户吧,让我们哥仨好好地宰一顿。” 段兴民能带出来执行任务的同事自然也是好兄弟,杨锐愉快地当起了狗大户,不单挨宰,还当起了三陪。 …… 邢国富挂了段兴民的电话,坐在办公室里沉思了好久,在抽完第五支香烟后,终于理清了思路,随即爬了一层楼梯,敲开了胡广松办公室的门。 “胡局,我觉得方开来的案子有蹊跷。” 邢国富是胡广松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年纪虽然不大,也就三十四五岁,但侦案经验却是相当丰富,尤其是在犯罪心理学方面,其造诣就连市局的专家都赞叹不已。 听闻邢国富说此案有蹊跷,胡广松随即将手上工作推到了一边。 邢国富先将案情陈述了一遍,接着分析道:“这里面有两处疑点不符合常情,一是方开来挨了打却说不出打人凶手的相貌特征,二一个是方开来一口咬定跟他有矛盾的只有岗南村的杨副村长。” 嗯,这两点确实有些问题,胡广松点了点头,鼓励邢国富继续分析下去。 “前者还能解释,他被打人凶手拦住后,过于紧张,导致短暂性记忆空白,这对一个干了十多年的老警察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但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存在,可后者……”邢国富苦笑摇头:“在基层派出所工作,怎么可能只得罪过一个人呢?” 胡广松随即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是说方开来有可能上演了一出苦肉计?” 邢国富点头应道:“可能性还不小。” 胡广松笑了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两个疑点反倒能说得通了。” 邢国富苦笑道:“如果不是这样,师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案子办下去了。” …… 段兴民吵嚷着要喝酒,但也没敢多喝,加上杨锐,四个人一共只喝了一瓶。喝完了酒,吃饱了饭,段兴民起身告辞,准备返回乡里,恰在此时,黄大龙带着顾长虹回来了。 顾长虹小脸红扑扑的,一看便知中午没少喝,但黄大龙身上却一点酒气也没有。 杨锐安排黄大龙替段兴民开车,把三位警官送回乡里,段兴民不愿添麻烦,分辨说这点酒对他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可是你们雷子定下的规矩……杨锐解释道:“方所长不是挨打住院了么,我让大龙代替我顺道去看看他。” 方开来挨揍了? 黄大龙不由一阵惊喜,不消多说,肯定是霸哥的手笔,他兄弟吃了亏,肯定不是五百块钱就能摆平的。 段兴民还在坚持:“那大龙怎么回来呢?” 杨锐道:“我让猪仔骑摩托车再后面跟着。” 一听到有机会骑摩托,而且还是去乡里那么远的路,猪仔的兴奋神色登时溢于言表。 段兴民再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杨锐叮嘱黄大龙,到了乡里,去供销社买两罐麦乳精给方所长带上,别怕花钱,要买就买最好的,最贵的。 黄大龙点头应下了。 乡一级卫生所也就那点水平,大病看不了,小病不用看,因而,总共二十张病床还空了一多半。 方开来在乡里可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卫生所的所长自然不敢怠慢,给他安排的病房虽然是个四人间,但另外三张病床都没安排病号,勉强也能算上个单间吧。 原本还是想着转去县医院的,田乡长过来探望时也关切到了这一点,毕竟乡卫生所的条件太差,万一有个内伤没能检查出来而导致不测,那可不单是个人家庭的损失,同时也是整个石岗乡的损失,甚至是党的事业的重大损失。 可县局那边的动作实在太快,没等卫生所联系好县医院,专案组便赶到了石岗乡,为了办案方便,方开来也只好继续留在乡卫生所。 老婆请了假过来伺候,可嘴上就跟装了发动机似的唠叨个没完,方开来听着心烦,借口下午想好好睡上一觉,把老婆赶回了家。 第089章 真的猛士 睡是睡不着的。 方开来一肚子的心思上下翻滚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直觉告诉他,那个身着白色人造棉练功服的打人凶手就是岗南村恶霸安排的,此举刚好对照了他找飞仔对付黄大龙的那一套。再有一点,那天傍晚他去岗南村送那五百块钱时,恶霸个混账玩意全程黑着脸,只承诺说不把这件事捅给田少武,却始终没放话说这事到此为止。 刚挨了揍那会气不过,总想着把恶霸给揪出来让他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可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却又颇多后悔。 那个混账玩意就那么容易揪出来吗? 就凭他在武校那件事上展现出的各种手段就可断定,此人心思相当缜密,做任何事情都给自己留下了充分后手。 安排人来揍他,想必也是计算过了各种可能,并做好了滴水不漏的防范措施。 恐怕到最后妹能把人揪出来,反倒彻底惹恼了那混账玩意。 有些后悔了,方开来躺在病床上,不禁想起了黄大龙说过的那句话: “宁被阎王斜眼看,不跟恶霸对着干。” 病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方开来还以为是护士过来打针喂药,眼皮都没翻一下便没好气地训斥道:“能不能让我静一会?” 来人阴森笑道:“棱,当然棱,弄死雷,雷就阔以彻底安静了。” 方开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人……正是上午的打人凶手。 “我,我,我警告你啊,对人民警察行凶可是重罪,要枪毙的……” 话未说完,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贴在了脸上,方开来恐惧至极,一个没留神,胯下散出了一股子尿骚味。 来人下意识地用手捏住了鼻子,脸上尽显鄙夷。 “雷就系个败类,弄死雷系替天行道,就算偶被枪毙了,辣也棱楼芳千古。” 幸亏是躺在床上,这要是站着的话,方开来估计已经跪下了。 “好汉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看在我八十岁老母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来人冷笑道:“饶了雷也不系不阔以,辣就要看雷滴表现啦。” 方开来点头如鸡啄米:“好汉你说,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来人再一声冷笑,收起了匕首,道:“第一,告诉雷县里来滴警察,系偶熏大壶揍滴雷,和旁人无关。” 方开来心里又是一阵哆嗦,不会是反话吧? “第二,向雷县里滴警察坦白,系雷找滴飞仔搞错了人,洗滴习化公西滴征地投机泡了汤,偶熏大壶系在为辣两个村几滴人打抱不平。” 方开来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点头应下。 孙大福很是得意地拍了拍方开来的脸,接着恐吓道:“偶系有办法机道雷滴表现滴,要是让偶机道雷不老实,哼,哼哼……” 孙大福晃了下手中匕首,掉头离开了病房。 也就隔了几分钟,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尚未回过神的方开来还以为是那熏大壶去而复返,忍不住又是一连串的哆嗦。 段兴民进了病房,下意识地嗅了两下:“怎么那么骚气呢?这卫生所也忒不像话了。” 听到是段兴民的声音,方开来再也忍不住了,潸然泪下。 “你们怎么才来呀!打我的那个凶手刚刚来过,他叫孙大福,快,快去抓他,他没走远……” …… 方开来被揍一案在当地石岗乡没闹出多大的动静,在所属县朝明县城也没掀起多大的波澜,但在阐城市区却成了头号新闻。 上一个如此轰动且被江湖人士广为传播的事件,还是十多天前岗南恶霸完虐西城大佬戴春风,而今日之事的影响力一点也不亚于上一件。 一点原因是当今江湖想揍PCS所长的大有人在,但真敢动手的也只有今天这么一位。另一点原因,这个方所长坏的正是岗南恶霸所在村的好事,而岗南恶霸对这个方所长也只能是敢怒敢言却不敢动手。 也就是说,今日胖揍方所长的这位好汉或许有些莽了,但在胆魄上却一点也不亚于岗南恶霸,甚至可以说超越了岗南恶霸。 到了傍晚时分,又有新的消息传了出来,说这位好汉的身份已经暴露,不是别人,正是咱阐城老街的孙大福。 老街的孙大福在市里并没有多大的名气,但在老街,却是响当当一号人物,听闻到这个消息,老街的热血青年们哪里还能安静的下来,分分钟便把孙大福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孙爸孙妈还以为儿子在外面闯了祸,吓得躲在家里死活不肯露头。 天色将黑之时,孙大福终于回到了老街,刚一现身,立马被热血青年们围在了中间。 这是老街人民的骄傲,是他们心目中的楷模,必须找个上档次的排挡,请这位骄傲和楷模好好的吃上一顿,顺便再给他们做个事迹报告。 外围不远处,海叔和隆伯硬刚起来,最终隆伯以双份烧鹅加新鲜时蔬加进口啤酒再加一盒外烟的超豪华标准打赢了这一战,喜获好汉孙大福的接待权。 然而,那位好汉却一反常态。 “饭,偶就不吃了,偶现在很累,几想早点休息。不过,一人做系一人当,明早八点钟,偶准备从老街出发,去东城分局记首,希望兄弟门到席后给偶捧个人场。” 自首? 众多热血青年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可不是怂! 揍完了人悄摸跑路躲风头那才叫怂。 不跑路等着雷子找上门来这叫硬气。 不等雷子找上门反倒主动找上雷子的门,那叫霸气。 有名言为证: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 邢国富亲自来到了石岗乡。 一个派出所所长,设计陷害他人不成,反倒被讹五百块,于是怀恨在心,再度设计苦肉计,意欲翻盘找回脸面,此等行为实在恶劣,必须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可没想到,刚一落脚便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案情进展。 打人凶手再次现身,还自报了家门名号。 “小段,你觉得方开来的供诉有几分可信度?” 段兴民如实分析道:“我觉得没几分,他起初咬死了口说是岗南村杨代村长干的,但据我们调查,杨代村长干出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极低,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杨代村长的兄弟黄大龙还跟我们说了一件事。 咱们娄县长很欣赏杨代村长,昨晚上还一起吃了餐饭,杨代村长跟娄县长承诺说今年要把岗南村的总产值突破五千万,做为回报,娄县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帮他把头衔上的代字给摘除掉,这种形势下,杨代村长又不傻,怎会做出这等自毁前程的事情来呢?” 邢国富连连点头,插话道:“我非常认同你的分析,所以,我在局里跟胡老大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这事待会再说,你接着分析。” 段兴民接过邢副大队长分发的香烟,自个点上了火。 “黄大龙受杨代村长的委托去探望方所长,我多留了一个心眼,担心黄大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在病房里对方所长再有什么不利行为,毕竟当初方所长搞过黄大龙,于是我就陪着黄大龙一起去了卫生所。 卫生所就那巴掌大一块地方,而且一到了下午几乎没什么病人,我和黄大龙从大门口走去病房,一路上根本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但方所长却跟我说,打人凶手刚刚来过,走不了多远。我就有一点想不通,如果真是这样,那打人凶手的反侦察能力都能比得上职业杀手了,这么专业的一个人物,犯得着跟他一个派出所所长过不去吗?” 邢国富深抽了口烟,缓缓吐出。 “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你们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方开来因被杨锐讹了五百块而怀恨在心,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只想着嫁祸给杨锐,后来躺在病床上冷静了下来,又觉得嫁祸给杨锐的把握并不大,于是便编出了孙大福这个人名出来。” 段兴民笑道:“我跟邢大队想到一块去了,这个打人凶手第二次出现在了方所长的面前,可方所长依旧说不出他的相貌特征,方所长的解释是对方手里拿有匕首,他过于紧张没敢正眼瞧对方,但我始终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是牵强。再有,只是一个人名,我们上哪去找人?而且还分辨不出这人名的真假。” 另两位警察的其中一位道:“我认为方所长之所以说不出打人凶手的相貌特征,其目的或许就是不想让我们抓到这个人。” 邢国富苦笑道:“我当警察十几年,像这样的案子还是头一回碰到,有意思确实是有意思,但也相当棘手啊。” 段兴民道:“我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邢国富白了段兴民一眼,略带嗔怪道:“你跟我还玩这一套?当讲不当讲你都尽管讲出来好了。” 段兴民歉意一笑,接道:“我们跟胡局求个情,让他宽限几天,然后我们装着积极查找那个孙大福,暗中观察方所长,我觉得等风声不那么紧了,方所长说不定就会跟那个打人凶手见上一面。” 邢国富思考片刻,点头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第090章 玩笑开过了 一早八点整,孙大福准时出现在老街街口。 早已有二十余热血青年等在了此处。 孙大福神情淡定,以旁观者的口吻向众人陈述了方开来的恶行。 “偶熏大壶一不图名二不求利,介么做滴目的基友一过,辣就系为岗南村滴父老乡亲讨过说法。” 好伟大啊! 也就是五分多钟的演讲时间,前来捧人场的热血青年多了一倍,四五十号人簇拥着孙大福向东城分局的方向开拔而去,路上,不断有新的热血青年加入到了送行队伍中来。 孙好汉如此壮举,绝对值得我辈江湖儿女顶礼膜拜。 老街距离东城分局也就两里路不到,放开了腿脚,最多十分钟就能走到,即便有意放慢速度,那也用不了二十分钟。可就是这么点时间,簇拥在孙大福身旁身后的江湖热血儿女又多了一倍多。 而且,尚有一大批热血青年刚得到消息,正在匆忙赶来。 距离东城分局只剩下了一百米不到,正前方,一辆白色AE86堵住了道路。 轿车之后,还有辆卡车,卡车旁,停着辆艳红色幸福250。 十多位农民模样的人从卡车上跳了下来,不由分说,直接拉起了一条横幅,上面印着十个大字:孙英雄,岗南人民感谢你! AE86的车门缓缓打开,一相貌英俊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在一黑脸大汉的陪伴下缓缓下车,迎着孙大福稳步走来。 “岗南恶霸?” 孙大福的拥趸中有人发出了惊呼。 尚有五步之距离,杨锐驻了脚,双拳紧抱,冲着孙大福施了一抱拳江湖礼。 “在下岗南恶霸,特意前来为英雄送行!” 杨锐身后,手扯横幅的十多村民齐声跟喊道:“为孙英雄送行!” 孙大福明明眼眶中有热泪在打转,但依旧拿捏出了一副淡定神情。 “偶再重申一遍,偶熏大壶昨日机为,一不图名二不求利,几为替天行道,让辣坏人恶有恶报!” 杨锐带头鼓掌。 一百几十号热情青年的掌声随即跟上,其中还夹杂了口哨声叫嚷声,一时间气势非同凡响。 孙大福抱起双拳,先向杨锐施了一礼,再向那十多岗南村村民拱了拱手,随后转身冲向了自己的拥趸,高声道: “各位兄弟,俗话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请各位楼步,咱们就此别过!” 言罢,孙大福迈开双腿,大踏步向分局走去。 杨锐在其身后朗声道:“等你出来,咱们做兄弟。” 孙大福停住了脚步,却未转身,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 东城分局的领导一个电话打给了朝明县县局,胡广松得知消息后,连忙将电话打到了邢国富下榻的石岗乡西江宾馆。 邢国富接完了电话,愣了好大一会都没能回过神来。 这特么究竟是个什么案子呀?! 太特么狗血了吧。 堂堂一所长居然真被打人凶手给吓到了短暂性记忆空白的地步? 这世上居然真有人只是为了出个名而甘心坐牢?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不是我邢国富孤陋寡闻,而是这世界的变化实在太快。 段兴民得知了消息后,一脸懵逼的程度绝不亚于邢国富。 昨晚上还觉得这案子甚是有趣,怎么睡了一觉就变得这般无聊了呢? 不单是无聊,还颇有些无脸。 自家的所长在自家辖区被人揍成了猪头,这本就是个很没面子的事,而那打人凶手却犹如英雄一般在上百人的簇拥下,于另一分局投案自首,这无异于冲着他们朝明县局正手甩了一巴掌还不够,反手再抽了一巴掌。 这口恶气还不好出。 社会舆情已成势头,据说市里的报社已经派了记者前去东城分局采访,省里的两家媒体单位也打了电话过来,预约了采访时间。这种情况下,把那打人凶手弄回到县局来也只能是按规矩审讯,不敢越雷池半步。 打不能打,骂也不能骂,舆情监督下,量刑也无法加码。方开来伤得虽然难看,但受伤程度并不重,最多也就定个轻微伤,往最重了判,那打人凶手也只需要吃上三个月的牢饭。 窝囊啊! 别说他们刑侦大队,就算是整个县局的脸,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被方开来这个该死的蠢货给丢没了。 “邢大队,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段兴民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得住,他那一肚子火气要是发不出来,恐怕都用不着回县城,直接在石岗乡卫生所办理个住院手续才行。 邢国富没好气回道:“又来了,什么当讲不当讲?你我兄弟理当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段兴民满怀怒意道:“有方开来这样的同事,我觉得是一种耻辱!” 邢国富也不由得咬起了牙:“虽然我不是他的主管领导,不适合表态,但我非常认同你的看法。” …… 杨锐回到了村里。 顾长虹摩拳擦掌已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他拿着杨老板那么高的工资,早就迫不及待要做出相对应的贡献,昨天上午黄大龙找到他说可以上班了的时候,他就兴奋异常,只可惜中午喝了酒,杨老板认为不太适合干活,吩咐他先安顿下来,好饭不怕晚,明天开工也不迟。 现在可应该适合开工了,杨老板再有托词的话,顾长虹想好了,那就以辞职相要挟,绝不能做那个吃闲饭的人。 杨锐倒也干脆,叫人找来一面锣,直白告诉顾长虹,他当下的工作内容就是围着陈老贼的家敲锣喊话,什么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随便喊,只需要让陈老贼知道他顾长虹来岗南村上班了就成。 顾长虹一听就乐了。 这工作内容,太特么讨喜了。 若不是那陈老贼多事,他顾长虹就不会得罪人家杨老板,要是没得罪人家杨老板,他就不会脱下那身警服。在杨老板手下做事待遇虽然高得离谱,可在地位上,根本不能同派出所所长相提并论,因而,无论表里,顾长虹对那陈苍伟的恨意都不轻。 说干就干,顾长虹接下铜锣,立即敲响。 “岗南村的父老乡亲都听着哈,我是顾长虹,从今天起由我来担任岗南村治安大队大队长……” 昨天上午,大好局面下突发变故,薛主任态度明确地否决了田乡长的指示,陈苍伟不明就里,连忙追到了乡里,百般打听之下,总算是搞明白了变故的真相。 小贱种居然抱上了娄县长的大腿,田乡长虽然能顺利成为田书记,但同时失去了对岗南村的管理权。 也就是说,他陈苍伟在跟小贱种的这场斗争中落了个完败的下场。 万念俱灰下,陈苍伟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问题,如何做,才能体面地离开岗南村。 陈苍伟不缺去处,大仔在县城刚分了新房,面积不大,但好歹也是个三室一厅,孙女刚满三岁,正是需要人照看的时候,他们老俩口过去了,保管不会招儿媳的烦。 去特区鹏城投奔二仔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二仔在他那家外资企业当上了线长,手下管着好几十号工人,每天从天不亮要忙到天透黑,他们老两口过去给做个饭洗个衣什么的,也是帮了二仔不小的忙。 但不管去那边,都得找到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骗不了村民,也得骗了自己,不然的话,等老死了都没脸把尸骨送回来下葬。 可老伴死活都不肯离开村子,去到县城大仔家,不仅要看老东西的脸色,还得看儿媳的脸色,说是老两口一块去帮忙照看孙女,但干活的只能是她一个人,这种日子她可不想过,也过不来。 去特区鹏城更不靠谱,二仔赚钱虽多,但老俩口怎么好意思吃仔仔的喝仔仔的,那边的物价又那么高,就靠他们老俩口的那点积蓄,过不了两年就得山穷水尽。 昨晚上两口子就争吵了半宿,今早起来,忍不住又拌上了嘴。 刚叨唠了两句,就听到了外面顾长虹的扯着嗓子的叫喊声,陈苍伟侧耳分辨了一番,脸色刷的一下不好看了。 小贱种这一招可真够狠的啊! 陈苍伟咬紧了牙关,喘着粗气,努力想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可越是努力,越是觉得热血上头,忽地眼前一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软绵绵瘫倒在了地上。 村西头,杨家新宅。进进出出的村民络绎不绝。 今天是缴纳集资款并领取集资凭证的日子,凭证上白纸黑字写上了年度分红不低于四千快的条款,而且还有恶霸村长的签名担保,每一个办完了手续的村民自然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 杨锐在顶层凉亭下喝着茶,正在跟黄大龙打赌陈老贼会被气成个什么鬼样,就听到楼下院子里传上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恶霸哥,你快出来救救我阿爸呀!” 是春花妹! 听其口吻可不像是胡闹……杨锐心中不由一紧,坏了,玩笑开大了,恐怕得把二舅叫回来准备开席了。 情急之下,杨锐放弃了楼梯,径直从顶层平台跃下,借助楼旁树杈做缓冲,平安飘落在院子当中。 陈婉婷见到了杨锐,哇的一声哭开了。 “我阿爸跟我阿妈拌嘴,吵着吵着就昏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第091章 上命不可违 黄大龙紧跟着来到了院子里,杨锐急切吩咐道:“开上卡车,去春花家。” 来不及等黄大龙回屋拿车钥匙,杨锐拉着陈婉婷奔跑起来,陈婉婷的速度跟不上,没跑几步便喘上了粗气,杨锐二话不说,一把将陈婉婷扛在了肩上。 陈苍伟家,陈婉婷的阿妈慌得不知所措,只顾着在一边抹眼泪,几个邻居正手忙脚乱地准备把陈苍伟抬上外面的三轮车,其中就有陈天运的身影。 杨锐大喝一声:“都特么住手!” 对待突发昏迷的病人,不管是考虑心源性疾病还是脑源性疾病,又或是低血压低血糖之类的代谢性疾病,首要一点是保证病患的呼吸道通畅,让病人保持仰躺姿态,脖颈处稍微垫高一些,像陈天运他们那种搬运病人的手法,最容易造成病人的窒息。 顶着众人不解甚至是愤怒的目光,杨锐速度极快地检查了陈苍伟的呼吸以及心跳,老天保佑,陈苍伟虽然看上去情况相当危险,但呼吸还在,心跳也在。再翻看瞳孔,也没有放大迹象。 杨锐稍稍放了点心,接着吼了一声:“拆个门板过来!” 那几个邻居本就对杨锐有着敬畏之心,再看到杨锐检查陈苍伟病情时相对专业的手法,明白了杨锐绝对是出于救人之心,于是不再犹豫,立刻找来了工具拆下了陈苍伟家的一块门板。杨锐指挥众人以平移的方式将陈苍伟弄上了门板,再抬出门外。 黄大龙开着卡车已然赶到。 这也是杨锐为什么指令黄大龙开卡车的缘故,小车速度快,但不能让病人保持平躺,虽然能多抢回来几分钟的时间,但往往也会因此而耽误了病人的性命。 “去市里的医院,走上游的过江大桥。” 杨锐选了条去市里最远的路,但这条路却是路况最好的路,步行或是骑脚踏车自然显现不出来优势,但开车的人都知道,这条路比过下游的过江大桥最少能省出十分钟。 情况紧急,杨锐也来不及跟别人多嘴解释,有误解那就误解着吧,反正当着面谁也不敢冲他说一句带有问好意思的话。 黄大龙将在部队中练就的车技发挥到了极限,一辆破旧卡车在他的驾驶下跑出了小轿车的速度,进到了城区后,也不管前方路口是红灯还是绿灯,全都是狂按着喇叭呼啸冲将过去。 好在交警力量薄弱,虽是大白天,都在岗上,却没能拦住这辆发了疯一般的卡车,更好在时下机动车辆并不多,卡车虽然发了疯,但也没造成什么交通事故。 市人民医院的医生非常有经验,接诊后只是简单的体征检查便断定是脑出血,出血量及出血部位暂且无法断定,但手术指征已经非常明显。 随车跟来的陈婉婷颤抖着手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看到手术室的护士用推车将阿爸推进手术室时,再也把持不住,整个人瘫软在了杨锐的怀中,连擦下眼泪的气力似乎都已经丧失殆尽。 黄大龙交完了住院费,回来时顶头撞上了三位追过来的交警。交警同志了解了事情原委后大度表示,驾照就不扣了,缴点罚款了事。 再问需要罚多少钱,交警同志一咬牙再一跺脚,伸出了五根手指,五十块,少一分都不成。 黄大龙乐了,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再说了,五十块而已,洒洒水都算不上。 拉开腰包拉链,黄大龙点出五张大团结,那三位交警同志看到对方腰包中的厚厚一沓,顿生悔意,卧槽,罚少了,照这哥们的财力,罚个一百块都不嫌多。 …… 上河乡副乡长石秀丽在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接到了县里的紧急调令,虽然说领导干部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但从全县正数老二调去倒数老二,石秀丽多少都有些不怎么情愿。 石岗乡工业基础薄弱,能拿得出手的乡办企业一家也没有,农业基础也很一般,除了挨着西江的两个村还算凑合,其他村也就是勉强不饿肚子。把她调过去,长处得不到发挥,短板倒是能暴露出不少。 而她在长河乡所做的努力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麾下两家乡办企业在市里已经闯出了名堂打开了市场,甚至在省里也都有了一定的名气,今年产值理应都能突破五百万。整体上,长河乡今年的工业总产值有足够的底气问鼎朝明县各乡排名。 可这一调走,所有的成绩就不再属于她了,虽然提前得到了从副科晋升为正科的回报,但石岗乡却极有可能成为她事业征途中的滑铁卢。 然,上命不可违。 石秀丽还是深埋了自己的委屈,准时去了县里报到。 娄会俭特意腾出时间,亲自接待了石秀丽。 “有些情绪,是吗?” 面对伯乐,石秀丽这匹千里马没有任何的隐藏。 娄会俭笑了笑。 “有情绪很正常,不过呢,当你离开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我敢保证你小石会是另一种态度。” 石秀丽心忖,接下来无非就是党性、奉献、组织需要一类的道理灌输。 “娄县长,道理我都懂,情绪我会自己调整,保证不带到工作上来,您就直接下达指示吧。” 娄会俭摆了摆手,拉了张椅子坐到了石秀丽的面前。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么跟你说吧,我在石岗乡挖到了一块宝,交给别人看管我不放心,只好把你调过来。” 石秀丽一脸雾水,挖到了一块宝?难不成石岗乡发掘出了一处古墓?没听说呀!再有,她又不是学考古学历史的,并不适合但此重任啊。 娄会俭看出石秀丽误会了,再一笑,解释道:“我说的宝是个人,岗南村新当选的村长杨锐,他打算开办一家村属企业,跟我拍着胸脯保证说,第一年的总产值就要突破五千万。” 五千万? 一家村办企业? 开什么玩笑! 我长河乡最顶尖的两家乡办企业加一块也就一千万,你一个村凭什么敢放出五千万的卫星? 娄会俭道:“不敢相信是么?” 石秀丽点了点头。 娄会俭再道:“起初我也觉得那小子是在吹牛皮说大话,但我跟他接触后,听他讲了堂课,我便打消了疑问,五千万对他来说或许有些难度,但三千万我认为完全有可能。” 石秀丽还是不愿相信,毕竟她没听过杨锐的讲课,但娄会俭是她的仕途伯乐事业导师,在她的心目中占据着崇高的地位,因而,娄会俭的表态她又不得不选择相信。 娄会俭接道:“小杨村长还跟我夸了个海口,说两年内要把岗南村打造成全国第一个亿元村,我还是刚才的态度,这个海口实现起来难度非常大,但绝不是没这个可能性。” 亿元村…… 石秀丽的眼眸中闪烁出了异彩。 她是个有野心的体制人,野心不能依靠做梦来实现,得敢打敢拼,还得敢想。在长河乡她就有过类似的构想,有一天她荣升乡长后,一定要倾尽全力打造出一个现代化的农村示范点,总产值她没敢往亿元上想,觉得能有个一千多万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今天算是开眼了,居然碰上了一个比她还敢想的年轻人。 “才华往往伴随着非同常人的个性,小杨村长便是个典型,他在跟前任村长竞争的过程中,毫不遮掩地得罪了田少武,我可以断言,即便我不插手,田少武也很难是那小子的对手,但我并不希望他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斗争上,所以才动了把你调过去的念头。” 石秀丽的面庞已然现出了灿烂笑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让她跟田少武这样的人搭班工作,她确实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但手下有了这么一个比她还有野心的人物,那么,等着她的必将是精彩纷呈。 一个村办厂或是说村办企业,年产值突破五千万,她还是不愿相信,但她却有着足够的自信联手那位小杨村长多打造几家产值在一千万左右的厂子或是企业,积少成多,同样可以大踏步地向亿元村的方向奋勇前进。 “娄县长,谢谢您,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娄会俭开怀大笑。 “为了让那小子彻底放开手脚,我把岗南村定为了改革试点村,并为此成立了专门的领导小组,这个领导小组目前就两个人,我亲自担任组长,你来担任执行副组长。” 石秀丽秒懂了娄会俭的用意,如此一来,就等于赐予了她一柄尚方宝剑,从而保证她在岗南村的问题上不会受到石岗乡原有体制的牵制。 “娄县长,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您刚才说了,才华往往伴随着非同常人的个性,万一这个小杨村长真的兑现了他的承诺……” 娄会俭道:“你是担心他做大做强了有可能不受控制难以驾驭,是么?” 石秀丽点了点头。 娄会俭淡然一笑,道:“发展他入党,用党性原则来约束他。” 第092章 巨额订单 陈苍伟属实命大。 虽然罹患的是万般凶险的脑出血,但出血量并不多,而且出血部位还位于大脑盲区,不单是有惊无险地捡回了一条性命,主刀医生还乐观估计说对今后的生活应该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陈苍伟家的大仔陈天河得知消息后,立马请了假从县里赶了过来,虽说路上是一分钟也不敢耽搁,可怎奈从县里开往市里的班车不会因他一人而调整时间,再加上在市里等公交坐公交的时间,等赶到市医院的时候,也就比村里乡亲早了那么一小步。 张绍本也在其中,但这位老兄的心思明显不在病人身上,一见到杨锐,立马神秘兮兮将其拉到了一个僻静地。 “你刚走,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找你的……” 看张绍本这幅神态就知道打电话过来的那位肯定是不同寻常,杨锐眨了下眼皮也就猜到了七八,但为了配合张绍本,不至于这位老叔太过失落,杨锐故作紧张应道:“谁呀?” “一个女鬼佬……”张绍本就像是述说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将嘴巴紧紧地贴住了杨锐的耳朵:“她说她住在省城白天鹅宾馆,让你尽快过去找她。” 果然是港城那边的援军过来了……杨锐瞥了张绍本一眼,这老叔的思想明显走偏了。 “绍本叔,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张绍本端出一副义字当头的神态,凛然道:“放心吧,我接了电话就往这边赶,一路上没跟谁说过几句话。” 杨锐意味深长再瞥了眼张绍本:“以后也不要跟别人说。” 张绍本一脸严肃地应下了,一个称职的村长辅佐首先要能够守护住村长的秘密,这一点,他做为三朝元老自然是不在话下,再说了,人不风流枉少年,恶霸村长一表人才,惹得女鬼佬喜欢那也是正常不过。 …… 省城。 上下九。 红光文具厂。 厂长吴卫华满脸愁云呆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躺着一张三千块的催款单。 这个月厂里工人们的工资还没着落,让他上那边才能找来这三千块的材料款呢? 还不能拖。 对方已经明确表态了,三天之内要是见不到款项,那就到法庭上说个明白。 上法庭…… 吴卫华悲叹了一声,真要是闹到了那种地步,他这个厂长也就算当到头了。 两年前的红光厂可不像现在这么艰难,那会儿他刚当上厂长没多久,当时厂子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他这个少壮派拍着胸脯给街道领导下了军令状,积极开发新产品,确保厂子年产值三年内翻一番。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仅仅半年时间,市场风向就完全调了个方向。 新产品投放一个死一个,亏在这方面上的钱足足有十万之巨。 老产品的销路也在持续下滑,到后来在市场上唯一能拿得出手且有些利润的就只剩下了铁皮铅笔盒。一只铅笔盒的成本约莫一毛七,出厂价两毛五,一个月得卖出去四万只才能赚够工人们的工资。 不能怪他吴卫华不努力,这两年,他把几乎所有的时间精力全都放在了厂子上,也不能怪厂里工人们不够敬业,他们加班不拿加班费,连基本工资都打了折扣,一个个却全都是毫无怨言。 要怪就只能怪政策,怪行情。 这两年市场的准入门槛是越来越低,甚至到了形同虚设的地步,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是什么性质,只要有本钱能上得了设备进得来材料,就能生产出产品。尤其是浙南一带,生产出来的同类产品既美观又便宜,把原有的市场秩序冲击的七零八落。 再看自己这边,一个月卖不到一万块钱的货,却要养着五六十号人,要都是干活的工人也就罢了,可其中却有三分之一是只吃饭不干活的管理人员。 要是能把这将近二十号子的臃肿人员清理掉,厂子就能摆脱相当大一部分负担,他就能在市场上跟竞争对手打打价格战,薄利才能多销,吴卫华相信,只要他能把成本压缩下来,把厂子负担减轻一些,活下来理当问题不大。 只可惜,这些想法得不到上边街道领导的支持,也只能留在梦里面仔细揣摩。 也不是没有别的机会。 前些日子,隔壁锐光制衣厂的刘厂长过来跟他谈过好几次,打算把红光厂给兼并了,条件开的相当优渥,厂里的工人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全部接纳,待遇方面上浮百分之二十,每月向街道上缴一千块的场地租金,这租金额以年度为单位还可以递增个百分之五。 唯一不好的是他厂里的管理人员一个不留。 估计正是这个缘由,他把锐光厂的兼并计划报到了街道仅一个下午便遭到了否决,街道办的宋文涛主任就此事还专门打来电话把他批评了一通,说他缺乏大局观。 听说锐光厂的刘厂长后来又专门找了宋主任,结果仍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再后来这件事也就没有了下文。 不过,每天看着隔壁厂的那般红火,吴卫华的心里面总不是个滋味,总觉得愧对了厂里的几十号工人。 正惆怅,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了铃声,吴卫华还以为又是个催债电话,楞了好大一会,才抓起了听筒。 居然是街道宋主任打过来的。 吴卫华连忙打起了精神,先问了声好,随后编了个理由解释了下迟接电话的原因。 宋文涛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根本没在意吴卫华迟接电话这等小事,几句例行公事的关切问话后,宋文涛在电话中稍显激动道: “我在区里为你们厂争取到了一个外商,并把你们厂的产品拿给外商看了,外商很满意,初步计划向你们厂订购二十万只铅笔盒……” 二十万只? 吴卫华被惊到了,手一哆嗦,话筒差点掉下。 “价格方面我也替你们探寻过外商的意见,只要不超过五毛,外商基本上就能接受,唯一的问题就是生产能力,外商要这批货要得急,马上就要开学了不是,外商希望一个月内能拿到这批货。” 吴卫华先是激动,随即又被浇了盆冷水。 五毛的出货价,意味他一只铅笔盒能得到三毛三的利润,二十万只的订单,那就是六万六千块,有了这巨额利润,他的厂不单能活下来,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还能活得很滋润。 但,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又如何生产出二十万只铅笔盒来呢? 就算设备给脸,一个月一点毛病都不出,工人们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停歇,一个月下来,他最多也只能生产出十二万只,剩下的八万只缺口,怎么补? 此刻,正是体现领导水平的绝佳时机,得知吴卫华的为难之处,宋文涛轻松一笑,接着指点道:“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你手上拿着订单,还怕找不到货源?”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卫华豁然开朗。 是哦! 市场上可从不缺货,拿出两毛五一只的采购价,最多三天时间就能补全了缺口,唯一的弊端是要重新做一遍彩印,多花点成本而已。 一想到要成本,吴卫华立马又生出了新的难为。 厂里的账上只剩下一千块不到了,那么大一张订单,生产要采购原材料,去市场上收货更是需要掏现金,没有个五万块打底,这桩买卖根本就吃不下来。 “宋主任,那外商会支付定金吗?” 宋文涛以表功的口吻答复道:“这是家很正规很有诚意的外商,当然会支付定金,按规矩来,合同签订,他们立刻支付货款的百分之十做为定金。” 那就是一万块咯,还差了四万块的本钱。 等吴卫华把账算清楚了,宋大主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有心拉扯红光厂一把,可街道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找银行贷款吧,人家银行就从来没把红光厂这种小厂放在眼里过,而他一个街道办主任,在人家银行那边根本说不上话。 找区里领导帮忙或许是个办法,但需要时间才好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外商要货要的急,远水并不能解得了近渴。 为难中,吴卫华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隔壁锐光厂的生意那么红火,一定赚了不少的钱,三五万块在自己这边是个天文数字,可到了人家那边说不定也就是洒洒水而已。 锐光厂虽然是私人厂,但开在了这边就得接受街道的领导,宋主任打声招呼,肯定有用。 吴卫华按耐不住,急忙将此想法跟宋文涛汇报了。 宋文涛听了,很是犹豫。 这种事,说白了就是求人家,让他一个堂堂街道办主任去求一个私人老板,这面子……还真有些搁不住。 但红光厂的困难实实在在摆在了面前,困难之后,则是真真切切的大好机会,克服了困难,就能把握住机会,把握住了这个机会,红光厂就能迎来曙光。 宋文涛犹豫良久,最终咬牙做出了决定:“成,那我这就给锐光厂的刘厂长打个电话。” 第093章 好大一代价 外商说好了上午十点半准时造访红光厂,十点二十九分,一辆黑色林肯轿车缓缓向红光厂这边驶来。 不消多说,坐在车上的肯定是那外商。 早就等在了厂门口的宋大主任忍不住向吴厂长唏嘘了两句,瞧人家鬼佬,时间观念就是比国人强。 车子停稳,副驾的车门率先打开,一身着白色衬衫扎着条红色领带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边眼镜的精神小伙跳下车来,顾不上回应一下宋大主任等人的亲切招呼,急匆绕过车头,拉开了司机后方的车门,并以单手护住了车门上沿,请出了这笔买卖的核心人物。 那位外商。 外商单脚落地,迎上来的宋大主任和吴厂长看到了,均是不由一怔。 吴厂长的脸上瞬间画满了问号,而宋大主任难掩其尴尬神色。 其实,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位外商。 是外商看到了红光厂的产品,主动找到了区里,区里的领导接待了外商,了解了外商的需求,打电话把信息告知了宋文涛。 宋文涛出于在下属面前显摆功劳的心态,神使鬼差地说成了是他主动找来的外商。 而过程中,宋文涛和吴卫华都把这外商当成了男鬼佬,哪知道这外商只是露了一只脚踝,他们俩便知道错了,人家外商居然是个女鬼佬。 问号也好,尴尬也罢,此刻都必须深埋在肚子里。宋文涛秒速恢复了热情洋溢的笑容,领着同样是热情洋溢的吴卫华迎了上去。 这二人都不会讲英语,也只能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向这位外商女士致了欢迎词,说完之后,殷切地看向了那位精神小伙,还以为这位华人小伙应该是外商女士带来的翻译。 哪知道外商女士不单听懂了这二人的欢迎致辞,还以流利的白话做了回应。 “我叫凯瑟琳贝尔,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喜欢别人叫我凯瑟琳,哦,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我是大阴帝国加朗集团驻港城办事处的首席代表……” 凯瑟琳拿出精美的名片夹,给宋文涛吴卫华二人发了张名片。 “这位是我的助理,姓曹,英文名叫查理……” 那精神小伙一脸不情愿地跟在凯瑟琳之后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他是真不喜欢曹查理这个名字,怎奈他的老板提前帮他印好了名片,还解释说用不了几年,这个名字必将红遍大江南北。 吴卫华领着众人来到了办公楼二楼的接待室,早有事先安排好的人等在了隔壁,但见贵宾进了屋,立刻送上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 凯瑟琳品尝了一口,竖起了大拇指。 而那位精神小伙却勉为其难地做了个品尝的样子,随后便把咖啡晾在了一旁。 “请原谅我的直白……”精神小伙说的是普通话,略带些湘江一带的口音。“凯瑟琳女士的时间非常有限,所以,我建议我们之间的商业谈判尽量简洁。” 凯瑟琳应声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宋文涛吴卫华二人看到了不敢怠慢,连忙端正了坐姿。 “贵厂的产品我们看过了,对质量非常满意,但对上面的图案稍有意见,尤其是印在里面的乘法口诀。你们应该知道,乘法口诀是华国特有的教育方式,对外国学童来说,犹如天书。” 宋文涛吴卫华二人连连点头。 吴卫华郑重表态道:“我们是可以根据客户的要求调整彩图案的。” 曹查理对吴卫华的答复很是满意,拎起手提箱,打开后取出一沓彩印纸,递向了吴卫华。 “按这些图案制作产品,每套图案我们需要采购五万只。” 吴卫华不由一惊,刚接过来的彩印纸厚厚一沓,至少十张,也就是十多套图案,一套订购五万只,那总数加起来岂不是…… 凯瑟琳笑着解释道:“我把贵厂产品的照片传真给了我的美利坚同事,没想到他们比我还喜欢你们的产品,于是便委托我向你们追加三十万只产品订单。” 自己的产品就像是自家的仔,别人怎么夸都不为过,都会信以为真。吴卫华根本不愿多想,很轻易地便相信了凯瑟琳的解释。 另一边,曹查理道:“我们能接受的最高价格是五毛钱一只,如果你们没有异议,我想我们可以签署合同了。” 言说间,这位精神小伙再次打开了手提箱,从里面先取出了两份合同摆放到了桌面上,随后又一沓接着一沓向外摞起了大团结。 “五十万只产品,总价是二十五万人民币,合同签订后,我们将支付总货款的百分之十做为定金,也就是两万五千块。” 盯着曹查理先生面前码摞的整整齐齐的二十五沓大团结,宋文涛吴卫华二人的四只眼睛差一点就冒出了绿光。 …… 隔壁。 锐光制衣厂。 刘大光面朝红光厂方向,扶依在二楼栏杆旁,久久不肯动弹一下。自个定下来的厂区内严禁烟火的规矩也被自己打破了,脚下地面上躺着的烟头至少也是个两位数。 闹心啊! 原本指望恶霸兄弟马出功成,一举拿下红光厂,可万万没想到,人家红光厂上辈子积了德了,濒死之际,居然等来了这么位财神爷。 更让刘大光烦躁的是,昨天街道宋主任还给他打了个电话,希望他能伸个援手,借给红光厂五万块钱。 五万块虽不是个小数目,但对锐光厂来说却算不上多大一笔资金,根本用不着筹措,吩咐一声,财务那边分分钟便可以把这笔钱给拿出来。 但问题是,借钱的是他心心念的红光厂,这就好比是别人快活他来付钱,多少都觉得有些憋屈。 不答应还不成,薄了宋主任的面子,人家随便扔过来一双小鞋都够自己喝上一壶的,搞不好两个五万块都不够亏的。 怪不得那恶霸说什么也不乐意留在省城搞他的塑形内衣……再次想到杨锐,刘大光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几句,恶霸兄弟为了个村长就跟中了邪似的,红光厂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抛到了脑后,又是近十天都没露个面。 眼看着打那女鬼佬饶有期待地进了红光厂,再眼看着她有说有笑走出红光厂的大门,上了那辆豪华轿车,刘大光的心里哇凉一片,特么的,用屁股也能猜得到,红光厂跟这女鬼佬的生意谈得肯定不错。 正窝火,肩膀头忽地被人拍了一下,刘大光扭头一看,一肚子的火气登时爆发。 “恶霸?你特么还知道这厂子有你的一半啊?” 杨锐笑吟吟回应道:“屁话!我倒是想把股份全转让给你,可你老兄死活不肯呐。” 刘大光咬牙切齿道:“你特么想甩了老子?门都没有!” 杨锐轻笑道:“我严重怀疑你早饭吃的是枪药……” 刘大光哀叹一声,手指红光厂的方向,很是懊丧道:“红光厂,没戏了……”忽又瞪圆了眼,憋着口怨气再斥道:“你特么早点动手,随便从社会上找俩人过来,哪还有今天这种事发生?” 杨锐撇了下嘴,辩解道:“你别不把村长当干部,我堂堂一吃公家饭的国家干部,怎么好跟社会上的那些地痞无赖纠缠不清呢?”随即又拍了拍刘大光的肩,玩味一笑,接道:“俗话说得好,是你的,跑都跑不掉,不是你的,追也追不来,说不定过上个个把礼拜,这红光厂哭着喊着求你把他给收了呢。” 话中有话? 刘大光微微一怔,立马想到这恶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那女鬼佬刚上车离去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难道说…… 杨锐没打算继续戏谑下去,呵呵一笑,给出了答案。 “你看到的那位女鬼佬名叫凯瑟琳,是港城泰叔手下的得力干将,我把她请过来,可是花了好大一代价的。” 刘大光瞬间想明白了杨锐的招数,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脸上同时荡漾出开心的笑容:“花多大的代价都值得,说个数,厂里给你报销。” 杨锐忍笑摇头。这代价可报销不了,他把黄大龙交代给了凯瑟琳,不知道三天之后,大龙这哥们能不能实现从男孩向男人的蜕变。 哥俩回到办公室喝茶,不多一会,一中年男子敲开了刘大光办公室的房门。 “河叔……” 俩年轻人连忙起身,恭敬招呼。 此人来头可是不小,正是杨锐方才提到的港城泰叔的表弟,姓王,叫王长河。 泰叔本是朝州人,约摸二十五六年前偷跑去了港城,那个年代的港城并不好混,为了能吃饱饭,不至于死在了街边都没人来收尸,他们成立了老乡会,并逐渐浸染上了社团属性。立住脚后,这帮朝山人发挥出了做生意的天赋,一不留神,便成了港城举足轻重的财团。 泰叔算是第一批投资内地的港商,在特区鹏城建了个电子厂,生产出来的各种型号的录音机绝对是市场上的宠儿,杨锐正是搭上了泰叔这条船,以最优惠的价格拿货,运到北方各大城市,狠狠的发了一笔横财。 在省城,泰叔还有家贸易公司,主要业务是收购农产品,拿去港城卖,河叔便是为泰叔打理这家贸易公司。 第094章 会是谁呢 按理说,像泰叔这种集江湖和商业于一身的双重大佬,尚处在菜鸡阶段的杨锐是很难搭上线的。 不过,上一世的杨锐曾经接过泰叔公司的订单,对这位老人家的性格喜好颇有些了解。到了这一世,经过精心策划,争取到了跟泰叔见面的机会,虽然约定的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但架不住杨锐那一个接着一个直击灵魂的彩虹屁,泰叔一个没留神,跟这位江湖后辈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之后,泰叔更是把杨锐当做了莫逆之交。 河叔跟杨锐的关系走得还要近一些,一来都是在内地,见面的机会要多一些,二来,王长河也受到了电影的蛊惑,对拳脚功夫有着不小的兴趣,平日里杨锐给他的指点可是不少。 王长河坐定之后,右手接下了杨锐递上来的香烟,左手在茶台上轻叩三下,以表示对刘大光沏上来的茶的感谢,口中也不愿闲着,直接说了他的来意。 “阐城那件事有些失控了……”当初蛊惑孙大福之人正是他王长河。 杨锐微微一怔,问道:“孙大福交代了?” 王长河摇了摇头:“不得不说,你看人还是挺准的,孙大福这小子硬得很,在里面一个字也没多说。” 刘大光插话问道:“那怎么说失控了呢?” 王长河叹了口气,随即又晦涩一笑。 “还不是因为咱们霸哥在阐城的名号太过响亮了么,那帮混社会的小年轻听说揍了石岗乡的方所长,就能被霸哥认作兄弟,于是便纷纷效仿,就这么两天,那位方所长就多挨了三顿揍,更要命的是,四处打探方所长行踪的阐城小年轻,都快要把石岗乡给挤爆了……” 就知道那天亲自去送别孙大福会遭来后遗症,只是没想到这后遗症居然这般可乐……杨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特么什么世道,真替方所长冤得慌。” 王长河点上了香烟,白了杨锐一眼:“你还能笑得出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哈,这事已经闹大了,市局那边都挂上号了,搞不好你小子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倒不至于……杨锐上一世的五年劳改饭可不是白吃的,身为过来人,他早已经把警方办案的习性了解得透透的,只要孙大福没撂倒,他这边一准是安然无恙。 即便孙大福没撑住撂下了,他那边也不会有多大的麻烦,毕竟这其中还有王长河这道防火墙。王长河虽然是个土生土长的朝山人,但顶在额头上的名分却是个港商,不是说什么崇洋媚外的话,但做为外商,在内地却是实打实的有些特权。 警察可以把他请过去协助办案,但绝对不敢对他使用手段。也就是说,除非王长河存心故意,否则绝无可能把他招供出来。 “喝茶,河叔,最近回港城了么?”杨锐有意岔开话题。 王长河笑着摇了摇头,主谋没当回事,他这个从犯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 朝明县局。 邢国富很是头疼。 本以为把打人凶手提回到局里,方开来的这起案子也就差不多可以了结了,却没想到,只是一夜时间,事件居然发酵到了失控的状态。 前去石岗乡的‘江湖侠客’络绎不绝,短短两天,方开来便又挨了三顿揍,先是傍晚时分在菜市场糟了俩飞仔的毒手,第二天一早又被堵在了家中挨了一顿,无奈之下,只好躲进了所里,可当夜又有不怕死的偷溜了进去。 方开来这等货色挨上几顿揍并不让人心疼愤慨,邢国富有时都想脱了警服,撸袖子揍他一顿,但问题是这场闹剧愈演愈烈,县局的脸面反复被抽,莫说胡局挂不住,连他这个刑侦大队副大队长都觉得双颊火辣辣的疼。 段兴民已经把方开来接到了县局这边,聚集在石岗乡的那些‘江湖侠客’找寻不到了目标,此刻也散了个七七八八,但随即县城又流传起了一句话,说县局护那方开来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不把这个祸害赶出阐城,这事就不算完。 把方开来调去别的市县,对县局来说并不算多大的难事,那个怂包当事人也有着强烈的调走意愿,但如此一来,就等同于县局认了输,颜面尽失都是小事,由此而带来的不确定负面效应那才让人不敢想象。 段兴民推门而入,给邢国富带来了他这两天的办案结果。 “孙大福咬死了口,说他的行为只是替天行道,背后无人指使,至于他自首那天杨锐亲自相送,孙大福的回答是他也没想到,我给他上了测谎仪,结论是他没有撒谎……” 听取汇报的邢国富多少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那孙大福有没有撒谎已然不重要,他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教唆指使同样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点,怎么样才能把事态平息下来,同时还能挽回县局的颜面。 “我还调查到了一件事,杨锐的名号在阐城突然间叫得响,源自于他跟XC区大佬戴春风的一场争斗。杨锐在阐城借机关食堂的地开了家海鲜酒楼,戴春风指使手下马仔前去收保护费,杨锐自然不肯,于是双方发生了争斗……” 邢国富点了点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外面流传的版本有很多,甚至有人说恶霸那小子只身一人把十多个江湖大佬堵在了望月楼,把戴春风一顿胖揍,揍得戴春风跪地求饶……哦,对了,你跟恶霸那小子关系不错,想必知道内情,说来听听呗。” 头疼两天了,搞点八卦新闻来散散心倒也不错,邢国富饶有兴趣地看着段兴民。 段兴民摆了摆手,笑道:“这种八卦还是放到酒桌上说吧,邢大队,我想要跟你汇报的是,这帮飞仔咬死了方开来不肯松口,无非是效仿孙大福,想让恶霸那小子把自己也认作了兄弟。” 邢国富下意识地捏起了鼻梁。 “你的意思是想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让恶霸那小子出面平息此事?” 段兴民点了点头:“我还算了解恶霸,这小子脾气是差了点,一言不合就会跟人家撸袖子动粗,还特么爱记仇,谁要是得罪了他,那注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过话再说回来,这小子身上的优点也同样突出,一个是仗义,一个是热心肠,咱们只要把面子给他给到位,相信那小子绝对会答应帮咱们这个忙。” 这倒是个办法……邢国富心忖,只要那恶霸能站出来说句话,之后再跟方开来过不去的,不单成不了恶霸的兄弟,弄不好还有可能成为恶霸的敌人,那么这场闹剧也就随之熄灭了,不过…… “兴民,你知道胡局最恼火的一点是什么吗?并不是事态失控,而是咱县局丢了颜面。”话外之意,求着恶霸出面解决事端,并不能挽回县局颜面。 段兴民轻松笑道:“你别把那小子当成江湖大佬啊,他的正牌身份可是岗南村的村长,咱们以整治石岗乡治安为由,把石岗乡各村村长都叫过来,让胡局给他们上上课,顺便让恶霸那小子表个态,这面子里子不都有了么?” 话音未落,段兴民接着补充了一句:“还不行的话,那就让胡局在会上发发火,骂两句人……” 邢国富连忙摆手,同时笑道:“那倒不必,我觉得能把这个会开起来,让恶霸配合好,差不多就够了,行嘞,我这就去跟胡局汇报,等搞掂了这件事,哥哥我请你喝酒。” …… 岗东村。 赵公博精神萎靡,满面愁云。 精神萎靡是因为染了风寒,而满面愁云则是为了自来水厂的事。 当初跟恶霸敲定这个项目时,赵公博就想到了有可能会遭到村民们的不理解,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村民们的抵触情绪会那么激烈。 前些天还好,村民们虽然表达出了不乐意花钱吃水的态度,但总体上讲,对自来水厂能赚到大钱多半还是持有相信的看法。 可就在这两天,村里风向突变,绝大多数村民转变了思想,认为那自来水厂根本就是个赔钱的买卖。更有甚者,在背后还嘀咕他赵公博是在跟岗南村恶霸搞猫腻,想把村里的钱装进自己的腰包。 为此事,赵公博专门通过村广播向全村村民做了解释,并对自来水厂的前景认真的分析了一番,但结果却是越描越黑,越来越多的村民站到了猫腻论的一方。 赵公博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可能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一定是有那么一股暗中力量在教唆村民,否则的话,村民们的反应绝不会如此异常。 会是谁呢? 赵公博将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却未能寻找到蛛丝马迹。 他并不惧怕斗争,但要放在明面上,就像是隔壁岗南村陈苍伟和恶霸的争斗,他做为一个旁观者看的是津津有味,甚至时不早晚地会跳出来一个念头,他岗东村要是也能出个恶霸这般的人物,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他赵公博所面临的对手却像只耗子一般躲在了暗处。 第095章 江湖偶像 杨锐刚回到村里,便接到了薛家强打来的电话。 电话中,薛家强的口吻相当客气,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 如果自己能做主工作,薛家强打死也不会打电话给岗南村,按他的想法,这辈子都不要再跟岗南村有什么交集。 但很无奈,身为办公室主任,工作方面得完全服从领导的指令。 那位新调来的石代乡长言词明确地让他给各村村长打电话通知开会,他也只能是捏着鼻子拨通了岗南村村委会的电话,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客客气气把石代乡长的指示转告给了杨代村长。 听到乡里来了位姓石的代乡长,杨锐也是不由一怔,一时间说不出应该是担心还是开心。 空降来一位代乡长,也就意味着费副乡长扶正的美梦就此破灭,杨锐对费铁城可谓是一点好感都没得,厌烦度远超田少武,这倒不是因为费铁城曾两次不利于他杨锐,而是像费铁城这种只会敷衍趋势干不了实事的领导,杨锐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距离感。 因而,得知这一消息,杨锐理当开心才是。 不过,杨锐对这位新调来的石代乡长是一点也不了解,县里的娄老板之前也没跟自己吹过一口风,新领导是个怎样的性格,站的又是哪一个队列,杨锐均是一无所知。 盲打交道,还不如继续跟原先的那帮人斗智斗勇呢。 薛家强在电话中还通知说,明上午的会很重要,石代乡长特意交代了,希望杨代村长能够早点赶去乡里,石代乡长想在开会之前跟杨代村长做个单独交流。 单独交流…… 简单四个字,包涵的信息量倒是不小。 杨锐来不及过多思考,刚放下电话,就有贵客登门。 段兴民。 有了河叔在省城打下的预防针,杨锐对段兴民的目的怎么着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段大哥登门,是为公呢,还是为私?” 段兴民笑眯眯回应道:“为公怎么讲,为私又怎么讲?” 杨锐一本正经道:“为公,那就得排队,我要先处理完村里事务才好接待你,要是为私呢,那我必须把村里事务放到一边。” 段兴民笑了笑,径直打开了电视机,随便选了个频道:“那我先看会电视,等你忙完了咱再说话。” 杨锐如此这般对待段兴民也是无奈之举,这老兄的突然造访显然是为了方开来一案而来,办理公案却只身登门,只能说明他有些私密话想跟自己说。自家的新宅虽大,随便找个地方都能避人耳目,但三楼顶层上候着张绍本李振堂二人,说起私密话来还是觉得别扭。 另一点,筹备塑形内衣项目有着诸多繁琐等着他杨锐拍板定夺,明天又要去乡里开会,实在是拖不起,要是因为方开来的案子而耽误了村里的大事,那可是太划不来。 还好,项目筹备总体上来说还算顺利。 县里面有娄老板罩着,在土地用途变更及工商注册等手续性事务上基本上没受什么难为,生产设备采购上因为有锐光厂打下来的关系,进展的也是相当丝滑,张绍本说预付款已经付过了,对方表示可以保证一周内到货。 技能培训开展的也挺不错,村里的女人虽然多数没读过书,但在缝缝补补上一点也不缺乏灵性,只是用起了缝纫机,脚下要踩,手上要把,不少人显露出了协调性不足的缺点。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熟能生巧,多多练习,这毛病必然能够克服。 唯一让人头疼的是电力不足。 南粤广府气候,一年中有半年时间处于夏季,北方还在唠叨什么春寒料峭,这边早已经穿上了短袖衣衫,北方到了深秋,眼看着就要迎来第一场雪,这边却还是艳阳高照,稍微一定谈就是个汗流浃背。 所以,想要保证产品质量,提高生产效率,这厂房就必须做好防暑降温。 空调用不起,但电风扇一定要管够。 按杨锐的意思,这厂房每隔十到十五米就得安装一台吊扇,如此一算,整个厂房上下两层小两千平米,至少要安装一百二十台吊扇。 单台吊扇的功率并不大,一般也就四五十瓦,可一百二十台加在一块那就不是个小数目了,还得再算上照明用电,其他设备的用电,这间厂子至少得增加八千瓦的供电量。 从村里扯根线过来肯定不行,且不说合不合方法安不安全,只说那么大的功率要求,村里的电根本保证不了。 “乡里供电所没这个能耐,让我找县里,县里供电局说,他们没这个权限,得打报告找市里批才行,市里的供电局我去找了,可人家根本不鸟我,连个大门都没让我进。” 听着李振堂愤懑且无奈的汇报,杨锐抱以呵呵一笑。 说这位振堂兄是个见过世面的人,那不过是跟村里人相比,真要是放到了社会上,不见得能比旁人高明多少。 这也给杨锐提了个醒,提高村民素质,教育村民多学些文化知识,已是势在必行,不能再放在整体计划的一隅了,必须摆在桌面上抓紧落实。 “大龙过两天就回来了,你把这事交给他去办好了。” 李振堂点头应下,在他的认知中,想办妥这件事必须得找到过硬的关系,那位廖处长显然就是这层关系,交代给黄大龙,只不过是因为黄大龙跟廖处长比较熟悉而已。 浑不知,办这种事,关系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另一方面则是如何运用这层关系。黄大龙本就聪明,在杨锐身边又熏陶了两年多,跟各种人物搞关系的套路,基本上学了个七七八八。 处理完村里事务,借着相送张绍本李振堂二人离去,杨锐踱下楼来,坐到了段兴民的身旁。 “忙完了?”段兴民起身关掉了电视。 杨锐点了点头,掏出了香烟。 “没别的事,就是在调查方开来一案中有点心得,想来跟你聊聊。” 杨锐划着了火柴,先给段兴民点上了,自个点烟时却不自觉地哼笑了两声。 “你是觉得这案子有人在幕后教唆,是不?” 段兴民不知可否,只是微笑。 “你还觉得,这教唆之人就是我杨锐,对不?” 段兴民点了点头。 杨锐淡然一笑,抽了口烟,轻松喷出:“证据呢?” 段兴民玩味一笑,瞅着杨锐摇了摇头:“没有,你找来的孙大福嘴巴很紧。” 杨锐暗自一怔。 这剧情不对劲啊! 段兴民既然有了怀疑,应该是想方设法地诈自己才符合常理呀,怎么一开口就把实情说出来了呢? “不过,想找证据也不难,我有把握只用半天时间就能撬开孙大福的嘴,别忘了,恶霸,你段大哥我当年在战场上当的什么兵。” 侦察兵! 主要任务就是潜伏到敌后抓舌头,在如何逼供方面绝对称得上专业。 段兴民抽了口烟,悠然一笑,接道:“一个优秀的侦察兵,不单要有过硬的军事技能,还得掌握几样撬嘴巴的本事,更重要一点,得有敏锐的直觉。很不巧的是,你段大哥在这三个方面上都还行。” 这还真不是吹。 前两项有军功为证,后一项有三年前的那场抓捕为凭。三年前,段兴民只是瞥了眼家徒四壁的杨家老宅一眼,便断定他恶霸绝不是个坏人,这等直觉,绝对杠杠滴。 “方开来一案案发几天了?孙大福自首又是哪天?他现在还能跟个硬汉似的只字不吐,并不是他孙大福做人有多仗义,心理有多强大,而是你段大哥根本就没打算撬他的嘴。” 段兴民抽着烟,瞅向杨锐的眼神就像只盯着耗子的猫。 “县局并不是只有你段大哥一个审讯高手,可你段大哥却主动揽下了这个活,还不肯让别人插手,恶霸,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不等杨锐作答,段兴民直接给出了答案: “你别以为你帮过我调动工作,我这是报恩于你,你段大哥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货色,你恶霸要是真干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我段兴民绝对会大义灭亲,这一次,我之所以要帮你捂着盖着,只因为我觉得方开来那种人活该挨揍。” 话都说到了这等份上,杨锐也不好意思再狡辩下去了。 “给你们县局添麻烦了……” 杨锐话未说完,段兴民那边已是哈哈大笑。 “你小子不糊涂啊,还知道给县局添麻烦了?实话实说哈,麻烦倒没什么麻烦,可这脸面却损的不行,市局召开会议,胡老大都要托病缺席,没脸去见兄弟分局啊!” 杨锐不好意思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们挽回面子?” 段兴民将手中烟蒂摁灭在烟灰缸中:“简单,明天会召开一场石岗乡治安专题会议,要求各村村长务必参加,胡局亲自主持这场会议,同时任命新所长,你要表明两个态度,一是对新任所长的工作大力支持,二是对方开来充分肯定。” 续上一支烟,段兴民接道:“你小子现在真是不得了了,全阐城的飞仔都把你当成了江湖偶像,有了你表明的这两个态度,这案子差不多也就能平息下来了。” 第096章 我的心太乱 杨锐一早来到了乡里。 结果却是大吃了一斤。 他怎么也没想到,石代乡长居然是个大美女。 绝非恭维,也绝非官称,即便拿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审美观来看待这位石代乡长,也妥妥地称得上是大美女。 “美女谈不上,但大确实大了点,我也是一月份生人,比你大了整十岁。”握上了手,石秀丽顺着杨锐对她的称谓说了句玩笑话。 手握柔荑,杨锐难免有些心猿意马,目光下意识地往下挪了三十公分,暗自咽了口唾液,心忖,是不小,还特别挺,根本不像个三十岁的女人。 “我在县里就听到了杨村长的威名,说你不光是年轻有为,长得还特别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石秀丽将杨锐让到了沙发上,一边说笑,一边亲自沏茶。 杨锐速度调整了心情,谦逊应道:“领导对我的称呼有误啊,我和您一样,官职前都有个代字。” 石秀丽沏好了茶,端着茶杯袅袅走来:“不,我的确还是个代乡长,可你杨村长的代字已经摘掉了。” 杨锐起身双手接下了茶杯,同时笑道:“什么时候摘掉的?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石秀丽顺势坐到了杨锐的一侧:“现在你不是已经知道了?”甜美一笑后,接着补充道:“有些事说得太明白了反倒不好,总之一句话,我受娄县长委托,对你之前所受的委屈说一声抱歉。” 杨锐现出了灿烂笑容:“我说呢,今天天刚亮,我就被喜鹊给叫醒了。” 石秀丽从茶几下拿出了一只罐头瓶,歉意笑道:“你们男同志都爱抽烟,我过来的比较匆忙,没来及准备烟灰缸,就拿它将就将就吧。”但见杨锐并没有做出掏烟的反应,石秀丽接道:“没关系的,在上河乡的时候,我经常会受到十几杆老烟枪的熏陶呢。” 村长在各自的村里绝对是头一号,来到了乡里,那也算得上是有脸面的人物,可再怎么牛叉,总归褪不掉乡下人的身份,学不来文化人的礼节。什么女士面前不要抽烟,公共场合不得大声喧哗,这些对他们来讲,全都是个屁。 所以,每当乡里召开村长会议的时候,管你领导抽不抽烟,管你在场的有没有女士,最多半个小时,这些个村长保管能把会议室变成个烟熏房。 但杨大村长跟他们可不一样,上一世的他好歹也算是个成功人士,多少也学了些文化人的举止谈吐,不是说高端的流氓往往只需要伪装成绅士么,杨大村长在此方面上就属于那种颇有心得的人。 “我没什么烟瘾的,也就是喝茶的时候抽上两口……” 顺着石秀丽的目光,杨锐看到了自己面前的茶杯。 有点尴尬。 “那什么,我的意思是说喝闲茶的时候……” 这种解释苍白无力,满满的透露着虚伪二字,莫说人家石代乡长了,就连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 呼——我的心太乱,需要一些空白…… 好在石代乡长是个大气的女人,直接忽略了杨锐的尴尬,将话题扯到了工作上来。 “你的塑形内衣项目筹备的怎样了?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塑形内衣……你这种身材不需要啊……杨锐装模作样轻咳了两声,再端起茶杯溜边呷了口茶水,这才稳住了心神。 “各项手续都办的差不多了,厂房也开始建造了,估计下个月就能开工,困难是有些,但还都能克服,谢谢领导的关心。” 石秀丽点了点头:“娄县长跟我说,你向他保证过,说要第一年就突破五千万的销售额,我想跟你说的是,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做企业,最重要的是一个稳,步子迈的太大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步子迈的大容易扯到蛋……杨锐对石代乡长的观点表示了认同,同时在心中也有了对这位新上任领导的初步评判,是个干实事的人,有多大的魄力还不好说,但至少在企业运营管理方面算得上是个内行。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目标适当地往下调一调,比如,第一年先定个一千万,等到了第二年,企业各个环节都理顺了,再去冲击五千万。你放心,娄县长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相信他一定能理解的。” 石代乡长的这番话完全是好意,很务实,也很内行,跟自己的初衷目标非常吻合……杨锐对石秀丽的认知在欣赏的基础上又多了几分敬意。 “晚喽!我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哪还有收回来的余地呢?即便娄县长这边能交代的过去,可村民们那边却没法交代啊……”杨锐拿捏出一副后怕的模样,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喝酒是真误事啊,当时我要是再多喝两杯的话,可能就要直接放出一个亿的卫星了。” 石秀丽信以为真,不禁思索起来。 能被娄县长看好的人并不多,面前这位却能得到娄县长的信任,那就说明他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是,石秀丽仍旧认为一个新兴企业,而且还是个村办企业,是绝无可能首个年度就可以卖出五千万的产品。 这牵扯到她在乡办公会上的说词,同样还牵扯到她代表石岗乡向县里汇报的说词,牛皮要是吹爆了,对面这位小杨村长最多也就是尴尬几天,之后该干什么就能继续去干什么,但她在乡里的压力可就不一般了。 哪怕小杨村长完成了一千万甚至三千万的销售额,在石岗乡朝明县乃至整个阐城市,甚或是全省全国,都算是个奇迹了,但就是因为没完成既定目标,也很有可能被对立面拿来说事。 “咱们换个角度来探讨这个问题,杨村长,我想知道你对完成五千万销售额有几分把握呢?” 杨锐不假思索回答道:“十分……” 石秀丽微微一怔,就听到杨锐紧接着又来了一句。 “满分是一百分的话。” 石秀丽面色一沉,嗔愠道:“跟你说正事呢,别这么不正经。” 嚯嚯嚯,你生气的模样真好看……杨锐收起了玩笑表情,认真回答道:“真的是十分,前提是没人捣乱。” 石秀丽恢复了常规笑容:“你是在担心陈苍伟?” 杨锐摇了摇头,那老贼侥幸保住了性命,虽然医生很乐观,断言其预后还能够生活自理,但怎么找也得嘴歪眼斜腿跛瘸一段时间吧。等他完全康复了,在岗南村也没了话语权,只要村民们领到了首笔分红,就算是陈天运这条哈巴狗,也保管得跟陈老贼划清界限。 “你是在担心乡里?这么跟你说吧,你能想到的,娄县长都已经替你想到了……”石秀丽站起身来,去到办公桌拿了份文件回来:“岗南村已经被却认为改革试点村,县里为此成立了专门领导小组,娄县长亲任组长,我担任执行副组长。” 考虑到小杨村长有可能对体制内的规矩不太明白,石秀丽换了一种措辞解释道:“这么跟你说吧,打今天开始,你岗南村的事情由我直接负责,我可以向你做出保证,今后不会再有旁人干涉你的工作。” 杨锐还是想摇头。 即便没有娄会俭的支持,田少武也不是他杨锐的对手,只不过早两天晚两天分出个胜负公母而已。 他担心的是…… 也罢,一乡之长不过是个正科级干部,在乡下确实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可到了乡里,也就只能呵呵了,去了市里,恐怕连被人呵呵的资格都没有。 屁股决定脑袋,实力决定格局。 有些事情,并不是乡长这一级能够看明白的。 杨锐随即换了副感激的笑脸:“谢谢领导关怀,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是可以放心了,可我却放心不下来……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件塑形内衣第一年就能卖出五千万的石秀丽,还是想劝说杨锐把目标降下来,一千万的目标听起来显然比五千万要弱了许多,可在结果上,超额完成却远比欠缺完成光耀得多。 不过,一名优秀的领导绝不会强行扭转下属的思想。 不换思想就换人,那是对待庸才的招数,对待天才,只能靠引导,靠潜移默化。 这一点上,石秀丽有着充分的理解。 “还有一事,县局想借着咱们这次村长会议召开一个治安专题会,主要还是为了平息方所长那件案子的影响,他们想让你在会上做个表态,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帮你去回绝了他们。” 县局的安排,明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却禁不起往深里推敲,全乡有十好几个村长,比岗南村大比岗南村乱的村多了去,为什么偏偏只让杨村长做表态? 这分明是意指杨村长跟方开来一案有着密切关系。 石秀丽护犊子,当即就对县局表示了反对意见,可县局的人却回答她说,杨村长已经同意了。 石代乡长的立场态度再次让杨锐感受到了温暖。 “不必了,石乡长,负责此案的段兴民副中队长是我的好哥们,曾经帮过我好大一忙,这次也算是还他一个人情。” 第097章 开会之前 赵公博也提前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乡里。 反正都是个来,早来一会,说不定就能赶在会前碰上恶霸,他的那些个烦心事,似乎也只有恶霸才能帮忙解决。 会议室陆陆续续又到了几位村长。 离说好的会议开始时间还有个二十来分钟,干等也是等,不如聊点八卦来打发下时间。其中一个村长率先开口,随后三五个村长跟着附和,会议室瞬间热闹了起来。 当下,石岗乡最为热点的八卦非方大所长挨揍莫属,一时间,就此事件,从诸位村长的口中吐出了多个版本。 但,不管哪一个版本,都缺不了一个大反派的存在。 岗南村的恶霸。 以寻常道理看,岗东村离岗南村最近,两村之间又存在世仇,赵公博村长肯定掌握着更多关于恶霸的料,而且也应该乐得同大伙分享。 然而,实事却刚好相反。 赵公博始终是一言不发,到了最后,甚至还借口上厕所撒尿离开了会议室。 “赵村长是怎么了?被那恶霸吓到了?” 提出质疑的这位粗嗓门是位于石岗乡西部的大坪村姜村长。 村如其名,这大坪村是真的大,全村近五千口子人,拥有耕地一万七千余亩,论规模,在石岗乡坐稳了第一把交椅。 但该村还有另一大特点,穷。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别人家的地一年下来一亩地怎么着也能赚到手一两百块,像岗东岗南这样比较富裕的村,平均下来一亩地都能搞到手三百块,可在大坪村,种什么都是个欠收的结果,年底一算账,一亩地的收益还不到一百块。 乡里很重视大坪村,田少武在他们身上没少费心思,每一年都会从县里请来农业专家,悉心指导他们的耕种,但最终结果却是每一年大坪村都会让各方面的人感到失望。 地再怎么贫瘠也不至于此呀! 田少武在任上时判断说应该还是人的问题,也曾动过换人的念头,但尚未实施计划便胎死腹中。 姜村长在大坪村的威望那可不是一般,陈苍伟赵公博在本姓人家中的威望加在一块也比不上人家姜大村长。 据说,在大坪村几乎没人知道姜村长的名讳。 就像在岗南村,一提到恶霸,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是谁,但要说谁是杨锐,估计一半人都要摇头。 但会议室里的各位村长还是能叫得出姜村长的大名。 姜村长名叫姜洪亮,岁数只比七叔公小了几岁,年轻时也曾上过战场立过军功,不同的是,七叔公宰的是东洋小鬼子,而姜村长杀的是西洋大鬼子。 赵公博分明听到了姜村长的嘲讽,但他却装聋作哑,无视会议室中其他村长的讥笑,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刚一出门,就见到恶霸那小子陪在一位靓女身旁,有说有笑正朝这边走来。 赵公博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这小子怎么突然间就变得不懂事了呢? 知道你跟陈苍伟的争斗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那也不至于如此翘尾巴呀? 这儿可是乡政府,咱们过来是参加新任乡长的见面会,你小子倒好,居然明目张胆地泡起妞来了,这要是让新任乡长看到了,情何以堪? 杨锐也看到了赵公博,对那靓女说了句什么,然后便冲着赵公博招了招手。 赵公博甚为困惑。 你小子泡妞需要电灯泡,这一点你赵大伯可以理解,可是,赵大伯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当你的电灯泡合适吗? 赵公博唬着一张老脸,对杨锐的招呼只装作没看见。 杨锐却不想放过赵公博,直接叫嚷起来:“赵村长,你什么意思?不想见石乡长是不?” 赵公博的脑袋轰的一下,炸了。 这靓女居然是新上任的乡长? 怎么可能! 恍惚中,石秀丽已经来到了面前,并向赵公博伸出了手来:“岗东村的赵公博赵村长,久仰大名啊,我是新调来的代乡长,石秀丽。” 赵公博连忙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很是恭敬地握住了石秀丽的手:“石乡长好,我,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 石秀丽浅浅一笑,道:“没想到我是个女人,对么?” 赵公博先是下意识地点了下头,随后又连连摇头,可不敢承认,这种念头有着歧视女性的意思。 石秀丽看了下腕表,轻声:“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请田书记,你们先聊。” 石代乡长走了老远,赵公博才回过神来,冲着杨锐忍不住抱怨起来:“恶霸大侄子,你也忒不仗义了吧,知道人家是新来的乡长,怎么就不能提前跟你赵大伯打声招呼呢?” 杨锐乐道:“我也是才知道,怎么跟你提前打招呼?还有,我刚给你招手,你为啥装作没看见?你要是不装,哪来的尴尬?” 赵公博被反呛了两句,心情感觉倒是舒服了一些,一把拉住了正要举步走进会议室的杨锐:“等一下,大侄子,大伯有两件事请需要请教你。” 杨锐站住了脚,顺便掏出了香烟,刚才在石代乡长的办公室里始终忍住了,但同时也勾起了他的烟瘾。 爷俩去到了外面的一处僻静地,赵公博将他遇到的难为一五一十告知了杨锐。 “你是说你们村有人要针对你,却只肯躲在暗处不敢露头?” 赵公博笃定点头。 杨锐轻松笑道:“宵小之辈,何须忧惧?” 赵公博的精神为之一振,期待的目光滞留在了杨锐的脸上。 “他们不就是借助村民吃水不乐意花钱的故旧思想在推波助澜么,你把村民的思想给扭转过来,看那些宵小还怎么蹦跶?” 赵公博叹了口气,神情随之暗淡下来:“理是这么个理,可那些村民的思想不好扭转啊,我苦口婆心跟他们说了半天,到头来反倒在背后嘀咕我跟你恶霸在玩猫腻,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岗南村也需要改变村民们吃水不愿花钱的观念……杨锐略加思索,淡然一笑,拍了下赵公博的肩,大包大揽道:“别再为这事劳神了,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晚辈拍长辈的肩,这原本是很失礼的动作,可赵公博却欣然接受了,不单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心里面反倒生出了一股暖流。 …… 会议室中。 关于大反派岗南村恶霸的八卦讨论还在热烈进行中。 一位四十岁上下的村长在为陈苍伟抱不平:“那恶霸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比别人多了几个臭钱吗?现在的人也真是势利,陈村长为岗南村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到头来却败在了几句不着边际的承诺上,可悲啊!” 其身旁,下湾村的李朝阳村长附和道:“就是,就是,你们可能不知道,陈村长是怎么跟那恶霸结下的梁子……” 此言一出,李朝阳顿时成了焦点人物。 下湾村紧挨着岗南村,李村长爆的料绝对可靠。 李朝阳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稍加酝酿,再拿足了焦点人物的味道,这老兄清了嗓子,开讲道:“陈苍伟有个小囡,生的十分俊俏,那恶霸看在眼里,自然是垂涎三尺……” 另一村长迫不及待插话道:“那恶霸把陈苍伟的囡囡给祸害了?” 李朝阳闷咳一声,表示不满。 待那插话村长遭了众人的谴责,李朝阳这才继续说道:“你也不动动脑子想一想,真要是祸害了,陈苍伟能容得下那恶霸逍遥法外?事实是,那恶霸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陈苍伟的小囡迷上了,两人商量着准备私奔,结果被陈苍伟发现了……” 一旁,姜洪亮猛地一拍桌子,气骂道:“这种品性的后生,怎么有资格担任一村之长?” 众村长正要附和,忽见会议室房门打开,一帅气小伙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小伙面带笑容,神秘兮兮道: “何止这些呐,我跟你们说啊,那恶霸血不讲理,无缘无故还把李村长给胖揍了一顿呢。” 李朝阳面色一黑,特么的,老子什么时候挨过恶霸的揍? 再定睛一瞧,心下不由扑腾起来。 几年没见,这恶霸的模样可是变了不少,差点就没能认出来。 赵公博跟着进了屋,幸灾乐祸的看了眼李朝阳,你下湾村紧挨着岗南村,那恶霸是个怎样的人你特么不知道?知道了还在背后嚼舌头,这跟屎壳郎逛大街有什么区别? 看在你我多年兄弟的份上,老哥哥我就送你俩字吧。 赵公博冲着李朝阳呵呵一笑,清晰无比地吐出了俩字:“活该!” 杨锐笑嘻嘻来到了姜洪亮的身边,先规规矩矩鞠了一躬,同时道:“您老上过战场,是个不折不扣的老英雄,我杨锐本该敬重您老才是。” 随后,嘴角轻挑,桀骜一笑,再道:“但是,我这个后生是什么品性,有没有资格担任岗南村的村长,您老没资格评判。和平年代,最重要的是发展经济,我对岗南村二百六十七户人家做出过郑重承诺,三年之内,保证每家每户年收入过万,老英雄,这样的承诺你敢说出口吗?” 姜洪亮还以冷哼。 什么狗屁承诺,吹牛逼而已,实现不了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把你抓起来枪毙了? 杨锐淡然一笑,接道:“如若食言,我杨锐亲赴你大坪村负荆请罪,村外三里路,我跪爬进你们大坪村,但是,万一我做到了,老英雄,你是不是也该做出点表示来呢?比如把村长之位让给更合适的人来坐……” 第098章 指标落实 老人家的面色瞬间变成了绛紫,这村长之位是他当年在战场上流血流汗拼来的,是全村人以及公家对他的贡献做出的肯定,岂能说让就让? 可是,当着这么多村长的面,他又不能认怂。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村能出一家万元户已经了不得了,家家都是万元户,那还得了? 怎么可能? 于是乎,老人家重生当年虎胆,沉声应道:“小后生倒是有几分胆色,好吧,那就依你了。” 过程中,赵公博不停地在给姜洪亮使眼色,他还是蛮敬重这位老英雄的,不想这位老英雄着了恶霸杨锐的道。 这个恶霸在村里喊出的家家万元户的口号还真不是吹牛逼,莫说他岗南村,就算是自己的岗东村,只要跟紧了这恶霸,说不定也能弄成个家家万元户。 只可惜,那位老人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赵公博身上。 当着这么多村长的面,一个摆出了道,另一个则接下了招,这份赌约也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不过,绝大多数人都站到了姜洪亮这边,认为那恶霸纯粹是吹牛说大话,并相互约定,三年后一定要亲临大坪村,看那小子是怎么跪着爬进大坪村的。 田少武在石秀丽的陪同下步入了会议室,身后还跟着费铁城等原石岗乡领导班子成员。田少武如愿当上了乡书记,但看起表情,似乎并不开心。至于费铁城,那更是一个失落。 “都到了哈……” 田少武环视一周,用不着点名,全乡十七个村他了然于胸,十七个村长,他熟悉无比。 哦,不。 只能说是十六个村长。 “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开会,主要是为了跟咱们石岗乡新任石乡长见个面,下面请石乡长讲话,大家表示热烈欢迎。” 会议室中立马响起了热烈掌声。 待掌声渐落,石秀丽刚站起身时,田少武忽又开口说道:“接下来,我就把这间会议室交给石乡长了,我也是刚刚接手乡*委的工作,千头万绪啊,所以就不掺和你们乡政府的会议了。” 言罢,田少武起身就走。 时至如今,田少武算是看明白了,他虽然遂了升任乡书记的夙愿,可在这石岗乡,他依旧不是那个实至名归的一把手。 县里下发了红头文件,指示说,当前各乡应该以发展经济为工作核心,而新派来的石代乡长其强项就是搞经济。也就是说,县里为石岗乡定下的调调是要以石代乡长为核心。 这并非是田少武妄议上意的结论,事实上,那项将岗南村定为改革试点村并把他田少武排除在领导小组之外的决议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摆在田少武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顺从上意,全心全力配合好石代乡长的工作,二是奋身而起,跟这位石代乡长掰一掰手腕,让她,同时也让上面能够清楚的意识到,在石岗乡他田少武才最有资格当这个一把手。 权衡再三,田少武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坚信,在乡里工作,离不开各村村长的支持,只要他表明了态度,石岗乡十七个自然村,至少有十五个村长要站到他这一边。 就让那石代乡长领着岗南岗东两个村玩去吧。 面对田少武的突然发难,石秀丽淡定如初,未作任何挽留,只是微笑着目送田少武离场。 她是来做事的,又不是过来跟田书记搞斗争的,没必要一开始就唇枪舌剑争个高低。 另一方面,她和娄县长都把宝压在了岗南村身上,只要小杨村长能把岗南村的村办企业做起来,那么她在石岗乡就将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再开展工作,也必是一马平川,再也遇不到沟沟坎坎。 相反,那小杨村长要是搞砸了,她再怎么有手段,再怎么有娄县长的支持,恐怕都逃不掉一个灰溜溜离场的结局。 空降兵,待遇虽好,风险也大! 会议内容毫无营养,石秀丽也好,代表原领导班子的费铁城也罢,包括几位爱表现的村长,说的全是些场面话,听起来很热血,但稍加品味,却都是些虚头八脑的措辞。 见面会便在这种不尴不尬看似和谐的气氛结束了,短暂休息后,接下来才是这天会议的重头戏:落实计划生育结扎指标。 以往这种会都是各村的计生干事过来参加,各村村长在挑选村计生干事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定下了一个标准,必须是女性,必须是过来人,必须彪悍。 所以,每年夏收后的乡计生会议,开起来那是相当的壮观,只是为了多一个指标少一个指标,会议现场都能打起来。 想当初,陈苍伟在分配村委委员工作时,就用了这么一险恶招数,让杨锐分管计生工作,莫说在村里开展工作有多艰难,只说这乡计生会,对一个雏鸡还是只公鸡的杨锐,便是一个很难过去的坎。 英雄难过美人关,好汉敌不住泼妇的嘴。 陈苍伟坚信,这样的会议只需要让那恶霸参加一次,就足以将其折磨到濒临发疯的地步。 今年之所以没让各村的计生干事来开这个会,其原因还在于田少武。 石岗乡在分配其他工作任务时,有他田少武坐镇,总不会闹腾出多大的动静,唯独这计生会议,他却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下去了,也要把装聋作哑的技能发挥到极致。 可以说,计生会议是激发各村矛盾的最有力时机,尤其是今年县里给乡里下达的结扎指标一下子多了八十多例。 所以,他暗中指示分管计生工作的副乡长,一定要把计生会议和见面会二合一,给新来的石代乡长加个餐。 按理说,有着上一年的指标分配基础,这多出来的八十多例指标按照各村适龄妇女比例分配下去也就完事了,一道小学程度的算数题而已,只要运算上不出错,各村没理由在会上吵闹。 但,如此简单的一道算术题加上了人心因素后,却变得相当复杂。 谁都会作假。 这个说,我们村的适龄妇女为了逃避政策,全特么跑光了,你让我如何完成这么多的指标? 那个说,我们村的妇女泼得很,计生干事几乎天天挨骂挨打,希望乡里领导能够体谅。 总之一句话,我们村一定要发扬孔融让梨的传统精神,把这新增的指标让给兄弟村。 村长们虽然不会像计生干事那帮婆姨一样撒泼耍赖,但一个个也绝非吃素长大,为了各自村的利益,那也是火力全开,甚至有人还爆起了粗口。 一时间,会议室变成了鹅鸭窝。 石秀丽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在上河乡时分管的是工业企业,对这块业务根本不熟悉,而身为代乡长,又是初来乍到,明知道这是田少武给她挖的坑,却又不能不跳进去。 就在石秀丽一筹莫展之际,岗南村的杨大村长站了出来。 “都先歇会,听我说两句。” 恶霸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那是用拳头打出来的,在石岗乡,任谁谁都知道这货是个一言不合撸袖子就干的主,这一回,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让在座的各位村长又重新温习了这一概念。 没有人愿意往枪口上撞。 尤其是恶霸的枪口。 有那下湾村李朝阳村长的案例在前,这老兄只是图着一时嘴上痛快,主动向恶霸预约了一顿揍,依着岗东村赵公博村长的说法,这顿揍决计是跑不掉的了,只是轻重问题,早晚问题。 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杨锐满意点头,随后看向了石秀丽: “石乡长,按乡里的计划,我岗南村今年要增加几个名额?” 石秀丽瞄了眼面前的材料,微微一笑,回答道:“五个。” 杨锐回以会意一笑。 “改改吧……” 一众村长不由一惊。 谁给的这货勇气? 吵归吵,闹归闹,可咱们当村长的,怎么敢向乡长下命令呢? “我岗南村今年多领三个名额。” 此言一出,一众村长又是不由一怔。 这货吃错药了? 多一个指标都感觉吃了天大的亏,这货居然一下子多认了三个指标,这事要是传回到他们村,这货岂不是要被那帮婆姨给撕成了肉条? 杨锐用手指捅了下身边的赵公博,赵公博轻叹一声,跟着表态道:“我岗东村可以多领五个指标。” 杨锐又看向了李朝阳。 李朝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李村长,你也表个态呗。”说话间,杨锐攥紧了拳头,在李朝阳的视线中晃了两晃。 意思很明确,你特么欠了老子的一顿揍,敢不给老子脸面,老子这就收拾你。 李朝阳颤颤巍巍站起身来,道:“要么,我下湾村也多认两个指标?” 杨锐很不满意道:“堂堂李村长就这么点格局?你下湾村的人口可不比我岗南村少啊。” 李朝阳咬了咬牙,无奈道:“那好吧,我向岗南村看齐,多领三个指标好了。” 这三个村一下子多拿了十一个名额,也就意味着其他十四个村可以减少十一个名额,大家原本争吵的不过是四舍五入的多一个少一个的矛盾,这下子,一个个全都没了再争吵下去的理由。 原以为怎么着也得闹腾个一上午的指标落实会议,没想到仅用了二十分钟便圆满搞掂。 石秀丽自然是满心欢喜,但消息传到了田少武的耳朵里,却是尽显失落。 第099章 捐车 下午还有个治安专题会,所以,村长们还不能回村,中午得留在乡里吃午饭。 石代乡长发过话了,说她要自掏腰包请各位村长吃顿好的。 只是计生任务落实会比预想早结束了一个多小时,此刻才刚过了十点半中,距离中午开饭还有好大一段时间。 恶霸杨锐开着他那辆AE86不知道去了哪里,一脸愁云的李朝阳只能找上了赵公博。 “公博老兄,你可是把兄弟给害惨了,那恶霸明显是在买石代乡长的好,可咱们哥俩跟着掏钱,能落下个什么呢?” 赵公博笑道:“我可以做主,让恶霸免了你那顿揍。” 李朝阳回以苦笑。 他也很后悔只是为了图嘴上的一时痛快而招惹到了恶霸,但后悔归后悔,还远没有达到惧怕的地步,在下湾村,他李家也是个大户人家,他的三叔跟恶霸的七叔公,还有着过命的交情,他家的七侄子现如今就在岗南武校跟着恶霸的七叔公学本事。 所以,这么点破事,找三叔出面,说和说和,保准没事。 赵公博哈哈大笑,拍着李朝阳的肩,道:“你啊,对那恶霸还是不了解,这么跟你说吧,这小子表面上看有些混不吝,但其实呢,心里比谁都明白事理,难能可贵的是,这小子完全继承了他阿爸的秉性,我跟你说过的,我那健坤兄弟可是个大人物,心胸宽广得很喏。” 李朝阳听着,面上是连连点头,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虽说那个年代比较特殊,可一个大老爷们,在自家婆姨刚产子才三天就跑球了,二十年间毫无音讯,心胸再怎么宽广又有个卵用?还不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之人! “我跟他接触的时间虽不长,也就是他发财回来后才有的交集,不过啊,这小子的仗义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别的不说,只说我赵家埠渡口,要不是恶霸帮忙,我又哪里能搞来那么多钱换了新渡轮?” “你是说,你那渡口的新渡轮是恶霸借给你钱买下的?”李朝阳掏出烟来,很明显,他对进一步了解恶霸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不止这些,我们爷俩还合作打算弄一个自来水厂呢,兄弟啊,你是不知道啊,这水厂一旦建成,光是往城里卖纯净水这一块,一年下来就能赚到个百八十万呢。” 百八十万? 那可比他门村搞的养殖场赚的多了去了。 李朝阳明显有些眼红。 赵公博抽着烟,得意洋洋接道:“恶霸出的主意,出的本钱,将来建成之后还要出销售渠道,我岗东村这边只是出了块地,出了些人力,你猜,那恶霸是怎么跟我分股份的?” 李朝阳迟疑应道:“二八?你二他八……” 赵公博哼笑着连连摇头。 “那就是三七,总不至于跟你四六开吧?” 赵公博喷了口烟,讳莫如深继续摇头。 “难不成是一九?公博兄,我觉得你吃亏了呀。” 赵公博这才伸出了巴掌,岔开了五指,一反一正比划了一下。 “是五五开……我的朝阳好兄弟。” 李朝阳当场愣住了。 五五开? 那恶霸明显吃亏了呀! 而且吃的亏还不算少。 赵公博接道:“你现在再琢磨琢磨,老哥我让你挺恶霸一把,会吃亏吗?” 李朝阳的眼前立马浮现出了好多个画面,恶霸出点子出钱出关系,他下湾村出地盘出人出苦力,也特么搞一个一年能赚百八十万的好厂子。 不。 回家就去找三叔,让他老人家通过恶霸七叔公把关系再拉近些,搞两个能赚大钱的厂。 美梦易醒。 李朝阳随即又回到了眼前的困难上来。 “公博老兄,兄弟还有个事想要请教你,我这一下子多认了三个指标,回村后,怎么向村民们交代啊。” 赵公博笑了。 “简单……”抽了口烟,拿足了当老师的感觉,赵公博接道:“恶霸在他们村搞了家塑型内衣厂,普通工就开出了一个月六十块的工资,你多领的那三个名额,可以在恶霸那边换到三十个招工名额,你说,你那边的村民是该感激你呢,还是该臭骂你呢?” 李朝阳跟着笑开了。 两样都不该,而是该主动登我李大村长的家门,哭着喊着求着我李大村长算她一个。 …… 下午的治安专题会没放在乡里,而是放在了乡派出所。 派出所没那么大的会议室,干脆就把会场搬到了院子里。 大热的天,院子里又没什么树荫,只是撑了几把遮阳扇,根本搁不住太阳的炙烤,十七位村长热的汗流浃背,自然是怨声载道。 县局如此安排,也是迫于无奈。 县里没有电视台,而以县局的面子根本请不动市电视台的记者,单纯在报上发篇新闻稿又怕起不到多大作用,毕竟很少有飞仔们能养成看报的习惯。 没得宣传,那么,关门在会议室里开这场会也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只得以这种半公开的形式,架上个大功率的喇叭,让那些个尚留在石岗乡的飞仔亲耳听到,才能达到满意的效果。 胡局率先讲话。 他也嫌热,原本准备的发言词可以讲上个半小时,但最终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话筒。 接着是新派来的所长程峰上台发言。 程峰原先是县局六科的科员,跟段兴民在一个办公室呆过,关系相处的还算融洽,只是这哥们不抽烟不喝酒,上班时还可以,一旦下了班,便跟段兴民这种人尿不到一壶去了。 程峰的讲话很利索,只用了三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看看时间,总共也就用了三分钟。 再往下一个环节,便是岗南村杨村长代表石岗乡十七个村表态发言。 一听到会议主人邢国富提到了岗南村恶霸的名字,下面的村长们登时哄乱起来。 乳臭未干的毛头后生,他有什么资格代表我们? 也是,上午在落实会上,这小子就露了回脸,下午再露一回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风光都被他抢走了,难道我们这些老资格村长就只配做背景? 更过分的是,上午开会是关着门的,而这下午的会,还安排了人捧着部照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这分明是上报纸的节奏啊,有这种抛头露面的机会,谁特么不眼馋? 只可惜,那大檐帽太过威严,胡广松只是环视了一周,并没有开口,便已然震住了场面。 杨锐一个箭步跃上了临时搭建的发言台。 “我是岗南村的村长杨锐,绰号叫恶霸,首先呢,我得澄清一下,我这个绰号啊……” 大热的天,人们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因而外面相对安静,而县局找来的喇叭功率足够大,杨锐又有意提高了嗓门,因而,这声音基本上能传遍乡里的主街道。 “只有把治安搞好了,人民才能安居乐业,只有让人民的心安稳了,才好发展经济提高生活水平,所以,我认为召开这次治安专题会议相当有必要……” 边上树荫下,段兴民笑吟吟看着台上的杨锐,还别说,这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是个当官的料,根本不像是没怎么读过书的人。 “在这里,我代表石岗乡十七个村向上一任派出所所长方开来方所表示感谢,感谢他对石岗乡治安所作出的贡献,方所长工作态度极为认真,遇到了问题总是冲在最前面,难免会得罪一些人,今天,我恶霸郑重表态,那些个曾经报复过方所长的人,你千万别让我给逮着了……” 下面的村长们虽然读书不多,但个个都精明着哩,这么个局面,没有谁看不透。姜洪亮擦了把汗,小声嘀咕了一句:“贼喊捉贼还真有点意思。” 台上,杨锐瞄了眼树荫下的段兴民,看到这哥们流露出满意的神态,顿时放心下来。这事件算是给他提了个醒,山外青楼还有青楼,这世上能人多得很,今后做事,必须加倍小心。 “县局的胡局长非常重视咱们石岗乡,特意派了他手下的精兵强将程峰警官前来咱石岗乡担任所长,我建议,咱石岗乡十七个村都应该设立治安干事,听从程所长的统一指挥,谁要是胆敢作乱咱石岗乡,那咱十七个村就联合起来,在程所长的带领下,打击他,镇压他,让他得不到一丝一毫的生存空间。” 胡广松带头鼓掌。 请来的报社记者将镜头对准了台上,咔嚓咔嚓,一连拍了十多张特写。 台下,十六位村长流着汗被迫跟着鼓掌。 本以为恶霸的发言可以就此结束了,哪知道等掌声稀落下来后,那货又宣布了一个重磅炸弹。 “为了表示对治安工作的支持,我决定,把我这辆AE86轿车捐献给县局!” 胡广松登时愣住了,眼神不自觉地瞅向了主持会议的邢国富,邢国富也是一脸懵逼,下意识地看向了段兴民,段兴民满脸惊愕,摇了摇头。 直到杨锐把车钥匙交到了会议主持邢国富的手上,胡广松这才反应过来,恶霸这小子真特么懂事,怪不得市里的廖处长那么喜欢他。 台下,姜洪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借口天太热,他老人家受不了,转身离开了会场。台上那小子虽然能打,但根本算不上英雄好汉,仗着有几个臭钱,只会想法设法地讨好领导。 呸! 第100章 你们相信吗 两天后。 一脸憔悴的黄大龙回到了岗南村。 任由杨锐如何拷问,这厮只字不招。 杨锐败兴而去,黄大龙却紧追了上来。 “霸哥,我车呢?” 杨锐揣着明白装糊涂,反诘道:“你不是停在院子外面了么?” 黄大龙略显焦急道:“我说的是那辆小车。” 杨锐满不在乎道:“扔了。” “扔了?扔给谁了?”黄大龙心疼的就像是丢了自己的孩子。 杨锐一边洗杯准备泡茶,一边回答道:“县局,胡局长给我戴了顶高帽,我脑子一热,就把车捐给了他。” 车是人家霸哥的车,霸哥想捐给谁那就捐给谁,他黄大龙自然是无权过问,只是这车开了一年多,已经开出了感情来了,乍一失去,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看到黄大龙难过的模样,杨锐轻笑道:“知道我为什么把那辆车给捐了么?” 黄大龙摇了摇头,其实他在心里已经猜到了,理应是对付方开来的那件事出了差池,霸哥迫于无奈,才把车捐给了县局。 “那天你跟凯瑟琳去红光厂,坐的是什么车?” 黄大龙如实回答道:“林肯。” “跟咱的那辆AE86比,哪辆车坐着更舒服?” 黄大龙道:“当然是林肯。” “那开起来呢?” 黄大龙摇了摇头:“我没开过林肯,不敢断言,不过我感觉应该是林肯车开起来更有感觉。” 杨锐冲好了茶,斟了一盏放到了黄大龙的面前。 “大龙,你跟我说句实话,想不想弄辆豪华车来开?” 废话,谁特么不想开好车? 黄大龙当然不敢如此回复杨锐,只能是默默点头。 “就是嘛,那天你从林肯车上下来时,我突然间冒出来一个念头,咱家大龙哥一表人才,那辆破烂AE86怎么能配得上大龙哥的绝世才华?所以啊,我干脆就把那辆车给送出去得了。” 黄大龙抬起头来看了眼杨锐:“霸哥……” 刚叫了声霸哥,黄大龙就哽咽住了。 杨锐随手甩过来一根香烟,同时戏谑道:“别特么跟个娘们似的,动不动就红眼框,我把话说明白了哈,送这车确实是因为你,但并不是你想象的花钱消灾,我特么是抓机会,想捅开警局这条生意路。” 跟警局做生意? 能有什么生意好做? 黄大龙瞬间变了脸色,恢复到之前那种臭不要脸的模样。 “霸哥,教教我呗。” 杨锐道:“老夫夜观星象,掐指一算,未来三年,华夏大地将会发生一件大事,事件平息之后,警局将会倍受重视,再也不像当下这样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你想啊,那警局系统有了钱又有了人,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呢?” 黄大龙也是聪明,眨了眨眼,便说出了正确答案。 “上装备!” “对喽!手枪子弹什么的,咱们没这个资格做,但普通装备,比如说电警棍盾牌什么的,咱们现在开始研发,三年后出来成熟产品,正好能赶上这班车。” 电警棍是个什么棍……没听说过更没见识过,黄大龙自然无法形成观念,不过,既然是霸哥的计划,那一定是可行的。 “霸哥,你想的真长远啊,三年后的事,你都考虑到了……” 杨锐笑骂道:“你特么少拍马屁,行吧,今天就不跟你多聊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跟我去趟后街。” 后街是个镇,位于省城东南方向不到七十里,隶属于冬莞市,有钱人去到那边只有一个目的,买车。 …… 杨锐在计生指标落实会上的表现着实让石秀丽刮目相看。 在识人用人方面有个金句,爱吹牛说大话的人往往没有担当,反过来说,有担当的人基本上不会吹牛说大话。 开会之前的单独约谈,石秀丽并没有跟杨锐提起过计生指标的事情,他在会上主动加马多承担了三个指标,并做通了岗东下湾两个村的工作,总计多认领了十一个指标,完全是从大局出发,是在为她这个新上任的代乡长排忧解难。 如此担当,实属少见。 做出这般评判,石秀丽对杨锐提出的首年度销售额突破五千万的目标不再怀疑,虽然她苦思冥想也想不明白那杨村长能有什么办法在三无状态下完成如此壮举。 在她的经验认知中,一无人才,二无名气,三无渠道,想把产品打入市场并得到广大消费者的认可,实在是太难了。 难到了根本没有可能! 不过,石秀丽有个有点,那就是谦虚好学。 当初在上河乡担任分管工业的副乡长时,她就是边学边干,厂子里的工人师傅,外面的供应商分销商,甚至连乡里开店的个体户,都有可能成为她求教取经的老师。 本着这样的品性,石秀丽在心里面打好了普,一定要找机会向小杨村长好好讨教一番。 找不到计划的话,那就创造机会。 当天下午,杨大村长的举措再一次刷新了石秀丽的三观。 原本以为以德报怨的事情只能发生在圣人身上,可万没想到,县局如此之为,那小杨村长不单不计嫌,反手还捐了一辆车。 那可是一辆进口轿车啊! 放眼整个朝明县,这般豪华的轿车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一整晚,石秀丽都处在亢奋状态中,娄县长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的确是捡到宝了。做为娄县长钦点的护宝人,此刻的石秀丽再没有丁点委屈。 至于什么经济水平太过落后,工业基础非常薄弱,田少武写明在脸上的敌意,等等这些不利因素再也算不上多大点事,只要她看护好了这块宝,辅佐这块宝尽快成长起来,那么,这块宝发出来的光和热,足以照亮石岗乡每一寸土地,足以温暖石岗乡两万七千余父老乡亲。 足以让她石秀丽的仕途更进一步。 第二天一上班,依旧按捺不住兴奋心情的石秀丽给娄会俭打了个电话。 各种困难只字未提,只是向领导表达了两层意思。 一是感激领导对她的信任,把如此重要的岗位交给了她。二是表示自己有信心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改革试点村首年度完成五千万总产值的目标无需改动,三年内保证打造出一个亿元村。 能不能赶上趟得到个全国首家不敢说,但全市或是全省第一个亿元村绝对是把里把攥。 接到石秀丽的电话之前,娄会俭的心情也处在上下之间。他对杨锐的信任虽然多过了怀疑,但并未达到压倒性的优势。 最近几天,县里传出了些风言风语,所针对的,便是他把岗南村定为改革试点村的决策。娄会俭很清楚这项决策所存在的诟病,只为了一个点而专门制定出一项政策,很难不让人指指点点。 以娄会俭的政治智慧,他原本是可以跳过这个坑的,最简单一招,多弄几个村放到着试点中也就完事了。 但如此一来,也就无法彰显出他对杨锐对岗南村的重视。 更重要一点,那种循规蹈矩的策略只会使得他慧眼识珠力排众议锐利改革的形象大打折扣。 仕途无处非赌局。 身后无山的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拼搏依靠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豪赌,冲出一条血路。 现在看来,这一注算是押对了。 放下了电话,娄会俭不自觉地洋溢出了稍显得意的笑容。 可以反击了! 当天下午,刚好是长委会。 常规流程之后,耿乾承终于没能沉住气,在会上提起了娄会俭未经长委会讨论便制定并执行了改革试点村一事。 “会俭同志,我知道你在工作上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想到就要做到,这在很多时候是个有点,我们有很多同志在面对机会的时候,往往就是因为犹豫不决而错失良机。但是,在重大问题上,我认为还是应该稳重一些。” 县里九位长委,明确站到娄会俭一边的只有两位,但耿乾承并不占优势,他的身边,也只有一左一右,还剩下的三位则是骑在墙头上,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 这样的局面并不说说扭转就能扭转过来的,得需要时间,更需要契机。 而改革试点村一事,刚好是可以大加利用的良机。 耿乾承的表态得到了大多数长委的认同,娄县长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有些武断,而这项政策在内容上更是无法服众。 面对批评,娄会俭只是回以淡然一笑。 要是早一天开这个长委会,他可能还要委屈表示接受批评,但此时,他信心满满,在为自己争取惊雷般业绩的天赐良机面前,容不得有半步退让。 “耿书记,各位同志,请大家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来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娄会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再拿起桌面上的香烟,悠悠哉抽出一根,却没着急点火。 “有那么一个村,打算开办一家厂,做什么产品咱们暂且放到一旁,只说这结果,他们说第一年就能卖出五千万,你们相信吗?” 言罢,娄会俭的目光从耿乾承开始,环视了一周,随后面带微笑,点着了手中的香烟。 第101章 不醉不归 第一年就能卖出五千万? 他开的是厂么? 分明是玩笑! 九位长委,五个摇头,三个轻笑。 娄会俭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坚定的目光再一次从各位的面庞上掠过。 “但,我信!” 娄会俭一字一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接着又道: “正因为我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我才没打算将这件事情拿到长委会上来讨论,甚至连办公会都没上。你们可能会说娄会俭疯了,但我权衡再三,认为自己值得为此一疯。” 抽了口烟,再喝了口茶,娄会俭以真诚的目光看向了耿乾承。 “耿书记,在座的各位长委,请原谅我的刚愎,在这件事上,我唯一的初衷只是不想让你们陪着我一块疯狂……我说完了,请同志们批评指正。” 耿乾承愣住了。 他隐隐地感觉到良机似乎悄然转变成了危机。 娄会俭如此表态,显然是把自己逼到了墙角,然而,再无退路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对手,正如三十六计之中的破釜沉舟,天知道对方在绝境之下会爆发出怎样的能量。 再揪住此事不放手已然毫无意义,胜败的关键点已经不在面前的这张会议桌上,而在于那个岗南村开办的厂子一年时间究竟能不能卖出去五千万的产品。 做到了,也就意味着他娄会俭赢了,而且赢得干净利落,赢得他耿乾承再无翻盘机会。 做不到,那就是一个输,输得彻彻底底,输得再无筹码,输得连仕途恐怕都要戛然而止。 …… 省城。 上下九。 红光文具厂。 忙活了一整天的吴厂长终于得到了片刻休闲时间。 这两天,差点没把他累成狗。 幸亏宋主任给力,亲自作保帮他从锐光制衣厂那边借来了五万块。拿到了这笔钱,再加上外商留下的两万五千块定金,吴卫华施展出浑身解数,总算是弄来了十万只铅笔盒所需要的原材料,并在市场上搞来了四十万只铅笔盒的现货供应。 四十万只现货铅笔盒,按行情价最多也就是个十万块,可市场上的那帮奸商嗅觉相当灵敏,居然坐地涨价,害的他足足多花了两万块。 好在只需要付六成的货款,剩下的四成可以拖到下个月结清。 饶是如此,也把他手上的资金花了个即将见底。 也幸亏原材料供应商比较仗义,在结清了之前所欠货款后,这一批原材料仍旧可以押款。 至于印刷工序,那就只能挺着一张老脸硬上了。 上下九街道,宋主任麾下,多数都是从事服装产业的厂店,没得印刷厂,不然的话,能省了不少的事。 累归累,但心里面却畅快得很。 等五十万只铅笔盒全都交了货,就能拿回来二十二万五千块的货款,还了帐,厂里少说还能留下来十一二万的利润,有了这笔钱,厂里工人的工资也就有了着落,至少两年时间都不会再为此事犯愁。 心念攒动,吴卫华越想越美,忍不住哼起了粤剧小曲。 电话铃响。 吴卫华第一时间便抓起了听筒,现如今的他不再为钱而发愁,接起电话来积极性也提高了许多。 电话是宋主任打过来的。 在程序性关心了下生产进度后,宋主任向吴卫华发出了饭局邀请。他家儿子上初中了,为了进所好学校,可是没少走关系,现在儿子顺利入了学,也是到了该答谢这些关系的时候了。 宋主任在电话中说的很中听,吴卫华家里的囡囡明年也要读初中了,刚好借这个饭局把那些关系介绍给吴卫华,但吴卫华心里门清,不过是以此为由让自己过去掏钱买单而已。 且不说那外商是不是宋主任请来的,只说从锐光厂借来的那笔钱,要是没人家宋主任打招呼并亲自作保,这事就根本不存在可能性。 所以,吴卫华楞都没打一下,便痛快地答应了宋主任的邀请。 说好了晚上六点钟见面,五点半不到,吴卫华便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刚来到厂门口,却见到一邮局投递员骑着辆二八大杠急速奔来。 “红光文具厂,有电报,加急的……” 吴卫华下意识地站住了脚。 等到传达室签收了电报,吴卫华拿过来之瞅了一眼,整个人便僵住了。 电报内容很简洁。 “我司因业务调整,向贵厂订购五十万只铅笔盒的合同终止执行,详情及后续问题另行沟通商谈。” 这电报……是假的吧? 吴卫华想叫住投递员,嘴倒是张开了,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事实上,他明白得很,这封电报不可能是假的,邮电局吃饱了撑的才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怎么办? 犹如被五雷轰了顶的吴卫华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 原材料已经买回来了,没有质量问题就不存在退货的理由,铅笔盒现货更不可能退单,硬要退的话,只能落下个货钱两空的结果。 肉没吃到口,反倒欠了一屁股的债,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呀。 传达室大伯见到吴厂长这般模样,连忙上前关切。 吴卫华总算恢复了点神智,一声苦笑,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才怪! 传达室大伯虽然没文凭,但也读过小学,识得几百个汉字,那电报上写了什么,他在签收时就已经看到了。 吴厂长被人给耍了。 红光厂栽了个大跟头。 “进屋坐会,喝点茶,再怎么着,那人也得活下去,对不?”传达室大伯连拉带劝,总算是把吴厂长弄进了传达室。 吴卫华捧着传达室大伯端过来的茶杯,先是愣了会神,忽地心头一酸,忍不住滚落下两行热泪。 “林伯啊,我吴卫华无能啊,我吴卫华对不住厂里的工人们啊……” 林伯一言不发,任由吴卫华哀嚎发泄。 毕竟还是个男人,几分钟后,吴卫华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林伯这才开口道:“依我看啊,这不一定就是桩坏事。” 不是坏事,难不成还是个好事? 吴卫华顾不上抹干净脸颊上的泪痕,一双眸子冲向林伯散发出了请教的期待。 林伯笑了笑。 “林伯没怎么读过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只想着做好本职工作,到点能领到足额的工资,所以啊,在林伯看来,这红光厂还真不如早点死了,早死早托生嘛……” 吴卫华不解道:“可厂子倒了,你老又哪里领得到工资呢?” 林伯哼笑了一声:“我家儿媳妇就在对面的锐光厂……” 听到锐光厂三个字,吴卫华的脑海中忽然劈下一道闪电。 原本混沌黑暗的空间顿时亮堂了起来。 并非是看到了光明,看到了未来,而是忽然间搞明白了这场骗局的来龙去脉。 一定是那锐光厂的刘厂长贼心不死,设下的局套,不然的话,他又怎么会那么给宋主任面子,第二天一大早就主动把五万块送过来了呢? 林伯见吴厂长走了神,连忙咳了两声,将吴厂长从混乱思绪中拖了回来。 “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啊,总是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说要对厂子有感情,可是,讲感情那也得双方往一个方向去啊,吴厂长呐,不是林伯借机会冲你发牢骚,你吴厂长是个好人,大伙都看在了眼里,可别的领导拿咱们这厂子当成个什么了?” 林伯看向了那幢行政办公楼。 “你说,就你那幢小楼里,有多少个吃闲饭的?哪一个不是上面的领导硬塞进来的?哪一个不是工人师傅们用自己的血汗钱供养起来的?” 吴卫华无言以对,只得长叹一声。 “你再看看人家锐光厂,忙的时候,连厂长都要下车间干活,整一个厂,你就找不到一个吃闲饭的,工人们干的多赚的也多,这样走下去,谁对厂子会没有感情?” 吴卫华唏嘘不已,林伯说的全都对,只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他能够左右得了的。 “林伯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在咱这间厂子里,凡是林伯能说得上话的人,都盼望着对面锐光厂过来兼并了咱红光厂呢,人家开出的条件够好的了,所有工人照单全收,工资还能上浮两成,奖金另算,林伯就不明白了,领导怎么就不愿意呢?” 话说这儿,林伯讳莫如深地笑开了。 “你明白,我也明白,全厂的工人都明白,唉……所以说啊,吴厂长,别太难过了,你要是真心为工人们着想,那就不但不应该流眼泪,反而应该开开心心的笑出来。” 吴卫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爱,如果不能相互,与其占有,不如放手。 他对红光厂是真爱,对厂里的工人也是真爱,但他没有这份能力给红光厂带来欣欣向荣,没有这份能力给工人们送上美好的未来,那么,理当放手。 “谢谢你,林伯……” 再次开口,吴卫华的嗓音虽然嘶哑,但比往常却坚强了许多。 “谢谢你的开导,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放下手中茶杯,吴卫华推开了传达室的房门。 去特么的狗屁饭局,老子今晚上要去找锐光厂的刘大光喝酒,不醉不归。 第102章 买车 冬莞。 后街。 一家门头不大名叫‘太子’的机车修理铺。 俩伙计各自找了块阴凉地,一个打起了瞌睡,另一个则捧着本残破的武侠小说津津有味地读着。 铺面很乱,到处都是油污,门口放着的一辆开了膛破了肚的摩托车看似正在修理,可稍微细心一点,就能发现上面的灰尘可不算少,很显然,已经有很多天没人碰过它。 不懂行的人看到了这家机车修理铺,只会摇头叹息,如此萧条的生意,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撑下来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看武侠小说的那位伙计下意识抬起头来张望了一眼,随即脸上布满了惊喜,口中激动嚷道:“杨老板,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前来买车的杨锐黄大龙哥俩。 杨锐笑呵呵应道:“上次我在你们家买车还是两年前的事,没想到你小子还能记得我。” 那伙计摸了摸后脑勺,不太好意思地回答道:“我在辉哥的店里干了三年了,赏我小费的老板你是独一个,我怎么能忘记你呢?” 黄大龙乐道:“喂喂喂,你特么这么说话可就是不讲良心了哈,掏钱的可是我唉。” 那伙计连忙赔笑道:“我也记得你啦,大龙哥,对不?” 黄大龙逮着那伙计的头撸了两下,以表示满意。 那伙计把二位贵客让到了店里,正想泡茶,却被杨锐拦下。 “别麻烦了,我俩喝这个。”扬了下手中的矿泉水瓶,杨锐接着问道:“你们最近上新货了没?” 那伙计反问道:“你想要两个轮子的还是四个轮子的?” 黄大龙道:“两个四个都想看看,但关键是货得好。” 那伙计道:“两个的倒是有一些,其中有一辆川崎狗,400的排气量,九成新,杨老板想要的话,一万块就能提走。” 川崎400公路赛。 那车不错,杨锐冲着黄大龙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一看。 黄大龙问道:“一万块包括上牌照么?” 那伙计摇了摇头:“这车不在进口名录上,根本走不通渠道,不过也不是没办法,你可以一年交个五百块会费,我这边帮你办个省摩托车协会的会员,除了省城少数特殊路段外,骑去哪儿都没问题。” 黄大龙调侃道:“骑去四九城也行么?” 那伙计回以玩笑:“只要大龙哥不嫌累,骑着去轮蹲都没人查。” 黄大龙扬起巴掌,做摸做样要揍人,那伙计赶紧赔笑讨饶。 “两位大哥,要不咱过去看看?” 存车的地方没多远,就在店铺后面大约一里来路的两处农家院落中,这两家院落紧挨在一起,加一块也没几间房子,但两块院子的面积倒是不小,粗略估计,大一点的得有个三百多平米,小一点的也要超过两百平。 两处院子全都搭上了草棚,棚下停放着数百辆摩托,一色的全都是进口大牌子,按类型和排气量分做了几块区域。 一进门,黄大龙就看见了那辆川崎400公路赛,流畅的曲线,扎眼的颜值,就好比某地选美比赛的前三名选手,让人按捺不住一种原始冲动: 想骑。 店铺伙计进屋取来了车钥匙,黄大龙迫不及待接过来,就要奔向那辆车时,忽又站住了脚,转过身来冲着杨锐讪笑道:“霸哥,你先来吧。” 杨锐摆了摆手。 “陈老贼有句话说的还是对的,当村长是得成熟稳重,所以啊,这车只能说是给你买的。” 给我买的,然后你得了空就骑上一圈……或者是你把我给支开,然后白天骑完了晚上接着骑……细品之下,怎么感觉有些别扭呢。 管不了那么多的黄大龙撩腿上车,插上了车钥匙,打着了火。 空挡,轻給油。 摩托车发动机轰鸣起来,那声响,足以让男儿热血瞬间沸腾。 踢开脚撑,挂上档位,黄大龙一边感受摩托车的非凡动力,一边缓缓前行,待到出了院门,将油门手把轻轻拧转,那车迅猛加速,窜了出去。 直到看不见了人车背影,那发动机的轰鸣仍旧萦绕在耳边。 趁着这会空闲,那伙计向杨锐解释道:“辉哥的货都是从港城那边运过来的,这段时间,港城那边的风声有些紧,四个轮子的货根本运不进来,杨老板要是着急提货,可以去向阳哥那边看看,他们走的东边那条路线,基本上没受多大影响。” 杨锐道:“虎头奔,那边有现货吗?” 那伙计做思考状,只是两三秒,便给出了答案:“有,前两天我还看到新仔在给一辆虎头奔换轮胎呢,应该没那么快出手。新仔跟我是一个村的,关系铁得很,你过去提我,保管给你最优惠的价。” 杨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说的新仔,在哪家铺面呢?” 伙计道:“他们干得晚,没能在主街上租到铺面,嗯……你从我那边往东走,第二个路口右转向南,再走个百十米就到了,他家店铺名叫向阳,打的也是机车修理的招牌。” 杨锐再点了下头,表示记下了。 花钱买车,买谁家的都一样,只要车况不错价格公道就成。 摩托车的轰鸣于远处出现,只是眨眨眼的功夫,一人一车便回到了院落。 “太爽了!” 黄大龙没舍得下车,单脚撑地,双拳紧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杨锐走上前来,询问道:“车况怎么样?” 黄大龙回道:“莫得问题,妥妥的九成新。” 杨锐转身对那伙计道:“去给你辉哥打个电话,就说这车我要了,让他给个最低价,另外再给我准备两只最好的头盔。” 黄大龙跟着补充道:“还有比赛服,按我的尺码。” 杨锐接道:“我们俩先去新仔那边看看,差不多一个小时吧。” 那伙计嗯声连连,这单生意算不上大,但一定很肥,杨老板杀价归杀价,但把他侍候好了,小费肯定不少给。 向阳机车修理铺迎来了两位贵宾,虽然挺年轻,但那气质搭眼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 铺面就一人守着,大概率就是之前那伙计所说的新仔。 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新仔道:“太子那边的阿强啊,没错,我跟他是光屁股一块长大的呢。” 杨锐道:“阿强说你们这边有辆虎头奔?车况怎么样?” 新仔答道:“很不错的啦,才开了不到一万公里,算是刚过了磨合期。” 黄大龙问道:“打算怎么卖?” 新仔答道:“光车十五万,上牌照加两万。” 开价十七万,杀杀价十六万差不多能拿下来,只开了不到一万公里,这个价算是相当公道。 杨锐跟黄大龙对了下眼神,随即要求道:“车在哪,我们想看一下。” 新仔回道:“有点远呢,两位老板若是真心想要,可以交个一千块定金,我打电话让人把车开过来。” 交定金是为了防止有些人闲着没事故意折腾人,杨锐黄大龙二人虽说是‘太子’修理铺那边介绍过来的,但对‘向阳’这边却是新客户,所以,索要定金也不是不能理解。 再说了,老板定下来的规矩,像新仔这样的小伙计也只能严格执行。 黄大龙拉开腰包,取出一整沓没拆条的大团结。 新宅数了一遍,确定无误,然后拿起了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说的应该是客家话,杨锐没怎么听懂,北佬黄大龙更是听了个天书。 放下了电话,新仔道:“两位老板先喝点茶,车马上就到,最多十分钟。” 十分钟不长,也就一支烟两杯茶的事。 新仔做事还真踏实,不到十分钟,一辆看上去崭新的虎头奔便停在了店铺外,车上下来了两个小伙,打着赤膊,显摆着自己的肌肉和纹身。 做这一行的,就没什么正经人。 俩小伙倒也规矩,进了店铺客客气气对杨锐黄大龙道:“两位老板,谁来试车?” 黄大龙站起了身来,从其中一人的手上接过了钥匙。 专业的事必须交给专业的人,在试车方面上,十个杨锐也赶不上一个黄大龙。 黄大龙虽然是头一回开这种豪车,但本着对车的熟悉,上车之后,没多会便搞清楚了各种机关按键。 平稳起步,左打把,车子在店铺门口逆时针转了一个圈,随后向前方驶去。 豪车就是豪车,跟之前那辆AE86根本是没得比,在造车方面上,东洋小鬼子跟西洋老鬼子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上了路,黄大龙换档加油。 车速瞬间提高到了六十。 嗯,动力方面一点也不逊色于AE86,但要知道,这西洋老鬼子造的车要比东洋小鬼子的车重了好些。 前方路况不错,黄大龙继续提速,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种异样感觉传来。 是发动机的问题,还是轮胎的毛病? 黄大龙下意识地松了下油门,速度降回到六十左右,凝神静气了两分钟,却不再有了那种异样。 可是,再次提速,又再次重温了那种不算是大毛病但总是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这车有毛病! 即便还是原装的发动机,但也一定是大修过。 嗯,大概率是曾经泡过水,而大修时对发动机的处理并不彻底到位。 第103章 阴柔不等于软弱 黄大龙瞬间失去了再试下去的兴趣,掉转车头,驶回了向阳修理铺。 进了店,把自己的判断附耳告诉了杨锐。 杨锐不动声色,向新仔招了下手:“把定金还给我吧,这车我不能要。” 新仔秒速变脸。 “你说你是诚心买车我才让人把车开过来的,你说不要那就不要了?不要也成,但定金不能退!” 杨锐笑了笑:“你是非逼着我把你这辆车的毛病说出来是么?” 一个两条胳膊上各纹了一条龙的伙计气势汹汹道:“你说我车有毛病,毛病在哪?拿出证据来!” 另一个后背上刺了一头下山虎的伙计气势更盛,直接操起了一杆修车用的撬棍,嚷喊道:“你们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 黄大龙怒目圆瞪,就要发难,却被杨锐一把拉住了。 “做生意,不管是正道还是偏门,都得讲究个诚信不是?像你们这样搞,那生意能长久么?”杨锐气定神闲掏出香烟,自己叼上了一根,将剩下的连同烟盒一块抛给了黄大龙。 新仔连忙上前劝解:“都消消火,有话好好说……” 把两位同伴扯到了一旁,新仔又向杨锐道:“这都是老板定的规矩,我们小打工的做不了主啊,这样吧,我给老板打个电话,把情况说清楚,看老板怎么说。” 杨锐轻笑点头。 新仔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串号码,随即又是一通疑似客家话,因为语速较快,这一次,杨锐没听懂一句话。 打完了电话,新仔赔着笑道:“两位老板,请稍等片刻,老板说他马上过来亲自处理。” 一支烟刚刚抽完,店铺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其中一个大嗓门嚷嚷道: “让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向阳大佬的店铺闹事?” 话音未落,七八飞仔已经涌进了店铺,为首一壮汉甚是嚣张,肩扛一把尺余长的砍刀,腰间扎着条铮亮的金属腰带,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一个横练高手。 这阵势,没法谈了呗。 杨锐呵呵一笑,跟黄大龙对了下眼神,随后缓缓起身,同时道:“有什么话咱到外面去说,这铺子空间太小,话说不透。” 那壮汉一声冷笑。 装得倒还挺像那么回事,不就是害怕了,借口到外面干架找机会好撒丫子逃跑么?那就顺了你们哥俩的小心思,大爷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能不动手那就无需动手。 壮汉大手一挥,领着手下兄弟退出了店铺,拉开了阵势。 黄大龙赶在了杨锐身前,兴奋道:“霸哥,这么点小事就不用你亲自出手了。” 杨锐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霸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今天我必须亲自动手。” 黄大龙长叹一声,甚为遗憾。 出了门,杨锐满脸笑容,冲着那壮汉道:“你们是打算单挑呢,还是群殴?” 黄大龙跟着解释道:“单挑的意思是说我俩挨个把你们揍一顿,群殴呢,那就是你们一起上,一起挨揍。” 那壮汉明显被激怒了,手抓肩上砍刀,漫天一挥,爆喝道:“弟兄们一块上,废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只见杨锐身形暴起,疾冲两步,腾空拧身,看招数应该是一招旋身后蹬腿。 双方徒手搏斗,这一招甚为霸道,接招者要么躲闪,要么以双臂格挡,但无论如何应对,总是要落入下风。 但此刻,那壮汉手中有刀,只需要胡乱劈出,吃亏必是进攻一方。毕竟,腿力再大,那也是血肉之躯,扛不住刀刃锋利。 壮汉深知此理,狞笑声中,欺身前迎,同时劈出手中砍刀。 哪曾想到,电光火石间对方却突然变招,本该跃起的身躯却疾速下落,预想中的腾空后蹬变成了贴地扫堂。 那壮汉反应不及,脚下一绊,身体顿失平衡。 就要扑到之际,右臂又突遭外力,那壮汉眼睁睁看着手中砍刀调了头,直指自己的胸腹之间。 “咣叽——” 壮汉扑倒在地,砍刀成了垫子,连胸带肚子,剐开了好大一块皮肉。 惨叫,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但惨叫并不能解决问题。 杨锐笑吟吟看着那帮被吓傻了的飞仔,又是一脚踹在了那正想翻身的壮汉头上,同时轻声道:“霸哥的气消了,大龙,剩下的留给你过瘾吧。” 黄大龙开心地应了一声,然后…… 虎入羊群。 三分钟不到,站着的只剩下了两人,一个姓杨,另一个姓黄。 杨锐缓缓转过身来,冲向店铺内簌簌发抖的新仔。 “怎么说?要不你再打个电话?” 新仔浑身颤抖着捧出了那一千块:“不打了,再也不敢打了,这钱还给你们……” 黄大龙整理了下衣衫,乐呵呵走过来,拍了拍新仔的脸颊:“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是一千块的事情吗?” 新仔带着哭腔道:“那你想怎样啊……” 黄大龙忽地变了脸色,反手一个耳光甩出:“霸哥让你打电话,你特么居然敢不从?去,给你老板打电话,把他给老子叫过来!” ‘太子’修理铺的名取自于摩托车的车型,国内玩家因为坐姿把巡航型摩托车昵称为太子车,最具有代表性的当属哈雷。 而‘向阳’修理铺的名则取自于其老板,郑向阳。 郑向阳并非本地人,老家在陆丰一带,懂的都懂,那一带的人个个都不是善茬。 和杨锐一样,少小时的郑向阳过的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不同点则在于家教。 还不怎么懂事的时候,阿妈就教育杨锐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不能偷,二不能骗,三更不能抢。七叔公管的更严,教了杨锐一身的本事,但同时也严厉的约法了三章,一不准寻衅滋事,二不准恃强凌弱,三不准违法乱纪。 但在郑向阳的成长过程中,缺少了像杨锐阿妈和七叔公那样的教诲,从小到大,基本上处于放养状态的郑向阳为了能填饱肚皮,根本就是毫无顾忌。 成年后,郑向阳凭着好勇斗狠在当地迅速崛起,手下最多时跟了三十多马仔。有着怎么样的实力,就能涉足怎样的行业,虽说三十多马仔算不上多大一股势力,但在最赚钱的面粉生意中却是有资格分到一杯羹。 只可惜,好日子只过了不到一年,郑向阳这伙人就被雷子给盯上了,迫于无奈,只好远走他乡,来到了这块地盘,操持起了车子生意。 半道出家,自然念不起真经。郑向阳找不到固定货源,只得是四下出击零星吃货,这样的模式,进货成本肯定不具有优势。 成本上的劣势必然导致经营上的惨淡,没得办法,为了活下去,郑向阳只得再次祭出看家法宝,以武力为胁迫,欺行霸市。 杨锐黄大龙哥俩遇到的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但挨宰客人如此嚣张对郑向阳来说,却是头一遭。 接到了新仔打来的电话,郑向阳非常震惊,立刻纠集了手下十多名得力干将,分乘三辆车,火速向店铺这边杀来。 ‘太子’修理铺的老板梁朝晖也得知了消息。 梁朝晖是当地土著,而梁家也算是个大户人家,亲戚多,实力自然雄厚,只是梁朝晖一副文化人模样,个性偏阴柔,轻易不肯以武力来解决矛盾。 郑向阳一伙把后街搞了个乌烟瘴气,梁朝晖看在眼中,气在心里,却始终未有行动,即便发生了一些小的矛盾,他也是万千嘱咐自己的手下,能忍就忍,能让则让,犯不着为了三瓜俩枣的利益跟这伙亡命徒过不去。 但今天这事跟往日不同。 往日里,那些个吃了亏的买车人只能是自认倒霉,根本不敢跟这帮凶神恶煞对着干。这样的案例发生多了,对后街的声誉确有影响,但并不致命。 毕竟,吃下这种亏的买车人多数是散客,最多只能占到两成的生意,而那八成,都掌握在熟客手里,也就是从这边提货的外地同行。这些同行一个个精明的很,一旦建立了稳固的合作关系,其他人根本撬不动。 可这一次却着实让梁朝晖担忧起来。 那俩外地老板居然是条猛龙,根本没把地头蛇放在眼中,若是像他这样的地头蛇也就算了,可郑向阳一伙是什么人? 弄不好会搞出人命来的呀! 一旦出了人命,那就是再怎么瞒也瞒不住的大事,拔个萝卜带堆泥,自个所从事的这个行当也是见不得阳光的买卖,说不定就会因此而遭到灭顶之灾。 所以,绝不能坐视不管。 主意打定,梁朝晖快速行动,一边吹哨子叫上了街上的弟兄,另一边安排了心腹骑上摩托车回村叫人。 他们村的村医曾经说过一句颇有哲理的话,脓毒子得等到熟透了才好挤。对后街来说,郑向阳一伙就是那脓毒子,看状态应该是熟的差不多了,刚好借今日之事把它给挤了,这是为了后街的安宁,为了这个行业能够活下去,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出上口憋闷已久的恶气。 阴柔,并不等于软弱。 第104章 认不认栽 连续的急刹车刺耳摩擦声中,三辆轿车停在了向阳修理铺的门前。 车门速度打开,鱼贯钻出十多位凶神恶煞,郑向阳首当其冲,另有二人紧紧护在了他的左右,三人手中各自提了把沙喷子,其他人也都没空着手,只是刀棍各异。 店铺外一片狼藉,打斗过的痕迹依稀可见,门口两米处还有滩血迹尚未干透。 只是,人呢? 那俩外地佬理应躲进了店铺,这一点,郑向阳完全能想得到,但问题是,大狗还有他手下的七八弟兄这会都去了哪里了呢? 容不得郑向阳多想,此刻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 “跟里面人喊话,让他们出来说话。” 郑向阳起过一脚踹开店铺房门的念头,那样才会更显得有气势,但对方明显不是个善茬,说不定在屋里面设下了埋伏。 所以,郑向阳改变了想法,决定先喊两句话,探探对方的虚实。 左手边一汉子随即将沙喷子别在了裤腰带上,双手呈喇叭状,罩在了嘴边: “里面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郑向阳一巴掌扇了过去。 玛德,这是在跟人家火并,是在玩命,又不是拍电影。 那手下挨了一巴掌,脸上尽显委屈,卧槽,兄弟我也没喊话的经验呀,以往不都是撸胳膊就上么。 郑向阳只得亲自做起示范。 “里面人听着,你们已经……艹!” 清了下嗓子,郑向阳重新来过。 “里面人听着,我是这家店的老板郑向阳,有什么事咱出来谈。” 无人理会。 右手边的弟兄如法炮制,再喊了两遍,屋里面仍旧是安静如出。 没得办法了,只能是硬来。 一个示意,左膀右臂心领神会,拎着沙喷子,悄摸摸分两路蹭到了门边。 再一个手势,又有一位勇士飞起身形,疾冲三步,一脚踹向了房门。 “咣叽——” 房门洞开。 左右二人几乎同时启动,两只黑洞洞枪口对向了屋内。 屋内果然有人。 还不少。 快来快来数一数,一二六七八…… 大狗和他的七个兄弟,以及看守店铺的新仔负责提车的青龙和下山虎,一共十一人一个不少。 只不过全都被绑成了粽子,嘴巴里还紧塞着…… 内裤? 郑向阳亲自出手,为大狗拔出了口中之物,一抖落,居然发现了好大一惊喜。 大狗顾不上胸腹间被剐开一片皮肉之痛,先呕了起来。 另一边,刚刚恢复说话功能的新仔解释道:“大狗哥嘴巴里塞的是我的内裤……” 艹,那你嘴巴里塞的是谁的? 新仔看向了青龙,随后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呕出了一滩酸水。 “废物!都特么废物!” 郑向阳转身就往外走。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在里面多呆一秒种恐怕都要爆炸。 出了门,刚想掏烟,忽然感觉头顶有异样,尚未来及反应,就被一人骑在了胯下。 从屋顶跳下来的冲击力真是不小,郑向阳有没有防备,两条腿根本吃不住这么大的力道,径直扑到在地。 可骑在他身上的那人根本未受影响,依旧稳稳夹住了他的脖颈,同时还抡起了拳头,对着他的后脑勺便是一通疾风暴雨般的猛锤。 就算是皮糙肉厚的野猪也禁不起这般重锤,更何况那郑向阳还是头……哦不,还是个人。 只是三两个呼吸,郑向阳便全然失去了反抗能力。 手中的沙喷子也不知道滚落到了哪里。 在黄大龙的手里。 这货跟着杨锐躲在了房顶,等郑向阳忍耐不住走出房门时,再跃下奇袭。杨锐的分工是他来对付郑向阳,让黄大龙守住房门,出来一个收拾一个。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话音未落,黄大龙举起捡来的沙喷子,冲着房门就是一搂。 “轰——” 听到了外面动静正准备冲出来和自家大佬并肩作战的众弟兄被这一声惊了一跳,一个个面面相觑,再也不敢争先恐后。 向阳大佬的沙喷子是两连响的,谁先露头,谁特么先挨喷。 外面,杨锐骑在郑向阳的身上,一招分筋错骨手,弄脱臼了郑向阳的右肘关节,再轻轻一拉,郑向阳非常配合地回应了一声杀猪般嚎叫。 屋里的男儿们也是有血性的,也是打打杀杀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岂能忍受如此之辱? 两个手握沙喷子的弟兄相互对了下眼神,同时大吼一声,举起枪口,对向房门,连接扣动扳机。 “轰——轰——轰——轰——” 四声爆响的同时,那二人冲向了房门,撞上了门板。 “咣叽——” 原本被踹了一脚的房门不堪重力,倒向一旁。 而冲出来的俩兄弟还没感觉到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便已经失去了自理能力。 这种只会好勇斗狠却基本上没多少格斗基本功的飞仔,在杨锐的面前,无异于蝼蚁。 又一位猛士冲出门来。 黄大龙毫不犹豫,一搂扳机,一声爆响,那哥们登时捂着大腿翻滚在地。 屋内,还有猛士跃跃欲试。 杨锐则背负双手,静候在门外。 这可不是一般的气场,而是弥漫着浓浓杀机的霸气。 屋内的勇士们感受到了,气焰不由得快速消散。 便在这时,梁朝晖带人赶到。 离老远,梁朝晖便大声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郑向阳,你特么有什么话对我说,别难为人家外地客商……” 一边喊,一边往这边冲,等冲近了,再一瞧,梁朝晖顿时愣住了。 什么情况? 这不可一世的向阳大佬怎么躺在了地上? 还特么跟头挨了刀的猪一样在那儿哼哼唧唧呢? 再看那两位外地来的客商。 衣衫板板正正,全身上下不见挂彩,更让人想不懂的是居然连口粗气都不带喘的。 难道是向阳大佬这一伙在竞相自残? 梁朝晖的目光在两位外地客商的脸上转了一圈,忽地怔住,随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是,杨老板?” 杨锐微笑点头。 “这……” 梁朝晖手指地上躺着的郑向阳,满脸尽是迷惑。 杨锐道:“我打算过来提一辆虎头奔,你店里的强仔说你缺货,介绍我到这边来看看,可他们拿一辆泡过水的车来糊弄我,并不守规矩扣下了我一千块的定金,我不答应,他们就跟我玩硬的,结果就成了这般模样。” 梁朝晖暗中感叹这杨老板看上去像是个文化人,没想到居然这么能打。 “杨老板,能不能给兄弟一个面子?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杨锐笑了笑,顺便耸了下肩:“行啊,天这么热,我也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口舌。” 梁朝晖吩咐手下搀扶起郑向阳,随后向屋内人道:“都出来吧,没事了。”梁朝晖带来了三十多弟兄,硬碰硬不见得输给郑向阳这一伙,而对方遭此重创,战斗力大打折扣,梁朝晖完全有把握控制住局面。 走到郑向阳面前,梁朝晖托起了他的下巴。 “老弟,认栽不?” 郑向阳咬牙切齿,仍旧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是你找来的人?” 梁朝晖笑了笑,突然出手,一拳击在了郑向阳的小肚子上。 “你没资格问话!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答我,认不认栽?” 光天化日之下,梁朝晖虽不至于杀了他,但完全可以把他交给雷子……权衡之下,郑向阳终于软了下来。 “我认栽……” 梁朝晖笑了。 “这就对了么,这样吧,我来做主,你让你的人拿二十万过来赔给杨老板,再发个誓,从此之后再也不踏入后街半步,今天这事便可以算完了。” 郑向阳很想啐骂一句丢你老母,然而,此刻的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是任人宰割。 …… 夕阳西下,后街恢复了往日的和谐。 杨锐黄大龙二人在梁朝晖的盛情邀请下,步入了当地最豪华的一家饭庄。 ‘太子’饭店。 “我就喜欢太子车,别的车再怎么好,我都看不上,一来二去,江湖上的朋友就给我起了个绰号,管我叫太子晖。我也是顺着朋友们的意思,把店铺还有这饭店,都起了太子这个名,乡下人,没什么文化,让杨老板见笑了。” 杨锐礼貌应道:“这名挺响亮的。” 梁朝晖笑道:“可谈不上响亮,我这个绰号啊,稍微说的含混点,就成了太子妃了。” 说笑间,三人上到了二楼。 梁朝晖介绍道:“一楼是大堂,二楼是包间……”指了指头顶,梁朝晖接道:“三楼是客房,两位今晚上就别回去了,我这客房不对外营业,但条件却比得上五星级。” 杨锐答应了下来。 梁老板说了,他那儿并不缺货,是强仔那小子被郑向阳一伙给收买了,吃里爬外。不过,车子还没见着,总不至于为了一件事专门跑两趟。 进了包间,梁朝晖也不用点菜,自家的饭店,方便得很,在楼下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色,饭店经理就明白了老板这次请的可是贵客,菜品不一定多,但一定要精,得捡后厨最拿手的上。 坐定之后,杨锐示意黄大龙将装着郑向阳赔付的那二十万的两只大旅行包放在了桌子上。 “梁老板,咱还是先说生意话再喝兄弟酒吧,我就一句话,一辆虎头奔外加一辆川崎狗,这二十万,够不够?” 第105章 舔狗本能 梁朝晖忽地沉下脸来。 “看不起兄弟是不?你帮我除掉了郑向阳这个祸害,从我这边提辆车,我还找你要钱,这事传出去了,那我还怎么在到上混?” 杨锐也沉下了脸来。 “我只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气,无意间帮了你一个小忙,要是为了这么点事就讹了你两辆车,这事传出去了,那你说我的脸面又往哪儿放?” 梁朝晖喘了口粗气,摆手道:“我说不过你,但这儿是我的地盘,我说不要钱就不要钱!” 杨锐针锋相对道:“我是公家的人,普天之下,都是公家的地盘,我说得给钱那就得给钱!” 两人你盯着我,我瞪着你,互不相让。 相持了足足一分钟,梁朝晖率先败下阵来。 “这样吧,我按进货价给你,虎头奔九万五,川崎狗五千,两辆车加一块十万整,办手续花不了几个钱,都是走通过的关系,多一辆车少一辆车的,相差不大。” 杨锐摇了摇头:“至少十八万。” 梁朝晖苦笑道:“那我再退一步,十二万,能成交就成交,你要是不答应,那咱就只喝酒不谈生意。” 杨锐仍旧摇头:“十六万,要不然,酒都没得喝。” 梁朝晖也上了脾气:“不喝就不喝,反正一句话,十二万,多一分都不成。” 黄大龙在一旁看乐了。33qxs.m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还有这样谈生意的。 “好了好了,两位老板,听兄弟我说一句如何?” 那二人跟斗鸡似的,再次杠上了,根本没人搭理他。 黄大龙也不在乎,接着说道:“这二十万呢,我们是不打算拿回去了,我也看得出来,梁老板是真仗义,这么着吧,等梁老板下次进货的时候,给我们留一辆成色说得过去的Ae86……” 这主意不错……大龙对Ae86情有独钟……嗯,也算是成全他吧,杨锐缓缓点了点头。 梁朝晖也露出了笑容。 “大龙兄弟,给我留个地址……”梁朝晖找服务员要来了纸和笔,递给了黄大龙:“等我进到了货,办好了手续,亲自给你送过去。” 黄大龙写下了地址,并留了村委会的电话。 梁朝晖瞅了一眼,忽地愣住。 “岗南村……”梁朝晖蹙眉思寻,迟疑问道:“跟你俩提个人,恶霸,你们认识吗?他说他也是岗南那一片的。” 杨锐反问道:“梁老板认识那恶霸?” 梁朝晖轻吁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我非常想结识他。” 杨锐饶有兴趣道:“哦?为什么想跟他认识?” 梁朝晖如实回答道:“他把阐城戴春风给揍了,算是帮我出了口恶气。” 杨锐道:“这么说你跟戴春风有过节?” 梁朝晖重重地哼了一声:“戴春风从我这儿提了两辆车,说好的二十万,结果只给了我十五万,我让手下弟兄找他结算尾款,结果却被他给打了一顿,还威胁说要把我的生意捅给雷子。” 黄大龙气不过道:“成,这事我记下了,等回去后,让霸哥再揍他一顿。” 梁朝晖顿时来了精神:“听大龙兄弟这话,你好像跟恶霸挺熟?” 黄大龙不无得意道:“何止挺熟啊,我几乎天天跟他一块吃一块睡……” 梁朝晖只愣了一秒钟便看向了杨锐,眼神中尽是惊喜。 “咱要点脸行不?谁特么睡你了?”杨锐先是笑骂了黄大龙一句,随后转过脸来对梁朝晖道:“我小时候就跟个饿死鬼托生似的,特能吃,总是吃不饱,村里的老人就给我起了个小名叫饿霸,是饥饿的饿,不是外面传的凶恶的恶。” 得到了肯定答复,梁朝晖恍惚了一下,随即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后座椅,后退了两步,纳头便拜:“霸哥在上,请受兄弟一拜!” 杨锐连忙上前搀扶:“不成不成,我年纪比你小,可受不起你这份大礼。” 梁朝晖却说什么也不肯起身:“江湖不论年纪,霸哥,你要是不肯认我做兄弟,我就一直跪下去。” 杨锐为难道:“我现在是岗南村的村长,勉强算是公家的人,不是你们江湖上的……” 梁朝晖执拗道:“你不用跟我结拜,你只要点点头就成。” 杨锐吩咐黄大龙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梁朝晖。 “成,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好兄弟。” …… 从后街出来,杨锐把虎头奔甩给了黄大龙,让他去找廖叔帮忙给市里电业局的领导打声招呼,顺便把岗南村电力扩容的事情给办了。 他则骑上了那辆川崎狗,径直驶往了省城。 气得黄大龙嘟囔了一路。 车如女人,既然说好了是给他买的那辆川崎狗,那就好比是刚给他娶回来的媳妇,自己还没那啥,结果却被霸哥抢先那了啥,心里面肯定不舒服,总是不自觉地要冲着后视镜照上一照。 杨锐并非故意,他也是迫于无奈根本没得选。 虎头奔要开去阐城办手续,梁朝晖已经跟那边的人打过了招呼,而手边尚有两件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办,一是电力扩容,二是找春花帮忙,请个大牌教授到村里讲两堂课。 村民们不是不愿意花钱吃水么,那就让大教授给他们上上课,讲讲吃河水的危害,没必要讲些耸听的危言,只需要讲清楚最容易罹患的两种病,一是寄生虫病,二是癌症,村民们保管会把过去的思想全都扔到鹊湾河。 怕死,并不分贵贱,穷人也拥有完全自主的怕死权力。 让黄大龙去省城找春花,估计这货连人家中山医的大门都进不去,就算进去了,那春花妹妹也不会买他的帐。把顾长虹请来当保安大队大队长的罪帽,杨锐毫不犹豫地扣在了这哥们的头上。 后街距离省城也就七十里不到,这么点路程,对川崎狗来说也就是二十来分钟的事。 进了省城,杨锐没敢直接骑去中山医。 那所大学在市中心,一路上肯定少不了交警,随便被哪一个给拦下了,都是件挺麻烦的事。所以,杨锐拐弯抹角,专挑小道走,先去了趟省摩协。 摩托车协会虽然是挂靠在了体育局名下,但不领官方经费,属于半民间组织,为了省钱,将办公地点设在了近郊大塘一带。 这倒便宜了杨锐,没怎么费工夫便找到了地方。 省摩协也是梁朝晖重点疏通过的单位,杨锐拿出了盖着太子机车修理铺红章的购车收据,果然受到了礼遇,只用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办好了两张省摩协的会员证。 “记住,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这几条路都不能走。”摩协的工作人员很负责任,指着一张地图跟杨锐交代道:“下面各市跟省城的情况差不多,发证就一句话,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安全。” 杨锐砸吧了下嘴,心说,我要是骑着这辆车去找廖叔,会不会出问题呢? 幸亏中山医跟那个地方有点距离,办好了会员证的杨锐不再顾忌,骑车上了主干道,引来无数眼球。 甚是拉风。 感觉相当不错。 然而,爽了没多久,便被中山医的门卫大伯兜头浇了盆冷水。 “停下!你哪来的呀?是我们学校的吗?没有通行证不准入内!” 一转身,还多送了杨锐一句话。 “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 杨锐停下了车,摘掉了头盔,追了上去。 “那什么,大伯,我是省摩托车协会的,我跟你们学校的学生会说好了,是来赞助你们学生会搞活动的。” 学生会? 门卫大伯的面色温和了许多,再听到赞助二字,脸上居然有了些许笑容。 “这样子啊……那你稍等一会,我给学生会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门卫大伯没说了几句话,脸色又变了回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再不走,我可要叫保卫科的人来了哦!” 杨锐拿出了刚办好的摩协会员证,给门卫大伯看过了。 “我真是省摩协的,跟你们学校学生会的陈婉婷同学联系的,不信的话,你再给学生会打个电话,告诉陈婉婷,就说她老家的哥哥给她送赞助来了。” 自古以来,颜值都能算得上是硬通货。 上个学期放暑假时,陈婉婷同学还不是那么的显眼,颜值方面如果实行百分制的话,她最多也就能得个六十分。 扣分项主要在身材和打扮两个方面。 但这个学期一开学,陈婉婷同学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身材魔鬼化,打扮更不用说,完全可以引领时代潮流,扣分项瞬间转变成了加分项,衬托的一张脸蛋也比之前靓丽了好些。 绝对是校花的最有力争夺者。 顺利进入校学生会自然没得说,原本只是个宣传委员的安排计划却遭到了学生会男性委员们的集体反对,我学生会历来英明,怎么能做出暴殄天物的愚蠢之为呢?必须是副zx起步,等现任zx去实习了,立马转正。 学生会值班的刚好是名男同学,听说是陈婉婷老家的哥哥来了,二话不说,直奔校门口。 舔狗本能,基操勿六。 第106章 请客 “恶霸哥?你怎么来了?” 陈婉婷还在上课,就有男同学通过特殊手段将消息告诉了她。 一开始,陈婉婷还以为是她家的大哥看她来了,等下了课,来到了学生会,陈婉婷才发现自己搞错了。 杨锐打量着面前的春花妹妹。 嗯,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大波浪三字标准前俩字算是勉强达到了,就差了后面一个字。 不过,还有进步空间,值得继续培养。 “停在楼下的那辆摩托车是你骑过来的?”在陈婉婷的心目中,恶霸哥好是好,但吸引力绝对比不上那辆川崎400公路赛。 杨锐点了点头:“今天刚提的车,要不要试一试?” 陈婉婷难掩兴奋,却摇了摇头,那车太大了,她担心自己骑不动。 “我教你啊。”杨锐有求于人,必须主动示好,投其所好。 陈婉婷明显有些激动,可还是摇了摇头,这是在学校里,被老师同学看到了,影响不好。 杨锐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 “接下来还有课要上么?没有的话,我带你到外面找个空旷的地方过过瘾,回头你再把要好的同学都叫上,晚上恶霸哥请你们吃大餐。” 能过骑摩托车的瘾,还有大餐吃,这样的诱惑,陈婉婷实在是抗拒不了。 “那我把学生会的同学全都叫上,行么?” 学生会每一年都要送走几位学兄学姐,再补充进来几位学弟学妹,但总数始终维持在十一二人左右。这学期新一届学生会刚组建完毕,依照以往的规矩,是要大伙出点钱到外面搞个聚餐的,以便新补充进来的同学能够迅速熟悉人员融入团队。 同学们都不富裕,聚餐的钱也都是从自个牙缝里抠下来的,真不如打土豪敲狗大户的杠,不但能吃得好喝得好,还不会导致下个月的生活太过拮据。 “没问题,叫什么人,叫多少人,在哪地方吃,全由你做主,哥只管买单。”杨锐答应的非常痛快。 学生会中,并非孤男寡女,舔狗也好,奶狗也罢,有陈婉婷的地方怎么着也得蹲上两条三条。见到杨锐如此大气,狗狗们对女神的憧憬不自觉地又凭添了几分。 这大舅哥可没的说,谁要是有幸摊上了,至少能少奋斗整十年。 陈婉婷把晚上聚餐的事交代给了学生会的同学,然后挽着杨锐的胳膊下了楼,一边走,一边耍起了赖。 漂亮的衣服就两身,不够穿……还有,还有……还有那什么只一条,都没得换。 刘大光那边可不缺女人的服装,接订单时总是要先缝制几套样品,客户看过后满意了,这订单才能生效,而样品是不能当作普通成品卖给客户的。 另一方面,一批订单在生产过程中难免会出现瑕疵,有些瑕疵可以弥补,但更多的情况却是弥补不回来,也就成了所谓的残次品。 这些残次品并没有达到不能穿出去的地步,只是不符合高档商品的标准,还不能拿出去卖,也不能当作福利发给厂里的女工,只能是多花上一笔钱,定期做销毁处理。 这中间,拿出几套来送给亲朋好友也不是不行,但会很麻烦。 人心总是贪的多。 送了第一套就会有第二套,送了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人,长期下去,必然会形成一个不小的负担。而生活中,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比比皆是,所以,一般情况下厂里的这些废弃衣物是绝对不会外送别人的。 不过,春花妹妹是个例外。 人家春花妹妹可是岗南村塑型内衣长的特约模特呀! “简单,等到了礼拜天,你直接去上下九找大光哥,喜欢什么衣服就拿什么衣服,只要你背得动,多少都没问题。” “真的吗?”陈婉婷当然相信是真的,恶霸哥在花钱方面上从来就没小气过,她那一声问话,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惊喜。 “当然是真的,不过呢,你得帮哥一个忙……”杨锐把准备跟岗东村合作开办自来水厂的事情说了一遍,并道:“你放心,恶霸哥是不会让人家大教授白干活的,找个礼拜天,我这边车接车送,中午晚上管饭管酒,另外再奉上一千块辛苦费。” 陈婉婷惊叫道:“一千块?太多了吧。” 此时社会上出现了一种脑体倒挂的怪异现象,拿手术刀的不如拿杀猪刀的,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堂堂一名一流大学的大牌教授,一个月的工资还赶不上黄大龙那货的十分之一。 一千块,差不多是一名教授一年的工资了。 “不多,跟水厂的未来收益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到了楼下,杨锐戴上了头盔,后座上还挂了一只,陈婉婷不用交代很默契地拿过来给自己戴上了。 “坐稳了,抱紧我!” 令人热血沸腾的发动机轰鸣声中,帅哥载着靓女绝尘而去。 …… 当晚,中山医学校附近的一家排挡,乌泱乌泱来了近四十位大学生。. 打土豪吃大户,当然要下得了狠心。 校学生会自然全体到场,还带上了各年级各系的分会干部。 刚过足摩托车瘾还处在兴奋状态中的陈婉婷见此阵仗,心情顿时不畅,恶霸哥是有钱,可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好这样欺负人呢? 杨锐更是不悦,直接冲着这帮大学生嚷了起来: “我说你们能有点出息不?我堂堂一大村长,请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吃个饭,就安排在这种地方?不成,换个地,去街对面的大富豪酒楼……” 一领导模样的男大学生迎了上来,自我介绍道:“我叫宋雷,是校学生会的zx,不知道我是该称呼您杨村长呢,还是跟着婉婷同学叫您恶霸哥呢?” 杨锐大度应道:“都成。” 宋雷笑道:“那我就叫您恶霸哥吧,显得亲切。” 杨锐眯着眼打量了下面前的这位学生会zx,个头比自己矮了点,也就一米七四七五的样子,白白净净,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衣着算不上高档货,但很得体……嗯,家境应该不错。 宋雷接道:“恶霸哥,我能理解您的一片好意,可同学们在这家排挡吃惯了,您就委屈下自己,顺着同学们的口味,好么?” 你小子蛮会说话的嘛,是个当官的料……杨锐心念攒动,感觉这哥们值得重点投资。 事实上,杨锐肯放血请这些大学生吃饭可不是心血来潮故意显摆。岗南村在他的领导下必然迎来一个快速发展期,三年内兼并掉岗东村以及下湾村,五年内要成长为人口不低于三万的重镇,那能缺得了一家水平至少中上等的综合性医院吗? 而今天这些个吃了他的喝了他的医学生们……嘿嘿,总得有那么几个上套掉坑不是。 宋雷把杨锐请到了主桌。排挡的圆桌一般都不大,坐上八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将近四十个人,必须分成五桌才能坐得下,五张圆桌排成两排,那排了三张的一排居中一张圆桌自然也就成了主桌。 宋雷陪在了杨锐的左手边,新上任副zx陈婉婷同学必须紧跟着她的恶霸哥,坐到了杨锐的右手边,同桌还有五位学生会重量级人物。 宋雷拿过菜单,很礼貌地递给了杨锐。 杨锐接过来却放到了一边,直接叫来了排挡老板。 “你家排挡有什么拿手菜?” 看人先看衣,这句话在南粤广府并不适用,大多有钱人在穿着上根本不讲究,圆领衫大裤衩人字拖便是标配,在当下加一块绝对不值五块钱。 所以,在这块热土上,看人得先看手腕。 戴手表了没? 戴的是什么牌子的手表。 没戴表的话那就看车。 骑的是什么车,或者是开的什么车。 杨锐戴着的手表搭眼一看便知道是块进口货,拍档老板心里面顿时有了回数,脸上堆起的笑容比面对其他客人时至少要灿烂了一倍。 “我们家最拿手的当属海鲜喽,今下午刚进的货,三斤重的龙虾,老板要不要来一只?” 杨锐双眉一挑,冷哼道:“一只怎么够?我们五桌人呢,来五只!” “好嘞!”排挡老板欢快地应了一声,接着又介绍道:“还有旺活的膏蟹,老板要不要尝尝?” 杨锐楞都没打一下,直接点了头:“一桌上一盆。” 排挡老板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太激动了,不捂紧点,他那颗小心脏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一旁宋雷连忙劝阻:“恶霸哥,不用这么破费……” 杨锐自然不依,接着吩咐排挡老板道:“你也别报了,我也不点了,咱俩都省点心,这么的吧,你就捡你们家拿手的上就成了,我就一个要求……好吃!” 拍档老板拍着胸脯应下了。 赵雷又道:“恶霸哥,真不好意思,让您这般破费……” 杨锐笑着打断了宋雷:“这说的什么话?哪里就破费了?我这是在为自己将来的小命买保险哩,咱们兄弟姊妹的有了这份交情,等几十年后,你们都成了大专家大教授,万一我杨锐生了个大病,那你们还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救我么?” 第107章 原创作品 林子大了,自然是什么样的鸟都有。 杨锐好心请这帮医学生吃饭,换来的却不完全是感激。 将近四十位学生干部,大致分成了三块阵营。 一块以宋雷陈婉婷为代表,对杨锐确实存在感激之情,这一块中,女同学居多,男同学甚少,但总数尚不足两位数。 人数最多的一块是所谓的中立派,这些人多以理性自居,颇有些清高。恶霸哥是人家陈婉婷同学的恶霸哥,跟自己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吃完了这餐饭,今后再见面时估计谁也不会认识谁。 另有一块阵营则对杨锐充满了敌意,这一块的人数不算多,但也不少,男女参半。 此阵营中的女同学清一色的都颇有几分颜值,往日里,她们也是男同学们的目光聚焦点,可今日,风光却全被那陈婉婷给抢了去,就连全校公认的校草宋雷学长,看那小浪蹄子的目光都充满了暧昧。 恨屋及乌,什么狗屁恶霸哥,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土鳖农民一个,有什么了不起? 这阵营中的男同学全都是陈婉婷的倾慕者,起初,他们还以为恶霸哥是陈婉婷同学的表哥,旧社会常说,表哥表妹正好一对,但现在可不同于过去,表哥是不可以垂涎表妹的,不然的话,那就得法律的干活。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这几位舔狗对杨锐不单没有敌意,还想法设法的尽可能拉关系留印象。 但吃开喝开之后,他们就搞清楚了一个残酷的现实,恶霸哥跟陈婉婷同学在血缘关系上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于是乎,曾经的大舅哥立马变成了这世上最可恶的竞争者。 这一切,杨锐自然是看在了眼中,但他并不在乎。 投资嘛,总是有赔有赚,除却春花妹子之外,还能捞得到两三个未来医生的深友谊,那这顿饭就没白吃,这个钱也就没白花。 身旁的宋雷就能算上一个,而且还是物超所值的那种。 边吃边聊中,杨锐得知这宋雷的阿爸阿妈居然都是省内的医学大咖,阿爸在中山医附属医院,提起心胸外科的宋广平教授,就连四九城的最大牌专家也要伸出个大拇指,阿妈刘雪梅从事的是儿科专业,在省妇幼已经贵为副院长。 妥妥的医二代。 宋雷已是大四学生,下一个学年就将奔赴医院实习,阿爸早就给他铺好了路,本科毕业后不用急着参加工作,继续深造,最好能出国读个博士回来。 这是好事呀,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不来的呀! 可宋雷却是一脸的无奈和不甘:“可是我……并不想当一名医生。” 排挡过来了一位卖唱小伙,要价不高,一毛钱一首。 杨锐也是看着这小伙挺不容易,心生怜悯,掏出来一张两元钞票,让那小伙随便唱上几首,给大伙助助兴。 那小伙吉他谈的倒是不错,可一开口,同学们却都听不下去了。 杨锐也觉得这小伙缺了点天赋,虽然音调拿的挺准,但嗓音太过平庸,情感投入上也差了许多火候。 同学们起哄干脆让宋雷学长给大家唱上一首。 陈婉婷在杨锐耳边解释到,宋雷学长是她们中山医的十佳歌手,每一届比赛都是第一名。 宋雷倒也大方,向卖唱小伙讨来了吉他,先试了试音,随后喝了口水润了下嗓子。 和弦响起,宋雷拿出了他在学校的成名作: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啊……红得好像,好得好像那燃烧的火……” 嗓音浑厚,富有磁性,音准节奏绝佳,情感投入更是无可挑剔。 同学们全都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筷子。 一曲唱罢,余音依旧绕耳。 杨锐不由感喟道:“好听,我耳朵都被你搞怀孕了。” 这种二十年后的调侃在当下却是极其难解,主桌上的同学们听到了均是不由一怔,正待发问,又有同学起了哄,要求恶霸哥也唱上一首。 起哄的同学当属第三阵营,他们对杨锐的那种无端恨意找不到发泄途径,边想着以此来羞辱对方,一个土鳖泥腿子而已,只是运气好摊上了这个脑体倒挂的时代,多赚了点铜臭而已,但唱歌这种风雅之事,这厮肯定来不了,肯定要当场献丑。 虽是起哄,可这要求却得到了大多数同学的赞同,图一热闹嘛,谁出丑都没关系,只要不是自己,只要能搞活气氛。 做为上一世的小企业主,陪客户喝酒唱歌那是常有的事,久练之下,杨锐的唱歌水平虽说赶不上专业歌手,但当个ktv歌王却也是名不副实。 但见杨锐的表情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宋雷也来了兴趣,将手中吉他递了过来。 卧槽,堡垒果然是从内部开始瓦解,你我兄弟还算投缘,怎么能这般背刺于我? k歌之王跟吉他弹唱完全是两码事啊! 不过,这并不能拦得住杨锐的一颗装逼之心。 吉他,是用来伴奏的。 伴奏,可以用和弦,也可以用…… 击打。 击打出节拍来,配上一首律动较强的歌,那效果也是杠杠滴。 杨锐略加思考,脑子里便回响起了一段旋律。 “好吧,盛情难却,那我就勉为其难献上一曲。” 杨锐接下了吉他,摆好姿势,先装模做样划了下琴弦,接着又道: “我要唱的这首歌你们都没听过,因为这首歌是我亲自作词作曲的原创作品。” 土鳖泥腿子也会作词作曲? 好多同学惊住了。 但更多的同学却是嗤之以鼻,作词不算难,随便堆几句就能称得上歌词,作曲更简单,七个阿拉伯数字不管怎么排列都能说是一段旋律。但关键是,你作的词得有深度,得能引发听者的共鸣,你作的曲旋律得优美,得让听者产生传唱的y望。 这样的标准,你个土鳖泥腿子能达得到? 面对众多惊诧或是质疑,杨锐淡然一笑,拨一下琴弦拍一下面板,由慢渐快,到了刚刚好的节奏。 “我这首原创作品的歌名叫,大风吹……” 没去管同学们是个怎样的反应,杨锐已经开口唱道: “取一杯天上的水,照着明月人世间晃呀晃,爱恨不过是一瞬间,红尘里飘摇……” 这歌词…… 很奇怪的一种感受,根本不符合当下时代的文化潮流,却又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了共鸣,而且是直击灵魂的共鸣。 这旋律…… 更是奇妙,跟当下的流行歌曲完全是格格不入,可听起来却又是相当悦耳,律动感那么强。自个的身子都控制不住地跟着节拍扭动了起来。 两遍主歌旋律之后,进入到了副歌部分。 唱词突然间从国语变成了粤语,音调从中音升到了高音,旋律变得高亢激昂,律动感更是加强了数倍。 “就让这,大风吹,大风吹,一直吹,吹走我心里,那段痛,那段悲,让暴雨冲洗,风中唏嘘,当初的你,仿佛是天注定……” 性格活泼的同学再也忍不住,跟着节拍跳起了坐姿舞,虽然不知道歌词,也要跟着哼唱。性格相对沉稳的同学,也是控制不住地跟着歌曲节奏表演起了点头舞。 所有的同学,都不自觉地为杨锐打起了节拍。 主桌上的学生会骨干们终于懂得了杨锐的那句话。 他们的耳朵,在这一刻,集体怀了孕。 “就让这,大风吹,大风吹,一直吹,漆黑中洗去眼里那泪水,就让那往事,消失风里,当初的你,曾记得我的那个谁……” 一曲已然唱罢,可同学们的情绪依旧沉浸在歌曲中。 几位音感不错的同学还在不断地重复着副歌:“就让这,大风吹,大风吹,一直吹……” 装逼的最高境界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杨锐把吉他交还给了卖唱小哥,正想着就此起身离去,忽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尼玛,还没买单呢。 宋雷倒了杯茶水,端给了杨锐,由衷赞道:“恶霸哥,你作的这首歌真好听,唱得也好……” 这哥们分明还有些话想说,可刚张开了口,就听到最边上一桌传来了一声女生尖叫: “臭流氓,滚开!” 宋雷噌地起身,却见到三个社会人跟他们的一个女同学撕扯了起来。 医学生虽然多理智,可也是热血青年,眼见着自己的女同学受了欺辱,一个个哪里还能按捺得住,当下,抓酒瓶的抓起了酒瓶,拎椅子的拎起了椅子,大有一副跟这仨社会人血拼一场的架势。 那仨社会人却毫无惧色。 “知道咱兄弟的大佬是谁吗?特么敢跟老子们动手,信不信老子们把你们学校给封了,出来一个揍残一个……” 杨锐一把拉住了正要冲上去的宋雷,若无其事道:“你去问问他们,他们的大佬是谁?” 中山医离这边不远,而这排挡所在地名叫东山口,东山口则是…… 杨锐心忖,周广志那个倒霉货,怎么又招惹到自己了呢。 不等宋雷上前发问,那仨社会人已经自报了家门。 “知道东山口这一带是谁的地盘么?广志大佬啊!识相的都特么给老子坐下,替老子把帐给结了,咱这事也就算完了。” 杨锐听了,心情大爽。 真好,刚想着要去买单,就有人送钱来了。 第108章 这是秘密 男同学们的架把势拉的虽然很足,但心内其实还是挺虚的。 眼前这一仗肯定能打得赢,但之后必然是麻烦不断,因而,当那三位社会人提出替他们付了帐便可息事宁人时,不少男同学的目光都转向了主桌这边。 那三位社会大哥也没吃多少,恶霸哥那么有钱,多付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盼之下,杨锐缓缓起身。 身旁陈婉婷不由得长叹一声,那三位今天可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们,倒霉到家了。 杨锐面带诚挚笑容,来到了那三位的面前。 “三位大哥辛苦了,我刚听说只要我们替你们付了帐,今这事就能算完?” 其中一位点了点头,嚣张应道:“我们仨没吃多少,今天算是便宜你们了。” 杨锐赔着笑道:“占三位大哥的便宜,那多不好意思,要不,你们三位也替我们把帐给结了?” 那位明显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一个大逼兜便迎面甩了过来。 下意识想躲,但根本躲不掉。 于是便听到了一声脆响,紧接着又看到了漫天的繁星。 另二位也是不由一怔,在上与不上之间只犹豫了零点零一秒,便失去了人类直立行走的权力。 杨锐的笑容更加诚恳: “其实,我很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跟你们交流,可没办法,谁让你们喜欢呢?现在回答我,我们双方相互替对方付账来平息这场冲突,可行还是不可行?” 那三位明显是被揍懵了,一个捂着脸蹲着,另两个蜷倒在地上,就是没人回答一声。 杨锐叹了口气,道: “看来咱们的交流还不够深入……” 终于,蹲着的那位恢复了些许意识。 “大,大,大佬,别,别,别再打了,我,我,我们认栽……” 可不是结巴,之前说话好好的,这会儿只是因为害怕而使得下巴颏控制不住地打颤。 杨锐蹲到了那老兄的面前。 “认栽不认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帐替我们付了。” 那老兄可怜巴拉道:“可,可,可是我,我,我们没,没带那么多钱。” 杨锐拍了拍那老兄的脸颊,温和道:“没关系,让他俩留在这儿,你回去跟你们广志大佬说一声,就说你被岗南恶霸给揍了,让他带着钱滚过来。” 敢放我回去? 还敢对我们广志大佬如此不敬? 那老兄面上虽然依旧是一副孙子样,但心里却发起了狠,咱们就骑驴看唱本吧,看广志大佬怎么收拾你。 待那老兄窜远了,杨锐又叫过来排挡老板,交代了一声,说那三位的帐挂在自己这边好了。随后冲着蜷缩在地上的那两位的屁股蛋子一人来了一脚。 “你俩也滚吧,躺在这影响本村长的心情。” 赶走了那二位,杨锐对同学们道:“继续吃,继续喝,继续唱歌,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可能吗? 同学们看向杨锐的目光颇有些复杂。 有敬仰,有惧怕,也有着不少因担心而产生的抱怨。 真正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的同学只有陈婉婷一个。 恶霸哥有多猛,她可是清楚的,一个人都敢挑了一个村,会怕这么几个社会飞仔? 宋雷展现出了做领导的担当:“女同学先回去吧,男同学全部留下。” 事到如今,光是抱怨起不到任何作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勇敢面对,先保护好女同学,让她们及时返回学校,并把情况反映给校方,由学校保卫科的老师出面,或许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但宋雷的建议遭到了陈婉婷的反对。 “不用走的,那么多菜还没吃完呢,大家就听恶霸哥的吧,继续吃,继续喝,继续唱歌,我保证那些飞仔不敢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我信你个鬼…… 绝大多数同学都暗自摇头,几乎所有女同学都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物品。 甚至,有那么几名那同学也打起了退堂鼓,借口护送女同学回校而趁机开溜。 陈婉婷急了,张开双臂拦在了同学们的面前。 杨锐摇了摇头,何必呢?这又不是什么抵御外敌,怕就是怕,不丢人,想回去那就回去好了,包括男同学。 陈婉婷很听话,让开了路。 而至少一半的男同学听了杨锐的这番话,纷纷选择当起了护花使者。 近四十人呼啦一下走得只剩下了三男一女。 女的,自然是春花妹妹。 男的,除了宋雷之外,还有个名叫董立的体育特长生。 杨锐拍了拍宋雷的肩,这哥们不错,能往深里处,还有这位体育特长生:“兄弟,你不怕吗?” 董立苦笑道:“怕,不过我更相信婉婷同学,她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哦哦哦,原来是条舔狗呀,失敬失敬。 陈婉婷看出了杨锐的龌龊思想,毫不犹豫,闪电般出手,拇指和食指准准的掐住了杨锐胳膊上的一块皮肉,然后顺时针猛地一拧。 好一招春花指。 疼的杨锐顿时呲牙咧嘴。 “恶霸哥,你胡想些什么呀,董立跟咱们是同乡,算起来他还得叫我一声舅姨母呢。” 同乡? 还舅姨母? 杨锐半张着嘴巴,有点懵逼。 董立连忙解释道:“我是大坪村的,我舅妈姓陈,是婉婷同学的堂姐。” 大坪村那么穷,陈家怎舍得把囡囡嫁过去呢? 陈婉婷趴在杨锐的耳边悄声道:“我那个堂姐是个哑巴。” 杨锐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村里是有那么一个哑巴姐,人挺好,长得也不错,小的时候,哑巴姐还经常给他拿东西吃。 “等下次你见到你舅的时候,跟他说一声,抽个空来岗南村一趟,我有点事情想找他帮忙。” 杨锐暂时还没有把魔爪伸向大坪村的打算,跟大坪村姜村长的那场赌约也是必胜之局,所以,嘴巴上说的是想找董立舅舅帮忙,但心里想的却是报恩。 整个大坪村都特么穷的叮当响,而那董立的舅舅愿意娶一个残疾女人,就说明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哑巴姐对他杨锐有恩,他不能看着哑巴姐在大坪村受穷受难。 一时间感慨颇多,不由得上了酒瘾,跟那帮医学生聚餐时,杨锐谎称自己不会喝酒,连啤酒都没沾一口。 第109章 交学费 周广志买过了单,回来后敬了杨锐两杯酒,随后便知趣离开。 董立的酒量原本就很一般,之前又跟同学们多喝了两杯,这会儿上了酒意,双眼已然朦胧。 宋雷见状,安排道:“婉婷同学,要不你陪董立先回去吧,我跟恶霸哥再聊会天。” 学生会大领导发的话,陈婉婷这种刚靠上组织的菜鸟岂敢不从,待那二人离去之后,宋雷再敬了杨锐一杯,终于鼓足了勇气。 “恶霸哥,我想求你件事……” 杨锐夹了口菜,大咧应道:“尽管说。” “你能不能把你刚才唱的那首歌送……哦不,卖给我……” 杨锐不解,瞅了眼宋雷。 “你想在你们学校的十佳歌手比赛上唱我的歌?那就唱呗,咱兄弟之间还说什么卖不卖的话,多见外呀!” 宋雷自饮了一杯,支吾道:“不是十佳歌手比赛,我……我闯进了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的决赛……” 杨锐不由一怔。 “你不想当医生我能理解,可跨度也不能这么大呀,兄弟,你要是真这么玩了,没玩出什么名堂出来倒也罢了,可一旦玩出名堂来了,你家阿爸阿妈还不得追着我打呀,我特么这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呀。” 宋雷苦笑了下,道:“他们俩联手也打不过你的……恶霸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吧,音乐对我来说是生命,而医学,不过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不可能为了一个过客而毁灭我的生命。” 说的倒是挺动听……但杨锐并不认同宋雷的思想。 “兄弟啊,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人有理想是件好事,但要只是为了理想而活着,那叫幼稚,现实是残酷的,并不是每一个怀揣梦想的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这中间的淘汰率太高了,比18k黄金的纯度还要高。 你有那么好的阿爸阿妈,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走医学这条路,可远比你的选择要容易了许多呀!” 宋雷凝视着杨锐,缓缓摇头。 “恶霸哥,我想反问你一句,你说,你是留在城里赚钱赚得容易赚的多,还是回到村里赚钱赚得容易赚的多?” 这个问题……不能说实话…… “当然是留在城里咯。” “那你为什么毅然决然回到村里了呢?你别告诉我说你只想把陈婉婷同学的俺爸赶下台,婉婷同学跟我说过你的,她说你之所以回村,主要目的是想带领村民们一块发家致富……” 这一点可不能反对……杨锐只好点头承认。 “你把带领村民一块发家致富当成了你的理想,明知道这条路会无比艰难,可你却义无反顾毫无怨言,那么,到了我这边,你为什么不支持我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呢?” 你不懂,兄弟,我那选择,中间有好多猫腻的……但这种话显然不能说出口,杨锐也只能是长叹一声。 宋雷接着哀求道:“恶霸哥,求你了,你就答应把那首歌卖给我吧。” 杨锐依旧摇头。 宋雷期盼的目光终于暗淡了下来。 “我说的是不卖,但没说不能送给你……兄弟啊,既然你决心要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那我也就只能祝福你了。”. 宋雷很是惊喜,惊喜之后又连连摆手。 “无功不受禄,恶霸哥,我不能白要你的作品,你还是……” 杨锐以手势打断了宋雷。 “你先别急着跟我玩虚伪,让我把话说完……” 杨锐点上了一支香烟,再端起酒杯呷了口啤酒。 “我可以支持你去追逐梦想,但你首先要答应我两个要求。” 宋雷迫不及待道:“您说,恶霸哥,我一定答应的。” 杨锐吐了口烟,缓缓道:“做歌手就等于进入了娱乐圈,这个圈子现在还好,但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就会变得很乱,我要你答应我,等你成名了,一定要做个好人。” 宋雷的神色忽地变得凝重起来。 “恶霸哥,我不知道自己将来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做一个好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将来如何,我一定不会做一个坏人。” 是啊,做好人的成本太高,饶是我杨锐都不敢说自己有足够的资格。 “第二个要求是你不能出卖我。” 宋雷不由一愣,失口道:“出卖你?” 杨锐笑着解释道:“大风吹只是我诸多原创歌曲的其中之一,说实话,这首歌并不怎么适合你,以你的音域和音色,我认为你唱民谣类的歌曲可能会更适合,待会我就可以教你一首民谣,但你得答应我,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说出去你唱的歌是我杨锐作的词曲。” 宋雷大为不解:“为什么?” 杨锐叹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你走上了搞音乐这条路,必须得出名,而我是做生意的,还是闷头发财比较妥当。” 宋雷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不能冒名顶替你呀,要不这么着,恶霸哥,你给自己起个笔名呗。” 宋雷之言,言之有理……杨锐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 “那就叫易木吧。” 大丈夫坐不更姓站不改名,易木倒过来便是木易,木易为杨。 接下来,杨锐叫来了排挡服务员,要了纸和笔,交到了宋雷的手上。 “我唱,你记,一首歌我循环唱两遍,能记下多少,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又要记歌词又要记乐谱,不容易啊! 宋雷凝神静气,做好了准备。 “这首歌的歌名叫南山南……听好了……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 时隔多日,刘大光再一次来到了街道办宋文涛宋大主任的办公室。 和之前登门求人可不一样,这一次,刘大光才是那位被求者。 “刘厂长来了哈……” 宋大主任连忙起身,亲自为刘大光让座沏茶。 刘大光也不客气一下,大咧咧坐到了待客沙发的正中间。 “红光厂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宋主任,咱们就直奔主题吧,你做保让我借给红光厂的那五万块,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宋文涛递上了茶水,顺势坐到了刘大光的身旁:“把你刘厂长请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呀。” 刘大光哼笑了一声:“我的意见?那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还钱呗,借期一个月,到期后连本带利五万二,还不上的话,那咱就区里见,实在不行,那就法庭上见。” 宋文涛赔笑道:“没那个必要吧,刘厂长今后跟我们上下九街道打交道的日子还久着呢,有什么事还是商量着来比较好。” 刘大光叹了口气,回敬道:“这话搁在一个月前这么说,我刘大光不得不认,但眼下么,宋主任你是知道的,我那个厂的地方太小了,根本不够用,迫不得已只好搬家,地方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我打算这个月的月底就把厂子搬过去。” 闻言,宋文涛心下不由一惊。 红光厂那块地盘租出去倒是不难,但想以租金来弥补亏空却是绝无可能,而且,厂子里好几十口子职工的安置问题也是让人好生头大,能一把手把亏空的帐给抹平了,还能替街道解决部分职工的安置,这样的下家,可只有锐光厂一家。 千万不能让他给跑了! 宋文涛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态度上出了差错,连忙换了一种口吻。 “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啊,让刘厂长这样的优秀企业家都萌生了去意,我代表上下九街道向刘厂长诚挚道歉,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坦诚不公地谈一谈,尽量留下来。” 刘大光来这边可不是图嘴巴上的痛快,羞辱了宋大主任,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反而要落下一堆的弊端。 “宋主任,你可别这样说,你这样一说,我搬走厂子的信心可就要动摇了。” 宋文涛从茶几下拿出一只烟灰缸,又起身去到办公桌拿回来一包香烟,他并不抽烟,但得知刘厂长烟瘾颇大而提前做了些准备。 “我是诚心诚意挽留刘厂长,挽留锐光厂,我理解贵厂眼下所遇到的困难,之前因为条件不成熟,我拒绝了刘厂长的建议,但现在机会好像来到了眼前,刘厂长为什么不积极争取一下呢?” 亲自为刘大光点上了烟,宋文涛接道: “一个月前的红光厂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但毕竟还有口气吊着,那时候我要是同意了你刘厂长的建议,恐怕会有好多人告我的黑状,但现在不一样了,红光厂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已经可以宣布死亡了,你刘厂长再提出兼并红光厂的建议,我不就可以挺直了腰杆支持你了么。” 宋文涛当然能意识到所谓的外商订单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设下这个骗局的人,十有八九是面前的这位刘厂长,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即便有了证据也没辙,欠人家的钱总是要还的,万不可因小失大,再耽误了自个的前程。 改革开放并不是嘴巴上说说那么简单,摸着石头过河难免会摔上几跤,就当是交学费吧。 此刻的宋大主任不由得在心感慨,跟这些奸商打交道,实在是任重而道远啊。 第110章 发小 黄大龙早杨锐一步回到了村里。 还没来及先冲个凉,便被李振堂给堵在了门口。 “恶霸跟你交代了么?让你去市里找廖处长疏通下电力局关系,把咱们村的电力往上提一提。” 黄大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呢。” 李振堂急切接道:“你可得抓紧办哦,现在盖个厂房都犯难,昨天一天断了三回电。” 黄大龙再点了点头:“我已经办妥了呢。” 李振堂不由一怔:“办妥了?你什么时候去办的?” 黄大龙一本正经回答道:“我跟霸哥去后街提车,回来的路上绕了个弯,顺便就把这事给办了。” 顺便? 会那么容易? 李振堂难以掩饰内心的怀疑。 黄大龙笑了,拍了拍李振堂的肩:“天不生我黄大龙,岗南万古如长夜……振堂哥,先让我去冲个凉,咱待会再聊。” 硬生从李振堂身边挤出条道,刚走开两步,黄大龙又转过身来:“对了,振堂哥,市里电力局的领导说,他们的人今下午就会到场,你去找绍本叔支点钱,做好接待准备。” 李振堂有点懵逼,这口吻怎么越听越像个领导呢。 事实上,黄大龙办这件事还真没怎么费周折。 电力局虽然不在市机关,其领导跟廖国庆也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听说晚上吃饭喝酒的地是在机关海鲜酒楼,电力局的领导便畅快地答应了下来。 机关海鲜酒楼,那可不是一般的酒楼,更不是单纯的酒楼,而是阐城江湖的朝圣之地。 去那边吃餐饭,就有可能结识到神一般存在的岗南恶霸,一旦结识了岗南恶霸,有资格跟他称兄道弟,那就意味着在阐城这块地盘可以横着走,再也没有人胆敢斜眼相看。 电力局领导走的是正儿八经的白道,自然用不着讨好什么江湖大佬,可是,电力局下面的各个施工单位却是少不了的要跟这种人打交道,所以,能结识上岗南恶霸这种人物,对他们来说肯定是利大于弊。 饭局上,黄大龙亮明了身份,领导们又听说要扩容电力的正是岗南村,当下立刻拍板,明一早就从市里面直接派施工队过去,根本用不着再过县电力局。 投桃报李,黄大龙也拍着胸脯承诺说,改天让霸哥过来,亲自向诸位领导表示感谢,同时,一人一个信封再送到手上,数目不多,也就是刚好一百张大团结。 一件看似棘手的事,就这么的轻易解决了。 …… 县医院。 岗南村前任村长陈苍伟的病情恢复的相当不错。 吃饭还得靠人喂,上厕所更得靠人搀扶,但意识已经基本上恢复了正常,说话虽然有些不太利索,可说慢一些问题并不算多大。 这样的结果,对一个脑出血的病人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岗南村的陈家在外人看来或许有着不少的毛病,但有一点却是每一个人不得不称赞,那就孝道。 像陈婉婷这种敢跟阿爸吵嘴的人都算是大逆不道了。 陈家原本是打算瞒着远在特区鹏城打工的陈苍伟家的幺仔,可不知怎么回事,最终还是让幺仔陈天辉得知了消息。 此刻,陪在陈苍伟病床前的,便是这位在鹏城一家外资企业做到了线长的年轻人。 陈天辉比小妹陈婉婷大了三岁,跟杨锐是同一个属相,只不过陈天辉属的是蛇头,而杨锐属的是蛇尾。 年龄上,陈天辉虽然比杨锐大了将近一岁,但心理成熟度上却比杨锐小了好多,曾当年,杨锐还在村里的时候,他可是杨家将中最为忠心的那一位,忠心度甚至超过了小妹。 阿爸中午的胃口还算不错,吃了一大碗粥,人一吃饱就容易犯困,阿爸说着说着话就打起了瞌睡,这会子已然睡沉了。 陈天辉悄摸离开了病房,想到外面抽支烟。 刚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就听到了县医院大门方向传来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年轻人哪里能经得起这种诱惑? 陈天辉顿时忘记了抽烟,慌不迭寻了个能望向大门的窗户,眺望过去…… 真特么帅啊! 说的是车,不是人。 骑车的人也就那么回事,比其他陈天辉来说,肯定是差了点意思。 待那骑车人停下了摩托车,摘下了头盔,陈天辉不由怔住。 艹。 居然是恶霸那小子! 杨锐原本是不顺道过来看看陈家二叔,可没想到,在病去门口顶头遇上了陈家二仔。 “拿来!” 三年多没见面,但陈天辉跟自己的发小一点也没有生疏感。 “什么?” “车钥匙!” “想干嘛?” “兜风,过瘾。” “那你阿爸呢?” “你守着。” “我跟你阿爸有仇,你就不怕我趁着没人对你阿爸下毒手?” “别特么废话,想下你就下,当着我的面你也能下,反正我也揍不过你。” 有道理…… 杨锐在嘴巴上认了怂,乖乖的把摩托车钥匙交给了陈天辉。 一刻钟后,陈天辉还没回来,可陈苍伟却醒了过来。 见是杨锐坐在了病床前,陈苍伟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杨锐连忙上前搀扶。 “唉……” 陈苍伟摆了姿势,先长叹了一声。 “这两天,二叔想了好多……” 杨锐剥了只橙子,掰了一瓣递给了陈苍伟。 陈苍伟艰难摆手。 “要是能抽支烟就好了……” 杨锐笑了,这还不简单么,关门开窗,病房里有一个算一个,一人发个十块钱封口费。 陈苍伟抽上了第一口烟,在肺里憋了好大一会,才缓缓吐出。 “这是二叔抽过的最贵一支烟了……” 杨锐笑着怼了回去: “二叔你想多了,我给他们发钱,并不是单纯让你抽口烟,我这个人就是心善。” 陈苍伟跟着也露出了笑容。 “恶霸啊,二叔是错怪你了呀……” 杨锐道: “二叔指的是三年前?” 陈苍伟缓缓摇头。 “再回到三年前,二叔还是要把你赶出村……” 杨锐乐道: “我赞成,换作了我,也容不下恶霸那个混不吝的臭小子。” 陈苍伟再抽了口烟。 “你这次回来,二叔以为你只是想找我报仇,没想到你却是真心诚意地想带大家伙共同致富,二叔说的是这一点上错怪了你。” 杨锐调侃道: “没关系的,二叔,你现在跟我道歉也还来得及。” 陈苍伟再次笑开了。 “二叔是应该给你道歉来着,但不是现在……你小子要是能兑现了你的诺言,让岗南村家家都成了万元户,二叔愿意当着全村人的面给你恶霸跪下道歉……” 杨锐撇嘴白了陈苍伟一眼。 “那还是拉倒吧,你再怎么是个老贼,可也是我杨锐的长辈,听说我小的时候,还尿过你的脖子呢,让你给我跪下道歉,那我还能有几年好活?恐怕老天爷直接一个轰天雷便把我杨锐送去西方极乐世界喽。” 陈苍伟也乐了,又受到香烟刺激,忍不住咳了起来。 杨锐连忙上前轻拍陈苍伟后背。 缓过来之后,陈苍伟又道: “一家一户有四百块的集资额度,恶霸呀,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再给二叔一次机会呢?” 杨锐坚定摇头。 “说过了最后期限的,二叔,我得对村民们言而有信啊。” 陈苍伟的双眸闪过一缕失望。 杨锐玩味一笑,接道: “不过呢,要是天辉肯留下来的话,那就好说了。” 陈苍伟的双眸随即闪过两道亮光。 “你愿意用他?” 杨锐笃定答道: “不光愿意用,还得是重用,他在鹏城这两年可不是白混的,学到的本事刚好是咱们村最欠缺的,二叔,一个好汉三个帮,我杨锐再怎么有能耐,那也不可能是全才呀,所以啊,为了咱们村,这个忙你必须帮我。” 陈苍伟盯着杨锐,足足盯了一分多钟。 老家伙明显很矛盾。 单是从当阿爸的角度想这个问题,陈苍伟当然希望二仔能够回家,但要是站在了二仔的角度想问题,恐怕就会是另一种答案。 天辉在鹏城那边已经打下了不错的基础,线长虽然算不上多大的官,但一个月的工资却能拿到六百多,真要是回了家,经济上岂不是损失了好多么。 但恶霸这小子的提议又不好拒绝,他打出来的旗号可是为了咱们村…… 正在这时,陈天辉回来了。 “你对我阿爸下的毒手下完了么?” 杨锐点了点头:“快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陈苍伟长吁了口气,对二仔道:“天辉啊,回家吧,在家里跟恶霸干,说不定前途更好呢。” 陈天辉没理会阿爸,只是盯住了杨锐。 “是你的意思?” 杨锐郑重点头。 “那你说,我在你厂里能干点什么?” 杨锐道:“负责生产。” 陈天辉再道:“我在鹏城一个月能拿到六百三十块。” 杨锐笑了笑:“我身边有个兄弟叫黄大龙,他一个月拿一千块,还不算奖金和股份。” 陈天辉将摩托车钥匙抛还给杨锐,同时道:“车不错,能给我搞一辆么?” 杨锐反问道:“那你打算是在鹏城骑呢还是在岗南村骑呢?” 陈天辉白了杨锐一眼:“屁话,当然是在岗南村了。” 第111章 拿钱砸 村民们为自己干活,那是最舍得出力气的,就像是前些日修路一般,厂房的建造工地上再次出现了全村老少爷们一起上的壮观景象。 电力扩容改造完成后的第二天,厂房便封了顶。 接下来是内部跑电跑水安装吊扇一类的细活,估计再有个三五天就可完工。 这也就意味着招工一事理当提到日程之上。 按计划,首期招工150名,村里面参加缝纫培训的囡囡和婆姨们超过了300名,也就是说培训后的考核需要淘汰掉一整半。 上个礼拜,杨锐在乡里召开的计生指标落实会议上给了岗东村50个招工名额,还给了下湾村30个,而岗东村和下湾村一左一右都在岗南村的隔壁,村民们就算是有意互不往来,那消息也不可能不散播开。 岗南村的村民起初还不愿相信,恶霸是他们的保护神,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呢? 可是,当杨锐回到了村,并亲口承认了这一消息绝非讹传,岗南村的民声顿时炸了锅。 恶霸啊,你愧对我们大家伙对你的那般信任了…… 张绍本李振堂二人也是大为不解。 知道150名缝纫裁剪工肯定不够用,也知道恶霸早晚要将魔爪伸向隔壁两个村,但现如今厂子刚刚起步,村里面还剩着大把的妇女,干嘛着急将这等好事让给那俩村呢? 我能说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讨好石代乡长这个大靓女么?奇快妏敩 不能! 所以,你们都跟我去趟武校,当着在那边参加缝纫培训的广大妇女的面,慢慢忽悠……哦不,解释。 见到三位村委委员以及村长助理过来,村里的婆姨囡囡们立马围了上去,不给个可以接受的说法,这培训显然是参加不下去了。 杨锐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安静下来。 “大道理我就不跟你们多讲了,你们肯定不乐意听,我讲起来也挺费劲,我就跟你们摆一摆实际问题吧。第一个问题,你们认为自己现在的水平,一天能生产出几件内衣来呢?” 有说十件的,也有的说十五件,但没人敢说到二十件。 “以现在的物价水平,我认为一件内衣的出厂价定在十五块比较合适,我们一年要想完成五千万的销售额,那得成产出多少件内衣来呢?” 婆姨们全都哑了口,这题目太难了,算不出来。 好在还有读过初中的囡囡们,有心算的,有用手指在掌心上比划的,,还有的干脆拿了把剪刀蹲在地上列起了竖式。 很快,答案出来了,三百三十三万三千三百三十四件。 “去了过年那些天,平均到每一天得生产出多少件呢?” 囡囡们很快又给出了答案,差不多一万件。 杨锐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我给你们估算过,等你们全都练熟了手,一个裁剪配两个缝纫,三人一组,一天可生产出一百件内衣。也就是说,我们得需要一百组三百个人,才勉强能够完成这个生产量。” 有婆姨嚷道:“不就是三百个人吗?咱村参加培训的可不就够了嘛。” 杨锐沉下了脸来。 “你学的是缝纫还是裁剪?” 那婆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捅了马蜂窝,满不在意回答道:“缝纫啦。” 杨锐喝问道:“你一天能做出几条产品?” 那婆姨顿时支吾起来,缝纫机这鬼玩意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掌控,往往是记得了脚下蹬踏板,却忘了手上推布料,转头推起了布料,脚下又忘了蹬踏板,忙活一个小时,也弄不出一件产品来。 杨锐阴着脸道:“就你这样的,别说三百人,就算是三千人,也完成不了生产任务呀,好了,你可以结束培训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那婆姨登时慌了,二话不说,立马祭出了女人的杀招:撒泼打滚,哭爹喊娘,要死要活…… 杨锐根本不为所动,厉声道: “内衣厂是全村人的厂,我做为村长来管理这个厂,理当为全村人负责,不可能为了你一个而耽误了全村人赚钱,所以,你再怎么哭闹那也是没有用的。” 正当那婆姨陷入到绝望中时,又听到杨锐话锋一转。 “不过,你也没反犯什么大错,我自然不能一棍子打死,你还是有别的机会进厂做工的,我希望你能理智一些,先到外面等我一会。” 那婆姨重燃希望,果真不敢再闹,乖乖去到了外边。 屋内,完成了杀一儆百的杨锐恢复了笑容。 “你们的意见无非是担心岗东下湾两个村的招工名额抢了你们的指标,所以,我在这里要重申一遍,岗南村首批150名招工计划并不是一成不变,可能会少一些,也可能会多许多,这并不取决于我杨锐怎么想,而决定于你们的缝纫裁剪水平达没达到要求。 “同样,分配给岗东村下湾村的招工指标也是一样的要求,我已经通知过那两个村的村长了,等你们这一批学员完成考核结束培训后,他们两个村的人就会补充进来,开始第二批培训,你们当中被淘汰下来的学员,如果还是想进厂上班,一样可以参加第二批培训。” 如此一说,广大妇女同志的情绪立马平复了许多。 杨锐接着安抚道: “有人又说了,我参加了第二批培训还没合格,那怎么办呢? “那就参加第三批嘛! “我刚才说过,这个厂是岗南村全村人的厂,只要是咱岗南村的人,那就得享有这样的特权,至于什么岗东村下湾村……她们呀,只能有一次机会!” 哗—— 掌声瞬间响起。 我就说嘛,恶霸这么好的一个人,胳膊肘怎么可能朝外拐呢? 趁着热,杨锐又打了个铁。 “还有一事要跟你们落实一下,这样吧,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没做过手术的留下来,其他人继续练习去吧。” 都不傻,都知道杨村长这是要落实**名额了。 有那么十来个适龄妇女耍起了小聪明,趁着乱,偷偷溜了出去,但大多数还是挺本分,老老实实留在了原地。 杨锐数了下人数,一共有五十七人,而上面分配下来的**指标只有二十二个,算上他主动承担下来的三个,总共也就二十五个。 “首先要恭喜你们……”杨锐打了个响指:“发钱,一人十块。” 黄大龙立马拉开腰包,掏出来一沓大团结。 那些个耍小聪明趁乱开溜出去的,得知了消息,一个个悔得脸都绿了。 发过了钱,杨锐又吩咐道: “还打算生的站我左手边,不打算再生的,站到我右手边。” 什么都没干就领到了十块钱,这些个婆姨们顿时笑开了花,心里一乐,嘴上就忍不住要浪。 其中有一个嚷道:“我想生,可我们家那位不行了,恶霸,你能不能帮嫂子生一个呢?” 一旦有人开了头,婆姨们的火力便再也搂不住,当然,开火的仅限于杨大村长的平辈。 “等我结过了扎,恶霸,能让我去你家新宅睡一晚么?不会发生意外的……” “恶霸,你让我生,我就生,你不让我生,我就不生,我什么都听你的……” “干嘛都盯着恶霸呢,我看大龙也挺不错的呀,大龙啊,今晚到嫂子家来吃饭哈,嫂子早就想好好疼疼你了……” 闹归闹,笑归笑,但婆姨们还是遵照杨大村长的指示站成了两堆,两边刚好各占了一半。 待嫂子们打光了嘴炮,杨锐看向了右手边,道: “听我说哈,愿意接受手术的,可以免考核直接进厂,每个月还可以多领十块钱的补贴……” 话音未落,左手边的婆姨呼啦一下窜过来十多个。 生不生的可以再说,但看到了便宜不去抢不去占,那肯定是个大蠢蛋。 一旁,张绍本禁不住捶起了脑壳,往年怎么就想不到这种法子呢?尤其是去年,陈苍伟不得已搞起了抓阄,谁知抓到了谁就自认倒霉,结果呢,根本没人搭理,村民们吵吵嚷嚷,差点就吧村委会给砸了。 李振堂则微微颔首,嗯,又跟着恶霸学到了一招,今后在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首先考虑的解决办法就是拿钱砸,砸他个惊天动地,鬼哭神泣。 可新的矛盾随之而来,右手边一共站了四十二位,可指标只有二十五个,让谁去,又不让谁去呢? 张绍本凑到了杨锐身旁,建议道:“不行的话,还是抓阄吧。” 杨锐却砸吧了下嘴,摇了摇头。 这些个婶子嫂子们的积极性可不能抵挫喽,毕竟这项国策还得执行个三十年,得形成良性循环才好,日后不必在为此事劳神烦心。 “成,振堂哥,把这四十二位的名字记下来,大家在上面按个手印,都免考进厂,都享受每个月十块钱的补贴,至于今年谁去做那个小手术,这样好了,按年纪来,先大后小,没排上的等明年。” 这个办法好,很公平,这帮婶子嫂子没一个反对的,毕竟,免考进厂还能领到每个月十块钱的补贴,这种诱惑实在是让人难以抗拒。 第112章 万事俱备只待出征 刘大光如愿以偿,顺利拿下了红光厂。 放给红光厂的五万块借款转成了三年租金,那么大一块地方,才划成一年一万六千七的租金,实在是捡了个大便宜。 红光厂原有职工五十七人,刘大光接收了其中的四十六位,这也算是给足了宋大主任脸面,若是按之前的原则,只接收工人,管理人员一个不要,符合条件的只有三十八。 不过,刘大光也把丑话说在了前面,包括吴卫华吴厂长在内的这八位管理人员,待遇上没得问题,但都得从生产做起,表现好的话,自然可以重新委以管理重任,表现若是不好,那么他将会毫不犹豫地举起铡刀。 私人老板,就是这般无情。 吴卫华购下的四十万只铅笔盒还有四成的尾款没有支付,这笔钱,刘大光担下了。还有那些原材料,刘大光给了吴卫华半个月的时间,让他全都生产出来。 恶霸说了,那五十万只铅笔盒他全都要,用不了多久就会派上大用场。 总体算下来,兼并红光厂花了将近十五万之多,不过,这其中包括了冲抵租金的五万块,所以,兼并红光厂的成本只能算作十万块。 这十万块花的一点都不冤枉,相比被迫无奈而搬家,便宜的都快要到姥姥家了。 舒心之后便是愁心。 拿下了红光厂,势必要增添设备,可刘大光把电话打给之前的供货商时,得到的消息却是令人郁闷。 那家专做缝纫设备的厂商说,库存全都被岗南村给拉走了,想要货的话,至少得等半个月。 市面上并不缺缝纫机锁边机一类的设备,只不过这些个大厂生产出来的产品贵了好些,而多数小厂的产品虽然便宜,但质量又说不过去,唯独他联系的这家厂商,质量过得硬,价格还便宜,就是一点不足,产能太小。 不能怪人家,要怪也只能怪该死的恶霸。 …… 岗南村。 厂房已经跑好水电,两层楼房的地面也都用水泥找过了平,上百台吊扇基本上安装完毕,如果着急开始生产的话,则随时可以投入使用。 缝纫机锁边机裁剪桌等生产设备早已经到货,此刻,黄大龙李振堂二人领着十多村民正在安装。 武校内,培训考核已经进入了尾声,总计有一百二十七人达到了考核要求,再加上杨锐承诺免考进厂的那四十二位主动报名结扎的大婶大嫂,第一批生产工人达到了一百六十九人。 陈天辉结束了鹏城打工生涯,回到了村里,接下了生产厂长的委任,毕竟是在外资企业里摔打过的,而且还从一众打工仔中脱颖而出,当上了线长,手上必然有呢么几把刷子。 这兄弟只是蹲在培训场地看了半个下午,回家后,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搞出了一个工序流程,找了十来位女工做了尝试,果然,生产效率立杆见影居然提高了将近一倍。 但陈天辉并不满足,跟杨锐说,多给他点时间,让他好好琢磨琢磨,这生产效率在保证质量的基础上还能往上拔一拔。 女人们都有了正经班上,那男人们也不能闲在家里,要是只能干点农活,时间长了,家庭地位必然下降。一个女权村可不是杨锐的希望,所以,男人们也得早八晚五,到月领工资。 于是,岗南村建筑队摇身一变,成了岗南建筑公司。 领头的是陈家人,跟陈苍伟平辈,名叫陈苍岭。 陈苍岭年纪不大,还没满四十周岁,但在和泥垒砖一方面上却是个妥妥的老资格,那时候还没有杨锐呢,未满十六岁的陈苍岭因为挨了阿爸一顿揍,便赌气离开家,也算是他这一支的陈家上辈子积了点阴德,陈苍岭竟然幸运地被市里一建筑工人给收留了。 打那时开始,陈苍岭便跟盖房子起楼扯到了一起。 建造杨家新宅时,表面上是黄大龙在指挥,但实际上,村民们在关键处听从的还都是陈苍岭的意见。到了建造厂房时,陈苍岭更是当仁不让地成了工地领导者。 一个陈天辉,一个陈苍岭,两个陈家人得到了杨锐的重用,完全堵住了村里面仅剩下的仍在四处质疑诋毁杨大村长动机的个别人的嘴。 比如,陈天运。 自打陈苍伟病倒之后,这陈天运就变得颇有些神经质,见到个谁就得拉上谁说上几句杨锐的坏话,说还说不出个新意来,反过来倒过去就那特么三套说词: 一是说全村人都被恶霸给骗了,那个小贱种回村的目的只是报复他二叔,根本不存在什么带着全村人共同发财致富。现如今他二叔被气的瘫倒在床上了,小贱种的目的达到了,走着瞧吧,过不了几天,那恶霸就会拿上全村的集资款跑路。 二一个说词是国家马上就要开始整顿市场秩序了,恶霸回村之前干的的确是投机倒把的生意,县局那边已经立案了,过不了几天,小贱种就得被警察给抓走。 这两套诋毁说词并无市场。 不管是陈家本姓还是外姓人家,看得都很清楚明白,恶霸村长为了内衣厂项目忙前忙后,把自己这三年打下来的资源全都贡献了出来,再说了,村里的帐在张绍本手上管着,恶霸村长根本没碰过,而张绍本的人品,大伙都信得过。 再说到什么国家要怎么怎么着了,村民们更是不信,你陈天运一个泥腿子,能有人家娄县长看得远知道的多?人家娄县长眼下那么支持恶霸村长,怎么可能发生你说的那种事情? 不过,陈天运的第三套说辞倒是有些人买账。 这第三套说辞主要是针对陈家人的,说恶霸掌了权,必然要捧外姓人家,今后岗南村,再也没有了陈家人的话语权。 想想也是,现如今村委会牢牢掌握在杨张李三人手上,陈苍伟这一病,估计日后也就没了继续跟恶霸争锋的念头,唯一剩下个陈天运,在村委会的地位还不如姓黄的那个外村人。奇快妏敩 可最近两天,先是陈苍伟家的二仔陈天辉当上了内衣厂生产厂长,随后,陈家二房头老六陈苍岭又被任命为刚成立的建筑公司总经理,那些个曾经受到过陈天运蛊惑的陈家人如梦初醒,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浅薄。 恶霸村长的胸怀,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宽广许多。 …… 杨家新宅。 杨锐主持召开了出征之前最后一次村委会。 会上,杨锐首先提议罢免陈天运村委委员资格,得到了张绍本李振堂二人的完全支持,陈天辉代表阿爸陈苍伟也投下了赞成票,接下来,只需要得到村民们过半数的同意,便可上报乡里。 乡里的石代乡长肯定会予以支持。 杨锐再提议,增选陈天辉陈苍岭二人担任村委委员。 结果自然是顺利通过,和罢免陈天运的程序一样,经过村民投票同意后上报乡里。 至于村民们的投票结果,根本不用担心,只需要说明是恶霸村长的提议,通过率保管能达到九成八。 “后天就是中秋节了,过了中秋,大龙和振堂哥就要同我一起出征鹏城,家里面的事情,就拜托给绍本叔,苍岭叔,还有天辉兄弟你们三位了。” 张绍本陈苍岭二人郑重点头,而陈天辉则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是你哥。” “苍岭叔,天辉兄弟,该用钱的时候,你俩直接找绍本叔好了,单笔五千块以下,你们不需要请示我。” 下属的归属感来自于领导的放权,而放权的核心则在于钱的使用权,五千块的权限或许算不上巨大,但对一个事业刚起步的村办企业来讲,却是差不多顶了天。 “港城泰叔那边已经答应做我们的海外代理了,首批订单100万元,预付四成定金,绍本叔,这两天你要辛苦了,多往县里跑两趟,泰叔那边的预付款应该在这两天到账。” 一百万的订单,四成的预付款可就是四十万,按五成的毛利算,那可就是妥妥的二十万赚到了手……得知这消息,众人的脸上顿时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泰叔那边由卡瑟琳负责,今后,凯瑟琳会经常来咱们岗南村,接待凯瑟琳的工作就……大龙,你干嘛去,给我回来!” 黄大龙乖乖回到了椅子上:“我要跟你去鹏城,哪有空接待她呀?” 杨锐笑道:“我说让你接待她了吗?” 黄大龙先是一怔,随即笑逐颜开。 “接待凯瑟琳的工作就交给天辉兄弟了,大龙,你负责凯瑟琳来内地的全程陪护。” 黄大龙又是一怔,随即面若死灰。 杨锐没搭理那货,转而对陈苍岭道:“你们建筑队,哦不,应该说你们建筑公司,接下来的任务是把咱们的村小学给拆了……” 把村小学给拆了? 众人纷现程度不一的惊诧。 黄大龙终于逮住了反击机会:“拆了再重建呗,咱们的杨大村长就喜欢说话大喘气。” 杨锐笑了。 “要建,那就要往好里建,往大里建,今后,咱们岗南村不单要有自己的小学,还要有自己的中学,甚至是大学……你们别笑,我可是认真的,大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岗南商学院……” 这场会开了好久,但大多时间都是在瞎聊,都是在对岗南村的未来做着各种各样的畅想。 直到夜幕降临,才以杨锐的八个字结束了会议。 “万事俱备,只待出征!” 第113章 九月鹏城 九月底的鹏城,依旧是酷暑难当。 忙碌了一整天的黄师傅回到了家里,准备开始做饭。 不是黄师傅勤快,而是那俩货太懒。 李振堂也就罢了,毕竟人家还能自己洗个衣服,可霸哥这厮…… 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闷上了饭,黄大龙开始摘菜,这特区的菜可真贵,一斤菜心就要一毛钱,而在石岗乡,比这还鲜灵的也只要三分钱。 刚动上手,电话铃突响起。 家里就他一人,霸哥和振堂哥一早出去还没回来,没人替他接这个电话,黄大龙也只能擦了把手,赶紧来到了客厅。 “振堂哥回来了没?” 电话是霸哥打过来的。 “没呢,就我一人在家。” “烧饭了吗?” “刚把饭给闷上了,还没来及弄菜……” “菜就别弄了,饭闷好后先留着,等晚上饿了可以搞个蛋炒饭,你这样,等振堂哥回来后,你俩抓紧来大东门一趟,我瞅到了一个店铺,感觉还行。” 来到鹏城已经是第五天了,前三天忙着找住的地方,霸哥要求挺高,距离大东门要近,最多不能超过两里路,住房面积要大,起步也得是个三室一厅,房内设施要齐全,常用的家电家私一样也不能少。 这样的要求,根本就找不到房。 还是黄大龙脑子灵光,退而求其次,租到了一个装了修安了电话但没什么家电家私的三居室。 这两天,他忙活的便是按霸哥的要求添置购买各样家电家私。 振堂哥分到的活是蹲守人才市场,见到靓女就去主动搭讪,争取把对方忽悠到店里当店员,黄大龙对此安排颇有异议,认为自己才是干这种活的最佳人选,可被霸哥一句话给呛了回来。“你长得太英俊了,只有凯瑟琳才能信得过你。” 霸哥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是找店面,这一点,黄大龙也稍有意见,鹏城那么大,真不知道霸哥为什么就离不开老东门那一块呢。 饭刚闷好,李振堂回来了,一进门便嚷着说肚子饿了。 黄大龙憋着一肚子的坏,殷勤地给李振堂盛了碗饭,又从冰箱里端出了一盘剩菜,让李振堂先垫垫肚子,他这就去炒菜。 可是,李振堂扒拉完了那碗饭,却看到黄大龙笑嘻嘻地站在厨房门口,灶台干干净净,根本不像是要准备开火炒菜的样子。 “忘了跟你说了,振堂哥,霸哥刚打电话来了,让咱俩抓紧去老东门一趟,他看了间店铺,让咱俩过去也长长眼,回头霸哥请吃饭。” 李振堂左手端着空碗,右手拿着筷子,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杨锐在大东门商业街看中了一间打算转租的店铺,地段相当不错,往左边一拐也就十来米便是服装批发市场,面积大小也合适,一层有个一百二三十平米,还有个二层的百十来平米,可以用来当作临时仓库或是办公区。 就是价格有点高。 单是转租费就是三万块,俗称茶水费,另外,连押金带半年的租金,还得再掏上五万块。 好在这店铺的装修还不错,接手下来几乎不需要再做什么改造,更换个门头就可以营业使用了。 杨锐昨天溜达过这边,这家店铺还在正常营业,怎么只过了一夜就关门停业了呢? 店家回答说也是没办法,老家那边出了点急事,必须抓紧回去。 杨锐看其神态,明显感觉到他在撒谎。 但店家将店铺转租出去的迫切心情却是真实的。 趁火打劫,肯定能砍点价下来,交给房东的押金和租金或许没得谈,但这三万块的喝茶费打个九折却是大有可能。 但杨锐并没打算这样做。 叫黄大龙李振堂二人过来只是拿下钥匙认个门,像更换门头这样的琐碎小事,当然不能烦劳他杨大村长。 “管理费都有哪些?” 店家拿出了一沓单据,有街道开具的卫生费收据,有批发市场开具的车辆管理费收据,还有一张是市容监察大队出具的罚单。 店家指了指头上的门牌,操着一口带有浓郁湘江口音的普通话解释道:“这门头不管你怎么做,总是要交点钱的。” 杨锐瞅了眼数目,两百块而已,完全可以接受。 “还有别的费用吗?” 店家显示摇了摇头,随后又想到了一块:“还有就是水电费了,有人上门抄表收费的。” 杨锐笑了笑:“我指的是保户费那一种……” 店家的眼神明显闪过一缕慌乱:“到哪儿不都是一样的么,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第一次出门做生意吧。” 杨锐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 店铺房东渠伯也过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当地土著,皮肤黝黑,岁月在其面庞上留下了无数道皱纹。 这才是正儿八经第一批富起来的人啊! 从店家口中得知,渠伯的店铺并不多,跟这差不多面积的也就五间而已。 渠伯话不多,过来之后先查看了一下店铺,随后交代说,退租店家的两万块押金他就不退了,让杨锐直接转给退租店家,至于半年租金三万块,渠伯给了杨锐一个卡号,让他把钱转进去就可以了。 交代完,渠伯便晃悠晃悠地溜达去了。 真特么潇洒! 上一世的杨锐最崇高的理想就是当个收租公,只可惜,等他真正有了点钱之后,鹏城的房价也涨起来了,本着家有余粮心不慌的原则,杨锐始终未敢把手中的闲钱投到房市里去,直到最后工厂破产倒闭,他也只能摇摇头叹口气心里感慨一声真特么操蛋。 好吧,上一世的遗憾这一世必须弥补回来。 杨锐身上是带了钱的,但不多,只有两千块。全部拿出来当作了定金,并说好明天一早银行门口见,这间店铺的主人随即也就改姓了杨。 哦不,应该说改姓了岗。 岗南村的岗。 黄大龙李振堂二人赶过来时,那店家已经离去了,搬空了的店铺中,只有杨锐一个人的孤单身影。 “这店铺不错,霸哥,你真有眼光。” 按照惯例,一见面黄大龙必先送上彩虹屁。 不过,这个彩虹屁倒是实在,李振堂看了,也是赞口不绝:“嗯,位置好,大小也刚好,还省了重新装修的工期。” “但就是有点贵……”杨锐拿出了承租合同,给了那二位。 黄大龙随即送上第二弹彩虹屁:“贵就对了,咱霸哥是什么身份?那便宜的店铺能配得上咱霸哥么?” 李振堂瞄了两眼合同,笑道:“说实话哈,还真不算贵。前提是房东得说话算话。” 杨锐曾断言不出三年将迎来一个物价飞涨的时期,而这份租房合同签订的期限是五年,每年只有百分之五的递增。李振堂显然是把杨锐的话听进心里了,要是那房东严格执行这份租房合同的话,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那是后话,当下还是该多少钱就得掏多少钱。 家里的家电家私基本上都买齐全了,杨锐将更换门头的事情交代给了黄大龙,随后又问起李振堂人才市场那边有什么收获。 李振堂叹了口气,道:“就为了招两个店员就买个摊位实在是亏,可是,没这个摊位,人家全都把我当成了骗子。” 那倒确实。 上一世杨锐千辛万苦来到了这特区鹏城,长的第一个智就是来自于在人才市场吃到的堑。 那边的骗子不是很多,而是非常之多。 “动动脑子,总会有办法的。” 杨锐的安慰显然没起到多大作用,李振堂依旧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黄大龙笑了。 “这还不简单么?掏个几十块钱,让有摊位的厂家代表替你招两个不就成了?唉……” 李振堂两眼一亮,嗯,听上去应该是个好办法。 杨锐也给出了赞同的态度:“我觉得可以按大龙的办法试一试。” 黄大龙叼上了烟,却没着急点火,缓缓抬头,成四十五度角向上看去……卧槽,日光灯太特么刺眼了。 杨锐笑着给了黄大龙一脚。 “你做好门头后,回村一趟。” 黄大龙不由一哆嗦,嘴上叼着的烟也掉在了地上。 “凯瑟琳要过来?她没那么着急吧。” 杨锐哑然失笑。 “凯瑟琳要是过来的话,第一站肯定是鹏城,让你回村,是想让你去武校带几个小崽子回来。”奇快妏敩 黄大龙长舒了口气,捶着胸口抗议道:“霸哥,算兄弟求你了,咱今后说话别大喘气么?” 分明是你这货自己心虚……杨锐转过头再交代李振堂道: “你这两天挤出点时间给小崽子们再租套房吧,还是要三居室的,最好离我们近一点,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着,我明天要出趟远门,这边的事情,就辛苦你们二位了。” 霸哥出门不带上我? 黄大龙很是纳闷地看向了杨锐。 杨锐笑道:“我跟凯瑟琳约好的,一起去沪海办件事,怎么,你也想去?” 一听到凯瑟琳也要过去,黄大龙立马变了脸色。 李振堂跟着戏谑道:“大龙,你怎么那么怕凯瑟琳呢?难不成她想吃了你?” 黄大龙怒瞪了李振堂一眼,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第114章 沪上行 早在出发前往鹏城的头一天,沪海之行便列入了杨锐的计划。 那天晚上,刘大光打来电话说,用于生产塑型内衣的特殊面料涨价了,幅度还不小,从每米十二块六毛涨到了十七块八。 这种弹性及透气性都能达到要求的面料国内是找不到的,国外也不多,刘大光发动了他在服装出口行业的所有资源,才在小日子那边找到了一家。 这家公司名叫井本纺织株式会社。 虽说对方单方面撕毁了之前所签订的采购合同,可技术掌握在人家手上,纯纯的一个卖方市场,做为用户也只能是捏鼻子忍者。 杨锐一开始的反应是等腾出了手来,说什么也得把这面料的生产技术给弄到手。 但刘大光接下来的话却改变了杨锐的初衷。 他找了一个专做小日子市场的朋友,打电话给了井本公司总部,可那边回复说,公司所有产品暂时没有涨价计划。 也就是说,单方面撕毁合同要求涨价的只是对方公司的驻华国代表处。 杨锐见过那位首席代表,名叫渡边武雄,看长相大概有个四十来岁,浓眉大眼国字脸,给人一种很踏实很本分的印象。 最开始谈合作时,渡边武雄的表现也算是一个挺讲究的生意人,这种面料在国内几乎没有市场,所以,当杨锐提出井本公司需承诺对他独家供货的要求时,渡边武雄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那时候,杨锐还以为自己交到了一个国际友人。 没想到,这一切全都是幻想,渡边武雄等着的就是他杨锐的投产,一旦到了等米下锅的地步,面对涨价要求,也只能是乖乖就范。 只不过,那渡边武雄虽然会装,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杨锐比他更会装。 在渡边武雄的认知中,杨锐和国内的那些个暴发户没什么两样,刷个手腕欺负了也就欺负了,最多在背后骂上两句,当着面,还得是赔着笑脸乖乖掏钱。 但,放下刘大光的电话时,杨锐已经做出了决定,这口气,绝不可能忍得下来。而且,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直接上手段,玩死这个王八蛋。 只是,倭佬再怎么龌龊,但毕竟是个外国人,当下的社会环境,为了保障对外开放的形象,但凡外国人都享有一定程度的特别权益,因而,对付渡边武雄不可能使用暴力,那么,黄大龙这个最得力打手也就派不上了用场。 带上他,只会坏事。 杨锐约的帮手是河叔,王长河。 王长河听了杨锐的作妖计划,很有兴趣,于是便主动叫上了凯瑟琳。 凯瑟琳一听是要打算找小日子的晦气,顿时来了兴趣,想当年,她的祖父做为大阴帝国的一名军人,驻扎于缅南地区时,便是倒在了倭佬的刺刀下。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临近十月的沪海,气温比鹏城低了十好几度。 虹桥机场国际到达等候区,杨锐身穿一件薄涤大氅,脚蹬一双铮亮尖头皮鞋,鼻梁上架着副蛤蟆墨镜,嘴巴上还叼了根刚用过的牙签。得亏小马哥还没上映,要不然,非得引来无数发仔迷的围观。 自港城飞来沪海的航班已于半个小时前落了地,眼下已经有旅客陆续出关。 杨锐眼尖,远远地便瞧见了河叔和凯瑟琳二人。 待那爷俩走近之后,杨锐先跟河叔打了声招呼,随后向卡瑟琳展开了双臂。 凯瑟琳却回应了一个冷漠无比。 “大龙呢?你为什么没把他带过来?” 杨锐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忍心么?” 凯瑟琳翻了个白眼:“他比你大。” 杨锐疑道:“你比较过?” 凯瑟琳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是的,他二十四,你还不到二十一,噢,天哪,我说的是厘米吗?” 杨锐一脸严肃道:“肯定不是分米。” 凯瑟琳再笑,笑得肆无忌惮,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说实话,流氓羊,你也挺不错,我想,今晚上我们可以少开一个房间……” 杨锐篾笑,回敬道:“凯瑟琳,我承认你的嘴上功夫很厉害,但其他方面,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嘴上功夫……咯咯咯……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一旁,王长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及时叫停了这二位。 …… 杨锐虽是乘火车来的沪海,但提前了三天出发,所以,比王长河凯瑟琳二人早到了一天。 沪海并不缺出租车,但为了彰显两位港城朋友的尊贵身份,杨锐还是从锐光制衣厂的一个客户那边借了辆桑塔纳。 没错,只能是借,时下年代,还没兴起租车行业。 路上,王长河关切问道:“那笔定金收到了没?” 杨锐随口应道:“早就收到了。” 王长河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河叔为了给你转这笔款项费了多大劲么?” 一个村办企业的新账户,刚开了没几天,就收到了境外转来的四十万,这不能不引起某些部门的注意,费劲才是正常,不费劲恐怕要出大问题。 杨锐耸了下肩,赔了个笑:“河叔辛苦了,待会到了酒店,侄子我亲自给你做个按摩。” 王长河放声大笑:“你小子,真是抠门抠到家了……” 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王长河再次开口问道:“锐仔,你在省城医疗圈里有资源没?” 咦,这是刚捡了个枕头就有人犯困了是么……杨锐点了点头,道:“还行吧,看你那边需要什么层次什么专业的资源了。” 王长河道:“你泰叔有个老兄弟,心脏病,吃药已经不管用了,估计得开一刀。港城医院的条件虽好,可医生的开刀水平也就那么回事,你泰叔劝他去伦敦做手术,可那老兄弟不乐意把自己的命交到鬼佬的手上。” 杨锐附和道:“搁在了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王长河接道:“所以,你泰叔就把这件事交代给了我,让我在省城请个大专家,去港城给那老兄弟把刀给开了。” 杨锐道:“内地的专家,港城那边的医生认么?” 王长河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泰叔几年前就开始涉足医院产业了,现在是港城教会医院的第一大股东,老板发了话,由不得下面的医生说三道四。当然了,咱们请过去的专家也是真材实料,要不然被人家笑话还都是小事情,万一耽误了那老兄弟的性命,那……” 杨锐接住了河叔的尾音:“那泰叔得扒了咱爷俩的皮。” 王长河开玩笑道:“扒皮倒不至于,抽筋恐怕是跑不掉。” 杨锐道:“我倒是认识一个正儿八经的心脏外科大专家,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去港城做手术,这样吧,等办完了这边的事,我先回省城一趟,帮你问问那位大专家。” 王长河欣慰回道:“跟他说,港城那边无需担心,手术做完后,你泰叔肯定会有重谢。” 重谢……能有多重? 太重了恐怕只会是徒增麻烦。 能不能请得动宋雷他阿爸,关键点并不在于港城那边的态度,也不在于泰叔能拿出多少答谢礼金,而在于…… 往深处一想,杨锐顿觉头皮发麻。 四九城央视的青歌赛已经结束了,预料之中,宋雷并没有取得多好的名次,而这事肯定包不住,真不知道宋雷他阿爸会不会大发雷霆,这种时候,还想通过宋雷说服他阿爸,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这都是自己的揣测,真实情况究竟怎样,还得是问过了才知道。 即便糟糕透顶,也没必要太过担心,父子之间哪有说不开的矛盾解不开的疙瘩,总是能想到办法的嘛…… 刚想到这儿,杨锐的心就像是被人突然揪了一把。 谁说父子之间就没有说不开的矛盾解不开的疙瘩呢? …… 花园路。 花园大厦。 渡边武雄正在他位于七层的办公室中享用下午茶。 对面是一个大工地,沪海的重点工程项目,虹口体育场。 代表处很多员工满腹牢骚,认为渡边先生不该将代表处设在这儿,两年前,对面的工地就已经开工了,可渡边先生依旧是固执己见。 对下面员工的意见,渡边武雄表示能够理解,但拒绝解释,更不会改变初衷。 当下的年轻人很少有对历史感兴趣的,他们哪里知道选址在这边的重要意义。 办公室房门轻轻敲响,渡边武雄放下手中的咖啡,坐直了腰身,顺便再整理了下领带,这才应了声:“可以进来了”。 渡边武雄用的是华语,发音还算准确,但语气一听就是个太君。 进来的是他的助理,小野纠夫,一张口,说的同样是华语。 “渡边先生,南粤省的杨锐先生打电话来想邀请你今晚上共进晚餐。” 渡边武雄的脸上顿时荡漾出得意的笑容:“小野君,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邀请我呢?” 小野纠夫回答道:“渡边先生动了他的奶酪,但他却无力反抗,只好来找渡边先生求情。” 渡边武雄笑道:“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接受他的邀请吗?” 小野纠夫毕恭毕敬道:“我认为渡边先生应该接受他的邀请,因为在电话中我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而且,还是个西方女人。” 第115章 三二一,倒 吴淞路。 一家新开张的日料店。 渡边武雄和小野纠夫二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到了杨锐预定过的包厢。 杨锐王长河早已经等候多时。 “渡边先生,小野先生,二位请先喝茶,稍等片刻,我还有位同伴即将赶来。” 渡边武雄和小野纠夫相视一笑,没错了,杨桑说的同伴,理应是电话中那个女声的主人。 杨桑很会做事嘛,喝酒谈生意,怎么能少了女人的陪伴呢? 只是两盏茶的功夫,包厢外就听到了凯瑟琳的笑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听这声音,理应是个美人。 果然,当包厢门被拉开时的那一瞬间,渡边武雄差点窒息。 金发碧眼,明眸皓齿,火辣身材,暴露着装……果然是为了他精心准备的,而且,非常符合他的审美观。 “渡边先生,我不会说日语,华语说的也不好,我们能用英语交流吗?”凯瑟琳扭动腰肢,主动来到了渡边武雄的身旁,一口娇嗲嗲的英文甚是勾魂。 渡边武雄笑逐颜开,连连点头,英语对他来说相当于母语,尤其是美式英语。 凯瑟琳打开坤包,拿出了两张精美名片,分别递给了渡边武雄和小野纠夫二人。 渡边武雄接下名片,扫了一眼,别的信息都不重要,唯有职业必须看个清楚。 公关经理…… 渡边武雄会意一笑,嗯,那种高级的职业女性,打的都是公关经理的旗号。 杨锐叫来服务员,收拾了茶具,并吩咐立刻上菜上酒。 菜,自然是最正宗的日料,酒,也必须是最正宗的清酒。 但凯瑟琳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渡边先生,你们日子的清酒虽然口感很好,但度数太低了,嗯……我认为应该入乡随俗,换成华国的茅台才符合今晚的气氛嘛。” 茅台…… 度数那么高,还一股子奇怪的香味,喝不惯啊。 但,做为绅士,理应顺从女士的意见,尤其这女士还那么美,那么职业。 渡边武雄没考虑小野纠夫的意见,便同意了凯瑟琳的建议。 杨锐自然是早有准备。 这种场合,这种计划,也只有茅台最为适合。 酒是调节气氛的最佳物质,凯瑟琳身体往左微倾,哄着渡边武雄连喝了三杯,再向右莞尔一笑,又灌了小野纠夫小半壶,对面,还有杨锐王长河两个酒场高手。 不过四十分钟,渡边武雄便大了舌头,而小野纠夫也眯缝起了双眼。 “美丽的凯瑟琳小姐,来,我们再喝一杯……”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渡边武雄并非怂人。此刻的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那条靠近凯瑟琳的胳膊及手了。 “不要嘛,渡边先生,你不能再喝了,今晚上,我们还有重要事情要做呢。” 重要事情…… 渡边武雄露出了银邪之笑。 没事的,凯瑟琳小姐,以我的酒量……渡边武雄的醉意至少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可就在他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的时候,脑袋突然间晕乎了起来,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了,两只上眼皮沉重到了必须落下的地步。 凯瑟琳拍起了巴掌:“三,二,一,倒……” 渡边武雄身子一软,伏倒在了榻榻米上。 再看小野纠夫,早已经打起了鼾。 王长河不由感慨道:“米国人的药做得是真牛逼啊,说多长时间起效就多长时间起效。” …… 渡边武雄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八点钟。 昨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拼了命地去想,可什么都想不起来,记忆在那个西洋女人暗示他晚上还有重要事要做时戛然而止。 渡边武雄连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那玩意。 似乎,好像……不,完全可以确定它并没有被使用过。 那自己怎么就睡在酒店里了? 正迷惑,床头房间电话响起了铃声。 渡边武雄侧翻过身体,抓起了电话听筒。 “渡边先生,你醒了?” 是杨桑的声音。 “杨桑,昨晚上都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睡在酒店里?” 电话中,杨锐叹了口气。 “渡边先生,这事说来话长,这样吧,你先起来洗漱,我让酒店把早餐送到你房里,等你吃过了早饭,我去你房间告诉你昨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听杨桑说话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渡边武雄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洗了脸刷了牙,然后吃了点酒店服务员送来的早餐。 杨锐随后现了身。 果然如渡边武雄所预料,杨桑的面色阴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渡边先生,你是我的供货商,也是我的生意伙伴,我理当敬重你才是,可是,你知道你昨天晚上都做了些什么吗?”说着,杨锐将一沓拍立得照片甩在了渡边武雄的面前。“用华国话来说,你这叫禽兽不如啊!” 渡边武雄拿起了照片,随便看了几张,不禁笑开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不堪画面,只是跟凯瑟琳小姐拉拉扯扯而已。 杨锐冷哼一声,道:“可凯瑟琳是个米国人,是一家全球五百强企业的公关部经理,你对她如此无礼,让我如何交代?” 米国人? 全球五百强企业的公关部经理? 渡边武雄惊了一身冷汗,连忙翻找出凯瑟琳的名片,定睛一瞧,果真如此。 “凯瑟琳女士非常生气,如果不是我极力劝阻,恐怕现在她已经走进米国驻沪海领事馆了。” 这是个圈套! 渡边武雄一边用力揉着太阳穴,一边拼死回忆昨晚的画面,以期发现对方的破绽,找出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奇快妏敩 然而,却是徒劳。 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闹到了米国爸爸那边他就只有挨巴掌的份。米国爸爸要是真扬起了巴掌,那总部一定会和他割断所有关系。 失业…… 渡边武雄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凯瑟琳是我的境外代理商,如果她是位华国商人的话,我有把握劝说她以大局为重,只可惜,她是个米国人。” 杨桑的话意很明白了,凯瑟琳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但又暂时没闹到米国爸爸那边,就说明凯瑟琳是打算向他提条件…… “没错,你很聪明,凯瑟琳提出了三个条件。” 渡边武雄深吸了口气,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第一,你必须信守我们之前签订的合同,不得涨价。” 渡边武雄点了下头,这一点,他已经想到了。这种面料也就在杨桑那边有点销量,涨不涨价对他代表处的业绩影响并不大,只是断了条额外财路而已。 “第二,你要写下一份忏悔书,凯瑟琳有权利在三年内继续追究的权力。” 渡边武雄叹了口气,写下了这份忏悔书,就等于把把柄送到了对方手中,可不答应又不行,惹恼了那个西方娘们,自己的眼前亏吃得只会更大。 “第三,凯瑟琳让我代表她抽你三巴掌。” 华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了,叫士可杀不可辱…… 可渡边武雄刚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就被杨桑给怼了回来。 “你说得对,渡边先生,我很认同你的观点,那么,你就等着被杀吧。” 言罢,杨锐转身就走。 渡边武雄赶紧道歉。 “杨桑,请留步,是我冲动了……我,我愿意接受这三项条件。” 杨锐缓缓转身,面带微笑,来到了渡边武雄的面前,随后扬起了巴掌,两正一反,三声脆响。 这三巴掌抽得那叫一个狠,渡边武雄的两面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左边明显要比右边严重,这也难怪,左边挨了两下,而右边只挨了一下。 “抓紧写忏悔书吧,凯瑟琳的耐性并不怎么好。” …… 同一酒店,另一个房间。 凯瑟琳穿戴上了杨锐送她的新产品,在落地镜前照啊照。 那面原本普通的落地镜此刻似乎成了魔镜,只有魔镜中的那位美人才能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美女。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 凯瑟琳很不情愿地离开了魔镜,扭动腰肢,打开了房门。 开了门,却不愿闪开身子放来人进屋,而是斜倚在门框上搔首弄姿。 “流氓羊,我已经觉察到了你的心率正在加快……” 杨锐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凯瑟琳表演。 “你身体里正在急速分泌荷尔蒙……” 杨锐勉强一笑,仍旧是一句话不说。 “你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用什么姿势把我推倒在床上……” 杨锐再一笑,淡淡道:“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大龙来了。” 凯瑟琳脸色倏变,瞬间恢复了正常状态。 “噢,天哪,让我想想,你是不是在骗我。” 杨锐拨开凯瑟琳,步入房间。 “事情办妥了,河叔打算今晚上就回去,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凯瑟琳明显有些失望。 “流氓羊,我想知道大龙现在在什么地方,回港城之前,我很想再见他一面。” 杨锐道:“我很纳闷,你为什么对大龙那么感兴趣呢?” 凯瑟琳一本正经回答道:“两年前,我看了华国的阅兵式,从那之后,对华国的军人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是知道的,大龙虽然已经退役了,可他的军人气质并没有随之褪色……” 第116章 陪你走一趟 杨锐回到了省城,直接去了中山医。 听到的有关宋雷的消息却让他差点惊掉了下巴。 “宋雷师兄他退学了。” 陈婉婷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恶霸哥说实话。 “其实是学校劝退的,他阿爸来学校求了校长,没能求动。” “那你知道宋雷家住哪儿么?” 陈婉婷摇了摇头,省城那么大,她除了学校附近这一片之外根本就不熟悉,即便知道宋雷家住哪儿,也说不明白。 “要不,我找人帮你问一下?” “不用了,我知道怎么能找到他了。” 宋雷的阿爸阿妈可都是有单位的,找到了他的阿爸或是阿妈,不就等于找到宋雷了么。 中山医附属医院就在附近没多远。 也就半个多小时,杨锐便在附属医院的心胸外科找到了宋雷的阿爸宋广平。 宋教授正在做门诊,看上去他的精神状态很正常,不像是被仔仔的事情困扰到的呀…… 杨锐颇有些想不懂。 心胸外科的门诊原本就不怎么忙,又是下午临近下班之时,宋教授的身边并没有多少病人,看过了最后一个复诊患者,宋广平终于注意到了等在门外的杨锐。 “小伙子,是来找我看病的么?” 杨锐淡然一笑,点了点头,走向诊室时指着自己的心脏道: “我这儿很不舒服,原因是我一个朋友参加了青歌赛,回来后却被他的学校给劝退了……” 宋广平先是一怔,随即便露出了笑容。 “你叫杨锐,绰号叫恶霸?” 杨锐顺势坐到了宋广平的对面。 “宋雷跟你说的?看来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嘛。” 宋广平长叹了一声。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我都不知道我们父子两个的隔阂那么深……哦对了,你过来是想找宋雷的吧,刚好,这些天他闷在家里情绪很低落,你跟我到家里去,帮我开导开导他。” 宋广平就住在附属医院的宿舍区,楼房虽然有些陈旧,但小区环境整理得还算不错,杨锐跟着宋广平进了单元,刚上到二楼,就听到了吉他弹唱的声音。 正是他的‘原创歌曲’《大风吹》,只是歌声中少了些欢快,多了些忧郁。 上到了三楼,宋广平掏钥匙开门,或许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屋里的歌声戛然而止。 “雷雷,你看阿爸把谁给带回来了?” 无人回应,两间卧室的房门都紧关着。 宋广平笑了笑,指了下左边的一间卧室。 杨锐会意点头,走过去敲了下门。 “是我,你恶霸哥。” 年龄上,杨锐比宋雷小了一岁多,但心理上,他可以跟宋广平称兄道弟,所以,在宋磊面前自称是恶霸哥,倒也是心安理得。 房门骤然打开,现出了宋雷的一张憔悴之脸,并没有惊喜,宋雷似乎已经预感到杨锐一定会来。 “我就是想不懂,你那首南山南那么好听,我在决赛上唱得也相当有感觉,为什么就得不到好名次呢?” 杨锐进了屋,轻轻地关上了门。 “原因很简单,评委们不识货呗。” 宋雷唉叹了一声:“说实话,我也总结过,南山南这首歌确实有些超前了。” 杨锐笑道:“好的旋律不存在落伍或是超前,存在的只有落伍或是超前的听众。” 宋雷立时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见到宋雷的眉宇逐渐舒缓开来,杨锐问道:“你真是被学校劝退的?你阿爸那么大一个专家去给你求情都没用?” 宋雷回道:“学校并没有劝退我的意思,是我坚持要退学的,我阿爸找院校长也是替我说话去的。” “你阿爸的思想转变过来了?开始支持你走音乐这条道路了?” 宋雷苦笑摇头。 “他那叫以退为进,想等我在音乐上碰个头破血流,再把我送回学校,他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他在学校帮我办理的并不是退学,而是休学。” 杨锐笑了。 “看来你阿爸还是只老狐狸呢。” 宋雷撇了下嘴,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问道: “恶霸哥,你觉得我去四九城会有前途吗?” 杨锐反问道:“你去四九城是怎么打算的?” 宋雷道:“我在比赛时认识了一个朋友,他跟我说,四九城有很多歌舞厅或是酒吧,都在招募驻唱歌手,以我的条件,应该有一席之地。” 这种事没研究过,但也不陌生,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确实有很多歌手是从驻唱歌手开启了他们的辉煌事业,但问题是,这条路太艰难了,淘汰率不比青歌赛差多少。 “我不觉得四九城能适合一个广佬,我倒是觉得港城那边你可以尝试一下。” “港城?”宋雷尽显困惑:“可我在港城一点资源也没有,去了连门都找不着,还有就是签证的问题……” 杨锐摆了摆手,打断了宋雷。 “你只需要拿个态度,剩下的事情我帮你办,包括找唱片公司签下你。” 宋雷愣住了。 恶霸哥凭什么这样帮他?凭什么对他这么好? 杨锐看出了宋雷的疑惑,随即解释道: “我不过就是一掮客,是那边有个商业大佬,想在省城请位心脏外科的大专家,去港城帮他的一个好兄弟做个手术,我推荐了你阿爸,但还不知道你阿爸的态度,所以就想从你身上下手。” 宋雷安心了不少。 “做台手术而已,那边的大佬愿意出那么大的代价么?” 杨锐道:“你不懂,对他们那种人来说,你阿爸帮他的兄弟做了这台手术,就等于救了他兄弟的命,这份情,远不止帮你签家唱片公司就能还得了的,他还得花重金把你捧起来才会安心。” 有唱片公司签,还有大佬捧…… 宋雷的双眸不由得闪现出了光芒。 当晚,杨锐留下了吃饭,宋雷的阿妈要值夜班,饭桌上只有三个大男人。 宋雷一边吃饭,一边跟他阿爸把想去港城的事情给说了。 另一边,杨锐看着不动声色的宋广平,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严重错误。 宋大主任的本意是想让儿子在音乐这条道路上碰个头破血流,而他杨锐给宋雷铺下的路显得有些平坦了,这对宋雷来说自然是百般憧憬,可对他阿爸而言,却是违背了初衷。 这事,恐怕悬了。 正担心,宋广平开口了。 “那个病人得的是什么病呢?” 这是问自己呢,杨锐赶紧抬起头来,回答道:“我不懂医,哪里说得准,只是听说之前吃药能控制得住,现在吃药不顶事了,不得已才想到了动手术。” 宋广平点了点头,到底是大专家,医学专业底蕴浑厚,看起神态,似乎仅凭这么两句就推测出了个大概。 “港城医院的手术条件确实不错,两年前我去参观过一回,当时就在想,要是能在这样的手术室里做上一台手术,那该是多幸福的事情啊。” 杨锐一听这话,顿时有点激动,看来还是挺有希望的呢。 “宋叔,现在机会来了,你……” 杨锐还没把话说完,就见到宋广平摇起了头。 “有些事,只能是想想,做是做不来的。” 这是双关语吗?怎么感觉这位大专家在暗戳戳教育自家的儿子呢? 宋雷也有着同样的感觉,忍不住反诘道:“阿爸,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任何事情,你不亲自尝试,怎么就知道做不成呢?” 宋广平放声大笑。 “你以为我是在借题发挥故意影射你是么?没有的事,我只是就事论事,医疗不等同别的行业,尤其是外科手术,各国的管理制度都是相当严格的,我有心去港城走一趟,可医院会同意吗?港城那边的管理局会同意吗?” 重新拿起了筷子,宋广平接着说道:“雷雷你说的对,凡事不尝试一番,不努力一下,是没有资格下定论说能不能做得成,所以,你选了音乐这条路,阿爸虽然不同意,但还是保留了意见。可垮境做手术这件事不一样啊……” 宋广平夹了块鸭翅,却没着急开啃,转向了杨锐,继续说道:“试当然可以试,但只是在港城的医疗管理局做个资质备案就得走三个月的流程,三个月后,病人的病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还适合不适合动手术呢?这些可都是未知数啊,所以啊,本着对病人负责任的态度,我只能说一句谢谢你推荐了我,但我实在不能答应你。” 面对客户的拒绝该怎么办? 杨锐想起了上一世曾经参加过的一场销售培训。 首先,确定客户拒绝的真实原因,如果确实是因为实际困难而拒绝,那么,请尽最大努力帮助客户解决困难,哪怕最终失败,客户也会感激于你。 “宋叔,你去港城医院做手术,这对你个人也好,对医院也好,都应该是件好事情啊,你们医院怎么能加以限制呢?” 宋广平道:“我们医院倒没什么问题,打声招呼备个案就好了,关键是港城那边啊。” 杨锐笑了。 “宋叔,如果我跟你说一周之内帮你办好港城那边所有的手续呢?” 怎么可能? 宋广平轻笑一声,道:“那我就陪你走一趟。” 第117章 就怕万一 特区的做事效率就是高。 黄大龙找了家做广告牌的店,仅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做好了门头,再花了半天,便安装妥当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身穿制服的男子便找上了门来。 该交的钱必须是一分不少的给交了,这是霸哥的指示,黄大龙自然是无条件执行。 只是这开具的收据…… “怎么是罚款呢?我规规矩矩做的门头,内容图案没出格,尺寸大小也没超标,你们凭什么罚我的款?” 其中一个制服男笑了。 “这位老板是头一回来我们鹏城开店做生意吧?” 黄大龙不认邪道:“头一回怎么了?头一回也不能任人欺负啊。” 那人的笑意更甚。 “没人欺负你……我这样说话,意思是说你头一回在这边开店做生意没得经验,这么跟你说吧,让你交罚款是在帮你省钱呢,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隔壁店家呀。” 黄大龙还真跑去了隔壁。 几分钟后,黄大龙一脸讪笑回到了店里。 “来,抽支烟,两位大哥,兄弟我错怪你们了。” 那二人也没客气,笑眯眯接下了烟。 “听兄弟的口音,应该是湘江人吧?” 黄大龙点头应道:“嗯呐,湘江长德滴,两位大哥哪里人?” 那二人点上了烟,为主那人欢喜应道:“咱们是老乡哩,我恒阳的。”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之间的距离感瞬间拉近。 那位恒阳老乡跟黄大龙闲聊了几句后,意味深长道:“搞服装生意来这边就对了,不过呢,走到哪里都不可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兄弟你说老哥我这句话有没有道理呢?” 黄大龙连连点头,他还以为这位老乡打算背后开他一枪呢,毕竟他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被人卡拿一下实属正常。 “有些话呢,老哥我不能跟你说得太透,总之一句话,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实在是低不下去了,你来找我,我帮你说和说和。” 言罢,那位恒阳老乡拍了拍黄大龙的肩,叼着半截香烟晃悠去了,留下黄大龙一脸懵逼,这特么是几个意思? 很快,黄大龙就明白了恒阳老乡那句该低头时就低头的真正含义。 临近中午十分,俩操着大碴子味普通话的小伙找上了门来。 知道这一片是谁的地盘不? 不知道很正常,新来的嘛。 但你要听好喽! 黄大龙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认认真真听着那二位的谆谆教诲,这可不是他黄大龙怂,好像离开了霸哥就成了个胆小怕事的货色。 而是因为执行力。 霸哥没交代的事情坚决不能做。 五分钟后,黄大龙算是把情况都了解清楚了。 这一带的大佬绰号叫东霸天,打东北那旮旯来的,绝对能打,是个标准的狠货,像黄大龙这样的生意人,东哥一个人诚实说能撂倒仨。 这是那俩东北小伙的话,听到了黄大龙的耳朵里,这货立马来了兴趣,嗯,等霸哥回来了,跟他请示一下,看看到底是东哥能撂倒三十个黄大龙,还是黄大龙能撂倒仨东哥。 那俩小伙还交代了东哥定下的规矩。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他俩都会过来收钱,这家店铺一个月的规矩钱也不多,三百块而已,并要求黄大龙提前把钱备好了,省得耽误他们哥俩的时间。 “知道上一家咋干不下去了吗?就是因为得罪了我们东哥,看你长相挺聪明的,可别犯傻哦。” 黄大龙连连点头,并把剩下的半包烟‘孝敬’给了那二位。 …… 杨锐打电话给了王长河,把这边的情况如实说了。 王长河那边根本没把这种困难当回事,大包大揽道:“用不了一周那么久,你让宋主任备齐了资料,我拿去港城,今天交上去,明天就得给我批下来。” 也是,泰叔那边既然已经涉足医院产业了,医疗管理局必须先搞掂。 杨锐又把宋雷的事情跟王长河说了。 王长河这一回似乎犯了难为,沉吟了好一会,才答复杨锐道: “你泰叔跟那个圈子没多少交集,所以,这事我还真不能替你泰叔答应下来,这样吧,给我点时间,我先打个电话给你泰叔,你用的不是公共电话对么?那好,那你就等在电话旁吧,最多一个小时,我就给你回话。” 放下了电话,杨锐没有丝毫担心。 王长河只是谨慎而已,在港城,以泰叔的江湖地位以及人脉关系,要想跟唱片公司的人发生点交集,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小事而已。 昨晚上杨锐跟宋雷聊了好久,也就懒得再去住酒店,宋雷把床让给了杨锐,自己打地铺将就了一夜。此刻,宋雷的阿爸去上班,阿妈下夜班还没回到家,家里只有这哥俩。 “趁这会闲着,我再教你一首歌吧。” 宋雷两眼闪光,连忙搬来了家里的录音机。 “这首歌的歌名叫有没有人告诉你……” 这世上,果然是白嫖最爽。 有那么一瞬间,杨锐都想把岗南村给扔了,还当什么村长呀,肚子里装了那么多首经典歌,一年随便白嫖个几首,那在华语乐坛中,自己岂不是妥妥的殿堂级歌手了? 至于音质和音色,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大佑哥还有那500兄不都是红得发紫么。 宋雷的乐感非常好,只是重放了一遍录音,遍记下了整首歌的旋律,再复习了一下歌词,随后便拎起了吉他。 听到了宋雷的歌声,杨锐随即打消了当乐坛教父的念头。 好吧,还是守住初衷吧,带领岗南村全体致富才是最崇高的理想。 不到四十分钟,王长河便回了电话。 开口就是三个字: “毛问题。” 紧接着,王长河又抛回来一个难解的矛盾: “宝利金和滚时,选哪个?” 两家都是顶级存在,你让我选……杨锐看向了宋雷,而宋雷更是迷茫。 “那这两家都能拿出些怎样的资源呢?” 王长河道:“你泰叔安排的人,那两家必须是全力以赴,但能不能红都不敢保证,你也知道的,这玩意牵涉到的层面太多了,谁也说不准。” 有道理……杨锐捂住了话筒,对宋雷道: “要不,抛个硬币呗?” 如此事业前程之大事,你让我抛硬币来决定? 宋雷满眼迷惑,可想了再想,似乎除了抛硬币之外,其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你这可不是抛硬币来决定你的前途,而是在评判那两家唱片公司谁的运气更好……” 宋雷更加迷糊了:“怎么讲?” “谁得到了你,谁就拥有了一位天皇巨星,你说你手中硬币是不是决定了他们两家的运气呢?” 宋雷笑了,还别说,真是这么个道理。 心态调整过来,宋雷愉快地抛出了手中的硬币。 “字朝上,去宝利金……” 硬币落在了茶几面上,蹦了下,便滚落到了地上,好巧不巧,停下时竟然依着沙发脚立住了,既不是字面朝上,也不是字面朝下。 这……要不重来一回? 杨锐却摇了摇头,松开了捂住话筒的手,不无感慨道:“这都是天意啊,只好便宜了滚时,河叔,请转告泰叔吧,我兄弟选择的是滚时。” 宋雷不解,直到杨锐放下了电话,依旧盯着他看。 杨锐叹道:“滚时,滚动中也,这硬币不肯躺平,至死都保持滚动的姿态,这不是暗示你必须选择滚时么?” 这解释……好吧,滚时也相当不错,宋雷开心地接受了这样的选择。. “待会咱俩就去找你阿爸要资料,争取今晚上送到河叔那边,这样的话,后天港城那边就能办妥了手续。今天是礼拜三,后天礼拜五,估计下个礼拜的礼拜一二,你阿爸就可以过去做手术了。” 宋雷点了点头,他意识到了恶霸哥接下来就要安排他的行程了,签约滚时就在眼前,心情难免有些激动。 “我可能会陪着你阿爸,你呢,就收拾收拾,跟我一块过去吧。” 宋雷自然不会拒绝。 杨锐接着嘱咐道:“你签约之后,公司估计要对你进行培训,做培训生肯定很辛苦很枯燥,但你一定要咬牙挺住。” 宋雷的两只眼框已经有些湿润了。 “放心吧,恶霸哥,只要能学到东西,再苦再累我都能挺得住。” 杨锐欣慰再道:“这一点我并不怎么担心,我担心的是你红了之后……” 宋雷急道:“恶霸哥,我宋雷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杨锐笑着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兄弟,还记得那天在排挡上我跟你说过的话么?你当时回答我说,能不能做一个好人你不敢保证,但你一定不会做一个坏人。” 宋雷郑重点头:“我当然记得,这句话,我会铭记一辈子。” 成,有你今天这句话,等日后你小子真干出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恶霸哥就亲手废了你……娱乐圈实在是太那什么了,眼下还好,二十年三十年后真的是没法看,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冷不丁就给你爆出个天大的瓜,吃都吃不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我杨锐因为这种瓜被牵连上了头条,那可就亏大发了。 第118章 不打不相识 李振堂按黄大龙支的招没两天就找到了三名店员,这三位,以岗南村的眼光看,那绝对是靓女,但放在了大东门商业街,也只能说是勉强过得去。 都是打内地过来的打工妹,底子再怎么好,可在气质和打扮上输了一大截。 好在隔壁就是服装批发市场,黄大龙自掏腰包,一人发了十张大团结,打发那三位准靓女去给自己买些时尚衣物,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可是霸哥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三位打工妹却迟疑着不肯接钱。 来鹏城之前,就有过来人给过她们忠告,说特区那边开放得很,有钱人多的是,而且个个都很色,在女人身上花钱从来都不会皱下眉头,但绝不能指望这种男人过好下半辈子,因那些有钱人也就图个新鲜,一旦新鲜劲过去了,扔人就跟扔个垃圾一般。 眼前这位黄老板,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那种男人? 一百块很诱人,可一旦接下了,他再提那种要求,该怎么办呢? 李振堂毕竟是过来人,对女人的理解肯定高过黄大龙,虽然他也说不出一个为什么,但还是揣摩到了这三位准靓女的担心之处。 先从黄大龙手上把钱接了下来,再分别递给了那三位准靓女。 “我们是一家村办企业,这在招聘简章上是写清楚了的,你们三位应该看到过,我呢,叫李振堂,是这村的村委委员,给你们钱的这位可了不得,他是我们村村长的特别助理,在我们村,那可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哦。” 听了这话,黄大龙相当满意,数日来,又得买菜又得烧,吃完喝完还得由他来打扫,自然攒下了不少的怨气,但在这一刻,黄大龙完全释然,自家兄弟,计较那么多干嘛呢? 那三位准靓女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连忙接下了钱,欢天喜地去隔壁服装市场了。 厂里生产出来的第一批产品已经运来了,岗南村距离鹏城也就两百多公里,可就是这么点距离,陈天辉却花了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才把货给送到。 没别的原因,这儿可是特区,想进来就得办手续,而手续方面,货比人可麻烦多了。 店铺不需要装修,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即可,这点活,黄大龙李振堂二人也早已经干完了。 可以开业了! 但问题是,杨大村长不在家,一时半会还联系不上,说好的最多一个礼拜就能回来,可眼看着这都到了第八天了,明天就是国庆节了,那位大当家的还不见个人影。 “要是有电话就好了……”黄大龙唏嘘感慨道。 电话? 店里不是有一部么? “我说的是能拿在手上,想带去哪边就带去哪边的哪一种。” 李振堂嗤之以鼻:“大龙兄弟,怎么昨晚上的梦还没醒呢?” 黄大龙不屑摇头:“瞧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种电话叫大哥大,贵着呢,霸哥说刚上市的时候,一部要卖到三万多块呢。” 恶霸说的? 那应该靠谱。 只是……这鹏城如此发达,怎么没见到有卖的呢? 黄大龙以围观土鳖的眼神看着李振堂,以老师给同学上课的口吻道: “霸哥说,要等到明年才能上市。” 明年才能上市? 那恶霸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李振堂仿佛置身于知识的海洋,游啊游,游啊游,却根本看不到岸在哪里。 黄大龙突然兴奋了起来。 “霸哥还跟我说过,等这种大哥大上市了,就给咱们一人买一部,听清楚了哈,是咱们,包括你振堂哥。” 李振堂不由得张开了嘴巴。 包括了他李振堂,那就得包括上张绍本,说不定还得带上陈天辉陈苍岭,再加上而把自己和黄大龙,六个人呐,那可是小二十万的花销呢。” 二十万…… 全摆在桌面上,那得摞多高呀。 黄大龙乐了。 一把二十万的现金,他可是见过两回了。 头一回是在阐城市区的望月楼,第二回则是在冬莞下面的后街镇。 第三回,估计应该就在这大东门商业街了。 东霸天,东哥,我的亲哥哎,你可得好好表现表现,兄弟几个的大哥大,全都指望你了哦。 …… 搞定了宋大主任的资料,杨锐又顺便去了趟阐城。 答应过梁朝晖的,要为他讨个公道回来,那就得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望月楼。 春风大佬见到杨锐只身前来,慌忙迎接。 这就跟某锅似的,背地里还敢咬着牙骂两句娘,可一见到了他那漂亮锅爸爸,就恨不得摇起尾巴来。 春风大佬把这种态度当成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前些日子,他还专程去了看守所,探望了下阐城的新晋大佬孙大福。 冤家宜解不宜结,和气才能生财嘛。 只有跟岗南恶霸搞好了关系,那二十万血汗钱才能尽早赚回来呀。 尚离五步之远,春风大佬便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霸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这望月楼可是蓬荜生辉呐。” 顺便观察了下那恶霸的面色,嗯,虽然没多少笑意,但也没沉下来,即便不是件好事,但也理应不是件坏事。 “我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杨锐随手扯了张椅子,在一楼大堂中坐了下来。 春风大佬连忙弯下腰来,上烟点火。 “最近生意怎么样?我那海鲜酒楼抢了你不少客人吧?” 可不是嘛,我戴春风要是指望着这件酒楼吃饭,此刻恐怕都要饿死了……但面上可不敢流露出丝毫怨气:“霸哥的酒楼地段好,菜品又正,比我这望月楼不知强了多少倍,客人们喜欢去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马屁没拍到正点上去啊。 地段好,那是人家廖叔的事,菜品正,夸的是我二舅,感情跟我杨锐都没多大关系是不? 不过,这也无所谓,寒暄两句而已。 “跟你提个人,不知春风大佬认识不认识?” 戴春风装模作样擦了把汗,回道:“在霸哥面前,我可不敢称大佬。” 杨锐笑了笑。 “你年纪比我大,我理应叫你一声大佬……” 这下,可是把戴春风给吓到了。 上次在二楼泰山厅,这恶霸的脸上挂着的就是这般笑容。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霸哥,兄弟我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尽管责骂。” 杨锐抽了口烟,摆了摆手,道:“我是诚心诚意叫你一声大佬的,我跟你说过的,我是公家的人,跟你们混江湖不一路,所以不能按江湖上那一套来,咱们只论年纪。” 但见杨锐果真是一脸真诚,戴春风长吁了口气,总算是放心下来。 可杨锐在一开口,戴春风的一颗心立马又悬了起来。 “冬莞后街的梁朝晖,春风大佬可认识?” 戴春风擦了把汗,这次可不是装的,是真的出汗了。 “算是认识吧,我找他买过车。” 杨锐点了点头。 “春风大佬在咱们阐城怎么说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出门在外,代表的可是咱阐城的形象,所以啊,做事也好,说话也罢,都得稍加注意,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戴春风可不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没意识到恶霸是在为梁朝晖出头,那他可就是个专门装饭的桶了。 “明白,我明天就让人把差他的钱给他送过去。” 杨锐对戴春风知错就改的态度表示了满意。 “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事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戴春风急忙拦住:“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给我个面子,留下来吃顿饭再回去嘛。” 杨锐苦笑道:“真的是没时间啊,实话跟你说吧,我在鹏城弄了个门面,专卖我村里厂子的产品,万事开头难啊,这事情一桩接这一桩,忙的我是焦头烂额……” 戴春风必然不肯轻易放弃跟恶霸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于是继续劝说道:“在忙也得吃饭不是?我这就去安排,咱们简单喝两杯。” 杨锐叹了口气,道:“你是当哥的,盛情邀请我这个做兄弟的,按理说,我这个做兄弟的理应答应才是。不过呢,我是真没时间,并不是不给你这个当哥的面子……” 这一口一个当哥的,叫的戴春风心里面暖洋洋麻酥酥,平日里对恶霸的那股子又恨又怕的感觉顿时少了一半。 没了恨,只剩下了怕。 但这还没完,杨锐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就让戴春风变身成了大棒子帝国第二十届总统。 “你让人去找梁朝晖的时候,给他带句话,让他抽个时间来趟阐城,我做东,咱哥仨好好喝几杯。” 听听,听听! 恶霸是怎么说的? 咱哥仨! 玛德,这阐城居然还有人说我戴春风不行了,往日里对他戴春风毕恭毕敬的手下兄弟也学会跟他甩脸色了……好吧,那就让他们看一看,我戴春风究竟还行不行。 更要让那些个给自己甩过脸色的手下弟兄一个教训,大佬就是大佬,大佬的格局和高度,永远是你们这帮小弟所无法企及的。 没错,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恶霸虽然跟我戴春风干过仗,可那只是因为相互不熟悉而闹出的误会,现在误会说开了,不就握手言和称兄道弟了么。 第119章 有一说一 “有一说一,你们这产品的包装真是够垃圾的,根本配不上这么好的产品……” “有一说一,你们这间店铺的装修一点风格都没有,简直就是垃圾,根本配不上这么好的产品……” “有一说一,你们的店员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连垃圾都不如,根本配不上这么好的产品……” 黄大龙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这特么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来捧场的? 说是来砸场子的吧,眼前这位靓女却把自家的产品夸成了一朵花,要是说是来捧场的,可这位一口一个垃圾,奚落的黄大龙差一点就想找个垃圾桶跳进去蹲上一会了。 “还有,有一说一哈,你们店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该安排你这么个大男人来接待客户,别说你长得那么寒碜了,就算你帅得过马晓伟又能怎样?女人都容易害羞,看见你一个大男人守在店铺里,谁还敢进来?真是垃圾。” 特么的,我们这不是还没开业嘛……黄大龙终等来了反击机会,可还没来得及张口,那靓女已然扔下了十张大团结翩然而去。 “不用送,本姑娘明天还会过来的。” 一整天都处在郁闷中的黄大龙终于在快该吃晚饭的时候,等来了心心念着的霸哥,一见面,黄大龙别的事顾不上说一个字,先把今上午遇到的这位奇葩靓女诉说了一遍。 “我要不是看在她是咱店里第一个顾客的份上,哼,哼哼……” 黄大龙原本想说撸袖子揍人的,可又呼啦一下想到了霸哥揍人的原则,赶紧把原话憋回到了肚子里。 杨锐听了黄大龙的陈述,不由沉思起来。 那靓女的话虽然很刺耳,但每一句都切中了要害。 产品的包装是差了点意思,店铺的装修的确谈不上风格二字,至于店员的礼仪,刚从老家过来的女孩子,哪懂得那么多。 如果说这些问题杨锐还曾经考虑过,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店铺里不应该有男人出现,却是杨锐完全忽略了的。 他的人是回到了八十年代,可有时候思维还停留在了四十年后。 “你还能联系上这位靓女吗?” 黄大龙黯然摇头,当时光顾着生气了,根本没心思考虑其他……忽地,黄大龙的两眼又放射出了光芒:“她说,她明天还会过来的。” 杨锐松了口气,嘱咐道:“你明天守在店里,哪都不要去,见到了这位靓女,立刻通知我。” 黄大龙不禁皱眉。 你那么想见她,干嘛不自己守在店里呢? 哦,霸哥是村长……那没事了。 杨锐又问了那三位店员的吃住是如何安排的。 李振堂回答道:“我把给武校小崽子们租下的房让她们先住下了,等大龙把小崽子们带过来了,我再去租房也不迟,那一片的房子还是挺多的,条件也都还凑合。” 都是农村出来的崽,吃住方面上确实好对付,不过,人家父母舍得把崽子交到自己手上,那就得负起责任,尽量让崽子们生活的好一些。 黄大龙揣测霸哥之所以要带几个崽子过来,无非是时刻准备着找人索取二十万,于是便想起了东哥。 绘声绘色将那天那俩东北小伙说的话描述给了霸哥听,还以为霸哥听过之后会勃然大怒,哪知道霸哥只是淡然一笑,指示道:“人家既然定下了规矩,那咱们就按人家的规矩来就是了。” 黄大龙不由得大吃了一斤。 这能是霸哥说的话么? 这还是霸哥一贯的风格吗? 难道说,霸哥在沪海被人给教育了? 看着黄大龙夸张的神色,杨锐呵呵了一声,随即又吩咐道: “挑几个小崽子过来的事可以晚几天,我下个礼拜要去港城一趟,等我回来吧,大龙,你回去挑小崽子的时候,顺便把你铁柱叔也稍带过来。” 黄大龙现出恍然状。 就说嘛,霸哥怎么会突然改变风格呢? 东哥啊,对不住了哈,看来二十万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了。 …… 第二天上午,刚过了十点,那位靓女领着仨同伴进到了店里。 “对,就是这家店!”那靓女挺着胸膛,相当骄傲。 她那三个同伴就像是三条见到了猎物的母狼,飞一般扑向了货架。 黄大龙赶紧拿起了电话,正要拨号,忽又放下,他的余光里已经现出了霸哥的身影。 “霸哥,我说的那人就是她!” 靓女嘴角微翘,嘲讽道:“有一说一,一个大男人不能正视自己的问题,只会告状,就是个垃圾。” 黄大龙气得直翻白眼。 杨锐缓步走向那位女子。 “你好,我叫杨锐,我是岗南村的村长,也算是这家店的老板吧,不知靓女怎么称呼?” 那靓女斜眼打量了杨锐一番。 “你说你是他们村的村长?” 杨锐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怎么,不像?” 那靓女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缓缓摇头。 “不是不像,根本就是骗人……” 再抬起手来,指向了黄大龙,靓女接道: “你跟他是一伙的,都是骗子,根本就不是农民!” 杨锐微笑道:“是农民怎么讲,不是农民又该怎么讲?” 那靓女没理会杨锐的问话,自顾呢喃道:“有一说一,真要是农民的话,又怎么可能生产出这么好的产品呢?” 用得着这样看不起农民吗? 杨锐较起了真,冲着黄大龙道:“我的户口本呢?拿给这位女士看,看看我杨锐究竟是不是个农民。” 此时期,一代身份证已经开始推行,但仅限于城市,广大农村用来整明身份的还是户口本。 来这鹏城,出发前就要办理准入证,接下来租房也好,租店铺也罢,都离不开户口本,所以,杨锐的户口本黄大龙秒秒钟就拿了出来。 那靓女也不客气,接在了手里仔细查看。 “有一说一,还真个货真价实的农民呢……” 杨锐哼笑道:“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我是不是个农民对你来说有什么问题么?” 那靓女还了户口本,随后看向了杨锐:“你先回答我,你对我昨天对你们店的评价怎么看?” 杨瑞笑了笑。 “有一说一,非常犀利,但同时也非常中肯。” 那靓女扑哧一声笑开了。 “不许学我的口头禅。” 杨锐一本正经应道:“有一说一,我真的不是在学你。” 那靓女嗔怒,却又没憋住,再次扑哧。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喏,这是我的名片,昨天我逛街逛到了你们家店,立刻被你们家的塑型内衣给吸引住了,可你们也太不专业了,我生怕这么好的产品被你们几个外行给埋没了,所以就想帮帮你们。” 杨锐看了眼那靓女的名片。 靓女名叫高欢,供职于鹏城鸿图广告公司,职位是创意总监。 “你这是……” 杨锐刚一开口,高欢便着急解释道: “你别以为我这是在为我们公司拉客户,小女子只负责出卖广告创意,不负责拉皮条,你们要真是一家村办企业的话,我可以免费帮帮你们。” 杨锐道:“我们千真万确是一家村办企业,但不能接受你免费的帮助。” 高欢立刻变脸,咬牙切齿道:“有一说一,你们这叫狗咬吕洞宾。” 杨锐开心大笑。 “靓女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非常愿意接受你的指导,但不能免费。” 高欢愣住了。 她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深知农民的各种不容易,所以才萌生了免费帮忙,给这个好产品打造出一个应有形象的念头。 但人家…… “有一说一,我感觉你是有钱烧的……”这是外地方言,高欢担心对方听不懂,所以只说了一半便闭上了嘴。 哪知,面前这位居然听得懂。 “你又误会了,靓女,我这样做并不是有钱烧的,而是为了表达对你的尊重,我相信你的专业指导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收益,所以,我们必须付费。” 高欢哼笑道:“我的创意可是很贵的哦。” 杨锐正色应道:“好东西自然要有个好价格,你尽管开价,我绝不会皱下眉头。” 高欢原本的优越感被杨锐的大气给击的粉碎,心中难免有些愤懑,正犹豫着是开八千还是一万,却忽地联想到了自己的老板。 那厮,抠门简直是抠到了家,干啥啥不行,盘剥员工价值倒是第一名……关键是,长得还那么丑。 比起眼前这位,绝对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嗯,不跟这位村长比,跟那个姓黄的助理比,也绝对差到了五万四千里。 心念攒动间,高欢带着三分之一的刁难,三分之一的玩笑,还有三分之一的潜意识期望,道:“我开的价是……我要做你们专卖店的店长!” 杨锐不动声色,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 高欢再次被打击到,心态有些不妙:“你刚说过的,不管我开什么价,你都不会皱下眉头。” 黄大龙在一旁乐了。 “霸哥皱眉了么?我怎么没看到呢?” 杨锐没着急表态,是因为他在思考一个问题,黄大龙这么一打岔,反倒提醒了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奇快妏敩 “高小姐愿意加入我们团队,我杨锐是求之不得,但只做个店长肯定不行,我刚才就是在思考给你个什么职位才合适,现在我有答案了,黄大龙是我的助理,之前分管产品的市场拓展,你加入我们团队后,他那块工作将会移交给你,并以你为核心,组建市场部,你的职位是公司副总兼市场部总监。” 第120章 钱还完了 高欢怦然心动。 她极端看好塑型内衣这件产品,她坚信这只产品在市场上一定能得到消费者的推崇,也就是说,有她没她,并不能影响到人家前进的脚步。 当然,她的加入,将会让前进的速度提升一倍甚至是数倍。 这可是职业经理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既可以伴随企业快速成长,又能够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个人价值。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虽然那位杨村长数次冒犯到了她的优越感,可那又算得了什么呢?机会并不会垂青什么有准备的人,机会只会垂青脸皮厚……哦不,应该说是关键时刻能豁得出去的人。 杨锐笑道:“你怎么不先了解一下待遇呢?” 高欢先是一怔,随即咯咯咯笑了起来:“有一说一,像你这样大气的老板,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员工的。” …… 高欢是个急性子,当天下午回到公司便向老板胡前进递交了辞呈。 胡前进可不是个一般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识自己的。 两年前,已过而立之年的胡前进还是北方一县城的无业游民,在南粤广府,人们习惯把这种人称作为飞仔,而在胡前进的老家,这称呼更加形象,名曰街溜子。 别人的蔑视对胡前进来说却是激励,他发誓要成为一代江湖大哥,然而,理想虽丰满,但现实却骨感,胡前进的江湖之路,除了挨揍还是挨揍。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幸运女神却毫无征兆地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他的亲外公,在那边辗转数年,终于联系上了他们家。 当时外公也不在那边了,定居在了港城,并实现了从一个***老兵向爱国港商的华丽转身,为了方便联系,外公投资在鹏城开办了一家广告公司。 胡前进在家里是棵独苗,上边两个姐姐早已经嫁了人生了子,因此,这广告公司的继承重任,自然而然落在了胡前进的肩上。 街溜子大多都是不学无术,但不学无术只是态度问题,并不代表街溜子就学不会一两项技能。 胡前进就是个典型。 来到港城之后,他痛改前非,学习的积极性可谓是空前高涨,一口气报了三个班,一个礼拜要上八堂课,愣是只用了半年时间,便把自己改造成了商界精英。 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商界精英。 以数据为证。 起初,鸿图广告的总收入中,外公介绍的业务比例高达百分之九十六,半年之后,这个数字降到了百分之六十二,这还是外公那边加大了支持力度的结果。 而现在,外公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他,但业务占比却降到了三成以下。 这也意味着鸿图广告公司在他胡前进的领导下,业务收入两年翻了两倍。 试问,一般的商界精英能做得到吗? 以此心态,来审视高欢的辞职申请,胡前进自然是大惑不解。 这丫头的脑袋是被门板给挤了,还是被谁家的驴给踢了? 鸿图广告顶着港资企业的金亮光环,总经理又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多少人做梦都想进来却苦于无门无路,可她倒好,说辞职就辞职了……胡前进看着那份辞职信,不免生出了几分恼怒。 玛德,只有我这个当老板的炒员工鱿鱼的份,哪里能容许员工炒我胡老板的鱿鱼? “把高总监给我叫过来!” 高欢进到了胡前进的总经理办公室,却是一脸的无所谓,这种态度,使得胡前进更加恼怒。原本还打算苦口婆心做一番劝导,这一瞬精血上头,哪里还能控制住他那个小暴脾气。 三两下撕碎了高欢的辞职信,奋力摔向了高欢,同时怒吼道: “想辞职是吗?那就把公司发给你的工资全都还回来!” 高欢晦涩一笑,弯下腰捡起了地板上的纸片,不卑不亢道:“有一说一,胡总,你的要求并不合法。” 胡前进冷笑道:“跟我讲法是吗?告诉你,在我的公司,我说的话就是法!” 高欢毫无畏惧,微微一笑,反怼道:“那出了你的公司呢?” 胡前进狰狞道:“你还想出去?不把钱还了,我看你怎么出去!”说着,伸出手来按下了大班台上的呼叫器。 只是七八个呼吸的功夫,俩壮汉便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 街溜子出身的商界精英,仍旧忘不掉之前的梦想,所以,身边必须养上几个小弟,哦对了,在南粤广府一带,应该叫做马仔。 “把她带去她的办公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离开。” 鹰,那么野性的动物,都能熬的乖乖听话,胡前进坚信,只要他表现的足够强硬,那丫头必然扛不住,早晚都得向自己服软。 他胡前进也不是差那仨瓜俩枣的人,主要还是被员工炒了鱿鱼,面子上拉不下来。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高欢终于落下了泪。 她原本还觉得就这样走了多少都有些对不住老东家,并打算将婷美内衣的广告业务全都交给鸿图来做,心中计划的广告业务量不算太多,也就占了个销售额的百分之十。 而婷美内衣的销量,以她最保守的估计,也得在五千万以上。 现在好了,这个情不再欠也不用还了。 也就是几滴眼泪,掉过之后,高欢随即恢复了常态。 “两位大哥,我打个电话可以吗?” 其中一马仔厉声喝道:“想报警是吗?” 高欢苦笑摇头:“报什么警啊,胡总让我还钱,可我身上哪有那么多钱还他呀,只好打电话找我哥借咯。” 另一马仔问道:“你哥?你哥是干嘛的?” 高欢道:“在大东门开服装店的,有一说一,他的店可赚钱了。” 俩马仔对了下眼神,却不敢做主,其中一人赶紧跑出去请示胡总经理。 一分钟后,那马仔带回了胡总的指示精神:“让她打。” …… 霸哥为了表示对三位店员的欢迎,说是今晚上请吃饭。 黄大龙开心不已。 晚上不用辛苦做饭了。 只爽了一秒,就听到李振堂那个该死的货建议道:“还是在家吃吧,我去买菜,让大龙烧,我觉得大龙烧的菜不比外面的差,还省钱。” 黄大龙面上带着微笑,可心里面早已呐喊起来,霸哥,你先出去一会,给我五分钟,不,一分钟就够了。 更让黄大龙接受不了的是霸哥居然附和了李振堂的建议。 “你还别说,大龙就是聪明,我二舅也就是随便指点了他几句,他就能把菜烧的有模有样,这就叫天赋,大龙,你说我说的对不?” 黄大龙哭丧着脸,却也只能点头称是。 “不过呢,今天还是在外面吃吧,不是两三个人随便弄弄就好,人多了,大龙忙不过来的,他也累了一天了。” 听到霸哥如此之说,黄大龙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还是霸哥知道心疼兄弟。 便在这时,店里的电话想起了铃声。 激动中的黄大龙为了表现自己的勤快,连忙冲过去抓起了电话听筒。 “哥,我是欢儿啊。” 黄大龙顿时懵逼。 他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了? 难不成他家老爹还是个风流才子?奇快妏敩 切,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他家那位老实巴交的爹怎么可能给他添个私生妹妹呢。 “是我啊,哥,有一说一。” 黄大龙瞬间醒悟过来,原来是有一副总呀。 “我是黄大龙,嘛事,说,都在呢。” “哥,我想找你借两万块钱,我们公司老板说了,我得还了这一年的工资才允许我离职。” 黄大龙再次懵逼。 这特么是个什么混账规矩? 别说你有一副总是咱霸哥相中的人才,就算只是萍水相逢,我黄大龙也不能坐视不管,必须出手相助。 “给哥说,你们公司在哪,我这就送钱过去。” 记下了地址,挂上了电话,黄大龙急匆匆就要出门。 杨锐自然要关切一下。 黄大龙甩下了一句话来:“你们先去吃,别管我,我去去就来,最多一个小时。” 拦了辆出租车,黄大龙直奔鸿图广告公司而去。 并不远,就在大东门附近,最多五分钟不到的路程。 下了车,迎面一幢写字楼顶层,竖着的正是鸿图广告公司的广告牌,上面还清清楚楚地写明白了去他们公司的最佳路线。 嗯,服务很周到嘛……黄大龙按照广告牌上的指引,顺利找到了鸿图广告。 “我是有一说一的哥,哦不,我是你们高总监的哥,高欢呀,请问她在哪边办公?” 前台小姑娘怯怯看着黄大龙,不敢回话,却偷偷地指了下高欢办公室的方向。 黄大龙给那位前台小姑娘留下了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大踏步去向了高欢的办公室。 咣叽—— 一脚踹开了房门。 吧叽—— 又一脚踹向了靠近门口的马仔。 嘭叽—— 再一拳放倒了另一个马仔。 “钱还完了,有一副总,咱们可以走了。” 高欢却呆傻地站在办公桌后不肯动弹一下。 真是帅呆个人了…… 真是爱死个人了…… 真是…… 直男黄大龙哪里懂得有一副总之所以不肯动弹完全是因为犯了花痴病,还以为只是这一拳一脚尚不能出了她心中一口恶气,于是道: “成,那我今天就把事做干净了,去,让你们老板给老子滚过来。” 第121章 无事不欢 胡前进得知消息,并未慌乱。 很能打是么? 那我就叫两人过来陪你玩玩。 胡前进摸起了电话,打给了派出所。 他虽然自诩为江湖出身,依旧怀揣着江湖梦想,但并不愿意遵守江湖规矩。江湖的事江湖中解决,谁特么报警谁特么就是孬种,这种南北公认的江湖规矩在他胡前进眼中就是个屁。 派出所就在公司所在写字楼的旁边,接到了电话,两名民警火速赶了过来。 查看过那俩马仔的伤,两位民警勃然大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明目张胆闯进人家公司来行凶伤人,此等狂妄之徒,必须绳之以法! 黄大龙被高欢的痴傻眼神盯得浑身发毛,心里面更是七上八下。 有一副总的嘴皮子他可是领教过的,这副模样,莫非是在憋什么大招来对付自己? 嗯,霸哥说过的,女人都是小心眼,爱记仇,打昨天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就没给过她好脸,肯定是被记下了。 不过,也不当紧,等摆平了她老板,回去请教霸哥,霸哥肯定能帮自己搞掂。 眼看着过了好一会了,那个不仗义的老板还没现身,黄大龙有些沉不住气,刚想出门一探究竟,顶头看到了俩民警带着刚才挨揍的俩马仔走了过来。奇快妏敩 “警察同志,就是他,就是他打的我俩,我俩是守法公民,所以连手都没还一下。” 握草,就你俩这种熊货在我黄大龙面前也能还得了手? 下一秒,黄大龙意识到了事态的复杂性,心中不禁一凉,握再草,这事恐怕麻烦了。 “是你打的他们两个?” 警察的口吻虽然平静但充满了威严。 黄大龙点了点头,没说话。 “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带了么?” 黄大龙深吸了口气,回应道:“黄大龙,身份证还没办,但我有退伍军人证。” 退伍军人? 两位警察均是不由一怔,接过来证件,反复查验,确定并非伪造。 “为什么打人?”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警察再问话时口吻已经和蔼了许多。 黄大龙道:“我妹在这边上班,做的不开心想辞职,可这边的老板却让她赔钱,要把她在公司领到的工资全都赔还给公司,才肯放我妹走,他们两个就是看守我妹的打手。” 另一名警察看向了那俩马仔:“是这样的吗?” 那俩马仔自然是矢口否认。 年长警察摆了摆手:“去把胡总请过来。” 胡前进大摇大摆走过来,根本不像是个心虚之人。 “没错,我是让她赔钱来着,但赔的并不是什么工资,这个凶徒明显是信口雌黄故意栽赃。” 年轻警察追问道:“赔的不是工资,那又是什么?” 胡前进道:“高总监入职以来表现优异,公司为了培养她,花重金送她去外面接受培训,并说好了至少要为公司服务三年,可这才一年,她就要跳槽走人,那我是不是有权利追讨当初的培训花费以及违约金呢?” 年长警察微微颔首,这解释听起来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你都听清楚了?”年长警察冲着黄大龙亮出了手铐:“你妹和公司之间的矛盾不归我们管,如果对公司要求存有异议的话,建议你妹去劳动监察大队申请仲裁。但不管怎么说,你今天动手打人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我们必须对你予以拘留处罚。” 便在这时,高欢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是流氓,他要非礼我,我不答应,他就要炒我鱿鱼……” 忽地又抽噎起来,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警察叔叔,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呜呜呜,我真的不想死……” 这是什么情况? 两位警察惊住了,四道利剑一般的眼神齐刷刷射向了胡前进。 胡前进登时慌了。 大家都是在撒谎,在造谣,谁也证明不了谁才是清白的,而钱的问题和动手打人的责任,明显比耍流氓要轻了许多。 再搞下去,必然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结果。 甚至是杀敌八百自损八千。 “警察同志,听我说,她……” 年长警察冷笑一声,打断了胡前进。 “胡总,有什么话到所里再说吧。” 两位警察有心给胡前进行个方便,但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也只能是公事公办了。 当事人全都带回到了所里,这二位警察再折返回鸿图公司调查取证。 公司员工的供词基本一致,高总监忽然间递交了辞呈,胡老板很不高兴,把高总监叫去了他的总经理办公室,至于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员工们都表示说不太清楚,但胡老板随后叫来了两个保镖,并把高总监押送回总监办公室,这一幕,大伙都是看得清楚。 还有几个人说,他们看到高总监从总经理办公室中出来时衣衫有些不整,而且,回到总监办公室后就哭了。 职业装,想穿得周整,那就得站有站相坐有坐姿,稍有不慎,便是一个衣衫不整。而高欢在总经理办公室中弯过腰捡过地板上的碎纸片,那上衣衣襟挣脱了下裙裙腰的束缚,也实属正常。 但建立在胡老板是个大流氓的视角下,这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更有前台小姑娘爆了个大料,说三个月前的一个傍晚,同事们都下班回家了,她手边的工作没做完,所以就晚走了一会,结果,胡老板回公司了,满嘴的酒气,冲着她动手动脚。 还特么有前科! 这事,更说不清楚了。 这俩警察拿着调查取证的结果回到了所里,往贾所长办公桌上一放,直接撂了挑子。 事情搞大了,我俩可扛不住,该怎么处理,领导看着办。 领导粗略地看了遍那一沓供词,不由得敲起了脑门。 真是让人头大。 没有港商的大力支持,就不会有鹏城今日的繁华成就,这一说法,一点也不夸张。 所以,鹏城的上上下下对港商都要更加尊重一些。 鸿图广告公司的胡总虽然不是港城人,但他掌管的鸿图公司却是正儿八经的港资企业,而且,这位掌舵人跟港城那边的投资人还是亲外公孙的关系。 不能不照顾啊! 要不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些麻烦。 可想照顾又怎么照顾得了呢? 这特么已经不再是一起普通的治安案件了呀。 贾所长思前想后,终于提出来一个方案。 “老潘,这事还是得辛苦你,先去跟胡总谈谈,看他愿不愿意接受调解……” 被称叫老潘的年长警察嗤笑道:“事都到这份上了,他敢不接受调解吗?” 贾所长苦笑了一声,道:“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嘛,他要是同意了,你再去探探那兄妹两个的态度,让胡总多说两句软话,多赔点钱,尽量息事宁人吧。” 老潘摇了摇头,不怎么抱有希望:“领导,你还没看出来么?那一对可不像是兄妹,倒像是一对小情人。” 闻言,贾所长的心也凉了半截。 若真是兄妹的话,当哥的总是会考虑自家妹妹的名声,不怎么乐意把事情闹大,但要是情侣的话,恐怕就不太好说了,哪个男人能容得下自己的恋人被别人调戏非礼呢。 “试试吧,万一成了呢?” 老潘在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也只能是试试了。 胡前进终归算是个商界精英,懂得做任何事都要及时止损的道理,此刻,他心里虽有万般憋屈,但对老潘提出来的调解建议,却不敢说出一个不字,甚至主动表示说,只要能调解成功,他这边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没问题。 另一边,高欢的情绪在黄大龙的不断安抚下稳定了许多。 但当老潘提出和解的建议时,高欢忽然间又开始了痴癫表演。 黄大龙原本就是个无事不欢的主,极端被动下,被高欢这一招天外飞仙硬生生扭转了劣势,心下正处于兴奋高峰时期,哪里容得事情就这么简单解决? 于是乎,投入了全部情感,全力配合高欢的演出。 “那个臭流氓虽然没得逞,可我妹子受到了惊吓,成了这副样子,他说和解就和解了?我妹子今后是不是得去看医生?我妹子今后找不到工作谁来养?我妹子……” 黄大龙喷了好大一会,最终端出了终极目标: “得赔钱!少了两万块没得谈!” 老潘松了口气。 两万块的开价虽然多了点,但毕竟有了谈下去的可能。 带着这个消息,老潘再去了胡前进那边。 两万块啊! 胡前进的心头汩汩地流血。 这特么哪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呀,这特么分明是偷米不成蚀只鸡! 他逼迫高欢赔钱的额数就是两万块,没想到,这两万块没拿到手,反而要赔出去。 “胡总,我们老家有句老话,叫听人劝吃饱饭,我劝你啊,咬咬牙认了吧,省得夜长梦多,人家再变卦。” 胡前进沉闷了片刻,终于点了头:“成,我听你的,我这就让人把钱送过来。” 老潘松了口气,脸上终于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另一边,贾所长得知这一好消息后,拍起了了老潘的肩膀:“老兄弟啊,你可是帮了老哥大忙了,这么地,你今晚上跟弟妹请个假,老哥我请你喝酒。” 第122章 一夜成名 拿到了钱,签过了字,黄大龙背着高欢走出了派出所。 “我说,有一副总,这事办完了,你是不是该恢复正常了?有一说一,你还是挺有分量的哦。” 高欢伏在黄大龙的背上,一脸的惬意。 “走远点嘛,现在还不安全。” 于是,黄大龙吭哧吭哧又往前走了百十米。 “有一副总,现在安全了不?”奇快妏敩 “你叫我什么?” 高欢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拧住了黄大龙的耳朵,动作相当丝滑。 直男癌晚期患者黄大龙自然不肯惯着她,两手一松,腰背一挺,轻轻松松便将高欢从背上掀了下去。 高欢顺势倒地,双手扶住了脚踝,满脸都是痛苦状。 崴着脚了? 高欢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黄大龙狠劲拍了下脑袋。 女人啊,真特么麻烦。 没办法,哥哥就接着背妹妹吧。 但高欢却摇了摇头。 “我怕累到哥了,哥扶着我就行,我能坚持的住。” 也是,过足了趴在背上的瘾,该换换姿势了。 黄大龙却突然愣住了,随即再一怕脑袋,恍然道:“我怎么给忘了,咱们可以打车呀!” 啊?打车? 高欢双手扶踝,尽显悲伤,计谋失败,下次机会将在何方? 回到了大东门的店铺,李振堂仍旧守在店中。 “恶霸让我等你的,他怕你找不到地方……”正说着,李振堂看到了黄大龙身后的高欢:“你们俩……” 不等黄大龙有所反应,李振堂随即抚掌大笑。 “嗯,不错不错,挺合适的。” 黄大龙懵逼道:“啥几把挺合适的?” 李振堂调侃道:“当着靓女的面,不准说粗话。” 黄大龙扭头看了眼高欢,高欢赶紧继续装瘸。 “没事,她是我妹,刚认下的。” 看破不说破,方为君子也。、 李振堂捂嘴偷笑:“正好,高总也是咱们的新员工,一块去参加恶霸的欢迎宴吧。” 但见高欢面呈不解之色,黄大龙这一回的反应倒是挺快:“恶霸是我们杨村长的小名,不是你想的那个恶霸,是饥饿的饿,说起我霸哥的这个小名,有好长故事可讲呢,咱们先去吃饭,等有空了,我再讲给你听。” 饭店就在大东门附近,肯定用不着打车了,高欢心中暗喜,老天爷都在帮她的忙。 “哎呦喂!” 高欢似乎忘记了脚踝崴了,一步迈出,随即一声惨叫,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摔倒。 黄大龙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伸臂揽住了高欢。 高欢眼神微动。 噢,俺滴个神呐。 这胳膊真有力,这胸怀真结实,躺在里面……真舒服。 直男癌晚期患者埋怨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李振堂赶紧转过脸去,傻笔黄大龙,看不出她是故意的吗? 高欢可怜兮兮回应道:“人家刚才不怎么痛了,又只顾着听你说杨村长,结果……” 黄大龙叹了口气:“唉,你也是真够笨的,得嘞,我还是背你过去吧。” 生怕再有什么变故而错失良机的高欢赶紧爬到了黄大龙的背上。 …… 港城那边,泰叔真没说大话。 王长河带着资料赶过去,当天下午递交上去,第二天一早便盖齐了公章,包括宋广平宋雷父子两个的签证。 杨锐把电话打给了宋广平,告诉他下周一准时动身,早八点会有一辆商务车去接他,抵达港城后先休息一天,周二熟悉患者病情,周三进手术室主刀手术。 不管手术成功与否,泰叔都会于周三晚设宴款待宋大主任,周四上午送回省城。 接到了杨锐的电话,宋广平慌不迭赶紧去找院长。 他前两天已经跟院长请示过了,但院长只是口头上说了句原则上表示支持,没有文字性的批复,他可不敢擅作主张,要不然,院长一变脸,他必然落下个吃不了兜着走。 院长倒也开明,再说了,这种事对医院也是大有好处,因而,当宋广平再次找上门来的时候,院长没怎么迟疑便在申请报告上签了字。 鹏城这边,高欢的加盟彻底解放了那三位大男人。 三位男人能做的事,高欢领着仨店员同样做得到,而高欢能做的事,仨男人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很多时候,干看都没资格。 高欢建议说,好饭不怕晚,这专卖店的开业时间最好往后面推一推,给她充足的时间把三位店员的礼仪话术给培训好,还要把店铺重新捯饬一下,硬装不需要,但软装跑不掉。 杨锐大笔一挥,在高欢的请示报告上签下了同意二字。 高欢还提了个要求,听起来挺过分,要求杨锐把黄大龙借给她一段时间,等专卖店正式开业了,保证完璧归赵。 杨锐同样是磕巴都没打一下便准了高欢的请求。 过程中,李振堂躲在一边止不住的偷笑。 待高欢把郁郁寡欢的黄大龙领走了之后,杨锐问道:“振堂哥,你偷笑个什么呢?” 李振堂一边笑一边应道:“你没看出来么,他们两个有问题。” 杨锐不以为然道:“能有啥问题?大龙又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了,你放心,他有的是这方面的经验。” 李振堂自然不解,杨锐并没有跟他提起过凯瑟琳这个人。 “依我看啊,这高欢算是迷上了大龙,可大龙对高欢却少了点感觉,你这样硬是把大龙往高欢那边推,会不会惹得大龙不开心呀?” 杨锐笑了。 “振堂哥,看人可不能只看外表,你啊,对大龙还是缺乏了点了解,这货最特么擅长装,你看着他一脸的不情愿,但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 李振堂愣住了。 “感情大龙才是那个猎人?” 杨锐笑道:“是不是猎人我不敢说,但那天高欢装作崴了脚踝,要说那货没看出来,打死我也不信。” 李振堂目瞪口呆。 还特么说人家黄大龙是个傻笔,原来,自己才是货真价实一大傻笔。 同时心中不由感叹,城里人真会玩,我特么还是早点回农村吧。 …… 金学东在自家院子里拎了会石锁,热了个满身大汉。 鹏城这鬼天气,都特么十月中旬了,咋还那么热呢? 搁在自个的老家,这会儿恐怕都要穿棉袄了。 金学东的老家在松花江畔,他并非汉人,据说跟某国元首同属一个血脉。 三年前,金学东在老家差一点就栽进去了,侥幸逃脱后,一路有惊无险来到了鹏城。彼时的鹏城就是个大工地,只要有膀子力气,总是能找到口饭吃。 鹏城虽乱,但并非无序。 派出所的民警隔三岔五就要到工地上抽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金学东就有三次看到工友被带走,而且之后再也没见到过。 好在父母给了他一副还算不错的皮囊,让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坏人,在工地上又肯吃苦卖力,深受工头喜爱,所以警察的每次盘查都同他擦肩而过。 但,如此下去久了也不是个办法。 金学东攒了点钱,请工头搓了一顿,工头也挺热心,帮忙金学东跟派出所的民警搭上了线,办下来了特区暂住证。 当然,暂住证可不敢用原名,金学东省掉了中间的学字,填报了金东这个名。 不缺眼力见又挺会来事的金学东很快就在工地上站住了脚,并得到了领导的重任,负责工地物资的看管。 以后世的眼光去看待这个岗位,不过一闲职而已,左隔壁家的王大爷带上右隔壁家的李大妈,就完全能够胜任。 可在当时,这份工作不单非常重要,而且相当危险。 但凡工地,自然不缺各种钢材,而钢材,在废品回收行业中那可是妥妥的硬通货。 因而,每当夜幕降临,工地四周难免会有几个鬼祟人影出现,多数情况下都是些小偷小摸,工地管理只需要亮起明晃晃的手电筒,再扯着嗓子吆喝几声,基本上就能达到驱赶的目的。 但也有例外。 这例外就不是小偷小摸了,而是团伙作案,强行掠夺。 不好说金学东是命苦还是命好,他当上工地管理的第二天晚上,就遇到了这么一起例外情况。 二十多口汉子开着两辆卡车闯进了工地,要求也不高,把这两辆卡车装满就成。 不答应的话……那伙人齐刷刷亮出了小可爱,那就白可爱进去红可爱出来,免费送你跟阎老爷喝茶聊天去。 住在工地上的工友只当是看不见听不着,工地上的物资是老板的,跟他们没一毛钱的关系,他们在这边不过是赚个汗水钱,犯不着挺身而出充当那种不值钱的英雄好汉。 其他管理见状也是纷纷后退,当管理拿的钱虽然多一些,但也不至于为了那点钱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唯有金学东站了出来。 一把铁锹专往人头上拍,速度快,角度刁,自然是防不胜防,关键是那把铁锹挥舞起来竟然是毫无破绽。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怎奈手中小可爱实在不顶事,一口气,躺倒了一多半。 剩下的那些人,连躺在地上的同伴都顾不上,慌不迭爬上车,一杠烟便没了踪影。 金学东凭此一战,一夜成名。 第123章 有事相求 这一战之后。 警方的褒奖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怀疑也同时到来。 得亏金学东脑子活络,赶在警方的怀疑到来之前,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八极门传人的故事,并当着警察的面,耍练了一套八极拳法。 正宗不正宗,外行头当然看不出来,但那一套拳法练下来,却也是眼花缭乱相当精彩。 警方自然是信以为真。 自此,鹏城大地多了一位八极门宗师。. 工地的乙方老板听闻此事,对金学东顿生结交之心。 他手上的工地可不止一处,每天都要为工地上的各种失窃被抢而烦心,如果能把金学东这样能打的人笼络在手,再给他配上一班弟兄,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没什么人再敢觊觎他的工地了。 金学东答应了那位老板,但同时也提了个要求,他的兄弟要由他来招募,用不着老板给他委派。 这是要自立山头呀! 那老板也是个江湖过来人,很容易就看穿了金学东的心思。不过,一单枪匹马就敢直面二十几个穷凶极恶匪徒且把对方打到抱头鼠窜的人物,早晚都会成为一方大佬,想开了这一点,那老板畅快地答应了金学东的要求。 彼时,鹏城还有位东北来的大佬,江湖大号名曰南霸天。 这个南,意思是南国的南。 金学东的迅速崛起必然冒犯到了南霸天,一山容不得二虎,如此矛盾根本用不着见个面谈一谈,二人心照不宣,随即开打。 历经三个月,南霸天终于败下阵来。 获胜后的金学东自然成了东北老乡中的代表性人物,大伙都要发自内心地尊称他一声东哥。 东霸天这个绰号也就随之叫开了。 登高后的东霸天很守规矩,但凡刑法典上有记录的买卖他是一样不碰,依旧围着工地打转,只不过之前只是给乙方老板看家护院,之后则是亲自上阵也当上了乙方老板。 大东门商业街原本是南八天罩着的,这老兄被赶出鹏城后,大东门商业街这一片出现了江湖真空,三教九流纷涌而至,各家商铺怨声载道。 无奈之下,批发市场的管理者主动找到了金学东,希望他能出面镇压住各种不安因素。 金学东原本并不想接手,就那么点肉,他根本就看不上眼。 不过,手下那么多兄弟也不能全跟着他上工地,可这帮兄弟一旦闲着就容易给他惹事,所以,金学东思考再三,答应了批发市场管理处的请求。 而各家商铺相对于整日因被偷而烦因被抢而恼,每个月多交个一两百块的治安费,倒也觉得相当划得来。 于是,便形成了眼下的规矩。 “东哥,别练了,该吃饭了。” 听到屋里面传出来的女人声音,金学东收回了思绪,去到院子一角的水池旁,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桶自来水,兜头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就算冲过凉了,待会进了屋,拿毛巾胡乱擦两下就好了。 屋里的女人是他的老婆,名叫苏燕,跟了他的那一年还没满十七岁,到现在已经五年多了,就是肚子不争气,这么长时间都没能给他生个一男半女。 “今晚吃什么呀?”金学东进了屋,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一边向厨房的方向张望着。 苏燕端着一大盆饺子走了过来:“吃饺子,鲅鱼馅的。” 金学东的最爱便是饺子,不管什么馅,但一定要包的正宗。鹏城有好多饺子店,大部分还是东北人家开的,但要说正宗,却都比不上自家老婆的手艺。 正吃着,外面院门突然响起了门铃。 金学东放下了筷子,冲着苏燕抱歉一笑:“我出去看看。” 五年间,老婆苏燕为了他担惊受怕,所以他给自己立下了一条规矩,江湖上的事,再也不带进家门。 金学东打开了院门,外面的兄弟连忙后退了两步,给老大腾出了地来。 “什么事啊?看你们心急火燎的……” 一兄弟凑近了,悄声道:“湘江老乡会的人把岳哥的场子给砸了。” 这兄弟所说的岳哥名叫林岳,本不是金学东的兄弟,但在他跟南霸天的那一战中站到了他这一边,所以也就成了他的兄弟。 林岳早金学东一年多来到了鹏城,在老家的时候就攒了点家底,来到了鹏城更是如鱼得水,只用了两年时间便闯下了一家酒楼两个堵档的家业,在东北梆中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妥妥的实力派。 干趴了南霸天后,金学东也曾劝说过林岳,酒楼可以继续搞,但那两个堵档最好还是转出去,收入上的减少,可以跟他一块搞工程赚回来。 但林岳却听不进去。 理由是工程那一块干起来太特么操心累人,他不是那块料,硬撑着去做,只会给东哥添麻烦。 林岳跟湘江梆的矛盾由来已久,之前东北梆高举南霸天大旗时,林岳得不到老大的支持,所以对湘江梆只能是忍气吞声,但倒向了东哥之后,其心态明显有了变化,对湘江梆不在忍让,终于遭到了反噬。 林岳的事,金学东不能不管,但也没必要着急去管。 “你俩吃饭了吗?进家吃饺子去,你们大嫂包的鲅鱼馅饺子,香着呢。” …… 周一。 一早八点整,杨锐和王长河开着一辆商务车接上了宋家父子。 宋广平还好,只拎了一只旅行包,可宋雷却大包大箱的带上了五件行李。 杨锐调侃道:“你这是打算把你家搬空了是么?” 宋雷苦笑着看向了出门相送的阿妈。 刘雪梅副院长追着叮嘱道:“去到了那边要听公司领导的话,要有眼力见,尽量少说话,多做事……” 宋雷像逃难一般钻进了车中。 刘副院长随即又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老公:“要是手术难度太大的话,千万别逞能,承认自己水平不够不丢人,上了手术台下不来,那才叫丢人,还有哦,到了那边少抽点烟,能不喝酒就不喝酒……” 又一个难民钻进了车厢。 杨锐检查了下后备箱,上车之前向刘副院长保证道:“放心吧,阿姨,有我看着他们爷俩,想学坏都不成。” 刘雪梅比宋广平大了三岁,怀宋雷时已经过了三十,在当时那个年代真算是高龄产妇了,生产时可没少遭罪。 因而,刘雪梅是格外心疼自己的儿子,甚至到了宠溺的地步。 宋雷打小就喜欢音乐,只是当父母的在这条路上毫无资源,无法护佑儿子走得更远,不得已才让宋雷报考了医学院校。 但考上了中山医的儿子并不快乐,刘雪梅一直是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所以,当儿子跟她说想逃课去四九城参加青歌赛时,她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不然,宋雷也拿不到去四九城参赛的路费。 更没有底气对杨锐说要买下他的作品。 宋雷在青歌赛上铩羽而归,回到了家,把自己关进了卧室,刘雪梅想安抚儿子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落泪。 现在好了,终于又能看到儿子的笑容了,而且,儿子在对音乐的追求上似乎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明面上,这些都是老公用自己的医学专业换回来的,但实际上,刘雪梅清楚的很,这一切全都拜面前这位杨村长所赐。 刘雪梅当然是万分感激。 “路上注意安全……”刘雪梅将杨锐拉到了一旁,偷偷往杨锐的手里塞了样东西:“阿姨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这是小雷奶奶传给我的一只手镯,你刚好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阿姨就把它送给你了。” 杨锐笑了笑,拿起手镯瞄了两眼。 材质很普通,黄金而已,但做工却相当精细……是个老物件? 刘雪梅很是赞赏杨锐的眼光:“没错,这手镯传到我这儿已经是第六代了,小雷他们家的祖上据说在四九城当过大官。” 杨锐点了点头,看来是这么回事,这金手镯应该是皇家的赏赐。 “阿姨,这手镯你还是留着传给你儿媳妇吧,我呢,比较看重事业,所以三十岁之前只可能谈恋爱,一定不会考虑结婚。” 这话是推辞的理由,同时也是杨锐的心里话。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不浪够就结婚,那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刘雪梅自然不肯接回去:“你们这一代年轻人都怎么了?我们家小雷跟你是一样的想法,唉,不管了,反正这手镯阿姨是送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收回来。” 杨锐无奈摇头。 怪不得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虽然极端,但有时候却很有道理。就拿这位刘副院长来说,还个情送个礼都不知道怎么还怎么送,也得亏是在医院工作,要不然真适应不了这改革开放的浪潮。 “阿姨,可不是我杨锐不领你这份情,只是我接了你这手镯,咱娘俩可就生分了,今后我再有什么事都不好意思向你张口咯。”说着,杨锐将手镯强行塞回到刘雪梅手里,同时一本正经附在了刘雪梅耳边道:“阿姨,我真的是有大事要求你的,包括宋叔。” 第124章 五十万 但见刘雪梅的表情明显是误会了,杨锐干脆托出了实情。 “三年内,我要在我们村建造一家水平能超过县医院的综合性医院,到那时,我少不了的要找阿姨和宋叔来帮忙,您说,我今天要是接下了您这只手镯,等我来找你们帮忙的时候,又该拎多少钱过来呀?” 刘雪梅故作嗔怒,道:“你敢拎钱来,阿姨就不让你进我们家门。” 说着这样的话,刘雪梅对收回手镯已然不再抗拒。 杨锐转身上了车。 王长河随即发动了汽车。 …… 车是好车,但路不是好路。 从省城到港城也就两百来公里,路上却走了足足六个小时,即便刨去通关所花费的一个小时,五个小时走了两百公里,那也称得上是龟速了。 下午两点三刻,车子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合盛大酒店。 只听这酒店名,便知道是泰叔旗下的产业。 泰叔姓郑,单字名泰,早年在江湖上拼杀时,立下的堂口叫泰合盛,取意为他郑泰只有和众位弟兄合为一体方能使堂口昌盛。 大概七八年前,泰叔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厌倦了江湖,打算金盆洗手,于是就解散了泰合盛,创建了合盛集团。 一大帮老弟兄追随泰叔进了合盛集团做起了正道生意,但还是有好些兄弟选择留在了江湖,改泰合盛堂口为新合盛,继续操持以前的偏门生意。 这次要做手术的便是新合盛的话事人,当年泰合盛的四二六双花红棍,四眼龙,龙叔。 凯瑟琳代表泰叔早已经等在了酒店门口,车子刚一停下,她便吩咐酒店服务生赶紧过去帮忙拿行李。 只是,宋家父子的行李外观跟合盛酒店的富丽堂皇颇有些违和,尤其是宋广平的那只旅行包,上面还印着全国心胸外科年会留念的字样。 但这些并不能遮掩了客人的尊贵身份。 “宋先生的房间在十八楼,八零八号总统套间。”凯瑟琳依照华国礼节跟宋广平握了手,随即送上了给宋广平安排的房间房卡。 宋广平接下了房卡,道了声谢,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还在等着什么。 杨锐速度反应过来,急忙附在宋广平耳边悄声道:“宋叔,你手上拿着的就是房间钥匙,待会我教你怎么使用。” 刷卡式门锁在当时绝对是最新鲜高科技产品,只有顶级酒店才舍得斥巨资更换,内地这边别的地方不太清楚,而南粤广府最豪华的白天鹅,用的还是铁皮钥匙的门把锁。 宋广平当然没见识过。 宋雷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给他安排的房间在十六楼,只是个普通标准间。 不过,相对于宋雷这样的穷学生,能住进如此豪华的顶级九楼,本就心满意足了。 “哦天哪,羊,我居然忘记了给你安排房间……”当着客人的面,凯瑟琳没好意思叫杨锐流氓羊,但她调戏杨锐的心却依旧在,一双色迷迷的眼神死盯着杨锐的胸:“那只好委屈你了,今晚上住我家里好么?” 专家面前还是要维护下形象的……杨锐呵呵一笑,回应道:“我是羊,你是虎,你认为羊会主动把自己送入虎口吗?” 凯瑟琳也感觉到当着生人的面不太好骚,于是便说出了实情:“我确实没给你安排房间,原因是泰叔邀请你住到他家里,我想,你是不会拒绝泰叔的,对吗?” 我倒是想拒绝,可敢吗…… 这一世,可以说没有泰叔就没有他杨锐的今日。 廖叔那条线很稳,一年下来采购量着实不小,而且款子结的也算及时,但缺点是利薄,刨去各项成本开销,最多也就落下五个点利。 锐光制衣厂的利倒是挺肥,但起步相对较晚,也就是今年才分到手几十万的红利。 他的第一桶金,可以说基本上来自于泰叔在鹏城建的电子厂,单是一个录音机,便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接下来,塑型内衣的海外市场需要泰叔帮他拓展,为了建立防火墙而在港城注册的专利持有公司也挂在了合盛集团的名下。 泰叔召唤,他杨锐岂敢不从。 安排好了宋家父子,杨锐和王长河一起去到了泰叔位于半山的别墅。 这是杨锐跟泰叔第三次见面,但却是第一次来泰叔的家,前两次都是在鹏城泰叔下榻的酒店。 跟泰叔的豪宅相比,自己的那座新宅只能算是壕宅呀……嗯,等忙完这阵,得把自家的宅子再重新捯饬捯饬,必须把那个土字旁给去掉。 泰叔已经等在了门口,其身旁还有位同他年龄相仿差不多都是五十上下坐着轮椅的胖壮男人。 “泰叔好!” 杨锐展开双臂迎上前去。 泰叔很是欢喜地接受了杨锐的拥抱,随即向杨锐介绍道:“这位是你龙叔。” “龙叔好!” 杨锐一视同仁,弯下腰也给了龙叔一个拥抱。 这位龙叔一脸病容,黑色镜框后的两只眼眸黯然无神,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杨锐心中却莫名生出了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 “是个人物……”龙叔拍了拍杨锐的手背,有气无力道:“听说你酒量不错,等龙叔病好了,一定要和你大战三百杯。” 杨锐笑道:“跟龙叔喝酒,晚辈愿意舍命。” 龙叔放声大笑,只是这放出来的笑声极其虚弱。 泰叔招手叫来了两名医务人员,随后对龙叔道:“都跟你说了锐仔不是外人,你个老东西没必要在乎那么多凡俗礼节,好了,现在见过面了。也该心满意足回医院了吧?” 龙叔瞪起了眼来:“我跟锐仔多说两句不行啊?你个不死鬼管的也太宽了吧,我警告你噢,我四眼龙才是新合盛的话事人,惹恼了我……我就赖你家里不走了。” 杨锐在一旁偷偷耸了下肩,这二位大佬怎么跟电影里塑造的人物相差那么大哩。 两位医务人员还是推着龙叔去了。 泰叔则把杨锐带到了他的书房。 先是关切了几句宋专家那边的安排,随后将话题转到了上一次他们见面时的交流内容。 “上次咱们爷俩聊到哪儿了?” 杨锐应道:“未来不出三年,内地将会迎来一波经济动荡。” 泰叔微微颔首,不无感叹道:“上次听你说过,我还不太相信,这才过了短短半年,就已经出现这样的苗头了。” 杨锐道:“港城经济现如今跟内地算是绑到了一辆战车上,三年后的这场危机势必会影响到港城,还希望泰叔能早做准备。” 泰叔沉思了片刻,再长叹了一声,接着问道:“那依你看,这场危机会持续多长时间呢?” 杨锐沉吟道:“这可不太好预估……嗯,大概得有个两三年吧。” 泰叔又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杨锐如实回答道:“这场危机是经济过热引发起来的,对企业来说,怕的是热的时候扩张太快,冷下来时适应不了,造成前期的投资打了水漂。我的想法是热的时候尽量多变现,不扩张或减缓扩张,等冷下来的时候再全力出击。” 这套应对策略还是跟棒子企业学来的。 棒子就喜欢在行业进入周期性低谷期时扩张产业产能,这种举措虽然艰难,但咬牙挺过来之后,迎来了行业上升期,他的竞争优势便可彰显出来,而对手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最终的结果基本上是被打的满地找牙。 泰叔若有所思道:“反其道而行……嗯,很不错的思路……” …… 鹏城。 金学东再次劝说起了林岳。 堵档生意并不是长久之计,跟他一道去包工程做工地才是正道。 然而,林岳根本听不进去。 “东哥,你就给兄弟一句话,我跟湘江老乡会的这一仗你是帮还是不帮?” 金学东明显有些不悦,当大哥的苦口婆心劝说小弟走正道,小弟不领这个情也就罢了,居然还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林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给东哥敬了只烟。 金学东也就顺势掀过了这一页。 “你是我兄弟,我当然要为你出头,但一码归一码,我跟你说的是将来,是为你好。” 林岳叹了口气。 他并不情愿。 干工程有多苦他可是看在眼里的,东哥身为老板还要一趟一趟往工地上跑,风吹雨淋,雷打不动,说是赚钱,可那赚的全都是汗水钱。 哪如开堵档啊! 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看场子有下面的马仔小弟,他唯一要做的事只有每天盘账点钱。 再说了,一家堵档并不比一块工地少赚钱。 但东哥的一片好心他却不能不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要是还不答应,那就叫不识抬举,乃是江湖大忌。 “成,既然东哥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林岳再不答应那就太不是个东西了,这样吧,东哥,等这件事摆平之后,我就把手上这两家堵档转出去。” 金学东欣慰点头。 “湘江老乡会那边我去跟他们谈,能和平就尽量不要战争,他们砸了你的堵档,伤了你的兄弟,那就让他们赔点钱好了,五十万,你看可以吗?” 五十万? 林岳惊得差点跳起来。 就他那家堵档,把茅厕里的手纸都算上,也不值个十万块,至于受伤的兄弟,拿出个两万块医药费就能把他们乐开了花。 第125章 刁难 泰叔起了个大早,亲自赶去合盛酒店陪宋家父子吃了个早餐。 按原定计划,今上午宋广平要去医院查看龙叔的病历了解龙叔病情,并同医院同行开一个术前讨论会。 用餐时,泰叔只字未提和这场手术相关的事务,只是闲聊了些他港城的过去和现在。. 杨锐在一旁基本上没插话,但在心里面却直呼学到了。大人物首先就得心大,泰叔怎么可能不关心龙叔的手术,但这个时候要是提起了,恐怕只会给宋教授带来压力。 而谈点港城的历史以及现况,对小宋同学能否快速融入这个社会有着莫大的帮助。 吃过了早餐,也才七点半。 泰叔让宋广平先回房间休息片刻,八点钟整,教会医院的院长会亲自来接,随后再拍了拍杨锐的肩,说道:“让锐仔代表我陪你去医院吧,我去了,那边的医生放不开,不利于你们交流。” 七点五十,医院的车便停到了酒店门口。 宋广平也没让医院院长等多久,不到七点五十五分,便和杨锐一道下了楼。 院长挺年轻,目测年龄不超过四十岁,人很机灵,虽然未曾谋面,但看到宋广平杨锐二人走来随即便判断出这二位正是自己要接待的人。 “两位好,您是宋教授吧?” 得到宋广平肯定答复后,那院长又转向了杨锐。 “您就是杨锐杨先生咯。” 杨锐微笑点头。 还别说,这院长的普通话说的挺标准,且略带了点京味,听起来蛮柔和顺耳。 “我姓谢,名致远,我的专业是医院管理,主要职责就是服务好临床一线。”谢志远先递上了自己的名片,随后为二位客人拉开了车门。 杨锐不禁瞄了眼宋广平,巧的很,宋广平刚好看向了杨锐,目光交错,二人晦涩一笑。这样的理念搁在了内地,也只能当个口号听一听,千万别当真,谁当真谁倒霉。 “谢院长不是港城本地人?” 上了车,宋广平闭目休息,杨锐则跟谢致远聊起了家常。 “阿拉沪海宁……”谢致远冷不叮飚了句沪海话,随即又换回了普通话:“我父母都是沪海人,但我却是个土生土长的港城人,杨先生以为我不是当地人,是因为我的国语说的还不错,对吗?” 谢致远没说是普通话,而用了国语一词,这在当下可是极为少见,一下子就得到了杨锐的极大好感。 “有一说一,你的国语说的相当棒,我杨锐自叹不如。” 谢致远笑道:“我在父母家要跟父母讲沪海话,在社区要跟阿公阿婆讲白话,到了医院要讲英文,回到了自己的小家必须换成国语……我老婆是四九城人,同时也是我的国语老师。” 是个人才,改天找机会给带去岗南村,和七叔公比拼一把,省得这个老不死的天天标榜自己精通七国语言。 车到了医院,谢致远率先下车,为宋广平拉开了车门,很是恭敬地用手遮挡住了车门上沿。 宋广平拽了句英文版的感谢。 医院心胸外科的几位大咖全都等在了会诊室,其中还有个金发碧眼的鬼佬医生。 用屁股也能想得明白,这帮人肯定不会服气从内地来的土鳖专家,若不是资本的力量迫使他们等在了这边,宋广平恐怕连这间会诊室的门都进不去。 杨锐谢致远一左一右陪着宋广平走进了会诊室,迎面立刻射来了十多道各色目光。 有不屑。 有鄙夷。 还有愤懑。 唯独没有欢迎。 也是,他们可以承认自己的水平不够,他们也能接受从外面请专家为那位尊贵的患者主刀手术,比如北美某大医院,或是英伦三岛的某位医生,但他们实在无法理解医院资方为什么会从落后的华国请来一位医生。 这等行为已经跳脱了为患者服务的范畴,这是赤果果的在羞辱他们。 谢致远不动声色,以平静的口吻用英语介绍了宋广平,话音落地之后,却是一片寂静,连个礼节性的掌声都没听到。 宋广平也只是淡淡一笑。 既然敢来,就不怕被冷落,外科医生说再多都没用,只有到了手术台上才能见得真章。 病历资料就放在桌面上,只不过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用的全都是英文。 这是港城医院的规矩,倒也不是故意刁难,宋广平自然知晓,心气平和地拿起了病历本。 别说是英文,就算用上了俄文,也一样难不倒他。 看过了病历记录,宋广平再拿起了龙叔的x光片,心肌呈代偿性增厚,基本符合诊断。 “还是看Ct片吧。”一位港产大咖打开了观片灯,顺手插上了龙叔的Ct片。 这位咖怀的并非好意,不必观其表情,也不必品其口吻,只因他接下来又补充了一句: “据我所知,你们医院还没上Ct机吧。” 这是实情。 放眼整个省城,还没有一家医院能上得起这么昂贵的设备。 杨锐禁不住为宋广平捏了把汗。 Ct片,宋主任能看得懂吗? 宋广平倒是淡定,微微一笑后走到了观片灯前。 “我在安德森客座交流的时候,曾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专门学习Ct片阅片,没想到今天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宋广平凝目观片,一边看,一边分析,所说每一句话都极为专业,就连心胸外科请来的本院放射专科首席医生,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患者冠状动脉硬化左旋降支下端内壁斑块堵塞的诊断是明确的,待会我去看下病人,如果没有明显的手术禁忌症,可安排明天上午行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看过Ct片,宋广平做出了最终结论。 可话音刚落,又有人提出了异议。 “请问宋教授,为什么不考虑介入手术呢?” 介入? 宋广平的眉宇间闪过一缕不易觉察到的不安。 其他人似乎没注意到,但一直盯着宋广平的杨锐却看了个真切。 和Ct一样,介入这种新兴学科在内地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省城那边,或许有那么一家两家医院已经把上Ct机列入了工作日程,但介入,似乎还没多少人接触过。 宋广平闪过的那一缕不安,就说明他在这个学科上恐怕是应付不来。 但此刻,杨锐反而笑开了。 正所谓久病成医,上一世的他心脏有毛病,请教过好多专家,大多数专家都向他推荐了以心脏介入方式放置支架的治疗方法。一次只能有个印象,两次稍有点理解,三次四次,七次八次,杨锐跟十多个专家交流过之后,对这种手术方式已是了解通透。 包括各个厂家生产的支架哪家有什么优点,哪家有什么缺陷。 这么点知识,摆在三十几年后可不敢跟医生叫板,毕竟人家是专业的,他杨锐只是个业余的。 但放在了今日…… 杨锐及时凑到了宋广平的身边。 “宋叔,这个问题我替你回答好了。” 宋广平不由一怔,你,行吗? 杨锐接着悄声道:“我也做了点功课,运气比较好,刚巧撞上了。” 宋广平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并不相信杨锐一个外行仅是临时做了点功课就能掌握了介入这门新兴学科的临床知识,但他相信,杨大村长是一个稳重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会乱来。 得到了宋广平的认同,杨锐缓缓起身。 “首先,我介绍一下我自己。” 上一世,杨锐做过外贸,自然也学了点英文,专业英文肯定不行,但日常对话却没什么问题,不过,此时的他说的却是白话。 “我有两个身份,一个是郑泰先生的私人代表,另一个是宋教授的个人助理,接下来,由我来回答刚才那位先生的提问,为什么不考虑介入手术。” 杨锐两道利剑一般含带着浓郁杀气的眼神射向了那位提问者,使得对方不自觉地连打了数个冷颤。 “众所周知,介入放置支架的手术方式相对简单,对患者的创伤也较小,术后恢复周期较快,患者所需要承担的风险较低,等等这些,都是选择介入下放置支架的优势。” 这并不是众所周知……在场的医生中不光宋广平不知,对方也有一多半首次听说。 但这并不妨碍众人伪装成此学科专家,纷纷点头就是。 但,杨锐却话锋斗转,忽然严厉起来。 “可是,介入学科刚刚兴起,且不说临床上尚有诸多问题等待解决,只说这手术所需要的导管支架等器材,成熟吗?可靠吗?能确定放置进去的支架可以把患者堵塞的冠状动脉撑起来吗?” 杨锐一边说,一边向提问者逼近。 那种无形的压力,使得那位提问者根本不敢抬头。 可惜,杨锐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与他。 “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题!” 那提问者哪敢抬头。 杨锐直接上手,一把托起了这货的下巴。 “我问你,支架放置后脱落了怎么办?导管出了问题怎么办?手术过程中我龙叔的凝血机制发生问题的话又该怎么办?你们可以两手一摊,说一声反正是买过了保险的,可你们谁替我龙叔考虑过?一旦出了问题,他老人家搭上的可是一条性命啊!” 教会医院的咖们面面相觑,我们也没打算采用介入手术,我们只是想刁难一下这位宋教授而已。 第126章 择日不如撞日 杨锐不依不饶,放过了那位提问者,却把教会医院的医生全都捎带上了。 “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说,但今天既然开口了,那我就索性敞开了说……你们,是不是当奴才当上瘾了?当奴才当出自豪感了?忘记了自己身上流淌着的仍旧是华国血脉?” 杨锐缓步踱到了那个金发碧眼的家伙面前,放慢了语速,沉痛却不失激昂接道: “港城是华国人的港城,之前是,现在是,今后更是!大阴帝国就是个强盗,之前是,现在是,今后还是!” 那鬼佬受杨锐气场所压迫,未敢反犟,只是耸了下肩撇了下嘴。 杨锐冷笑一声,放过了鬼佬。 “而你们呢,以说鸟语为荣,以说母语为耻,以崇洋媚外为荣,以心系祖国为耻……当然,我杨某人无权决定你们的选择,但我还是要正告各位一句,跪着的人是没有话语权的,是不值得被人尊重的。” 言罢,杨锐向宋广平打了个手势。 “宋教授,我们走,去病房看我龙叔。” 话音刚落,会诊室门口响起了掌声。 房门被打开,两位精干男子推着辆轮椅走了进来,坐在轮椅上的正是龙叔。 “说得好!” 四眼龙虽然重病在身,说话有气无力,但龙命尚在,龙威不减。 “锐仔啊,你这番话可算是说到龙叔心坎里去了,龙叔为什么不愿意让这帮家伙做手术?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狗奴才不配在你龙叔身上动刀!” 如果说医院那帮家伙对杨锐还多有不服,只是没来及反击,那么,新合盛话事人的出场则彻底湮灭了他们的自尊。 敢在四眼龙的面前嚼舌头? 先去火葬场挂个号再说吧。 杨锐快步迎上前去,从那两位精干男子手上接下了轮椅。 “龙叔,你怎么不在病床上休息,来这边了呢?” 龙叔呵呵笑道:“我出来撒个尿,听到这边热闹,就顺便来一下咯。” 宋广平也跟着来到了龙叔的面前。 杨锐介绍道:“龙叔,这位就是省城中山附院的宋广平宋教授,你明天的手术,就由他来主刀。” 宋广平面带微笑,叫了声龙哥。 四眼龙连连摆手。 “叫不得,万万叫不得,我年轻着呢,你就叫我一声阿龙好了。” 杨锐推着龙叔回到了病房,宋广平紧跟着过来其做了细致的体检。 “怎么样,我能不能经受得住明天的手术?” 宋广平笑了笑,应道:“不得不说,这教会医院的医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你的病情应该比入院时好了许多。” 龙叔夸张笑道:“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宋广平实话实说道:“我看了你的病历,知道你入院时是个怎样的状态,也看了你做过的那些检查,实话实说,以保守治疗的手段,能让你恢复成现在这样,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龙叔略显担忧道:“那手术后呢?做完了手术,我还能跟锐仔大战三百杯吗?” 宋广平笑道:“理论上当然不可以,手术后,你不单不能喝酒,还不能抽烟,不过呢,你要是背着医生偷偷摸摸喝上一点抽上两口,也没人能发现。” 龙叔放心地笑了。 狗不打不知道家里谁才是主人。 经过杨锐和龙叔的联手教育,教会医院的这帮咖明显收敛了许多。 在接下来的术前准备会上,他们一个个表现的堪比泰迪,宋广平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答应,其中还有两位拿着本本和笔,把宋广平的交代一字不拉的记录了下来。 这两位,一个是明天手术的麻醉师,另一个则是科室提前安排给宋广平的一助。 准备会结束后,宋广平又专门跟这二位见了个面。 那一助明显有些紧张。 “宋教授,我在搭桥手术上的经验不够丰富,担心在手术台上拖了你的后腿。” 宋广平笑了笑,拍了拍那位年轻医生的肩,问道:“我知道你的英文名叫文森特,但能否告诉我你的华文名呢?” 那医生不好意思回答道:“我姓关,叫关鹏。” “名字挺响亮的嘛,比你的英文名好多了……”打趣之后,宋广平接道:“关医生啊,你知不知道这一类手术在我医院都是什么等级的医生在主刀呢?” 关鹏自然不知。 宋广平自问自答道:“一般情况下,都是主治医主刀。我看你年资也不浅了,应该有些手术功底,所以啊,经验不够不要紧,只要放松心态,明天我放慢些手术速度,你应该能跟得上的。” 关鹏明显有些感动。 在他们医院他们科室,年轻医生可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上级医生怎肯在手术台上为了下级医生能够跟得上节奏而主动放慢速度呢? 拖了主刀医生的后腿,除了挨骂还是挨骂。 忙完这些准备工作,看看时间也已经到了中午饭点。 谢致远盛情邀请宋广平杨锐二人在他们医院吃个工作餐,宋广平愉快地答应了。 港人说话做事还真是讲究,说是工作餐真的就是工作餐,一人一个餐盘,两荤两素一个例汤。 也得亏宋教授是个书呆子类型的专家,这要是换了别人,甩脸走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吃饭时,杨锐习惯性地在脑海中复盘了下整个过程,那种说不明原因的异样感觉再次袭来。 总觉得有事,而且事还不小,但就是想不明白会出怎样的事。 肯定不会发生在手术台上。 华国的医生做到了宋广平这等份上,或许在科研能力上比不过人家西洋列国,基础理论能力也欠缺了人家老远一段距离,但在动手能力上,却完全可以傲视全球。 一方面,华国人的人种就适合干这种精细活,另一方面,熟能生巧。 宋广平一个月开的刀,能比得上西洋列国的同级别医生一年的手术量。 而宋广平自己也表示了,就这类手术,他睁只眼闭只眼也能轻松完成。 “宋叔,你觉得姓关的那小子人怎么样?”趁着谢致远不在身边,杨锐抓紧时间问了一句。 宋广平哼笑道:“也就那样吧,要是考我的研究生,恐怕会落榜。” 杨锐又道:“那你还乐意带他开刀?” 宋广平笑道:“你要是愿意,那我就带你上台?” 杨锐摇了摇头,道:“我是担心他在手术中别有什么特殊想法……” 宋广平不以为然道:“任他有什么想法,也掀不起一朵浪花出来。” 恰巧这时谢致远端着餐盘过来了,杨锐也只好就此打住。 宋广平的态度验证了他的揣测,这么一台手术对宋广平来说真的没什么难度,所以,这事出在手术台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那种不祥预感又是如此的强烈,杨锐的这餐午饭吃得是相当的心不在焉。 …… 鹏城。 金学东只带上了林岳一人,坐到了湘江老乡会近二十人的对面。 “说几句话而已,用得着摆这么大的阵仗么?” 对面,湘江老乡会的老大欧山虎回敬了一声冷笑。 欧山虎的老家在衡山脚下,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身为山民家的孩子,欧山虎的童年基本上每天都在上山或下山中度过。 身体素质自然要比城里人硬朗许多。 再加上他老爹是个暴脾气,教育儿子的唯一方式是拳脚相加,从小挨到大的欧山虎自然成就出了一身超强抗击打能力。 成年后,欧山虎继承了老爹的暴脾气,在衡山北面一带打出了一片天,后来,邻村一小子在鹏城赚了点钱,衣锦还乡时刺激到了欧山虎,于是,他便告别了家乡,身无分文地来到了鹏城。 和金学东一样,欧山虎在鹏城的起步也是出苦力,后来因为能打能挨,在湘江老乡中逐渐有了威望,一步步成长为湘江老乡会的老大。 “东霸天,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谈的必要吗?”欧山虎做了个手势,立马有小弟递上烟来,并为他点上了火。 金学东笑了笑。 “我已经跟我兄弟说好了,摆平你们之后,我兄弟会退出堵档生意,跟我去干工地,所以,我认为我们之间还是有必要谈一谈的。” 退出堵档生意? 欧山虎不由一愣。 不可一世的东霸天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认怂了呢? 金学东不急不徐接道:“你们砸了我兄弟的场子,打了我兄弟的人,搞得我东霸天好没面子,欧山虎,你给句痛快话,你觉得我东霸天的面子值多少钱呢?” 欧山虎再回敬了一声冷笑,想让我湘江梆赔钱? 没门! 金学东的笑意愈发浓郁:“我过来,就是想知会你一声,赔我兄弟五十万,这笔帐就此翻过,若不然,你就挑选个日子,我们比划比划。” 欧山虎放声大笑。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金学东摇了摇头,叹道:“怕不怕,得等比划完了才知道,既然你欧山虎也有此意,那我建议择日不如撞日……” 说着,金学东缓缓起身,拍了下身边林岳的肩,吩咐道:“你出去给医院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早点做好准备,待会会有十好几个重伤员等着抢救。” 第127章 九极门 港城教会医院。 手术室。 宋广平亲自缝完了最后一针。 手术宣告结束。 围观的几位港咖却依旧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神态。 他们刚才观看的只是一台搭桥手术吗? 不! 他们看到的是一场艺术表演。 全球最顶尖的艺术! 手术之前,按这位艺术大师的吩咐,他们准备了八百毫升的鲜血。但在他们的认知中,像搭桥这类的手术,八百毫升的鲜血肯定不够用,所以,他们又偷偷地多准备了四百毫升。 可结果呢。 浪费了三分之二。 整个手术过程,他们目测失血量也就在四百左右。 而这点失血量,对人体机能根本没有多大影响,完全可以用液体补充回来。 还有那一助文森特。 派他上台原本只是想给主刀者添点堵,可没想到,这么一台手术做下来,那文森特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人忽然间就变得相当自信,在台上的表现也是愈发自如。. 只有神才具备点化凡人的能力啊! 宋广平自然觉察得到这数道惊诧目光,但他并没有怎么在意,退下手术台,绕到麻醉区,看了眼各项生命指标,放心地点了点头。 这台手术他发挥的不算太好,满分一百的话,他最多给自己打八十五分。 十分扣在了一助上,虽然后半程这位关医生的发挥还算凑合,但前半程实在是糟糕。 还有五分扣在了自己的心态上。 唉! 还是没能克服掉人前显圣的俗人心理呀。 脱掉了手术衣,宋广平来到了手术室外,在那边,泰叔在杨锐王长河以及凯瑟琳的陪伴下,等待了好久。 “辛苦你了,宋教授。”泰叔迎上前去,没询问手术情况,先感谢了宋广平。 宋广平顿感一股暖流于心中流过。“手术很成功,再静养个半个月,你们兄弟二人便可以把酒言欢了。” 泰叔又是一通诚挚感谢。 龙叔被送出了手术室,因为麻醉效应还没过去,人仍处在昏睡中。 泰叔安排谢致远先将宋广平送回酒店休息,他要守在病床边等着老兄弟醒来。 宋广平临走之前把杨锐叫去了一旁,他对自家儿子的事情还是有点不放心,手术已经做完了,再参加完晚上的答谢宴,明天一早他就该回去了,但宋雷的事情,眼下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 杨锐笑道:“这事你别怪我,也别怪泰叔,要怪就怪你家儿子。” 宋广平不由一惊:“怎么?小雷他惹什么祸了?” 杨锐再笑。 “他怕你啰嗦,所以就跟我说,想等你回去之后他再进唱片公司。” 宋广平松了口气,笑骂道:“这个臭小子,屁事还不少呢。” …… 龙叔睁开了双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泰叔。 都几十年的老兄弟了,矫情个毛呀,起开,换人。 泰叔读懂了龙叔的眼神,笑呵呵退到了一旁,龙嫂,你上。 龙叔眼神依旧,又不是交代遗言,你个婆姨家凑什么热闹?起开,换人。 龙叔的老婆剜了龙叔一眼,气鼓鼓退到泰叔身旁,俩龙子,你们去试试呗。 龙叔的眼神却不肯在俩儿子身上停留一秒,俩眼珠咕噜噜地转,很显然是在找什么人。 泰叔瞬间明白过来,连忙出门叫来了杨锐。 待杨锐来到了病床前,龙叔的眼神终于有了笑意。 麻醉科医生赶过来查看了龙叔的恢复情况,很是满意地为龙叔撤掉了氧气面罩。 龙叔终于得以开口说话。只是语速甚缓音量甚低,需凝神静气方能听清。 “锐仔啊,龙叔在手术中间做了个梦,你猜,龙叔做了个什么梦?” 杨锐笑道:“龙叔抱孙子了呗,嗯,我猜肯定是一对龙凤胎。” 龙叔给了杨锐一个白眼。 “龙叔梦到啊,你当上了新合盛的话事人。” 杨锐‘大惊失色’,故作着急道:“龙叔,锐仔只是个生意人,可没有篡位夺权的非分念想啊!” 龙叔咧开了嘴巴,明显是在笑,只是声音颇为微弱。 “是龙叔扶你上位的……” 这下,杨锐是真的被惊到了。 有所思,方有所梦。 这老家伙居然打起了我的主意。 还不好直接拒绝,特么的,江湖大佬最顾忌的就是自己的脸面。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龙叔知道这不可能,不过啊,锐仔,你救了龙叔,龙叔都记在心里了,你虽然入不了我新合盛,但新合盛的兄弟们今后任你调遣。” 杨锐难免有些懵,龙叔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不过是帮忙给他请了个能信得过的专家而已,用得着说是救命之恩么? 全麻的药力还没完全过去,手术也消耗了龙叔相当大的体力,当护士小姐姐遵遗嘱为龙叔注射了一支止痛药后,龙叔的精神头消退下来,眼看着又打起了瞌睡。 泰叔带头,领着众人退出了病房。 “都回去吧,便忘了晚上的答谢宴。” 泰叔发了话,没人敢不从。 留在医院也没什么用,龙叔住的自然是最顶级的病房,享受的亦是最顶级的医护服务,即便有事需要人手帮忙,也有新合盛的兄弟守在了门口。 杨锐跟随泰叔回到了位于半山的别墅。 这一回,泰叔没把杨锐领到书房。 “锐仔啊,陪泰叔去趟埳室吧,” 埳室,也就是安放牌位的地方…… 杨锐心头一颤,他终于想明白了那种异样感是由何而来。 上一世中,大概在零六年,也是十月底的季节,他在港城刚好遇到了一个跟泰叔见面的机会,那次见面并不在这半山的别墅,而是在新合盛的堂口。 当时见到泰叔时,泰叔正对着一副照片在那边发呆。 照片上,便是龙叔当下的模样。 如果那副照片就是龙叔遗照的话,这一切似乎就能讲得通了。 上一世的龙叔终究倒在了这道坎上。 可手术是成功的,宋教授说了,只要龙叔日后注意保养,活到个七八十都没问题。 难道是别的意外? 杨锐暗自打了个冷颤。 还没法跟泰叔说,什么上一世这一世的,说出来只会让泰叔把自己当成个精神病。 好吧,那就先陪泰叔去埳室,然后找个机会开溜,回到医院暗中守着,看看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 大东门商业街的气氛陡然间紧张了起来。 街面上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商业街,人来人往,按理说不该有陌生面孔这等用词。 但这些人不同,他们搭眼一看便可知道全都是些社会人。 高欢对这种紧张气氛毫不在意,专卖店又没招谁惹谁,外面真要是乱了,大不了关上店门就是。跟往常一样,高欢依旧把精力放在了对三名店员的培训指导上,还别说,那三位店员只是这么几天功夫,无论是外在形象还是内在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被高欢强行征召为助理的黄大龙可就耐不住了,偷摸溜到了街面上,刚巧碰上了早些天来店里宣告规矩的那俩东北小伙。 “怎么了,这是?” 其中一小伙神秘兮兮回应道:“你还不知道?东哥跟湘江老乡会干起来了,就在昨天下午,东哥一个人干翻了二十多个湘江人。” 另一个小伙跟到:“玛德,湘江人也真特么混蛋,不敢跟东哥正面硬刚,却威胁说要把商业街砸个稀巴烂。” 小伙子,嘴上留点德吧,你大龙哥也是湘江人,当心老子这就跟你翻脸……黄大龙在部队服役三年,退伍后跟杨锐在外面又闯荡了小三年,一口普通话说的已是相当流利,基本上听不出有湘江口音。 “一个人干翻了二十几个呀……啧啧,东哥可真厉害……”黄大龙拿捏出一副万般钦佩的表情。 嘴上如此之说,但心中另有所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只要对方不是练家子,自个手上再有个趁手的家伙什,他黄大龙一个人也能干翻了二十几个。 左手边小伙骄傲回道:“那是!我们东哥是谁?八极门第一高手!别说二十几个,就算再来二十几个,我们东哥那也是轻松拿下。” 右手边小伙却不经意说漏了嘴:“湘江老乡会那些人还不肯服输,等着吧,等东哥出了院,非得把这帮瘪犊子玩意一个个全都给宰了。” 黄大龙听了,心中忍不住窃笑。 八极门的第一高手噢,不还是受伤了么? 这要是换成了霸哥,保准是毫发无伤……嗯,等回到了岗南村,得好好哄哄七叔公,让他老人家搞个九极门出来,第一高手肯定是霸哥,我黄大龙混个第三高手就成。 左手边小伙瞪了眼右手边小伙,替东哥叫不平道:“东哥为什么会受伤?还不是因为岳哥不听东哥的安排么?东哥让他躲远点,你说他干嘛非要逞那个能呢?到头来还不是拖了东哥的后腿,害的东哥挨了一刀么。” 黄大龙在一旁连连点头:“嗯,嗯,高手出手时就怕有人拖后腿,不过这也能说明东哥这个人仗义啊,宁愿自己挨一刀,也要搭救自家弟兄……嗯,嗯,东哥这个人了不得啊。” 第128章 变天 杨锐找的开溜借口相当牵强。 牙疼。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只要装的足够像,泰叔也只能把他送回到医院。 眼看着就要到了晚上答谢宴的时间了,可杨锐的牙疼却不见缓解,泰叔无奈,只得安排了两名手下留下来照顾杨锐,他自己则带上谢致远匆匆赶去了合盛酒店。 泰叔刚一离去,杨锐就变了脸,冲泰叔的两名手下说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守在身旁,责令那二人必须远离他的视线之外。 那二位无端遭斥,心中甚是委屈,怎奈这大陆仔却是泰叔的座上嘉宾,也只好咬牙忍着,干脆躲进了隔壁一间房中。 杨锐终于得到了独自行动的机会。 偷摸溜出病房,寻找到医院清洁工的一间储物室,幸运的是这间储物室并未上锁,杨锐还在里面找到了一身清洁工的衣装。 还别说,这身衣装挺干净,闻起来也没什么异味。 把自己打扮成了医院清洁工,杨锐拿着清洁工具溜达到了心胸外科病区。 病区挺安静,新合盛的多名弟兄守住了各个进出口,不管是出去还是进来,都需要严格盘查。 杨锐依靠这身工服混进了病区,一边装模作样拖着地板,一边四下观察打量。 好像,似乎,貌似……并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手术一关顺利通过,病房戒备又如此严密,杨锐是真的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环节会出意外。 毕竟不是搞特工的,光有个直觉根本没鸟用……正感慨,就见到一名护士小姐姐推着治疗车走向了龙叔的病房。 杨锐心头不由一颤。 上一世读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一桥段,说医生往病人的吊水中加了点不该加的药物,轻而易举就杀死了病人。 难道说…… 杨锐悄无声息靠近了护士小姐姐,然后脚下一滑。 只听到‘咣叽’‘哗啦’一通声响,治疗小推车翻到在地,上面放着的吊水瓶也摔成了两半。 小姐姐还未爬起便已经哭开了。 龙叔的贴身保镖倒也稳重,并未发火,亲手扶起护士小姐姐,微笑着安抚了一句:“没关系的,再重配一瓶不就好了么。” 护士小姐姐还想要收拾地上的狼藉,杨锐连忙拦住,祸是他闯的,责任全怪他,怎么好烦劳小姐姐收拾这一地狼藉呢。 护士小姐姐也相当有修养,不单没怪罪清洁工,还道了声谢。 待小姐姐回去重新配药,杨锐速度扯下了伪装。 “是我,杨锐。” 龙叔的保镖吃了一惊,失口道:“你怎么……” 杨锐做了个噤声手势。 “我有个不好预感,有人要对龙叔不利……”同时拿起了地上摔碎了的吊水瓶底,接道:“这里面还剩了点药水,你抓紧时间拿去化验,注意了,一定不要声张。” 面前这位可不是外人,那是新合盛话事人龙叔最欣赏的人,保镖不敢怠慢,小心翼翼接过瓶底,再跟同伴交待了一声,随后便快步走出了病区。 杨锐向另一位贴身保镖询问起龙叔的状况。 那保镖下意识地通过房门上的小窗口向里面张望了一眼,正想回话,就听到屋内传出了龙叔的声音: “阿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杨锐推门而入。 “龙叔,是我不小心撞翻了护士的治疗车,耽误给你换药了。” 见是杨锐,龙叔立马高兴起来了。 “打个狗屁的药,我现在觉得病都已经好了。” 确实,龙叔现在说起话来比起手术前有力了许多,至少不怎么喘了。 “药还是要打滴……”杨锐顺势坐到了病床前,端起床头柜上的一只玻璃碗,夹了片菠萝放到了龙叔的唇边。 手术完没多长时间,龙叔还处在禁水禁食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润润嘴唇。 龙叔却一点面子也没给杨锐,呸的一声便吐掉了唇边的菠萝片。 “你要是真心疼龙叔的话,那就给龙叔来根香烟。” 杨锐笑了,直接怼了回去:“想得美!” 闲聊了一会,重新配了药的护士小姐姐推着治疗车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杨锐下意识转过了身,生怕被小姐姐给认出来。 小姐姐换好了药,顺便检查了下吊水通路,确定无异常,然后跟龙叔礼貌地道了声歉意后便退出了病房,杨锐随即走过来,关上了吊水阀。 鬼知道这瓶新换的吊水有没有问题。 没多会,那位去送检的保镖回来了,没进屋,隔着房门上的小窗口向杨锐招了下手。 杨锐借口撒尿,出了病房。 那保镖的神色相当凝重。 “锐哥,化验结果出来了,钾浓度严重超标。” 医学盲杨锐恍惚间记起了一个医学病症名词: 高钾血症。 “先别声张,打电话到合盛酒店,通知谢致远立刻回医院。”稍一顿,杨锐又接着吩咐道:“一个传一个,通知新合盛在场的所有弟兄,盯紧了心胸外科所有医护人员,不必干涉他们的行动自由,但一定要掌握住他们所有人的动向。” 交代完,杨锐不动声色返回病房,继续跟龙叔打屁聊天。 …… 谢致远接到通知时,答谢酒宴已经开始了十多分钟,做为一院之长,他似乎很重要,又似乎可有可无。 焦点在人家宋教授身上,他代表教会医院表示过感谢后,也就基本上没什么事情了。 所以,悄悄离席毫无阻力。 合盛酒店距离医院也就四公里的路程,运气也相当不错,一路上只遇到了一个红灯,因此,不到二十分钟,谢致远便来到了心胸外科病区。 杨锐将谢致远带到了一个僻静地方。 “谢院长,我想向你了解一个医学问题,病人的吊水中钾浓度严重超标,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呢?” 谢致远不由一惊。 他的硕士研究生读的是医院管理专业,但本科却是临床医学,如此问题自然清楚的很。 “高钾血症,严重者会导致心律失常,危及生命……” 杨锐再问道:“依你看,龙叔的术后治疗需要给与超高浓度的钾吗?” 谢致远惊道:“有人想害龙叔的命?” 杨锐严肃摇头:“我不敢断言,但需要你的如实回答。” 谢致远道:“大型手术后,病人有可能出现电解质紊乱,适当补充钾钠钙等电解质是正确的,但绝不会以超高浓度来给予。” 杨锐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院长,还得再辛苦你一下,请你立刻回到合盛酒店,找机会悄悄告诉泰叔,有人想对龙叔下手。” 怀疑得到了验证,谢致远终于可以流出一身冷汗了。 杨锐回到了病房,随即通知龙叔的保镖,由暗改作明,控制心胸外科所有的医护人员,那些个下了班不在医院的也不能放过,派出兄弟,将其请回医院。 至于要不要报警,杨锐不敢擅自做主,这得请示龙叔。 病房中,躺在病床上的龙叔听完了杨锐对整件事的陈述,表现得相当平静。 “我就说嘛,是你锐仔救了龙叔的命,你小子当时还不承认,现在还嘴硬不?” 杨锐赔笑道:“在龙叔面前,锐仔哪儿都不敢硬。” 龙叔咧嘴大笑。 像是扯到了刀口,龙叔的笑声戛然而止。 忍了片刻,待那股子疼劲过去了,龙叔叹道:“家丑不可外扬……报警,就算了吧。” 看龙叔的表情反应,应当是对那害他黑手的身份猜到了个七七八八,杨锐做为一个外人,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该做的,他都做了,不该做的,杨锐也不打算去做。 江湖的事,他还是尽量躲远些为好。 正准备就此告辞,龙叔却再次开口。 “锐仔啊,龙叔知道你心不在江湖,当然不会强求,但你能否为龙叔指点下迷津呢?” 杨锐连连摆手:“龙叔啊,你这不是在捧杀晚辈么?可不敢再说什么指点迷津的话,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来就是,晚辈知道的,有把握的,必将毫无保留。” 龙叔笑了笑。 “不死鬼阿泰一直跟我说,九七之后,港城一定会变天,到那时不会再有堂口的活路,对这事,你怎么看?” 这事……嗯,我倒是有些发言权。 杨锐速度打了下腹稿,随后道:“天,是肯定会变的,但站在我的角度看,应该说这天变得更加晴朗了,没了鬼佬在上面耀武扬威,港城人自个管理港城,马照跑,球照赌,你龙叔依旧可以挺着胸膛说自己就是新合盛的话事人,绝不会有人来抓你。” 龙叔点了点头,像是松了口气。 “那堂口的生意呢?会不会照常做?” 杨锐叹了口气,道:“龙叔啊,晚辈实话实说咯,有些生意可以做,但有些生意千万不能碰,不管这天是什么颜色的,那种伤天害理的生意再怎么赚钱,那也是昧良心要折寿的哦。” 龙叔笑了:“你指的是面粉生意?” 杨锐严肃点头。 龙叔做嗔怒状,斥道:“跟那不死鬼阿泰一摸一样的口气……” 缓了口气,龙叔接着感叹道:“你泰叔给我立下的唯一规矩就是新合盛绝不能碰面粉生意,这次有人想要我四眼龙的命,恐怕也是因此而起啊。” 第129章 未来可期 宋广平回去之后,杨锐把宋雷送去了滚时唱片公司。 有泰叔打过招呼,对方自然不敢怠慢,安排了公司高级副总裁韩跃文先生、资深经纪人古月娥女士,以及公司首席创作人同时也是首席声乐教师周大同先生,联合组成了高规格接待团队。 刚一见面,副总裁韩跃文便闹了个乌龙,他主动上前握住了杨锐的手,连声称赞道: “郑先生的推荐果然不一般,这形象,很有天皇巨星的潜质嘛!” 杨锐听着这话倒是很舒心,但一旁的宋雷可就尴尬了,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好在对方还有明白人,周大同扯了下韩跃文的衣袖,随后来到宋雷的面前,拍了拍宋雷的肩:“我看过你在青歌赛上的演唱录像,歌很好,无论是旋律还是歌词,几乎无可挑剔,但你的表达存在很大问题,不过,新人嘛,没经验,很正常。” 韩跃文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非但没尴尬,反而一句话便把气氛烘托出来了。 “等下,老周,郑先生给我们推荐的不是两个人吗?我记得他亲口跟我说,这两个人都具有称成为天皇巨星的潜质……” 资深经纪人古月娥笑着附和道:“我认同韩总的眼光,请求公司把这两位年轻人都交给我好了。” 宋雷虽说担任过中山医大学的学生会zx,但终究还是个学生,社交方面的能力很是欠缺,这种场合下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在一旁陪笑。 但杨锐可是根老油条了。 “实在是对不住啊,各位,我昨天刚签了宝丽银。” 宝丽银? 什么鬼? 也只是稍稍一怔,韩跃文便率先反应过来,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相互熟悉后,话题自然还要转到宋雷这边来。 这方面上,当然是周大同最有发言权,接着刚才的话,他继续评价道: “你的声线很不错,音质也很有辨识度,只是在中高音转换上做的不够好,没关系,最多三个月,我保证你能脱胎换骨。” 宋雷腼腆应道:“谢谢周老师。” 周大同本着一张脸回应道:“别那么早谢我,这三个月里,你不骂我我就烧高香了。” 古月娥跟着解释道:“周老师教课非常严格,很多蛮有潜质的年轻人都是因为吃不了苦半途而废,实在可惜。” 宋雷立马表态道:“只要能学到东西,再多的苦我都愿意吃。” 周大同对宋雷的态度表示满意,同时又道: “你除了那首南山南,还有别的原唱歌曲吗?” 宋雷听成了原创歌曲,急忙分辨,却被杨锐及时扼杀。 “周老师说的是原唱歌曲,你瞎解释个什么呀?还不赶紧把另外两首歌唱给周老师听。” 宋雷抱歉一笑,赶紧拿起了吉他。 刚划了两下琴弦,周大同便皱起了眉头。 “这指法不对,你是跟谁学的?算了算了,你先唱吧。” 宋雷明显受到了影响。 他准备先唱的那首有没有人告诉你,结果一张口就跑了音。 不过,宋雷的调整能力也确实了得,两句之后,便进入了状态。 周大同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甚至还合着节奏点起了手指,等到宋雷唱到了副歌部分,周大同难得现出了笑容。 等宋雷唱完了副歌,方大同叫了停,迫不及待问道:“这首歌是谁的作词作曲?和你的那首南山南是同一个人吗?” 宋雷如实答道:“是的,周老师,都是易木先生的作词作曲。” 方大同不禁唏嘘起来:“这两首歌的风格跨度还是蛮大的,若不是我提前做了点功课,真不敢相信它们竟然是同一人的创作。好歌,真的是好歌,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认为这首歌更容易被市场接受。” 宋雷再次表示了感谢,接着又说道:“周老师,易木先生还送了我第三首歌,要不要我唱给你听?” 周大同颇为兴奋道:“还有一首?那赶紧唱给我听。” 宋雷学着杨锐当时的演唱,一下琴弦,一下面板,打起了节奏。 节奏由慢渐块,到了刚好时,宋雷开口唱道:“取一杯天上的水,照着明月人世间晃呀晃……” 起初,周大同也只是微闭双眼,跟着节拍点着手指,但进入到副歌旋律时,周大同忽地睁开了双眼,整个人跟着节拍扭动起来。 “就让那,大风吹,大风吹,一直吹……” 不得不说,周大同的乐感是真的厉害,记忆力也相当出众,当宋雷第二次唱到副歌部分时,他已经跟唱了起来。 唱到了兴奋处,甚至一把从宋雷的手中夺过了吉他。 一个弹,五个唱,不大一间接待室,瞬间变成了妖魔巢。 “痛快!真是痛快!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唱过歌了……” 连唱了三遍,周大同着实累了,这才肯罢休了疯狂。 古月娥捏紧了粉拳捶着胸口道:“我建议宋雷的第一张专辑就以这首歌做主打。” 周大同断然否决:“不,宋雷还是应该以有没有人告诉我做为专辑主打歌,南山南和这首大风吹将会成为这张专辑的黑马歌曲,会给歌迷带去更大的惊喜,只要我们操作得当的话,我感觉这张专辑的销量可以打破华语乐坛的纪录。” 这么高的评价? 管理者多外行,滚时亦不例外,高级副总裁韩跃文颇有些不敢相信,虽然他刚才唱得也挺欢,身子扭的不比别人幅度小。 宋雷也是一副吃了一斤的模样,能在三年内出专辑就已经是他的最大梦想了,销量不销量的根本就没敢想过,更别说什么破华语乐坛的纪录了。 唯有易木先生,哦不,唯有杨锐一脸的平静。 三首经典合在一起,破个记录有什么好兴奋的呢? 理所当然才对嘛! 不过,宋雷果真能有如此成就的话,杨锐也是打心里为他高兴。 当然,更要为自己高兴。 有了这么一个天皇巨星级别的资源,今后他再搞出来的产品可就不缺形象代言人了。 嗯,塑型内衣除外。 滚时公司没有宿舍提供,合盛酒店倒是可以长住,以泰叔的大气,宋教授的儿子自然是想住多久住多久,不单不会收一分钱,还要吩咐酒店经理以贵宾相待。 但宋雷却不会答应。 这一点,他完全继承了他阿爸的思想,学者嘛,最信奉气节二字,讲究的便是贫者不受嗟来之食。 杨锐只得带他在附近租了一间公寓。 一张床,一张条桌,一个不足两平米的卫生间,总共十四个平方还差了点,月租金却要到了八百块。 还是港币。 换算成rmB,过千了。 他家老爸,省城最顶尖的心胸外科大专家,一个月的工资满打满算还不到一百二。 至于红包……对不起,还没开始流行。 各种回扣? 当下的医院,干净的就像瓶生理盐水。 倒是已经有了医药代表,但仅限于那些跨国大公司,医生们在他们那边能捞到的好处也就是几只圆珠笔或者其他什么小玩意,偶尔吃上顿饭都能记上一整年。 因此,宋雷对这个租房价格,心疼的直咬牙。 杨锐从包里掏出了一沓绿票,渣打银行发行的面额五百元的港币。 “这里一共有两万块,是泰叔拿给你阿爸的感谢费,你阿爸不肯收,我就替你阿爸收下了。” 阿爸不肯收,我这个当儿子的就好意思收下么? 宋雷摇了摇头,应道:“我过来的时候,我阿妈给了我钱的。” 特么这爷俩都是什么尿性……杨锐腹诽了一句,道: “这钱你要是不收下,难不成还让我拿回去还给泰叔?这样吧,这笔钱就当作泰叔预支给你的出场费好了,等明年泰叔过生日的时候,你过来给泰叔唱两首歌,两万块就能请到一位天皇巨星,泰叔也赚到了不是?” 宋雷原本还想再犟上一句,泰叔有恩于自己,去泰叔的生日宴上唱两首歌,他怎么好意思收钱,可看到杨锐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宋雷连忙将这句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并乖乖接下了那两万港币。 “凯瑟琳的名片你收好了?” 宋雷点了点头。 杨锐接着叮嘱道:“你一人在外,凡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但咱们不惹事,也不能怕事,真要是遇上事了,小麻烦打电话找凯瑟琳,大麻烦直接打电话给我,我那边一个村委会的电话,另一个鹏城专卖店的电话,总有一个能找到我。” 宋雷紧闭着双唇,用力点头:“我记住了,恶霸哥。” 杨锐似乎还不放心,接着叮嘱道:“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新合盛的堂口串个门,龙叔是个挺仗义的胖老头,他感恩于你阿爸,对你也应当没得说,万一有个什么急事,找龙叔才是最方便最正确。” 宋雷嘴巴上答应了下来,但心里面却是抗拒的态度。 阿爸临走前交代过他,人入江湖,身不由己,哪怕是一丁点的牵连,将来恐怕都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杨锐静思了片刻,再也没想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于是拍了下宋雷的肩,告辞道:“家里还有好多事,我就不在港城多呆了,好好练吧,等你出专辑办演唱会的时候,恶霸哥再来捧场。” 第130章 二十万,没了 当晚,杨锐回到了鹏城。 租来的家里,只有李振堂一人。 “大龙呢?” 李振堂讳莫如深应道:“大龙在加班。” 杨锐随口应了一声,加班就加班吧,总是要回来的,等他回来了再交代任务也不迟。 但见杨锐如此平淡,李振堂玩味一笑,又补充了一句: “有一说一也在加班。” 有一说一是高欢的绰号,杨锐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一副不堪画面。 李振堂叹了口气,又道:“这下子,村里面不知有多少人家要失望了。” 杨锐附和点头。 村里面有囡囡的人家,看上黄大龙的真不算少,二舅妈那边,几乎每天都能遇得上前来打探消息或是意图说媒的人。 李振堂瞅着杨锐,突然转变了话题目标。 “我说恶霸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下个人大事了?” 我? 杨锐下意识摸了下裤裆,脑海里的不堪画面瞬间转变了男女主角。 男主角自然是他自己,而女主角…… 草。 大不敬啊! 怎么会是石乡长呢? 我特么难道被曹操老贼附身了不成? 李振堂看到杨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还以为有戏,赶紧凑了上来。 ”你觉得我三叔家的囡囡怎么样?” 李振堂的三叔比李振堂大不了几岁,他家里的囡囡今年刚满了十八岁,长得倒是水灵,身材也不错,花上点精力碎银培养一下,确实能达到大波浪的标准,只是…… 杨锐笑了笑。 “男儿理当先立业后成家,我杨锐发誓要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岗南村,所以,三十岁之前,绝不会考虑个人之事。” 李振堂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恶霸,听你振堂哥说两句,事业和家庭,这两样事并不冲突啊,再说了,咱这塑形内衣项目请到了高欢这样的人才,局面是一天比一天好,之前你说一年内要完成五千万的销售额,我多少还有些担心,可现在看来,这数字恐怕还说少了……” 杨锐连忙顺着话题引导道:“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李振堂颇为兴奋道:“咱这专卖店不还没开业么,但口碑却传出去了,这几天每天都有几十号人慕名而来,今天上午还来了个外地经销商,一下子就订购了五百件。” 意料之中……杨锐心中淡定,但面上却是比李振堂还要兴奋。 “这么说,咱们的产品算是得到市场的认可咯?” 李振堂骄傲道:“那是当然……我跟你说啊,那个有一副总还真被你看准了,手里边确实有活,咱们不是说建议零售价定在三十五块,大幅让利给经销商,供货出厂价只需要保证在十五块以上就好了么,你猜那个有一副总是怎么操作的?” 这一点,却是杨锐的知识盲区。 上一世并没搞过零售产业,兴趣点也从来没落到这个领域上来,所以了解的程度还真谈不上有多深。 “有一副总说,三十五块的零售价还是蛮合适的,但供货价不能这么搞,太简单了,达不到刺激经销商积极性的目的。她呀,把供货价提高到了二十五块,不过呢,单笔拿货达到五百件,每件可让利两块,一把手全额付清拿货款,再让利两块,每个季度核算一次,够了一定的拿货量,每件还有两块钱的奖励,到了年底,还会有每件四块钱的返利。” 李振堂喝了口茶,不无感叹道: “把帐算透了,咱们的供货出厂价还是十五块一件,但让有一副总这么一拆一分,我要是经销商的话,肯定会卯足了劲卖这塑形内衣,人才啊,有一副总确实是个人才啊!” 杨锐禁不住揉起了太阳穴。 太绕人了,有点晕。 不过这法子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李振堂忽然愣住,猛地一拍脑门,恍然道:“我怎么就被你带偏了呢?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事业和家庭并不冲突,我三叔家的那个囡囡还是挺不错的,恶霸,你可得上点心,好好考虑考虑。” 正在这时,黄大龙回来了。 这货满脸尽是忧郁。 怎么了这是? 面对杨锐李振堂二人的联合关切,黄大龙一言不发,讨了根香烟,默默蹲到了厨房门口。 “俩人干仗了?” 李振堂方才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冲着杨锐悄声说出这个五个字时让人误以为有些幸灾乐祸。 杨锐吐了口气,摇了摇头。 大龙是什么尿性,真要是跟高欢干仗了,回来时一定是兴高采烈。 不着急,这货的肠子不带打弯的,多大的事都憋不过五分钟。 果然,一根香烟抽完,黄大龙悠悠开了口。 “二十万……没了……” 李振堂不由一怔。 专卖店被人给砸了? 不对,那店连货带装修,也不值二十万。 “我特么就吹了两句牛逼,没想到东霸天居然免了咱们店的治安费,你说气人不气人?这特么让霸哥还有什么理由跟他开干?不开干,怎么好找他要二十万的赔款?唉……我这张嘴啊,真是欠。” 这样丢的二十万呀? 李振堂叹了声气,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骂。 杨锐饶有兴趣问道:“你是怎么吹的牛逼?”. 黄大龙再讨了根香烟,自个点上了火,重新蹲回到厨房门口。 “东霸天不知道因为什么跟湘江老乡会的人闹翻了脸,一个人撂倒了对方二十几个,湘江老乡会的人咽不下这口气,就来商业街捣乱,我特么一时手痒,就跟着东霸天的人一块收拾了几个,事后跟他们吹牛逼说,这算不上多大点事,就这等货色,老子一个人也能撂倒二十个。” 杨锐笑道:“你这怎么能叫吹牛逼呢?分明是有一说一嘛。” 黄大龙突然乐了。 “霸哥,拿兄弟开涮是不?有一是我妹子,我俩清白的很。” 杨锐一本正经道:“嗯,我相信,你俩肯定是一清二白。” 李振堂在一旁捂嘴偷笑:“衣服一清,两堆白花花的肉……” 黄大龙随即怒瞪李振堂:“昨晚上咱哥俩干什么去了?要不要我回村找嫂子如实汇报一下?” 李振堂立马认怂。 黄大龙转过头来,冲着杨锐哀求道:“霸哥,你就行行好吧,给兄弟支个招,教教我怎么做才能把局面扭转回来。” 对杨锐来说,东霸天是必须收拾的,倒不是为了那点赔款,而是因为他跟东霸天有仇。 上一世攒下的仇。 大概是九零年的初夏,他揣着在厂里打工攒下来的工钱,想在这大东门进点货拿去别的地方摆个地摊,结果,却被俩蟊贼给盯上了。 以他杨锐的机敏,自然不可能让蟊贼得逞。 结果,蟊贼恼羞成怒,干脆改做了明抢。 明抢也不可能是他杨锐的对手,三下五去二,那俩蟊贼便只剩下蜷在地上惨哼哼的份。 杨锐并不想惹事,身背案底的他也不敢惹事,护住了身上的钱财,杨锐只想尽快离去,但,东霸天的人却把他给拦住了。 蛮不讲理地要杨锐掏钱给那俩蟊贼就医看伤。 “你说这俩兄弟是贼,想偷你的钱,偷不成就抢,你是被迫自卫,可证据呢?证人呢?” “没有的话,那只能证明你动手打了人。” “这条街可是东霸天东哥罩着的地盘,你在这条街上闹事,就是不给东哥面子,敢不给东哥面子,那你小子就等死吧。” 杨锐并不惧怕这帮马仔,可非常担心事情闹到警察那边,最终只得委曲求全,掏了两百块才算脱了身。 这口气,他憋了三十多年。 如果没重生,那也就忘记了,但可惜的是,他杨锐重生了。 又回到了这个年代。 这口气也跟着回想起来了,不出了,他必然是寝食难安。 一介草民而已,不可能有多大的气量。 即便有,那也得收拾了这个东霸天。 大东门商业街是他杨锐看中的风水宝地,岂能旁落他人之手? “大龙,我记得你也是湘江人啊,怎么湘老乡会吃了亏,你倒是蛮开心?” 黄大龙抽着烟,不由怔住,愣愣地看向了杨锐。 霸哥这是话中有话啊。 杨锐接着笑道:“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呢?湘江老乡会的人知道了你黄大龙也是个湘江人,而且很能打,于是就主动找到了你,想求你为他们出头。” 黄大龙不由又是一怔。 这么一来,他黄大龙推脱不掉,也就只能代表自家老乡跟那东霸天翻脸了,而他黄大龙一旦跟东霸天翻了脸,霸哥肯定是没得选,只能站在他这一边,于是,这一战也就合乎情理师出有名了。 至于过程中是谁主动找上了谁,那并不重要,只要有实力,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愉快起身,扔掉烟头,黄大龙双手抱拳,愤愤不平道: “东霸天欺我湘江老乡太甚,正所谓是可忍熟不可忍,我黄大龙身为湘江热血男儿,岂能熟视无睹,任由我父老乡亲受人宰割?多谢霸哥指点迷津,我这就去联系湘江老乡会……” 说着,还真要推门而去。 杨锐气道:“你特么给我滚回来,大晚上的你作什么妖?去给我弄点吃的,我特么饿了。” 第131章 不安定因素 第二天上午,杨锐去到了专卖店。 “村长早上好。” 俩靓女使得杨锐眼前不由一亮。 这还是自家店员么? 合盛酒店的礼宾小姐也不过如此啊。 高欢笑嘻嘻迎了上来。 “怎么样?村长大人,还满意吗?” 杨锐连连点头,不是很满意,而是非常满意。 店铺的基础装修没有动,地面还是原先的水磨石,只是用地毯铺出了‘山’字形路线,高欢介绍说,这地毯她准备了七种颜色,从周一到周日,分别采用赤橙黄绿青蓝紫。 墙面也还是原先的白粉墙,不过,高欢在上面挂了好多玩偶,还张贴了不少张鬼佬模特的广告画,这店里的氛围一下子就起来了,不像之前那样显得冷冷清清。 “咱们要是有自己的平面模特就好了。”高欢手指墙面上的那些老外模特,不无遗憾道:“这些画都是我从时尚杂志上偷来的,挂在店里问题不大,但要是用在了外边,恐怕会惹来麻烦,再一个,这些老外看上去感觉一点也不好。” 自己的模特…… 杨锐瞄了眼身旁的高欢,合适倒是挺合适,不过……还是算了吧,兄弟妻,不可欺。 高欢明察秋毫,杨锐的细微动作被她尽收眼底,先捂上嘴偷笑了几声,随后道:“杨村长,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合适当这个平面模特?” 不等杨锐回答,高欢接着笑道:“我也觉得我挺合适的,可黄大龙不乐意。” 嗯? 有一副总你这么有能耐么?短短几天功夫,就把我兄弟给拿下了? “黄大龙说,我身为婷美公司的副总经理,兼做模特不合适,会影响到公司形象。” 杨锐吐了口气。 高欢又道:“所以,我还是想在外面请一个模特,也不贵,一年三万块就差不多了。” 杨锐笑了,绕了半天,原来就为了这三万块的经费。 “准了,但需要走个流程。” 高欢立马欢呼雀跃起来,要不是杨锐闪得快,这姑娘说不定就得抱上去亲一口。 这时,张绍本打来了电话。 说春花在她大学里联系好了一个大教授,大教授刚好这周末有时间,问杨村长打算怎么安排。 杨锐不自觉地拍了下脑门。 草。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好在今天才周五,还有时间。 临近中午,黄大龙李振堂二人回到了店里。 楼上二层搞了个办公室,几个大男人呆在上面说会话倒也不影响下面的营业。 黄大龙一进屋就忍不住先骂起了娘。 “什么狗屁玩意,还特么叫山虎,依我看,他特么连只山猫都不如!” 李振堂跟着附和道:“我看他是被东霸天给吓到了,认怂了。” 杨锐问起究竟怎么回事,黄大龙这才把他跟欧山虎见面的实情给说了: “我跟振堂哥找了三家医院才找到的他欧山虎,我们俩够心诚的吧,可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跟东霸天之间只是场误会,等过两天再见个面,把事情说开了也就没事了。振堂哥说得对,这货就是被东霸天给吓到了,怂了。”奇快妏敩 杨锐提醒道:“他要是怂了,又为什么让他手下兄弟去大东门闹事呢?” 黄大龙不禁愣住了。 欧山虎要是真怂了,那少不了的要赔钱给东霸天,既然决定要赔钱了,还要让手下弟兄到东霸天的地盘上闹事,那岂不是白送东霸天理由好让他多讹钱么? 说不通。 晕乎了。 杨锐笑道:“换了我也不愿搭理你,你虽然能证明你是个湘江人,可又如何证明得了你不是东霸天派来的呢?” 是哦。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恨己不争的黄大龙不由得捶起了自己的脑门。 不过,转念一想,便胜出了自我安慰的理由。 霸哥明知道我黄大龙想不到,为什么不事先提醒我一下哩? 肯定有更深的用意。 杨锐像是知晓了黄大龙的心思,淡然一笑,补充了一句:“我忘了提醒你一下了。” 黄大龙顿时面若死灰。 李振堂道:“这样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人家不乐意让咱们插手,那咱们就坐山观虎斗好了。” 说心里话,李振堂并不怎么赞同恶霸对东霸天的态度。 人家东霸天并没有欺负到自己的头上,唯一一个说得上的治安费,还被人家还给免掉了,按李振堂的意思,他们最好能借这个机会跟那东霸天处好关系,日后在这大东门安安生生的做他们自个的生意。 至于黄大龙心心念的二十万大哥大预备金,李振堂也觉得颇为不妥。 生意人嘛,应该赚的是本分钱,那种意外之财赚多了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原以为自己的相劝对恶霸来说只是个耳边风,可没想到,那恶霸居然畅快地接受了他李振堂的建议。 “成,那就听振堂哥的,咱们坐山观虎斗,日后再伺机而动。” 黄大龙下意识地挖了下耳朵,他不敢相信霸哥会轻易地改变了态度。 可看向了霸哥的面庞,却又是一副完全认真的模样。 黄大龙挠了挠头,彻底晕菜。 杨锐接着安排道:“这边有高总坐镇,还是挺让人放心的,振堂哥,你这次出来也不少日子了,回趟家看看嫂子吧,我跟大龙要去趟省城,刚好把你捎带回去。” 李振堂颇有些不太情愿。 在这边呆着多好啊。 晚上得了空闲,还能跟大龙一块出去潇洒潇洒。 回了家能有什么乐子? 哦,对了,家里还有仔仔囡囡,嗯,确实有点想俩孩子了。 …… 黄大龙驾驶着虎头奔正要下省道拐向村口,就见到一辆川崎400公路赛从后面嗖的一下超了上来。 黄大龙登时怒了:“草,那是我的车!” 川崎狗超过了虎头奔,于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骑手摘掉头盔,拧身向后看去。 黄大龙疑惑呢喃:“陈天辉?他怎么把我车给偷去骑了?” 杨锐笑道:“那不是你的车,我让他留下来,他答应了,但跟我提了个条件,帮他也弄辆川崎狗。” “是这样啊。”黄大龙顿觉这车不香了,心里面盘算开是不是要换辆车,比如哈雷。 前方陈天辉确定杨锐就在车上,于是下了车,拎着头盔走了过来。 “我打电话到鹏城,那边说你回来了,我就在省道上等你来着。” 杨锐摇下了车窗,询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陈天辉回道:“急倒是不急,不过这事我不想在村里跟你说,恶霸,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家老五把你给告了,说你贪污了村里公账上的五万块钱,乡里很震惊,组织了联合调查组明天一早过来调查。” 黄大龙忍不住笑开了。 “狗日的陈天运是疯了么?告霸哥贪污谁信啊,还不如告霸哥耍流氓呢,好歹还能找到点真凭实据。” 副驾座上,李振堂戏谑道:“听你这么说,恶霸好像对你下过手?” 黄大龙突然捏起了娘娘腔,冲着李振堂就是一巴掌:“别闹,有外人在呢,别让嫂子知道了。” 李振堂慌忙下车,真是受不了这货。 杨锐也跟着下了车,在车上坐久了,着实有些累,刚好借这个机会透透风。 “你阿爸怎么说?” 陈天辉应道:“我阿爸说,我五哥这个人的心胸太窄了,你免去他的村委委员是对的。” 杨锐笑道:“我问的是你阿爸的病恢复的怎么样了。” 陈天辉难免恍惚了一下,不带这么绕人的。 “已经能自己吃饭了,说话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上个厕所什么的还得要人搀扶。” 杨锐点了点头。 “靠自己锻炼恢复起来太慢了,不如去省城的大医院,那边有专业的康复科,让你阿爸在那边住上个一两月,恢复的肯定比家里好。” 陈天辉明显动心了。 “可是……” 杨锐霸道道:“没什么可是,钱的话,村里承担八成,你们家出个两成,关系的话,你妹子就能找得到。”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这事我想好多天了,今后所有村民看病吃药,都按这个规矩来。” 陈天辉吃下了定心丸,下定了决心:“成,那就听你的,我待会就跟我阿爸去说,对了,怎么扯远了,恶霸,我还等着你的答话呢,我五哥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杨锐无奈一笑。 “说句你不爱听的哈,这人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要咬回去吗?” 陈天辉明显有些犹豫。 这个陈天运呆在村里就是个不安定因素,现在村里的局面那么好,连自家阿爸一提到恶霸那都是赞口不绝,若是按阿爸的意思,恶霸就应该借此机会把那个陈老五从村子里赶出去才对。 至少也要给他个教训,教教他该怎样做人。 黄大龙也下了车,在路边放过了水,一边抖落着,一边往回走,同时替杨锐解释道: “霸哥不是不想收拾他,也不是腾不出手来收拾他,而是因为这一次他立了功不好意思收拾他。” 陈天辉不解,盯着黄大龙的目光全是困惑。 黄大龙伸出手来想拍拍陈天辉的肩,却被陈天辉厌恶躲开。 “不懂了是不?那我告诉你,陈老五不告我霸哥,我霸哥又怎么好找机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第132章 真特么大气 一早八点半,乡调查组来到了岗南村。 代乡长石秀丽亲自带队,新上任程峰所长于一旁保驾护航,左右还有分管纪检工作的高先行副书记以及乡里财务科的卢飞燕科长。 哦,还有一位,倒霉蛋薛家强。 薛家强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来,可没办法,吃着这碗饭,咬碎了牙那也得听从领导的安排。 五人当中,只有薛家强来过岗南村,自然要担负起指路的任务,不过,也用不着他多说几句话,村西头的杨家新宅在一片平房中很是扎眼,离村子老远,开车的程峰就已经定好了位。 三位老村委委员和两位新增选村委委员早早地等在了村委会,黄大龙更是勤快,在顶层远远看到了乡里的那辆破烂吉普车,立马飞奔下楼为各位领导沏好了茶水。 石秀丽穿了一件白底碎花的的确良衬衫,扎了两只羊角辫,这种装扮,放在城里不怎么显眼,可在乡下,绝对亮眼。 亮的杨锐不由得心猿意马走了神。 一个字:纯。 两个字:真纯。 三个字:真特么想扑上去亲一口。 石秀丽做事雷厉风行,进到了会议室,没几句寒暄便让高先行领着卢飞燕查账。 张绍本立即拿出了村里的账簿,自打杨村长接手村里的财政权,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笔钱都能说出个来龙去脉。 仅仅五分钟,高先行便失去了再查下去的意愿。 那哪成? 张绍本死活不肯放过这两位领导,还没查到重点呢。 第二个账本拿出,上面记着的全都是杨村长自掏腰包为村里垫付的账。 “还有两个大头没记在这上面,一个是恶霸,哦不,一个是杨村长为村里修路掏的钱,另一个是村里集资,杨村长借给那些拿不出集资款人家的钱,这两样加在一块就要奔十万去了……” 张绍本拍着那第二本账簿,情绪颇为激动道: “再算上账上记着的这些七七八八的款项,杨村长为了村里掏腰包往少里说也得有个十五万。陈天运那个狗东西真是没良心,居然还状告杨村长贪污。” 此刻,高先行终于明白了石代乡长的良苦用心。 合着这小娘子不是来查账的,是借住他们几个在为恶霸那小子做宣传来了呀。 账目查对清楚,已然证明了杨锐的清白,石秀丽再次开口说道: “我们做领导干部的,每天都把为人民服务五字精神挂在嘴边,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呢?但今天,我在岗南村看到了,在杨村长的身上看到了,在他们村委会这个集体的身上看到了。 我们都知道,杨村长这几年在外面是发了财的,而且发的还是大财,别说咱们石岗乡,就算整个朝明县,他恐怕也能称得上首富,小杨村长,你跟大家说说,这些年你究竟赚了多少钱?” 这话要是搁在别人这么问,杨锐肯定不鸟他,给他个脸,打声哈哈就此掀过,摊上了心情不好,直接甩脸走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问话的却是石秀丽,朝明县体制内公认的第一美女,浅浅一笑就能让杨锐萌生犯罪冲动的源头,岂能怠慢? “没多少,也就千把万吧。” 上了千万级? 在场的人的无不震惊,包括村里的另几位委员。 这还是恶霸第一次亲口公开他的财富总额。 这之前,恶霸刚回村时,大伙在背后议论,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最多赚了个十几万,造完那座新宅后也就嘥个差不多了,但没过几天,恶霸却反手借给了岗东村整整五十万。 于是,大伙改口说,恶霸最多也就赚了个百十万。 但之后,恶霸捐钱修路,借钱给村民集资,一辆七成新进口轿车说捐就捐,没两天反手就开回来一辆更豪华的虎头奔,等等这些,一次又一次刷新了大伙的判断。 但最终,三百万的估计成了天花板。 没想到,这天花板在人家恶霸那边连个地板都算不上。 石秀丽也被惊到了,不过她瞬间控制住了情绪,淡然一笑,拢了下前额垂下来的一缕秀发,接过了话题。 “一个千万富翁,不留在城里享受他的荣华富贵,却回到这一穷二白的石岗乡,回到这吃个肉都要盘算好些天的岗南村,你们说,他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图个什么呢?” 是啊,图个什么呢? 杨锐心说,之前只是垂涎村里的地,想借大伙的力量赚更多的钱,现在又多了一个企图,想弄个乡长干干。 “他跟我说,他杨锐是吃着岗南村百家饭长大的穷苦孩子,他是发达了,可他看不了岗南村的贫穷,所以要回来带着大伙一块致富,这句话,有人不信,但我信! “他还跟我说,石岗乡是生他养他的家乡,石岗乡两万七千乡民是他的父老乡亲,是他最亲的亲人,他是发财了,但他不能看着自己的亲人吃不上肉穿不上新衣服而无动于衷,这句话,很多人不信,但我信!” 石秀丽向张绍本要来了那本专记杨锐垫钱的账簿,高高扬起。 “他不光说到了,同时也做到了,这本账簿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放下了账簿,石秀丽在手指正东方向。 “我们过来时,路过的那间塑形内衣厂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手指方向转向了正西,石秀丽的声音越发激昂。 “我们身后的那间武校,同样是最有力的证明!” 一提到武校,薛家强立时流起了冷汗。多年职场养就的预感告诉他,石代乡长恐怕要拿武校来说事。 果然没让薛家强失望,石秀丽语气斗转,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可他都得到了些什么呢?村选得票第一,可谓是众望所归,但是呢,乡里却搞了个二次选举,办了这么一间武校,不收一分钱学费还要管吃管住,为的不过是给岗南村给石岗乡多培养几个人才,可是呢,我们有些领导同志就是看不惯,非要横插一杠,说什么非法经营。” 薛家强听着这话,尴尬无比。那次以工作组的名义意欲搞恶霸这间武校,虽然冲在最前面的是费铁城和黄亮平,但他却是那个始作俑者。 高先行听了,眉头却是隐隐一皱,石代乡长提到了二次选举那档子事,莫非是准备跟某人那什么的宣言? 若如此,他又该做如何选择呢? 恰在这时,石秀丽的目光扫向了他。 高副书记立刻感觉到了其眼神中的意味深长。 也就是一瞬间,高先行做出了抉择,回应了石秀丽一个带着微笑的颔首,没错,谁有能力把石岗乡的经济抓上来,我高先行就站谁那一边。 “同志们啊,我们该醒醒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石秀丽盯向了薛家强。 薛家强不由一阵慌乱,用这般严厉的目光盯着我是几个意思?我在乡里面排号都排不进前八,干的也就是一听喝跑腿的活,我醒不醒,重要么?. 短暂迷糊之后便是恍然大悟。 感情他是在为田某人背锅呀! 薛家强觉得很委屈,在田某人的眼中,他不过就是杆枪,用得着的时候自然会背在身上,可一旦用完了,说不准就会丢在哪个旮旯里。 “我们都应该好好总结一下杨村长这个案例,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问一问自己,这样一位一心为了家乡为了父老乡亲的有志青年,为什么受到了这么多不公平的待遇?” 石秀丽终于把目光从薛家强的脸上移开了。 停留在了杨锐的英俊面庞上。 杨锐顿时感觉到了满满的爱意。 只可惜,只是那种领导对得力下属的爱,或者说是爱才心切的爱。 “受了那么多委屈,你仍旧能做得到不忘初心,我为你感到骄傲,为你感到自豪,我说过,只要我石秀丽还是石岗乡的乡长,就一定会为你遮风挡雨,让你心无旁骛地去兑现你的诺言,说吧,对诬告你的人,你想怎么处理?” 不等杨锐作答,石秀丽又看向了程峰。 “程所长,我想知道诬告他人是不是违法行为?” 程峰点了点头,回应道:“肯定是,严重者甚至会触犯到刑法,要判刑的。” 石秀丽再看向了杨锐。 “过来之前,我已经跟程所长商量好了,也跟县局那边打过了招呼,我的意见是绝不能姑息,必须严惩,必须要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杨锐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石乡长,就当是你给我的奖励,放过天运好了,我冻结了他集资入股的权力,又罢了他的村委委员资格,他也是恼羞成怒一时糊涂。” 李振堂第一个不乐意了:“恶霸,你真的要放过他?” 杨锐严肃点头:“都是一个村的,干嘛要把实情做绝呢?再说,他是陈家的人,我想二叔做为陈家主事人,一定会拿出一个说得过去的惩戒办法的。 对杨锐的这个决定,李振堂张绍本二人难免有些失望,但陈苍岭陈天辉叔侄两个却是甚为感动。 曾经的恶霸被陈家人如此这般的欺辱逼迫,但得势后的他却没有报复回来的打算,真特么大气,就凭这一点,值得为他卖命。 第133章 多大点事 石秀丽提出来要去参观塑形内衣厂,杨锐欣然同意。 工厂的女工看到杨村长陈厂长陪着一众领导走来,纷纷放下了手边的活,礼貌起身,微笑问好。 石秀丽摆摆手,示意大家不必如此,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 工厂的流水式生产线引起了石秀丽的极大兴趣,忍不住向杨锐讨教。 杨锐没必要抢功,坦言这都是陈厂长的业务范畴。 陈天辉这两年在外资企业打工得到了长足的成长,一个是心态,在面对领导时不像张绍本李振堂还有他们家六叔那样多少都有些紧张,二一个是口才,把一个简单的流水式生产线讲了个头头是道。 鬼佬是怎么创造出这种生产模式的,这种流水化的生产模式又有哪些优势,其弊端又在哪里,又该怎么规避这些弊端所带来的潜在风险…… 逼逼叨叨,说了十分钟还不止。 可是把杨锐给气得不行。 石秀丽的理解力相当不错,记忆力也不差,当即便展开了联想,如果把乡里的两家企业也改造成这种流水化的生产操作模式,会不会大幅度提高生产能力并降低生产成本呢? 似乎值得一试。 工厂还有一个现象引起了石秀丽的好奇。 这么大一个厂,怎么没看到几个管理人员呢? 陈天辉解释道:“我们每一条线都有一名线长,每五条线还设了一名总线长,不管是线长还是总线长,她们既是管理者也是生产者,所以,您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她们的管理者身份的。” 石秀丽听了,若有所思。 国营厂为什么做不到这种管理模式呢? 参观完了内衣厂,石秀丽又提出来去武校看看。上任之前,娄县长就叮嘱过她,只要去岗南村,一定要见见柳老英雄,替他向柳老英雄问个好。 杨锐报复性地命令陈天辉留在厂里好了,并株连到了陈家苍子辈二房头老六,责令其立刻返回村小学工地。 听到村小学那边正在动工,石秀丽随即改变了主意。 发展经济虽然重要,但教育工作却始终是重中之重,刚才过来时没注意到村小学那边在动工,石秀丽担心杨锐急于求成,再把村小学给耽误了。 杨锐自然欢喜应允。 乡长看的地方越多,停留的时间就越长,他的那颗龌龊之心就越能够得到满足。 按杨锐的指示,村小学的改造工程要往好里建,往大里建。于是乎,陈苍岭拿出的第一版改建图纸可谓是大手笔。 建一幢三层高的楼。 每一层六间教室外加两间教师办公室,以及两间其他用途的房间。 杨锐当时看过之后,对陈苍岭的大气给予了充分肯定,然后一不小心便把那张图纸给撕了。 重搞吧。 在你原有构思的基础上,再翻个三倍四倍的就差不多了。 三倍四倍,那就是十几层高的楼,咱这建筑队的水平不够哦。 当时还是黄大龙给陈苍岭解的惑。. 咱家建筑队有把握盖几层? 陈苍岭比划了一个六。 那就盖两幢六层楼嘛,顺便把占地面积搞大点,一层弄他个十间教室,反正村小学紧挨着稻谷场,地皮不够用,就把稻谷场给吃进去。 还有建筑标准的问题,陈苍岭的最初预算也被杨锐给否了。 陈苍岭的最初构思是建造混砖结构的楼房,用头等的建筑材料,不算工钱的话,一平方米大约需要八十多块。 而杨锐做出的决定却是改为混凝土结构,一平米的建造成本直接翻了小一倍,达到了一百五一平,跟他的新宅保持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工地上,石秀丽听着陈苍岭絮絮叨叨讲完了这些过程,当即唏嘘不已。 她还是小觑这位杨村长的情怀了。 “杨村长,我有一事不明,这村小学的改造按高标准来我能理解,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嘛,可为什么要建那么大的楼呢?” 是啊。 一层十间教室,一幢楼六层,两幢楼加一块便是一百二十间教室,一间教室可容纳五十名学生,一百二十间便是六千人的容量,你把你岗南村的村民全都塞进去也用不完呀? 情人面前不说假话……啊呸,真人面前,杨锐实话实说道: “一个是我想把邻近几个村的小学生都弄到这边来上学,把好的资源集中在一块,才能把效应发挥到最大化,二一个我还想把乡中学给搬过来,实在不行就搞个石岗乡第二中学,等村里赚到钱了,我就花大价钱去外面招募最好的教师……” 但见石秀丽的表情越发不解,杨锐连忙接着解释道: “我这样打算还是存在很大私心的,你想啊,只要我能拿得出足够多的钱,就能招募到最好的教师,有了好的教师,就不怕咱们朝明县其他乡的学生不来我这儿,甚至有可能吸引到别的县的学生。” 石秀丽点着头,但疑问并未消失,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些学生在我这边读过书,势必回对我这边产生一定的感情,等他们进一步读了中专大专甚至是大学,毕业时就有可能回想起岗南村,而这时,我这边刚好又有适合他们的工作岗位……” 换说到这,石秀丽恍然大悟。 “杨村长,你想的可真远啊!” 杨锐谦逊道:“不是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么,我这是不是叫未雨绸缪啊。” 石秀丽开心的笑了。 亿元村绝不是一个梦。 亿元村只是梦想的开始。 至于这个梦想的终点在哪里,她只能说: 她看不清,看不全,因为太宏大,太壮观。 这样的一个梦想,似乎比驾驭一个乡一个县甚至是一个市来的更有诱惑力。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辞掉乡长职务,来这岗南村和小杨村长肩并肩一起奋斗,一起实现这伟大梦想。 …… 赵公博收到了岗南村那边传过来的通知,说恶霸村长请了省城最大牌的专家,礼拜天下午要来岗东村给村民讲课,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通知人还特意叮嘱说,能请到这么大牌的专家属实不容易,希望岗东村那边可千万别掉了链子,一个是场地还有设备,另一个则是听课的人数。 场地不难解决。 岗东村也有个村小学,小学里有块操场,可以多叫些人过来连夜搭建一个大凉棚,这样的话,礼拜天不管是大晴天还是下雨天,都不会耽误了事。 设备也没什么大问题。 把村广播扯过来就是了,这样的话,就算有些村民实在不愿意过来听课,猫在了家里也不得不听。 让赵公博头疼的是,听课的人数该怎么给凑足了。 能有个五六百人那是最好不过,达不到这个数,能凑到两三百也算是保全了脸面,可赵公博担心的是,到时候恐怕连一百人都聚不到。 毕竟,他做为一村之长在自来水厂这件事情上饱受诟病,几乎和全体村民形成了对立两面。 正犯愁,细仔欣喜来报,说恶霸就要过来了。 犹如濒死之人忽见到传说中的医仙圣手一般,赵公博霎那间欣喜若狂,恶霸来了,那一切难为都不叫个事。 备酒备菜,尔等众人随老夫速速与村口迎接! 杨锐确实是为教授讲课一事而来。 这件事上,陈婉婷搞得他很被动。 原本想的只是在中山医随便找个看上去有点资历的教授就成,哪知道,春花妹子捡个棒子当成了针,居然帮他请到了传染病教研室主任,中山医七大招牌之一,中华医学会传染病分会主任委员,蒋国华教授。 这大牌,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岗南岗东两个村的村民全体跪听都不足以表达出应有的尊重。 更让杨锐头疼的是,蒋教授还严词拒绝了他的酬谢金。 春花妹子传过来的原话是这样的:“蒋老师说,能让村民们该吃河水为自来水,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做为一名医务工作者,理当奉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蒋老师还说,去给村民们讲课是他的分内之事,跟他提钱,那不是尊重他,而是羞辱他。” 钱的事,可以先放到一边。 人家蒋教授高风亮节,他杨锐的格局也不低,蒋教授不乐意肥了自己的腰包,那就过上些日子,给他的教研室捐上一笔钱就是。 三万五万的,随便洒洒水啦。 但接待方面,必须要做出最高规格。 黄大龙做司机,虎头奔车接车送是必须的。 把二舅从市里面叫回来,顺便搞点稀罕海鲜,在家里做上一餐就算在省城也吃不到的海鲜大宴也已经安排妥当。 剩下的一件最重要的事,便是课堂的安排。 杨锐本打算让蒋教授分别在岗南岗东两个村讲上两堂课,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一来是因为这样的安排有些累人,蒋教授毕竟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二来,杨锐很想通过这件事达到一个险恶目的。 让两个村的村民放下几百年的恩恩怨怨,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起听蒋教授讲课。 这目的看似难以实现。 但杨锐却是颇有把握。 多大点仇? 多大点恨? 在大团结的面前能算上多大点事? 第134章 鱼儿咬钩了 赵公博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爷俩的话题终于扯到了正轨上。 赵公博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担忧和顾虑全都说给了杨锐听。 “我过来你这边,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杨锐喝了杯酒,夹了口菜,道: “你那个凉棚就别搭了,搭了也是白浪费钱,课讲完了还得叫人拆,太不划算了。” 赵公博陪了杯酒,跟着也夹了口菜,颇为期待回应道: “那我该怎么做?恶霸大侄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尽管说来,你赵大伯都听你的。” 杨锐放下了筷子,点了根烟。 “让你们村的人到我那边听课去吧。” 赵公博登时僵住了。 杨锐没理会赵公博的反应,悠悠接道: “我不是盖了间厂房么,现在二楼还空着呢,但已经装好了吊扇,面积可不算小,稍微挤一挤,咱们两个村的人应该能装得下。” 赵公博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跟着点了支烟,苦笑着摇了摇头: “恶霸大侄子,你赵大伯能理解到你的一片良苦用心,可是……” 赵公博没把话说完,拎起了酒瓶,给二人的酒杯添上了酒。其实也用不着他把话说完,后面是几个意思,是个人都能品得出来。 杨锐笑开了。 这副德行,跟张绍本李振堂还有陈家叔侄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你觉得我们做不到?” 杨锐特意用了我们一词,而不是单纯一个我,把岗东村收于麾下理当提上日程了,扩大后的岗南村村委会,杨锐也早已经给赵公博留好了位置。 赵公博冒了口烟,心思重重望着袅袅腾起的烟雾,很是不甘的摇了摇头。 “恶霸大侄子,大伯想跟你说句犯你忌讳的话……” 杨锐笑应道:“你是长辈,我是晚辈,长辈面前,晚辈怎敢提什么忌讳不忌讳呀,赵大伯,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赵公博狠狠地抽了口烟,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终于鼓足了勇气。 “你应该知道,我跟你阿爸情同手足。” 杨锐点了点头:“听我二舅说过,陈家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不待见我阿爸的。” 赵公博明显松了口气,都说在恶霸面前提起他阿爸便是犯了恶霸最大的忌讳,轻则挨拳脚,重则会要命,陈苍伟那老贼也正是在恶霸面前羞辱了他阿爸,才遭到了恶霸的终极报复,差点因此丢了命。 看来,这个传言也不怎么可靠啊。 “当年,你阿爸多次劝诫我,让我放下赵陈两家的世仇,他跟我说,岗东岗南两村环石山岗而建,且同饮一江之水,本该是唇齿关系,却因为赵陈两家的先祖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硬生生搞成了水火不容之势……” 提起当年往事,赵公博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他健坤兄弟的身影,耳边仿佛萦绕着他健坤兄弟的话音。 “这一晃,二十一年了啊,可你阿爸当年对我的劝诫,我始终不敢忘记,每每回想起来,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赵公博哽噎住了,掀起了汗衫下摆,捂住了双眼。 两个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好兄弟,你在哪儿呀,二十一年了,你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杨锐也不免有些动容。 看得出来,赵公博是真情流露,二舅也曾跟他说过,年轻时的赵公博自视甚高,整个石岗乡就没有能入他眼中的人,唯独对他阿爸,那叫一个崇拜,简直到了迷信的地步。. 杨锐拍了拍赵公博,以示安慰。 赵公博重重地吐了口气,总算是平复了激动情绪。 “恶霸大侄子啊,你赵大伯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吧,化解我们两个村之间的仇恨,那是你阿爸交代给我的任务,我赵公博有生之年,必须完成,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啊!” 杨锐轻松应道:“有句话说得好,叫事在人为,在我杨锐看来,想让赵陈两家,或者说两村村民,从根本上完全化解掉这种矛盾确实有些难度,得需要时间,但只是简单地把他们聚拢在一起,而且保证他们见了面还能笑呵呵的,却是容易得很。” 赵公博两眼放光,迫不及待道:“你有什么好招,快说出来听听。” “别着急嘛,先听我分析一下咱们两村的症结所在……” 杨锐不急不躁,娓娓道来: “赵陈两家为什么结仇?是你们赵家老祖夺了陈家老祖的妻,还是陈家老祖杀了赵家老祖的父?都没有嘛!他们之间的梁子无非就是你多吃了一口我就要少吃一口。” 赵公博听着,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没错,两家一年三小打,三年一大干,无非就是想比对方多吃上几口饭。 “那要是饭多到了吃不完的地步呢?这两边的人还会干仗么?” 赵公博笑了,若如此,那可真叫一个吃饱了撑的。 “再举个例子,我刚回村那会,你赵大伯想尽了一切办法也要把赵家埠渡口给夺回来,为什么呢?无非就是赵家埠渡口的收益远超了西江渔业,我说这话你认同不认同?” 赵公博再笑,稍微有些不太好意思。 “那要是你岗东村的人全都当上了工人,一个月都有大几十块的工资拿,你那渡口,还有人看得上眼么?” 赵公博微微一怔,这个问题他倒是从来没考虑过。 不过,也不难做出判断。 赵家埠渡口的收益虽肥,但怎么也肥不过进厂当工人,这正是当初石化公司只拿出了五十个招工名额,便抚平他失去渡口悲痛的原因。 “再举一例,你们村参加我内衣厂招工培训的那些婆姨,怎么不见她们对岗南村横眉冷对了呢?怎么不再说打死不跟岗南村往来的话了呢?” 赵公博笑道:“见到好处了呗,谁都不傻,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杨锐呵呵一笑,盯住了赵公博不再开口说话。 赵公博愣了一会,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喝道: “好主意!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赞叹之后,赵公博又锁上了眉头。 “恶霸大侄子,咱爷俩可得把帐算清楚了,拿钱开路自然是个好主意,可我这岗东村两千多口子人,刨去了没长熟的生瓜蛋子,那也得有个一千五六,一人不砸上个五块钱,恐怕起不到满意效果,要真砸那么多……” 杨锐摆了摆手,道: “赵大伯,咱的格局能不能再高点?手笔能不能再大点?要么不砸,要砸就得砸到他们无法抵抗,五块钱少喽,我的打算是一人十块!” 赵公博倒吸了口冷气。 一人十块,一把手可就得甩出个一万五六。 心疼啊! 杨锐端起酒杯,敬了赵公博一个。 “我要送赵大伯两句话,这第一句是舍不得孩子可套不到狼,这第二句话嘛,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赵公博喝了杨锐的敬酒,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第一句好理解,但这第二句话是几个意思呢? 哦哦哦…… 明白了! 赵公博神情愉悦地举起了手中筷子。 “我估算过了,想把这件事办好,咱们两个村加一块差不多得花个两万四五,这笔钱我先垫上,等水厂搞成了,再从利润里扣出来还给我就是了。” 还不用动他村里的帐……赵公博对杨锐的钦佩又凭添了几分。 “恶霸大侄子,你先坐会,我这就安排人去村广播把政策通知下去……” 杨锐一把拦住了。 “别那么着急,明一早再上村广播效果会更好,另外,我还有一事要交代给你。” 赵公博坐了回来,气定神闲道:“你说,我听着呢。” 杨锐道:“都说村民淳朴,可是呢,这份淳朴之下并不缺狡猾。” 赵公博笑着附和道:“那确实,想当年小鬼子都说了,土八路,狡猾大大滴。” 杨锐被赵公博给逗乐了。 乐过之后,杨锐接道:“我很担心他们拿了钱后不听课,或是不认真听课,所以呢,我这边备了个后手……” 嗯,恶霸大侄子考虑问题还真是周全,赵公博下意识地支棱起了双耳。 “你要把十块钱分成两次发,到场先发五块,剩下的五块,回来后答题,答得上来,再把剩下的五块给发了。” 嗯嗯嗯,这个办法好,甚是精妙……赵公博连连点头。 爷俩吃着喝着,不知怎么着,话题扯到了岗南村的塑形内衣长上来了。 赵公博问道:“恶霸大侄子呀,赵大伯听说你夸下海口,说这家内衣厂第一年就能实现五千万的销售额?” 杨锐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但心里面却乐开了花,鱼儿主动咬钩了。 “是有这么回事,但赵大伯用错词了,我可不是什么夸下海口,而是实事求是计算出来的,这不,厂子才开了几天,港城那边就进了一百多万的货,而我在鹏城那边高的专卖店,一天少说也能卖出个几百件的货。” 抽了口烟,杨锐继续吹: “这才是刚开始呢,等我把全国的经销商体系建成之后,每天的出货量至少也得是个五位数。” 赵公博红眼了。 并非是酒精上了眼,爷俩就没喝多少酒,他是发自内心的红了眼。 “恶霸大侄子呀,大伯我想说句过分的话,今后能不能带上我岗东村一块玩呀?” 第135章 快活快活 蒋教授的课讲得非常精彩。 没有多少医学术语,也没讲什么医学理论,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课程中,蒋教授以村民们能听得懂的语言,以贴地皮的实际病例做讲解,成功的让两千多听课村民理解了两种病。 一个是血吸虫病,另一个是肝癌。 这两种病,不能说全都是喝河水引起的,但有证据表明,喝河水的地区,人们发病率明显高过了喝自来水的地区人们。 也就是说…… 不用再说了,八成以上村民听完了课纷纷找到了两村村委会,强烈要求自来水项目尽快上马。 还剩了两成? 草。 果然是狡猾大大滴。 这两成村民明显比其他村民看得更高更远,已经偷偷摸摸跟恶霸村长搭上了线,强烈要求入股自来水厂。 当晚,杨锐在家里设宴款待蒋教授。 二舅亲自下厨,使出毕生绝学,弄出来的把菜一汤,让主客陪客均是赞不绝口。 不过,其中一道生腌膏蟹却遭到了蒋教授的批评。 膏蟹基本上都生活在浅海域,属于携带寄生物种最多的海产品之一,而生腌这种烹饪手法根本达不到杀灭寄生虫的作用。 “所以,小日子的医学界对寄生虫病的研究可以说是独步全球,为什么呢?他们这方面的病人多啊!” 蒋教授只差没说我下午的课算是白讲了么。 二舅甚为汗颜,不过,他功力深厚,把这道菜端下去之后也就十来分钟,便换上来了一道红烧膏蟹,虽然生腌的底味无法完全去除,但二舅搞了点小花招,使得这道红烧膏蟹吃起来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七叔公亲自出马,担当起主陪,虽然喝不惯五粮液,却也是兴致勃勃跟蒋教授一杯接着一杯。 这二人年纪相仿,一个是刚过了花甲没几年,另一个则是一路小跑直奔花甲。 这二人还都挺健谈,蒋教授除医学之外也可称得上是位杂家,天文地理书史时政,他都有着独到的见解,而七叔公走过南闯过北,各地文化以及风土人情无他不知。 是真能聊到一块去。 菜好,酒好,人更好。 蒋教授这餐晚饭吃得是相当开心。 临走时,郑重表态道:“我记住你们这儿了,今后只要有空,我还得再来,七哥啊,杨村长啊,还有你们各位村领导,可不能不欢迎我呀。” 听了这话,七叔公立马吹起了胡子。 “他们哪个敢不欢迎,我老人家非得打断他两条腿。” 杨锐随即送上了村委会的电话号码,诚挚表态道: “蒋教授,您可是岗南村的恩人,我代表岗南村全体村民向您郑重承诺,只要您打个电话,我这边保管像今天这样,车接车送,好酒好菜。” 陪客之一,赵公博不乐意了。 “杨村长这么说话让我岗东村情何以堪?蒋教授,别的要求我赵公博不敢提,我只想啊,你下次来这边的时候,能不能多留点时间,好让我岗东村也尽一尽地主之情啊。” 蒋教授风趣回应:“我喜欢钓鱼,赵村长能安排么?要是能安排的话,那下次我就只去你岗东村。” 赵公博得意大笑,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别人家的安排不过是找个池塘多放几尾鱼,但咱岗东村的安排却是开船进江,江钓才更有意思。 李振堂看不惯赵公博的得意,直接一盆冷水兜头就浇了下去。 “赵村长,岗东村的渔船还能进江么?” 咳咳咳,岗东村江上捕鱼的权力已经拿给岗南村交换赵家埠渡口了。 不过,赵公博丝毫不见尴尬,只一句话便化解了李振堂的杀招。 “你们杨村长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明天还要上班,蒋教授自然不能喝到尽兴,八点钟刚过,便提议结束这场晚宴。 一众陪客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尊重了蒋教授的意见。 依旧是黄大龙开车,但杨锐也跟着上了车,他要亲自把蒋教授送到家。 路上,杨锐主动提起了要为中山医传染病教研室捐钱的打算。 这一次,蒋教授的态度甚为柔和。 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学校每年批给教研室的科研经费就那么一丁点,而他却有好多事想去做,每件事都离不开一个钱。 沉吟片刻后,蒋教授给杨锐开了绿灯:“那就把你计划给我的酬劳捐给我教研室吧。” 杨锐想笑,却没敢笑出来。 这是在寒碜我杨大村长么? 一千块,拿给个人还算是拿得出手,但拿给一个单位,而且还是医学研究这么神圣的单位,实在是太丢人了。. “蒋教授,你听我说,我打算捐给你们教研室三万块……”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蒋教授一声惊呼:“多少?” 杨锐从副驾座位上转过身来,一脸诚挚看着蒋教授:“三万块,每年。” 蒋教授沉默了好大一会。 “我蒋国华为你岗南村做了多大的贡献,能承受得了你这份回报?” 杨锐正色回答道:“这跟请你过来讲课没得关系,我是这样想的,现如今像我岗南村这样的村庄有很多,大多数在卫生条件上还不如我岗南村,各种传染病防不胜防,想让老百姓能健健康康的生活下去,只能依靠你们这些医学专家。 “我也知道,现如今国家不富裕,能拨到你们手上的科研经费并不多,这就很大程度地限制了你们的医学研究,而导致的结果就是会有更多人要忍受疾病的折磨……” 蒋教授摆了摆手,以一种难以表述的口吻道:“别再说了,我能理解你的一片赤子之心,可是,我看到的岗南村并不富裕,还是把这笔钱投在自来水厂上吧。” 这一次,杨锐是再也忍不住地笑开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黄大龙突然开了口,有些牛霸哥不方便直接吹,还有由他来代吹比较合适。 “蒋教授,你这么说那可是小看我霸哥,哦不,小看我们杨村长了,没错,岗南村现在是不怎么富裕,但也只是现在,我敢跟你下军令状,不出半年,岗南村必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闻此言,蒋教授来了兴趣:“此话当真?” 黄大龙立刻应道:“假一赔十。” 杨锐这时说道:“蒋教授,大龙他没撒谎,你过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村东边那间工厂,我有把握将这间工厂做到亿元级别,所以啊,一年三万块的赞助对我们岗南村来说是算不上什么的,您就答应了吧。” 蒋教授叹了口气,回道:“一千两千的,我能做得了主,可这是三万块呀,必须要通过院校才行,这样吧,小杨村长,我下个礼拜就去找院校长汇报,有什么消息,我让陈婉婷同学第一时间通知你。” 也只能这样了。 杨锐虽然对这种制度性约束颇有微词,但无力改变,只能接受。 …… 鹏城。 欧山虎刚一出院,便接到了金学东送过来的约战书。 金学东给了欧山虎三个选择。 一是他们两个单独一战,分出胜负即可,输了的一方接受获胜一方的全部条件。 二是两边比拼集体实力,时间定在后天中午,地点可由欧山虎选择。 第三个选项纯粹是羞辱人,金学东劝说欧山虎直接认栽,将来再见面时还可以做朋友。 看过这份战书,欧山虎气得差点咬碎了牙。 单挑肯定是不能单挑的,前一战那东霸天展现出来的杀伤力实在是令人胆寒,三五个他欧山虎恐怕也不是人家东霸天的对手。 群殴的胜算也不大。 没人能挡得住东霸天,那么弟兄们在跟对方血拼时就随时有可能遭到东霸天的毒手,这不光是实力上的差距,更会造成士气上的悬殊。 一战打输并不可怕,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就是,但连续战败,而且次次都是惨败,对一个集体来说却是极为致命,没有了士气的弟兄,就等于没有了牙齿的老虎,今后只能是任人欺辱。 欧山虎并非没招对付东霸天。 就在他受伤住院的当天晚上,他就通过秘密渠道去港城请沙手了,沙手并不难找,只要钱出的足够,什么等级的沙手都能找得到请得来,但是,要想把事情做得干净,做得无懈可击毫无破绽,那就得需要点时间。 而他现在得到的信息反馈是沙手已经找到正在谈条件,顺利的话,明天可以动身,后天晚上将展开行动。 后天晚上…… 晚了呀。 如果他接受了东霸天的战书,后天中午,他便已经惨败了。这之后,再把东霸天给怎么样,也都没了意义。 这战书不接还不行。 江湖规矩,不管什么理由,不接就等于认栽,将会被众多江湖朋友所耻笑,今后仍旧是一个抬不起头来。 但…… 此时刚好路过一警局,欧山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停车,去把那间店铺给老子砸了!” 手下兄弟不由愣住,老大这是怎么了? 得失心疯了么? 没看到那间店铺的隔壁就是雷子窝么? 欧山虎可管不了那么多,车子刚停下,他便拎了根铁棍跳下了车。 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必须砸个店铺快活快活。 第136章 缘分 杨锐从武校挑了五只小崽子,为此事,还同七叔公斗了一番智勇。 七叔公有意将下湾村老李家的孙子给弄出去,可杨锐知道那小子就是一白吃干饭的主,说什么也不肯带走。 并不是因为打架时会拖了后腿。 计划中跟东霸天的那一战,杨锐从来就没指望过这批小崽子,就算是魏铁柱,在杨锐的计划中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之所以要提前带走五小只,只是想让他们多见见市面,尽快成长起来。 从社会上招来的人才也不是说不好用,比如有一副总,一柔弱女子对企业的贡献比那一堆男人加一块还要多。 但,毕竟是外人,从心理的角度讲,总感觉不如自家养的小崽子来得可靠。 毕竟,除了岗南村村属产业之外,杨锐还有着自己的私有产业,这些私有产业,单靠黄大龙一人肯定是打理不过来的。 七叔公为此跟杨锐吹起了胡子,说起了下湾村老李跟他的交情,并上纲上线道: “想当年,要不是老李从家里偷了三块大洋资助我柳远山,我柳远山恐怕早已经饿死在朝明街头了,我要是饿死了,你个小兔崽子哪学得来这一身的本事?” 杨锐撇嘴偷笑。 老不死的,你可拉倒吧! 解放后,那么好的社会秩序,你一分钱不带,出去云游了二十多年,也没见你饿着一顿。而解放前那么乱,又怎么能少得了你的钱花? 还有,现在的老李当年的小李,他那三块大洋怕不是被你讹来的吧。 七叔公可不在意这套说词能否站住脚,他只管继续输出: “老不死的打小就跟你说,这男人啊,就当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老李家对我这个老不死的有恩,你个小兔崽子就得把这恩报在他家孙子上。” 没得商量! 杨锐分辨道:“老不死的你说的都对,我这不是把老李家的孙子留在武校了么,管吃管住还管穿……” 七叔公不耐烦的摆手打断了杨锐:“那都算不上啥,你李家三叔公来求我了,就想着让他家孙子出去见见世面,这么点要求,你说我老人家能不答应么?” 七叔公念的是一本怎样的经,杨锐心知肚明,无非是那小子好吃懒做,不肯在习武上下功夫,打不能打,骂又起不到作用,七叔公看着心烦,想把这垃圾丢给外孙。 替老人家分忧乃是做外孙的分内,但问题是把这么个货色给弄到鹏城去,岂不是给自己添乱么,万一再有个闪失,又如何向李家三叔公交代呢? 杨锐很想以实情相告七叔公,他同东霸天必有一战,而东霸天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但又怕引起老人家的担忧,一个激动之下,再撸起袖管跑去了鹏城,上演一出爷孙同心其利断金的好戏。 这并非杞人忧天,以七叔公的尿性,他老人家还真能干得出来。 僵持中,黄大龙说话了。 “把那小子交给我吧,我那边用得着他。” 杨锐不由一怔。 你那边是哪边? 黄大龙背着七叔公,冲杨锐做了个切墩的手势。 杨锐登时笑了。 行吧,能把大龙从灶台上解放下来倒也不错,但关键是那小王八蛋得有点这方面的天赋,要是半个月下来,做出的饭菜仍旧吃不得,那也只能是再扔回武校了。 黄大龙带上了六小只搭公车先行出发,到了傍晚,杨锐开上虎头奔,带着二舅,去了市里。机关海鲜酒楼的生意愈发火爆,中午还能勉强透口气,可一到了晚上,那必然是人满为患。 二舅身为总厨,自然是在外多留一晚都不放心。 李振堂原本计划一块返回鹏城,可前一晚家里小仔突然发起了烧,无奈只得暂时留下。 到达酒楼时刚好是晚上七点整,杨锐瞅到了一个停车位,刚要打把泊车时,一辆白色Ae86却硬生生别了过来。 杨锐刚想上火,可定睛一瞧,草,这特么不是我自己的车嘛。 Ae86的副驾窗口探出了段兴民的一张脸:“谁这么胆肥,公安的车也敢怼?” 杨锐放下了车窗,不解问道:“我说,你老兄怎么知道我新买了一辆虎头奔?” 段兴民笑道:“有内奸告密呗。” Ae86先一步停在了车位上,驾驶位车门打开,梁朝晖下了车来,冲着杨锐坦白道:“段哥说的内奸就是我。” 杨锐跟着停好了车,下来后,疑问道:“你俩是怎么勾搭上的?” 这时,Ae86的后排座下来了两人,其中一位颇有威严的中年男子接话道:“我拉的皮条,怎么,你有意见?” 杨锐顺声望去,赶紧换了副笑脸:“哟,胡局这是亲自来吃饭了?哎,不用这么麻烦的,您随便打声招呼,我替您吃了不就行了?” 胡广松放声大笑。 陪在胡广松身边的邢国富指着杨锐笑骂道:“你小子就会拍领导马屁是么?胡局的饭你替吃了,那我们哥几个的呢?”. 段兴民接道:“别忘了他叫什么了,饿霸呀,咱四个的饭他一人吃了也撑不着。” 二舅跟这些人聊不来,早已经闪人去了酒楼后厨,杨锐陪着那四位进了大堂,只是瞄了一眼,那四位的心便凉了半截。 大堂别说空桌了,连个空座都没得,还有不少人在等桌翻台。 至于包间,更不用多想。 咋办哩? 那四位齐刷刷看向了杨锐。 你是老板,你可别说你也没办法。 范天明乐呵呵迎了过来,二舅见到他时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说刚刚在楼下恶霸遇上了几个朋友过来吃饭,让范天明赶紧想办法安排一下。 不愧是杨锐相中的人才,范天明早就有了准备,他领着众人绕了个弯,来到了机关食堂。 都到这个点了,食堂这边已经停止营业了,范天明在一处角落用屏风隔挡出了一个简易包厢。 “不好意思哈,几位领导将就将就吧。” 能有个地方坐着把饭吃了就很不错了……胡广松满意点头,相比酒楼那边,这儿反倒更加安静。 杨锐把菜谱递给了胡广松,让他看着点,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千万别帮他省钱,胡广松却笑了笑,将菜谱转交给了梁朝晖。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他们四个过来吃饭,并没有打算宰杨锐一顿,只是刚巧碰上了而已,之前说好了的,这顿梁老板请。 梁朝晖也是个场面人,随即把菜谱给了邢国富。 “那什么,我只会买单,可不会点菜,胡局交代下来的重要任务,也只能邢大队才能出色完成。” 邢国富倒也没客气,翻开了菜谱,连点了三道菜,却都是比较便宜的。 杨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菜谱,交还给了范天明。 “别这么麻烦了,就让范总看着安排吧。” 杨锐的潜在态度非常坚决,酒楼是他的,自家兄弟过来吃个饭还要买单,这特么脸上挂不住呀。 没错,胡广松也是自家兄弟,不管他认不认。 吃上喝上聊上,杨锐不多会就搞明白了他们几个是怎么凑到一块去的。 梁朝晖做的是车子生意,少不了的要疏通上车牌的渠道,之前跟胡广松这样的大佬虽然不怎么熟悉,但也算是打过交道,相互认识。 胡广松得到了杨锐捐赠的Ae86,喜欢的不得了,当天就征用为了自己的座驾,邢国富同样喜欢,于是便想方设法地借过来开,结果在一次下乡路上,一不小心蹭到了底盘。 原本并没有多大事,可搁不住胡广松的那份心疼,于是便想起了梁朝晖,这兄弟不单会卖车,更会修车。 联系上梁朝晖时,他正准备来阐城办点事,于是便约在了一个朋友的修车厂,梁朝晖亲自动手,给这辆Ae86做了个大保健。 车子是他卖出去的,梁朝晖当然有印象,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果然对上了号,于是乎,修完车的梁朝晖便提议去机关海鲜酒楼吃餐饭,就这么的巧,居然遇上了杨锐。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杨锐举起了酒杯:“来吧,为了这份缘分,咱们同干一杯。” 接着再聊,当得知杨锐在鹏城大东门商业街开了家专卖店时,邢国富乐了。 “我警校同学,睡在我下铺的兄弟,刚巧就在大东门哌出所,姓贾,叫贾忠伟,前年当上的所长,有什么事你去找他,提我邢国富,一准好用。” 胡广松喝了杯酒,接过梁朝晖递上来的香烟,点着了火。 “我也不能白吃你杨村长的饭,这样吧,你遇上了小事,就去找国富的同学,国富的同学要是搞不定,你就去上埗分局,找陆副局长,就说你是我的侄子,亲侄子。” 不是说好了的做兄弟吗……杨锐腹诽了一句,面上笑道: “两位领导,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板板正正的守法公民哦,在外面从不惹事。” 胡广松邢国富包括了段兴民,三人六道眼光齐刷刷射向了杨锐。 就你? 还守法公民? 还从不惹事? 要不是菜还没上完,酒也不怎么太够,今晚上非得给你小子上堂课不可。 第137章 有哥在呢 这两天,婷美专卖店没有了男人,高欢明显有些心虚。 万一遇上个大白天喝多了的,她们四个小女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可老天爷似乎在有意捉弄她,竟然赏了她一个怕什来什么。 不过,运气似乎也不算太差,这位在店里闹腾的人好歹也是个女人。 长相还不错。 “叫你们老板出来见我!” 高欢赔着笑脸接待了这位女子。 “我就是这儿的老板,您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说。” 那女子斜眼看向高欢,鼻孔中喷出两道急促气流。 “就你?撒谎怎么就不脸红呢?” 高欢强忍住心中不悦,拿出名片,递了上去。 “我真是这家专卖店的店长……” 那女子一脸不屑,看都不看一眼面前的名片,只顾骂道: “臭流氓,你就是个臭流氓……” 高欢忍无可忍,质问了一句: “你怎么骂人呢?” 那女子凶巴巴道: “关你屁事?我又没骂你。” 高欢也上了火,不顾后果回敬道: “没素质!” 那女子也火了,手指高欢斥骂道: “你说谁没素质?你才没素质呢!明明就是个打工妹,非得冒充老板,呸!” 高欢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就要扑上去开撕,可这时,门口却进来了两个男人。 “夏小姐,我们该走了,江总还等着我们吃午饭呢。” 那位被称作夏小姐的女子撒泼道:“我不走,我就要留在这边等臭流氓。” 臭流氓?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走进店里,跟那女子咬了会耳朵,随后带着歉意的笑容向高欢道: “冒昧地问一句,这家店是岗南村开的,对吗?” 高欢没好气回怼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们一没偷二没抢,老实本分在这边开店做生意,是招着你们了,还是惹到你们了?” 那男子连声道歉。 “是这样的,我姓杨,叫杨光辉,是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的项目经理,我,还有这位夏小姐,都是你们岗南村杨副村长的好朋友。” 闻听此言,高欢立即来了底气,刚才受到的屈辱必须还回去。 “哼,撒谎都不带脸红,还说是什么朋友,呸!我们岗南村就没有姓杨的副村长……” 杨光辉不禁一愣。 面前这姑娘的话意分明是承认了她们来自岗南村,为什么不认识杨副村长呢? “不会吧,杨副村长就住在你们村的最西边,一幢三层高的洋楼,后面还开办了一家武校,对了,杨副村长的绰号叫恶霸,跟他不熟的人都以为是凶恶的恶,只有他真正的朋友才知道,他绰号其实是饥饿的饿。” 这番话,听的高欢颇有些汗颜。 杨村长是她的老板,同时还是她大龙哥哥最崇敬的霸哥,可她对杨村长的了解居然跟一个外人差不多。 不过,高欢转念就找回了自信。 “我们村就是没有姓杨的副村长,不信,你问她们……” 高欢手指方向,正是那三位店员。 其中两位秒懂了店长的话意,连忙附和点头,但第三位却有点多嘴:“我们岗南村只有杨村长一个村长,没有副村长的。” 恶霸兄弟终于如愿以偿了? 杨光辉不禁面露惊喜,正想开口恭喜,一旁夏小姐又嘟囔开了:“臭流氓,当上了村长也不说一声,哼,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朋友。” 杨光辉道:“话不能这么说,恶霸兄弟刚当上了村长,有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哪有时间跑来省城告知我们呢?” 夏素不服,犟道:“那他总该给我们打个电话吧。” 杨光辉明显有些不悦,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给他主动打电话呢?” 夏素没觉到杨光辉是在批评她,反倒突然忸怩起来:“人家是女孩子嘛。” 杨光辉懒得跟这位大小姐斗嘴,转而对高欢道:“靓女你应该不是岗南村的人,不然的话,听到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的名不该是这副神情,好了,不扯远了,等恶霸,哦不,等你们杨村长回来了,请转告他,杨光辉这两天都在鹏城,住在人民桥附近的和平饭店1022房。” 高欢拿了纸和笔,记了下来。 “就这些?” 杨光辉点了点头:“嗯,足够了,你们杨村长知道该怎么做。” …… 傍晚时分。 天空悄然堆起了乌云。 到了夜色降临时,稀稀落落地下起了雨来。 雨滴不大,但很密。 霏霏秋雨赶走了酷热,送来了清凉,但同时也阻碍了市民们的夜生活。 相比往日,鹏城更早的告别了喧嚣,迎来了安静。 大东门商业街。 好多店铺都提前打了烊。 刮风减半,下雨全完,这样的天气,不可能再有顾客前来,与其点灯熬油,真不如关门睡觉。 婷美塑形内衣专卖店的大门已经上了锁,但二层却还亮着灯。 兼职店长的有一副总正在台灯下盘账。 并非她有多敬业,而是这种天气她不太敢回家。 所谓的家,不过是在城中村租来的一个单间。 高欢怕打雷。 十八岁没上大学之前,只要是雷雨天,她总是要钻进父母的房间,大学四年还好,八姐妹一间宿舍,再怕也怕不到哪里去。 高欢还一度以为自己改掉了这个臭毛病。 可一毕业,原形随即毕现,而且,较之以前更为严重。 呆在店里还好些,这边毕竟是市中心,相对安全,至少心理上不会那么恐惧,不会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 盘完了帐,高欢从办公桌下拖出一只小电炉,再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只小巧钢精锅,洗刷干净后,接上了水,坐在了电炉上,再给电炉通上了电。 不多一会,锅里的水冒起了气泡。 高欢又拎起了座位旁的一只塑料袋,拿出里面的一包方便面和两只鸡蛋。 额呵呵,这可不是将就一顿,在当下可以称得上犒赏自己的一餐,鸡蛋虽然便宜,可方便面却贵得很,这么一包,要一块多钱呢。 要是去外面吃碗河粉,八毛钱就能搞得掂。 享用完这美味的一餐,高欢懒得再去洗锅刷晚,打开行军床,铺上了床垫,刚躺上去,突然听到外面不远处传来一声爆响。 什么声音? 是打雷么? 不,更像是枪声! 上大学时,高欢参加过军训,亲手开过枪,自然也就听到过枪声。 惊到了的高欢连忙熄了灯,簌簌发抖,卷缩在了行军床上。 但,这是个开始。 又一声爆响传来。 而这一次,距离专卖店似乎更近了。 高欢用毛毯蒙住了头。 看不见,就不用怕。 可是,外面的声响却无法阻挡。 一阵嘈杂声正在向专卖店这边奔来,紧接着,又是一声爆响,仿佛就在楼下。 紧张到极点的高欢冷汗直流,终于无法坚持,眼皮一闭,睡了过去。. 或者说,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高欢被一声叫嚷惊醒。 “有一副总,你在上面吗?我黄大龙呀。” 高欢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紧接着又听到楼下有人呼叫道:“有一副总,我上来了哈。” 是大龙哥哥的声音! 这一瞬间,高欢的双颊被泪水打湿了。 待那脚步声以及呼叫声出现在二楼办公室门口时,高欢终于攒足了气力,从行军床上爬起身来,嚎叫着扑了过去。 …… 黄大龙带着六小只回到鹏城时,还没开始下雨。 先在大排档上填饱了肚子,随后再安顿好另外五小只,黄大龙带着下湾村老李家的孙子李同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打明天开始就要收拾这个臭小子了,必须看在自己的眼皮下才能放心,但面上说的却是你爷爷交代过,必须给你特殊待遇。 臭小子只配睡客厅,不过,客厅里的那张真皮沙发睡着倒也舒服得很,比起武的上下硬板铺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李同安这个臭小子自然是美得不行。 黄大龙冲过了凉,躺在床上玩游戏机,一个开车载送乘客的小游戏,他玩了快一个月了,还没能通关,不是错过了乘客,就是发生车祸,根本不符合现实中他车王的人设。 玩得正嗨。 商业街方向响起了枪声。 而且还是一连三响。 单凭这声响,黄大龙就分辨出应该是54手抢,不过,要么抢被改造过,要么用的就是土子蛋,反正不是制式抢蛋搞出来的动响。 也就是说,这恐怕不是警察在抓贼,而是…… 黄大龙随即下床穿衣,他担心的是专卖店别受到了连累。 至于楼上还住着高欢,那不过是黄大龙在开锁时发现了异常才想到的,那把挂锁的方向不对,明显是人从里面上的锁。 但,黄大龙对高欢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带着武校的几个小崽子回鹏城,入关办手续的时候就下起了雨,我知道你怕打雷,一到下雨天就不敢回去,所以啊,就想着这车能不能开快点,再开快点……终于下了车,我立马就赶过来了……”黄大龙编着瞎话,却是气定神闲,还长出了口气,并惊魂未定接道: “幸亏我过来了,没想到这边竟然发生了抢战。” 真的是抢战? 高欢止不住又是一阵哆嗦。 黄大龙顺势将其揽入了怀中。 “不怕,不怕,有哥在呢。” 第138章 谋划 次日,消息很快就流传开来。 说,东霸天昨晚上跟几个兄弟吃过了饭喝过了酒,准备去大东门商业街西头的白金汉宫歌舞厅唱会歌,结果刚来到门口就遭到了沙手的伏击。 还说,那沙手枪法了得,第一抢就打中了东霸天的胸膛,东霸天在弟兄的保护下往东边逃,那沙手紧追不舍,又开了两抢,这后面的两抢也都没落空。 另有人说,东霸天已经凉了,昨半夜就看到了殡仪馆的车停在了东霸天他家门口。 也有人说,东霸天虽然中了抢,但生命无忧,在医院已经做过手术了。 伴随着种种消息在商业街上的流传,街面上操东北口音的精神小伙也是越来越多,每一个都是神情严峻,仿佛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刻。 黄大龙在其中找啊找啊找,终于让他找到了相熟的那俩兄弟。 想一问究竟,可对方却是三缄其口。 到了临近中午时分,又有新的消息传来,说东霸天安然无恙,昨晚上是他一兄弟替他挡了抢。 这消息应该靠谱,因为街面上的那些个东北靓仔们正逐渐撤离,而他们的神情,一个个都颇为轻松。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杨锐终于回来了。 黄大龙迫不及待,赶紧把他所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说给了杨锐听。 “霸哥,你觉得那沙手是谁请过来的呢?” 杨锐耸了下肩,一本正经回道:“肯定不是我。” 黄大龙跟着发誓道:“嗯,也不是我。” 其实二人都明白,这事十之八九是欧山虎所为。 黄大龙又问道:“霸哥,你觉得东霸天下一步会怎么做?” 杨锐再耸肩:“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能知道?” 黄大龙不死心接着道:“换个说法,霸哥,假如你是东霸天,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杨锐瞥了眼黄大龙,笑道:“那还不简单么?请教我岗南村大军师就是咯。” 黄大龙得意了,他要的就是杨锐的这句话。 “我觉得哈,这事不管是不是欧山虎干的,东霸天都会把帐算到他头上……” 杨锐点头附和道:“嗯,精屁,接着说。” “外面有种说法,说东霸天大前天给欧山虎下了战书,把时间定在了昨天中午,欧山虎不敢应战,所以就当着雷子的面砸了一间店铺……” 还有这种事……杨锐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得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了,欧山虎的这种行径太过卑劣,要是按原方案替他出头,只怕会坏了他岗南恶霸的名声。 “起初大伙都以为欧山虎怂了,不敢应战,又不愿明说,才故意进了看守所,但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欧山虎这个人呀,阴着呢。” 杨锐点了点头,这一次,他是由衷认同黄大龙的剖析。 黄大龙受到了鼓励,于是便放开了胆子。 “所以啊,我认为咱们得调整一下战略思想了,不能跟欧山虎这种人站到一起去。” 杨锐笑道:“可他是你老乡欸。” 黄大龙随即怼了回来:“陈老贼跟你还是一个村的呢。” 杨锐眨了眨眼,张开了嘴,竟然发现自己无言反驳。 “那你打算怎么办?” 黄大龙脸上挂着无耻笑容,凑到了杨锐跟前,将手伸向了杨锐的衣兜,摸出盒香烟,先毕恭毕敬往杨锐的嘴巴上塞了一支,随后自己也叼上了一根,点着了火,美美的抽上了一口。 “现在外面对东霸天的传言有很多,但我认为无外乎三种情况,一,东霸天真的嗝屁了,有兄弟替他挡枪的说法不过是想遮人耳目……” 杨锐摆摆手打断了黄大龙。 “这个可能不存在,说后面两种吧。” 黄大龙惊道:“霸哥,你怎么这么肯定呢?” 废话! 东霸天要是嗝屁了,那两年后欺负老子的又是谁? 当然,那是上一世,这一世中,只有他杨锐欺负别人的份。 “这特么用屁股也能想得明白呀,东霸天的名号叫得那么响,可你见过他没?咱这商业街可是他的地盘哦,你来了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机会见过他,这说明了什么?” 黄大龙随心而答:“那货会隐身?” 杨锐猛地抬脚,将黄大龙吓了个趔趄。 “这说明此人极为谨慎!那么能打,又那么谨慎,怎么可能没有防范?有了防范,却还被干掉,你觉得这符合逻辑吗?” 逻辑? 是个什么鬼呀。 黄大龙并没有往这方面上多想,既然霸哥说了没可能,那东霸天就一定还活着。 “这二种可能,就是东霸天受了伤,但还活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双方就会迎来一个休战期。” 杨锐点头表示了认同。 “第三种可能,就是外面的传言,真的有兄弟替他挡了枪,东霸天屁事没有……” 杨锐插话道:“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黄大龙立马竖起了大拇指:“嗯,英雄所见略同!” 杨锐很是无奈,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好在这个黄大龙也就是跟他杨锐不要脸,有了外人在场,这货还能称得上个人模狗样。 “这种情况下,又会有两种可能,一是那欧山虎是个大傻逼,不自量力,还敢出来,二是那欧山虎能察觉到了危险,干脆在看守所里再闹点事,躲在里面不出来了。” 有道理……杨锐以眼神给了黄大龙一个鼓励。 “若是前者的话,我估计欧山虎没几天好活了,要是后者的话,湘江老乡会是不是得考虑一下重新选个老大呢?” 杨锐捏着烟屁股抽了最后一口,随即摁灭了烟蒂,道:“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湘江老乡会都要重新选出一个老大来。” 黄大龙吸溜了口气,拍了下脑门。 “是哦!霸哥就是霸哥,说的话比兄弟我精屁多了。” 这种反击,明显是找打。 杨锐左脚一撩,只听嗖的一声,接着便是啪的一响。 黄大龙捂着面门,心满意足地笑了。 “草,防不胜防呀。” 杨锐要回了拖鞋,顺便再点了根香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做那个湘江老乡会的老大,是不?” 黄大龙凑了过来,神秘兮兮道:“霸哥,我知道你为什么看那东霸天不顺眼了,眼馋商业街是不?你别不承认,我黄大龙只会比你更眼馋。” 亲兄弟面前无需遮掩。 杨锐吐了口烟,点了点头。 若能把商业街给承包下来,他杨锐有十足的把握将其打造成具有全国影响力的服装贸易集散地……不,把刘大光的资源也拉进来,一半搞国内服装贸易,另一半搞进出口服装贸易,那将来就不简单是国内影响力了,而是国际影响力。 届时,一方面可以圆了自己上一世当个包租公的人生梦想,另一方面,大大有利于婷美塑形内衣的商业操作。 意义不可谓不重大。 黄大龙接道:“我去把湘江老乡会的老大位置拿下来,欧山虎要是被干掉了呢,那就打着为前任老大报仇的旗帜,欧山虎要是躲在里面不敢露头,那就喊出为湘江人争口气的口号,总之是这一仗必须得干,而你霸哥呢,没得办法,只得站在兄弟我这一边,如此一来,你不就找到跟东霸天开干的理由了么?” 杨锐习惯性地眯起了双眼。 听起来还不错。 大龙也绝对有这份实力拿下湘江老乡会。 这样一来也就解决了师出无名的弊端,而且,还不会受到欧山虎那个孬货的负面影响。 至于东霸天,干翻他的难度明显比周广志戴春风郑向阳之流要大一些,不过也大不到哪里去,上一世他虽然没跟东霸天直接动过手,但也见识过东霸天的功夫,差不多跟魏铁柱能有一拼。 当下的魏铁柱! 再过些日子的魏铁柱能达到多高的高度,谁特么知道呢。 也就是说,他要是能得到跟东霸天单挑机会的话,估计也就是三两分钟的事。 这些,琢磨一遍用不了几秒钟,杨锐把更多时间用在了疏漏的查找上。 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计划,凡事有利必有弊,只要利大于弊,且负面后果可以承受,即可为之。奇快妏敩 但,能力范围内,还是应该尽量考虑全面,争取把负面后果减消到最低程度。 嗯,昨晚上的那餐饭吃得真是及时。 一个贾所长,还有一个陆副局长,有此二人做为后盾,此计划理应不会有什么承担不了的后果。 “可行!大龙,那就这么定了,但我有个前提条件,等你拿下了你的老乡会,不准再干捞偏门的生意。” 黄大龙正色道:“放心吧,霸哥,谁敢不听从你的指令,要么滚远远的,要么我就亲手弄死他。” 杨锐放心地点了点头,大龙做事还是靠谱的,有些话,提醒到了也就够了,无需重复强调。 就在杨锐准备结束这场谋划,去卫生间冲个凉时,却被黄大龙拦住了。 “霸哥,你是不是还少说了一句话?” 少说了一句话? 杨锐眨了眨眼,看着满脸期待的黄大龙,立马反应了过来。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你这般人,天不生你黄大龙,岗南万古如长夜,龙兄,汝真乃奇人也。” 黄大龙瞬间陶醉,反复呢喃。 第139章 被烟烫到了 昨夜的秋雨带来了今日的清凉。 到了下午,商业街开始热闹起来,比往日的客流量至少增加了三成。 婷美专卖店迎来了她的第二位经销商。 来自于江南金陵的一家商场经理,姓栾,叫栾和平。 听这名就知道是个男人。 栾和平的年纪约摸五十上下,五短身材再配上肥头大耳,此等形象,理应归纳到找不到老婆的那一类,但人世间许多事往往都会违背常理,人家栾和平不单有老婆,而且一有还有俩。 前一任老婆自然是跟他离婚了,但也为了留下了一儿一女。 现任老婆比他小了二十多岁,跟他的女儿差不多大小。 这两口子是打着出差的旗号前来鹏城旅游的,昨天上午,老婆在商业街闲逛,发现了这家婷美塑形内衣专卖店,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买了两条回去,穿戴好了给老公欣赏,结果,把老公的鼻子给弄出了血。 栾和平能坐上商场经理的位置,靠的绝不是颜值,而是才华。 所以,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商机。 原本一大早就想寻过来的,可来到这商业街时,却发现气氛很不一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栾和平带着老婆先去了别的地方游玩,等吃过了中午饭,才再次踏上这条街。 金陵是个大城市,论人口,比南粤省府只差了不到一半,但论经济,却比南粤省府逊色不了多少。 而且,其所属的江南省跟别的省也不太一样,大多数省都是省会城市一枝独秀,可在江南省,金陵的经济水平最多只能排到第三位。 没错,确实是最多,因为第三这个位置,至少还有两座地级市表示了不服。 所以,把这塑形内衣拿回去卖,一个是不用担心价格高,另一个则是根本不用犯愁没人买。 但也有顾虑,生怕别人知道了也来进货,跟他形成竞争。 “所以,你们必须给我金陵市的独家经销权!” 高欢回应道:“独家经销权可是有销量要求的哦。” 栾和平轻蔑一笑,端出了财大气粗的态势:“那你就说嘛。” 高欢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随后开出了条件:“一年的销量得保证在十万件以上。” 栾和平再一声冷哼:“你再多给我点优惠,我保证一年拿货二十万件。” 高欢不由一怔,在心里把自己臭骂了一顿,开价开低了。 在要还是不要跟杨村长汇报一下之间,高欢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商机往往是白驹过隙,一闪而过,眼前的这头肥羊要是因为规章制度而让他跑了,自己必然要后悔一辈子。 “你要是一年能拿到二十件货的话,我在原有政策的基础上再给你一件五毛钱的返利。” 十万块,可是不小的一笔钱哦。 但栾和平似乎并不太满意,看其神情,像是在犯着什么难为。 高欢试探性询问道:“你好像还不满意?” 栾和平笑了笑,摇了摇头,沉吟了两声,终于开口。 “我看你也挺灵光的,那就干脆跟你说实话吧,我一年帮你卖了那么多货,我个人能得到什么呢?” 难为一下子转到了高欢这边。 杨村长千叮咛万嘱咐,在跟国有单位打交道谈生意时,千千万万不能搞桌面下交易。 而这位栾经理的需求,分明就是要在桌面下搞点小动作。 高欢敢在让利方面上擅自做主,但在如此原则性问题上可不敢越雷池半步。 但见对方面现难色,栾和平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商品他是要定了,而且必须是独家经销。 把这玩意带回金陵,往柜台上一摆,再弄俩模特往后面一站,连广告宣传都不用搞,保管有大批的消费者前来疯抢。 从小的方面上讲,他这次公费旅游就有了充分的理由,从大的方面说,今年乃至明年的岗位业绩也就不用犯愁了。 但,个人利益也不能或缺。 给商场带来那么大的利润,自己只是跟全体员工一起多拿点奖金,这种事,他绝对干不来,打死都不会干。 如此心理下,栾和平忍不住开始给高欢加料: “每次拿货,我保证全款拿,绝不压货。” 高欢的小心脏不禁突突了好几下。 这可是天大的诱惑呀! 跟国营单位做生意,怎么可能不压货押款呢? 正在为难之际,杨锐黄大龙二人来到了店中。 犹如遇见了救星,高欢连忙过去,把情况跟杨锐汇报了。 擅自做主多让利了五毛钱,却得到了杨大村长的表扬,这就叫有担当,但下次别这么做了,具体原因待会再说。 至于栾经理要求的桌面下小动作,杨大村长根本不认为是个多大点事。 他微笑着走过去,跟栾和平握了下手,做了自我介绍,随后附在栾和平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栾和平听着,脸上瞬间现出了灿烂阳光。 “嗯嗯嗯,好主意,好办法,就这么定了,我先付给你一万块的定金,杨老板啊,你一定要把金陵市的独家经销权给我留着,我回去就按你的办法来,最多半个月,就能跟你签署合同。” 言未罢,支票本已然拿出,栾和平向高欢借了只笔,刷刷两下,签出了一张一万块的现金支票。 这么简单? 高欢充满疑惑地看向了杨锐。 杨大村长,莫非你会魔法么? 杨锐淡然一笑,指了指栾和平手上的支票。 高欢如梦初醒,赶紧接下来,并为栾和平开具了收据。 栾和平了却了一桩心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非要邀请专卖店全体成员晚上吃饭,他做东请客。 杨锐看眼栾和平身旁的小娘子,笑道:“栾经理啊,咱们打交道可不会是一天两天,今后机会多着呢,但是哩,你这趟鹏城之行恐怕是另有重任在身吧,所以呢,咱们啊,就别客气了,等你完成了历史重任,我们再把酒言欢,岂不是更加快哉?” 栾和平放声大笑,揽住了杨锐的腰,由衷赞道:“你杨老板这个人真不简单,你这个朋友,我栾和平是交定了,这么着吧,等下次你去了金陵,我一定会盛情款待。”原本是想揽杨老板的肩来着,只可惜没够着。 送走了栾经理,高欢立马缠上了杨村长。 撒娇卖萌,软磨硬泡,说什么也得让杨锐教教她是如何摆平栾经理的。 一旁,黄大龙面色呆滞,心中暗忖:女人,果然是水做的,水性扬花的水。 杨锐本无意对高欢保留,老板跟员工之间可不存在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的逻辑关系,当老板的,必须以汉高帝为榜样,虽然文不如萧何,武不如韩信,谋不如张良,但就是凭借一副可以笼络天下人才的技能,照样打下江山。 只是…… 瞥了眼一旁的黄大龙,杨锐随即便更改了主意。 就是不说,就是让高欢缠着自己,就是想看到黄大龙吃醋的样子。 谁让这货动不动就装呢? 没能得逞的高欢还是挺高兴的,杨大村长把这一大单的功劳还是给了她,并表示公司必有重奖。 有奖金拿固然值得高兴,但这并不是高欢最看重的。在这边,她实现了自我价值,并得到了上至老板下至店员的一致尊重,这才是她开心快乐的根源。 只不过,这一高兴,结果把杨光辉托付给她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 在店里呆了片刻,关心了下三位店员的吃住,又交代了高欢一声,不如搬过去和三位店员同住,相互有个照应不说,还能省些费用。 随后,杨锐便叫上了黄大龙,说是出去办点事。 黄大龙面上显得无所谓,但心里却开心得要命。 霸哥早就该走了。 霸哥以后最好都不要来店里,有什么事吩咐他黄大龙过来传达一下不就欧凯了么。 出门,上车。 考虑到黄大龙对鹏城还不怎么熟悉,杨锐主动坐到了驾驶位上。 但并未着急启动。 “大龙,给你安排个任务。” 黄大龙伸过了手来,讨烟抽,这货的这一点毛病着实气人,烟瘾忽大忽小,时常买烟,但身上就是不爱装烟,拿这货的话来说,反正霸哥的身上总是有烟,他再装烟,实属浪费。 抽上了烟,杨锐接着吩咐道: “你明天开上车在市里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写字楼可租,面积嘛,有个千把平就差不多了。” 黄大龙惊疑道:“那么大?霸哥,写字楼可不适合养猪哦。” 杨锐没理会黄大龙的贫嘴,接着说道: “我原以怎么着也得花个两三月才能打开局面,但现在看来,有了高欢之后,这个进程至少可以加快一倍,是时候建立婷美营销中心了。” 黄大龙哦了一声,在他的认知中,营销中心也不需要那么大的场地,不过,既然霸哥是这么吩咐的,那么,自然就是对的。 杨锐又问道:“你觉得这营销中心有谁来当家比较合适呢?” 黄大龙一本正经道:“当然是霸哥喽。” 杨锐笑道:“我可是婷美公司的董事长嗳,你让我去负责一个营销中心?” 黄大龙夸张的给了自己一嘴巴。 杨锐接道:“我觉得有一副总比较合适,大龙,你说呢?” 黄大龙连声附和。 “既然你也同意,那就这么定了,哦对了,营销中心建成之后,我打算让你继续做有一副总的助理……” 黄大龙嗷的一声叫开了。 “草,不小心被烟烫到了。” 第140章 心情不好 杨锐驱车来到了大东门哌出所。 下了车,黄大龙探头一瞧,忍不住笑了。 “这地方我来过。” 你来过?犯了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面对霸哥抛过来的一连串质问,黄大龙娓娓道来,将那天高欢是怎么向他求助的,他又是如何仗义出手的,跟杨锐讲述了一遍。 “怪不得……”杨锐只说了三个字,至于怪不得什么,那就要看黄大龙的表现了。 黄大龙果然上了钩,迫切追问:“怪不得什么呀,霸哥,你把话说明白些好么?那什么,今后你的内裤我保证用手洗,成不?” 杨锐乐道:“怪不得有一说一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黄大龙得意了起来:“霸哥,你也看出来了?” 杨锐心说,这不废话么,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黄大龙沾沾自喜又道:“霸哥,你觉得有一怎么样?能配得上我黄大龙不?” 杨锐差点喷出一口老血,阿拉服了侬,兄弟,你那不是脸皮,是特么章丘铁锅啊。 “稍微差点,但差的不多,我看你倒是可以将就将就。” 黄大龙认真点头:“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要是换了霸哥,那可就差得远了,霸哥,你说对不?” 合着你小子是在这儿等着我呀……看来这老小子刚才在店里的那口老醋没少喝,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劲。 杨锐忍着笑,道:“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大龙啊,有些事别那么认真。” 黄大龙反犟道:“手断了,脚残了,照样还可以出门,可衣服没了,怎么见人?” 杨锐轻飘飘应道:“那就换一身呗。” 黄大龙愣了一会:“是嗷,我干嘛那么死脑筋呢?霸哥穿过的衣服我不是也可以偷着穿么?” 么的,胆肥了是不? 杨锐作势要踢人,黄大龙大笑逃开。 进了值班室,杨锐报上了名号,说是朋友介绍,来找贾所长办点事。 听说跟领导有朋友关系,值班民警连忙将这二人带去了所长办公室。 敲门请进,贾忠伟抬眼看了进屋的这二人,不禁一阵恍惚,后面的这位,似乎前两天见过面,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面。 “我是阐城朝明县石岗乡岗南村的村长,我叫杨锐……” 贾忠伟不由得又是一阵恍惚,这农民上坊怎么上到了他这边了呢? “跟您提个人,朝明县局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邢国富……” 贾忠伟又是一怔:“你跟老邢是……” 不等贾忠伟把话问完,杨锐抢先应道:“我俩是好兄弟,昨晚上还一起吃的饭呢。” 能坐在一起吃饭,那关系必然不会太远……贾忠伟连忙起身让座,并吩咐手下民警赶紧泡两杯茶过来。 “邢哥说,你俩在警校是上下铺的好兄弟……” 这回轮到贾忠伟抢先回应了:“也不怎么好,就是一起吃一起睡一起逃课一起打架一条内裤两人混着穿,哈哈哈,那小子现在还好么?我上次见到他,还是在省城开会,这一晃都快一年了。” 杨锐应道:“好着呢,听说年底就要扶正了,贾所,不打算去朝明县宰他一顿?” 单从级别上讲,朝明县局也就是个正科级单位,而大东门哌出所同样是正科级,也就是说,即便邢国富扶了正,级别上还只能是个副科级,依旧比贾忠伟低了半级。 但要从权限或是发展前途来比,做为鹏城的所长,那可就比县局的刑侦大队长差得远了。 干刑侦,虽然辛苦一些,危险一些,但立功的机会却多了许多些。据说,局一级一把手,有八成都是出自于刑侦。 不过,贾忠伟并不妒忌老同学的前途。 说到前,就算邢国富当上了县局一把手,也没法跟他这个所长相提并论。 差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有邢国富这条连接线,杨锐跟贾忠伟聊得挺开心,但时间并不长,也就十来分钟。 杨锐告知了贾忠伟自己在大东门商业街开了一间专卖店,贾忠伟也拍着胸脯承诺说,以后有什么事,不管大事小事,尽管来找他。 末了,杨锐起身告辞,并向贾忠伟发出诚挚邀请,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找个地方一块坐坐,随便喝两杯。 贾忠伟欣然答应。 …… 人民桥附近有家川菜馆。 做为半个巴蜀人,贾忠伟几乎把所有能做主的饭局都定在了这边。 菜馆菜价不贵,排面也说得过去,难能可贵的是后厨师傅全都来自于巴蜀,就连做菜用的各种佐料,也都是从巴蜀当地运来。 那味道,绝对正宗。 所里的老潘是个黔州人,老家紧挨着巴蜀省,对川菜自然是习惯的很,而且和贾忠伟有着同样的爱好,没事就喝两杯。 这也是他们两个能成为铁杆弟兄的主要原因。 老同学的好兄弟请客吃饭,对方是兄弟二人,自己这边也不能独自赴宴,于是,贾忠伟便叫上了老潘。 傍晚六点差十分,贾忠伟老潘二人进到了预定好的包间,但此时,请客的两位兄弟尚未抵达。 若是请客一方求他们办事,没提前等在包间中势必会引起贾忠伟的不悦,但人家只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请他吃饭加深感情,那可就不能要求这么高了。 “先喝茶,估计他们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黄大龙推门而入。 老潘下意识瞅了一眼,竟然当堂愣住。 这兄弟是谁呀? 怎么那么面熟哩? 哦,想起来了。 前两天跟鸿图广告胡老板闹矛盾的那一位。 草,不会是气还没消来找茬的吧。 身边贾忠伟却热情地冲那小伙打起了招呼:“大龙来了哈,哟,咱们兄弟就是喝个闲酒,用得着这么破费么?” 黄大龙笑嘻嘻将手中拎着的两袋四瓶铁盖茅台放在了餐桌上:“霸哥说了,邢大队的好兄弟就是他的好大哥,招待好大哥,必须喝最好的酒。” 最好的酒不应该是长江大桥五粮液么……心里是这样想,但嘴巴上可不能这样说,铁盖茅台可是仅次于五粮液的存在,同样是一等一的好酒。 这时,老潘忍不住附在贾忠伟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黄大龙随即笑道:“看来,潘警官是认出我来了。” 贾忠伟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大笑道:“还有那么巧的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黄大龙道:“还是认得的,要不是你们两位警官秉公执法,我妹子也不可能顺利拿那两万块的赔偿不是?” 贾忠伟故作嗔愠,道:“大龙,不是哥说你,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警官的叫,又没外人,叫声哥多亲切呀?” 黄大龙挠头讪笑。 搞清楚了状况的老潘放松了下来,在鸿图广告那件事情上,他虽然有意去帮胡老板,但总体上还算是端平了一碗水,所以再次面对黄大龙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大龙,你跟潘哥说句实话,那姑娘真是你妹子?” 讪笑中的黄大龙又多了几分猥琐:“潘哥,你咋那么八卦呢,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正说笑,杨锐进到了包间。 一进屋便是满口的道歉。 刚才在外面见到个熟人,多聊了几句,所以才迟到了。 黄大龙一边作证,一边腹诽,霸哥撒谎的功夫真是了得,什么碰到个熟人呀,分明是看到个漂亮妞,非要厚着脸皮去搭讪人家。 点了菜,开了酒。 哥四个吃得开心喝得痛快聊得热呼。 席间,杨锐出去放水,回来时神使鬼差竟然走错了包间。 那包间中随即站起一人,满面笑容展开了双臂迎了上来。 “我就知道你一听说我来了鹏城就会立马来找我,所以我就在酒总台给你留了字条,快快,快过来坐。” 杨光辉? 杨锐瞬间懵逼,怎么在这儿能见到他呢?还什么留了字条? 但懵逼也就是一霎那,杨锐随即顺着杨光辉的话装了起来:“这地方可不怎么好找啊,我找了快半小时才找到。” 杨光辉笑道:“那是因为你刚来鹏城,还不熟悉……来,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江总……”揽着杨锐的肩,杨光辉再转过来为江总介绍道:“江总,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岗南村杨副村长,哦哦哦,说错了,现在应该是正儿八经的杨村长了。” 此江总正是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的一把手江正岳。 面对杨光辉的热情介绍,江正岳也只是点了点头,连起个身握个手的意思都没有。 这也难怪,人家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可是妥妥的正厅级企业,一村之长跟人家的差距不算太大,也就是十万八千里而已。 杨锐即便有心通过杨光辉这层关系,抱上江正岳这位商界巨佬的大腿,可也干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来。 于是,只跟杨光辉喝了两杯酒,杨锐便借口还有要事在身便离席退出了包间。 杨光辉紧跟着追了出来。 “恶霸,对不住哈,江总他,今天心情不好……” 杨锐淡然一笑,他心情好与不好,关我鸟事? 我认的只是你杨光辉这个朋友。 第141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杨光辉是真觉得自己有愧于杨锐。 他以为杨锐是到了专卖店,得知他来了鹏城,于是追到了和平饭店,在酒店总台拿到了他留下的字条,再一路寻到这边。 结果,却遭受了江总的冷遇,菜没吃两口酒没喝两杯,跟朋友见个面还要饿肚子回去,实在是让他羞愧。 “要不,你等我一会,我过去跟江总请个假,咱兄弟俩另找个地方好好喝两杯。” 杨锐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包间,心忖,包间里的那三位此刻可千万别出来。 “不用了,我是真的还有事,要不这样吧,我明天请你吃饭,地方我来定,是中午还是晚上你来选。” 杨光辉苦笑应道:“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但见杨锐有所怀疑,杨光辉接着解释道:“我们这次过来是跟一家日子企业谈判来着,谈得很不顺利,算是无限接近失败吧,江总情绪很低落,原本想让大伙在鹏城多玩两天的,这下全都泡了汤。” 杨锐道:“你不是说你们新厂引进的是德国设备么,怎么又跟小日子扯到了一块了呢?” 杨光辉道:“石化厂会有很多衍生产品的,比如我们跟这家小日子企业谈判的化纤面料项目。” 杨锐哦了一声,这方面算是他的知识短板,没多少发言权。 杨光辉又道:“对了,我们计划中的化纤面料项目要是能搞起来的话,你那什么内衣可是能用得着的哦。” 杨锐不由一怔,莫非…… “你们跟小日子的哪家企业谈判的呀?” 杨光辉不假思索道:“井本纺织株式会社。” 杨锐立时来了个目瞪口呆。 握草,没那么巧吧…… “跟你们谈判的小日子是不是叫渡边武雄?” 这回轮到杨光辉目瞪口呆了。 “你怎么知道?” 杨锐笑了。 “说说吧,你们的谈判是怎么个不顺利的?” 杨光辉叹道:“他们以技术入股,却不肯让我们接触技术,你说,天下哪有这般不讲道理的合作呢?” 杨锐忽又想到了一点不通之处,于是问道:“不对啊,据我所知,渡边武雄的代表处设在了沪海,你们的谈判,要么去沪海,要么在省城,怎么跑到鹏城来了呢?” 杨光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这已经是第三轮谈判了,小日子的要求,说,必须在第三方举行会谈。” 草,小日子也懂得公费旅游啊! 既如此,那么渡边武雄就不会那么快离开,嗯,可以约他出来喝个茶,免得这王八蛋忘记了还有一份忏悔书在自己手上呢。 “本家老杨哥,你给兄弟说句实话,要是能把渡边武雄给摆平了,你能捞到多大点的好处呢?” 杨光辉愣了下,这是他跟江总之间的秘密,不好对外人说。 不过,恶霸能算是外人吗? 那是他杨光辉的本家兄弟呀。 “如果谈判成功,面料厂投建,我就是那边的总经理。” “可以啊!那就提前恭喜杨总经理了……”杨锐当胸给了杨光辉一拳:“你今晚跟你们江总说,你必须多留鹏城一天,不拿下小日子就誓不为人。” 杨光辉惊喜道:“你有把握搞定渡边那只老狐狸?” …… 华国乃是全球最大的潜在市场,这一点,早已经成为商界共识。 井本会社在华国建立代表处,并派出精英干将渡边武雄担任代表处首席代表,目的可不是多卖几米面料。 而是要在华国建立合资企业,先竞争对手一步,抢占这个巨大的潜在市场。 渡边武雄自然清楚公司的战略目标,也清楚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是一个相当有竞争力的合资意向方,可以说完全符合公司总部的要求,甚至还超出了董事会的期待。 但,南粤总公司提出来的条件却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首先一个,合资厂不能建在沪海,就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再一个,华方要求介入技术领域,这一点,公司本部倒是可以接受,但他却不愿做出让步。 依照华国的法律,合资企业必须由华方控股百分之五十以上,外资占股不得超过百分之五十,如此一来,这合资企业的经营管理权自然就落到了华方的手上,他做为日资代表,再不能完全掌控技术话语权,那么,在这间合资企业中,早晚都会被踢出局。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手握先进化纤纺织技术的渡边武雄,并非只有南粤总公司一家意向单位,他之所以把第三轮谈判地选在了鹏城,正是因为这边也有一家华国企业向他抛去了橄榄枝。 那家企业可不像南粤总公司这般傲气,总想着跟他渡边武雄平等谈判,人家那企业的负责人恨不得把他渡边武雄当成个祖宗供起来。 这才是合资办厂应该有的态度嘛! 因而,渡边武雄在跟江正岳的谈判中异常强硬,直接拒绝将华方能否介入技术领域列为谈判议题。 昨天下午,同南粤总公司的谈判陷入了僵局,渡边武雄不见有丝毫的沮丧,反而异常兴奋。叫上了助理小野纠夫,找到了一家日料店,吃饱喝足后再去了一家歌舞厅,嗨到了凌晨才回到酒店。 今早起来,占据思维的还都是昨晚的疯狂。 华国的女人真不错,不比大河民族的差,要是能在知识方面上再加强一下那就更好了。 正回味,床头边的电话响起了呼叫声。 渡边武雄还以为是隔壁房间的小野纠夫打过来的,摸起电话一听,居然是昨天南粤总公司的谈判代表杨桑。 吼吼吼。 一定是华方打算让步了。 一股傲慢之情油然而生。 “杨桑,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新的建议么?” 电话那头,杨光辉笑道:“不早了,渡边先生,你看下时间,已经快到八点半了。” 渡边武雄从床头柜上拿起手表看了一眼,果然如此,只差两分钟就要到了八点半。 吼吼,昨晚上真是太疯狂了。 “渡边先生,我们华国有句老话,叫生意不成情义在,昨天我们谈的虽然不怎么愉快,但做为当地人,我想还是要尽一下地主之情,请你还有小野先生感受一下我们南粤广府的早茶文化。” 不不不,我崇尚的是西洋文化,喝下午茶,没有早晨喝茶的习惯……渡边武雄心里所想倒也算是正当理由,但嘴巴上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失礼: “杨桑,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非常宝贵,如果贵方没有新的建议,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话音将落,就听到听筒里传来两声轻笑。 “渡边,是我,杨锐。” 渡边武雄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手中话筒也掉落在了床上,又从床上滚落到了地板上,幸亏有地毯,才没怎么发出声响。 渡边武雄深吸了口气,连忙捡起话筒,同时换了个极为谦卑的口吻回应道: “杨桑,怎么会是你啊,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杨锐找的喝早茶的地方就在渡边武雄下榻酒店的附近,步行也就十来分钟,渡边武雄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后,换了身衣服,一路小跑赶了过去,总共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可就是这么点时间,杨锐杨光辉二人已经吃了个差不多,正在喝茶说话。 见到渡边武雄气喘吁吁赶到面前,杨锐故意抬起手腕看了下腕表。 “渡边,就这么点距离,你用了快一个小时?你也太不尊重我了吧?” 哪有那么久?分明半个小时不到呀! 渡边武雄很想爆上一句粗口,但不敢。 只敢赔着笑脸连声道歉,那杆老腰,差点弯到了九十度。 “请坐吧,能来就不错,就说明你还没忘了我这个老朋友。” 渡边武雄小心翼翼坐到了杨锐的对面,双膝并拢,双手插在了双膝之间,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学生在聆听班主任的训话。 “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杨桑是我这个杨桑的兄弟,渡边,在华国称兄弟是个怎样的关系,你懂得吗?” 渡边武雄满脸堆笑回答道:“懂得,懂得。” 杨锐叹了口气,接道:“我这个兄弟呢,在公司得到了一个绝佳机会,他们老总,就是你昨天见过的江总,答应他等化纤面料这个项目上马后,让他担任总经理,你说,你做为我的朋友,是不是该帮帮他呢?” 渡边武雄在心里面将杨锐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十九遍,但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不快。 “应该,当然应该。” 杨锐满意点头。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后你俩搭班共同经营那家合资面料厂,我想前景一定极为广阔。” 渡边武雄杀人的心都有了,一个卑劣的只拿人,竟然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好吧,小不忍则乱大谋,杀了他并不能解决问题,那份忏悔书大概率不在这个只拿人的手上。 杨锐微笑着站起身来:“接下来你们兄弟俩谈吧,我就不掺和了,渡边,我再提醒你一下哈,千万不要再犯错了,华国有句话说的非常好,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切记,切记哈。” 第142章 办公会 欧山虎在看守所里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有肉吃,有酒喝,还有的烟抽。 只是外面兄弟传进来的消息让他始终紧锁着眉头,满心不快。 第一天的消息说东霸天挂了,身中三枪,有两枪打在了要害上。 到了第二天,消息变了,说东霸天安然无恙,挂了的那个,是他的手下兄弟。 今上午,又有新的消息传来,说东霸天其实是受了重伤,虽然保住了而性命,但估计下半辈子离不开一张轮椅了。 欧山虎好生郁闷,玛德,到底哪一条消息才是真的呢? 只能依靠自己的分析了。 于是,欧山虎向预警借来了一枚一分钱面额的硬币。真的是借,用完了还要还的。 将硬币抛出,欧山虎口中念念有词,待硬币落地,看过一眼后,欧山虎重重地吐了口气。 只分析一遍显然不够,欧山虎再次抛出硬币,落地后,和前一次一样,字面朝上。 欧山虎不禁面现惊喜。 第三次,依旧是字面朝上。 欧山虎的脸上笑容愈发自信。 天注定! 老子仍将在鹏城江湖上叱诧风云。 …… 省城。 回到公司的江正岳立刻组织召开了一场总经理办公会。 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商讨化纤面料项目,是继续搞下去,另外寻求具有先进技术的外资方,还是就此收手,把资金以及精力转移到别的方面上去。 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国际上拥有先进技术的化纤面料生产企业倒是不少,但能符合南粤总公司要求的却是不多,而这为数不多的企业中,有意愿在华兴办合资企业的更是屈指可数。 也就是说,过了井本纺织这个村,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别的店。 而跟井本纺织的谈判已经濒临于死亡,江总亲自出马,也无法挽救回来。 所以,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暂时放弃。 就在江正岳提议与会人员举手表决时,角落里响起了一个稍显稚嫩的女声。 “我认为现在并不是表决的时候……” 夏素? 江正岳面有不悦。 一个实习生,谈判带上了你,开会也没避着你,无非是看在你外公的面子上多给你一些增长见识的机会,但你怎能如此不懂世故呢? 这是总经理办公会欸,怎么能有你开口发言的资格呢? “江总,各位领导,我认为现在并不适合表决化纤面料项目的命运,杨经理还没回来,他留在了鹏城,还在跟井本纺织的渡边先生谈判,我对杨经理有信心,我能预感到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好消息传过来。” 与会者纷纷现出迥异表情。 有不屑。 有厌恶。 有嘲讽。 有愤怒。 有吃瓜不嫌事大的无所谓。 但就是没有人重视。 更没有人相信。 江正岳不由蹙眉。 昨晚上杨光辉是找他请示来着,说想在鹏城多逗留一天,再想想办法争取一下。 江正岳虽然认为没那个必要,但还是同意了杨光辉的请求,一个人多留一天也多花不了多少钱,能让他多遭受点挫折对今后的成长只会有好处。 不过,听干女儿的这般口气,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总经办的刘主任急忙起身拦住了正要往江总那边走去的夏素。 “小夏,听刘叔的话,做好你的会议记录……” 夏素却根本没把刘主任放在眼里,拨开他的阻拦,径直来到了江正岳的身边。 “江总,如果你认为和井本纺织的谈判彻底失败了,那为什么又要把杨经理留在鹏城呢?” 已经判断出干女儿和那杨光辉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的江正岳淡然一笑,没做回应。 与会者瞬间失色。 草,中了江总的阴招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刚才讨论时自己都说了些…… 奶奶个腿的,江正岳,你特么好阴啊,故意做出项目已入死地的假象,骗得我们纷纷表态要放弃该项目,再借老董事长外孙女之口推迟表决,最后给我们来一个柳暗花明又一村。 结果就是,项目继续执行,而我们这些人却从此失去了对该项目的话语权。 不成! 必须反击! 必须挫败江正岳的这场阴谋! 一位林姓副总清了下嗓子,开口发言道: “总经理办公会的表决和杨经理的继续努力,我认为并不冲突啊,要是杨经理那边有了意外惊喜,我们可以随时更改表决结果嘛,大不了再重新开会,重新表决嘛。” 与会领导纷纷点头。 看你江正岳是个怎样的态度,你说要搞下去,那大伙就投搞下去的票,你说终止项目,那大伙就举手赞同你的英明决定,总之一句话,表决时只要跟你站在了同一立场,就不会中了你的阴招。 而刚才讨论时的表态,也基本上能被忽略掉。 江正岳也意识到这是个巩固权威打击异己的绝佳机会,但前提是,杨光辉那边必须拿下渡边武雄,就算不能完全拿下,至少也得取得重大突破,否则的话,很有可能落下个作茧自缚的结果。 是抓住这个机会呢?还是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江正岳的思维飞速运转。 杨光辉的态度转变是发生在了昨晚晚饭的前后……吃饭前,他跟自己一样,情绪也很低落,也认为这场谈判可以宣告失败了……但吃完饭后,这小子的态度就转变了……哦不,是在吃饭中,来了个什么村的村长,他追出去再回来,整个人的精神就抖擞了起来。 莫非是那个什么村的村长在其中起到了作用? 正犹豫,秘书汪曼茹进到了会场,径直来到了江正岳的身边,附耳悄声道:“江总,杨光辉经理打来了电话,说有重要情况向您汇报。” 江正岳的心头不由得一阵狂喜。 如果是不好的消息,那肯定称不上重要情况,本是意料之中,只有谈判取得了重大突破,方能被称作重大情况。 “把电话转到会议室来,用免提!” 一分钟后,会议室的电话响起了杨光辉的声音: “江总您好,井本纺织株式会社的谈判代表渡边武雄先生答应了我们所有的要求,江总,我们谈判成功了!” 第143章 查理再现江湖 “俯瞰罗湖渔民村,那方寸之地,有如神话中说的仙渚,三面环水,新居栉比,果然是块宝地。眺望即将修通的鹏南路,路树葱茏秀茂,车辆络绎如流,两侧的高层楼宇,高低错落,形成一条多姿的游廊。 “上埗、八卦岭两个工业区,连片的厂房和绿化带,遮盖了新翻起的红土。鹏城市政府大楼有如城市的心脏,大小道路,似脉络向四方延申。北望,闪烁着银光的鹏城水库,令人想起那玉液琼浆在潜流着,注入港城的千家万户……” 杨锐无情地打断了黄大龙的拽文。 “背下这么一大段,很辛苦吧?” 黄大龙犟道:“这说的什么话?这是我今天登上了一座高楼的有感而发。” 杨锐笑道:“你登的这座高楼应该是国贸中心大厦吧?” 黄大龙不由一愣:“霸哥,你怎么猜到的?” 杨锐再一笑:“因为你背诵的这一段,是一位姓谢的记者去年这个时候,发表在鹏城特区报上的文章,文章名就叫初登国贸中心大厦。” 黄大龙傻了。 “霸,霸哥,去年的报纸,你是怎么看到的?” 杨锐白了黄大龙一眼,道:“跟你一样,在国贸大厦营销中心看到的。” 霸哥也去过国贸大厦? 那就说明霸哥对国贸大厦也感兴趣。 身负为婷美营销中心选址重任的黄大龙只一眼就被国贸大厦给吸引住了,心想要是能在这上边拥有一间办公室,那这人生可就真算得上是完美了。 判断出杨锐对国贸大厦也有兴趣,黄大龙立马来了精神。 “霸哥,国贸大厦高160米,好气派噢!” 杨锐点了点头:“废话,鹏城第一海拔,能不气派么?” “霸哥,国贸大厦刚好有一层空了块地方,一千一百平。” 杨锐再点了点头:“我知道。” “霸哥,我觉得国贸大厦才能配得上婷美的尊贵。” 杨锐翻了下眼皮:“是挺贵。” “霸哥,贵不贵的咱先放一边,关键是人家不愿意租给我们呢。” “嗯?你跟人家砍价砍过火了?” 黄大龙叹了口气,道:“哪里哦,我连砍价的机会都没捞着,就被人家给赶出去了。” “会有这事?” 黄大龙再叹了口气,道:“他们说,他们的客户必须是知名企业,说咱们一个村办企业会拉低了他们的位格。” “艹,这特么不是欺负人嘛!” 黄大龙抓住机会赶紧添油:“可不是嘛,我当场就跟他们吵起来了,可你猜他们是怎么说的?他们说,单看我黄大龙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老板也是个土包子。” 杨锐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沙发扶手上。 “他们……说得对!” 黄大龙下意识地成了木头人,半张着嘴,一动不动。 杨锐哈哈大笑,敲了下黄大龙的脑门:“想打套让我钻?大龙啊,你还嫩了点。” 黄大龙沮丧万分,蜷缩在沙发上,大有一副不想再活下去了的架势。 “不过,你也没撒谎,我咨询过他们,他们确实不怎么愿意把场地租给一家毫无名气的村办企业,这样吧,大龙,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要是能搞掂了国贸大厦,那咱们就把营销中心建在那边好了,你有句话说得很对,只有像国贸大厦这样的地方,才能衬托出婷美的尊贵。” 黄大龙一骨碌爬起了身来:“真的吗?” 杨锐没好气回道:“我说话,什么时候没算数过?” …… 黄大龙立即行动。 先戴上墨镜,再换身体面衣装,最后夹上公文包,放进所需要的几样物品,开上虎头奔,驶向了上埗方向。 来到国贸中心,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停好了车,黄大龙手指一弹,一张大团结飘出。 小费。 像我们这种假洋鬼子一般都这副尿性。 昂首阔步走进营销中心,面对恭迎上来的靓女,黄大龙轻飘飘吐出一串华英文单词: “找你们manage。” 靓女心头不由一颤。 俺滴个亲娘咧,这位海龟好强大的气场。 慌不迭在前面带路,将黄大龙引到了经理办公室。 黄大龙大模大样坐到了经理办公室待客区的正中沙发上,不紧不慢拉开了公文包拉链,取出一只精美名片盒,抽出一张名片,单手递给了那位男性经理。 那经理微微弯腰,接下了名片,小声念道: “大阴帝国加朗集团驻港城代表处首席代表助理,曹查理……” 黄大龙双眉轻挑,略带傲慢口吻询问道:“我可以抽支cigarette吗?” 那经理连忙拿出了烟灰缸,赔着笑道:“可以,当然可以。” 黄大龙叼上了烟,点上了火,动作相当妖娆。 “我们大阴帝国贝朗集团准备进军大陆市场,第一站就设在了你们鹏城,嗯……你懂得我的meaning吗?” 上次行骗红光厂,精心准备了十好几个英文单词,只可惜当时并没有派上用场,没想到今天却发挥了作用,曹查理……哦不,黄大龙甚感欣慰。 那经理点头哈腰道:“懂得,当然懂得,曹查理先生,请允许我用五分钟的时间向您做个简短介绍……” 黄大龙轻挑摆手:“不必了,我的secretary已经替我考察过了……哦,忘了告诉你,你手上的这张名片就要失效了,等我们鹏城代表处建成之后,我就是这边的首席代表了。” 吼吼吼。 原来不是个经办人,而是个决策者呀。 那经理的敬仰之情瞬间倍增,简直就要如那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赶紧的以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并自我介绍道:“我姓石,叫石章余,麻烦问下曹查理先生,贵代表看中的是我们大厦哪一层呢?” 黄大龙叹了口气,不无遗憾道:“最好的楼层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我的secretary向我汇报说,你们的十五层还空着块一千一百平米的场地?” 石章余点头如鸡啄米:“对对对,请问曹查理先生,贵代表出是打算整体租下来呢?还是只租其中一部分?” 黄大龙轻蔑一笑。 “我对面积的要求底线是一千两百平米,不过呢,考虑到国贸大厦的火爆行情,也只能稍作让步喽。” 石经理惊喜万分,大手笔啊,大客户啊,维护好了关系,今后怕是有大便宜可赚啊! 黄大龙冲着石章余招了下手,待石章余凑过身来,悄声道:“你这儿说话不方便,我们能换个地方吗?比如,二层的咖啡馆。” 石章余秒懂了曹查理先生的话意。 便宜主动找上门来了! “可以,当然可以。”石章余礼貌后撤一步,做了个您先请的手势。 来到了位于二层的咖啡馆,黄大龙大气地要下了一个包间。 服务员好心提醒说,包间有最低消费要求,只是两个人的话有些浪费。 黄大龙立马从公文包里捻出一张大团结,丢在了那服务员的面前。 小费。 拜托你闭嘴。 本老板穷的只剩下钱了。奇快妏敩 石章余看着这一场景,小心脏砰砰直跳,看来今天主动上门的不是个小便宜,而是便宜成年了,长成了大便宜。 曹查理先生果然没让石章余失望。 进了包间,点够了消费,待服务员退去之后,黄大龙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五摞大团结,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推向了石章余。 “一点小意思啦,还请石经理给个面子啦。” 黄大龙一改假洋鬼子的口吻,变成了港商腔调。 石章余受宠若惊,慌忙起身,连声推却。 黄大龙很是不屑道:“只是五千块而已,洒洒水啦,今后我代表处入住了你国贸大厦,还要仰仗石经理多多照顾啦。” 这些个外面来的大老板,都知道内陆单位的服务意识还跟不上,所以,对物业管理人员大多都会采取贿赂的方式来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从而在客户接待停泊车辆等诸多细节问题上得到照顾。 不过,他们这些物业管理人员虽然已经习惯了被贿赂,甚至已经成为了潜规则,但如此大手笔,他却是头一回遇见。 五千块的诱惑力,可是不小。 而对方堂堂一跨国公司的首席代表,理应也不会向他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石章余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在迅速崩塌。 对面,曹查理先生又加码道:“石经理,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啦,你不要这样不给我面子啦。” 石章余再叹一声,脸上重新堆起笑容。 “曹查理先生真是大气,能成为您的朋友,在下荣幸之至。” 黄大龙摆了摆手:“别说这些没营养的话啦,把钱收下,我们才会成为好朋友啦。” 石章余不好意思地再一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五摞大团结摞在一起,体积可是不小。 石章余空手而来,不知道如何将这厚厚一摞大团结带回去。 幸好曹查理先生早有准备,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只纸袋。 装上钱,上面再盖张报纸什么的,就算拎回办公室也没问题。 可就在这时,曹查理先生忽然诡异一笑,接着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件物品。 随身携带型录放机。 俗称随身听。 第144章 聊表心意 岗南村。 两男一女三位年轻人在村民的指引下,迈进了杨家新宅的院门。 这儿就是岗南村的村委会? 好气派哦! 感叹的同时,这三位的心里也多出了一份疑虑。 这岗南村的路修得虽好,但看各家各户的宅子,也不像很有钱的样子,平均下来,估计最多也就是个温饱的水平。 可村委会却修的如此气派,看来这村长…… 十有八九不是个好东西。 张绍本出面接待了这三位。 三位中为首一人约摸三十上下,戴着一副高度近视镜,个头不高,面色黢黑,一看便知是长年累月受阳光炙烤的结果。 “我们是县农科所的,来你们村是想推广一下杂交稻的种植……”那人说明了来意,同时从背包里拿出了一页纸张,递向了张绍本,自我介绍道:“哦,我姓钱,叫钱步铎,这是我们的介绍信。” 钱不多? 所以到我们村化缘来了…… 张绍本接过介绍信,粗略扫了一眼,上面盖着朝明县农科所的鲜红印章,应该假不了。 “村长怎么称呼?” 张绍本一边摆手,一边将介绍信还给了钱步铎。 “我姓张,但我可不是村长,我只是个村委委员。我们村长姓杨,这座洋楼就是我们杨村长的宅子,村委会在这边借了块地方办公。”奇快妏敩 杨村长的私宅? 三位农科所的青年同志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判断。 这个杨村长,十有十二不是个好玩意。 不贪不掠,哪来的钱建这么豪华的宅子呢? 不过,村长是不是个好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决定性因素,他们的信念只有一个,让农民们都能接受杂交稻,把粮食亩产量搞上去,实实在在多赚些钱。 “张委员……”钱步铎觉得这种称呼实在别扭,于是试问道:“我还是叫你张叔吧?” 张绍本笑呵呵应道:“叫什么都成。” 钱步铎道:“张叔以前听说过杂交稻么?” 张绍本下意识哼笑了一声。 “不光听说过,还吃过呢……我有什么说什么哈,你们三位可别介意,这杂交稻打出来的米啊,一点也不好吃……” 钱步铎陪以讪笑。 这是实话,杂交稻吃起来的口感确实差了许多。 同行的那位靓女却是有些恼羞,脱口质问道:“你们村很富裕吗?” 这话很失礼,但那位靓女却不以为然,她还算是憋着忍着的,肚子里尚且留下了更多的直问。 你们村能富裕到挑着捡着吃的地步吗? 就算你一个村委委员跟着你们那不是个东西的杨村长沾到了些油水,可广大农民呢?他们就不想提高地里的粮食产量么? 钱步铎连忙用眼神去批评自己的同事,可另一边,张绍本却笑了起来。 “你这个囡囡这句话问的好哇,我们岗南村啊,今年每家每户的收入至少是这个数。”张绍本很是骄傲的比划出了四根手指。 四百块? 那也不多啊! 张绍本再得意一笑,道:“是四千哦!这还不算地里的产出呢。” 嗯,四千块的分红,那是恶霸承诺过的,肯定能够兑现。 钱步铎猛地一惊。 怎么可能? 就算是县城的双职工家庭,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就是个一千几百块而已,怎么也不会超过两千块。 可这村的村民,居然能达到县城双职工家庭的两倍? 张绍本心情大好。 憋了好多天了,今个终于让他得到了机会,必须好好显摆一番。 哦不。 分享。 把岗南村的喜悦拿出来给外面的人分享。 馋死他们。 如此心态,并非张绍本一人,现如今,整个岗南村全都如此。 以往,非逢年过节,村民们都是能不走动就不走动,最多也就是在村里串个门,外面的亲戚,甚至是嫁出去的囡囡,一年能走动个一回两回的,那就很不错了。 毕竟,走动一回要花上不少钱呢。 但眼下,只要得了空,岗南村的人就要往外面走。 只为了能说出一句话: 我们家今年的收入至少有四千块! 张绍本在外面也有亲戚,只可惜,他每天都必须来村委会值班,抽不出时间去外面出那句话,可是把他给憋得不轻。 今天终于逮着了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岗南村建了个厂,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钱,最多也就是个千把万。我们村每家每户都集了资入了股,我们杨村长承诺说,年底之前,每一股至少分红四千块。” 事实上,杨锐并未做过如此承诺。 他只是说,一年内给每家每户的分红不少于四千块。 但,好多事经不起一个传。 传着传着,这话就成了年底之前分红至少四千块。 就连张绍本,也信了村民中的传言。 从另一个角度看,村民们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传言,主要还是因为内衣厂的产品销售形势实在是超出了预期。 生产厂长陈天辉整天都在吵呼人手不够,没办法,只得提前结束了第二批培训,结业考核的标准也放宽了许多。 第三批培训的规模比原计划扩大了整整一倍,岗南村下至十五六岁,上至五六老十,但凡是个女的,全都被陈厂长给请去了培训班。 还有岗东下湾两个村,至少有五分之一的人家吃不上饭,原因则在于在家负责做饭的婆姨全都来了岗南村。 “你们不信?” 看到那三位满脸全都是惊诧惊疑,张绍本的情绪更加高涨。 “走,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我们村的内衣厂。” …… 港城。 铜锣湾。 一家茶楼中,两老一少正在喝茶聊天。 两位老者的年龄相差甚多。 更老的那位,目测岁数应该接近了古稀之年,而另一位,估计距离花甲还差了一两个秋。 “团座,这年轻人就是你的外孙?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被称作团座的那位更老者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年轻人,一脸慈爱道:“前进啊,叫傅爷爷。” 那位年纪较轻的长者连连摆手:“叫不得,万万叫不得,还是叫我一声傅叔吧。” 那位年轻人在征得了更老者的同意后,规规矩矩站起身来,为姓傅的长者端了杯茶,毕恭毕敬叫了声:“傅叔。”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鸿图广告公司的总经理胡前进。 更老者则是他的外公古维力,战败时官拜少将团长,而姓傅的那位长者名叫傅连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战败时在他的团里任上尉副连长。 那一年,古维力侥幸搞到了一张船票,只身一人登上了海船,但傅连水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只能随溃兵流窜到了港城。 世事变迁,命途多舛,刚好应验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老话。 侥幸登上了海船的古维力,之后这三十六七年再也没能品尝到权势的滋味,在那个岛上,以一间五平米的杂货铺起家,历经三十余年的砥砺打拼,尚不敢说在商界中站稳了脚跟。 而反观傅连水,此刻却成为了一位只手可遮一片天的江湖大佬,随随便便说上句话,就能让他古维力这位转战港城的生意人受益匪浅。 “连水啊,我这次约你出来喝茶,是有事要向你求助哦。” 傅连水淡淡一笑,道:“团座这话见外了不是?想当年要不是团座护佑,我傅连水恐怕早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您老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古维力指了下身旁的胡前进,道:“我外孙在鹏城被人给欺负了。” 傅连水立时动起了肝火:“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不给我义忠堂面子?” 这正是胡前进在鹏城能把腰杆挺得笔直,谁也不怕谁都不鸟的底气所在。 刚到鹏城时,外公就跟他说过,港城义忠堂的话事人是他当年手下的兵,为人十分仗义,如果在鹏城被人欺负了,就赶紧来港城,他去求义忠堂为外孙出头,保管就是一句话的事。 听到傅连水如此表态,古维力连忙给外孙使了个眼色。 胡前进会意,于是便把那天被人讹了两万块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 “你没跟他提你是我义忠堂罩着的人?” 胡前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忽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提了,傅叔,可那个姓黄的并不是江湖中人,并不知道义忠堂的威名。” 傅连水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大陆那边的人不单穷,还愚昧,没什么机会看到外面的天空,不知道港城的堂口也基本正常。 “这事好办,你回去后找我一个湘江小老乡,叫欧山虎,你就跟他说,你是我侄子,他一定能帮你把这事给办了。” 想了想,傅连水又摘下了右手拇指上带着的扳指,交到了胡前进的手上。 “初次见面,傅叔也没什么准备,这只扳指还能值点钱,算是傅叔聊表心意吧。” 那怎么能成? 胡前进在外公的眼神授意下连忙起身推却。 傅连水哈哈大笑,冲着古维力道:“都说空口无凭,前进侄子去找我那湘江小老乡,他拿什么能证明得了他跟我的关系?但有了这枚扳指,可不就不一样了吗?” 古维力听了,只好让外孙收下了那枚扳指。 第145章 矛盾初现 黄大龙将婷美入驻国贸大厦的合同摆放到了杨锐的面前,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别人家的合同都是五年一签,咱们,七年!” “别人家的租金都是六块五一平米,咱们,六块!” “别人家的装修期只有一个月,咱们,三个月!” “别人家的……” 杨锐实在是受不了这7货的那副欠揍劲,连忙拦住:“别人家没有黄大龙,咱们,有一个!” 黄大龙虽咧开了嘴巴,但看上去似乎仍不满意。 于是,杨锐常规处理,照其腚给了一脚。 “说吧,你是怎么搞掂人家的?” 黄大龙这才爽了,将过程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霸哥,我这可都是跟你学的哦!” 杨锐下意识地眯起了双眼。 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那装修的任务就拜托给曹查理先生咯。” 黄大龙欣然领命,同时道:“给个标准吧,霸哥,我觉得咱这营销中心要么不装修,要装,那就得照豪华的来,一平米不能低于这个数。” 一只巴掌岔开了五根手指,黄大龙接着补充道:“单材料费,不包括人工费。” 五十一平米,你特么可真有出息…… 杨锐白了黄大龙一眼:“加上办公家私,照二十万的标准装。” 黄大龙吓了一跳。 总共一千一的面积,照二十万去装修,可就划到了一平米将近两百块,那得装成个什么样子? 皇宫么? “霸…霸哥,你…你是认真的吗?” 杨锐笑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婷美若是想彰显出她应有的尊贵地位,就不能在装修上不舍得花钱。” 理是这么个理,可一平米将近两百块的标准也实在是太高了哦……黄大龙埋下了个人意见,选择了无条件服从。 李振堂搞掂了家里,赶到了鹏城,听黄大龙说他在国贸大厦租下了一块一千一百平米的场地,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鹏城最高楼哦! 这么大一块地方,一个月的租金得花多少钱呀? 黄大龙悠哉应道:“六千六,再加上水电管理费什么的,一个月得奔七千五去。” 李振堂瞬间捂脸。 牙疼。 黄大龙又道:“接下来的装修,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振堂哥得出手相助哦。” 对哦,还有装修。 在那种地方这装修的档次还不能低了,又得是好几万的花销。 李振堂再上一只手,捂住了另一半脸颊。 黄大龙故作神秘再道:“振堂哥,你猜霸哥给这次装修批了多少钱呢?” 不等李振堂作答,黄大龙已然说出了答案。 “二十万!花不到还不成。” 言罢,黄大龙扬长而去。 嘿嘿,被惊到了吧? 李振堂确实被惊到了,不单单因为那二十万的手笔太过巨大,更是因为杨锐的这种独断专行的做事风格。 没错,岗南村能有今日之局面,全都仰仗他恶霸,其他人的功劳或是作用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并不能成为他可以为所欲为的理由呀! 村委会章程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村委会实行的是集体领导制。 何谓集体领导制? 无非就是有什么事情大伙商量着办。 你恶霸见识广,会赚钱,村委会中没人不服气你,但凡你做出来的决定,大伙也一定支持你,但前提是你得跟大伙知会一声吧。 李振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是得找个机会跟恶霸好好谈谈了,再这么下去要出大问题的呀! …… 李振堂还没想好跟杨锐怎么说,杨锐却主动找到了李振堂。 专卖店二层的办公室中,杨锐沏好了两杯茶水。 “振堂哥,跟你商量个事。” 李振堂翻了下眼皮,心忖,不就是那二十万装修费的事情么?你都给黄大龙下命令了,跟我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杨锐向楼下指了指,接道:“自打有一副总来了,咱这项目的进展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李振堂点了点头,这是不争的事实,容不得任何人有任何不同意见。 “单指着零售,是绝无可能完成五千万的销售额的,我之所以要把专卖店搞在这边,看中的就是隔壁的服装批发市场。” 李振堂接着点头,这一点,恶霸早已经解释过,他也完全理解了。 服装批发市场每天都会过来许多外地服装商贩,而这些外地服装商贩便是塑形内衣的潜在经销商。 “我原以为这家专卖店要搞上个两三月才能见到成效,才能开始我的第二步计划。但现在看来,这个时间点可以可以往前提一提了。” 李振堂试探性问道:“你指的是打广告向全国范围招募经销商?” 杨锐道:“对的,上一次我跟你提起这事时还没拿定主意,似乎时机还不成熟,但按现在的进度来看,年底左右,差不多就能达到我的要求了。” 这要求分四块内容。 一是分销管理体系务必完善。这一点,杨锐原本是打算自己亲自动手,但高欢来了之后,三下五去二没几天就搞了个差不多。 比起杨锐之前的构思更加完善,更加科学。 第二块要求是必须有一个具有示范作用的专卖店。 这一点,也基本上达到了。 之所以说是基本上,是因为其中还有一小块内容稍有欠缺,那就是高欢一直挂在嘴边的产品形象问题。 小到外包装,大到形象代言人。 不过,这一小块内容,高欢正在落实,相信用不了一两个月的时间,就会得到满意的结果。 第三个要求则是手上得有个两三家成功经销商。 搞这种全国性的经销商招募会,不安排几个托也不是说不可以,但效果一定会大打折扣。 目前婷美已经有了五家经销商,而且每两三天就会增加一家,相信到了年底,从中挑选出三五个托出来,应该不难。 最后一个要求是团队。 做企业,从理论上讲,没有钱可以去借去融,没有技术可以去买去偷,没有销售渠道可以去自建去借力,但,没有人,没有团队,只能是一事无成。 并不是每一个人才都像高欢那样,大多数人在选择职业时并不会注重老板有多大气,产品有多前途,他们只会更直观地审视眼前事物。 个人待遇如何? 福利保障如何? 办公环境如何? 待遇以及福利,婷美可以向外资企业的标准看齐,用一句行话来表述,那就是具有竞争力的薪酬体系。 但不可能超越外资企业的标准。 这倒不是担心超越了会扰乱行情,而是因为一家本土村企标出超越外资企业标准的薪酬体系,不单招不到优秀人才,还只会被人当成骗子来看。 所以,若想在抢人方面上拥有足够的竞争力,就只能在办公环境上做文章。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黄大龙还是立了功的。 这四块内容,杨锐是讲解过的,黄大龙显然是听懂了,也记住了,所以才敢对国贸大厦动心思。 但李振堂当时只是听了个一知半解,过了几天后,便忘了个十之五六。 这会儿,杨锐再度提起,李振堂也不好意思再次追问,只好点点头,装懂翻过。 “婷美的总部是不可以离开咱岗南村的,但又不可能把鹏城的人才全都忽悠到岗南村去上班,所以啊,我打算尽快把营销中心给搞起来。” 李振堂道:“想干大事,只依靠咱们几个肯定不行,是得广纳贤才,像有一副总这样的人才再多几个,我们一年的销售额说不定就能干到一个亿去了。嗯,我支持你搞营销中心。” 杨锐笑了笑。 你支持还是不支持,这营销中心都必须搞,我跟你要商量的可不是这个。 “我想跟你说的是这营销中心负责人的人选问题,按理说,应该由你振堂哥来担任……” 李振堂急忙摆手。 “实话实说啊,恶霸,你让我李振堂负责这一块,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嘛。你手上要是实在没人,我自当挺身而出,干得好还是干不好,都会是我李振堂的倾尽全力,可是……” 李振堂也指向了楼下:“下边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么?让有一说一来挑头,我给她当副手。” 杨锐欣慰地笑了,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刚笑开,李振堂的炮弹也随之而到。 “恶霸,振堂哥也有一事要跟你商量,你……”话到了嘴边,李振堂却忽然犹豫起来。 “有什么话就说嘛,咱兄弟之间,没必要顾忌什么的。” 李振堂深吸了口气,终于将这颗炮弹发射了出来。 “咱们村委会实行的是集体领导制,今后遇到了什么重大事项,恶霸啊,你是不是应该提起跟其他几位委员通通气呢?” 杨锐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李振堂之所以说出此话的缘由所在。 “恶霸,振堂哥知道,这话听起来会让你不太舒服,可是呢……” 杨锐笑着打断了李振堂: “我知道,振堂哥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 李振堂点了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又被杨锐抢了先。 “不过,我并不打算接受振堂哥的批评,至于原因,你可以自己去琢磨,实在琢磨不透,那就去找大龙请教。” 第146章 两堆干柴 杨锐的严厉口吻以及拒绝解释的态度,使得李振堂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有些惶恐。 这不由让他想起了一个典故。 少年历经万苦,终于除掉了那条恶龙,但若干年后,少年却终将成为了另一条恶龙。 恶霸,本不该如此啊! 李振堂自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恶霸为什么不接受他的一片良苦用心,恶霸又为什么拒绝向他做出合理解释。 李振堂也不愿意去请教黄大龙。 在他看来,黄大龙不过是恶霸的一只跟屁虫,马屁精,或许这两年跟着恶霸走南闯北,多了些见识,但要说回到思想的广度及深度,肯定是不如自己的。 甚至可以说相差甚远。 所以,问他也问不出个一二三来,这货肯定只会站在恶霸的角度上冲自己啰嗦出一堆废话。 在鹏城,他又没什么朋友,自然找不到倾诉对象,更不可能找得到可以为他解惑的人。 只能闷在心里。 …… 在里面熬足了五天,欧山虎终于享受到了外面的阳光。 排场自然小不了,不单是为了面子,更是为了安全。 各种仪式也不能缺席,尤其是拿柚子叶扫身去晦气。他是晦气上身脑子一热才做出的蠢事,绝不是为了逃避东霸天的挑战才躲到里面去的。 不管别人信不信,自个首先要信了。 搞完各项仪式,欧山虎钻进了自己的座驾,前方有两辆小车为大佬开路,身后还有三辆车殿后。 六辆车组成了一支浩荡车队,不疾不徐驶向了市区。 路上,欧山虎再次问起了东霸天的情况。 坐在副驾位上的手下弟兄笃定回答说,东霸天千真万确是凉了,透没透不知道,但肯定是一丝一缕的热乎气都冒不出来了。 开车的手下弟兄跟着补充说,自打那天响过了枪,整整五天了,就没见过东霸天现过身。 他手下弟兄没见到过,工地上的工人也没见到过,就连工程的甲方都找他不着。 听了如此汇报,欧山虎舒心地笑开了,十万块,总算是没白花。 车队回到了自家档口,欧山虎留下了几个核心弟兄,危险已经解除,大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并约好了时间地点,晚上再聚,弟兄们一醉方休。 进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办公桌上蒙了一层灰尘,欧山虎忍不住爆起了粗口。 玛德,一个个怎么那么懒呢? 就不知道帮老大擦擦桌子吗? 挨了骂的兄弟嗫嚅解释说,没得大佬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大佬的这间办公室,这可是大佬亲自定下的规矩哦。 欧山虎被呛得差点要撸袖子揍人。 刚巧这时有兄弟过来汇报说,外面有个姓胡的要见大佬,说是港城那边傅叔介绍的。 港城可只有一个傅叔,那就是他欧山虎的老老乡,义忠堂话事人傅连水。 “赶紧请他进来。”欧山虎可不敢怠慢傅叔介绍的客人,不然的话,说不定哪天就得吃下沙手赠送的花生米。 胡前进被引到了欧山虎的办公室,二话不说,先亮出了那枚扳指。 欧山虎仔细辨认过,确定这枚扳指正是傅叔的玩件,心下不由一凛,赶紧请胡前进入了上座。 “傅叔他老人家有何指示?”. 但见对方如此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胡前进顿时来了底气,大模大样在上座坐定,单手接下了欧山虎递上来的香烟。 “我是傅叔的侄子……” 就着欧山虎送上来的火,胡前进点上了烟,并有意无意地把那枚扳指亮在了显眼的地方。 “我有件事想找你帮下忙。” 欧山虎赔着笑脸坐到了胡前进的对面:“尽管说,傅叔的侄子就是我欧山虎的亲兄弟,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欧山虎也一定帮你把事给办了。” “我被人讹了两万块……” 胡前进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跟欧山虎说了一遍,当然要把自己说的极度委屈,而那个讹钱的黄大龙蛮不讲理。 “这个姓黄的不是你们道上的人,算是个生意人吧,但很能打,我的两个保镖只一个照面就被撂倒了。” 欧山虎咧开了嘴巴露出了两排焦黄板牙:“很能打是不?我欧山虎就喜欢跟能打的人谈事情。” 也怪不得欧山虎如此开心。 一来,傅叔交代的事情必须接下,还得办的漂亮,当然,事后肯定少不了他欧山虎的好处。 比如,若是那东霸天没凉透,还能重新站起来并威胁到他,就可以通过傅叔再弄个沙手过来。 二来,胡前进说的那个姓黄的就在大东门商业街上,欧山虎本就有意骚扰下那条街,试探下东霸天的虚实,这下好了,刚巧有了理由。 “阿木,你陪这位大哥走一趟吧,多叫上几个兄弟,再带上两把喷子,快去快回,别耽误了晚上喝酒。” …… 黄大龙一早去了装修建材市场。 材料挺齐全,价格也公道,但溜达了一圈的黄大龙却极为失望。 用这等材料去装修那一千一百平米的办公场地,装两遍也花不到二十万。 更贵的材料也不是没有。 隔壁一条街上,有那么几家名牌店,黄大龙仔细对照,发现这边的材料比起市场那边也高级不了多少。 钱倒是可以多花出去好多,但装出来的效果却相差无几,这种冤大头,黄大龙是打死也不会当。 没得办法,只好暂且收兵,等回去后求助霸哥指点迷津。 回到大东门附近时已是中午时分,黄大龙明知道这个点霸哥不可能呆在专卖店那边,却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双手,方向盘那么一转,将车子开进了商业街。 有一妹妹,大龙哥哥回来了哦! 心里面揣着龌蹉念头,但面上却装出一副顺路过来看看霸哥在不在的无所谓模样。 在得到了否定回应后,黄大龙就要出门上车,可刚走到了门口,却突然站住了脚。 “我这会子回去……岂不是又要落下个站灶台做饭的苦差事?不成,我得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去。” 给自己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黄大龙再看向高欢,询问道:“有一妹子,这片有什么好吃的店么?” 高欢撅起来小嘴,嗔道:“知道也不告诉你,你又不请我一块吃。” 黄大龙就像是吃了多大亏似的,犹豫了片刻,这才咬牙答应道:“请你就请你,多大点事啊。” 高欢听了,立马活蹦乱跳跟着黄大龙出了门,刚走出两步,又折回头来,跟留下来看店的俩店员交代了一声,说待会给她们两个带饭菜回来。 这俩店员也真是可怜,本以为捡了个便宜,能吃到一顿免费午餐,结果…… 一等就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这对狗男女居然还振振有词,说谈工作谈的专心,忘记了时间。 呸! 谁看不出似的。 两堆干柴,就差一根火柴了。 这俩货无视别人家的异样眼光,将手中饭菜往柜台上一放,随后便前后脚钻上了二层办公室。 害的楼下那二位店员根本无心吃饭,时不时就要支愣起耳朵来偷听一下楼上的动静。 二层办公室中。 两颗脑袋无限接近。 只不过,是头顶对头顶,而非面对面。 高欢手中拿着杆钢笔,在面前的白纸上画着图,同时道: “地面必须铺地毯,地毯能起到消除噪音的作用,更加适合办公环境…… “独立办公室可以采用全玻璃隔断,你不是预算多的花不完么?那就采用双层玻璃,既不影响采光,还能起到隔音效果…… “办公场地最重要的就数前台了,想把整体感观提上来,这前台的档次至少占了一半,我建议你最好去找家专业的设计公司,花多少钱都值……” 黄大龙听得很认真,嗅得也很陶醉,嗯,这种淡淡的幽香,虽然已经嗅到过好几回了,但就是嗅不够。 “工装没必要精雕细琢,也没必要采用最好的材料,咱们不可能在国贸大厦呆一辈子的,天知道五年十年之后,国贸大厦在鹏城还能不能挂的上号,而我们,却一定能成为国内第一流的公司。” 黄大龙点了点头。 有霸哥掌舵,这是必然结果。 而以霸哥的尿性,肯定要入驻最高档的写字楼。 “所以啊,村长批给你的二十万预算,你至少要拿出三分之二用在办公家私以及办公设备上,明白了不?” 黄大龙顿时生出豁然之感。 之前的思维被固定在了装修二字上,忘记了办公家私以及办公设备也属于装修的范畴。 基础装修带不走,花出去的钱再也收不回来,所以,能说得过去就可以了。 但办公家私和设备却是可以随时搬走,搞些好的回来,绝对算不上浪费。 学到了好多,同时又被点醒的黄大龙发自内心的向高欢说了声谢谢。 却惹得了高欢的老大不高兴。 “一句谢谢就完了?小气鬼。” 黄大龙讪笑道:“那你想要我怎样?”原本是想学霸哥说上一句要不我以身相许呗,结果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高欢先是撅着嘴,忽又笑开:“那你晚上请我看电影好不好?” 约好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地点,黄大龙离开了专卖店。 驾车刚驶出商业街,从后视镜中就看到一伙人从路口拐出,正向专卖店方向而去。 其中一人,颇为面熟。 第147章 还有天理吗 胡前进? 店中,高欢下意识想冲上去关门锁门,但根本来不及。 胡前进抢先一步,迈进了店门,身后七八只湘江飞仔跟着涌了进来。 其中一人甚是嚣张,手中一根尺半铁棍径直舞向了一旁柜台。 “哗啦——” 柜台玻璃尽碎一地。 店里的几位顾客颤抖着身躯,贴着墙溜出店门,仿佛重现新生一般。 两名店员吓得簌簌发抖,却不敢动弹半步,只得偷偷流泪。 “你哥呢?让他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把他这间店给砸了!” 此刻,本应该吓得腿软的高欢却展现出了大秦后裔的彪悍和无畏,一声冷哼后,就听到高欢冷冷道: “那就砸呀,反正这店的装修值不了两万块。” 哪壶不开提哪壶,胡前进恼羞成怒,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去扬起了手来,照着高欢的面颊就是使足全力的一巴掌。 “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废了你?” 挨了如此重击的高欢却没后退一步,虽然红了眼眶,却未有眼泪打转: “狗仗人势的玩意,只敢打女人是不?” 胡前进怒不可遏,再次扬起了手来:“你特么还敢顶嘴?” 刚要挥手出去,手腕却被一旁的阿木一把攥住。 “胡老板,别忘了你过来的目的,何必跟一个女人过不去呢?” 胡前进扭头看向了阿木,眼神阴冷高傲,你们大佬对我都毕恭毕敬,你们这些做小弟的怎敢阻拦于我? 阿木淡然一笑,却不肯放手。 正僵持着,就听到身后大门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黄大龙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这伙人,其中那个面熟的让他想了好几秒钟。 终于想起来了是谁,黄大龙立刻踩下了刹车,打把调头。 只是商业街不够宽,饶是车王,也费了十来秒钟。 调过头后,前方路口又被一辆送货的卡车给挡住了道,如此,又耽搁了将近一分钟。 心急如焚的黄大龙跳下车后,连车门都没来及关上,便冲向了店铺。 门口,一左一右两只飞仔挡住了道,黄大龙一拳刺出,击中右手边那位的面门,几乎同时,沉腰送肘,顶在了左手边那哥们的肋叉上。 再一招缠龙手卸掉第三位的肩关节,侧身闪过敌方一击,出腿上撩,又一位捂裆瘫倒。 不过是一呼一吸,八人竟去了一半。 当然,这其中存在着不小的突袭因素。 阿木急忙从腰间拔出喷子,只可惜尚未举起,那凶神已然突至面前。 一托,一拉,再一拧,阿木惊恐发现,那黑洞洞抢口竟然对向了自己的面门。 “都特么别动!谁特么动一下,老子就崩了他!” 手持喷子顶住了阿木面门的黄大龙杀气腾腾,尤其是那一口长德主流职业的腔调更是让人胆寒。 果然,没有人再敢有非分之想。 被喷子顶住了面门的阿木向胡前进投去了哀怨一瞥,你特么早说这个姓黄的是个长德人,打死老子也不会接下这趟差事呀。 胡前进没理会阿木的抱怨,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他在盘算逃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似乎不小。 那个姓黄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阿木及他的兄弟身上,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黄大龙瞅了眼不远处的高欢,却见她捂着一边的脸颊不肯放下手来。 很明显,挨了巴掌了。 敢特么动老子的女人? 黄大龙爆喝问道:“谁动的手?” 阿木的眼神再次落到了胡前进的身上。 这货正准备拔腿开溜,却听到“轰”的一声爆响。 胡前进只觉得自己的右腿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侧猛地撞击了一下,没感觉到疼,但化不掉那股子霸道的冲击力,只好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下一秒。 痛感上头。 胡前进毫不犹豫,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阿木这伙人可是带了两把喷子的,其中阿木的那一把被黄大龙夺了过去,但还有一把却藏在了某个弟兄的身后。 胡前进的逃跑使得那姓黄的有所分神,那兄弟抓住了机会,拔出喷子的同时,人跟着冲了上来。 目标并非黄大龙。 而是一旁的高欢。 “别动!动一下我就崩了她!” 黄大龙的反应并不怎么激烈,反倒是那阿木,面上的表情几近绝望。 跟长德人干仗很凶险,但远未达到让人恐惧的地步,可是,若动了他的女人,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搞不好,会连带到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黄大龙忽然笑了,笑过两声后老老实实将手中喷子丢在了地上。 “你很不错,能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大丈夫坐不改姓站不更名,你爷爷我叫彭昊,你能把我怎么样?哈哈哈……卧槽!” 高欢趁其不备,一口咬在了这哥们的胳膊上。 黄大龙岂能放过如此机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挥起拳头直取那货的心窝。 咣叽。 那哥们仰面倒地。 “还有谁?” 黄大龙捡起那哥们的喷子,抢口扫了一圈。 自打见识过东霸天的身手后,阿木整个人收敛了许多,山外青山楼外楼这句话真不是白说的,就像面前这位,跟东霸天相比,恐怕并不逊色多少。 都是他阿木对付不来的。 “这位大哥,听你说话应该是长德人,对么?” 阿木说起了地道的家乡话,易阳一带,离长德可不算远。 果然起到了理想的效果。 “嗯哪,你是易阳的?” “嗯哪,咱们可是正宗老乡哦!” 黄大龙点了点头,收起了手中喷子。 “我认得你,虽然叫不出你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你是跟欧山虎混的。” 认得我? 阿木凝眉苦思。 哦哦哦,想起来了。 湘江老乡会跟东霸天干完仗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这老哥去过医院找过山虎大哥。 玛德,都怪姓胡的这狗东西。 阿木可管不了那姓胡的是个什么背景,心中有怒必须当场发泄,横跨两步,对着瘫倒在地的胡前进就是两脚。 “我特么让你不说实话,你特么早说这位大哥是咱老乡,我阿木打死也不会接下这趟差事呀!” 胡前进大腿上的痛感刚有所缓解,又被这两脚给复了原,那必须再送上几声杀猪般惨叫。 阿木转过身来,冲着黄大龙赔笑道:“你看这事闹的,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哦,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嘛,对不住啊,这位大哥,都是一场误会,你这店的损失,兄弟我一定会加倍赔偿。” 只是赔钱就完事了? 黄大龙冲高欢怒了下嘴,示意她带上俩店员先上楼去。 回过头来,再对阿木道:“是欧山虎派你来的吧?” 阿木如实答道:“嗯哪。” 黄大龙冷笑道:“我跟欧山虎虽然谈不上有多熟,但彼此之间谁手上有几把刷子还是清楚的,他安排你过来找我的晦气,恐怕是别有用心哦!” 阿木不由一惊,思绪已然顺着黄大龙指明的方向光速飞驰。 “我黄大龙是个端公家饭碗的人,跟你们走的不是一条道,所以,今天这事我也不想跟你们过多计较,这样吧……拿二十万过来,我就放你们回去。” 二十万? 阿木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不过转念一想,神情登时放松下来。 冤枉债自然有冤大头来背,让那胡老板掏钱也就是了。 至于回去后如何向山虎大哥交代,另当别论,那山虎大哥还欠自己一个解释哩。 走过去,冲着胡前进的屁股再踢上一脚,阿木喝道:“都听见了?给你公司的人打电话,让他们带二十万过来赎人!” 胡前进大腿虽然疼得钻心,但心智尚且清楚,明白今天不掏出这二十万来,恐怕是走不出这店铺的大门了。 或者,趁打电话的机会,报个警?奇快妏敩 念头刚起,瞬间熄灭。 今天这事的起因可是他带着人冲进来对方的店铺,把人家的柜台给砸了,还把人给打了,这个姓黄的虽然也伤了这边的人,但人家可是正当防卫。 报警的结果无非是自己把自己给送进去,并顺便得罪了湘江老乡会那帮人。 胡前进心中的那份委屈啊,可比肩窦娥。 折出去的两万块没能捞回来,还要再搭进去二十万,这,这,这……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但见胡前进这一副冤的要上天的模样,阿木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特么还觉得冤屈了? 老子不明不白招惹到了这么个狠人,那才叫一个冤呢! 照其腚再来一脚,阿木吼道:“这钱,你是拿还是不拿?” 胡前进抱着自己的大腿,哭丧着脸道:“拿,我拿……” 黄大龙从柜台后面扯出来一张椅子,坐在了这伙人的面前,并翘起了二郎腿。 “把他的腿包扎一下吧,别特么再把我别的地方的地毯给弄脏了。” 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胡前进跟戴春风郑向阳这种人又不同路,后者不太敢相信银行,赚来的钱大多以现金藏在保险柜中。 但胡前进却是个开公司的,账上的流动资金都放在了银行,想一下子取出二十万来,可不是那么容易。 对此,黄大龙表示了理解:“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没问题,反正这两把喷子里面还有三发弹,每过一个小时,我轰你一发就是了。” 第148章 可能闯祸了 两百摞大团结整整齐齐堆放在面前,黄大龙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隐隐地感觉到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吃下去容易,吃多少都没问题,但要建立在能够消化得了的前提上,要不然,就得闹肚子。 闹不好,把小命给搭进去那也准不准。 一刻钟前,黄大龙就给霸哥打电话了,只是霸哥并不在家,接电话的李振堂说,恶霸上午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杨锐去了上埗。 先到国贸大厦转了一圈,看过十五层空着的那块一千一百平米的空地,做到了心中有数,随后便拐了个弯,去了分局。 运气不错。 陆副局长不单在,还刚好有空闲。 听到杨锐自我介绍说他是朝明县胡广松的亲侄子的时候,陆副局长立时现出了温暖笑容。 “嗯嗯,老胡为了你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呢。” 陆副局长名叫陆凯达,年纪不大,尚未满四十周岁,在分局一众副职中排名也相对靠后,但在分局,却是个妥妥的实力派。 一是个人有资历,七年前的那一仗,他可是冲锋在最前沿的尖刀排副排长,身负重伤后被战友抬下战场的。 二一个是上边有人,这人是谁不太清楚,但分局的人都知道,刚转业两年多的陆副局长在上埗分局只是打打基础,过不了几个月的时间就会调到市局去。 陆凯达跟胡广松相识于一年前省厅组办的一个培训班,当时,这二人被分到了同一间宿舍。 可巧,这二人都受到了聂大师在华日围棋擂台赛上逆天表现的鼓舞,从而迷恋上了围棋。 更巧的是,这二人在围棋上的天赋都同属一般,学了大半年,还处在似入门非入门的门槛上,称之为臭棋篓子或许都是高估,但刚刚好形成了棋逢对手的局面。 于是乎,这二人白天在课堂上尽情打瞌睡,但一到了晚上,却精神抖擞起来,不杀到个东方初现鱼肚白,那是绝不肯鸣金收兵。 半个月后,培训班结业。 这二人各带着一双熊猫眼分道扬镳。培训班教了些什么不太知道,这半个月棋艺增长了多少也不敢说,但二人的友谊却成了牢不可破的那一种。 胡广松级别不高,但是县局正职,每天有干不完的工作在等着他,自然不可能再把围棋放在心上。 而陆凯达是个副职,分管的工作又相对轻松,基本上每天都能空闲出一些时间,于是便在办公室的茶几上摆放了一副围棋,偶尔打打谱,或是找个人厮杀一盘。 杨锐虽然未听过胡广松提及陆凯达的这个爱好,但看到了棋盘,自然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陆局喜欢下棋?” 抽了支香烟,喝了两口茶,杨锐试探性问了这么一句。 陆凯达的反应略带有惊喜。 “你也会下围棋?” 相比较象棋,围棋极为小众,虽然受华日围棋擂台赛影响,华夏大地掀起了一片围棋热,但这热度,大多都在象牙塔中。 大学之外,热度仅限于新闻。 而杨锐的身份…… 胡广松在电话中的介绍说了两点,一是下面一个村的村长,二是一个挺会赚钱挺上道的生意人。 这种人,若是会下围棋,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杨锐谦逊笑道:“年轻时学过一段时间,下的不怎么样,算是勉强入门吧。” 年轻时? 陆凯达的脑海中不禁跳出个偌大的问号。 这小伙是在哪家学校接受的义务教育? 居然还有围棋课! 杨锐自知说漏了嘴,连忙圆场道:“瞧我这张嘴,装成熟装惯了,居然装到陆叔面前来了,其实吧,我开始学围棋也就是前年底的事。” 八四年底,正是聂大师在首届华日围棋擂台赛上以三连胜逆转战局的辉煌时刻,陆凯达也正是那个时候开始接触的围棋。 对陆凯达来说,杨锐有没有说漏嘴不重要,圆没圆回来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点: “杀一盘?” “杀一盘就杀一盘。” 对围棋,杨锐的信心甚至比武功还要大。 要是安排他跟泰森打一场无限制无差别格斗,别说给多少出场费,就是允许他配上一把勃朗宁他也不会答应。 但在围棋上,即便面对世界冠军,他也是毫无惧色。 前十手必将是平分秋色。 至于十手之后如何? 再说。 陆凯达抓了把黑子放在了棋盘上,杨锐知道这叫猜先,于是,捻起一颗白字放在了一旁。 一颗,意味着单。 如果陆凯达抓出来的那把黑子为奇数的话,就是说杨锐猜对了,须执黑先行,反之就只能执白后落子。 数子结果确定杨锐执黑先行。 接下来,二人落子如飞。 不到十分钟,棋盘上便落下百余子。 黑方捞取了不少的实地,而白棋则在棋盘上方及中央构建了浩瀚模样。 摆在杨锐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打入。 随便活出一块来,此局必胜。 反之,打入之子若是惨遭屠戮,则本局必败。 杨锐深吸了口气,捻起一颗黑子,放到了巨大模样的正中间。 陆凯达不禁托腮长考。 十分钟的时间,棋盘上又多了几十颗棋子。 杨锐犹如困兽一般,两只眼珠子死死的盯住了棋盘。 而对面,陆凯达气定神闲,端起茶杯慢悠悠呷了茶水,再拿起烟盒,抽出两支,一支叼在了自个的嘴上,另一支则放在了杨锐的右手旁。 “投了吧,不可能做出第二只眼来的……” 陆凯达悠然自得划着了火柴。 杨锐长叹一声,拿起手边的香烟,就着陆凯达的火柴,点上了火。 这盘棋输的可真不容易。 明明可以轻松获胜的,但却要不着痕迹地输出去,这特么,不单是对棋艺水平的考验,更是对表演功底的磨练。 “这一手棋我特么下软了,要是下在了这边,至少能形成个打劫活,陆局,一旦成了劫,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陆凯达放声大笑。 “这就叫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不过,在你打入之前,我若是不贪图边上的那点小便宜,落了后手,能提前在中腹自补一手的话,你又哪来的机会呢?” 杨锐不服,反犟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在右上角做活后就分投你那条大边,你又哪来的大模样呢?” 二人吵吵嚷嚷,谁都不服,只好收拾了棋子,再来一盘。 这一盘,杀到了两百余手局面仍旧是焦灼难分。 但接下来的一手棋,陆凯达却下错了地方,给了杨锐分断对方大龙尾巴的机会。 杨锐一边乐,一边掏出香烟,学着陆凯达刚才的样子,一支叼在自个的嘴上,将另一支放到了陆凯达的右手边。 “没希望了,这条尾巴我吃定了,你后面也没了可翻盘的地方,认输吧。” 陆凯达对着棋盘又苦思了片刻,终于抓了颗棋子丢在了棋盘上。 真是遗憾。 如果那手棋没有应错,大龙尾巴不被断,胜负还真不好说。 一胜一负,打成了平手。 陆凯达有意再下第三盘,但时间上却不允许。 “我三点钟还有个会,不能多留你了,这样吧,等过两天找个机会,我去你那边看看。” 杨锐没提晚上一块吃个饭的事,胡广松跟他说过,陆凯达这个人从不喝酒,对饭局很不感冒。. 要不然,杨锐也不会捏着鼻子跟一个臭棋篓子花了一个多小时下了两盘丢人现眼的棋。 杨锐告辞,陆凯达亲自送下了楼。 临分别之际,陆凯达由衷感叹道:“打今天开始,算我欠了老胡一个大人情,他能把你介绍给我认识,真特么够意思!” 杨锐跟着笑道:“虽然我也很想说跟您同样的话,但又不能说出口。” 陆凯达颇为好奇道:“为何呢?” 杨锐一本正经道:“大恩不言谢嘛!” 陆凯达爽朗大笑。 杨锐顺着陆凯达的话,将胡广松介绍他跟陆凯达认识比做了大恩,从而将陆凯达抬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任谁理解了这话的含义,心里面都一定美滋滋。 杨锐接道:“再说了,我对胡叔的态度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是还不完,那就欠着呗。” 陆凯达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这话也并非是简单调侃,暗中意思是说胡广松帮他杨锐可不是一回两回,而他杨锐全都记在了心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才会还不完。 到了陆凯达这个层次,自然能理解到杨锐的话外之意。 所以,再看向杨锐的眼神,已然比之前又多了几分欣赏。 嗯,这个小朋友虽然年纪小了点,可说话做事却处处透露着沉稳成熟,胡广松说的一点错都没有,非常上道。 可交。 值得深交。 临近晚饭时分,杨锐回到了住处,但见黄大龙仍未回来,而老李家那个臭小子还指望不上,正打算叫上李振堂到外面对付一口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霸哥还没回来吗?” “我就是你霸,哥。” 黄大龙根本无心跟杨锐斗嘴,急切且惶恐道: “霸哥,我今天跟胡前进干了一仗,讹了他二十万,可我这心里面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可能闯祸了。” 第149章 白色面包车 黄大龙的担心和惶恐来自于胡前进的一句话。 那货在交了钱之后,一瘸一拐连滚带爬逃走时,甩下了一句话来,港城义忠堂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黄大龙没去过港城,对港城的各个堂口并不熟悉,有限的了解也都来自于跟杨锐的闲聊。 起初,黄大龙并没有把胡前进的狠话放在心上,但后来却呼啦一下想通了一个道理,湘江老乡会怎么就愿意受胡前进那种人驱使呢? 胡前进怎么就能让欧山虎给他那么大面子呢? 说不定,这其中还真是什么义忠堂起到的牵线搭桥作用。 杨锐赶来专卖店时,黄大龙和高欢这对男女正对着那堆大团结犯傻。 高欢脸颊上的红指印尚未完全消褪。 “那个姓胡的打的你?” 高欢委屈点头。 “湘江梆的人没动手?” 高欢撇了下嘴,有点想哭:“他们砸了一个柜台。” 杨锐转头对黄大龙道:“要少了,再多要十万也不多。” 霸哥这话的意思是……黄大龙的脸上终于现出了笑容。 “霸哥,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怕那个什么义忠堂?” 杨锐耸肩笑道:“我当然不怕,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大不了把你黄大龙交出去就是了……” 黄大龙知道这是霸哥在跟他开玩笑,可一旁的高欢却当了真。 “村长,不要……不要把大龙哥交出去,祸是我惹的,我……” 杨锐笑道:“那得看你大龙哥愿不愿意让你扛咯。” 黄大龙顺势将高欢揽在了怀中:“傻妹子,有哥在,怎么可能轮到你呢?” 秀恩爱死的快……杨锐呵呵了一声,接着给黄大龙补习了港城堂口知识:“港城有三大堂口,这一点我是跟你说过的。” 黄大龙点了点头。 “三国演义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黄大龙想了想,回答道:“话说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对的,这句话很适合港城堂口,现如今港城大小几十家堂口,全都是从这三大堂口分出去的… “你刚才提到的义忠堂,成立不过三年,话事人傅连水原本是十四勓的双花红棍,但后来年纪大了,不太能打得动了,在堂口的地位也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傅连水不甘现状,所以就带着一票弟兄自立了山头,不过,换汤不换药,人还是那些人,地盘还是原先的地盘,该缴到上边去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黄大龙插话问道:“那他图个什么呢?” 杨锐呛道:“你问我,我问谁?” 黄大龙挠头讪笑:“我以为他立山头时得给霸哥你汇报下思想哩。” 又特么犯贱找打……杨锐瞄了眼一旁的高欢,松开了刚攥紧的拳头。 “傅连水跟泰叔可以说是老朋友了,他们两个打打杀杀了二十多年,后来泰叔金盆洗手退出了江湖,但龙叔接下了泰叔的衣钵,跟傅连水接着干了七八年。” 黄大龙惊道:“这么说,义忠堂跟泰和盛实力相当?” 杨锐笑道:“何以见得?” 黄大龙道:“你说的嘛,他们两边打打杀杀几十年,现在看,谁也没输谁都没赢,可不是实力相当嘛。” 那是泰叔还有龙叔的有意之为好不啦……杨锐叹了口气,当着兄弟媳妇的面还是给兄弟留些面子吧。 “行吧,这事就先这样吧,等明天我给龙叔去个电话,让他给傅连水打声招呼,港城堂口现实的很,有的赚肯定要去做,但有可能赔本的买卖,那是绝对要离得远远的,就算那胡前进是傅连水的私生子,龙叔打过了招呼,那傅连水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锐起身要走,中午就没怎么吃好,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 但黄大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杨锐。 “霸哥,这些钱……” 杨锐摆了摆手,道:“你俩分了就是。” 黄大龙态度极为坚决:“那不成!我俩惹的祸,要你霸哥替我俩扛,这钱还被我俩给分了,说不过去。” 言说间,黄大龙从中数了十摞给了高欢,再数了十摞放在了自己跟前,剩下的一堆,一呼啦推向了杨锐。 杨锐笑了。 “你特么是不是觉得我要是不拿钱,你就不好意思让我替你扛事?” 黄大龙嬉皮笑脸点了点头。 杨锐强忍着给这货一巴掌的冲动,拿起一摞大团结,从中间抽了一张踹进了口袋。 “剩下的这些,就当你俩结婚时我随的份子钱好了。” 听到这话,高欢的脸颊瞬间红透。 黄大龙却还在装傻充愣:“结婚?谁跟谁结婚?有一是我妹子,霸哥你可不能乱说哦。” 杨锐忍无可忍,顺手拎起一摞大团结,砸在了黄大龙的面门上。 “你特么有种再说一次?” 一旁,高欢咬着牙根小声嘀咕道:“活该!” …… 阿木回去的时候,湘江老乡会的聚餐已经开场十多分钟了。 将欧老大拖到了一旁,阿木复命说,事情办砸了,对方是个长德人,论身手不次于东霸天,弟兄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阿木还说,那个姓黄的老大你是见过的,前几天去医院找过你来着。 欧山虎愣了好大一会,终于想起了黄大龙的模样。 长德人,身手还不次于东霸天…… 这一刻,欧山虎悔的肠子都青了。 曾经,有那么一员猛将来到了他的面前,但他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了他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拉住那员猛将的手,说: 去把东霸天给老子干掉。 省了事,还省了钱。 “山虎大哥,那个姓黄的还说了,他是端公家饭碗的,跟咱们不是一路人,我觉得哈,这种人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阿木认识一个吃公家饭的老乡朋友,有一次跟那位老乡朋友聊天,得知公家中有一个神秘部门,专跟外国特务打交道。 小时候看过的连环画中就有特务的存在,那一个个的,全都是心狠手辣之徒,所以,阿木认为,专跟外国特务打交道的神秘部门,个个也都得是狠人。 以此为标准,姓黄的刚好符合。 但这话阿木却不愿向欧山虎说透,在阿木看来,欧老大自以为聪明绝顶,实际上笨的就跟吃猪食长大的一般。 除了比他阿木更抗揍,其他一无是处。 所以,说了等于白说,欧山虎根本理解不了。 果然,仅仅是这么一句劝,就引发了欧老大的咆哮。 “你怕了?怕了就给老子滚!老子不需要你这样的怂货当兄弟!” 另有其他弟兄听到了动静连忙过来劝阻。 阿木谢过了那些弟兄的好意,冲着欧山虎抱起了双拳: “既然如此,那兄弟就不留在这边惹欧老大发怒了,就此别过,欧老大,多多保重。” 言罢,阿木带上了自家兄弟,昂首而去。 也难怪欧山虎要发火,要咆哮。 他可以忍受手下弟兄把事情办砸了的结果,也能够理解手下弟兄因此而生出畏惧心理,但绝对不能允许手下弟兄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太特么伤士气了。 尤其是他欧山虎的士气。 “不要拦他,让他滚!” 看着阿木逐渐远去的背影,欧山虎愤怒之余,多少都有些心痛。 阿木是他欧山虎的好兄弟,之前是,现在还是,以后依旧是。但同时,欧山虎也看得明白,跟东霸天的那一战,阿木明显是怕了。 今天之所以要把胡老板的这件事派给阿木去办,就是想让他恢复些信心,东霸天已经凉了,这鹏城的江湖,他们兄弟依旧可以叱咤风云。 只可惜,阿木兄弟的点实在是太背了。 酒局不可能因为阿木的离去而散场,欧山虎挥了挥手,示意弟兄该吃吃该喝喝,今晚依旧要坚持不醉不归的原则。 欧山虎的酒量真叫一个大,但凡有兄弟过来敬酒,他是一个不拒,该喝多少喝多少。 饶是如此,手下弟兄都喝了个东倒西歪,欧山虎仍旧是稳如泰山。 将近十点钟,终于散了场,欧山虎在七八嫡系弟兄的陪伴下,准备步行回自己的老巢。 相距没多远,斜穿过一条马路,也就是百十来米的路程。 晚上十点钟的鹏城,路上已经没多少车辆,这伙人摇摇晃晃刚走到马路中央时,侧后方忽然间射过来两道刺眼的车大灯光芒。 一辆白色面包车呼啸驰来。 径直撞向众人。 众人连忙躲闪。 那车一个急刹,发出来刺耳声响。 紧接着,从车上跳下四名蒙面大汉,手中家伙事一通狂舞乱挥,将众人逼散开来。 随后,那四人钻回车上,白色面包车速度启动猛地提速,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影踪。 众人全都是一脸懵逼。 这特么几个意思啊? 吃饱了撑的也不带这样玩的呀! 但就在这时,忽有兄弟惊呼道: “老大呢?欧老大去了哪?” 那车…… 把欧老大给劫走了? 别的弟兄或许不知道,但这帮嫡系弟兄可都清楚的很,欧老大喝酒,看似四平八稳,但实际上早已经喝大了。 喝大后的欧老大虽然稳如老狗,但反应力比起平常来,至少是九成的损耗。 第150章 只能这样了 杨锐打电话给了龙叔。 龙叔的身体恢复的相当不错,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感觉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可以晚晚笙歌夜夜御女。 问候过龙叔的身体,杨锐提到了胡前进这档子事情。 龙叔根本没当回事,让杨锐安心做他的生意,傅连水那边,他自会打招呼过去。 傅连水点头最好,不点头的话,那就开打,保证傅连水没得精力顾及到鹏城这边。 自打龙叔病倒在床,新合盛对外的态度是能忍则忍,实在是忍不了,就记在账上。兄弟们可是憋的不行,能有这么个机会可以发泄一下,龙叔反过来还对杨锐连说了好几声感谢的话。 杨锐跟龙叔通电话时,黄大龙和高欢都在边上,虽然电话没有免提,但杨锐并没有把听筒贴紧耳朵,因而,这二人还是能听到龙叔的言词。 自然是放下心来不再担忧。 黄大龙继续忙活他的国贸大厦场地装修,而高欢则专心于婷美分销体系的筹划。 只有李振堂一直闲着。 销售的事,他是真不懂。 之前恶霸跟他说,这款塑形内衣不缺销路,他只管坐在家里签字开票就成。 他是这么听的,也是这么信的,根本想不到产品销售居然还有那么多的门道。 李振堂有心向高欢讨教一二,却始终拉不下来自己的脸面,尤其是眼睁睁看着那高欢同黄大龙越走越近。 黄大龙是恶霸的人,那么,高欢自然也是。 恶霸没变成恶龙之前,他或许还能低下头来虚心请教高欢,可眼下,恶霸已然不是之前的那个恶霸了,他高高在上,再也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他李振堂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凭什么就得屈从在那恶霸的淫威之下呢? 他想不懂! 想不懂那恶霸怎么就忽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郁闷中的李振堂这两天把鹏城好好的游赏了一遍,以为自己的心情能因此而有所好转,但结果却是更加烦躁。 不得已,只好扯了个谎,说家里有事需要回去一趟。 杨锐什么也没说,准了李振堂一个大假。 但黄大龙知道后,却把李振堂拖去了外面的小馆子说是喝顿送行酒。 “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振堂哥,咱哥俩算是占了一铁吧。” 李振堂苦笑点头。 说实话,那段日子过得是真的很舒心,可惜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今后这种舒心的日子恐怕再也没有了。 “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俏皮话?”李振堂强作欢颜,不想把自己的苦闷展现在黄大龙的面前。 “霸哥呗,还能有谁?”黄大龙瞅着李振堂奸笑起来:“是不是觉得这话特有才?” 李振堂没搭话,只顾着喝酒夹菜。 黄大龙也闭上了嘴,陪着李振堂喝了几杯闷酒。 沉闷了几分钟,黄大龙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振堂哥,想知道你错在哪儿了么?” 李振堂猛地一怔。 我错了? 你特么居然说是我的错? 黄大龙玩味一笑,道:“喏,看你那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显然是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咯,那我就问你一句,你又凭什么断定是霸哥的错呢?”33qxs.m 李振堂上了肝火,将手中筷子啪地一声拍在了饭桌上。 可未等他开口,就听到黄大龙那货接着说道:“你不肯正面自己的问题,那就回村好了,我敢保证,不出一个月,你李振堂就将被边缘化。” 闻言,李振堂不由一颤。 这正是他最担心的。 只是之前只顾着郁闷没怎么想后果,但一经黄大龙提醒,李振堂瞬间惊醒过来。 以恶霸现如今在村中如日中天的威望,以及他的雷霆手段,想把他李振堂边缘化,简直是易如反掌。 “你以为你在霸哥问鼎村长的过程中立下一二功劳,霸哥就不会动你了? 幼稚! 当上村长只是霸哥实现他雄心伟略的第一步,接下来的第二步便是亿元村,之后还会有第三步,第四步,第很多步。 在这条几无尽头的道路上,谁挡了道,都会遭到无情的清洗,包括我黄大龙。 你明白吗? 别告诉我你明白,你根本就不明白!” 黄大龙的口气愈发严厉,而李振堂面上无动于衷,可内心里已经是翻腾如海。 他似乎明白,好像又不明白。 “自打有一副总加盟婷美之后,你振堂哥就开始变了,变得敏感,变得自卑。你觉得自己的水平跟有一副总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生怕被忽视,被边缘化,所以你就跟霸哥搬出了什么狗屁集体领导制。 可你却忘了,霸哥的指令是以婷美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身份发出来的,而不是岗南村的村长。 你在婷美公司是什么职务?是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你的职责是执行,而不是跟董事长总经理讨论对与错。 你要真有那个本事能评判出霸哥的对错,又何必屈居于副职呢?你也可以领着人干出一番事业来呀!” 喝了口茶,黄大龙稍稍缓和了下口气,但说出来的话依旧犀利。 “抛开我黄大龙跟有一副总的关系,咱们单说有一副总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做为公司一员,要不断学习,要跟公司共同成长。 霸哥在学习,我跟了他三年,他每一天都在进步。有一副总在学习,为了一个分销管理体系,她买了好多本书,每天都要读到半夜,还偷偷跑去别的零售公司去取经。 我黄大龙也从来不敢偷懒,不懂的地方,我总是要找到机会去请教霸哥,请教有一副总,甚至去请教那三个店员。 可你呢?振堂哥,之前暂且不说,只说来鹏城的这一个多月,你都学到了些什么?你都搞明白了哪些困惑?你都向谁请教过问题? 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在原地踏步,在等着别人超越你,等着被团队淘汰。” 黄大龙的每一句话都犹如一杆利箭,每一杆利箭都扎在了李振堂的心上。 前两年他也曾出去闯荡过,但最终落了个铩羽而归,他把失败的原因归咎到时运不济,归咎到本金不足,归咎到这个社会太不公平。 唯独没从自身上找过原因。 “霸哥让你自己想一个为什么,想不懂的话来找我黄大龙,我黄大龙也时刻在等着你来找我,可是呢,你振堂哥却始终不肯低下你那颗高贵的头颅。 你回去吧,回村后继续当你的村委委员,霸哥不会像对待陈天运那样对待你,不会罢免你的村委委员资格,这届不会,下届也不会。 但你李振堂这辈子也就到顶了,今后岗南村再怎么辉煌跟你也没多大的关系了,你也就比普通村民高那么一点点的虚名而已。” 言罢,黄大龙决然起身,冲向吧台方向嚷了一声:“老板,买单!” 李振堂陡然打了个哆嗦,同时一把拉住了黄大龙。 他心中虽然仍有诸多不服,诸多憋屈,但不得不承认,黄大龙所言,甚是有理。 也许,他真的需要从自身上找找原因了。 …… 整整三天,欧山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连个索要赎金或是别的什么条件的电话都没有。 在报警还是不报警上,湘江老乡会的兄弟们吵了快一天,但仍旧没个定论。 报警有报警的理由,不报警有不报警的道理,争执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在这时,东霸天差人又送来了挑战书。 跟之前那封几乎一模一样,三个选择项,单挑,群战,或是直接认输。 时间定在了后天中午,地点由湘江老乡会这边确定。 东霸天不是凉了么? 送信的中间人呵呵一笑,回答说,一个小时前,东霸天亲手把这挑战书交到了他手上,当时看上去,东霸天行动自如,根本不像是受了伤的人。 那送信的还说,不信的话,今晚上可以去东霸天的家做个客,东霸天约了几个朋友来家里过手切磋,你们可以亲眼验证一下他是凉了还是热乎着。 湘江老乡会的兄弟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们的欧老大,十有八九已经折在了东霸天的手上。 人特么都没了,那还报个屁的警呀! 报警派顿时消停了,真要是报了警,找不回欧老大不说,还得给自己带来一屁股的麻烦。 不报警派也没了气焰。 欧老大回不来了,也就没了领头拿主意的人,东霸天的这封挑战书又该如何回应呢? 一片沉闷中,阿木开了口,这哥们还是挺讲义气的,欧老大出了事,他不能不回来。 “我建议,去大东门商业街找黄大龙黄大哥,他虽然跟咱们有过过节,可毕竟还是咱们湘江老乡,而且,他曾经主动找过山虎大哥,是山虎大哥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拒之门外的。 我觉得,只要咱们拿出足够的诚意,黄大哥肯定会为咱们出头,弟兄们,你们要相信我,黄大哥的身手真的不次于东霸天。” 众弟兄你看着我,我看着他,对阿木的建议都不怎么认同,但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那也只能这样了。 第151章 供销总公司 阿木主动找上门来,说明来意后,黄大龙不由得小吃了半斤。 倒不是因为阿木的请求,而是欧山虎出事的消息。 这么件事,前因后果几乎是明摆在眼前了。 伏击东霸天的沙手肯定是欧山虎找来的,但时间安排上却比东霸天的约战晚了半天,于是,欧山虎便把自己送进了看守所。 那场伏击中,有没有兄弟替东霸天挡了子弹不敢说,但东霸天肯定是没受伤,为了稳定军心,第二天一早放出来了实情消息。 但随后,或许是有高人指点,也或许是东霸天自己想明白过来,欧山虎那个孬货要是知道他东霸天没受伤,一定会躲在看守所中不肯出来。 而欧山虎找沙手搞伏击的行径彻底激怒了东霸天,那么,事情也就不再是打上一架输的人赔点钱就能解决的了。 因而,东霸天重新放出消息,说自己虽未断气,却也凉了半截。 用意只有一个,引诱欧山虎出来。 出来了,才好下手。 至于东霸天为什么还要向湘江老乡会下战书,无非是遮人耳目而已。 想明白这些并不难,判断出东霸天是个银币货也很容易,这一切当然不足以让黄大龙小吃上半斤。 真正惊到黄大龙的,是霸哥怎么那么早就知道东霸天是个阴狠之人呢? 这三年,他黄大龙和霸哥几乎是寸步不离,这鹏城虽然来过许多回,但每回都是去泰叔的电子厂进货结账,根本就没有跟东霸天有过接触。 这次来大东门开店,他黄大龙削尖了脑袋,都没能跟东霸天见上一面,那霸哥就更没有这个可能性了。 没见过面就能判断出对方是个怎样的人,莫非那霸哥是个…… 神棍? 黄大龙无愧于犯贱小王子的称号,在跟杨锐汇报完之后,居然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倒了出来。 找打? 黄大龙居然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之前找打挨揍,黄大龙都是意思一下便大笑逃离,可今天却有些反常,竟然跟杨锐还起了手。 被撂翻后,这货一骨碌爬起身来,摆了个起手式,冲着杨锐还道了声:“再来。” 杨锐刚要再次出手,忽又停下,无奈一笑后,问道:“你想跟东霸天单挑?” 黄大龙一本正经点头应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杨锐叹了口气,缓缓摇头:“你打不过他的,就算是铁柱叔,恐怕也只能跟他战个平手。” 黄大龙顿时泄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尽现失望神色,刚才的一顿揍,算是白挨了。 “你安排个小老乡去跟东霸天回个话,后天中午,梧桐山好汉坡下见。” 梧桐山位于鹏城之东,乃是鹏城第一高峰,山势陡峭,风景秀美,只是正在开发,因而游客稀少。 好汉坡是攀登大梧桐顶峰的必经之路,长约百余米,坡度极大,一般人无法一口气登坡。 杨锐很想知道,经好汉坡登顶之后,那东霸天还能跟他战上多少个回合。 “霸哥,欧山虎的事怎么处理?我的意思是说,要不要帮他报个警呢?” 杨锐思考了片刻,然后应道:“你只是气不过自己的老乡被人欺辱,才答应为他们出头的,至于欧山虎,你好像并不熟悉。” 黄大龙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霸哥,我这就让他们带话给东霸天。” …… 专卖店迎来了一个大客户。 此客户之大,一锅肯定炖不下。 “我们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做南粤省的总经销商。” “我们上个礼拜就来过你们店了,买了几件你们的产品,经过认真调研,我们对贵公司的产品非常有信心。” “我们完全能理解做全省总经销商必须要有销量保证,经过我们认真研究,愿意做出年度包销一百五十万件的承诺。”m.33qxs.m “我们尊重贵公司的分销管理体系,在供货价上没有过多要求,但希望贵公司能够在零售价上稍稍放宽些空间,我们认为,三十五元一件的零售价有点低了。” 这样的条件以及这样的态度,无不让高欢惊喜不已,但她却仍有迟疑。 只因为对方的单位,似乎不怎么匹配己方的产品。 南粤省供销总公司。 不就是各乡供销社的母体单位嘛。 高欢实在不敢想象,把婷美塑形内衣摆放在供销社中,会是一个怎样的景观。 一边接待这几位财神爷,另一边,高欢急忙打发店员去给杨大村长打电话。 这么大一个客户,她可不敢做主,倒不是不敢承担责任,而是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影响到的可是大局。 杨锐初听这客户居然是供销合作社,当下也是忍不住扑哧了一声,不过,下一秒钟杨锐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肤浅。 眼下各地供销社的生命力还算不错,但衰退的迹象已经浮现,再过个十来年,各地供销社基本上都走到了生死边缘。 没错,九十年代的后期,正是各地供销体系拼命转型的一个时期。 那么,处在改革开放浪潮顶尖的南粤省供销体系,怎么就不能将转型的决策提前十年进行呢? 赶到专卖店后,杨锐看了眼对方代表的名片,随即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对方级别不低,名片上印着的职位是南粤省供销总公司市场部总监。 杨锐对供销体系的记忆并不怎么清醒,只是模糊记着供销社到了省一级单位应该叫做供销合作社总社一类的名。 而面前的名片,上面印着的分明是供销总公司。 这是不是说明了他们正在变革转型呢? 如果还不能确定的话,那么这市场部总监的职位,则可以让杨锐完全确定下来自己的判断。 只因为市场部是个新鲜的公司内部组织结构,而老旧的国营企业单位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樊总您好!” 跟对方握过了手,杨锐顺手扯过一张椅子,坐到了樊总监的侧对面。 高欢倒是有起身让座的意思,却被杨锐按了下来。 樊总监名叫樊罡,约莫四十来岁,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虽是坐姿,却也能看得出其身躯相当魁梧。 从刚才跟高副总的谈话中,樊罡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担忧所在,之所以没着急解释,只因为他也看出来了这位高副总当不了家。 那就不如等能当得了家的人来了一并再做解释。 “杨总,高总,我们供销总公司的情况二位可能不太清楚,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向二位介绍一下。” 说着,樊罡向其中一位靓女属下递了个眼神。 侧对面,杨锐却呵呵一笑,接过了话头。 “不急,先让我来猜一猜,嗯……你们供销总公司应该是正面临着转型关键时期,对么?” 那位受到樊总监眼神指示的靓女惊喜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供销总公司的转型改革进行的非常低调,过程中根本没对外宣扬过,甚至在体系内部,诸多县一级单位都蒙在了鼓里。 既然对方已经知晓了己方情况,也就没了再介绍一遍的必要,樊罡笑了笑,实话实说道: “杨总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处在转型改革的最关键时刻,我们在省城以及下面七个地市一共建设了十家现代化商场,计划在元旦这一天一起开业。 眼下,各家商场都筹备的差不多了,但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杨锐插话道:“差了件独家爆款商品!” 樊罡猛地拍了下大腿,喝赞道:“对!就是独家爆款商品……不瞒杨总说,这几个月我可以说是跑遍了大江南北,寻找了无数产品,能起到爆款效应的本就是寥寥无几,还要做到独家,简直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啊。” 杨锐笑道:“所以,当你看到了我们这家专卖店时,不由得两眼一亮。” 樊罡道:“何止是两眼一亮?上个礼拜我看到你家专卖店时,那种感觉,简直就是醍醐灌顶。” 杨锐再笑道:“樊总把我们捧得那么高,就不担心我这边把持不住,趁机抬高条件吗?” 樊罡放声大笑。 “之前还真有些担心呢,可你主动说了,那我就只好把心搁在肚子里了。一句话,你这产品,我吃定了,任你开出怎样的条件。” 果然是个性情中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我喜欢……杨锐道: “樊总的要求,我这边可以全部满足,至于我这边的条件嘛……” 樊罡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液。 他自知自己并非是做生意的那块料,总公司把他安排在市场部总监的位置上,赋予他十家新建商场的筹备大权,纯粹是赶鸭子上架。 但他没得选,总公司同样没得选,改革转型可不是儿戏,并非是谈生意的高手就能担当起他那份职责。 “我这边的条件只有一点,那就是全力支持供销总公司的转型改革,樊总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我保证我们这边一定会尽全力积极配合。” 樊罡在心里卧草了一声。 特么的,这个杨老总居然跟我樊罡是一路货色呀! 那不成,不能光谈生意,还得交个朋友。 哦不。 处个兄弟。 “那我就再提一个要求好了,今晚上找个地方,咱们兄弟两个切磋两杯。” 第152章 没事就好 金学东怎么也想不懂,没有了欧山虎的湘江老乡会,凭什么敢接下他的挑战。 不单毫无惧色地接下了他的挑战,还把三个选项原封不动送还给了他。 “时间就依你,地点嘛,我方定在了梧桐山的好汉坡下,到时候,是单挑还是群战,由你来选,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认输投降。” 负责传话的阿木冲着东霸天说出这句话时,只觉得这鹏城的深秋天气真特么舒服。 金学东不屑同这种小蝼蚁对话,冲着身旁的林岳使了个眼色。 林岳随即阴笑道:“你们要是输了,必须解散老乡会,还得赔偿我们一百万。” 阿木底气十足回敬道: “我们大哥说了,你们要是输了,只需要交出大东门商业街的地盘。” 金学东不由一怔。 双方的条件很不对等。 大东门商业街对他来说犹如鸡肋,一个月的收益也就是一万六七,这么点钱,倒是能养个十几弟兄,但对他的事业来讲,毫无意义。 还要搭进去不少精力。 林岳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地看向了金学东。 对方这是什么套路? 他怎么有些看不懂吃不透呢? 莫非那大东门商业街的地底下藏了什么宝藏? 金学东微微蹙眉,思考了片刻,但并未想明白这其中存在怎样的一个为什么。 但对方已经划出了道,他不接下也不行。 …… 一顿大酒,速度拉近了杨锐和樊罡之间的距离。 坐下来喝酒之前,双方彼此间的称呼是杨总樊总。 等一瓶酒下了肚,两人的互称就成了杨老弟樊大哥。 再一瓶五粮液见了底,樊罡大着舌头一口一个恶霸叫得热乎,而杨锐打着酒嗝一声声罡哥亲的不行。 年长一轮半的罡哥给老弟恶霸送上了一份大礼。 按供销总公司的规矩,供货商的回款需要押两批货,也就是说得等到发第三批货时才能把第一批货的款子给结了。 但对婷美塑形内衣,樊罡大开绿灯,承诺货到就付款,一天都不会拖,谁拖谁就是王八蛋。 礼尚往来。 杨锐回的礼也不轻,等他完成了全国招商,就把鹏城的这家专卖店一分钱不要白送给供销总公司。 喝大之前,樊罡还向杨锐描绘了一个宏伟蓝图:在那十家新建商场里都设上个婷美专卖柜,选派商场中形象最好的靓女担任导购员,并在商场开业当日搞上一场模特走秀,专门宣传婷美塑形内衣。 做为回报,杨锐拍着胸脯承诺了三点。 一是优先供货给省供销总公司,确保其旗下十家商场绝不会出现断货可能。 二是为供销总公司重新设计产品外包装,不单要更加精美更上档次,还要在上面印有南粤省供销总公司专供字样。 这也是以爆款商品反向带动经销商品牌的有效套路。 三是牵线港城合盛集团,促成合盛集团同供销总公司的强强合作,里呼外应,共同发力,争取在本地区实现宣传效应最大化。 不是说内陆人们大都崇洋媚外,但在当下,人们对外的心态确实呈仰望姿势。能被港城人认可的产品,回到了内陆,肯定会受到追捧。 所以,当杨锐做出这第三点承诺时,樊罡的情绪明显兴奋了起来。 能够同港城合盛集团建立合作关系,那必然是一个事半功倍的结果,这款塑形内衣成为爆款商品的把握性大幅度增加,几近百分之百。 考虑到后天还有一场恶战,杨锐有意控制了自己的酒量,樊罡虽然摆出了酒逢知已千杯少的架势,但喝完了第二瓶五粮液,杨锐还是劝说住了老大哥今晚上暂且收兵。 来日方长嘛。 日后有的是机会。 …… 第二天上午,不到九点钟的样子。 早班店员刚刚打开了专卖店店门,便看到一辆警车缓缓驶来。 不偏不倚,刚好停在了专卖店门口。 打车上下来一个身着便装的中年男子,冲着专卖店招牌端详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转过身对警察司机说了句: “应该是这儿了,小张,你先回去吧,嗯,中午上班前过来接我就好了。” 司机小张刚要执行命令,那男子又补充道:“你顺便去趟大东门派出所,跟他们贾所长打声招呼,就说我今天一上午都在这商业街。” 警车缓缓驶离,那中年男子则举步进了专卖店。 受过培训的店员洋溢着热情微笑迎了上来:“请问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 那中年男子尴尬一笑。 满店全都是凶兆,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忙好让你帮呢? 下意识地清了下嗓子,那中年男子道:“你们店是岗南村开的吗?”苏丹小说网 店员惊奇道:“这位先生是去过我们岗南村吗?” 那男子笑道:“我是你们杨村长的朋友,今天冒昧过来,还要请你这位小姑娘帮我联系一下你们杨村长。” 稍一顿,那中年男子又补充道:“对了,跟你们杨村长说,我叫陆凯达。” 昨晚的酒喝的虽然有点大,但也没能影响到杨锐雷打不动的清晨练功。 六点钟不到开始,将近八点钟结束,两个小时的时间虽然不短,但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讲,却是远远不够。 杨锐自己也能感觉得到,最近一段时间,拳脚上的能耐虽说不上退步,但也不见有进步。 这样下去可不行。 正所谓舟行水上不进则退,要是哪天被魏铁柱给超越了,那脸面可真挂不住。 杨锐随即吩咐黄大龙说,国贸大厦的营销中心就不用给他留办公室了,但一定要划出一块至少六十平米的地方,弄个练功房出来。 吃过了早饭,李振堂找到了杨锐,说是有些心里话想跟杨锐谈一谈。 这边刚开了个头,尚未切入正题,那边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紧接着就听到黄大龙的嚷声:“霸哥,你前两天提到的那位陆副局长是不是名叫陆凯达呀?他现在在店里等你呢。” 对呀,陆副局长的大名确实叫陆凯达。 这老哥……哦不,这老叔还真特么讲究,说过两天过来看看,还真就过来了。 杨锐急忙吩咐道:“大龙,你开上车,去买副围棋送到专卖店,还有棋盘,要最好的。” 随后又安排道:“振堂哥,抓紧时间换衣服,跟我去专卖店会见一位重要客人。” 李振堂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暖流,既然是重要客人,恶霸能带上他,那就说明了恶霸并没有抛弃他。 恶霸胸怀依旧,看来确实是自己出了问题。 李振堂愉快地应了一声,飞速换了一身能出去喝茶的衣装。 杨锐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出来,却看到黄大龙端坐在饭桌旁不慌不忙喝着碗里的粥。 不对劲! 以黄大龙的尿性,怎么可能做出这般不讲究执行力的举动呢? 杨锐不急不躁,干脆坐到了黄大龙的对面,看这货接下来怎么表演。 下一秒,黄大龙撑不住了,嘿嘿笑道:“不着急,待会咱三人开车过去,最多五分钟就到了。” 李振堂着急道:“那围棋呢?谁去买?” 黄大龙仰起碗底,喝下了最后一口粥,抹了下嘴巴,道:“两天前我就买好了,一直放在车子的后备箱忘记拿上来了。” 李振堂不由一怔。 大前天,也就是他借口家里有事要回村的第二天,恶霸跟他和黄大龙闲聊,提起到了这位上埗分局的陆副局长。 还专门提到了陆副局长的爱好是下围棋。 他当时听完了也就放到了一边,可人家黄大龙却能意识到恶霸跟陆副局长的继续交往肯定少不了一副围棋。 这就是差距啊! 再往前一个晚上,在那家小馆子里,黄大龙说到过,这三年,恶霸每天都在进步,他黄大龙也时刻不敢偷懒,当时,他还有颇多不服气。 可回首看去,六月份初识的黄大龙同现在的黄大龙相比,完全称得上是不可同日而语呀。 就在刚刚,他要跟恶霸谈一谈时,心中多少还有些憋屈。 但现在,李振堂终于认清了自己。 那晚的小馆子中,黄大龙对他的批评只有不及,绝无过分。 三人赶到专卖店时,顶头遇上了贾忠伟。 并不知情的杨锐招呼了一声:“贾所,怎么今天这么清闲?” 贾忠伟苦叹一声,回应道:“别提了,我的老领导说他今上午都在这商业街,可他却没说在哪个店,我都溜达一个来回了,也没能看到他老人家的身影。” 杨锐立马联想到了陆凯达。 “贾所,你说的老领导不会是上埗分局的陆副局长吧?” 贾忠伟两眼一亮: “你认识陆局?” 杨锐朝着自家专卖店怒了下嘴:“在里面呢。” 贾忠伟下意识抬脚就要往店里去,忽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来等着了杨锐。 “老弟,你不会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杨锐笑道:“我要是遇上了什么事,那也得先找你忠伟大哥呀,不是有句老话说了么,远水解不了近渴,陆局虽然官大,可他毕竟是上埗分局的呀。” 贾忠伟吁了口气,没事就好……忽又皱起了眉头,若是没事,那陆局又怎会一大早来这商业街呢? 第153章 葫芦里的药 二层办公室。 陆凯达看到杨锐带着副围棋进来,脸上顿时现出了灿烂笑容。 “真是心有灵犀啊,我正好手痒呢。” 无需多言,摆好棋盘直接手谈。接前几天那两盘,这一盘算是第三盘棋,无需再行猜先,杨锐直接拿了黑子。 “认得贾所长吗?” 陆凯达以星小目对抗杨锐的二连星。 下一手,杨锐直接挂角:“认得,说来也是巧,贾所在警校有个上下铺的兄弟在胡局手下工作。” 陆凯达看了眼贾忠伟。 “忠伟,在这边工作还顺利么?” 贾忠伟慌不迭应道:“谈不上顺利不顺利,但总感觉没有以前那么有干劲。” 两年前,贾忠伟也在上埗,正是陆凯达手下的得力干将,后来大东门这边有了个空缺,陆凯达动用了自己的资源,帮助贾忠伟挤掉了竞争对手,坐上了现在的位子。 陆凯达道:“派出所的工作比较琐碎,当所长事事都要操心,身体累,心更累。” 贾忠伟跟着感叹道:“是啊,真比不了之前跟陆局那会,那时候有陆局的指挥,弟兄们只管闷头往前冲,身体上可能要更累一些,但心里面舒坦,没多少压力。” 右上角眼看着就要形成个劫争,但初棋无劫材,杨锐干脆保留了一手,转向右下角自己的势力范围自补了一手。 陆凯达捻起一颗白子,却迟迟不肯落下。 “你啊,就是依赖心太重。” 贾忠伟苦笑道:“所以陆局就把我扔到这边锻炼来了。” 杨锐的右上角便是陆凯达的左下角,此处的劫争杨锐采取了引而不发的态度,但对陆凯达来说却像颗定时炸弹。 再三思考后,陆凯达下决心要把这个劫争再搞大一些。 “啪——” 白子落下,反叫吃黑子。 杨锐不由一惊。 这个劫白棋要是打输了,这盘棋恐怕也就结束了,但黑棋输了这个劫,却可以从别的地方找回来一些弥补,棋局依旧是两分之势。 陆凯达的棋力虽然一般,但也不至于看不清楚啊。 抬头看了眼陆凯达,陆凯达一脸淡定,似乎对这个劫争充满了信心。 打还是不打呢? 杨锐陷入了两难。 “你当所长有两年了吧?”陆凯达的双眼紧盯着棋盘,但似乎并未影响到他跟贾忠伟的谈话。 “两年零两个月。” 陆凯达点了点头,忽然转战杨锐的大本营,似打入非打入的吊了一手。 “想不想归队呢?” 贾忠伟的神情不由一凛。 来大东门两年多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似乎又时刻等待着这个机会。 “忘了跟你说一声了,下个月,我就要调去市局了,干的依旧是老本行。” 杨锐不自觉地瞄了眼对面的陆凯达,他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感觉有些怪怪的呢? 只要不脱警服,调去哪边,干的不都是老本行么? 为什么还要特意强调一下呢? 贾忠伟只犹豫了几秒钟,便做出了决定:“我愿意回去!” 杨锐的心思挪到了那二人的对话上,结果,本该提劫的一手棋,却错成了寻劫。 陆凯达见到有利可图,连忙提子消劫。 杨锐愣愣看向陆凯达,撇嘴道:“带悔棋的不?” 陆凯达大笑道:“随你。” 杨锐摇头叹息:“果然是一心不可二用啊!不过,我就纳闷了,陆局,你是怎么做到一边跟贾所说话,一边跟我下棋,两边还都不出错的捏?” 这马屁拍的,果真是恰到好处。 陆凯达最为自负的,便是他的一心二用之术。 “一心确实不可二用,但是呢,如果你的思维能够在两件事之间快速切换,在别人看来,也就成了一心二用。” 杨锐顺着此话问道:“那要是能在三件事之间快速切换,岂不成了一心三用?” 陆凯达落下一子,笑道:“说是可以这么说,但问题是很难做得到,比如这盘棋,你恐怕就要输了。” 杨锐呵呵一笑,祭出一手他酝酿已久的一路立手筋,原本已成残子的两颗黑子,顿时散发出无限生机。 甚至隐隐有着反杀白棋大龙的威胁。 陆凯达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托腮陷入了苦思,却仍未耽误了跟贾忠伟的谈话。 “你还有时间,没必要着急回答我,当所长虽然体累心累,但毕竟是一方大吏,生活上的便利明显要多了许多。” 贾忠伟道:“不用再多想了,陆局,我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吧,我很后悔当初听了你的建议,跑这边来当了个派出所所长,没劲,是真的没劲,你也没达到你的目的,没提到归队之前,我觉得自己应该改掉了依赖心太重的毛病,可你一提到归队,我感觉我的依赖心又特么回来了,跟之前一模一样,甚至比之前还要重。” 苦思之后的陆凯达选择了无视杨锐一路立的手筋,将受到反杀威胁的大龙彻底连回家。 这一下,杨锐的黑棋反而显得颇有些尴尬。 如果白棋执意留下那立到了一路的三个黑子,杨锐便可以趁机先手对白棋进行一通搜刮。 可对方不闻不问,那三颗黑子反倒有了鸡肋之嫌,救回来的价值并不大,而且还要落个后手,但要是不救,刚才的那一手一路立便成了一步废棋。 左右为难下,杨锐由衷叹道:“就这么两天,陆局棋力见涨啊!” 陆凯达摇了摇头,笑道:“棋力有没有涨我不知道,但这两天我复盘了下跟你的对局,对你的棋路做了点研究,嗯,今天看来,效果还是蛮不错的。” 杨锐的黑棋虽落了下风,处于不利局面,但远未达到必输的地步。 接下来的数十手,黑棋开始反扑。 陆凯达也暂停了跟贾忠伟的谈话,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棋盘之上。 收完最后一个单官,开始数子。 数子的结果是黑棋一百八十三子,扣掉二又四分之三的贴子,输了半子。 陆凯达大爽。 这种赢棋方式远比抓住对方的勺子于中盘获胜要来的更加刺激,成就感也更强。 “再杀一盘?” 杨锐显然不那么服气。 陆凯达却微笑摇头。 “今天就定格在一比零上吧,我年纪比你大了那么多,脑力方面肯定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再杀一盘的话,你大概率能扳成一比一,那我今天不是白来了么?” 黄大龙很有眼力见地过来收拾棋盘。 陆凯达忽然问道:“你叫黄大龙对么?” 黄大龙陡然一怔。 霸哥跟陆局介绍过我? “听说你要当上湘江老乡会的老大了,有这么回事吗?” 黄大龙愣住了。 杨锐面上虽然是不动声色,可心面同样是咯噔一下,惊得不轻。 这特么是昨天才有的事,怎么今天就被这位陆副局长知晓了呢? “我还听说你们湘江老乡会要跟东霸天一伙干上一仗,时间定在了明天中午,地点是梧桐山的好汉坡,我得到的消息没错吧?” 黄大龙的额头上不自觉地渗出了黄豆粒般大小的汗珠。 杨锐心里也是慌的一批,一时间搞不明白陆凯达是怎么得知这些消息的,更搞不明白他葫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药。 陆凯达用手指轻轻点了下茶杯上沿:“大龙,你是慌了还是怕了?我这杯子里没水了,你怎么没看到呢?” 黄大龙支吾了一声,连忙端起陆凯达的茶杯去续水。 陆凯达冲着一旁始终未开口的李振堂道:“你姓李,叫李振堂,你应该对鹏城很熟悉了,两年前,从港城偷摸带货回鹏城卖的生意没少赚吧?” 李振堂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手中茶杯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事如此隐蔽,就算是自家婆姨都不知情,这位陆副局长又是从哪得知的消息呢? 黄大龙将续了水的茶杯小心翼翼放在了陆凯达的面前,正要退去一旁,却被陆凯达叫住了。 “坐下,就坐到你霸哥旁边好了。” 待黄大龙唯唯诺诺坐定之后,陆凯达又问道:“明天跟东霸天的一战,你有几成把握呀?” 黄大龙不敢作答,偷瞄了一旁杨锐一眼。 此刻,杨锐已然捋清了思路。 虽然仍旧搞不明白陆凯达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但可以判断出这药绝不是法办的致命药,否则的话,他就不会只身前来,而且还是便装私访。 “陆局,大龙他……” 陆凯达微微皱眉有些不悦,打断了杨锐,不满道:“比着你胡叔,你不该叫我一声陆叔吗?” 听到这话,杨锐犹如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陆叔,让大龙接手湘江老乡会是我的主意,跟东霸天的一战,也是我一直期盼的。” 陆凯达点了点头。 “这些我都知道了,我现在不知道的是你有几成把握打赢这一战。” 杨锐做了个深呼吸,实话实说道:“十成。” 陆凯达的反应颇有些复杂,既有欣慰,也有担忧,其中还夹杂了些意料未到的惊喜。 “据我所知,东霸天并不好对付,此人阴狠凶悍,一身功夫相当了得,赤手相搏的话,我的人三五个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杨锐淡然一笑,回应道:“但真要是以性命相搏的话,三五个东霸天,恐怕也不是我的对手。” 第154章 情报 陆凯达不由一怔。 胡广松跟他说过,这个绰号叫恶霸的杨村长很能打,他的调查结果也印证了胡广松的介绍,杨锐这个小伙子,确实能打。 但三五个东霸天都不是他的对手,此话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此刻,黄大龙也意识到了陆副局长此行应该是另有目的,因而放松了下来。 “陆叔,我可以作证,霸哥此言并无夸大成份。” 陆凯达笑道:“你如何作证?” 黄大龙道:“我虽然打不过东霸天,但勉强可以一战,而我这点能耐,在霸哥面前根本撑不过三招。” 陆凯达缓缓点头,看其神色,应该是宽心了不少。 这种证明方式并不充分,但基本上能断定杨锐应该打得赢东霸天。 “既然有把握打赢这一战,那就没必要畏畏缩缩的,可以再高调点嘛,忠伟,你说呢?” 身为陆凯达的老部下,贾忠伟自然能猜的透陆凯达的目的。 “我觉得可以暗中宣传一下,灭了东霸天的威风,对社会治安应该只有好处。” 陆凯达看向了黄大龙:“你说呢?大龙大佬。” 黄大龙很是夸张地打了个哆嗦:“我听陆叔的。” 陆凯达再看向了杨锐:“你执意要跟东霸天一战,应该是眼馋商业街这块地盘吧?” 杨锐点头应道:“真人面前不敢说假话,陆叔,我确实是眼馋这块地盘,但我跟东霸天可不是一路人,我只是想把商业街给承包下来,然后打造成一个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服装交易集散地。” 陆凯达明显一愣。 好大的口气! 不过……再看到杨锐的坚定神情,陆凯达随即改变了态度。 好宏大的商业构思! “想法不错,陆叔支持你。” 陆凯达喝了口茶水,再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 “哟,不知觉就到了该吃中午饭的时候了,恶霸啊,打算请陆叔吃点什么呢?” 贾忠伟抢先道:“人民桥附近有家川菜馆,很正宗的,陆局要不要去尝尝?” 陆凯达稍显迟疑:“有点远了,不如就近吧。” 黄大龙道:“咱有车,再远也就是多踩两脚油门的事。” 陆凯达愉快答应了。 出门时,李振堂缩在最后面,怎么也不肯上车。 陆凯达笑了。 “你的那点破事没几个人知道的,也不归我管,但也不是管不着,你明白吗?” 李振堂点头如鸡啄米。 不明白也得明白。 …… 金学东一早去了趟梧桐山,熟悉了下好汉坡的地形。 回来时,刚好是午饭时间。 林岳一上午都陪在了金学东的身边,到了饭点,金学东也不好意思不把林岳留家里吃饭。 苏燕不单包了一手的好饺子,还做得一手的好菜。 当然是东北菜。 一道地三鲜,一道猪肉炖粉条,配上大米饭,吃得林岳差点就红了眼眶。 早知道老大如此简朴,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按金学东的规矩,家里严禁提及江湖上的事情。吃没吃爽的林岳还要憋着一肚子没说完的话不能说出来,那滋味,确实不好过。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金学东跟苏燕打了声招呼,说是去工地上处理些公务。 出了家门,金学东开上了车,目的地还真是他新拿下的一块工地。 “等明天解决掉湘江老乡会,这块工地就是你的了。” 林岳看着那片荒芜,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不懂不要紧,我会安排人辅佐你的,别小看这块工地,等完工后结了尾款,你至少能落下一百万的利润。” 这工地,没有个两年时间能做完么? 两年赚一百万,怎么好跟我的堵档生意相比呢? 别说两间堵档了,连那间小一点的都比不上。 林岳心里叫着屈,但面上却感起了谢。 金学东拍了下林岳的肩:“我知道你还舍不得你的堵档生意,我也知道,干堵档比干工地来钱更容易,可是啊,阿岳,你想过没有,你的堵档生意能做多久呢?” 不等林岳作答,金学东已经接着说道:“我敢保证,你在雷子那边已经挂上了号。你可以说,雷子封了你的这间堵档,你可以搬去别的地方再开另一间堵档……” 金学东看向了林岳,不屑笑道:“那你就太小看雷子了! “一个堵,一个毒,都是雷子绝不能容忍的生意,现在不动你,不代表将来不动你,现在没动你,可能是他们没腾出手来,也可能是没收集到足够的证据,但等他们把你摆到了会议桌上时,你阿岳就算有上天钻地的本事,恐怕也难逃一劫。” 林岳叹了口气,没反驳,但也没赞成。 再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大丈夫总得信守承诺。 明天一战后,他林岳必须把堵档转手他人。 负责大东门商业街收款的那俩小伙骑着辆摩托车跟过来了,离老远便停了下来,只敢往金学东这边张望,却不敢主动过来。 老大正在跟岳哥说话,离近了听到了那就不好了。 金学东看到了这哥俩,冲着他们招了下手。 这哥俩慌不迭一路小跑过去。 “让你俩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俩小伙带着一脸表功的神情连连点头。 其中一小伙汇报道:“湘江老乡会的新老大叫黄大龙,长德人,确实很能打,弟兄是见到过他的身手的。” 金学东微微蹙眉,问道:“你俩也见到过?” 另一小伙连忙做补充:“是这样的,东哥,黄大龙在咱们商业街上租了个店铺,前些天,湘江老乡会的人不是过来捣乱么,黄大龙还帮着弟兄收拾了好几个湘江人呢。” 这…… 金学东的两道眉毛不由得锁成了一坨,怎么那么乱呢? 林岳训斥道:“你俩有没有搞错啊,那个姓黄的既然能当上湘江老乡会的新老大,且本身也是个湘江人,之前肯定跟湘江老乡会有着密切关系,怎么可能对自己兄弟动手呢?” 金学东摆了摆手,示意林岳就此打住,他好像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相互利用而已。 湘江老乡会想利用黄大龙的身手扳回局面,而黄大龙想借助这件事从他金学东手里夺走商业街地盘。 嗯,这算盘打得倒是挺不错。 只不过,他们都忘记了一件事:东霸天的名声可不是白得来的。 “东哥,我俩还打探到了一件事。” “说!” “黄大龙并不是真正的老大,他背后还有个人,绰号叫岗南恶霸……” 金学东再次蹙眉,这绰号响亮倒是蛮响亮,可一点文化含量都没得,看来应该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汉。 “岗南是个村名,这个恶霸之前是岗南村的农民,但听说最近当上了村长。” 农民。 果然没什么文化。 不过,能当上村长倒也不简单,应该还有些脑子。 金学东的眉宇舒展了开来,农村的村霸他见得多了去了,在他的老家,几乎每个村都有那么一个两个。 但真能拿到桌面上来说道说道的,莫说一个县,就算整个市,都拎不出来一个两个。 刚放松下来,那俩小伙的其中之一接下来的话却是让金学东又一次皱起了眉头。 “两个多月前吧,这个岗南恶霸跟阐城市里的一个大佬干了一架,结果呢,他们只上了三个人,就把那个大佬给干熄了火。” 另一小伙急忙补充道:“那个大佬便是阐城xC区的戴春风。” 戴春风? 金学东笑了。 他去过阐城,跟戴春风有过一面之缘,看其外表,理应是个酒囊饭袋。这种货色,就算是欧山虎都能像捏死只臭虫一样捏死他。 而欧山虎的湘江老乡会,他金学东可是一个人单挑过他们一大帮。 这么一比对,那岗南恶霸也没大能耐呀! 对明日之战,金学东原本就是信心满满,听过了这些情报后,信心更是溢出了身体之外,感染到了身旁的林岳,甚至觉得明天由他出马一样能够打赢。 “东哥,我俩过来时,还发现了一处异常……” 林岳稍显不耐烦地摆手制止了那哥俩,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情报,除了浪费时间就是浪费感情。 金学东倒是想听听,但又不想因这些琐碎损了林岳的面子,于是便顺从了林岳的意思,挥了挥手,打发了那哥俩。 那哥俩悻然离去。 其中一人嘟囔道:“驹哥,你说究竟是谁走漏的风声呢?怎么呼啦一下,商业街全都知道了东哥跟湘江老乡会的这一战。” 驹哥撇了下嘴:“谁知道呢,可能是湘江老乡会的人,也可能是黄大龙……嗯,东哥故意放风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前者接着问道:“驹哥,要是明天东哥和黄大龙都选了群战,那咱兄弟俩该怎么办呢?” 对能打的兄弟来说,群战是崭露头角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但对他们两个只能跑个腿问个话的哥俩来讲,却是一道难为的坎。 冲上去,挨对方的砍。 缩在后面,被自家兄弟骂。 驹哥笑了笑,安慰道:“别担心,以东哥和那黄大龙的尿性,肯定会选择单挑。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这事已经传开了,一旦被雷子知道了,根本就干不起来。” 第155章 光棍节 好多年以后的一天。 岗南集团公司的几个小姑娘趁着中午休息,正在讨论下个礼拜的双十一该怎样剁手。 身为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的黄大龙刚巧路过,在听到那几个小姑娘的讨论话题转到了双十一光棍节是哪个炒油菜花之人发明创造的时候,忍不住走过去给出了正确答案: 是霸哥! 也就是一手打造了本集团的岗南村前任村长,恶霸杨锐。 一听说是那位传奇人物,小姑娘们顿时来了兴趣,围住了黄大董事长,缠着他非要他讲讲当年的故事。 黄大龙拗不过,只好追忆起当年往事: “那年,是一九八六年,那天,刚好是十一月十一号……” …… 这天,从清晨开始就飘起了缠绵雨丝。 昨日还有个二十四五度的气温陡然降了十多度。 金学东将手下数十个兄弟全都打发去了梧桐山另一侧,自己只带上了他的八大金刚,连同当事人林岳,总计十人去了好汉坡。苏丹小说网 兵不在多,而在精。 这是他的一贯理念。 昨天他已经踩过了盘子熟悉了地形,单挑的话,他有把握打赢湘江老乡会的任何一人,若是对方急了眼,非要跟他群殴,那他也不怕。 只要抢先一步冲上山坡,就算对方纠集了三位数的人手,也难逃一个惨败的下场。 只因为,那好汉坡宽度不大坡度不小,虽然谈不上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居高临下,也能够占尽了优势。 而他的八大金刚,一个个原本就是能打之人,又都经过他的悉心调教,一打十或许有难度,但三五个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 距离约好的正午十二点钟还有些时间,金学东不疾不徐前行于山道上,时而经过秀美景色,还要停下脚来让林岳帮他摄上几张照片。 差五分十二点,金学东这一行人来到了好汉坡下。 原以为湘江老乡会的人此刻已经于此地严阵以待,却怎么都想不到,坡下居然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林岳勃然大怒,湘江老乡会居然放了他们的鸽子? 金学东却陡然紧张起来,他隐隐觉察到远处似乎有危险存在。 “上坡!” 金学东的下意识判断是湘江老乡会在此设了埋伏,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抢先上了坡占据了有利地形,那么任他如何埋伏最终也只能落下个白搭。 八大金刚反应迅敏,四金刚立刻分护住金学东左右,另外四金刚则速度冲上了山坡。 然而,摆好应战阵型后,再四下打探,哪有什么鸟埋伏,唯一的发现,只是坡下二十米外,现出了了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戴着一副金丝边茶色墨镜,身着一身黑色西装,脚蹬一双棕色尖头皮鞋,手中撑着一把复古的油布雨伞。 不是别人,正是湘江老乡会新晋大佬,黄大龙黄大会长。 黄大会长手中撑着的油布雨伞下还有一人。 此人头戴黑色毡帽,身着银灰色长袍搭配着深紫色马褂,脚穿一双牛筋底黑色布鞋,左手中盘着俩核桃,右手若即若离扶护着嘴巴上叼着的红桃木烟斗。 俨然一副电视剧中青帮大佬的形象。 “来了?” 这大佬缓步走来,于坡脚下站定,微笑着跟坡上的金学东打了声招呼。 金学东面无表情,反问道: “你就是岗南恶霸?” 那大佬自然不会回答,稍微抬起了些目光,打量了坡上金学东两眼,慢条斯理问道:“东兄之所以早来,只是为了抢占有利地形么?” 金学东冷笑反怼:“恶霸老弟之所以迟到,不会是只为了摆谱吧?” 杨锐纵声大笑,气势颇为狂霸。 金学东不甘示弱,跟着放声大笑,尽显嚣张。 “东兄人送东霸天雅号,果然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只不过头脑还是简单了,居然把这一战约在了今天这个特殊日子,东兄,你可知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吗?” 对此问话,金学东却想偏了。 昨天傍晚从工地归来,他随即得知了这一战的消息已经传开,但大多数人只知道时间不知道地点。 为了防止雷子插手,所以他才会把大多数手下弟兄打发去了梧桐山另一侧,为的就是引开雷子的视线。 而坡下这位岗南恶霸,明显是再用废话来耽搁时间,莫非他勾结了雷子? 此举只是为雷子的行动争取时间? 金学东正要施令兄弟准备开打,赶在雷子到来之前速战速决,就听到那岗南恶霸自问自答道: “今天是十一月十一号,四个一立在一起,妥妥的是个光棍节啊!而你东哥,可是个有老婆的人,光棍节,对你很不吉利呀。” 金学东秒速上头。 他将这句话视为了对他的威胁,威胁他是个有老婆的人,他的老婆肯定是他的最大软肋。 祸不及家人,这是最简单的江湖规矩,而对方竟然如此卑鄙……金学东不由得动起了杀意。 “别特么废话!时间已到,你我之间还是用拳头说话吧。单挑还是群战?给老子抓紧选一样。” 杨锐偏不按金学东的节奏来,不急不躁摇头晃脑接着说道:“练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东兄,你如此表现,已是未战而先输三分……” 东霸天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等坡下杨锐把话说完,早已经挥起了手势,既然你不选,那老子就替你选。 弟兄们,冲下山坡,群殴这二人。 八大金刚齐刷刷亮出藏于袖管中的短棍,其二紧跟在突前的金学东左右,呈品字型为其掠阵。另外六金刚则呈出两个品字阵型,分列主品字左右,再形成了一个大品字型阵势。 很适合冲锋敌阵,同样适合围殴敌将。 林岳不甘落后,从后背拔出一柄钢鞭,嗷嗷叫着跟在了最后。 坡下,黄大龙不慌不忙,手中机关按下,伞柄手把立即弹开,抽出来扔给了杨锐,赫然一把宽约一拇指,厚约两指甲,长约三大拃的精钢软剑。 而他手中留下的油布伞,伞柄乃是钢管做成,伞撑亦是精钢打造,合起伞面可做为一把短枪,撑开伞面,随即变成盾牌。 此乃霸哥呕心为他黄大龙设计打造的独家兵器,全球绝款。 黄大龙闷吼一声,横向跃开三步,霸哥首次以兵器迎战,必然是腥风血雨,离得太近,黄大龙担心会影响到霸哥的发挥。 嗯,霸哥吃肉,我黄大龙能喝点汤就成。 汤…… 黄大龙不自觉地瞄向了林岳。 杨锐怀抱软剑,巍然不动。 待金学东冲到了距自己只有一步之遥时,骤然出手。 剑尖形如鬼魅速若闪电,直指金学东的眉中。 金学东的身形不由一滞,随即腰力爆发,硬生后仰,躲过剑尖的同时改为攻击敌方的下盘。 哪知,只是电石火光的一瞬,敌方身形一晃,已然跃出了金学东的视线。 杨锐一个虚招逼得金学东极速后仰躲闪,立时卖出了身后二金刚的身形,杨锐跃身挺刺,引诱了两侧品字阵型中的金刚飞身前来包夹。 杨锐突然变招,刚刚跃起的身子猛然下沉,以左脚脚尖为轴,腰身一拧,反手甩出软剑。 “啪——” 右侧一金刚的脸上开了花,留下了一个血槽。 顺势翻身换右脚为轴,滴溜转了半圈,又一剑抽出。 “啪——” 左侧包夹过来的金刚急忙捂脸后退。 杨锐忽左忽右,在金刚们的包夹中接连甩出六剑。金学东紧追在敌方身后,不断出招搭救手下弟兄,但每每都是差之毫厘,只能眼睁睁看着八大金刚的其中六位,脸上被开了长长的血槽。 伤倒是不重,但侮辱性极强。 林岳闷头猛冲,忽然,面前现出一张大伞。 伞面突然合拢,锃亮的伞尖向自己的胸膛刺来。 林岳挥鞭格挡,哪知那伞面又突然撑开,呈盾牌之势撞了过来。 林岳反应不及,吃了个闷亏,被撞了个趔趄。 黄大龙只用了一招便取得上风,哪里还能给林岳留下反扑机会,更是一心求快,连什么招数都不讲,收起伞面,当成杆钢棍,没头没脑的便是一通狂舞乱砸。 可怜那林岳,连声卧槽都没来及喊出,整个人就失去了战斗力。 开胃汤喝过,黄大龙精神大振,挺着伞枪,冲向了金学东。 可惜,晚了。 眼睁睁看着手下六位弟兄的脸上被开了血槽,金学东已然是精血冲头失去了理智。 只想跟岗南恶霸拼命,全然不顾自己门户大开。 杨锐等来了机会,干脆利索一个转身后蹬腿,踹在了金学东的胸膛上。 这一脚,可是凝聚了杨锐三十年的功力。 没错,这一世可以算上个十五年,上一世的后四十年打个折扣,也可以算做十五年。 被踹中胸膛的金学东在黄大龙的注视下飞了起来,飞了整整三米之远,然后重重摔趴在地,虽有数次挣扎,但终究未能爬起身来。 “认栽不认?” 金学东瘫在地上长叹了一声。 “你同湘江老乡会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能做到吗?” 金学东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你的人不准再踏入大东门商业街半步,想买东西去别的地方,听明白了没?” 第156章 灵机一动 二打十。 不到三分钟便结束了战斗。 东霸天惨败,手下八大金刚中的六个脸上留下了永久伤痕,林岳住进了医院,而东霸天本人听说也卧床歇菜了一整天。 老乡会这边,几乎是毫发无损,唯一吃到的亏,只是恶霸大哥的那件银灰色长袍,上面溅了些血滴,洗不干净了,只得扔掉。 以阿木为代表的各路头目一个个自然是喜气洋洋,没有了林岳的竞争,他们家的堵档必然是人满为患。 另外,大东门商业街的地盘也自然要归了他们,虽然收益不咋,但意义实在重大。 这块地盘,可是从不可一世的东霸天手上夺过来的,这意味着老乡会已然登顶了本地江湖。 今后各方势力,在面对他们老乡会的时候,不管大事小事,都得好好掂量一番。 两天后,各路头目终于等来了他们的老大,新任会长黄大龙。 阿木以挨过黄大龙的揍为资历,以力荐黄大龙出山为功劳,毫无争议的坐上了副会长的第二把交椅。 “今天把大伙叫过来,主要说两件事,第一……” 黄大龙扫视众头目一圈,但见一个个全都集中了精神看向了自己,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成就感。 当老大的感觉还真不错。 就是危险了点。 不是担心被别人揍,而是顾忌被雷子抓。 好吧,还是跟着霸哥比较安全,再说了,跟着霸哥混,就算是喝汤,那也是肉汤,油水大的很。 “第一,从今天开始,老乡会退出所有偏门行当,尤其是堵档……” 此言一出,众头目登时傻眼,房间里止不住地哄乱起来。 黄大龙面带微笑,慢悠悠点了支香烟,一边惬意抽着,一边平静地看着他们吵嚷。 “我不会强迫你们的,不愿意接受这一要求的,可以退出老乡会……” 众人听了,更加哄乱。 凭什么? 老乡会是我们创立的,你一个新来的,有天大的功劳也没资格敢我们出会。 黄大龙呵呵一笑,道:“那你们可以联起手来把我黄大龙赶出老乡会呀,没关系的,这屋里只要有一半人想把我黄大龙赶出去,那我绝不会赖在这边,也不会跟你们记仇。” 闻言,立时有不少头目动了心。 但阿木接下来一句话立马浇灭了这些人的希望。 “东霸天只是受伤,并没有死。” 是哦,赶走了黄会长,就等于失去了恶霸大佬的庇佑,没有了恶霸大佬的庇佑,那东霸天随时可以团灭了他们整个老乡会。 但见黄老大态度坚决,毫无转圜余地,当下便有几位头铁准大佬拂袖而去。 黄会长果然未加阻拦。 又有三两个跟着效仿,黄会长依旧是微笑相送。 再一支烟抽完,屋里面的头目只剩下了七个人。 “你们都想好了?” 以阿木为首,这七人齐刷点头,他们之前干的是看场子的活,并无自己的偏门产业,换个行当损失不大。 “那我就说第二件事了,你们之前跟欧山虎混,一个月都能拿到多少钱呢?” 阿木做为代表回答道:“平均下来,我们几个能拿到三百来块,手下弟兄差不多能拿个百十块。” 黄大龙不禁皱眉,这等收入,放在内地尚且可观,但在这里,却相当一般。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便是叫上你们的兄弟,跟我去大东门上班,一个月的工资比你们之前翻一倍好了。” 翻一倍? 阿木目瞪口呆,另六位则是口呆目瞪。 干什么活才能拿到这么多钱? 走私还是贩独? 黄大龙呵呵一笑,给出了答案: “当杨家将!” …… 东霸天战败退出大东门商业街的消息迅速传遍本地江湖。 管理处的工作人员紧跟着忧心起来,他们生怕各路精英再把目光投向这边,于是连忙行动,一方面去找了大东门派出所的贾所长,另一方面派人去试探了下获胜方老乡会会长黄大龙的态度。 贾忠伟的表态让人觉得很温暖。 所里一定会重视大东门商业街的治安问题,尤其是服装批发市场,将组织一个巡逻队早晚各巡逻一次,以起到威慑吓阻违法犯罪的目的。 但同时也很寒心。 当那些下九流的神圣们都是偷吃稻田里稻谷的麻雀吗?随便弄个稻草人都能起到威慑吓阻的作用了? 这种固定时间的巡逻,有还不如没有呢。 贾忠伟也很无奈。 他也很想明岗暗哨布置一番,抓上几个倒霉蛋杀一儆百,可是,人手呢?经费呢? 他处处都是个捉襟见肘,能安排个巡逻队已经是很咬牙的决定了。 另一边,老乡会黄老大的回复相当干脆。 他跟东霸天干仗,不过是因为憋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出了,那么他就该回归本行,好好去做他的生意。 至于江湖上的事,他不懂,也不愿意多掺和。 “那黄会长能看在你也在大东门开店做生意的份上,跟江湖上的朋友们打声招呼么?” 这个要求不高。 黄大龙随即叫来了阿木,吩咐道:“放出风去,但凡打算来大东门捞一票的朋友,都把招子放亮堂点,谁特么敢动老子的婷美专卖店,老子就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管理处的人当堂傻眼。 这话传了还不如不传,这不是分明在告诉那帮圣神,只要不动婷美专卖店,其他事他老乡会一概不管么? 能指望的全都指望不上,只是短短两天时间,管理处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清闲。 货物被偷的业主,钱包被摸的游客,中了千门八将骗局的货商……差点都能把管理处给挤爆。 几近崩溃的管理处领导迫于无奈,只得再次求助于贾忠伟。 贾忠伟也真够意思,立刻集结了所有能集结到的警力,以雷霆之势,将大东门商业街连同服装批发市场筛了一遍。 但,这种突袭性的行动也只能抓到几只小虾米。 眼一闭,再一睁,第二天该怎样还是怎样。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贾忠伟主动给管理处领导支了一招:“若想彻底解决问题,还是得去找老乡会的黄大龙。” 管理处领导哭笑不得。 要不是他的那句话,商业街还有批发市场都不会那么快就乱起来了呢。 贾忠伟淡然一笑,接道:“黄大龙的态度取决于他的老板,知道他老板是谁么?阐城朝明县岗南村的村长,跟咱们是一条道上的人,好说话得很,我敢保证,你只要找到了他,就一定能得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 顾长虹魏铁柱二人奉村长之命来了。 当晚,在为二人的接风宴上,魏铁柱从武校小崽子们的口中,得知了恶霸黄大龙二人同东霸天一伙的那一战。 登时便是一副扼腕痛惜的模样。 再听说那东霸天的拳脚功夫同他不相上下时,魏铁柱放下了筷子,仰天长叹。 习武之人得一旗鼓相当的对手有多不易,恶霸师侄,你难道不知? 顾长虹在岗南村当了快两个月的光杆司令,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每晚猫在杨家心宅中,跟恶霸他大舅喝酒聊天。 闷的都特么快成一锅红焖懒驴肉了。 因而,当听到黄大龙说,有几个歪瓜梨枣准备交到他的手上,让他好好收拾一通时,开心的立马成了笑傲江湖的男主角。 “恶霸,大龙,我顾长虹什么都不说了,全在这壶酒里了。” 顾长虹领到的任务是对老乡会留下来的兄弟,展开为期半个月的警训,不求他们将来换上身警服就能伪装成警察,但至少也得改变下形象,不能让人搭眼一看便知道是个社会人。 干了将近二十年警察的顾长虹,对此任务打了包票,就算这帮货全特么缺胳膊少腿,他也有能力将其训练成站有站样坐有坐姿,排队齐步走绝不会将线走成面。 “那俺哩?” 刚从痛失对手的悲哀中走出来的魏铁柱自然也不肯闲着。 黄大龙安排道:“你跟顾大队长错开,一个上午训,另一个下午练,帮他们打打基本功。” 魏铁柱闷声问道:“让俺给他们当师父,那他们能吃得了这份苦吗?” 黄大龙赔笑道:“铁柱叔,你就不能稍微放宽些要求么?” 魏铁柱断然摇头。 恶霸师侄俺不敢怪罪,可你黄大龙怎么也不给俺提前打声招呼呢?这痛失对手之恨,必须发泄在你那帮老乡身上。 黄大龙猜透了魏铁柱的心思,不由得犯起了难为,给这帮老乡兄弟打打基础是霸哥的旨意,他本想亲自操持,可惜又抽不出时间,不得已才把魏铁柱给叫来的。 这黑脸大汉要是玩起真的来,那帮老乡兄弟肯定吃不消。 训练他们,并将他们一步步带到正道上来,急不得。 咋办呢? 黄大龙下意识看向了杨锐。 杨锐分明觉察到了黄大龙投过来的求救目光,却故意视而不见,转过头跟一旁的李振堂扯起了什么事。 为难之际,黄大龙忽然灵机一动。 “铁柱叔,那个东霸天只是战败,又没离开,你老在给那帮歪瓜裂枣打基础的时候,可得悠着点,留着劲,等完事后我安排你跟东霸天见上一面不就得了么。” 第157章 第三方公司 管理处的领导听从了贾所长的建议,终于找到了杨大村长。 领导姓翟,官称主任,来自中原省的一个地级市,语言表达能力稍微有点欠缺,逼逼叨叨说了足足五分钟,总算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个大概。 杨锐极有耐心,一直微笑倾听,待翟主任的表达终于告一段落,这才开口说道: “听翟主任的意思,是想让我像东霸天那样接手大东门这块地盘,是么?” 翟主任连连点头。 这是最简单的合作模式,也是最有效的管理办法。 杨锐微笑摇头。 “东霸天向各家租户业主收取费用,不管他如何巧立名目,可说白了,就是一保护费,翟主任,你觉得这种行为合法吗?” 翟主任心中咯噔一下。 当然不合法,所以只能背着人商谈么! 不过,别人家的市场也都采取了这种管理模式,正所谓法不责众,即便不合法,派出所那边也不会过来找麻烦的呀。 杨锐依旧摇头。 “你是知道的,翟主任,我的本职工作是阐城市朝明县石岗乡岗南村的村长,村长级别不高,但管着的人却不少,拿我们岗南村来说,有一千一百多人呢。 我要是带头干起了违法乱纪的事,那村民们会不会争相效仿呢?一个个都学了我,那我岗南村不就乱套了吗?” 翟主任很是失望。 贾所长说话是真不靠谱,这位杨村长哪里好说话了?早知是这个结果,还不如不过来呢。 浪费时间不说,还特么浪费了大把的感情。 正准备起身告辞,忽听到杨大村长话题斗转,翟主任连忙安心坐定,脸上重新堆起笑容。 “但我也能理解到翟主任的难,也愿意力所能及伸个手帮上一把,实话实说,眼下湘江老乡会名头正盛,由他们来看护这块地盘,那些个在市场上胡作非为的三教九流保管得退避三舍。”苏丹小说网 翟主任连连点头。 贾所长说话也不是完全不靠谱,听杨村长这口吻,肯定能指使得动江湖名望如日中天的湘江老乡会。 “不过呢,这里面存在一个矛盾,我刚才说了,我这边肯定不会像东霸天那样收取保护费,可人家湘江老乡会的兄弟又不能一分钱不拿,白过来为市场维持秩序,可这份钱要是让你们管理处出呢,又特么入不了账……” 翟主任心说,何止是入不了账呀,根本就是掏不起这份钱。 眼看着把翟主任拿捏的差不多了,杨锐终于拨起了自己的算盘。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不知道翟主任愿不愿意接受……” 翟主任迫不及待应道:“先说来听听嘛。” 杨锐喝了口茶,再拿起香烟,先给了翟主任一支,自己再叼上一支。 翟主任表达能力虽然欠缺,但眼力见一面,却是相当优秀。杨锐刚把香烟叼在了嘴上,翟主任那边的火已然递到了面前。 冒了口烟,杨锐接道: “如果你能把大东门商业街连同服装批发市场承包给我,那这矛盾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承包给你? 那我管理处今后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呢? 翟主任下意识地摇起了头。 杨锐叹了口气,道:“那我就爱莫能助了……翟主任,那我就不留你了,多多保重。” 杨锐的送客说词使得翟主任不由打了个激灵。 多多保重……莫非是在暗示自己有可能会遭到那些在市场中为非作歹的下九流之徒的打击报复? 吼吼吼。 还有一层意思。 市场要是再这么乱下去,他肯定要受到上级领导的批评,甚至有可能把他拿下,杨村长的话外之意,恐怕是提前劝他想开一些,别闷坏了身体。 唉…… 不管是哪一层含义,可都是他接受不了的呀。 刚欠起身来准备走人的翟主任重新坐了回去。 “承包给你也不是不行,关键要看你出的条件怎么样……” 杨锐微笑应道:“承包费在你现有收入的基础上,提高两成,承包时限二十年,承包费每年递增百分之五。” 翟主任疑问道:“那你打算给每个摊位涨多少费用呢?” 做生意,什么样的生意都会有人做,但明摆着要亏本的生意肯定没人做。 杨村长要承包这商业街还有批发市场,肯定不愿意往里面亏钱。而他承诺给管理处多加的两成收益,必然由租户业主们来承担。 涨费用,势在必行。 杨锐却道:“既然由我来承包,我当然要跟每一个摊主重新签订一份合约,不过,我会严格执行管理处的各项收费标准,只可能往下浮动,不可能往上涨价。” 翟主任不由得瞪圆了双眼。 这世上居然真有人肯做亏本的生意? 杨锐正色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把我的这些承诺写到承包合同里,若有违背,则处以双倍罚款。” 翟主任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那你怎么赚钱?” 杨锐淡然一笑,道:“这属于商业机密,不是我信不过你翟主任,而是规矩如此,还请翟主任多多包涵。” …… 专卖店。 高欢接到了一个从金陵打来的长途电话。 对方自称是金陵锐朋商贸有限公司的经理,姓许,名克虎,打这个电话过来的目的是落实之前说好的金陵市独家经销合同。 高欢明显有些懵。 金陵那边,只认得一个栾经理呀,怎么又来了个锐朋商贸呢? 对方也有点懵。 我们老板十几天前在鹏城跟你们都谈妥了的,怎么不认账了呢? 高欢一脸困惑问道:“那你们老板姓什么叫什么呢?” 对方稍显不耐烦回答道:“姓关,叫关小雨。” 高欢深吸了口气,很是抱歉道:“对不起啊,我这边真的没跟你们老板打过交道,金陵那边,我们确实跟一位老板谈妥了合作,但他姓栾,不姓关。” 对方一听这话,顿时笑了。 “你说的栾老板是不是叫栾和平呀?他是我们老板的老公欸。” 高欢先是一怔,随即现出恍然大悟的惊喜笑容,闷在心里十多天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 第一感受,此法甚是精妙。 再一琢磨,却是如此简单。 搞一家第三方纯贸易公司,这边跟婷美签下独家经销合同,那边跟栾和平的商场签订供货合约。 栾和平手握商场运营大权,货款方面自然不会拖欠这家贸易公司,贸易公司能够及时拿到货款,也就能兑现了栾和平之前对婷美公司的承诺。 如此一来,婷美这边无需再以桌面下交易来满足栾经理的需求,而栾经理的个人需求,完全可以通过这家贸易公司的转手最大化实现。 多了这么一道转手环节,在人力物力以及税务上都会多出一块消耗,但相比桌面下交易,却安全了许多,栾大经理赚起这份额外收入,就会安心许多。 怪不得当初在店里跟杨村长咬过耳朵后会那般兴奋。 拿回扣,一年拿个十多万已经很了不得了,万一事情败露,差不多都够枪毙的。 但转上这么一手,性质就完全变了,而且相对隐蔽,就算被查,只要公司资料上不显现他老婆的信息,就很难追查到他栾和平的头上。 最重要一点。 不管怎样,婷美公司都是清白的。 高欢在电话中的态度随即热情起来,表示说给金陵市的独家经销合同早已经拟定好了,待会就可以寄出去,贵公司看过之后,有异意可以电话讨论,没有问题,便可以签字盖章。 许克虎则回应道:“我们老板说,他完全信任你们杨村长,所以交代我可以赶在合同签订之前先把货给进了。” 这……肯定是好事! 高欢愉快问道:“那贵公司打算进多少货呢?” 许克虎道:“我这边经费还是有点紧张的,所以第一次进货也进不了多少,差不多五万件吧。” 高欢飞速算好了货款。 “按照栾经理跟我们谈定的条款,贵司的进货价为十九元一件,一年内进货达到二十万件,我这边按每件四块五再返利给你,嗯,这样的话,五万件的货款就是九十五万块。” 许克虎提醒道:“我们栾经理还付了一万块的定金呢。” 高欢连声道歉,光顾着高兴了,居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许克虎接道:“我这边的账上一共有一百万,这样吧,我把这一百万都汇给你,加上那一万块的定金,全做为货款,你该发多少货就发多少,我这边只有一个要求,尽快!” 这一百万是栾和平从商场的账上挪过来的,求的就是一个短平快时间差。 只要货能及时运到,他不单能平掉这笔账,还可以小赚一笔。 高欢答应了下来,承诺说下周一就发货,最迟下下个周一,就能把货运到金陵。 别人家想把货从省城发去金陵,怎么着也得做好两周时间的预算,但他们家却敢拍着胸脯打包票,铁路那边,绝不会耽误杨村长一分钟的时间。 都不用杨村长出面。 村长助理黄大龙就能搞得掂。 铁路货运站那边,上至站长,下至搬运工,跟杨村长还有黄助理那可都是以哥们相称。 第158章 忽悠成功 樊罡的效率也是超高。 跟杨锐喝过那场大酒后,第二天回到公司就把此事上了会。 上会不过是个流程,总公司领导班子既然把十家商场运营筹备的责任交给了樊罡,自然不会对他的决策推三阻四。 况且,这之前樊罡已经挨个向他们汇报过这只商品了。 会上全票通过之后,樊罡随即命人拟定了合同,就在杨锐干翻了东霸天的第二天,双方便签署了深度合作的合同,同时向婷美公司下单十万件塑形内衣。 樊罡原本还想搞个仪式来的,却被杨锐给劝住了。 不是说没这个必要,而是打算等跟凯瑟琳谈好了强强联手的细节条款后,搞一场大的。 凯瑟琳起初对此倡议不怎么感冒,虽然答应了杨锐,但在行程上却是一拖再拖。 在她看来,内地市场虽然巨大,但也只限于中低端,而高端市场,只能说是尚待开发。 而婷美塑形内衣,在港城却妥妥的属于高端市场,一件可以卖到八十多港币,在各大品牌的文胸中可谓是独领风骚。 而且,卖的还相当好。 另一方面,供销总公司在她眼中怎么也称不上一个强。 单看营业额,南粤省供销总公司规模确实不小,但那是二十多个地级市,上百个县,两千余乡的总和,一旦平均到人头上来,数据立马就失去了光彩。 转型中的供销总公司在包括省城的七个城市开办十家商场的手笔虽然亮眼,但这只是开始,谁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会是个怎样。 搞得好了,她合盛集团沾不到多大点光,搞得不好,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自己。 怎么算这笔账,都是一个不划算。 杨锐揣摩到了凯瑟琳的心思,于是,一个电话打给了泰叔。 并没有告凯瑟琳的状,只是跟泰叔描述了下他的整体构思。 跟供销总公司合作卖塑形内衣只是个敲门砖,建立好关系后,共同开发大东门商业街那才是真正的生意。 泰叔没听完就拍了板,这趟水,他趟定了。 于是乎,凯瑟琳只好捏着鼻子打来电话,说她本周内会赶来鹏城,然后再一道去省城同樊罡会面详谈。 杨锐接电话时,黄大龙就在旁边。 还没等杨锐放下电话,那货已经忙活起来。 先是帮霸哥捏捏脖子捶捶背,随后又打来一盆热水,非要给霸哥洗个脚。 目的只有一个,凯瑟琳到鹏城的那一天,他想请个假。 “你就这么怕她?” 黄大龙砸吧着嘴叹息道:“我不是怕她,我这样做是为了公司好。” 杨锐笑道:“你把凯瑟琳给伺候好了,对公司的好处更大。” 黄大龙忿忿道:“那不一样!我黄大龙出卖点色相倒是没什么,但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了,你霸哥的脸面往哪里放?” 杨锐再笑:“我不在乎。” 黄大龙正色道:“你必须在乎!你想啊,你做为我们这个团队的领头羊,做为这个大家庭的家长,是不是要重视每一个团队成员每一位家庭分子的归属感呢?” 杨锐点了点头:“是肯定是,不过这跟你请不请假有个毛的关系哩?” 黄大龙语重心长回答道:“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不能只看一个方向,要往深处多想想,要往四周多瞧瞧,这可是你经常教育我的呀。” 杨锐憋着笑道:“嗯,我是这样交代过你,但我往深处想了,往四周也瞧了,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呀。” 黄大龙长叹一声,颇为着急道:“你怎么就忘记了有一副总呢?万一她……” 杨锐接道:“万一她吃醋了,你黄大龙就麻烦了,是么?” 黄大龙死撑道:“我麻烦不麻烦倒不重要,我就是担心,有一副总别一气之下跟你递交了辞职信。” 杨锐故作沉思,片刻后,缓缓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嗯,要不然这样吧,你提前动身,在省城等着我们,这样还可以给凯瑟琳一个惊喜,效果会更好。你放心,省城离鹏城那么远,有一副总看不到也听不着。” 也是哈。 黄大龙心动了三秒钟。 “那也不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霸哥,你务必慎重。” …… 鹏城这边,形势一片大好。 而岗南村那边,陈天辉愁的只想骂娘。 高欢把金陵那边的订单交给了李振堂,李振堂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陈天辉。 下个礼拜一之前,说什么你也得生产出五万五千件产品来,有一副总已经跟人家说定了,最迟下个礼拜一发货,保证下下个礼拜一运抵金陵。 时间紧,任务重,但并不是不可能完成。 库存有三万多件,距离下个礼拜一还有四天半的时间,把厂里的女工全都当成牲口使唤,十二小时一班,两班轮流,昼夜开工,在保证产品质量的前提下,再赶出个两万五千件来倒也有个七八分的把握。 但问题是,供销总公司那边的订单又该如何完成呢? 下个礼拜一,交完了金陵的货,仓库里可就一件库存都没了,而距离跟供销总公司约定的首批交货时间只剩下半个月。 而供销总公司的首批订单,多达十万件。 工作上有困难自然要去找领导,于是,陈天辉反手将电话打给了杨锐。 噼里啪啦把困难往杨锐面前一堆,陈天辉问了一句:“你说吧,能让我怎么办?” 杨锐先是赔了通笑,随后道:“实在不行,那我只能把跟供销总公司的合作给推了……” 电话那头,陈天辉登时成了哑巴。 要是因为产能跟不上而推掉了跟供销总公司的合作,先不说村民们会怎样看他这个生产厂长,就算是自己这一关,他都过不去。 “恶霸,你听我说,半个月生产出十万件产品,从理论上讲,也不是不可能。” 杨锐嘿嘿笑道:“我就知道,陈大厂长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陈天辉不由一怔。 尼玛,怎么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呢?苏丹小说网 算了算了,不跟恶霸那小子计较了,还是说要紧是吧。 “第一,第三批培训不能按部就班来了,我需要从中挑选出能上手的女工立即投入生产。” 杨锐应下了,提前进行培训考核并不违反原则,完全可以灵活掌握。 “第二,立即启动第四批培训计划,扩大招工范围,最好能多花点钱,去城里招熟手过来。” 杨锐没怎么多想,立马授予了陈天辉尚方宝剑,账上的钱任你花,村里的人任你用,本村长的资源任你挖。 “第三,求助锐光制衣厂!” 杨锐猛地拍了下大腿。 特喵的,好主意呀! 刘大光手里的女工若是放到了岗南村来,那可都是技术员的水准,说一个顶十个显然有些夸大,但平均下来,一个顶三个却是绰绰有余。 而且,拿下了红光厂之后,锐光厂的工人数量已经从原先的不到一百人增长到了三百多人,绝对的精锐部队呀。 当即,杨锐拨通了刘大光办公室的电话。 自家弟兄,无需客套。 杨锐一开口,便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刘大光当场嚎叫起来: “你特么想屁吃呀?你特么是不是看不得老子过上两天好日子呢?你特么……” 锐光厂产能提高了近两倍,交货压力刚刚有所缓解,杨锐这厮居然要求他停下手上的活,专门去生产塑形内衣,他要是不上火,那才叫一个怪。 面对刘大光的蛮横,杨锐只用了四个字便将其拿捏。 “目光短浅!” 刘大光登时熄火,沉默了片刻后,反问道:“怎么讲?” 杨锐道:“你不是一直想创建自己的品牌吗?” 刘大光叹了口气,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创建自己的品牌谈何容易? 单是一个销售渠道就能难为死他。 又不像那恶霸的塑形内衣,属于独创产品,只要市场认可,就不愁经销商主动找上门来。 “你知道我是为谁赶的这批货么?省供销总公司呀!他们在省城还有另六个市开办了十家商场欸,等我跟他们处好了关系,给你在他们商场里弄个品牌柜台,你不就可以轻松试水了么。” “真的还是假的呀?” 刘大光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光亮,若如此,还真能帮他解决个大问题。 “还有呢,凯瑟琳现在卖我的塑形内衣卖出感觉来了,我准备拉着她跟供销总公司达成强强联手的协议,哄着她一步步往服装这行当靠拢,到时候,你的自主品牌服装,说不定可以在港城上市哩。” 又一道光亮在刘大光的眼前闪过,刺的刘大光下意识地眨了下眼。 合盛集团在港城从未涉足过服装产业,只是因为没有兴趣,而非实力资源不足。 若是能从塑形内衣上打开一个缺口,引得合盛集团开始涉足服装产业,那…… “你说得对,恶霸,我确实肤浅了,这样吧,我安排一下,腾出四分之三的产能来,专门生产塑形内衣。” 杨锐大喜过望。 忽悠成功! 要知道,单就塑形内衣这种简单产品来说,锐光制衣厂四分之一的产能就可以抵得上陈天辉目前的全部。 第159章 我反对 十二月二日。 南粤省供销总公司同港城合盛集团的签约仪式盛大召开。 泰叔率领一众集团高管亲临签约现场,供销总公司这边,不单所有高层悉数列席,还请来了省里分管农业的领导做了致辞。 省电视台派出了一支多达二十人组成的录播团队,对签约仪式进行了全程录像,一部分计划放在当晚的南粤新闻栏目播出,更多内容将制作成一个专题节目,安排在了次日晚九点档。 省城各大报媒也是蜂蛹而至,其中大多数都是樊罡通过关系请过来的,但也有一部分纯粹是闻风而动。 如此场面,本应该是一个生意人拓展人脉关系的绝佳机会,可是,杨锐却躲去了一边,把代表婷美出席仪式的任务交给了高欢。 缘由无他,任能者责成而不劳,任己者事废而无功。 快速把高欢培养起来,他杨锐便可以腾出手去干更大更赚钱的项目。 仪式后第二天。 泰叔一行来到了鹏城。 在他的电子厂只是象征性转了一圈后,便跟着杨锐来到了大东门商业街。 此时,杨锐跟管理处已经谈妥,承包方案报上了领导案头,以特区的办事效率,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便可以得到批复。 问题不大。 街道领导已经点过了头,区里面的领导也口头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领着泰叔在商业街逛了一圈,回到专卖店二层办公室,杨锐展开了一副手绘地图。 乍一看很是粗糙,但多看几眼,就能发现这地图绘制的相当专业。 “商业街全场一点七二公里,服装批发市场刚好位于正中间……” 杨锐一边在地图上比划,一边跟泰叔讲起他的开发构思。 “最终会形成一个旦字型结构,底下的一横是步行街,专供游客们吃喝玩乐。上面的一个日,刚好分成两块市场,一个叫女人世界,另一个叫……” 泰叔饶有兴致抢答道:“男人世界!” 杨锐郑重点头。 嗯,白嫖是真特么爽。 泰叔非常认同杨锐的整体构思,紧接着追问起细节性问题,比如开发周期,又比如投资预算。 杨锐一一作答。 “时间上,我最担心的并非是盖房子起楼,而是搬迁动员,这一方面还得要龙叔那边鼎力协助才好。 如果能顺利完成搬迁动员,我估计最多十八个月就能完成整体开发。 一期投资,也就是搬迁盖楼等基础设施方面的投资大概在四千万左右,二期投资,也就是广告宣传品牌打造等方面,估计还要再投上个一千万。” 泰叔在心中飞速计算起来。 把投资总额再放宽个两成,也就是六千万,按锐仔的构思,这块地盘一旦形成规模且有了一定影响力,单是租金,一年就可以收到一千万。 再算上其他收益,搞不好五年就能回本。 而承包期限是二十年,也就是说,剩下十五年的收益,全都是利润。 这还是保守估计。 真要是达到了锐仔的预期,那两个世界成为了一个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服装交易集散地,摊位租金至少还能涨一倍。 嚯嚯。 真找不出比这更赚钱的项目了! 泰叔道:“这个项目是你拿下来的,单凭这一点,你锐仔就有权利占上个四成干股,剩下的六成,咱们两个就按照投资额来分吧。” 杨锐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泰叔够大气。 他原本的想法是能占到个三成干股就很不错了。 但下一秒,杨锐便意识到自己还是浅薄了。 只听泰叔接着说道:“我知道你锐仔这两年赚了点钱,不过呢,你那点钱要是全投在了这个项目上,恐怕就没心思再去盘算别的项目了。 这样吧,五千万的投资我全出了,其中两千万算是我借给你的,五分之三乘以六十,这个项目你算我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好了。” 你们都让开,我要给泰叔磕两个……杨锐深知泰叔的尿性,决定一旦说出了口,就容不得别人更改。 只得笑纳。 杨锐明显是赚了大便宜,但泰叔也没吃亏。 一来,这项目要是搞好了,以他所占的三成六股份,也能赚个盆满钵满。若是搞不好,就算他郑泰占全股,结果也是赔到个裤衩不剩。 所以,把锐仔的积极性给调动起来,才是能否赚钱的关键之处。 二来,两年前锐仔帮他电子厂拓展北方市场的时候,他郑泰就看出来了,此子非同一般,迟早都会跃池化龙。 只要跟锐仔牢固绑定,那未来的内地市场,他的合盛集团必然是所向披靡。 谈完了商业街项目,泰叔又顺便去了趟位于国贸大厦的婷美营销中心。 虽然时间上还不到一个月,但黄大龙主抓的装修工程已经进入了尾声。 很不错。 泰叔看了之后,连连点头。 豪华但不奢侈,堂皇却不庸俗。 “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全国招商会呢?” 泰叔自然明白,锐仔之所以带他来参观这营销中心,目的便是想让合盛集团在他的全国招商会上为其站台。 “我订了这周六去四九城的火车票,如果顺利的话,下周一二就能搞掂中央台的广告合同。内衣广告在内地还是敏感了点,我把握不好尺度,所以,只能交给中央台广告部全权安排。 争取十八号左右能把广告给播出来,这样的话,招商会就可以安排在二十四二十五两天来举办。中间一晚刚好是平安夜,或许能得到圣诞老人的礼物呢。” 时间有点赶……泰叔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并没多说什么。 步子迈得太快必然有太快的弊端,但同时也有快的好处,关键是能够及时发现问题并做出正确调整,扼杀弊端于萌芽状态,那结果便是尽享快速发展的各种好处。 相信锐仔有这个能力把控好节奏。 …… 省新闻长达三分钟的报道。 第二天跟着又是一档二十分钟的专题栏目。 以及各大报媒长篇累牍的图文报道。 主角虽然是供销总公司和港城合盛集团,但受益最大的却是婷美塑形内衣。 一时间,人们争相打探这个婷美塑形内衣究竟是个什么鬼。 省城的动静很快就波及到了鹏城,位于大东门商业街的婷美塑形内衣专卖店随即便是一个人满为患。 营业额犹如坐上了火箭一般,三天时间,翻了近十倍,从之前的一两千块涨到了一万六七。 婷美营销中心适时在特区报上投放了招聘广告,仅仅一个下午,便接到了上百封求职信。 这百余人都是些耐不住性子的急脾气,担心通过邮寄会耽搁时间而失去先机,所以就亲自赶来国贸大厦,将求职信投送到了婷美营销中心的专属信箱。 杨锐黄大龙二人周六要乘火车赶去四九城,专卖店忙得焦头烂额,高欢自然抽不开身,阅审简历进行第一步筛选的任务只能交给了李振堂。 当晚在饭桌上,李振堂忧心忡忡接下了此项任务。 之所以忧心,是因为自己在这方面上没有经验,怕干不好。 杨锐笑道:“怎么会干不好?我教你两个窍门,第一,字写得不好看的,直接帕斯,第二,你读起来感觉文字不通畅的,直接淘汰。反复三遍后,将剩下的一股脑甩给有一副总就是了。” 高欢随即向领导抗议道:“村长,人家有名有姓,你能不能别在叫人家的外号了?” 杨锐立马道歉:“好的,我答应你,有一副总。” 高欢谈了口气,冲着杨锐翻了个白眼。 黄大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建议道:“我觉得可以把第一关面试也交给振堂哥来做,一方面来咱们营销中心求职的人足够多,不怕出什么错,另一方面,丑媳妇早晚都得见公婆,振堂哥要想独当一面,这面试选人的一关迟早都得过。” 这些天,李振堂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正如黄大龙所说,塑形内衣项目只是恶霸的第一步计划,接下来还会有更加宏伟的第二步计划。 到时候,新项目就得需要新的掌舵人,跟紧了恶霸,自然不会缺独掌一家企业的机会。 因而,对黄大龙提出的这个建议,李振堂虽然心很虚,但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挺好! 杨锐很欣慰看到李振堂的如此改变。 “除了正常的筛选套路,你们还有其他什么特殊要求没?我先提一个,有狐臭的一概不要,哪怕他有多优秀。” 两粤地区,狐臭者众多,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这些人好像根本不在乎。 黄大龙紧跟着附和道:“我也提一个,吃饭吧唧嘴的一概不要,我特么最受不了别人吃饭吧唧嘴了。” 这一点,南方人还好,北方人就不行了,而鹏城,南方人很多,北方人也不少。 轮到有一副总了。 这靓女思考了片刻,道:“浓妆艳抹的不能留,我不是讨厌浓妆艳抹,而是一看到就想打人。”苏丹小说网 李振堂上来了情绪,瞅着黄大龙笑道:“我也提一个,长得比大龙帅的直接送走……” 高欢秒速跳将起来:“我反对!” 第160章 冬季到京城来看雪 鹏城尚无直达四九城的列车。 需在省城中转。 省城驶往四九城的列车班次也不多,一天只有三个车次。 硬座已是一票难求,硬卧更是加钱也买不到,至于软卧…… 杨锐原本就没敢往软卧上想。 那得是正儿八经的处级干部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村长的级别,似乎还差了点。 搞两张硬卧票,杨锐还是蛮有把握的,跟省城铁路货运站的站长哥们打个电话,一张票加个二十块,便可轻松搞掂。 巧的是,陆凯达早一天知道了杨锐要去四九城的计划,主动提出帮忙买票。 结果,硬卧没买到,却搞来了两张软卧票。 还不用加钱。 这可是把杨锐给爽到家了。 那回程的车票陆局能再帮个忙吗? 陆凯达皱起了眉头:“回来还要坐火车呀?” 杨锐回以苦笑,不坐火车坐什么?难不成扎个翅膀飞回来? 陆凯达却很认真道:“对呀,为什么不飞回来呢?你又不缺钱。” 杨锐不由得大吃了两斤。 一斤是,飞机航班少得很,虽然明面上不像火车软卧那样有级别限制,但首先要满足鬼佬们的需求,其次是国企高管,根本轮不到民营企业。 另一斤则是,陆凯达只是个分局副局,哪来的这么大面子呢?就算他下个月就将被提升为市局副局,又如何办得到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四九城订购两张机票呢? “你提前一天给我打声招呼就成,我安排人把你直接送上飞机。” 陆凯达轻描淡写做出了承诺,好似这种事办起来就比如让贾忠伟订个饭店包间一样简单。 “你不早说……”杨锐抖落着手中两张软卧票有意抱怨了一声。 坐火车要三十六七个小时,而飞机只需要不到三小时。 陆凯达笑道:“那你不是也没早讲么。” …… 黄大龙这两年跟着杨锐南征北战,火车自然没少坐,但软卧待遇,却是他生平头一遭。 候车时,就激动到了快要不行。 因为,软卧车厢的旅客拥有单独的候车区。 一人一张大沙发,还有免费的茶水,眯上一觉也不用担心错过了上车,到了检票的时候自然有人过来把自己叫醒。 嗯哪,这种人上人的感受真特么要命。 爽死了。 等上了车,找到了自个的铺位包厢,黄大龙更是兴奋难掩,单一个厢门,就研究了好半天。 不过,同包厢的另两位旅客却没打算给黄大龙留下多少嘚瑟的时间,也就是相隔了三四分钟,便迈进了厢门。 一男一女。 男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岁上下,上身着一件花格衬衣,外面套了件花花公子便西,下身则是一条灯芯绒喇叭裤,再配上一双尖头皮鞋,很像是一个来自港城的成功人士。 但一张嘴却是一口标准的京腔。 女子的年纪看上去差不多也在三十上下,妆化的挺重,衣着打扮处处彰显着雍容华贵,说的虽然是普通话,但明显带着白话的口音底子,音质音调都很轻柔,但总是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二人的行李并不多,男子背了个登山包,拎着一个女款旅行箱,而女子空着双手,只在肩上挂了个Lv背包。 “你俩,会打牌吗?” 那二人刚放下了行李,男子便问向了杨锐。 “打牌?你想打什么牌?” 杨锐心说,旅途漫漫,打打牌消磨下时间倒也不错,但要是玩什么丁勾钓大鱼那还是算了吧。 哦,还有最浪费脑细胞的算二十四。 “两副牌的升级,会打么?在四九城叫八十分。” 这玩意,简单……杨锐看了眼黄大龙,不知道这货会不会,在一块厮混了快三年,光顾着怎么赚钱了,还真没打过什么牌。 在外人面前强压住兴奋劲的黄大龙顿时爆发开来。 在部队呆了整三年,别的不敢说,但这牌技绝对是练出来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各种玩法只要有战友教,就没得他黄大龙学不会的牌。 八十分的玩法首先看牌气,一把牌,人家那边又是四个王又是拖拉机,自己这边就算是赌王附体也是个白搭。 牌气相当,那就要看牌技了,而牌技,最讲究的是对家二人之间的配合。 黄大龙牛逼吹得震天响,但牌技实在是拉夸不堪,跟杨锐更是打不起配合来。 可这货的牌气却始终逆天,几乎每把牌都少不了大小王,主牌多过副牌更是常规配置。 饶是如此,也只能跟那对男女战斗个难解难分。 打牌少不了聊天。 一局打完,火车还没到下一站,双方便已经熟络起来。 杨锐隐藏了自己的村长身份,只告诉对方自己是一家乡镇企业的负责人,从事的是服装产业,这次进京的目的是想在中泱台投点广告。 那女子听了,反应很平淡。 可那男子,却盯了杨锐足足半分钟。 “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是个农民,更不像什么乡镇企业的负责人。” 为了自证清白,杨锐无奈只好亮出了户口簿。 特喵的,还是身份证好用,等回去后就联系程峰,给全村人都办了身份证。 那男子看过杨锐的户口簿,不得不信了杨锐的农民身份,但新的疑问又来了。 哪家乡镇企业能有在中泱台投广告的实力呢? 依旧是为了自证清白,杨锐再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奇快妏敩 “婷美?” “你居然是婷美公司的董事长?” 那女子瞥了眼杨锐的名片,居然很失态地惊呼了起来。 “你知道吗?为了买一件你们的塑形内衣,我专门跑了趟鹏城,结果……” 那女子极为失望地摇了摇头,哀叹道: “结果我排了小半天的队,也没能买到,你们专卖店的小姑娘说,卖断货了……” 杨锐笑了笑,随即给了黄大龙一个眼神。 黄大龙会意,连忙打开了行李箱,拿出了两件适合那女子身材型号的塑形内衣。 “送你的,难得这么巧咱们要在同一个车厢共度三十好几个小时。” 那女子的口吻再也没有了居高临下的成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玩具一般,欢喜接下那两件塑形内衣,迫不及待拿起其中一件便要冲向车厢之外。 不消多问,肯定是打算去洗手间试戴。 那男子笑着揶揄道:“韩姐,着急什么?我又不跟你抢。” 那女子根本不愿搭理,一秒钟都不肯耽搁,眨个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那男子接道:“我叫李金泉,家父李铁军,跟我一起的韩姐叫韩千雪,她父亲就是你们南粤省的韩偗掌。” 俩衙内?! 韩偗掌自然不用多说,南粤第二把交椅,绝对的实力派。 李铁军也不简单,省城大枢机,实力在南粤大地那也是妥妥的前五存在。 杨锐连忙敬烟。 能不能抱上这两条大腿暂且不议,但首先不敢得罪。 听说衙内的脾气都挺大,稍微一个怠慢恐怕都是死罪。 烟自然是好烟。 一云二贵三中华,杨大村长招待客人离不开这三样。 可惜,李金泉不会抽烟。 “你刚才不是说你们这次进京的目的是想在中泱台投放广告么?” 杨锐赶紧点头。 “那我问你,中泱台广告部那边你有关系吗?” 杨锐忽地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 李金泉哼笑了一声。 “没关系就敢找上门去?就不怕人家放狗咬你?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呢,狗肯定是没有的了,不过,比狗还要凶的保卫科干事倒是一大把。” 杨锐已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短板,绝对的上一世知识短板! 这个时期的中泱台应该还没启动市场化改革,给谁家上广告,不给谁家上广告,并非价格所决定。 没得关系,恐怕还真敲不开人家广告部的门。 “但你们运气也是真的好,我不妨给你们交个底,我姑妈就在中泱台工作,亲姑妈欸,刚好是广告部的头儿。” 听此衙内的话题,他像是乐意帮这个忙? 杨锐满心惊喜,一脸期待。 “你俩到了四九城,先别着急,等我办完了手上的急事,就带你俩去找我姑妈,放心吧,这点事在我姑妈那边也就是一句话,你想哪天上那就哪天上,你想上几天那就上几天,费用上,还能给你个最优惠的内部价。” 杨锐当即表态,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李金泉却现出一脸的不悦。 “这特么说的是什么屁话?多少钱能买来咱哥们的这个缘分?你特么再跟我提什么重谢不重谢的事,当心我跟你翻脸!” 够意思! 杨锐在心里给李金泉点了一个直径幺八厘米的赞。 韩千雪终于回到了车厢,一进门,便向三个男人摆起了模特造型。 “怎么样?姐的身材够不够魔鬼?” 杨锐应以一声大喝:“不好!我流鼻血了。” 李金泉紧跟着嚷道:“韩姐,你这是要逼人犯罪呀!” 韩千雪骄傲地昂起头来,转了一圈: “我以后再也不会羡慕北方冬天里的女人了。” …… 列车终于进入到了四九城地界。 车窗外,飘起了雪花。 待下车时,视线远处已是白茫茫一片。 车站值警检查过杨锐黄大龙二人的证件,例行公事问了一句:“干什么来了?” 杨锐微笑答道: “冬季到京城来看雪。” 身旁,韩千雪莞尔一笑,这个杨董事长真会说话。 第161章 战友 出了站。 李金泉热情招呼杨锐黄大龙二人上他们的车,这二人并未预订酒店,一路顺过去,总是能找到个合适的住地。 但杨锐婉言谢绝了。 真不好意麻烦人家太多。 再说了,来接李金泉韩千雪的车也不大,根本坐不下。 在火车上,李金泉已经给杨锐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和地址,临上车前,又叮嘱了一遍: “我手边的事办起来很快的,最多两天就能办好,你明天下午打这个电话给我,不出意外的话,你的事后天上午就能搞定。” 车子开出了一小段路,李金泉通过后视镜往后边瞅了一眼,杨锐黄大龙二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转过头来,李金泉问了一声:“韩姐,我想吃下他们的婷美,你有兴趣吗?” 黄大龙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下雪天,路滑车少,得亏舍得花钱坐出租车的旅客也不多,要不然,黄大龙肯定没那么快就能拦下车来。 上了车,出租车司机吭着京腔高傲问道:“哪儿去?” 当下,在阿拉们的眼中,出了沪海全是农村,在京爷们的心里,四九城之外,全是土鳖。 哪怕杨锐回答说去长虹桥兆龙饭店时,依旧没得到那出租车司机的尊重。 兆龙饭店乃是港城船王捐资兴建的一家五星级涉外酒店,在四九城绝对是最豪华存在,价格上不敢说独占鳌头,却也是出类拔萃。 入驻于此的,非富即贵。 但这些并不能改变一个标准京爷的阅人标准。 外地来的,特么再怎么有钱,还是个土鳖,最多算他个金土鳖。 “霸哥,咱真要听那个姓李的安排么?” 杨锐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的眯起了双眼。 李金泉大概率不是个赝品,那种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衙内特有的傲气可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饶是他杨锐,最多也就是装个形似,而神的方面,恐怕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他所说的中泱台广告部的尿性大概率也是真的。 市场经济于当下只能说是小荷刚露尖尖角,舞台上的主角仍旧是计划大哥和国营大佬,民营兄弟最多算是个马仔,能跑个龙套露个脸,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 这说的还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南粤省。 而北方,去年他们兄弟俩在齐鲁省的省府还差点被扣上一顶投机倒把的罪冒呢。 所以,中泱台有限的广告资源,必定是优先舞台上的主角。 哪怕那主角掏不出足够多的广告费。 “问题还是出在了自己的步伐迈得太快了……” 杨锐小声嘀咕了一句。 眼下这个时代,最大的特点就是变化飞快,无论是社会景象还是人们思想,每一天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果他杨锐再能够稳一点,把全国招商会和中泱台广告的计划拖到明年的五六月份,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上一世的八七年五六月,他杨锐虽然还在接受劳动改造,但这并妨碍他数年后再来回溯这一年所发生的大事。 没错,正是这一年的五六月,一则广告红遍了大江南北。 “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 也正是那则广告,彻底改变了中泱台对广告业务的指导思想。 标王现身江湖,舞台上也没有了绝对的主角,龙套们只要攒够了钱,一样可以霸占了镜头。 也就早了半年……杨锐再一声轻叹,终于回答了黄大龙的问话: “信他一次也无妨,就算他骗了咱们,那也耽误不了咱们的大事。” 杨锐还是留了后手的。 一点关系都不找就往四九城奔,那是脑残才能干出来的事。 为什么要下榻兆龙饭店? 可不是杨锐钱多得花不完。 而是泰叔那边跟港城船王打过了招呼,而船王那边也答应了帮忙。 黄大龙道:“这么说,咱今晚上可以闲着咯?” 杨锐冷笑应道:“你要是不乐意闲着,我可以安排点事给你做。” 黄大龙从副驾座位上转过身来,讪笑道:“我是想说,待会我能不能去见个战友?” 杨锐斜眼瞅向了黄大龙:“男战友还是女战友?” 黄大龙苦笑应道:“当兵整三年,母猪赛貂蝉,我特么哪有什么女战友呀。” 杨锐笑道:“男战友才特么更危险。” …… 黄大龙的战友名叫彭家栋,当年在部队新兵连时,他俩分在了一个班。 新兵连之后,虽然分开了,但仍在同一个侦察连。 轮战预备期间,这哥俩都被选上了突击队。 虽然没得到在战场上生死相托的机会,但在长达七个月的侯战期中也结下了磐石般的友谊。 彭家栋退伍后被分到了手表厂工作,只半个月,便让全厂上下刮目相看。 这小子在手表机械上的天赋实在是太惊人了,仅仅一个礼拜的时间,便把师父碾压在身下,再一个礼拜,又将厂里的总工踩在了脚下。 如此天赋,必然带来大好前途。 可是,彭家栋却是个爱管闲事的主,有那么一天,为了厂里的一个女工,彭家栋打了抱不平一顿,而这个抱不平不是别人,正是厂长家的二公子。 厂长惜才,原本想冷处理,双方各退一步,息事宁人。 可彭家栋却不买账,根本不愿意给厂长这份脸,谁都劝不动,随便打了声招呼便把这份工作给扔了。 之后,彭家栋在家门口开了个钟表修理铺。 技术好,价码公道,生意肯定火爆,比起在厂里上班,赚的钱不知道多了多少。 黄大龙陡然出现,彭家栋愣了足足十秒钟,随后大叫一声,冲出来冲着黄大龙就是一通乱拳。 “你特么什么时候来的呀,也不提前写封信给我……” 黄大龙也不惯着彭家栋,该怎么还击就怎么还击。 “老子今早晨刚到,你特么应该知道的,老子最讨厌提笔写字了……” 你打我三拳,我还你两脚,宣泄之后,兄弟俩相视而笑。 “走,特么的,喝酒去!” “把你的好哥们都叫上,我来请!” 彭家栋捏起了拳头咬起了牙。 “你特么看不起谁呀?” 黄大龙照着铺面就是一脚。 “小练摊的,一个月能赚几个大子呀?” 彭家栋忍无可忍,一拳再次挥来。 “你特么当上大老板了是不,骗谁呢?” 黄大龙乐呵呵躲过彭家栋的拳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上来。 “婷美公司董事长助理,月薪一千二,奖金股份另算,怎么样,没吹牛逼吧?” 彭家栋不屑讥笑,道:“啥基吧婷美公司呀,听都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正常,四九城的爷们才是真土鳖,哪见过什么大世面……黄大龙淡然一笑,摘下腕上手表,丢到了铺台上。 “帮我调调,我这块表走的不太准,不到半年就要慢了一秒多。” 彭家栋拿起手表,不由一怔。 劳力士? 一万两千多一块的劳力士黑水鬼? 肯定是高仿! 听说黄大龙这厮在南粤一带混,那边里港城近,高仿手表很容易就能买得到。 但…… 彭家栋拿着黄大龙的那块手表仔细端详。 靠,居然是块真货。 屁话。 老子本命年生日,霸哥送老子的生日礼物,能假了? 黄大龙拿回手表,重新戴在腕上,随即再拍了拍有点懵逼的彭家栋。 “喝酒的地,我都订好了,现在你只需要叫上你的好哥们,跟我走。” 彭家栋依旧是将信将疑。 表虽然是真品,看那货身上的着装也像是个有钱人,彭家栋并不怀疑黄大龙的钱来路不正,但,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那货却是完全能做得出来。 手表也好,身上的行头也罢,说不定全都是借来的呢。 彭家栋的哥们倒是有不少,当兵之前有一帮同学,手表厂也处下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师兄弟,街坊邻居中更是有一二十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发小。 但真能够称得上好兄弟的,值得介绍给黄大龙认识的,却只有一个,航小北。 航小北的家离这边不远,骑个自行车最多五分钟就能到,彭家栋把修理铺交给了黄大龙看管,自个回到家里,骑了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去了航小北的家。 黄大龙是他最铁的战友,所以,不管他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但他既然说了已经找好了喝酒的地,那么,这个面子就必须给他。 当然,做为把面子看的比命还要重的京爷,自然不能让黄大龙买单请客,回家推自行车的时候,彭家栋就已经把所有的钱全都揣在了身上。 刚好一刻钟,彭家栋栽着一小伙回到了修理铺。 “给你俩介绍一下,黄大龙,我在部队上最铁的好兄弟,航小北,跟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 有点帅,要是再换上我这身行头差不多就能赶上我黄大龙了……黄大龙热情地跟航小北握了下手。 航小北嘴上亲热地叫了声大龙哥,但心里面多少都有些不情愿。 南方人,都特么软得很,要不是看在家栋大哥的面子上,多看你一眼都是给你脸了。 不过,航小北掩饰的相当到位,不单黄大龙没能感觉得到,一旁的彭家栋也没看出来端倪。 第162章 卡拉OK 打了辆出租车,哥仨来到了兆龙饭店。 彭家栋心里面不由咯噔一下。 黄大龙找的喝酒的地居然是这里? 玩过了吧! 三个人在这边吃上顿饭喝上场酒,少说也得花个三百块。 还好,幸亏自己揣上的钱有三百多。 黄大龙似乎看出来了彭家栋的心思,笑着解释说:“我就住这儿,你俩等一下哈,我打个电话回房间,把霸哥叫下来。” 在过来的路上,黄大龙已经跟彭家栋说过了他这两年都干了些什么,自然要提到恶霸杨锐。 只是,黄大龙的表达颇有些想当然,全没顾及到听者的理解能力和理解方向。 彭家栋连同航小北,把恶霸真当成了恶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那种恶霸。 这种人,怎么配住在兆龙饭店这等档次的酒店呢? 什么世道呀…… 可等杨锐下了楼跟这二位见了面时,这二位全都傻了眼。 斯文白净,温文儒雅。 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恶霸形象? 哦不,还是有点关联。 面前这人,一举手一投足,隐隐透露着些许霸气。 “你是家栋兄吧?大龙可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你……” 杨锐径直向彭家栋伸出了手。 握上的那一瞬间,彭家栋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杨锐微笑解释道:“当过兵的人有一种特殊气质,我跟大龙认识三年了,我也向他学了三年,可怎么也学不成。” 呼—— 我不骄傲,霸哥你尽管夸……黄大龙投桃报李,反手一个彩虹屁送上:“霸哥的气场也是我黄大龙怎么练也练不出来的。” 握过了手,彭家栋再介绍了航小北给杨锐认识。 杨锐微微皱眉,问道:“兄弟是个练家子?” 航小北不由一怔,失口反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你那股子傲劲,差点都把练家子三个字写到脑门上了……杨锐微微一笑,接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兄弟应该是八卦门的高手吧?” 航小北不由瞪圆了双眼:“这你都能猜得到?” 这可不是猜…… 任何一门武学,初习者都要经历一个拘于形而不达意的阶段。 喔喔喔。 话说的太过了,岗南村柳氏一门就不存在这个问题。老不死的武学,根本就没有个形,至于意,谁都能轻松掌握,只俩字,揍人。 八卦门主修的自然是八卦掌,八卦掌两大讲究,一是掌法上的变换,二是行步走转时趟泥步、剪子腿、稳如坐轿。 航小北显然还处于初习者阶段。 所以,他站立时总是一脚实一脚虚,随时做好了走转趟步的准备。 但这些并不方面明说。 说明白了太伤人。 尤其是航小北这种连傲气都收敛不住的人。 杨锐淡然一笑,编起了瞎话: “大约是四五年前吧,我遇到过一位八卦门的前辈,从兄弟你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那位前辈的影子。” 真的吗? 航小北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杨锐笃定点头。 当然是真的,那位前辈有名有姓,真实存在,特别八卦。 黄大龙突然间情商掉线,说了句相当嘴欠的话:“霸哥,在你看来是八卦门更厉害些还是咱九极门更强些呢?” 要不是当着人家彭家栋的面,杨锐肯定是一脚踹过去。 什么咱九极门? 特么就不能低调些么? “大龙在说笑呢,前段时间我们在鹏城跟一个八极门的大佬闹了点矛盾,跟他打嘴炮时,大龙诌了个九极门出来。” 听到如此解释,航小北刚刚拧紧的眉宇重新舒展开来。 杨锐领着那三位去了餐厅。 兆龙饭店的中餐厅主打的港式粤菜,说实话,相比顺德菜客家菜还有潮汕菜这三种粤菜主打,港式粤菜还真差了点意思。 但价格上,却是一丁点意思都不差。 定价为个位数的菜几乎看不到,主打菜全都是三位数,长江大桥五粮液卖到了八十八元一瓶,铁盖茅台也是一样的标价。 看了眼菜谱,彭家栋倒吸了口冷气,他带的钱,好像有点不太够。 杨锐点了两道港式粤菜还算拿手的菜,其中一道清蒸石斑鱼,大约两斤重的一条,在这边卖到了一百二十八,这要是搁在阐城的海鲜市场买了回家自己做,最多也就花个七八块。 “茅台还是五粮液?” 杨锐自己倾向于茅台,但考虑到这一餐是请黄大龙的朋友,所以还是要尊重下客人的意见。 “有二锅头吗?” 航小北问了声餐厅服务员。 这倒不是图省钱,再怎么有钱的京爷,二锅头也是挚爱首选。奇快妏敩 服务员点头应了声:“有。” 随即帮航小北将菜谱翻到了酒水页。 航小北不由一愣。 商店里卖的一斤装绿瓶牛栏山才特么六毛八,到了这边竟然标价八块八。 “咱们还是换个地吃吧……”彭家栋小声向身旁的黄大龙建议道。 这鬼地方那么贵,在这边吃上一顿,都够他们兄弟们换个地方吃一礼拜。 黄大龙不假思索否决了彭家栋的提议。选这边吃饭是霸哥做出的决定,以霸哥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这边的价格,知道了还要定在这边,只能说霸哥有霸哥的用意。 杨锐看到了两位客人的拘谨不适,笑着解释道:“说实话,我也不想在这儿挨宰,不过呢,我却不能不挨这顿宰,我有事要求着这家饭店的大老板,所以场面上不能让人家看轻了咱们。” 黄大龙顿时明白了杨锐的用意,紧跟道:“家栋,小白,你俩别客气,想吃什么点什么,酒我做主了,就喝茅台,么的,上个月我才赚了十万块的份子钱,不花了它心里面不舒坦。” 份子钱? 什么份子? 大龙你是要结婚了么? 黄大龙笑道:“还早着呢!是霸哥预支给我的,所以我得早点花完,到时候就能耍赖,让霸哥再出一份,对不对呀,霸哥?” 杨锐微笑点头。 羊毛出在羊身上,你想要多少份子钱就给你多少份子钱,反正是你自个赚回来的。 说者或许没多少心,但听者却难免生出了许多意。 黄大龙介绍说,这位绰号恶霸的杨村长是他的老板,但看上去,这位霸哥却更像是黄大龙的江湖大哥。 但不管怎么着,是老板也好,是大哥也罢,于这世上都很难找出第二个这般慷慨大气的。 彭家栋很自然地跟着黄大龙叫起了霸哥,航小北再看向杨锐时,也少了许多的傲气。 单纯只是个有钱人,在江湖上完全可以当成个屁,但仗义的兄弟,哪怕只是个屠狗辈,那也得给予十二分的敬重。 一餐饭,四人喝了四瓶茅台。 虽然不至于喝大,但每个人都有了不小的酒意。 杨锐拿出房卡,将餐费记在了房间账上。大龙虽然不差这点钱,可他毕竟是老板,是大佬,老板吃下属的,大佬吃马仔的,传到外面去不怎么好听。 亲战友来到了自己的地盘,却要让亲战友的老板大哥请吃饭,彭家栋面子上多少都有些过不去,于是便建议说,时间还早,不如找个地方唱会歌。 航小北随即跟道:“我知道这附近新开了一家卡拉ok厅,音响效果相当不错,老板还是我道上的朋友呢。” 喝完酒唱唱歌……杨锐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的小生活,嗯,如果没发生口罩事件的话,还是挺惬意的嘛。 上了嚎两嗓子瘾的杨锐愉快地接受了那哥俩的建议。 航小北说的这家卡拉ok厅名叫月亮湾,问过饭店服务员后得知,距离这边也就两里多路,这么点路程,完全可以用腿量过去,但杨锐还是坚持向兆龙饭店借了辆车。 必须把黄大龙的面子给撑到爆,这是当老板兼大佬的责任,马虎不得。 月亮湾的老板名叫秦飞,年纪大概在三十二三左右,身着打扮举手投足,却是有一副到上大哥的样子。 航小北跟他确实很熟,关系也相当到位,不等介绍完,秦飞就安排了起来。 “包间费免了,酒水算我的,你们哥几个尽管玩,尽管开心,但我丑话得先说在前面,小姐的台费你们得自己拿。” 黄大龙急忙道:“我们哥们不找小姐陪唱,也用不着开包间,我觉得在大厅吼几嗓子更过瘾。” 你说话不算,得看你老板兼大哥的意思……航小北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杨锐。 杨锐笑道:“我当然要站在大龙这边喽,不找小姐陪唱的话,确实用不上包间,要是找陪唱小姐的话,咱们大龙哥良心上又过不去。” 黄大龙嘿嘿赔笑。 尼玛,可不是良心上过不去,是怕有把柄落在了你手上,再逼着我黄大龙去伺候那个女鬼佬。 大厅已是满座。 但自然难不住老板。 秦飞当即让服务员在大厅挤出了一块地方,摆上了一个不大的圆桌,再拖来四张椅子,安排哥四个坐定,又吩咐服务员上茶上酒。 “洋的,红的,还是啤的?” 红的太装逼,啤的费管道,航小白直接替众人做了主。 “来一瓶xo。” 杨锐想劝却没来及劝住,这种地方,哪有正经的洋酒,连酒瓶恐怕都是回收来的,要不然,老板这般大方,岂不要亏到个裤衩都不剩了么。 第163章 喀秋莎 xo上来,杨锐抿了一小口。 咦? 味道口感居然还蛮纯正! 就是度数感觉稍微低了些,不像是四十二度的酒,最多也就是个三十五六度。 还是假了! 上一世,杨锐可没少喝过这种假酒。 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假。这属于潮汕人的专业范畴,在欧洲搞一个皮包公司,从一些小酒庄购进桶装酒,偷运回来再调味分装。 味道口感跟真酒相差无几,一般人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原以为这项产业要到两千年前后才兴起,没想到四九城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就玩开了。 看破不说破。 反正这酒也不是不能喝。 有老板的照顾,这一桌点的歌自然要往前插队,一杯洋酒只碰了两下,便轮到了彭家栋献唱。 彭家栋点的歌是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主题曲《血染的风采》。旋律响起,彭家栋走上演唱台,手握话筒,先向杨锐黄大龙二人做了番深情告白,然后才引吭高歌。 声线一般,音调不准,高音上不去……但诸多缺陷却挡不住一个深情投入的光彩。 一曲唱罢,得到了大厅中大多数人的掌声。 中间只隔了两首歌,便轮到了杨锐。 八十年代的老歌喜欢的并不多,但再往前推进,还是有几首经典深得杨锐喜爱。 比如:喀秋莎。 这首苏大哥经典曲目虽恢弘悲壮但节奏明快,音调也不高,驾驭起来相对容易,如果嗓音稍微浑厚些,且能很好把握住律动,基本上就能唱出个花来。 ktv歌王果然不是吹的。 一开口,仅一段,便把场中的气氛给带动起来了。 “喀秋莎站在俊俏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大厅中的人们随着律动扭起了身子,更有按捺不住的干脆站起来跳起了魔改版迪斯科。 “pacцвetaлnrблohnnгpywn,Пoплылntymahыhaдpekon……” 演唱台上,唱嗨了的杨锐跟着节拍扭着身子,突然唱起了俄文歌词。 这一下,使得大厅中气氛更加热烈。 彭家栋一脸惊愕,忍不住问向一旁的黄大龙:“霸哥他真的只是个初中生?” 黄大龙颇为神秘回答道:“据我所知,初中毕业证好像都没拿到。” 台上,嗨到高点的杨锐趁着段落过门的间隙,手指一个方向,高声喊道:“这边的朋友,你们好吗?”奇快妏敩 全大厅齐声应道:“好!” 杨锐接着喊道:“我爱你们!” 这次的回应有些五花八门,但主流声音还是能听的清楚:“我们也爱你!” 大厅中气氛越发高涨。 老板秦飞不由在心中感慨,若是能留下这兄弟做驻场歌手,他这卡拉ok厅岂不是夜夜火爆。 念头初生,秦飞随即付出行动,刚把想法说出,便遭到了兄弟航小北的嘲讽: “你知道我这哥们来四九城住的是哪里吗? “兆龙饭店哦! “我们哥几个今晚的这顿饭也是我这哥们请的,你知道在哪吃的吗? “兆龙饭店哦! “光是四瓶茅台就花了小四百,再加上菜,一共花了八百块哦。” 航小北说上一声哦,秦飞在心里应上一声艹,显然没得玩,人家是大老板,手指缝随便漏一点,都能把他这家卡拉ok厅给买了去。 台上曲尽,杨锐立时收敛住情绪,微笑鞠躬,准备下台。 厅中人们分分送上掌声尖叫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当个歌星真不错……下了演唱台的杨锐一边念叨着宋雷,一边往弟兄们这边走来。 半道上,忽有一人拦在了杨锐面前。 “兄弟,歌唱得不错嘛,过来喝一杯,我大哥想跟你谈个生意。” 谈你妹包夜多少钱是么……杨锐赔了个笑,指了指侧前方,回道: “我的座位就在那边,可以让你大哥过来找我……” 那人立马怒了,一把抓住了杨锐的衣领:“卧草,给脸不要脸是不?” 老子来四九城是谈广告生意的,不是来惹事闹事的……杨锐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别冲动,哥们,我跟你过去就是了。” 大厅并没有多大,还比不上杨家新宅的一层客厅。也就十来步的距离,这边发生了什么,那边黄大龙彭家栋航小北三人自然看得清楚。 杨锐尚未抬步,那仨兄弟便已经围拢过来。 对方的大哥见状,领着四五兄弟也逼了过来。 这场面……杨锐撇嘴一笑,顺势躲到了黄大龙身后,同时给了那货一个眼神,稳住,别出头。 对方大哥甚为嚣张,拎着只空酒瓶指着彭家栋嚷道:“你特么混那边的?知道老子是谁吗?” 秦飞也跟了上来。 这可是他的产业,真要是打起来了,毁坏的东西可都是他的钱。 “九阳老弟,给哥哥个面子,这边也不是外人,都是自家弟兄……” 可惜,有些人一旦上了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那个叫九阳的如此,这边的航小北亦是如此。 “曹九阳是不?有种咱俩出去比划比划?” 人多,走不了转趟不了步,航小北就近拎了把折叠椅,气势上一点也不输对方的曹九阳。 秦飞连忙两头劝。 这边跟航小北说,那曹九阳的背后是宝钢大哥,三里屯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敢招惹敢得罪。 那边再跟曹九阳道,航小北可是八卦门的弟子,八卦门在四九城的实力有多大,九阳老弟你肯定比哥哥更清楚。 秦飞的两头劝似乎起到了作用,但似乎又没得丁点鸟用。 对峙双方虽然没动起手来,却也丝毫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 彭家栋这时站了出来。 他端着杯xo迎向了曹九阳:“不管谁对谁错,我都要向你赔个礼,喝了这杯酒,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要是气不过,也可以把这杯酒泼在我脸上。” 曹九阳冷盯了彭家栋几秒钟,忽地出手,夺过酒杯,迎面泼了过去。 航小北大叫一声,就要开打。 却被彭家栋死死拦下。 抹了把脸上的酒水,彭家栋平静一笑:“这事可以翻篇了么?” 曹九阳咬着牙怒瞪彭家栋,几个呼吸之后,一言不发,带着手下弟兄愤然离去。 彭家栋左手揽着杨锐,右手揽着黄大龙:“没事了,咱们兄弟接着喝酒接着唱歌。” 杨锐心中暗赞,此子能屈能伸,若入江湖,必为威龙。 回到了桌上,航小北依旧是愤懑不平,追问道:“家栋哥,为什么要拦住我?就他们几个死鱼臭虾,我一个人就能摆平。” 彭家栋淡然笑道:“我相信。” 航小北接道:“还有那个什么狗屁宝钢大哥,别人怕他,但我航小北并不怕他!” 彭家栋再一笑:“我也相信。” 航小北更加愤懑,低声嘶吼道:“那你为什么向他低头服软?”话里话外,一股子浓浓的怪罪之意。 黄大龙实在是忍不住,替老铁战友回答道:“这家店的老板是你的朋友,而且,人家秦老板也给足了咱们面子,你说,咱兄弟们好意思在人家秦老板的店里动手吗?” 航小北看来是个直肠子性格,意识到家栋哥这么做完全是在替他考虑,随即倒了杯酒,双手端起,敬给了彭家栋:“家栋大哥,我错了。” 彭家栋没说什么,只是拍了下航小北的肩,接过来酒杯,一饮而尽。 一旁,杨锐暗自颔首,这哥俩,虽然性格迥异 再唱了两首歌,一瓶酒也见了底,虽然这种酒的进价不会太高,但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秦老板再上一瓶。 于是,杨锐授意,黄大龙开口,说时间不早了,也喝到位了,今天暂且这样,反正也不急着离京,过两天等把手上的事情办妥了,弟兄们再聚。 确实不能再喝了,酒量最小的航小北刚才已经在卫生间出酒了。 彭家栋答应下来,跟老板秦飞打了声招呼,兄弟四人离开了卡拉ok厅。 兆龙饭店的车还等在门口,只是司机坐在驾驶位上打起了盹。 杨锐让彭家栋航小北哥俩上车,到了兆龙饭店后,再把他们哥俩送到家。 兆龙饭店的租车业务收费不按公里数而是按使用时长,多这么一个来回也多花不了多少钱。 但彭家栋说什么也不愿意。 今晚这顿饭本该由他来请,结果却被杨锐抢了去。再想请唱歌,结果老板是航小北的朋友,一分钱没花。 再蹭战友的大佬的便宜,他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 正你来我往相互劝说,几个人却突然打了个愣,齐刷转头看去,后方不远处涌出来一大堆人影。 没有个三十,也得有个二十好几。 要命的是,这帮人的手里面全都拿着明晃晃的家伙事,在白茫茫的雪色照映下,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不用怀疑,肯定是冲着他们来的。 跑,肯定能跑的掉。 必经有车。 但彭家栋看了眼黄大龙,兄弟俩轻蔑一笑,灵犀想通。 很久都没有并肩战斗过了,今日之机会,不能错过。 航小北也从朦胧醉意中清醒了过来,右脚实,左脚虚,双肩微沉,双掌外翻,已然是八卦门人准备揍人的序章姿态。 而杨锐,却一声不吭叫醒了司机,拉开了车门,钻进了车里。 第164章 招蜂引蝶 当老板的在下属面前也得有点眼力见。 人家黄大龙好不容易由此机会在老铁战友面前显摆一回,要是他杨锐再出手,抢了黄大龙的风光,那这老板当的也就忒不厚道了。 再说了,对方也就那么点人,远看他们的架把式,没一个像是练家子,大龙他稍微辛苦些,一个人都能应付的来。 “弟兄们,上!就是他们几个……” 确定无疑,正是曹九阳那货的声音。 航小北脾气最爆,闷吼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黄大龙彭家栋二人稍慢一步启动,但随后便追上了航小北。 兄弟三人犹如三头猛虎,扑向了前方的一群饿狼。 车里,刚醒过来的司机身子有点抖,不能说话,一张口两排牙根就不由自主地打颤,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杨锐掏出香烟,分给了司机一支,摇下半截车窗,悠悠哉点上了火,冒起了烟。 他都懒得去看战况如何。 当年跟黄大龙同一个连队,又同时被选入突击队,彭家栋这哥们的身手肯定差不了。 航小北虽然还处在初习者的阶段,距离领悟到意的阶段尚有好远一段路,但对付起普通人来,也能够做得到三五人近不了身。. 再加上一个黄大龙…… 砍瓜切菜式的战斗对一般人来讲看得过瘾,但对高手来说,实在无聊。 一支烟只抽了两口,车外便没了动静。 接着,三两脚步踏雪归来。 只听到航小北意气抒发道:“玛德,这一架打得真过瘾!” 跟着是彭家栋的声音:“大龙,三年不见,你功夫见涨啊!” 杨锐连忙推门下车,迎过去先发上一圈香烟,同时示意黄大龙,低调,千万别吹牛逼。 霸哥的旨意必须严格执行。 黄大龙谦逊笑道:“不行不行,年纪大了,这老胳膊老腿的不太中用了……” 彭家栋刚点上了烟,却被黄大龙这句话给逗乐了,一个没留神,被烟呛得咳嗽了起来。 他跟黄大龙同年,但月份上比黄大龙还大了三个月,这货在自己面前称老,岂不是笑话他彭家栋不行了么。 彭家栋自然有所不服。 当年在部队上,别的科目不说,只说徒手格斗,军里比赛时,他彭家栋可是代表师里出战的三名选手之一。 黄大龙只配做拉拉队队长。 不过,就刚才一战,黄大龙展现出来的战斗力还真是当刮目相看。 干翻的敌人数量他们两个虽然相当,但黄大龙干的更为轻松更加利索。 难道是…… 彭家栋很是疑惑地看向了杨锐。 此人说话做事举手投足全都隐隐地透露着一股霸气,但看其外表以及神态并不像此道高手呀。 杨锐迎着彭家栋的目光呵呵一笑:“赶紧上车,别特么被雷子给堵住了。” 彭家栋趁机再打量了杨锐两眼。 嗯,确定这位杨村长并非是此道中人,他的霸气,或许是来自于金钱实力。 大龙功夫见涨,应该是给这位杨村长当起了保镖,日常苦练的结果。 …… 第二天下午。 杨锐试探性给李金泉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接电话的人正是李金泉。 “真巧,我这边的事刚办完,你电话就打过来了。” 听其口吻相对愉悦,他的事情办的应该挺顺利……杨锐客气邀请道:“那李哥今晚上应该没事了,要不出来坐坐?” 李金泉回绝的很干脆:“不行啊,我今晚上约了我姑妈,要不然不就耽误你的大事了么。” 杨锐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暖流,但暖流之旁,似乎还有个冰窟。 萍水相逢,这位衙少爷为什么对此事如此上心? 这其中究竟存在着怎样的逻辑关系呢? 李金泉又道:“杨老板,你住在哪家饭店?房间电话是多少?等晚上我跟我姑妈见过了面,再给你打电话说你明天该怎么做。” 杨锐告诉李金泉说,他住在兆龙饭店,房间号是幺零零八,随后翻开饭店服务指南,报出了饭店总机号码。 李金泉爽快道:“成,那晚上你就等着我的电话好了,差不多九点半到十点钟吧,要是过了十点还没给你打,那就说明我喝多了,你就别等我先睡好了,我明个一早再打给你就是了。” 放下了电话,杨锐依旧在纠结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首先不能排除缘分二字。 杨锐上一世听说过一个故事,讲故事的人说,故事中的主人公便是他的老板。 那人是一家新进入国内市场的外资制药企业的高管,所属部门是市场部,他所说的老板便是他的顶头上司。 市场部有一项重要工作,办理新药上市的报批手续,他们公司有一支很重要的药准备在国内上市,但遭到了竞争对手的狙击,他老板半年跑了四九城十几趟,距离那枚公章仍旧是遥不可及。 他老板准备最后一次去四九城疏通,若不成,就准备放弃这只药,结果,在航班上认识了邻座的一个靓女。 靓女面容较好,气质高雅,可偏偏受到了青春痘的骚扰,心情甚是苦恼。 他老板只是出于缘分,给那靓女送上了一个秘方,说是秘方,其实在药界广为人知,只是没进入药典,无法在临床上应用而已。 美满霉素加ve乳胶,混匀了涂抹患处,绝对是药到痘除。(药方是真的) 那靓女出于感激,在得知他老板的难为后,航班刚一落地,便打了个电话出去,随后跟他老板说,食药局那边她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明天过去直接拿批文。 第二天,他老板果真拿到了盖着鲜红印章的批文。 反观自己这事。 单是打个八十分的牌或许谈不上什么缘分。不过,李金泉的那位同伴韩千雪对婷美塑形内衣的渴望却是溢于言表,他杨锐可是及时送出了两件。 再一点,韩千雪看样子应该是李金泉请来帮他办事的,所以,他这边把韩千雪伺候高兴了,李金泉投桃报李,回馈他这么一份好处,逻辑上似乎也能讲的通。 但,杨锐却始终不敢确定。 只因为看那李金泉的面相,并不是一个多讲义气的人。 不能再多想了,想多了也没什么吊用,事到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拐回头按原计划再去找船王的人帮忙也就是了。 距离晚上九点半还有六个小时,如何打发? 黄大龙建议道:“不如去玩会保龄球?” 那玩意有啥好玩的? 手指揷洞有个貂毛意思? 可耐不过黄大龙苦苦相求。 这玩意在当下那可是最时尚的运动,在鹏城玩上一小时,一个人的花费都要一百多块,黄金时段,还得排队等号。 但在兆龙饭店,凭房卡就能免费玩上两个小时,如此便宜,不占白不占呀。 杨锐捏着鼻子陪着黄大龙去了位于饭店二层的保龄球馆。 换了专用鞋,选好了球道,杨锐只用了三个球便找回了当年的手感。 八六年底,保龄球确实时尚,确实高贵,确实风骚,但十年之后,便成了遍地开花的大众娱乐项目,连四线小城都随时有的玩。 再过上个十年,保龄球馆就成了投资毒药,一家家竞相铺盖,那时候谁要是在饭桌上建议说吃过了饭去打两局保龄球,保准会被群而攻之。 上一世的杨锐是在九十年代末两千年代初开始搞工厂的,为了陪好客户,这保龄球可是没少玩。 有武功基础,手指的力道比普通人大了数倍,而且对力量的把控也超乎常人,所以,杨锐很快就掌握了保龄球的技巧,打不了多高的分,每一局也就能打个一百六七,刚刚及格。 但在当下的八六年,却是妥妥的高手,相当招蜂引蝶。 很快,杨锐便招来了一只彩蝶。 这彩蝶年纪不大,看起来应该还没满二十岁,扎着一只马尾辫,额头上还戴着一个打着对号的发箍。 彩蝶的肤色有点黑,不过是那种健康黑,国内不怎么受人待见,但在欧美,却是相当流行。 彩蝶的眼睛很大,也很有神韵,再配上两道月牙眉,显得很机灵,也很飒。鼻梁挺拔,鼻头精巧,双唇丰满线条清晰。 像是种子有点不太纯。 “小哥哥,你的球打得好好耶,能不能教教我呀?” 标准的京腔,却不乏吴越哝语的嗲娇。 杨锐不免有点晕。 一方面是因为判断不明那彩蝶的出处,另一方面则是缘故于那彩蝶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 那不是单纯某个牌子的香水的香。 而是混杂了青春期女性具有荷尔蒙成份的体香的香。 是足以导致青年男子内分泌紊乱及精神错乱的香。 哦不! 杨锐在心中告诫自己,他可是一位重生者,心理年龄已然过了半百,理应更喜欢石代乡长那样的成熟女性,或者像魏太祖那样专门寻思有夫之妇,而不应该…… 所以,必须深吸口气,压制住自己的猥琐念头。 但这口气却吸来了更多的幽香。 于是。 杨锐的脸上堆起了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言不由衷回应道: “好呀,好呀。” 半个小时后,憋不住烟瘾的黄大龙在抽烟室中咬牙发誓:玛德,保龄球真没意思,老子今后再也不碰它了。 第165章 够了吗 既然答应了人家,那就得认认真真地教。 既然要认认真真地教,那就必须得手把手。 “你这个姿势不对,别动,我来帮你调整……” “你要放松下来,把身体贴住我,这样才能感受到正确的动作要领……” “很好,让我们再来复习一……一十遍……” 不单要手把手地教,还要脸贴脸地撩,哦不。 聊。 边教边聊中,杨锐得知此彩蝶名叫蔡欣妍,芳年一十九岁。 蔡欣妍的父亲是个纯正的华国人,但母亲却有着一半的盎撒血统。 “我外公是个鬼佬啦……” 杨锐不禁皱眉,这姑娘的口音一点都找不到白话的影子,怎么忽然间用了个鬼佬来表述老外的意思呢? “我外婆是潮汕人啦,我爹地也是个潮汕人,可惜我外婆死的早,我爹地又长年不在家,没有人叫我说潮汕话和白话,杨锐哥哥,你会说白话呀,你可以教我吗?” 可以,当然可以! 杨锐哥哥不单可以教你说白话,还可以教你怎么上船g呢。 蔡欣妍的运动天赋还算不错,只学了一个小时多一点,再扔起球来就有了模样,分数也从一开始的五六十分涨到了百分上下。 一个很兴奋,另一个也很兴奋。 第三个坐在一旁只想骂娘。 重色轻友杨恶霸,银荡之心真是大,毁掉全村少女梦……该骂! 练完了球,杨锐向蔡欣妍发出了盛情邀请,时间刚好,不如一起共进晚餐。 那第三个陡然紧张起来。 这意味着他黄大龙晚上有可能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泡方便面,更有可能,今晚上要被赶出房间。 “不行的啦,我爹地要求我六点钟必须到家……” 黄大龙忽地放松了下来。 “杨锐哥哥,你明天还在吗?还可以过来教我练球吗?” “我就住在这边,幺零零八号房,你明天到了可以打我房间电话,嗯,我不敢保证明天一定有时间,但我一定会尽量把时间留给你。” 黄大龙斜眼,撇嘴,明天再怎么有时间,他都不会来这保龄球馆了,当电灯泡,真特么没劲。 …… 晚上九点半。 李金泉准时打来电话。 “我跟我姑妈说好了,你明天一早九点钟之前去我姑妈办公室,为了避嫌,我就不陪你过去了,我姑妈姓张,弓长张,是广告部最大的头儿,你到了广告部之后,随便逮个人问张主任的办公室在哪儿,跟他说你跟张主任约好了,那人一准会把你带去我姑妈那边。” 杨锐听着电话,不由皱眉。 记得在火车上时,你丫特意强调过广告部这位是你的亲姑妈,既然是亲姑妈,理应跟你一个姓才对,怎么姓起了张来呢? 不太好追问,只得嗯而吧声地答应了下来。 李金泉接着叮嘱道:“除了各种证件证明资料外,你俩什么都不要拿,懂我的意思吗?我姑妈最看不惯这一套了,尤其是在她单位。” 杨锐试探性询问道:“送个信封也不行吗?” 李金泉极为严肃道:“我跟你说过,广告部虽然没养狗,但比狗还凶的保卫干事可是一抓一把,你要是不想被轰出门去,最好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杨锐再次应下后挂上了电话。 黄大龙听了整个电话过程,难掩兴奋道:“霸哥,这事看来有戏?” 杨锐点了点。 黄大龙欣喜再道:“没看出来,这个李公子还挺仗义的嘛。” 杨锐笑了笑,没说话,心中的不安情绪再次浮现。 黄大龙也意识到了其中蹊跷:“霸哥,你说那李公子究竟是图个什么呢?他不会是爱上你了吧?” 杨锐心头一颤,黄大龙的这句玩笑终于提醒到了他。 “像他这种纨绔子弟,即便好这一口,也不能看上我这种老货,市面上十七八岁的鲜嫩小伙多了去了,他呀,说不定爱上的是咱们的婷美公司。” 黄大龙愣了片刻,质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想从咱们手里抢走婷美公司?不对吧……要是想抢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还要主动帮咱们那么大一忙呢?” 杨锐叹了口气,回道:“这叫做养肥了再杀。” 黄大龙张了下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想好。 便在这时,电话铃再次想起。 杨锐离得近,顺手拿起了听筒,听了一句后,皱着眉将电话听筒递给了黄大龙。 “找你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航小北。” 黄大龙接过电话,随即向杨锐点了点头,没错,正是航小北。 航小北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大龙哥,我就在兆龙饭店的一楼大堂,你能下来一趟吗?” 黄大龙答应了,挂上了电话后,跟杨锐打了声招呼:“小北说他就在楼下,让我下去一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他的口气像是很焦急。” 杨锐点了点头,叮嘱道:“不管什么事,都别冲动,你霸哥永远都是你霸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你霸哥也会跟你并肩向前冲。” 黄大龙嗯了一声,满是感动,但出了门之后,心里便嘀咕开了。 前面要不是刀山火海,而是那位姓蔡的姑娘,霸哥你还会跟我黄大龙并肩向前冲么? 嘿嘿。 一楼大堂,一脸伤痕的航小北正焦急踱步,见到黄大龙过来,张口就要借钱。 “大龙哥,你能借给我一千块吗?” 黄大龙先是一怔,随即痛快答应道:“我的钱都在房间里,我上去给你拿。” 刚准备原路返回,黄大龙忽又站住了:“小北,你要是真把我黄大龙当兄弟的话,你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航小北眉头紧缩,两只眸子似乎要冒出火来,犹豫了几秒钟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我要跟徐宝钢决一死战!” 黄大龙平静问道:“用什么方式决一死战?又是因为什么要跟他决一死战?你家栋大哥知道吗?” 一提到家栋大哥,航小北登时红了眼眶。 “家栋大哥为了救我,自己捅了自己两刀,我刚把他送进医院。” 黄大龙忽地严厉起来。 “把话说清楚,从头说!” 事情并不复杂。 曹九阳昨晚上吃了亏,估计是连夜去找了他的老大徐宝钢,徐宝钢没直接动彭家栋,而是于中午时分把回家吃饭的航小北给堵在了半道上。 徐宝钢派出来小弟中有两个硬茬,航小北抵挡不过,挨了一顿胖揍后,被掳到了徐宝钢位于三里屯的一个窝点。 扔在那边好几个小时,直到播完了新闻联播,这才给彭家栋打去了一个电话,通知他过来领人。 当然是有条件的领人。 条件并不高,让曹九阳爆揍一顿,再赔个两万块钱,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彭家栋的钟表修理铺生意虽然还算不错,但做得大多数都是附近街坊邻居的生意,一单也就赚个几毛钱,一个月下来最多也就是个两三百的收入。 为人又仗义,根本没攒下多少钱来。 两万块,自然筹措不出。 当然,以彭家栋的秉性,即便能筹措出两万块,他也不肯低这个头。 彭家栋揣了把小可爱,只身一人去了三里屯。 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兄弟又在人家手里,彭家栋再怎么能打,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谈是没必要谈的,打过照面,彭家栋反手就是一刀扎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这一刀,算是还了第一个条件。 拔出刀来,又是一下。 这第二刀,算是还了两万块。 够了吗? 不够的话,老子还可以扎上第三刀! 徐宝钢自始至终没说话,就在彭家栋准备扎第三刀时,这货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吩咐手下弟兄放了航小北。 航小北把彭家栋送去了医院,却不听从彭家栋的劝阻,跑过来找黄大龙借钱。 借钱的目的只有一个,召集兄弟去跟徐宝钢火并。打架之前,以及打完架后,总是要请兄弟们喝上两口,一人就算只花二十块,召集五十个兄弟过来,那也得是一千块的花销。 了解完整个过程,黄大龙一言不发,径直走向饭店总台,借了部电话,打给了等在房间里的杨锐。 “霸哥,家栋受伤了,被捅了两刀,现在还在医院里呢。” 三分钟后,杨锐现身于饭店大堂。 “走吧,我已经叫了饭店的车,家栋住在哪家医院?我先去看看他。” 航小北把彭家栋送去的医院叫朝阳医院,距离兆龙饭店也就三里多路。 不过十分钟,在医院急诊的留观室中,杨锐见到了彭家栋。 因为失血稍多的缘故,彭家栋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家栋,我得先骂你两句,你特么有没有把我杨锐当兄弟?你特么有没有把大龙当兄弟?” 彭家栋一脸歉意道:“霸哥,是我不对,我只是不想耽误你俩的大事。” 黄大龙叹了口气,道:“霸哥年纪上比我小了三岁多,可我黄大龙还是心甘情愿发自内心地要叫他一声霸哥,家栋,你知道为什么吗?” 彭家栋没有作答,只是静静地等着黄大龙的下文。 “因为我黄大龙服气他,这世上唯一能让我黄大龙服气的,只有他!” (本章完) 第166章 老子这是咋的了 “你是我兄弟,自然就是霸哥的兄弟,对霸哥来说,兄弟的事才是最大的事,家栋,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彭家栋紧绷着双唇点了点头。 杨锐检查了下彭家栋的伤势,问道:“血止住了?” 彭家栋应道:“缝了几针,没事了。” 杨锐表情严峻:“没事了那就出院,跟我走一趟。” 航小北不解问道:“干什么去?” 黄大龙哼笑道:“你不是要跟徐宝钢决一死战吗?那就跟霸哥走,有霸哥助阵,保管你能圆了心愿。” 航小北惊讶道:“就咱们四个?” 黄大龙摇了摇头。 航小北看了眼彭家栋,恍然大悟,嗯,家栋大哥受了伤,只能算是三个。 黄大龙依旧摇头。 “咱们仨只有看热闹的份!” 知恶霸者,黄大龙也。 动了杀心的恶霸会爆发出怎样的战力,黄大龙不敢估计,但他清楚,以他的本事,最多也就是在外围捡点剩渣。 彭家栋也是满心的疑虑。 昨晚上他可是仔细打量了这位恶霸村长,是真的不像此道中人,就算是眼下,似乎已经起了杀心,且散发出浓郁杀气的他,看起来仍旧不像是个高手。 黄大龙看穿了彭家栋的疑惑,翘着嘴角略带得意道:“没看出来是吧?没看出来就对了,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隐藏住锋芒,就霸哥那等身手,放个屁都能把我黄大龙崩出三米开外,你还别不信,今晚上霸哥就能让你开了眼。” …… 宝钢大哥替出头,虽然没捞着暴揍彭家栋一顿,也没能拿到那两万块,但总算是出了昨晚上的那口恶气。 曹九阳理应放血请宝钢大哥以及弟兄们搓上一顿。 外面的雪虽然停了,但地面上到处都是泥一片泞一片,徐宝钢懒得去饭店,于是便吩咐曹九阳带上俩兄弟到外面弄几个菜回来,他这窝点不缺桌椅,拼成个大长条,弟兄们还能坐在一起吃喝,比去饭店还要热闹。 大哥发话,曹九阳必须遵从。 菜来酒开,三十好几兄弟刚刚喝到兴头上,就听到外面的大铁门发出了咣当一声。 接着,四道人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卧槽,居然还是那俩小子? 卧槽,那俩小子居然找来了帮手? 卧槽,找来的帮手还不少…… 曹九阳认出了那俩帮手正是昨晚在月亮湾卡拉OK厅的俩外地人,于是赶紧咬着宝钢大哥的耳朵嘀咕了两句。 徐宝钢轻蔑一笑。 那又能怎么着? 三头猛虎已经废了一头,另一头也被揍得遍体鳞伤,剩下的这一头外地猛虎能打得过他手下这帮雄狮? 出乎曹九阳意料之外的是,昨晚上下手最狠的那一位此刻竟然躲在了后面。 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昨晚上怂的直接钻进了车里。 “都在哈!” 昨晚最怂的那位笑眯眯跟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 只听到一声惨叫,两个不知深浅的主动迎上去的俩兄弟瞬间瘫倒在地上。 却没有人能看清楚那位昨晚最怂货是怎么出的手。 杨锐身后,吊着只胳膊的彭家栋却是看得真切。 霸哥的招数极其简单,只是单手并出两指,分别戳了下那二人的肋部,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只能用一个字来表述。 快! 快得让人几乎分不清是先戳的左边还是先戳的右边。 杨锐伸出右手小指,冲着众人勾了下:“别愣着了,一起上啊,我赶时间,没多少空陪你们玩。” 曹九阳像是被吓到了,蜷在徐宝钢身旁没得反应。 徐宝钢嘴角一阵抽抽,随即双手撑桌,站起身来,闷声令道:“兄弟们,一起上!” 随着徐宝钢的一声令下,黄大龙开始数起秒来。 “一,二,三,家栋,要不咱俩打个赌,最多六十下就能完事,八,九,十……” 彭家栋摇了摇头。 傻子才跟你赌! 霸哥揍这帮货,就跟他揍隔壁家臭小子似的,而隔壁家的那个臭小子今年才上小学三年级。 航小北也看了个目瞪口呆。 今中午将他堵在半道上的那俩硬茬,联起手来时,他航小北只有被动挨揍的份,却无奋起还击的能。 可这么强悍的二人,在霸哥的面前居然也成了熟瓜烂菜帮。 “五十一,五十二……” 黄大龙的数秒戛然而止。 还剩了二人,按理说时间足够,可这二人却耍起了赖,立在原地就是不肯动弹一下。 一个是曹九阳那个孬货,另一个则是三里屯赫赫有名的宝钢大哥。 “来吧,就剩你俩了,放心,我不会冲你俩下重手的……” 你特么下的确实不是重手,特么全是死手……挨过这凶神一击的弟兄们没一个能爬起身来的,曹九阳瑟瑟发抖,说什么也得躲在宝钢大哥的身后。 徐宝钢哀叹了一声。 干翻了三十几号子,这恶煞居然连口粗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自己绝非是其对手,冲上去只能是自讨欺辱,唉!他的一世英名今晚上恐怕是彻底玩完了。 “不打也成,你俩一人掏个一万块,我保证不再动手。” 杨锐顺手扯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笑眯眯的样子就像是来朋友家做客一般。 一万块……似乎也能接受。 徐宝钢刚要点头答应下来,却有听到了下一个条件。 “我家栋兄弟被扎了两刀,一刀一万,不过分吧?” 徐宝钢下意识皱起了眉头,那两刀可是他自个扎自个的呀……可刚一犹豫,就见到一个人影飞起,紧接着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再看那身边的曹九阳,半边脸瞬间成了猪头。 “再问你一遍,过分还是不过分?” 徐宝钢深吸了口气,强压怒火,摇了摇头。 “还有我小北兄弟,无端被你们打了一顿,再加个一万块,很公道吧?” 徐宝钢咬着后牙根点了点头。 杨锐轻轻地拍了下徐宝钢的脸,笑道:“这样就对了嘛,破点财免个灾,你徐宝钢四肢健全,今后还可以当老大赚大钱,划算得很,对不?” 伤害性没有,侮辱性极强,恐吓性飘上了天…… 徐宝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面前这位可不是随便说说,他是真敢砍了自己的胳膊敲断自己的腿。 “五万块,半个小时,过期承诺失效,徐宝钢就会变成个瘸宝钢。”杨锐口吻平和,但听者却是不寒而栗。 …… 二十分钟后。 回兆龙饭店的车上。 杨锐把五万块交放到了彭家栋的手上。 彭家栋急忙摆手。 可一只手被五万块钱给压住了,另一只手则受了伤,伤口被扯到,疼了个呲牙咧嘴说不出话来。 副驾座上,黄大龙转过头来,道:“霸哥给你的,你就必须拿着,要不然,霸哥随时会跟你翻脸。” 说这话,那可不是空穴来风,正如三年之前,肚子上挨了一刀的黄某人冲着霸哥说了句你垫的钱我会还给你的,结果,下一秒脑门上就挨了一巴掌。 彭家栋咬牙忍过了那阵疼,随后正儿八经地叫了声:“恶霸大哥!” 杨锐点了点头,这才露出来笑。 隔着彭家栋,另一侧车门处的航小北也跟着叫了声恶霸大哥。 杨锐愉快答应了。 航小北虽然有些傲气,不过倒也义气,被徐宝钢抓去揍了一个下午,愣是没服过一声软,这样的人,他杨锐喜欢。 黄大龙拍了下司机师傅的肩,欢喜道:“四九城有宵夜吃没?带我们去家还营业的饭店,今晚霸哥请客。” 杨锐的笑容更加灿烂。 黄大龙这股子不要脸的劲,他更喜欢。 …… 第二天一早。 杨锐带着黄大龙赶到了中泱台广告部。 果然如李金泉所说,他随便找了个人,说自己跟广告部张主任约好了,就是不知道张主任的办公室在哪。那人立马换了张笑脸,引着杨锐黄大龙坐电梯又上了一楼,同时解释道: “张主任还兼任着二套经济栏目制片主任的职务,所以在楼上办公。” 杨锐事先做了点功课,了解到这位张主任名叫张雨清,今年刚满五十岁。 没看过照片,只能参照李金泉父子俩的长相特点来想象这位张主任的模样。 个头不应该很高,必经李铁军也就是个一米七左右,李金泉稍微高点,但也没高到哪里去,撑死了也就有个一米七三七四。 如果真是亲姑妈,家族基因摆在那儿,这个张主任不可能超的过一米六五。 再有面相。 李铁军很胖,李金泉也不瘦,所以,这位张主任大概率是一个体态丰腴的老美女。 结果,当广告部那位工作人员将杨锐黄大龙二人带进制片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杨锐误以为张主任就不在办公室里。 因为,沙发上只坐着两个看上去也就四十岁上下的大美女在商讨着栏目事宜。 其中一位留着齐耳短发肤色白皙气质相当高雅的美女看了眼杨锐,微笑问道:“你就是金泉介绍的那位杨村长?” 杨锐连忙点头称是。 特么有点尬。 老子这是咋的了? 那颗半老不嫩的心,怎么又怦然瞎跳起来了呢? “你俩先坐会啊,我这边马上就谈完了。” 杨锐深吸了口气,捶了下胸口,不得不说,这声音确实好听,犹如天籁。 (本章完) 第167章 游泳池 张雨清谈完栏目的事,送走了同事,转身来到了杨锐这边。 说事之前,马屁率先送上,这是杨锐上一世总结出来的做业务三板斧之第一斧。 “张主任,台里关于您的资料怕是写错了吧?” 张雨清微微一怔。 杨锐赶紧接道:“台里公布的资料上说您是三六年生人,可您看上去最多只有三十岁……” 张雨清脸色一沉,嗔道:“我不喜欢说假话的人。” 杨锐连忙认错:“好吧,我承认我夸大其词了,您不止三十岁,应该说最多只有三十五,哦不,三十六……”杨锐狠狠咬牙:“三十八,不能再多了,再多我良心上过不去。” 张雨清的脸色更加嗔愠。 “还在说假话是不?过了年,我都五十一了。” 看人生气与否,可不能只看脸色,更要看眼神。 张雨清的脸色虽然不悦,但那是装出来的,而两只水汪汪的眸子中,盛满的却全都是温柔。 连黄大龙那样的二货都能看得清楚。 在接下张雨清递过来的两瓶矿泉水时,臭不要脸说了句:“谢谢姐姐。” 张雨清再也没能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你们两个小鬼,还真有趣。” 顺势坐下后,张雨清要过来婷美公司的资料,粗略翻看了一遍。 “其实你们用不着通过金泉的,台里刚下了新精神,要求广告部对各种类型的企业一视同仁……” 杨锐认真听着,不断点头,心说要不是李公子给您打过了招呼,恐怕我们连你广告部的门都进不来,还说什么一视同仁呢。 “广告许可证还没办吧?没关系,我安排人给你们办一下,下午就能办好。还有,你们带广告小样了吗?” 广告小样? 就是事先拍好的广告片呗? 杨锐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我们没经验,做出了上广告的决定后,什么都没准备就跑来四九城了,要不是在火车上遇到了金泉哥,我们都找不到您这地方来。” 张雨清笑了笑,拢了下耳边秀发,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是到外面找公司帮你拍,还是交给我们广告部来帮你做?” 杨锐被张雨清刚才拢秀发的动作给撩到了,心思有些恍惚。 黄大龙在桌面下踢了一脚,杨锐这才警醒过来。 “哦,外面的广告公司我们信不过,所以……” 张雨清不等杨锐把话说完,干脆利落道:“没问题,我们帮你做好了。” 杨锐连忙表示感谢。 “金泉跟我说,你们计划二十四号召开全国性招商大会,这样的话,广告就得在十七号之前上,连上一个礼拜,效果才会更好。” 杨锐适时送上彩虹屁: “嗯,嗯,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们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张雨清愉悦起身,回到办公桌旁拿起了电话。 一连叫了三个人上来。 一个是广告部文员,叫过来是为了帮婷美公司办理广告许可证。 另一个是制作部门的负责人,责令他务必在下周一之前完成婷美公司的广告小样。 第三个是广告排编负责人,一句话,我不管你怎么排编,婷美公司的广告必须在十五号到二十四号十天内一天十二条分别在一二套频道的黄金时段中滚动播出。 吩咐过这三人之后,张雨清又打了个电话。 这一电话应该是打给财务收款的负责人。 “有个婷美公司呀,这公司符合台里的最新精神,属于我们台应该适当扶持的单位范畴,我的意见是收费上给他们打个七折。” 杨锐看着,心中感慨着。 这姐姐真够意思,如此恩情,无以回报,我杨锐唯有以身相许。 回到了楼下广告部。 杨锐让黄大龙下楼到车上抱来了他们带过来的婷美塑形内衣。 广告部二十几人不到三十人,刚好够一人两件。 起初,大伙对这种不显眼的产品并不怎么感冒,但当两个年轻女性耐不住好奇,去到洗手间试戴上了之后,风向陡然转变。 除了惊奇,就是惊叹。 女性不分年龄,争先恐后奔向了洗手间,而男性哥们,一个个赶紧把产品藏好了,生怕被女同事抢走或是偷去。 那三位被主任叫上楼去的小领导也一改之前对杨锐的那种爱理不理的模样,变得相当热情。 心思很简单。 跟这位杨董事长处好了关系,将来一定能拿得到低价产品,甚至有可能是免费产品,不说转手一倒腾能赚多少钱,就是拿去送礼,也绝对是倍儿有面儿。 只一个上午,便顺利办完了所有手续。 最复杂的当属广告小样的制作,但杨锐本着一切从简从快的原则,跟广告小样制作负责人速度达成了十五秒广告片的框架。 只需要找几个模特,穿戴上婷美塑形内衣,拍几张照片,做为广告图像内容,再加上画外音:做女人,挺美。 最后打上字:十二月二十四至二十五日,于鹏城国贸大厦婷美营销中心召开全国招商大会,有意者请提前致电XXXOOO。 费用方面,杨锐小吃了半斤。 本来的预算大概在十万到十五万之间,但张雨清做主,一个是把广告时间延长到了十天,另一个则是在一二套两个频道且是黄金时段中滚动播出。 结果,即便打了七折,总费用也超过了二十五万。 不过,无伤大雅。 …… 吃过了午饭,刚想着要休息一会,结果,电话铃声响起。 还以为是李金泉打来的,杨锐拿起了电话,却听到了一个嗲娇的女声。 “杨锐哥哥,我到你房间去跟你学白话好不好?” 好! 当然好! 杨锐的脸上不由盛开了鲜艳的花朵,同时看向了另一张床上的黄大龙。 黄大龙悻然起身。 黯然离去。 兄弟我先去游个泳,然后找个可以拨打长途的电话,跟有一副总煲个电话粥……哼,就跟谁没有女人喜欢似的! 大中午的,兆龙饭店的恒温游泳池人不多,刚好给了黄大龙放开手脚劈波斩浪的机会。 身为曾经的侦察兵,游泳可是必练项目,奥运会四个泳姿,黄大龙能熟练掌握仨。 长度为五十米的泳池,黄大龙先来了一个蛙泳游到对面,再以仰泳泳姿游回来,一口气都不带歇的,又来了个自由泳冲刺。 没有波,自己搞出波,没有浪,自己在心里浪。 波中浪了十多分钟,游泳池呼啦一下进来了一大帮游客。 即是游泳的游,也是旅游的游。 说是游泳的游,是因为这一大帮人身穿泳装来到泳池,自然是来游泳的。说是旅游的游,是因为这帮人全都操着吴越哝语,明显是沪海那一片的人。 黄大龙顿时兴奋起来。 人多才好显圣只是其中一个方面的原因,另一个方面的原因则是…… 必须先捂嘴偷笑一会。 全都是美女欸! 虽然其中不乏四五十岁的老妪,但更多的还是十八九二三十的少女少妇。 黄大龙再想到幺零零八号房间中的那一位,心情立马舒畅起来。 这叫什么? 典型的捡颗芝麻,丢了西瓜。 交叉步助跑。 纵身一跃。 入水。 劈波斩浪,三种泳姿无缝衔接,依次展现。 触岸。 手搭岸沿,猛一发力,整个人从水中跃出,收腰提腿,轻巧落地。 站起身来,拢一把头顶乌发,若无其事转过身来,刚好冲向那一帮游客。 卧槽。 我这棱角分明的面庞,线条清晰的胸腹肌肉,健硕的三条大腿…… 就问你们一句。 潇洒不潇洒? 性感不性感? 魅力不魅力? 那帮游客中,果然响起了好多声:挖藕。 然而,藕挖完了,居然没了下文。 黄大龙很是不甘地斜着眼神偷偷望去。 却见那帮吴越美女们的眼神竟然越过了自己,看向了侧岸。 侧岸能有个什么景? 黄大龙忍不住跟着望去。 只见一只穿着泳裤的帅哥陪着一靓女款款而来。 那帅哥的面庞比他黄大龙还要帅,那帅哥的胸腹肌肉比他黄大龙还要线条分明,那帅哥的三条大腿更是比他黄大龙修长健硕。 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那靓女身上。 个头至少有个一米六八,算得上高挑,傲娇挺拔的大湿兄,根本用不上自家的塑形内衣,丰满圆滚的翘臀让人控制不住地想把手搭上去,还有那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简直是毫无瑕疵。 最关键一点。 那靓女身穿的泳装居然是三点式,官方名曰比基尼。 要命了。 要血命了。 黄大龙下意识擦了下鼻子,还好,并没有流血。 幸亏之前经常带着猪仔躲在二舅家用锅底收看外国台,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那对男女无视旁人目光,径直向黄大龙走来。 “呢位先生,游唔错吖嘛,使唔使比试吓?” 那男子用白话问出来话,极其傲慢,充满了挑衅意味。 可黄大龙却怂了,人家可是大小泡在西江水里长大的,跳进江中就跟躺在自家浴缸里似的,比个屁呀。 “你俩怎么不在房间里教习白话呢?” 那男子嘴上轻描淡写:“我怕你犯错误,做出对不起有一副总的事。” 但眼神却相当严厉,你大爷的,赶紧把头给老子扭过去,再特么盯着你未来霸嫂看,看我把不把你一脚踢下游泳池去。 (本章完) 第168章 心灵创伤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每个长夜白昼……” 霸哥就是霸哥。 太有才华了。 随便一张口,便是一段可拨动心弦的旋律,歌词也够骚,长夜都不够,白天还要接着干…… 黄大龙一边感叹,一边收拾行李。 只可惜,未来霸嫂要跟她阿爸出趟国门,接下来的半个月都不在四九城,霸哥就算留在这边,也只能是独守空床。 嘿嘿。 想想就想捂嘴偷笑。 中泱台的广告彻底搞掂,本想着请李公子吃个饭表示下感谢,可李公子根本闲不住,跑去了沪海说是谈笔生意,他们兄弟们之间的情分,完全可以等回到了省城接着再续。 昨天下午,杨锐跟陆凯达打了个电话,告知陆凯达,他们准备明天返回鹏城。 陆凯达当时在电话中只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也就半个小时,便有人将电话打进了房间。 那人说,他接到了领导命令,明天上午十点整会赶来兆龙饭店,接上他们两个,并送上计划中午十二点二十起飞的飞往鹏城的航班。 卧槽。 都不用买票的吗? 那人解释说,他们单位跟各家航空公司都有协议,按季度核算结账,至于他们两个的这一趟航行费用,到时候会由陆局来跟他们结算。 九点五十。 杨锐黄大龙二人拎着行李等在了饭店门口。 没过几分钟,一辆挂着白底红黑字车牌的吉普车从外面驶来,稳稳地停在了二人面前。 开车的司机身着军装,但坐在副驾座位上的,却是一身着便装的年轻人。 那人跳下车来,向杨锐伸出了右手。 “是杨先生吗?我叫解方元,昨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鹏城陆局的朋友。” 杨锐面上若无其事地跟解方元寒暄着,但心里面却寻思开来,陆凯达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呢? 肯定不是表明上的分局副局长。 …… 鹏城。 国贸大厦15层,婷美营销中心。 高欢正在给新员工团队做入职培训。 回顾整个招聘过程,其实挺不顺利,表面上看,是因为求职者太多,两位主面官挑花了眼。 但实际上,却是高欢李振堂二人反了狗熊掰棒子的毛病。 心里面总想着后面可能会有更加优秀的应聘者,因而,前几天的面试居然没确定下几个岗位的人选。 后来还是杨村长打来电话时,一句惊醒了局中人。 “你们啊,不是对应聘者的要求太高,而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降低点期待值,放宽点对自己的要求,效率可能会提高许多。” 高欢率先醒悟过来。 她跟李振堂二人之所以犹犹豫豫,从根本上讲,并非完全是因为对后面应聘者的期待,更大一块原因还在于他们两个都想把招聘工作做到完美。 做到每一个岗位招聘过来的人都能够胜任这份责任。 哪那么容易呢? 还是村长说得对,能力这玩意,取决于三个要素,一是知识,二是方法,三是态度。 三者的重合部分,便是此人的能力。 面试,可以看出这个人的知识广度和深度,也能了解到在面对问题时此人有没有掌握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但不可能探究清楚他的真实态度。 因为,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第一个人,都是个演员,在面对应聘面试这种人生重要关卡时,必然要使出最精湛演技。 知识可以学,方法可以教,唯独态度难以改变。 所以,只能放在日常工作中慢慢观察。 行,则留,则培养,则重用。 不行,则淘汰,则解聘,则恭送出门。 醒悟过来的高欢李振堂迅速调整了自个的心态,不再患得患失,招聘工作的效率也随之提升了一大截,终于赶在了十一号周四这一天确定了营销中心总计三十八个岗位的人选。 十二十三号两天做新员工入职培训,十四号一天做电话咨询应答专项模拟训练。 十五号…… 战斗即将打响。 央台广告部给出的广告计划从十五号的中午开始,一套节目的安排是午间新闻前后四次滚动播出,晚上新闻联播到十点钟晚间新闻期间八次滚动播出。 二套节目做为补充,主要在下午时段以及晚上九点钟之后的时段分十二次播放。 高欢坚信,随着第一条广告的播出,营销中心的咨询电话就不会再有空闲时刻。 …… 航班准点落地。 杨锐黄大龙二人打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市区。 没着急去营销中心,而是先去了湘江老乡会。 当初交给魏铁柱顾长虹二人手上的三十四位湘江老乡,如今只剩下二十七人。 有那么七位,受不了这番苦,投奔回了之前退出湘江老乡会的那些准大佬。 “人各有志,腿长在他们自个身上,想去哪儿当然就能去哪儿,我杨锐不会过问,更不会干涉,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明白了,这扇大门,一旦走出去了,就别想再回来。” 说这话时,杨锐的面上表情看似无所谓,至少是没动怒,但心里面却已然发了狠。 杨家将这道门,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跑掉的这七个,必须让他们后悔不迭! 顺便还得把那几位敢于违背他杨锐指示,顶撞带话的黄大龙,牛逼哄哄脱离湘江老乡会的那几个准大佬给一块办了。 这等任务没多大难度,无论是交给黄大龙还是魏铁柱,随随便便带上三五小崽子,两三天就能办妥。 只是,如此行为多少都有些打脸自己的意思。 手上还是缺了杆好使的枪啊! 阿木过来请示道:“霸哥,龙哥,这几天有好多以前的兄弟找到了我,说他们也想过来当杨家将,我没敢说行还是不行,只是让他们先回去等消息。” 杨锐没表态,而是给了黄大龙一个眼神,这可是给龙哥增强威信的机会,必须由龙哥亲自作答。 黄大龙拍了拍阿木的肩,回应道:“你是这边的大队长,谁可以进来谁不能留下,你阿木说了算。” 阿木的欣喜之色不禁溢于言表,讲真,在这边当杨家将除了一开始接受训练时有点累有点苦,但顶过了这一阵,就只剩下了甜,剩下了香。 一个是待遇,虽然少了许多外快,但霸哥还有龙哥把弟兄们的基本工资翻了一倍,一年下来,比起以前挣得并不少。 二一个是风险,脱离了捞偏门的生意行当,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防着雷子。 还有一点便是面子。 听说要增加新人,魏铁柱不干了。 你黄大龙就是个贼骗子,说好的带俺去跟那个东霸天打上一架的,这都十几天过去了,俺连那东霸天的一根毛都没薅到。 不玩了,俺回岗南村陪师父去了。 顾长虹也跟着起哄。 本大队长想老婆了,也得赶回去,不过嘛,要是能看上一场铁柱老弟跟那个东霸天的一场对战,一激动,兴许就把老婆给忘了。 黄大龙不由得看向了杨锐,霸哥,你倒是说句话呀,他们两个这不是难为人么。 杨锐微笑不语。 黄大龙哀叹一声,真替那东霸天冤得慌,人家已经挨过了一顿揍,躺在床上养好了伤之后,一直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工地生意,再也没踏入过大东门商业街半步。 凭什么还要再多挨一顿呢? 但没办法。 为了搞掂这俩老东西,黄大龙也只得再委屈东霸天一回。 “我这不是陪霸哥去了趟四九城嘛,铁柱叔,你放心,我黄大龙说话算话,三天之内,保证你跟东霸天能打上一架。” 魏铁柱这才咧开了嘴巴,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 身体上的伤早就痊愈了,可心灵上的创伤却是愈发严重。 金学东这一个多月来几乎天天失眠,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好汉坡下的那一战。 那一脚。 那石破天惊的一脚腾空后蹬踹。 如果那天不是被手下兄弟不断受伤给分了神,他金学东有没有可能挡下那一脚呢? 似乎能,似乎又不能。 如果当时自己不是那么的托大,事先准备个趁手的兵器,能不能扭转了那一战的结局呢? 答案跟之前一样,似乎能,似乎又不能。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那一天之前,在已然知道了对方战力的前提下,他金学东是否还能鼓足勇气坦然应战呢? 还是同样的答案,似乎能,似乎又不能。 每一晚,金学东都会被这三个问题所困扰,一个多月了,他依旧没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无数次生出就此离开鹏城的念头,也无数次生出再跟那岗南恶霸对战一场的浴望,但终究却是什么都没做。 浑浑噩噩过了一天又一天。 江湖,就是如此残忍,一夜之间,可以登顶巅峰,也可以跌入深渊。 (本章完) 第169章 抑郁症 十二月十五日,周一。 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 婷美营销中心。 做足了准备、蓄势待发的中心团队一半成员盯住了中央一套的节目,另一半则守在了中心三部电话旁边。 十一点五十五分。 一声惊呼响起:“我们的广告!” 十五秒的广告画面精美,配音悦耳,字幕清晰…… 但,三条热线却是安静如初。 十分钟。 又一个十分钟。 午间新闻的主持人说了再见,婷美塑形内衣的广告第二次播出,但依旧没能等来期盼中的咨询电话。 “别着急,耐点心,看过广告的人怎么着也得有个考虑的过程。” 团队核心,高副总一脸平静地安抚着大伙,但内心里却比任何一人都要焦虑。 李振堂轻轻地拍了下高欢的肩,微笑道:“恶霸……哦不,杨村长的安排不会有问题的,有一副总,你也放轻松些好了。”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起,众人连忙屏住呼吸。 接话员默念培训教程,铃响第三声,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婷美营销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声轻笑。 “我是杨锐,没别的事,就是想检测一下咱们的热线电话是否畅通。” 听到是杨大村长,高欢从接话员那边要过来耳麦。 “村长,咱们的广告播出二十多分钟了,可一个咨询电话都没接到。” 杨锐笑道:“哪有那么快?做服装生意的,这个点怕是一天中最忙活的,能不能看到咱们的广告都很难说,即便看到了,也腾不出空来去找电话。安心等着吧,等到了晚上,有你们忙不过来的时候。” 杨大村长不是神,也有犯错的时候,就比如这一回。 他的话还没说完,另一条热线就有人打来的咨询电话。 几乎同时,第三条热线电话铃声跟着响起。 高欢连句客套话都没说半句,直接挂掉了杨大村长的通话,拼着挨骂,那也不能耽误了经销商的咨询。 一旦开启了头,后面就没有个尾,整个一下午,营销中心的电话铃声就没断过。 北到大草原,南到琼州岛,东部沿海,西部高原,省城的,地市的,县里的,国营商场,个体摊位,有服装行业经验的,从来没做过服装生意的…… 但都是同一个愿望,必须拿下这只产品的经销权。 高欢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随即向团队宣布道:“从现在开始,重点地区执行A计划。” 为了这场招商会,高欢拟定了AB两个计划方案。 B计划方案是公司这边定出经销商门槛,对方若是肯接受,那么就可以提前确定对方的经销商资格,二十四二十五号的招商大会,只需要赶过来签署合同即可。 但A计划要灵活的多。 公司这边依旧会给出门槛,接受者并不能活得经销商资格承诺,而是只能得到一张招商大会的入场券。 会场上,将对该地区的经销权进行竞标,谁的实力更强,谁给出的条件更好,谁才有资格拿下经销权。 公开,公正,公平。 除了真刀真枪去竞标,别的什么招数都不好用,就算搞掂了杨大村长也是白搭,招商大会的最终决定权以及解释权掌握在营销中心手上。 杨大村长在营销中心连间办公室都没有,所以,也就没有了说话插手的份。 …… 找到东霸天并不难。 但想把东霸天堵在一个适合打架而且还得是单打独斗的环境下,那可就要费点心思了。 最简单的办法是送挑战书,划个单打独斗的道,以东霸天的尿性必然接招。 但问题是,魏铁柱也属于杨家将的一份子,刚揍过人家一个月多几天,而人家规规矩矩从未有过冒犯,自己这边却要毫无理由地再揍人家一顿,江湖道义上怎么都说不过去。 打着以武会友切磋交流的旗号好像也行不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魏铁柱的形象在南国又是那么的突出,用不了几天,江湖上都会知道这个黑脸大汉的出处。 到那时,江湖上的热血儿女只会指责恶霸大哥欺人太甚。 再有一点,东霸天刚经历过那一场惨败没多久,很难打起精神来跟魏铁柱切磋过手。 左想想不怎么合适,右想想不那么周全的黄大龙,无奈之下,只好请教霸哥。 杨锐听过黄大龙的难为,淡淡一笑,说了句看似不怎么着边的话:“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黄大龙眨了眨眼,登时顿悟。 把霸哥这句话中的困难二字改成矛盾,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有矛盾要干架,没有矛盾,那就创造矛盾干上一架呗。 霸哥果然是个老银币……啊呸,赶紧改口,免得挨揍,嗯,霸哥果然老睿智了。 顿悟后的黄大龙立刻着手安排。 让顾长虹开上了虎头奔,载着魏铁柱,候在了东霸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至于东霸天的座驾信息,想拿到手不过是百八十块钱的小事。 金学东开着车从工地归来,刚要转入回家的巷口,斜刺里突然窜出一辆黑色虎头奔,直挺挺撞了过来。 金学东躲闪不及,车头被撞得凹进去了一大块,小日子的车用料太抠搜,根本不是日耳曼战车的对手。 金学东强忍怒火,推门下车。 却没想到,对方司机却恶口先开,句句带粗,黑白颠倒,蛮不讲理地指责他不会开车。 虎落平阳也不可能被犬欺。 金学东一个没忍住,抽了对方一巴掌。 于是,黑脸大汉隆重登场。 且师出有名。 魏铁柱认定面前这人便是传说中的东霸天,一颗心哪里还能按耐的住,一上来就使出了一招猛虎下山。 金学东心下一凛,连忙打起精神,疾步后撤,避过对方拳峰,拧腰踢出反击一脚。 魏铁柱不躲不闪,切身迎上,以双臂硬生架住这飞来一脚,顺势沉肩送肘,撞向对方胸膛。 “好招法!” 金学东闷喝一声,急急变招,脚下生根,上身后仰,一招铁板桥闪过对方铁肘,顺势撩起腿来攻向对方裆部。 魏铁柱依旧硬吃,以腿对腿,看谁更硬,更能受痛。 这边打得激烈,另一边,看热闹的顾长虹捂着脸颊思考起了人生。 他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呢? 不凑这个热闹,不就挨不着这一巴掌了么? 可是,不挨这一巴掌,又怎么看到如此过瘾的对战呢? 人生啊,处处都是矛盾。 黄大龙悄无声息摸到了顾长虹身后,用拇指捅在了顾长虹的腰眼上。 顾长虹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随即听到了身后的笑声,这才明白过来是遭到了捉弄。 也就是这么一搅和,那边的战局已经决出了胜负。 原本是势均力敌的二人,可金学东连着一个多月睡不好觉,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体力还有反应力,而那魏铁柱,为了这一战则是调整了几天,体力精神力都处在巅峰状态。 此消彼长,差距顿现。 魏铁柱的硬吃硬打速度占据了上风,之后,便祭出师父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三连虎扑绝招,形意结合咏春,既保留了虎扑原有的刚猛,又糅合了咏春拳寸劲精髓。 第一扑,讲的是一个震字决,旨在迟滞对手身形。 几乎同时送出的第二扑,精髓在一个断,虽然为了速度少了许多力道,但击中了正确部位,可以断掉对方的气血运行。 第三扑则是全力一击。 “嘭——” 金学东的身体倒飞出去。 三米之外,面朝上仰倒在地。 黄大龙疾声呼喝道:“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人已护在了金学东身旁。 “误会,一定是误会!” 魏铁柱哪里管得什么误会不误会,这一架打得过瘾,打得痛快,必须仰天大笑数声。 黄大龙弯下腰搀扶起金学东,同时嗔怪道:“怎么搞的嘛,你怎么跟他打起来了呢?这个黑脸大汉也是我们岗南村的人,论辈分,我跟霸哥还要叫他一声叔呢,不过啊,这个人这儿有毛病呢。” 说着话,黄大龙腾出只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仰天大笑了数声的魏铁柱很是满足地捶了几下胸膛,虎扑三连击的绝招练的还不够纯熟,刚才最后一扑时有点走岔了气,捶捶胸顺顺气根本就是下意识行为。 但像极了一头正在展示武力的大猩猩。 刚好应验了黄大龙的那句话,此人脑子果然有毛病。 金学东苦笑一声,强行压住了喉咙口的一股腥甜。 特么的傻子都能看出来,今天这件事就是你黄大龙设局坑人,但金学东却无话可说。 一来是他先动的手打的人,二来技不如人,再去做口舌之争,徒劳且丢人。 回到了自己的尼桑车上,对方的虎头奔已经不见了影踪。 金学东静坐了好一会,但终究还是吐出了一口老血。 老伤根还在,新伤还又来。 他金学东什么时候如此倒霉过? 好生挫败。 好生郁闷。 好生失望。 这一刻,生活似乎失去了色彩,不远处的那个家也不再是幸福的港湾。 幸亏当时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各种APP,不然的话,下个抑郁症检测小程序,他保准是中等偏上的患病程度。 (本章完) 第170章 事搞得有点大 打这一天起,一直到二十三号,长达八天的时间里,岗南村各个部门全都进入到了堪比一级战备的紧张状态中。 高欢李振堂二人率领的营销中心团队自然是首当其中。 自从十五号这天中午开了胡,咨询电话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白天忙活的透不过来气也就罢了,晚上也根本闲不下来,十点十一点,照样有意向者打电话过来。 累肯定是累。 但快乐也真的是快乐。 他们刚一入职就遇到了如此一战,必须载入婷美史册的一战,注定大获全胜的一战,每一个人的心里面都充满了自豪。 他们不单是这一战的亲历者见证者,他们更是这一战的敢死队主力军,婷美的伟大未来是由他们亲手缔造,这颗璀璨明星是他们双手捧起。 必须骄傲。 截至二十三号下午三时,营销中心总计接到咨询电话六千四百八十七个,涉及到二十九个省或直辖市,一百九十二个地级以上城市,一千八百一十九个县。 共落实敲定县级经销商三百二十四家,市级经销商九十七家,省级或直辖市经销商四家。 另,执行A计划的重点区域共二十六个城市,合计有一百三十七家经销商明确表态要参加二十五号上午举行的竞标大会。 已落实敲定的经销商协议订货量高达一百五十五万余件,其中约四成已经完成付款或正在走付款流程。 这个数字传回到了厂里,陈天辉看过之后,一语不发,默默地拿了根麻绳,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岗南村真特么邪性,怎么一棵歪脖子树都找不见呢? 时至今日,厂里的女工已经发展到了近五百名,最先入厂的那一批女工,熟练程度大部分已经达到了陈天辉制定的标准中的B+级,由她们组成的生产线,人均二十分钟可以成产出一件产品。 满负荷运转,一天工作十二小时,可以成产出三十六件产品。 但这一批女工只有一百二十几个。 更多的女工,熟练程度还在B-到C级之间,这个等级组建成的生产线,人均需要三十五分钟到四十分钟才能生产出一件产品。 不能不愁的慌呀! 距离日生产一万件的目标还差了好大一截呢。 一味增加女工数量并不是个好办法。 一个是因为工人数量太多,生产技术水平良莠不齐,容易造成产品良品率下降,成本增加,而一旦管理再跟不上,安全方面也会压力倍增,极不划算。 二一个则是以长远发展的眼光看弊端太多太致命。 产品再怎么好,市场终将要逐渐饱和,销量增长率曲线早晚都得平缓下来。 到那时,工人数量太多,必然成为累赘。 因而,陈天辉还是要把提高产能的侧重点放到培养女工的熟练度上来。 如果这五百女工都能达到锐光厂那种水平,一天完成个两万件的产量都不用加班。 没找到歪脖子树的陈天辉只能将荡秋千的愿望改为了跳绳,虽然效果差了点,但出上一身汗,同样能起到舒缓压力的作用。 陈苍岭的日子也不好过。 恶霸村长十四号晚上开村委会电话会议时,就跟他打过了招呼,说塑形内衣厂五千万的销售额很有可能在年内实现,他打算在下个月的二十几号,也就是过年前的几天,搞一个大型的庆祝活动,把县里乡里的领导们全都请到岗南村来。 这个计划原本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张绍本的一句话却将他推向了水深火热。 “如果到时候村小学的扩建工程能够封顶那就更好了。” 确实是好! 到时候,在县里领导的面前,岗南村又多了一个可以吹嘘的资本,不单是村委会可以骄傲一把,每一个岗南村村民,都能自豪感爆棚。 但问题是,那钢筋得一把把地扎,那砖得一块块地垒,哪是想快就能快得起来的呢? 可恶霸村长不单霸道不讲理,还善于狡猾搞手段,只是嘿嘿一笑,夸赞了他一句,便把难题堆到了他陈苍岭的头上。 “苍岭叔带人盖楼,那可是屁股上挂暖水壶,确实有一定水平,所以啊,我相信苍岭叔一定能克服困难完成任务。” 不过,实话实说,这任务虽然艰难,但并非没有完成的可能。 增加干活人手是必须的,恶霸村长既然把权力放给了他,那么他就可以打着恶霸的旗号去岗东和下湾两个村去拉人。 赵公博也好,李朝阳也罢,自然不敢怠慢恶霸的旨意,二人几乎是一样的态度,立马召集来全村所有会干泥瓦活的村民,任凭陈苍岭挑选。 人手凑够了,陈苍岭随即祭出他的绝招,名曰错峰施工。 所谓错峰,一个是错开人的体力峰值。 当下盖楼,可没那么多机械,靠的全都是人工力气,所以,按照之前的开工办法,人上了工地,前两个小时活干得最快,接下来的俩小时便尽显疲态,等到了下午,干活的效率都能下降一半。 陈苍岭的调整办法是人上工四个小时就休息,吃饱了回家睡觉,十二个小时后再回来接班。 全部人手分成六个班,二十四小时轮流上阵。 再一个错峰,指的是工序上相互错开。 不是有两幢楼么? 这边扎钢筋,那边浇灌混凝土,二层起来了,一层立刻填砖砌墙,搞掂了结构,一天也不耽误,水电工立马跟上。 施工上是费了点事,但进度上却能省下不少的时间来。 陈苍岭暗下誓言,等恶霸村长举办庆祝活动的那一天,村小学的扩建工程不是封顶,而是要完工。 湘江老乡会''''杨家将''''保安大队的训练也到了最关键时刻。 大龙大佬已经发话了,在婷美全国招商大会上,他们要成为一道最为靓丽的风景线,只是配得上国贸大厦远远不够,压制住有一副总的营销团队风头那才能算是达标。 魏铁柱顾长虹两位教官已然起不到作用了,他俩只能将''''杨家将''''训练成站如松坐如钟走成线的水平阶段,但更上一层,说到商务礼仪,那他俩便是一对丈二和尚了。 为次,大龙大佬专门为他们请来了礼仪培训公司。 并由杨大村长亲自设计,锐光制衣厂首席裁剪师亲自测量,调动缝纫技术最牛的技术员赶工缝纫,为他们定制了帅到吊炸天的队服。 中华立领中山装。 这款中山装比传统中山装只做了三处改动,一是将宽腰改为了束腰,二是去掉了四个口袋的袋盖,三是改翻领为立领。 可就是这三处不算多大的改动,使得沉稳大气中山装又多了两个表现:精神,干练。 更适合年轻人。 当第一件样服缝制出来时,刘大光不由得两眼一亮,这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自主品牌主打款式的产品么? 再当杨锐说出中华立领这个款名时,刘大光几近癫狂。 恶霸兄弟,你就说吧,只要你答应把这款服装以及中华立领这四个字留给锐光厂,什么条件哥都答应你。 哪怕你让哥洗了白白趴在你床上等着你。 港城那边,凯瑟琳的压力也不小。 泰叔给她下了命令,锐仔的全国招商大会,合盛集团不单要参加,还要以最高规格组成参会代表团。 合盛集团董事局,将由他郑泰亲自挂帅,剩下十位董事,谁不去鹏城谁就是不给他郑泰面子。 但凡跟合盛集团有合作的公司或是机构,也得派出代表,代表的级别不能低了,至少也得是个高层。 凯瑟琳随便在本子上勾勾画画了一通,脸上立刻现出了咋舌的神情,如此安排,那这个代表团的总人数岂不要超过了三位数? 省城这边,樊罡非常给力,供销总公司这边,领导班子九位常委,除了一个在京学习,一个留守看家,剩下七人,全部赴会。 李金泉这哥们更是惨无人道,虽然没说服他家父亲赴鹏城,却通过他家父请到了鹏城的常务***。 不过,这只是个小手笔。 而大手笔则是他姑妈。 张雨清答应了,她要亲自率领她的二套经济栏目制作组赶赴鹏城,以婷美公司为基本素材,制作一期探索乡镇企业发展之路的专题节目。 事搞得有点大。 杨村长感觉有点为难。 倒不是担心接待不来,也不是担心招商会撑不住脸面,而是在领导安排方面上有些犯冲。 原本是打算请娄会俭来做大会致辞,请石乡长来介绍岗南村以及婷美公司的发展之路。 但,鹏城的常务***来了,娄会俭也只能拱手让出大会致辞的光荣任务。 退一步,让娄会俭把石乡长的活接了去? 那石乡长又怎么露下脸呢? 要是没有张雨清横叉一杠的话,让了也就让了,不露这个脸也没多大的损失。 可是,张雨清带着节目制作组而来,这就意味着每一个上台发言的人,都有可能在中央台露个脸。 对一个乡级干部来说,能有机会在中央台露个脸,那可是天大的事,是天大的正绩。 必须为石秀丽安排了这个露脸机会,否则的话,今后再也没脸说自己也有干乡长的崇高理想。 (本章完) 第180章 壮志未酬 元月七号,农历十二月初八。 腊八节。 北方的这一天,家家户户都是要喝上一碗腊八粥的,但在南粤广府,却没把腊八节当回事。 过年之前,当地人们只过腊月二十四的小年。 但,这一天对岗南村来说,却是无比重要,无比喜庆。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村西头杨家新宅便放响了第一挂鞭炮。 鞭炮声迅速漫延,仅仅分余钟,整个村子全都沉浸在了鞭炮炸过之后的硝烟中。 并没有人刻意组织。 如此行为,纯属自发。 吃过了早饭,也就七点半不到的样子,杨家新宅外便有村民排起了队。 来到了八点钟,那队伍已经排出了上百米。 张绍本拎着串钥匙在顾长虹的护送下稳步走来。这天的张绍本,穿着格外板正,而顾长虹也穿上了以往的警服,只是不带有徽章。 打开院子铁门,顾长虹把在了门口,冲着村民们嚷道:“我说乡亲们,昨天我们已经把钱提出来了,现在都存在保险柜里呢,放心好了,一份都不会缺!” 众村民回应以掌声及叫好声。 顾长虹再嚷道:“别光鼓掌叫好,你们得给我一句实在话,今天能不能守好秩序?” 众村民扯着嗓子齐声喊道: “能!” 顾长虹拍了拍排在第一位的村民肩膀,乐道:“你可是第一个领到钱的,不打算贿赂贿赂我?” 那村民满脸笑意道:“中午去我家喝酒!” 顾长虹满意点头,让开通道:“进去吧!” 一份集资分红四千,百张一摞的大团结刚好四摞。张绍本只需要在村民集资证上写下分红四千元五个字,签上日期,再让村民按上手印,最后从身后保险柜里拿出四摞大团结来,一套流程即算完毕。 前后最多两分钟。 第一个领到分红的村民手捧四摞大团结,忽地一下激动了起来,两只眼眸瞬间变成了两眼温泉,热泪止不住地汩汩涌出。 四千块啊! 他过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钱呀! 张绍本笑道:“别愣着了,赶紧去趟乡里,把钱都存进银行,放家里不安全。” 那村民一边流着泪,一边呲牙笑:“不能都存上的,咱们家,今年得过个富裕年。” 张绍本笑意更加浓郁。 “让你都存上你就都存上好了,今年过年,村里为各家各户备年货,另外,小年那天,恶霸村长还将有赏,足够你过年用的。” 那村民面露惊喜,连声感谢。 退出房间,来到楼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了眼挂在门口的岗南村村委会的牌匾,一个没控制住,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恶霸是晚辈,而他是长辈,不管怎么着,长辈总不能给晚辈磕头。 不过,咱这个头是磕给村委会的,村委会是个领导集体,不存在长辈晚辈之说,所以,咱这个头磕的没毛病! 第一个带起了头,后面的人必然效仿。 一个接一个地效仿,不多会就演变成了规矩。没有哪一个对这规矩会有抵触,不管是磕头还是鞠躬,每一个村民都是发自内心地感激村委会。 感激恶霸村长。 下午两点一刻,张绍本发完了最后一笔分红。 顾长虹从武校食堂帮他打来的饭菜都冷透了,但张绍本一点也不在乎,心是热的,就算给他个冰坨子,他照样能吃个喷喷香。 “长虹,待会咱俩还得去趟乡里……” “去乡里干嘛?” “找供销社订购点年货呀。” “那是你的事,我不去!” 张绍本呵呵一笑,抓起桌上的那串钥匙,在顾长虹的面前晃了晃。 “大龙摩托车的钥匙可在我手上哦!” 顾长虹先是愣愣地瞅了几眼张绍本,随即开骂:“你个老狗日的,玩我是不?” 这几天他们二人去乡里办提款,开的车一直是那辆破卡车,顾长虹不是没打过那辆川崎狗的主意,可张绍本却说他没得那辆摩托车的车钥匙。 张绍本嘿嘿笑道:“你就说去还是不去吧,你不去,我照样能找到人带我去。” 顾长虹顿时屈服。 张绍本不敢也不会骑那辆摩托车,但村里胆大的人多了去,而骑摩托车,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难度。 二人来到了乡里,找到了乡供销社的负责人渠敬明渠主任。 当初在乡里干所长时,顾长虹跟这位渠主任的关系处的不错,隔三差五总是能聚在一起喝两杯。 现在关系似乎比之前还要密切,称兄道理只是常规,隐隐的,渠敬明对他顾长虹还多了几分敬意。 人走茶凉的定律,似乎并不存在。 不过,顾长虹还是能认得清楚这中间的缘故,并不是那渠主任有多仗义,而是他跟对了人,在这石岗乡,只要是打着恶霸的旗号,任哪儿,都能横着走。 包括他之前的老单位。 听了张绍本表明了来意,渠敬明更加热情。 “先就这些吧,渠主任,你把帐算清楚了,隔天我就把钱给你送过来。” 张绍本生怕渠主任认不出他的字,先照着清单念了一遍,然后将订货清单留给了渠敬明。 渠敬明接下清单,不由唏嘘。 听听,人家是怎么说话的,先就这些吧…… 可这清单上的货,怎么着也得值个两万块,你们岗南村一共才多少人? 人均二十块啊! 不觉得太嘥了么? 村民们乐意认购那么多钱的年货吗? 到底是老朋友了,顾长虹搭眼就看穿了渠敬明的心思,于是笑着解释道:“这钱,由村里出,今年咱岗南村过年,不用自家掏钱。” 渠敬明不由一怔。 岗南村真的发达了? 张绍本骄傲点头:“今上午,参与集资的每家每户,四千块分红已经发放完毕!” 这话,他憋了一路了,终于有机会说出来,心情甚是畅快。 渠敬明登时红了眼。 好特么嫉妒。 老子是吃皇粮的人,可一年的工资还不到一千块,你们这帮农民,凭什么能赚到四千块? 可张绍本不管不顾,继续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这只是年初的第一笔分红,我们恶霸村长说了,等到了年中,还会有第二笔分红,这第二笔只会比第一笔多,绝不会比第一笔少。” 顶你个肺! 这么说,你们岗南村一家一户一年能搞到八千多块的收入? 顾长虹及时送上鼓励的眼神,自信点,老朋友,直接用陈述句,不必在后面缀上个问号。 “可不止八千块哦,你别忘了,咱岗南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厂里上班,一个月的工资还有大几十块呢。” 张绍本随即联想到了恶霸刚回村时的那首顺口溜:“恶霸当村长,岗南有的讲,家家万元户,人人进工厂。我们恶霸村长没食言,他真的做到了。” 顾长虹张绍本二人只不过是诸多消息散播途径的其中一条,而渠主任的工作形式是端坐办公室,一天下来,很少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因而消息相对闭塞。 而事实上,岗南村暴富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石岗乡。 前来乡里存钱的村民,又有哪一个不会顺便吹上两句呢? 在乡里吹两句肯定不过瘾,还得拎上点礼品,走个亲戚,接着吹。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种消息,对别的村来讲,显然是个坏事,所以,一天不到,传遍整个石岗乡,实属正常。 岗东村。 赵公博再一次感受到了沉重压力。 自来水厂事件才刚过去没多久,他赵公博在村里的威信尚未恢复到高点,如今却又惨遭打击。 打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岗南恶霸。 村民们明里暗里就一句话:瞧瞧人家岗南村,咱岗东村怎么就出不来一个像人家恶霸一样的人物呢? 这话说起来轻飘飘似乎没几两重量,可听到赵公博的耳朵里,却重若千金,压的他透不过来气。 比不上人家恶霸,那是理所当然。 赵公博早就预料到了岗东村迟早都会有被人家岗南村甩在身后的那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更没想到,被人家甩在身后竟如此之远。 远到了简直没法比较。 远到了连人家放的屁都闻不到吃不着。 赵公博也曾生出过奋起直追的念头,不指望能追的上人家恶霸领导的岗南村,但最起码能拉进些距离,能看得到前面人家的屁股。 但,又一个消息传来,彻底击垮了他的信心。 人家恶霸一个招商会便进账七千八百万,抛去各种费用成本,只按三成的利来计算,那也是两千三百多万的净收入。 艹,把他岗东村连人带地全卖了,恐怕都卖不出这个价来。 灰心,丧气,甚至绝望,都不足以表达赵公博此刻的颓废。 他也是个有理想的人,三十七岁那年当上了岗东村的村长,他就把目光从石岗乡跳脱出来,瞄向了西江东岸的新庄村。 在石岗乡当最富村没什么吊意思,登顶整个朝明县才配得上他赵公博的一身才华。 然而,世事多变,命运多舛,壮志尚未得酬,这石岗乡老大的位置也被人家岗南村拉下了马。 这让他情何以堪? (本章完) 第171章 你要上电视了 时间不多,必须尽快处理。 跟李金泉通过电话,确定了他姑妈一行的行程,当天下午,杨锐便赶去了朝明县。 娄会俭对杨锐的突然造访颇感意外:“你不在鹏城忙活你的招商会,跑来这边干什么?什么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杨锐谈了口气,一脸歉意道:“情况有变,我必须当面跟您汇报。” 娄会俭心下一惊,下意识问道:“出了什么事?” 他一直都在关注岗南村,关注婷美公司,几乎每个礼拜都要跟杨锐或是石秀丽通个电话,了解一下生产销售情况。 可以说,婷美公司发展过程的点点滴滴,他基本上都看在了眼里。 十一月中旬,娄会俭做出了明确判断,岗南村成为改革试点村的首年度完成五千万的产值已经不再是有戏,而是板上钉钉。 这使得他在主持朝明县工作时更加有底气。 到了十二月中旬,也就是上个礼拜的周末,杨锐告诉他说,中泱台的广告已经搞掂,全国招商大会确定在二十四二十五号两天举办,搞得好的话,阳历年内就能完成五千万的销售额。 娄会俭大受鼓舞。 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杨锐的所有请求。他不单要在招商大会的开幕式上做大会致辞,还要推掉所有手边事务,全程见证这场足以改变朝明县发展轨迹、足以改变他个人发展轨迹的大会。 可特么今天都已经二十二号了,你却突然跑过来说情况有变,让老子怎么能不大吃一惊呢? 杨锐苦笑道:“鹏城的常务***要出席咱们的招商大会……” 娄会俭狠狠地喘了口气。 你这个臭小子……要不是在县政府得注意形象,本县衙恨不得踹你两脚。 “这是好事啊!” 杨锐拿捏出就要难为哭了的神色,道:“我都快难为死了,你还说是好事?那位一来,肯定得把你的大会致辞给抢了去……” 娄会俭纵声大笑。 “你就为了这么个事犯起了难为?为了这么个事放下你鹏城那么多活跑过来给我玩负荆请罪?那你也太小看我娄会俭了吧?” 杨锐小声嘟囔道:“可是,央台二套经济栏目要过来全程拍摄,回去以婷美公司为基本素材,制作一期专题节目……” 笑声戛然而止。 娄会俭的表情有点复杂。 真的假的?你小子不是在逗我玩吧? 看了眼杨锐,娄会俭断定此事定然为真。 能为招商大会做开幕致辞,必然会在央台节目上留下珍贵镜头,哪怕只有短短几秒,那也是价值千金。 哦不,价值万金。 万金也买不来如此机会…… 好心痛啊! 做得好不如吹得好。 他娄会俭并不是不会吹,只是,冲着下属吹除了自我满足之外,没别的鸟用,但吹给领导听的机会又是如此难得。 即便得到了机会,也不好把控。准备不充分,时机不成熟,搞不好就把自己给吹爆了。 所以,他不屑去吹。 但,以大会致辞的形式在央台节目上露个脸,那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央台节目帮你吹,效果比起自己吹不知道要高出几万倍来。 更为关键的是,央台节目帮你吹时会有更多领导看得到,而且还有越了好几级的大领导。 喔喔喔。 已经不是心痛了。 简直心碎。 要不,把下一个环节石秀丽的安排抢到自己手上? 娄会俭能生出这样的念头,但绝说不出这样的话。 只能是扼腕痛惜了。 杨锐看在眼中,乐在了心里。 “娄县,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娄会俭急切应道:“管他合适不合适,先说来听听嘛!” 杨锐忍着笑意道:“我想把闭幕式搞得隆重些,到时候由你来做闭幕致辞……” 娄会俭下意识地拍了下大腿。 这个主意好! 随即又不由一怔,卧槽,本以为修炼到家了,可为什么又会如此失态? …… 石岗乡。 石秀丽刚刚跟田少武吵了一架。 她想把从岗南村学来的企业运营管理经验用到乡里的几家工厂上,结果,困难重重。 有一些困难确实是客观存在,但更多困难却来自于主观因素。 那几家乡镇企业的负责人根本不愿意转变思想,把石秀丽的锐利进取理解成了对他们的故意刁难,不单是阳奉阴违明里暗里地跟石秀丽搞对抗,还联起手来跑去了田少武跟前,狠狠地告了石秀丽一状。 这几位企业负责人可都是田少武一手提拔上来的,绝对的嫡系。 拿他们开刀,就等于向他田少武宣战。 田少武当然要奋起还击。 “改革是对的,也是必须的,但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循序渐进,石乡长,你需要反思一下自己在实际工作中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这一点,石秀丽尚可接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解冻,更需要数日之暖。 而她,太想改变石岗乡落后面貌了。 但,田少武接下来的批评却彻底激怒了石秀丽。 “另一点,你在工作态度和工作方法上我认为也存在着需要反思的地方,那几个企业负责人都是老同志了,是深得组织信任的,你和他们之间在思路上存在矛盾,可以慢慢沟通嘛,怎么能强迫他们只按你的思路来呢?” 石秀丽回敬道:“慢慢沟通?田书纪,你说得倒是轻巧,可时间不等人,市场不等人,时代更不会等人,你是打算让我用多长时间去说服他们呢?一个月,还是一年?还是等那几家企业全都被市场被这个时代所淘汰掉?” 田少武忍不住敲起了桌子:“石秀丽同志,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石秀丽哼笑了一声,不咸不淡回怼道:“如果我们是同志间探讨问题,我认为我的态度没问题,如果你认为我对领导欠缺尊重,那我向你道歉。不过,我需要向你再汇报一句,在改革乡镇企业的问题上,我会坚持己见,并明确一个用人原则,不换思想就换人!” 言罢,石秀丽转身就走。 田少武已然举起的巴掌僵在了桌面上的半空中,迟迟放不下来。 气未平的石秀丽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来,就听到了敲门声。 很有节奏的三连击,不像是乡里的下属。 “请进!” 石秀丽清脆回应了一声,顺便喝了口茶水,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 敲门之人鬼鬼祟祟探进一颗脑袋:“还气着呢?要不要我在门口多等一会?” 石秀丽抬眼看去,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的?小心我安你一个诽谤领导的罪名。” 杨锐闪身进屋,神秘一笑,指了指楼上,再摸了下耳朵。 石秀丽自然明白杨锐的动作之意,她刚才在楼上同田少武的争吵估计不少人都听到了。 不过也无所谓。 在这石岗乡,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她跟田少武有矛盾,从她到石岗乡的第一天开始,田少武就有意在针对她。 明着反击或是暗中反抗,差别并不大。 双方都明白,他们之间的输赢关键点,只在于岗南村能否成功。 这个成功的标准并不是富起来,而是确确实实的数字,从岗南村被认定为改革试点村的那一天开始计时,一年内能否实现五千万的产值。 一开始,田少武觉得根本不存在丁点的可能性,一个村办厂,要人才没人才,要靠山没靠山,总共投资不过二十五万,拿什么换回来两百倍的回报呢? 可随着时间进程,岗南村那边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传出来,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留给田少武的时间不多了! 这当然也是石秀丽敢于由暗转明的底气所在。 面上尽量和谐,面下使尽手段,虽然更能彰显智慧,但哪里比得上锣对锣鼓对鼓直接干翻对手更为解气呢? 再一个,石岗乡光有一个岗南村远远不够,石秀丽的理想是把石岗乡的整体经济水平给带起来,她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五个小时,又哪来的心思跟那位老先生玩智斗。 “你不在鹏城忙你的招商会,跑回来干什么呀?”一见到杨锐,石秀丽的心情不由得由阴转为了晴。 “属下虽身在鹏城,但心在石岗,尤其是领导的音容相貌,更是时刻不敢忘记……” 石秀丽抿嘴蔑笑,同时给了杨锐一个白眼:“油腔滑调,油嘴滑舌……” 亲自给杨锐沏了杯茶,石秀丽顺势坐到了杨锐的身旁,莞尔一笑,然后问道:“说吧,杨大村长,又有什么任务要安排给你石大姐呢?” 杨锐捶了下胸,教训过不安分的小心脏,随后道:“我来是想知会你一声,你要上电视了。” 石秀丽惊喜道:“你请了电视台的记者?” 杨锐点了点头。 石秀丽追问道:“是市里的电视台还是省里的电视台?” 杨锐玩味一笑,摇了摇头。 石秀丽稍显失望道:“是县里的呀?” 杨锐再一笑,接着摇头。 这一下,石秀丽彻底晕菜了。 既不是县里的电视台,又不是市里的电视台,还不是省里的电视台,那…… 难不成是四九城的中泱台? (本章完) 第172章 开幕时间(发错章节,自罚三杯) 真的是中泱台么? 杨锐笃定点头。 “央台二套的经济栏目,制作组昨晚上就已经登上了火车,明天一早便将抵达省城。” 从省城到鹏城的列车一天有好多班次,但转乘需要临时购票,很难再买到卧铺,因而,杨锐借好了车,准备明天一早去车站接下张雨清一行,换公路去往鹏城。 得到杨锐的肯定答复,石秀丽顿现惊喜,随后又显得有些惶恐。 她很清楚借此机会登上央台节目对她个人意味着什么,故而惊喜。同时又担心自己表现不好,反倒贻笑大方,因而惶恐。 杨锐察觉到了石秀丽的心思,轻柔安抚道:“不用紧张,到时候照词宣读就是了。” 高欢那边已经找专业公司制作了精美幻灯片,每一张幻灯片的解说词也早已拟定,并请了大学教授为解说词润过了色。 石秀丽的普通话虽然不那么标准,多少都带点白话的底子,不过,在这种商业场合下,倒是能体现出地域色彩,只会加分,不会减分。 石秀丽轻呼了口气,拢了下耳边秀发,微笑应道:“你有没有经历过上了发言台大脑却一片空白的情况?我可是经历过的,别说什么照稿宣读了,连稿件拿反了都意识不到……” 想起自己曾经的糗事,石秀丽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杨锐看着,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上一世,怎么就没让我遇到你呢? …… 张雨清要以婷美公司为基础素材制作一期专题节目并非是心血来潮突发奇想,也不是来自于侄子李金泉的相求,而是一个多月前,台里就给她下了这么一项任务。 聚焦基层企业,做几期节目讴歌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取得的巨大成就。 这之前,张雨清已经做了两期。第一期说了一家国有企业的变革,反响平平。第二期的主角是一个体户,虽然很励志,但影响力却依旧一般。 第三期若是再打不响的话,那可就辜负了台领导的殷切期望了。 第三期的内容,栏目组原本定下来的视角是江南一家老字号餐饮单位,想以他们家的火爆生意来衬托老百姓翻天覆地的生活质量提升。 但素材采集回来之后,张雨清总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思考了一整天,张雨清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同时也弄明白了上两期节目效果未达到预期的原因。 过于接地气了,少了些可以燃爆观众情绪的炸点。 正所谓饱暖思银欲(此处yin字应解释为过度过分),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了快速提升,随之而来的则是精神层面上的需求更为强烈。 不银点,根本就看不上眼。 为什么玄而又玄的气功会受到那么多人的追捧呢?恐怕就是这个道理。 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张雨清随即否决了第三期节目的内容。 按部就班只会带来再一次的失望,必须颠覆掉固有思路,这档节目才有可能重获新生。 于是,张雨清不自觉地想到了婷美。 只是连续几天且密度一般的广告,其效应就几乎燃爆了神州大地,若是以它为基本素材,再加之农村改革题材以及鹏城特区题材,这期节目岂不是要爆了整个宇宙么? 将此构想说给了栏目组同事听,同事们听了,一个个全都是拍案叫绝,再看时间,刚好赶得上婷美公司的全国招商大会。 于是,张雨清立即点兵点将,组建制作组,一边通过侄子李金泉联系杨锐落实行程,一边通过关系紧急购买了第二天驶往南粤省城的火车票。 一早七点半,列车晚点四十分钟抵达了南粤省城火车站。 临下车时,张雨清特意提醒制作组成员,说这边的火车站有点乱,大伙要睁大了眼,保护好台里的拍摄设备。 一行七人刻意落在了出站旅客长龙的尾端,饶是如此,仍旧有一位同事被摸去了身上的钱包。 好在那位同事的钱包里没什么重要物品,也没多少钱,就是那只钱包是过生日时女朋友送的,丢了实在是让人心疼。 杨锐在出站口已是等候多时。 陪同他一块接车的是河叔王长河。 杨锐看上的是他那辆商务车,刚巧王长河也接到了泰叔通知,要赶去鹏城为婷美招商会捧场,因而,杨锐借车时便连同河叔的人一块给借了。 张雨清和栏目导演上了杨锐的虎头奔,另外五位则排着队劝业劝不住地钻进了王长河的商务车。 没办法,这五位全都是男爷们,而制片主任和栏目导演即是一双领导又是一对大美女,跟她们同坐一车,太特么尬。 出了车站,杨锐并未着急驶向鹏城方向,而是拐了个弯,开去了海珠广场。 “清姐难得来次南粤,好歹也得领略下我们这边的早茶文化……” 张雨清含着笑嗔愠道:“你叫我什么?” 杨锐大大方方应道:“清姐呀,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叫你妹妹?那就有点过分了吧。” 栏目导演捂嘴窃笑。 杨锐通过后视镜看了眼栏目导演,接道:“你是央台的实习生吧?看你的面相蛮成熟的,一定是读大学时留级了,对不?” 栏目导演虽然比张雨清小了好多,但也是奔四的人了,杨锐直接把她降到了实习生的年纪,虽然明知道这是玩笑,但对女人来说,听了只有开心。 说说笑笑,车子来到了一家名叫南粤人家的饭店,这家店的午晚餐算是一般,但早茶却是极为出名。 昨晚上,从石岗乡过来,杨锐就订好了包间。 这家店原本是不接受提前预订的,可在大团结的攻势下,原则瞬间轰塌,饭店经理不单接受了预订,还给杨锐留下了最大最豪华的一个包间。 有人吃不惯这边的粤菜,嫌它太过清淡,也有人接受不了这边的茶,说茶盏太小喝起来不爽,但极少有人不称赞这边的茶点。 蒸排骨,蒸凤爪,蒸金钱肚…… 蟹黄饺,萝卜糕,海鲜肠粉…… 再加上央台制作组的同志们都饿了,在桌上吃得那真叫一个大快朵颐风卷残云。 席间,又有人提到了那个丢失的钱包。 说者不过是以此为引,感慨下南粤省城火车站之乱,但听者却上了心。 杨锐借口去个洗手间,出了包间,去到饭店吧台借了部电话。 拨通了一个号码,杨锐问道: “是广志大佬么?” 对方似乎还没睡醒,但听出了杨锐的声音,连忙打起来精神头。 “恶霸大佬?你怎么这么早想起兄弟来了呢?” 杨锐道:“我也这么早就想起你来呀,可不是没办法么,我几个四九城的朋友来这边玩,还没出火车站,皮夹子就被人摸了去。” 周广志沉吟了几秒钟,回道: “火车站那边,我倒是蛮熟,但毕竟不是我的地盘,恶霸大佬,兄弟我不敢给你打包票,但一定会尽力。” 杨锐轻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吃过早茶就要出发去鹏城,你记下我在鹏城那边的电话,有了结果,抓紧时间知会我一声。” 周广志献媚道:“要是找到了,我就亲自给你送过去,顺便讨你一杯酒喝不行吗?” 杨锐大笑。 “一杯当然不行,要喝至少一瓶!” …… 鹏城。 常务***谷超杰看着面前的日程安排,感觉有些头大。 两项工作时间上有些冲突。 这两项工作都很重要,他都必须亲自出席。 一个是省城李书纪的委托,明天一早八点钟,去国贸大厦为一家名叫婷美的公司做招商会开幕致辞。 另一项工作是出席蛇口区外资企业座谈会,时间定在了上午的九点钟。 看似刚好错开了,中间留有一个小时的调度时间,可两边的距离有些远,一个致辞怎么着也得用去个十分钟,剩下的五十分钟根本就不够赶路。 而那种商业会,缺乏组织性纪律性,定好的时间往往会拖个十几二十分钟,甚至是半个小时还要多。 蛇口区的那个外资企业座谈会,班长也要过去,所以不可能存在延时召开的操作空间。 班长不喜欢迟到,但也不会早到,说好的九点钟开始,他的入场时间一定在八点五十八到五十九分之间。 所以,他必须赶在八点五十八分之前进入会场。 往前倒推。 留下四十五分钟的车程时间,八点十三分,他的车子必须驶离国贸大厦。 也就是说,最晚八点零五分,他要结束婷美招商大会的开幕致辞。 算清了时间,谷超杰拿起了电话,叫来了秘书。 “你去跟那个婷美公司的负责人交涉一下,让他们把招商大会的开幕时间提前到七点五十分。” 秘书随即便给婷美营销中心打去了电话,将领导的旨意传达给了高欢。 高欢接了旨,刚想解释一二,结果电话那头已经传出了嘟嘟嘟的忙音。 “求你了?还真是!” 有了中泱台二套经济栏目的加持,有一说一副总经理还真没怎么把鹏城室领导的开幕致辞当做回事。 但领导还是要尊重一下的,高欢没怎么太在意地安排手下人将开幕时间调整为了七点五十。 (本章完) 第173章 错在他,不在你 李金泉是通过他老豆给谷超杰打的招呼,约定了出席招商会并做开幕致辞的安排。 所以就忽略了要知会谷超杰一声,央台二套经济栏目要过来制作一期专题节目。 杨锐接李金泉电话时,对方是两件事一起说的,所以误以为谷超杰那边应该清楚央台二套做节目的事情,也就没再主动汇报。 而高欢接到谷超杰秘书电话时,倒是想汇报来着,可对方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而且,在调整开幕时间一事上,高欢没怎么上心,手下人肯定也不会主动上心,发给各地赶来的经销商代表的招商会日程安排表上,依旧写着八点钟准时开幕。 只是口头通知了一下,还是一半一半,至少有五成的经销商代表并不知道开幕时间提前了十分钟。 于是乎…… 七点四十五,谷超杰来到了位于国贸大厦四层的会议大厅。 会场布置的倒挺不错,只是这参会人员……谷超杰不禁皱起了眉头,会场中稀稀落落尚不满三成,会场外一个个慢腾腾根本不见着急。 会议负责人呢? 怎么不安排工作人员前来迎接本室长呢? 往前每迈出一步,谷超杰的肚子里气便增加一分。 就要忍不住快爆炸时,终于有人发现了他这位大领导。 高欢带着一名团队成员迎了过来。 还想跟我握手? 谷超杰抬起了目光,冷冷道: “还有五分钟不到,我希望七点五十分能够准时开幕。” 他秘书紧跟着批评道:“昨天不是通知你了么?怎么还搞得那么乱?我可把话跟你说清楚了,七点五十五分之前,古室长必须开始讲话。” 高欢以微笑相应:“请领导放心,开幕式这就开始。” 提前十分钟开幕,不单有一半的经销商代表没接到通知,还有诸多重量级嘉宾也不知晓。 比如,泰叔带领的港商代表团。又比如,供销总公司领导班子的九分之七。 更要命的是,张雨清的央台二套经济栏目制作团队依旧是踩着八点钟开幕的点进行的准备工作。 他们一大早过来调试好了设备,然后出去吃饭,这会儿刚回来,尚未来及开启设备。 高欢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可时光不能倒流,只能是尽力弥补。 欢快的迎宾曲响起,身着得体职业装的高欢走上了主席台。 一番简短但不失热情的欢迎词之后,高欢以略显激动的口吻请出了最高领导谷超杰。 过程中,张雨清的手下慌忙开机,总算没晚了对谷超杰的拍摄。 谷超杰带着一肚子的气走上致辞台,原本准备好了的致辞也不打算用了,临时对付上几句,给了省城李书纪面子,这差事也就算完成了。 赶紧赶去蛇口那才是当紧正事。 刚开了个头,习惯性地往台下扫了一眼,谷超杰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台下怎么有台摄像机正对着自己呢? 刚才只顾着生气了,居然没看到! 再一定睛,谷超杰的心里立时咯噔了好几下。 他的视力相当不错,看得清楚那台摄像机上印着的中泱台台标。 央台录像? 难道要将这招商会搬上央台节目? 谷超杰可没有陆凯达的一心二用本事,心里一乱,嘴巴上立刻出错。 嘴巴一出错,心里更着急。 心里更着急,嘴巴上便全乱了套。 谷超杰慌忙刹车,结束了自己语无伦次的致辞,下得台来,一句话不说黑着脸就要离场。 今天这糗算是出大了,多留一秒钟都是煎熬。 就在谷超杰刚拔开腿时,只听到主持人的激动嗓音再次响起: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南粤省供销总公司代表团!” 供销总公司? 谷超杰稍稍皱了下眉,去年的这个时候,对方跟他商谈过在鹏城开办商场的事宜,但后来条件没谈妥,也就没了下文。 迎面走过来的南粤省供销总公司一帮领导得到了全场掌声,比起欢迎他上台致辞时要热烈了许多。 这也难怪,他上台致辞时台下只坐了一半多一点的人,但现在,八点钟过去了,会场已然满坑满谷。 比起这一点来,更让谷超杰气恼的是,他做为最高领导,已经摆出了即将离去的架势,居然没人过来送他。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让我们以热烈掌声欢迎港城合盛集团代表团!” 谷超杰不由得再次皱眉。 合盛集团在蛇口有厂,规模还不小,这帮人不呆在蛇口参加港商座谈会,跑来这边做什么? 谷超杰已经不是在气这个婷美公司安排不周了,而是恼羞对方诚心故意给他挖了个坑。 既如此,那就别怪我古室长不讲情面了! 谷超杰在心中打了个誓,也顾不上有没有人送他了,带着秘书,匆匆离去。 接下来的进程相当顺利。 石秀丽代表石岗乡政府向各位经销商代表介绍了岗南村的过去和现在,并展望了未来。 展望未来时,所用到的幻灯片是想象出来的效果图,其繁华程度,堪比沪海或是四九城。 但没有人认为这是在吹牛逼。 岗南村的那位牛逼村长仅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便缔造出了婷美公司这个奇迹,未来,再创造出更牛逼的奇迹那也是理所当然。 石秀丽之后,南粤省供销总公司的一把手为招商会做了热切贺词,并送上了礼品。 再接着,泰叔带领一众港商依次为婷美送上了祝福。 最后,由岗南村村长兼婷美公司董事长杨锐先生为各位经销商代表送上诚挚感谢,开幕式至此结束。 隆重。 热烈。 相当成功! 但五分钟后,做为招商会总负责人的高欢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依照之前商量好了的活动流程,开幕式结束后,古副室长应该以鹏城东道主的身份在另一处会议室接待参会嘉宾,短暂座谈后合影留念。 可是,古副室长人哩? 问东问西,问左问右,居然无人知晓。 只看表面,没有了张屠夫,也用不着吃带毛的猪,找不到古副室长,娄会俭一样能顶得上去。 但,领导不辞而别意味着什么,稍微有点社会经验的人都能认识得到。 高欢慌不迭找到了杨锐,将其拖到了一旁,嘀嘀咕咕把事情陈述了一遍,眼泪汪汪地看着杨大村长等着挨骂。 “错在他,不在你!” 杨锐开口第一句话便将高欢的压力卸去了一多半。 “你第一次搞这种大型招商会,肯定存在经验上的不足,更要命的是,还没人能帮得到你,黄大龙?李振堂?他们俩可能连给你当学生的份都不够,我跟他俩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啊,在我看来,这个招商会的开幕式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有点瑕疵那也是在所难免,没必要放在心上,要放下包袱,再接再厉,把后面的进程安排好!” 捅了这么大一篓子,没挨领导的批评反倒得来了一堆表扬……这一刻的高欢,被感动的差点就要指天发誓,这辈子就交代给婷美公司交代给杨大村长了,就算有人拿棍子赶,她高欢也要坚决赖着不走。 高欢的汇报,杨锐并非不在意。 鹏城可不是石岗乡,古超杰也不是田少武。 他杨锐的能耐,还没到敢得罪一位特区长务副室长的份上。 当然,他在高欢面前表现出来的风轻云淡也不是故意装逼。 招商大会这才刚开了个头,后面的进程更为重要,要是让高欢背上了思想包袱,最终的结果肯定是得不偿失。 不动声色跟来宾们合完了影,杨锐寻了个机会,溜到了十五层的营销中心,随即给李金泉打了个电话。 运气简直就要爆棚。 李金泉昨天才回的四九城,现在刚刚起床。 寒暄了几句,杨锐奔向了主题,将得罪了谷超杰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跟李金泉说了一遍。 李金泉当场笑出了声。 “我特么忘了跟他说一声了,他要是事先知道了我姑妈带队参加你的招商会,绝对不会再要求更改开幕时间。” 杨锐附和道:“是啊,我也是忙糊涂了,忘了跟他汇报一声,要不然,也不会捅出这个窟窿来。” 李金泉不以为然道:“没多大事,兄弟,你放轻松好了,等过两天我刚好有事要去趟鹏城,到时候把你俩约在一起,把话说开也就是了。” 杨锐吁了口气,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他为大会做致辞时可能是因为生气,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总之是发挥的很不好,要是以这种状态上了你姑妈的节目,恐怕……” 李金泉再次大笑。 “瞧你这话说的……你这不是在诋毁我姑妈栏目组的剪辑水平吗?放心吧,中泱台别的方面水平怎样我不敢说,但剪辑领导讲话的水平,那绝对是独步全球,不信的话,你哪天放个响屁,录下来送过去,都能给你剪辑成帕瓦罗蒂的男高音。” 这倒是实话…… 杨锐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话题不经意间转到了张雨清身上,杨锐感觉相谈气氛不错,于是抓住机会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哥们,你一直说张主任是你的亲姑妈,可你姓李,她怎么姓张呢?” 电话那头传来李金泉的笑骂声:“你丫傻批吧,我奶奶姓张,我姑妈跟她妈姓,不行啊?” (本章完) 第174章 双喜临门 招商会大获成功。 共计签署了八百一十二份经销合同,其中,县一级经销商合同六百二十六份,市一级经销商合同一百七十七份,省级经销商签订了九家。 二十六个重点城市全部竞标成功。 八百一十二家经销商总计订货五百二十余万件。合同规定,首次订单必须支付全款,合同签订后十天内未完成付款者,取消其经销资格。 也就是说,最迟到下个月的四号,婷美公司将进账七千八百万元。 娄会俭留到了最后,虽然已经预料到结果必将惊人,但当最后的统计报表呈现了面前时,他还是没能按耐住。 深吸了口气,捂住了双眼。 好久。 随后起身直奔洗手间。 十分钟后,再归来时,阳光灿烂,春风满面。 今晚上不回去了,必须跟杨大村长把酒言欢痛饮一番。 这几个月来,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上面的否定,左右的质疑,下边的诋毁,各种负面声音就从来没停止过。 而这些声音的核心源头,便是他的班长耿乾承。 可今天拿到了这样一份成绩单,娄会俭完全可以高昂着头,挺直了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耿乾承的办公室,问上一句: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还有什么屁好放? 石秀丽也没着急回去,跟她的伯乐娄会俭一样,石秀丽也做好了今晚上大醉一场的打算。 娄伯乐在县里工作艰难,她在石岗乡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全乡十七个村,有十四个半她指挥不动,乡里七家企业,六个负责人联合起来告了她的黑状,剩下一个更是直接跟她翻了脸。 原因所在,无非是那田某某。 有了岗南村的这份成绩单,她石秀丽再也不用去看对方的脸色,七千八百万啊,距离梦想中的亿元村也只就差了几小步。 而这几小步,闭着眼也能走出来! 就问你们那十四个半村的村长们: 羡慕吗? 嫉妒吗? 眼红吗? 还打算跟在那田某某身后受穷受苦吗? 再问那七家企业的负责人一句: 羞愧不? 脸疼不? 撤掉你们的企业领导职务服气了不? 不服气也没关系,厂里的职工们看到一个村办厂都能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他们一定会用自己的口水让你们有气也不敢发。 大东门商业街管理处也掐着点送来了贺礼。 翟主任听说婷美公司招商会大获成功的消息后,亲自给杨锐打来了电话,电话中又得知婷美公司招商会的招商总金额突破了五千万元大关,立马屁颠屁颠跑来了国贸大厦。 送来了签过字盖过章的大东门商业街承包合同。 这份承包合同,上边的领导已经批准十多天了,被翟主任一直压在了管理处。 他还在犹豫,还在担心。 担心那位杨村长是不是在吹牛逼。犹豫这大东门商业街一旦交了出去别特么就此开始衰败。 但,杨村长旗下的婷美公司招商大会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过是一女人用的兄罩,居然能在央台两套节目上做起了广告,搅动了全国市场不说,还完成了五千万以上的合同订单…… 翟主任在心中暗喝一声,这耳光打得好! 挨得真特么舒坦。 把大东门商业街交给这样的商业奇才去打理,不单安全上可以得到保证,发展上同样可以得到保证。 承包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在管理处原有收益基础上增加两成,且每一年度递增五个百分点的条款,并非是人家在吹牛逼,而是在占管理处的便宜! 不过,这便宜占的好,占的理所当然,占的……杨村长的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叫双赢。 哦不。 杨村长后来又改口了,说是三赢。 他管理处的收益上去了,此为一赢。 租户业主们的生意上来了,此为二赢。 承包者也能赚到钱,此为三赢。 杨锐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想不到翟主任居然亲自跑到国贸大厦给他送来了承包合同。 特么还一把没拉住,被娄会俭石秀丽二人撞了个正着。 翟主任也是嘴欠脑笨没眼色,不顾一旁的杨锐拼了命地给他递眼色,张口便是一句:“恭喜啊,杨村长,你们岗南村今天应该说是双喜临门了吧!” 这一瞬间,杨锐连一把掐死这货的念头都有了。 大东门商业街那可是他杨锐的私货,怎么好在两位领导的跟前抖落出来呢。 处于高度兴奋状态中的娄会俭石秀丽二人听到了双喜临门的恭贺,自然要了解一番这第二喜究竟有多喜。 于是,向翟主任要来了合同。 简单翻看,不由点头。 杨大村长果真厉害,视野宽广,手笔恢宏……嗯? 这合同的签订方怎么不是岗南村? 港城锐盛资产管理公司是个什么鬼? 跟杨大村长有着怎样的关系? 恰在这时,泰叔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杨锐眯了下双眼,坦然一笑,淡定解释道:“锐盛资管是泰叔麾下产业,主要任务就是内地不动产产业的管理增值,我在这中间只是起到了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欸,泰叔过来了,还有什么问题,两位领导可以直接请教泰叔。” 翟主任此时终于犯过响来,慌忙点头,以示作证。 娄会俭只是冲着泰叔的方向瞄了一眼,他并不打算为此事烦扰到泰叔。 锐仔这小子猴的很,泰叔也是个老江湖,他们爷俩配合起来,根本就是个无懈可击。 但要让他娄会俭相信那只猴子精说的话…… 哼哼。 绝无可能。 单是那资产管理公司的名,就已经暴露了一切,锐盛,盛是合盛集团的盛,那么,锐字便是他杨锐的锐。 而且,锐字在前,就说明这家资产管理公司是以杨锐为主的。 不过,看破未必要说破。 黑猫也好,白猫也罢,只要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那杨锐很明显是只能抓到大耗子的好猫,至于他是只黑猫还是只白猫好像并不重要。 只要他不把岗南村的集体利益装进自己的口袋,在外面搞点私活捞点外快又算得了什么呢? 娄会俭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石秀丽。 这对师徒,已然是心有灵犀。 石秀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就当杨村长说的是真话吧。 娄会俭会意一笑,只是笑意中多少都有些深长。 杨锐也跟着笑开了。 特么没瞒过娄会俭这只老狐狸,有点尬。 特么被石乡长也看穿了,更是尬。 不过,这二位领导都是明白人,虽然看得清楚,却装做了糊涂,分明是在给他杨锐传递着一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信息。 咱们仨是一伙的,是自己人,你那点破事,我们两个肯定会为你兜着。 同时,还隐隐地夹带了些威胁的意思,你小子给我俩接着好好干,要不然,我俩就把你这些破事给抖落出来。 感觉到自己捅了娄子的翟主任尬笑了两声,跟杨锐说起了就此告辞的话。 结果,被杨锐一胳膊锁住了脖子。 “想开溜? “门都没有! “你这叫自投罗网知道不?” 听着杨锐咬牙切齿的''''恐吓'''',翟主任笑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怎么着?我还就把话撂在你面前了,你翟主任可以竖着进来,但只能躺着回去,明白不?” 翟主任不屑笑道:“切,不就是喝酒么,谁怕谁呀,大不了上医院挂吊水去,我反正是公费医疗不用花自个的钱。” 喝人家杨村长的酒跟人家杨村长交朋友,这可是个天大的便宜。 要知道,人家杨村长的江湖绰号在整个鹏城已经叫响,今后在社会上遇到什么事的时候,拍着胸脯说上一句自己是岗南恶霸的哥,对方必须立马服软认怂。 艹,那得多有面子呀! 翟主任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晚宴即将开始。 杨锐追上了泰叔,告诉了他大东门商业街的承包合同已经拿下来了。 泰叔当即表态说,五千万的资金明天就会打到锐盛的账户上。 杨锐乐道:“你老这是把我当成个小财迷了么?我着急跟你汇报这事,可不是找你来要钱的哦!” 泰叔皱了下眉,再看了眼杨锐,愣了片刻,问道:“你是想让阿龙抓紧时间过来一趟?” 杨锐点了点头。 “龙叔要是不方便的话,让他派几个得力干将过来也成。” 泰叔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不方便,那个老东西这次就想跟着过来的,被我硬是拦下了,他那个身份,不适合参加这样的活动。” 杨锐揶揄道:“嗯,龙叔最适合干的就是我给他派的活。” 往前走了几步,泰叔又想起了一件事来。 “锐仔呀,你上次去港城,让我帮你找的东西,泰叔帮你找到了,要不要这次让阿龙给你捎带过来呢?” 杨锐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太妥当,龙叔这次过关,最好还是清清白白,那个东西万一被查到了,不太好交代。” 泰叔疑道:“那你打算怎么把它弄过来呢?” 杨锐应道:“专业的事必须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一个月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干这种事的专业人才呢。” 不远处,正陪着娄会俭石秀丽二人说话的李振堂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草,谁特么在惦记着老子? (本章完) 第175章 涨涨涨 昨晚上喝了个酩酊大醉,酒宴什么时候结束的,他李振堂又是怎么回来的,今早醒来,却是丁点都不记得。 断片了。 不过,茅台酒是真的好。 醉成这样,睡醒了觉,居然一点都不头疼。 想着先去洗个澡,李振堂拿上了一身干净内衣拉开了卧室房门,却看到杨锐黄大龙二人端坐在客厅餐桌旁。 很显然,他俩刚吃过早饭。 “早!” 李振堂跟二位打了声招呼,就要往洗手间钻。 黄大龙扑哧一声,笑道:“早个屁的早,我俩的午饭都吃完了。” 李振堂先瞄了眼餐桌,可不是嘛,餐桌上又是炒菜又是汤,早餐可不是这般吃法。再看向墙上的挂钟,艹,都特么快到一点钟了。 李同安从厨房中探出头来道:“振堂叔,我专门给你留了饭菜,这会吃还不冷呢。”这个臭小子还真没辜负黄大龙,现如今烧的菜有模有样。 哪里能吃得下呀…… 李振堂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十分钟后,换了身干净内衣的李振堂精神抖擞地回到了客厅,洗过个热水澡,感觉舒服多了,胃口也上来了,有那么点想吃上两口的感觉。 黄大龙带着李同安不知道去了哪里,李振堂可不敢使唤杨大村长,只得自己进厨房热饭热菜。 捣鼓好了,端到了餐桌,就听到杨锐开口说道: “振堂哥,有个事想找你帮个忙。” 李振堂喝了口汤,不假思索应道:“什么事尽管吩咐,霸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振堂也学着黄大龙叫杨锐叫起了霸哥。 “你找找你以前的朋友,从港城带两件东西过来。” 听闻此言,李振堂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炸了。 我已从良多年,为何你偏要逼我为娼…… “咳,咳,霸哥,不是我不愿意帮这个忙,可我回村都两年多了,之前那帮人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系的上。”叹了口气,李振堂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那帮家伙现在全都在里面呆着呢。” 杨锐淡然一笑,道:“也是,那成吧,我待会就去给陆局回个话,说这件事你做不来。” 李振堂的身子陡然一颤。 几个意思? 怎么扯到陆局那边了呢? 不对呀,陆局身为警察,且位高权重,怎么会触碰那种生意呢? 莫非是想顺着我这条线把那帮家伙一网打尽? 看着李振堂大吃了好几斤且诚惶诚恐的模样,杨锐笑了。 “陆局能查到你的底细,自然也能查的到你那帮兄弟的底细,若是想办了他们,用得着你振堂哥吗?” 想想也是哦! 李振堂的精神放松了许多。 杨锐接着解释道:“是这样的,陆局在港城警方那边搞到了一样先进设备,走正常途径弄回来的话,入这边的关卡自然没得问题,但出人家的关卡,就很难说会不会被查到。 没查到当然好,可万一被查到了,那可就不是一般性质的走私了,弄不好都能弄出个外交事件来,但要是通过你这边,就不存在这样的担心了。” 李振堂长出了口气,终于喝下了第二口汤。 “陆局的忙,咱得帮!” 李振堂心想,自个的小辫子还握在人家陆局手上呢,惹得人家陆局不高兴,随便放个屁都能把他李振堂给崩了。 “待会我吃过了饭就出去转转,那帮家伙只要还在外面,我想,我总是能联系上他们的。” 杨锐忍着笑意道:“成,那就辛苦振堂哥了,不管能不能联系的上,我都要替陆局先谢谢你。” …… 大东门商业街的氛围突然间变得诡异起来。 事实上,一个月前就有传言说管理处要将这条商业街的经营权承包给个人。 那位个人,就是批发市场门口的那家婷美塑形内衣专卖店的老板,岗南恶霸。 起初,商户们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江湖上早就传遍了岗南恶霸和东霸天的那一战,虽然存在着诸多版本,但结果全都一个样。 岗南恶霸赢了,东霸天输了。 所以,把所谓的经营权交给那位恶霸大佬,治安费就此换主,只能说是理所当然。 甚至,商户们还有所期盼,期盼那恶霸大佬早一天接手商业街。只因为,商户们苦那些流窜在街头巷尾的各路神人已久矣。 但随后,又有新的说法流传开来。 说岗南恶霸接手大东门商业街并不是只收收治安费这么简单,他给了管理处一个承诺,让管理处的收益在现有基础上增加两成。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两成的收益自然要提现在他们商户的身上。 一下子就要涨两成的费用,太特么狠毒了! 商户们去管理处闹,但管理处的人两眼一瞪,斥说这纯属谣言。 惴惴不安又过了半个多月,今天上午,一个最新消息速度传遍整条商业街。 就在昨天晚上,管理处和那岗南恶霸之间的承包合同已经签订,之前的传言千真万确,岗南恶霸确实把管理处收益增加两成的承诺条款写进了承包合同。 而且,每一年还要递增五个百分点。 但凡听到此消息的商户,只有一个感受:被人一刀捅在了腰眼子上,还顺便剜去了一颗腰子。 受不了,绝对受不了。 想去闹,闹他管理处一个天翻地覆。 但,没人敢领这个头。 一战即把不可一世的东霸天给干蔫,那岗南恶霸绝不是善茬,谁要是当了这个出头鸟,必将挨枪子。 所以,都在观望。 都揣着一肚子的怒火期待着别人家率先忍不住。 过了午饭点,原本诡异的氛围突然紧张起来。 一队足有四十多人的队伍排着整齐的队形,迈着标准军姿步伐,开进了大东门商业街。 一个个都穿着令人两眼一亮的黑灰色中山装,帅的一批,同时霸气逼人。 左肩膀上还挂着个椭圆形臂章,风格有点像警徽,但图案却完全不同,上面绣着三个字。 上边单一个''''杨'''',下边俩字是''''安保''''。 “别怕,商户们,我们是杨家将安保大队,奉命过来维护大东门商业街秩序,有我们在,保准没有人再敢偷再敢抢。” 说话的人,臂章和别人有所不同,最上面多了两道醒眼的黄色直杠。 三道杠,是大队长,可惜被顾教练抢了去,阿木只能委屈求全,戴了个两道杠中队长的臂章。 看到这队人马,商户们不禁唏嘘感慨。 摊位租金要涨,管理费也得跟着涨,这治安费看来也少不了一个涨。 涨涨涨。 还让不让人活了? 阿木紧接着又向商户们承诺道:“请你们放心,从今天开始,大东门商业街所有商户不需要再缴纳治安费!” 此话一出,商户们集体晕菜。 这特么不符合常理呀! 那岗南恶霸肚子里究竟装的是一颗怎样的心? 一分钱不收,倒贴钱为商业街维持秩序?理论上讲,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特么那岗南恶霸好像姓杨,并不姓雷呀! 商户们晕菜,但混迹在街头巷尾的那些个神人却清醒的很。负责把风的哥们看到这队人马正是声望如日中天的湘江老乡会,立马吹响了哨子。 风紧,扯呼! 大多数神人都能安全撤离,可偏有那么两三位因为太过紧张,居然跑错了路,结局不消多说,肯定是顺手逮过来胖揍一顿,然后放生。 都是混江湖的,没必要往死里整,能起到以儆效尤杀一儆百的作用就够了。 商业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 上午接到了不死鸟阿泰的电话,四眼龙下午就出现在了杨锐的面前。 没办法,离得太近,要不是出关入关耽搁了点时间,杨锐还得多搭上一帮兄弟的中午饭。 龙叔听说锐仔有事要找他帮忙,这次过来鹏城,一口气叫上了三十多手下干将。 “说吧,要跟谁干仗?是不是傅连水的那个湘江小老乡?” 龙叔的术后恢复之快之好,超乎预料,两个月不到,不单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就算拎刀砍人,估计问题也没多大。 杨锐笑道:“傅连水的那个湘江小老乡失踪了,他的那个湘江老乡会也换主了,喏,新老大就是他。” 黄大龙连忙敬烟:“龙叔好,我叫黄大龙,跟霸哥混的。” 龙叔沉着脸道:“不知道龙叔心脏病不能抽烟么……” 话未说完,黄大龙手上的香烟已然到了他老人家的嘴上。 点上了火,龙叔美滋滋冒了口烟,转头再问向杨锐:“那你怎么还说有事要找龙叔我帮忙……哦,龙叔明白了,你小子是想把龙叔哄过来同你大战三百杯,对么?” 杨锐连连点头。 “姜还是老的辣啊,不过呢,我还真有个要紧事需要龙叔帮忙。” 龙叔很克制,手中的香烟只抽了两口,便掐灭在了烟灰缸中。 “那就直说嘛!跟你龙叔还需要客气吗?” 杨锐将身子往龙叔那边靠了靠,龙叔会意,赶忙把耳朵凑了上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杨锐说着话,龙叔点着头。 末了,龙叔起了杨锐的肩,不无感慨道:“我以为,我四眼龙这条老狐狸都快成精了,可没想到啊,跟你锐仔这条小狐狸比,居然还差了一箍截,哈哈哈……这个策略好玩得很,龙叔我很喜欢!” (本章完) 第176章 不以利小而不为 第二天一早。 ''''杨家将''''安保大队的四十余人和来自港城某堂口的十多弟兄对峙在商业街正中间的十字路口。 双方虽然都未持有刀械,但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开干的紧张气氛却是一点也不差。 贾忠伟接到了报警电话,火速带队赶来,但对峙双方根本就没把这不过七八人的警力放在眼中。 港城某堂口那边,一双臂纹龙光着膀子穿了件棉坎肩的哥们晃荡到了贾忠伟跟前,颇为嚣张道: “阿涩,我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在街上站一会,不犯法吧?” 贾忠伟笑眯眯回应道:“我带队例行巡查,没碍着你们犯贱吧?” 那位堂口哥们乐呵呵道:“阿涩说什么就是什么喽,欢迎阿涩陪着我们一块犯贱哦。” 十分钟后。 这帮港城堂口弟兄率先撤离。 随即,阿木向''''杨家将''''安保大队喊出了向后转齐步走的口令。 贾忠伟好似松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警员们就此收队。 有消息灵通人士在商户中传出消息,说这场对峙的缘由是岗南恶霸欠了港城某堂口老大一笔钱,还不起,所以对方要求拿大东门商业街这块地盘来抵账。 昨天被整得已经彻底晕菜的商户们得知了这一消息,心中说不上来是个怎样的滋味。 临近中午。 于批发市场的入口处,港城某堂口和安保大队的对峙再次发生。 和一早不同的是,这一次对峙双方都带上了家伙事,而人数方面,港城堂口增加到了二十余人,而安保大队这边却锐减了一半。 就在双方就要动手之刻,贾忠伟率队及时赶到,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制止了这场械斗。 外行只配看热闹,内行才能看懂真门道。 一个问题,港城堂口那边的人为什么会增加到了二十几,而安保大队这边却少了近一半? 没有谁能给出标准答案,各有各的解读,各有各的打算。 事不过三。 傍晚时分,双方在批发市场中终于动上了手,而这一次,贾忠伟没能及时赶来。 战况极其激烈。 数十家批发市场的商户惨遭不幸,摊位被掀,商品被毁,甚至还有那么几个躲避不及的摊主挨了好几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真特么冤! 新的一天,本该有新的气象。 可现实却是…… 气象确实新,特么比昨天还要乱。 一大早就开打。 门口打完了里面打,东边打过了西边打。 贾忠伟几乎把派出所的所有警力都搬到了这边,依旧无非遏制住局面继续恶化。 批发市场的商户们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他们是来做生意的,可不是来看现实版警匪大片的。 再这么搞下去,哪还有敢来这边买东西的顾客,没有了顾客,让他们赚谁的钱? 不用组织,将近一百五十家商户全都涌去了管理处。 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倒也干脆,只应了一句话:“不行你们就退租吧!” 这话算是彻底激怒了众商户。 更要命的是,那位管理处工作人员又补充了一句:“要退你们就全退,别留着一家两家的耽误我下班。” 是可忍,孰不可忍。 原本只是想过来讨要个说法的商户们迅速统一了思想。 退就退。 换个地,老子们照样能做得了生意,但没了我们,看你这批发市场怎么活下去。 大伙推举出三位代表意欲同管理处展开谈判,是你让我们退租的,这提前退租的违约金怎么算? 管理处工作人员回答的很干脆:“想赔就赔,不赔拉倒,不关我们管理处的事!” 商户们登时醒悟过来,对哦,这商业街连同批发市场的经营权已经承包给个人了,确实不关管理处的事了。 那我们的损失怎么算? 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冷哼道:“你居然还有闲心提损失?我跟你们交个底吧,你们真要想退租的话,也就是今天,等到了明天,这事都不归管理处管喽。” 众商户们的心里全都咯噔了一下。 别特么再废话了。 赶紧回去拿材料,过来办理退租手续才是正道。 …… 这晚,杨锐设宴为龙叔饯行。 还特意叫来了翟主任作陪。 龙叔左手持酒杯,右手搂在了杨锐的肩上。 “你的人很能打哦,新合盛差点就没能撑下来。” 杨锐叹了口气,道:“可最终我还是输了。” 龙叔纵声大笑。 翟主任能有机会跟龙叔这等港城大佬在一起吃饭,心下相当激动,却又顾忌自己不太懂江湖规矩,坐在一旁想插话又怕说错了话,颇有些尴尬。 杨锐见状,打趣道: “翟主任别闷着呀,龙叔还等你敬他酒呢。” 翟主任连忙端起酒杯。 龙叔顺便问道:“这两天闹腾的结果怎么样啊了?” 翟主任应道:“批发市场的商户们全都退了租,一个不剩。” 龙叔再次大笑,举起手来戳向了杨锐的脑门:“你呀,这一招可真够阴的……” 杨锐陪以无奈苦笑。 阴,确实是阴了点。 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 若是按正常步骤来走,这批发市场的将近一百五十个摊位,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多少代价才能完成谈判。 改造扩建这批发市场,必然得让他们关门歇业一段时间,人心可都是以利益为驱动引擎的,不赔上一大笔钱就想让这些商户顺从己方意愿,绝对没可能! 赔钱还都是小事。 万一遇到几个钉子户,耽搁了时间,那才是大事。 以此阴招,使得那帮商户主动退了租约,不单省了钱省了事,还省下来了一大把时间。 翟主任跟着感叹道:“当初杨村长跟我说,计划用八个月的时间完成批发市场的扩建改造工程,我还将信将疑,心想着单是跟那些商户谈判就得花去个三五月,八个月的时间哪里能够,可现在看来,半年搞掂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确实有这个可能。 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虽然这工程指望不上陈苍岭的建筑队,但完全可以把他的错峰施工法介绍给承接工程的建筑公司。 嗯,这或许就是鹏城速度的源头吧。 …… 李振堂很容易就联系上了过去的老朋友。 说明了意图,对方爽快答应了下来,东西不大,也不重,且不值几个钱,老朋友甚至连价都没开。 顺便捎过来也就是了。 杨锐陪着龙叔喝酒的时候,李振堂接到了老朋友打来的电话,说东西已经带过来了,若是着急的话,今晚就可以交货。 李振堂随即叫上了黄大龙,二人开着车去了中英街。 见了面,取了货,李振堂说什么也要付点钱,可对方也上来了牛脾气,桌子一拍,嚷道: “你特么再提钱的事,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黄大龙随即回到车上,搬下来一箱茅台酒,咱不提钱的事,那提酒的事,可成? 茅台酒刚涨过了价,一瓶要卖到二十几块钱,但一箱六瓶,也就是一百五不到。 对方不再推辞,乐呵呵接下了这箱茅台酒。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一点,杨锐也是把龙叔送回了酒店刚刚到家。 黄大龙忍不住问道:“霸哥,你费这么老鼻子劲究竟搞来的什么玩意呀?” 李振堂神秘兮兮道:“这玩意可不是霸哥要搞过来的,是陆局……” 黄大龙瞅着李振堂就是一通冷笑:“你可垃圾吧倒吧,振堂哥,侬脑子是不是瓦德拉?陆局想从港城那边弄个东西过来,用得着找你帮忙?” 李振堂不由一怔,下意识看向了杨锐。 杨锐装聋做傻,只当是没听到那二人说话。 拆开了包装,取出来里面的物件,再装上配套的专用电池,杨锐按了下按钮。 噼啪声中,那个手电筒一般的物件头端闪烁起刺眼的电弧。 “大龙大佬,要不要试试?” 说着,杨锐倏地出手,将那物件戳向了黄大龙。 黄大龙急忙后撤躲闪,那玩意看上去挺吓人,不知道被戳中后会是个怎样的滋味。 “这个叫电击棍,你别看它只用了几节干电池,输入电压也就是个不到十伏,但输出电压却能达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伏,刚才那一下要是真戳在了你身上,保管你半身麻痹到现在都动弹不得。” 能有这么厉害? 黄大龙将信将疑拿起了另外一个电击棒,学着霸哥的样子,装上了电池,随后…… “嗷……卧槽!” 李振堂心头一颤,就要上来施救,却被杨锐一把拦下。 “他是装的,真被戳到了,叫不出声来的。” 黄大龙随即恢复了正常状态,讪笑道:“霸哥,这玩意要真是这么厉害,那咱们今后岂不是无敌了?” 杨锐冷冷道:“没这玩意也无敌!我让泰叔帮我弄这玩意回来可不是用在打架上的……” 不用在打架上,那能用在…… “找几个专业人才过来,把这玩意给研究透了,然后仿制。胡广松邢国富,还有段兴民,他们几个合伙坑了我一辆车,这个亏,我得从他们身上赚回来。” 当下,警界已经有部分单位装备了电警棍,但全都是进口产品,价格高得离谱,所以装备数量极少。 仿制出来,卖给警界单位,哪怕一只只卖个一千块,那也得是好几百万的赚头。 生意人嘛,不以利小而不为。 (本章完) 第177章 应该懂得 金学东看着桌面上的标书,沉默了好久。 旁边的烟灰缸已经盛满了烟蒂,桌上的烟盒,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根香烟。 这份标书是邮局投递员送过来的,据说,投送标书的一方花了大价钱,要求邮局特事特办,务必在一天之内将标书投递到全市五十余家工程质量口碑良好的建筑公司。 金学东的鲲鹏建工能够名列其中并不意外,他坚信,他麾下的鲲鹏建工任何一个工程,其质量在鹏城都能数得上号。 招标这种形式虽然新颖少见,但也不至于让金学东发呆,传统的货比三家,从本质上讲其实也是一种招标,替换成发标投标的形式,不过是想把效率再更高些而已。 让金学东沉默许久犹豫不决的原因只是那发标人居然是岗南恶霸。 当然,标书上并没有明着写上岗南恶霸或是杨锐的名。 但工程项目是大东门商业街批发市场的扩建改造,而大东门商业街则是岗南恶霸的地盘,至于前两天在那边闹腾了些动静,但这种技俩,根本瞒不过他金学东。 能一战干翻他金学东的人物,又怎么可能轻易输给了远道而来的港城堂口? 看到此标书的工程项目名时,金学东下意识地将标书扔到了一边,贫者尚且不受嗟来之食,他一堂堂江湖大佬,又怎么能低下头来去认那岗南恶霸为甲方? 然而,扔到了一边不过十分钟,金学东却没经受得了想了解下岗南恶霸想干些什么的诱惑,再次翻开了那份标书。 一看之下,思想不禁动摇。 做为自己曾经的地盘,金学东对批发市场那块地还是蛮熟悉的。 大致分成三块吧。 刚进门的右手侧是个停车场,面积大概有个四千多不到五千平米,停车场的里面,则是三排大平房,主要功能是租给商户做仓库,连房子带路面,算下来占地面积差不多有个三千平米。 对面便是批发市场。 中间由一个废弃厂房改建而成,四周又搭建了些钢结构大棚,只是一层结构,总面积差不多有个六千平米。 恶霸那厮的工程构想则是将这三个区域合而为一,建造一个占地面积多达一万四千平米,混砖结构,地下三层,地上七层的宏伟建筑。 总建筑面积超过十二万平方米,总预算高达两千五百万。 而且,这场招投标的规矩很奇特,投标者不需要在价格上做文章,因为总预算已经明确给出,两千五百万,没得多,也没得少。 所以,投标者只需要在工程质量和工程期限上展开竞争。 实话实说,在这两个方面上,金学东的鲲鹏建工相比别的建筑公司,即便没有优势,但也绝不会落入下风。 而这么一个工程,这么一个预算,即便全都用上最顶级的建筑材料,也能落下不低于百分之十五的利润。 小三百万啊! 怎么能让他不动心呢? 还有更大一个诱惑。 按此手笔,该市场一旦落成,必将成为整个华南地区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而名气一旦打响,这市场必将成为鹏城一座标志性建筑。 将会给承建单位带去多大的名誉增值呢? 无法估算! 那么,在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和大丈夫能屈能伸之间,他金学东究竟该做怎样的选择呢? …… 李金泉来到了鹏城。 没跟杨锐打招呼,而是直接找到了谷超杰。 距离那场让谷超杰出糗的招商会已经过去了一个多礼拜,工作繁忙的他差不多已经淡忘了此事。 但李金泉的突然出现,使得谷超杰的情绪瞬间烦躁起来。 “古叔,侄子特意过来赔罪,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连杯清水都不招待我喝一口吧?” 谷超杰心中虽然不快,但面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真诚。 “说什么呢!没看到我正在忙吗?你有胳膊有手的,不会自己拿茶杯去倒?” 这话说的挺亲切,好像一点都不见外,但同时也表明了谷超杰的一个态度,他确实很生气,为客人沏茶原本是秘书的活,是他刻意用眼神制止了秘书。 李金泉全然没在意,从包里掏出一盒录像带,在谷超杰的面前晃了晃:“古叔,再忙也得休息一会吧,这是我从我姑妈那边翻录过来的,那期节目后天晚上播出,你就不想提前看一下?” 谷超杰不由一怔。 想,当然想,而且还有些迫不及待。 那天的出糗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央台的节目组若是不加剪辑就这么播出去了,他的一世英名必将严重受损。 但电石火光间,转念又想,金泉这小子敢来鹏城见他,还敢拿出录像带请他事先观看,那就说明央台节目组的剪辑工作做的还不错。 既然还不错,那自己又为什么有迫不及待呢? “放桌上吧,等我空闲了再看也不迟。” 李金泉笑了笑,没执拗,顺着谷超杰的意思将录像带放到了谷超杰的案头。 “古叔,那你先忙,晚上六点半,沁园山庄腊梅厅见。” 谷超杰看了眼李金泉,犹豫了几秒钟,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老领导爱子的脸面,薄不得。 下了班,谷超杰却没着急出门,故意在办公室多留了一会,眼看着时间就要过了六点半钟,这才拿上了公文包,叫上了小车司机。 准时或是提前到,会显得自己有些卑微,迟到太久,又会显得自己太过傲慢,把迟到时间控制在二十分钟到半小时之间,刚刚好。 七点差五分,谷超杰在沁园山庄服务员的引领下迈进了腊梅厅的房门。 偌大一包间,只有一男一女。 李金泉微笑起身,迎上前来。 “古叔,我来给你们介绍,我韩姐,韩偗长家的大千金。” 韩千雪款款起身,盈盈上前。 “韩千雪,古室长叫我小雪好了。” 在李金泉这小子的面前,谷超杰还能昂起头来。十六七年前,他在李铁军手下当差时,李金泉这小子还在念小学,可以说,他是看着李金泉一年年长大的。 而且,铁军老领导的脾气秉性他都摸得透透的,不会因为公子哥的背后嚼舌头而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面对韩偗长家的千金时,谷超杰却不自觉地卑微了,本来并不打算为迟到做出解释的他连忙改变了初衷: “不好意思啊,刚要出门时遇了个突发情况,耽搁了点时间,让二位久等了。” 韩千雪微笑道:“理解,我阿爸也是这样,记得又一年我过生日,说好了晚上七点钟吃蛋糕,他头一天还特意向我做保证,说到时候一定不会迟到,结果呢,那天我和我阿妈等他等到了八点半。” 李金泉跟着圆场道:“官不好当啊,不单时间不是自己的,连生命都充了公,古叔,我这么说不过分吧?” 时间确实不再是自己的,但生命……和平年代,没那回事。 心里如此所想,但面上却是另一番表现,谷超杰长叹一声,回应道:“可不是嘛,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既然选择了当公仆,也就只能亏待自己的家人了。” 服务员请示过之后开始上菜,李金泉早已经醒好了一瓶拉菲,亲自为谷超杰倒上了一杯。 “古叔,我为婷美公司招商会的事再次向你道歉,是侄子考虑事情不周,忘了跟你说一声我姑妈那边的安排了,来吧,喝了这杯酒,古叔就原谅了你家大侄子,行不?” 谷超杰一把按住了李金泉。 “喝酒可以,但我得把话说清楚了,这一杯要是你道歉的酒,那我不能喝,古叔从来就没怪罪过你,又何来的道歉一说呢?小雪,你来评个理,我说得对不对?” 不等韩千雪说话,李金泉立马改了口: “那就不道歉了,古叔,这杯酒就当是侄子还你个情,小时候,你还给我开过家长会呢。” 回想起当年,谷超杰不由笑开,那一年,老领导刚从四九城调到省城这边,读小学四年级的李金泉可能是因为听不懂白话,期中考试弄了个语文数学双不及格,不敢给父母说,求着他去学校冒充了一次家长。 气氛渐浓,话题终于扯到了婷美公司上。 谷超杰试探性问道:“金泉,你跟古叔说句实话,你和那婷美公司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李金泉笑应道:“我要是说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古叔你信吗?” 谷超杰从心摇头。 鬼都不信! 莫得关系,你会求你老爸安排我去给他们站台? 莫得关系,你会求你姑妈大老远跑过来给他们做节目? 李金泉叹道:“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可事实真就是如此,到现在为止,我在那婷美公司是真没有一毛钱的股份。” 谷超杰以不可见的细微皱了下眉头,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韩千雪于一旁笑道:“金泉给婷美公司帮了那么多的忙,可不是助人为乐哦,古室长,你应该懂得哦。” 谷超杰轻吁了口气,端起酒杯,一口闷掉了杯中红酒。 “说吧,二位,我能帮上你们什么忙?” 李金泉淡然一笑,道:“一个小忙,但要委屈古叔一晚,后天吧,后天晚上我安排个饭局,把婷美公司的杨老板叫过来,给古叔道个歉。” (本章完) 第178章 陈家儿媳 新年到,燃花放炮。 哦,只是阳历新年而已,那算了。 不过,对供销总公司来说,今年的阳历新年要比农历新年重要许多。 他们的转型作品,六个城市的十家商场,于元旦这一天统一隆重开张。 因为每一家商场都设有了婷美专柜,更因为婷美塑形内衣早已经成为了年轻女性的梦寐以求之物,这十家商场刚一开门,便全部瘫痪。 人满为患。 尤其是婷美专柜,里三层,外三层,密度堪比上班高峰的公交车。 十家商场总计备货十万件,规模大点的分到了一万二,规模小的也准备了七八千,但全都没能撑得过当日打烊。 傍晚时分,眼瞅着情形不太对劲的樊罡将求救电话打给了高欢。 高欢随即联合李振堂,二人紧急动员了岗南村总厂和锐光制衣厂两个单位,将为其他经销商准备的五万件塑形内衣连夜换上了供销总公司的专用外包装,并于第二天一早运抵了各家商场。 刘大光被折磨的差点没了人样,这可是新年的第一天,原本想带着老婆孩子到郊区放个风来着,结果却被赶进了生产车间,领着工人们突击加班熬了一整夜。 终于完成了任务,这哥们两眼满是血丝,嘴唇上起了三个泡,里面还有两处溃疡,连喝口水都疼得慌。 上了恶霸的贼船,就特么没得下来的机会。 把锐光厂四分之三的产能转移到塑形内衣的生产上,原本以为只是十天半个月的救急举措,没想到,这一搞便搞到了新的一年。 老客户的订单,全特么给耽误了! 害的他又回到了兼并红光厂之前的状态: 天天挨骂。 但没办法,刘大光怎么也不能对恶霸那货说出一个不字来。 只因为,那中华立领中山装的诱惑实在是太大,若想据为己有,就必须笑脸迎接恶霸那货的摧残蹂躏。 好在恶霸也盘剥的差不多了,他承诺说,锐光厂只要完成了一百五十万件塑形内衣,就还刘大光以自由,同时双手奉上中华立领中山装的所有知识产权。 一天大概能生产出三万件,上贼船已经上了快四十天,再熬个十几日,这等苦日子也就算走到了头。 岗南村那边,陈天辉也是一整夜没合眼。三万件产品更换外包装,他紧急召唤了一百五十位村民,不吃不喝从晚上七点钟忙活到了凌晨五点整,总算是未辱使命。 好累。 但很快乐,很充实。 就在昨天,新年的第一天,内衣厂的日产量终于突破了一万件大关。 且,良品率甚是让人欣慰,达到了优良级的百分之九十四点七。 陈天辉年轻的面庞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再努把力,并假以时日,厂子的产量一定能突破一万五千件的关口,而良品率也一定能达到优秀级的百分之九十八。 让陈天辉感到充实且快乐的还有一个原因,同样是新年第一天,他在鹏城那家外资企业打拼时的一个相好居然追来了岗南村。 严谨点说,并不能算作相好。 那姑娘名叫金铃,桂南北海人,正儿八经的中专生,在鹏城外资厂里担任技术员。 陈天辉喜欢人家是真,那姑娘对陈天辉似乎也有好感,只不过,陈天辉对金铃一直处于仰视姿态,始终未敢表白。 阿爸生病住院,陈天辉请了假回家照看,结果被发小恶霸给洗了脑,下定决心要回村发展。 回鹏城辞职时,金铃刚巧出差不在厂里,无奈之下,陈天辉只好先行回村,回来后,给金铃写了封信,告诉了她自己对未来的打算,同时也表露了自己的心迹。 金铃一直没回信。 陈天辉还以为就这样了结了,可怎么都没想到,昨天傍晚他接到紧急任务准备去村里动员村民时,在厂门口竟然撞见了拖着大包小包好多行李的金铃。 愣了足足有十几秒钟,陈天辉才犯过响来,就像一条见到了可爱小白兔的饿狼,展开了双臂,猛扑过去。 据知情人说,死死抱住了小白兔的那条大饿狼,当时跟个挨了阿爸揍的小屁孩一般,哭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吼吼吼。 陈大厂长,老丢人了。 金铃听说内衣厂接到了紧急任务,二话不说,放下行李便跟大伙一道投入了战斗。 直到凌晨,任务完成,金铃才在陈天辉办公室的行军床上眯瞪了一个来小时。 陈天辉骑着摩托车去了武校食堂,给金铃带回来了早餐。 南粤肠粉,特意让大厨多加了一个蛋和一勺肉沫。 待金铃吃过了早餐,陈天辉霸气十足道:“走,回家!” 川崎400公路赛再次轰鸣起来,一杠烟便窜到了前任村长的府上。 陈苍岭还在省城中山医附属医院接受康复治疗,家里只有阿妈一人。 “阿妈,我带老婆回家来了!” 陈天辉走在前面嚷,金铃跟在后面用小拳拳捶,两人的脸上荡漾着同一种表情,性福。 屋内的阿妈听到了二仔的叫嚷,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老婆? 二仔什么时候有的老婆? 瞒着窗户向外一瞧,阿妈登时心慌起来,二仔的身后,果真跟了个囡囡。 怎生是好呀?! 自打二仔回了家又当上内衣厂的厂长,这附近十里八村前来说媒的,没有一百,也得有个八九十。 阿妈从其中精挑细选了三个人家的囡囡,打算过年时二仔腾出了空闲,一个个都见上一面,选一个最顺眼的定下来,等过了年就开始准备,争取在年内就把二仔的婚事给操办了。 这下,全泡汤了! 阿妈满脑子都是该如何给那三家一个合理的交代,一个反应不及,二仔已经带着身后的囡囡进了屋。 “阿妈,这是我还没过门的老婆,叫金铃。” 金铃跟着甜甜的叫了声:“姨婶好!” 这声音听着就让人舒服,阿妈再打量了眼金铃的长相身材,一双眼登时眯成了两道缝,这囡囡生的俊俏长的水灵……去他老木的那三个媒婆,不好交代干脆就不交代,我家老公可是陈氏宗族的主事人,我家二仔又是恶霸村长的好兄弟,你们不高兴又能怎么样? “快快,快坐下。” 阿妈拉着金铃的双手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多俊俏的囡囡呀,真水灵,我家二仔也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气……” 阿妈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 “囡囡多大了? “囡囡是哪里人? “囡囡的阿爸阿妈都是做什么的? “囡囡家里还有兄弟姊妹么? “囡囡……” 金铃倒是还挺有耐心,对阿妈的问题一一作了答: “我跟天辉是同一年同一月人,我只比他大了七天。 “我是桂南北海人。 “我阿爸是个教书匠,在县中教数学,我阿妈是个会计,也在县中上班。 “我在家是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今年读高二。 “我……” 陈天辉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了那娘俩。 “阿妈,金铃昨天傍晚才到,又是火车又是客车,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到了这边,又跟我加了一整夜的班,现在一定很疲惫,你就少问两句,让金铃先进屋睡会觉,行不?” 听到人家囡囡父母都是端公家饭碗的,阿妈满意的不得了,恨不得把眼前这囡囡给供起来,哪里还愿违拗二仔的意思,慌不迭赶紧进屋去帮未来儿媳收拾床铺。 客厅中,金铃道:“我不困,天辉,不如我们趁着今天有空去趟省城探望下你阿爸吧。” 去趟省城本是应该,但不必着急,可那川崎400公路赛坐上去实在是太刺激了,所以必须着急起来。 陈天辉想了下,随后应道:“我去恶霸家看看他的摩协会员证在不在,有个会员证,进省城就不怕交警查了。” 陈苍伟恢复的相当不错。 生活自理早已经不是问题,拄着根拐杖便可以独立行走,只是走不太远便要坐下来休息一会。 这两天,正吵嚷着要求出院。 省城医院真的是贵。 在这边住上一天,都没怎么挂水吃药,费用还要五块多。 虽说村里负担了八成,但个人还是要掏两成的钱,一天一块多,都能在集市上买二斤猪肉了。 这天中午,陈苍伟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顶头撞上了自家二仔。 陈苍伟的一张老脸瞬间拉长。 “你还知道你有个阿爸呀!” 这段时间,陈天辉被生产任务压的喘不来气,根本没时间过来省城探望,惹得自家阿爸生气,那也是在所难免。 陈天辉嘿嘿一笑,一个闪身,露出身后金铃。 “阿爸,你看我带谁来看你了?金铃,你未来的儿媳。” 陈苍伟刚拉长的老脸又瞬间恢复了原样。 哦不,还不能称之为原样。 因为表面多了层蜜。 陈苍伟的一张老脸犹如被蜂蜜泡过了一般,每一道褶子都透着满满的甜。 老公公看儿媳…… “我得出院!天辉,你今天就给我办出院手续去,这地方,我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金铃将手中拎着的水果交给了陈天辉,走上前搀扶起陈苍伟。 “阿叔,再坚持几天,等这个疗程的治疗做完了,咱们再回家,行吗?” 儿媳发话,岂有不行之理? 陈苍伟老脸上抹的蜜更浓了。 (本章完) 第179章 二霸再会 杨锐带着高欢赴了李金泉安排的赔礼宴。 谷超杰态度相当诚恳,对二位道歉者表现出了极大限度的理解和宽容: “做企业不容易,而你们确实存在经验不足的问题,搞那么大一活动,出点错那也是在所难免,俗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希望你们能接受教训,以此为鉴,迅速成长。 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今后谁都不准再提。” 如此大度,杨锐难免有些感动。 饭局气氛相当不错,谷超杰卸掉了室长铠甲,同三位商界人士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席间,谷超杰还向杨锐夸下了海口,说争取在下个季度给婷美公司安排几个户口名额。 鹏城人口不少,但落户者却不多,不是人们不愿意,而是鹏城的户籍管理制度相对苛刻。一个鹏城户口,几乎可以堪比四九城,相当金贵。 婷美营销中心在鹏城,但营销中心只是个公司部门,不具有开票资格。也就是说,婷美公司招商大会所创造的七千八百万销售额并不能算到鹏城头上,税收也好,产值计算也罢,都属于朝明县或是阐城市。 一边举杯表示感谢,一边心下略加思筹,杨锐随即品出一丝不同寻常。 谷超杰不会不知道婷美公司的注册地并不在鹏城,那么他为什么要胯下如此海口呢? 不合逻辑呀! 宴至尾声,杨锐借口去趟洗手间,出了包间,去到酒店吧台结了帐。 人家李公子能免费帮忙化解矛盾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再让人家买单,那可就太说不过去。 送走了谷超杰,再安排高欢打辆出租车先回去,杨锐转而盛情邀请李金泉再找个地方乐呵乐呵。 却遭到了李金泉的断然拒绝。 “时间不早了,我今晚得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飞回四九城呢。” 合着你老兄就是专门为我的事来了趟鹏城? 李金泉呵呵一笑,反问道:“要不然呢?” 杨锐好生感动。 李金泉再一笑,拍了拍杨锐的肩:“想多了,兄弟,我来鹏城是为了谈笔生意,你的事,只是顺便。” 谈的不会是婷美公司的生意吧……李金泉自始至终没向杨锐讨要过好处,这一点,就像块铁疙瘩一般压在了杨锐的心上,怎么也化解不开。 …… “霸哥,泰叔的五千万资金已经到账,要不要现在就转到鹏城的账户上来?” 营销中心练功房,杨锐刚出过一身汗,黄大龙便悄摸来到了身旁。 “分批吧,先转个两千五好了。” 黄大龙接着汇报道: “霸哥,批发市场那边已经完成了清场,是不是找个施工队把围墙先拉起来呢?” “你看着办好了。” 黄大龙再递上了一张表格。 “霸哥,咱们总共发出了五十五标书,截止到今中午,已经有十一家建筑公司应了标,其中就有东霸天的鲲鹏建工。” 杨锐微微一怔。 这倒是有点超乎预料。 “他的应标书你看了没?态度如何?” 黄大龙道:“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可以说,东霸天的态度相当端正。” 闻言,杨锐不自觉地眯上了双眼。 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吩咐道: “找个人去给东霸天传个话,就说我想请他吃个饭,他要是愿意,就把时间定在明晚。” 黄大龙惊道:“霸哥,你真打算把批发市场扩建工程交给东霸天去做?” 杨锐点了点头,道: “我们对鹏城搞建筑的这一行并不熟悉,所谓的工程质量靠得住的五十几家建筑公司也只是咱们看到的表象,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深,有多浑,你我并不清楚。 与其瞎蒙,倒不如交给东霸天去做更让人放心。” 黄大龙疑道:“那你就不担心他在工程期故意跟你捣乱吗?” 杨锐淡然一笑,笃定道:“你就安安生生把心搁肚子里好了,东霸天要么不接这活,要是接了,他一定会拿出最好的质量最快的工期来完成这单工程。” 黄大龙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一开始,霸哥要把东霸天的鲲鹏建工列入名单,黄大龙还以为那不过是霸哥故意在羞辱东霸天。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浅薄了,霸哥的高度,远非他黄大龙能触摸得到。 “你记住了,大龙,如今这江湖,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休无止的恨,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关系。” 黄大龙下意识地摇起了头。 “怎么,你有不同意见?” 黄大龙张开了口,却打了个怔,随即做好了防御姿态,这才回敬道:“我觉得霸哥对我就是无缘无故无休无止的爱……” 卧槽! 又特么犯贱。 杨锐撩腿就要飞鞋,可惜刚才练功时赤了脚,一双人字拖此刻并不在视野中。 …… 时隔五十六天,两霸再次相见。 金学东身着一身银灰色西装,里面是一件深紫色衬衫,扎着条淡绿底白碎花领带,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英气。 而杨锐的穿着却相对简单,一件米黄色棒针线衣搭配一条浅蓝磨白牛仔裤,脚下则是一双耐克运动鞋。 这种穿着,得等到八年后大洋彼岸的九五式窗户上市时,方能引发时尚商务风潮。 但在当下鹏城,却是极为普通。 俩大佬都极尽可能地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像两位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般,见了面先握手,握手时,热情寒暄。 寒暄完毕,相互礼让一番后共同落座。 一旁,黄大龙看了个目瞪口呆。 两位大佬,有必要如此虚套么? 有必要把仪式感看得那么重要吗? 不过是吃碗潮汕猪杂粉哦! 一块钱一碗,三个人三碗,付了五块一张钞票,排挡老板还得找回一张两元的纸钞。 昨天下午,阿木代表杨锐过去给东霸天传话,说恶霸大哥有意请他吃个饭,结果被东霸天婉言谢绝。 说,大东门商业街服装批发市场的扩建改造工程他是诚信诚意的,如果有什么疑问,他可以亲自去恶霸大哥的办公室去谈,但吃饭就算了。 阿木回来如实回了话。 杨锐似乎预料到了东霸天会婉拒,淡然一笑后,吩咐阿木再跑一趟,告诉东霸天他要请客的地方便是这家排挡,听说这家排挡的猪杂粉做得相当正宗。 黄大龙没搞明白霸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阿木再次回来时,说东霸天很愉快地接受了恶霸大哥的邀请。 大佬的心思,这让人猜不透。 两碗猪杂粉同时上来,金学东先拿勺子唱了口汤,再拿筷子夹了猪肺,嚼了两下,禁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眼这排挡的招牌,随后点着头道:“味道真不错,值得常来。” 杨锐道:“这儿离商业街不远,你把批发市场扩建工程接下来,今后就可以常来了。” 金学东嗦了口粉,闷头道:“我会天天盯在这边的。” 杨锐不再说话,闷头嗦粉。 粉嗦完,二人先后端起了碗,将剩下的汤喝了个干净。 金学东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了杨锐。 “那个黑脸大汉是你的人?” 杨锐应道:“我七叔公的徒弟,是个武痴,整天想的就是跟人家切磋过手。他虽然刚入门,但功夫进步很快,又占了身体条件的便宜,所以,你打不过他并不丢人。” 金学东的两只眸子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亮光:“你的功夫也是你七叔公教的?” 杨锐点了头:“从五岁开始,这十几年受尽了他老人家的折磨。” 金学东会意一笑,接着问道:“能让我见一下七叔公吗?” 杨锐不假思索道:“能!但得等工程完工之后。” 金学东再一笑,指了指面前的空碗,道:“真好吃,下次我请你。” 杨锐摇了摇头,回道:“你是东北人,请客吃饭最能拿出手的应当是水饺才对。” 金学东不由一愣。 片刻之后,爽朗大笑。 “行,那就说定了,等我安排好工程的事,请你到我家去尝尝你弟妹的手艺。” 杨锐微微一笑,纠正道: “你比我大,你老婆,我该叫嫂子。” 金学东再一愣。 一吸一呼后,又是一通爽朗笑声:“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说出了这句话,憋在胸腹间好多天的那口郁气竟然奇迹般消散了,金学东长长地呼了口气,仰起头来望向了天空,今晚月朗星疏,明天必然是个好天气。 金学东离去后。 黄大龙作势也想开腿,哪知霸哥却重新坐了回去。 “再陪我吃一碗?” 黄大龙很是惊愕地看了眼杨锐,这么大一碗粉,还有那么多的猪杂,你居然没吃饱? 杨锐苦笑摇头。 黄大龙恍然大悟,霸哥果然是个饿霸。 再要了一碗粉,杨锐慢悠悠吃着,随口问道:“大龙,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东霸天么?” 黄大龙茫然摇头,鬼才猜得透你霸哥的心思,我黄大龙只是个凡人。 杨锐接道:“未来三十年,建筑,包括住房地产,商业地产,公路铁路桥梁等基础建设,将成为国家的支柱产业,你就不想在其中分上一杯羹么?” 黄大龙有所悟地连连点头。 杨锐美美地嗦了一大口粉:“陈苍岭只会干活,却没多大点的视野,所以,东霸天的鲲鹏建工,才是我们进军建筑业的跳板。” (本章完) 第181章 情有可原 (180章在前面) 县里提前半个月下发了通知,这个月的二十三号,农历小年,全县各乡一二把手都要去石岗乡岗南村,参加改革试点村表彰大会暨新农村经济发展观摩研讨会。 娄会俭特意给田少武打来电话,指示说,石岗乡做为东道主,理应做好各项准备接待工作,也是份责任,同时也是一份荣誉,他田少武做为石岗乡的书纪,责无旁贷。 这个电话彻底打消了田少武准备以病假来应对此事的念头。 但究竟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娄县掌的指示,田少武却是一时拿捏不准。 积极面对吧……为此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 消极应对呢……又怕娄会俭一巴掌拍下来,直接把他拍成个不值钱的肉饼。 两难! 更是让田少武感觉惶恐的是,当天下午,县里突然传出消息说,耿书纪身体抱恙,已经去了市里疗养,目前县里的工作,由娄县长一把抓。 这则消息得到了娄领导大秘的肯定,放下电话时,田少武只觉得自己的脊梁骨折了两节,脐下三指空空如也,说起话来毫无中气。 石秀丽当然也得知了消息,知道的比田少武还要详细。 自打婷美招商会大获成功,县里的局面也发生了微妙改变,上面没有了否定态度,左右也听不见了质疑声音。 上个礼拜的市府办公会,大老板罕见参加,并点名表扬了朝明县的工作。 没过几天,耿乾承便请了病假。 “笃,笃,笃……” 石秀丽拿着工作笔记敲响了田少武办公室房门。 屋内传出田少武有气无力的应答。 石秀丽推门而入,不由一怔。 “田书纪,您生病了?” 田少武摆了摆手,低落回道:“没事,昨晚没睡好,有点犯困。”随即点了根香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石秀丽坐到了田少武的面前。 “田书纪,关于县里准备在小年那天召开岗南村现场表彰会,您有什么指示呢?” 田少武愣了会神。 他能有什么指示? 他还有什么脸面做指示? 各村村长已经倒戈,那几家乡镇企业的负责人也全都偃了旗息了鼓,他田少武都快要成了孤家寡人。 大势已去,且无翻盘机会,只能无奈接受被架空的事实。 指示? 他田少武今后再说什么话,恐怕都要被人家当屁听了吧! 但又不能不说两句。 不说上两句,就会有消极对抗的嫌疑,面前这位大美女只需要在电话中跟娄领导微词一二,他田少武保管要落下个吃不了兜着走的结果。 “娄领导上午为这事专门给我打了电话,叮嘱我一定要做好做为东道主的各项接待工作……” 田少武脑乱如麻,借着抽口烟喝口茶的空挡,强行整理了下思路。 “但我想,真正的东道主应该是岗南村才对,这次表彰大会,我们乡里可不能抢了岗南村的光彩。” 石秀丽道:“我跟田书纪想到一块了,所以,我建议把岗南村的杨村长叫过来,咱们召开个专题讨论会,集思广益,争取把这场表彰大会办的既有特色又热烈圆满。” 田少武点了点头,道:“这个建议好,我完全赞同,岗南村虽然是真正的东道主,可乡里也不能把责任一股脑往下面推,该咱们承担的工作,那就得认认真真去完成。” 石秀丽在工作笔记上写了几笔,随后又询问道:“那这个讨论会放在什么时间合适呢?” 田少武先抽烟后喝茶,硬生挤出来一丝笑意:“你给杨村长联系一下,看他的时间吧,我们乡里应该尽量配合他的工作,尽量不要给他添麻烦。” 这态度,相当诚恳,绝非伪装。 必须及时止损,再斗下去,恐怕就不是被架空的悲催结局了,这间办公室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难说。 石秀丽合上了工作笔记,站起身来:“成,那我马上联系杨村长,确定了时间再向您汇报。” …… 鹏城。 杨锐看着周广志那张疤瘌炒横肉的脸,想笑,又觉得可气。 “被人给揍了?” 周广志叹了口气,虽然都过去了半个多月,但脸上的伤痕并未完全消褪,有经验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不提了,霸哥,你要的钱包,我总算是帮你找回来了。” 杨锐接下那只钱包,随手丢在了一旁。 “你老实告诉我,为了这只钱包,你花了多大的代价?” 周广志故作不解道:“一只钱包而已,能花多大代价?” 杨锐冷笑一声,道:“你脸上的伤应该有半个月了,算算时间,刚好是我让你帮忙找钱包之后,广志大佬,你要是不肯跟我说实话的话,那就是不把我恶霸当朋友。” 周广志犹豫了几分钟,最后咬了咬牙,终于把实情合盘告诉了杨锐。 火车站一带的大佬姓苏,名苏浩。 浩哥可不是一般的江湖大佬,人家自称是名门正派的嫡传。 丐帮第五二代帮主,清末两粤拳师,南粤十虎之一,苏灿,苏乞儿孙子的孙子。 凭此招牌,再加上浩哥确实有点真功夫,所以入道后很容易就聚拢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好兄弟。 队伍最壮大时,多达三百余手下。 浩大佬志向远大心胸开阔,认定了一个道理,欲成大事,须不拘一格降人才。 因而,他的手下,并无籍贯之分,只有才华之别。 周广志跟苏浩地盘不搭业务也不搭,不存在利益上的矛盾,所以,在两年前的一个饭局上认识后,很快就称起了兄道起了弟。 这次,杨锐请他帮忙找钱包,周广志还以为凭他跟苏浩的交情,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最多也就是搭上一顿酒。 但没想到,苏浩在这件事上一点面子都没给他。 手下兄弟辛苦工作得来的报酬,凭什么你周广志说上一句话就能拿回去? 你周广志特么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坏了老子这一行的规矩? 你的面子要给,他的面子要给,随便一个谁谁谁的面子老子都得给,那老子吃什么? 老子的兄弟又吃什么? 周广志丢了面子当时也是火大,一言不合,立马上手。 浩大佬也是牛逼,虽然是主场作战,但也没仗势欺人,跟周广志来了场一对一单挑。 结果…… 就不说结果了,说出来怪丢人的。 周广志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对浩大佬却也是无可奈何。 人家本身就比自己能打,手下弟兄也比自己多了好些倍,且深居简出,行踪不定,不管是明着干还是暗中搞,他都拿不到三分把握。 后来,还是求到了另一位江湖朋友,这才得到了浩大佬的让步,掏五千块,可以赎回那只钱包。 终于听完,杨锐不怒反乐。 “五千块,就为了这么一只钱夹子?” 周广志正色应道:“对我来说,这可不单是一只钱夹子,还有霸哥你对我周广志的信任。” 杨锐笑了起来。 “就凭你这句话,你这兄弟,我杨锐认下了!” 听闻霸哥如此言说,一旁黄大龙顿时兴奋起来。 光棍节那一战他就没过瘾,难得佳机再现,他这位湘江老乡会大佬必须牢牢把握。 “霸哥的兄弟,只能被霸哥教训,别人敢动他一根手指,也得付出血的代价,霸哥,你说我说的对吗?” 杨锐玩味一笑,点了点头。 黄大龙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的原因还在他的上一世,他在省城火车站被抢过,打了一架后,结果被警察定性了一个互殴,在里面关了三天才放出来。 黄大龙随即走过去拍着周广志的肩,道:“这口气,你大龙哥帮你出了!” 周广志不见激动,两眼反倒尽是迷茫。 就你? 行吗? 黄大龙不屑一笑,道:“怎么,怀疑你龙哥揍不过那个叫花子?” 周广志摇了摇头,道:“苏浩手底下有两百多号人呢。” 黄大龙轻哼了一声,笑道:“豺犬一千,也不是雄狮的对手,你龙哥我把话撂这儿了,这件事,用不着霸哥出手。” 刚巧这时电话铃响。 杨锐没支持黄大龙,却也没反对,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起身去隔壁房间接电话。 待回来时,那二人都是一副摩拳擦掌就要出征的姿态。 “霸哥,那我就跟广志兄弟去趟省城了?” 杨锐无奈苦笑。 也怪不得这货如此好战,营销中心的练功房建成后,他没少把黄大龙当成活靶子,而黄大龙在一次次的摔打中也得到了长足进步,急于实战验证,那也是情有可原。 “你俩着个什么急呀?那姓苏的是得了重病活不了几天了,还是你俩算准了他今晚就得遇车祸?咱先安安生生过个年不行吗? 再说了,广志大佬存在姓苏的手里五千块,怎么着也得让它多躺几天,要不然,怎么好意思向人家讨要利息呢?” 本来被霸哥喝止住的黄大龙多少还有些不甘,但听了杨锐后一句话,顿时痛快了。 打架不是目的,搞活经济才是。 杨锐接道:“你不让我掺合,我可以答应你,但你黄大龙也得给我听好了,你特么可是岗南村的黄大军师,这一仗该怎么打,该怎么以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胜利,你可得给我算清楚了。” 可以独立干上一仗? 黄大龙的两只眼眸顿时放出两道绿光。 (本章完) 第182章 凯旋回家 腊八节当天晚上,央台二套经济栏目以婷美公司为基本素材的第三期专题节目终于播出。 正值各地掀起一股婷美浪潮之时,这一期节目果然引发了观众们的热切关注。 反过来,这期节目对愈演愈烈的婷美浪潮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结果便是,央台应广大观众要求,一套频道紧急调整了次日节目安排,于黄金时段复播了这期专题栏目。 而那些于招商会上只是卡着门槛订货的婷美经销商,当时看似聪明,既拿下了经销商资格,又省下了一笔流动资金,而今却是悔得肠子都要发青,只拿了那么点货,根本撑不到过年。 连忙致电婷美营销中心,对方也是无能为力,招商会上的订单都还在排着队呢,哪里还能顾得上他们这种经销商。 …… 石岗乡。 乡府大院。 大门拱形横梁上,新年前挂上去的四个写着欢庆元旦打字的灯笼尚未摘下,但下面却多了一条横幅。 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岗南村婷美营销团队凯旋回家! 一列车队缓缓驶来,为首的是一辆黑色虎头奔,后面跟着两辆日系进口轿车,殿后的则是一辆国产中巴。 大院门口,乡长石秀丽率领乡府部分工作人员候在了一侧。 另一侧,则是专门从县文工团请来的乐队。 “鸣炮!” “奏乐!” 石乡长一声令下,鞭炮响起,同时,义勇军进行曲的激昂旋律响彻在众人耳边。 太特么浮夸了! 石秀丽也不想这么搞,可没办法,该死的杨大村长强硬要求,说,不这么搞,他就不过来乡府开会。 功高不可盖主。 石秀丽倒不是怕了这货的要挟,真敢不过来开这个会,石秀丽自信有一百种办法让那位杨大村长后悔不迭。 但,杨大村长随后在电话中说的话,立时让石秀丽改变了主意。 “如果场面搞得好,我就送给你两小一大三辆车……” 石秀丽苦那辆破旧吉普已久矣,听说有车送给乡府,而且还是两小一大三辆车,多过分的要求她也得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这三辆车都是二手翻新,从梁朝辉那边拿过来,办好了手续,总共也就花了十八万。 虎头奔停在了石秀丽跟前,驾驶座车门率先打开,一西装革履小伙跳下车,绕过车头,为车上正主拉开了后座车门。 石秀丽气的暗自咬牙。 你就装吧! 等过完了年,看我怎么收拾你。 车中正主下车,一只脚刚刚探出尚未落地,一旁石秀丽眉头不禁皱起。 不对! 这只脚怎么看起来像个上了岁数的人呢? 第一只脚落了地,再一只脚跟上来,车中正主终于现出了身形,赫然正是岗南村现任村委委员,前任村长,陈苍伟。 后面一辆乳白色日系车响起了喇叭声,驾驶座车窗放下,探出一张帅气面庞。 “石乡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石秀丽端着领导的笑容,迈着上级的步伐,稳稳走过去,看似俯身跟那货做近距离交流,却倏地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那货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疼得那货呲牙咧嘴。 石秀丽这才满意点头,舒展开眉宇。 虎头奔开进了乡府大院,但后面的两小一大三辆车却停在了大门外。乡府工作人员早有准备,拿出来红绸红花,速度将这三辆车打扮了一番。 乡亲们也围拢了过来。 杨锐下了车,跟着石秀丽来到了乡府大门的正中央,那儿竖着一个老旧的立杆式话筒。 陈苍伟在黄大龙的搀扶下,也站到了石秀丽的另一旁。 “父老乡亲们,我是咱们石岗乡的乡长,石秀丽……” 围观乡亲礼节性地送上了几声巴掌。 “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岗南村前几天每家每户发了四千块的红利,而且,人家今年过年由村里置办年货,听说这置办年货的钱分到每一个人头上,差不多要五十块呢! 你们,难道就不羡慕吗?不嫉妒吗?不眼红吗?” 四下里登时哄乱。 怎么不羡慕? 怎么不嫉妒? 怎么不眼红? 可特么我们…… 羡慕能怎样? 嫉妒能如何? 眼红又能咋办? 谁让我们村的村长跟人家恶霸比,笨得就跟头猪似的呢?! 石秀丽敲了下话筒,示意周围乡亲们安静下来。 “庆幸的是,富裕起来的岗南村并没有忘记了咱石岗乡其他村的父老乡亲,你们知道杨村长为什么会捐给乡里这三辆车吗?” 四周再次哄乱,说什么话的都有。 石秀丽等了片刻,再次开口: “他可不是在讨好我石秀丽,他杨村长现如今在娄县长的眼中可是个香饽饽,根本用不着讨好乡里……” 杨锐用余光瞥了眼石秀丽,不,我特么就是存心在讨好你,跟公家无关。 “他捐给乡里三辆车,用意只在于方便乡里的干部去基层,去你们各村展开扶持工作! 可能你们会说,你们村可没有像杨村长那样的能人,搞不成岗南村那样的厂子,我承认,这都是事实。 石岗乡只可能有一个杨村长,朝明县也只可能有一个杨村长,整个阐城市,也不可能找出来第二个杨村长!” 围观乡亲纷纷点头,乡长还是说轻了,放眼整个南粤省,像杨村长那样的人,恐怕也是独一份。 “但我还想说,今后石岗乡各村只要紧紧跟随乡府,我石秀丽向全乡父老乡亲做保证,你们每一个村都会有一个杨村长,你们每一个家庭都能像岗南村那样富裕起来!” 四下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乡亲们全都支愣起了耳朵,两只眼睛再也不肯对向别处,全都聚焦在了这位大美女乡长身上。 “岗南村的成功,别的村确实很难效仿。不过呢,我们虽然做不成人家岗南村那么成功的厂子,但可以把精力放在经济种植特种养殖手工作坊等等可以大幅度提高收益的项目上来呀……” 这确实是一条通往致富的光明大道……乡亲们憧憬之中又充满了各种犹豫困惑。 有一位比较靠近石秀丽的乡亲大声道:“可我们要技术没技术,要本钱没本钱,拿什么去搞你说的那些赚大钱项目呢?” 石秀丽手指那三辆车,微微一笑,回应道: “这三辆车,就是为了方便乡里的干部为你们送去技术,至于本钱嘛……” 石秀丽看向了杨锐,恬然一笑: “我想,杨村长会为大伙解决的,对吗?” 这一笑,笑得杨锐直接越过了冬天,沉醉在了春天的花海中。 未及醒来,另一旁的陈苍伟已然接过了话筒。 “我有几句话想跟咱石岗乡的父老乡亲说上一说……” 岗南村前任村长,陈氏宗族主事人,陈苍伟的名头在石岗乡也算是能叫的响。即便有不认识的,交头接耳三两句,不过一吸再一呼,也就全都知晓了。 “你们都知道,前段时间为了争村长,我陈苍伟跟恶霸这个臭小子斗了个鸡飞狗跳你死我活,我这么说一点都不夸张,我差点就被这个臭小子给气的去见了阎王爷……” 围观乡亲不由哄笑,小半年之前,岗南村的这点破事正是石岗乡乡亲们的饭后谈资。 “我在县医院住院的那些天终于想开了,我陈苍伟不能拿村民们的利益来保全我陈苍伟的私利,所以啊,我就跟恶霸臭小子说,你小子要是能兑现了你的诺言,让岗南村家家都成了万元户,二叔愿意当着全村人的面给你恶霸跪下道歉……” 说着,陈苍伟甩开了黄大龙的搀扶,转身冲向杨锐,双膝一屈,就要跪下。 杨锐怎肯受长辈之拜,一步滑出,架住了陈苍伟的双臂。其身后,黄大龙跟着托起了陈苍伟的老腰。 陈苍伟胸腹剧烈起伏,两只眼眶已然饱含了热泪,竭力嘶吼道: “放开我!我要为四百陈家人跪拜恶霸,为一千岗南村人跪拜恶霸,为两万七千石岗乡乡亲跪拜恶霸!” 杨锐哪里肯依,压低嗓门道:“别闹,二叔,你心里怎么想我都知道,我全答应你还不成吗?” 提车归来,必然路过省城,所以就打算顺便把陈苍伟稍带回村,而路上又突发奇想,若是把陈老贼带来乡里,在田领导的面前那么晃悠一圈,会起到怎样的效果呢?于是…… 没想到这老贼竟然唱了这么一出来。 陈苍伟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但依旧处在高度激动中:“恶霸,你能做到的,二叔相信你,你一定能领着咱石岗乡的乡亲全都走向致富大道。” 杨锐忽地变脸,沉声斥道:“二叔,你是不是喝多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能领着整个石岗乡走上致富大道的只有乡正府,只有石乡长,我杨锐最多也就是当个帮手。” 石秀丽在一旁只当没听到。 这套,她已经打下了,不愁那杨村长不主动把脖子钻进来,不管他如何偷奸耍滑,自己只管以不变应万变就是。 杨锐即便有招,也不想用在石秀丽身上,要是让她在父老乡亲们面前下不了台,那还不如干脆一巴掌抽在他杨锐的脸上呢。 (本章完) 第183章 这个年怎么过 把陈苍伟交给了黄大龙,杨锐把头凑向了话筒。 “既然石乡长把难题抛给了我,那我也只好接住喽,其实啊,说句心里话,在我杨锐看来,但凡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嚯嚯嚯。 瞧你这话说的,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 听众中,有乡亲表示不服。 但立马遭到了更多人的批判。 人家岗南村千真万确赚到大钱了,人家杨村长就是有资格说这样大气的话。 杨锐淡然一笑,待窃语声渐平,接道: “等过了年,但不出正月,我岗南村就会出资一百万成立石岗乡扶贫致富发展基金,专门为各村种植养殖项目提供资金支持!” 霎那间,四下里掌声雷动。 一百万哦! 平均到每一个村,那可是大几万的投入呀。 石岗乡的来年有希望了。 咱个人家的生活也有指望了! 掌声间歇,杨锐刚想再次开口,可乡亲们偏跟他过不去,再次拼命拍起了巴掌。 起了伏,伏了起,起起伏伏,好几分钟。 终于安静下来,杨锐却没急着说话,而是将手搭在了耳边,冲向斜对面的一条汉子。 “什么?你说一百万不够?” 那汉子登时涨红了脸,着急分辨,我可没说这种不要脸的话。 杨锐玩味一笑。 “我也觉得一百万不太够,所以啊,我决定,我个人自掏腰包,再追加一百万的资金!” 话音尚未落地,人们情绪已然爆炸。 竟然有人振臂高呼:“恶霸万睡!” 杨锐立马指向了那人:“你哪个村的?再特么瞎喊,当心我扣你们村的发展资金。” 都是经历过运动锤炼的人,都知道这种口号喊不得,那老乡也只是情之所至,一时冲动。 待他警醒过来,连忙伸舌头缩脖子双手合十,以示认错。 石秀丽也难掩内心中的兴奋和激动。 她打这个套,原本只打算套个五十万出来,手上有了五十万可随时调配的资金,她就有把握盘活整个乡的新农业生产。 真是没想到,杨大村长一张口,就给予了她四倍的期望。 两百万哦! 能做多少事情啊。 石秀丽于心里迅速调整了对来年工作的预期。 抛去岗南村不算,石岗乡明年在县里的排名也要位于三甲之列! 杨锐学着领导的模样,敲了敲话筒,示意乡亲们安静下来。 “等过了年,你们只管把心搁肚子里,放手跟着石乡长跟着乡政府去干。搞经济种植也好,搞特种养殖也罢,只要是新项目,都存在着不可预料的风险,我杨锐保证不了你们稳赚不赔,但可以保证得了,赚了是你们的,万一赔了,我杨锐替你们担着。” 什么? 我没听错吧! 四周乡亲至少有一半下意识挖起了耳朵。 确定没听错,杨大村长说的很清楚,赚了,是他们自己的,赔了,杨大村长给担了。 一上了岁数的老汉再也按捺不住,冲出人群,扑通一下跪在了杨锐的面前。 “大善人啊! 老汉我活了六十二年,就没见到过杨村长这样的大善人啊!” 隔着个立式话筒,杨锐反应稍慢,但左右石秀丽黄大龙二人速度上前,搀扶起了那位老汉。 然而,受那老汉行为的传染,人群中又有十多人扑通了一下。 乡亲们大多没怎么读过书,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唯有跪拜。 眼看着又有一大帮人准备效仿,杨锐急了眼,冲着话筒吼道: “谁再跟着学,老子就特么扣他的钱!” 哄笑声中,那些准备效仿的乡亲打消了念头。 院中办公楼。 三层书纪办公室。 田少武立在窗前,五味杂陈地叹了口气。 大门口的这一出,他从头到尾看在了眼中,听进了耳里。 如此场面,如此结果,不正是他田少武苦苦追求了多半辈子的目标吗? 为什么他如此努力,奋斗了将近三十年,但距离目标仍旧遥远。而那暴发户,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仅仅是说了几句承诺话,便取得了乡亲们的感恩戴德呢? 苍天不公啊! 天理不存哪! 还有那个陈苍伟。 田少武只是看到了这老东西的背影,但却能想象的到那个软骨头怂货的丑恶嘴脸。 只让人觉得恶心! 让人只想往他的脸上啐上几口。 陈家人三百年积攒下来的脸面全都被这个老东西给丢尽了。 他田少武在石岗乡积累了三十年的威望,也被他给糟践了。 不单是可恶。 简直是该死。 不过,田少武的修行也算是老道,退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来,点上一支香烟,只抽了半截,便将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下来。 眼下,他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甚至可以说被逼到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将跌落深渊,且万劫不复。 最安全的策略只有蛰伏。 田少武还抱有一丝丝的希望,耿领导的抱恙修养,只不过是战略性后退,迟早有一天还会复出。 他必须坚持住。 否则的话,这边能不能靠得上尚且难说,那边被抛弃却必将成为定局。 …… 高校放了寒假。 董立回到了家。 大坪村还是之前的老样子,一穷二白三破烂。 村民们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也谈不上能吃饱,更不知道什么叫吃好。 不过,董立依旧察觉到了村里的异样:人们对姜村长的敬重似乎不如从前了。 而姜村长看起来也不比从前那般威严,眉宇中隐隐地藏了些忧虑。 这种蹊跷,并不是他一个大学生该操心的,董立虽然有心报效家乡,可一个二年级的医学生,根本没有奉献自我的空间和机会。 就算去到村医务室,恐怕都会遭人嫌,村医的那一套,在医学教科书上根本就没有过只言片语的表述。 董立的家,也是一样的贫苦。 想那大前年的夏末,为了给他凑足前往省城的七块钱路费,他阿爸几乎求遍了整个村。 好在大学里一个学年有九个月会发下来十二块钱的生活补贴,在省城,也不难找到干家教的零工。 这个学期以来,又学会了如何测血型,托在医院实习的师兄师姐买了试剂,周日的时候在街上摆个测血型的小摊,一天下来,也能赚上个三五块钱。 如此,董立每个月都能给家里寄来十多块。 正是凭着董立每个月寄过来的这十多块钱,他们家一跃成为了大坪村的有钱人家。 董立回到家时,舅舅和舅妈两口子正在跟阿爸商谈着什么。 阿爸黑着一张脸,显然很不开心,而舅舅一脸求人的可怜模样,用屁股也能猜得出来,他们两口子是借钱来了。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家不都是靠立仔抠牙缝才剩下几个大子来的么……” 听阿爸这么说,显然是不打算借了,董立微笑着跟舅舅舅妈打了个招呼,扭头去到厨房帮阿妈做饭。 阿妈正在厨房里抹眼泪。 舅舅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右腿落下了残疾,在村里从来就没被人看得起过,好不容易从岗南村娶回来一个陈家人当老婆,可惜不单是个哑巴,还不受陈家人待见,在村里更是落下了笑柄。 但舅舅毕竟上是阿妈的同胞亲弟,手足相连于心,哪有亲姐不心疼亲弟的道理。 可家里是阿爸当家,莫说阿妈,就算他这位顶梁柱,在阿爸面前都没得说话的份。 董立进了厨房,没去劝慰阿妈,而是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大团结,在阿妈面前晃了晃。 阿妈顿时破涕为笑。 知子莫若母,仔仔的意思她心里明白得很。 “阿妈,岗南村的恶霸村长要舅舅去找他呢,说有事要舅舅帮忙,可能啊,舅舅就快要发达了。” 岗南村的恶霸村长? 阿妈陡然怔住。 他能有什么事要你舅舅帮忙? 董立呵呵一笑,道:“恶霸村长小时候日子过得很苦,经常饿肚子,我舅妈曾经从家里面偷了吃的给恶霸村长。” 阿妈惊疑道:“你是说恶霸村长要报答你舅妈?” 董立点了点头。 “恶霸村长是一个非常仗义的人!” 这一点,无需再去证明,全石岗乡已经传遍,恶霸村长不单仗义,而且还是个古今难见的大善人。 阿妈的眼泪不自觉地又流了出来。 弟弟一家,有指望了! 董立扯着衣袖为阿妈拭去了眼泪,指了指堂屋那边,一脸坏笑道:“等舅舅去过了岗南村,那位,该不知道有多后悔了。” 阿妈再次笑开,轻轻捶了自家仔仔一拳。 “你这孩子,连自己阿爸都要捉弄……” 董立笑道:“你不觉得他活该被捉弄吗?” 阿妈的眼角还噙着泪,但脸上却现出了灿烂笑容。 该! 确实是活该! 想想当年为立仔凑路费时,他舅舅二话不说就拿出了所有的钱,单是这份情,就不该你这个老东西当涌泉回报吗? “阿妈,你安心做饭吧,我去舅舅家那边先等着。” 董立再晃了下手中的那张大团结,玩味一笑,闪身离去。 舅舅一瘸一拐在前面走,舅妈一声不响跟在后面,钱没借到,今年这个年该怎么过呢? 家里的仔仔可以没新衣服穿,可以没肉吃,但不能过个年连饭都吃不饱呀。 (本章完) 第184章 全村恭迎 恶霸回村,全村恭迎。 并没有人刻意组织,只是张绍本有意无意间将消息泄露了出去,顺便又鼓动了两句。 下午三时左右,村里几个半大小子在省道路口终于望见了远处驶来的那辆虎头奔。 “赶快点火!” 其中俩小子立马掏出了火柴,划着了火,点燃了早已摆放在路边的两挂鞭炮。 鞭炮声,便是向村里发出的信号。 内衣厂率先动作,陈天辉一声令下,全体女工暂停作业,出厂门,立于马路两侧夹道恭候。 村小学,建筑队全部劳力停下劳动,于村东头稻谷场集结,列队等候检阅。 其余村民,上至八十龄老翁老妪,下至三四岁顽童幼崽,全都出了家门,涌向村口。 不如此,不足以表达出他们对恶霸村长的那份爱戴之情。 村小学已经放了假,但此时,所有师生准时返校,在老师的带领下,一个个扎着鲜艳的红领巾,霸占了村口最有利的地形。 虎头奔下了省道,向村口驶来,首先经过内衣厂。 陈天辉站在马路正中,展开双臂,挡住了去向。 黄大龙踩下了刹车。 后排座,杨锐推开车门,搀扶陈苍伟共同下车。 “内衣厂全体员工恭迎恶霸村长回村!” 随着陈天辉一声吆喝,女工们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将手中花瓣抛洒向恶霸村长的头顶。 幸亏霸哥早有准备……黄大龙极速打开后备箱,拎出一只旅行包,同时大喝一声: “村长有赏!” 紧接着,一把抓起十多个红包,撒还了回去。 女工们的情绪彻底爆发,立刻启动了疯抢模式。 黄大龙一边撒着红包,一边奔向了厂门,成功将当班的近两百名娘子军引回了厂区。 南粤广府文化,过年红包都不大,多的,也就是一毛两毛,少的,一分两分。 不图多少,只图吉利。 杨大村长当然不能太过抠搜,所以提前准备的红包大多是五毛一个,里面夹杂着些一块两块的大红包。 继续前进。 却发现前方道路被杂物所堵,只能借道稻谷场。 现如今的稻谷场已不再是从前的夯土地面,好大一块地,全都铺上光滑的水泥地面。 陈苍岭阔步走来。 “报告村长,建筑公司全体职工等候村长检阅!” 杨锐再一次搀扶着陈苍伟下了车。 黄大龙拎着装有红包的旅行包紧跟在陈苍伟的身后,按照事先约定,这一关由陈老贼来应对。 前现两任村长并肩走过建筑队队列,陈苍伟挨个握手拍肩发红包。 杨锐正是要以这种形式告诉所有人,岗南村村委会不存在矛盾,岗南村陈家本姓和外姓人家也不该存在矛盾。 打今天开始,所有岗南人都应该紧紧追随他杨大村长,千人拧成一股绳,一心只为赚大钱! 第三关。 村小学。 校长连同三名民办教师,领着一到五年级总计九十三个小学生,迎了上来。 一个脖子上扎着红领巾,臂膀上挂着三道杠的小囡囡,捧着一束鲜花,来到了杨锐面前。 先献上鲜花,随后又敬了队礼:“我代表岗南村小学少先大队全体队员向杨村长致敬,杨村长辛苦了!” 已经半蹲下来的杨锐开心地笑了,冲向那囡囡展开了双臂。 囡囡很懂事,一头扎进了杨锐的怀中,顺势在杨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囡囡姓柳,柳家大房头杨锐大舅家的孙女。 杨锐抱起这表侄女,发表了简短讲话。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岗南村未来能不能够持续发展,村小学重任在肩,而且担的还是首份重任!” 村小学陈苍林校长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 “这两幢教学楼差不多就要盖好了,等过了年再开学,我就要把岗东下湾两个村的小学生全都叫来咱们小学里读书上学,陈校长,还有你们三位老师,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哦,到那时,工作压力肯定比现在要大了老些。” 这事早就传出了风,今天终于得到了证实。 陈苍林连同三名民办教师表情虽然严肃,但全都隐隐透着些喜悦。 这是好事! 相当于他们岗南村小学兼并了岗东下湾两个村的小学,精神层面上的成就感还在其次,主要是物质层面上将会有巨大的惊喜。 从村委会某委员那边得知,恶霸村长准备给他们涨工资,包括兼并过来的岗东下湾两个村的民办教师,一视同仁。 只是这工资涨幅,尚不明确。 杨锐接道:“当然了,给你们加了担子,就得相应加上待遇,总不能光让马儿跑,不给马吃草吧!” 大伙全都笑开了,嗯,就要说到重点了,必须屏息凝气。 “绍本叔呢?绍本叔,来,给他们宣告一下村小学待遇调整方案。” 正在一旁陪陈苍伟说话的张绍本急忙过来,先清了嗓子,随即宣告道: “按乡里的标准,小学校长一个月十八块,普通民办教师一个月十五块,这一块咱村里做不了乡里的主,只能是继续执行。” 村小学那四位全都现出了不耐烦神色,别特么废话,咱们只想听恶霸村长的那一块。 “在此基础上,村里给你们每位每个月发放五十块津贴,包括寒暑假……” 那四位全都是两眼一亮。 再加上乡里给的,他们一个月都能拿到六十多块! 张绍本白了那四位一眼,意思很明显,你们几个激动个球呀,本委员还没说完呢。 “另外,校长津贴每个月十块,班主任津贴每个月五块,老师教课津贴每堂课五毛……” 当校长每个月还能多拿十块钱? 做班主任一个月还有五块钱的津贴? 如果上面两样只是惊喜的话,那么,老师教课还能有津贴可拿,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还有呢!” 张绍本恨其不争地再白了那四位一眼,真是没出息,这么点钱就激动成这副样子了?要是把恶霸村长的原话说出来,你们一个个岂不要激动到昏过去了? “每年升学初中的比例能达到八成,奖励学校一千块,自行支配,村里不做任何干涉。 比例达到八成五,奖励两千,规矩同上。 升学比例达到九成,奖五千,达到九成五,奖一万!” 陈苍林瞪圆了双眼,喘着粗气,追问道:“那要是满了呢?” 张绍本伸出了巴掌,岔开了五指,伸向了陈苍林的眼前:“五万!” 陈苍林双膝一软,差点瘫倒。 特么的,咋感觉有点缺氧呢? “还有……” 张绍本忍不住笑开了,伸出去巴掌顺便拍了下陈苍林的肩。 “打下个学期开始,你们村小学每个学生每个学期有五十块的教学经费,由你们自主使用,实报实销。” 陈苍林再也按捺不住,一个没忍住,两行老泪不争气地喷薄而出。 他在这村小学苦了半辈子了,每一年都是自掏腰包补贴教学所用,今天终于…… 终于熬出来了! 终于看到通红通红的希望了! 他今年还不到五十岁,还能再拼个十年八年,这一刻,陈苍林抹着热泪暗自发誓,他一定要把岗南村小学校打造成全石岗乡的最王牌小学。 不! 是朝明县最王牌小学。 …… 村西头。 杨家新宅。 刚到家的杨锐立刻召开了村委会。 没几天就是小年了,村委会必须紧张起来,全身心投入到那一天表彰大会的准备工作上来。 陈苍岭率先汇报说,村小学扩建工程最多三天就能竣工,目前已经准备好了彩带彩条以及其他各种庆贺形式,包括十挂万响鞭炮。 听到了万响鞭炮,杨锐来了灵感,活动不能只在白天搞,晚上也得热闹起来。 来场烟花焰火表演! 放完了烟花焰火,再来个全村大聚餐。 这灵感得到了其他委员的一致推崇。有钱了就得舍得花,花在了村民身上,等到来年,村民们只会更有心劲跟紧了村委会,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那就这么定了,大龙,去给二舅打电话,让他火速回村。” 礼花焰火的事情好办,乡里买不到去县里买,县里花样不多那就去市里,实在不行,直接杀去厂家,只要钱掏的痛快,这场面必然不会拉夸。 难题在于全村聚餐上。 不能按排席的那一套来,十人一桌,千人百桌,这百余桌得同时上菜开席。 圆桌板凳倒还好办,明天就去购买木材,集中全村会干点木匠活的村民,实在不行,向岗东下湾两个村借上几十人,五天只能必能完工。 没把握的只有灶台厨案这一块。 不过,有二舅坐镇,问题应该不大。 黄大龙给二舅打过了电话,刚想回会议室,结果电话铃响。 本以为是二舅又想起了什么事需要交代下,但拿起了话筒听了两句,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大坪村一个叫董立的年轻人。 说要找霸哥! “我是黄大龙,是霸哥的助理,霸哥正开村委会呢,你有什么事给我说也是一样的。” 董立在电话那头说了一通。 黄大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老舅还挺倔呢,不错,有骨气,我喜欢。不过啊,他居然敢不给霸哥面子,哼……哼哼,你就等着吧,我估计明天一早,霸哥就得杀去你大坪村!” (本章完) 第185章 毒辣招数 姜大村长在位三十年,做得最成功的就是对大坪村村民的教育。 更准确点说,叫洗脑。 整个大坪村,不单是穷的有骨气,而且还穷出了一身的傲气。 我穷我骄傲五个字虽然没挂在嘴边,却写在了一个个村民的额头上。 董立的舅舅便是一个典型。 这老兄也姓姜,叫姜北海,跟姜大村长是本家,得管姜洪亮叫一声叔公。 姜北海在姐夫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沮丧落魄回到了自己家,却见到外甥已等在了家中。 外甥给了他十块钱,这让姜北海感激不尽。但外甥接下来说的话,却使得姜北海黑了脸。 他能帮到人家岗南村恶霸村长什么忙? 人家恶霸村长不过是念着自家老婆过去的好,想恩赐点好处给他而已。 靠着老婆吃两顿饱饭,这个人,他姜北海可丢不起! 其实,姜北海还是有点能耐的。所谓上帝关上了一个人的门,总会给这个人留扇窗,这话用在姜北海的身上就特别合适。 他的腿是瘸了,但一双手,却出奇的灵巧,只要是机械类的玩意,似乎就没有他不会修的。 尤其是开锁。 明锁,暗锁,链条锁……各种锁到了他的手上,一准是没脾气,你那边连个痛快屁还没放完呢,他这边就已经让那锁发出了''''吧嗒''''一声。 甚至,保险柜见了他都会簌簌发抖。 只可惜,这么好的手艺在大坪村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村里有几户人家闲得蛋疼门上挂锁呀? 不知道一把锁得拿十好几颗鸡蛋才能换来的么? 至于机械类的什么玩意,村里倒是有一些,譬如,磨盘。 可那玩意十年八年也不带坏的。 脚踏车倒是容易坏,但整个村只有姜大村长家里有一辆。 姜村长家的脚踏车要是坏了,来找姜北海修,不能收钱不说,还得倒搭修车材料。 前些年,姜北海也曾在乡里摆过修锁配钥匙的摊,可他一个瘸子,在乡里经常被人欺负,昨天被偷今天遭抢的,日子同样是过不下去。 董立说服不了老舅,没得办法,只好去到村委会花了三块钱,给岗南村这边打了个电话。 农话花费就是贵,市里面通电话一分钟才三毛钱,可农村通电话一分钟却要八毛钱,村委会再加上点,董立只打了两分多钟的电话,却被收了三块钱,虽是明码标价,但也总觉得冤得慌。 好在恶霸村长仗义,他助理黄大龙一样仗义,不像别人,一句你等着我去给你叫,然后就看着时间吧嗒吧嗒一秒秒过,电话那头就是叫不来人,搞得自己这边等下去不是,不等下去也不是。 第二天一早。 刚吃过早饭。 一辆黑色奔驰牌豪华轿车驶进了大坪村。 一大帮顽童速度聚拢过来,围着车做尽了各种花俏动作。 轿车司机无奈停车,放下车窗,探出头来: “你们,想不想吃大白兔奶糖?” 顽童们听闻此言,激动的泪水顿时从口角处喷涌而出。 “那你们认不认得董立家在哪?谁能带我找到他家,谁就有得大白兔奶糖吃。” 十多顽童齐刷刷举起手来,但其中有一多半连董立是谁都不知道。 “车前排好队,一起领路,找到了董立家,大白兔奶糖人人有份!” 顽童们速度于车前排成了两队,一边争吵,一边迈着杂乱无章的步伐,只管向前。 兜了好大一圈,最后还是在一成年村民的指引下找到了董立家。 董立正在厨房洗碗,听到院外有人找他,急忙擦了手迎将出来。 “你是……大龙哥?” 昨天傍晚的那个电话,董立记住了黄大龙的名字,但见来人并非恶霸,想必便是他的助理黄大龙。 黄大龙摘下了墨镜,点了点头。 “大龙哥,你还是把车开进院子里吧,停在外面别被小孩子给糟蹋了。” 有道理! 黄大龙重新回到了车上。 董立帮忙打开了大门,宽度足够。 黄大龙把车开进了院子,下了车直接去到了车屁股处打开了后备箱。 “霸哥事多,来不了,嘱咐我给你们家带了点年货,过来搭个手呀,我一人拿不了。” 董立不自觉地走过去,搭眼一瞧,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后备箱满满当当。 鸡鸭鱼肉蛋,一样不少。 这么多,他们一家人敞开了肚皮吃,一个礼拜都吃不完。 “吃不完就腌起来呗!” 黄大龙不由分说,一样样全都从后备箱搬到了地面上,随后咣叽一下,盖上了箱盖。 让你想塞回去都没地方塞! 董立的阿爸阿妈听到了动静也迎了出来,阿爸第一眼便瞧到了那摆了一地的鸡鸭鱼肉蛋,脸上的笑容登时灿烂起来。 大坪村的漏网之鱼。 姜大村长洗脑工作的极少数失败案例。 还以为面前这人是冲着他家立仔来的呢,连忙上前敬烟。 黄大龙摆了摆手,从年货堆里翻出一条五朵金花,丢给了董立阿爸。 “董老哥,抽这个吧。” 董立阿爸不由一怔,这年轻人跟自家立仔年纪相仿,怎好叫他老哥呢? 不过,看在这堆年货的份上,降辈就降辈了吧。 董立阿妈晓得内情,知道这年轻人应该是打岗南村来的,比着自家弟妹,可不是得跟他们夫妻两个以平辈相称么。 “快屋里坐,外面冷。” 南粤广府的冬天根本就没有个冬天的样子,元月初倒是冷了一阵,可这两天气温又回到了十几二十度。 那里冷? 但凡你们家能多穿件衣服,也不会觉得外面冷。 董立知晓恶霸的尿性,跟他假客气轻了挨骂重了挨揍,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恶霸的兄弟,想必是一样的秉性。 因而,董立没敢跟黄大龙推让,默默将这堆年货搬进了厨房。 黄大龙大模大样进了屋,不请自坐。 陪着董立阿爸抽了两口五朵金花,但见董立忙活完了,立马吩咐道:“那什么,你抓紧时间把你舅舅舅妈叫过来。” 董立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屋里,董立阿爸不由愣住,到了这会,他才终于犯过响来,合着人家是奔着内弟一家来的呀。 不多一会,董立领着舅舅舅妈进了屋。 黄大龙没得废话,直接命令道:“陈氏宗族主事人陈家二叔有令,陈家后辈陈月娥携老公仔仔一家立刻随车搬回岗南村!” 陈月娥便是哑巴姐的大名,哑但不聋,只因为小时候生了一场怪病,医生说,专管说话的神经被搞坏了。 姜北海闻言,顿现怒色。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哑女是他的老婆,是姜家的人,岗南村的陈家没这个资格下这个命令。 哑巴姐的眼神中刚有些激动,瞬间又湮灭个无影无踪。 黄大龙一声冷笑,接着搬出第二道命令: “岗南村恶霸村长有令,姜北海胆敢不从,年后成立的石岗乡扶贫致富发展基金将对大坪村彻底关门封闭!” 姜北海当场愣住。 这一招,真特么狠毒。 岗南恶霸在乡里发表的那通演说早已经传遍了大坪村,不单村民们抱以极大期望,姜村长同样也是满怀期待。 这要是因为他,使得大坪村失去了扶贫致富发展基金的支持,别说村里乡亲们会怎样待他,单是一个姜家叔公村长,恐怕都得把他的另一条腿也给打瘸了。 黄大龙不禁现出公羊日了母羊的模样。 洋洋得意! 这一毒辣招数,可谓是他黄大军师的代表作。 “我时间不多,只能给你们一刻钟的考虑时间,另外,如果你们决定跟我走,那就直接上车好了,用不着把家搬过去,岗南村那边,霸哥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 …… 半个小时后。 黑色奔驰牌豪华轿车驶出了大坪村。 车上,除了司机黄大龙,还有哑巴姐一家三口。 穷的只剩下一把傲骨的姜北海终于没得扛得住那份重压,低下了他那颗骄傲的姜家头颅。 车上了路。 黄大龙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哑巴姐怀里抱着的幼崽。 听董立说,他舅舅到了三十大几快四十岁了才娶上了他舅妈,他这个小表弟过了年才刚满三周岁。 看着那小崽子瘦瘦弱弱的模样,黄大龙的心头禁不住泛起了一股子酸水。 还好,早晨出门早,没吃早饭,但带上了一包蛋糕和一瓶奶,不喜吃甜的他过来的路上只吃了一半。 黄大龙松开了油门,拿起放在副驾座位上的半袋子蛋糕和半瓶奶,递给了后排座上哑巴姐。 “给孩子先垫吧垫吧,等到了家,霸哥再请你们吃好的。” 哑巴姐接下了蛋糕和奶。 看着怀中的仔仔大口吃着蛋糕,哑巴姐不由得埋下了头,抽噎起来。 姜北海又上了火,冲着哑巴姐吼道:“哭什么哭?!” 黄大龙一脚踩向了刹车,然后转过身来,一字一顿道: “从今天开始,你特么就是我们岗南村的上门女婿,再敢冲我哑巴姐凶一下,我黄大龙就打断你另一条腿!” 姜北海顿时熄了火。 唉! 岗南恶霸,哪里是他姜北海能招惹得起的呀。 忍着吧。 不忍的话,岗南村那边没他的活路,大坪村这边也容他不下,他姜北海难不成还要流落街头? 仔仔毕竟只是个三岁不到的娃,半袋蛋糕半瓶奶,已经足够他吃饱了肚子。 看着怀中仔仔幸福的笑容,哑巴姐流着眼泪也跟着笑了。 (本章完) 第186章 做小也不成 杨锐在陈苍伟陈天辉父子俩的陪伴下,候在了内衣厂的厂门口。 黄大龙车一到,陈苍伟便拄着拐棍迎了上去。 看到哑巴姐的那一瞬间,陈苍伟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哭嚎起来: “娥啊,我的好侄女啊,二伯对不住你呀!” 那年,为了打压赵公博在乡里的嚣张气焰,正是他陈苍伟,为了跟姜洪亮搭建同盟,这才做主了哑巴姐的这门婚事。 现在回想,真是羞愧。 看看人家恶霸,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那赵公博拿捏于指掌之间。犹如反掌之易,便把那顾长虹彻底扳倒。谈笑风声之间,便令乡工作组忍辱退却。 甚至,连田少武都被他踩在了脚下。 反看他陈苍伟呢。 只是为了压住一个赵公博的风头,竟然出卖了自家侄女的幸福。 真特么丢人! 哑巴姐抱着仔仔,扑通一声跪在了陈苍伟的跟前,口中咿咿呀呀,单手比划着什么。 陈天辉赶紧上前搀扶起哑巴姐。 杨锐跟上来拍了拍陈苍伟的后背,安慰道:“差不多就得了,二叔,以后多补偿补偿哑巴姐一家也就是了。” 陈苍伟重重点头,哽咽道: “恶霸啊,你就帮二叔把这罪赎回来吧。” 杨锐笑道:“父债子还,关我屁事?” 陈天辉听了,转头怒瞪杨锐,但下一秒,自个却忍不住乐了。 就恶霸这尿性,村里还真没有人能治住他,之前还有个七叔公,可现如今的七叔公也是经常掉链子,根本搞不过这死恶霸。 陈天辉把哑巴姐娘俩交给了刚下车的黄大龙,随后来到姜北海的面前。 “我听说你手很巧,但凡机械,只要让你看上几眼,你就能修?” 姜北海翻着眼皮点了点头。 “那,缝纫机你会修吗?” 姜北海呲哼了一声,那玩意,他在乡里见到过,没啥难度。 “我叫陈天辉,是咱们岗南村塑形内衣厂的厂长,我现在正式聘请你担任我厂维修技师,试用期月工资六十块,转正后涨到八十块一个月。” 姜北海张开了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愣了好大一会。 一个月六十块,那一年不就是七百多? 这份收入若是放到了大坪村,那岂不是比姜村长家过得还要富? 哦不。 转正后就能拿到八十块一个月,一年下来就是小一千,都快赶上两个姜村长家了。 黄大龙在身后给了这厮一拳:“还有奖金哦,干得好的话,奖金不比你工资少!” 这下,姜北海不单是合不拢嘴了,连眼皮该怎么眨,似乎都忘了。 陈天辉再来到哑巴姐的面前,安排道:“哑巴姐,你要带仔仔,我没办法给你安排正式工,这样吧,你呢,就上下午各一次把厂子的办公区清洁一下,我每个月给你开四十块的工资,可以吗?” 哑巴姐连连点头。 杨锐不乐意了,冲着黄大龙道:“传我的话下去,今后谁都不能管我月娥姐再提哑巴二字了,谁特么敢提一声,我特么就抽他一大嘴巴。” 陈天辉反应神速,立马自个动手,抽了自个一个嘴巴。 他刚刚才叫过,自己了结,免得恶霸那货找茬。 黄大龙愣了下,跟着也抽了自己俩嘴巴。 “我特么刚才在路上也叫了,嘿嘿。” 杨锐领着哑巴姐一家三口进了厂,来到了厂里的宿舍区,在这边,陈天辉已经腾出了两间打通了的宿舍。 大平房,敞亮的很,一间房少说也有个三十几将近四十平。 宿舍里的家私家具虽然不多,但足够用。被褥枕头,一应俱全。 宿舍门口还搭了个简易木棚,当做厨房,里面锅碗瓢盆,灶台炉具,一样不缺。 陈苍伟从哑巴姐怀里抱过来外侄孙,亲了一口,然后对哑巴姐道:“娥啊,先在这边将就些日子吧,二伯这就准备给你起新房,最多两个月,就让你一家搬进新宅。” 杨锐又不乐意了。 “你可拉倒吧,二叔,就你那点养老钱,够起个啥新房的呀,这事啊,你就不用操心了,我都安排好了。行了,哑巴姐,现在可以回家去看看你阿爸阿妈了。” 话刚说完,杨锐忽地一愣,然后扬起了巴掌,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艹,特么说顺嘴了。 …… 二舅接到了命令,于次日傍晚回到了村里。 说实话,他并没有把外甥的命令当成多大点事。 不就是同时开一百二十桌席嘛,只要提前把食材准备好,到时候多找上几个师兄弟,多垒上几个灶台,保准能把事情给办得妥妥的。 原本只是以此为理由回家休息上两天的二舅,进了家没多一会,就遇上了一个老大难题。 他的一个老嫂子,代师传他厨艺的大师兄的老婆,打乡里赶过来,给自家猪仔说起了媒。 猪仔还是个孩子呢! 过了年也才十八岁。 哪里到得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啊! 这要是别的人过来给猪仔说媒,二舅保管是最多三句话就得将其恭送出门。 但这回过来说媒的却是他的老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有着大师兄这层关系,他柳知夏就算再怎么捏鼻子,那也得笑脸相迎。 “林湾村老郭家的囡囡,过了年刚二十,长得水灵着呢,她阿爸算起来还是你的小师弟哩……” 二舅一边笑脸相待老嫂子,一边给二舅妈递了个眼色,赶紧去找外甥过来,今天这事,他柳知夏应付不得。 二舅妈心领神会,借口去做饭,一杠烟地窜到了村西头。 白胖猪仔正掐着腰跟黄大龙干嘴仗,大舅柳知春,安保大队长顾长虹,还有村委委员张绍本,在一旁乐呵呵看热闹。 但见二舅妈进来,黄大龙立马认怂,一脸讪笑将二舅妈让进了屋。 “恶霸呢?他不在?” 二舅妈瞅了眼客厅,没看到外甥,心下当场就有点慌了。 “霸哥去乡里了,得晚点回来,二舅妈有事就直接吩咐,我黄大龙一准服从命令听指挥。” 二舅妈叹了口气,道:“这事你恐怕也应付不来,唉,他阿爸的老嫂子找上门来了,说是要给猪仔说门亲事,可猪仔还小着呢……” 猪仔听了阿妈这话,一张脸登时涨了个通红。 柳知春拿出了当大哥的样子,问道:“他婶子啊,老二他那个老嫂子给猪仔介绍的是谁家的囡囡呢?” 二舅妈一脸不满道:“林湾村老郭家的。” 大舅的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了。 林湾村的人家,也敢来攀咱岗南村的高枝? 知不知道我家老二已经是万元户了? “我过去帮老二把这门亲事给推了……” 大舅说着,就要起身。 黄大龙一把将其摁回到了沙发上:“大舅,这事你出面不好,你跟二舅是亲兄弟,对外人来说,你说话就等于二舅说话,你得罪人也就等于二舅得罪人。” 大舅琢磨了下,觉得甚有道理:“那由谁出面好呢?” 黄大龙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猪仔。 猪仔觉察到了黄大龙的目光,同时也明白了黄大龙的用意,顿时慌了。 “大龙哥,我,我……我不行的。” 黄大龙笑道:“大龙哥跟你一块去说,到时候,不管大龙哥说什么,你只管点头就是。” 猪仔犹豫了片刻,但为了自己的幸福,最终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二舅妈颇有些不放心,问道: “龙仔啊,你打算怎么说呢?” 黄大龙轻松笑道:“简单,就说等过了年,二舅妈你要搬去阐城陪二舅,猪仔就交给霸哥了,霸哥在鹏城已经给猪仔买了房,说了媳妇,所以,这门亲事只能作罢,除非那老郭家的囡囡愿意做小。” 顾长虹笑着插话道:“做小也不成,法律不允许。” 张绍本难得不正经一回,乐道:“那就偷偷做,不让法律逮着也就是了。” 二舅妈掩口斥道:“有你们这样当长辈的么?” 众人欢笑起来。 笑过之后,大舅突然间惆怅了。 “唉,我家那幺仔呀,婚事也让人头大着呢!” 大舅的那个亲家,去年夏天听说恶霸发了横财回了村,改口要求大舅必须给小两口起新房,否则就不嫁。 后来闹腾了两个月,大舅这边始终没松口,对方一怒之下,提出了退婚。 大舅找了好多人过去说情解释,可对方态度坚决,根本没得商量。 那就只能退咯。 等到了入冬那会,岗南村传出消息,说年底过年之前,参与集资的每家每户都能分到四千块红利,当时,面上并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但蹊跷的是,前来岗南村说媒的人却是与日俱增。 大舅也是趁着那会给幺仔又说了个媳妇。 下湾村李家的囡囡。 两家大人都很满意,俩孩子相互也能看的对眼,可挺好的一门亲事,这几天却被前亲家搅和的乱七八糟。 那家人,居然再次反悔。 说是不恢复婚约的话,他家囡囡就死在岗南村村口。 黄大龙听了大舅家的糟心事,笑弯了腰直不起身来。 “大舅啊,你去跟他们家把话说明了,让他们家死一个给我黄大龙看看?他特么胆敢迈进我岗南村半步,我黄大龙就特么踏平了他整个村!” 嗬嗬…… 鹏城第一帮,湘江老乡会的大佬,这话可不是在吹牛逼。(本章完) 第187章 小年前一天 小年前一天。 负责外出采购烟花爆竹的李振堂凯旋而归,这哥们根本没把乡里县里的货放在眼上,直接去了市里。 可市里卖的烟花爆竹也只能满足普通人家的需求。 想必省城也不咋地。 于是,李振堂带着俩村民杀向了浏阳。 要是在那边还买不到合适的,他李振堂来年就不姓李了,改姓外得了。 到了浏阳,李振堂直呼真特么开了眼。 这个得买,那个也不能落下,结果一不留神买多了。原本是两万块的预算,他却花了三万多。 幸亏出发时多带了些钱,要不然恐怕就得被人家当成个骗子给扭送到公安局。 在村里沉寂已久的陈天良终于等来了机会,恶霸村长居然把打圆桌板凳的任务派给了他。 天辉堂弟还私下里跟他说,恶霸村长其实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这项任务只是个开始,等过了年,恶霸村长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 陈天良自然是激动不已。 他跟五哥陈天运明争暗斗了好多年,可在二伯那边,他却因为出身不如五哥而始终落在了下风。 如今恶霸上了台,他陈天良也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时代,能不激动吗? 黄大龙也暗示过他,说开年后,恶霸村长有意再增补一名村委会委员,从原先的六名委员增加到更为合理的七名制。 于是,陈天良干起活来更加有动力,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不到天黑透,绝不收工回家。 终于赶在昨天傍晚,总计一百二十张圆桌一千两百个木凳外加六十把木椅,全部高质量完成。 恶霸村长检查过之后,相当满意。 并非全是喜事,这一天,还有两个不好的消息传进村来。 第一个坏消息,不少人听到了都会忍不住笑上几声。 尤其是陈天良,差点就乐断了气。 陈天运那厮,被市里的警察给抓了! 陈天运也真是活该。 早在中秋节前,杨锐罢免了他的村委委员资格,这货便萌生了去意,外面的世界更精彩,没必要耗死在岗南村。 他陈天运又不是没有手艺的人,毕竟搞过几年的货运,要是论起开车认路,他可不比那自称车神的黄大龙差多少。 这个打算本没有错。 腿长在自己的身上,当然是自己想上哪就上哪,别人无权横加干涉。 可不知道这货是怎么想的,找好了用工单位,临出发之前,居然诬告了杨锐一把,结果,把整个村都得罪了。 就连他阿爸,陈苍伟的亲大哥,陈氏宗族嫡长子陈苍原,都不愿意再提起这个逆子。 陈天运去的用工单位是市物资局的车队,做为临时工,待遇方面肯定比不过正式工。 干同样的活,人家正式工一个月连工资带奖金能拿到六十几七十块,可临时工一个月干巴巴只有三十多不到四十块的收入。 陈天运摆正不了自己的工作态度,心里面总是窝着一团火,在村里被恶霸小贱种给羞辱的没了人样,来到了市里,他必须得混个脸面出来。 首先,便是一个钱。 他忍受不了临时工和正式工之间的巨大收入差距,整天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捞到可观的外快。 还别说,真让他给琢磨出来了办法。 偷油卖! 偷正式工车上的油。 一辆车一次也不偷多,装满一罐头瓶就好,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把偷来的汽油拿出去卖给个体户,怎么着也能落下个百八十块。 主意是不错。 车队跑长途的卡车,油箱都是百升起步,一次偷个一罐头瓶,确实不容易被人发现。 只可惜,陈天运这哥们实在是点背,队里的临时工中,生出此念头的并非他一个。 另一个哥们比他狠多了。 用暖水壶偷,一辆车偷一次必须装满一暖水瓶,而且,还特么逮着一辆车一天偷好几回。 队里的老司机察觉到不对劲,于是便暗中设下了哨,只一个晚上,便把两只偷油的耗子全都抓了个现形正着。 这等丢人现眼的破事,传回到了岗南村,又有谁特么能忍得住不笑上几声? 还真有。 陈氏宗族的几位族老,以及陈天运的阿爸陈苍原,陈家主事人陈苍伟。 尤其是陈苍伟,被气得差点又要回医院住院去了。 手中一根拐棍恨不得将杨家新宅的地板戳出几个窟窿来,口中咬牙切齿道:“谁都不用出面去捞他,他陈天运从今往后再也不是我们陈家的人!” 杨锐捂嘴偷笑。 这老家伙言不由衷,真要是不打算捞人,干嘛跑来我家? “好,就听二叔的,明晚全村吃饭时,我代表村里,你代表陈家,咱爷俩共同宣布,不单要把陈天运逐出陈家,还要把他逐出咱岗南村!” 陈苍伟立马偃旗息鼓,没了下文。 杨锐踱到了陈苍伟的跟前,若有所思道:“可是……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咱要是真这么搞,那外村人家看的可不单是你陈家人的笑话,连带咱整个岗南村,都会被人家当成个笑话……二叔,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呀?” 陈苍伟长叹了一声,心情颇为沉重地点了点头。 杨锐砸吧了两下嘴,很是勉强道:“所以啊,不管咱爷俩怎么生气,这人啊,该捞还是得捞,二叔,你说呢?” 陈苍伟又是一声闷哼,算是不怎么情愿地认同了杨锐的见解。 捞人并不难。 一是陈天运偷的汽油不算多,总价值还不到两百块。二来,办案民警审出陈天运来自于岗南村,下意识的多了个心眼,暂时把案子给压了下来。 岗南恶霸的名头,在阐城可不是一般的响亮,必须给足了面子。 所以,这消息还没传到岗南村时,杨锐就已经接到了办案民警打来的电话。 跟人家物资局的领导去道个歉,再赔点钱,只要能得到报案一方的谅解,派出所这边就当是没发生过这件事。 物资局那边也不难摆平。 只要廖叔打个电话,最多在机关海鲜酒楼再摆上一桌,对方领导一准是笑容满面连连点头。 黄大龙已经领命去了市里,相信天不黑就能把陈天运给带回来。 另一则不好的消息来自于张绍本。 这老兄在村委会上提了个建议,说村里供销社的店面实在是太小了,里面都没什么东西卖,反正村小学新建的两幢楼一时半会也用不满,不如划出个一层最靠外的两间教室给供销社,让他们多增加些商品供应。 这倒是个很不错的建议。 村民们有钱了,得有地方花才是,把供销社搞大点,把里面的商品搞丰富些,既增加了供销社的收入,又能满足村民的需求,省的村民们动不动就要往乡里跑。 杨锐当即拍板,并把此事交代给了张绍本。 张绍本也是欣然领命。 为了给村民办年货,这些天他可是没少往乡里跑,再见到乡供销社的渠主任时,顺便多提一嘴也就把事给办了。 可张绍本怎么也没想到,渠主任回复他的竟然是两手一摊,他特么没这个权力,供销社在下面各村的供销点,进什么货,进多少货,他说了不算,权力掌握在乡里。 都这么熟了,而且,张绍本的头上还盯着恶霸村长的名号,渠敬明自然不会有意在刁难张绍本。 无奈,张绍本只好找到了县供销社。 就是今天,张绍本在县供销社可谓是受尽了屈辱。 连被茶都没得喝,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人家请出了办公室。 一句话,各村供销点该不该扩大经营,不是你村里说了算,而是我们县供销社说了算。 听完了张绍本的汇报,杨锐不怒反笑。 只是那笑声有点阴,听起来有点瘆人。 杨锐反手就给娄会俭打去了电话,先问了下明天来岗南村参加活动的都有哪些县里的部门领导。 得知县供销社并不在县属主要部门名单中,杨锐特意向娄会俭提了个请求。 把县供销社的头头也邀请过来。 这请求对娄会俭来说就是打个电话的事,还不用他亲自打,让秘书彭波打就已足够。 娄会俭自然是想都不用多想,一口答应下来。 答应下来后,娄会俭并没有就此挂电话的意思,而是询问起明天活动的准备情况。 杨锐一一做了回答。 末了,娄会俭又问道:“听说你给你们石乡长拍了胸脯,说年后搞一个总金额高达两百万的扶贫致富发展基金?” 这又不是跟石乡长打情骂俏,没什么好羞答的,杨锐畅快确认了属实。 娄会俭道:“事是好事,可你想过没,你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是在把你们石乡长往火坑里推呀!” 杨锐不假思索道:“你是在担心乡里为了争夺利益,把矛盾都集中在了石乡长的身上?” 娄会俭笑了声,没反对。 杨锐接道:“这个问题我考虑到了,处理起来也不难,以公司化来掌握这笔资金的使用权,乡里只负责监督管理……” 娄会俭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 “好主意,好办法,只要你杨大村长能扛起这份责任,我相信,石岗乡没有人敢把矛头指向你,甚至连摆到桌面上的勇气都鼓不出来。” 杨锐心说,废话,我的女人我不护着谁护着? (本章完) 第188章 有眼不识泰山 表彰大会安排在了下午举行。 但一大早,赵公博便赶来了岗南村。 按石乡长的要求,乡里另外十六个村的村长今天也务必要来参加这场表彰大会。 赵公博嘴巴上说的挺简单,只是早点过来看看还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但心里面的所想却是相当龌蹉。 得趁这个机会狠狠地讨好恶霸大侄子一把。那个什么扶贫致富发展基金就让给别的村吧,他岗东村看不上,赵公博琢磨的是拉着恶霸带上他岗东村,除了自来水厂,再搞上一个厂。 至于这个厂搞什么生意,他都已经想好了。 还是前几天岗南村去他那边借木匠给了他灵感,对,就搞一家家具厂。 刚巧杨锐有空,赵公博赶紧见缝插针,将想法简单说了一下。 杨锐下意识地眯了半分来钟的眼。 “想法不错,可以一试。” 再睁开眼时,杨锐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赵公博喜出望外。 能得到恶霸的肯定,那就说明他的想法确实有搞头。 但必须拉上恶霸一起干! 不单是因为他岗东村的资金不太够,更重要更关键的一个原因是,他对市场没把握。 杨锐喝了口茶,问道:“你打算怎么搞?” 赵公博沉吟片刻,组织好了措辞,道:“咱两个村联手搞,和自来水厂一样,五五分账……” 没等赵公博把话说完,杨锐便摇起了头来:“不妥,实在是不妥。” 赵公博登时愣住。 这恶霸的意思难不成是岗南村吃肉他岗东村只配喝汤? 杨锐轻叹一声,跟着解释道: “从大面上讲,你这个搞法根本无法拉近咱们两个村的村民收入差距,反倒有可能加重你岗东村对我岗南村的羡慕嫉妒恨。你想啊,赵大伯,到时候村民们问你一句,咱岗东村办的厂,凭什么要分给岗南村一半的钱,你怎么解释?你呢解释得清楚吗?村民们会理解你的苦衷吗?” 赵公博呆了。 这些个问号,他确实没考虑的到。 杨锐再叹一声,接道: “我这边同样犯难啊,村民们也会问我一句,这家具厂咱岗南村自个就不能搞吗?凭什么要分给他岗东村一半的钱?赵大伯你说,我又该向村民们如何解释呢?” 赵公博吐了口无奈闷气。 是啊,这会不跟以前了。筹划搞自来水厂那会,恶霸还没当上村长,跟他赵公博跟岗东村想怎么合作就怎么合作,谁也管不着,谁也不能说闲话。 但现在恶霸已经当上了村长,再说话做事,就不能以一己出发,得处处考虑到整个村集体。 所以,合伙搞这家具厂,他赵公博或许能扛得住岗东村那边的流言蜚语,但人家恶霸却没这个必要呀! “你要是说只让我杨锐帮你出个谋划个策,凭咱爷俩这份感情,我杨锐绝不会说一句二话,但要说合伙的话……赵大伯,请恕我直言,合作还是算了吧。” 赵公博的一颗心,瞬间凉透。 只是出个谋划个策那能有个卵用? 没了你恶霸的深度参与,赵大伯我这心里面就没点底呀! 而且,这家具厂要是搞小了,肯定没多大的竞争力,要是往大了搞,他岗东村又吃不下那么多的投资。 万一再来上个经营不善…… 赵公博不得不敲响了退堂鼓。 便在这时,忽听杨锐又道:“不过呢,也不是没有办法……” 赵公博犹如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两根稻草一般,两只眼眸闪着异光看向了杨锐。 可那杨锐却又摇起了头。 “算了,不说了,时机不太成熟。” 赵公博岂肯轻易放过机会,急切道:“大侄子,咱别管时机成熟不成熟,你有什么办法,先说出来听听嘛。” 杨锐犹豫再三,终于吐出了四个字: “两村,合并!” 赵公博陡然一颤。 这四个字,就像是四发子弹,全都击在了他的要害上。 乍一听,这确实是个解决问题矛盾的好办法。 两村并做了一村,那恶霸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带领着岗东村一块致富,一起发财。 但,如此一来,世上便再无岗东村……赵家寨三百五十年的基业怎么能毁在他赵公博的手上?赵家人高昂了三百五十年的头颅又怎么可能向陈家人垂下? 免谈! 必须免谈! 这个时机永远不能成熟! …… 吃过了午饭,村民们陆续来到了稻谷场。 一百二十张圆桌八张一排,总计排了十五排,场面甚是宏大。 第一排的八张圆桌,中间的两张为主桌,招待的是市里和县里来的重要领导。 没错,确实有市里的领导要来参加活动。这可是岗南村的头等大事,廖国庆早就表示过,他不单要亲自来捧场,还要拉上他在市里的几个铁哥们一同过来表示祝贺。 县里的阵仗更大,单是长委差不多就够了一桌,还有下属各局科的头头,加一块总共有五十人之多。 再加上县里其他十三个乡的头头,第一排的八张圆桌都有点安排不下。 至于石岗乡的各位村长,也只能安排在第二排圆桌就坐。 第一排圆桌之前,紧挨着村小学大门,搭建了好大一个舞台,锣鼓声响起,请来的舞狮队开始准备登台表演。 杨锐捐给乡里的中巴客车派上了大用场,乡里以西的各村村长先在乡里集合,连同乡里的干部,一车装上,再一路绕行,接上了位于东部一片的四位村长,括弧,不包括赵公博李朝阳那二位。 抵达岗南村时,舞狮刚刚开始。 县里的安排跟乡里如出一辙,娄会俭安排秘书彭波从县客运公司借来了两辆客车,把所有参加活动的领导,包括其他各乡的头,连同他自己,全都塞到了客车上。 之所以要这么做,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是为了俩字:安全。 县里的娄会俭,乡里的石秀丽,他们二人早就知道了杨大村长的安排,晚上那一餐,招待用酒不是茅台就是五粮液,得防着有人把持不住,贪杯喝大了找不着回家的路。 县供销社的武恒志主任昨天傍晚快下班时接到了县里的通知,要求他今天一块去岗南村参加表彰大会,一开始他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张绍本找他的时候,他就根本没在意对方是哪个村的人。 可等到了岗南村,轮到他下车时,却是不由得陡然怔住。 车下,负责迎接他们的,不正是昨天来找自己,结果话没说完就被请出了他办公室的那位么? 合着县里的邀请只是为他打下的套? 武恒志满脸疑惑地看向了前方娄会俭,这位大人,正在跟一年轻人热切交谈。 特么有点晕! 那年轻人看上去不像是个村里的农民,但也绝不是县里落了单的干部领导,难道是某位大人物家里的公子哥,从学校里毕了业正在这石岗乡基层镀金? 武恒志连忙向县里一个相熟同僚打探消息。 那同僚一脸惊愕,反问道:“老兄你居然不知道岗南恶霸的威名?” 岗南恶霸的名头在阐城市区叫的响亮,到了朝明县,同样是毫不逊色。 武恒志虽然早有耳闻,但糊里糊涂始终未能把岗南恶霸同岗南村联系在一起,还以为二者之间只是发音相似而已。 此刻,后知后觉的武恒志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位江湖名号震天响的岗南恶霸居然是这岗南村的村长? 再下意识的瞄了眼依旧候在车门口的张绍本,武恒志彻底慌了心。 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车门口的这位,昨天在他办公室里可是扎扎实实吃了瘪受了屈,而他,临时得到县里通知来这岗南村参加活动,肯定是那岗南恶霸的意思。 把他哄骗过来,难道是想来一出关门打狗? 呸呸呸。 他武恒志怎么能是狗呢? 换个词。 瓮中捉鳖? 正胡乱想着,就见到前方的娄会俭转过头来张望了两眼,看到他时,目光立时定住。 “武主任,过来一下。” 武恒志木讷移动脚步,来到了娄会俭身边。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岗南村的村长,杨锐。” 杨锐笑吟吟伸出手来:“武主任,久仰久仰,要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武恒志控制不住地再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话听着,怎么觉得赤果果全都是威胁哩? 可不是嘛。 论白,人家有娄会俭娄大人撑腰,论黑,他武恒志更算不上根葱,人家岗南恶霸随便发句话,准备趁天黑拍他黑砖的人都能凑足一个加强连。 所以,得找个机会向人家赔个礼道个歉! 哦不。 必须是立时、立刻、立马向人家说对不起。 趁着握手时,武恒志赔笑道:“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昨天你村里的那位同志去找我……唉,都是我的不对,我回去后就着手安排你们村供销点扩大经营……” 杨锐笑着打断了武恒志: “我让娄县长把你请来,只是想通知你一句,从明天开始,我将关闭你县供销社在我岗南村的供销点,希望武主任能够理解,在我岗南村做生意,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杨锐说了算!” 武恒志登时僵住。 娄会俭则呵呵一笑,装没听到。 (本章完) 第189章 学习心得 舞狮开场,粤剧殿后。 老戏迷七叔公自然不能错过。 在武校黑脸大汉和一帮小崽子的簇拥下,七叔公来到了稻谷场。 娄会俭看到了,连忙上前迎接。 老英雄必须头排头座。 没有您老人家当年的奋勇厮杀,哪里来得当下这和平盛世。 若是论起对国家的贡献,十个娄会俭也赶不上您柳老英雄一个。 所以,这头排桌头座位,非您老人家莫属! 七叔公哪里能经受得起这般待遇,慌得是语无伦次连连摆手。 刚巧这时,廖国庆陪着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只见廖国庆在那位领导的耳边说了几句,那位领导会意点头,加快了步伐。 “娄县长所言,我非常认同,这头排桌头座位,柳老英雄坐之无愧!” 娄会俭抬头一看,连忙热情招呼:“朱室长,您怎么也来了?” 朱室长笑着反问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娄会俭赶紧赔笑。 朱室长接道:“这么好一件事,你朝明县可不能吃独食,也得让我朱继跃沾点光吧?” 娄会俭再赔笑,同时检讨道: “我检讨,是我考虑不周……” 朱继跃指了下身后方向,道:“我把其他几个县的一二把也都带来了,让他们感受一下,最好能生出点嫉妒心。” 娄会俭苦笑道:“领导啊,你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 朱继跃哼笑道:“这眼看眼就要到年底了,各县的座次基本上都确定了,可你娄会俭突然间搞了个七千八百万出来,排名一下子从倒数老二窜到了正数老二,距离登顶也就差了那么一小步的距离。 许多人都不相信,都说你娄会俭造假。我呢,懒得为你解释,只好把他们全都带过来亲眼见证,可你倒好,想跟我演一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是不?” 娄会俭赶忙敬烟点火。 “哪能呢,领导,我娄会俭是个怎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 朱继跃点上烟,向一旁走了两步,娄会俭自然要紧紧跟随。 “市里面打算把耿乾承调离朝明县,书纪的担子你要先挑起来,县章的担子你也别想丢下。” 娄会俭叹道:“听出来了,领导您这是打算把我娄会俭当成头驴使唤呀。” 朱继跃居然点了点头。 “能者多劳嘛,你放心,我朱继跃可没有卸磨杀驴的习惯。” 娄会俭道:“可领导您也得考虑下这磨有多沉,我一头驴拉起来转不快呀。” 朱继跃沉下了脸来:“你有些让我失望了哈。” 娄会俭一点就透,瞬间明白了领导的良苦用心。 着急给他这盘磨再配一头驴过来,万一跟他劲使不到一处去,那还真不如只让他这一头驴拉呢。 …… 下午三时,村小学扩建工程表彰大会揭开了帷幕。 朝明县体制内第一美女,石岗乡代乡长石秀丽担当支持重任。简短介绍过岗南村的奋斗历程后,按原计划请出了第一位致辞领导,娄会俭。 娄会俭倒是谦让过,有朱室长在,这第一个上台讲话的肯定轮不到他。 但朱继跃却回了四个字:“我没准备。” 当领导的,尤其是到了朱继跃这等高度,上个台讲个话,根本就是信手拈来,并不需要怎么准备。 但领导这么说了,娄会俭也不能拗着来。 娄会俭的口才着实不错,洋洋洒洒一讲就是二十多分钟,内容大致分成了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内容是他刚认识杨村长那会所发生的故事。 那时,杨村长是如何如何夸下海口的,他娄会俭听了,心里面又是如何如何骂这小子只会吹牛逼。 这段内容的末了,娄会俭顺嘴提了一句:“哦,对了,当时杨村长在村选中得票第一,得票率超过了九成,但并没有当上村长,当时还只是个副村长。” 说的全都是实情,娄会俭在这段内容的陈述中,只提到了三个人,他一个,杨村长一个,再有一个便是市机关后勤管理处的廖处长。 没有一句话是针对田少武的。 但台下的田少武,却是羞愧难当。 第二部分内容,娄会俭在回顾岗南村成为改革试点村之后的发展历程时,主要强调了一点,那就是岗南村从未向乡里县里讨要过一分钱的支持帮助,或是政策倾斜。 百分之一百的自力更生。 这使得台下诸多领导颇为惊愕,朝明县的那些乡领导倒还好些,毕竟他们事先都知晓些内部消息,可朱继跃带来的阐城市另五个县的掌门副掌门,一个个全都惊掉了下巴。 怎么可能? 起初,他们对朝明县的一飞冲天均持怀疑态度,但被朱室长点名来了这岗南村,亲眼看过了那间内衣厂的生产状况以及财务报表,这才不得不打消了怀疑。 转而认定,这岗南村肯定是娄会俭集全县之力打造成功的一个典型。 不然,这建厂的资金不算多可以自筹,可央台做广告的钱是从哪儿出的呢?那央台广告的门路又是谁帮忙捅开的呢? 惊归惊,疑问归疑问,但人家娄会俭在这种场合下一丁点功劳都没往自己身上拉,却是铁的事实。 可在一砸吧嘴,那几位县掌门级别的人物顿时品出了其中的精妙所在。 当领导的,能挖掘出一个优秀的下属,并为其创造出充分发挥空间,那才是最大最顶级的功劳哦! 娄会俭讲话的第三块内容,则是展望未来。 先替岗南村展望了一下,再替石岗乡展望了几句,最后重点展望了朝明县。 阐城市三区五县的经济总量排名已经引不起他娄会俭多大的兴趣了,来年肯定登顶,绝无悬念,他的新一年目标是全省范围内的区县级排名。 杀进前十,只能算勉强及格。 挺近前五,才能打个八十分。 位列三甲,他娄会俭才能心满意足! 台下,一众各级领导,听了娄会俭这番豪言壮语,表情各异。 朱继跃显得很激动,不自觉地率先起身鼓掌。 四县的掌门副掌门神情颇为复杂,明面上都是敬重,敬重你娄会俭果真是条好汉,这么大的牛逼你居然都敢吹出来。 明面下,那几位掌门副掌门则是求同存异。 相同的一点,自然是各种嘲讽,相异之处,只在于看笑话的心态不一。 朝明县的各乡领导,听了老大的这番大话,一个个莫名紧张,很显然,来年的日子肯定不好混了,紧箍咒随时都会念到自己的头顶上。 东道主石秀丽很激动,娄领导如此表态,意味着来年的朝明县必将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变革。她趁着这个风潮,再借助岗南村的带动效应,一定能把让石岗乡的面貌焕然一新。 唯有杨锐,冲着台上的娄会俭只是淡然一笑。 没什么好激动的,也没什么好怀疑的,水到渠成而已。 他的岗南村,单一个婷美公司,来年产值就肯定过亿。接下来再搞上两个厂,即便达不到婷美的那种轰动,在市场上的表现也差不了多少,两个厂再弄个一个亿的产值,应该没多大问题。 只凭他岗南村的两个亿产值,娄会俭已经足够杀进全省前十了。 娄会俭讲完话后,朱继跃再也按捺不住,主动上台,要过了话筒。 “我首先表明,我来岗南村是抱着学习态度来的,所以啊,接下来我的讲话只是一篇未经打磨的学习心得,仅供大家参考。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岗南村为什么会成功?这个问题看似很简单,因为岗南村出了个杨锐嘛,因为他名字中的锐是锐意进取的锐,所以他就成功了。 但同志们啊,我们不妨把问题往深一层思考,如果他杨锐不是在岗南村当村长,如果这岗南村不在朝明县,他还能取得成功吗? 我思考再三,认为可能性微乎其微,说句不怕得罪你们的话,杨村长要是换了个地方,到现在恐怕也只能是个副村长,永远也转不了正!” 台下,好多领导陷入了沉思。 尤其是田少武。 “同志们啊,改革开放已经进入到第九个年头了,可我们仍然有一些领导干部依旧糊里糊涂,依旧搞不清楚改革开放需要改些什么革些什么。 以前我们总是说没关系慢慢来,学习需要过程,转变需要时间,现在看来,这句话需要改改了,改成一句什么话呢? 那就是,没关系你尽管慢慢来,但有人比你学得快,有人比你转变的快,那只好请你让出道路,不能挡住了别人前进的脚步!” 掌声响起,堪比雷鸣。 这种话,村民们听着心里面舒坦,所以必须使了劲的鼓掌。 但前排桌上的各级掌门,一个个却是五味杂陈,百般念想。 田少武面若死灰。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朱室长所说的那个别挡着别人前进脚步的人,其中就有他田少武一个。 朱继跃讲完了话,意犹未尽,又把另外四县的掌门叫到了台上依次表态。 折腾一番,浪费了不少时间。 待颁奖环节完毕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杨锐跟石乡长简单商量后,决定取消集体参观内衣厂的环节。 开始燃放烟花! (本章完) 第190章 陌生访客 许多年之后。 再逢小年夜。 燃放烟花并全村聚餐已然成了岗南村雷打不动的一道习俗。 但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兴致却是一年比一年低。 问其缘故,均是一样的口吻: 比不上那头一年喽! 那一年,绚烂的烟花,丰盛的宴席,给当时的村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 时间过得飞快。 一晃,便到了大年初一。 再一晃,就来到了正月十五。 这一天,按照县里乡里以及出资方岗南村和杨锐个人四方统一意见,公司化运作的石岗乡扶贫致富发展基金宣告成立。 基金公司倒是成立了,可公司内部的人员框架却还空着,县乡两级政府同时放出话来,欢迎各界人士竞聘基金公司各个岗位。 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县乡两级各个部门中都有人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别的乡,甚至别的县,也有不少人通过各种渠道来打听这边的事。 第二天下午。 朝明县农科所的大门前悄然驶来一辆黑色奔驰轿车。 车上下来了两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有钱人的年轻小伙,进了农科所的门,指名道姓说是要找钱步铎谈点事。 正准备下乡的钱步铎得知了消息,满脸尽是懵逼。 长期以来,跟他打交道的全都是乡下农民,哪里有机会认识什么有钱人? 还开着辆进口奔驰豪华轿车? 等钱步铎来到了单位大门口,扶了下鼻梁上的高度近视镜,定睛一瞧,嘿…… 果然不认识! “你们是……” 个头稍矮的有钱小伙摘下了墨镜,指了指身旁那位,漫不经心介绍道:“岗南村杨锐村长。” 岗南村的杨大村长? 钱步铎陡然一颤,刚伸出去的右手倏地缩回。 这位大人物,找他钱步铎是干嘛来了? 说黑? 他在社会上从来不惹事,一直很怕事。 讲白? 他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未得罪过人。 杨锐拍了下钱步铎的肩,笑了笑,道:“上车,跟我去石岗乡。” 钱步铎好不容易憋出来俩字:“干嘛?” 一旁,黄大龙替为解释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石岗乡扶贫致富发展基金公司的总经理,调动手续正在帮你办理,最多三天就能办妥。” 钱步铎不由得瞪圆了双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你们乡扶贫基金公司的总经理?不不不,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钱步铎何德何能,能够担当得起如此重任?” 杨锐没答话,而是转身先上了车,留下个黄大龙继续对钱步铎答疑。 “石岗乡扶贫致富发展基金是我们岗南村和杨村长个人出资成立,自然对总经理一职的人选拥有绝对建议权,对么?” 钱步铎点了点头,心中仍旧是一团乱麻,你们有没有建议权关我毛事,我搞不懂的是你们怎么会看上了我? 黄大龙接道: “霸哥,哦,也就是我们杨村长,他给这个基金公司的总经理人选定下了三条标准,首要一条就是对石岗乡各村都非常熟悉,符合这一要求的人并不多,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你刚好位列其中。” 钱步铎摇了摇头,道:“我算不上吧,石岗乡十七个村我虽然都去过,但有几个村的工作,我根本没开展起来。” 黄大龙笑了。 “你说的是我们岗南村?” 钱步铎点头应道:“嗯,还有岗东村和下湾村。” “这三个村不算。” 黄大龙武断道:“你将来的工作对象只是另外十四个村。” 为什么不算? 钱步铎心中抱怨,可这三个村的地壤品质在石岗乡算是最好的,最适合搞经济种植的呀。 “我们杨村长定下的第二条标准是此人必须有情怀。” 闻言,钱步铎露出了笑容。 这一点,他可不符合标准。一个小人物而已,给自己定下的要求只是尽心尽力把工作做好,根本谈不上什么情怀。 黄大龙忽地沉下了脸来。 “你说了不算,霸哥说了才算,他说你有,你特么必须有!” 钱步铎已经度过了惊慌期,耿直倔强的秉性开始彰显,一声嗤笑后,反犟道:“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自个的事当然是我自个最了解……” 黄大龙冷笑打断了钱步铎。 “那我问你,你在之前的工作中是不是宁肯自己受屈,也不愿让你帮扶的农民吃亏?” 钱步铎点了点头,那不是应该的吗?他好歹每个月都有大几十块的工资拿,下基层农村,每天还能领到一毛八的伙食补助,农民有什么?他怎么肯让农民吃亏呢? 黄大龙再一声冷笑。 “我再问你,你是不是一心盼望着你帮扶的村庄农户全都富起来?” 钱步铎下意识点头,这特么不是屁话么,老子干的就是这份工作呀。 黄大龙这才得意起来。 “那特么你还说你没得情怀?单说这一点,你特么都能比肩我们杨村长了!” 钱步铎不免有些发呆。 有么? 这要是算作情怀的话,那他或许还真是有一些。 “霸哥定下的第三个标准是不贪私利,前些日子,你去了我们岗南村,绍本叔留你们三个吃了顿中午饭,你老兄硬是留下了三块钱的午饭钱,就凭着一点,那个基金公司总经理的位子就必须由你来坐。” 不是,吃饭付钱那不是应该的吗……钱步铎还想分辨。 可对方却根本不给他机会,连拉带搡的,将他塞进了车里。 车里那位,看了眼钱步铎,轻笑道:“还没想通?” 钱步铎深吸了口气,缓缓点头。 杨锐拿出一只钢笔,又拿来一个本本,先画了个小圈。 “这是石岗乡,它很穷。” 随后在小圈之外又画了两个大圈。 “但这是跟朝明县其他乡相比,跟省城周围那些乡相比,如果出了这个圈,比如粤北,跟它们比石岗乡又很富,至少乡亲们都能吃的上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钱步铎两眼不由闪烁出光亮,呼吸稍显急促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把扶贫范围扩大到全省?” 杨锐笑了笑,钢笔笔尖指向了大圈之外。 “粤北很穷,但要是跟黔州赣江那些山区相比,又算是富的,所以说啊,你肩负的这份事业,完全称得上是任重而道远。” 钱步铎黢黑的面庞似乎都在发散着光芒。 醍醐灌顶这个成语早在十好几年前他就学过了,但直到今日,才彻底领悟到此成语的真正含义。 杨村长的启发,正是他钱步铎深埋在心里连他自己都未曾看清楚过的人生理想。 杨锐收起了钢笔和本本,轻声问道:“你有没有总结过你之前的工作存在怎样的不足吗?” 钱步铎不假思索应道:“有总结,我们农科所只管教种,却不管出售,农户得到了丰收,却不一定能赚到更多的钱。” “所以,你的工作开展起来并不容易。” 钱步铎叹了口气,这并不是他能改变的。 杨锐拍了拍钱步铎的肩,接道:“我会成立一家贸易公司专门为你扶贫基金公司服务,今后但凡你推广的种植养殖项目,都可以事先由这家贸易公司同农户签署收购协议,免得农户再有这样或那样的担忧。” 钱步铎明显激动起来,张开了口,却没发出音,只是大口喘着粗气。 杨锐笑道:“现在,你肯跟我去石岗乡了吗?” 钱步铎不再有一丝犹豫,狠狠点头。 …… 次日,杨锐点兵点将,回到了鹏城。 此时,开工的厂子居于少数,大多数工厂还在放假之中,鹏城相当冷清,不过跟过年前后相比,已经恢复了不少的生气。 婷美营销中心从十二月底开始,小一月的时间里,团队成员全都忙到了吐血,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都属于常态,至于周日休息,根本就是奢望。 奖金跟上那是必须的,福利也不能少了,杨锐示意,高欢执行,把大伙的假期统一延长到了正月十五之后。 这一天,省内的员工已经返岗,老家离得较远的员工,还都在路上。 杨锐将黄大龙带进了练功房,理由相当正经:你特么不是想单独领兵跟省城火车站到浩大佬干上一架么?那好,那我就必须教会你几招必杀技。 有没有学会必杀技不知道,但出来练功房时,黄大龙一瘸一拐的模样甚是可怜。 只可惜,有一副总还没赶到,没人心疼。 出透了一身汗的哥俩正准备回去洗个澡,然后再去找个开了门的饭店搓上一顿时,营销中心突然来了位陌生访客。 “请问,贵公司杨董事长在吗?” 那人身着讲究,举止文雅,年纪约莫四十来岁,初看上去,既有点像生意人,又有点像领导干部。 “我就是杨锐,请问您是?” 那人伸出右手,跟杨锐浅浅一握。 “我是鹏城第一纺织厂的总经理,我姓夏,叫夏友禄。” 纺织厂的?难道你们厂有我们所需要的面料产品? 夏友禄淡然一笑,回应道:“哦,不,杨董事长,你误会了,我来,是想跟你谈一笔大生意。” 大生意? 你一纺织厂跟我能谈什么大生意? 夏友禄严肃道:“我打算收购你的婷美公司!” (本章完) 第191章 她叫秋颖 一旁,黄大龙没能憋住笑。 “我说哥们,你不是疯了吧?这病得抓紧治,咱鹏城没得精神病院,你最好去省城……” 黄大龙还没嘲讽够,却被霸哥给制止了。 夏友禄微笑反问道:“你看我像是疯了么?喏,这是我的工作证,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给第一纺织厂,来验证我身份的真伪。” 杨锐乐道:“我们倒不是怀疑你的身份,而是怀疑你第一纺织厂有没有那么大的肚子能吃得下我婷美公司。” 夏友禄微微一笑,道:“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第一纺织厂隶属南粤省纺织总公司,吃下你婷美公司,一点问题都没有。” 黄大龙又想插话,却被杨锐赶出了房间。 “那夏厂长打算花多少钱收购我婷美公司呢?” 夏友禄一本正经道:“五百万!” 嗯? 才特么开价五百万? 斜靠在房间门口随时准备冲进去把那姓夏的给轰走的黄大龙不禁一愣,没跑了,确定这货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号。 房间内,夏友禄接道:“我只收购你的婷美品牌以及产品,至于你的厂房设备还有员工都不在收购范围内,所以,五百万的开价已经不少了。” 杨锐收起了笑容:“嗯,五百万确实不少。” 夏友禄似笑非笑道:“这么说,你同意这笔买卖了?” 杨锐跟着笑道:“我一个人同意没得用啊,婷美公司是我岗南村的村办产业,得村委会全体委员都同意了咱们才能接着往下谈呀。” 夏友禄点头表示了认同,同时又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夏某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来跟你谈收购的,所以啊,与其拼个鱼死网破,真不如做个识时务者的俊杰,你说对么?” 杨锐不置可否道:“看情况吧。” 夏友禄微微皱眉,很显然,他不太满意杨锐这样的回答。 “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下周的周五,我希望能听到你肯定的答复,不然的话,你真的会有麻烦。” 言罢,夏友禄悠然起身,翩然离去。 在门口听了个真切的黄大龙目送夏友禄离开了营销中心,这才转身进到房间。 “霸哥,这货如此嚣张,你居然能忍得住?” 杨锐叹了口气,回道:“打狗也得看主人啊。” 黄大龙骤然一怔:“霸哥,你是说……” 杨锐竖起食指压在了嘴唇上。 “嘘——” 黄大龙重重地吐了口气。 “那咱们该怎么对付他呢?” 杨锐轻笑道:“一个字,拖。拖到他受不了,拖到他放大招,看看他究竟能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 当晚,樊罡打来了电话。 春节前,杨锐说到做到,小年第二天便关封了县供销社设在岗南村的供销点。 但村里不能没有商店,买个柴米油盐总不至于让村民往乡里跑吧。于是,杨锐就想联系下樊罡,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可是,春节前樊罡就离开了省城,出了国门,说是得等到十五之后才能回来上班。 杨锐只能给樊罡留了句话,让他一上班就联系自己。 婷美公司杨董事长的嘱咐,樊总监肯定要高度重视,回到单位的第一件事必须是给杨董事长去电话。 他先是打去了村委会,得知杨锐来了鹏城。 再打到杨锐于鹏城的住处,却无人接听。 换了个婷美营销中心的号码,接电话的小姑娘却说杨董事长刚刚离开。 去哪了,还不知道。 樊罡无奈,只好晚上再试。 终于找到了杨锐,樊罡先解释了一通,春节期间,他领着总公司市场部的几位骨干去了趟日子国,主要是想学习一下人家八百畔的经营模式和经验。 八百畔? 再过十年就特么倒闭的货,哥们你可是找了个好老师……不过,客观说,八百畔的经营管理模式还是相当不错的,之所以倒闭,主要是因为点太背。 吭哧吭哧搞了二十多年的海外扩张,几乎耗尽了棺材本才换来了一个全球性商业帝国的雏形,还没来得及享受到红利,结果顶头遇上了亚洲金融风暴。 资金链咔嚓一声断了个干脆利落,嗝屁时依旧是胸肌鼓鼓实力超群。 杨锐自然不会多说一句八百畔的坏话,没到那个份上,樊罡也用不着他来提醒。 “那什么,罡哥,我这边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下,我把岗南村的供销点给关了,打算另搞一个商店,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 樊罡哑然失笑,你特么不知道你们朝明县供销社也是老子的部下么? 不过,一个县供销社还够不着他这一层,他也懒得去管朝明县供销社是怎么得罪这位江湖加商业双重大佬的。 樊罡笑着应道:“这事简单!你先去办个零售执照,个体户那种就成,然后把你村村民需要些什么商品,列个清单给我,我安排你们阐城市供销社按县级供销社的供货价给你供货就是了。” 仗义! 杨锐在心里给樊罡点了个大大的赞。 樊罡接着又半开玩笑叮嘱道:“不过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哦,你可不能搞扩张,不能到别的村设点,好歹也得给你罡哥留点脸面不是?” 杨锐乐道:“那别的村都跑来我这边买东西,咋办呢?” 樊罡也乐了。 这一巴掌反正是要扇到朝明县供销社的脸上,只要不太过分,能保证市供销社兜得住,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你装不知道不就得了?再说了,就凭你岗南恶霸的名头,你们朝明县供销社的主任敢跟你翻脸吗?” 这话说的是真实在! 就那位武主任,给他一天三顿拿豹子胆当饭吃,也绝对不敢把他杨锐怎么着。 “成,罡哥,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只要你那边不难办,我这边就没得问题。” …… 再一天。 杨锐带着黄大龙去了市局。 过年之前,只是给陆局打了个电话拜了年,欠下的礼节,必须抓紧时间补回来。 杨锐拿的礼品也不多,仅仅是两盒茶叶,不过,这茶叶倒是相当讲究,范天明专门跑去潮州凤凰山搞来的鸭屎香单丛茶。 陆凯达一反常态,显得很忙,不过还是挤出了时间来接待杨锐,开心收下了杨锐送上的茶叶,并叫来贾忠伟立马沏上了。 贾忠伟重新调至陆凯达麾下已有小一月,时间不长,但整个人却瘦了一圈。 “既然来了,那就别急着回去了,中午饭,陆叔请。” 杨锐还以为陆凯达来了棋瘾,却不曾想,陆凯达一转头又吩咐起了贾忠伟: “等喝完了这一泡茶,你去把在家的队员召集起来,让咱们这位恶霸大佬好好地传授几招。” 传授? 怕是有人不服想跟霸哥切磋切磋吧……黄大龙下意识地看了眼杨锐。 杨锐淡然一笑,给了黄大龙一个只有他黄大龙才能读得懂的眼神:管他是切磋还是传授,你黄大龙就能应付得来。 领导的指示,可不能单从字面来理解,陆凯达说的虽然是等喝完了这泡茶,但贾忠伟的理解却是立刻立即。 再冲了一泡滚水,滤出了茶汤,给领导及二位客人斟上了,贾忠伟随即起身出门,召集队员去了。 陆凯达也不着急,跟杨锐又聊了七八分钟的家常,这才准备动身。 市局大楼去年才落成,为了彰显威严,一层地面比外边高了有差不多两米,而下边空间肯定不能浪费,再往地下吃了三米多,形成了一个层高五米的地下一层。 练功房便设于此。 面积可真不小,比起婷美营销中心的一千一百平小不了多少。 进了门,正中间是两座六米乘六米的标准拳击台,拳台左侧是各种器械区域,光是悬吊沙袋便有二十多个,右侧则是一块徒手搏击场地,铺在地面上的材料跟婷美营销中心练功房所用的材料完全相同,当下最先进也是最贵的塑胶。 十来壮汉聚在了徒手搏击场地……哦不,仔细一看,那些壮汉中间,居然还有位女性。 杨锐不禁皱了下眉。 介娘们看起来可不像个好银呐! 长相倒是不赖,身材也挺匀称,尤其是两块胸大肌,不大但很挺,一把按上去,估计会被弹得老高……艹,想什么呢……杨锐戳了下黄大龙,向那边怒了下嘴。 黄大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杨锐点了点头。 陆凯达边走边介绍道:“她叫秋颖,我从部队上请来的搏击高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恶霸大佬验验她究竟有几斤几两。” 已然接道霸哥旨意的黄大龙插话道:“想让我霸哥出手,那得先过了我黄大龙这一关!” 陆凯达停住了脚,侧头打量起黄大龙:“你是不是觉得女人好欺负?我可把话说明了哦,秋颖去年在南粤军区比武大会上可是三项冠军得主,搏击格斗,近距离突击射击,还有一项是五百米外远距离狙击。 尤其是搏击格斗,跟她对上的选手战士,没一个能撑过一分钟的,包括那位亚军选手。” 黄大龙应以冷笑。 “那是因为她没遇上我黄大龙!” (本章完) 第192章 登徒子 贾忠伟领着二人去到更衣室换练功服。 没了旁人,贾忠伟抓住机会赶紧泄露点内幕消息: “两位可得小心了,姓秋的那个女人狠毒着呢,跟她过过手的队里兄弟,要么得在床上躺上两天,要么就直接送进了医院。” 黄大龙笑道:“贾所,你这话听上去,可不像是给我俩透露内幕消息,更像是……激将。” 贾忠伟叹了口气,承认道:“算是吧,队里弟兄们在她手里吃亏吃多了,都盼望着你俩的其中之一能给她点苦头吃吃呢。” 黄大龙再笑道:“这话也不对,那女人身边的十几壮汉都是你贾所的队友吧?我怎么看着他们对姓秋的那女人全都是一副敬仰模样理?他们心中所想,怕不是盼着我跟霸哥吃点她的苦头吧?” 一旁,换上了练功服的杨锐纠正到:“说话发音要发准确些,苦头的苦,发三声,不能发成四声。” 三声,四声……黄大龙反应过来,顿时一脸浪笑。 对对对,霸哥说得对,第四声只能拿来闻,不能吃进嘴。 换好了练功服,三位回到了搏击场地。 秋颖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早就候在场地中央的她远远地就冲走来的二位抱起了双拳。 陆凯达笑嘻嘻坐在了场地边上,整个一副吃瓜不嫌热闹大的模样。 箭已上弦,杨锐在黄大龙耳边悄语了两句。 黄大龙信心满满,连连点头。 踏入场地,缓缓走向秋颖,尚有五步之远,黄大龙站住了脚,仰起下巴,冲着秋颖招了招手。 很狂,很傲,很嚣张。 秋颖娇叱一声,握紧双拳,随便摆了个起手式,便向黄大龙冲来。 黄大龙祭出拳击步伐,三两交叉步,走了个弧线,换到了另一方位。 秋颖改变方向,又是一个疾冲。 黄大龙脚步迅速,再画出个四分之一圆。 转眼间,此二人已然调转了方位,原本正面对向杨锐的秋颖,此刻已变成背对。 杨锐不由得吞了口唾液。 好圆好翘的臀…… 场上,黄大龙牢记霸哥的交代,先拖她个一分钟,挫去她的锐气,于是,秀过了拳击步伐,黄大龙再改八卦门的走转趟步。 然而…… 玩过了。 航小北那货在八卦门拳法上就是个半吊子,跟半吊子只学了半小时的黄大龙连四分之一吊都算不上,他那转走得倒是潇洒惬意,可在秋颖看来,却尽是破绽。 虚晃一枪,逼迫对手变向,秋颖抓住机会,飞身跃起,两只脚交替送到了黄大龙面前。 呃,似乎躲闪不及。 但黄大龙还牢记了霸哥的第二句交代,实在不行,就跟她玩地躺拳,缠住她的双脚,跟她贴身拼力量。 黄大龙顺势仰倒在地,不知羞耻地再来上一招懒驴打滚,虽然有些不堪,但效果却是相当理想。 攻击躺在地面上的对手,无非两招,一是扑上去贴身缠斗,二是单脚踢踏。 前者正合黄大龙之意,后者则给了黄大龙缠住对手双脚的机会。 然而…… 前一个然而,勉强算是黄大龙的故意之为,主动卖个破绽,可这第二个然而,不单是黄大龙未曾想到,即便是场边观战的杨锐,也出乎了预料。 秋颖居然停了下来,双臂环抱,瞅着黄大龙冷冷道: “按搏击规则,双肩着地,可以判输,依搏击精神,你这种人,不配跟我战斗。” 哎哟嘿! 黄大龙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吗? 我黄大龙今天就豁出去了! 结果。 场边杨锐不由得捂住了双眼,自家兄弟遭虐,他却不能出手相助,真特么…… 咋感觉有点爽呢? 黄大龙并非全程挨虐,期间也有还击,甚至还曾得手。只不过,那女人的抗击打能力也是相当了得,黄大龙的还击全都被判做了无效。 最后,秋颖以一记边腿踢中了黄大龙的头结束了战斗。 这一脚,她明显收了力,不然的话,就得给医院打电话了,又或者,直接通知殡仪馆。 场边,陆凯达满意点头。 黄大龙的战斗力已经超出他手下队员老大一箍截了。秋颖跟这帮队员对战时,只用了五成功力,便逼得他们全无还手之力。 而这个黄大龙,不单逼迫秋颖使出了八成以上功力,期间居然还有反击。 黄大龙尚且如此,那么,一个能打黄大龙三个的杨锐,肯定能跟秋颖有的一拼。 陆凯达饶有兴趣地看向了测对方的杨锐,满心期待着更为精彩的第二场对决。 杨锐也蛮期待这场对决。 倒不是因为难得遇到个高手,就秋颖那点能耐,跟一般男人对打,招数的犀利完全能够遮掩了力道不足的缺陷,可跟他杨锐交手,恐怕还差了点意思。 这差距不算太大,也就是两座山而已。 馒头山。 北方过年时蒸的馒头,白白的,圆圆的,富有弹性,吃到嘴里肯定是又香又甜。 心有所思,眼便有所看。 不巧的是,这两道猥琐目光竟然被秋颖捕捉了个正着。 这个所谓的高手居然是个登徒子? 秋颖恨意陡生杀心顿起。 即便不能要了这厮的命,那也得打断他的一条腿。 哪知,对方竟然向她摆了摆手:“我俩就不用交手了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此等蔑视,瞬间点燃了秋颖的怒火。 “不战,你怎知谁不是谁的对手?” 杨锐叹了口气,缓缓摇头:“可我练的是龙爪手,不适合跟一个女人过招。” 言说间,杨锐比划了两下,龙爪手专抓敌方的要害,比如心脏,又比如…… 羞羞之处。 围观队员忍不住哄笑起来,他们虽然对秋颖颇多敬仰,可同时也苦这女人已有月半之久,一个个的潜意识中,多少都有些想看秋颖吃亏的念头。 秋颖已是怒不可遏,爆喝一声的同时,身形已经扑将过来。 “搏斗不必分性别!” 杨锐淡然一笑,身子滴溜一转,已然闪过秋颖愤怒一拳。 “你刚打过了一场,我不愿占你便宜,那就让你一条腿好了。” 男人说要让女人一条腿…… 那条腿? 围观队员又是一阵哄笑。 秋颖愤怒至极,拧转过身,啪啪啪,连续踢出三脚。 杨锐让过前两脚,随即以双臂格架住第三脚,左手成龙爪形抓向了秋颖的左胸……哦不,是心脏。 秋颖极速闪过,可该死的对手右爪又犹如鬼魅般抓向了她的右胸。 玛德,右胸又没有心脏! 拧腰侧翻,秋颖堪堪躲过那只疑似咸猪手。 但,那登徒子就像是多长了条什么胳膊一般,又一爪子伸向了她的后臀。 臀部,无论是抗击打还是抗其他类型的伤害,都是人体中最强部位,但此刻,对秋颖来说,这臀部却是比生命都重要。 必须放弃反击,全力闪躲。 可那登徒子出手实在太快,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看似毫无章法,却将秋颖逼得连连后退,几无还手之力。 胸,他要抓,臀,他也要抓,大腿,他还要抓,甚至连香肩,玉足……浑身各处都是他的目标。 这特么哪里还是高手对战啊! 这特么分明是流氓调戏刚烈女。 也就是正常三五个呼吸,杨锐突然收手,向后跃开,淡淡一笑,道:“你输了,双脚已经出界。” 秋颖血脉偾张,大吼一声,就要扑回来重新打过。 可那登徒子却已退到了场边,盘腿坐到了陆凯达身边。 秋颖愣了有几秒钟,最终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搏击场。 冷静下来之后,她已然意识到自己跟对方显然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那每一抓伸过来,看似无厘头,但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都是她生平罕见。 而对方,却根本没使出全力。 如果对方真想伤她,估计最多也就是个十招八招。 对方显然不想跟她较真,所以才装扮成了一个登徒子臭流氓,用意只在于让旁观者看来,她秋颖并非是输在了实力上,而是输在了对手的不要脸上。 这男人…… 已然走远了的秋颖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 搏击场边。 陆凯达笑道: “没想到你居然对秋颖使出了这等下三滥招数。” 杨锐眨了眨眼,玩味笑道: “你管我下三滥还是上三滥,能打赢就是好招数。” 陆凯达感慨道:“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杨锐道:“因为社会上已经有了一句类似的话。” 陆凯达点了点头:“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话糙理不糙,富含真理啊!” 随即,拍了拍杨锐的肩,又道了声:“谢谢啊!” 杨锐不解问道:“为啥谢我?就因为我打赢了你请来的高手?” 陆凯达意味深长再一笑:“我虽然不懂武功,但看得多了,还是能看出点门道来的,所以嘛……啊?是不是该谢谢你呢。” 杨锐叹了口气,道:“你要非这么说,我也没法分辨,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吧,中午让食堂给我多加个鸡腿怎么样?” 陆凯达放声大笑。 “好!就依你了,中午饭加鸡腿。艹,老子原本还打算请你到外面吃大餐呢,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知道帮我省钱了。”(本章完) 第193章 接盘侠 营销中心团队已经全体归位,开始了新一轮忙碌工作。 李振堂成长迅速,虽然思想根处仍未脱离农民本质,但在业务方面,已然是应对有余。 跟高欢的配合也算默契,一个风风火火敢闯敢拼,另一个沉稳持重谦虚世故,倒是蛮适合搭班领导团队。 杨锐挺放心这对组合,基本上做起了甩手掌柜。 但也没闲着。 因为还有件重要事情等着他去捣鼓。 那两只从港城弄回来的电击棍。 没能找到专业人士的杨锐只能是自己亲自上阵。好在上一世就捣鼓过这玩意,原理对他来说并不复杂 无非就三个步骤,先通过交直流变换器把电池里的直流电转变成交流电,然后往电容里整流充电并增压,最后通过多谐振荡器二次放电,形成万伏高压。 但问题是,上一世的他在工厂里捣鼓这玩意时,市场上各种零部件都可以随手拈来,而这一世捣鼓这玩意时比上一世提前了小二十年,市场上根本没有成型的零部件。 得特么自己动手搞电路板,然后一个一个电阻电容二极管的往上面焊。 稍有差池,就得返工重来。 黄大龙也够忙的。 这货虽然帮不上制作的忙,但得一趟趟往电子元器件市场跑,一天跑个三趟都算少的,跑个十趟八趟也完全正常。 整整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一只粗制滥造的仿制品终于完工,按下按钮,电极处滋滋啦啦闪起了耀眼蓝色电弧,看上去比原装品的威力更加强大。 成功了! 黄大龙满脸喜悦,真是没想到,他的霸哥居然还有这种才华。 杨锐拿着仿制品冲着黄大龙比划了一下,吓得黄大龙从坐椅上翻倒,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知道我为什么要拦着你,让你春节后再跟浩大佬开战了么?” 黄大龙坐在地上,连声嗯嗯。 这玩意他虽然不懂,但也能看得出来其结构并不复杂,霸哥之所以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仿制成功,主要原因只在于需要反复试错。 眼下,所有的元器件都已确定,以霸哥焊接电路板的速度,一天至少能搞出三只,十天之后…… 黄大龙不由咽了口唾沫,三十个兄弟,人手一只,吧嗒一下,便戳倒一个,一只这玩意可以吧嗒三下,也就是说,对方即便有百人之众,对己方来讲,也不过是挥动三次手臂,连戳三下而已。 这架,打起来得有多拉风? 得有多潇洒? 得有多震撼? 么的,想想就激动,恨不得一觉醒来便是十天之后。 “你明天先去趟电子元器件市场,按我开列的清单把元器件先买回来,然后再出去溜达溜达,找一家做塑料模具的工厂,按我画的图纸,定做百十个回来。” …… 夏友禄再次找上门来。 上一次临走时,他留下了一句话,说只给杨董事长留一个礼拜的时间,到时候若是听不到能让他满意的答案,那就得给杨董事长找点麻烦了。 已经过去了七天,今天是第八天,可那杨董事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夏友禄必须亲自登门,做翻脸前最后一次劝说。 杨董事长不在,高欢副总经理出面接待了夏友禄。 “夏先生是要找我们杨村长啊?他不在鹏城哦,一个礼拜前就回岗南村了,说是为了一个朋友的嘱托,他得回去说服村里的其他村委委员。” 听闻此言,夏友禄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一多半。 但并未完全熄灭。 这个态度值得表扬,但做事效率必须批评,还有,说好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为什么到了点不给他汇报一声呢? 为此,高欢替她的董事长又做了解释:“我们村长说的那位朋友就是您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杨村长临出发前跟我交代说,他忘记留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了,也忘记把村里的电话告诉那位朋友了。” 夏友禄熄灭一半的怒火蹭的一下又窜了上来,玛德,不知道电话号码还不知道打个114查询一下么? 分明是借口! “你现在就给你们村长打电话,我有事要跟他说。” 高欢很不情愿。 当着对方的面可不能打这个电话,杨村长眼下就在鹏城的住处,不播阐城的长途区号,很容易被对方看出破绽。 “我把岗南村的电话号码给您,您回去再给我们杨村长打,不行吗?” 夏友禄面露怒相道:“不行,必须现在打!” 高欢无奈,只好拨通了岗南村村委会的电话。 阿弥陀佛,但愿杨村长早有安排。 电话铃响,十几声之后,仍旧无人接听。 高欢暗自松了口气,给了夏友禄一个无奈眼神。 夏友禄心有不甘,夺过电话,按下了重拨键。 这一次,终于有人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是谁,听说要找杨大村长,想都没想便回应道:“啊?找杨村长?他去鹏城了,今天一早就出发了,现在应该到了好一会了吧。” 夏友禄挂上了电话,以咄咄逼人的事态问道:“你们杨村长住在哪儿?住处有电话吗?” 高欢像是被吓到了,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打给他!” 高欢拿过来电话,按下了杨锐住所的电话号码。 铃响三声,随即接通。 夏友禄一把夺过话筒,威严十足道:“叫杨村长过来接电话。” 电话那头立马传来赔笑声:“是夏厂长吧?我就是杨锐啊,我等你电话已经等了好久了。” 夏友禄憋着火道:“你们村委会做出决定来了么?” 杨锐苦叹一声,回答道:“好难哦,七个委员,六个反对,差点就联起手来把我给胖揍一顿……” 夏友禄不耐烦道:“我只想听结果!” 杨锐再叹一声,道:“结果是,可以卖,但得加钱。” 夏友禄心中不由一喜,说实话,五百万的开价确实太低,所以涨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你们想加多少?” 杨锐停了几秒钟,然后怯怯道:“五个亿,行不?” 夏友禄咣叽一下挂上了电话。 特么的,姓杨的那货根本就没得诚意,纯粹是把他当猴子耍。 既然没得谈,那就只能翻脸了! 哦,对了。 翻脸之前,得跟主子汇报一声,单凭他的实力,根本没有资格跟人家名震江湖的岗南恶霸翻脸。 …… 杨锐一边焊接电路板,一边跟黄大龙聊着天。 陆凯达一心能二用的本事着实让他羡慕,他也想试试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潜能。 “霸哥,你真打算把婷美给卖了?” “你觉得我能留得住吗?胳膊是拧不过大腿滴……” 大腿姓李,真的是粗……黄大龙叹了口气,道: “那你打算卖多少钱呢?” 五个亿显然是不可能,黄大龙能看出来,那是霸哥故意在逗那个夏走狗。 夏走狗开的五百万的价更没可能,以霸哥的尿性,肯定是把婷美给搅和黄了,大家谁都别想玩下去。 杨锐放下专用焊枪,伸了个懒腰,再搓了把眼睛,眼前这活没啥难度,但就是累人,尤其是累眼。 “那你觉得婷美卖多少钱合适呢?” 黄大龙沉思了片刻。 “我觉得啊,婷美一年至少能给我们带来五千万的利润……” 杨锐立即叫停道:“打住,谁给你说的婷美一年能有五千万的利润?” 黄大龙解释道:“咱一个招商会就卖出了七千八百万,后边多半年再卖个七千八不成问题吧,按三成利算,可不就是五千万么。” 杨锐俯下身子,接着焊接,同时问道:“税呢?” 黄大龙迷茫道:“睡?跟谁睡?” 杨锐被气乐了,结果,手一颤,焊枪戳在了板子上,整板只得报废。 “你老婆跟你睡!难不成还想跟我睡?” 黄大龙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杨锐换了块板子,重新开始往上面焊接元器件。 “一家企业的价值不能只看眼前的盈利能力,还得看它的核心竞争力,以及成长能力。咱们实话实说,婷美在后两个方面上都很薄弱。 塑形内衣并不存在什么技术壁垒,市场上之所以到现在都没出现仿制品,原因在于人家小日子那边还算讲究。 但这种现况能够维持多久呢?” 黄大龙愣住了。 霸哥的这番话,真可谓是振聋发聩,没错,塑形内衣并不存在什么技术上的壁垒,市场上仿制不出来,无非是买不到合适面料。 但这种面料,并非是井本公司的全球独家产品。 出国门去找,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找到第二家,第三家甚至是第很多家可供货的厂家。 等到仿制品出来时,留给婷美公司的便只剩下了一条路,打价格战。 而价格战一旦打响,哪里还有三成的利润呢? “说实话哈,打一开始我就没把婷美当做一个长久事业,它就是个捞快钱的产品,热热闹闹搞个两年,赚够了我下一步计划的本钱,不甩手出去留着干嘛呢?等着人家给咱兄弟俩起外号?我特么叫凶兆大王,你特么叫凶兆小王……” 黄大龙笑了,堵在心中一个多礼拜的那口闷气顿时烟消云散。 李公子…… 嘿嘿。 好人啊! 像这种乐于助人的接盘侠在当世实在是难找啊!(本章完) 第195章 够不够意思 按捺住兴奋,周广志立马点来了一十二名手下骁将。 黄大龙先给那一十二位兄弟敬了酒,随后道:“明日一战,我方必胜,而且一定是呈碾压之态的大获全胜!” 这一十二位骁勇将士中,有十一个当初在范记烧腊铺挨过恶霸和他七叔公的胖揍,自然知晓霸哥牛逼,所以跟他们点大佬是一样的心思,虽有担忧,但更有信心。 毕竟,若没把握,霸哥断然不会让他的兄弟前来送死。 因而,当他们听到了大龙大佬的鼓骚之词,一个个不由得兴奋起来。 “明日,你们一十二位兄弟编入我杨家将战队,冲锋在前。广志老弟,你安排其他兄弟跟随殿后……” 周广志不禁皱眉,说好的战术呢?大军师怎么就不秀一把兵法妙计呢? 黄大龙像是看穿了周广志的心思,接道:“明天一战,咱们就以八十兄弟之力正面硬刚他两百之众,一战打服姓苏的那个狗东西。” 正面硬刚? 霸哥不在,就你大龙哥一人,能行吗? 黄大龙多了个心眼,并没有着急亮出杀手锏,生怕走漏了风声,再传到了那苏浩的耳朵里。 好不容易捞到的挑头一战,若是因为这等疏忽而失去了机会,那特么心疼的简直就要痛不欲生了。 “我最后再交代你们一句,今晚上,少喝点,早点睡,千万不要因为今晚的放纵而错过了明日的辉煌。” 那一十二位兄弟痛快应下了,事实上,今晚饭桌上虽然有酒,但不多,广志大佬说了,战前总量控制,战后彻底放开。 待那一十二位兄弟离去后,黄大龙拍了拍周广志的肩。 “兄弟,明天你我二人的任务只有一个,逮住了那姓苏的,往死里揍。” 也不知道杨锐是点正还是点背,半道上居然碰上了一起车祸,把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直到天色将黑,才把车开到了朝明县城。 都这么晚了,胡广松肯定下班回家了,再去约他即便能约到,但也显得太唐突,不如先住下来,等明天一早再去县局找他。 春节前,整个岗南村都已经办理了身份证,按正常时间,得两个月后才能拿得到。 不过,有钱就是好,加个十块钱就能享受加急服务,因而,他和黄大龙李振堂三人的身份证在正月十五那一天就拿到了手。 用身份证办理入住确实比户口簿方便了许多。 进到了房间,杨锐先洗了个热水澡,冲去堵在路上不得动弹将近两个小时的疲倦,随后换了衣服,准备叫上段兴民一块小酌两杯。 对的,跟领导打交道得重视礼节,跟兄弟相处,从心最好。 段兴民还住在县局的单身宿舍,宿舍没得电话,但宿舍区有宿管,宿管有电话,而且,段兴民早就把宿管电话告诉了杨锐。 用房间电话要了外线,然后拨通了县局单身宿舍区宿管电话。 接电话的是位老伯,听说找段兴民警官,二话不说,扯嗓子便叫喊起来。 嗯,声速就是比腿速快,这位大伯,是个讲工作效率的人。 第196章 会法术的巫师 胡广松又道:“你要建厂生产电警棍是不是得向市局申请许可呀?” 杨锐点了点头。 这玩意肯定是警方必须严格管控的产品,虽然没得先例,但也不敢乱来,手续方面,一个环节都马虎不得。 “市局许可,省厅备案,这些环节看似简单,但真要跑起来,也够你小子脱层皮的,胡叔说这话,没有危言耸听吧?” 杨锐再点头。 正是因为没有先例,所以,不管市局那边有没有的人脉,省厅方面找不找得到关系,各项手续办起来,都是相当麻烦。 “这些事,你胡叔帮你办了,最迟下个月,保证你能把厂子开起来!” 胡广松拿起了筷子,伸了出去,可面前两个盘子全都空了,只得夹了个碎屑,勉强嗦了下味道。 杨锐一脸尽显惊喜。 “下个月要真能把厂子开起来的话……前一百只产品,我无偿送给胡叔。” 胡广松有点满意,但并非十分满意。 “等你正式投产了,是不是还得四处推销?这一块,胡叔也帮你办了!” 推销倒不用您老人家跟着掺合了……杨锐自信,这玩意一经面世,必然供不应求。 但,能把胡广松绑定在自己这辆战车上,却是一桩杨锐喜闻乐见之事。 “胡叔对我真是没得说,这样吧,胡叔每帮我卖出一百只,我就多送胡叔两只,先送后推销,我信任胡叔是个言出必行的真男人。” 胡广松放声大笑。 “那就说定了,你生产的前五百只产品全归我,半年内,我帮你卖出去……” 说到了具体数字,胡广松突然卡壳,转头问向段兴民:“特么有点复杂,你帮我算算该是多少呢?” 段兴民秒速给出了答案。 “两万只。” 胡广松不由一怔:“怎么那么多?” 身在其位,方知日子过得艰难,他朝明县局缺钱缺人,别的兄弟单位同样如此。需求虽大,但落到了掏钱购买上,却得另当别论。 不过,一言为定的话音都已经落了地,胡广松为了能够给基层警员多配备几只电警棍,也只能咬牙认下了这两万只的任务量。 菜上来,酒开启。 四人边吃边喝边聊,焦点全都集中在了省亭下来的孽畜身上。 邢国富段兴民二人,那可是胡广松嫡系中的嫡系,因而,胡广松说起话来,不像是在单位那般谨慎,而是相对从心。 “老子最看不起这种人了,满口神圣,满心奴才,为了一个权字,几乎可以践踏一切……” 过了过了,再这么聊下去,这酒局就演变成反动聚会了……杨锐连忙岔开了话题。 “胡叔,问你个事,陆局他……究竟是干嘛的?” 胡广松很是惊愕道:“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呢?他身穿警服,当然是个警察咯。” 杨锐笑了笑,没说话。看来,陆局的真正职业,胡局他并不知情。 提到了陆凯达,倒是提醒了胡广松:“你跟陆凯达相处的怎样?” 杨锐道:“他喜欢下围棋,我陪他下过几盘,面上处的还不错,去年底我去四九城办事,过去的软卧车票还有回来的航班,都是他帮我办的。” 胡广松喝了杯酒,夹了口菜,道: “你回鹏城后,不妨把这边的事跟他说一说,他上边有人,路子野的很,说不定真能帮你摆平了这场麻烦。” …… 中午十点。 周广志挑选出来的一十二位骁将上了黄大龙借来的旅游大巴。 大巴车司机听说是去那啥,说什么也不肯坐上驾驶座,而弟兄们中,会开车的人不缺,但会开这种大巴车的却是一个也没得。 无奈,黄大龙只得祭出必杀技。 砸钱! 十张大团结砸出来,大巴车司机明显动了心。 再加上一句承诺:“到地后你不用下车,若是看情况不对,你开车就跑,我绝不怪你。” 大巴车司机终于上了车。 车门关闭,启动上路。 黄大龙这才示意阿木亮出了他为这一站所准备的秘密五七。 “这玩意叫点击棒……” 阿木按了下按钮,电极出立时闪出蓝色电弧。 “随便戳在了什么地方,被戳中的人立刻瘫倒,谁愿意上来试一试?” 艹。 还真有愣头青。 周广志的一名手下弟兄,正是那唯一未经过七叔公和霸哥联手洗礼过的那位。 “有那么厉害?吹牛逼的吧!我来试试……” 话音未落,阿木已然将手中电棒戳了上去。 “我……” 那兄弟一声卧槽只发出了半声,整个人便蜷缩倒下,抽搐不已。 阿木瞥了眼那兄弟,眼神中没得一丝怜悯。 玛德,活该! 老子说话时这么强的底气你特么以为是哪来的? 艹,昨晚上老子亲自试过了好不好。 看那兄弟的这副惨样,其余弟兄再无怀疑,一个个全都露出惊喜之色。 怪不得大龙哥那么自信那么轻松,有了这玩意,牛头马面来了咱兄弟也不怕。 阿木接着交代道:“我们一共有三十八只电击棒,车上弟兄人手一只,干活时务必分成两拨,因为这电击棒只能电击三次。 前面一拨兄弟戳三下后要立刻退下来更换电池,后面一拨弟兄要及时冲到前面去,大伙听明白了没?” 车上三十七个弟兄齐声应道:“明白!” 阿木将电击棒发放到了每一弟兄的手上,同时多配四节电池。 接下来再教会了兄弟们如何更换电池,准备工作也就差不多了。 跟黄大龙坐在同一座位上的周广志终于放心下来,面上虽然古井不波,但心中直呼庆幸。 幸亏自己能沉得住气,要不然,他这张脸此刻保准是一个无伤却痛。 …… 这一驾约在了大鸿鹄山的南侧山脚下。 在那边有个湖,名曰麓湖。 选择这湖畔,胜者可饱览山色湖光秀美风景,败者亦可就近掬一抔湖水洗去脸上的血污。 更重要一点,这边距离市中心路程不算有多远,但却相当偏僻,雷子的视线根本触及不到。 苏浩是于前天中午接到的周广志的战书,接到战书的那一刻,他愣了足足有半分钟。 那个怂货,哪里得来的勇气敢跟他苏浩对决? 苏浩理所当然冲在了最前面。 等着他的,自然是那不讲规矩的援兵头领。 黄大龙并没有带上他那把独门兵器铁骨伞,而是手握一根锃亮镀锌钢管。 这钢管是找东霸天要来的,这哥们干工地,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兵器。还有周广志手下弟兄穿着的立领中山装,乃是杨家将安保大队的备用存货。这两样物品被黄大龙从鹏城带过来,高价卖给了周广志。 几十件中山装加上几十根钢管,居然卖到了三万块,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过,黄大龙并未要现钱,而是将说好的战利品六四开提高到了七三开。 至于战利品,黄大龙早就做好了打算,不讹他个三十万,这事就没完。 黄大龙兜头一钢管砸了下来,一旁,周广志化钢管为利剑,直挺挺当胸就刺。 这联手两招其实稀松平常,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苏浩都有十足把握格挡开。 可就在这一瞬间,苏浩却以余光看到了一个恐怖景象,他的弟兄们一个个全都是一戳即倒。 艹,这对方还是人吗?分明是一帮会法术的巫师呀! 心中不由一惊,苏浩反应稍显迟钝,堪堪架住了对方援兵头领的雷霆一砸,却没躲过周广志的奋力一刺。 (194章算是阵亡了,这章删了好多字,还会不会关?哆嗦中) (本章完) 第197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阿木带着俩弟兄将被揍的半瘫的苏浩押上了车。 周广志指挥兄弟们在对方车队中挑了五辆看着还顺眼的轿车,开过来跟在了豪华大巴的后面。 车辆总数达到了十三辆,总算能配得上浩荡一词了,那就浩浩荡荡搬师回营。 回到了东山口。 在车上装死了一路的苏浩似乎回复了元气,重新嘴硬起来。 “你们算什么英雄好汉?不过是仗着手里的家伙事厉害罢了。” 黄大龙笑眯眯打了个响指,阿木二话不说,立刻抡起巴掌,一正一反免费赠送了两个大逼兜。 “我黄大龙从没想过当什么英雄好汉,我特么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揍服你这种伪英雄,伪好汉……嗯?我怎么看你还不服气呢?” 再一个响指打起,又一名杨家将走上去,抡起了巴掌。 “啪啪啪……啪啪啪……” 这兄弟显然比阿木大方,不要钱的大逼兜一口气送上了六个。 鼻青脸肿嘴角沁血的浩大佬终于服了软。 “别,别打了,我服了,还不行吗?” 黄大龙微笑摇头。 “你是口服心不服啊!不过呢,我喜欢看到你这副模样……恨我恨得直咬牙,却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苏浩叹了口气,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说吧,要怎样才能放了我?” 黄大龙咧嘴开笑。 “简单,你变成个屁,我自然会放了你。” 苏浩又恼又羞却不敢怒,生怕再挨大逼兜。 …… 杨锐难得一天睡了个懒觉。 主要是因为段兴民宿舍的床太窄,他睡不惯,熬到了凌晨四点多才勉强睡着。 感觉是迷迷瞪瞪没睡踏实,可睁开眼时已经到了上午的十点半钟。 胡乱擦了把脸,簌了簌口,给段兴民留了个字条,杨锐开了车,驶向了省城方向。 锐光制衣厂正月初十便开了工,年前为了给婷美冲产量,欠了老客户一屁股的债,只好于年后提前开工。 刘大光依照恶霸的指示,已经将中华立领四个字注册了商标,并将此款中山装的三处设计特点分别申请了专利。 申请专利花不了几个钱,但手续却相当繁琐,光是资料就得准备一大堆,备齐了资料,还得等专利部门去验证,验证过程据说至少三个月。 刘大光对此很是不解。 费这么大功夫,有个球用? 卖的若是不好,不用别人动手,他都得主动停了这款服装。卖的若是好了,别人仿制起来,你也拦不住,说是可以打官司,可人家要是跟你打起了游击战,你连对方人都逮不到,又能打个哪门子的官司呢? 但恶霸这样交代了,刘大光习惯性的也就执行了。 杨锐来到锐光厂时,刚巧赶上了中午饭点。如今锐光厂两个厂区,工人总数加一块超过了三百五十人,所以,刘大光也办起了自己的食堂。 刘大光再跑了趟食堂,给杨锐打来了饭菜。 “泰叔那边怎么说?” “还没联系呢!我说,哥们你能不能沉住点气,别耽误我吃饭,有什么话等吃完了再说不行吗?” 早晨没吃饭,这会儿的杨锐是真饿了。 风卷残云一般把饭菜扒拉到肚子里,再打了个惬意饱嗝,杨锐习惯性的掏出了香烟。 刘大光闷声咳嗽。 杨锐苦笑起身,向门外走去。 过来的路上,天空已经飘起了雨星,就吃个饭这么会功夫,雨星已经变成了雨丝。好在并不怎么密集,站在空地上抽上支烟也淋不成怎样。 “泰叔已经决定进军零售业了,不过还得有个过程,最快也得等到今年夏天。” 刘大光冒了口烟,忧心忡忡道:“可我生产线都搞出来了,中山装加板裤,一天能生产五十多套,要不我先停下来?” 杨锐斜眼瞅了下刘大光: “你特么过年是不是猪脑子吃多了?港城一时半会指望不上,那咱现在省内搞呀!” 刘大光讪笑拍脑门,么的,真的是忙糊涂了,恶霸交代过的,省供销总公司十家商场随时可以进驻。 “我跟樊罡约好了,今晚一块吃饭,该怎么操作你自个跟他谈,放心好了,樊罡这人仗义得很,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他提,只要他能做得到,就绝不会对你说一声不。” 刘大光接着吐烟重重地呼了口气,心思并未减轻,反倒进一步加重。 奔着自主品牌而去的第一步就要迈开了,成功还是失败,没几天就要见分晓了,这就好比莘莘学子即将踏入高考考场一般,心情忐忑自然是在所难免。 抽完了烟,杨锐没打算跟刘大光回办公室,而是径直上了车。 “我来就是为了给你说这事,事说完了,我也该走了,东山口那边还有点小事要去办,等晚上我开车过来接你就是了。” …… 东山口。 黄大龙跟苏浩处于僵持中。 几十个大逼兜甩在了脸上,一只电击棒换了三次电池,再折腾下去,眼看都要出人命了,可那浩大佬死猪不怕开水烫,说什么也不肯松口答应赔钱。 么的,就算你不识字没看过书,可火遍大江南北的射雕英雄传电视剧你总该看过吧! 港台正在热播的天龙八部你也应该看过吧! 洪七公和萧大侠的风骨呢? 亏得你还自诩是丐帮第五十二代帮主的孙子,你特么把你老祖宗的脸全都丢光了呀! 然而,不管黄大龙这边怎么打怎么骂,浩大佬该求饶求饶该哀嚎哀嚎,但就是死活不肯提一声钱的事。 要是真掏不起也就罢了,但浩大佬可不是个差钱的主,手下两百多口子没一个吃闲饭的,平均一人一天孝敬他个五块钱,浩大佬的年收入也在三十几万之上。 只是人各有志,像浩大佬这种人,把钱看得比命还要贵。 黄大龙实在是没了招,正考虑实在不行那就少要点时,周广志进来了,附在黄大龙耳边悄声嘀咕了一句,黄大龙立马来了精神。 霸哥到了。 看你姓苏的特么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杨锐本不想插手,他过来只是打算跟黄大龙打声招呼,原计划有变,他提前来了省城,那就明天一块去后街。 所以,就没下车,只是吩咐迎上来的周广志把黄大龙给叫出来。 却不曾想,黄大龙这货居然给他派了个活。 这活看似挺棘手,但对杨锐来说却是稀松平常。上一世的九三年底,警方雷霆出击,一举端掉了浩大佬团伙,后来宣判时,列举了他八大罪状。 偷抢只排在了第五位。 而前面四项,每一项罪定下来都够枪毙他一回的。 跟着黄大龙进了屋,杨锐笑眯眯拉了张椅子坐到了捆在柱子上的苏浩的跟前。 “先认识一下吧,我姓杨,叫杨锐,是阐城市朝明县石岗乡岗南村的村长,小名叫恶霸,阐城那边的朋友私下里都管我叫岗南恶霸。” 苏浩不由一颤。 这名号他听说过,早在多半年之前,他手下在阐城干活的弟兄就曾跟他提起过。 是个狠人。 一战便把XC区大佬戴春风揍得服服帖帖。 “我是吃公家饭的,跟你不是一路人,咱们之间之所以发生冲突,只是因为你得罪了我兄弟周广志。你放心,等这事完结之后,你的地盘还是你的地盘,你的买卖还是你的买卖。我可以向你做出保证,只要你苏浩今后不再招惹我的人,我杨锐就绝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驾驭一个人的招数,无非就是一手棒子一手糖,这手段用在了折服人上,同样好用。 果然,听了杨锐的承诺,苏浩的眸子中似乎有了些光亮。 “不过呢,你的人偷了我四九城朋友的皮夹子,那皮夹子可是我朋友的女朋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丢了之后,伤心了好多天。我让周广志来向你讨要,结果却被你揍了一顿,天下可没这种道理,所以啊,你要是想把咱们之间的矛盾给化解掉,就必须赔钱! 我也不打算问你多要,五十万,洒洒水意思下也就得了。” 五十万? 一旁黄大龙大惊失色,我特么三十万都要不来,霸哥你一开口居然就是五十万?(本章完) 第198章 吟诗喝酒 苏浩眸子里的光亮瞬间熄灭,随后闭上了双眼。 他早就看清楚了,周广志也好,那个鹏城湘江老乡会的黄大龙也罢,包括面前的这位岗南恶霸,都不是敢要他苏浩性命的人。 既然能保住命,为什么要赔钱呢? 身上受的伤早晚都能养的好,可钱一旦赔出去,那就再也回不来了呀! 杨锐不急不躁,娓娓道来: “我刚才跟你交代过了,我是吃公家饭的人,跟你不一路,所以从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你不愿意赔钱也成,那我只好把你交给雷子了。” 苏浩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把他交给雷子又能怎样? 偷偷摸摸本就不是什么重罪,而他近两年基本上都没亲自动过手,雷子又能拿到多少证据? 在里面最多呆上个半年也就出来了。 为了最多半年的自由,就让他掏出几十万? 门都没有! 杨锐点了只烟,塞到了苏浩的嘴巴里。 “不着急,先抽上两口提提神,咱们慢慢聊。” 退回到椅子上,杨锐再重新点了支香烟,命令屋里的其他兄弟包括黄大龙一并退下之后,淡然道: “你苏浩不光偷人家钱,还偷人家的崽子,数量可不少,单是去年一年,就有十好几个,我没说错吧?” 苏浩不由一颤,嘴巴上叼着的香烟掉落在地。 杨锐欠身捡起,重新塞到了苏浩的嘴巴上。 “你刚入道那一年,有一天夜里,你到一户人家里行窃,看到人家里只有女主人一个,于是生了歹心,把人家女主人给强歼了,对么?” 这一次,苏浩没颤,但变了脸色。已然被几十个大逼兜抽成了猪脸一般,居然还能看出变了脸色,可想而知,那苏浩有多震惊。 “还要我说下去吗?好吧,那就再说一事好了,前年,你手下一兄弟泡了个马子,却被你看上了。有一天,你强行上你兄弟马子的时候,刚巧被你兄弟撞到了,结果,你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二人全都弄死了,至于尸体嘛,你……” 苏浩拼尽全力声嘶力竭叫喊道:“不要再说了!我,我赔钱就是了。” “唉……”杨锐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拍了拍苏浩的猪脸,不无怜悯道:“你说说你,何苦来着?早点答应了,哪要吃那么多的苦头呢?” 苏浩终于滚下了两行英雄泪。 何止是少吃那么多的苦头啊,还特么少掏二十万的真金白银哦! …… 两个小时后。 杨锐开车去上下九接刘大光准备赴宴,留下黄大龙给周广志分赃。 五十万哦! 五百摞大团结堆在桌上,就跟座小山似的。 周广志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成个了。 “霸,霸……” 黄大龙适时应道:“别叫爸,叫哥就成。” 周广志深吸了口气,终于把打了卷的舌头给捋直了: “霸哥,他,他太神奇了,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黄大龙一本正经且神秘兮兮回应道: “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往外传。” 周广志郑重点头。 黄大龙把嘴巴凑向了周广志的耳朵: “我跟你说哈,霸哥他,有特异功能!” 当下,气功大师遍地走,特异功能多如狗。 老百姓虽然心里都清楚,这些大师异能者多数都是骗子,但对气功本身以及特异功能却是深信不疑。 周广志自然是信以为真。 怪不得霸哥如此牛逼,原来如此。 黄大龙先数出了两百摞大团结堆在了一旁,这二十万是霸哥多讹来的,不能参与分赃。 再数了九十摞出来,堆向了周广志这边,说好的七三开,周广志理应得九万块。 周广志开心的就像是个终于吃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 架是人家龙哥打赢的,钱是人家霸哥要来的,他周广志也就是跟着打了趟酱油,却分到了这么多钱,自然要开心。 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比这更重要的是,这一战之后,道上的大佬们就应该都知道他周广志是岗南恶霸的兄弟了,再有哪个不长眼的货敢招惹他周广志,霸哥肯定得把他揍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黄大龙叫来了阿木。 数了六十摞大团结给他,并吩咐道:“弟兄们一人奖励两摞。” 一摞一千,两摞两千,老大真大气……阿木两眼放光,但还回去了八摞。 “龙哥,一共二十六位兄弟,五十二摞就够了。” 黄大龙当即瞪眼: “够个屁!你特么当时是第一个站出来的,理当重奖。” 阿木笑着拿回来一摞。 “那我拿三摞好了。” 黄大龙一巴掌扇了过去。 “让你拿着你特么就拿着,回去后,别的兄弟不要安抚安抚了?你这样当队长很不让我放心啊。” 阿木的笑容更加灿烂,乖乖将那七摞大团结拿了回来。 黄大龙接着叮嘱道:“跟弟兄们多说一句,这钱拿到了手,是吃是喝还是拿去泡马子,你们龙哥盖不过问,但有一条必须记清楚了,不能赌! 谁特么敢去赌,谁特么就给我滚出杨家将安保大队,没什么初犯可饶下不为例的说法,霸哥最看不下的就是赌,懂么?” 阿木连连点头。 弟兄们当中确实有一些管不住自己的手,每个月领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去耍钱,赢了还想赢,输了总想扳回来本,但最终,自个辛苦赚来的钱全都到了别人的口袋里。 阿木抱着钱欢天喜地去了,黄大龙又数了十摞出来,丢给了周广志。 “今晚庆功宴,龙哥我买单!” …… 好巧不巧。 樊罡定的饭店居然在华夏石化南粤总公司附近。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晚,夏素大小姐过生日,约了一帮同学聚餐,地点跟杨锐三人竟然在同一家饭店。 包间还门挨着门。 如果这样还碰不上面的话,那只能说老天爷太不长眼了。 “臭流氓?” 从洗手间回来的杨锐刚推开自己包间的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转身一看,瞬间头大。 夏素惊喜万般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杨锐的胳膊。 “你怎么会在这儿的?难道你……” 姑娘你能不能矜持点……杨锐指了下包间房门,解释道: “我约了朋友在这边吃饭,你这是……” 夏素兴奋道:“我今天过生日,约了同学在这边。” 杨锐微笑点头。 “成,我知道了,待会给你送个大蛋糕过去。” 夏素撅起小嘴:“蛋糕已经买好了……你,你能不能到我们这边来坐一会呢?” 这姑娘在石化公司的背景深得吓人,杨光辉的华纤纺织项目还多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不提他杨锐跟杨光辉之间将来一定会存在许多生意关系,单就朋友关系,杨锐也得把这位大小姐给笼络好了。 “你先回你的包间吧,我进去跟两位朋友打声招呼,最多五分钟就过去。” 夏素很是开心地去了。 杨锐回到包间,跟那二位请了个假:“遇见一朋友,得过去坐一会,你俩先谈着吧,遇到争议问题可以先搁置一旁,求同存异嘛。” 樊罡笑道:“不好意思,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至今为止,我跟刘厂长还没遇到争议问题。” 刘大光跟道:“樊总是真仗义,处处都能为小弟考虑,这杯酒我干了,以示感谢。” 杨锐陪着樊罡也干了一杯,随后出来,去到饭店大堂偷偷借了支花,然后推开了夏素所在的包间。 包间中坐着三男六女一共九位大学生,此刻正在玩吟诗喝酒的游戏。 夏素已经让服务员在自己的身边给杨锐准备好了位子,见到杨锐手持一朵鲜花走进包间,激动的尖叫起来。 杨锐的帅,可不是那些男大学生可以比拟的,单是一个阳刚之气就让人望尘莫及,更何况其中还透着一股浓烈霸气。 这霸气可不是江湖大佬的那种霸气,而是多金者自然形成的那种气质,在文人眼中,亦可称作铜臭之气。 “我来给你们介绍……” 激动到尖叫的夏素收下了花,拉着杨锐坐了下来。 杨锐道:“还是我自己来介绍吧,鄙人姓臭名流,字氓大,号侍郎……” 连一块便是臭流氓,大色狼。 夏素听了,止不住咯咯咯欢笑起来,但那一帮大学生,却听了个一脸懵逼。 开过了玩笑,杨锐正经介绍自己道:“我是朝明县石岗乡岗南村的村长,我姓杨,叫杨锐。” 呼—— 原来只是个农民。 尤其是那三位男大学生,瞬间找回了自信。 可是,夏公主居然对这农民如此热情,此醋不仅量大,还特么浓度超高,必须灭了他的气焰…… 于是,其中一位男大学生道:“我们正在玩吟诗喝酒游戏呢,杨村长迟到了,那就由杨村长先来一首好不好?” 吃醋的可不止那三位男同学,女同学居然也跟着吃醋,因而,此提议立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夏大小姐明显有些不悦,傻子都能看出来,她这帮同学就是故意在针对臭流氓,只想让他出糗。 杨锐淡然一笑,道:“诗词不分家,我个人更喜欢词,那就班门弄斧一首好了。” 夏素在桌面下用力扯了下杨锐的衣襟,臭流氓真是不知深浅,就他肚子里的那点初中语文课本里的货,哪里应付得来这种场面呀。 (本章完) 第199章 老子当年 看到夏大小姐的焦急,那三位男大学生更加得意。 套马套脖颈,掐蛇掐七寸。 这一招,显然用对了。 其中一人解释道:“杨村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并不是你颂出一首词来就能过关的,要是在坐各位同样能颂出你颂的词,那可是要罚酒的哦!” 旁边一男大学生看似在打圆场照顾杨锐,实则却是揶揄嘲讽道:“你这不是难为人家杨村长吗?农民不容易,哪有机会和时间去读书呀,这样吧,杨村长,你不是要颂词么,只要你能颂出一首中学语文课本上没有的词,就算你过关。” 杨锐不禁哑然失笑。 当下这个年代的大学生,不管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爱好诗词的可不算少数,大多数人有事没事都喜欢诌背几句诗词。 也因此造就了远比别的年代多得多的当代诗人。 不过,这些在重活一世的老妖精面前能算得了什么呢? 杨锐虽然没有读大学的命,也从来没有过读诗颂词的爱好,但猎个奇,搞点偏门诗词背下来,以备装逼之用,在上一世却从来没少干过。 年轻人啊,你们还是年轻了哇! 要记住,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啊! 比如,鄙人。 杨锐端出一副极为诚恳的模样,对那三位男大学生道: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要背颂的这首词,不单在中学语文课本上没出现过,在你们大学语文课本上也没出现过。 如果你们其中一位能说出这首词的出处,我认输,这瓶红酒,我一口闷掉。如果你们全都说不出出处,那算你们输,不用你们闷一瓶,一杯就好。” 一众大学生颇为惊愕。 如此自信,这厮,真是一个农民吗? 迎着众人惊诧目光,杨锐淡然一笑,喝了口茶,娓娓诵读起来: “老子当年,饱经惯、花期酒约……” 一桌大学生登时懵逼。 古诗词中有以老子当年开头的吗? 莫不是这厮现作的吧? 嗯,是满江红词牌,听他填的这词,倒也工整。 那就且听下去吧。 “……行乐处,轻裘缓带,绣鞍金络。明月楼台箫鼓夜,梨花院落秋千索。共何人、对饮五三钟,颜如玉。 嗟往事,空萧索。怀新恨,又漂泊。但年来何待,许多幽独。海水连天凝望远,山风吹雨征衫薄。向此际、羸马独骎骎,情怀恶。” 一词颂罢,无人鼓掌。 三男目瞪口呆。 六女口呆目瞪。 好词啊! 这是哪位大词人的力作? 自己怎么从来没见到过呢? 唐诗宋词三百首上也没有啊! 杨锐故作浅薄,抚掌大笑道: “怎么,全懵逼了?没听过是不?那就认输好了!” 夏素拉着杨锐的衣袖,央求道“你就告诉我们答案么。” 杨锐再一笑,道:“这首词的词牌你们肯定是耳熟能详,叫满江红,至于作者嘛……” 杨锐指了下面前酒杯,示意那三位男大学生愿赌服输。 那三位无奈,只好一口喝掉了杯中酒。 红酒度数不高,倒入高脚玻璃杯中的酒也不深,因此并没有多少伤害性。 只有那么一丢丢刚好能让人恼羞的侮辱性。 “这首词的词名就叫老子当年,而作者便是大名鼎鼎的辛弃疾!” 辛弃疾? 怎会是他? 没人信,可又没人敢不信。 杨锐接着又语重心长道:“你们啊,是天之骄子,是站在象牙塔顶端的人才,祖国的繁荣富强得仰仗你们,社会的未来发展更是要依靠你们,所以啊,你们一定要多读书,多涨知识,这样才有机会来我岗南村应聘打工。” 过完了嘴瘾,杨锐起身给夏素道了声生日快乐,然后潇洒离去。 留下一帮大学生继续懵逼。 让我们去他岗南应聘打工? 艹。 这是莫大的耻辱! …… 东山口。 还是昨天那家饭店。 周广志的五十多弟兄和杨家将安保大队二十六位兄弟推杯换盏,大快朵颐,好不快活。 虽然比不上龙哥那般大方,但周广志也不算小气,那九万块战利,他自个留下了五万,剩下的四万,全都赏给了手下兄弟。 平均下来,一个人也拿到了将近八百块。 以碾压姿态打赢了中午一战,已经让这帮飞仔兴奋不已,而广志大佬一下子又赏了这么多钱,更是让这帮飞仔感觉到未来可期,霸业就在明天。 这种状态下,酒量比起平常至少能涨三成。 黄大龙故意迟到了半个小时。 当他走进饭店时,阿木看到了,立刻喊了一嗓子:“杨家将安保大队全体起立,欢迎龙哥!” 二十六位湘江老乡会弟兄齐刷起身,举手敬礼。 动作之标准,堪比石岗乡派出所的警员。 周广志那边也有兄弟跟着效仿,有一个起身,就有第二个跟从,也就是两三秒钟,八十多条汉子全都放下了手中筷子,站起身来,举手敬礼。 龙哥的心情,瞬间飘上了九重霄。 但面上却相当谦卑,冲这边挥挥手,从那边点点头。 “坐,都坐,弟兄们,接着吃肉继续喝!” 龙哥买单,周广志自然不敢贪墨经费,可龙哥太大方,一把手甩出了一万块,可真让周广志犯了不小的难为。 实在是花不完啊! 要是把剩下的钱退还给龙哥,又显得龙哥好没面子。 没办法,只能想着法的多花钱。 八十几个兄弟,一桌十人,挤一挤其实八桌就够,但周广志却开了九桌。 一桌菜,两百块都吃不完,但周广志却愣是追加到三百一桌。 饶是如此,菜钱也就花了个两千七,还剩了七千三。 每桌再放上一条最高档次的云烟,也就抹掉了后面三百的零头。 可着酒造。 一瓶五粮液也就二十几不到三十块,八十几个弟兄一人一瓶,那也花不到三千块。 还剩下四千多,咋办呢? 有了。 这会悠着点,待会带龙哥去打枪。 哦不。 龙哥威武,应该叫打炮。 这晚的黄大龙,比兄弟们还要兴奋,菜没吃多少,酒却一杯接着一杯从未停歇过,而且,怎么喝都喝不大。 酒宴结束,周广志提出了找个地方打一炮的建议。 打一炮? 那能对得起有一副总么……黄大龙相当犹豫道:“不好吧……” “好!好得很呢!”周广志揽着黄大龙的肩,将嘴巴附在了黄大龙的耳边,急切道:“那地方全都是外国妞,盘子一个比一个俊俏,条子一个赛一个魔鬼,保管你……嘿嘿嘿……” 周广志说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黄大龙跟着咽了口口水,枪还是要经常擦一擦滴…… 那地方名叫狩猎山庄。 狩猎山庄只是它的社会名,其正式学名叫归云国际温泉公馆,离市区有点距离,但晚上可以放开车速,差不多四十分钟便可赶到。 山庄或者说公馆,主打项目是泡温泉,但游泳、网球、保龄球等当下最火热的休闲体育项目也是应有尽有。 包括餐饮。 此地的餐饮服务着重于餐前,客人们可以借杆猎枪,到后面山坡上打猎,偌大一片山坡用铁丝网给封闭了,里面放养了野兔,野鸡,果子狸,野乳猪等动物,打到什么吃什么,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只在于这家山庄/公馆的特色服务上,正如周广志所说,这儿的''''服务员''''是一水的外国妞。 客人看中了某一个,就可以与之搭讪,或是直接谈价。谈妥了,可以在楼上开间房,也可以钻进山坡脚下的小帐篷里,或者干脆打野战,只要是你情我愿,怎么着都成。 对男人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狩猎。 四十分钟后,车子开到了狩猎山庄。 再半小时,黄大龙终于体会到了当一名猎人是多么的快活。 凌晨十二点半,各狩了两回猎,差不多已是弹尽粮绝的二人准备结账走人。 “两位先生一共消费了两万四千块……” 周广志猛地一愣,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狩猎时都谈好了呀,一个八百块,四八三千二,加上开房喝茶什么的,最多四千搞掂。 怎么呼哧一下变成了两万四了呢? 山庄大堂经理,一文质彬彬三十来岁的男人,走过来笑眯眯解释道:“先生,请你看清楚了,我们这儿叫国际温泉公馆,既然是国际公馆,所有的消费当然是按美元来计算的。” 外面的黑市价,一美元可以兑换六块软妹币,四六两万四,似乎人家并没有算错帐。 但很明显,他们被人家给宰了。 对山庄老板来说,觅到合适客人当做羊牯宰上一刀,又何尝不是狩猎呢? 周广志哪里受得了这般鸟气,立刻爆发。 但人家瞬间拉出来一支八人之多的队伍,阴森森凶巴巴挡在了周广志面前。 “想闹事?特么也不打听打听,咱这公馆是谁开的?去过港城吗?听说过港城义忠堂没?” 对方之所以会把周广志黄大龙二人当成羊牯宰,主要就是那周广志的面相太特么社会人了,这种人,一是有钱,二是听到了港城义忠堂后往往会选择忍气吞声。 这不,那个帅气一点的年轻人就按住了那个满脸横肉的社会人。 “别闹事,借他们的电话打回去,让人送钱过来。” (本章完) 第200章 没这个必要 早餐饭桌上。 黄大龙欲言又止。 终于把杨锐给惹到了,劈头就是一巴掌。 “有屁就放,含在嘴里干嘛呀?” 黄大龙谈了口气,终于把昨晚挨宰的事给霸哥说了。 “省城居然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俩出去浪,居然不叫上我?活该挨宰。” 对付霸哥,黄大龙还是相当有一套的。不能说昨晚你不在之类的话,而是:“周广志那家伙说好,可谁知道真好还是假好呢,于是兄弟就想着先替霸哥你探探路。” 杨锐没搭话,只顾着吃肠粉。 黄大龙接道:“结果,这一探果然探出个黑店……” 杨锐哼笑道:“谢了哈,大龙哥。” 黄大龙厚着脸皮道:“为霸哥赴汤蹈火,我黄大龙自然是在所不辞,可关键是那家黑店居然敢不给霸哥面子,他们说他们的老板是港城义忠堂,我一听就特么来火了,义忠堂算个毛,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杨锐吃下了最后一口肠粉,反手又给了黄大龙脑门一巴掌。 “行了,别特么逼逼叨叨没完没了了,赶紧吃,吃完了去后街,还有正事要办呢。” 知霸哥者,他黄大龙也。 杨锐反手的这一巴掌,黄大龙解读为:这事霸哥接下了。 …… 鹏城。 一队警察毫无征兆地冲进了婷美营销中心。 “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警察队长亮出了一副八吋大的照片。 中心员工纷纷点头,可没有员工不认识自家老板的道理。 “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中心员工纷纷摇头,从来没有老板去哪还要跟员工报备的规矩。 “你们这儿谁负责?” 李振堂赶在高欢之前站了出来。 “婷美公司是岗南村的村办企业,我是岗南村的村委委员,我姓李,叫李振堂,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警察队长瞅了眼李振堂,点了点头,突然命令道:“铐上!” 旁边一年轻警察二话不说,立马亮出了锃亮手铐,咔嚓一声,铐上了李振堂的双手。 “杨锐,绰号岗南恶霸,涉嫌一桩暴力敲诈勒索案件,我现在怀疑你是同伙,带走!” 又有一警察上前,配合刚才铐手铐的那位,押着李振堂出了门。 其他警察给营销中心团队成员做了信息登记,末了,为首警察命令道:“你们现在可以回家了,不用再来上班,这边会被查封一段时间直到案子结案。” 稍一顿,那警察又道:“如果你们当中有谁知道杨锐的消息,请你立刻联系警方,免得到头来再定你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随后,监督婷美员工挨个离去后,警察队长亲自锁上了营销中心的大门,并贴上了封条。 下了楼,坐上了警车,警察队长看了眼后排座上押在俩警察中间的李振堂,问道:“你,真不知道杨锐去了哪里?” 李振堂略显惊恐回答道:“在村里,他是村长,我是村委委员,在公司,他是董事长兼总经理,我只是个负责销售的副总,领导去了哪,我这个当下属的是真不清楚。” 警察队长没着急下令收队,而是坐在副驾座位上点了根香烟。 “既然你说你是负责销售的,那我问你,你们婷美的销售情况怎么样啊?” 李振堂习惯性的先回了仨字:“还行吧……” 警察队长以一声冷笑打断了李振堂。 “还行?依我看啊,你们在国贸大厦租场地的钱恐怕都是敲诈勒索来的吧!” 李振堂苦笑摇头,没有分辨。 警察队长也没有了再追问下去的兴趣,将手中烟蒂弹出窗外,摇上了车窗,命令道: “收队,回分局。” …… 霸哥到访后街,梁朝晖必须以最高规格接待。 首先,得派出两名得力干将候在省城过来方向的街口。 其次,太子酒店得留出那间最大最豪华的包间。 还有,大厨必须亲自去采购食材,什么贵买什么,什么稀罕那就搞什么。 中午十一点半。 黑色虎头奔在一辆宝石蓝尼桑的引领下缓缓停在了太子酒楼的门口。 梁朝晖亲自上前为霸哥拉开了车门。 杨锐下了车,看了眼四周,微笑道:“几个月没来,你这后街干净多了哈。” 嗯,没有了郑向阳一伙的乌烟瘴气,后街确实干净多了。 梁朝晖笑着回道:“那还不是托霸哥的福!” 众人进了酒楼,后厨立刻走菜。 一盏茶喝完,桌上已是珍馐美馔满满当当。 梁朝晖知道杨锐爱喝茅台,特意备下了整整一箱,能喝多少喝多少,喝不完的全都塞到虎头奔的后备箱中。 席间,杨锐向梁朝晖预订了两辆铃木皮卡和一辆丰田大面包。 梁朝晖表示说,这两种车型的车都不怎么好销,所以货源相对不稳定,所以交货时间不敢保证,但他一定会倾尽全力。 接着说到了价格,这俩人又红了脸。 杨锐说,皮卡就当两辆十五万,大面包也打个十五万,三辆车加一块至少要给三十万。 梁朝晖梗着脖子犟道:“霸哥,你看不起谁呢?我梁朝晖是那种赚自家兄弟钱的人么?三辆车,最多二十万,要是过了这个数,我就不接这单生意。” 最终还是黄大龙站出来打了圆场:“霸哥说三十万,那就得是三十万,不过呢,晖子你这边可以多弄几辆摩托车送过去嘛,那不成霸哥还会当废品给扔了?” 饭局临近结束时,不知怎么着,话题居然扯到了黄大龙昨日挨宰一事上。 梁朝晖愤愤不平道:“霸哥,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肯定要还龙哥一个公道。” 杨锐淡然一笑,道:“这事我已有打算,就不烦劳兄弟出手了,等我摆平了他们,叫上你,咱们一块去领略下异国风情。” 黄大龙暗中呼了口气,吃早餐那会,他的解读果然是正确的。 下午喝了会茶,醒了下酒,傍晚时分,黄大龙驾驶着虎头奔驶上了返回鹏城的路。 到了鹏城的住处,已是晚上九点多钟。 李振堂居然不在家? 这老兄难不成到外面吃独食了去了? 臭小子李同安倒是在家正在看电视,可对李振堂的去向却是一问三不知。 “哦对了,大龙哥,高欢姐打来了好几个电话,听她声音,我感觉不太对劲。” 黄大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个不太对劲?” 李同安道:“我也说不准,好像是哭了。” 黄大龙顿时慌了神。 昨晚上的放荡,有一副总不可能知道啊! 霸哥也不可能那么无聊呀! “霸哥,要不我过去看看?” 高欢早已经搬过来跟那三位店员住在同一处房子,离这边没多远,不行也就是十分钟。 杨锐点头同意了。 黄大龙出了门,下了楼,刚来到单元楼梯口,顶头被两名警察给堵住了。 这两名警察如临大敌,手中均握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黄大龙的胸膛。 “不许叫!双手抱头!蹲下!” 黄大龙老老实实一一照做。 制服了黄大龙,单元楼梯口外又现出五六名警察的身影,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向楼上摸去。 杨锐站在窗前,望着楼下,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转过身来,对臭小子李同安道:“拿上钥匙去楼顶待一会,半个小时后再回家,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慌,明天一早去市局,把这封信交给一个叫陆凯达的副局长。”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到了李同安手上,随后拍了拍李同安的脑袋,将他送出了家门。 转过身来,坐到了沙发上,淡然自若点了根香烟。 一口。 两口。 三口。 警察终于推开了房门。 面对四五个黑洞洞枪口,杨锐不屑一笑。 “有这个必要吗?” 那几位警察却不敢掉以轻心,其中一人命令道:“把他铐起来!” 杨锐坦然伸出了双手。 铐上了手铐,那几位警察明显松了口气,其中有一人收起了手枪,问道:“你就是杨锐?绰号岗南恶霸?” 杨锐微笑点头。 那警察挥了下手,威严霸气命令道:“带走!” 杨锐没跟这帮警察矫情什么身份验证,又什么有无拘捕证,事情原委已如那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在眼前了,没什么好抗争的。 最差结果,无非是将婷美公司拱手让人而已。 楼下。 黄大龙瞄来一眼,意思在问,要不要他来掩护先跑了一个再说。 警察虽然人多,而且个个都带了手枪,但此刻似乎大功告成,正是最为疏于防范的时刻。 以霸哥的身手,他只要把警察的注意力稍微吸引一下,就能为霸哥创造出安全逃离的机会。 杨锐微微一笑,以极小幅度摇了摇头。 没这个必要! 但见霸哥如此淡定,黄大龙一颗悬着的心随即落地。 上午带队查封婷美营销中心的警官再次现身,迈着四方步,威严十足来到了杨锐面前。 “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杨锐鄙夷笑道:“当然知道,不就是上面的意思吗?” 那队长不由一怔,一时间竟然卡住了思维。 这疑犯说的没错,确实是上面的意思。事实上,这场抓捕,严格说并不合法。 (本章完) 第201章 跟我走呗 第二天一早,臭小子李同安费了老鼻子劲终于见到了陆凯达。 看过杨锐给他的信,居然笑开了。 随即摸起了电话,叫来了贾忠伟,并把那封信递了过去:“喏,看看吧。” 贾忠伟粗略看了两眼,跟着也笑开了。 “恭喜陆局啊,这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陆凯达爽朗大笑。 “我估计人应该在萝湖,你去查一查,确定后立即跟我过去领人。” 同一时间。 萝湖分局监押室。 夏友禄一脸得意冲着杨锐狞笑道:“我说过的,听不到能让我满意的结果,你会有麻烦的……现在,你相信了吗?” 杨锐重重叹了口气: “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果然如此啊!” 夏友禄更加得意。 “你啊,真是可悲,可叹,又可怜……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如今你深陷囹圄,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勇气再管我要五个亿。” 杨锐端出一副极为后悔的样子,道:“如果时光能倒流的话,我一定不会开价五个亿……” 夏友禄恣肆大笑。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话刚出口,就听到自个的脸庞发出来“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火辣辣的疼痛直钻脑门。 “你特么敢打我?” 夏友禄扑上去一把抓住了杨锐的衣领,攥紧了拳头,扬在了半空,但就是不敢落下。 岗南恶霸的威名如雷贯耳,他虽有主子撑腰,却也不敢还手。 毕竟,那暴力敲诈勒索的罪名只是拿来当做谈判筹码的,等主子完成了对婷美公司的收购,这岗南恶霸必然是重获自由,到那时,那恶霸要是报复起来他,他也只能干挨死扛。 杨锐半眯着双眼瞅着夏友禄,呵呵笑道: “你说的呀,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是你没让我把话说完,我刚才想说的是,我不会再向你开价五个亿,而是一巴掌抽得你找不着北。” 夏友禄叹了口气,松开了收,坐回到了椅子上。 “我不跟你这种粗人一般见识,还是说正事吧,你若是想尽早出去的话,就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答应以五百万元的价格把婷美品牌以及产品转让给我。” 杨锐似笑非笑盯住了夏友禄。 盯得夏友禄直发毛。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 刚才的那一巴掌彻底打掉了夏友禄的嚣张,这厮在警察的眼皮下,还带着手铐,都敢抽自己的耳光,这要是放出去了…… “我跟你说实话吧,看上你婷美公司的人并不是我,我只是为人代劳而已。” 杨锐缓缓摇头:“我不想知道是谁看上了我的婷美公司,如果你不想事后被人找麻烦的话,最好告诉我,是谁下令抓的我。” 夏友禄沉默了好大一会。 内心里也同时斗争了好大一会。 最终,对暴力的恐惧战胜了对权力的敬畏。 “是谷副室长……” 杨锐点了点头,意料之中。 “你回去告诉你主子,跟他说,真想收购婷美公司的话,那就坐下来好好谈,别再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要不然,我杨锐即便把牢底坐穿,即便亲手把婷美给毁了,也不会让他得逞。” 夏友禄在杨锐面前碰了个货真价实的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地去了。 半小时后。 萝湖分局的一把手汪乐儒迎来了一位稀客。 这位稀客脸上挂着满满的温和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霸道且蛮不讲理。 “汪乐儒,你昨晚上是不是抓了个名叫杨锐的小伙子?赶紧把人给我放了!” 汪乐儒面上赔着笑,但心里已然开骂,你特么算什么基吧鸟玩意,不就是个市局副局吗?俩月前你特么还是个分局副职呢,凭什么冲老子大呼小叫? “我不清楚啊,陆副局长,您先别着急,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汪乐儒表现出来的态度虽然略显卑微,但言语中特意强调了一个副字,以期提醒面前这位,你不过是市局排名最靠后的副职,只比我汪乐儒高了半级。 陆凯达指了下办公桌上的电话,随即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意思很明显,老子就在这儿等你问个明白。 汪乐儒拨打了几个电话,装模作样问了一圈,随后走过来对陆凯达解释道: “是抓了这么一个人,不过呢, 接着又压低了声音,颇显神秘再道:“这案子是省厅聂副处长督办,市里的谷副室伥亲自下的命令。” 陆凯达回应了一声冷笑 汪乐儒不禁于暗中倒吸了口冷气。 玛德,麻烦了! 陆凯达一脸嘲讽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抓起来电话,拨了个号码,同时对汪乐儒道: “你不把我当领导,没关系,但钟局的指示你不得不服从吧……” 说着,电话已经接通。 陆凯达告起了状:“钟局啊,我是陆凯达啊, 随后,陆凯达将电话听筒对向了汪乐儒。 但见陆凯达并不像是玩假,汪乐儒诚惶诚恐连忙奔过去接住了听筒。 电话那头传来了钟局的声音: “把人交给陆副局长,就这样。” 咔嚓。 不容汪乐儒解释一句,那边便挂上了电话。 陆凯达皮笑肉不笑看着汪乐儒,脸上那副表情,着实欠揍。 “怎么着,放人不放?” 汪乐儒的脸上重新堆起赔罪的笑容:“放,这就放……” 正要打电话下命令,却被陆凯达一把给摁住了。 你怎么着也得表示下歉意吧? 汪乐儒瞬间变了脸色。 玛德,你姓陆的这要求也特么太过分了吧! 陆凯达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十足欠揍的表情。 汪乐儒强压怒火,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在脸上挤出了一缕笑容。 “哪里,哪里,您误会了, …… 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黄大龙就在杨锐的隔壁,两间监押室中间只隔了一道铁栅栏。 不过,夏友禄过来时,这货正呼呼大睡,连霸哥抽了那狗曰一巴掌的精彩瞬间都没看到。 这也怪不得黄大龙。 这货在部队上落下了一个病根,听不得蚊子叫,否则就睡不着觉。 而鹏城,一年四季都断不了蚊子的祸害,除了一年当中最冷的那半个月。 而监押室,最不缺的就是臭虫和蚊子。 害的黄大龙几乎一夜没睡。 天亮后,蚊子下班回家了,这货才勉强补了一觉。 这会儿刚刚醒来,背靠着俩监押室中间的铁栅栏,跟杨锐悄声说着话。 “霸哥,你说会是谁点了咱兄弟俩呢?” 总共也就四个人。 阐城的戴春风首先可以排除掉。 春风大佬虽然怂了点,可那是在岗南恶霸的面前才认的怂,要是换上个别的什么人,他保准硬得能戳透对方的肚脐眼。 后街的郑向阳也可以免除怀疑。 那哥们自己一屁股屎,即便落了网也不敢乱咬,咬的越多,自己的罪孽越大,混到大佬级别的,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再有一个便是省城的浩大佬。 这厮的可能性更小,因为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那就只剩下一个胡前进咯! 如此一分析,黄大龙恨那胡前进恨得直咬牙。 玛德,等这一波麻烦过去了,非得跟他新帐老帐放一块再好好算算。 发狠骂过了胡前进,黄大龙又问道:“霸哥,你说陆局会不会来捞我们呢?” 杨锐轻笑道:“他棋瘾那么大,难得遇上我这么一位能陪他过棋瘾的小朋友,你说他会不会捞我们出去呢?” 黄大龙叹道:“我不怀疑陆局的态度,可我担心他的能耐……” 话未说完,便惨遭打脸。 外面的铁门发出咣当一声,随后就看到陆凯达领着一队警察走了进来。 那队警察中,除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长者之外,其他诸人,正是昨晚在小区埋伏实施抓捕的那一帮子。 陆凯达冲着杨锐眨了眨眼,然后闪到了一旁。 跟陆凯达并肩走在最前面的那位长者警察干咳了一声,随后道:“那什么,我代表萝湖分局向你说一声对不住了。” 其身后,那一帮子挨个上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冲着杨锐微微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陆凯达示意看守打开了监押室铁门,并亲自为杨锐打开了手铐。 “跟我走呗,难不成还想让人家请你吃饭喝酒么?” 另一边,黄大龙也摘下手铐,来到了杨锐身旁。 杨锐正要举步,忽又想起了什么。 “陆局,我还有一人,可能也被他们抓了。” 陆凯达双眉一挑,冲着汪乐儒叱骂道:“你特么到底抓了我几个人?”(本章完) 第202章 陆局的车上不得 李振堂是昨天上午抓进来的。 没扛住**,招了他们几个的住处地址,所以就有了昨晚上的埋伏抓捕。 看着李振堂鼻青脸肿的模样,陆凯达怒不可遏,手指汪乐儒的鼻子,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锐反倒很是平静,劝阻了陆凯达,面无表情带着黄大龙李振堂二人走出了分局大楼。 楼门口,停着一辆市局的车,贾忠伟坐在驾驶座上摁了下喇叭。 杨锐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拉开车门,搀扶着李振堂将他首先送上了车。 贾忠伟开门下车,绕过来给杨锐上了支烟,并指了下车里的李振堂:“你放心,陆局会帮你讨要一个公道的。” 陆凯达也出来了。 拍了下杨锐的肩,道了声:“上车!” 杨锐扬了扬手中的香烟,意思是说等抽完了再上车。 陆凯达没好气应道:“玛德,车上就不能抽了?” 贾忠伟吓了个一缩头,赶紧上了驾驶位,黄大龙想坐后面,结果被陆凯达一脚给踹去副驾位。 这车是辆大吉普,后面两排五个座位,李振堂不便移动,上了车就近坐在了中间一排座位上。陆凯达上车后坐到了最后一排,并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杨锐过来跟他一起坐。 贾忠伟启动了车子,驶出了分局。 陆凯达从后面拍了下李振堂的肩:“小兄弟,能撑得住么?不行就送你去医院躺两天?” 李振堂咬着牙笑了一声,应道:“没关系,我撑得住。” 陆凯达转而再对杨锐道:“下一步是怎么个打算?” 杨锐轻呼了口气,道:“没想好,陆叔有什么指点?” 陆凯达道:“我可以捞你一次,两次,却捞不得你三次四次,还有哦,背后搞你的那位,肯善罢甘休么?” 杨锐听了,沉思不语。 贾忠伟开着车,直奔人民桥而去。 市局并不在那个方向,大东门商业街同样不在这条道路上,那就不必多想了,肯定是奔着那家川菜馆。 果然,贾忠伟在那家川菜馆门前踩下了刹车。 陆凯达吩咐道:“你们仨先过去点菜,我跟锐仔留在车上说会话。” 等那三人下了车,陆凯达掏出了香烟:“你很聪明的,应该猜到了我的真正职业。” 杨锐接下了香烟,点了点头。 陆凯达又拿出了火柴,擦着了火:“跟了我,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杨锐就着陆凯达的火点着了烟,不深不浅抽了一口,缓缓吐烟的同时,回应道:“可是我身上还背着一千多口子村民呢,跟了你,我就得辜负了他们。” 陆凯达扔掉了手中火柴残梗,不轻不重道:“用不着辜负他们,跟了我,你该干什么干什么……” 杨锐不解,扭头看向了陆凯达。 陆凯达没理会杨锐的目光,继续道:“你接着当你的杨大村长,继续在江湖上横行霸道,只要别太过分,出了任何事,陆叔我都能给你兜着。” 杨锐忽生顽劣之心,反问道:“那我要是一不小心把李金泉那个公子哥给揍了呢?” 陆凯达冒了口烟,顺势白了杨锐一眼:“那你认为,揍李公子一顿算是过分还是不过分呢?” 杨锐未应是否,只是默默抽烟。 陆凯达接道:“如果这是你答应跟我的条件,我可以当成不过分帮你兜下来,但我要反问你一句,锐仔,这样做值得吗?揍他一顿,最终能留下你的婷美公司吗?” 杨锐翻着眼皮看了眼陆凯达,忽地笑开了。 “陆叔,那我也反问你一句,你觉得我杨锐会如此浅薄吗?” 陆凯达表情稍显严肃,应道:“打我见你第一面时,就知道你锐仔不是个浅薄的人,你的成熟和你思想的深度,跟你的年龄根本不相匹配……” 深吸了口气,陆凯达接道:“不过,人都是有两面性的。我很担心,李公子的行为已然触及了你锐仔的底线,接下来再跟他见面时,很难说你不会冲动。” 杨锐被说中了心思,他确实动过用婷美公司换取胖揍李金泉一顿的念头。 一支烟抽完,杨锐再讨了一支续上,低着头沉默了好大一会,终于问了句话:“我想知道,我跟了你,任务是什么?” 陆凯达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继续当你的杨大村长,继续在江湖上横行霸道……” 杨锐苦笑道:“陆叔,别再逗我了……” 陆凯达大笑,拍着杨锐的肩,道:“陆叔真没逗你,从头跟你说吧,反正你小子也掏不出我的手掌心。” 重新点了支烟,陆凯达徐徐道来:“我国正在跟大阴帝国就港城回归展开谈判,我们的原则不可动摇,我们的底线不可能退让,但,对手就会轻易认输吗? 绝无可能! 他们在谈判桌上讨不到便宜,势必会在谈判桌下搞小动作,有迹象表明,他们正在暗中鼓动港城社团,意欲制造一场骚乱。 我们的任务就是将他们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 杨锐恍然道:“你是想通过我在新合盛安插暗子?” 陆凯达摇了摇头,笑道: “你那个泰叔是个如假包换的爱国港商,新合盛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你那个龙叔,品性也见得了阳光,因此啊,我对新合盛并没有多少担忧。 不过呢,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确实是打算通过你往港城那边安插几枚暗子。所以啊,你锐仔的任务就是抓紧时间横扫鹏城江湖,你在这边越是蛮横霸道,我通过你派出去的暗子就越发安全,越发容易打入那些堂口的内部核心。” 杨锐点了点头:“我懂了……” 陆凯达的计划不难理解,他手下那帮训练有素的特工潜入到港城后,不难在港城堂口中站住脚,但同时因为跟脚不明,也只能混迹于堂口外围,进入不到堂口核心。 要是能在他杨锐手中过上一遍,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鹏城虽小,比不上港城的一半,但也是片强人辈出的江湖。鹏城的大佬,去到了港城,多少也得受到些港城堂口的尊重。 而他岗南恶霸,一位新崛起的鹏城大佬,跟港城新合盛堂口又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所以,他的兄弟若是犯了事逃到了港城,必然不会被各家堂口怀疑。 能打且不缺脑子,很容易就能混进堂口的内部核心。 杨锐苦笑了下,不无感慨接着说道:“胡叔他争着抢着要把陆叔你这层关系介绍给我,合着是你俩联合做局给我下套呢。” 陆凯达大笑不已。 “锐仔啊,说实话陆叔还是挺佩服你的,小小年纪,就有着如此情怀,不单把你岗南村一千多口子村民背在了肩上,还把你们整个石岗乡拴在了腰上……” 杨锐苦笑插话:“就是嘛,陆叔也不心疼心疼我,还要再往我身上加重担。” 陆凯达拍着杨锐的肩笑道:“能者多劳嘛!背你岗南村一千口子是背,背港城五百万同胞一样是背,陆叔相信你锐仔迟早有一天会背起整个中华民族!” 杨锐瞠目结舌。 这话是几个意思? 艹,都说贼船上不得,看来这陆局的车,更是上不得。 …… 汪乐儒第一时间打电话将消息汇报给了谷超杰。 谷超杰相当恼火,冲着电话就是一通吼。陆凯达这个人的名字他都没听说过,想必在市局也排不上号,凭什么就让他轻而易举地把人给带走了呢? 汪乐儒唯唯诺诺解释说,陆凯达给钟局打了电话,是钟局下达的放人命令。 谷超杰的狂暴症瞬间得到了治愈。钟局的尾巴他可捋不得,以他的身份,本无权对分局发号施令,这事要是拿到了班委会上去说,他很难做出合理解释。 不过,好在他的手上还握有聂南江这张牌。 挂上汪乐儒的电话,谷超杰随即打给了聂南江。 无需客套寒暄,尽可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听过了谷超杰的一通抱怨倾诉,聂南江呵呵一笑,安抚道:“谷兄莫要着急,我这就派人过去。” 派人? 而不是亲自! 谷超杰心中颇有些纠结,该不该跟他孽畜点明呢?他的思想,明显轻敌了哦! 聂南江隔着条电话线似乎都能察觉到谷超杰的心思,再一声呵呵后,接着解释道:“放心吧,老谷,我这边已经办好了对那岗南恶霸的抓捕令。” 听到这话,谷超杰终于松了口气。 有了省厅签发的抓捕令,他之前的行为不合法性就会被冲淡,甚至会被忽略。 矛盾的焦点,只会集中在那岗南恶霸究竟有没有犯案之上。 而自己一方,已经掌握了那岗南恶霸以暴力行敲诈勒索的犯案事实。 为李公子办事,聂南江必须拿出最高效率,挂上谷超杰的电话后,他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组织了一支三人专案小组。 由他手下的一个嫡系,名叫刘景宏的副大队长担任专案组组长,再配上两位靠得住的警员,提前吃过了中午饭,不到十一点钟便开上了车,前往了鹏城。 于此同时,聂南江向鹏城市局传真了一份省厅刑侦处签发的配合办案公函。 (本章完) 第203章 执行命令 夏友禄中午喝了二两闷酒,随后叫来了女秘书,赤膊上阵,辛苦指导了一番工作。 之后开始午睡。 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半。 中间还做了个梦,梦到李公子兑现承诺,认命他为婷美公司的总经理,年薪二十万,只可惜,上任第一天就被岗南恶霸派来的俩人给堵在了办公室中。 那俩人凶相毕露,直接亮出了刀来,口中叫嚷着今天非得把他夏友禄给大卸八块不可。 于是,他的婷美公司总经理只当了半天,就特么被吓醒了。 惊魂未定地去到卫生间先放了个水,再洗了把脸,夏友禄长呼了口气,总算是回到了人世间。 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眼一早挨抽的那半边脸,确实看不到什么痕迹了,夏友禄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今晚上他有个极为重要的饭局,一个外面厂家的业务员要请他吃饭。 之所以说这饭局极为重要,是因为这位业务员可是个大美女,而且看上去应该是那种为了生意能豁的出去的美女业务员。 夏友禄并没有打算一战拿下。 夏友禄应对这种美女业务员颇有心得,首先一条是不可操之过急,就像块热豆腐,着急了不单吃不到口,反而会烫伤了嘴。 得钓。 钓到对方为了签单着了急,大概率将会主动投怀送抱。 从卫生间出来,夏友禄推开了隔壁健身房间的房门。 夏友禄的办公室很奢华,外面一间大概有八十平米用来办公,里面一间三十多平米当成起居室,紧挨着还有一间房用来健身。 夏友禄的身材虽然很一般,但很重视锻炼,身体是**的本钱,没有个好的体魄,晚上从事床上**事业时就很难征服对方。 出了一身的汗,回到卫生间冲了个澡,看看时间,差不多快来到了五点钟,夏友禄换上了一身笔挺西装,吹了个板正工整的发型,再扎上一条鲜艳领带,自信满满出了门。 晚上的饭局如此重要,自然不能让专职司机有所觉察,所以必须自己亲自开车。 结果,车子刚驶出厂区大门,就听到咣叽一声,艹,居然撞到人了。 夏友禄慌忙下车,急忙查看。 一个骑着脚踏车的少年,看上去年纪也就十五六岁,蜷在车头一侧,双手紧抱着左侧小腿,手背殷红一片,手指缝清晰可见正有红色液体汩汩流出。 “我的腿……断了!” 夏友禄看了眼那少年,斗大的问号立马生出了一箩筐。 腿断了,不应该疼得直嚎么?可这少年的脸庞上似乎还带着得意的笑。 再看了眼那少年的脚踏车以及自己车辆的车头被撞处,夏友禄登时明白了过来。 可惜,已经晚了。 仨成年男子迎面围了上来,转过身,又见到俩成年男子堵住了退路。 “怎么,撞了人还想跑?” 开口那人,明显操着东北口音。 “啪!” 另一位够狠,上来就是一巴掌。 “咣!” 身后又踹来一脚。 好汉不吃眼前亏! 夏友禄立刻抱头下蹲,口中嚷喊道:“我赔钱,我赔钱还不成吗?” 操着东北口音的那兄弟一把拧住了夏友禄的耳朵,硬生生将其提溜起身来。 “赔钱?你特么赔得起吗?” 一声叱骂后,紧接着送上一记耳光。 身后也有一人嚷道:“你特么知不知道你撞的是我们老板家的公子哥……” 按惯例,叱骂后必须再送上一踹。 你一耳刮我一脚…… 只是短短三分钟,夏友禄发型乱成鸡窝,西装变成了工装,原本还算不错的面相,此刻已经无限接近于猪头。 怎一个凄惨可以了得。 那伙暴徒揍完了人,一个个乐呵呵散去,而那少年,则重新骑上了脚踏车。 留在地面上的那一滩殷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鲜血,更像是红色钢笔墨水。 夏友禄在闻讯赶来的厂里下属的搀扶下,艰难爬起身来,看向那伙人离去的方向,心中不由疑问: 玛德,老子什么时候得罪过东北人啊? …… 于此同时。 刘景宏紧赶慢赶,终于在下班之前赶到了鹏城市局。 他的车,在路上扎了根铁蒺藜钉,用特么屁股也能想的到,这附近肯定有一家修车铺,主营业务必须是修补轮胎。 可是,他们前后左右找了一二十分钟,也没能找到那家故意在路上抛洒铁蒺藜钉的修车铺。 其实,这中间也没多大的蹊跷,那钉子确实是人为抛洒上路的,只不过,盯在路边的哨子看到扎了辆警车时,立马发出了信号。 修车铺得到了消息,飞速收摊关门,连外面的修车痕迹都没留下丁点。 刘景宏无奈,只好一人开车两人跟跑,以三个咕噜四条腿向前方苦捱了两公里,总算是找到了一家修车铺。 这般折腾,至少浪费了两个半小时。 好在钟局还守在了办公室中,像是专门等着他们的到来。 简单寒暄了两句,刘景宏说起了他们仨此行的目的: “钟局,省厅签发的公函你可看到了?” 钟局点了点头:“中午下班前就收到了。” 刘景宏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我听说疑犯已经被你们局的一位姓陆的副局领出去了,不知道钟局在看过公函后,有没有责令陆副局长把人给交出来呢?” 钟局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天子身边皆重臣,没了把的太监顶一品……可特么现在是新社会,你省厅来的就了不起啊?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同老子说话? 钟局名叫钟长青,年轻时当过某首长的警卫员,十四年前追随首长来了这南粤广府。如今,首长虽然已经不在了,可以他的底蕴,又怎么会惯着这样一种人?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实在是不方便跟一个毛头小子过不去,所以…… 钟长青微微一笑,回道:“要不这样吧,我把陆副局长给你叫过来,有什么话,你直接跟他说好了。” 说着,已然拿起了电话,打到了陆凯达的办公室,并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搞懂的语言交代了陆凯达一声,他对这个省厅来的这位刘副大队长很不爽,老弟你必须帮老哥我把这口气给出了。 陆凯达欣然领命。 只一分钟,迫不及待的陆副局长便出现在了刘副大队长的面前,一句废话都没有,上来就是一记夺命三连问: “第一,你说那杨锐涉嫌一桩暴力敲诈勒索的案件,证据在哪?有没有受害人报案记录或是证词? 第二,这桩案件的发生地在哪?为什么不交由当地公安机关对此案进行侦破? 第三,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我陆凯达会是一个怎样的后果?” 前两项质疑问难已经让刘景宏有点支吾,等到了第三个问号打出,刘景宏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陆凯达逼到了刘景宏面前,两道利剑一般的目光直射向刘景宏的双眸。 “你们所谓的以暴力敲诈勒索一案,无非是从阐城街头巷尾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没错,去年夏天,杨锐是因为生意上的矛盾跟一个名叫戴春风的社会大佬发生过摩擦,甚至还动起了手,打了几架。 且不说那戴春风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说那戴春风该不该挨打,咱们只说这件事的法律性质,杨锐的还击,算不算是正当防卫呢?即便不算,那最多也只能定性为治安案件嘛! 至于坊间传说的什么戴春风赔了杨锐几十万,当事人都没喊冤,你们倒是挺积极,都特么时隔多半年了,这会儿才想起主持正义来了?” 中午吃饭时,杨锐已经向陆凯达坦白了阐城鹏城两地,分别跟戴春风和胡前进之间的干仗过程。 冲胡前进要钱的是黄大龙,而且此事并没有传到江湖中去,因而,陆凯达断定搞事之人是抓住了阐城跟戴春风的那场冲突。 杨锐按陆凯达的指点,当场借饭店的电话打给了戴春风。 可笑那帮人真是自信托大到了盲目状态,居然连这么重要的当事人都没控制起来。 杨锐找了个理由,邀请戴春风来趟鹏城,戴春风愣都没打一下便答应了下来,此刻,正在跟杨锐和贾忠伟一块喝茶聊天呢。 老江湖陆凯达祭出了杀招,小菜鸡刘景宏秒速败下阵来。 “我,我只是执行上级的命令……” 陆凯达回敬一声冷笑。 “执行命令?看来,你的执行力很强嘛,我这边刚好缺你这样的人才……” 陆凯达转身来到钟长青的办公桌前,摸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陆凯达按下了免提键。 “孟厅,不好意思哈,不会耽误你下班吧。” 电话中传过来的声音果真是孟厅。 “你陆处找我,有过分上班下班的时候吗?说吧,有什么指示?” 刘景宏心头不由一颤。 他有点愣,但并不傻,孟厅的口吻,并不像是在跟老朋友开玩笑,而且,孟厅对这位陆副局长的称呼也不对头。 “你有个叫刘景宏的手下,我看着不错,想借过来考察三个月。” 孟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成,我这就通知他。” 陆凯达玩味一笑,回道:“不用你通知了,他就在我跟前,已经准备执行你的命令了。”(本章完) 第204章 悲从心来 大东门商业街。 说好的过完年再动工,但金学东于年前就派来了施工队。 春节期间也就停歇了半个月,大年初十,过年没回家的十几名工友便叮叮当当忙活了起来。 到这会,打地基需要的坑基本上已经挖出来了。 这天一早,金学东前来工地视察,工程进度是他关心的重点,但比重点还要重点的则是工程质量和工程安全。 身着工装头戴安全帽的金学东怎么看都不再像是个江湖大佬。 黄大龙也来到了工地上。 待金学东视察完工地得了空闲时,黄大龙过去发了支香烟,再拍了下金学东的肩,道了声:“谢了哈,哥们。” 金学东掏出打火机,先帮黄大龙点上了香烟:“举手之劳,无需挂齿。” 黄大龙当胸给了金学东一拳:“欺负我没读过书,肚子里没几个成语是不?” 兄弟间闹着玩,金学东自然不必躲闪,吃下了黄大龙这一拳,金学东又是弯腰又是咳嗽,仿佛受了重伤一般。 黄大龙忍不住笑道:“行了行了,别装了,中午我请喝酒,可以了吧。” 金学东这才作罢。 黄大龙指着眼前的工地,问道:“东哥,你真有把握三个月完工?” 金学东冒了口烟,颇为自信道:“再花个五天时间就能打好桩,往后便是一个礼拜起一层,地下三层,地上七层,你自个算,三个月的工期是不是足足够够?” 黄大龙又瞪起了眼来。 “靠,你是非要欺负我没怎么上过学是吧?这么复杂的算术题,我哪里能算得出来?” 金学东突然想到了杨锐,一时没能忍住好奇,冲黄大龙问道:“霸哥他读书读到哪儿呀?” 黄大龙顿现轻蔑神色。 “他?他还不如我呢,我黄大龙好歹把初中毕业证给混到手了。” 那意思就是说,霸哥连初中都没读完……金学东摇了摇头,道: “可我感觉,霸哥的文化底蕴可不低哦,我公司有几个大学生,要是拿来跟霸哥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黄大龙深有感触道:“英雄所见略同!霸哥的底蕴深不可测……有时候我就奇了怪了,你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刚从村里出来还不到一年,而且听他说,他读完初中二年级就辍了学。 这之后的三年多时间,我一直跟在了他屁股后面,也没看见他怎么读书学习,可他……怎么就懂得那么多知识呢?” 金学东愣了会神,随即解释道:“我听过这么一句话,说最好的大学是社会大学,最好的老师叫生活,叫阅历。像我们这种人啊,跟霸哥比,缺了些悟性,少了点举一反三的能力,时间久了,自然就被甩在身后了。” 黄大龙没怎么听明白,却装出了来感同身受的模样,深深地吸了口气,再重重吐出,缓缓摇头,整一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神态拿捏的相当到位。 可内心里,却乐得不行。 悟什么悟啊?举什么一反什么三呀? 累不累呐! 遇到不懂的事直接问霸哥不就得了? 再怎么会学习,再怎么认真刻苦敢拼命,那也不如跟对了人! …… 受主子的指示,鼻青脸肿的夏友禄于这天下午再次找上了婷美营销中心的门。 萝湖分局的那一纸封条昨天下午就被当做废纸给扯下来丢进了垃圾桶,随后,高欢挨个通知了团队成员,今一早,一个不落全都出现在了各自的岗位上。 夏友禄第三次登门,已然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同时也没有了之前的礼遇。 前天小美女爱搭不理地将其领到了接待室,然后…… 然后再也没露过面,连茶水都没给他送上一杯。 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之多,黄大龙那货才带着一身的酒气晃悠进来。 “霸哥有事就不过来了,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就成。” 夏友禄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问道:“昨天傍晚,是不是杨总找的人揍的我?” 黄大龙瞬间变脸:“我可警告你哦,你特么再敢造谣诽谤我霸哥,我特么就让你横着离开这地方!” 夏友禄被吓出了个激灵。 昨天傍晚挨的那顿揍,算是彻底搅黄了他晚上的好事,回到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忍不住给主子去了个电话。 主子得知了他的遭遇,一口断定那几个行凶的东北小伙就是岗南恶霸的安排。 主子还告诉他说,搞案件通过警方逼迫对手就范的计划走不通了,那杨锐不知道哪来的运气,居然抱上了一条连他都动不了的大腿。 不过,主子随后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警方这条路走不通,并不代表他就没办法治得了那杨锐。 换条工商路,可以查封婷美公司所有的销售渠道以及生产库存。 又或者走税务路,一个偷税漏税数额巨大,完全可以把主要负责人全都请进去喝茶。 指名了这两条路,主子指示他再去跟那杨锐谈一谈。 收购价可以往上放宽一些,两千万之内都可接受。 说心里话,夏友禄对主子的指令颇有些抗拒,他并不是能对付得了杨锐的那块料,一提到岗南恶霸,他就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可他没得选,只得捏鼻子应下主子的交代。 第一纺织厂在他手里的这几年,已经混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如若失去了主子的庇佑,总公司追查下来,他必然是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悲惨结局。 “我……”一个激灵,打断了夏友禄之前准备好了的思路,只得临场发挥:“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就是个传话筒,杨总黄总,你们要是为了收购一事生了气,没必要往我身上发。” 黄大龙挑眉冷哼,回敬道: “玛德,不往你身上发还能往谁身上发呢?你特么既然接了这个差事,就得做好随时挨揍的准备。” 随时挨揍…… 夏友禄下意识地看了黄大龙一眼,刚好对上了对方那穷凶极恶的眼神,不由得又打了个哆嗦。 来之前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此刻已经消耗殆尽,他现在根本不敢再按主子的意思对对方威胁恐吓,只想着该如何说话才能避免掉这随时而来的一顿胖揍。 “唉……我承认,当初我第一次过来时存在的以大欺小的态度确实不对,我现在郑重向你,向杨董事长道歉……” 黄大龙眯着眼瞅着夏友禄,点了点头:“嗯,这种姿态才对嘛,说吧,你家主子让你带了些什么话过来?” “我家……”夏友禄已然被带偏了思维,嘴巴一时秃噜,但还好,及时意识到了急忙改口,总算没闹出笑话。“让我带话的那位说,可以把收购价往上抬一抬,差不多可以抬到两千万,我想跟二位说的是,我身后的那位,不是你们能扛得住的,趁着现在还没彻底撕破脸……” 黄大龙做了个篮球裁判叫暂停的手势:“打住!能不能扛得住,不是你说了算,用不得你姓夏的在中间做和事佬。这样吧,我这边也有句话要你带回去说给那位大人物听……” 夏友禄赶紧支愣起了耳朵。 “我们霸哥说了,这婷美公司也不是不能卖,但必须按规矩来,它值多少钱,该卖多少钱,咱都得说清楚了,至于最后以什么价成交,那就要看双方怎么谈了。 但你们要是一味以这种下三滥手段做威逼,做要挟,那我们霸哥只会回答你们一句话:顶雷老木,尽管放马过来就是,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黄大龙语气斩钉截铁,面上表情刚毅坚定,两只眼眸杀意波动。 哪里是夏友禄之流能够承担得住的。 这货一连打了好几个激灵,数次张口想说话,可惜牙根打颤,根本说不出话来。 黄大龙起身拍了下夏友禄的脑袋,讳莫如深一笑,再打了个酒嗝,潇洒离去。 夏友禄呆坐了好大一会,总算回过身来,像是丢了魂一般踉跄而去。 …… 市局。 刘景宏就没能回去,被陆凯达蛮不讲理强留了下来。 此刻,正在负一层的练功房接受队员们的轮番考察。 同志们呐,搞刑侦更多用的是脑子,而不是武力啊! 你们这般对待我,合适吗? 一连被考验了三回的刘景宏哪哪都觉得疼,哪哪都觉得跟裂了似的,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这边,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跟他讲道理。 陆凯达幽灵一般出现在了练功房,皮笑肉不笑地来到了刘景宏的身旁。 “听说你是警大刑侦专业的首届研究生?” 刘景宏强忍着周身的痛楚,叹了口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闷气,点了点头。 “可惜了呀,你这么个人才,要在我这儿煎熬三个月,到头来,我还得给你个不合格的鉴定评语,退回到你的原单位,肯定会影响到你以后的晋升……” 闻听此言,刘景宏的一颗心陡然间坠入了万丈深渊。 相比挨揍的皮肉之苦,这一点,对他来说才更为致命。 这趟鹏城之行,原以为是建功立业捞取晋升资本的机会,没想到,竟然成了他事业上的滑铁卢。 一时间,刘景宏悲从心来,逆流成河,从两只眼眶中喷涌而出。 (本章完) 第205章 铁娘子 岗南村。 紧挨着内衣厂,村委会又征了八亩地,说是要兴建一家安保器材厂。 村民们不懂什么安保器材,不过他们有着自己的衡量标尺。当初兴办内衣厂时,只征了五亩地,现在的安保器材厂却多征了三母,也就是说,这新厂的收益估计比内衣厂还要多。 至少也能打平。 于是乎,村民们纷纷赶来村西头,打探什么时候集资,一家一户的集资额度又是多少。 张绍本挨个解释嫌太累,干脆动用了村广播,宣布了恶霸村长的两项指示精神。 第一,村里有足够的钱开办新厂,所以就不再向村民们集资了。 第二,新厂产生的收益,村民们依旧享有分红权,分红规矩同内衣厂一致。 这两项指示精神听进了村民们的耳朵里,一个个的笑容比吃了蜜还要甜。 再建新厂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天就传到了岗东村赵公博的耳朵里。初闻岗南村又要兴建新厂,这位赵家主事人心中不由一沉。 那恶霸要兴建的莫不是家具厂? 连忙派人核对消息,得知岗南村的新厂名叫安保器材厂,赵公博长舒了口气。 恶霸村长终究是个讲究人,并没有剽窃他赵公博的创意。 不过,舒心也就舒了个半分钟,随后,赵公博的两道浓眉不由得拧巴了起来。 恶霸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岗南村这新厂一旦建成,必然又是一棵摇钱树。 自家的岗东村眼见着就要被人家岗南村甩的见不着个人影了,让他这个当村长的又怎么能不犯愁? 耳边不自觉地回响起了恶霸所说的那四字解决方案,两村合并。 正愁心,下湾村的李朝阳居然叩响了他家门环。 毕竟也是一村之长,赵公博即便心里烦得很,但面上也得堆出足够诚意的笑容,一边热情寒暄,一边将李朝阳请进了自家客厅。 坐定之后,赵公博吩咐老婆赶紧去张罗午饭,中午他要留李朝阳在家喝两杯。 李朝阳却忧心忡忡婉拒了赵公博的好意:“饭我就不吃了,喝两杯茶说两句话,我就得走。” 赵公博沉下了俩,嗔愠道:“看不起你公博大哥是么?” 李朝阳赔笑道:“这说的是哪里话呀,公博大哥在我李朝阳心里绝对是这个……” 竖了下大拇指,李朝阳指着自己的心口窝,哀叹道: “兄弟我这儿窝的慌啊,根本没心思吃饭喝酒!” 赵公博关切道:“什么事惹得你如此心烦?” 李朝阳又是一声哀叹:“还不是因为他岗南村,因为他恶霸大村长么。” 话题一旦挑开,李朝阳再也收不回来,逼逼叨叨说起了他的烦恼。 岗南村和恶霸村长个人共同出资设立的石岗乡扶贫致富发展基金,竟然将他下湾村排除在了第一批帮扶对象村之外。 据可靠消息说,第二批第三批也没得下湾村的份,今年算是没戏了,明年怎么样也不好说。 “公博大哥,你说,这恶霸不是有意在欺负人嘛!我李朝阳又特么没得罪过他……” 说到这儿,李朝阳忽地一怔,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来。 “公博大哥,你不是说只要我在计升指标落实会上支持他一把,他就会把那一页给掀过去吗?可特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那小子跟我李朝阳记起仇来了呀!” 赵公博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了解恶霸,就你那点事,恶霸他估计早特么忘干净了。” 李朝阳困惑不解,给赵公博上了支烟,请教道:“那他为什么要如此针对我下湾村呢?” 赵公博苦笑道:“我岗东村同样不在扶贫基金的帮扶对象名单中。” 李朝阳惊到了,两只眼睛瞪的就跟一双牛蛋似的:“你也不在?为什么呀?” 赵公博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恶霸这么做,我估计啊,他是想逼着咱们两个村跟他岗南村合并呢。” 合并? 李朝阳张大了嘴巴,愣住了神。 这尼玛……好事啊! 当个下湾村的村长,一年累死累活也就赚那么点,还不如在岗南村内衣厂做工的女囡呢。 他家的侄女,听说过年前光是奖金就拿了两百多。 恶霸要是真有意把他下湾村跟兼并了,那他李朝阳怎么着也能干个一官半职,论重要性,怎么着也得强过那张绍本吧。 过年期间,那张绍本来他下湾村走亲戚,喝大了,口吐真言,说他在村里拿两份工资,加一块一个月超过了一百五十块呢。 终于收回来了神,李朝阳起身就走:“公博大哥,这饭我真不能吃,身上还有要紧事等着去办,我先走了哈。” 赵公博将其送出门外,心中懊悔不迭。 玛德,这老小子肯定是动心了,着急毛慌要闪人,说不定就是到岗南村向恶霸献媚去了。 这特么要是被下湾村抢了先,他岗东村岂不是更吃亏? …… 石岗乡。 刚上任的扶贫致富发展基金总经理钱步铎已经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第一批帮扶对象村已经确定,全乡最穷且穷得光荣的大坪村排在了头一个。 村长姜洪亮应钱步铎邀请,来到乡里商谈扶贫具体措施。 有传言说,恶霸村长还记着当初的那场赌约,所以,在为大坪村开出十万元扶贫基金额度时,加了一条先决条件,那就是大坪村必须换村长。 听到了这个传言,姜洪亮在要这个十万块和不要这个十万块之间犹豫了好久,但最终,为了村民能富裕起来,他还是选择了要。 只要能让村里乡亲们吃饱饭吃好饭,牺牲掉他姜洪亮,换一个人当村长,那也未尝不可。 带着这样的心思,姜洪亮坐到了钱步铎的对面,还没把心里话说完,对面那个一脸黑黢黢的家伙居然笑开了。 “姜爷爷,这些事你都是听谁说的呀?我这个总经理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呢?” 姜洪亮登时愣住了。 钱步铎接着笑道:“姜爷爷,您呐,小觑恶霸村长的胸怀了!他跟我说的原话是,姜爷爷虽然年纪大了,精力方面可能会跟不上,但姜爷爷在大坪村的威望却是无人能及,大坪村今年能否打赢这场脱贫翻身仗,最关键一点就在能否充分利用起来姜爷爷在村里面的号召力。 恶霸村长还让我给姜爷爷提个建议,大坪村地贫人口多,只靠您一个人,或是村委会现有的五位村委委员,恐怕忙活不过来,所以最好能扩大村委会,把一些靠得住的年轻人提拔上来。” 姜洪亮愣了好大一会,最终嗫嚅问道:“恶霸他……真是这样说的?” 钱步铎郑重点头: “恶霸村长还说了,大坪村人口多底子薄,十万块的扶贫资金肯定不够用,所以命令我将大坪村今年的扶贫资金追加到三十万。” 三十万…… 大坪村约有一千户人家,平均分到每家每户上,那就是三百块之多…… 拿这三百块用来改良土地品质,多种些经济价值高的农作物,大坪村的乡亲们,今年有盼头哇! 姜洪亮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仰起了头来。 皱褶中的眼窝,不自觉地沁落下来两颗滚烫泪珠。 街对面,乡政府办公楼最大一间会议室。 全乡各部门正负职负责人全部集中于此。 在召集这场会议时,石乡长放出了狠话,任何人不得缺席,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请假行为。 莫说未到,即便是迟到,将全部视为自动辞职。 重典之下,狠话面前,自然没人愿意挺身冒犯,说好的下午两点准时开会,一点三刻不到,会议室便坐满了人。 后来者,只能各自找地方或站或猫。 顽固思想作祟,仍旧有那么几位卡着点前来会场。 但抵达会议室所在走廊时,刚巧看到负责签到的小姑娘收拾了登记册准备退场。 别急别急,我们几个还没签到呢! 那几位认为,这小姑娘多少都得给他们几个留点面子。 那知那小姑娘睬都不睬,径直离去。 这……距离两点还有一分钟呢,怎么就算我们迟到了呢? 薛家强迎了过来,严词喝令道:“你们几个不要在这边胡搅蛮缠影响石乡长开会讲话,迟到就是迟到,没什么好分辨的,回去等着被撤职吧!” 会议室中,石秀丽把话筒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已经再三强调了,不允许缺席,不允许迟到,可有些领导干部就是绷不紧这根弦。 是懒散惯了呢?还是根本不把我石秀丽的再三强调放在眼中?又或是觉得自己有资历有靠山,不相信我石秀丽能把他怎么着? 那好,我今天就杀一儆百,明天一上班,我就会公示这份签到名单,正如我之前所再三强调,但凡在这份签到名单上没出现名字的部门领导,一律免职!” 石秀丽的讲话不可谓不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会场中,将近两百名领导干部面面相觑。稍微有些警觉性的人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之前那种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工作氛围恐怕是一去不复返咯。 真是没想到啊! 这朝明县体制内的第一靓女竟然还是个铁娘子。(本章完) 第206章 重要会议 夏友禄将黄大龙对他说的话一字不落转告给了李金泉。 李金泉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利用各种可利用的渠道对那杨村长展开了调查,就目前所得到的信息,李金泉推断,真要是把那恶霸逼到了绝路上,那人还真能干出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事情来。 尤其是那恶霸跟港城新合盛堂口的密切关系,使得李金泉不由不生出几分投鼠忌器的担忧。 李金泉有过就此收手的念头,可是,这两个月来,他对那婷美公司却是越发垂涎,得不了手,几乎到了茶不思夜不能寐的地步。 如此局面下,夏友禄这货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亲自出马似乎也不怎么妥当,无奈之下,李金泉只好求助于韩千雪。 韩千雪就在省城,接到李金泉的求助,二话不说,当天下午就赶到了鹏城。 到了鹏城,第一件事便是打电话给杨锐,约晚上一块吃饭。 杨锐对韩千雪的来意心知肚明,但他还得痛快地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婷美,并不是保不住了,而是到了该出手变现的时候了。 杨锐从未有过高估自己的习惯,他深知,在这场博弈中,若是没有陆凯达的横刀介入,他早已经败下了阵来。 不说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大道理,只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做人原则,而陆凯达的要求对他杨锐来说又是举手之劳,且完全符合他的个人利益,所以,他杨锐没道理不答应下来。 既然答应了下来,那就没道理不把事做好。 此刻,已然赚足了面子,适时退一步将婷美出让给李公子,正是杨锐做好事情的第一步。 杨锐虽然痛快地答应了韩千雪的吃饭邀约,却否定了她选下的饭店,而是将吃饭的地改在了人民桥附近的那家川菜馆。 当晚,杨锐准时赴约。 包间中,等着的只有韩千雪一人。 寒暄过后,喝酒吃菜。 差不多时,韩千雪终于提到了婷美的事情。 “在明白人面前,有些事其实并不需要说得太明白,杨村长,有关婷美的事情,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杨锐点了点头,笑着回应道: “我已经考虑好了,只要价格公道,我愿意把婷美公司出让给李公子。” 韩千雪不由一怔。 原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达到了初步目的。 “怎么样才算是价格公道呢?对卖方来说,自然是越贵越公道,而对买方来讲,却是越便宜越公道……杨村长,实不相瞒,李公子能承受的收购价最高不超过这个数。” 说着,韩千雪伸出了右手的中无小三根手指。 “三千万,那只过是婷美一年的利润……呵呵,李公子开出这样的价格,就不怕别人嘲笑他吃相太难看了吗?” 韩千雪淡然一笑,回应道:“还真没有人敢嘲笑他……” 杨锐做出恍然状,用力敲了下脑袋:“好吧,我承认是我欠考虑了,不过呢,这个价位我万万不能答应。” 韩千雪微微点头,端起酒杯,抿了口杯中红酒。吃川菜,喝红酒,那也是空前绝后再无第二人了。 “我能理解你,这么赚钱的一家公司,只卖三千万,你杨村长无法向村委会交代,无法向村民们交代……” 杨锐连忙做出感激状。 “所以呢,来鹏城之前,我劝了李公子几句,算是给了我一些面子吧,李公子答应将收购价再提高一千万……” 杨锐想插句话,却被韩千雪给挡住了。 “听我说完,杨村长。以四千万的价格出让婷美公司,明显是贱卖了,依我的看法,这么赚钱的一个品牌产品,就算卖一个亿也不嫌贵。 不过呢,你要把视野放宽广一些,至少要看到两个层面的问题,一个是得罪了李公子会有怎样的后果,另一个则是把李公子哄开心了,又会得到怎样的额外好处。 杨村长啊,韩姐劝你一句,这做生意呐,有时候看起来是赚了,可实际上却是亏了,有时候看起来是亏了,但实际上却是赚了,你琢磨琢磨……” 杨锐陷入了沉思。 足足三分钟之久,杨锐缓缓抬起头来,脸上亦现出了终于想明白了的笑容。 “谢谢你,韩姐,我想明白了,你说的是对的,再跟李公子拗下去,对他来说只是想吃到的一块肉没能吃着,心里不舒服,可对我来讲,很有可能会导致岗南村的发展势头戛然而止。” 韩千雪欣慰笑道:“能这样想那就对了!” 杨锐又道:“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韩千雪微笑颔首,应道:“尽管说。” 杨锐喝了口茶,点了支烟:“前两天,我在省城去了家名叫狩猎山庄的地方去玩,结果被狠宰了一刀,我想请李公子出面,帮我出口恶气。” 省城的狩猎山庄……韩千雪搜索记忆,却一丁点印象也没有。 那就不可能是他们这个小圈子的产业。 “没问题,我替李公子答应了,打算哪天办它,我听你安排。” …… 一场寒流自北向南袭来。 珠江三角洲地区不单下起了春雨,气温也随之下降近十度。 刚被人们脱下来的''''冬装''''不得已又重新穿回到了身上。 各家商场中,厚一点的外套销售行情明显见涨。 在供销总公司的六市十家商场中,''''中华立领''''束腰中山套装的表现最为突出。 实话实说,年轻小伙穿上了它,相亲成功率至少能提高三成。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款服装成功挤入了南粤广府的流行元素名单,首先从东山口一带开始,迅速漫延,自省城扩散至阐城冬莞,并跳跃式杀入了鹏城,再折回头拿下中山照庆等地。 一时间,束腰款中山装已然成为了社会人的职业装。 做为独家经销商,供销总公司自然赚了个盆满钵满,而生产商,锐光制衣厂则倾尽了库存仍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市场需求。 更让厂长刘大光''''头疼''''的是,外省,尤其是湘江赣江两省,数十个经销商打来了咨询电话。 火了? 刘大光把电话打给了恶霸兄弟,小心翼翼说出了自己不太敢确定的评判。 是火了! 电话中,恶霸兄弟笃定给出了明确答案。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照这个势头,他理应把厂子的其他产能全都转移到中华立领上来,可又担心,一旦这股风刮过之后停歇了,再想把重心转回到代加工上来,只会是难上加难非常难。 客户,往往是得罪一次便是一辈子。 恶霸兄弟在电话中只回了他一个字:赌! 刘大光不禁挠起了头。 玛德,万一赌输了怎么办?锐光厂还有三百多号工人呢…… 恶霸兄弟在电话中呵呵一笑,轻松回答了四个字:我兜得住。 刘大光瞬间来了信心。 挂上电话后,立刻叫来了各生产小组的小组长,以及厂里负责原材料采购的副厂长吴卫华。 开会! 先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向大伙通报了下中华立领中山装的销售形式,接着再摆出了厂里库存已然售罄,产能严重跟不上市场需求的现实。 最后,刘大光以极具煽动性的口吻道:“我们付出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辛苦,搞代工,只有不到一毛的利,可要是换成了咱们的自主品牌,却至少有三毛的赚头,那你们说,咱们凭什么放着三毛不去赚,非要盯着那一毛的利呢?” 众人缄口不语。 有人只是图稳,认为搞自主品牌太过冒险,当下的品牌服装市场几乎被外国名牌所垄断,国产自主品牌实在是难以生存。 有人则默默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锐光厂若是转型搞自主品牌,那么,代工市场必然会空出一块蛋糕,自个要是能带上一批工人出来,能否狠狠地吃上一口呢? 但大多数人的不语只是习惯性,他们跟随刘大光已有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刘厂长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干的工作模式。 刘大光也没寄期望于大伙展开热切讨论,这货明面上开放民主,但实际上却揣着一颗独断专行的心。别人的话基本上听不进去,除了他的恶霸兄弟。 “所以,我决定……” 刘大光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水,顺便以威严的目光扫视了大伙一眼。 “锐光制衣厂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转型为自主品牌服装厂家!吴副厂长……” 吴卫华打了个激灵,脱口应道:“在!” 刘大光命令道:“第一,立刻增加中山装面料的采购量。第二,要尽快实现面料类型的多元化以及面料色彩的多元化。第三,清点未完成订单总量,核对库存面料。” 吴卫华在工作笔记上快速记下了刘厂长的指示。 刘大光接着向各生产小组长指令道:“各小组自行调整,但至少要拿出三成产能投入到中山装的生产上来,从今天开始,锐光厂不再接受新订单,老订单全部完成后,锐光厂将进入到一个全新的时代!” 厂长的话讲完了,众人在领导的目光授意下鼓起了掌,刘大光重重地呼了口气。 呼—— 这注定是锐光厂发展史中一场从胜利走向更大胜利的重要会议!(本章完) 第207章 社会毒打 李朝阳软磨硬泡,终于从张绍本那边搞来了恶霸村长在鹏城的电话。 回了家,二话不说,打个电话先。 农村电话费本就贵得要死,再打去那么远的鹏城,一分钟的话费恐怕得奔了两块。 心疼是肯定的,但这个电话牵涉导下湾村的乡亲们能否早一天富裕起来,所以,这个电话就算把牙咬碎了也得打。 电话接通,李朝阳满怀期待问了声恶霸村长在么,可等来的却是对方一声冰冷的回复: “对不起,你打错了!” 李朝阳愣了几秒钟,忽地咬起了牙切起了齿。 玛德,张绍本这个老狗曰的,居然耍弄人? 李朝阳立马骑上了自行车,趟过了鹊湾河,杀到了岗南村。 张绍本那老狗曰的,此刻正跟顾长虹还有一个面熟但叫不上名字的老哥正在喝酒聊天。 李朝阳怒不可遏,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张绍本的脖颈,厉声质问道:“张绍本,我李朝阳是跟你有仇还是有冤……” 话还没说完,自己的脖子却被锁住了,顾长虹毕竟是警察出身,一对一,李朝阳根本不是个对手。 “你特么敢在岗南村动粗?活腻歪了是不?给老子松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朝阳乖乖松开了卡住张绍本脖子的双手。 张绍本一脸懵逼,大口喘着粗气反问道:“李村长,你是被狗咬了么?怎就跟犯了狂犬病似的,上来就咬人呢?” 被顾长虹锁住了脖子,李朝阳动弹不得,但勉强还能说话:“我特么觍着脸向你讨要恶霸的电话,好话说了一箩筐,可你呢,居然拿个假电话号码来耍弄我……” 张绍本更加懵逼。 “我特么吃饱了撑的呀,我特么干嘛要耍弄你呀?你自个去我们电话房看,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耍弄你?老顾,把他放开……” 张绍本领着李朝阳去了隔壁村委会的办公室,放电话的桌子一旁墙壁上贴着一张手写的电话号码单,第一行赫然就是恶霸在鹏城的电话号码。 李朝阳仔细对过,五位数没错一个。 纳闷了。 难道是他自己拨错了? 不可能啊! 他在拨号的时候,可是一个个瞅清楚了再拨的呀。 张绍本看着李朝阳仍旧是一脸狐疑的神色,气不打一处来,拎起了电话听筒,塞到了李朝阳的手上。 “来来来,你再打一遍,看看我有没有耍弄你……” 李朝阳当真伸出了手去按电话上的数字案件:“5,7……” 张绍本劈头就扇下一巴掌来。 “你李朝阳特么就是个土鳖!打去鹏城,你得先拨长途区号呀!” 长途区号? 李朝阳脸上现出的迷茫真不是装出来的,他一个月打不了几个电话,基本上都是本乡号码,市里的电话都没打过,更别说什么长途电话了。 张绍本恨其不争叹了口气:“怪我,都特么怪我,我特么……”从李朝阳手中夺过电话听筒,先放好了,再重新拿起。张绍本摁下了0755的鹏城长途区号。 “接着拨恶霸村长的电话号码吧。” 张绍本将电话听筒放在了电话机旁,重重叹了口气。 “有什么事,你就在这边跟恶霸说吧,就你们村,付得起长途话费么……” 说出了这句话,张绍本觉得心情舒服多了,转身出门,继续跟顾长虹还有柳知春喝酒聊天去了。 屋内,李振堂终于听到了恶霸村长的声音。 “恶霸,哦不,杨村长……你忙着呢?” “不忙,你有什么事情吗?” 李朝阳嘿嘿笑了几声,用人家电话,他心里踏实得很,所以没必要太着急。 “是这样哈,我呢,昨天碰巧遇到了岗东村的赵村长,于是就闲聊了几句,他跟我说,你有意把我们下湾村给兼并了?” 电话那头,杨锐不由一怔。 赵公博这个老家伙……嘴巴倒是挺快。 “没错,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得到了肯定答复,李朝阳迫不及待道:“我,我,我非常赞同你的想法,我觉得哈,一根手指容易折断,但五根手指攥成拳头,那就坚强有力,我们两个村合并在一起,那是大有前途啊!” 听了李朝阳这番表态,杨锐不由得又是一怔。 并掉岗东下湾两个村,早就在杨锐的计划中,但这事得有个次序,就岗南村目前的底子,一下子吃进来两个村容易引发消化不良。 因而,杨锐的详细计划是先吃掉岗东村,消化个一年半载,再把下湾村吞进肚子里。 不过,这次序也不是不能调整。 先吃掉下湾村,只会给赵公博那个老家伙带去更大压力…… 杨锐开心地笑了。 自打正月十五之后,糟心事是一桩接着一桩,今晚上,总算是遇到一起开心事情了。 “李村长,你能有这种开放的心态,我非常欣慰,不过呢,两村合并并非小事,可不是咱二人说拢了就能定夺下来的。 往上,那得报请乡里批准,往下,得得到大多数村民们的拥护。这样吧,乡里的工作我去做,你呢,现在村里放个风,试探下村民们的态度。” 李朝阳大包大揽道:“你放心吧,我村的村民怎么想我李朝阳最清楚,要是得知能跟你岗南村合并,那一个个的做梦都能笑醒。” 这倒是实话…… 下湾村可不像岗东村那样有着强烈的宗族意识,只要钱给得够,即便把他们村铲平了恐怕都没人反对。 杨锐轻松笑道:“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李村长,如果你这么有把握,那就越过试探村民态度这一环节,直接举行村民公投好了,只要同意的人数能超过三分之二,咱们两个村就一定能合并成功。” 公投? 李朝阳晕乎了,这词他根本就没听说过。 杨锐耐心指点道:“你去县里供销社买一张最大的白纸回来,然后在上面写明白了咱们两村合并的计划,让同意的村民在上边签上名按上手印,只要总数超过了你们村十八岁以上总人口的三分之二,这事就算成了。” 李朝阳长长的吁了口气。 这事简单,莫说三分之二,就算是十分之九,那都不在话下。 …… 刘景宏的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这哥们在陆凯达的手下只待了三天,却挨十二顿揍。 起初第一天,那帮队员对教育这位省厅下来的科班研究生还蛮积极,但到了第二天,积极性便普遍下降,来到了第三天,任凭陆凯达在背后如何鼓动,那帮队员都不乐意多看刘景宏一眼。 这哥们太不经揍,兄弟们的拳头往他身上招呼,良心上说不过去。 换一种贴地皮的说法则是,这货看着让人恶心,所以,陆局你许下多少好处,弟兄们也不愿再多碰他一下。 那就没辙了。 留在市局这边还白搭饭钱。 因而,陆凯达大笔一挥,签发了淘汰令。 不过,陆凯达也没把事情做得太绝,在回复原单位公函上留下的评语还算不错,充分肯定了刘景宏的专业能力,只是说身子骨先天太弱,不符合他的要求。 带着一身的伤痛,刘景宏终于回到了省厅。相比身上的疼痛,被社会毒打后的心则更痛。 他想去见一下孟厅,问一问其中原委,为什么孟厅为什么会如此对他,但三思之后,却始终鼓不起来那份勇气。 原先的靠山孽畜,他又着实不想见,怕是见到了,会忍不住呕吐出来。 这领导,不仅仅是让人失望,更让人觉得恶心。 然而,做下属的,那领导可不是你不想见就不用见的。刘景宏还没把自己的椅子给捂热,便接到了聂南江的召见电话。 见到了刘景宏,聂南江既没有表扬勉励,也没有批评表示不满,而是示意刘景宏关上房门,然后从办公桌下柜子里取出来一只装着两条香烟的袋子,递给了刘景宏。 刘景宏想拒绝来着,可手却不怎么听使唤,接下那袋子的时候,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两条香烟的旁边,居然还有一个鼓鼓的信封。 刘景宏目测那信封,断定里面至少装了一百张大团结。 心理登时得到了平衡,那孽畜也不再让人失望恶心。 “把鹏城这件事给忘了吧。”聂南江拍了拍刘景宏的肩,道:“给你放三天的假,好好放松放松,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变化。” 刑侦处的老处长就要退二线了,有消息说,聂副处极有可能顶替上去,副处的缺他刘景宏没这个资格窥视,但聂南江给过他承诺,等办好了鹏城这件事,他的副大队便可转为正大队。 这一刻,刘景宏对这位老领导重新充满了感激之情。 身上的伤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心中又重新燃起了昂扬斗志。嗯,这样的领导,值得他刘景宏为其冲锋陷阵,甚至是上刀山下火海。 聂南江亲自将刘景宏送出了门,最后又叮嘱了一句:“那两个跟你一块去鹏城的,我觉得你有必要再警告他们一下,让他们管好自己的一张嘴,不要胡言乱语。” 刘景宏心头不由一颤,那俩哥们比他早回来了两天,聂领导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那俩家伙已经把他在鹏城出的糗给抖落出去了? (本章完) 第208章 边吃边开会 三天后。 韩千雪重回鹏城,带来了一份婷美公司出让股权的合同草案。 婷美是岗南村的村属产业,杨锐一人签字画押肯定不能作数,得回村召开村委会,全体村委委员都签上字,然后加盖村委会公章。 既然决定要出手,那就没必要扭扭捏捏拖泥带水。 杨锐当即带上了黄大龙李振堂二人返回了岗南村。 村里,已经由张绍本提前一天把消息散播了出去。 这消息,对村民们来说,一个个犹如被五雷轰了顶一般,不能说失魂落魄,那也是魂不守舍。 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好日子,全指望着这家内衣厂呢,怎就要被人给抢走了呢? 部分性格较为刚烈的村民开始串联,准备去乡里或是县里讨要说法。 关键时刻,陈苍伟出面对这帮不安分的村民进行了弹压。 去了不是白去么! 乡亲们,抢走咱婷美的那位,连市里的朱室长都够不上人家,又何必给娄现长石乡长添堵添乱呢? 再说了,咱们恶霸村长都没着急,你们瞎着急有个球用哩? 那些准备去乡里县里讨要说法的村民仔细想了想,觉得前任村长的话确实在理,虽然心中的那团愤怒之火并未熄灭,但总算是压制住了就此爆发的念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很快,一岗之隔的岗东村也得知了这一消息。 赵公博的第一反应是这特么真是件天大的好事呀! 对,只能说是好事,不敢说是喜事。 说是喜事,怕被打脸。 恶霸那小子深不可测,丢掉一个爆火的内衣厂,说不定没几天就能搞出一个更火的外衣厂。 总之一句话,只要有恶霸在,那岗南村就倒不了。 但这消息,对岗东村对他赵公博来说,却无疑是个绝佳机会。 被迫丢掉了内衣厂的恶霸接下来会怎样做呢?肯定是再建新厂,急于翻盘嘛! 如此一来,他岗东村他赵公博不就有了将家具厂的构想,重新摆放在恶霸面前的可能了么! 因而,进一步打探到恶霸回村时间的赵公博提前一步赶去了岗南村,守在了村西头的杨家新宅,只为了能在第一时间跟恶霸村长谈上一谈。 一河之隔,下湾村。 前两天李朝阳刚放出消息说下湾村即将同岗南村合并为一个村时,全村乡亲欢欣雀跃,忍不住奔走相告。 然而,等李朝阳差人去县里供销社买回来老大一张白纸,又请来村里最会写字的先生,写好了合并事宜后,正准备张贴出去,让村民们在上面签字画押时,突然传回来消息说,岗南村的内衣厂就要拱手让人了。 李朝阳大惊失色,再三确认消息是否属实后,连忙将那张偌大白纸折叠好了,藏在了村委会的柜子里。 没了这棵摇钱树,那还合并个屁。 至于他说过的话,就当是泼出去的水,过不了两天也就干了。 傍晚时分,虎头奔下了省道,拐进了内衣厂。陈天辉一如既往在忙活着他的本职工作。 “绍本叔没跟你说婷美就要被人抢走的事吗?” 陈天辉翻着眼皮看向杨锐: “这事跟我有关系吗?你恶霸要是没想好退路能答应对方?别人都说你恶霸这回算是吃了个闷亏,可我总觉得你特么好像赚了个大便宜……” 杨锐连忙冲上去捂住了陈天辉的嘴,不能再说下去了,哥们,再说下去就不好玩了。 “待会去我家吃饭,咱们今晚上边吃饭边开会。” 下一站,隔壁刚开始动工的安保器材厂。 天色不早了,工地上的工友正准备收工回家吃完饭,陈苍岭跟手下人在交代着什么,见到虎头奔驶来,恶霸村长下了车,陈苍岭急忙结束了跟手下人的说话,迎了过来。 “进度挺快呀,苍岭叔,看这势头,下月中旬估计就差不多了吧。” 陈苍岭点头应道:“下月十号之前,保证厂房能够投入使用。” 杨锐掐着手指算了下时间,转头对李振堂交代道:“招工培训得抓紧了,搞这玩意跟搞内衣厂还不一样,新工人上手慢。” 蹬缝纫机也就是个手脚协调的问题,一般人三天就能上手,少数心灵手巧的囡囡,一二十分钟就能玩的贼溜。 但焊接电路板可就不一样了,对这些连斗大字都难认得一箩筐的村民来说,这可是妥妥的高科技,顶尖的技术活。 李振堂神情严肃,回道:“我明天就着手安排。” 婷美没了,李振堂销售副总的岗位也跟着没了,杨锐安排他把安保器材厂的担子挑起来。 这两天,李振堂和黄大龙四处出击,想以重金从别家电子厂挖来几个技术员,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对方一听厂子在一个鬼都没听说过的岗南村,立马敲响了退堂鼓,给多少钱都不愿意去。 没得办法,最终还是得依靠恶霸村长出面,从泰叔的电子厂里借来了四名技术员。 借期,只有三个月。 也就是说,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务必要培养出一批属于自己的技术骨干。 时间好紧,任务好重。 但李振堂信心满满,年前年后这段时间,他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来,他只管闷头往前冲,真遇到了过不去的坎,自然恶霸村长帮他过。 所以,无需担忧自己的能力,只需要端正好自己的心态。 杨锐同样交代了陈苍岭一句,待会去他家吃饭,边吃边开会。 进了村,杨锐没急着回村西头,而是在陈苍伟家小坐了一会。 陈苍伟的身子虽然不够灵便,但还是答应了前去杨锐家吃饭。 从陈苍伟家出来,杨锐拐了个弯,又去了陈天良家。这还是杨锐第一次迈进陈天良的家门。 陈天良慌忙迎接,又是敬烟又是沏茶。 杨锐摆了摆手,道:“烟就不抽了,茶也不喝了,我过来就是要通知你一句,待会去我家吃晚饭,咱们边吃饭边召开村委会。” 这算是……陈天良下意识地挖了下耳朵,不敢相信的目光怯怯投向了对方。 杨锐淡然一笑,拍了拍陈天良的肩:“这是份荣誉,也是份责任,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村里乡亲们的信任。” 陈天良恶狠狠吞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发誓道:“我陈天良今后要是做出半点对不住咱岗南村,对不住你恶霸的事,就特么出门挨雷劈!” 终于回到了村西头。 一进门就看到了赵公博那张带着明显讨好意味的笑脸。 “恶霸大侄子,我等你好一会喽,能否给大伯十分钟的时间,咱爷俩单独聊聊?” 杨锐呵呵一笑,冲着楼顶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北方的寒流早已过去,气温重新回到了二十五六的正常温度,楼顶喝茶,正是最为惬意的季节。 “赵大伯来找我,莫非是想看我的笑话?” 赵公博脸色一沉,嗔愠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唇亡齿寒的道理,你赵大伯还是懂得的……” 杨锐玩味一笑,接道: “赵大伯言不由衷啊!你之所以着急忙慌赶来见我,还要跟我单独聊聊,不就是以为我岗南村丢掉了婷美内衣厂,说不定就会答应跟你一块搞那个什么家具厂么?” 赵公博被说中了心思,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 杨锐摇了摇头,再道:“不可能的呀!赵大伯……岗南村卖掉了婷美,手握大几千万的本钱,再想干点什么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吗?为什么非得要跟你岗东村联手建厂呢?还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句话,我跟村民们解释不清楚,除非是咱们两个村合并成一个村。” 杨锐的话带着明显的不容商量的意思,赵公博听了,心里面哇凉一片。 就要告辞时,杨锐却做出了挽留:“赵大伯,不妨留下来一块吃个晚饭吧,待会我们村的几位委员都会过来,你旁听下他们对岗南村接下来发展的计划想法,说不定对你岗东村也能起到点作用呢。” 赵公博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神使鬼差答应了下来。 爷俩下了楼,客厅中,陈苍伟陈天良叔侄俩刚到,正在跟更早到来的张绍本陈苍岭二人讨论着婷美转手事宜。 见到杨锐现身,这四位均是下意识齐刷起身。陈苍伟虽然身子不便,动作上比另三位慢了半拍,但意识上却丁点也没落后。 这叫尊重。 对主心骨的尊重。 对财富源泉的尊重。 赵公博看着这场面,一时间竟然有些感动,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种冲动。 加入进来,成为其中一员。 陈苍伟见到了赵公博,面上神情没有一丝惊诧,热情地打了声招呼,随后态度十分坚决地把主座让给了赵公博。 辈分上,他俩相平,可年龄上,赵公博比陈苍伟大了一岁多。 武校食堂早已经接到了通知,此刻送来了四大八小十二道菜。 菜上齐,陈天辉李振堂二人也刚好赶到。 杨锐吩咐黄大龙开了瓶茅台,给各位都斟上了。 杨锐举起酒杯,做开场词: “婷美的一场招商会就给我们带来了将近两千万的利润,于是就有很多人片面认为今年一年婷美至少还能带来两个两千万的利润。我想说的是,这种认识太理想化了。” (本章完) 第209章 领导圣明 众人听着,纷纷点头。 像塑形内衣这种时尚产品,市场的热度不可能一直保持在沸点上,迟早要落滚并趋于平静。 而招商会上的订单,各大经销商都要消化一段时间,那些因订单太过保守而追悔莫及的经销商毕竟是少数,占比极低。 所以,等忙活过这一阵,补足了招商会欠货,内衣厂的产能肯定要往下调整,新的一年,能再赚到个两千万已经很不错了。 “这世上能赚大钱的产业多了去了,咱们岗南村有能力涉足的项目也多了去了,所以,卖掉婷美,一下子拿回来四千万的资金,我认为不是件坏事!” 不是件坏事……那就是件好事咯! 听到主心骨做出了这等评断,原本心里面还有些郁闷的村委委员们也都露出了笑容。 “我提议,为了岗南村美好的未来,咱们大伙先连干三杯再说!” …… 石秀丽呆坐在办公室中,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事都不想做。 她是昨晚上得知这一消息的。 当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她震的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岗南村失去了婷美,就意味着石岗乡失去了一个亿元村,更意味着刚刚提升上来的全乡斗志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冰水。 她想不懂,那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杨村长为什么不据理抗争,抗他个天翻地覆,争他个鱼死网破。 她更想不懂,她的伯乐,现如今在朝明县两个班子一把抓的娄领导为什么要保持沉默。 她不相信,合整个石岗乡之力,合整个朝明县之力,愤然向上,那上边还真敢忤逆数万数十万民意不成? 可是,娄领导却措辞严厉地批评了她一顿,批她缺乏大局观,评她心智不成熟。 她,怎么着都想不懂!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石秀丽懒得回应一声,此刻,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愿接待。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石秀丽突然爆吼一声:“敲什么敲?我没空!”声音之暴躁,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笃笃笃。” 门外之人不为所动,依旧是之前的敲门节奏。 石秀丽怒了,冲过去猛地一把拉开了房门…… “怎么是你?” 也不知道怎么着,她的情绪忽然间就平缓了下来。 杨锐探头向屋里瞄了一眼,嬉皮笑脸道:“还成,没乱砸东西,我还以为此刻你办公室已经成了鸡窝了呢。” 石秀丽剜了杨锐一眼,下意识回敬道:“你才是只鸡……” 哦,不对,这么说话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石秀丽一时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刚笑了一声,心头忽又涌出一股酸楚,石秀丽连忙背过身,偷偷抹了把眼睛。 杨锐进了办公室,一点也不见外地自己动手沏了杯茶。 “我猜,你这会一定在恨我不争,在气娄县长不怒,对吗?” 石秀丽未语,亦无明显的肢体语言表示。 “你错了……” 杨锐端着茶杯坐到了沙发上,拍了拍身旁,示意石秀丽坐到他身边来。 臭小子,居然学某些领导的做派……石秀丽毫不留情,狠狠地再剜了一眼过去。 剜得杨锐心里美滋滋的。 嗯,有内味了。 “娄县不是不怒,而是被我给劝住了,我杨锐不是不敢抗争,而是没这个必要。即便没有那位公子哥过来抢,我也打算在今年末明年初的时候卖掉婷美。” 石秀丽不由一怔,脱口问道: “为什么?” 杨锐向石秀丽抛去一个暧昧眼神:“因为我不想被人称作凶兆大王。” 凶兆大王……石秀丽又是一个没忍住,俊俏的脸上现出了莞尔笑容。 真美! 杨锐下意识吞了口口水,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女人总是敏感的多,这等细节,石秀丽自然察觉的到,自然能懂得那个臭小子的心思。 以往遇到了类似男人,不管地位高低,不论年纪大小,她总是会不自觉地生出一股厌烦情绪。 但今天却很奇怪,不单不讨厌,反倒有种甜丝丝的感觉。 可惜…… 石秀丽压下心猿意马,拢了下额前秀发,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虚名就要放弃村里利益的人。” 杨锐直勾勾看着石秀丽:“还是石乡长了解我呀!” 石秀丽不禁嗔愠道:“你有点正形好不好,这是在办公室呢……” 此话刚一出口,石秀丽不由得暗中一怔,这要是不在办公室,那她是不是就会欣然接受臭小子的不正经没正形了? 杨锐切牙一笑,笑容可谓是银而不荡。 石秀丽不禁臊红了脸。 恰到好处,就此打住。 再多进一步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杨锐端起茶杯,吹开茶叶,呷了口茶水。 定了定心神。 “这么跟你说吧,从一开始,我就只把婷美这个项目当成了赚快钱捞本金的垫脚石。你想啊,这种塑形内衣产品一无科技含量,二无技术壁垒,要不是所用面料比较特殊,恐怕此时已是仿制品满天飞了。” 这倒是个实情……石秀丽点了点头,表示她认同杨锐的这个说法。 “用不了多长时间,短则半年,长则十来个月,这面料的唯一性就会被打破,到那时,我难道还要组织一支队伍四处去收集仿制厂的侵权证据,然后带着人常驻在法院里吗?” 石秀丽道:“说是这么说,可在企业最赚钱的时候被人抢走,我这心里面总还是憋屈的慌。” 要不要我帮你揉揉……念头刚起,立刻掐灭,杨锐暗中告诫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尤其是像面前这位白白嫩嫩在朝明县乃至阐城市体制内排名第一的绝色大美女。 “你又错了,我亲……”杨锐说瓢了嘴,装模作样抽了自己一巴掌:“我敬爱的石乡长,赚钱不能只看数字多少,还要看用时多少,那位公子哥出了四千万的收购价,而婷美公司想赚够这么多钱,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省下来的这一年多时间,拿着这四千万的本金,我岗南村能做多少事情啊!这些新上马的项目,不比一家婷美更赚钱吗?” 听到这,石秀丽总算是明白了。 合着那岗南村并不是吃了个大亏,而是赚了个大便宜。 怪不得娄县长批评她缺乏大局观。 原来如此。 “那你接下来准备搞那些项目呢?能说给我听听,让我也涨涨见识么?” 求知若渴的石秀丽下意识地换了个座位,坐到了紧挨着杨锐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杨锐神情凝重,就像是预备说出一件重大事项那样,用力吸了口气。 尼玛,真香。 “一个是安保器材厂,这个项目已经上报过你这里了。” 石秀丽点了点头,没有乡里的批准,村里不可能征得了地。 “这个项目是专门为公安系统开建的,效益估计一般,但意义颇为重大,你懂得哈……” 石秀丽笑了笑,她当然懂得其中的重要意义。 “接下来我还想搞一个装修材料厂,主打墙砖地板砖产品。咱们国家的形势只会越来越好,逐渐富裕起来的老百姓不可能再甘心住在没装修过的房子里,所以,我大胆推断,未来十年,装修市场将迎来井喷式增长。” 有道理……石秀丽两只眼眸不自觉地闪烁出光亮来,杨锐的分析给了她灵感。 乡里有一家做阀门的企业,不死不活,如果转型改做家用水龙头的话,是不是会迎来生机呢? 不插嘴多问,先听杨村长把他的计划说完。 “再一个项目是小家电,电饭煲你用过吗?” 石秀丽摇了摇头,没用过,但见过。 “未来十年,小家电市场也将迎来一个井喷期,电饭煲,电吹风,电烫斗,这些玩意将成为每家每户的必需品,而且还属于消耗品,市场至巨大,难以想象。” 石秀丽不由疑问道:“可这些产品生产起来都有技术上的要求呀!” 杨锐笑道:“手上有钱,还怕买不来技术?退一万步讲,真就买不来了,那我就去偷,就去抢。” 石秀丽脸色一变,就要纠正对方这种错误思想,却听到杨锐接着解释道: “我说的是人,去偷人抢人,把那些技术在手的人偷过来抢过来,不就有了技术了么?” 偷人…… 石秀丽不由又有点想红脸的感觉。 “另外,岗东村赵村长那边也有个不错的想法,他打算搞一家家具厂。以前老百姓家里都是自己打家具,这种家具虽然实用但缺乏美观,今后一定会被板材家具所替代。 不过呢,赵村长胆子比较小,岗南村也拿不出那么多本钱来往大里搞,所以就三番两次找到了我,想跟我联手。” 石秀丽蹙眉应道:“那是好事呀,我认为你应当拉岗东村一把。” 杨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倒是真想帮他来着,可又怕村民们不理解,再在背后说闲话,影响我个人事小,影响到岗南村的团结氛围才是事大。” 石秀丽微微颔首,若有所思:“说的也是……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借这件事来说服我同意你们两个村合并为一个村,是么?” 杨锐立马做出拂袖下跪的姿势:“领导圣明!” (本章完) 第211章 时间会证明一切 (上章那啥了。大致讲了两个内容,杨锐签了出让合同并跟李金泉见了面,然后把狩猎山庄给办了,落下了好多张照片。孙大福出来,杨锐迎接,安排王长河给孙大福弄了个游戏厅。) 姜洪亮在大坪村的威望真不是吹的。 一声令下,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圈出来了一千亩地。 按钱步铎的计划,这一千亩地将全部建成大棚种植蔬菜。 资金上,一亩大棚的造价大约为两百元,一千亩搞下来,就是二十万的花销,剩下的十万块资金将用来购买菜种化肥以及聘请技术专家等方面。 至于收益,钱步铎粗略预估,一亩大棚一年下来应该能赚到三百块到三百五十块。也就是说,这三十万的投资,当年度就能赚回来。 乡里派往大坪村一支十人工作组,主要职责是协助村里解决各项困难,工作组由薛家强领头担任组长。 在石岗乡这场工作作风变革的疾风暴雨中,薛家强醒悟的不单早而且非常彻底。 领着工作组进驻到大坪村后,薛家强从未摆过官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简单吃两口早饭,便一头扎进田地里。 午餐基本上在田边解决,天不黑透,绝不回去。 组长如此拼命,那九位组员自然不敢偷懒。 有了这十人的协助,大坪村的一千亩大棚的建设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了近一倍。 “还得再加把劲!姜叔,天气预报说,后天可能会下大雨。”借着喝水的档口,薛家强来到了田边,刚好遇上了前来送午饭的姜洪亮。“我寻思着哈,咱得赶在这场雨下来之前,把大棚全都搭建起来。” 过去的十多年,姜洪亮可是没少跟薛家强打交道,这位办公室主任是个什么尿性,姜大村长明白的很。 之所以会发生如此转变,主要原因还在于石乡长的雷霆手段。 全乡除去岗东岗南下湾三个村,剩下十四个村,分别包给了十四个工作组。 组长由清一色的''''重要''''岗位负责人担任,一年内四次评审,但凡表现不好,将立马遭到解职处理。 反过来,如果其负责的村子能超额完成任务,那奖励起来,石乡长也绝不手软。 比如这薛家强,石乡长对他的承诺是如果大坪村来年产值能够翻上一番的话,那么她石秀丽将亲自去县里做工作,特事特办将薛家强提拔为副乡长。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薛家强能不转变,能不拼命么? 姜洪亮摘下草帽,扇着风道:“这两天闷得很,是要下场大雨的样子……薛主任,咱不缺人手,材料也都到齐了,可要是想加快速度,这技术上咱跟不住啊!” 这就彰显出有文化和没文化之间的区别来了。 搭建大棚,在文化不多的姜洪亮看来,那是个技术活,马虎不得。但在薛家强眼中,不过是扎个钢筋框架再罩上层塑料布,灶台边做饭——没什么难的。 薛家强道:“姜叔,你只管叫人过来,剩下的事包在我身上!” 在这大棚里种蔬菜可不比在田里种庄稼。庄稼一年两季主一季辅,早一天晚一天影响并不大。可这大棚里的蔬菜,每一天都能有产出,其收益,那可是按天算的。 早一天把大棚搭建起来,把菜种撒下去,大坪村就能多一天的收益,而他,就距离副乡长的提拔多进一步。 薛大组长毕竟还带着一顶乡办主任的官帽,说的话对姜洪亮来说仍旧有着足够的分量。 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吃过了午饭,也就一点来钟,这边呼啦一下来了百余壮劳力。 大坪村,别的都不多,但就是人多。 钱步铎从县里请来的搭建大棚的专业人员看到这么人围过来,心下不解,找到薛家强询问情况。 薛家强将理由重复了一遍。 人家专业人员听了,却是一脸的不悦: “使不得啊,这大棚搭建起来还是挺讲究的,咱们这边不比内地,一年中怎么着也得来个三场五场的台风,只是图快,搭建的不够标准,不够结实,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啊!” 搭建大棚,帮手少不了,但帮手多了,却也起不到多大点用。若是把帮手当做了主力军,那搭建出来的大棚,恐怕是雨一下便透,风一吹便倒。 薛家强哪里听得进去,一巴掌拍在了自个的胸脯上:“听我的!有什么问题我来负责。” 对方暗中寻思,人家薛大组长代表的可是甲方,既然甲方拍了胸脯,那他们几个乙方施工员自然没什么话好说。 至于有没有问题,呵呵,时间会证明一切。 …… 隔壁,古滘村。 乡宣传委员胡金初靠躺在树根下,手中一把折扇摇出了发动机的频率。 这鬼天气,又闷又热,一丝风也见不得。 这才是三月中,等到了七八月,特么别说下地干活,就是呆在这树荫下,恐怕也能热死个人。 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个头啊! 好生怀念田乡长当家的那些年啊! 办公司一坐,茶杯一端,再吹个风扇,舒舒服服就是一天。到了发工资的日子,一分钱不少拿,比上虽然不足,但比下却绰绰有余。 可那该死的石秀丽,都把人给逼成了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这脸蛋黑的,回到了家连老婆看了都觉得烦。 他包责的古滘村,论穷,在石岗乡可稳坐第二把交椅,论小,古滘村自称第二,无村敢称第一。 全村只有七十来户人家,总人口刚过了三百。 全村拥有耕地仅有一千余亩,地质比大坪村稍微强些,村里人勉强能吃饱饭,逢年过节还能沾上点荤腥。 那个比他脸蛋更黑的钱总经理给古滘村做了三万块的扶贫基金预算,并给出了致富发展建议方案: 拿出三百亩地改种中药材。 对此建议,胡金初持坚决反对态度。他认为,古滘村的当务之急理应是改善土地品质,耕种高产品种的稻谷,先彻底解决了村民的肚皮问题,才有资格再去谈论该如何进一步致富。 一下子拿出三分之一的耕地去种植那种当不成饭吃的中药材,万一天公不作美,当年再来个欠收,那村里的乡亲们岂不要饿肚子不成? 当时在村委会上,那个黑不溜秋的钱总经理只用了一句话便让他胡金初成为了孤立者。 “这是恶霸村长给的建议!” 村里的五位村委委员一致认为,恶霸村长的意见绝对错不了,古滘村今年能不能够赚到吃肉的钱,就看这三百亩中药材能不能得到丰收了。 少数服从多数的胡金初只得保留意见。 真理,永远只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对不起,古滘村的脱贫致富攻坚战,他胡金初已经尽力了。 至于结果如何,古滘村的那五位村委委员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呵呵,时间会证明一切。 …… 石岗乡。 费铁城悄摸推开了了田少武的办公室房门。 田少武仰躺在沙发上,双眼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见是当年的左膀右臂,田少武挤出一丝笑容,指了指身旁的座位,有气无力道:“过来,坐。” 费铁城走过来却没着急坐,微躬腰身,关切道:“田书纪,身体不舒服就别撑着工作了,回家休息两天吧。” 田少武的脸上忽地一下阴了下来:“怎么,连你也希望我回家歇着去?” 费铁城陡然一凛,连忙赔笑解释道:“我可没那个意思,田书纪,你千万别误会。” 田少武苦笑摇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费铁城的日子也不比我好过。” 费铁城哀叹了一声,掏出香烟,抽出两根,递向了田少武。 田少武摆了摆手,回绝了费铁城,同时把茶几上的烟灰缸向费铁城的方向挪了挪,示意费铁城,你想抽就自个抽吧。 费铁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香烟放回到了烟盒中。 “田书纪,乡里很多干部对石乡长都有很大的意见,再这么搞下去,大伙都捏着鼻子干活,这工作还怎么做下去嘛。” 田少武翻了翻眼皮,瞅着费铁城讳莫如深一笑。 “最有意见的那一个应该是你吧?” 费铁城长叹一声,算是认同了田少武的说词。 石秀丽搞乡干部带工作组包责各村脱贫致富攻坚战的运动,居然搞到了他费铁城的头上。他费铁城做为第一副乡长,当然不能忍受如此带有乌褥性质的工作安排,于是便奋起反抗据理以争。 结果,竟然被暂停了工作。 “田书纪,我是对事不对人,我记得小时候读书就读到过一则寓言故事,叫拔苗助长。石乡长现在搞的这一套,对咱们石岗乡来说,不正是拔苗助长吗?” 田少武应以理解一笑,鼓励费铁城继续说下去。 “她是娄县长的人,石岗乡的经济数字又有岗南村给撑着,搞好搞不好,对她石乡长并没有多大影响,到时候随便弄个漂亮的报告交上去,她倒是能飞黄腾达,可这拔苗助长的烂摊子该由谁来收拾呢?农民吃的亏,又该由谁来承担呢?” 田少武一边听着,一边微微颔首。 是啊,这拔苗助长的做法实在是要不得啊! 但他田少武已是无力阻挡。 至于结果如何,也只能交给时间去做定论了。 嗯,时间会证明一切。 (本章完) 第212章 实在对不起 天气预报就像是女人的脸,总是说变就变。 头一天说好的后天有大雨,只过了一夜,便改口说傍晚就会下大雨。 结果,刚过了中午,天空便堆满了阴云,没撑多会,雨点便洒落下来。 雨点越来越密,越来越大。 大坪村在薛家强的领导下,大干特干连夜捯饬出来的两百余亩大棚,终究没能抵挡住暴风雨的摧残。 一部分因为钢筋框架的地基没搞好,雨水一泡,轰然倒塌。另一部分则是被大风卷开了上面的塑料蒙布,扯成一条条白色半透明的旗帜。 姜洪亮动员了全村壮劳力,意欲紧急抢救,可在老天爷的面前,这么点人力只是徒劳。 石秀丽得到了报告,顶风冒雨赶到了大坪村。 可这位铁娘子在暴风雨中也只能是个弱女子,看着那一片狼藉,也只有无助悲叹。 风雨肆虐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风停雨歇。 姜洪亮领着村民查验损失,人家专业人员搭建的大棚完好无损,而薛家强累死累活突击大干出来的两百余亩大棚,基本报废。 蒙受损失至少两万元。 薛家强傻了眼,怯怯询问人家专业人员还有没有补救办法。对方小肩一耸,小手一摊,回应说:“简单,把钱补上,把损失的材料买回来就是。” 把钱补上……你特么说的倒是简单,老子上哪才能弄来这两万块呢? 临近中午,石秀丽带着钱步铎再次赶到大坪村,当即召集来各方人员,开会追责。 承建大棚的专业人员把责任一股脑推到了薛家强的头上,事实也是如此,由他们主导搭建的大棚在这场暴风雨中完好无损,轰塌掀翻的都是前天薛组长不听劝阻领着村民突击搭建的。 薛家强垂头不语。 再怎么巧舌如簧,此时也根本没得分辨,多说话,只会遭来石领导更大的怒火。 但,石秀丽却罕见的没有发火,而是跟钱步铎窃窃私语了一番。 训斥或是叱骂,解决不了问题,当下最关键一点是如何把损失的窟窿给填补回来。 钱步铎也非常为难。 两百万的扶贫资金都已经分配出去了,基金公司的员工工资都还欠在账上呢,这让他又怎么好意思再向恶霸村长开口。 可不向恶霸村长开口,又有别的什么法子呢? 石秀丽也是没撤。 薛家强是乡里的干部,同时又是她石秀丽派去大坪村工作组的组长,他犯下的错,理应由乡正府来承担责任。 可是,一下子要掏两万多块,乡里面也承担不起呀。 姜洪亮长叹一声,逮着手中的烟屁股再很抽了一口,道:“实在不行,这笔钱就由村里出好了,薛主任也是出于好心,咱大坪村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责任。” 大坪村一千多户人家,两万块平均下去,一家一户要出二十块……不是很难,而是非常之难! 薛家强万般感激地看了眼姜洪亮,想说句感谢的话,但张开了口,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石秀丽也看向了姜洪亮。 眼神中没多少感激,却尽显埋怨,大坪村乡亲过的是怎样的穷日子,别人不知,你姜村长还不知吗? 怎么好再向乡亲们要钱呢? 姜洪亮虽然内心无愧,但感触到石乡长眼神含意后,也是不由得低下了头。 “要不,就少搞一百亩大棚好了。”一位村委委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钱步铎看向了石秀丽,他认为这个建议倒是可行。 石秀丽断然否决。 还是牺牲村民的利益来弥补乡里干部的责任,这种事,她石秀丽做不出来。 “我去给杨村长打电话,让他为大坪村再追加两万块资金。” 言罢,石秀丽断然起身,去到了隔壁,拨通了岗南村的电话。 臭小子大概率不在村里……石秀丽盘算着该怎样才能尽快联系到杨锐,就听着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我岗南村杨锐,你哪位啊?” 石秀丽心里面顿时踏实了下来。 “是我啊……” 杨锐陡然来了精神。 “请领导指示!” 石秀丽莞尔一笑,随即将大坪村这边的事情说了一下:“责任在我,我就不该把薛家强派去大坪村的……” 杨锐笑了。 “换个别的什么人,恐怕还不如老薛呢,人家老薛至少还有颗上进的心,对你的工作安排非但没有抵触,而且还迸发出了积极性,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所以啊,领导你就别再难为他了。” 石秀丽道:“可因为他的贪功冒进,导致大坪村损失了两万块……” 杨锐笑着抢道:“咱换个思路,你想啊,如果花上两万块钱,便可以给你换来一个能冲锋能陷阵的猛将,那你乐意不乐意呢?” 就薛家强那种货色……太贵了吧? 石秀丽心中一宽,很明显,她被杨锐给说服了。 电话那头,杨锐接道: “稍微带上个一官半职的,往往都一个尿性,都属于四拍干部,脑袋一拍,就这么干,胸脯一拍,老子负责,大腿一拍,窝艹坏了,屁股一拍,赶快闪人。 老薛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至少能跳出这四拍行列,若是就此把他给处理了,吃亏的反倒是乡里,是你石乡长。 至于损失的那点钱,算不上多大点事,你让姜村长给乡里打个报告上来,把损失情况列清楚了,你批阅后,我立马把钱给补上就是了。” 放下了电话,石秀丽脸上的笑意倏然不见,等回到了开会那屋,脸色比之前还要阴沉。 薛家强心头不由一凉。 完球!恶霸肯定是没答应石乡长的请求,石乡长暴怒之下,说不定不单要撸了他乡办主任的职务,甚至有可能将他踢出体制之外。 石秀丽阴沉着脸回到了原座位上,冲向薛家强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薛家强长呼一口气,道:“我犯下的错,自当由我来承担,只可惜,我不能再为大坪村的翻身一仗贡献自己的力量了,石乡长,姜村长,钱总经理……”薛家强说着,站起了身来,挨个鞠了一躬: “实在对不起!” (本章完) 第213章 这话,我信 石秀丽冷冷道:“光说一声对不起就完事了?薛主任,我希望你能吃一堑长一智,接受这个教训,脚踏实地,带领工作组配合钱总配合姜村长,打好大坪村翻身这一仗。” 薛家强眼眸中陡然射出希望之光,听石乡长这话的意思,难道不再追究他的责任了? 石秀丽将目光转向了姜洪亮: “姜村长,你尽快打份报告交到乡里,把蒙受的损失列支清楚,杨村长已经答应了,他会尽快把损失的钱给补过来。” 呼—— 薛家强松了口气,但紧跟着,喉头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憋的他只想流泪。 呼—— 姜洪亮也松了口气。 自打薛主任来了他大坪村,整天都是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姜洪亮看得出来,这位薛主任是真变了。至于他脑子一热产生了急功近利的思想,给大坪村带来了巨大损失,真不能由他一人背责,他姜洪亮也当分担一份。 可真要村里补上那两万块的损失,他姜洪亮也是直咬牙。 现在好了,恶霸村长答应补上损失的钱,再听石乡长的意思,也不打算进一步处理薛主任了,姜洪亮只觉得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轰然崩裂,整个人顿时轻松起来。 嗯,坏事兴许还能转变成好事呢! …… 杨锐这次回村有两件事。 一是婷美公司出让股权的工商变更办理。李公子人脉雄厚,自然可以特事特办,村委委员无需到场,只需要把变更材料带回来让大伙签上字即可。 说好的四千万收购价,李公子很痛快地支付了两千万,剩下的两千万,说是等完成了工商变更后一次性支付完毕。 另一件事则是把从泰叔电子产品厂借来的四位技术员领回村来。 这四位技术员的技术水平相当了得,居然连杨锐手绘的电路板图都能看得懂,再拆了一只电击棒,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基本上就吃透了仿制流程。 李振堂自打上次回来后就没再出去,留在了村里为安保器材厂招募工人。 现如今,岗南村的名号在朝明县算是彻底打响了,听说那边见了个新厂并开始对外招工,本乡的,外乡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每一天都会有上百口子涌过来。 使得李振堂的工作既容易又艰难。 被选中的自然是欢天喜地欢声笑语,而那些被淘汰的一个个则是失魂落魄恨不得去死。 其中还有极少数性格极端的,一听说自己没被录取上,立刻翻脸,手指李振堂污言叱骂都算是讲理的,撒泼打滚要死要活也不罕见,甚至有人放出话来,要跟面试主考官李振堂拼个你死我活。 这也难怪。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能进到岗南村的厂子当上一名工人,那就意味着月入百元,从此步入有钱人行列,不疯不狂,那才叫一个怪。 这时,便体现出顾长虹的价值了。 不带警章的旧警服往身上一套,再带上村里几名小伙,往现场一站,吆喝一声:“恶霸村长的岗南村,岂容你们胡作非为?谁特么再敢胡闹,我就把他给抓起来!” 招聘现场顿时变得有序起来,那些个发泄失落情绪的闹事者,只能是垂头丧气赶紧开溜。 内衣厂欠经销商的债已经还了个差不多,不需要再加班,正常八小时的生产,维持个一周基本上就能完事。 不过,李公子那边虽然接过去品牌以及产品的所有权,但一时半会还形成不了产能。 杨锐仁至义尽,痛快答应了李公子的请求,继续生产二十万件产品。 也就是一个月的事,一个月后,内衣厂该何去何从呢? 借着杨锐过来向内衣厂要场地安排安保器材厂新招工人的技术培训的机会,陈天辉终于没能耐住,向杨锐发出了灵魂一问。 杨锐翻着眼皮回应道:“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呗,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陈天辉冷眼相对,他对这位发小的尿性可算是了如指掌,这么不负责任的话纯粹是逗他陈天辉玩。 杨锐未能得逞,嘿嘿一笑,接道:“老夫掐指一算,未来十年,牛仔裤将引领服装时尚潮流。” 陈天辉两眼不由一亮。 牛仔裤别看件大,但生产起来并不比塑形内衣难,就内衣厂目前的产能,转型过来后,一天少说也能生产个四五千条出来。 如果销路能够打开,一条赚个十几二十块,一年下来,那也不少赚钱。 杨锐撇嘴耸肩:“老兄,别高兴太早哈,我只管指路,至于这牛仔裤的销路,我没这个精力,也没这份时间去管。” 陈天辉顿时变了脸色。 你当村长的不管谁来管? 杨锐再一撇嘴,随手往厂门口方向指了下。 陈天辉顺眼望去,只有一条黄毛土狗在那边寻事溜达。 你特么拿我开涮是不? 陈天辉现出恼怒状。 杨锐乐了,指着那条土狗道:“我哪敢拿你开涮呀?叫我声哥,我就说答案给你听。” 陈天辉也乐了,冲着杨锐干啐了一口。 滚吧你! 答案我已经想到了。 不就是大黄吗? 村里另一个大黄叫黄大龙,他那个小女朋友,搞营销确实是个高手。 …… 鹏城。 国贸大厦二层咖啡厅。 黄大龙连打了好几声喷嚏。 坐在对面的高欢温柔如鸟连忙送上来一块手帕。 黄大龙接过来,捂在鼻子上,哼哧就是一下,恶心的高欢直皱眉。 “你想好了吗?是留在婷美还是跟我回村?” 高欢很是为难。 她舍不得婷美,但新老板还能像杨村长那样信任自己包容自己吗?一旦错过,恐怕这一生都难再遇到像杨村长这样的好老板。 “你是不是看不上岗南村啊?我可把话跟你说明白了,有霸哥在,用不了十年时间,岗南村肯定能把鹏城甩在身后。” 高欢微笑颔首:“这话,我信!” 黄大龙不解道:“那你还犹豫个什么呢?” 高欢轻叹一声:“我不知道没有了婷美我还能做些什么?” 黄大龙嗤笑道:“那还不由着你吗?厂子给你留着呢,霸哥连总经理的位子都打算让给你,到时候你爱做男装做男装,爱做女装就做女装,有霸哥做后盾,你还担心做不起来吗?” (本章完) 第214章 你瞅我干嘛 杨锐被娄会俭叫去县里。 先了解下石岗乡各村的脱贫攻坚战开展情况,随后又关切了几句岗南村村民的思想动态,最后拿出一份红头文件丢给了杨锐。 “给你五分钟,看完后咱们再商讨你岗南村下一步的发展计划。” 杨锐接过文件,只瞄了一眼,便肃然起敬。 乖乖个隆地咚。 竟然是四九城下发的。 题头为:把农村改革引向深入。 时间为一月二十二日,也就是小年之前一天。 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后,杨锐将文件还给了娄会俭:“领导啊,这文件过年前就发下来了,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给我看上一眼呢?” 娄会俭笑呵呵回道:“不得反复学习,吃透精神嘛。” 杨锐道:“这文件对我岗南村来说也就四个字:雪中送炭。” 娄会俭拿起桌上香烟,扔给了杨锐一支,顺便问道:“怎么讲?” 杨锐拿出打火机,点着了火,冒了口烟:“失去婷美,我虽然跟你逼逼叨叨说了一大堆的好处,可我这心里面,还是憋屈的慌。” 娄会俭也点上一支香烟,浅浅地抽了一口,点头回应道:“我能理解,说实话,你对这件事采取了忍耐态度,多少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杨锐再抽了口烟,重重呼出。 “事实上,我并不能咽得下这口气,娄现长,我跟你交个底吧……” 娄会俭陡然紧张起来,生怕那杨锐再有什么不妥当的念头。 “我得大干一场,把在婷美身上吃的亏成倍的赚回来,方能出了我心中这口恶气!” 娄会俭顿时喜笑颜开。 这么个出气法呀,我娄会俭绝对支持。 “我打算今年年内,把村里的耕地全都改为工业商业用地……” 娄会俭不由一惊,连忙提醒道:“这么做,步子是不是大了点?” 杨锐手指桌上那份文件,道:“来见你之前,我也在担心这步子迈的太大会遇到各方面的阻力,但有了这份文件,我想,上面的领导应该会给我这个机会。” 娄会俭故作嗔愠,道:“你居然越过了我,就那么有把握我一定会支持你吗?” 杨锐厚着脸皮笑道:“你要是不支持我那还会有谁支持我呢?” 说着,杨锐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折叠成方块的图纸,展开后,铺到了娄会俭的办公桌上。 “这是我对岗南村整体发展所做的计划图,请领导审阅。” 娄会俭只看了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住,再也顾不上别的事情。 图中所绘区域,岗南村居中,向东面朝西江,向西背靠石岗乡,两翼张开,北边为岗东村,南边是下湾村,犹如一只振翅飞翔的雄鹰。 鹊湾河两岸,将建设多个居民小区,岗南岗东两村始建于明末清初的民宅将做为文化遗产予以保留,两村中间,连同那个不足百米海拔的山岗会建成一座主题文化公园。 其外围,则分置为三大块功能区,分别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工厂区,和以省道为核心的商业区,以及一个名字非常新鲜的功能区,高科技产业孵化园区。 半个小时后,娄会俭将目光艰难地从图纸上移开,长长地呼了口气。 还不能急着开口说话,得让他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我这构思,怎么样?”杨锐迫切问道。 娄会俭摇了摇头:“不怎么样……太宏大,我有点接受不了。” 激动过后,随即冷静下来,娄会俭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真要是搞这么大的动静,那岗南村的资金一定会被拖垮。 杨锐嘿嘿一笑,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了一份图纸。 “刚才那张,是我做的二十年规划,这一张,是我做的三年规划……”杨锐收起了桌面上那张图纸,把新拿出的图纸替换了上去。 娄会俭再次俯身观看。 “嗯……这份规划就合理多了嘛。” 杨锐抓住时机,赶紧送上了一句:“多谢领导支持!” 娄会俭不由一怔,艹,一不小心竟然着这小子的道了。 …… 胡广松为了''''一己私利'''',为岗南村的安保器材厂跑起审批手续是相当卖力。 其实也用不着他多费口舌,市省两级主管领导,见到了样品,都是同一个态度:必须大开绿灯。 但同时也提了个要求。 卖给省外兄弟单位,该多少钱那就卖多少钱,但省内各局采购,必须以八折供应。 消息传来,杨锐只得捂嘴偷笑。 别说八折,就算打个骨折,他也有得赚。 手续虽然还在走流程,但胡广松说了,厂子只要办好了工商执照,便可投产运营。 工商执照上一周就已经办妥了,银行户头也开好了,县里有娄现长的关照,这一类事情办起来非常简单。 只是李振堂新招上来的工人还没完成培训,投产时间,恐怕还是要等到下个月才行。 …… 黄大龙终究还是把高欢带回了岗南村。 杨家新宅那幢三层洋楼几乎就要成了员工宿舍,不过,人多了热闹,反正房间也足够多。 高欢抵达当天,杨锐召开了一场村委会,会上首先将陈天良吸纳为第七位村委委员,随后又颁发了对高欢的任命。 任命她担任服装公司的总经理。 至于服装公司的发展规划,杨锐给出的建议是可以一分为二,一块抓大众产品,比如之前提到的牛仔裤,另一块业务则是打造一个女性高端品牌。 陈天辉在会上难得皮了一把。 对杨锐的决定,居然投了反对票:“我反对杨村长的决定,服装公司不能交给一个外人,我认为,应该聘请龙嫂来当总经理!” 高欢当场红透了脸。 黄大龙臭不要脸道:“龙嫂是谁?陈天辉,你小子把话给你龙哥说清楚喽!” 高欢咬着下嘴唇深垂下了头。 张绍本也跟着不正经了起来:“小高,这事得抓紧啊,那个黄大龙呀,在咱岗南村还是蛮吃香的哦!” 高欢猛地抬起头来,火辣辣的目光射向了…… 杨锐陡然打了个激灵,尼玛,你瞅我干嘛? “杨村长,我郑重向您请求,请求您命令黄大龙这个月就跟我登记结婚。” (本章完) 第215章 挖呀挖呀挖 杨锐带着黄大龙再度出征。 第一站,省城。 第二站,鹏城。 兜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阐城。 前两站,一无所获颗粒无收,如果最后一站也未能取得突破的话,计划中的岗南村装修材料厂只能是延期了。 理论上,杨锐对烧制瓷砖一类产品并不陌生。上一世,他有个朋友便从事这个行当,他也曾为那个朋友的瓷砖厂服务过,对瓷砖烧制的工艺流程还算是了解。 拢共也就七个步骤,一是买来瓷石瓷土,二是粉碎研磨,随后再进行陶洗澄淀,第四步则是制作瓷胚,想搞的花哨就进行第五步装饰绘画,想搞的朴实,亦可越过这一步骤,直接上釉,最后入窑烧制。 但只有理论没有实操,是搞不出合格产品来的,杨锐带着黄大龙兜了这么一大圈,目的只有一个。 挖人。 省城有一家国营瓷砖厂,经营情况还算不错,他们家主打产品马赛克瓷砖,在省内甚是畅销。 杨锐盯上了人家厂里的一位工程师,好不容易才搭上了线,可人家一听说杨锐的来意竟然是挖人,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开什么玩笑! 老子在省城干的好好的,虽然称不上是人上人,但社会地位以及经济地位那也能排得进中上游,你特么居然要老子跟你去当农民? 啊——呸! 鹏城那边是一家港资卫浴厂,卫浴产品的制造工艺和瓷砖地砖相差不大,杨锐接触的是该厂技术部一名副总监。 这位副总监年龄不大,但是科班出身,行业经验超过了十年,杨锐对其相当满意。 见上了面,副总监一句废话都没得,直接提出年薪十万的待遇要求。 一年十万块,杨锐并非出不起,但问题是,究竟是骡子还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吧。 可就是因为这么句话,却使得那位副总监勃然大怒。 你特么一个还没成型的村办厂,有什么资格质疑老子的能力?出不起这份钱就明说,没必要拿这种话来搪塞。 啊——呸! 连着折戟两阵的杨锐无奈回到了阐城。 隔壁新阳县紧挨着市里地盘弄了家瓷砖厂,主打产品跟省城的那家国营厂一样,也是马赛克瓷砖。 产品质量并不比省城国营厂差,可在销路上却被人家给挤压的完全变了形。 虽然还没到不死不活的程度,但距离此目标估计也差不了几步。 杨锐已经打探到了,这家厂主管生产的副厂长跟一把手大厂长闹得有些不太愉快。 瞄准了副厂长这个目标,杨锐没急着动手,而是暗中观察打探了两日。 这位副厂长名叫张泽奎,四七年生人,祖籍齐鲁,二十二年前来到南粤这边读了个大专,毕业时正值特殊年代,北方远比南方闹得凶于是他索性就留在了当地。 单看面相,就可知这张副厂长是个耿直人,说话做事从不打弯,丁是丁卯是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绝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改变自己的观点以及态度。 这种尿性,很容易得罪人,但同时又能笼络住一帮人,一帮同样吃技术饭的人。 技术男,大多都是这种尿性。 张泽奎和一把手厂长之间的矛盾源自于对厂子的发展理念。 他主张厂子应该大力研发新产品,避开省城国营厂的强势竞争,而一把手厂长则心疼那笔研发费用,担心万一投资打了水漂,反倒会拖累了整个厂的经营。 了解充分后,第三天,杨锐终于出手。 听闻找他之人竟然是阐城江湖大名鼎鼎的岗南恶霸,张泽奎的心情登时间犹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不由得七上八下。 三点一线,早八晚五的他没得罪过什么社会人呀,莫非,是那袁厂长为了打压他张泽奎花钱找来的这位江湖大神? 可那恶霸大佬已经让人给他带过来了话,说是要请他吃餐饭,以他张泽奎的底气,根本不敢拒绝。 在阐城,不给恶霸大佬面子,等同于活该挨揍自寻死路。 一下班,张泽奎便骑着自行车出了厂门。他的厂,距离约好的XC区机关海鲜酒楼有个二十多里地,挣了命,那也得骑上个四五十分钟。 刚出了厂门,一辆黑色虎头奔迎面堵住了他的去路。驾驶位车窗摇下,探出一年轻面庞,冲着他呵呵一笑:“我叫黄大龙,奉霸哥之命,前来迎接张厂长。” 张泽奎更加忐忑,万一没能把那恶霸大佬给伺候高兴了,回来的这二十多里地该怎么走回来呀。 把自行车停回到厂子里,出门上了虎头奔,张泽奎万般拘谨,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黄大龙反手递过来一包香烟:“自个拿,我开车,就不给你点火了。” 张泽奎颤巍巍接下了香烟,却不敢往下一步,这车如此豪华,点着了烟,那烟灰弹哪儿呢? 开窗弹外面? 可这车窗也没个摇把,怎么开呢? 黄大龙看到了张泽奎的局促,提醒道:“你身旁车门下边,拉开了就是个烟灰缸。” 张泽奎摸索过去,却不敢用力,万一拉坏了,就他那点工资,可赔不起。 “那什么,我……我现在不想抽烟。” 不抽就不抽吧,黄大龙一脚踩向了油门,二十多里路程对四个轱辘的小轿车来说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再大的烟瘾也能憋的住。 杨锐已经等在了包间中,按齐鲁那边的规矩,上菜得是先冷后热,不能学南粤广府这边,不管是冷盘还是热菜,哪个先弄好就把哪个先摆到桌上去。 也就三人吃饭,但桌上却摆放了两荤两素四个冷盘。 四个冷盘的中间,还放着一瓶没拆封的茅台酒。 进了包间的张泽奎第一眼就瞥到了餐桌上的菜肴和酒,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这阵仗,分明是高规格的礼遇,那就说明,恶霸大佬一定不会是为了教育自己而来。 但见张泽奎走进包间,杨锐微笑起身,离老远便向张泽奎伸出了右手:“我姓杨,是石岗乡岗南村的村长。” 岗南恶霸的威名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但真人,却是张泽奎头一回见。 看起面相,五官英俊文质彬彬,并不像是一个横行霸道蛮不讲理的江湖大佬呀。 (本章完) 第216章 幺蛾子 派车专门去接他。 桌上走菜按他老家的规矩来。 刚一进门便起身迎接他。 长相面貌又是他所欣赏的那种类型。 说话还特别客气。 如果第一印象满分为五分的话,以上各条,张泽奎都乐意为其加上一分。 亲切握过了手,杨锐欲将张泽奎让到上座。 张泽奎百般谦让,同时心里面又为杨锐加上了一分。 这位大佬,谦和大度有格局,可交,能处……张泽奎已然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恶霸大佬显然是有事找他帮忙,只要他能做得到,必须是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张泽奎说什么不肯入上座,杨锐干脆一把扯开了上座的座椅,将左右两边座椅往中间挪了挪,拉着张泽奎终于坐了下来。 另一边,黄大龙已经开了酒,斟满了三杯。 一瞬间,茅台酒香,肆溢满屋。 张泽奎虽然不怎么会喝酒,但也知道茅台酒的珍贵,尤其这酒香,一下子勾起了他二十年前的回忆。 那一年,刚毕业的他得到了新阳县领导的热烈欢迎,当晚的欢迎晚宴上,喝的就是茅台酒。 那时候,一瓶茅台酒才卖三块多,不过得凭专门的供应票才能买得到。 不像是现在,有的商场连副食品供应票都不需要,只要出的起溢价的钱,随时都能买得到。 但就是贵。 年前刚涨了一波,他一个月七十多块钱的工资只够买两瓶。 依照齐鲁规矩,首先同端三杯。 三杯之后,杨锐再敬上一支香烟。 “张副厂长,我这个人是个直脾气,不喜欢兜弯子,所以就有话直说了,冒昧之处,还请张副厂长见谅。” 张泽奎抽了口烟,点了点头,他就喜欢这种性格,有什么就直说什么,那种兜兜转转的说话方式最让人心烦。 “我打算在我岗南村建一个装修材料厂,主打墙砖地板砖,想请你过去主持这个厂的生产研发工作。” 张泽奎不由一怔。 恶霸大佬的用词说的很清楚,是请他过去主持工作,而非技术指导。 这就不能一口答应下来了,因为他……好多原因,只是不便说出口来。 但见张泽奎面现为难之色,杨锐淡然一笑,接着说道:“我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最高端的产品,所以我一期计划就上六个电炉窑……” 张泽奎的心头不由一颤。 电窑最先进,可造价也高得吓人,建成一个小型的电窑,都得花费个十几二十万。 他跟一把手厂长袁大头的矛盾便来自于此,上一个电窑,那可是他的梦寐以求。 “等第一个电炉窑建成后,你尽管做研发,什么时候产品你满意了,咱什么时候开始投产,至于研发经费,一百万打底,上不封顶。” 张泽奎的心头不由得一阵疯狂突突。 好多原因……屁的原因,那都是借口! 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张泽奎艰难开口道:“我,我有个条件……” 杨锐大度应道:“尽管说。” 张泽奎再点了支烟,闷头抽了几口:“我厂里有一帮志同道合的工友,我想……都带上。” 杨锐笑道:“既然由你来主持工作,那么,用谁不用谁自然由你说了算。” 张泽奎又问道:“那他们的待遇怎么说?” 杨锐再一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主持工作你说了算,你乐意给他们怎样的待遇那就给怎样的待遇,我这个人啊,习惯了做甩手掌柜。” 一旁,黄大龙补充道:“我们村有车,你们过来后,上班下班保证车接车送,值夜班的话,有宿舍安排。至于宿舍条件嘛,很一般,也就跟你们新阳县县城里最好的宾馆差不多。” 张泽奎颤抖着手端起了酒杯,一不小心撒了点,较真的他执拗放下酒杯,斟满了,这才重新端起来。 “杨村长,我啥都不说了,喝了这杯酒,我下半辈子就在你岗南村过了!” …… 磨叽了半年多的自来水厂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 铺设管道。 如此龟速,要是放在了岗南村,杨锐早就发飙骂人了。 可对岗东村赵公博来讲,却是尽了最大努力。 人穷,不单志短,思想也短。 为了省钱,建蓄水池时购买了劣质水泥。原料不达标,使得蓄水池建成后没几天就裂开了数道缝隙,最宽处可捅进一根手指。补都没法补,不得已,只得砸掉重建。 结果,非但没能省下钱来,还要追加好几万的成本预算,且耽误了将近两个月的宝贵时间。 事先说好了的,水厂用地由岗东村出,基础设施由岗东村建,因而,赵公博闹出来这等笑话,作为合作方,杨锐也不好多说什么。 同一条河沟不能翻两回船吧,要不然,那赵公博也是蠢到家了。 所以,这一次购买输水管道时,岗东村一咬牙一跺脚,花了最高的价,买回来了最好的管材。 可在施工上,却又闹出了幺蛾子来。 居然明睁大眼地铺设在了地面之上! 理由还杠杠滴:万一漏水了,好修。 被张绍本发现时,一条主管道已经铺好,延向岗东村的分管道铺到了村口,延向岗南村这边的管道也铺了五六百米。 “胡闹!” 恶霸村长不在家,电话也联系不上,张绍本主动担起这份责任,单枪匹马杀向了岗东村。 赵公博一脸懵逼,无法理解张绍本的怒火从何处而来。 “那输水管道不铺在地面上,难不成还要铺在地面下?绍本老弟,别忘了咱这是农村,用不着跟城里学。” 张绍本解释不通,只得祭出法宝,冷笑回应道:“这是恶霸的意思,输水管道必须埋入地下,深度不得少于一米半。” 赵公博也是个硬脾气,往日里也只有面对杨锐时才肯真心放下身段,哪里容得下张绍本这等人冲他大呼小叫。 当下脸色一沉,斥道:“你们岗南村自然要听你们恶霸村长的话,但这里是岗东村,我赵公博说了算!” 搁在从前,岗东村赵家主事人沉了脸,那张绍本说什么也得赔个笑。 但今日,张绍本却是面无惧色,直接怼了回去:“有种你当着恶霸的面,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本章完) 第217章 吃口馒头争口气 张绍本的异常强硬,使得赵公博陡然间清醒过来。 谁都能得罪,唯独这恶霸村长得罪不得。 这段时间,他总算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穷得叮当响的尊严不过是自我的虚荣,而在别人的眼中只能当做个笑话,只有腰包鼓起来了,那腰杆子才能真正直起来。 而要想像岗南村那样富起来且富得流油,不管是两村合并还是采取别的什么办法,总是离不开一个恶霸。 清醒过来的赵公博随即缓和了脸色,推心置腹对张绍本道:“恶霸确实提过一嘴,说是要把管道埋在地下,可是……” 赵公博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建这水厂超预算超了将近两万块,挖坑埋管道又要多支付一份工钱,我村里的账上,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呀……” 张绍本冷冷道:“那你怪谁?恶霸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了,只要咱们两个村合并为一个村,他就能带着你们岗东村一块发大财,可你赵村长就是因为你们赵家的那点脸面,死活不肯……” 赵公博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你张绍本哪里懂得我赵公博的为难。 张绍本不依不饶接着说道: “你没事也多瞧瞧人家陈苍伟,都以为他输给了恶霸,连带着把陈家的脸面也输了个一干二净,可结果呢? 人家陈苍伟现在反过来成了恶霸的最坚定支持者。村民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村长并非是他们想象的那种人,他心里也是装着乡亲们的。 所以啊,人家陈苍伟在岗南村一点脸面也没丢,比之前更加受人敬重,陈家的脸面更是一点也没丢,一个陈苍岭,再一个陈天辉,早已把陈家人的脸面撑得比之前还要足!” 张绍本的这番话听到了赵公博的耳朵里,真可谓是振聋发聩,句句扎心。 拒绝恶霸的合并提议,那倒是简单至极。 拒绝之后,岗东村依旧是岗东村,赵家人依旧是赵家人,看似脸面跟以前一样,可翻翻口袋,再看一眼人家岗南村。 这脸面,似乎又丢了个一点也没剩。 张绍本瞅了眼一脸犹豫的赵公博,恨其不争叹了口气,道:“这样吧,管道入地,这一点不容商量,至于费用问题,我做主了,借给你们村三万块,以后从吃水费扣。” 赵公博心头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三万块啊! 你一个村委委员就能做得了主了? 面对赵公博的质疑目光,张绍本很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我的权限只有三万块,再想多借,那就只能等恶霸村长回村了。” 赵公博明显受到了刺激。 草! 看看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过一个村委委员,动用起资金来,权限就能达到三万块。 再反过头看看自己,堂堂一大村长,花个三百块都得盘算半天。 玛德,这村长当得还有个球意思?真不如跟着恶霸混个合并后的村委委员当。 …… 下湾村。 李朝阳这两天后悔的直想拿头去撞墙。 最初,当他得知岗南村的塑形内衣被人给抢了时,立马按停了村民签名画押同意合并,还派了人给岗南村恶霸村长传了话,说村民们的意见不够统一,合并一事还得从长计议。 那时候的他,还以为岗南村遭此重创,即便没到一蹶不振的份上,至少也得消停好多时日。 这时候合并过去,讨不着便宜不说,还容易吃亏。 自以为聪明清醒的他,却怎么也想不到,人家岗南村连口气都没怎么缓,一连搞出来好几个大动作。 先是李振堂负责的安保器材厂大肆招纳工人。 随后,陈苍岭主管的建筑队也要扩招人手,数量还不少,扩招后总人数比之前直接翻了一倍,达到了四百人之多。 接着,张绍本负责的岗南大商店隆重开业。 乖乖个他老木! 村小学靠外面的那幢教学楼的一层,拿出来了一半的面积,三间大教室打通连在一起,面积超过了一百八十平米,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比起县里的供销社还要气派。 这还没完。 人家眼看眼就要像城里人一样吃上了自来水,再也不用去鹊湾河挑水吃,到时候,小屁孩们便可以尽情跳河里戏耍,想尿就尿,甚至想拉就拉。 可怜他下湾村,却处在鹊湾河的下游…… 依旧没完。 就在今上午,又有消息从岗南村那边传出来。 说岗南村即将兴建第三个厂,占地面积多达一百亩,总投资高达三百万。 到这,已经让李朝阳后悔的拿头撞墙了,这总该完了吧? 可惜,还没完。 吃过了午饭,他李朝阳屁颠屁颠跑去了岗南村,想跟恶霸絮叨几句,编个冠冕堂皇且能圆的过去的理由,再把停下来的村民公投重新操持起来。 结果,没见着恶霸,跟那张绍本说了几句话。 而那张绍本所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冰凉冰凉的冰水,一点情面都不讲,全都兜头浇在他头上。 “我刚从岗东村那边过来,赵村长已经改变主意了,答应合并。” “我们岗南村的底子还不够厚,肚量没那么大,不可能一口吃下两个村。” “你下湾村不是说村民们还有不同意见么?那你李村长就慢慢做村民们的工作吧,不着急。” “至于什么时候能轮到你下湾村……嗯,今年肯定是不行了,明天嘛,恐怕也有些仓促,估计后年还是可以的。” 李朝阳听着这些话,直想骂娘。 去特么的后年…… 等到了后年,你们俩个村全特么发了大财,到那时,只等着看我下湾村的笑话吗? 再有一点。 耽误这两年,老子得少赚多少钱呀! 张绍本眼皮一番,两手一摊,就差没直接说出来那俩字: 活该! 李朝阳也是个不差血性的真男人,怎堪受其之辱,当下暗中发誓,吃口馒头争口气,老子还就不信了,没了你岗南村的待见,我下湾村就发不了财? 但下一秒,李朝阳便泄了气。 馒头是北方的主食,这边就没人会做,特么吃不上。 还是得低三下气求着人家岗南村带上自己一块玩。(本章完) 第218章 为何而读书 转眼间来到了四月。 清明节这天,柳氏一族时隔二十余年终于聚到了一起。 没有人再敢质疑七叔公柳远山出处不明,也没有人敢鄙夷柳知春柳知夏兄弟俩乃是偏房一枝。所有柳家人均尊七叔公为族首,把二舅柳知夏敬为了家族核心。 清明祭祖是岗南村每一年的头等大事,在乡里或是县里求学的岗南子弟务必回村。 中午,杨锐把村里的八位高中生叫去他家,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并开了一瓶茅台。 这八位高中生,六男两女,读高三有两位,高二高一各三位。其中五个跟杨锐是平辈,两个得管杨锐叫声叔,还有一个…… 杨锐得管她叫声姑。 读高三的两位都是男生,一个是陈家人,名叫陈天诚,另一个是外姓小户人家,名叫尚满仓。 杨锐的说话对象主要对准了这二位,另六位学弟学妹听着就成。 “怎么样?还有四个月就要高考了,有没有把握考上大学呀?” 陈天诚苦笑了下,摇了摇头。 他的目标是大中专,跟堂哥陈天辉都说好了,两年大中专学成后,回来跟堂哥干。 杨锐表示了赞赏。 这年头,能考上大中专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了,可不敢指望所有的孩子都能考上大学。 “不管哪所大中专,也不管什么专业,只要你能考得上,恶霸哥亲自给你戴大红花,并奖励五百块!” 陈天诚激动不已:“那万一我超长发挥考上了大专院校呢?” 杨锐乐道:“奖金翻一倍,不管多远,恶霸哥亲自送你去入学。” 一旁,尚满仓也激动了起来:“恶霸叔,我要是考上了重点本科,你打算怎么奖励我呢?” 自打解放后,岗南村只出了一位正儿八经的本科大学生,老村长家的囡囡,陈春花。 时隔三年,要是再能出来一个,那必将再次轰动岗南村。 杨锐斜眼瞅了下尚满仓,这位外姓侄子毫不胆怯,迎过来的目光相当坚定。 “本科奖两千,加上个重点翻一倍,你恶霸叔掏钱,请全村吃席,为你祝贺!” 尚满仓却不知足,追问道:“那我要是拿到了全县状元了呢?” 卧艹……杨锐双眉一挑,臭小子好大的口气,特么比本大村长还敢吹。 另一旁,杨锐的那位学生姑姑小声提醒道:“村长,满仓在我们县中各个学期都是年级第一名……” 杨锐不由一怔。 特么再送上一个卧艹……臭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哈。 “你要是真能拿下县状元……我就给你们家起一幢比你恶霸叔新宅还要气派的楼,另外,再给你们家按村委委员的待遇标准每月发放补助……” 稍一顿,杨锐觉得只是物质上的奖励还不够,精神层面上还得再加强。 “到时候,我还会请娄县长亲自为你佩戴大红花,全县游行以示表彰!” 尚满仓却不满足,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随后道:“恶霸叔,其实我并不怎么看重这些奖励,我……我想向你提个要求,可以吗?” 搁在半年之前,要是一下子能得到这么多的物质奖励,必将让人热血沸腾。然而,时至今日,岗南村每一个人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家家万元户的目标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即将或是说已然富起来了的岗南村村民,对物质的渴望,反倒远不比从前。 因而,尚满仓说不怎么看重这些奖励,情有可原,并非装逼。 杨锐喝了杯酒,夹了口菜,回应道:“尽管提,多少条要求都没问题。” 尚满仓端起酒杯,陪了杨锐半杯:“恶霸叔,等我学成回来,你要像对待大龙叔那样,手把手教我做事。” 杨锐登时沉默下来。 餐桌上,八位学子面面相觑,不知道村长大人的情绪怎么就忽地一下晴转多云了。 “满仓……” 足足过了半支烟的功夫,杨锐才再次开口。 “恶霸叔……” 尚满仓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终究是惹得恶霸叔变了脸色,心里面多少都有些忐忑。 杨锐点了支烟,悠悠抽了一口:“跟恶霸叔说句实话吧,既然你有考上重点大学的把握,那为什么还要打算回村里来呢?” 轮到尚满仓沉默了。 为了钱么? 尚满仓暗自摇头,钱乃身外之物,岗南村还处于贫穷中时,钱就不是他尚满仓的第一追求,现在村里富起来了,那钱更排不上号。 为了报效家乡? 尚满仓忍不住嗤笑,村里有恶霸叔坐镇,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几无差别。 待杨锐一支烟抽到了半截时,尚满仓终于找到了正确答案: “因为……崇拜!” 杨锐不由一怔,他怎么也想不到尚满仓居然给出了这么个答案。 再看一眼另七位学子,此答案居然得到了他们的一致共鸣。 追星,正是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特有的爱好追求,恶霸村长长得帅,又能打,还特别会赚钱,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杨锐哑然失笑:“别闹,跟你们说正事呢!” 姑姑是长辈,说话最大胆:“没闹,满仓说的其实就是我们心里想的。” 杨锐一眼扫了过去,众位学子纷纷点头。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说这话时,杨锐努力拿捏出一副严肃且沉重的模样,但在别人看来,严肃倒是有一些,但不多,而沉重却一点都没感觉到。 他们所品读到的,是开心,是欢乐,是强行按捺一颗爽到了不行的心。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欢愉起来。 “好了,言归正传吧,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为何而读书?” 姑姑率先抢答道:“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杨锐点了点头。 陈天诚跟着道:“老师说,读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杨锐再点头。 又有一位学子答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杨锐笑了,顺便冲着那小子头顶给了一筷子。 当杨锐看向尚满仓时,这位县中学霸悠悠念道:“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读书,可以让一个人不登高山不临深溪,却知道天高地厚。” (本章完) 第219章 倒霉催的 荀子的劝学篇? 而且,这两句并没有收录到语文课本中来。 看来,这个尚满仓并不是一个只会背书刷试卷的小镇做题家。 这样的人,学成之后要是只拥有岗南村这块舞台,而且上面还有个自己压着他,那可就太委屈了。 “你们的回答都没错,都很好,不过呢,却都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认为,咱岗南村走出去的子弟,不管将来从事怎样的职业,有着怎样的地位,但应该揣着一颗包容天下的心。 为此,我送你们四句话,为什么而读书?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另七位学子听了杨锐的这四句,一时未能消化得了,但尚满仓却是陡然一凛。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似乎触摸到了他于内心隐藏最深却最为坚实的至高理想。 …… 吃过了午饭,杨锐逛荡去了武校。 老不死的七叔公手捧一只半导体收音机,放着粤剧,躺在摇椅上打瞌睡。 或许是上午祭祖累着了,七叔公的瞌睡打得挺深,杨锐踮着脚摸进来,偷走了收音机,七叔公都没醒过来。 这只收音机不单做工精巧,居然还是个可收听短中长三个波段的禁卖品。 应该是黄大龙那货在鹏城淘来孝敬七叔公的……杨锐出于故意影响七叔公打瞌睡的心理,拧动了频道旋钮。 “这里是中广流行榜……” 嗯? 杨锐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赶紧将频率拧了回来。 进入到网络时代后,这家电台顺应潮流改名为中广流行网,但影响力却是日渐式微。 可在当下的八十年代末期一直到九十年代中后期,该电台此栏目却是话语乐坛流行音乐的最权威。 “接下来为各位送上本周上榜第三名的歌曲,来自于港城新锐歌手宋雷于上周发行的一首单曲……” 宋雷? 上榜且第三? 前奏响起,同时还有主持人的甜美声音: “这首歌一经发布,仅用一天时间便冲进前十,本周再接再厉,已经窜升至第三,让我们一起欣赏这首《有没有人告诉你》……” 这厮,特么还真红了。 七叔公终于被吵醒,一把夺过去收音机,换回到粤剧频道,再狠狠地瞪了外孙一眼,接着闭上双眼继续瞌睡。 杨锐悄摸伸手,薅住了七叔公的三根胡须,然后猛地…… 七叔公嗷唠一声,身子直接弹起,右手成掌,左手握拳,全力向杨锐招呼过来。 杨锐不躲不闪,格挡住七叔公的一掌一拳,反手一招毒蛇吐信,袭向七叔公胸膛。 祖孙俩就此缠斗起来。 不过十招,七叔公已然落入下风。 再十招,七叔公现出败迹。 不过,老江湖贵在经验丰富,必然会留下几招翻盘后手。 只听七叔公大喝一声:“黑子,还不快给老子滚过来。” 黑子可不是狗名,而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徒弟,魏铁柱。 魏铁柱早就听到了动静,此刻正扒着门缝再偷看,听到师父的呼叫,立刻现身,对杨锐形成了包夹之势。 杨锐一个虚招,逼退七叔公,随即跳出圈外,奔向屋外。 “来来来,来外面打才过瘾!” 魏铁柱傻乎乎就要跟着出门,却被七叔公一把拉住,脚尖一钩,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再咔嚓一下,上了个反锁。 小兔崽子,你就在外面喝风晒太阳吧。 七叔公喘着粗气回到了摇椅上半躺下来:“黑子,给师父冲杯茶来……” 杨锐纵然有包天的胆,也不敢踹七叔公的房门,明知上了当,一时间却也想不出还击的招。 只得在门外嚷道:“老不死的,我过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声,你是不是该招新一届徒孙了?” 七叔公美滋滋品着徒弟冲的茶,不耐烦回应道:“这事啊,明天再说。”言外之意,小兔崽子你今天可以滚了。 杨锐岂肯轻易服输,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了两张港币,抖落的嘎嘎作响。 “还有一件事哦,省里的粤剧团明晚上要来县里演出,我托人弄了两张票回来,老不死的,你打算带谁一块去县里呢?” 屋内,魏铁柱深知师父的爱好,急忙要去看门,却被七叔公一声喝止:“站住!小兔崽子是骗咱爷俩的。” 门外,杨锐呵呵一笑,将钞票沿着地缝伸进去了三分之一,然后倏地一下抽回。 “还敢说我是在骗你么?” 七叔公哪里见过那花花红红的港城钞票,还真以为是小兔崽子给他买的戏票,一时糊涂,便令魏铁柱打开了房门。 杨锐站在门外,却不肯进屋,冲着七叔公晃了晃手中两张港币,掉头就走。 七叔公的魂都被钩走了,哪里还能坐的住,急忙放下茶杯,追了出去。 后面追得急,可前边跑得更快。 追到了杨家新宅,七叔公竟然失去了目标。 楼里楼外,楼顶楼下,七叔公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外孙的一根毛。 正在看电视的大舅忍不住问道:“七叔,你找什么呢?” 七叔公顺势把火气全都撒在了堂侄的身上:“要你管?你特么整天就知道吃饱了睡,睡醒了吃,还能干点正事么?” 柳知春可不敢犟嘴,为了少挨骂,赶紧关上了电视溜出了门。 刚溜出院门,顶头差点撞上了一辆绿色大杠自行车。 “村委会的信,拿好喽,法院寄过来的。” 柳知春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法院寄过来的信? 村里面哪个倒霉催的摊上了官司? 柳知春拿着信,慌忙掉头,回到楼里,直接推开了村委会财务室的房门。 恶霸找不见,只好来找张绍本。 但见信封上印着省城中级法院的字样,张绍本也是吃了一惊,连忙撕开了信封,抽出信纸,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 村里面那个倒霉催的摊上了官司的人,竟然是村委会。 之前授权给岗南村婷美公司生产销售婷美塑形内衣的港城新世纪时尚文化有限公司,把岗南村村委会给告了。 说,岗南村未经授权公司允许便将婷美品牌以及产品转让他人属于违约,必须赔付违约金一千万。 (本章完) 第220章 当务之急 这可不是件小事,得立即向恶霸村长汇报。 于是,张绍本主动当上了七叔公的盟军。 柳知春也不敢怠慢,把顾长虹也叫上了,四个大男人组成了寻找村长小分队,分成两路,自西向东,找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强忍着惊慌的张绍本很是失落地将比他更为失落的七叔公送回了武校。 七叔公一推开门,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小兔崽子居然躺在他老人家的摇摇椅上睡着了。 “票呢?” “什么票?” 杨锐揉了下眼睛,做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听戏的票呀!” “哦……” 杨锐从怀里掏出那两张港币,塞到了七叔公手上。 一旁,张绍本心急火燎地递上了法院的传票:“村长,还有张票,法院送来的传票……咱们村,被人家给告了呀!” 杨锐接过法院传票,瞄了一眼,笑道:“不就一千万么,赔给他也就是了。” 张绍本着急道:“可咱婷美本来就没卖多少钱,再赔出去一千万,那咱这亏不是吃大发了么。” 杨锐心里却是一乐,怪不得会有那么多的贪官,赚公家的便宜还真是爽。 “没事的,绍本叔,港城那家公司的老板是我朋友,他不会当真找咱们赔钱的,他这么做,不过是聋子挖耳朵,做个样子罢了。” …… 省城。 刚为婷美公司找好了地方,准备把婷美营销中心搬过来的李金泉,坐在豪华办公室中,看着大班台上摆放着的一张法院传票,脸上尽显懵逼神色。 隔着一张大班台,坐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向李金泉耐心解释道: “婷美的商标所有权确实掌握在岗南村村委会手上,李先生的收购行为也完全合法,但是,婷美塑形内衣的设计专利并不在岗南村村委会的手上,而是属于我的委托人,港城新世纪时尚文化有限公司。 李先生未经我委托人同意,擅自收购婷美公司,并继续销售婷美塑形内衣,此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我委托人的权益。” 那中年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起身递给了李金泉: “这是我委托人和岗南村杨锐村长之间的授权合同,请李先生过目。 合同中已经明确了授权对象为杨锐个人,但他并没有获得允许做二次授权或转让公司。” 李金泉极不耐烦地将那份合同胡乱翻了一遍。 他哪里还有心思逐字逐句去研究合同条款,心里面只有一个令人光火的念头。 玩鹰的人居然反过来被鹰给啄了一口……真特么耻辱啊! 那中年人微笑接道: “念在大陆内地企业家对知识产权尚无深刻印象,我委托人愿意向李先生保留庭外和解的机会,具体要求有三。 第一,立刻终止婷美塑形内衣的销售行为。 第二,赔付我委托人各项损失一千万元软妹币。 第三,重新签署授权合同,授权费将上涨至每件产品五元人民币。” 这三条,没有一条能被李金泉所接受。 他把生产的活交给了夏友禄,那货算来算去,给他算出了一个每件产品八块钱的生产成本。 岗南村给他延续生产报的价才特么十块钱一件。 李金泉一气之下,将夏友禄踹到了一旁,转回头找到了省纺织集团下面的一家服装厂。 这家服装厂给出的报价更是离谱,说没有十块钱根本做不下来。 得亏省城还有不少家民营厂,最终让他找到了一家报价六块的。 十五块的出货价一时半会更改不了,一件产品能赚到九块毛利,也挺不错。 但眼下一下子就要被什么知识产权给讹去一多半的毛利,他李金泉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一千万的赔款也是无稽之谈。 特么的,港城那家公司坐着不动只管收钱,哪来的那么大损失?把人都当傻子糊弄是不? 最让李金泉无法接受的是第一条。 停止销售? 你特么当你是谁呀? 你特么总经理的名片上是不是少印了一个经? 艹! 李金泉清出一口痰来,当着那中年人的面,啐到了地板上。 这已经够讲究的了,要不是看在对方顶着一个律师的头衔,他这口痰,完全可以啐到其脸上。 “嗯,你姓冯,是么?” 对面那中年人点了点头:“冯家超。” 李金泉霸气侧漏,淡然一笑。 “冯律师,去给你的委托人回个话吧,他的三项要求对我来说,犹如放屁!” 冯家超皱了下眉,内地的商人,怎么那么没素质呢? “既然李先生拒绝了我委托人给予的庭外和解机会……”冯家超缓缓起身,整理了下衣衫领带,掷地有声道:“那我们也只好在法庭上见了。” 李金泉回敬以冷笑,摆了摆手,示意冯家超可以滚犊子了。 冯家超离去之后,李金泉立刻给韩千雪打去了电话。 韩姐可是个大学生,虽然夜大函授班的文凭不怎么值钱,但教授的课程跟正牌大学没什么两样,而韩姐所学的专业,刚好是法律。 韩千雪接了电话,听李金泉把情况陈述了一遍,沉吟了两三声,随后提醒道: “金泉,你不觉得这就像个圈套吗?” 李金泉叹了口气,他何尝没觉察到呢?是个圈套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钻,难不成因为这么点破事就把把婷美公司给还回去吗? “韩姐呀,我认为岗南村的事可以先放放,当务之急,是怎么应付这场官司。” 韩千雪笑着问道:“婷美公司现在的法人代表是你吗?” 李金泉下意识地摇了下头:“不是。” 韩千雪再笑道:“那你担心什么呢?拖着呗,拖他个两年三年,等赚够了钱,让他们爱找谁找谁呗。” 这一刻,李金泉犹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顿时醒悟过来。 不管哪一级法院,只要是咱家这边的,那不还是咱家说了算么? 别说拖他个两年三年,只要家里老爷子不退休,就算拖他个天荒地老都没得问题。 韩千雪在电话中感觉到了李金泉的心态变化,于是又叮嘱了一句:“生意场上有句谏言,叫和气生财,金泉,我劝你一句,即便真是个圈套,你也不要两头开火。这件事要是闹了个沸沸扬扬,恐怕对谁都没有好处。” (本章完) 第221章 头一回坐飞机 韩千雪的话,李金泉还是能听得进的,虽然心中那口恶气顶的他直想撸袖子揍人,但还是下定了决心,全当那位江湖大佬就是个屁,暂时先放了再说。 可没想到,放下了电话没多会儿,那个岗南村的泥腿子居然主动找上了门。 “李哥,麻烦了呀!” 杨锐一进门,便吵吵起来,并把那份法院的传票拿给了李金泉看。 “一千万的赔偿啊,我这次……唉,真是亏大发了呀!” 李金泉瞅着那张法院传票,心中陡生疑问,莫非这位杨大村长也是个受害者? “亏得那港城新世纪的高老板一命跟我还称兄道弟,他……他特么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杨锐委屈吧啦地说着话,一屁股坐到了李金泉的对面,直勾勾瞅着李金泉接道: “李哥,咱岗南村一帮子农民没一个懂法律的,你给兄弟我支个招呗,我这边究竟该怎么办呀?” 李金泉哈哈大笑,将桌上一张冯律师留下的律师函反手递给了杨锐。 杨锐看过,不禁大吃一惊。 “李哥,那位高老板这么大的胆子,连你都敢告?” 李金泉接着再大笑了几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以理解。” 杨锐叹了口气,道: “李哥啊,都是我把你给拖累了呀!当初我救了那高老板一命,他非要报答我,我觉得直接拿钱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就向他要来了他公司的这件塑形内衣产品。 当时,那高老板说,这产品可以给我,但按规矩,我这边每生产一件塑形内衣,就要向他缴纳两块钱的专利费。 咱也不懂什么叫专利,想着这产品是人家辛辛苦苦发明创造的,人家放着大把的钱不去赚,把产品给了我,缴两块钱也是应该的。 可真没想到,那个姓高的居然在合同里跟我玩起了文字游戏,欺负我没怎么读过书,我把我一手创建的婷美转让给你,居然违了他高老板的约,你说,这特么气人不气人啊?” 杨锐的义愤填膺拿捏的相当到位,李金泉看着,心中不由怀疑起自己的最初反应。 也对,面前这位确实没怎么读过书,在社会上之所以能混的风生水起,不过是因为敢打敢拼且能打能拼而已。 这样一位半文盲,理应琢磨不出如此圈套。 “你啊……” 李金泉拿起桌上香烟,抽出一支,丢给了杨锐。 “你就是太迷信江湖上的那一套了,可生意场上,哪有什么义气?哪有什么感情?所有的一切,全特么围绕着利益二字啊。” 杨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李金泉接道: “你知道那个姓高的向我讨要多少钱的专利使用费么?一件产品五块钱啊,这特么分明是抢钱啊!” 杨锐试探性问道:“李哥,你觉得我有必要去趟港城跟那姓高的再谈谈么?” 李金泉轻蔑摇头。 “跟那种人还有个屁好谈?他想告,那就让他尽管放马过来就是,老子陪得起接得住,看到头来谁会弄个灰头土脸。” 杨锐暗中松了口气。 他此行只为了一个目的,打探李金泉的真实态度,万一这厮萌生了把婷美公司退还给岗南村的念头,那么这一场他精心设计的游戏就不那么好玩了。 “李哥霸气!” 杨锐违心的冲着李金泉竖起了大拇指。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不就是一千万么,我特么也陪他玩到底了!” 李金泉此刻已经彻底抛去了所谓阴谋圈套的怀疑,并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团结一心一致对外的朴素情感。 “你特么别搞的那么悲壮,多大点事啊?把心搁肚子里好了,我会找关系让法院把两案并做一案来审理,有李哥我在前面挡着,你岗南村吃不了亏!” 杨锐面露喜色。 是特么发自内心的喜。 如此一来,那他就可以集中火力尽情往这位李公子身上招呼了。 趁着还没跟李金泉彻底翻脸,杨锐抓紧时间又揩了把李公子的油水:“李哥,我这边还有个小忙要求着李哥……” 李金泉大度应道:“说!” “我有个做男装的朋友,看我在央台做广告的效果不错,也想着试上一试,你看,咱亲姑那边……” 李金泉纵声大笑。 “小事一桩,今晚上我就给咱亲姑打电话。” …… 中华立领束腰中山装在珠江三角洲地区算是闯出了名头打开了销路,可是,这一带的气候已经进入到了夏季,再也穿不得长袖外套。 商场专柜的销量,自然是呈断崖式下降。 东边的湖建,北边的赣江和湘江,包括西边的桂西,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发展了那么几家经销商,市场反馈也是相当不错。 因而,杨锐建议刘大光赌上一把,花他个几十万,在中泱台投放半个月的广告,一举拿下北方市场。 北方的四五月份,刚好是穿长袖薄料外套的季节。 刘大光对杨锐的建议,自然是言听计从。 跟李金泉打过了招呼,第二天,杨锐带着刘大光便登上了省城飞往四九城的航班。 跟陆局混,果然是好处多多。 刘大光生平头一回坐飞机,虽然跟着杨锐,却也难免激动紧张。 就像走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机场的各种设施都能引发了他的好奇以及唏嘘。 终于登上了飞机。 排队登机前刚去过卫生间的这哥们,坐下还没两分钟,忽地变了脸色,附在杨锐耳边悄声道:“我特么又憋不住了。” 杨锐向身后指了下,笑道:“后面有卫生间呀。” 刘大光慌不迭去了,不过一分钟,便回到了杨锐身边。 杨锐闪过身子,给他让出过道。 刘大光却不肯进去坐,弯下腰,再次附在杨锐耳边道:“飞机的厕所我不会用呀!” 杨锐没好气道:“不会用找空姐……” 此时迎面刚好走来一位空姐,杨锐立刻叫住了:“乘务员同志,这位先生想上厕所,却不会用厕所里的设施,麻烦你帮他一下好吗?” 空姐微笑应下。 而那刘大光却窘的连脖子都通红通红。 (本章完) 第222章 内部价 航班落地。 杨锐带着刘大光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兆龙饭店。 办理入住手续时,刘大光的手都抖了,一间房一天房费居然将近两百块。 两百块啊! 都特么快够他给三个工人发工资的了! 但说好了的,这一趟四九城之行是为他刘大光办事,吃喝拉撒他刘大光全包,所以,再怎么心疼,也只能暗中咬牙。 杨锐适时给刘大光上了一课: “当下这个年代,你想让别人相信你有实力,就得讲排场,不然的话,你就很难谈成大生意。” 刘大光顿生歉意,拿四九城的话来说,他刘大光真是不够局气。就刚才,他还在心里抱怨恶霸这小子是有意宰他呢。 住下来,杨锐随即拿起房间电话,向总机要了个外线,拨了个号码出去。 一边拨号,一边跟刘大光解释道:“黄大龙的一个战友,关系相当铁,晚上让他请咱俩吃饭。” 这电话是上次来四九城时,彭家栋留给他的,说白天打这个电话,只要他在修理铺,一准能找到他。 电话接通,对面却传来了一个大妈的声音:“你找谁呀?” 四九城的方言非常接近普通话,但标准的京腔说得快了,却也能让一个南方人怀疑人生。 得亏杨锐有着上一世的各地方言基础,只是稍微一怔,便搞懂了那边大妈四个字合并为俩发音的问话。 “大妈您好,我想找一下您隔壁的精准钟表修理铺的彭家栋呀。” 那头大妈干脆利落回了俩句话:“找不着,关门了。” 干得好好的怎么会关门了呢? 难道上次过来帮那哥们赚了五万块,有了本钱,去干大生意了? 也只是揣测而已。 杨锐并不知道彭家栋家的详细地址,而黄大龙这货趁着清明节,带着准媳妇回了老家,一时半会还联系不上。 只能作罢。 杨锐挂了电话,冲着刘大光颇为遗憾地耸了下肩。 “这才刚四点,不如下楼去玩一会保龄球?” 刘大光对保龄球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听说凭房卡每天有一个小时的免费时间,立马动了心。 这么贵的房价,拼了命也得玩回来。 来到了二楼保龄球馆,杨锐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颇有副''''挺枪四顾心茫然''''的模样。 球馆和三个多月前一模一样,但总是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刘大光缺乏运动天赋,不管杨锐怎么教,就是走不出投掷保龄球的交叉步,而且,那球只要出手便直勾勾奔着一侧球沟而去。 “真特么没劲,一点也不好玩!” 只半个小时,刘大光便完全没有了兴趣。 杨锐更是觉得无聊。 …… 第二天一早。 杨锐带着刘大光轻车熟路敲开了张雨清的办公室房门。 张雨清已经接到了侄子李金泉的电话,对杨锐的到访一点也不惊诧。 “你俩稍坐片刻,等我把手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最多十分钟。” 张雨清就像是对待一位老朋友一样,跟杨锐是一点也不见外。 上次去鹏城录制节目,之后又去了岗南村采编外景,这位杨总把她们一行伺候的面面俱到,而那期节目,得到了台领导的大加赞赏。 之后,这位杨总还不知道用了多少资源,费了多少周折,帮她的手下找回了那只价值不大意义颇重的钱包。 这份情,张雨清早已经记在了心里。 只等了五六分钟,张雨清便笑盈盈坐到了杨锐的对面,一上来便是一通温柔的训斥。 “不是张姨说你,你也真是的,我不是给过你我这边的电话了么?干嘛还非要通过金泉呢?” 为了麻痹你家侄子呀……杨锐笑了下,回道:“吃水不忘掘井人嘛!” 张雨清嗔愠道:“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可不许了喔,以后再有事,直接打电话给我,要是还通过李金泉……哼,可别怪我不理睬你哦。” 杨锐赔了个笑,点头答应了。 张雨清要过来资料,认真翻看,当她翻看到一张扩印照片时,立马被吸引住了。 “这款中山装穿在这模特身上真的好帅气……还有,这服装名字也起的响亮,中华立领……” 张雨清略显激动,稍一顿,又接着说道: “中华立领……民族之光,对,中华立领民族之光,我建议广告词就用这八个字!” 民族之光这四个字加得好哇!杨锐本来想用国货精品来着,但跟张雨清的提议相比,明显差了个等级。 只是可别向我讨要广告词版权费……杨锐激动回应道:“民族之光这四个字简直就是画龙点睛,一下子就把这服装的文化底蕴给烘托出来了。” 张雨清道:“央台一套准备在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之间加播一分钟的广告,每段广告十五秒,一共只有四个名额,眼下正在进行内部竞标。 台里初步确定的底价是一个季度四十万,我认为你们这个产品很符合这个标段的广告,而且我还可以帮你们拿到台里的最低价。所以我建议你们增加些广告预算,尝试下这个标段的广告效果。” 刘大光一听要掏四十万,比之前的预算多了将近一倍,那颗小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揪了一把,连忙看向杨锐,示意他千万不要答应。 可杨锐根本不愿打理刘大光的暗示。 做为过来人,他可是再清楚不过这个标段广告的含金量。 这可是未来的标王啊! 等过几年开始公开竞标,最低一个十五秒,一年下来少说也得花上个几千万。 而今天能拿到一个内部竞标价,一个季度四十万,一年不过一百六,着实赚大发了呀。 “张姨,那我们能不能一次性定下这个标段整年度的广告呢?” 一旁,刘大光着急地又想去上厕所,一年一百六十万的广告费,他锐光厂砸锅卖铁那也掏不起呀! 万一效果不佳,那厂子的前途……唉,只能让恶霸兄弟给兜着了。 张雨清却摇了摇头,回应道:“只能到十二月三十一号,明年这个标段的广告,将于今年十二月份重新规划。” 杨锐毫不犹豫道:“那我们就拿到十二月三十一号,等你们重新规划时,我们再来竞争明年的广告位。” (本章完) 第223章 想家了是么 杨锐最终跟张雨清达成了一个广告大包的合作意向。 总价三百万,包括从五月一号起至十二月三十一号结束的未来标王时间段的广告,同期于一二套节目其余时间每天各六次滚动播出,再加上广告审批以及十五秒广告片的制作。 央台广告部难得遇见这么一个壕客户,张雨清爽得不要不要的。 杨锐认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更是爽的差点把持不住。 唯独刘大光,在返回兆龙饭店的路上,嘟嘟囔囔没有个完了。 “你咋跟个婆姨似的?叽叽歪歪没完没了了是不?”杨锐瞅着刘大光一脸愁云的模样,心里面忍不住只想乐。 这老兄在上一世中就是这个怂样,仗义是没得说,可就是胆太小,小富即安,安之若命。 这一世,杨锐铁了心的想要改改他这臭毛病,不把他弄成个亿万富翁就誓不罢休。 “我知道锐光厂一时半会掏不出这么多钱,没关系,这三百万我来出,锐光厂赚到钱了,你还给我,没赚到,那就垃圾吧倒。”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刘大光还在逼逼叨叨,说杨锐这么做,他良心上过不去。 可把杨锐给气得不行。 “你特么本来应该叫刘太光的,知道后来为什么叫刘大光了么?” 刘大光自然是一脸懵逼。 “艹,就因为你特么裤裆里少了个玩意。” 刘大光愣了几秒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杨锐斜眼瞅了过去,接道:“就此打住了哈,再特么婆婆妈妈,当心我把你当成牛郎卖给夜总会……靠,这四九城里有龙阳之好的达官显贵可不在少数!” 刘大光只觉得菊花一紧,果然就闭上了嘴。 张雨清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便为杨锐争取到了台里的最低价,并拟定好了合同。 第二天上午,杨锐带着刘大光再去了趟央台广告部,签署了合同,并安排好汇款,这趟四九城之行也就不太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还是有遗憾的。 昨天从央台回来后,杨锐终于没能按捺得住,拨打的那个混血小美女给他留下的电话。 没想到,居然是个空号! …… 清明节前,魏铁柱就有些不太对劲。 过了清明节,这黑脸大汉更是经常走神。 七叔公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这天吃过了晚饭,七叔公叫住正准备去刷洗碗筷的魏铁柱: “黑子,想家了是么?” 魏铁柱愣了几秒钟,忽地扑通一下跪在了七叔公的跟前,抱着七叔公的一双膝盖,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早就没家了! 哦不,他的家就在岗南村,就在这所武校,就在师父的身边。 七叔公抚着魏铁柱的颅顶,轻叹了一声:“回去一趟吧,黑子,回去给你爹你娘上个坟烧把纸,再跟他们说上一声,你在这边过得还挺好。” 魏铁柱哭得就像是个孩子,但依旧倔强地摇了摇头。 七叔公有些糊涂了,搞不明白这黑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魏铁柱哭了个差不多,眼泪一抹,冲着七叔公又傻乐起来。 “俺媳妇怀上了!” 黑子要当爹了? 七叔公开心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他这一辈子最为得意的两件事,一个是教了小兔崽子一身的本事,第二个便是收了黑子做徒弟。 就算是亲儿子也没得这徒弟来的孝顺。 魏铁柱娶了这位赵家寡妇快一年了,三百四十多个日夜,他耕种了至少三百回,撒下了无数种子,如今终于开花结果,怎能不让他珍惜如瑰宝。 他倒是真想带上媳妇回趟老家,在爹娘的坟前磕三个响头,跟爹娘说上一声,魏家又有后了,爹娘在那边可以安心了。 可又担心媳妇的身子经不起舟车劳顿。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初从老家坐火车来这边时,那车厢里挤成了什么鬼样子。 得知了徒儿的心思,七叔公笑开了,敲着魏铁柱的额头,叱骂道:“你啊,真是个傻黑子!那火车坐不得,小轿车还坐不得么?你去把大龙给我叫过来,让他开车把你夫妻俩给送过去。” 魏铁柱迟疑道:“不妥吧,师父,这中间有三千五六百里地呢。” 七叔公气道:“有什么不妥?不就是三千五百里地么?一天走个一千里,三天半时间不就到了?听师父的,赶紧去把大龙给我叫过来。” 黄大龙昨晚上才从老家长德回来,还没来得及给七叔公请安,听到魏铁柱传话,说七叔公着急见他,连忙拿上了家乡特产,屁颠屁颠跑去武校。 见到了七叔公,听了七叔公下达的指令,黄大龙立马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同时也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等完成任务回来后,七叔公能不能再传授大龙几招保命招数呢? 最近被霸哥给欺负的,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听这话,七叔公当场就乐了。 把龙仔好好调教一番,然后找个机会,让他跟黑子联手,狠狠地教育教育那个小兔崽子。 这段时间,小兔崽子太不像话了!居然敢拿两张钞票糊弄他老人家说是戏票,害的他白跑了县城一趟不说,还跟人家县城剧院的工作人员吵了一架。 中午吃过了饭,黄大龙开上了梁朝晖上个月才送过来的AE86,载上了魏铁柱夫妻俩个,驶上了北去的公路。 记得霸哥曾经跟他说过,再过上个二十年,不管去哪儿,都有高速公路,双向六车道,平整的就像是桌面一般的柏油路面,车子随随便便就能开个一百二的速度,一千七八公里的路,一夜就能杀到。 不过眼下…… 饶是他黄大龙这般车神,也只能开出个六七十公里的平均时速。 玛德,车子虽好,可路太不争气。 坐在副驾位子上的魏铁柱给黄大龙递上来一支点着了的香烟,黄大龙接过来,也没管魏铁柱是怎么点的烟,直接塞进了嘴巴。 人家铁柱叔现如今在个人卫生方面可比他黄大龙还要讲究。 原因就在于去年中秋节前,霸哥出面施压赵公博,迫使赵家废掉了魏铁柱的入赘契约,并允许赵家寡妇跟随魏铁柱住进了岗南武校。 这身份一变,态度也跟着彻底转变,再加上强大的经济基础,变成了魏家媳妇的赵家寡妇立马勤快起来,把丈夫伺候的干干净净板板正正,那令人难忘的港城脚也彻底成为了历史。 (本章完) 第224章 过路费 刘大光回到了省城,立马着手实施了两个大动作。 一是请来了建筑队,对厂区形象进行改造。二是大肆招纳工人,积极扩张产能。 恶霸兄弟说,等到了五月份,央台广告一经播出,他的中华立领中山装立马就会供不应求,必须抓紧时间储备库存。 又是一大笔花销! 刘大光虽然心疼钱,但他更相信恶霸兄弟的话,厂区的形象改造必须按最高等级来,扩张产能也得是能招纳多少工人就招纳多少。 …… 安保器材厂已经于清明节前建成完工,陈苍岭把手下所有建筑工全都用在了装修材料厂的建设上。 他跟恶霸村长拍了胸脯,不说电炉窑这种专业设施,只说寻常厂房以及员工宿舍,他保证在半个月的时间内交付使用。 现如今他手下建筑工就快接近了四百人,拍起胸脯来,自然是底气十足。 张泽奎践行了承诺,带着十多部下来到了岗南村。 他是来实现自己理想的,并不是奔着恶霸村长承诺的高待遇而来,所以,到了岗南村第一个要求就是给他们这帮人安排临时宿舍。 他和他的部下要常驻岗南村,一个礼拜只回家一趟。 张绍本将这十多人安排到了武校,那边还空了好多间大平房,床铺桌椅都不缺,伙食还可以就近在武校食堂解决,从岗南大商店搬来十几套被褥蚊帐什么的,当天就能住下。 这条件,已经超乎了张泽奎等人的预想,可张绍本却还是满口赔着不是。 “先将就一下吧,等材料厂宿舍建好了,条件就会好许多。” 陈苍岭闻讯赶来武校,给张泽奎看了计划中的装修材料厂建设图纸。 张泽奎这才明白过来本家老哥所说的''''条件就会好许多''''究竟是好了多少。 图纸上规划的员工宿舍居然是三排总共三十六栋小洋楼,他所带来的人,一人一栋。 “连盖带装,半个月完工,再晾半个月的潮气,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张厂长就能把家搬过来了。” 陈苍岭一时说漏了嘴,竟然暴露了恶霸村长的''''险恶''''用心。 既然已经暴露,那不如干脆把话挑明。 张绍本跟道:“我们村的村小学,教学质量还是挺不错的,陈校长已经从县里挖来了好几个教学骨干。另外,咱们恶霸村长说了,一年之内,必须在村里搞一所县中分校。张厂长呐,你就安心把家搬过来吧,我张绍本保证你吃不了亏。” 在这边可以实现个人理想,还有更多钱可赚,又能解决孩子上学的后顾之忧…… 张泽奎不由得动了心。 他带来的那帮手下,一个个更是兴奋不已,这一把,他们赌对了。 “恶霸村长呢?我想跟他谈谈建电炉窑的事……” 张绍本却摇头回应道:“他事多,这会儿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时半会你恐怕见不着他。” 张泽奎不禁皱眉。 待遇、住所、孩子上学读书,等等这些虽然重要但并非主要,恶霸村长这种做事风格,是会耽误了厂子建设进度的呀。 张绍本笑了下,拍了下张泽奎的肩,接道:“不过呢,咱们恶霸村长已经交代过了,这材料厂该怎么建设,全听你张厂长的,用谁家的技术,得花多少钱,都由你张厂长说了算。” 陈苍岭附和道:“你也用不着意外,我们恶霸村长就这副尿性,就喜欢当甩手掌柜,喏,我带着图纸来见你,就是想问问你对这厂子的规划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张泽奎不禁回想起前些天他跟恶霸村长第一次见面时,恶霸村长跟他说的那些话。 当时,他还以为这不过是恶霸村长的明面表态而已,真到了落实阶段,他怎么着也得把握住做为一村之长的决策拍板权。 真没想到,那恶霸村长当时跟他说的话竟然完全是实话,竟然真的放权给了他。 这一刻,张泽奎的内心深处陡然冒出了六个字:士为知己者死。 …… 在路上住了两宿,第三天傍晚,黄大龙开着车带着魏铁柱夫妻俩来到了沂蒙山南一处山脚边上。 往大山那边去的道路对AE86来说已经称不上是条道路了,黄大龙只好停下了车。 魏铁柱道:“前面还有两里地就到我老家的村了,大龙,你就留在车上吧,我带你婶子去后山上烧把纸就回来。” 黄大龙倒是想同魏铁柱一起过去,北方的村庄长啥样,跟南方相比有啥区别,他还是挺好奇。 可又担心车子停在这荒山野岭一般的半道上不怎么安全,也只好接受了魏铁柱的安排。 魏铁柱带着媳妇下了车向前方去了,黄大龙则调转了车头,放倒了靠背,半躺着眯起了觉。 车神开车也嫌累,等魏铁柱给爹娘上过了坟,还得再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县城住宿呢。 不知眯了多会,一辆手扶拖拉机迎面颠簸而来。 这路虽然不怎么宽,但黄大龙把车停的足够靠边,留下来的空理应可以通过一辆拖拉机。 可不知那手扶拖拉机驾驶员是怎么想的,却在AE86车头前五米处停了下来,连同车斗上的俩小伙,仨人凶巴巴走过来,以命令的口吻要求黄大龙把车往后倒。 倒过后面的三叉路口,好方便他的手扶拖拉机拐弯。 倒车就倒车呗,你们仨那么凶做甚? 睡得正香却被吵醒的黄大龙拧动车钥匙时,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 或许是黄大龙的普通说的不够标准,让对方听岔了话意,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是就这么一句不着痛痒的抱怨,居然使得那三位勃然大怒起来。 “咣——” 手扶拖拉机驾驶员一脚踹向了车门,口中怒吼道:“这是俺们村的路,你乃乃的,走了俺们村的路没交钱还不让路?” 更有一彪悍小伙迅速折回到手扶拖拉机那边,拿了跟发动机摇把冲了回来,对着AE86的车前盖就要砸下。 黄大龙见状,赶忙认怂。 这摇杆砸在他头上都没关系,可砸在他车上,那可是要了他黄大龙的命。 “三位大哥,有话好说,不就是过路费嘛,我给你们就是了。” (本章完) 第225章 血浓于水 霸哥交代过,但凡钱能解决的事最好用钱来解决。 霸哥还交代过,出门在外,能忍则忍,能让就让。 于是,黄大龙真心实意掏出了三张大团结递了上去。 三十块,对黄大龙这种年入过万的人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可在对方三人的眼中,却是一笔大到离谱的意外之财。 这人可真特么有钱啊! 这人可真特么够怂啊! 这人…… 金钱刺激下,这三位居然迷失了良知,手扶拖拉机驾驶员跟另二位同伴递了个眼色,迅速统一了意见。 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干脆发笔大财。 “你乃乃的,打发叫花子呢?不够!” …… 魏铁柱带着媳妇兜了一大圈,绕过老家的村庄,于村后的山坡上找到了爹娘的坟。 这片山穷得连坟头上都长不出草来。 魏铁柱倒是可是少花些功夫,只需要在一旁撅几把新土碎石堆上爹娘的坟,算是修整了一下。 媳妇已经打开了包裹,取出四只碟子,摆上了几样贡品,并插上了一柱香。 这是南方的习俗,这媳妇带来了北方,确实是尽了心。 魏铁柱拉着媳妇跪在了爹娘的坟前,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不孝儿柱子带媳妇来看你二老了,你们儿媳妇怀上了,再过七个月就要生了,生下的娃,姓魏呢,咱魏家又有后了……” 魏铁柱的媳妇操着生硬的南粤版普通话跟道:“爹,娘,俺是铁柱的媳妇,俺跟二老磕头了。” “爹,娘,等娃生下来了,我再带着媳妇带上娃来看你们啊。”魏铁柱再磕了三个头,然后领着媳妇下了山。山里风寒,魏铁柱心疼媳妇,不敢掺搁太久。 原路返回。 距离停在路边的AE86尚有个百十米时,魏铁柱就发现了不对劲。那车头前面怎么停着辆手扶拖拉机呢? 待走进了,却看到黄大龙那货仍旧在车里睡觉,而车头前的手扶拖拉机上却空无一人。 魏铁柱敲了下车窗,叫醒了黄大龙,然后指了指那辆手扶拖拉机。意思是问,这拖拉机是怎么回事,怎么把道给挡住了呢? 黄大龙呲牙一笑,往路边的旱沟指了下。 魏铁柱顺其方向看了过去,脸色不由一变。 “山驴子?二狗子?树林?你们仨……” 那仨被捆成了连体粽子,嘴巴里塞满了杂碎,只能发出微弱的嗯嗯呀呀声。 黄大龙下了车,先伸了个懒腰,随后轻描淡写解释道:“这三位爷嫌我的车挡了他们的路,非要我给他们点过路费,我掏了三十块给他们,可他们不知足,居然还要动手抢…… 霸哥说过,忍无可忍时,无需再忍,于是呢,我就跟他们三个用拳脚交流了一下。” 魏铁柱不得已只有苦笑。 这三位,都姓魏,一个是他的本家哥哥,二个是他的本家弟弟,还有一个得管他叫声叔。 魏铁柱拉开车门,先把媳妇扶上了车,然后跳下旱沟,帮那三位取出了口中杂碎解开了身上绳索。 “你们呐……” 看着鼻青脸肿的这三位魏家人,魏铁柱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特么丢人了! 丢人不是丢在了挨揍上,而是丢在了为什么挨揍上。老家确实是穷,可再怎么穷,那也得讲点道理要点脸呀。 可那三位魏家人却不这么想。 重获自由的他们仨瞅了眼身着光鲜的魏铁柱,眼珠子一骨碌,便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把他们仨差点揍成三条死狗的那位,一定是铁柱弟弟/哥哥/叔雇来的司机兼保镖。 这老小子去南方一年多了,肯定是发了大财。 不讹他一把,这顿揍岂不是白挨了么! 顺势躺倒,凄呼惨嚎…… 瞧瞧吧,我们仨被你的保镖都被揍成什么样了,亏得你还是个魏家人呢,不赔我们仨点医药费,这事能说得过去吗? 魏铁柱当场呆住。 三观尽碎,五官扭曲。 魏家人的颜面,齐鲁大汉的形象,全都被这三个渣渣给毁了。 那三位却不以为然,厚颜无耻地跟魏铁柱絮叨起了同族之情。 呸! 魏铁柱清出一口痰来,差点没啐到那三位的脸上。 去特么的同族之情! 当初他魏铁柱被下大狱时,但凡魏家人能给他爹娘多点好脸色,少点冷嘲热讽,他爹他娘也不会那么早撒手人寰。 包括他的三个亲姐姐。 魏铁柱一言不发,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狠狠地摔在了那三位的脸上。然后跳上路来,徒手将手扶拖拉机拖拽到了一边。 回到了车上,对黄大龙闷声吩咐了句:“咱们走。” 那个叫山驴子的手扶拖拉机驾驶员爬出旱沟,冲着AE86的车尾大喊了一声:“铁柱子,你不管你大姐了吗,她病了,就快要死了!” 那嗓门是真的大,车里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黄大龙一脚踩住了刹车,扭头看向了魏铁柱。 魏铁柱脸色阴沉,额头两侧青筋暴起。 血,毕竟要浓于水。 再大的恨也无法完全湮灭掉手足之情。 思想斗争了好一会,魏铁柱终究还是推开了车门。 “你回村跟我大姐夫说一声吧,我就在这路上等着他。” 山驴子犹如得到了圣旨一般,急忙开上拖拉机,带上二狗和树林,三人以最快速度奔去了村里。 四十分钟后,乌泱乌泱少说也得有一百几十号人从村庄方向向这边扑来。 听说咱魏家的黑铁柱在南方发了财,山驴子二狗和魏树林他们三个一人捞了好几十,那魏家人怎能不集体出动? 村里但凡跟魏铁柱沾点亲带点故的,也都不肯闲在家里。 果然,山驴子他们没撒谎,路上停着的那辆高级轿车已然说明了一切。 魏铁柱的大姐夫,村里第一大姓李家二房头的李全仁冲在了最前面。 魏铁柱下了车,抱着膀子等在了路边,带大姐夫来到了跟前,反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随即再掏出一沓大团结,砸在了李全仁的脸上。 “拿去给你老婆看病吧,要是还看不好的话,写信告诉我,我在阐城市朝明县石岗乡岗南村武校当总教头。” 话音未落,人已上车。 黄大龙脚踩油门,AE86速度向前窜出。(本章完) 第226章 繁华落尽 省城中级法院受理了港城新世纪时尚文化有限公司对婷美公司的诉讼。 并决定将此案同该公司诉讼岗南村一案合并审理。 初审日期定在了四月二十二日,周三。 李金泉根本没把这场官司放在心上,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到位,该打招呼的也都打过了招呼。 初审嘛,不过就是了解下案情而已。至于二次复审,那将是三个月后的事情。 复审之后,会有一个时间长达三个月到半年的调解期,调解不成,再行第三次审理。 第三次审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所以嘛,根本不必犯愁,该吃吃,该喝喝,该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该怎么赚钱就继续怎么赚钱。 杨锐感激于李金泉的仗义相助,使得岗南村所吃的官司有了依靠,特意给李金泉送来了五箱茅台。 一箱六瓶,五箱三十,按市场价也就一千块冒点头。 一千块的礼,对李公子这般人物来说似乎有些拿不出手。 但问题是,自打去年底开始,这酒日益紧俏起来,正常渠道根本买不到,而黑市上一天一个价,现如今都已经炒到了一百多一瓶,还特么难保真伪。 饶是李公子这般人物,想一下子搞到手五箱正品茅台,也非那么容易。 所以,当李金泉看到杨锐送来的答谢礼,不由得两眼一亮。 此刻,他完全相信了在这场官司中,杨大村长跟他李金泉绝对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然而,距离开庭日期尚有三日之时,省港两地却是风云突变。 十九号,周日这天,港城最大一家报媒于头版头条发表了一篇文章,内容便是港城新世纪时尚文化有限公司诉讼内陆婷美公司一案。 文中不单把这一诉讼案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而且还把两位被告人的底细扒了个底裤朝天。 这还没算完。 这篇文章还用了好大篇幅分析总结了此案的最有可能走向,那就是不了了之。 港城新世纪时尚文化有限公司的权益绝无可能得到应有的补偿。 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日,港城各大报媒或转载,或紧急发行特刊,以此案为基础,把港城商人近些年在内地吃的亏全都捅捣了出来。 有真,更有假。 只是风势太大,迷住了大多数人的眼睛,真的自然不用多说,就连那种假的离谱的故事,也没多少读者会生出怀疑。 某社驻港城分社负责人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严重性,一纸电文火速汇报给了四九城…… …… 杨锐悠哉回到了鹏城。 由于服装批发市场停业改建,大东门商业街比之以前要冷清了许多。 商人逐利,只看眼前。 绝大多数商户对眼下的入不敷出都是各种抱怨,其中有三分之一承受不住连月亏损,干脆咬着牙骂着娘退了租。 新商户又补充不进来,街面上隔三差五就是一关门店铺,使得商业街越发萧条。 好在批发市场改建工程的进度相当之快,年前还没什么动静,等到过了年回来,地基就差不多打好了。 再过了一个月,楼面已经起了两层。 照此速度下去,估计到六月中下旬的时候,这批发市场便可以重新开张。 届时,商业街的生意一定能恢复元气。 然而,清明节前几天,一条小道消息不胫而走,说承包这大东门商业街的岗南恶霸大佬遇到大麻烦了。 前些日子被警察请去了喝茶,虽然放出来了,但身上的麻烦并未解决,这不,紧接着人家港城的一家公司便把他给告了,索赔金额高达上千万。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信的人,很容易就能判断出那承包者岗南恶霸恐怕已经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困难,于是,紧急止损,加入到退租闪人的行列。 不信的人,把目光聚焦在了批发市场的改造工程上,只要那边不停工,就说明问题不大。 清明节后,这条小道消息得到了坐实。 工地那边也有消息传出,说工程之所以没停工,那是因为鲲鹏建筑签的是垫资合同,等完工后收不到工程款,就会拿建成完工的批发市场来抵债。 而用来抵债的批发市场将改变用途,不再搞服装批发,而是做为鹏鹏建筑公司的办公总部。 也就说,万一那岗南恶霸真的断掉了资金链,这大东门商业街过去的辉煌将是一去不复返。 最后一根稻草都抓不着了。 只有傻子还愿意留在这边。 几乎是一夜之间,繁华落尽,这条曾经人流如梭接肩摩踵的商业街居然成了一条空巷。 各家店铺的房东更是欲哭无泪。租金一降再降,降到了一平米一个月不到两块钱,都无法租得出去。 谁都不傻,这条街没了人气就没得生意,别说一平米一个月还得掏两块钱的租金,就算一分钱不要,他们也不愿意在这边浪费时间。 坚守岗位的杨家将安保大队大队长阿木,忧心忡忡将实情一五一十汇报给了杨锐。 杨锐听了,却是会心一笑。 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中午,金学东把杨锐请到了家里吃了顿饺子,没喝酒,至于谈了些什么,也无人得知。 吃过了这顿饺子,杨锐便不见了人影,去了哪,就连金学东都不清楚。 下午的三点多钟,又有一条小道消息悄然传出,说恶霸大佬真是仗义,宁愿把钱用在收购大东门商业街商铺,弥补各家房东的损失,也不愿把钱赔给港城那家公司。 等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鲲鹏建筑公司的老板,大东门商业街曾经的霸主,东霸天站出来证实了这条小道消息。 说恶霸大佬把这件事委托给他了,但恶霸大佬现如今能拿出来的不算太宽裕,所以,有意向出手房产的人,得抓紧时间上他那边报个名,签署一份房产出卖合同书。 这话一经传出,各商铺房东哪里还能顾得上吃晚饭,一个个争先恐后,把金学东设在批发市场改造工程工地的办公室,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卖! 必须卖! 此时不卖,难道还要留在手里等着店铺结满了蜘蛛网再卖吗? (本章完) 第227章 好不舒服 只一个晚上,整条商业街近三百家商铺业主,有七成多签下了产权转让协议。 公家也好,私人也罢,谁都不想看着手中房产价值一天比一天缩水。 而那恶霸大佬确实仗义讲究,一如外面所传言,恶霸大佬是真的在弥补他们的损失,不单没有就势压价,给出的收购价格反而比他们的预期差不多高出了将近两成。 剩下的那七十多家没签署出让合同的商铺,其业主并不是不想卖,而是一时半会没法卖,只因为他们是公家单位。 有些公家单位决策流程简单高效,可即时自主做出决断。但更多公家单位制度繁琐复杂,虽然这些个公家单位的主管领导也非常想加入到出让队伍中来,但这么短的时间,且又下了班,连请示报告都递交不上去,此刻也只能是于心里干着急。 港城同鹏城虽然只有一河之隔,但信息传递却用了足足一天时间。周一上午,港城于昨日掀起的那股舆论风浪终于传到了商业街这边。 公家单位中可不缺擅长思考且嗅觉敏锐之人,秒秒钟便品出了其中的奥妙,并揣测到了最有可能的结局。 正值阔别已久的游子刚刚迈上归家路之际,当爹做娘的岂肯委屈了对方,宁愿家里的崽子吃亏,也不愿落下个话柄被人诟病,更不愿因此而伤了游子的心。 因而,那位被牵扯到这场官司中的恶霸大佬,必败无疑。 唏嘘一二是免不了的,那恶霸也真是倒霉,那么赚钱的公司被人家抢了去,还要跟着一块赔钱,饶是他再怎么能打,也只能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但唏嘘之余,那些个尚未将商铺转让出去的公家单位负责人不自觉地加快了工作效率,只是电话请示汇报已然不够用,必须放下手边事务亲自跑上一趟,务必以最短时间完成上级审批。 …… 港城的这场舆论风浪同样传播到了省城。 李大公子得知消息后只是抱以轻蔑一笑。 风浪再大,也无法撼动岸边礁石! 再说了,他的应对策略又不是打算不讲道理,该认的账还是会认,只不过要拖上个两年三年再兑现而已。 但…… 就要准备出去吃午饭之时,李铁军打来了电话。 李大公子只听了一句,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家严大人的口吻就像是刚从腌菜缸里爬出来一般,盐粒得很! 李大公子对父亲大人立即回家的命令不敢有半分违拗,连忙推却了朋友的饭局邀约,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家里。 于客厅中等待多时的李铁军见到了匆匆赶回的儿子,一言不发,黑着一张老脸起身去了二楼书房。 李大公子自然要紧紧跟上。 “这上面说的事情是真的吗?”进到了书房,李铁军拿起书桌上的两张影印件甩向了李金泉。 李金泉胆战心惊接下影印件粗略看了几眼,港城某报的文章,说的正是眼前的这场官司。 “爸,您知道的,港城那边的记者就喜欢捕风捉影……” “捕风捉影?”李铁军一声冷笑,道:“既然有风有影,那此事就是真的咯。” 李金泉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李铁军点了支烟,默默抽了几口之后,才开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应对这场官司呢?” 李金泉不敢有所隐瞒,实话实说道:“我打算拖它一段时间……” 李铁军重重哼了一声,吓得李金泉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接下来的话也卡在了喉咙口,不敢吐出。 “做生意嘛,难免会产生些误会摩擦,但有多大的矛盾不能私下里友好协商,非要闹到对簿公堂的份上呢?” 但见自家儿子的这般胆战心惊的模样,当老子的也不忍心把脸一黑到底,再说话时,李铁军的口吻明显缓和了许多。 “后天下午开庭,你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处理此事,我希望后天上午赶在开庭之前,对方能向法庭递交撤诉申请。” 老爷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可特么……李金泉深吸了口气,脸上现出万般为难: “爸,您是不知道呀,他们提的条件但凡能让人听下去,那也不至于闹到这个份上啊……” 李铁军瞬间又黑下了脸来。 比之前还要黑。 婷美这家公司他多少还是知晓一些的,早在年前,阐城的班子就把这家横空出世的企业当做了典型案例上报到了省里。 省里也曾召开过会议专门研究了这家村办企业的成功之道。 只是,一股风刮过之后,记忆力好点的尚能有个印象,而平庸一些的,早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李铁军自然属于前者。 不单记得这家公司的赚钱能力有多强悍,更记得这家公司的主打产品……咳咳,就此打住,不便展开。 对儿子收购这家婷美公司的行为,李铁军所持立场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不支持的原因是儿子的这种做法多少都会给他带来些负面影响,而不反对的根源则在于他坚持认为身为农民就该把地种好,搞企业完全是不顾正业。 但今天,他不得不做出改变。 一早刚上班,上面的大班长就给他打来了电话,一口气聊了四十多分钟。 总结下来也就六个字: 务必息事宁人! “哦?那你说说人家都提了怎样的条件?” 李金泉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回答道:“第一,停止销售,第二,赔款一千万,第三,今后每销售一件产品都要付给他们五块钱的专利费……” “就这些?” 李金泉点了点头。 李铁军再点了支烟,喷了一口,脸上稍有缓和。 “你老实回答我,收购这家公司你花了多少钱?这家公司一年又能为你赚回来多少钱?” 李金泉垂着头,不敢正面回应。 李铁军也没有非要李金泉作答,再抽了口烟,接着语重心长道: “我能理解你想做出一番事业的心,但金泉啊,事业的大小并不能用赚到了多少钱来衡量,要更多的去考虑你为国家为社会做了多大的贡献,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是明白。 知父莫若子,李金泉已然揣测到了家严的心中顾虑,可特么按老爷子的意思去做,这心里面…… 好不舒服啊! (本章完) 第228章 庭前和解 只用了两天时间,只花了一千两百万,杨锐几乎买下了整条商业街。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其中有四家商铺同属于一个公家单位,而那家单位真的是不差钱,即便商铺价值归了零,人家也不怎么在乎。 不过,这么一点小小缺憾并不能影响到杨锐对商业街的整体改造构思。 赚大发了! 这近三百家商铺,若是按商业街鼎盛时期的市价来算,没有个两千万想都不用多想一下。 六折的收购价仅仅是账面上的便宜,而账面外的便宜,堪比天大。 若是以常规操作来收购这近三百家商铺,且不说人心本贪必然坐地涨价,单是这一家家的谈判,没有个半年八个月,根本拿不下来。 更有一点,明明是黑心歪尖,把一众商户业主坑得血亏,到头来反倒落下了众口一词的好名声。 之后数月,只要提及此事,这条商业街的曾经业主,哪一个不是立马大拇指竖起,再赞上一声:恶霸大佬真是仗义! …… 李金泉找到了冯家超的名片,呆愣了半个小时,但最终还是万般无奈地打去了电话。 如果没有来自于上边的压力,他家老爷子绝不会黑着脸对他说出那番话。既然是因为上边的压力,那么此刻的他已然成了骑虎之人。 下不来,退不得。 只能是咬着牙骂着娘,答应对方的那三项条件,只求息事宁人,千万不能让自己老爷子名声受损。 冯家超对李金泉打来的这个电话没有丝毫的惊异,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待李金泉迂回婉转说明了他打这个电话的用意后,冯家超爽朗回应道: “我方对开庭前达成和解持开放态度,不过,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我方认为已经失去了跟贵方的合作基础,也就是说,之前我向你提出的那三项要求需要做些调整。” 狗曰的见风就是雨呀……李金泉暗骂一声,于心中发下誓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事没完! “第一条要求不变,贵方理应立刻停止销售行为。” 冯家超的口吻透露着不容商量的威严: “第二条赔款要求以及第三条授权费用的要求可以合并处理,改为一次性买断我方知识产权,买断费五千万,一次性付清,不接受任何形势的讨价还价。” 五千万!? 李金泉只觉得自个的心窝子就像是被蝎子蛰到了一般,疼得他恨不得将手中电话砸在对方的脸上。 只可惜,够不着。 就算能够着,他也不敢。 家里老爷子的命令摆在了面前,必须无条件执行。万一惹恼了对方,失去了庭前和解的机会,他家老爷子就算不把他扫地出门,那至少也得扒去他的一层皮。 李金泉拿开话筒,大口喘了几下,硬生按压住心中怒火,憋出了五个字:“我考虑考虑……” 电话那头,随即传来冯家超的轻笑。 “李老板,你觉得你还有考虑的资本吗?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如果今天我们双方能够达成和解,那么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若不然,很难说明天会刮起怎样的风,下起怎样的雨。我知道,你李老板不怕风吹雨淋,可你的父亲……” 冯家超没把话说完,以几声呵呵做为了结束语,呵呵之后,咔嚓一下便挂上了电话。 李金泉哪里受过这等鸟气,一时控制不住,抡起手中话筒,狠狠地掼在了办公桌上。 咣叽! 话筒裂开,电话座机成了垃圾。 美女秘书慌不迭敲响了房门,想过来关心体贴一下敬爱的李总,可得到的却是一声爆吼:“滚!” 好在办公桌上还有第二部电话。 冷静了十几分钟,李金泉长叹了一声,终于伸出手来,摁下了这一部电话的免提健。 还得再打给那该死的冯家超。 电话接通,那边听出了是李大公子的声音,随即发出一阵爽朗笑声: “唷,是李老板呀,怎么?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李金泉强压怒火,以尽可能平稳的声调回应道:“没多少好考虑的,不就是五千万嘛,我答应你们就是!这么点小钱能买来于贵方的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倒也痛快!” 冯家超呵呵笑道:“这就对了嘛,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李金泉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免得再把这第二部电话给砸了:“但我也有两个条件,一是你方必须在庭审前撤诉……” 冯家超随即应道:“没问题,我明天中午就会赶到省城,只要我们双方签署了和解协议,我立刻向法院申请撤诉。” 李金泉轻吐了口气,接道:“第二个要求,贵方放弃我方立刻停止销售的诉求,做为对应条款,我方承诺于和解协议签订后十个自然日内将五千万买断费一次性打入贵方指定账户。” 只是做为一名律师,冯家超替代委托人答应下来李金泉所提出来的第一个条件已然有了僭越之嫌,按理说,这第二个条件,则是一名代理律师绝不可能做得了主的,但冯家超却依旧是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可以接受,但需要附带一个条款,款项逾期未到,滞纳金为每日百分之一,也就是五十万。” 总算是谈妥了。 冯家超挂上电话,看向了身旁之人。 这位内地过来的杨老板可真是神奇,居然能算准了那位李大公子会于今下午打来求和电话。 而且,还算准了那位李大公子对这边五千万的开价根本就不敢说一声不字。 更让他觉得神奇的是,听泰叔说,这位杨老板的真实身份居然只是个农民。 “辛苦了,冯律师。” 杨老板祭出了他笼络人心的绝招,砸钱。 一块包装精美价值五千块港币的瑞士手表放到了冯家超的面前,只听那杨大老板接道: “冯律师有没有兴趣到内地发展呢?在港城,你很难成为一名大律师,但要去了内地,那可就是不一样的风景喽!” 冯家超的心弦像是被拨动了一下,发出了悦耳的一声。 杨老板见解精辟! 他在港城确实发展艰难,而内地的律师行业刚刚起步,正是海阔凭鱼跃的大好时机。 (本章完) 第229章 下一个项目 杨锐来港城的目的是想跟泰叔聊一聊这即将到手的五千万该怎么花出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月的月底,百元大钞将重现江湖。 而百元钞的发行,则意味着长达五年之久的大通胀时期即将拉启帷幕。 如果将这五千万原封不动地藏储在保险柜中,其购买力将在五年之后至少要打上个对折。 这就好比一个人拿出了毕生积蓄去买房,说好的一百平米大平层,但五年后拿到手的却是个不足五十平的小公寓,搁在了谁身上,都是一个受不了。 过年前,杨锐在服装批发市场动迁一事上所使出来的招数已然让泰叔开了眼界。 不过,那批发市场的产权归属管理处,商户们的动迁只是涉及到了租金,利益上的矛盾并非那么大,这场胜仗虽然打得漂亮,但还不至于让泰叔产生出匪夷所思的情绪。 可当杨锐轻描淡写地告诉泰叔,他只是花了两个半月的时间布了下局,待时机成熟时,仅用了两天时间便完成了整条商业街的产权收购,这位港城商黑两界大佬足足愣了半分多钟。 怎么可能? 那条街长达三里,两边的商铺加一块要有个三百家之多,若是由他的合盛集团来操持,没有个半年八个月的时间根本就打不开局面。 愣过之后,泰叔仿佛想明白了什么,笑着对杨锐道:“是不是超预算了?” 时间才是最昂贵的成本,锐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干脆利落地拿下整条商业街的产权,在泰叔看来,多花些钱那也是相当值得。 杨锐淡然一笑,回道:“没超预算呀,拿下整条街我只花了一千两百万。” 闻言,泰叔不自觉地半张着嘴巴,瞪大了双眼。 去年底,他应锐仔邀请前去大东门考察时,曾经对这条商业街进行过最为专业的估值,最终确定下来的总价值比锐仔报出的两千万市场价还要多出了一到两成,应该在两千两百万到两千四百万之间。 一千两百万,怎么可能拿得下来?! 可事实却摆在了面前,锐仔绝无可能拿这种事跟他玩笑。 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泰叔总算是回过了神: “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也没什么神来之笔,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杨锐浅浅一笑,娓娓道来。 末了,杨锐总结道: “这中间最大一笔功劳,理应记在李公子头上,要不是他抢了我的婷美,事情绝不可能这般丝滑……” 泰叔听着,唏嘘不已。 相比社团,这商界更黑。 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弱肉强食,巧取豪夺……稍有不慎,必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强如他郑泰这么一位经历过无数风雨的社团大佬,转行入了商界后,每一日都不免如履薄冰。 可面前这锐仔,不过是一二十岁冒头,刚刚踏入商界没多长时间的小伙子,又怎能做得到这般游刃有余呢? 就如一个月前,当他得知锐仔辛苦创办的婷美被人抢了去时,一度担忧这年轻人可不要一怒之下铸成大错,或是万念俱灰从而一蹶不振。 可怎么也预料不到,锐仔竟然对此局面早有预料,于起步之初便做足了防范措施。原以为那家新世纪时尚文化有限公司只是这锐仔用来攫取个人利益的一个壳,真是没想到这个壳最终成了锐仔反败为胜的关键所在。 更没想到,这锐仔居然利用此事,借助此势,在另一块商业阵地上赚取到了更大的利益。 一时间,泰叔再看向杨锐的眼神,已然不全是欣赏,其中至少夹杂了三分敬重。 “泰叔,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大东门这个项目,那边应该没什么变数了,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向前推动。” 泰叔点了点头,同时双眸中闪过一缕光亮,既然不是为大东门而来,那一定是发掘到了新的赚钱项目。 “李公子答应十天之内支付给我五千万的专利买断费,我就寻思着,拿到这五千万后,该干点什么好呢?” 泰叔微笑不语,年轻人嘛,偶尔装一装也不是个多大点的毛病。 “泰叔,我跟你聊过的,接下来的这几年,内地会迎来一个很大的通胀期,港城也难免受到牵连,这钱啊,若是放在手上不投出去的话,缩起水来,着实让人心疼啊!” 泰叔终于开了口:“你小子就别跟泰叔我绕弯子了,直接说吧,你下一个项目差多少资金?”https:/ 杨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泰叔,你就不想听听我下一个项目的策划方案吗?” 泰叔打趣乐道:“你爱说不说。” 信任到了一定程度,究竟是怎样的项目已然不再重要。对泰叔来说,重要的只有一点,把资金交给锐仔去打理,绝对亏不了。 “我认真研究了十多个行业,认为在接下来这段大通胀时期中,最具有保值甚至是增值性的行业,只有房地产……” 泰叔微微颔首,英雄所见略同,他完全认可这个判断。 “而在港城鹏城之间做比较,我认为鹏城的优势更大。泰叔,鹏城华强北刚好有块地要出售,一千八百亩商业用地只需要一千五百万就能拿下……” 华强北的商业用地? 泰叔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皱了下眉。 但还是被杨锐觉察到了。 “以商业眼光看,现在的华强北简直就是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可是啊,泰叔,我敢保证,单就这块地皮的价值,十年时间至少能增值十倍。” 杨锐笃定的神态使得泰叔的疑虑登时消减了一半。 “若是咱们在这块地皮上盖上一栋鹏城能数得着的高楼,那么,嘿嘿,十年增值恐怕二十倍都不止!” 泰叔的眉梢不由得抖动了两下,这小子莫非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 杨锐挤了下眼,附和了泰叔的心思,随后俯身向前,凑在了泰叔面前悄声接道:“八个字,泰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华强北的未来,一定是超乎你的想象。” 泰叔断定这小子必然是得到了可靠消息,于是微笑应道:“说吧,你想盖一幢多高的楼?总预算需要多少?” 第230章 犯错时间 翌日中午。 冯家超准时赶到了省城。 和解协议早已经准备妥当,一式两份,一份也就两张纸不到四百个字。 一个字十多万啊! 李金泉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最终嘴里咬着牙心里流着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婷美公司的公章。 此刻,他终于醒悟过来,当初的第一感居然就是真相。 这么一出,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而这圈套的设计人,百分百便是那岗南恶霸杨大村长。 地主家的余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李大公子在南粤大地虽然贵为排名前五的衙内,可一下子要掏五千万出来,虽然不是件多难的事,但也着实让人心疼。 不单心疼,还特么心恨。 亲自领着冯家超去了中院,亲眼看着冯家超递交了撤诉申请,李金泉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要他家老爷子不受损,他李大公子就有把握把这盘给翻过来,让那什么狗屁都不如的杨大村长今天吃进去多少明天就吐出来多少。 从中院出来,李金泉连声招呼都没跟冯家超打一声,直接开车离去。 衙内复仇,十天都嫌晚。 李金泉早已经暗下决心,那五千万到账之日,便是他报复之时。 至于具体采用什么样的招数,李大公子一时间有些迷茫,迫不及待地想去问下韩千雪。在他们那个小圈子中,韩姐不单学历最高,脑子也最灵光。 半个小时后,李金泉在省府招待所的一间会客室中见到了韩千雪。 婷美公司,韩千雪也掺合了进来,通过代持的方式占了两成的股份,五千万的亏,她也吃了五分之一,对那杨大村长的恼怒,韩大公主并不亚于李大公子。 “省厅的路彻底走不通了。” 韩千雪叼上了一支长健,抽烟的姿势甚为优雅。 “孟厅跟我说,鹏城的陆凯达副局长背景相当特殊,他的人,省厅没资格动。” 李金泉眉头紧锁,怅然应道:“那就没别的办法搞他了?” 韩千雪淡然一笑,双唇一嘟,吐出来一串烟圈:“办法肯定有,但不能心急,必须等这件事彻底消停了才可以动手。” 李金泉深吸了口气,不甘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呀?” 韩千雪将手中的半截香烟摁灭在面前的烟灰缸中,随后端起了咖啡杯浅啜了一口: “至少三个月!” 三个月? 还特么是至少? 真需要那么久吗? 察觉到李大公子的憋屈惑疑,韩千雪轻笑道:“难道你还想像上次那样搞得自己差点下不来台?” 李金泉登时蔫巴了。 上一次确实是他大意了,以为那杨锐不过是一泥腿子农民,虽然在江湖上有些名声,在那朝明县也有些根基,但根本扛不住省厅的重拳捶打。 可没想到,半路上却跳出个陆凯达来,搞得他灰头土脸,差点没被省厅老孟把状给告到他家老爷子那边去。 “杨锐这个人可不简单,你能想到的他绝对也能想得到……” 韩千雪又点上了一支烟,接道: “他既然敢设下这个圈套坑了咱们五千万,就一定预备好了充分的后手来应对你我的报复,着急出手,恐怕达不到目的不说,反倒很有可能再一次让你下不来台面。” 姓杨的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李大公子对韩千雪的话很是怀疑,那个狗东西不就是抱上了陆凯达的大腿么。省厅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条路,就不信了,那姓陆的有多大权力能管着其他的路? 不过,李大公子还是有些城府的,在韩千雪的面前并没有把自己的不屑流露出来。 韩千雪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所以,对我们来说,要么不出手,忍下这口气,要出手就必须一击致命,让那杨锐再无翻身可能。” 李金泉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你的意思是打算把他送进去?” 韩千雪眼神中的杀意忽又瞬间消散,笑盈盈反问道:“不然呢?” 李金泉不由得犯起了难为。 学历再怎么高,脑子再怎么好,可女人毕竟只是个女人,终究还是离不开一个头发长见识短。 对待岗南恶霸这种江湖大佬,真要是把事给做绝了,鬼知道接下来能发生怎样的事情。 三五年,或是七八年,总有那恶霸出来之日,到那时,他李金泉说不定就会于某一天夜晚莫名其妙地被人砍去只手砸断条腿。 沉尸于某条小河沟也不是没有可能! 韩千雪搭眼便看穿了李金泉的心思:“你是在担心他会报复你?” 李金泉不再隐瞒,从心点了下头。 韩千雪的眼眸中闪过一缕不易觉察的鄙夷。 这位李公子啊,生了副看上去挺聪明的皮囊,但要是敲开他的脑壳,就会发现里面装的全都是浆糊。 “动动脑子啦,金泉!你想啊,到时候那杨锐要是认了怂,选择了花钱消灾,自然不会再敢报复你。要是选择了硬抗呢,那么等他出来了,为了那手里还没来得及花的五千万,同样要忍气吞声……” 李金泉锁眉沉思,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光亮,艹,这女人的分析特么还真有几分道理。 韩千雪接道:“放心吧!杨锐没那么傻的,不可能选择硬扛,感觉势头不对时,一定会主动过来找你求和,他终究还是个生意人,懂得金钱乃是身外之物的道理,晓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老话。” 李金泉完全被说服了。 但随即新的问题又浮现在了心头: “韩姐,那你究竟打算怎么搞他呢?” 韩千雪抽了口烟,再抿了口咖啡,风情万种的笑了笑,回复了李金泉一个字:“税!” 睡? 谁跟谁睡? 李金泉一怔之后随即反应了过来,不由得咧开了嘴巴。 韩姐就是韩姐! 这一招确实牛逼。 税这玩意甚是深奥复杂,且灵活多变,那一帮没文化的泥腿子肯定搞不清楚,小钱小账,偷点漏点倒是问题不大,可那恶霸村长的岗南村,一下子搞到手那么多的钱,不可能不在这方面上出纰漏。 所以,韩姐说的对,这事确实急不来,得给那恶霸村长留下充足的犯错时间。 (本章完) 第231章 剃光头 一晃。 便来到了五月。 中华立领束腰中山装的央台广告如期播出。 当晚,锐光制衣厂的营销热线电话铃声一直响到了深夜十一点半。 北方打来的居多,但南方的也不少,每一个打来的电话都是一样的口吻: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想成为这款服装的经销商。 刘大光兴奋不已。 回想二十多天前,恶霸兄弟交代他说至少要装三部营销热线电话时,他还颇有意见,毕竟这电话初装费可不是一笔小开支,杂七杂八都算上,一部电话要掏七千多块将近八千块呢。 可今天看来,三部电话还是装少了。 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的他,收工后也不管时间方便不方便,直接把电话打去了鹏城。 恶霸兄弟昨天刚跟他通过电话,说这两天都在鹏城,准备疏通关系拿下位于华强北的一块地皮。 电话接通,刘大光忍不住先大吼了一声:“兄弟,咱们赌赢了!” 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回音:“赢了就赢了呗,有什么好激动的?” 有什么好激动的? 艹。 你特么知不知道为了今天的结果,哥哥我这二十多天都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刘大光''''怒不可遏'''',立马怼了回去:“老子特么就激动了,怎么着吧?有种你过来咬我呀!” 电话那头又是一盆冷水浇了过来:“你有跟我吵架的闲心,还不如多琢磨下怎么解决你库存不够的问题呢。” 刘大光应以放肆大笑。 库存不够? 怎么可能! 两个厂区的产能都已经达到了最大化,加一块五百八十名裁剪缝纫工人一天可生产出五千件中山装,前面逐渐提高产能的二十天里,他已经备下了七万件的库存。 这样的产能,这么多的库存,要是还不够的话,那得发多大一笔巨财呀? 这边刘大光的笑声刚刚落下,那边随即传来杨锐的冷笑。 “我说不够就是不够!你特么别以为等到了六月份天气热了就卖不动了,我先把话给你撂下,反季节销售的走量一样不容小觑。” 刘大夫哑然失笑。 哥哥我在服装行业厮混的年头可比起你恶霸多了好多倍,你小子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居然跟我提反季节销售? 知不知道再怎么流行的服装,反季节销售的走量也比不上当季销量的五分之一。 刘大光正准备卖弄一番自己的专业知识,结果却被杨锐给呛住了话头: “你要是不服气的话,那咱哥俩就打个赌,五月底,看你刘大光会不会因为产能不够库存不足而着急冒火。” 刘大光嘿嘿笑道:“赌就赌,赢了怎么说,输了又怎么讲?” 杨锐打了个哈欠,略带嘲讽道:“我也不想欺负你,这样吧,输的那个人剃个光头得了。” 把库存七万件卖出去,五月份每天五千件的产能再维持住,算下来就有二十余万件的销售。 一件赚三十块,二十万件便是六百多万的利润,刨去三百万的广告费,还能落下个三百万,等过了夏天,再来上一波销售旺季,他锐光厂的年利润说不定就能突破一千万。 这成绩,已经让刘大光满意的不要不要了,若是再出现恶霸兄弟说的产能不够的情况,那…… 嘿嘿。 别说让他剃个光头,就算再在光头上画个乌龟,那也必须是开心接受! “一言为定!”刘大光愣都没打一下,便接受了这场赌约。 鹏城那边,放下了电话的杨锐随即吩咐黄大龙,明天务必去街上转转,帮他买把剃头的推子,等五月底,他要亲自给刘大光理个光头。 身为过来人,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就在这八七年的秋天,神州大地从北向南,忽然之间就兴起了一股中山装搭配白围巾的时尚浪潮。 他杨锐做的事,只不过是通过央台广告把这股时尚浪潮提前了几个月而已。 上一世有位商界大佬曾经说过这么一句经典语录,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上天。 这股中山装搭配白围巾的时尚浪潮便是当下年代不折不扣的风口,跟那种老款中山装竞争,立领束腰的设计不可能输了这场战役。 而面对那些跟风仿制山寨货的冲击,有着央台广告的加持,中华立领的品牌将无法战胜。 至于夏季的影响,肯定会有一些,但估计不会太大。毕竟对那些追求时尚的年轻人来讲,时髦拉风才是第一位的,出点汗算不上多大点事。 总之一句话,刘大光的这个光头,他杨锐是剃定了。 黄大龙回鹏城已经有些日子了。 这些天,霸哥交代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搞清楚华强北的那块地究竟有哪些竞争对手。 这块地皮并非是市里面公开出售,而是三年前做为工业用地出让给了一家港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家港企在拿到这块地皮后并未兴建厂房。 三年时间,一直空闲在那里。 如今,市里规划有变,这块地皮的性质也从工业转变成了商业,而那家港企无心于商业发展,于是便萌生了转手出让的念头。 这年头,讲的就是一个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而且,神通广大者并不在少数。 杨锐是凭着过来人的见识做出来的明断,但神通者也能够根据内部消息同样做出正确的判定。 因而,看重那块地皮,赌华强北一定会成为商业中心区的人并不在少数。 “有这个意向的差不多有十几个吧,但一把手能拿出一千五百万的,除了咱们,也就剩下了仨。” 黄大龙打开了笔记本,认认真真汇报道: “这三家中,最有实力的是港城凤凰地产,这凤凰地产的老板姓郭,听说身价超过了十个亿。” 杨锐不自觉地眯上了双眼。 经济实力确实牛逼,两个泰叔估计都追不上人家,就是不知道胆魄有多大,龙叔那边能不能够摆得平。 如果龙叔在港城摆不平的话,那么,等来到了鹏城,他岗南恶霸这位江湖合法大佬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及手段将其搞掂呢? (本章完) 第232章 律师事务所 等了片刻,但见霸哥重新睁开了双眼,黄大龙接着汇报道: “这第二家嘛,算是个半公家单位,之前是干市政工程的,偶尔也接厂房建设的活,据说要拿下这块地皮从而转型进军房地产行业。” 黄大龙说着,从笔记本的夹页中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杨锐: “这家单位的老大姓刘,跟我是老乡,今年刚满四十,大女儿在鹏城一中读初二,小儿子在春晖小学读五年级……” 黄大龙接过杨锐丢过来的香烟,一边拿起火机准备点火,一边咧嘴乐道: “我跟这位刘老板见过面了,此人还算上道。我只是跟他提了下湘江老乡会,又跟他聊了聊家庭和事业之间的矛盾,这老兄就表示说他可以考虑退出这场竞争。” 杨锐微不可见皱了下眉:“做的不错……下次别再这么做了。” 黄大龙呲牙咧嘴,连连点头。 “最后一位颇为神秘,我多方打听,也没打听到此人姓甚名甚,只知道他是位美籍华人,老家在潮汕一带。” 美籍华人? 还是个潮汕老板? 杨锐不由蹙眉。 绝大多数假洋鬼子回了国内都会生出高人一等的错觉,而潮汕一带的人又往往是面上柔和骨子里死硬,合二为一,则大概率意味着此人软硬不吃相当难搞。 黄大龙又道:“霸哥,我多句嘴哈,我觉得咱们还是要把重点放在地主身上,从竞争者这边下手……” 杨锐没让黄大龙把话说完。 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得,竞争者搞掂了一家还有一家,自以为全部搞掂,说不定又会跳出一家。 可那家港企地主太特么鸡贼,居然把这块地皮的出售转让业务委托给了拍卖行,而这家拍卖行的背景相当深厚,以他杨锐的能耐,就算是诚上个实,那也无法撼动。 “洗洗睡吧,明天的事等明天再说……”杨锐起身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 第二天上午。 吃过了早饭,车神黄大龙开着他那辆AE86,载着杨锐来到了国贸大厦。 婷美营销中心团队早已不复存在,李大公子挑了几位看得顺眼的带去了省城,剩下的人则就地解散。 但这块场地却未退租,一来是因为当初黄大龙一把手交了一整年的租金,二来是这场地的装修花了不少的钱,退租得不到补偿,转租的话,又不合人家国贸大厦的规矩。 干脆就留在了手上。 打开营销中心的门锁,迈进了那扇玻璃大门,黄大龙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一双贼眼不自觉地瞄向了杨锐,生怕那霸哥心血来潮再把他带进练功房。 好在杨锐并没有先出上一身汗的打算,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随即吩咐道:“你去把茶室收拾一下,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约莫等了半个来小时。 一位戴了副黑框眼镜,身着白色短袖衬衫,系着根紫色暗花领带的老兄摁响了营销中心的门铃。 杨锐亲自出门迎接。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杨锐揽着来人的肩,冲着跟在身后的黄大龙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冯家超,冯大律师,未来鹏城乃至全国律师行业的领军人物。” 十多天前,冯家超受到了杨锐的蛊惑,之后越想越觉得那位杨老板的劝说深有道理。 宁为鸡首不为凤尾。 鸡首再怎么不济,吃的也是食物,而凤尾虽然光彩,却难免吃屁。 因而,冯家超只犹豫了三天不到的时间,便接下了杨老板抛过来的橄榄枝。 杨锐领着冯家超在中心转了一圈。 “怎么样?这办公环境还满意不?” 冯家超腼腆一笑道:“我觉得有点奢华。” 黄大龙感慨道:“奢华点那就对了!这年头啊,看人只看脸,你想把律师事务所顺利搞起来,还就得先把门脸撑起来。” 冯家超点了点头。 理肯定是这个理,一点毛病都没有,只是他在港城逼仄惯了,猛一下子还有些适应不来。 进到茶室,黄大龙忙着烧水抓茶,杨锐自顾自点了支烟,跟冯家超谈起了下一步计划。 “律师行我不懂,除了启动资金之外,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所以啊,接下来该怎么搞,你老冯千万别来烦我,自个的事自个拿主意。” 冯家超点了点头,这话早在前两天的电话里就听过了。 “这块地的租金交到了今年的十月,没多少钱,就不算在投资总额里了。另外,你做的一百万启动资金预算,我觉得可能差了点意思。 这样吧,还是按之前在电话中商量的那样,我只占你律师所两成半的股份,但投资额我给你追加到两百万。” 占股不变,投资翻一倍……这位杨老板怎么那么大气哩! 冯家超只觉得自己下定决心来内地发展,绝对是他这辈子做出来的最明智选择。 杨锐的大气虽然不是装出来的,但也绝非不是无的放矢。 搞一个属于自己的律师行,那是他早就想到的计划,眼下这两百万砸进去,且不说未来能赚回来多少钱,只说十几二十年后,再遇到什么官司时,省下来的钱都不止几倍十几倍这个数。 而且,还有个好处。 港城的律师,可不像未来内地的律师那么不上道。 就拿眼前的这位冯大律师来说,该如何敬重港城的社团,他比谁都门清,所以,未来的合作中,根本不用担心这位合作伙伴跟他杨锐玩猫腻。 “喝茶!” 看到黄大龙送上了茶盏,杨锐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调侃道: “等你的律所搞起来后,恐怕就没这份闲心陪我喝茶聊天喽!” 喝着茶聊着天,不知觉就来到了中午饭点。 三人下了楼。街对面新开了一家潮汕砂锅粥,生意相当火爆,因为是头一回过来品尝,没得这家店的电话,无法提前预订包间。 不过,过来的还算早,黄大龙跟店老板好说歹说,总算是要下了一个包间。 这家店的套路比较新颖,点餐没得菜谱,所有的食材都养在了一进门的大堂中,客人看中了什么就点什么。 刚点好,正准备进包间,杨锐忽听身后有一悦耳的女声在叫他。 “杨锐哥哥,是你吗?” (本章完) 第233章 重色轻友 杨锐下意识转头看去,心中不禁扑腾了起来。 混血小美女?! “你什么时候来的鹏城?怎么事先没给我打声招呼呢?” 一听这话,混血小美女顿时委屈巴拉地嘟囔起了小嘴。 当初杨大村长给人家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岗南村村委会的,另一个则是鹏城这边住处的。 可人家混血小美女半个月前就来了鹏城,先打了村里的电话,被告知说杨大村长不在村里,再打鹏城这边的,结果却始终无人接听。 还以为杨锐哥哥不想再见到她了呢。 另一边,杨大村长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耽误了可是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呀…… 半个月前,刚好是他最忙活的几天,省城港城两头跑,根本就没停过脚。 要不然,有了这半个月的时间,说不定他们二人已经发展到可以上船的地步了。 “你……一个人?” 蔡欣妍点了点头。 “我阿爸他整天忙着跟人家谈生意,我在这边又没有朋友……” “胡说,我不是你朋友吗?那什么,你在鹏城还打算呆几天?我什么事都不做,专门陪你。” 蔡欣妍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我阿爸想在鹏城买块地,要等到十二号才能参与拍卖,我在鹏城……” 杨锐的脑袋轰的一下,炸了。 鹏城通过拍卖行拍卖地皮还是头一遭,而且时间也对得上,都是十二号。 也就是说,那个大概率软硬不吃最为难搞的竞争对手,居然是他未来的老丈人……之一。 “杨锐哥哥,杨锐哥哥?” 杨锐陡然回过神来,冲着蔡欣妍笑了下:“说,我听着呢。” 蔡欣妍满怀期待道:“等吃完了饭,你能再教我去打会保龄球吗?” 去年的十二月,在四九城的兆龙饭店,杨锐曾身贴身手把手地教过她打保龄球,还陪她游了次泳。 当时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只能算是有些好感,毕竟她同这杨锐哥哥之间存在着一条巨大的身份鸿沟,不可能往那方面上多想的。 可是,这小半年来,曾经的一幕却始终萦绕在脑海中。 贴在她身后的那浓郁男子汉气息,还有脱了衣服只穿着泳裤的那副健美身材,以至于彻底动摇了她的择偶观。 常青藤的学历似乎也没那么重要,白人小伙好像也不怎么高贵,包括他的家族,他的职业…… 所以,当她得知阿爸要来鹏城谈生意时,她以豁出去的心态跟阿爸斗争了整三天,终于得来了这个机会。 可到了鹏城,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杨锐哥哥。 失望到快要绝望的她忽然间峰回路转,不单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杨锐哥哥,还从杨锐哥哥的眼神以及态度上判断出来,杨锐哥哥也是喜欢她的。 这,还怎能让她白白错过机会呢? 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 “好!”杨锐畅快地答应了蔡欣妍的央求。 有那么一瞬,杨锐几乎打算放弃了那块地皮。 但随后裆中一颤,心念随即改变。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谁特么说二者不可兼得? 领着混血小美女进了包间,先进了屋的两个大男人登时变了脸色。 冯家超的神色是惊艳,蔡欣妍这个混血美女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尤其是气质,都完全可以秒杀港城小姐的年度前三。 而黄大龙那厮则是惊诧。 上个月霸哥带刘大光又去了趟四九城,回来后,黄大龙出于好奇,专门给刘大光打了电话,打探到霸哥并没有来得及跟这位美女见着面,还以为他们两个也就是昙花一现呢。 没想到啊,霸哥他居然藏了后手! 蔡欣妍在饭桌上表现的很乖巧,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从大洋彼岸游回来的海龟,几分娇羞,几分矜持,有点邻家小妹的感觉,也有那么点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媳妇的意思。 挺讨人喜欢。 吃过了午饭,杨锐从黄大龙的手上要来了车钥匙,并吩咐黄大龙打车回去,再把虎头奔开过来给冯家超先用着。 面上,黄大龙毫无意见地应下了,但心里,却忍不住爆了粗: 艹,重色轻友杨恶霸! …… 人民路上一家新开业的保龄球馆。 一对青年男女前胸贴后背地摩啊摩擦啊擦,这特么哪里是在教习保龄球呀,要不是球馆人多,恐怕都要改作成面对面搞摩擦了。 幸亏天气炎热,而保龄球馆的空调功率不足,两局摩擦下来,混血小美女已是香汗淋漓,再贴在一起似乎有些不妥。 于是,分别沐浴更衣,结账走人。 换一个更容易刺激荷尔蒙分泌的运动。 脱光了衣服,上…… 上水里游两圈。 折腾了一下午,混血小美女好生开心,而杨锐也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情报。 蔡欣妍的阿爸名叫蔡子德,并非潮汕人,而是正儿八经的皇城根下老爷们。 蔡子德本科就读于华国第一学府,毕业后公派去了法兰西留学,在那边认识了蔡欣妍的阿妈。 于是乎,爱情战胜了爱国。 蔡子德义无反顾的跟着蔡欣妍的阿妈去了米国。 蔡欣妍的外公外婆才是正儿八经的潮汕人,当年在兰党体制内担任过要职,八年抗战再加上三年内战,攒下了丰厚家财。后来未逐波主流,而是绕道港城,偷摸去了米国。 外公膝下就一个女儿,所以,外公外婆离世之后,蔡欣妍的阿爸阿妈继承了好大一笔财产。 也就是去年的夏天,阿爸阿妈敏锐地察觉到了祖国的巨大商机,于是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国内,在四九城开办了新的公司,主营进出口贸易。 得到这些信息的杨锐不由得生出了疑问。 这么一位专门倒空卖空的国际倒爷,怎么就忽然一下心血来潮跑来这鹏城抢地皮了呢? 当下的房地产可不比国际贸易来钱快,而且还是重资产运营,换了他杨锐,要是能走通国际贸易的路子,绝对不会把资金砸在这块地皮上。 荷尔蒙呼呼外溢的杨锐并没有失去理智。 重色轻友没得问题,但重色轻财必须严厉打击! 杨锐越琢磨越觉得蹊跷,当下打定主意,赶明天必须得跟陆副局长好好谈谈。 (本章完) 第234章 鞭长莫及 蔡欣妍家规很严,傍晚六点钟之前必须回到酒店。 杨锐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尊重了蔡家文化。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屋里黑灯瞎火,也不知道黄大龙那货去哪儿浪了。 中午吃的是海鲜砂锅粥,海鲜不顶饿,粥更是如此,整个一下午y又没闲着,到了这会,具有饿霸体质的杨锐早已是饥火烧肠。 煮了两包方便面,再打了两个荷包蛋,吃的倒是挺香,就是稍感遗憾这当下市场上还没得火腿肠。 刚吃完,一个饱嗝只打了半下,黄大龙那货便拎着一大袋子菜推开了房门。 “霸哥,饿了吧,我买了些现成的,再炒个菜心就能开饭了。” 杨锐气得大眼直瞪小眼。 “你特么就闻不到这空气里一股子方便面的味道吗?” 黄大龙嬉皮笑脸回应道:“闻到了呀,我进小区的时候,刚好看到你在停车,所以我就在楼下转悠了一会……” 这么说,你特么是故意的喽? 杨锐瞬间黑脸,从脚上摘了只拖鞋,缓缓举起。 黄大龙肆意大笑,很是配合地抱头,转身,撅腚。 五分钟后,黄大龙端着一盘清炒菜心走出厨房,客厅这边,杨锐开了瓶铁盖茅台,已经自斟自饮了好几杯。 “家里酒不多了,下次去省城,记得到河叔那边拉几箱回来。” 世面上的茅台酒日益紧俏,虽然去商店买酒已经用不着副食品票了,但想买到平价的茅台,几乎等同于白日做梦。 溢价茅台也非常不容易买得到,而且还限量,求爷爷告奶奶一次能买到一箱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了。 可在王长河那边,一个月却有五十箱的配额,外贸装还是内销装只有形式上的限定,实际操作起来完全可以变通,只要掏的钱是美金就没得问题。 王长河从事的生意很少需要应酬,而港城泰叔龙叔那边也不太认茅台,之前这些配额大多浪费掉了,直到杨大村长崛起之后,王长河的对港贸易公司才把这一个月五十箱的配额充分利用了起来。 黄大龙嗯哪了一声,坐下来喝了杯酒,夹了块肉,跟杨锐提起了一个人:“家栋打电话给我了。” 彭家栋? 上个月去四九城时,杨锐还想联系他来着,结果却得知他那家钟表修理铺关了门。回来后跟黄大龙说了,黄大龙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是尝试性地写了封信寄了过去。 结果,那封信也犹如石沉大海,二十多天一点消息也没得。 “他跑路了,昨天才偷摸地回了家。”黄大龙端起了酒杯,脸上尽显愁云,整个一无心喝酒的模样。 杨锐惊道:“跑路?他犯了什么事?” 黄大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是雷子要抓他,是特么徐宝钢那货伙同一个绰号叫狼崽的大佬在搞他。” 杨锐点了支烟,深抽了一口: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黄大龙一仰脖子,干掉了杯中酒:“家栋是我最铁的战友,他的事,我不能不管……可特么四九城离咱们这儿太远了,我特么鞭长莫及啊!” 杨锐严肃点头:“你的鞭确实没那么长。” 黄大龙先是不由一怔,随即噗嗤了一声,霸哥的流氓话真是多,今天又学到了一句。 开过了玩笑,杨锐接道:“说句实话哈,我觉得即便你能够得着,也不要直接出手相助。” 黄大龙下意识地放下了筷子,直勾勾看着杨锐,霸哥绝不是一个不仗义的大哥,如此之说,必有他黄大龙理解不到的深意。 杨锐拿起酒瓶,要给黄大龙斟酒,黄大龙连忙屈指叩桌。 “有两个身份,一是商界大佬,二是江湖大佬,如果只能选一样,那么大龙,你会选哪一样呢?” 黄大龙不假思索道:“当然选商界大佬咯。” 杨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同样的问题,要是摆在了家栋的面前,你觉得他会选哪样?” 黄大龙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好大一会,才开口回答道:“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会选后者。” 杨锐淡然一笑,缓缓摇头: “不是很有可能,而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黄大龙愣了几秒钟,随后点头表示了认同。 他和霸哥跟别人也没少打架,但多半的目的只是为了搞钱。最初的戴春风,那是为了让机关海鲜酒楼能站的住脚,后来的郑向阳,是因为对方想坑他们的钱,再往后的东霸天,更是因为霸哥心馋人家大东门那块地盘。 包括省城火车站的苏浩,明面上是为了给周广志出口气,可实际上……黄大龙早就有过揣测,霸哥的生意早晚都要涉及到火车站一带。 但彭家栋却不一样,这哥们跟人家干仗,根本不存在什么深远的目的,纯粹是性格使然,多半是为了兄弟出头。 “一个铁了心要走江湖路,且注定能成为一方大佬的人物,栽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跟头,却要远在天边的你黄大龙为他出头,你不觉得可笑吗?” 黄大龙认真琢磨,觉得霸哥所言,甚是有理。 但…… 黄大龙未及开口,就听到杨锐接着问道:“不过呢,打架干仗这种事可不能光靠武力,还得……” 黄大龙指着自己的脑袋,抢道:“我知道,还得依靠脑子。” 杨锐本脸叱道:“屁的脑子!你特么给我闭嘴,别特么抢话!” 黄大龙连忙装腔作势打了个激灵。 “我要说的是经济实力! 你回想下,当初你跟我跑南闯北的那两年,我为什么一再交代你遇事要忍呢?明面上的理由是怕耽误了赚钱,但实际上却是因为咱兄弟俩兜里缺钱,实力不允许啊! 国与国开战,最终比拼的是经济,这人和人打架,打到最后的也是经济,我记得高中政治经济学课本上的第一条原理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黄大龙听着,面上挺安静,可心中却不由犯起了嘀咕,霸哥,你不是初中都没毕业吗?咋能扯出高中课本上的内容哩? “家栋在四九城栽跟头,并不是因为他怂,而是兜里面没人家的钞票多,你要是真想帮助你这位最铁的战友,那就把他叫来鹏城,等攒够了钞票,再杀回去一雪前耻就是了。” (本章完) 第235章 头一颗棋子 翌日。 蔡子德上午没有工作安排,留在了酒店,蔡欣妍没得机会也不敢溜出来同杨锐哥哥约会。 因而,杨大村长得以空闲,趁机去了趟市局。 一见到杨锐,陆凯达立马拿出了棋盘,好长一段时间没痛痛快快杀上一盘了,今日必须杀他一个天昏地暗。 布局阶段,二人均是落子如飞。进入中盘,杨锐的一手出乎意料的碰,使得陆凯达陷入了长考。 杨锐趁机汇报道:“陆叔,我想在鹏城搞点动静,顺便涨涨江湖声望……” 陆凯达死盯着棋盘,心不在焉回应道:“谁又招惹到你了?” 杨锐如实答道:“港城凤凰地产的郭老板,我看中了华强北的一块地皮,这老兄不识趣,非要跟我抢。” 陆凯达没再搭话,捏着下巴又思考了一分多钟,于棋盘上落下了一子。 杨锐不由一惊。 陆凯达无视了他的那手碰,居然对自己的一块厚势发起了挑衅。 无理手,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杨锐随即把凤凰地产的事情抛去了一旁,专心思考该如何让陆凯达在棋盘上吃到最大亏。 这时,陆凯达却开了口: “你以为你是厚势,可在我看来,你这串子一无根基二无眼型,完全就是条孤龙,只要我攻击得当,即便杀不了你,也能讨尽便宜。” 闻言,杨锐不由一怔。 陆局这话,明面说的是棋,但听着却感觉是对他刚才的请示做出的答复。 凤凰地产看似实力雄厚,可在这鹏城江湖,一无根基二无必胜实力,只要他杨锐招法得当,即便吃不下它也能咬下一块肉。 杨锐捻起一颗棋子,作势要反杀对方的进攻一子,同时嘟囔道:“想吃我厚势?你就不担心动静闹得太大收不了场吗?” 陆凯达笑道:“这是在我的办公室,多大的动静能让我收不了场?” 杨锐回应以灿烂一笑。 明白了,陆叔。 这盘棋您老赢定了! 一盘棋下完,陆凯达赢了杨锐一又四分之一子,直到开杀第二盘,二人都未再提及港城的凤凰地产。 “那块地皮还有个竞争者,陆叔,你帮我想想办法呗……” 棋盘上形势不妙,杨锐连忙将准备用在第三盘上的招数提前使出,也不管陆凯达的反应,只顾着自己说个痛快。 “那人的背景挺复杂的,虽然不是大院出身,但同大院有着不少的关联,尤其是他的丈母娘……” 杨锐一边下棋,一边絮絮叨叨将昨天下午打探来的消息一股脑卖给了陆凯达。 丈母娘曾是兰党体制要员……后来去了米国嫁给了一鬼佬……在那边过得好好的突然回国另起炉灶……看着国际贸易这块肥肉还不甘心,又来鹏城跨行业瞎搅和……最关键一点,这人跟四九城的大院还有着不少的关联…… 陆凯达听着杨锐的絮叨,眉头越锁越深。 有问题! 必须查上一查。 心里面虽然犯了职业病,但并未影响到陆凯达的棋招,反倒是杨锐,光顾着絮叨了,一个没注意,竟然被陆凯达断下了一条大尾巴。 原本形势就不妙,再吃了这么一个冤枉亏,杨锐眼看着逆转无望,索性投子认负。 二比零完胜。 过足了棋瘾的陆凯达很是开心。 俩竞争对手都有了着落,连输了两盘的杨锐面上尽显郁闷不甘,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距离午饭时间还早,已然达到了目的的杨锐正打算起身告辞,却被陆凯达的一句话给留了下来。 “等恶霸大佬拿下了那块地皮,在鹏城江湖的声望必然是再上一层楼,就是不知道恶霸大佬手下的得力兄弟都不够用,要不,陆叔我帮你推荐一个?” 杨锐心中一凛。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陆副局长这是准备要往港城堂口安插棋子了。 “陆叔的推荐,那肯定是精兵强将,本大佬求之不得。”杨锐一屁股坐回到了沙发上,顺手拿了支陆凯达的香烟叼在了嘴上。 陆凯达看着杨锐,突然变脸:“怎么还赖着不走了呢?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赶紧滚蛋,陆叔我还有要紧事等着去做呢。” 杨锐一眼看穿,这老家伙有心思! 如此沉不住气可不是他的风格,之所以会有这种表现,十有八九是被那蔡子德给闹腾的。 讲真,今天再细致重复了一遍蔡子德的各项信息,连杨锐这种外行都觉得那蔡子德确实有问题。 回了家,吃过了午饭,杨锐正犹豫着要不要眯个午觉时,忽听电话铃声想起。 黄大龙抢先一步接了电话。 “喂……段大哥?” 听到黄大龙叫出段大哥三个字,杨锐随即联想到上午临走时陆凯达的那句话,心中登时一凉。 这第一枚棋子,居然安排到了段兴民的头上?! 一把夺过黄大龙手中的听筒,杨锐急切问道:“段哥,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段兴民憋屈且愤怒的声音:“我跟局里闹翻了,被开除了公职。” 果然如此! 杨锐暗中叹了口气。 担忧得到了证实,心情反倒平静了下来。既然改变不了被命运强歼的结果,那就不如享受其中的过程。 “怎么就闹翻了?胡局他蛮喜欢你的呀。” 段兴民领了当棋子的任务已是千真万确,但陆凯达理应未跟段兴民交代实情,或许是没来及,也或许是觉得没必要。 杨锐懒得戳破,毕竟身旁还有个黄大龙,不是不信任这货,而是因为这头一颗棋子往往带着探路的意味,最是危险,少一个人知情,段兴民就能多一分保障。 电话那头,段兴民愤懑道:“有个欠揍的玩意仗着他家阿爸是县里的领导,对我出言不逊,结果被我扇了俩耳光,胡广松顶不住压力,于是就把我给开了。” 这个理由…… 杨锐苦笑摇头,港城哪懂得内地文化,真要以此由头混迹那边堂口,恐怕连个门都摸不着便被人家给做了。 即便是放到龙叔的新合盛估计也难保周全。 “开了就开了吧,挺好一事,我在鹏城这边正缺人手呢,你抓紧过来,什么都不用带,我这边给你准备新的。” (本章完) 第236章 据我所知 越俎代庖无疑是个贬义词。 所以,但凡有点脑子的人,绝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杨锐之所以答应陆凯达,成为其手中的一颗棋子,一来是迫于当时的情况,二来是想给自己找个打架揍人的合法理由。 反正不需要他杨锐去冲锋陷阵,也基本上不存在被当做弃子的可能,在陆凯达的整盘计划中,他这颗棋子可以说是最安全的。 利远大于弊,何乐而不为? 但前提是,他杨锐可不能把手伸得太长,一切行动听指挥,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已经足足够够,千万不可动起干涉其他棋子的念头。 否则,便是越俎代庖,那可是犯忌,而且还是大忌。 不过,如此思想全都建立在其他棋子跟他杨锐没什么关系的基础之上。 而眼下,陆凯达选中的第一枚探路棋子居然是段兴民,这就使得杨锐不得不改变之前的想法。 再怎么犯忌也得把手伸出去。 能伸多长伸多长。 哪怕豁出去他杨锐的身家性命,也得护住段兴民的周全。 没办法,阿妈和七叔公打小对他的教育使得他就是这副尿性,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大龙,我去睡会,这期间不管谁打来电话,一概说我不在家。” 睡午觉是假,躺在床上眯上眼静下心,好好想想该如何护段兴民以周全才是真。 说来也是邪门。 这边杨锐刚躺在了床上,那边客厅就再一次响起了电话铃声。 只听那接电话的黄大龙回应道:“哦,你要找霸哥呀,他说他不在家……” 杨锐拎起只人字拖就冲出了卧室,特么的黄大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今天非得…… 非得谢谢他不可。 来到客厅的杨锐随即听到了话筒里传出来的甜美女声。 是混血小美女打来的电话。 “杨锐哥哥,你下午有时间吗?” 杨锐柔声细气回应道:“有,当然有。” 一旁,黄大龙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霸哥这声音真特么肉麻。 “杨锐哥哥,你能开车带我去梧桐山转转吗?” 杨锐极尽温柔答应道:“能,当然能。” 一旁,黄大龙不自觉地再打了个激灵,霸哥这强调真特么银荡。 杨锐放下了电话,给了黄大龙一个“你懂个屁”的眼神,随即回到了卧室换了身衣服。 出来后,杨锐一把抓起了茶几上的AE86车钥匙,同时吩咐黄大龙道: “你下午也别闲在家里了,去街上帮段大哥置办一套床上用品,还有牙刷牙杯毛巾什么的,顺便把李振堂用过的那些都收拾起来。” 黄大龙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介不是欺负银嘛,你霸哥开车出去浪,让我黄大龙靠两条腿出去干活……要不是兄弟我怕挨揍,哼! 杨锐根本不理会黄大龙的装腔作势,这货就这德行,理了他就等于上了他的套。 开车来到了蔡家父女下榻的酒店,离老远就看到了等在酒店门外的混血小美女。 不等杨锐把车挺稳,蔡欣妍呲溜一下便钻进了车里。 “快点开车,杨锐哥哥,我阿爸就要回来了。” 杨锐应声换挡加油,同时暗自苦笑了一声。 他不由想起了三年多四年前那会儿,十七岁不到的恶霸哥哥想要偷摸带上刚满十五岁的春花妹妹远走高飞……玛德,老子这究竟是个什么命呀? 特么泡个妞就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车开出了酒店,杨锐放慢了车速,跟混血小美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爬山只是借口,能跟杨锐哥哥呆在一起,蔡欣妍已是相当满足,因而,车开得快还是不快,能不能来得及去爬山,对这位混血小美女来说根本不重要。 “你阿爸之前来过鹏城吗?” “嗯……应该没来过吧。” “那他在鹏城哪来的那么多朋友呢?” “嗯……” 前方路口红灯,杨锐停下了车,顺手递了瓶矿泉水给蔡欣妍。 蔡欣妍下意识地接下了矿泉水,拧了下瓶盖,却没拧动,她的心思还集中在杨锐哥哥刚才的问题上,拧瓶盖时心不在焉,根本就没使上劲。 是哦,阿爸头一回来这鹏城,哪来的那么多朋友呢? 他们父女俩个过来鹏城已经半个多月了,阿爸几乎每一天都是早出晚归的,似乎有着见不完的朋友谈不完的生意。 “你阿爸看中的那块地皮,竞争者可不少哦,据我所知……” 杨锐话说了半截,刚好红灯变绿灯,于是把下半句话咽回到了肚子里,松开离合,换挡起步。 “杨锐哥哥,你都知道些什么消息啊?” 杨锐欲言又止。 “哎……都是些江湖传言,不提也罢。” 蔡欣妍立马嘟囔起了小嘴。 潮汕人的血脉流淌的都是生意经,蔡欣妍看似单纯可爱人畜无害,可对生意消息的敏感度却超乎了常人。 “不嘛,人家就要听嘛……” 这么嗲? 杨锐差点打了个冷颤,这要是在船上听到这么嗲的声音……艹,保管早谢。 “我听说,省城一位大佬也看中了那块地皮,并放话出来说谁要是敢跟他争抢那块地皮……”杨锐看似漫不经心的胡乱编了几句狠话。 蔡欣妍失口啊了一声,登时间花容失色。 杨锐叹了口气,接道:“你在米国一定听说过黑手党的故事吧?我跟你说哈.” 效果不错,杨锐继续价码了几句。 蔡欣妍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杨锐哥哥,哥哥哥……” 后面的几声哥听起来颇为怪异,那是牙根撞击发出来的声响。 杨锐进一步放缓车速,并把车子驶向了道路的最外侧,腾出右手,轻轻拍抚蔡欣妍柔若无骨的香肩。 “别怕,这只是江湖传言而已,再说了,你阿爸在生意场上闯荡多年,什么样的风雨没经历过?我想他既然敢来,就一定想好的完全之策。” 说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可做女儿的,哪里能放得下对阿爸的担忧。 蔡欣妍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看向杨锐央求道: “杨锐哥哥,我不想去爬山了,你送我回酒店好吗?”(本章完) 第237章 永失我爱 蔡子德中午出门时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总感觉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叫了辆出租车,走在了路上,这种异样感觉才逐渐消失。 可等他办完了事,刚回到酒店,这感觉便随之而来,且比之前更为强烈。 这是被人给盯上了? 蔡子德没着急上楼回房间,而是在一楼大堂茶座寻了个角落座位,点了杯红茶,顺手拿起了一个报夹。 像是在阅报,但心思全都用在了各种观察上。 但结果却是,毫无异常发现。 可能是自己太过紧张而产生的幻觉吧…… 蔡子德松了口气,就要放下报夹,准备上楼回房间。 就在这时,酒店门口停下了一辆白色轿车,打轿车上下来了他的宝贝女儿。 宝贝女儿走路的模样像是受到了惊吓……蔡子德来不及仔细打量下开车的人长什么样,连忙起身迎向了宝贝女儿。 杨锐没下车,也没着急开车离去,而是停在了原地点了支烟,顺便隔着车窗以及酒店大门两道玻璃,打量了下迎向蔡欣妍的那个中年男人。 很显然,这位个头挺拔气宇不凡的中年男人便是蔡欣妍的阿爸。 假洋鬼子蔡子德。 看其步伐,脚底生风,虽有牵挂女儿为借口,但如此漂浮无根,一看便知身上并无武功。 或者说,并未接受过严格训练。 杨锐略显失望,轻踩油门,转弯走人。 蔡子德拥着女儿步入了电梯,大堂一角,一对青年男女像是拌起了嘴,女子负气转身疾步冲向酒店大门,男子留在原地先是愣了下神,但见女子意志坚决,苦叹一声后拔腿追了上去。 追出了酒店,追到了大街上,随后便消失在了人流中。 蔡子德把女儿送进了房间,又为女儿关上了房门,长吐了口气,转身打开了隔壁自己房间的门锁。 小心翼翼推开房门,仔细检查一番,终于放心下来。 他出去的这一下午,并没有人进到过他的房间,包括酒店服务人员。 “笃笃笃。” 房间门被敲响,接着便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阿爸,我有要紧事跟你讲。” 蔡子德打开了房门,微笑着将女儿带进了房间。 “阿爸,送我回酒店的那个人是我在四九城认识的,他叫杨锐,是阐城市下面一个叫岗南村的村长,他……他还是个企业家呢。” 蔡欣妍小声交代着,不时以怯怯的眼神观察着阿爸的反应。 听到了岗南村三个字,蔡子德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敏锐如他,瞬间联想到了岗南恶霸。来到鹏城的第二天,他就知晓了这位江湖大佬的威名。 “杨锐哥哥跟我说,省城一位嘿到大佬也看中了那块地皮,并放出话来说,谁要是想跟他争抢,他就会打断那个人的胳膊还有腿……阿爸,我好怕哦。” 蔡子德不见紧张,反倒释然。 哼! 看中那块地皮的并不是什么省城大佬,就是送你回来的这位绰号叫岗南恶霸的鹏城大佬。 这同时也解释清楚了他在酒店大堂中觉察到的被人盯梢的异样感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存在。 只不过,并非来自于他所担心的有关部门,而是源自于这位江湖大佬。 怪不得他在酒店大堂中观察了半天却未发现对方的蛛丝马迹,嘿D的人玩盯梢,只能说是外行外到了外婆家,而他却以最专业的视觉去观察,自然会造成盲视。 “傻女儿,你被那个杨锐给利用了……” 蔡子德拿起茶几上一根抽了半截的雪茄,看了眼女儿,停下了去摸打火机的手。 “并没有什么省城大佬,跟阿爸竞争那块地皮的只有一位鹏城大佬,江湖绰号叫岗南恶霸,没错,就是送你回来的那位岗南村村长杨锐。” 蔡欣妍听了个目瞪口呆: “杨锐哥哥他……他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蔡子德宽容一笑,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下女儿的脑门。 “阿爸不是跟你说过么,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只讲成功不讲底线,他没拿你来威胁阿爸,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只是一瞬间,蔡欣妍便红了眼眶。 蔡子德展开臂膀,将女儿揽在了怀中,再从衣兜里掏出块手帕,为女儿轻轻拭去眼角处的泪珠。 “不哭,阿爸说过的,阿爸阿妈都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蔡欣妍仰起脸来,看中阿爸,可怜楚楚道:“我只是担心阿爸。” 蔡子德放声大笑。 “阿爸对那块地之所以有兴趣,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既然有了安全上的风险,那阿爸及时退出去也就是了。” 蔡欣妍转忧为喜:“真的吗?” 蔡子德笃定点头:“明天就有一班飞回四九城的航班,应该还有余留的机票。” 说罢,蔡子德抓起了身旁的房间电话,向酒店总台要了个外线,然后拨通了航空公司的订票电话。 参与那块地皮的竞争,本就是当做个噱头用来遮掩他这趟鹏城之行的真实目的,现如今任务已经提前完成,原本还要苦熬几日,等到十二号那天竞标失败后才好返回四九城。 真是刚一犯困就有人送来了枕头,以受到了嘿到大佬安全威胁为理由,主动退出竞争,即刻返回四九城,逻辑上严丝合缝,没得一丝破绽。 看着阿爸订好了返程机票,蔡欣妍的心里面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这一别,等于永别。 她再也不愿见到那个为了生意而利用她的杨锐哥哥。 …… 市局。 陆凯达正在听取两名手下的汇报。 “这个蔡子德有着相当敏锐的直觉,还有着非常深厚的反侦察经验,所以我俩一直认为,这个人有问题,问题恐怕还不小。” 就在陆凯达凝目思考之时,桌上电话铃响。 电话是负责监听酒店电话的手下打过来的。 “陆局,蔡子德刚刚订了明天中午返回四九城的机票……” 想逃? 哪有那么容易! 陆凯达挥了挥手,示意那一男一女两位负责在酒店大堂监视蔡子德的手下退出办公室,然后抓起了办公桌上的另一部电话。 “喂,是方处长么……老方啊,有这么个情况要跟你通报一下……” (本章完) 第238章 慈不掌兵 段兴民动作神速,第二天下午便出现在了杨锐的面前。 “草,一个月几十块,用得着这般拼命吗?” 没得外人在,杨锐干脆跟段兴民摊了牌。 冯家超路不熟,黄大龙去临时客串冯大律师的司机,屋里就杨锐和段兴民哥俩。 段兴民还在装:“你这话是几个意思?不想收留我?” 杨锐掏出香烟,先抽出一根叼在了嘴上,然后将整个烟盒扔给了段兴民。 “陆大局长下的命令,我杨锐敢说一个不字吗?” 段兴民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半个月前,陆凯达专门去了趟朝明县,目标便是他段兴民。 当时,陆凯达对他没有丝毫隐瞒,把为什么会选中他来担当这项任务,以及这项任务的艰巨性和危险性,全都跟他说了实话。 做为探路排头兵,其任务的艰巨和危险不消多说,而陆凯达并不希望这第一颗棋子白白牺牲,于是便选中了他段兴民。 只有段兴民担当这第一颗棋子的重任,那恶霸大佬才肯发挥出他所有的能量。 只有恶霸大佬发挥出所有的能量,这第一颗棋子才能获得最大化安全保障。 从这恶霸兄弟一见面就摊牌的表现来看,陆凯达的判断还真是精准,完全拿捏住了这小子的尿性。 点上了烟,段兴民微笑道: “有时间的话,你最好去趟麻栗坡,等你去过了那边,就会懂得我为什么一个月只拿几十块却要那么拼命了。” 听到这话,杨锐的心就像是被谁揪了一把似的,疼,且酸。 “你让一个潶d大佬去麻栗坡?靠,亏你能想的出来……” 杨锐陡生遗憾,上一世凭他的财力是没资格去,而这一世,之前是没时间,之后则没机会。 不知道陆凯达的这盘棋什么时候能下完,等棋局结束了,他一定要带上黄大龙去一趟那边,再弄个千把万的资金,让黄大龙牵头成立个组织,四处去找找那些需要接济的烈士亲属。 在段兴民眼中,杨锐跟潶根本沾不上个边,偏门的生意从来不碰,昧良心的钱从来不捞,真要是想办他,能拿出来说事的也只有打了几场架。 可那几场架,场场还都有正当防卫之嫌。 上次在县里跟陆凯达见面时,段兴民就提出过如此疑虑,陆凯达当时的回应是但在那些混江湖的人眼中,岗南恶霸已经是妥妥的一个大佬级人物。 昨天上午,陆凯达再次给他打了电话,说恶霸最近想搞点动静出来,让他抓住这个机会,从而在江湖上树立起自己的名声。 于是,他慌不迭跟杨锐通了个电话,连离职手续都没来及办,便跑来了鹏城。 杨锐跟他掏心窝的摊了牌,他段兴民也不好再藏着掖着,只得一五一十把过程告知了杨锐。 听了段兴民的讲述,杨锐安心了许多,先前对陆凯达的怨念也减轻了不少。 慈不掌兵! 不狠下心来,不敢于牺牲,就无法下完这盘棋并取得最终的胜利。 杨锐原以为陆凯达没挑选自己的嫡系手下而拉来了段兴民做这第一颗棋子,只是出于保全实力的思想。 却没想到,陆凯达这般安排,其用意只是在跟自己玩心眼。 “这也怪不得陆局……”段兴民得知了自家兄弟的怨念,不由为陆凯达说起了好话:“陆局跟我说,做为大本营,你恶霸理当是最佳人选,只是他没把握完全驾驭住你,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杨锐下意识眯起了双眼。 这倒是句实话。 若是换了别的什么人来做这第一颗棋子,任那陆凯达如何施压或是给予多少好处,他杨锐都不一定会倾尽全力。 杨锐开了车,带着段兴民在大东门商业街转了一圈,既然要扮演他恶霸大佬的兄弟,那么,对大佬在鹏城的产业必须了如指掌。 随后,哥俩又去了华强北。 车子停在了一片荒芜之前,杨锐放下车窗,手指眼前一道残破围墙,对段兴民道: “这道围墙围了一千八百亩地,以前属于工业用地,并不怎么值钱,但市里即将把这一带改为商业用地,我估计用不了几年,这一带的地价将呈现出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增长趋势。” 段兴民顺着杨锐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除了残破荒芜鸟不拉屎,他实在是想不起别的形容词。 这要有一行白鹭,那必须上青天,傻鸟才肯落在这片土地上。 “这块地的地主是家港资企业,老板猴得很,居然把土地出让事宜委托给了一家拍卖行,自个则闭门谢客,当起了旁观者。” 杨锐重新启动汽车,缓缓前行,围着那道残破围墙兜起了圈。 “公开拍卖定在了这个月的十二号,目前主要竞争对手有三个,其中一个已经被黄大龙搞掂,另一个今上午被我吓的跑回了四九城,眼下只剩下了港城凤凰地产一家。” 段兴民插话道:“陆局说,你要搞出点大动静,莫非就是针对这家凤凰地产?” 前方已然没了道路,杨锐停下车,推开了车门。 下车去了路边,解开裤腰带准备放水,这玩意像是有传染性,惹得段兴民连忙并排站了过来。 哗哗声中,杨锐接道: “我原本只是打算在鹏城搞点动静,但你来了,这想法也就变了。” 哗哗声毕,段兴民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试探性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把动静闹在港城?” 杨锐点了点头。 “在鹏城闹腾,动静也会传去港城,但中间隔了条河,效果就会差许多。不如直接在港城闹,闹得动静越大,手段越狠,你将来在港城就越安全,越没人怀疑你的身份以及动机。” 段兴民思考了片刻,问道:“那你打算怎样闹这场动静呢?” 杨锐回到车旁,拉开车门,拿出放在车桥上的香烟火机。 哥俩各自点了一支。 “凤凰地产的当家人是郭氏兄弟,老大比老二大了整一轮,这老二在公司虽然不管事,但却占了公司将近三成的股份,你说,咱们要是把郭老二给控制了,那郭老大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本章完) 第239章 此一时,彼一时 搞事之前,杨锐先回了趟岗南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失手,倒不至于落下成仁结果,但跑上几个月的路却是极有必要,等陆凯达帮他把PG擦干净了,才好回来。 所以,必须把后事先交代好。 出来快一个月了,村里的变化着实不小。 内衣厂已经转了型,大部分女工在陈天辉的领导下扑在了牛仔裤的生产上,小部分心灵手巧的女工被高欢集中起来,尝试起高端女装的仿制。 牛仔裤缺乏品牌效应,因而利润率不高,但好在销路还算不错,赚不了大钱,但小钱却是不愁。 足够养活厂里几百名女工,并完全支撑得住高欢那边的仿制研发。 不亏钱,杨锐已是相当满意。 李振堂负责的安保器材厂已经投产二十余天,将近两百名工人,吭哧吭哧这么久,一共才生产出来了不到三百根电棒。 效率极其低下不说,良品率也始终上不来,原本只需要二十来块钱的成本,被折腾到了将近五十。 不过这玩意属于暴利产品,哪怕成本再翻一倍,那也是肥的嘴角流油。 这也怪不得李振堂无能。 招上来的工人都是附近十里八乡的农民,要说去地里干活,那绝对没得话说,可搞起这种电子产品的生产,那一个个笨得…… 没把自己笨崩溃,就已经要烧高香念阿弥陀佛了。 好在大伙的积极性颇高,这生产效率也好,良品率也罢,虽然提高缓慢,但也是看得出来的一天强过一天。 “县局胡老板给咱们拉来多少订单了?” 李振堂愁眉苦脸伸出了巴掌,岔开了五指:“加上欠他的五百,总数已经过五千了。” 去掉五百支白送的,还有四千五百支赚钱的,一支哪怕只赚五百块,那也是两百几十万的纯利润。 这才是五月份,后面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家家万元户的承诺必然实现,亿元村的目标也不难达到。 杨锐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李振堂的肩,不是想独当一面吗?现在机会给你了,可别不中用啊! 占地过千亩的装修材料厂主体工程已经接近尾声,陈苍岭把人手分出去了一多半用在了别墅式宿舍区的建造。 一排二十幢,一共三排六十幢两层洋楼已经封顶,工人们正忙着跑水跑电刷墙铺地,估计再有个七八天的时间便可以拎包入住。 张泽奎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跑了近十家电炉窑设备供应单位,最终选中了省城的一家,价格最贵,但质量最好,技术也最为先进。 就在昨天,对方工程队已经拉着设备进到了厂区,估计十天之后,这第一座电炉窑便可建成。 生产所需的石土以及其他材料的供应渠道都是现成的,张泽奎都已经下了订单,过不了几日便可到货。 而在老东家那边,张泽奎带着他的人就偷摸地做过了新产品的研发尝试,心得经验积攒了一大把,产品方案几乎成型,只等着电炉窑建成之后,验证一番便可开工生产。 顺利的话,估计月内便能拿出合格的产品。 这倒有些出乎杨锐的预料了。 他本以为,没有仨五个月,这装修材料厂根本就创造不出效益来呢。 这也同时给杨锐带来了一个难题,张泽奎搞研发抓生产自然没得问题,但要是说到跑销售,恐怕就力不从心了。 短时间内,让他上哪儿才能找来一个合适人选主抓材料厂的销售呢? 在杨锐的原计划中,这装修材料厂可没那么快上马,婷美至少能搞个年把两年,之后才轮得到搞装修材料。 到那时,武校的小崽子们也都长大了,十七八岁,刚好是出去闯荡的黄金年龄。 可如今,那帮小崽子也就是刚扎出毛来,放出去的话,做不了事不说,还要担心他们别遇到了什么危险。 从社会上招个人过来? 此念的生命力仅仅维系了不到一分钟。 像高欢那样的人才只能说是可遇而不可求,而装修材料销售的水比起服装类产品要深的深,外面的人,在当下这个时代,真的是靠不住。 只得考虑身边知根知底的人,哪怕是瘸子里面挑将军。 岗南村是找不到了…… 杨锐思维扩散开来,一个名字跃进了脑海中。 下湾村的村长,李朝阳。 这老兄虽然有些奸滑,爱耍小聪明,且目光相对短浅,但从另一面看,此人能说会道,善于察言观色,最重要一点,脸皮够厚,相比李振堂,李朝阳恐怕更适合干销售。 主意拿定,杨锐立刻下令。 通知岗东村的赵公博还有下湾村的李朝阳,即刻赶来岗南村开会。 兼并那俩村的事情,乡里面早已经同意了,报到了县里,娄会俭批复说不干涉乡里的决定。 只是,第一步跟岗东村赵公博的谈判,光是合并后的村名,就特么扯了一个月的蛋。 赵家人的想法可谓是又当又立,一边做着沾光岗南村的美梦,一边还要扯裤子遮脸维系他们赵家所谓的尊严,坚持这合并后的村子必须起个新名字。 杨锐并不着急吃下岗东村,所以就指示负责谈判的张绍本使出了一个拖字决,拖到岗南岗东两个村的村民收入进一步拉大,赵家人自然而然会放弃掉所谓的脸面或是尊严。 但此一时,彼一时。 装修材料厂的建设速度超出了预期,不单是负责产品销售的人选迫在眉睫,整个销售团队的组成搭建同样是火烧眉毛。 只靠着岗南本村显然是很难达到目的,所以,抓紧时间吃下那俩村,扩大人才选拔范围,方能把这件事做到最好。 张绍本提出了担忧,不管是赵公博还是李朝阳,在这件事上都特么是属狗的尿性,要是被他俩察觉到了杨锐的迫切心态,说不定就会狮子大开口,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这担忧倒也是合乎情理。 但杨锐却不以为然。 “猎物再怎么狡猾,也逃不出猎人手中的猎枪,那赵公博还有李朝阳,今天只要来了咱岗南村,哼!敢冲我杨锐多说一个不字,我就保管他要后悔终身。” (本章完) 第240章 分而治之 得到通知说恶霸村长叫他们过去岗南村开会,赵公博李朝阳二人心下均是按捺不住的喜悦。 但喜悦的性质却有所不同。 赵公博的判断是那恶霸终究耐不住了,估计对他岗东村的诉求会做出相应妥协。岗南村发展太快,地盘都眼看着不太够用了,更别说人力。既然有求于他岗东村,那他赵公博也不必客气。 赵公博自认为岗东村的诉求并不过分,归纳下来也就两条,一是合并后的村子必须起个新名字,可以不体现他岗东村,但决不能沿用岗南村。 这是两村合并,是乡里面为了更好发展乡村经济而做出的英明决策。并非是那岗南村吞下了他岗东村,更不是他岗东村为了几个铜臭而主动投怀送抱。 第二项诉求则是为他岗东村村民谋福利。 岗南村已经富起来了,每家每户都有集资分红,即便什么活都不干,一年下来到手的钱也有大几千块。 等合并之后,新村村委会必须一视同仁,赋予岗东村村民也有集资分红的权利。 最好能要求那恶霸给他们岗东村村民一些补偿,不需要太多,一家一户补上个两千块就成。 另一边,李朝阳原以为他下湾村已经被那恶霸村长给抛弃了,绝望中陡然又重燃希望,一颗狂喜之心根本按捺不住,骑上个脚踏车便往岗南村这边飞奔而来。 他必须要赶在赵公博之前跟恶霸村长表个态,他下湾村不像岗东村那般,可没得那么多逼逼叨叨的破事,只要恶霸村长答应把他李朝阳纳入合并后的村委会,其他事宜,保证以恶霸村长马首是瞻。 只可惜,李朝阳动作虽快,但吃亏在了路程较远上,中间又隔了条鹊湾河,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他赶到岗南村时,远远看到那赵公博已经进了村。 也罢,那就当着赵公博的面向恶霸村长表态好了,为了下湾村村民们的幸福生活,他李朝阳就算是豁出去自己这百几十斤又能如何? 更别说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 口袋里没钱,那才是真正的没脸没面。 冲进村西头的杨家新宅,岗南村的张绍本笑呵呵迎了上来,跟着张绍本进了屋,李朝阳左顾右盼,却未看到赵公博的身影。 “赵村长人哩?我看着他先我一步进的村呀。” 张绍本笑呵呵指了指头顶,回道:“在上面喝茶呢。” 李朝阳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一腔热血顿时凉了一半。 顶层凉亭下。 杨锐亲自为赵公博斟了盏茶。 “赵家大伯,你岗东村的两项要求,绍本叔都已经汇报给我了,我呢,也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是能够理解到赵家大伯的一片苦心的……” 杨锐拿起茶台上的香烟,给赵公博上了一支。 赵公博接下香烟的同时,暗自窃喜,听话听音,恶霸大侄子这般说话,估计是要妥协了。 杨锐打着火机,为赵公博点上了火。 “可是呢,你赵家大伯执意要改村名,是在打我杨锐的脸啊!” 赵公博微微一怔,一时间他搞不明白恶霸大侄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赵家大伯啊,你不妨出趟门,去县里转转,去市里看看,再去省城走走,最好能在鹏城呆上两天,问问这些地方的江湖人,有谁不晓得岗南恶霸的威名……” 赵公博心中不由一凛。 省城鹏城没去过不知道,市里是个怎样的情况也不太清楚,但县里,他可是经常去,自然知道这岗南恶霸的名号有多响亮。 莫说那些个混迹江湖的社会人,就算是冲着执勤警察提起那岗南恶霸的名号,说一声自己是恶霸隔壁村的大伯,就算是闯了红灯也一样没事。 “有多少江湖大佬做梦都想折了我杨锐这名号,可到头来,折了名号的却是他们自己。赵家大伯,我这话你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赵公博下意识吸了口冷气,他自然搞得明白恶霸大侄子的话意。 改了村民,这岗南村便不复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就等于折了岗南恶霸的名号。 这事要是传到了江湖上,指不定会生出怎样的误会或是曲解,他赵公博呆在村里自然不担心那些混社会的能把他怎么样,可他毕竟还是要出门的呀。 赵家将近一千口子人总不能一直窝在村里面吧。 那乡派出所前任方所长…… 进村前底气十足的赵公博此刻突然觉得心里面一片空虚毫无着落。 “所以啊,我杨锐虽然能理解你赵大伯的想法,却答应不来你的要求,你若是执意还要更换村名,那我也只好给赵大伯说一声对不起了。” 言罢,杨锐起身就走。 楼下,十五只吊桶打水,心中七上八下的李朝阳,在张绍本的陪同下正抽着闷烟,忽见恶霸村长进得门来,连忙起身相迎。 杨锐摆了摆手,示意李朝阳不必客气。 “我们两村合并一事,不知道李村长现在持怎样的看法呢?” 李朝阳精神陡然一振,一时激动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前提条件,脱口应道:“我们下湾村百分百赞同!” 杨锐欣慰一笑: “那就好,接下来我说下对咱们两村合并之后的安排,你觉得有不妥之处,可以随时打断我。” 李朝阳干咽了唾沫,点了点头。 “合并后,你们下湾村改名叫岗南村下湾社区,现有五位村委委员,直接增补进入新岗南村村委会。” 五人全进? 李朝阳并无欣喜,反倒稍感失落,如此一来,就等于他同那四位村委委员平起平坐了。 “新岗南村村委会将成立常委会,常委会由五名常委组成,你李村长算一个。” 李朝阳听了,心中控制不住地一阵狂跳,当即打断了杨锐,讪笑纠正道:“新岗南村只能有一位村长,所以哈,你恶霸村长对我老李的称呼得改改喽。” 这马屁拍的……有点水平! 看来选中这老兄来担当装修材料厂的销售重担应该不会让人失望。 杨锐微微一笑,接道: “这个时间点刚好赶上了岗南村的第二次分红,你们村之前没参与集资,自然享受不到这次分红,不过呢,我也不能让你们村的乡亲干看着,这样吧,每家每户发放一千块,就当是改名费吧。” (本章完) 第241章 追悔莫及 什么都没干,这一家一户就拿到了一千块…… 李朝阳欣喜之情可谓是若癫若狂。 有这一千块开道,相信村里面为数不多的反对声音必将是偃旗息鼓。 而他李朝阳在合并后的新岗南村位列五常,地位崇高自然带来收入多多…… 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可没想到,巅峰之上还有巅峰,只听那恶霸村长接着安排道: “除了村委常委之外,你老李还得再挑起一副重担,从明天开始,你就要来我装修材料厂上班,担任工厂副总,主管销售。” 张绍本于一旁乐呵呵补充道:“村委会津贴按标准照常发放,材料厂那边,副总光是岗位工资一个月就有一百块,干得好还有奖金拿,李朝阳,你今年的奖金要是拿不到一万块,我特么都看不起你。” 恶霸村长是真没把我当外人呀……李朝阳惊喜至极,差点而泣。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搞推销的好手,村里面养的鸡鸭,全靠他李朝阳才能顺利卖得出去一个好价钱。 当初恶霸村长搞婷美塑形内衣时,选了李振堂做销售副总,他李朝阳就有着百般不服,那位不占亲的本家侄子,跟他李朝阳相比,不知道差了多少里地。 现如今,得到恶霸村长的重用,李朝阳暗自发誓,哪怕是脱层皮,咱也得干出个模样来。 顶层凉亭下,赵公博坐在茶台边还在等着恶霸大侄子的归来。 可一等,再等,三等。 最终等来的却是一脸不怀好意笑容的张绍本。 “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不知道赵村长想先听哪个消息呢?” 赵公博哪有心情跟这老兄扯嘴皮子,只是碍着情面随口应道:“先听好消息吧。” 张绍本安坐下来,洗了只茶盏,给自个斟了盏茶,吸溜着喝下了,这才开口说道:“你赵家的脸面可以保全了,恶霸村长临走时交代说,不逼着你岗东村跟我岗南村合并了。” 恶霸大侄子走了? 他不着急合并两个村了? 赵公博心下一惊,脱口问道: “那坏消息呢?” 张绍本玩味笑道:“坏消息是李朝阳答应了恶霸村长的所有安排,岗南村和下湾村的合并只差最后一步,恶霸村长已经去了乡里,等石乡长下发了文件,这下湾村就正式成为了岗南二村。 恶霸村长还说了,等今后下湾村的地盘也不够用了,那就继续向西南发展,再也不打你岗东村的主意了。” 再斟了盏茶,张绍本似笑非笑看着惊愕不已的赵公博,接道: “下湾村有一百六十多户人家,恶霸村长答应给他们一家一户发一千块的报名费,我这边一下子就多了十六万的支出,确实不是个好消息呀。” 嫉妒之心,腾的一下燃烧了起来。 赵公博愤懑不平抱怨道:“恶霸他怎能这样不讲究呢?特么说话不算话啊!不是说好了先跟我岗东村合并,再考虑下湾村吗?” 张绍本乐呵呵抿了口茶,再点上支香烟,悠悠然抽上了两口。 “怪谁呢?你赵村长一口咬定非得给合并后的村子起个新名,你自个说,就这么点破事,咱哥俩谈了多少回了? 从三月中,到现在的五月初,没有两个月也有五十天,我一次次的跟你好说歹说,可你那一次听进心里去了?” 赵公博深吸了口气,再重重吐出。 憋屈的慌! 张绍本说的虽是实情,可是,他为岗东村赵家为岗东村村民争取正当权益有错吗? 说一千,道一万,根本还是你岗南村你恶霸村长仗着自家钱多,不尊重我岗东村! 赵公博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冲着张绍本逼逼叨叨发了一大通牢骚。 张绍本笑眯眯耐心听着,等赵公博说累了,这才反驳了一句:“不合并了,今后你岗东村依旧独立存在,你赵家依旧掌控整个村子,这难道不是对你赵村长对你赵家人最大的尊重吗?” 赵公博登时沉默了下来。 这特么是屁的尊重! 这特么分明是把我赵公博玩弄于掌股之间! 这特么……村里人还指望着傍上他岗南村的大腿,从此过上好日子呢,这让他如何向村民们交代呀! 尤其是被下湾村抢了先,什么都没干,只是答应了合并,一家一户就有了一千块的意外之财。 这要是再过上个一年两年的,他岗东村不单被岗南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就连那下湾村,也要高高在上地俯视他岗东村。 那个挨千刀的李朝阳到时候只会于鼻孔间发出一声轻蔑呲哼,再道上一句:家里有囡囡的可要记住喽,千万别嫁去岗东村,那边全都是一帮穷鬼。 这特么……谁能受得了呀。 越想越嫉妒,越嫉妒越着急的赵公博猛地一咬牙,终于卸掉了脸面枷锁:“你跟恶霸说,我岗东村不要求起新村名了,还不成吗?” 张绍本皮笑肉不笑道:“下湾村已经叫了岗南二村,那你岗东村愿意改叫岗南三村?” 一时间,赵公博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答应,这富得流油的岗南村就傍不上,答应了,便意味着他岗东村永远要低下湾村一头。 二村,始终要排在三村之前。 糊涂啊! 赵公博在心里面用意念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巴掌,他怎么就想起来跟那恶霸斗起了心眼呢? 连乡里的田少武都败在了这小子的手下,他赵公博又怎会是人家的对手呢。 只可惜,追悔莫及! 为了钱,哦不,为了村民们能过上富裕生活,赵公博含着屈辱下了狠心: “三村就三村,我相信恶霸大侄子一定能做得到一碗水端平。” 张绍本不置可否瞅了眼赵公博,颇有些阴阳怪气道:“你不跟你们赵家的几位族老商量一下就擅自做出决定,能成吗?” 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纯粹是在敲打赵公博。恶霸村长不止一次说过,合并后的新岗南村,若想团结一心不搞内耗,那就必须打掉赵家人的哪股子骄傲。 而赵家人,自然是以赵公博为首。 脑子已经被搞得懵懵的赵公博,哪里还顾得上张绍本的阴阳怪气,当下不假思索道:“我是赵家族长,说话当然能成。” (本章完) 第242章 今晚陪我 送走了李朝阳,杨锐直接去了乡里。 一来是要把三村合并的事情跟领导汇报一下,二来,好长时间没见了,挺想领导的。 不挺的时候……偶尔也会想。 石领导工作很忙。与之相比,后世的什么996、710简直弱爆。这位朝明县体制内的第一美女,每天七点半准时开始工作,晚上十点钟才肯回宿舍休息,一周工作七天,全年无休。 在她的带动下,整个乡的公家人都成了卯足了劲的发条,虽然其中好大一部分人只是走走形式做个样子,但总体来说,较之以前,工作效率还是提高了许多。 但也有松塌拉垮连个样子都不乐意做一下的人,田少武便是这一类人的代表。 此时的石岗乡乡亲,终于认清了一个道理,有能力领着老百姓发家致富的领导才是个好领导,哪怕这个领导脾气有些暴躁,处理起事情来有些刚愎。 而之前那位田领导,虽然和蔼可亲,面对乡亲们时一点官架子都没得,可他在位十多年,表面工作做得数不胜数,但就是不能领着乡亲们走上致富之路。 因对比而醒悟过来的乡亲们,自然而然要对之前的田领导道上一声: 佩! 尤其是各村的村长,现如今来乡里开会或是办事,眼中只有那位石乡长,莫说去书纪办公室探望一眼,就算是迎面撞上了,这帮没文化的泥腿子都不乐意停下来跟田大书纪说上两句暖心话。 三十年打下的根基毁于一旦。 半辈子积攒的口碑崩于一时。 田少武无法理解这世道为何变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如此之残酷,但他尚有自知之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最为明智的做法就是不吭声。 八点钟准时来上班,来了之后一头扎进办公室,除了上厕所,否则绝不露头。 中午在食堂随便对付两口,然后睡个午觉,下午写写字练练书法,熬到了下班时间准时回家。 至于工作上的事,他也想开了,该他主持的会照样主持,该他审批的文件一样签字,但前提是得先看石乡长的态度。 石乡长的意见,决定了他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如此状态的田少武并不孤单,乡里班子中还有位难兄难弟比他还惨。 费铁城。 刚过完年那会儿,这老兄因为对石秀丽的工作安排有意见,只是在会上顶撞了两句,结果便被那位铁娘子给暂停了职务。 其实也没啥大事,服个软,道个歉,然后接受领导的工作安排,他即刻便可恢复职务。 然而,费铁城却是个牛脾气,认死理,说什么也不肯认错,非得硬刚到底。 结果…… 县里下文,这老兄被一撸到底。 此事大大震动了石岗乡体制,再也没有人敢在工作上对铁娘子阳奉阴违,整体工作面貌可谓是焕然一新。 杨锐赶到乡里时,石秀丽刚刚开完一个重要会议。 农业方面,全乡除了岗南岗东以及下湾三个村外,其他十四个村的扶贫致富资金都已经落实到位,各个工作组也已经配合各村村委会把计划中的经济种植或是特种养殖项目开展了起来。 接下来,石秀丽的工作重点转移到了工业方面。 乡属那六家不死不活的厂企,负责人已经换了一个遍,却仍不见起色。 各种理由,各种原因,两个小时的会,只听到那六位领导的各种诉苦了,就没得一个人能端出来一套合理的令人信服的发展方案。 气得铁娘子差点在会上拍起桌子骂起了娘。 但散了会,回到办公室,见到了杨锐的第一眼,这位美女领导的心情连一秒钟都没用到,便从阴转为了晴。 “来多会了?你也不事先给我打声招呼。” “来多会了?你也不事先给我打声招呼。” 要是事先知道小杨村长过来了,石秀丽才懒得把刚才的那个会开这么长的时间。 “没多久,也就不到十分钟。” 杨锐打量了面前这位美人两眼,不禁一阵心疼,领导这段时间明显憔悴了许多。 鲜花还得常浇灌啊! 属下愿担此重任…… 石秀丽拎来一只暖水壶,亲自给杨锐的茶杯续上了水,再端过来办公桌上自己的保温杯,拧开盖,呷了口茶,随后揉起了太阳穴。 一副愁云不展的模样真的是楚楚可怜。 杨锐见状,于心不忍,急忙问道:“领导为何事而犯愁?” 石秀丽轻叹了一声,回应道:“还不是因为乡里那几家厂子么。” 那六家厂……杨锐苦笑摇头。 面前这位美女领导在工作上也忒较真了,杨锐早就劝说过她,一个人,若是已经病入膏肓,即便神医来了也没得救,那还真不如让他早点死去。 早死早托生。 早死还能少受罪。 看似残忍无情,实则是仁慈大爱。 而那乡属六家厂子,吃大锅饭的思维方式已然刻入了每一个人的骨髓,若是称之为病的话,绝绝对对进展到了病入膏肓的阶段。 与其煞费苦心去拯救,真不如直接关门倒闭再另起炉灶。 “就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吗?” 石秀丽并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政绩,工业上有岗南村撑着,已经遥遥领先于其他乡镇,而农业方面,有了杨锐的那两百万资金投入,相信用不到年底就能看到收获。 她是真心为了那六家厂子的上千名工人在考虑问题。 推到重建,说起来倒是简单,可真要这么做了,这上千名工人又该如何安排? 即便将来可以再上岗,可这重建的过程中,至少也要失业好几个月,个个都拖家带口的,这好几个月的失业期,让他们如何生活? “办法倒是有,只是……” 杨锐长长地吁了口气,这办法好用倒是好用,就是时机不够成熟,容易给石领导带来指责或是非议。 听闻杨锐说有办法,石秀丽立马来了精神:“有办法那就赶紧说嘛,吞吞吐吐可不是你杨大村长的作风。” 嗯,说得对,吞吞吐吐应该是你的职责。 杨锐笑道:“你要是答应今晚陪我……”故意一停,然后看向了眼前的美女领导。 石秀丽耳根不由一热,下意识地拢了下颊边秀发。 杨锐接道:“吃顿饭,那我就告诉你。” 于当下这个年代,如此话语已经是相当轻浮,但美女领导并未动怒,居然笑吟吟答应了杨锐的要求。 (本章完) 第243章 喝就喝,倒就倒 杨锐给石秀丽出的主意只是两个字: 承包。 只有改变厂子的归属性质,才能突破体制禁锢,清除掉大锅饭思想的顽疾毒瘤。 石秀丽听了,沉默了许久。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就像是八年前的包产到户,地还是那么多地,但农民却因此而能吃饱了饭。 可这办法若是用在了厂子上,似乎…… 风险有点大。 厂子可不像田地,搬不走毁不掉,万一承包给了心有苟且之人,那结局很有可能是肥了承包者个人,而毁了整个厂。 再一个,把公家的厂承包给个人,没得政策支持啊。 石秀丽的担忧正是杨锐之前不愿意支招的原因。 国有企业的股份制改革,诸多街道乡镇所属企业改为私营化,那是九十年代的事,而现在,八十年代还剩了两年半。 第一个吃螃蟹者,不单要有着超乎常人的勇气和胆量,还得具备了非同一般的抗压能力。 石秀丽虽然被誉为铁娘子,可毕竟是个女人,在此方面上还是欠缺了点意思。 “要不,给娄县长打个电话?” 杨锐不忍直视心上人左右为难的样子,无条件又支了一招。 可石秀丽却摇起了头。 拿这种事去请示上面,纯粹是给领导添堵添乱。 领导若是不同意,那叫不支持基层工作,领导若是点了头,就等于为下属背上了责任。 可她石秀丽,凭什么要让娄会俭为她担责呢? “我还有一个办法,不过……” 杨锐心里想说的是,不过你得答应我,等吃完了晚饭再陪我出去溜达溜达,最好还能牵个手亲个嘴什么的。 但,如此心里话千万不敢说出口。 当下这个年代,大多数正经女人都保守得很,可不敢操之过急浪过了头。 “不过什么呀?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行不?” 石秀丽显然是没把杨锐当外人,说起话来的口吻就像是姐姐在教训弟弟,一点当领导的意思都不带。 杨锐叹了口气,道:“我是想说你可以把这六家厂子打包交给我,然后再由我来在社会上征询各厂的承包者……” 石秀丽的心中不由涌出一股暖流。臭弟弟对她这个乡长姐姐,还真是没得说。 以杨大村长的实力和能耐,接下了这六家厂,前景自然不必担心。 而以岗南恶霸的江湖地位和威望,那些心怀叵测的苟且之人自然不敢打这六家厂子的主意。 杨锐一本正经接道:“可是呢,我很担心这个做法会引来一些宵小之辈在身后戳你的脊梁骨,诽谤你石乡长跟我杨锐搞权色交易……” 闻言,石秀丽不禁捂嘴窃笑。 “我未嫁,你未娶,就算真的……” 石秀丽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偏了,偏了,跑偏了,自个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呢? …… 偏了,偏了,跑偏了,自个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呢? …… 省城。 锐光制衣厂。 刘大光主动剃了个光头。 虽然还没到月底,虽然厂里的库存还有一些,但他跟恶霸兄弟的那场赌约,却是输定了。 自打央台广告播出之后,来自于北方的订单是一张接着一张,前几日还好,一天的订单总数不到一万件,可最近这两天,却接连突破了一万件大关,直奔一万五千件而去。 照这样发展下去,过不了几天,日销量就会突破两万件大关。 就厂里那点库存,根本撑不到月中。 解决困难的办法,有且只有一条,去趟岗南村,求那位陈厂长,把岗南村牛仔裤厂的产能转移到中华立领中山装上来。 该死的恶霸,只管着他刘大光有没有愿赌服输剃个光头,却不管跟那陈厂长打声招呼或是直接下个命令,非得让他刘大光费时费力,亲自跑这一趟。 锐光厂有车,而且还不止一辆。 不过,那两辆面包车,一辆用来接运面料,另一辆担负发货重任,已经是满负荷使用,自然抽不出空送他去岗南村。 而叫出租车,刘大光又嫌太贵。 于是,只得一大早八点钟不到就赶去了汽车站,搭乘班车,兜了一大圈,花了三个多小时才来到了岗南村。 早饭就没吃好,到了中午这会,刘大光饿得早已是前胸贴后背。 可陈大厂长却只字不提吃午饭的事,领着刘大光厂里厂外,楼上楼下,看了个遍。 “大热的天,我也不想带着你瞎溜达,可没办法,恶霸交代的任务我必须完成。” 听了陈天辉的解释,刘大光不禁皱起了眉头。 恶霸如此交代,是几个意思? 陈天辉摇了摇头,回答道:“鬼知道他几个意思,不过,恶霸还交代了,待会吃中午饭时必须把你放倒。” 刘大光不由打了个激灵。 他最怕喝酒,三杯就上头,五杯就分不清楚个东西南北。 这中午要是被放倒了,今天可就回不去厂里了。 “恶霸的这第二项命令,我倒是能猜出来他的用意,大光哥,你这段时间太累了,恶霸他是想让你好好放松一下。哦对了,转产中山装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这边保证全力配合。” 死恶霸的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药呢? 这厮分明安排好了一切,却非要老子跑过来这一趟,还打着让老子放松一下的旗号,想放倒老子看老子的笑话…… 刘大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什么都不想,既来之,则安之,喝就喝,倒就倒。 中午的这顿饭,排场可不小。 七位村委委员除了在外面的杨锐,其他六位均数到场,外加张泽奎和高欢两位大能,八个陪一个。 哪怕是每一杯敬酒都是浅尝辄止,这一圈敬下来,就够刘大光晕的了,待到第二圈敬酒开始,刘大光已是飘飘然而忘乎所以了。 便在这时,高欢向刘大光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刘厂长,我听恶霸村长说,你锐光厂之前给名牌大公司代工过高档女装,无论是服装款式设计,还是裁剪缝纫,都是相当有经验……” 红光满面的刘大光,笑呵呵点了点头,说到高档女装代工,在省城,他锐光厂说排第二,没人敢说排第一。 “刘厂长,你锐光厂现在已经转型到自主品牌的男装上了,那能不能把闲下来的女装代工技术员借给我用上一段时间呢?” (本章完) 第244章 自罚三杯 港城。 一辆黑色加长林肯轿车缓缓停在了凤凰大厦的楼门前。 凤凰地产董事局主席郭言逊率领着一帮嫡系要员亲自出门迎接。 郭言逊虽已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当,平时又颇为重视锻炼,相貌体型看上去却只有四十来岁。 加长林肯停稳之后,郭言逊这边早有一小伙迎了上去,为车内尊贵的客人拉开了车门。 下车之人,赫然正是义忠堂话事人傅连水。 “多日不见,连水兄风采依旧啊!”郭言逊快步走来,离老远便抱起了双拳。 他并非江湖人,但跟江湖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二十多岁时,他可是穿警服的,也正是那个年代,郭言逊掘下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傅连水抱起双拳,微微躬身,回了一礼:“托郭老板的福。” 两年前,在傅连水的地盘上,凤凰地产开发了一幢商业大厦,搬迁阶段,傅连水的义忠堂没少出力,自然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寒暄过后,二人并肩走进了凤凰大厦,乘坐电梯上到了二十八层。 二十八层是凤凰大厦的顶层,也是郭言逊的个人空间,单是一间董事长办公室便有三百余平米。 办公室对面是一间装修奢华的会客室,会客室隔壁则是一间装有顶尖设备的播映室。 平日里工作累了,可以叫上个女秘书,在这播映室中看上一场一对一或是一对二的小电影,同时或是随后再模仿一遍,即可以起到锻炼身体的效果,又可以陶冶情操。 不过,今天把傅连水请到这播映室来,郭言逊可没有准备小电影。 他给傅连水备下的是一沓幻灯片。 按下幻灯机的播放键,屏幕上现出一个年轻人的照片。 “此人姓杨,名叫杨锐,绰号岗南恶霸,在鹏城那边的江湖名望可谓是如日中天……” 咔咔咔。 幻灯机一连更换了数张幻灯片,荧幕上播放出来的杨锐照片有半身也有全身,有室内也有户外,有的清楚也有的很是模糊。 “这一位姓黄,名叫黄大龙,是杨锐的左膀右臂,同时还是鹏城湘江老乡会的会长,身手也相当不错……” 傅连水的两道眉毛瞬间锁在了一起。 这位黄姓小兄弟跟他可是老乡,然而,正是这位小老乡,揍了他老上司亲外孙一顿,讹了二十万,让他傅连水丢尽了脸面。 这还没完。 就在上个月,这位小老乡还带人砸了狩猎山庄,钱财方面的损失虽然算不到他傅连水义忠堂的头上,可脸面上的折损……搁在了谁也接受不了啊! “这第三位名叫金学东,去年十一月份跟岗南恶霸干了一仗,都以为这二霸将来必成死敌,可谁也没想到,过年前后,他们两个不光和解了,随后还成了生意上的伙伴。” 傅连水的双眸不自觉地闪烁起异光,这个东霸天也是个硬茬狠角色。 当初,他那位鹏城小老乡欧山虎求到了自己,让他帮忙找个沙手对付这位东霸天,结果,小老乡欧山虎付给他的十万块钱,他只花出去了五万块的订金。 剩下的五万块尾款,至今都没人来讨要,而那个东霸天却活得好好的,似乎连个伤都没受过。 郭言逊按动幻灯机上的下一幅按键,面前屏幕上又出现了一片荒芜之地的照片。 “这块地位于鹏城华强北,总面积达到了一千八百亩,地主是个阴国鬼佬,他把地委托给了鹏城一家英资背景的拍卖行,十二号公开拍卖。” 傅连水点了支烟,吧唧吧唧抽了两口:“你想拿下这块地?” 郭言逊点了点头:“势在必得!不瞒连水兄说,我的凤凰地产在港城的发展出现了瓶颈,所以,鹏城将是我下一个战场。” 傅连水瞅了眼郭言逊,接道: “可你却遇上了岗南恶霸这个竞争对手……” 郭言逊毫不隐瞒道:“有人卖给了我一个消息,说那岗南恶霸正准备对我下黑手。” 傅连水再抽了口烟,漫不经心道:“那,你想怎么做?” 郭言逊不假思索道:“今天八号,我计划后天赶赴鹏城,十,十一,十二,这三天时间希望连水兄能护我安全,除了弟兄们的吃喝拉撒之外,我一天再付给你五十万。” 傅连水不置可否,闷头抽烟。 一支烟抽完,将烟蒂摁灭在了烟灰缸中,傅连水悠悠道:“一口价,三百万,我不光护你这三天时间的安全,还可以帮你彻底解决掉那伙人对你的威胁。” 郭言逊只犹豫了不到三秒钟,便冲着傅连水伸出了巴掌:“成交!” …… 中午一点半,杨锐回到了鹏城。 上了楼,还没来及掏钥匙开门,就听到屋里面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黄大龙搞了一桌子的好菜,弟兄四人正在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家栋?小北?” 看到另两位兄弟居然是彭家栋和航小北,杨锐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哥俩见是杨锐进屋,连忙站起身来,一口一个霸哥叫着,说什么也得来上个熊抱。 “你俩什么时候到的?” 彭家栋应道:“上午刚到。” 杨锐面色不善看向了黄大龙:“怎么不去饭店吃呢?给兄弟接风就在家里凑合,有你这么小气的吗?” 黄大龙好不胆怯回怼道:“霸哥,你这话可真是屈了我了,我哪想在家吃呀?搞这一桌菜就累得够呛,吃完喝完还得收拾……” 彭家栋帮着解释道:“是我要求在家吃的,喝多了倒头就能睡,比在饭店吃省事。” 黄大龙像是吃了枪药,逮着谁都是个怼:“对对对,你们倒是省事了,可把我黄大龙给撂进去了,得嘞,谁特么让我黄大龙犯贱,非得跟二舅学做菜呢……” 没人搭理这货的牢骚。 杨锐洗了个手,坐了下来。航小北颇有眼色,已经给霸哥添好了碗筷倒好了酒。 “你们都认识了?” 彭家栋航小北连同段兴民连连点头。 “都是我杨锐的好兄弟,废话不多说,我来晚了,先自罚三杯。”(本章完) 第245章 正合心意 酒喝到了兴头上,彭家栋向杨锐敞开了心扉。 他是奔着赚钱才来的鹏城,大龙说得对,只有把自个的钱包赚鼓了,才有资格杀回四九城找回自己的颜面。 过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规划,别的行业都不怎么熟,也就懂个钟表会打个架,所以,他计划在鹏城开一个钟表行,回收各种二手名表,翻新后能卖上个至少一倍的回收价。 所谓回收,那不过是打在明面上的幌子,真正的进货渠道则是港城。 也就是走私。 “挺不错的想法。”杨锐给予了充分肯定,随即吩咐黄大龙道:“婷美专卖那个店不是空着了么,等明天你带家栋去认个门,楼下做店铺,楼上还能住,我觉得挺合适家栋兄弟。” 彭家栋道:“刚才出去买菜时,大龙已经带我看过了,那个店……面积太大了,霸哥,不瞒你说,兄弟我真的付不起那份租金。” 黄大龙随即投来一抹鄙夷目光:“都跟你说了,霸哥是不可能向你要租金的,你特么还逼逼叨叨没完没了,有意思吗?” 彭家栋随即怼了回去:“霸哥要不要那是他的事,但我彭家栋给不给那是另一码事……” 杨锐摆手制止了那俩兄弟的争论,笑着道:“你俩就别吵吵了,这样吧,明天家栋和小北跟我去趟港城,干上一票壮胆的活,回来后,这店铺就当是酬劳送给你家栋兄弟了。” 闻言,彭家栋航小北哥俩不由得精神一振。 连霸哥这种身手的人都说是壮胆的活,那肯定不是个小事。 段兴民紧跟着解释道:“霸哥看中了华强北的一块地,可特么港城有个凤凰地产的老板偏不识趣,非要跟霸哥竞争,咱们过去把那郭老板的弟弟给B了,看他还敢不敢再跟霸哥叫板。” 这么大的事……黄大龙的第一反应是霸哥咋就没跟他透过风呢? 不过,瞥了段兴民一眼后,黄大龙就搞清楚了霸哥的用意。 好吧,霸哥既然无意让他黄大龙掺合,那他最好闭上嘴巴把自己当成个外人。 航小北是个莽货,来鹏城之前,他跟家栋大哥二人,在四九城被狼崽子和徐宝钢俩狗曰的联手欺负的不行,心里面正憋屈的慌,能有此事发泄一番,自然是兴奋不已。 当场便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 彭家栋稍有犹豫。 他倒不是怕,而是这种事似乎踩到了他的做人红线。 不过,人家霸哥待他不薄,眼下有事需要他拔刀相助,他彭家栋怎么着也不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再说了,要想杀回四九城一雪前耻,他彭家栋还真是得把胆魄再练壮一些。 杨锐的计划中,原本并没有考虑到彭家栋航小北这哥俩。 他筹划的这件事听起来动静挺大,可实际操作起来,却是相当简单。 那位郭老板在创建凤凰地产公司前,端的可是警察这碗饭,当时还坐上了警长的位子,跟港城众多堂口都有着或深或浅的交情。 如此背景下,自然没得什么人敢打他们兄弟二人的主意,因此,老大郭言逊也好,老二郭鸣谦也罢,出门时很少配备保镖,往往只是一辆车,车上一司机再配一助理。 如此疏于防范,段兴民一个人都能做得到请那位郭家二老板去个僻静点的地方,喝上两杯茶。 而眼下改变计划,带上彭航哥俩,不过是杨锐找个由头好让那彭家栋能坦然接受他的馈赠而已。 一顿酒,从中午喝到了傍晚。 段兴民酒量最小,下午三点钟不到便扶着脑袋晃晃悠悠回屋睡了。 接下来便是航小北。 这兄弟的酒量其实比段兴民高不了多少,但中间去了趟卫生间,哇哇之后,出来又多撑了一个小时。 彭家栋喝酒很稳,酒量也相当不错,可新闻联播的开播曲响起时,这哥们终究没能扛得住酒精的麻痹功效,头一歪,瘫在沙发上便打起了酣。 杨锐的酒量本就不错,又得益于来的较晚,总量上少喝了几两,虽然头也有些懵,但距离喝大还差了小半瓶。 倒是黄大龙颇令人惊奇。 一顿酒下来,并没见到他比别人少端了几次杯,可大伙都不行了的时候,这货居然还有能力去收拾桌子。 收拾好了桌子,居然还有心思拉着杨锐泡茶喝茶。 “霸哥,明天你对我有些什么安排呢?” 杨锐喝了盏热茶,很是舒服地打了个酒嗝,喝茅台最美的就是回味无穷。 “你先跟我老实交代,今天这酒是怎么回事?你特么酒量没这么大呀?” 黄大龙苦着一张脸回答道:“家栋和小北铁了心的要醉上一场,段大哥酒量又不行,当时你又不在,所以我就……” 拿矿泉水当酒喝? 黄大龙摇了摇头:“是拿矿泉水掺酒喝……你还别说,这矿泉水掺茅台真心不错。” 杨锐气得直想撸这货一顿。 不过,不得不承认,黄大龙这般做法是对的。 全都喝成个一堆烂泥,若是被仇家寻上了门来,根本用不着动家伙事,随便放上把火,都足以他们几个直接去领盒饭。 如此一想,杨锐突然皱起了眉头。 黄大龙都能想到的事,那段兴民怎么没想到呢? 如此不谨慎,怎么在港城堂口活下去呀。 “我明天带着段兴民先过去港城,你去找振堂哥的老朋友,托他们把彭家栋航小北给送去对面……” 段兴民的出境手续已经找陆凯达办妥,可彭家栋航小北二人再去找陆凯达已然来不及了。 反正也要找李振堂的故友帮忙送几只电棒过去,再多俩人,也费不了多少事。 黄大龙点头应下了,随后又问道:“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要带上你湘江老乡会所有兄弟,各个口岸,各家酒店,对那郭老板四处搜寻,或是围追堵截,总之一句话,你在鹏城这边的动静闹得越大,我在港城那边也就越有把握。” 黄大龙欣然领命。 他早已经看明白了,霸哥筹划的这件事,必然是经过了陆局的默许,至于陆局究竟是干什么的,他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有陆局罩着,如此拉风的行动,岂不是正合他黄大龙之心意? (本章完) 第246章 绝佳时机 杨锐过境用的是商务签证,港城赫赫有名的合盛集团高级顾问,证件一亮,地位陡升。 段兴民也跟着沾了光,享受了一番VIP待遇。 泰叔安排了车等在了口岸,接上了杨锐段兴民二人,直接奔向合盛酒店。 龙叔早已经等在了酒店中。 屏退了左右,只剩下了这俩爷们,龙叔拿出一柄车钥匙交给了杨锐:“你要的车,停在了酒店地下二层的车库,车牌是真的,牌号是*^*^,从没有过案底。” 杨锐收下了车钥匙,以他跟龙叔的关系,这么点小事,用不着假惺惺说上一句谢谢。 龙叔又拿出了一份地图,图上某处用黑色钢笔圈了个圈。 “这儿是元朗公寓,B座十一层03号房……”又一把钥匙摆在了杨锐的面前:“往事如烟,一晃眼,这间房已经空了快三年了。” 杨锐笑了笑,一声不吭收好了地图还有房门钥匙。 泰叔八卦过龙叔,说三年前龙叔养了个十八线的小明星,结果,某一天晚上却发现自己戴了顶硕大无比且绿油油的帽子。 也正是那一天之后,龙叔便吃起了治疗心脏病的药。 “这间房并不在我的名下,跟新合盛任何一个兄弟都扯不上关系,和不死鸟阿泰也不沾边,雷子不可能找得到那边。” 杨锐点了点头。 做为龙叔曾经的金屋藏娇之所,那间公寓肯定做了隔音措施,只要进入时足够谨慎,JC确实不可能找上门来。 “我已经安排靠得住的兄弟把房间打扫干净了,吃的喝的给你准备了两冰箱,足够三五人一礼拜的生活。” 龙叔说着,忽地拍了下脑门。 “差点忘了,你不是要给你兄弟搞张身份证么?照片照好了没?” 杨锐从手包里拿出了一桶胶卷。 计划临时更改,来不及拿到彭家栋航小北那哥俩的照片,只得于今一早临出发时咔嚓了两下,存在了胶卷中。 “情况有变,龙叔,你得帮我搞三张身份证,还有,之前说的俩帮手,眼下也不需要了。” 龙叔皱了下眉头。 也好,全用锐仔自己的人,事情做起来只会更隐蔽更安全。只是,这清一色的大陆仔,对港城人生路不熟的,能行吗? 如此疑惑,龙叔并未说出口,锐仔心思缜密,定然不会犯下这般低层次失误。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杨锐道:“等郭老大去了鹏城那边吧。” …… 黄大龙将彭家栋航小北二人交给了李振堂的故友。 生平头一回偷渡出境,那哥俩既紧张又兴奋。 然而,两个小时后,已经安全到了那边的哥俩却是一脸的失落。 一点都不刺激。 跟只老鼠似的,在地底下也就半米来高的洞穴里爬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特么灰头土脸地来到了河对岸。 段兴民开着一辆黑色皇冠载着杨锐亲自前来迎接。相比车神黄大龙,段兴民的专业素质似乎更胜一筹。 港城地图他只看了半个多小时便熟记于胸,而且方向感及距离感超乎想象的强,开起车来,速度虽然一般,但从未走错过路。 另有一点,车上闲聊时,段兴民说漏了嘴,杨锐这才知道,昨天那场酒,段兴民其实是装醉。 “家伙事带了几只过来?” 航小北扬了下手中布包,应道:“大龙哥预备了五只,全都带过来了。” 段兴民右手把持方向盘,左手伸向了后排座上的航小北,要过来一只,准备熟悉下手感。 他从朝明县局出来时,岗南村安保器材厂尚未交货,这批量生产的正规产品,比起刚过完年那会,恶霸兄弟去朝明县找他时所带的仿制品明显要精致了许多。 按下按键,棒头电极出滋滋啦啦闪烁出来的湛蓝色电弧更加炫目。 航小北好奇问道:“霸哥,我听大龙哥说,这玩意一下能戳倒一头牛,是真的吗?” 牛皮太厚,电阻太高……杨锐笑道:“你没往自己身上戳一下试试吗?” 话音刚落,航小北已然按下了按键,对着自己另一条胳膊戳了过去。 只听一声闷叫,这哥们登时蜷作一团,抽搐不已,手中的棒子,也滚落到了车座下边。 一旁,彭家栋连忙施以援手。 十多秒后,航小北总算是缓了口气过来,但整条左臂依旧未能止住颤抖。 这特么还是在没怎么戳实在的状况下……彭家栋和航小北默默对视了一眼,要是有这装备,他们又怎么可能被那狼崽子和徐宝钢欺负到背井离乡呢? 车子驶回到旺角一带,已是夜色阑珊之时。 杨锐吩咐道:“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来就好了,这边离合盛酒店没多远,我走过去得了,刚好还能欣赏下港城夜景。” 段兴民随即减速,将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 杨锐冲着后排座上彭航俩兄弟指了下段兴民,意思是说接下来你哥俩听从老段的安排,然后推门下车,漫步而去。 车上,段兴民没着急起步,而是点了支香烟,顺手将烟盒及火柴丢给了身后哥俩。 “霸哥原本是打算明后天再动手的,可龙叔建议说最好今晚上就行动,他老人家打探到了一个消息,明天不是什么母亲节么,郭家兄弟二人今晚上都要回老家陪老母亲吃餐晚饭,所以,他们回来的路上,刚好是咱们动手的绝佳时机。” 段兴民说着话,顺手打开了车内的顶灯,再拿出了几张照片,交给了彭航俩兄弟手上。 “郭家兄弟两个的住所相差甚远,郭鸣谦就住在这附近,而且平日里出行时身边没几个保镖。” 彭家栋航小北哥俩看过了那几张照片,还给了段兴民。他们俩对这种活没什么经验,所以,郭鸣谦的住宅长什么样,乘坐的又是什么车,对他俩来说,知道或是不知道,意义并不大。 一切行动听从老段指挥就是。 “龙叔的人会在郭老板老家那边盯着,郭鸣谦的车一出来,就会给我打传呼,咱们就在这边等着好了。” 这跟埋伏抓捕犯罪嫌疑人没什么两样,段兴民可谓是轻车熟路,但后排座上的那哥俩却是控制不住地紧张了起来。 “你俩放轻松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咱哥仨失了手,不还有霸哥吗?这会儿,霸哥估计已经摸进郭鸣谦的住所了。” (本章完) 第247章 难以琢磨 鹏城那边,动静闹得挺大。 湘江老乡会倾巢出动,个个手中都拿着一张港城凤凰地产郭大老板的相片。 消息传到港城这边,郭言逊只是淡然一笑。 外强,则中干。 色厉,必内荏!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便是咬人的狗不会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对方叫唤的越凶,就说明他们越是不敢下嘴咬人。 这也不难理解。 他郭言逊到了鹏城那边可是顶着港商的光环,花巨资拿地建高楼,那是赏饭给那边人吃,谁要是敢动他郭言逊一根寒毛,鹏城政府必然要严惩不贷。 那位岗南恶霸一准是看懂了局势,所以才装腔作势,意欲吓阻于他。 如此看来,花了三百万请那傅连水当做自己的保镖,似乎都有些亏了。 心情越发轻松的郭言逊,和弟弟郭鸣谦一起,开开心心陪老母亲吃了餐晚饭。 过了八点钟,哥俩告别了老母亲,分别上了各自的座驾。 郭言逊喜静不喜闹,所以将家安在了自家公司开发的一处临海小区,而弟弟郭鸣谦喜闹不喜静,因而住在了市中心旺角一带。 一东一西,没进到市区便要分道扬镳。 九点半,回到家的郭言逊刚冲了个澡,正准备进卧室陪老婆看会电视剧时,客厅中响起了电话铃声。 紧接着,管家过来汇报说,是一个姓杨的先生打过来的,说是郭老板的朋友,想跟郭老板约个地方喝个茶。 姓杨的朋友? 郭言逊一时间没往鹏城那边想,而是在脑海中将港城这边的杨姓朋友过了个遍。 没得哪一个杨老板能够有此资格于这个时间来叨扰他呀! 郭言逊披了件睡衣,皱着眉头,跟从管家下了楼,接起了电话。 可电话那头,此时却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等得久了,不耐烦了? 哪一个姓杨的敢对他耍这么大的脾气? 挂上了电话,郭言逊仍未想到鹏城之事,不以为然地叹了一声,就要起身上楼。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本着一贯的修养,郭言逊接起电话,平和地道了声:“请问你是哪位呀?” 对方沉声回了六个字: “岗南恶霸,杨锐。” 郭言逊陡然一惊,这位江湖大佬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已经很晚了,喝茶就免了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不能等到明天,今晚就得行动,郭言逊连忙用眼神示意管家,赶紧去联系傅连水,让他多派些弟兄赶紧过来他家。 电话中传来了杨锐的笑声: “你确定不出来喝杯茶?凤凰地产可是你们兄弟二人的,今晚若只是跟你家兄弟一人喝茶,那多没情调啊。” 郭言逊瞬间湿透了睡衣后背。 握着话筒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鸣谦他…… 大意了!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那岗南恶霸居然有胆量来港城动手。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郭言逊强行镇定下来,先不必犹豫该通过哪种途径来解决此事,眼下最当紧的是把情况核实清楚。 “你让鸣谦跟我说句话。” “别那么紧张嘛,我只是想约你们兄弟二人喝杯茶谈谈生意而已,又没得别的意思,我也知道,这么晚确实不太方便,可是呢,我时间有限,明天一早还要赶回鹏城,去准备十二号的竞标。 哦对了,我听说郭老板准备放弃十二号的竞标了,不知道这消息是否可靠呢?” 为什么不让鸣谦跟自己说句话?难道说鸣谦并不在他手上? 郭言逊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拿起便笺和笔,刷刷刷写了四个字: 联系鸣谦。 “只要你放了鸣谦,一切都好商量……” 郭言逊一边应付,一边拿着便笺等着管家回来。 “你想多了,郭老板,你兄弟又不是个屁,怎么能说放就放呢?再说了,我杨锐诚心诚意想请你们兄弟二人喝杯茶,可你偏要往那方面去想,莫非……莫非你一直盼望着你兄弟能出点意外?” 郭言逊又气又急,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想怎样?” 这时,打完电话回来的管家附在郭言逊耳边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傅连水答应立马带弟兄赶过来,第二句话则是二少爷家的电话,两个号码全都占线。 管家有点水平,已然想到的老板之前。 可是,根本容不得郭言逊过多思考,电话中又传来了杨锐的声音: “内陆北方有句老话,叫听人劝,吃饱饭。郭老板啊,只要你不去参加十二号的竞标,我想,你家兄弟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郭言逊厉声道:“我可以答应你放弃那块地皮,但你……” 话未说完,电话那头已经响起了忙音。 郭言逊无奈放下电话,看向了管家。 管家连忙汇报道:“二少爷那边,不单是两部电话都打不通,传呼也没人回。” 郭言逊不愿相信,亲自尝试。 得到的答案却是果真如此。 鸣谦他……确实出事了! 郭言逊再无侥幸心理,开始认真思考下一步问题,要不要报警。 利弊各半。 正矛盾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二十年前的同事打来的。 他们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说有三名匪徒拦截了凤凰地产二老板的座驾,用电击棒击昏了随行司机和助理,掳走了凤凰地产二老板郭鸣谦。 由于出警警员赶去案发现场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会儿他们打来电话只是想核实下情况。 核实个屁!人特么都不见了,还用得着核实吗? 咣叽! 愤怒中的郭言逊直接摔上了电话。 对方只是用电击棍击昏了鸣谦的司机和助理……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打算避开警方,而且,那岗南恶霸在电话中也没要求他不得报警。 郭言逊速度调动二十年前当警察时积累下来的经验,分析起对手的心理。 可时代久远,曾经的经验根本用不到眼下的事情上来,他做出的每一条设定都站不住脚。 要说是猖狂所致,可对方只是为了阻止他参与那块地皮的竞争,没必要挑衅港城警方。 要说是缺乏此类经验,可那岗南恶霸在电话中又是如此淡定。 实在是让人难以琢磨! 就在郭言逊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门铃响起,傅连水带着一大帮堂口弟兄赶来了。 (本章完) 第248章 精髓所在 傅连水的到来,使得郭言逊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慌不迭将刚才杨锐打来求和电话内容以及警察对案情的描述,一五一十告知了傅连水。 傅连水听了,脸上不由现出阴狠之色。 他早就想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岗南恶霸了,只是迫于新合盛四眼龙的钳制,不敢轻易分兵内陆。 眼下倒是个机会,岗南恶霸既然来了港城,那就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郭老板有所不知,那岗南恶霸跟新合盛的四眼龙关系颇为密切,我想,他如此猖狂,定是仰仗新合盛的势力。” 新合盛? 郭言逊跟四眼龙不熟,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不死鸟郑泰。 那只不死鸟…… 郭言逊不由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那一年,刚当上警长的他受人之托,亲手将郑泰抓进了警署,虽然只关了不到十天,便迫于阴国佬的压力把他给放了,但也让这只不死鸟差点就掉光了毛。 不过,警察抓贼,天经地义,这段过节,早已经随着大家都改行进到了商界而烟消云散,就在前年,郑泰的合盛集团跟他的凤凰地产还做过几笔不小的生意呢。 难道说,那不死鸟郑泰和解是假,记仇为真,故意找来这内地的岗南恶霸针对他? 傅连水自然知晓这段历史,当年的那位委托人正是他的大佬,而他,便是那个于中间传话并送钱的经办者。 “应该不会。”傅连水给出了否定的结论:“郑泰这个人说话还是算数的,既然十年前已经金盆洗手,自然不会把以前的恩怨再放在心上,只是……” 稍稍冷静下来的傅连水随即想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岗南恶霸既然跟新合盛的四眼龙关系密切,那么此次港城之行必然受到了新合盛的严密保护。 以他义忠堂的实力,拿下一个内地的大佬自然不在话下,可要想从新合盛四眼龙的手中把人要走,他却是毫无把握。 傅连水沉吟了片刻,随即便想出一条妙计:“我估计那岗南恶霸今晚上一定下榻在合盛酒店,动用你警方的关系吧,只要能把他带出合盛酒店,我就有办法逼他就范,不单可以救出你兄弟,还可以帮你解决掉你鹏城项目的未来隐患。” …… 合盛酒店。 杨锐和龙叔正在一间豪包中喝茶聊天,作陪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位鬼佬。 女鬼佬便是合盛集团公关部经理凯瑟琳,而男鬼佬则是大阴帝国丰汇银行投资部高级经理约翰劳森。 半年前,龙叔病中险遭毒手,原因只在于龙叔听从了泰叔的劝导,打算放弃掉所有偏门生意。 这无疑触动到了某些堂口兄弟的利益,因而孤注一掷意欲置龙叔于死地。 龙叔早有觉察,所以才找了各种借口执意要请内陆专家为其手术,只是千算万算,居然没算到对手居然把毒手放在了术后护理环节上。 幸亏被杨锐发现了端倪。 若不然,今年底就该给龙叔准备周年祭了。 逃过一劫的龙叔更是坚定了转型的信念,他花了半年时间,终于肃清了堂口异己,刚好遇上杨锐这位不死鸟阿泰眼中的商业奇才前来港城,龙叔必须抓住机会,向其好好讨教一番,他新合盛究竟该转型从事何种产业。 顺便托凯瑟琳请来了约翰劳森,谈好了项目也就等于谈好了投资。 建厂开公司,正儿八经的做生意,肯定不适合新合盛。若不然,龙叔带着一帮弟兄还不如直接投奔泰叔麾下呢。 杨锐给出的建议是搞旅游。 旅游行业倒是挺适合堂口那般弟兄,不太需要专业学历,也不怎么需要文化智商,多搞上几辆豪华大巴,只需要对外多联系多接团。 就特么一点不如适,赚钱不多。 杨锐淡然一笑,随即给出了他的商业计划精髓所在。 “既然赚钱不多,那就干脆不在这方面上赚钱,你奔着亏本去揽客,别人肯定争不过你……” 那是! 亏钱揽客,哪会有人那么傻呢? “泰叔不是正往零售业上发展么,你可以联手泰叔的合盛集团,搞上几家特色商场或是专卖店,但凡来港城旅游的,谁不想带点特色产品回去呢?” 龙叔的两只眼眸顿时闪烁出异光,这个套路甚为绝妙啊! 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只要能多揽来游客,就不愁没得钱赚。 “你还可以找约翰劳森投点资或是贷点款,买下或是租下一艘豪华邮轮,接上游客,开到公海上去……” 龙叔的思维瞬间发散开来。 到了公海上,便不受港城法律约束,各种娱乐项目都可以放开手脚,可以娚,可以嬲,也可以嫐,甚至可以…… 最赚钱还是个赌。 在地面上是要受到警方打击的,还得时刻提防着别的堂口抢地盘,但开个邮轮上到了公海,嘿嘿,那还不是躺着赚大钱么。 鬼佬约翰劳森也是个人精,连眼皮都不用多眨一下就判断出这必然是个暴利项目。 不过,让雇主丰汇银行赚大钱,而他只能从中分到奖金提成这么一小杯羹,那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于是,约翰鬼佬眼珠子骨碌一转,当即表示说,他可以以个人名义参与投资龙叔的新事业。 龙叔大喜过望。 如此一来,堂口的弟兄们既不会失业也不需要重新学习,几乎是重操旧业,却能披上旅游娱乐这个正当行业的外衣,规避了法律风险以及江湖风险,还能赚到比以前更多的钱。 美啊! 为此事,当浮一大白。 就当龙叔兴奋不已,叫来酒店侍者,准备茶换酒时,一队警察涌进了酒店大堂。 目标,一个打鹏城过来的客人,姓杨名锐,绰号岗南恶霸。 玛德,这港城的警察效率还真是不低……杨锐以手势安抚住房间中另三位,冲着那位刚领了龙叔吩咐的侍者道: “你去跟阿瑟们说一声吧,我就是他们要找的杨锐。” 那侍者不由打起了冷颤。 这位杨老板可是老板泰叔还有面前这位新合盛堂口的座上嘉宾,他怎敢去向阿瑟们告密呢? 龙叔呵呵一笑,吩咐道:“让你去,你就去,有什么好怕的?” (本章完) 第249章 如何必胜 领队阿瑟在两名警员的陪同下进到了豪包。 杨锐安坐在座椅上,冲着那领队阿瑟微微一笑: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杨锐,请问阿瑟,我犯了港城的什么法?” 那领队阿瑟不卑不亢道: “你涉嫌一桩绑架案,我接到命令,需要将你带回警署做进一步调查。” 杨锐接着笑道:“我有权保持沉默,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对吗?” 那领队阿瑟不由一怔,直觉告诉他,今晚上遇到的这位可不像是个善茬。 于此同时,龙叔屈指抵唇,吹响了口哨。 隔壁包间以及酒店大堂,立时现出二十余堂口弟兄,将豪包内外的阿瑟们围了起来。 领队阿瑟稍显紧张道:“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哦!” 此时,凯瑟琳站了出来,先冲那领队阿瑟亮明了身份,随后质问道:“杨先生是我合盛集团聘请的高级顾问,请问阿瑟,他究竟涉嫌了哪一桩绑架案?” 领队阿瑟慌张应道:“是凤凰地产的董事长报的案,说杨先生绑架了他的胞弟郭鸣谦。” 杨锐哈哈大笑,反问道:“那我现在报案说,那位凤凰地产的董事长刚杀了一个人,你们阿瑟也相信吗?” 如此不讲道理……那领队阿瑟想怒,却有些不敢。 龙叔敲了敲桌面,引来众人的注意,随后问道:“你说的绑架案是几时发生的?” 领队阿瑟回答道:“八点半到九点半之间……” 约翰劳森顿时怒了: “从八点钟开始一直到现在,杨先生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你们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参与了那起绑架案?” 华人的话可以不信,可鬼佬的作证,那领队阿瑟却不敢怀疑。 不过,他并不负责断案,只是奉命过来抓人。 “杨先生,虽然你有不在场的证据,但这并不能证明你没有指使手下实施这场绑架案,所以……” “所以什么?” 豪包门外,响起了泰叔的威严声音。 泰叔并非独自而来,身边还陪同了一位鬼佬。 那鬼佬刚一进门,便冲领队阿瑟亮出了证件。 领队阿瑟随即向那鬼佬敬了一个英式立正礼。 鬼佬用英语道:“八点钟差五分,我也见过这位杨先生,就在合盛酒店,所以,我可以作证杨先生并没有参与这起绑架案。” 官大一级且能压死人,更何况这位鬼佬还是位总警司。领队阿瑟无奈,只得宣布收队。 酒店外不远处。 负责监视的义忠堂弟兄见到这队警察并没有将那岗南恶霸带出酒店,慌忙撤离监视点,寻了个电话亭,将情况汇报给了堂口老大傅连水。 郭府别墅的一楼客厅中,刚得到手下情报的傅连水紧皱着眉头,好一会子不愿开口出声。 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看来,那岗南恶霸是做足了准备。 郭言逊愤懑不已,他家的电话可是从米国进口来的高科技产品,自带录音功能。如此铁证之下,都无法将那凶徒缉拿归案,这帮警察简直就是白吃干饭的废物。 便在这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郭言逊按下了免提键,随即听到了熟悉的“杨锐”的声音: “郭董事长,你报警了?我杨锐好心好意请你们兄弟二人喝茶谈生意,丢你老母,你居然报警……” 郭言逊心头一颤,突然明白了过来,失口道:“你……你不是杨锐!” 电话中响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我怎么可能不是杨锐呢?除了我杨锐,港城又有谁敢对你郭老板下手呢?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兄弟不会出意外的,当然,这必须建立在你主动放弃鹏城那块地皮的前提之上。” 言罢,对方咔嚓一声挂上了电话。 郭言逊愣了几秒钟,忽然现出恍然状。 电话那头之人,真的不是岗南恶霸。 他已经对这位杨老板做过细致调查,知道他出自于阐城下面的一个名叫岗南村的小地方,而那个地方的人,说起白话来应该是省城一带的口音。 而打来电话的这个人,白话说得虽然很流畅,但操的却分明是港城白话,还略微带了些潮汕口音。 鹏城那块地皮的竞争者中,还有一位颇有实力,据说是个潮汕人。 潮汕人…… 那郑泰,还有那新合盛的话事人四眼龙,不都是潮汕人么? 阿瑟的袭扰,搅乱了合盛酒店豪包中那四位的商业畅谈心情,不过,该谈的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照此方向往前推进就是。 约翰劳森起身告辞,凯瑟琳随之同行,豪包中只剩下了龙叔和杨锐二人。 “为什么要留下那么大的纰漏呢?”龙叔再也忍不住了,按理说,以锐仔的心思,不可能把事做得那么毛糙。 让人家直接指认到了自己的身上。 杨锐轻松笑道:“把水搅混了,才好摸鱼嘛。” 龙叔蹙眉细品,除了可以肯定这事这是锐仔的故意之为外,别的什么味道却是一点也没品出来。 这也难怪。 累死他也想不到,杨锐之所以要把动静搞那么大,只是为了帮段兴民闯出点江湖名声来。 “你要的身份证,给你做好了。” 龙叔从包里掏出一只信封,递给了杨锐。 新合盛藏龙卧虎,有一兄弟从事此行已有二十余年,做出来的各项证件跟真的一模一样。 当然,等到了互联网时代,这手艺就没得那么吃香了。 就像杨锐指挥段兴民彭家栋航小北三人干下的这件事,若是来到了监控时代,绝对没这么轻松。 “还有你要的左轮手枪……” 龙叔又吹了声口哨。 不多一会,一新合盛兄弟推门而入,将一手包交到了杨锐手上。 待那兄弟退出豪包时,杨锐起身锁上了包间房门,随后打开手包。 除了一把崭新的黑黝黝点三八之外,包里还装了十枚金灿灿子弹。 “你确定要跟傅连水来一场俄罗斯轮盘赌?” 杨锐笃定点头。 “我跟义忠堂的过节积攒蛮多的了,我不主动找他,他迟早也要找上我,不如借此机会做个了断得了。” 龙叔看着杨锐,一脸的不解,还是那句话,以锐仔的缜密心思,绝不可能打一场无把握之战,只是这轮盘赌的打法……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如何必胜。(本章完) 第250章 一夜无眠 元朗公寓B座。 十一层零三号房。 郭鸣谦从昏迷中醒来,发觉自己的待遇还算不错,独处在一间设施还算不错的卧房中,身上没被绑住,嘴巴也没遭堵。 下意识地想大叫一声救命,可就在嘴巴刚刚张开之时忽又失去了勇气。 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他不敢确定,但当时发生了什么,他却是记忆犹新。 挟持他的人太恐怖了! 全程根本没说一句话,撞停了他的座驾后,三人强行打开了他的车门,将手中一根黑黢黢的棒子往他的司机还有助理身上戳了一下,那二人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他,也未能幸免。 “你醒了?” 卧房房门打开,进来了一年轻小伙: “渴了不?饿了不?要不要出来跟我们吃点喝点?” 说的是国语。 郭鸣谦不太会说国语,但勉强能听得懂。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儿来?” 那小伙一脸不知所以然的模样,显然听不懂白话。 郭鸣谦无奈,只好操着生硬的国语道:“你们想要多少钱?只要放了我,一切都好商量。” 那小伙笑开了,摇着头回道: “我们不要钱,就是想让你陪我们哥俩在这边住几天。” 住几天? 难道是为了劫色? 郭鸣谦不由得菊花一紧。 这可是个秘密! 面前这位大陆仔又是怎么知道他好这一口的呢? 还有…… 郭鸣谦回想起了案发当时,连同面前这位小伙,总共三个劫匪居然都没蒙面。 根本不担心被指认出来! 难道是打算煎完即杀? 就在郭鸣谦控制不住打起寒颤之时,只听那小伙又道: “你确定不出来吃点喝点?明天可没得早饭吃哦!” 郭鸣谦咬紧牙关,把心一横,管他呢,即便被煎也不能饿着肚子,就算去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回老家陪老母亲吃饭,只是个象征性的工作,他原本就没怎么吃好,再经受了一番惊吓,这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直叫。 随着那小伙走出卧房来到客厅,郭鸣谦下意识地打量了几眼这间公寓。 客厅不算小,差不多有个三十平米,冰箱彩电空调,各种电器应有尽有,看家私,也不像是普通市场中淘来的便宜货。 越过客厅,则是餐厅。 餐厅大约有个十来平米,一张镶嵌白玉石面板的长方形餐桌上摆放着一只烤炉,烤炉上,滋滋啦啦烤着五花肉片。 一年纪稍长的小伙坐于一旁正往烤肉上撒着各种佐料。 “别怕,郭老板……” 那小伙侧头看了眼郭鸣谦,带着轻松笑意道: “只要你安安生生的,不吵不闹,我们哥俩就不会伤害你,等十二号一过,你就能重获自由了。” 十二号…… 郭鸣谦心念转动,随即明白了这伙绑匪的用意所在。 …… 这一夜。 郭言逊几乎未曾合眼。 只要一闭眼,脑海中便浮现出他们兄弟二人近四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弟弟郭鸣谦比他小了整整一轮。可以说,弟弟的整个童年都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度过的。 父亲死的早,母亲又体弱多病,十六七岁的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而当时只有四五岁的弟弟,则把他当成了父亲一样看待。 一晃眼,他已是年过半百,而弟弟鸣谦也入了不惑。这一路走来,他们兄弟二人从来就没红过脸,对他这个当哥哥的,弟弟鸣谦历来都是唯命是从。 唯有感情方面…… 不过,瑕不掩瑜,不能因这么点癖好就否定了弟弟的优秀。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郭言逊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弟弟。 赚钱固然重要,但若是要以牺牲弟弟为代价,他断然接受不了。 认栽! 必须认栽! 明天一早就亲自去合盛集团登门谢罪。 鹏城那块地皮他绝对不会再参与竞争,包括港城的生意,今后也绝不会同合盛集团为敌。 …… 杨锐同样是一夜无眠。 他在反复练习一个类似于魔术的手法,虽然脑子里想象的整套动作并不复杂,可落到了实际操作上来,却是不那么容易。 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一阵又一阵的叮当作响,直到晨曦来临,他才满意收工。 好在这合盛酒店的房间隔音措施搞得不错,这一夜的动静,并没有影响到隔壁房间的段兴民。 跟杨锐一样,段兴民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晚上过十点就犯困,一早六点零五分准时睁眼,这套在部队时养成的生物钟,退了武也难以改变。 “笃笃笃。” 身穿短裤背心的段兴民敲开了杨锐的房门。 “出去跑跑步,运动运动?” 段兴民的提议正合杨锐的心意。 消除一夜未睡的疲倦,最好的办法就是运动,若是能再打上一架,那就更好了。 段兴民显然是读懂了杨锐的眼神,笑着回应道:“我看过地图,出门右转,不到两公里就有个公园,公园挺大,这会儿应该能找个没人的地方。” 杨锐的情绪一下子便高涨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 公园深处的一块草坪上,段兴民像是散了架一般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只差几个月就四年了,这四年里我可一直没敢偷懒,几乎每一天都要练上一练,可特么跟你恶霸的差距却是越来越大……” 四年前的那个夏末,他在西江岸边追上了恶霸,暴雨中的一战,他段兴民虽然落败,却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几无还手之力。 “年龄!” 杨锐言简意赅做出了原因总结。 四年前,段兴民才二十三岁多不满二十四周岁,正是男人体力上的巅峰时期,而他杨锐,十七八岁的年纪只能说是刚刚发育成熟。 而今天,二十一岁多不满二十二周岁的杨锐刚好来到了体力巅峰期,而直奔三十而去的段兴民却已经开启了下山路。 段兴民摇了摇头,苦笑道:“别特么替我找原因了,你段达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算咱哥俩把年纪倒过来,我还是一样打不过你。” “打不过我不是很正常吗?” 杨锐似乎没活动够,伏在草地上做起了单手俯卧撑。 “不过说实话哈,以你段大哥的身手,足够在港城堂口中横着走了。” (本章完) 第251章 倍加小心 “你认栽?” 傅连水对郭言逊的打算报以冷笑: “你认栽有用吗?你以为你认了栽就能换回你弟弟的自由吗?幼稚!” 我特么怎么就幼稚了……郭言逊一脸困惑,但又不好直接顶撞这位义忠堂话事人,只得直愣愣看着对方,等着傅连水做出进一步解释。 “咱们先不争论郑泰那个老东西有没有参与到此事中来,但新合盛肯定是脱不开干系的,对不?” 郭言逊点了点。 “那你觉得,新合盛的四眼龙假若只是想针对你,做起事情来会如此拖泥带水吗?” 这正是郭言逊想了一夜也没能想明白的困惑之处。 按理说,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不管是郑泰,还是四眼龙,又或是那岗南恶霸,既然只是图利,根本没必要主动惊扰警方。 而对方的行事风格,却摆明了是故意要把案件曝光在阿瑟们的眼皮子下。 “天下人都知道,你郭老板在江湖上是我义忠堂罩着的,他们此举,不过是想折损我傅连水的这张老脸罢了。” 郭言逊恍然大悟。 怪不得对方要主动留下纰漏曝光给警方,江湖人争斗,最忌讳的就是让阿瑟们掺合进来,按照正常思维逻辑,外人一定会认定是自己这边主动报的警。 “我昨天已经走错了一步,想借助警方把那恶霸请出合盛酒店,结果却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今日你再去求和……” 傅连水轻叹一声,接着质问道: “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兄弟吗?会放过这个折损我义忠堂颜面的大好机会吗?” 郭言逊总算是想明白了,跟着幽叹了一声,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放心,鸣谦既然是落在了他们手上,苦头可能会吃上一些,但不可能出现安全上的问题,他们这番做为,只是想逼我傅连水低头认栽啊!” 郭言逊立时陷入了两难之间。 他认同傅连水的分析,弟弟虽然没得生命危险,可他这个当哥哥的,也不想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弟弟为此而吃尽苦头。 可是,傅连水会为了他的这个私念而主动低头认栽吗? 显然不会! 傅连水走过来拍了拍郭言逊的肩,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 “该吃的苦头,估计鸣谦昨晚上都已经吃过了,就算你郭老板低头认栽割地赔款能换回来鸣谦,我义忠堂跟他四眼龙的新合盛仍旧是免不掉这一战……你,看着办吧。” 言罢,傅连水召集了弟兄,就要离去。 便在这时,外面门铃响起。 一位身着邮差制服的人送来了一封信。 信封中装着的是一张署名为杨锐的邀请函,邀请义忠堂话事人傅连水以及凤凰地产董事长郭言逊,于今晚八点钟至德兴街德兴酒楼吃饭喝茶,以期对双方的矛盾或是误会做个了断。 届时,除了新合盛之外,还会有另外至少四家堂口的代表出席见证。 …… 龙叔终究没能忍住心中的担忧,将锐仔要同傅连水来上一场俄罗斯轮盘赌的打算告知了泰叔。 一大早,泰叔便来到了合盛酒店,等来了刚从公园打完一架回来的杨锐段兴民兄弟二人。 “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我等着你俩一块吃早餐。” 泰叔一脸不悦,转身去了早餐厅。 十分钟后,杨锐段兴民哥俩坐到了泰叔的对面。 泰叔依旧黑着一张脸。 “你跟傅连水究竟有多大的仇,非要闹个你死我活?” 对控制郭鸣谦一事,泰叔就不怎么赞同,为了一块地皮而去触犯法律,并不是一个生意人明智的选择。 但这个锐仔,却坚持己见,看在事情不算太大的份上,泰叔也就捏着鼻子答应了。 可闹着闹着,居然闹到了动枪的份上,而且这轮盘赌比拼的只是谁更不怕死,倒大霉的几率并不会因为谁胆子更大而改变,那锐仔同样有一半的可能吃到了枪子丢了命。 他这个当长辈的岂能答应! 杨锐满不在乎先喝了口粥。 “谈不上你死我活,泰叔,我只是想吓唬吓唬那个姓傅的,顺便帮我兄弟在港城涨涨名声。” 段兴民紧跟着解释道: “泰叔,您老有所不知,我在内地那边惹了点事,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只能留在这港城混迹江湖。” 泰叔的脸色更加不悦。 这对年轻人,嘴巴里没一句是实话。 他虽然也看不上那个傅连水,可人家毕竟是义忠堂的话事人,刀尖舔血的日子也过了几十年,岂是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字辈说吓唬就能吓唬倒的? 还有那个段小子。 回不了内地也没必要混迹港城江湖呀,不方便进到他的合盛集团,那也可以在四眼龙的手下讨上口饭吃。 以锐仔跟四眼龙的交情,根本用不着他郑泰开口啊! “锐仔啊,你觉得那傅连水是好吓唬的吗?没错,以他现在的江湖地位,肯定是不愿意同你比谁的命更硬,可是啊,义忠堂的亡命徒可不在少数……” 泰叔夹了块脱骨凤爪塞进了口中,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已经相当明白。 傅连水虽然不肯跟你锐仔比拼谁命大,但他有的是不怕死的兄弟,这一招,根本不可能折损掉义忠堂的颜面。 杨锐跟着夹了块脱骨凤爪,一边嚼一边赞,末了,揽过段兴民的肩回了泰叔一句: “可是泰叔,我杨锐也有不怕死的兄弟呀!” 泰叔登时愣住。 段兴民也差点呆成了一只木鸡。 杨锐要跟傅连水玩轮盘赌的事,并没有事先告诉他一声,这会儿听着那爷俩的对话,段兴民只觉得云里雾里,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个情况。 杨锐连忙给泰叔夹了个虾饺,同时冲泰叔递去了一个晦涩眼神。 “好了,泰叔,我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今晚上绝对不会跟姓傅的动刀动枪,郭鸣谦在我手上,顺利拿下那块地皮,才是我的唯一目的。” 听了杨锐的保证,泰叔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杨锐瞄了眼一旁的段兴民,看其模样,这哥们应当还蒙在鼓里。 挺好。 越是不知情,这游戏玩起来就越逼真,越刺激。 也算是送给这哥们的一个提醒吧,将来在港城江湖上混,虽是都有丢掉小命的可能,必须倍加小心。 (本章完) 第252章 德兴酒楼 德兴街位于新合盛和义忠堂的地盘交界处。 因而,德兴酒楼也就成了这两家堂口的谈判官方指定地址。 本该是苦不堪言的酒楼老板却是乐在其中,他这家酒楼做的是街坊生意,而街坊们大多都有一颗江湖心,每每有过大动静之后,酒楼生意不见冷清,反倒有所增长。 万一谈得不顺,两边再干起仗来,酒楼老板也无需多虑,楼上楼下全都换上老式的实木桌椅,一般打斗,基本上不会有多少损毁,至于盘碗碟盅什么的,那又值不了几个钱。 八点差五分。 杨锐领着段兴民从一侧楼梯登上了二楼,当着龙叔以及其他几位见证人的面,从怀中掏出来一把点三八,丢到了正中间的桌面上。 另一侧楼梯口,本想晚两步上来以示威严的傅连水看到了,眉头间不由得抖动了一下。 与其并肩的郭言逊则刷的一下变了脸色。 待这两位大佬领着一帮弟兄就了位,杨锐轻松一笑,抱起双拳率先开口道:“久仰傅堂主威名,小侄杨锐携兄弟段兴民见过傅堂主。” 傅连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你就是号称鹏城大佬的岗南恶霸?” 杨锐再一笑: “小侄杨锐乃是岗南村村长,端的是公家饭碗,勉强算得上是个生意人,本无意踏足江湖……” 傅连水冷哼一声,打断了杨锐半文半白酸不溜秋的表述。 “可你在鹏城先是暴打了我侄子胡前进一顿,还讹了他二十万,随后又赶走了我的小老乡欧山虎,上个月在省城,你岗南恶霸又砸了我义忠堂罩着的场子。 今天,你岗南恶霸为了争抢一块地皮,掳走了我鸣谦兄弟,这一笔又一笔的账,你以为你说上一句无意踏足江湖就能了结了吗?” 当然不能! 真要是就此了结了,那我段大哥如何闯出名头?如何在这港城江湖立足?如何完成陆凯达交代给他的任务? “胡前进欺负我的人在前,欺负的还是个女人,挨揍只能说是活该,他仗着有你小老乡欧山虎的撑腰,打上了我杨锐的店门,只向他要了二十万的赔款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至于欧山虎,那种货色也只有你傅堂主才能看得上,在我眼中,这货狗屎不如,动他只怕会弄脏了我杨锐的手,他究竟死去哪里,你傅堂主用不着往我杨锐头上栽,我特么不吃你这一套。 你在省城罩着的场子确实是我砸的,但那家黑店也是先招惹到了我杨锐。” 杨锐拿出香烟,叼上了一支,身旁,段兴民立刻送上了火。 点着了烟,杨锐喷了口雾,缓缓将目光移到了郭言逊的脸上。 “你兄弟被绑,同我何干?你特么居然报警污蔑于我,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郭言逊不敢直视,更不敢接话,偷偷看向了一旁的傅连水。 傅连水则冷眼看向了龙叔。 “四眼龙,你新合盛怎么说?” 龙叔耸了下肩,不偏不倚道: “锐仔是不死鸟阿泰的生意伙伴,曾经专门为我请来了内地的医学专家,这份情,我四眼龙不能不领。 但这也只是我和他个人之间的事,跟新合盛无关,跟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同样无关。” 当着另几家堂口见证人的面,龙叔说出来的这番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既然摆明了中立的态度,那就决不能偏倚一方,要不然只会遭来江湖无尽耻笑。 傅连水点了点头,阴鸷的目光投向了桌对面的杨锐。 “你是个小辈,又是个大陆仔,我傅连水不欺负你,划个道吧,你想怎么了结我们之间的矛盾?” 杨锐身手抓向了桌上的点三八。 傅连水身后,一帮义忠堂弟兄脸色一凛,齐刷刷将手探入了怀中。 大热的天,这帮兄弟为了带个家伙事,还得多穿件外套,真的是不容易啊。 杨锐抓过点三八,洞口朝天,扣动了BJ。 清脆震耳的声响中,天花板落下了一摊粉碎。 众多惊诧目光下,杨锐推开点三八轮毂,卸下膛中剩余子蛋。 五粒金灿灿子蛋落在桌面上,叮当作响,其中有一颗还滚下了桌面,落到了地板上。 杨锐弯腰捡起,冲着傅连水灿烂一笑,然后随手捻起一粒,装进了点三八的轮毂。 咔嚓一声,合上轮毂,杨锐再用力一拨,轮毂转动,那颗子蛋已然失去了方位。 杨锐将点三八放在了桌面上,随后推给了傅连水。 “傅堂主,麻烦你也动下手,转几圈轮毂,免得人家说我杨锐跟你玩猫腻。” 这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 事实上,刚从楼梯口上来时,看到这杨锐丢了把点三八在桌上,傅连水就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只是,当时他认为对方此举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 没想到,竟然玩起了真的。 “你想跟我义忠堂赌命?” 傅连水拿起点三八,转动过轮毂后,放回到了桌面上。他所应下的话是跟义忠堂赌命,而非跟他傅连水赌命。 杨锐似笑非笑道: “道,我已经划了,就看你傅堂主敢不敢接了。” 傅连水冷笑一声,随即向身后兄弟吩咐道:“去外面找一个勇士上来。” 对方划出来的道针对的是他义忠堂,只要他义忠堂有兄弟接下了,那就无损于颜面,也不算坏了规矩。 那位领了傅连水之命的兄弟下了楼。 此刻,酒楼外早已是乌泱一片,很多人只是凑个热闹,但也有不少人揣着上位的梦想。 正如泰叔所说,入了义忠堂的堂口弟兄,并不缺乏亡命之徒。 楼上,杨锐接着轻松道: “如果是你的人命更硬,那我杨锐认栽,鹏城那块地我将主动放弃,另外,由新合盛龙叔做保,赔偿你义忠堂两千万港币。 若是结果反过来了,那你义忠堂还有凤凰地产永世不得进入内地,我们之前的账也必须一笔勾销。” 傅连水冷笑道:“那郭鸣谦的账怎么算?” 杨锐道:“我说过,郭鸣谦的事情同我无关!不过呢,等了结了你我之间的恩怨,无论输赢,我都可以告诉你们,弄走了郭鸣谦的人究竟是谁。” (本章完) 第253章 两个世界 傅连水那边很快就找来了一个勇士。 杨锐这边,则拍了拍段兴民的肩膀:“接下来,看你的了。” 段兴民又不傻,早就弄明白了杨锐的用意,而且,也已经度过了起初的惊愕期。 他虽然搞不明白杨锐在这支点三八上做了怎样的手脚,但他坚信,以恶霸的人品,绝不会加害于他。 如此心态下,接下了任务上前一步并看向桌上那支点三八的段兴民,泰然自若。 这副神情,在旁人看来,却理解成了无畏生死。 再反观傅连水身旁的那位勇士,则差了好些个层次。 虽然也做出了一副不怕死的表情,但眼眸深处,却隐藏着无限恐惧。 硬撑出来的勇敢,跟段兴民这种根本不用考虑生死问题的坦然相比对,高下立判。 段兴民旁若无人抓起了那支点三八,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随即面带笑容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吧嗒—— 搂了个空。 点三八随即被推到了傅连水一边。 义忠堂的那位勇士深吸了口气,伸手拿住了再缓缓举起,犹豫了好一会,终于猛一咬牙…… 同样是一声搂空的吧嗒声。 那勇士狞笑着将点三八推还回来。 段兴民抓举扣,一气呵成,整个过程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用到。 看得一旁的杨锐心中直接开骂,段兴民你个貂毛就不能好好演一演吗?兄弟我给你争取来这男一号的机会不容易啊,你特么怎么就不珍惜呢? 段兴民像是读到了恶霸兄弟的心声,换了只手卧炝,冲着自己另一侧太阳穴毫不犹豫地又搂了一扳机。 不消多问,依旧是吧嗒一声空响。 但,其他人全都惊呆了。 见过不怕死的,可真没见过这种就像是跟自己性命有仇的莽夫! 段兴民嘴角上扬,现出一抹蔑笑,随后推开轮毂,另一只手往握抢的手腕一拍,磕出来一粒金灿灿子弹。 只是…… 段兴民冷冷道了声:“你们输了!” 顺手将那枚被动了手脚的子弹揣进了裤兜。 …… 大东门商业街服装批发市场的扩建工程主体已经完工。 接下来便是走电跑水铺地刷墙这些小活,估计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差不多了。 比计划中的进度至少提前了半个月,而且,工程质量也超乎了预期。 早在搞掂华强北那块地皮之前,杨锐就安排黄大龙在鹏城及省城的十多家报媒上包下了半个月的广告,一水全都是半版的幅面,上面只有极为醒目的八个字。 单日为: 女人世界,财富梦想。 双日则: 男人世界,扬帆起航。 看过这则广告的人们虽然搞不清楚这女人世界男人世界是做什么的,但如此新颖且魔幻的广告形式却让每一个人牢记住了这两句话十六个字。 来到了五月下旬。 杨锐又搞了一波海陆空立体广告轰炸,电视台走的是专访,报媒上的是软文,而那十六个字的广告牌则立满了鹏城主要街道。 这一下,大东门两个世界迅速在市民们中爆红起来,但凡有亲戚朋友来鹏城旅游,总是会唏嘘一句:你来得太早了!要是能等上半个月,我一定会亲自带你去逛逛那两个世界。 优秀的商人总是有着灵敏的商业嗅觉。 两个世界的未开业先爆红,无疑是一个巨大商机,于是乎,冷清已久的大东门商业街重新热闹了起来。 将近三百家商铺,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便租出去了整一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都是些面积较大且位置尚佳的铺面。 倒不是租不出去,而是杨老板下令,这些商铺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挂牌出租。 两个世界更是一摊难求。 工地门口临时搭建的接待处,每一天天不亮就排起了长队。 这鸟地方已然成了卖方市场,一天只往外放出一百个摊位号,却有着好几百号商户争抢,不得已,只得雇人熬夜排队。 租到就是赚到。 有些下手比较早的商户,拿到的摊位位置不太满意,后来又抢得了一个位置更好的摊位,转手便加价三成将前一个摊位转让了出去。 刘大光闻讯也赶来了鹏城。 见此景象,唏嘘不已。 想当初,杨锐请他过来这边,用的可是视察指导一类的词。真是想不到,几个月后,他反而要觍着脸求着恶霸兄弟给他的中华立领留个铺面。 不求不行。 还必须觍着脸苦苦相求才行。 不然的话,那该死的恶霸只答应给他弄俩男人世界的连体摊位。 不过,跟高欢和陈天辉相比,刘大光还算是很有面子的。 那俩人,跟该死的杨恶霸几乎磨破了嘴唇子,最终也就是拿去了四个位置颇佳的摊位。 一句话,商业街上那些个留置下来的铺面是专门给国际大品牌留下的,咱自家的买卖,用不着这般铺张,在两个世界弄个位置好点的摊位已经足足够够。 彭家栋的钟表行还在装修,尚未开业。 事实上,若是按彭家栋的想法,这间店铺根本不需要重新装修,随便捯饬捯饬,再多买上几个柜台也就差不多了。 可杨锐不依,一把手甩出十万块,命令黄大龙务必使出浑身解数,将这间钟表行装修成这条街上最靓的仔。 港城那件事,彭家栋航小北这哥俩干的相当漂亮,使得他在华强北那块地皮上省下了好几百万。 论功行赏,这一点马虎不得。 给自己最铁的战友干活,黄大龙自然不会抠门,材料捡最贵的买,师傅挑工钱最高的请,饶是如此,鉴于那铺面实在有限,那十万块也最多能花出去个一半多。 黄大龙深知杨锐的尿性,说了专款专用,一不可能收回,二不同意挪做他用,至于这间钟表行的启动资金,相信霸哥也早有安排。 剩下的那四万多块钱,只能往楼上造。 于是乎,楼上那几间原本用来当做办公室或是储藏室的空间,一不小心被黄大龙装修成了五星级小酒店。 彭家栋哪里享受过这般待遇,看着楼下富丽堂皇的店面,再看看楼上极尽奢华的住处和接待室,一时间竟然差点哽咽起来。 (本章完) 第254章 暗示 两个世界的重新开业日期定在了六月十八日。 霸哥为什么会选中这一天? 黄大龙百思不得其解,他查看过老黄历,这一天是农历五月二十三,并不吉利,而且黄历上注明了不宜庆典。 果不其然。 刚过了六月,麻烦事便找上了门来。 消防支队派了俩人过来,四下里查验了一番,最终给出了消防措施不合必须整改的结论。 金学东当场就怒了,撸着袖管,非得让那二位说出个所以然来。 扩建工程早在图纸阶段就向消防部门打过申请,消防方案完全按指示设计,所有设施也全都是指定产品,到头来怎么就不合格了呢? 那二位支支吾吾说了一堆,其中理由多为牵强,甚至是自相矛盾。 实在是圆不下去了,其中一位干脆说了实话,这是上面的意思,你要是不服那就去找领导说去,别特么难为我们这些基层办事人员。 找就找。 金学东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消防支队支队长的办公室。 五分钟不到,便垂头丧气走了出来。 支队长总共就说了一句话:“我这边只是服从命令听指挥。” 云里雾里的金学东,无奈只得将实情告诉了杨锐,这种事,没标没准的,多费些钱都是小事,关键是时间上没有个准,号不清楚脉,别说一个月两个月,就算是拖上个半年八个月,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锐瞬间明白了个中原委。 婷美后遗症。 话说这李大公子也不是猪脑子一个,早不搞事,晚不搞事,偏偏等他确定了开业日期后才搞事,分明是欺负他不敢违约于众多商户。 两个世界加一块一千两百家商户,迟一天开业,这违约金就得往外掏出个大几万,不用太多,拖上个三五月,一准能把他杨锐拖破产。 是求和,还是硬刚呢? 一时间,杨锐陷入了两难。 硬刚把握不大,而求和又特么太过憋屈。 沉思了十来分钟,杨锐决定先去趟市局。 从港城回来都二十多天了,中间跟陆凯达也就只通了个电话。段兴民能在港城堂口中成功站住脚,他杨锐居功至伟,陆凯达理当有所赏赐。 陆凯达清闲如初,见到杨锐时,向往常一样赶紧摆出了棋盘。 杨锐未着急说明来意,安然就座,沉心棋盘。 但棋力却是大失水准。 连脚上的一个最常见的托退定式都能走错次序,使得陆凯达在布局阶段便占尽了优势。 优势太大也没意思,陆凯达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到了杨锐的面庞上。 “小子,看你的状态不怎么对劲啊?” 杨锐幽叹一声,这才把所面临的困境和缘由说了出来。 “这个李公子,还没完没了了!” 陆凯达丢下了手中棋子,拿了支香烟叼在了嘴上,划着火柴的同时接道:“这件事,恐怕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杨锐不由一怔,没想到陆凯达回绝地如此利落。 “消防虽然隶属于公安系统,可它相对独立,我这点面子跟……”陆凯达冒了口烟,指了下上方,苦笑道:“跟人家相比,明显不够看嘛……” 杨锐跟着点了支烟,面上虽然显得很平静,但心里面却敲起了鼓。这位陆副局长今天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呢? 不着急,且耐心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再有一点,李公子上次搞你的时候,在我手上吃了个大亏,那么这一次,你觉得他有没有做足对我的防范呢?” 杨锐附和点头,但并不认同。再怎么周密的防范也有漏洞,以你陆副局长的背景和手段,理当轻松突破。 “最主要一点,在外面受了欺负只会找家长,那可不是一个江湖大佬的风格……” 陆凯达看着杨锐,现出讳莫如深的一笑。 杨锐不由一惊。 你特么这是几个意思? 暗示我杨锐去把李公子抓起来狠揍一顿? 然后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让我杨锐在监号中度完余生……艹,老子才不会上你这个当呢! 陆凯达再冒了口烟,忽地转变了话题:“我听说前不久你在省城砸了一家银窝,还搞了一大堆不堪入目的照片,这事是真的吗?” 砸店是公开的,但那些照片却是秘密……杨锐断然否认:“我吃饱了撑的呀?” 陆凯达似笑非笑道:“那真是可惜了,万一那堆照片中有那么几个什么人……呵呵,你说,那对你今后的事业得有多大的帮助呀。” 很显然,陆凯达应该是知道了他杨锐在砸狩猎山庄时拍下了不少照片的事情。 但事情过去了那么久,陆凯达都从未提起过,为何会在今天突然提起来呢? 哦哦哦,明白了! 李大公子的手再怎么长,也不可能直接伸到鹏城消防部门上,所以,那上面肯定不在省城,只能在这鹏城。 而在这鹏城,李大公子用的最顺手最得力的,必然是那谷超杰。 陆凯达这是在暗示他杨锐,理当不择手段搞掂谷超杰,那才是一个江湖大佬应有的手段,同时也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至于怎样才能搞掂谷超杰,陆凯达也已经暗示的相当明白了,就像上次在狩猎山庄拍照片,只要揪住了谷超杰的小尾巴,那就不愁他不乖乖就范。 …… 岗南村。 姜北海一家三口吃过了晚饭。 现如今,他们家不单能够吃饱饭,中午晚上的餐桌,每天还都能见得到荤腥。 仔仔的面色比起之前明显红润了很多,身上也攒下了少许的肥膘,老婆的脸上再也不见了愁云,每天一醒来就是笑,一直要笑到天黑上床睡觉。 更让他激动的是,装修材料厂建起来的那三排洋楼,村里面居然还分给了他们家一幢,要不是前两天总是下雨,不太方便搬家,这会儿,他们一家三口都已经住进了新房。 这一切,可都是拜恶霸村长所赐。 刚把餐桌收拾干净,厂长陈天辉便敲响了家门。 寒暄了几句工作生活上的关切话,陈天辉说出了他过来的主要目的:“杨村长有事要找你帮忙,黄大龙已经开车在回村的路上了,你准备一下,今晚上就跟大龙一道去趟鹏城。” (本章完) 第255章 阴谋的气息 省城。 整顿后的狩猎山庄重新开业。 招牌还是之前的那块招牌,内容依旧是之前的那些套路,唯一的改变不过是明面上换了个老板。 顺便于暗中增加了一个股东。 李大公子。 没得他李公子的从中斡旋,这场子不可能重新开张,因而,这百分之二十的干股,李公子拿得倒也是心安理得。 亏得那恶霸说什么也要出口气,要不然,他李金泉还真不能落下这么个大便宜。 不过,功是功,过是过,那恶霸的立下的功可以忽略,但犯下的过,必须惩罚。 上演过一场单枪挑双英的大戏后,李金泉休息了片刻,然后拿起了床头的电话,打给了鹏城的谷超杰。 “谷叔,你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今上午已经把事情给办了……” 听到谷超杰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李金泉急忙改口道:“我是说,那个姓杨的有什么动作吗?” 谷超杰笑道:“哪有那么快?我估计他现在还一头雾水找不着南北呢。” 这并不是李金泉想要的结果。 他期望的是那恶霸能够迅速反应过来,然后早一天跪在他面前,求他高抬贵手。 他李金泉当然也不是个不讲情理的人,只要那恶霸能端正自己的态度,就像这位狩猎山庄的老板那样,主动送上来百分之二十的干股,他完全可以放下之前的恩恩怨怨,并可以充当起那恶霸的保护伞。 “谷叔,我估计那个姓杨的过不了明天就能反应过来,到时候,他一定会先去找那个姓陆的……” 谷超杰没等李金泉把话说完,便大包大揽道:“放心吧,姓陆的不插手则罢,要是还敢像上次那样,我保证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金泉毫不怀疑谷超杰的能力,上一次是因为情报工作没做好,被横刺里杀出来的陆凯达搞了个措手不及。 但这一次已经做足了准备,相信那个姓陆的再也掀不起什么浪花出来。 “谷叔,姓陆的帮不上忙的话,那位杨村长就一定会找上你,你该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但一定要给他留条退路,这家伙的脾气不太好,我担心他别铤而走险对你有所不利。” 谷超杰听得出来,这是李公子在点醒他,事情不能在鹏城得以解决,必须要转到他李公子的手上才行。 “放心吧,金泉,你谷叔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晚。 李金泉过得是相当惬意。 这狩猎山庄简直就是他的富水宝地,今后必须常来。 翌日上午。 李金泉终于等来了他最为期待的电话。 那个黑了他五千万,让他恨不得噬其肉啃其骨的岗南恶霸打来的求饶…… 草。 居然不是求饶,只是求救。 “李哥,我特么也不知道得罪了谁,居然被人给搞了……” 杨锐在电话中嘚吧嘚将事情描述了一遍:“李哥,你能不能跟谷副室长打声招呼呀,我打听过了,消防方面虽然隶属于公安,但实际上还是归谷室长管的更直接一些。” 李金泉很是失望。 你特么怎么就想不到搞你的人是我李金泉呢? 这事还只能意会,不可明说。 于是,憋的难受的李金泉开始意会杨锐: “你得罪了谁你居然不知道?兄弟啊,你这日子过得也太糊涂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杨锐恍然大悟的声音:“李哥,你是说……上次招商会的事,谷室长并没有原谅我?不对呀,当时你李哥做东,不是把事情说开了么?那谷室长不可能不给你李哥这个面子吧?” 李金泉气得直想摔电话。 真特么是个农民! 真特么是个文盲! 真特么是头猪! 跟这种没脑子的人打交道是真特么心累。 也罢,那就通过谷超杰把话跟他挑明好了。 李金泉假惺惺安抚了杨锐几句,然后道:“这样吧,我待会先打个电话给他,等了解清楚了情况,再给你回电话说应该怎么办。” 鹏城那边,放下了电话的杨锐现出了一丝狡黠笑意。 “开始行动!” …… 正开着会的谷超杰看到秘书在门口冲他招了招手。 肯定有急事。 要不然,秘书可不会如此不知趣地打搅他开会。 谷超杰站起身来,走向了门口。 秘书很是紧张,附在他耳边打起了磕巴:“领,领导,你,你家,失,失窃了。” 闻言,谷超杰登时流了一身的冷汗。 还特么开什么会呀,必须赶紧回家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叫上自己的座驾,十五分钟后,心急火燎的谷超杰进了家门,二话不说,直扑书房。 进了书房,只一眼,整个人登时傻掉。 书桌后的那只保险柜,柜门已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损失点钱财倒是小事,可特么损失很多点钱财那可是要命的事。 “报警了吗?” 谷超杰质问老婆的腔调几近嘶吼。 老婆惊慌摇头。 “没,我给你打电话,说你正在开会,我就给小张说了一声……” 谷超杰勉强松了口气,小张是他的秘书,跟了他五年多了,这人嘴巴很紧,相当可靠。 可就在这时,俩警察却主动找上了门来:“我们接到了报案,说你们家遭贼了……” 一瞬间,谷超杰似乎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 大东门商业街。 消息不胫而走。 数百号商户将批发市场临时管理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说工程进度因消防问题而要延误,原定于六月十八日的开业时间不得已要向后推迟,而且推迟多久还没有个定数,这帮商户顿时坐不住了。 吵吵嚷嚷,非得要求管理处给个明白话。 这等阵仗,刚荣升为管理处一把手的阿木主任根本就顶不住。 黄大龙也很快就败下阵来。 不得已,只得请来了大老板杨锐。 鹏城第一大佬的气场可不是盖的,一亮相,便轻松镇住了场面。 “谁说要推迟开业时间的?我怎么不知道?” 距离杨锐最近的一位商户壮着胆子道:“我们听说消防支队给工程下了整改通知书……” 杨锐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整改很简单,最迟后天就能验收合格,大伙放心好了,十八号的开业庆典一定照常举行。” (本章完) 第256章 视察工作 刚发行的百元大钞,百张一摞,总计三十二摞。 还有红彤彤的港币绿油油的米金,若是兑换成国内的百元钞,至少能再码上个五十摞。 还有金条。 规格不一,但几十根加在一块绝对要超过五公斤。 当下黄金虽然不贵,一克也就八十来块,但乘上个五千,那也是四十几万的价值。 姜北海的这炮活,居然干出了一百二三十万的财富,完全是超乎想象,超乎预期。 黄大龙举着部照相机,咔嚓咔嚓,不断变换角度,一连拍摄了十几下,随后便将自己关进了小黑屋。 高端的摄影师,必须亲自冲洗照片。 好巧不巧,这时李金泉打来了电话。 “我问过谷室长了……” 李金泉在电话中嘚吧嘚编了一大堆的谎言,其实他根本就没跟谷超杰通过电话,并非因为懒,而是没那个必要,随便扯上个理由,让那恶霸明白此事源头并不在谷超杰身上也就够了。 杨锐单手捂住了话筒一头,免得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草,这李公子要是真的跟谷超杰通过了电话,不知道此刻还能否如此淡定。 那堆战利品中,还有几盘不值钱的磁带,其中一盘有那么一段记录下了谷超杰同这位李公子之间的交易过程。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哈,李哥,等改天我去了省城,一定请你吃饭。” 说完,杨锐便挂上了电话。 另一边,李金泉愣了好大一会。 玛德,是老子的暗示不够清楚吗?这个混账东西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好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多点耐心,谷超杰那边迟早会告诉这个混账东西真相。 谷超杰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俩警察,随后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还特么上个屁的班开个屁的会,此刻,他只想静静。 历来就没看起过警察办案效率的谷超杰不由得祷告起来,但愿鹏城警方能够保持这种优良作风,永远不要抓到那帮窃贼。 但,可能吗? …… 案情自派出所开始,一路向上,不到半个小时,就上报到了市局层面。 虽然案情不大,据失主说,盗贼只是偷去了保险柜中的三千元现金以及祖传的一对金手镯,而更重要的文件资料都安然无恙,但,此案的性质却是极为恶劣。 陆凯达稍加拱火,钟局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边向市里做了深刻检讨,一边点兵点将,成立了史上最强专案组,同时向各派出所下达了紧急命令。 一张大网速度撒开。 通往港城的口岸,去往内地的关口,还有市里的火车站汽车站,但凡人员流动的关键点,全都派驻了执勤警队,挨个检查。 各派出所也紧急行动起来,于辖区内展开拉网式排查,但凡有那么一丁点的可疑,就必须敲开其房门,仔细盘问。 可把谷超杰给感动得……血压蹭蹭上涨,差点就突破了人类极限。 幸运的是,行动持续了一整晚,各种违法犯罪嫌疑人抓了几大把,就是没能抓到这帮胆大包天的窃贼。 这才让谷超杰的血压稍稍回落了一些,不至于直接爆掉脑部血管。 提心吊胆过了一夜,第二天,谷超杰刚到了办公室,就见到秘书小张神秘兮兮地拿着一只信封直接推开了他的办公室房门。 “领导……” 这小张刚一开口,忽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过身试了下房门有没有关紧。 “我刚才上班时,在大门口被一陌生人给堵住了,那人交给了我这封信,说里面的东西跟昨天的案件有关……” 谷超杰的额头顿时沁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秘书小张很懂事,没再多嘴,把信封轻轻放在了桌面上,随即便退出了办公室。 谷超杰起身过来反锁上了房门。 回到办公桌后,深吸了口气,颤抖着双手撕开了信封,只一眼…… 人差点就不行了。 信封里装着的只有一张照片,而那张照片所拍摄的内容,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对方这么做是几个意思? 懵逼了几分钟后,谷超杰终于恢复了部分思维能力,拿着那张照片仔细观察,想从中找出有用的线索。 但照片拍摄的相当专业,除了那一堆要命的玩意,别无他物,也无背景。 就在谷超杰极度失落想一把火烧了那张照片时,目光突然停留在了信封上。 那是只没用过的新信封,但上面却贴了张邮票,而邮票上还印着半枚邮戳。 谷超杰连忙拿起信封,仔细辨认。 大东门三个字赫然现于视线之中。 呼—— 谷超杰长长地吐了口气。 又特么落在了这混账东西的手上! 无尽的愤懑、懊丧、恼怒……一股脑全都涌上了心头,但同时,跟之前的提心吊胆相比,心情又踏实了许多。 复杂心情下,谷超杰按下办公桌上的呼叫器,叫来了秘书小张,吩咐说立刻备车,他要立马去大东门一带视察工作。 …… 按甲方杨老板的说法,那消防部门的整改通知书就是废纸一张,根本不用去管它。 可金学东却不这么想。 这大东门批发市场扩建工程论建筑面积,可以排在他鲲鹏建工所有工程的前三位,而要论影响力,则遥遥领先于其他所有项目。 他可不想看着这工程不死不活停滞在最后一步上。 为此,他自掏腰包,请来了一位相熟的消防专家,打算以专业的手段将那张整改通知硬刚回去。 结果,刚来到工地,就被黄大龙那厮给拦住了。 “霸哥他早就料到你东哥会来这么一出了……” 金学东赔笑央求道:“你就让我带着霍老师看上两眼嘛,我保证,等看过之后该怎么办,我一定听霸哥的。” 杨锐在港城闹的那出动静已经传到了鹏城这边,金学东得知后,对杨锐的表现可谓是心服口服,不自觉地跟从黄大龙一道叫起了霸哥。 黄大龙冲着金学东挤了下眼:“别说一定,你就算是两腚三腚都白搭,霸哥今一早才交代过,所有人都不准再矫情消防这件事。” 就在金学东皱着眉头思考对策时,管理处公家一方负责人翟主任慌不迭跑了过来。 “快快快,抓紧时间准备一下,市领导马上就要过来视察了……” (本章完) 第257章 下属的职责 黄大龙很是得意地又冲金学东挤了下眼,转过脸来,再对着翟主任故意刁难道: “都特么停工了,还视察个貂毛呀?” 这半年多来,什么烟了酒了的,翟主任可没少沾黄大龙的好处,因而,面对黄大龙的故意刁难,翟主任也只能赔上笑脸: “给你翟哥点面子,行不?” 黄大龙乐道:“要是你翟主任视察,我黄大龙一准是鞍前马后伺候着,可特么什么市里的领导,我黄大龙认不得,也不乐意伺候他。” 翟主任一把拉住了作势要闪的黄大龙,附在其耳边悄声道:“你可知道来视察的是哪位领导么?” 黄大龙岂能不知? 照片是他照的,也是他亲手洗出来的。今一早,在市府门口拦下张秘书的人虽然不是他黄大龙,却也是他安排的。 只是没想到那位谷领导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 “我特么管他是谁呢?我黄大龙一不求他办事,二不指望他发我工资……不过呢,你老翟却得看人家脸色吃饭,嘿嘿,这么滴吧,今中午请我俩喝顿酒,你翟主任的面子,我俩不单给,还得给足了,怎么样?” 黄大龙很是自然地将手搭在了金学东的肩膀上,必须得把这老兄拉到自己阵营中来,要不然,说不定就讹不了老翟这顿酒。 翟主任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也没啥好准备的。 清理下外面的道路,再扫扫里面的地面,反正也来不及挂横幅,把对领导的欢迎印在自个的笑容上也就是了。 小号车还没到,普通车倒是先来了三辆。 两辆区里的,一辆街道的。 翟主任连忙上前迎接。 但见三辆车呼啦啦下来了六七位领导,其中有两位跟自己相熟,金学东下意识地就要跟上去同领导们打个招呼。 却被黄大龙一把给拽了回来。 “你是有热脸,可人家不一定肯给你个冷屁股……” 在黄大龙的提醒下,金学东这才发觉那几位领导的神色不同一般。 一个个如临大敌,紧张的不行。 等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一辆小号车缓缓驶来。 区里还有街道的那几位领导连忙排好了阵型,可怜那翟主任,根本找不到合适自己的位置。 小车停下。 一矮胖中年男人连忙上前拉来车门,并以单手遮挡住车门上沿。 这等礼节本没有错,只是这矮胖男人往车门口这么一堵,那车门最多也就能闪出不到两拃的空隙。 这么点空隙,你特么让领导怎么下车?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黄大龙差点就笑出了猪声。 谷超杰终于下得车来,先跟矮胖中年男人握了手,再跟其他几位领导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躲在一旁的黄大龙身上。 那个万恶的杨老板居然没露面,只是派了这么个垃圾来应付他…… 谷超杰心中不禁敲起鼓来。 不存在未接到通知的可能! 出发之前,他特意让秘书小张将消息通知到了区里,还专门强调说,这次视察,一定不能流于形式,他要亲耳听到这大东门批发市场开发者的诉求。 也就是说,那万恶的杨老板根本没把他谷超杰当盘菜。 一时间,再次感受到屈辱的谷超杰生出了一抹鱼死网破的念头。 但也就是白驹过隙的一霎那。 随后,谷超杰便恢复了正常思维。 “你叫黄大龙,对吗?”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谷超杰的指名道姓,黄大龙不可能当做没听到。 于是走上前来,冲着谷领导微微一笑:“谷室长还真是个好记性呢。” 这话……不卑稍亢! 一众区街两级领导听了,面上虽无波澜,但心中全都是不由一凛,且暗自叫起苦来。 特么的,这要是惹怒了领导,他们几个可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嘛。 万幸,谷领导似乎并未动怒。 “你们杨总怎么没过来呢?他是不知道我过来视察吗?” 黄大龙似笑非笑道:“他呀,被人搞得都不想活了,一心只想着临死拉个垫背的,哪里还有心情出门啊!” 居然敢跟谷领导说这种话? 矮胖中年男人立现怒色,就要上前开口训斥,却被谷超杰一个眼神喝止住。 “怎么回事?被谁搞得不想活了?说来听听。” 黄大龙暗中捅了下金学东的腰眼子。 金学东会意,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领导,杨总拼上了身家性命,建了这两个世界,可就等到工程即将完工时,却收到了消防部门的整改通知。” 谷超杰皱着眉头道:“消防事关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马虎不得。既然需要整改,那就按要求整改好了,怎么能扯到要死要活的份上呢?” 黄大龙直接一个冰冷眼神抛了过来,你特么还给老子装是不?这头一次就算了,下次再装,信不信老子让你下不来台! 但金学东并不知情,还在一边认真汇报:“我是这项工程的承建乙方,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我们在施工过程中有关消防的部分,全都是按照消防部门给出的图纸严格执行……” 谷超杰感受到了黄大龙那两道饱含杀意的眼神,不等金学东汇报完毕,便绷起了脸来质问道: “消防部门是怎么回事?怎么没看到消防部门的负责人?” 矮胖中年男人连忙回答道:“已经通知了,可能是路不好走,迟到了。” 谷超杰接着换了个语重心长的口吻,道:“我们鹏城是经济特区城市,要想在经济方面得到快速增长,就离不开外资企业和内地民营企业的大力支持,我们各级领导,各个职能部门,都应该本着为这些企业服务的精神。 什么叫管理?管理可不是拿着条条杠杠去约束企业,以我的理解,应该是为企业建立好合法经营的管道,并尽力梳理通畅这些管道……” 一众领导连连点头中,迟到了的消防支队俩负责人终于赶到。 谷超杰随即将话题转回到眼前这处工程上来。 “你们俩说说,这批发市场的消防措施有哪些未达标的?都需要做些怎样的整改?” 得到通知时,这二位便感觉到了事态不对劲,这会见到了领导,更是明白了过来。 好吧,为领导背锅,也算是当下属的职责。(本章完) 第258章 如此巨变 背锅也要讲究艺术性。 得隐晦,不能直白。 支队长早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 “是这样的,谷室长,这家批发市场经过改建后,容量比之前扩大了四倍,摊位数达到了一千两百家,而且热度火爆……” 谷超杰面露不悦之色,摆手打断了支队长的汇报:“这些情况大家都知道,你直接回答我,他们需要做哪些整改?” 支队长苦笑道:“一个是禁烟禁火的警示牌数量不够,二一个是紧急疏散通道有杂物阻挡。” 就这? 金学东的嘴角不禁抽抽了两下,如此这般的强词夺理也太那什么了吧? 谷超杰随即看向了金学东:“萧队长的意见你都听到了?” 金学东点了点头。 “那你需要多长时间能整改好?” 特么就这点活,最多一个小时……金学东还是有点情商的,于是回应道:“一天吧,明天上午一定能够按萧队的指示完成整改。” 谷超杰再看向萧支队长:“那你们明天就派人过来复核检查,合格了就抓紧时间给人家颁合格证,不合格就当场指出需要如何改进,一定不能耽误人家按计划开业。” 说完,谷超杰用余光瞄了眼黄大龙,老子已经释放出了最大善意,你特么代表那个万恶的杨老板,总该有所表示吧? 可是,黄大龙那厮的眼神不知道漂去了哪里,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谷超杰不由得蹭的一下上来了一把肝火。 然而,自个的小辫子还握在了人家的手中,这肝火也只能在自己的肚子里憋住了,万万不可泄露出来。 憋着一肚子火气的谷超杰,在众人陪伴下按部就班流程化地进到了批发市场溜达了一圈,并发表了数段热情洋溢的“重要”讲话。 皇天不负有心人,谷超杰终于得到了黄大龙的正面反馈: “谷室长的教诲可谓是振聋发聩,我仅代表两个世界的管理层向各位领导郑重表态,我们一定会服务好广大商户,服务好广大市民,为鹏城的经济建设添砖加瓦。 六月十八日是我们两个世界批发市场重新开业的吉日,希望各位领导届时能够出席我们的庆典活动。” 谷超杰终于松了口气。 万恶的杨老板还愿意请他来参加庆典活动,就说明他并未打算跟自己撕破脸,呼……虽然小辫子握在人家手里让人很不舒服,但总比事情曝光,被有关部门同志请去喝茶要好得多。 …… 大坪村。 村长姜洪亮看着一队三辆装满了各种蔬菜的卡车驶向村外,脸上的道道沟壑都弯曲了起来。 又卖了一万多块钱,他怎能忍得住面庞上的笑意。 大坪村一千亩大棚多产蔬菜全都被王长河的贸易公司给承包了,价格也相当公道,只比市场价便宜了一成左右。 但,那么多的蔬菜,要是组织村民运到城里去卖,人力物力也要搭上不少,细算下来,还真不如由省城王老板包销呢。 今天这三车蔬菜已是半个月里的第八批产出,每一批卖的价有多有少,但基本上都不会低于一万块。 这才是刚刚开始。 等到了六月底,这千亩大棚几乎每一天都能卖出个一万多块。 “通知下去!” 姜洪亮站到了路边的一个土堆上,犹如当年在战场上一般威风,大手一挥,下令道: “各家各户立刻到村委会领钱,超过五口人的,领十块,不到五口人的,领八块。” 十块八块,对岗南村的村民来讲,只能说是一笔零花钱,但对大坪村村民来说,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更为关键一点,今后每个月都能领到这么一笔钱,而且,姜村长还放出话来,说以后再分钱,只会越来越多。 最能够鼓舞人心的从来不是眼前的胜利,而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随着姜村长的命令传达开来,整个大坪村顿时陷入到了欢庆的海洋。 村委会门口,薛家强看着一个个洋溢着幸福神采的村民,心中感慨万分。 大坪村算是走上了致富之路,这也标志着他所领导的乡工作组的工作告一段落。 明天就要回乡里了,回到乡里的他将出任主管农业的副乡长,多年的夙愿就在眼前,可薛家强却一丁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舍不得离开这儿。 他,还想再为大坪村的乡亲们多做点什么。 每一个前来领钱的村民都会热情地跟薛家强打上一声招呼,半年来的朝夕相处,村民们早已经把薛家强当成了自家人。 虽然他也曾犯过错,让村里一下子损失了二十多万,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薛主任早已经用他没日没夜不辞劳苦的表现将这份损失弥补了回来。 大坪村的今天,离不开薛主任以及他所领导的乡工作组的奉献,大坪村每一个村民都将牢记住这份恩情。 当晚,姜村长在家为薛家强以及乡工作组设了送行宴,得知消息的村民们一拨又一拨地前来敬酒,这个拿来了几只鸡蛋,那个放下了几条鱼干。 搞得薛家强不由得湿了眼眶。 “我啊,这上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他打参加工作就在这石岗乡,十七八年间一直接受田少武的领导,心中早已把田少武视作了仕途偶像。 可这半年,他的三观却发生了颠覆性转变,之前一直认为获得领导满意才是他工作上的自我实现,但现在看来,这种思想却是真特么可笑。 现在的他只认为,没什么能比得到老百姓的认可更有价值,更为荣耀! 薛家强发自肺腑的感慨得到了姜洪亮的共鸣。 这半年来,他的思想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原来,穷得再怎么有骨气也是件丢人现眼的事,一个当村长的,只有领着乡亲们吃饱吃好并赚到了大钱,那才能拍着胸脯说,自个配得上这一村之长的称号。 如此巨变,谁是这始作俑者? 石乡长吗? 薛家强同姜洪亮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石乡长只是个加速器,论到根源,还是那岗南村的恶霸。 (本章完) 第259章 集团公司 岗南村。 全体要员都集中到了装修材料厂。 今天是高级瓷砖第三次试验的开窑日子,据张泽奎说,这次试验的成功几率高达九成。 没有人愿意错过这见证历史的神圣一刻。 岗南村只指望制衣厂和安保器材厂是不可能实现亿元村理想的,多半的重担压在了这装修材料厂上,所以,这一炉的试验瓷砖若是能够成功,那必将载入岗南村的发展史册。 如此重要时刻自然少不得村长大人。 事实上,杨锐并不怎么在乎这种仪式,一块瓷砖而已,虽然有那么点技术含量,但距离真正的高科技,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成功了,不值得兴奋。 失败了,也没必要沮丧。 不过,本着不打击大伙积极性的原则,刚好又要送立下大功的姜北海回村,杨锐也就顺着大伙的意思,于昨晚带着黄大龙姜北海二人回到了村里。 一号电窑前,李朝阳点燃了一挂鞭炮。一百响的鞭,用意只在驱邪,而非提前庆祝。 不大的硝烟中,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张泽奎缓步上前,双手转动窑门锁把。 窑门缓缓打开。 张泽奎整个人却僵在了窑前。 失败了? 众人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僵了十多秒,张泽奎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捂住了双眼,双肩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失败,才不会让这汉子失声痛哭,唯有成功,才会让他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李朝阳嗷唠一声,嚎叫着扑向了张泽奎,他加入材料厂虽然没多长时间,但早已成了这团队的一员,三十多个日夜,他陪着张泽奎颠倒黑白,混淆三餐,思想上已然达到了二合一的境地。 张泽奎反手揽过李朝阳,两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地嘶吼着,痛哭着。 张绍本也一改往日的沉稳形象,蹦跳着冲出厂房,外面,他早已经准备好了十数挂万响鞭炮,此刻,他必须亲手点燃。 谁都不能跟他争,恶霸村长也不成! 陈苍伟像是又发作了脑出血,手中一根拐杖不停地戳向地面,嘴巴似乎失去了言语功能,只能不停地发出一个声音:“好,好,好,好……” 一旁,赵公博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陈苍伟,赵陈两家相互仇视了几百年,而他们两个也对着干了半辈子,但此时,除了激动之外,他赵公博别无其他思绪。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不再分长幼尊卑,不再讲男女之别,只管相互拥抱,尽情发泄自己的喜悦之情。 …… 下午,恶霸村长主持召开了三村合并前的联合村委会。 除了三个村总计十七位村委委员,列席会议的还有张泽奎高欢两位外援。 当然也少不了岗南村第一军师黄大龙。 原本挺宽敞的会议室,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人还没到齐,杨锐跟陈苍岭先聊了起来: “苍岭叔,什么时候咱能有一间大一点的会议室呢?” 三村合并后的一期规划图已经做好,规划中,将于鹊湾河畔建造一幢高八层,占地两千平米的村委会办公大楼。 对陈苍岭来说,这么一幢建筑不光是工程量巨大,施工难度也是超乎想象。 面对恶霸村长的询问,陈苍岭不由得一阵心虚。 “啊……嗯……至少得……” 杨锐笑了。 “打地基我给你算一个月的时间,起楼层,我给你算半个月一层,再加上装修,半年时间应该够了吧。” 陈苍岭下意识摇起了头。 降低两层,八层该六层,他敢保证五个月就能造出来。 可特么造八层高的楼,他心里没底呀。 杨锐指了下自己的脑袋,一针见血地点明了陈苍岭的问题:“苍岭叔,你啊,还是这里没放开哦!” 之前就曾交代过陈苍岭,他主管的建筑队要想得到进一步发展,能始终满足岗南村的建设要求,就必须以宽广的胸怀去拥抱外面的人才。 但陈苍岭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推托不办。 说是为自家乡亲盖楼马虎不得,外面的人多少都有些信不过,但实际上却是担心自己的位子被能人给顶了去。 重活一世的杨锐岂能连他的这点小心思都看不穿? 最后一位参会人员赶到了会议室,杨锐随即结束了跟陈苍岭的闲聊。 “两件事,一个是咱们三个村合并怎么着也得热闹热闹,至于定在哪一天热闹,怎么个热闹法,等晚上喝酒时,咱们再充分讨论。” 众人一听说晚上有酒喝,顿时来了精神,要知道,恶霸村长安排的酒局,那必须是最好的酒,最丰盛的菜。 “我这里主要想跟大伙通报一下我对合并后的新岗南村的管理构思,你们先听着,有不明白的地方,或是有不同的意见,先记下来,等我通盘讲完了,咱们再讨论。” 言外之意,老子说话时不许被打搅。 “首先一个是村委会的管理架构,在坐的十七位村委委员,将自然成为新岗南村第一届村委会委员……” 不知是谁领了个头,会议室中响起了一片掌声。 “为了能够更高效地执行村委会权力,我计划在村委会之上,成立一个常委会,常委会由五名常委组成,我杨锐自然要占一个固定名额,三个村再各占一个固定名额,剩下的一个名额,由村委会全体委员民主选取产生……” 大伙都是跟着你恶霸赚大钱,你说怎么搞那就怎么搞……参会者个个都是面色坦然,谁也不愿意冲财神爷甩脸色。 “但是,这里面却存在一个不小的弊端,咱们新岗南村,若想快速发展,光指着咱本村人可不成,像高总张总这样的高级人才,咱岗南村还得多请来一些才对,那么,如何体现他们这些高级外援的话语权呢? 刚好,现在国家都在讲政企分开,我想,咱们新岗南村也得与时俱进,所以啊,我打算成立一个集团公司,来负责各厂的管理以及新项目的投资筹建……” 杨锐讲得嗨了,差点就跟了一句:谁赞成?谁反对? 没人敢反对,理所当然的全票赞成。 (本章完) 第260章 那没事了 赵公博心心念的家具厂被计划中的集团公司列为了下一个发展项目,投资预算高达三百万元。 前段时间,赵公博在跟杨锐斗心眼时,多次萌生过单干的念头,为此,他派人出去打探过电锯电刨这些现代化木匠工具的行情价格,估算有个二十万,就能把这家具厂给开起来。 当然,投入少就代表着产能小,去到了外面的市场上,只能在人家的夹缝中求生存。 现在好了,终于抱上了恶霸村长的大腿,计划总投资一下子就翻了十五倍。三百万砸进去,这厂子的规模必然能在家具行业中占有一席之地。 赵公博理所当然地被委以家具厂总负责人的重任,同时,有点木工手艺的陈天良,因其在上次表彰会前赶制百余张大圆桌时,展现出了优秀的组织领导能力,而被任命为家具厂的生产厂长。 对此安排,赵公博不能说没有意见,换个别的什么人来做他的副手当这个生产厂长都没得问题,唯独这陈家人……总是觉得膈应的慌。 不过,当杨锐宣布集团公司人事安排时,赵公博的一颗心顿时就舒坦了。 副董事长兼副总经理,只排在恶霸之后,论地位,那是妥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没错,千真万确的万人之上。 三村合并后的人口总数就超过了四千,按恶霸的发展计划,用不着等到年底,这新岗南村就得超过一万人。 会上,杨锐还宣布了集团公司的待遇标准。 这个标准主要是拿来针对张泽奎的,这老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给自己定的工资只比之前高了三成不到。 之前一个月能拿到个七十多块不到八十,来到了这边,只给自己定了个一百块一月的工资。 这可不行。 完全背离了恶霸村长的用人原则。 必须翻倍! 只翻一倍都不够。 按此新标准,张泽奎的待遇一下子涨到了五百块一个月,而各位村委委员也跟着水涨船高,最少的也能拿到三百五十块一个月。 一众委员立时喜上眉梢,若不是受身份年龄所限,一个个都将雀跃起来。 就这待遇,谁特么还羡慕城里人呀。 给个乡长当,都不乐意干。 …… 坐等那恶霸登门求饶的李金泉,左等不见个人影,右等没有个动静,等了一天一夜,终于等不下去了,只得给谷超杰打电话了解下情况。 结果,第一个电话打过去,秘书说领导正在开会。 等了一个多小时,第二个电话再打过去,秘书说领导在接待外宾。 到了下班的点,李金泉打去了第三个电话,那秘书居然回答说,领导出差了。 草。 这分明是不想接老子的电话嘛! 谷超杰突然变脸,使得李金泉大惑不解。 好在李大公子的根基深厚,在鹏城并不是只能用得动谷超杰一个,反手再打了个电话过去,总算是搞清楚了点眉目。 谷超杰的家被人给偷了,家里的保险柜居然也被人给开了…… 敏锐的李公子随即意识到,这绝非是一桩普通的盗窃案,那位谷室长,很有可能着了那恶霸的毒招。 意识到了这一点,李金泉的后脊梁骨顿时感到了一阵酥麻。 他家老爷子也有个保险柜…… 不过,转念间,李公子便放心下来,他家住的是市委家属院,安全保卫方面绝对一流,闲杂人员根本无法入内。 不像那鹏城,领导们各住各的,方便倒是方便了许多,可安全方面却失去了保证。 李大公子同时也意识到了借谷超杰之手打压那恶霸的计策已然失败,但他并不甘心,不单不打算就此收手,一刻报复之心反而更加急切。 税! 李金泉的思维终于定格在了韩千雪的支招上,但韩千雪反复强调的一个时机问题,却被他抛之于脑后。 急火已然攻心,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 各村捷报频传。 铁娘子石乡长心情大悦。 尤其是薛家强带队攻坚的大坪村,取得的成绩更是斐然。 照此势头发展下去,那顶戴了几十年的贫困村铁帽,到了年底便可摘下,扔进垃圾堆,永世不再见。 头功自然当属岗南村杨锐,但身为工作组组长的薛家强同样是功不可没。 但,回到乡里且荣升为分管农业的副乡长的薛家强,却是一点居功的意思都没有,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同石秀丽商谈汇报他的工作计划。 “我想跟你请个假……” 薛家强一开口,便让石秀丽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 薛副乡长连忙解释: “我是说,我想挨个村都呆上几天,所以这乡里的工作……” 石秀丽登时露出了笑容,这种工作态度,正是她最为欣赏的。 一个村就算只呆上个三天,十几个村轮一圈,那也至少得用掉一俩月,也就是说,按薛家强的想法,短时间内他还无法承担起乡里的工作。 搁在从前,这确实是个矛盾,薛家强这种一心扑在基层的工作态度不能不支持,可乡里的工作同样少不得主管领导。 但如今,这么点矛盾对石秀丽来说根本就算不上多大点事。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非常认同你的想法,不过呢,乡里的工作你也不能丢下,这样好了,我给你配辆车,你可以上午留在乡里,下午去各村了解第一手情况。” 薛家强像是被剜去一块心头肉似的,苦脸应道:“那得多花多少钱呀?” 石秀丽笑道:“车是现成的,不用就是浪费,至于油钱嘛,杨村长给报销了……” 乡属那六家厂子承包给杨锐的事情,已经得到了县里的默许,而那杨锐,一开口便放出了六家厂一年上缴利税不低于六百万的大话。 既然要把薛家强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石秀丽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将此事告知了薛家强。 薛家强听了,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那六家不死不活的厂…… 怎么可能创造出六百万利税来呢? 光是上缴的利税就有六百万,那产值得做到多少? 五千万,够么? 哦,对了。 这大话是那恶霸放出来的…… 那没事了。 (本章完) 第261章 姐夫 那六家厂,杨锐是真不想接手。 并非因为这六家厂已经濒临资不抵债的境地。 也非因为他杨锐想把好项目留给岗南村自家享受。 无论是他个人,又或是岗南村,现如今账上都躺着几千万的闲余资金。眼看着大通胀时代即将来临,这些闲钱用不出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躺在账上天天缩水。 至于好的项目…… 在当下这个年代,只要有种,只要能凑得够本钱,随便捡起一个来,都能赚到钱。 而且还都是大钱。 杨锐不想接手的缘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乐意跟大锅饭思想瞎搅和。 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但本着怜香惜玉的龌蹉思想,杨锐还是捏着鼻子接下了,并给了心上人一份足够分量的彩礼。 六家厂,一年上缴利税总和不低于六百万。 报出这个数,杨锐还是相当有底气的。 他最看好的一家阀门厂,销路虽然惨不忍睹,但多年积攒下来的技术还算不错,降一格使用,改为生产家用水龙头,以他杨锐超前的眼光,稍加指导,一准能成为全国畅销品牌。 单这一家厂,要是做好了,贡献出六百万的利税都不在话下。 石秀丽当时在电话中听到杨锐报出六百万的利税总和,心中只有喜,没有惊。 那小子的精明和能耐全都摆在明面上了,一方面他绝无可能做亏本买卖,另一方面,若是手中没有金刚钻,他就不可能揽这瓷器活。 这本是石岗乡自家的事,理应关起门来自个一家人击掌相庆,可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多嘴的人,事情尚未落地,消息便传了个满天飞。 就在上个礼拜县里召开的一个各乡工作总结会上,临乡一位领导向石秀丽发出了求证询问,石秀丽也是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没怎么多想便承认了此事。 一时间,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与会其他乡领导瞬间罹患了红眼病。 这人啊,都是一样的尿性,谁都逃脱不掉妒忌二字。 我过得好不好没多大关系,只要你过得没我好,这天,就是瓦蓝瓦蓝的,这世界就是和平的。 但要是反过来,你特么原先不如我,可一不留神,你呼啦一下就跑到我前头去了,这天,一定是阴云密布,这世界也将变得动荡不安。 你石岗乡,经济总量全县倒数老二,人均收入全县倒数第一,凭什么一下子就能得到六百万的意外之财? 有了个岗南村还不够吗? 要知道,其他乡一年全部的财政收入也就在一两百万的水平线上,而石岗乡一下子多了这六百万的利税,那已经不是把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了。 而是踩在了脚下,肆意碾压。 谁特么能受得了? 当时在会上还没什么,大家虽然反应不一,有一些说了几句违心的恭贺言词,也有一些说了几句风凉话,但总体上还能让人接受。 但之后,一条小道消息迅速传开。 现在知道那娄领导为什么会把石秀丽调去石岗乡了吗?他们两个呀……嘿嘿,懂得都懂。 紧接着,又一条小道消息火速播散。 知道那岗南恶霸为什么会接手石岗乡那六家乡属厂子吗?他们两个呀……嘿嘿,懂得都懂。 石秀丽这个女人啊,真是不简单,上下通吃,老少通吃。 没两天,如此风言风语就飘进了石岗乡,那些个在石秀丽锐意改革下被动了蛋糕的人,感觉终于等来了契机,呼啦呼啦,各种举报犹如雪花一般,越过了县里,直接飞去了市里。 市里的几位领导为此专门开了个闭门会,朱领导看着这堆了块半张会议桌的雪花信,气得差一点爆了粗口。 娄会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朱继跃最清楚不过。 一个气管炎晚期患者,还合并了女儿奴绝症,脑子里装着的,除了工作就是家庭,哪里有闲工夫去搞这种花活。 再说到那位美女乡长跟岗南村杨村长的故事,朱继跃反而乐开了。 娄会俭跟他说起过石秀丽的事,当初他把石秀丽提拔为上河乡副乡长时,这位朝明县体制内第一美女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以至于冷落了远在他乡的男友,一段自大学开始维持了六年的感情,最终无疾而终。 一转眼,又是几年的光阴,眼见着直奔三十而去的美女乡长,如今仍旧是孑然一身。 工作的责任耽误了她的个人幸福,组织有愧于这位优秀的年轻干部。 如果那岗南村的杨村长跟她真有那么一回事…… “呵呵,我朱继跃非常乐意做他们两个的证婚人!” 杨锐在鹏城是肯定听不到这些风言风语的,但回了村,这耳朵里就难免要飘进一些杂音。 和朱继跃的反应一样,听到这种污言秽语的杨锐不怒反乐,处理完村里事务后,第二天一早便去了乡里。 明面上打着的理由是落实那六家厂承包的手续,但暗地里想着的却是观察下石大美女对此事的态度。 进到乡长办公室时,石秀丽正陪着一个看样子四十岁不到的男人说话,两人有说有笑,关系相当密切。 见到杨锐进屋,石秀丽连忙给那男人介绍道:“真是巧了,说曹操曹操到,喏,这位就是岗南村的杨大村长。” 转过来,又对杨锐道:“这位嘛,你叫姐夫就好了。” 姐夫? 杨锐只觉得天上轰来一道霹雳,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这特么才几天没见,你居然找了个野男人回来? 奶奶个芭蕉…… 真特么绿! 那男人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向杨锐伸出手来:“久仰杨村长大名,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季,名叫季强……” 杨锐使出了吃奶的劲,总算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握住了那男人的手的同时,心中暗自发狠,你特么就别叫季强了,改叫季八吧,老子要是不活拆了你们俩,那就誓不为人! 季强可没有看透杨锐的本事,依旧笑着说道:“我爱人是石乡长的学姐,她们两个在大学时情同姐妹,所以一直管我叫姐夫。” (本章完) 第262章 真有点货 季强原本是石秀丽母校的一名教师,原本出身就不好,还跟在校学生谈恋爱,结果影响到了职称晋升。 跟他相同资质的老师都晋升为了副教授,而他却还是一个只配吃粉笔沫的臭讲师。 一气之下,季强于前年夏天向学校递交了辞职报告,顺应时代潮流,下了海成了一名光荣的弄潮儿。 折腾了近两年,成绩还不错,也就是把家底子赔了个精光。 石秀丽跟她的师姐,也就是季强的老婆,关系是真的好。得知师姐家就要揭不开锅了,于是便建议姐夫来她的石岗乡,接下一家厂子,相信有着杨锐的力撑,就算赚不到大钱,但落下个养家糊口的收入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石大美女这种没把杨锐当外人的行为使得杨锐心情大悦,当即拍着胸脯夸下了海口: “姐夫你就承包那家阀门厂好了,我保证你一年能赚到这个数。” 季强看着杨锐伸出来的三根手指,心中不由一阵窃喜,但又不太敢确定,于是便小心翼翼追问了一声:“三万块?” 一年三万块已经很牛逼了,他要是还留在学校的话,就算升上了副教授,一年下来也就两千多块的收入。 直接翻了十几倍,足够他扬眉吐气衣锦回校的了。 杨锐微笑摇头,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到季强那不敢置信的声音: “难不成是三十万?” 杨锐放声大笑,瞅了眼身旁的石秀丽,玩笑道:“要是只让姐夫你一年赚三十万,那咱石领导还不得把我屁股打开花呀!” 在这个尚不开放的年代,男女间提到了屁股一词,还是挺让人害臊的……石秀丽下意识地嘟起了嘴巴狠狠地剜了杨锐一眼。 哪里还有一个当领导的风范,分明是一个娇羞的婆姨在怪罪自己的小老公……这一刻,杨锐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刚喝了半斤茅台似的,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姐夫季强并未发觉此二人之间的端倪,并非是他观察力不够用,而是因为被杨锐的话给震惊的思维发生了嵌顿。 三百万?!!!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两年,他在商海中摸爬滚打挨摔呛水,吃了那么多亏,交了那么多学费,总算是学到了一条经验:但凡那种说的天花乱坠的赚钱项目,往往都是骗局。 老婆的好姐妹虽然不太可能骗他,但这位杨大村长却排除不了嫌疑,依靠吹牛逼说大话上位的领导他又不是没见过。 “那什么……”季强干咽了口唾沫,已然失去了之前的儒雅,给石秀丽递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情况我都了解了,那就先回去了,等我回了家跟你姐商量商量再做定夺吧。” 石秀丽没多说话,也未做挽留,只是把季强送出了乡府大院。 回来后,石秀丽率先开口道: “你一开口就是三百万,可能吓到他了。” 杨锐点头表示了认同。 “估计他把我当成了只会吹牛逼说大话的骗子。” 石秀丽微笑道:“这样也挺好,我原本也不想把阀门厂交给他。” 肥水不流外人田……石领导怎会有这样的思想呢? 石秀丽拿了只茶杯,抓了点茶叶,给杨锐沏了杯茶,顺势坐到了杨锐的一侧。 “男人有钱就变坏,我那个姐夫真要是赚了那么多钱,恐怕我姐今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杨锐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认同你这种观点!以我为证,谁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了?我杨锐自始至终……” “闭嘴吧你!”石秀丽拢了下头发,给了杨锐一个鄙夷眼神。 杨锐讪笑着乖乖闭嘴,幸亏被喝止了,要不然,这种类似于誓言的话真讲出了口,说不定哪天就要遭雷劈。 石秀丽起身去到办公桌上拿回了一厚沓资料,最上面是乡政府拟订的一式三份承包合同,下面则是由石秀丽亲自挂帅,对那六家乡属厂子的验资报告。 杨锐粗略翻看了几眼,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石秀丽笑道:“你就不担心我在合同中隐藏了条款,把你杨大村长给卖了?” 杨锐直勾勾盯了过去,厚颜无耻道:“我乐意!” 石秀丽蹭地一下又要红脸,赶紧起身,借口要上趟洗手间,慌忙逃窜。 …… 套用一句名言,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也是一个最差的年代。 知识改变命运,这个近乎于真理的金句在当下这个年代经常碰壁。 比如,季强。 有资格在一所正规高校中担任副教授的他,论知识,自然是满腹经纶,但这一肚子的知识,并没有改变了他的命运。 只是一念之差,便同一年赚上个三百万的契机擦肩而过。 石秀丽比起前段时间,工作强度降低了许多,但做为一乡之长,依旧腾不出多少时间陪杨锐闲聊。 已经办完了正事的杨锐正准备告辞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突然间闯进了乡长办公室。 “石乡长,我是阀门厂的技术员骆百川,我听说岗南村的杨村长正准备为我们厂征聘新厂长,我,我也想试试。” 杨锐事多,不可能长时间留在乡里,所以便把为那六个厂征聘经营负责人的事情委托给了石秀丽。 不过,眼下正主刚好在这儿,石秀丽也就没多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杨锐。 顺着石乡长的目光,骆百川终于看到了杨锐,虽然之前并未打过交道,但鼎鼎有名的岗南村恶霸,在这石岗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骆百川顿时激动起来。 “杨村长,请你相信我,我一定能盘活阀门厂,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杨锐淡然一笑,小伙子话说的倒是挺有霸气,看面相也不是个虚头巴脑的货,但你凭什么就敢说出如此大话? 那就详细说说吧,若是把这阀门厂交给你,你打算怎么搞才能盘活这厂子呢? 骆百川淡定自若,将早已盘算好的三板斧娓娓道来: “我们厂吃亏就吃在了体制上……” 骆百川开口第一句话,便使得杨锐两眼一亮,这兄逮,肚子里还真有点货。 估计,那位姐夫大概率同这阀门厂无缘了。 (本章完) 第263章 凭什么 “我们厂的客户绝大多数是公家厂,这几年,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就使得我们厂的阀门卖得越多亏得就越多,因为欠的帐根本就收不回来……” 嗯,说得对,但这只是明面上的原因,并非根本症结。 杨锐微微点头,鼓励骆百川继续说下去。 “再有一点,那就是现有的管理体制限制了厂里员工的积极性,就比如说前一段时间厂里组织的要账队,那些一心一意为厂里考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账要回来一些的职工,反倒没有那些把出去要账当成公费旅游的人过得滋润……” 嗯,说得好,距离最核心一点不远了。杨锐的面庞上不禁露出了些许笑意。 “最关键一点,厂里职工养成了吃大锅饭的习惯,按点上下班,按点领工资,厂子只是他们的长期饭票,好了坏了的,跟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这种思想不改变,厂子难有活路……” 杨锐下意识地看了眼石秀丽,刚巧石秀丽也看了过来,二人目光交错,均是露出了会意一笑。 石秀丽以领导的眼光,自上而下,当然看的清楚,而杨锐更是不消多说,更是看的透彻。 但骆百川只是身在其中的一个普通技术员,却能有如此见地,的确是不太容易。 “要是让我来负责阀门厂,我首先要做三件事,一是必须打破大锅饭,实行多劳多得的管理制度,谁有能力我就用谁,谁有主人翁的精神,我就把谁推上重要岗位,至于那些个只想混饭吃的人……” 骆百川咬了咬牙,放出了一句狠话: “我一个不留,全都打发回家!” 有魄力! 杨锐看向骆百川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 骆百川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接着说道: “二一个,我打算改革掉厂里的现有结构,首先拿供销科开刀,一分为二,采购是采购,销售是销售,再也不能混为一谈……” 杨锐不由一乐。 好家伙,这一点连他杨锐都忽略了。 “最关键一件事,我认为我们厂必须推出新产品,我都想好了,就搞民用不锈钢水龙头。” 闻言,杨锐虎躯一震,不由得再次看向了石秀丽。 石领导啊,让阀门厂改做民用水龙头的想法,我可是只跟你一人透露过,莫非这个骆百川是你刻意培养的演员? 觉察到杨锐目光中的质疑,石秀丽微微摇头。这个骆百川,或许在她视察阀门厂时曾经见过面,但根本没留下什么印象。 杨锐自然是信任石领导的。 既然之前未曾给他划过重点漏过题,那就说明,这个姓骆的技术员确实有两把刷子。 “想法不错,不过呢,我有个疑问想跟你探讨一下。” 骆百川看着杨锐,不卑不亢道:“你请讲。” “你刚才说,厂里那些只想着混饭吃的人,你一个不留,全都打发回家,那你就不担心他们报复你吗?” 骆百川笑了,笑容中多少都有些狡黠: “我打着你岗南恶霸的旗号,他们敢报复我吗?” 杨锐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不错! 有点意思。 虽说狐假虎威算是个贬义词,但用在了职场上,却是善于利用资源的能力表现,岗南村那一帮子家伙,这一招使的都快要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石秀丽也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杨大村长跟她说过那六个厂的用人原则,总结下来也就两条,一个是脑子得灵光些,不要求具备举一反三的思维能力,但至少也得有一点就通的基础。 第二条则是得有胆量,做起事情来不能畏手畏脚,哪怕主观能动性上差点意思,但最起码的执行力必须到位。 而眼前这位骆技术员,这两条要求明显够格,而且还有余额。 杨锐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石秀丽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二人再对了下眼神后,杨锐当即拍出了五张百元大钞:“给你放半天假,去趟市里,给自己置办两身体面点的行头。” 转而再对石秀丽道:“我鹏城那边还有些紧要事等着回去处理,那就辛苦领导了,明天派个分量重些的干部去厂里宣布对骆百川同志的任命。” 石秀丽含笑应道:“明天我亲自过去,你总该放心了吧。” …… 杨锐并不想着急回去。 如果有的选,他宁愿留在村里,毕竟岗南村离乡里只有几十里地,油门一踩,不过二十分钟就能看到想看到的人儿。 但鹏城,确实有那么几件着实要紧的事。 一个是六一八两个世界的重新开业。 另一个更为要紧,华强北那块一千八百亩的地皮。 买下那块地皮,签合同付款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做变更手续。 同时,在那块地皮上该如何折腾,也要提上了日程。 按杨锐的构思,要么不搞,留着那块地皮等升值。要是搞,那就必须搞出个花来,建成后必须成为鹏城的地标,且务必保证二十年之内不落伍。 之前有过业务关系的省建筑设计院是指望不上了,就他那幢杨家新宅,在没去过泰叔的别墅之前,还觉得挺牛逼,可等他见过了泰叔的豪华别墅,他那幢新宅立马就成了鸡肋。 所以,短时间内,他还得再去趟港城。 泰叔在那边帮他找了个鬼佬设计师,鬼佬的要价确实高,可人家手上是真有活。 这一点,不服还真不行。 回了村,吃过了午饭,杨锐叫上了黄大龙,随即出发。 路上,黄大龙跟杨锐汇报了一件令他差点气爆肚皮的小事。 “阿木上午来电话了,说有一家脚什么奴的服装大品牌想要进驻商业街,我说那是好事呀,霸哥你猜阿木是怎么说的?” 不等杨锐有所反应,黄大龙已然把牙齿咬了个嘎嘣作响。 “草,那个什么奴的品牌代表说,他们的进驻会给咱商业街带来大品牌效应,所以,咱们必须得给他们免除租金。” 杨锐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奴,是叫左单奴吗?” 黄大龙道:“对对对,就是叫左单奴。” 杨锐淡然应道:“这牌子还行吧,按行规,他们确实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 黄大龙立马开裂: “凭什么呀?” (本章完) 第264章 偏向虎山行 凭什么? 就凭人家的牌子足够硬,在市场上根本不用愁卖不动货。 就凭国内那些大商场为了招揽人气,全都把他们当成祖宗一样伺候。 就凭咱商业街还空着一半的店铺,使得他们产生了错觉,误以为咱们得求着他。 黄大龙打了个哈欠,气鼓鼓道:“霸哥,咱可不能惯着他们!” 杨锐不屑笑道:“那些空着的商铺又不是为他们留着的,别说不交租金,就算他愿意交双倍,我也不会租给他。” 这些空着的商铺集中在商业街的三块区域,而这三块区域的地块图纸,跟华强北的那块地皮一道,早已打包送去了港城。 等港城那位鬼佬设计师搞掂了设计图纸,金学东的鲲鹏建工将在这三块区域同时开工,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三座各有特色的商业广场定将把商业街的人气带上一个新的高度。 霸哥说话历来是一言九鼎……黄大龙放心下来,同时不自觉地又打了个哈欠。 杨锐不禁皱眉。 “你昨晚干嘛了?是不是忙着交公粮搞得一夜没睡?” 高欢已经搬出了杨家新宅,做为岗南村的高级外援,建在装修材料厂一旁的别墅自然少不了她的一幢。 黄大龙急忙分辨:“霸哥,你可别瞎说,我们俩还没结婚呢。” 杨锐笑道:“领了证,那就是合法夫妻,至于婚礼,不过就是一形式而已。” 对此观点,黄大龙表示举双手赞同。可是,人家有一副总却不这么想,没把那形式走完,死活不肯跟他黄大龙往深处探索。 昨晚上……想想都是泪。 干聊,聊到了半夜,然后,在楼下的客厅沙发上将就到了天亮,更倒霉的是家里的蚊香还用完了,害的他黄大龙身上被蚊子叮了几十个包。 正想跟霸哥摆摆惨,可刚一张口,结果又是一个哈欠。 杨锐微微蹙眉。 疲劳驾驶是交通意外的第一元凶,饶是那黄大龙自称车神,以此状态还是不怎么让人放心。 “还是我来开吧,你去后面睡上一会儿。” 黄大龙死活不肯,哪有大佬给马仔开车的道理呢。 不得已,杨锐只能另行安排行程:“那就先去趟市里吧,二舅那边,有段时间没过去了。” …… 几个月不见,二舅膨胀得厉害。 而且是体型+心态的双重膨胀。 过年期间,二舅又收了七八个徒弟,等过完了年,一股脑全都带去了机关海鲜酒楼。 而之前带去的一帮师兄弟和徒弟们眼下均能独掌一灶,又有了这七八新徒弟打杂,食堂也好,酒楼也罢,人手方面早已不在紧张。 几乎不再亲自上灶的二舅,吃得好喝得好,身上要是不长肉那才叫一个怪。 心态上的膨胀也怪不得二舅。 机关海鲜酒楼已然成了阐城市餐饮业的灯塔,而二舅也被市餐饮协会三顾茅庐聘请为了副会长。 可不能小看了这餐饮协会,虽然是个民间机构,但直属于市民政局,会长大人虽然是个餐饮业的外行,可人家却是局里委派下来的在编干部,妥妥的正科级。 二舅当上了这正科级餐饮协会的副会长,自然要享受到副科级待遇。 副科级哦! 跟乡里的副乡长同一级别,平起平坐。 如此地位,平日里若是不能端点架势出来,那岂不是对不住组织的信任吗? 近墨者黑,跟二舅整日厮混在一起的范天明也跟着膨胀了。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二舅在上任市餐饮协会副会长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范记烧腊颁发了一块金子招牌: 官方认证的百年老字号! 南粤菜系最正宗烧腊传承人! 一时间,范记烧腊火出了圈,每天下午四点钟不到,机关海鲜酒楼大门旁新开的一个范记烧腊专卖窗口前便排起了长队,以至于交警都要过来加班维持道路秩序。 以往总是守在吧台附近迎来送往的范天明,现如今,在酒店大堂已是很难见到他的身影,除非是像廖国庆那种重要客人,否则绝不可能劳动得了范总经理的大驾。 仅仅以上述表现就将这对老哥俩定性为膨胀似乎还有些证据不足,但,再加上他们两个近段时间密谋的一件事,那可就是铁证如山了。 这对老哥俩,居然动起了开分店的念头。 若是打算在阐城开一家分店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现如今这机关海鲜酒楼的名气如日中天,不充分利用着实可惜。 可是,那老哥俩的膨胀目光居然投向的了省城。 但见外甥的脸上有些不对劲,二舅沉下了脸,并端起了副科级长辈的架势: “咱酒楼再加上食堂,这小一年里没少赚钱,我跟老范算了下,差不多有个二十八九快三十万了,这笔钱你锐仔又看不上眼,躺在账上呢也下不了崽,所以我就跟老范合计着,去省城再开一家酒楼,怎么,有问题吗?” 杨锐无奈苦笑。 一言不合,他都敢把天给捅出个窟窿来。可七叔公不在身边,他却不敢顶撞二舅半句。 黄大龙更是白搭,这货受杨锐传染,症状比杨锐还要严重,此刻躲都不敢躲,只管着装聋作哑埋头干饭。 范天明虽然非常敬重这位小恩公,可为了自己的理想以及信仰,此刻也无比坚定地站到了二舅这边。 杨锐孤立无援,却不肯轻易认输。 “二舅,老范,你俩想过没有,省城的大佬可不像戴春风那样好摆平……” 二舅满眼尽是不屑,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他都跟李振堂那小子说好了,过两天就回村搞几十根电棒回来,有了那玩意,再遇上什么麻烦事,根本用不着你锐仔出手。 杨锐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最麻烦的还是有关部门啊,二舅,老范,在阐城,有廖叔罩着,你们是没体会到有关部门的威力,等到了省城,没人罩着了……” 范天明抢着回应道:“有,有能罩着咱的人,餐饮协会的郝会长,他女婿在省城跟廖处长坐同样的位子。” 省城机关? 李铁军当家的地方。 会不会跟李公子扯上点什么关系呢? 杨锐立时生出了一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莽夫气概。 (本章完) 第265章 卖唱乞讨 好久没尝过二舅的手艺了,一不留神,杨锐黄大龙二人全都吃撑了。 干脆把车停在机关大院,步行回下榻的酒店,反正距离也不远,顺着江边溜达溜达还能消消食。 六月的阐城,早已是酷暑的季节,好在早晚尚有些温差,这会儿走在西江岸边,侧面吹来阵阵江风,倒也不至于汗流浃背。 江边有不少人在乘凉,一张草席铺开,大人坐于边上聊天说话,孩子们躺在中间仰望星空,据说可以有效防止近视。 有钱的人家此时会拎来一只水桶,水桶里面用冷水浸泡着一只不大的西瓜。南方人过得精细,不像北方人那般粗犷,所以买瓜不能买大了,大了万一吃不完,那就是一个浪费。 没钱的人家也不会干坐着,家里的女主人会泡上一大号搪瓷缸的茶,再拿上些自制的零食,一家几口同样是其乐融融。 唯一的缺憾,江边的蚊子实在太多,抹上了清凉油都不怎么顶事。 前方不远处应该是一家小卖部,主人把一台十二吋黑白电视机搬到了外面,引来了黑压压一大片的观众。 如此场景,在去年夏天的岗南村也曾上演过,总导演便是身后那海鲜酒楼的总厨柳知夏。 不过,来到了今年,这样的场景在岗南村就无法重现了,张绍本主管的岗南大商店,卖得最好的商品,便是电视机。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 新一集剧情就要开始了,小卖部门口的空地上,又呼啦啦围上来了几十口子人。 越过了小卖部,再往前走了个百十米,沿江路对面,又看到了一堆人围在了一起。 人群中,传出来了一个口琴伴奏下的稚嫩女童歌声。 “走,大龙,过去看看是个怎样的热闹。”上辈子总想生个女儿的杨锐对飘进耳朵里的女童歌声毫无抵抗力。 二人过了马路,杨锐个高,刚来到人群边上,就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是一对父女在这边卖唱。 女孩有个五六岁,生的十分俊俏恬静,男人约莫三十来岁,个头不高,应该不足一米七,面容消瘦憔悴,但眼眸却是相当深邃。 左手拿着一只口琴在给女儿伴奏,而右手……整个袖管空荡荡,应该是齐着肩膀断掉了。 女孩一曲唱罢,父女二人分别端着一只残破搪瓷碗迎向了观众……这对父女很明显缺乏经验,连个跑江湖卖艺的行话都不会说,只是一个躬接着一个躬地冲着观众掬。 杨锐正要掏钱,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抬眼一看。 俩男子挤开了人群,冲向了这对父女,其中一位二话不说,抡起巴掌便将那独臂男人手中的残破搪瓷碗打翻在地。 “谁允许你在这边卖唱乞讨的?不在家好好工作,非要干这种投机取巧的营生吗?” 不知道那独臂男人嗫嚅解释了一句什么话,引得另一位男子勃然大怒。 手上锁喉,脚下拌蒜,秒秒钟便将那独臂男人制服在了地面上。 小女孩撕心裂肺地喊了声爸爸,扑向那男子想解救爸爸。那男子反手一推,女孩踉跄摔倒。 杨锐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了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冲开人群,只是啪啪两脚,便将那俩男子踢了个四仰八叉。 人群中,有正义感的毕竟多数,此刻立时响起了一阵叫好声。 尤以黄大龙的嗓门最大。 这货并没有跟着杨锐冲进去,并不是怂,也不是懒,而是霸哥需要他埋伏在外,以防那俩男子还有帮手,别暗中向霸哥下黑手。 杨锐先抱起了女孩,再扶起来独臂男人。 那俩男子此时也爬起了身来,其中一人恶狠狠冲着杨锐叫嚷道: “你特么谁呀?知道我们两个是干什么的吗?” 杨锐早已经猜到了那二人的身份,刚路过的那家小卖部门口的电视机里正播演着他们的故事呢,但艺术来自于生活,却总是高出了生活。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两个我是谁……” 杨锐似笑非笑,瞅着那二位,一字一顿发出了四个音: “岗,南,恶,霸!” 那俩男子不由对了下眼神,之前的嚣张气焰登时消散,下一秒,低了头就往人群中钻。 岗南恶霸可不是他们两个能招惹得起的,别说今晚他俩还不怎么占理,就算是占足了理,他俩单独行动时也不敢跟那位大佬直接开干。 还是先走为敬比较明智。 围观的市民得知面前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岗南恶霸时,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幸亏当下没得能拍照的手机,照相机也是相当稀罕,更没有什么网络微博朋友圈,否则,嘿涩会大佬仗义勇斗xxx的图片视频立马就能传遍全国。 “没事了,大伙都散了吧。” 恶霸大佬的命令,谁敢不从?秒秒钟,人群便已散去,只剩了一个黄大龙。 那独臂男人冲着杨锐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了些感谢的话,就要向杨锐要过其怀中女儿。 杨锐竟然有些舍不得。 不给没道理,但……有办法多抱一会。 “你们父女俩还没吃饭吧?” 杨锐听到了怀中女孩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所以,此判断理应是八九不离十。 那独臂男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白天没机会卖唱乞讨,本指望晚上能讨到一顿饭钱,可又被那俩男子给毁了场子,今晚上,他们父女俩可能要挨饿了。 “走,前面有一家做夜市的排挡,我请你们父女俩吃点东西。” 那独臂男人颇有些犹豫。 黄大龙跟着劝道:“你饿一顿倒是没什么,可你家囡囡跟着你挨饿,你这当阿爸的,忍心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几个当爹当妈的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挨饿呢? 杨锐鼻子不由一酸,黄大龙的这句话,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阿妈。 那独臂男人终于放下了自尊,跟着杨锐黄大龙二人向前方走去。 女孩跟杨锐似乎很有缘分,乖巧地搂住了杨锐的脖子,将头靠在了杨锐的肩膀上,或许是因为过于疲惫,也可能是因为突然间有了安全感,总之是在杨锐的怀抱中竟然安静地睡着了。 (本章完) 第266章 表行开业 “小云儿,慢点吃。” 杨锐慈爱地抚了下小女孩的头顶,顺手接过黄大龙盛来的一碗砂锅粥,放在了小女孩的面前。 转而再问那独臂男人:“为什么不回家?” 独臂男人姓楚,名叫楚太行,在南粤一带乃是妥妥的北佬。 楚太行一声叹息,眼眸中尽是无奈:“没家了,怎么回?” 黄大龙指了下小女孩楚云,问道:“那她妈妈呢?” 楚太行挤出一丝苦笑:“跟别人走了。” 杨锐用眼神制止了黄大龙的好奇多嘴,先帮楚太行添了碗粥,随后又拿出钱夹,掏出了里面所有的百元大钞。 太少,一共才五张。 于是,杨锐看向了黄大龙。 黄大龙撇起了嘴,但不敢违拗霸哥的旨意,乖乖拉开腰包,捏了一沓出来。 “楚大哥,这些钱你先拿着用,别在让小云儿卖唱了……” 楚太行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摇起了头:“这钱,我不能要!” 杨锐没理会楚太行的拒绝,接着安排道:“另外,小云儿眼看着就要到该上学的年纪了,你得安定下来,给小云儿一个家。” 楚太行面露难色,他也想安定下来,也想给女儿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可他断了一条臂膀,除了吹个口琴,身上再无其他一技之长,哪里有那份能力啊。 “拿上这些钱,待会吃完了饭,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带着小云儿上街买身新衣服,你可以无所谓,但小云儿必须打扮的漂漂亮亮,对不?小云儿。” 懂事的小楚云看了眼阿爸,本想顺着阿爸的意思摇头婉拒杨锐的好意来着,可迎向杨锐温暖目光的一霎那,却改变了主意,甜甜地应了一声:“嗯。” 杨锐很是开心,在盛粥的砂锅里挑了两只大虾放到了小楚云的碗中。 “市里的汽车站有发往赵家埠渡口的班车,到了赵家埠渡口,你就跟渡船上的人说,你是恶霸村长的朋友,要去岗南村武校,渡船上的人一定会把你们爷俩送到武校。” 杨锐说话的口吻虽然平和,但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却死死地压迫住了楚太行,他只得默默听从,内心中竟然再也泛不起丁点违拗的念头。 “武校管事的叫魏铁柱,你见到了他,就说恶霸村长吩咐了,让他给你安排个力所能及的活,再给你们爷俩腾出一间宿舍,武校有食堂,吃饭不是个事,村里有个小学校,小云儿上学读书也方便,等我忙完了这阵,我来想办法把你们爷俩的户口给安上。” 黄大龙适时插话道:“你在阐城有段时间了吧,应该听到过岗南恶霸的名号……” 楚太行心情颇为复杂的点了点头。之前无感,可就刚才那俩便衣为难他时,他才知道岗南恶霸这个名号在阐城意味着什么。 黄大龙神秘兮兮接道:“霸哥的命令,你最好照章执行,不然的话……”黄大龙没把话说透,而是做了个夸张表情,敢不服从霸哥的命令,那后果可不是一般的惨。 …… 彭家栋的精品钟表行非常低调地开了业。 没搞任何仪式,之前甚至都没跟杨锐或是黄大龙打声招呼。 不过,开业的第一天,生意却是出奇的火爆。 手表,本就是老四大件之首。 现如今,新四大件中虽然没有了手表的位置,可它已然成为了人们用来彰显自己身份或是地位的必佩物件。 市面上,卖手表的地方倒是有不少,可像精品钟表行这般高中低档齐全,汇集了进口国产好几十个品牌的专卖店,在鹏城却是第一家。 价格,比起河对岸的港城,不敢说有优势,但也绝无劣势。 而港城,并不是谁想过去就能过去得了的。 开门营业不过十来分钟,闻讯而来的商业街各家商铺的小老板便把钟表行挤了个水泄不通。 更让他们受不了的是钟表行当日推出的一项以旧换新的活动,摘下来的旧表,店里评估后给出的回收价还特么相当感人。 有人冒充内行当即做出了判断:这家店,要么卖的是A货,要么就是亏本赚吆喝,尤其是这种以旧换新的促销活动,绝对撑不过三天。 A货是不可能的了,人家在店门口已经做出了假一赔三的承诺。 那么,也就剩下了后一种可能,这种把人勾得心痒痒的促销活动,店家肯定要亏本。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时间,这消息就像道电波一样,迅速播散开来,一波又一波客人纷沓前来,若是没能来得及薅上店主的一把羊毛,他们简直要悔恨终生。 只是,这世上哪里存在肯做亏本买卖的生意人啊。 这表行里摆出来的货,没有一块是A货,但也没有几块是正品。 真品并不能等同于正品。 走私过来的名表,绝对真品,但来路不正,便称不上是正品。 翻新过的二手表,更是如此。 但相比正品行货,这类货的进价那可就低得多了。 开业仅三天,表行的总营业额就突破了五十万,只是利润少了些,也就一成半多一点点。 八万块,还冒了个小头。 看到这份账单,彭家栋难掩内心的激动,吃水不忘挖井人,他能有今天,全都仰仗霸哥。 所以,在杨锐黄大龙二人返回鹏城的当晚,彭家栋说什么也要在利苑酒家摆下一桌宴席,以庆祝表行成功开业为由,好好敬上霸哥几杯水酒。 依杨锐的意思,弟兄们好长时间没聚在一起了,喝场酒倒是应该,但没必要去利苑酒家那种地方。港城人开的酒店,主打的肯定是港式粤菜,又贵又不好吃。 真不如像上次那样,由黄大龙掌勺,在家里弄上一桌,喝大了直接躺倒睡。 但这一次,黄大龙却意志坚决地站到了彭家栋那边。 谁特么不想吃现成的呀! 再说了,人家家栋兄弟一片诚心,你霸哥好意思薄了家栋兄弟的面子? 杨锐孤掌难鸣,只好答应了下来。 人少了喝酒不热闹,彭家栋又要求杨锐这边把东霸天给叫上,表行装修时,黄大龙从鲲鹏建工那边借了些材料,事后,东霸天说什么都不肯收钱。 另外,彭家栋让黄大龙把阿木也叫上了,这三天,阿木亲自维护表行的秩序,很是辛苦。 (本章完) 第267章 王中王 金学东这些天忙活得可谓是晕头转向。 尤其是霸哥派给他的活,简直让他头大。 华强北那块地,虽然最终的设计图纸还没下来,但基本的构思已经确定了,四栋超过二十层的大厦,连带一些配套楼房,总建筑面积超过了二十万平方米。 预计总造价将达到四个亿。 霸哥倒是仗义,直接将这么巨大一个工程交给了他的鲲鹏建工。可是,鲲鹏建工在中低层建筑工程上确实有些优势,但对这种接近百米的高层建筑,他的鲲鹏建工既无技术又无资质,这让他如何担待得起霸哥的这份厚爱呢? 婉拒了霸哥的这份厚爱? 那叫不识抬举! 再说了,鲲鹏建工要想在鹏城建筑界彻底打响名气,这高层建筑的技术以及资质必须拿下。 迟拿不如早拿。 因而,这一个多礼拜,金学东开启了疯狂的挖人模式。 鹏城,省城,乃至于遥远的沪海以及四九城,各大知名建筑公司的周围全都出现了鬼鬼祟祟的人影。 然而,效果却是相当不理想。 接到杨锐打来的酒局邀约电话时,头大如牛的金学东顿时精神一振,之前真是糊涂啊,遇到了困难,怎就忘记了求教下霸哥呢? 求教于霸哥又不丢人! 放眼整个鹏城,有资格求教霸哥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利苑酒家距离大东门有些距离,打车过去,少说也得用上个二十几分钟。 说好了晚上六点钟见面,五点刚过,彭家栋便吩咐店员准备关门打烊。今天是他做东,可不能卡着点赶到,必须提前个十几二十分钟。 表行收表卖表是个技术活,不像是经营别的商品,店员有个三两天的熟悉,基本上就能上手。 而这一行,没有个仨五月,根本就入不了门。 他若是不在店中,就做不成生意,与其闲在那里点灯熬油,还不如关门打烊让店员提前下班呢。 可就在这时,店里却进来了俩操着东北口音的汉子。 彭家栋礼貌道歉,说他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表行不方便接待客人,希望二位大哥体谅。 可那二人根本不鸟彭家栋,愣头便往店里闯,嘴里还嚷嚷着:“我俩就进来看看,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彭家栋或许还能忍得住,可那航小北可是个暴脾气,当场黑了脸,抓住其中一人就往外面搡,脸是给过你俩了,可你俩偏不要,那也别怪咱哥们对你俩不客气了。 那俩东北汉子也不是怂包,但见航小北先动起了手来,立马还上了手。 彭家栋怎肯旁观自家兄弟独自战斗,当即就是一脚踹出。 几名店员也是蜂拥而上。 那俩东北汉子连半分钟都没撑到,便带着一身的伤冲出了店门,落荒而逃。 也亏得那彭家栋是真有事,不愿意耽误时间,若不然,那俩东北汉子哪那么容易就能轻易脱了困。 半小时后,彭家栋航小北哥俩来到了利苑酒家,报过了名,服务员殷勤将二人带到了早已预订好的包间。 按四九城的规矩,做东请客的人要赶在客人到来之前点好菜,按顺序理当是先冷盘,再大件,其后是炒菜和主食。 可翻开了菜谱,彭家栋却愣住了。 冷盘呢? 怎么一上来就是各种汤呢? 卧槽! 这汤还贼几把贵,标价十八块八居然不是一盆,而是一盅。 在服务员的耐心指导下,彭家栋总算完成了点菜任务,再看时间,离说好的六点钟差了不到十分钟。 正要出门去迎接霸哥,便听到了黄大龙那货的笑骂声,接着,包厢门打开,率先进来的却是抱着一整箱茅台酒的阿木。 “我说是荷花厅吧?你小子非得跟我犟是莲花厅……” 老大骂兄弟,天经地义。 阿木放好了酒,冲着黄大龙只敢赔笑。 可刚点完菜还没来得及出门的服务员却不知大龙大佬的威名,微笑着好心解释了一句:“先生,这间是莲花厅,不是荷花厅……” 阿木一个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黄大龙恼羞成怒,抬起脚便踹向了阿木的屁股。 阿木挨了一脚,却不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放肆。 相处了半年多,阿木早已经吃透了大龙大佬的尿性。大龙大佬可不像之前的欧大佬那么阴毒,他对手下的兄弟们,好着呢。 彭家栋看到阿木搬来的那一箱茅台,忍不住抱怨了起来:“说好的我请客,怎么又拿霸哥的酒了呢?” 黄大龙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中走出来,翻着眼皮没好气地回了彭家栋一句:“霸哥说,酒店的酒不一定真。” 刚走出包厢门的服务员听到了这句话,立马折回头来,冲着黄大龙一脸严肃地告知道:“这位先生,我向你保证,我们家的酒全都是正规途径采购进来的。” 黄大龙再吃一枪,气得俩眼珠都要瞪出眼眶了,可偏又不好冲服务员发作,跟女人耍横,那可是犯了霸哥的大忌。 阿木早已经笑弯了腰,彭家栋航小北二人同样没能憋得住。 好在这时杨锐和金学东也赶到了。 喝茶时,彭家栋跟金学东提起了那俩东北汉子的事情。 金学东虽然输给了杨锐,可在这鹏城,却依旧是东北帮的王,他要是说声一,但凡操着东北口音的,就没人敢说二。 听过了彭家栋对那俩东北汉子的外表描述,金学东不禁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俩人应该是南霸天的手下……” 南霸天? 他不是几年前就被你东霸天赶出鹏城了吗? 金学东道:“他可能是练了辟邪剑法,觉得自己又行了吧……没事,他要是真敢回来,我来解决。” 黄大龙道:“你还是歇着吧,东哥,霸哥交给你的任务不比这事更重要?这等小事,就交给家栋小北他们好了,他们两个想打回四九城,那首先就得在这边当上鹏城王。” 彭家栋对黄大龙的安排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鹏城王的说法……彭家栋笑了笑,道: “你让我当鹏城王,那霸哥呢?你黄大龙把霸哥放在哪里了?” 黄大龙不慌不忙回答道:“霸哥是鹏城王中王。” 杨锐立马变脸,扬起巴掌就扇了过去。 玛德,王中王那是火腿肠。 (本章完) 第268章 立大功了 金学东猜的没错,那俩东北汉子正是南霸天的手下弟兄。 南霸天姓李名伟,这名字很通俗,若在全国范围内征集同名者,估计至少能扒拉个六位数出来。 四年前,李伟在同金学东的那番争斗中败走麦城,离开鹏城后去了琼州岛,在那边混的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也绝对不算差。 去年冬天,他于机缘巧合之下,收了俩安南逃兵做小弟。 这俩安南逃兵可不简单,虽然年纪不大,一个二十六,另一个才二十四,却有着长达八年的兵龄。 当过兵的跟没当过兵的就是不一样,不单战斗力强悍,执行力一流,那份胆魄也绝非常人可比。只要老大给够了吃的喝的,再危险的任务,那哥俩都不带皱下眉头的。 李伟见识到了这兄弟俩的恐怖战力,一颗被封闭了四年之久的心再次萌动起来。 相比这琼州,那鹏城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遍地黄金,真是难以割舍,连做梦都想杀将回去。 李伟开始招兵买马,经过了小半年的精心准备,自认为完全可以把那东霸天踩在脚下。 然而,时过境迁,李伟怎么也想不到,最令他心心念的大东门商业街这块地盘,居然于去年底再次易主。 而那位名号为岗南恶霸的新主,先是接手了湘江老乡会,随后一战定乾坤,仅以二人之力便击败了东霸天。 战力如此恐怖,使得他这位旧主差点就打了退堂鼓。 那俩负责侦查对方虚实的兄弟于当晚八点多钟回到了李伟设在关外的基地。 看着俩兄弟鼻青脸肿的模样,听着那俩兄弟委屈将泣的陈述,李伟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仓库加棚户式的批发市场被改建成了地下两层地上六层的庞然建筑? 商业街上近三百个店铺全都被那新主收为了己有? 李伟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对手不单在战斗力方面超乎了他的想象,经济实力上更是他南霸天无法相比。 打仗只是手段,争夺地盘才是目的。 即便可以轻松干翻东霸天,也不过是出口气而已,夺不回来之前的地盘,那又有多大点的意义呢? …… 利苑酒家。 酒局正酣。 没有谁把南霸天的事放在了心上,包括当事人金学东。 也是,有霸哥在,就算一口气来上十个八个的南霸天,那都不算个事。 兄弟们一边喝酒一边闲扯,扯着扯着就扯到了车子上来。 彭家栋的表行算是站住了脚,虽然接下来的营业额比起这开业前三天会有下降,但只要名气打出去了,慢慢的还会回升回来。 他跟航小北都是孤家寡人,一时半会不需要考虑住房问题,但搞上一部车用来代步,却是迫在眉睫。 黄大龙当场表态,这事包在他身上了,等明天就给后街的晖子打电话,运气好的话,不到一个礼拜就能让彭家栋开上新车。 金学东一听有这种关系,当下也动了心,他现在开的那俩蓝鸟还是当初那位带他入行的韩老板送给他的,当时就已经开了十多万公里,后来还被一辆虎头奔撞瘪了车头。 搞一辆还不够,最好一下搞三辆,自个开一辆,另外两辆放到公司给他的左膀右臂用。 杨锐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阿木,指示道:“顺便给阿木也搞一辆,管理处没个车,不方便。” 阿木立时心潮澎湃。 这人啊,就是个命! 若是欧大佬不倒,他阿木哪来的今日辉煌?若是当初他没有坚定地站到大龙大佬这边,又哪来的今日地位? 黄大龙喝酒喝到了兴头上,颇有些沉不住气,当即去了酒家吧台给梁朝晖打了个电话。 梁朝晖刚巧新进了一批货,因而很有底气地答复黄大龙,若是不打算上鹏城牌照的话,五辆车一个礼拜内保证送到。 “那要是考虑鹏城牌照呢?” 黄大龙并非有意刁难梁朝晖,外地牌照的车开进这鹏城关内有着诸多不便,光是一个进出关的手续就让人头大得慌。 梁朝晖如实回答道:“鹏城牌照难搞得很呢,就上个月,我特么花了一万多块都没能搞掂。” 黄大龙嚣张笑道:“那是因为你关系不到位!这么着吧,你抽个空来趟鹏城,让霸哥给你介绍个靠得住的关系。” 陆凯达那层关系不用白不用,这不单是他黄大龙的认识,同样也是霸哥的态度。 说完了事,黄大龙就要放下电话回去喝酒,却被电话那头的梁朝晖给叫住了。 “大龙,有个事你得提醒下霸哥……” 黄大龙听着,却是不由一怔,心说老子特么没欠过你买车的钱呀! “也就前两天吧,俩道上朋友来我这儿提车,聊到了之前鹏城一位叫南霸天的大佬,说这老兄去了琼州后,混得相当不错,最近正大肆招兵买马,准备杀回鹏城呢。” 黄大龙不见有一丝紧张,反倒乐了起来,霸哥名震鹏城江湖,这边稍有个风吹草动,不出三天便将传遍全城。 彭家栋航小北那哥俩的底细,早就被江湖上的消息灵通人士挖了一个底朝天,做为霸哥的兄弟,谁见着了不得客客气气的? 如此下去,如何提升自身实力?什么时候才能杀回四九城? 南霸天来得正及时,刚刚好可以交给彭家栋航小北哥俩当做陪练,不单免费,还特么得倒贴,怎一个美字可以了得。 挂了电话,回到了包间。 黄大龙将梁朝晖的提醒如实告知了杨锐。 本以为霸哥听了只会轻蔑一笑,却没想到……那霸哥的脸色却凝重了起来。 一众兄弟不知缘由,全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了杨锐。 杨锐长呼了口气,说了句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南霸天立大功了!你们几个接下来教训他时,看我的面子给他留条活路吧。” 杨锐不能把话说透,只得任由兄弟们胡思乱想。 那南霸天从琼州杀来……这琼州地名提醒了杨锐,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琼州岛将会于明年春天撤区建省。 届时,地皮价格将坐火箭一般蹭蹭蹭往上涨,一年不到,都能翻个好几倍。 华强北那边,资金预算有些冒顶,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打个短平快时间差,把资金缺口给弥补回来。(本章完) 第269章 三板斧 李朝阳做事还是挺稳当。 稳当,也就意味着保守,不具有冒险精神。 在当下这个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的年代,用稳当来形容一个生意人,着实不是一个褒义词。 装修材料厂的高档瓷砖试验成功后,这位老兄没着急组建销售团队,而是带上了样品,开始了他的市场调研。 结果却是斗志昂扬地出发,垂头丧气地归来。 品质虽好,但定价太高! 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溜达了好几个城市,谈过几十个经销商,李朝阳居然连一家都没能搞掂。 这特么是哪里出了问题? 浸淫于此行业二十多年的张泽奎坚定认为,这种高档次瓷砖不单有市场,而且市场空间巨大。 神一般的恶霸村长更是认同这种观点,并将亿元村一半的重担压在了装修材料厂上。 李朝阳不敢反对恶霸村长和张泽奎的看法,却也不承认是自己的说服力不够。 于是乎,一时陷入了迷茫,怎么着都理不清头绪。 新成立的岗南集团另几块业务却是发展顺利。 计划投资三百万元的家具厂已经完成了征地工作,在赵公博的坚持下,厂址放在了岗东村。 陈苍岭在建设厂房方面上颇有把握,拍着胸脯夸下了海口,最多一个月,这家具厂便可以投入使用。 终于得到重用的陈天良当然不肯再掉链子,这几天忙里忙外,把设备采购原材料进货渠道诸多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 赵公博也乐得放权给陈天良。 一来,他在新岗南村的位置太高,恶霸不在家,他就必须拿出统筹全村的高度以及态度。二来,他对这家具行业也确实不太懂行,必须充分保证陈天良的积极性。 高欢那边,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发展路线。 她组建了一支研发团队,又得到了刘大光那边的技术支持,终于搞出了一整套令人耳目一新的服装产品。 以梅兰竹菊为名,结合苏杭刺绣工艺的系列旗袍。 定价虽然高得离谱,最便宜的一件也要一千多块,但小范围试了下水,市场的反馈却是出奇的好。 都不需要做营销,只是口碑相传得来的订单,就够她们忙活到今年的深秋。 陈天辉那边的情况也不错。 一边是中华立领中山装的订单不见减少,另一边牛仔裤牛仔衣的销售也是日见火旺。 虽然利润方面比起做塑形内衣那会薄了许多,但卸去了做为村里主要赚钱项目的压力,厂子的小日子,过得比之前还要滋润些。 最有资格得瑟的当属李振堂。 正所谓厚积而薄发,安保器材厂的工人们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不单生产效率一下子增长了好些,良品率相比之前也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一天生产出百十个合格电棒只能说是洒洒水,他李振堂的目标是,就这么多工人,六月份的总产量必须突破五千只。 一只电棒少说也有个六七百块的纯利润,五千只算下来,那可就是三百万万。 嘿嘿,他李振堂主管的厂,那才是岗南村创利第一大户! 至于那不沾亲的本家……上次恶霸回村时,开过了会,晚上大伙一块喝酒吃饭,那李朝阳把胸脯拍得梆梆作响,好像这新岗南村离了他就玩不动似的。 刚从装修材料厂串门回来的李振堂,想起了李朝阳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偷乐起来。 活该他犯难为! 还不是因为他李朝阳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么? 若是能看清楚自己,摆正自己的心态,给恶霸打去个电话,好好请教一二,还不是任他什么难为都将迎刃而解么! …… 石岗乡。 走马上任的骆百川两天内便砍出了三板斧。 一边砍,一边吆喝。 他骆大厂长只是在执行岗南恶霸的指示,如若有谁不服,完全可以去岗南村找恶霸村长理论。 或是反应给他,由他向恶霸大佬转述。 骆百川要是换了面大旗,比如石乡长,那厂里诸多被触碰到利益的职工都会闹起来,甚至结伙闯乡府。 可这展大旗上却印了个杨字,谁特么吃了豹子胆,敢同那岗南恶霸过不去? 那厮,十六七岁便在乡里横着走,一个眼神不对,就有可能遭来这厮的一顿胖揍。 现如今更是了不得,别说当面得罪了那恶霸,就算是站在街上说一句恶霸的坏话,都有可能被人给教育一通。 全乡十七个村,各个村的村民,可都念着那恶霸的好呢。 骆百川的三板斧也真是够狠。 尤其是第三板斧。 厂里所有坐办公室的人员,于当日立刻出发,自己垫钱,奔赴各地要账。要得回来,差旅费按标准报销,要不回来,莫说垫出去的差旅费,就连下个月的工资,都别想再拿一分。 车间里的工人日子也不好过。 骆百川推出了成本核算制管理办法,原材料下发到车间,先记下这笔成本费,等合格产品交上来,再算出一个产品价值,二者相减,得出这车间的当月效益值。 负数扣工资,正数拿奖金。 看谁还敢浪费原材料。 看那车间主任对偷盗原材料的行为还要不要睁只眼闭只眼。 看那一个个的老师傅新学徒在生产时还是不是吊儿郎当,对产品的合格与否毫不在乎。 三板斧砍完,骆百川倒也知趣,主动给杨锐打了个电话。 态度非常诚恳,对有可能给杨大村长带来的麻烦是连声道歉。 杨锐耐心听完,过程中有好几次差点就乐出了声来。 这个骆百川…… 还真是个会唱戏的主。 嗯,只是阀门厂这么一个舞台对他来说可能小了点,等等吧,等阀门厂上了正道,就把他调到岗南村来,这边的舞台才够大,像他这种人才能耍得开。 但见杨大村长并没有生气的意思,骆百川得寸进尺,又向杨锐提了个要求: “我把那些坐办公室的赶出去只是想着给他们一个样子看,真指望不了他们能讨回来多少钱,村长啊,可厂子要发展,就不能缺了流动资金啊……” 杨锐笑问道:“直接说,你打算借多少?” 骆百川迟疑了下,报出了一个数:“五万块,可以不?” 杨锐干脆利落回复道:“我可以批给你五十万。” (本章完) 第270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早刚吃上饭,赵公博就打来了电话:“恶霸大侄子,大事不好了……” 杨锐还以为是两个村的村民又发生了什么矛盾,故而并没把赵公博的惊慌失措当回事。 “我刚接到张绍本托人传来的消息,说一大早,一大队警察带着好几个税务局的人进了村,把他们几个村委委员全都控制起来了……” 税务局的人? 消息太过突然,杨锐一时未能想清楚其中门道。 但也没至于慌乱。 上一世积攒下来的经验,使得他在这一世对税务问题格外谨慎,第一坚决不做两个账本,其次,张绍本每个月都要去县税务局核对税务,他们说怎能报那就怎么报,他们说该报多少税,那就报多少税。 很明显,这帮税务大员不应该来自于县里,而是…… 杨锐陡然明白了过来。 有人想搞他! 有能耐使出如此手段者,非李公子莫属。 只是,那李公子想以此手段来达到目的……呵呵,怕是没那么容易! “没多大事!” 杨锐安抚了赵公博两句,让他不必着急,并嘱咐他如果税务局的人找到了他,务必积极配合。 随后,杨锐一个电话打给了娄会俭。 刚到办公室的娄会俭得知此事的反应是一头雾水,连忙打电话给县税务局,得到的反馈是他们局并没有外出执法,也没得到上级部门的相关指示。 守在电话旁的杨锐很快就得到了娄会俭的反馈: “需要我去趟市里吗?” 杨锐拿着电话听筒,下意识地摇起了头。 李公子动用的是市一层还是省一层,如今还不能确定,娄领导冒然去市里,恐怕并不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那你打算怎么办?” 娄会俭的关切显然是发自内心,税务这玩意太复杂,而岗南村那帮人在此方面上的知识水平又很有限,说不定真有可能犯错。 杨锐笑应道:“我相信咱们县税务同志的业务能力是合格的。” 娄会俭秒懂了杨锐的话意,一颗悬着的心随即安定下来。 “那好吧,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 岗南村。 杨家新宅。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一脸严肃的税务人员看向对面的张绍本,呵斥道:“还不去接电话?” 张绍本翻了翻眼皮,回敬了一个爱搭不理。 你特么不许老子往外打电话,那打进来的电话老子也懒得接,一句话,只有咱们村恶霸村长才可以命令老子,至于你…… 不配! 而张绍本的旁边,另几位村委委员躺的躺趴的趴,陈苍岭那个老家伙居然还打起了呼噜。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这会儿恶霸村长理应知晓了这边的情况,那他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天塌下来,有恶霸村长顶着呢。 电话铃声还在执着的响着。 负责看守这帮村委委员的那位税务大员按捺不住,终于亲自接起了电话。这等关键时刻,打进来的电话说不定就是个突破口。 “我杨锐,你哪位?” 那位税务大员精神陡然一振,居然是正主的来电……若是能把这正主给哄骗回村且控制起来,那岂不是立下了大功一件。 “我是省税务局的巡查专员,奉命来你村巡查税务上缴情况,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 让这位大员没想到的是,那正主竟然顺从地答应了下来:“好,我这就回村配合你们。” 那大员欢欣鼓舞,赶紧把这好消息汇报给了自家领导。 听闻对方是省里下来的,杨锐顿时乐开了怀。 黄大龙更是兴奋不已,吵吵着要跟霸哥一道回村。 回村看大戏。 可杨锐却不同意:“你特么昨晚上把人家梁朝晖叫来了鹏城,结果你却拍拍屁股跑回村去,大龙哥,这么做,多少都有点说不过去吧?” 黄大龙立马傻了眼。 确实说不过去! 可村里那场大戏要是少了他黄大龙的参与,岂不是缺了点意思吗? 杨锐倒是真想把黄大龙给带上,有这兄弟在前冲锋,他甚至连嘴巴都不用多动,只管乐呵呵看着那帮人如何狼狈求饶。 可惜,时间上冲突了,那梁朝晖此刻想必已经在赶来鹏城的路上了。 “陆凯达那边,咱们也不好意思空着手找人家帮忙,这么着吧,你给他带两斤好茶叶过去,再跟他说,办一张牌照送他五十只电棒。” 五五二百五…… 霸哥定下来的这个送礼标准难道是另有深意? “另外哈,等你见到了晖子,要跟他说清楚一件事,他那车行的生意,该往里收收了,等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最好能转行干点别的。” 黄大龙迟疑问道:“国家要查这一块了?” 杨锐点了点头。 “那……家栋的表行怎么说?” 杨锐道:“家栋那边的生意,我跟陆凯达打过招呼了,有他罩着,问题应该不大,但也就这两年,等他攒够了本钱,还是要慢慢往正道上靠。” 明白了! 黄大龙回应的神色颇为严肃。 …… 省城。 稳坐钓鱼台的李金泉一连得到了三个好消息。 第一,岗南村的相关人员已经全部被控制起来,过程还算顺利,对方情绪上虽有抵触,但行为上基本配合。 第二,村里的账本全都拿到了手,那账记得乱七八糟,肯定能查出问题来。 第三,岗南村的村长杨锐从外面打电话过来了,表示说一定会尽快回村,配合调查。 这三条消息,可谓是一条比一条令人高兴。 李金泉当即指示下去,等那杨锐回了村,应立即控制其自由,带回省里做进一步调查。 只要将杨锐带回了省里,那厮便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他宰割。至于那岗南村在税务上究竟有没有问题,其实并不重要。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兴奋中的李公子实在是按捺不住,一个电话将内心的喜悦分享给了韩千雪。 电话中,韩千雪还没听完,便兜头浇了李金泉一盆冷水: “我跟你再三强调过,一定要等时机成熟,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你想啊,以那小子的智商,能想不到是你李金泉在背后搞他吗?想到了还敢回他的岗南村,这说明了什么?” (本章完) 第271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杨锐前脚进家,后脚就被限制了自由。 “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吧?各位大人,不就是点税金么?差多少我补给你们就是了。” 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杨锐越发轻松,他已经辨认出了两位相熟领导。 这种相熟,自然是单方面的。 杨锐认得他们,但他们并不认识杨锐。 岗南恶霸的名号在省城还不至于人尽皆知,而且,那天在狩猎山庄给那帮消费者拍照时,杨锐又是墨镜又是口罩,把自己遮掩了一个严严实实。 而事后,肇事一方不肯张扬,山庄一方保持了沉默,随后赶来办案的警方更是三缄其口。 连道上的朋友都不怎么清楚这回事,更不必说那些乐在其中的消费者了。 既然无知,自然无畏。 其中一位相熟领导声色俱厉呵斥道:“放严肃点!你知不知道偷税漏税是犯罪行为?” 杨锐瞪大了双眼,吃惊道:“犯罪行为?比嫖娼还严重吗?” 那俩相熟领导不由一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位居然能把偷税漏税跟嫖娼扯在一起。 另一位相熟领导怒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当上的村长?一点素质都没有!” 杨锐连忙赔笑并解释道:“领导息怒,咱农村人没怎么读过书,还以为这偷着睡跟嫖着睡是一回事呢。” 那俩领导忍无可忍,干脆不再废话,就想按李公子的指示,赶紧将这罪魁祸首带回省里交差。 可那正主却突然又嘟囔了一句:“说实话哈,在那个狩猎山庄睡才特么最爽最舒坦……” 一听到狩猎山庄,那俩领导登时僵住。 这么件事膈应在心里已经快俩月了,他们百般打听,可究竟是哪方神圣拍去了他们两个的照片,今日之前,仍无头绪。 突然间就有了线索。 可这线索所指方向却是他们两个刚刚得罪了的杨大村长…… 艹。 老天爷啊,你特么这分明是玩人嘛! 警醒过来的俩领导急忙借口要单独问话,喝退了左右。 待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时,那二位秒速换了一张赔笑的脸。 “杨村长,那什么……” 杨锐嘿嘿一笑,打断了那俩的话头:“一路匆匆赶来,口干舌燥,真想喝杯热茶啊。” 其中一位给另一位递了个眼色,另一位赶紧出去找茶杯要茶叶亲自沏茶。 屋内,杨锐再嘿嘿一笑,做了个抽烟的手势。 剩下的那位连忙掏烟上烟。 抽上了烟,喝上了茶,杨锐翘起了二郎腿,悠哉悠哉反问道: “说说吧,今天这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二位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不敢说还是讲义气不想说?没关系的,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也不能把你俩给怎么着,最多就是把那几张照片交给相关部门。” 明确了照片下落,那俩位不见心定,反倒更加慌乱。 真要是把照片交给了相关部门,那他俩的公职也就算走到头了,说不定还要扯出别的事情来,到那时,能不能保得住自由之身都很难说。 正犹豫时,就听到那杨大村长紧接着补了一刀:“你俩啊,也别想着李大公子能帮你们把事给压下来了,我已经安排兄弟带着照片去了港城,呵呵,港城那边可是有不少小报超喜欢咱这边的花边新闻哦。” 听到了这话,那二位算是彻底凉了心。 相互对了个眼神,速度统一了意见,得罪了李大公子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哪怕是送来一双小鞋逼得他们俩截去两根脚趾,那也比被相关部门请去喝茶来得要好一些。 “说,我们说……” 那二位你一言我一语,争着抢着把李金泉卖了个皮毛不剩。 待那二位控诉完毕,杨锐道:“那你俩跟我说句实话,我岗南村在税务方面究竟有没有问题呢?” 一个连连摇头,另一个苦思之后回答道:“大问题没有,小毛病倒是有一些,主要是因为你们的账目记的太乱,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杨锐点了点头。 这倒是句实在话,张绍本以之前的记账方式来管理企业财务,而且,一管还是好几家,小毛小病的,没有才怪。 刚好借着这件事,说道说道那绍本叔,虽然已经上了岁数了,但也不能忽略了学习。 舟行水上,不进则退。 想坐稳了自己的位子,那就得不断学习,不断进步。 “既然没大问题,那就烦劳二位领导给咱岗南村做个书面评定呗。” 那二位不由得现出为难之色。 出了这份书面定论,就等于落下了坚实把柄给对方,而他们今日之行为,多少都有些不合规。 杨锐呵呵一笑,道:“虱子多了还怕咬么?二位领导啊,千万别等我杨锐失去了耐心,你们再后悔。” 唉…… 也是。 要人命的照片都在人家的手上,还需要在乎多一个把柄少一个把柄么? 待那二位写好了书面报告并签下了名字,杨锐又吩咐道:“出去向我村的几位村委委员道个歉,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还特么要道歉? 过分了吧! “他们几个被你们控制了快一整天了,怎么,道个歉委屈你俩了?” 迎向那杨大村长阴鸷的目光,这二位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肚子的怨气立马消散得不见了踪影。 那两道目光…… 卧靠,满满的全都是杀气。 另一间办公室,以张绍本为首的几位村委委员表现出了难得的大度,面对对方的集体道歉,只是笑了笑,摆了摆手。 他们几个清楚得很,能有这样的结果,对方一定是在恶霸村长那边吃了好大一个瘪。 得饶人处且饶人。 没必要让对方的面子拉不下来。 不单大度表态说受这点委屈没多大关系,一众村委委员还亲自将这帮人送出了村。 嗯,就像是送瘟神一般。 留在村委会办公室的杨锐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只录音机,把磁带倒回来之后,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机放出了那二位领导对李大公子的血泪控诉,杨锐一边乐呵呵听着,一边盘算起来。 把这玩意寄给李铁军,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或者,把这玩意再多寄一份给相关部门,那又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本章完) 第272章 顿悟 思考再三。 杨锐觉得这么做损人不利己,实在是缺德。 不如跟李大公子商量商量,看看他愿不愿意花点钱把这盘磁带买下来。 只要李大公子愿意掏钱,出多少价都成,百八十万不嫌多,万儿八千不嫌少。 打定了主意,杨锐立马给李金泉打去了电话。 被韩千雪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的李金泉心中并不服气。 时机成熟,时机成熟……可怎样才算是时机成熟呢? 这女人啊,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难道就不懂得机会稍纵即逝的道理么? 根本听不进韩千雪说话的李金泉守在了办公室中,只等着那把里把攥的第四个好消息赶紧传来。 从上午等到了中午,从中午又等到了下午。 终于等来了岗南村打过来的电话。 李金泉迫不接待抓起听筒,心急火燎问道:「那个杨锐到了吗?你们控制住他了吗?」 电话那头却传来了杨锐的轻笑:「烦劳金泉兄如此操心,兄弟我不胜感激。」 李金泉不由一愣,虽然隔着一根上百公里的电话线,依旧现出了满脸的尴尬。 用屁股也能想的明白,那杨锐能主动给他打这个电话,而且用这种口吻同他讲话,就说明他派去的那帮人并没有控制住这恶霸。 自己的人没控制住对方,也就意味着对方控制住了他派去的人。 尴尬之后,李金泉陡然紧张了起来。 照此推算,那恶霸显然是打算把事情给闹大呀! 他恶霸暴力对抗执法人员,罪当坐牢,可这事要是闹大了,被他家老爷子给知道了,他李公子同样是吃不了兜着走。 「杨老弟,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杨锐懒得听他解释,直接打断:「我是怎样想的你金泉兄又如何得知?好了,我也不再跟你兜圈子了,明说了吧,你的人在我面前说了点事,我呢,顺手就录了下来,要不要放给你听听?」 未等李金泉表态,杨锐已然按下了录放机的播放键。 电话中,李金泉沉默无语,但始终未敢挂上电话。 他虽然搞不清楚那二人怎么就轻易背叛了自己,但却能搞得明白,这份录音若是被他家老爷子听到了,那他李金泉,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录音并未放完。 杨锐按下了暂停键,轻笑道: 「金泉兄,感觉如何?要不要继续听下去?不过呀,后面的内容太劲爆,我劝你还是别听了,免得气坏了身体。」 李金泉哪里还顾得上生气,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这盘磁带落到他家老爷子手上。 「杨老弟啊,你千万不要听信那二人的胡诌八扯,这样吧,你带上这盘磁带来省城,我解释给你听,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还能是哪样? 听着李金泉苍白无力的辩解,杨锐只想偷笑,这货慌了,看来自己的讹诈计划是可以取得成功的。 「我也觉得这二人的话不可信,他俩知法犯法不说,还把脏水往你金泉兄头上泼,真是狂妄放肆。所以我决定了,把这盘磁带邮寄给相关部门,让法律来惩戒他们两个。」 李金泉已然乱了方寸。 「别,千万别!老弟你听我说啊……」情急之下,李金泉胡乱扯了个理由出来:「你这样做,会被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加以利用的……」 感觉这理由还算不错,李金泉接着展开解释:「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阴谋,他们故意拿你来说事,引我入坑,杨老弟,念在之前我可是尽心尽力帮过你的份上 ,这一次,你可不能落井下石啊!」 杨锐拿捏出恍然大悟的口吻,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好吧,我不把这盘磁带邮寄给相关部门了,邮寄给你阿爸怎么样?」 李金泉道:「你邮寄给他干什么?你应该把磁带交给我,让我来教训那俩狂妄之徒。」 杨锐笑道:「也成!不过呢,咱俩生意人,就得说点生意上的话,金泉兄,你说是不是啊?」 李金泉终于醒悟了过来。 「说吧,你打算要多少钱?」 杨锐含笑反问道: 「金泉兄打算出多少钱?」 李大公子心想着那恶霸从来就是个心黑的货,这次捏住他的把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于是,试探性地开出了一个价:「五十万,如何?」 没想到那杨锐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成交!你抓紧带钱来我岗南村,只限今天,等过了夜里十二点,说不定我就会改变了主意。」 将那对瘟神送出了村,回来的路上,张绍本给足了李朝阳各种暗示。qδ 瓷砖卖不动,你个老小子就别自个死扛了,还是抓住机会赶紧请教恶霸村长吧。 本想着以一己之力做出一番丰功伟业,证明在这新岗南村中,论才华仅次于恶霸村长而高出众人一层的李朝阳,终于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顶层凉亭,李朝阳讪笑着给杨锐上了支烟。 「那什么……」 听完了李朝阳的絮叨,杨锐淡然一笑。 「一个大排档,烧了条东星斑,无论是食材还是味道都没得说,但冲你要三十块一道菜,你乐意吗?」 李朝阳茫然摇头。 他虽然一时没搞懂恶霸此言的深意,但就事论事,傻子才会在大排档上吃三十块一道的菜。 杨锐再一笑。 「同样一道东星斑,要是换到我二舅的海鲜酒楼呢?」 李朝阳虽然没去过机关海鲜酒楼,但多次听说过,知道在那边随随便便一桌菜就要花上个两三百,甚至四五百,所以,一道东星斑买个三十块应该是稀疏正常。 就在李朝阳刚要开口作答时,脑海中突然劈来一道光亮,面上随即现出惊喜。 他,顿悟了! 张泽奎搞出来的瓷砖,无论是品相还是品质,包括价格,那都应该是放在机关海鲜酒楼卖的菜,而他,却跑去了大排档推销,没被人家一脚踹出门去都特么算是烧高香了。 但,新的问题随即而来。 这高档瓷砖的销售渠道又在哪里呢? 杨锐再次笑开。 「找不着合适的酒楼,那你就自己掏钱建一个呗……」 李朝阳猛地一拍大腿,这一下,他的任督二脉完全打通,自我感觉一步踏入了宗师境。 第273章 出事 李金泉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即将落山之时,赶到了岗南村。 这还是他生平头一回下农村。 小时候读过的课本,说泥土的气息是芬芳的,可他嗅到的却是令人作呕的各种粪便臭气。 只是放下车窗问个路,就几乎令他窒了息。 还好,村西头比较宽敞,空气中的臭味也稀薄了许多。 在一个老家伙的指挥下,李金泉将车子停进了院子里,刚下车,就听到了头顶上传下来该死恶霸的招呼声: 「金泉兄还是腿长哈,刚好赶在了饭点上,那就上来喝两杯吧。」 李金泉抬头望去,于这幢洋楼的顶层看到了杨锐那张让他恨得咬牙的笑脸。 君子报仇……咱特么走着瞧! 李金泉挤出一丝笑意,冲着头顶上的杨锐挥了下手,然后从副驾座上拎起一只背包,跟同那指挥倒车的老家伙进了屋,迈上了楼梯。 来到了顶层凉亭,看到一张茶台上摆了几道菜一瓶酒,但茶台边只坐着杨锐一人,李金泉总算是喘了口顺当气。 不用当着第三人的面低头认怂,这恶霸做事,还算讲究。 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李金泉将手中的背包丢给了杨锐:「数数吧,五十万,一分不少。」 杨锐没搭理那只背包,而是倒了杯酒,又从一旁拿起了那盘磁带,连同刚才的那杯酒,一道放在了李金泉的面前。 「我不想听你解释什么,也不想跟你翻旧账,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别以为你高高在上就能玩得过我杨锐。」 李金泉深吸了口气,愣愣地看向了杨锐。 抢婷美,他没赚到便宜。 用聂南江,结果吃了个闷亏。 而今天,更是栽了个大跟头。 但他并不服气。 不过是被韩千雪说中了而已,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正是因为时机不是那么成熟才导致的连连失利。 「十个你金泉兄也玩不过我一个恶霸杨锐,可别怪我杨锐没事先警告你金泉兄,胆敢下次再犯毛病,我就把你干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都卖给港城的小报。」 李金泉不由一怔。 除了面前的这盘磁带,老子特么还有什么把柄掌握在你小子的手上? 杨锐像是看穿了李金泉的心思,呵呵一笑,接着说道:「别忘了,谷超杰家可是遭过贼的哦!」 李金泉的脑袋轰的一下,炸了。 狗曰的谷超杰,难不成把他们之间的交易都留下了证据? 「我话就说到这儿了,金泉兄,你若是愿意留下来吃饭喝酒呢,我杨锐表示欢迎,你特么要是看不起我杨锐呢,那就慢走不送。」 李金泉愣了有几秒钟,随后乖乖拿起了筷子。 欧山虎的家人终于找来了鹏城,半年多杳无音信,究竟是死是活,警方总该给个说法吧。 没人报案,可以放置一边装不知道,但失踪者的家人找上了门来,那就不得不立案侦查。 也不怎么复杂。 把欧山虎的那几位手下兄弟请到局里来,三两句话就问了个清楚明白。 一辆白色面包车疾驰而来,下来了四个蒙面人,然后那欧山虎就不见了踪影…… 且长达半年之久。 那还有什么疑问? 肯定是被人给做了呗! 结合当时的江湖争斗,警方迅速锁定了两名嫌疑人。 一个是鲲鹏建工的老板,金学东。 另一个则是湘江老乡会新任会长,黄大龙。 黄大龙被 请去了局里,没几个回合就品出了警方的意图,于是便毫不犹豫地搬出了陆凯达。 陆凯达涉入后,只是一句话就洗清了黄大龙的嫌疑: 「他也算是我的人,不可能做这种事。」 排除了黄大龙的嫌疑,那目标就只剩下了一个金学东。 事实上,警方对金学东的怀疑也远大于黄大龙。 有作案的动机,更有作案的实力,不是他,还能是谁? 杨锐回到鹏城的当天晚上,一队警察手持逮捕令,从金学东的家里将其带上了警车。 得知消息的黄大龙不无感慨道:「东哥这一去,怕是回不来喽。」 杨锐却摇了摇头。 不见得! 黄大龙一脸疑惑道:「欧山虎难道不是他做掉的?」 杨锐应以淡然一笑。 那案子肯定是金学东干的,这一点,绝对没跑。 黄大龙现出恍然之色: 「哦哦哦,我明白了,东哥他早就安排好了顶罪的兄弟,是不?」 搁在之前,杨锐也是这般认为。这江湖上的诸多大佬,除了他杨锐,哪一个没养着几个随时顶罪的兄弟? 只是,这半年相处下来,杨锐对那金学东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这哥们的心思之缜密,很多时候并不亚于他杨锐。 所以,像找兄弟顶罪这种江湖上的常规套路,金学东肯定是不屑一顾。 不顶罪,如何脱罪? 硬刚吗? 杨锐一时间也有些想不通。 要知道,当下警方办案,并不一定需要做到活见人死见尸,只要证据收集个大差不差,一样可以定下罪来。 杨锐没回答黄大龙的问话,而是安排道:「你明天去趟冯家超的律所,就说是我安排的,让他去趟警局,能见到金学东最好,见不到也得让雷子们知道,金学东是有辩护律师的。」 黄大龙不解问道:「可是,冯律师的专长是民事纠纷,而这种刑事案件,他……行吗?」 杨锐轻松笑道:「以金学东的谨慎,估计用不着咱们帮忙,我让冯家超露个面,不过是想让金学东少挨揍。」 黄大龙皱了两下眉头,才绕清楚了这个弯。随即道: 「霸哥,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说东哥他还能出得来?」 杨锐反问道:「那你是想让他出来还是不想让他出来呢?」 黄大龙砸吧了两下嘴,如实回答道:「从吃下他鲲鹏建工的角度说,我当然不希望他能出得来,可是呢,这半年处下来,我觉得东哥还是蛮仗义的,所以又不想看到他出事。」 杨锐叹了口气,道:「你特么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当初我笃定他迟早要出事,所以才着手介入他的鲲鹏建工,但现在看来,多他这么一个兄弟,不见得是件坏事呢。」 第274章 想法不错 警方连夜突审。 金学东非常配合,有问必答。 他跟欧山虎的矛盾源自于他的兄弟林岳,至于林岳同欧山虎之间究竟是谁对谁错,他并不关心。 他只是讲江湖义气为兄弟林岳出头而已。结果,欧山虎不买账,非要跟他动粗,他一气之下,这才一架打伤了欧山虎一帮二十余兄弟。 是欧山虎不依不饶,从港城那边找来了杀手报复他,得亏他金学东命大,那杀手开了三枪,却只给他留下了两处皮肉伤。 审讯警察当场验了金学东所说的皮肉伤,一处在左侧臂膀,留下了一道两公分长的疤痕,另一处则在右侧大腿,从后面钻进从前面窜出,留下了一小一大两个圆形疤痕。 “所以,你就怀恨在心,组织实施了对欧山虎的绑架,坦白交代吧,你究竟把欧山虎的尸体扔到哪里去了?” 金学东面有无奈,摇头苦笑。 “警官,我金学东虽然跟江湖有着扯不清的关系,可我本质上还是个生意人啊! 我为林岳出头的目的,只是想让欧山虎赔偿我兄弟的损失,结果钱还没拿到手,却挨了两枪,没错,我确实挺恨那欧山虎,可我为什么要绑架他并取他性命呢? 我跟他明刀明抢干场架,逼着他再多赔给我五十万,不是更能消恨吗?” 似乎……有点道理。 在拘捕金学东之前,警方已经做了大量的调查,虽然断定欧山虎已经遭到了毒手,但尸体在哪,至今毫无线索。 另有一个疑问,像欧山虎这种大佬,所从事的偏门生意可是不少赚钱,但这货失踪之后,他的财富也不见了踪影。 银行那边倒是有俩账户,但流水加一块也从未超过五千块。 原以为是作案者一块劫了去,可现有的证据却完全不支持这种推测。 负责突击审讯的警察从金学东的态度表情以及各种细微动作得出判断,该嫌疑人在被审过程中大概率没有说谎。 案情,一时卡住。 …… 躲在关外的南霸天李伟始终未敢动手。 无论是东霸天金学东,还是那恶霸杨锐,他单独对付起来都没得十足把握,更不用说他所面临的一对二局面了。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样的沙币行为绝不会是他南霸天的选择。 就当李伟带领手下弟兄准备撤回琼州时,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东霸天金学东居然被警方给抓起来了! 进一步打探,李伟很快就得知了其中缘由,那东霸天牵扯到了一桩命案,就算有人顶罪,仨俩月估计都很难出得来。 而那位恶霸大佬,同样受到了牵连。 天赐良机啊! 以李伟的经验,被警方盯上了的那位恶霸大佬,此刻必然要采取低调做人的态度,遇到了事情,一定是能忍则忍,忍不了也得硬咬牙使劲忍。免得节外生枝,被警方寻到了破绽。 所以,这个时候动手,即便不能大获全胜,但至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大东门商业街的地盘估计是很难拿回来了,对方在这边投资了几千万,他李伟若是动了这番心思,必然遭到对方的搏命反击。 不过,拿捏住那恶霸大佬的怯战心理,讹他个一两百万的好处,应该还是有蛮大把握的。 主意打定,一整套计划随即浮现于心头,李伟信心满满,叫来了那俩安南逃兵以及几位手下得力干将。 如此这般,细致布置了一番。 …… 次日一早。 黄大龙去了国贸大厦。 之前的婷美营销中心如今已经更换了招牌,现如今名叫鹏城睿峰律师事务所。 杨锐也没闲着,刚八点,他便坐到了陆凯达的办公室中。 这么早,肯定不是来下棋的。 事实上,陆凯达这段时间也没得下棋的闲情。 港城那边日趋紧张,只是一个段兴民,显然不够用,他这些天,正忙着通过其他渠道往那边安插棋子。 不过,效果上总是感觉有些差强人意。 见到了杨锐,陆凯达立刻现出了笑容,刚想开口提个要求,却被那小子给抢了先: “陆叔,老段在那边混得不错,现如今已经成了两家堂口的双花红棍了,可是,你忍心看着他一个人在那边孤军奋战吗?” 陆凯达心中不由暗喜,他正想着通过恶霸这小子再派去几颗棋子呢,没想到他居然主动送上了门。 “别跟我绕弯子,直接说吧,你小子又动起了什么歪心思?” 陆凯达暗指的是那五张走私车的牌照,黄大龙过来找他帮忙时,他本想一口拒绝来着,可特么一张牌照送五十根电棒的优渥条件,又使得他不得不违心答应了下来。 杨锐笑道:“有那么一伙正儿八经的嘿涩会,为首的绰号叫南霸天,三年多四年前吧,被东霸天给赶出了鹏城……” 陆凯达点了点头。 他动过东霸天的心思,所以调查过东霸天的底细,对那段江湖往事并不陌生。 “南霸天离开鹏城后,跑去了琼州,这几年在那边坏事没少干,赚了不少的钱,也攒了不少的打手,其中有两个还是安南那边的逃兵。” 东南俩霸天,都是打东北过来的老乡,这俩大佬之间没什么联系,可他们两个的手下弟兄,多少都有些藕断丝连的关系,所以,相互间的情报,根本不是个秘密。 “那俩安南逃兵听说很能打,手上没少沾血。南霸天收了这俩逃兵当小弟,估计是觉得自己又行了,居然想杀回鹏城来……” 陆凯达已经差不多猜到了杨锐想干的事,但没点破,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已经查到了南霸天的藏身窝点,你这边挑上几个人,混在我那边的兄弟中,今晚上就去把南霸天给一窝端了。 等干架的时候,你派去的人一不小心,对那俩安南逃兵下手下重了,担心吃到人命官司,所以呢,我只好把他们几个送去港城跟段兴民厮混……” 想法不错。 陆凯达微微颔首。 这么两伙人在鹏城干上一仗,动静肯定小不了,在采取点积极手段,把消息主动传到港城那边,也就等于给他的人做足了背书。 但见陆凯达流露出赞同的神色,杨锐得寸进尺道:“我觉得秋颖就不错,很适合派过去跟段兴民搭班。” (本章完) 第275章 重要客人 陆凯达没搭理杨锐的建议。 这小子搭眼一看就知道肚子里没憋什么好心,肯定是对人家秋颖起了非分之想。 一个未娶,另一个未嫁,他陆凯达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岔开话题。 “南霸天的窝点具体在那边?我的人什么时候跟你汇合?” 杨锐也明白自个没资格干涉陆凯达的人选决策,所以也就没在秋颖的问题上继续纠缠。 “南霸天躲在了布吉,我的人会在午饭后分批分次向那边集合,你的人务必在傍晚五点前赶到布吉村外一家名叫钟记烧鹅饭的排挡。” 陆凯达点了点头。 “需不需要我多派些人手给你呢?” 杨锐淡然一笑。 陆叔这是担心我吃不下那南霸天呢!也是,他老人家只是知道了我有生产电击棒的能力,但对我生产出来的电击棒尚无直观上的认识,并不清楚其威力。 “不用,你的人缺了点江湖气,太多了怕是容易露破绽。” 陆凯达稍显犹豫,但还是认同了杨锐的说词,这小子做事还是值得信任的。 这件事算是说完了,可那杨锐并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陆凯达下意识问道:“还有事?” 杨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陆叔,金学东他……我觉得他可能被冤枉了。” 金学东? 陆凯达速度反应过来,这金学东便是东霸天的本名。 “哦?他是怎么被冤枉的,说来听听。” 东霸天早已经不再是陆凯达的菜,那人是死是活,陆凯达并不怎么关心。只是面前这位恶霸大佬正当用得着的时候,必须得给够了面子。 “我昨天思考了一整晚,总觉得金学东没那么蠢。陆叔,你想啊,以金学东的实力,明着干很轻松就能干翻了欧山虎,他又为什么要脱裤子放屁去绑架那欧山虎呢?” 陆凯达装作很上心的样子,若有所思道:“是啊,暗中玩绑票,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 杨锐轻吐了口气,接道: “就算金学东一时上头,起了弄死欧山虎的心,那也没必要当着那么人的面掳走欧山虎吧?” 陆凯达吃的虽然不是警察这碗饭,但长期穿着警服,跟着一般警察厮混在一起,对刑侦破案多少也养出了点兴趣。 听到杨锐如此分析,陆凯达忍不住问道:“那以你的分析,这案子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况哩?” 杨锐苦涩一笑,摇了摇头。 “我不是警察,也说不好,但我觉得,欧山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不定是他故意躲起来了呢。” 陆凯达不由得心头一颤,迅速将他所知晓的几条线索组合在了一起。 欧山虎明知道他干不过金学东……所以就主动躲进了看守所……期间找了杀手过来对付金学东……结果,那杀手却失败了……欧山虎很怕金学东的报复,所以就自导自演了那场绑架案。 逻辑上,好像讲的通哦! 杨锐看着有戏,连忙接道: “陆叔,金学东明面上对你的计划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是呢,我要是能把他给捞出来,那道上的朋友对我杨锐肯定得另眼相看,人前人后都得竖起拇指说上一句恶霸大佬果真是义薄云天。 尤其是在港城,老段他也好,你新布置下去的人手也罢,他们既然是我杨锐的兄弟,就一定会多得到几分尊重。陆叔,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呢?” 陆凯达稍显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乐意介入到金学东的案子中来,可也不想打消掉杨锐的积极性,在他的一整盘棋中,杨锐可是最重要的一招手筋。 再说了,就刚才杨锐的剖析,也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 吃过了午饭。 杨锐做了简短安排。 随后,彭家栋,航小北以及阿木,兄弟三个分兵三路,相互之间岔开了出发时间,各自开了两辆车,并以不同路线,驶往了目的地。 黄大龙按捺不住,也想去活动活动,却被杨锐给摁住了。 杀鸡焉用宰牛刀! 再说了,一边得让彭家栋航小北哥俩露足了脸,另一边还得让陆凯达的手下攒够去港城的资本,狼多肉少,再去一个黄大龙,根本不够分。 “你得留下来,晚上陪我去见一个重要客人。” 谁? 黄大龙的第一反应是凯瑟琳那个女鬼佬。 好长时间没被那娘们骚扰了,讲真,这心里面还有些痒痒呢。 看着黄大龙的那副紧张模样,杨锐嗤笑道:“是个男人!” 黄大龙松了口气,同时又稍有些失落。 …… 已经升任省供销总公司副总经理的樊罡原本是不用来鹏城出差的。 在鹏城找个合适地方建个商场,这种事,交给下面的总监全权负责也就是了。 但为了能跟好兄弟见上一面,再喝顿大酒,樊罡还是决定亲自来趟鹏城。 等不及晚上约好的饭局,开车过来的樊罡进了鹏城的地界,便直接向大东门商业街这边驶来。 等到了地,随便找了个电话,便把那杨大老板给叫了过来。 “早就听说你搞的两个世界了,带哥参观参观吧。” 眼看着就要到六一八开业庆典的日子了,两个世界批发市场早已经收拾妥当,樊罡在杨锐的引领下,走着看着,赞口不绝。 “这可不像是个批发市场,而像是个展销会。” 樊罡口中的展销会,说的是号称华国第一展的粤交会。 这评价,可谓是一针见血。 杨锐正是借鉴了粤交会的经验,于批发市场的每一层都设下了多间茶点室,免费为商户们提供自助服务。来了大客户,在这茶点室里坐下来谈,成功率明显要高过站在摊位前谈来得要高。 溜达完了两个世界,杨锐又带着樊罡走了趟商业街。 来到第一块未外租的一片铺面时,樊罡问起了铺面没租出去的缘故,杨锐回答说,是因为准备在这边建一个商业广场。 樊罡立马停下了脚步,转头对跟在他身后的总监道:“你觉得咱们还用得着四处找地方吗?” 那总监微笑着回应道:“当真是应了那句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章完) 第276章 财务投资 晚上喝酒。 樊罡的总监手下很有眼力见,知道领导想跟这位杨老板说点私密话,于是,菜刚上齐没一会,便借口不胜酒力,欲回宾馆。 黄大龙更是明白事理,说了声他来互送总监回酒店,将包间让给了樊罡杨锐二人。 没了外人在场,樊罡愈发放松,跟杨锐换上了大杯。 「跟你说个事哈,我在供销总公司没几天了,你岗南村那边还有什么需求,抓紧说,抓紧办。」 闻言,杨锐不由一怔。 这刚升了官当上了副总经理,怎么就没几天了? 樊罡淡然一笑,踌躇满志道: 「省里正在筹建粤秀集团公司,准备调我过去担任投资部总监,组织上已经找我谈过话了,估计九十月份就得上任。」 杨锐故作惊疑道: 「你在供销总公司这边都已经当上副总经理了,怎么绕了一圈,又绕回到总监了呢?」 樊罡解释道: 「供销总公司只是个副厅级单位,我这个副总,也不过是个正处级,而新成立的粤秀集团,却是个副省级单位,我过去任总监,属于平级调任。」 一个新成立的地方性国企居然达到了副省级? 看来这粤秀集团不简单哦! 杨锐举起了酒杯,恭贺道: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樊大哥得以更大平台,可喜可贺。」 喝了杨锐的敬酒,樊罡却面露难色: 「粤秀集团打算在港城成立,主要是做为咱南粤省的对外贸易窗口,我负责的投资部主要有两块任务,一是将外部资金引进来,二是扶持本地企业。 兄弟,哥不妨跟你说句心里话,这从外面引进资金,我心里还算有点底,可扶持本地企业……哥哥我可是个外行头哦。」 听你老兄这话的意思是想找弟兄我帮忙……杨锐嘿嘿一笑,回应道:「凡事都有个过程,樊哥你用不着担心,搞辆丰田车当座驾就没得问题了。」 当下,丰田车的广告正值火爆,一句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对广大人们来讲可谓是耳熟能详。 樊罡做生气状,沉脸斥道: 「你跟我耍什么油嘴滑舌呀,我的意思是说,在这件事情上,你得帮我!」 嗯,看在咱俩交情不浅的份上,给你指点几家有前途的企业也不是不可以……就在杨锐思索那些企业比较合适的时候,就听到樊罡接着说道: 「我打算投资你岗南村,你杨大村长有眼光,有能力,只要是你搞的企业,我觉得都差不了。」 杨锐一时愣住了神。 这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呢? 从抱大腿的角度来讲,这当然是件好事,有了粤秀集团当靠山,诸如李公子之流再想搞事情,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从资金方面来看,似乎也是个好事,岗南村现如今虽然不差钱,可要想再上一个台阶,那也得积攒好一段时间。 有了粤秀集团的投资,他就能能多搞两家企业,就能将岗南村的发展速度再提升一个档位。 但同时,他杨锐的额头上也就从此戴上了一圈金箍,手中的权力势必受到约束,再想干个什么事,就得一层层往上打报告。 哪如现在这般痛快,在岗南村那一亩三分地上,他杨锐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有别人给他打报告的份,绝无他杨锐给别人做请示的理。 再有,这樊罡虽然人品不错,值得信赖,可一总监,在他那集团公司也不过是个中高层,上面诸多领导,若是有人像李公子那般起了歹念,以公对公,岂不是更难招架? 好处虽多 ,可弊端却是致命。 杨锐歉意一笑,就要拒绝。 却被樊罡挥手止住。 「你先别表态,且听我把话说完。」 杨锐只得咽回了卡在喉咙眼的那个不字。 「我知道,兄弟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对你岗南集团的投资计划属于财务投资,只参与你岗南集团的盈利分红,不干涉你集团公司的经营决策。 但董事会你得给我安排一个席位,我不索求话语权,但要上点知情权不过分吧?」 杨锐刚要开口,却被樊罡再次打断: 「你岗南集团,我给你估价一个亿,计划投资一千万,占你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现在不用回答我行还是不行,等到九十月份我走马上任了,你再说愿不愿意帮老哥我这个忙。 今晚,咱兄弟俩只管喝酒。」 这哥俩酒量都不错,白酒干完干啤酒,一直干到晚上十点多饭店等着他俩打烊了才肯罢休。 回到了家,已经十一点多奔着十二点去了。 彭家栋航小北二人正在跟黄大龙嗨吹。 今晚这一仗,绝对称得上是一场歼灭战,从发起冲锋到结束战斗,总用时最多不超过十分钟。 真特么酣畅淋漓。 杨锐问起了那俩安南逃兵的情况。 航小北唏嘘感叹道:「霸哥,你安排的那三个帮手下手可真是够狠的,那俩安南狗就算死不掉,估计今后也废了。」 「那南霸天呢?」 彭家栋喷了口烟,笑道:「我给他留了块心理阴影,面积不大,也就百八十亩。」 杨锐要去琼州买地屯地的打算并没有瞒着弟兄们,彭家栋也想跟着掺合一把,按他表行的赚钱能力,等到了秋天杨锐准备动手时,估计能攒上个三十来万。 瞅块偏远点的地,打三千块到四千块一亩算,三十万的资金差不多能拿个百八十亩的地。 彭家栋的回答,意思是说等他们哥几个去琼州买地时,那南霸天绝对不敢再打他们的黑主意。 「那仨哥们呢?」杨锐接着问了一句。 彭家栋道:「按你的交代,我把他们仨送去港口那边了。」 港口那边,正是李振堂故友的老巢。 杨锐点了点头,交代黄大龙道:「明天你辛苦一趟,把他们仨送去港城好了,顺便再通知老段一声,让他按时接人。」 黄大龙应下了。 杨锐酒意上头,准备进屋睡觉,临起身前,又对彭家栋道: 「摆平南霸天只是个开始,弟兄啊,要想在琼州多屯点地,还是得多活动活动呀。」 第277章 下一个目标 终于来到了六幺八这一天。 两个世界打扮的就像是对新人一般,光彩夺目。 杨锐并没有搞什么俗套的剪彩仪式,更没广发邀请函,而是开商业先河,斥资近四十万元,搞了场购物抽奖活动。 自即日起至六月二十七日,十天内,但凡在两个世界购买服装的顾客,每消费十块钱便可得到一张抽奖券。 六月十八日上午十点准时开奖。 设特等奖一名,奖品为价值十八万之巨的桑塔纳轿车一辆。 设一等奖三名,奖价值五万块的全套家用电器。 设二等奖十名,奖十八吋大彩电一台。 设三等奖二十名,奖燕舞录音机一台。 另设纪念奖五十名,奖品为两个世界购物券一张,价值五十元。 就奔这大奖,鹏城人们还怎能在家坐得住呢? 必须带上所有的闲钱,把那条大东门商业街给挤个水泄不通! 羊毛出在羊身上。 杨锐不可能白掏这四十万的奖品钱,但也没把这笔活动成本直接分摊到商户头上。 活动期间,商户们赚了个盆满钵满那是商户们自己的事,他杨大老板绝不眼红一分。 不过,这两个世界的摊位租赁可都是一年一签,来年还能不能租得到摊位,那就看商户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杨锐的薅羊毛计划藏在了这开业抽奖活动期间,趁着大伙生意火爆,情绪高涨,市场管理处将推出来年摊位租赁的竞标活动。 嘿嘿,这来年的租金,即便往少里说,那也得涨个三成以上。 今年这一个摊位一个月的租金平均在四百块左右,三成便是一百二,一千两百个摊位,一个月就能多收近十五万租金,不到三个月就能把这场抽奖活动的本钱给捞回来。 这还没算商业街的商铺呢。 喧嚣了一整个白天,到了夜幕降临,这条街才逐渐安宁下来。 彭家栋嘴馋京城美食,让家人给他寄了个紫铜火锅过来,今上午刚收到,便心急火燎地打发航小北去买羊肉。 大夏天的,在这南方,羊肉还真不容易买得到。 航小北几乎跑断了腿,终于让他牵回来了一只活羊。 当过兵的彭家栋对付一只活羊还是挺轻松的,捆起来,只一刀就解决了羊的性命,然后三下五去二,剥掉了羊皮。 只是,接下来片薄羊肉片,彭家栋露了怯,刀工太差,片出来的肉片跟肉块差不多。 好在还有个黄大龙。 哥四个在表行二楼上涮着羊肉吃得正嗨时,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谁特么这么不知趣,打搅老子们涮火锅? 黄大龙骂骂咧咧下了楼。 一开门,整个人登时愣住。 「东哥?你特么越狱了?」 金学东苦笑道:「我越个屁的狱,我特么有哪个能耐吗?」 同时嗅了下鼻子,然后一把推开黄大龙,噔噔噔就往楼上跑去。 「玛德,在里面呆了快一个礼拜,可把老子给馋坏了。」 金学东是被释放出来的,而且,释放他时,警方还向他做了诚挚道歉。 因为,那欧山虎没死。 不单没死,还被警方给找着了。 说起来,还是得感谢杨锐,正是他的推测以及求助了陆凯达,才使得警方多了一条办案思路。 再次找到了欧山虎的家人,稍微用了些手段,便得到了欧山虎的藏身之地。 逮着了欧山虎,很快就取得了突破,几乎跟杨锐的推测一模一样,那欧山 虎果然是自导自演了那场绑架案,借机带着钱款藏回到了老家。 本来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可那欧山虎却咽不下那口气,还想给金学东找点别扭,于是便耍起了小聪明,指使家人来鹏城报了案。 「有一说一,这欧山虎……」 金学东刚想感慨一二,却被黄大龙紧急叫停:「谁都不准说有一说一,可以换成实话实说嘛。」 杨锐刚喝了口酒,一个没忍住,喷了黄大龙一脸。 有一说一那可是龙嫂的专利,神圣且不可侵犯。 解释过后,大伙笑了一通,金学东接着感慨道: 「说实话,欧山虎的这一招金蝉脱壳玩得还真不错,连我这个当事人都给蒙骗过去了,我当时得知这个消息时,还以为他是被港城那边的人给做了呢……要不是霸哥,我金学东还真不容易洗清身上的嫌疑呢。」 杨锐皱了下眉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帮的忙?」 金学东道:「我出来后,陆凯达副局长把我叫去了他的办公室坐了一会。」 说着,金学东举起了酒杯:「霸哥,多余的话兄弟我就不说了,全在这酒里了。」 杨锐跟金学东碰了下杯,笑道:「你不说就不说,但我还是有几句话要跟你讲明白。」 金学东收住了笑,很是严肃地看向了杨锐。 「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你东哥是我兄弟,我帮你理所当然,想谢我,大可以多请我吃几顿东北水饺,但千万不能把这种情绪带到咱们之间的生意中去。」 金学东郑重点头。 「你不在的这几天,鲲鹏建工虽然没出什么乱子,可各项工作明显耽搁了许多,没错,只耽搁了这么几天的功夫,你是能补回来,可你想过没有,你若是一时半会出不来呢?那你的鲲鹏建工是不是就要被自己给耽搁垮掉了?」 金学东神情凝重,拎起酒瓶,给杨锐斟满了酒,双手端杯,敬向了杨锐。 「还请霸哥多多指教。」 杨锐喝下了这杯敬酒,再吃了口涮羊肉。 「这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讲得清楚的,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个方向,用制度和流程去管理你的公司,远比你用你自己的经验和直觉来管理更为科学。」 金学东双手端起了自己的酒杯,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霸哥的教诲,我金学东记住了!」 这边这二位老板说着正事,那边,那兄弟三人也没闲着,商量起了下一个目标。 干翻南霸天的那天晚上,霸哥可是交代过的,他彭家栋在鹏城还是得多活动活动。 「要不,就帮我老乡会清理下门户?」 黄大龙这货还挺记仇,他清楚的记得,接手湘江老乡会的那天,欧山虎手下的那几个二流大佬可是顶撞过他。 第278章 霹雳舞 港城的鬼佬设计师终于拿出了华强北的建筑设计图。 依照鬼佬的设计,杨锐又找了专业公司制作出了效果图,以及缩小比例为一百比一的效果模型沙盘。 眼看着就要进入到了施工阶段,可金学东的鲲鹏建工仍旧未能招募到足够的人才,高层建筑的资质更是遥不可及。 皇上不急太监急。 金学东因为此事从出来后一直是吃不香睡不好,嘴角冲泡久久不愈,口腔溃疡接连发作。 他想到过放弃,跟杨锐说一声目标太高,他的鲲鹏建工实在是摸不着。 但又不甘心。 眼下这楼房是越盖越高,拿不到高层建筑的资质,在建筑行业迟早要被淘汰。 正在金学东一筹莫展之际,杨锐主动送来了解决方案。 以鲲鹏建工为班底,锐盛资产出项目,再由他杨锐拉来一个有高层建筑资质的公司出技术,三方共同组建一个新的地产公司。 杨锐还交了一个底,这新成立的地产公司既然是以鲲鹏建工为班底,那么,其董事长及总经理理应由金学东来担任。 金学东以四年时间,白手起家,创建了在鹏城算是小有名气的鲲鹏建工,拳头过硬只是他取得成功的小部分原因,更大一部分则是他的智商始终在线。 面对杨锐提出来的方案,金学东秒懂了这位恶霸大佬的更深层用意。 霸哥他,这是准备进入房地产开发产业的节奏哦! 对杨锐,金学东万般情绪最终只能汇成一个字: 服! 论拳头,三五个他金学东也不是霸哥的对手。 论脑子,七八个他金学东也比不上人家霸哥眯上个几分钟的眼。 若是再论起见识知识或是其他什么识,他金学东更是没法比。 一向不愿意当他人小弟的金学东悄然改变了自个的做人原则: 那得看当谁的小弟。 此生能有机会跟霸哥混,那不是耻辱,而是荣幸!qδ 本着这种思想,金学东在举双手赞同杨锐提议的同时,提出了一个苛刻要求: 「新公司的董事长必须由你霸哥来担任,股权方面,你也必须拿大头。」 金学东的小算盘打的也是劈啪作响,让霸哥当大股东,明面上是吃了点亏,可暗地里却是赚了大便宜。 很简单的一道算数题。 这公司全权交给他金学东,撑破天也就能做到一年利润过千万的水平,哪怕他能拿到六成股权,那也不过是六七百万的收入。 可要是由霸哥来挑头,一年的赚头搞不好就是个九位数,他金学东就算只拿个两三成的股份,那也是几千万的收入。 杨锐一边暗赞金学东上道明事理,一边假惺惺推托道:「我岗南村那边还有一摊子的事,哪有多余的精力来当这个董事长啊?」 金学东早就想好了辩驳之词: 「你要是不当这个董事长,那我也没信心干好总经理的活,再说了,当个董事长也费不了你霸哥多少精力,最多也就是一个月主持一次董事会。」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杨锐也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金学东的要求。 搞掂了金学东,接下来便是寻求有高层建筑资质公司的技术支持。 这件事,好难。 金学东尝试过好多次,但都吃到了闭门羹,谁都不傻,不可能为了点眼前利益去培养一个竞争对手出来。 但到了杨锐的手上,随便打出了一张牌,这似乎难于登天的困难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解决。 这张牌,便是谷超杰。 杨锐空着手找到了这位大领导,简单几句话说明了来意,谷超杰连个磕巴都没敢打一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堂堂一副室长,牵线搭桥当个中介,但凡在鹏城地界混饭吃的建筑公司,谁特么敢说上一声不? 只隔了一夜,第二天中午,便有一家国内龙头建筑公司的高层人士同杨锐金学东二人坐到了一张饭桌上。 承建国贸大厦的华建三局。 谈判非常顺利。 仅仅喝了三杯酒,便谈妥了相关条款。 新成立的这家地产公司借用鲲鹏二字,起名为鲲鹏地产。 华建三局以技术入股,占鲲鹏地产十个点的股份,并总包鲲鹏地产承建的锐盛资管位于华强北的首个项目。 至于鲲鹏地产内部的管理架构,人家华建三局的高管摆了摆手,表示说无心参与,只需要在董事会给他们留下一个席位即可。 全程陪同但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金学东,等到饭局结束,送走了华建三局的那位高管领导,冲着另一位作陪人员黄大龙由衷地感叹了一声: 「霸哥是真牛逼啊!」 回到了住处,杨锐本想上床眯上一会,可刚躺下,忽又跳下床来: 「大龙,有笔快钱想不想赚?」 黄大龙诧异看向了杨锐,这不废话吗,有钱赚谁不想干? 「我得到了一个消息,暑假后半段会上映一部米国电影,电影名叫霹雳舞,我跟你说哈,这部电影的轰动效应恐怕不会比三年前的少林寺差多少。」 黄大龙一脸疑惑,电影轰动不轰动,跟赚快钱有个毛的关系? 「少林寺是不是掀起了一场习武热?」 黄大龙点了点头,阐城大侠孙大福就是一典型。 「那我跟你说,这霹雳舞电影势必会掀起一股学跳霹雳舞的浪潮。」 黄大龙迟疑道: 「你的意思是咱们办一个霹雳舞学习班?可电影还没上映,谁特么会跳这种舞呢?」 杨锐苦笑道: 「我说的是卖装备,跳霹雳舞的装备。」 黄大龙愣住了。 还是刚才那句话,电影都没上映,鬼知道跳这种舞需要哪种设备。 杨锐终于意识到了bug,连忙解释道:「是这样,这部电影早在三年前就在米国上映了,我在港城看过这部电影的录像带。」 怪不得……黄大龙恍然大悟,再一次被霸哥给蒙骗过去。 「这样吧,你呢,抓进时间去趟沪海,那边有一家生产回力运动鞋的厂子,你去找他们进货,能进多少进多少。 另外再给他们下订单,让他们赶制一批不同颜色的回力鞋,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有多大的产能就下多大的订单。」 末了,杨锐又叮嘱了一句:「千万要记住,一定要高帮的那种回力鞋。」 第279章 大赚一笔 不巧的是,鹏城飞往沪海的航班要到后天上午,若是乘坐火车,临时购票又买不到卧铺,而且还要在省城中转,费时且费事。 「我开车过去!」 黄大龙的执行力历来没得说。 从鹏城出发到沪海,全程一千五百公里,路上时速就打七十公里算,三点钟出发,最快也得到明天中午才能抵达。 「连着开二十几个小时的车,你受得了吗?」 黄大龙难得一次胆肥,居然给了杨锐一个鄙夷不屑的眼神。 「艹,我黄大龙是什么人?车神!就问你霸哥一句,服还是不服?」 杨锐轻笑应道:「小时候可以不扶,现在不成了,不扶就得尿裤子上。」 黄大龙先是一怔,随即呲牙开笑,又特么学到了一句俏皮话。 杨锐也没闲着,待黄大龙出发后,他立即动身,去了港城。 霹雳舞设备不光是一双高帮运动鞋,还有手套护膝发箍以及一身嘻哈风的服装。 他又不怎么会画画,只是单凭一张嘴根本说不清楚,想让陈天辉开足马力生产出这些装备,就必须拿回一盘电影录像带,放给陈天辉还有厂里技术员们看。 三天后。 陈天辉拿出了一身服装还有发箍手套护膝各一双。 杨锐试穿上衣服,并戴上了发箍,对着镜子摆了两个动作,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手套,护膝还有这发箍,也就这样了,但服装还得多搞几个款式出来,然后开足马力搞生产。」 陈天辉翻着眼皮问道:「你确定这霹雳舞真能火爆起来?」 杨锐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声:「你说呢?」 陈天辉叹了口气,道:「这种服装生产起来没什么难度,要是开足了马力,这一天的产能可就是上千套。你说了,这电影大概在八月中旬上映,咱就打八月十号好了,这中间有个四十三四天,那可就是五万套的库存啊!」 杨锐能理解陈天辉的忧虑。 算上人工,一套服装的成本大约为十三四块钱,五万套的库存,也就意味着六十多万的资金占压。 要是卖不出去的话,那厂子可真就赔惨了。 但杨锐并没有搭理陈天辉,这货没丁点舞蹈细胞,看录像时,居然都能打起来瞌睡,也难怪他没得信心。 持怀疑态度的并非陈天辉一人,前天晚上,在村委会观看这部电影的五个村委委员中,还有俩老家伙站到了陈天辉这边。 张绍本和陈苍岭。 唯有李振堂投了杨锐坚定一票,不过,他那一票并非因为电影看得嗨了,而是出于对杨锐的敬重。 昨天中午,又有几个委员观看了这部电影,但反馈依旧很一般,虽然没人提出反对意见,但看得出来,大伙只是把意见埋在了肚子里。 也只有陈天辉这个发小,才不畏恶霸村长的强权,敢于直抒己见。 没关系,本村长有的是办法让你们这些老顽固感觉到脸疼。 杨锐一把掐住了陈天辉的脖颈,将他拖到了村西头。 那边,顾长虹已经依照指示将大彩电搬到了院子里,并接好了录像机。 「把武校那帮小崽子们全都叫过来,村里的那些半大小子们也叫过来一些。」 一刻钟后,杨家新宅的院子里挤满了十五六、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 顾长虹放进了录像带,按下了播放键。 电影开始只五分钟,这帮半大小子们全都坐不住了。 一个又一个舞蹈场面在荧幕中出现,这帮半大小子再也忍不住,全都跟着电影镜头舞动起了身子。 杨锐走上前去,吧嗒一声,关上了录像机。 这帮半大小子登时爆炸,拼着挨顿揍,也得冲恶霸村长嚷嚷几句。 杨锐举起双手,做按压状,示意小子们稍安勿躁。 「电影有得看,想看多少遍都没问题,但得先听我说两句。」 听到恶霸村长如此之说,半大小子们放了心,也就安静了下来。 杨锐适时表演了一个擦玻璃的动作,博得了满堂彩。 「这霹雳舞,你们想不想学?」 几十号半大小子异口同声喊嚷道: 「想!」 杨锐再拿出了头箍手套还有护膝装备:「这些是跳霹雳舞的装备,你们想不想买?」 又是一个炸雷般的异口同声: 「想!」 杨锐冲着一旁的陈天辉笑了笑,再耸了下肩,重新按下了录像机的播放键。 陈天辉看着这场面,目瞪口呆。 他实在是想不懂,就这破电影,就这破舞蹈,哪来的那么大吸引力呢? 黄大龙打来了电话。 汇报说,他跟那家回力运动鞋厂家已经谈好了,那边高帮运动鞋的库存大概有个一万两千多双,一双五块二,全都被他吃下来了。 另外,红黑篮三种颜色的高帮运动鞋他各下了五千双的订单,价格比吃库存一双高了两毛钱。 太少了! 杨锐后悔地敲起了脑袋。 三五一万五,再加上一万二的库存,总共也就两万七千双。 那一万五的订单,还不知道能不能足量完成。 怪就怪自己上一世的八七年还呆在那劳改农场,对此事的印象不够深刻,居然给忘记了。 那么肥的一块肉,居然只能咬下一小半……不甘心啊! 服装、发箍、手套、护膝,这些装备只能交给厂里生产销售,赚到的钱自然归村里所有。 但岗南村没得生产运动鞋的能力,所以,这高帮运动鞋的一进一出,赚到的钱就可以装进他跟黄大龙哥俩的口袋。 当时尚浪潮掀起之时,必然有众多商家嗅到商机跟风追进,服装很好仿制,发箍手套护膝什么的更是容易生产,可这高帮运动鞋却颇有门槛,就算是专业制鞋厂,一时半会也难以转向生产出来。 竞品少,也就意味着利润厚。 五块多进的鞋,说不定十块出还得遭疯抢。 不成,必须赶在电影放映之前囤足了货,必须大赚一笔横财。 「要不,我向他们再追加几万双的订单?」 杨锐断然否决了黄大龙的建议。 对方可是个国营厂,等电影放映后,他们觉察到自家产品日趋紧俏时,九成九的可能性要把这种私人订单扔到一边。 打官司? 人家才不怕呢。 「大龙,你这样,你开上车继续往北走,胶东那边有家双星运动鞋厂,规模也挺大……」 第280章 一举两得 自打第一窑瓷砖试验成功,张泽奎一发而不可收,接连研发出了一系列高档产品。 单是客厅地板砖,就分三个规格十数种图案或颜色。还有专门用于卫生间装修的墙砖及地砖,又是十好几个品类。 现如今,已经建成的八个电炉窑全都开足了马力,昼夜生产。 负责销售的李朝阳也开了窍,在省城最大一家建材市场的附近,租下了一个门面,用自家生产的地砖墙砖,装修了一个富丽堂皇。 南粤省始终走在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国家层面上,对住房商品化尚无动静出来,但在这个仲夏时节,南粤省却悄然实施了住房商品化的改革试验。 公家的房子归了个人,人们不用再担心因工作调动而被收去了住房,因而,把自己的打扮的漂漂亮亮,成为了这个夏天人们最为热衷的话题。 当下的装修行业,地板这块的主流还是水磨石,低一个层次则是地板漆,高一个档次只有木地板。 地砖产品也有,但要么是四星五星级酒店才能用得起的进口货,要么便是只适合食堂或是排挡铺设的低档货,根本不符合家装需求。 岗南村生产出来的系列瓷砖刚好填补了这一市场空白。 再加上恶霸村长给这瓷砖起了个响亮的商标名:永恒之城。永恒一词,隐喻这瓷砖质量优良坚固耐用,而有点问话的人都知道,永恒之城指的是罗马,暗戳戳又符合了当下人们崇洋媚外的商品购买心理。 于是乎,处于风口中的李朝阳不得已飞上了天。 他那间于省城刚建成的瓷砖专营店,开门第一天就差点被各种顾客踏破了门槛。 当日营业额直接突破万元大关,随后几天亦是连创新高。 消息传回到了岗南村,全厂近千人欢呼雀跃,这意味着他们下个月就能拿到不菲的奖金,除非脑子不正常,否则,谁不会因为有钱可赚而开心振奋呢? 赵公博负责的家具厂也进入到了生产阶段。 说起来,陈天良还真是有些当木匠的天赋,仅仅是凭借恶霸村长从港城那边拿回来的几张家具照片,便逆推出了这种组合家具的制造工艺及流程。 一碗水需要端平,杨锐给家具厂也起了一个颇为响亮的商标名: 紫禁之巅。 用不了几年,古大侠的就会流行起来,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那场决战即将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经典场面。 于紫禁之巅争夺天下第一,意喻此品牌的组合家具无人匹敌。 …… 村里的账上还趴着四千多将近五千万的闲钱。 眼看着物价一天高过一天,大通胀即将来临,杨锐不由得犯起了愁心。 这钱,要是不能及时花出去,三年后估计至少得缩水一半。 发给村民明显不是个办法。 钱多了,或许不会让人变坏,但一定会让人变懒。眼下的新岗南村,还不足以实现劳动力自由,本村的村民若是一个个全都躺平了,这四个厂也就别干了。 再开新厂也不是个好策略。 人的嘴巴就那么大,贪多肯定嚼不烂。三村合并后,能跑个腿办个事的人倒是挺宽绰,但能独当一面主持好一厂工作的人才却是捉襟见肘。 把钱砸到基础建设上? 譬如,自个心心念的赵家埠西江大桥,又或是将计划中的沿鹊湾河畔居民小区提前至当下。 杨锐认真思考,最终也打上了一个X。 未经相关部门批准,民间私自建桥可是违法行为。 省里虽然已经悄摸推行了住房商品化的改革政策,但村民们的意识显然还跟不上来,那小区建成后无人居住,必然成为鬼之乐园。 杨锐又想到了投资搞科研,为将来做准备。 投资科研有两条路线,一是把钱撒给各大高校的教授,二是自己搞个研究院性质的机构,广纳人才。 但此时,这两条路线似乎都走不通。 全民以商为荣的这个年代,贸工科才是最正确的次序,哪有什么高校会重视科研呢? 自己搞也搞不动。 舞台好搭,可根本请不来人唱戏。每一年出去留学的人倒是不少,但都是公派,且不说学成之后能有几个人回来,即便回来了,也不可能沦落到他岗南村。 至于土生土长的人才,一个个全都变了质,哪还有心思沉下心来做研究,一心只会想如何赚大钱。 这也不行,那也不妥,真是愁煞个人。 村委会那帮委员肯定给不出什么好建议,在他们的认知中,只会认为账上趴着的闲钱越多越好,越多才让人越心安。 恶霸村长的愁心,根本不应该。 但,好在还有个黄大军师。 这货从沪海杀到了胶东,又从胶东奔去了四九城,兜了一圈崽杀回湖建省,一个礼拜多一点的时间,差点就跑够了两万五千里。 各种品牌的高帮运动鞋,一口气吃下了近二十万双的货。 回村后,看到愁眉不展的霸哥,待问清楚了原因,黄大龙张嘴就来了一句:“可以拿去琼州买地皮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杨锐登时有了思路。 拿去琼州炒地皮并不合适。毕竟是村里的钱,再怎么有把握的买卖那也得师出有名,方能在村委会上站住脚。 而炒地皮这种事,有点说不清楚,在稳赚不赔的解释上,说多了容易出bug,说少了又无法令人信服,只能做为兄弟们的捞钱生意。 不过,以开拓市场为由,在各大城市买楼买地,建立岗南村驻某某市办事处,嗯……这倒是个一举两得之事。 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构思,只不过,为此而准备的武校那帮小崽子年纪尚小,故而一时忘记了这一茬。 既然想起来了,且时机也算成熟,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说干就干! 杨锐当晚就召唤来了所有在家的村委委员。 有了钱,买地置办产业,对农民来说,那可是老祖宗的教诲,绝对错不了。 杨锐在会上只是说出了打算,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二,便得到了全票赞成。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杨锐当即安排了下去,但凡没有实职的村委委员,两人一组,三日内务必杀出村去。 目标,三大直辖市,以及粤闽浙江鲁五省省会。 (本章完) 第281章 空手而归 晚上开会,开完了不搞点宵夜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可杨锐预计这场会议时间怎么着也得开上个个把小时,结果不到二十分钟就说完了事。 武校食堂那边还没准备好宵夜,总不至于让大伙干等吧,于是,杨锐又提出了另一档子事。 新岗南村的成立庆典仪式究竟放在哪一天为好,到时候搞些什么节目才最热闹。 这玩意就跟结婚似的,男女俩人只要领了证,便是合法夫妻,可没举办婚礼,别人还就不认。 三村合并一事虽然已经得到了县乡两级的批准,从村委会的层面讲也已经成为了事实,但要是不搞上那么一场庆典活动,村民们对这新岗南村的归属感还就是培养不出来。 这件事其实已经讨论过好多次了,之前的论调是本着节约的精神把三村合并的庆典和实现亿元村的庆典二合一。 现在虽然仍是如此原则,但现实情况却发生了改变。 原以为至少要担负一半创收重任的装修材料厂得等到入了秋才能见到起色,可没想到政策如此给力,使得这系列瓷砖在仲夏时节便畅销了起来。 “依我看哈,这日子不如就定在八月底好了。” 一搞庆典活动便是舞狮舞龙唱粤剧,实在是有些俗套。 杨锐心想着,等到了八月底,这霹雳舞浪潮已然掀起,而他岗南村的少年们,早已经达到了可以登台表演的水平。 没错,这些天里,他的新宅大院始终是人满为患,那盘录像带,不知道被播放了多少遍。而陈天辉那边试验性生产出来的霹雳舞服装以及设备,也都被村里的小伙子们抢了个一干二净。 嗯,到时候举办一场霹雳舞大赛来当做庆典活动,场面肯定火爆。 八月底确实挺合适。 杨锐的建议得到了一众委员的认同。 如此庆典活动,肯定比小年那天的表彰活动还重要些,不管怎么搞,肯定少不了全村人聚在一起大吃一顿。 而八月底的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且又是鸡鸭鱼肉各种海鲜最为丰盛的时节,确实适合大摆筵席。 定下了大概时间,张绍本立马起身出了会议室,拿回来一本黄历,翻看过后,建议道:“那就定在八月二十九号吧,农历七月初六,是个搞庆典的好日子。” 赵公博提议道:“我觉得一天不够,咱们是三个村合并,怎么着也得热闹个三天。” 杨锐微笑颔首。 这个提议不错,只搞一天确实紧张,恐怕单是一个霹雳舞大赛时间都不怎么够用。 但搞三天,这内容又显得有些单薄。 李振堂瞅了眼黄大龙,又瞄了下陈天辉,忽然来了灵感: “要不,把他俩的婚礼顺便给办了?” 杨锐不由两眼一亮。 这个主意好得很! 再扩展一下,三个村打算在年内办婚礼的还有好几家,让七八月份的往后拖,九十月份甚至再晚一些的向前提,搞上一场盛大的集体婚礼,到时候还能请来娄县长做证婚人,既省事又有面,搁在谁家会不乐意? 陈老贼便是佐证。 这老家伙第一个举手表示了赞成,他家幺仔陈天辉,总是借口工作太忙,把婚期一拖再拖。现在好了,以组织的名义把这婚礼给办了,看那小子还怎么往后拖。 要想婚礼逼格高,请个明星来发烧…… 杨锐瞬间想起了一人。 宋雷。 这哥们在港城的蹿红速度堪比火箭发射,三首单曲轮番霸榜,首张专辑于五月中旬发行,一个半月的时间卖了近四十万张。 绝对的当红炸子鸡。 把他给薅过来,效果必然炸裂。 岗南村的名气也将一炮打响。 有了名气,才能有广纳人才的资本。而人才,对岗南村来说不是很重要,而是非常重要。 去年底,央台做的那一期专题节目虽然给岗南村带来了不小的名气,可在这南粤省,央台节目的收视率却很一般。而且,随着婷美被那李金泉抢走,这名气红利也在快速减退。 是时候重振旗鼓了。 …… 石岗乡阀门厂。 骆百川派出去的讨账人员陆续返回。 一个人的能力就像是根弹簧,摆在那里松松垮垮,但压一压,这力量也就出来了。 这不,大多数人都讨到了账。 虽然多的只是个三两千,少的甚至只有两三百,但有总比没有的强,积少成多,这一笔笔小钱加在了一块也有个三万多块呢。 可是,这天晚上回来的一个讨账人员却毁了骆百川的好心情。 这人姓费,名叫费千军,跟乡里的费铁城是本家兄弟,在厂里担任工会主席。 费千军是一个出了名的能说会道之人,平日里不管是开会还是开喝,只要他开了口,那基本上就没得别人插嘴的份。 仗着跟费副乡长的这层关系,费千军在厂里很吃得开,上到厂长副厂长,下到普通车间工人,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不过,随着费铁城在乡里被冷落,费千军在厂里的口碑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或许是感觉到了危机,所以,当骆百川走上厂子的管理岗位时,费千军表现出了相当积极的态度,这次外出讨账,他主动请缨,认下了一家难度最大的欠债单位。 结果……空手而归。 哦不,不能说是空着手回来的。 这老兄带回来了一身的伤。 被人家给揍了,还不止一顿。 “你没报警吗?” 费千军苦叹了一声。 “怎么能没报呢?可人家根本不搭理我。” 骆百川不由皱起了眉头。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此事若是处理不当,极有可能损害到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 但这种事,已然超越了他的能力范围。 不得已,只能求助于恶霸老板。 杨锐刚开完会,一大帮人正准备宵夜时,接到了骆百川打来的电话。 “对方是什么单位?” 骆百川回答道:“广信市水泵厂。” 广信市属于桂西省,但紧挨着南粤,从岗南村开车过去,也就是四个小时不到的车程。 “你明天先带他去乡卫生所验个伤,结论下的越重越好,然后明确告诉他,一周之内,对方一定会过来向他赔礼赔钱。” (本章完) 第282章 苦肉计 杨锐接电话时,黄大龙就在身边。 听到霸哥做出这般承诺,这哥们立时兴奋起来。 对方欠债不还还动手打人,如此蛮横,只得以武力征服……好长一段时间没活动了,技痒难耐。 可是,放下了电话,那霸哥就跟得了健忘症似的,对此事只字不提。 直到大伙宵完了夜,乐呵呵散了场,黄大龙终于按捺不住,跟杨锐唠叨了起来。 “霸哥,要不我明天叫上铁柱叔去趟广信市?” 杨锐只是瞅了眼黄大龙,却没吭一声。 黄大龙急切接道: “霸哥,不管怎么说,你既然接手了阀门厂,那厂里任何一人都得算是你霸哥的人,一报还一报,别人揍了你霸哥的人,那咱们必须揍回去!” 杨锐点了支烟,玩味一笑。 “骆厂长在电话中说的事你都听清楚了?” 黄大龙点了点头。话筒传出来的声音虽然不大,可他黄大龙耳朵尖,且离得不远,每个字他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我问你,费千军挨揍后报了警,可那边的雷子为什么不替他做主呢?” 黄大龙不假思索应道: “地域性保护恶习呗。” 杨锐再一笑,接着问道: “那你是不是觉得你黄大龙脸大,那边的雷子会因为你而改掉这个恶习呢?” 黄大龙愣了下,随后应道: “我可以打一场闪电战,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 杨锐笑着打断了黄大龙: “可我对骆百川对费千军也算是对整个阀门厂的承诺是,一周内让对方主动登门赔钱赔礼。” 黄大龙顿时哑巴了。 闪电战好打,取得完胜也不难,但想以此就逼迫对方登门道歉赔钱却是不太可能。 “洗洗睡吧,这事明天再说。” …… 骆百川将杨锐的指示和承诺转告给了费千军。 费千军千恩万谢后,转头又去找了费铁城。 阀门厂虽然被个人承包了,但仍归乡里所属,他费千军是为了乡里公家挨的揍受的伤,乡里必须得有个说法。 他早就不想在厂里干了,打算调到乡里谋个闲职,为此事,他在本家兄弟费铁城身上没少花钱。 费铁城本来答应的好好的,可半年多前却一转脸变了挂,今天不是这个理由明天便是那个原因,总之是只管拖就是不办事。 费千军当然也知道他那位本家兄弟现如今在乡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他认为这并不能成为费铁城拖着不办事的理由。 靠边站的副乡长终究还是个副乡长,乡里那么多单位,只要他尽心,总是能帮忙安排一个闲职的。 费铁城对费千军的大半夜突然造访很是不爽,但看到费千军鼻青脸肿的惨样,还是很客气地将其让进了门。 前面几句关切话语还算和谐,但说着说着,火药味便冒了出来。 费千军对费铁城一拖再拖的态度已然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但见再无希望,干脆翻了脸: “三哥,你是觉得我在你身上花的钱还不够多,是吗?” 一听这话,费铁城也蹭的一下上了肝火。老子在乡里都惨成这副鬼样子了,你这当兄弟的不体谅也就罢了,居然还拿这话来威胁老子? 我呸! 慢走不送。 临出门时,费千军咬牙切齿发狠道:“有你后悔的时候,我,我这就去找石乡长。” 面对恐吓,费铁城毫无惧色,回敬了一句:“你爱找谁找谁!” 他这位本家兄弟为了调动工作,在他身上确实没少花钱,但口说无凭,只要他迭口否认,而那位本家兄弟又拿不出实质性证据,谁也不能把他给怎么着。 从费铁城家里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么晚,去找石乡长肯定不合适,更何况,石乡长还是位单身女性。 但,倔劲上来的费千军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瘸着条腿,费千军找上了石秀丽的宿舍门。 “笃笃笃。” 敲了三下后,费千军直接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石乡长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为了给厂里讨账,被人家打成了残废,乡里可不能抛下我不管呀……” 石秀丽刚刚躺下,听到外面的哭嚎,无奈只好穿衣下床,打开了房门。 “你是……” 费千军抹了把连带鼻涕的眼泪,回答道:“我叫费千军,是阀门厂的工会主席。” 石秀丽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她听到过这个名字,刚过来石岗乡时,费副乡长要把这个费千军安排给宣传委员胡金初当手下,正是她给一票否决了。 “怎么回事?来,进屋里说。” 石秀丽把费千军请进房间的同时,顺便把房门敞开到最大限度。 进了屋,费千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他所遭受的苦难诉说了一遍,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篇幅是对那费铁城的血泪控诉。 “石乡长啊,我这一身的伤可都是为了厂里为了乡里才落下的,现如今骆厂长推行精兵简政,工作强度势必大幅加强,我这身子骨本来就弱,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我怕拖厂里的后腿呀!” 言外之意,老子这身伤得算工伤,受过了工伤,你石乡长必须得给老子安排个轻松的工作。 石秀丽何等聪慧,瞬间就看清了费千军所打的算盘。 此人十有八九是因为没走成费铁城的后门,而故意上演的一出苦肉计。 “这事你跟你们骆厂长汇报了?” 费千军点了点头。 “那骆厂长怎么说?” 费千军如实回答道:“骆厂长做不了主,跟恶霸村长汇报了,恶霸村长指示骆厂长明天带我去乡卫生所验伤,还承诺说,一周之内让对方登门道歉赔钱。” 居然闹到杨村长那边去了……石秀丽当下不由得为这费千军心中一凉。 那杨村长是个怎样的人物你不知道吗?胆敢套路杨大村长,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石秀丽面上不动声色道:“情况我都知晓了,你先回去休息养伤,明天一上班,我就会召集相关部门开会研究你的问题。” 送走了费千军,石秀丽看了下时间,十一点一刻。此时,小杨村长应该还没睡吧。 石秀丽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 (本章完) 第283章 有礼走遍天下 石秀丽先打去了鹏城,没人接听,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再拨了岗南村的电话。 铃响了六七声,依然没人接听,就当石秀丽准备挂上电话时, 电话却通了。 “喂,这儿是岗南村村委会,你哪位?” 石秀丽瞬间听出了那是黄大龙的声音。在乡里,她和杨村长的这个好兄弟没多少交集,不过去年底因为婷美招商会,黄大龙车接车送服务的甚是周到,所以跟她还是蛮熟悉的。 “大龙,我是你石姐呀。” 黄大龙瞬间来了精神。 “石姐姐好,这么晚打电话过来,石姐姐是想我霸哥了?” 石秀丽啐了一声,但心里面对黄大龙的调侃却一点气都生不出来。 “我上楼去叫霸哥下来哈……” 石秀丽连忙回道: “不用了,你告诉他一声,让他明天一早来乡里一趟就好了。” 也不知怎么的,石秀丽忽然间有些慌乱,惧怕听到杨锐的声音。 …… 翌日。 吃过了早饭,杨锐驾车来到了乡里。 石秀丽的办公室房门虚掩着,但人却不在。 杨锐很不礼貌地推门而入,驾轻就熟沏了杯茶,坐到了沙发上看起了报纸。 不多会,石秀丽拿着一份资料回来了,见到杨锐,开门见山道: “阀门厂工会主席费千军讨账挨打的事,你都知道了?” 杨锐放下了报纸,点了点头。 “你怎么看这件事?” 杨锐轻笑道:“我答应了骆百川,一周内让对方登门向费千军赔礼赔钱。” 石秀丽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坐到了杨锐的身旁。 “你不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吗?别人去讨账都能平安归来,唯独他却弄了一身的伤。” 杨锐一点就通,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有故意的嫌疑?” 石秀丽叹了口气,将费千军跟费铁城的关系以及早就托费铁城调动工作的事情说给了杨锐听。 杨锐差点就笑出了声。 “这个老小子,特么还挺会算计的嘛!” 石秀丽笑道:“那你现在还打算为他讨公道吗?” 杨锐收起了笑意,严肃道:“一码归一码,不管那费千军是不是故意找揍挨,可他毕竟是咱石岗乡阀门厂的人,谁动手打了他,那就是跟我杨锐过不去。 至于那老小子居然敢算计到了你我的头上,那是咱石岗乡关起门来自家的事,该杀还是该剐,都得等我摆平了对方再说。” 石秀丽提醒道:“广信离咱们这边虽然不远,但毕竟是出了省,你就不担心事情闹大了收不了场吗?” 杨锐担心的并不是省内省外的问题,而是那对方虽是地头蛇,却并非道中人。 道中那打死不报警的江湖规矩约束不了广信水泵厂。 一但对方报了警,事态必然闹大,届时,地方保护思想才是他的最大敌人。 不过,对杨锐来说,这些并算不上多大个事,他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有礼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只要礼到了位,哪里还会分什么省内省外呢?都是一国自家人嘛!” 这跟理有个毛的关系……石秀丽不禁皱起了眉头。 杨锐嘿嘿一笑,用双手比划了一下:“我说的是送礼的礼。” 石秀丽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笑开,这话……确实在礼,哦不,是在理。 正说着话,薛家强和钱步铎二人敲响了石秀丽办公室房门。 此时的薛家强,不管是外形还是思想,跟去年比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一心为农民考虑,每一年的夏收季都会赶上几场雨,无论是收割还是晾晒,农民们都要遭受一定的损失。 因而他就盘算起来,乡里能不能买上几台收割机,快收快晾,可以很大程度的减少农民损失。 跟钱步铎商量了,钱步铎也是非常认同,可是他手上的扶贫资金全都用出去了,根本拿不出这么一笔钱。 不得已,只好过来找石乡长。 石秀丽这边还在计算乡里能挤多少钱出来,那边杨锐已经开了口。 “需要多少钱?” 薛家强道:“差不多有个二十万就够了。” 杨锐不由冷笑:“二十万?你打算买几台收割机啊?” 薛家强对杨锐原本就有心理阴影,再听到这一声冷笑,顿时有些无措。 一旁,钱步铎代为回答道:“咱们乡不太适合大型联合收割机,我跟薛副乡长看中的是红星牌收割机,一台大概两万五,二十万可以买到八台,平均两个村用一台。” 杨锐摇了摇头,道:“你俩啊,这眼光还是短浅了些。” 石秀丽秒懂了杨锐的想法,随即道:“让杨村长出钱,咱们乡多买几台收割机,收完了咱们乡的地,还能去别的乡创点收。” 杨锐附和道:“听听,听听,这才有格局够高度嘛!这么滴吧,我岗南村出资一百万,乡里成立一个收割机队,赚到的钱,咱们双方对半分。” 薛家强颇为激动,连忙表态道:“乡里跟你对半分不合适,能有个二八分账就很不错了……” 石秀丽剜了薛家强一眼。 有便宜不赚真是个大傻蛋。 人家杨大村长是在乎那点小钱的人吗? 杨锐故作糊涂道:“老薛,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没错,你乡里出工出力是很辛苦,可也不能拿八成利吧?一口价,你六我四,不能再少了!” 薛家强激动得两只眼眶涌出了晶莹之物,冲上去,一把握住了杨锐的手。 “杨村长,别的话我就不说了,对你,我薛家强只有一个字,服!” 钱步铎趁机也动了打土豪的心思。 两百万的扶贫资金撒到了十四个村,虽然不能让他们一夜暴富,却也是立竿见影,最典型的当属大坪村,接下来的半年,只要没得大天灾,那大坪村必然能摘掉戴了几十年的贫困村帽子。 成就感已然爆棚的钱步铎,很想于下半年进一步加大各村的经济种植和特种养殖业务。 所以,得加钱。 面对钱步铎的请求,杨锐却笑眯眯看向了石秀丽。 “领导,这事得由你来拿主意,你说干,咱就干,你说怎么搞,咱就怎么搞。” 石秀丽瞅了眼杨锐,心里就像是揣着只乱撞的小鹿。 这色咪咪的眼神,还有那话里半荤不素的干和搞…… (本章完) 第284章 布局 回到了村里,杨锐抱着电话机打了五六个电话。 阐城的戴春风,省城的周广志,后街的梁朝晖,鹏城的金学东,还有个不在江湖中却跟江湖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河叔王长河。 每一个电话都问了同一个问题:广信那边,有朋友没? 广信跟这边的省城走的比较近,跟阐城倒没多少交集,因此,戴春风向杨锐交了白卷,而周广志却得了满分。 “那边的朋友不多,也就三五个。” 这些人中,卖车的梁朝晖交际面最广,对广信市也颇为熟悉,一口气给杨锐报出了好几个大佬,只是关系没那么密切。 但梁朝晖提供的信息,却能起到验证周广志那几位朋友能否使得上劲的作用。 金学东在那边也有几个兄弟,不过那几位东北老乡尚不成气候,因而被杨锐率先排除。 问过了一圈,杨锐最终把电话再打给了周广志: “你吃了中午饭就过来我岗南村吧,晚上喝酒时再细聊。” 周广志用脚丫子都能猜的到霸哥找他过去是为了什么,终于有了为霸哥出力的机会,这一脸横肉加疤瘌的大佬开心的就像是个得到了心爱玩具一般的孩童。 杨锐再把电话打给了彭家栋。 “把你表行交代好了就过来岗南村吧,傍晚前赶到还能让我七叔公指点指点你俩。” 霸哥有召,当立即归队。 彭家栋二话不说,只是给店长打了声招呼,便带上了航小北,开着车向岗南村这边疾速驰来。 随后,杨锐又拨通了胡广松的办公室电话。 “胡叔,广信那边有关系么?” 胡广松笑应道:“想干嘛?卖你的电警棍?那边穷得很,买不起你那玩意。” 杨锐实话实说道:“广信市水泵厂欠了我石岗乡阀门厂一点账,我阀门厂的人去讨,结果被他们给揍了,我得去讨个公道回来,又担心那边你老的同行胳膊肘往里拐,所以呢,我就想着提前疏通下关系,先送他们百十根电棒过去。” 胡广松愣了下,略显谨慎回应道:“你不觉得你找错人了吗?你胡叔对应的关系能有多高的级别?” 杨锐下意识地拍了下脑门。 玛德,胡局这话说得还真对,确实找错了人。 “我这不是因为跟你亲嘛。”杨锐适时送上一句彩虹屁,化解了尴尬。 照胡局这种说法,通过廖叔这层关系去找市局的龙叔,恐怕都欠了点火候。 杨锐把心一横,将电话打给了陆凯达。 岗南恶霸这回要是栽了,那鹏城大佬也就没脸当下去了,陆叔,你看着办吧。 陆凯达在电话中的回复口吻是相当的无奈:“可我不认识广信那边的人啊!” 杨锐单刀直入道:“你是不认识,可孟厅说不定认识啊!” 陆凯达没得办法,只好答应试一试。 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陆凯达回了电话,说广信那边的一把手关局,之前是孟厅手下的兵,关系相当铁。 至此,杨锐已然完成了布局。 …… 下午刚过两点钟。 周广志赶到了岗南村。 进了村西头的杨家新宅,先赞叹上几句好听的,然后婉拒了杨锐的上楼顶喝茶的邀请,叫上了黄大龙,从车子后备箱拎出了大包小包好几包礼物,直奔后面的武校而去。 去年的这个时候,七叔公他老人家的那一顿揍给周广志留下了好大一块心理阴影,今天必须把这心病给治愈了。 见到了七叔公,周广志来不及把手中的大包小包先放下,两只膝盖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七叔公的面前。 “七叔公,我是广志啊,去年在省城东山口被你教训过的,你老想起来了?” 七叔公捻着花白胡须乐呵呵点了点头,就这张脸,那么有特色,怎么能忘了呢? 周广志这才想起手中的礼物,想起身放到桌上去,可自个的两条腿却不争气。 那就顺便磕个头吧。 七叔公大模大样受过了这孙子的磕头大礼,起身走过来搀扶起了周广志。 “现在还干那种欺负邻里的营生吗?” 周广志赔着笑,连连摇头。 “早就不干了,我现在啊,跟霸哥一块发财。” 杨锐接孙大福出狱的那一回,周广志也去阐城凑了个热闹,看到河叔给孙大福搞的那间游戏厅,很是羡慕。 回来后,通过河叔也进了大几十台游戏机,在东山口一带搞了个电子游戏厅,生意相当红火。 杨锐虽然没投钱,但河叔却投了三十万,所以说,这周广志说跟霸哥一块发财也不算是说谎。 外孙太忙,难得回趟村陪他这个老不死的吃顿饭,家长里短都聊不完,更不会跟他老人家说起他那些江湖朋友。 七叔公虽然叫不出周广志的名,但也清楚,能进了岗南村且没挨揍的,必然是他家外孙的好朋友。 “不着急回去吧?晚上陪我这个老家伙喝两杯。” 周广志受宠若惊,差一点又要跪下来再磕两个。 彭家栋路不熟,半道上拐错了弯,结果,也就四个来小时的路程,让他跑了六个多小时。 上午十点就出发了,到了下午四点一刻才赶到。 在三楼顶层凉亭跟周广志认识了之后,彭家栋顾不上开车劳顿,着急想去见见七叔公,好让他老人家指点一二。 周广志听了,强行按捺住想偷笑的心,冲着彭家栋航小北二人竖起了大拇指。 这俩兄弟,真特么有种哈。 一帮人下了楼,刚出院门,就见到打村东头又驶来了一辆车,跟杨锐座驾一样的虎头奔,不同的是,驶来的这辆虎头奔挂的是鹏城牌照。 金学东也来了。 离老远,金学东便放下了车窗探出了头。 “霸哥,你也太不讲究了吧,叫家栋小北过来喝酒,怎么把我给忘了呢?” 说着话,金学东驾车已经驶到了跟前,停好车,下来后,金学东接道:“幸亏我多了个心眼,中午吃饭前去了趟家栋的表行。” 杨锐笑道:“我早就答应过你,要带你来见见我七叔公的,可你金老板总是那么忙……” 金学东抢道:“别解释,解释也没用,去广信打架,居然不叫上我,你霸哥也太不够意思了……不行,今晚喝酒你必须自罚三杯。” (本章完) 第285章 二师兄 正说着话,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由弱到强,从村东方向传了过来。 紧接着,一团艳红跃入众人的视线之中。 地主家的傻儿子……哦不,二舅家的胖小子回来了。 二舅妈心疼二舅一个人在市里没人照顾,于是就带上了猪仔去了阐城。 猪仔好吃,但对做饭烧菜却不感兴趣,打死也不愿跟他阿爸学厨艺,反倒对电子游戏颇为痴迷,且相当具有天赋。 每次溜到孙大福的游戏厅,基本上都是一枚游戏币打通关,时间久了,自然要招来无数迷弟迷妹,妥妥的成为了游戏厅最靓的那个仔。 还特么贼有钱。 随便从阿爸阿妈那边讹点偷点,都够普通人一个月的生活费。还有他那爆出来名号能吓死个人的表哥,时不时就往他口袋里塞钱,一塞就是大几百块。 绝逼是共和国第一批富二代。 不单是看杨锐的面子,更是为了自家游戏厅的生意,孙大福磨破了嘴皮子,晓之以钱,动之以礼,终于说服了二舅,让猪仔担任了他那间游戏厅的形象大使。 果然,艳红摩托车之后,跟了一辆黑色本田。 一前一后驶来停下,打黑色本田车上,下来了戴春风孙大福二人。 “霸哥,去广信打仗你居然不叫上我?兄弟我心都要凉透了,今晚喝酒,你必须自罚三杯。”戴春风春风拂面,自打霸哥认了他当兄弟,他在阐城的江湖地位可谓是日益高升。 三杯加三杯,等于六倍。 多大点事? 杨锐微笑颔首。 “三杯不够,再加三杯,也得算上我孙大福的一份。”当上了老板,这孙大福的口音也纯正了许多。 黄大龙打了圈烟,众人点上了火,刚抽了两口,又看到一辆轿车驶了过来。 梁朝晖率先下车。 “霸哥,晖子向你报到!” 随即把跟在他身后的俩兄弟介绍给杨锐认识: “小峰,大名叫梁兴峰,跟我从小玩到大,论辈分我还得管他叫声叔呢。” 杨锐负责握手,黄大龙负责发烟。 梁朝晖接着介绍另一位兄弟: “超哥,混冬莞市里的,他早就跟我说过想认识霸哥,可一直没机会。” 超哥年纪不小,目测应该过了而立之年,但在杨锐面前,却未流露出丝毫托大神色,以双手握住了杨锐的单手,很是激动道: “久仰霸哥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杨锐客气回应道: “超哥过誉了。” 超哥惶恐道:“可不敢当!霸哥,你就叫我阿超吧。” 超哥姓杜,年纪果然过了三十周岁,家里还有个比他大了八岁的兄长,名叫杜刚。 杜刚吃的是雷子这行饭,而且还是个副所长,仗着这层关系,杜超在冬莞当地确实没人敢欺负他。 不过,这哥们天生一个好脾气,多少年来,也从不见他欺负别人。 杜超也是个摩托车迷,在冬莞搞了家摩托车修理铺,承蒙梁老板的照顾,生意还算说得过去。 钱多又不咬手,是个人都想发大财,尤其是像杜超这种已经赚到了钱但又不怎么多的人。 第一次从梁朝晖那边听到了岗南恶霸的传奇故事,杜超便对这位江湖大佬萌生出了结交之意,并非敬仰那恶霸大佬的江湖地位,而是想让他指点自己一二,如何才能赚到大钱。 当然,杜超也明白得很,这种目的可不能着急,若是刚一见面就流露出本意,只怕是结交不成反被人家唾弃。 应该不会再有人赶来了,知道杨锐要去广信闹腾的也就这些人。 这一群十来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武校走去。 草坪上,一大帮将近三十只小崽子正在魏铁柱的指导下练功,房前棚下,独臂北佬楚太行正陪着七叔公喝茶。 见到杨锐领着一帮人过来,魏铁柱扔下了那帮小崽子,迎了过来,而楚太行离老远就站起了身,恭候杨村长大驾光临。 尚有十数步之远,周广志率先窜到了前面,冲着七叔公纳头就拜:“师爷在上,徒孙周广志给你老人家磕头了。” 周广志之后,一群大佬一呼啦跪了一片,口中各种嚷喊全都离不开师爷二字。 七叔公顿时蒙了圈。 周广志很是得意,嘿嘿笑道: “我可是第一个给师爷磕头的,霸哥是大师兄,我周广志就是你们的二师兄。” 黄大龙立马表示不服。 草,你特么敢跟我争?我黄大龙伺候七叔公喝酒吃菜时,你周广志还没挨过七叔公的揍呢! 这二师兄之位,必须是我黄大龙! 不服? 那咱俩就比划比划? 黄大龙的身手,周广志可是见识过的,借个胆,他也不敢接下黄大龙的招。 于是乎,这二师兄的宝座,只得让给了黄大龙。 杨锐很是欣慰地拍了下黄大龙的肩,亲切地叫了声:“八戒……” 黄大龙愣了下神,随即一掌拍向了自己的天灵盖,仰天长叹: 尼玛,草率了! 这帮大佬都知道七叔公厉害,但除了周广志有过亲身体会,其他人都没得切实认知。也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嘴,大伙纷纷赞同,想让七叔公露上两手让他们开开眼界。 这么一大帮孙子的齐声恭维,使得七叔公有些飘飘然。 那就露两手好了! 七叔公起身下场,向外孙招了招手。 徒儿魏铁柱的功夫虽然大有长进,但他走的是刚猛路线,适合实战,但并不适合表演。 还是外孙用着趁手。 杨锐也想检验一下自个的功夫精进到了哪一层次,既然机会摆在了面前,那就没必要推托了。 祖孙两个随即缠斗了起来。 杨锐年轻气盛体力好,七叔公经验丰富底蕴深,且这祖孙俩彼此间套路熟悉,喂起招来相当默契。 一时间,你攻我挡,祖孙俩斗了个眼花缭乱精彩纷呈。 一众大佬中,看热闹的居多,但看门道的也不少。 一个金学东,另一个航小北,直接看了个目瞪口呆。 这特么才是真正的武功啊! 我特么之前学到的那点皮毛算个球呀! 尤其是金学东,面上的表情虽然呆愣,但内心残留的那点郁闷得到了完全释放。 输给霸哥这样的大家,不单不丢人,反倒觉得挺荣耀。 (本章完) 第286章 骑虎难下 晚上喝酒。 那么多人一桌肯定坐不下,杨锐干脆安排了两桌,又叫来了李振堂陈天辉几个平辈过来陪酒。 借住在自家宅子里的大舅顾长虹二人自然也不能闲着,必须是陪客中的主力军。 七叔公理所当然坐到了主桌的主位上。 于是,一个崭新的矛盾立时呈现于一众大佬的面前。 一桌十个座,大舅魏师叔以及顾长虹就占去三,独臂北佬楚太行也被七叔公强行留在了身边,剩下的五个座位,谁才有资格坐下来陪师爷喝酒? 又是周广志率先发言:“我挨过师爷的揍,所以这边必须有我的一个位子。” 七叔公乐得差点不支,颔首表示同意。 黄大龙紧紧跟上:“要说挨揍,我特么最有资格,都别跟我争哈!” 按此标准,金学东挨着魏铁柱安心坐下,他没挨过师爷的揍,但魏师叔和大师兄的揍他却分别挨了一顿,一样是老资格。 戴春风亦是当仁不让,说实话,他还真没挨过谁的揍,那天晚上在他望月楼泰山厅,霸哥只是把他一帮兄弟给揍了,却没动他一根手指。 最后一个座位被孙大侠抢了去,师爷师叔大师兄的揍他虽然没挨过,但二师兄的那顿胖揍,他可是记忆犹新。 没挨过揍的彭家栋航小北梁朝晖以及刚认识的梁兴锋杜超五兄弟,只得坐到了副桌。 不过也不错。 霸哥带着李振堂陈天辉还有猪仔陪在了这桌。 尤其是梁兴锋杜超哥俩,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刚好可以多敬霸哥两杯酒,跟霸哥速度把感情加深加厚。 酒过三巡,更是让杜超惊喜不已,霸哥居然主动跟他聊起了生意上的事。 “修车的竞争蛮大的吧?” 霸哥的这句问话直接击中了杜超的最痛处。比起无线电修理铺,搞摩托车修理的倒是不多,整个冬莞市加在一块也就十来家。 可特么车少啊! 最便宜的嘉陵半自动都要一千多大洋,除了做生意的,又有多少人能买得起玩得起呢? “修车没多大钱途。”杨锐笑了笑,接着解释道:“我说的是赚钱的钱。” 杜超连忙点头表示认同。 “想赚大钱,你可以搞配件。” 杜超两眼一亮,紧接着又暗淡下来。 做配件生意确实赚钱,可那得有厂家关系才做得来呀。 杨锐点了支烟,笑眯眯道: “你对摩托车电瓶还有汽车电瓶了解多少呢?” 那玩意…… 两块电极一罐酸,简单的一塌糊涂。 得到了杜超绝对有把的答复,杨锐接道:“你可以考虑一下,在你那边找个宽敞点的地方,我来投资,咱们合伙搞一个电瓶厂。” 杜超当场愣住。 天上掉了块馅饼刚好砸中了他的头,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电池可是个大生意,不出三十年,这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但凡需要动力支持的玩意,都离不开电池。 但起步阶段的铅酸电池生产起来的污染太大,杨锐不肯放在自家村里,要不然,村里上马的第三个项目就不可能是瓷砖了。 …… 第二天上午。 黄大龙开车,载着杨锐,带上了一百只电击棒,先一步出发,驶向了广信方向。 午饭后。 金学东带队,一众大佬分乘三辆车也去了那边。 下午刚一上班,杨锐便敲开了关局的办公室房门。有着孟厅打过的招呼,那关局对初次造访的杨锐非常客气。 立刻放下了手边的工作,将杨锐让到了沙发上坐定,随后吩咐手下沏茶,同时亲自递上香烟。 “孟厅跟我说你在这边遇到了点麻烦事?” 杨锐先帮关局点上了烟。 “你们市的水泵厂欠了我阀门厂好些账,我的人来讨账,结果却被水泵厂的领导找人给揍了,揍了还不止一顿……” 关局紧蹙眉头,道:“你是想通过我这边来处理这事?” 杨锐单刀直入道:“我想自个去讨回公道,却又担心让关局这边不好做。” 关局明显一怔。 面前这位的口吻虽然挺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强硬,哪有把这种事情摆在明面上说的呀? 这特么分明是在逼宫啊! 关局默默抽了两口烟,随后叹了声:“你让我确实难做喽……” 杨锐之所以如此强硬,并非是他考虑不周,而是深思后的故意之为。 他跟陆凯达是实话实说了的,相信陆凯达找孟厅帮忙时也不会说太多假话,孟厅跟这边的关局打招呼时,不管话有没有说透,相信以关局的阅历,应该能把他杨锐的目的揣测出个七七八八。 若是藏着掖着,先打着孟厅旗号送上那一百根电击棒,等动静闹到了所里,再打起关局的大旗,事肯定能解决,但人总会有一种被利用了的感觉。 真不如摆到明处。 虽然这样一来过程肯定不够丝滑,甚至有可能卡住某处,但无论结果如何,他杨锐却能落下个光明磊落的名声。这对将来他能否傍上孟厅,进一步扩大他安保器材的销路,可谓是至关重要。 关局闷头又抽了两口烟,随后将手中烟蒂摁灭在了烟灰缸中: “你先跟我说说,你打算怎样讨回公道呢?” 事还没做就让他关局先表态,这显然有些过分,可孟厅的面子又不能不给,而且,还是他这边的人先犯的错。 不管什么理由,水泵厂总是不应该动手打人,而接到报警后,片区所也不该睁只眼闭只眼明显在袒护水泵厂。 杨锐微微一笑,道:“我要求不高,欠账还钱,打人道歉,水泵厂要是愿意讲道理,那我就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要是不愿意讲道理,那我只好用拳头逼着他们跟我讲道理。” 关局再点上了一支香烟,闷头抽了两口。 骑虎难下啊! 面前这位得到了孟厅的关照,即便是先斩后奏,只要不弄出收不了场的局面,他也是毫无办法,最终也只得息事宁人。 现在未斩先奏,他虽然有着被逼宫的感觉,心情很是不爽,可这虎背,总不能一直骑着,该下还是要下啊。 沉默了许久,关局终于再开了口:“不能动叨,也不准动用其他匈气!能不动手最好不动手,明白吗?” (本章完) 第287章 滔滔江水 关局的要求很苛刻,但杨锐却畅快地答应了下来。 他原本也没打算舞刀弄棒,一个做正当行业的水泵厂厂领导,不值得他下狠手。 跟关局打了声招呼,杨锐出门向等在院中的黄大龙发出了讯号。 没多一会,黄大龙左右手各拎着一只大纸箱进到了关局的办公室。 “这是做什么?” 关局以为这两纸箱是送给他的礼,面上顿时显露出些许不悦。 还真被他猜对了。 只听那杨锐解释道: “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关局的不悦速度转变成了黑线,口吻相当严厉命令道:“把东西拿回去!” 杨锐淡然一笑,道:“关局,你先看看我给你送的是什么礼,你再决定收还是不收。” 那边,黄大龙已经打开了一只纸箱,五十只纯黑色塑胶短棒整整齐齐码放其中。 电警棍? 关局的两只眼睛登时间光芒闪烁。 就特么上个礼拜,他在华国警务内刊上看到了一篇新闻报道,内容是南粤省的同行为基层派出所配备了不少的这玩意。 国产的,比起进口货,价格相当低廉。 当时,羡慕的他差点就罹患了红眼病。 可一番打听下来,才得知国产的这玩意价格虽然比进口货低了好多些,但一只的价格也在四位数之上。 他这一摊子比起南粤同行更有刚需,可口袋里没钱,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干嫉妒。 这一箱有多少只? 关局眼神不错,看到纸箱外面印有五十字样,心中又是一阵惊喜。 两箱就是一百只,虽然距离他这一摊子的刚性需求还差得远,但市区二十几个所平均一个所能配备上四只,那也是美得不行的一件大好事啊! 关局当即换了副和蔼可亲的面容,才特么两点半钟,就想着晚上请客吃饭,以示感谢。 杨锐自然要委婉拒绝。 一帮兄弟也跟着来了这边,晚上他要是不出面招待,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再有,水泵厂的正事还等着他去办呢,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在这边多掺和一天吧。 …… 周广志领着一众大佬找到了他在广信的那位朋友。 那朋友姓朱,叫朱文耀,在市郊经营着一家水果批发市场,手下有着二十来铁杆兄弟。 这等实力,在广信这边也能算得上一方诸侯。 可巧的是,那家水泵厂就在这水果批发市场的隔壁,步行过去,也就七八分钟。 见了面下,周广志自然要将这一帮大佬介绍给朱文耀认识。 这位是来自鹏城的东霸天大佬,东哥。 那位是阐城春风大佬,戴哥。 这边仨哥们都是冬莞的辉哥峰哥还有超哥,想买车的话,找辉哥就对了。 还有四九城的加栋大哥小北兄弟,眼下在鹏城发财,但要是在四九城有什么事,招呼一声,肯定办到位。 听着周广志的一一介绍,朱文耀只觉得如雷贯耳。 嘶—— 面前这帮人,可是个顶个的牛逼啊,随便拎出一个跺上两脚,那南粤江湖都特么得颤上三颤。 周广志这老兄,什么时候混得这么牛逼了? 想起去年夏天在南粤省城跟这老兄喝酒时,自个还明里暗里嘲讽了这老兄两句,朱文耀不由暗叹了一声,真特么汗颜。 再听说这么一帮大佬来广信是为了向隔壁水泵厂讨公道,朱文耀立即拍着胸脯将这活揽了下来。 办好了这件事,就等于结交下了这一帮大佬,今后再去南粤,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 周广志却道:“不急,一切行动听指挥,等霸哥回来,按他吩咐行事。” 还有个霸哥? 但见周广志提及霸哥时,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尊崇神色,而身旁一众大佬也有着差不多的表现,朱文耀瞬间明白过来。 合着这一帮大佬都是那霸哥的小弟呀! 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且如那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计划中的饭店不够档次,得换去市区最顶尖的酒楼。 原先准备的丹泉酒也不够档次,同样得换,咬咬牙让小弟赶紧去买两箱五粮液。 但,却被周广志一把给拦住了。 顶尖酒楼除了贵,不一定就能吃得好,只要能做出当地特色,就近也没问题。 至于喝什么酒,更不需要兄弟你操心,我们车后备箱里装着呢,从霸哥家里拿的铁盖茅台,其中有两箱那可是霸哥特意吩咐,送给兄弟你的。 听了这话,朱文耀的心里面就像是揣了个热水袋,暖暖的,让人好生感动。 广信这边的文化跟南粤广府相差不多,也是离不开一个茶。 刚喝到第二泡茶,就有兄弟进来跟朱文耀汇报说,有一辆挂着南粤车牌的虎头奔开进了批发市场,说是要找这边的朱老板。 没得说,肯定是霸哥到了。 朱文耀连忙放下手中茶具,和一众大佬一道出门迎接。 虎头奔缓缓驶来,停稳后,打后排座下来了一位年轻人。 朱文耀当下判断,此年轻人一定是霸哥身边的小弟,担当的应该是保镖角色。 就是这么稍一迟疑,便被身旁那一众大佬甩在了身后。 再看到那一帮子争抢着跟那年轻人打招呼,朱文耀这才恍然大悟,感情那年轻人就是大伙倍加敬重的霸哥! 特么好生后悔! 特么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朱文耀知错就改,连忙挤出一道缝隙,来到了杨锐的面前。 “霸哥一路辛苦,我姓朱……” 朱文耀还没来及做完自我介绍,一只右手便被杨锐给握住了。 “我在广志大佬那边听说过你,朱文耀,文耀大佬是不?” 朱文耀激动心情溢于言表,再加上一只手,紧紧包围住霸哥的右手。 “霸哥面前,兄弟我可不敢自称大佬……” 周广志于一旁笑道: “霸哥说你是大佬,你老朱今后在这边就一定是一等一的大佬,这事没得商量,谁要是不服,那就揍到他服为止。”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周广志哪来的底气敢吹那么大的牛逼? 朱文耀暗中瞄了眼霸哥的反应,却见这位一脸尽是淡然之色,就好似那周广志说的话根本就不是在吹牛逼,而是表达了一个基本态度。 朱文耀不由得在心中唏嘘了起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只是因为那龙还是不够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