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威风云》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写这些小故事，都只是一种旧日的痕迹。痕迹呢，就像雪泥鸿爪，难免亦真亦假，只是传说而已，不可当真。记住，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ps:因为是午休和睡前的时间，抽空写的，所以个别错字在所难免，敬请谅解。 此外，故事难免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笔名费尔牧，也是想告诉大家，一切就像一场电影，进来坐下看看故事就好；电影散场，大家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毕竟，生活实苦，电影是糖。 一 入职 1-主角登场 1、 韩奇入职华威的第二天，cmo就被抓走了。 昨天的入职讲话上，黄晓夕还张口闭口反腐，让这群刚刚入职的年轻人眼光放长远些。 “三五年后，你再回头看，一时一地的得失根本不算什么，长期投资才是王道。” “我们公司的红线就是贪腐，只要你做到不拿一分钱，把事情做好，相信公司会给到你相对公平的回报。” “以我为例，来公司的时候也不过是个行业小白，领导给机会，这才几年，已经做到中国区cmo——在座各位，也都是行业内的专家，不出三五年，也都会成为独当一面的业界翘楚。” “来到华威，就一个规则，对事不对人，大家把事情做漂亮，自然会被看到。” 韩奇和一众伙伴，眼含期待，对这位三十多岁的cmo充满敬仰与崇拜。从业界社招入职华威，对韩奇来说，是一次职场的跃迁。此前，仅有影视文娱行业经验的他，是没想过去考虑电子科技公司的，就连著名的世界五百强华威科技，他此前也基本一无所知。 因为猎头的强烈举荐，还在职的韩奇，选了一个周末，偷偷去北六环的华威基地面试。 跟着白鹤走进园区时，韩奇着实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这个硕大的园区，简直是国中之国。在荒郊野外的bj六环外，居然还有这么一处设施齐备、造型现代的科技园区。进了员工活动中心之后，他更是被惊得说不出话。 厅里的造型像是展览馆+机场候机厅的结合体，员工们个个挂着工牌，忙碌的走来走去，有些员工还一边吃饭一边开着电话会议。每个人都像是技术大牛，沉着应对手里的工作和餐食。 等了半小时之后，韩奇见到了闻名业界的耿直cmo黄晓夕。 他穿着一身中式衬衫，步伐轻松，个子不高，但是眼神很有力。远远看过去，给人一种“年轻有为”的第一印象。 相比之下，留着胡子的韩奇，倒有几分老气。两人聊着业界话题，黄晓夕提了几个刁钻的问题，但韩奇都应对有数，让cmo频频点头。 “你们做电影营销，怎么把卖点体现清楚？” “首先是前测，先约一波普通观众，看具体反应，哪里笑了，哪里不爽，包括事后调研；然后调整内容，包括音乐/画面等，上市之前，最后一波一般要留给核心的影评人，让他们提一些专业意见。如果还来得及动，会微调，如果已经动不了，会从舆情应对角度处理。” “嗯，那其实跟手机行业类似，我们也会做前测和kol控评。” “对，事件营销则是抓住一个核心亮点，进行破圈式的策划，比如电影如果讲的是爱情，那就就着热门节点，策划爱情的campaign，如果是漫画，可以打国漫崛起，如果是战争题材，则是结合历史进行一些正能量方向的引导。” “嗯，跨界营销核心是要有方略支撑。” 谈了不到半小时，黄晓夕面露喜色，他已经打定主意，尽快让韩奇入职。 但因为韩奇还未辞职，仍需要一个月左右交接期。 谈完这些细节，黄晓夕托词说还有几个会，匆匆辞别。白鹤则带着韩奇在园区闲逛了一会。 “你来华威几年了？” “我啊，差不多五六年了。” “哇，在一个公司待五六年，太厉害了。” “哪里，这儿很多十几年、二十年的老员工。” “是吗？那还挺稳定的。” “不要太稳定好不好。” “那发展空间怎么样？” “看你自己了，想混也能混，想往上走就得辛苦点，靠自己吧。” “嗯，那挺好，至少相对公平。” 韩奇告别白鹤之后，一个人到员工餐厅坐下，点了一份特色的米线，悄悄吃起来。 吃饭时他也没闲着，一边观察周边员工的交谈，一边在知乎搜索“在华威工作是一种什么体验”，看到楼下各路帖子，他心底也有了几分结果。 2-初来乍到 2、 一个月后，韩奇已经谈好offer，来到松山湖的培训中心。 这是一处在山间湖畔的独立园区，除了厂房之外，还有几栋联排的员工公寓，专供新员工培训、上课、锻炼所用。因为韩奇这一批主要是社招为主，培训的人也是来自五湖四海。 跟韩奇分到一个宿舍的，是一位台湾年轻人。他在台湾的清华大学毕业之后，又考到bj的清华，读完研究生才出来工作。因为之前有过科技行业的经验，所以也归到了社招类。但因为一直在学校的时间比较长，为人还是比较单纯和幼稚的。 陈志国长得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但说话却是典型的台湾腔，这种反差萌，初见会觉得很有意思，听久了总让人产生一种在看译制片的视错觉。 “你造吗？”“酱紫”“什么啦”“不要了吧” 如果不是进到宿舍里面亲眼所见，路过门口你会以为韩奇跟一个台湾女生住到了一起。 培训的生活，初看挺枯燥的，但沉浸其中，倒也有不少乐子。 比如每天早上七点的早操，几百人排着队形，跑上五公里，绕松山湖一周。耳边是鸟语花香，身边是汗液四溢，同事们变成了“战友”“同学”的感觉。一起流过汗的情谊，确实比简简单单坐在一块看看ppt来的深刻。 上课的内容，也别出心裁，既有关于企业本身的品牌介绍，也有各大业务模块的简介，甚至还有隐私、财经、法务，以及心理健康类的内容。可以说，为了让员工能够快速融入公司，这波培训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来上课的都是各业务模块的主管，他们平时忙于工作，也余还要身兼数职，给新到的大头兵们上上课，讲讲日常工作中的雷点和爆点。 面对这波初来乍到的新鲜人，导师们是带着欣赏+训诫的双重心态，既希望他们尽快融入集体，又希望他们能保持新鲜感——毕竟对一个创业三十年的老牌头部公司来说，新鲜血液的作用实在是太重要了。 3-团队破冰 3、 因为培训时表现过于积极，韩奇不出所料被选为小组长。 组长的好处是可以安排大家协作，坏处是事事要身先士卒——或者说，亲力亲为。 比如，完全没有绘画基础的韩奇，也被赶鸭子上架，花了一上午时间，画了一幅组织架构图，为了美观，还在每个人的旁边，补充了神似形不似的草图。 虽然画工令人着急，但还好，韩奇的表达能力一流，上台宣讲时可以把寓意进行延展，甚至根据此前其他小组的点评，进行现场增补的临时发挥。 就这样，几天下来，韩奇成了“男儿当自强”小组的顶梁柱——从这名字就能看出，他们组没有女生。一群在职场混了一段时间的老油条，或者说中老油条，混在一起，像大学生一样做任务。其他人是连糊弄都不想认真糊弄的，只有韩奇，把这些任务当做项目来做。 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就“自驱力”，毕竟，也没人逼着他干这些。 结业那天，公司兴师动众开了一个动员大会。 华威的传奇创始人任总，亲临现场，为大家加油鼓气。 因为培训时表现优异，韩奇得了一个个人金牌，同时得以与任总合影，发到朋友圈炫耀了一番。 任总在会上，说了一番颇有哲理的话:“一杯咖啡吸收宇宙灵气，希望每一个新员工都能快速转身，把自己当做公司的主人，行主人的事，做公司的主，不见外，不唯上，实事求是，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 韩奇的朋友圈，除了晒奖励之外，也把这几日的培训做了一番小结，“七天的训练，跑了三四十公里，认识了几十个兄弟；大家从五湖四海相聚，又将在公司内派往世界各地，未来有机会，还要再续前缘，一起奋斗！” 这边厢培训刚刚结束，还没进行告别聚餐，那边厢部门已经急等着韩奇入职。 整合营销部门负责人张玉芬，已经托人给韩奇捎话，让他找个下午，来一趟云谷，跟部门同事们打个招呼，先认识下，以便尽快进入角色。 从松山湖到云谷，打车也需要一两个小时。 彼时的云谷，还是一个大工地，各种工程都是进行中的模式。车下高速，转入坂田地界，开始一顿颠簸，各种积水的大坑此起彼伏。司机一边咒骂路况，一边寻摸着冲向目的地。 天色向晚时，终于来到云谷。几栋灰色办公楼，矗立在三岔路口，韩奇拿着工作证，刷卡进了门禁。 一上楼，张玉芬就笑脸相迎，把他介绍给部门同事和周边合作部门。 当天，为了在气质上把“行业专家”的身份拿捏住，韩奇特意抹了银灰色发蜡，整个人看起来时尚和成熟起来。但因为天生的娃娃脸，与这霸气的发型略有些隔阂。 “这是洪夜莺，目前主要负责代言人相关的业务；” “这是杨明义，负责跨界和体育合作；” “这位是鳌哥，区占鳌，我们的部长，也是整合营销的汇报对象。” 韩奇一一致意，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过往，拜托大家多多关照。 “你是不是87年的？”隔壁组一个大眼睛的姑娘突然直接问。 “嗯？你看我身份证了吗？” “没有，瞎猜的。” “哈哈，猜错了，我是78的。” 大家笑作一团。这姑娘是黄燕怡，隔壁产品营销组的，负责新产品的样张拍摄统筹，大大的眼睛，像是《还珠格格》时期的赵薇，性格也跟小燕子一样，心直口快。 张玉芬做完基础的团队介绍，就把组内同事，统统拉到会议室，大家瞬间切换成工作模式，开始探讨明年的整合营销规划。 是的，培训还没结束，韩奇已经偷偷的正式上岗了。 4-新的开始 4、 培训告别的晚宴上，小组十几个人围坐一圈，大家畅想起未来的生活。 韩奇是从影视行业跨界来的，其他同事则大多在电子科技行业做过，有几个还是直接竞品跳过来的。 除了两三个在深圳总部的，其他人基本上散落在各省——当然，也有一位勇士，可能近期就要外派到非洲。 烧烤+啤酒，喝上几瓶之后，大家开启了吹牛的流程。 “希望咱们都能一年升一级，三年当上组长，五年当上部长。” “哈哈，希望大家升职加薪，一年升级，半年加薪，秒杀互联网，脚踢bat吧。” “希望大家身体健康，好好混，五年十年之后，看看还有多少人在坚持，到时候再约时间聚聚，除了在国外的回不来，其他人都要飞过来哈。” “对，下次咱们不在东莞聚了，去深圳，到云谷总部去聚。” 大家聊得飞起，却没人知道，三年之后再看，当年大群里的67人，仅剩不到10人了；而韩奇这个小组，依然活下来的则从12人缩减为3人，是的，留存率算是最高了。 韩奇当晚话不多，他在思考下午开会布置的任务。张玉芬给他留的题目是，明年整合营销如何充分利用影视综艺名人资源，把品牌年轻化贯彻到内容中，并实现传播破圈。 “咱们建个群吧，就叫《华威大仙》怎么样？” “好啊，组长你来当群主，把咱们的大仙精神发扬光大，争取在华威打出一片天地。” 夜色深了，入秋的南方凉风习习，但因为离海不远，这风虽咸咸的腻腻的，但却并不寒冷，还带着几分暖意。 回去之后，韩奇久久未曾入睡，与同宿的陈志国聊了很久。他们聊大陆与台湾的文化差异，聊各自的上学经历，聊台湾人的恋爱观，聊对华威的向往与期待。 聊着聊着，天色已经微明。 韩奇昏昏睡去，早操的声音响起时，他们才意识到，下一波培训又开始了。 这里作为一个过渡之所，对所有新员工来说，只是一个客栈。 真正让他们需要严阵以待的，是真刀真枪的实战岗位。 韩奇带着倦意，收拾行李，准备向着云谷出发。 5-正式入职 5、 车行在东莞至深圳的高速上，韩奇快速复盘这十几天的经历。 从bj办好入职，快速预订机票，赶赴松山湖培训，结束培训无缝切换到深圳上班，熟悉团队之后，还要赶回bj，正式开启在华威的“打工人”生涯。 翻阅这段时间的朋友圈，发了不少细节的图，和莫名其妙发的感慨。朋友们自然是鼓励为主，但也有一些质疑声。 主要围绕在跨行业是否合适，能否适应狼厂文化，是否可以发挥所长，等等不一而足。 说实话，韩奇自己也没完全想清楚。但世界上的事，如果都等想清楚再去做，可能也就没有做的必要了。 培训这段时间，他的价值观已经部分被洗脑了，其中一位导师说的话，他就深以为意: “方向大致正确，细节逐步完善，一边做一边改。” 这可能也会成为短期内，他工作的主要方针。 车到云谷时，正午阳光灿烂，韩奇约了几位新同事，中午一块聚个餐。 除了之前已经认识的张玉芬、洪夜莺、杨明义，这次又多了一位宋一凯，他之前在促销部门，因为对整合营销感兴趣，近期申请调入整合营销模块，虽然还没官宣，但也已经逐步在开启交接和过渡，正好跟韩奇一道进入角色。 部门聚餐唯一缺席的是，正在bj出差的马梅——她也是五六年的老员工了，但是风评一般，配合度较差。 饭后开了两个会，韩奇才意识到，他还没搞定住的问题。于是，趁着晚饭的时间空档，在办公室附近寻摸了一处快捷酒店，打算临时住上一段时间。 为了防止无法报销，他还特意去拜访了人力的主管安然，他负责高阶岗位的招聘，此前跟韩奇沟通的比较深入。 安然是个短头发的男士，远远望去，像一个兢兢业业的程序员。这一点，倒是跟这家公司的气质相得益彰。 两人简单聊了一会，他就去忙别的会了，韩奇这才意识到——这家公司似乎每个人都有开不完的会。从面试时的cmo，到培训中的导师，到同部门的同事，甚至连后台部门的人力资源，也有一堆的会要开。 也许，公司可以改名为“华威会议有限公司”或者“华威会议无限公司”。 二、换将 1 风云突变 1、 韩奇的正式工作还没完全展开，已经感受到了华威的快节奏。 在云谷的小旅馆刚住下一天，他已经参加了十几个会。 既有跨界营销相关的，也有产品卖点探讨的，还有媒介投放拉通的。大部分会，都只是信息知会，人需要参加，但其实不用太多发言，只要在就行。 而部门内其他人，则也有业务交叉，张玉芬统筹部门业务，但她个人的专长在媒介投放，于是很多精力放在了媒介领域；洪夜莺则聚焦在代言人、娱乐营销相关业务，其他参与较少；杨明义主要是品牌跨界和体育营销，宋一凯因为是刚刚分过来，还没有明确分工，他正在利用此前资源，重点推进电商相关的联合营销跨界。 整体看下来，韩奇发现自己的分工没那么明确了，他好像什么都能参与，又好像都不算本职工作。 娱乐营销是专业领域，代言人或名人合作，本是手到擒来的事，但现有业务已经在进行中，并不需要他过多参与；品牌合作，倒是有一些资源，介绍过来之后，张玉芬又安排杨明义去跟进，等于是韩奇给了一些建议，成了“过桥”；电商他参与的少，但是会也没少参加，作为一个旁观者，提了不少意见。 大家对这个新来的专家，态度倒是很好，就是用处还没体现出来。 仿佛公司花大钱，挖来了一个提意见的专家，然后具体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山头，并不需要这个“专家”自己动手。 但是他也很清楚，在华威这种公司，每个人都像一头头野狼，不管是肉哪怕是屎，都要靠抢才能拿到。 毕竟，“公司不养闲人”——这句话，后来的几年，韩奇越来越深刻体会到。 时间过得好快，来深圳办公室报到也有一周多了。正在韩奇准备打道回府，到bj办公室开始新的职业生涯时，办公室里传出了新消息。 因为黄晓夕的贪腐牵连，张玉芬可能要很快离开公司。甚至还有人传言，就连部门的一号位，区占鳌，鳌哥也面临一些审计的风险。 如果是这种状况，韩奇反倒没那么急着回bj了。 毕竟，乱中取胜，不知道张玉芬走了之后，会是一种什么局面。 传闻后的第四天，果然，张玉芬请长假了。 据华威的老员工说，在这家公司，每个人都像是永动机，如果有人突然请了长假，尤其是一周以上，或两周左右的，那一般就是两种结果: 一、被调查，不久将被辞退或劝退； 二、主动离职，在离职之前，把积攒的年假用掉。 很明显，张玉芬属于第一种情况。 据可靠线报，她的故事还有很复杂的版本。 二 换将 2 暗度陈仓 2、 五年前，初入职场的小芬，还是一名职场小白，带着对大厂的憧憬，披荆斩棘来到市场部。 此时，已经崭露头角的黄晓夕，则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一枚。此前在行业内，已经做了几年乙方公司的黄晓夕，在行业内有着人脉和资源，同时自己也有手段与能力。 加入华威初创的手机部门之后，凭借对行业的判断，及果敢的执行能力，他很快得到了cmo的赏识。 cmo调往西欧地区部之后，黄晓夕顺利上位，成为备选cmo的热门人选。 而因为几场发布会的沟通接触，小芬与晓夕，这一上一下两位，不知何时，已经勾搭到一起。 两人作风大胆，不但出双入对，还在办公室摆上了出去游玩的合影——就是那种贴脸照风格的合照，每次有人到黄总办公室汇报，总会不经意间发现这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而随着这个秘密，日渐高企的，还有小芬的地位与声望。 据后来合作过的供应商私下说，之前有几次，在bj约见供应商大佬时，黄晓夕直接指着张玉芬说，“以后市场部的事，找她就行——她做我的主！” 话到这个份上，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大家心领神会，纷纷找小芬通融。 很快，从供应商入选资源池，到核价、采购竞标，设置方案沟通，小芬都可以涉足其中。 当然，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黄晓夕出事，也跟供应商有关。 他们为了搞定黄晓夕，下了血本，不但需要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着，还要过张玉芬这一关，于是钱偷偷送着，她要在深圳安家，供应商还支持了首付。 一切准备停当，干了一年多，刚刚开始挣钱，却赶上公司审计部的大筛查，要求供应商轮换——正常节奏是三年左右轮换，且轮换只是重新走一遍招标流程，原有供应商可以继续参与——也就是说，如果表现优秀，有可能连任。 但本次，不知是否审计部得到了一些线索，直接要求规则改成重新招标，旧有供应商不能参与。 于是，对这家供应商来说，他们吃了一个大的哑巴亏——成本先付出去了，还没来得及收割，就被扫地出门了。 供应商老板去找黄晓夕，让他想想办法，甚至还想到换家公司继续投标，让他帮忙通融通融。但黄晓夕也预感到此事没那么简单，一口回绝。 供应商破罐子破摔，决定主动出击，向审计部举报，以此来换取继续投标的机会。 没多久，调查就从供应商，蔓延到黄晓夕，然后是张玉芬，还有此前与黄晓夕过从甚密的区占鳌。 整个市场部都快掀翻了。 不过，黄晓夕却并不慌张。 一来，他们家在公安系统有一定人脉，不至于被人栽赃；二来，他此前虽然为人高调，但是做事却比较周密，并没有直接收钱的证据。 项目组审查遇到了瓶颈，于是，有人想到了张玉芬这个突破口。 毕竟从供应商给出的线索来看，黄晓夕直接拿钱的时候比较少，而张玉芬，则是切切实实拿过的。 于是，一场事先张扬的看守所参观被如期安排上了。 张玉芬还一无所知，就跟着部门同事一块，来到了龙岗看守所的门口。 大巴到站的时候，别人都进去参观“过来人”了，只有她被拦住，关进了一间小黑屋。 在小黑屋关了三四个小时之后，龙岗派出所的经侦人员，才慢悠悠的提审。 “说吧，看你能坦白多少，才能决定咱们聊点什么。是聊聊你回去之后，怎么继续开展工作，还是别回去了，在这里好好交代你的犯罪事实？” 张玉芬虽然吓破了胆，但也还在强装镇定。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提供一些线索，能否将功赎罪？” “那要看是多大的线索，对案情发展有多大帮助。” “我需要一个承诺。” “好，你可以先跟公司的审计聊聊。” 张玉芬以主动交代所有犯罪事实为条件，换取了公司不起诉。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关押在看守所的黄晓夕，本来因为没有切实证据，还需要再多关押几个月，才能进入审判流程。但因为她的“仗义执言”，提供了强有力的直接证据，公司决定加速起诉流程。 最终，因不当职务侵占（也就是俗称的贪污）六十多万（是的，查实的就这个数，实际，恐怕不会有人知道），黄晓夕被判刑三年。 职业生涯毁于一旦。 而张玉芬，虽然戴罪立功，公司不会再对她进行刑事起诉。但因为事涉贪腐，自然也不会再重用——甚至，核心项目已经不敢再让她参与。 在打入冷宫几天之后，张玉芬自觉没趣，请了个长假。不久，就以加盟新公司为名，搬离了深圳，去了bj。 只是，不知道她此前为了安家深圳而买的房子，是退了还是卖了。 反正，这些事，监狱里的黄晓夕最想知道。 二 换将 3 小试牛刀 3、 面对这一变故，鳌哥安排韩奇先暂管，代替张玉芬统筹部门事务。 因此，他得以很快熟悉工作流程，及跨界营销的业务范畴。 跨界营销虽然只有个位数的几条兵，但在营销部却举足轻重。毕竟，全公司的跨界合作、代言人、体育、品牌联合等，都在这个部门。可以说，在花钱领域，除了每年固定的媒介投放，就属跨界营销这块预算占大头了。 而之前黄晓夕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媒介交给张玉芬打理，跨界这块他招个新人，但是自己直接控制。这样，整个市场部，需要花钱的部分，都在他一手掌握下，自然就方便暗箱操作了。 现在，既然公司借着这个事件，把黄晓夕附近的人都清除了，那跨界营销的预算，也就得到了对应缩减。 公司ceo，赵亮赵总，也下文说，自己要直接兼管市场部。 不过，因此，他年度的考评也拿到了破天荒的c。要知道，在华威的体系里，a是优秀，b+是良好，b是正常，c那可是不合格。如果遇到不好的年景，打c就是辞退的前兆。 当然，对于公司元老级的赵总来说，不存在辞退一说，除非查出他也有贪腐问题。 这个c只是因为黄晓夕的事情牵连，导致整个事业部业绩收到了一票否决。对赵总来说，严管下属，成了这段时间的头等大事。 于是，跨界营销首当其冲。 还没混到脸熟的韩奇，就得战战兢兢面对被公司严整的大领导，心里的惶恐可见一斑。不过还好，鳌哥对他还算照顾。 对区占鳌来说，这码子事属实无辜。 他虽然与黄晓夕私下里走的比较近，但那都是为了开展工作方便，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以前都是一块奋斗的兄弟，后来黄晓夕鸡犬升天上了位，作为老战友的鳌哥，也不可能不支持他的业务。 于是，落了个“余党”的误会，其实他并没有参与其中的脏事。 鳌哥，为人正直，做事稳重，还算深得赵总信任。 在他的授意之下，韩奇做了一版新的年度规划，准备约时间跟赵总做一次汇报。毕竟，现在媒介和跨界营销两个模块都塌了，如果再不定下来预算计划，那明年的核心资源，和大投放可能都要落空。 对公司来说，贪腐要查，但是事情还要继续干，不可能因为查处了一两个人，业务就停滞了。 韩奇的汇报还算顺利，赵总在会上没有表态，只是偶尔点头，表示自己仍需考虑。 后来，鳌哥跟他说，以后你可以注意观察，对赵总来说，如果是他鼎力支持的事，一般当场就直接表态了；如果他说需要慎重考虑，或再回去想想——那这事八成没戏。只不过，赵总这人忠厚，怕寒了兄弟们的心，一般不会当面否定。 韩奇大概明白了，因为自己初来乍到，提了一堆娱乐资源，包括大电影的赞助，综艺和合作，电视剧的植入，从费用量级上来说，过亿了；从内容上来说，对科技直男出身的领导们来说，也都是陌生领域。 面对自己不熟悉的内容，加上不熟悉的新员工，再加上刚刚查出过的风险，几个元素叠加在一起，确实让他不敢决策。 随着第一次正式汇报的失利，韩奇也准备回去看看。 毕竟，从入职培训开始，到在深圳的小旅馆过渡，他已经离家半个多月了。 从一开始的好奇与兴奋，到面对变化时的茫然与期待，到直面决策层的慌乱与无措，他一边学习，一边成长。 但对于一个二十万人的科技机器来说，韩奇也只是其中的一个螺丝钉。 这个螺丝钉，还在找自己的位置——而这位置，却并没有那么稳。 二 换将 4 渔翁得利 4、 回bj之前，杨明义偷偷告诉他，听说人力在招聘一个行业专家，据说是从王老吉挖过来的，在跨界这块干了十几年。 韩奇一听这消息，就大概明白了公司的套路。 虽然招了韩奇进来，但一则他是黄晓夕找来的，不知道此前有没有什么瓜葛；二来，跨界营销这个模块越来越危险，是否放心直接交给一个新人；三来，本身给韩奇的规划，是直接归张玉芬管辖，虽然张玉芬因为个人原因撤了，是否就此给他向上拔一级。 一切，都在胡光辉入职之后变得明了了。 在韩奇回到bj的第三天，睡完午觉之后，突然被拉到一个电话会议。 会议那头是熟悉的洪夜莺的福建口音，原来，她在介绍新的部门负责人，胡光辉——辉哥。 辉哥此前在王老吉做了好几年，那些行业内知名的跨界案例，都出自他的手下。 这次，跳槽到华威，一是猎头的功力，一是公司的承诺。据说，公司给了丰厚的股票承诺，才把他从现在安稳的位置挖过来。 韩奇成了唯一不在现场的人。 深圳主会场其乐融融，福建口音、广东口音交相辉映，韩奇想试着融入，却发现自己的身份比较尴尬。 既是个新人，又不算领导，在行业内的资历肯定比那些员工强多了，但在这个新公司，则一切信息都是二手的。 后来，经一位高人指点——隔壁桌的李影，她几句话开导之后，韩奇决定迅速拜码头，向辉哥投诚。 辉哥也是个敞亮人，毕竟他跳槽过来，是想做一些行业内有影响力的案例，手下如果有可用之人，自然是欢迎之至。 很快，韩奇就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是跨界营销内部，最懂营销策划的，也就是俗称的“军师”。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所有跟跨界营销相关的业务，只要牵扯到营销策划，大家都会第一时间找到韩奇。韩奇也不厌其烦，作为一个持续输出的角色，为所有人出谋划策。 直到，一件事，让他决定改变生存策略。 三 内斗 1 海哥的关注 1、海哥的关注 某个不那么忙的中午，产品营销的海哥，托人约韩奇一块吃个饭。 三人来到融科负一层的饺子馆。这家饺子馆，主打鲅鱼饺子，对北方人来说可能并不稀奇，但对韩奇这个ah人来说还是挺新奇的——ah人自认为老家是中部或东部，但在北方人眼里，他们是南方人，而在南方人眼里，他们又成了北方人。 鲅鱼饺子还没上来的档口，海哥说话了，“兄弟，我看你挺能的，有没有想法跟我混？” 韩奇没想到海哥这个人如此直接，筷子夹着海带丝的手，在桌子上愣了一下。 “海哥，感谢您这么看得起我，我也很想跟您混。不过，现在您的部门主要是做产品营销，产品这块我不熟，之前一直做的也是娱乐和跨界的业务。如果去了产品营销，可能要从头开始了。” “我带你啊，你要是想干，可以试试。我看你人不错。” “好，你容我想想。” 心直口快的海哥，全名江海从，这霸气外露的名字，意思是江里海里的都要跟从。 韩奇对他倒是有一定欣赏，这几个核心主管里，他属于比较直接的类型，开会时也会表达自己的意见，即使领导提出了疑问或训斥，他也有自己的身段，偶尔可以化解的悄无声息。 但问题是，刚刚来到部门的韩奇，自己还没站稳脚跟，鳌哥对他也不错，虽然这次部门负责人的位置，被资历更佳的辉哥拿走了，但如果因此就马上另投他人，恐怕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海哥这个人属实不简单。 产品研发出身的他，从最基层的技术员干起，后来是小组长，再到研发经理，后来因为某次项目汇报出色，被赵总发现，从研发挖到了市场体系。 一开始也在销售体系做过，后来逐渐在市场部站稳脚跟。 对于一个手机公司来说，产品营销可以说是重中之重，所有内容和营销事件，都需要围绕产品来做。产品的话语权，也渗透到了研发和销售两个维度，营销加在中间，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受夹板气，但对于海哥来说，正好如鱼得水。 研发是自己的老领导和老部下，销售则是一块奋斗过的兄弟，营销这边，则是一堆新人和小兄弟，对他来说，拿捏这些人，简直是小菜一碟。 这也是赵总如此器重他的原因。 此次，因为黄晓夕的贪腐问题，市场部几乎沦陷，但江海从却幸免于难。 虽然说平时他与黄晓夕也有说有笑，一块吃吃喝喝，但毕竟他远在bj，与常驻深圳的黄晓夕还是隔了一层。 之前大家还觉得他可能属于第二圈层，离核心领导远了点。但这次出事之后，大家发现，远也不一定是害处，可能还会因祸得福。 还有一个传闻，也在bj办公室传开了。韩奇听到的时候，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三 内斗 2 九子夺嫡 2、九子夺嫡 从深圳飞过来出差的程再飞（当然，这是外号，本名就不对外透露了），神秘的拉上韩奇去吃午饭。 在办公室旁边后巷的百年卤煮店里，跟着一群膀大腰圆的bj大爷一堆，两人吃的不亦乐乎。 “我跟你说，我听说海哥已经跟鳌哥说好了，两人决定报团取暖，一起力推海哥上位。等海哥上去之后，就把产品营销和pr都给鳌哥，让他实际上成为部门的一哥，但是门面人物得是海哥。海哥奋斗这么多年，要的是个位置。” “可是我之前听说鳌哥可能会走啊，他难道还能待很久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看过西游记嘛，有后台的妖怪都被接走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鳌哥吗？” “他也是老部下了，领导跟他也有感情的。” “这倒是，我看赵总基本上什么事都要问鳌哥的意见。鳌哥实际上是部门的一哥啊。” “谁不说呢，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接替黄晓夕的肯定就是鳌哥啊，根本没有其他人选。” “那其他几位哥呢？他们没意见吗？” “意见当然有啊，但是没用啊，抗议无效。” 程再飞虽然是个大嘴巴，但却说的也是大实话。 市场部这个大部门，管着几百人，分了大致四五个模块。 其中鳌哥管着pr和媒介，属于公司最花钱最有预算话语权的部门； 海哥管着产品营销，属于研发和销售的中转站，内容话语权最强； 小林哥，梳着一个大马尾，管着线上营销，属于最潮最年轻的团队； 波哥，每天拿着一台手机，横屏打游戏，属于完全躺平的部门； 此外，还有两个置身事外的核心人物，辉哥刚过来，向鳌哥汇报，但是跨界营销的业务相对独立，预算也大； 品牌部的蕾哈娜，台湾人，广告公司出身，平时聊得都是云里雾里不接地气的事，自然也不在斗争范围内。 数来数去，黄晓夕在时，还有一个“外戚”张玉芬，他被铲除后，张党也没了，与之关联的原媒介团队也烟消云散；鳌哥因为受到牵连，直接继承的可能性更小了。 这样排下来，如果按照顺位逻辑，确实应该是海哥上位的可能性大一些。 但因为海哥为人高调，平时大大咧咧，与同在bj的小林哥却有些不和，虽然表面上两人仍然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私底下，尤其是处理同一件事情，却往往是截然相反的操作。 当然，一切是性格使然。 所以，海哥如果想上位，小林哥的不认可，可能是很大阻碍之一；至于波哥，他与世无争，基本上处于权力圈子之外了。 只要他不在大会上提出反对意见，也就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蕾哈娜谁也不吊，可能拉也拉不到，但是呢，也不用太在乎，毕竟连赵总本身，也没有表现出很在乎品牌的样子。 辉哥是个浮动项，看不出他的倾向性，但因为架构上来说，跨界营销向鳌哥汇报，如果鳌哥站出来支持，则辉哥不太可能公开与他对着干。 所以，从海哥的视角来看，只要搞定了鳌哥，就基本上赢了一半。 剩下就是搞定波哥，不站出来反对，搞定小林哥，给足面子，让他卖个人场。 至于其他人，辉哥和蕾哈娜，则无需特意维护，只要别当面得罪就好。 一切，似乎都在海哥的计算之内。 三 内斗 3 陡然生变 3、陡然生变 回了bj没多久，一个月还没到，鳌哥给韩奇打电话，让他再去一趟深圳。 但因为没说具体是什么事，韩奇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要发生。 鳌哥约韩奇在公司旁边的烤乳鸽吃午饭。饭后，两人沿着云谷的办公区，走了四五圈。 “新能源你怎么看？” “现在还是个概念吧，量产还需要时间。” “将来呢？” “将来肯定是个朝阳产业，但应该还需要四五年。有点像没出来之前的苹果。” “手机行业呢？你觉得哪家还有希望？” “目前这个大乱斗的状态，应该还能持续一两年，但两年之后，潮退了就会发现谁在裸泳。” “比如呢？” “比如乐士，之前我有不少朋友在那，现在都闹着想走，还没找到下家；还有库牌，可能也不长久，传说离崩盘不远了。其他也就是ov米几家，活得不错。锤子作为一个新品牌，也还可圈可点。” “美族呢？” “怎么说呢，个性有余，品质不足。野心大于实力。” 鳌哥听完，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他们俩就这样，围着云谷一圈圈走起来。午后的深圳，凉风来袭，虽然吹在身上冷冷的，但只要找到避风港，就很容易避开凉意。 鳌哥似乎想多交代几句，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后只能微叹了几口气，然后说“好好干”，也就没有再多话了。 果然，没几天，传来了消息，鳌哥主动离职了。 内部消息说，之前黄晓夕被抓之后，稽查曾经也跟他聊过，当时说的是了解情况，他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清楚之后，以为事情过去了。 没想到，现在审计也加入进来，翻来覆去问一些几年前的项目。很明显，是想在其中找到不合格、可能有猫腻的地方。 虽然鳌哥自认为身家清白，但也不堪其扰。 再加上赵总本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更不可能再重用鳌哥了。据说就是因为年终奖的评议居然都没叫他商量，鳌哥自觉没趣，主动提出了离职。 赵总虽假意挽留，但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谁也没想到，曾经叱咤风云，可能顺位继承cmo角色的鳌哥，就这样主动撤出了。 而他的退出，对海哥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本来，他们已经结成了统一战线，两个人的话语权，在部门内联手的话，可以说呼风唤雨也不算夸张了。 但如今鳌哥一撤，海哥又成孤家寡人了。面对着不投脾气的小林哥，似有他图的波哥，以及互不顺眼的蕾哈娜，以及还不太熟的辉哥，海哥突然觉得局面变得危险起来。 谁能上位他不知道，但至少短期内，他没那么顺利上去了。 至少，剩下这些人，不会心甘情愿力挺他。 海哥决定兵行险招，直接找赵总要位置。 三 内斗 4 碰钉子 4、碰钉子 海哥单枪匹马，从bj杀到深圳。 赵总刚从西安出差回来，两人约到了一个小酒馆。 虽然同为东北人，但是两人的性格、爱好却迥异。赵总为人沉静，喜怒不形于色，海哥风风火火，性格比较容易表露。从爱喝的酒也能看出来区别，赵总喜欢喝白酒，用小脚杯，一口一口品；海哥则喜欢啤酒，原酿，一扎一扎喝。 当然，因为是海哥去找赵总，自然喝的是白酒。 两人酒过三巡，赵总才袒露心声。 “兄弟，不是我不提携你，但是你资历还浅。之前从研发调到市场，是我看到你有做营销的潜质，确实这几年做的还不错。但是，市场部，不只是产品营销这一块，还有论坛、social、pr、品牌、媒介，这些都要全知全会。要不然，不能服众啊。” “赵总，你说的兄弟都懂。只是，现在这个机会难得，你不扶一把，我怕后面就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说咱们这么重要的位置，你不得放个自己人——要不然，这么多费用，哪能放心呢？” 海哥一句话说到了赵总的痛处。 但赵总毕竟是老江湖，喜怒不形于色。 “所以我现在自己兼管嘛，我辛苦一点，但兄弟们安全一点。要不然，不管是谁，再出点事，咱们这个团队可就散了。” “亮哥，你看，我跟你混这么多年，不说是您身边人吧，但至少也算是左右手吧。” 赵总抬手一拦，意思是话不用多说，他收尾总结: “左右手也挺好，你就继续帮我看好家。产品营销是咱们的立身之本，你帮我做好，我不会亏待你。现在咱们这块还是创业期，队伍不能乱。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实话跟你讲吧，现在扶你上去，团队不服你，最后还是不欢而散。还不如维持现状，我来统管，但实际上，你说，咱兄弟俩，不就等于是你帮我管嘛。” 海哥还想说点什么，赵总夹了一块肥肉，放到他碗碟里。 海哥明白赵总的意思，吞了一口酒，夹起那块肥肉，几口咽了下去。 没几天，他回了bj。这次回了，海哥颓了几天，他的企图心，被领导拿捏的死死的，同时还被当面“判了死刑”——这对一心想着出人头地的海哥来说，无异于一把将他的目标抹杀了。 海哥郁闷之极，又叫上了平时要好的小兄弟，吃点东西，喝点闷酒。 一直跟他比较紧的兄弟，小五子，则把韩奇叫到了一块。 韩奇此时，则发挥了“军师”的本色，斗胆向海哥献上一计。 三 内斗 5 汉相 5、汉相 海哥喝着扎啤，嚼着他的猪头肉。 桌上还摆着几瓶扎啤，几捆烤串，羊腰子，烤韭菜，馒头片，烤玉米，还有两打生蚝。 对三个人来说，这些东西着实多了点。 但对海哥来说，这都不算啥，“尽兴，兄弟们尽兴啊！” 对于面前的两个小弟来说，他此时不是什么摆架子的领导，只是个能吃能喝的大哥，比他们俩年长几岁。 海哥撸着串，韩奇喝了一口扎啤，面露谄色。 “海哥，我有个建议，说出来你别不爱听。” “讲。” “你不觉得cmo这个位置很危险吗？” “什么意思？” “黄晓夕的事且不说，鳌哥为什么会走？如果他不是对cmo有期待，就这么混着，也没什么问题，也不会走；如果把这个位置给了你，那整个公司都会盯着，不管是大事小事，但凡出点差错，顶头受罚的就是你——更别提赵总，他如果再被牵连，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你的建议是？” “我的建议是，做司马懿不如做曹操。” “展开讲讲。” “司马懿忍了几十年，一直当权臣，在魏国也算是权倾天下，可后来随着他纵容后人篡权，他就成了天下耻笑的对象，乱臣贼子的代表。曹操呢？可以说是乱臣贼子的祖师爷，可是人家说什么，‘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虽然话说的狂妄，但却不无道理。” “你说我是司马懿，还是曹操？” “我斗胆建议您，做事实上的曹操，不做别人口中的司马懿。” “我倒是想——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压根也没想要上去。” 海哥闷了一大口，扎啤杯子空了，他一抬手，小五子立刻会意，接过杯子，歪着倒满，基本上没什么泡沫。 韩奇看着小五，甚至衍生出一丝艳羡——是的，对于这种传说中的“有眼力价”，一直是他最缺的特质。这种东西可能是天赋，后天学习是远远赶不上的。 海哥吃起了韭菜，韩奇还没说完。 “不管是赵总直管，还是后面再来一个什么cmo，只要您把几位哥都维护好，全都变成自己人，那实际上在市场部，唯一的话事人就是海哥你。至于，谁挂名，还重要吗？” “你小子知道的有点多啊——怎么样，调到我部门吧，我不会亏待你。” “海哥，你又逗我。之前我刚答应鳌哥，跟着辉哥把跨界营销做起来。” “你小子，不识抬举，总有一天看你落我手里。” 几个人说说笑笑，吃喝到半夜。 三 内斗 6 合纵连横 6、合纵连横 海哥嘴上说着无所谓，谁也不在乎，实际上，却在按照韩奇的建议行事。 因为酒醒之后，他又回想起赵总那晚的话，“我来统管，不就是你帮我管嘛”，这句话如果深究，其实也是赵总在授意，他如果可以笼络人心，自然也就约等于部门的实际话事人。 这样的话，大权在握，又不用冲锋在前，倒也不失为一种安全方案。 说干就干，他决定从最好下手的部分先动。 胡光辉是个广东人，他人生的第二爱好就是烧鹅——也许你会问了，那第一爱好呢？当然是赚钱啦。 海哥投其所好，约在了bj难得一见的广式烧鹅店，两人聊了不到十句话，就发现彼此很投缘。说到底，都是聪明人，就像《鹿鼎记》里韦小宝和陈近南的对话那样，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辉哥被收入麾下之后，海哥又想到了蕾哈娜，虽说这位台湾大姐头铁，不好搞定——毕竟也是敢于当面顶撞顶头上司的耿直girl，但因为品牌话语权弱，如果能够拿着赵总的大旗压一压，可能也不用太费力气。 不过还好，在他出发去深圳之前，辉哥提供了一个线索——赵总最近在跟战略规划部的军哥沟通，如果他能来的话，可能就会替换掉蕾哈娜的位置。 “这样也好，军哥之前打过照面，都是敞亮人，一顿饭的事。”海哥电话里这样说着，转眼就在微信上跟军哥约到了烤乳鸽。 是的，你也发现了，大家一有事情谈，就喜欢约到烤乳鸽。 据韩奇分析，有以下几个原因: 一、距离够近，从办公室走出来，不到五分钟，中午约人不容易迟到； 二、味道不错，南北兼顾，既有广式的烤乳鸽，也有北方的大拌菜； 三、位置宽敞，人与人之间隔得比较开，不像附近其他馆子，聊点事隔壁都听见了； 四、人均高一点，比一般午餐的地方贵一些，这样就避免遇到太多同事，传出去节外生枝。 当然，以上都是理性的推理与分析，如果从感性角度来说，可能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喜欢吃。 对海哥来说，一切油腻爽口的玩意，都是好东西。 军哥可是公司里的老油条了，在华威十年，换了九个部门，还能节节高升。看他的简历，就像在看公司的发展史，什么部门声势旺，他就往什么部门钻。 这样的人，要么就成了大领导，要么就成了领导身边的——当然，不是太监，是参谋。 对赵总来说，现在就缺这么一号人。 现有的几个手下，能力是有的，但是能提出点第三方观点，看起来比较中立，或者局外人视角的，还真没有。要么是乌压压一片奉承，要么是个人情绪或私家判断的直怼，很少有那种有理有据说的头头是道的反驳。 而提及论理，在华威幸存的老员工里，则没几个人是军哥的对手。 毕竟，军哥可是把瓜子摆在办公位上的人——有传说，天天嗑瓜子能练口才。不知这是戏谑，还是有什么科学依据（有也是搞笑诺贝尔那种风格，嗑瓜子可以锻炼嘴部肌肉及舌尖神经元，由此推断，可以提升表达的硬件配置）。 军哥与海哥的对话，那就是卧龙遇见了凤雏，铁拐李遇到了汉钟离，鲁智深遇上了武松——总之一句话，般配！ 一顿饭的功夫，他们俩已经是铁磁了。再加上之前已经勾搭上的辉哥，瞬间，经过运作，海哥在市场部已经形成了铁三角，人称“海军之光”。 搞定了跨界与品牌之后，加上自己在产品营销的底子，海哥自信起来，以后在内部核心会上，除了赵总之外，自己至少有了稳妥的三票，妥妥的多数派啊。 剩下的人里边，小林哥让他独自潇洒，也就随他去了。 波哥嘛，多点几次，他也就明白了。 海哥想到这些，屡屡笑出声来。 从bj办公室，到深圳办公室，总能听到海哥爽朗的笑声。 三 内斗 7、新的传闻 7、新的传闻 海哥稳了一个月，坊间传闻从外面传到了内部。 有媒体人在大群里问，听说宝洁的白哥去了华威，有知道消息的吗？ 果然，最后知道消息的居然是内部群众。当韩奇飞到深圳，跟着辉哥一块汇报跨界营销的项目规划时，才知道市场部已经变天了。 原来赵总之前的缓兵之计，是为了稳住团队，真正的操盘手，才是老赵啊。 而且，听说除了cmo走马上任，马上还有一位业内奇才，要接替之前鳌哥的位置，顺利继承pr大业。 这些信息接二连三，让海哥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悲伤，就要带上成年人的面具，开心的迎接直属上司和新同事的到来。 不过还好，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新的pr负责人会在bj入职。 他心里想的是，“哼哼，小样，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不是？” 一周之后，新的pr负责人涛子登场。 身穿皮衣，一头白发，满嘴京片子，跟他聊天，你能听出一半的花活——也就是说还有一半是事实。 不过呢，这个专长，用在pr上简直是事半功倍。毕竟，pr人有一半时间，都在力图完美且天衣无缝的撒谎。 “本人平生撒谎无数，但没有一个是完美的，毕竟，完美的总是下一个。” 涛子入职当天，跟领导层的沟通，就让人眼前一亮。 完全没有什么领导架子，甚至过于没架子了。 这还不算最大的惊喜，对韩奇来说，更大的惊喜是，他居然发现，这位自称涛子的老哥哥，居然是自己五六年前的领导。 是的，当年还在搜狐做电影频道编辑的韩奇，还是一枚职场小透明，而那时的涛子哥，早已经是名声大振的部门负责人。 当然，现在他是认不出韩奇了，直到韩奇认出了他。一顿近乎之后，两人成了贾雨村与门子的关系。公司内的真真假假各路小道消息，都成了涛子哥与韩奇的席间话题。 也因为这层关系，他们俩成了断断续续的饭搭子。 而随着时间流逝，韩奇发现，涛子最忠实的饭搭子，其实是海哥。 一切就像一张网，每个人就是一个元点，织着织着，就成了一张张互相纠缠的网络。 令韩奇欣喜的是，涛子哥成了自己的间接领导，无形中等于多了一位熟人；令人沮丧的是，辉哥与涛子哥似乎因为办事风格的问题，不是一路人，且渐行渐远。 韩奇无意间成了夹在其中的沙砾，想挣脱而不得，想融入也很难。 就这样搅在一起，开启了他的新冒险。 四 夺帅 1 白哥来了 1、白哥来了 白哥就这样登上了历史舞台。 他梳着一个老式的偏分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常年穿一件灰色衬衫，配西装裤，即使是冬天，也基本上不穿外套。 说话时语速很快，但因为带着广东口音，有时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理解清楚他的意思。 白哥平时说的不多，他喜欢倾听。一般白哥主持的会议，流程大致是这样: 一、他姗姗来迟，最后一个出场； 二、让秘书给他泡一壶茶，坐在c位； 三、茶焖一会，倒入茶杯，好，开始讲吧； 四、汇报人讲完方案，白哥并不急着发表意见，而是问其他在座的主管，“xx，你怎么看？” 五、一轮发言完毕，白哥总结陈词。 他一般不会直接驳斥其他人的意见，表达自我也是比较婉转的，他喜欢博采众长，总结时把各家的意见都带上，然后略带偏向的表达自己的喜好。 如果白哥的意见跟大家截然相反，他表达之后有人表示不妥，白哥一般会略加思索，然后说“好，就按你们的意见办”。 某种意义上说，白哥是最民主的大领导，也有人说，他是因为刚过来，从快消调到电子行业，不敢轻易做决策，核心事件还是听大家意见——这样稳妥一些，不会犯大错，不至于影响高管考核期的转正。 确实，这种说法对了一半。 白哥确实很重视转正，也做了悉心准备；但他转正之后，也并没变化多少，只是会更直接表达自己的好恶——但并不作为最终决策的依据，最终“还是听大家的”。 白哥这种做事风格，倒是给了海哥可乘之机。 海哥本身就是急性子，喜欢在会上表达自我的人，再加上他运作舆论的功力，导致一般的会上，会出现以下几种局面: 一、海哥表态支持，涛子力挺，其他人默认，白哥同意； 二、海哥委婉支持，辉哥出面打圆场，其他人不表态，白哥间接同意； 三、海哥不表态，其他哥模棱两可，白哥看情况不做决策； 四、海哥不同意，并详述其观点，涛子力挺，其他哥附和，白哥表示同意； 五、海哥不同意，但不细说，其他哥众说纷纭，白哥看人数多少，决定最终答案。 也许，你已经看出来了。 市场部有一段时间，其实是海哥在决策——当然，用他自己的话说，“都是兄弟们支持”！ 白哥也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忍受——还不是因为内部错综复杂，他需要先活下来。 在不出错的前提下，求稳才是第一安全牌。 当然，白哥也不是等闲之辈，不可能就这样放纵局面乱下去。 他一出手，市场部就发生了震动。 四 夺帅 2 白哥出手 2、白哥出手 白哥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已经大致摸清了每个人的脾气秉性。 海哥掌管产品营销，同时负责与研发、销售拉通，是事实上的话事人； 涛子初来乍到，已经跟海哥打成一片，两人在bj每天混在一起； 小林哥主管social，有自己的一帮兄弟，但是自成一派，可为我用； 波哥与世无争，基本上自我放弃了，但此时正好可以把他抬起来，委以重任； 辉哥为人聪明，与涛子面和心不和，可以拉过来，成为直系； 至于军哥，基本上是赵总的军师，就束之高阁，不作核心争取了。 说干就干。 白哥用一周时间，分别单独沟通了波哥、辉哥、小林哥，把三人的位置往上抬，并明示暗示，要把几个人拉到一起，成为领导的亲信。除了小林哥表示自己不站队，但绝对配合工作之外，另外两位都表示要效忠白哥。 这还不够，现在媒介是个花大钱的部门，但在pr下面，计划被压制，预算也被瓜分，按照快消的打法，媒介是重中之重，白哥决定亲自主抓。 他跟辉哥谈判，让他把媒介的业务兼并，同时从pr下面挖几个人人力，分到媒介组，由辉哥统管。 还有内容，目前产品营销、pr、论坛、social每天产出很多内容，但是对口却是十几个不同公司的供应商，出品质量不好把控，且业务散碎关系复杂，再加上之前黄晓夕出事，核心就倒在供应商身上。 白哥决定参照快消模式，把供应商的业务做一个大缩水，仅保留发布会执行、大媒体发稿，其他包括日常的social内容、论坛内容、产品营销稿件、视频拍摄、图片制作，甚至包括分旗舰机的tvc，全都收回来。 从内部抽调各部门的内容精兵强将，成立一个inhouse工作坊，做到内部接单模式。 在此期间，他也发现了一个可用之才——那就是蕾哈娜的得力助手，逍遥哥。逍遥哥是个bj人，常年留一头脏辫，开口就是南城口音，此前一直负责公司的品牌包装，来华威之前在4a公司做创意总监。 白哥选他，有两个原因: 一、好用，顺手，逍遥哥无门无派，既不是海哥那边的人，也不是赵总这边的人，基本上是白丁一枚； 二、趁机把品牌部削弱，目前品牌仍在赵总面前有话语权，但如果把得力干将抽调出来，则仅剩了空谈，不在乎落地，也不会影响市场部本身的预算规划和项目推进了。 逍遥哥倒是好谈，毕竟从老员工到新领导，且分给他几十个人来管，这等好事，给到谁，不会感恩戴德。 于是，白哥手底下，出现了几员大将: 一、辉哥，统管媒介和跨界营销，是公司的预算担当； 二、逍遥哥，统管公司的内容制作，是公司的物料担当； 三、波哥和小林哥，统管公司的social阵地和论坛，是舆论担当。 余下，只有海哥和涛子，他们继续管着产品和pr，只是预算大幅度缩水，在供应商面前也基本上没了话语权。 经过一番整治，白哥在华威总算是初步站稳了脚跟。 当然，为什么说是初步，你也猜到了，还有波折。 四 夺帅 3 再起波澜 3、再起波澜 白哥拉一帮打一帮的做法，赵总一直看在眼里，他明白，这个新来的cmo为了站稳脚跟，有一些自己的手段。 当然，赵总也不会袖手旁观。他需要有人稳住局面，但又不能一家独大，尤其不能功高盖主。于是，在赵总授意下，海哥也在偷偷搜集白哥的动作，并不时将核心事件和结果，同步汇报给赵总。 旁人不知道的是，赵总还有一个内线，一直潜藏在市场部内部。 那就是谁也不搭理的小林哥。 小林哥扎着一支大马尾，看起来有一股混不吝的劲儿。 来华威之前，他一直在科技媒体混，最高混到了头部媒体的主编位置。后来还是赵总慧眼识珠，亲自督促猎头去挖，才把他从科技媒体，挖到华威来。 小林哥年纪轻轻就做了大主管，一直带着几十人的队伍，所以他并不喜欢站队。 但因为是赵总把他从媒体圈子，撬到硬件圈——从乙方转换身份为甲方，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赵总就是他最大的伯乐。 所以，从始至终，看起来谁也不鸟的小林哥，其实是赵总的马仔。 当然，这一点，即使是海哥也不知道。 因为，平时小林哥这个人形单影只，既不跟领导们混圈子，也不爱跟员工们打成一片，偶尔跟手底下的小兄弟吃，也都是他从媒体带过来的几个死忠粉。 在这个个位数的小圈子里，小林哥是绝对的王者。其中的壮壮、彬彬，都是他亲手招进来的，小鹿、小花，则是他从其他媒体挖过来的，还有一个管理层，就是之前给过韩奇建议的李影，也是小林哥介绍给猎头，定向挖过来的。 可以说，在面积不大的bj办公室里，有一半都是小林哥的人。 也许，这就是小林哥看起来谁也不怵的底气——毕竟，这个办公室，名义上叫“北办”，实际上可能是“林办”。 而白哥发现这个残酷的事实，还是通过某次私密会议后，赵总的反馈得知。 过年之前，因为要策划年度的事件话题，白哥拉了核心团队的领袖们，讨论项目分工、预算分配，以及各自手下的精兵强将——他想重点提拔几个中层。当然，大家都明白，白哥是想通过这一把，“假公济私”，把核心干活的老人们，都变成自己的左右手，以此来瓦解几位主管的掌控力。 第二天，是个周末，白哥突然收到了赵总的短信，“xxx这个兄弟不太行，给过机会了，不行就干掉吧，别勉强。” 他提及的这位，是波哥手下的老员工，一直做员工活动，不温不火，既不出错，也没太大贡献。 白哥通过几次事件，识别出他的忠诚度较高，想借此拔上来，方便间接控制论坛模块。 但昨天的会上，因为名额有限，小林哥对这位老员工提出了明确的反对意见——他们在之前一个项目的合作上，产生过直接冲突，甚至在办公室，还当小林哥的面泼过半杯水。 事情很明显了，其他人犯不上为此去找赵总——而能让赵总特意为了一个员工，给白哥发信息，可见小林哥这个人，不但是睚眦必报，还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 白哥对他开始提防。 四 夺帅 4 年会风云 4、年会风云 年度的讨论会之后，很快就到了年会的准备环节。 今年因为白哥初来乍到，所以想办的大一点，一是为自己的地位在员工中做个宣誓——有点像动物界的跑马占地，另一个层面，则以为今年市场部整体士气低落，一些核心骨干的离去，让下面的员工也无所适从。 在加上，之前赵总因为市场部的牵连，拿了一个惊世骇俗的c，对市场部不免有些不满——这些信息传达下去，就成了一种低气压。 白哥刚来的时候，就为团队氛围发愁。 后来通过拉一帮的方法，至少提起了几个模块的士气，跨界营销指哪打哪，论坛也燃起了希望，而social虽然不完全是自己人，但至少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窝在后台。 更不用说特意搞起来的工作坊（inhouse），这些人，除了做内容创意之外，本身也来自五湖四海，带着各种惊艳四座的奇巧强技。 白哥能够放心组织放大版的年会，还因为他带了一个得力助手过来，现在市场部的大秘书，笑笑。 笑笑本身是财会出身，此前在宝洁做财务，因为业务往来，跟白哥逐渐熟络，取得了白哥的信任。这次，跨界走马上任之后，白哥急需一个真正信得过的自己人，帮自己安排日常琐事。 后来，为了掌控业务的主动性，方便安排人事调动，发现可用之才，白哥甚至每一场核心会议都要求笑笑同步参与。 就这样，笑笑从此前单纯的小秘书，变成了业务共同体——也可以说是半个“cmo”，很多核心事项的判断、筛选、沟通，都是经过她的运作与安排之后，得到了正果。 可以说，在华威这个体系，除了赵总的大秘书丽姐之外，笑笑是曾经出现过的，最集权和负责任的秘书之一了。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后来白哥出事之后，笑笑当时有孕在身，也不得不换个公司，在本职位是待不住的。 这都是后话了。 年会的任务下来之后，核心的几个部门，开始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跨界营销虽然人不多，但是姑娘多，不管是媒介侧的，还是娱乐侧的，都还有一些才艺，自然要认领一两个节目； 论坛则满布着老爷们，可以出语言或音乐类节目； social的小朋友比较多，rap或舞蹈跑不了； pr、产品营销，也摊派了，但估计节目并不乐观。 白哥建议，也学学电商或互联网的玩法，年会不能只是演个节目，还要抽奖、颁奖，给大家荣誉感和归属感。 笑笑想到一个人，工作坊的新领导，bj人儿潇洒哥，他能言善辩，也会搞创意，于是把他发动起来，不但可以帮着策划，还能承担几个节目。 潇洒哥倒也不含糊，直接答应负责串场+策划，同时要求团队的小伙伴们，出三四个节目。 就这样，两个小时的年会环节很快就策划好了。 下一步，就是找个可以嗨歌、又比较有氛围的场地了。 四 夺帅 5 年会来了 5、年会来了 时间定在了周五下班之后，地点选在了云谷附近的一家酒店。 酒店一楼，有一处中西合璧的大舞池，装修是西式的，但也有中式餐食。再加上小舞台，vip包间，以及一个开放式的小舞池。对于两三百人的市场部来说，这个地方恰好，面积够用，也不会太空旷，大家按部门分开坐，十个人左右一个卡座，前排的主位给到几位领导，后面还有不少“观战区”，正好方便工作坊的同事们——他们因为任务繁重，即使是年会当晚，也要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完成作图/视频任务。 灯光氛围可调，表演时可以换成ktv模式，讲话时又可以换成开会模式，抽奖时想玩点悬念，还有魔术师风格的闪灯。 除了整体不算太高档之外，基本上没什么缺点。 不过白哥说了，“部门聚会，要那么高端干嘛，正好把预算省下来，给大家多抽几个奖，多发几个红包。” 作为地地道道的广东人，不得不说，白哥在发钱这一块，还是比较实在的。 毕竟，在广东，重要节点的“利是”是绝不能省的。 时间很快来到12月，趁着年还有段距离，公司年底的各种汇报总结还没正式开始，市场部决定在15号之前，先把年会开掉。 bj的朋友们，也以出差之名，集体飞来了深圳。 韩奇又跟小伙伴们聚成了一堆。最近团队又扩充了阵容，媒介侧招来一个广州的媒介专家，胜哥；深圳也招来一位台湾籍的品牌营销专家，升哥。 现在，小小的跨界营销，等于是以辉哥为leader，下面是中层的三驾马车，跨界营销专家韩奇，媒介专家胜哥，品牌营销专家升哥。再往下，则是之前跨界营销的老班底，洪夜莺和杨明义，加上后来调过来的宋一凯。 而不好配合的马梅，则闹着准备换部门。 媒介侧也有四五个姑娘，故事还没到她们那，就先不做详细介绍了。 升哥的故事，值得单独开一篇。 他是个可爱的胖子，长得高高大大，但又胖嘟嘟，看样子的话，显得很可爱。但是性格上又带着狡黠，因为在日本上过学，还有一些日本人风格的小心思。 升哥平时穿搭比较日系，基本上是无印良品+阿美咔叽的轮替，也就是说不是日式居家风，就是美式硬汉风。 与之不搭的是，他对球鞋也有着“毒瘾”般的爱好，据说已经收藏了上百双aj，还有各种新款的爆款独家球鞋。 虽然他并不怎么打球，但对球鞋的研究，却是公司独一份的专业。 在合作资源上，他主要磕一些比较难搞的国际大牌，比如运动届的顶级双雄，汽车届的老牌王者，还有一些街头潮牌，时尚穿搭等等。 但因为时尚大品牌，一般配合度都比较低，所以他有时候出差一个月，都在对方公司泡着，或者疯狂去找各种资源，但落地却很难——有时候一两个月，也没有一个核心项目执行。 这就造成了一种局面，这次年会之前，虽然升哥已经入职了一两个月，但韩奇却对他在做什么，并不清楚。 或者说，他们基本上还没什么交集。 四 夺帅 6 吃喝玩乐 6、吃喝玩乐 随着潇洒哥一声令下，年会正式开始。 在领导讲话之前，潇洒哥先来了一段京式脱口秀，搭配工作坊小姑娘的大长腿，把场子热起来。 同事们陆陆续续入场，二三百人把厅里塞满，吃吃喝喝也都上了桌。 白哥拿着他的讲稿上台了。 是的，白哥居然不是脱稿，而是精心准备了一段年度演讲稿——这也是他做事老派的表现之一，仅次于他常年不变的灰衬衫。 “市场部的小伙伴们，大家晚上好。我是你们的新朋友白哥，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你们的老朋友。 我之前也带过不少团队，但你们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 人才，我最重视的资源，也是华威公司最值钱的资产。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把所有的业务做好，才能在社会上立足，才能在部门内节节高升。 今年，我来了之后，也做了几个调整。首先是成立了工作坊，负责人刚才大家也看到了，就是开场的主持人兼表演嘉宾潇洒哥——希望在潇洒哥的带领之下，工作坊的小伙伴们，把公司所有出街物料做到惊艳行业！ 其次，我还把媒介与跨界营销合并，辉哥——来站起来大家认识下，他是行业专家，之前在凉茶企业，每年都是做几十亿的生意，到了华威做资源合作，可以说是降维打击啊。 还有你们熟悉的海哥、小林哥、波哥，产品营销、social、论坛的小伙伴们在哪里，为你们自己鼓个掌！ 今年，我们也迎来了一位新的部门主管，那就是负责pr的涛子哥，来，涛子哥站起来打个招呼。 赵总呢，也一再嘱咐，我们不只是卖货，还要把品牌做起来，我们的目标是做成行业内顶尖的科技潮牌——靠谁啊？不只是靠在座的各位，还要靠品牌部的军哥，军哥，成为行业top3品牌就看你了！ 好，今天的年会呢，大家吃好玩好。我们不谈工作，就发钱。稍后我带个头，几位主管，一人一个大红包，让大家吃得爽，还要抢的爽。” 白哥下去之后，马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先开了个局，果然，三百人的大群，发一个看得过去的红包，怎么也得几千上万块。 几位主管轮番轰炸之后，群里一片表情包刷群，瞬间“跪倒”一片，“谢谢老板”之声不绝于耳。 年会其实吃喝都在其次，人际关系的维护，才是现场的亮点。 发了两三个奖之后，舞池里已经开始了觥筹交错。大家纷纷带着杯子和酒瓶，分批去拜码头。 韩奇也很识相，按着顺序，分别向白哥、海哥、涛子哥敬了酒，又随着辉哥一起，跟跨界营销伙伴集合，跟各部门大佬们喝了个遍。 大家逐渐打散，开始一对一的“单挑”。 韩奇除了跟海哥、涛子哥套套近乎，又去找了平时比较聊得来的李影、黄燕怡，以及产品营销的常再飞、柳明等人。 酒过三巡，表演节目也多起来。 胜哥作为一个地道的广州人，居然要上去表演相声。 他的相声倒没有多好笑，但因为是广谱，配上那老bj的内容，确实是反差萌。 最后，在一片东倒西歪的欢声笑语中，夜色已深，宋一凯约韩奇出来抽烟。 韩奇虽然不抽烟，但也出来透了口气。 原来，跨界营销和谐美好的局面之下，其实暗潮涌动。而远在bj的韩奇，却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门道道。 他有点为部门的局面，及自己的定位，略微多了一丝担忧。 四 夺帅 7 暗潮涌动 7、暗潮涌动 韩奇人在bj，不知道深圳总部的情况。 目前跨界营销把媒介的活吃下了，包括预算和核心资源，比如综艺、影视剧合作、电视台等。虽然白哥是指令辉哥统管，但此前张玉芬部门的玲姐，却不太服管教。 她本身也是个老资格了，此前在香港工作过十年，一直是4a公司里面的资深媒介；后来跳来华威之后，也是什么岗位都做过，从大领导的秘书做起，直到现在，混到了媒介模块的老员工——自然，在她的心里，自己才是那个应该“摘果子”的人。 张玉芬派系倒了之后，本来跟张玉芬就不太对付的玲姐别提多高兴了，她既欢喜于顶头上司没了，又带着一丝期望——毕竟媒介业务比较特殊，预算大，在公司内举足轻重，领导们不可能随便让一个生手来干。 结果谁能想到，鳌哥走了，来了涛子哥，转眼媒介还没汇报几天，又被白哥划给了跨界营销，媒介向辉哥汇报——这还不算完，辉哥来了没多久，又招进来一个媒介专家，看他们的沟通默契度，这是明显想让胜哥来管理媒介这块。 一连串的打击之下，玲姐也展开了反击，她联络媒介内部的几个姑娘，逐渐结成统一战线。外人看来，媒介侧就是玲姐在管着。至于胜哥，则成了一个资深的“多余人”。 除了媒介与跨界营销的矛盾之外，跨界营销内部的矛盾也白热化。 韩奇自然与世无争，但也显得无足轻重。 升哥初来乍到，还没崭露头角，但常常不在深圳，去上海出差一去就是断断续续一两个月，挂着几个大品牌的项目，但周报写来写去就那么几个品牌，还没什么落地项目，辉哥虽然发愁，那还对他抱有期望。 洪夜莺与杨明义则因为业务交叉的问题，矛盾逐渐公开化，此前夜莺的工作范围，只有娱乐内容，包括代言人、影视剧这些，但随着白哥逐渐直控媒介和跨界营销，综艺和电视台越来越重要，辉哥自然还是分给她跟进，但这样一来，杨明义的工作内容越来越少，且他主动请缨，想承担综艺赞助和电视台合作的沟通，辉哥也只是让他负责流程与合同等后台工作，时间一长，他感觉自己成了部门内的流程角色，核心业务没参与进来，反而一直在公司流程里打转。 至于宋一凯本人，则还在面临角色转型的迷茫期。 电商的合作或资源，过度依赖大促，双十一之后，就没什么动力搞日常合作了，整个工作的价值感，也随着大促起起伏伏。 至于品牌合作，他则与升哥搭伙——“这家伙是个大忽悠，很多客户根本没搞定，就敢在内部汇报，吹牛逼说已经谈好了。其实人家只是看在华威的面子上，跟他简单聊聊，寒暄几句。” 宋一凯抽完一根烟，年轻的脸上布满愁容。 其实，韩奇比他还愁，自己一身武艺无处施展，逐渐成为部门的边缘人，且还搞不清楚状况。 这样下去，可能在华威的生涯，别说三年一小坎五年一大坎了，第一年都不一定能混得下去。 韩奇听完宋一凯的形势分析，马上就把刚才酒场里大家你好我好的氛围抛之脑后，准备筹划着，怎么才能逆风翻盘。 正思索间，辉哥叫他们回去，马上要去领一个大奖。 四 夺帅 8 年度大奖 8、年度大奖 韩奇理了理衣袖，让自己尽量看起来精神十足。他为了今天的年会style，还特意染了奶奶灰发蜡，刚才过来登记时，还被前台的小妹妹误认为是“涛子哥”——因为，韩奇虽然年龄不大，但看起来却分外老成，再加上灰白头发的加持之下，确实有领导范儿。 而被错认之后，他也没有急着否认。 毕竟，涛子哥也是个放荡不羁的人，如果有人顶替他，他也不会真的介意。 韩奇跟宋一凯同步回到舞池，辉哥已经带着小伙伴们站上了台。他在潇洒哥的示意下，先发表了一大段热情洋溢的获奖感言。自然是感谢白哥的信任，感谢组织的栽培之类，同时也向公司内这一众市场部员工，逐个介绍了自己团队的成员，及他们各自的职责分工。 在辉哥的定义里，韩奇是负责所有跨界内容的总策划，及部分品牌合作资源的沟通获取。 在拗口的广普答谢词之后，白哥也站起来为辉哥站台。 “感谢辉哥！今年你们的团队贡献卓越，不但搞定了新的代言人，让公司避开了约炮门的负面影响，还有效的带动了旗舰机的销量起飞；除了代言人，综艺节目合作也初见成效——下一步，我们要举全公司之力，把木瓜台的精英剧场拿下来，包括他们最火的那几个节目，什么天天乐呵、嗨皮大本营，争取把木瓜台的流量，全部打包拿下！” 听到白哥的提示，韩奇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离权力中心有点远了。这么重要的核心项目，他居然不知道进展，更别提参与进去了。 带着一丝懊恼及惶恐，惶恐借酒劲，直接举着杯子，找到辉哥。 “辉哥，感谢你一直的照顾，我还有很多隐藏技能，等着为公司做贡献。” “好啊，我看好你！” “您看木瓜台那个项目，有没有我能参与的部分，我保证随叫随到，全力以赴。” “嗯好，现在还只是前期沟通阶段，刚刚接洽上对方的副台长，下一步准备捋一捋核心资源，包括哪些节目可以植入，哪些时段适合曝光，哪些剧场我们要打包。这块，你可以参与进来，尤其是哪些综艺和明星名人，你要一块参与策划，尤其是后期合作之后，怎么二次曝光，策划哪些话题。” “好啊，谢谢辉哥，我们一定把木瓜台的资源榨干！” 韩奇又喝了几杯，思考起自己在华威的未来之路。 这家公司体系庞大，每个部门都有很多自己的项目，但如果抢不到金牌项目，也就拿不到“金牌团队”，如果不在金牌团队里，自然也很难拿到“金牌个人”。如果不能向上走，就会成为那些沉在水底的老员工，被人随意拿捏，但又没有任何谈判空间。在华威，你想当一个躺平的闲人，基本是不可能的。 韩奇并不打算在这养老，他需要业绩，需要案例，需要拿出来可以到行业内吹牛的东西。 这些，只要去争取，在华威，都能实现。 下一步，除了找项目，韩奇还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找人脉。 目前局势很明朗了，白哥逐渐站稳脚跟，辉哥已经抱到大腿。韩奇只需要跟着辉哥，就是最大的捷径。 四 夺帅 9、足球之夜 9、足球之夜 没隔多久，就迎来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辉哥牵头，在深圳的同事们要组一个业余足球队。虽然韩奇的球技一般，但上学时也是半个职业选手，因为比较能跑，且可以坚持全场，之前他一直是稳定的右后卫。 但毕业这么多年以来，已经至少四五年没正式踢过球了，现在别说球技，先控球的基本功，恐怕都要从头学起了。而辉哥则不一样，他的两个儿子，都是从小练足球的，将来也准备走专业球员这条路——孩子练球的同时，辉哥则客串了教练和陪练。 公司里，也有几位是专业的足球迷，比如论坛部门的“坂田梅西”庆哥，产品营销的过人小王子旺仔，还有几个小年轻，因为经常周末练球，逐渐成了气候。 辉哥号召之后，很快就组织出十几个人的队伍。 韩奇则明确声明，自己有心加入，但只有偶尔来深圳出差的时候，才有机会加入，平时只能遥相呼应了。 当然，大家都只是玩玩，也没有真的把这件事当做一个项目来做。 说干就干，12月的一个周末，大家就在坂田约到了一处室内场地，准备踢夜球。 很久没踢球的韩奇，则提前准备了道具，一副专业的球鞋，和之前多年未再穿的球衣——背后还写着罗纳尔多，这还是当年日韩世界杯期间的偶像。如今足坛的顶流，早就变成了c罗，也就是“罗纳尔多三代”，甚至还有新人姆巴佩的粉丝。 江山代有才人出。足坛跟职场也没什么两样，谁不是各领风骚三两年呢。 热身花了二十分钟，一群老胳膊老腿的职场中年男人，在草场边上蹦蹦跳跳，看球衣五花八门，还好号码不重复，虽然颜色花一些，倒也看着热闹。 韩奇穿着9号黄色球衣，穿梭在球场的右后方，兢兢业业做他的右后卫。 一开始，纯跑动阶段，还看不出什么纰漏，韩奇的体力尚可，跑起来也有速度。但一进入进入拼刺刀阶段，他很快就露馅了。坂田梅西给喂了几个好球，他却没接好，还险些把球放过去。 踢了半场下来，进球的机会自然没轮到韩奇，就连防守，都有两次差点出篓子。 韩奇才意识到，技不如人还需要多练——想靠着投机取巧，加入别人熟悉的领域，很容易被人降维打击。 不过，好在他耐性不错，下半场喝了两瓶水之后，一气跑到了最后。而上半场一直左冲右突的辉哥，因为做前锋比较累，下半场只踢了一会就替换了别人。 他坐在场边，观察着场上这些人。 宋一凯年轻力胜，但是冲劲不足，基本上在等着传球，很少主动出击去抢； 杨明义有一定技巧，喜欢取巧，但是主动性不多，喜欢截球； 韩奇则属于后方老将，跑了不少冤枉路，技不如人，但又不服输，偶尔还自不量力，主动去截球； 其他人大多是别的部门的主力，旺仔是天生的前锋，有技巧也有策略，适合抢断和进攻；庆哥属于谋略型，适合做中锋，控制全场的节奏。 一晚上的球踢下来，对辉哥来说，同事们的脾气秉性更显著了。 他自己则只发挥了五六成的功力——毕竟，如果他放飞自己，可能对方就会输的很难看，下次再聚就不好叫人了。 “做人留一寸”，这是辉哥的处事哲学。 五 做局 1 副台长 1、副台长 自从上次当面跟辉哥要了木瓜台的业务以来，韩奇突然忙了起来。 木瓜台的副台长最近要来深圳总部参观，韩奇自然也要作陪，他紧急飞过来。bj到深圳两个半小时，周五下午出发，当天晚上就到了。 还没来得及办入住，他直接打车到ktv——是的，这位周台长很喜欢唱歌，而且是真正用实力唱歌那种。他演唱汪峰和刘欢都惟妙惟肖，一看就是私底下专门练过的。 韩奇唱歌不太行，但是喝酒还能陪一陪。 副台长连着唱了四五首，女下属和华威的女同事们，都到电视前面，慢慢扭动腰肢，扮演敬职敬业的伴舞。虽然大家跳的不太专业，也不是很情愿，但在这种场合之下，没有人会拒绝或不主动上前。 韩奇坐在台子后面，也在试图点歌，但转念一想，今晚的主角是副台长，其他人都应该把他陪好，而不是自己表现。于是，他主动把自己点的几首崔健又删掉了。 服务员进来上酒，韩奇开了几瓶啤酒，递过去，周台长拎起一个卡罗拉，他刚刚轻抬手腕，马上就围过来一堆人，大家挤着笑脸，嘴里说着不重样的吉祥话，手里的酒转眼就喝掉了半瓶。 是的，当你有所求的时候，跟本不用别人逼迫，自己就会把自己灌醉。 今天的局，是辉哥组织的，但主角是周台长。 中间还夹着两家供应商，一家负责媒介采买，一家负责综艺植入。对他们来说，这一个大单如果成了，两个公司今年的业绩都会超额完成，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奖金、升职加薪，以及一两年的稳定业务线。 这些东西，虽然还都是烟花泡影，但是悬在那里，对她们来说，诱惑太大了。 一个姑娘拎起桌上的话筒，唱了一首情歌对唱，“你早就该拒绝我”的歌声刚起来，周台长就放下酒杯，主动接起下一句——“不该放纵我的追逐”。 《广岛之恋》这种玄之又玄的暧昧神曲，最适合这类陌生人比较多的场子，大家也还都没那么熟，这种歌呢，唱出来也没那么不好意思。真要是日夜相处的老同事，公开唱出这个歌来，就会给人一种两人有什么不正常来往的错觉。 当然，周台长没这个烦恼，对他来说，ktv是个唱歌的地方，他要享受的只是被人众星捧月的感觉。 不过，今晚，他唯一不爽的是，台里带过来的两个员工，两个小年轻，不是很听指挥。 女孩叫萌萌，是综艺口的资深商务了，能喝也敢讲，是个出得了台面的人物；男孩叫莫莫，为人不太吃得开，性格不错但不爱表达，场面上吃点亏。 本来周台长想在外人面前，偶尔耍一下权威，立出自己的威信和地位。但是萌萌的酒却屡屡被莫莫挡住，这让周台长很下不来台。 最后，他只能放下架子，“舍命陪君子”——或者说陪女子，自己亲自找萌萌喝几杯。 唱到了十一点半，萌萌就不行了，倒在ktv的沙发上呼呼大睡——是的，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众人半开玩笑半戏谑的，都在围着她拍照，几位喝了点酒的男士，还拍了错位的亲亲图。莫莫则像个忠仆，一直守在身边，不离不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俩不只是同事这么简单。不管女孩怎么想，反正男孩肯定是有想法的。 后来，广告公司的人私下跟韩奇说，他们俩其实早就搞到一块去了。只不过因为两个人一个结了婚，一个订了婚，实在不方便——现在这样暧昧不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再后来，多年之后，韩奇再去长沙办事时，听说两人已经秘密住一起了——当然，不是地下情，是一个离了婚，一个毁了婚，为了照顾单位的“影响不好”，女孩还主动辞了职，去了一家快消公司。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面对这昏昏大睡的“打工人”，韩奇只是心有戚戚焉。 五 做局 2 白哥的话 2、白哥的话 与木瓜台的合作，暗藏着一些大坑。 韩奇也是深入合作细节之后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包圆，是把整个剧场全年的广告时段都占上，而除了周末的黄金档之外，周中的时间，不管是从收视率还是传播度来看，都是“垃圾时间”。而从做账角度来看，这个年度合作中，垃圾时间的占比却较高，如果严格按照财务或稽查的角度来看，这个合作华威并没有占到太大便宜。 虽然从报价上来看，朱台长出面，给了一个太大的折扣，但挂着“华威”这个金字招牌，木瓜台再去找其他客户也会便利很多——且即使有些垃圾时段卖不出去，再做个人情都送给华威，也没什么损失。 而对内部来说，这种过亿的单子，赵总都不能直接审批，需要拿到于总的层面。 于总虽然名义上管着赵总，但具体业务则是不插手的——说直白点，这种签字审批，都只是走流程的合规而已。具体业务对错，或项目优劣，则需要赵总自己判断。 赵总需要大曝光，需要洗刷之前市场部留下的污点。白哥刚来不久，也需要冲业绩，比如关键词的快速提升，曝光度的大量增长，及搭上热门综艺之后带来的关注度和话题二次扩散。 大家都有诉求，朱台长刚刚提了台长几个月，也需要把广告业务带上一个台阶——此前，他只是经视的台长，再往前则是内容负责人，出道时，他只是个前线记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机。 于是，事情就变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韩奇带着木瓜台给的排播建议表，去找白哥反映情况。 白哥坐在他拐角的办公室里，半掩着门，笑笑通报之后，韩奇走进去坐下，白哥则刚刚挂了一通电话。 他抬起桌上的茶壶，倒出半杯白茶，那茶还冒着热气，香气弥散在整个办公室，让人沉醉。 “怎么了，韩奇，木瓜台的事有什么问题吗？” “白哥，我有一点担心。咱们这过亿的单子，其中很多排播资源是垃圾时段，将来执行之后，恐怕还有更多风险。” “风险，肯定不可避免。但这件事，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双方签了战略意向，但还没正式展开细节，合同和双方执行的沟通还在进行中。” “嗯，方向大致正确——这是任总说的吧。事还是要干的，你的任务，就是把细节跟细，把排期做好，把合同拟对，争取不让公司吃亏，或者如果必须吃亏，就尽量少吃。” 白哥说完看了韩奇一眼，眼白略微翻了一下，他的双眼皮也跟着翻了一下，像是个说话结束后的休止符。 韩奇不知该回些什么，只得退出来。 是啊，事还要干，且还得他往前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真正射箭的人不是韩奇，但现在掌弓的人就是他，他如果不动，箭就不会发。 晚上辉哥也找韩奇吃饭，饭毕，两个人围着云谷溜了几圈。此时此刻，让韩奇想到几个月前鳌哥离开之前那次，午饭后的漫步。 不过，现在辉哥如日中天，肯定不会轻易离开。他只是觉得最近做事情有点累，内外交困，希望韩奇能尽快离开bj，到深圳来常驻。 离开bj？韩奇已经在bj工作了八年，从2008奥运会那年，毕业后就来的bj。现在如果要离开，是需要好好准备下。 “这个工作，已经让我抛下一切了吗？”韩奇之所以有此一问，是还没想清楚，华威的工作真的是值得托付的一份职业吗？ 五 做局 3 他乡故知 3、他乡故知 回了bj不久，供应商中的一家，特意约韩奇吃饭。 名义上是了解下木瓜台项目的进展，实际呢，则是为了跟韩奇套近乎，推进项目进展——在他们看来，似乎这个箭在弦上的项目，只有韩奇这个执行人不急不缓。 约饭选在了融科附近，一家中式西餐。是的，中式装修，西式餐点，菜还是很好吃的。 韩奇晚到了一会，不是故意耍威风，只是会太多，走不开。 天气转冷，bj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在外面走路时，并不觉得冷，但一坐下来，即使没有风，也会不自觉的深感寒意。 韩奇和来人选了个避风的角落，刚坐下来，那女孩就端起茶倒了起来。 听她说话有岭南口音，于是韩奇顺口一问，老家哪里？女孩答“乐东，海南乐东。” 啊，好生僻的地名，纵使自诩为地理狂魔的韩奇，也需要搜寻脑细胞，寻找乐东的定位。 “是不是在三亚附近？” “可以啊韩哥，一般人根本没听过。” “我也不太熟，只不过海南的城市，要么在海口旁边，要么在三亚旁边。海口往东是文昌，再往南是琼海，往西是儋州；三亚呢，附近有个陵水，海南正中央还有个五指山。” “厉害啊韩哥，你应该是我在bj见过最了解海南的人了。” “哈哈，我在海南上的大学，在海口住了四年。海甸岛。” “我说呢，海甸岛——在bj我一提海甸，人家都以为说的是海淀黄庄。” “对对对，我刚来时候也是，别人还问，hd区哪来的岛啊？” 两人就着海南的话题，聊开了。 海南岛四季如夏，夏天的晚上，去海边散步，海浪有时候会把贝壳卷上来。早上如果去海滩闲逛，稍不留神就能捡到海星，有时候还是活的。 韩奇上学时还组团去过文昌的红树林，整个海岸线布满了血红色的树，给人一种在异世界的感觉——那场景，只有后来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时，才算是旧梦重圆。 这姑娘叫符清丽，是的，符姓可以说是海南的第一大姓了。地位基本等同于越南的软，福建的陈。 符小姐是一位黎族人，她皮肤黝黑，但因为在城市生活久了，又开始泛白，于是变成了黑里透着白光。 因为从小生活在乡村，她对海南的记忆，都是跟农业相关的，水稻、菠萝、香蕉林，椰子树、赶海、暴风雨。 海南是符小姐的地理故乡，也是韩奇的灵魂故乡——于是，在冬日雪飘时节，两个陌生人在此地成了“未曾谋面的故知”。 当然，话题也不可能仅仅围绕海南。 在热菜吃完之后，他们终于聊到了木瓜台这个项目。 “韩哥，我想问个定心丸，你觉得这个项目，在内部立项还有没有阻力？” “阻力不好说，我现在看到的大大小小领导，都是支持的。” “有70%把握？” “不好说，80%？我看目前只有赵总是没有公开表态的。” 符小姐若有所思，敬上了一杯酒。 韩奇喝了一口，有点凉。又补了一口茶。 窗外开始零星飘起小雪，bj的冬天正式开始了。 五 做局 4 也许告别 4、也许告别 去深圳的事，感觉要提上日程了。 韩奇回家就找女朋友商量。 紫霞一开始不太情愿，不过，她本来对bj的感情也不深，很快就开始幻想在深圳的生活。 bj是那种，你如果没来过，会特别期待的城市；但如果你住下来了，尤其是住了一段时间，你就会想马上逃离。 “逃离北上广”并不是一句空话，是实实在在的行动指南。 韩奇之所以考虑了很久，但又下定决心过去，也是因为，bj实在不适合生活。 在此地已经生活了八年的韩奇，仍然没有户口，也没有真正的归属感。对他来说，这边有很多朋友，也有不错的事业，还有奋斗的氛围，但却没有生活。 来了华威之后，更是深有体会。有时候开会或加班到半夜，看着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同事们都还没有下班的意思，他经常怀疑工作的意义。 而限房限号这些政策，又让本已贫乏的幸福感更加匮乏。有几次，为了躲开限号的禁令，韩奇早上六点出发，穿越南二环、南三环、西三环、北四环，最后到达中关村附近的公司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整栋楼空无一人，甚至连前台都在睡觉，大楼沉睡的时候，特别像恐怖片的场景。韩奇拿着自己的包，像一个偷渡客，溜进办公楼，溜进办公室，溜进会议室，然后找到午睡床，补一个回笼觉。 每到那些凌晨赶路的时候，韩奇就觉得自己和半夜起来做早餐的小贩、凌晨起来扫大街的环卫，以及老家赶着收庄稼的老农，其实没有本质区别——大家都是劳动人民，只是干的活不一样，但奔波劳碌的状态却是相似的。 这一切，都消磨了他对bj的好感。 而对于深圳，则是好奇大于兴奋，探索大于认知。 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屡次因为各种事由，他跑深圳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有两次还跨了周。 在周末的深圳，韩奇一个人找遍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电影院。 最狠的一天，他连看了九部电影。 从早起的9点，只看到晚上的11点，连售票员都略微差异——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深圳从某些层面来讲，是低于bj的。没有那种高大上的建筑，没有那种牛逼轰轰的气质，有没有那种用来装逼的国际地标。 但是深圳的好，是好在细致入微。每一处，都带着生活与方便，不管是凌晨的街头，还是周末的午后，人满的海边，还是人少的森林。处处都能感受到城市管理的功效，让你需要时用得上，却又不抢戏，不打扰，不让人反感。 深圳，像上一个贴心的理工男，懂很多东西，却不爱表现，你需要时为主动服务，你问时他只忙自己的事。 对于想要成家立业的韩奇来说，深圳无疑是比bj更好的选择。 打定主意之后，两人商量着后面的思路，看看该怎么搬家，如何跟朋友告别，真的去了深圳之后，怎么安排生活。 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前进。 五 做局 5、突飞猛进 5、突飞猛进 木瓜台的事也有了很大进展。 原来，赵总一直犹豫不决，始终没有最终拍板。后来，白哥单枪匹马去找了于总。 外人不知道的是，其实白哥与于总，还有一层额外的关系——他们都是交大校友。 此前，在公开场合，于总从没表现过对白哥的过分关注，再加上中间隔着一层赵总，而白哥的直接汇报对象又是赵总，于总确实不方便表达自己的支持或赞许。 但这次，木瓜台的项目过亿，且对公司手机产品线意义重大，搞定一年的广告投放，意味着百亿、千亿量级的曝光。这种曝光，对营销来说，肯定是正向意义，但对销售来说能有多少销售转化，对品牌来说，能有多少知名度提升，却没人敢给承诺。 于总也有些犹豫，但基于支持手机业务发展，并为校友学弟的工作加一把火的角度，他还是审慎同意了。 而拿着于总的同意签字，白哥委婉的找到赵总，表达了于总的认可，赵总吃了一颗定心丸，也很快签字确认。 就这样，折腾了两个月的木瓜台项目立项，被白哥亲自出马搞定了。 搞定之后，他带上辉哥、韩奇等人，去了一趟长沙。华威一行人，亲自登门拜访周台长，并带上了合同条款。 周台长兴奋之余，大手一挥，在原有合同条款基础上，又多送了三千万的资源（当然，主要是台里各自边角料的资源），这个条件，对于原打算再多要一千万资源的白哥来说，喜出望外，宾主尽欢。 晚上，在木瓜台后院的招待饭店，几个人喝得东倒西歪。 周台长喜形于色，他年纪轻轻，刚刚提干不久，就突破了别人两三年都没搞定的大客户，还把销售业绩翻了一个台阶。 这一切，都不是酒桌上几个人的恭维能够让他满足的。 果然，周台长提议，大家找个地方唱唱歌，再喝一杯。 这次，夹在中间的两个供应商，终于比华威的员工更积极了。因为眼看着，到手的服务费及利润，马上就要按部就班入账了，每个人都兴奋的红光满面。 韩奇坐在ktv的角落，今天他没有唱歌。 在这种欢乐祥和的场面里，他的冷静显得有些多余。人人都为了业绩努力，达成则举杯相庆；这种成功文化，正是华威成长为一家巨型公司的根本基因。 韩奇还没学会怎么胜利，也还没学会怎么庆祝。 他像一个误入藕花深处的青蛙，只知道呱呱几声，然后跳入水中，继续游自己的。 时间过得很快，合同签订之后，圣诞节之前，第一波广告就要出街了。 当辉哥拿着孙杨的材料，去找赵总审批时，韩奇才意识到，木瓜台这个项目已经正式开始上线了。 后来，每当在木瓜台的晚间时段，看到华威手机形形色色的广告片时，韩奇总会想起那几场ktv的酒局。一次商务活动，背后站着四五方人物，忙前忙后的角色，则有十几二十个。 而真正在背后射箭的人，却仅有那么一两个，其他人也不过只是碰碰弓弦，帮着使使劲，最后箭射出去之后，则摸一摸弓弦的余温，感受下那股热乎劲。 局毕竟是别人的，入局的人本以为自己扮演的是主角，演了半天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是跑龙套的，只是角色不同。 五 做局 6 收拾心情 6、收拾心情 每当面对离别，人总会变得优柔寡断。纵使是自诩为钢铁男子的韩奇，也变得有些忧郁。 他住在南二环的正中间，永定门外的沙子口，这里就是传统的bj南城区域，生活气息浓厚。 正宗的南城电烤串，就开在小区门口。还有什么南城香的馄饨，稻香村的糕点，以及蒲黄榆排着大长队的枣糕，方庄的羊杂汤。 留在韩奇记忆里的南城，是一堆堆小吃，和胡同里黏腻入耳的老bj话儿。 有几次，他晚上在永定门下边的小公园里跑步，一边慢跑，一边听旁边散步的大爷大妈聊天，那种自来带的喜感，就相当于一堆捧哏逗哏，因为句句来自于生活，还更添了几份真实。 比天桥的戏园子相声，还带些趣味。 这些事情，当然是临走了才觉得珍贵，之前住下来，也没觉得有多难得。 人就是这样，你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只注意他的缺点，这样那样都不合口味，总想着出去看看，甚至老想着一去不回头；等到真要告别的那一天，又觉得哪哪都是回忆，难得，不舍，恨不得撂下行李，马上不走了。 但也只是想想，既然下定决心，那就一定要走。 韩奇和紫霞，开始陆陆续续收拾，陆续往老家寄衣服，厚重的过冬棉服和大外套，寄回了老家闲置；寄书，攒了这么多年的书，随着搬家越来越多，这次终于搬不动了，打包装箱子，也寄回了老家。 还有杂七杂八，不是必须的，都不要了，能送的送，能转的转。 实在没人要的，就送给了小区里的看门大爷。 这一把南北迁徙，确实扔掉了不少陈年垃圾。之前从北城搬南城，从西区到东区，每次都囫囵吞枣，什么破烂都不舍得扔——这回倒好，一把全梭哈了。 对韩奇来说，确实是一种告别和新的开始。 物品都还好处理，但是人的告别就比较麻烦，八年，实在有太多各种各样的朋友、同事、熟人。 韩奇还没想好要吃几顿告别的餐，已经有朋友在密谋，给他做个大的送行宴了。 他先在之前的几个重点群里，公布了自己要告别bj的想法，朋友们除了震惊之外，纷纷表示了理解，并佩服韩奇的勇气。 毕竟，每个人都在这个城市陷进去太久了，谁都无法狠下心来脱身。 韩奇实在不好解释，就把理由给到了冬季的雾霾上。那段时间，雾霾确实三不五时的造访，有时是一周，有时是一个月，最长的一次，因为阴天、有雾，雾霾断断续续将近一个半月。 这确实是任何人无法反驳的一个理由。 当然，韩奇知道，这只是一个“客观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事业发展和家庭生活。 也许，去了深圳，能有一些生活。 也许吧。 而与bj相比，深圳的朋友们则热情的多。他们听说又有bj的小伙伴要投奔而来，纷纷表示要尽地主之谊，并要尽快把韩奇培养成本地人。 韩奇对这遥远的热情，还有一丝期待。 毕竟，相对于成为一个真正的bj人来说，成为一个深圳人要容易得多。 这，对韩奇来说，也有一定吸引力。 五 做局 7 一个老朋友 7、一个老朋友 离开bj之前，韩奇决定去看望一个老朋友。 那是他当年刚来bj的时候，认识的第一个bj人，也是他在bj的第一个朋友，现在则是最老的朋友了。 王大龙现在住在密云，在一家医院做财务。是的，之前做过销售、酒店、餐饮行业的他，现在经过自己努力（当然，也托了亲戚关系），进了一家县级医院，做财务。 王大龙也是个传奇人物了。 当年，韩奇刚来bj的时候，举目无亲，在龙山温泉的度假村，两个人不知不觉就成了朋友。 多年之后，韩奇在市里混迹于娱乐营销、跨界合作，王大龙则打遍了昌平、怀柔、密云，是的，他一个人混遍了北三县。 韩奇常常羡慕王大龙，他有着旁人无可企及的潇洒，且他还有一个特质——即使天塌下来，他也该吃吃该喝喝，是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以说是“杞人忧天”的绝对反义词。 与谨小慎微的韩奇相比，王大龙从小就自由惯了。 每次韩奇想来找他，他不是在水库钓鱼，就是在林场闲逛，或者苹果园摘果子——总之，就没有加班这一回事。 对韩奇来说，人生就是工作与写字，而对于王大龙来说，人生就是吃吃喝喝睡大觉。 他们的告别，选在了一家羊肉馆。这个口味，自然是王大龙的选择。他一般是无肉不欢，且细化腥膻。 南方人可能无法理解，对北方人来说，没有肉吃饭没意思，而没有麻酱，吃饭也等于是没吃，如果冬天没有羊肉，则相当于这个冬天白过了。 在一家冒着蒸汽的羊肉馆，韩奇和王大龙对面而坐，两人吃吃喝喝，从中午聊到天快黑。 密云比市里要冷一些，天还没黑，整个空气就开始凝固起来。 费尔牧感受到了东北的体感，王大龙则邀请他去家里坐坐。 盛情难却，韩奇见到了他的女儿，名字叫“王妃”，是的，不是谐音，直接就叫这个名字。 小姑娘遇到生人还有些羞涩，但熟了一会，就开始泼辣起来，可以说，性格这块，跟她爸是如出一辙。 韩奇坐了一会，天要黑了。他还想赶回市里，于是，告别王大龙，趁着夜色还没上来，开车回去了。 密云到怀柔有一段弯道，将近一百公里，没什么人，开起来像在风景区。夜色初上，韩奇打开了车窗，凉风灌进来，他瞬间清醒。 bj这八年，就像一场长梦。 梦开始的时候，满怀期待，以为自己要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进行到中段，感觉到了步履维艰；后来就苦苦支撑，想着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直到最后，梦快醒时才发现，梦中的理想还远着呢，梦却快要到头了。 夜逐渐深了，韩奇也越来越安静下来。车里的音乐想起，是那首《bj的冬天》，听起来还是挺让人感慨的。不过，更让韩奇感慨的是，生活可以把一个人改变成什么样。从前不管不顾的王大龙，永远不可能老老实实上一个班的王大龙，居然到了医院坐班，还是最枯燥的财务工作。 因为有了孩子，因为家庭，因为牵绊，一个男人可以为家人付出一切。 五 做局 8 新的风险 8、新的风险 韩奇还没到深圳去，但已经感觉到了跨界营销潜在的风险。 除了木瓜台的事，手里还有几个项目，比如综艺、体育、代言人，每一个都是公司花了大钱的项目，每一处都需要赵总的特批，而赵总虽然看起来信任辉哥，也都如数批复了，但是对他来说，动不动几百上千万的花出去，还是有点草率了。 对于一个在意大利干了八年的准ceo来说，管钱，也是基本业务能力之一。 从经营角度，无论多大的生意，或多复杂的公司，现金流及利润，都是操盘手要重点考虑的事情。 目前来看，手机这块生意，才基本上做到打平，离盈利还有一段距离。 而除了销售本身的硬支出，如产品折扣、促销活动、现场物料之外，营销也是另一个花钱的大头。且营销这东西，花里胡哨，看起来似乎锣鼓喧天，真要去证明对销售的作用时，又会吃大亏——用赵总的话说，叫“吃哑巴亏”。 毕竟，没几个人敢说自己花的营销费用，能够带来多少转化。 即使是有据可查的电商投放，也只是承诺曝光和点击，没人敢承诺或预估点击之后的销售转化。 这一点，就让花大钱的部门变得危险起来。 媒介有专业供应商，可以核算投放成本，可以把每一处的roi算的很细，但是跨界营销，很多时候都是品牌行为，甚至不能直接受益到某一款产品上。 这样看来，如果某年，营销费用剧增，但是品牌指数没有顺势大涨，销售也不见起色——那么，即使曝光和人群覆盖数据再好看，从经营者的角度来看，营销也是无用的，价值有限。 “耍花枪”——这可能才是跨界营销的原罪。 不幸的是，韩奇一直是跨界营销这块的专家，他的任务，就是把花枪耍的更漂亮，看起来更炫——却不是更值，更卖货。 毕竟，真正的好营销，有时候跟卖货的诉求恰恰是背道而驰的，如果一心想着卖货，做的行为会变形，用户不买账，行业不认可，营销人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关。 这些小九九，只到韩奇这个层面，到了辉哥、白哥、赵总这些人眼里，一切都是生意。 只要不给公司创造价值，再好的东西，也没有意义。 毕竟，大家是经营公司，不是做慈善，也不是营销大学，给行业攒案例。 这些，是韩奇操盘木瓜台项目时，面对的困惑之一。 即使他想尽办法提升费效比，增加曝光度，让回收的数据更加好看，但三个月或半年来看，如果品牌指数提升有限，对应销售没有提升，那么他的那些数据，也只是驴屎蛋外面的金光面。 不过，短期内来看，对于辉哥来说，韩奇通过内容策划，和二次传播，将木瓜台的合作放大，将内容进行更广和跨界出圈的传播，就等于是帮着部门，放大了整个合作的效果。 至少，对于华威公司来说，一个合作如果无声无息的开始，那么，他们肯定不会让这个项目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 要么，让它火爆，要么，有些人就要遭殃。 五 做局 9 危险的信号 9、危险的信号 果然，没过多久，韩奇搬到深圳的第一个星期，就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下面的兄弟们纷纷在传言，可能白哥不长久了。 韩奇一开始还以为是谣言，但发现有几次重要的会，白哥居然借口不参加，他就发现大事不妙。在华威这种体系，参会，不一定要发表意见——但如果不去，或者不被邀请，则代表着，已经不在局内。 如果人出局，则事因人废。而白哥才立足不久，虽然转正已经过了，但因为各种大力的整改，确实也得罪了不少老人。除了海哥这种资深的大咖之外，各模块的中层也有一些怨言。这些事情多了之后，传到赵总耳朵里，自然会变成对cmo的360考评。 而人力呢，则会火上浇油，以调研组织氛围之名，找找毛病。 据说，白哥犯了一个职场大忌——在木瓜台的事件上，某次酒后他无意中透露了自己跟于总的关系，以及于总对他及这个项目的肯定。而职场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很快就传到赵总耳朵里，他一向忌惮下属越级汇报，更何况是避着他，绕开他的关系，直接向上管理。 而且，白哥是于总的学弟，这个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一个学校毕业，也不是多熟的关系。往大了说，则是可以被打上“派系”标签的。 而在华威，除了任总之外，没人敢给自己贴任何派系的标签。尤其是老乡会、同学会之类，老板最忌讳这些。 现在，白哥无意中的一些嘚瑟，成了赵总眼中的肉刺。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习惯，重要的事，先找海哥，海哥不方便出面的，才去找白哥。 白哥成了名副其实的“盖章司令”，这种日子自然不好过。 韩奇这个小兵，在下面也感同身受。 之前，有段时间，市场部的项目预算，低于五百万的，都是白哥直接审批，问题不大的话，赵总的秘书会正常走流程，不耽误执行。 现在，则谨慎多了，需要认真上会讨论，讲清楚投入产出比，赵总一单一单过问，非必要则不投入。除了钱紧，人的关系也紧了。工作坊员工离职之后，按理说应该有补充进来的名额，但最近，风声收紧，工作坊的人越来越少，产品营销和pr倒是越来越多。 这种方向，从小兵的角度，一看便知。 白哥虽然仍在喝茶，下班也跟员工说说笑笑，偶尔还请大家吃饭，但所有人都知道，可能刚刚上位的白哥，转眼就要失势了。 多年之后，韩奇才明白，其实不是赵总小心眼，而是公司因为木瓜台的项目，开启了对白哥的审查，而审查过处，相关人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 只是，因为韩奇参与的晚，前期立项阶段存在感不强，才侥幸幸免于难。 政治斗争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机缘巧合，看你是否会审时度势。 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五 做局 10 新的局面 10、新的局面 韩奇仍在猜度间，新的局面已经打开。 再次来到深圳出差的海哥，单独约韩奇到烤乳鸽吃饭。 是的，每当有事发生，大家都习惯了在烤乳鸽聊聊。 海哥转眼，即将高升，公司要大力拓展海外市场，海哥走马上任海外cmo，也就是统管全球mkt业务，瞬间从国内的部门负责人，变成管理十几个地区、几十个国家的总负责人。 而白哥呢，明升暗降，会给他一个全球cmo的title，但实际以中国区为主，海哥名义上归他管理，但却直接向赵总汇报。 海哥还拿到一个特权，因为海外现在人才奇缺，公司导向支持出海，于是——他得到授权，只要海哥看上的人，公司无条件支持，当然，前提是双向选择，员工得有意向。 韩奇听到这个机会，有兴奋，但也犹豫了一阵。刚从bj搬过来不久，还没正式开始深圳的生活——出国的话，跨度有点大。文化隔阂，生活习惯，以后的职业发展，人生的规划，以及家庭怎么安排，都是问题。 海哥看出了韩奇的犹豫，承诺他可以先以出差支持的名义，第一年不用驻扎在某地，人还住在深圳，但是隔三差五出差，支持下海外的市场营销。 等到某些区域发展成熟，业务做起来了，他可以考虑选择一个满意的地方常驻。 当然，一旦选择常驻，则需要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你想想，老赵当年不就是意大利呆了八年，回来就是ceo了。你如果待上个三五年，怎么着也是个小cmo了对吧，兄弟！” 在华威，一旦领导喊你兄弟，那就意味着，他需要你帮忙卖命了。 当然，能够喊你一声兄弟，也是看得起你。 韩奇还在思考，但也主动出击。 “都有哪些国家和区域可以选？” “现在刚开始，我就想到你了。现在选的话，余地比较大，好的国家很多，想多挣钱呢，就非洲、中东、伊拉克、阿富汗这些。再差一点，也是艰苦地区的，比如印度、南美。如果想去环境好点的，那就是西欧、美国。” “我倒是想挣钱，但是战乱国家还是不太敢去，这两年准备要小孩，回头还得顾着家庭。” “那就欧美，发展的好，还可以把老婆孩子接过去。混几年，如果搞个绿卡，也是不错的。” “让我想想哈。” “不过欧洲呢，现在大国都有人了，剩的都是小国，美国倒是没人，就是业务比较小。” “好，日韩有空缺吗？或者亚洲国家。” “亚洲，咱们现在业务还没展开，东南亚有计划，将来可能在香港或新加坡搞个总部。日韩还没开始，那边业务不好展开。” “东南亚要不海哥帮我留意下，我出差完全没问题——距离近一点，万一家里有点什么事，也还赶得回来。” “对了，你英语怎么样？” “考试还行，口语得练练。” 事情就是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当韩奇筹备东南亚之行时，木瓜台的事，果然成了一个雷。 六 边缘化 1 云谷时光 1、云谷时光 韩奇到深圳，才住下一两个星期，就已经爱上了这个南国小城。 深圳的从容，是其他城市学不来的。城中村里住着百万富翁，大马路上跑着豪华跑车，但一下车可能就去吃路边摊。这个城市的底色是不装。 好几次深圳上新闻，都充满了接地气的味。比如，富二代或富一代们，看着跑车到深大旁边的路边摊，排队买奶茶和臭豆腐，居然排队到凌晨。 后来有一年，茶颜悦色到深圳来开店，也是开业即巅峰，排队排到了大马路，还惊动了公安维持秩序。 云谷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坐落在深圳与东莞交界，向北开车不到十分钟，过一条快速通道，就到了凤岗——这是一处主做机械加工的工业区；而向南开车十几分钟，过了山，翻过“关口”——过去的深圳分为关内、关外，过了梅林关，就是老sz市区，南山、福田、罗湖了。 深圳是个狭长的城市，南北很短，不堵车的话，半个多小时就能从南开到北，也就是说，住在深圳北头，想看海的话，最理想的距离不超过一小时。 而东西距离则很远，韩奇试过一次从坪山开回龙华，虽然还没到最西边的宝安，但已经花了两三个小时。当然，这点距离和时间，跟bj是是没法比。在bj，即使是市里，从一地到另一地，也很少有低于半小时路程的；如果是去外区（市里八区之外）则是两小时打底，去怀柔、密云、延庆这些地方则要三小时了。 深圳的幸福是本来就是个小城，要不是因为改革的春风，也就是广州旁边的一个卫星城。 当然，苦恼也是城市太小，少了很多发展空间。于是，连云谷这样看起来像郊区的地方，其实也是市区了。 韩奇到云谷的第二周，就找到了理想的午休之地。 从办公室向后，开车五分钟，有一个无人的水库。水库向上开，有一处竹林，竹林掩映下，凉风习习，中午天热的时候，把天窗打开，则可以吹着风、晒着太阳，同时又不至于暴晒，睡上一觉。 虽然睡得不是很沉，但给人一种隐入山林的错觉，会莫名增加幸福感。 有几次，韩奇早早吃了午饭，来这里躺上一会，迷迷糊糊中，甚至会梦到作诗山林的苏东坡。 从bj来深圳之后，工作上的事得心应手很多，人际关系也融洽了。 与辉哥的亲近，是从心理上到地理上的跃进；与其他几位小伙伴，也逐渐熟络起来，大家不只是熟人，更是自己人了。 不过，木瓜台的瓜，确实还在发酵。这个事，成了藏在韩奇心中的隐疾，他不知道炸弹会在什么时候爆炸，但他知道，这个雷，早晚是会爆的，而且会伤及无辜。 但是，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侥幸，韩奇将再一次逃出生天，得到另一种形式的解脱。 而其他人，参与其中者，则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伤害，且还是不那么公平的。 六 边缘化 2 专项稽查 2、专项稽查 是的，很快，韩奇就听到了风声，公司专门成立了项目组，调查木瓜台这个项目。 据说，项目组的成立，是在赵总的要求下，垂直管理的。 也可以理解为，赵总为了防止公司找后账，或年底有人借题发挥，而主动自砍一刀，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自证清白。他太明白被人抓住石锤之后的被动了，所以这次，要主动出击。 “敌人就在堡垒之内”，可能这是任总教会的一个至理名言，赵总一直对自己下手比较狠。 当然，为了生存或自保，或者往大了说，为了团队的稳定、公司的繁荣，以及“兄弟们的前途”，于是，需要牺牲掉那么一些掉队的兄弟，让他们主动自我淘汰，以保证队伍的健康。 这就类似于身体组织的感染，需要挖肉除毒，以求得健康。 白哥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很快就主动请缨，要求稽查组先从市场部查起，“如果查到任何人，在木瓜台这个事情上有贪腐问题，他绝不姑息。” 当然，白哥还是幼稚了。 公司要追责，不只是贪腐问题，还有决策问题，还有费效比问题，还有一连串的流程问题、合规问题，以及所有细枝末节是否合理的问题。 这种事情，只要想查，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没有人能完全脱身。 韩奇面对这风声鹤唳的局面，自然也跟别人一样自危，但好在，时间线拯救了他——此前，因为主要在bj，很多重要的汇报和决策场合，他都没有参与——甚至没有记录在与会人上，这等于侧面证明了，他没有试图左右什么决策结果，也没有机会“蒙蔽”任何领导。 而此前白哥引以为傲的快速签字，则成了一个小污点。 稽查组认定，这件事，有人试图以不透明的信息，误导上面的领导，做出快速但不全面的判断，进而影响了项目的周密性。 自然，于总和赵总，只会认为自己是被蒙蔽的人，而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则包括白哥、辉哥，甚至还有军哥。 因为那段时间，很多品牌相关的投入，军哥都发表了直接意见。 在赵总看来，军哥可不只是个军师，还是公司品牌项目的风向标，如果他作为一个“灯塔”都不发挥作用的话，那赵总要他何用。 半个多月的稽查，暂时没有给出结论。 但是风声很快传出来，白哥也要去海外了。 而且不是像之前公司承诺的那样，全权管理全球营销，而是分到了东北欧，掌管一个区域的营销和零售。 也就是明升暗降。从职级、权限和人数上，都是提升，但从中国区这个香饽饽，一下子发配到新拓展的东北欧，纵使管着一堆人，明眼人也看得出来，公司是把刚满一年的白哥流放了。 辉哥也不好过，稽查给出的初步建议案里，判定合作金额偏高，服务费仍有谈判空间——虽然购买和谈判都是采购部的义务，但因为资源引入，和历次合作方向、细节、kpi的汇报，都是辉哥在主导——项目组有理由怀疑，其中有可操作空间。 当然，结论辉哥是不认可的，但有什么办法，稽查就相当于明朝的锦衣卫，他们的意见，你有你听或不听——没有你同不同意的选项。 辉哥觉得自己被冤枉了，但又无处申辩。毕竟，白哥都被发配边疆了，他属于白哥下面两层的人，上面可不会为了他开什么破例，或给什么宽大。 辉哥被稽查问到崩溃，从木瓜台的项目，直查到他入职以来的所有经手项目，包括跨界营销和媒介的全员，都被逐个叫过去做了谈话。 没过多久，他受不了这种“职场霸凌”，主动选择了离职。 大家都觉得可惜，但又无能为力。 毕竟，连cmo都可以分分钟换掉的公司，又怎么会在乎一个部门主管呢。 还不是分分钟就能合并，或者拆分到别的模块。 在韩奇准备出海，二次创业的过程中，跨界营销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媒介独立成了一个部门，预算归赵总直管；跨界营销并入品牌部，归军哥管理；工作坊则归入pr，涛子哥一跃成为“准cmo”，而产品营销则话语权抖升，在赵总兼管市场部时几乎是产品项目在牵头。 论坛逐渐边缘化，波哥心灰意冷，申请去四川拓商，离开深圳这个是非之地；小林哥则继续置身事外，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公司还在滚滚向前，但是领导却如过江之鲫，一会一头，一会一头。 六 边缘化 3 先行者们 3、先行者们 韩奇很快融入深圳的交际圈子。 之前搜狐的老同事大强子，来深圳已经四五年，早就换成了本地人。不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还办起了本地生活号，时不时组织一些好玩的活动。比如酒店试睡，美食试吃，还有什么读书会、观影会，都是韩奇感兴趣的。 在bj的时候，因为工作忙，很多时候连喜欢看的电影，都没机会在第一时间欣赏。现在到了深圳，虽然也是卷，但因为办公室方便，有时候晚上加完班，就能直接去看场电影。 看完电影，开车回家，不堵车的话，也就十分钟，生活质量蹭蹭上来了。 早上上班时有点堵，但也就堵二十分钟，最多半个小时，这对经历过bj交通的人来说，简直是毛毛雨。 以前刚起步的路程和时长，在这边，基本上就到达目的地了。 就这样，韩奇开着京q的牌子，在深圳晃来晃去。 读书会一般在周末，十个人左右，约在市中心的咖啡馆。一人带一本书，先是简单的自我介绍，自己是谁，有什么爱好，推荐什么书，推荐理由，及自己的读书感想。 有时遇到比较轴的书友，还会情感上头，读上一段。虽然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口音也是五花八门。但是大周末的，为了一个单纯的目标聚到一起，还是挺让人感动的。 韩奇参加了几次，推荐了几本时间管理的书。在这里，他更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大城市给人一种虚幻的假象，就是每个人都很有思想。参加这类活动多了之后，他发现，很多思想都是“抄”来的。也就是说，很多想法是书里别人的，只是你看过，或听别人讲过。但只要你自信满满，把他当做自己的思考讲出来，大部分时候，别人都还以为这是你的哲思。 韩奇也在这里认识了一些朋友，有做读书主播的，也有电商创业的，还有很多待业的独立青年，以及寻找人生方向的大学生和研究生。 对韩奇来说，他还以为自己是年轻人，但因为胡子和成熟的装扮，别人眼里的他，已经是事业有成的“大厂员工”。 后来，为了弥补这种视野上的误差，他还加入了很多华威的社群，既包括油画兴趣班，也有狼人杀小组，还有一次参加了密室逃脱小分队，及电影协会。 偶尔去参加这些活动，让他恍惚间有一种重回大学生活的错觉。 华威虽然是业界有名的卷厂，但确实藏龙卧虎。在每天加班到九十点的前提下，还有那么多人可以抽出时间来画一幅a4大小的油画，花上四五个小时。 韩奇就在这些磨炼中，慢慢体会深圳，并筹备着出国的事。 虽然团队渐渐散了，但营销部还在，海哥也将奔赴海外，新的cmo人选据说也在路上了。 六 边缘化 4 出国培训 4、出国培训 为了准备出国，韩奇不仅要恶补英语，通过口语和笔试的考试，还要参加公司报名的出国高管培训班。 虽然他还算不上什么高管，但大小也算个人才，从国家的角度，需要常驻海外的人，自然还是要做好思想工作。 一是不能到外面说什么国家的坏话，其次最好还能宣传祖国的优势，然后还有不要伤害别国的感情，做出什么有损国格的行为，最后，遇到问题，知道怎么解决。 这场培训最有意思的，就是干部名单。 前几页一水的国家单位，什么各大银行的驻外机构负责人，什么油气领域的巨头，什么国营几大行业的领军企业，既包括建筑类，也包括其他国计民生。 跟他们比起来，曾经显得无比辉煌的华威公司，只能算个弟弟。 于是，韩奇也跟着成了弟弟。 其他培训的人，要么是副行长级别的，要么是独霸一方的事业部老大，只有韩奇，从前是个小小的跨界营销经理，现在准备出国了，是个东南亚小国的负责人——还是mkt领域的。 也就是说，从级别上，其他人是名副其实的领导，而韩奇只是新任的小领导，还在考察期的那种。 不过呢，韩奇的优点之一，就是善于学习和打交道。 一周的培训，不过两天时间，他已经认了几个大哥。 大哥们对华威公司自然也高看一眼，再看下韩奇的年纪，更加高看一眼。 第二天的晚上，几个人约了在宿舍楼下的夜市，喝点啤酒看球赛。 球赛场上锣鼓喧天，可惜没有中国队。不知哪位大哥有些愤慨，说“如果我将来主管国足，我就拿钱砸，进一个球一万，国际赛事一个球十万，世界杯一个球一百万。我就不信，钱还没人要。” 可以看得出来，这位深谙人心的大哥，应该是金融口的。 “对，还有那些恨国党，整天在网上逼逼赖赖，国家哪儿对不起他们了？要我说，发一条转发过500的恨国谣言，全部发到xj支持建设，或者非洲出国一年，让他们好好感受下自由的气息。” 嗯，这位可能搞的是思想工作。 “可不是嘛，我们科技口也是，动不动被美国制裁，这不行啦，那不让了，你既然玩赖的，那就别给我们不讲究，全给你禁了。什么苹果、微软、亚马逊，让你一个都用不了，反正十几亿人你也不在乎，那就一边玩去！” 韩奇听多了，只笑一笑，并没有插话。他虽然也曾经义愤填膺，但现在，面对未知的将来，和迷茫的现在，他只能选择沉默。 毕竟，沉默才是最大的表达。 说得多了，不一定好，且还可能带来祸端。培训课上，有一堂很有道理，当你面对未知的文明时，先不要着急发言，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像个婴儿一样对待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也会善待你。 嗯，心灵鸡汤，有时候还挺管用。 六 边缘化 5 一场离别 5、一场离别 韩奇培训结束，离外派也就一个月时间了。 在深圳的日子还不长，转眼又要开始东南亚生活。虽然只是差旅支持，但一次去一个多月，跟常驻当地也没太大区别了。 得知这个消息，已经离开华威的辉哥，还是组织了一次饭局，大家决定把跨界营销的创业者们叫到一起，来一场不忘初心的饭局。 局上，除了辉哥和韩奇，还来了洪夜莺、杨明义、宋一凯，以及两位升哥和生哥，辉哥也给鳌哥打了电话，但他借口忙没过来。 跨界营销最辉煌时的八人团，也就只差马梅一位了。 不过还好，马梅这个愣头青没来。她当时走的时候，大家就闹得不愉快，还屡次威胁要跳楼示威，当时把部门的hr吓坏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个惜命的人，根本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但人力还是宁可信其有。 毕竟，对华威来说，每年都有人因为各种原因当场去世，跳楼、上吊，甚至还有煤气、安眠药。如果你看多了华威内部的刊物《华威人》，你会被大家的正能量案例震撼到，觉得这家公司的员工都是超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如果你常泡论坛，经常在“新生”上说点什么，看点什么，那么你的三观很快就会碎成一地。 有出轨找小三的领导，开房还让老婆转账；有办公室乱搞的海外员工，加班到半夜直接来一发；还有在非洲常驻实在无聊，每天去海边翻海龟，被自然保护机构投诉；还有人在阿拉伯世界干了几年，差点被酋长留下做女婿，继承亿万家产——当然，据他说，如果不是已婚已育，确实准备考虑考虑，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啊。 提到奋斗，相信外人对华威的第一印象就是“奋斗”了。 奋斗这东西，就像恋爱，你没经历过，会觉得很美好，一切都像初恋般香甜；但如果你谈了一场被签协议的恋爱，自愿放弃一切自由，只为换取自己挣来的使用价值，那么，可能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心甘情愿。 不过，至少，当前的韩奇乐在其中。 饭后，辉哥拉了一个群，云谷六仙，是的，除了他，还有韩奇、洪夜莺、杨明义、宋一凯，以及生哥。而升哥因为已经归入媒介，就不算在内了。 这个六人小群，存活了好多年——直到韩奇离开华威，这个群依然存在，只不过，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 曾经有段时间，大家开玩笑说，也许韩奇会陪着公司养老——等有一天，公司终于打破惯例上市了，只剩下赵总和韩奇，一个是领导代表，一个是员工代表，两人颤颤巍巍，拿着一个破鼓槌，走上纳斯达克的台子，敲响了所有人等了一辈子的钟。 到那时，云谷六仙，一定会在群里放几盘鞭炮和烟火，以纪念这逝去的青春岁月。 六 边缘化 6 意外之喜 6、意外之喜 离开深圳之前，韩奇还是没忍住，跟弟弟来了一场告别的聚会。 韩奇的弟弟韩科，此前一毕业就来了深圳，只是因为为人低调，两人除了电话里偶尔聊两句，平时来往并不多。 但这次准备出国，平时再聚的可能性就不大了，韩奇觉得一定要在走之前聚上一次。 于是，两人吃完饭之后，来到了声名远播的大芬村。韩科就住在附近。 大芬村坐落在一盘立交桥下面，开车时很容易走错口。而那座桥，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有一块路面开始倾斜。韩奇开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车子居然歪了起来。 那一刻，他甚至有点慌了。 弟弟却稳坐如山，他每天上下班，除了常用的地铁之外，晚上加班都是打车回来——这种局面见多了。 大芬村让人大开眼界，既有艺术家级的专业油画，也有入门级的现场临摹，还有儿童兴趣班，就是拿着画笔和颜料涂涂画画。 韩奇买了几幅小画，自己的卧室摆了副，又送给韩科两幅。 看着这些画手，韩奇想起韩科小时候的梦想，于是问起这事。 “你还记得暑假里的泥人吗？” “什么泥人？” “你捏的，手工打造兵马俑。” “哦对，小学时候的事了。” “后来怎么没了？” “被舅舅踩碎了，他喝了酒，几脚踩得稀碎。” “现在还捏吗？” “早就忘光了。” “那还有什么爱好吗？或者梦想。” “梦想，太虚了。我现在只想搞钱。在深圳混，你会发现，别的什么都不重要，有钱的话，就很容易找到幸福感。” “嗯，有目标就好。” 两人沿着大芬村的街，一直往前走。 一个扫地的大爷，半拐着腿，一边扫垃圾，一边提溜腿。 两人同时想起了父亲。韩奇的父亲一直在老家，他从前务农不惜力，后来年纪大了之后，腿开始不听使唤，左腿的膝盖像是坏了，走路时使不上劲，如果走远了，还要扶着或者按按。 “我出国之后，你多看看父母。如果方便的话，把他们接过来过年——我过年请几天假，咱们可以一块在深圳过。” “嗯。” 弟弟成熟的很快，甚至有些过于成熟了，这让韩奇不太适应。在他印象中，韩科还是那个玩泥巴的孩子，抹一脸黑泥，嬉皮笑脸。转眼一看，成了半大小子，在公司也要独当一面了。 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 韩奇在大芬村继续走着，风吹过来，吹落一朵向日葵，不知是谁在临摹梵高，他的模特倒在了地上。 六 边缘化 7 探路者 7、探路者 韩奇已经开始对接东南亚的业务了，虽然人还没过去，部门也没完全切换，但是海哥很着急。毕竟，他下个月就要出国巡查，想先从东南亚开始，印尼、越南、泰国，这条线，不能拉胯。 现在海外营销一共还不到十个人，东南亚区块，则交给了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看护。 王佳佳看起来是个很腼腆的小伙子，为人有礼貌，也有想法，但是太客气，脾气又好——导致他很多活派不下去，跟供应商开会也是求人办事的语气。 韩奇跟他沟通了两个小时，就大致搞清楚了东南亚此前进展缓慢的根节。 两人迅速拉了个会，把总部在新加坡的social供应商痛骂一顿。之前一直在文明交流的华威甲方，突然来了一位不好惹的大哥，供应商好像有点醒了。 “看来偶尔还是要使用点国骂，要不然他们根本听不懂你要什么。” 韩奇想把这经验传授给王佳佳，但是他只是笑嘻嘻，并没有真的领会。 毕竟，对于一个刚毕业一年，之前还在象牙塔里写模拟方案的人来说，一上来就给你一个区域，包含几亿人口的一堆国家，谁也搞不定。 不过还好，两人配合默契，韩奇负责发脾气和下任务，王佳佳负责跟执行和做沟通。两周时间，之前卡壳的fb投放和tw更新问题，基本有了稳定的输出。 下一个大任务，是印尼的市场开拓，这个任务的难点是，整个市场一片空白，对华威来说，这里的手机，已经成了中国品牌的红海。 小虾米品牌的廉价机，把当地价格打穿了，导致ov等厂家也跟着一块打价格战——华威进去想玩中高端，根本吃不开，卖不动。 已经早一步到当地的国际代表博哥，是此前在非洲干了十几年的老兵，可以说是赵总精心挑选的精兵强将。他都搞不定的话，那么整个华威体系，也没几个人搞得定印尼市场了。 韩奇与博哥开了两次会，就觉得这个人可以跟，讲义气，急脾气，疑人不用，有魄力且敢担责。 当海哥问他是否有意愿去印尼出差时，他直接办了护照，预订机票，两周后出发。 在此之前，博哥已经帮他们拉了好几个群，印尼当地的mkt，已经组建了四五个人的小团队，印尼人arun，带着几个小姑娘，承担了当地的pr、social和kol工作。 韩奇人还没过去，但工作已经展开。而随着交流深入，他发现自己的英语不太行，类似于哑巴英语，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表达时却词不达意，有时候需要靠别人翻译，有时候需要自己转化成大白话。 还好，还有两周时间。 韩奇又恶补了一批商务英语的视频和句子，争取在走之前，把商务谈判和办公室英语这俩部分搞熟。 一切都带着未知，风险与机遇并存。 韩奇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真正开始下南洋了。 六 边缘化 8 新老朋友 8、新老朋友 在正式出发去东南亚之前，韩奇又把现有的关系梳理了一遍。 产品营销因为跟跨界营销的业务结合比较紧，是韩奇私人朋友最多的部门。之前管样张的黄燕怡，后来主动申请管内容和视频制作，短暂加入过工作坊，干的也是风生水起。在韩奇去东南亚前后，她又主动请缨，回到了产品营销部，还找海哥要了一个产品操盘的位置，虽然干的是小产品，类似于手环、手表这些iot类，但也举足轻重。 韩奇跟她平时聊得比较多，这个西安姑娘为人耿直，一双大眼睛说话时喜欢瞪人，又因为脾气比较急，每次要资源或者找合作，都恨不得提出来就马上签合同。 韩奇还喜欢跟产品营销的几个同事打交道，他们思考问题比较深，做人也比较周到。韩奇跟他们聊工作上的事比较多。其中柳明比较坦诚，遇到问题或大家有什么想不清楚的，总喜欢一个个攻破，是个做思想工作的好手。 还有几个熟人，也逐渐被海哥挖到了海外营销。 比如程再飞，在韩奇之后，答应了印度的位置，要去那个十四亿人口的大国做“cmo”了。而刑爷则选择了熊之国度俄罗斯，要去那里管理市场部。 还有好几个产品营销的同事，因为是海哥的旧部，都被征召到西欧、东北欧、中东等国，一人负责一个国家或地区。 相对来说，韩奇选择了一个不那么难的选项，距离不太远，偶尔还能回国；文化差异也有，但没那么大，且东南亚本来中国人就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此外，华威的其他业务，之前已经开拓了东南亚市场，在当地还有一定的社会关系和影响力。 其他同事也都各有变化。 海哥主管海外之后，国内的产品营销逐步就让渡了出来，小林哥在准备接手。而他甩手去管产品营销之后，social则被合并进了pr——也就是说，涛子哥一跃成为人口大户，包含了pr、social、工作坊等各模块，一两百人在他手下。 而波哥去四川之后，论坛一时群龙无首，下面的三位长老都试图上位。林子哥，负责校园活动，一直有人脉积累；冬子哥负责论坛运营，是华威少有的懂互联网产品的人；还有峰子哥，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却是论坛内容和活动担当，很多出彩的事件都出自他手。 不过，从上面的人看来，这三位都属于执行为主，暂时还担不了一号位。 品牌部自从把跨界营销吞进去之后，业务量陡增，公司的跨界合作、品牌campaign都融为一体，不但预算增加了，传播也增加了，亮点事件也多了起来。 军哥每天带着几包瓜子，坐在工位上，一边指挥若定，一边口吐莲花。品牌部的大屏幕永远亮着，不是在画战略地图，就是在写策划方案，忙的不亦乐乎。 韩奇的老伙伴们，则很快融入了新团队，虽然也有些许不适应，但总好比没活干。 媒介则是一飞冲天，白哥被流放之后，她们携预算之便，天天向赵总汇报，而以玲姐为首的娘子军团，则比较善于向上管理。每天不是在晒加班，就是在晒姊妹情深，还有加班奶茶，聚餐合影，以及三不五时的可爱小视频。总之，白哥倒台之后，混的最好，过得风生水起的就属媒介了。 韩奇自从明确去海外之后，不但避开了木瓜台事件的牵连，还避开了国内营销部的核心业务，成了一个“边缘人”。在这过渡期的几个月，他像个闲云野鹤，海外的业务还没正式开始，国内的项目逐步交接，而新产品上市，或公司级的活动，也不需要他再参与策划或沟通。于是，落得清闲自在。 这感觉就像是大学的最后那段时间，别人都在忙着做毕设，准备论文，只有韩奇保研了，一心背他的英语单词，不用管别人去哪面试或者实习。 这种“边缘化”对于多年后真正遭到边缘化的韩奇来说，简直是人生的美好回忆。 七 下南洋 1 来吧来吧 1、来吧来吧 韩奇人还没到印尼，但已经进入了印尼节奏，博哥一天三个电话，一会打给韩奇，一会打给海哥。 核心主题就是一个:印尼市场如火如荼，快来快来！ 韩奇拗不过，终于答应先去出个差，待上一个星期，了解下当地的基本情况。 飞机穿越南海，从晚上飞到凌晨。印尼的航班，并没有坐满。五个小时的行程，韩奇到了一半就找到一排空位，一个人占三个座睡下了。 睡梦中，飞机穿越海洋，穿越火山口，还看到了科莫多龙，以及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 飞机抵达机场，已经是后半夜。凌晨的雅加达，燥热无比。 韩奇拎着箱子，找到一个打车处。司机不太懂英文，自然也听不懂中文。韩奇拿着翻译软件，找到印尼语，简单翻译出了去酒店，然后把酒店名字举给他看。 谈价格时，两人只能用手机的计算器表示钱数。一块人民币约等于2200印尼盾，每次算钱，都有一堆零在后面。韩奇在心里默默换算成人民币，嗯，消费确实不贵。 不过，下车的时候，司机到了门口却不愿开进去，原来他想临时加价。 韩奇倒是可以自己拎箱子入住，但是司机却叽里呱啦不愿意走。酒店前台会英语，简单翻译了下，原来是司机说路上还有过路费之类的钱，希望老板你多加一点。 韩奇心慈手软，多给了50000印尼盾——后来他发现一个规律，如果是粗算法的话，就把后面三个零去掉。约等于k，然后前面的数再除以2就差不多了。 这样算的话，五万也就是50k，除以2呢就是25左右。 用这种速算法，他放下行李，又去酒店门口买了几份小吃。 雅加达的夜，影影倬倬。 酒店门口停满了等活的人，虽然已经后半夜了，但很多人还没睡觉，摩的、小商小贩，还有不知道干什么的无业游民，像一群孤魂野鬼般，矗立在路口各个方向。 他们面孔黝黑，眼神犹疑，带着怀疑和期待，看着这个一眼望上去不知是中国人、日本人，还是韩国人的韩奇。 韩奇走向一个卖炸货的小摊，果然，还是听不懂英语，不过还好，小摊上的东西用纸壳子标注了价格。大家不用砍价，直接说要几个——几，自然是用手势比划的。但看到小贩准备撒辣椒粉，韩奇还是急忙制止——好在，nono还是听得懂的。 两份春卷类的炸货，合人民币不到十块，还是比较划算的。 韩奇有些倦了，一下车的新鲜感，瞬间被燥热带来的疲倦席卷，他回到酒店，收拾下准备睡了。 在网上定这里时，只看到评论说面积大，房间宽敞，但打开所有灯之后，他还是被镇住了。 这是一家类似于南洋电视剧里，华侨主角住的那种房子。 进屋是一个大客厅，客厅的沙发、茶几、开放式厨房，加一起有二三十平了；再往里走，是卧室，穿过卧室，还有一间房子——那是浴室。而浴室的面积也很夸张，一张大浴缸横在中间，一边是马桶，一边是淋浴，角落还有个梳妆台。 整个房子看起来，就像是两室一厅或三室一厅改造的，如果是一家人住进来，也完全不会觉得挤。 韩奇洗完澡准备早早睡了。关掉客厅的灯，关掉浴室的灯，可卧室的灯一关，就能听到空调口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不远不近，就像在头顶，像有东西在爬，但又不是很大，需要仔细去听才能听到。 韩奇不信邪，又把灯打开，可是灯一开，那声音就没有了。 简直是恶作剧，会是什么呢？ 他想起看过的南洋邪术电影，难道是什么不好的脏东西？ 于是，翻出书包里带的书，其中有提到佛祖的段落，特意打开放在床头。 关上灯，还是有声音。 他又把空调也关掉，试试效果，发现还是不行。 于是，想到一招，把浴室门留个缝，然后灯打开。卧室的灯则自然关掉。 果然，很长一段时间没声音。 韩奇实在太累了，还是睡着了。 七 下南洋 2 初来乍到 2、初来乍到 韩奇睡了一觉，不知道几点醒的。半夜在梦中，他感觉有一只小鬼，正猫在管道里，偷偷等着灯灭，灯不灭他就不出来，但谁能想到，那灯亮了一夜，而小鬼也等了一夜，到最后，实在太困了，小鬼等不及就合眼了。 而小鬼合眼之后，韩奇也就醒了。 说来也怪。早上醒来之后，不管是关窗帘或关灯，房间里都悄无声息。 也许，是那段佛经起了作用吧，韩奇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吃了早餐，就打车来到印尼分部的临时办公室。因为队伍刚刚拉起来，华威的手机部门在本地还没有正式的办公室，而是选择了销售代理方的办公室联合办公。 办公室在一条大河边，打车时经过河上的大桥时，出租车堵了很久。韩奇坐在车中，望着河中拥挤的船只，以及路上望不到头的堵车长龙，对雅加达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比bj严重多了的堵车盛况了。 司机忍无可忍，从小路穿过去，大路一动不动，但是小路却可以挪着走，说来也怪。 韩奇仔细看去，居然是有人在路口维持秩序。在巷子里的拐角处，这条单行道的小街，居然站着一个晒得黝黑的人，正矗立三岔路口，井然有序的指挥交通。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警察或者协警，只是住在附近的破落户——看那穿着和打扮，自然是本地的老油条了。 奇的是，司机度过拥堵片段之后，不但给那人致以谢意，还递上去一张2000印尼盾的小费——是的，可通行的“人工智能”交通是收费的，虽然不贵，但一人一次2000印尼盾，一天下来也够饭钱了。 韩奇问司机，这人的工作是什么？ 他说本地人会有这类的角色，一般是流浪汉，每天上下班的时候，在路口指挥交通，挣点饭钱。 说话间，拐过两个路口，又调头回来，就到了华资企业的聚集地，财富大厦。 虽然名字起的很大，其实就是一栋八十年代风格的老楼，特有的东南亚风格外观，大堂倒是精心装修过，还有水晶吊灯。 下了车，韩奇掏出一张大票，十万印尼盾（约合人民币50块），按中国人的思维不算多——但对本地司机来说，他今天刚刚开张，却是个难以找零的大票。 正僵持间，保安过来驱逐司机，不让他堵在楼门口。司机居然熄火下来，让韩奇去找零钱。 韩奇也不好拒绝，只能让保安帮着看包，他去一楼小店找零。 小店绕了一圈才找到，在大堂拐角，除了一处电话亭，就是一家便利店，他买了两瓶水，给司机一瓶，自己留一瓶，然后拿着零钱找到他。 这一路虽然花了将近半小时，算下来才十几块钱。雅加达的生活成本，确实可以很低。 解决了车费问题，韩奇又登记上楼，在七楼的电梯口，印尼人arun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长着一副标准的南洋人面孔，既像马来人，又有点华为轮廓，后来一问才知道，祖上三代，也是华人后裔，只是后来有段时间，印尼强迫所有人入籍本地，他们家就改了名字，成为地道的印尼人。 不过，据他说，宗教信仰这块，写的是“孔教”——也就是中国的儒家。 arun长相英俊，颇有些好莱坞演员佩德罗——也就是著名的“红毒蛇”的风采。 他为人热情，先找地方招呼韩奇坐下，又把其他为华威服务的本地mkt叫过来，一共团队有六七个人，大家的分工也比较原始，媒体1人，fb1人，tw1人，youtube暂时没有专职，由arun兼任，此外arun还兼任资源合作，与管理媒体的姑娘alina两人兼任。 另外还有一位设计师，一位活动策划，主管物料制作和当地的零售活动策划。目前，mkt团队算是arun在管理，如果韩奇能来到本地，自然是归他直接管辖。 韩奇了解了初步情况之后，就打电话给博哥，博哥今天在万隆跑客户，人不在办公室，于是交代了他的副手，也是一块在非洲奋斗过的兄弟，萧山负责接待和安顿。 韩奇给博哥打了个长电话，问问他对印尼市场的计划，及对现有团队的看法。 博哥建议先把印尼的媒体清单梳理出来，把top100媒体全部搞定，包括发稿、发布会、日常评测，及其他品牌活动。而这些，都需要依仗arun和alina。这俩人比较保留，设计师看下水平，如果可以用，就继续保留，毕竟本地还是有不少物料需要落地。 至于其他几位，活动策划、social更新，可以让arun他们兼任，或者总部支持。 如果本地有更好的人才，也可以重新招聘替换。目前的内容都比较基础，就是把总部的物料翻译成本地语言，做到了基本的更新，并没有太多创意和策划。 除了媒体之外，博哥还提到一个人，希望韩奇去认识下，将来对本地的营销会大有帮助。 韩奇还挺好奇，什么人让博哥这么上心。 七 下南洋 3 蛇蝎美女 3、蛇蝎美女 还没等韩奇主动去问，木子玲已经打过来了，听声音是个甜妹，看微信头像，简直是个网红脸。 木子玲是公司分到东南亚区域的bd，负责当地的跨界资源，包括游戏、摄影app、音乐及其他能与手机跨界的一切合作方，而早韩奇一个月过来的木子玲，已经先摸了一圈这边的资源，还搭上了东南亚最大的电商lazada和虾皮的本地线。 两人约在办公室楼下的咖啡馆见面，原来她就住在马路对面的宜必思——之前先过来的很多同事，都住在这里。因为离临时办公室近，沟通起来方便，大家有事紧急拉通时，也可以随时开会。后来，韩奇还听说，博哥还干过半夜三点召集大家起床开会的事情，如果不是住的近，确实是不能卷到这个程度。 木子玲是个大卷发，锥子脸，看起来不像是整容脸，但是一笑起来眉毛就弯没了，作为一个华威员工，确实有点过于妩媚了。不过呢，作为一个谈合作的bd员工，又恰如其分。 木子玲嘴比较甜，遇到韩奇之后，就一口一个“韩哥”的叫上了。她其实在印尼本地已经扎根几年了，之前是在一家国内出海的音乐网站工作，做本地资源拓展，后来被一个华威高管挖过来，但一开始的身份只是外包合同，后来赶上这波手机业务出海，负责海外bd的良伟哥——是的，他的全名叫李良伟，可见他的父母一定很喜欢看《跛豪》或者《上海滩》，把她的合同转成了正式工，且发挥所长，负责东南亚区域的bd。 而东南亚的第一站，也就是印尼，即是木子玲初见功勋的地方。后来，随着韩奇辗转越南、泰国，也总能遇到她，且在泰国，两人还时空交集了半年多，也算是下南洋的核心战友之一了。 木子玲——简称玲子，是个聪明的姑娘，目标感也强，几乎不用别人督促，自己就把任务给设定好，且完成了一大半。怪不得博哥说，印尼的市场开拓，还得跟她多拉通。 而玲子也不敢贪功，正好最近良伟哥也来印尼出差，她约着三人坐下来，一块聊聊后面的计划——包括后续东南亚这块，bd部门该怎么支持。 韩奇自然求之不得。 三人约定，下午在一家法式餐厅见面——因为上午，良伟哥刚刚在那边见了两个腾讯的高管，他们正准备进军印尼市场，计划收购和投资两家公司，一家是短视频app，一家是音乐平台，而这些，都可以跟手机挂钩。 如果本地的华威手机预装了这两个app，那么对于腾讯来说，这笔收购就多了一份赚钱的保障。大家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吃完午饭，韩奇打车带着玲子，两人向法式餐厅进发。 路上，玲子眯了一会，睡着的样子像一个野猫，安静而沉默，与聊天时判若两人——女人果然是神秘的动物，说话时是一个人，睡着时则成了另一个人。 韩奇也眯了一会，堵车的午后，出租车摇摇晃晃，一个小时左右才到达目的地。 进得饭店，玲子引荐韩奇给良伟哥认识。而旁边桌子上还坐着另一个同事，人称“大金牙”的梁大发。 梁大发一看就是个职场老油条了，留着一头板寸，看人时眼珠提溜转，脸上还有一个个痘印，仿佛青春期一直徘徊着不愿离去。良伟哥倒是为人沉稳，话不多，但是声音洪亮，有一种华威高层的权威气质。 韩奇今天留着胡子，还略微染了几缕奶奶灰的发蜡，看起来是专家范十足。 四个中国人，坐在印尼的法式餐厅，一人点了一杯饮料，开始天南海北侃起来。 原来，梁大发之前一直在开拓欧美市场，是bd口的资深老人了，现在分到海外bd之后，还是负责欧美大区，因为东南亚区域暂时没人，让他带着玲子一块先做起来，后面等玲子独当一面之后，他就直管自己的欧美区域了。 而上午聊得腾讯，也是梁大发的关系，他此前在国内就负责对接互联网口，国内的几大巨头，都有不少熟人。 良伟哥，则是梁大发之前的老主管了，他一直负责国内bd的互联网领域合作，包括预装、置换、会员等业务。最辉煌时，手底下管着二十三人。后来，随着手机业务发展，bd也起起伏伏，现在开拓海外成了热门任务，他也主动请缨，成了海外bd的老大。带着四五个老兵，把全球给包圆了——这也就意味着，一个bd同事，可能要负责一个大洲——而不是某一个或几个国家，是整个片区。 几人相谈甚欢，还约定下次在越南或泰国继续，而东南亚区域，则要多仰仗玲子和韩奇，bd与mkt的强强联合了。 晚饭时间快到了，良伟哥还约了合作方，于是他先走一步。而大金牙则面露神秘，表示自己也有“老相好”——国内出海过来的互联网伙伴要见，于是只剩下韩奇与玲子两人。 两人点了几份主食和甜点，一边吃一边聊起来。 “玲子你是九零后吗？” “对啊，不像吗？” “像，看起来简直像刚毕业的。” “你这意思是我不够成熟呗。” “你看看，看问题要换个方式，怎么能这么悲观，明明是年轻啊！” “韩哥，我就羡慕你们这种长得老的。” “哈哈，怎么听起来像骂人呢？” “没有没有，是真的，每次谈合作，太年轻，别人会觉得你根本做不了主，不想好好谈——一去个领导，或者年龄大点的，就觉得应该能定下来了。” “那倒是。不过没关系，女孩也有自己的优势，漂亮就是最好的武器。” “怎么样，这个武器很犀利吗？” “犀利，何止是shark，还有点shock！” 两个人笑作一团，又吐槽了一会雅加达的交通，就打车各自散去。 天色已晚，雅加达又开始堵车了。全球闻名的赌城，果然名不虚传，从早上的上班早高峰，堵到中午的饭点，晚上还有晚高峰和夜宵时间。 也就是说，一天里可能有四段时间在堵。 韩奇回到酒店已经不早了。洗完澡突然觉得没那么困，于是搜了搜地图，附近两个路口之外，真的有家电影院，而里面在上映的，也韩国电影《辩护者》。 韩奇充满期待，去电影院一看究竟。 刚坐下没多久，他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硬伤，字幕是印尼语，语言是韩语，只有电影里偶尔出现的道具上有汉字，还能猜个一二——但一旦主角们飙起戏来，大段大段台词往外输出时，韩奇无疑是像在看哑剧。 一场电影看完，有点郁闷，夜色已深，又该回去休息了。 七 下南洋 4 博哥出马 4、博哥出马 第二天一起床，博哥就打过来电话，约韩奇上午到了当面对一下媒体名单和拜访计划，争取在印尼的这一周，把核心头部媒体全部拜访一圈。 草草吃了早饭，韩奇赶到办公室。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九点半，但是办公室里却稀稀拉拉，再一问才发现，原来印尼当地员工就是这样，约定的时间，他们一般会迟到半小时——中午还有两小时的吃饭加午休时间，下午四点半还有下午茶，如果是***，则在五点半左右还有半小时的晚祷时间。 而约定的下班时间六点半，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全员回家。如果你要求他们加班，第一需要加班费，第二有些人会举报到政府机构。 韩奇第一次，体会到出海之后的文化差异。 不过，还好，arun与alina并没有太晚。两人拿着咖啡面包，跟着韩奇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博哥和萧山，早已经打开电脑工作了很久。他们每天有一个销售的晨会，不但要复盘印尼本地的进展，还有半个小时是向国内总部，也就是赵总牵头的海外攻坚项目组，进行直接汇报。雅加达时间比bj慢一个小时，也就是说国内九点半的晨会，雅加达才八点半。 对博哥来说，这些事都是小菜一碟，毕竟之前在非洲、中东干过十几年，什么时差、战争、内乱、疾病都不在话下。 对他来说，能安全活着把公司的产品卖出去，就是胜利。至于什么办公室环境，团队氛围，品牌建设，都是旁枝错节——只要能拓商，能卖货，怎么干都可以。 这既是韩奇欣赏博哥的地方，也是博哥后来爆发危机的潜藏风险之一。 当然，创业阶段，必不可少需要一些非常手段。 韩奇看着博哥的衬衫，似乎有点眼熟——没错，他模仿乔布斯，一件衣服买了十几件，各种颜色换着穿，但是款式一样，看起来就像是没换衣服——来印尼之前，韩奇从朋友圈看到过博哥与各种合作方的合影，确实是各种颜色的同款衬衫。 但见到真人这样穿，还是震惊了。 博哥留着短发，厚厚的嘴唇说起话来想两片机关枪，根本不给别人喘息的机会。他的英语谈不上好，但因为说话的语气坚定，语速极快，导致你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下一句，因此显得无懈可击。 arun听他指挥时，似乎也只能领会几分之一，但饶是这样，也已经是本地员工中的佼佼者了。其他人要么是听不懂，要么是听懂了但是不会做，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不认可中国人的做事方式——中国人做生意，都是急于求成。想快速看到效果，做内容或做活动也好，都想直接看到转化。 午饭之前，韩奇已经拉着两位a字头的同学，把印尼的媒体名单捋了出来——其中大部分在雅加达，少部分在其他省市。 于是，几人安排了行程，计划花三天时间，每天拜访四至五家，至少先把top20内的媒体，先认识一圈。 韩奇不知道的是，自己即将面对的，是媒体对中国公司信任状的狂轰滥炸。 七 下南洋 5 车轮战 5、车轮战 出发去拜访媒体之前，韩奇问大家怎么解决午饭。arun给他展示了本地外卖的传单，一张a4纸上，画了几幅盖饭的图，一坨饭旁边，摆着炸鸽子和生豆角，还有一勺辣椒粉，一点咖喱酱。 看起来怪怪的，但当地员工说这是本地特色的手抓饭。 韩奇本着入乡随俗的心态，也跟着点了一份，3万印尼盾，也就十几块钱。 饭来时，本地人确实是洗手之后直接抓着吃的，韩奇自然不敢下手，拿着纸巾，捏住鸟的肉块，吃了几口，有点像炸鸡，焦脆，生豆角配着咖喱也能吃，就是有点怪怪的。辣椒粉实在不敢多撒，稍微配了点，确实味道就上来了。 但吃完感觉好像缺点什么——原来，本地人是要中午去咖啡馆坐坐的。 韩奇问arun，为什么不直接吃完饭出发，下午还能多聊几家。他连说带比划，原来所有人都要午休，不只是睡觉，还要吃饭、咖啡馆聊天，不到两点的话，你是找不到人的，去了也只是干等着。 韩奇只好跟随，咖啡馆坐坐，然后找个地方眯一会。 约莫一点半了，arun和alina才晃晃悠悠起来，顶着大太阳，三个人找到车子——一辆体型很小的丰田，像第一家媒体进发。 路上，韩奇问了很多对本地的疑惑，比如路口指挥交通的人，晚上站在路边的人，还有很多躺在路上也不乞讨也不说话的人——对韩奇来说，雅加达这个城市，有很多的未知数。 而对arun他们来说，任何外国人的疑问，都只是因为他们还没了解到雅加达的节奏，等外国人——尤其是中国人熟悉了雅加达的节奏，那么他们都会入乡随俗，跟本地人一样，爱上这里的生活。 媒体对韩奇还算友好，只是大家沟通的方式过于传统，就像中国八十年代的会议，坐到一张大长桌上，主编、商务、编辑、科技记者，大家面对“外宾”都有些紧张。 不过，雅加达销量第一的报纸主编，还算说出了一些实话，“你们这次准备在印尼做多久？” “我们是准备按照三到五年来做计划的。” “之前来过两三个中国品牌，后来都是半年不到就回去了，再也没有回来。我们给消费者推荐过他们的产品，但是后来，甚至连售后服务都找不到人。这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印尼人会认为中国品牌不愿意长期耕耘，只想赚快钱。” 其实，韩奇自己也不知道，这次出海，品牌能够在当地撑多久——毕竟，商业的事，如果两三年不能盈利，做到区域自负盈亏，大概率也是会全盘撤出的。 但至少目前来看，公司的计划是三五年内，进入当地手机排名的前三。 这个目标，就驱动着各个模块的人，前赴后继，趟出一条路来。 下午风风火火见完三家媒体，韩奇已经有些疲劳，因为语言问题，大家交流的有效信息并不多，韩奇说浅白的英文，arun根据意思，再翻译成印尼语，媒体则表达自己的疑问和问题，然后arun再转述回来。 韩奇突然觉得，在小语种国家工作，还是要配一些说中文的本地员工，这样至少翻译过程中，可以少一些折损。 晚饭前，arun特意约了四五个kol，他们都是本地youtube最火的科技博主，可以说是本国最有人气的头部大v了。 韩奇客客气气跟每个人打了招呼，其中有个kol倒是能说流利的中文——他的爷爷奶奶都是福建人。 arun跟他交流时，偶尔还可以用一些闽南话——这也是南洋的吊诡之处，很多华人后裔不会说普通话，但是听得懂粤语或闽南话，还有客家话与潮州话，也都有自己的广泛受众。 于是，晚饭+咖啡的组合，搭配现场七八个人的英语、汉语、闽南话、印尼话，大家七嘴八舌，帮着华威出主意，给了十几条行之有效的本地化传播建议。 韩奇的脑袋快满了。 晚上回去之后，已经十点多了。 泡在浴缸里，他差点睡过去。 再起身时，一看时间已经一点多，干净上床睡觉，第二天还有几家电视台要拜访。 七 下南洋 6 抽空结个婚 6、抽空结个婚 在印尼的一周，韩奇一共拜访了十家报纸，五个电视台，3家网站，及十余个kol。临走之前，他整理了初步的合作进展，及各家媒体的核心反馈意见，并与玲子的bd进展一道，在最后一天的晨会上，跟赵总做了同步与分享。 因为短期签证只能驻留一周，于是他折返深圳。 而博哥一再挽留，希望他尽快常驻过来，不要跑来跑去。最后实在没词拒绝，韩奇只得告诉博哥实情，这次回去，他要赶回老家，办个婚礼。 韩奇与紫霞从2013年认识，到2017年结婚，已经经历了4年的长跑。四年里，两人从天津回到bj，又从bj搬到深圳，现在韩奇东南亚到处飞，紫霞则在深圳扎根，做起了小提琴培训教师。 她是艺术专业毕业，本来学的是艺术教育，但艺术教育其实是个理论学科，如果不考研，或者不去做研究工作，等于白学了一身的知识。 紫霞也曾尝试过冲刺考研，但第一次冲击的失败，让她不愿意第二次面对。后来，在bj的时候，经过朋友介绍，去一家连锁机构做音乐培训，每天教各个年龄段的小孩学提琴，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四年的长跑，终于要修成正果，韩奇带着兴奋与激动，开车回到了老家。 老家已经安排好了婚宴，农村本地一场，招待老家的亲戚，县城酒店一场，招待外地来的亲戚朋友。 在小耿庄，不在家里办婚礼，跑去县城做的，还是头一份。 紫霞的亲戚们，也包了一辆旅游大巴，从湖南开到ah，一路上大家载歌载舞，像进行一场长途旅行。 秋天的雨，不定时就落下来。韩奇的婚礼还没开始，就下了两场小雨。 韩奇忙着招待各处来的亲戚，没时间去照顾紫霞，紫霞则在姐妹们的陪伴下，很快定下了婚纱。 婚礼简单而隆重，席间紫霞的妈妈与哥哥哭作一团。毕竟远嫁女儿是一件伤心事，不过，看到韩奇的家人淳朴可靠，他们倒也没那么担心。 而且，两人虽然在老家办了婚礼，但其实并不在老家生活。 除了这一趟回家，大部分时间，还是生活在深圳。 家人们闹完婚礼的流程，还剩下一些对当地风土人情的好奇心，于是晚上几个人约着去吃当地特色的地锅鸡。在县城一家锅台鸡的饭店里，几个亲戚围坐一团，大家既好奇现场贴的饼子，也好奇鸡和鱼是怎么炖到一块的。 晚上，人群散去。 韩奇抱着紫霞，隆重的感谢她默默的付出。 他也预感到，在华威这个公司，似乎是没有家庭生活的，入职华威之后，这个人就等于是卖给公司了，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没时间和精力再操心。 毕竟，《奋斗者协议》可不是白签的。 紫霞倒也表示理解，毕竟华威的人虽然忙，但是收入确实还不错，在社会上工作，能挣到钱才是硬道理。 结完婚没几天，基本上没有什么蜜月，韩奇又准备回印尼了。 现在对他来说，似乎印尼才是第二故乡，深圳并不是。 毕竟，那些本地拉的群，他一个都没落下，博哥已经把本地的销售、零售、工厂、合作方，梳理的头头是道——就差mkt了。 可以说，这个席已经开了，就差营销这瓶酒了。 没几天，新的签证一下来，韩奇立刻定了机票，再度飞临雅加达。 这一次，他要待上一个月。 七 下南洋 7 厉兵秣马 7、厉兵秣马 飞机再次降落在雅加达机场，仍是半夜的航班。这次，韩奇的感受却比上次难受多了。 新婚不久，蜜月也没有，只是两家人欢聚一堂，这才过了几天，自己就要出长差，不但远飞万里，还要待上一个月。 华威的工作，确实给人一种窒息感，剥夺你所有的其他事项，成为一个纯粹的人，一心只想着工作，也只有工作。 就像博哥一样，一套造型，换着颜色，住在酒店，几个月如一日，每天处在焦虑的奋战中。 博哥这个人也是个传奇，在非洲干销售的时候，直接去拜访酋长，还遇到过持枪歹徒，更别提疟疾这些。可以说，博哥这批人，是真正的开拓者，将华威的旗帜挂到了世界各地。 这也难怪，有时候感觉他会有些匪气——如果没有匪气，恐怕只能安坐钓鱼台，做个中军账房。 就像总部的张大伟，虽然也是个高层领导，但因为一直在后台工作，指挥起工作来，说话一套一套的，干事却不管实际情况。就像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开头指挥家，给别人出主意的时候颐指气使，真派他去管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不出一个月就自动退出了。 这样的人，公司还有很多。 博哥在印尼的工作，开场还是很顺的，销售找到了当地的带头大哥做伙伴，可以搞定零售的dealer；本地化生产也找到了地头蛇，可以走动政府关系；营销这块，公司特批了一千万预算——别看只一千万，这可是刚起步阶段，其他国家都是一两百万，甚至东南亚区域的中南半岛，三四个国家，一共才三百万。 当然，公司重投入也是有原因的，印尼人口众多，号称世界第四大国，如果在此地站稳脚跟，长尾效应是很明显的。 而此前几个中国品牌，比如库牌、怒比亚纷纷退出，也把一些市场让了出来。虽然还是有虾米、ov等，但市场足够大，三四个品牌还是能够和平共处的。 毕竟，这里是中低端市场，苹果卖不动，三星的中高端也走不起来——打价格战的话，短时间内，确实是中国品牌的天下。 韩奇这次来，不只是跟媒体下任务，开始预热华威在本地的闪亮登场，还要策划一个重头戏，公司给印尼分布下了死任务，本月必须搞一场新品发布暨品牌亮相沟通会。 沟通会核心要有几个元素，产品发布，这要搞定销售渠道的铺货和本地电商的上架；品牌曝光，这要搞定核心媒体的专访，和本地网络的扩散；social布达，这要在各官方账号持续发声，策划营销事件，吸引眼球。 这三件事，包括场地、主持人、物料搭建，都需要韩奇参与和推进。 第一件事，博哥着急的就是电商的铺货与上架。 本地有两大电商，背后的金主也对应着国内的巨头，一家是lazada，阿里投资了。一家是虾皮，腾讯已经控股。 可以说，腾讯把在国内想做的，在东南亚做出来了，且业务蒸蒸日上，已经可以与阿里分庭抗礼。而另一家巨头京东，则直接在本地开了分部，不投资别人，直接投资自己的物料、电商渠道。 为什么电商这么重要，因为人口大国，走价格战，如果是线下为主的话，很容易把品牌玩砸——门店的小店主们，为了利益，可能会把价格打的很乱。且印尼有很多省，除了雅加达大区之外，不是那么可控。 电商自然要从规模做起，博哥带着韩奇、萧山、木子玲等人，一道去拜访lazada的印尼总部。 结果聊了半个小时，没见到本地负责人，只见了采购口的3c数码负责人，他开了一个底价，要求华威的手机作为新货上架，给一个星期的闪销价——也就是一上来，就让消费者拿到底价。 这么玩的话，线上的销量有可能瞬间爆破，但是线下渠道就被玩死了。甚至会产生奇怪的联动，线下小dealer都会从电商进货——本来他们也是几台几台的卖，如果在电商活动期间囤货，后面再慢慢消化，也未尝不可——且利润空间，可能比正常从厂家提货还高，速度还快，而且真卖不掉，还可以一星期无理由退货。 这个生意没法玩。 博哥不死心，又去找了老二虾皮，想了一个招，给他们一款独家产品——这款配置和颜色，只在虾皮首发和售卖，这样就不会线上线下渠道打架，也不会让两家电商互相吃醋，保证让虾皮赚到钱。 虾皮倒是态度还不错，出来会面的也是本地的总负责人。 这个马来华人，愿意跟中国人做生意。 不过他提了一个让博哥不好拍板的事，他既要大量占货（10万件以上），又要求满足退货和换货的需求。 要知道，在国内，虽然电商也可以退换货，但是库存不是问题，即使预估多了，其他渠道也能消化。但如果电商独家款，或者像印尼市场这样，线下小dealer众多，价格透明的话，小dealer不会接，电商的货一旦不能在第一波次出完，或者后续退货率高的话，坏账的问题不好处理。 对公司来说，可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还有第三家，京东。 这块韩奇倒是有熟人，打电话过去一聊，发现本地还在组建物料团队，印尼岛屿众多，发展起来还需要半年，这个月要开始的话，他们意思是只能给上个3c首页的推荐，囤货的话，先占个1000台，多了不敢承诺。 一千台，对博哥来说，杯水车薪。 毕竟，他今年的任务可是一千万台——当然，这是年初拍的大目标，现在看能完成五百就已经是超额了。 怎么办呢，大家聚在一起，抓耳挠腮。 博哥一拍桌子，决定赌一把大的，他马上拨通了给赵总的电话。 七 下南洋 8 赌个大的 8、赌个大的 “赵总，给您汇报个好消息。” 博哥在办公室里，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打给了赵总。 虽然没有打开外放，但是大家也能估出来大概的对话。 博哥诈称已经跟虾皮谈了一个大买卖，对方愿意压货100万台，前提是公司给个行业底价，同时承诺保价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如果这一百万台没有消化完，可以给到线下零售商，而且批发价可以低于虾皮的进货价，其中的损失，双方各承担一半。 赵总问了一个问题:怎么把这一百万台卖出去？ “亮哥，这就是我在跟虾皮谈的重点。现在我跟您汇报，如果产品和价格政策能给的话，我会把这部分投入当做咱们的投名状，还有新品发布会、媒体活动，其他零售杂七杂八的投入，整体作价，让虾皮也投入对等价值的资源。” 别人口中的赵总，到了博哥这里就成了亮哥，因为之前有过交情，非正式场合，博哥都会用这个更亲密一层的称呼。 赵总动心了。毕竟印尼项目启动快半年了，但还一直没怎么出货，在公司内部，这可是他亲自挂帅的项目，怎么着也要在今年完成300万保底目标，要不然实在说不过去。 “干！明博，想好了就去干，价格这块，你跟张大伟商量下。现在海外各区域的产品分配和价格区间，我让他在整体统筹。你也要约束好虾皮的渠道，不要搞到最后全世界抛货，这笔机器可要烂在印尼市场。” “收到，赵总，我们一定把好关。” 博哥拿到指令，立刻有了动力。 吃完晚饭，他带着萧山，两个人直奔虾皮办公室。 虾皮的负责人李明海，亲自斟茶招待他们。 “李总，我带了一个大礼包，看看你的诚意如何？” “好啊，刘总。看看你的大礼包能不能打动我们。” “两千万人民币的现金，我一台让出20块人民币的利润空间，我找公司申请后返，单独给到虾皮，作为市场投入打进来。价格上，我们比市场价低5万印尼盾，这样相当于每台我又让出25。除了这些之外，我们还有五百万营销预算，用来做新品发布、媒体活动、零售露出。加一块，我在新品上市砸5千万给你这个渠道。” 李明海喝了一口普洱，示意两人端起茶杯。 “那合作愉快！我也拿出6千万的资源，全力主推华威，让你们这个月成为印尼的最火新机。” 博哥搞定虾皮之后，下一个难题就是搞定张大伟了。 他们俩之前就有矛盾，虽然都是老同事了，但因为理念不和，一直明争暗斗。而赵总故意把他放到这个位置，也是为了防止世界各地的“封疆大吏”为了完成业绩胡搞瞎搞，他需要保证公司海外拓展业务，在有规模的同事，也不能让公司利润损失太大。 张大伟确实是个尽职尽责的“看门人”——当然，此处没有贬义。开一家公司，如果没有当坏人的角色，那一定会走向覆亡。 张大伟的角色，就相当于防火墙。现在，这个防火墙要让博哥为难了。 “明博，你这个政策，大方向没问题，赵总也跟我打了电话，为了印尼的局面打开，我们肯定全力支持。只是这个价格，能不能不要一杆子打到底？可不可以分批分拨搞，要不然你这一锤子买卖，把价格打烂之后，这个品在印尼可是死透了。几亿人口，你这一百万台下去，以后还卖不卖？” “大伟哥，我们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如果不把这一百万台突破，不找到这个突破口的话，我们在当地的运营都成问题。合作伙伴一直不出货，但就是光赚吆喝，快坚持不下去了。” “你这么搞，无异于饮鸩止渴啊，明博，你可要想清楚。” 两人掰扯了半晚上，最后明博妥协了。为了快速达成跟虾皮的合作，他跟李明海商量，先提三十万的货，价格和后返也分批兑现。如果流速好，还会加码，类似于一个赛马机制。 李明海为了打出一个手机领域的标杆，跟lazada一决高下，决定上这个贼船。 顺便一提，在东南亚市场上，电商也跟国内有点像。三足鼎立，但又各司其职。lazada类似于阿里，什么都有，流量最大，话语权最强；虾皮异军突起，此前靠时装和小商品，现在往电子产品发力，想复刻国内京东的玩法；反而是东南亚的京东，走上了唯品会的路，选一些独家小的品，给到一个有竞争力的价格，然后打小而美的campaign。 目前看，能救急救火的，也就是本身也有业务诉求的虾皮了。 对于lazada来说，为你这块新起的未知业务操心，还不如好好运营原有的ov米三家，已经够吃了。 但是虾皮的业务一成，内部不知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很快lazada也找过来——看来，手机市场也要上演一场悬念迭起的“三国杀”。 博哥会如何应对呢？ 七 下南洋 9 无间道 9、无间道 lazada的印尼负责人是个印度人，阿里——对，这是人名，不是公司名。阿里先生是个典型的职业经理人，无利可图时，从来不出面，也不屑于做中国商人常玩的人际关系那一套，在他眼里，就是在商言商。 听说了华威与虾皮的交易之后，他主动提出要见一见博哥。 博哥单刀赴会。这次他没带太多人，因为摸不清阿里的套路，不知道他会给什么条件，也不知道他要什么代价。 会见不在办公室，阿里选了一家意大利餐厅。除了阿里之外，还有3c事业部的采访负责人，一个新加坡人，英语、汉语，甚至马来语和印尼语，都是熟稔于心。 前菜刚上两道，阿里就单刀直入。“你们给虾皮的条件，我都要。他们给的支持，我这边双倍支持。” 博哥愣了一下，他知道阿里为人直接，但没想到这么直接。 “还有呢？” 他故意卖个关子，想诈一诈这个印度人。 “还有什么？” “你们想压多少货。” “你今年的任务是多少？” “一千万台。” “嗯，这个量有点大，对你们刚来这个市场的话，不太现实，我预计500万以内，你们有机会试一试，我可以单渠道承担你实际任务的一半，也就是250万台。” “今年内吗？” “对，还有两个月。” 博哥呆了一会，这个印度人撒起谎来真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要的代价是什么？” “代价——应该说诚意吧。我需要独家，电商渠道独家，同时给我的品，也不能在线下卖。” “这个可以谈。” “不是印尼一地，我需要东南亚区域独家。” “其他国家我们还没正式开始，而且我直管印尼。” “那不行，我们是谈战略合作——我甚至可以给你介绍新加坡总部的人，你们也可以叫上中国总部，大家一起谈。我预计全东南亚的话，我们一年，应该可以承担500万的货。” “确实是个大买卖”，这话只在博哥心里过了下，他并没有说出来。 如果把这个机会告诉赵总，他大概率会答应。这对于快速打开东南亚市场确实有帮助，但刚刚跟虾皮谈过，转手就把他们卖了，似乎不太道义。 为了生意，似乎可以试试。 “你们会有什么支持呢？” “支持？我们在东南亚不只有电商，还有物流、楼宇、地产，我可以全行业拉通，在12月主推你们品牌——11月来不及了，而且还有其他伙伴已经预订了广告位。” 博哥喝了几口柠檬水，阿里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摇了几下，抬了下眉毛，问到: “怎么样，mrlaw？” “done！” 吃完饭回来，博哥直接打车去了办公室，他把萧山、韩奇一块叫到会议室，商量这个事该怎么汇报。 现在，因为虾皮的价格问题，总部也确实在卡，一直还没结论——如果拿着lazada的单子，保证东南亚区域一共500万的量，公司肯定会更重视这个合作，而且等于是拉上了几个合作同盟。 现在主管马来的是之前国内管电信业务的森哥，主管中南半岛的之前在西欧事业部的李小安，这两位在赵总那里，也都有不错的话语权——如果三家联合，确实在公司层面来看，是个不得不做的大事件。 虾皮怎么交代呢？ 萧山出了个主意，“不如把本地化生产的那款，推给虾皮，本地化生产还需要流程和时间，怎么也得半年之后才有产品上市——这个空档，正好我们先跟lazada搞起来。至于战略独家，这个事情，就说是总部出面谈了合作框架，但不是排他的独家。至少短期内，不跟虾皮撕破脸——万一后面lazada做不起来，我们还有个回旋余地。” “产品怎么办？250万台，也不是个小数，如果本地化生产一直搞不定，还有什么渠道可以搞到货？” “香港的国际仓，可以求助大伟哥，把中东的货，分一批过来，我们运到本地，改包装，重新报关，可以快速的解决货源问题。只是维修和服务协议比较麻烦——看看是不是可以走公司总部的服务渠道，跟其他产品一块，报总部售后。” 这一提醒，博哥才想起，其实只有手机这块单独搞了一处办公室，其他的华威业务，都在国家产业园的独栋里，包括无线、企业网、云服务等，也有几百号人在那办公。 第二天，博哥就去印尼分部，去拜访区域负责老大，向他求助服务和售后拉通的事。 区域老大却提出了一个行政上的问题，“你们自己搞了一摊，不说事项审批了，就连日常的行政、财务、人力，也没经地区部管理啊——还有采购、审计、稽查这些，你现在不拉通，将来出了问题，我们可帮不上忙。” 博哥只能装怂，声称花半个月时间，把团队全部搬过来，跟总部融为一体。 韩奇跟着博哥去见大领导的下午，会开到一半，园区里突然想起了大喇叭的声音，远远近近传来《古兰经》的吟诵。本地员工也放下手中的活，纷纷下楼或到礼拜式，进行他们的宗教仪式。 韩奇不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七 下南洋 10 大势已定 10大势已定 lazada的事，公司同意了，但加了一个条件，必须是总部与总部签合同，包括全年的承诺出货量，及双方的资源投入比例，互为独家排他（活动期间主推资源）。 这笔大单保底，博哥对印尼的业务开局，有了一些信心。 终于，他的时间要花在营销上了。 为了面对当地头部媒体的面对面专访，他特意让萧山去雅加达的顶级商场，买了两套西装，一套休闲一些，面对媒体；一套正式一些，后面开发布会的时候亮相穿。 穿上西装之后，博哥瞬间严肃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从此前的匪气，变成了创业老板的豪气。 一眼望上去，还有点像玻璃大王，就是那种白手起家，然后在细分领域做到老大的风格。 韩奇也忙了起来，来印尼这两周里，一直在配合着销售和电商，营销的事仅在媒体沟通和新媒体发布上有进展。发布会场地、专访媒体、电商营销对接，都还没有落地。 arun也忙起来，但是看着他忙不迭的介绍各种活动供应商，韩奇还是自发的警觉起来。毕竟，入职以来，公司每天都有“锒铛入狱”的警示邮件，案例看多了之后，他已经学会了其中的弯弯绕。 营销类的案件，一般就是几类，供应商是老同事、过去的朋友、甚至老家的发小，因为关系在，不好拒绝，合作之后，没多久开始请吃饭、送东西，最后是给钱、留回扣，然后操纵项目，几方关系长期绑定，直到东窗事发。 还有一类，是在其位者自己想搞钱，于是设局找目标，暗示自己可以搞定上上下下，于是谈好分配关系，立项申请预算，走正规招标流程，但是在标的细节上，针对性的设置一些门槛条款。 最后就是行业内常见的，陌生资源找过来，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最后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口径，将一个非必须的资源推进来，公司付款之后，再后返。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发生了经济往来，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韩奇对arun的怀疑，也只是藏在心里，目前是用人之际，他还不想因为一点怀疑，就把他直接干掉。 但是，他已经逐步在提醒博哥和萧山，批费用时留点神。 博哥倒是想得开，直接要求总部支持——大的费用投入，全部从总部供应商走，这样风险共担，大家也不会挑什么毛病。印尼分部的费用，大部分走报销逻辑，也就是这件事是否真实发生，有没有虚构事项——不承担单价的砍价义务，这样大家都安全些。 海哥很快派来四五个总部的人，来专项支撑印尼发布会。 其中既包括海外pr的依然，也包括social部门的托马斯，还有论坛块的山哥，以及发布会专项的鹤导。 鹤导跟韩奇熟一些，她人还在国内，这次是临时出差，作为专家指导下当地的活动流程，供应商这块，还得拜托印尼华威总部的同事——好在，总部企业网的经验比较多，最后选了华威内部的供应商，也就是任总儿子主导的公司，惠丰。 惠丰的业务十分广泛，既包括公司差旅侧的出行、住宿，也包括活动举办、展厅展会，可以说公司花大钱的部分，除了线上媒体，其他的都被惠丰包了。 而惠丰的玩法呢，类似于内部承包——各部门把需求提上来，惠丰接单，接单的团队负责搞定一切。 而大帐则是明账，惠丰在内部收5%服务费，其他所有报价和费用，砍到行业最低。这样既避开了实际业务同事的法律风险，也减轻了各地采购的工作量，还增加了公司内部的收入。 当然了，一定程度上说，这种左手倒右手，对任总也是比较安全的模式。 有了鹤导和惠丰，韩奇的压力小了一半。 博哥却越发疯狂，手里的人多起来之后，他想把印尼做的更加“火上加火”——用他夸张的用词，那就是“火到爆炸”——让三亿人看到华威手机来了！ 于是，他开始是不是召集全员开会，讨论传播方案，讨论pr文章主题，讨论social事件策划。 没几天，刚刚结婚的王佳佳也被叫过来——他不知道的是，海哥安排他过来，是准备接替韩奇的。 而韩奇，则另有他用。 七 下南洋 11 陡然生变 11陡然生变 王佳佳刚过来，韩奇还跟他交待一些事情，毕竟两人是老相识了。从东南亚区域只有一个人，到有两个人，这种从零开始的状态，无异于一种创业。 现在，换了王佳佳来组织协调之后，博哥倒是角色转变很快，他就开始每天拉着王佳佳到处跑，包括媒体和kol。而韩奇，也在雅加达的会议室里，开始参与越南和泰国的启动会。 海哥特意给韩奇打了个电话，做了下思想工作。 “兄弟你别多想，博哥天天给我打电话，说让你常驻，但我之前不是承诺你了吗，第一年先到处跑跑，熟悉业务，支撑营销，不着急定在一个国家。最近我让王佳佳先顶上去。马上泰国、越南也要启动了，那边也缺人，都挂到东南亚名下，你要管起来。下一步，你先去一趟越南，那边也在筹备发布会。现在李小安和徐小青天天找我要人。你把印尼的事处理下，最近准备去一趟越南吧。” 韩奇倒没觉得多意外，只是有些遗憾，毕竟印尼营销的开山拓土，是自己一手做起来。 韩奇的情绪还没闹两天，家里又传来一个噩耗。 那天他正开会讨论粉丝活动方案，手机静音放到桌子上，但是一直震动。再一看号码是国内的，挂了之后，赶忙回过去。“你爷爷去世了，今天中午！” 是三姑的电话。原来爷爷因为冬天着凉，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前几天以为好了，接回了家，但突然早上起来就下不来床，后来送到医院抢救，没多大会，人就没了。 韩奇悲从中来，爷爷快九十岁了，身体一直比较硬朗。虽然之前生过大病，但治好之后，一直能吃能睡。 这次猝然离世，应该是身体到了一定年限，机能老化。 爸爸妈妈也打过来，韩奇跟他们商量怎么回去。 印尼回国的航班不多，不是每天都有，当天接到消息时，已经下午快天黑的时间，晚上的那班赶不上了。下一班就是第三天的早上，如果坐这一班，早上出发，五个小时到深圳，再从深圳回老家，到家也要天黑了。 但是当地风俗，人死停三天下葬，发丧之后，第三天中午的送葬仪式。 韩奇如果这时候赶过去，刚好错过送葬。 爸爸劝他过年回来祭拜，这次回来如果晚了两天，更容易被人议论。 他忍住泪水，犹豫了很久，到了晚上打定主意——暂时先不回，过段时间回去祭拜。 那天晚上，韩奇没什么心思再去讨论工作。 他翻了翻之前的照片和朋友圈，试图找寻爷爷存在的痕迹。却发现老人很低调，不但照片少，连入画的都不多。 好在之前他婚礼那天，大家一起拍了很多合照，有家长们的，也有孙子辈的，还有一群小孩子的。 这些合影，成了韩奇对爷爷的最后印象。 他甚至在想，爷爷是不是一直在等他的婚礼，他婚礼之后，这才多久，就突然撒手人寰。 博哥看出了韩奇的情绪不佳，还以为是工作安排的问题困扰了他，正准备上前安慰，韩奇已经发了朋友圈，萧山拿过去给博哥看——博哥也是个真性情，说不行就放几天假，回去看看， 韩奇说出了机票的问题，说把这次签证的时间过完，下周回国，单独去祭拜。 办公室的气氛down了下来，大家也都收拾东西早点回去了。 有时候在华威，经常会有这种时刻，带一点悲壮，也有无奈，对员工来说，更多是心有戚戚焉。各种突发状况，有家不能回——大家都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也会面临这种难过的局面。 华威，让人又爱又恨。 七 下南洋 12 顺利交接 12顺利交接 爷爷的事，也侧面刺激了韩奇，尽快把印尼的工作交接出去，这边整体还是没那么方便——真要遇到点什么事，回趟家都不是那么容易。而泰国、越南则可选择的途径就多了，不管是航班，还是陆路、水路，真想回去，都有方法。 王佳佳也有点苦恼，他结婚也没多久，蜜月就请了一星期的假。现在出差来印尼，公司说是安排一个月，但看博哥这架势，把韩奇放走之后，肯定不会轻易让他回去。 其他国家，海外工作，或者常驻的话，一般都会把家人接过去，当做旅游签或工作签——但印尼，虽然现在不存在什么安全问题，但因为有宗教原因和过去的历史问题，一般人还是不敢轻易举家搬过来。 临时出差，偶尔支持都不成问题，但如果是常驻下来，甚至考虑买房、教育这些复杂问题，就更不会选择此地了。 临走的这一周，韩奇带着王佳佳，去见了近来认识的印尼当地kol，先把核心产品的评测做起来；然后重点媒体的负责人，也都挨个打了招呼，后面的访问、发布会，都由佳佳来对接和主导了。 面对印尼当地员工，韩奇还有点不舍，虽然大家接触时间不长，但arun和alina两位，还是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尤其是arun，内里的思维还是华人的，只是批了一层印尼人的壳。他是懂中国公司的，也是愿意把事情做好的。 在王佳佳那里，韩奇也把arun重点推荐了一番，让他好好对待本地员工。 至于木子玲，则相约后面在越南、泰国，继续大展拳脚。相信这一波印尼发布会之后，东南亚市场就算正式启动了，除了之前已经有业务的马来业务部之外，越南、泰国、缅甸、菲律宾都会陆续启动。 除了日韩之外，大亚洲区域，都会遍地开花。 此前，俄罗斯片区已经陆续过去了不少人。而东北欧的白哥，过去待了三个月就主动离职了——大家都明白，他只是去过渡下，大家好聚好散，不至于撕破脸太难看。后来，听说他去了猛牛，做了市场部负责人，应该是偏向品牌侧的位置，干了两年多，又出来创业了。最近搞了个代餐的奶制品，网红风格，卖的也是风生水起。 西欧则是海哥的得力干将，另一位辫子哥崔大鹏在管，印尼是之前提及的常再飞，中东后来也派了一位资深的老炮去兼管——这位湖建人，张嘴就是闽普。人称火舌哥，人如其名，火爆的脾气，搭配搞笑的台湾诈骗犯口音，相得益彰。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海哥的左膀右臂，各种晨会上，甚至会代海哥来发号施令。但一两个月之后，大家发现，他只是靠谱的传声筒，自己并没有什么计划或内容。于是，海哥把他发送到中东，给了一个区域mkt负责人的职位。 东南亚片区，如今则是三足鼎立，中南半岛归韩可一个人统管，印尼归王佳佳，马来归原有团队，人称广州拓哉的李元霸在管。 三人业务各有交集，但又互不干涉，倒也乐得清静。 七 下南洋 13 避难体质 13避难体质 还有一些后话。 韩奇虽然人离了印尼，但关于印尼的信息，却仍然实时传到他这里。 一是王佳佳本身会有很多事情，需要商量或通气；二是偶尔博哥遇到游移不定的事，还是会想到要找他商量。 而海哥则如同下棋一样，又安排了一个左右手，在发布会之后去接手印尼，为了把赵总的标杆做大，甚至还安排了十几个人的团队，常驻印尼，名为支持，实际上却一住就是一两个月。 其中尤以依然和安然两位女生为底色，他们一个管pr、一个管social，待了两个多月，仍然不被发回来。 王佳佳虽然中间请假回来了几天，但很快又被博哥催回去。印尼，成了一个魔窟，人人只要被吸进去，就别想轻易逃离。 吐槽归吐槽，但印尼的业务确实蒸蒸日上。当韩奇憋在越南的酒店房间里，构思发布会的出彩环节时，印尼已经大放异彩，不但品牌声量是当周第一，就连粉丝活动，也直逼国内的规模，一场搞起来，有二三百人参加。 这让韩奇既羡慕又不甘，之前arun带他去参加过本地人周末的一次活动，一个小小的歌友会，没什么大明星，就有三五百人，这些人如果用来做手机活动，那可不就是声势浩大嘛。 后来，再听到印尼的信息，都带着一些传奇。 海哥的左右手王大雷，主管印尼之后，雷厉风行，把费用花到了顶。整个东南亚，其他国家一共花三百万，而印尼一地就花了七、八百万。其实，从营销角度看，初创第一年花钱砸声量是对的——关键是销售要跟得上，要有人承接。如果品牌声量无限拉升，但是零售没物料，销售没产出，电商没出货，那这一切都是放烟火，做泡沫。 终于，在一个集体例会上，赵总声色俱厉的批评了博哥，“你们净搞这些花架子——印尼卖了多少货？本地生产什么时候搞定，电商承诺的量怎么兑现，品牌花的钱，一年内都收割不到，纯粹打水漂了。” 于是，在做下一年度预算的关键节点，印尼被紧急叫停，预算从千万版本改到五百万，最后缩到三百万。而韩奇的东南亚区域则由两百万，增加到350万。 世事如棋，只是大家本是个棋子，却把自己当成了下棋的人。 王大雷如此，博哥如此，海哥也如此。 最后，印尼以被稽查收场，半年之后，博哥受到了严重处分，连降三级，发回国内培训；其他人也受到牵连，韩奇因为走得早，只是配合调查回了个邮件，没收到处分。 而原先支持印尼市场的兄弟们，则各个自谋出路。 王佳佳找到国内的小林哥，投奔产品营销，分到了手环、手表类产品，做得不亦乐乎；王大雷则要到了南太的区域负责人，统管马来、菲律宾、印尼（印尼已经缩为最小编制，仅三五个本地员工），火速去了吉隆坡报道；其他各部门的人，也纷纷避雷，再也不去印尼当地出差，如果要资源，或者项目支持，只线上开个会拉通。 创业如同一阵风，风停了时，摔得疼的都是跳得高的。 韩奇，只是作为一个亲历者和旁观者，发几声喟叹。 八 西贡之夜 1 更新换代 1、更新换代 趁着从印尼回国，办越南签证的时间，韩奇在深圳多待了几天。 办公室的环境，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不到半年时间，赵总已经受够了兼顾市场部的情况，人力快速的找打了新的cmo。不过，在新的cmo上任职前，公司似乎对赵总的营销业务判断有一定保留意见，特意把小英姐从总部市场部调了回来。 多年前，赵总还在海外做国家代表时，小英姐就已经是华威手机这块的cmo了。那时还没什么海外业务，她把手机品牌做的风生水起，从一个贴牌的杂牌机，做到了国内top级别的消费者品牌。 后来，因为功勋卓著，被提拔到了总部，掌管公司级的pr事件。 这次，突然平调甚至有些下放的意思，江湖传闻是有几种情况: 一、任总不放心手机这块业务，需要小英姐来替他看着； 二、小英姐轻车熟路，可以迅速上手，把这两年有些拉胯的市场部重新整合起来； 三、上面不放心赵总，担心他只用自己人，耽误了公司的业务发展； 四、有可能手机业务分拆上市，公司给个机会，小英姐套现发财，然后退出权力核心走人。 总之，不管是那种情况，小英姐都不是好惹的，毕竟她可是任总的嫡系。 而对赵总来说，上面派下来一个位高权重的营销负责人，对他并不是什么好事。以前手机这边的事，基本上定于一尊，赵总差不多都能拍板。如果来了个话语权比较强的资深老员工——甚至是老领导，那么就会出现三权分立，内部甚至会出现一些裂痕和派系。 这对于蒸蒸日上的手机业务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好在，赵总还有别的备手。新招来的职业经理人，马长云，就是他手里那把锋利的刀子。 马长云此前在腾讯做过，后来去了亿利，做了几年消费品，品牌也比较在行；前两年互联网风口，突然跳去了少儿教育培训行业，本来应该是看好了上市风潮，想搏一把财务自由，差点陷进去。现在被华威捞上来之后，保障足了，干劲也足。 关键是，赵总给机会，他会奋斗的比较有目标感。还有一个小细节，他比较识场面，识大体。 马长云来了之后，迅速整顿市场部，提升了产品营销的地位，主张一切都要以产品营销为中心，迅速聚拢了小林哥为首的一批老人儿；而涛子哥，则很快与他形影不离，在bj成了顿顿一起的饭搭子。 还有品牌部的军哥，也对马长云毕恭毕敬，毕竟他大概也知道，这是赵总亲自找的人，该对谁负责，他自然心里有数。媒介，因为一直没有大领导，玲姐兢兢业业干了这段时间，赵总算不上多么满意，但至少不功不过，而对马长云来说，多几个自己人，业务才好开展，于是，很快，玲姐就成了他的自己人。 这样算下来，也就是群龙无首的论坛还没收拾明白，其他模块，都在云哥的控制之下了。 韩奇听到这些时，早已经麻木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城头变幻大王旗。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而越南的业务，则已经准备如火如荼展开了。 他即将面对的，是一场场刺刀见红的血拼，以及在南国异乡的另一场狗血“创业”之旅。 这次，陪伴他的是戴眼镜的徐小青，和不戴眼镜的林巧儿。 西贡见！ 八 西贡之夜 2 晚安西贡 2、晚安西贡 落地胡志明市，韩奇就遇到了一桩奇葩事。 越南的海关居然公开索贿。且不是偷偷摸摸进行，而是正大光明，当着游客的面直接要。 因为这次出差，为了给发布会做现场的评测，他带着二十多台样机，而手机这类物品，超过个人使用的三台，是要单独报关的——但报关的产品，如果还没正式上市，没有注册文件，是要充公没收或报废的。 对于公司来说，这倒不值多少钱，关键是耽误事，发布会近在眉睫，如果走常规流程，至少还需要一两个月。可能等到产品上市，这边样机才到。那么，评测出不来，用户也不可能看着海报就购买下单了。 而人工带样机呢，如果是旅行团，或者一家老小很多人一块，都还好说，一个人头三台的话，也能随随便便带个二三十台。可韩奇也是楞，一个人直接装了二十台，且还是只身闯海关。 果然，安检之后，安检员直接把他叫到一边，直接不废话，要求扣下一半，剩下让他拿走。 韩奇自然不肯，纵使机器不贵，一台成本也需要两三千块，十台那就是两三万——关键是这种明目张胆的贪污，不可能给你开条子留证据，跟公司那边说不清楚是一回事，这些货品还都是保密机器，如果转眼这个人拿去市场上卖，被懂行的跑分传到网上，那可就耽误大事了。 韩奇灵机一动，掏出自己出国之前换好的纸币，塞了几张，安检员一看，大开眼界，“三百万越南盾”，这笔巨款，够他潇洒一阵子了。 于是，手一挥，让他赶紧走，另一只手，则悄悄把钱塞进了裤兜身处。 韩奇惊出一身汗，过了安检，就掏出手机算了算汇率，一块人民币约合3500人民币，这300万，也就是不到一千块钱，可比手机被他没收划算多了。 转眼再一看，下一位安检的箱子里带了几瓶酒，安检员直接划开，取了两瓶放到安检仪后面，完全不避人的。 后来，其他人聊天说越南的今天，就像我们九十年代的样子，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搞钱。韩奇表示不完全认可，我们的人搞钱，也不会这么不知廉耻，吃拿卡要完全不避讳的。 打车来到酒店，一家四星级公寓式酒店，在网上看图片时还有点法式风情。可一下车，却看到不远处一个开阔的大公园，那布局，那架构，就跟bj的朝阳公园似曾相识。 关键是，晚上还有零零星星的附近居民，在里面遛弯、打羽毛球、唱歌、跑步，整体看下来人是真多，声是真大，晚上是真热闹。 办了入住上楼，电梯小到惊人，站下一个人和一个箱子之后，居然就满了。一对白人夫妇跑过来摁了电梯，一看里面的情况，皱了皱眉头，但一看房卡，七楼，又仅有这一座电梯，于是挤了进来。 韩奇闻着这对夫妻的香水味，到了四楼下电梯。 一出来，他就感觉自己差点晕眩了——没想到，有人晕烟，有人晕茶，今天自己居然晕香水了。 韩奇掏出老式钥匙开锁，一间硕大而空旷的单人间敞开在眼前。 一切就像是穿越到了八十年代的老bj。 房间是革命+法式风情的，也就是说本来这个楼应该是法国殖民时期建的，但后来革命胜利之后，又加了一些从“西贡”过渡到“胡志明市”的痕迹。 于是，韩奇躺在这后革命时期的床上，听着耳边的广播和歌声，远远望着公园里的人们。瞬间觉得，这胡志明市，还挺接地气。 跟雅加达的夜色完全不同，雅加达是人也多，但有一种诡异的异国神秘感和危险气息；而胡志明市，有一种乱糟糟的市井气，和年轻人那种跃跃欲试的躁动感。 韩奇洗了个澡，换了身凉快的衣服，沿着公园的路走过去。 看着公园里熟悉的长相，他越发觉得，古代越南应该跟中国没什么区别，纵使是现在，除了招牌上的拼音不一样（用心去读，会发现跟注音读法类似，只是发音方式像广西或粤语），其他的建筑、布局、路灯、甚至是革命风情的招牌，都如出一辙，充满了苏联审美和中式元素。 只是，胡志明市更复杂的一点在于，满街都是咖啡馆，到处都是小洋楼，高层建筑比较少，法式风情毕竟密。 走过两个路口，在一处灯光明亮的大路，韩奇突然愣住了。 至少有五百辆自行车，齐刷刷的停止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所有人都如离弦的箭，灯变的那一刻，人车合一，潮来潮去。 韩奇瞬间共情了一个美国民谣歌手写的《500万辆自行车在bj》，是的，如果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骑自行车，同时往一个方向冲，是会忍不住唱起来。 继续往前，街灯的四周裹满了革命宣传画——而且，画风还是中国六十年代那个时期的。 路边的大型建筑，一般是银行或机构，而民房则大多带着二楼和三楼的露台，有些男男女女，倚靠在栏杆上，喝着东西，看着街景。 走上一圈，你会觉得这里还挺适合隐居。因为随便住进一栋小楼，就可以消失在这世界。如果再戴上斗笠，穿个拖鞋，骑上自行车——你就会马上变身本地人。而变成本地人之后，就意味着你可以隐身了。 胡志明市的夜，倒也安静，走久了发现街边除了下班的人，基本上没有闲逛的人。 大家似乎没什么夜生活，除了下班和公园，路上很少行人。 韩奇走到半夜，终于困了，又沿着地图上另一条路走回去。在这条路的半道，一条三岔路口旁，威严的伫立着一座颇有历史感的教堂。 那教堂的塔尖，正对着月牙，整个画面拍下来，像极了一副静美的风景画。韩奇拍好了这张风景画，写了句“晚安，西贡”，就回去睡觉了。 八 西贡之夜 9、开心做出戏 9、开心做出戏 终于，随着“黄道吉日”来临，越南的发布会正式开锣。 早上九点，韩奇就赶到了活动现场。一道红色的大铁门，伫立在活动场地的最外面，旁边是镂空的砖瓦结构艺术墙体。这里的建筑风格，有点像bj的798，既有艺术气息，也带着工业化的遗迹。 走进前台，是一处酒店入住手续的地方，穿过大堂，来到庭院，则是一处颇有艺术设计感的异形楼梯，楼梯环绕的，是一处不规则图形的池塘。池塘里点缀着几多莲花，莲花旁边还有几条沙滩椅。 再往里走，一座大礼堂般的主会场，被几条垂直的大门隔开。远远一看，就像是要开党的几大。推门进去，是课桌式摆放方式，足足有三百个座位，座位的尽头，是主席台，台上除了主讲人的讲台之外，还有几个硕大的音响，安静而威严的躺在两旁。 一路走过去，从主讲台向外，就到了样机体验区，几排新手机，摆在几个铺满白桌布的圆桌上，旁边是可爱的ins风合照kt板，上面写着英文、中午、越南语的大卖，必胜之类的，再搭配表情包，静静的躺在样机旁边的地面。 继续往前，穿过池塘的蜿蜒曲折小道，再上三个楼梯，就来到会场正对面的二楼，贵宾休息室——赵总的化妆间，和今天请到的胡志明市网红，就在相邻的两个小房间里。 韩奇敲门进去看了看，赵总还没来，桌椅已经摆好，水、水果、零食也以备齐。再去网红化妆间看看，大灯开的很亮，几个她的随从已经提前到了，在布置现场。 整个发布会蓄势待发，韩奇走了一圈，感觉已经把一切印到了脑子里。 吃完午饭，赵总来了，跟着他进来的，还有昨晚刚到的海哥。然后是李小安和徐小青，韩奇都客气的打了招呼，叫一声“安哥”“兵哥”。毕竟，在这个地盘，实际是这两位说了算。 八 西贡之夜 10 第一个难题 10、第一个难题 发布会之后，赵总又在越南呆了两天，见完几个大客户就回国内了。毕竟，国内才是手机的主战场，海外是今年新兴的战略要地，但是产粮区可不能放手。 东南亚的事，现在是李小安主负责，他把越南放给徐小青来抓，自己则身兼泰国的国家代表——其实一开始，泰国也派了一位国家代表，那就是老员工陈华西，但因为拓商不利，李小安把他重新变成了当地的销售代表，而不是国家代表，自己则身兼区域和国家双重负责人。 韩奇现在的汇报逻辑，可以说是三线汇报。营销的事，需要海哥拍板，他是海外营销的总负责人；越南的事，需要徐小青拍板，他是越南本地的实际负责人；东南亚的事，需要李小安拍板，他是东南亚区域的负责人。 也就是说，这一点预算的事，需要两三次汇报，需要三重门的确认。 而对于材料来说，只要有人提了意见，提了对应的修改建议，那基本上就要调整一次。 于是，发布会后，一个小小的上市期传播方案，也就二十页，愣是改出了十几版。当然，韩奇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人家林巧儿可是每天都在改ppt，一份要货预测，改上几十遍已经是司空见惯。 在越南办公室里，中国人似乎从不下班。有一天下午，第一次跟韩奇打招呼的阮雪梅，悄悄问他有没有时间，晚上要不要一块吃个饭。韩奇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又不好意思伤害小姑娘的自尊心——于是，只能托词自己还有几份ppt要改，今晚有个会，明天上午还有汇报。 “不如明天中午吧，中午可以到楼下商场一块吃个快餐，我请你喝椰子咖啡。”韩奇挤出一丝笑容。 阮雪梅则有些失望。她长相可爱，略带娇俏，乍一看，特别像港剧黄金时代的那种女配角。 “你们中国人真是，每天都不下班的。” 女孩有点生气，不过也没有真的生气。她拿了几个橙子，放到了韩奇的桌子上，让他补补vc。 韩奇感谢她的好意，但对于一个已婚男士来说，跟办公室同事发生暧昧，或者其他感情本来就是不可取的事，更别说还是在异国他乡。 雪梅拎着她的包走了，临走之前还俏皮的打了个招呼。 韩奇有些失落，因为他的托词，并不只是借口，确实有几个材料需要紧急补齐，且明天上午的汇报也很重要。而阿ben真的人如其名，有点笨，有有点木。做材料让他改的话，还不如自己动手。 上次发布会，当天发布的内容，主要提及了华威手机的登场，几款旗舰产品的亮相，但是核心品的评测，则迟迟没有发出来。而首销还有一周，相关的预热文章、可导流到销售的深度内容，及头部kol的科技评测、拆机视频等，都还没有发出来——且没有明确的时间表。 这对于国内的团队来说，简直无法理解，对于刚刚出海两个月的韩奇来说，也不能接受。但是对越南朋友们来说，很正常。 “华威在这里还是个新品牌，越南人之前除了三星，其他都不信任的，尤其是前两年，陆续来了好几个中国品牌，但最后都虎头蛇尾，来的时候轰轰烈烈，走的时候悄无声息。想让真正的科技kol发华威的内容，还需要持续培养信任和亲密关系。”是的，阿ben用了亲密这个词，在他看来，大家是因为不够熟，所以仅仅一次发布会的沟通，还远远不够。 而总部为了支持越南的品牌提升和声量曲线，发布了不少英文媒体和国际内容。 问题是，英文媒体和国际内容，并不能直接触达越南消费者。除了专业的媒体人，和跨国公司的受众，没有当地人会去读一篇英文报道的中国品牌故事。 这个难题，现在看，只有韩奇自己才能解决，别人也根本帮不上忙。 八 西贡之夜 11、Ben的逆袭 11、ben的逆袭 经过与阿ben这一段时间的接触，韩奇逐渐发现了他潜藏的优点。 阿ben或者叫福生（全名阮福生），其实底子上还是个华裔，只是因为前三代移民过来，已经断了中华文化的根，再加上之前父辈受过华裔身份的气，吃过一些亏，所以越南本地化的比较彻底。 小伙子生的黝黑精壮，看起来脑子也比较灵活，但是办事时却有一股子执拗劲。有几次，韩奇教他用中国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他本能的排斥，并带出了民族主义的大旗，“韩奇，这里是越南，不是中国。你说的那个方法，没有用。” 当徐小青问韩奇对他的意见时，韩奇倒是正面评价为主。 此时此地，可用的人本来就少，如果唯一一个可以理解中国人意图，又大概明白中国人方法的本地人，都不能好好留下来服务的话，那再去招一个真正的越南人，可能效果会更差。 八 西贡之夜 14、越南疑云 14、越南疑云 韩奇刚落地，就听到了一些坏消息。 据说，因为近来越南的出货稳步上升，公司十分看好，赵总还特意点名，要给徐小青一个个人嘉奖令。 但嘉奖令还没下来，张大伟带队的审查团就悄悄行动起来。因为其他亚太国家的出货都不理想，且完全没有规律，而越南却稳步上升，数据太好——好到像是做出来的。 且，销售与市场的情况应该是同步的，越南虽然出货多，但是零售数据却不可查，营销也还没起步，声量并没有上来。与印尼等国相比，品牌排名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货出了中国，也来了越南——但却没有卖在越南。也就是说，公司怀疑越南的供应商在走货，用专业说法就是“窜货”，将某个固定市场的货，包括价格转手卖到其他市场，这样一是可以赚差价，二是会扰乱当地市场——更有甚者，因为价格混乱，会导致有些小国正规渠道进不去货，零售商只愿意接窜货，这样可以多赚些。 公司一向对窜货行为是红线，这道红线如果查实了，小则免职，重则法办。 徐小青现在愁的是，如何向公司解释。他的说辞是，自己也是受害者。“我也以为公司业务终于起步了，哪能想到是鲁大帅这些人，野路子乱搞，把货从越南再二次转卖出去。说实话，我如果听说了一点这个计划，或者看出了一点迹象，肯定早就自我举报了，也不用等着公司来查。” 当然，张大伟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此时，远在泰国的李小安却站了出来，他力保了徐小青的人品。 “这个兄弟虽然做事冲动了点，但是基本原则还是有的，且底子并不坏。公司正是用人之际，这样敢打敢拼的人才，应该尽量保护。”李小安半夜给赵总回电，讲了自己的看法。 张大伟给出的处理意见是，革职，发回国内培训，如果后续有其他国家需要，再考虑外派；李小安据理力争，说目前证据来看，窜货的事大概率是鲁大帅团队做的，徐小青这样看也是被连累的，如果因此查办，可能会影响海外拓展的大局。建议本地处理，降至销售主管，继续将功赎罪，把越南市场快速做起来。 赵总最后权衡利弊，决定给越南一个机会，徐小青考察期三个月，李小安兼管。 就这样，韩奇去了一趟曼谷回来，越南就被降级了。 而越南与泰国统管之后，李小安成了东南亚区域的唯一话事人，他身兼地区负责人、泰国负责人、越南负责人，同时还肩负着开拓老挝、柬埔寨、尼泊尔等国的任务。 也就是说，整个东南亚的区域，他定于一尊了。 在这种风云变幻的局势下，李小安自己常驻的泰国，就成了话题焦点。如果他本人常驻的区域，都搞不好业绩，那就没有任何人可以背锅，只能他担责下台了。 于是，一通电话打给了海哥，向他要人要支持，除了韩奇要去泰国支持之外，还需要bd、social、论坛、发布会，甚至是惠丰都要专门配人，要花半年时间，把泰国市场打造成公司出海拓展的标杆。 将东南亚市场，打造成华威手机的新增长点。而曼谷，则是其中的圆心。 果然，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在变。 八 西贡之夜 15、朋友再见 15、朋友再见 韩奇收到海哥电话时，仍在办公室与林巧儿讨论，后面如何提升零售效率，避免再发现看不见的窜货。 而这通电话之后，他得到的指令是，尽快交接手头工作，赶赴曼谷，且此去要待上一两个月，把泰国的新品发布搞好，同时完成泰国的媒体覆盖，搭建好本地的mkt团队。 也就是说，跟印尼一样，需要完整的搭建一个班子，将曼谷作为东南亚的据点了。 这真是，一个印尼倒下去，千万个印尼爬起来。 韩奇跟阿ben道别时，他几乎掉了眼泪。此前他也在中国人的公司工作过，但像韩奇这样，把他当自己人的还是第一个；且韩奇给他抛头露面的机会，这让阿ben觉得一切机会都变多了，现在戛然而止，让他无法接受。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本来在越南，也是短期过渡，并不是常驻。 与徐小青的告别倒不复杂，因为这些安排，其实是李小安与他商量过的，包括人事安排。现在mkt缺人，先把好用的顶上去，把泰国做起来，越南再找总部要人，慢慢做。 徐小青带着林巧儿、韩奇，还有阿ben，再一次来到了第一天的烤肉店。 这次的氛围有点怪，徐小青劫后重生，虽然背了个处分，但好在有惊无险；而林巧儿则多了一丝迷茫，她一向是人随事走，现在鲁大帅团队被处分，甚至可能要换掉，这种情况下，她的业务短期内也很难开展，下一步该怎么走，没人能够告诉她，只能一步步去趟。 而阿ben，则一直瞒着一个消息，后来韩奇去了泰国他才说。 其实最近的抛头露面，确实帮他带来了新的机会，现在另一家国内品牌，也要来越南开拓市场，正要挖他过去，负责媒体关系。本来，阿ben舍不得这个团队，一直犹犹豫豫，内心纠结。但吃完这顿饭，他就下定了决心，为自己搏一把。 一切都像是注定的，韩奇来了越南两个月，自以为为品牌和销售做了不少贡献，结果销售是假的，卖到了其他国家；品牌则还在起步阶段，而好不容易积攒的媒体关系，则被经手人带到了竞品的池子里。 这就像你去钓鱼，一条大鱼晃了很久的杆，似乎上钩了，你提了提，还没到收杆的时候——突然，有人找你，你刚起身，大鱼动了，有人接过你的杆，轻轻一提，鱼上来了。 虽然，最终鱼还是掉了下去，但钓上来的人，也不是你。 这才让人遗憾。 告别那晚，韩奇拎着一瓶啤酒，走在西贡的夜，夜色带着热风，席卷着城市的街道。摩托车轰鸣而过，他心里默念了几句诗歌，又想起无数个加班的夜。 街边已经有了新年的氛围，农历春节就要到了——他差点忘了，越南人跟中国一样，也是过春节的。 也许，是时候回家看看了。 九 过年了 1 南国遗风 1、南国遗风 走在胡志明的街，晚上人头攒动。这个城市不大，但是人口众多，越南人与中国人一样，也以多子多福为追求，而因为之前几十年的战争，越南的人口比例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年轻人多，女孩子多，中年人少，中年男人尤其少。整整少了一代人。 这样的好处是，整个社会的氛围比较年轻，互联网发展快，思潮更新快；害处是容易冒进，容易被煽动，也容易被舆论带着走。 多次的互联网舆情，引发群体事件可以看出来，年轻人还是很容易被鼓动的。 不过呢，大势不会乱，毕竟国家的基本政策是严管。 从街头看，人民本身是自由的，但是市场或者说社会是被管控的。 春节，则镌刻了南越人民的历史，即使他们不想提，或者对大中华文化圈有意见，但也没法否认，越南的历史与中华的历史是融为一体的。 此处的古籍、古迹，以及任何与历史相关的东西，都带着中华的影子——连古越历史上的皇帝，也以“小中华”自居，而把柬埔寨、老挝都当做蛮夷。 时移世易，如今的越南也算是进入了跑步发展阶段，自然不能小觑。 春节，留在街头的印象是，各处的商店、铺面、商场，到处挂着红色的点缀，既有红梅这种传统图案，也有越南语的新春祝福，还有华人风格的“春”与“福”。 而看着各人脸上洋溢的笑容，韩奇感觉越南人比中国人还喜欢过年。 对他来说，因为常年在外工作，对年的兴趣倒有些淡了。如果过年时候不回老家，则也没有太多过年的氛围，就达成了一个小长假，吃吃玩玩过去了。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自己出国，刚刚结婚，爷爷去世，一切都赶着一块，接踵而至。 这个年，他想把父母一块接到深圳，自己和弟弟正好也在，大家一起过个异地的团圆年。 一切准备妥当，韩奇告别了林巧儿与徐小兵，起身离开西贡。 西贡的楼宇不高，路边的三层小楼栉比鳞次，一排排向后告别。 楼宇上，趴着不少临窗眺望的人，似在与谁告别，又似乎只是闲看。 这三个月，先是在印尼过了兵荒马乱的一个月，再到越南这两个月，事情总是做不完的，事故也是出不完的。海外拓展，虽然像是拓荒者，有一点光荣的氛围，但却风险与机遇共存。 目前来看，韩奇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只是有惊无险，避开了几个大坑。 下一个目的地，还不知道是喜是忧——不管那么多了，先回家一趟，毕竟，年还是要好好过的。 九 过年了 2、回老家 2、回老家 韩奇直接定了去徐州的票，下飞机之后，再转乘汽车，两个小时就到家了。 不过下车的地方，在一个高速的路口，离家还有三里路。家人骑了电动三轮车，到路口来接他。 冬日的傍晚，天色阴沉，父母都已经老了，头发隐隐有白光。韩奇背着一个黑书包，带了很少的行李。这次回来，给爷爷烧纸之后，他没打算耽搁太久，两三天之后，就要带着父母，一起南下深圳。 家还是老样子，一座北方传统的宅院，红砖绿瓦，院子里的柿子树，都已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只剩下几只还没摘完的红柿子。 院里的花草，则半枯萎了，垂落在几方小园里。父母把行李收下，就开始准备晚饭了。 韩奇推门出去，到漫地里走去。从村子向外走，两个路口有一处柳树湾，这里夏天是个纳凉的好去处。冬天的田野，四处无人，只有天色将晚时，不时响起的零星鞭炮声和偶尔闪现的小小烟火，提醒了韩奇，马上要过年了。 今年因为爷爷的葬礼，亲戚们之前都从外地赶了回来，后来家里有事，也都陆续回去了。 往年因为有老人在家，大家会天南海北赶回来，聚在一块，过个人多的热闹年。今年，对联也都没贴（本地风俗，老人去世的第一年不贴春联，第二年贴蓝色，第三年贴绿色——如果是远房亲戚，非三代以内，则第一年贴蓝色，第二年贴绿色）。 爷爷去世之后，奶奶也跟着姑姑去了外地，毕竟一个人生活也不容易。后面可能还要几家轮换着照顾。韩奇的父母照顾爷爷也有三五年了， 晚饭时，三个人坐在厨房里，蒸汽弥漫，房间里像是梦境。父母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韩奇则如坠梦中。 回望这半年的时间，发生了多少事啊，今年真是名副其实的多事之秋。 晚上早早睡了，第二天，天一亮，韩奇就自然醒了。 翻了翻书房里的旧书，洗漱之后，就起身到东头树林里散步去了， 这里，曾是小时候玩乐的天堂。小孩们夏天会结伙到这来挖知了，秋天则是摘蒲秋，冬天呢，没什么东西，就带着狗去追兔子，或者到草垛边捉刺猬。 小时候的回忆，很多都跟这林子有点关系。 现在再去看，却发现已经荒草满地，连路都找不到了。 村里的年轻人都去了外地，很多人还在城里安了家，老家除了老人，已经很少常驻客了。 韩奇凭着记忆，找到爷爷的坟地，因为之前早就定好了位置，他虽然没有赶回来，但也大概知道方位。 冬日的早晨，天气微寒，韩奇蹲在坟边，跟爷爷分享了一会东南亚的见闻。 吃过早饭，跟爸爸一块，上坟烧纸，又去集市买了些菜肉，然后去舅舅家探亲。 舅舅家在十里开外，小时候每次去，都好像穿越了整个县城。现在再去，才发现不过二十分钟路程。 路上来来往往的车与人渐多起来，看起来是回家过年的人陆续回来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午饭，又喝了些酒，韩奇告别了舅舅与外公，就准备收拾行李，第二天出发去深圳了。因为本地还没有高铁站，需要先坐车到县城，然后再转车到地级市。从地级市，就有直达的高铁到深圳了。 至于坐飞机，韩奇劝了父母，他们却以不敢坐为由拒绝了——韩奇知道，其实是想省钱。 这些事，他也不会强求，每个人有自己的坚持，只要一块过年，怎么去也不重要了。 高铁从北国一路向南，像是逆行的潮，窗外的景象从萧索，一路茂盛起来。等过了岭南，已经是夏天了。 深圳到了。 九 过年了 3、南国的年 3、南国的年 深圳则是另一种景象。 虽然过年不少人回了老家，但因为流动人口大，城市里还是很多人。韩奇和父母刚一下火车，就看到人来人往的潮涌，除了上班族数量明显锐减，其他人似乎都还在这里。 弟弟开车，载着他们到了大芬村附近，他租住在了这里，换了一间大些的房子。房子是旧楼，但有电梯，附近就是超市，离商场也只一个路口，平时如果无聊，还可以到附近公园去走走。 对老人来说，有地方住，有超市买东西，有公园可以遛弯，就足够了。 韩奇住的小区，是华威员工的专属家属院，日常进出管理比较严，进进出出不是很方便。 韩奇与紫霞商量，今年的年夜饭就在弟弟这边的房子里过。而年三十中午那顿，则可以一块到荔枝园来吃——华威的公寓，命名都跟花草有关。第一处，叫百草园，取自鲁迅的文章；后面的荔枝园，则取自深圳南山；后面还有些芍药、菊厂之类，则把网络上关于华威的段子，具象化成了象征标的。 第一顿晚饭，一家人吃的比较简单，炒了三四个菜，煮了玉米、红薯，还有馒头与包子，饮食习惯与北方老家一致。 对紫霞来说，少了辣椒，则吃饭也没了味道，她又自己搭配辣椒酱，扮在了饭里。 韩奇吃完饭，在弟弟韩科的房子里四处走走，阳台上的玻璃是老式的推拉窗，过车时有点吵；主卧的床不大，但因为封闭性好一些，听起来安静些；次卧则是一个上下铺，一条老式木床，应该是房东或上一个住客留下的，像是儿童房，但面积也够大，唯一缺点是，次卧没有明窗，空气可能没那么好。 再就是一间开放式客厅了，客厅不大，但因为正对窗户，亮度倒不错，一间小饭厅，后面紧挨着厨房，厨房后面是洗手间，洗手间外面则是阳台，阳台挂着晾衣架。 这个房子虽小，但是五脏俱全。 美中不足，就是装修略旧，应该是买了之后，房东并没有住过，一直租出去。 对韩科来说，这个房子住起来很方便，离地铁站近几百米，走路过去，上车睡一觉，二十分钟左右，直达办公室楼下。这样算下两边的走路时间，长则四十分钟，短则三十分钟。 一家人围着饭桌，吃了一会瓜子，紫霞主动去厨房洗了碗筷，电视里在播着地方台的晚会，都是些无聊的歌舞，偶尔几个不好笑的小品。 异地的年，确实有点奇怪，没了风俗的内容，只有一家人的聚会，就像一个周末的相聚。 夜逐渐深了，偶尔想起一两声小炮，这边应该是不让放鞭炮，或烟花的，这也让年少了很多氛围。 韩奇开车回去的路上，紫霞在副驾上睡着了。 家的感觉，让韩奇恍如梦中。 如果能一直这样，坠入梦中，那该多好。 九 过年了 4、一起玩吧 4、一起玩吧 韩奇回到家，洗澡之后，没急着睡，除了收拾房间里的东西，还在思考，过年期间去哪玩。 躺在小沙发上，搜了搜深圳同城的活动，发现都是花市、灯市，灯光秀、烟火表演，适合一家人去的，也就是大梅沙的海滩和红树林的公园了。 夜深了，荔枝园里特别安静，大部分员工已经回了老家，园区的小广场，也不再往日的广场舞嘈杂。 韩奇很快睡着了，梦中，他在一处水域漂流。水流飘飘荡荡，像浮萍，像落叶，他睁开眼，阳光灿烂，身边是一群戏水的孩子，远处是落日的红霞，他飘在水中，既没有远去，也没有下沉，就这样半扶着身子，像在看一场沉浸式电影。 第二天，醒来之后，韩奇想到了大鹏岛，那里一向是深圳人的度假胜地，平时人满为患，这快过年了，应该清净不少吧。 说走就走，吃了早饭之后，韩奇开车带着紫霞，像弟弟的住处出发。 到了楼下，妈妈又开始墨迹起来，一会拿水果，一会拿衣服，上车之前还抹了清凉油（她怕晕车，需要抹点东西，才能安心坐车）。一家人欢声笑语，终于出发了。城市中的道路上，车流冷清很多，开起来除了红绿灯，再没有别的阻碍。 韩奇一路狂奔，妈妈却一再提醒。 韩奇不想听妈妈的唠叨，把音乐声音开的越来越大，车速为了怕被拍到，他开了限速的定速巡航。直线时正好，弯道时却显得没有缓冲。 一路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大鹏的尽头，蓝色的海湾，出现在一家人的眼前。韩奇提前定了一家临海的度假村，年节期间确实不贵，韩奇与紫霞一间，爸爸妈妈一间，韩科自己一间。 吃完午饭，韩奇不打算睡午觉，就穿着拖鞋，像海滩走去。 海滩上零星有几个堆沙坑的孩子，他们的小铲子扔的到处都是，韩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回头对紫霞说:“咱们该有个孩子了。” 紫霞笑了下，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早该有了，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嘛。” 下午的阳光晒过来，暖暖的，也不太热，两人挽着手，找了一处干沙堆，坐在一起看别人玩耍。 “这样的下午真好，如果不用工作该多好。”韩奇不由感慨。 “是啊，可是不工作就没有生活了，工作也没有生活，世上还真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太阳晒了一会，韩奇确实有点倦了，就牵着紫霞往回走。 下午睡了一会，晚上一家人找了个海鲜排挡，吃起当地特色的蒸海鲜来。 剥虾的时候，妈妈也故意问韩奇，“准备什么时候要小孩？” 韩奇笑了笑，没答话。 他也剥了一个虾，递给紫霞，“你定个时间吧。” 大家哄笑一堂。 饭后，天还没黑，韩奇要去玩碰碰车，说想把失去的童年补回来。 韩奇兄弟一人一辆，玩起来对撞游戏。爸爸妈妈和紫霞，则在边上看着。 晚风吹过来，有些凉意，但是碰碰车上的两位，却玩的满头大汗。 从游乐场出来，韩奇又买了几个椰子，一人一个端着，像捧着一个个篮球，边走边喝。 大鹏平时根本找不到住处，仿佛全深圳的人，周末都会来这里度假，不管是冲浪的，还是钓鱼的，甚至是山涧徒步的，都会把这小小的半岛塞得满满当当。 也只有过年这种冷僻的时刻，大鹏才得到一丝休息。 “明天我带你们去看古城吧，这边有个南头古城，可能是深圳唯一的历史古迹了。” 大家没有答话，只是笑笑。 夜色卷上来，跟海浪一样，带着海的咸腥。 韩奇和紫霞，度过一个快乐的夜。 九 过年了 5、南头古城 5、南头古城 南头古城在大鹏半岛的中间，开车过去的话，也就不到十分钟车程。 吃完早饭之后，韩奇招呼大家收拾行李，把包和箱子装到了后备箱之后，一家人就迎着东方的骄阳出发了。 经过几天的日晒，深圳又热起来，也就是说，年的感觉才刚起步，就已经回到了过去的夏日氛围。 没有冬天的肃杀，没有落叶，没有大雪，确实没有过年的感觉，再加上不让放鞭炮，没有烟火，更不像过节了。 虽然如此，但能够一家人一起去一个地方玩，不管是一天还是一星期，始终也是快乐的。 车子停到了停车场，韩奇带着大家抄近道走进南头古城。 这里，过去曾是守卫海防的哨所。在古代，如果一个人被分配到惠州或现在深圳的地界（古代叫宝安县），那基本上等于是流放了。 在惠州，还有多个风景如画的古迹，跟流放于此的苏东坡有关，据说“日啖荔枝三百颗”的典故，也是在这一片写的。 苏东坡当然是个浪漫的人，他不只是写诗，还愿意享受生活，“我心安处是故乡”——这个人生态度，似乎也快成了韩奇如今的信条。 几个人走到古城门口，在入城门处合了影。韩奇很少跟父母合影，一是他们比较低调，不爱拍照，二是本身旅行也少，在老家的话，自然没有拍照的必要。 古城里已经彻底商业化了，满是卖各种小吃的摊贩，除了小吃，就是各种纪念品，而这纪念品也不是本地独有的。现在似乎中国的景点，所有小生意都是批发复制的一样。 韩奇看重了一个木制品店，在里面逛了逛，买了两只小马和一只小羊。妈妈和紫霞都是属马的，羊则只是因为看着好看，拿着好玩，准备带到泰国去，做一个念想。 这次回国，韩奇还给弟弟带了一个礼物，却被父母嫌弃了——机场免税店里，一支两三千块的钱包，品牌自然是奢侈品的，品类却小巧，也不显山露水。但对父母来说，花几千块钱买个用不着的东西，就是浪费。 毕竟，现在没人用钱包了，就算出门，也都是一只手机走天下了。钱包，真的成了“纪念品”。 但他们不懂的是，礼物，有时候就要买些无用之物。如果什么都有用，反而没有意趣了。 又逛了一会，太阳大起来，韩奇给紫霞遮上了自己的外套，他知道她怕晒。走着走着，穿过一条窄巷，到了镇海将军府。 从整个边城的格局来看，将军府是制高点，从这里的瞭望塔看出去，能看到香港方向的海面。如果是古代的话，那进出深圳这片海域的大船，就尽收眼底了。 将军府有三进五院，走起来感觉暗藏玄机，各种功能的房子一应俱全。虽然房间众多，但因为是依山而建，所以都面积狭小，跟bj的王爷府自然没法比，就算跟徽州的深宅大院比，也显得局促了。 韩奇突然通感到古代的将军身上，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绝望生活啊。被发配到这国之尽头，守着无人问津的海面，住着拥挤逼仄的小房子，身边还围着三妻四妾，仆人家丁，以及院子外古城内的兵丁、百姓，虽然说可以做一方霸主——但这螺丝壳里做道场的感觉，实在太憋屈了。 韩奇仍自胡思乱想间，日头已经转西，该到午饭了。 他带着一家人，开车来到大鹏岛一上来的豁口，这里的鱼排上，有现杀现蒸的海鱼，肉质鲜美，不得不尝。 九 过年了 6、鱼排大餐 6、鱼排大餐 鱼排上已经做好了两三桌，但似乎今天中午也就几桌客人了。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但凡住在本地的，都该回家团圆了。 车停在了路旁的沙土地上，步行穿过一条木头搭建的栈道，几个人鱼贯而入。 鱼排在离海岸线一里路的距离，随波摇摆。妈妈一上去，就感觉站不稳了。她不只是晕车，还晕海。 于是，韩奇赶紧找店主要了几个小橘子，剥开橘子之后，妈妈把橘子皮挤的汁抹在太阳穴，又捏着几片橘子皮，一直闻着，才清醒一些。 “让你们见笑了。我以前也不晕车的，不知道哪一回，坐公交车时被那个汽油味恶心到了，后来就成了条件反射，一上车就晕，晕头转向，睁不开眼。只有三个东西能缓解，清凉油、橘子皮，或者口香糖——口香糖是需要嚼，分散注意力，清凉油可以擦，橘子皮则是擦或闻。”妈妈不好意思的解释着，紫霞笑了笑，开始点菜，韩奇和弟弟，则去鱼筐里开始选鱼。 黑色背脊的大鱼，在网里扑腾。它们其实就住在海里，只是这海被人用网隔成了单间，它们被圈养了。 韩奇捞了一条大黑鱼，店主称了称，三斤多。 爸爸则在远处盯着一个钓鱼的大叔看，那人穿着一身专业装备，在店主养的外海大网里，钓着外人看不见的大鱼。 鱼排微微摇晃，走路时感受比较明显，坐下来之后，则还好。随着鱼排的颤抖，吃饭的桌子也在摇晃，桌旁的小风扇跟着摇晃，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除了妈妈，似乎大家都挺开心的。 鱼是不错的，现杀现蒸，确实鲜美，一大盆肉端上来，基本上没放什么作料，然后配上几个小蝶，里面放上生抽、辣椒酱，还有沙茶酱可选，像吃火锅一样，可素可咸。大家实在饿了，不一会，一条鱼就剩下头了。 还有虾，还有蟹，还有生蚝与扇贝。 韩奇想开酒，但一想到还要开车就有些遗憾，又忍住了。 于是，点了点啤酒，给爸爸和弟弟喝。 午后，太阳阴了一会，云彩飘过来。 不热的时候，坐在鱼排上，看着远处蓝色的天与海，听着附近的音乐声，随着海浪与鱼排微醺，感觉很好。 但妈妈的晕海还没缓解，她需要尽快上岸。 到了岸边，她又坐着歇了好一会，才敢上车。 这次外出，虽然开心，但是妈妈的身体，却实在吃不消。 韩奇决定，后面几顿饭，都尽量不开车出门了。年三十中午那一顿，也可以做好了端过来，在弟弟房子里一块吃。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九 过年了 7 二人世界 7、二人世界 最后两天假期了，除了年三十当天的合聚，韩奇决定抽出一天时间，陪紫霞去买点衣服，顺便看看电影，逛逛街。 毕竟，两个人聚少离多，太久没一起闲逛了。 深圳的商场虽多，但选择却不太多，市中心的几家，平时根本没有停车位，去买个东西或吃个饭，找停车位要转上半个小时；其他区的商场，停车倒是解决了，但是品牌又不够多，没什么可挑的。 不过，临近过年，停车位的问题已经不算问题；韩奇选了个半小时车程的，龙华壹方天地，这里分为abc三个区。等于是开发商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社会实验，a区，主卖高端奢侈品，及配套的餐饮、服装等，人均超过一线城市消费水平；b区，则属于城市中产价格，餐饮也是大连锁，适合聚会；c区，走平民化，各种小店和服装亲民品牌。 从a区逛到c区，就像是领导下基层；从c区逛到a区，则有一种阶级跃升的既视感。 韩奇把车停到了b区，上来先去a区逛了一圈。虽然看上几件不错的衣服，但是紫霞比较会过日子，还是不舍得——一件衣服而已，几千块的价格，明显虚高，钱都交给房租了；然后来到b区，果然，品牌适中，款式也不错，拿了两件衣服一双鞋；等到想去吃东西的时候，又看上了c区，先买点小吃，过过嘴瘾，再去几家比较火的小店，排队拿号。 一天下来，除了看电影那两个小时，其余时间两个人都在走走走。微信步数，轻轻松松突破了两万步，还各自占领了几十个朋友的封面。 回到家，似乎还没看过瘾，韩奇又打开投影仪，播了一部好莱坞经典，打开一罐啤酒，自顾自看起来。 晚上九点多，紫霞邀韩奇到园子里走走。 假期的荔枝园小区，零零散散几个人，包括工作人员，也就是个位数。园子里静极了，连蛤蟆的喘息与鸣叫，也分外吵闹起来。 韩奇和紫霞，携手走上泳池旁边的小道，树影婆娑，凉风习习。 两人牵着手，又回到了刚认识的状态。 在夜色映衬下，韩奇偷偷亲了她一口，她也笑一笑，回了一个浅浅的吻。 九 过年了 8 年三十 8、年三十 年三十的早上，韩奇醒的不算早。 有鸟叫，传到窗户上来，听起来就像是在耳边鸣叫。韩奇醒来，拉开窗帘，世界一片晴明。 远望去，深圳的山影若隐若现，晴天可以看得很远，空气透明，而不燥热，让人十分舒爽。 打开大门通风时，韩奇发现门上被物业贴了倒得福字。虽然老家的对联没有贴，但是客居此地，却意外收获了过年的道具。 韩奇开心了一会，打开门之后，楼道里的风灌进来，实在太猛了，他又悄悄关掉，然后给自己做了一个面条。 紫霞还在睡，没有急事的时候，她喜欢睡懒觉。虽然人没醒，但是电话却响了。 原来是老家的电话，妈妈和哥哥打了过来，在张家界的风俗里，如果遵照土家族过年的时间——他们叫“赶年”，那就是农历二十九的晚上到三十的早上算过年，半夜起来做饭，早上在凌晨吃喝，然后睡一个回笼觉。 也就是说，现在回笼觉之后，他们已经二次起床了。 紫霞理了理乱发，挨个打了招呼，想继续睡，却已经醒了，于是，给自己做了三明治。 然后开始准备午饭，午饭要炖一锅土豆牛腩，炒一个辣椒炒肉，还有鸡蛋饼，做好之后，连锅一块端过去。 因为昨晚回来时也不早了，手里的东西又多，韩奇就没把车放到地库，直接停到了楼门口。在平时，他是断然不敢这样的，一是物业确实查得严，二是堵路不道德，也容易被人刮擦。 中午下楼一看，还好，今天没被贴条，看来是物业放了一马，毕竟是新年要来，这时候贴条确实有点讨嫌。 跑了两趟，他们俩把做好的菜，和零食吃的水果、小吃，一起带了过去。 在车上，紫霞又睡了个回笼觉，为了不吵醒她，韩奇连唱歌都是悄悄哼的。 二十分钟车程，到了楼下，韩奇出来接，带了锅和水果上去，韩奇只拎了一袋瓜子花生糖果。 小区里居然好多人坐在太阳下，看来没回家过年的，都出来晒太阳了。 韩奇把车放到小区门口，锁好之后上了楼。 妈妈已经把菜准备好了，正在一个个往外端。 电视里放着电影频道，电影频道开始轮播喜剧了。韩奇看得津津有味，却忘了帮什么忙。 紫霞眼里有活，主动去厨房盛了饭，大家围坐在一块，默默吃起来。因为韩奇的爸爸妈妈不善言辞，因此吃饭时就会显得过度沉默。而韩奇为了调节气氛，只能不断讲一些奇闻或笑谈，大家一笑了之，却接不上话。 偶尔妈妈看到他的饭吃得慢了，还会训斥几句，“吃饭不要说话，好好吃，吃完再聊。” 不过，韩科大概明白哥哥的用意，他调了一个中央台15套，音乐频道在放一些火过的经典香港电影主题曲。 大家的话头打开了，纷纷开始聊起自己喜欢过的香港明星。 而聊到明星八卦，则是韩奇的主场——他知道不少真真假假的内幕，像每次同事聚会一样，只要给他一个人名，他就能还你一堆故事。这故事，不管真假，那是绝对震撼眼球。 韩奇讲完，爸爸妈妈还沉浸在自己偶像破灭的愣神中，紫霞已经洗完了碗碟，坐在一边讪笑了。 “你们别听他胡扯，他说的很多故事，都是网上的传闻，不一定是真的，不要全信。” 爸妈听完，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偶像还在，不至于全碎。 韩奇也就坡下驴，赶紧假装都是自己编的，千万别当真。 但弟弟还沉浸在王力宏的疯狂故事中，久久不能缓冲回来。如果后来，他知道王力宏出了更多匪夷所思的故事，恐怕隐形眼镜都能震惊的掉出来。 午饭很快结束了，下午温度提上来，人也慵懒了；韩奇有点困，赶紧起身，开起车就回了荔枝园。车子驶进荔枝园的大门，他就开始眼皮打架了。 因为实在太困，他决定不回去睡了，直接开到小区花园的顶上，穿过弯道，那里有一片花林，在下午的阳光照耀下，不冷也不热，正好睡一觉。 车子缓慢的冲坡，荔枝园里空无一人。只有鸟叫，不断的提醒韩奇，“快睡吧，快睡吧。”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同步入梦了。 梦中，韩奇依依不舍的告别紫霞，坐上了飞往曼谷的飞机。飞机在云端，摇摇晃晃，似乎遭遇了雷雨，还好有惊无险，落在了素万那普。 韩奇望着窗外的云，只见那云一会亮一会暗，他的眼睛也一会热一会凉，身上也逐渐燥热起来。 韩奇惊醒了，发现是车头的影子挪开了，叶子随风摆动，一会射到眼睛强光，一会遮挡阴影。而因为车头向西，太阳晒久了，还是热起来。 韩奇把窗户开大了，在合力缓神。 紫霞睡熟了，轻轻发出呼声。韩奇看着她，忍不住就想亲一口。 可是，他忍住了。他想让紫霞多睡一会，自己也多看一会。 就这样，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吃完年夜饭，第二天，韩奇就要准备回泰国的事情了。 短短的一星期假期，随着年的到来和离去，而消失殆尽。 但是，韩奇拍摄的紫霞睡午觉的片段，却让他在飞机上、酒店里、出租车上，仿佛观看。看那些片段时，他就像还在年三十的午后一样，侧躺在车座上，看着心爱的人入睡，而不去打扰，直到自己也入梦乡。 十 泰兰之战 1、再回曼谷 1、再回曼谷 再次来到曼谷，韩奇已经觉得自己是老人儿了。 泰国的机场，热情似火，不但海关人员服务态度好，就连出租车司机都热情洋溢。虽然，仍是英语不太溜，听不懂酒店名字，但至少拿出地图，给出照片，还是找得到的。 且泰铢与人民币汇率稳定，一直在5比1上下徘徊，每次花钱，韩奇就自动除以5，算起账来也方便。有次，遇到个台湾同胞，在泰国的拉马丹夜市，两人一聊才发现，台币跟人民币也是5比1，所以他们跟泰铢基本上是一比一，但物价上，这边却便宜很多，基本上是三分之一的水平。这可太爽了，挣一样的钱，当三倍花。 而台湾同胞则说，欧美人在这边才爽呢，拿着欧美国家的薪酬，拿到东南亚来花，一块变成50块，且物价还比他们那里便宜多了。“怪不得很多老白皮都不愿意回去，在这边安了第二个家。” 当然，这些不正之风，都是后来在泰国待久了之后，韩奇耳闻目睹的。 刚过来这些天，先学着认路了。 公司的办公室，租在了曼谷的商业中心rama9，据说拉玛是皇帝的帝号，类似于中国的xx大帝，而数字呢，则对应着相关皇帝。泰国自从清朝从缅甸人手里把国家抢回来（其中还有夺权篡位的戏码，一开始赶走缅甸人的是华裔皇帝郑信，郑王庙就是给他立的），到现在已经历经了十世。也就是说，刚刚去世的老皇帝就是rama9，他可以算是泰国人最敬重的皇帝了。 除此之外，就是第五世（带领泰国进入现代化，也就是周润发演的《安娜与国王》里那个开明皇帝），和开国皇帝第一世了。 至于目前继位的第十世，好嘛，泰国人自己都气不打一处来。但因为法律规定，不能侮辱皇室（而侮辱皇室的定义又尤为宽泛，于是没人敢在公开场合议论，除了外国人）——你能想象电影院里，每次播放电影之前，都要放一首歌颂皇帝的歌吗？那首歌，还会配上皇帝的出行日记（类似于音乐ppt格式），然后本地人都会起立行注目礼，有的虔诚国民，还会右手放在左胸，以示敬意。 而假如音乐声起，你没有起立，没有直视前方，则可视为大不敬，轻则被人警告，重则被人报警。还好，韩奇是外国人身份，一开始可以假装不懂。但几次之后，面对周围人的质疑，他值得融入当地，一块站起来。 后来，他甚至已经学会了皇帝的颂歌，可以跟着唱完全程了。 当然，这些细枝末节，只是进入泰国早期，带着好奇心的观察。来到曼谷之后，韩奇逐渐明确自己的定位和目标，就是快速把华威手机在当地的声量打起来，包括品牌知名度、用户美誉度、social互动率及发布会传播度等。 后来，随着业务发展，线下门店的零售物料触达，线上电商的活动数据，也都归了mkt管辖。 一开始呢，则比较纯粹，就是做好本地市场的扩散。 十 泰兰之战 2、开始战斗 2、开始战斗 住下的第二天，韩奇就去拜会了已经先期到达的陈华西，他还带了一个新的小伙伴过来。周桂林，从总部调过来，专门负责产品gtm的，操盘本国的产品规划，及零售运营。 桂林是个一米八的大高个，陕西人，说话声如洪钟，为人周正。看起来就是那种国产电影里的正面角色，当然，因为过于正经，一般是辅助角色。 在泰国的业务里，他却是大主力。因为本国业务还没展开，现在百废待兴，最缺的就是产品，其次是客户，最后才是营销。 营销现在开启，可以说是为了发布会做筹备，等渠道铺好，发布会开启来，就需要营销天天生产弹药，拿给各个模块去扩散了。 三人在办公室楼下的四川火锅店小聚。这家店也很神奇，是个中华文化的缝合怪，名字叫四川火锅，但是里面又称台湾风味，装修物料，则有一些革命图画——也就是说，老板想给自己的定位是卖四川火锅，但是又不想放弃南方或闽南口味的客户，最后，为了突出自己的中国特色，还把革命当做海报，画到了墙上。 这也是泰国给韩奇的印象，这里很多中国元素，但又都本地化了，做了变更。辣会加上甜，酸会加上臭（鱼露，一种本地酱料）。总之，不管你是哪里的中国特色，到了这里，就会变成泰式中餐。 不过，好在口味不错。 吃完午饭，韩奇跟着一块去了办公室，嚯，好气派的办公楼。 坐落在市中心的商业写字楼，从34层直到39层，被华威的各个事业部包了。 而39楼的顶层，则装修出一间几百平的展厅，里面涵盖了华威的主力业务；旁边还有健身房，设备齐全，不啻于专业机构。再往里走，还有一间硕大的饭堂，说叫饭堂，其实等于是漂亮的西餐厅，360度的落地窗，这哪是公司食堂，这就是旋转餐厅啊。 后来，韩奇不愿意下楼去找饭辙的时候，最喜欢到饭堂来。这里饭菜可口，价格不高，量又足，还满是真的中国口味。 陈华西在34层给韩奇找了个会议室办公，因为手机业务初来乍到，还没搞定正式的办公位——也就是说目前还在流浪式办公。 韩奇又去拜会了李小安，他来本地已经两个多月了，从西欧过来之后，一直在拓展泰国市场。 李小安安哥，喜欢别人叫他的英文名lee，这样听起来似乎他跟李安就发了遥远的联系，安哥lee。 “安哥好，我昨天刚到曼谷，您看有什么指教？” “客气了，韩奇，以后叫我lee，在咱们泰国，没什么哥不哥的，都是给公司打工。你呢，就帮我在本地，把华威手机的声量打上去，我现在手下有三驾马车，陈华西，负责销售拓展，他的主任务是搞定客户，卖尽量多的货；周桂林，负责产品操盘，他的任务是要货、出货；你呢，负责整体的mkt业务，帮我把品牌做好，服务销售。” “好的，lee，我一定竭尽全力，把咱们泰国打成海外营销的标杆。” “对了，现在的团队呢，刚刚起步，你手下，我先给配了一个泰国本地人，之前也是给华威做营销的，我从企业网要过来的，也懂汉语，可以交流；此外，mkt这块，我还有两三个名额，你准备下，尽快找几个靠谱的本地员工，咱们要在这打持久战。” “多谢支持，我尽快拟定jd，跟人力对接需求。” 从安哥的会议室出来，韩奇还有些恍惚，他跟博哥、徐小兵的风格都不一样，没有太多架子，但是说话又一套一套的，感觉比较懂管理。看起来，泰国应该是整体管的不错。 natty也坐在会议室，韩奇找她了解本地情况。 原来泰国团队正式成立一个多月，除了办公室的几个人，还有一个国包商团队，在两站地之外的瑞士酒店楼上办公。他们是来自山东的电器运营商，此前在国内主要做3c电子的销售。老板是王忠发，大家都叫他发哥，不常来，但是每个月会来一趟；本地管事的是水哥——于德水，为人和善，比较好沟通，但是做不了主，大事，需要花钱的事，都需要请示老板。 泰国本地的业务，纯dealer的是中信达（也就是发哥的公司）在拓展，包括中部、北部的散户；而电商大客户，则是陈华西和lee在拓展，现在泰国的两大电商，lazada、虾皮，都已经找到了对接人，但是业务还没展开，属于刚起步阶段。 “对了，韩奇，后面再去谈，你要一块过去，把他们侃晕，现在这些外国人对我们品牌还不熟悉，信任度不够。” 陈华西一插话，natty就笑起来。 后来，接水时，natty告诉韩奇，陈华西去谈了好几次，泰国人都吐槽他，说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也听不懂泰国人的意思，就是鸡同鸭讲。 除了商务的进展之外，在韩奇来之前，木子玲也来过曼谷一星期，她谈了几个跨界的客户，说是年后处理下越南的业务，就会尽快赶过来。 其他就是与国内的海外营销总部对接了，natty一个人对接了pr、social和论坛。现在本地账号，也是她在撰写和发布。 “有没有供应商？” “有，但是还没开始合作。” “在等什么？” “预算，年框一直都有，但如果不明确预算，供应商不知道该分多少人服务我们。” 韩奇找到了症结，就梳理起业务需求；先把人力架构搭好，再根据阶段目标，要整体预算。因为东南亚区域的营销预算，他是知道上限的，所以按照季度或半年，做一版合适可行的预算，不是难事。 上班第一天，他就在会议室工作到了七八点。 回到酒店，游泳健身之后，已经十点了。他跟紫霞视了频，就准备睡了。曼谷与bj时间差一小时，这边的十点是bj的十一点。 晚安之后，韩奇站在酒店窗户边，观察起曼谷的街景来，这热闹的都市，果然不是一般的地界。摩托车轰鸣着从大路驶过，车流如织，到了晚上，似乎人们才醒过来，准备开始正式的夜生活了。 而此时，韩奇已经在梦里，跟供应商开起会了。 十 泰兰之战 3、电商大战 3、电商大战 很快，韩奇就派上了用场。 华威与虾皮的战略合作，正式展开沟通，虾皮的泰国办公室，离华威很近，走路也就五分钟以内，下个楼的功夫，就过去了。 某天午饭后，陈华西直接约了虾皮的人，对情人节campaign的计划。 韩奇和natty也都一块参与，桂林作为产品操盘，自然也不能缺席。 华威团队可谓重视，除了李小安之外，几乎全员出动。 而虾皮呢，则是电子事业部的几位，包括leader印度人沙里汉，泰国人ken和bee，后面这两位，一个负责手机业务，一个负责3c数码（电脑、平板、手环、手表之类），而华威在本地计划的生意里，除了手机之外，还有电脑和手环，至少第一阶段是这样。 bee是主谈，她来开场和主持流程。 因为lee没来，印度人有些不快，聊了几句就找个借口，开别的会去了。 剩下两位泰国人，他们立刻松了一口气，跟natty说起泰语。 三个中国人则面面相觑，因为简单的英语ok，但泰国则几乎是一窍不通了。 剩下的会，就靠natty翻译了。因为那两位泰国人，也不太想说英语，除非不得不说。 bee是个心直口快的漂亮姑娘，留着短头发，带着可爱的大黑框眼镜，看人时忽闪着大眼睛，像二十岁的孙燕姿。 韩奇以听为主，前面讲完品牌介绍，就听他们在讨价还价，聊第一批货的计划时间，进货流程，上架事项，及后返，折扣，投放点位和双方的投入。 到mkt投入这块，因为预算还没明确，韩奇只能凭感觉先写了一版，把总部支持的google广告和fb投放，也折算成泰铢，写在了材料里。 双方聊到一半，中信达的水哥也来了。他是一点泰语也不懂的，英语也马马虎虎，于是，全程大家靠着natty的沟通，艰难的进行谈判。 谈到一半，ken突然说，你们的boss都不来，是不是不想好好合作——我们可有好几个中国品牌在排队，等着上情人节套餐主推呢。 陈华西也不客气，“今天我在这里，我就是泰国销售的负责人，这些事跟我谈就足够了，如果是政策问题，我会会后找lee确认，但现场的沟通，可以直接找我——我拍不了的，也可以找水哥兜底。” 水哥只笑了笑，虽然没听懂要兜什么，他也先面子上表示ok。 一场沟通会开了两个多小时，虾皮表示，先进一千台，作为第一次合作的试水，但价格要给到行业底价——这在桂林看来，属于故意压价了。不过还好，泰国本地除了虾皮这个线上客户，还有很多散客dealer，他向公司要货时，可以打包整体做个大单，这样拿到的本地价，才能支撑电商活动和mkt投入。 就算赚不到什么钱，至少不能让公司亏着运营。 桂林算账的能力还是一流的，很快给出了要货预测和上货时间表，下一步就是水哥那边走内部流程，把货从公司提出来，然后走水路货运，从香港总仓运抵泰国，再过关、上岸，运到泰国库房，入虾皮的库。 这一趟流程走下来，少则半个月，多则二十天。 而现在是一月底，离情人节也就十几天了，还是很挑战的。 终于，lee出面了，他傲娇半天，才同意给沙里汉打个电话。印度人其实要的是个尊重，他其实不在乎多少台，或什么价格，对于销售服装、时尚用品为主的虾皮来说，这点手机，还不算什么大事。 最终，lee好话说尽，沙里汉答应压货三千台，先挂上去一千台，做一波闪销，如果走得快，就把剩下两千台挂上去，每周做一次，直到清库。 对韩奇来说，有单总是好事，这样他就能和bee去对传播细节了。 十 泰兰之战 4、BD女神 4、bd女神 很快，木子玲也来了曼谷。 她的到来，很快成为办公室的一场美丽风暴。因为每天换一套漂亮的大长裙，木子玲很快成为办公室的话题人物。她的画风，特别像之前老港片里的李婉华，就是那种芳华绝代但又魅惑万千的风格。可以说，木子玲跟泰国太搭了。 虽然人是大美女风格，但生活上又不拘小节，每次从公司的公寓式酒店到办公室来，玲子总喜欢搭小摩托。 曼谷的热风卷着她的衣袖，双肩包压住了花衬衫或衬裙，木子玲就像一个流浪在中南半岛的艺术家。 韩奇也喜欢跟她一块沟通，因为玲子的英语很流利，也能听懂一点马来语和泰语，有时候合作方嘀嘀咕咕说点小话，她其实都听得懂。不过呢，聪明的女人就是这样，看破不说破。 玲子唯一有个缺点，就是出去谈合作，必须叫上个同事一块。不知道是为了壮声势，还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其实内心怂得很，但表面看起来又波澜不惊。好像一个人什么都能搞定，但又害怕一个人面对。 韩奇和她一块，认识了几家腾讯参股或控股的公司，在一家音乐类app的合作沟通顺利后，某个周末的晚上，joxx——那家音乐网站，举办了一个嗨趴，木子玲邀请韩奇同去。 dresscode是办公室正装——这可太适合韩奇了，他是少有的在热带办公，还天天穿着西装革履的；而对玲子来说就难了点，她喜欢自由洒脱那一挂的，西装很少，职业装更少。 不过，还好，白衬衫总是有的，韩奇又借了一条蓝色条纹马甲给她，造型一摆，确实有职场那味了。 不过，马甲配白衬衫不能把马甲扣太死，扣多了之后，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像酒保，尤其是酒吧或嗨趴这种场景。 玲子当然比较懂，她在衬衫的领口，又搭配了一条彩色花的丝巾，这样整体就不关于严肃了。 晚七点，一块吃完日本拉面的两人，打车来到joxx办公楼。楼下站满了各种正装齐备的人，有抽烟的，有闲聊的，看他们的装备，还以为此地要举办一个行业展会。 韩奇与木子玲款步走进会场，合作方在门口迎接。 到前台登记，在卡片上盖章（嗨趴现在流行一种打卡玩法，参与一项互动，就盖个戳，全盖完还有个礼物），然后两人在前台合了张影，前台的霓虹灯效果，让人看起来真的像进了一家夜店。 这张照片过于像韩奇趁着周末去了不良场所，不管是闪烁的光，还是一圈漂亮姑娘，都不好解释。 进场之后，他发现更不能拍了，太不好解释了。 说是正装dresscode，但大家都是冲着热舞来的，于是脱掉小外套，里面就是小短裙，或者清凉的夏日look，舞池里扭动的，哪是办公室白领，分明就是“芭提雅上班族”。 看到眼睛不知往哪放的韩奇，居然有些害臊起来。相比这种热情似火的场面，他还是在上次跟那个杂志主编去的民乐清吧自在些。 不过还好，木子玲也有点尴尬，两人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来喝东西。 他们俩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了。 “韩哥，你来泰国多久了？” “也才一个星期，你是不是之前就来过？” “对啊，我来过好多次了。泰国比印尼好玩多了。” “去哪玩了，哪里好玩，下次叫上我。” “哈哈，你不懂，你可以问问陈华西、徐小兵那些人，估计都懂。” “哦，你说那种，我不太适合。” “感觉也是，今天这个场子怎么样，喜欢吗？” “不习惯，太吵了，不过我没想到，他们办公室可以改的这么social。” “泰国是这样的，说在办公室办party，就真的办成了party，不像中国公司，只会搞年会。” 两人正喝着，joxx的小哥哥也凑过来，很明显，他是冲着木子玲来的。 小哥也是华裔，但是普通话说不好，在家他们都说闽南话，也听得懂粤语。 于是，他和玲子说英语，先简单聊了下之前沟通的预装业务，没聊几句，就问到了单身与否的问题。玲子也是老江湖了，没正面回答，看得出来，她戒心也比较重。 小哥哥以为他们俩是一对，于是，找个借口走开了。 韩奇憋住笑，问木子玲: “怎么着，你的单身与否，还是个薛定谔的猫啊？” “对，遇到喜欢的，就是单身，没有喜欢的，就说已经不单了。” “那实际呢？” “单很久了，上次谈恋爱，我都忘了是哪年。” “不应该啊，看你这风格，我还以为天天有人追呢。” “哪有，都是我追人家。” “可以，很有你的风格。” 两人碰了个杯，不再说话，舞池里的音乐突然大了声，大家像疯了一样扭动起来，卡座里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挤到了一块，舞池里瞬间“乌烟瘴气”。 韩奇端着酒杯，不知该不该走过去跳一会。 木子玲拽着他，在舞池的边缘找了一个空档，两人面对面，互相对视着，扭动了一会。 看着韩奇机械的样子，木子玲知道他真的很少跳舞，于是又拉着他回了卡座。 喝完最后一口，两人走出去透口气。 天台上，可以看到曼谷的夜景，车水马龙，这个城市真的是纸醉金迷。 “你会在曼谷待多久？” “你觉得我能待多久？” “这，看你自己吧。” “哈哈，可以很久。” 韩奇感觉自己被撩了，有点羞赧，于是，解开了外套，吹吹风。 回去又坐了一会，就各自回去了。韩奇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危险，他有点害怕。 十 泰兰之战 5、马不停蹄 5、马不停蹄 韩奇才刚适应曼谷的生活节奏，就马上面临了工作量剧增的挑战。 因为mkt目前只有两个人，即使总部有人支持，但也毕竟隔着这么远，且还有一小时时差。而因为此时，印尼还在风头上，马来也在蒸蒸日上，越南蓄势待发，只有泰国还是零基础。 韩奇比李小安还着急，毕竟他现在手里只有泰国一个抓手了，如果不能做出成绩，那么后面向海哥汇报时，恐怕没什么好讲的。之前印尼和越南的业务，只能算有一点苦劳，真正到了收割时，那些果子都算不到韩奇头上。 泰国目前最大的困局，还是不人少的问题，是很多事情都无序，没人接手，也没人管理。以韩奇的性格来说，他从来不会等别人准备好，宁愿自己上去把能做的先做了。 于是，跟李小安打过招呼之后，他决定先把中信达的人用起来。不管怎么说，那边销售有十几个，零售也有个位数的员工，mkt则有三四个，其中两个泰国人，两个华人姑娘——一位瑶瑶，是本地的汉语老师，被招进来做翻译，但发现翻译的活不饱和，逐渐转向了mkt；而另一位jenny，则是导游出身，瘦削的身材，却有大大的能量，做事情雷厉风行，有一股子狠劲。 跟她们比，两个泰国人，则是躺平的典型了。 不过还好，这两个姑娘都会泰语，这样韩奇参与一些沟通，或谈跨界合作时，都可以叫上她们，把她们当做自己团队的人来用。 瑶瑶学习能力很强，一开始连ppt都很少做，但韩奇给她发了几个模板，又手把手教了几个之后，她很快就上手了。 带着牙套的瑶瑶，看起来像个学生，性格有些脆弱，经不起批评，但是为人单纯，谈事情时喜欢说实话，很适合当翻译，或者传达一些英语不适合表达的意思。 jenny自主性更强一些，考虑问题也更多是站在中信达的立场。 后来，韩奇跟电商谈判，沟通执行细节，都是叫上瑶瑶；而跟跨界资源沟通，落实此前bd搭上的线，则喜欢叫上jenny。这样大家打个配合，工作流程就顺滑多了。 至于natty，则成了办公室的大管家。凡是总部与本地的沟通，或者其他部门与手机模块的沟通，都是她在居中协调——也因为她在这个办公室混得久了，各个部门都有熟人，可以说，在这里，除了lee，就是natty在决策了。 没多久，王忠发来曼谷视察工作，除了他们的其他业务之外，手机则是他眼中的增长向，需要着重发力。于是，这次，他决定待上半个月，一条条跟进与华威的合作细节。 这给水哥带来很大压力，他原以为自己在曼谷可以当土皇帝了，但真正的老板一来，他瞬间切换回国内的状态，从大当家变成了大管家。 泰国人也是势利眼，看出水哥的无力之后，所有事都不找他决策了。 水哥也不傻，为了方便了解老板的一举一动和最新指示，他也派了jenny作为自己人，陪着老板当泰语翻译。 老板在泰国的第一周，走遍了几大城市，见了一批销售合作方，及北部的代表dealer，对两个月来泰国市场的拓展很不满意。 第二周，则重点突破华威这边的关系。 很快，王忠发与李小安相谈甚欢，除了工作之外，他们还找到了一个可以每天畅聊的爱好，那就是长跑。 lee没想到，老板级别的合作伙伴里，还能遇到王忠发这么能跑的，他的体脂率达到了惊人的70%，每晚在酒店里，睡前都要跑上一个小时，也就是二十公里左右。 安哥有一次跟陈华西、周桂林、韩奇一块吃饭，讲到他观摩王忠发跑步的样子，带着一种吓坏了的表情: “你们见过马跑步吗？就是哒哒哒，只听到马蹄子落地，看不到马脚和马腿的痕迹，就是说，速度快到只看到蹄子的痕迹，已经不见了腿。” 兄弟们对跑步没那么热爱，只偶尔凑过热闹，但却没人坚持。 而安哥不知是真心还是与赵总一致，从西欧开始，就一直在坚持跑步。从之前二十分钟，到后来三四十分钟，到现在一次都是一小时起。 除了跑步之外，lee还特别爱游泳，每次游满半小时才上岸。这两种爱好，都是很好的耐力训练，帮他练出了惊人的肱二头肌，这让五短身材的李小安，看起来分外伟岸。 韩奇屡次想学习或模仿，但是跑步到了五公里，膝盖就开始隐隐作痛，只能作罢；游泳则坚持不了十五分钟，不知是肺活量不够，还是耐力不足，总之，玩水的兴趣远大于枯燥的游来游去。 在锻炼这块，可以说，安哥是韩奇见过最有韧性的了，简直是把运动当成喝水吃饭一样自然的事。 这都让韩奇羡慕不已。 十 泰兰之战 6、抛头露面 6、抛头露面 随着韩奇逐渐取得李小安的信任，很多次，去见大客户或政府客户的时候，lee都会特意叫上韩奇。 “你的英语要好好练练，争取能独当一面，下次给你几个联系方式，自己去拓展下大客户。” 安哥的“拔苗助长”，却让韩奇暗含感激。 毕竟，压力就是动力。出国虽然已经三四个月了，但他的英语并没有突飞猛进，有时候聊到关键时刻，仍然会卡壳，个别专业词汇，话到嘴边，但就是表达不出。 因为身边很多泰国员工懂一点中文，更是把他的学习动力抹杀不少，但关键时刻掉链子，这种感觉实在太糟了。 一次，跟虾皮的印度人开会，聊到mkt传播规划，因为印度口音本来就难懂，韩奇居然听得一知半解，被印度人发现之后，一顿讥笑。那次嘲讽，为韩奇暗地里下苦工，推动了一大步。 于是，在饭后、早起、睡前，他都下了两三个英语app，从最基本的日常词汇学起，三个词汇表串着学。早上最清醒时，学办公室英语；中午睡前看看生活英语；睡前，则是商务英语。 这样学了两个月，确实有一定帮助，语法也许仍有错误或不严密之处，但词汇量确实好多了，偶尔拽几个生僻词，也让同事与合作方们刮目相看。 语言只是第一步，形象上，韩奇还是过关的。虽然谈不上多帅，但因为爱打扮，平时喜欢研究造型，在商务范上还是略胜一筹的。不止一次，lee在办公室号召大家向他学习，要穿的正式一些。这样，才好随时去见重要客户。 这块的重灾区，就是陈华西，他永远是那两件白衬衫和红衬衫，比印尼博哥还狠；周桂林倒是一点就通，一米八的帅小伙，稍微收拾下，马上气质就提上去。 于是，在安哥团队，桂林和韩奇像两个左右护法，出去见客户时，身高也够，两人一左一右，像极了商业电影里的门面担当。 安哥呢，则梳一个倍亮的油头，摆出一副大老板的派头。 华西，则是他的跟班，负责拎包，关键时刻扮演忠仆。 见过几次政府的人之后，安哥终于带他们去见了本地运营商的老大，阿song，人称曼谷的“无冕之王”。因为泰国的电信业务，他们家族产业占了三分之一强，只要他发话，全泰国的电话费、手机卡都要涨价。 当然，这样的大渠道，对手机行业有好处也有风险，之前三星靠他们卖了很多合约机，但当中国品牌进来，song先生很快就选择了利润更高的新品，导致三星的旗舰机，上半年销量折损严重。 现在，安哥想通过攻陷他，实现在alex（泰国第一大运营商）零的突破，并借着这个突破，再去找地方上的小运营商谈条件。不管怎样，alex的门店也是很好的广告露出，怎么合作都不会亏的。 上午的会开到一半，song就因为别的紧急事项出去了；lee对其他人兴趣全无，草草了事结束了会议——但他不死心，给song发信息，请他赏脸，一块吃个午饭。 song居然答应了。一行人来到办公室楼下的意大利餐馆。 居中坐着两边的老板，身旁依次排开自己的小弟们，华威这边是四个人，alex则来了五个，其中还有一个美女——应该是song的助理或秘书。 饭菜上桌之前，安哥先点了一个小酒，倒上小半杯之后，敬了song一个。 “只要能合作，您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提，我尽量找公司申请。您是不知道，在泰国，我最想合作的，就是alex——你看我的手机，用的就是alex电话卡。” song浅笑了一下，示意他的直接下属提条件。 条件够狠，压货一千台，三个月账期，如果卖不到要全额退款；上市前一个月，双方对投营销支出，华威需要出100万美元的营销费用，alex就会用官方的点位、短信、门店露出和全员的销售主推，来力推这一千台。如果一千台在一个月内销售完毕，那下一单将是万量级，且逐次递增。 且，alex要求旗舰机给他一个底价，低于市场上零售价30%，双方可以签保密协议。 安哥吃了一口薯条，抿嘴点了点头，不是个容易答应的条件。 不过，为了搞定大客户，他决定豁出去了。 “桂林，回去好好盘盘我们的产品，选一款最有机会畅销的旗舰机，我们做成alex专供，价格和渠道都垄断，大家一块赌一把大的。还有韩奇，盘一盘我们的营销资源，包括总部能给什么支持，咱们打一场声势浩大的首发。” 两人接到指令，立即表态全力支持。 吃吃喝喝到了两点，song一共说了不到十几句话，但一直在默默观察，他在考察这个中国品牌，也在考察这群中国年轻人。在他几十年的商业历程中，跟各个国家、各种品牌合作过，中日韩的朋友都见多了，不靠谱的朋友也见多了。 对他来说，不赚钱的生意都是假的，所以，一切还要拿结果说话。 十 泰兰之战 7、大部队来了 7、大部队来了 在曼谷待了三个星期之后，韩奇终于迎来了大部队的支持。 一是李小安的持续求援，一是海哥的侧面助攻，韩奇的团队迎来了瞬间的大爆发。 pr、social分别派来了两位新生代，易晓欣和周国豪，他们作为今年招进来的毕业生，之前大队培训时，还被韩奇教过一堂课，也算是老相识了。 论坛则派了一位学过泰语的红梅过来，她的优势是懂中国人的逻辑，不像真正的泰国人，除了语音关之外，发布内容的思维方式完全是泰式的，不理解总部的需求； 还有粉丝活动这一趴，则派了“女杀手”阿may过来，她有着杀手一样冷峻的气质，和温柔的说话方式，整个人带着萌萌的反差，初见时以为是个冷若冰霜的酷gay，接触久了发现是个逗比。 除了这四位，需要长期待在曼谷，或者说经常出差过来的人之外，还有几位“流动人口”，比如搞发布会活动的梁迪，每当有大型活动时，他就会过来支持；还有惠丰特意派驻泰国的业务代表，人称“杨贵妃”的小k，长得雍容华贵，却喜欢开玩笑，是个亲和力十足的姑娘。 其他屡次大型活动，临时过来的领导、同事就不必一一点名了。泰国mkt，瞬间成了印尼一样的大团队。 韩奇的春天要来了。 虽然人满为患，会议室办公已经不方便了，安哥终于找到泰国的行政，解决了座位的问题。现在华威手机这块，已经里里外外有二十多个人了，需要两三排座位才能坐得下、 除了总部支持的人之外，韩奇还用natty的人脉，招到了一个本地的设计师。设计师刚毕业没多久，但是艺术造诣够用，唯一缺点是只会泰语，英语听懂一些基本词汇，但是设计沟通完全不够，汉语则是压根不会。 于是，这个设计师就成了natty的连体婴，必须两人一起，才能跟别人沟通和工作。 好在，工资不高，对安哥来说，并没有增加太多成本。 韩奇也是后来才知道，本地人的工资水平，居然比中国人低那么多。正常的一个饭店服务员或便利店收银员，月收入才合人民币四五千；而刚毕业的学生，正常找一份工作，也就不到两万泰铢，除以五就是三千多，不到四千。 而中国员工，即使是新人，也是近万的工资，老员工或领导层，则是三万四万五万的往上走。 当然，直接这么比也不是完全公平，泰国本地人大部分有地方住，交通也比较便宜（地铁或小摩托），外国人背井离乡，常年不能回家，自然有些离家补助，日常还要租房或住酒店，出门也以打车为主，聚餐大部分也是中方员工请客，大家的花费确实不是一个水准。 大部队来了之后，韩奇、陈华西、周桂林都要有所表示，于是，每次午饭，就成了大家的聚餐时间，隔三差五就有人请客。这也让泰国人很诧异，他们一般是有重大事情，或者值得告别、庆祝时才会聚餐，不像中国人，有时候仅仅是想一起吃饭，就大家聚到一起了。 新团队中，与韩奇关系最近的就属易晓欣和周国豪了。 这两个人，逐渐成为韩奇的嫡系，有段时间，甚至比natty还要近些。不过，因为natty的泰国人身份，和“创业元老”经历，她的地位还是无可替代的。 十 泰兰之战 8、芭提雅会议 8、芭提雅会议 李小安这个人，比较喜欢搞仪式感，就是说，做什么事，都喜欢兴师动众，把事情搞大，把仪式做足。 看着团队逐步壮大，中信达也越来越给力，他逐渐觉得胜利在望，想趁着真正的销售高峰来临之前，给大家做一轮真正的誓师，同时凝心聚力，把东南亚区域做大。 于是，在3月的一个周末，他集齐了越南团队、泰国团队，及负责开拓尼泊尔和老挝业务的春哥，东南亚全员齐聚芭提雅，开了一个团结的大会。 芭提雅，可以说是中国人最熟悉的泰国旅游胜地了，论知名度，可能没有曼谷或清迈高，但是论好评度和推荐度，却远远高于其他地方。 说起来，原因有点不上台面。 一是，各种表演很大胆，各种奇风异俗的诡异表演，这边都毫不避讳，直接在大街上开演，为了招揽顾客，有些过火癫狂的玩法，甚至直接在街头展开； 二是，吃喝玩乐都便宜，海鲜比曼谷便宜，就连街边的正经泰式按摩，价格都是曼谷的一半，更别说其他水果、饭馆，以及酒店民宿了； 三是，风景宜人，芭提雅的海滩，漫长而细白，沙质好，海岸长，是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且此处景点密集，游玩起来，两三天就能全跑一遍，尤其适合家庭旅客或团队游。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到了芭提雅的下午，李小安立刻召集大家开会，从下午一直开到了晚上。 一下午，大家探讨的是，越南、泰国、老挝+尼泊尔，如何在今年做到突破，最大的目标是多少，如何分解任务，各部门怎样协同，达成这向上探的目标。 三个多小时的脑暴，再加上半个小时的讨论，开完这个会，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lee哥体察民情，决定带大家到海边，找一个当地最火的大排档，集体吃海鲜烧烤，海鲜敞开吃。 吹着海风，喝着chang啤酒，大家一边烧烤一边吹牛，夜色越来越深，大家越来越醉，等到散场时，已经走不动路了。十一点多，韩奇沿着昏黄的路灯走回去，一路上，各种小摩托轰鸣而过，各种浓妆艳抹的姑娘，坐在摩托车后座，赶往各种场子。 韩奇只觉得困，回去就要睡觉。 没想到，到了酒店发现，安哥和徐小青，还在游泳池游泳。他们扑腾水花的声音，传遍了这个小小的民宿。 第二天早起，八九点吃过早饭，安哥又安排了一上午的议程。这次是批评和自我批评，他先做个示范，把自己日常工作中的问题，自罚三杯，找了三条出来，并希望大家也各提三条——当然，不只是对我，还有你们自己的反思和提升点，也要至少三条。 “咱们是对事不对人，探讨的如何能把事情做到更好。” 韩奇与桂林分到了一个房间，于是，他们俩结对，批评和自我批评，也是对着写的，既有点到为止的批评，也有痛心疾首的反思。至于对安哥的批评，则是“态度不好、语气强硬、操之过急”等无关痛痒的话。 这场反思会，林巧儿则让韩奇刮目相看，她提了很尖锐的问题，包括安哥和徐小青的，但最后，都落到了自己的责任上——是的，徐小青的问题，是因为她没有及时提醒和补位，团队意识不足，没有当做一个整体，没有主人翁意识，没有从操盘手的角度考虑问题。 而安哥的问题，则是她没有及时反馈信息，没有把本地情况做好布达，没有提前跟领导沟通，造成了决策的失误——也就是说，领导问题很多，但根源都是自己没做好。如果自己能未卜先知，那么一切都会是更好的结局。 林巧儿是如此真诚，以至于你本来以为她在开玩笑，后面发现她真是这么想的，还仔细罗列了改进措施一二三。这让周桂林、陈华西和韩奇面面相觑，表示“学到了”——但又没学会。 午饭，安哥找了个有本地特色的饭馆，在一个水上市场，穿过栉比鳞次的小船商贩，有一家本地炒菜，既有泰国风味，又带着福建和广东口味。 吃完这顿饭，大家都困了，但是没有时间休息，回程的车已经在路上了。 一路上，安哥兴奋极了，他跟着广播唱了十几首歌，不说完全一样吧，至少大部分接近原音。只是大家都困了，一开始还有人鼓掌和欢呼，渐渐地就只有鼾声了。 后来，只有易晓欣还在唱，虽然她是九零后，但很多九十年代的老歌，都是父母小时候天天听得，她也都会。 安哥在她这里，找到了做爸爸的感觉，也开始感受到了代沟。 到最后，果然，只有九零后没睡，其他人除了司机，都闭上了眼。 小巴一路狂奔，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曼谷，迎接他们的是一场暴雨。 暴雨倾盆而下，像泰国的生意一样，好的时候会一股脑把机会都倒出来；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也是这样，“病来如山倒”。泰国这个市场，没有中间地段，要么赢得风风光光，要么败的一塌糊涂。 安哥在豪赌，韩奇也在豪赌，谁能赢到最后，目前看，还没有结论。 十一 曼谷之雨 1、Avana酒店 1、avana酒店 韩奇住进了湄南河边的avana酒店，这是一家临河的酒店，有几百间客房，从房间往外望去，可以看到河上往来的船只，那些船，既有游客满载的歌舞船，也有带着泥沙的采砂船，还有本地人小本经营的独木船或小渔船。 河面就像一个小社会，可以观摩到曼谷的各个阶层，从吃喝玩乐的富烧包子，到吃不上饭的乞丐盲流，河又是公平的，涨水时大家都怕淹了岸，不管是别墅还是民房，都要躲水；日出时，你可以欣赏朝霞，落日时，则可以欣赏夕阳西下。 avana酒店，也像个社会的缩影。游泳池里永远有年轻漂亮的游客，他们无所事事，有一次周末的早上，韩奇路过，看到两个外国姑娘，浑身晒得通红，躺或趴在那，一边看书，一边晒太阳，那种感觉，就像是她们的余生已经别无所求，只剩下游泳和晒太阳。 而服务人员，则象征着这个社会的底层劳动者们，她们态度亲和，但是工作繁重，收入不高，但是日常忙碌，虽然脸上挂着笑，但其实心里苦。 还有一种人，就是韩奇这种，带着工作任务，既不是来旅行的，也不是来度假，而是来出差。在玩乐场所也带着电脑，日常穿着正式的服装，既不是游客那种洒脱，也没到服务人员的辛劳，但却两边不靠。 跟在这社会上一样，半只脚迈进了上流社会的门，但又进不去；以为自己脱离了劳动群众，却发现自己不过是高级的脑力劳工。 不过，对韩奇来说，住avana还有一个意外收获。易晓欣也住这里，他是住下之后的第一个周末，到泳池边写ppt时发现她的。 姑娘戴着一顶夸张的大檐帽，长发及腰，认真的在做一份材料，两人为了工作费力认真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韩奇悄悄坐到她旁边，她一开始还没发现，喝了一口咖啡之后，忍住笑，差点把咖啡喷出来。 “哇，韩奇，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吗？” 易晓欣脸红了，当然，她经常脸红，脸红本身并不代表什么。 “没有没有，只是曼谷这么大，这也太巧了。以后打车可以组队了。” “你怎么会住这么远的？” “我也没看距离，就是看预订网站上的图，风景不错。” “有眼光，你也喜欢看河？” “看河？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是海景，心想海景房还挺便宜。” “哈哈，曼谷哪来的海。” 易晓欣还在笑个不停。 他们也才认识几天，她现在负责pr模块，之前是对接海外与泰国本地，现在计划分到泰国来，归韩奇直管。 不过，对韩奇来说，她和周国豪都还是新人，需要学的东西还多。 “你在做什么？周末还这么认真。” “产品介绍，之前桂林哥发我了一些新品的介绍，只有泰语版，我把国内的中文版改一改，调一版英文的，这样下次再去见客户，就可以照着英文版讲了。” “嗯，挺敬业。不过，英文版只能帮助我们自己了解产品，泰国本地的合作方大部分是看不懂的，尤其是一些专业词汇，这一块，还是需要本地化。” 易晓欣喝了几口咖啡，又去拿水果。早餐快要收摊了，她拿了两盘。 自己一盘切好的西瓜，给韩奇递过去一盘橙子。 “喜欢吃哪个？” “都喜欢，你喜欢甜的还是酸的？” “甜的吧，毕竟人家还是少女！”说完还比了个可爱的样子，酒窝搭配西瓜，确实有点可爱。 不过，韩奇笑起来有点吓人，他平时笑的比较少，表情以严肃或面无表情为主。一旦莫名其妙笑起来，总让人觉得似乎要出事——就是那种侦探片里，侦探发现了什么隐藏线索的表情。 易晓欣也觉得自己卖萌有点夸张，不过跟韩奇比，她可年轻多了，卖个萌自然也没什么罪过。 韩奇笑了笑，吃了块橙子，再吃一口西瓜，果然很甜。 十一 曼谷之雨 2、第一场发布 2、第一场发布 泰国最终还是决定，步印尼与越南的后尘，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发布会，正式宣告自己在本地的登场。 地点，正选在了河边的avana酒店。 当然，不是韩奇故意选择这里，是惠丰的杨贵妃选的——她本名是李飞儿，生的雍容华贵，自带一种自信的贵族气质，举手投足间，不像个苦哈哈的打工人，倒像是自己创业的小老板。 作为惠丰派驻泰国当地的直接对接人，也就是本地负责人，她可以说是逍遥自在。 每天跑来跑去，对接各种供应商，找场地，看方案，过报价，在办公室的时候就是在定项目，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就是在定场子。 还有她的合作供应商，也就是上次带韩奇看过媒体的anita，其实也是个华裔，只是两三代之后，基本上不会说汉语了。但是英语很标准，跟一般的泰国人不一样，且愿意加班，愿意周末干活，也跟一般的泰国人很不一样。 每次看新的酒店，都是anita带着李飞儿，有时候韩奇也会跟过去。 某个午后，看完市中心的场地，突然下了一场太阳雨，突如其来，三个人正准备赶往下一处，因为离得不远，不值得打车，就打了小摩托，但是不够，anita搭了一辆，韩奇跟李飞儿搭了一辆小三轮。 虽然摩托三轮很大，但是两个人坐一辆车，还是有点别扭。 不过，雨淋下来之后，就不只是别扭，还有点尴尬了。 “杨贵妃”这个外号，也是韩奇给起的，她有点微胖，平时又爱笑，还爱吃水果。后来，韩奇看到她去青海拍的婚纱照，还感动了一会，那种少数民族的服装一上身，你就会觉得她原来就是高原上的人。 为什么选择avana，顶楼，风景好，户外屏幕大，现场活动的空间充足，嘉宾可以站在舞池里，配合灯光效果，既浪漫又有科幻感。且此处风大，拍照也好看。可能会引起很多kol的自发传播。 但是，也有两个风险点: 一、露天，如果下雨，将无法收场，现场面积太大，没有备用雨棚，只能准备一些伞，让嘉宾暂时躲雨； 二、因为是西餐厅，且是约会场所，餐食不会太多，上的慢，且量小，举办活动不宜太早，最好是七点之后，太阳落山后，这样大部分人会吃了东西过来，不至于在这边饿肚子。 韩奇跟安哥汇报之后，他看了照片，很快就爱上了这里。 “帮我定一间房，离现场近一点，当天我上午过去，下午休息下，然后早点准备台词和化妆，晚上好好表现。” 韩奇带着羡慕，帮他定了顶楼的套房，这里的视野，可以看到曼谷的一大半城景了。 多年之后，当出差长沙，住到了云端时，韩奇偶尔还会想起曼谷的这间房。有时候，曾经憧憬过的东西，会一次次进入你的梦境，直到成为现实。 活动准备的很充分，因为anita这个姐姐很贴心，她就像那种你家里常见的邻居姐姐，看人时总带着笑意，好像永远不会发脾气，你对她说什么，她都带着和气的回应。然后，又特别善于查缺补漏，能够想到所有细节。 有一次，大家在讨论发布会后的采访桌椅，有人提议给主讲人一个白色的小沙发，显得比较艺术，但因为沙发需要陷进去，而记者和媒体人，则用得是椅子，摆出来之后的画面，就像是一堆人杵着话筒，质问安哥。 韩奇只是觉得不对，还没想好怎么调，anita已经找来了白色的高脚凳，放在沙发附近。也就是说，单独一对一时，可以用沙发，显得稳住；群访时，则用高脚凳，“鹤立鸡群”的感觉。 “lee用这个凳子会好看一些，拍照出来效果也好。”anita比其他人还多想了一步。 这次发布会，易晓欣也发挥了很大作用。因为她英语更熟练，在跟媒体、kol沟通中，会更多贯彻总部的内容和理念，而不再由着泰国本地人发挥。之前natty对接时，会站在泰国人角度，认为某些话某些内容需要调整，从而弱化了华威手机本身想表达的东西。 但是易晓欣，虽然刚毕业不久，做事却认真极了。跟泰国人相比，她是有点较真的。但因为她代表着总部的意见，当地员工也会听从，也会觉得这个姑娘了不得。 更搞笑的是，有一次，供应商试图夸赞她做事稳重，居然用英文说，她看起来好像快要三十岁了，这让易晓欣气了好多天。因为当时，她才24岁，还不到周岁。 对韩奇来说，多了这样一个帮手，确实轻松不少，媒体的事，kol的事，都有人张罗了。他会更多去操心电商、零售、与各部门的协调，以及内部要权益、要预算、招人的事。 很快，mkt部门又添了一员猛将。 十一 曼谷之雨 3、另一个印度人 3、另一个印度人 随着招聘的进行，韩奇已经面试烦了，实在见了太多不靠谱的候选人。 因为找的是mkt，再加上本身处于电子行业，于是来应聘的很多都是做销售、零售，甚至地推类mkt的，在泰国，可能很多人理解的mkt还是销售的一部分。 韩奇想找的不是销售，是营销，是市场，是内容。 终于，来了一位靠谱的，一个小胖子，做过三星的social运营，因为跟上司关系不和，想跳槽试试。韩奇聊完觉得还行，至少基本上的mkt素养够，还可以做一些手机相关的创意内容。 跟安哥复试时，发生了一件可笑的事，安哥一直在打听他的饮食结构，是否健身，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关于工作，基本上没怎么聊。 送走候选人，lee把韩奇叫住了，在他的会议室里，关上门之后，语重心长的说: “我觉得不太合适，一个人如果管理不了自己的身材，那么他应该也管理不好项目。” “可是，我跟他聊过，业务能力还不错。” “业务能力肯定是你来判断，但咱们泰国团队本来名额就少，进来的员工我希望一个顶俩，甚至一个人当三个用。这个人耐性不行，刚才我连问了几个问题，就快不耐烦了。将来就算进来了，也呆不久。” 韩奇耸了耸肩，说再去找一些。 半个月过去，又聊了十几个，最后选了两位，一个女士，做过电脑的营销，但年龄略大，已经三十多，单身，换过几份工作；一个印度裔泰国人，从小长大在泰国，但泰语不是母语，英语说的不错，有mkt经验，人也比较精神。 各聊了十几分钟，安哥就给出了判断。 印度这个小伙子不错，能力够，自信有，也喜欢研究电子产品，工资可以再压一压；女士就算了，年龄大，干劲不足，且换工作勤，性格应该不会太好相处。 虽然他觉得那个女士能力略高一些，但现在华威在本地还是初创团队，如果有不如意的地方，确实不敢保证人员的稳定性。 而对印度小伙子的印象好，是他比较坦诚，明确说了自己的泰语没有泰国人熟练，但是能听说，读写略逊色些。 韩奇目前急缺是专业的mkt人才，语言是其中一个因素，但应该不是决定因素。又聊了聊工资的事，他接受了。于是，约定，下周过来办手续上班。 对了，这个印度人也叫arun。时间线似乎发生了交叠，虽然印尼的arun和印度的arun不是一个风格，但对韩奇来说，又想起了半年前的混乱时光。 好在，目前泰国的业务算是蒸蒸日上，正是好的时候。 arun的优点是主动性比较强，印度后裔本质上还是印度人，虽然他们的国籍已经改为了泰国，但是骨子里还是印度人。于是，一些脾气秉性上，并没有学到东南亚人的懒惰和得过且过，反而有一种发展中国家身上的冲劲。 跟之前在越南见过的年轻人一样，有一种未来我创造的主动性。 arun每天骑着他的小摩托上班，从家到办公室要骑将近一个小时；他平时穿一身衬衫、西裤，梳着正式的上班发型，待人接物也带着一丝刻板——似乎是在模仿英国人。 后来，有次私下聊天，arun告诉韩奇，他很羡慕中国人，年纪轻轻就可以到国外，当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不像他，印度本身没什么大公司，回去的话没有发展；而在泰国，他们始终是外国人，却又没有其他外国人的待遇，里外不讨好。 当时，韩奇忘了告诉他，在硅谷和东南亚，很多公司的ceo或其他o都是印度人，印度人很适合当执行官，他们总是很善于做创始人之外的执行者。 当然，在工作执行这块，arun还是出了不少力，至少，他执行起来不打折扣，也不会讨价还价。 十一 曼谷之雨 4、中信达的危机 4、中信达的危机 最近，随着安哥的新办公室独立起来，他离部门大部队就隔了一个茶水间，茶水间这头是三排员工，有销售、零售、mkt，后面是企业网的同事，和两三个小会议室。而茶水间的那头，是安哥的会议室，和人力的办公室，以及其他财经等支撑模块的同事。 也就是说，安哥一个人，离开了群众，坐在了财务、人力对面的小会议室。 且他给小会议室配了一个电子锁，进门就会自动上锁，出门则不会。 随着韩奇上厕所的次数增加，他也逐渐发现，安哥的会议室里，最近常有一些陌生的座上宾。 既有泰国当地的经销商，也有此前拜访过的合作方，还有电商、政府的关系，而这几天，则多了几个生面孔。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也是中国人，且应该也是国内的生意人。而除了安哥之外，陪客有春哥和华西，偶尔还有桂林，只有一次，大家中午要聚餐，安哥也叫了声韩奇，说大家一块认识认识。 果然，是国内的代理，此前负责华威手机在江苏的业务，属于销售大户——“风华正贸”，贸易的贸。 “我们这次出海，先代理老挝、柬埔寨，从小国入手，也希望各位大佬带路，我们一起发财。” 领头的叫杨总，是风华国内的负责人，这些出差到曼谷，一是为了拜访安哥，二是也拜拜东南亚的码头，认识一些泰国的客户。 “我们杨总平时酒喝得不多，小弟我代劳哈，敬各位老大一杯，我先干为敬。” 这位带头劝酒的，是杨总带来的总助理李文浩，他的长相有点像东北人，大高个，愣头青，但其实是个山东人，喝酒像吃菜一样稀松平常。 第三位，坐在边上话不多的，是风华的大管家，目前主管老挝和柬埔寨业务的冰哥，他在国内就是手机模块的负责人，这次出海，也是带着拓展海外业务的任务，准备大干一场。 酒过三巡，终于，杨总出面说出了他们的真实意图。 “李总——哦不，安哥，我有个不情之请。您听一下，如果觉得不合适，就当兄弟我喝醉了，说胡话；如果觉得有道理，咱们明天酒醒了，从长计议。” 原来，风华这次来，是想提出跟中信达划江而治，把泰国市场分为泰南泰北，泰南是块肥肉，包括曼谷大区，和芭提雅、普吉岛这些旅游胜地，经济相对发达；泰北则主要是农村，还有一个清迈算是大城市，其他就是跟老挝、柬埔寨接壤的区域了。 这样分的话，风华就等于是把老挝、柬埔寨、泰国打通了，他们的渠道可以三国走货，从量级上会上来，从价格上也能打些擦边球。 安哥没说话，一劲劝酒。 陈华西呢，却自作主张，站起来敬酒。 “各位，杨总，您的这个要求，我们很乐意，但是如果南北分开，那任务可是也要分出来的，尤其是泰北人口规模可不小，你们的任务量，也要翻倍了。” “这个放心，如果给我们做，生意肯定越做越大，任务不是问题，有货就卖——有多少货，我们就出多少货。” 安哥笑了笑，也站了起来，“好，杨总，有你这句话，我先替你答应了，不过政策的事，还需要公司审批，等我们内部做个核算，打个报告，再正式回复你。” 几个人笑作一团，继续喝酒。 安哥发愁的是，该怎么向中信达交代。 之所以考虑引入风华，一是因为风华在国内实力超群，属于省代中做的比较突出的，现金流充足，人才也多，出国创业也属于他们的业务规划——除了手机，其实风华还有农业、机械几条路，都想趟一趟东南亚市场。 其次，中信达来泰国这半年，确实进展缓慢，拜访了很多客户，也搭了不少关系，但成效不明显，客户还没正式摊开，货也下的很慢。电商的业务，都是华威的人自己在谈，mkt、零售，也是总部在支持，泰国当地除了招到一些促销员，几乎没太多建树。 但作为一起出来闯天下的伙伴，现在如果临时变卦，说要把市场砍一半，以王忠发的性格，肯定不会委曲求全。 如果因此就把中信达赶回了国内，可能会有几个不好的影响，一是国内传出去，对华威在国内招商，尤其是忽悠合作方出海可能不利；其次，中信达投入这半年，净亏了几百万，还没看到回头的钱，这时候撤出，肯定是血亏，这亏还不能让人家白吃；第三，跟王忠发的私交也不错，这个事情有点不地道，搞不好的话，以后就没有朋友做了。 十一 曼谷之雨 5 陈华西的昏招 5、陈华西的昏招 安哥正在发愁的当口，陈华西却主动敲了门。 “安哥，我有一招，不知道该不该使。” “什么招，说来听听。” “既然风华想切入泰国的业务，那就别只给他一半，要不然他也干不好，就想着飞货，扰乱市场；不如把他引进来，引进来的话，他就要大投入，投人投钱，把市场建起来，这样他们也不会轻易撤；至于中信达，其实虽然来了半年，但真正的硬成本不大，货可以继续卖，倒给风华，包括曼谷的仓库，甚至连本地员工，都可以转手出让给风华，这样也省的再找，还有，中信达之前的物料，如果没过期的，还能复用的，也作价卖给风华——这样对老王来说，只是撤出了市场，其实没亏太多钱，如果把成本作价转出去，说不定还能赚点。 再加上，在海外给公司这么大一个面子，到赵总那儿一哭一表，还不得拿点国内的好处，这里外里一算，说不定不赔，还赚呢。” “话有几分道理，但是现在中信达并没有什么硬伤，怎么给他劝退呢？” “劝，有的是办法，对吧。我们强制压货，逼着招商，投入零售。再放风国内很多客户抢着要来，公司已经三令五申，准备换人，想撵人走，有的是方法。” “那这个坏人只能你来当了，到时候我再出面，介绍个愿意接盘的好人——他们俩一对，把这事接了。” “对，这样我们不受损失，业务正常进行，也能顺利洗牌，换一批更强的代理商，还不让公司吃亏。” “风华会买这个资产吗？” “托底啊，我们拿产品政策，本地客户，还有之前的经销商关系，套他们进来呗。” 安哥一拍大腿，准备就这么干。 很快，陈华西就出色的扮演了第一步，“当个坏人”，开始给中信达曼谷分部施压。 一开始，中信达的水哥还不明就里，没想明白，华威这是玩的哪一出，之前不是说好长期主义，按照三年计划来做，怎么才半年就要把合作方榨干呢。 终于，在一次晚饭的当口，陈华西无意间透了一点风，有人想进来，给他们指条明路，尽快倒腾下，转手把业务让出去，这样既不会吃亏，也不会耽误公司的事，大家皆大欢喜。 陈华西本以为，这样明示暗示之下，中信达应该会很快乖乖就范。 他万万没想到，水哥不敢自己做主，直接找到了王忠发，而王忠发也是个暴脾气，先是打电话把安哥臭骂一顿，接着又微信、电话、邮件三连炮，找赵总投诉。 赵总半夜11点，给安哥打电话，又是晓之以理，又是动之以情，最后还是以“兄弟好自为之”的口吻，让他妥善处理。 安哥，苦思冥想，想出了一个损招。 李文浩和水哥，一起出现在了安哥的办公室，他们俩面面相觑，lee准备打明牌。 “既然事情已经挑明了，咱们也就不打哑语了，中信达呢，陪我们一起出海，劳苦功高，但确实力不从心，无论是团队还是业务，发展都略慢了些；公司为了业务考虑，建议引入一家新的国包商，大家做个赛马，但我判断呢，一个国家两个国包商，可能只会变成内耗，不如大家爽快点，直接谈下替换——中信达的物料、人员、现有渠道，都给风华继承，风华呢，则按照双方谈好的作价，直接投入进来。” 两边都有点慌，水哥本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文浩还以为谈判留点浮动的空间，现在结果这么一挑明，就变成了买东西和卖东西。 卖东西的不情愿，买东西的也有点不开心。 两人磨磨唧唧谈了一下午，也没给个准信。 安哥又舔着脸，拉了个群，把王忠发和杨总介绍到一起，期望大家好聚好散，两位老板聊得倒是风生水起，还相约一起在泰国搞点椰子、大米的生意，但是却把安哥晾在了一边。 经此一役，安哥却下了另一个心眼。他此前去尼泊尔出差，看上了斯里兰卡常驻的一个哥们，那人脑子比较活，看起来也比较听话——至少不会干出陈华西这出蠢事。 另一场小风暴，也要席卷而来了。 十一 曼谷之雨 6、小波来了 6、小波来了 黄小波来了泰国之后，首先就去风华的临时办公室拜码头。因为在来之前，他已经提前跟韩奇和桂林打了电话，把曼谷的情况，和可能的尴尬局面搞清楚了，目前来看，中信达肯定是覆水难收，那么风华就成了泰国业务的救命稻草。对于这根救命稻草，小波自然要抓住，且还要抓的更紧。 他与李文浩，很快达成了战略同盟。小波帮着风华，尽快把中信达的交接搞定，文浩呢，则帮着小波尽快把泰国的下货，和北部区域的销售拓展搞起来，这样，他来了，才算是局面有所变化。 李文浩，自然是很领情的。上次当面谈判的事，让他对安哥这个人颇有微词，感觉他干事情不考虑后果，为了自己的目标，完全不考虑别人感受。而陈华西呢，则是个榆木脑袋，根本没法沟通，就别说中信达这个事，搅合成这样了，就看看曼谷的供应商格局，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当务之急，对风华来说，就是顺顺利利进入泰国市场，然后“重整河山待后生”。对于中信达来说，则是及时止损，把自投入或计划投入的，全部暂停，把过去投入的，能变现变现，能倒卖倒卖，最后留给中信达的则是处理不了的，比如硬件物料，比如当地人员，比如样机、货柜这些。 小波长得神似郭富城，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个门面担当，但其实久经沙场，是个老江湖了。 在来泰国之前，已经在东南亚混了四五年，其中在兰卡待得时间最长，三年左右，快成土皇帝了。 因为业绩不错，一直也很受器重。公司几次想提拔他，让他去欧洲或者中东锻炼锻炼，都被他婉拒了。因为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不管是客户关系，还是经营模式都摸透了，到一个新环境，重新开始，不只是人脉需要时间，光是销售的玩法，其中的门门道道，都需要时间。 刚来曼谷的第一个周末，他就主动约韩奇和桂林吃个饭，喝点小酒，了解下泰国的情况。 负责老挝、尼泊尔的春哥，也主动请缨，加入了周末局。 在这个火锅局上，大家纷纷开启了吐槽大会模式。 原来，不只一个人对陈华西有意见，也不只一个人在吐槽安哥的为人。虽然说，职场如战场，人不能太善良，但是像安哥和陈华西这样，坏在明面上，还蠢到被人识破的，则不多了。 春哥还提供了另一个信息，风华也不是省油的灯，大家打交道一定要小心点。第一是凡是留下证据，第二是对方承诺的投入，一定要邮件确认，保证他们拿到了总公司的授权。之前老挝、柬埔寨的拓展，就一直停留在嘴皮子阶段。除了几批从越南、泰国飞过去的野货，正经的拓展，一直没怎么展开。 “问就是在进行中，结果那是没有。杨总这个人，是典型的生意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之前应该是在观望泰国这边的代理权，一旦曼谷敲定，那两边才可能动起来。李文浩也是个猴精，基本上就是老板的钦差大臣。至于那个冰哥，就是老板的铁哥们，帮他来看着生意的，既不会拿主意，也不会真的推动，只要总公司没同意，他说什么都是托词。” 春哥喝了一大口啤酒，愤愤不平。他生的一张黑面孔，但是为人热忱，喜欢说事实，遇到问题也从不藏着掖着。韩奇和桂林，都很喜欢与他分享信息。 当然，能做销售的人，都不是直肠子的傻子，只是有的人把谋略藏到了心里，有的人则写到了脸上，还被人读出字来。 没过多久，安哥给了陈华西一个台阶下，说是总部召唤，让他回去镇守核心大省，可能会管理浙江或sh市场，东南亚的业务呢，兼顾不暇，就交接给黄小波全权负责。 不到一个月，中信达换成了风华，陈华西也换成了黄小波。 这就是泰国市场，变幻如天气预报，阴晴雨雪，一切皆有可能。 十一 曼谷之雨 7、新官上任 7、新官上任 小波来了之后，安哥明显加强了管理。所有模块，每周的进展，每日的核心事项，他都要过问起来。 于是，日清、周报、月会，这样三位一体的方式，行动起来了。 而中信达与风华交接之后，瑶瑶则抓住机会。进了华威，虽然身份是外包，但至少进入了甲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乙方服务商，而是甲方品牌方了。 不过，一开始她期望来mkt，做本地化营销，因为周桂林那边一直缺人，经过安哥的协调，就把她分到gtm兼零售。而小波刚过来，也缺人手，除了风华的人任他拆遣之外，华威内部却缺个使唤的人。 安哥呢，则从原来中信达的翻译里，调了一个过来，作为销售部助理兼部门的秘书，她就是凤琴。 这样，除了留在风华的jenny之外，之前跟华威打交道最多的，会泰语的三个人，都被瓜分了。 零售一个，销售一个，mkt则因为之前招人比较早，暂时不需要补充人力。只是，韩奇跟风华也开了多次会，明确要求冰哥，分出一两个泰国人，负责落地物料的制作和mkt内容的延展、布达。 格局基本成型，华威本地团队，一共不到二十人，风华本地团队，除了销售员一百多之外，办公室里还有差不多三十人，其中主要是大区经理、零售跟进、mkt物料和电商对接，再加上四五个中方员工和领导。 相对于华威来说，风华的架构可以说更像中国公司。 李文浩名义上是总裁助理，但因为身兼泰国办事处负责人，所以是实际上的话事人；而冰哥呢，作为泰国办事处的总经理，名义上是本地老大，但因为决策权、财权都在中国总部，他这个总经理是有名无实的。 开会时，看起来是冰哥在指挥团队，发号施令，但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泰国人，都知道，其实是文浩和他背后的老板们决策。冰哥，只是总部放在这里的代管。 从两个团队的沟通路径上，就能看出来实际上谁在话事。 需要跟钱相关的会，华威的人必然会叫上李文浩，同时正式发送邮件，抄送杨总审批；如果跟钱无关，纯粹是内部管理，或部门间协调人力、日常配合的事，则都会找冰哥，但同时也抄送浩哥——只是不需要他再去审批。 也就是说，跟钱有关的，是浩哥在管，与钱无关的，则是冰哥。 很快，大家就形成了这样的默契。 浩哥也是个聪明人，在人前总是给冰哥留足了面子，办公室的大事小情，还是交给冰哥去签字确认，只有预算类，需要拉上杨总决策的，他会插手过问。 安哥一开始，还把冰哥动作座上宾，毕竟杨总之前来过泰国，他亲口交代的是，冰哥来统管泰国、老挝、柬埔寨的业务，李文浩只是代公司行使下监管。 现在，安哥发现，冰哥只是名义上的负责人，浩哥才是说得上话的，杨总的自己人。 于是，不到一个月时间，李文浩，就成了风华在泰国的话事人。 十一 曼谷之雨 8、节外生枝 8、节外生枝 李文浩和黄小波这对搭子，很快就配合的天衣无缝，甚至有点过于默契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出了一档子节外生枝的事。 韩奇听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听说了吗？小波昨晚跟人打架了。” “哦？什么情况，还有人敢打华威的人。” “就是咱们的客户，还是曼谷的大客户。” “咋回事，因为下货压货吗？“ “那倒不至于，听说是调戏女员工，跟男员工打起来了。” “这更稀奇了，你要说别人调戏他，我倒觉得有可能，小波这么帅，号称是曼谷郭富城，不可能调戏女员工啊——那这泰国人得长成什么天仙样。” “嗨，估计就是喝多了，言语轻挑了点。” 办公室的风言风语，还没聊几句，小波已经顶着一个乌眼青，走进了办公室。 “咋了哥们，你这眼睛。”韩奇好意过问，但又怕他伤了面子，于是趁着小波接水的空档，到茶水间压低声音问。 “没事，昨晚喝多了，摔倒了，没大事。” “别怪哥们没提醒你，办公室可在传，说你跟人打架了，还是调戏女员工，被人给见义勇为了。” “这不是胡扯嘛，我也不至于啊。别瞎传。” 两人刚说几句，小波就被安哥叫到了办公室。 两人闭门谈了半天，外人也听不见具体说了什么，但从里面叮铃哐当的动静来看，安哥没少拍桌子，摔椅子。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其他部门。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韩奇本着为同事负责，同时也为公司辟谣的原则，还是打给了李文浩，毕竟昨晚的招商会，是他们俩一块参加的。 “咳，没大事，就是波哥喝多了，跟人家敬酒，估计是搭肩膀，搭了人家女销售，不知道是不是说话夸张了点，还是动作幅度大了，对方男同事借题发挥，趁机就跟他打起来了。我当时在另一桌敬酒，马上过来拉开了。不过还好，就那么两下，波哥也没受伤。” “后来怎么样，误会解开了吗？” “后来，对方公司的老大还打电话道歉，不过他们员工写了个邮件，把事情说的比较夸张，我这两天再带人过去道个歉，双方各退一步，生意还得做。” 韩奇知道了大概情况，也就没再去找小波，他也臊得慌，不想大家再提这茬。后来，几个月后的一次健康按摩小聚上，韩奇和小波赤诚相见，两人隔着一个布帘，分别被人按在日式按摩的椅子上时，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波哥这个问题。 “哎，上次都说你调戏女员工，是真的假的？” “瞎传，调戏谈不上，我就是喝多了，端着瓶子过去敬酒。可能动作幅度大了点，压了一个女人的肩膀，一手拿瓶子一手拿杯子，可能外人看起来就像调戏——主要是那几个销售，那段时间闹矛盾，正跟我们叫唤着赔偿，之前中信达的业务，有一批压货，人一走不认账了，当时风华还没答应处理。就是借题发挥。” “好么，我就说不至于，你怎么说也是个曼谷郭富城，犯不上这么跌份。” “看看，人言可畏。” 不过，这事倒也打开了局面，后来每次销售的活动，或者大型的聚会，除了小波和文浩，安哥都会叫上桂林和韩奇一起，大家人多互相有个照应，也防止酒后误事，出现其他状况。 十一 曼谷之雨 9、铁三角 9、铁三角 泰国业务越来越稳定，团队关系也逐渐成熟起来。 mkt这块，在韩奇的梳理之下，也日渐成了规模。他统筹整体业务，包括pr、social、论坛、粉丝，及与总部的配合，与东南亚其他国家的互动，与bd的资源联动和二次激活，还有销售、零售相关的诉求，电商的内容搭建与话题营造。 下面又细分为几大板块，其中pr主要有易晓欣和natty，她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易晓欣负责把总部的内容传达到本地，进行内容本地化，并结合领导人、销售进展，进行反哺总部的内容输出。natty则负责本地内容的生产，泰国kol的沟通，及核心产品的评测完成。 social则主要是周国豪在负责，他主要做几大平台内容的输出，与东南亚诸国的互动，及本地内容的规划——具体执行，在arun的管理之下，泰国本地的粉丝活动、kol视频，及电商直播，都有机融合进了social模块。 而论坛与粉丝，则是在国内派驻过来的红梅与粉丝群组的张飒管理，而张飒又与瑶瑶配合比较多，她们本身都会泰语，也比较懂产品，就把粉丝活动与产品推广放到了一起，有些区域的培训活动，也与kol的内容输出，做成了二合一的专场。 此外，电商的谈判、零售的落地，都离不开桂林与瑶瑶，而小波手下的凤琴，则主要是兼顾了大客户、运营商、电商活动等的配合。 可以说，现在的泰国mkt，达成了一个企业或创业公司的市场部，最大的业务范围，既做了自己营销的部分，也深度参与了其他业务，尤其是与电商和零售的结合，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mkt的业务范畴。 而这一切，都是韩奇乐见其成的。 出国之前，他一直幻想的，也是这种局面。所有事情，花钱的需要主管审核，但日常内容，则是他来统筹。除了预算需要安哥审批，日常的内容制作、合作沟通，还有结果达成，他都向自己负责。 虽然，跟海哥还有月度总结、季度汇报及年度考核，但日常，还是以本地为主。 这一切，自然离不开mkt铁三角的支持。 而此时的“铁三角”却是两个铁三角，从国籍来看，有中国队的易晓欣和周国豪，也有泰国队的natty和arun；从业务范畴来看，则是pr的易晓欣和natty，及social的周国豪与arun。 也就是说，横竖两条线，大家互为支撑。 韩奇则是那个圆心或交叉点，他们五个人，形成了一个有机联系的五角星。 有段时间，为了稳固营销部的关系，韩奇请人吃饭，简直成了一个习惯。没到中午，就开始筹划着，中午跟谁一块吃，不是中国队三人组，就是泰国队三人组，有时还会加上论坛、粉丝的同事，遇到周末或什么节点，还会叫上瑶瑶与凤琴。 而如果有安哥参与，则会变成一场部门间的聚餐。 于是，那段时间，韩奇的朋友圈，就是各种聚餐的合照，有营销部的，有东南亚的，有国内派人支援的，有老同学多年不见偶遇的，还有没啥理由，就是想一块吃个饭的。 后来，印度裔的泰国人arun，似乎被这种情绪感染了，也主动要求，请大家周六到他们家一个叔叔开的店里，吃一吃正宗的印度菜。 大家带着忐忑及好奇的心情，准时赴约了。 在市中心的一条步行街上，韩奇他们来到饭馆的二楼，雅间旁边就是露天的阳台，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可以眺望曼谷最火的几条步行街夜市。 果然，饭馆老板是arun的叔叔，从两人的外观轮廓上，很容易得到印证。 他特意上了本地人能够接受的印度餐，几盘扮好的咖喱酱，刚出锅的飞饼，以及几大盘喷香的烤鸡和咖喱蔬菜。 虽然卖相上不好说什么，但大家还是拿起湿纸巾擦手之后，学着印度人的风格，抓起了饼，或蘸或卷，把几个配菜吃的差不多。 香是真香，但口感却不是每个人都习惯——应该说，实在是太香了。 但盛情难却，arun的叔叔还穿着马甲西装，端上来一瓶起泡酒，逐个给大家倒上，arun又隆重的介绍了自己的伙伴和领导，给叔叔认识。那感觉，让韩奇找到了久违的荣誉感。 当时大家心里都是欣喜，但是周末过去之后，周一到了办公室，都忍不住偷偷笑起来，原来——每个人都拉了半个周末，差点下不来床。 当然，为了照顾arun的民族感情，大家当面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后来再也不敢私自尝试印度菜了。 十一 曼谷之雨 10、泼水节 10、泼水节 终于，随着街面上游客越来越多，韩奇才意识到，泰历新年，宋干节——也就是中国人俗称的泼水节就快来了。 每年在曼谷大区，有一两个月的旱季，和三四个月的雨季，据说宋干节就是雨季的开端。过了泼水节之后，龙王苏醒，雨水接踵而至。而对于热带地区来说，雨水就代表着财富。 泼水节，作为当地的年节，自然是促销和营销的大节。 在当地员工的建议下，大家集思广益，决定搞点新意思。 natty说，明年宋干节上，大家最苦恼的，就是衣服鞋子全湿了，有时候，包如果开口，也会被泼湿。那作为手机品牌，可以做防水手机的广告，或者生产一种防水膜，可以保护大家放心去泼水节玩。 在这个创意元点基础上，一堆人聊了一个下午，终于策划出了一个好玩的campaign，那就是华威手机，街头发放防水膜，送给所有人，只是膜上带着华威的logo和电商的二维码，引向电商的促销campaign，然后电商的页面，也跟着一个二传的引子，如果你拍摄了防水膜的照片，可以上传到fb，@华威的手机泰国账号，同时带上话题，这样还有机会抽奖，参与华威的手机大奖。而泼水节当天的第一台手机，则会收到一个特别惊喜。 这个惊喜是什么呢，就是由华威手机的泰国leader安哥，亲自送货上门，扮演一次送货小哥，同时做一波用户访谈。而这一切，都会全程录下来，成为华威手机在泰国的一个内容，进行全球扩散。 这波宋干节campaign，是韩奇主导的第一次真正本地化的活动，且其他国家也可以根据各自的节庆，进行内容复制，玩法复制。 后来，他还做了十几页复盘ppt，把这个思路及成果，进行了一波全球范围的案例分享。 而当他第一次把方案讲给安哥听得时候，他第一反应却是:我们的库房离市区有多少公里，电商抽出名单之后，多长时间可以要到用户的地址，能否在当天把货从库房送到用户家中，泼水节路面上很多交通都限流了，我们用什么交通工具，可以保证安全的送货上门。 而且，这一切的基础是，用户收到我们的防水膜，且扫码参与扩散，然后再进行抽奖，兑奖，发奖。 一通复盘下来，大家发现，风险点过多，项目的成败，全部交给了“天注定”，这可不行。 于是，在桂林和小波的演练下，内容做了微调。 街头发放防水膜正常进行，用户只需要领取之后关注官方账号，并发布一条帖子，就可以参与抽奖，而抽奖除了手机之外，还有一些实用的小玩意，比如自拍杆、手机壳之类；这是活动的第一链路。 第二条，是电商直播，结合重点产品的闪销，配合泼水节的氛围，做一波打低价格的促销，同时联络好核心dealer，采购一批抢货，把第一批用户控制在此前的熟客上。 第三步，提前联络好第一个收货的用户，做好内容沟通，包括可能几点到达，可能要拍摄哪些内容，聊到什么，怎么互动，保证有人在家，同时内容不会冷场——当然，用户的形象也要挑选，选择年轻、有活力，漂亮或聪明的用户，这样，传播起来不会起到反效果。 一切就绪，再拿着这个策划案，去找lazada要位置。 因为今年阿里派了不少中方团队的人过来驻场，今年宋干节，应该是他们要打的第一个漂亮仗。 对小波来说，也是他要打好的第一个大账。 于是，本篇故事的另一个重要角色，阿里派驻泰国办事处，后来统管lazada业务的思源，也要闪亮登场了。 十二 突飞猛进 1、思源之术 1、思源之术 思源是阿里派驻在泰国当地的话事人，此前一直住在杭州，现在领了公司的任务，才第一次出国。 这个小伙子年龄不大，但因为一毕业就到了阿里，为人又比较机灵，也会跟老大，于是上的很快。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了电商内部核心事业部的总监，这次外派，也等于是历练干部的手段——外派一两年，回来就是大部门的负责人了。 于是，对他来说，快速打开泰国市场，进而在东南亚拓展业务，把销售和流量扩张做成案例，拿来讲故事就很有必要。 这也侧面推动了，他与小波一拍即合。 小波需要的是销售业绩，思源需要的拿来讲故事的素材。 而lazada泰国，目前缺的则是突破点。此前的ceo是个意大利人，还带着上一代互联网人的情愫，对技术有着单纯的热爱，认为电商就是算法，却不懂运营，不懂人性，甚至也不那么懂产品。 阿里人的优势，则是大数据的加持之下，把用户运营玩转。 思源到岗之后，很快就进行了一波人员调整，把偏重于技术的人与岗，都转移到了中台，他们成了配合模块，支撑部门；其余人员，从销售到产品经理，到页面运营，到策划设计，则统一按照项目组维度，垂直管理，大家都一块背任务。 在任务的驱动之下，即使是优哉游哉的泰国人，也会自己去想办法，拓展新产品，搞定网红品牌，于是，在此时机，华威手机就趁虚而入。 bee是3c类的产品经理，此前围着三星转，现在发现，大厂在电商这块，其实不够重视，新品都给到线下首发，价格电商也不占优势，再加上泰国的物流还在发展之中，用户下单之后，除了曼谷等少数大城市，大部分不能当天或隔天到货，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个星期。 对互联网用户来说，一个电子产品，如果需要等一星期，那意味着这个渠道不是首选——尤其是手机这种侧重体验的产品，很多人更习惯去线下门店，逛一逛摸一摸，跟店员聊聊，三五个品牌比比价，看看谁有折扣，当天提货会有什么礼品之类的。 于是，电商常玩的就是“闪销”，也就是国内类似于双十一的玩法，只是他们玩成了常规套路，不只是双十一，还有88、99、双十、双十二，就这样每个月变着法的搞活动，一会大促电子产品，一会促销化妆品，一会集中闪销服装。 总之，给用户养成了一种习惯，每个月的叠字日期，就会有大活动，等着这一天攒货准没错。 思源跟小波聊的，就是把华威手机分成几个档位，按月搞活动，在首页给华威留个单独广告位，每次都有主推款，然后在电商的直播和视频栏目中，每次抽奖都带上手机，用这些持续的曝光，把华威手机在泰国，打成电商口的主推品。 小波当然是乐意的，但安哥却有些顾虑。 虽然短期目标是出货，销售要上来；但如果持续打电商闪销，每次都给底线价格，一是利润低，难以维系营销支出；另一条问题是，持续的电商打穿价格，对线下渠道和小店dealer其实有一定伤害。 用户可能会养成习惯，每个月都去电商看看，有什么折扣品，而不去买门店主推的新款或利润品。 这是个矛盾，暂时不好解决。 桂林想到了一个招数，从国内要一些滞销品，或者一两年前的老品，重新换下颜色，改个本地名字，作为电商独家款，这样价格有优势，甚至还有些利润空间，走量。 而线下渠道，则正常卖公司主推的新品，走高利润，走品牌投入，这样不就互不干涉了吗？ “思路ok，那就压着lazada囤货，把我们的库存全部消掉。如果他们吃不掉，那就不给独家，我们拿着方案，跟虾皮和京东也聊聊，看看谁的条件好，谁的位置多，谁的流量大。争取打他个电商大会战。”安哥每次畅想未来，就会有点癫狂，整个人看起来也仿佛入了魔道，神情高昂，嗨得停不下来。 十二 突飞猛进 2、Arun的春天 2、arun的春天 除了电商口进展神速，线下发布这块，也在逐步进行。 上次avana发布会之后，安哥得到了总部领导的认可，一发而不可收拾，后面接二连三发了好几款产品。 虽然有些并非旗舰机，但因为有mkt团队，有惠丰支撑，小型的新品发布或沟通会，还是比较好搞的。 最疯狂的时候，几乎一个月一场，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发布会了，只能叫产品沟通会，或媒体品鉴会。 有一次，为了省费用，直接在华威办公室的30层，借用了总部的展厅，作为科技背书，同时搭配大型会议室，直播总部的旗舰机全球沟通会，二三十个媒体坐在会议室里，同步观看中国区的发布会。 而natty则充当现场翻译，赵总说一句，她说一句；韩奇成了客串主持人，不时补充下产品的背后故事，和国内传来的最新消息。 而安哥，则逐渐把自己抬高，成了偶尔露面的东南亚区域负责人，仅次于赵总的地区大佬。 媒体除了约好的专访，已经不像之前，可以随意约他出来喝咖啡了。 在韩奇的力捧下，arun则逐渐走上台前。 他台风稳健，出得了场面，既能飙英文，又可以说泰语，还能以印度人的面孔，给媒体和kol以科技公司的既视感。 有几次，面对媒体和kol，他代韩奇进行了初步沟通，大家还是比较认可的。 终于，在一款非旗舰机的小型沟通会上，韩奇力排众议，让arun作为主讲人，上到了舞台中央，他以泰语直接讲产品卖点。 此前的产品发布，都是汉语或英语主讲，然后主持人或内部员工再翻译，但是一句句或者一大段，都难免有些疏漏，且翻译过的内容，有时候词不达意；而讲述的材料，则统一是英文版，这就造成了三语的混乱。 这次，韩奇大胆的让arun自由飞翔，材料改成泰语版，主讲内容直接以泰语开始，现场除了中国人之外，大家都听得比较清晰。 下午两点半，在素坤逸的四星级酒店里，arun登堂入室，以华威手机泰国social负责人的title，上台介绍华威品牌及今天发布的新品。 让韩奇没想到的是，平时侃侃而谈的arun，在媒体的聚光灯下，突然紧张了，他肉眼可见的开始结巴，且不时低头看小抄，除了面前的提词器之外，根本不敢与台下的kol、媒体人、同事们进行眼神交流。 半个小时的内容，他讲得磕磕绊绊，像是被临时抓来的壮丁，似乎完全没准备就上台了。 韩奇有些失望，arun自己也很丧气，他想扮演一个咸鱼翻身的角色，但这次演砸了。 不过，后来也有kol过来安慰他，“太紧张了，不过卖点都讲清楚了，比英文或者中文还是容易理解多了。” 安哥这次倒是宽容多了，他多次上台，知道面对媒体和几十上百人演讲，不是个轻松的活。 “小伙子还年轻，才二十多岁，再练练，将来堪当大任。” 安哥拍过他的肩膀之后，arun轻松了一些。 后来，媒体散去之后，arun缩在无人角落，酒店的灯逐个关掉，房间暗下来。他终于鼓足勇气，向韩奇表明心迹。 “下次，我一定提前准备，希望韩奇还能再给机会，下次我一定好好表现，提前拍视频，在家练好再上台。感谢你韩奇，我会继续努力，下次不会像今天这样。” 看着他快哭的样子，韩奇本来想发火，又忍回去了。 虽然现场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如果这是本地化的必经之路，倒也无可厚非。尝试总是要冒一些风险，这个风险就是，之前没有经过细致的彩排和多次的练习。 即使是赵总，每次发布会之前，都要先整体过个四五遍，也很少直接私下背词，然后就直接上台的。 韩奇也拍了拍arun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 毕竟，业务还长着呢，这才只是第一次尝试。 十二 突飞猛进 3、真人CS 3、真人cs 除了产品发布越来越多，韩奇带着泰国mkt，还想出了很多另辟蹊径的传播玩法。 比如其中有款游戏手机上市，在当地kol的提醒下，他们不但找到了游戏公司跨界，找了cosplay进行游戏角色扮演，还在曼谷市中心最火的真人cs，租了一下午场地，邀请了三五十个顶级科技kol，大家分组对抗，玩起了真人cs。 是的，手机公司的营销活动，在激光枪的biubiubiu中进行了。 韩奇也童心未泯，换上了战衣，打了几局。 泰国人玩起游戏来，还是很投入的，不一会，所有kol都玩得满头大汗，大家在大厅合影时，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矜持和距离感，只剩下玩闹之后的汗湿与肆意了。 天色向晚，韩奇又带着大家来到旁边的泰式烧烤，一边吃喝，一边讲起了产品卖点。 当然，讲产品倒在其次，拉关系，出视频和深度评测，才是要紧事。 “你们品牌不错，真的是年轻化，愿意跟媒体玩到一起。不像其他品牌，大家一本正经开个发布会，然后通稿发一发。即使是评测，也有一堆的条条框框，让人很不舒服。虽然也能赚钱，但是没有尊重。” 戴眼镜的这位，是曼谷著名的kol，虽然看起来娘里娘气，但却人气十足。 他每次活动都来参加，后来韩奇才知道，原来是周国豪的魅力。 从国内过来支援的国豪，在曼谷待了快两个月了，因为长期没有回国，据说女朋友也闹着要分手。一身美式阿美咔叽风的国豪，确实魅力无穷，不但泰国女孩喜欢追着他聊social内容，就连这男kol，也对他青眼有加。 当然，大家只把这当谈资，核心目标还是出内容。 后来，韩奇多次让国豪发挥所长，代他去跟各路kol沟通。效果，确实比老男人好很多。 cs打闹之后，本地的媒体局面打开了。但是照片传回国内，却引起了一些风波。 赵总看到之后，打电话问海哥，你们海外营销的团队，除了工作之外，怎么上班时间还集体去玩，玩就算了，怎么还集体晒朋友圈，这样让艰苦地区的小伙伴怎么想，公司的“艰苦奋斗”作风还要不要了？ 韩奇只能跟安哥解释，让他出面去跟赵总做思想工作。 “领导，各国有各自的国情。泰国这个地方，娱乐化比较重，媒体和kol也不喜欢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说教。我们这次尝试，低成本搞定了几十个kol，将来发稿、出视频、做评测，看起来方法不是很严肃，但其实帮公司省了不少钱。” 安哥一番口舌，赵总也只得作罢。 不过海哥这关还没过，他又半夜打给韩奇。 “兄弟你在泰国最近做的怎么样？mkt这块呢，是双线管理，除了向本国leader汇报，也需要及时向我，也就是海外营销的总负责人汇报。记住你的行管在国内，咱们还是恢复周会制度，以后每周一的上午，我这边部门例会，你代表东南亚，把泰国、越南的事情，统一讲一讲，核心讲进展、计划，风险点，及求助项。兄弟，咱们是自己人，千万别见外。” 韩奇明白，自己的leader可不只他们俩，还有赵总，还有张大伟，还有电商，还有风华，还有各种大佬。 在一个公司，mkt等于是隐形的乙方——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服务任何人。 换句话说，任何人，都可能是你的leader。 十二 突飞猛进 4、泰女的暗战 4、泰女的暗战 arun逐渐上位的同时，natty却无动于衷。对于她来说，似乎中国人喜欢的这些勾心斗角，都无所谓。对于真正的泰国人来说，确实不看重这些。 在他们眼里，有班上，有钱拿，有饭吃，就挺好。而对于中国人来说，则需要权力，需要位置，需要更多欲望，也需要更多物质与精神。 对于瑶瑶来说，尤其如此。 此前，她其实在一家华文学校当老师，教泰国人汉语。因为大学修的是泰语，所以一毕业就来了这边工作。一开始在清迈，做过导游和向导，但不稳定，地位也不高。 后来，有朋友介绍，去了一家华文学校，教当地小孩学汉语。泰国的小孩子思想很成熟，小小年纪就很会撩。而随着年龄见长，瑶瑶也开始有了生活的压力。 家里天天催着相亲，还打电话让她回西安，找个班上，找个合适的人嫁了。但是她一来是出国几年，还没混出个头脸来，不想就这么回去；二来，出来久了，好像已经不习惯老家那种生活方式了。这边没人管，自己自由自在的状态似乎更舒服。 后来，为了多攒点钱，以后可以在泰国买个小房子落地，她找到了中信达的翻译工作，又借着中信达的交接，进入了华威。这下，爸妈也不急着催她回国了。毕竟，华威名声在外，讲出去也有面子。 至于个人问题，当然也急不得，本地人她肯定看不上，中国人吧，到这里来工作的，很多都有了家室，即使是单身，很多也是想着回国谈恋爱结婚，愿意落地在泰国的不多。 于是，单身，就成了瑶瑶的习惯。本来朋友就不多，因为二选一到华威的问题，她又跟jenny闹翻了，这个少有的合得来的朋友，也就断了联系。 而很快，natty就进入了瑶瑶的世界。她为人随和，没什么架子，也没什么界限。平时遇到事情，还会偶尔吐槽几句，在中国人的堆子里，能够用泰语交流的人不多，自然而然就跟瑶瑶熟络起来。 瑶瑶其实也是个八卦的人，只是平时因为工作关系，会偶尔掩饰下内心的真实想法，遇到natty之后，好嘛，可算是遇到了对手。两人吐槽的功力有增无减，泰语汉语的笑话也层出不穷。 虽然韩奇与桂林亲密无间，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但瑶瑶与natty，却存在着若有若无的竞合。 瑶瑶想尽量多表现，让自己更突出，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也为将来向上走创造机会；natty则是站在女人的角度，自己更资深，泰国的情况更了解，之前华威刚来时，也基本上是她在拓展各种关系——因为这个，她始终把自己当做华威泰国的“女主人”。 她们的暗战也比较有意思，natty会更多把mkt的事拦在自己手里，尤其是需要泰语或本地化的内容，不让其他人插手，即使比较忙，甚至需要周末加班，她都想着自己做完。 而瑶瑶呢，除了产品的事情，gtm的工作之外，电商的、kol的，还有粉丝的，她都想参与，都想深度介入。对她来说，既是学习，也是占地盘。 这些小心思，连安哥都发现了端倪。不过，从他的角度来看，员工越卷，对业务发展越有利，他也更加乐见其成。 于是，办公室的硝烟味，让这群袖手旁观的中国老男人们，乐此不疲。 十二 突飞猛进 5、四面佛的炸药 5、四面佛的炸药 在业务突飞猛进的档口，安哥突发奇想，要去四面佛拜佛许愿。 大家当然欣然从命。即使是韩奇这种不信鬼神的人，也不得不随大流。来过泰国的人都知道，四面佛基本上是个必游之地。 一尊佛像，代表着四种寓意，财富、权力、健康、学业，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了。 安哥打车，带着小波、桂林、韩奇，以及办公室其他几位中国员工，一行人浩浩荡荡，十几位穿过斑马线，齐刷刷站到佛像面前。 小广场上挤满了游客，中国人、韩国人，各种外国人摩肩擦踵。 安哥带头，大家拿着大个的粗香，挤到财富那一面，有跪的有站的，纷纷拜起来。 韩奇还请了几只小香，顺便把权力、健康都拜了。他还偷偷许了愿，希望今年泰国业务大卖，自己的奖金能够翻倍。 当然，这些潜台词，他不会说出来，也不会表现出来。 大家拜着拜着，就走散了，四面佛的广场上人越来越多。 突然一声巨响，在佛像东北角的十字路口，游客最多的角落，一个土炸弹爆开了。 瞬间，人群乱作一团，香火散落满地。 硝烟伴着香烟，一时让人分不清哪里是炸药，哪里是佛药。 韩奇吓得伏在地上，同时伸手护住了身边的两个人。 前面咿咿呀呀的哭声传过来，有人脸上冒了血，还有个被摁在地上的，衣服上涂着泰语和阿拉伯语。 安哥引着大家，快速穿过十字路口，迅速来到对面。 “人齐了没有？不要开热闹，快，打个小三轮，先回酒店。安全第一。” 韩奇本打算上前去看看，被拉住上了小三轮，小三轮调头时，可以看到，刚才爆炸的十字路口，有三五个散落的炸弹碎片，自爆者的手断了，连线耷拉在地上，血渍流了一地。旁边的大姐，脸上飚了血，正瘫坐在地上，干哭无泪。 其他还有几个人，应该是被炸弹崩到，或者吓倒了，都软在路边，眼神空洞，扶额庆幸。 几队警察远远赶过来，四面佛里涌出来的人潮把路口堵满了。 韩奇他们的三轮车开走的时候，救护车的鸣笛也想起来。 很快。fb上出现了现场的图片，和爆炸者的诉求。不过，没人回应他的诉求，大家只是谴责。 安哥事后说，庆幸大家都没事，也庆幸已经拜完了佛。韩奇却觉得，这一切不是个好兆头，这一年的奖金，看来翻倍比较难了。 他也庆幸没受伤，但却不爽于四面佛这样人头攒动的地方，居然没有安检，也没有出入口，大家只是自由的来去。如果这个恐怖分子挤进了人群，在最中心的位置引爆，那恐怕要有几十个人为这诉求陪葬了。 因为这件事，后来韩奇再去人多的地方，总会多留几个心眼，四处张望下。看到那些心不在焉，不专心放在面前这件事的人，他总要多看几眼，看看那人的口袋，看看那人的手，看看是否有什么必要，快跑或者冲上去。 不过还好，后来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十二 突飞猛进 6、求佛 6、求佛 四面佛的事发生之后，韩奇有点害怕泰国的生活了。但因为现在是选择了常驻此地，等于是没有其他选择。紫霞则主动提出，要来泰国陪一陪。 他们俩也有一两个月没见过了。上一次从深圳回来，飞机落地之前，穿越了一片雷雨区，飞机在乌云中，震荡颠簸，给人一种就要交待在这里的错觉。 那天，韩奇发了个煽情的朋友圈，似乎出国工作像是上战场一样，当时还带着笑意，内容会加上表情包。现在，面对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潜藏不知何处的炸药，似乎上战场成了事实。 而紫霞愿意过来，则有一种“捐躯赴国难”的悲壮。 不过，韩奇知道，她这次过来，核心任务其实是“造人”。两人的备孕计划，已经准备了半年，一直没有进展。虽然韩奇也断断续续在跑步，天天健身房里举一举哑铃，但没有结果，就等于没有备孕。 紫霞觉得，只有朝夕相处，才能提高几率，完成在今年内受孕的既定任务。 当然，除了正常的交功课之外，两人也想了各种招数放松身心。放音乐，逛夜市，后来，看到网友推荐说，泰北有家庙很灵，很多人的孩子都是在那里求佛之后怀上的。紫霞也动心了。 周末的旅游大巴，停在了公寓楼下。紫霞戴了一顶黑色的宽檐帽，像极了中世纪的贵族小姐，韩奇则穿了一件摇滚范的t恤，搭配一顶棒球帽，像一个日韩过来的中年游客。 大巴晃晃悠悠，从曼谷一路向北，很快就到达了第一个景点，大皇宫。 这家最著名的庙宇，是泰国皇室用来静修的所在。宫殿修的富丽堂皇，金光像ps上去的滤镜，耀眼，把周围的空气都带的珠光宝气起来。煞风景的是，脱鞋进去之后，里面净是一股子脚位，各种奇形怪状的脚丫子味、臭汗味，沿着庙宇的边边角角，到处乱蹿，让人不敢待得太久，以免窒息。 下车拍照，上车睡觉，中午之前，就到了求子的仙庙。 这家庙，奇的是，除了佛教的各位菩萨之外，还有“叮当猫”——是的，韩奇见到蓝色的机器猫被供奉起来时，瞬间感觉是自己穿越了。 这是认真的吗？ 但看到下面跪满了善男信女，嘴里念念有词，表情虔诚谦卑，他一时间不知是自己不够心诚，还是这世界在跟他开个善意的玩笑。不过，“来都来了”，韩奇也买了几炷香，虔诚的拜了几拜。对他来说，求子确实大过了理性的思考。 “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信佛？” “心诚则灵吧，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信则有。” “那你觉得，机器猫那个不是在开玩笑吗？” “你别说，还真有很多人信，而且我看网上的攻略说，很多人都达成了，还来还愿呢。” “真是个神奇的国度。” 中午，两人没有跟着旅行团吃盒饭，而是找了一家庙宇旁边的泰国小店。 这里生意很好，虽然卫生状况一般，但大风扇吹拂下的热带小摊，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两份泰国粉，加上木瓜丝，还有一份冬阴功汤，韩奇又要了两瓶chang，一瓶是气泡水，一瓶是矿泉水。 吃饱喝足，下午继续逛。 这家新的庙宇，带着历史的陈迹。几百年前，泰北曾经被缅甸占领过，缅甸军所过之处，把千佛之国焚毁了，很多佛寺、佛像都只剩下头颅，而有些金佛，据说有金箔在顶，于是被削了脑袋带走。 看着这一院子的断壁残垣，还是挺让人伤感的。不过，后面半个院子，新建的佛像依然雄伟，新佛是香火依然旺盛。这倒让韩奇觉得，佛是杀不完的，人的信仰也是会传承的。 天还没黑，车就往回开了。 逛了一天，两人都累了，相互依偎着，很快就睡得香沉。 十二 突飞猛进 7、劳动节的聚会 7、劳动节的聚会 快到五一了，虽然泰国并不把劳动节当作什么大节来过，但是对于安哥来说，一切都要仪式感。 鉴于近来泰国、越南、尼泊尔的业务都逐渐开展起来，安哥似乎觉得，有必要大家聚一聚，统一思想，规划下一步，也提前把年中计划做起来。 越南在徐小青、林巧儿的操持之下，逐渐走上正轨，团队内部成员倒是换了几波，从国内支援过来的托马斯，也已经常驻胡志明市有几个月了，虽然之前的ben离职了，但后来招的本地员工也兢兢业业，越南媒体配合度不错，整体声量还是节节攀升的。 老挝、柬埔寨，都属于拓商阶段，风华内部重新做了分工，现在李文浩主要负责驻扎在曼谷，而冰哥则全权管理老挝+柬埔寨市场，人称“金三角扛把子”。 尼泊尔则是春哥自己在主抓，还开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发布会，这个佛教国家，之前一直是手机行业的处女地，现在春哥开垦之后，也迅速占领了中低端市场，成为东南亚区域的另一个出货口。 其他国家，缅甸被公司分给了越南分部，之前论坛口的峰子被抓过来当了cmo，他还抽空来过曼谷，拜访韩奇取经的同时，也在这“大城市”耍耍。 而孟加拉、斯里兰卡则归入了印度市场，归常再飞统一管理；印尼现在属于放羊状态，还有几个中方员工驻守，正常卖货，但不花钱做推广了；马来则比较稳，还新成立了亚太分部，管理马来、新加坡、菲律宾，兼管印尼，据说业务范围还包括南太平洋（新西兰、澳大利亚、日韩等），只是那些国家暂时没有业务，看展难度也比较大。之前从印尼过去的王大雷，干了一段时间，直接跳槽到竞品去了，据说现在掌管竞品整个东南亚区域，也是混的风生水起。从俄罗斯平调过来的刑爷，则在马来走马上任，据说很快要提级，统管亚太了。 中南半岛这几国，目前属于小国寡民状态，自己活得挺好，也没太高追求，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好，内部当然知道，矛盾也不少。 分货靠抢，供应商靠骗，价格要pk，还要防着内部外部窜货，营销倒是稳得，持续有内容输出，但销售渠道拓展，只能说持续努力中，离年初的大目标还有一段距离。 安哥愁的是，他手底下的盘子，看人口数可不少，但是出货量级，不说跟印度比吧，个别月，甚至比马来、菲律宾还差些，这就让人不好接受了。 他需要给大家上上课，紧一紧发条。 周六的上午九点半，团队十几个人，集体来到了曼谷城郊的野生公园。公园门口，除了租自行车的棚子，就是各种卖小吃的小贩——在泰国，好像随便一个地方，即使是乡里农村，也能快速变成集贸市场。 小贩们卖的东西，那就五花八门了。 有遮阳的帽子，有挡雨的雨披，还有各式冰冻饮料，甚至换穿的拖鞋、凉鞋，还有一堆堆水果、糕点。 公园本身倒是开放的，骑着自行车，就可以自由出入。 “小青，越南的事就靠你了，泰国这边我还忙不过来，很多事都顾不上。” “安哥，你放心，越南我是当做自己的事在搞，泰国我之前也开拓过泰北的资源，回头如果也需要，我也可以随时帮忙。” “好，注意流程合规，千万别再出乱子了。” “嗯，放心，安全第一。” 安哥和徐小青骑在前面，他们俩一边并驾齐驱，一边聊着越南的业务。韩奇和林巧儿跟在后面，周桂林和瑶瑶离得也不远，黄小波和易晓欣，则骑得慢一些，在后面慢慢悠悠，周国豪一开始起步晚，但他像参加体育竞赛一样，很快就骑到了最前面，且一骑绝尘（后来韩奇才知道，他其实是骑行的职业选手，今天的家用自行车，还限制了他的发挥），凤琴则忽远忽近，因为她一路都在拍照发朋友圈，猛骑起来，又会超过所有人。 这姑娘也是个奇女子，既有知性女子的文静时刻，也有劳动女性的粗野时刻，可以说是完美的一体两面。有时候，你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个安静的女孩，戴个眼镜，斯斯文文坐在办公室里；还是那个狂野的莽汉，似乎下地种田也不违和。 也许正是这种反差感，让她在泰国如鱼得水，完全没什么不适。 泰国人很多时候也给人这种感觉，文艺起来，骚的要命，黑胶唱片一沓沓的买；但俗起来，也是真的让中国人接受不了。 可能这种一体两面，才是真实的人性百态吧。 随着安哥的用人之道逐渐自成体系，凤琴也从销售部的助理，逐步过渡成他的秘书。一般的大事小情，他都交给凤琴来安排和处理。她倒也乐得去做这些琐琐碎碎的事情，之前natty被安排时，还会介意工作与琐事的界限——对真正的泰国人来说，下班就不谈工作的事，老板应该只安排工作内的事，其他杂事应该自己处理。 骑行半路，路过了一座断桥，桥面有一半木板腐烂了悬在半空，几乎要掉下来。 大家抬脚下车，推着挪过去。 韩奇路过时，往河里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吓得赶紧推车就跑。 原来，河里冒出几个尖头，那犀利的长舌头，应该是本地的大蜥蜴。这巨蜥，可不少一般恒温箱里的宠物，也不是塑料玩具，而是类似于科莫多龙大小的怪物。 巨蜥们三五成群，在河里游来游去，丝毫不怕人，也不把这些游客放在眼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果然名不虚传。 韩奇正惊慌失措，一条巨蜥突然冲上了岸，只见他嘴里叼着一只肥鱼，衔到了岸边草地上，咔哧咔哧嚼了起来。那条鱼，一会就只剩下尾巴了。 看着巨蜥大快朵颐的样子，路过的游人纷纷拍照。韩奇则不敢走进，因为公园小路的两旁只有几条稀疏的木栅栏，不说巨蜥能跨过去，就是直接爬过来，也丝毫没什么难度。 韩奇紧跑两步，快速上了车，一溜烟骑走了。 凤琴却在那，拍了不少照片发群里。 她赶上韩奇的车子，还笑了几声。 “你怕什么，这边的蜥蜴都是人喂大的，根本不怕人，也不咬人，就跟狗一样的。” “那也不行，你看那大嘴，不知道有多少病毒细菌，要是咬一口，不死也要残废。” “胆小鬼！” 凤琴笑着，继续往前快速蹬了几步，一转眼，已经消失在转角。 十二 突飞猛进 8、与小波的友谊 8、与小波的友谊 劳动节聚会的晚上，一块怼安哥之后，韩奇与小波的关系越来越近。 小波平时是个低调的人，不爱跟人发生矛盾，但是安哥却是遇强则强的性格，遇到不爱反抗的，则使劲挤压。桂林是个性格柔善的人，平时就没少受安哥挤兑；小波刚过来时，也是言听计从，他以为安哥喜欢顺从的风格。 后来，逐渐发现，如果一味顺从，你根本跟不上安哥的节奏。“他今天想要往东，你刚调转车头，还没跑出多远，他又改主意了，这时候你是听还是不听？听，那就继续调头，甚至转向回来；不听，那就得穿小鞋。”小波的苦恼，是跟不上节奏，又不好直接反抗。 为什么韩奇有时候还会反驳下，一来他还有个行管，不完全归属安哥一个人独裁；二来，他性格上有点反叛基因，虽说不至于造反，但也经常在安全的前提下，小小反抗下，做个姿态。 于是，在小波看来，韩奇这个人不错，敢作敢为，是他羡慕的人。 而在韩奇看来，小波虽然表面上不反抗，但私下里不管是吐槽，还是做事方式，都与安哥这个人不同，也是个值得交流的人。 饭局还没结束，两人已经在饭馆外面聊了半个小时。小波的一根烟抽完，两个人已经成了新晋晋级的朋友。 在韩奇的朋友圈中，泰国这里，第一圈层是桂林和小波，第二圈层是易晓欣和周国豪，第三圈则是natty、arun，再往外就是其他同事，再往外则是华人同胞。其他的亚洲朋友（比如来自日韩的合作伙伴），或者泰国合作方，则属于最外圈了。 小波的爱好是吃喝玩乐，喜欢唱歌，尤其是谢霆锋和刘德华的苦情歌，他唱哭腔时简直是原唱。那个场面，还有点让人出戏，一个长得像郭富城的人，用刘德华的哭腔唱谢霆锋的歌。 慢慢的，两人就成了亲密战友，韩奇的角色定位，有点像小波的狗头军师，平时为他出谋划策，给点不成熟的建议。韩奇呢，也乐于助人，给人提点意见，给点场外指导，似乎也不费什么吹灰之力。 终于，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周末，闲来无事的小波，突然约韩奇出去按摩。韩奇有点惊慌，还以为是什么不正经的约会。两人来到素坤逸的地铁站碰头，韩奇带着坏笑，一劲问小波，怎么着，今天想打什么坏主意。 小波则不好意思的笑了，没啥，就是周末没事干，一块吃个饭，按个健康的摩。 “吃饭？有什么推荐。” “这个地铁站，向后一站地，有一家海鲜馆不错，虾又大，价格又便宜，生蚝也不错，新鲜又大个。” 两个人肩并肩，不急不缓的向前走着。泰国的街头还是人潮涌动，路面的游客们，纷纷打听附近的吃饭、好玩的地方。 韩奇仔细去观察路面，才发现曼谷的夜色这么好，霓虹闪烁，烟火气十足。走在街上，就像走在六十年代的黑色电影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吐槽办公室的奇葩事情，也聊些私事。 过了第二个路口，果然到了，是一家本地人开的海鲜馆，但是游客里中国人比较多；菜单上也是泰语、中文和英文，可见老板的目标定位很清晰。 小波点了满桌的菜，两人大快朵颐。 韩奇一直以为他有什么事商量，或者有什么事求助，但都没有，真的只是周末无聊，想找个人一块吃吃喝喝。 “记得以前在兰卡，多自在，周末没事干，就找个河边钓鱼，我还带了个当地的兄弟，跟我一块，钓完鱼，我们找个饭馆，把鱼一做，喝点酒，睡一觉，爽了。” 现在泰国虽然也自由自在，但是工作节奏快，上面压力大，下面项目进展慢，总之，让人不是那么舒服。 对小波来说，接陈华西这个班，并不是什么美差。 “你们mkt就爽了，没人管，想怎么玩怎么玩，还是个花钱的部门，天天一堆供应商捧着，你看看，部门还有一堆小妹妹，上班多开心。不像我们，苦逼了，天天跟一群销售混一块，人都变俗了。” 韩奇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能一直陪着笑。 吃完回去的路上，韩奇准备回去游个泳，再去看个电影。小波一听，立刻不愿意了，他还没有安排——不行，一块去按摩吧，“附近有个日式茶汤，是很正宗的温泉按摩。” 韩奇吃的太饱，肚子涨涨的，但盛情难却，只得跟了过去。 日式服务，虽然在曼谷市中心，但从进入院子那一刻开始，就让人感受到了。 假山水的园景，布帘的门口，竹子的门帘，还有木屐的鞋履，韩奇一进门，就被服务员的专业与热情感染到了。 换了衣服，先到汤池里泡一泡，两人刚到，就发现池子里已经或坐或躺好几个人。 虽然都是泰国人为主，但也有几个留胡子，或者发型比较艺术范的，应该是日韩人士。 他们俩泡不动，没多大会就出来了。也许是吃的太饱，泡了一会就开始头晕。 进了隔间之后，两位按摩的阿姨逐次进来，灯光逐渐昏暗，按的两个人昏昏欲睡，还没聊上几句，就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半夜了。 “没想到睡着了，这一觉还真沉啊。”韩奇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搜着今晚的电影，看看还能否赶上晚场。 对他来说，无事的周末，看电影就是正经事。 自从紫霞回去之后，韩奇的周末就都献给了电影院，泰国影院里，放的国王赞歌，他已经都快会唱了。 两个人在街头分了手，按摩之后，人有点虚脱，虽然嘴上都说着约下次，但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曼谷的晚上，灯火通明，车声鼎沸，韩奇坐在小摩托的后座，感受这城市的热浪。一场好莱坞的冒险，正等他前去开启。 十二 突飞猛进 9、泰北之行 9、泰北之行 曼谷大区的业务进展顺利，几大运营商也都上了华威手机在卖，南部的dealer，与马来关系很近，也通过马来大区的业务，取得了一定辐射；但北区，除了临近老挝的几个市有进展，核心的区域，比如靠近云南的清迈，还有靠近缅甸的几个市，迟迟不见下货。 安哥一着急，大家就跟着动起来。 春哥牵头，组织各模块精兵强将，组成了一只泰北开拓团，从曼谷出发，向北进军，准备花两周时间，走访四五个大商，同步也再度宣讲下华威手机的品牌故事，及对应的零售支撑。 于是，泰国市场新的铁三角，韩奇、周桂林、梅冬春，组成了总部特派团，风风火火出发了。 韩奇虽然来了泰国快半年了，但还没下过泰北。 在泰国的文化里，全国基本上分成了三个区域。曼谷大区，是重中之重，也是皇室从古到今的所在地，发展最快，在世界上最出名，包括一些核心的景点，大皇宫、芭提雅都属于这个大区；再就是南区，中国人比较熟悉的普吉岛，其实泰国南部很狭长，向南直达马来，旁边还有缅甸的几个省，这块区域基本上人种和马来比较接近，不跟传统的泰国人（泰族）相似，但因为泰国皇帝比较聪明，把各民族的个性抹掉了，在身份识别上统一归为泰族，这样几代之后，大家就模糊了各自的族群概念，只有国家和国民概念，且因为语言的教化，泰国内部，基本上成了一个混居的大民族。 而泰北，则与中国的云南，老挝的边境，缅甸的华人聚集区比较近，很多风俗习惯，生活沿革，都跟傣族人类似。又有人说，其实傣这个字拆开就是泰人，泰国人祖上就是从云贵迁徙过去的。只是随着历史变迁，语言逐渐自成体系，文字也单成一派，渐渐大家就成两国了。但实际上，广西、云南的很多少数民族，如果说自己的民族土语，跟泰语是可以部分交流的——这也侧面证明了，其实泰北与中国的西南古出同源。 一下车，韩奇就被泰北的热情震撼到了。 路边的商户们，举着花环和旗帜，像欢迎外宾一样隆重。虽然从国籍上来看，他们几个也确实是外宾，但这个规格，还是把人吓到了。 陪同这次拓商的冰哥，则把几个人带到入住酒店，先把房间开好。 韩奇与春哥一间，两人本来聊得也比较投机，这次更是加深了彼此的了解。 酒店的后面，是一条滚滚流过的大河，河水泛着黄流，热带的河似乎很奇怪，有时静水深流，表面看不出来什么动静，但底下却暗潮涌动。有时又会泥沙俱下，像黄河般，汩汩黄流突飞猛进，日夜不息。 下午的场地搭好了，韩奇吃完午饭就过去探看。 场地里除了酒店常见的桌席之外，还搭了很多横幅，舞台上也挂着彩带，远远一看，就像是新年晚会，或者学生时代的那种联合会。 韩奇步入其间，恍如隔世。 记得高中有一次，毕业晚会时，他想唱一首情歌，暗搓搓的跟当时暗恋的女神表白。犹豫了半个晚上，始终没敢上去唱。最后，还是一直知道此事的好哥们起哄，特意把女神cue出来，然后韩奇没敢唱歌，却当众读了一首情诗。 那情诗虽然幼稚又肉麻，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似乎还挺感人。 女神也是受用的，但转眼却严肃的私下跟韩奇说，“还是学业为重，谈恋爱这种事，以后看缘分吧。” 当时的韩奇比较单纯，还以为女神真的是为自己好，不想耽误大家学习，后来才明白，“你很好，但不适合我”这种鬼话，都是善良的女生拿来敷衍别人的谎言。 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也流毒无穷。 现在拓商，如果遇到合作方委婉的说，你们品牌很好，产品也不错，但暂时我没有计划，不考虑进货。不用春哥出马，韩奇就会直接怼回去，那看来还是不合适，还是没有打动到您，还是不够优秀啊我们。 当然，口舌之快只是一时爽，真正出到货，才算完成任务。 下午的沟通会上，韩奇还现学了几句泰语，作为套近乎的热词。 而英语版的品牌介绍，则有些曲高和寡，在泰北的小城市或市镇，英语可能仅仅局限于“ok、hello、thanks”这些礼貌用语，想靠听来理解一个千里之外的中国品牌，属实难了点。 不过还好，有jenny当翻译。 她的泰语越来越精进了，泰国人听完频频点头，似乎是都听懂了。 晚宴时，当地的经销商还请了一个本地乐队，一边吹拉弹唱，大家一边敬酒说话，这感觉，又有点穿越到老家的婚宴上去。 上次韩奇的婚宴，就发生过这样一幕。 因为大姨和舅舅都曾经做过唢呐班，看到请来的乐队表演不够惊艳，舅舅还一时技痒，上去演了个全版的《百鸟朝凤》，一人独奏二十分钟，着实把全村镇住了。 那一刻，韩奇终于发现了舅舅的闪光点——爱表现且能一鸣惊人，是奇士也。 泰国的乐队，则比较优雅，唱的都是酒吧blues，因为知道客户是中国人，还特意唱了一版抒情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不但自己唱，主唱那位大姐，还盛情邀请几位中国客人上台，四人联唱了一首。 韩奇这才发现，自己平时喜欢哼歌，但真上台去唱，又紧张起来，根本没法跟职业选手同频。 正式的筵席还没开始，几个泰国女员工跑过来合影，她们叽叽喳喳，居然含三位客人“欧巴”，可能在她们眼里，中日韩本是一家人，外人根本分不清他们的区别。 韩奇那时，留着一缕小胡子，还抹了灰色发蜡，笑起来的神情，确实像个韩国人或日本人。 合影倒没什么，但还有年轻大胆的女孩子，借位拍摄假装亲吻的照片，这就把韩奇逗笑了。 一向是他去追别人的状态，到了泰北，还成了被人钦慕的人，实在是时光错乱。 不过，大家都很清醒，几杯啤酒下肚，也没人会醉，生意还要继续谈，货出了这趟才算没有白来。 春哥搂着供应商的腰，两人称兄道弟，连哄带骗的让人家承诺了量，他才一口闷掉一大杯扎啤。 泰国啤酒干爽清冽，平时就着烧烤吃正好，今天干喝，确实让人有点口苦。韩奇捏着几个圣女果，串了串嘴里的味。 几个本地员工过来敬酒，大家亲切互动，但都只随意喝了点——在这里，其实是没人逼着劝酒的，也不用喝干。 “hi，几位帅哥，我代表泰北员工，敬你们一杯！” “多谢，你们随意哈，不用干杯。” “希望你们多给好政策，尤其是提货和返利。” “哈哈，好，只要是有利于销售的，我们都尽量争取。” 销售的活不好干，但也套路满满，不管是敬酒，还是请客，甚至一个小小的礼物，一条年节的短信，都带着目标。这目标，就让所有的一切，显得那么虚假，但又如此真实——虚假的是感情，真实的是目的。 十二 突飞猛进 10、哈利路亚山 10、哈利路亚山 泰国的业务还在进行中，韩奇则赶上了一个小假期。自从去年出国以来，好像就没怎么休过假，就连过年请假都是年初一又继续回来上班了。 这次假期，请的长了点，加一块有七天时间。他筹划着，回趟老家，再把家人接上，一块到张家界玩一趟。 结婚之后，娘家人那边一直很热情，多次盛情邀请到张家界游玩，但因为韩奇人在国外，没有合适的时间过去，父母自己过去的话，又不太放心，他们也不愿意自己出门旅游。 正好赶上这个假期，两家人一块聚聚，组个大点的“旅游团”，一块去拜拜天门山。 到了张家界，住在山脚下的度假村，秋天深了，山边的温度，居然一秒入冬了。下飞机时还是短袖薄裤子的韩奇，瞬间感受到了暴击。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一家人穿戴整齐，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爬山去了。 今天是个大雾天，远望去，天门山上，云峰在雾中妖娆，似有若无。大家拾阶而上，一边聊着家常，一边柱着登山棍。 紫霞的舅舅经常钓鱼和爬山，脚步神速，不一会就撇下众人，到了山腰的云朵闪烁处。韩奇的父母最慢，他们年纪大了，本来腿脚也不好，再说不经常爬山，实在走的吃力。 韩奇则忙着拍照，在各处歇脚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些或搞笑或奇特的合影。 父母合影时，喜欢正襟危坐，即使是站姿，也要正衣冠，仿佛时刻在拍证件照。而紫霞与韩奇，则拍出来都是搞笑的，一点也不像要合影留念——纯粹是为了记录这些美好的小瞬间。 行到半路，大家实在走不动了。韩奇主张，从此处上索道，一路到山顶之后，好好拍一拍云中的“哈利路亚山”——也就是《阿凡达》的灵感取景地。 紫霞和韩奇，陪着父母做了索道，其他人则愿意慢慢向上走，太阳也逐渐漏出头来，山里的寒气，逐渐散去一些。 另韩奇没想到的是，妈妈不但晕车晕船，还晕索道，在索道车的透明玻璃下，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妈妈看一眼，就要晕半天。看吧，头晕眼花，不看吧，又觉得花了钱实在太亏。 就这样，妈妈捂着眼睛，像个淘气的顽童，看一会晕一会歇一会。 不一会，就到了山顶。 韩奇抓拍了不少妈妈的照片，可惜大部分都闭上了眼。看图片还以为她在许愿，根本看不出来是吓得睁不开眼。 山顶上，金光四射，阳光逐步突破云层，上面的世界澄净多了。而向下望去，云彩则在山腰徘徊，像几圈围裙，伴着山的腰肢，摇曳生姿。 山顶的平台上，有民族风格的拍照区，韩奇和紫霞，一人换了一套苗族服装，拍起了“阿哥阿妹情意长”。你别说，帽子一戴，还真有山里人的感觉。 “哇哦，你还挺适合这个苗族风格的衣服。” “怎么样，你是不是又想买一套？” “买了放家里，也穿不了几次。” “不准买，看你买的东西，有多少用不上的。” “好，我就看看，不买不买。” 玩了半天，太阳热起来，大家都嚷着饿了，准备下楼吃饭去了。 紫霞的妈妈早预订好了，在山脚下一家农家菜。 两辆车停在门口，两家人下来直奔阳光小院。 院子里是鱼池、花束，还有盆景、假山，如果不是附近的鸡犬相闻，会让人有一种在bj市区特色菜的错觉。 这家店虽然不大，但是菜品丰富，菜做的也有味道，除了山猪肉之外，还有一道油焖笋特别好吃。 韩奇吃了半盘，拍下图，还想起了《舌尖上的中国》提及的笋，那里说的冬笋，应该是江浙一带的做法，湘西虽然更辣更油，但是口感也更爽，吃的也更过瘾。 饭后，又去湖上泛舟，在绿水青山的映衬下，人在画中游，确实有梦里的感觉了。 到了晚上，终于等来了此行的重头戏。 在一个千人齐聚的大会场里，舞台搭起来了。远处是影影倬倬的树景，中间是绸带比拟的河流，近处是一片原野，稻花如海。 一个歌声，如幽灵般从黑影里爆出来，幽幽怨怨，如泣如诉。 那歌声像长了翅膀，从舞台飞下来，飞到舞台下面，飞到桌椅中间，飞到剧场上空，飞到穹顶。又从穹顶飞下来，在人群中徘徊，在耳旁呓语，在心间撩拨。 继续听，歌声如泣如诉，这故事关于爱情，关于青春，关于成长，关于一段幽暗的往事，关于几十年前的陈案，也关于人心的拷问，及友情的崩塌。 歌者哭了，哭声时断时续，听者也哭了，一排排一阵阵，有女孩的嘤嘤，有长者的叹息，有男士的咳嗽，有女士的抽泣。 韩奇听得入了迷，遁入了想象之海。这海底，有一排排的水藻，像绸带般妖娆，有一束束珊瑚，像松枝般伸展，还有一排排海草，如水稻般，泛着香，又合着歌。 韩奇也哭了，但不知这泪是为谁而流。 似乎，悲剧才是最有生命力的，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让听者动容，让观者落泪。 韩奇在这哈利路亚山下，动些无名的泪时，却不知，没多久，泰国的业务，也将面临让人泪洒如雨的状态。 这些事，又有谁会未卜先知呢。 十三 山雨欲来 1、代言人 1、代言人 韩奇再次回到曼谷，安哥就拉着他开始讨论代言人的事了。 因为国内准备换新的代言人，据说是小鲜肉李贤——他这两年因为一部剧大火，正在风头上。国内传来的消息是，带货效果很好，传播事半功倍。 安哥动心了，想在东南亚复制这个玩法，以小博大，先收割粉丝群体，把华威手机的年轻用户属性打出来。 代言人这块，韩奇熟啊，毕竟是老本行。只是泰国本地的明星不认识，也没有签约的资源——不过还好，本地员工多，不只是mkt，还有其他模块，还有其他非手机业务。 于是，韩奇组织natty，写了一个泰国人眼中的十大红星，要求必须能带货，必须调性时尚，然后内部做个小调研，只让泰国人投票，选出前三名。 第一名是boy帕共，是的，前面是个名字的前缀，实际叫帕共，地位类似于泰国刘德华；第二名是一个小鲜肉，新出来的偶像剧主演lee，他长相俊美，符合年轻人审美，是泰国高中生的最爱，类似于泰国鹿晗；还有一位，是女明星依琳，歌星，上各种综艺，属于大姐大兼辣妹的风格，类似于泰国李玟。 如果按照众望所归，自然是选择第一名去谈，但供应商给的建议是，一，帕共火则火矣，但是已经火了十几二十年，泰国人虽然还爱他，但也疲了，尤其是广告代言，几乎没有他没代言过的品类了。 而且新出来的小鲜肉，今年热度不错，后面还有大电影上映，粉丝经济可以收割一波，价钱也不会太贵，再加上粉丝比较年轻，可以多搞几场线下活动，为新品上市或发布会预热引流。 第三位女明星的话，不太建议，女星在服装、化妆品这类，号召力比较强，真的能带货，但是电子产品，可能还不够，且我们的用户还不够多，不一定能够带得动。 综合权衡下来，供应商建议重点去攻lee——是的，碰巧跟安哥的英文名相同。 安哥呢，则还没有放弃帕共，想多找几个资源方，做个内部比价pk，最后按照性价比再决策。 资源虽然没有一手的，但是联系方式好找，韩奇想到了之前一块在酒吧喝过东西的中文媒体人，范小狸。她在曼谷混迹多年，各路资源都是信手拈来，别说一个流行了十几年的大明星，就是刚出道的小艺人，她应该也能直接找到经纪人。 果然，一个电话聊完，范小狸推荐了一个本地的娱乐营销供应商，专业的掮客超哥。超哥是个bj人，来了泰国十多年，已经混出了半个泰国人。泰语可以听，可以说，泰国菜可以吃可以做，就连泰国人，也跟bj人一样，处成了哥们。 不过，有一点，是韩奇没想到的，他连性向都模糊了，看起来似乎是男人女人都爱的。 还好，韩奇本身够直，所以并不惧这雌雄莫辨的公关。两人约在办公室旁边，两个路口的rama7办公大厦约见。 大厦的保安，似乎异常严格，不但查来者的信息，还需要跟被访者确认行程，是否有约，及几点见谁。 这对于出入多栋大厦，始终来去自如的韩奇来说，实在是新鲜。 超哥怕失礼，接了电话立刻亲自下楼来接。穿着一件短袖马甲的超哥，走起路来也娘娘的。看来，范小狸的提醒不无道理。 韩奇不是那种戴着有色眼镜的人，也大方的握手寒暄。超哥把他领上办公室，一间硕大的文化公司显露在面前。前台的姑娘一看就是泰国人，超哥用泰语熟练的让她去倒茶，然后又小碎步把韩奇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在这一层的把角，视野开阔，远看还能看到去往城郊的高架桥。 夕阳斜晒过来，超哥忙不迭的又去拉窗帘。从他忙忙叨叨的风格来看，是很想促成这次合作的。 “boy我熟，前几天刚签了个合作，你看合同还在这呢。lee今年刚火，他的约应该还在电视台，单独谈估计不好搞定。你们今年有投放计划吗？可以打包谈，把电视台的合作，配上这个小明星的代言，这样一鱼两吃，你们也舒服，艺人也省事。”超哥一边快速说着，一边把”boy“的合同甩到一边，同时敲桌子，叫来了一个助理，把合同拿走盖章。 倒茶的间歇，韩奇稳坐在沙发里头，沙发太软，把人整个陷进去了。 “那你觉得，这两个人，哪个更火，我们的核心目标是卖货。我听说，boy火了二十年，是不是卖不动货了。” 面对韩奇的质问，超哥倒是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又忙不迭的敲桌子表示谢意，答道: “火肯定是boy，毕竟是泰国刘德华，从八十岁老太太到三岁小孩，没有不认识的，如果走曝光，他肯定更有效。lee呢，今年刚出来，基本上就是二十多岁的人认识，超过三十岁应该就叫不上名字了。卖货嘛，都能卖一些。但是手机这东西，货值比较高，毕竟不是快消品，一个代言能带多少货，也没人敢承诺。” “ok，两个人的权益、报价，都帮我问下。lee这里，如果需要跟电视台打包，那就要一个基础套餐，我们本没计划在电视台投放。带货这块，看看之前boy代言那么多品牌，挑几个卖的好的，看看销售曲线跟代言人投放的关联度，还有电子类，是否有相关物料，看看实际曝光效果和转化。” 韩奇熟练的布置任务，超哥则习惯性的叫人过来，一个中国人，作为公司的策划，被叫进来，快速记着要点，又问了三四处细节，就被支出去了。 “对了，韩哥，这个合作呢，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要多少个点。” “这块，你可能之前没跟华威合作过，我如果拿了你的钱，可能合作是成了，我就进去了。还不是辞职或开除这么简单，是直接搞到监狱去，你知道龙岗看守所，有多少华威的员工和领导吗？我们的邮箱，隔三差五就会收到公司的警示邮件，标题都什么‘警钟长鸣，锒铛入狱’，各种吓人的四字词语往外甩。你说，我犯得着吗？” 一通念白，把超哥说的哑口无言，他还以为是韩奇见外，又关严了门，低声说: “我这不是为了买个保险嘛，想着力保这件事能成。” 韩奇又喝了一口茶，说: “茶不错，其他就别提了。你不知道，我们天天办公室上课，学的都是些什么案例，回头下次见面，我跟你分享几个经典案例。” 超哥看这事谈到这一步，也就适可而止了。 “那这样，韩哥，我争取最低价，把我的利润空间留的低低的，争取给你们来个最漂亮的亮相——让咱们中国品牌，在泰国闪亮登场，让你们成为泰国老百姓最熟悉的手机品牌。” “嗯，这才对胃。” 韩奇抿了一口茶，收拾本子准备回去了。 超哥见状，马上拎起一袋茶叶，“上好的大红袍，我找国内朋友带过来的，福建人，家里种茶园的。” “不用不用，别客气，我自己有茶哈。” “那拿回去给团队小伙伴喝？让泰国人也开开眼。” “泰国人不喝茶，都喝奶茶。这样，你这盛情难却，东西我没法拿，下次再来，再喝呗。” 超哥干笑两声，只得送客。 韩奇快步走出去，感觉像脱离了一个虎窝。 不是他为人谨慎，实在是最近的案例让人心惊。除了一入职的下马威之外，最近老挝出的那档子事，被东南亚区域拿来，作为公司案例，像讲课一样，巡回展演，实在让人成了惊弓之鸟。 这课有多奇葩，请听下回分解。 十三 山雨欲来 2、反腐倡廉 2、反腐倡廉 华威的反腐倡廉教育，不但形式多样，而且内容丰富，按周发邮件，按月上培训课。不但有专人团队管这块，还会把核心内容做成题目，给大家考试。 考试如果通不过，则要一直考，如果胆敢不考，或者错过了核心的答题时间，则会找到直接主管，通报批评，进而发大邮件，大群发信息点名。 总之，培训不参与是不可能的，参与后不落地，也是不可能的。 培训的内容，其实很有可看性。如果不把这事当做任务，或者工作上的事来看，那还是很有意思的。 比如，近期东南亚发生的一个案例，就很有可看性。 故事的主角，我们暂称之为刁总，刁总是个老华威人了，国内也拓过艰苦地区，国外也去过非洲中东，现在混到了四十岁，正是任命为地区负责人的好时候。 四十岁混到一个国家的大主管，即使是老挝这样的小国，也不容易了。 刁总就有点飘了，开始骄奢淫逸。对，就是字面意思的骄奢淫逸。 他养起了小三，搞办公室恋情，pua女下属，还在办公室养了狗，每天牵狗上班。这些都是小节，他自然也逃不掉拿钱办事的套路，终于，被供应商反敲诈，东窗事发。 而小三呢，则趁机举旗，在心声社区上发帖爆料，把两个人如何勾搭成奸，这位主管如何鱼肉下属，都写成了小作文——简直是罄竹难书。 当然，她的目的是把自己摘干净，自己是个人畜无害的白莲花。 刁总的夫人不愿意了，具体代替刁总上线，发了一篇长文，一是反驳这位绿茶婊的不当言行，一是为自己老公辩白。 即使在刁总已经被法办的情况下，依然要据理力争，证明自己是劳苦功高，功大于过。 “刁哥是冤枉的，你们不能这么对待一个有功之人。” “我作为他媳妇，都已经原谅他了，公司为什么还是揪着不放。” “如果不是那个狐狸精主动勾引，刁哥不可能眼瞎看上她。” 自然，看客们都把这事当笑话，但廉政教育的同事却来了劲，把他的事迹编成了案例，三个字的名字，只抹掉了中间那个——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哪位，然后全球巡回开展廉政教育。 山上的笋都被他们夺完了，泰国本地，还得把这糟心的破事翻译给本地员工。 虽然说东南亚人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像这样大张旗鼓，把一堆破鞋故事当警钟长鸣的公司，确实不多。 韩奇表示，学到了。 这还不是最滑稽的，最滑稽的部分是，安哥层层加码，在廉政教育的会后，组织大家写学习感言，要把案例拆开了揉碎了，进行照镜子，“洗洗澡，照镜子，脱层皮”，是的，这些无福消受的苦逼小兵们，要设身处地，把自己当做“刁总”这样的狠角色，好好反思一番，以防止将来鸡犬升天之后，犯同样或类似的错误。 公司为了防患于未然，当然要先把“患”展现给大家看，当你看到这些案例就感到恶心时，那就说明，学习起到了效果，不但是警示效果，甚至还有预防效果。 至少那段时间，韩奇对办公室的女同事们，对话都少了很多。虽然他不是什么大领导，但也怕人家活学活用，拿“警钟长鸣”来笑话这些远道而来的中国人。 “中国也有坏人啊！”这是本地员工在学习会上得到的结论。 十三 山雨欲来 3、拍摄现场 3、拍摄现场 超哥似乎觉得，帕共的项目迟迟没有进展，是因为跟韩奇及安哥的关系不到位。 从他的销售头脑来看，一切事情都是可以靠关系和感情搞定的，“爱钱的给钱，爱女人的投其所好，就算是爱男人，我们也不是没有储备，就怕这无欲无求的。没法弄。” 超哥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笑嘻嘻的邀请韩奇和安哥，到曼谷郊区，去观摩一场boy帕共的电视剧拍摄现场，看看他的表现力、配合度，及双方认识下，建立个情感链接。 韩奇去找安哥，安哥不想去，他更着急定一个代言人，而不是去看什么拍摄现场。 但因为供应商这两天还在做两人的商业价值报告，仍没有最终结论。 最终两人商议，韩奇先过去打个前站，建立一波联系。就算这次代言人没有合作，后面找机会搞搞产品体验，或者搞点视频拍摄也可以啊。 韩奇也是抱着认识下没害处的心思，就打车过去了。 拍摄场地在一处艺术园区，出租车司机都嫌偏。下车之后，没做停留，直接一溜烟开跑了。 韩奇煞有介事的穿着正装，轻声轻步走到了拍摄现场。他不知道的是，拍摄其实一直在进行中。入镜之后，导演一开始并没有发现，直到韩奇朝着这边张望，直视镜头之后，他们才发现，背景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西装男”。 超哥噌的一下，从休息棚的一只导演椅上蹦起来，连笑带跳，过来牵着韩奇，就到了隔壁的咖啡厅信息处。 “帕共正在赶一场戏，我们等等他，等他拍完这场重头戏，我们聊下后面的合作机会吧。” “嗯，好。” 韩奇还是有些腼腆，虽然之前也去过片场，但泰剧这种狗血剧情，还挺让人期待的。他悄悄溜到片场的侧面，观摩了半场“重头戏”。 男主推门而入，怒吼一声，女二从椅子上起身，动作浮动略大，两人在桌子内外对峙。 男主大段台词，手势夸张，看得出来是在训斥女二，女则缩在一旁，做小鸟依人状。 女二抬手，差点打到男主，男主用力一甩，女二倒地，大呼小叫。女主也爬起来，过来安慰女二，女二则恩将仇报，一把推开她，还丢过去一个东西。 男主过去抱住女主，两个人深情对视，台词也温柔起来。 看得出来，两人在深情告白。 此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很多同事，从桌子椅子的角落里钻出来，大家纷纷欢呼，屋里气球乱飞，彩带飞舞。 男女主抱住，镜头做360度旋转。 韩奇看得鸡皮疙瘩一地，演员们直到咔才放松身体。 看得出来，大家演的很用力，演员都出汗了。 超哥插空上前，用泰语介绍韩奇。韩奇也礼貌的伸手打招呼，帕共双手合十，礼貌的打过招呼之后，跟导演耳语。 导演喊话大家休息十分钟。 帕共一边换装，一边走下楼梯，来到一楼的咖啡馆休息处。 早有助理端上了几杯咖啡。韩奇接过来，放在面前没有动嘴。帕共则快速的喝了几口，然后客气的跟超哥说，“很喜欢华威的品牌，愿意有机会的话，将来合作，一定会全力配合。” 韩奇则受宠若惊，简单介绍了下来到泰国之后，华威手机的业务发展。 同时，也侧面问了下，之前帕共是否与手机有过合作，具体拍了什么物料。 帕共倒没什么架子，直接让助理把手机拿来，从自己的ins页面，搜到了之前发过的广告照片和视频。 原来是去年进军本地市场的一家中国品牌，不过他们现在已经退回国内了。广告也是常见的使用场景式，一段音乐画面，配上男主角展示几大核心功能卖点的内容。 “他希望你们玩点新东西，比如是不是拍一些剧情广告，或者跟电视剧结合，还可以投放到电视台，现在拍的这个剧，将在泰国7台的黄金时间播出，可以考虑一块投入。” 韩奇这才想到，泰国最火的，其实还是电视剧黄金档。类似于国内00年前后，大家还是会被电视广告打动或触达的。 “对了，你那边有没有电视剧的资源？或者电视台的黄金档时段。” “人都认识，但最好是有明确需求，或者直接跟boy的戏一起，打包做个套餐，好谈一些。” “好，帮我问问，如果有最火的黄金档的资源，可以单独聊聊这事。” 还没聊上几句，导演在对讲机里开始催了。 超哥有介绍了一个女配角，给韩奇认识。说后面如果有简单的合作，可以直接找她，价钱不高，配合度又好，今年刚火，对品牌也比较友好。 韩奇聊了一会，接了个安哥的电话，就打车回办公室了。 十三 山雨欲来 4、韩国来客 4、韩国来客 娱乐资源一旦动起来，来访的资源方也就多起来。 arun通过之前的公司介绍，推荐了一个韩国娱乐公司的资源。两位高管从首尔飞过来，特意到曼谷办公室来拜访。 会议约在了下午，睡完午觉，还在惺忪状态的韩奇，就被拉进了大会议室。 两位韩国来客，已经正襟危坐。只见，其中一人穿着西装三件套，精致的马甲，带着英伦风格纹，西装的左上口袋上，还点缀着丝印的手绢，袖口则别着特制的袖扣，还有领带，配了对应颜色的领带夹。韩国人在东南亚是个神奇的存在，不像日本人，住在本地几乎变成了本地人，也不像中国人，始终把自己当华侨；他们像是客客气气的外宾，既带着自己的风俗，又偶尔加一些国际化的造型。 韩奇不得不感叹:精致！ 还没感叹完，来人又摘下眼镜，放到面前的眼镜盒，眼镜盒也是特制的，带着姓氏首字母；然后是钢笔，从一个木质的钢笔盒中抽出，转开笔帽，坐的笔直，开始记笔记。 这一整套流程下来，韩奇感觉自己像是看了一场时尚真人秀。这大哥不像是来谈合作的，倒像是来教学时尚穿搭的。 另一位相对简单，没那么繁复，但也来头不小，名片上直接写着“doctorking”，嗯博士之王，哦不，是金博士。 “这位是金博士，负责我们节目的整体策划，这位是朴先生，负责泰国本地的落地执行和招商。” 韩奇拿起名片端详，从韩国拼音读出来，大致是朴永仁，嗯还好不是朴人勇。 “好，两位好，我是泰国的mkt负责人，你们可以叫我韩奇，或者英文名handson！” “好的，handsome——哦不是，韩奇老师！” 两人对着ppt介绍起节目来，这是一档复刻韩国当红选秀模式的泰国综艺，表演嘉宾拟邀blackpink，飞行嘉宾还有泰国的lisa。 韩奇倒是对lisa很感兴趣，但这样一来，节目的成本上去了，合作费用也上去了。一般普通的泰国明星合作，也就是人民币百万左右，重点节目，比如综艺或黄金档的电视剧合作，也就是三五百五以内，这档韩国团队打造的泰国节目，却报价上千万人民币。 虽然都知道还有还价的空间，但是五折也需要五百万——泰铢换算就是2500万左右。 对韩奇来说，还是签个代言人更划算。 不过，生意不错仁义在，韩奇跟这两位韩国人，算是认识了，朴兄和金兄， 来到曼谷之后，韩奇发现，这边的日韩人士都混的不错。不管是日韩公司的高管，派驻当地，还是中间人、掮客，介绍资源牵线搭桥的，或者只是开个饭馆、酒吧、唱片店。似乎日韩的人，把东南亚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在这里，当上等公民，比在国内可能还强一些。 韩奇去了几次日料和韩国料理店后，更确认了这一点，韩国人尤其不把自家当外人，开店完全不说韩语之外的语言。除了结账，就一直用自己家乡话互相聊天——至于店里的客人，是说英语、泰语，还是华语、日语，他们可不在乎。店里面的歌、电视里的剧，包括饮料、餐具，全都是韩语。 在日韩人士眼里，可能世界就是自己家。 不像中国人，老想着回老家，从没想过把别人地盘改成自己的样貌。 十三 山雨欲来 5、粉丝见面会 5、粉丝见面会 经过一个多月的折腾，终于，代言人还是选定了lee。这个小鲜肉胜出的原因，有点那么胜之不武——报价低一些。 帕共虽然说“人老珠黄”，但毕竟市场价在那摆着，报了个3000万泰铢，打个折也需要2000万，除以五的话，就是人民币400万，跟国内明星比算很便宜了，但对于一个年预算才300万美元的地区部来说，花上400万人民币，只是签约，确实有点奢侈了。 而lee呢，报了个良心价，报价600万泰铢，经过供应商一顿苦口婆心的教育，加上安哥大投放、深度合作的承诺，给砍到了400多，合人民币80多万——也就是说，不到一百万的费用，就搞定了泰国当红的小鲜肉。 安哥打的如意算盘是，这个代言人会带动一波粉丝，粉丝会产生购买，然后拿着明星资源，再去找电商要位置，推广位带来的流量，也能回收一些成本，再加上线下物料的曝光，零售门店的活动，怎么算这笔账，一百万都不会亏。 于是，半个月左右，流程顺利走完。lee又跟着经济团队，到办公室来拜访，还顺着泰国人的规矩，上门带了果篮。 大家宾主尽欢，聊了聊达成合作的愉快，并为后续传播、拍摄，沟通好了时间规划，韩奇也代表市场部，把后续的投放计划做了分享——关于lee后面的电视剧、电影排期、档期，团队也一一做了同步，并建议结合这些内容，策划social互动，她们还可以分享粉丝团的联系方式，大家一起策划门店活动。 这些，都让韩奇恍如梦中，之前在国内，不说胡歌那种配合度高的艺人了，此前合作的凡凡，那可是把架子拿到了天上。谈判极其困难，砍价一分分的挪，达成合作之后，权益配合也很费劲。最离谱的是，有一次策划了一场粉丝篮球赛，邀请凡凡出场，投个篮亮个相，然后说几句产品卖点，再配合拍点照片、视频，多简单的事。 谈的时候推三阻四，谈完了磨磨唧唧，等到那天真开始了，又以上一个活动没结束为由，推辞不来了。把粉丝和主办方都晾在那了。赵总气的发抖，拍桌子骂人，“以后坚决不跟这些小鲜肉合作了，太没有艺德。” 不过呢，话不能说的太满，后来，华威手机，包括子品牌龙耀，都走上了依托小鲜肉卖货的不归路。 当下，至少在泰国，小鲜肉们还是把自己当做普通演员，没把自己当做什么大人物对待。 很快，natty就组织齐了几百人的粉丝团队，计划在首销当天，曼谷市中心的商场，搞一场声势浩大的签收会。艺人方也很识相，计划同步配一些艺人的写真照片和唱片，作为惊喜礼物，赠送给签收会的1-50-100-200-300名。 活动预告一发，华威泰国的fb第一次热闹起来，下面留言的，除了表白lee，就是夸赞华威手机有眼光，一定会畅销，设计也出彩，品牌秒杀苹果。 果然，全世界的脑残粉都是一挂的。 活动当天，先花了半小时做开店和剪裁，安哥带着风华的李文浩、冰哥，华威这边的小波、桂林、韩奇，大家站成一排，彩炮一响，剪刀一咔，留下了一张难得的纪念照——这应该是他们集体合影中，最正式的一次，大家都穿上了黑色或深蓝色的正装，身姿挺拔，目光矍铄。 不过，我表面的和谐之下，其实已经有些矛盾在暗暗较劲。 就在这场开业典礼之前，李文浩刚刚跟安哥吵了一架，因为进货的问题。安哥想让风华多压一些新货，把首销的预估提上去，但李文浩想先把之前的存货处理掉，希望公司给一些政策支持，可以把存货的价格打低，拿这批流水再去进新货。 两人僵持不下，差点耽误开业典礼。 “安哥，要是这么难谈的话，要不然我们撤回国内算了。” “浩子，你要是这么说，可就没得谈了。撤回国内，怎么也得老杨跟我提——我还不一定答应呢，就算我同意，国内，包括赵总肯定也不会答应。” “那你倒是帮我们争取啊，我们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让我再研究研究。” 粉丝们倒是很开心，从四楼的门店入口，一直蜿蜿蜒蜒排队到二楼，连楼梯上都站满了人。除了那些高中生、小女孩，令韩奇无法理解的是，居然还有几位大叔，胡子大叔，居然也追小鲜肉。 别问，问就是信仰自由。 签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lee看起来签名到手软，但却一直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还有一些女粉丝挤过来合照，他也一一照办。 韩奇看着明星这辛苦的劲儿，不由同情起来——其实，就算再累，明星的累，也没法跟普通人相比。桂林感慨说，“你看当明星多好，忙这两个小时，几十万就到手了，我们呢，这两个小时才只是开始，工作时长人家是我们零头，钱呢我们是人家零头。” 你别说，桂林平时不爱言语，一聊起天来，还是个逗比。 十三 山雨欲来 6、意外之喜 6、意外之喜 泰国的工作，忙碌之余，其实也有意外之喜。 街头的面馆，价格不高，可以吃到正宗的日本拉面；街角的韩国烤肉，就像走进了望京或首尔，让人短暂忘掉曼谷的风格；还有路边的泰式海鲜档，水桶里摆着各种海鲜，价格不高，现烤现吃，吃到撑为止。 吃的，倒在其次，小玩意比较好玩。 rama5的商场附近，有一家日本文玩店，老板是中日混合的家庭，女主人是个日裔，男主人则是华裔，他们的孩子说英语，但感觉已经是泰裔。这种组合家庭，在泰国似乎很常见，父母来自不同的国家，大家本身的民族和风俗都不一样，但在泰国，被本地化了，已经认同自己为泰国人。 店里摆满了各种日式文玩，既有真正的文物，也有仿制的纪念品，还有些回流的家用品，但因为做工精美，很有收藏价值。 韩奇买过一只铁马，黑铁的底子，造型雄壮，拿在手里很有分量，摆在案头，也有横刀立马的架势。后来，他送给了一个远道而来的采购同事，那人支持了泰国业务几个月，后来回国就辞职了。 还有一只玉鹿，玉质温润柔滑，造型温柔神秘，鹿卧在平地上，头插在怀里，但又半睁了眼，似乎想要回头望，又没有张大了眼，给人一种欲说还休的艺术感。 “老板，你们的货都是哪里来的？” “我儿子在日本收的。” “收，你是说在日本买的旧货吗？” “对，有些是朋友卖的，有些是在古玩店淘的。” 除了这家店，后来韩奇还找到了名扬海外的pataya古玩店，这是一家新加坡人开在泰国的老店，营业有差不多二十八年了。 里面的东西，可谓是包罗万象。从木器到铁器，从古物，到文玩，从日据时期的物品，到泰国王室的遗物。走进这个二层小楼，就像走进了泰国历史的博物馆，且还是非官方的，可以认领的，自由出入的。 唯一的缺点是，老板为了省钱，没开空调，所有物品通着风，虽然也不至于热爆，但是风吹雨淋的，很多木器还是受潮变旧了。 韩奇在泰国的一年多，去了不知多少回。买回了很多值得收藏的玩意，但回国时又担心不能全部带回来，就把一些比较压箱子的东西，分批送给了同事和朋友。 后来，带回家且放到办公室，随着韩奇四处奔波的，是一座木雕。 木雕的底座，刻着1631，主造型是一个扛着镐的父亲，或者说伐木工人，意气风发的走在路上，旁边是个小孩，看不出男女，但像个短发女孩，抬头仰望着他，带着敬仰或信任的表情。 “这组‘父女伐木累’的木雕，深得我心，看着它，就会让人想起遥远的森林，以及隐匿其中的家庭生活。”韩奇说起这些，就会想起他大学时，曾经向往过的瓦尔登湖及梭罗。那时，他经常一个人去找灌木丛或竹林，试图短暂的隐居其中。有一次，在周末的午后，他寻到了金牛岭公园的一处竹林，四野无人，藏在其中，待了一整个下午。 那个下午，后来多次出现在韩奇的梦中，像一个隐秘的盒子，不时就会打开，让他藏身其中。 pataya，也是韩奇在曼谷的隐秘盒子。 十三 山雨欲来 8、告别与伤感 8、告别与伤感 随着制裁的持续，国内也传来消息，持续了两年的海外扩张步伐暂缓。公司大力发展国内业务，同时为了降低业务风险，将手机的权重下调，重点发力iot。 这一波调整，紧跟着就是人力的变化。 之前成建制来支援各国各区域的队伍，也都分拨回国了。 除了那些已经常驻在当地，像韩奇这样，办了东道国工作签的除外，其他人，都分批调回国内。不管是业务调整，还是架构重组，大家都面临着批量的告别。 有时候，告别多了，也不显得伤感，反而这感伤还越来越廉价了。 不过，对韩奇来说，铁三角的消失，还是挺让人意难平的。首先接到指令要回去的，就是易晓欣和周国豪这一波。 他们本身也属于支撑模块，回到深圳总部或者常驻香港，也是一样的支持海外工作。对公司来说，少一个人在外面，就少一份额外支出。开源节流，第一招就是节流。除了员工的缩减，预算与费用，也做了大调。 各部门都在盘点，此前规划的预算目前花费情况，以及接下来还有哪些是必要支出。 意思是，除了必要支出，其他可花可不花的，都先不花。只要是财务还没走到支付这一步的，都要上会重新评估。整体就是一个大原则，量入为出，如果各地区部能够挣到自己花的，那总部绝对支持，如果需要总部继续输血，那抱歉，先断奶三个月。 泰国因为连着搞了好几场发布会，又跟电商、渠道搞了不少闪销，一时间算下来，基本持平，还小亏一些。公司总部的账面上是不欠钱的，但风华的账面上是亏钱的。 而预算逻辑是，亏钱的需要先把之前欠的补回来，再重新分配。而不亏的国家，则自己预估后面一个季度的收入，按照收入水平的5-8%做营销预算。 零售、促销等活动，尤其是牵扯到价格和后返的，也先暂停，除非为了大客户，不得不执行的，才继续。 送别会上，易晓欣眼眶中泛泪。她其实这趟没白来，从一个刚毕业的新兵，练了半年多，成了独当一面的好手。不只是pr这一块，已经完全摸熟了思路，就连粉丝活动、socialcampaign，新品发布会这些，也都深度参与，可以说，在泰国这段时间，她也学着当了一次“cmo”。 她伤感的是，这群朋友们刚刚混熟，就要分离，又要返回国内，开始新的关系，开始新的业务，不舍和忐忑吧。 “韩奇，我们走了，你可要对natty和arun好一点。” “怎么，还不够好吗？” “要跟对我们一样好。” “那是自然。” “真舍不得你们！” “别太难过，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大家又在国内聚了呢。” “那我先回，打打前站，等你们回来。” 而已经接到通知，还没开始动身的周国豪，则是兴奋大于伤感。对他来说，如果预算不多，留在本地的话，基本上就是个内容运营，那对个人对公司来说，都价值不大。且美国制裁之后，很多负面逐渐出现在新媒体，现在他的日常工作，已经从内容策划，转向了负面维护。 这些事，对他来说，略显沉重了。 不过呢，韩奇好人做到底，给他们俩都打了好评。“扶上马送一程”，海哥问到对两人的评价时，韩奇给到的都是推荐。不管怎么说，自己手下出去的小伙伴，还是要好好帮衬的。 其他本地员工就没这么幸运了，预算少了，动作少了，分到每个人的工作量也少了。 手机这块，眼看着每况愈下。有些人就动了其他脑筋。 因为企业网和运营商的业务一直在稳步发展，就有人想从手机模块挖人。安哥虽然不舍，但考虑到小伙伴的生存问题，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时还会主动牵线搭桥。 很快，原来二十多人的队伍，走的走、跳的跳，数量级又恢复到刚来此地拓展的水平。 mkt两三个人，韩奇带着natty和arun，gtm则是桂林与瑶瑶，销售还是小波，凤琴近期有可能调往企业网。其他销售，能分到风华的都分过去了。实在不愿意去，也不想内部调动的，就自然流失了。 现在，个位数的泰国团队，再也不用装大爷了。越南团队，数一数也差不多个位数，就连老挝、柬埔寨、尼泊尔加一块，大家也差不多。 终于，从之前泰国一家独大，变成了三足鼎立。 而且，韩奇还听到了另一个传言，公司有可能要把南太与东南亚地区部合并。也就是说，把整个东南亚市场归一。这样的话，可能泰国就会变成二类国家，归属马来管理。 当然，目前这还只是传闻。 毕竟，对安哥来说，泰国如果降权了，他就等于废了。 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 十四 不良资产 1、放弃治疗 1、放弃治疗 随着业务停滞，大家各自消沉了一段时间，除了在办公室的内耗之外，也都各自找到了一些微薄的寄托。 安哥开始疯狂的跑步和游泳，他之前就一直热爱跑步，但没有持续坚持下来，最近时间多了一些，就开始每天晚上8点准时跑步。先急速跑上半个小时，再缓步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下来，燃脂的目的达到了，塑性的目的也达到了。据他自己说，每次跑步都会思考很多事情。跑完，基本上把一周或一个月的事，都想明白了。 “你知道吗？每次跑步或者游泳，我都在想，如果这是我最后一次跑步，或者最后一次游泳，我会怎么办？” “怎么办？” “竭尽全力，当做第一次学会时一样，用尽所有力气，让自己沉醉其中。” 不过，他可能话只说了一半，有时候今天想明白的事，明天换个角度，又会反过来想，这样的话，反而更迷糊了。 韩奇则爱上了电影，泰国的电影院，除了给皇帝唱赞歌让人不适之外，其他都挺好的。座椅条件不错，音响也好，新片都跟着好莱坞同步，字幕有英文的，偶尔也有国内或港台的电影上映。可能唯一的缺点是，很多电影配了泰语，也就是说，你看着热血沸腾的好莱坞动作片，主角们却说着柔气肆意的泰语。瞬间，让人有点出戏， 小波则发挥了他的酒兴，一到周末就约大家出来喝酒。喝酒的圈子，也从铁三角，桂林+韩奇，扩展到了春哥，后来甚至还加上了安哥，而除了内部人士之外，小波跟李文浩他们也吃喝到了一块。不过，李文浩这些销售大佬面前混过的，更爱喝白酒，而小波和韩奇，则喜欢啤酒多一点。 桂林走上了另一条健康之路，他开始健身了。当一个男人开始健身，要么是他恋爱了，要么——对，他在备孕。桂林走上了备孕之路后，酒也戒了，油腻少吃，熬夜也谨慎了，就连健身，他都发挥了gtm的作息规律，还安排了不同器材的排期。像做下货表一样，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春哥过上了居家好男人的生活，之前经常加班到晚上十点之后，就算下班，也是回家疯狂给各国的供应商打电话联系业务。现在部分业务停滞，部分渠道暂缓，他有点自己时间了，开始跟媳妇享受二人生活。两人花了几个晚上，把曼谷的核心夜市，都逛了一遍。还有首都附近的几个景点，也用周末去看了看。 随着支援团队的撤离，泰国本地员工的忙碌程度却加强了。对arun和natty来说，他们也逐渐理解了中国人加班到半夜的苦衷。之前有一堆中国人在的时候，核心的事都是他们干了，中国人又不习惯什么事都拜托别人，就自己把大部分事情先解决，泰国人呢，也不喜欢拜托别人，但是事情又不急着完成，就会一直拖延，拖到最后一天，突然发现，哇，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华威公司很神奇的地方在于，即使局面不好，员工也不会闹，也不会走，还是继续待着，兢兢业业完成每天的工作。就像一堆庙里的和尚，庙都着了火，大家还是正常的敲钟、打水、烧火、做饭。 韩奇近来对食堂的几位大师傅也产生了了解的兴趣，他们每天乐乐呵呵的做创意菜，似乎把做菜这件事情，搞成了艺术创作，且还是自觉自愿的原创。 其中又一位圆头圆脑的师傅，每天在朋友圈分享今日菜品。九宫格不够用，还会加上视频，从和面，到上蒸屉，从菜到面，每天不重样的直播，让人食欲大开，同时也对生活重燃希望。 每当韩奇感觉生活已经快撑不下去时，就会去朋友圈翻一翻他的内容，看完胖叔的分享，立刻觉得人生还是挺有意思的，至少，这道创意菜，还没尝过——今天中午要去吃一口。 后来，直播风靡世界时，很多美食主播让人沉迷，大概也是这个原理。 十四 不良资产 2、鳄鱼大会 2、鳄鱼大会 不知是否为了冲喜，或重拾大家的信心，经张大伟提议，赵总批准，计划在年中复盘及下半年规划的档口，开一次全球的市场大会。 在李小安的主动请缨下，大家一致同意在泰国举办。 安哥则把筹备和招待的活，交给了桂林和韩奇。 泰国举办活动，有几个好处。 首先，签证好办，短期的话直接旅游签，可以待七天以上；落地签，也可以待3天以内；如果此前来这工作过，还可以申请工作签，半年或三个月的。当然，常驻的，有固定办公场所，甚至可以办户口。 当然，来开会的世界各地的领导们，只需要落地签就够，抵达当天，加上开会两天，只要走的及时，根本不用办什么签证，直接到达当晚在机场落地盖个章就行。 其次，泰国吃喝玩乐比较多，培训或聚会的话比较方便，交通、配套、服务也不拉胯，大家不至于太难受，即使是在广受制裁的环境下，也能谈笑风生，不会太苦逼。 最后，泰国离国内近，离其他区域也不算远，这样大家可以分拨过来。国内的领导们方便出行，其他国家的也可以选择先回国探个亲，然后飞曼谷。 总之，选择这里呢，对公司来说，成本相对可控，除了国内之外，算是比较好的选择了。 韩奇联络了办公室对面的美修斯酒店，预定了四十人的房间，桂林则联络了会议室和餐食，因为行程安排比较满，大家在会议室的时间最长。 小波则和安哥一块，对每个模块的规划，哪些区域先讲，哪些区域后说，除了年中汇报，还有什么其他环节。 安哥还特意交待，第一天和最后一天，要给大家安排点娱乐活动，要适合集体参与，但又不能丢了格调，最好还要有泰国特色，让大家难忘今宵。 嗯，要求挺复杂，铁三角桂林、小波、韩奇，坐在一块，挠破脑袋的想。 时间过得很快，大领导们陆陆续续从全球各地飞过来。 安哥忙前忙后，变成了接待员。 韩奇则带着natty和arun，帮着协调与服务员的沟通，毕竟有些服务员英语没那么好，还是需要泰国人帮着交待两句。 头一天晚上，因为人不齐，赵总建议就在酒店摆几桌，大家先吃个饭，叙叙旧。 席间，赵总举杯，声情并茂。 “兄弟们，我们现在面临的困难，是一个国家对一家公司的打压，这在商业史上，在时代大事件中，都是罕见的。我们亲历其中，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相信，经过这次磨砺，我们的团队会更坚韧，我们的队伍会更能打，我们的业绩，也会更上一个台阶。当然，梅花香自苦寒来，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聚在这里，不是来吃喝玩乐，我们要用心研讨，把全球的业务情况摸清楚，把把脉，为下半年的业务发展指明方向。有了方向，大家只需要竭尽全力，相信我们一定能拨云见日，再造辉煌。” 大家给出雷鸣般的掌声，在这一刻，赵总简直是任总附体，除了手机团队的灵魂。 安哥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尽一下地主之宜，提醒大家吃完饭早点休息，晚上不要乱跑。“虽然泰国很安全，但有些场所呢，就不是那么完全安全了。”因为明天还有一天的会议日程，确实，如果不早睡的话，9点开会，可能要迷瞪一片了。 晚上，突然来了一场雨。曼谷的街头，被雨染湿之后，变得五光十色，十分动人。 韩奇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的当口，却看到李文浩鬼鬼祟祟躲在酒店侧门。他没有声张，走过一个路口之后，朝这边张望。 原来他在等安哥，两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最后不欢而散。 韩奇也不想管太多闲事，就自己走回去睡了。 第二天，果然，大家战斗力爆棚，从早上9点一直开到晚上6点多。到最后一位，拉美主管马如龙登场时，大家已经昏昏欲睡了。 “好，如龙上台之前，我先插播两句”安哥又开始发挥local的角色，适当抢戏了。 “今天看大家讨论的这么投入，脑细胞耗费不少，赵总特意嘱咐我，给大家加餐——我们点了本地最著名的海鲜烧烤，一会就到，大家再坚持坚持。” 各位主管们，虽然平时也天天开会，但像现在这样，一天不出会议室的还真不多。中午吃了外卖，桌子上眯一会，就继续开了。 这一天下来，这群四十岁往上的中年男人，真的都疲惫不堪了。 不过还好，瘦削的马如龙，是个嗓门炸裂的汉子，为了活跃气氛，他一上台，就先吼了几嗓子。这几声吼完，大家不自觉的就开始鼓掌。 鼓掌声刚落幕，烧烤也来了。 于是，在一片吃吃喝喝的祥和氛围里，拉美的述职也顺利展开。 一天时间，除了帮着处理杂务，韩奇也全程参与了全球各国各区域的述职，学到了不少东西。很多主管，习惯用数据说话，而数据则是有不同包装维度的。 同样一个结果，可能看规模是没达成目标，但讲利润，则是打破了记录；讲本区域的增长，微乎其微，但拉通对齐，跟其他区域或全球，或同等规模地区，那就是进步神速。 演讲的水平，也很考验主管的汇报能力。 有些主管，除了念ppt之外，就像个机器人，完全答不出意料之外的问题；还有人，小聪明不少，一问到策略就哑火了。 韩奇看得出来，赵总要开这个会，其实是在考主管，相信这次年中会之后，又会有一批大的调整。 第二天，压轴出场的正是徐小青和李小安。越南与泰国前后脚，作为本次汇报的收尾。 汇报当场，大家没有提太多刁钻的问题，再加上7点左右，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终于，半小时左右，两位一起收尾，赵总又总结了半小时。 大部队打车，浩浩荡荡来到湄南河边。 三四十人的队伍，陆续走进了步行街旁的一家特色馆子——露天烧烤，“鳄鱼池”。 是的，他们要去吃“鳄鱼肉”，而烧烤架上摆着一只整鳄鱼，正在被厨师片肉，现切现烤；近旁几米处，就有一方带玻璃的大池子，几只鳄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不能说震撼，简直是吓人。 纵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赵总和海哥，也被这阵势吓到了。一群人落座，大家上酒上菜之际，纷纷问老板，除了“烤鳄鱼”还有什么其他蔡。 答曰，没有，其他就是小食。一些饼干、小吃，然后就是啤酒。 还好，附近就是夜市。几个年轻点的领导，主动去夜市找吃的，大家分批带货，带回来了凉菜、烤串、炒粉之类的。 不一会，野炊的氛围就起了。 鳄鱼吧的乐队也开始唱起来，他们的英文歌唱的比较地道。 安哥又带头呼吁，让赵总给大家讲两句。 赵总端起啤酒，喝了几口，给大家鼓劲，但这次他不想长篇大论。喝完手里的啤酒，他跟安哥打招呼，要先回去休息。安哥送他上车的当口，赵总拉他到一个人少的角落，突然变了脸。 “小安，你这边风华的事，咱们处理的？今天中午，人家找到我投诉来了。杨总先打电话说了半天，那个李文浩又拉着我，聊了半个小时。咱们的国包商，就是自家兄弟，不能把人家当傻子。要让合作方有钱赚，别人才会长期跟你玩啊。你好好处理，如果这事搞不定，泰国可能要出乱子。” 安哥慌出一头汗。 他不知道的是，另一个阴谋或曰阳谋，已经在酝酿中，只有他还蒙在鼓里。 赵总回去之后，大家瞬间嗨起来，吐槽的吐槽，唱歌的唱歌，很快就进入了中国酒局常见的互敬互吹互相伤害阶段。安哥似乎想借酒浇愁，突然抢过话筒，唱了一首《男人哭吧不是罪》，唱的是真好，但因为感情过于真挚，搞的大家有些伤感。 善于活跃气氛的马如龙，闹哄哄的上台，唱了一首《真心英雄》，大家氛围缓和了些。 韩奇像个服务员，一直守在附近，看着这群老男人胡闹。大家一直闹到晚上十一点多，才陆续散去。还有一件事让韩奇觉得奇怪，之前形影不离的徐小青，今晚没怎么跟安哥说话，似乎他们俩之间，也出了点什么问题。 老男人的关系，着实令人费解。 对韩奇来说，这只是泰国举办的一次活动而已。但对于很多海外的老战友们来说，鳄鱼大会，或者说曼谷的市场大会，则是海外市场的最后一次团聚，也成了大家记忆中的绝唱。后来，随着越来越多人返回国内，这次鳄鱼大会，也成了大家“认亲”的一个暗号节点。 十四 不良资产 3、互相伤害 3、互相伤害 全球大会一结束，安哥就开始了雷霆行动。 一是针对风华，把近半年的销售投入捋清楚，看看跟当时签约承诺的达成率如何； 其次是曼谷本地的几大运营商，从合作至今，提了多少货，还有多少空间，近期有什么主推动作； 三，对于越南，复盘下实际零售进展，每日汇报零售情况，包括激活数据； 三板斧打完，安哥又把李文浩约到办公室，苦口婆心摆事实讲道理。 “你有诉求，可以找我提嘛，为什么越过我，直接找赵总呢？而且，你们杨总，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就找赵总提要求。这样我很难办啊。现在公司遇到了一点困难，你们就要撂挑子，那之前承接中信达业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承诺的。” “安哥——李总，我也姓李，叫你一声李哥吧。我们来了这半年，你看看赚到钱没有？零售物料我们出，线下活动我们出，让压货压货，让闪销闪销。我们可都是按照你们要求办的，现在被制裁了，货出不去了，我们快活不下去了知道吗？你们还给压力，继续拓商，继续压货，你自己看看，泰国的手环、手表、电脑、平板，咱们出的动吗？就算能卖一些，那也得有流水对吧。你看，能不能帮我们先把过去的存货，那些手机处理下。” “窜货的事，我可帮不了。不说违反公司规定了，就是我个人，也不会这么做。做生意看的是长远，你们现在这样搞，以后双方信任度都没有了。还怎么合作。等哪天，局面好转，你们还赚不赚钱了？” 两人掰扯了一上午，谁也没有说服谁。 安哥倒是给杨总发了个短信，要求泰国换个对接人，文浩太年轻，沟通水平不够。 杨总没回。 安哥又心生一计，他把春哥叫到办公室，密谋一番。 很快，第二天中午左右，午睡之后，刚刚睁开眼的韩奇，就被桂林的怪叫惊醒了。 “我靠，这么猛！” 桂林的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什么情况，你这么大反应。” “快看邮件，春哥疯了，太猛了，我去！” 韩奇打开邮箱，一封千字的文件出现在眼帘。 春哥以老挝、尼泊尔的库存清理无人过问为由，对杨总兴师问罪。他没有质问冰哥，而是直接指名道姓，骂杨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是的，就差指着鼻子骂娘了。 局面一下变得不可收拾。 半小时之后，李文浩回了邮件，历数安哥的十宗罪。是的，双方各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第一轮pk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安哥出面，让春哥不要再回，也不要把局势升级。 李文浩倒不依不饶，他先是打给小波，把安哥痛骂一顿，然后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小波也不知道，生意还得做，之前中信达走得风波这么大，如果现在风华也走了，不管是主动被动，那泰国市场基本上也废了。 为了生意的基本盘，他决定出面，去当这个和事老。 小波敲开安哥的门，被他痛骂了半个小时。他放弃了。现在的局面，只能是杨总和安哥，两个人自己去解决了。下面的人出面，似乎已经无效了。 韩奇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看着小波的丧气样，他也大概猜出了可能的最坏结果。 晚上，安哥把几个核心人物，叫到了办公室。 “今天的事，我们唐突了。风华虽然有很多问题，但毕竟是国包商，也是咱们主动邀请，替换了中信达过来的。现在局面闹成这样，对谁都不好。下一步，先把残留问题解决掉。桂林，你算一下，他们有多少存货，看看有哪些可以发到其他国家，或者打回国内处理；小波，你去找一下李文浩，让他来一趟，我要正式跟他谈谈，大家开诚布公的，把解决方案亮出来。我们拿出诚意，他们也不能愣着不动。” 安哥有点急躁，在小会议室里转来转去。 “至于春哥，你，你给杨总发个短信，单独道个歉，就说这个事误会一场，大家还是好兄弟，咱们主动服个软。”春哥鼻孔冒烟，不太服气。 “韩奇，你呢，继续现在的零售和mkt动作，别让人以为我们停了，尤其是核心大商的零售活动，以后按周巡店，把我们几个核心的人都安排上，大家去门店看看，看看一线到底情况怎么样。” “兄弟们，这是我们自己的生意，不能指着别人。现在，泰国就是咱们几个的战车，是走向荣耀，还是走向灭亡，就看咱们的作为了。” 安哥振臂一呼，大家仍然垂头丧气。 不过，小波已经跟李文浩沟通了一个方略。 十四 不良资产 4、负隅顽抗 4、负隅顽抗 小波单刀赴会，去风华办公室找李文浩。 他们俩商量的方法是，先把半年前的存货，从中信达继承的那一批，分拨倒到老挝和柬埔寨，如果有路子，最好直接搞到云南和广西。总之，不能再待在风华的库房里。 这一波搞完，再从手环和手表里选品，找几个价位段低些的，出一批货。 然后，泰北的新客户，给一波补贴，品牌出一半，供应商出一半，把核心shoppingmall的露出搞定。 这些事情都做了之后，再跟一下曼谷大区的门店产出，开除月销低于十台的销售员；提升月销大于30台的销售员，做主管、店长，塑造几个正面典型。 除了以上这些之外，华威手机全员开启巡店，每周末，从曼谷开始，把核心门店全部跑一圈。一是搞清楚门店的状况，包括销售额，存货，新品情况，及店主的诉求，哪些是可以近期解决的。 对于小波和李文浩来说，他们并没有受到上次风波的直接影响。即使上面的人闹翻了，也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但如果生意上也过不去。那回国的就不只是李文浩了，恐怕安哥这整个团队都要打道回府。 对安哥来说，现在的难点是，大家撕破脸之后，他失去了颐指气使的抓手。至少，在办公室里，风华不再对他言听计从，开始当面反驳了。甚至，李文浩，也敢当着大家，直接顶撞了。 从安哥到李哥到李总，称呼也带出了关系的疏离。 春哥虽然发了道歉短信，但杨总并没有回复。他大概知道，这件事不是春哥自己的主意——他们刚刚跟赵总反应一些诉求，转眼就受到这样的羞辱，罪魁祸首肯定是安哥。 但是跟安哥斗，如果只是发发脾气，可能也造不成什么伤害。杨总在酝酿更大的风波，对他来说，被合作方这样羞辱，如果是二十年前，他肯定就忍了。但如今，大小在江湖上也是个人物，就连赵总都要客客气气，被这群小兵指着鼻子骂，确实忍不了。 安哥这次失算了，他以为双方你来我往，大家“礼尚往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道歉，文字不行就上门，上门不行就当面。 他还是幼稚了。 一个星期之后，李文浩发起的，关于李小安在泰国的问题及建议，由杨总正式发给了赵总。 是的他们作为国包商，对安哥提起了官方投诉，并借机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一、李小安公开道歉，发邮件、当面，并在泰国团队面前消除影响； 二、泰国换人，至少把李小安换掉，风华不愿意继续与之沟通； 三、华威手机负责处理现有库存，帮助消除库存问题后，才能打款，进行新一轮的下货； 四、后续投入大家一半一半，目前复盘半年经营，风华泰国已净亏损七百万； 五、如华威手机希望替换国包商，则双方需要商量退出机制，包括之前继承中信达的资产，需要华威出面补偿。 这一封邮件，让安哥寝食难安。 韩奇则终于知道了，上次鳄鱼宴上，安哥与徐小青全程无交流的原因。据说，那次大会的间隙，张大伟找到徐小青，让他接泰国的业务，然后把李小安调到越南，降格为国家代表。 “伟哥，我很感谢你看得起我，我也确实想管泰国的业务。但是，之前安哥救过我，我不能就这样直接接盘。” “你可能不知道，小安后面有变动。” “那等公司安排，如果变动调整好了，我可以遵循公司指令。” 徐小青虽然没有答应这个安排，但是侧面吐槽了很多安哥的管理问题，包括他与供应商的矛盾。 后来，张大伟很诡异的把这个情况，跟李小安同步了。 他本意是提醒，让安哥尽快调整，如果一直没有改善，公司不会拖太久。 但谁能想到，现在风华把问题公开化，赵总指派张大伟全权处理。 问题越来越复杂，安哥现在失去了救命稻草，他像是半夜跌进游泳池，扑腾着一片片水花，却找不到游泳圈。 十四 不良资产 5、安哥的结局 5、安哥的结局 没有人能够想到，不到两年时间，安哥从风光无两的东南亚地区部负责人，一朝跌落神坛，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他本身对自己的定位和期望都不低，哪受得了这份窝囊气。 所以当张大伟给他安排回国培训，然后再找机会，换个省区继续干的选择时，安哥直接选择了嗤之以鼻。 “你们他么的也真会安排，我海外闯荡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想随便找个省就打发了。搞笑呢。” “小安，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但是公司也有公司的考虑，你要服从组织安排。” “我不想服从了，你们就瞎安排吧，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其实，在上次鳄鱼宴之后，张大伟告诉他公司可能会调整东南亚区域时，安哥已经失眠过几天了。那几天里，他游了几个小时的泳，最终想明白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货没卖出去，说再多都没用。 交情、人情，都只是锦上添花，业绩才是唯一的尚方宝剑。 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安哥反而洒脱了。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再试试吧。实在不行，只能老和尚换庙走着瞧了。 还好，带着华威高管的光环，在行业内再就业是没什么担忧的。只是，对安哥来说，有点“壮志未酬”的意思。东南亚这一波，还是很不甘心。且，败在大势已去上，败在人心不齐上，也败在自己管理不善上。 虽然大家平时对安哥也有吐槽，但真正面对他要离去这件事，还是有点受震撼的。看来赵总是真的下得去手，哪怕是自己的旧部，只要出了问题，也是不会保的。 而关于安哥的工作方式，大家也各有臧否。 小波反思的是，之前大家的沟通不够通畅，有时候安哥的指令不够合理，但是下面的人不敢反对，也不提出直接的修改意见，稀里糊涂就执行了，发现不对时，往往已经执行一段时间了，再调头，两败俱伤。 桂林则觉得，安哥虽然平时对人还不错，但是开会或遇到事情，比较爱摆官架子，不够落地，说话也是以方法论、策略、思路为主，不喜欢聊具体措施，很多建议也不够落地，跟合作方沟通时，承诺过高，很多时候无法达成，会造成后续的麻烦和纠纷。 春哥之前被安哥摆了一道，现在仍在懊悔，不过因为跑步的爱好，两人还有一些共同语言，安哥这个人私下相处还可以，但不适合共事，担责差一些，关键时刻会让下面的弟兄顶上来。 至于徐小青，他正在越南偷着乐。因为已经接到张大伟的信息，李小安走了之后，泰国会空下来一段时间，交给他一起兼管，短期内也不会再招新的国家代表。 东南亚地区部，则与南太合并，整体改成亚太地区部，从俄罗斯大区调一个高层过来，管理整体亚太业务。 随之而来的是，mkt侧也将合并为亚太营销中心，而泰国、越南、马来、菲律宾，则成为分支，各自仍有mkt团队，但只负责简单的本地化，核心的媒介、tvc及大预算，则收归总部管理。 而管理亚太mkt的，将是俄罗斯的中方mkt刑爷。 韩奇接到这个消息时，其实已经在找国内的位置。 安哥走了之后，泰国的业务，感觉已经散了一半。虽然风华仍在坚持，但是团队的骨干，已经在陆续回国，而老挝、柬埔寨，也已经明确放弃了——看这架势，泰国的塌陷，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对韩奇来说，mkt如果没有预算，有没有明确的销售目标驱动的话，那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了。 近来也有不少猎头找过来，想挖他去竞品的东南亚市场，但是综合考虑之后，韩奇还是想先找找国内的位置。 毕竟，已经来华威快三年了，三年五年是个坎，如果这时候走，着实有些不划算。 在华威这个公司，如果发展顺利，五年会有层级的大提升，而三年则是收入的进步。如果半途而废，那这段职场经历，可能是浪费的。尤其是现在的情况，对韩奇来说，属于“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从职场经历来看，前半段是娱乐营销、跨界整合，后半段是海外营销、产品操盘。 不如继续奋斗几年，把跨界或整合营销做细，做出震撼行业的案例，到时不管是个人的职级提升、收入增长，还是在行业内的选择机会，应该都会上一个台阶。 对韩奇来说，早走就等于亏了，而晚走呢，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机会。 一切，都未可知。 十四 不良资产 6、徐小青的逆袭 6、徐小青的逆袭 安哥走了之后，最得意的就是徐小青了。 此前，他们俩在东南亚刚拓展时，还有过一段时间的蜜月期，那时东南亚缺人，徐小青先在泰国北部拓展了一段时间；然后公司决定重点发展越南，他就调去了越南做高级主管；虽然因为飞货的事件牵连，一度差点被干掉；但好在安哥保了他一次，那段时间应该是两人最和谐的时光。 后来，随着安哥直管泰国，越南与泰国之间，就产生了明争暗斗。不管是地区部的资源分配，还是mkt、零售的预算授予，安哥都先紧着泰国来，对越南确实有打压的嫌疑。 而徐小青和林巧儿都是不服输的人，纵使上面不受待见，依然顽强挣扎，后面越南的销量和零售，都比泰国做得好，客户关系也比泰国扎实。 更不用说国包商了，不管是之前的鲁大帅，还是后来国内过来的宋濂团队，都跟他们处成了朋友关系。 而泰国呢，就差点意思，两次都算是不欢而散。 虽然目前风华还没提要回国的消息，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应该是不想继续投入了。至少短期内，国内总部不会再对泰国分部输血了。如果本地能自负盈亏，那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而如果持续亏损，将自热而然的撤回。 李文浩当然知道这一点，他现在就像一个大家族的老管家，替主子看着这份产业，但是风雨飘摇，想撒手又甩不掉，想奋起发现无处发力。 小波呢，仍在兢兢业业的盯销售、跑零售，似乎换了顶头上司，活还是一样的干。 不过，韩奇知道，他也在默默找国内的位置了。现在海外这个状况，大家都知道无法维持，将来的路，大概率还是要回国内。 徐小青特意飞来了曼谷，进行新一波的“洗脑”。 “兄弟们，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大家也不能拿老眼光看人了。虽然我今天管理你们，但咱们还是一起打过仗的亲兄弟，安哥的事翻篇了。以后，咱们越南、泰国不分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小波，几个大客户，你安排下时间，咱们一块去拜访下，手机下不去，就先把其他产品下几波，得出业绩啊。桂林，你跟巧儿拉通下，泰国用越南的汇报模板吧，把咱们区域的产品规划做细一点，看看未来一年，没有手机咱们其他产品怎么布局，盘子不能散。春哥，你这块，老挝我比较熟，可以看看老挝的客户，不行就交给越南的国包商一块，把老挝、柬埔寨再捡起来。韩奇，mkt比较麻烦，先看看哪些不花钱的资源，搞点，也帮零售做做声量。” 徐小青安排工作，还是有一套自己逻辑的。 中午吃了个饭，大家喝了几杯啤酒，下午跑客户的跑客户，做计划的做计划。 韩奇却感到无所适从了。免费的资源一直有，但如果只是曝光，其实意义不大，来到泰国拓展市场一年多，华威手机的曝光其实不少了。现在问题是，手机业务的塌陷，导致消费者形成了一种不好的刻板印象，“又一个中国品牌即将撤出”，跟之前的库牌、怒比亚一模一样，干个半年一年，收割一波用户，然后就撒手不管了。 这样下去，再好的产品，再漂亮的设计，包装再好看的品牌故事，也只是徒劳，只是成为当地消费者口中的“负心者”，成为另一个“渣男”。 徐小青这次过来，也把林巧儿带了过来。她经过这一年多的历练，已经逐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角色。不但gtm这块驾轻就熟，也通过自学，把mkt和销售的玩法摸透了。从韩奇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人是最适合华威土壤的。有自驱力，同时还愿意付出，可能会受到波折，但仍然保持乐观。 “桂林你不用担心，泰国的gtm还是你管，巧儿这次过来呢，就是把越南的一些经验做个分享，咱们做个拉通。将来，产品这块，统一操盘，统一规划。” “好，青哥，听你们安排吧。” 对韩奇来说，他最缺乏的就是战略耐性，如何在一件事上做出花来，然后持续做这件事，直到抵达成功。 工作如此，做人也是如此。 十四 不良资产 7、韩奇的告别 7、韩奇的告别 经过这一番折腾，韩奇终于还是累了，泰国这一年多，加上印尼、越南，断断续续出国快两年了。也许，是时候回国了。 “云哥，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机会，倒是有，关键是看你能不能抓住。” 上次跟国内的负责人，目前中国区营销部的马长云毛遂自荐之后，韩奇没想到，后来涛子哥又侧面推荐了下，关键时刻，有贵人相助，韩奇还是很感激的。 毕竟，现在的局面相当混乱，能够脱身而出，回到国内的话，可能是目前的最优解。 国内的局面目前也比较明朗，媒介权限较大，既因为预算体量，也因为玲子姐的管理比较有策略，深得云哥赏识。而除了玲子姐之外，还有一位燕哥，则一跃成为了长云的大秘书，负责一些核心内容的梳理，包括营销策略，部门架构，甚至一些年度campaign。 韩奇虽然人还在国外，但通过之前的各路老友，也大概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涛子哥的团队最大，包含了pr、social，论坛最近也归了进来，小林哥则继续坚守产品营销，稳扎稳打，品牌部归英子姐，实际上是赵总在发号施令，海外营销收缩之后，bd的业务也撤回了国内，之前跟韩奇合作过的李良伟，则归到了国内营销部，划到了马长云手下，算是市场推广部门。 此外，还有creative，主导公司的核心物料，主管是台湾人塔塔。工作坊则已经被拆分，一部分归入了品牌部，管理公司的vi、si，一部分归入了creative，做内容制作，还有一部分归入了social，负责日常的社媒阵地运营。 还有一个模块，就是电商运营，则归属马长云直接管辖。 韩奇这次想回来，目前最大的难点，是没有合适的位置。 娱乐营销或者说跨界营销，经历之前的种种波折，已经名存实亡。少部分业务，并入了品牌部，成为品牌跨界的分支；而产品的跨界合作，则是各部门自己的找，大家各自为政。 马长云计划整合跨界资源，单独拉成一个部门或小组，让韩奇来管。 现在的难点是，没人在这个模块，韩奇回来，需要自己去组团——也就是说，他需要自己动手去挖人。 挖人的话，将面临两个困难，一是人从哪来，二是人挖了，原来位置谁接替。 不过，还好，马长云有自己的计划。 他安排韩奇先跟媒介沟通，加入媒介部门，找机会再独立出来。 对韩奇来说，目前能有个地方安身，已经感恩戴德了，于是欣然接受。 他人还在泰国办公室，已经开始参与媒介的合作，并协调资源方、供应商召开三方沟通会。 在泰国的库房里，他猫着腰，像个侦探一样，一边开着国内的会，一边回应着本地员工的呼叫。像极了那些卧底分子，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国内。 这边因为审计的问题，一直拖着大家的下一步，即使韩奇已经明确提出了调岗申请，且国内已经答应了接手，但徐小青就是死活不放。 对他来说，权力就像春药，过期不用，也就浪费了。 这，可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吧。 十四 不良资产 8、最后一站 8、最后一站 确定要离开之后，心态反而会放轻松。韩奇终于放松下来，才体会到泰国的好。 紫霞也办了旅游签，准备到泰国来过最后一周。 两人住在公司的单身公寓里，此处坐落在一处荒废的工地旁，平时去办公室也就十分钟路程，但因为位于几条高架桥的交错处，所以人迹罕至，平时也比较僻静。 从公寓的后门走出去，有一条酒吧街，著名的66号公路酒吧就在这条街上。再往前走，有几家古着店，卖着牛仔衣和机车服，隔壁是两家中餐馆，其中一位是东北人开的北方家常菜，另一位是四川口味的火锅店。 有段时间，韩奇常去那家东北饭馆，点一道地三鲜，怀念下之前在bj的狼狈生活。 过一架桥，再往前走，有一处破落的商场，这商场的建筑风格，就像大陆九十年代县城的风格，一楼摆着游戏机，电梯时好时坏，扶梯上贴着小广告，空间开阔但是客流不大。 一楼的面包店生意不错，面包也很好吃。三楼的电影院，是韩奇周末常去的地方。 这是一家文艺院线，经常放各种获奖电影。 离开之前的最后那个周末，韩奇与紫霞一道，看了一部原版的《大象席地而坐》。电影拍得很真实，北方冬天那种肃杀与压抑，穿越屏幕来到南国热带的空调放映室，让人不寒而栗。 看完电影，两个人都有点丧气。 “你说。为什么会有人拍这么丧的电影呢？” “有没有可能，生活本身就有这么丧？” “那还挺可悲的。” “是啊，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还好，影院本身装修的比较暖，既有咖啡馆风格的小吊灯，也有满墙的文艺电影海报，还有一处拍照角，摆满了各种经典电影中的道具。 韩奇站到一处卓别林的造型前，模拟着《大独裁者》的造型，拍了几张照片。紫霞则到海报墙的位置，拍了一张文艺女青年风格的留念。 下了商场电梯，出来就被热浪卷席。 泰国似乎没有冬天，除了泰北的山区，其他地方连秋天都很少。 在曼谷呆久了，就会时空错乱。仿佛这世界永远热浪滚滚，所有人兴高采烈，满街都是小商小贩，全世界的游客们，四处探头找东找西。当时只觉得这都是最平常不过的市井生活，后来，经历几年疫情之后，韩奇才发现，平平常常的市井生活，才是最珍贵的。 既然是告别，韩奇就把此前觉得不错的地方，都带紫霞去了一遍，比如吃过的韩国烧烤，买过古玩的pataya，还有跟小波一块啃的海鲜店，以及初到泰国住过的avana。 就像重新来了一遍泰国，韩奇想着把这些再经历一遍。 最后，在鳄鱼酒吧，两个人趁着夜色，坐了一个晚上。 醉生梦死，似乎是世人对泰国最大的误解。泰国最大的优点，应该是无所顾忌——法无禁止即可为。 有人说，真正的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你不想做什么，就不去做什么。也许，他是对的，当你有了拒绝的权力，你才能真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大部分时间，我们并没有这个自由——别说拒绝，可能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十五 雄关漫道 1、百年卤煮 1百年卤煮 虽然泰国还没正式批准韩奇回国的申请，但因为工作签的时间也到了需要续约的时间，他就借着这个机会，先回了趟bj。 因为要去见马长云，聊聊后面可能的规划。 入秋之后的bj，满眼肃杀，这跟刚刚从赤道之国归来的景象截然不同。而与自然环境截然相反的是，bj的肃杀，却衬托着办公室的热火朝天；而泰国的火热，则反衬出大家降入冰点的事业。 韩奇因为还没正式切换部门，所以不能按照出差来算。这一周在bj，就相当于自愿的义务支持。 在融科附近找了个便宜的小旅馆住下之后，韩奇立刻就去找马长云报到了。 马长云如今风头正劲，既深得赵总信任，又独揽市场部大权，身边一圈兄弟们，也都齐心协力。可以说，与海外营销的水深火热相比，国内简直是春风得意。 韩奇来到融科的三层，曾经熟悉的办公室，如今已经改了模样。此前，只占了半层的华威手机，如今则早已打通，整个一层都整包了下来。 前台摆满了这两年得的各种奖项，一个硕大的logo，在前台的桌子后面，分外耀眼。 韩奇自己走进去，也不需要别人带领。 他来到三年前刚入职时，自己在bj的工位，发现早已物是人非。 曾经一块在办公室嬉闹的兄弟姐妹们，大多已经换了面貌。李影还在，已经成为pr的二把手，实际上的话事人；佳希已经离开，去了一家互联网媒体；狐狸姐，也不知何时，离开了手机队伍，去了什么值得买；还有侃哥，因为一个误会，重新回到了车企；余下的，也就是小林哥和他的老战友三五人（当然，后来又补充了不少新鲜血液），阿敏仍然在pr，以及人在海外，工位仍然保留的海哥。 新人们，已经占据了所有工位，房间里摆满了各部门的椅子、桌子，还有些人把座位排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整个办公室有一种兵荒马乱的繁荣景象，人人都忙着开会，人人都没时间抬眼看人。 韩奇穿过人群与过道，像一个参战回来的老兵，却不见了过去的战友们，只有一些新兵蛋子和几个新的领导。时移世易，他也要很快面临新的开始了。 小倩把她领到了马长云的办公室门口，他正在开一个短会。 “你在这等一会吧，马总一会开完会我叫你。”小倩笑起来很好看，像每天都有着开心的事。 韩奇道了谢，找了个临近会议室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刚坐下来，就有人拍着肩膀大笑着过来，嘿，原来是产品营销的柳明。此前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去印尼之前在深圳的办公室，这一别也已经两年多了。 “可以啊韩奇，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刚回国，今天就来办公室报到了。” “怎么样，这次回来，还出去吗？” “不好说，至少短期内，一两年应该不出去了。现在美国制裁这一把，海外业务塌陷了。” “嗯，确实。回来也好，这不还都是老朋友们吗？” “都不认识了，很多都换了新面孔。” “中午去哪吃，有约了么？” “还没，附近哪里人多？” “都挺多的，你想吃啥，吃点国外没有的？” “卤煮吧，你吃得惯吗？我看楼下有一家，我是有好几年没吃过了。” 跟马长云聊完，韩奇基本明确了自己的定位。 先加入媒介，跟着玲姐一块，把跨界资源和娱乐营销这块带起来，然后随着业务发展，如果跨界营销这块做大，就独立成组，或者成为新的部门，总之，不管团队大小，韩奇这次回来，就是模块的leader了。 至于团队，目前看，此前娱乐营销的同事们，已经融入了品牌部，暂时不归中国区管辖，也不可能划回来了；其他新人，则需要韩奇去带，或者去挖合适的，有培养潜力的。 “我可以先从媒介给你划两个人，先把娱乐营销的业务管起来；其他人，如果你看到合适的，尽管开口，我去帮你要人。我计划，你这块差不多四五个人。” 韩奇谢了马总——后来改口叫云哥了，就出来了。 小倩很快又安排了其他会议，看来，马总的会果然是见缝插针，一个接着一个。 中午在“百年卤煮”小店，韩奇与柳明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聊天。墙上画着卤煮的故事，以及老bj饮食的民间传说，一切还是那么熟悉。附近桌上的大哥，一边吃着卤煮，一边开着玩笑，大家如此毫无界限，却又不让人反感。 韩奇略有些感慨，但又带着更多好奇。 “马总这个人怎么样？” “不错，有想法，也有魄力；年轻，架子小，喜欢说真话。” “嗯，说真话的领导，越来越少了。” “也许，说真话就不太容易变成领导，或者说，变成领导之后，就不得不说一些场面话。” “对，就算是你我，恐怕也一样。” “那就祝我们暂时当不了领导。” “这愿望倒是容易实现，不需要吹蜡烛闭眼了。” 两人笑作一团。 小林哥也带着壮壮他们进来了，大家笑着打招呼。小林哥的辫子仍然如此醒目，他改变了此前表情严肃的风格，主动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韩奇也跟他笑着聊了几句，他一直以为韩奇早就回国了，并不知道他在海外待了两年。 世事如棋，变得棋盘上的子，不变的是楚河汉界。 十五 雄关漫道 2、秘书处 2秘书处 韩奇在bj待了几天，已经大概摸清了马长云的工作方式。 他每天周旋于各部门的会议中，其中包括业务的汇报，方案的讨论，以及与供应商的沟通，还有和各路小伙伴的脑暴。他比较喜欢跟年轻员工讨论新的想法，尤其喜欢跟清北出来的一批新人沟通。在马长云这里，知识受到了大张旗鼓的尊重。 看办公室的摆设，他也喜欢研究营销类的书籍，尤其是美国经典的营销教材。 后来，在一次年会之后，他还赠送了第十五版的《营销管理》给到所有管理层，并鼓励大家认真研读之后，将其中的理论用到实际工作中。这些，给了韩奇一些不错的第一印象。 而除了会议之外，围绕在马长云周围的，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秘书处”。为首的燕哥，此前在品牌部，负责公司策略的输出，现在则顺势而为，成为马长云的虚拟秘书，或者说独家助理，负责核心业务的梳理，和重点内容的输出。他的优势，是善于思考和总结，也比较会摸透上头的意思，属于善于领悟型的。 还有一位周朴君，则是挂在人力口的全能型人力，才回国两三天，韩奇就发现，营销部的很多事务，都是朴君在操作。她的权限，或者说业务范围，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人力的工作。大到每个模块人力的安排，干部的升降，小到一些问题的处罚，公司内部矛盾的处理，还有一些风言风语的“认证”——有时你会觉得，她就像是一个万能的fbi，什么都知道一点，又守口如瓶，让人既害怕又佩服。 当然，在职能上，真正的秘书是小倩。这是一位长头发的可爱姑娘，有一只小虎牙，看人时总带着笑意。让人发不起脾气，她自己倒容易先急起来。因为脾气比较好，小倩似乎很少生气，即使几件事撞到一起，或者安排的日程因为种种原因错位、变卦或者取消了，她也只是生自己的闷气，很少跟别人发火。 除了这些明牌之外，韩奇发现，在马长云手下，还有几张轻易不打的暗牌。 其中，第一张就是之前提过的玲子姐。自从她掌管媒介以来，媒介的业务逐渐走向正轨，在供应商的帮衬之下，专业度与日俱增，她也逐渐取得马长云的信任，成为营销部在预算这块的大参谋。 第二张，则是“大诸侯”涛子哥，手握“pr+social+论坛”三驾马车，手下猛将如云，管理着将近二百人的团队，成为营销部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大家都以为他会拥兵自重，结果没想到，他和马长云打成一片，两人成了工作上的伙伴，生活中的老友。 第三张，则是此前在印尼与韩奇有过一面之缘的李良伟。良伟老兄，自从海外bd式微之后，带领整个团队转型，来到中国区营销部，并入了马长云的队伍。两人也是秉性相投，很快成了无所不谈的哥们。在营销部，本来应该是最外围的bd，摇身一变成为市场推广，负责整个公司的流量入口，和跨界合作，也就是说，马上将成为不花钱的部门中，最有话语权的。 对韩奇来说，这些还只是江湖传闻，与他仍没有什么瓜葛。 作为一个看戏的人，大戏还没展开。他只是蹭一下别人的工位，先跟着玲姐开了几个会，以海外归来的身份，再次亮相——很多老同事逐渐听说了，泰国cmo回国，此前在跨界营销这块做过一些案例。 “大家认识下韩奇，这可是我们海外营销回来的专家，之前在娱乐营销，也是做过很多大项目的，属于咱们的老员工了。” “多谢，大家还要多多指教，我这也才刚回国，很多事情都生疏了。” 至于韩奇的真实水平，“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只是他自己这么想，其实连马长云也是这样想的。 十五 雄关漫道 3、抢人大戏 3抢人大戏 果然，一周时间不到，韩奇就面临了属于自己的抉择时刻。 云哥暗示过他的，“看上什么人，尽管开口”，他是已经看好了几个，但却难以开口。 第一位，不用复杂的争抢，属于玲姐手下的新人。此前是专业翻译，英语过了专八，因为部门调换，来了营销部。在媒介做了几个月，一直在跟娱乐营销类的业务，韩奇并进来之后，自然就跟了他。 唐唐是个很飒的短发姑娘，五官有些袁泉的影子，性格也像，比较清高自由。 韩奇与她沟通发现，这姑娘天资聪颖，是个跟项目的好手，只是之前没人带，很多营销侧的内容不熟，基本是个门外汉。 跨界营销四五个人的组织，至少还需要三个人进来。 韩奇想到了朴君，毕竟她掌握着全部门几百人的花名册，哪些人要走，哪些人想换，哪些人对娱乐或品牌合作感兴趣，还有哪些人对原部门有些微词，她都一清二楚。 不过，朴君也善意提醒了下，有些人你觉得好，但是别人不一定放啊。 韩奇也明白，他想到一个方法，让唐唐推荐几个她接触过，对品牌营销或跨界合作感兴趣的人。甚至，他还授权，唐唐可以先私下沟通几个人，如果对方感兴趣，他再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令人没想到的意外局面出现了。 朴君和唐唐都推荐了两个人，这俩人，都是涛子哥的手下，且还是得力干将。 这让韩奇犯了难。 这次回国，涛子哥是帮了大忙，重点推荐过他的。现在刚回国两周，就要下手从他那里挖人，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 韩奇决定兵行险着，直接去找涛子哥“借人”——说是借，自然是有借无还。 “涛哥，你看我，最近遇到了一个难事。” “咋了你说，兄弟，有什么事，看我能帮你解决多少？” “我这块，不是刚回来嘛，业务还没展开，云哥催着我组建团队——临时招人不太来得及，你看，有没有合适的，或者你觉得有机会的，借几个人给我？” “借？你将来拿什么还！” “这，实在不行，我加入涛哥你的团队算了。” “看你说的，能加入早就加入了，还用等到今天。” 涛子哥是刀子嘴豆腐心，马上当面给三四个，他觉得可能对娱乐或跨界感兴趣的同学打了电话。 大家都有些诧异，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涛哥是不是不要我了”，害的涛哥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情况。 “我这纯粹是急公好义，既为了公司发展，帮着跨界营销成长；也是为你的个人职业发展考虑，如果对跨界营销感兴趣，到一个新的模块，确实会有更大的发展。” 韩奇一时，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最终，五个人里，有两个人对跨界感兴趣，但还需要再想想——毕竟，领导一个电话，自己就要换部门，且还是从最大的部门，换到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新人，带的一个前途未卜的新团队，这怎么听也不是个能马上决策的事。 韩奇几乎哽咽了，但是又忍住了。涛子哥倒像个没事人，说“你还需要谁，你直接聊，聊好了可以找我，但凡手上没有放不下的事，我就让给你。” 韩奇点了点头，出去了。 唐唐告诉他，其实还有个姑娘，属于营销部少有的，比较懂粉丝运营的，也许可以聊聊。 “那你认识吗？熟不熟，可以介绍我直接聊聊。” “好啊，不过不能太直接，她应该是涛子哥比较欣赏的员工，不好直接抢。” “涛哥说了，如果我聊得好，他可以去沟通。” 李娜尔，营销部最懂粉丝运营的姑娘，确实性格略有些不羁。韩奇给她发了短信，说谈谈娱乐营销的事，她没答应面聊，但是两人发短信，你来我往聊了十几句，收尾是她考虑下。 下午，吃过饭午休之后，韩奇路过涛哥的工位，他直接拦住韩奇。 “来来，聊两句。” 涛哥拉着韩奇，进了云哥的办公室——他下午出去开会，此时不在。 “怎么了涛哥？” “跟我装糊涂是吧？”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还不明白，来看看，这聊天记录。” 韩奇一看，脸霎时白了。李娜尔把他们俩的聊天记录直接截了个长图，发给了涛哥，问他该怎么办。 这下让韩奇有点懵了。 “上午，我不是给你打电话，问了四五个人吗？有俩意向还不错，你等等消息啊，咋又挖其他人？你这是可着一个羊毛薅呗！” “不是，涛哥，别误会，是有同事推荐她，觉得她比较懂粉丝运营，我说沟通下，看看有没有意向。” “没有，你把人家吓着了，还以为是我不要她了，给推到你部门了。你这事干的太莽撞了。” “抱歉，涛哥，我冒失了。” “行吧，你也别折腾了，先有几个人用着，别一口吃个胖子。这才哪跟哪，着什么急。” “好好，我错了，涛哥。” 果然，他又当面给维维和火山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两人的意向，让他们下周开始，找韩奇汇报，本周把手头的工作尽快交接。 另韩奇没想到的是，他们俩现在正在峰子哥手下，跟进一个产品营销的传播项目，虽然项目临近收尾，但一下子抽走两人，也确实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韩奇，只得再去找峰子哥，套套近乎，打打感情牌。 毕竟，此前在海外，峰子哥管理缅甸，还到曼谷与韩奇叙过旧，大家也算是老相识。 这一波挖人，韩奇感觉自己把国内国外的人脉，都消耗了一顿。 终于，勉勉强强凑了四个人。他带着唐唐、维维和火山哥，大家风风火火加入了媒介的队伍。 对玲姐来说，自然是欢迎，媒介也从之前五六个人，一下子变成了十人团队。 玲姐说，下周，大家一起到深圳聚一聚，一是欢迎韩奇正式回国，二是娱乐营销的业务，也再做一轮分工。 十五 雄关漫道 4、椰子鸡 4椰子鸡 深圳，天安云谷的二楼，有一家声名远播的椰子鸡。据说，这也是任总儿子的产业，不知开了多少年，但一直屹立坚挺着。不管是海外大发展，还是因制裁收缩，或疫情大萧条，甚至公司声称要准备过冬，都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生意。 也许，是因为吃喝是人类的天性所在，而解决吃喝问题的产业，则是跟着人气走的。 只要有人，源源不断过来，不管是新老换代，还是团队洗牌，只要有人光顾，生意就会一直做下去。 韩奇到的时候，玲姐的团队已经先坐下了。 这次，韩奇只叫了唐唐一起，因为维维和火山哥还在上一个项目，就快交接完成了，但如果过早加入进来，尤其是发朋友圈官宣的话，似乎还是会对峰子哥有些冒犯。 回国之后，韩奇明显变得谨慎起来。 自从海外经历各种变故，他发现了华威的生存之道——那就是，首先保证活下来；其次，保证有人愿意帮你；最后，还要把手里的活做好，有亮点，有故事。这样，才有机会。 当然，这些浅显的道理，别人可能几年前就参透了，对韩奇来说，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如果不吃点亏，或者看着别人着了火，他是不会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 玲姐的团队，主要是娘子军，有可爱的佳艺，温柔的星珠，还有齐刘海的娃娃，以及外冷内热的静静。当然，也有唯一的男士，章先生。章先生是团队的异类，当然，不只是性别。章先生平时不爱说话，其实是个很内秀的人，他在审美上，和内容把控上，都有韩奇不及的地方。 他的文艺风格，不管是穿搭或爱好，都与其他华威员工不太一样。当然，这也是他性格的闪光点，不会屈从于千篇一律的机器人生活，只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 这点，也是韩奇一直求之不得的，他想追求自我，但又经常碍于现实，妥协之后，又不甘心。 “韩奇，你说泰国有发展吗？” “如果这次不是美国制裁，我也不会回来的。” “那边如果搞点别的，比如旅游什么的，有没有戏？” “挺火的，中国人也多。” “有意思。” “你不会是想搞副业吧？” “副业怎么搞，我是想找个后路。” 椰子鸡的好处是，大家一边吃一边聊，既有火锅的氛围，又没有火锅的油烟气，在优雅温馨的氛围里，一场破解尴尬的初次见面就达成了。 其实，对韩奇来说，不算初次见面。 媒介团队中，跟静静之前就有合作，跟玲姐也是早就认识；只是后来的佳艺、星珠，是新了解的伙伴，唐唐是团队中的新人。现在加入媒介之后，韩奇有一种投诚的感觉，仿佛绕了几年，最后还是被收编了。玲姐其实是个管理型人才，在她的梳理之下，团队的业务井井有条，人也管的比较顺遂。 大家初步打了招呼之后，玲姐又多嘱咐了几句。场面上，把韩奇捧的比较高，不过也明确了娱乐营销的定位，大家互补，媒介负责谈内容，娱乐和跨界，则负责把内容传播做好，把二次扩散做足。给公司创造更大价值，也为个人，发挥到最大功力。 韩奇笑脸相迎，但心里却有不同想法。 十五 雄关漫道 5、拜码头 5拜码头 再次回到深圳办公室，对韩奇来说，有一点魔幻。 两年前，离开这里时，带着闯荡世界的雄心壮志；两年后，回到这里，带着重新出发的心态——“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玲姐带着他，重新认识各部门、各模块的负责人。 pr的涛哥在bj，李影倒是在深圳出差，他们自然不用互相介绍，只是打个招呼就各自忙去了；social的业务，有一大部分都在旺仔手里，他之前是小林哥下面比较得力的干将，现在也快独当一面了；论坛目前刚刚交给了斐哥，马长云计划让他统管全局，不过还在考察期。 再往前走，是媒介的同事们，大家吃过饭，算是拜过码头了。 然后是电商，卓姐休产假，现在是小红、阿云她们几个在操盘，还有几位新来的男同事，韩奇还没认全；bd在cmo办公室附近，一排十几个人，除了之前认识的良伟哥，还有黄潇、王彩玲，以及汐汐、威威等人，韩奇一一打了招呼，大家都带着笑意，面对这初次见面的灰头发、小胡子，都带着一点好奇。 品牌那边属于另一个大部门，就不去一一打招呼了。 不过，洪夜莺和杨明义在那边，韩奇自己就找她们了解了初步的架构和分工。 小英姐下面，又分了四五块。 品牌规范也就是vi、si这些，都归在潇洒哥手下，他原来工作坊的人，视觉口的都归一了，合一块也有二十三人；品牌合作，则属于晶晶姑娘管理，她之前据说在法国留过学，还干过时尚杂志和奢侈品品牌，鹤导和洪夜莺，都分到了这个模块，还有宋一凯；此外还有一块，属于之前的品牌部内容，就是视频制作、tvc拍摄、代言人物料等等，归在了金老师手下——金老师的身份比较特殊，上海人，但有美国绿卡，说话又是台湾腔。 目前看，也就是代言人这块，可能会跟品牌部发生瓜葛，其他业务，基本上大家互不干涉。 对韩奇来说，倒也没什么见外的地方，虽然跟小英姐不熟，但她下面的人，基本上都是老同事，或者此前打过照面，完全不认识的也就是晶晶姑娘一个。 为了后面的工作方便开展，韩奇也让洪夜莺帮忙介绍，带着他去了小英姐的办公室。 小英姐办公室门口，潇洒哥正端着电脑，等着汇报一个视觉方案。他如今又留起了辫子，加上那个小胡子造型，确实有点艺术家的范儿。韩奇与他打趣，他也礼尚往来，洪夜莺则在一旁，看两个人用“京片子”逗闷子。 小英姐的门开了，洪夜莺抢先一步，推门进去说: “小英姐，这边有位新来的专家，想跟您打个招呼。” “哦？谁呀，进来让我看看。” “小英姐好，我是韩奇，从泰国刚回来，之前在娱乐营销做过几年。” “哦，名字好像听过，现在在海从手下是吧？” “现在回国了，在马长云云哥下面，目前管跨界营销，跟媒介一个部门。” “嗯，好好干，小伙子看起来很精神啊。跨界营销这块，你们多跟晶晶拉通，中国区可不能单打独斗，大合作都要跟品牌部拉通，大家一块把项目做大。” “放心，小英姐，重点项目肯定都会跟您做专项汇报。” “好，那期待你的大项目了！” 小英姐主动伸出手，微笑着告别，韩奇也识趣的握手挥别。 潇洒哥进去，关门前还做了个鬼脸。 看得出来，大家对跟小英姐汇报，还是挺紧张的。韩奇回来之前也听说了，小英姐平时笑脸迎人，但其实骂起人来，还是很凶的，不少主管被她骂哭过。 不过，对韩奇来说，倒没什么好怕，既不是直接下属，也不是事事汇报，单从今天的接触来看，还算是和蔼可亲。 也许，未来，小英姐还能帮上大忙呢。 十五 雄关漫道 6、换赛道 6换赛道 加入媒介组织，第一个大活，就是木瓜台的一档唱歌节目。 华威手机赞助了几十台，作为活动奖品，同时配合媒介投放，换取了开场的主持人口播，及其中参赛选手的内容植入和小视频权益。 韩奇作为新入局的人，正好熟悉下现在的业务流程，同时也把之前木瓜台的关系重新捡了回来。 此时，相关对接人也都换了一圈。两年时间，似乎一切都在发生改变。 唐唐和佳艺一起到了长沙，大家跟着录制，直到晚上一两点才结束。 长沙的夜，清冷干燥，跟深圳完全是两个世界。韩奇站在演播室二楼的阳台上，望着大厅里乌央乌央的人群，有一种古代参军打仗的誓师错觉。 观众们，大部分是学生，还有一些是明星粉丝，大家举着灯牌，像一群没有方向的羊群，任人驱使。而候场的选手们，除了明星有自己的化妆间、休息室，大部分素人和小网红，都只是在门口稍息，洗手间附近也挤满了自己化妆的人。 看着这些带着期望，想翻红或爆红的人，韩奇觉得有些可悲，但又转眼羡慕起来。 纵容他们现在痛苦或吃点苦头，但还有希望，还有明确的目标，还有可能爆红的机会。 这万分之一的机会，也驱使着大家，忘了冬日的寒冷，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忘了受人忽视或歧视的不堪，只想着向前跑，不顾别人的白眼与嘲笑。 这种一往无前的精神，还是值得敬佩的。 第二天，录制结束的早一些，供应商请大家一块吃个饭。 几人打车来到一处竹林掩映的中式餐馆，看这环境，韩奇想起之前跟周台长去吃的几顿饭——不过，现在朱台长已经下去了，据说是内部斗争，把他换到了一个闲差，待遇没变化，但是权力没了。 对于这些领导来说，权力没了，就等于被阉割，人已经没了过去的精气神。 坐在主位的是供应商的羊羊，她是个可爱的姑娘，一边张罗着饭局，一边应对着各个群里的喧嚣。旁边还有一个姑娘，上海人，眼神矍铄，小麦色的皮肤比较显眼，说话也是牙尖嘴利，看起来属于得理不饶人类型。不过，韩奇倒是跟她很聊得来。 她叫micky，跟之前韩奇认识的符清丽也认识，不过不太熟，她们俩不是一个事业部。micky本身属于上海事业部，因为华威手机属于公司的年框大客户，而她在娱乐和跨界这块比较资深，于是派了她协助。 华威的业务，本身应该是华南区的，以广东事业部为主导，但其他模块，比如bj、上海，因为业务规模大，人员能力也比较强，有时会派驻部分员工，做一些项目支撑。 饭局上，大家客客气气，都把对方当客人。毕竟，对木瓜台的人来说，甲方爸爸是出钱方，乙方供应商是牵线人，从生意角度来说，都是客；对乙方来说，这个局的主人是她们，虽然地盘在电视台这边，但是主动权却在这个牵线人手里；对于甲方来说，虽然出钱出货，还要出人出力，但对电视台还是要客客气气，毕竟露出多少，能不能权益溢出，有没有额外赠送，很多事情，都是要靠人去沟通，要靠感情维护的。 果然，聚餐之后的第二天，临到拍摄素人视频时，遇到了需要协调的内容。 最近火爆网络的“隔壁老王”，因为唱歌有自己独特的烟嗓，风头正劲。但配合拍摄产品视频时，却有意不把logo露出来。按经纪人的说法，这档节目，只付了出场费，并没有其他商务的费用。如果拍个节目花絮，就带上产品露出的话，会影响其他可能的手机合作，包括跟其他3c电子类品牌合作的话，也会把市场价做低。 没办法了，唐唐和佳艺沟通半天，始终无法得到满意的画面。 韩奇直接冲到了电视台的后台办公室，找到昨晚刚刚认识的李主任。 李主任正在打电话，协调另一个大牌艺人的拍摄档期。看到韩奇进来，已经大概猜到了。 “李主任，这个事你一定要帮忙协调，要不然我们没法交差，公司核销通不过的话，别说样机这块出问题，就是后面的媒介投放，恐怕也不好验收。” “别急，你放心，我们内部协调，肯定给你搞定。” “好，帮忙尽快，今晚我们要拍好这条视频，要不然影响下期节目的传播了。” “好好，你先回去，我马上打电话。” 等了半个多小时，隔壁老王终于从化妆间出来了。虽然脸上写着不高兴，但很明显，大家还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摄影师忙起来，韩奇和唐唐又带着台词，教了几遍，网红倒是配合度还行，三遍左右就不再ng了。 视频拍完，韩奇似乎想再留点其他机会，主动上前要加网红的微信。“隔壁老王”笑了笑说，有机会可以直接找我合作，加一下我经纪人，将来如果沟通顺畅，“我可以帮你们做个品牌歌”。 韩奇也笑了笑，扫码、加好友，大家相视一笑，表示合作愉快。 唐唐跑过来小声问韩奇，“我们要找他做歌吗？” “暂时不用。” “那你刚才答应了？” “那不算吧，大家只是客气客气——你当真了？” 场面依然和谐，夜色却是深了。 十五 雄关漫道 7、新的挑战 7新的挑战 bj发来通知，要求核心骨干，去雍和宫开会。 当然，不是到庙里开，是在雍和宫旁边的一家咖啡馆。马长云喜欢搞仪式感，快到年终了，在他看来，团队也需要思考和总结，复盘一年的问题，为明年开点药方。 同时，还要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 作为一个外来者，马长云既尝试着融入华威的企业文化，也尝试着做一些改变，改变这些老员工的固定思维，提供一些新的思路，新的思考，和挑战。 韩奇，作为一个曾经的旧人，如今二次出发，正好也带着新的思考，和跳出来的视角。他领了一个任务，在会上分享一些，海外营销的案例和经验教训。 会议行程安排很满，大家九点就赶到了这家拥挤的咖啡馆。咖啡馆在雍和宫南边的胡同里，走过三四个小院，就到了这家不起眼的门脸。如果脚步快一点，可能很容易就从门口溜过去。 韩奇推开门，发现大家已经七七八八坐齐了——太卷了，果然国内的朋友们还是老华威的风格，海外员工则带上了外国人的惰性。 准时开始，有两三个迟到的，也不等了。“一会让他们发红包，主管1000，员工500，发群里，大家乐呵乐呵。” 马长云以这个玩笑似的惩罚开场，然后展开了半个小时的开场白。 他从自己过往的营销案例，讲到行业内的营销大师，从华威品牌的成长历程，讲到手机业务的挑战与机遇，并结合自己本年度的作为，提了各部门整合的逻辑，及对大家的期望。 “我是希望每个人，不要把自己仅仅当做一个打工人。你不是在给华威打工，你是在为自己工作。想想三年五年之后，你回忆今天时，有什么收获——那就是你今天坐在这里的意义。” 大家若有所思，似乎都有些触动。 说着，马长云又让朴君把几本书搬上来，作为今天互动和pk的奖品。都是些营销相关的专业书籍，有些还是英文版。 韩奇加入的讨论小组，组长正是李良伟，他和黄潇一起，作为市场推广的代表，而玲姐则是另一组的组长。韩奇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良伟哥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不但爱开玩笑，还有点内秀。 开会的间隙，偶尔写写画画，还能画一些草图。 而黄潇，则声音洪亮，与他瘦削的体格极不相符，一眼看去，有点仙风道骨，类似于90版《封神榜》里姜子牙那个风格。 韩奇与他们相谈甚欢。 午饭过后，突然下起雪来。bj一下雪，就成了北平。大家瞬间没了午休的兴趣，都冲出去踩雪、拍照、摆造型。 韩奇也跟着来到胡同里，几棵银杏树，在雪中分外妖娆。几个主管，则跟着马长云一起，到雍和宫去上香。 韩奇突然想起来，除了之前在泰国，他是很少到庙里烧香的。这种习惯，信则有不信则无。他此前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很多事情都持怀疑态度。 现在年龄逐日增长，心态也跟着宽起来。 晚上开完会，大家找了个涮羊肉馆子，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天南海北聊起来。 到了侃大山环节，韩奇似乎来到了自己的主场。跟大家分享东南亚的见闻，聊各国的人性区别，及海外的困境与可能破局的方法。 聊到后面，他突然有点伤感起来，啤酒杯子碰在一起，叮当作响，让人想起一首隽永的诗句: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那晚喝多了，韩奇吐了一地，回去酒店睡觉的时候，在洗手间待了半天，差点在马桶里睡着。 第二天酒醒，又像没事人一样，忘了昨天的大话与糗事。 十五 雄关漫道 8、分家 8分家 开完年终会，回去深圳的路上，韩奇在出租车里，接到了马长云的电话。 “韩奇，我又慎重考虑了下，你这个模块，还是并入市场推广，跟良伟哥一起，把跨界的资源，免费的付费的一块统筹，同时呢，娱乐类的项目，比如代言人、综艺，资源是品牌部、媒介在搞，你把传播做起来，也单独放一块。人力这块，除了现有的几个人，你带过去，bd原来的人，你看下，需要谁，也可以找良伟哥沟通，让他再给你分几个，这样你的团队就搭起来了。好好干，别辜负了云哥对你的期待。” “好的，多谢云哥。” 韩奇听完，还是懵的。一个电话，他刚熟悉了两周的团队，又要面临分离。 不过还好，几位新人才接受任务，换个模块倒是影响不大。只是跟玲姐那边，刚刚打了一点关系的基础，这等于一把放弃了。 跟良伟哥，倒是沟通顺畅。但是bd此前的任务，是找免费资源，做资源置换，换流量和入口，做预转和品牌，跟娱乐营销或跨界合作，有交叉也有区别。现在合二为一，可能还需要厘清下核心任务。 至少，要保证娱乐营销的kpi与市场推广是一致的。 一边想着，韩奇先跟李良伟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定，明天到办公室对一下后面的工作安排，和核心kpi的讨论。 放下电话，看到唐唐的留言，她已经听说了部门调换的事，在找韩奇核实。 “我也是刚听说，你怎么想，愿不愿意跟过来？” “那当然，娱乐和跨界，都能很系统的做营销；媒介那边我也是还没入门，不如就继续把娱乐营销做细做好。” “ok，只要你想清楚了，我会跟玲姐说，你跟我换部门——另外两个小伙伴，你一会帮我拉个群，咱们正好集体划过去。” 韩奇以为理所应当的事，却遇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阻力。 从玲姐的角度来说，虽然云哥已经安排了自己的思路，但她却损失了几名员工，不但包括刚回来的韩奇，还有新人唐唐（之前还是自己从战略预备队特意挑选的），以及另外两位，虽然是韩奇从涛哥那里挖过来的，但毕竟也都是媒介的名额。 刚刚满员十人组，这一下子又跑掉一半——虽然云哥承诺，媒介可以继续招聘，再招到八至十人，但还需要时间，本来华威招聘也很漫长。 所以，她的思路是，唐唐留下，韩奇可以过去，带着他的两个新伙伴，开启他的新业务，原来媒介的人留下，不能带。 韩奇自然不认可，但也不好硬钢。 对唐唐来说，面临了一个艰难的选择，一边是之前的领导，一边是未来的新领导。虽然未来还是未知数，但从已经在媒介的几个月来看，自己并没有完全适应。 试一试新的机会，也许会有更好的结果。 所以，当玲姐特意飞到bj，当面给她做思想工作时，唐唐还是坚决的拒绝了她。 这件事，成了一个小的梁子。玲姐，不但对唐唐不满意，也对韩奇带了不同的眼镜——这小子，可恨。 不过，随着唐唐从bj搬到深圳，以及韩奇等人搬到新的工位，一切又打开了新的局面。 十五 雄关漫道 9、加入战队 9加入战队 新的战队开始了。 韩奇携唐唐、维维、火山哥，组团加入了市场推广。 马长云为了整顿队伍，还特意调了一次座位。这次位置挪开之后，市场推广在办公室的西南角，独占一块区域，不但开会方便，自己可以成组讨论问题，还自带了白板、电视，及一个九十度的大拐角——拐角就意味着落地窗，整个视野开阔了。 韩奇也跟着良伟哥，大家一起搬了家。 原有的bd同事们，根据业务分工，体育的、游戏的、视频网站、电商平台，各自几块，分拨坐了下去。韩奇则带着三个新伙伴，大家围成一圈，选择了白板附近。 这样，平时方便直接沟通，汇报也可以把良伟哥或云哥叫过来，当面白板写思路，或者ppt投屏，直接现场播映。 韩奇的位子在一个柱子后面，好处是外人看不到他在干嘛，坏处就是加班到很晚，可能也没人知道。 有几次，晚上赶ppt，一直没回家，保安过来关灯时，直接以为没人，一把给摁灭了。 后来，韩奇学聪明了，听到有人走动，估计是保安的时候，会咳嗽两声，或站起来喝口水，以此来点醒，“人在呢，人在呢”。 分工这块，也比较清晰了。所有跟娱乐相关的，都划归韩奇组，包括综艺合作、影视剧植入、代言人传播，以及其他几个跟娱乐强相关的网站，比如视频网站、音乐网站，以及一些抖音直播、微博合作之类。 在业务划分的基础上，良伟哥又给韩奇加了两个人，一个是老员工，王彩玲，一直负责视频网站的业务，这次正好加进来，重点主攻对应资源。还有一个人选，目前仍在海外，不过已经聊过，预计会分到市场推广。 “谁呀？良伟哥，透露点线索。” “你认识，马来的。” “哦，拓哉呀。” “谁？” “人称马来拓哉，李元霸。之前我们在东南亚搞足球赛的赞助，一块做过传播，人不错。” 新来的小伙伴预计两周后回国，目前已经占上了坑位。他之前在马来做了三年多，在产品营销和跨界营销都比较熟。 这样算下来，跨界营销这个领域就有3+3，六个人的配置了。其中，韩奇是娱乐+品牌，王彩玲是娱乐+视频网站，李元霸是游戏+品牌跨界，而三位新人呢，则主要跟进传播，其中唐唐主要是综艺传播，维维是代言人话题，火山哥则是品牌跨界类（包括游戏）。 而业务有交叉的地方在于，此前韩奇已经认识的熹微组合，汐汐和威威，他们一直在做游戏的合作。资源一直都有，只是苦于传播不细，而产品营销和pr呢，又只想重点做产品本身的传播，跨界资源的激活不太重视。 现在李元霸来了之后，游戏的传播就有了团队，以后大家也就方便真正的“整合营销”了。 “拓哉，你现在责任重大，人还没回来，已经把好几亿的项目分给你了。”良伟哥开起玩笑来，还是很严肃的。 大家开了一次视频会议，把各模块的分工，及内部的架构重新做了梳理。 新团队和原有团队，统一向良伟哥汇报，但是也有小组leader，黄潇负责整体的资源跨界统筹，韩奇负责娱乐和品牌传播。 这样算下来，市场推广人最多的时候，将近二十人了。 十五 雄关漫道 10、新开始 10新开始 工作一展开，大家就发现了真正的掣肘之处，不是没预算，而是有预算却花不出去。 原来，这几年折腾来折腾去，把跨界营销的供应商给折腾没了。 韩奇走之前，负责木瓜台项目的博圣，后来因为两年到期，换届时被选了下去。现在选上来的众星，能力不错，但是业务范围窄，公司只给他们做娱乐激活业务。 而pr、social的供应商，则会把产品营销、电商项目、核心事件话题等，一股脑分掉。等到众星入局时，只剩下看不见的几个小项目了。这样下去，才半年时间，众星服务华威的就只剩下个位数的几个人了。 人少还在其次，因为不产粮，渐渐的这个项目组成了兼职——组员们平时干其他品牌的项目，等华威召唤时，再临时组队，给一些拼凑的方案。 这样下去，就是恶性循环。众星在内部的口碑差起来，业务也越做越少。 对韩奇来说，他不在乎到底是哪一家供应商在服务，关键是要有人有团队。毕竟，好的内容要依靠好的传播，好的传播要依靠好的团队。 没有人，再多预算也是白费。 于是，跟云哥打好招呼之后，他就去找采购主管沟通，要求再进行一轮供应商的pk。 采购的负责人管总，打着官腔把需求怼回来了。“你们先用着现有的供应商，如果不满足要求，提出整改意见，我们给供应商一个改进的机会。如果还是不满足需求，咱们重新招标，正式到市场上找一找，找到满意的为止。” 当然，话都在理。 韩奇把众星的项目负责人叫到了深圳，面聊之后，发现了症结。 之前因为项目的内耗，及预算的起起伏伏，所以没有固定团队，如果现在预估年度预算的范围，那么公司会根据预算设置对应的团队规模。 韩奇当然还不知道现在的年度预算，但是估还是估的出来。一个传播项目两三百万，一年十个左右就是两千万。即使打点折，一千五是有的。 “你们可以按照1千万以上的规模预估，多则两千。但现在谁也没法打包票，且预算就算有，也不一定是你们用。如果团队差，方案过不了，或者执行效果不行，季度复盘打了差评，那就会自动启动第二家备用供应商。” 恩威并施之后，众星很快来开了第二次会。 这次，来了将近十个人。 包括一个客户总监，一个项目经理，两个项目策划，两个创意策划，两个文案，及对应的设计和外围支援的创意总监。 “这个团队是顶配了，我们是希望全身心的好好服务华威的，也希望你们多给机会，让我们把项目做成年度案例，行业亮点。” “嗯，我们一起努力，希望你们多发光。” 韩奇想着正好借此机会带新人，于是，把之前在跟的唱歌节目，分给了维维和唐唐，她们俩带着众星，策划余下几期的传播。 这样，既能考验团队策划能力，也能磨合大家的流程，还能锻炼新人。可以说是一鱼三吃。 第一个亮点，就这样很快到来了。 十六 战长城 1、新战友 1新战友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韩奇回国也快一个月了。 这个月里，bj待了两周，深圳待了两周。媒介待了两周多，市场推广刚刚开始。 这一个月里，认识了一堆新伙伴，也重新见到了过去的老朋友们。还跟拍了节目，开启了新的供应商合作，也正式以跨界营销leader的身份，多次亮相。 国内的节奏比海外快多了，至少每个员工都把自己当做项目的主人，似乎不需要别人催促，自己就会卷着往前走。别的公司韩奇不熟，但在华威，这似乎就是最大的潜规则。 人人都是项目的主人。 唐唐最近跟综艺的项目，不亦乐乎。之前跟媒介的佳艺、星珠都是很熟的姐妹，现在虽然分到了别的部门，但业务还是交叉的，大家也都没有见外，依然一块吃一块玩，还跟过去一样。 维维则迅速进入角色，从之前仅做过产品营销，到现在加入综艺、娱乐、代言人的大家庭，她很聪明的用起了供应商。众星成为她在娱乐营销领域的领路人。 火山哥还在bj，也准备尽快搬到深圳了，他是河北人，家人都在sjz，如果是常驻bj的话，回家是很方便的，深圳就远多了。不过，对于职场新人来说，家人似乎不是主要的考虑因素。 很快，第六个人也回国了。 马来的“拓哉”兄，终于办完了交接业务，把马来的事情，也都交给了现在的亚太营销负责人刑爷。他无事一身轻，先回了趟广州，然后再到深圳报到。 很快，因为爽朗的性格，李元霸就跟大家打成一片。 “靠，大家都是自己人，分什么你我。对吧，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在市场推广内部，爱抽烟的男同事们，似乎是一个小圈子，每天有几次固定时间，大家会相约去十四楼的露天防火层，或楼下的抽烟区，集体过瘾。 每次聚餐，吃完饭之后，也会相约抽一根再上去。 烟，似乎是最好的社交工具。韩奇自然是不抽烟的，但有几次，为了聊事情，他也心甘情愿陪着抽了不少二手烟。 李元霸则是烟瘾很大的，很快，他与威威、良伟哥都成了烟友。其实，他与威威走的越来越近，还有一个原因，是游戏项目。 之前在东南亚，“拓哉”就拓展了不少游戏ip的合作，当时跟bd同事们，就有比较好的配合关系。现在回了国内，只是把米哈游换成腾讯，把pubg换成网易之类。 项目还是继续搞，传播则要重新搭台子。 众星一直想突破业务范围，这次正好抓住了机会。 游戏传播是个复杂的工程，既需要前期的内容策划，又需要中间的现场执行，还有游戏内部的植入露出，道具合作，及游戏平台方的资源配合，把传播声量扩散出去。 在双方合作期间，则需要网红主播、游戏kol，及相关科技博主，新闻号，扩散内容，这一系列打下来，一个大项目，也需要三五百五传播预算。 而华威手机的这一波合作，还包含了校园的游戏pk赛，门店的挑战赛，及线上的直播热身赛。这一系列下来，全部传开的话，里里外外需要三个月，费用快到千万量级了。 对李元霸来说，也是个很有挑战的大项目，除了内部这些人力，还有供应商的资源之外，公司内的其他部门，比如媒介的投放，pr的传播，social阵地的内容，都需要集体拉通。 大家在同一时间，发出一个声音，才能真正做到“利出一孔”。 对拓哉来说，一回国就接手游戏传播，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十六 战长城 2、分蛋糕 2分蛋糕 除了游戏的业务比较清晰，资源是汐汐和威威，传播是拓哉牵头。其他模块，则有不少业务交叉。 比如，娱乐侧，因为视频网站和娱乐网站，之前都是王彩玲在跟，现在她依然在谈一些合作；而韩奇手里也有不少核心网站的资源，尤其是之前搜狐、光线的老同事们，后来陆续去了优酷、腾讯、爱奇艺，于是这些路径的核心资源，他都能直接找到。 还有综艺这块，之前媒介是通过核心供应商，拿到过全年的综艺地图，其中又选了一些在重点看护，而韩奇手里也有各大电视台、视频网站的综艺排播清单，其中有些项目，也是值得重点投入或关注的，资源切入这块，就产生了一些交错。 然后是代言人，因为韩奇回国之前，品牌部已经牵头签了李贤，且持续在进行合作了，但除了签约的权益之外，其他的配套传播，其实是没人抓的，尤其是落到中国区的具体事项，是缺乏项目组维度的拉通。韩奇想不只是把传播切过来，连带着权益和细节沟通，也逐步过渡，拿到跨界营销这边。当然，这样的话，这块业务就成了双方争夺的一个蛋糕。 市场推广内部，则主要是大家资源的交集部分。视频网站与音乐、娱乐线有交叉，王彩玲就跟菠菜哥产生了一些冲突；而互联网大厂，比如阿里、腾讯，也都有游戏、视频、甚至是社交软件，于是，这些维度也有一些冲突。 还有品牌合作，虽然归属到韩奇，但是bd口的人，个个身怀绝技，谁没有几个品牌合作的资源呢？ 大家各自去谈的，自然就想自己跟到底，是否交给韩奇团队去传播，或者说是否需要他们介入，也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从良伟哥的角度，当然是希望群狼并起，大家一块去争抢。谁抢到就是谁的，但从员工角度，肯定还是希望尽量明确边界，大家各司其职，即使有拉通配合，也不用天天抢活、抢功、抢地盘。 而从云哥的角度，则是多多益善，拼抢越厉害，团队越活跃，对公司越好，营销部可以坐得其利。 对于韩奇来说，则首先要解决的是一个大问题，如何与王彩玲配合，或者说，如何让王彩玲配合。她之前在团队单打独斗惯了，遇到什么资源就一窝蜂怼上去，遇到事情也是火急火燎就开始汇报了。往往八字还没一撇，领导们已经以为马上要开工、落地、见报了。 是的，给人期望是好事，但是期望过高，往往会起到反效果。 “韩奇，我觉得我们需要聊聊。” “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这里也ok，没什么秘密吧。” “还是找个会议室，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你这个人，老是搞的神神秘秘。工作的事，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对韩奇来说，项目不到十拿九稳，他是不希望提前曝光，也不希望过多人、势力、意见介入进来。大家的做事方法完全不同，谁也不服谁。 但是，在市场推广，明确了跨界营销以韩奇为主，大家向他汇报。那这个格局就决定了，韩奇需要好好笼络王彩玲——既与之合作，大家把业务做好，也要改变方式，尽量和谐，不至于闹翻。 这还挺难弄的。 十六 战长城 3、王彩铃 3王彩铃 王彩玲这个人挺有意思，一直是老员工，但是心态上又有点像新员工。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她既愿意去抢活，把自己当新人对待，有时又会摆谱，想让大家都顺着她，把自己当老员工看待。 这个看似矛盾的现象，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就会出现一些自相矛盾的画面。 比如分活的时候，王彩玲很积极，她会主动站出来，要求把所有活分给自己；然后执行阶段，就会去找供应商，找新员工，做二次分工，或者拉通之后，做个甩手掌柜。 这样做，好处是项目多多，启动的快，开工也快；害处是她倒爽了，别人就不太乐意与之合作。尤其是新员工，没学到东西不说，可能还要打黑工。 最后形成的局面就是，一个项目一旦彩铃介入进来，就会成为她一个人的项目。 她呢，则会想办法使之成为部门的项目，但整体看起来，还是她自己的项目。 这个尺度和艺术，是韩奇一直想学习，但却又一直没学会的。 为了跟大家同心同德，韩奇提议，跨界营销小组，单独出去吃几次饭，大家打打感情。 在云谷的湖北菜馆，韩奇坐在主位，旁边是王彩玲和拓哉，唐唐、维维、火山哥则分坐对面。 六个人，正好围成一桌，很快，热菜凉菜汤就上来了。大家吃得开心，聊得也开心，因为在私下里，三个老人年龄相仿，三个新人经历相似，大家形成各自和谐的三人组。 只是，互相交叉聊天，会出现偶尔的冷场。但好在，有维维这个开心果——她属于那种不会让话落地上的类型。 再加上韩奇的冷笑话，拓哉的东南亚见闻，彩铃的bd老八卦，以及唐唐的英语往事，火山哥的篮球分享，大家各自有擅长的话题，偶尔也能有些碰撞。 这次午餐会的合照，应该是跨界营销最和谐的时期。 饭后，大家都发了朋友圈，尤其是韩奇，写了激情澎湃的一段话，誓师一般，宣布自己要回到主战场，做出不输于此前“金牌团队”的战绩。 维维与唐唐，则也带着热情洋溢的期许，发了内容。 只有彩铃，不但自己不想发，还不想让别人发。 “韩奇，跟你商量个事呗，那个合影，能不能不要发朋友圈？” “为什么呀，咱们第一次聚餐，我觉得需要拍，也需要发。” “影响不好，你也刚回来，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韩奇后来分析，她的心态比较复杂。一是作为bd的老员工，过去的关系复杂，公司内很多老关系、老战友，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近况；二是韩奇刚刚回来，在这边还属于新人，但彩铃现在等于是归属了他的团队，这在心态上一时还有点接受不了，尤其是昭告天下，这让彩铃有点挂不住。 她也是个直接的人，直接问韩奇，能否删除或修改朋友圈，或者调整下可见范围。 韩奇也是个直接的人，回复了“不行”就没了下文。 毕竟，团队，还有其他五个人，大家是六个人的组合。 与彩铃的磨合，还需要时间，韩奇也在找方法适应。他试图与其他老同事沟通，看看别人是怎么相处的，最后发现，大家的建议都是该干嘛干嘛，千万别太当回事。 “关心则乱，上班嘛，你太在乎这些细枝末节，还怎么做事。想让所有人都满意，本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既然是不可能的事，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对于黄潇来说，似乎上班也能上升到哲学层面，从思想高度给出自己的见解。 韩奇笑了笑，表示学到了。 十六 战长城 4、老乡会 4、老乡会 跟黄潇坐一块之后，韩奇逐渐认识到不同人之间思维方式的差异。 黄潇也是个老员工，在华威就快十年了，他从基础员工做起。最高时做到部门负责人，管理了十几个人。后来因为业务调整，部门整合，他带着余下的员工，并入良伟哥的模块。 虽然团队融合了，但是业务还在，黄潇心态挺好，依然兢兢业业，该出差出差，该谈事谈事。 “潇哥，你是怎么在一家公司待满十年的？” “这有什么难的，就一直待着呗。” “就没想过出去？” “想过，但是看到别的，出去之后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懒得折腾。” “厉害，现在进入疲倦期了吗？” “都会有，两三年都会有这个阶段。我的方法是，换个项目，或者换个部门，新鲜感只要一直在，人就是年轻的。” 韩奇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个新岗位干了快半年，逐渐找到感觉了。与良伟哥的合作也很融洽，基本上成了部门的二把手。不过，这个部门本来也不大，并没有所谓的二把手，大家各自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在资源这块，谁也不服谁。 对韩奇来说，李良伟是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老哥哥，他性格比较沉稳，做事也有自己的思考。可能唯一的不同是，思虑较多，决策不够果断——怎么说呢，跟韩奇正好相反，韩奇最大的问题，是想的不搞清楚，急着做动作，有时也不管有没有结果，就先急着上马。 两人还有一个共同话题，就是以茶会友。 有段时间，韩奇很想念国内的茶，在泰国时，就托朋友带茶来喝，自己也到处找茶喝。泰国的茶市，倒是有卖一些基础的中国茶，但是品种比较少，基本是铁观音、大红袍、黄山毛峰，再多就不好找了。 日本的茶包倒是选择很多，但都是茶粉，抹茶风格的，一两次喝个新鲜感，多了之后，就喝腻了。中国茶的好处是，随泡随喝，口感舒服，可以自己调浓度。 当时桂林给他带过几袋铁观音，浓香型、清香型，泡开之后，整个办公室香气四溢，充满了中国办公室的氛围。 现在，到了深圳，韩奇感觉就像掉进了茶香。楼下就是茶叶店，平时在网上也会买一些不同种类的茶来喝。因为思乡，韩奇还特意把ah的十大名茶，各买了一些拿到办公室。 于是，一两周的时间，他的桌子，就成了野生的茶桌。办公室的人，都会过来要茶，自己泡或喝韩奇泡好的。 韩奇也乐于做大家的茶博士，既能拉进同事感情，也给自己加一些生活情趣。 聊了几次之后，韩奇发现，小小的第一个部门，居然有三四个老乡。 除了黄潇之外，还有一位海外回来的同事，也是ah人，不过他们俩都是南方，韩奇是北方。 后来，又叫了几个认识的老乡，大家吃了个饭，度过了一个不算热闹的老乡会。在ah人的老乡会上，你会感觉像是几个省的人凑在一起，南北风俗，吃喝爱好，都不一样。就算回到老家，韩奇也不爱参加各种老乡会，大家似乎除了一块喝喝酒吹吹牛，并不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同事的聚会还好一些，至少还有些共同语言。 都说地分南北，人不分你我，但南北风俗之异，确实让两地的人，除了地理历史上的同乡，成为事实上的异乡人。 好在，深圳大家都是异乡人，也便没那么多生疏感了。 十六 战长城 5、谈合作 5、谈合作 韩奇也把过去bj的关系，重又捡了起来。自从回国之后，他觉得见谁都亲切，看什么都新鲜。 新老朋友，都成了知心人。 先是在bj，约了之前搜狐的朋友们吃饭，大家各有各的发展，有人去了影视公司，做起了电影播映前的前调；还有人去了网大公司，做的大电影仅靠会员分账就能收回成本，有些还赚了大钱；还有人，去了机器人公司，在做中国第一款商场互动机器人——后来，当韩奇抱着孩子到各个商场闲逛时，总爱跟“小豹小豹”互动。 吃完了搜狐这一波，还有光线的一波。 光线的老友们太多，仅选了几个当时最熟的，大家约在了三里屯，选了一家中日混合的创意菜。既有正餐的风味，也有日餐的氛围。 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又回到了在雍和宫每天嬉戏打闹的日子。 花花去了阿里，在电影这块做的不亦乐乎，操盘的好几个项目，都成了院线的爆款。阿莹则在大麦，管设计这块，后来又调去了优酷，负责内容合作的设计把关；天天去了快手，明星合作、跨界合作、品牌合作，玩的风生水起；豆豆一直在优酷，负责电视剧、综艺的内容策划，也是挺稳的。还有小米，先去了一家创业公司做电影营销，又跟几个朋友创业，直接干起了内容策划和事件营销。 看到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韩奇感慨，也有点欣慰。大家都还在文化娱乐行业，没有走出这个圈。 回看自己这几年，手机营销刚刚入了门，娱乐营销似乎快成了门外汉。 花花说，现在正好，你回来了，咱们可以找找合作机会，不管是电影的，还是视频的，都可以聊。 而正好王彩玲也在bj出差，于是，第二天，约着一块去阿里看看，找找合作机会。 两人打车到了望京五环的阿里大厦，北风呼啸，上班的人不多，应该是都已经进了办公楼。楼下门口，有几个拎着咖啡或手里夹着烟头的员工，其他人则行色匆匆，穿过旋转门，进了主厅。 韩奇也很快进了主厅，厅里一面墙上，写着阿里的企业文化，“认真工作，快乐生活”，嗯，还挺有道理。不过，花花说，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大家好像是在苦逼工作，艰难生活。 “谁不是呢？”韩奇跟着打哈哈。 一会，来到楼上，会议室已经布置好了，坐在主位的花花的大领导，电影事业部的负责人，和负责年度活动策划的一位大哥，这边则是韩奇与王彩玲两人。 大家先过了一遍，阿里明年的核心活动规划，然后在其中找合作点。 ppt过完，韩奇还没说话，王彩玲问了七八个问题，对方颇有耐性的一一解答。韩奇静观其变，花花也投来关注的眼神。 聊着聊着，彩铃突然接了个电话，直接出门去了。花花小声问韩奇，“什么情况，这是把我们当供应商了吗？” “没有没有，别介意，跨界营销的事，还是跟我们一块商量，她提意见你们可以多听一听。” 会上倒是宾主尽欢，大家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但是会后，花花还是再次强调，这个事比较复杂，别把部门内不同模块的关系搞僵了。 韩奇也很为难，既然一块谈了，肯定选择信任，现在如果临时换人，或者大家暂停沟通，也不太友好。只能先这么进行下去。 王彩玲倒觉得沟通很顺畅，配合度也不错，双方落地的可能性很大。 “可以啊咱俩，简直是强强联合，一出门就搞定了阿里这个大合作方。” 韩奇笑了笑，没有答话。 十六 战长城 6、长城之约（上） 6、长城之约 在bj待了一周，正准备打道回府，韩奇接到了良伟哥的电话。 “差旅再延个三四天，这个周末咱们大部门一起，搞个研讨，探讨下明年的业务方向，及可行的解决方案。” 韩奇正纳闷间，已经看到了部门秘书发在群里的通知。所有人，本周五出发，到bj，集体团建+营销探讨，住在长城下的酒店，核心议程包括两天的内容分享，及最后半天的爬长城。 “爬长城？！”维维和唐唐在群里发出了90后风格的表情包，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韩奇则满怀期待。 之前在bj工作了七八年，长城也只去过两次，且都没留下太好的印象。 有一年暑假，还在上大学的弟弟来bj游玩，住在韩奇租住的房子里。白天韩奇需要上班，就把他送到各个大景点门口，然后他自己逛半天一天再回去。终于找了个周末，两人坐着长城专线，从通州到了昌平，爬了一次居庸关。但他们似乎忘了，那时候正是暑假时节，长城上全是人，走了一个多小时，基本上是跟人头在合影。 最后实在挤得太热了，两人一身汗，受不了了才下去。 夏长城给人留下的印象太差了，就是人头+汗臭。 后来，公司团建，去过一次慕田峪，入秋时节，满山红遍，景色确实不错。但那是秋还未深，大家穿的都不多，上去之后被风吹懵了，个个都给冻傻了。一场团建下来，好几个人感冒。 秋长城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冷，风大，辽阔但是不好降服。 不知这入冬的长城如何，是否能轻易爬上去？这次去八达岭，韩奇还是期待满满的。 而对李良伟来说，他的期待，则更多在于新鲜血液给团队带来的冲击和活力。之前带的老员工们，都是八年、十年的老人儿了。不说bd领域，就是公司本身的业务，也都已经进入了疲倦期。现在加入几个新人，尤其是刚毕业的几个年轻人，无疑为团队带来了新的气氛。 年轻员工，敢想敢干，平时也乐于表达，有问题拿出来讨论，有想法也愿意分享。这些对他来说，也是新的职场体验。 而这次长城会，韩奇的跨界营销培训，和黄潇的市场推广方案，是他比较期待的。 新人老人的碰撞，可能也会激发整个团队的战斗力。 周五的晚上，大家陆陆续续入住了。这家酒店依山而建，如果是夏天，应该环境很宜人，房间旁边就是山坡和树丛，内部的道路也都是石板铺就，往上走走，就到了长城的豁口。 也就是说，这家酒店，整个依着长城脚下的山势，蜿蜒布局。 冬天呢，看起来就是满目萧条，园林里都是光秃秃的树杈，满坡的落叶，以及冷静如镜的水面——有些以及冻实了，像玻璃盒子一样，镶嵌在石子与树丛之间。 韩奇却很喜欢，这种枯花树的画风，很像日式园林的造景——只不过，那种是小型的假山水，这里是货真价实的“枯山水”。 当晚，大家都被热醒了，似乎酒店怕大家冻着，暖气开的太足了。不但干燥，还有点烤人。韩奇半夜醒来，喝了两杯水才睡下去，朦朦胧胧间，听到外面有稀碎的扑簌簌声，拉开半个窗帘一看，哦豁，下大雪了。 满山漫野的雪，把庭院都照亮了，韩奇浪漫心作祟，把窗帘全部拉开，又把灯关了，在雪景下睡了一个回笼觉。 早上开会，大家都带着踩雪的兴奋劲，尤其是那几个南方人，更是嗨到不行。 雪后，会议室也变得冷起来——因为四面是大玻璃，即使开了暖气和空调，还是冻手冻脚。 几个男士，故意开玩笑挤作一团，大家像顽童一样，挤在会议室的茶水间，木凳子上，挤满了大小伙子。有人调皮一扭，左边挤掉一个，再一使劲，右边又掉一个。 这种玩闹的场面，对韩奇来说，是很久没经历了。 十六 战长城 6、长城之约（下） 分享会开始了，韩奇准备的比较充分，一份ppt洋洋洒洒一百多页。从过去的娱乐营销玩法总结，到华威手机的玩法分享，到行业竞品的玩法分析，到下一年的跨界合作规划。 等他讲完，已经一个多小时。 大家听得都很认真，汐汐还提了两个问题。 黄潇的部分，虽然材料不长，但是讲解很精彩，从过去bd的方法及业内秘闻，讲到今年团队的迷茫和未来的规划，最后上高度，主动表态，要快速转身——从之前的资源置换，到未来的流量变现。 马长云也在中途加入，旁听了韩奇的下半段和黄潇的整段。他们俩讲完，云哥做了个简单的总结。 “今年兄弟们很不容易。bd从过去的老队伍，到现在的新伙伴，我们的核心任务，也从过去的预装、置换、资源合作，转移到品牌、跨界、联合营销。事还是那些事，但是重点变了。大家的思维也要跟着改变，要自我革命。今年，我们要把传播当做所有动作的前提条件——就是说，无法传播，或者传播不开的资源合作，尽量少做甚至不做。不做传播的资源置换，在中国区营销部已经没有价值了。大家人情方向，然后凝心聚力，把市场推广做成做成咱们中国区营销部的一支铁军。大家跟着你们的良伟哥，好好干！” 马长云的鼓劲，让在场的人兴奋不已。 午饭简单吃了预订的餐食，下午继续分享与讨论。 良伟哥给了几个核心议题，其实也是部门的几大任务: 一、资源置换如何突围，怎么提升流量变现？ 二、娱乐资源如何获取，怎么扩大传播声量？ 三、部门协同如果展开，与pr、媒介等有机结合？ 四、内部分工如何协调，保证力出一孔利出一孔？ 下午饭后，大家都有点困了。王彩玲突然站起来，要给大家唱个歌，提提神。 虽然大家以为是开玩笑，但她却很认真，站起来，并不怯场。 一曲民族风的高腔，突然响彻大会议室。窗外的雪景，也为之震了一震。那歌声如冬日的幽灵，穿行于雪山与林海之间，又穿行于梦乡与咖啡之间，最后落脚在会议室的暖炉旁，落在会议桌的草稿纸上。 大家被惊到了，半是惊喜半是感动。 惊的是，没想到王彩玲的歌声如此嘹亮，喜得是，经过这一番提神，果然场子热起来，大家开始进入正式的讨论环节。 晚饭时，大家聚在度假村的大厅里，开了两桌，吃起火锅来。 马长云喝了点酒，开始侃起大山来。 “韩奇，你们在东南亚，有地方吃涮羊肉吗？” “正宗的老bj这种没有，但是东南亚有一种吃法很有意思，上面是烤肉，下面是火锅，等于是一肉两吃。大家可以先烤着吃，然后再涮着吃。或者说，大家一块聚餐，有想吃烤肉的，也有想吃火锅的，可以同时进行。” “那倒是新鲜。你加入良伟这个部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云哥，之前我们也有业务往来，现在合并到一起，正好做个互补。我可以带着几个小朋友，把咱们核心资源的传播做好。” “好，加油，跨界营销这块，就靠你了。” 大家吃吃喝喝，直到九十点钟才回去。 韩奇喝了点啤酒，又掺了红酒，最后有人要开白酒的时候，他拒绝了。 另一桌已经倒下了两位，威威趴在桌子边，一句话不说，别人去叫也叫不醒；还有一位，李淳风，喝醉了两次——第一次已经醉了，歇了一会，又开始第二轮，但很快，第二轮也醉了。这次是真的醉了，两个人架着，才送回房间。 韩奇还有些清醒残存，披着羽绒服走出去。 外面夜色入水，满坡的雪光，配合月光，把这方世界衬托的白亮。 他特别想趁着这个亮光，去爬一下野长城。 不过，走到长城下面的时候，被酒店的保安叫住了——万幸，还有人为旅客的安全负责。 韩奇从长城下漫步，沿着一条铺好的石板路，走了一会，雪后只是干冷，把衣服裹紧倒还能受。 夜深了，他也回去睡了。这一天，可真漫长啊。 十六 战长城 7、会师烽火台 7、会师烽火台 早上一睁眼，天已经大亮，韩奇还以为时间过了早饭，结果一看手机，才8点。 于是，起床、洗漱，吃完早饭之后，又想起昨晚未竟的旅途，决定再次出发，来到昨晚被拦下的门口。这次果然安全了，无人值守，一个铁门半开着，看地上的脚印，应该是早上有人已经上山了。 韩奇迈开腿，扶着石头上的枯树，攀登着上了野长城。 这段野长城，应该是已经废弃很久了，石阶上还有黑灰色的旧青苔。新下的雪，也已经在逐步在融化，而刚化一点，又会被北风冻上。 就这样，雪变成了冰，石阶走起来特别滑，为了防止摔倒，韩奇是手脚并用才慢吞吞的上去。 一上来，就被风给打了个招呼，嗬，真冷。 不过还好，厚羽绒服裹住，整个人像包了一层粽子，太阳在山间，逐渐露出了眉目。长城的线条，也优雅的显现在眼前。 在一片银装素裹下，长城像一排灰白的哨兵，守着山头，也望着山谷。游人爬上去，就像登上一条游龙，随着起伏的山势，在半空中狂飙。 韩奇感觉到雄壮，不禁对着山谷大吼，模仿人猿泰山，“啊哦——啊哦——”拉长了嗓子。 不一会，对面山头传来了回应，原来，是李良伟和马长云他们。 果然，中年男人起的就是早。 群里也开始通知大家，上午自由活动，11点集合退房。 在自由活动这里，秘书还特意备注了，可以从酒店庭院或后门爬长城，多穿冬衣，穿防滑鞋，注意安全。 “长城虽好，也不要冒险”。 看到这个消息时，韩奇已经越过了两个烽火台，朝另一只部队进发。 而山脚下，刚刚吃完早餐的另一波，娘子军们，也在陆续赶来。大家在群里，一会一张照片，像直播一样，对着行程。 韩奇又开始发挥自己野生摄影师的功效，拍了不少艺术风格或素描风格的长城，发到大群里。 过了半个小时，手都开始僵了。大家终于凑齐，选了一处平缓的坡道，准备拍一些有寓意的大合照。 十六个人站成一排，一会摆成进攻阵势，一会摆成千手观音，一会又是百花齐放，还有街舞起飞。 大家玩的不亦乐乎，马长云则自愿做了摄影师。 几十张照片拍完，大家都冻透了，各自找到墙角，躲着猫一会。这段缓坡的上面，是一座废弃的烽火台。韩奇爬上去之后，招呼大家一块过来，既可以避风，还能拍一些有创意的艺术照。 这个烽火台规模比较大，有一处天井和院子，从楼梯上去，还能进到二层的瞭望屋和三楼的瞭望台。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古代执勤的一个据点。 大家坐在烽火台的平台上，摆出了“那些年追过的女孩”坐姿，拍起了青春电影风格的大合照。 韩奇则乐于做一个记录者，持续拍摄各种角度的照片。 时间快到10点半了，但却越来越冷，大家跺着脚，喊着往回走。 一上到大巴，大家就睡了过去，冻了一整个上午，进到空调满满的车里，实在太容易犯困了。 大巴摇摇晃晃，带着整个团队下了长城，大家也都进入另一场梦乡，开始新的冒险。 十七 第一道坎 1、李贤的直播 1李贤的直播 韩奇一回到深圳，就开始着手准备年底的大项目。 盘了下资源之后，目前看能够放大的也就是代言人了。 自从胡歌的合作到期之后，公司找了好几个短期艺人，有搞笑的，有耍帅的，也有短期耽美爆红的，但都不长久，发布会官宣完，后面传播就乏善可陈了。 韩奇回国之前，他们刚刚签了李贤，搞了几次活动，都是现象级的热度。这对公司来说，似乎看到了甜头，又回到了出事之前的凡凡那个程度。 小鲜肉明星，对手机厂商来说，第一功效就是带货——先把核心的粉丝收割一波，再扩散话题，把年轻时尚的调性打出去；最后，如果有其他关联技能，还可以升华下，提升品牌调性。 当然，完成一，已经是达成目标；二，则是增值服务；三呢，不求做到，但要努力。 对于李贤来说，第一步基本上达成了。初签的第一代，卖断了货；第二代半年之后又推出了，虽然卖的没有上一代好，但热度还在。 现在正卡在第二代发布之后不久，如何继续扩大声量，如何把李贤的粉丝吊起来，继续为华威手机摇旗呐喊，这是个很重要的议题。 而对于韩奇团队来说，则是年底做出年度案例的救命稻草。 这个草，他想使劲抓紧。 于是，一回深圳，就拉上团队开会，先策划了一版初步规划的草稿，再拿着这个草稿，去找产品经理柳明。对柳明来说，发布会之后，热度有一定下滑，现在正是需要救火补量的时候，对于主动提出激活李贤这件事，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韩奇很快拉了汇报，找马长云要到预算，准备尽快开干。 “云哥，你看这个事，是不是我们单独搞就行？” “做好拉通，把品牌部的权益，pr的产品营销，还有其他内部资源，能调动的，都调动起来——柳明你一块帮忙，把这个项目落下去。” 马上到圣诞节了，还有元旦，这些节点，结合李贤的男友形象，正好可以策划一个男友视角的新年礼物，把华威手机作为年度礼物，送给喜欢他的“女友粉”。 同时，李贤在明年还有几部剧要播，电影也要上，正好借此机会，做一个年度回顾及明年展望，把艺人的话题，落到产品的卖点上，一举两得。 说干就干，众星拉着媒介的供应商，跟经纪公司对齐了权益，约定12月底，在bj做一场声势浩大的李贤直播。噱头就是，“李贤的新年祝福”，以明星送祝福的名义，把个人新闻与手机广告有机结合。 第一步策划，不是难题，新团队内部就可以闭环。难得是执行细节，明星权益需要沟通，这牵扯到品牌部，之前是洪夜莺在对接，她倒是可以牵线，让韩奇团队的维维直接沟通；其次是现场执行问题，因为代言人权益是媒介供应商签约，执行需要跟她们对接，包括活动费用，因为是代言人权益之外的，也需要额外支付；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传播，目前众星是娱乐营销供应商，她们的话题，会更侧重娱乐八卦、明星粉丝、影视剧传播。 这些话题，对于明星代言人或影视剧官宣是够了，但对于一场手机品牌方主办的，以卖手机为目标的直播来说，则太窄了。公司考核的，也不是明星本身话题有多火，而是给手机带来多大热度，有多好的转化。 这些事情，韩奇明白，但却不好推动。对于刚回国不久的他来说，部门墙还真是个障碍。 十七 第一道坎 2、单打独斗 2单打独斗 很快，韩奇发现，似乎在营销部，自己部门做事仿佛是孤立无援。 娱乐营销/跨界营销，是在中国区市场部授意下，单独成立的模块，不是独立部门，跟市场推广是从属关系。在话语权上，就比别人矮上一头。从预算角度来看，营销部预算充足，但授予逻辑是跟着品牌或产品走，品牌的预算大头在品牌部，不会单独分给中国区使用，产品的则是跟着旗舰机项目来走。 如果一个项目，核心产品没诉求，那就应该算作品牌项目；而品牌项目，如果小英姐或晶晶姑娘不认可，或者说有重复、类似的可能性，就会被否或项目兼并。 而产品项目，则需要产品经理发起立项，核心考核项，就是单品或某一系列的声量、销量、流量转化。如果不能明确给出预估的kpi，那么你想花他们的预算，自己都会觉得不合理。 这次李贤的项目，从品牌部来说，是没有诉求的；从产品来说，柳明有诉求，但他的诉求更多是在产品本身的声量，及电商转化，及线下零售出货——明星活动，会有帮助，但kpi其实不是很清晰。 且，娱乐营销本身实现了内容闭环，从策划，到沟通，到传播，到内容制作，似乎不需要经手其他部门。于是，大家也默认，韩奇你就单打独斗去吧。 在借势柳明，开了几次项目例会之后，韩奇更觉得，还是自己模块独立闭环吧。pr配合发一些产品相关的稿件，卖点融会到明星直播中去，作为核心台词，跟后面的文章和视频做呼应；social则除了直播内容的传播之外，也加上粉丝激活、用户抽奖，及明星签名物料的二次扩散，把热度在用户和粉丝圈层做一波扩散。 从李影的角度来看，韩奇一回来，就想自己单打独斗，个人牵起一个项目，这点确实有点不招人待见。虽然大家有些故交，但如果你只想着冲自己的kpi，别人也就没有义务帮忙了。不过，对韩奇来说，核心还是自己的主动性不够，其他部门或任何熟人，也没有义务，要帮着他把事情做大，案例做好。 而论坛呢，则提前把明星直播的消息，作为年底重点活动传播出圈，同时征集一些幸运观众，现场参与李贤的直播，并有机会亲密合影。 还有谁，媒介帮忙推荐供应商，娱乐营销自己去沟通细节；品牌介绍明星经纪人，大家拉群直接沟通确认排期。供应商本身其实帮不上大忙，对他们来说，代言人的传播就是娱乐话题的炒作，至于产品营销，则默认为其他人的任务，不在自己的计划范围内。 看起来大家都参与了，但又好像都没参与。 对于性格孤傲的韩奇来说，似乎无所谓，有就加持，没有也照样执行。 这种孤傲，很快就遭到了暴击。 十七 第一道坎 3、关机之前 3关机之前 中间的各种沟通细节不表，韩奇经过半个月的磨合，终于搞定了艺人团队，大家确认，在元旦回来之后，第一天工作日的晚上直播。 而规模，则因为政府不批粉丝聚集活动的原因，从之前规划的两三百人，变成了二三十人——也就是现场助威团，大部队改为线上。 李贤的经纪人汤浅浅，则一再叮嘱，不要通知太多粉丝，复制行程泄漏，有些人甚至会提前入住酒店，就为了堵明星——还有更夸张的，会买通酒店服务员，住在隔壁。 韩奇也怕节外生枝，本来准备大肆预热的活动，直到开始前两天，才正式发了个预告海报——还一直强调，线上直播，给人一种提前录好的错觉。 纵使如此，到了活动现场，韩奇还是吓了一跳。从酒店前台三三两两的小姑娘，到录制楼层窃窃私语的女高中生，再到直播间会议室的围观人群，可以明确告诉大家，李贤的行程已经彻底暴露了。 而供应商拉胯的是，之前以为是小型活动，只雇佣了两三个保镖，这几个保镖，分到录制楼层的几个出入口，就已经不够用了。更别说还有明星的房间，电梯间，直播间等等。 没办法，当场发飙，供应商新补了一组贴身保镖，负责艺人到场之后的跟随式保全。原有的那组人，继续负责现场的活动安保。 下午三四点，离真正直播还有三四个小时，楼道里已经像是在开发布会了。 各种装束，各种衣着风格，但看起来都像是高中生、大学生的女孩子们，堵满了楼道。 后来大家分析，应该是抽中的二三十个粉丝，在他们的群里做了分享或“炫耀”，同时把地址暴露了出去。然后bj当地的粉丝群就炸了，大家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精神，直接组团打车来到望京，把这家酒店搞出了机场偷拍的氛围。 汤浅浅虽然生气，但也没法发火了。毕竟，场地是她们选的，离上一个和下一个活动都比较近，不至于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且，粉丝也是她们确认过，属于二三十个比较忠诚的老粉，没有黑子。 “做好安保，不要偷拍，不要有人混进来。尤其是酒店房间，不要有人知道房间号，千万别门口一堆人守着。” 韩奇忙着盯场，现场的布灯、背景板还没搞完——因为主kv是个大橙色，设计时时尚感足够，但是打印出来之后有失色，效果很奇怪，尤其是替身穿着李贤的衣服，坐到灯下面之后，很多过曝的情况。 最后试了半天，只能艺人换浅色衣服，做个反差，如果满场大橙色，过年的氛围是有了，但是品牌看起来会有点low，而这是韩奇和柳明都不能接收的。 折腾了半天，终于，七点左右，艺人到了，他在房间补妆之后，很快来到现场。高而瘦，面皮很白，对人也有礼貌。不愧是优质偶像。 粉丝们在楼道里尖叫声此起彼伏，韩奇听着声就找到了刚出电梯的李贤一行人。 除了两个保镖开道，两个保镖断后，李贤一个人在中间，身边只有一个化妆师和一个生活助理，没有像有些明星那样，一出场十几个人浩浩荡荡。 对汤浅浅来说，这都是见惯了的场面，“今天这人数，小case了，不用怕。上次我们去一个商场，那才吓人，现场上万人，尖叫声把商场的喇叭都盖住了。” 韩奇和她站在直播舞台的正前方，随时对脚本和灯光等提出调整意见。 直播热度不错，结束之后，韩奇请团队在附近吃了个饭。 “大家辛苦啦，开年第一场直播，看粉丝的反馈，还是很热烈的。” “直播效果不错，我们今晚加加班，把传播素材也剪辑出来，争取明天上午开始传播。” 饭后，八九点左右，柳明和良伟哥分别打来电话，问问直播的情况，热度如何，话题准备的怎么样，有没有拍到想要的花絮素材——以及后续的传播计划。 韩奇一一应对，并约定明天中午给大家同步第一波的传播数据。 晚上太累了，他回酒店就早早睡了。因为第二天，买了六七点的飞机，想趁着上午上班，就尽快回到办公室。 早上打车到机场，为了防止上午的传播出问题，韩奇编辑了四五段长信息，发别发给了良伟哥、柳明、唐唐和维维，以及负责这次主传播的众星项目经理。 信息发完，天还没亮，他顺利登机，关机睡了一个回笼觉。 十七 第一道坎 4、一场批斗 4一场批斗 飞机缓缓在宝安机场落地，韩奇也打开手机。 “叮叮叮叮”，微信、短信、电话响个不停。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其中良伟哥的四五个，最早一个还不到九点，马长云云哥的两个，八点多，柳明的四五个，九点多。 他有点慌但也有点懵，还没来得及打开微信看留言，先给良伟哥回了个电话。 “良伟哥，你找我？我看有好几个未接，刚才飞机上关机了，刚落地。” “你小子可以啊，怎么工作时间在飞机上，下次选个下班的航班。早上刚起床，我和云哥都被赵总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我们浪费钱，不把公司的费用当回事。你这李贤直播，是不是只传播了娱乐话题？” “咱们原计划就是这样啊，分拨次传播，第一轮明星粉丝和娱乐媒体，发酵话题之后，时尚媒体跟进，最后是官方认领，科技媒体分析产品。” “太慢了，热度最高的时候，昨晚就该收割，现在话题过去了，热搜也没上去，直播等于就给粉丝做了，粉丝之外的圈层，都没触达到——你到哪了，快来办公室，到了我跟你细说。” 韩奇还想辩解什么，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刚挂了，又打给柳明。 “哥们你找我？” “找你？我现在想打你一顿。” “咋了这是？” “李贤的事。早上赵总先打了个电话，把我骂一顿，说我是这个产品营销的第一责任人，我手里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要负责，要执行到位，要触达到真正的目标用户；刚骂我没多久，云哥又打过来，问李贤传播的事——你后来是不是没拉通pr、social，他们昨晚怎么都没发东西？” “发了啊，发的直播当时的内容。” “不对，现在我们传播的目的，包括这次额外申请直播费用的逻辑，都是传播产品，传播年度爆品，不是为粉丝送福利——不过，我刚才已经拉了会，李影会重点支撑这块，把产品力结合昨天的素材，还有时尚话题发起来，争取今天上午给赵总和云哥一个传播简报——下午，再试试找几个头部媒体，看看能不能冲一个科技或者时尚类的热搜。” “好，辛苦啦，多谢明哥。” “不用谢我，这个事要反思，咱俩都要反思。我还是参与的浅了，忘了一直紧跟，果然就出篓子了。” 韩奇又感谢了几句，就打车赶往办公室了。 在路上，他理了理思绪，不能慌。又给唐唐和众星的人打电话，要求今天上午开始，发布多一些产品内容，尤其是李贤提及产品的片段，不管是视频还是照片，多发，流量好的往群里同步。 “对了，还有热搜，昨晚娱乐类的没上，今天讨论下话题方向，再试一试时尚类、穿搭类，把产品图带进去，可以硬一点。” 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办公室，市场推广正在集体开会。 韩奇一推门，大家哄堂大笑——原来，刚才云哥开场，刚把韩奇骂了一顿，说找不到人，他就推门而入，整的好像大家是排练好的。 “你小子，来的倒挺及时，早上干嘛去了，一上午找不到人。” “我错了云哥，正在安排多发产品内容，上午也试着再冲一下热搜。” 马长云走过来，拍了拍肩膀，推门出去了。 韩奇跟出去，解释了两句，提了自己之前的规划思路，云哥表示不用多讲，也不要想太多，把事情做好做漂亮就行。 “压力呢，我和你良伟哥已经帮你担了，你就把内容做好，把钱花在刀刃上，别让我们为难。多跟柳明、李影拉通下，产品营销这块，你们海外还是玩的太弱了。不能只玩跨界，关键还是产品。” 韩奇回到了会议室，部门在讨论明年的预算——良伟哥给娱乐营销留了两千万的预算，“正好，来韩奇，把两千万拆分下，别被批评吓倒了，被领导骂是正常的，不被批评才危险，人家愿意骂你，说明你越来越重要了。” “对了，跟大家强调下，以后出差，尽量不要定工作时间的航班——关键时刻找不到人，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韩奇脸红着，坐在了后排。 这一早上的风波，他只感到有口难言——或者说“欲辨已忘言”。 不过呢，对于帮忙补救的柳明和李影，他还是心存感激的——他们着急要的素材，一点也没耽误，直接拉群让供应商提供了。 很快，柳明又拉了个进展同步群，赵总也在里面，大家把产品的内容，逐个放进去，赵总点了个大拇指——又补了一句，“产品营销才是华威手机的根本，大家以后引以为戒”。 韩奇觉得，完了，第一炮没打响，倒是给赵总留下了深刻印象。 十七 第一道坎 6、逆袭 6逆袭 在过年之前，韩奇以为差不多就这样了，没想到一个额外的机会，让他又看到了咸鱼翻身的希望。 早在回国之前，他就听说了今年国内最火的网络神曲，就是风靡抖音快手的《野狼》之歌。而这首rap神曲，随着各路大神的翻唱，及文化、社会、娱乐不同层面的解读，越来越成为年度现象级作品，它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越一首口水歌。 而这次华威手机与木瓜台的合作中，唱歌节目的嘉宾就有老舅。有接触就有机会，韩奇谋划着，让老舅写一首“手机版”《野狼》之歌，也正式的发一下歌，节目里唱一唱，音乐平台再上线推一推，那么，借着这个年底的热度，再来一波年度话题，也未可知。 这样想着，韩奇就开始行动起来。 首先要搞定的，就是资源谈判，毕竟节目合作已经定了，媒介投放和内容植入，也都已经成型了。现在这个策划，等于是新增了一个不小的权益，纯靠沟通，可能比较费劲。 韩奇终于还是拉下脸，去求玲姐出马。玲姐一个电话打过去，木瓜台的商务负责人态度客气，但也明确表示，老舅现在也是业内的大腕了，新增权益肯定要加费用，而且这钱不是给电视台的，是给艺人团队的。 不过，好在，看在年度大客户的面子上，木瓜台愿意牵这个线，他们不在中间阻挠，如果品牌方与艺人谈好了，那就皆大欢喜，电视台负责内容的落地和播出，艺人负责编写新歌，并给到音乐授权，传播这块，则需要品牌方自己发力。 “这正合我意。”韩奇这样想着，险些把话直接说出来。 玲姐指派了媒介投放的负责人静静，协助韩奇一起，把资源搞定。 几轮沟通下来，老舅的意愿是有的，但对于广告的尺度，则有不同意见——作为一个艺术家，他的艺术坚持是，核心高潮的词，最好沿用固定版，只在开头结尾，加一些手机的元素进来。而电视台表演版本，则可以多一些手机露出，用现场表演带传播效果。 而单独发片的话，肯定要额外授权。 “两份钱我们内部肯定申请不了，您看下，能否整体打包报个价，我们等于做一次短期合作。后面如果传播效果好，咱们以后再找机会，也许可以合作视频拍摄，或者旗舰机的样机体验。”静静在资源谈判这块，一向是专业的。 经济团队经过一天的商讨，报了一版价格，把现场表演、音频录制、歌曲上传，全都含了进去，同时还给这个手机版的《野狼》一份三个月的授权。 采购介入之后，把价格砍到了六十万以内，同时，授权也谈到了六个月，且包含了线上线下的传播使用权益（除官方话题使用之外，也授权门店播放使用）。 马长云很快通过了合作，大家动手执行起来。 首先的歌词创作，艺人写了一版，但确实太软了，广告内容基本上只占了三五句，这在一篇rap中，实在太不显眼了。 马长云亲自介入，给了几个意见，要求最好是十句以上，尤其是高潮部分，要把产品名字带进去，然后发布的歌曲，也要带品牌名字。 又是一轮艰难的磨合，最后艺人妥协了，但也给了一个两全的方案。 实际节目现场，还是表演简版，然后呢，上传的音频是全版——节目组传播的花絮，也使用全版音频。这样的话，实际播出，不至于过度商业化，影响艺人的形象或节目效果，而二次传播，不管是节目方还是品牌方，都使用全版，保证品牌的最大曝光，和产品的最多植入。 确实，目前看，大家的目标都能达到，艺人也更愿意配合。 半个月之后，录制时间到了。 韩奇又飞了一趟长沙。 老舅在节目现场的表演，确实无可挑剔，为了防止后期素材不够，他还答应录制了两版——节目使用的简版，和传播使用的全版。 众星也联络了老舅的粉丝团，计划在音频发布之后，及时扩散传播。 而一个社会新闻的爆发，则为这个话题爆红加了一把火。 随着《野狼》单曲的爆红，不知是哪些好事者，把音频及mv，还有各种综艺里的片段、版本，都传到了外网，而外网的年度盘点，提及中国年度音乐，也总会提及《野狼》。 于是，就发生了一档子版权的争议。 原来啊，这首歌的前奏，是老舅在音频素材网站购买的，还带着原作者的记号——而那个素材本身呢，声明是可用于爱好者的音乐创作，但不包括商业用途。 也就是说，这段素材，可以拿来使用，但商用的话，还需要二次授权。 老舅方则声明，这段音频，从一开始就购买了永久版权，且发邮件也跟对方说明了，会使用在自己的歌曲中，对方也回复了应允。 现在因为歌曲爆红，原作者想分一杯羹，于是跟着造谣者一块反水，说这属于侵权。对于原创音乐人来说，“抄袭”或“盗版”都属于很严重的指控。老舅自然不服，不过，面对如潮的舆情，他做了一个很硬气的回复。 “自从《野狼》发布以来，所得的商业收入，我一分不收，全部捐献给中国音乐版权中心。” 这样以来，大家确实也无可指摘。 而对于手机版《野狼》来说，则借势提前发布，在节目热播之前，蹭了一波自然流量。 到节目播出那天，韩奇全组人都守在电脑前，等着截取短版素材，并借机传播全版素材。 那天晚上，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就是这首改编后的《野狼》-5g版。 “5g时代，手机网络更快，华威手机在手，让你冲浪飞快”魔改后的词，基本上成了一首广告歌，但因为本身旋律朗朗上口，主唱又是原创本人——所以传播之后，还是带来了不小的转发及播放。 第二天早上，手机版《野狼》，一度冲上qq音乐搜索、播放榜前十，成了名副其实的神曲。 这一仗，韩奇与他的团队，娱乐营销的专业形象被证实，与媒介的关系也冰释前嫌。大家为了一个大目标，合力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从李良伟和马长云的角度，也认识到，韩奇这个人还是可用的。虽然风险与惊喜并存，但至少不是一个躺平的等闲之辈。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十七 第一道坎 7、过年了 7过年了 转眼间，一月份过完，就赶上过年了。 这一年过的似乎特别快。年初大家才开始纠结美国制裁的传闻，年中已经急转直下。一场全球的市场大会开完，李小安离开了泰国，韩奇也很快离开了工作两年的东南亚。回国之后，一个冬天过完，刚跟团队进行磨合，渐入佳境，已经到了年关。 今年的年，也似乎是不那么隆重的。在疫情的阴影笼罩下，大家人人自危，不知道哪个城市，会成为下一个疫情震中。看着武汉传出来的各种新闻，虽然真真假假，但至少那些苦难和病痛是真实的。大家还是心有戚戚焉。 这一次，因为紫霞在老家养胎，韩奇自然也直接去了张家界。 在澧水旁的小村庄里，山林如画，所有人的生活都慢了半拍。每天除了几家熟悉的亲戚串门，大家也减少了陌拜。 年假的生活，规律而枯燥。 每天，早上起来吃点早餐，一般是水饺或米粉；然后晒晒太阳，洗洗衣服，中午走亲戚，几家舅、姨同到外婆家相聚。然后是饭后的散步，在河边的夕阳映衬下，有人打牌，有人聊天，韩奇则带着几分好奇心，到山上去闲走。 晚上，晚饭之后，河畔有人放烟花，只有这忽闪忽闪的烟火，还带着一丝城市的印记。 年夜饭也是一样的，大家聚坐一桌，各种火锅、炒菜、凉拌摆满，然后是红酒举杯，同祝新年。 除了辞旧迎新，韩奇也在思考，工作之外，自己的价值。 他想重拾起写作的路，但又还没找到合适的题材。 之前在东南亚时，断断续续写过一篇《千骑卷平冈》，讲的是老家捻军的故事，仿照水浒的写法，一回一个英雄登场，然后再聚义，造反，最后失败。 写到英雄们一个个登场，还没结束，就被美国制裁之后，泰国的混乱局面打断了。 故事一旦放下，再捡起来就很慢了。他想着用年假的时间，再捋一下故事线、时间线、人物关系，但苦于手头的资料不多。做了几个回目的规划，又搁置了。 终于有天，在岳母家的电视里，找到一个超清的电影频道，这里存着几百上千部经典的好莱坞大片，其中尤以科幻片和动作片为主。 对于陷入人生困境，或者说思维瓶颈的韩奇来说，电影实在是平淡生活里最好的解药。 于是，有那么几天，除了必须出门之外，他都猫在那个小屋里，看了十几部经典的科幻。 其中，既有老牌导演的《人工智能》、《et》，也有突发奇想的《机械姬》、《机器管家》，更有动作与科幻结合的《逃出克隆岛》和《千钧一发》。 “你说怎样算是一个好故事？” “我觉得，能把人看哭的就是好故事。” “那科幻这种呢？” “这种我不爱看。” “你爱看哪种？” “纪实，或者真事改编的，那种家长里短，但又带着一定高度的。” “嗯，听起来也不容易。” 看多了之后，终于，韩奇开始手痒了，他决定构思一部科幻与职场结合的小说。 也就是说，以韩奇这个人物为原型，写他的职场现状，但又抽离出来，加一个科幻的壳子——比如记忆移植，或者时间循环，或者穿越拯救，总之就是在一个任务之下，必须完成每天的枯燥工作。 框架构思的过程中，年假已经结束了。 韩奇不知道的是，历尽艰辛回到深圳之后，却面临了第一次的封控。 十七 第一道坎 8、封控时分（上） 8封控时分 可能是在小县城呆久了，信息略显闭塞，回到深圳之前，韩奇都没意识到，疫情已经彻底失控了。 在深圳，他上班的前两天，发现路上没有行人，还以为是很多人在家过元宵节，是等着节后再过来。直到朋友圈里，接二连三的居家办公通知，才让他意识到，疫情是影响早就已经扩散到了几大核心城市。 而为了自保，这些大城市的第一招，就是鼓励居家办公，暂时不要返程。 但对于华威来说，除非是战争，否则没什么可以组织他们上班。 韩奇也惊讶于，办公室里接连传出确诊和密接，但怎么大家还在办公室。 直到有一天，他在公司的集体公寓荔枝园里，看到了楼管的朋友圈，才知道，原来楼上楼下都出现了案例。且公寓楼已经封控，不让下楼，直到那天，他才感觉疫情真的来了。 荔枝园的物业是很专业的，不但提供了每天两次的消杀，还赠送了一些基础的生活物资，而对于韩奇来说，除了外卖，他似乎也不需要其他物资。 白天工作时间，大家被封控在天南海北，开着电话会议沟通。 下班时间之后，没了路上的通勤，突然多了不少自己的时间。 韩奇又想起了寒假没看完的科幻片，他搬出尘封已久的投影仪，架起来之后，买了季度卡，很快，在一个百无聊赖的晚上，开启了自己的“科幻之旅”。 这次，他为了防止浪费时间，打开一部片子之前，都会先看下豆瓣评分。七分以下的电影，根本不会打开。 就这样，在晚饭、睡前的时间，他甚至可以挤出来6个小时，先在吃饭时间，看一部轻松的，比如爱情片或喜剧片，然后饭后比较疲乏的时候，则看一部动作片。九点之后，开始找一些高分或难啃的科幻片、经典电影。 几天下来，阅片量飙升，但是脑袋越来越晕。 不只是因为封控在家缺氧，还是坐久了缺血，总之，封控的第一周，他几乎变成了一个“山顶洞人”——头发凌乱，眼神迷离，对什么都没有兴趣，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却没有自己的方向。 好几次，他都想趁着夜色，开车出去闲逛，但看到楼下大门口的封条，只得作罢。 终于，一个星期之后，楼上楼下的阳性们已经全部拉走，而密接也已经排除风险。在这一个解封的周日，韩奇决定给自己做一份好吃的，然后出去逛逛。 在吃完午饭的干扣面之后，他突然有点困倦，就睡了一下午。 但睡醒之后，还是头晕，甚至还带着乏力，又开始拉肚子，胃里反酸水。 一切症状表明，韩奇似乎食物中毒了。 为了不麻烦别人，他决定自救。 先是大量喝了盐水，给自己洗胃，又配了白葡萄糖水，补充能量。 到了晚上，稍微好一点，但是看完一部电影之后，他发现，还是有头晕眼花的状况。 于是，打了个急诊电话——医院目前疲于应对发热病人，对于其他小毛病的情况，根本不当做急诊处理。 医生建议，他留好样本，多喝热水，休息一晚上看下，如果还有症状，明天一早到医院急诊。 韩奇急于康复，于是喝了一大瓶盐水，早早睡了。 梦中，他似乎在水底遨游，水草四处招摇，人像青蛙一样，徜徉其中，随波逐流，不知去向哪里。 十七 第一道坎 8、封控时分（下） 天还没亮，他被一阵恶心感搞醒了，又吐了一回。 看来不但没有缓解，还越来越严重了。韩奇不敢耽误，打起精神洗了个澡，然后背着包（里面装上了一天的换洗衣服），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在路上，他感觉已经开始犯困，甚至有点迷糊了。 但是求生意识战胜了一切，他先去了离家三公里的医院，但是急诊科只接待发热病人，量了他的体温之后，就推荐他去市中心的另一家大医院——“那里的化验设备齐全些，这样防止误诊，也好对症下药”。面对医生的建议，韩奇不知该感谢还是咒骂，此刻，他只想找一张床，然后躺下去。 还好，路上没人。 他一路狂飙，终于到了这家医院，停车时，感觉自己已经快撑不住，上吐下泻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比新冠还要严重。 韩奇带着一个饭盒，盒中存着他昨天吃剩的食物，然后抓住一个医生，有气无力的吼道: “快帮我挂号，我快不行了。” 医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新冠患者。 “护士，快给他量体温。” 一个护士摔下手里的东西，推着一个临时的病床赶过来。韩奇躺上去，就不想动了。 “低热，不是很严重。”护士松了一口气，但是医生却紧张起来。 “不是新冠，但看他的脸色和状态，应该是急性食物中毒，快验血。” 一通操作下，韩奇已经躺到了，左臂上插着输液管，里面是葡萄糖和生理盐水——跟他在家的自救措施类似。 两个小时之后，医生拿着一张《病重通知单》来找韩奇签字。 “有没有家属？” “家人都在老家，不在深圳。” “那有没有朋友，谁能帮你签字？” “什么情况，很严重吗？我可以自己签吗？” “自己签倒也可以，但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们可能就没法征求你的意见，直接按照专业指南操作了。” “嗯，可以，按你们的专业操作来。” 原来，韩奇是急性的亚硝酸盐中毒，因为毒素已经进入了血液，所以影响了神经和运动机能——现在测的数值比较高，需要尽快清除毒素，同时补充电解质，大量排尿。 至于要在医院待多久，则取决于今天的恢复情况，如果当天可以血氧值正常，则回家休养，如果仍然危险，则需要医疗观察，甚至严重的话进行手术。 韩奇吓晕了，当然，不是真的晕倒，是晕晕乎乎。 他沉睡之前，还发了短信请假，同时附上了自己在急诊病床的自拍，及那张《病危通知书》。 至于家人，他一个也没通知，怕他们担心。 到了下午，还在沉睡的韩奇，出了一身汗，头还是晕的，但是饿醒了。 “护士，我太饿了，可以吃东西吗？” “你等下，我问下医生。” 护士去叫医生的过程中，韩奇坐了起来，急诊室里躺倒了各种病症的病人。斜对角的床上，一位老大爷，整个脚成了绿色，还有几个阿姨已经上了呼吸设备，过道里也有人，还在排队看诊。 而听到几个陪床的聊天，是湖北口音之后，韩奇吃了一惊，才想起来，现在急诊室里可能有很多武汉跑出来的病人。 前几天看新闻，据说有几千人在封城之前出来了。 想到这，他紧了紧口罩，瞬间感觉不饿了。 医生建议先忍一忍，可以再输一瓶葡萄糖。主要是怕吃的东西，影响了后面的测试数据，无法判断什么时候回家。 韩奇饿，但是更怕，他躺下去，又睡了一觉。 这一觉时间比较长，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手机里一堆的未接来电，他嗓子说不出话，也不想打电话，就回了几个短信。 终于，七点多，护士来抽最后一次血了。 “再等两个多小时，如果数据ok，你今晚就可以回家。” “好，谢谢，我感觉好些了。” 韩奇自己抬着输液瓶，走到急诊室的洗手间。不知是因为躺了一天，还是饿得太久，他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似乎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而旁边几个真正的老人，除了咳嗽声比较大之外，倒看起来健步如飞。 “病来如山倒”，果然是至理名言啊。 好消息来了，十点钟左右，护士开了几服药，让韩奇回家休养。 拔掉输液管，他感觉自己起死回生，虽然还是晕与饿，但至少没那么怕了。 刚出急诊楼，他就直奔小卖部，买了两三个面包和牛奶——猫到车库里，吃完才出发上路。 在路上，他回了几个熟人的电话，讲述了自己今天的历险记。 对于家人，他始终没讲。直到两天之后，确定已经没问题了，才吐露了一点消息。 而“自己做饭，把自己毒倒”，则成为韩奇的一个笑谈，每当人多时，就会有人提起。 这倒让韩奇觉得，还是应该不告诉他们啊。 十八 火力全开 1、预产期 1预产期 随着回国后工作的正常开展，韩奇又进入了忙碌模式。 而忙碌的代价就是，除了工作，似乎没了其他生活。紫霞回了老家，因为预产期在7月，为了防止后面准备不急，就在三月份，疫情相对轻松的时候，去了长沙。 租住在哥哥附近的小区，互相有个照应，又请了大舅妈作为住家的亲戚，帮忙照顾。 韩奇则趁着周末，跑了几次长沙。 在长沙郊区的这个小区里，他体会到了另一种想要的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有人照顾衣食住行，不用操心太多杂事。专注于胎教和工作，除了开电话会议比较麻烦，需要单独找个房间，其他都还好。 饭后，上午的阳光洒进来，两个人携手到小区里散步。 这个小区很大，住户多，孩子也多，满院子跑着大大小小的儿童，尖叫声、嬉闹声让人心驰神往。韩奇也在想象着自己的孩子，不知他/她会是怎样一个人，会有怎样的性格，会有怎样的爱好，会有怎样的人生。 不过，人各有命，按自己的爱好过这一生最好。 紫霞的性格也好了很多，之前刚怀孕时，不知是孕反，还是性格中的尖刺被挑起，有段时间，韩奇像个小刺猬，说什么都会刺激到她。 现在呢，岁月静好，似乎除了怀孕这件事本身，她已经无欲无求。 韩奇也在努力扮演一个好爸爸，每天讲故事，录制故事语音，还分享一些温柔的音乐。 虽然孩子还在路上，但他/她似乎对音乐也有一定感觉，有几次，放了节奏感比较强的音乐，就会胎动大增，似乎在跟着节拍运动。 第一次当父母的韩奇与紫霞，都在努力学习，争取不当一个拉胯的父母。 紫霞的妈妈也经常过来照顾，不过，因为年龄层的代沟，她们俩的争吵似乎多一些。不过还好，跟父母的争吵，只是口头上的小争执，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对韩奇来说，下一个任务，就是做一个好爸爸，走上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你想好怎样当一个好爸爸了吗？” “还没。你呢，想好怎么当一个好妈妈了吗？” “我呀，我就让她爱干嘛干嘛，随心所欲。” “那不行，你这是溺爱啊。我要严加管教。” “那不正好，你来管教，我来当好人。” “挺好，男女混打。” 那段时间，为了缓解紫霞的焦虑，韩奇想到了一个新方法。 之前出长差，有时他会想起写一些长信，像民国那些文人那样，给爱人或家人写信，然后留着以后老了做回忆录，或者侥幸出名了，就是很好的“两地书”。 韩奇试过写明信片，也试过写纸质信，后来发现不好寄，就搭着每次寄东西时，附带一两张纸，作为快递的内文。 这种小小的浪漫，自然是韩奇的自我感动，但紫霞也很受用。 她之前总是吐槽韩奇，说他不懂浪漫——只是可能他的浪漫比较老派，有点跟不上时代吧。 有一年圣诞节，他想起要送紫霞一个圣诞礼物，但是选了半天，买了一只白色的凌美钢笔圣诞礼盒——紫霞收到之后，并没有感动，只是吐槽，“这是你给自己买的礼物吗？我又不用钢笔写字，你也不问我喜不喜欢，就按自己的爱好买了。” 果然，如她吐槽的那样，这只钢笔，后来成了韩奇的囊中之物——陪他走了很远的路，写了不少故事。 十八 火力全开 2、油画课 2油画课 除了两地书之外，韩奇还爱上了油画。 有那么一段时间，每周五下班之后，八九点的时间，韩奇就会来到云谷三楼的会议室空间，这里有公司组织的油画课。 老师是专业美院的导师，平时在深圳开着美术的培训课，辅导的都是考研考级的职业选手。来教这群上班族画画，纯粹是做慈善——或者说，发挥余热了。 “老师，如果我们的画，不修改的画，要画到什么时候？” “可能永远都没有结束，因为油画可以一直画，以前有些名作，画了好几年呢，” “那算了，还是你帮我们改一改，至少当天就能看出效果。” 韩奇是其中比较积极的一个，既因为自己在工作之余，需要一些寄托，也因为油画的门槛不高，但是上限却不低。如果画的好，或者只要愿意花时间，还是能够画出比较像样的几幅作品。 韩奇的第一幅，就是一株椰子树，这是他与紫霞的暗语。 因为上学时候喜欢吃一切椰子味的东西，紫霞的网名一直是椰子味。而韩奇为了追她，有段时间，也搜集了很多椰子味的东西，从吃吃喝喝的小零食，到可以把玩收藏的小玩具。 现在，学了油画之后，第一幅，他想献给紫霞。 在一轮月光之下，蓝色的海岸静谧如水，几株椰子树盘根错节，缠在一块。 而椰子树的根部，除了阴影效果之外，还有两行若隐若现的脚印——这也是两个人的约定，约好要一起到海南去一趟，过个年或度个寒假。不过，因为疫情，这个计划搁置了。 韩奇拿着这幅画了三个小时的画，发了一条表白的朋友圈。 有时候，人都喜欢追求一些刻奇时刻。什么是刻奇呢，就是米兰昆德拉在《媚俗》中创造的概念，类似于仪式感或表演的时刻，有点像某个时间点，这个点，让一部分受用。 难听的翻译叫“媚俗”，好听一点就是“刻奇”。 似乎韩奇很喜欢追求这种，可以铭记在记忆深处，关键时刻拿来重温的时刻。 可能，就像他后来喜欢的一个座右铭说的那样，“人生若苦，找你的糖”，这糖可以是电影，可以是音乐，可以是书籍，也可以是油画。 对韩奇来说，这段时间，他的糖就是油画。 随着课一周周上下去，韩奇的画摆满了办公位。同事们纷纷过来预订，有直接抢的，也有给图预约的。大家都不把韩奇当外人，甚至还开玩笑说“等哪天你火了，这些画可是要拿去拍卖的，所以一定要署名——还要显眼。” 韩奇倒不这么想，对他来说，画画的过程，改画的过程，就是最大的享受。 人到中年，有三到四个小时，心无旁骛的做一件事，实在太难得了，更不用提，做完之后，还有痕迹留下来。多年之后回味，还能想起那些自己花掉的时间——他们幻化成了一幅幅画框。 除了韩奇，油画课上还有各个部门各个模块的人。 有办公室的领导秘书，有程序员，还有商务销售，以及研发同事，大家在这个小房子里，忘了名字与身份，不提职级与工作，只是画友。 在画友的群里，也只分享大家看到的好画，以及每周五的作品分享。 这种纯粹的群，在韩奇看来，是凤毛麟角了。 十八 火力全开 3、团队作战 3团队作战 随着疫情的起伏，团队的氛围却越来越好。 大家似乎都意识到，如果不可抗力来了，不只是工作没了，可能连基本的生活都会成为一种奢望。于是，每个人都更努力的生活着，不再像之前，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个你死我活。 韩奇的团队，现在分工很明确，大家的目标感也越来越清晰。 拓哉的游戏传播，已经有序展开，校园活动，选取疫情不严重的省份，还是如期举办了； 唐唐则聚焦在综艺和影视剧跨界的合作，之前在媒介时遗留的几个项目，基本上进入了收尾阶段，今年新的综艺，还没正式展开‘ 维维，则关注在代言人和粉丝传播，因为跟洪夜莺配合的比较好，她已经基本上把品牌部那边，跟艺人相关的工作拉过来了，不只包括基础权益的落地，还包括新策划的一些活动，比如520的表白日，以及下半年的生日会等等； 而王彩玲，则成为资源口的核心力量，不只是娱乐，还有体育，包括延迟的奥运会，都成了她的囊中物。 火山哥跟着拓哉做游戏传播，同时也参与综艺的内容，但因为他不喜欢主动分享，在团队内，略有些低沉。近来，因为家庭的原因，他还是想回到bj。 但因为市场推广整体都在深圳，如果他一个人回bj的话，确实不太合理。 良伟哥跟韩奇商量，该怎么安排这个事情。 “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放他回去？” “如果决心已定，你强留也不好，可能积极性不高。” “是啊，之前大家统一调到深圳，他也没说不行，如果一开始不想过来，直接说，我们还可以要个其他人。现在等于是耽误了几个月。” “火山哥人还不错，就算放到其他部门，对我们应该也没有害处。” “这倒是。” 韩奇跟火山哥沟通之后，倒是建议他，如果坚持回bj，不如换个模块，可能会有更广的天地。本来，火山哥招聘进来时，公司给的定位，也是产品营销和销售类管培生，后来，是因为营销缺人，就把他调剂了过来。 但是从个人发展来看，参与产品的规划、操盘，肯定比窝在娱乐营销里面，做一些娱乐话题和游戏传播有价值。不管是对公司来说，还是对个人发展来看，回bj，选个产品相关的岗位，都是更好的事情。 好在，火山哥一块入职的朋友们比较多，经过一番搜寻，很快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gtm现在的负责人，就是之前海外区域的拉美负责人，上次在曼谷大会上出尽风头的马如龙。 他年龄不大，但是能力比较强，性格也比较直，经常在各种会上开炮，扮演蓝军的角色。可能对赵总来说，如果团队一团和气，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一两个刺头，则可以盘活队伍。 对赵总来说，马如龙就是一条很好的鲶鱼。 当然，他做的也不错。 火山哥跟他面试之后，基本确立了方向，再找李良伟沟通时，虽然带些遗憾，但良伟哥也送上了祝福。 在云谷旁边的小吃街，大家吃了一顿送行的饭。这是市场推广和娱乐营销，第一次开始送人。大家喝得有点多，良伟哥在白酒这块，确实是实力惊人，韩奇本来没打算喝多，但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经意间，就已经多了。 春天的风吹过来，等车的时候，几个人已经东倒西歪，还有人忍不住，吐在了路边的花坛。 自从加入市场推广以来，韩奇发现，聚餐的次数多了，喝酒的时间也多了，而此前在东南亚，大家都是啤酒喝喝，微醺而已——回到国内之后，喝大酒的次数越来越多，且喝多喝醉的时候，也常有发生。 对韩奇来说，这种体验既新鲜，也让人抗拒。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喝点酒，似乎又无可厚非。 火山哥走了之后，娱乐营销多了一个名额，很快，又有新人要补充进来。 十八 火力全开 5、内斗外斗 5内斗外斗 除了表面的一团和气，其实大家也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在市场推广内部，因为王彩玲是从资源口重新分配，到了娱乐营销；但她之前手里的项目，一直还没放下，按理说该交接出去的东西，她却舍不得放手。 而新增的业务，因为娱乐和影视相关的大类，内容比较多，别人很容易就会“跨界”进来，于是，遇到具体项目，就会产生内部pk的情况。 寸土不让就会造成争执不休的局面，旧的资源不放手，别人不好抢；新的业务占坑位，不让别人插足。团队里的伙伴，只能去找良伟哥求助，让他去主持公道。作为部门的负责人，从李良伟的角度来看，确实，活不可能都让一个人干了，需要公平分配。 但对王彩玲来说，自己辛苦跟了很久的项目，也不甘心就这样转手让人；大家僵持不下。 韩奇提了个建议，那就这样，旧的还在跟继续，新的，如果类别属于别人，那就不再插手；而娱乐营销大类，向团队所有人开放，只要有合适的项目，都可以谈，谈完如果能落地，都可以申请预算激活，做二次传播。 这样才能百花齐放，大家把效果做大。 这样一来，别人倒是都满意了。不过，良伟哥也表了态，没得选了，这是比较合理的方案。毕竟，部门不是某一个人的部门，也不是某一个项目的部门，是大家齐齐整整，一块合力才能做好的部门。 因为这档子事，王彩玲对韩奇也产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芥蒂心。 之前，韩奇刚刚分到市场推广时，因为他是新人，还带着韩奇，人接触起来也比较nice，王彩玲很愿意跟他多接触、多交流，平时有好玩的资源，也乐于多分享。 经过这次分工之争后，她觉得韩奇并不向着自己，甚至不向着“娱乐营销内部”，且还有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倾向。于是，除了必要的交流和沟通，她开始减少信息透传，甚至还没正式立项的项目，开始防着他。 两人就这样，别别扭扭，开始了“相爱相杀”的一段岁月。 不过，对韩奇来说，倒没什么，部门十几个人，还有其他人可以沟通，且信息就像风声，只要发生了，就会传出来。 韩奇的朋友圈也在逐渐扩大，随着与威威和汐汐的关系越来越近，游戏侧的项目，他也逐渐参与进来。因为传播这块，大家都是通用的众星，而众星的项目经理，跟韩奇沟通的还比较顺畅，有时遇到一些执行的困难，他们也会找到韩奇协调。 虽然最终都要执行，但是从接受度上来说，韩奇给的方案，可能是更舒服的。 于是，在游戏传播的中后段，遇到一些卡壳的情况，韩奇也会主动去push，这样你来我往，从汐汐和威威的角度来看，就把韩奇当成了自己人。 韩奇当然很开心，多了几个饭搭子。 与汐汐或威威吃午饭，对他来说，也是乐事一桩。 与其他人不同，虽然都是老华威，但这两位却性格和善，平时就爱开玩笑，除了开大会不敢随便发挥之外，小会或者私下聊天，那时段子一个接着一个，听多了你会觉得这是一对脱口秀搭档，或漫才组合。 一个扮演不高兴，一个扮演没头脑，当然，不高兴可能是真的闹脾气，但没头脑绝对是喜剧效果。 “我跟你讲韩奇，你要是再当老好人，我可要替你发飙了。” “怎么替我发飙？难不成你还要上门去骂人，然后说是我让你骂的？” “别听汐汐瞎说，她就是过过嘴瘾，其实可怂了，遇到事，第一个躲起来的就是她。” “威威你给我等着，老出去败坏我的声誉，再这样，我可要撕毁我们的组合合约了。” “哟哟哟，快撕快撕，不撕不是中国人！” 对于本来就爱搞笑的韩奇来说，这样的同事，太稀缺了，比大家天天围着一点小破事，争个头破血流好玩多了。 十八 火力全开 6 珠峰之战（上） 6珠峰之战 很快，不喜争抢的韩奇，即将迎来他本年度的第一个大活。 那天，正在长沙郊区陪着媳妇散步的韩奇，突然接到了良伟哥的电话。除了沟通第一季度的奖金之外，顺带还提到了一个新项目。由资源口的梁坤找到的，国家体育总局牵线的，珠峰探险的冠名合作。 珠峰，对中国人来说，都是最熟悉又陌生的偶像。从小，大家都在课本里学过，喜马拉雅山与珠穆朗玛峰，在世界上的地位，及对于中国的意义。 今年这次探险，还带着别的意义。 既是珠峰中国人登顶六十周年，也是国家计划重新测量珠峰高度的一次政治任务。 而将这项自带新闻点的内容，与华威手机做结合，则在传播上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过，韩奇也提出了自己的几点担心。 一、既然是国家项目，应该约束比较严，不会高度商业化，尤其是登顶时刻，中央电视台都会当做一个大新闻来报道，此时的广告露出和合作，是否确认能得到保障？ 二、珠峰大本营海拔也有五千多米，登顶之路则都在六千至八千之间，这个高度，如果没人过去盯执行，如何保证我们的内容产出效果，如果有人去盯，那么需要找到可以快速适应高原环境的人，最好还有一些登山的专业知识； 三、合作时间这么紧，现在是四月底，五月中就计划冲刺，这半个月，我们内部的采购流程、内容制作、预热宣传，及领导人的素材录制，各模块的传播拉通，都是任务重时间紧，难度不小。 “韩奇，任务不重，我会亲自打电话给你吗？” “但是良伟哥，我手里不是还盯着咱们可乐跨界、还有一个综艺植入的活吗？” “可乐的你分给小雨主盯，你就两天问一下进展；综艺的交给维维，让新人快速成长起来。珠峰这个项目，你要亲自带队，不管是内容制作，还是传播拉通，正好吸取过年那次直播的教训，咱们打一个拉通各部门的翻身仗。” “好的，良伟哥，后面还有一个大项目，腾讯视频的年度节目，《创作营》，这个也在推进中，我们计划也要重点传播。” “没问题啊，你要把团队用起来，不能什么事都一个人干。那个节目应该还没开始，前期筹备你先正常准备，后面如果时间错不开，你让王彩玲也参与下，她不是一直想参与传播吗？” “好，我内部协调下。” 回深圳的路上，韩奇已经把分工想好了。 可乐的跨界，交给小雨和唐唐，他们都是之前做过跨界项目，算是半个熟手；现有的综艺合作及代言人策划，交给维维主做，她在粉丝沟通这块，已经比较得心应手；还有王彩玲，让她先参与进来，后面《创作营》正式开始的话，韩奇再自己接过去。 当务之急是关于珠峰这个项目，还缺少细节，他基本上对所有信息，还处于一知半解。 赶紧打给梁坤，问下目前的进展，和权益的尺度。 梁坤人在bj，最近为了争取更多权益，也是每天在往体育总局跑。在总局天坛东路的办公室里，他想让这次登山队的领队，直接拿着华威手机上去，这样不管是中间拍照，还是过程中打电话，或休息时测试信号，都可以直接完成，既能保证内容的产出，还能带出话题。 毕竟，领队本人就是登山队的传奇。 他今年五十多岁，二十多岁时就登上过珠峰。因为一次雪山事故，失去了右脚的三根脚趾。现在依然奋斗在登山的第一线，既是为了带着年轻队伍成长，也是为了圆自己一个梦——他想一直登山到六十岁，等到了六十岁生日那天，在珠穆朗玛峰上给自己一个最好的生日礼物。 这次国家任务，所有人都不敢懈怠，“别说是你们几百万的手机赞助，就是但赞助商，比如水、车、服装这些，也不能指定领队来完成任务。你不知道雪山上情况有多复杂，现场有多凶险。领队，负责全队所有人的安全，他要操心的事太多了。你这手机，在极寒的环境下，操作也没有那么方便，就别给领队添麻烦了。” “那咱们的权益怎么办？主任。”坐在梁坤对面的，正是体育总局户外司的商务负责人，张主任。 “我们想办法嘛，国家承诺给你的权益，怎么会不落实呢，对不对。不行就交给当地的向导，那些小伙子体力好，也没有其他科考任务，抽出空余时间，拍拍照，测试下信号，应该还是可以完成的。” “也没有会说汉语，或者比较懂手机、视频、直播这些的队员？” “队员，都几十岁了，还真没有人玩直播。我想起来了，有个小伙子，去年加入队伍的，90后，他应该可以，你就找他，这样我把他其他任务缩减下，让他主要配合商务动作吧。“ “好，谢谢张主任，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梁坤把最新的进展，发到了临时拉好的群里。 华威手机的权益目前承诺都可执行，包括在珠峰大本营的短视频，出发的大合照，以及5g信号测试；在登顶途中的拍照、信号测试、极寒环境、高海拔环境使用测试等；珠峰登顶时的合照、自拍、5g连线等。 大家挠着头皮，在会议室里苦思冥想。 “还应该加点什么？总觉得少个大亮点。” 马长云突然打给了韩奇，“你们那个策划，应该加一个大道具——比如，登顶的时候，登山队肯定要合影，除了跟国旗拍，让梁坤跟国家队谈谈，带一面我们的旗子——旗子上写点正能量的祝福，同时带上咱们的大主题，一举两得。” 这通电话，点醒了韩奇，现在缺一个名正言顺的大主题。 “珠峰登顶，中国辉煌”，有点土；“再上珠峰，中国万岁”，好像跟手机没什么关系；“5g上珠峰，中华有神威”，这个好，既可以点出这次合作的5g合作方身份，又能在祝福语中，暗含品牌信息。 时间紧急，除了现场权益的问题，还有内部协调的问题。 因为珠峰事关重大，这次还策划了赵总的连线，因为连线需要打电话到珠峰，恐怕当天会有信号不稳的情况，于是需要提前测试和实拍，但是拍摄时间只能遵照登山队的休息间隙。 赵总倒是表态，随时可以配合，哪怕是半夜或者凌晨。 登山队那边，因为近来训练比较紧张，确实不好协调。 安排了两次时间，都因为天气原因下撤，最终不了了之。 终于，在登山这次冲刺的最后一次训练中，后半夜，传来了消息，希望在2点左右，进行一次连线。 韩奇和梁坤紧急联络了bj办公室的同事，打车到办公室，开启录制设备和连线装置；而赵总也需要从酒店赶到办公室，大家集体完成一项10分钟的连线。 凌晨1点50，一切准备就绪。 十八 火力全开 6 珠峰之战（下） 电话提前响起了，珠峰上狂风呼啸，信号时断时续，但大致能听到里面是领队桑木尔粗粝的嗓音。 “赵总你好，很高兴跟你进行5g连线，我们现在仍在珠峰上。” “领队你好，你们辛苦啦，为了国家重测珠峰高度，你们数月以来，奋战在几千米海拔的高峰上。我向你们致敬。” “我们也要感谢华威手机，在这么高的高峰上，终于实现了手机可以打电话，也实现了人类历史上首次的5g通信，你们也是国家的功臣。” “不敢当。我们也是在攻克了一个个技术上的珠峰，克服了一个个环节中的困难，才最终达成了理想的效果。你们保重身体，我们在下面等你们胜利归来。” 两人客客气气聊完了对话，时长不超过十分钟，现场同事又补拍了几条赵总接打电话的不同机位画面。 全部折腾完，已经三点了。 跟完这一切的韩奇，才从办公室开车回家。 凌晨的深圳，分外宁静。科比有句名言，“你见过凌晨四点的纽约吗？”这次，韩奇终于可以对自己说“见过”了。 这个项目远比想象的复杂，传播方案汇报两轮之后，基本通过，但是权益执行却迟迟无法展开。 原定于5月中冲刺的时间点，因为天气原因被推迟了两次。 而传播资源因为屡次改期，已经失去了一些有影响力的科技大v，及核心媒体的配合度，一切变得不可控起来。而因为现场没有华威手机自己的人盯场，一切情况，都只能通过供应商之嘴转述。 内容的真实性，和实际情况的真实状态，完全没人知道。 如果5月底还不登顶，马上六月新品发布会官宣之后，这个合作的意义就大打折扣——本身想趁着新品发布之前，把消息放大，将珠峰的话题热度，转嫁到新品上，顺势而为，进行传播与销售的完美闭环。 但如果是新品发布会之后，或者发布销售很久之后，再单独传播这个事件，就变成了纯品牌合作，对销售的助益就很小了。 这对于之前铁了心投资这个项目的产品经理来说，会有所动摇。 目前，跟韩奇配合默契，且态度坚决的李雯尔，也开始质疑权益的落地是否可控，以及哪些消息是真，哪些传回来的是假？ 一切反馈汇总到马长云那里，他终于在一次连续质问无人可答的情况下，破口大骂。 李良伟也是个狠人，直接定了第二天的机票，他决定亲自出马，去ls或珠峰，做一做领队的工作——即使登顶延后，也可以先把手机的一些核心权益做好，便于我们提前预热传播。 梁坤本来不打算过去，但直属领导亲自出马，他作为资源合作的第一人，也火速赶往了珠峰。 就这样，两个平时都不太运动的城市人，一眨眼，直接到了缺氧头晕的高原。 后来，李良伟回忆说，刚去的第一天，都很新鲜，倒没有太大反应。第二天，从ls赶往珠峰的路上，不只是海拔提升太快，还是汽车颠簸，他头痛欲裂。 等到了大本营，开始缺氧、呕吐、走路打飘，第三天，才终于清醒了一点。 这一趟下来，李良伟跟领队处成了朋友，但也大病一场，回来请了七天假，到医院休养了很久。而梁坤，则在到了大本营之后的二天，因为缺氧严重，快速下撤到了ls，在ls待了三天之后，直接飞回了bj。 珠峰这个合作，两位可以说是豁出命去，才换来了正常的权益露出。 随着核心内容的不断传回，韩奇组织的传播小组，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次因为项目重大，韩奇特意申请了火山哥跨组支持。一是因为整体内容中，产品的部分比较多，跟他现在的工作对口；二来，他刚刚跟去，对娱乐营销的供应商和合作模式都很熟悉，比其他组的同事好用多了。 李雯尔则拉通了她x系列项目组的全员，把珠峰项目当做自己产品的项目来做——这点，让韩奇充满感激。 李良伟因病休息的一周，马长云遇到问题，第一反应是找韩奇商量——这也给了他一些错觉，以为自己已经在娱乐营销或者说跨界营销站稳脚跟。 而王彩玲，则趁着这段兵荒马乱的岁月，逐步开始操盘《创作营》项目，对她来说，只要参与进来，那自己就是主角。 一切有序而混乱，忙碌而紧张，韩奇觉得自己在搞一个上千万的大工程，从外面看确实是这个观感，但实际上，大家里里外外忙乎了两个月，核心也就是那两三个素材，起到了关键作用。 当登顶的那张大旗传来，韩奇就明白了，这个项目差不多成了。 十八 火力全开 7、创作营 7创作营 这边珠峰的项目还没收尾，另一边《创作营》的项目已经提上日程。 韩奇参与进来才发现，项目进展的太快，他已经不知道很多信息。 最近的一次跟拍，在深圳郊区的影棚，是关于品牌小片的一段故事，几个女孩，从旋转楼梯划着滑板下来，然后汇合到中庭，对着镜头说出品牌slogan，再分别给一些各自的片段花絮，就可以了。 一个30-60s的小片，实拍起来，却花了半天到一天时间。 上午，韩奇赶到拍摄现场时，林伟强已经坐镇现场。作为视觉设计部的专家，他是韩奇在海外时，公司从4a公司挖来的高端人才。之前已经负责汽车和一些奢侈品公司的案子，专攻tvc和kv，而对华威手机来说，这两块内容，已经偏于常规。 度过一开始的初创期之后，现在无论是消费者，还是公司内部的管理层，都对视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于是，林伟强开始大放异彩。 “云哥，你看啊，我们策划的第一版拍摄方案是这样，首先是一个环形的大场景，就像欧洲罗马建筑风格，几个艺人在其中滑轮滑，然后交替出现，接着换到开阔的大场景，背景是蓝天、白云，通透的感觉，最后是一场夜戏，在灯和光柱的映衬下，三个人依次亮相，说出咱们的slogan，然后出字幕，收尾。” “好，你们定。” 他是个和蔼的胖子，戴个眼镜，看人时还带些羞怯的表情，但是一旦讲起方案来，尤其是提案，就会两眼放光，声音也不自觉的加大音量，而一旦有人中途打断，他则会不客气的hold住场面，要求先把方案讲完。 那时候的林伟强，还是公司的中坚力量，受到专业之外的伤害比较少，整个团队的氛围也比较融洽。不像后来，公司的事情越来越难做，大家想的不是怎么才能把事情越做越好，而是如何才能拿到预算，老板们会满意，有没有风险点，会不会验收过不去？ 所以有时候，韩奇也会感慨，哪有什么黄金时代，不过是黑铁和污泥太多了，就反衬出某些时刻的金光闪闪。 在那个金光闪闪的上午，韩奇和唐唐坐在一桌，静静和佳艺坐在一桌，林伟强单独一个导演椅，直接坐在主监控后面；下午玲姐也来探班，还有“深度参与”了《创作营》的王彩玲。 大家有说有笑，拍摄间隙甚至聊起了闲天。 虽然拍摄进度有点慢，大家似乎都不着急，宁愿等着或反复拍摄，似乎这个白天，所有事情都为《创作营》让了路，大家心里只想着把这件事做好。 午饭后的一会，演员们在化妆间休息，突然有个年轻的女孩，拎着一个滑板走了出来。她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始终带着笑意，对所有人都很客气。悄悄的躲去了隔壁的舞蹈间，对着镜子练习滑板的动作。 韩奇跟过去，他拿起手机，拍了一些特写。 女孩看到有人拍，并不介意，且滑的更起劲了。 “我滑的还不够好，拍出来怎么样？”女孩主动问。 “还可以，动作挺流畅的，只是停的时候太急了，没停稳。”韩奇看着她，直言不讳，提出了意见。 “那你帮我录一段，我看下怎么提升。” “好啊，我多录几段，一会发给你看看。” 舞蹈室很安静，只有滑板擦地的声音，窗外的热气，不断试图涌进来，但舞蹈室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没多久，又快到下午的拍摄了，韩奇速速给女孩看了视频，她思索着怎么改进，两人一同走出了舞蹈间。有那么一瞬，他们都不记得今天的身份，既不是演员与甲方，也不是艺人与拍摄者。就像两个素昧平生的新朋友，在一个滑板的广场上遇见了，于是，一个用心滑，一个帮着记录。 萍水相逢。 项目直拍到晚上才结束，几个女同事们先打车回去了。韩奇陪着林伟强又待了一会，见识了他的细致和高要求。而那几位女演员，则一直坚持到11点才全部手工。 果然，成名就是最大的兴奋剂。对于准备出道的小艺人来说，在参与选秀节目的过程中，就被赞助商选中，拍摄个人广告片——简直是一种福利。 无关乎她们不但没架子，似乎也从不催场。 十八 火力全开 8、一场宿醉 8一场宿醉 很快，韩奇迎来了自己的生日周。 虽然，原计划低调的自己度过，但因为部门之前统计过大家的生日节奏，除了韩奇之外，还有两位同样是五月的朋友。良伟哥决定，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三个人的一块庆祝了。 周五的晚上，聚会约在了云谷二楼开放平台的烧烤。 这家店，平时都需要排队，不管中午、晚上，总有约不完的局。而今天，幸好部门秘书提前约了桌，点了菜——要不然，恐怕早就被门口那些拿号的人士，抢的连凳子都不剩了。 十几个人坐两排，吃起烧烤来，就像西南风格的流水席。上来一种菜或肉，传着传着就被分完了。 良伟哥比较客气，让大家先吃饱，再开始整活。 他主动提了一杯，把大家手里的项目，全都捋了一遍，真正的“如数家珍”。 韩奇也比较识相，干了一杯扎啤之后，主动又续上了。 先敬娱乐团队一个，又敬资源团队一个，最后回敬良伟哥一个。 几罐扎啤下来，他有点微醺了。正准备休息片刻，，马长云已经入座了。 原来云哥最近来出差，这两天会比较多，一开始大家没打算叫他，怕领导在场，大家吃的不放松。但开完会的云哥，发现找不到饭辙，一问良伟哥，就在云谷二楼，直接下楼就过来了。 “来来，兄弟们，今天我请啊，大家多喝几杯，很久没聚了。最近市场推广整的这几个项目，反响都不错，可以说，在公司内部，已经打响了你们的名号。” 大家纷纷站起来响应。 韩奇喝完这一杯，已经有点晕了。 “哎，韩奇，你这又过生日，又带大项目的，不得带头打一圈？”云哥刚坐下吃串，就主动cue韩奇。 “好嘞，云哥，您过来之前，我们刚刚打了一圈，让我稍微缓一缓，马上就接上。”韩奇有点喝不动了，趴在桌子角缓缓。 云哥这个人，平时比较和善，但一上酒桌，就会开始他的教导员模式，喜欢讲道理，也喜欢来酒桌的套路。 “那这么着吧，咱俩先喝一个——也不说谁敬谁了，就是高兴，你干了啊。”说着，云哥喝了半杯。 韩奇答应着，勉强喝了下去，但一杯还没有喝完，就感觉已经喝不动了。 杯子还没放到桌上，云哥已经不愿意了，“不行啊，韩奇，你这样可不行，我刚才看你不主动，我还主动给你提个醒——你这扶不上去啊。你不得跟你良伟哥单独敬一个？” “敬敬，云哥，你让我稍微缓缓——这个酒我肯定喝，让我歇一会。” 云哥不太满意，又跟别人喝起来。 韩奇有点晕了，趴在桌角眯了一会。 “旁边那谁，把他叫醒，今天的主角呢，怎么呢睡，来，我们一人敬韩奇一个。”云哥可能是觉得今天有点失了面子，想在这事上给韩奇一些提醒。 韩奇迷迷糊糊，也没看清是怎么个敬法，就把面前的一杯一饮而尽了。 刚喝完，云哥正准备让下一位继续，韩奇已经连跑带跳，跨过两个桌子，来到花坛边，吐得一塌糊涂。 良伟哥忙支人过去照应着，递过来纸巾和矿泉水。 韩奇吐完，清醒了些，但也实在不想硬喝了，他紧了紧衣领，在花坛边坐了一会。 看桌上大家也都差不多了，才又坐回去。 “韩奇你今天不行啊，这酒先欠着，下次咱们喝白的，再补回来。”云哥已经喝多了，说话开始大舌头。 韩奇不知是风吹的清醒，还是酒醉后的痴狂，直接站了起来。 “云哥——马总，咱别欠着，今天就喝掉吧，我单独敬您一个，要不三个，我干三个，您就这一杯，咱们算是把今天欠的酒补上。” “你什么意思，较劲是吗？” “没有，那哪敢呢，我是看您没喝尽兴，再最后助兴一把。” “那你先敬良伟哥一个，你要是这么能喝，那你喝五个，良伟哥陪一个。” 李良伟一看架势不对，马上拦住，“不用不用，今天都喝得挺尽兴了，不差这一杯，下次啊下次。” 云哥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良伟哥已经把他往外扶，他也就给了台阶，起身告辞。 刚走两步，又转回头，“韩奇，你小子不行啊，我是给你机会表现，你这不懂的感恩，还以为自己挺能——要不是你良伟哥天天好话说尽，以我的脾气，不知道骂你多少回了。你要好好感恩，感恩你的直接主管。” 韩奇不知该回嘴什么，良伟哥示意他不要回应。 果然，几个人把云哥送上了出租车之后，良伟哥又返回来，安慰韩奇。 “别太当回事，你有点开不起玩笑啊。” “不是，我平时都挺尊重云哥的，他今天怎么好像就一直针对我？” “不是那么回事，你想太多了。不能喝下次就直接拒绝，但是不要逞能，你最后那个，确实能把人惹火。这今天都是自己人，如果是外人的场子，那你今天就喝倒在这了。” “嗯，多谢良伟哥。” “好，还是不成熟，下次见好就收，适当认怂，不丢人。” 晚风吹得人越来越清醒，韩奇也没太明白，到底今晚这酒自己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不过，酒醒之后，一切就像从未发生。 十八 火力全开 9、批评与表彰 9批评与表彰 接着，迎来了珠峰项目的第一次复盘。 接到李良伟通知的韩奇，正在《创作营》第二次拍摄的现场。现场人声嘈杂，他不太清楚具体要求，但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云哥的更高要求。 “珠峰现在传播产品的内容比较多，但是品牌的太少，高度没上去，这么大一个国家级的项目，我们传播出来，像是一个新品发布会的小物料，格局不够。” 韩奇大致了解了差距，做复盘时自然也把这一点加了上去——同时，为了不让品牌侧太难看，他也通知众星，再补发一些品牌层面的稿件，及科技kol的升华解读，把高度拔一拔。 三天后的内部复盘会上，马长云重点批评了韩奇和李雯尔。 “韩奇，你操盘整个项目的传播，就要把自己当做项目的掌舵人，其他部门，包括产品、pr、social，甚至品牌部，在这个项目都要跟着你走，听你指挥，你要指哪打哪。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零零散散的内容传播，有产品的，有登顶热度的，有拍照素材的，一堆菜码，但是没有做成名菜。可惜了，多好的整合营销操盘，还需要提高。” “雯尔，你作为核心产品的产品经理，你要从公司层面考虑问题，不能所有物料都是你的产品物料，拍照的是你，信号也是你，连极限环境测试还是你，最后大家会觉得，我们合作珠峰，就是为了发布你这块产品——这样就低了，这个合作的价值跟意义，可不只是跟一款新品简单的背书。要上升到公司层面。” 两人唯唯诺诺，没敢当面反驳。 会后，大家想办法补救。 “不如这样，我们把拍照手机也带进来，把摄影类的素材，都给他们传播；还有iot，放到登顶新闻一块带上——品牌内容，韩奇你们到时候准备几段，我这边所有文章和kol，也都一块带上。” “嗯好，其实不只是内容的问题，还有主题。咱们现在的热搜词，搜索词，全都是产品的，确实看起来就是单产品跟珠峰做了跨界。我这两天尽快梳理一个品牌关键词，我们统一刷这个相关的内容吧。” 大家没有抱怨，直接开始行动起来。毕竟，如果马长云在大会上公开提意见，那就是意见确实不小，也不想再藏着掖着。对他来说，如果意见不大，一般在私下单独沟通就解决了。需要拿到大会上，特意提出来的，一般是为了给更多人提个醒。 韩奇还在担心上面是否有很大不满时，突然收到一个大邮件。 任总亲自签发了一个“珠峰攻坚战”的荣誉激励邮件，把这个项目相关的人，按照实际贡献，分了两三档，做公司级通报表扬。而人力则通知韩奇，再梳理一个项目成员名单，手机模块，也要单独做一份表彰。 就这样，半个月内，韩奇先后领取了三份公司不同层面的嘉奖令。 “别骄傲啊韩奇，下半年继续努力，争取保持住这个势头。” “好的，良伟哥，感谢你的器重。” “你看看，政治觉悟不够了吧，其实云哥也很看重你。” “好，那替我也谢谢云哥。” “你小子真是，记吃不记打。” 虽然短期内看，并没有什么现金的激励，但在华威这种体系，公司级的嘉奖，对后续的晋升、提级，都是有正面帮助的。 这一切，都让韩奇觉得，自己的夏天可能很快就要来了。 十九 新生代 1、生了 1生了 韩奇正醉心于工作的蒸蒸日上时，人生角色也迎来了新的转变。 紫霞的预产期如约而至，一个新的生命即将诞生。 为了怕紫霞一个人应付不来，他提前请了两天假，主动跑到长沙伺候起来。 虽说孕妇身边，已经云集了各路亲戚，包括妈妈、大舅妈，还有嫂子、月嫂，里里外外加一起，也有四五个人在身边了。但准爸爸的角色，还是有他自己的功用。 关键时刻，男主人的出现，对准妈妈是个莫大的鼓励。 最后两天，紫霞一直躺在省妇幼的待产室里，从临产的信号发出，到真正完成生产，还需要一段时间。躺在待产室的隔帘中，紫霞练习着深呼吸。 隔壁两张床，一张是一位大龄孕妇，怀了好几次，都没怀上，这次好不容易怀上了，但又不太稳，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却有了早产的征兆，那个大姐每天疼得以泪洗面，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另一张床，就在门口，男的一直在打游戏，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女孩则比较坚强，虽然是头胎，但因为体格好，也没怎么难受，躺在床上，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像是马上要进产房的人。 紫霞呢，既不想右手边这位哭哭啼啼，也不像左边这位心大，她时而疼得睡不着觉，时而又胃口大开。但奇怪的是，早就想生了，却又一直没有马上要生的信号。 这干等，确实挺磨人。 “这么墨迹，不如叫他/她‘等等’吧，这个名字专给那些不着急的孩子用。” “叫什么等等，韩等等，也太难听了，像英特尔的广告——噔噔蹬蹬！” 两个人还有心开玩笑，左边的游戏一直没停。 突然病房的灯亮了，护士过来接右床的大姐去产房，虽然还没到预产期，但为了防止胎儿有危险，医生还是尽快剖腹产。 少了一个人，大家并没觉得轻松起来，反而对这大龄孕妇的前途担忧起来。 韩奇想再讲几个笑话，紫霞却不愿听了。她侧过身去，歪在床头，眯了一会，半睡半醒。 “我可不想生第二个了，不管是男孩女孩，咱们就生这一个。” “嗯，独一个——就叫他/她‘独独’吧。” 紫霞虽忍着，但又笑起来。 第二天的下午，吃个饭还没睡着，医生就过来通知紫霞到预产室了。 韩奇收拾好屋里的杂物，也跟着出去，但一道产室的门口，护士就给过来一个防尘袋，把那些东西装到了一块。 “孩子爸爸先等等，我们布置下房间的装备。” 他拎着杂物站在产室门口，像个等待宣判的罪犯，也不知自己会面对什么结果。 一直到晚上两点多，经过几轮的挣扎，紫霞终于顺利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七斤，女孩，母女平安”。 护士喊着，等在小房间窗外的韩奇听得清楚。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没有喊出来。 推门进来时，护士长正在擦拭这个新生命。她哇哇大哭，对这世界睁开了眼，开始第一次的打量。 韩奇半蹲下来，握住紫霞的手，又看了一眼那个小东西，然后笑了。 紫霞太疲劳，推出来之后又睡了会。孩子因为有黄疸，需要放到观察室，两人都有些担心，韩奇就隔一会跑过去看一眼。 “谢谢你，紫霞！” “也谢谢你。” 又在医院待了两天，紫霞就出院了，但新生命的黄疸还没完全退，需要继续待两天。 韩奇又担任了一个新职务，那就是“珊子”的送奶官。是的，他的孩子，最后起名是珊子，有着姗姗来迟的意思，也有一些示意，“寒山子”听起来像是个隐居的老僧。 从长沙南郊的小区，拿着冰镇的鲜奶，坐一趟长车到省妇幼，半个小时左右，到了医院那一站，再步行一公里，穿过两个路口，来到医院的新生儿监护室。 递过去新的奶瓶之后，再替换回之前留下的奶瓶，韩奇又原路返回。 在这七月的夏日炎炎中，他独行街头，带着对小孩的期待，也有一丝担心。 但是新的身份，已经足够让他兴奋，忘掉其他杂事。 十九 新生代 2、两地跑 2两地跑 很快，产假的第一周就过完了，孩子刚回来两三天，他才只见了几面，还没真正抱上，就要继续开始工作了。 现代的工作模式里，父亲似乎还在重复历史上的狩猎模式，只不过是从古代人的打猎、打渔，变成了上班、搬砖，同样是为了生活奔波，为了给家人创造一个还不错的生活，然后就失去了与家人的相处，失去了最基础的亲子时间。 对韩奇来说，倒没什么可抱怨的，他本来也是个独行动物，如果没有这个新生命的诞生，恐怕自己不会多放一天假。长期不休息的后果就是，一旦放假就会感觉无所适从，像《肖申克救赎》里的老头，离开监狱一天，就不知道该干嘛了。 入职华威六年了，他攒下的年假一直也没用上。过年期间，除了公司按照国家法定假日给的时间之外，他很少单独请假。 在韩奇的字典里，似乎休息代表着“羸弱”，代表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当前的状态，需要换一个姿势来面对生活。 再加上平时本身不容易生病，即使是流行感冒来袭，他也毫发无损，这都导致，韩奇成了一个工作机器。 除非哪天，这台机器的上游需要休息，他才会考虑跟着休息。 现在，两边跑的模式，对他来说，也不觉得辛苦，只是觉得折腾，每周末或隔一个周末，他会跑到长沙，跟家人住一块，跟懵懵懂懂的婴儿相处几个小时。 对孩子来说，这个大人像是远方的客人，大家都围着他，他又喜欢缠着自己，虽然还没学会说话，但两人已经能进行基本的交流。 对韩奇来说，跟婴儿相处，可以让自己忘掉所有，好几次，他陪着小孩玩耍，还没玩多大会，他已经睡着了。然后婴儿也跟着睡过去，两个人保持一个方向，甚至手的姿势也一致，像两个复印件，一大一小，躺在床上，不知是谁在模仿谁。 “你说，她长得更像我，还是像你？” “脸型像我，但是五官，尤其是鼻子和嘴巴，都像你。” “那挺好，避开了我的缺点，还遗传了你的优点。” “不过脾气有点大。” “哈哈，这点随你。” 这些幸福时光，都让韩奇感慨生活其实对自己不薄。 紫霞与他的关系也更和谐了，她之前总会因为各种小事生气，或为了一些生活的鸡毛蒜皮争吵。但现在，身边的人多了之后，不知是脾气受到了压制，还是人太多不便发作，总之她也变得和善起来。 有几次，韩奇推着婴儿车，走在院子里，树荫下，他昏昏欲睡，小孩也昏昏欲睡，那些瞬间，他感觉自己还挺愿意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隐者。 隐退在这无人问津的小院子里，看看花与树，带着还不会说话的孩子，认知这个世界，也重新认识自己。 七月里，院子里的杨梅结满了果，每天路过都沉甸甸的，有些还落到了地上，红的紫的一片片，他踩上去，像踩在雪堆里。 路口的青梅也结了果，青色的果子，走近了去闻，有一股酒香。 这些时候，都会让他诗兴大发，写一些不那么通顺的句子，然后放到无人喝彩的朋友圈。 孤独的诗意，可能是生活中最美的事。 韩奇这样想着，已经过了几个周末。 十九 新生代 3、婆媳 3婆媳 紫霞的坐月子还在持续，韩奇的妈妈也从老家赶过来照顾。 在韩奇两边跑的时候，几个女人却在长沙郊区上演了一场大戏。 因为此前，从孕期开始，紫霞已经把买菜做饭的事，交给了大舅妈操持，于是，在这个临时的家里，她像是这里的女主人；当紫霞的妈妈偶尔过来时，则会客串临时的女主人，提一些意见，给一些建议。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韩奇的妈妈最擅长指挥所有事，平时在家里，不管大事小情，她都会管一管——当然，前提是“都是为你好”，表现出来的就是什么都要给点意见，如果不听，则会直接上手接管。 这样两三次之后，她与大舅妈的矛盾，就逐渐显现出来。 大舅妈平时也是好说话的人，但遇到强硬的指挥，也会闹点自己的脾气；而紫霞的妈妈则是个老好人，之前偶尔客串总指挥，也不会强硬的上手夺权——所以，对大舅妈来说，即是“可听可不听”，也不会影响她的实际生活。 但韩奇的妈妈则不一样，她会一直盯着，甚至陪着你一块，把事情办到“满意”为止，这就很让人窒息了。 “韩奇，你说我天天管这些，是错了吗？” “妈，平常过日子，没有是对是错，大家开心点就好了。” “我开心不起来，很多事都让我不满意。” “不要这样想，能改变的直接改，不能改变的就习惯下。”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好说话，世界上就没有战争了。” 对于韩奇来说，这种“窒息的爱”他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都是为你好”，但对别人来说，可能就会觉得“多”，甚至有点烦，但碍于韩奇和紫霞的面子问题，大家也不会真的争吵或者撕破脸。 于是，长沙郊区的小房子，就成了一个微妙的暗战“战场”。 小到做饭放多少盐，筷子写完应该放哪里晾干，拖布应该洗几遍，孩子睡觉应不应该盖东西，以及沙发的套子要不要拆下来洗，电视机的布套要不要取下来擦，坐月子能不能洗头、洗澡，等等等等，韩奇本来不知道，其实也不想知道的事情，一到周末，他过去长沙的时候，就会一股脑倒给他。 他能做的，除了安慰自己的妈妈，也只能旁敲侧击，去做做大舅妈的工作，让她们和谐相处，再去做做紫霞的工作，让她居中调停，再去做做岳母的工作，让她也帮着一块维持局面。 在这个没有男主人的家里，三个女人一台戏，真的是演足了。 两个星期的相处，也让紫霞再次坚定了不能跟婆婆一起住的决心。 “不是婆婆有什么不好，而是她关心的事情太多了，管的也太宽，虽然人是好人，但过于操心，管的小事太多，还是很让人崩溃的。我们倒还好，你不知道，月嫂被她管的，最后都快不知道怎么带孩子了。这可是一个金牌月嫂，干了十几年，愣是被管理的，已经乱了手脚。” 韩奇只能点头称是。 他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每件事都有对错。而妈妈的问题是，太喜欢断是非，事事喜欢分出青红皂白，然后按照正确的推进——曾几何时，韩奇也是这种做事风格，但最后他发现，这样的话，你越想做事情，事情越是做不成。 社会上不缺海瑞和王安石，缺的是张居正。大如国如此，小如家也如此。 归根结底，这种沉甸甸的爱，现在已经没人领情了。 虽然事实很残酷，但韩奇还是开诚布公的把感受跟妈妈做了分享，没多久，她就主动回家了，虽然她仍然爱韩奇，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真心有些错付了。 “我是出于本心，对自己喜欢的人好，这有什么问题？”妈妈始终没有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真心，会让人觉得变成了负担。 对她来说，对一个人好，就要付出所有，毫无保留。 可能，正是这种赤城，让大家吓退了。 十九 新生代 4、时间管理 4时间管理 不知是因为两边跑，还是手里杂事太多，有段时间，韩奇突然迷上了“时间管理”。 不但看完了《时间的朋友》，还找来了苏联科学家柳比歇夫的原作来看。《奇特的一生》，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韩奇心里的圣经。柳比歇夫帮到韩奇的地方是，给他指明了另一条路，可以跳出日常的凡庸，会去想十年后的事情。如果你有了十年后的目标，那么现在的每一天，都变得有价值起来。 这是一本什么书呢？ 先要从柳比歇夫这个人说起，身为苏联著名的生物学家，柳比歇夫一生著述颇丰。不但有自己本专业的论文、课件，科学专著，还有大量的私人信件、朋友问答，以及与科学、学界相关的杂记、讨论，此外还有文艺类的著作，总之他的一生，就像是别人花了四五辈子才能过完的生活。 而翻开这位科学家的时间笔记，则是惊人的56年，每天每小时都在按分钟记录。 也就是说，从28岁，直到去世84岁，他过了半辈子“机器人”的生活，甚至其中某年，因为战争因素，他的儿子去世，也没有影响当天的日程规划。 乍一看似乎有点冷血，但如果你深入去了解，仔细去思考，会明白——当一个人把自己想做的事情想清楚，每天都在“日拱一卒”，那么假以时日，不说有多么石破天惊的成就，至少不会碌碌无为，不会失去目标，更不会虚度自己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秒。 当你把时间细分为半小时或十分钟一段，你就会发现，一天可以做好多事情。 而当你把时间再归类整理，你会发现，可以人为的提升更有价值的时间安排——也就是说，压缩吃喝、睡觉的占比，提升更有价值的时间花费——也就是降低“生存”时间和“生活”时间，提高“生长”时间的占比。所谓的生存，是指为了活着必须做的事，比如吃喝睡觉，而生活则是玩乐，不创造价值，只是让你快乐或消磨时间，而生长，则意味着你会因此变得更好，像一颗植物一样，变得更加高大茁壮。 这样，你这个人就会一直成长，而不只是满足于生存，及毫无节制的生活。 这些理念，对韩奇的最大帮助是，再也不会抱怨时间了。 时间的多寡，再也不取决于别人——也不取决于任何外力，只要你想，合理分配之后，时间总会悄悄出现，按照你画好的格子，跳起你希望他朝向的舞蹈。 “韩科，我跟你说，柳比歇夫真的是个神人。” “谁？” “一个苏联科学家。” “哦，你怎么又研究起苏联的科学了？” “不是，是时间管理。” “哦，时间管理，那我只服罗志祥。” “真是一点正经没有。” 后来，韩奇多次把这个方法分享给朋友、家人，甚至是读书会上素昧平生的人。但大家似乎都觉得有点怪，很少有人真的去试。 只有韩奇，试了半年左右，在第一本科幻小说《困在周一的男人》写完之后，才逐渐忘了这件事。时间管理像是一个悖论，一心想着去管理时间，管了一段时间发现，根本没多少时间可支配，不是不想管理时间，而是没时间去管理。 不过，柳比歇夫却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神，不管什么时候想起，都觉得自己“还有救”。 十九 新生代 5、返工 正式返工不久，韩奇就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因为平时关注娱乐项目多一些，游戏这块，逐渐放手不管，没怎么参与。 但拓哉本身策划能力很强，韩奇以为应该万无一失。后来发现，众星在娱乐这块的资源比较强，但在其他模块，比如游戏传播，也是全新拓展的领域。于是，不管是kol池子，还是策划方向，甚至内容拍摄，都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虽然中间换过对接人，拓哉也跟对方提了明确要求，但还是有些拉胯。 三番五次之后，李良伟有些恼火，他半夜拉了会，不但拉上了游戏强相关的汐汐、威威，及拓哉、韩奇，还把已经换部门的火山哥也拉上了。因为之前很多内容的沟通，都是火山哥在跟进。 会上，良伟哥一顿输出，就差指着鼻子骂人了。 “你们几个要对自己的项目负责啊，花着公司的钱，不能跟打水漂似的，动静太小。就算是打水漂，也要打出最漂亮的水花，让河对岸的人起立鼓掌，为你们欢呼才行。” “好的，良伟哥。”拓哉心里不爽，但面子上也点头称是。 “还有啊，众星这块，如果游戏传播不合适，看看要不要换个供应商——公司采购池子里，不是有很多供应商吗？看看能不能启动备份。我记得——韩奇，你刚回来那会，用的那个叫博升，效果怎么样？” “他们家也是娱乐为主，策划能力还可以。” “行吧，你帮着一块，尽快捋清楚，游戏传播到底哪里有问题？如果是供应商的问题，尽快找一下采购的关总，让他们帮忙解决。” 韩奇领了任务，第二天就去采购办公室找了对口的关总。 关总也是个老采购了，之前在海外干过几年，经手过不少大项目。 “如果是供应商不能满足业务需求，那就打分，咱们不是每个季度有考评吗？a的有奖励，b正常，如果是c，那一次是警告，两次是进入备份，三次就直接淘汰了。” “季度太慢了。他们其他项目做的还不错，就是游戏这块有点拉胯。” “那要不然咱们试行月度考评，按月打分，如果一次不合格，就启动热备份，让中标的第二家，下个月开展竞标。谁的方案好，就让他继续做，还是不满意，就直接停止合作。” “好，可以试试——采购部是不是也出面跟他们谈谈，让他们加强下游戏及其他新闻类的资源，不能只聚焦在娱乐这个领域。” “嗯，我们组织下，到时候邀请你们参会，直接提意见，不用拐弯抹角。” 韩奇离开采购的办公室，穿行在云谷二楼的开阔平台上。 还不到中午时间，但二楼这些咖啡馆、茶饮店，甚至面包店都是人头攒动。各路供应商，合作方，资源方，及北上广深的资深掮客们，都汇集于此。 华威作为业界著名的大公司，业务量大，预算多，项目一般还算靠谱，付款周期也不长，人也相对规矩——种种因素叠加，导致各种资源，泥沙俱下，都来试一把机会。 对他们来说，跟华威合作，既能赚到钱，也能博到行业内的名声，即使只是虚名在外，也能借此再去找更多其他公司的项目。 而华威呢，为了防止各路供应商出猫腻，制定了严格的防腐、流程及各种考评，“水至清则无鱼”，腐败基本止住了，但服务却也下来了。 很多公司为了拿下华威的标，会举全公司之力，说“倾巢而动”也不为过，全心全意拿下第一标，然后，真正落地执行，则选择一些新员工，或者换上资历比较浅的团队，以此保证利润最大化。 中间出现问题，或者遇到投诉，则会搬出资深的专家们镇场。就这样，像一个恶性循环。导致华威的项目虽然多，但也跟着“泥沙俱下”，一年里，能在行业内被看到的，屈指可数。 跟那些混日子的供应商相比，众星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但碍于团队属性，他们确实优势在娱乐，其他的业务线，暂时不是主力。 对于韩奇们来说，则只要公司需要，慢说是个游戏合作，就是做一套机器人出来，他们也能想办法实现。 十九 新生代 6、人际关系 6人际关系 随着娱乐营销的业务进入一段稳定期，韩奇的人际关系，似乎也进入了一段难得的黄金时代。 海外的老兄弟们，陆续都在回国，大家每次有人回来，都会约韩奇在云谷吃个饭，一块叙叙旧。 桂林回来，做国内的gtm，两人约在云谷二楼的咖啡馆，聊起了东南亚的兄弟们。李小安，后来去了宁德时代，现在股票疯涨，应该赚了不少，对他来说，这个选择应该比回国内，找一个省继续苦哈哈的卖产品好多了。 徐小青也回了国，在河北做城市经理，据说做的还不错，仍然是销售的老本行；林巧儿则暂时还没回来，估计也快了，国内gtm也缺人，她这么优秀，肯定不愁位置。 陈华西后来去了浙江还是上海，开拓客户，东部地区不好做，但城市确实不错，比海外是强多了。 海外营销的兄弟们，也在陆续回国。除了海哥依然坚守在欧洲，驻扎在阿姆斯特朗的总部，其他人在陆续回来。 程再飞后来，离开了印度，屡次申请回国公司不批，他直接辞职了。据说，最狠的一段时间，印度的pm数值上了500，他甚至都咳血了半个月。后来，去了腾讯又去了阿里，现在混的风生水起。 刑爷则仍然坚守在东南亚，不过亚太的人越来越少了，中方员工基本都回国了，只剩下各国的本地员工们，她一个人带着十几个人的本地团队，还在坚持最后的阵地。 而爱姐团队，则是海外营销最后的阵营了，其他的国家mkt负责人陆续回国，只有海外总部支撑的团队还没散。很多人被猎头挖走了，华威成了手机行业的黄埔军校，为ov米，培养了一批批的中层和高层，员工们如过江之鲫，跳过华威的龙门之后，到这个市场上自由遨游，大家鱼跃龙门之后，虽然选择不多，纷纷去了竞品，但对于美国制裁之下的华威业务来说，他们的选择也不能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春哥也回国了，不过他已经离职一段时间，现在跟几个朋友在创业，做元宇宙和nft。这些新玩意韩奇不太懂，但见多了供应商，也略知一二。 某天春哥路过坂田，两人在云谷聚了聚，聊了很多东南亚往事。 “你知道吗？现在最火是已经不是区块链了。” “那改成什么了？” “不是改，是更新换代，现在是nft的天下了。” “什么t？” “就是非同质化通证，简单点说，就是你把自己的作品，甚至是你自己，变成电子化，然后给它唯一的密码，这个东西就永存了。在互联网上，它就成了唯一。” “不能复制吗？” “复制干嘛？唯一就是说，它有收藏价值，还可以赠送和转让。” “挺神奇的，那跟以前的电子产品有什么不同？” “你听我慢慢给你科普。” 对于未来，大家都有自己的期待。韩奇想着，过自己的小日子，把女儿带好，同时做出些亮眼的案例，成为行业内不大不小的一个“人物”。 春哥则想着发个大财，不再像之前那样，围着领导转，围着公司转，围着不知哪来的客户转。“放手搏一搏，也许单车变摩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无所谓好坏，只是大家的路不同。 市场推广的氛围，一直比较平和。但因为这半年，明显在娱乐侧的业务多一些，纯资源口，或者说老bd的兄弟们，工作不够饱和。有三五位，都在找新的位置，当时看，似乎发展的不够如意。但半年之后，面对华威手机的风云变幻，以及突然而来的大风暴，谁也没有想到，提前找了出路，或者说半道下车的人，可能反而有最好的前途。 有时候职场就是这样，福祸相依，你以为今天得意的人是他，转眼就成了阶下囚；你以为人家发展的不顺，另谋出路，转眼成了新位置的香饽饽。 没有永远的红人，谁都可能成为昨日黄花。 至于那个大新闻，则传着传着，就快成了真事。 对华威来说，这几年最不缺的就是新闻。不管是任总女儿被软禁，还是公司业务被制裁，或者造车不造车的传闻，哪些高管创业去了，哪些高管下课了，哪些高管被抓了，都不算大新闻了。 而接下来这个，对韩奇和他认识的人来说，则都是一段货真价实的大新闻——且影响不止半年，甚至是三五年。 十九 新生代 7、一些传闻 7一些传闻 传闻最大的问题在于，没人对传闻负责。 韩奇听到了至少是个版本，至于哪个是真相，不到事情真实发生的那天，似乎都无法判断。 版本一: 华威的手机业务拆分上市，核心高管们，将带着原始股创业，将华威手机打造成行业的巨头，至少是独角兽级别，大家实现财务自由——小兵们，则跟着吃肉喝汤。 版本二: 公司将华威手机业务打包卖给一些合作方，合作方以股票加现金的方式，补贴公司总部，同时相当于甩掉了很大的人力包袱，这样能够保证现金流过冬，同时被卖的部门和同事，因为补偿的问题，会拿到几笔收入，既包括华威公司的离职补偿金，也包括新公司给的安家费。 版本三: 公司将大家现有的华威内部股收回，给到三倍的现金补偿，然后大家“净身出户”，成为职场素人，清空华威的经历，办理内部的“退休”，从此与华威公司再无关系。至于新公司，是上市还是待价而沽，则是另一个故事，需要从长计议。 不管是哪个版本，对韩奇都带着不小的吸引力。 因为，韩奇来了公司四年多，正卡在不上不下的当间。现在如果公司独立，不管是搏一把上市，还是把现有的股票赎回，都是一笔收入；而如果跟过去，也许三五年之后，真的上市，成为科技行业的一个新龙头，那这批“原始股”的老员工，则会实现部分的收入跃迁，甚至是阶层跃迁。 但，一旦一个理想关于完美，就会显得不那么真实，且，可能有看不见的风险。 而，为什么风险看不见，因为身处其中的人，变得盲目乐观——乐观且盲目。 面对这些传闻，还有两拨人有不同意见。 一拨是这两年的校招生，因为他们是新来的员工，并没有华威的股票，且新员工本身级别不高，不管是离职补偿，或者新公司的期权，都不会太多。而对他们来说，华威公司的光环，要远远大于独立之后的新公司。 第二拨，则是这两年招进来的高管，他们的年薪不低，但公司的规则是，一般要满一周年之后，才会有股票激励，且这批股票不能马上行权，需要再等一年才有分红。这也意味着，如果很快华威手机就要独立，则这批高管的股票要么是还没兑现，要么是还没生效。也就是说，这波独立，除了博一个看不见的未来，他们拿不到什么实际可得的利益。 这两拨的意见，很快在内部的心声社区上反馈出来，大家七嘴八舌，硬是把一个个传闻，聊成了板上钉钉的“好事”。 公司不可能坐视不管，很快，人力组织召开了一次员工大会，进行“思想工作”。 而马长云却没想到，自己被卷入其中，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不白之冤。” 消息传到市场部的时候，他一开始没当回事，也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但后来，人力体系传达了，要召开一次员工沟通会的意见。云哥才意识到，传言的真实性有七八成。 而他自己，也属于刚才说的第二类情况，刚来公司不到一年，现在分割的话，有害无利。但如果不跟着新模块出去，待在原处的话，不说有没有的选，就算能够留下，恐怕位置也没有新公司给的好。 现在部门内的年轻人们闹得凶，公司想安抚，自然需要中高层们出面，至少弹压住各自手下的新人，不要到公司论坛发帖，不要到外面扩散，更不要传播未经证实的“新闻”。 云哥做的比较直接，通知各部门主管，选几个比较实诚的新员工，把核心诉求表一表，既能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也能帮着公司“疏导”下压抑的情绪。 “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云哥为了给大家鼓劲，连主席的名言都用上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群众里面有坏人”，他为了维护员工利益，积极组织员工反映问题，却被朴君同志截图，反映给了“上面”。 而从上面的人来看，云哥本应该是自己人，却在关键时刻站在了“群众”的立场，帮着群众聊公司，这可是职场大忌。 本来这事情可大可小，但在沟通会现场，面对泪水涟涟的新员工们，公司人力的铁面，惹怒了感情丰富的云哥，他痛陈新员工们的贡献，替员工们向公司申请更多补偿——这一切，都被上面的“钦差大臣”们，记在了小本本上。 云哥的职业生涯，遭遇了不小的一次“暗战”，且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身边人做了背刺。 “你知道吗？云哥为什么突然换部门了。” “有什么内幕？” “有内鬼。” “你是说，那时候独立的事。” “对，有内奸。” “谁呀？” “你猜。” 等韩奇听说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了，那时，突然传来一记通知，云哥调任电商负责人，中国区营销部，则有传言，海外的海哥，有可能要打道回府，重新“执掌”话语权。 这一切，又回到了几年前，在bj办公室，大家纠缠于风起云涌的传言及“暗战”。 而对韩奇来说，他依然是事故中的局外人。 毕竟，面对未知，“以不变应万变”，也有可能是最安全的一张牌。 十九 新生代 8、年中 8年中 很快，到了年中考评的日子。 此前，从海外回来的韩奇，已经背了一个差评，这次经过半年多的奋斗，算是有了一些逆袭的迹象，但到底能拿到什么考评，还要拉通横评才有结论。 华威的规则是，半年一次绩效考评，其中部门内的主管，会给一个主要的评价结果，然后上级主管会拉通对齐，把类似级别的统一拿出来，大家一块评议。 评议时，如果有主管对某些人的结果，存在较大异议，则待定，如果大家达成一致，则基本一次性通过。 而评议结果，则影响了奖金和评级。对于表现正常的员工，半年一次的提级机会，是很难得的跃升机会，如果抓不住，就要创造更大的价值，才有可能轮到下次。 评议本身，除了直接主管的第一意见之外，部门大leader，包括平行部门的负责人，都有很强的话语权。可以说，在一个大部分，如果你关于尖锐，得到了一些“一票否决”，那基本上很难拿到那个占比不超过10%的a。 韩奇这次，很幸运被李良伟举荐拿了a，但一开始马长云有一定异议，在评议讨论之后，大家建议通过，他也就没说什么。 部门内其他人，良伟哥则比较客气，选择侧面倾听大家的意见。 娱乐口的几个人，韩奇分别给了意见建议，李良伟则明确说了，只是参考，最终给什么结果，还是他与云哥的决策。 考评之后，韩奇突然收到了提级的材料准备邮件。 这个邮件，他已经等了太久。 之前，出海沟通的时候，不管是海哥，还是李小安，都多次提过提级的事，大家的口径出奇的一致，“兄弟只要你好好干，一年提级，甚至半年提级都不是没有可能——当然，前提是做出业绩，到时候我会主动帮你申请。” 言犹在耳，但东南亚区域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现在，国内业务还是公司的主力，只要身处其中，做好自己的“螺丝钉”，似乎就不用去抢，机会就会轮过来。“口惠”这种事，听多了就会让人害怕，或者说对未来丧失希望。 韩奇的耳朵，也早就对“兄弟之情”免疫了。 “良伟哥，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你自己挣来的，哪有什么照顾不照顾。” “总之，多谢！” 年中考评过后没多久，大家在坂田的马蹄山，聚了一次人多的会。 这次会的特殊之处在于，除了国内的领导们，还有一些海外的领导。不知他们是来交流业务的，还是准备回国抢地盘。大家酒后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微妙。 韩奇喝得有点多，不知跟谁敬了酒，但好像只要有人过来，他就来者不拒，喝了不少杯。 在一处长条状的木桌子前，大家排排坐，头上的灯笼闪着红光，每个人都说着吉祥话。 这份和谐的氛围，半年之后再看，就会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那时候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也就存在了那么一小段时间。 很快，大家将面临分崩离析，部门拆乱了，领导们走失了，国内外混杂了，就连手机业务，何去何从，也变得不清晰起来。 有人想着发大财，一朝财务自由；有人想着回国找位置，继续做春秋大梦；还有人想着公司如果独立，是否可以独当一面，成为创业公司元老；还有不少人，只是闷头喝酒，不知这醉生梦死的局，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十九 新生代 9、新消息 9新消息 阿民约韩奇在云谷的奈雪喝茶，聊点新消息。 “听说了吗？1.7倍。” “哦，具体什么规则？” “就是原有股票退回，当退休办，但是补偿金额是股票价值的1.7倍。” “这对老员工是个利好啊。” “对，退休是个好事，等于是股票虽然没了，但大家可以拿到一笔钱——我准备深圳看个房子。” “可以啊老哥。” “你呢？怎么打算，如果独立了，愿意出去闯一闯吗？” “闯当然是愿意，只是不知道，新公司会是什么情况，能坚持几年，自己能不能撑到上市的那一天。” “上市大概率是能成，但不可能两三年就实现。按正常的上市准备，也需要三五年。” “三五年，有点长，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 “对，不只是时间长的问题，如果现在这批高管，都办了华威的退休，那其实也就等于是财务自由了，大家还会不会同心同德，继续奋斗三五年不好说。且还有些领导，会有其他可投资的项目，可能队伍很快就散了。” “没有人的话，再好的招牌也没用。” “关键是，公司真正的招牌是任总，根本不是手机这批人。你说赵总他们，如果自己出去创业，能拿到投资吗？我看公司能不能正常运营，都不好说。” 咖啡馆里七七八八坐着的，除了华威的员工，就是各路合作方的员工。 除了自己人在一轮这轮风波，就连关联公司，也都在研究，如何才能入局这波，至少搞点原始股，也许后面还能发点财。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次有利可图，没人去探究风险，也没人去思考——天上真有掉馅饼的事吗？如果有，真的会落到我嘴边吗？如果落了，会不会把嘴砸烂？ 这些事，深陷其中的时候，没人会去思考。 新人则没那么多顾虑，维维很快找到了新的机会，虽然还没最终谈妥，但留在华威是大概率事件，对她们来说，一毕业就冲着华威的金字招牌进来，现在如果跟着出去，实在得不偿失。 唐唐则没想好，她也想跟着出去搏一搏，也想留在华威继续猫着，但因为没想好，还没有实际行动。 王彩玲是资深的老员工了，从各路消息来看，似乎出去的概率大一些。 汐汐和威威，则是想搏一把上市，已经打定主意，万一到了分割的那天，就跟着新部门一块出去。 而黄潇，则找到了新的好位置，分家的传闻还没多久，他已经准备换部门了。 韩奇看着他搬座位，说不上是不舍还是羡慕，情绪比较复杂。大家相处了半年多，确实是朋友般的关系。虽然业务往来不算多，但交流却不少，办公室里，愿意聊点工作之外话题的人不多，黄潇算是比较谈得来的一个。 韩奇自己也面临一些新的机会。 卓卓，此前一直在电商口，近来有了新的位置，也想着拉韩奇一块入伙。但还在犹豫期的韩奇，跟她吃了两次饭之后，始终没有答复。这事就不了了之。 她去了新部门之后，倒很快适应了。两年后，当准备从新公司出来的韩奇，再问到卓卓的现状时，则只有羡慕没有此前的犹豫和担心了。 世事如棋，没人知道自己是卒还是马，或者只是那条河，被时代的洪流裹挟，没有自己的方向，风往哪吹，浪往哪里卷，就跟着一块，乘风破浪或披荆斩棘。 二十 大迁徙 1、搬家 1搬家 山雨欲来的大消息还没着落，搬家的消息倒是先来了。 据说，是为了规避法律问题，华威手机准备搬到总部隔壁的楼栋。 此外，为了方便后续的独立，及签署合同、运作上市，公司决定把之前的系列名称，升级为新公司或新部门的名称，而当新logo的标志，挂在了云谷二栋的大堂时，大家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龙曜，这是之前一个旗舰系列的名称，后面将成为独立之后，手机部门的名字。 龙曜亦称“龙耀”，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有神烛龙，他一张开眼睛，便能使天下光明。亦有谓其可驾日、衔珠或烛，于是，后又以“龙曜”指日光。 可以看得出来，华威把“龙曜”这个带着神话色彩的名字，给到新生的部门，是带着“重见天日”的寓意，让手机部门的业务借尸还魂，重新焕发生机。 而英文名“dragonglory‘，则被同事们戏称为d&g，成了一个潮牌。 “你知道吗？龙曜是一种烛龙，烛龙在古代的寓意吧，喜忧参半。” “怎么说？” “他睁开眼睛便是白昼，闭上眼睛便是黑夜，一吹气便是寒冬，一呼气便是炎夏。就是说忽冷忽热，可能好的时候，天下无敌，坏起来，也是暗无天日。” “听起来确实不太吉利。” “你俩在这瞎聊啥呢？” “没事没事，‘莫谈要事’，哈哈。” 韩奇收拾杂物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有的工位有多难得。独守一隅，在云谷十六楼的拐角，下午时常会直面夕阳，面对着恢弘的街景和夜景，人的情绪也会好很多。 再加上大大的落地窗，白天光明十足，晚上则夜色浓厚。 多少个加班的夜，韩奇的这个小拐角，就成了大家欢声笑语的聚集地。 有段时间，甚至产品营销的同事们，找不到会议室的时候，还会借着这个独立空间，讨论些临时的小议题，大家并没有把韩奇当外人，也不觉得讨论内容需要避讳什么。 新的办公室，虽然只是多了几百米，但两栋楼确是隔开的，不但二楼有断开，一楼也隔了一个花园。从一栋到二栋，看起来只是多了几百米，但搬过来之后，大家却发现已经是两个世界。 一栋是总部，有公司的食堂，有高层的办公室，还有健身房、接待室，从头到尾就是华威的公司办公室；而二栋，则像个偏房、妾室，或者说别苑。 只有办公室、小会议室，没有食堂、没有健身房，也没有其他部门或模块的人。 除了多出来一个天台，似乎找不到其他优点。 新的座位排布很有意思，因为办公室整体的楼圈变小了，大家突然变成了“鸡犬相闻”的境地，一个人打电话，基本上半个办公室都能听到。 于是，谈合作，就成了在广场上相亲，你的所有细节，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韩奇则被分到了一个窗边的位子，阳光充足，在秋日里，太阳一晒，还能给前途未卜的凄惨局面，增添一点亮色。 搬家之后，良伟哥倒是来座位的时间越来越少。 之前一直有传闻，在部门独立之前，会发生一些人事上的地震。只是，这些传闻真真假假，一直没有明确会有哪些人地震。 韩奇自然不希望自己熟悉的，倚重的人出问题。但这些事，都不在他的掌控范围。 有几个周末，因为大家都带着无所事事的心态，很多项目突然停滞不前了，似乎所有人都不再去想该怎么做好一件事，而是去想，新的工作会有怎样的结果——会上市吗？会发财吗？还是被抛弃，部门被整合，领导被清理，同事被兼并？ 一切皆有可能。 韩奇又迷恋上了旧书。在坂田的地铁站附近，他发现了一家旧书店，这里买着不知哪里收来的各种旧书，统统九块一斤，满满几间屋的书，良莠不齐，但好就好在随便挑，挑到满意的，随便买，反正也没多少钱。 韩奇的旧书已经堆满了座位，上下班时间去看，也看不完，他又堆到书架上，书架放到了过道上。 于是，在新办公室的过道里，有韩奇的书架，还有他积攒的油画。 油画越来越多，他居然主动送人了。先给黄燕怡一副，城市街景的，又给唐唐一副，松林冬风的，然后一副圣诞主题的，给了王彩玲，一副故宫雪景的，给了维维。 还有谁？大家都抢着要，但韩奇给自己留了几幅，摆在办公室的前面。 每天看着这些风景画，就像自己在欧洲的田野上漫步，心情会好一点。 二十 大迁徙 2、托孤 2托孤 搬家之后第二周的一个午后，吃完午饭之后，李良伟突然把韩奇叫上了楼顶的天台。 他点了一支烟，问韩奇要不要，韩奇一直是不抽烟的，但也接了一根，放在手里拿着，没有点燃。 “你觉得，我们部门，下一步去哪比较好？” “什么意思，良伟哥，去哪？” “有几条选择，我想听一下你的建议。” “可能有几个方向？我应该还不知道细节。” “嗯，一是继续在市场部，但可能跟媒介合并，下一步还没想好，如果跟媒介合并，就会重点改成资源导向，传播的活还是分给pr、social；第二是离开市场部，比如加入品牌部，我们还是之前bd的职责，帮着公司找跨界资源，但主要是聚焦品牌需求，不需要再考虑核心产品的营销；还有一条路，加入生态部门，谈新公司的跨界合作，但核心任务是预装，有点像我们之前，加入市场部之前的业务。” “听起来都不错啊，良伟哥，第一个我觉得不是第一选择，加入媒介，预算主要还是在媒介手里，我们只会成为次要模块，且媒介本身的供应商比较强势，大部分资源和业务，其实不太需要那么多同事卷入其中；第二个选择，我觉得是优选，品牌部虽然现在看话语权不强，但如果公司独立，品牌自然会有一个上升期，我们在其中，为新公司新品牌负责跨界，应该地位不低。第三个，对之前的老员工比较友好，对你们来说，熟门熟路，也比较容易出成绩，对娱乐营销的同事来说，有点像是新业务了。” “所以从你的建议来看，品牌部是第一选择，然后是预装，最后才是媒介。” “对，如果有的选的话。” “好，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带着兄弟们往前走，做好自己的业务。” “良伟哥，怎么听起来有点托孤的意思？你是有其他打算吗？” “没有，还没定。” “是不是打算留下来，不去新公司？” “还没定，等定了消息告诉你，不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你们都做好自己，不要被我的事影响。” 虽然不知道，李良伟具体面对着一件什么事，但韩奇对于他把自己当做一个备用参谋，还是心有戚戚焉的。 对韩奇来说，公司业务最大的风险点，就是一直在变的架构。从他入职以来，先后经历了市场沟通、娱乐营销、品牌、海外营销，回国之后，又经历了媒介、市场推广，现在如果去品牌或生态，则是又换了大部门。 公司的cmo常换，公司的架构则更常换，如果再算上每个四级部门主管的变化，则你会发现，在华威这个公司，没有一个领导是能在同一个岗位，安安生生不变化，干上两三年的。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就是亮哥。自从接手了手机这块业务，他似乎是稳如泰山。近来，独立的消息传出之前，据说也该到他轮换了，包括之前小英姐入局，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公司准备把亮哥换掉。 但现在，独立的消息越来越近，他的位置却越来越稳了。 如果有一天，龙曜独立上市，那么赵亮，则会成为真正的“创始人”。 这种诱惑，自然远远大于在华威，听命于任总、于总及各路总。 二十 大迁徙 3、诸神的黄昏 3诸神的黄昏 随着传闻越来越逼真，很多事开始逐渐显露出真实眉目。 比如，关于李良伟，之前韩奇听说的版本，逐渐在一步步证实。 此前，在饭后午间，他偶尔瞥见过几回，李良伟与欧阳苇密谈，当时还以为是配合调查其他事情，没想到，果然如其他人传言的那样，是良伟哥本人被调查了。 欧阳苇这个女人，可以说是公司的“死神”，或曰扫把星。有她出现的场景，就不会有好事发生。因为搞倒过太多人，不管大的小的，真的假的，反正她终于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人人敬而远之。 每当欧阳苇拿着新来的案例，一次次给各部门做防腐倡廉、流程规范的培训时，韩奇总觉得面前坐着一个厨子，或者说不带刀的屠夫。 她笑嘻嘻的与大家分享，自己新宰的肉，带着血与腥臭，剖开给大家看，然后说:“看，这是他们的骨头，这是他们的血——你们可千万小心，不要成为刀下冤魂。” 当然，在欧阳苇的眼里，自己手下才没有冤魂，只有不老实的员工，和主动交待的犯罪事实。 在欧阳苇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有嫌弃——包括她自己。 苇姐调查的，关于李良伟的事件，其实是十年前的一个小case。那时，李良伟刚刚入职华威，还是一枚萌新。因为一场预装的合作，其中有一波流程不合规，后来主操项目的同事，因为其他问题被抓了，顺带提及了十年前的旧事。 好在，李良伟并没有经济的问题，仅是流程不够完善。 但在苇姐眼里，只要不完美就是有罪，对她来说，就是业绩。 “你说，像苇姐这样的，她自己会不会有问题？”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什么意思？” “即使她有问题，只要她在这个岗位上一天，就会安全一天。” “那如果她换了岗位呢？” “也就意味着，公司要动手了。” “嗯，屠龙少年最终也将被屠啊。” “哈哈，期待那一天早点到来！” 后来，龙曜独立的第一年，凭借对老员工和陈年旧事的处理，欧阳苇的她的死神天团，得了一个公司的“金牌团队”——当她在培训课的间隙，抽空整理金牌团队的英雄事迹时，在座的羔羊们无不胆战心惊。 李良伟为了明哲保身，选择主动退出，不跟着新团队去新公司，同时把之前华威的股票也全部退掉，“净身出户”，以保一个好聚好散。 对于市场推广的同事们来说，虽然难以接受，但也无能为力。 后来，接二连三的事件，让韩奇发现，也许公司独立之前的这波“大清洗”，配合上办公室的“大迁徙”，也许是赵总有意为之。 为了在独立之后，少一些风险，为了把可能存在的问题解决掉，为了将来上市审查不被发现什么漏洞——于是，“壮士断腕”，刀口向内，把公司内部，所有可能存在大小问题的人士，管他之前是“兄弟”还是“战友”，管你是功臣，或英雄，一概除掉。 毕竟，只有不存在的风险，才是最好的风险。 除了李良伟，涛子哥也被牺牲了。因为一点报销和审批的流程不规范，他被警告并通报批评，以不那么完美的结局离开了奋斗两年多的华威。 涛子哥虽然不甘，但也没打算纠缠，因为对于老江湖来说，外面的世界大得多，没必要耗在这“酱缸”般干净的龙曜世界里。 后来，随着马长云的调离，市场部彻底分崩离析。 品牌部也面临着变化，海外此前负责整体市场的詹姆斯，人称詹哥，要外调回来，掌管公司的品牌和全球营销。 而海哥，一直还没有准确消息，据可靠情报，他处理完海外的收尾事项之后，将顺利接手，继云哥之后，成为龙曜独立后的第一任cmo。 而这，也将是韩奇经历的第五位cmo，从锒铛入狱的黄晓夕，到一年印记的白哥，然后是小英姐和马长云，最后是海哥。 这还不包括，其中两次兼任cmo的赵总，及几乎上位的鳌哥。 二十 大迁徙 4、另一条路 4另一条路 除了在里面卷，大家发现，其实外面的世界很宽广。 韩奇在云谷的二栋，猫在天台的藤椅上，秋风萧瑟，他打给了一些过往的老朋友们，发现，大家的路子都不错。并不是非得在华威这条大船上耗到船沉，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在里面的都想着出去，在外面的看到各种新闻渲染，还想着挤破头进来，这感觉就跟钱钟书的《围城》一模一样，这点信息差，被华威的人力算是玩透了。 杨明义离开华威之后，去了腾讯，现在做游戏营销，每天跟不同的游戏工作室，沟通游戏策划，及品牌植入，也有自己的趣味； 升哥则去了元气森林，每天脑子里想着怎么策划好玩的视频，做广告投放，同时研究行业内的快消打法，将内容与电商投放做结合； 辉哥则去了金蝶，在tob的mkt领域风生水起，唯一的bug是老板喜欢培训，在各路“致良知”的国学培训中，高管们需要跟着老板一块，感受“知行合一”带来的心灵震颤； 还有侃哥，离开短暂待了半年的华威，回到了自己挚爱的车企，继续做他的发布会策划，每天在朋友圈里分享着玩摩托的视频，俨然是信马由缰的人生赢家； 而静静，据说也在筹划着自由飞行，可能很快要离开这里，做自己的作家梦，去做一个自由的书写者，后来在朋友圈里，看到她分享的爱情故事，着实让韩奇们震惊了很久，文笔很不错； 还有海外的不少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出路，小五创业，走上了人生巅峰，小小年纪就坐上了科技公司的ceo；刑爷在海外，计划回国，据说已经谈了几个公司的cmo职位，可能即将结束漂泊； 还有开朗哥，离开华威之后，注销了之前用来替公司发声的账号，做起了自己的产业，将乡野的最新特产，组团卖给城市里的白领，生意不错； 其他还有不少人，不一一介绍了，但韩奇发现，出去的人都更快乐了。 不像在围城里的人，在担心着部门的存亡，在忧虑着“死神”的骚扰，在揣摩着架构的变革，总之就是不能安安生生过几天小日子。 而围城外的人，则开始了自我追寻之路。 “你说你们这些出去的人，怎么一个个越混越好？” “这话说得，我们还羡慕你们呢，万一上市了，可不就一把财务自由了。” “恐怕是白日梦，空欢喜一场。” “哈哈，谁都觉得别人好，很正常，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有人当上了品牌负责人，有人开始创业，还有人已经见了投资人，那感觉，就是离开的人瞬间开始高大上起来，在里面的还是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一枚。 从某种意义上说，华威确实是行业内的黄埔军校，培养了不少人才。从营销，到销售，从零售，到产品，似乎这个大行业，只要挖到华威的人，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二十 大迁徙 5、最后的油画课 5最后的油画课 在云谷的二栋，韩奇突然发现自己面临了一些不该有的离别。 比如跟他挚爱的油画课。 油画课，一般开在每周五的晚上，在云谷一楼的三楼，接待室的旁边。 几个常去的同学们，已经达成了友谊联盟。除了韩奇之外，还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小谷；一个逗比的哥们，新城；然后是活动的组织者，开朗能聊的诗诗和优雅的小马；及其他陆续出现的画友们。 人最多的时候，现场会有二十多个，吴老师会一一指导，然后大家自由发挥两个小时，他再逐个改画，改到能看为止，有时候画太多，或者大家参照的样品五花八门，或者实在画的很难拯救，就会改到很晚。 最晚的一次，韩奇一直待到了晚上一点。从八点多，画到了十一二点，再改到一点。 可以说，画油画，是他在上班之外，花费最大精力的事了。 而现在，因为工卡的置换，不但从华威换成了龙曜，还把一楼的门禁也换掉了。 这意味着，平时不好直接来一栋吃食堂了，也意味着，晚上不能到三楼的健身房，及画室参与集体活动了。 对韩奇来说，则是失掉了同事之外的一群朋友。虽然这些群他一直没退，但看着别人每周五，依然在群里晒各种奇葩的画，他的画却截止到了某天，这种失落的伤感，别人是无法体会的。 这些人里，他最不舍的是小谷。 这个姑娘冰雪聪明，性格也比较怪，平时画画时很安静，但一闲下来，就说个不停，与诗诗像一对相声搭档，两人一唱一和，把氛围调节的分外活跃。 但有时，又过于活跃了，导致那些沉默的画客，有点受不了——甚至连老师，都有点驾驭不住。 好几次，被大家称为“小吴”的吴老师，因为才三十出头，年龄也不大，态度又很好，就难免被学员们“欺负”——小吴因为改画的次序，受到了几位女生的暴击，大家都想着早点改完，回家睡觉，但因为人太多，免不了需要等。 于是，相声演员出场了，她们俩各种嬉笑怒骂，活把一场文艺兮兮的油画课，搞成了笑声不断的喜剧大会。 “小韩，你们是不是后面就进不来一栋了？” “对啊，可能再画几次，我就不来了。” “这，让我们怎么找你去啊。” “我虽然人不在了，但是精神还在啊！” “说的怪吓人的，小谷，你会不会想念你的同桌啊？” “想念他？才不会咧，不过奇哥一走，就没人陪我改画了。呜呜呜。” 纵然如此，韩奇也是很怀念这种感觉。 毕竟，在华威这个工作氛围里，大家每天带着沉重的假面，能够肆无忌惮笑出来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 在油画课荒废之后，韩奇又开发了狼人杀及密室逃脱等项目，虽然也都是孤独的同事们自发组织的，但因为大家素不相识，聚在一块胡乱分析一通，还是饶有兴味。 在华威的最后那个月，他似乎在过戏瘾，把所有云谷相关的好玩的事情都尝试了一遍。 也因为部门的调整，同事的别离，每天晚上都有饭局。一段时间，韩奇已经把云谷旁边那条街的小饭馆全吃了一遍。 而因为良伟哥、云哥都是能喝酒的人，韩奇也多醉了几次。 在醉后的夜里，大家东倒西歪，站在路边打车，像极了《志明与春娇》里的桥段。那些时刻，韩奇总觉得自己在扮演什么人，虽然这角色不是自己选的，但演技还算自然，也没有露出破绽。 偶尔因为离别过于伤感，掉下几滴泪了，韩奇也觉得是为了角色落得。那样的话，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在某次喝完啤酒，又灌了几壶茶之后，他冒险开车回十几分钟路程的家，而路口一转身，就遇到了酒驾的哨岗。虽然有惊无险，但韩奇决定，近期不再喝醉。 离别太多，已经伤感不过来。 二十 大迁徙 6、别了荔枝园 6别了荔枝园 收到荔枝园通知的时候，韩奇已经在准备找新的房子了。 因为自从龙曜独立的消息传出来，早就有人说过，荔枝园也住不了几天了。 这里是华威给员工准备的内部公寓，租金比周边便宜很多，每次合约可以住2-3年。整个物业也比较规范，园区的设计还是找清华设计院特意打造的。 在坂田区域，荔枝园和百草园可以说是住起来比较舒服的小区了；除此之外，就是总部对面的万科，及云谷旁边的佳兆业，这几个住地，基本是住在附近员工的选择。 其他一些老员工，或者创业时就来华威的人，则会选择住在南山、福田，毕竟二三十年前，华威创业时，办公室是在南山区的。 如今的坂田，甚至说龙岗，都是靠着华威起家的。在韩奇准备离开坂田时，地铁站已经开了，“华威站”还成了一个打卡的地点，很多深圳的网红，会特意坐地铁到这一站，留下一些煽情的话语。 因为听说新搬得办公室，可能会在上梅林附近，韩奇找新房子的话，就沿着这条线往北了。深圳整体很窄，东西长、南北短，住在北边的话，即使离市中心不近，开车也是很短的路程、 后来，在红山、上塘附近看到几处不错的房子，面积也大，环境也不错。 韩奇打定主意，就打算尽快从荔枝园搬出去了。 搬走之前，韩奇又约着弟弟韩科吃了一顿饭。 韩科现在就住在坂田附近，他在一家大媒体的商务部门，自己的事业也终于有了起色。两人约在坂田地铁站附近的椰子鸡，一边涮菜一边聊起来。 “怎么样，今年过年回家么？” “还没想好，也没什么好回的。每次都是那一套，走走亲戚，亲戚们又总是老三样，结婚了吗？什么时候谈朋友啊，什么时候生孩子啊，挣多少钱啊？” “可不是嘛，但生活不就是这么回事，过年不回家，在深圳多无聊啊。” “没事，今年约了几个朋友和同学，准备往东走一圈，潮汕、厦门，然后是惠州和大鹏，这样玩几天，也能把年假度过去。” “好啊，我最近准备搬家了，回头把健身卡和我的射箭卡给你吧，周末可以抽时间去玩玩。” “你还办了射箭卡啊？” “对，很近，离这也就两站地，一会吃完饭可以去玩一次，正好带你熟悉下。” 两人到了射箭馆，并没有什么人，老板正在前台整理桌面。 “老板，你来教一下这个新手。” 韩奇倒没把自己当外人。 韩科也带着好奇，但热情并不高。 他站定姿势，瞄准靶心，第一把放手，脱靶了。 继续，第二把、第三把，六环、七环，有进步。 箭馆老板手把手帮他调整站姿，又调整了手捏箭尾的位置，然后把手臂拉平。 “放，不要犹豫。” “八环！可以啊，初学者。”韩奇看着韩科在箭馆，就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又想起自己刚来深圳的时候，那时候刚住下来，就把周边跑了一圈。哪里有好吃的馆子，哪里有好玩的地方，还有电影院——附近的十几个电影院，他都看了一圈，然后在办公室最近的那家，和荔枝园附近的一家办了卡。 还有一次，在坂田一个很破的商场里面，等电影上映的档口，他发现一家虚拟打猎的摊位，于是，痴迷一般玩了半个小时，险些错过电影开场。 后来，就上瘾了，每周末都去那里玩上几轮。 虚拟打靶的好处是，枪是实体的，木质的猎枪，端起来重量很足，开枪的后坐力也很重，场景是可以切换的，韩奇最喜欢非洲草原。 坐在那廉价的红色塑料凳子上，端着木质猎枪，瞄准狮子老虎飞禽走兽，韩奇想象着自己在乞力马扎罗山，找寻属于自己的那个雪山顶上的猎豹。 事项说明 因种种原因，本文将停止更新。 感兴趣的朋友，可在番茄搜索奋斗者。 江湖再见。 一 北漂生涯 1、找房子 1、找房子 火车停在Bj西站的那一刻，是Bj时间2008年8月8日早上8点。 是的，费尔牧在这一天来到了Bj。Bj，这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城市，他花了两年的挣扎，才终于有勇气辞职，孤身一人来到Bj闯荡。离开在海南的同学，离开自己的舒适圈，从一个每天呼朋引伴的环境中，来到一个完全陌生、一切需要从头开始的新环境。 来到Bj时，费尔牧举目无亲，只有一个背包——甚至连住处也没有。于是，费尔牧马不停蹄，第一天的任务是找房子。在Bj找房子，难的不是房子本身，而是不论理的房东，是不熟悉的房客，是不熟悉的交通，是“Bj欢迎你”的大爷大妈——他们带着红箍，随时随刻质问每一个形色可疑的陌生人。作为“外来务工人员”的费尔牧则是重点怀疑对象。 对了，还没介绍下，本篇的主角费尔牧，一个年纪轻轻的帅小伙。大学毕业刚刚一年，之前在海南学旅游管理——说得好听点叫管理，不好听的话就是前台办事员，或者像实习时被人叫的“小老弟”。他为了心中的一腔理想，孤身来到Bj，来了之后却发现，一切没那么简单。 第一天的找房之旅就给费尔牧上了一课。 在紫金花园的小隔间里，如同坐在一间监狱的禁闭室，漆黑潮湿，靠一扇铁窗望向窗外——这一瞬间，与十年之后在深圳参观龙岗看守所的韩奇所面对的情形如出一辙，实在太让人感同身受了。坐在二房东声称的席梦思上，那弹簧塌陷带来的咯吱声，让人意识到自己的窘迫现状。但因为只带了一个月的生活费，费尔牧租完房子之后，必须马上开始找到工作，必须快速生存下去。 不满意，继续找。牡丹园、德胜门，刚到Bj第一天，费尔牧基本上把北城的几个核心地方走了一遍。最后，在烟花绽放的时刻，2008Bj奥运会开幕了——此时，他正坐着出租车，载上从火车站取回的行李，一路向西，与烟花背道而驰，奔向仅用一天就定下来的出租屋。 此时此刻，正如多年以后，在Bj的彼时彼刻一样，费尔牧好像总能与热闹背道而驰，北宫门，则成了费尔牧在Bj的第一个家。 一 北漂生涯 2、追梦人 2、追梦人 为什么会大老远从海南跑到Bj，还是举目无亲的情况下。这就要从长计议了。 费尔牧的老家在中原地区的小村落，十岁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离家二三里的镇子——当然，舅舅和姨姨家远一些，但因为都是同样的村子，对小小年纪的费尔牧来说，似乎没什么区别。 小学五年级时，因为一次作文比赛，他第一次去了县城。 县城谈不上多么繁华，但至少占一个远字。从镇上坐车，到县里需要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他认识了一路的广告牌。小时候的费尔牧，是个阅读狂人，看到什么字都想要读出来。如果有不懂的，则会望文生义。 那次作文比赛并没有拿到多好的名次，但是走出去，走的尽量远一些，则成了费尔牧小小年纪的小小愿望。 后来，考大学时，他报了hLj和海南两个选项，就像是跟家人赌气的小朋友，离开家长越远越好。直到后来，每次过年回家倒好几趟车时，他才略微有些后悔。但也并没有改变初衷。 在海南的日子是快乐的，除了四处游荡，也结识了一帮好朋友。有口无遮拦的李大轩，自以为很帅的吴大科，以及真的很帅的石小帅，还有几位，后面应该不会出场，就不一一介绍了。 这些朋友们，则纷纷留在了海南岛。有人做着酒店行业，从基层员工，混到了酒店经理；还有人从一家国际酒店跳到另一家，成为了亚龙湾的酒店打卡机。还有人，后来去了新西兰，现在应该已经拿到绿卡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只有费尔牧，带着一些虚幻的梦想，孤身一人来了Bj。 费尔牧对Bj的爱，来自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既包括影视剧里熏陶出来的Bj话，那些胡同串子的口音让他着迷；还有书中的故事，书中的人，Bj在文化人眼里，似乎就是中国的耶路撒冷。而对于一向自诩算半个文化人的费尔牧来说，Bj就是自己的圣地，不来一趟，这辈子后悔。 而来这一趟，可能要后悔半辈子——不过，他不在乎。 在费尔牧这里，自由自在，可比无所事事有意思多了。 就像现在，坐在雨声潺潺的简陋出租屋里，虽然家徒四壁，但对费尔牧来说，似乎自己从这一天起，才算是真正的长大了。 这一天是2008年8月8日，Bj奥运会开幕那天，费尔牧在Bj的“逆袭之旅”也正式开幕了。 “您就擎好吧！” 一 北漂生涯 3、小挫折 3、小挫折 二房东是一对小夫妻，男的在中关村上班，做程序员写代码，女的在一家公关公司，做策划写文案。 看房时，费尔牧正是看中了小屋里那条上下铺的窄床——也许可以再找一个伙伴合租；同时，他也看上了里屋的大床，跟那些监狱似的小隔间比，这个大床与衣柜，简直称得上奢侈了——在这破败的老Bj民房里，这大床与大柜子，也算得上突兀了。当然，这和后来在东南亚出差时常住的公寓式酒店不能比，那些酒店的单个房间，简直比这里的套房还大。 小夫妻人还算和善，一进屋就邀请他一起看奥运会——听着电视里响彻院落的国歌声，费尔牧瞬间意识到：Bj，我终于来了！ Bj的新鲜感还没持续多久，就被现实中的种种不适感教育了一通。 公交车虽多，但线路太复杂，一不留神就会坐到反方向，第二次面试，他就坐反了十几站，等反应过来一看，已经不知道来到哪里。Bj人虽然热情，号称“来的都是客”，但还是会把本地人外地人分得泾渭分明，就连售票员都能一眼看出来，谁是本地人，谁是外地人。这和多年以后，费尔牧到长沙出差打车时，因为口音被误认为是Bj人相比，简直是一样的搞笑——同样的费尔牧，一会是外地人，一会是羡煞旁人的本地市民。 忘了说一声，他住的地方，叫“大有庄”。看历史，这里也出过几个大人物——即便是现在，也还能出几个大人物。因为旁边隔了一条街就紧邻着名牌大学，这可能是中国校长最出名的学校了。住在大有庄，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优势，这里离颐和园比较近。北宫门的名字，也是根据颐和园的方位而来。后来，每当费尔牧开车听着《氧气》时都有眼泪在打转，“所有的勇气都向我涌来”，是此时及那时费尔牧的心声。 大有庄，满村的石板路，走起路来噗呲噗呲，如果遇上下雨天，就会呲出一缕缕污泥。在光鲜的外表之下，偶尔藏着一些污泥。你若不去踩，它并不会溢出来。刚住下三五天，就开始下起了暴雨，Bj的雨很狂很暴。躺在那个大床上，看着窗外的暴雨，初来乍到的费尔牧有点慌了。工作还没有着落，虽面试了几家，却都杳无音信没了下文。听着滴答作响的雨声，费尔牧陷入遐思。 隔天凌晨，到村口胡同的厕所起夜时，费尔牧发现了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如果没有钱，就会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就会一直上公厕，就会躺在秋雨中发呆，就会在小瓦房里发霉，就会坍缩成被历史遗忘的角落——就像蜗居在颐和园旁的大有庄。历史上，没人记得这里。 一 北漂生涯 4、大困境 4、大困境 找工作是个技术活，除了疯狂的投简历，还需要提前研究好，对应的目标公司，到底是怎样一个需求。 费尔牧犯得第一个错误就是，赶上了一个不好的时段。 虽然奥运会带来了Bj的关注度，似乎从新闻上看，各行各业热闹非凡。但对于酒店这个行业来说，要面对外宾，且还是在这么关键和敏感的时候。为了防止出现任何意外，他们能做的，就是暂时关闭招聘渠道。以防止某些不该进来的人，因为机缘巧合进了服务团队。 毕竟，如果此时此刻，除了什么涉及外宾的服务事件，那可是舆论效果翻倍，任何人也无法承担后果的。 因为这个搞笑的“潜规则”，费尔牧吃了不少闭门羹。本来，他以为自己拿着三亚国际酒店的实习经历，应该很容易在本地找到一个合适的岗位，但没想到的是，根本连面试的机会都很少。 而英语，也成了费尔牧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短板，因为此前，在海南的环境下，英语的语言环境主要是吃喝玩乐，他比较熟的也是跟生活细节紧密相关的一些词汇和场景。而Bj，这主要是商务客源，在服务场景和具体语境上，也以商务接待为主。 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人力资源办公室里，当面试主管以一口英音，考验费尔牧的专业英语时，他怯场了。 走在热闹非凡的Bj街头，费尔牧才认识到自己的落寞。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一个一穷二白的年轻人，可能只是个nobody。如果不靠自己往上爬，不能一步步逆袭上位，那么，可能连门都进不去。 对费尔牧来说，那个虚幻的梦想，越来越远了。当前来说，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生存问题。 如果连吃饭都成问题，那别说实现梦想了，就算是实现“温饱”可能都难度不小。 费尔牧这样想着，开始了“撒网行动”。经历过之前半个月的断断续续闭门羹之后，费尔牧终于坐不住了，他开始实施海投战略，打开招聘网站，稀里哗啦上传简历，然后选择关键词，挨个点击投送。看着投送列表里，几百页的“发送成功”记录，费尔牧终于获得了一点心安，也许大海捞针，可能会有一丝机会。 三天之后，果然，一个遥远的机会来了。远在Bj近郊的龙山温泉，给费尔牧抛来橄榄枝——应聘岗位：销售经理（其实是挂着经理头衔的销售），听起来还挺高大上，至少比他此前任职的行李员高几个档次。经历了几番转车之后，费尔牧终于来到群山环绕的龙山温泉，并在这里开始了属于郊区的北漂生涯。 二 龙山风云 1、主角登场 1、主角登场 龙山温泉坐落在群山之间，整个度假村依山而建，远远望去，确有一番龙气。沿着唯一的公路出昌平城区，过水坝，再过苹果林，来到山脚下一处平坦开阔地，就到龙山温泉的正门了。正门巍峨雄壮，如一挺狮子，端坐在山脚下，居高临下，威严望着城区。 院内有三栋客房相连，鹅黄、橙红的建筑相间，而依山而建，远远盘踞山脚，那处独立的所在，即是温泉体验区——体验区内部还细分了室内室外不同场景，室内如同冒着热气的游泳池，配合各色中药、游乐场，室外则有日本温泉的景象，布置得颇为雅致。 山松遥望，小池错落，几个亭子点缀在山间，再配上Bj的秋色，远远望去，确实颇有几分吸引力。 费尔牧走进这风景别致的温泉度假村里，再拾阶而上走向主楼，来到前台询问门童，然后被带进主楼一层，前台侧面有一间红色木门，那是经理办公室。章贝——这家度假村的销售部经理，正猫在柜子后面小憩，听到有人进来，忙整理下衣着，揉眼站起来。这是一个精干的短头发女人，面色苍白，眼神矍铄，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但是那副历经沧桑的成熟表情，却与她娇小的身形不太相称。 费尔牧客气地点头示意，章贝叫前台倒了一杯茶端过来，然后她重新走回里间的老板椅内，稳稳坐下，翘起高傲的小腿，重新恢复威严的表情。是的，在这里，她是老大。 “介绍下你自己吧！”女王范的小个子章贝，面无表情地对费尔牧说。 他有些紧张，倒不是怕章贝，只是觉得她腿翘这么高，似乎有些不雅，让人不敢直视，坐立不安。费尔牧不敢多想，把自己的工作经历及自我肯定说了一通。章贝的脸上，逐渐有血色翻上来，她问话的语气也舒缓起来。费尔牧颇善于察言观色，在这短短的十分钟里，他已经看出来，章贝对自己还算满意。 在问了一些度假村本身的情况之后，费尔牧礼貌地退了出来。又跟前台打了招呼，然后他才走向温泉区，看了下整个度假村的概况图，又望向山间小路，那里似乎能通向山顶——山顶还有几幢颇具古意的亭子，带着一丝清雅与诱惑。 爱好诗文的费尔牧，心底开始奢望起来。也许在这群山环绕的度假村里，还能过上一番惬意的新生活呢。这样想着，他竟然不知不觉间，抬脚走上了石阶。跨过几个拐角，来到一处仿古城墙。站在这堵城墙上，眺望秋意初来的Bj，远处城郊的情景若隐若现，炊烟与夕阳尽收眼底。 Bj的初秋，日晒很足，树梢的淡黄色，像极了油画中的余晖。凉风拂来，吹动松针，费尔牧心里有些窃喜，带着笑意继续往山上走去。 山间有郁郁葱葱的树林，也有绵延不绝的鸟叫。冲着远处的亭子，费尔牧像是在奔一座雪山，他脱掉外套，系在腰间，踏着碎石路，一步步摸上去。午后的龙山，像一座沉睡的狮子，卧倒在昌平水库的侧面。狮子的头呢，则向着东南方微微昂起来，似在朝着市区嘶吼。 这出让人脑补的内心戏，也映衬出费尔牧的心理活动——倘有一日，自己也出人头地，定然如这睡狮一般，昂然嘶吼，声震京城。 这样想着，费尔牧已经不觉间来到了一处拐角，这个拐子做的雄伟，平台伸出山外，站在台子边缘，似乎随时可以乘风而去。台上矗立着几只野鸟，它们也不怕人，自顾自的啄着羽翼。费尔牧蹲下身去，给它们拍了几个特写，就继续上前了。 亭子一直在不远不近的望处，但走起来，却仿佛永远都无法抵达。太阳的光彩刮下来，又给亭子加了一层金边。这朝圣之旅，让费尔牧第一次笑出声来。来了Bj快一个月，似乎一直是阴翳，是不顺遂，就连最好的朋友们问起来，他也没敢说出现在的进展。 如今，虽然谈不上好坏，但至少，等于是有了一个落脚之处。 也许，在Bj的逆袭之旅，需要这样一处山硙来跨过。 费尔牧越想越激动，甚至在山路上小跑起来。跑动之后，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警觉起来，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山间，如果出现恶狼或其他猛兽，自己肯定是无处藏身。 于是，望着尚未触及的金顶，费尔牧折返了。 下山的路上，新风轻拂，将疲累一扫而空。带着笑意，他来到刚才下车的站点，继续搭着长途车回到出租屋，为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做起来基本的准备。 二 龙山风云 2、地下空间 2、地下空间 一切收拾停当，在家等了三天，收到确认的offer之后，费尔牧再次搭上转乘两次的公交车，来到昌平郊野的龙山温泉。虽说在近郊，但毕竟已经出了城区。对费尔牧来说，每来一次龙山温泉，都像是去一趟度假村。这距离，辗转腾挪怎么着也有几十公里。坐在公交车上，随着车子的摇摇晃晃，他也逐渐步入梦乡。而梦还没做踏实，就被各种急刹给晃醒。 睁眼一看，才走了一半。来到Bj之后，似乎一直在坐车，不是去转车，就是在站点等车。那些等车的瞬间，让他对Bj有了切实的感受，也更增加了现实的教育。如果自己一直挣扎在底层，那么公交车上的狼狈生活，就将是以后的写照。 现在二十出头，这样的生活无可厚非，但如果三十岁、四十岁，甚至更老之后，还是这样的日子，那真的无法原谅。 这样胡思乱想着，公交车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转眼快到终点站了。这次，元气满满的费尔牧，要正式开始在龙山温泉上班了。 第一天，办好入职之后，费尔牧跟前厅部的同事们见了面，这些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大部分都只在Bj生活过，在他们的世界里，Bj就是全世界，而公司呢，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地方。对于素未谋面的费尔牧，他们是欢迎的，这家酒店的员工，大部分都是集团内的关系户，很多老员工甚至已经混了十几二十年。对他们来说，能有新鲜血液进来，当然是大好事。既可以把这儿的氛围搞活，也能帮着把业务做出新花样。 毕竟，这几年的龙山温泉，已经快要成为一家“养老院”般的事业单位了。从外人眼里看来，这家酒店确实很不像是一家服务型单位。不但整体的装潢设计，像是九十年代的陈迹，而且内部员工的状态，也像是事业单位的看家人——而不是市里那种，一水的商务精英范。 不过，对于从三亚而来的费尔牧来说，不那么严肃正经，反倒多了一些亲切感。在他此前实习的度假村国际酒店，顾客和服务人员，关系更像是家人——或者说远房亲戚，而不是泾渭分明的主与客。 刚刚熟悉前台的员工和基本分工不久，费尔牧就被分配到了各个不同模块，对于龙山温泉来说，新员工的轮岗，是个简便快捷的熟悉过程，也是一个个“刺头”变得圆滑的过程。这“圆滑”，对公司来说，没什么害处。 就这样，费尔牧被派往各部门去认识各自的主管，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他需要在各重点部门全部轮换实习，在前厅部一个月，熟悉房间配置及前台的业务；在餐饮+康乐部一个月，熟悉各类娱乐项目及餐厅的日常业务；还有重头戏，在温泉部的一个月，熟悉这家度假村的核心业务，温泉体验的每一处细节及核心卖点——而这，也是他们这些业务销售员们，每天要跟客户讲解的重中之重。 第一个月，费尔牧被分去了康乐部。几个月之后，已经熟稔销售业务的费尔牧，经常半夜被各种电话吵醒——其中，往往来自康乐部的最多。因为每到半夜，这些深山温泉中无处发泄的客户，就会纠缠在ktv不愿离去。问题的关键是，这里的ktv相当绿色，到了12点就要关门，客户们不满意的地方，正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干净。 第一次来到位于地下一层的ktv，费尔牧还不太习惯，因为外面艳阳高照，这里却恍如地窖。在彩灯炫耀、刺耳歌声此起彼伏的ktv，费尔牧第一次见到了陈欣。这个是他在龙山温泉遇到的第一个姑娘，也是此后将影响他很久的一个姑娘。而此时，两人还不过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你是不是陈欣？” “是，我是陈欣——不过我不是诚心的！” 远处暗房里传来争吵声，报道第一天的费尔牧决定仗义出手多管闲事。他推开一间闪着蓝色紫色红色光芒的包间，看到一个长头发、白皮肤，楚楚可怜的姑娘，她正半低着头，被一个老员工训斥。 “你好，我是费尔牧，今天第一天报到，后面的一个月，我会在这里轮换实习。”那人看向费尔牧，见到他的销售经理制服，知道又来了一位未来的销售员——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好怎么怠慢，于是拉过一个凳子，说： “你先坐一下，一会给你介绍下这里的情况。” 说完，那人摔门出去。大门紧闭的包间里，只有费尔牧和陈欣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搭配上摇曳生姿的炫光，配合着电视里狗血的mtv，两人互相望着对方，都有些尴尬。 “你是小费吗？” “哈哈，叫我小牧吧——小费太奇怪了。你是诚心吗？” “不不，我是陈欣，不是诚心！”她的湖北口音，让这两个词听起来确实没什么区别。 两个人都尴尬地笑起来。然后是“老员工”向“新员工”介绍这里的情况——原来，陈欣只比小牧早来了一个星期，她此前做过营销策划，但那是在老家的小城市。到了Bj之后，想找一个类似岗位的工作很难，于是也来到这个温泉度假村，权作是权宜之计。 “刚才你把他怎么了？” “他让我洗杯子，我不想洗，然后打碎了一个杯子，但我真不是诚心的！” “哈哈，以后我来洗，你站旁边看着就行！” 就在这一刻，费尔牧觉得自己选择龙山温泉，简直是太英明了！ 二 龙山风云 3、搅局者 3、搅局者 自从认识了陈欣，费尔牧在龙山温泉的日子，就开始春光明媚了。他每天小歌哼着，小曲唱着，在ktv里搬桌子、挪椅子，仿佛都变得有趣起来。 谁知道好景不长，没两天，他们又来了一个新伙伴——是的，故事的另一个主角王大龙也要粉末出场了。说起这王大龙，那简直了——他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他是个胖子，却很可爱；看起来油嘴滑舌，却又透着股憨厚劲儿；乍一看好像办事能力很强，却最爱满嘴跑火车。喜欢他的人叫他一声大龙，不喜欢他的都背地里叫他大虫——是的，大懒虫的虫。 王大龙来这家温泉，跟费尔牧和陈欣都不一样，他是为了一个女人。这里销售部的“部花”白雪，现在被王大龙向外宣称是自己女朋友——至于两人的关系是真的假的，他就那么一说，各位也就那么一听。 王大龙最大的特点，就是耍贫嘴，他们仨第一次遇见，就是在贫嘴中不打不相识的。 这天下午，ktv里收拾打扫的活干得差不多了，费尔牧和陈欣正在收拾残局，一个穿着西装的胖子走进来，看样子是个领导，像模像样走来走去，看样子是在巡视，他一边摸摸看看，一边还逐个点评起来： “嗯，地拖得还行，就是有点湿；电视擦了吗？别留水渍，回头再短路——那杯子不行啊，擦完得归位，随便这么一放，一会不留神还得脏了！” “你好，你是？”费尔牧有点不识趣，直接上去问。 “我是谁不重要，不过我知道你们是谁？你是小费吧！这位姑娘应该是诚心——哦对，不是诚心的，是陈欣！” “你是哪个部门的？也是新来的吧！”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被陈欣识破，根本不是什么巡视的领导！ “咳，你这姑娘，怎么净说实话？！我怎么就是新来的了，保不齐我还是你们领导呢！对吧？” 王大龙给“小费”使了个眼色，小费却没懂他什么套路。 “算了，算了，我跟你们一样，是来这轮换——不过我可不是实习啊，我不是刚毕业的学生，我可是这边章经理重金挖来的金牌销售，不像你们，一个个都还是新兵蛋子！” 听到这话，费尔牧也笑了，一下就识破了他的“黔驴技穷”： “哦，搞半天咱们都一样啊，到这轮换，那就都是新兵蛋子了！你叫什么蛋？” “怎么说话呢？我的大名你们可听好了！王大龙——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啦~” “三人行必有神经病”，说的就是这种组合。 一个油，一个慧，一个木。正好优势互补。不过，自打这王大龙来了之后，三个人的主业，似乎就从怎么干杂活，变成了怎么找机会偷懒。对，你没看错，王大龙最擅长的，就是各种变着法的偷奸耍滑。 于是，他们找到了ktv的库房，白天没人去，黑着灯能眯上一个小时——他们找到了餐厅后厨的备餐间，午饭之后，厨师都回到了宿舍，这里简直是法外之地——他们还找到了保龄球馆，下午快下班的时侯，可以免费来这里打上几局，美其名曰：熟悉业务。 时间过得真快，三人就这样混着混着，两三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费尔牧对陈欣，却越来越依赖起来。每次一干活，就想和她腻在一块；每次腻在一块，王大龙总要找机会搅局——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他们俩之间有点意思，但是他也知道陈欣这姑娘不简单，费尔牧根本搞不定，为了不让好兄弟伤神伤心，他索性直接把这不该有的奢望扼杀在摇篮里。 费尔牧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喜欢一个人没错，不管她喜不喜欢自己，反正这样腻在一块，心里挺美的。好几个下午，费尔牧约了陈欣，躲在备餐间，两个人先是各自玩手机，然后开始谈天说地，从小时候说到上学，说到Bj，说到龙山温泉听来的八卦小道消息。 聊着聊着，太阳西斜，两个人都有点困了。他们就这样相对坐着，趴在备餐的推车上，眯着眼睡着了。陈欣睡着时可真美呀，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配上苍白的面色，红艳的唇色，整个人充满一种欲拒还迎的诱惑意味。再加上那把梳在脑后的马尾辫，发色黑亮，腰肢细弱，整个人看起来修长柔弱，又美又脆弱。 她穿职业装时最美，透着一股正经但却风情万种的韵味。费尔牧望着陈欣，在夕晒下，不舍得睡过去。但是困意袭来，他还是眯了一会。醒来时发现，陈欣也在看他。费尔牧不觉臊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欣格格笑起来，说： “看我拍的你，睡得可真香！不愧是小费——哦不对，小牧！” 费尔牧夺过来手机，看到了自己，也抓到了陈欣白嫩的手，他有些窘，站起来干笑一下，说： “哦对，几点了，快看看有什么活，咱们不能在这待到天黑吧——也不知道王大龙跑哪去了，居然一直没看着他！” 他们是不知道，王大龙借着来这上班的由头，对白雪展开了秋季攻势！今天趁着度假村人少活少，大龙先是约着她吃了一趟水库鱼，然后又直接开车，把她拉到了水库大坝——在这四下无人的独处环境，最适合表白——当然，如果被拒绝，也不会太尴尬。 王大龙的小算盘打得响亮。 二 龙山风云 4、雨夜初吻 4、雨夜初吻 “你为什么喜欢我？” 当白雪问出这个问题时，王大龙正一个人伫立在风中凌乱。 他叼着烟头，烟火在夕阳的余晖中不住闪烁。王大龙的胖脸上，闪过一丝装出来的深沉。是的，为什么会喜欢白雪？这是个好问题。自从上次跟着单位开会，来到龙山温泉之后，他就迷上了白雪。当然，如果说只是因为长相，未免太肤浅了。可能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气质，让王大龙找到了心底的共鸣。他自己就是那种混不吝的性格，所以忽冷忽热的白雪特别吸引人。 “因为你美，你的美不是简单的漂亮，是从内到外的气质，是那种飒，那个范儿，让我怎么也忘不了。” 白雪没说话，想继续听王大龙的赞美，但是王大龙却只顾着抽烟，想不出太多新的词汇。 白雪觉得没趣，紧了紧衣领说： “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一会该下班了。” 听到“咱们”这个词，王大龙喜出望外。回去的路上，他大声放着最爱的音乐，是那种迪厅风格的dj舞曲，没想到白雪也喜欢这种音乐，两人一路摇摆着回到了龙山温泉。 实习过得很快，第二个月，三人分到了温泉部门。到了这，三个人就没法再插空偷懒了。因为这边的业务实在繁忙，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温泉来的这家度假村。王大龙分到了药池，负责定时定量给中药温泉加药；陈欣分到了布草间，负责跟后勤一块收拾残局；费尔牧则分到了户外区域——负责照看山间的温泉，并且熟悉各个温泉区的功能和卖点。 负责带他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乍看起来特别像初中生——当然，这里肯定不会用童工。只是那姑娘过于腼腆，同时长着一张稚嫩的脸，看起来就像是涉世未深的学生。对了，她叫廖小丽。廖小丽每次跟费尔牧说话都会脸红，是的，是那种少男少女风格的脸红。但是干起活来，她却丝毫不怯场，从不偷懒，而且很有眼力价儿。 一天快下班时，费尔牧正跟着廖小丽学习叠方巾，远远过来一个高个女孩，她一边蹦蹦跳跳走过来，一边大声喊着。 “你好，我是王小妍，你可以叫我妍妍，或者老王也行！” 说着王小妍就伸手过来，费尔牧赶紧放下方巾，理了理衣服，也伸手过去。那姑娘大笑起来，酒窝深深，笑容爽朗迷人。跟她比起来，费尔牧简直羞涩得像个小姑娘。 “不聊了，下次记得来找我——我在温泉大厅，记住啊，我叫妍妍。” “哦好。” 费尔牧说着，目送她下山，那姑娘蹦蹦跳跳，像个可爱的兔子。廖小丽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快速叠着方巾，包括刚才费尔牧放下的那块，她也拿过来重新叠好放下。天色晚了，山间的服务员陆续都下山去。费尔牧也跟着廖小丽，把叠好的方巾带了下去。路过大厅的时候，果然又看到了王小妍。 她像个欢快的兔子，在厅里闪转腾挪，时不时开朗的笑着，酒窝远远就能望见。费尔牧放下方巾，正准备收拾下班——王小妍刷的一声跑到他面前，说： “等我两分钟，我去拿下电话，你把号码留给我” 费尔牧这才想起来，已经半天没看手机了。果然，陈欣给他发了几条短信，问他几点下班，待会一块下去。喝下满满一杯水之后，王小妍径直拉个凳子，坐到费尔牧旁边，双手夺过费尔牧的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然后迅速打了一个电话，马上存进通讯录，写上“大美女妍妍”。 费尔牧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心底觉得有些好笑，但又被这单纯可爱的姑娘感染了情绪，也跟着笑起来。不一会，几个温泉的同事叫她去吃饭，她们一块说说笑笑走了。临走，妍妍还给他使了个眼色，可爱地做了一个“给我打电话”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姑娘让费尔牧有一种被人选中的感觉。但除了她的笑，关于“大美女妍妍”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回去的路上，突然下雨了，陈欣在昌平一家饭馆门口等着他。看着这无尽的秋雨，费尔牧才想起远在北宫门的家，已经快半个月没回去啦。这边稳定下来之后，他需要尽快把市里的房子退掉，正式到度假村里来住宿舍了。这样上下班方便，跟新同事可以多接触，也利于以后做业务。 而且，陈欣应该也打算住进宿舍，以后可能除了上班，平时吃饭、洗衣服，甚至在宿舍闲逛，都会遇到她了。想着这些，费尔牧差点忘了眼前的雨，以及雨中坐在屋檐下凳子上等他的陈欣。堵车，加上突发的小事故，昌平的交通乱成了一锅粥，本来是6点的约会，到了7点才勉强开始。陈欣还是熟悉的温柔的笑，费尔牧却面色有些羞涩，他其实今天想探探陈欣的口风。 菜还没上，雨还没停。费尔牧直接开口了： “对了，一直想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喜欢？阳光、帅气，有自己的事业，有主见，可以给人安全感的人” “那你有男朋友吗现在？” “没有啊，我刚来Bj没多久，还不打算找——你呢，你这么招女孩喜欢，听说温泉的小女生，都在聊你啊。” “哪有？听谁说的，我只是跟她们聊工作。其实——我。” “你喜欢我对吧？我都知道” “那你呢？” “我刚才说了，现在还不急——你也不用急，你这么优秀，这么招女孩喜欢。” “可是我只喜欢你。” “那只是现在，也许过不了多久，你会更喜欢另一个女孩——咱们俩其实很像，都是双子座，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 费尔牧不说话了。他有些伤感，这个女孩太聪明，说什么她都能猜到，简直像是费尔牧的分身。 菜端上来了，两个人开心的吃着。陈欣是真的开心，她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了；费尔牧则是强颜欢笑，他还想争取一下，但又觉得这个女孩比自己想得更远。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度假村的八卦，聊起温泉部门同事的传闻。 雨停了，费尔牧送陈欣回去。她要回租房子的地方拿一些东西，最近准备住宿舍之后，还有很多东西在合租的朋友那里需要取。费尔牧要送她到租房子的小区，陈欣却执意让他只送到车站。雨后的秋夜，微凉，风吹过时树梢会有雨洒落下来。 费尔牧脱下外套，挡在两人的头顶。路灯橘黄的光洒下来，照着陈欣明媚的笑。她实在是太美了，不需要主动诱惑谁，别人已经无法抵挡。 车刚走了一辆，费尔牧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垫在台阶上，两人身子紧挨着坐下来。费尔牧掩饰不住伤感，微微噘着嘴对她说： “我还能喜欢你吗？” “可以啊，你可以一直喜欢我——其实我也喜欢你。只是，我们在不合适的时间遇到，如果再晚个三年，我遇到你可能会跟你在一起，但现在我觉得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人——如果三年之后，你我都还在Bj，我没有男朋友，你也没有女朋友，那我们就在一起怎么样？” “好啊，可是三年，听起来很遥远啊——我多想现在，每天和你在一起。” “现在我们不就在一起吗？坐在一起，同一个外套下面，一起等车，一起躲雨。” 陈欣说着，扭头去看车来了没，费尔牧则伸头过去，吻到了她的脸颊。陈欣楞了一下，看着他，说： “你会找到更合适的人——咱们俩实在太像了，彼此太了解对方的想法，所以不适合在一起。” 费尔牧有些伤感，雨也彻底停了。他站起来，掏出手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心满意足的说： “三年，如果三年后，我们还能遇见，也许我们会在一起。” 这个瞬间，让费尔牧记了不止三年。而后来发生的事，甚至让费尔牧记了十年。 二 龙山风云 5、无心插柳 5、无心插柳 被陈欣拒绝以后，费尔牧感觉万念俱灰。三年，三年之后自己会在哪呢？昌平？市里？或者万一离开了Bj。陈欣呢，三年，可能找了一个Bj人，谈恋爱、结婚，甚至快的话都已经生孩子了。他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是拒绝自己的漂亮话。 回去的路上，费尔牧想起了那个爱笑的酒窝姑娘，如果陈欣对自己，有王小妍一半主动就好了。想着想着，他给王小妍发了一条短信： “干嘛呢？” 雨虽然停了，但路依然很湿。费尔牧不想转几趟车回去北宫门了，他走在街上，踩着泥水，正在想要不要找王大龙借宿一晚。电话突然响了，是王小妍： “你在哪？半夜不睡觉，还在外面吗？” 费尔牧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沮丧的说： “还没，还在街上晃，正准备找人借宿。” “到我这来吧，我这有空房子，正好室友今天出去野，应该不回来了。” “不方便吧，你们都是女孩。” “没事，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上了。” 费尔牧心里打鼓，但还是要了地址，好在并不远，走过三条街，就到了王小妍的小区门口。推开一个大铁门，是一座很大的院落——原来是一家酒店的后院，一扇大铁门半开着，王小妍穿着拖鞋靠在门口，笑意盈盈。 突然一道闪电在天上亮起来，新的雨作势要下，费尔牧小跑几步，赶紧冲进王小妍的卧室。这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厅很小，但是五脏俱全，洗手间、浴室都有，里间是一条上下铺的床，应该是酒店员工的宿舍楼。 费尔牧拍着头发上的水，王小妍拿一条厚毛巾，亲自帮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看着他说： “怎么？失恋了！” “没有没有，没恋哪来的失恋。” “哈哈，逗你呢——你这人真有意思，不识逗。” 费尔牧起身把背包放下，王小妍推他坐在卧室中间的凳子上，她自己又拉过一个凳子，坐下来，继续给他擦头发。女孩毛巾的香味，让费尔牧有点受宠若惊，面前穿着睡衣的王小妍，则让他心跳加速。他的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就四处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看着很简陋，不像是天天有人住的样子，墙上挂着的衣服，看起来应该是廖小丽的——难道她们俩合租在一块？不对，听廖小丽说王小妍是Bj人，家在昌平有房。正在胡思乱想时，费尔牧发现王小妍在盯着自己看，然后她突然就噗嗤笑了——原来湿头发被揉搓后，他的样子就像漫画中的人物，整个一爆炸头，看起来可爱极了。 费尔牧被这笑搞得有些局促不安。不知该怎么回应，就盯着她看起来。王小妍把毛巾一扔，直接吻过来。她的吻是热情毫无保留的深吻，一边吻，一边还把费尔牧抱的很紧。费尔牧被这一幕搞得不知所措，但是少女的湿甜气息，很快战胜了他的理智。 窗外暴雨越来越大，在这一瞬间，费尔牧也不去想那么多，他给予王小妍的回报，是更加用力更加热烈的深吻。两个人喘不过气来，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感觉快要窒息了。费尔牧抱着王小妍的头，用力拉开，换了口气——王小妍噗嗤笑起来，说： “咱俩是不是太快了！” 费尔牧愣住了，说： “不快！你喜欢我吗？喜欢就不快。” 王小妍暧昧一笑，说： “你等一下，我先把门关上，你把窗帘拉上。” 费尔牧突然脸红了。他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但是借着雨夜的聒噪，他不打算想太多——虽然他还不了解这个姑娘，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她。 门关上了。王小妍站在门口，指着床，对费尔牧说： “要我教你吗？大帅哥。” 费尔牧脸涨得通红。虽然他也喜欢过几个人，但最多不过是牵牵手，亲亲嘴，还没发展到实质进展。今天的进展，确实有点快。费尔牧正在想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王小妍已经悄悄走过来。她坐到床边，抱起费尔牧的头，又来了一个深吻，然后拿着他的手，来到背后的铁扣。 看着费尔牧笨拙的样子，王小妍转过身，把背留给他，同时伸手把台灯的光亮掰向窗外那一侧。台灯的余光，打在王小妍的酒窝上，分外迷人。费尔牧此刻显得异常笨拙，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王小妍也有点害羞，一把拉过被子，两个人像捉迷藏一样，躲到了被窝里。 她突然邪魅一笑，说： “小牧，快来捉我吧！” 窗外雨势更猛了，费尔牧耳朵发烫，朝王小妍发起了“雨夜攻势”。 二 龙山风云 6、山雨欲来 6、山雨欲来 早上起床的时候，费尔牧还是有点蒙的。他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王小妍在一起了。两个人都没准备好，就像一场说来就来的雨，突然就下了，还是倾盆大雨。而淋完雨之后，太阳一出来，就赶到了尴尬。就像是雨后晾干的湿衣服，虽然晒干了，但总会有点皱皱巴巴的痕迹，再也回不到淋雨之前的状态了。 “陈欣，我对不起你！！”虽然他也知道，其实陈欣根本不会在乎费尔牧跟谁在一起。第二天上班，费尔牧遇到陈欣，还是若无其事打招呼，陈欣仍是充满诱惑力的一笑，但对费尔牧来说，意味却完全不一样了。 而对王小妍来说，却又是另一回事。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在那一瞬间，配合着雨点雷声，仿佛两个苦恋已久的情侣久别重逢一样，必须奋不顾身，必须马上脱光躺在一起。在被窝里“捉迷藏”那一瞬，让她觉得不管不顾，先做了再说。但是做完之后，她很快就后悔了。跟这个人完全不熟，只是听过，见过几次，昨天才正式认识，才要到电话，才打了招呼——晚上就睡到了一起。 这不管怎么说，都有点奇怪。 所以让费尔牧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之后，王小妍居然失联了一段时间。她短信不回，见面假装不认识，甚至连他托廖小丽带的话也一句不回。费尔牧觉得，自己完全搞不懂女人。睡都睡了，怎么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难道昨晚的事是一场梦，昨天的人是一个幽灵？如果这是一个聊斋故事，那么一切就解释的通了。但并不，费尔牧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一个姑娘，喜欢带着酒窝浅笑，现在却突然消失不见——至少对于费尔牧来说，等于是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陈欣却成长很快，她第一个到前厅部，已经开始带人看房学习销售技巧了。在前台同事们的帮衬下，陈欣很快成为前厅部的明日之星。她专业的态度，优雅的身姿，无不让客人倾倒。而与此同时，费尔牧明显落后了，还在为儿女情长胡思乱想。三个火枪手之中，一个找到了职业的路，一个摸到了爱情的门，只有他一无所有，还不知所谓。跟他相比，王大龙少走了不少弯路，因为爱打听，在追白雪的过程中，他已经把龙山温泉销售的套路，摸了个差不离。 话说这龙山温泉的销售，确实套路不少，首先是房，分了三等。主楼是四星级酒店，所以价格最贵。但因为房间最多，视野好，空间大，适合大团队；副楼是三星级，房间小一些，但是离温泉和餐厅近，适合家庭用户；最后还有一栋老楼，号称是二星级——其实没有评星，不只是温泉的办公室都在这个楼，还有一些散客、导游，以及团队主客安排不开的情况，也会调几间过来，等于是个补充。 而房源的分配，则是一个颇有技术含量的活。不但前台的普通接待有一定操控权，销售部的各位领导们，也是可以一个电话就占上几十间房子的——专业术语叫“封房”，其实就是占资源。一般是留给自己熟悉的大团，或者内部有长期沟通的客户，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给相熟的下属喂饭，把好房子先占上，留个心眼。然后，其他人拼死拼活，先把差房子卖出去，好的则留给比较听话，或者希望给他业绩的“优秀”业务员。 且因为销售是按销售额提成的，于是，抢占主楼资源，就成了销售部内部的第一任务。销售部内，则又分成几大派系，部门经理章贝，毕业就来了这里，靠自己奋斗上位（当然，其中有没有猫腻就两说了）；副经理杨经理，靠着家里关系进来，老公是Cp区里一个局长，关系和人脉比较广。 而部门内部，总经理助理邢娜，和部门秘书甄蝉，是跟章贝一派的；新人姚婷（温泉部调过来的）、蒋科学（舅舅托人介绍进来的），是跟杨经理一派；还有一个销售业绩王者，叶小天，因为家里表叔是集团领导，自成一派。 而部花白雪，及她的仰慕者王大龙，王大龙的朋友费尔牧，费尔牧的暗恋之人陈欣，这几个“新兵蛋子”，按理说都是章贝招进来的，该是他们一派——但因为这几个人自己抱团，跟谁也不套近乎，又自成了一派。 对了，还有一个人，部门老人李明，老油条，跟谁都近乎，这个人可不一般。按人脉关系，他应该是杨经理那一系。但因为之前跟章经理一块经历过公司扩张的过程，在心理上，他又与章经理关系近一些。在这群员工里面，他跟叶小天走的比较近，一来这是他自己带出来的员工；二来，叶小天比较会来事，对李明还算尊重。 大家没想到的是，王大龙跟李明也有一层关系。他们俩都属于南口系的。在昌平这个郊县，有一个相对独立的镇子，声名在外。既因为居庸关长城的旅游，也因为南口铁路的知名，还因为这里有驻军，属于政府要地。于是，在很多本地人眼里，南口镇，可比昌平县城更显得举足轻重。 甚至可以说，在老Bj眼里，很多人都去过南口，但却不一定去过昌平。 而在南口，小时候就是个孩子王的王大龙，却结下了不少梁子。李明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大家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小时候光屁股打架的事，自然早就忘完了。但因为王大龙的恶人形象过于深入人心，直到现在，李明见到他还是心里有点发憷。但在此地，李明是资深的老员工，甚至疯传是章经理未来的接班人。而王大龙，则还是新兵蛋子一枚。 于是，这种角色错位，让两人都有点别扭。虽然，王大龙对李明恭恭敬敬，但他俩都知道，在南口，李明还是得让王大龙三分。 这就是恶人也怕恶人磨的道理。 二 龙山风云 7、下套儿 7、下套儿 销售部最坏的就是叶小天。她的坏是损人不利己，为了业绩，为了面子，或者什么都不为，就要跟人斗，就要折腾，就要不安生。这可能跟性格有关，虽说她按籍贯是个蒙古人，但因为老家离东北更近，整个人说话做事，都比较像东北女人，雷厉风行，风风火火。 但可惜的是，经理也怵她。因为她的后台足够硬，因为她的业绩也够好，也因为她最喜欢得理不饶人。跟她相反的则是白雪，标准“傻白甜”，看起来高冷，内心却很淳朴，说难听一点，长了一张大家闺秀的脸，却有着一颗胡同妹子的心。正因为这样，白雪很受客户喜欢。找过她的团，不但经常有回头客，还会继续介绍各自的亲朋好友、兄弟公司过来。 自从白雪来了之后，业绩上，第一第二就一直是她和叶小天的。不过，部门轮换结束之后，开始进入销售部实习的费尔牧，却发现了一个不该发现的秘密。 原来，龙山温泉每个月的结算，除了销售员自己报上来的记录之外，还有一些散客和自行来前台咨询的团——如果这些人认识其中哪一位销售，前台就会把这些人计入销售的账目，月底打单的时候，就会统计到一块。还在学习阶段的费尔牧，晚上下班没回去，一张张翻着月底的单子，发现其中几家白雪带过的团，在前台的记录里，都写着叶小天的名字。他没有声张，偷偷把记录拍下了，第二天私下拿给白雪看。 白雪虽然傻白甜，但是火药味十足，根本藏不住事。她当面质问叶小天，叶小天虽然理亏，但是气势不能输，咬死不承认，同时冷言冷语——“你现在是有人撑腰了，整天不想着好好做业务，班也不上了，水库倒走的挺勤——业绩不行了，就想找我撒气是吗？天天出去野，能野成销售冠军吗你！” 白雪抓起一个订书机就扔过去，叶小天一时没躲开，正砸在胸口上，她也是猛，不捂胸口，上来就扇巴掌，只见两个穿着职业短裙的姑娘，厮打在一起。办公室其他人围观在一旁，一时慌了手脚，也不知该拉谁。 等王大龙赶来的时候，两人刚刚被拉开，看到白雪凌乱的头发，和脸上的抓痕，王大龙人狠话不多，端起两杯茶水，就泼到叶小天头上，还没等叶小天反应过来，王大龙劈脸就是两巴掌。 叶小天这下彻底被激怒了，追上来就要厮打王大龙——但她哪是对手，王大龙一米八身高，又是个大胖子，使劲一摆胳膊，把她扫倒在地。 王大龙瞪着她说： “没完了是吧？还想不想好好活！再作我就弄死你！” 叶小天被震住了，其他同事也被吓到了。此刻的王大龙，再也不是平时嬉皮笑脸的胖子，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地痞流氓。白雪也被吓到了，理着凌乱的头发，不知该如何是好。王大龙装逼既然达成，就拉起白雪的手，冲去门去。 费尔牧坐在办公室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这个事，好像都是因他而起。一天之后，白雪又回到办公室，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娴淑。叶小天却变了一个人，开始跟每个人打招呼，热络起来——要知道，以前的她眼比天高，什么也不在乎，看起来冷漠无情，不喜欢跟人闲聊。 大家都以为，经过这一架，叶小天变得通情达理了。王大龙呢，章贝跟他深聊了一次，一是对他劝退，一是问他有什么其他打算。他哪里舍得走，刚刚跟白雪有一些进展，如果不趁热打铁，可能就要错过这个姑娘了。 于是王大龙使出了绝招，赌咒发誓，决不在办公室搞出打架斗殴的事，有事忍着，遇到矛盾先找组织解决。然后，亲自向叶小天道歉。但因为好面子，他要求是在章贝办公室里，不要到销售部办公室。 令人意外的是，叶小天爽朗的同意了。她看起来分外通情达理，表达了原谅及自我反省，让章贝也对她刮目相看。一个星期之后，费尔牧才知道，原来叶小天是在酝酿另一个阴谋。 龙山温泉最大的旺季在秋冬季，因为北方天气寒冷干燥，一到秋冬季，泡温泉就成了市民消遣休闲的首选。而大团——就是一些企事业单位的年终团建，也会选在12月之前，因为要合情合理地花掉一年的预算，既不能赶着到年底，也不能提前的太久。于是，十一之后，很多单位就开始组织筹划年终团建。叶小天有一个跟了几年的大客户，神华集团，每次来都是一百多间房，而且一住就是好几天——这种团就是销售部所说的猪油团，愿意吃愿意喝，选择套餐都是最贵的，而且是各种项目都要体验一把，谁如果赶上这种团，基本上当月销售冠军没跑了。 幸运的是，白雪也赶上了这么一个团。那天，她正在客房跑业务，前台打电话给她，说前台有大客户找她。下去一问，说是朋友介绍的，准备带团来这度假——朋友介绍，这在白雪的业务里，属于常见的基本模式。 于是，带着人家看房、看温泉，看餐厅、看游乐设施，留了电话，约好继续联系。果然，三天之后，办公室电话响了，找白雪。大团，200间，住一星期，但是时间紧，需要下周过来，可以先交定金。白雪乐疯了，这个月销售冠军没跑了。于是，她找章贝申请，把主楼的好房全部锁定，其他销售一概不能超预定。 又过了三天，定金还没收到，眼看周末就要到了，白雪一直催着，对方说财务在办手续，得到周一了。周一又催，定金是到了，可是金额不太对，客户说财务搞错了，重新继续打款。眼看住客日期要到了，白雪越想越觉得不对。果然，到了周五，来了一辆小面包车，加一块不到30人，20间房也没到——200间房没了！ 白雪气不打一处来，跺脚骂道： “你们这不神经病吗？定200间，来了不到20？” “我们是有200间的团，但时间还没定下来，这不先派我们过来打打前站，考察考察，体验体验，你要是这个态度，我们这20间房也不住了——你得给我们退钱！” 前台正闹起来，叶小天也冲到章贝办公室，她要反映一些情况： 1、白雪占了200间房，造成空预定，让公司损失惨重； 2、白雪抢了自己的客户，这个团是神华集团的，本来就是来找叶小天，结果被白雪从前台截走了； 3、白雪服务态度有问题，现在客户要投诉她，而且不愿意再跟她交流，指定要找叶小天对接。 章贝也不傻，一眼就看出这是叶小天下的套——只是白雪太傻，不但乖乖上钩，还顺着叶小天的计划，发火都发得恰到好处。那怎么办呢？200间房可是真损失。 章贝为了维护公司的利益，只能处罚白雪： 1、辞退，并且扣除当月奖金 2、这批房20间，转给叶小天交接 3、其余还在接的团，部门内找人接手 白雪当天哭了一晚上，捂着被子不愿出门，电话也不接，饭也不吃，第二天直到半中午才起床，脸都肿了。王大龙比她还恼火，一是伤心白雪的蠢，一是气愤叶小天的坏。王大龙心一横，决定走之前给叶小天来一个教训。 那天他一直猫在自己车里，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等到晚上九点多，叶小天从办公室出来，跟那几个客户说说笑笑——果然是个局，神华的人跟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 王大龙掐灭烟头，下车提起车后轮胎底下藏着的一个塑料袋，轻声走到叶小天身后，大叫一声： “叶小天！吃屎吧你！” 然后，一袋粪水从天而降，泼了叶小天一身。叶小天一声尖叫，整个度假村都听到了。王大龙还不解恨，一脚把她踹翻，又掏出剪刀，把她的头发乱剪一通，还把她的职业装撕得七零八落。叶小天满嘴喷粪，骂个不停。 王大龙用手机拍了几张图，就快速钻进车里，开向了大山深处。 第二天，叶小天被侮辱的事，迅速传遍了龙山温泉。李明为了给自己的“徒弟”拔份，咋咋呼呼说要回南口剁了王大龙——当然，大家都知道，他只是过过嘴瘾，并不打算因此就惹上这个麻烦。 发生这事之后，白雪和王大龙都辞职了。他们的业务，都交给了费尔牧。虽然这个月叶小天拿到了神华的大团，但是集聚了三个人业务的费尔牧，成了当月冠军。 看到排行榜上的名字，费尔牧五味杂陈，不知该是喜是悲。而他不知道的是，陈欣也快走了。 二 龙山风云 8、圣诞不快乐 8、圣诞不快乐 少了王大龙和白雪，费尔牧的生活少了很多乐趣。白雪虽然号称是部花，但却是个逗逼，经常说一些老段子，她的笑话库，像是从一本九十年代的《故事会》上抄下来的。每次吃饭，白雪讲得笑话，都是王大龙第一个笑——然后王大龙就会用胳膊杵一下费尔牧，“什么意思？” 是的，他没听懂，先笑一笑——然后听完解释再笑一次，还要补一句“傻逼，真逗！”也不知道是骂白雪还是骂笑话中的人。没错，现在每天逗逼的两个人不在了，只剩下相敬如宾的费尔牧和陈欣，刚来这里实习的时候，这种两个人面对面吃饭的场景，是他一直期待的，现在却多了几分苦涩。 而时不时在食堂望见王小妍和廖小丽，也是很尴尬的事。现在虽然王小妍开始回短信了，但是依然不冷不热——这一切就像一场梦，那一夜发生的事，难道根本未曾发生？费尔牧经常会发呆，不明白这些女人在想什么。白雪明知道王大龙对他那么好，甚至为她两次丢了工作，却依然只是像兄弟一样对他，并没有情侣那种感觉；王小妍对自己忽冷忽热，好的时候可以第一面就睡到一起，坏的时候却一星期不回短信——至于陈欣，除了神秘，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她了。 这个姑娘独来独往，话不多，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连笑容都显得那么职业。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要到圣诞节了，陈欣却出乎意料的邀请费尔牧一块去看演出。在小汤山的另一家温泉酒店里，有一场圣诞嘉年华，包括演出、自助餐和烟火表演。 费尔牧设想中的浪漫之夜，终于要如约而至了。他精心挑选衣服，认真打扮自己，因为不满意发型，还在出发前，特意去做了造型。带着一盒巧克力，坐上去陈欣小区的公交车——是的，就是他到车站送过几次的那辆。心怀忐忑的费尔牧，幻想着电影中的场景，递上巧克力，然后轻轻的拥抱，然后吃饭、看演出，晚上再来一场甜蜜的约会。车到站了，下车之后，费尔牧还有些懵，站在路灯下，远远看到陈欣，打扮的如此可爱，一看就是盛装准备。 他开心的迎上去，准备把巧克力递给她。陈欣身后却跟过来一个男人。是的，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老实巴交的男人，虽然穿着西装，但看起来并不帅，只是有一种成熟的职业范儿。 陈欣笑的很开心，介绍说： “这是小牧，费尔牧——这是老王，我的室友！” 费尔牧有点尴尬，不知该怎么称呼。 “你好，你好！” 老王却不尴尬，只是面无表情，他早就知道“小牧”的存在，甚至每次听陈欣提起他们的事，都觉得羡慕不已。费尔牧却浑身不自在，原来陈欣的“室友”是个男人！！怪不得之前每次都不让送到家，关键是为什么是室友，不是男友？可是看这个男人的样子，明明就是她男朋友的感觉啊。 “对了，老王在哪工作？” “就在这个小汤山的温泉，他是销售经理，今天的嘉年华就是他们主办的。” “简直是日了狗了，我居然来参加老王组织的圣诞夜，而且是三个人一起。” 此刻，“被小三”的复杂情绪，搅得费尔牧里外不是人，他恨不得赶紧把这盒巧克力全部吃完，然后跟陈欣江湖再见——最好再也不见。好一个尴尬的圣诞夜，至于那些烟花、大餐、表演，费尔牧都没有放在心里，他只想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具体看了什么表演，费尔牧根本没放在心上。回来的路上，三个人并排走在路灯下，Bj的冬天，带着寒意，夜空高而冷峻。 费尔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走着踢石子。老王本身就不爱说话，此刻更不知道说什么。陈欣说话了，她忽闪着美丽的眼睛，望着费尔牧： “我要结婚了！” “啊？什么时候” “三个月之后吧，我要离开Bj了” “你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吧” “没有，他对我特别好，我考虑了很久，一个人在Bj奋斗太辛苦了，我想稳定下来” “你们去哪？”费尔牧说着望向老王。 “哦，不是他，是一个网友，在郑州，家里是法院的，他来这里看过我三次了，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费尔牧的下巴已经掉到了地上。 “你是说，你要去郑州，跟一个网友结婚了？” “是呀，我考虑了很久。” 费尔牧心里想的却是，果然，三年之后你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说好的三年之约呢？当时费尔牧的伤心带来的震撼，却抵不过后来陈欣命运的坎坷。她跑去跟网友结婚，一开始确实不错，但一年之后，刚刚生孩子没多久，老公夜里酒后驾车，撞死了人，虽然家里有关系，也想找人顶罪，但是死者家属不和解，判了过失致人死亡，五年。 是的，刚刚生了孩子，无依无靠的陈欣，要在一个婆婆强势的家里守寡五年。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求稳而不得稳。 而老王呢？后来做过网站，搞过旅行社，仍然在Bj混着——有一个问题，费尔牧一直想问他:你们俩共处一室，到底有没有睡过？这个问题，也许要留给下一个十年了。 二 龙山风云 9、二人世界 9、二人世界 零时十分，费尔牧回到了宿舍，是的，他住到了度假村的宿舍里。原本住宿舍，是期望在这里每天能见到陈欣几面，现在倒好，逗逼死党辞职了，陈欣也要嫁人了。挺好，费尔牧又回到刚来Bj时的孤家寡人状态。这段时间，费尔牧整个人有些消沉，做事提不起劲儿来，吃饭也总是一个人。也许陈欣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再主动约他吃饭，中午有时候还借口在忙，躲着不跟他一块。 但是费尔牧可能忘了一个人，哦不，是两个人——王小妍和廖小丽。她们每天都在食堂吃午饭，而且也在一直关注着费尔牧，当然，廖小丽是作为眼线观察，王小妍则别有所图。上次一夜激情之后，王小妍确实后悔了，后悔的是自己太冲动，显得轻浮，再看到费尔牧跟陈欣整天有说有笑，心里别提有多别扭，感觉自己又傻又缺，简直没脸再见费尔牧。 但是听说王大龙、白雪离职，陈欣也不和费尔牧一块吃饭之后，王小妍又开心起来，走在温泉的山路上，又恢复蹦蹦跳跳没心没肺的姿态。终于，在一个下雪的中午，食堂做起了酸汤鱼，王小妍和廖小丽直接坐到费尔牧对面，两人好像第一次认识一样，搭讪起来： “帅哥，这儿有人吗？” 费尔牧羞赧一笑，他知道“帅哥”的暗语。 “没人，坐吧。” “你说坐就坐呀，我们不请自来，不会打扰你等人吧？” “等人？我等谁。” “等我呀，你个笨蛋！”王小妍笑开了花。 窗外雪大起来，来Bj之后，第一场雪就是鹅毛大雪，对于在海南上了几年大学的费尔牧来说，又是兴奋又是伤感。如果几个朋友一块赏雪，肯定会是另一种感觉。那天下午正好来了一个看房的老客户，费尔牧就带着他们“上山下乡”，一天去了好几次温泉。走在山间，雪景中穿插着小池，温泉烟气腾起，山间松枝摇曳。王小妍轮换到了山上，一天见到几次费尔牧，都是先假装不认识，然后调笑——搞得费尔牧摸不着头脑。 终于，在晚餐时，只剩下王小妍和费尔牧两个人了。面对面，喝着热汤，费尔牧问了王小妍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喜欢我？” “喜欢你？你还真不害臊，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 “那你第一天就——” “就怎么着，我那是临幸你，懂吗？哈哈哈” 费尔牧竟无言以对。 “那为什么又长时间不联系我？” “我找的着你吗？不是围着陈欣，就是围着白雪，我看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 “怎么可能？我还以为你后悔了，就失联了。” “你才失联了呢，我是慎着你，看看你有没有良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却一块走向宿舍。原来，为了上下班方便，王小妍也申请了宿舍来住，而廖小丽因为有亲戚在昌平，还经常回去——就是上次一夜激情那个房间。到了宿舍门口，费尔牧要上楼，他住在三楼，王小妍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说： “天这么冷，不进来坐坐？” “嗯。” 王小妍酒窝笑起来美极了。进屋，开灯，窗外还在飘雪，整整下了一天。因为是一楼，窗外对着过道，偶尔有人路过，还会往里撇几眼，王小妍条件反射把帘拉上，然后脱掉外套，挂到床边的衣架上。 费尔牧看着毛衣裹着的王小妍，早就开始想入非非，但是表面还要假装镇定。王小妍早看在眼里，故意调笑说： “怎么着，叫你坐坐，你还真想——？” 费尔牧红了脸，说： “你永远都这么逗吗？” “没有，一般逗——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调戏。” 一边说这话，王小妍一边坐过来，身体挨着费尔牧，两眼望着他。因为屋里暖气很足，穿着羽绒服的费尔牧开始冒汗了。 王小妍直接上手，一边脱一边说： “看把你热的，热傻了吧——你就像个不知冷热的傻子。” 费尔牧有点发愣，任凭王小妍脱掉了自己的外套。两个人穿着毛衣，紧挨着坐在一张小床上。 费尔牧打破尴尬，问： “那你还喜欢我吗？” “我喜欢过你吗？” 费尔牧正准备辩解，王小妍直接扑过来，又是深吻。因为热，因为紧张，两个人都满头大汗。两人准备再来一场暴风雪映衬下的“冬季攻势”。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门，两人吓了一跳，王小妍示意费尔牧不要说话。 “谁呀？”王小妍语气中演出了慵懒。 “我，你姐，找你打牌。” “打什么牌，明天还上班呢——我睡了，明儿见吧！” 一边说着，王小妍一边轻步把灯关了。那人哼了一声，就锤门走了。王小妍和费尔牧，一身冷汗，也没了激情的气氛，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王小妍突然笑起来，问： “你会喜欢我多久？” “很久吧，和你喜欢我一样久。” “狡猾，明天我想和你一块吃早餐，醒了就来找我。” “那今天呢？” “宿舍人多嘴杂，被人看见不好。” “好，再坐一会，咱们一块看看雪吧。” 费尔牧主动抱住王小妍，手在她的腰上，此刻他的心里平静很多，没有肉欲，只有温暖。他觉得遇见王小妍，是自己的福气，在沮丧的时候，总能被她逗乐。夜深了，费尔牧穿好外套，从一楼上去，回到自己三楼的宿舍里。睡之前，两人又短信来往，腻歪了半天。那夜的雪很大，费尔牧和王小妍都睡得很香。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费尔牧就醒了，去见王小妍此刻成了他心里的一个大事，必须完成。匆匆刷牙洗脸，然后给王小妍发短信，告诉她自己下去了。可是她一直没回。下楼敲门，半天才开，王小妍头发凌乱，睡衣半敞半露着。费尔牧进屋先把门反锁了，然后就拉着王小妍的手，往被窝里钻。 本来睡意正浓的王小妍，被撩拨的气喘连连。费尔牧不说话，终于王小妍受不了了，反身一骑，说： “反了你了，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着一通乱亲，脖子上脸上，然后停留在耳垂，一边嘬一边吹气，把费尔牧撩拨的不能自持。王小妍突然一掀被子，大叫： “帘没拉，笨蛋！” 拉帘之后，王小妍正要脱掉睡衣，却被费尔牧一把抱住。王小妍又羞又臊，推打费尔牧： “干嘛呀，大早起的。”说着，两个人抱在一起。 费尔牧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以后不准不联系我了，听到没，傻姑娘。” 雪停了，太阳升的很快。 二 龙山风云 10、孤家寡人 10、孤家寡人 费尔牧跟王小妍正式在一起了。两个热恋的人，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的，尤其是恶心到别人时，更是丝毫不在乎。这一点，廖小丽深有体会。自从那天早上，两人搞上了之后，廖小丽的生活就不堪其扰——周末，他们借廖小丽在昌平的房子胡搞瞎搞，平时，经常时不时就把宿舍门锁上，干一些儿童不宜的事。 廖小丽惊讶于王小妍的饥渴和精力十足，虽然她也曾经对费尔牧有过好感，但如果是这个搞法，自己肯定吃不消。现在只能庆幸，还好王小妍及时出手，搭救了龙山温泉其他女性同胞。但其实，费尔牧跟王小妍一样，都是看起来好像很厉害，其实很怂的人。两个人并没有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每天都在过没羞没臊的生活。 他们在一起的生活，更多是聊天、听音乐、看电影，只是因为独处时都不喜欢跟其他人共享空间，所以需要锁门。每天在食堂，费尔牧和王小妍，都是最招人恨的一对——这个记录，直到姚婷和蒋科学在一起之后，才被打破。而且不一样的是，蒋科学太丑了，给大家造成一种视觉+心灵的双重打击。费尔牧则不一样，他们只是单纯的用行为恶心别人，与美感无关。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要过年了。王小妍比费尔牧想得远，她想直接带他见家长。但是费尔牧还有点紧张，他感觉自己还没准备好。但王小妍却不管那么多，在一个雪后初晴的中午，她邀请父母来泡温泉，顺便见一下“未来女婿”。 费尔牧穿着标准的职业装，小西装打扮起来人五人六，形象上还是过关的。但因为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且自己目前看来仍然一事无成，有点怯场。三方一坐下，费尔牧就开始招呼客人，但因为自己本身手笨嘴拙，看起来有点傻乎乎。 也许是职业习惯使然，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跟“未来岳父”握手，并且很客气的说“您好！”这事后来被王小妍吐槽了很久，说“你应该喊叔叔喊爸爸，而不是说您好！他不是你的客户，他是我爸爸。”也许，费尔牧是真的还没准备好吧。 快过年了，他想给未来岳父准备些礼品，不知道买什么，想问问王小妍，她却说看你自己心意吧。费尔牧在这方面，确实差强人意，他居然跑到家乐福，买了一套床上用品，给王小妍买了一盒巧克力（是的，之前给陈欣买的也是巧克力），给王小妍的妹妹买了一盒进口饼干。 当他把这些拿给王小妍的时候，她简直失望透了，不是觉得费尔牧穷，而是觉得费尔牧傻——太实诚。一般人想拜见未来岳父岳母，肯定是名烟名酒名茶，或者人参、阿胶之类——床上用品是个什么鬼。如果按费尔牧自我辩解的话来说，可能是因为他“还没经过谈婚论嫁”。这是费尔牧的硬伤之一，他其实是个书呆子，人情世故严重缺钙。 不过还好，情场失意工作得意，年前陈欣辞职之后，销售部现在整体格局明朗了。章贝这一派，收编了费尔牧；叶小天则跟了杨经理，而之前白雪他们那派则烟消云散——整个销售部，现在是两个阵营，一正一副。费尔牧因为本身勤勉，加上此前三个人的客户都介绍给他，在年前又拿了一次销售冠军，而且是一人甩开大家，业绩秒杀那种。 公司看他一个新人如此积极，就多给了一些奖金。初入职场第一年的费尔牧，经历了与朋友的认识与分离，经历了莫名其妙无疾而终的初恋，也经历了第一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这一切，对费尔牧来说，都透着一股新鲜感，都是他来Bj的第一批收获。 年后回来，温泉度假村很快进入淡季——收入锐减，大家闲着也都开始找活干。章贝给费尔牧找的活，是准备政府采购投标。这是一个大活，需要梳理整个度假村的资料，把每一项改成符合标准的表述——是的，有些实在达不成的，就换个说法，让他看起来好像达成了。 忙了一个月，没跟王小妍黏在一起。王小妍却也没有天天找他。 四月，坐着章贝的车到市里投标的路上，章贝跟费尔牧分享了自己毕业的第一年。原来，那时候刚来龙山温泉的章贝，就跟费尔牧一样，是个愣头青，除了勤奋什么都没有。于是，她努力做到业绩第一，经常半夜被客户的电话吵醒，没有休息日，出去玩都想着拓展新客户。干了一年，被领导赏识，提拔到副经理。但是好景不长，总经理上调，公司准备挖进来一个新的经理——就是现在的杨经理，她在市里的星级酒店做销售经理好多年，客户关系比较丰富。 章贝做了几件事， 一：找高升的领导直接求官，要求自己来当正经理 二：找杨经理沟通，跟她楚河汉界，分清楚职责，拓展客户的事，自己不再插手 三：立军令状，要在一年之内，把公司的销售业绩翻倍 现在看，三年前的这个赌约，自己都实现了。费尔牧听完，觉得自己太幼稚，之前居然相信别人传的谣言，说章贝是集团一个领导的小三，毕业就靠色相升上了经理的位子。从平时的工作处理上来看，章贝确实不像是靠出卖色相上位的那种人。 章贝想跟费尔牧表达的是：做好这个政府采购的投标，再熬一年，公司准备设立一个销售主管的岗位，章贝会主推费尔牧上位。但是从Bj投标回来没几天，王大龙约费尔牧烤串，聊完之后，费尔牧才发现，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二 龙山风云 11、告一段落 11、告一段落 再见到王大龙的时候，他变化很大，留了短发，瘦了一圈，整个人干练很多。更令费尔牧没想到的是，他和白雪终于在一起了，甚至都已经见过双方家长，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内就要准备结婚了。 王大龙要跟费尔牧说的事，跟章贝说的正好相反。他从一个朋友那里听来，因为朋友的叔叔在龙山集团当领导，所以知道一些内部消息。集团已经研究过，把章贝调到八达岭度假村做总经理，那里是新开的业务，模式复制龙山；而龙山的销售部，则要把叶小天升成副经理，杨经理升成正经理。 至于销售主管，从没听过有这个职位。但王大龙找费尔牧要说的不是这个事，而是： “我在怀柔有个朋友，最近刚到雁栖湖度假村做营销总监，需要有人帮忙，我推荐你去做销售部副经理——基本上就是管理销售部，我呢，就在你手下，做个头牌销售员——不对，金牌销售员。你在这边是业绩第一，到那边，也能把客户带过去；再加上你参与过政府采购的事，雁栖湖那边也在搞这个，但是没人懂，你可以把龙山的模式复制过去。” 费尔牧一听，两眼放光，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不是很靠谱。跟王大龙聊完之后，费尔牧的心早就飞了。雁栖湖，听着很遥远，但又让人有些憧憬。 龙山温泉，是来Bj之后的第一个落脚之地，但是关系复杂，业务模式单一，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话，从前是陈欣的暧昧，后来是王小妍的痴缠，现在则是章贝的赏识了。可是最近，章贝经常上午或者下午开车出去，一天不在办公室；以前有事找她，基本上随时敲门都有人，最近这一星期，经常见不到人。 难道王大龙说的调往八达岭是靠谱的消息？再看叶小天，确实最近春风得意，处处请人吃饭喝酒，从前厅部到餐饮部，再到温泉部——你别说还真有预备高升的意思。费尔牧越琢磨这事越不对。但又没人商量。又到了一个周末，待在宿舍没事的费尔牧，自己琢磨这事，他不由得给王大龙拨了个电话： “你说那地，咱们去看看怎么样，现场看看什么状况” “好啊，我还正想找你呢，等你信一直也没个回音，下午我开车，一块去看看吧” 一个小时的车程，很快从昌平到怀柔。京郊的暮春时节，四野满是黄绿，看起来分外舒心。穿行在高杨之间，呼吸着田野的清气，费尔牧居然有点想家了。因为第一年来Bj，感觉自己毫无成就，过年就没好意思回家。现在看到这春天的景象，真是瞬间穿越回故乡的田野。 想着想着，他眯了一会，进入梦乡。再睁眼时，车已经停在一处欧式庄园度假村的停车场里，左手边是一处大草坪，几个住客在玩飞盘；草坪尽头有一处舞台，舞台后身是一处西式餐厅。停车场右侧，是一处客房，高高矗立在湖畔，风格像一排私家别墅。 王大龙带费尔牧到前台，假装是带团的客户，找了一个销售带他们熟悉环境。这家度假村真是大，除了刚才一眼看到的客房、餐厅、草坪，后面还有湖景餐厅、spa会所，穿过一片苹果林，还有几栋独栋别墅，特别适合团建和家庭聚会。除此之外，在入口旁边，居然还有一处四合院——对，你没看错，这个西式庄园度假村，居然还在树丛中隐藏了一个古色古香的中式四合院。 说实话，费尔牧被这个度假村的硬件设施镇住了。尤其是站在spa会所的阳台上，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他有点浮想联翩。这里跟龙山温泉比，简直要文艺和现代太多了。不管是房间、餐厅还是整体布局，龙山温泉都像是个土豪的宅院，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而雁栖湖呢，带着欧式的休闲，同时又有中式的底子。甚至，处处细节让他想起海南。来Bj之前，费尔牧可是在三亚的五星级酒店实习过一年的。三亚的度假村，跟雁栖湖这个感觉很神似。 怎么办？刚来Bj不到一年的费尔牧，即将面临人生的第一次重大抉择。 三 雁栖魅影 1、夜游雁栖湖 1、夜游雁栖湖 王大龙的私家车停在了雁栖湖度假村的停车场，为了上班方便，王大龙的家人出钱给他配了个汽车，而刚毕业没多久的费尔牧则一穷二白，这次出远门的行李也只有一个简单的背包。度假村里视野开阔，直面安静悠远的雁栖湖，背靠连绵不断的燕山山脉，背山面水可谓风水宝地。只是诺大的度假村，却没有多少客人，乍看起来着实有些荒凉。 刚一下车，费尔牧就四处走动，这座山中湖畔的度假村，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感。像是从此前纷争混乱的龙山温泉，直接过渡到世外桃源。虽然这世外桃源，属实有点苍凉。整备齐全，看起来像是近似五星级的配置，但却人烟稀少，似乎是一家开业不久，或者没太多顾客知晓的“新店”。 王大龙解释说，这里并不是新店，但最近生意确实算不上好。因为最近天气转凉，山里度假村的生意没有入夏好。不过这里一向比较清净，就算是暑假里，也几乎没有过满房的情况。 “对吧，你不能把这里跟温泉度假村比，那边游乐项目多一些，再加上政府采购类的大客户比较多，常年就会不断人——这里呢，你可以理解为幽静个性的度假村，除了特别懂雁栖湖的顾客，一般人确实不会专门找过来。” 眼看着夕阳西移，王大龙把费尔牧带到员工宿舍，帮他安顿了一间临时宿舍，还以自己的名义领了一套员工被褥，“山里的晚上可不比市里，会冷好几度。还有，晚上不要到处乱走。山里的晚上，可不比大城市，如果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千万不要跟人乱说。”王大龙故作神秘，他越是这样欲擒故纵，费尔牧反倒来了兴趣，更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秘密——有什么是不该看的。 王大龙又带着费尔牧四处参观了下，两人开车到怀柔吃了个饭。王大龙说自己还有点私事，在把费尔牧送回度假村之后，就自己开车回了昌平。太阳渐渐落山，度假村的夕阳映射在湖边的一片片芦苇荡中，肃穆中带着几分凄凉，费尔牧对自己在雁栖湖的未来，也多了几分不明所以的担忧。 因为人生地不熟，又经历了旅途劳顿，时间虽才过晚上9点，在看了一会电子书之后，费尔牧就早早上了床。山里的晚上确实冷多了，而且对于刚刚从外地赶来的费尔牧来说，不啻于直接从夏天飞到秋天，身体远还没适应这种略显突然的转变。看着看着，他就已经困意来袭，一篇小说还没看完，眼皮已经打架了。 睡到半夜，因为被电暖气蒸得口干舌燥，费尔牧爬起来喝水，顺便去上个厕所。从楼道尽头的洗手间出来，费尔牧拖拉着棉拖鞋，却听到有脚步声尾随着自己；但回头去看时，却又没有什么踪迹。一向不信鬼神的他，不禁也在心里打起嘀咕。难道这地方真的有点邪门？王大龙这小子，不会是想要整蛊我吧。 回到宿舍，刚爬上铁架床，好奇心爆棚的费尔牧就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决定穿上外套出去看看。 轻手轻脚走出宿舍区的低洼谷底后，就来到度假村主路旁的一块高岗上，费尔牧站在风中四处打望。远处的雁栖湖波澜不惊，芦苇荡随着秋风飒飒，偶尔有一两下水声，像是鱼在翻身；但在停车场旁边的大草坪后面，从四合院方向，却微微泛起阵阵红光。那红光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带着一种幽幽远远的萤火氛围。 抬头看看满天星光，今夜月黑风高，只微微有一些亮光，似乎不是什么好天；费尔牧壮了壮胆子，沿着主路向上一直走，走到四合院墙外的高处，垫起脚向里眺望着。 偶尔微微泛起的山雾，遮挡了他的视线，只能看到一阵火红的光亮透过四合院的窗户泛出来，却看不清屋里的情形。窗子的影子上，似乎有人影摇摇晃晃，但看那身形，又不像正常人的影子。院子里还偶尔传来古乐的声音，像梦里飘过来的鬼乐一般，咿咿呀呀，让人不寒而栗。 费尔牧盯着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发冷，也有些无趣，刚才一直压不住的好奇心，瞬间就凉透了。费尔牧小跑着沿原路返回宿舍，脚步声在谷间回荡，像是从一间空旷的大房子里跑出去。当他要转向宿舍方向时，却听到湖里有一阵响动，有点像大鱼入水，又像是有人投湖，但再转回头去细看时，却又没有什么影子，也没了动静。 费尔牧疑神疑鬼，慌慌张张走回宿舍，宿舍走廊的灯忽然灭了一半，一闪一闪，还带着电线断断续续的刺啦声。女厕所的门也吱呀作响，声音幽怨而细微，就像有人刚刚进去或者刚刚离开。这让他心里阵阵发毛，赶忙找回自己的那间宿舍，进屋锁门脱衣上床。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突然起大风了，树枝不断拍打着窗户，玻璃沙沙作响，他只能假装没听见，蒙头大睡起来。 这一觉，直睡到天大亮。 三 雁栖魅影 2、惊魂芦苇荡 2、惊魂芦苇荡 第二天上午，被王大龙摇醒的时候，费尔牧才发现自己满身大汗，王大龙说他脸色苍白，是不是暖气太热，晚上被蒸坏了。“这里是山区，所以暖气上得比较早，也比较足，要不然可真扛不住晚上的北风。”王大龙说着倒了一杯水递过来。 费尔牧喝了半杯水，情绪稍微缓和些。 “你昨晚没看到什么东西吧？”王大龙使了个眼色，故作神秘地问。 “什么东西？难道这里还有鬼不成？”费尔牧故作镇定。 下床之后，费尔牧推开窗户，却发现窗台上放着一只梨子，奇怪的是，这只梨子裂开成了两半。他看了一眼，直接扔到了楼下的草丛里。 在洗手间刷牙时，费尔牧终于忍不住了，问正在撒尿的王大龙： “昨晚四合院那里住的什么人？” “四合院？最近半个月都没住人了！” “奇怪，昨晚我看到那院子里泛着红光，我还以为有人在里面聚会呢。” “晚上可别去那里乱闯，那是个清朝末年传下来的四合院，死过人！传说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有红衣服的女鬼出现，喝人血学狼叫，然后长出尾巴跑到山里去，从此以后，成为吸血鬼家族新的继承人。”王大龙表情严肃，十分欠扁。 “真的假的？吸血鬼不是国外的吗？”费尔牧吐掉嘴里的沫。 “书里说的！你没看过《暮光之城》吗？吸血鬼和狼人都是一伙的。” 费尔牧忙着洗脸，没再搭理王大龙。今天他还要去面试，然后熟悉度假村的环境，开始在雁栖湖的生活。 两人出了宿舍去吃饭时，费尔牧突然盯着宿舍楼停住，王大龙问： “怎么，忘带东西了？” “不是，我住的那间在几层？” “二层啊，中间那个，205，现在窗户还开着。” “窗户外面没有树枝吗？” “树枝？树在201，怎么也够不到205啊！” “奇怪，昨晚我明明听到有风吹树枝，打到窗户上的。” “是你做梦吧，把自己吓得一被窝汗，你以为自己在游泳啊？！” “不是呀，早上我还在窗台看到一只分开的梨。真奇怪！” “分梨，分离？你这才见到我就想着分离了？太快了点吧！” 面试约在了总经理办公室，由总办主任对费尔牧进行面试。这间办公室视野很好，窗户直面雁栖湖，在上午的阳光照射下，白纱似的窗帘随风摆动，很有些唯美浪漫的感觉。 王大龙带着费尔牧敲门进来，总办主任闫小丽是个脸色苍白的中年女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却始终带着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办公室里收拾的一丝不苟，桌面上更是清理的干干净净，除了电脑、咖啡杯和简单的纸笔，再看不到其他杂物。 费尔牧简单应答了一些专业方面的问题，就匆匆退出来了。他实在不愿多跟这个僵尸似的女人多待一秒钟。 “如果说有一天我选择搞基的话，一定是因为闫主任这样的女人占领地球了。”费尔牧在洗手间小声对王大龙说。 王大龙抽着烟，捏着嗓子说： “你可不要小瞧了她，她可是刘董事长的小蜜上位，不但把董事长的前妻挤走，据说还气得她撞车自杀。越是这种看起来严肃正经的女人，风骚起来越要人命。要不然，以刘董事长阅人无数，怎么会被她整得服服帖帖。”王大龙掐灭烟头，在洗手台冲手。 费尔牧不置可否，在镜子前整理发型。 “你别以为总办主任是个闲差。看起来什么都不管，其实什么都管。她就是董事长派来监视总经理的，总经理因为处处受限，最近老往市里跑，都不怎么在度假村出现了。这里实际上的老大，就是闫小丽。”王大龙吐了一口唾沫，两人推门出来，穿过一条寂静的走廊，来到雁栖湖度假村的高级会所。 今天费尔牧的任务，是迅速把度假村的基本情况搞清楚，而王大龙则负责带路和讲解。这栋建筑高端大气的会所，却没什么客人。一路走下来，服务员比客人都多。费尔牧心里不觉犯了嘀咕， “为什么雁栖湖的基础条件这么好，却不怎么看的到客人呢？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午饭后，王大龙说要带费尔牧去一个好玩的去处，度假村里这些客房、餐厅和草坪，跟别处也没什么不同，只有这个去处，是雁栖湖独一无二的。穿过停车场，踏过万米草坪，费尔牧随王大龙来到一个河坝堆积的高坡上。站在这里向下望去，沿着浩浩荡荡的雁栖湖畔，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秋风起处，芦苇荡烟波浩渺，如同一片等待收割的麦田。 王大龙在前面带路，两人绕过度假村的别墅区，来到一条直入芦苇荡深处的湖畔小道。小道上杂草丛生，看起来是很久没人走过了。他们走进去之后，立刻被直立高耸的芦苇包围，周遭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起来。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费尔牧一边折断一支芦苇一边问。 “有一次带着客人参观，看完别墅区之后，客人坐车走了，我就自己往回走。那天鬼使神差，走着走着就沿着湖边到了芦苇深处，才发现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除了野鸭和大雁，几乎没人跟咱们抢地盘。”王大龙说着就掏出烟盒，费尔牧赶忙止住，瞪大眼睛表情充满了惊悚。 王大龙笑笑耸耸肩，“我就是有瘾，不是真抽，叼在嘴里过过干瘾。”说着掏出一根烟衔在嘴里，没有打火。两人迎着下午的阳光向前走着，费尔牧充满好奇地四处拍着照片。突然从芦苇荡中窜出一只野狗，见到人也没惊叫，只是夹着尾巴仓皇逃跑了。费尔牧顺着野狗跑出来的痕迹，快步向里走去，一群黑鸦在一丛芦苇荡上不住盘旋。 身为《冰与火之歌》粉丝的费尔牧，连连拍腿大叫“不好！有死尸！”两人慢跑着向前找去，拨开错乱碍眼的芦苇，走了约莫十分钟，来到一处水塘边，一个半身赤裸的尸体，仰面躺在水边，面部有烧过的痕迹，尸身也有焦黑的烧糊印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但因为有芦苇荡的阻隔，所以不走到跟前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藏着一具尸体。 王大龙一边打电话，一边去找保安队长李安国。费尔牧守在尸体附近，并用脚踩出了一个圆圈，同时他折了一些芦苇，准备稍后放在水边烧出浓烟，给来人指路。正在折芦苇时，费尔牧突然听到芦苇深处有响动，他停下来仔细辨认，感觉是人或者野狗在跑动。于是，费尔牧悄声跟在后面，淌过茂密的芦苇荡，他追着一个身影来到湖边。 此时天色渐晚，山里的雾气渐渐多起来。费尔牧追到湖边，却跟丢了人影，他踩着湖边的石子，来到雁栖湖度假村的别墅区后。远处伸到湖中心的位置，修了一座亭子，在雾气中看起来像是画在水中央一般。 费尔牧沿着足迹追寻，一直找到亭子里，脚印越来越轻，直到最后痕迹断掉了。但是在亭子最靠湖中心的柱子上，有绳子栓过的痕迹。湖中心虽然雾气越来越大，但凭借水波的纹路可以判断，刚刚有人坐船跑开了。 王大龙已经找到尸体，打电话问费尔牧在哪里，费尔牧把刚刚的发现跟他说了，他却说先不要声张，他感觉整件事其中必有蹊跷。两人回了宿舍，王大龙把门锁好，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费尔牧。 三 雁栖魅影 3、死亡游戏 3、死亡游戏 王大龙倒了一杯水，正要跟费尔牧说自己发现的秘密，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之后发现，保安队长李安国神色慌张的叫费尔牧出去帮忙看看，别墅区刚刚死了一个客人。三人匆忙赶往别墅区，在路上李安国大致说了基本情况。 别墅区最近客人不多，昨晚来了一队团队客人，他们都是同一个单位的，一共14个人，租了一个三层的整栋别墅。住在二楼面向湖水的是经理秘书，因为昨晚聚餐时弄湿了外套，她昨晚比别人早一些回了房间。其他同事则玩杀人游戏到半夜才睡，今天中午大家都起床之后，发现这个秘书没有露面，于是找人去敲她的门，敲了半天没人答应，于是找客房服务员要了钥匙开门。 开门之后，屋里却没有人影，打电话发现手机就在床头；看被窝的样子，应该是刚起床之后还没有收拾，但是被窝里没有热气，应该是已经起床很久；而洗手间里刷牙洗脸的用具都放在洗手台上没有收拾，看起来是起床洗漱之后人不见的。 最可疑的是阳台，阳台上有烧过火的痕迹，但却没有烧掉什么东西，只在阳台角落里发现了一些飞灰。 “最可疑的是你们下午在芦苇荡发现的尸体，她身上穿的的衣服是前几天总办主任丢失的外套，但是里面的衣服据说是那个失踪女房客的。因为尸体的面部有火烧的痕迹，没法辨认容貌；但是综合失踪房客和发现女尸的情况，很有可能是一个人。”李安国走路很快，说话时语速一快，他那煞白的脸上就会冒出汗珠。 “之前我发现过一个可疑的人影，只是因为离得远，被我给跟丢了，也没看清楚他的身形。”费尔牧试图在脑海中搜索出那个黑影的形态。 “他逃向哪里了？”李安国很紧张地问。 “好像是湖中心，我在那个雾气昭昭的亭子里，看到了绳索栓过的痕迹。” “除了这些，你还发现了什么？” “别的就没了，刚开始我在芦苇荡那里守着尸体，突然听到动静，就跟了过去，可惜后来还跟丢了。” 三人来到别墅的二层，费尔牧进了屋子之后，耸动了几下鼻子，问： “你们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就像是厕所里消毒用的那种化学药剂？” 王大龙仔细闻了几下，咳嗽了两声，说： “你是被雾给熏坏鼻子了吗？我闻起来怎么只有雾霾味。” 来到阳台之后，费尔牧抚摸着栏杆上的烧痕，又闻了闻，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说： “是电石粉！” “什么电石粉？”李安国快步走过去。 “就是碳化钙，这种粉末如果事先放在衣物上，是很难发现的，但如果瞬间泼上或者喷上大量水，就会突然爆燃。受害人可能是在阳台晾衣服，然后衣服上被人注射了药粉，在收衣服时被喷射到大量的水突然爆燃，还没来得及呼叫就跌落到了别墅后面的湖里。至于尸体怎么到了芦苇荡，我想凶手一定是埋伏在附近，用船或者徒手，把死者拖到了芦苇荡深处。”费尔牧趴在栏杆上向下眺望，却没有什么发现。 几人商量之后，各有分工。费尔牧跟李安国借了手电筒，和王大龙一起到湖边去找挪动尸体的痕迹去了。而李安国则去盘问女死者的那批同事，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蛛丝马迹。夜色渐渐袭来，雾气越来越重。费尔牧拿着手电筒，像是走在烟幕里。王大龙的脚步声踩在湖边的贝壳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两人不远不近地走着，渐渐走进芦苇荡。 “刚才有个秘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王大龙突然跑上前拉住费尔牧。 “什么秘密？你发现了什么？”费尔牧继续用手电筒照着湖畔找证据。 “李安国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什么意思？” “之前我去找他，说芦苇荡里发现了女尸，他一点也不惊讶；后来我带他过来时，走着走着雾气越来越大，我差点迷失方向，他却自己找到了尸体的位置。而且，走在他后面时，我发现他踩过的芦苇荡草丛上，居然有泥印。而我去找他时，我们一直走的都是石子路。” “嗯很可疑，而且刚才说到雾亭时，我看他也十分紧张。” “很古怪，难道凶手和他有关系？或者，他就是凶手？！” 两人正思考时，却发现浓雾中多出了呛鼻的浓烟，隔着浓浓雾气，还能听到芦苇荡里响起噼里啪啦的烧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不好，有人放火，我们被困在芦苇荡里了！”费尔牧举着手电筒，想找一条冲出去的路，但是手电筒的光却越来越红，越来越微弱。 三 雁栖魅影 4、果园惨案 4、果园惨案 两人沿着湖畔左右踟蹰，面前是无尽的火海，背后是不知深浅的湖水，进退两难。费尔牧摇摇手中的手电筒，发现电力已经很微弱，凭借这微红的光亮，别说找逃生的路，在浓雾中想看清眼前的路也是奢望。正在两人绝望透顶时，突然听到远处水中传来呼啦啦的响动，就着近处的火光，费尔牧看到一只野狗从湖中跑过来，看它跑过的痕迹，似乎沿着湖岸有一条浅埋于水下的堤坝。 黑狗来到近前，费尔牧一看，原来是下午发现尸体的那只野狗。两人随着乱吠的野狗向前跑去，淌着没过脚跟的湖水，来到芦苇荡边缘；但是火势依然很大，再加上浓烟滚滚，一时还是看不清地面上的路。小狗突然转身，游到一条河沟中。原来在湖边还有这么一条引水渠，而隔着水渠，则把芦苇荡分为两半。虽然火势依然很大，但因为有水渠隔开，大火并没有烧到对岸。 两人沿着河沟疯狂向里跑去，在小狗的带领下，来到一处果园，满园的苹果树纵横交错。穿过四五行低矮的苹果树之后，终于来到一条看似明路的小道，在小道尽头，有一座茅草覆顶的小瓦房，凭借微黄的灯光，费尔牧和王大龙来到瓦房门前。 一个瞎了眼的大爷，正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手拿一只木棍，指挥那只小狗卧倒。 “大爷，多谢您救命之恩！”费尔牧一边说一边在道旁的野草上蹭着鞋上的湖泥。 “里边坐吧，喝口热水，歇歇脚。”大爷起身，用木棍拄地，准确无误的开门进屋。 这是一间布置简陋的小房子，看起来是给看果园的老农临时住下的。喝着热水，脱掉湿鞋，费尔牧主动和大爷攀谈起来。 “大爷，您在这看果园多久了？”说话间，费尔牧双手摩挲着搪瓷杯子，眼睛不时透过木窗棂望向远处，芦苇荡的火势渐渐小了，但是浓雾还没散去。 “看果园啊，有些年头了。那时候，我还不到二十岁，现在我都快六十了。时间不饶人呀。” “那您是一直住在这芦苇荡里吗？” “芦苇荡？原先这里可不是芦苇荡，这里是沿湖的雁栖村。要不是因为那些操蛋的坏人，我们雁栖村也不会就这样成为一片芦苇荡。” “您是说，这里打死过人？” “何止是打死人，简直是滥杀无辜。有一年村里的几个外姓年轻人，打着正义的旗号，把原先的村民们排队叫到一起，都给打成重伤，有的活埋了，有的直接扔湖里，还有几家被烧了，连骨灰都没找到。” “这么残忍，那些造孽的坏蛋，后来怎么处理的？” “处理？可没人处理他们！不过，也都没落得好下场，领头的刘福远，父母兄弟都被人打死扔到了湖里，到现在也没找到全尸。”大爷说话时咬牙切齿。 “刘福远——就是雁栖湖度假村的刘总吗？”王大龙瞪大了眼睛。 “度假村？哼哼，现在他是出人头地了，早些年，连家都不敢回。这片芦苇荡也是他找人种的，说是给乡亲们赎罪。人都没了，给谁赎罪去？” “怪不得这片芦苇荡长得这么旺，而且看起来有些肃穆。” “平时白天都没人敢进来，更别说晚上了。” 几个人又扯了一些闲天，费尔牧回想起之前在四合院见到的红光，还有窗台上莫名其妙的树枝声，顿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跟几十年前的惨案有关。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刘总。在刘总成功人士的面具之下，还不知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罪恶勾当。 两人当晚在大爷的边房炕上，凑合了一宿，天一亮，就起床沿着湖畔偷偷潜回度假村。王大龙到停车场发动了汽车，费尔牧则替他把风，两人趁着雾气，偷偷开车去了市里。他们要到刘总长期活动的龙潭湖去，找他说说度假村最近的怪事，同时侧面了解下几十年前惨案的真相。 三 雁栖魅影 5、龙潭湖 5、龙潭湖 汽车行驶在雾气昭昭的高速公路上，因为天色尚早，而且雾气很大，路上的车不多。王大龙开足了马力，打开了广播，早上的广播里正在播放最近房价下跌的新闻。王大龙一边咒骂着黑心的房地产商，一边继续开着快车。 从怀柔到市区，正常时间大概是一个半小时，但如果像今天这样，趁着天色微明就出发，赶在早高峰之前进市里的话，那差不多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 早上八点多，两人到了Bj南城的龙潭湖。把车停在公园附近之后，两人进了公园，守在一个临湖的亭子里。王大龙说，据他听总办主任讲，每天早上八点半左右，刘总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因为这个颇有规律的习惯，度假村的人有急事汇报，都会跑到龙潭湖公园里来等他。 龙潭湖这个地方，在Bj城的老人们眼里，属于有故事的地方，不但过去是个鱼龙混杂的聚集地，现在也是一些老南城人见面的约见地。因为一说去哪，在龙潭湖见，总是个不太有争议的地方。 太阳步步高升，雾气渐渐散去，公园里多了一些锻炼的老头老太太。费尔牧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老人，不禁十分感慨： “他们虽然行将就木，但是依然不服输，为了多活几天，每天付出多大的努力——而与之相反的是，那么多年轻人，却不愿意好好活着，不是自己作死，就是想着法的整死别人。” 王大龙没有搭理他，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因为这两天一直在四处折腾，又惊又怕，也没怎么好好吃饭。虽然早上从苹果园摘了两个苹果吃，但水果吃过之后，非但不顶饿，还似乎有开胃的功能，他好像又更饿了一些。 “一会我带你去附近吃个好吃的早点，之前我小时候住在这附近，对南城可熟了。” “好啊，不过你说的恐怕是二十年前的南城了，现在到处都变了样，你还能找到过去的地吗？” “倒还真是个问题，不过，我作为一个住在昌平的老南城人，倒还不至于迷路。” 随着浓雾散去，果然，一身运动装的刘总出现在视野中。王大龙上前打招呼，刘总反应了一会，才认出这是自己最近招进来的王大龙。于是，两人随着刘总散步的节奏，边走边汇报。 “刘总，最近度假村出了命案，我们经过调查，发现保安队长李安国有些可疑。” “哦？他是杀人凶手吗？”刘总的语调听起来十分平静。 “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有很大的嫌疑。”费尔牧适时插话。 “这是我们新来的同事，费尔牧。”王大龙忙殷勤地介绍。 刘总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而且，昨晚芦苇荡着了一场大火，我们怀疑正是李安国放的火！”费尔牧说完故意盯着刘总的眼睛，但却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芦苇荡，全烧光了吗？”刘总说话时，步调却是悄悄放慢了很多。 “差不多，但因为隔着一条小河沟，靠近苹果园那边倒还有一些没被烧到。” “苹果园？你们去了那里吗？”刘总紧张的盯着费尔牧看。 “我们也是无意中闯进去的，火一停我们就走出来了。”王大龙有些紧张地赶紧找补两句。 “嗯，没看到什么人吧？” “人没看着，倒是见到一只野狗。” “你们呢，就管好度假村的事，不要节外生枝，芦苇荡的事我会找人处理；野狗嘛，暂时不用管，但也不要再去苹果园，要是被狗咬到可就麻烦了。” 王大龙唯唯诺诺，又汇报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两人就退出了龙潭湖公园。费尔牧有些失望，他质问王大龙说： “为什么不直接问过去那件事？” “怎么问？直接问‘刘总，你是不是打杀过雁栖村的人？’开什么玩笑，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出证据，把李安国绳之以法，防止再有人死于他的毒手。” “我觉着的整件事没这么简单。” “是挺复杂的，要不然我请你来干嘛？你以为真是让你四处闲逛，混个经理证明啊？” “原来你早有‘阴谋’？” “不是我有阴谋，是我发现了一个潜藏的大阴谋。” 王大龙故作神秘，不但不解开这秘密的谜底，还打算再把悬疑加上一些疑兵。他带着费尔牧兜兜转转，在龙潭湖附近的街巷里转了好几圈，果然，还是没找到小时候最爱去的那家店。 临近午时，两人实在饿了，就在附近随便找家馆子，吃了一顿“门钉肉饼”，对费尔牧来说，一切肉都是香的。而对于王大龙来说，只要吃饱，管他什么肉，吃了再说。 三 雁栖魅影 6、密室逃脱 6、密室逃脱 午饭后，两人开车来到雁栖湖度假村，雾气已经快要散尽了。秋日的艳阳，透过山梁照在度假村的草坪上，一副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景象。但是费尔牧知道，这里可能会发生一场血雨腥风的异变。 下车之后，两人直奔保安室，想找李安国质问，却到处找不到他的踪影。费尔牧跑到别墅区去找他时，听到一个小保安说，在烧成灰烬的芦苇荡边缘，发现了李安国的尸体。两人迅速跑到芦苇荡中，找到李安国的尸体，小保安带着两个同伴，用担架把李安国的尸体抬走了，费尔牧和王大龙则留在附近查看现场。 看尸体附近的水域和芦苇荡灰烬，似乎没有打斗的痕迹，这样看起来，李安国要么是被熟人害死，要么是被人在别处杀死之后，移尸到了湖边。雁栖湖此刻看起来分外宁静，费尔牧则陷入了沉思。 “如果昨晚是李安国放的火，那他今天上午来这里干什么呢？是要见什么熟人或者查看什么状况？” “不好，果园大叔！”费尔牧说着就径自跑向河沟对岸的果园。 他们还没到房子跟前，那条小野狗就不住叫着向他们奔过来；推开木门一看，果然见那个大爷倒在炕上，脖子上缠着一个毛巾，应该是被人勒死的。尸体还有余温，凶手应该还没走远。 “黑狗还在，说明要么是歹徒没有发现这只小狗，要么是小狗认识歹徒没有去咬他。难道是李安国上午过来查看芦苇荡，然后发现了瞎眼大爷，为了怕走漏风声，就不惜杀人灭口。”费尔牧折断一根苹果树枝，在地上胡乱划着。 “不对，如果是李安国杀的大爷，他没必要杀了人还回芦苇荡——而且，又是什么人在那里杀了李安国呢？”王大龙眉头紧锁。 “有了，李安国不一定是在芦苇荡被杀的，快，我们去找第一现场！” 两人再次跑回发现李安国的芦苇荡，一层层黑灰覆满了湖畔，昨天看起来还是麦田一般一望无际的芦苇荡，经过这一晚焚烧之后，成了一望无际的灰烬。费尔牧在灰烬里四处扒拉着，突然他发现，在一堆黑灰中有一个下水道井盖。 “不对，度假村的下水道不是在别墅区就可以直接入湖吗？为什么要修得这么远，一直延伸到芦苇荡里呢？之前这里都是茂密的芦苇荡，下水道口修在这里，维修起来不是自找麻烦吗？” 说完两人合力，拉开下水道井盖，一个深不见底的暗道出现在两人面前。费尔牧掏出手电筒，“上午专门买的电池，这次派上用场了”。 两人沿着暗道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偶尔能听到一些水声，可以判断这条暗道是修在湖岸不远处的。突然从暗道尽头，传来一阵开门和关门声，接着是一个女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我就说是她的冤魂回来索债了！！” “什么冤魂，你别胡说！” “前两天死的那个女孩，据说也是小三上位，她做了经理秘书，就逼着经理离婚，结果经理的妻子因为难产死了。那个小三死的时候，还穿着我前些天丢的外套，这不摆明了是她回来复仇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冤魂？要有冤魂，我还能活到今天吗？” “那你说，之前她出车祸，是不是你安排的？” “你疯了吗？虽然我跟她提离婚她不答应，但我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把她害死吧？！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是夫妻。” “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当年你打伤了满村的人，你以为种满芦苇荡就没人知道你的罪孽了是吗？” “你瞎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过苹果园了，那个瞎子——也是你害瞎的吧？” “胡说八道，当年闹事，他跟我是一伙的，后来因为被人报复打瞎了眼，说要一辈子赎罪，非待在那破苹果园里。现在倒好，他可以一辈子待在那里了！” “什么意思？你把他也杀了？！” “他是自己该死——早该死了，这么多年了，他活着就是为了恶心我！” “恶心你？谁不恶心你？我知道你这么多秘密，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杀掉？！” “本来准备留着你的，但是看你也不像能守住秘密的人——你以为我把你叫来密室干嘛？跟你忏悔吗？！” “你这个畜生，放我出去！” 王大龙悄悄示意费尔牧，“是刘总和总办主任！”两人快步跑到密室尽头，却发现这是一扇关死的门。费尔牧使劲砸门，室内则响起了头撞门的声音。王大龙蹦起来踹门，门却依然封死纹丝不动。正当两人准备一齐撞开石门时，石门却自己开了。闫小丽满头鲜血，躺倒在石门内，里层密室的入口则刚刚关上，还在微微颤动。 闫小丽死前告诉费尔牧说： “离开度假村还有一个捷径，就在四合院的后院，那里有一个秘密码头，坐船可以直接到雁栖湖外，从那坐车能直接上高速。” 两人报警之后，直奔四合院而去。但他们还没赶到四合院门前，却发现院内已经冒起了浓烟。站在院墙外的高岗上，费尔牧望向院子里，只见一个浑身红衣长发飘飘的女人，正拿着火把四处点火，而刘福远则跌坐在院子中央，嘴里喃喃自语： “显灵了，显灵了！冤魂索命！冤魂索命！” 在北风的呼啸中，四合院成为一片火海，费尔牧和王大龙都没再近前。不一会，度假村的主路上响起了警车的汽笛声。消防车赶到时，四合院已经烧得只剩下屋架。 事后，费尔牧问了王大龙才知道，原来十年前，刘福远喜欢上了自己的秘书，就是现在的总办主任闫小丽，但是妻子并不愿意离婚。后来，因为一次交通意外，刘总的妻子开车撞向高速护栏，并且葬身火海。刘总和闫小丽结婚，但是他自觉罪孽深重，并不和闫小丽长期生活在一起。这些年来，雁栖湖总有闹鬼的传闻，很多人都见过一个穿红衣服的女鬼，虽然传闻很吓人，但因为猎奇倒也增加不少生意。 费尔牧则据此分析说，其实刘总的妻子根本没死，她十年来一直诈死，穿红衣服的女鬼就是她假扮的。之前死掉的小三女房客，则很有可能是她和保安队长合谋害死的。自己那天在芦苇荡看到的影子，应该就是藏身湖中的刘总妻子。而李安国之死，很可能是刘总发现了他和妻子的奸情，一怒之下杀人灭口，为了转移视线，又把尸体挪到芦苇荡中；同时因为自己年轻时的丑事暴露，他又把苹果园中的瞎眼大爷杀死。 不过最后，他还是逃不过妻子的火海，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成了一片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