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野》 4 第 4 章 回家 周五下课，苏梨浅背着书包，正准备去网吧的时候，接到了来自叔叔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是嘈乱。 “浅浅啊，你今天不用过来了，那个，网吧要关了。” 经过苏卫国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描述，苏梨浅终于听明白了。 最近严□□网吧，叔叔的网吧被学生家长举报了，现在已经有辅警过来核查，没收全部电脑，勒令停业。 苏梨浅脚步一顿，她望着前方的日落，点头道：“好的。” 虽然不应该，但叔叔的黑网吧关停的消息确实让苏梨浅松了一口气。 她不必再强迫自己去那里兼职了。 现在她有奖学金，还会参加各种有奖金的比赛，足够她跟奶奶的花销。 如果不是奶奶叮嘱她必须要好好维持人际关系，那位婶婶她真是一眼都不愿意看到。 苏梨浅挂了电话，准备坐公交车回家。 出校门不久，就看到了不远处游荡着一群明显看起来跟高峰格格不入的人。 这些人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可有的身上却带着纹身，穿着印着骷髅头、恐龙白骨之类的衣服，窝在墙角处抽烟，还拽着一个身型瘦弱的男生往巷子里怼，明显是在勒索。 剩下的那个类似头目一样的少年，正往校门口盯着看，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苏梨浅一眼就认出来，这人就是上次在那条巷子里，拿着铁棍子，要给陆妄一个教训的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些人叫他“泰哥”。 苏梨浅立刻低头，掩入人群里。 她本身就不算高，又低着头，背着半旧的大书包。 这个大书包也是高峰配发的，大部分同学会觉得土，不用，小部分同学，譬如像苏梨浅这样家里没什么钱的，会觉得很是结实耐用。 因此，穿着高峰校服，背着高峰书包的苏梨浅在人群里的装扮并不显眼。 这是苏梨浅以为的，可其实她身上独有的气质和过于白皙的肤色，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注意到。 苏梨浅觉得有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阴狠。 她下意识抬头，穿过人群，跟站在那里的泰寻对上了视线。 少女纤瘦柔软，一头乌黑长发被红色发带扎起，脖颈纤细白皙，身段掩在宽大的校服内，可依旧能看出其清瘦的窈窕。尤其是那双眼，漂亮的扇形杏眸，像打开的小扇子，勾着人心。 泰寻抬脚朝她走来之际，苏梨浅双眸一窒，突然疾步挤过人群跑上公交车。 时间点掐得刚刚好。 苏梨浅喘着气上车后，公交车就关门了。 泰寻也没有急着上来，反而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对着苏梨浅做了一个恶心的手势。 公交车开始往前行驶，苏梨浅拉着吊环，视线透过车窗玻璃跟泰寻对上视线。 泰寻眼神不正，听说他从前就进过少管所。 苏梨浅攥着吊环的手用力收紧。 她掏出手机，找到高峰保安室的电话。 “喂，你好，高峰校门口右边的围墙旁边有几个外校的人在勒索同学。” 挂断电话，苏梨浅的心却没有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她似乎惹上麻烦了。 - 周阳宇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平房，扭头朝靠在墙边抽烟的陆妄走过去。 少年站在屋檐的遮蔽处，那里有一块阴影。 他屈膝站着，指尖夹着一根烟，面前是正在搬电脑的辅警们。 “妄哥，网吧被查了。” “嗯。”陆妄扔掉手里的烟头，视线从那个水池子上略过。 塑料罐子里面的洗衣粉已经用完了，只剩下一个空罐子摆在那里。 水龙头上面的锁还在，中年妇女用力瞪着一旁的中年男人，一边骂他，一边从包里掏出钥匙拧开水龙头洗手。 “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一天到晚带着个拖油瓶，你们两个怎么不一起收拾收拾去死呢！” “砰！”的一声，陆妄踢翻了身边半人高的垃圾桶。 夏天垃圾的腐臭气息一瞬飘散出来，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王桂芬的骂声戛然而止，她转头看到自家被踢翻的垃圾桶，正准备骂陆妄，陡然撞进他阴戾的眸色中，下意识止了声。 陆妄扔掉手里的香烟，“走。” 周阳宇很不快乐，他跟在陆妄身后，“妄哥，你说这些家长吃饱了撑的吗？连网吧都举报。” 陆妄脚步不停，嘴里叼着烟，“我举报的。” 周阳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不是吧，妄哥？你好端端的举报人家网吧干什么啊？” “做好人好事。” 周阳宇：…… 这年头黄鼠狼都喜欢给鸡拜年了。 “对了，妄哥，听说泰寻那帮人还在暗地里找那田螺小娘子呢。你说这帮孙子，打不过我们，就去欺负一个小姑娘，真是太不要脸了！”周阳宇跟在陆妄身后，说得唾沫横飞。 “听说现在还去高峰门口转悠呢，已经勒索过好几个高峰的学生了。” 陆妄单手插兜走在暗巷里，脸上的表情被晦暗的光色隐去一半，隐隐透出一股阴鸷的戾气。 “泰寻去过高峰了？” “是啊。妄哥，这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说这事怎么办？” 陆妄摩挲着手里的打火机，低声道：“你继续找人盯住泰寻，还有，高峰几点放学？” 周阳宇愣了愣，没想到自家妄哥转移话题的速度这么快。 “我问问。”周阳宇立刻掏出手机找兄弟们询问高峰的放学时间。 群里炸了锅。 说出来的答案都不一样，甚至还有说下午三点的。 【三点你个头！明明是两点！】 一堆人吵嚷起来，最后也没有说出到底几点。 周阳宇气急了。 周阳宇：【平时让你们多读点书，你们就是不听，连放学时间都不知道，唉！】 众人：…… 【谁问的放学时间啊？】有大聪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群富二代整天无所事事的玩乐，哪里会知道高峰的放学时间。 毕竟他们大部分一等高中毕业，就会被送出国镀金。 【是啊，谁问的啊？】 周阳宇：【是妄哥。】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找到了准确时间。 周阳宇赶忙道：“妄哥，下午五点半。” - 今天轮到苏梨浅和秦甜等五个人一起做值日。 秦甜带着几个要好的去了外面。 外面没有多少垃圾，不像室内，需要扫拖。 苏梨浅细细将地扫干净了，然后又到教室后面的储藏室内将拖把拿了出来，去厕所清洗。 而等她做完全部室内卫生，秦甜等人也没有回来。 苏梨浅已经习惯，她收拾书包，关上教室的门，准备往校门口去，可一想到昨天的事，步伐又忍不住僵硬起来。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保安室的电话，点开，然后攥着手机，小心翼翼的往校门口看了一眼。 没有看到人。 苏梨浅轻轻吐出一口气，赶紧快步走向公交车站台。 苏梨浅打扫卫生花了一个小时，所以公交车站台前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了。 她拿着英语单词一边背，一边踮脚，略显着急的朝街头拐角处张望，希望公交车快点来。 不远处的巷子拐角处传来说话声，带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苏梨浅面色煞白，她攥着手里的英语单词本，看到泰寻那帮子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夏日的炙热的风吹到身上，却半点不显得暖和，苏梨浅全身都被冷汗浸湿。 泰寻人很高，皮肤黝黑，体型壮硕，穿了一件黑色无袖，露出臂膀上面的纹身。 他看到她，对着她露出一个肆意的笑。 “美女，上次是你给我指的路吧。”泰寻粗哑的声音传过来，眼神流连在她的身体上，“你跟陆妄什么关系，他的女人？” 苏梨浅喉咙干涩，竭力镇定，“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是也没关系，来，美女，赏个脸，我们一起去玩玩呗。”泰寻嘴里说着话，刚刚抬步，却又顿住，脸上表情扭曲了一下，视线落到她身后。 苏梨浅身后笼罩过来一层淡淡的薄影，那是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伴随着一道轻轻的，打火机的“啪嗒”声，让苏梨浅吓得将英语单词本都掉到了地上。 她迅速转头，一眼看到靠在公交车站台上抽烟的陆妄。 其实陆妄的气质和神色比起泰寻来说更冷，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是陆妄的那个瞬间，苏梨浅竟感觉到了一股安心。 被泰寻吓到的，萦绕在心头的恐惧感在这一刻被削减了一半，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朝陆妄的方向更靠近了一点。 泰寻那帮子人看到陆妄，停住了脚步。 虽然泰寻身边跟了很多人，从人数上来看，陆妄一点都不占优势。 但少年脸上并没有半分惧色，反而轻蔑地勾了勾唇。 泰寻眯眼，黝黑的面容上露出怒色，可却并未轻举妄动。 陆妄是个疯子。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出手。 少年身高腿长，将公交车站台都衬得矮了几分。 “陆妄，这么巧？”泰寻皮笑肉不笑。 陆妄仿若没有看到泰寻，他眉眼下垂，视线落到苏梨浅身上，语调慵懒的跟她搭话。 “高峰现在六点多才放学？” 陆妄逃课成瘾，别说放学时间了，他大概连上学时间都不知道。 “不是的，高峰下午五点半放学。”苏梨浅压住那股惊惧感，说话的时候嗓音柔软，可若是仔细听过去，能发现带着一点颤音，“我今天值日。” “哦。”陆妄单手按灭手里的香烟，视线落到少女湿软的眼眸中。 正巧此时，公交车来了。 陆妄瞥她一眼，“不上？” 苏梨浅快速弯腰将掉在地上的英语单词本塞进口袋里，然后掏出自己的公交卡。 公交车在她面前停下，苏梨浅急切地走上去，“滴”一声刷卡。 “有事找我，别牵扯别人。”少年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随后，苏梨浅后背贴上来一具身体，呼吸打在她头顶。 她身体微僵，直到鼻息间嗅到一股熟悉的烟草味道。 “同学，往前走啊，后面还要上人。”公交车司机提醒突然顿在了那里的苏梨浅。 苏梨浅捏着公交卡，往里走。 公交车上人不多，苏梨浅找了一个靠近后门的位置坐下，看一眼陆妄，然后再朝车外的泰寻看了一眼。 他们一帮子人没动，视线正落在陆妄身上。 苏梨浅也跟着看过去，陆妄站在车门口那里，朝她看过来。 苏梨浅颤了颤湿漉的眼睫，感觉双眸有些湿润，不知道是汗，还是被吓出来的泪。 陆妄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哎，同学，还没付钱呢。” 公交车司机提醒陆妄。 可陆妄脚步不停，径直走到苏梨浅面前。 少年的存在感太强，公交车里的人都朝他望了过来。 可他没有半点不适应，单手搭在苏梨浅身前那个位置的椅背上，微微躬身，嗓音低哑，“你去哪？” 苏梨浅紧了紧怀里的书包，下意识朝头顶侧边贴的公交线路图看了一眼，眼眶红彤彤的。 “锦木。” 陆妄跟着瞥了一眼，然后不客气道：“借我五块。” - 从高峰到锦木需要五块钱，刷卡的话能便宜一点。 可很明显，这位大爷肯定不会拥有公交卡这种东西。 苏梨浅低着头，拿出自己做的小钱包，拉开上面的拉链，数出五个硬币递给陆妄。 少年转身回去投钱，然后重新走回来，坐到了苏梨浅身边。 公交车开始动起来，里面开了空调，苏梨浅抱着书包，努力往车窗边靠过去。 少年懒散的往后靠，打开手机，开始玩游戏，仿佛半点都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场面有多惊险。 苏梨浅的呼吸还未平顺，她咬着唇，掏出手机，给保安室打去了电话。 “喂，你好，校门口有人勒索高峰的学生，穿着黑色无袖上衣，身上有纹身……” 恐惧感尚未消退，苏梨浅打完电话，指尖颤栗。她掏出英语单词，一开始还有些分心，等她彻底沉浸到学习的氛围中后，才逐渐安心下来。 公交车内的人来来去去，一个小时之后，锦木终于到了。 苏梨浅吐出一口气，酝酿了一会儿后朝坐在自己身边的陆妄道：“我要出去。” 少年懒洋洋挪了挪腿，然后站了起来。 “谢谢。”苏梨浅顺势出来，下了车。 天色已经暗下来，路边的路灯有些坏了。 苏梨浅看着这明暗不定的路灯，又想到泰寻。 她不自禁加快了脚步。 等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是发现那些原本喜欢跟她打招呼的叔叔阿姨们突然都将视线凝聚到了她身后。 苏梨浅身体再次僵硬起来，她往身后看过去。 距离她十米的地方，少年双手插兜，慢吞吞地走着。 他脚上穿了一双白色球鞋，看款式价格肯定不便宜。 一路过来，踩着地上的污泥脏水，鞋面上也都被溅上了斑斑点点的痕迹。 路灯时好时坏，“噼里啪啦”闪了几下突然灭了。 少年就这样从光里到黑暗，一双黑眸甚至比那晦暗的天色还要再沉上几分。 他看到苏梨浅停住，自己也跟着停住。 陆妄这里无光，苏梨浅前面的路灯是好的。 隔着十米，他们对上视线。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站在暗色里。 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站在光明里。 暗影中的陆妄没有影子透出来，苏梨浅的影子被路灯拉到很长很长，拓印在地上，几乎要触到陆妄的脚尖。 6 第 6 章 伤口 这个台球馆不是什么高档场所，反而鱼龙混杂的很。 陆妄抛着打火机往门口走的时候，路过隔壁台球室，脚步微顿。 “泰哥，你准备怎么对付那小娘们？” “这陆妄把哥几个整得这么惨，总得从这小娘们身上讨回来吧？”泰寻背对着陆妄坐在靠近门口的台球桌上，声音十分清晰的传出来，“把人扒光了拍几张照片，以后不任由我们拿捏。” “泰哥，这，不太好吧？” 有胆小的不敢。 泰寻冷笑一声，“不敢就滚蛋！” 那人缩了缩脖子，往门口走过去，推开半掩着的门时，正看到了靠在墙边的陆妄。 - 泰寻被酒瓶爆头的时候，还在举着手机侃侃而谈的开黄腔。 酒瓶炸裂，碎片乱飞，泰寻眼前昏暗一瞬，有黏腻的血从头上流下来。 他转头，看到了身后表情阴鸷如恶鬼的陆妄。 周阳宇在隔壁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一片乱战。 他妄哥以一敌七，虽然脸上带伤，但丝毫不落下风，一拳一个，砸得又狠又准。 周阳宇立刻也拿着台球杆跟着冲了进去。 一堆人混打在一起，十分钟后，被警察分开。 一堆人躺在地上哀嚎，陆妄单脚踩着泰寻的脸，坐在台球桌上，沾着血的手从口袋里摸出烟，慢条斯理的点燃。 那股子气势，就连警察都被唬住了。 - 警察局里。 周阳宇坐在椅子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一定肿得跟猪头一样。 再看陆妄。 少年站在他身边，嘴里叼着烟，虽然脸上带伤，但却显得更加帅气了。 周阳宇：……好嫉妒。 “妄哥，你怎么突然又动手了？” 陆妄没理周阳宇，他的表情很难看。 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来，明显不是他自己的，因为那个手机壳是类似果女一样的东西。 陆妄恶狠狠的把这手机砸向对面的墙壁。 手机屏幕粉碎，陆妄起身上前，又踩了一脚。 “陆妄，你在干什么！”旁边传来泰寻的声音，这是他的手机。 泰寻半脸是血的起身时撞到旁边的桌子，有东西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 “哎，干什么呢？老实待着！”有小警察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上前查看，刚刚走出几步，看到地上的东西，面色微变，赶紧跟身后道：“快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前几天盗窃案的失踪物？” 泰寻面色煞白。 陆妄将那个屏幕四分五裂的手机扔给警察，“这里面可能有证据。” 泰寻气得咬牙，想冲过来打他，被警察一把按住。 - 天色已经暗了，周阳宇被他爸领回去了。 “妄哥，我走了。” “嗯。” 周阳宇回去少不了被一顿混合双打，他已经自顾不暇。 陆妄一个人坐在警察局里，身边有警察来来回回。 “喂，你家长电话到底是多少？” 陆妄神色懒怠地掀了掀眼皮，“早死了。” 警察：…… “那你就在这里耗着吧！” - 晚上十点多，一辆加长黑色宾利出现在警察局门口。 警察局长亲自出来迎接。 “梁夫人。” 一位身穿黑色长裙，身段窈窕，保养得宜的女人从车里出来。 她生了一张和善的面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边跟局长攀谈，一边走到陆妄面前。 “怎么弄成这样了？疼不疼？跟我回家吧，你爸爸会担心的。” 女人声音温柔，掏出手帕想替他擦脸，被陆妄偏头躲过。 他扯着唇角，也不说话，脸上尽是嘲讽。 女人定力十足，恍似没有看到，满脸无奈的宠溺，“你这孩子，你爸爸听到你打架居然打到了警察局的消息，有多生气，你知道吗？” 陆妄脸上冷意更甚，甚至带上了厌恶。 他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跨出警局，留下女人站在那里，一脸的尴尬。 警察局外面，正停着那辆黑色宾利。 看到陆妄一个人出来，后座车门突然被一个中年男人气冲冲的打开。 陆妄动作一顿，双手插兜看过去。 穿着高级西装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身型看起来清瘦斯文，可他走过来，对着陆妄就是一巴掌。 “烂泥扶不上墙！” 少年被打偏了头。 他肌肤本就白，因此，脸上的伤更显得极其明显。 唇角有血溢出来。 陆妄用指腹抹去，他垂眸看向眼前的男人，气势迫人。 少年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少年，他甚至比梁硕还要高了半个头。 陆妄面无表情地看着梁硕，双眸深谙无底。 仿佛面前站着的人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仇人。 警察局前灯光明亮，却照不亮少年阴暗的眸底。 这样仇恨的眼神，让梁硕下意识心惊。 陆妄猛地伸手一把揪住中年男人的衣领，直接大跨几步将人按到了梁硕身后的黑色宾利上。 梁硕踉跄着被迫后退，直到后背撞到车门。 身后传来女人焦急的尖叫声，陆妄恶狠狠地瞪着梁硕，嗓音嘶哑，“没有下次，我弄死你。” - 苏梨浅做完作业，又收拾了家务，时间已经滑到晚上十一点。 她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厕所的灯坏了。 十一点，在海市这块地方，这样的时间并不晚，因为就算是凌晨，海市的地铁里还是塞满了人。 想着奶奶晚上要上厕所，苏梨浅拿上手机，准备下楼到附近的小超市去买个灯泡。 她出门的时候发现外面在下雨。 苏梨浅返回去，拿了一柄伞，才再次出门。 虽然下雨，但夏日的这个时间点，外面还是有很多人的。 苏梨浅要去的是距离小区五百米外的超市，只有那里才有匹配她家卫生间的灯泡。 路灯的光太暗了，苏梨浅小心翼翼的躲着水坑走。 细绵的雨从雨伞前滑过，在昏暗的灯光下形成纤薄的雨幕。 刚出小区没多久。 昏暗中，侧面墙边有星火之光点点闪烁。 苏梨浅看了一眼，视线一顿。 少年靠在墙上，站在雨里，手里夹着一根烟。昏暗的光色只照出一个黑色的剪影，在少年周身打出一片暗沉的光，透着孤冷。 墙边冒出一簇绿色的枝桠，被雨水洗刷之后，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陆妄仰头看过去，有雨水聚集在他的眼窝处。 少年眼窝深陷，雨水堆聚的太满，雨又在不停的下，满溢出来的雨水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滑。 苏梨浅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住。 陆妄缓慢低头，眼窝处的雨水争先恐后的往下淌，像一簇含不住的泪，可少年的表情又是极冷淡的。 少女穿着白色无袖连衣裙，露出白藕似得胳膊。她撑着一柄沉闷的黑色雨伞，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陆妄掐灭手里的烟头，扔进身旁的垃圾桶里，然后踩过地上的水洼，一路径直朝她走来。 苏梨浅举着伞站在那里，下颚越扬越高，直到陆妄弯腰钻进她的伞里。 她嗅到一股清亮醒神的烟草味。 陆妄头发被雨水打湿，脸上带着淤青，唇角微肿，湿漉漉的水渍挂在他脸上，身上的短袖给湿了一大半，却愈发显出几分野性。 “去哪？” 苏梨浅咽了咽喉咙，“买灯泡。” 陆妄抬手拿过苏梨浅手里的雨伞遮住两人，“去哪里买？” “前面的超市。”苏梨浅伸手指向不远处还亮着灯的那个小超市。 “走吧。” - 超市的老板已经认识苏梨浅了，她看到跟苏梨浅一起过来的陆妄，偷偷瞥了一眼。 少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他撑着手里的伞，正在那里把玩打火机。 “浅浅啊，那是谁？” “是我同学。” “不要跟坏同学一起玩啊。”超市老板小声提醒。 苏梨浅垂着头，没有说话。 在大众眼中，陆妄确实是一个“坏同学”。 她付了钱，接过老板手里的塑料袋，转身出了超市。 陆妄盯着眼前的雨幕，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超市老板跟苏梨浅的对话。 他收起打火机，站直身体，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超市门口的灯光更为明显，苏梨浅看到陆妄除了脸上，外露的肌肤上基本都有些磕碰的痕迹。尤其是眼尾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到了，现在还在渗血。 少女脚步一顿。 陆妄看到她的动作，低笑一声，眸色微冷。 “怕我？” 苏梨浅抿着唇，没有说话。 陆妄将伞塞回给她，冷着脸转身。 刚刚迈出一步，他的衣摆就被人给抓住了。 因为陆妄太高，所以苏梨浅将伞举过他头顶的动作就变得十分吃力。 “前面有水坑。” 少女说话的音调柔软细腻，像徐徐拂过面颊的夏日轻风，带着熟透的糜烂花果香气。 她扯着他衣摆的手没用什么力气，软绵绵的用两根手指捏着，能看到粉色的指甲，贝壳一般。 “那边有个药店还没关门，我陪你去吧。” 陆妄心里那股子火气瞬间就被浇熄了。 - 小区里有一个小花园，不大，里面有一个亭子。 苏梨浅和陆妄坐在里面的长凳上，她打开刚刚从药店里面拎出来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瓶消毒水和棉签棒递给陆妄。 陆妄靠着长凳，单手搭在后面的椅背上，大爷似得，“疼，手抬不起来。” 苏梨浅：…… 苏梨浅安静地低头，打开消毒水，将棉签沾湿，犹豫了一下，然后倾身凑上前，轻轻贴到陆妄的眼尾处。 亭子里没有什么光，苏梨浅不知不觉凑得很近。 少女倾身过来，她的视线中只有那一点眼尾的伤。 陆妄的视线落到她脸上，少女柔软细腻的眼睫颤栗着，眸色黑白分明，是漂亮的黑珍珠色，近在咫尺。 他能看到她白细的肌肤，像刚刚剥了壳的鸡蛋。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肌肤上，两人呼吸相缠。 陆妄感觉喉咙口有点痒，他滑动了一下喉结。 “好了。” 眼尾刺痛，陆妄抬手按上自己的伤口，那里被贴了一个创可贴。 “我觉得伤口有点深，你有空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打个破伤风比较好。” 苏梨浅一边说话，一边慢吞吞的将东西整理好，递给陆妄。 “等一下可能还会下雨，这把伞也给你。” 陆妄抬手接了。 少女站起来，踌躇半响，柔软的唇瓣动了动，面露迟疑，暴露出了最真实的目的，“你明天，还去上学吗？” 陆妄眸光微闪了闪。 苏梨浅整个人下意识紧张起来。 少年的瞳孔颜色很深，盯着她看的时候，就像是能看穿她的所有想法。 其实也是苏梨浅太过稚嫩，如此明显的试探和讨好，聪明如陆妄，怎么会不懂。 7 第 7 章 打火 第二天，苏梨浅出门的时候，没有碰到陆妄。 她站在公交车站台里，想到昨天晚上陆妄临走前跟自己说的话。 少年站在亭子里，视线慢条斯理的从她脸上划过，完全看穿了她的意图。 “放心，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了。” 果然，今天一路平安无事。 到了学校，苏梨浅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泰寻因为偷东西所以进了警察局。 数额还不小。 因为已经满十八岁了，所以被作为刑事案件处理。 苏梨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老师办公室里在讨论这件事，语文老师温温柔柔的感叹像泰寻这种孩子怕是废了。 苏梨浅走出办公室，站在阳光里，觉得整个人都暖和极了。 今天以前，这样炙热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都像是带了刺，可从此以后，她的生活就能回归正轨了。 - 高二开学的第一次月考开始了。 苏梨浅将身心全部投入到这次的月考之中去。 她觉得自己发挥的不错。 “班长，我们来对一下答案吧？”朱韵达拿着草稿纸找到苏梨浅，试探性的询问。 因为只是月考，所以草稿纸同学们可以自己留着。 有些同学，譬如朱韵达这种的就喜欢将自己的答案写下来，然后再找人一起对。 朱韵达找苏梨浅的原因是，苏梨浅作为全校第一，每科考试几乎都能作为标准答案。 “我没写答案。” 朱韵达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我记得大部分答案。”苏梨浅拿过朱韵达的草稿纸，略看了一眼她的数学。 “我这个和你不一样，这个也不一样……” “等一下，等一下，我记一下。”朱韵达赶紧拿了笔过来。 旁边的同学听到苏梨浅在跟朱韵达对答案，赶紧也一窝蜂涌了过来。 老师批阅试卷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学校里将此次月考的名次张贴了出来。 “我倒退了一名……” “全校第一名果然又是苏梨浅。” “天，数学满分，苏梨浅也太狠了吧？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怎么学起数学来这么狠？” 班级里正在讨论此次的月考成绩。 苏梨浅身后的课桌空了一个星期没有来上课。 放学回家，奶奶已经做好了晚饭等她。 两菜一汤，一荤一素，两个人吃不多不少。 “浅浅啊，你最近是不是交了什么新朋友？”奶奶给苏梨浅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你的任务是学习，不要跟坏学生一起玩啊。” 苏梨浅知道奶奶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果然。 “我今天去前面的小超市，碰到老板了。” 苏梨浅一下就想起来了。 那天她去买灯泡，是陆妄陪着她的。 陆妄脸上带伤，表情凶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 “嗯，我知道的，奶奶。”苏梨浅点头，“我的任务是学习，考上好大学。” “对对，最好还能当个老师，教书育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奶奶年纪大了，就喜欢絮叨。 苏梨浅一点也不觉得烦，她一一点头。 吃完饭，苏梨浅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作业。 写到凌晨，终于做完。 她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 手机越来越卡，常常要等上好几分钟，才能打开一些软件。 苏梨浅将多余的软件都删除了，然后又把一些不重要的聊天记录也删除了。 指尖滑动之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 她跟陆妄的聊天停止在很久以前。 泰寻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她跟陆妄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联系。 苏梨浅将人删除了。 - 今天有场机车比赛。 下午四点，郊外机车赛场上就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天气不错，阳光热日，扬起的尘土和飞扬的旗帜，伴随着巨大机车声浪，到处可见穿着清凉的美人。 一处阴凉地停着几辆价值昂贵的拉风机车。 “妄哥，你月考没去啊？” 周阳宇抱着自己的头盔唉声叹气，“我又退步了，我爸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陆妄靠在重型机车上，单手点烟，“就你那成绩，还有退步空间？” 周阳宇笑眯眯地搭住陆妄的肩，“有妄哥您垫底，兄弟这退步空间还是很充足的。” 从高一到高二，陆妄一次都没有去过考试。 每次都是垫底第一名。 “第一名是谁？”陆妄冷不丁冒出一句。 “苏梨浅呀，那个小美女，我才知道她原来是万年第一，跟妄哥您这万年垫底第一的地位一样，雷打不动。” “不对啊，妄哥，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咱们高峰的第一名了？”周阳宇的猪脑袋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妄哥难道是想要好好学习了？ “妄哥，你可不能抛弃兄弟我啊，没有你垫底，兄弟我怎么活啊！” 陆妄抽着烟，把抱着自己大腿哭泣的周阳宇踢开。 赛场上人声鼎沸，重型机车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如果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你会想要我怎么还？”陆妄的声音压过机车声，眼神落到远处。 青翠的绿色草地上不知何时冒出一朵簇白的花，柔软如雾。 周阳宇丝毫没有犹豫，“让你叫我爸爸。” 陆妄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把按住了周阳宇的脑袋。 “爸爸，爸爸，我错了，爸爸……”周阳宇四处逃窜，终于逃出陆妄的魔爪。 他捂着自己凉飕飕的脖子，又见陆妄站在那里，拧着眉，“如果是个女的，她会想要什么？” 周阳宇立刻道：“想要你以身相许。” 纵观整个赛场，哪个女人的目光没在他家妄哥身上逗留？ 陆妄轻轻挑了挑眉尾，然后掏出手机，找到苏梨浅的微信。 LW：【我明天来上学。】 陆妄盯着前面那个显眼的红色感叹号，双眸微微眯起。 “红色感叹号是什么意思？” 撩妹被甩经验非常丰富的周阳宇脱口而出道：“被人拉黑或者删了。” 说完，他反应过来。 “卧槽！妄哥，你被拉黑了？”周阳宇想凑过来看一眼，被陆妄面无表情地拧开了脖子。 “是谁啊，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会拉黑你！我要见一见这位勇士！”周阳宇梗着脖子不怕死的嘶吼。 - “阿嚏……” 教室里的空调似乎是开的太大了，苏梨浅搓了搓自己略微有些冰冷的胳膊。 今天轮到她值日。 苏梨浅将教室里面的卫生打扫完毕，上去关掉了空调。 学校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公交车站台上也没有人。 苏梨浅走过去等公交车的时候，看到站台侧边有淡淡的白色烟雾飘出来。 很淡，若是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不过味道倒是远远的就飘过来了。 闻起来像是烟。 陆妄掐掉香烟，从侧边走出来。 夕阳未落，少年背光站着，空荡荡的公交车站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几天没见，陆妄脸上的伤好了不少，眼尾的伤口也结疤了，只是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苏梨浅下意识攥紧书包带子。 她没有打招呼，只是转身低头，安静的等公交车。 看到苏梨浅避嫌的动作，陆妄真是被气笑了。 他又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会点火吗？”他问。 少年的嗓音略有些沉，总带着一股懒怠的味道。 公交车站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妄当然是在跟她说话。 苏梨浅的视线落到他掌心的打火机上。 漂亮的银质打火机，看起来价值不菲，冷硬的银制感，跟陆妄的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 她摇头。 “现在学。” 陆妄的视线扫过苏梨浅俏白的脸，“过来。” 陆妄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苏梨浅不敢惹他，背着书包走了过去。 站台不大，几步的路，她就走到了他面前。 陆妄低头，看到她黑色的发顶，鼻息间萦绕着一股糜烂的水果香。 心绪又开始烦躁起来。 “伸手。” 苏梨浅颤了颤眼睫，垂着眉眼，朝陆妄伸出了自己的双手，露出白嫩的掌心，就跟要接贡品似得乖顺。 他将那个打火机扔到她手上。 苏梨浅双手接住，打火机的重量让她下意识沉了沉手腕。 好重。 沉甸甸的，还带着少年掌心的温度。 苏梨浅将打火机拿在手里，指尖翻动，然后举到了陆妄面前。 少女抬头，双眸湿润，乖巧地穿着整齐干净的校服，望着他的表情纯稚无辜，偏偏手里却拿着坏孩子才会用的打火机。 “反了，你要烧死自己？” 苏梨浅面色微红，赶紧换了一个方向。 陆妄歪头看她，嘴里叼着烟，也不急着抽，咬着烟嘴说话。 “手机坏了？” 苏梨浅一愣，然后摇头，“没坏。” 少年眸色又沉几分。 炙热的夏日，即使是到了下午五六点的时候，也依旧闷热的令人呼吸不畅。 苏梨浅的额头有细密的汗水沁出，沾湿她轻薄的额角，又很细的黑色发丝黏在上面。 她举着手里的打火机，没有点燃，也没有放下。 手开始有点酸了，苏梨浅眨了眨眼，额上的汗水滴入眼中，双眸酸胀起来，生理性泪水不由自主的蓄满眼眶。 下一刻，苏梨浅手里的打火机被陆妄抽走。 少年的指尖擦过她的手指，带着薄凉的温度。 陆妄看着苏梨浅微红的眼眶，心里有些烦躁。 他又没欺负她。 只是举个打火机。 也才一分钟。 怎么这么娇滴滴。 - 公交车姗姗来迟。 夕阳已落，只剩一点残光。 陆妄的表情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苏梨浅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 “不是我。” 陆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掀了掀眼皮，“我问你了？” 苏梨浅低头，不再说话。 “上车。” 公交车上面的空调修好了，苏梨浅正坐到了空调口的位置，被冷风吹得有点头疼。 她抱着怀里的书包，面前站着陆妄。 “借我五块。” 少年单手搭在她前座的椅背上。 苏梨浅没有抬头，声音虽轻，但很干净，“我没有。” 要跟陆妄撇清关系。 她承认，之前为了避开泰寻，她刻意亲近了陆妄。 苏梨浅也隐约猜到，陆妄会一起跟她上下学，也是因为泰寻的缘故。 那句“不是我”，是苏梨浅对陆妄的试探。 试探的结果是：陆妄知道了那天是她。 怪不得，他会出现在她身边。 不过反正只要她不承认就好了。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她不应该跟他再有牵扯。 她跟陆妄，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公交车内的温度保持在二十多度，陆妄在听到苏梨浅的话后，眉头明显的皱起。 少女抱着怀里巨大的书包，小小一团坐在那里，就像一只被逼到了墙角，瑟瑟发抖的小猎物。 “帅哥，我有。我们加个微信，你转给我呗？” 一旁传来女人甜腻的声音。 苏梨浅的余光看到陆妄接过了那女人手里的五块钱，然后掏出手机，盯着她，扫了一下那女人的手机。 - 两人下了公交车，依旧保持着十米的距离。 苏梨浅没有回头，脚步略急，提着一口气就回家了。 陆妄站在老旧的小区门口，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啪嗒、啪嗒。”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音，火苗忽燃忽灭。 陆妄单手插在口袋里，指尖勾到一样东西。 他拎出来，是一根红色发带。 少年歪着头，打火机的火苗逐渐接近这根红色发带。 “叮咚、叮咚、叮咚……” 微信上面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催命似得响。 陆妄眯眼，收起发带，掏出来一看，是刚才那个女人，他直接删除。 然后抬头，对着小区里的某栋楼扯了扯唇角。 “小白眼狼。” 8 第 8 章 心狠 九月进入白露，天气依旧炎热。 高峰一年一度的学校运动会即将举行，利用的是周四和周五的时间。 老班孙鹏在秦甜和苏梨浅之间选择了让苏梨浅来当这个举牌人。 举牌人会专门换一身漂亮的制服。 上身是白色衬衫，下面是百褶裙。 苏梨浅肌肤白细，身材比例极好。穿上那套制服之后，整个人透出一股极致的清纯感。 只是裙子太短，虽然她穿了安全裤，但总让她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苏梨浅举着牌子，在主持人喊到高二3班的时候，她带领身后的运动员就位，然后缓步朝前走去。 牌子是统一定制的，红底白色。 红色的杆子被苏梨浅握着，高高举过头顶。 今天是阴天，稍微有些风。 苏梨浅迎着风往前走。 操场很大，红色的塑胶跑道散发出刺鼻的塑胶味。 一侧有看台，坐满了不参加运动会的同学，在边角处，偶能听到男生不顾纪律的口哨声。 “妄哥，你觉得哪个女的好看？” 几个逃课少年趴在看台边，手里拿着烟。 老师们也不敢管，因为领头的人是陆妄。 陆妄的视线扫过最近的那个身影。 苏梨浅实在是太白了，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她用红色发带扎着高马尾，漂亮的黑色马尾落到腰间。腿很细，被百褶裙拉长，漂亮的像工笔画描摹出来的。 “那女生好白啊，是哪个班的？牌子上说是高二3班的，妄哥，你认识不？”济帆踮脚张望。 周阳宇笑眯眯道：“年纪第一呀，叫苏梨浅，就坐我妄哥前面，妄哥当然认识了。” 陆妄眯了眯眼，“不认识。” 周阳宇一噎。 “不是要拍照？”陆妄朝周阳宇伸出手。 “对对对，妄哥你记住了，一定要拍出我英勇无畏，帅气绝伦的英姿。”周阳宇从书包里取出自己带的相机递给陆妄。 “我说周阳宇，你吃饱了撑的参加什么运动会啊？”济帆满脸的嫌弃，“还要我们过来陪你，你幼儿园小盆友吗？” “是兄弟还说这种话！”周阳宇一把勾住济帆的脖子，“哎呀，我这不是成绩太差了嘛，我爸想着能不能让我转体育生，这不正好运动会，让我试试水。” “到时候一起出国呗。”济帆满不在乎。 “他英语就考了十分。”陆妄凉凉道。 济帆：“……” “人才啊，周阳宇。那么多选择题，你是怎么避开正确答案的？” 周阳宇：…… - 周阳宇报的项目是跳远。 高峰有两个操场，一个大操场，一个小操场。 大操场在比赛跑步，小操场那里有沙坑，才是跳远的地方。 陆妄挂着相机，慢慢悠悠的晃到小操场上。 一共两个沙坑，距离不过五米。 一个沙坑是女孩子跳，另外一个沙坑是男孩子跳。 两个沙坑中间有一块树荫，下面有一个长条的石凳。 陆妄搭着一双大长腿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摆弄了一下相机之后，视线突然往上一瞥，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苏梨浅换了校服，混在人堆里，走到了沙坑前面。 她是来凑数的。 他们班的人对运动会没什么积极性，孙鹏就将一众班干部拉了出来。 苏梨浅实在是没什么运动细胞，最后挑了一个跳远。 天际处堆聚着厚重的乌云，苏梨浅正在做拉伸运动，防止等一下拉伤。 突然，女生们都朝某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陆妄吧？” 苏梨浅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陆妄。 石凳后面有棵树，陆妄背靠着树，一指宽的黑色相机带子绕在他的脖颈间，他单手举着相机，随意朝前面拍了一张。 也不知道他在拍什么，可此刻，他明显已经成为了别人的风景。 陆妄没有穿校服，他身上也没有高中生的二愣气息，坐在那里随意一个姿势，就像是在拍大片。 苏梨浅低头，蹲下来重新系了系鞋带。 周围的女生们渐渐沸腾起来。 “陆妄是来看谁的啊？” “那他到底是来拍谁的呀？他拍的肯定是他女朋友吧？” 小操场上除了跳远的，还有跳高的。 拢共十几个女生。 苏梨浅的鞋带重新系了三遍，蝴蝶结已经漂亮的不能再漂亮了。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正对上一众女生落在她脸上的视线。 十几个女生里，苏梨浅长得最好看，又是全校第一，学生证上面的照片被贴在校门口，从来就没有取下来过。 “那个，班长，你……” 吃完了瓜的朱韵达走到苏梨浅身边，小心翼翼的询问。 她话还没说完，周阳宇的大嗓门响彻整个小操场。 “妄哥，我要开始了，快拍我！” “原来是给周阳宇拍照啊。”女生们一阵唏嘘，兴致全无。 - 苏梨浅是个运动白痴。 她真的是来凑数的。 比赛开始前，苏梨浅跟朱韵达这么说的时候，朱韵达以为她是谦虚。 毕竟苏梨浅看起来腿那么长，肯定比她跳的远啊。 “102号，过来跳远。” 体育老师拿着表格喊了一声。 跳沙坑之前是需要助跑，然后踩着白线往前跳的。 苏梨浅走过去，站在起跑点。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摆动双臂，开始奔跑。 虽然慢了点，但起码跑起来了。 然后，她在白线前面突然顿住，身体十分僵硬的往前跨出一步，像视频突然被慢放了。 “哎，不是这样的，要跳出去。”体育老师纠正了一下，“等下次再跳。” 苏梨浅红着脸下来了，朱韵达安慰她道：“没事，还有其它机会。” 第一轮，一个人有三次机会。 第一次的时候，苏梨浅跨线了。 第二次的时候，她确实没有跨线，可却是直接在白线面前停住了。 然后在众人的沉默声中，她做了一个立定跳远。 跳了一米不到，连沙坑都没碰到。 体育老师：…… 朱韵达：…… 众人：…… 苏梨浅的脸都快要烧到耳后根了。 “哈哈哈哈，妄哥，你看年级第一。果然啊，人怎么可能十全十美，没有缺点呢。小美女学习好，长得也好看，就是没什么运动细胞。”周阳宇跳完了，走过去跟陆妄勾肩搭背。 “妄哥，拍好了吗？给我看看我有多帅。” 陆妄拍开周阳宇的手，“洗出来以后给你看。” “现在不能看吗？” “不能。”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太帅了？” “嗯，没错，你太帅了。”陆妄的视线从苏梨浅身上移开，指腹摩擦过厚实的相机宽带。 “周阳宇！快过来！轮到你了！”那边有人在叫周阳宇。 周阳宇屁颠屁颠跑了回去。 陆妄垂首，盯着相机，慢条斯理的一张一张划过去。 穿着校服的少女蹲在地上系鞋带。 马尾侧垂，手指纤细。 第二张是起跳跨出去的照片。 第三张是立定跳远被定格在半空中的样子。 第四张是蹲在沙坑里仰头，呆萌萌的样子。 跳了二十厘米。 倒数第一。 最后一张。 苏梨浅站起来拍沙子，似乎是阳光有些刺眼，她伸手遮挡，白细的手掌挡在眼上，成为一个小帘子，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 她抬头的瞬间，陆妄按下快门。 看着相机里全部都是苏梨浅的照片，陆妄蹙眉发出一个音。 “啧。” - 运动会一共两天，在此期间，学校检查照旧。 今天轮到苏梨浅做值日生。 苏梨浅跟朱韵达，还有几个其他班级的人一起拿着本子和笔去学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不合格的人。 早上七点半准时关校门，人越来越少。 苏梨浅看了一眼校门口的电子屏幕，还剩下五分钟。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开始背英语单词。 这个小本子是她自己买的，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非常方便携带，里面记录着她总也记不住的一些晦涩的单词。 不远处缓慢驶来一辆黑色宾利，停在校门口。 高峰的豪车很多，若是单纯的宾利，也就不会引起众人注意了。 可从里面下来的人是陆妄。 秋老虎肆虐，他穿一件黑色短袖，单肩背着一个看起来根本就没装什么东西的书包，神色懒怠的迈着大长腿往校门口走。 “快点，快点，要关校门了。” 门卫催促。 陆妄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年轻的门卫被他的眼神震慑到，硬生生止住了动作，直到陆妄不紧不慢地走进来。 时间刚好，七点半。 陆妄大剌剌的从她面前走过。 苏梨浅身后传来很轻的讨论声。 身边的人不敢记陆妄的名字，甚至连提都不敢提，只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拿着本子和笔的苏梨浅。 高峰私立高中虽然云集了诸多贵族子女，但也会招收家庭条件普通的人，入选条件是：成绩。 苏梨浅是以中考成绩全市第一的完美答卷进入高峰私立高中的，并且月月霸榜，次次第一。 老师除了忌惮那些权势过盛的同学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像苏梨浅这样的好学生了。 因此，有什么事情都喜欢托付给她。 苏梨浅心细，做事稳妥，虽然说话温声细语的看起来没有什么魄力，但她身上总有一种能令人臣服的温柔。 苏梨浅表情平静，捏着笔的手却下意识紧了紧。 她低头，开始在本子上写陆妄的名字。 虽然才早上，但海市的早秋依旧燥热难耐，根本就不会给人喘息之机。 轻薄的细汗粘在她白细的额头上，苏梨浅的手上也覆了一层微薄的汗水，在纸张上晕开。 刚刚写下一个“陆”字，她的笔就被人勾住了。 周围安静极了，众人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如同看到野兽的小动物，恨不能将头埋进坑里。 只有苏梨浅一个人站在最前面，与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对视。 阳光晃眼，少年逆光而站，苏梨浅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刺目极了，便低下了头。 少年捏着笔的手并未松开，苏梨浅的头顶传来他懒洋洋的语调，带着疏离的冷意。 “小班长，通融一下吧。” 苏梨浅不敢抬头，声音很轻。 “学校规定，不能通融的。” “哦。” 少年松开笔尾，桎梏的力量一下消失。 苏梨浅眨了眨眼睫，颤抖着指尖，继续将少年的名字写完整。 阳光从斜侧方照入，陆妄看到少女细嫩的手指，青葱一般，拿着黑色的水笔，将他的名字写得娟秀规整，连带着那份藏在名字里的狂妄之气都收敛了起来。 苏梨浅将陆妄的名字记下，后面写了四个字：没穿校服。 写完之后，她稍稍抬眼，注意到少年居然还站在自己面前。 “好了，你可以走了。” 陆妄没走，他盯着少女低垂的脖颈，柔软的青丝贴在上面，高峰的校服很难看，又宽又肥还是不衬人的白。 可穿在她身上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仰头的时候，苏梨浅又被阳光照到眼睛。 她正欲低头，不想少年突然俯身。 他看似纤瘦却爆发力极强的身体俯看过来，遮挡了那片刺目的阳光。 少年双手插兜，微躬身体，因为这个动作，所以他的身体线条更加显露出来，而少年的整张脸也暴露在苏梨浅面前。 不管是远看还是近看，都无法忽略的高级骨相。 少年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不难闻，甚至还有点好闻。 他对上少女的双眸，突兀勾唇，锋利的冷感收敛下来，浑身透着一股轻慢。 “苏梨浅，你的心可真狠。” 9 第 9 章 送水 高二3班的看台那里有运动员可以吃的食物和水。 孙鹏让苏梨浅和朱韵达一起拿水去给刚刚跑完的运动员。 苏梨浅点头应了，跟朱韵达一起拿着水给高二3班刚刚比赛完的运动员们分发。 离她最近的是刚刚跑完八百米的薛集。 薛集虽然人长得不高，但跑步速度挺快，拿了一个第三。 “恭喜你，薛集。” 苏梨浅将手里的水递给他。 “谢谢。”薛集受宠若惊。 他伸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班长，你成绩怎么样？” 苏梨浅的脸瞬间涨红。 朱韵达过来打圆场，“重在参与嘛。” 三人站在终点讲话。 周阳宇今天还有一项跳高比赛。 比赛完了，他嚷嚷要去网吧玩游戏。 “哎，那不是小美女吗？她给谁送水呢？”周阳宇眼尖的注意到苏梨浅。 陆妄抛着打火机，正看到苏梨浅给薛集递水。 不知道薛集说了什么，她的脸涨得跟红苹果似得。 “妄哥，你们班还有美女送水服务呢？我也要！”周阳宇扭头就朝自己班级跑过去，正看到他们班的班长，那个一米八的魁梧大汉在给众人发水。 周阳宇：……这到底是什么云泥差距啊。 - “班长，薛集刚才可能是跑太狠了，肚子有点疼，接下来的三千米可能跑不了了。” “班长，对不起啊，我不是不想跑，实在是肚子疼。”薛集捂着肚子，被朱韵达搀扶过来。 “要紧吗？”苏梨浅也赶紧过来帮忙。 薛集脸都白了。 “班长，我先带他去医务室看看吧？你去跟老鹏说一声。” “好。”苏梨浅点头，注意到薛集身后的号码牌，让朱韵达帮忙取了下来。 看着朱韵达将薛集带走之后，苏梨浅拿着号码牌找到孙鹏，说长跑缺了一位。 “让人替一下吧，班长你去问问，谁愿意去。” “好的。” 三千米对于除了体育生外的所有学生来说大概都是噩梦。 再加上今天的运动会接近尾声，现在这个时间，很多男生都跑到其它地方去玩了，剩下的几个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睡觉。 苏梨浅从中间往后问，没有人想去。 她走到最后一排，那里只有一个人坐着。 最后三排都没人，陆妄双腿一搭，直接占了三排的位置。 他靠在那里玩手机，时不时有游戏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来。 苏梨浅抿了抿唇，没有问陆妄，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班长，你怎么不问问我？” 苏梨浅跟陆妄对视一眼后迅速移开，然后将刚才说了很多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薛集不舒服，你能帮忙替他跑一下三千米吗？” 陆妄没有回答，他收起手机，站起来，走到苏梨浅面前。 这里是看台的最高处，苏梨浅仰头，能看到陆妄身后阴郁的乌云，像堆积在一起的灰色棉絮。 少年勾唇，“好啊。” - 苏梨浅将陆妄带到了起跑点。 体育老师正在登记。 “哎，你是几号？” 他看到身上光秃秃的陆妄，抬手点了点。 陆妄神色懒怠的朝苏梨浅看过去。 苏梨浅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薛集的号码牌递给陆妄。 “班长，我后面又没长手。” 号码牌需要用两个回型别针固定在背后的衣服上。 刚才朱韵达替薛集取下号码牌的时候，也将回形针拿下来一起递给苏梨浅了。 “快点，比赛马上开始了。” 体育老师催促了一声。 苏梨浅走到陆妄身后，给他弄号码牌。 陆妄很高，苏梨浅要踮脚。 她小心翼翼地捏起他后背的一点衣料，将回形针扎进去。 两人贴得很近，苏梨浅又嗅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 少女柔软的指尖隔着衣料触碰到他的后背，还有那几乎濡湿了后背肌肤的浅淡呼吸声。 “好了。” 苏梨浅轻轻扯了扯那个号码牌，替陆妄拉直。 陆妄站直身体，从口袋里把手机扔给她，一边往前走，一边道：“等一下给我送水。” - 今天是周五，三千米的比赛在最后。 看台上已经走了一大半的人，基本没有人在看。 可几分钟后，原本空空荡荡的看台就被女生挤满了。 “陆妄居然在跑三千米！他不是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的吗？” “不知道啊，啊，天呐，好帅啊，我等一下要去给他送水。” “我也要去。” “不行，你们不要跟我抢啊！” 苏梨浅站在自己班级的看台上，看着陆妄领先别人一大圈。 他身上没有穿校服，是一件黑色短袖。 因为奔跑，所以黑色短袖被汗湿了一大半。 相比起其他人的半死不活，他的表情很镇定，只是呼吸比平时重了些，能明显看到胸膛的起伏。黑发汗湿，随着奔跑的动作往后扬起，露出白皙俊朗的脸。 最后一百米了。 “加油！陆妄！” “加油啊！！！加油！第一名！” 女生们震耳欲聋的打气声响彻整个操场。 也不管是不是高二3班的，都在给陆妄加油。 苏梨浅也忍不住踮起脚尖，心中跟着激动了起来。 他的唇线抿紧，再次加速，在热烈的加油声中，入离弦之箭般撞上那条终点的红线。 “第一名！陆妄是第一名！” 陆妄跑到终点，一拥而上的女生们给他送水。 就连早跑了的秦甜也不知道从哪里飞奔出来，抱着一瓶水冲了过去。 苏梨浅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水，想着这么多人给他送水，她就不去了吧。 虽然陆妄刚才跑步前说要让她送水，但现在他身边送水的人那么多，他不缺水。 三千米是今天的压轴节目，除了被陆妄吸引回来的，很多都走了，连值日生也溜了。 苏梨浅弯腰开始收拾自家班级看台上的垃圾。 后面热闹的喧嚣声渐渐平息下来。 苏梨浅弯腰去捡塞在位置下面的薯片包装袋。 陆妄站在终点，穿过人群，看着苏梨浅在看台上忙碌的小身板，用力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 苏梨浅将看台打扫完毕，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运动会散场了。 她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腰，然后感觉到自己裤子口袋里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啊，对了，陆妄的手机！ 苏梨浅赶紧把他的手机拿出来，那边正好打过来一个微信电话，是周阳宇。 苏梨浅左右环顾，只看到空荡荡的操场，没有看到陆妄。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她接了微信电话。 “喂？” “苏梨浅。” 那边传来陆妄的声音，跟平日里不太一样，更低更嘶哑。 “陆妄，你的手机落在我这里了。” “回教室。” 说完这三个字后，陆妄就挂断了微信电话。 苏梨浅拿着他的手机，回到了高二3班的教室。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只有陆妄坐在最后一排，他身上的短袖还没干，黑发被他完全顺到了脑后，露出一点漂亮的美人尖。 陆妄居然有美人尖。 苏梨浅恍惚了一阵，然后走进去，将手机放到他桌上。 少年抬眸看她，眼眶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所以泛出些微暖色，只是瞳孔颜色过深，整个人依旧显得冷冽孤傲。 “还有呢？” 还有？ “还有什么？”苏梨浅小声询问。 陆妄眯眼，喉咙火烧一般，“我比赛前跟你说了什么？” 送水。 苏梨浅低头，正想说自己看到很多人给你送水，就没去。 可她知道，像陆妄这种脾气的人是不接受解释的。 “苏梨浅。”陆妄的声音骤然下沉。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黑眸似要洞穿她的脸。 苏梨浅沉默半响，“你没有喝别人给你的水吗？” 对面停顿三秒，“你以为我会等你到现在吗？” 喉咙干涩难耐，渴到了极致，陆妄的嗓音比平时更加嘶哑。 九月的天温度依旧不低。 教室里的窗户都关上了，苏梨浅能嗅到陆妄身上的汗湿味道。 苏梨浅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苹果，放到陆妄的桌子上。 “对不起，我忘了，这个给你。” - 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陆妄一个人。 他单手拿起那颗苹果放在掌心，指腹从上面粗糙滑过。 “妄哥！”周阳宇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进来，“去酒吧不？” “不去。”陆妄心情不错，捏着苹果玩。 “妄哥，你哪来的苹果？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苹果啊，给我吃吧。” 陆妄拍开周阳宇的爪子，从座位上起身。 “不给。” “啊，为什么啊，妄哥哥~” 陆妄将苹果踹进兜里，“不是要去酒吧？” “对对对，赶紧走，今天济帆做东，宰死他！” 酒吧里人声嘈杂，有一个美女盯着陆妄看了许久，终于找到机会走了过来。 “帅哥，请我喝杯酒呗？”美女坐到陆妄身侧的沙发扶手上，倾身朝他靠过去。 美女身材绝佳，脸上带着浓妆，身上是兜不住什么的小吊带。她单手按住陆妄的肩膀，指尖在上面碾磨。 陆妄靠在深黑色的沙发上，身型陷进去。 他慢条斯理地抬头看她，神色淡然。 距离近了，陆妄的脸给人带来的冲击力加倍。 美女的手从陆妄的肩膀往下滑，落到他的裤子上，伸手勾住他的腰带，被陆妄一掌拍开。 “碰哪呢？”陆妄喝了酒，语调多了几分慵懒。 美女被电的心驰荡漾，朝着陆妄的方向倾身过去，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要触到他的唇。 “帅哥，你真的不请我喝一杯吗？” 陆妄不躲不避，“喝什么？” 美女更加凑近，低头的时候看到陆妄口袋里揣着的那个苹果。 “我想喝苹果汁。”她伸手去拿，被陆妄一把攥住手腕。 “别碰。” 耳边是嘈杂的音乐，震耳欲聋。美女环绕，酒精迷醉，陆妄却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他推开那女的起身，朝正在拼酒的济帆和周阳宇道：“走了。” 陆妄一个人叼着烟走出酒吧，他掏出手机，微信上面的好友很少。 口袋里还揣着那个红彤彤的苹果。 陆妄点开苏梨浅的微信。 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异常醒目。 “啧。” 11 第 11 章 水杯 【语文：《高中必刷题》第三十三页到第三十五页。 数学：《高中必刷题》第三十一页到第三十三页。 英语：《高中必刷题》第三十页到第三十五页。 地理：一张试卷。 历史：一张试卷。】 苏梨浅仔仔细细的将这周末的作业编辑好后发送给陆妄，然后她又想起来陆妄那被试卷堆成小山的课桌。 苏梨浅：【你带试卷回家了吗？】 那边沉默半响。 LW：【带了。】 黑网吧里，陆妄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将身体往后压，然后抬脚踢了踢身边的周阳宇。 “《高中必刷题》是什么东西？” 周阳宇头也不回，“什么呀？妄哥你在说什么呀？” “啧。”陆妄踢了踢另外一边，“济帆，《高中必刷题》是什么东西？” 济帆虽然也是个混日子的，但在这群人里，他的成绩还算不错，甚至有时候还能进前一百，这大概都要归功于他妈妈给他请的天价家教。 “一本练习册，开学的时候学校让统一订购的。” 陆妄只去上了几次学，哪里有订购什么练习册。 “书店里有吗？” 济帆打游戏的动作一顿，“有吧。” 陆妄推开身后的椅子起身。 “哎，妄哥，你去哪啊？”周阳宇大叫一声，然后血条一瞬掉光，“啊！妄哥，我不能没有你啊，妄哥！” 陆妄大跨步走出网吧，他的机车正停在网吧门口。 炫酷的机车飞驰在马路上，然后停在最近的一家书局前面。 陆妄随手摘下头盔扔在机车上，走进书局，直接找到前台的服务人员。 “要……”陆妄皱了皱眉，似乎是忘记了自己要买的东西叫什么名字了。 他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高中必刷题》。” 陆妄长得实在是不像高中生，嚣张跋扈的重型机车，凌厉的眉眼，狭长的眸子，再加上那一米八八的身高，杵在小小的书局里，不像是来买练习册的，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这，这个……” 服务人员将陆妄要的练习册递给他。 陆妄走到柜台前结账。 “那个，现在充值一百送二十，您看要充值一下吗？” 结账小妹虽然有些惧怕陆妄的气势，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他的颜值所吸引。 陆妄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广告牌，然后随手扔出一张一百块。 “嗯。” 结账小妹迅速替陆妄办好了会员，然后将一张印有书局名字的会员卡送到他手里。 - 除了学校布置的作业外，苏梨浅还会自己找练习题来做。 因为是老小区，平时周末的时候会有很多小盆友，比较吵闹，所以苏梨浅新找到了一个附近的图书馆。 不借书的话，是不用花钱的。 她收拾整理好自己的书包，步行去往那个图书馆。 图书馆虽然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里面很安静，大家都在看书习字，还有免费的热水可以喝。 苏梨浅找了一个光线比较好的侧边位置，然后放下书包，把手机调成静音，安静的开始做自己买的习题册。 时间缓慢滑过，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苏梨浅拿着自己的水杯起身去接水，回来之后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发现有人在微信上面找自己。 LW：【这个题怎么做？】 LW：【图片JPG。】 苏梨浅看了一眼，是一道数学题，正好就是昨天的作业。 她拿出草稿纸，给陆妄写了解题步骤，然后发给他。 图书馆里面的网不太好，再加上苏梨浅的手机有点卡，所以图片转了挺久才发出去。 那边却是秒回。 LW：【看不懂，你在哪？】 苏梨浅犹豫了一下后回复。 【图书馆。】 LW：【地址。】 - 重型机车的轰鸣声打破了图书馆的寂静。 因为位置的原因，所以苏梨浅一眼就从巨大的透明玻璃处看到了外面的陆妄。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背着松垮垮的书包，跨坐在重型机车上，戴着黑色头盔，视线穿透那个头盔落到苏梨浅身上。 她坐在靠着一面巨大落地窗的桌子边，原木色的一套半旧桌椅，面前是摊开的习题册和一个粉色的杯子，手里攥着一支最普通的黑色水笔。 苏梨浅的坐姿总是很端正，像一片薄薄的竹，瘦削地坐在那里，透出一股清幽君子的味道。 夏天的时候，再宽大的校服都遮盖不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到了入秋的天气，她会换上同样宽大的外套，更显得整个人纤薄不少。 陆妄将头盔挂在机车上，然后大踏步推开图书馆的门，在众人凝结的视线中，坐到苏梨浅的对面。 少年动作有些大，椅子跟地砖发出清晰的摩擦声。 众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还没收回来，陆妄毫不在乎，他拉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本习题册扔到苏梨浅面前。 “班长，友爱互助一下吧。” 苏梨浅低头看向面前这本十分崭新，就像是刚刚从书店里买回来的习题册，沉默了一会儿后声音轻细道：“你哪里不会？” 陆妄伸出手，翻开练习册，点了点第一题，“这里。” “这道题是基础题，一般都会。”苏梨浅说话的时候，声音温吞。 她拿着自己的黑色手笔，再抽出一张新的草稿纸，将解题过程写在了草稿纸上，从桌子这边推到陆妄面前。 少女手指纤细，指尖还是漂亮的粉色。 “嗯，会了。”陆妄略看一眼，少女字迹清秀，跟她的人一样，好看的端庄秀丽。 陆妄收回视线，将习题册抽回来，随意抽过苏梨浅笔袋里的一支笔，将草稿纸上面的答案写上去。 写完第一题，他也不再问什么问题了，掏出手机，戴上耳机，开始靠在那里玩游戏。 苏梨浅蹙了蹙眉，却没有阻止。 毕竟这个图书馆也不是她家开的。 她低下头，继续做题。 - 中午十二点半，苏梨浅的习题做完了。 今天阳光不错，苏梨浅挑的这个地方又是光线十分充足的，她收拾完东西，一抬头，就看到陆妄身型放松地摊开在不怎么宽大的椅子上，后颈靠在椅背边缘，闭着眼睛，像是仰着头睡着了。 他还戴着耳机，是那种头戴式降噪耳机，流畅简洁的白色线条下，是那张侵略性十足的脸。 就算睡着了，他也是一头睡着的狮子，不会变成小猫。 苏梨浅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背着书包从陆妄身边走过。 她如一只竖着耳朵的兔子一般，时刻警惕着陆妄这只猎兽苏醒。幸好，在苏梨浅彻底踏出图书馆的那一刻，她回头望去，陆妄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在睡觉。 苏梨浅背着书包往家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想起来自己的水杯没有拿。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一个水杯买起来也要花不少钱。 苏梨浅踌躇了一分钟，终于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看。 原本苏梨浅只是想远远的瞧上一眼，如果陆妄走了，她的水杯还在的话，那就是她运气不错。 远远的，隔着人流，苏梨浅看到了图书馆门口靠在重型机车旁边的陆妄。 他没有戴头盔，头戴式耳机也没有拿下来，就那么靠在车子上，被路过的人围观，而她的粉红色水杯就被放在车头。 这辆重型机车很有机械设计感，简约的黑色线条勾勒出漂亮的爆发力，像一头沉睡的黑色豹子。此刻，那个粉红色水杯就这么被放在豹子的头上，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和明显。 陆妄显然也看到了苏梨浅，他歪头点了点车头上置着的那个水杯，动作痞气至极。 两人之间隔了一条马路。 红灯跳过，变成绿灯。 苏梨浅背着书包，慢吞吞地穿过斑马线，走到陆妄面前。 “丢东西了？”陆妄双手环胸地靠在那里，看向苏梨浅的眼神中带着戏谑。 苏梨浅的视线落到那个粉红色的水杯上。 这是一个粉色塑料杯子，外面套了一层同色系的套子，巴掌大，全身都是粉红色的，上面没有任何图案。 “谢谢。”苏梨浅伸手将水杯拿过来，触手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水是热的。 塑料杯虽然被套了一层壳子，但并不十分保温，她临走的时候里面的水就已经凉了。 苏梨浅闷不吭声地握紧手里的水杯，视线在陆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迅速移开。 - 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做好饭在等她了。 苏梨浅放下东西，先吃了饭，然后趁着天气不错，将床单被套都换了。 收拾完，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 她拿出习题册，准备再做一会儿。 做题前，苏梨浅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粉红色的水杯，走到厨房去倒水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掌心有点不对劲。 她伸手按了按水杯套子，发现里面有一块地方硬硬的。 苏梨浅将套子取下来，里面被塞了一张纸制的东西。 这似乎是一张门票。 门票的纸质很好，上面印有一辆重型机车图案，旁边是几个花体字：鹿野摩托机车大赛。 右边有竖着的三个字：入场券。 很明显，这是一张机车比赛的入场券。 在入场券上面还有一行字，是人为写上去的，黑色的水笔线条，笔锋凌厉飘逸，带着属于陆妄的独特跋扈气质。 【来看我比赛】。 12 第 12 章 比赛 那张入场券被苏梨浅放在房间书桌下面的抽屉里已经五天了。 明天下午就是比赛的日子，苏梨浅不准备去。 如果陆妄问起来，她就说自己没有看到。 周五放学，苏梨浅回到家里，按照平常的步调，帮奶奶一起做饭，打扫卫生，然后进入房间学习。 因为是周五，所以今天晚上的小区格外热闹，苏梨浅的心也有些沉不下来。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闭得严严实实的抽屉，然后将目光收回来，继续做题。 周六中午，苏梨浅刚刚做完一套卷子，手机就响了。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她的小叔叔苏卫国。 “喂，叔叔。” “浅浅啊，小杰在你那里吗？” 苏秉杰是叔叔的儿子，那个初中期叛逆少年。 “不在。”苏梨浅一边说话，一边在英语试卷上写了一个“c”。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奶奶听到说话的声音，开门进来，给她端了一盅刚刚煮好的枸杞红枣梨汤。 秋意盎然，窗户开了一半，苏梨浅额前的碎发被轻轻吹起，她嗅到梨汤香甜的味道。 苏梨浅又写下一个“D”，视线往梨汤上面瞥，“不知道，他最近没有跟我联系过。” 刚刚炖煮好的梨汤散发着白色的热气，大块的犁肉漂浮在汤面上，能看到塞在里面的小颗粒枸杞。 苏卫国年纪大了，耳朵不灵敏，说话的声音很大，那嗓音穿过苏梨浅的破手机，就连旁边的奶奶都听得一清二楚。 “前几天他说要去看什么机车比赛，还说要上场，那东西多危险啊，你婶婶已经出去找他了，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机车比赛是在什么地方？听说叫什么小鹿，还是野鹿的……” 小叔叔絮絮叨叨个不停，“哎，小杰要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好了，好了，既然不在你那里，我就先挂了。” 那边挂了电话，苏梨浅收起手机，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奶奶。 “浅浅啊，是不是小杰不见了？” 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听力很好。 苏梨浅不想多说，只点点头道：“听说是出去玩了，没告诉家里人，婶婶已经出去找了。” “哎呦，那多危险啊，一个孩子跑出去怎么能不告诉家里人呢？”虽然奶奶跟婶婶关系不好，但还是疼苏秉杰这个孙子的。 她取下腰间自制的围裙，就要出门去帮忙找人，苏梨浅赶紧拦住，“他都十几岁的人了，出去玩玩就回来了，奶奶，你去哪里找啊？” “我就随便去看看，你先把梨汤喝了。” 苏梨浅无奈，收起课桌上的东西，“我去吧，您别去了，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 - 苏梨浅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机车比赛的票。 上面写着：鹿野摩托机车大赛。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苏秉杰应该就是去看这场摩托车大赛了。 苏梨浅上网查了一下，按照规定，未成年是不能参加这种赛事的，因此，苏秉杰最多就是去观摩，没有资格上场。 既然如此，那肯定也没什么危险。 苏梨浅拿着票，坐上公交车到达海市郊外。 距离那个大赛场地还有一段距离，公交车不达，走路又太远。 苏梨浅忍痛，打了一个车。 开了十分钟，终于到达目的地。 苏梨浅付了钱，推开后门下车。 这是一个露天场地，外面有一圈围栏，上面挂着巨幅广告，里面传来震耳的机车轰鸣声。 门口有人检票，苏梨浅背着书包上前，将手里的票递给他。 检票的人是个年轻小伙子，染了一头五颜六色的毛。他看了一眼票，然后又看了一眼装扮乖巧的苏梨浅。 比赛已经开始了，大门口没什么人了。 隐约能从这里听到里面如海潮浪般的声音，也能看到里面花花绿绿的脑袋和奇装异服们。 “来，走这里。” 检票的小伙子打开旁边的一个小门。 苏梨浅看了一眼侧边的大门，又看了一眼这个小门，犹豫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进去。 大门处人潮拥挤，小门口却没有人。 苏梨浅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达了最前面的VIP观赏区，她身后甚至还坐着几个穿着比赛服的运动员。 这到底是什么通道？ 比赛已经开始，苏梨浅不懂比赛规则，她只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重型机车一马当先，甩出身后的人十几米远，在最后过弯的时候机车车身下压，上面的人几乎要贴到地面上。 苏梨浅身后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她听到他们疯狂的吼叫着一个名字。 “妄神！妄神！妄神！” 那辆机车飞跃终点，扬起尘沙一片，如同这片土地的王者，将所有的人都甩在了身后。 惊险，刺激，不断突破自己，超越极限。 这是机车比赛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绝妙□□。 陆妄坐在机车上，他双手摘下头盔，露出那张汗湿的脸。 阳光下，汗珠成串，贴着他的面颊往下滑。 他穿着比赛服，贴身的冲锋衣材质线条，更将整个人的比例拉长了。 他在那里，万众瞩目。 然后，陆妄视线逡巡一遍，最后准确地落到她脸上。 少年冷淡的面容上浅浅勾出一个笑。 苏梨浅的心脏不知为何也跟着躁动的人群急速跳动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开视线，看到了不远处也跟着人群欢呼的苏秉杰。 苏秉杰站在最后面，几乎被人群淹没，如果不是苏梨浅视力好，还真发现不了他。 苏秉杰身后冲出来两个保安，拽着人往外走。 原来是偷溜进来的。 刚才来的路上，苏梨浅查了一下，虽然这是一场小众比赛，但票很难抢，也很贵。 最重要的是，今天比赛的人里有传说中的“妄神”。 在机车界，妄神是最年轻的神话。 可以说，今天这场比赛，陆妄的粉丝占了三分之二。 苏梨浅小跑着朝苏秉杰的方向跑过去。 她要赶紧让苏秉杰回家，省得奶奶担心，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跑出去找人了。 苏秉杰等没有票的一群人被保安轰了出来，他们在门口大吵大闹。 苏梨浅从没人小通道里出来的时候正在大门口碰到他们。 她上前一把拽住人群里的苏秉杰，“苏秉杰，跟我回去。” 跟苏秉杰混在一起的还有一些脑袋花花绿绿的不良少年，他们一眼看到纯良如斯的苏梨浅，皆是眼前一亮。 “苏秉杰，你女朋友啊？” “哎呀，不是，是我姐。” “你姐长得这么漂亮，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啊？姐姐一起玩呗？” 苏梨浅没有搭理这群人，她只是拽着苏秉杰的胳膊，再次重复了一遍，“苏秉杰，跟我回去。” “你能不能别管我？我爸妈都不管我，你凭什么来管我啊？” 如果不是奶奶，她当然也懒得来管他。 “哎，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一头绿毛的青年走到苏梨浅面前，“姐姐，你跟我们一起玩一次就知道有多好玩了。” 苏梨浅低着头，声音虽轻，但斩钉截铁，“不用了。” 绿毛脸色微变，语气加重，“姐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呀？” 苏秉杰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他看了一眼苏梨浅，再看一眼绿毛，上前叫了一声，“王哥，我姐她是好学生，次次年级第一……” “好学生啊，好学生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坏学生了？我还就喜欢跟好学生一起玩了。”绿毛一把推开苏秉杰，就要去抓苏梨浅。 苏梨浅向后退去，白皙的面庞上显出慌乱之色。 “轰隆”一声响，比赛大门口冲出来一辆重型机车，直接朝着绿毛的方向撞过来。 绿毛吓了一条，转身就跑，因为太急，所以摔在了地上。 机车一个甩尾，停在绿毛脚边。 绿毛捂着自己差点被压到的脚，吓得瑟瑟发抖。 “妄，妄神？” 13 第 13 章 没玩 秋意凛然，陆妄坐在机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惊恐的绿毛，沉闷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滚。” 绿毛领着一伙子小弟，屁滚尿流地跑了。 陆妄身后又接连驶出两辆机车。 周阳宇取下头盔，看到苏梨浅，“小美女！” 苏梨浅惊魂未定，不过她除了脸色稍微有点白之外，脸上的表情倒已经看不出端倪。 “你好。”苏梨浅镇定的打招呼。 “你来看我比赛啊？”周阳宇喜气洋洋。 “不是，我来找人。” 苏梨浅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一股视线凝到自己脸上。 她故意忽略，上前再次抓住苏秉杰，“我们走吧。” 苏秉杰刚才被绿毛吓了一跳，也不敢再反抗。 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还在上初中的孩子，心中虽有叛逆，但当真出事的时候，他还是怕了。 “姐，你别告诉我妈……” “你以后别跟他们一起混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是他们跟我说有门票能来看妄神的比赛，我才跟他们出来的。”苏秉杰胡乱点头，然后视线落到不远处的陆妄身上。 “姐，那个是妄神，我想去要个签名。” “不行，跟我回家。” 苏梨浅掏出手机想打车，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没电了。 老手机的电池实在是不禁用，她出门的时候太急，也没有充满，这才多久，就已经没电了。 “你带手机了吗？”苏梨浅看向苏秉杰。 苏秉杰挠头，“我手机被我妈没收了。” 苏梨浅想起来了，为了让苏秉杰好好学习，婶婶把他的手机没收了。虽然如此，但苏秉杰并没有好好学习，甚至因为没有了手机，所以连人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去哪。”身旁传来机车轰鸣声，陆妄连人带车横在两人面前。 苏梨浅牵着苏秉杰僵在那里。 “妄神？您的妄神吧？我是你的粉丝，我叫苏秉杰，请问能给我签个名吗？”苏秉杰最终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激动，他甩开苏梨浅的手，直接冲到了陆妄面前。 陆妄戴着头盔，苏梨浅看不到他的脸。 可陆妄却能透过头盔将她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你们什么关系？”陆妄的声音懒洋洋的，视线瞥过两人刚才交握的手，掩在头盔下的眼神带着冰渣般的冷意。 “这是我堂姐。” 陆妄紧绷的唇角松了半分，“签在哪？” 苏秉杰从口袋里掏出纸笔递给陆妄，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陆妄随手一签，将纸笔扔给苏秉杰。 苏秉杰如获至宝，宝贝一般贴身放置。 “去哪？” 陆妄又问了一遍。 他的视线透过头盔，穿过站在他前面的苏秉杰，直直地落到苏梨浅脸上。 苏秉杰神色激动，“我们正准备回家。” “妄神您不会是要送我们回去吧？”苏秉杰攥着手里的签名，说话的时候都激动破音了。 他正准备上陆妄的机车，陆妄却突然抬手掀开了头盔前面，露出一双黑眸。 他眸色深谙，冷冰冰地看一眼苏秉杰，然后朝苏梨浅道：“上车。” 苏秉杰僵在那里，陆妄身边的济帆道：“坐我的车。” “好的，好的。” 苏秉杰上了济帆的车，济帆朝陆妄看一眼，“我先送他。”然后直接就开车扬长而去。 周阳宇看看陆妄，再看看苏梨浅，不识相道：“小美女，去哪啊，我送你呗。” 陆妄回头，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周阳宇浑身一凛，虽然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身体已经比他更快的做出反应，立刻朝济帆喊道：“等等我，等等我！” 周阳宇也走了，马路上只剩下苏梨浅和陆妄两个人。 “这里打不到车。”陆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正准备点燃，注意到苏梨浅微微蹙起的眉头，轻啧一声，又放回去。 苏梨浅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确实是没电关机了。 时间不早了，奶奶会担心。 苏梨浅攥着书包，坐上了陆妄的车。 车很高，苏梨浅坐上去后觉得有些危险，她伸手往后面扶。 陆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头盔扔给苏梨浅。 苏梨浅研究了一下后戴上。 “坐稳，被甩出去我可不管。”隔着头盔，陆妄的声音多了一层厚重的沙哑感。 苏梨浅想到刚才陆妄在比赛的时候贴地漂移的场面，登时害怕起来。 “你开慢点。” 话音刚落，陆妄就启动了机车。 冲力袭来，苏梨浅重重地撞上他的后背，她企图稳住身体，却发现在这样的冲力下，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前倾着狠狠贴住陆妄。 “陆妄！陆妄！” 苏梨浅张嘴喊他，声音在头盔里沉闷的打转。 一只手伸过来，抽出苏梨浅的胳膊将它放到腰间。 肌肤炙热相贴，苏梨浅胡乱摸索着，抓住他的衣摆，死死揪住。 机车在无人的山道上肆意飞驰，苏梨浅不敢睁眼，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了一头巨兽上。 不知过了多久，机车终于停了下来。 苏梨浅身体发软的从上面下来，她取下头盔，放到后座上，抬头就看到了自己家的小区门。 下午四点，日头未落，夕阳展露一点头角。 苏梨浅的身体软得不行，就像是连续坐了十几次过山车。 她喉咙干涩的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赶紧要走。 “苏梨浅。”陆妄隔着头盔喊住她，他只露出一双眼，眼底翻涌着苏梨浅看不透的情绪。 陆妄不紧不慢地掏出打火机玩了两下，然后才开口。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四点多，临近下班高峰。 苏梨浅跟陆妄站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有些还是熟面孔。 “成绩好的，”她跟陆妄对视，“还有，我今天不是来看你比赛的。” 苏梨浅的背影消失在小区的人流里，被树影淹没，直至一点不剩。 陆妄突兀哂笑一声。 苏梨浅这个女孩，外表纯良如斯，实则心狠无情。 她总能用那张单纯无辜的脸，说出最狠毒的话。 - 周一开学，升旗仪式上，苏梨浅拿着演讲稿上去演讲。 作为每次考试的第一名，苏梨浅上去演讲的次数很多，她本人并不太喜欢这种活动，因为她觉得很浪费时间，她更愿意将自己的时间花在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说多刷一点题。 少女穿着宽肥的校服，难掩青涩姿丽。她拿着手里的演讲稿，声音清脆柔软，穿透秋日的空气。 校园里种了一排枫树，现在正是枫叶如火的季节。 陆妄靠在枫树下，抬头看着演讲台上的少女。 “妄哥，你知道苏梨浅家里的条件吗？”从文创博物馆的门票再到鹿野摩托机车大赛门口的事情，让济帆意识到一件事。 作为兄弟，济帆虽然知道自己要站在陆妄身边，但他对苏梨浅还存有几分良心。 因此，便没忍住，开口提醒，“听说她家里条件不怎么样，像这样的女孩子，跟我们不一样，是玩不起的。” 陆妄眯着眼，伸手想摸香烟，一瞬之后想到什么，收回了自己已经摸到烟盒的手，舔了舔腮帮子。 “老子没想玩。” 14 第 14 章 水杯 高峰中学作为有名的私立，每学期都会举办很多活动。比如现在，按照规矩，一年一度的秋游已经安排上了。十月的天，不算热也不算冷，正是秋游踏青的好时候。 高峰一向遵循劳逸结合，这次的活动内容是爬山，就在不远的苍梧山。 苍梧山是海市郊区一处著名的景点，在海市这片基本都是平地的地方，这座小土坡的受欢迎程度还是不错的，听说有段时间还上了热搜，因为有爱心人士在苍梧山上喂养断腿小流浪，所以一度引起了一批爱猫人士的参观。 苍梧山虽然不高，但上去也要小半天。 大家坐大巴出发，大部分都穿了常服，打扮的光鲜靓丽。 苏梨浅穿着宽大的校服，身上背着厚重的书包，她从里面拿出一套卷子，低头就着大巴里面的音乐声开始写了起来。 “天，班长，你要卷死谁呀！”朱韵达坐在苏梨浅前面，看到她十几分钟已经做完了一套卷子，整个人都震惊了。 虽然大巴里不乏也有带了作业出来的同学，但对比起来，苏梨浅的卷王程度实在是让人无法忽略。 “马上就要数学竞赛了。”苏梨浅做的是数学竞赛的卷子。 像这种比赛，只要获奖就有奖金。 奖金虽然可能不高，但对于物欲低的苏梨浅来说，却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诱惑。 去苍梧山需要两个小时，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说说笑笑，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大部分人都累了，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苏梨浅做完两张试卷，神色疲惫地伸手捏了捏额头，然后放下笔，也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正看到坐在最后面的陆妄戴着白色的头戴式耳机，单手撑着下颚坐在那里玩手机。 这样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颈项白皙笔直，肩膀宽阔，脸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戾之色。眉宇间蹙起，像是有些不耐烦。 他身边坐着秦甜。 秦甜今天明显是化了妆的，她还穿了超短裙和高跟鞋。 这样的装扮对于爬山来说确实有些不太适合了，不过美就好了。 秦甜笑盈盈地凑到陆妄身边说话。 “陆妄，听说苍梧山挺高的，等一下你帮我背包吧？” 秦甜声音不大，可因为大巴里很安静，再加上苏梨浅坐的又不远，所以能听清楚一两分。 陆妄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机，秦甜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可还是锲而不舍。 她伸手去拿陆妄的耳机。 陆妄没有防备，被她扯歪了耳机。少年转头朝秦甜看过去的时候，脸上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可在对上苏梨浅一闪而过的视线后，还是压着脾气，回了两个字。 “不背。” 秦甜脸上的笑彻底僵住。 她是学校里公认的美人，家世又好，从来都是别人追她，还没有她追过人的时候。 可陆妄实在是太耀眼了，没有哪个女生不对他心存幻想，只要一看到他的脸，秦甜就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就算是将自己的自尊扔到脚底下，她也舍不得放弃。 “不背就不背嘛，对了，我听说山上有流浪猫，我还带了猫粮呢，我们等一下一起去喂吧……” 苏梨浅戴上耳塞，开始补眠。 陆妄单手叩着手机，指尖摩挲着往嘴里扔了两颗薄荷糖。 然后他突然手一转，将剩下几颗薄荷糖的盒子扔给了秦甜。 秦甜受宠若惊地捧着盒子瞪大了眼。 陆妄道：“闭嘴。” - 大巴到达苍梧山，时间已经滑到早上十点。 因为苍梧山不算太高，所以没有缆车，大家只能爬上去。 有偷懒的不愿意上山，就找了一个山下的小卖部坐着。 小卖部里专门卖咖啡奶茶，整个高二年纪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周阳宇和济帆还有陆妄几人占了一个桌子，几人坐在树荫下，周阳宇拿着菜单询问，“妄哥，济帆，你们要喝什么？” 济帆道：“没有酒吗？” “我去看看。”周阳宇站起来，“妄哥，你要什么？它菜单上好像有啤酒。” “不用。” 陆妄的耳机挂在脖子上，他身高腿长地瘫在塑料凳子上，视线漫不经心的随着一个人影移动。 他的手伸进口袋里，想要去掏薄荷糖，却发现刚才已经被他随手扔给了聒噪的秦甜。 陆妄盯着苏梨浅的背影，喉咙里痒意更甚。 “班长，你要去爬山啊？”朱韵达买了一杯奶茶，对小卖部恋恋不舍。 这山她以前爬过，没什么意思。 “嗯，来都来了。”苏梨浅调整了自己身上的黑色书包。 除了试卷，书包里还装了水果、午饭、水。 水果已经切好了，装在饭盒里。午饭苏梨浅带的是饭团，白色的饭团里面包裹的是肉松，外面是一片海苔。还有用保温壶装的温水，都装在书包里，一开始不觉得沉，可走了一段路，苏梨浅就开始觉得书包越来越重。 重量累积下来，再加上今天不算小的日头，她的腿开始发麻。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一把拎起苏梨浅背上的书包，顺着她的胳膊往下一滑，然后甩到了自己身上。 少年穿着短袖，一条黑色长裤，白色的运动鞋，踩着石阶一句话也没有，自顾自的往前走。 苏梨浅愣了愣后赶紧往上追。 “等一下，等一下……” 陆妄走出几步，回头朝苏梨浅看过去。 少女穿着校服外套，额头已经被汗湿，黑色的碎发黏在瓷白的面颊上，眼眶微红，大概率是被汗水浸湿的，看起来多了那么几分娇气。 陆妄勾唇，背着书包继续往上走。然后走上一段，停一下，总是在苏梨浅快要抓住他的时候，又拉开一段距离。 半个小时之后，苏梨浅不追了，她站在那里，仰头朝他看过来，双眸亮晶晶的蕴着水雾，里面盛着一些委屈。 陆妄往下走，从那个黑色书包里掏出一个水杯递给她。 苏梨浅闷不吭声地接过来，拧开……没拧开。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怎么都拧不开。 看着女孩憋红了的脸，陆妄无奈道：“苏梨浅，你就不能求求我，嗯？” “坐下。” 陆妄扯着苏梨浅的胳膊将人拉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然后替她拧开盖子。 水还是温热的，苏梨浅身上本来就热，喝上一口热水，浑身都跟要烧起来了似得。 相比起苏梨浅这种没什么运动细胞，身体素质也不怎么样的，陆妄明显轻松许多。爬了半个小时，还背着苏梨浅的书包，他连气都没多喘一口。 陆妄蹲到苏梨浅面前，一滴热汗顺着他的额头滑到挺翘的鼻尖上，被阳光折射上晶莹剔透的光泽。 他在苏梨浅面前低着头，露出冷白的后颈，那里是薄薄的一层汗渍。 “小班长，赏口水喝呗？” 15 第 15 章 心疼 因为苍梧山不高, 上面也有很多平地，所以越上去，日头越大。 苏梨浅和陆妄正坐在一处人工开凿出来的平地上, 她坐在石头上, 身后有一棵人工栽植的树，一块树荫照在石头上, 她就坐在那块阴影里。 陆妄蹲在她面前, 他照在日头下, 原本便白皙的肌肤更显出冷色。 两人被阳光阴影分割成两个世界，苏梨浅能清楚看到陆妄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缀在鼻尖上，冷白的脖颈微微扬起，露出清晰的喉结，上面亦是覆着一层薄汗。 可她就只带了一个水杯。 苏梨浅想了想，将水杯的盖子翻转过来，当作水杯, 替陆妄倒了水。 盖子虽然有些浅，但好歹能装水, 最关键的是, 它本来也不是专门用来喝水的。 “你喝吗？” 苏梨浅将盖子送到陆妄面前。 她素手端着水杯盖子，看起来乖巧极了。 陆妄低头，干净的水面印出他的脸，双眸狭长微敛，透着一股天生的锐利。 他抬手接过, 喝了一口。 爬山的人不多，陆妄走的路又偏，他专挑窄小的山道石阶走, 也怪不得苏梨浅追得气喘吁吁。 休息了一会儿，苏梨浅再次拉开书包，从里面取出了自己做的饭团和一盒水果。 陆妄两手空空地坐在她身边，活像个两袖清风的辟谷道士。 一个人吃独食，确实不太好。 书包也是陆妄背上来的，虽然她并没有要他背。 “吃吗？”苏梨浅悄悄叹息一声，将自己的饭团递给他。 那饭团在苏梨浅掌心里是大大一个，到了陆妄掌心里，明显就小了一个尺寸。 苏梨浅打开饭盒，里面装着切好的水果。 她取出一次性签子，分了一半在盖子上，然后将饭盒里面剩下的递给陆妄，得到的是另外半个饭团。 饭团里面塞了满满的肉松，陆妄将多的肉松那份递给了她。 苏梨浅也没有矫情，接过来咬了一口。 饭团已经冷了，没有热乎的时候好吃，不过她不挑食，吃饱就好了。只是像陆妄这样的大少爷，吃得惯这样的东西吗？ 苏梨浅咬着嘴里的饭团，偷偷朝陆妄的方向看了一眼。 少年三两口解决了手里的饭团，然后挑了一根签子吃水果。 石头很大，他靠坐在另外一边，一口一块小水果，没一会儿那饭盒就几乎见底了。 苏梨浅吃得慢，她刚刚啃完半个饭团，那边陆妄已经吃完闭上了眼。 他摊开在石头上，半个身子在阳光下，半个身子在树荫里。 苏梨浅轻手轻脚的将饭盒盖上，然后收拾完垃圾，背上书包，趁着陆妄闭眼休息的时候，悄悄往山顶上去。 刚刚走出三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啧。” 苏梨浅：…… - 距离苍梧山顶还有一小段距离。 陆妄双手插兜，懒洋洋的跟在苏梨浅身后，信步闲庭一般，视线落在她瘦削的背脊上。黑色书包带子压着她的肩膀往下坠去，分明累得不行了，却还是一声不吭。 真倔。 又爬了一会儿，终于到达山顶。 山顶不高，已经被凿平，苏梨浅站在上面深吸一口气，望见逐渐西斜的日落。 漱云流霞，如阶梯状往天际处延伸，一眼看不到头。 爬山的艰苦在此刻终于被这番美景所治愈。 山顶聚集的人还比较多，苏梨浅站了一会儿后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该下去了。 老鹏说下午五点要在山脚下集合。 苏梨浅背着书包转身往下走。 陆妄依旧跟在她身后。 他实在是太显眼了，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他都是人群里的那个焦点。长得好看，表情又酷又拽的，身上半分没有高中生的稚气，反而满是凌厉煞气。 属于那种让人忍不住看，又不敢靠近的类型。 苏梨浅悄悄的跟陆妄拉开距离。 幸好上山的时候他们没有碰到熟悉的同学。 大部分高峰的学子都对苍梧山没什么兴趣，聚集在下面的小卖部、咖啡厅、奶茶店，或者那些纪念品小亭子旁边。 下山的人虽然显得更少了，但苏梨浅还是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她对大路不太感兴趣，小路比大路多了三分野趣。 窄小陡峭的石阶上有比较明显的青苔，一看就知道这条路走的人少，不远处那些又大又亮的石阶上连台阶前段的棱痕都能被脚底板抹平。 小石阶更加隐蔽，更像是在山林间行走。 苏梨浅走得很慢，她非常注意安全。 四周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簌簌的风声吹动树叶的声音。 他们两人行走在罕见人迹的山林内，一前一后，虽然没有说话，但苏梨浅却总是能感觉到陆妄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冷冷淡淡地瞥过来，落到她的肌肤上，却带上了几分灼人的炙热。 苏梨浅下意识加快了脚步，突然，一阵奶声奶气的猫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喵~喵~” 苏梨浅挑的本来就是小路，人少，她随着猫叫声更往里进了一些之后，这里更没有人了，只剩下身后还跟着她的陆妄。 “别进去了。”陆妄一把攥住苏梨浅的胳膊，“没石阶了。” 石阶就修到一半，隐没在山泥之中。 那里显然没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树木横生，坡度也很陡峭，苏梨浅站在最后一级石阶上，伸手按着身边的大树，往上张望着。 前面不远处有一块大石，石头下面有一个裂缝，一颗很小的奶猫头从里面探出来，发现有人之后迅速又收了回去。 “有只猫儿，陆妄，你看到了吗？” 情急之下，苏梨浅也忘记了要跟陆妄保持距离。 石阶窄又小，陆妄站在苏梨浅后面那条石阶上，他的身体已经贴到她后背的书包上。 陆妄仰头，黑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单手跟苏梨浅扶在一棵树上，从远处看，她就像是真嵌在他怀里。 “嗯，看到了。”陆妄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梨浅想到在大巴上面时，秦甜说前段时间这里是网红山，有很多游客会喂猫。 网红这种东西，火一时罢了。 今天他们过来，也没有看到来喂猫的人。 刚才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她发现小猫的眼睛似乎发炎了，身上也脏兮兮的，满是污泥。 小奶猫大概是太饿了，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就又开始叫了，叫的奶声奶气又异常凄厉。 苏梨浅攀着身边的大树，艰难的想上前去看看那只小奶猫儿。她一脚踩进污泥里，身子刚动，没想到那边小奶猫脚下打滑，直接从上面滚了下来，然后挂住一根树枝，悬在那里，看起来危险极了。 陆妄先她一步，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直接就把小奶猫儿抓了下来。 小奶猫实在是小，小小一团还没陆妄的掌心大，看起来没有足月，眼睛刚刚睁开没多久的样子，四肢乱蹬，小嘴巴张开，发出虚弱的喊叫声。 “没死。”陆妄拨弄了一下。 苏梨浅紧张的赶紧一把抓住他的手，“别乱动它。” 小姑娘的手又软又滑，抓着他时，指尖微微收紧。 陆妄垂眸看她，苏梨浅满心都在小奶猫儿身上。 他起了坏心，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攥了攥，有些孟浪。 苏梨浅立刻松开了自己抓着陆妄的手，脸上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耳后根明显红了一片。 “猫妈妈呢？”苏梨浅平稳了一下呼吸，朝上面看。 陆妄轻轻笑了一声，勾了勾指尖上残留的温度，然后抬头往石缝里看了一眼，他将小奶猫儿放到苏梨浅怀里，然后攀着树枝，几步跃上大石。 苏梨浅看着陆妄的动作，下意识惊呼一声，手里捧着小奶猫儿的她也帮不上忙，“小心！” 陆妄蹲在大石上，回头朝苏梨浅看过去。 她站在石阶上，身后是漫天漫地的青山绿树，仰头朝他看过来，眼神澄澈如山中湖泊，透着极致的纯净。 陆妄眯眼，“小班长，你在心疼我？” - 陆妄在石头的缝隙下面找到了母猫的尸体。 他将母猫从缝隙里拿出来，苏梨浅不敢看，陆妄攀着树下来，避开苏梨浅，找个地方将母猫埋了。 苏梨浅听到那边的动静，悄悄偏头看了一眼，母猫已经僵硬，直挺挺的被放在树边。 陆妄蹲在那里，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刨坑。 因为前几日刚下了雨，所以泥土松软。 陆妄刨了几下就出现一个浅浅的坑洞。 他侧背对着苏梨浅，她看到他低头的时候露出纤瘦嶙峋的后颈线条，整个人半隐在树林中，分明是极冷淡且戾气十足的一个人，可此刻却在做这样的事情。 他轻手轻脚的将母猫放到坑洞里，然后填土埋上，再盖上一层秋日落叶，堆起一个小小的土坡。 陆妄起身，踩着一地湿泥走到苏梨浅面前。 他手上都是污泥，没有碰她。 小奶猫儿窝在苏梨浅手里，正啃着她的虎口，看起来是饿极了。 “这个怎么办？”苏梨浅捧着小奶猫儿，不知所措。 两双眼睛一齐望向他，透着一股别样的可怜。 陆妄左右看了看，领着苏梨浅找到一片山中小池塘。他先蹲下来洗了个手，然后才单手捏住小奶猫儿的后脖颈子，将它提了起来。 “小心。”苏梨浅伸手去托小奶猫儿，小奶猫儿的叫声却在陆妄拎住它的瞬间陡然停止。 哎？ 陆妄一手提着猫儿，一手掏出手机搜索，然后询问苏梨浅。 “有牛奶吗？” “有。” 苏梨浅取出一瓶早上的时候奶奶非要塞进她书包里面的牛奶。 陆妄蹲下来，倒了一点牛奶在掌心里，小奶猫儿嘬了半天也没喝进去。 “它好像不会喝。” 苏梨浅凑上去看。 陆妄蹲在那里，微微抬头，鼻尖触到她额前翘起的黑色发丝，能嗅到清淡的洗发水的味道，像是艳阳中带着晨露的蔷薇。 “嗯，”他敛下眉眼，想了想自己刚才搜到的资料，“用虎口试试。” 陆妄将牛奶滴了几滴到虎口的位置，小奶猫儿终于嘬着虎口喝上了。 虎口喂奶很慢，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奶猫儿大概也就喝了几毫升吧，然后喝着喝着就睡着了。 陆妄单手捧着这只小东西，苏梨浅掏出餐巾纸，用温水打湿，替它梳理脏污的毛发。 这是一只颜色黑灰混杂的猫儿，算不上好看，不过跟这座山现在的情况很配。 山上虽有常年青绿的植物，但大部分都已步入秋日。 小奶猫儿的毛色如秋天黛色，如果放在地上，怕是要跟地上的落叶融为一体。 “要带着吗？” 陆妄用指腹擦了擦小奶猫儿的脖子，小奶猫儿哼唧叫一声，没醒。 母猫死了，小奶猫儿肯定活不了。 苏梨浅想要，可她不会喂，这么小的猫儿，不会被她养死吧？因此，她将犹豫的视线投向了陆妄。 虽然是苏梨浅发现的猫，但从母猫到小猫，都是陆妄在操持，她最多就是捧了一会儿小奶猫儿。 “陆妄，你能养它吗？” 少女蹲在地上，仰头看向他时，双眸湿润黑亮，与方才这小奶猫儿的眼神竟出奇的相似。 陆妄盯着她，心里痒痒的，“如果我说不能呢？” 苏梨浅咬唇，“那就我养。” 陆妄勾唇，正准备将小奶猫儿送到她手里，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苏梨浅摊开的掌心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疹子，甚至还能看见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手腕处蔓延。 “你过敏？”他一把攥住她的手。 “啊，猫毛过敏。”苏梨浅无辜地睁大双眼，将双手张开，袒露在陆妄面前，“死不了的。” 苏梨浅原本白嫩的掌心此刻被红疹覆盖，因为她实在是太白了，所以那红就变得格外明显，看起来甚至带上了几分可怖。 “陆妄，把猫给我吧。”她睁着那双湿软的眸子，用世界上最纯洁的眼神看着他，嗓音似乎也没了之前的那份僵硬排斥，多了几分柔软。 “啧。” 狡诈的小东西。 - 下山集合了。 苏梨浅背着自己的黑色书包坐到大巴上，双手藏在长长的校服外套里面。 “人齐了吗？”老鹏让清点人数。 “陆妄还没回来！”秦甜赶紧开口。 老鹏道：“他自己坐车回去。” “哎，可以自己坐车回去吗？早知道就让司机来接我了。” “是啊，这大巴车也太挤太破了吧。” 大巴内抱怨声四起，老鹏压了压，跟大家说了一通集体活动的重要性，然后让司机关门开车。 苏梨浅靠在车窗边，透过车窗玻璃看到靠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的陆妄。 秋日日落时分，风变得有些大，陆妄单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托在胸前。 那只小奶猫儿就窝在他的颈窝处，盘踞成一小团儿，偶尔还哆嗦一下小耳朵。 苏梨浅低头，看到自己露出的一半手掌。 上面的红疹还没好，褪下去大概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大巴开出去了，十分钟后，苏梨浅的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将手机从书包里面取出来。 LW：【图片JPG。】 小奶猫儿正窝在汽车后座的黑色皮椅上胡乱的抓咬，看起来挺精神的。 苏梨浅：【我会负责它的开销。】 那边停顿了很久才回复她。 LW：【小班长，你这么心疼这只崽子？】 LW：【图片JPG。】 少年拉开的衣服下摆下，是一片腹肌线条，上面有一片非常明显的擦伤，有血丝从伤口渗出来。 苏梨浅没有发现陆妄受伤了。 她有些着急，难道是刚才爬石头去看猫妈妈的时候弄伤的？ 苏梨浅的消息还没打完，那边黑色宾利内，陆妄一边用手指拨弄着那只小奶猫儿，一边拿着手机打字，比她先一步发了过来。 LW：【什么时候心疼心疼我？】 16 第 16 章 怕吗 对话框里, 苏梨浅的话打了一半：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还没打完，那边陆妄就发过来这样的浑话。 前座的朱韵达正好转过头跟苏梨浅说话，她下意识涨红了脸, 用手捂住手机屏幕。 她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浑话。 “哎，班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啊，空调, 空调太热了。” “是哦, 空调是有一点热了。对了, 下周有篮球赛，是整个海市的高中部联赛, 你有没有兴趣一起报名参加啦啦队？” 苏梨浅想也没想, 直接摇头道：“我最近要参加数学竞赛。” 朱韵达满脸遗憾道：“那好吧。” 朱韵达将头转了回去,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苏梨浅的手机上又传来了一条消息。 LW：【到家了吗？】 哪里有这么快。 苏梨浅删掉对话框里面的话，慢吞吞的回复：【没有。】 LW：【嗯, 看后面。】 后面？ 苏梨浅转头朝后座看过去，大巴后面坐着班级里的男生们，大部分都玩累了在睡觉, 小部分在打牌, 声音略有些嘈杂。 苏梨浅眨了眨眼, 收回视线, 看什么呢？ 她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 突然听到前面的司机跟老鹏说话。 “后面那辆车要上千万吧？你看这个车牌, 都是8。” 苏梨浅坐在距离司机很近的位置，她意识到什么，转头朝后视镜看过去, 果然看到一辆黑色宾利正跟在大巴后面，不远不近。 苏梨浅心间一跳，陆妄要她看的是这个？ 大巴里的小部分同学也注意到了后面的车。 朱韵达小声道：“是陆妄的车吧？” 虽然高峰中学内的同学大部分非富即贵，但陆家却是难得的泼天富贵。 “是吧，他也要回学校？” “不知道啊，这车听说整个海市只有一辆……” 大巴内开始了关于陆家的讨论。 苏梨浅知道陆妄家里很有钱，却没想到这么有钱，什么国内某某产业天花板，涉及医疗、地产、新能源等等板块产业，然后还听到了一点关于陆家的八卦。 其实这些事情在上流豪门之间早已经传遍，只是像苏梨浅这种阶层的接触不到罢了。 “陆妄他爸娶了一个后妈，那个后妈带过来的儿子只比陆妄小一岁，听说跳级念了高一，不过是在另外一所重点高中上学，上次考试全市第一，只比苏梨浅差了一点。” 众人发出一阵唏嘘声。 那人继续道：“他那个弟弟，虽然听说是私生子，但却是学霸加校草，听说陆妄他爸更喜欢这个私生子。如果不是陆妄他爷爷始终不认同这个私生子，陆家继承人的位置，说不定就轮不到陆妄……” “那是以前，我听说陆妄他爷爷前段时间还去参加了那个私生子的生日宴会。虽说是私生子，但这么优秀，说不准以后能取代陆妄的位置……” 苏梨浅下意识蹙起了眉，她的目光落到大巴的后视镜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上一股烦躁。 她戴上耳塞，闭上了眼。 大巴驶入学校，苏梨浅睁开自己酸涩的眼睛，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果然是爬山太累了。 时间已经滑到晚上七点，这趟苍梧山之旅，大部分人都意兴阑珊，纷纷下车坐上私家车回家。 苏梨浅背着书包走到公交车站台，刚刚站定，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LW：【定位。】 LW：【走过来。】 苏梨浅没动，因为她看到不远处的公交车已经开过来了。 苏梨浅：【你有什么事吗？公交车来了。】 那边没有再说话，只是发过来一张图片。 LW：【图片JPG。】 幼小的奶猫儿被陆妄拎在后脖颈子悬空挂在车窗外面，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被丢出去。 苏梨浅：【我马上过来。】 陆妄定位的地方跟公交车站台不远，苏梨浅背着书包跑过去，发现这是一处比较偏僻的街区，整个街道就只有一辆黑色宾利停在那里，车牌是嚣张的五个8。 后座的车窗打开一半，一只手正搭在那里，纤细修长，把玩着一个银色打火机。 苏梨浅放慢脚步，走到宾利旁边。 她背着书包，低头朝里面看过去。 车窗半开，从苏梨浅的视角能看到坐在里面的陆妄。 宽敞的黑色皮座上，他搭着一双腿，单手托着小奶猫儿，小奶猫儿快乐的咬着他的手指头玩。 “上来。” 虽然这条路上没什么人，但苏梨浅也不敢在外面多站，现在是放学时间，说不定就有同学路过了。 她左右环顾了一下，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窗关闭，车内空调柔软舒适，小奶猫儿软绵绵地趴在陆妄身上玩，看起来精神多了。 苏梨浅注意到陆妄手边有一个很小的奶瓶，里面装着温热的奶粉，他一手托着小奶猫儿，一手将奶瓶往它嘴里怼。 小奶猫儿伸出细嫩的爪子，自己抓住奶瓶，使劲啃起来。 车子里顿时散发出一股甜甜的奶香味。 “开车吧。” 车子行驶起来。 苏梨浅略显焦急，“我还没下车。”她伸手去开门，发现车门已经被锁住了。 “我送你。”陆妄一边喂奶，一边说话，气定神闲。 已经上了贼车，也下不去了。 苏梨浅无奈安静下来，她盯着小奶猫儿看了一会儿，心里痒痒的，可又不敢碰。 小奶猫儿抱着奶瓶喝奶的样子实在是太萌了。 苏梨浅小声开口，生怕吓到它，“它会自己喝奶？” “嗯。”陆妄喂了一会儿，将小奶瓶拿走，然后抽出一张湿纸巾替它擦了擦沾着奶渍的下颚，再用两根手指抵住它的小脑袋轻捏了捏，“浅浅很乖，对不起？” 车窗都关上了，就连前后座的挡板都升了起来。车内安静极了，陆妄的声音清晰传入苏梨浅耳中，她心头一震，正对上陆妄幽深的目光，少年唇角挂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刚取的名字，浅浅。” 他是故意的。 苏梨浅早就知道，陆妄是个肆意又恶劣的人。 浅浅是她的小名。 奶奶喜欢这么叫她，同学间有时候也喜欢这么称呼她。 苏梨浅盯着陆妄，努力保持脸部表情不变，可浅薄的面颊上还是不自在地沁出绯红色泽，像初夏日内妖娆绽放的蔷薇。 “你……”不能换个名字吗？ “喵！~~~” 小奶猫儿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企图从陆妄身上爬到她身上，被陆妄拎着后脖颈子拿回去，塞进了旁边的小型猫包里。 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居然什么都准备好了。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苏梨浅才发现陆妄换了一件衣服，是一件纯黑色的卫衣，她下意识想到他的伤，还没开口，陆妄戴上黑色兜帽，伸手推开车门，“到了。” 苏梨浅终于发现车子停了，她打开车门下车，发现这是一家医院。 跟平时她偶尔去的公立医院不一样，这家私人医院看起来非常高大上的同时又极其安静。 白墙黑瓦，院子里种着被修剪过的树木，看起来很是名贵。侧边顺着院墙下来的还有潺潺人工泉水，浇灌着假山亭台。 如果不是苏梨浅看到了身边的指示牌，上面写着“急诊、门诊”之类的，她还真猜不到这样的地方居然会是医院。 “这是医院？” “嗯，已经预约好了。” 陆妄将小奶猫儿留在车上，领着苏梨浅往里面去。 门口就有护士过来迎接，将陆妄和苏梨浅带到一个就诊室内坐着。 医生从外面进来，先是喊了一声，“陆少，”然后才将视线投向苏梨浅。 陆妄靠在墙边，神色懒散的朝那医生抬了抬下颌，“过敏，看看。”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她走到苏梨浅面前，语气温柔至极，“妹妹，怎么了？是什么过敏，知道吗？” 苏梨浅转头看向陆妄，神色困惑。 不是他看伤吗？ “妹妹别怕，”女医生极其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什么过敏呀？” “猫。”苏梨浅回神，乖巧地露出自己的手，掌心上面的红疹褪了一点点，露出一点白嫩的肌肤。 医生带着手套看了一眼，然后朝陆妄道：“要先抽个血，然后做个过敏源筛查，时间会比较久。” “做。”陆妄说完，那边苏梨浅就站了起来，“我要早点回家，奶奶会担心的。” 医生道：“那就抽个血看看吧？”说完，她看向陆妄。 少年敛下眉眼，妥协了，“嗯。” - 护士带着苏梨浅去抽血。 “没事的啊，不疼的，一会儿就好了。” 苏梨浅长得乖巧，看起来又安静，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护士们都忍不住轻声细语起来。 苏梨浅不怕抽血，她点头道：“嗯。” 她坐在白色的抽血台前面，身后突然罩过来一层阴影。 陆妄单手撑在台子上，将苏梨浅罩在自己怀里，他俯身过来，歪头看她。 “不怕吗？” “嗯，不怕的。” 苏梨浅小时候常常生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一个月总要病上那么几回。那个时候医疗条件不好，爸爸带她去卫生所打针，从小就习惯了。 针扎上胳膊的那一瞬间，苏梨浅眼前突然一黑。 一只手罩住了她。 “我怕。” 你自己怕，怎么捂她的眼睛啊。 苏梨浅眨了眨眼，细长的眼睫从陆妄掌心滑过，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下意识的僵硬。 眼前黑暗了，身上的其它感觉却更加清晰了。苏梨浅忍不住想到小时候，她一开始也是怕的，爸爸捂住她的眼睛，告诉她，别看。 爸爸的手粗糙带着淡淡的汗味，一只手就遮住了她一张脸。 后来爸爸去世了，奶奶要工作，她自己去医院看病，突然就不怕打针了。 随着身体的慢慢长大，苏梨浅的身体素质也逐渐好了起来，没有那么频繁去医院了。 陆妄的掌心跟爸爸的不一样，他的似乎更大一些，也没有那股汗味和粗糙的触感，有点淡淡的奶香气，应该是刚才喂猫的时候沾染上的。 “好了，男朋友可以把手放下了。” 护士小姐姐笑着打趣。 陆妄将手移开，苏梨浅被光线晃了晃，她低头按住棉签，声音很轻的反驳了一句，“不是男朋友。” 女孩身上还穿着校服，看起来青涩稚嫩极了。少年戴着黑色兜帽，虽然身上带着不属于高中生的沉稳，但身上依旧抹不去那股少年气，两人靠在一起，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青春。 护士小姐姐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她笑了一声，说，“检查结果半个小时就能出来。” - 苏梨浅和陆妄待在医院里等检查结果，中途她打了电话回去，跟奶奶说会晚一点，让她自己吃晚饭，别等她了。 “嗯，我马上就回去了，学校活动有点晚了。奶奶，你别忘了吃药，等我回去给你量血压。” 苏梨浅的奶奶有高血压，每天都要吃药。 她叮嘱完奶奶，挂断电话，一转头看到陆妄正撑着下颌，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看她。 私人医院的椅子都是单独的沙发椅，陆妄整个人陷在里面，头后仰，看起来懒散极了。 “这么会撒谎？” 苏梨浅找了一个离陆妄不近不远，足够听清楚彼此说话，又不会太靠近的距离，“奶奶会担心的，这是善意的谎言。”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钱包，“谢谢你带我来医院，医药费是多少？我给你。” 陆妄报了一个数。 苏梨浅拿着钱包的手一抖。 这么贵？ 她钱包里面的现金不够。 “能报销吗？” “私立医院，不给报销。” “那我，能，下次给你吗？” “好啊。” 苏梨浅松了一口气，然后想到陆妄的伤。 “你的伤怎么样了？是不是要找医生处理一下？” “不用。”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将那么一点伤放在心上。 可苏梨浅还记得那张图片，上面不仅有血，还有蹭上去的污泥小碎石，创面挺大的。 “还是看一下吧，来都来了。” 苏梨浅语言匮乏的劝了两句，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她说完，就想起来那些曾经敢在陆妄面前指手画脚的人，都被收拾的很惨，立刻将嘴闭上了。 没想到对面的少年突然起身，“等我一下。” 苏梨浅盯着陆妄的背影，看到他跟着护士走进一个创面处理室，几分钟后，陆妄拧着眉头，单手撩开卫衣下摆，露出被消毒清理过的伤口站在那里晾干，神色略显不耐烦。 苏梨浅看了一眼，少年腰腹紧致，两边线条往里收，腰线极窄，却偏偏极富有爆发力。 照片跟现实还是很不一样的。 苏梨浅看了一眼，赶紧将目光移开。 “叮咚”一声，微信响了。 苏梨浅手忙脚乱地点开。 LW：【好看吗？】 17. 第 17 章 机会 苏梨浅迅速扣上手机,耳根烧红。 那边陆妄晾干了腹部的药水，走过来，状似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回去吧。” “嗯。”苏梨浅低着头,背上书包,跟着陆妄上了车。 车内司机一直在等，空调也没有关，车内温度比外面高了好几度。一打开车门,热气扑面而来，苏梨浅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仿佛又回来了。 她只是偷偷看了一眼而已。 她看的是他的伤口。 苏梨浅在心里这样解释,她攥着手机，反射弧极长的想跟陆妄解释说,“她只是在看他的伤口”时，发现陆妄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那里睡着了。 海市略显陈旧的街道上,黑色宾利安静的行驶着。 两侧树木纵横，即使是在秋日，也透出常年青绿。 在这个时间门点,海市交通依旧堵得吓人。不过高价车的好处在此刻体现出来，隔绝声音的效果极佳。 宽敞的后座上,灯光暗而柔和。 少年仰头睡着，眼睫细长，面部轮廓深邃，凌厉中透着一股精致感。 睡着了的陆妄在车内灯光的照射下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柔和。 他黑色的头发略长，盖过双耳，贴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清晰利落的下颌线因为仰头的动作,所以线条更加清晰。 车内空调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陆妄的呼吸声传递过来。 他吞咽着，喉结凸出，上下滑动，莫名带出一股性感。 突然，陆妄眼睫轻颤，苏梨浅赶紧移开视线。 一分钟后，身边没了动静，她又悄悄看过去，才发现陆妄只是换了一个睡姿。 时间门已经滑到晚上八点。 苏梨浅远远看到自家小区，赶紧让司机停车。 车子停了，车门却没有解锁。 “我到了。”她一只手按着车门，轻声提醒司机，怕将身边人吵醒。 陆妄单手撑着下颌，睁开惺忪睡眸，慢吞吞的朝她看了一眼，脸上还带着几分刚刚睡醒的懒色，嗓音也透着一股哑意，“药。” 苏梨浅回头，“什么药？” “你过敏的药。” 苏梨浅从书包里掏出自己在医院里开的那盒治疗过敏的药递给陆妄。 陆妄打开盒子，拆开后从里面取出一颗塞到苏梨浅手里，“吃了。” 药都拆开了，本来苏梨浅想回去再吃的，陆妄难道还怕她不吃药吗？ 这药可是钱买的，她当然会吃。 苏梨浅拿出自己的水杯，将药含在嘴里，然后喝上一口水，咽下去。 “吃完了。”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车门解锁。 苏梨浅正欲推开车门出去，下颚一紧，陆妄捏着她的下巴，手指微冷，像贴着两根较凉的玉质长玉，用指腹推着，摩擦过嘴唇，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 这是蜜桃味的薄荷糖，带着浅淡的蜜桃香气，还有独属于薄荷的清凉感。 陆妄拍了拍她的头。 “好了，下车吧。” - 苏梨浅背着书包走在楼道里，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电梯前面的声控灯忽闪忽闪，她嘴里的薄荷糖还没吃完，薄荷的那股凉味顺着喉咙往里钻，呼吸之际都是那股子蜜桃香。 她抿了抿唇，柔软的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着陆妄指尖的气息。 楼道里的窗户没关，有夜风吹入，乱了她的发。 苏梨浅伸手压了压自己的头发，心脏细微的颤栗。 “叮咚”一声，手机响了。 她赶紧掏出来。 LW：【到家了吗？】 苏梨浅：【嗯。】 她正巧走到屋子门口。 奶奶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下一刻便打开了门。 “浅浅回来了？” “嗯，奶奶。” “脸怎么这么红啊？”进了屋子，苏梨浅脸上的绯红色泽遮掩不住。 “那个，公交车上面的空调太热了。” “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 在奶奶的催促下，苏梨浅吃完了热好的饭菜，然后又替奶奶测完血压正常之后，才终于回到房间门。 手机没多少电了，苏梨浅插上电源，手机里有几条没有来得及看的微信消息。 她点开，发现都是陆妄发过来的。 一共有三段视频。 第一段视频是小奶猫儿在地上玩一个球形小玩具。 光洁如新的灰色大理石地砖上，小奶猫儿抱着那个小球又啃又咬，快乐的不行。 第二个视频是小奶猫儿被放在洗手池里洗澡的视频，它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被打湿了毛的鸡崽子，看起来瘦极了，叫的也格外凄惨。 第三个视频是吹干了毛的小奶猫儿被陆妄放到了床上。 灰色的床单上，小奶猫儿正努力的刨着床单，企图找到一块能安稳睡觉的地方，最后它歪歪斜斜地爬上了陆妄的肚子，然后安心地蜷缩成一团躺下。 视频最后定格在陆妄穿着的那件黑色浴袍上。 他只露了一个上半身，黑色浴袍半开，能看到敞开的胸口和一点伤口痕迹。 那里上了药，血肉模糊的状态好多了，肉眼看过去就是太多青紫色，应该是磕撞出来的。 LW：【浅浅很乖。】 苏梨浅盯着这四个字，下意识想到了刚才在车里，陆妄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后摸了摸她的头，道：“真乖。” 他刚刚睡醒，喉咙还带着苏醒后的慵懒哑意，唇角挂着笑，眼神落下来时眼睫垂落，遮住了眸中天生的凶戾。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吃药不需要吃糖。 苏梨浅伸手捂住脸，觉得面颊又有些烫。 - 已经到晚上十一点了，苏梨浅进入浴室洗澡，她从衣柜内取出浴巾和睡衣，走到浴室里。 热水已经烧好了，天气还不算太冷，苏梨浅没有开浴霸，她打开淋浴，伸手抚上脖子的时候突然动作一顿。 她的小金锁呢？ 按照海市的习俗，孩子出生的时候，会由长辈买一份金子赠送给小宝宝，寓意带着平平安安。这个小金锁是苏梨浅出生的时候奶奶送的，花了一万多块钱。 这笔钱在那个时候已经算是很大一笔钱了。 小金锁用红绳子串着，苏梨浅戴了十七年，其间门换过几次绳子，最近她确实发现绳子有些破损，想着过段时间门换一根，没想到事情太多，一下子就给忘了。 苏梨浅匆匆洗了个澡，起身出了浴室。 她拿出手机找到陆妄的微信。 苏梨浅：【我丢东西了，能帮我看看在不在你家车上吗？是一块小金锁，用红绳子串着。】 那边回复很快。 LW：【等着。】 苏梨浅拿着手机，在卧室里来回走动，生怕错过了陆妄的消息。 十分钟后，她的手机终于响了。 LW：【没有。】 不在车上？那在哪里呢？私人医院？大巴上面？还是……苍梧山？ LW：【别急，我让人去医院看看，再帮你联系学校的大巴司机。至于苍梧山，这个时间门点还没有开门。】 苏梨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好。】 LW：【睡觉。】 - 苏梨浅哪里睡得着，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在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门就从浅睡眠中醒了过来。 果然是陆妄发过来的，凌晨两点，空荡荡的医院照片。 LW：【没有。】 然后又过了一个小时，一张大巴照片图发了过来。 LW：【没有。】 到处都没有，苏梨浅红着眼坐在床上，她突然起身，在卧室里摸索了一遍，然后又去到浴室。 都没有。 凌晨三点，不管是房间门里，还是屋子外面都静悄悄的。 苏梨浅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在客厅里又翻了一遍。 还是没有。 LW：【家里没有？那可能是在苍梧山。】 苏梨浅也猜是掉在苍梧山了。 苍梧山早上八点开门，苏梨浅赶紧买了苍梧山的门票，准备明天自己过去找。 三分钟后，她的手机又响了。 LW：【醒着吗？】 苏梨浅回复：【嗯。】 LW：【下楼。】 苏梨浅身上还穿着睡衣，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往下面看去。 她的楼层正对小区门口，能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苏梨浅赶紧换了套衣服，然后披上外套，急匆匆的下了楼。 她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宾利的后座车门被打开，陆妄探出半个身子，朝她扬了扬下颚，“上车。” 苏梨浅坐上了车，司机朝苍梧山的方向行驶过去。 “我联系了苍梧山的负责人，那里没有值班的工作人员，不过已经有人赶过去了。” 苏梨浅眼眶上的红色还没褪下去，她小声道：“谢谢。” 一路无话，苏梨浅的心情焦急又紧张。 两个小时后，到达苍梧山。 苍梧山门口已经有工作人员等在那里，看到苏梨浅和陆妄过来，赶紧打开了铁门放人进来。 “您好，我们已经安排人手上去找了。” 站在苏梨浅这个角度，能看到山上明明灭灭挥舞着的手电筒灯光，那一簇又一簇圆柱体的光亮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山顶。 “陆妄，我能上去吗？”苏梨浅站在陆妄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 陆妄低头，看了一眼苏梨浅拽着他的手，再看一眼她焦急的神色，颔首道：“走。” 苏梨浅和陆妄上山去了。 他们手里各拿着一个手电筒，按照白天的路线，重新走了一遍。 陆妄记忆力惊人，按照白天的路线，分毫不差的将苏梨浅带到了山顶。 马上就到日出的时间门了，苏梨浅看到天际处已经散出鱼肚白。手电筒的光被吞噬，只剩下一层淡淡的浅黄色薄影。 上山的路上并没有看到她的小金锁。 “下去。” 陆妄当机立断，领着苏梨浅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是苏梨浅乱走一通的，陆妄也还记得。 两人到达发现小奶猫儿的那块石头前面，苏梨浅按照白天的位置站在最高的那个石阶上往上看。 才短短一日，地上就多了许多落叶。 苏梨浅伸手想去拨开，被陆妄拽着站到了身后。 “别动，等着。” 陆妄将手里的电筒递给苏梨浅，自己踩着树，伸手去摸那层落叶。 苏梨浅踮脚站在他身后，只能努力的替他照明。 她高举两只手，让陆妄的视野明亮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梨浅的手开始酸胀，她已经举不动了。 手电筒的光开始胡乱上下的晃动，正摸索着的陆妄站起身，朝苏梨浅道：“我累了，休息一下。” 苏梨浅点头，放下自己酸胀的胳膊。 两人坐在石阶上，抬头望向前方。 前面除了树，还有一小片开阔的地。 此刻，晨曦初显，山头日出，晨雾余露，苍翠松树，尽入眼帘。 陆妄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门，提醒道：“再不回去你上学要迟到了。” 苏梨浅想请假。 可老鹏虽然平常好说话，但其实是个极其负责的班主任。 如果学生生病，是一定要联系到家长确认的。 如果让奶奶知道的话……苏梨浅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陆妄开口道：“或许也不在苍梧山，你确定是昨天丢的吗？” 苏梨浅点头，“嗯。” “可能在学校。” 被陆妄一点拨，苏梨浅豁然开朗，她赶紧起身下山。 - 下山的路上，苏梨浅也留意了，确实没有看到小金锁的影子。 她记着陆妄的话，一下山就准备直奔学校。 苏梨浅最近在忙数学竞赛的事，昨天回去的时候只带了一些课上用不到的卷子，幸好不用再回家折腾一趟。 她坐上陆妄的宾利，少年单手替她关上车门，自己却没有上来。 “陆妄，你不上来吗？” 苏梨浅双手扒着车窗，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他陪着她折腾了一晚上，眼底泛起些微的青白色。 晨曦光色蔓延，陆妄站在车窗边，他一伸手就能触到苏梨浅的头。 少女没有将头发扎起来，披散的黑发柔软如绸缎，滑溜溜的往下散开，被风一吹，略过他的肌肤。明明是如此柔软的长发，陆妄却感觉自己像是被蛰了一样，肌肤变得滚烫。 少年哑声道：“嗯，我逃课。” - 苏梨浅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大家正在上早自习。 她一路低头，将自己昨天在学校的路全部走了一遍，甚至连厕所都没有放过，就连老师办公室都借着问问题的方式去看了一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从凌晨三点折腾到现在，苏梨浅几乎等于一夜没睡。 第一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坐在位置上，眼睛红通通的，心情虽焦虑，但还是忍不住生理上的困乏。 苏梨浅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终于清醒一些。 她想着，小金锁掉在苍梧山的概率更大一些。那么大座山，自己是不是找的不仔细？她应该再回去找一遍。 早上八点以后，苍梧山就会开放。 到时候游客进入，人多眼杂，说不定会被人捡走。 如此一想，苏梨浅就更加放心不下了。 她甚至想到了逃课，再去苍梧山一趟。 她可以装病，去医务室，假装在那里休息，实际上翻墙逃出去……苏梨浅没有逃过课，应该是这样操作的吧？ 脑子里乱乱的，苏梨浅伸手扶住额头，努力深呼吸，然后告诉自己要冷静。 除了苍梧山，她昨天早上出门还坐了公交，是了，还有公交车。 课间门时间门，苏梨浅找到了公交公司的电话，询问她乘坐的那辆公交车上面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那边礼貌的询问苏梨浅丢了什么东西之后替她找到当班的公交车司机，说并没有发现。也暗示提醒苏梨浅，那个时间门段上，公交车上下人非常多，或许被捡走了也说不定。 苏梨浅道谢后挂了电话，一早上浑浑噩噩，中午的时候起身去了一趟厕所，还是决定跟老鹏请个假，下午再去一趟苍梧山。 她回到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响了。 LW：【照片JPG。】 LW：【是你的吗？】 方方正正的一个小金锁被少年托在掌心，红绳很脏，小金锁上面的污泥却被清洗的很干净。 苏梨浅：【是我的！】 LW：【等着。】 这一等，就到了放学的时间门。 下课铃声响起，苏梨浅焦急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陆妄没有再找过她。 突然，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喂？陆妄？” “嗯，过来。” 陆妄挂了电话，给苏梨浅发了一个定位。 苏梨浅按照定位找过去，发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这次宾利停的位置更加隐蔽。 苏梨浅打开车门坐上车，陆妄偏头看她，将手里的小金锁递给她。 失而复得，苏梨浅双手捧着小金锁，差点哭出来。 小金锁上面的红绳已经被陆妄换掉了，从照片上来看确实很脏。新换的红绳很干净，也不勒皮肤。 “谢谢，陆妄。你从哪里找到它的？”苏梨浅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哽咽。 “苍梧山。” 果然是掉在苍梧山了。 “你一直在苍梧山帮我找小金锁吗？” “哦。”陆妄单手撑着下颚，盯着苏梨浅看。 “谢谢，真的谢谢你，陆妄，这个小金锁对我很重要。” 黑色宾利内的隔板已经升起来了。 苏梨浅诚挚道谢之后，陆妄很长一段时间门没有说话。 直到盯着苏梨浅小心翼翼的将小金锁重新戴回脖子上后，他突然开口，“苏梨浅，给个机会呗？”：，，. 18. 第 18 章 不轨 天气逐渐转冷,苏梨浅洗澡洗得有些久，奶奶在外面喊了她一声。 苏梨浅回神，关掉淋浴,擦干身体，穿上舒服的棉质睡衣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奶奶拿了一根红绳过来。 “浅浅,上次你说那个红绳不中用了，我给你换一根。” “不用了,奶奶,我已经换好了。”苏梨浅拉开一点领口，朝奶奶露出那一点红绳痕迹。 指尖触碰到红绳，苏梨浅的心也忍不住跟着颤抖了一下。 “好，乖。” 苏梨浅替奶奶测量完血压后，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伸手打开书包,从里面取出作业。 手机响了一声,苏梨浅下意识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微信通知，能直接看到陆妄发送过来的信息。 lw：【结果。】 陆妄的消息就跟他的人一样,锐利霸气到丝毫没有掩饰，那股子气魄，直接就从手机那里传递了过来。 苏梨浅垂下眼睫,没有回复,她按灭手机,将它倒扣。 三分钟后，苏梨浅看着乱糟糟的草稿纸，终于重新拿起手机,开始编辑回复。 抱歉……删掉。 陆妄刚刚替她找到了小金锁，她这样说未免太过于无情。 我只想好好读书……删掉。 苏梨浅踌躇良久，最后终于打下一行字。 苏梨浅：【陆妄，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替我找到小金锁。】 晚上十一点，陆妄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浅浅。 他收到了来自苏梨浅的微信消息。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淡黄的光色照耀下来，陆妄半个身体隐在黑暗中。 他慢吞吞的回复：【哦。】 收到陆妄的消息，苏梨浅心中一松，她知道陆妄那么聪明，一定明白了她委婉拒绝的意思。 - 翌日，苏梨浅来到学校，早自习的时候，她走过穿廊去给语文老师送作业，正看到了趴在卫生间门口吞云吐雾的陆妄一等人。 秋日的天气已经开始显示出低温威力。 这几人却依旧穿的很凉快，尤其是陆妄，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 他很少穿白色，秋风穿过连廊，将他的衣服吹得很鼓，也撩起了他细碎的短发，露出眉眼。 周阳宇嘴里叼着一根烟，还在诱惑陆妄。 “妄哥，真的不来一根？” “离我远点。” 周阳宇：…… 周阳宇满脸委屈，掏出手机开始玩，然后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妄哥，你怎么换头像了？这是什么？一只猫？是网图吗？” “不是，我养的。” 陆妄在周阳宇和济帆两人的吞云吐雾中又被勾起了烟瘾，他嚼着嘴里的薄荷糖，视线往旁边一瞥。 苏梨浅正抱着一大堆厚重的练习册往语文老师的办公室去。 那练习册又厚又大，她一个人搬的十分吃力，指尖垫在练习册的最下面，都隐隐显出几分丧失血色的苍白。 周阳宇大呼，“这猫看起来也太乖了吧？” 小奶猫儿不过巴掌大，乖乖巧巧地趴在陆妄胸口，陆妄的手机镜头是从上面往下面照的。 小奶猫儿仰头，露出一双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确实乖萌极了。 苏梨浅抱着练习册，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与陆妄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年突然朝她的脸上一扫。 “我喜欢乖的。” “是啊，听说猫这种动物养不熟，不过长得实在可爱，乖巧一点更加惹人怜了。” 周阳宇还在喋喋不休，一转头发现原本靠在他身边的陆妄不见了。 陆妄走到苏梨浅身边，单手按住她抱在怀里的练习册。 “我帮你。” “不用了，谢谢。”苏梨浅立刻拒绝，甚至还后退了两步。 “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互相有爱，这不是应该的嘛，对不对，小班长？” 陆妄居然搬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其实像男同学帮女同学搬一下沉重的练习册之类的事情在班级里并不少见。 大家也并不会觉得暧昧不清，只有两个人真的有了某些暧昧不清的关系时，大家才会出来打趣。 苏梨浅知道，别人并不会觉得自己跟陆妄有关系，可她自己心里清楚，陆妄现在到底对她是什么意思。 拒绝是最好的选择。 可陆妄这样的人，不会容许别人的拒绝。 他单手托住练习册的底部，直接就将那堆练习册抱了过来，然后转身往语文老师的办公室去。 “陆妄……”苏梨浅压着声音急喊了一声。 “小班长，你再叫大声一点，把别人都引过来。”陆妄抱着怀里沉重的练习册，低头跟苏梨浅说话。 苏梨浅又羞又气，“你怎么这样啊。” “哦？我怎么样了？” 语文老师的办公室就在前面，高峰的老师办公室和学生教室并不在一栋楼里，而是由连廊隔开。 苏梨浅眼看要路过好几个老师的办公室，赶紧后退两步，假装跟陆妄只是同路。 看到苏梨浅掩耳盗铃的架势，陆妄忍不住勾起了唇。 周阳宇盯着陆妄和苏梨浅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济帆。 “妄哥这是什么情况？” 济帆看着周阳宇的蠢脸道：“做好人好事。” 周阳宇瞬间眼前一亮，“那能不能让妄哥替我好好擦擦我的那台机车？” 济帆，“……你试试。” - 走到语文老师的办公室门口，陆妄才将那堆习题册重新还给苏梨浅。 苏梨浅抱着进去。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语文老师不在，她赶紧将练习册放下就出去了。 陆妄靠在墙边，看到苏梨浅出来。 “这么快？” “嗯，语文老师不在。”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陆妄似乎是在顾忌苏梨浅的感受，并没有跟她并排。 两人差了一个等身的距离，一起回到教室。 教室里的同学们正在安静的上早自习，看到苏梨浅和陆妄一前一后的进来，眼神之中略有疑惑，不过并未有人将他们联想起来。 一个是高峰永远的第一名种子选手。 一个是高峰永远的倒数第一缺考选手。 一个乖巧，一个肆意。 他们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就算是真的有一天站在了一起，也不会有人觉得他们能走到一起。 苏梨浅跟陆妄约了晚上请他吃饭，感谢他帮忙找回自己的小金锁。 晚上放学，苏梨浅并没有跟陆妄一起出去，她坐在教室里先将今天的作业写了，然后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背着书包找到陆妄停车的地方。 周围已经没有人了，秋日的天暗得越来越早。 苏梨浅打电话给奶奶说今天班主任有事要留一下她，晚上在学校食堂吃了。 陆妄坐在苏梨浅身边听她用那股子软糯的嗓音撒谎。 苏梨浅注意到陆妄的视线，就知道他又要调侃她了。 挂断电话，苏梨浅抢占先机，直接问陆妄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都行？” 苏梨浅知道陆妄家里有钱，一辆机车就要上百万。 “太贵的我请不起。” 陆妄被苏梨浅的诚实逗笑了。 “你平时吃什么？” 苏梨浅想了想，道：“学校食堂。” 陆妄：…… “还有呢？” “馄饨、面、炒饭……” 苏梨浅掰着手指头数了几样。 奶奶一直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卫生，因此，苏梨浅不怎么去外面吃。 “烧烤吃吗？”苏梨浅突然想到前几天距离自己小区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烧烤摊，听说味道不错，每天去的人都很多。 陆妄挑眉，“吃。” - 这家烧烤店是新开的，苏梨浅还没尝过。 不过从每天晚上营业到凌晨三点，座无虚席的情况来看，味道应该是很不错的。 小小的店面门口摆满了桌子，店里面也有五六张木桌子。 苏梨浅将书包放到最里面那个靠墙的桌子上，然后从门口冰柜旁边拿了一个篮子递给陆妄。 篮子不大，是最普通的塑料篮子。 他们两个人一人拿着一个篮子开始在冰柜前挑选菜品。 冰柜不大，店面又窄，苏梨浅和陆妄拿东西的时候总会撞到。 “你先挑吧。” 苏梨浅侧身让开。 陆妄随手挑了几串肉和素菜就递给了老板。 苏梨浅也赶紧挑了起来。 她饭量不大，挑了一串年糕、茄子等就差不多了。 这家烧烤店里还有小饼烤馕，能包着烧烤一起吃。 “老板，一起算。” 苏梨浅将自己的篮子和陆妄的堆在一起。 “好嘞，这是一家的。” 苏梨浅：…… “走吧。”陆妄瞥过她被烧烤架子熏得微微发红的脸，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朝她偏了偏头，带她往店里走。 苏梨浅走到位置刚刚坐下，就听陆妄道：“这么快就要跟我分家了？” 苏梨浅回神，发现自己坐错了。 她面前摆着一个黑色书包，却明显不是她自己的。 苏梨浅红着脸，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抱着书包坐在那里，身上的校服看起来清新又显眼。 陆妄随手从身后的冰柜里拿了一瓶啤酒，然后又问苏梨浅，“喝什么？” 苏梨浅扫了一眼，道：“豆奶。” 陆妄拿了一瓶豆奶给她，是瓶装的，要用开瓶器。 开瓶器挂在墙上，陆妄替苏梨浅打开后推给她，然后自己单手拎着啤酒罐食指一掰，就打开了。 “噗嗤”一声，白色的泡沫从啤酒罐里面冒出来，苏梨浅闻到一股酸酸的酒香。 烧烤还没上，陆妄掏出手机，靠在那里玩。 苏梨浅从书包里拿出英语单词册开始读背。 她小声的念着，声音被烧烤店里的嘈杂声盖过去。 陆妄掀开眼皮朝她看过去，忙碌热闹的烧烤店里，苏梨浅安安静静地坐着，怀里抱着黑色大书包，长发扎起，露出白皙秀美的脸蛋。 跟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很像。 “来，你们的烧烤。” 老板将烧烤端了过来，热乎乎的还带着炭火的香气。 和烧烤搭配着的还有一盘馕饼，巴掌大小，看起来挺厚实的，包裹着烧烤一起吃。 一开始苏梨浅还担心像陆妄这样的大少爷吃不惯这种小店的东西，没想到最后大部分都是他解决的。 吃饱喝足，陆妄送苏梨浅回家。 两人在街道上散步消食。 因为是老小区了，所以小区门口有很多小摊贩。 秋日梨汤最是鲜美。 其中一个小摊子卖的是新鲜炖煮的梨汤。 一颗硕大完整的犁被削了皮，中间掏空，放点枸杞，在蒸笼里炖煮熟透了之后装在塑料杯里，插上吸管，配上勺子。 陆妄买了一杯递给苏梨浅。 “手酸了，还不拿？” “……谢谢。” 滚烫的梨汤入口，苏梨浅被烫得眼眶一红。 她没想到这梨汤居然这么烫。 “烫到了？”陆妄第一时间发现了苏梨浅的不对劲，他伸手掐住她的下颌，两指捏在面颊上，强迫她张开了嘴。 烫到的地方是舌头，陆妄看了一眼，问，“疼不疼？” 苏梨浅赶紧摇头，祈求着陆妄快点放开她。 似乎是上帝听到了苏梨浅的祷告，下一刻，陆妄就松开了她，然后转身走进了一家小卖部。 苏梨浅舌头被烫得有些厉害，火辣辣的疼。 可更让她羞耻的是陆妄的动作。 虽然少年看起来是如此坦荡和自然。 苏梨浅拿着梨汤躲在一处没人的巷子口，路过的行人匆匆离开，谁也没有看到她。 她吐着舌头散气的时候，陆妄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冰激凌雪糕。 “含一口。” 他将包装拆开，带着巧克力薄脆的冰激凌出现在苏梨浅面前，轻轻地碰到她的嘴唇。 苏梨浅低头咬了一口，牙齿有点冰，可当冰激凌触碰到舌头的时候，那股子被烫到的刺痛感瞬间就被安抚了下来。 这条巷子很窄，还是死胡同，平时不会有人走。 面前少年压迫性的影子挨过来，苏梨浅含着冰激凌仰头。 巷子口单纯靠外面小摊上挂着的灯泡照亮，他们两人站得有些深，只能勉强看清各自的面部轮廓。 陆妄伸手，抚去苏梨浅唇角沾上的一点巧克力渍。 少年指腹粗糙，带着不属于她自己的温度，一点一点，缓慢的抹去。 少年表情认真，像是在干什么大事。 擦干净了，陆妄收手，正对上苏梨浅的眸子，“看什么？” 苏梨浅嘟囔了一句，声音实在是太小了，陆妄没有听清楚。 “嗯？”他发出一个单音。 苏梨浅涨红了脸，一副被逼急了的样子。 “心怀不轨。” 他明明知道她已经拒绝他了，却还要帮她搬练习册，给她买梨汤，还帮她买冰激凌……擦唇角。 “哦，”陆妄盯着苏梨浅的眸子很深，透出一股异常的光亮，“我就是心怀不轨。” 外面的小摊前热热闹闹，里面的巷子里冷冷清清。 苏梨浅被陆妄堵在那里。 “苏梨浅，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改好不好？” 19. 第 19 章 朋友 巷子隔墙可能是种了桂花树,苏梨浅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她看着眼前的陆妄，下意识攥住指尖。 她也不知道。 “成绩好……” “成绩好的，然后呢？”陆妄截住苏梨浅的话,“薛集成绩好，你喜欢他吗？” 苏梨浅想到薛集，下意识摇头。 陆妄低声笑了笑,“小骗子。”他松开对苏梨浅的桎梏,从口袋里摸出那盒薄荷糖，随意挑了一颗塞进嘴里,然后拍了拍她的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 陆妄一路送苏梨浅到小区门口，然后站在原地,等她进去。 苏梨浅走出几步，回头,陆妄正站在夜色秋风中,他单手插兜,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两人对上视线，陆妄突然大踏步朝她走来。 苏梨浅顿在那里,看着陆妄走近。 少年低头朝她看过来，黑眸之中泛着璀璨星光。 “苏梨浅,我们先做朋友吧，嗯？” 苏梨浅望着陆妄那浸着光色的眼瞳,仿佛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点了头。 - 天气说冷就冷，苏梨浅将衣柜里的棉被抱了出来铺在床上，然后又将去年的珊瑚绒睡衣拿了出来套在身上。 浅淡的绿色像初春里的嫩芽,包裹着苏梨浅本就白皙的肌肤，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柔软白嫩。 奶奶又端了梨汤过来，苏梨浅喝了梨汤，并没有困意，她坐到书桌前开始刷题。 手机正在充电，没有开静音，写到一半的时候响了一声。 苏梨浅抬头瞥一眼，发现是陆妄发过来的。 l。】 苏梨浅将手头这道数学题写完，才点开微信。 陆妄给她发了一道数学题。 lw：【这题怎么做？】 场面莫名有点熟悉，让苏梨浅想到了上次的事情。 她将解题过程拍给了他，他却说看不懂，然后开着机车到图书馆找她。 lw：【苏梨浅，说好做朋友的，嗯？不要不理我。】 最后那五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苏梨浅竟从里面看出了几分委屈。 她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努力将解题步骤写到最细致，给陆妄发了过去。 三分钟后，那边发过来一句话。 lw：【看懂了。】 苏梨浅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写作业的时候，那边又发过来一张图。 l。】 lw：【这题怎么做？】 苏梨浅发现陆妄很聪明，同类型的题目他问过一遍之后不会再问第二遍。 因此，苏梨浅也知道陆妄并非在故意撩拨她，而是在认真做题。 时间滑到凌晨一点。 苏梨浅刷题结束，陆妄那边似乎也终于写完了。 她看着自己被提示内存不足的手机，才恍惚发现自己跟陆妄聊了近三个小时。 l。】 l。】 l。】 他发过来三张写完的数学习题册照片。 陆妄虽然不好好学习，但字迹很漂亮，带着股肆意的凌厉。 苏梨浅：【嗯。】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有些欣慰。 陆妄开始好好学习了之后就不会总想着要跟她谈恋爱了吧？ 苏梨浅轻吐出一口气，刚放下手机喝口水，那边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lw：【你喜欢成绩多好的？】 “咳咳咳……” 苏梨浅一口水呛进喉咙里差点被呛死。 - 进入十一月，气温下降的厉害，早读课的时间并未延后，天气雾蒙蒙的，从外面进入教室，身上总会带上一层薄薄的冷涩雾气。 教室里比外面暖和，会容易让人打瞌睡。 苏梨浅将教室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头脑总算清醒了一点，她拿出英语单词准备背诵。 还不到早自习的时间，薛集拿着习题找过来，说话的时候略有些忐忑。 虽然苏梨浅长了一张毫无攻击力的脸，但她跟班级里的人却看起来都不太熟的样子。 也就是俗称的，不太合群。 “班长，我看到你也在做这本习题册，这道题你写了吗？答案步骤给的太简单了，我有点看不懂。” 苏梨浅拿过薛集的习题册看了一眼，点头道：“写了。” 她抽出草稿纸给他仔细演算了一遍。 苏梨浅讲得细致又耐心，薛集吊着一颗心终于放下，“哦，原来是这样，对了，还有这道题……” 书桌很窄，薛集跟苏梨浅因为讨论数学题目，所以靠的比较近。 从陆妄的角度看过去，这两颗脑袋几乎要凑到一起。 陆妄一开始来上学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就连苏梨浅也认为他坚持不了多久。 没想到半个多月过去了，他不仅每天来上课，还认真的写作业，甚至时不时的过来请教一下问题，还往办公室跑。 陆妄第一次去办公室的时候，可把任课老师们吓得够呛。 次数多了，大家才总算明白，陆妄这大概是改过自新了。 不过到底是谁，才能让这匹野马回头？ 薛集戴着眼镜，他突然抬头，看到苏梨浅近在咫尺的脸。 她的眼睫密而长，肌肤白细到没有一丝毛孔，眸色是漂亮的纯黑色，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她的声音也极好听，柔柔的，软软的，像滑腻的绸缎。 “听懂了吗？” “啊，我，我没听懂，能再讲一遍吗？”薛集红着脸低头。 “嗯。”苏梨浅点头，又讲了一遍。 薛集又开始走神，视线又不由自主的往她脸上看。 陆妄侧身坐在课桌边，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地转着一支黑色水笔，面前摆着一张写了一半的试卷。 他微微敛眸，嘴里的硬质薄荷糖被他咬成两半。 “啪嗒”一声，一本习题册砸在苏梨浅和薛集中间。 陆妄坐在椅子上往后移，凳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霍然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单手撑在苏梨浅的课桌上，五指张开，按住薛集那本练习册。 陆妄冷着脸，颀长的身高遮蔽住身后的窗户，落下一层光影。 他居高临下的斜睨薛集一眼，黑眸深邃，仿佛无尽深海，将他的龌龊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对视片刻，上课铃响起，薛集面色微白，他下意识站起了身，“班长，我先走了。” 苏梨浅并未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抬头看向陆妄，“陆妄，你有事吗？上课了。” 陆妄收敛眸中冷意，俯身凑过来，沁凉的薄荷香气笼罩下来。 “有个虫子，现在走了。” 虫子？这么冷的天哪里来的虫子？ - 晚上十二点，苏梨浅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将视线重新放到自己跟陆妄的聊天记录上。 她跟陆妄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每天晚上十一点，陆妄准时找到她，陆妄会发题目过来，苏梨浅则写下详细的解题步骤给他。 今天也是照旧，可在十二点的时候，陆妄突然打了一个视频邀请过来。 苏梨浅盯着这个视频邀请愣了愣，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很厚实的珊瑚绒睡衣。 她犹豫了一会儿，接通。 陆妄坐在宽大的黑色书桌后面，面前摆着练习册和笔，旁边趴着浅浅。 浅浅的毛已经养得很好了。 苏梨浅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甚至还有点秃顶。 相比起苏梨浅厚实的珊瑚绒睡衣，陆妄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长袖翻领睡衣。 纯黑的颜色，丝质的感觉，透着一股干净的利落。 视频接通，两人都没有说话。 陆妄握着手里的笔，抬头看向苏梨浅。 他们隔着屏幕对视。 苏梨浅穿了件紫色的长款睡衣，戴着睡衣帽子，长长的兔耳朵垂下来，安静又温柔。 她想着，只要陆妄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她就立刻将视频挂断。 “今天数学试卷的倒数第三道大题怎么做？”陆妄突然开口，满嘴的数学。 苏梨浅低头翻出数学试卷，替陆妄讲解起来。 安静的卧室里，除了浅浅发出的奶叫声外，只剩下苏梨浅讲解题目的声音。 一个小时之后，时间来到凌晨一点。 陆妄抚着浅浅柔软的毛发，跟她道别，“晚安。” 少年的眉眼冷冷淡淡的，笑起来时眼尾却会弯起。 “晚安。” 苏梨浅挂断了视频电话，心里略微有些不着痕迹的失落。 装修冷淡的卧室内，陆妄半眯起眼，指腹在试卷上擦过。 - 海市各高校之间的篮球联赛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苏梨浅一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她一如既往地坐到书桌前刷试卷。 一直写到晚上十二点，手机却依旧静悄悄的。 一连半个月，陆妄每天晚上都会来“骚扰”她，今天却迟迟没有动静。 苏梨浅又写了一会儿，一个小时之后，凌晨一点，陆妄没有来找她。 苏梨浅又磨蹭了一会儿，半个小时之后，起夜的奶奶看到她卧室里来亮着灯，便催促她赶紧去睡觉。 苏梨浅点头，关了灯，上床休息。 三分钟后，她的手机突然亮了亮，苏梨浅立刻拿过来看了一眼。 lw：【睡过头了。】 lw：【睡了吗？】 苏梨浅回复：【没有。】 lw：【周阳宇崴了脚，过几天的篮球联赛不能去了，我替他顶一顶，今天去篮球馆打了一天找找手感，回来就睡了。】 看到陆妄这一长串解释，苏梨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堵着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气顿时就顺了。 苏梨浅：【嗯。】 lw：【明天来看我打球吗？就在你家附近不远的那个体育馆里面。】 lw：【地址。】 明天是周日，苏梨浅也没什么事。 lw：【我会把浅浅带过来。】 苏梨浅眼前一亮。 【好。】 20. 第 20 章 生气 周日,苏梨浅来到陆妄昨天发给她的那个体育馆地址，她进去的时候看到原本没什么人来的体育馆内居然站满了人,并且大部分都是女生。 苏梨浅脚步一顿,耳边响起女生们激动的鼓掌声，夹杂着几声喝彩。 “这个男生是谁呀！太帅了。” “快拍照，啊啊啊！灌篮！” 苏梨浅顺着观看台往上走,走到最上面,视野终于放开，看到了正在篮球场上练习的陆妄。 他穿着无袖球衣，下半身是一条短裤，身型颀长且利落。 在打球的估计有十几个人，可苏梨浅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陆妄。 苏梨浅不懂篮球,她只看到陆妄在短短三分钟内进了三个球。 场边的女生们叫的更加欢快了。 陆妄额头上带着黑色的发带,将细碎的黑发尽数撩拨到后面,露出锋利的眉眼和深邃的骨相。 “早知道这么拉风，我就算是腿断了也得上啊。” 苏梨浅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低头看过去，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男生，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这是陆妄的朋友,叫周阳宇。 “小班长，你也来看我们妄哥打球啊？”周阳宇朝苏梨浅挤眉弄眼。 苏梨浅想说自己是来看猫的，可她一低头,正看到周阳宇的腿。 周阳宇的身边放着一个拐棍，脚上打着石膏，那脚就架在旁边的椅子上，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周阳宇随手拿了一瓶水递给苏梨浅,“来，小班长，坐这。” 苏梨浅接过周阳宇的水，坐到他身边。 这一坐下，她就看不到篮球场上的情况了。 前面站着的女生们突然骚动起来，苏梨浅抬头，看到陆妄从侧边的看台过道上朝自己走过来。 他满身热汗，手腕上却系着一根红色的发带，看起来有点眼熟。 苏梨浅低头盯着他的发带看，没注意到自己手里一直捧着的水被陆妄单手抽出来，然后拧开，一口气喝了半瓶。 苏梨浅眨了眨眼，回头，看到女生们疑惑和羡慕的视线。 “等我一会。”陆妄将水重新塞回给苏梨浅，然后又走了下去。 女生们的视线追随着陆妄回到篮球场上。 苏梨浅抱着水瓶，安安静静的等。 十五分钟后，陆妄练习完毕，他跟一起练习的篮球社员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直接下了场。 有女生看准时机一拥而上，可因为陆妄周身孤傲冷淡的气势，所以谁也不敢过分越界。 “那个，能，能加个微信吗？” 站在最前面的女生画了漂亮的妆面，看起来精致美丽。 陆妄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自顾自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运动背包，然后突然朝站台上看过去。 苏梨浅毫无所觉地坐在那里，正对上陆妄的视线。 一想到等一会儿就要看到浅浅了，苏梨浅便冲陆妄温温柔柔笑了笑。 陆妄勾唇，低头跟那女生道：“抱歉，我女朋友不让。” 女朋友！！！果然帅哥都是英年早交女朋友的！ 周围响起女生们遗憾的叹息声，她们顺着陆妄的视线再次看向苏梨浅。 少女穿着干净的白色外套，是毛绒款式的，后面还有一个兔耳朵帽子。 她梳着高马尾，露出白皙小巧的巴掌脸，杏仁眸纯净又澄澈，细长眼睫轻动，如蝴蝶般灵动飘逸。抱着半瓶水坐在那里，黑葡萄般的眼中满是纯稚。 真乖呀。 - 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中午了，陆妄换了一身衣服，带着苏梨浅和周阳宇以及刚才一起练球的济帆一起去了体育馆附近的一家餐厅。 这是一家日式餐厅，有包房。 三个男生一个女生，苏梨浅跟陆妄坐在一边，周阳宇和济帆坐在一起。 服务员上来点菜，陆妄将菜单递给苏梨浅。 “我都可以。”苏梨浅不挑食。 周阳宇道：“别客气呀，小班长。妄哥请客，可劲吃呀。” 陆妄将菜单递给服务员，“来四份这个套餐。” “哎，妄哥，我们还没点呢。” 陆妄无情道：“桌上有扫码。” 周阳宇：…… 服务员拿着菜单下去，苏梨浅坐在陆妄身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 陆妄平时身上其实没什么汗味，只是因为今天打了篮球，虽然已经换过了衣服，但难免还会残留一点。 “臭吗？” 陆妄注意到苏梨浅轻轻皱了皱鼻尖。 “没有。” 她摇头。 坐在苏梨浅对面的济帆朝两人看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闷头喝了一杯茶。 苏梨浅用茶水烫了一遍碗筷，刚刚放下茶壶，面前又多了一套。 “帮我也烫一下。” 苏梨浅无奈，只好帮陆妄也烫了一遍。 “哎，我也要。”周阳宇凑上来。 陆妄睨他一眼，“我帮你好好烫烫？” “我还是自己来吧。”周阳宇缩了回去，不过即便如此，头脑简单的他也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劲，只觉得今天的妄哥怎么像只护犊子的老母鸡。 四份套餐都是一模一样的，苏梨浅没吃过日料，因为奶奶觉得生的东西是不能吃的，所以苏梨浅从没有尝试过，最多就是买过那种比较便宜的寿司卷。 “这家日料不错的，小班长快尝尝。”周阳宇兴致勃勃的推荐，“尤其是这个厚蛋烧，哇，简直绝了。” 苏梨浅夹起一块厚蛋烧吃了一口，绵密松软，味道确实不错。 吃饭的时候三个男生会聊天，基本都是游戏、机车、篮球，苏梨浅插不上话就慢吞吞的吃东西。 她咬了一口三文鱼寿司，没什么腥味，是软糯的口感。 吃完了饭，还有一道小甜品，是椰子奶冻。 刚刚从冰箱里取出来，有些凉。 苏梨浅起身出了包厢去上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门口排着几个女生，她们一眼看到苏梨浅，“哎，你不是那个帅哥的女朋友吗？” 女朋友？什么女朋友？ 苏梨浅眨了眨眼，神色疑惑。 “我没有男朋友。” “不是啊，刚才在体育馆，那个打篮球的大帅哥，就是头上戴着黑色发带的那个，他还喝了你的水呢。他亲口说的，说你是他的女朋友，我本来嘛是找他要微信号的，可他说女朋友会生气。” “其实我早知道他有女朋友的话也不会问他要微信号了，你别生气啊。” - 苏梨浅怎么可能不生气，她生气炸了。 包厢的门被苏梨浅一把打开，她拎起自己的随身包包，一眼都不看陆妄，“我先走了，再见。” 虽然很生气，但苏梨浅还保持着自己的礼貌，她跟包厢内的三人打过招呼之后转身就走。 女孩气压很低，一看就知道生气了。 陆妄拧眉，跟着苏梨浅一起出了包厢。 苏梨浅在前面走，陆妄跟在她身后。 日料店很大，有上下两层。 快要出日料店的时候，陆妄快走两步，一把攥住苏梨浅的手腕将人拉住。 另外一只手推开一个半开着的空包厢的门。 包厢的推拉门被关上，苏梨浅被陆妄抵在门上。 “谁惹你生气了？” “我帮你去揍他，嗯？” 21. 第 21 章 帮忙 苏梨浅是个看着乖巧没有脾气的,可其实她骨子里比谁都要气性大。 陆妄也是难得瞧见她生气，眼睛红彤彤地瞪着他，单薄的胸膛微微起伏,一副根本就不会骂人，只会生气的小模样，让人想……咬一口。 “你，你为什么说我是你女朋友？” 因为生气,所以苏梨浅说话的时候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结巴。 可见真是被气得不轻。 陆妄不着痕迹地轻挑了挑眉,他按在推拉门上的手缓慢松开，“嗯？” 他发出疑惑的单音节。 苏梨浅还没意识到这是陆妄的圈套,她一股脑的将刚才在卫生间门口的事情都跟陆妄说了。 “哦。” 看到陆妄冷淡的态度，苏梨浅更生气了，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陆妄拽住苏梨浅的手腕,拉着她走出包厢。 正巧此时，刚刚跟苏梨浅说话的那堆女生从包厢里面出来,说说笑笑的谈论着刚才在篮球场上碰到的那个帅哥。 “哎，那不是那个帅哥和他女朋友吗？” 有人看到了苏梨浅和陆妄。 陆妄拉着苏梨浅的胳膊，硬是将她带到了几人面前。 “抱歉,打扰一下。”陆妄将苏梨浅推到他跟女生群之间,单手按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就止住了苏梨浅挣扎的动作。 “刚才在体育馆,我跟你说了什么？” 女生群领头的正好是那个问陆妄要微信号的。 她当然记得帅哥跟她说的每一句话。 “你说你女朋友不让。” “我还说了其它的吗？” 女生虽然被男色所迷，但记忆力十分清晰，“没了。” 陆妄低头看向苏梨浅。 苏梨浅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这些女生自己认为她是陆妄的女朋友，然后她就这样对着陆妄发了脾气，还兴师问罪…… “帅哥,你女朋友真生气了？我真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对不起啊，小妹妹，我真不知道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苏梨浅臊红了一张脸，挣扎半响，最后只吐出两个字。 “帅哥，这不是你女朋友啊？”那女生眼神敏锐。 陆妄单手按住苏梨浅的头，俯身在她耳边说话，动作亲昵，“帮个忙呗，小班长。” 苏梨浅想到自己刚才误会了陆妄，还对他发了脾气。因此，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那女生，一板一眼，十分认真道：“嗯，生气了。” 女生：…… 陆妄：…… 真他妈可爱死了。 - 苏梨浅和陆妄没有再回日料店的包厢。 两人一起走在大街上，陆妄说带苏梨浅去看浅浅。 “浅浅被送宠物店去洗澡了。” “嗯。”苏梨浅跟在陆妄身边，她踌躇半响终于开口，“陆妄，对不起。”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你，有女朋友了？” 问这话时，苏梨浅不知为何，心尖一坠，像是有一根很细的针往那里戳了一下，她的喉咙也跟着哽咽了一顿。 幸好，她很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并未露出分毫。 陆妄配合着苏梨浅的脚步，走得很慢，秋日落叶铺地，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街道两侧梧桐落叶，秋色从枯枝败叶间照进来，陆妄整个人更显出一股慵懒随性的态度，只是眉眼锋利，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下意识退避三舍。 陆妄低头看她，神色懒散。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盒薄荷糖，挑了几颗嚼进嘴里。 默认了？ 苏梨浅的心下坠的更快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也对，像陆妄这样的人，追他的人能从高峰排到海市边界，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刚才那样，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吧？”苏梨浅想到自己刚才顺着陆妄的意思冒认他女朋友的事情，“如果你需要解释的话，可以找我。” “我没有女朋友。” 苏梨浅自顾自讲了一大通后，陆妄才慢吞吞的开口。 他垂眸看她，眼眸似笑非笑，“小班长，你急什么？” - 苏梨浅坐在宠物店的休息区内，店员捧着手里的柠檬水过来，仔细询问，“您好，我们这里免费提供饮品和甜点，这是菜单，请问要点什么？” 苏梨浅还是第一次进宠物店，她不远处是一大片玻璃，那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宠物用品。 她后面就是一个透明的宠物洗澡区，侧边是一个宠物展览台。 身价最低上万的宠物们在平方两三米左右的玻璃柜内来回走动玩耍。 时不时有人路过看到店内的宠物，却都被其昂贵的价格吓退。 苏梨浅不懂品种猫狗，可从这段时间内来来回回被抱出来的宠物猫狗来看，像浅浅这样的田园小丑猫出现在这里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不用了，谢谢。” 苏梨浅没要东西，陆妄坐在她对面，要了一杯咖啡。 咖啡上桌，上面还带了拉花。 苏梨浅捧着柠檬水喝了一口，后面的玻璃门打开了，浅浅已经被洗完澡带了出来。 浅浅两个月大，因为流浪，所以身型比其它小猫小上很多。 苏梨浅看到过陆妄给浅浅洗澡，他洗得也很仔细，不过今天抱出来的浅浅明显比在视频里看到的精神多了。 它的秃顶已经完全好了，肚子上的毛发也长出来了，被店员拿在手里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它沉甸甸的重量。 “喵！喵！喵！”浅浅怕生，被抱在手里的时候还在叫。 叫声奶声奶气的，瞪着一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里面流露出惊恐。 苏梨浅还记得自己跟陆妄说过，她会负责浅浅的开销。 “我来付吧。” 苏梨浅站起来跟店员去付款，陆妄也没有阻止她。 “您好，一共三百。” 苏梨浅拿出小钱包的手抖了抖，是真的抖。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个，请问是多少？” 店员笑眯眯道：“三百。” 苏梨浅低头看向自己的小钱包，她顿了顿，掏出手机，选择手机付款。 奶奶对手机付款之类的高科技不信任，一直让苏梨浅带现金。 苏梨浅本来就不喜欢花钱，因此也没怎么用手机付款，不过她身边的人都在用，因此，自己也就跟着用上了。 手机付款可以连接银行卡，虽然她现金没有带够，但银行卡里面的钱却是够的。 “已经从您的会员卡里面扣好了。”苏梨浅刚刚亮出手机，那边店员已经操作完毕，“还剩余额九千七百块钱。” 苏梨浅：…… - 陆妄单手托着浅浅，在宠物店里面转了一圈，挑出两个猫包询问她。 “要哪个？” 苏梨浅看到了猫包下面挂着的价格。 一个三百，一个五百。 陆妄注意到苏梨浅的视线，忍不住又笑了笑，他拿了那个三百的，将浅浅放进去。 浅浅有些怕人，进了猫包之后明显好多了，不再往陆妄怀里挣扎。 苏梨浅鼓起勇气，轻轻扯了扯陆妄的袖子，“你这样，我养不起。” 22. 第 22 章 发带 高档宠物店内安静了一会儿,陆妄看向苏梨浅的眼神漫上一层神色的晦暗。 “小班长，你要养我？” 苏梨浅一噎，“不是,我是说浅浅,你这样花钱，我养不起浅浅。” 陆妄眼底情绪浮浮沉沉,“又没要你养。” “可是当初说好了……” “浅浅是我要养的。” 陆妄说这话的时候盯着苏梨浅，她虽然知道陆妄在说小奶猫儿浅浅，但他的眸色实在认真,尤其是那黑深的眼瞳，让人看一眼，感觉下一刻就会坠入其中。 那一瞬间,苏梨浅以为陆妄在说她。 “喵” 小奶猫儿浅浅又叫了一声，苏梨浅瞬间回神，心脏跳的快的可怕。 陆妄单手拎起猫包挎在身上，“走吧,送你回去。” 猫包不大不小，正巧被陆妄挂在腰间。 白色的猫包,将陆妄手腕上的那条红色发带衬托的更加明显。 这一定是女孩子的东西吧？ 陆妄虽然说他没有女朋友，但说不准，已经有了另外喜欢的人。 苏梨浅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她脸上的潮红之色也跟着褪得一干二净。 - 海市的高校篮球联赛在高峰中学举行，因为高峰中学拥有最大的篮球场馆,能一口气容纳下几千人。 不过不巧，总决赛这天定在了周五。 大家只能等下了课再去看篮球比赛。 “等放学早就结束了吧？高峰为什么就不能放一天假让我们去看呢？” “是啊，听说这次陆妄会上场，天呐,我好想拍照啊！” “陆妄打篮球的样子肯定很帅。” 班级里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陆妄都没有看到过他打篮球，谁知道他行不行啊。” 薛集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听说陆妄之前没参加过比赛，是后面临时加上来的。也就是说，这虽然是冠军争霸战，但却是陆妄第一次参加篮球联赛。 朱韵达立刻呛声道：“总比某些只知道死读书的人好。” 薛集涨红了脸，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苏梨浅。 苏梨浅正在低头看手机。 lw：【下课过来给我加油吗？】 - 秦甜张罗着班级里的人去给陆妄加油。 苏梨浅坐在位置上，看着陆妄发给她的消息，回复道：【下课只有十分钟，来不及。】 那边秒回一个字。 lw：【啧。】 苏梨浅莫名想到陆妄发出这个音节时的表情，他可能还会再添一句，“小班长，你好狠的心呐。” 想到这里，苏梨浅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又想到那根红色发带，脸上的表情缓慢收敛下来，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 那边的秦甜听到声音，扭头看她一眼。 秦甜很看不惯苏梨浅，她单方面的将苏梨浅视作自己的敌人。 因为苏梨浅长得比她好看，成绩也比她好，最重要的是，男生们秘密投票说，苏梨浅才是高二年级里最好看的那个女孩子。 当秦甜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气炸了。 因此，她怎么看苏梨浅都觉得不顺眼。 明明就是一个穷鬼！ “你笑什么？”秦甜没好气道。 苏梨浅摇头，“没什么。” 她关掉手机，安心上课。 这节课是数学课，在这样的课上，苏梨浅一向是全神贯注的，虽然老师讲的东西她都已经会了，但从不会走神。 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苏梨浅很是频繁的走神，甚至居然还偷偷看了一眼秦甜的手机。 秦甜认识篮球部的人，篮球部的人将视频传给了秦甜。 视频被静音了。 可从视频里还是能看出来比赛的激烈程度。 视频最后一晃而过，比分胶着。 群消息里面也刷的很厉害，说高峰跟七中只差了三分。 【陆妄确实厉害，自己一个人进了九个球！】 【七中专攻体育，他们篮球部里面有两个专业球员呢，这怎么比得过，高峰能打到这里已经算很厉害了。】 【是啊，次次都是七中第一，这次应该也是了。】 【我们能拿第二也挺好的。】 苏梨浅想到陆妄那个不可一世的脾气，如果拿了第二，会不会被气死？ - 大家的心早就不在课堂上了。 数学老师矫正了几次也没有矫正回来，终于，他无奈叹息道：“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听说今天有篮球赛，你们想去看看？” 同学们的心立刻就被拉了回来，齐声高喊，“想！” “轻一点。”数学老师赶忙摆了摆手，然后朝大家道：“你们轻手轻脚的去，别影响其他班级。” 大家一阵欢呼，立刻蜂拥出了教室。 “班长，一起去啊！” 朱韵达喊了一声苏梨浅，“为班级荣誉加油！为高峰呐喊！” 苏梨浅紧了紧手里的笔，终于是起身跟着朱韵达一起出去了。 嗯，她是去给高峰加油的。 - 篮球场内热火朝天，大家到的时候发现比分已经拉平。 “只剩下几分钟了。” 篮球队员们都已经累得不行了，有些在场上走着走着就弯腰撑住双膝喘气。 苏梨浅看到陆妄戴着那个熟悉的黑色发带，拧着眉，盯着对手手里的篮球。 陆妄身上的球服都汗湿了，他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小腿绷直的肌肉线条。 “感觉陆妄已经不行了。” 陆妄作为主力进球选手，满场跑的他体力似乎已经到达极限。 “高峰加油，陆妄加油！” 有同学已经喊了起来。 篮球馆内没有多少观众，同学们都忙着上课，只有他们班级被提前放了十分钟，才堪堪看到这场赛事的结尾。 如果比分相同的话，还会有加时赛。 这对于没多少候补队员的高峰来说是致命性的打击。 周围的加油声震耳欲聋，苏梨浅也被感染，她的视线穿过人群，跟陆妄对上。 少年黑发汗湿，就算是发带都挡不住那满脸的汗意。 “陆妄，加油！”苏梨浅拉高声音喊了一句。 她的声音淹没在人群里，可陆妄却仿佛听到了一般对着她笑了笑，然后突然一个假动作抢过对面那人手里的篮球，一路带着过了三人，来到篮球框下。 少年高高跃起，他单手捧着篮球，手腕上的红色发带高高扬起，篮球被狠狠砸进篮球框里。 那股子狠劲，着实惊心动魄。 伴随着哨声的结束，一个篮球入框落地。 “赢了，赢了！” “高峰赢了！” “天呐，陆妄最后这个灌篮真的是帅呆了！” - 回到班级之后，大家都还在讨论着今天的篮球赛。 “哎，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陆妄手腕上系着的那个发带？不会是他女朋友的东西吧？” 苏梨浅掏出英语单词本的动作一顿。 “陆妄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啊？” “陆妄那么帅，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那个东西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 最近流行男生在手腕上戴女孩子的发带，以此来证明这个男生已经名草有主了。 因此，最近高峰也出现了很多手腕上带着女生发圈的男孩子。 那些发圈各式各样，有最简单的黑色橡皮筋，有可爱的玩偶小兔子的，有绸缎碎花的，反正应有尽有。 只是没想到，像陆妄这样的男生居然会心甘情愿的戴着一个女孩子的发带。 “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啊？” - 对于陆妄手腕上发带的主人是谁这件事的讨论，热度一下就超过了今天的篮球赛。 “像陆妄这样的人，就算是谈恋爱了也很快就会分手。”秦甜“啪”的一声将自己的手机砸在桌面上。 搬着自己的凳子坐在秦甜身边的蒋纯道：“是啊，陆妄家里有钱，人又长得帅，还有那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每天换一个都来不及呢。” 说完，蒋纯发现秦甜的面色不对，赶紧又道：“甜甜你这么好看，陆妄真是瞎了眼。” 秦甜还没消气，她看了一眼蒋纯，“谁说我看上陆妄了。” 话音刚落，教室的门被人打开，陆妄换下了篮球服，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他将自己的运动书包随手往桌子上一扔，直接就趴上去睡了。 他单手垫在额头下，另外一只手垂着。 那只垂着的手就落在课桌边，离得近的人一眼就看到了那条汗湿的发带。 秦甜气得狠狠跺了跺脚。 - 陆妄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放学。 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苏梨浅正好是值日生，她打扫完卫生，收拾好东西也准备离开，转身的时候发现陆妄手腕上的红色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那红色发带本来就是滑料，再加上陆妄身上出了那么多汗，到现在才掉下来还算已经坚持了挺久。 苏梨浅原本都要走了，可她一想到别人的描述，“像陆妄这样的人，将女孩子的发带系在手腕上，应该是很重视吧。” 苏梨浅停下了脚步。 “陆妄，你的发带掉了。” 安静的教室里，她出声提醒了一句。 陆妄动了动身体，应该是听到了。 苏梨浅背上书包，正准备走，听到声音低哑的嗓音回答她，“这不是你的发带嘛。” 23. 第 23 章 第二 “班长,我听说津市有一场数学竞赛，获奖的人能在高考上加分。我听数学老师说，这次月考的前两名会去参加,到时候我们一起。” 薛集数学成绩一向很好,只是考不过苏梨浅。 因此,他也就是俗称的万年老二,在数学上。 对于这次的月考数学名次，薛集很有信心。 苏梨浅的神色有点恍惚，薛集又叫了她一声，“班长？” 苏梨浅回神,点头道：“好。” 薛集站在苏梨浅旁边,神色腼腆又紧张，“我听说比赛的地方旁边有个游乐园，到时候如果有空,我们一起去玩玩吧？我有票,可以免费进去。” 其实是薛集自己买了票。 “不用了，比赛完时间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陪我奶奶。” “好吧。”薛集点头,遗憾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咔哒,咔哒……”身后传来薄荷糖被嚼碎的声音。 苏梨浅下意识僵了僵背脊，没有回头。 扎起的马尾发尾扫过脖颈,苏梨浅想到那根发带,绯红再次爬上面颊。 那天，陆妄说完之后，苏梨浅迅速弯腰将那根发带捡了起来，然后发现，这确实是她的发带。 物归原主,那根发带苏梨浅却没有再用，只是将它束缚在抽屉里。 可每次看到那个抽屉，她就下意识心跳加速。 陆妄大剌剌拖着凳子坐到苏梨浅对面，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班长，也教教我呗。” 苏梨浅垂首，避开陆妄的视线，“哪道题？” 陆妄随意指了指，“这道。” 苏梨浅镇定心神，抽出草稿纸给陆妄演算过程。 陆妄神色痞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然后从里面倒了一颗出来扔进嘴里。 柠檬味的薄荷糖在苏梨浅的鼻息间炸开，惹得她呼吸一滞。 “班长，吃吗？” 陆妄将薄荷糖的盒子推到她面前，里面的薄荷糖跟铁制的盒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不用了。”苏梨浅将写好的草稿纸递给陆妄，“好了。” 陆妄抬手抽过，粗略扫了一眼，“这题还有种解法能更简单点。”说完，他抽过苏梨浅手里的黑笔，几步写下解题步骤。 陆妄比她多添了一条辅助线，步骤直接少了一半。 确实简单多了。 “你要去那个数学竞赛？”陆妄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糖。 “嗯，高考能加分。” “哦。”陆妄白皙的指尖点了点桌面，他身上穿了件黑色外套，歪头的时候露出冷白的脖颈，惹得班级里的女生频频回头。 陆妄恍若不觉，“还想去游乐园？” 苏梨浅抿唇，“没有。” 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她就没有去过游乐园了。 上课铃声响了，陆妄拎着凳子往回走，苏梨浅恍惚间听到一句低笑声，“小骗子。” “我带你去。” - 灯光闪烁的嘈杂酒吧里，周阳宇正在舞台上热舞。 今天是他的生日。 周阳宇拿出自己的零花钱，包了一个酒吧场子的几个卡座，正准备跟兄弟们不醉不归，突然间，他看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下面的人别做什么小动作啊，别以为我看不到，我站在这里什么都能看到！”周阳宇抬手指向一个卡座角落。 那里，陆妄翘着一双二郎腿，正在刷题。 他左手拿着习题册，右手拿着黑笔，正面无表情的在上面写公式，面前的台子上摆满了刚刚新开的洋酒。 “妄哥，妄哥，妄哥！”周阳宇拿着话筒冲下来。 “别吵。”陆妄一脚抵住周阳宇的肚子，将刚刚写好的习题册翻出来对答案。因为环境太过嘈杂，所以烦躁地端起酒杯喝了两口。 烈酒入喉，才将这份暴躁压下去。 “我说妄哥，哪里有人来酒吧里写作业的啊！你写的还是什么竞赛题！” 这是海市最热闹的酒吧，周阳宇包下了好几个卡座，周围来了一圈他的兄弟朋友们。 在一众烟酒嘈杂声中，原本应该跟他们一样沉溺于酒色犬马之间的陆妄却拿着一本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酒吧里的习题册大写特写。 陆妄随手从口袋里拎出一个东西扔给周阳宇。 “这是什么呀，妄哥？” “生日礼物，在外面。” 陆妄扔给周阳宇的东西是一个钥匙，周阳宇立刻就认出来这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某重型机车。 虽然周阳宇家里有钱，但因为他年纪小，所以父母管得严，那机车有点贵，他爸不给他买，没想到陆妄转头就送了他一辆。 “天呐，妄哥，你就是我亲爸爸！” 周阳宇冲出去看机车了，陆妄收起习题册，答案都对上了，他随意卷了卷，把刷完的习题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酒吧内热闹气氛依旧，陆妄被近在咫尺的烟味勾的心痒。 他站起来，走到酒吧门口。 身上烟味未散，却不是自己抽的。 烟瘾又犯了。 陆妄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薄荷糖的罐子，发现里面的薄荷糖早就已经吃完了。 烟瘾一上来就忍不住，戒烟这事太难。 陆妄摩挲着手里的薄荷罐子，随手抛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起身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过去。 这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陆妄随手挑了一盒薄荷糖，视线上移，看到一旁摆置着的豆浆机。 “帅哥，喝豆浆吗？现打的。” 陆妄咽了咽喉咙，嘴里还残留着刚才浓烈的威士忌。 “一杯热的。” 嚼着嘴里换了新口味的薄荷糖，是桃子味道的。陆妄拿着手里的豆浆，缓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立冬天气，温度开始持续下降，陆妄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风吹起他的下摆，将他瘦削的身型衬得鼓囊起来。 陆妄的手机不停的响。 陆妄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他那便宜后妈。 【你弟弟今天生日，一直在问你怎么不过来看看他。】 【你弟弟在等你一起吃蛋糕。】 陆妄随手拉黑，然后喝了一口豆浆，他的视线往上，正看到一个亮着灯的房间。 楼层不高，窗帘年数长了，能看到里面隐隐绰绰走动的人影。 陆妄往墙边一靠，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lw：【在干嘛？】 苏梨浅刚刚洗完澡出来，就收到了陆妄的消息。 苏梨浅：【跟你聊天。】 陆妄低头笑出了声，心中的阴郁之气也随之消散。 - 十一月份的月考如期而至，这次，陆妄没有再缺席。甚至还拿下了不错的成绩，排进了班级前十，年级前一百。 陆妄有严重的偏科，他在数学上非常有天赋，此次考试，他跟苏梨浅的数学成绩只相差分。 英语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难度，听说他经常出国，从小就跟外教学，这次成绩也不错。 最后就是语文，陆妄有很强的记忆力，读过几遍的课文他就能背诵下来，可对于那些需要阅读理解的东西，他似乎就没有那么擅长了。 “陆妄，朱自清的《背影》‘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表达了什么？” 语文老师站到陆妄身边，嗓音温温柔柔地念出他的答案。 “违反交通规则。” 班级里爆发出低低的讨论声，碍于写出这个答案的人是陆妄，因此，大部分同学都是偷摸着笑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语文老师非常不解。 陆妄脸上表情有些冷，他沉着脸撩起脸皮蹦出一句话，“就是这么想的。” 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选择放弃。 “好的，我们来解读一下这道题，这道题写的是父爱……” 苏梨浅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陆妄的语文试卷，大半部分都是空白，他没什么耐心去写那么多字，就连作文的字数都没有凑满，也怪不得就这么点分数。 成绩单贴在教室最前面，陆妄坐在位置上玩打火机，嘴里嚼着薄荷糖。 “陆妄的数学居然只差了苏梨浅分。” “他的数学是全校第二吧？” “薛集，你万年老二的位置终于被人拿下了啊。” “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难道不知道，陆妄以前在初中部的时候，年年第一……后来听说是家里出了事才……”那名同学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陆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后面，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妄当了一段时间的好学生，差点让人忘记了他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存在。 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浑身发寒。 围在成绩单前面的人都散了，只剩下站在最前面的薛集。 薛集面色有些难看。 陆妄低头瞧他一眼，擦身而过。 - 各科老师对于陆妄的转变欣喜又忐忑，尤其是数学老师。 成绩出来后，他将陆妄和苏梨浅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这次月考你们两个的数学成绩是全校第一和第二，过几天有个数学竞赛，能在高考上加分，你们有意愿参加吗？” 高考加分对于苏梨浅来说是件极有诱惑力的事情。 “我想参加。”苏梨浅直接答应。 数学老师将视线转向陆妄。 少年舔着嘴里的薄荷糖，懒洋洋应一声，“嗯。” “那好，这几天你们放学以后留下来，我给你们补一下竞赛题。” - 竞赛题的难度不低，苏梨浅还真有点被难住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下班回去了，只剩下数学老师在做课案。 苏梨浅卡在了一道题目上，她身边的陆妄似乎已经写完了，正单手撑着下颚，百无聊赖的玩手机。 周阳宇：【妄哥，我的妄哥，你抛弃了我，就像恢复光明的瞎子抛弃了他的导盲犬。你都不知道，我爸知道这次月考成绩之后把我揍得有多惨。】 周阳宇：【妄哥，到底是什么促使你改过自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陆妄的视线往旁边瞥了一眼。 苏梨浅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试卷，纤细的眉头蹙起，整个人像一尊漂亮又脆弱的瓷器，就跟摆在文创博物馆里头的那个白釉长颈花瓶似得。 又白又漂亮。 lw：【花瓶。】 周阳宇：【？？？】 济帆：【？？？】 周阳宇：【完了，妄哥学傻了。】 济帆：【注意劳逸结合。】 济帆没有周阳宇那么傻，他早明白了陆妄的心思，只是他没想到，陆妄居然真的会坚持这么久。 他说自己不是玩玩，那么……真是认真的吗？ “我教你？”陆妄放下手机，凑到苏梨浅的耳朵边上说话。 苏梨浅写题的时候心无旁骛，一心沉浸。 陆妄说话的时候气息点在她的耳廓上，苏梨浅觉得那股子热气往她耳朵里头钻，她心尖一颤，鸦羽般的睫毛往上挑起，睁着一双眼望向陆妄，带着点被打扰到的惊吓。 “你做出来了？”苏梨浅压下心头异样，努力抑制住自己去摸耳朵的冲动。 “嗯，做出来了。” 刚才还在写教案的数学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苏梨浅实在是被这道题折磨的抓心挠肝。 “怎么做的？”她没忍住问了陆妄。 陆妄唇角挂上几许笑意，憋着满肚子的坏。 他不疾不徐的开口，“叫声哥哥，哥哥教你。” 24. 第 24 章 疼疼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苏梨浅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陆妄。 “不叫。” 然后她低头，继续算题。 陆妄盯着她水漾湿润的眸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一张完整的草稿纸,写下了解题过程递给苏梨浅。 “我没想要看。”苏梨浅没接,继续在草稿纸上写解题过程。 陆妄轻“啧”一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笔尾，“是我死乞白赖非要给你看的。” 苏梨浅没忍住动了动指尖，她坐在数学老师宽大的老板椅上,黑色的皮质有点老旧,她身型纤细，老板椅又大又宽,更将她整个人衬得羸弱如兰。 她微微侧身，抬手抽走陆妄手里的草稿纸,然后低头细心研究起来。 陆妄盯着苏梨浅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觉得喉咙有点痒,他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往嘴里扔了两颗。 他可真死乞白赖。 - 数学竞赛在津市,坐飞机三个小时,需要提前到，时间是周六。 按照安排，苏梨浅周五下课后就跟陆妄一起去到津市的酒店先安顿下来，然后第二天进行考试。 这次带队的人是年级里资历最老的数学老师周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 苏梨浅周五早上出门的时候收拾好了行李箱,因此，下午放学的时候就能带着行李箱直接走了。 周老师带队打车,临走前询问苏梨浅和陆妄是否带上了身份证。 苏梨浅拿出自己的钱包确认了一下，身份证在。 陆妄从口袋里随意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往后座上一靠。 陆妄跟苏梨浅一起坐在后面，他身高腿长，看起来有些憋屈。 苏梨浅也努力远离他，可因为路况，所以还是会不小心碰到他。 有时候是胳膊，有时候是腿。 周老师坐在副驾驶上面打瞌睡，陆妄单手抵着额头，歪头朝苏梨浅看了一眼。 少女安静地看着车窗外面，努力将自己贴到车窗上。 陆妄的视线从她白皙的耳垂往下滑，她今天穿了一件粉白色的薄款羽绒服，整个人像一只白嫩的小兔子一样绵软。 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时不时的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苏梨浅畏冷，从小又一直跟奶奶待在一起。今天临出门前，奶奶说她昨天晚上看了天气预告，今天会降温，就让她将秋衣秋裤和厚外套都带上了。 还说外面的酒店不干净，替她将床单被套都塞进去了。 行李箱内塞得满满当当，奶奶的爱实在是太重了。 手机响了，苏梨浅接通，“喂，奶奶。嗯，现在去坐飞机，还没到呢，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嗓音一如既往的柔软细腻，只眉宇间多了几分令人沉醉的温情，她的嗓音很轻，像是在哄人。 - 苏梨浅和陆妄的位置在一起，周老师的在前面。 行李已经托运，苏梨浅坐在窄小的位置上，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陆妄比她更憋屈。 “高峰这么穷了吗？”冬日的天，陆妄还是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兜帽衫，黑色的兜帽戴在头上，单手撑着下颚满脸嫌弃。 苏梨浅本身身形偏瘦，因此并不觉得挤，只道：“还好吧。”说完，她前面的那位乘客突然将座椅往后一靠。 椅子后背磕到苏梨浅的额头，她下意识闷哼一声。 陆妄转头看她一眼，眸中带上了几分笑意，“不挤？” “不挤。”苏梨浅的后背已经完全贴到靠背上，前面那人躺下来，苏梨浅能直接看到他大片光秃的额头。 太挤了！ “先生，能不能往前调一下？”苏梨浅伸手拍了拍座椅。 那男人戴着耳机，似乎是没有听到苏梨浅说的话。 苏梨浅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闭着眼，假装已经熟睡。 苏梨浅拧眉，抬手招来空姐，“您好，能让这位先生往前去一点吗？” 空姐保持着微笑跟那个男人交谈，男人却只是假装睡觉。 看准了苏梨浅一个小姑娘好欺负。 确实，她生得嫩，又这样年纪小，眼睛里全是不谙世事的单纯。 空姐脸上的微笑都快要挂不住了，她满脸歉意地转向了苏梨浅，“对不起，女士……” 空姐的话还没说完，坐在苏梨浅身边的陆妄突然站了起来。 飞机座椅狭小，他的头顶几乎要碰到上面放置行李的地方。 陆妄歪了歪脖子，盯着那男人看了一眼，然后抬脚，猛地朝他的座椅后背一踹。 那正假装睡觉的男人被身后的力道猛地一冲，直接撞到了前面那人的座椅上，连眼镜都掉了。 “谁啊！”男人终于是“醒”了，摸索着找到自己的眼镜后扭头瞪向陆妄。 少年气势凛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里嚼着一颗薄荷糖。 “这位先生，您好，您的位置挡住这位女士了，请问能往前挪一挪吗？”空姐趁机开口。 男人骂骂咧咧，用力挪了位置，嘴里不干不净，却也不敢找陆妄算账。 陆妄虽年轻，但那股子冷戾的爆发力，满身都充斥着四个字，“我不好惹”。 座位终于调整好了，苏梨浅还没坐下，就被陆妄抓住了手腕。 “升舱。” - 苏梨浅跟着陆妄升到了头等舱。 相比起拥挤的经济舱，头等舱明显宽敞舒适不少，价格自然也更加昂贵。 空姐贴心的送来与经济舱全然不同质地的毛毯。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来杯酒。”陆妄轻车熟路的往椅子上一躺，整个人终于舒展开。 “我们这里有红酒、威士忌……” “威士忌。” “好的，先生。”空姐扭头看向苏梨浅，“这位女士，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呢？” “热牛奶？” “好的，稍等。” 头等舱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苏梨浅坐在陆妄旁边，想到数学老师，“周老师还在后面。” “哦。”陆妄搭着腿躺在那里，手里把玩着那个薄荷糖的罐子，“你去把他叫进来？” “可以吗？” “不可以。” 苏梨浅：…… 座椅大了不少，苏梨浅学着陆妄的样子躺下来，“这个升舱的钱是学校出吗？” “嗯。”陆妄闭上眼，将其中一只耳机塞到苏梨浅的耳朵上，“嘘，别说话，看外面。” 耳机里放着轻音乐，苏梨浅偏头看向飞机窗外。 天色还未完全昏暗，堆聚的云层一簇簇的拥挤在一起，晚霞如火，漱云漂浮，美得震撼。 “先生，您好，在这里。” 轻薄的帘子被撩开，周老师一脸懵懂的出现在头等舱里。 苏梨浅听到声音，乖乖巧巧叫了一声，“老师。” 周老师朝苏梨浅点点头，然后低头询问陆妄，“陆妄同学，这钱学校给报销吗？” - 到津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周老师打了车，跟他们一起去酒店。 这里是津市的五星级酒店，听说住一晚就要花费上千元。 “今天晚上有暴雨，你们注意关窗，有事找我。”周老师叮嘱完，就带着行李箱上了楼。 暴雨。 苏梨浅微微偏头看向窗外，然后突然注意到陆妄的表情似乎不怎么好看。 他偏头看向天空，天际处黑沉沉的，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苏梨浅拖着行李箱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然后一转头，看到陆妄打开了对面的那个房间。 他就住在她对门。 “睡吧。”陆妄戴着黑色兜帽，帽檐往下压着，遮住眉眼，只露出一点白皙下颌线。 他似乎情绪不高，伸手打开门，背着书包往里去，周身气息阴郁。 - 苏梨浅拿着房卡打开房间。 等了一会儿，屋内灯光缓慢亮起。 巨大的两米三大床映入眼帘，宽大的卧室连接着一个小小的客厅，还有一扇漂亮的圆形落地窗，外面是一个巨大的阳台，能看到下面星星点点的人间烟火。 因为楼层较高，所以车鸣之声几乎听不到了，只能看到它们在大街上行驶，像玩具汽车一样。 折腾了这么久，苏梨浅也累了，她走进浴室，发现台子上放着很多一次性物品，居然还有护手霜、洗面奶、面霜、粉底之类的化妆品。 苏梨浅都没用，也没有穿挂在那里的白色浴袍，她穿上了自己带的睡衣。 洗漱完毕后，她从浴室里出来，发现手机上发来通知，今夜津市有大暴雨黄色预警。 苏梨浅关紧窗户，上床睡觉。 睡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闷雷，她一下被惊醒。 苏梨浅怔怔望着那被闪电劈开的黑夜，下意识攥紧了被子。 雷电声断断续续，足足有五下，随后便是瓢泼大雨往下砸落。 虽然外面的雷电声音很大，但酒店的隔音还算不错。 苏梨浅待在屋子里，刚刚闭上眼，突然听到对面房间传来一道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砸碎了。 苏梨浅猛地一下惊醒，仔细又听了听，声音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梨浅下意识想到了刚才周老师提到“暴雨”的时候，陆妄脸上那不怎么好看的表情。 苏梨浅从枕头下面取出手机，给陆妄发了一条消息。 苏梨浅：【睡了吗？】 那边大概有三分钟，才回复过来。 lw：【睡了。】 苏梨浅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可能是她听错了。 等一下，如果睡了那怎么还能回复她的消息？ 苏梨浅迅速打开灯，穿上拖鞋，推开门走到了对面。 已经很晚了，酒店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伸出手，轻轻叩了叩门。 “陆妄？” 没有回应。 苏梨浅蹙眉，刚刚掏出手机要给陆妄发消息，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在这里。” 苏梨浅转头，看到了靠在旁边墙壁上的陆妄。 少年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黑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脸上也都是水渍，就像是洗到一半，直接披了浴袍出来。 他手里拿着手机，那白色浴袍上面沾染着红色的血迹。 苏梨浅顺着那血迹往上看，发现那血是从陆妄拿着手机的手掌上往下蔓延过来的。 鲜血流淌，少年却恍若未觉，站在那里沉着脸，面色苍白又阴郁。 “陆妄……”苏梨浅呐呐出声，“你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又是一道响雷。 伴随着闪电，将黑暗照得亮如白昼。 “轰隆”一声，如同天公震怒一般，将陆妄的脸照得惨白。 少年神色缓慢地眨了眨眼，不复平常冷戾的模样，眼神之中竟透出几许迷茫之色。 他偏头看向苏梨浅，漆黑的瞳孔逐渐聚焦，然后像是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是谁一般。 “陆妄，你这是怎么弄的？疼不疼？” “疼……”少年呢喃出声，在苏梨浅掏出手机想给周老师打电话的时候，那只干净却潮湿的手一把抓住她，声音嘶哑的开口道：“好疼啊。” - 苏梨浅将陆妄带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因为陆妄没有拿房卡。 那如果苏梨浅不出来，他就准备这样在外面一晚上吗？ 看陆妄的样子，肯定也不会想到要去叫服务人员。 苏梨浅记得房间里有急救箱。 她从柜子里找到那个急救箱，找到消毒水，用棉签沾湿，一点一点的替陆妄将手上的血擦干净。 可那血实在是太多了。 苏梨浅用了半包棉签也没搞好。 陆妄站起来，自己进了浴室冲洗。 苏梨浅才发现，是他手掌上有一条很长的伤口，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这个要缝针。” 伤口太深，苏梨浅将浴室里面的浴袍拿出来给陆妄换上，然后带他打车去了附近的急诊。 中途，她还给周老师打了电话，可能因为太累了，所以周老师没有接。 幸好，陆妄的伤口只是硬伤，不过也硬生生缝了八针。 麻药的劲儿过了，陆妄跟苏梨浅坐在出租车上回酒店。 已经是凌晨两点，津市灯火繁荣，狂风骤雨已然停歇。 苏梨浅也累得够呛。 “还疼吗？” 陆妄缝针的时候苏梨浅没敢看。 他现在手掌包着纱布，不能沾水。 “疼。”少年歪头凑过来。 出租车正在拐弯，陆妄的头磕到苏梨浅的肩膀，她听到他呢喃了一声，“苏梨浅，你疼疼我。” 25. 第 25 章 来玩 - “没事。” “不冷吗？” “冷。” 一碗粥。 地抠上面的蛋壳。 苏梨浅：…… - - - 苏梨浅第一名。 陆妄第二名。 在她身边的陆妄脸上。 “去哪里啊？” - 父子俩关系很差。 “游乐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