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精灵王的我,竟然会缺钱》 第1章 楔子 刺眼的光线和尖锐的喇叭声在脑内炸开，就像是投放入一颗引爆的炸弹── 砰！ 他骤然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底的是一大片纯洁的白，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简直像是被关在一个全白的箱子里，包括身上也是一套宽松的白袍。 而这箱子，别说是出入口了，甚至连一丝缝隙都没看见。 囚禁pLAy？ 谁那么无聊，难不成是看中他的脸？ 思绪顿了一下，他下意识伸手摸上脸颊，后知后觉地发现到，他竟然对自己长得什么样没有一丝概念。 不，不只是长相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他在哪？他是谁？他要去哪里？ 人生三大哲学问题，一口气全往他头上砸下来。 不管怎么想，脑袋里就是一片空白。他也干脆不想了，从地面站起，下意识先摸向口袋，没有手机、钱包，自然也找不到其他能够证明身分的东西。 他沿着这个纯白空间走了一圈，地方不大，推测是三到四坪左右。壁面摸起来光滑且没有温度，不像一般常见的水泥墙壁。 确认没有任何新发现后，他就地再坐下，揉揉还隐隐有些抽痛的额角，醒来前的画面仍在脑中萦绕不去。 一辆超速打滑的大卡车朝自己冲过来，以当时的速度和冲击力来看，自己不可能还完好无缺。 他低头看看身体，确实是哪里也没少，保险起见，他没忘记检查内裤里面。 嗯，是一只生机蓬勃的鸟呢。 现在有三个可能性摆在他面前。 一，他死了，这是死后的世界。 二，他没死，只是作梦。 三，小说里最流行的梗发生在他身上──他穿越了。 他用力地捏了自己一下。超痛，那就表示不是作梦。 剩下的两个选项，无论哪个都不是凭他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现况的。 既然如此还是睡觉吧，反正也没事干。 还没等他摆出一个最舒适的睡姿，原本空无一物的前方突然银光乍现，紧接着一颗篮球大的银色光团飘浮在空中。 光团说话了，低冷清淡的男声在白色空间响起。 “在下是真神代理人，初次见面您好，您可以称呼在下斯利斐尔。您在原世界已经死亡，是真神的力量将您的灵魂拉了过来。依照您原世界的认知，是的，您穿越了。真神为您塑造一具新的身体，并让您成为了他的眷族之首──精灵王。” 精灵？一听见这名词，他忍不住往自己耳朵摸去，异于常人的尖长耳朵让他吃了一惊。 看样子，精灵是尖耳朵的设定，连异世界也通用。 但精灵王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让一个外人，还不是这世界的人当王精灵们难道不会有意见吗？ 他是这么想的，也把这疑问说出来了。 “请放心，他们不会对您有意见。”自称是斯利斐尔的光团说，“他们在上个月就已经灭族。” 所以那还是连一个子民也没有的王。 “我拒绝。” 难道他看起来有一张像冤大头的脸？好吧，其实他也不晓得自己的脸长怎样。 “明白，您答应成为精灵王。” “你听得懂人话吗？” “了解，您答应成为精灵王。” 光团用行动表示自己显然听不懂人话。 不给他有发表任何意见的机会，光团身上倏地闪烁几下，银白光华冷不防转成火焰般的橙金。 下一秒他瞪大眼，发现自己身处的白色空间骤然消失，整个人竟是来到高空之上。 他以为自己就要摔落，成为最快在异世界摔成一滩肉酱的穿越者。可随即发现到，预想中的高速失重感迟迟没有到来，他的脚下像踩着一片透明之壁，稳稳地承接住他的重量。 蓝天包围在他周遭，彷佛伸手就可触及云朵。脚下是广袤无际的陆地，山脉连绵起伏，像盘踞在大陆上的龙脊，河流则彷若银白色缎带，朝四面八方涌动；高高低低的建筑物如同色彩鲜明的积木堆栈错落，陆地上的生物乍看下则像是小得如芝麻粒的黑点。 这算是３d全息投影吗？ 与此同时，大片文字和慷慨激昂的音乐无预警闯入他的脑海中。 在世界一片浑沌、文字尚未出现的遥远过去，从天空降临了两位真神，他们举起了创世的火焰。 他们说： 吾之名为罗德。 吾之名为谢芙。 于是黑暗退去，光明照耀大地。 法法依特大陆于焉成形。 在两位真神的守护下，人类终于得以推动文明，让世界直至繁荣。为了回报真神的恩惠，人们将创世之年定为罗谢圣历元年，并遵循真神教诲，成立罗谢教派。 之后法法依特大陆被分离成南北两块，世界结构变动为两大陆、四大洋，而横亘在两块大陆中间的是任何生物皆难以逾越的寂静之海。 他身边的影像跟着出现变化。 他与陆地之间的距离不断地拉远再拉远，直到那块被从中切分成两半的大陆完整地纳入他眼中。深蓝色海洋包围着陆地，白浪在他眼中彷如破碎的星光闪动。 接着一眨眼，空中一角突然飘下了细细的黑雪，有如火山灰被吹拂到高处。 黑雪起初只是小范围地落下，一沾到地面就消失无踪。 但随着画面快转，黑雪分布的范围越来越广，终于笼罩了整片大陆。 那片充满富饶色彩的陆地迅速被不祥的闇黑侵蚀覆盖，黑色爬上世界各处，连生物也不放过。 不过几刻间，洋溢蓬勃生机的法法依特大陆变得死气沉沉，就连海洋亦无法幸免。 他的脚下变成了一个黑色的世界。 然后支离破碎。 什么也没留下。 刺眼的白猝不及防地全数回归，突来的场景转换让他头晕目眩，反射性闭上了眼。当他再睁开眼，发现又重回到那个纯白的小房间里。 银白色光团依旧飘浮在他眼前。 “《法法依特大陆毁灭记》已播放完毕，剪辑、文字、配乐，皆由在下负责。您无须告诉在下感想，在下同意影片相当完美。” 冷淡矜持的男声重新上线，光团的亮度跟着提升了好几度，彷佛对自己的作品极为自豪。 “当然，倘若您非要告诉在下不可，在下也会勉为其难聆听。” 他的感想就是这团自称真神代理的光还挺不要脸的。 “在下还没说，恭喜您成为新任精灵王。如您所见，您来到的地方是法法依特大陆，由罗德、谢芙真神创造守护。却由于不明黑雪的降临，造成世界走向终焉。” “慢着。”他举起手打岔，“为什么你的说法，听起来像是已经发生过世界末日这种事？” “正确说法是，已经发生九十八次，如今将迎来第九十九次，同时也是最终回。”光团说，“这次倘若依然无法阻止黑雪侵蚀，世界将彻底结束，再无重来的可能。” “那前面的九十八次重来呢？都没阻止成功吗？” “有的话也轮不到您重生穿越了。世界是由真神创造，他们可以选择将某段时空保留，再重新读取，让世界的时间线回到黑雪尚未出现之前。真神一再读取完好的储存部分，希望改变世界毁灭的命运，不知为何却反倒加速了黑雪的侵蚀速度。” 这力量听起来莫名有种熟悉感，好像在哪曾见识过 他绞尽脑汁地回想，蓦地灵光一闪，真神的名字给了他灵感。 罗德、谢芙！ 啊，不就是LoAd和sAve嘛！ 怪不得是读文件和存盘的功能。 “这九十八次以来因种种因素，都无法找出黑雪的出现原因及其根源，只能迎来相同的破灭结局。如今真神的力量几乎消耗殆尽，只剩最后一次机会，而且世界目前能维持的时间极为短暂。” “所以是有多短，总不会只剩下半年左右吧？”他找了个听起来就不乐观的数字。 但现实告诉他，他还是想得太乐观了。 “世界还有三天即将步入毁灭。真神已进入沉眠，黑雪一旦降临，黑雪的来源便需要靠您探查清楚。在这之前，您将接收到多项任务，每完成一项，就能为世界换取继续存在的时间。” 光团忽地停止闪耀，原先的低冷男声转成了一道无机质的合成机械音。 “第一项任务发布──这三天内请完美地以女性身分融入人群，我方将会负责提供适当衣物。” 下一秒，属于男人的声音在全白空间里回响。 “衣物准备完毕。女性内衣裤提供黑色蕾丝款、白色蕾丝款，以及粉红色蕾丝款。只要穿上，就能隐藏男性性征，请问您要选择哪一个？” 三套不同颜色的蕾丝胸罩和蕾丝小裤裤平空浮现在光团旁边，搭配充满禁欲感的嗓音，那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面对眼下的情况，他的语气就像变成水平线的心电图一样平静。 “我选择死亡，谢谢。” 第2章 重生为精灵 死当然是没死成的。 根据斯利斐尔所说，他如今说起来也不算是活着，除非走出这个白色空间，才是真正重生为精灵。 但起码他成功拒绝了穿上女孩子的内衣裤。 “穿上这些东西会让我不自在，一旦我感到不自在，就不可能完美假装成女孩。既然任务注定会失败，那还是让我直接选择死亡吧。”他态度冷静地向光团提条件。 这个理由说服了斯利斐尔。 三套蕾丝内衣裤瞬间消失无踪。 “您说的很有道理。”斯利斐尔同意，“那就只须换上裙子即可，如果须要改换颜色款式，请直接告诉在下。” 他反射性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模样。宽松的白袍变成浅色长裙，好在裙里还有一件方便行动的贴身长裤。 “这样就可以，用不着再改了。但脸呢？我还不晓得我长怎样。” 万一先天条件太过不足，就算换穿女装也没用。他对化妆可是一窍不通，学不来神乎其技的画皮技术。 一面等身高的镜子骤然出现他眼前，让他能将自己的新躯体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镜里倒映出来的，是一名长相中性的貌美青年。 身形纤细、手脚修长，一头淡绿短发末端浅白，发梢像羽毛般散开；眼珠是浅淡的紫色，左眼下方还有三点小小的泪型宝石点缀其上，尖长的耳朵从两侧发间伸出。 青年摸摸尖耳朵，又摸摸眼下的宝石。这外表假扮成女性倒是很容易，假如这不是自个儿的身体，他看见了恐怕也会错认性别。 但他有点意见。 “我的外表能再调整吗，我对有些地方不太满意。” “具体来说？” “脸颊要肉，手臂要肉，当然肚子和屁股也要肉。”他义正辞严地表达了想当一个胖子的愿望。 “精灵族没有胖子。”斯利斐尔一口回绝。 “可是这样看起来口感不好。”青年嫌弃地捏捏手背，“白白胖胖的话，我饿了还可以咬我自己过过瘾。” 斯利斐尔显然没料到，这一位居然连自己都狠心下口。 假如他在这一刻更加敏锐的话，就会察觉到绿发青年无意中流露出对食物的执着，那么接下来他绝对不会贸然地露出自己的真身。 ──可惜他没有。 “精灵族从来没有胖子，过去、现在、未来都是。”斯利斐尔重申一遍，冷酷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在世界毁灭前，在下会待在您身边。您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提出疑问，只要您完成最终任务，真神就会让您重新回到您的世界。” “喔。”青年看起来对这个报酬不感兴趣。 “您不想回去吗？” “我连我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回去哪边有差吗？至于找回记忆什么的，反正重要的就会想起来，想不起来就随便。”他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多希望它们胖一点，还能当白香肠咬一咬，要是有甜芥末酱可以沾就更好了，“既然不能死，我也没事干，那就照你们说的去做任务吧。不过我把你带在路上走，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在下可以待在您的脑海中，以意识形态和您交流。” “我的脑子不收房客，再多房租也不行。”青年拒绝。 “在下了解了，那在下就以原本形态跟随在您左右吧。”随着话声飘出，银白光华渐渐散去，隐藏在银光后的物体也显露在青年面前。 绿发青年前一秒还神情散漫地倚在白墙边，下一秒却霍地弹直身体，瞳孔收缩，在这瞬间感受到心脏遭到重重一击，脑袋甚至还传来一阵晕眩。 光辉全部散去之后，飘浮在空中的是一个暖色物体。 虽然体积大了不只一点，还长着一对白色小翅膀，可青年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 那是、那是那是舒芙蕾厚松饼啊啊啊啊！ 看看那美丽的黄橙色，外表又厚又松软，轻盈蓬松如云朵，彷佛轻戳一下都会弹回来；表面还淋上琥珀色的蜂蜜，半透明的液体从略呈焦糖色的边缘淌落，光是看着就好似闻到蛋香和面粉香气，再混着一丝甜滋滋的味道。 青年的心脏怦怦跳，双腿有些发软，只觉得自己陷入了爱河。 他对这个绝世美松饼一见钟情了。 而爱它，就是要吃掉它。 这才是至高无上的爱情表现！ “这体型不太方便行动，在下会再缩小。”斯利斐尔专心地准备重设大小，以至于疏忽了青年的异状。 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改变，冷不防一股外力就朝他扑了上来。 绿发精灵简直像是恶虎扑羊，谁也想不到那纤细的身子能散发如此凶猛的气势。不给斯利斐尔丝毫反抗的机会，他张嘴就朝觊觎的橙黄色松饼大口咬下。 冷淡自持的声音首次出现了剧烈波动，“住手、住手住嘴！在下不是真的食物！请您呃啊啊啊啊！” 青年充耳不闻，全心全意要表达他的爱情行为。大大的松饼不到片刻就被他狼吞虎咽吃得精光，连渣渣都没留下。 抹了抹嘴巴，青年困惑地皱起眉头。他明明吃下那么大一个厚松饼，为什么嘴里都没尝到丁点味道，彷佛刚刚吃下肚的是一团空气。 在他纳闷之际，面前忽地又冒出点点银光，眨眼又凝聚出一个全新的厚松饼。 青年眼睛大亮，一次吃不出味道，那就再来个第二次！ 斯利斐尔正要严厉斥喝青年的行为，就发现一双雪白双手已牢牢地抓住自己。 青年露出了宛如饿狼见到纯洁小羔羊的险恶笑容。 惨叫声再次绵延不绝地回荡在纯白空间里。 身为真神的代理人，本该没有感情的斯利斐尔，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劫后余生。 他本来就不是真正的食物，而是能量的聚合体，被绿发青年吃下后，转眼间就能再回复原状。 然而才刚成形，就被青年吃得连渣都没剩。 经历过两次摧残，第三次塑形时，斯利斐尔一瞥见青年冒出饥饿绿光的双眼，没有心脏的他却觉得心中咯噔一下，当机立断地采取其他行动。 “奉真神旨意，将世界知识传输给您，请即刻接收，并做好进入法法依特大陆的准备。倒数五秒，五四三二一──” 斯利斐尔的声音是直接在青年意识中响起，当最后一字落下，难以计数的信息霎时像宣泄而来的潮水疯狂灌入。 世界的创世主是罗德、谢芙两位真神 他们同时是魔法的源头，自然元素的主人 世界由两大陆，四大海洋组成 东海、西海、北海、南海环绕在外，寂静之海横亘法法依特南大陆与北大陆之间 没有任何生物可以从中穿越寂静之海，南北大陆往来必须从外边海域绕过 大陆上族群众多，其中以人族占最多数；海中则有海之住民，由四海皇族统率各自领域 精灵，真神的眷族。貌美、体态修长，脸上、身上有宝石组成的图纹，鲜少出现在人类面前，隐居在无人知晓之处，在大陆上已成为传说的一族；天生擅长魔法，不须喃诵祷词也能向自然元素借引力量 与此同时，四周的白也越变越淡，明亮光线从后透射过来，让青年忍不住闭起眼。 等他双眼适应了周遭的亮度，这才发觉先前的雪白空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如今他置身在一处原野之上。 一名陌生、先前还不曾存在的褐肤男人就站在他旁边。 男人的面貌矜贵俊美，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唯有额前几绺发丝垂了下来。左眼处戴着一枚单眼镜片，红棕色的眼珠深处没有半点人气，冰凉得像无机质的金属，彷佛世上一切事物都入不了眼。手上还戴着一双白手套，执事服的扣子一路扣到最顶端，散发着浓浓的禁欲感。 青年立刻就想到四个字，衣、冠、禽、兽。 即使男人尚未开口，他几乎是直觉地说出一个名字，“斯利斐尔？” “是在下没错。”斯利斐尔点头。 青年的视线在斯利斐尔的脸上停留一会，“长得让人不太有食欲啊，怎么不维持原来的模样？那多可爱。” 斯利斐尔更相信对方想说的是“那多好吃”。 “不过你这肤色倒是不错。褐色的，像焦糖，还有蜜汁烤鸡”青年说话间隐约带着口水的吞咽声。 斯利斐尔一边不着痕迹拉开彼此距离，一边后悔自己怎么不选择苍白到像重症病患的白肤了，省得化出人形还要被当成食物意淫。 好在青年再怎么爱吃，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地把人列进他的菜单内。想着以后要是怀念起蜜汁烤鸡就多看看斯利斐尔，他挪开目光，观察起自己现下身处的环境。 第3章 饿 他们正位于一片原野中。 带着青草气息的微风吹拂着，高度到膝的草叶随风摆晃，放眼望去像一大片碧绿的毯子，更前方则矗立着苍翠的森林。 青年将目光从远方收回，低头看着自己脚下。那里放着一个背包，三颗巴掌大的金蛋，还有一小袋亮晶晶的青碧钱币。 他的脑中自动冒出相关信息，并配合仍保留的原世界知识辅助说明。 那是晶币，法法依特大陆的通用币之一，价值极高。如果说铜币、银币和金币相当于自己原世界的一元、十元、百元，那么晶币就是千元大钞等级的存在。 虽然只有一小袋，但也能成为一位小富翁了。 “这三颗蛋是让我在路上吃的吗？”青年的目光移向闪闪发光的金蛋，心中开始想着蒸炒或是水煮哪种作法比较好吃。 “这是您今天的食物。”斯利斐尔在他伸手抓起金蛋之前，把那一袋晶币先塞进他的手中，“至于这三颗蛋，是您的子民。” “子什么？”青年狐疑地掏掏耳朵。 “子民，还未诞生的精灵。”斯利斐尔将三颗金蛋都放入背包内，再把背包交给青年，“没有族人无法称之为王。除了阻止世界末日之外，您还要孵出您的族人，好好照顾他们长大。” 青年被动地捧着背包，一脸惆怅。 蛋不能吃，看上的美松饼吃了没味道，现在还大变成活人。人生精灵生怎么那么难？ 如果说刚醒来时是无欲无求，但在目睹斯利斐尔的真身之后，青年的食欲彻底地被勾起，再也压不下去。 他现在只想吃东西，而前方的葱郁森林显然是目前最有可能找到食物的地方。 斯利斐尔跟在他的身后走，“您已经拥有法法依特大陆的各项知识了，再来您还需要拥有姓名，如此一来，才算是真正成为法法依特大陆的住民。” “啊。”青年心不在焉地回应。 要是没有因为车祸挂掉，又穿越过来的话，他现在就能尽情大吃特吃。 真想吃啊臭豆腐、猪血糕、米苔目、粄条、牛肉面、阳春面 “那么就请您现在为自己取一个合适的名字，在下会将这名字传达给真神，正式登记于这个世界。真神虽然沉眠，但依旧保留对世界的感知。”斯利斐尔的食指往虚空一划，一个透明栏框飞至青年身前，“您所想的姓名将会直接输入于此处。” 青年仍是敷衍地“啊”了一声。他越想越饿，脑中控制不住地跑起一大串美食名单，浑然没细听斯利斐尔的说话内容，更别说注意到透明框里不断闪动出现的文字。 盐酥鸡、香鸡排、炸银丝卷、肉丸、卤味、蚵仔煎、棺材板、东山鸭头、鸡块、薯条、汉堡、羊肉炉、三杯鸡、珍珠奶茶、小芋圆奶茶、乌龙绿、多多绿、大肠包小肠、翡翠汤、大肠面线、小笼包、蒸饺、八宝冰、烧仙草、虱目鱼肚汤、状元糕、凤眼糕、火鸡肉饭 密密麻麻的文字不到一会就将栏框塞满，再也挤不下更多。 “您的姓名字数已达到上限，无法再增加。”斯利斐尔出声，“由于您的名字太长，请在十秒内从中再挑选出方便称呼的短称，否则将由在下进行随机抽选。” “什么？”青年终于从美食的想象中回过神，吃惊地看着飘浮身前的框框。 大大的“姓名栏”三个字差点晃花了他的眼，随后更是发现到底下成排的文字分明就是他刚刚在想的各项小吃！ “倒数开始，十、九” “等等，我不是！我那只是肚子饿在想吃的！” “了解。您还有八秒时间考虑，八、七” 就算如何热爱食物，青年也不想顶个“珍珠奶茶”或是“香鸡排”之类的短称行走。在如同催命的倒数声中，他发挥了超常的阅读速度，一目十行地扫过了近三十项的小吃名字，果断地从里头选中了两个字。 “翡翠！就叫翡翠！” “了解，认证完毕。您今后的短称便是翡翠，全名则是” “够了，闭嘴！” 暴躁地打断斯利斐尔，被迫拥有一百字以上菜单为姓名的翡翠闭上眼，内心滚过了三个大字。 草泥马。 翡翠花了十分钟还是背不住他的名字，重点是越背越饿。 察觉到看向自己的目光逐渐染上饥渴之色，似乎下一秒就会挣断理智之炼朝自己扑来，把自己当成解馋的食物，斯利斐尔果决地阻止翡翠继续背诵。 “您的全名在下已好好记录了，需要的时候，询问在下即可。” “不、早、说。”翡翠强迫自己别再紧盯斯利斐尔不放。做精灵也是要有底限的，再怎么饿都不能把对方当成口粮吃。 等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再说吧。 第4章 杀手？ 浑然不知自己还是被盖上了储备粮之章，斯利斐尔在翡翠转移视线后，露骨地松了口气。 “您要是现在感到饿的话，可以先吃在下今天给您的” 翡翠没把话听完，那双紫眸霍地犀利锁定某个方向。 毛茸茸、像团褐色雪球的兔子在不远处草丛里一蹦一跳，两只垂下的耳朵时不时还跟着甩晃起来。 可爱的小动物总是容易吸引人的目光和脚步，包括翡翠。 “您喜欢兔子吗？”斯利斐尔跟着翡翠停下了步伐。 “喜欢啊。”翡翠蹲下身，一手拾起一块棱角尖利的石头，另一手往前勾了勾手指，配合嘴里发出的低喊声，像在引诱着小兔子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然后在兔子停下步子、好奇地扭头看过来的一瞬间，他身手矫健地飞扑上前，石头快狠准地敲上了兔子的脑袋。“特别喜欢吃。”翡翠将昏厥的兔子倒拎起来，对沉甸甸的重量很满意，“我的身手意外地利落呢，对攻击好像也挺熟练的，普通人应该没办法做到这样的吧？难道说，我失忆前” “您想起什么了吗？” “是个杀手。” “是个什么？” “杀手。”翡翠斩钉截铁地说。 斯利斐尔沉默一瞬，“在下觉得该提醒您，您是失忆，不是失智。” “而你连脑子都没有。”翡翠像在为斯利斐尔感到遗憾，“别担心，我通常不和没脑子的人计较。” 不再多看斯利斐尔一眼，他将石头尖端往兔子身上比划比划，像在思索要从哪边下第一刀才可以快速地完成剥皮。 只是尖端刚抵上兔子的后颈处，翡翠的脖子后倏地寒毛竖起，就像身体本能察觉到未知的危险。他停住动作，下一瞬猛然扭过头。 后面什么也没有。 但十秒过去后，一颗硕大头颅慢慢地从交错的树荫后探了出来。 那是一张毛茸茸的脸，血色眼珠在幽暗处像会发光一样，微张的嘴内是大得能轻易咬掉人脑袋的门牙。 它挪移着头部，两只长长的耳朵贴垂下来，罩下的阴影足以将翡翠完全盖住，将他本就纤细的身影衬得越发渺小。 第5章 虹兔 今天开工大吉。 这是塔尔周报占卜专栏上，对于七月生日的人工作运势的预测。 普利德心情愉快地将报纸迭起，在心里自动替那则预测加上了一句话──是一个适合抢劫的好日子。 普利德是个山贼首领，同时他也是七月出生的。 山贼是他们的家族事业，从他的曾曾曾曾曾祖父那代开始，一路往下传，如今在他老头死后，终于传到了他的手上。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可是一直勤奋地锻炼身体。看着自己强健的体魄，结实的肌肉，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他天生就是一块当山贼的料。 如今，就是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了。 看着自己的小弟一二三四号，普利德满意地一挥手，“走啰，跟着大爷抢劫去！” “喔喔！”四名年轻人情绪高昂地吆喝一声，扛起自己的武器，壮志凌云地跟着老大踏出他们位在拉瑞兰山道的根据地。 拉瑞兰山道是商旅常经之地，生长于此的林木是这方山区的特有种，树干粗大，枝条歪曲，叶片密集又茂盛，藏身在树后便不易被发现。等到旅行者发觉有山贼埋伏，往往已是来不及。 而普利德他们家族历来都是挑选看起来势单力薄，还没什么油水可捞的普通商人当作目标。 理由很简单，虽然单趟获利少，但安全是有保障的，对方也顶多当自己倒霉，不会大张旗鼓地再回来报复。 至于那些身家丰厚的商队多会自带保镖，或是聘请冒险猎人、奖金猎人来保护他们的货物和人身安危。 与那些人硬碰硬地对上，可不是什么聪明的行为。 普利德家族流传下来的祖训就是审时度势，要对自身的力量有着明确的自知之明。 小心谨慎才是长存之本。 这也就是为什么普利德家族明明只是一个弱小的山贼团，却始终有办法占据在拉瑞兰山道，至今未曾有人前来征讨他们的原因。 朝自己的手下们打了一个手势，普利德一伙很快隐匿好行踪，耐心地等候猎物自动送上门。 今天晴空万里、阳光金灿，林间还能不时听到清脆的鸟鸣啾啾声，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好天气。 一个适合他们打劫的好天气。 没有等上太久，普利德和他的小弟们眼睛一亮，他们都听见前方传来了骚动声。 “赞美真神，赞美那位没有名字的占卜师。”普利德低声说，迅速往后比出手势，让所有人做好准备。 普利德蹲踞在树上，屏气凝神，专心等待声音源头的出现。 过了一会，就有两道人影闯入了山贼们的视野之中。 一人个子较小，裹着一件暗色斗篷，遮住了大半面容，一时难以分辨性别。只知道没有被衣物遮挡住的肌肤白得惊人，简直像会在暗夜发光的白玉。 另一人则是高大挺拔，银色短发、褐色皮肤，脸上戴着一枚单眼镜片。身上的服装是笔挺、没有绉痕的白衬衫加上黑色贴身背心，手上还戴着白手套，让人联想到有钱人家里的执事。 普利德打量着奔入林中的两人，心里对他们的身分也有了猜想。 一个是年轻英俊的执事；一个看不清楚脸，但身形较像女性。加上那有如玉雪般的肤色，一看就不是寻常家庭能够养出来的。 没错，真相绝对是这一个──这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侣！ 执事和大小姐互相爱慕，彼此间却横亘着身分悬殊的问题，遭受多方阻挠，最后只好相约逃离家族，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 普利德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他暗暗为这对情路坎坷的小情侣掬了一把同情之泪。 啊啊，真的太可怜了无法被家人祝福也就算了，居然运气差，还跑来了拉瑞兰山道。看在他们待会就要被自己这方拦路抢劫的份上，他不介意当一回他们爱情的试金石，假如那个男的抛下女孩子就跑，那就表明对方压根不是一个好对象。 做好决定后，普利德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哨音在树影绰绰的森林中被衬托出一丝诡异感。 原本一路疾奔的两人霎时生生停住了脚步，反射性地左右张望，想找出哨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普利德和他的部下们也不再隐藏身影，他们从藏身之处跳出，包围住两人，表情凶狠狰狞，手上长刀闪晃着危险的寒光。 “想保住小命走出拉瑞兰山道，就乖乖把身上所有值钱东西都交出来！”普利德将刀尖直指着银发男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发现男人不是普通英俊，这让长相和“平凡”、“大众脸”等词总脱离不了关系的他不禁心生嫉妒，“你要是敢反抗，就别怪老子先对那位娇滴滴的小姐动手了！” 像是要证实话里的可信度，普利德的恫吓甫一落下，另外四把武器马上就往斗篷人影的方向更加逼近。 “谁是小姐？”裹着斗篷的人伸手揭下兜帽，露出一张漂亮精致的面孔。淡绿色发丝犹如鸟羽散开，在末端褪成雪白，紫色的双瞳就像剔透的水晶，左眼下有三点小小、形如水滴的青碧宝石镶附其上。 五名山贼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气，那可是他们目前为止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紧接着，山贼们又猛然发现面前的绿发少女居然有着一双不属于人类的尖耳朵！ “妖、妖精!?”普利德震惊地喊出了一个法法依特大陆上众人耳熟能详的种族。 众所皆知，尖耳朵就是妖精族的最大特征。 比起在意被误认成妖精，翡翠更在意的是另一点，“如果你说的小姐，是指裙子底下有野兽的话，那么我就的确是小姐了。” “主人，这三天内您的裙子底下什么也不会有。”斯利斐尔平淡地提醒，“还有，真的野兽过来了。” 尚未等普利德等人反应过来翡翠说的“野兽”是指什么，斯利斐尔的话声刚飘入空中，他们便听到了一阵巨响，宛如雷鸣在林中轰隆隆砸下，甚至就连地面都跟着震动了几下。 “什么声音？” “是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老大！那那那那是什么啊！” “真神在上啊！” 山贼们这下也顾不得打劫翡翠和斯利斐尔，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左侧方，一道深色影子正像条闪电窜了进来。 随着距离拉近，深影的样貌也暴露在大伙面前。 那赫然是一只比人还高的棕褐色巨兔。 它迈动着四肢，粗壮有力的后腿蹬着大地，地面随之又传来一波晃震。那些横挡在它面前的枝叶被它粗暴地撞开，树枝一再断裂砸下地的声音，落在普利德他们耳中，彷佛是索命的魔音。 翡翠没想到会再见到那只吐彩虹的兔子，“我们不是甩开它了？” “您踩到了它的彩虹。”斯利斐尔说，“有一小片黏在您的鞋底，虹兔会追着彩虹而来。” “为什么你没提醒我？”翡翠看了一眼自己鞋底，上面确实有一抹亮丽色彩。 “虹兔的彩虹一旦沾上，要三天才会脱落。”斯利斐尔的意思就是提醒了也没用。 虹兔的速度没有减慢，同时它的腮帮子持续鼓动，像在咀嚼食物。然而当它张开口，所有人就知道，它不是在吃东西，是要喷东西了！ 七彩炫丽的彩虹从它口中哗啦啦涌出，一落到地面就好似活物，疯狂朝猎物袭去。 山贼们发出尖叫，他们知道拉瑞兰山道有魔物栖息，可这还是他们头一次正面撞上虹兔。 什么肉都吃，包括人也吃的肉食性兔子！ “快逃！别被虹兔抓到！”普利德扯着嗓子吼，“避开那些彩虹，不要踩到！踩到就别想跑了，虹兔会追着你三天三夜不停歇！” 山贼们再也顾不得自己本来是要打劫另外两人了，他们在一片混乱中四下逃窜，巴不得能马上消失在虹兔的锁定范围内。 谁也不想沾上一丁点彩虹，然后注定接下来三天的悲惨命运。 第6章 真神代理人 翡翠也不想被锲而不舍地追杀三天，但他饿得没力气跑了。 “我不能自杀，但被兔子吃掉，就算是不可避免的外力伤害了吧？”翡翠一脸冷静地分析，彷佛即将迎接死亡的人不是他。 “关于虹兔的介绍，在下先前尚未说完。”斯利斐尔说道：“成年的虹兔除了会吐出彩虹外，牠的鲜美肉质也极受饕客推崇。” “鲜美肉质？”翡翠精神顿地一振，眼底更是重新亮起小簇火光。 “是的。”斯利斐尔沉稳的语调格外有说服力，“虹兔唯有兔腿能吃，其他部分含有毒素。适合加蒜和辣椒和些许香料与腿肉爆香，出锅时香气四溢，据说能飘到三条街以外。事实上，著名的虹兔料理便是『爆炒香兔』。但虹兔罕见，想要在一般餐厅吃到相当困难。虽说如此，但即使只是最普通的烤虹兔，美味程度同样使人难忘。” 翡翠衡量一下，爆炒香兔以现在条件恐怕不好达成。不过烤兔子，随便就地取材都能轻易完成。 决定了，今天的食物就是烧烤虹兔，谁都别想阻止他吃大餐！ 但想是这么想，先决条件还是要有办法击倒虹兔。 让翡翠快狠准地偷袭普通大小的动物还行，这只比人高的成年虹兔，恐怕自己手无寸铁地上前，还是给兔子免费加餐了。 要是这时候被吃掉，那兔肉大餐就想都别想了。 翡翠顿时肾上腺素爆发，本来两只想在原地生根的脚立即拔起就跑。 让人庆幸的是，精灵的身体轻盈又敏捷，奔跑起来更是飞快，让翡翠几个跨步就脱出被虹兔攻击的危险范围。 秉持着精灵王在哪，自己就得跟到哪的原则，斯利斐尔的脚步也没有落下。 “斯利斐尔，你能攻击那只兔子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真神代理人吗？” “理由很复杂，在下不建议您选在这时候听我讲解。总之，在下以人形或原形出现在法法依特大陆上的时候，是无法对人事物造成影响的。” “那你能做什么？” “在下能陪您踏上旅程、陪您吃饭、陪您逃跑、陪您说话。” “还真的是一块派不上用场的人形背景板呢。” 翡翠面上微笑，心里想打人。既然求助外援失败，看样子还是只能靠自己。 “你说过精灵天生擅长魔法吧？”翡翠试着想象魔法技能，但别说放个小火苗了，连火星都没冒出一点，“为什么我没办法用？这是诈骗，骗子都会没丁丁的。” “丁丁是什么？”斯利斐尔求知欲旺盛。 “喔，直白地说就是鸡鸡，男人的宝贝，也可以说是我裙子里的野兽。”翡翠很乐意解惑，更乐意一脚往骗人的家伙身上踹。 斯利斐尔灵巧地避闪，“在下不是真正人类，有或没有都能随在下意念生成。大小自然也能改变，就算要变复数以上也没有问题。” “正常人才不聊这话题，你这变态。”翡翠立刻冷漠地切割，拒绝承认自己有种输了的感觉，“快点给我有用的意见。魔法呢？我的魔法在哪里？” “您必须要理解一件事，您不可能强行要求一个连翻身都不会的小婴儿，突然就会飞了。”斯利斐尔语重心长地说。 眼角觑见彩虹如蛇追来，即将缠上翡翠脚踝，他长臂一伸，把人往自己这方拉了过来，让虹兔的偷袭只能落空。 翡翠脑筋动得飞快，“你这家伙，是说我现在的力量状态还是小婴儿吗？” “不。”斯利斐尔严肃否认，“您太看得起自己了，您还只是受精卵而已。” 翡翠吐出一口气，这次是真的一脚狠狠踹上了斯利斐尔的小腿肚。反正对方在魔物眼中只是块背景板，就算绊倒也不会被虹兔吃掉。 遭到踹击的斯利斐尔神色未变，连眉毛也没挑动一下，“您要听我的意见吗？” “说！” “您得先吃饱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稍稍稍稍微使用魔法。” “哇，我谢谢你那么强调那个『稍』字。” “然后，由于您还处于受精卵的状态，所以必须由在下来帮忙操控力量的使用。在下会打开您的魔力槽，让转换过的魔力运转” “讲人话。” “由在下进入您的意识，使用您的身体，才有办法精准地使出魔法。” 翡翠听懂了。纵使他心中百般个不愿意，但非常时刻，他也只能接受斯利斐尔说的非常手段。 但有一个大问题。 “我怎么吃饱？我想吃的东西还在后面追杀我。”翡翠扭头看了一眼那只似乎誓死不罢休的巨兔。 “您忘了吗？在下已经给过您今天的粮食。” “那你肯定失智还失忆，你明明只给我”翡翠顿了一下，语带惊喜，“意思是那三颗蛋我能吃了？天啊，斯利斐尔，我不说你失智还失忆了。” “您都说了，还说了两遍。”斯利斐尔冷笑，“您就算饿死也不能吃掉您的子民。啊，别担心，您的身体不会让您自己选择死亡的，您也不用再花费您那无用的脑细胞思考了。在下给您的那一袋晶币，就是您的食物。” “听你扯蛋，那明明是我买食物的钱。” “在下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这是您今天的食物。” 翡翠脑内跑了一遍稍早前的对话，发现他见鬼地还真没说错，连那冷冰冰的语气都重现得丝毫不差。 靠，认真的吗？精灵居然有办法吃钱？翡翠一脸难以言喻地看着自己的钱袋，再想想虹兔的美味程度。他吞吞口水，义无反顾地将一袋钱币哗啦啦地全往自己口中倒。 吃起来比想象的，还要难吃！ 翡翠必须要用惊叹号才能如实表达他的感受。又硬又脆，还有苦瓜跟青草味，要是让他一辈子只能吃这个 他宁愿先去找个人来杀掉自己。 卡滋卡滋地把晶币全嚼碎，再吞入肚子，翡翠抬眼看向斯利斐尔，“勉强让你当日租房客了。” 斯利斐尔眼底闪过一串诡异光符，下一秒整个人消失无踪。 第7章 亲元素体质 碰巧回头查探后方动静的普利德目睹这一幕，他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一个大活人竟然就这么平空消失了！ “那么，在下就不客气了。”充满禁欲感的男声在翡翠脑海内响起。 翡翠实在不喜欢脑袋里有人直接说话的感觉，他还来不及抱怨，就觉得全身的支配权瞬间遭到转移。 他的一切都由另一个存在开始使用。 绿发青年的瞳孔边缘霎时染上一圈红。 “魔力槽开启，确认。魔法使用，确认。”冰冷的嗓音荡出一圈淡淡涟漪。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翡翠还能感觉到自己，但从他嘴里吐出的声音，身体的活动，却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控制。 他看见自己转身停步，面对冲来的巨大虹兔，他抬起双手，手指交握，两只食指贴并一起，做出一个犹如子弹发射的手势。 他可以感受到空气里传来猛烈的震动，无数光点粒子急速汇聚，融入他的皮肤里，沁凉感扩散至全身。 虹兔张开嘴巴，钻头似的门牙就要自顶端戳下。 翡翠听见自己平淡地说： “风之刃。” 食指前端猝地迸射出淡绿色的气流，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大刀，势如破竹地往前直冲，笔直没入虹兔眉心、脖子、躯体，在牠的身体中央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普利德和他的部下们还没意会到究竟发生什么事，虹兔僵住了身子，旋即身上出现变化。 大量鲜血冷不防喷溅，虹兔整整齐齐地从中间裂成两半，左右两边身体朝着不同方向倒下。 更多红血淌出，一下子便染红旁边的草叶和土壤 普利德的眼睛瞪得快要超出极限，假如有旁人见了，恐怕会忍不住拿着碗在下面接，深怕两颗眼珠子从里头掉出来。 他和翡翠距离最近，足以清楚听见对方的说话声。而从对方开始使用魔法到结束，他只听见了三个字。 那名绿头发的妖精，居然没有喃诵任何咒语就使出了魔法。 不可能的吧就算妖精的确是亲元素体质，可也从未听说过能不念咒语，就召出魔法的。 “老子刚刚没眼花吧？”普利德僵硬地扭过脖子，看着他的一票部下。 他的小弟一二三四号，四个人的脸色都白得像随时会昏过去。 他们虽然不晓得绿发妖精没有喃念咒语，但对方一眨眼就利落斩杀虹兔的画面深深震撼了他们，甚至令他们产生了心灵阴影。 具体表现就是，他们现在恨不得用最快速度消失在绿发妖精的面前，免得自己的下场就和那只变成两半的大兔子一模一样。 彷佛听见山贼们惊惧的心声，翡翠无预警地往后一望，那双镶着一圈暗红的紫色眼睛钉住了本想拔腿就逃的一众男人。 普利德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怯懦，但颤抖的双腿却已泄露出他真正的心情。 不只他一个人，他身后的部下们也都是差不多情况，双腿有志一同地抖抖抖。 翡翠没再多看如今就像一群鹌鹑的山贼们，他闭起眼，再睁开时，瞳孔边缘的暗红不再，恢复了清透的紫晶色泽。 斯利斐尔重新站在他的身旁。 普利德等人的脸上无疑写着“见鬼了”三个大字。 普利德还狠狠捏了一把脸颊，疼痛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先前见到的都不是眼花产生的幻觉。 那个活像是贵族家执事的银发男人，真的是消失又出现。他究竟是跑到哪里去？又做了些什么？ 他真的是人类吗？ 普利德不敢深思下去，他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山贼，也懂得知道太多秘密反而容易让自己身陷险境的道理。 “大、大人！”他二话不说地改了称呼，虽说还是结巴又战战兢兢的，但绝对不会让人忽视话里满满的尊敬之意，“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小的们能帮得上忙的？” 翡翠嫣然一笑，“不错，我最喜欢识时务的家伙了。斯利斐尔，你记得多学学。” “在下身边有个反面教材，在下学不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斯利斐尔的视线扫过了山贼们，他一向喜欢物尽其用，“你们，去将虹兔的大腿肉割下来，皮记得剥干净，然后生火。” “请问要做什么？”普利德小心翼翼地询问。 斯利斐尔看他们的眼神像看一群智障，“当然是烤来吃。” 那记眼神太过冷酷，普利德等人一个哆嗦，不敢再多问，马上用最快速度将对方交代的事做好。 火生起来了，兔腿肉被切成肉片，串挂在火堆上面烤。 做完这些事的山贼们则被斯利斐尔绑成一串，可怜兮兮地闻着肉香，却尝不到他们辛辛苦苦准备好的食物。 随着兔肉表面转成美丽的焦糖色，浓郁强烈的香气也渐渐散出，霸道地入侵每个人的鼻腔内；油脂从肉中渗溢，一滴滴落至火堆，加强火势，不时还能听到火星劈啪响。 虹兔肉的美味和稀少是连普利德他们都听闻过的，他们被勾得饥肠辘辘，口水无法抑制地狂冒，喉头不停上下滚动着。 尤其当翡翠拿起肉片、咬下一大口，那美丽的、泛着油光的蜜褐色切面，让他们更是觉得痛苦难耐，恨不得能以身代之，由自己来负责咬下那一口。 斯利斐尔无须进食，他来到虹兔尸体前，从血肉里挖出了一颗表面泛着流光，连点血渍都没沾上的奇特石头。 “那是什么？”翡翠眼尖地看见，他吃得满嘴油光，却一点也没有减损他的美貌。 “魔物的晶核，又称为魔晶石。”斯利斐尔收起晶核，“有这个就能证明自己杀了魔物，还能把这拿去冒险公会换钱。” “原来如此。”翡翠斜睨斯利斐尔一眼。那一眼的意思是──不是把这世界的基本知识都灌输给我了吗？ “基本的意思就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部分。”斯利斐尔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 普利德听不懂那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不过这可以让他更加肯定，那就是一位不知世事、还很凶残的妖精族大小姐。 噢，还有跟自己的执事私奔了。 第8章 冒险猎人 假如不是不知世事，又怎么会连魔物体内有晶核都不曾听说过？这可是五岁小孩都知道的啊！ 翡翠不想理会斯利斐尔，继续全心全意地投入吃饭大业中。 虹兔肉质鲜美，油脂丰富却又不会让人过腻。一咬下去，满口便是浓馥的肉汁，肉片则宛若要融化在嘴里一般，不用多费力气就能吞咽下去。 然而如此的美味，却让翡翠眉头越锁越紧，脸上神情也越来越阴郁。 因为他发现，明明他的胃已经撑了，再吃下去就会承受不了，可是他的心灵就是没有感到真正的饱。 就好像他吃下去的只是一堆应急干粮，无法产生让人幸福的餍足。 “这是怎么回事？”翡翠将最后一口肉用力撕咬下来，双眼紧盯着斯利斐尔，就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嘴里的那块肉，“为什么我不觉得我吃饱了？” “因为您现在吃的不是精灵族的主食。”斯利斐尔说道，音量只有双方听见。 翡翠没忽视这个关键词。他来到法法依特大陆上才一小段时间，唯二吃的也就是晶币和虹兔肉。 一道不妙的预感像雷击中了他。 “你别跟我说” “很遗憾，在下还是得说。” 翡翠发誓自己从斯利斐尔没有人气的嗓音里，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您的主食是晶币，无论您吃再多的东西，就只有晶币能带给您真正的饱足感。对了，您的子民也是，等他们诞生之后，也需要您好好地喂食他们晶币。” 翡翠只有一句话想送给斯利斐尔和罗谢真神。 草、泥、马、的、祖、宗、十、八、代── 突然被告知要吃钱才会饱，还是价值最高的晶币才行，而自己身上仅有的一袋晶币已经被吃光殆尽了 翡翠想想自己的食量，再想想未来三只幼崽可能的食量，悚然地发现到自己陷入精灵生的──大、危、机！ 他不禁开始合理地怀疑起来，精灵族会灭亡，该不会是没钱吃才导致集体饿死的？ 但不管精灵族灭绝的真相为何，翡翠只知道，要是再不多赚钱，迎接他的将是黑白的未来。 如果三天期限到了，世界末日还没正式降临的话。 那么第一个问题来了，什么工作能最快速地赚到钱？而且还是很多很多的钱。 翡翠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了被绑成粽子串的山贼们身上。 那深沉的模样，看得普利德一阵心惊胆跳，深怕对方漂亮的嘴唇下一秒会吐出“风之刃”三个字，让他们步上虹兔的后尘。 翡翠不打算把山贼们劈成两半，一来那魔法不能算是他使出的，二来是他还想跟这些世界本土住民打探消息。 “做什么事能最快赚到钱？”翡翠问道：“不须花什么成本就能赚到晶币的那种。” “抢抢有钱人吧？”普利德战战兢兢地提供建议。 “不，抢劫是犯法的。”翡翠直截了当地否决，即使他不久前还自认原本该是名杀手，“换个方法。” 普利德和他的部下们欲哭无泪，要是有那种赚钱方式，他们还来当山贼干嘛？ “快想，想不出来的后果自行想象。”翡翠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吓人。 见识过对方宰掉虹兔的手段后，普利德等人瞬间脑补了一百零八种酷刑小剧场。他们苍白着脸，拚命地绞尽脑汁，就怕真的成为小剧场中的主角。 就在翡翠站了起来、像是失去耐心的一瞬间，普利德的小弟三号尖锐地喊出声。 “我想起来了！勇者！是勇者！当上勇者的话，每年只要做一件指定任务，就能一辈子有薪水可以拿！” “对对对，就是勇者！我还听说那薪水累积下来，多到可以买下一个王国了！” 翡翠眼睛都亮了，为求保证，他看向斯利斐尔。 那家伙是真神代理人，肯定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吧？ “在下不清楚。”斯利斐尔看穿翡翠的心思，“您会知道您体内寄生细胞的活动状态吗？” 翡翠斜眼睨着斯利斐尔，他敢用虹兔的大腿肉打赌，这家伙刚想说的是寄生虫吧。 不过这种失礼的比喻，倒是很合理地解释了斯利斐尔为何对法法依特大陆并不是事事都了解。 “那要怎样才能成为勇者？”翡翠求知欲极强地问道：“宰掉一百个山贼团就有机会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山贼们求生欲极强地疯狂摇头，“得先成为冒险猎人才行！” 冒险猎人。 翡翠对这个名词就有印象了，看样子这是一个连三岁小朋友都知道的有名职业。 所谓的冒险猎人，讲直白一点，就是隶属于冒险公会旗下，专门帮忙解决他人问题的人。 而冒险公会就是委托人和猎人之间的中介人，负责过滤那些委托是否有违背公平正义的原则，再将任务发布出去，让冒险猎人去执行任务。 附带一提，冒险猎人还是大陆上受欢迎职业排行榜的第一名，百年来屹立不摇。 “成为冒险猎人之后呢？”翡翠继续问道：“就能成为勇者了吗？”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话，我们早就去考了，谁不想要一个钱多事少还离家近的工作啊！”普利德大叫，“就算我是继承家业才成为山贼，但哪个小男生心里没有一个勇者梦！” “然而我们连最基本的考试都过不了”小弟二号伤心欲绝地说，“还有老大，你早在二十年前就不是小男生了。” “你闭嘴，不准说话！”普利德恼羞成怒地吼，一转头对上翡翠，又换上了讨好的表情，“大人，听说要成为勇者，要先有大贡献才可以。例如第一代勇者，就是消灭了一个恶名昭彰、实力足以颠覆国家的暗杀集团。” “我让真神代理人亲身降临这个世界，也算是大贡献吗？”翡翠压低音量，认真地问着斯利斐尔，“把你送到那什么教团的话，那些教士肯定会高兴到疯吧？” “您还把那位代理人给吃了两遍。”斯利斐尔冷冰冰地提醒，“您想顺便让那些教士知道这项事实吗？” 那他大概就会被以大不敬之罪处以火刑了吧。翡翠果断地放弃这个念头，既然计划a不行，就改计划b。 总之就是，先成为冒险猎人再说！ “最近的冒险公会是哪里？”翡翠打断了争执中的山贼们。 “塔”普利德一个激灵，“塔尔！离这里只要两天路程！” 只有三天时间的翡翠沉默半晌，“快一点的话呢？” “呃假如照您方才跑给虹兔追的速度，应该”普利德小心翼翼地说，“不到半天就能到塔尔市了。” “半天吗？还行。”翡翠忽地弯起嘴角，绽放出比花还娇美的微笑。 但普利德他们只觉寒毛直竖，眼看翡翠一步步朝他们逼近，他们的一颗心不由得提至了嗓子口。 “你要干嘛？你想对弱小又无助的我们做什么？” “不不不快住手！” “救命、救命！” “不要啊──” 第9章 优惠券 这一天，山贼们的惨叫在拉瑞兰山道上回绕不止。甚至被路过的人们误以为有魔物出没，连忙绕道改向，免得碰上危险。 而造成这一切误会的两位罪魁祸首早就跑得远远，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塔尔市。 “您对他们做了可怕的事。”斯利斐尔平铺直述地说，“您把他们倒吊在树上，还绑成奇怪的姿势。” “我的脑子深处有个声音告诉我，做这样的事能够抒发压力。事实证明，我现在愉快多了。”翡翠笑盈盈地说。 因为种族的关系，他的外貌本就格外惹眼，此时他再露出笑容，立刻引来周围更多的注意力。 假如不是斯利斐尔存在感够强烈，气势又冷峻，恐怕就会有许多男性想要上前搭讪这名纤细漂亮的绿发少女。 当然，这些被美貌吸引的男人不会知道，他们想搭讪的少女其实裙下藏着野兽。 翡翠对投来的目光习以为常，他觉得自己在前世一定也是个备受注目的美少年男子。失忆就是这点麻烦，连自己确切年纪都无从知晓。 “走吧，我们该去做正事了。”他可没忘记首要任务，“先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在下必须提醒您，您不久前才吃了两条烤虹兔腿。还有”斯利斐尔说出另一项更严酷的事实，“您没钱了。” 翡翠只好扼腕地收回前往餐馆的脚步，身上仅有的一袋晶币在拉瑞兰山道上就被自己全部吃光了。 “早知道应该留下几枚的。”他惆怅地说，改往另一边人多的方向走。 人多就代表着消息流通度高，在那边肯定能问到塔尔分部的位置。 比起山上的凉爽，市里气温显得有些闷热，翡翠抬手搧搧风，想把斗篷兜帽拉下，却被斯利斐尔阻止。 “您的耳朵太显眼，虽然大众普遍会错认为是妖精族，毕竟精灵是传说中的种族，但还是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怎样的麻烦？” “被搭讪，被很多无聊的雄性人类搭讪。您要知道一件事，女妖精在法法依特大陆上，是最想追求对象的第一名。” “哇喔，听起来一点都无法让人高兴起来。” 不论生理、心理都是性别男，翡翠对同性的搭讪毫无兴趣。他打消拉下兜帽的念头，在帽檐阴影下观察着他重生至法法依特大陆以来，第一次所接触到的异世界城市。 从外观看，充满着浓浓的中古欧洲风格。路面铺设着整齐的青石板，适合人及马车行走。旁边的建筑物带着抢眼的色彩，大多是两、三层楼高，小阳台上栽种着茂密的花叶植物，看起来花团锦簇，又散发着浓浓的生命力。 道路一侧设立着笔直路灯，灯罩里置放着打磨过的日核矿。在白日吸收大量日光，等天色暗下便会自动亮起，成了以翡翠这现代人看来极为环保的能源灯光。 另一侧则是架起了色彩鲜艳的棚架，各类商品陈列在木箱或地毯上，摊贩在自己的摊位上热情地朝着来往行人们吆喝。 假如往路边更加走近，就会发现塔尔市还配置了排水系统。排水沟沿着道路一路分布，有如一张不显眼的蜘蛛网盘踞在市内各处。 除此之外，翡翠还注意到市里充斥着大量花饰，扎绑得艳丽的花朵出现在眼所能及的地方，为这座本就美丽的城市更添梦幻风情。 感觉像是在办什么活动？翡翠的疑惑很快获得了解答。 “大姊姊，这个送你。”一个小巧的花篮猛地递到了翡翠眼前，捧着花篮的是名脸蛋圆圆的小女孩，她笑得眉眼弯弯，酒窝像盛入了蜜糖。 如果不是斯利斐尔猛地拽住翡翠，他说不定就要遵照本心，弯下身去舔看看了。 “您是王。”斯利斐尔顾不得翡翠之前的警告，直接让声音在对方脑内响起，“不是个变态。” “我哪是变态？”翡翠学习力很强，马上就懂得也用意识在脑中与人交流，“你没脑袋所以连基本礼貌都没有了吗？不准随便在我脑袋里说话。” “在下旁边就是一个特大号的反面教材，您不能强求在下可以学到什么。”斯利斐尔就算是讽刺，语气还是彬彬有礼。 “大姊姊？”没得到响应的小女孩伤心得垮下脸，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你不喜欢花吗？” “我很喜欢。”认为小孩子一哭起来都像恐怖作响的警报器，翡翠连忙伸手接过那个可爱的小花篮，“谢谢你啊，不过你为什么要送我花呢？” “因为姊姊你漂亮啊。”小女孩理所当然地说，“在星花祭的时候，大家都会送花给自己喜欢的人，或是漂亮的人。啊，姊姊你是外地来的吧，怪不得不知道。” “原来如此，谢谢你的花，非常好看。”翡翠不吝惜地绽放笑容。 小女孩被迷得捧着双颊，小脸泛红，眼里闪着痴迷的目光。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知道冒险公会塔尔分部要怎么走吗？” “塔尔分部？知道知道，就是先往那边，然后左边左边、右边、直走、拐三个路口、再直走，再沿着挂有小鸟铁牌的路灯往前，再巴啦巴啦、巴啦巴啦就到啦！” 翡翠完全有听没有懂，他转头看向斯利斐尔，“你记下了吗？” “您没要在下记。”换句话说斯利斐尔连听都没仔细听。 “大姊姊，这样你知道怎么去了吗？”小女孩眼中闪闪发光，很期待自己有帮上翡翠的忙。 翡翠不好意思打击小女生的自信和好心，只好含糊地点个头，捧着小花篮，决定先往他唯一记得的方向走。 “大姊姊，等一下！”小女孩忽然叭哒叭哒地从后追上来，“星花祭收到的花，有的里面会有惊喜喔。你收到很多花的话，记得要检查一下！” “惊喜？” “对呀，有的花会绑上优惠券。偷偷跟你说”小女孩踮高脚尖，对他说起悄悄话，“像我送的，就有一张小兔兔蛋糕店的买一送一券呢。” 第10章 南之黑塔 买一送一，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心动的字眼。 然而如今的翡翠连买一都做不到，没钱真的是逼死一名精灵。 “斯利斐尔，你说我现在把帽子拉下会不会比较好？” “在您想趁机大赚优惠券之前，在下建议您还是快点找到塔尔分部，时间所剩不多了。” 翡翠低头看了手中的小花篮，小女孩娇憨的笑脸浮现在脑海。假如三天内他没有顺利完成第一项任务，换取更多的时间，那么那张笑脸也将永远不复存在。 “我不是杀手吗？杀手该冷酷无情的。”翡翠自言自语地说。 斯利斐尔很想剖开这名新晋精灵王的脑袋，“您到底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在下虽然不晓得您在原世界的身分，但在下认为，比起杀手，您脑子有毛病的机率更高。” “连变出真身都没勇气的家伙还是闭嘴吧。”翡翠温柔地一笑。 斯利斐尔坚决不上这个激将法的当。他又不是傻了，变出真身再被吃一次吗？ “啧。”见斯利斐尔没反应，翡翠迅速变脸，捧着小花篮快步往前走。 没走多远，冷不防被一道身影拦下。 不对，严格说起来是两道。只是另一道躲在同伴之后，视线也盯着脚尖，看起来不喜与人对视。 “你好。”拦下翡翠的是名白发少年，他笑得甜美亲切，眼珠是银白色，身上穿的服装搭配却是对比的黑，唯有少部分呈现雪白。 躲在白发少年后方的黑发少年和他正好相反，黑发黑眼，穿着一身的白，不过小配件及饰品，则是撞色的黑色调。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如出一辙的面孔。 长得一模一样，可气质迥异的两人站在一块，倘若说一人明亮如白昼，那另一人就是阴郁宛如黑夜。 翡翠还是头一次看见发色、眼色都截然不同的双胞胎。 白发少年笑容满面地举起他手上的花篮，“我们想要送你花，星花祭的一个传统，希望你能收下。” 黑发少年在后方内向地点点头，双眼还是没有抬起。 假如刚才没有先碰上那名小女孩，翡翠是不会收下这两人送的花的。他对男人又没有兴趣，收到来自同性的花朵更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不过看在可能有优惠券的份上，他勾起笑意，“谢谢你们。对了，可以请问冒险公会塔尔分部该怎么走吗？” 黑发少年忽地走上前，拊在白发少年耳边低语，音量低得即便是听觉敏锐的精灵族都无法听闻。 翡翠只能瞧见黑发少年缺乏血色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无从得知对方的说话内容。 “嗯嗯，我明白了。”白发少年像在响应着同伴，不久后望向翡翠二人，“去塔尔分部有条快捷方式能走，可以省下相当多的时间。” “那真是太好了。”翡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节省时间，“可以拜托你们告诉我们该怎么走吗？” 黑发少年又对着白发少年拊耳说话。 等他说完，白发少年才对翡翠开口，“只要顺着蔷薇花走就可以。虽然可能会碰上一些不是特别宽敞的路，但真的能早一点抵达塔尔分部。” “蔷薇花？”翡翠闻言东张西望。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缤纷的花朵，要从这些大量花饰里找出蔷薇，明显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是上面。”白发少年笑笑地说，“要从下面找喔。你看，那边不就是两朵蔷薇了吗。” 顺着那根伸出的手指往前一看，翡翠还真瞧见被缎带绑在一起的两朵蔷薇花。 一朵漆黑，一朵雪白，对比的色彩却又透着一股和谐。 黑发少年再次耳语，声音只有白发少年能听见。 “好的，我会如实转告他们的。”白发少年摸摸黑发少年的头，像在做着承诺，接着那双淡银眼睛含笑地正视着翡翠二人，“美丽的少女啊，你们只要依循着黑白蔷薇的指示前进即可，相信你们很快就能找到塔尔分部。到时候，我们赠送的花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了。” “等到了，再开。”低得像随时会被气流吹散的声音冷不防响起，黑发少年终于第一次对翡翠他们开口，只不过那双墨色眼睛仍旧盯着自己的脚尖处。 翡翠向两人道过谢，开始留意着地上的蔷薇花。 整齐绑在一起，乍看下宛若并蒂花的黑白蔷薇，莫名让翡翠联想到那两名透着些许古怪的少年。 “他们说到了塔尔分部再打开打开什么？花吗？”翡翠困惑地看着花篮，紧接着发现到，篮内的花原来不是真花，竟然是一朵朵以纸折迭成的假花，“假的？那岂不是连吃的可能性都没了” “您一定要三句不离吃的吗？” “我可以改成一句都不离吃。例如斯利斐尔你的皮肤看起来好好吃，像烤过的焦糖呢，可艾萨克点巧克力片在上面吗？” “在下收回刚刚的话，请您务必维持原样就好，千万别做任何改变。” 轻松击败斯利斐尔，翡翠换得了片刻安静，把心力都放在寻找黑白蔷薇上。 等到第八束蔷薇出现，同时撞进翡翠视野中的，还有一栋气势磅礡的高耸建筑物。 紫晶眸子登时睁大，惊讶的情绪跃然于上。 那是一座全然漆黑、上窄下宽的尖塔。 占地广袤，高度几乎能遮云蔽日，偌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犹如俯视着来到它面前的渺小人类。 不论是屋顶、墙面、大门、甚至连带门外的台前阶梯，全部都是以单一的黝黑建材建造而成，在阳光底下散发出凛然而刚硬的光辉。 翡翠脑中自动闪现了一句话。 塔尔分部，又称“南之黑塔”。 第11章 骷髅 座落于塔尔市的冒险公会分部，又被称为塔尔分部。可以说是全塔尔地区最引人注目的建筑物，即使说是代表性的地标也不为过。 包含着总部与四个分部，在法法依特南大陆一共拥有五个据点的南方冒险公会，皆是以漆黑尖塔的姿态矗立在各地，强势庄严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看着那扇黝黑紧闭的大门，双胞胎少年的话语倏地在翡翠脑海中浮现。 “相信你们很快就能找到塔尔分部，到时候，我们赠送的花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了。” “等到了，再开。” 翡翠低头看看花篮中的那一捧纸花，好奇心驱使他有了动作。 他和斯利斐尔两人直接蹲在塔尔分部前，开始你负责一半，我负责另一半地将纸花一朵朵拆开。 一拆才发现，每一张纸条居然都是优惠券。 而且全都是来自于塔尔分部。 冒险猎人测验费八折优惠券。 塔尔分部特有纪念品买一送一券。 纪念品第二项七折优惠券。 纪念品买大送小券。 诸如此类的。 翡翠从这些优惠券中嗅到浓浓的推销意味，塔尔分部究竟是多想让人购买他们的纪念品？ 就是不知道塔尔分部的特有纪念品能不能吃了。 “等等，冒险公会今天应该不会休假吧？”翡翠踏上黑石阶的步伐顿了一下，忆起今日是星花祭。 一般而言，祭典便是休假日，他可不想白跑一趟。 “不。”斯利斐尔否定这个可能性，“今天是锡伍日，公会每六天会有一个公休日，他们后天才会休息，不对外营业。” 翡翠一颗心顿时安放下来。 法法依特大陆的锡伍日，就等同于现代的礼拜五。金壹日则是礼拜一，银贰日是礼拜二，铜参日是礼拜三，铁肆日是礼拜四，星陆日是礼拜六，月柒日是礼拜天，换算起来相当方便，也不易让翡翠搞混。 他一步步拾阶而上，来到泛着凛冽光辉的黑门之前，伸手往前用力一推，大门顺势开启。 出现在翡翠和斯利斐尔面前的，是一大堆白色。 无数的白色鲜花，一层层垂坠至地面的白色纱幔，披覆在桌椅上的白色布巾 还有，白色的骷髅们。 如果说，第一眼见到这一片白会让人误以为闯入灵堂 那么第二眼见到一群会活动的骷髅，恐怕就要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地狱之中。 “冒险公会都是这种风格的吗？”翡翠大开眼界。 “在下不清楚。”面对着一群除了没有皮肉包覆，活动起来和常人无异的骷髅，斯利斐尔面不改色，“您不能强求在下对体内寄细胞的动态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翡翠斜睨一眼过去。别以为他就听不出来，斯利斐尔的真心话是寄生虫。这个号称真神代理人的家伙，就某方面来说，对世界万物的态度显得很不友善啊。 “我在你眼中也算细胞吗？”翡翠才不会自降身价，把自己比拟成寄生虫。 “对在下而言，您比单纯的细胞要高上太多等级了。如果要举例的话，您的地位就好比是您原来世界的癌细胞，在下不敢要，也要不起。”斯利斐尔委婉地表达了翡翠在他心目中的可怕杀伤力。 大门被推开的动静早就引来了骷髅群的注意力，它们纷纷扭过自己苍白的头骨，凹深的眼窝像两个黑漆漆的窟窿，盯着人的时候让人不由得心里发怵。 骷髅们默不作声，像被按下了静止键，停下手边工作，一个个静立原地，就等着进来的绿发少女和她身旁的银发男人发出尖叫。 这已经是塔尔分部锡伍日的惯有日常。 出乎众骷髅意料之外，绿发少女和银发男人表现出的反应全然不在它们预想之中。 他们先是旁若无骷髅地低声交谈，那音量轻微得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接着便坦然地往内走进，眼神平淡地转了一圈又移向其他地方，就好像它们这些骷髅不过是室内装饰品罢了。 这可引起一部分骷髅的好奇，立刻就有一名骷髅迎了上去。 斯利斐尔反射性地挡在翡翠前方。他没有做出明显的防备姿势，可却是滴水不漏地将每一角度都防护住了。 那名骷髅赶紧举起双手，上下颔骨张开，带动牙齿卡卡震动，“别担心，我没有恶意，也不是想叫这位漂亮小姐死后加入我们” “笨啊！”另一名别着一朵白花的骷髅推开同伴，它的声音较为尖细，像是女孩子，“你连人话都不会好好说吗？” 被推的骷髅委屈极了，“我都死透了，早就不是人了啊！” 这里的骷髅们吵得不可开交，可一边还有另一群骷髅们沉默地在做自己的工作。 翡翠趁机绕了出来，拨开层层白幔，往安静的骷髅那边走过去。 虽说有白幔挡住视野，但还是大致看得出塔尔分部内划分了几个区域。 最靠近大门的是等待区，摆放着好几排椅子。再往前一点有个长柜台，立着“新人解惑区”的牌子。继续往内走，才是公会真正的办公区域。 只不过属于公会负责人的三张座位上，都不见人影。 整座塔尔分部似乎就只剩下骷髅而已。 骨架高大雪白的骷髅们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翡翠猜测，这些可能是骷髅界的美男子吧。其中也有夹杂几具娇小点的骷髅，估计是骷髅界的美少女。 “请问一下。”翡翠拦住一名骷髅，“想参加冒险猎人审核考试，要找谁办理？” 这句话方落，好比水珠滴进热油锅里，霎时在塔尔分部掀起巨大骚动。 不管是忙着争辩自己的肩胛骨好或是腰椎好的骷髅，或是忙着处理份内事务的骷髅，这下子通通都汇聚在一块。 那些黝黑的眼窝全直直地锁定翡翠与斯利斐尔不放。 最后，由别着白花的骷髅作为代表出来说话。 “其实呢，我们的主人，塔尔分部的其中一位负责人就在这里。只要你能找出她，就能直接接受测验，连手续费都不须缴喔。” 第12章 身无分文 翡翠不是特别计较钱的人，但这是在他身上还有钱的前提之下。 如今他身无分文，一枚晶币都变不出来。身上倒是还有三颗金蛋，可惜身为精灵王的他，无法随随便便就将唯三子民给卖掉。 噢，对了，还有颗从虹兔体内挖出的魔晶石，那是之后准备换成紧急预备金用的。 现在一听到可以免费，他素来挂着淡然神情的面庞都亮了起来。 斯利斐尔只关注重点，“负责人在这里的意思，是在这屋子里面。还是说，在你们当中？” 白花骷髅天真地笑了，“当然是在我们之中呀。” 翡翠忍不住想一拍额头。他来塔尔分部的路上应该多打听消息的，起码也要多了解一下关于负责人的长相，也不至于落至眼下瞎抓的局面。 问：如何在一群白花花，还几乎大同小异的骨头中，找到塔尔分部的负责人？ 答：顺从内心的渴望就是了。 翡翠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断，他目光飞快一扫，最终牢牢盯住了一只没有任何打扮、从骨架判断应该是女性的骷髅。 “我选她。”翡翠一把扣住那截雪白的腕骨，“我觉得是她。” 大厅内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众多骷髅静伫原地，一动也不动，甚至连上下颔骨都不再卡卡卡地打颤。 诡异的死寂蔓延开来，这些不说话的骷髅衬着满室的苍白，倍添阴森森的气氛。 换成胆子小一点的，压根都不敢在这吓人的地方多待一秒。 翡翠不确定自己胆子大不大，他只知道到目前为止见过的人事物，都不曾让他心生畏怯，这也是他坚信自己原本是个杀手的原因。 普通人，有可能有这样的心性吗？ “您选对了。”斯利斐尔低下头，用只有翡翠能听见的音量耳语，“在下可以知道您是如何判断的吗？” 他是这世界创造主的代理人，要从骷髅中找出分部负责人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假如翡翠找不出的话，就由他出手。 可没想到，翡翠一抓一个准。 拥有一样好奇的不只斯利斐尔，被翡翠紧攒住腕骨不放的女性骷髅也终于出声。 “你就确定是我？”那名女骷髅的声音慵懒中带了一丝含糊，彷佛昏昏欲睡的人在开口说话，“怎么确定的？” “你看起来”翡翠斟酌用词，“是所有骷髅中最闪闪发亮、雪白动人的一个。” 简直太适合熬煮成大骨汤了！ 在场约莫只有斯利斐尔没有相信翡翠的说辞。 即使他猜不出翡翠真正的想法，但瞄见对方不自觉舔舔嘴唇，喉头还滚动一下的模样，他瞬间得到一个距离真相最近的答案。 是看起来最好吃吧。 大多女性，不管是活的，还是呈骷髅状态的，对于他人的赞美都很乐意接受。 这名女骷髅也同样。 “谢谢你的称赞，这让我觉得愉快。”她的声音变得更低了，尾音拉得绵长，宛若在与人耳鬓厮磨。 与此同时，公会大厅里的骷髅一个个化成闪光消逝，最末只留三个。 而女骷髅自身则是起了令人惊叹的变化。 仅一眨眼，那具白花花的骨头架子失去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灰发妩媚的苍白女人。 她个子瘦高，戴着灰色礼帽，帽上扎着缎带花，花里簇拥着骷髅头的装饰。一头华丽的鬈发披垂下来，遮住一边眼睛。灰色的鱼尾礼服贴合着她姣好的身材，下襬拖曳得长长的，如同人鱼的尾鳍。 “我是灰罂粟，塔尔分部的负责人，还是名亡灵法师。”女人弯唇一笑，笑中带着病态美，“很高兴你们没有对我的小宠物们发出尖叫声。我们坐着聊一聊吧，顺便喝点茶，我这有很好吃的蛋糕呢。” 留下的三名骷髅迅速准备好下午茶餐点，还在大厅里摆了一张很有少女气息的猫脚小圆桌，上面放了一盆小盆栽，只不过栽种的是一截指骨而不是粉嫩的花朵。 “这是我们塔尔分部的特有纪念品，骨头小盆栽，任何部位的骨头都能指定。喜欢可以买一盆回去。好了，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工作吧。”灰罂粟吩咐骷髅们退开，自己提起茶壶，为翡翠和斯利斐尔各倒了一杯茶。 冒着热气和香气的棕红色茶汤从壶嘴里划出一条优美的拋物线，一滴也没溅出地落进描有金纹的瓷杯当中。 同样描有金边的小盘子里是缀着多颗饱满栗子的夹心蛋糕，栗子表面刷着糖浆，与栗子泥拌得柔滑的奶油呈淡棕色，还没放入口中，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诱人甜栗香气。 假如周围不是垂着死气沉沉的白布幔，幔间有着高大的骷髅走动，窗台还陈列着骨头小盆栽，那么眼下的气氛更符合正常人所认知的下午茶时光。 翡翠的心思都放在栗子夹心蛋糕上，旁边就算走动的是无头尸体，他也能无动于衷地视为背景板。 斯利斐尔将自己的份推给了翡翠，这并不是因为他贴心，他只是不想再被人像只眼泛绿光的饿狼紧盯不放，活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活吞了他。 “我是翡翠，这位是斯利斐尔。谢谢你的招待，我要开动了。”翡翠双手合十，虔诚感谢着，要吃之前没忘记先揭下兜帽，那对非人类证明的尖耳朵落入灰罂粟眼中。 “你是妖精。”灰罂粟的微笑更真诚，“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刚好有个很适合你的委托。” “委托？”翡翠吞下栗子，想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依他所知，委托是只有成为冒险猎人的人方能够接下的。像他的情况，被分配到的应该是测验才对，“我不是冒险猎人，我是想来当冒险猎人喔。” “我明白。”灰罂粟优雅地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你可以考虑看看，只要完成委托，就能直接通过考核，成为正式的冒险猎人，而那委托的报酬也会全数给你。除此之外，我自己这边再私下加码十枚晶币。” 第13章 中介商 翡翠还在埋首吃蛋糕，由斯利斐尔负责和灰罂粟交涉。 “在下想知道，你为何执意让在下主人直接接下委托？这不符合冒险公会规矩。” 尤其灰罂粟还自愿贴补一份奖金，十枚晶币也是一笔不小数目了。 “很简单。”灰罂粟慵懒地说，霍然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捏住了翡翠的下巴，“你的主人长得太漂亮了，这张脸太美，太吸引人注意。只要是喜欢美丽东西的人，肯定也会喜欢上你的主人。翡翠，你的骨架也非常漂亮，你死后愿意成为我的宠物吗？我会把你的骨头照顾得雪白发亮、不染尘埃。” 灰罂粟的手指很快又收回，让翡翠继续享用蛋糕。 “谢谢你的欣赏，但没办法。”翡翠遗憾地耸耸肩膀。毕竟他要是死了，世界也毁灭了，“所以委托跟我的脸有什么关系？” 吃完自己的份，翡翠把另一块夹心蛋糕移到面前，银叉迟迟没有戳上栗子，而是等着灰罂粟把话说完。 “乔安娜，麻烦把克尔克城的那份委托资料拿给我。”灰罂粟抬起手。 戴着大蝴蝶结的一名骷髅快速送来一迭文件。 “克尔克城的失踪少女之谜”翡翠看着文件上的字，“这就是你想要我去做的委托吗？” “对的。”灰罂粟将文件递向翡翠，“从上个月开始，克尔克城陆续传来少女失踪的事件，至今已有七名女孩下落不明。她们彼此之间的共通点，除了都是女性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长得美。” “噢”翡翠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脸，大致猜出灰罂粟的目的了。 失踪的都是容貌极佳的美丽少女。 灰罂粟刚刚又夸自己的长相任谁都会喜欢，尤其是喜爱美丽事物的那类人。 “你怀疑有人特别偏好长得好看的女孩子，然后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们绑架走了？”翡翠说出自己的猜测，“你觉得我的美貌一定能让那个神秘人士心动，所以你打算让我到克尔克城去当诱饵，吸引对方主动上勾？” 灰罂粟没有否认，“只要你能查出失踪真相，就算通过测试，成为最初级的冒险猎人，也就是锡芽。而要是能将失踪少女解救出来，前提是她们还活着的情况下，我会以我公会分部负责人的身分担保，让你越级成为铁叶。” “你们公会没有其他冒险猎人了？” “有，但他们都没你长得美。” “让我想想”翡翠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蛋糕，翻阅着脑中的世界基本知识，也可以称为数据不齐全的百科全书。 他重新温习起冒险猎人和公会的相关信息。 受到冒险公会管理的猎人称为冒险猎人，所派发的委托也由公会严格地过滤，遵守不违背道德正义的原则；而在冒险公会管理范围之外的，换句话说，也就是不受任何约束的猎人，则称之为奖金猎人。 冒险公会在之中担任的角色就是搜集和提供相关情报，让服务提供商（冒险猎人）与服务需求者（委托人）相互接触。 简单来说，就是中介商的一种。 而冒险猎人的等级从低至高，分别为锡芽、铁叶、铜花、银实、金穗。 锡芽最低，金穗最高。 唯有取得越高等级，才能够被托付越高难度的委托，这是为了避免冒险猎人能力不足，无法应对危机所规划出来的系统。 假使想要跨越原有等级，就必须通过冒险公会所提出的测验。提出测验者，向来是由冒险猎人所加盟的公会分部负责人来担当。 也就是说，假如能够成为铁叶等级，那么能接到的委托就会更多更广，报酬自然也比锡芽来得高。 “我先问一下，从这里到克尔克城需要多久的时间？” “不到半天即可抵达。” 那还好。翡翠松一口气，要是超过两天半以上，那也别说做委托了，世界都宣告gAme over了。 “你决定如何呢？” “接。”翡翠点头，叉起了他的栗子夹心蛋糕，就像在举着一根胜利火把，“只要你们愿意包我的三餐加下午茶加宵夜的话。” “抱歉什么？”灰罂粟以为自己听错。 斯利斐尔面无表情，沉默地替翡翠斟满红茶，他已渐渐习惯这位新王的不要脸了。 翡翠字正腔圆地重复一遍，“包三餐、下午茶、宵夜，我去克尔克城几天就包几天。凭我的美貌，要求这些很理所当然的吧。” 第14章 失踪事件 灰罂粟用行动告诉翡翠，大白天的还是别作梦了。 别说下午茶和宵夜，就是三餐也想都别想。 苍白妩媚的灰发女人噙着微笑，二话不说地让骷髅把翡翠和斯利斐尔扫地出门。 塔尔分部的大门重重关上。 过不久，又重新打开一小条缝隙，一个小包袱从里面扔了出来。 包袱内是满满的饼干，看起来就和翡翠世界里的营养口粮差不多，都是麦色，而且又干又硬。 里头还附上一张小卡片，花俏的字体书写着一行字── 你的三餐、下午茶和宵夜。 “吃了就等于我要去做任务了，对吧？”翡翠拿起一片饼干，能闻到淡淡的麦香。 “您不是已经准备要去做了？”斯利斐尔冷漠地睨他一眼。 “笨蛋，做人噢，做精灵要有骨气一点。这种和紧急备用食物没两样的饼干，一看就是很难吃，以为这样能打动我吗？” “在说出『骨气』两个字的时候，您不要舔上军粮饼会更有说服力。” “原来这玩意叫军粮饼专门给士兵吃的吗？” “主要给士兵的马吃，紧急时候才是士兵吃。” 翡翠默默地收起军粮饼，他觉得自己还没沦落到要吃战马食物的地步。 前往克尔克城要半天时间，这是以常人步行的速度来算，假如想要大幅缩短路程，也可以搭乘马车或是选择骑乘马匹，抑或驯养过的魔物。 当然，除了步行之外，其他方法都需要一个最重要的物品。 ──钱。 好在斯利斐尔还有一颗从虹兔体内挖出的魔晶石。 由斯利斐尔再去敲公会那扇阒黑的大门，把魔晶石塞了进去，过不久便从里头扔出了一袋钱币。 他们身上目前的总财产是十五枚晶币。 翡翠盘算一下，徒步走到目的地也不是不行，还能节省旅费。但租辆马车，一来能趁机休息一番，二来可以在车上研究公会委托的相关数据。 “就租马车吧。”翡翠拍板定案，找了间能够a地租、b地还的店家，租借一辆不算大，但胜在干净整洁的马车，车夫就由斯利斐尔充当。 出了塔尔市，路面也从青石板变成泥土路。虽然经过特别整平，但与市内的平稳相较起来，多少略显得颠簸。 翡翠本来想待在车厢内，却被晕车打败。他摀着嘴，面色苍白地从车里爬出来，硬是在斯利斐尔身边挤出一个位置。 他将一半的重量倚在斯利斐尔身上，不到一会又嫌弃地直起身子，“硬邦邦的，你不能把你的肉变软一点吗？或是变回原形？” 想到有又香又软的舒芙蕾松饼当抱枕，翡翠就觉得所有疲惫都能瞬间一扫而空。 “不能。”斯利斐尔丝毫不留余地地说，他又不是傻了，可表面上他给出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那会造成路过之人的恐慌。” “也是喔。”翡翠理解过来，“万一有人想跟我抢松饼怎么办？” 斯利斐尔数不清第几次不想跟这人说话。 冷不防目睹一块大松饼在驾马车，正常人只会觉得诡异或可怕，绝对不会有人想上前争夺美食的。 猛地意会到他居然也把自身定义成美食，斯利斐尔忍不住稍微拉开和翡翠的距离。 这位新任精灵王简直有毒，害他都差点认知错乱了。 等到晕车的不适感逐渐退去，翡翠找出了灰罂粟给他的羊皮纸卷，那是这次委托，同时也是冒险猎人测验的数据。 他解开上面的绑绳，却发现纸上什么也没写，反倒是包着一颗艳红的结晶体。 还没等翡翠找到相关说明，斯利斐尔瞥了一眼，“那是映画石，您从中间位置扭一下。” 翡翠依言从中旋转红色结晶，顿时听见“喀”的一声，随即光芒像流水般溢出，在空中变化成文字和图片的投影。 翡翠恍然大悟，看样子就是随身碟加全息投影的概念吧。 斯利斐尔放开缰绳，跟着看向映画石。 黑色骏马即使无人驾驭，依旧稳健地朝着目的地前进，彷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引牠的方向。 “您可以这样做。”斯利斐尔以食指和拇指将飘浮在半空的文字拉大，旋即又往旁边一拨，文字内容登时有了改变。 “喔喔喔！”翡翠的眼睛难得因食物以外的事物一亮，这使用方式感觉更像他们现代的触摸屏呢。他马上熟练地操作起来，阅读起上面的文字和图片。 克尔克城发生少女失踪是从上个月开始的。 最初没人想到这会是有着针对性的事件，只单纯以为少女是和家人闹了脾气而离家出走，类似的事之前就曾发生过。直到第二名、第三名受害者出现 克尔克城的警卫队终于惊觉到事情不对劲，他们投入大量人力搜寻却一无所获，就连受害者的亲朋好友也难以提供有用线索。 在他们看来，受害者并没有和可疑的人士接触，生活也很正常，没有什么异状。但就是一夜之间，自己的女儿、妹妹、姊姊便从家里彻底消失了，彷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一样。 可就像要嘲笑警卫队不过是徒劳无功，少女失踪的案件没有因搜查而停下，受害者反而持续增加。直到现在，总共已有七名少女不见踪影。 警卫队别无他法之下，决定向冒险公会塔尔分部寻求协助，发布寻人委托。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翡翠看起失踪少女们的个人资料。 就如灰罂粟所说，七名受害者清一色都是容貌极佳的美丽少女，年龄大多都落在十六、七岁上下。 七人的外貌没有找出共通性，这让翡翠省下另做伪装的工夫。假如凶手特别喜爱某个头发颜色或眼珠颜色的话，那么他就得想办法做个改变了。 翡翠忽地发现到，七名受害人在人际交往上虽然没有明显共通点，可她们之间却能拉出一个纵横交错的关系网。 例如受害者一号和三号是表姊妹，三号和五号曾因共同朋友而一起吃过几次饭；碰巧的是，那位共同朋友和四号是同学，又常去六号家开的店面光顾；甚至就连二号和七号，与那位共同朋友也有着间接来往。 翡翠把羊皮纸放在膝盖，在上面大略地勾勒出一个人物关系图，所有的线最后都汇集在一个人身上。 幸好克尔克警卫队连受害者周边人物的数据也有备上，这名共同朋友也包括在内。 黛芙萝雅．西拉。 由于黛芙萝雅和几名失踪少女多少有过来往，也曾被警卫队询问过，但同样无法从她身上获得有用的帮助。 翡翠扫了一眼黛芙萝雅的介绍。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虽说性情有些过于软绵，可待人温柔又乐于助人，相当受平辈和小孩的欢迎。 “乐于助人啊”翡翠将映画石收起，托着下巴认真地盘算起来，“不晓得这位大小姐愿不愿意收留一位孤苦无依，身上旅费又全都被抢走的可怜美少女呢？” “您说谁？”斯利斐尔怀疑自己听错。 “还能是谁呢？当然是我呀。等等停一下，我要弄点泥土上来。”翡翠交代。 “要做什么？”斯利斐尔没有动作，可拉着马车的黑马剎那间稳稳停住。 “为接下来的伪装做准备啊。”翡翠笑咪咪地说，“等进了克尔克城之后，你得先藏起来。不过不准进入我的脑子，没经过我同意就入侵的话，会逼得我以后连人形的你都啃喔。” 斯利斐尔哪会看不出翡翠险恶的心思，这不就是要逼他变回原形吗？他暗自冷笑，他是绝对不会让对方得逞的，反正只要能藏起来不被发现就行了吧。 第15章 妖精少女 翡翠利落地跳下马车，弄了一捧土回到车上，在脸上、衣上涂涂抹抹，致力营造出一个小可怜的形象。 “那在下藏起来之后呢？”斯利斐尔问道。 翡翠抬起涂得灰扑扑的脸，露出一口白牙。 “当然就是先找到那位好心肠的大小姐，然后在她面前开始我的表演。” 随着木门被推开，挂在边上的风铃摇曳出清脆声响。 但平时听起来悦耳的铃声，此刻落进黛芙萝雅耳中，只觉心烦无比。 克尔克城有七名少女失踪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他们居住的这一个区，这也让条件和失踪者相近的女孩们不禁人人自危，上街时不敢落单，天色一暗下就赶紧回家，深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位受害者。 黛芙萝雅却是不怕只身一人，只是应家里要求，才把女仆带在身边，她比大多数人都还要更加了解这一连串事件。 那些少女其实是在自个儿家中平空消失的，并不是像警卫队对外说明的，是遭到歹徒绑走。 她会知道得这么详细，是因为那七名失踪的少女不是和她认识，就是间接和她有过往来。 警卫队当初找她过去询问的时候，她吓傻了，但也绞尽脑汁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坦承出来，只希望能帮上一点忙，早日让那些女孩们平安归来。 偏偏她知道的那些都无法成为有力线索，每每听见警卫队搜寻未果，越来越深的无力和担忧让她整个人焦躁起来。 “小姐，我们这是要回去了吗？”陪着黛芙萝雅一起出门的女仆问道。 “谁说的？现在还那么早，我还要再继续逛！”金发碧眸的清秀少女像使着小性子般说。似乎要证明自己的话，她脚下速度顿时加快，一下就把女仆甩到了身后。 “小姐！黛芙萝雅小姐！”女仆连忙快步往前追，深怕跟丢前方的大小姐。 听见自后追来的啪嗒脚步声，黛芙萝雅就像赌气似的，迈出的步伐更快且更大，却在绕出下个转角时，无预警地和人撞上一块。 “好痛！”黛芙萝雅被撞得重心不稳，狼狈地向后跌坐。 “小姐！”追上来的女仆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前扶人，“小姐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黛芙萝雅想揉揉自己摔疼的臀部，但这样的举动似乎太不淑女只好作罢。她忍着痛，没忘记关心被撞另一人的状况，“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不好意思，是我没好好” 黛芙萝雅的话声戛然而止，一双青碧眸子大睁，微缩的瞳孔里倒映出来的是一张沾着脏污，却掩不住耀眼美貌的面孔。 撞到她的是一名披着斗篷的女孩子，兜帽滑落下来，一头绿发在末端还染着雪白。紫色的眼睛犹如紫水晶剔透动人，而那双尖长的耳朵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是妖精？”女仆扶着黛芙萝雅，掩不住一脸讶色。 绿发妖精少女站起，她脸色苍白，整个人显得虚弱又无力。看在黛芙萝雅和女仆眼中，简直像是随时就会昏倒在她们面前。 她们的担忧在下一秒成真了。 绿发少女正要开口，下一秒却身子一晃、双腿一软，当场失去了意识。 柔和的灯光下，温柔的少女嗓音散逸在房间里。 “要是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就跟我说一声，我立刻找家庭医师过来。” “真的很谢谢你，黛芙萝雅小姐。” “不用喊我小姐，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你别担心，我的堂叔是警卫队的人，我请他帮忙找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偷走你钱包的人。” “好的，就拜托你了。” “这几天你就先住在我家吧。反正我家很大，空房间也满多的，你千万别有压力，我一直很想要有人陪我呢。” “只要你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 “哎呀，怎么可能会嫌弃？能天天欣赏这么好看的人，是我赚到了才对。我就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喔。” 关门声在片刻后响起，房内重新被一片安静笼罩。 确定离开的少女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之后，躺在床上的人影立即坐直身体，伪装出来的虚弱更是瞬间一扫而空。 黛芙萝雅带回来的妖精少女正是翡翠。 要想打探出黛芙萝雅的行踪并不难，翡翠入城后，先从对方常去的几个地点找起。 虽说在那些地方扑了一个空，可也从附近民众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少女失踪案的消息。人们愁眉苦脸，讨论着这种可怕事情究竟何时才会结束，又忍不住为至今城里称得上是中上容姿的少女们忧心忡忡，深怕她们之中有谁会成为下一位受害者。 其中就谈到了黛芙萝雅。 自然而然，也有人提起自己不久前曾在哪边见到那名金发少女。 翡翠马上朝那人口中说的地点移动，果然找到了目标对象。 按照计划，他假扮成一名钱包被偷走，不但身无分文还无依无靠的可怜孤女。在黛芙萝雅面前假装晕倒后，成功引得对方心生同情，还留他下来暂住几日。 翡翠环视一眼自己这几天的住处。 客房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有着对他而言方便出入的对外窗。他来到窗前，低头向下望，在心中规划溜出房却不会被人察觉的路线。 就在这时，他放在一边的背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包包由里头被打开，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影子钻冒出来。 赫然是迷你版的斯利斐尔。 “您的计划成功一半了。”斯利斐尔敏捷地跳跃，来到翡翠的肩头上，充当一个小巧的装饰品，“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先好好养精蓄锐，睡个好觉了。”翡翠伸伸懒腰。从他重生到法法依特大陆以来，就像赶火车似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让他连喘口气的空档都没有。 既然那七名少女都是和黛芙萝雅见面后隔天被发现在自己家里失踪，就表示她们出事的时间点应该是在半夜。 为了应付夜间可能出现的危机，先养好精神是非常必要的。 翡翠拎起斯利斐尔放到花梨木梳妆台上，自己脱了鞋子打算再重回被窝的怀抱。 “请您等等。”斯利斐尔却喊住他，“您要睡的话，还请抱着您的子民一起睡。” “我的什么？” “您的子民，或者说您的蛋。” 翡翠是很想掀起裙子检查自己的下半身，然而理智告诉他，斯利斐尔说的是那三颗金蛋。 “为什么我得抱着它们睡？你就不担心我睡得迷迷糊糊，把它们吃了吗？” “这点您不用担心，它们的蛋壳不是您能轻易咬碎的。您大可以试试，但您可能会成为史上第一位缺牙的精灵王。” 翡翠一点也不想冒这个险，他对外貌还是有几分在意的。他催眠着自己，就当抱三颗石头睡了，别把它们当成食物就好。 “三颗都要抱在怀里才行。”斯利斐尔指点着，“这是您的子民，您必须让它们感受到您的爱意与温柔，才能让它们尽早从蛋里孵化出来。” 然后他就要多三只嗷嗷待哺等着吃钱的幼崽了。 翡翠叹口气，抱着三颗蛋一起进入被窝。 奇妙的是，在斯利斐尔口中有着坚硬外壳的金蛋，他抱起来却不会觉得磕人。反倒有种像抱着热水袋的感觉，这让他没一会就陷入了黑甜乡之中。 见状，斯利斐尔恢复正常大小。他拉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背脊挺直，就像最沉默忠实的守卫，护守着这新生不久的精灵王。 第16章 失踪案的关联 这一睡，翡翠睡到凌晨一点多才醒了过来。 他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着三颗金蛋的眼神终于不再像是看着食物，而是满怀慈爱。 他发现抱着蛋睡，不但睡得好、睡得香，在梦中还能在美食之海徜徉。 这真是三颗神奇宝贝蛋啊！ 翡翠忍不住在这三颗金蛋上各亲一口，“叭唧”的一声相当响亮。他又摸摸金蛋，这才将它们重新放回背包里。 “您在睡觉的时候，黛芙萝雅有进来一次。”斯利斐尔平淡地说起翡翠睡着时发生的事，“她给您送了些吃的。” 翡翠这才发现客房里的木头小圆桌上摆着一个餐篮，里头放着冷掉再吃也一样美味的三明治。还有一瓶密封着以免影响风味的牛奶，餐篮旁还贴心地附了一张小卡片，注明是黛芙萝雅留给他的晚餐。 翡翠摸摸肚子，就算吃普通食物无法为自己带来真正的饱足感，但并不会妨碍他对美食的追求。 三明治是云朵面包夹着蛋和厚厚的培根，不管是培根或面包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损自身口感。面包正如其名，有如云朵般雪白蓬松，入口还能感受到小麦的香气和一缕天然的蜂蜜味。培根冷掉也依旧酥脆可口，油而不腻，脂肪的美味在舌头上化开，再搭配撒在里头的粗胡椒粒，微微的呛香反倒提高食材本身的鲜美度。 最后再将滑顺香浓的牛奶一口气喝个精光，翡翠舔舔嘴唇，对这份晚餐，或者说宵夜，很满意。 资料上说的没错，这位大小姐真是人好得过分。 “而您却对她骗吃骗喝还骗床睡，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翡翠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良心你会痛吗？” 想当然耳，不会有声音回答的。 翡翠耸耸肩膀，“它没说话，显然它不会痛。” “在下错了，在下应该直接问您有没有良心的。” “你居然还奢求一个杀手有良心吗？” 斯利斐尔忍下翻白眼的欲望，杀手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他摘下自己佩戴的单眼镜片，拿出手巾擦拭，摆出了一副他现在不想和人说话的态度。 很巧地，翡翠也不想跟对方说话。他在房里绕着圈子当作饭后运动，脑内同时思索着下一步。 这个时间点了，他该去街上晃晃，主动吸引凶手上勾吗？抑或留在房内守株待兔？ 还没等翡翠拿好主意，他的尖耳霍地动了动。 精灵族的尖耳朵可不单是好看，听力还格外灵敏。 即使隔着厚重的门板，翡翠还是捕捉到了一道清晰声音，听起来就像楼上有谁打开门，一步步地往更上一层走去。 他记得很清楚，黛芙萝雅和他说过，他待的二楼是客房，主人的卧室则是座落于三楼，最顶端是堆放杂物的阁楼。 这个时间点，谁会到阁楼？ 想弄明白真相，唯一的办法就是采取行动，直接到外面看个究竟。 “你先缩小或隐身，随便你怎么弄，别被人看到就好了。”翡翠可不想和目击者解释他的身边怎么会大变一个活人出来。 那样孤女人设就会被打破。 而且也不能趁机再骗吃骗喝了。 “您把真心话说出来了。”斯利斐尔提醒。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对你隐瞒过。”翡翠毫不在意。他打开房门，先从窄窄的缝隙中观察外头动静。 二楼走廊很安静，为了避免夜间走动时看不清路，走廊上安置着一颗日核矿，能照亮到走廊边缘。 翡翠竖耳倾听，确定除了往阁楼的脚步声犹然存在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声音。他立刻悄声闪出客房，与缩小尺寸的斯利斐尔上楼。 这过程中还没忘记把他的三颗金蛋连同背包一并带上，重要的东西还是随身携带最安心，况且谁也不知道这一去会碰上什么事。 翡翠一个迈步越过两、三级阶梯，半晌后就看见了夜半脚步声主人的身影。 即使对方背对着他们拾阶而上，但那头金黄耀眼的长发及窈窕的身材，让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那是黛芙萝雅。 黛芙萝雅会在深夜前往阁楼本就不寻常，可最古怪的是，她在这时间点竟还是盛装打扮。 她身着一袭玫瑰色的晚礼服，发上佩戴着华丽的发饰，包括双耳和手腕上也戴着闪耀的珠宝首饰，脚上穿的则是一双缀着银粉的舞鞋。 彷佛她待会要踏入的不是堆满杂物的阁楼，而是一场奢华又盛大的舞会。 “黛芙萝雅？”这场景太诡异了，翡翠连忙出声喊道。 走在前端的黛芙萝雅却好像未曾听闻，依旧笔直地朝着阁楼前进。 再五级阶梯，就能抵达阁楼了。 “黛芙萝雅！”翡翠克制音量，让对方足以听见声音，又不会吵到楼下其余人。 然而金发少女如同沉浸在梦游状态，来自外界的声音阻止不了她的步伐。她挺直着背，抬脚再踏上一级阶梯。 就在这时，翡翠蓦然留意到她手腕上发出了异光。 不对，是戴在她手上的一串紫水晶手炼在散发着光芒。 并且随着她越近阁楼，淡紫色光芒越发明亮，在昏暗的楼梯间宛若一盏显著灯火。 翡翠原本想扣住黛芙萝雅肩膀、阻止她上楼的手收了回来。他瞇细眼，直觉感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也许和克尔克城的神秘失踪事件扯得上关联。 打开阁楼门把，黛芙萝雅微弯着身走了进去。 翡翠看了一眼肩上的斯利斐尔，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穿着华丽礼服的金发少女似乎浑然未觉身后有人尾随，她进入阁楼后，在一块没有堆积杂物的地板上停住不动。 翡翠站在门口，多亏那圈紫水晶手炼的光，让他没有忽略地板上发生的怪异变化。 前一刻明明还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木纹地板，下一刻却平空生成了一扇门。 就好像那里一直以来都有道暗门。 黛芙萝雅握住门上的提把，往上一拉，门顺势打开，黑黝的通道内是一条通往底下的阶梯。 黛芙萝雅拎起裙襬，一步步地往下走。 待金发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内，翡翠反手带上阁楼小门，悄然无声地凑了过去。他快速打量一圈，不确定这道神奇的暗门会不会消失。 但至今发生的少女失踪案件，恐怕都与这道来历不明的门多少有些关联。 假如他的猜想为真，那么怪不得少女们会像是在自己家里平空蒸发。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自个儿家里会无端冒出一扇门，引诱人往里面走。 翡翠二话不说地跟在黛芙萝雅身后，他谨慎地踏着楼梯向下走，前方的紫水晶手炼对他而言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指路灯。 手炼的光芒将少女的影子映照在壁面上，也照出了这条通道的部分轮廓。 翡翠环视周围，明明他们是从阁楼的暗门往下走，可进入的却像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整体看来，这里更像一个巨大的石窟，陡斜的石梯贴着岩壁朝底下延伸出去，弯弯曲曲，没入更深的漆黑之中。 翡翠将背包里的斗篷抽出披上，兜帽也没忘记拉好，把自己的半张脸隐在帽檐的阴影内。 他在心里估算，他们现在大约往下走了近五层楼的高度，真难想象不久前他们还是待在一间仅有三层楼加小阁楼的屋宅内。 差不多到了地下六楼，岩壁上一支支火把忽然点亮了，如同在迎接着客人的到来。 再绕过两个转角，翡翠二人就看见石梯的终点。 一座闪闪发光的树林。 第17章 紫水晶手链 翡翠揉了揉眼，确认自己真的没眼花看错，那座小树林真的在闪闪发亮。它们闪烁着绚烂瑰丽的光芒，盯久了简直像是能闪瞎人的眼睛。 黛芙萝雅视若无睹地穿过树林，她似乎很熟悉这里，脚下步子没有丝毫停顿。 翡翠快步追上，他就像一道轻盈的风，脚步落在地上都没留下痕迹。 奔跑途中，翡翠看清那些璀璨光华的源头。他双眼瞠大，觉得就算自己失忆记不得原世界的事情，只怕也不曾目睹如此浮夸的树木。 树上的叶片是由黄金和白金打造，叶子之间的树枝是流光四溢的钻石，垂挂着的果实则有红宝石、绿宝石，以及黄宝石。 这片树林是用多少钱堆砌出来的啊！ 翡翠紧闭着嘴，免得控制不住发出抽气声，贫穷真的太限制他的想象了。 斯利斐尔没有任何反应，这森林无论是珠光宝气或是阴森惊悚，都入不了他的眼。 “黛芙萝雅在那里。”他冷静地替翡翠指引，“那里还有一座湖。” “湖？”翡翠按捺住对这片宝石树林的好奇，目光转向，果然在树林外头发现了一片广大湖泊。 湖边停靠着一艘小船，还有三道以斗篷包得密不透风的人影。 翡翠一凛，迅速找了棵能挡住全身的树木隐匿在后。他贴靠着树干，微微探出头。 这个距离足以让他看清湖畔动静，亦能把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斗篷人影对黛芙萝雅的到来一点也不显得吃惊。 最壮的那个挥挥手，“先在那边等着，人到齐就开船。” 翡翠不禁一讶。人到齐？所以还会有其他人过来吗？ 没等太久，答案就在翡翠眼前揭晓了。 从另外两个方向，分别走来两抹美丽的人影。 她们与黛芙萝雅同样穿着精致贵气的礼服和舞鞋，耳上、脖颈挂着华丽的首饰，手腕上也都有一条紫水晶手炼。 三名少女神色空茫，宛若处于梦游状态。她们温驯地听着斗篷人影的指示，抬起手腕，让他们看一眼紫水晶手炼，再依序登上了小船。 最后是一名斗篷人影跳了上去，他撑着桨，慢慢划离湖边，朝对岸前进。 留下两名斗篷人影继续固守原地。 湖中弥漫氤氲的雾气，看不清湖泊对面完整景象，只能粗略看见有个大型建筑物的轮廓。 想必那就是三名少女将要前往的目的地。 翡翠缩回脑袋，抱胸思考起来。 根据刚才所见，想要抵达对岸，就只能想办法横越那座湖泊。而想登上那艘小船，那条紫水晶手炼似乎就等同于船票。 他不会飞游泳？他没试过，还不确定水性如何，但是谁知道湖里有什么？ 左看右看，就只剩下坐船是值得采取一试的方案。 现在麻烦的还有一点，就是不晓得黛芙萝雅和那两名女孩子会不会再回来，或是就此成为失踪名单上的一员。 如果是后者，翡翠敢肯定自己这个被黛芙萝雅捡回家的外地人，恐怕要被当作头号嫌疑犯了。 该怎么办才好呢？翡翠一边思索，一边无法自拔地被垂落在自己面前的钻石树枝、金银叶片和宝石果实吸引。 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吃？吃起来口感又是如何？ 换作是平时，就算翡翠再如何热爱食物，他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这些和食物八竿子打不着的宝石上面。 但是，他重生后就不一样了。 他可是一名必须以晶币当主食的精灵！ 晶币的原料是矿石，宝石的原料也是矿石，既然他晶币都能吃了，那四舍五入一下，吃宝石也没问题的吧。 对未知食物的欲望挠得翡翠心底发痒，他目光滑过树枝果实，最后落至叶片上面。 他觉得那片银叶子好像不错吃，希望咬下去清甜多汁。 全然不知树林里还躲藏了一个人，留在原地的两名船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啊啊，待在这地方有够无聊的真希望可以到上面去啊。” “别傻了，你这样子一出去，只会先引来警卫队上门吧。店也不可能好好开了，你想让主人不高兴吗？” “我、我只是嘴巴上说说看在彼此是好兄弟的份上，你可不能让主人知道！” 船夫们似乎相当畏怕那位主人，在提及时都是语带哆嗦。 “这你大可放心，我可不想自找麻烦。不过我也是能理解你啦，到上面多好，有得吃有得玩，还有许多美人可以欣赏，虽然最美的那些最后都会到我们这边来就是了。” “可是今天来的那三位，跟之前的水平比，好像弱了一点耶。” “笨，你以为顶级美人随处都能见到吗？最美的几个已经被留在主人的屋子里了，店长也只好降低标准，找质量次等一些的。” “原来如此啊我还想说那家伙居然胆大包天，找了次等货过来充数，那主人还不打死他？然后我说不定就有机会上位，成为新店长嘿嘿嘿。” “醒醒，别站着作梦了。等等雷夫就会再带着人回来了，万一让他知道你这张嘴巴管不住，当心他揍你。” “雷夫就是个混蛋，老是瞧不起新人。我也不过比他晚一个月成为主人的部下啊，他每次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巴不得再将我扔回池塘里。” “他看我还不是一样算了算了，人家比我们强也是没办法的事，主人赐给他的秘药可是比我们多。真羡慕他有那身肌肉呀，我也想多打点秘药，变得更强壮一点。” 听到这里，翡翠已经能够百分之百笃定，他们口中的“主人”就是让少女失踪的幕后黑手。 真没想到克尔克城里居然有这样一间店，店长是帮凶，会替这个主人筛选美丽的女孩，之后再设法把人送到这地方来。 那串紫水晶手链，想必就是一个记号，只有被挑选上的少女才会拥有。同时它还是一种魔法道具，才有办法在受害者家中制造出一扇门，接连到这个空间。 除此之外，翡翠也没疏忽斗篷人影提到的“再带着人回来”。 也就是说，黛芙萝雅她们不是立刻就被主人扣留不放这样下一步的行动就好办多了。 第18章 不跟智障计较 翡翠打定主意，等明天一早就询问黛芙萝雅紫水晶手炼的由来，然后再前往那家商店设法打探更多情报。 拟定好明日行程，他愉快地摘下银叶子，准备好好品尝看看。 叶片却在被折下的剎那间，发出了响亮的声响。 “啪”的一声，回荡在整座宝石树林里。 想当然耳，也被那两名裹着斗篷的船夫注意到了，他们马上提高警戒地扭过头，目光紧紧盯住了小树林。 “谁在那里？出来！” “今天的名额只有三个，该不会是有其他人类闯进来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眼见两名船夫就要走进小树林，翡翠急中生智，果断发出“喵喵喵”的声音。 一听到猫叫声，船夫们下意识停住脚步，本来提高的戒备也不禁放松几分。 比起人类，小动物闯入还比较好处理。 个子矮的船夫当下自告奋勇，“我去把那只猫宰了吧。我姑姑的儿子的邻居的小孩，就是被猫给玩死的，那还是那么小的一个无辜孩子啊！” “天啊，太可怜了猫真的太邪恶太可恶！就交给你了！” 翡翠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船夫a的姑姑的儿子的邻居的小孩居然是因猫而死。眼见对方从斗篷底下抽出寒光森冷的大刀，步步往他藏身之处逼近，他先压下对那只猫体型的好奇，紧急祭出第二套方案。 “咩咩咩。” 猫咪不行，小羊那么温和可爱，总不会又是害死船夫亲戚的邻居小孩的凶手了吧？ 事实证明，还真的是。 原本想在树林外偷懒的船夫b瞬间暴跳如雷，“该死的羊啊啊啊！我叔叔的女儿的邻居的小孩就是被羊给踩死的！” 坐在翡翠肩上的斯利斐尔面无表情，他实在很难判定到底是敌方还是己方的智商有问题。 这下子，两名船夫都往树林来了。 他们扯下斗篷，露出真面目。似人的绿色身躯上，接连的是一颗硕大的青蛙脑袋，手指和脚趾之间连着片状的蹼。 “他们是半蛙人。”斯利斐尔说。 “长得，真让人倒胃口。”翡翠把斗篷裹得更紧，以免自己的脸被看见，“还不如干脆整只青蛙呢。” “如果是整只青蛙，您想做什么？” “这个嘛，三杯田鸡好吃，田鸡汤也很不错，尤其是加了许多蒜头和九层塔的那种。”翡翠舔舔嘴唇，感觉唾液在口中分泌。听着逐渐向自己逼近的脚步声，他四下搜寻起有无趁手的武器，最后目光落至那些垂挂在树上的红宝石和黄宝石。 半蛙人一脸凶神恶煞，准备一看见可恨的羊和猫，就要把牠们剁成肉酱。 下一秒，破空声无预警传来。 还没等两名半蛙人反应过来，他们向外凸起的眼珠就被硬物狠狠砸中，痛得他们惨号出声。 “眼睛！我的眼睛！” “要瞎了啊啊啊啊！” 半蛙人摀着自己的眼睛，注意力顿时全被移转，自然没有察觉到有条人影正敏捷地朝他们靠近。 翡翠顺从身体本能而行动。 早就从翡翠肩上跳下的斯利斐尔飘浮空中，下方发生的一切都被他收纳在眼中。 绿发青年速度奇快，仅仅一晃眼，人就逼至其中一名半蛙人身后。他以手肘狠狠敲上对方暴露出来的后颈处，趁着那具绿色身影摇晃之际，抓着装有金蛋的包包就朝那颗青蛙脑袋猛力砸了下去。 斯利斐尔是知道那三颗金蛋有多硬的，他的眼前彷佛浮现了西瓜被敲破、红色汁水飞溅四溢的画面。 他再定睛一看，眼下倒没有真的上演血腥场景，不过被砸了脑袋的半蛙人翻着白眼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放倒一名敌人，翡翠迅速再贴近另一个。 他就像条狡猾灵活的蛇，将半蛙人的身体当成了踩踏的基石，腰身一扭，顺势跨坐在对方脖子上，双腿猝然绞紧使力，再一个翻身── 半蛙人被重重甩撞在地面，后背撞击地板的声音响亮得让人牙齿一酸，头皮一紧，不自觉担心起对方的骨头是不是跟着断裂数截。 翡翠利落地站直身子，拍了拍双手，“我果然是个杀手没错，我的身手好得太过分了对吧，斯利斐尔。” 斯利斐尔不能否认这一点。即便精灵族天生有许多种族优势，例如感官敏锐、体能和速度都胜过一般人类，但没有经过训练，不可能展现出翡翠刚刚那样的技巧。 尤其翡翠现在的力量该还处于受精卵状态，然而他解决敌人的身手着实过于优异，那么确实只有一个可能性符合他的情况。 他在原来的世界，恐怕真的不是普通人。 也许真的会是杀手？ 发现自己竟然差点被翡翠洗脑成功，斯利斐尔立刻抹消这个念头。 身为真神代理人，悠久岁月以来见过法法依特大陆众生百态，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对吃执着过头，有时还很缺智商的杀手。 “看样子，您不只失忆，还失智了。”斯利斐尔选出一个他最能接受的答案，“在下会尽量以无私之爱包容您的。” “谢谢，不用。”翡翠冷酷地拒绝，“别爱我，注定没结果。” 因为他是一个不需要感情只需要美食的杀手。 斯利斐尔不用入侵翡翠脑子，都能猜出对方此刻内心转的是什么念头。虽说他不用呼吸也无所谓，但他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 他、不、跟、智、障、计、较。 翡翠没多加理会半空的斯利斐尔，他弯身把昏死在地的两名半蛙人拖至离湖岸最近的一棵树下，让他们两人相亲相爱地靠在一起，制造出他们是偷懒睡着的假象。 “您不怕他们醒来后，把您攻击他们的事说出去吗？”斯利斐尔把焦点转移到正事上。 “不怕。”翡翠重新又找了个藏身之处，耐心等候着那名叫雷夫的船夫把黛芙萝雅她们送回来，“他们不敢把这事说出去的，他们对第三只青蛙，我假设他也是个半蛙人好了。他们对他畏怕又有些不满，可很明显，第三只青蛙的地位高于他们，除非他们想受到责罚，否则他们会紧闭嘴巴，把事情瞒个彻底。” 第19章 半蛙人 翡翠的神情淡淡的，但斯利斐尔能从那双紫色眸子看出坚定的自信。那份信心好似感染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相信对方的推论。 等待的时间比预估的还要久。 翡翠没有一丝抱怨，仍然静静潜伏在原来的位置──只是他周遭的金银叶子和宝石果实都被他摧残一轮。 他没忘记自己在打倒两名半蛙人之前想做的是什么，他还没试过银叶子的味道，金叶子也不能放过，宝石果实和钻石树枝自然也不可以冷落。 除了树枝折不断之外，其他东西翡翠都咬过一轮了。让他大失所望的是，这些咬起来就真的只是冷冰冰的矿石。 还硬得差点崩掉他的牙。 斯利斐尔旁观完整个过程，心情毫无波动，甚至有种他一点也不意外会有这种发展的感想。 “那些不能吃。”斯利斐尔说，“正常人不会想去吃宝石或矿物的。在知道敌人底细之前，也别试图带走它们，以免为您惹来麻烦。” “不能卖钱真可惜还有，正常人也不会吃晶币。” “您是精灵，正常精灵就是会吃晶币。” 这天没办法聊下去了。翡翠直接闭眼休息，免得明晚行动没有足够精力应付。反正他耳朵灵得很，若小船回来，第一时间就能发觉到。他趁着自己刚吃饱，干脆来默背自己那串起码破百字的名字，顺便怀念原世界的美味小吃。 盐酥鸡、香鸡排、炸银丝卷、肉丸、卤味、蚵仔煎、棺材板、东山鸭头、鸡块、薯条、汉堡、羊肉炉、三杯鸡、珍珠奶茶、小芋圆奶茶、乌龙绿、多多绿 正当翡翠要背到大肠包小肠之际，耳朵尖瞬动。他飞快张开眼，抬起头。 有艘小船缓缓划出了重重的淡白雾气，朝着岸边靠近。 是雷夫载着黛芙萝雅她们回来了。 小船在湖畔停下，三名少女逐一下船，她们身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就与来时一模一样。 见她们似乎没受到伤害，翡翠的一颗心安放回原地。 最后跳下船的半蛙人瞧见不远处疑似在打瞌睡的两个同伴，一股火顿时冲了上来。 “戴夫、杰夫！你们这两个蠢蛋在搞什么？叫你们好好留在原地看守，你们竟然睡过去了！你们是猪吗？简直是丢半蛙人的脸！” 雷夫大步走过去，气急败坏地踢了同伴几脚。见他们还是毫无反应，气得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 “好啊，还敢睡这么死？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新来的就是这么没用，我真该叫主人重新把你们丢回池塘里面，派不上用场的没用家伙！” 翡翠没留下来观看雷夫整治另外两名半蛙人的手段。 眼见黛芙萝雅往原路走回，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走过长长弯曲的石阶，最后再度从那扇暗门回到阁楼。 门板在下一瞬自动关上。 只不过眨眼间，那道连接到宝石森林和湖泊的出入口消失了。 木头地板平整如昔，完全看不出曾经有过暗门。 “大小姐、大小姐” 熟悉的女声在耳边不停叫唤，彷佛非得妨碍人的睡眠。 黛芙萝雅蹙起眉头，她还想继续睡，不想那么快就从舒服温暖的梦乡中脱出。 但是声音还在锲而不舍地喊着，接着甚至有双手推晃了她好几下。 黛芙萝雅再也忍受不了，她猛地张开眼睛，想看清楚究竟是谁在扰人清梦，她一定要好好地指责对方一顿。 撞入视线中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在她身边贴身服侍的女仆玛蒂妲松了一口气，脸上一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太好了大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我本来都要去请医生过来一趟了。” 一见是玛蒂妲，黛芙萝雅那股被人吵醒的怒意登时消散不少。 她一头雾水地坐起身子，“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终于醒过来了？为什么还要去请医生？” 她不是好好地在睡觉吗？为什么玛蒂妲会一脸喜出望外的表情？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玛蒂妲很快给出解答，“大小姐，现在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喔，快中午十二点等等，中午十二点!?”黛芙萝雅霍地瞪圆了眼睛，嘴巴也不自觉张得开开的。 依照她以往的作息，总是最晚在八点前就会醒来。可今天玛蒂妲却说她一路睡到了中午，这简直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 黛芙萝雅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如此不成体统的事，“我竟然睡这么晚？天啊，要是被父亲、母亲知道，他们一定会斥责我太过懒散！” “老爷和夫人一早就出门了，大小姐不用担心。”玛蒂妲连忙安慰，“大小姐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是不是生病了？我还是马上去请医生过来好了。” “不用、不用。”黛芙萝雅摇着头，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她醒来后丝毫没有感受到异样，掀开棉被，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蕾丝花边睡衣时，莫名愣怔了下。 “大小姐？”玛蒂妲早就准备好要换穿的衣物。 “没事。”黛芙萝雅嘴上这么说着，却无端觉得自己身上该穿着礼服才对。她晃晃脑袋，认为自己一定是睡太久睡傻了。 她前往洗漱，再回到玛蒂妲面前，举起双手，让对方帮忙换下睡衣，穿上今日的外出服装。 看着一身的淡绿洋装，黛芙萝雅很满意，她喜欢这个代表春天的颜色，同时也让她想起昨日带回的 “啊！”黛芙萝雅惊叫一声，慌乱地转过头，“玛蒂妲，翡翠呢？说好要陪她到街上走走的，运气好说不定能找到那个小偷我居然忘了！” “翡翠小姐在后面花园呢。她好像很喜欢植物，看着花草的眼神都是闪闪发亮的，很可爱。”玛蒂妲轻按着黛芙萝雅的肩膀，让她转回身子，再替她打理起一头长长的金发，“等等大小姐就可以下楼找她了。” 当玛蒂妲为黛芙萝雅别好最后的水晶发饰，她立即提着裙襬，匆匆地跑下楼，寻找翡翠的身影，就怕冷落了那名令人爱怜的纤细少女。 第20章 颜控 黛芙萝雅其实有个不为人知的爱好。 她喜欢漂亮的人事物，尤其对漂亮的女孩子，她更是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但她的父母总是告诫她，正直的人不会受到外力诱惑。 只要想到自己总是轻易就被美丽的女孩们吸引注意力，黛芙萝雅就有一股心虚感，觉得自己似乎违背了父母的期许。 “翡翠，午安。”来到后花园，发现那抹人影，黛芙萝雅由衷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午安，黛芙萝雅。”蹲在花圃前的翡翠站起身，状似不经意地拍拂肩头，实际上是把正在他耳边、面无表情叨念的斯利斐尔一掌拍飞。 他当然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就对园里的可食用花朵下手，要拔也是半夜没人时再过来拔个精光。 想到今夜也许就能尝到一顿丰盛宵夜，翡翠不自觉地扬起微笑，颊边浮现了小小的酒窝。 阳光下，被繁花簇拥的绿发妖精美得如梦似幻。 黛芙萝雅忙不迭用手摀着鼻子，在心里哀号着自己喜欢漂亮女孩的问题又要更严重了，她都隐约觉得鼻腔里有热热的液体快流下来。 假如翡翠知道黛芙萝雅内心的想法，他会告诉她别担心，这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 在他的世界里── 还给这类人取了一个专业的称呼。 颜控。 克尔克城今日沐浴在明亮的日光下。 淡金的光线从上洒落，将城里一切事物镀上一层淡淡的薄金色泽，就连冷硬的石灰城墙似乎都在闪闪发亮。 与缤纷热情的塔尔相比，克尔克城的屋子主要由黑灰白三色构成，第一印象给人严谨、难以亲近的感觉。 但等到真正融入了克尔克的生活，就会发现这里的居民乐天爽朗，与硬邦邦的建筑物呈现强烈的对比。 只不过这一个月以来发生多起少女失踪事件，警卫队不断奔波，至今仍一无所获，让这座本该充满旺盛生命力的城市笼上一层淡淡阴霾。 在家享用过午餐后，黛芙萝雅带着翡翠上街。后者披着斗篷，将自身的美貌和显目的尖长双耳藏在兜帽里，背包也一并被他带上了，重要的物品还是放身边才安心。 “背这个上街不会很重吗？怎么不留在屋子里呢？”黛芙萝雅不解地看着那个有些陈旧的背包，包包鼓囊囊的，似乎塞放不少东西。 “这是家人唯一留给我的把它带在身边，就好像大家都还陪着我一样”翡翠垂着眼，小小声地说。 黛芙萝雅立刻暗骂自己的多嘴，干嘛要触碰别人的伤心事。即使翡翠低着头，她还是能想象出那张美丽的脸孔上，一定是浮现着坚强又难掩伤心的表情。 她连忙向身后的玛蒂妲投予求助眼神，希望对方能想出个宽慰翡翠心情的好法子。 玛蒂妲灵光一闪，比着自己的手腕，用口形无声地对她的大小姐暗示。 手、炼。 黛芙萝雅第一时间先看向玛蒂妲的手腕，但那上面空无一物，根本没见到对方说的手炼。 紧接着她反应过来，抬起了自己的左手。那里正系挂着一条精巧的紫水晶手炼，是前几天她去某家商店时，店家赠送的小礼物。 黛芙萝雅瞬间心领神会，玛蒂妲是说可以带翡翠去那间店逛逛。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翡翠、翡翠，我们去看鞋子吧！”黛芙萝雅眼含期待地望着翡翠，“那间鞋店很棒喔，常引进最新款式的鞋子，看漂亮的鞋子会让人心情愉快的。而且啊，那里还有一双非常、非常特别的玻璃鞋呢！” “玻璃鞋？” “对呀，用玻璃打造，剔透又闪闪发亮的美丽高跟鞋。虽然是非卖品，可是如果有人想试穿，店长也不会拒绝的。若能刚好穿上，店长还会送你一条小手炼喔！” 像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黛芙萝雅将左腕上的紫水晶手炼展示给翡翠看。 “你看，这就是前几天店长送我的，翡翠你也肯定穿得上的。” 黛芙萝雅信心十足地说，她对翡翠有种奇异的自信，没发现翡翠眼中闪过剎那的利光。 翡翠没想到线索就像从天而降的馅饼，冷不防砸进了他的怀里。 从黛芙萝雅今天的反应来看，很明显她对昨夜发生的事一点记忆也没有。他原本已找好聊天话题，要从她嘴里套出手炼的由来。 现在答案竟直接自动送到了眼前。 既然紫水晶手炼是某家鞋店店长赠送给黛芙萝雅的，就表示那名店长便是半蛙人的同伙，同时也是那个“主人”的手下之一。 换句话说──只要穿得下那双玻璃鞋，就能获得等同于通行证的紫水晶手炼，然后顺顺利利搭上小船，见到那位神秘的幕后黑手！ “对了，翡翠，我昨天有派人去跟我堂叔说过了，他那边会多多帮你留意的。假如你还有什么困难，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喔。”黛芙萝雅再认真不过地说。 “黛芙萝雅，你真是个好人。”翡翠真诚地说，“要是没有碰上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被美少女夸奖让黛芙萝雅的一颗心差点飘上天。她红着脸微笑，没有留意到翡翠背包里有细微的声响发出。 “您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斯利斐尔从背包里冒出，他又像昨天一样变成迷你体型。他飞快地跳到翡翠肩上，旋即再钻入对方的斗篷内，既可以确保自己的声音能被翡翠听到，又不会被他人察觉。 翡翠嘴唇微动，气声飘出，“穿玻璃鞋，拿到手炼，最后把绑架少女们的凶手给卡嚓掉。”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但有个最大的问题。”斯利斐尔一贯冷酷地指出这计划中的最大漏洞，“如果您──” “我怎样？” “您的脚太大，穿不下怎么办？” “怎么可能？你自己都说过精灵是纤细苗条的种族，而且从来没有胖子，绝对能穿上的。” 翡翠信心满满，但这时候的他忘记一件事，他这个行为在他原来的世界里── 俗称立fLAg。 第21章 世界即将毁灭 黛芙萝雅要带翡翠过去的鞋店并不会太远，就在隔壁一条街。 那里是一条商店街，聚集多家受到女性欢迎的店面，从点心蛋糕到服饰、鞋子、各种配件应有尽有，又被称为少女街。 平常时候总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多起少女失踪事件，为了安全，逛街人潮大幅锐减，变得冷清许多。 “翡翠，就是这里。”黛芙萝雅朝翡翠招招手，指着一间橱窗装饰俏丽粉嫩的商店，玻璃门上还彩绘出一双高跟鞋的图案。 当翡翠随着黛芙萝雅踏入那间鞋店，揭下斗篷兜帽的剎那，似乎是店长的瘦高男人马上以最快速度冲了上来，脸上毫不掩饰对翡翠的惊艳。 “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怎么称呼？”约瑟夫双眼放光，视线似乎舍不得离开翡翠一秒。 “约瑟夫先生，这位是我的朋友，她叫翡翠。”黛芙萝雅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这个熟客反倒被冷落，她笑呵呵地介绍，他人对翡翠的称赞令她感到与有荣焉。 “原来是翡翠小姐，连名字都这么动听。”约瑟夫张口又是一串赞美，当然，他也没忘记黛芙萝雅。他露出热情的笑容招呼着两名女孩，“黛芙萝雅小姐，今天刚好又有新款鞋子，是从北大陆那边来的喔，样式和我们这流行的不太一样，但相当有特色！” “哇！真的吗？我想看！”黛芙萝雅惊喜地说。 “等我一下，小姐们请先稍坐吧。”约瑟夫快步走进内室。 翡翠抬头，一眼就瞧见那双有如镇店之宝，被放在架子最上层的水晶玻璃鞋。 玻璃鞋摆放的位置选得巧妙，正好是能充分迎入日光的玻璃窗前。光线辉映之下，剔透无瑕的鞋子折闪出瑰丽的光芒，同时更加突显其上纹饰和雕花的细腻。 这是一双让女孩们难以移开目光的梦幻高跟鞋。 “要是鞋子是由冰糖打造的就更好了。”翡翠觉得那份透明感肯定会更美丽。 “然后您的脚上就会爬满蚂蚁了。”恢复原来体格，但隐去身形的斯利斐尔一针见血地说。 “白痴。”翡翠像要掩去呵欠般摀着嘴，其实是在对斯利斐尔小小声地说话，“要是我有这么一双鞋，哪可能会穿？当然是吃了啊，还可以分成好几天的甜点吃。啊，喝茶或咖啡的时候还可以直接敲下一小块加进去，想想就很美妙。” “想想就不忍直视那画面。为了精灵族的形象，务必请您不要这么做。”斯利斐尔严正阻止。 黛芙萝雅注意到翡翠盯着上方架子的视线，以为对方也被那双玻璃鞋迷住了，“就是那双鞋，很漂亮对不对？等等就请约瑟夫先生拿下来让你试穿，翡翠穿上去绝对、绝对很好看的！” “翡翠小姐想试穿吗？当然没问题！”捧着鞋盒走出来的约瑟夫正好听见这句话。将最新款的鞋子先交给黛芙萝雅，他兴冲冲地伸长手臂，将架子上的玻璃鞋拿下。 见状，黛芙萝雅也顾不得试穿新鞋，跟着热切地注视翡翠脱下鞋子，将有如白玉无瑕的脚掌往其中一只玻璃鞋套── 套不进去。 翡翠沉默地看着自己尚露在鞋外的脚后跟，再想到自己之前信心十足的那套说辞。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斯利斐尔对这结果丝毫不感意外。 就算穿上裙子、身材纤细，还有张中性漂亮的脸，也改变不了翡翠是男人的事实。 同样地，也改变不了他有一双符合一般男性尺寸的脚板。 黛芙萝雅本来来到嘴边的赞美之词硬生生咽下。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不是只差一点点的问题，而是差了不只一点。 面露失望的还有约瑟夫。他以为这么美的妖精少女一定会有双小巧精致的脚，谁想得到对方居然会有一双大脚丫。 翡翠吐出一口气，决定不再自取其辱地收回脚，“看样子是我的脚太大了，真可惜我穿不下。” “没、没关系，这里还有很多好看的鞋子能够试穿。”黛芙萝雅赶忙转移话题，“约瑟夫先生，你还有推荐的款式吗？” “如果要符合翡翠小姐尺寸的话，得花点时间调货过来。”约瑟夫的热切减少几分，但表面上仍维持着礼貌，“可能要等上两个礼拜左右，翡翠小姐有需要吗？” “不用了。”翡翠又不是真的想买鞋，更何况这边卖的都是女鞋。要是能扛过三天，他一定第一时间换回男性装扮，“不过我想问问另一件事，请问这里的手炼有另外贩卖吗？黛芙萝雅戴的那条真的很好看，让我看了都很心动。” “这个抱歉，我们这里的手炼是只送不卖。”约瑟夫伤脑筋地说，“只有穿得下玻璃鞋的女性才能获得，真的很不好意思” “约瑟夫先生，真的不行吗？”黛芙萝雅帮忙请求，“你可以开个价。” “真的很抱歉虽然我是店长，但这间店的老板另有其人，我也只是被请来做事的。老板就是这么规定，万一我破坏她的规定，可能就要打包走人了。”约瑟夫一脸为难，态度上则没有丝毫软化。 黛芙萝雅也不好意思强人所难。 就像约瑟夫所说，他也是被人聘请来的，要是做错了事，上面的老板将他开除也不过是一句话。 她向翡翠投予歉意的眼神，遗憾自己帮不上忙。 翡翠也不在意，还是笑咪咪地朝约瑟夫道谢。 唯有斯利斐尔瞧见绿发精灵放在背后的手在虚空写了一个字。 ──偷！ 法法依特大陆上有句话是这么流传的──月黑风高杀人夜。 翡翠没打算杀人，他只打算当一回小偷。 他从黛芙萝雅那边套到了话，弄清楚鞋店的营业时间。店长在晚上八点就会关起门回家，等到隔天上午九点再来开门做生意。 如果时间再宽裕一点，翡翠会选择不易被人发现的深夜时分动手。 很不凑巧，他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世界不到两天就要迎来毁灭。 第22章 窃贼 假如他没有赶紧将紫水晶手炼拿到手，很可能就会错过今夜前往湖对岸的机会，等到隔天就彻底来不及了。 然后他就再也没机会吃到他心爱的梦幻美松饼 这绝对是不能允许的。 要是世界毁灭前他还没攒到半毛钱要怎么尽情吃呀！ 为了未来能吃到美食，翡翠向黛芙萝雅捏造了他想要在房里好好休息的理由，阻断对方中途前来敲门的可能性。 等到差不多九点，他就披上斗篷，开始行动了。 翡翠照惯例没有落下三颗金蛋，在不惊动大宅里任何人的情况下，与斯利斐尔翻墙离开，前往了今晚的目的地。 鞋店大门果然紧闭深锁，店内没有一丝光源，代表着里头无人看顾。 抓紧周边没路人经过的时机，翡翠拉上覆面的布巾，粗暴地撬开门锁，推门进入。 店里一片黑漆漆，仅能透过街上的路灯间接照明。 朦胧的光线从玻璃窗外洒进，提供翡翠足够的能见度。他快速在店里翻找，斯利斐尔则负责另一边。 店面不算大，里面还有一间储藏室专门堆摆鞋盒，像座小山般矗立在墙边。那里原来还有一扇小门，推开后是一个小房间，看起来是店长办公用。 最后翡翠是在小房间的一个抽屉里找到紫水晶手炼。 一条条手炼整齐排放，闪烁着微光。 翡翠没有只拿一条，他不假思索地把所有手炼搜刮走，甚至还弄乱了周边摆设，把这块区域变得乱七八糟。 斯利斐尔有些洁癖，“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让人以为是入室窃盗啊。”翡翠将手炼丢进背包里，“只拿走一条，针对性太明显。说不定那个叫约瑟夫的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失踪案查办人员盯上。但全抢走的话，效果就不一样了，看起来更像是见财起意。”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 “明白就走吧，我肚子饿了。”翡翠摸摸肚子，虽然他今日吃了不少东西，但没有吃晶币，终究压抑不住那份从心里发出的不满足感。 “要是晶币吃起来可以换个味道就好了，偏偏是像苦瓜跟青草的结合体”翡翠回想起那个滋味，眉宇间忍不住拧出一个结，“忘记问了，我一天得吃多少晶币？” “先尽量一天一枚。” “你的用词太含糊了，不能给个准确的数字吗？” “不能。依您现在的能力，那个数字更适合您在梦里幻想。” “我合理怀疑，精灵族是缺钱饿死才灭族的。” 两人来时的行动很顺利，却在准备打道回府之际碰上出乎意料的麻烦。 “谁在那里！”凶狠的大喝声霍地在幽黑鞋店里砸下。 一抹瘦高人影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处，手里提着小灯，灯罩中是发光的日核矿。 翡翠与斯利斐尔即刻往后一退，让自己的身影没入阴影里。而藉由那点灯光，让他们能够瞧清出声之人的样貌。 本该回到家的约瑟夫竟在此时又折回店里，正好就让他撞见鞋店被人闯入的光景。 约瑟夫目光一扫，很快就发现躲在阴影处的两名非法入侵者。 “你们这两个小偷！”结合被破坏的大门，以及店里的凌乱，约瑟夫转眼意会过来自己的店面遭窃了。 想到自己店里头最重要的就是那些紫水晶手炼，他一颗心不禁提至嗓子口，就怕东西已全数被抢走。 那些可是主人给的重要魔导具，数量有限，要是没了，自己绝对会受到严厉惩罚！ 约瑟夫是见识过主人手段的，即便他是一名大男人，都忍不住遍体生寒，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把你们偷的东西立刻交出来，我还能放你们一马，否则的话”约瑟夫阴沉着脸，脚跟一勾门板，关上了鞋店大门。 接着他朝墙壁角落一摸索，多面布帘瞬间降下，将玻璃窗遮掩得密实，连带隔绝了外界窥探的可能性。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屋外的人都不会知晓。 翡翠可不想和约瑟夫僵持在这里，要知道他的时间可是相当珍贵的。他捏住拳头，二话不说就朝那抹挡在门前的人影冲过去。 虽然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却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约瑟夫愣了下，似乎没预料到窃贼会直接朝自己扑来，一看就是想使用强硬手段。 他从喉咙里发出怪异低吼，那声音乍听之下更接近某种野兽的咆哮。与此同时，他的上半身出现异变，衣服底下身躯膨胀，将上衣撑破。暴露在灯光下的是变成棕褐色的黏滑皮肤，黑色斑点散布其上；脑袋也变得宽扁，两只眼睛被挤到边侧，陷入皮褶里，不仔细看还难以发觉存在。 不过短短时间，约瑟夫竟成了疑似半人半鱼的诡异生物。 翡翠挥出去的拳头并没有因此减速。 就算见到面前的男人变成怪物，那拳依旧挟带劲风，迅猛地招呼到约瑟夫脸上。 约瑟夫被一拳揍倒在地，撞到身后门板，发出响亮的声响。 那声音惊动了正巧路过的警卫队，立刻有一名警卫队员前来查探情况。 鞋店大门被敲得大响，伴随的还有警卫队员的高声询问。 “有人在里面吗？是约瑟夫先生吗？” 只要屋里没人回话，就表示制造出声响的恐怕是宵小分子，那么警卫队就会立即破门闯入。 约瑟夫不会没想到这点，假如他还维持着人类姿态，一定会向警卫队大声呼救。可现在他暴露了身分，一旦被发现是魔物，那么他就别想在克尔克城待下去。 敲门声还在继续。 一脚踩上他身体的斗篷小偷一副肆无忌惮的态度，明摆着不怕警卫队员进来察看。 别无他法之下，约瑟夫只能憋屈地忍痛出声，“是我！我是约瑟夫！我回来拿点东西，结果看到一只好大的老鼠！” 那名警卫队员认得约瑟夫的声音，听见是鞋店老板回话，他放下心，回到队伍里，一群人便前往下一个地点巡逻。 “他们走远了。”斯利斐尔站在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您可以继续您的事了。” 第23章 魔法道具 约瑟夫浮现不妙的预感，可还来不及从翡翠脚下逃脱，眼前便先迎来一片阴影。紧跟而来的是脑袋一阵剧痛，恍惚间还能看到许多金星在他眼前飞转不停。 翡翠把充当凶器的背包再背回去，朝斯利斐尔一勾手指，示意可以闪人了。 约瑟夫甚至还没从疼痛中回过神，就被翡翠当成踏垫，让他岔了一口气，生生晕厥过去。 黛芙萝雅家里的人丝毫没发现他们的客人曾溜出去过。 回到客房里，翡翠从背包拿出一条紫水晶手炼反复察看。那晶莹剔透的圆形结晶体就像一颗颗串连在一起的紫葡萄。 “要是手炼是葡萄味的该有多好。” “在下相信，广大女性只想要一条没有任何甜味的正常水晶手炼。” “我又不是女的。”翡翠将手炼往自己手腕戴上，晃了晃，确保不会滑脱下来，“话说刚刚那个上半身有点像鱼的家伙” “那是山鲵人。”斯利斐尔知道翡翠想问的是什么，“和半蛙人差不多，都是低等魔物。” “低等魔物能变成人？”翡翠懒得翻脑中的知识了，反正那也是一本缺页缺很大的百科全书。 “不能。”斯利斐尔回答，“除非是高等魔物，才能短期化出人形，或是看起来接近人形。” “那为什么那只山鲵人能变成人？噢那个秘药吗？”翡翠自己先想到了可能答案，“主人有给他们秘药，既然能变得更强壮，那么短时间变成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翡翠很快就对山鲵人失去了兴趣。对方要是长得好吃一点，或许他还会愿意再从斯利斐尔口中多挖点消息。 他将目光落至腕上的紫水晶手炼。从黛芙萝雅昨夜有如陷入梦游的举止来看，这东西除了是个通行证，应该还有着迷惑人心、操控持有者行动的效用。 拿回去塔尔分部应该能换到不少钱吧？翡翠瞬间就为剩下的紫水晶手炼想好了未来去处。 “对了，既然这是魔法道具。”翡翠举起手腕，晃晃上面的手炼，“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一丝魔法波动？精灵族天生擅长魔法，与自然元素还相当亲近吧？照理说” “您只是一颗受精卵。”斯利斐尔平铺直述地泼了一盆冷水，“您当然什么也感受不到。” “那未来呢？” “只要受精卵有机会长大的话。” “你还不如直说只要我先能活过三天就行。”翡翠踢掉鞋子，窝上床铺，裙子因豪放坐姿而被掀撩到大腿根，露出了他的四角内裤，“确定我扮成女人三天，就能换到世界继续存活的时间？” “真神传达的旨意是这样没错。虽然真神沉眠了，但祂们仍能感知到世界的动态，祂们给予的任务都有其意义存在。就算我等现在不知，之后也必定会明白。”斯利斐尔以挑剔的视线扫向那件毫无美感的内裤，他还是觉得应该换上最开始他准备的蕾丝款才对，“您现在可看不出来半点像女孩子的地方。” “现在又没人在看。要不是怕穿衣时间不够，我睡觉还想裸睡呢。”翡翠伸长手臂，把放到不远处的背包勾过来，扔进了斯利斐尔怀中，假装没看到对方听见“裸睡”两字表现出的露骨嫌恶，“我的蛋给你看管一下，我不确定我睡着后，这手炼会让我做出什么事。” “在下明白，在下会妥善保管。”斯利斐尔做出承诺，“假设您在无意中想伤害您的子民，在下会出手将您揍醒的，还请务必不用担心。” 翡翠哼了一声，别以为他听不出斯利斐尔话里流泄出浓浓的跃跃欲试。就知道这家伙想趁机报复，也不过就是吃了他两次而已嘛。 依照昨夜的经验，紫水晶手炼大概会在半夜一点多时发挥效用。在这之前的空档，翡翠打算多睡一点。 他被子一拉，双眼一闭，几乎是脑袋沾到枕头的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斯利斐尔抱着背包，挺直地坐在床边，颀长的身影在灯光照耀下，宛若一座巍然屹立的大山。 时间在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斯利斐尔如同入定般，打从在床边坐下后就不曾改变姿势。他侧脸冷峻，红棕的眼珠就像无机质的宝石，连丁点人气和温度都没有。 直到床上陷入沉眠的人倏地有了动静。 斯利斐尔的视线第一时间转回，顿时像从雕像变成了活人。他站起来，与床铺稍微拉开距离。 床上的绿发青年睁开双眼，紫色的眸子彷佛罩着氤氲的雾气，缺乏平时的神采，就像陷入梦游中的患者。 他像是没发现到旁边站着人，自顾自地掀开被子下床，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头拿出了黛芙萝雅借给他的漂亮衣裙。 斯利斐尔对男人换衣服的画面一点兴趣也没有。 窸窸窣窣的换衣过程片刻后结束，穿上鹅黄洋装的翡翠缓缓往客房大门走去。眼看就要伸手打开门，一股强悍的力道猝不及防地勾住了他的腰，将他大力往后一拉。 腰肢上骤然传来的疼痛让翡翠瞳孔收缩，霎时像从重重迷雾中清醒过来。 他皱起眉，略带茫然地低下头，看见腰间圈着一截木头，显然就是方才勒得他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的原凶。 随即他又发现身上衣物与睡前不同，自己此刻的打扮简直像要去参加舞会。 翡翠顷刻间梳理完来龙去脉。 他睡着了，然后他被紫水晶手炼操控。如果不是斯利斐尔弄醒他，估计他接下来就会和昨晚的黛芙萝雅一样，没有记忆地到达宝石森林，搭上小船前往“主人”的大宅。 翡翠竖耳倾听，目前还没捕捉到有人外出走动的声响。或许黛芙萝雅还在换装，也或许她今日没被呼唤。 有不少少女从鞋店老板那获得紫水晶手炼，但至今下落不明的只有七位，代表着不是每个戴着手炼的人都会进入那个神奇的空间。 而他第一次戴上就中奖了，也算是强运的一种吧。 第24章 双生杖 “麻烦可以把抵在我腰间的那玩意拿开了吗？”翡翠扭过头，看着斯利斐尔拿在手里的长长木杖，最顶端是一个倒勾形状，刚好把他的腰给圈在里面。 斯利斐尔依言松开手，“这是您的双生杖。” “我的什么？”翡翠确定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他难以理解的东西。 “双生杖。”斯利斐尔将木杖递给翡翠，“精灵的专属法杖，每位精灵在诞生不久后” “先等等，路上再解释。”翡翠忽地打断斯利斐尔，抓起背包背上就往客房外跑。 他听到外头的动静了，看样子黛芙萝雅今天仍旧受到召唤。 透过楼梯间晦暗的光线，翡翠瞧见一抹窈窕人影提着裙襬，和昨夜一样，正往阁楼前去，彷佛将赴一场重要邀约。 翡翠不加思索地拔腿就跑，只不过路线不是往上，而是往下。 “您在做什么？”斯利斐尔难以置信地问，“您的眼睛瞎了吗？阁楼在上面！” “但掌心馒头在下面的厨房。”翡翠严肃正经地说，“我晚餐时听到这里的女仆说了，掌心馒头已经蒸好，要静置一整夜，会变得更松更软，让人咬下去后，满嘴都会充斥着奶香与甜酒的气息。现在都已经半夜，也静置得差不多了，它正在呼唤我过去。” “所以您就要去偷？在这种紧要时刻？” “我只是要携带宵夜，免得路上挨饿。而且我算过了，依照黛芙萝雅的速度，我冲到一楼厨房再冲上去，铁定能在那个洞窟的石梯上追到她。” “是任务重要，还是宵夜重要？” “废话，宵夜重要。吃才是重点，阻止世界末日来临只是顺便。民以食为天，这可是我们那世界的名言。” 斯利斐尔寒着脸，一把夺过翡翠的双生杖，不客气地再次从后勾住对方的腰，将人粗鲁地扯拽回来。 “请您现在立刻马上，上去！”斯利斐尔的措词有礼，还不忘把法杖交还回去，但那句话听在翡翠耳中就和“你他妈的快滚上去”差不多。 眼看斯利斐尔像座跨不过去的障碍阻挡在楼梯间，翡翠惋惜地弹下舌头，只好忍痛放弃他肖想一整晚的掌心馒头。 他匆匆追上去，在前面楼梯看见了黛芙萝雅的身影。 黛芙萝雅的速度竟然比昨天快上许多，就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催促她。 翡翠一个愣神，穿着晚礼服的金发少女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步入小阁楼里。 翡翠不敢再耽误，急忙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一口气追上楼，正好看见那扇熟悉的暗门再度出现。 黛芙萝雅走进暗门内的通道，那抹亮色人影犹如被一张大口吞入。 翡翠提着木杖一个箭步追近，跟着踏上那条弯弯曲曲的长长石阶。 两条发光的紫水晶手炼一前一后地提供微弱光明，连带地将石阶上走动人影的影子拉得歪歪斜斜。 “斯利斐尔，你可以开始你的演讲了。”翡翠头也不回地说。 “在下并没有要演讲，在下只是要为您解释双生杖的存在意义。虽然在下更想说，您为什么不读取真神赋予您的知识？”刚刚不让他说，现在斯利斐尔脾气上来，不想说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是没差啦。但如果我不小心把它弄坏了，又刚好它是个重要的东西” “您有点讨人嫌。” “谁让我的身边就有个负面教材的存在。” 唇枪舌剑的结果就是斯利斐尔落败，他的咂舌声在幽深通道间回响，却没有惊动前方的金发少女。 黛芙萝雅宛如梦游一般，一步步往下走着，鞋跟在石面上敲击出哒哒声响。 “每个精灵诞生不久就会运用自己体内的能量，制造出一根法杖。这根法杖等同于精灵的半身，又称为双生杖。” 斯利斐尔走起路来则是无声无息，那缺乏人气的嗓音在他行走间飘荡下来，周遭的温度似乎随之染上霜凛之意。 “一名精灵一生只有一根双生杖，若毁坏，便再也无法复原。以双生杖使用魔法，能够使得力量加倍。” “那如果使用一般法杖呢？” “那就只有一般效果。” 翡翠听到这里差不多明白了。换句话说，他手上的这根双生杖等于力量增幅器般的存在。 “等等。”翡翠蓦地想到一个疑点，“既然这玩意是我的半身，为什么是从你手中变出来的？” “因为您还只是一颗受精卵。”斯利斐尔很乐意一再提醒翡翠这项残酷的现实，“您需要您的双生杖来防身，但现在的您尚无法运用体内能量，所以在下才不得不出手协助。” 翡翠脑筋转得飞快，一下就抓到关键，“难不成在拉瑞兰山道，你入侵我脑子的时候开始弄的？” 也只有在那时候，斯利斐尔进入他的意识，操控他的身体，而且他还刚吃下不少能转换成能量的晶币。 “太好了，在下很庆幸您还有智商。在下原本很担心您的脑子除了食物，就连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了。”斯利斐尔语带欣慰地说。 “为了吃到更多好吃的，我的智商一直都在在线。”翡翠不是很在意来自斯利斐尔的人身攻击。他举高法杖，东瞧瞧西看看，对这根木头的朴素外表很有意见，“我能改变它的外观吗？它看起来实在” “不好吃。”才经过两天的相处，斯利斐尔已能流畅地把翡翠未竟的话补完，“您可以试着想象看看，那毕竟是您的双生杖。” 听斯利斐尔这么一说，翡翠握紧法杖，开始尽情地想象起来。 整体仍有些粗糙的木头长杖在下一剎那渐渐起了变化 首先它的表面变得越发光滑，像被细细打磨过。接着棕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又一层鲜艳色彩，红白绿间隔分明地一圈圈缠绕，直到裹遍全部杖身。 乍看之下，翡翠手里举的活像是一根特大号的拐杖糖。 第25章 选中的少女 “在下必须提醒您，双生杖是不能吃的。”斯利斐尔冷漠地说。 “看着能增加食欲就行了。”翡翠才不会跟对方说，他的确有想咬一口试吃的冲动，“先问清楚，它能缩小吧？要不然我带着这根也太显眼了。” “那是您的半身，您的双生杖。” 翡翠自动解读成他可以随心所欲改变的意思。他脑中刚默念“缩小”两字，巨型拐杖糖果然改变尺寸，最后成了巴掌大的法杖。 翡翠将法杖往胸口内一塞，与斯利斐尔快步追上不自觉再度加快速度的黛芙萝雅。 他们三人匆匆穿越辉煌闪耀的宝石之森，身体无意间擦过了金银叶片和钻石树枝，发出清脆的晃响，就像一串串铃铛同时在林中叮铃摇曳。 还没走出树林，翡翠一眼就望见停在湖岸的小船，以及一名披覆斗篷的半蛙人。 “把你自己藏好。”他侧头对着斯利斐尔轻声说。 斯利斐尔采取和昨夜相同的动作，他缩小自己，有如一阵旋风般躲进翡翠的口袋。 “还好黛芙萝雅借我的这套衣服有口袋，不然我可能就得把你塞进胸口里了。”翡翠说道。 “请恕在下严正地拒绝。”斯利斐尔用全力表达出他的抗拒。 翡翠把那颗冒出来的银色小脑袋按下去，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做出一副自己像是沉浸在梦游状态的模样，尾随着黛芙萝雅一块来到船夫面前。 今天守在此处的是半蛙人雷夫。他从兜帽下打量今日被召引到此处的两名少女，目光在触及绿发人影时顿地眼睛一亮，强烈的惊艳在眼中浮现。 约瑟夫那家伙挺厉害的嘛！没想到在短短一天之内，又找到了一名那么美丽的少女，甚至远远胜过他之前为主人寻找的。 雷夫很快又注意到翡翠那双异于常人的尖耳朵，他差点要倒抽一口气。妖精的价值和人类相较起来，可是高出太多太多了。 凭那名绿发少女的美貌与妖精的身分，主人一定第一天就会将她留在身边，不再让人有离开的机会。 雷夫心里清楚，这可是非常重要的商品，运送途中不能出一丝差错，万一弄掉了根头发，主人说不定都会勃然大怒。 翡翠猜不出那名半蛙人为什么突然主动扶自己上船。要知道，昨夜对方顶多就是挥手催促。他忍住想要反击的冲动，表情放空，努力伪装成一具任人摆布的人偶。 待两名少女都坐上船，雷夫摆动船桨，划着小船向湖泊另一侧前进。 翡翠不着痕迹地观察起四周情景，深蓝的湖水显得平静，随着小船的行驶被带出一圈圈向外扩散的涟漪。 小船来到湖中央，乳白色的雾气飘绕过船上三人，为湖上增添一抹朦胧与迷离。 划出白雾的范围，就能见到岸上不远处矗立一座壮丽的豪宅，里头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见悠扬的乐声飘扬出来，似乎正在举行盛大的晚宴。 随着小船停靠岸边，原本昏暗的地面忽地亮起光芒，竟是一排排水晶蜡烛燃起。 小巧的焰火一路往前延伸，直没大宅之前。 雷夫领着两名被选中的少女向前走，左右两侧的水晶蜡烛就像在迎接宾客的到来。 他们走到了紧闭的大门，雷夫踏上石阶，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 几秒时间过去，厚重门扉悠然朝内开启，满室灯光流泄而出，乐声变得更加响亮。 雷夫退到一边，让路给两名少女通过。 翡翠模仿着黛芙萝雅的动作，目不斜视地跟着她走进屋内，踏上编织着金丝的红绒地毯。 当两人身影完全被门口吞噬，大门在没有任何外力影响下自动关上，将雷夫独留在外头。 这栋华贵的大宅，只接受美丽的存在。 ———————————— 如同翡翠的猜想，会在外头设置宝石森林与水晶蜡烛，“主人”的住处果然也金碧辉煌。处处能见华丽的装饰，耀眼的水晶枝型吊灯悬挂在上，将屋内映照得亮如白昼。 枣红色的窗幔被银绳系绑起来，窗下的矮几摆立着细高的花瓶，瓶里是一簇簇散发出蓝白光华的洁白花朵。 “那是夜光菊。”斯利斐尔神不知鬼不觉地爬至翡翠肩头，低声为他解说，“在黑夜里会发光的花，与日核矿有些相似。” “喔。放在我们那边说的话，就可以当成是停电时的紧急电源了吧。”要不是碍于眼下情形不明，翡翠很想抽一朵花来研究看看，“能吃吗？” “不能，会拉肚子。”斯利斐尔冷酷地宣告吃花的下场。 两人交谈的音量压得极低，假如让旁人来看，甚至难以察觉翡翠有张口说话，他的嘴唇只是不明显地微动几下而已。 走在前头的黛芙萝雅则是从头至尾都未曾发现后方的异状。心神像被夺去的她，有若一名被人操控的人偶，只能随着无形之线摆弄行动。 翡翠看着她走进宴会大厅，接着便目睹怪诞又诡异的一幕。 乐声伴奏下，无数名披着斗篷、遮住面貌的人影，在舞池处相拥着翩然起舞。 他们踩踏出整齐的舞步，前进、后退、旋转，每个人的动作好比是复制出来的，没有一丝差错。 真像一票复制人大军在跳舞啊翡翠在内心评论，表面不动声色，随着黛芙萝雅穿过舞池里的那些古怪人影。 从他的角度看不清那些人斗篷下隐藏的外貌，隐约只觑见一团晦暗的阴影。 他们通过了舞会大厅，再度进入一条铺着金边地毯的走廊。墙上遍布不规则的细纹装饰，每隔一段距离便置立着鎏金烛台，上面的烛火在燃烧时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走廊上除了黛芙萝雅和翡翠之外，便再无其余人影。 翡翠顺势摘下自己手腕上的紫水晶手炼。这东西再戴下去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保险起见，还是趁早拿下得好。 他们经过了许多房间。 有的是单纯的白木门。 有的门上镶嵌着宝石灯罩，灯里放着发光的矿石，散发出来的光源染上色彩，使得涂刷白漆的门板随之改变颜色。 红色、黄色、绿色、黑色、蓝色 第26章 失踪案的主谋 越往走廊深处走，蜡烛烧灼而散发出的香味越来越浓馥，彷佛要渗入四肢百骸。 终于，黛芙萝雅来到一扇房门前，这里似乎就是她的目的地。她先是抬手敲了敲，直到门内传来一声清脆的“进来”。 翡翠能听清那道声音，他心里微讶，那分明是属于年轻女孩所有。 难道说，半蛙人和山鲵人的主人，策划多起少女绑架案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一名少女吗？ 下一刻，黛芙萝雅的言行证实了翡翠的猜测。 只见金发少女提起裙襬，恭谨地朝门的方向欠身行礼，“好的，主人。” 简单的两个音节，让翡翠反射性与斯利斐尔对望。 弄出这一切的，居然真的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被操纵心神的黛芙萝雅依然没察觉翡翠的存在，自然更不会知晓他们的惊愕。门后传出响应后，她漾起满足的笑容，旋开门把，推门进入。 翡翠想让变小的斯利斐尔潜入房内监看，但又怕此举打草惊蛇，主动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正当他陷入犹豫之际，霍地发现房门并没有完全关上，还留下一条三指宽的缝隙。 这个大好机会让他眼神骤亮，马上贴着墙边，小心翼翼地侧头往内观看。 房内光源充足，相当明亮，除了奢侈的宝石灯罩内放置着发光的矿石，还有多颗硕大的夜明珠随意搁置。地上铺着华贵的地毯，以金银和暗色丝线绣出精致的盛绽花朵。 黛芙萝雅走在上面，就像是走入一片暗香浮动的花海。 黛芙萝雅走到了正巧对着门口的梳妆台前，她在镜前坐下，接着便一动也不动，有若一尊乖巧的洋娃娃。 下一秒，房内的另一抹人影进入了翡翠他们的视野。 少女身形高挑优雅，令人想到湖水的浅蓝色发丝扎绑成长短不一的双马尾，发梢末端呈半透明，乍看之下好似水波荡漾。 她来到黛芙萝雅身后，镜里映照出一张雪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庞，一双眸子宛如大海般深邃。她的颈间缠绕着一圈蕾丝缎带，穿着水蓝色斜肩小礼服，左肩至左胸之间暴露出大片雪白肌肤。那里绘制着奇异妖娆的图纹，像植物枝蔓缠绕至肩头，近胸前的部位点缀着一颗银白色结晶，像是不明宝石。 少女五官艳丽却又带着一丝锋锐，揉合出了奇异的魅力。 她低低地笑出声，皎白的手指摘下黛芙萝雅的发饰，拿过梳妆台上的一把梳子，一下下地梳理起那头秀发。她动作轻柔，眉眼专注，眼尾彷佛还染着怜爱之情，就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从头到尾，黛芙萝雅都维持着不动的姿势，脸上犹然带着浅浅的笑，可眼神却是空茫而缺乏神采。 蓝发少女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热衷于将黛芙萝雅的头发打理得漂漂亮亮，还从梳妆台上的珠宝盒里翻出了一个珍珠发饰，细心地为对方别上。 “你看，多好看。”她双手搭着黛芙萝雅的肩头，拊在对方耳畔说，“女孩子是世界的瑰宝，就是要为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好看的首饰，好看的衣服，还有好看的鞋子，都是为了女孩子而存在的。而如此美丽的女孩子” 蓝发少女冷不防地抬起眼，笑容靡丽。目光透过镜子的反射，不偏不倚地和躲在门外的翡翠对上。 “都是为了成为我的收藏品而存在的。你说对吗，闯进来的小蝴蝶？” 被发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还是说打从自己一进来这间屋子，对方就有所察觉了？ 问题接二连三地在翡翠脑中翻滚，身体则反射性采取了动作。他飞快地收回窥探的视线，背部抵着墙，还没思索出下一步，一双紫眸先吃惊地睁大。 前一秒还是空无一物的走廊上，这一秒平空出现多只水蓝色蝴蝶。 翡翠又眨了一次眼，这次他确定自己没眼花看错，那些蝴蝶竟全都是由水化成的。 它们有着透明的身子，翅膀搧动间会产生不规则的扭曲，彷佛随时会有豆大水珠滴坠下来。 水蝴蝶在翡翠面前翩然飞舞，同时他身侧的房门立即重重关上，把房内景象全数隔绝，像是不容他人再窥看。 “水做的蝴蝶。”翡翠像自言自语般表达对眼前景象的惊讶，实际上是为藏起的斯利斐尔说明眼下状况，“感觉挺像” Ｑ弹的果冻。 最末几字翡翠来不及说，因为水蝴蝶下一剎那哗啦解体，旋即站立在他前方的，赫然就是刚才房里的蓝发少女。 克尔克城少女失踪案的主谋！ “小蝴蝶，你是怎么进来我这的？”蓝发少女歪着头，笑吟吟地问，“不过不说也没关系，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喜欢你，我想为你穿上最美的衣服，缠上最华美的紫水晶手炼，戴上最贵重的首饰。你喜欢红宝石、蓝宝石，或是绿宝石呢？只要你留下来，永远不走” “我拒绝。”翡翠对不能吃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再怎么美丽的宝石甚至都比不上一片饼干。 “不行啊，这是我的领域，你的拒绝是无效的。”蓝发少女咯咯笑起，抬起的手指间蓦地出现水流，淡蓝液体就像活物一样，在她指间缱绻缠绕，“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成功找到我这里来。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你赢的话，可以提出一个条件交换。” “如果说，我想要把克尔克城失踪的那些女孩子都带走呢？”翡翠直截了当地提出他的要求。 “我好不容易搜集来的收藏品，当然不能这么简单让出去。”蓝发少女竖起一根手指，“一个，只能一个。你赢了游戏，我就放走一个，你可以随意挑选你想要哪一个。如何，要不要答应？其实不答应也没关系。” “只是会直接把我也留下，对吗？”翡翠一眼就猜出对方的意图。 第27章 真神代理人的力量 蓝发少女笑得更欢。这是她的地盘，她的领域，一切都是她说了算。她大可以直接把这名美丽的绿发妖精留住，但玩个小游戏能打发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她也只说会放走一个呀。 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会让那名绿发妖精离开。 “小蝴蝶，我是露娜莉。”蓝发少女手掌朝上摊开，水流瞬间形成一个摇铃。她握住摇铃，晃动几下，叮铃的声音清脆响动，“你听过『鬼抓人』这个游戏吗？” 翡翠听过，但他不确定异世界版本的会不会不一样。 蓝发少女自顾自地说下去，“等一下我摇铃，游戏就会自动开始。走廊上都是我的收藏室，但只有一间是我最喜欢的，你想带回去的女孩们就藏在里面。只要你发现了目标，就伸手碰触一下。” 她顿了顿话语，如花瓣的嘴唇弯起不怀好意的弧度，很乐意把规则再说得更详细一些。 “如果成功找到三个人，就算你赢。不管你找到谁，我会依约定放走你指定的那个人。找错了，那个被你碰触过的东西就会成为鬼来抓你。第二次是提醒，而当第三次铃声响起，就表示游戏时间结束。我不会出现在游戏中干扰你，但我要先提醒你，我的收藏品非常多、非常多。最重要的是，它们在游戏里不一定维持着原先的模样。” 翡翠眉毛隐隐抽动了下，换句话说，他得摸瞎找了对吧。 露娜莉没有再给翡翠发问的时间，她的身影眨眼化成水流，独独留下摇铃还飘浮在半空中。 下一瞬间，水铃摇动，清冽的铃声在整栋屋子里回响着。 那是第一声，也是宣告游戏开始的声音。 “我可不喜欢玩游戏”翡翠嘴上嘟嚷，双腿倒是率先迈开跑起。 从现在开始，走廊上的任何房间都对他开放，让他能够如入无人之境地寻找目标。 但这样宽松的条件，同时也代表着露娜莉的笃定──她相信翡翠一定找不出来。 “那个叫露娜莉的，恐怕是一名魔女。”斯利斐尔坐在翡翠肩上说，“从她的力量来看，明显还是一位水之魔女。” 翡翠终于愿意调动脑内的知识，好在有关魔女的介绍并没有遗漏。 魔女是指天生就能使用魔法的人，大多是女性。后来就算男性有稍微增加的趋势，习惯上也还是以“魔女”称呼。 与魔法师不同，魔女不须喃诵制式的咒文。她们的言语本身就是祷词，并不用像法师一样，请求真神赐予她们和元素沟通的能力。 可同时，每位魔女只具备着和一种元素沟通的力量，一辈子都无法获得其他元素的援助。 “也就是说，如果露娜莉是魔女，她就只能使用水系的魔法？”翡翠嫌裙子太碍事，一瞄见立在窗前的花瓶，毫不犹豫地就把花瓶往地上砸，再拾起一块锋利的碎片，当场把长裙改成了到大腿处的短裙。 “您这是在毁坏他人物品。”露娜莉消失，斯利斐尔就从翡翠身上跃下，恢复了形体，“而且这很不淑女。” “再淑女下去，我就要变成他人物品了。”翡翠收起碎片，预防之后派上用场。他拿出自己的法杖，心念一动，法杖立即伸长，远看就像一根大型花俏的拐杖糖，“那个魔女可是在玩文字游戏。她只说我赢了之后会放走一个人，懂吗？是放走，而不是让我带着人离开。她刚也说她不会干扰我” “不代表她以外的存在就不会干扰您。”斯利斐尔又岂会没察觉露娜莉话中的漏洞，“在下会协助您的，您可以告诉在下您想要摸哪一个收藏品。” “除了做这种事之外呢？” “您无聊，在下能陪您聊天。您怕黑，在下能帮您点灯。您怕寂寞，在下可以待在您身边。” “了解，一如往常地派不上用场。你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力量吗？亏你还是真神代理人。” “如果在下有的话，那么现在早就没您什么事了。”斯利斐尔推了下镜片，淡淡睨了翡翠一眼，转身推开一扇打上红色灯光的门，“您去负责另一边吧，请记得待在彼此都能找到的范围内。” 翡翠得承认斯利斐尔说的话很有道理。 要是真神代理人有足够的力量，也不用把他这个挂掉的人拉到这世界来了。 当然，他也就没机会吃上对方两次了。 虽然无法品尝出滋味，但只要一回想起当时在纯白空间里见到的绝世美松饼，翡翠就忍不住嘴馋地舔舔唇。 此时已进入红色房间的斯利斐尔无端背生寒意。 依照斯利斐尔的交代，翡翠没有走得太远，他直接折回最初见到水之魔女的房间。 雪白的房门被他推开，房内果然早就空无一人，不论是露娜莉或是黛芙萝雅，都不在这个华美的空间里。 他大略扫视一圈，没有发现疑似收藏品的存在。 既然是收藏品，那么露娜莉应该不会随处放置，而是会和其他摆饰明显区分。 “主人！” 斯利斐尔的声音忽地从另一端传来，似乎是有所发现。 翡翠一直觉得可以把“主人”两字念得像在喊“智障”，也算是种不得了的天分。他握着法杖，快步跑至红门房间。刚踏进去，就因一室的人影反射性煞住脚步。 “哪来那么多人”翡翠在看清人影的外貌后，嘴里又迸出了一个字，“偶。” 红房间充斥的是大量人偶。 它们一律有着少女的外貌、紫水晶的眼睛，雕刻精细，栩栩如生。彷佛下一瞬便会获得生命，成了真人苏醒。 它们姿态各异，有的伫立在纯白的展示台上；有的被细丝缚绕，悬吊在天花板下，看得人头皮发麻。 斯利斐尔从一座展示台后绕出来，“在下看见了疑似黛芙萝雅的人偶。” “你后面不会想加个『但是』吧？”翡翠跟着斯利斐尔往内走。 红房间比预想的还要宽敞，大约是翡翠在黛芙萝雅家客房的三倍大。 “但是”斯利斐尔不负他所望地重复那两字，“不只一个。” 第28章 人偶 翡翠没有问不只一个是什么意思，因为答案直接摆在他的眼前。 有两名人偶，长得与黛芙萝雅一模一样。 “那边还有第三个。”斯利斐尔说出了更加残酷的事实，他在泼冷水方面向来不遗余力。 翡翠揉揉脸。现在红房间里有三个长得和黛芙萝雅一样的人偶，它们装扮不同，与黛芙萝雅今夜穿的礼服也没有一丝相似。 问题来了，其中一个究竟是不是黛芙萝雅，或是单纯要扰乱人的障眼法？ 斯利斐尔以为翡翠会为此苦恼上一段时间，毕竟选择错误将会制造出一名敌人。 可没想到，翡翠下一秒便果断出手。 绿发青年二话不说就摸上穿着薄荷绿礼服的少女人偶。 什么事也没发生。 红房间里仍是一片死寂。 “我这是猜对还是猜错？”翡翠绕着那名毫无动静的人偶打转，看不出有哪边出现变化。 “您就那么笃定是这个？”斯利斐尔惊讶他如此果决。 “没有啊，我根本就不知道。”翡翠耸耸肩膀，“你看得出来是这个吗？” 斯利斐尔忍耐地闭了下眼睛，“在下看不出来。与塔尔分部不同，此地是水之魔女的领域，除非在下强行使用力量。” “那你可以强行变回原形吗？” “在下非常乐意现在使用力量。” “我开玩笑的。一听就知道你强行使用力量估计没什么好下场，原本都只是个够没用的人形背景板了。”翡翠可不希望这个背景板变得更没用，最后导致自己必须扛着人出去，“你这样太没幽默感了，斯利斐尔。” “在世界末日只剩一天多就要到来的情况下，在下确实生不出幽默感。”斯利斐尔冷冷地剜了翡翠一眼，“既然您不确定，为何毫不犹豫就选择绿衣服的这个？” “喔。”翡翠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我忽然想起我昨晚没吃成功的蔬菜色拉了。昨天忙着跟踪人，结果回来忘记要去偷拔那些花花草草，真是让人遗憾。” “黛芙萝雅家的人肯定不会感到遗憾。除了吃，您还能想到什么？” “喝！” 面对翡翠斩钉截铁的回答，斯利斐尔面无表情地向他瞪视。那充满压迫感的身高及外貌，轻易就能给人带来压力，然而对翡翠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一声清脆裂响打断了这对临时主仆之间的对视。 “别这么深情地看我。就跟你说了，别爱我，没结果。”翡翠冷酷地摆摆手，快速转头寻找声音来源。 “您不只失忆、失智，还眼瞎。”斯利斐尔加入搜寻的行列。 两双眼逐一扫过红房间一圈，倏然停在某一点──那尊不久前被翡翠触碰的人偶。 声音就是从它脸上传来。 上一刻仍完美无瑕的瓷白面容，此刻却有一道深且长的裂痕将那份美貌破坏大半，变得狰狞又吓人。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裂痕这次在人偶的前胸到腹部涌现。 “在下觉得” “闭嘴，别说话！在我们那，这种场合不管随便说什么，都会变成在立fLAg。” “在下只想告诉您，显然您选错了。” 斯利斐尔的话声还飘在房间里，人偶表面剎那间已全数破碎，从里头钻出来的是保留着人形轮廓，外观呈现紫黑色的果冻状物体。 “这不可能是黛芙萝雅，对吧？” “您真的眼瞎了吗？” 整体光滑的果冻怪物没有眼睛，但一颗脑袋面对着翡翠他们，就好像能捕捉到他们的存在。 霍然间，它的脸部裂开缝隙，成了一张嘴巴发出凶恶的咆哮。 翡翠提着法杖就往另一个方向跑，“你觉得另外两个是的可能性有多大？” “您想”斯利斐尔猛然意会到翡翠的意图，“住手！别轻举妄动！” 来不及了。 翡翠的法杖飞也似地分别点上两名神似黛芙萝雅的人偶，这一次立即有了反应。 只不过，是与第一尊人偶同样的反应。 敌人瞬间从一变成三。 翡翠喜欢果冻，但对这种活像中毒的人形果冻一点兴趣都没有，看起来太难吃了。 他握紧法杖，反手就朝其中一名怪物猛力挥打。后者的胸部凹陷下去，身体跟着向后倒下，撞到后方的同伴。 翡翠抬脚又朝第三名怪物踹去，让对方撞倒一边的多个人偶，如同保龄球击中多支球瓶，场面一片混乱。 同时也给了翡翠灵感。 “斯利斐尔，割绳子你总做得到吧？”一见斯利斐尔点头，他马上将之前收起的花瓶碎片塞给对方，“让这里下一场人偶雨，拜托你了。” 受限于露娜莉的规则，一旦翡翠碰到她的收藏品，都算是做出选择，选错就会让敌人增加。 假如让翡翠动手，那么他待会就会落入被大量有毒果冻追着跑的下场。 斯利斐尔速度很快，眨眼便割断吊缚着诸多人偶的丝线。 悬挂在天花板下的人偶纷纷砸下。 就如翡翠所说，像下了一场人偶雨。 果冻状怪物被人偶淹埋在底下，翡翠趁机与斯利斐尔逃出红房间，不忘随手把门紧紧关上。 第29章 骨牌效应 有了前车之鉴，翡翠觉得再来得更谨慎才行。 他双手牢牢握着法杖，免得自己又忍不住一时手贱，引来满屋子的敌人追杀。 “我们得再商量个对策。”他严肃地说。 “在下同意。”斯利斐尔回予同等的严正，“在下实在不想一转头，就发现您又为自己制造出一堆敌人。”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的。”翡翠坚定地发誓，过了一会，他主动改变说法，“应该不会再发生总之，可能不会再发生吧。” “没关系，在下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相信您的承诺。”斯利斐尔推推镜片，确保自己的音量不会被红房内传来的砰砰声响盖过，“那些活过来的人偶似乎不会开” 翡翠眼疾手快地摀上斯利斐尔的嘴巴，“这时候什么都别太笃定，会变成给自己插旗的。你有想到什么好对策吗？” “只要您不惹麻烦，在下就觉得那是个好对策。” “好的，我知道不用征求你的意见了，你这个没用的背景板。”翡翠冷漠地收回手，目光飞快打量走廊一圈。 露娜莉给了几条明确的游戏规定。 收藏室都在这条走廊上，他们不须东跑西跑，在这大得惊人的屋子里进行大冒险。 失踪少女们就藏在露娜莉最喜欢的收藏室里。 重点来了，她最喜欢的收藏室是哪间？翡翠无意识地将拇指尖抵着嘴唇，这里有那么多门，假如每个房间的收藏品都像刚刚那个红房间 翡翠忽地想到一个被他们忽视的重要情报。 露娜莉说，他可以到走廊上的任何一间收藏室寻找。 她指的是收藏室，而不是任何房间。 翡翠的视线停伫在其中两扇门上。一扇镶着宝石灯罩，灯光将门板打上一层黄；一扇是没有特别装饰的白门，那里正巧是露娜莉为黛芙萝雅梳头的房间。 而翡翠刚才在那里确实没有什么发现。 “不管您想到什么，最好动作快一点。”斯利斐尔注意到红房间的门被撞得微微凸起，或许支撑不了太久，里面的人偶就会一窝蜂冲出来。 “我想到这个。”翡翠大步上前打开黄色的门，再跑去转动另一扇蓝色门的门把。 这两个房间里都摆满纯白的展示台，一个展示洋娃娃，一个展示各色巨大珊瑚。 翡翠没有进去里面，而是又找出一扇白色门。他快步上前推开，不出他所料，那里就是个普通的卧室，摆设着几件精致的家具。 斯利斐尔明白了。 有设置宝石灯罩，让灯光将门板染色的房间才是魔女的收藏室，其余的不需要他们进去浪费时间。 “我们得想办法找出哪个才是她最喜欢的收藏室，我先负责这个。”翡翠的法杖指向那个充满洋娃娃的黄房间，“你负责” “在下负责顾好您。”斯利斐尔没有听从翡翠的指派，他实在不放心翡翠的那双灾难之手。 老实说，翡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他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争论，与斯利斐尔一前一后地进入黄房间。 房内的洋娃娃全闭着眼睛，造型琳琅满目。 翡翠看得很仔细，他想找出有用的线索，就连洋娃娃的裙子底下都没有放过。 “原来有穿内裤啊。” “您这样真变态。” “我这是观察入微。难不成你要因为疏忽细节输掉游戏吗？”蹲在地上的绿发青年转过头，那出尘的面容和空灵的气质，让他即使在做窥看洋娃娃内裤这件事的时候，也丝毫不让人觉得猥琐，反而正气凛然。 斯利斐尔不是很想赞同这番话，那会让他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 翡翠也不管杵在一边、内心似乎陷入天人交战的银发男人，他迅速检查完一半的洋娃娃，发现到一件事。 不管是红房间或现在的黄房间，这些收藏品的外表都是女孩子。 没有一位男性。 水之魔女喜欢漂亮的女孩子这点，看样子所言非假。 “斯利斐尔。”翡翠突然喊了一声，“映画石你有带在身上吗？我想确认一下。” 斯利斐尔立刻猜出翡翠想确认的是什么，他启动映画石，找出失踪少女们画像的那一栏数据。 “我果然没记错。”翡翠接过映画石，把画面放大数倍，指着他面前的鬈发洋娃娃说，“它长得跟第一号失踪者很像，你觉得我该摸它一把吗？” “请，只摸它就好。”斯利斐尔强调。 “那当然。”翡翠也不想平白无故为自己增加敌人。重点是那些敌人只会把自己列为目标，并且全然无视斯利斐尔的存在。 他伸出一只手，指尖正要碰触到那尊鬈发洋娃娃，没想到同一时间，叮铃叮铃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近得就像有人把摇铃贴在耳边一样。 翡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身子弹直，反射性想要找出声音来源。可他转身的动作太猛烈，背上又有个包包，没拿捏好距离的情况下，背包撞上了另一边的展示台。 黄房间的展示台居然没有固定，支撑的柱子摇晃几下便往旁倾倒，撞上另外一个，再撞上另外一个 现场简直像引发了骨牌效应，展示台和洋娃娃纷纷倒下。 一阵乒乒乓乓声响过后，黄房间变得凌乱不堪，洋娃娃东倒西歪地躺在地面上，有的还掉在翡翠跟前。 下一秒，一只小手抓住翡翠的鞋子，趴在地上的洋娃娃骤然抬起头，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所有被撞倒的洋娃娃都睁开眼，它们的眼窝里都嵌着紫水晶。 一双双紫色眼睛紧盯翡翠不放。 比起吃惊于竟然连这样都算是被自己碰触到，翡翠更在意的是刚刚的声音。 ──那是第二声铃响。 黄房间里的情况只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洋娃娃体型虽小，但被数十只追着跑也绝对不是愉快的体验。好在翡翠和斯利斐尔拥有腿长优势，他们对视一眼，二话不说拔腿就往门外跑。 甩上的大门隔绝了洋娃娃的追击。 “为什么红房间的人偶就没有这样？”翡翠抚着胸口，“黄房间我明明只撞到一个吧，剩下的居然全活过来了？” “也许是因为您人品差。”斯利斐尔不容分辩地陈述，“总之您不能乱碰，也不能不小心乱碰。” “真没礼貌，我是那种人吗？” “在下非常肯定、确定、笃定，您是。” 对于斯利斐尔的评论，翡翠冷冷一笑，他要靠实力来证明自己才不是那种控制力差的人。 他不假思索地选了一扇蓝门推开，里面展示的是琳琅满目的玉石。有大有小，小的如指头，大的几乎顶到天花板。 翡翠很有信心地逐一检视过去，直到他看到了其中一排展示品。 然后他的双脚就定住了，就像大树生根在原地，牢牢地抓着土壤不放。 呈现在他眼前的，有鲜碧雪白的大白菜、布满油亮光泽的红烧肉、剔透圆润的粉圆、表面烙着焦痕的厚切牛排 就算明知道这些通通是玉石雕成，但那唯妙唯肖的外形简直能以假乱真。 第30章 三原色原理 光是看着那些仿食物的玉石，翡翠就感到口腔里的唾液在急速分泌。 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 好的，就如斯利斐尔所说，他的确是。 等到斯利斐尔心生警觉时，翡翠的手已经义无反顾地摸上那块像刚从锅里拿出来，彷佛还冒着腾腾热气，一戳下去就会软烂分离的红烧肉。 这次一样来不及了。 收藏室里的食物活过来了。 假如不是斯利斐尔强横地把人拖离，翡翠就要积极地自投罗网，热情地拥抱那些冲上来的敌人。 将门板狠狠甩上，斯利斐尔厉了翡翠一眼。 翡翠一摊双手，表示不是他故意，实在是那些“美食”看起来太诱惑人。 接下来他们又连续找了好几间收藏室，蓝色、黑色、绿色像食物的收藏品没有再出现。 但翡翠的运气似乎真的不好，选定的目标经过他的碰触，无一例外都成了敌人，有如被注入生命力一样，对他发起攻击。 翡翠自己都不晓得他们究竟关上了几扇门，整条走廊充斥着砰砰作响的撞门声，没人预料得到那些门什么时候会被破开。 唯一能确定的是，时间所剩不多了。 倘若没有在第三次铃声响起前成功找到三名失踪少女，那么这场游戏就是翡翠这方输了。 “我们得再换个方案！”翡翠拉高音量，否则他的声音就会掩没在接连不绝的撞门声之下，“想办法找出哪一间才是她最喜欢的收藏室，我们没时间再耗下去。” “在下同意，同时在下也很高兴能感受到”斯利斐尔认为夸赞要及时，才能适当地为对方增加信心，这是来自《育儿九十九招》里的方法，“您对食物以外的热情。这是个好现象，务必继续保持下去。” 面对斯利斐尔的赞美，翡翠给了一个高分贝的单音。 “嗄？” 那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认同斯利斐尔的看法。 “在下有哪里说错了吗？” “全部都，大、错、特、错。我会那么努力，是因为我还没吃到色拉。”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斯利斐尔别再问下去了，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吃到什么？” “色拉。”翡翠重新迈开脚步在走廊上巡视，希望能从剩下的门扉找到一点灵感。 “谁家的色拉？”斯利斐尔痛恨自己管不住好奇心，亏他还是堂堂的真神代理人。 “就是黛芙萝雅家院子的那些植物，那是雪星草对吧。”翡翠滔滔不绝地说，“我从世界知识里确认过了，叶子能生吃，且多汁鲜脆，在舌头上还会爆发弹跳的口感，像我们那边的跳跳糖。茎川烫过后，不用加任何酱汁就能品尝出它的酸甜，在炎热的天气最适合用来开胃。开的花可以捣碎，加入大量牛奶，再揉进一些刺麦粉，蒸出来的雪星糕就像最滑顺的白色鲜奶油一样可口！” 最后几字蹦出来的力道无比强悍，铿锵有力地砸落在走廊上，瞬间甚至盖过了那些撞门声。 斯利斐尔就像被绿发青年的气势震慑住，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啊，还有我没吃成功的掌心馒头说得我自己都饿了。”翡翠拿出晶币，皱着眉将青草苦瓜味的硬币咬得卡卡作响，“回去绝对要大吃特吃，我要把院子里的雪星草都拔光。” “那是别人家的院子，别人家的雪星草。” “我吃掉就变成我肚子里的了。”翡翠算着剩下还未开启的彩色门，少说还有七、八扇。但最怕的就是都看过后，还是找不出哪间房是水之魔女最喜欢的，“重点，你觉得哪间才是她最喜欢的收藏室？我们已经知道她喜欢美丽的少女，但有好几间都是跟这方面有关的收藏。” “所以我们很难从这点获得帮助，必须从其他方面考虑。”斯利斐尔眉头蹙起，为了那些烦人又刺耳的噪音，“她还喜欢什么？” “奢华的东西，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翡翠回想着这一路所见，步伐蓦地停住，“紫水晶。” “什么？” “她还喜欢紫水晶。” 翡翠想起来了，失踪少女们戴着的紫水晶手炼；收藏室里，人偶和洋娃娃的紫水晶眼睛。 露娜莉俨然对紫水晶有着某种程度以上的偏好。 “但是这里的灯罩没有紫色。”斯利斐尔检查完一圈，确保没有遗漏，“连紫色的门都没有。” 照下的灯光五颜六色，唯独少了紫光映射在门板上。 “假如那魔女真喜欢紫水晶，照理说该有紫色的门。”斯利斐尔指出最不合理的一点。 翡翠没有马上响应，他再次逐一看过那些宝石灯罩，最后视线停住。他走向其中一个灯罩，发现灯罩的方向其实可以扭转，让灯光转向他处后，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您在做什么？” “变出紫色的门。” “但此处并没有” 翡翠竖起食指，打断了斯利斐尔的疑问。他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将正好比邻在旁的两个灯罩转动了方向。 斯利斐尔看见红色的灯光和蓝色的灯光在对边墙壁交会一起。 ──成了紫色。 “三原色原理，宾果。”翡翠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我看过了，就只有这两盏红蓝色的灯刚好在隔壁。” 斯利斐尔来到投映上紫光的墙壁前，伸手摸索，赫然发现墙上的几条细纹不是装饰，是属于门框的轮廓。 这扇被藏起来的门连门把都没有，怪不得根本没被人注意到。 “没有门把的话，往内推试看看。”翡翠动口也动手，他的运气好像又回来了，在紫光范围内摸索一会，就听到细细的“喀”的声响。 一条细缝出现，紫色的门开了。 第31章 复制人大军 随着紫门开启，那些不断砰砰作响的门板这瞬间再也支撑不住，纷纷破开。 木片纷飞中，所有被翡翠直接或间接碰触过的收藏品就像一支大军，张牙舞爪地朝他蜂拥过来。 “进去！”翡翠反应快，手脚并用，扯过斯利斐尔，就抬脚大力地把人往里面踹进去。接着自己敏捷闪入，没有忘记把门带上。 紫门关闭，把一切威胁都隔绝在外。 门扉一关上，不但阻隔了大批敌人，那些吵嚷声也一并被挡在外头，甚至连敌人应该有的冲撞门板动静也听不见。 就好像这扇门拥有某种力量，意图破坏此门的存在都会被阻止靠近。 确认紫门不会轻易由外开启后，翡翠的一颗心安放原处。他转过身，看着这间几乎躲过他们搜索的收藏室。 只要一眼，就能看出这房间在水之魔女心中的地位确实与众不同。 这是一座由宝石打造的小花园。 细细的金粒充当沙土铺在地面，盛开的金蔷薇与银百合充斥各处，花朵下是鲜嫩欲滴的翠玉草叶；金土旁有几道弯弯小河，河水中铺设无数圆润珍珠，恍如发光的银河。 小花园四周壁面还挂着一幅幅画。画中主题各异，人物风景皆有，笔触鲜明亮眼，但与这些宝石花草都只是房里的陪衬。 小花园正中央，似乎才是水之魔女真正的收藏品。 “又是人偶？”翡翠疑惑地打量起那一道道踩踏在白玉石台上的曼妙人影，“这是我们第几次看见人偶了？” 这里的人偶依然是少女模样，长相貌美出众，皮肤雪白，神情生动。那一颦一笑几乎让人产生它们是活着的错觉，彷佛它们正在这处奢靡小花园里准备开茶会。 斯利斐尔没去计算，他忙着阻止翡翠的灾难之手已花去大半心力，况且这地方有多少人偶也不在他的在意范围。 他走进小花园里，面色冷淡地检查起这些人偶是否有异样，仅仅看了几眼，就察觉到问题所在。 不只是他，翡翠也发现了。 这些面貌姣好的人偶，通通都长得跟失踪少女一模一样。 “一、二、三、四、五”翡翠绕着人偶们走了一圈，“我看到了五个『黛芙萝雅』，这其实是复制人大军吧？” 斯利斐尔曾入侵翡翠的脑子，对于那时不时冒出的异世界用语已经有了几分了解，他同意翡翠的用语相当贴切。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新发现。 “您往后退。”斯利斐尔吩咐，要翡翠退到能将所有人偶收纳眼中的位置，“您再仔细看看它们有注意到吗？” 翡翠第一时间不确定斯利斐尔要他看哪里。他看着那些身穿礼服的人偶们，疑惑地问，“你是想要我把它们的裙子也掀起来检查吗？” 斯利斐尔告诫自己这是非常时刻，才总算暂时缓和想剖开翡翠脑袋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阴寒森冷，“在下和您不一样，不是个变态。” “好喔。”翡翠的语气听起来很敷衍，摆明才不相信他不是个变态，“所以你要我看哪里？它们都穿着裙子，戴着珠宝首饰，非常有露娜莉的奢华风格” 翡翠的视线随着点评一路往下移动，然后他话声顿住，瞬也不瞬地盯着某一点。 斯利斐尔知道对方也看出来了。 这些人偶都穿着玻璃鞋。 翡翠蹲下身，将整双鞋子从头巡视到尾，“外观和山鲵人店里的那双一样，尺寸看起来也差不多大等等，好像不只有鞋子尺寸？” 像要证实自己的猜想，翡翠立刻站起，伸手比划着那些人偶的体型，霍地发现到它们的身高胖瘦，甚至连手脚粗细都极为相似。 乍看之下，简直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要是不看脸，只看背影和身材，这才真的叫复制人大军吧”翡翠喃喃地说，“那个魔女对她的收藏品很有坚持啊，规格都得要差不多才行。估计她也曾这样交代那个山鲵人吧，否则我哪可能因为鞋子穿不下就被刷掉。毕竟我现在的这张脸，应该超符合大众审美观才对。” “在下同意。”斯利斐尔对于约瑟夫的做法也颇有微词。 精灵可是法法依特大陆上最完美的种族，又是真神的眷族，区区的山鲵人居然敢瞧不上？ 回想起来的斯利斐尔只想冷笑。是谁给那家伙的勇气，好大的胆子！ 对翡翠来说，这只是个小插曲，抱怨完就将心思重新放回人偶上。 初步计算，这里起码有近四十个人偶。 能够将它们全部放入，还不显得拥挤，足以看出这间收藏室究竟有多宽敞。 “好了，现在该努力找出来，哪一个才是真的我负责左半边。”翡翠说着往左边走过去。 “您要记得”斯利斐尔走向右侧。 “知道、知道，不能乱摸，除非真的找不出来，就只好放大绝了。”翡翠举起他的右手，“全部都给它摸个一遍。” “在下衷心希望，这种结果不会到来。倘若到头来还是分辨不出真假”斯利斐尔也提供一个意见，“您就去翻它们裙子吧。” “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因为在下不是变态。” 第32章 水之魔女的品 面对说得无比坚定还理直气壮的银发男人，翡翠回赠对方一枚白眼，没把那意见放心上。翻裙子不就等于摸上去了，斯利斐尔根本只是想讽刺他之前看人偶裙下风光的举动吧。他不再多加理会，托着下巴，犀利的视线开始扫射面前的人偶。 基于他和黛芙萝雅相处的时间最久──虽说也只有一天半──他先选择从拥有黛芙萝雅外表的人偶下手，希望能从中获得线索。 与先前在其余收藏室见过的仿真人偶不同，小花园里的“黛芙萝雅”们还原度更高，就连身上所穿的礼服，也和翡翠今夜见到的是相同款式。 这边翡翠陷入了专注的观察，那边的斯利斐尔也踏着无声的步伐，投向人偶们的眼神漠然而锐利。 假如人偶们有意志，恐怕会被盯得寒毛直竖，巴不得能拔腿就逃。 “斯利斐尔。”翡翠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我可以顺便摘几朵金蔷薇和银百合回去吗？假设我回得去的话，它们看起来挺美的。” 也挺好卖钱的。最后一句翡翠放在心中，没有说出来。 “在下建议您别那么做。”斯利斐尔说，“法法依特大陆上流传着一句俗谚──不要拿魔女的东西，就算是一根头发，因为她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好吧。”翡翠已经来到第三个“黛芙萝雅”身前，照惯例将对方从头打量到脚，紧接着他的目光又飞快上移到对方的手腕。 上面皓白无瑕，什么也没有佩戴。 没有紫水晶手炼。 不只这个人偶，他先前检查过的两个“黛芙萝雅”同样也没有。 “它们没戴手炼”翡翠喃喃地说。 “您说什么？”翡翠声音不大，听不清的斯利斐尔疑惑地问道。 “我说等等。”翡翠快步来到另外两个“黛芙萝雅”身边。就如他心里预测，这两个人偶的手腕上亦没有佩戴紫水晶手炼。 “怎么了？”斯利斐尔暂时放下检查，走近翡翠身畔，“您找到了？” “没有。”翡翠摇摇头，问起另一件事，“你刚看的人偶，有戴紫水晶手炼吗？” 斯利斐尔过目不忘，他很肯定地说，“没有。手炼是记号，是通行证，那些失踪的女孩既然成了水之魔女的收藏品，那么没有戴上” “不，没戴上才奇怪。”翡翠否决了斯利斐尔的说法。在确认所有人偶手腕上都没有紫水晶手炼后，他果断放弃再将注意力放在它们身上，改巡查起收藏室的其他地方，“你还记得露娜莉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吗？” “太多句了，哪一句？” “听起来特别想泡我、想搭讪我的那几句。” 翡翠给的提示十分明确，斯利斐尔稍一回想，就从记忆里翻找出符合的谈话内容。 “我喜欢你，我想为你穿上最美的衣服，缠上最华美的紫水晶手炼，戴上最贵重的首饰。你喜欢红宝石、蓝宝石或是绿宝石呢？只要你留下来，永远不走” 看斯利斐尔的神情，翡翠就知道他想起来了，“她想让我当她的收藏品，然后她会为我穿上最美的衣服，缠上最华美的紫水晶手炼，戴上最贵重的首饰。先不说不如给我一堆吃的更好，或是干脆为我盖个糖果屋” “这些人偶有最美的衣服，也有最贵重的首饰。”斯利斐尔自动筛选出话中重点，“但没有紫水晶手炼。” “对，它们都没有。”翡翠来到了挂在墙上的画像前，一幅幅地看过去，接着停下了脚步，“──但它有。” 让翡翠停住脚步的，是帧少女的自画像。 画中少女服饰华贵，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容颜，但一双眼睛含笑。抬起的手指像要撩拨自己垂在肩前的发丝，那截细白手腕上，赫然系戴着一条紫水晶手炼。 “要知道答案正不正确，摸就知道了。”翡翠一手紧握法杖，一手往画中人一碰。 斯利斐尔在旁做好防护准备，只要一有不对，就要即刻出手，起码要阻止翡翠躲避敌人的同时别再误碰其他东西。 他们现在无法离开这间收藏室，外面还有一票敌军虎视眈眈，假如在这里制造出太多敌人，那可就不好应对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两人迅速从警戒状态中放松。 被翡翠碰触的画像起了惊人的变化。 先是画框周围浮现一圈华光，随着光芒由盛转暗、继而消失，原本挂在墙上的画不复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昏迷在地的长发少女。 “您猜对了。”斯利斐尔上前检视，“是第一号失踪者，还有呼吸，看起来没有大碍。” “水之魔女不会想要有瑕疵的收藏品，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个追求完美的收藏家。”有了这么一个好开头，翡翠把握时间，立刻移往下一幅画。 画中主题多变，不单单只有单人画像，更多的是多人在不同场景里的聚会，更热闹一点的还有小动物加入。 要从画里找出紫水晶手炼，简直像是刻意考验人的眼力。 而且手炼还不只限定在人的手上。 就如露娜莉曾说过的，她的收藏品在游戏里不一定维持着原先的模样。 在翡翠和斯利斐尔连手下，他们成功在画中找到了三名少女、两只猫、一只天鹅，还有一只白鹿。 “给动物打扮得那么华丽，也算是符合那位魔女的审美了。”翡翠将手指抽离最后的白鹿身上，往后让出位置，让恢复原貌的少女能够有足够空间躺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包括黛芙萝雅在内，克尔克城失踪的八名少女都被翡翠找出来了。 而在同一时间，第三次铃声响起。 第33章 餐点 第三次铃响，代表着游戏时间结束。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一名水蓝长发少女端坐高位，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着流水化成的摇铃，手边是摆着红茶和巧克力的桃花心木小圆桌。她微瞇着眼，像在欣赏底下一对对相拥起舞的人影。 可假如换成旁人观看，只会觉得这是无比古怪的一幕。 因为在舞池中整齐划一跳着舞步的人，竟全身裹着斗篷，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面貌，就连是男是女都难以判断。 似乎是看腻了面前景象，露娜莉收回目光，五指一握，摇铃瞬间成了一滩液体，从她指缝和掌心间淌落。 “时间到了，美丽的小蝴蝶。”露娜莉甩去手上水渍，心情愉快地对着半空说话，“现在告诉我，你找到我最喜欢的收藏室了吗？找到我精心收藏的收藏品了吗？” 只要待在她的屋子里，无论多偏远的角落，都不用担心屋内人会听不见她的声音。 当然，更不用担心有人趁机逃出去。 这是她的领域、她的地盘，屋外可是覆盖着一层结界。没有她的允许，谁也无法踏出大门。 露娜莉的问题送出去了，但响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露娜莉对此丝毫不感意外，她早就知道这个游戏的结果。不可能有人找得到她最珍爱的收藏室，更别提找出那些失踪的少女。 现在，那名漂亮得不得了的绿发妖精是属于她的了。 “小蝴蝶，你难道连一个都没找到吗？”露娜莉咯咯笑起，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开心。她抬起手，指尖虚画一个圈。 宴会厅演奏的曲目顿时改变，重新响起的乐曲变得活泼轻快，有如在呼应她此刻的心情。 她举起雪白的小茶壶，为自己的小茶杯倒了一杯热红茶，袅袅白烟随着茶汤从壶嘴里滑出而飘升。 她轻抿一口温度适中的红茶，为落败的玩家宣告，“那真是太可惜了。按照约定，你得要” “我在你的小花园里。”另一道声音猝不及防打断她的话，“挺好看的小花园，金蔷薇、银百合、珍珠小河，你的品味很不错呢。” “什！”露娜莉原本要轻轻放回原位的茶杯猛地重砸上桌面，脆弱的骨瓷茶杯爬上裂痕，里头的红茶更是飞溅了出来，“你在那里!?你怎么可能会在” 顾不得小圆桌上的狼藉，露娜莉下意识站起身，蓝眼睛里流泄出浓浓的错愕，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最珍爱的收藏室是不可能被人发现的，她明明藏得如此隐密！ 不在宴会厅的绿发妖精打断了露娜莉的质问，“人偶很美，但这里的画更美，尤其是画里戴了紫水晶手炼的那几位。” 听到这里，露娜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藏起来的克尔克城少女全被人找到了。 她神情阴冷，但一转眼又恢复如常，精致的脸蛋带着艳丽的微笑。她再次坐回那张枣红绣布的镀金扶手椅上，手指轻巧地在扶手上敲点，似乎又找回了最初的悠哉。 露娜莉忍不住都想嘲笑自己了，她干嘛为此大惊小怪呢？ 虽然她藏起的少女们能被找到，确实让她相当吃惊。但她顶多损失一个收藏品，她会得到一个更好、更棒，超乎她之前想象的稀世珍品。 她甚至都想好要怎么打扮那名妖精少女了，她要用闪耀的珠宝妆点更加闪耀的她。 那一定是美妙无比的画面。 “你做得很好，比我预期的还要好。现在将你选中的人带来宴会厅吧。小蝴蝶，我在那里等着你的到来。” 属于水之魔女的悦耳嗓音像贴在翡翠耳边，又像来自四面八方。随着最后一字落下，那声音又彷如泡泡般破裂，“啪”地消失在空中。 翡翠与斯利斐尔对视一眼，视线再落至昏迷在地的八名少女。 “您选谁？”斯利斐尔问。 “当然是黛芙萝雅。”翡翠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姑且不论自己是不是要被强制留下来，不把黛芙萝雅先弄出去，他真的就要变成少女失踪案的头号嫌疑犯了。 从刚才露娜莉的言谈中，翡翠还获得了一项有利情报。 虽然这幢豪宅是露娜莉的领域，但她没办法将屋里各处的一切动态都掌握在手中，否则她直接就能得知这项游戏的结果。 更甚者，她早该察觉到斯利斐尔的存在。 “你可是一枚暗棋了，要好好发挥作用啊，斯利斐尔。”收好法杖，翡翠将失去意识的黛芙萝雅撑起，让对方手臂勾在自己肩头上，“不过在派上用场前，先把自己藏起来吧。能隐身吗？” “能。但在下不确定此举是否会让水之魔女发现异常，魔女对魔法的波动一向很敏锐。” “也就是说隐身接近她不保险吧。那就照之前的方式来吧。” “在下明白了。”银光一闪，斯利斐尔的身形变成巴掌大，像只轻盈的飞鸟，打算落足在翡翠头顶上。 翡翠顿了下步伐，抬手就把头上那抹迷你身影抓下，改塞进自己的衣襟内。 “这才叫藏，你刚那叫作正大光明给人看。” “在下不” “再吵就把你塞内裤里。” 如此恶毒的威胁，饶是真神代理人都得屈服。 耳边重新获得清静，翡翠扛着黛芙萝雅前往水之魔女指定的宴会厅。好在两边之间仅有直线距离，不须上上下下，他在搬运途中没有耗费多少工夫。 花了点时间，翡翠回到大宅里的宴会厅。 当他踏入厅里的那瞬间，乐声骤然停止。舞池内的斗篷人影也跟着停下舞步，如同收到指令，朝两侧退开，形成了有如迎宾的队伍。 “这是在欢迎我吗？”翡翠嘴唇微动，像在喃喃自语，但那气声其实是说给藏在他胸口处的斯利斐尔听的，“那些人披着斗篷，感觉真像邪恶反派。” 斯利斐尔不想跟一个真正邪恶的家伙说话。 “你来了，小蝴蝶。”露娜莉高坐在她的镀金扶手椅上，看着翡翠将选中的金发少女放下。 “我不叫小蝴蝶，我叫翡翠。”身为男性，翡翠实在不想一直被人“小蝴蝶”、“小蝴蝶”地喊。 有看过那么高大的蝴蝶吗？他身高起码也有一百七以上好不好！ “翡翠就连名字也很美丽呢。”露娜莉眉开眼笑地说，“那么你应该很喜欢翡翠这种宝石了对吗？我可以为了你找来许多喔。” 不，他喜欢的是翡翠汤。一种以油炸菠菜泥为主体，再加入各种海鲜配料的美味羹汤不晓得这世界有没有类似的餐点？ 翡翠感到唾液在口中分泌，他咽了咽口水，强制切断对美食的回想，“不用了，我不喜欢翡翠这种石头。游戏是我赢了，现在该你履行约定了吧？” “可以唷。”露娜莉打开小茶壶的盖子，手指一勾，红褐色茶汤像被看不见的力道勾起，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只半透明的蝴蝶。 茶蝶在露娜莉周围绕了一个圈，随后拍拍翅膀，飞向了黛芙萝雅。 几滴红茶落至黛芙萝雅唇边，液体渗入唇缝不久，本该处于昏迷状态的金发少女忽地眼睫颤动，接着慢慢睁开眼睛。 只不过那双眸子仍旧是茫然的，像身陷一场尚未醒的梦。 “从哪里过来，就回到哪里去吧。”露娜莉说，“我的蝴蝶会指引你离开这里。” 黛芙萝雅听从露娜莉的指令，跟着红茶色的蝴蝶转身往外走，整个过程似乎都没发现翡翠的存在。 第34章 第二个任务 “你真的会让她平安回到家里？不会再把她召唤过来了？”翡翠直视着露娜莉。 “我说是，你也只能相信我说的了。”露娜莉微微一笑，眉眼艳丽，她朝底下的翡翠勾勾手指，“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我赢了游戏，你也得让我走吧。”翡翠故意这么说，果然见到露娜莉的笑容渗入玩味。 “为什么我要让你走呢？你可是会成为我最棒的收藏品。虽然你的脚太大，不符合我的标准，但你的脸太好看、太好看，我愿意忽视那小小的缺点。我敢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胜过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但我赢了，按照游戏规定，我找到了不只三个人。” “所以我不是把你选中的那名女孩子放走了吗？但你想想看，翡翠，我从头到尾有说过会让你走吗？我只答应过会放一个人走呀。” “你看，文字漏洞，多少黑心合约都是这么来的。”翡翠低头说。 “你在跟谁讲话？”露娜莉眼神一厉。 “跟我心目中的第一名恋爱对象说话啊！”翡翠迅雷不及掩耳地捞出胸前的斯利斐尔，像投掷棒球般将他朝露娜莉猛力丢出。 这一手来得太突如其来，露娜莉还没反应过来，斯利斐尔就已越过她的头顶，落在她的椅子后。 银发男人转眼间恢复原本体型，出手快如雷电，从后一把箝制住露娜莉的脖子。 “主人，快！” “男人的声音！”露娜莉瞬间扭曲了美丽的脸孔，比起自己颈项被人紧紧掐住，反而是自己身后出现男人更让她情绪失控，“该死、该死，这种脏东西居然敢踏进我的屋子！滚出去──” 露娜莉尖叫出声，宴会厅的水晶吊灯跟着劈啪碎裂，空气里浮现剧烈的波动。 与此同时，斯利斐尔看见自己紧扣露娜莉颈子的手指转为透明。 然后是手臂、肩膀、右胸部分 他要被这里的结界排除出去了！ “斯利斐尔，回来！”见情况不对，翡翠立刻大喊。 抢在自己被赶出这方空间之前，斯利斐尔眼中闪过一串串光符，整个人下一剎那平空消失。 “在下不想当您的第一名恋爱对象。”既然没了用武之地，斯利斐尔趁此机会，在翡翠脑海中冰冷地提出意见，“您的『恋爱』两字，听起来跟『想吃』没两样。” “说什么傻话呢？”翡翠以意识回话，“是最想吃才对。” 斯利斐尔完全不觉得荣幸。 “你居然偷偷带了男人进来，你让我有点不高兴了。”露娜莉只以为斯利斐尔被她驱逐出去。她摸摸自己被掐出指痕的脖子，离开椅子站了起来，森冷的视线锁住翡翠，“很显然你必须尝到一些教训，才会愿意当一个乖巧的收藏品。” 翡翠想了想，然后给了一个响应。 ──他朝露娜莉比出了法法依特大陆上最挑衅的手势。 这动作果然让露娜莉气得浑身发抖。 “太粗鲁了！你怎么能比这种手势？只有男人那种脏东西才会这么做！” 被分类为脏东西的翡翠耸耸肩膀，掏出了自己的双生杖。那根宛若巨大拐杖糖的法杖一显露出来，登时让露娜莉吃了一惊。 她没想到这名妖精少女还是名魔法师，但转念再想到妖精天生对元素的亲和力强，对方是魔法师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既然是魔法师，就表示一般的手段只怕制不住她。 露娜莉往前踏出一步，张开手指，透明蓝的水流霎时生成，像温驯缠绕的蛇，再一眨眼就变幻为一柄法杖。顶端是晶莹的白色圆球，周边浮绕着细碎的发光晶体，有如众星拱月。 “好好给她教训，不准伤到她的脸！”露娜莉扬声说道。皎白的光芒从法杖顶端大放，同时她的左胸前也有一点亮光闪烁，彷佛那处镶嵌了一枚烨然明亮的星子。 原先静静立于两侧的斗篷人影齐刷刷转过头。 猝然间，一道机械合成音在翡翠脑海中播放，那是他曾经听过一次的声音。 就在那个纯白空间里。 “任务发布──请在十二小时内，破坏水之魔女露娜莉胸口处的结晶。” 翡翠一愣，反射性看向蓝发少女的左胸位置，亮光的来源正是来自于花纹之间的那颗银白结晶。 随着法杖顶端圆球的光辉四溢，银白晶体也折射出越发炫目的光采。 很显然，那道声音要他去破坏的就是那个！ 所以这是第二个任务？但第一个任务不是还没结束吗？不是要他假扮女性三天 噢，不对，严格来说确实结束了。 超过晚间十二点，现在是来到第三天没错。 “所以女装到底有什么意义？任务不是为了要换取世界存活的时间吗？”翡翠忍不住在内心戳着斯利斐尔，匪夷所思地问，“都跑出第二个任务了，我这样算有争取到了吗？不，这样就真的能争取到才叫奇怪吧。 第35章 换取时间 不是翡翠想要这么吐槽，可假如穿女装就能让末日倒数时间拉长，那第一任务早就是叫他一辈子伪装成女人了。 “在下不清楚。”斯利斐尔说，“但您只须牢记一件事即可。真神给予的任务都有其意义存在，就算我等现在不知，之后也必定会知道。” “好的，你有说跟没说是一样的。” “您现在只要专心做一件事。” “知道，想办法破坏那枚结晶，为了能吃到雪星草大餐。”翡翠掐断和斯利斐尔的内心对话，看着那些全朝他望来的人影霍地扯下了斗篷，暴露出它们的真面目。 就和他在收藏室遇见的敌人一样。 它们有着紫黑色的光滑外皮，没有五官，只保留着轮廓；躯体呈半透明，就像是被加了大量毒素的人形果冻。 “看了就让人倒胃口。”翡翠撇撇嘴，他还宁愿它们的色彩能正常点，好歹像个好吃的果冻吧。 在露娜莉的一声令下，紫黑色人形前仆后继地朝翡翠围攻过去。 它们从各个方位将翡翠包围在中央，手臂转换形状，像一条条粗长的绳索，凶猛地要将猎物牢牢缠缚住。 不管是触手pLAy还是捆绑pLAy，翡翠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抓紧双生杖，简单粗暴地使劲砸上了最近的一颗脑袋。 紫黑的头颅凹陷下去，可当双生杖一抽离，塌下的部分立刻反弹回去，恢复成原来毫发无伤的模样。 “弹性也太好！”翡翠吃了一惊，忍不住在心里又戳起斯利斐尔，“虽然看起来很倒胃，但那个Ｑ度总觉得拿来煮火锅，好像可以当成不错的食材。” “您想表示什么？”斯利斐尔的语气听起来很忍耐。 “一句话，能不能吃？”翡翠疾退数步，躲过挥来的触手，接着抓住一个空隙，法杖顶端往一名人形的脸部重击，同时抬脚将欲偷袭的另一道人影狠狠踹开。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空间，他马上脱离出紫黑人影们的包围。 “可以。”斯利斐尔在翡翠总算有余裕的时候才出声，以免打乱他的攻击节奏。 翡翠心中一喜，眼底更是放出光芒，可紧接着就听见那道禁欲感十足的冷澈男声又说道： “只要您不怕跑厕所跑到虚脱的话。” 这就像是一盆冰水，还挟带了许多冰块的那种，哗啦啦地浇熄了翡翠本来热火朝天的念头。 “你一句话就不能一次说完，非得拆两半说吗？”翡翠没注意到自己把抱怨喊出来了。 观战的露娜莉瞬间神色一厉，“小蝴蝶，你在跟谁说话？那个脏东西难道没离开吗？不对，不可能我明明把他驱逐出去了，你身上难不成还藏有什么？” “我在跟我的空气朋友说话不行吗？我从小缺爱又寂寞，还不能允许我幻想有个空气朋友了？”翡翠面不改色地胡扯，躲闪和攻击却变得谨慎起来，不敢过于大开大阖。 早知道他就不该把裙子割成那么短了，动作太大，随时都可能被看到裙下风光。 他不是女的，就算曝光也不在意，然而那鼓起的内裤一看就知道很有问题。 哪个女孩子裙子底下藏有大鸟的？ 要是裙子下能自动打码就好了。 翡翠可没忘记，一旦被露娜莉发现真正性别，他会在瞬间被送出屋外。到时别说是破坏对方身上的胸针了，就连塔尔分部的任务也没办法完成。 水之魔女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会马上撤出克尔克城。 “您大可不用担心，您现在所穿的内裤会很好地替您掩护。”斯利斐尔蓦地开口。 “我穿的内裤？我穿的不是四角”翡翠一听就知道有问题，他抓住空档，飞快撩起裙子一看，“雪特！” 在纯白空间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色蕾丝内裤，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他的双腿间，取代了贴身四角裤的位置。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丁丁和蛋蛋都被好好包覆住，但从视觉效果来看，蕾丝内裤底下并没有任何不属于女性的东西。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翡翠在脑中质问。有办法做到这种事的人，除了斯利斐尔绝对不可能有别人，“帮人穿内裤，你还说你不是变态？” “那时候是您自己穿的，在下不过是顺手把内裤扔给您而已。”斯利斐尔坚决不背这个锅。 翡翠稍微一动脑筋，就能猜出是什么时候了。 肯定是他被紫水晶手炼迷惑心智，换上洋装的空白期。 太大意了，他竟然连身上穿着女生内裤都没发现到。 翡翠决定回去以后要研究个“松饼十八吃”的食谱，然后总有一天，这十八式通通要用到斯利斐尔身上！ 而要想能吃到美味绝伦的厚松饼，就更要想办法存活下来──为自己、为这世界换取到更多的时间！ 第36章 溃散 一旦脑海内回想起那蓬松橙黄、似乎散发热气，还淋着浓稠焦糖酱的松饼，就让翡翠觉得自己重新注满了力量，就连那些和中毒果冻没两样的紫黑人形也变得顺眼多了。 唯一有意见的是能窥探到他意识的斯利斐尔。 斯利斐尔很想严厉斥责翡翠擅自意淫自己的行为，但眼下场合不适合让对方分心，只得暂时先把这份闷气吞下。 眼见又一个人形被重击后再度回复原状，彷佛怎么都打不倒，翡翠蹙起姣好的眉。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虽然那些人形在露娜莉的命令下，不敢真正伤害他分毫，但在成功接近露娜莉之前，他恐怕就会先耗尽体力了。 斯利斐尔自然也察觉这个问题。 透过翡翠的双眼，他迅速扫视一轮视野内的紫黑人形，注意到那些半透明躯体内有着一个小点，正一闪一闪地发出微光。 “您有看到吗？它们的体内有东西在发光。” “我现在没空看，除非你让这些毒果冻停下来。” “那就由在下给您指示──破坏它！” 翡翠看看自己宛如拐杖糖的法杖，再看看那些特大号人形果冻，想要确实地破坏它们可是一大问题。 如果双生杖可以再变形就好了，最好是长长、尖锐的可以一举刺中目标的 翡翠惊讶地发现到，自己的法杖居然再次随着自己的意念变形了。 成为一柄锋锐的长枪！ 枪尖闪耀着冷冷寒光，枪柄则保留着拐杖糖鲜艳明亮的色彩。 “哇赛！我想什么都能变吗？” “您想太多了，在下认为更该有所改变的是您的智商。” 面对斯利斐尔如严冬酷寒的驳斥，翡翠满不在乎地一笑，眼底浮起锐光，长枪一甩，对着逼来的触手悍然削断。 失去部分身躯的紫黑人形晃了晃，手臂下一秒竟生长回来，短短的肢体瞬间增加长度，再度像条顽强的绳索紧追猎物不放。 “额头正中央。”斯利斐尔霍然出声。 翡翠的长枪立刻快狠准地朝指定位置戳下，硬物破裂的感觉清晰地透过尖端传递至他的掌心。 紧接而来的是面前人形宛如遇热融化的奶油，一下子失去原来形体，成了地面上的一滩液体。 液体中还有一枚奇特小巧的金属球骨碌骨碌滚动。 “那是什么？”翡翠在脑中问。 “魔导具，魔法道具。看样子水之魔女是利用这东西来操控人偶。”斯利斐尔的语气倏然一沉，“来了。” 又一个紫黑色人形过来了。 “下巴。” “脖子右侧。” “眉心。” “左胸。” 斯利斐尔精准地报出一个个发光点。 翡翠长枪迅若疾雷，每每斯利斐尔话声一落，枪尖便“噗滋”一声没入敌人体内。 两人配合无间，翡翠扫荡的速度越来越快，大厅内的紫黑色水渍越来越多。 露娜莉再也维持不住先前悠闲的表情，她脸色暗下，蓝眸里似乎有汹涌暗潮。 还没等翡翠闯过重重人墙来到她面前，那些剩余的紫黑人形忽地自动瓦解，哗啦啦的声音在厅里此起彼落响起。 下一剎那，翡翠神情骤变，猝然射来的利光让他反射性往旁急急闪避。当他再定睛一看，赫然发现自己先前所站之处插立着多枚泛着寒光的冰锥。 ──假如他刚才速度不够快，那些冰锥插进的便是他的身体了。 “你让我很不开心，翡翠。”露娜莉手持法杖，一步步走下，杖柄“咚”地敲击地面，彷佛要敲入人的心底。 空气中温度急剧下降，冷意拂上翡翠的肌肤，冻起了鸡皮疙瘩。突来的气温变化，让他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小团白气。 “既然你不听话，那就只好让你再也反抗不了，永远乖巧地当我的收藏品。”露娜莉法杖再次击地，分布在周遭的紫黑液体倏然悬浮起来，冻成不规则形状的寒冰。 “翡翠、翡翠，我漂亮的小蝴蝶，你知道蝴蝶在什么时候最美吗？”露娜莉清脆的嗓音在挑高的宴会厅内回荡，“是被做成标本的时候呀。” 翡翠对成为标本敬谢不敏，他衡量一下与露娜莉之间的距离，立时在脑内规划出一条路线。 路线一成形，他的身子也在这瞬间采取了行动。 他就像条快得让人捕捉不住的闪电，敏捷避过那些像陨石砸落的冰块，一晃眼就欺近露娜莉的面前，五指往前一探，却在触及银白结晶的剎那间── 蓝发少女溃散成一滩水。 “什！”翡翠愕然，没想到眼前的竟然只是幻影。 “你想抢走我的东西吗？没用的，它和我相连一体，除非你连我的血肉一并挖出。这么粗鲁的行为不适合你，你就应该当一个美丽的标本。这过程中，你可能会受点伤，尝到一些痛苦，也许还会断手断脚。但不用担心，当你死后，我会帮你细心修复，让你比生前更加美丽。”露娜莉的声音悠悠地从另个方位传来。 翡翠连忙回头一看，完好无缺的水之魔女抬起手，数根冰锥在她身侧浮起。 就像是特意要让他看清楚接下来将伤害他的凶器，露娜莉和他正眼对上后绽开了靡艳的微笑，洁白的贝齿从张启的红唇中微微露出。 她说：“冰啊，贯穿那只漂亮的小蝴蝶吧。” 冰锥闪电般射出，以惊人速度磨擦空气，发出了猎猎声响。它们像装上追踪器的子弹，随着翡翠的逃窜一再迅速修正方向。 凭靠着种族优势，翡翠屡次有惊无险地闪躲，锐物呼啸而过的尖响不时在他耳边响起。 可过不了多久，他就发现到自己能成功闪避，是露娜莉故意逗弄着他玩。 如同猛兽会先玩弄猎物一番，再给予致命的一击。 因为下一刻，冰锥追击的速度加快、更快了！ 它们在宽敞的宴会厅内高速穿梭，交织出一闪而逝的轨道，紧接着来势汹汹地对准翡翠冲来。 翡翠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矫健，可如今面对露娜莉，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不堪一击。 别说想碰到目标了，光忙着躲避就狼狈万分。 血痕陆续撕裂了他雪白的皮肤，鲜血渗出，火辣的刺痛从伤口蔓延。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上沾染着刺眼的血污。 冰锥的追击没有停下，一而再地回绕在翡翠周围，彷佛要戏耍他直到筋疲力竭。 翡翠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正不断流失，豆大的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淌落 “真的该贯穿了。”露娜莉柔声地说。 蛰伏在光鉴地板上的紫黑液体忽地弹跳起来，在空中凝水成冰。 紫黑色的利箭疾如流星，毫不留情地洞穿翡翠的手臂。 突来的剧痛让翡翠手一颤，长枪从他掌心间掉落。 露娜莉法杖一扬，画出优雅的半弧，刺穿翡翠的冰箭融化，眨眼凝冻出新的形体。 它们成了手铐、脚镣，“唰”地分别锁住翡翠的双手和双脚，让他重心顿失倒地。 “毅力、意志力人们总觉得这些东西能帮他们撑下去，但根本帮不了人的。”露娜莉一步步走来，“你看，不就帮不了你自己吗？” 第37章 世界意志 眼看露娜莉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要再几步，他就真的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翡翠表面维持镇静，脑内思绪疯狂运转，几乎都能听见磨擦过热的滋滋声。 之前吃一袋晶币才能用一次魔法，就算斯利斐尔现在在他体内，肯定也没多少能量可以供给对方使用 只好赌一把了！ 反正再差的结果也比不上世界末日到来。 “斯利斐尔！”翡翠在心里大叫，“帮我一个忙！” 露娜莉自是不会知晓翡翠心中的盘算，她享受着将猎物拿捏在掌心的滋味，蓝眸愉悦地扫视翡翠全身上下，灼热贪婪的目光有如火舌，像要一寸寸将对方舔舐燃烧。 “慢着！”翡翠忽地大声说，“我想给你看一个秘密，只要你掀开我的裙子就能看到。只有现在，错过你就没机会了，你会后悔的！” “是吗？”露娜莉挑起眉梢，嘴角弯起妖冶的笑意，艳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那么就如你所愿。” 她施施然地来到手脚被缚的翡翠身边，蹲下身，洁白修长的手指朝那块鹅黄布料伸去，然后像逗弄似地慢慢掀起 直到露出双腿间紧绷贴身的纯黑三角内裤。 露娜莉的笑容当场凝固，湛蓝的眼睛瞠大。 内裤中央的部位鼓鼓囊囊，任谁一眼都能看得出来，那绝不是女孩子该有的东西。 这名绿发妖精竟然是男的！ 比起见到斯利斐尔时的排斥和厌恶，这一幕的冲击对露娜莉而言更加猛烈，甚至使她的头脑一片空白，思考能力暂时停止。 不可能不可能 这么美丽的妖精，全身每一寸都符合她心意的妖精，怎么可能是男的!? 像要证明自己不过是眼花产生错觉，露娜莉二话不说就要伸手朝内裤抓去。 翡翠心头一跳，这一摸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惨剧。 为免自己遭到辣手摧鸟，他抓准露娜莉尚未完全回过神的剎那，双腿猛然屈起，往上重重一撞，凶暴地磕上那张清纯艳丽的脸蛋，同时也为自己争取到了空隙。 紧接着他高喝一声，“斯利斐尔！”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男人的虚影平空现身。 露娜莉摀着发疼的脸，瞳孔收缩，不敢相信应该被结界逐出的男人居然还待在这！ 斯利斐尔利用露娜莉这瞬间的愕然，抓住翡翠的长枪，猛地朝他身前劈砍。 寒冰凝成的手铐和脚镣应声断裂。 不待露娜莉尖声喊出“滚出去”三字，斯利斐尔身形消散，回归到翡翠体内。 挣脱束缚的翡翠眼疾手快地扯下肩上背包，冲着露娜莉的头就是使劲砸去。 接二连三的强力撞击让水之魔女一阵晕眩，一时连站也站不稳，一个趔趄，狼狈地摔倒在地。 翡翠没有给她喘气的机会，抬手往虚空一握，长枪型态的双生杖转眼回到他手中。 然后，快狠准地朝着露娜莉左胸刺下。 银白色结晶碎裂，飘散的碎片有如闪闪发光的星屑。 痛楚从胸口处炸开的同时，露娜莉瞪大的眼中倒映入翡翠面无表情的脸，那双冰冷凛冽的紫眸让她想到冬日结冰的湖泊。 美丽深邃。 底下却潜藏着惊人的危险。 露娜莉的瞳孔涣散放大，胸口的起伏渐渐停止。 没有波动的冰冷声音猝不及防在翡翠脑中出现。 那声音说： “确认，能量获得。宣告，法法依特大陆距离毁灭──尚余三十天。” 确认蓝发少女胸口起伏完全停止，翡翠喘着气，松开长枪，虚软地跌坐一旁，身上是汗水、血水交融，看起来好不狼狈。 “我同意，毅力和意志力能有个屁用，更多时候”他抹去脸上的脏污，看着被自己捅出一个洞的水之魔女，“当然得靠暴力才行。” “您还好吗？”斯利斐尔从翡翠意识中脱离，红棕眼珠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对方。 “幸好你来得及帮我换掉内裤款式。现在，让我吃个热呼呼的厚松饼会更好，要淋很多焦糖和蜂蜜的那种。”翡翠同样深情地凝望回去。 斯利斐尔直接无视翡翠那赤裸裸的意图，“您没大碍就好，在下不想拖您回去。” “没有『扛』这个选项吗？” “从一开始就没有。”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要被男人抱。”翡翠表示大度地摆摆手，忘记自己手上还有伤，这一动，血就飞洒了几滴下来，“刚刚那个声音，你有听到吗？” “如果您指的是世界存活时间延长的声音，那么在下确实听见了。”斯利斐尔想了想，还是遵从《育儿九十九招》里的教学，夸奖要及时，“您做得很好。” “还行，世界和我的生命都从三天变成三十天，这还真是质量的飞跃呀。”翡翠的全身上下都在痛，可他还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那到底是谁在说话？真神不是睡了吗？” “是世界意志在说话。”斯利斐尔说，“法法依特大陆还剩下多少时间，只有它自身最清楚。而任务发布，则是真神透过世界意志传递。” “听起来都很忙。”翡翠耸了耸肩膀，从接连两件任务中，他大概摸出一条规律。 若没有扮成女孩子，那么克尔克城的委托就不会落到他头上；没有来到克尔克城，就不可能接触到水之魔女。 这一连串事情都有着关联性。 就如斯利斐尔最初说过的：“真神给予的任务都有其意义存在，就算我等现在不知，之后也必定会知道。” 现在他的确知道了。 那两件任务的最终目的，就是要从露娜莉那边得到能量。 假如没有先前的环环相扣，那么他也不可能成功来到露娜莉面前。 “真让人好奇她身上的那枚结晶，或者说是某种不明宝石，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世界末日一口气往后推迟那么多天”翡翠目光落至露娜莉胸口，那里被他的双生杖贯穿了一个窟隆，现在仍溢着鲜血。 斯利斐尔的视线跟着转向，他看了眼了无生气的蓝发少女，再移回绿发青年脸上。 事实上，就连他都未曾想到，翡翠下手毫不迟疑，攻击速度没有一丝停滞，彷佛长枪刺下的对象并不是活生生的人类。 普通人不可能做到这样的。 他们会犹豫、会胆怯、会不安，会没办法向相同种族的同伴果断地下狠手。 就算翡翠如今是精灵，但他在原世界曾是人类。 除非 斯利斐尔发现自己开始相信了，关于他是杀手的这一番话。 “算了，不管我破坏的那玩意是什么，能有三十天总是好事。”只要想到能够享受美食三十天，翡翠就觉得精神一振，疲惫的身躯好像又被注入一丝力量，“我们得想个办法，把留在这的女孩子弄回去。” 翡翠嘴上说的是“我们”，但眼神却直直盯着斯利斐尔。 为免翡翠又嚷着没吃到松饼搬不了人，斯利斐尔很干脆地退让了，“您得先说出您的计划，在下才知道该如何执行。” “把那些昏迷的女孩子都搬出来，外面那只负责接送的半蛙人估计还在。威胁他一顿，让他带我们出去，他一定知道哪边还有能够离开这个空间的出口。”翡翠三言两语交代完自己的打算。 斯利斐尔接下来的动作明确地表示出，他真的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对于受伤的翡翠他都能说出要用拖的，而那些失去意识的女孩们，获得的也是同样的待遇。 翡翠还真担心有人会半路撞到脑袋而醒过来，到时要说明状况就得花一番工夫了。 幸好这样的意外没有发生。 从翡翠他们恫吓半蛙人雷夫，到顺利回到克尔克城，过程中没有任何少女在中途清醒。 面对能够打败露娜莉的人，雷夫根本不敢生起反抗之心。将人送回城里后，他立刻连夜打包行李逃跑，至于剩下的几个同伴会发生什么事，根本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经过一夜辛苦，翡翠又累又饿又想睡，但最终疲累感打败了饥饿，这也让黛芙萝雅家中院子的雪星草逃过一劫。 他和斯利斐尔合力将女孩们送到警卫队门口。 由于不想再被人问东问西，便留了张字条，以塔尔分部的名义简单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便趁着天还没亮，翻墙回了客房。 凭靠着摇摇欲坠的意志力，他只来得及换下破损的衣物，把血污大致擦了擦，一沾到枕头就昏睡过去，连后续处理伤口都忘了。 第38章 种族优势 第二天一早，让翡翠震惊的事发生了。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但在闭眼睁开后，看到的仍是相同景象。 那些被冰锥弄出的伤口──居然自动愈合了大半！ 有些浅浅的伤痕更是直接成为淡疤。 翡翠急忙从床上跳下来，把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再呆愣愣地望向斯利斐尔，“是我没睡醒，还是真的好得差不多了？你半夜对我做了什么事吗？” “您想太多了，在下没那种兴趣。”斯利斐尔斩钉截铁地说。 难得能见到绿发青年呆若木鸡的模样，斯利斐尔心情愉悦地欣赏了一会儿，才为他揭晓谜底。 “那是您的种族优势。” “咦？” “精灵拥有自愈的能力，只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伤口都能渐渐愈合。” “那如果被砍掉脑袋，或是挖出心脏呢？”翡翠觉得还是要追根究柢弄个明白，“会怎样？” “当然会死。”斯利斐尔看翡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智障。 “哇喔，这可真是”重生到这个世界以来，翡翠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作“外挂”的存在。 老实说，有点爽。 “您得多熟悉这世界的知识。在法法依特大陆上，『精灵』两字的意思是──” 翡翠转过头，看着那名银发红眼的男人说： “上天的恩宠。” 大宅主人静静地躺在宴会厅的地板上。 她面色苍白，苍蓝的眼眸睁得大大的，眼里毫无神采，就像是所有情绪都凝固了。身下一片湿泞，血迹和紫黑液体交融在一块，看起来怵目惊心。 这时候，有谁的脚步声冷不防接近，在地板上敲打出“哒、哒、哒”的声音。 脚步声的主人顺着血腥味，一路找到了静悄悄的宴会厅来，一眼就瞧见了那抹躺在地上的身影。 “喂，真的死了吗？死了我就要把这里的东西全接收了喔。”带着少年清澈感的嗓音落下。 “那你等着被我追杀到天涯海角。”以为应该是具尸体的水蓝身影蓦地发出嘶哑的声音，接着竟是缓缓坐起，胸前被贯穿的窟窿还在汨汨地淌着血。 “啧啧，果然没死成啊。”声音的主人穿着一件宽松的连帽外套，帽子是兔子造型，两条长长的兔耳朵垂晃在他脑袋边。他双手插在口袋，打算再往前走一步，却被冷声喝止。 “脏东西别过来。”露娜莉虚弱又嫌恶地说。 “太没礼貌了吧，前同事好心过来看看你，你居然是这么对我的？”兔耳外套少年咂咂嘴，不满地嘟嚷着，“说什么脏东西，你自己不也算在内吗？” “滚远一点”露娜莉抬手拆掉发饰，让沾满血污的长发整个披散下来。仅仅一个小动作，似乎就花费了相当大的力气。 “好喔、好喔。”少年识相地举高双手，往后再退。 随着露娜莉的动作，身上本就破碎的礼服也顺势滑落，露出了白皙平坦的胸部。 ──那是属于男人的身体曲线。 接着露娜莉又扯下颈间的缎带，没了蕾丝的遮掩，少女不该拥有的喉结一览无遗。 水之魔女居然是一名男性！ “那个洞还挺深的耶，路那利，我都能看到你里面的风景了。”少年啧啧称奇地说道：“那个伤口位置不会吧，你的『碎星』被抢走了？那可是星耀之戒的碎片，还是传说中真神力量的碎片耶！” “反正也只是仿造的下一次，我会抢到真的。” “究竟谁那么厉害啊，能把你伤成这样要不是你心脏在右边，估计就真的要死透了吧。真可惜，本来想趁机把这地方的宝物都占为己有。我一听说克尔克城有多名美丽的女孩失踪，立刻就想到是你干的了，才特地摸过来看看，想要好好关心你一番。” “你话太多，舌头不想要的话，我帮你割掉。”路那利沙哑地说，像毒蛇嘶嘶吐着舌信，“不需要你那无聊的关心，我和你们之间早就没有关联了。” “别这么说嘛。”少年笑嘻嘻的，摇头晃脑，兔耳朵跟着摆动起来，俏皮又可爱，“组织还是愿意随时接纳你回来的。” “都是男人，都是肮脏东西的地方，让我再多待一秒都无法忍受。”路那利指尖一动，分布在地上的紫黑水渍瞬间像有了生命，灵活地朝他身边靠近，再爬上他的肌肤，一点一滴地灌入他胸前的破洞里。 “你明明也是男人耶。” “我是例外。” “是是是所以是谁对你出手的？冒险猎人吗？还是奖金猎人？因为你绑架太多女孩子被发现了吧。” “是名非常美、非常美的妖精”路那利回想起那双冷绝锐利的紫色眼睛，就算知道对方只是假扮成少女模样，他却破天荒地产生不了任何抵触或是厌恶心理。 那人的目光像是能灼伤自己，更像是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从此之后，再也遗忘不了。 “他有着像春天嫩叶的绿头发，如同紫水晶剔透的眸子，眼下还有像泪水一样的小小宝石不管哪一部分都完美无瑕。我会再抓住他的，我要他做我最棒的收藏品，让他永远陪伴在我身边。” 少年震惊地发现到路那利脸上浮现贪婪、痴迷的神情，他倒吸一口气，第一次在这位收藏家眼中看见这种强烈的独占欲。 “你这样子，还真像一般人口中说的恐怖情人。” “情人？我不需要那个，我只要安静不说话的收藏品。” “不过你这么说，还真让人好奇起来了。” “那是我的猎物，谁也不准对他出手。” “这种话，等你好了之后再说吧。在这之前，假如让我遇上，我就先替你会会她，真好奇是多美的女孩子呀。” “你要是敢动到我的收藏品，我就杀了你。”基于私心，路那利没有说出翡翠的真实性别。他无预警一抬手，地上剩余的液体剎那凝水成冰，成为多支箭矢袭向少年。 “哈哈哈！生气了、生气了！”少年跳起大笑，长长的兔耳朵一晃一晃的，“再见啦，路那利。希望下次见面你还活着！” 第39章 第一卷 尾声 七月上旬，天气晴。 一旦碰上骷髅群出没的日子，塔尔分部总会门可罗雀。别说是委托人了，连分部里自己的冒险猎人也不想上门。 这时候的塔尔分部内总特别安静，通常只有骷髅们窸窸窣窣做事的声音。如果连负责人之一都跟着变成骷髅混入其中，那么就会变得更安静了。 充满白花、白布幔、白桌巾、白椅套的大厅简直就像灵堂一样。 为了避免吓到不知情民众，骷髅出来工作的这一天，塔尔分部的大门会紧紧闭上。 忽然间，这扇漆黑沉重的大门被人由外推开。 走进室内的是两条身形相仿的人影，他们的影子斜斜长长地投映在地毯上。 如果翡翠他们这时候在场，一眼就能认出来，来人正是当天指引他们前来塔尔分部、还送了他们一迭优惠券的双生少年。 被灰罂粟召唤出来的骷髅们没有停下动作，依旧忙碌地做着自己该做的工作，彷佛走进来的是两位不须它们招呼的客人。 他们本来就不须受到招待。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客人。 黑发少年与白发少年一路走到了公会内部，来到灰罂粟面前。 灰罂粟慵懒地坐在椅内，手上拿着一封信。如鱼尾的礼服下襬垂至地面，形成美丽的褶纹。她半掀着眼，目光落至了两名少年脸上。 “回来啦，黑蔷薇、白蔷薇。”灰罂粟慢悠悠地说，声音又低又软，“这几天的星花祭好玩吗？优惠券有努力发送吗？令人遗憾的，到今天为止，还是没人上门购买我们的小骨头盆栽。” 黑发黑眼、一身白的黑蔷薇在灰罂粟面前坐下，像只温驯的猫，趴在她的腿边。他抬眼看着白蔷薇，嘴唇张合，吐出了一个“有”字。 那声音节像泡泡落入空气里，弹指间破灭消失。 但白蔷薇就像毫无困难地理解了黑蔷薇的意思。 “黑蔷薇说，有个绿头发的妖精，她没有来吗？她说要来塔尔分部的。”白发银眸、一身黑的白蔷薇趴在灰罂粟的另一腿边，一样像只乖巧的猫咪。“她长得特别漂亮，我们给了她最多的优惠券，她一张也没用到吗？” “很可惜，她也没”灰罂粟突然停顿了下，想起那天的双人组没过多久就被骷髅轰出去，就算对方有意买特产，显然也来不及说出口。她弯起微笑，若无其事地改变话题，“差点忘了说，她叫翡翠，想成为冒险猎人。我直接给了她一个委托，有关克尔克城的失踪少女们。只要处理完毕，就能通过考核，正式成为冒险猎人。” “她能通过吗？”黑蔷薇问。 “还是会死呢？”白蔷薇问。 “我的小蔷薇们，她能通过，而且不会死有点可惜了，我真的很喜欢她的骨架，她一定有着美丽异常的骨头。”灰罂粟晃晃手中的信纸，“克尔克城那边来消息，翡翠把失踪少女们全找回来了。” 虽然少女们醒来后对自己被绑架的那些天毫无记忆。 警卫队则按照翡翠留下的线索，派人前往搜索约瑟夫的鞋店。约瑟夫暴露了魔物身分，他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但能够通往水之魔女空间的出入口却消失无踪。 再也没有人能找到那座宝石森林和湖边大宅。 也没人见到那位据说是幕后主使者的水之魔女。 但不管如何，那名绿发妖精和银发男人超乎预期地完成任务，交出一份漂亮优异的成绩单。 “该替他们准备同意书，然后盖章签名了。”灰罂粟朝其中一名骷髅勾勾手指。 很快地，一份文件和印章、印泥送了过来。 灰罂粟拍拍两名少年的脑袋，要他们也去找出自己的印章。 同意书被摊展开来，负责人的专属公章一个不落地盖在纸上。 灰罂粟、黑蔷薇、白蔷薇。 冒险公会塔尔分部的三名负责人一致同意，为翡翠和斯利斐尔授予“铁叶”称号。 只等那两人回到塔尔分部，这份同意书便即日生效。 第40章 第二卷 楔子 这是梦。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作梦。 无数画面以快速但尚能让人看清的速度闪过，一个又一个场景连在一块，像在播放一场无声的电影。 这场奇异的梦境没有丁点声音。 他彷佛用着旁观者角度在观看哑剧，出现的都是让他倍感亲切的现代事物。 车水马龙的街道，密集的高耸大楼宛如一座拔地而起的水泥丛林；行人手持智能型手机，在街头匆匆往来，像是忙碌不停歇的工蚁。 洋溢青春气息的年轻人坐在街角的露天咖啡厅，身上穿的是黑白学士服，学士帽被搁在一边空椅上，看得出来这是一群即将毕业的大学生。 奇妙的是，他明明能清晰地看见他们的服装打扮、四周环境，甚至就连他们吃喝什么也能瞧得一清二楚却无法看清他们的长相。 那些人的面孔全都像笼着一团白雾。 下一秒，场景飞快转换。 咖啡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偌大草地，宽广程度宛如一片大草原。 无数的黑白人影聚集在草地上，他们齐齐将学士帽往上一抛，众多帽子飞上了天空，成为无数的黑色气球。 气球飞呀飞的最后飘落下来，猛地破裂。 换作平时，他肯定会被气球破掉的声音吓一跳，但现在却是身处在一场没有声音的梦境之中。 黑色气球一破，橡皮碎片四散，紧接着，诡异的黑影从地面升起，它们拥有肖似人形的轮廓。 他吃惊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动。 不再像先前以第三人的视角探看这一切，如今他竟成为哑剧中的角色。 他无从知晓自己现在的模样。 从他的角度，他看见那些歪曲又似人的黑影正往自己快速逼来，同时他也可以感受到自己朝前冲刺，手里紧握着冰凉的刀刃。 他不能掌控自己的行动，面对近在眼前的黑影，他挥出了武器，没有一丝犹豫地选择了最可能是致命处的胸口位置。 毫无预警，剧烈的声响粗暴地撕碎这方寂静。 震耳欲聋的喇叭声伴随着刺眼强光往自己冲了过来。 他瞳孔收缩，仅仅一个眨眼，巨大阴影已逼至眼前，他只来得及大叫一声── “羊排！” 翡翠猛然睁开眼，反射性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过大的动作让棉被滑下，连带原本抱在怀中的东西也被掀落下去。 假如不是一只修长的手臂及时从旁伸出，牢牢接住往床下滚的椭圆物体，只怕那三颗金蛋就要砸坠在地，在半夜里发出扰人清梦的声响。 翡翠没注意到床边的动静，他茫然地眨眨眼，喘了几口气，碧绿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一绺一绺地黏贴在他的额际和脸颊上。 从他尚未清明过来的眼神判断，他似乎还没从梦里完全挣脱出来。 一会后，他慢慢地转动目光，看向自己的右侧方──映入眼中的是半开的窗户，和窗下简朴的小方桌及木头椅子。 桌上摆着一盏小灯，提供基本照明。 窗外夜色深沉，隐约能瞧见灯火在黑夜之海中闪烁。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做什么？ 人生三大哲学问题在翡翠脑海中晃过一圈，眼前的迷雾才霍然散去。他晃晃头，终于想起刚才为什么会突然惊醒。 “我的羊排呢？”他连忙着急地四下寻找，目光一转向左侧，顿时凝住了一点不放，“你在干嘛？” 被询问的对象是名银发红眼的男人。 即使是大半夜，他还是一身笔挺的执事服，衣上连点绉折都看不见，像经过一再仔细地熨烫。就连发型也是一丝不茍，整齐地服贴至脑后，仅有一绺叛逆地从前额垂下。 但让翡翠在意的自然不是对方完美的装扮，或是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他看的是斯利斐尔手中的 三颗正在迭迭乐的金蛋。 说是迭迭乐一点也没错。 也不知道斯利斐尔是如何办到的，总之三颗外壳应该是滑不溜丢的金蛋，正以绝妙的角度堆栈起来，如同一座小塔。 “拯救您的粗心大意。”斯利斐尔冷漠地直起身，将三颗金蛋放回床铺，“在下不想半夜还要被楼下房客投诉，吵杂的敲门声会令在下感到不愉快。那么，您又是在干什么？不但把您的子民摔下床，还制造噪音。身为王，在下相信您该懂得合适的礼仪。” “太啰嗦了，直接浓缩成五个字以内。”翡翠不想多费脑力去分析一大串话。 “您吵死了。”斯利斐尔从善如流。 “知道了、知道了。”翡翠揉按着额角，朝斯利斐尔挥挥手。挥到一半，他蓦地抬起头，差点忘记最重要的重点，“我的羊排呢？” “什么？” “我、的、羊、排。”翡翠字正腔圆地重述一遍。 “什么？”斯利斐尔依旧给出同样的回应，只不过相较第一次表露出的疑惑，这一次的语气听起来就和“白痴”差不多。 “我作了一个梦，梦到一块超巨大羊排朝我横扫过来，然后我就这样被”翡翠比出一个挥棒的手势，“打飞出去了。” “但您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很愉快。”斯利斐尔不是很理解。 一般来说，被打飞出去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梦，而人类对于恶梦的感受通常都是不高兴。 “你不懂，被烤羊排的香气包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那香气香而不腻”翡翠双手抱住自己，目露陶醉，“这让我想起迷迭香羊排、薄荷酱羊排，还有孜然烤羊排。想想看” “您不用想了，反正没有。”斯利斐尔残忍无情地截断翡翠的美食感想发表。 “那我明天想吃烤全羊。”翡翠将烤羊排直接升等。 “与其如此浪费金钱，不如将钱省下。您可以吃晶币，那能带给您更多实质意义上的帮助。” “但烤全羊可以带给我饱足感。” “假的。” “还可以带给我满足感。” “假的。” “它能为我带来幸福。” “法法依特大陆一旦毁灭，您的幸福也不复存在。” “哇，泼冷水你肯定是第一名的！斯利斐尔混蛋王八蛋！”翡翠抓过一个枕头，不客气地朝斯利斐尔的脸上扔过去。 斯利斐尔轻而易举地接下那颗飞来的枕头，“请您别浪费睡眠的时间，就算在这住宿比其他地方便宜，但也请让这间房间发挥它应有的功能。” “我有啊，只是忽然醒过来而已。”翡翠把自己重新丢回床铺上，感受着床垫在他身下震动。 “别忘记您的蛋。”斯利斐尔帮忙将金蛋塞入他的怀里。 翡翠抱着金蛋，眼睛睁得大大的。突然中断睡眠让他一时半会间还凝聚不出睡意，只好转动眼珠，没事找事做地四处乱看。 凭借着灯光的照明和自身种族优势，翡翠还是能将房内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夏朵旅馆二○一号房，虽说内部装潢有点简陋，但打扫得相当干净，洗得洁白的枕套和棉被还能嗅到阳光清爽的味道。 同时，它也是翡翠和斯利斐尔在塔尔市的长期租住处。 夏朵旅馆与塔尔分部有着合作关系，只要是隶属塔尔分部的冒险猎人，在住宿费上便能有折扣，比去其他旅店划算。 这对无时无刻都感到自己缺钱的翡翠而言，宛如一个美好的福音。 而提及翡翠为何总在缺钱这件事，就必须从他死后重生开始说起。 自从他在原世界遭遇车祸死亡，再重生至法法依特大陆后，至今已经过了九天。 他成为一名精灵王，被迫的。 还穿了三天女装，被迫的。 还穿了一次女性蕾丝内裤噢，同样被迫的。 但这些都打倒不了翡翠坚强的心灵──好吧，蕾丝内裤多少还是可以──真正令他觉得精灵生陷入绝望的是 他只有吃钱，才能彻底觉得饱。 重点是那钱，还、很、难、吃。 翡翠觉得要是他的内心话可以具现出来，他一定要把“很难吃”三个字加粗加黑，再放大个十几倍，才能如实传达出他的怨念。 总之，他成为一个得靠吃晶币才能活下去的精灵王。 精灵会灭族，约莫也是没钱饿死了吧。 想想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胡思乱想了一番，睡意仍然迟迟不肯上门。翡翠突地灵光一闪，迅速坐了起来，紫水晶般的眸子期盼地瞅着斯利斐尔，“斯利斐尔，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形态。那你能不能变成烤羊排的模样，让我抱一晚睡觉就好。” “请恕在下郑重地拒绝。”斯利斐尔冷冰冰地说。 翡翠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真的只是抱，绝对不会咬你的。” “这话听起来就和您说永远不会觊觎在下的原形一样。”斯利斐尔冷笑。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要翡翠不再对厚松饼形态的他抱持肖想，那是绝绝对对──不可能的。 “闭眼睡觉。” “不。” “现在睡，或是在下帮您入睡。您可以选择粗暴的方法，或是很粗暴的方法。” 比起吐槽“就没有不粗暴的选项吗”，翡翠决定以武力来逼迫斯利斐尔就范。他将金蛋放一边，掀开被子跳了起来，摩拳擦掌，眼底是志在必得的利光。 眼看绿发青年就要如饿虎扑羊一般，快狠准地扑向自己。 银发男人也做好反击的准备，随时都能把敌方放倒。 说时迟、那时快，没有一丝起伏和波动的声音骤然在两人脑海中浮出，钉住了他们的动作。 那是──世界意志的声音。 “任务发布，请在半个月内找到会跑会跳，还会跟人玩『来啊来追我』的萝卜。” 第41章 精灵王怎么能喝那种汤呢 塔尔是座热闹且繁华的大城市，每天往来商队络绎不绝，有时候光要入城都得大排长龙。而不仅是商业，就连观光产业也相当发达。 其中最知名的观光景点，莫过于是又被称为“南之黑塔”的塔尔分部了。 包括塔尔分部在内，法法依特南大陆的冒险公会总共有五个据点，每一个分部都以所在地来命名。 为了应付大量前来寻求帮助的委托人，以及想要洽询工作或申请升级考试的冒险猎人，所有分部一礼拜仅会在月柒日休息，其他六天都是工作日。 而无论是什么时候，总能看见好奇的游客跑来塔尔分部朝圣，对着壮丽雄伟的黑塔发出惊叹。 除了观光客外，最常前来塔尔分部的便是隶属他们旗下的冒险猎人。 不同职业打扮的男男女女陆续推开纯黑色的双开式大门，他们的表情都有些战战兢兢或是抗拒，宛如他们踏入的地方是龙潭虎穴，充满着未知的危险。 塔尔市民对这番景象早习以为常。 今天虽然是星陆日，但谁知道门一推开后，上前负责接待的会不会又是苍白阴森的骷髅。 因为，塔尔分部其中一名负责人是亡灵法师，最心爱的宠物们就是她召唤出来的骷髅。 大部分时间，这些骷髅在锡伍日才露面──所以也导致锡伍日荣登冒险猎人最不想踏进塔尔分部的日子。 至于其他时间，就得看灰罂粟的心情了。 根据灰罂粟的说法，出其不意的惊吓是对冒险猎人合理的训练。一来可以锻炼心脏强度，二来吓着吓着肯定就习惯了，以后面对死灵系的魔物都能坦然面对。 听起来是很有道理，但更直接的后果是造成了诸多冒险猎人们的心理阴影。 当然，游客们并不知道冒险猎人内心的悲苦，也不知道漆黑的石壁后很可能有令人胆颤畏怯的骷髅活动着。他们只是一边兴奋地绕着黑塔观看，一边盼望自己有机会能一睹塔尔分部负责人。 在他们眼中，冒险公会的负责人也是名人，只要见到面，他们就能去跟亲朋好友炫耀了。 翡翠和斯利斐尔来到塔尔分部外的时候，正好瞧见一群人围在黑色阶梯前，对着他们正前方的一个人比出胜利手势，那人的手中则高举着一颗红艳的结晶体。 “那是”翡翠微瞇着眼打量，觉得那红色的物体似曾相识。 “映画石。”斯利斐尔给出解答。 翡翠恍然大悟地一击掌。 他想起来了，之前前往克尔克城的路上他也曾经使用过。以现代人角度来看，映画石的功用大概就是随身碟加全息投影的概念。 “那他们是在？”翡翠又问道。 “记录图像。”斯利斐尔说。 翡翠明白了，就是拍照嘛。 而一票人在一座建筑物前比着ya拍照，有百分之两百的可能性是一种叫作“观光客”的生物。 “我们晚点再过去吧。”翡翠摸着自己的脸，“不然我觉得我会被拉过去，一起加入他们记录图像的行列，毕竟这张脸太好看了。” 斯利斐尔深感同意，“您是上天的恩宠。除了脑子之外，您的脸和身体确实是最完美无缺的。” “听得出来你嫌弃感很重，不过我一向不跟连脑子都没的人计较。”翡翠对自己的宽宏大量感到佩服，“不晓得公会里面人多不多？今天可是星陆日啊” 换成在他们的世界，放假前一天去办事情可是最容易塞车的。不管是银行、邮局或医院、公家机关，基本上都是大排长龙，人多到让人怀疑自己今天究竟能不能把事情处理完。 “不管多不多，我都觉得不用担心呢。”充满清澈感的少年嗓音突如其来地加入他们的对话。 翡翠和斯利斐尔反射性回过头，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甜美笑脸。 “白蔷薇？你是什么时候”翡翠话问到一半，习惯性地搜寻起另一抹和白蔷薇如出一辙的身影，“黑蔷薇呢？” 这对双胞胎不是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差不多是连体婴的状态吗？ “在这。”微弱到几乎让人忽视的声音飘出。 循着声音望过去，翡翠这才发现黑蔷薇赫然站在他们的另一边。 黑发白衣的少年垂着眼，拘谨安静的模样像巴不得能随时躲进阴影当中，这样就不用接触他人投过来的目光。 黑蔷薇吐出这两个字后就紧闭嘴唇，移步到白蔷薇身边。后者一如往常地伸出手，把人拉到自己后方，有如一座巍峨不动的小山，替他遮挡来自外界的一切。 “你们俩，这时候在这里”翡翠指指宛如镜像存在的这对少年，又回头指指塔尔分部。 不是工作日吗？为什么这两个人没有好好待在塔尔分部里面？ 换句话说，分部内现在只有灰罂粟一人在应付全部的冒险猎人。 翡翠叹口长长的气，那里面肯定是忙到大塞车了吧。 “我们是去帮灰罂粟买点东西。”白蔷薇像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举高了手上的袋子，“公会里的红砂糖和黑砂糖没有了。” 黑蔷薇拊在白蔷薇耳边窃窃私语。 “还有顺便发传单。”白蔷薇笑吟吟地补充了这趟外出之行，“推销一下我们分部的纪念品。” “我是很想买”翡翠手上还有不少当初从两位负责人手上拿到的折价券，“只可惜” “相信在下已经跟您明白、明确地明示过。”斯利斐尔垂着眼俯视翡翠，眼里的温度低到令人怀疑是不是严冬降临，“有它们就没有在下，您敢带回来” “不敢、不敢，行了吧？”翡翠投降。他和斯利斐尔早就是买一送一还不能拆卖的组合，就算他真的很想买骨头小盆栽，也敌不过斯利斐尔每日的冷酷唠叨。 斯利斐尔很满意，精灵王怎么能喝那种东西炖出来的汤呢？ 第42章 火大 “也许哪一天灰罂粟会愿意送你吧。”白蔷薇安慰地说，“等到她对她的宠物失去爱意的那一天，应该就会了。” 翡翠觉得就算世界毁灭他也等不到了。 “你刚刚为什么说，不管人多不多都不用担心？”他没忘记白蔷薇最开始说的那句话，“灰罂粟一个人负责处理工作，她工作效率超级高吗？” 黑蔷薇和白蔷薇有志一同地摇摇头。 “灰罂粟最喜欢的三个字是，慢慢来。”白蔷薇笑的时候露出浅浅的酒窝，“最喜欢的一句话是，反正还有明天。” 翡翠和斯利斐尔一听就明白了，那位灰发亡灵法师根本就是拖延症患者，还是重症的那种。 黑蔷薇忽地转头注视塔尔分部，他的嘴唇微动。 白蔷薇帮他说出来，“五、四、三、二、一。” 随着倒数结束，原本紧闭的黝黑大门剎那间由内被撞开。一票黑压压的人影从里头冲了出来，速度之快，简直像火烧到屁股，又活像是身后有什么恐怖的洪水猛兽对他们穷追不已似的。 那些冒险猎人逃窜得太快，还在门旁的游客们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一片黑影飘过，耳边彷佛刮起一阵风，甚至来不及意识到那动静其实是有人从塔尔分部里逃了出来。 这过程很短，大约不到几秒就结束。 翡翠得庆幸自己眼力极佳，才能把全部过程看得一清二楚。他吃惊地扭头看向黑蔷薇与白蔷薇，“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怎么你们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灰罂粟的忍耐到极限了。”白蔷薇牵着黑蔷薇的手，两人并肩往塔尔分部大门走去。 “就这样一句话？”翡翠立刻跟了上去，“没有别的？” 白蔷薇侧着脸微笑，含笑的银色眼眸里只有一个意思──我就是只打算跟你说这么多，怎样？ 黑蔷薇拉拉白蔷薇的手，对着他耳语。 “看在黑蔷薇的份上，我就再多说一点。换作是平常，我不太喜欢把时间浪费在他以外的无关紧要人士上面。”白蔷薇柔声地对翡翠说。 翡翠决定不吐槽，他刚已经浪费超多时间了。 “灰罂粟从昨天就不舒服，第二天一向是她最痛的时候，偏偏公会里又刚好没了红砂糖和黑砂糖可以泡来喝。”白蔷薇的手指贴上门板，他的皮肤白得像玉石，在黑色的映衬下彷佛白得发光，犹如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翡翠却看也没看，除非那手能吃。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思考白蔷薇话里透出的讯息 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不舒服、第几天、必须泡糖水来喝 这听起来不就是那个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毛病吗？ “对了，黑蔷薇说你插着花很适合。”白蔷薇推开大门前冷不防又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他手上一用力，慢慢敞开的大门迎接新一批人走进。 “花？什么花？”翡翠一头雾水，不明白白蔷薇在说什么。 “您的头上有朵花，黑蔷薇插上去的，在下以为您知道。”斯利斐尔给了提醒。 翡翠连忙往头上一摸，还真的摸下一朵花。 花是用广告传单做的，纸上写着大大的“骨头小盆栽优惠特价中，值得你拥有”。 正如白蔷薇所说，灰罂粟的忍耐到了极限。再翻译得白话一点，就是她心情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灰发女子坐在她的办公区域里，背靠着高高的椅背，素来角度完美的灰礼帽被她扯下，覆盖在脸上，让人看不清表情。 但翡翠直觉感受到，椅上的人影正散发着浓浓“我很火大、别来烦我”的气息。 虽然他不是女性，但也听闻过“生理期”这三个字的威名。 女性的生理期是个很神秘的存在。 即使放在翡翠的原世界，都是一个让人难以参透的世纪谜题。 它可以让强壮的女孩子虚弱万分，也可以让柔弱的女孩子暴躁得连桌子都能掀翻。 要是这时候还有不长眼的家伙敢来找麻烦 那么，生理期的神秘力量将会让女孩们的肾上腺素爆发，将人痛揍得满地找牙。 翡翠不由得深深感慨，这才是一种魔法吧。 听到动静的灰罂粟没有动作，依旧一动也不动地躺在椅子里，直到黑蔷薇和白蔷薇端了泡得温热的砂糖水和鲜红如宝石的小点心过来。 灰罂粟摘下脸上的帽子，本就苍白妖娆的面容白得连一丝血色也没有，乍看下像尊美丽的大理石雕像，让人忍不住怀疑起她体内血管中的血液是不是还在流动。 “这是什么？好吃吗？可以吃吗？”翡翠的视线紧紧锁在鲜红色的小点心上面。 “红巧克力，好吃，不行。”灰罂粟终于开口，声音比平常更低缓含糊。她端起深褐色泽的热糖水，慢吞吞地啜了好几口，“那是给女性专门补血用的，你现在有失血吗？还是要来一刀现场表演失血？” “不，还是算了。”翡翠忍痛放弃。流出来的血不能拿去凝成米血糕来吃，感觉很浪费 不，等等，或许真的可以？要是这地方也有糯米的话，把血加糯米放一起，再拿去加热蒸煮 而且精灵的血，味道说不定特别不一样？例如吃起来异常地软糯绵密，但又保留着一丝弹牙的嚼劲，糯米的清香和血液融合在一起，或许还会擦撞出绝妙的化学变化，形成更勾人的香气之类的。 要不是翡翠的常识告诉他，流失500c.c.的血量就很可能让人贫血，而做个米血糕估计不只这个数字，他差点就真的想丧心病狂地去尝试。 一个描绘着金银花叶的盘子忽然放在翡翠面前，连带地也打消了他脑内跃跃欲试的念头。他马上把注意力集中在盘子上，里头盛装着一块造型如同小山的翠碧糕点。 顶端的雪白像山尖不融的白雪，碧色的山体能闻到淡淡的茶叶香气；小山底部围绕着一圈粉色的糖花，花瓣形状令人想到樱花。 第43章 北大陆 黑蔷薇在每个人面前都放下一份甜点──除了白蔷薇，他只分到一杯水。 翡翠勉强分出一丝心神，“白蔷薇不吃吗？” “我不吃。”白蔷薇微笑地说，对黑蔷薇的举动没有丝毫不满。相反地，他的眉眼唇角都透露出愉悦，“它不适合我的身体。也只有黑蔷薇能这么了解我，他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其实我是想问”翡翠对他们的兄弟情深一点兴趣也没有，“若白蔷薇不吃，他的那一份有留着吗？能不能干脆就给我？” 白蔷薇还是甜美地笑着，但心里闪过了如何将这名厚脸皮的妖精扫地出门的一百种方法。 “翡翠，你们来这有什么事？”灰罂粟喝了热糖水和吃了红巧克力后，稍微有点精神，不再像先前一动也不动地瘫在椅子上。 “吃蛋糕噢，不是。”翡翠总算没忘记来塔尔分部的正事，他一边将斯利斐尔的点心光明正大征收到自己盘子里，一边向负责人寻求解惑，“你们有听过会跑会跳的萝卜吗？” “魔物？”灰罂粟挑高眉毛。 “不，是植物应该是植物吧？”翡翠不确定地望向斯利斐尔。 “是植物。”斯利斐尔肯定地说。 如果是魔物，那么世界任务在发布时，就会说外表疑似萝卜的魔物了，而不是直接点名是萝卜。 黑蔷薇率先摇摇头。 “黑蔷薇不知道，我也不会知道。”白蔷薇说。 “我想想”灰罂粟的指尖抵着额角，“植物、植物也许去找一下《稀奇古怪植物手册》等等，还是换《超级稀奇古怪植物手册》吧，能自主行动植物的图鉴都收在里面。白蔷薇，就麻烦你去楼上看看了。” “好的，我很乐意。”白蔷薇起身离开。 “你怎么突然对这种萝卜感兴趣了？”灰罂粟捧起瓷杯，喝了口甜腻的糖水。 翡翠给出一个铿锵有力的回复，“好奇，想吃！” 在场没人怀疑这个答案的可信度，包括斯利斐尔在内。 白蔷薇没有花太多时间，一会过后，他便抱着一本厚厚的硬皮烫金书籍走了下来。 灰罂粟翻开书页，从目录索引开始找起。她的记忆果然没有出错，这本《超级稀奇古怪植物手册》里记载着各式各样能够走跑跳的植物。 其中一个，就是翡翠打听的神奇萝卜。 “找到了，这里有写到。”灰罂粟翻到对应的页数，苍白的手指抚过书上的图文，“你们想找的会跑会跳的萝卜，应该就是这一种。主要生长在北大陆，全名是『萝卜．萝卜．萝卜』。” 顾不上吐槽对方的全名只是把萝卜两字重复念三次，翡翠更在意的是它的生长地。 北大陆。 法法依特大陆分为南北大陆，中间横亘着寂静之海，没有任何生物可以跨越。想抵达另一块大陆，必须从外围海域绕过去才行。 如此一来，十天半个月肯定跑不了。 甚至需要更久的时间。 偏偏翡翠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噢，还有大量的晶币。 先不论晶币问题，从时间上来看，自从夺得水之魔女露娜莉的结晶后，世界的存续天数被小幅度地增加了。 目前距离世界毁灭还有二十四天。 虽然不能说有多长，可比起最开始的短短三天，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缓冲了。 翡翠扳着指头默算了下，扣掉搭船出海和在北大陆上寻找的时间，恐怕在他找到那根不可思议的萝卜之前，世界就先迎来末日。 斯利斐尔显然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他眉头微皱，如刃的目光直视灰罂粟，“主要生长在北大陆，那么南大陆这里呢？” 翡翠目不转睛地盯着灰罂粟，直到他看见对方点头，一颗提起的心顿时放下。他拍拍胸口，庆幸起码在世界毁灭前还是有机会吃到神奇萝卜的。 灰罂粟自然不知道一根萝卜还会牵扯到世界终结，她念到觉得懒了，干脆把书往桌面一推。 翡翠本想起身接过，但有一只手比他快了一步。 黑蔷薇捧着《超级稀奇古怪植物手册》，墨色的眼瞳专注地望向书页内容，嘴唇微张。 就在翡翠以为这位几乎不说话的负责人罕见地愿意多开金口，就见黑蔷薇侧过头，一如往常地在白蔷薇耳边说悄悄话。 好的，所以一样是由白蔷薇负责说话。 “黑蔷薇说，全名是萝卜．萝卜．萝卜的萝卜，有着类似四肢的部位，所以能够离土跑跳，还能摸人屁股，偶尔还会发出『科科科』的声音。喜欢潮湿阴暗、土壤肥沃的生长环境，最好是湿度极高的黑泽土。原是属于北大陆的珍稀植物，百年前被第一代勇者发现，带回南大陆种植。” “营养价值极高，但因外观缘故，大众接受度极低，几乎无人敢尝试。在没有市场的情况下，也导致没什么人愿意再花心力栽种，使得萝卜．萝卜．萝卜在南大陆上越来越少见，但偶尔还是能听见有小女生被一根萝卜摸屁股的传闻。” “听起来是差劲的萝卜，更应该吃看看了。”翡翠彻底被激起为民除害的心思，“那些传闻是在哪些地方出现的？是在有黑泽土的地方吗？” “传闻的源头已难考证，不过有黑泽土的地方还是能找得出来。”白蔷薇以指尖沾水，直接在木桌上画出一幅简略地图，并在其上点了几个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翡翠听见白蔷薇流利地念出一串地名，他来不及记下，干脆用a地、b地、c地代替，接着才发现到，疑似能栽种出神奇萝卜的地点居然不少。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翡翠看着地图里的八个点，那八点差不多也把南大陆绕一圈了，“全找过一轮的话，大概要多久时间？” “几个月跑不掉吧。”白蔷薇说。 翡翠利落地把这个选项画了叉叉。 他能用的时间可不多，而从上一回的经验来看，世界任务也不至于强人所难，非要他去一个远超过二十多天路程的地方。 第44章 真神的旨意 斯利斐尔曾说过，看似莫名其妙的任务都有其理由存在。就像第一回的假扮女孩子，虽然让他穿了三天裙子，却也推动他前往克尔克城，最后得以和水之魔女接触，抢了对方的结晶。 嗯，顺便还把人家的胸口捅出一个洞。 那抹蓝影在翡翠脑中一闪便逝，更让他挂念的是当初那处宝石森林，以及那幢豪美宅邸里的各式收藏品。要是那时候能趁机摸走一点东西，想必可以换得许多晶币。 只可惜，当时的他又累又饿，又还得赶紧把那些昏迷的女孩们送回城里再想起这件事时，已经找不到进入水之魔女地盘的路径。 想到那些和自己错身而过的宝物，翡翠便十分扼腕，觉得自己彷佛损失了一个亿。 不，以那些东西的价值，恐怕还真的是损失一个亿啊！ “您怎么看？”斯利斐尔的声音拉回了翡翠跑偏的思绪。 “看？”翡翠的视线下意识先落到黑蔷薇还没动过的甜点，紧接着一根银叉猛地在他眼前落下。 白蔷薇戳起一小块蛋糕递至黑蔷薇嘴边，以行动向翡翠表示别觊觎别人的东西。 “不是看那里，您能把注意力和集中力放在正确的地方吗？”斯利斐尔面无表情地说。 “超正确的啊”翡翠依依不舍地从那块蛋糕上收回目光，总算没忘记正事，“问一下，这些可能有萝卜的地方，哪几个来回路程是在二十天内的？” 灰罂粟懒得讲话，只是将眼神投往白蔷薇。 “这几个都是。”白蔷薇一心两用，一边继续送上蛋糕给黑蔷薇，一边在水迹尚未干涸的地图上点了四点，“而且非常凑巧，这几个地方都有委托能做呢。” “咦？”翡翠没想到话题突然绕到这方面。 “要不要顺便接个委托？”白蔷薇笑容甜美，像浇了最浓稠的蜜糖，“酬劳都是用晶币计算的喔，走过路过别错过喔。” “包”翡翠才刚开口，本来不想说话的灰罂粟立刻一拍桌。 “不包。”灰罂粟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管三餐、下午茶或是点心，还有住宿，通通不包。” “我都还没说完呢。” “我帮你说了，反正你肯定想这么说的。如果不想再被我的宠物扫地出门，就把那些想敲诈的念头收起来。” “那哪是敲诈？顶多算是合理地争取福利。”眼看灰罂粟的脚边冒出了多截森森白骨，翡翠识时务地改变话题，“我明白了，那我就顺便接个委托吧，不过要选哪一个比较好？” 这时候出主意的是斯利斐尔。 银发男人不知从哪找出一枚飞镖和一个圆形标靶。他将标靶挂在了不远处的墙面上，再将飞镖塞到翡翠手中。 “射飞镖吧，主人。这四个地点的名字都有颜色，正好以标靶上的颜色区块来做代表。您射到哪一个，我们就选哪一个。” “我觉得射到靶子外面的机率可能更大一点呢。” “不会。”斯利斐尔罕见地笑了下，“在下对您没有任何信心，但对您的这具身体很有信心。您是上天的恩宠，不管您选到了哪一个，那么” 一切都是命运，是真神的旨意！ ———————————— 斯利斐尔沉稳坚定的话语言犹在耳，但翡翠现在只怀疑所谓真神的旨意，就是想看自己痛苦。 事情要从一小时前说起。 翡翠射出的飞镖没有脱靶，而是稳稳落到了黑色的区块上。 黑色，刚好符合了“黑沼林”这个地点。 委托内容相当简单，一句话就描述完毕：我爷爷的爷爷以前旅行时不小心把传家之宝遗落在黑沼林了，希望能帮忙找回。 还没有忘记附上那件传家之宝的示意图。 那是一个造型有些一言难尽的白色玉雕，一只小鸡踩在乌龟上面，小鸡还做着一副渔夫的打扮。 乌龟和渔夫，这个组合让翡翠反射性想到浦岛太郎这则故事，他决定要把委托人欲寻回的传家宝称为“浦岛太鸡”。 然后他和斯利斐尔就双双被扫地出门了。 被生理痛困扰的灰罂粟连最后一丝耐心也被耗尽，决定今天关门休息，拒绝任何闲杂人等再留在塔尔分部里制造噪音。 翡翠甚至连多蹭一份蛋糕都来不及，人就已经被黑蔷薇和白蔷薇扔到外面。他还真没想到两名美少年看起来柔柔弱弱，力气却不是普通的大。 “到黑沼林起码也要耗上七、八天的时间，如果想缩短时程，建议去租借魔物来拉车。”白蔷薇站在阶梯上方，笑吟吟地说，“如果真的找到萝卜．萝卜．萝卜的话，请务必带一根回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会另外给钱吗？”翡翠认真地问。 “不会。”白蔷薇说，“但灰罂粟喜欢一些古怪的植物，所以我和黑蔷薇愿意以条件交换。送你一本当红小说如何？有作者亲笔签名和指印画押。” “你们是对那作者做了什么事啊”翡翠只听过签名签绘，头一次听到还有被押指印的。 站在后方的黑蔷薇忽地上前，拊在白蔷薇耳边低语。 “唔，好吧”白蔷薇显露遗憾，“黑蔷薇不想太剥削你。他说，除了那本书以外，还能赠送一次情报。如果你之后有想打听什么事，可以有一次免费的机会。” “公会的情报难道还要钱吗？”翡翠惊讶地问。他以为成为冒险猎人以后，就都是免费大赠送。 “您的知识须要学得更扎实一点，好补补您脑袋里的洞。”斯利斐尔说，“情报是冒险公会最大的资产，自然不可能白白送人。但如果是在分部内就能查到的数据，例如您之前问的萝卜出没地，或是负责人原本就知道的信息，那么他们不会介意这一点举手之劳。” 翡翠了解了，随后他没有一丝犹豫地应允，“我一定会带一根回来给你们的，所以有件事，我想请你们帮我打听一下。” “这么笃定？”白蔷薇讶然地笑了，“交换的东西还没拿到手，就想先要我们跑腿了？” “既然我都会把东西交到你们手上，那么这中间的时间就别浪费了，不是吗？”翡翠也绽放笑容，那张精致美丽的面孔顿时令周遭景物逊色不少。 “万一呢？” “没有万一。” 第45章 规则 因为有万一的话，这世界也结束了。翡翠自然不会把这惊人的真相说出口，只是从容不迫地迎望回去。 黑蔷薇和白蔷薇说着悄悄话。 “好吧，看在黑蔷薇的面子上。”白蔷薇对自己的孪生兄弟似乎有无限的纵容和耐心，“你希望我们打听什么？” “黑雪，黑色的雪。” 翡翠只留了这六个字给黑蔷薇和白蔷薇，而从他们当时茫然的神情来看，他们也是头一回听闻。 不过这就不在翡翠在意的范围内了。 毕竟让他边赚晶币边完成世界任务就已经够忙了，哪挤得出时间再去查探黑雪相关消息，但他也不想被动地等到黑雪出现在他面前。 眼下既有冒险公会这个庞大的人力网可助力，他干嘛不多加利用？又不是傻了。 “我可真聪明。”翡翠心情愉快地拉着斯利斐尔踏上旅途。他采纳白蔷薇先前的建议，在租借马车时跳过一般马匹，选择了温驯又耐跑的魔物，赤牦牛。 虽然名字有“牛”字，但赤牦牛的外貌和翡翠知道的牛一点也不像。它是一只有着巨大马脸的四足生物，一身皮毛赤红如火焰，头的比例几乎和身体差不多大，让人忍不住担心它的平衡问题。 但出人意料地，赤牦牛走起来又快又稳，就算是坑坑巴巴的道路，也能走得毫无颠簸。 这对容易晕车的翡翠来说，无疑是一大好事。 他慵懒地靠坐在车厢里，怀中抱着金蛋，屈起的膝盖上摆着一本书，手里还拿着一块甜点。 书和甜点都是黑蔷薇在他出发前交给他的，前者就是那本据说有作者指印画押的当红小说。 对于异世界的热门文学作品，翡翠多少也是有一些好奇心的。 翻着那本名叫《霸道法师俏骷髅》的爱情小本本，翡翠时不时咬一口手上的水晶槐花糕。 上层剔透的晶冻随着车厢的些许晃动漾起了波浪，散布在冻里的一片片鹅黄花瓣就像浪中的小鱼，随时准备悠游摆尾。下层则是软糯清甜的松糕，混合果香和花香，再揉入一缕若隐若现、能将所有味道提升一个层次的咸香，让人怎么吃都不觉得腻味。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小说内容吧。 翡翠对跨种族恋爱没有意见，他也挺喜欢骷髅的，特别是那些看起来适合熬汤的。但书里的霸道法师和俏骷髅每两节就滚一次小床，每三章就滚一次大床作者对于描述俏骷髅身上的任一部位都特别卖力，令人忍不住怀疑自己看的不是爱情小说，而是一本人体骨骼大全。 翡翠宁愿看本食谱，也不想被各种骨头名称洗脑。这书名让他猜测该不会是塔尔分部的哪位负责人自己下海写的，只是用的是“伊斯坦”这个笔名。但想到那几枚活像遭到严刑拷打才留下的指印，登时又把这个猜测推翻了。 懒得再纠结下去，翡翠拿出白蔷薇交付的映画石，对着车厢外喊了一声：“斯利斐尔，你寂寞吗？空虚吗？须要人陪吗？只要你愿意变回原形让我抱着，我很乐意牺牲我的肉体。” “不、不、不，在下的答案永远是不。”斯利斐尔的语气冷硬得毫无转圜余地。 翡翠自动让这些拒绝左耳进、右耳出，他刚要爬出车厢，却猛地感觉到手臂传来一阵奇异刺痒。他连忙低头检查，映入眼中的景象让他瞳孔遽然收缩。 他的两只手臂不知何时竟都浮现微凸的红色纹路，一条条纵横交错，乍看下简直像被烤网烙烫过一样。 紧接着就连小腿部位也传来了相似的刺痒感，翡翠立刻卷起裤管，果然看见小腿肚同样冒出红痕。 “怎么回事？”翡翠大吃一惊，不自觉喊了出来，引起斯利斐尔的注意。 “怎么了？”斯利斐尔让赤牦牛继续赶路，自己则钻进车厢内，“您的皮肤” “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翡翠发现这些疑似伤疤的红纹来势汹汹，只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它们便扩展范围，有的甚至成为大片红斑，“是这身体的问题吗？例如跟灵魂不合，要崩溃之类的？” 斯利斐尔瞥见了被扔在旁边的《霸道法师俏骷髅》，“您小说看太多了。脑子是个好东西，在下希望您身为精灵王更应该拥有。您刚做了什么吗？” “就看书跟吃东西。”翡翠如实回答，“我刚吃了黑蔷薇给的点心。” “虽然您除了身体以外都很差劲，但在下认为，公会负责人不至于对您下毒。最快的方法，就是让在下直接进入您体内检查。”斯利斐尔说。 “那就来吧。”翡翠不喜欢有人入侵他的脑子和身体，可也分得清事情缓急。 斯利斐尔只消失了极短的时间，不到片刻便又重新出现在翡翠面前。 银发红眼的男人神色严峻，彷佛翡翠得了某种不治之症，“不是中毒，是过敏。” “什么？” “您是海鲜过敏。” 翡翠掏掏耳朵，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虽然这些红斑纹看起来是挺像过敏症状但是，完美无缺的精灵竟然还会海鲜过敏？ “说好的上天恩宠呢？而且过敏严重的话，还可能会挂掉。”翡翠挑高眉毛，“这样就不符合你说的，我不能自残这项设定吧。” “您目前的过敏最多是诱发身上红斑，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照理而言，您就算吃进毒药，也不会对您的身体带来负面效果，否则就违反了『不能自残这条规则』。”斯利斐尔说。 “但是这里还有个『但是』吧。” 斯利斐尔点头，“但是对某种事物过敏，例如海鲜、花生、花粉、爱情小说、人类等又是精灵族天生就有的缺陷。” “等等，你的意思是”翡翠举手打岔，“过敏是精灵族与生俱来的弱点，但因为我身分特殊，所以过敏症状再怎么严重，也不会危及生命，是吗？” “您理解得很正确，在下很欣慰您的脑子没搞丢。”斯利斐尔一脸严肃，“世上万物都有缺陷，不可能是完美的，包括精灵也是。” 第46章 会带来坏运的果实 翡翠按着额角，试图把思绪理得更清楚，“因为只有神才是完美、无缺陷？” “是的，只有真神和在下才能完美无缺，其他生物终究是次级品。”斯利斐尔说到其他生物时，就和他说“寄生虫”一样，冷淡无波，“当然，精灵比起那些次级品还要更高等。” 翡翠不在意高等低等的问题，他只想把事情弄得更明白。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先告诉我？叫人当精灵王之前，好歹要先给个使用说明书啊。” “给了您会看吗？”斯利斐尔才不相信。 “不会。”翡翠也很坦然，“要知道，在我们的世界里，『我已经将上述说明全部阅读完毕并同意』这句话，就是最大的谎话。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改变这是你的失误这项事实。” “确实是在下的失误。”斯利斐尔没有否认，“但追根究柢，原因是出在您身上。” “我？”翡翠狐疑地比着自己。 “倘若不是您对在下的原形做出如此凶暴、残暴、令人发指的行为，在下也不会因过度冲击，而将如此重要的事遗忘在脑后。”一提及自己最初的遭遇，斯利斐尔脸色便阴沉了下来，看着翡翠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在下本该完美地出场，是您将这份完美毁掉。” “被我吃掉也很完美啊。”即使吃起来没味道，也不妨碍翡翠重新勾起对绝世美松饼的渴望。他捧着脸颊，看着斯利斐尔的目光既露骨又热切。 被一个美人热情地盯着看，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件享受的事。然而对斯利斐尔来说，他只感受到生命危险。 “既然没大碍，那在下便出去了，您的过敏约莫半小时就会消退。” “挺快的啊不对，问题是我今天根本没吃海鲜吧！”翡翠慢一拍察觉到最大的疑点。他快速将脑中的菜单过滤一遍，确定自己的确没吃到任何跟海鲜有关的料理。 事关精灵王的身体问题，斯利斐尔还是耐着性子留下。他回想起今早的行程，他们两人一直都是一块行动，翡翠吃了什么他也都看在眼中。 除了对方刚刚在车厢里的时间。 “您说您吃了黑蔷薇送您的点心？” “对，水晶槐花糕，超好吃的，我有意思意思地留十分之一给你呢。”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翡翠将剩下的点心拿出来，差不多就一个指头的大小，碰巧晶冻里还有一瓣黄花。 斯利斐尔一眼扫去，就掌握住全部真相了，“您吃的水晶槐花糕里就有海鲜。” “咦？”翡翠一怔，看看指尖上的糕点碎末，再看看斯利斐尔，“咦咦咦咦？” “上面的那层冻，是槐花鱼的胶质凝成。冻里的花瓣，是槐花鱼的尾鳍。”斯利斐尔逐一解说。 翡翠不禁哑然，从没想到槐花不是花，指的竟然是槐花鱼。 “槐花鱼的尾巴有如一串串黄色花瓣，常有人拿来作食物装饰。这次也是在下大意了，以后在吃任何不清楚原料的东西前，麻烦您先询问在下。” “谁会想到甜点居然是用海鲜做成的”翡翠看着指尖上的最后一口，斯利斐尔看样子没打算吃，但浪费食物也不好。 虽说他吃海鲜会过敏，可目前症状也不太严重，最多是皮肤像被烤肉网烫了几次，刺痒个一阵子而已。 这种状况下，就算他继续吃海鲜也还是扛得住的吧？ 想到这里，翡翠心头一热，看着指尖上碎末的眼神也越加炽烈。 正当他要把最后一口送进嘴里的剎那间── “有件事在下忘记说了。”大半身子已探出车厢外的斯利斐尔蓦地回过头，“红痕只是最轻微症状，您不会想知道严重时是怎样的状况，所以您可以把手上那块丢了。” 翡翠闭了下眼，内心只有一句话想讲。 草泥马，没有海鲜的生活还叫什么人生啊！ 自从被宣告这具新身体对海鲜过敏之后，翡翠就觉得他的人生，或是精灵生总之他的未来生活顿时失去四分之一的意义。 在他的规划里，有四分之一是肉，四分之一是海鲜，四分之一是甜点，剩下的四分之一就是杂七杂八，反正都是吃的。 突然间必须对海鲜展开断舍离，翡翠整个人陷入了颓丧。 不过两天后，在看见路边有株结满累累果实的大树时，立刻再度振作起来。 “停车、停车、快停车！”翡翠忙不迭用手连连拍打斯利斐尔的肩膀。 “您又想干什么了？”斯利斐尔让赤牦牛停下，在“又”字上不客气地加重语气，足以看出这几天来，翡翠没少做让他头痛的事。 “那个啊！”深怕斯利斐尔没瞧见，翡翠举手遥指前方的大树。树上一颗颗果实圆润饱满，每一颗差不多都有乒乓球大，上半部鲜红欲滴，下半部金黄灿烂，在日光下闪耀着美丽的光泽，“能吃吗？吃了会对身体有任何负面影响吗？” 翡翠这次问得比较详细，以免斯利斐尔在回答时有所保留。 斯利斐尔瞇眼看向那棵葱翠果树，“能，不会。” 翡翠要听的就是这个，他眼睛一亮，马上灵敏地跳下车，一个箭步冲向树木。只见他脚尖一点，一颗金红果实眨眼间就落至他的掌中。 翡翠将果实随意往衣上一擦，迫不及待地张口咬下。卡滋一声，清爽鲜脆，满口汁液溢出，类似苹果混合柑橘的酸甜香气如微风般在舌上轻拂而过。 “超、好、吃。”翡翠幸福地瞇细眼，立刻加快速度，像只小松鼠般将果肉啃得干干净净，没一会只剩下青黑色的果核。 翡翠将果核举高研究，这颜色看起来活像中毒过一样。倘若不是斯利斐尔事先说明这水果对身体无碍，他都忍不住要怀疑该不会有哪里不妥。 “这真的没毒吧？”翡翠甚至发现果核上还有极细的纹路，勾勒起来活像无数个小骷髅头散布其上，和它诱人的果实外表呈现极大反差。 “您在全部吃下肚之前，就该再问在下这一句的。”斯利斐尔坐在马车前座上，背脊就像一把尺，直挺挺的。 “但我第一次就有先问会不会对身体带来负面影响了，再补这句不过是保险嘛。” “如果您真的理解『保险』这两字，那么您就更应该多等一等。” “等什么？”翡翠忽然有不妙的预感。 “等在下把话全部说完。”斯利斐尔语气恭敬，但两只眼睛里只差没写着“蠢”跟“蛋”，“您手上拿的东西能吃，不会对身体有任何负面影响，但是” 翡翠觉得自己实在很讨厌再听见“但是”两个字。 “好的，求你一次把该说的全说完了，否则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把手上的东西丢你脸上。”翡翠“啪”地捏裂了青黑色的果核。 “但是会让您倒霉，一整天都会。” “什么？” “倒霉、不幸、不顺利、悲惨，看您喜欢哪一个都可以。” “哪一个听起来都很糟。”翡翠决定还是把剩下的半块果核砸向斯利斐尔，“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简称『坏运』，全名是『会带来坏运的果实』。只要吃了它，一整天都会被坏运气缠身。但您吃的那颗特别小，我估计到晚上就差不多失效了，不会真的到一天。”斯利斐尔轻易闪过果核，“您在吃之前，难道没想过为什么树上的果实都没人摘吗？” “没想过。”翡翠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只想着吃而已。” “在下果然不该苛求您的脑袋。”斯利斐尔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催动赤牦牛往翡翠方向靠近，“在下建议我们最好赶紧先离开这，您的坏运随时可能发作。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即使在下是真神代理人也不行。” “先等一下。”翡翠却是脚步不动，目光直直地盯住金红果实，“既然都会衰到晚上了，那吃一颗，和吃很多颗，应该没啥差别吧？既然如此” “那您还是别挑战普通倒霉和倒霉到怀疑人生的差别。”斯利斐尔哪可能放任翡翠行动，他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就要强制把人拽上车。 说时迟、那时快，枝繁叶茂的坏运树上忽地传来异响。 猛烈的响动听起来不像是被风吹动。 翡翠下意识抬头往上看。 斯利斐尔趁隙将人拽上车。 就在这个瞬间，一抹人影从树间落下，不偏不倚竟砸在赤牦牛的背上。 突来的撞击吓到了素来温驯的魔物。 赤牦牛惊慌失措地嗥叫一声，撒开四蹄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马车失控地跟着往前疾冲。而那名从天而降的不明人士则挂在赤牦牛背上，像个麻布袋一晃一晃的，看不清面容，只隐约瞧见对方有一颗砂金色的脑袋。 “哇啊！”翡翠惊叫一声，突如其来的高速差点让他跌下车，他赶紧牢牢抓住马车边缘，在呼啸的狂风中拉高声音，“这也太扯了吧？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刚好从树上砸下！” “这不是刚好，这是您吃的东西在发挥效用了。”如同呼应斯利斐尔的话，后方原先还蔚蓝晴朗的天空立时聚集大片云层，灰扑扑的色泽宛若墨汁倾倒其上。 紧接着，银白闪电在灰得近黑的云里大亮，雷声轰隆隆骤响，滂沱大雨说下就下。 惊人的雷雨就像发疯般紧追在失速马车后方，随时都有可能将翡翠他们笼罩其下。 斯利斐尔迅速掌控赤牦牛狂奔的方向，却没有减缓它的速度。 在轰然雨声、雷鸣声、车轮飞快转动的声音中，银发男人的嗓音清晰有力地穿透出来。 他说，“您看，您的坏运开始了。” 翡翠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斯利斐尔的嗓音禁欲性感了。 那分明活像恐怖片的旁白。 第47章 坏运的威力 若时间能倒转，翡翠一定会阻止自己管不住的手，千万别摘下那颗金红色的坏运。 虽然那真的很好吃、很好吃但扛不住它带来的坏运气啊！ 雷雨终究还是成功追了上来，好在还有车厢可以让翡翠避雨。 斯利斐尔八风不动地坐在外头驾车，所有雨滴在碰触到他之前便自动避开。即使身处倾盆雨势中，他全身依旧保持干爽。 而在这种让人急着想躲避的坏天气里，也不会有人察觉到斯利斐尔的异常之处。 相较之下，那名横挂在赤牦牛背上的不明人士，就只有沦为落汤鸡的命了。 车里车外的这一对主仆，谁也没想过要将人解救下来。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发展，翡翠也不会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吶喊。 坏运的威力果真不同凡响── 即使没被大雨浇淋，但待在车厢内的翡翠不时就因猛烈的转弯被甩来甩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擀面棍，从这擀到那，再从那擀到这，可惜自己的身下没有一张大饼。 深怕金蛋飞出去，翡翠没忘记紧抱着背包不放。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听见了很浅很浅的心跳声。怦咚、怦咚、怦咚还是复数的。 但等到翡翠细听，那些声音又消失不见，耳边只余凶猛骤雨不断拍击木板的声音。 好不容易车况变得平稳些，不再那么狂野了，翡翠龇牙咧嘴地重新坐起，只觉整副身体像是要散架。 但接下来，坏运换了新的方式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翡翠喝水呛到，吃晶币噎到，就连想说话都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一脸厌世的表情，只好选择不吃不喝，并且闭上嘴巴，再度躺下，像条被晒干的咸鱼，一动也不动。 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是卯起全力狂奔的赤牦牛将剩下的两天路程缩短成半天。 对翡翠来说，那感觉大概就像是从客运突然换乘到高铁上吧。只是这辆四轮马车险些承受不了如此高速，濒临解体边缘。 来到黑沼林外围时，翡翠看着摇摇欲坠的车厢内壁，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戳了一下。 啊，真的解体了。 密闭空间顷刻成了毫无遮蔽的开放式，同时迎来的还有哗啦落下的豆大雨点，当场将翡翠淋成一只落汤鸡。 随着翡翠被淋得湿透，大雨也在剎那间戛然而止。蓝天重新自云层后露出，金澄的阳光大把大把洒下，方才的雷雨彷佛错觉。 “这是玩我吧”翡翠抹去脸上的水，蔫蔫地说。 “您在说什么呢？”从头到脚干干爽爽的斯利斐尔回过头，“这顶多算开胃菜。”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幸灾乐祸。”翡翠故意凑近斯利斐尔，无预警一甩头发，将上面的水珠全弄到对方身上。 终究将斯利斐尔弄湿的翡翠得意一笑，像只趾高气扬的猫从破烂车厢跳下来。 黑沼林会叫作黑沼林，主要是因为这片密林的土壤颜色较深黑，里头还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沼泽。沼泽表面也是黝黑的，一不留神便会误陷进去。 终年环绕在森林内外的淡灰雾气则像一个警告标记，宣告着接下来的范围都是属于黑沼林的领域，没有几分能耐的人最好别贸然靠近。 根据翡翠脑中的知识，黑沼林的雾气含有极淡毒素，短时间吸入影响不大，但日积月累下来依然对人体有害。 翡翠望着被笼在一层灰色里的森林，这放在他们世界，大概就像排放废气的工厂。 “这人死了吗？”翡翠收回目光，走到赤牦牛身侧，试探地戳戳那具一动也不动、不停滴水的人影，“要就地埋了吗？” “还没死，不能埋，也不能让他在路上就死了。”斯利斐尔跟着下车，轻轻一弹指，那些被翡翠蹭到身上的水珠自动浮起蒸发。 “意思是我们还要带着他走？你居然这么有同情心？”翡翠讶异地看着斯利斐尔，就好像对方的头上突然出现一圈圣光闪耀的天使光环。 “您把在下当成什么了？”斯利斐尔轻推一下镜片。 “没当成人看。”翡翠素来奉行实话实说，诚实是他数不清的优点之一。 这句评论对斯利斐尔而言倒不是侮蔑，他的确不是人。 “尽管在下很乐意见到您倒霉透顶地过一天，但这毕竟会浪费不少时间。”斯利斐尔也是一名诚实的真神代理人，“在下想了想，还是找到一个办法。” “严格说起来，我们还误打误撞地节省时间不过我的确不想继续倒霉下去。”翡翠给了他一记有话快说的眼神。 斯利斐尔没卖关子，“坏运可以分担出去。例如本来有百分之百的坏运会落到您身上，可您身边有其他人的话，那么您只会面对五十，剩下的五十由另一人帮忙平分。” “等一等，不是应该三十三吗？”翡翠不会忘记斯利斐尔的，“小数点后的尾数就不管了。有你、我、那个可疑人士，算起来就是一人负责百分之三十三多的坏运吧。” “您不能将在下算在内，在下和这些寄这些人类不同。最重要的是” “是？”翡翠注意到斯利斐尔移转视线，他跟着望过去，最后落到那个如今已称不上完整的车厢，或者用“木板”称呼会更适合。 在这瞬间，翡翠的脑电波倏地和斯利斐尔同步了。他恍然意识到那名不明人士除了分担坏运外，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背、黑、锅。 简单来说，就是把马车损毁的帐赖到他头上。 “斯利斐尔，你真是天才。”翡翠衷心地赞美。 “您没必要将显而易见的事实说出来，但如果您想多说一点，在下也不介意。”斯利斐尔朝赤牦牛的方向一抬手。 拥有赤红皮毛的魔物立刻甩晃身子，将像货物挂在自己背上的男人猛地甩落下来。 这一砸，竟让失去意识的男人冷不防有了反应。 一声剧烈的呛咳响起，面朝下的男人终于撑起身子，慢慢地抬起那颗砂金色脑袋。被大雨冲刷过的发丝干干净净，颜色令人想到被阳光晒得发亮的砂粒。 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他体型削瘦，脸色苍白如纸，隐约能看见皮肤下细细的青色血管，嘴唇缺乏血色，甚至有点泛紫。 明明看起来年纪轻轻，却丝毫没有年轻人的蓬勃活力，反倒一副久病缠身的虚弱模样。似乎只要风再稍微大点，就能把他吹得连站都站不稳。 男人茫然地东张西望一阵，发觉翡翠和斯利斐尔后，马上想朝他们迈步而去，然而才走了一、两步，整个人突然“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翡翠和斯利斐尔都没想到，那名金发年轻人竟会无预警说倒就倒。 “我们真的要带他进去吗？”翡翠的言下之意是他不想负责扛。 “您有更适合的人选？”斯利斐尔淡淡反问。 翡翠听出了省略的“冤大头”三个字。他想了想，必须得承认，还真的没有。 “但你得负责扛。”翡翠飞快地撇清责任，“我有三颗蛋要照顾，它们很重要、很重要，除非你想看我因为分心，不小心把蛋给搞丢。” “您还有一个选择。”斯利斐尔看翡翠的眼神像在看智障，“您可以叫醒他。” 翡翠确实忘了还有这个选项，他恍然大悟地一击掌，再从怀里抽出自己的双生杖，杖身转眼从巴掌大延伸得更长。 翡翠弯下身，拿着双生杖往男人腰间戳。 第48章 黑沼林 就在法杖即将碰触到男人身体的前一刻，他原先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眸里迸射出和病弱外表不符的凌厉冷光，而他手里也迅雷不及掩耳地利光一闪── “主人！” 斯利斐尔紧绷的声音和硬物撞击的声响几乎同时响起，清晰传进在场三人耳中。 桑回握着武器的手从来不抖，即使在未完全清醒、对四周状况还有些茫然之下。 他的脸色格外惨白，脸上笼着一层疲倦。那具孱弱的身子好似随时会再重心不稳地倒下，可他眼底的锐意如同他手上的利刃，被打磨得发亮。 他警戒地观察周边环境，随后发现自己用刀格挡住的，是一支大得足以让小孩兴奋尖叫的三色拐杖糖，而糖的主人则是一名貌美的绿发妖精。 注意到那对非人象征的尖长耳朵，桑回一愣，目光再落至翡翠脸上。 那张脸美丽得惊人，五官像经过上天细腻地雕琢，左眼下方点缀的三点泪形宝石更如神来一笔。不过中性的容貌及一身服装打扮，又不至于让人错认性别。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面前的绿发妖精出声，拉回桑回的神智。 “你救了我？”桑回没有松开手上的力道，金棕色眼珠直直地盯视，彷佛要看出对方语言的真实性。 “你突然从树上摔下来，砸坏了我们的车。”翡翠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还能完美地做出苦恼的表情，“喏，你自己看好好一个车厢，只剩底部那层木板了。” 桑回顺着翡翠说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瞧见一辆车如果那还称得上是车厢的话。 “你还差点砸伤在下的主人。”一片充满压迫感的阴影罩下，身材高大的斯利斐尔居高临下地俯视桑回，镜片后的眼神冷峻凛冽。 光与他对视，便彷如感受到严寒的冬雪猛烈袭来，要将所有温度丁点不剩地带走。 桑回直觉感受到危险，就好像青蛙遇上了天敌，完全不敢动弹。 “在下的主人大度，精神受创费用不跟你算。但马车部分，你得负责赔偿才行。”斯利斐尔冷冰冰地说，“你从坏运树上砸下来，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万一不小心把在下的主人砸死或砸成半残该如何是好？”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那失望至极的语气啊。”翡翠斜睨斯利斐尔一眼，手上抓握的双生杖倏地消隐。 发现武器上施加的力道骤然消失，桑回也随之收起自己的防身武器，松懈下来的身体很快又像支撑不住般跌坐回地面上。 “咦咦？怎么又倒下去了？”翡翠一惊，伸手就想帮忙。 “别离我太近！”桑回连忙喝止，“陌生人接近我的话，我的身体会反射性采取保护机制，这已经是一种本能了。” 桑回示意翡翠往自己左手一看，那里不知何时竟紧握着另一把锐器。刀尖闪烁着凛凛寒光，若有敌人逼近，就会受到致命的一刀。 “抱歉，要麻烦你们稍微往后退一点”桑回喘了口气，确定和翡翠两人拉开了距离，这才扔开手里的刀。 翡翠发现那赫然是一支笔，只不过原来该是笔尖的地方，如今被锋利的刀刃取代。 “方才对你们有所冒犯，还请见谅我是桑回，来自华格那。”桑回先将背包解下，再吃力地将身上那件吸了太多水分、显得越发沉甸甸的大衣脱下，扔到一旁。 大衣落地时还发出沉重的金属声响，似乎里面夹带着分量不轻的重物。 翡翠对桑回说的地名隐约有印象，他翻了翻脑中的记忆，想起那也是另一个冒险公会分部的所在地──位于南大陆西北部的华格那分部。 “我是翡翠，后面的是斯利斐尔。你是华格那来的，是冒险猎人吗？”翡翠问道。 “不是”桑回咳了几声，脱掉大衣的他看起来更加病弱了。他本就湿透，被风一吹顿时打了一个喷嚏，接着咳嗽就像停不下来，咳得让翡翠忍不住担心起他的喉咙。 好半晌，桑回的咳嗽总算平息，一张过于苍白的脸如今倒是因此染上几分血色。 “不好意思，是老毛病了我身体不太好，刚又被外套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才会走没几步又倒下。” 翡翠瞄了一眼那件随便一拧就能挤出很多水的深色大衣，看得出挺有分量的，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会因为这样而被压垮。 “关于马车和心灵创伤费，可以等我处理完事情之后，再设法给予赔偿吗？”桑回将大衣拉过，开始努力地将水分拧出来。没一会就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浮起的脸庞血色也褪得一乾二净。 “马车费可以之后再算，但心灵创伤费不行。在下的主人都已经够智在思考方面本就有些欠缺了，如今被你一吓，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我听出来了喔，你想趁机骂智障吧？” “您的错觉。”斯利斐尔敷衍地回话，再把目光转向桑回，“我们有事要进入黑沼林一趟，但我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不幸的是，在下的主人弱小可怜又无助，仅仅靠在下一人的陪伴是不够的。作为心灵创伤费的补偿，在下希望你能与我们入林，一天即可，替在下的主人壮壮胆子。” 桑回沉默，怀疑不久前利落挡下他突击的绿发妖精，究竟是哪称得上弱小可怜？他都快要不认识这几个字了。 但又想到自己居然撞坏了别人的马车，而对方还好心地没随便丢下他，桑回没有什么犹豫，便同意了这个条件交换。 最主要的是，他刚好也要进去黑沼林一趟，翡翠他们将他带来这，可以说是大大省下了他原本要花费的时间与金钱。 “其实我的目的地也是黑沼林，只是连日的赶路让我的身子有些撑不住才想说要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桑回解释起自己为什么会从坏运树掉下，接着被人捡到的原因，“平常不会有魔物想接近坏运树，我才选了那里稍作休息，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会累到昏睡过去，还从树上掉下来，把从底下经过的马车给砸坏了。 “主要是你人没事就好。”实际上才是破坏马车真正凶手的翡翠安慰道：“那我们就结伴一块进去吧。你有来过黑沼林吗？有什么特别须要注意的事情吗？” “以前来过几次”桑回重新将半干的大衣穿起，衣襬晃动间，翡翠瞥见那件大衣的内里竟然插着成排的笔，“黑沼林没传闻中那么危险，虽然有瘴气环绕，但只要待在里面的时间不要过长，对人体不会有太大危害。沼泽的位置也相当好辨认，脚下多留意一点就不会误踩进去。” “魔物呢？” “有一些昆虫系魔物，不过没有去故意惊动，彼此间还是能相安无事除非特别倒霉吧。” 第49章 黑沼林2 桑回不甚在意地说，低头扣好大衣的扣子，错过翡翠一闪而逝的心虚。 吃下整颗坏运的翡翠，如今就是处于特别倒霉的状态。 “应该不会真那么衰吧”翡翠喃喃地说。 “什么？”桑回没听清楚。 “没事，你有好一点了吗？还是要再休息一会再进去？” “现在就可以了咳咳咳咳”桑回等喉中的痒意退去，才又清了清嗓子说话，“翡翠，你是魔法师吧？刚刚你拿的那个是你的法杖？相当令人印象深刻，我第一次看见有人用糖果当武器。” “我也好希望它是真的糖果。”翡翠叹口气，“看着那么好吃的拐杖糖却不能吃，实在太折磨人了。” 斯利斐尔提醒，“是您坚持要将它弄成这外表的。” “对，是我。满足一下心理也是好的，你总不想我哪天憋不住了，直接抓着你咬一口吧我真是善良的人。”翡翠都要佩服起自己的品格高尚了。 斯利斐尔懒得跟一个凶残吃了他两次的人讨论“善良”的意思。 “虽然我有法杖，但不瞒你说──我是一个杀手。”翡翠严肃地说。 以翡翠的美貌和他纤细出尘的气质，即便他说自己是个杀手，大多数听见的人也只会一笑置之，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然而桑回却不是如此，他当下挺直背脊，露出更严正的表情，“你的身高、体重、年纪、家人，以及是否单身？” “我可以告诉你我单身。你问这些要做什么？” “确定你有没有在我的名单上。”桑回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里头记录着满满的数据，还能看见简略的人物画像，“我先从种族分类看好了，妖精这个特征一向很明显嗯，妖精族，绿头发、紫眼睛很好，没有类似的目标，起码我的狩猎名单上目前没有你。” “狩猎？”翡翠没料到会听见这个字词，他惊讶地看着桑回，猜不出对方的身分。 “我也不隐瞒你了，其实我是一个专门狩猎杀手的杀咳噗！”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便自桑回嘴里喷出，有如点点红花散落，同时他瘦弱的身子再次往前倒。 如果不是翡翠反应快，拿出了双生杖抵住对方胸口，只怕桑回的脸就要第三次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 “咳，我真的是一个专门狩猎杀手的杀手。”桑回气若游丝地抬起头。 翡翠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他只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快挂掉的杀手。 将赤牦牛和车厢留在黑沼林外边，斯利斐尔看着翡翠，后者再看向咳出血的桑回。 桑回抹抹嘴边的血渍，表示自己没问题，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咳着咳着习惯了。 “别担心。”桑回露出一抹苍白但坚定的微笑，“我可以的，我们这就出发吧。” “辛苦你了。”翡翠眼含关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相信你可以的。” “在下也相信，还请尽量跟在下的主人走近一点，以防他在林内受到惊吓。”斯利斐尔郑重地托付。 感受身怀重责大任的桑回点点头，丝毫不知这对主仆狼狈为奸的险恶心思。 确认没有其他疏漏后，由桑回打头阵，三人的身影渐渐没入了灰色的薄雾里 黑沼林的树木盘根错结，树干粗大，树枝在半空中弯弯曲曲地延伸开来，树皮上密密麻麻地攀附着枯褐的苔藓。薄淡的灰色雾气徘徊在林间，模糊了林内视野，使得这些树木乍看下如鬼魅般影影绰绰地林立在灰雾间，教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桑回的确不是第一次来到黑沼林。 虽说黑沼林被多数人绘声绘影地传成是可怕的地方，可只要事先准备周全，算准待在林中的时间，避免吸入过多瘴气，那么在黑沼林内穿梭也不是一件困难事。 原本桑回真的是这么想的直到他和翡翠二人正式进入密林深处。 起初这趟路程确实安然无事，桑回还有余力向第一次到访此地的翡翠与斯利斐尔介绍环境。 “好的，现在我们就在黑沼林咳咳，里面了。在林里尽量不要奔跑或做剧烈运动，否则会不小心吸进太多咳咳咳这些淡灰色的雾气。它们是含带轻微毒素的瘴气，在林中超过五日，就会让人恶心、头痛、手脚发软等。若时间更长，就会引起更严重的病症。最糟的情况可能是濒临死亡咳咳咳咳咳” “你听起来已经离濒死不会太远了。”翡翠连忙打断桑回的热心说明，“而且我觉得，除了你的咳嗽声之外我好像还听到什么声音？” “声、声音？”剧烈的咳嗽让桑回声音嘶哑，有如被粗砂纸磨过一回。 翡翠没说话，以点头回应。 见状，桑回也咽下声音，专心聆听森林里的动静。下一秒，他神色骤变。 那个声音那个有如急速震动的嗡嗡声 “是小蜜蜂，它们通常会集体行动。”桑回以气声说，飞快朝翡翠他们做了个手势，带领他们改变行进方向，“我们避开，别跟它们打照” “面”字还含在桑回的舌尖上，枯褐色的树干后冷不防窜出一抹阴影，阻挡在他们前方欲经之路。 那是一只蜜蜂，头部有着大大的复眼，身躯覆着一层绒毛，腹部黄黑色纹路交错，末端则露出一根带勾的锐利螫针。 外观和翡翠世界里的蜜蜂没有太大差别，除了体型。 挡在前面的那只蜜蜂，大概有一个七、八岁小孩那么大。 倘若让翡翠形容得更具体一点，那么就是一百二十几公分左右的大小吧。 抱着某种猜想，翡翠扭过头，嗡嗡大队的声音来源已经闯入他的视野之中，起码有将近十只的蜜蜂。 他毫不意外地发现到，那群蜜蜂们也是差不多的尺寸。 “你对『小』的认知是不是哪里有错误？”翡翠语速飞快地问。 “什么？”桑回的注意力都放在包夹他们的小蜜蜂上，没仔细听翡翠的问句。 “我说，这是哪门子的小蜜蜂？还有往这跑！”翡翠可不想和一群巨蜂硬碰硬。 如果只有一只的话他愿意试试，然后还能尝尝烤蜜蜂的味道，蛋白质感觉会超级丰富。但一群的话还是免了，他又不是想不开。 “那里不行，往这里。”桑回转瞬判断出局势，他选了一条更安全的路线。 翡翠挑的那边长着不少棕红色枯草，也代表沿路很可能会出现沼泽。 桑回看似病瘦，手劲却比预想的大。他苍白的大手就像铁钳般抓住了翡翠的手臂，没有忘记斯利斐尔先前的交代，把人往自己身边一带。 这名绿发妖精弱小可怜又无助真神在上，请原谅他实在看不出来，但他是个信守承诺的好杀手。 翡翠没有分神留意斯利斐尔的状况，他知道对方的安全绝对是无虞的，并且也绝不会和他分散，毕竟他们可是绑定买一送一还不拆售。 “主人，有一只追来了。”斯利斐尔紧跟在翡翠身侧，帮忙观察后方动静。 “只有一只？” “其余的似乎在观望。” “方位。”说话的人换成桑回。 斯利斐尔瞇细眼，红棕色的眼珠像冷硬的宝石，倒映出蜂系魔物的身影，“右后方三十度，高度和你的肩膀平齐。” 斯利斐尔话声方落，桑回就有了动作。 砂金发色的男人迅雷不及掩耳地从怀里抽出一枝笔刀，头也不回地往斯利斐尔报出的方位疾射而出，精准没入小蜜蜂的头部。 小蜜蜂当场像被剪断引线的木偶，“啪”地摔落在黑土上，背上的透明翅膀颤动几下后，就僵直不动。 这一幕似乎成功吓阻了其他小蜜蜂，蜂群没再贸然逼近，而是停留在原地。那些高高低低的振翅声汇集在一起，宛如一首诡异的交响乐章。 桑回事后回想起来，觉得那乐曲如果有个名字，肯定就叫作──不幸。 第50章 蜂群 翡翠等人好不容易摆脱巨型蜂兽，下一刻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座隐匿黑沼。 一脚踏下之际，桑回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明明他都选了理应安全的路线，也确认过这里并没有那些不明的棕红色枯草，可没想到，竟还有一个被落叶及灰褐色苔藓掩盖的阒黑沼泽，生生横阻在他们的路上。 偏偏往前冲的身体已经来不及收势，来到嘴边的警告还没冲出口，只落后他一步的翡翠也陷入同样窘境。 要不是斯利斐尔先拖住翡翠，翡翠再用法杖勾住桑回，只怕三人都要一身泥泞。 但翡翠和桑回还是弄湿下半身了。 “您可真脏，请别离在下太近。”斯利斐尔充分地展现出他的洁癖，以及对主人的嫌弃。 翡翠的响应是直接扑过去，不客气地把污泥使劲往斯利斐尔身上蹭。 “主人！”斯利斐尔的语气听起来像要准备弒主了。 “我们往往这边走。”桑回没在意身上的泥巴，杀手就是要对任何突发状况保持冷静地看待。他缓缓吐息，不让呼吸紊乱，以免无意间吸入更多瘴气，“但是真奇怪以前来这的时候，都没碰过这种意外。” “意外嘛，人生总是会让人意外的。”翡翠露出乖巧的笑容，顺手再将一把污泥抹到斯利斐尔的外衣上。 碍于桑回在场，斯利斐尔无法动用力量抹消沾到的脏污，只能被迫暂时忍耐，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森冷气息。 “也是，接下来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桑回此时尚不清楚自己有多天真，“再来我们就往我好像还不知道你们想往哪边走，又打算将哪里当成目的地。” “认真说起来，没特别的目的地。我们进来这里，是想帮朋友找回东西的。”翡翠没隐瞒，但也没把详情全说出来，“他不小心弄丢了一个叫作浦岛太鸡的收藏品。” “浦什么？” “浦岛太鸡。” “听起来像新品种的鸡，是活的吗？” “不是，是一个玉雕，大概这么大。”翡翠比了一个大小，“外观是一只小鸡踩在一只乌龟身上，小鸡还做着渔夫的打扮。” “听起来像一只鸡在霸凌乌龟你朋友收藏的品味挺独特的。按照约定咳咳咳咳，我会陪你们一天，然后就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我猜你们会需要一个过夜的地方，我以前来这时曾经过一处废墟，就在林子东侧，你们可以在那将就一下。” “桑回，你可真是一个好人。” “我是一个好杀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哇啊啊啊！”桑回的咳嗽声蓦然拔成惊吓的喊声。他一不留神绊到了突出的树根，树根附近的苔藓还意外地密集，让他正想稳住身子时，却反倒打滑往前扑。 如果仅仅是跌倒在地就算了，可谁也没想到正前方有个凹陷的坑洞。由于爬绕在地面的植物形成了视觉死角，使人防不胜防，也让重心不稳的桑回错失反应先机，只能反射性往旁抓住任何可以稳住他的物体。 然后，翡翠跟着被抓下去了。 斯利斐尔低头俯视坑里的精灵王，红瞳与紫眸沉默地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在彼此眼中看见相同的想法──坏运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桑回自然不知道两位临时同伴心中的念头，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觉得事情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他敢用自己的杀手生涯发誓，黑沼林之行真的不该那么一波三折的。在他过往的记忆里，这是一座有点阴森、阴暗、阴凉，但离危险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森林。 然而他们入林不久，就碰到平时总是躲起来的小蜜蜂，又踩进沼泽里，掉进坑里。 都那么倒霉了，再来总不会还有更多意外发生吧 事实残酷地告诉桑回，就是会。 继蜂群、沼泽、坑洞之后，他们接下来的路途依旧多灾多难。 先是走在树下被突然落下的众多果实砸到脑袋。 接着是再度遇上蜂群。 不过这次是体型与名字相符的小红蜂，只有指头大小，却会从口器里喷吐出细针。 由于翡翠一时手贱挖了人家的蜂蜜，引得对方疯狂追逐，差点没叮得他们满头包。 随后上方雷声轰隆，一声比一声猛烈，本来就被枝叶遮蔽的密林霎时能见度大减，风雨欲来的气息强烈地席卷林中各处。 桑回嗅得出空气里的湿度增加了，加上天空不断作响的雷鸣，很明显，这是即将迎来一场暴雨的前奏。 “不是吧”桑回喃喃地说，手指无意识拢紧仍带有水气的大衣，“又要下雨？我看华格那周报的天气专栏明明说这几天是大晴天的，不然我也不会选这日子出门。” “如果再淋一次雨，你还跑得动吗？”翡翠想起桑回被大衣压垮的事。 “当然不行。”桑回声音病恹恹的，语气倒是斩钉截铁得很，显然相当了解自己的身体，“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咳咳，按照我的记忆，那个废墟就在不远处，我们动作快一点应该能赶到那边咳咳咳，避雨。” 三人对视一眼，不由分说地同时加快了脚下速度。 在好几次差点又因浓密的灰苔藓滑倒后，桑回口中的废墟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灰雾模糊了它的轮廓，但尚可隐约看出那是一座类似古堡的建筑物，外圈被围篱环绕。 缺失门扇的入口彷如一张在阴暗中张开的大嘴，静静地等候无知猎物上门。 第51章 古堡主人 凭靠着先前的记忆，桑回一马当先，带领着翡翠和斯利斐尔穿过了广阔的庭园。园里的石板道早就被杂草掩埋，凉亭柱子圯倒，亭盖上爬绕枯藤。 但令人吃惊的是，这片看似荒废的园子里竟栽种着无数的玫瑰。热情奔放的鲜红色汇聚一块，像是火焰将古堡包围住。 雷鸣声已近在耳畔，被雷云占据的天空随时会砸下大雨，众人无暇细想这座花园的古怪，一心加快步伐。 通往屋内的大门就在前方，桑回连忙伸出手臂，手指抵上门板奋力一推。 这一次运气似乎站到了他们身边，门扉被轻易地推开了，露出黑黝黝的缺口。 桑回脚步踉跄地跌了进去，一整天的高强度负荷让他病弱的身子快支撑不住。 “等等，主人。” 听见斯利斐尔的喊声，翡翠的步伐顿了下。他回过头，看见对方严峻地说： “永远，不要小看坏运的威力，就算它即将结束也一样。” 这剎那，豆大的雨滴暴烈地砸落下来，将与屋内只有一步之隔的翡翠淋得透心凉。 翡翠抹去脸上的雨水，一脸冷漠地看着同样站在雨中，但不要脸地利用力量避开水珠的银发男人，心中只有两个想法。 一，永远，不要小看猪队友的威力。 二，现在超级想要谋杀队友，是马上动手、马上动手，还是马上动手呢？ 谋杀当然是没有谋杀成功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斯利斐尔再怎么嘴毒刻薄欠人揍，但他的真身毕竟是让翡翠一见钟情的绝世美松饼。 为了爱情，翡翠决定还是忍了。 大不了他今晚睡前的时候，对着斯利斐尔深情款款地念出《美味松饼的八十七种吃法》，来作为对方的床边故事。 他真是一个贴心善良的好主人呢。 愤怒的情绪有了出口，翡翠心情很快稳定下来，当然这不影响他进屋前扔给斯利斐尔阴森森的一眼。 “好黑。”翡翠一走进室内，便发现里头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桑回都没看到。 “我这有日核矿，等我一下。”桑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和翡翠他们其实站得很近，只不过漆黑遮挡在他们之间，才让人第一时间没有察觉。 桑回在自己的背包里摸索，里面东西杂七杂八。还没等他找到想要的物品，一片暗黑的室内倏然亮起了灯光。 先是一抹幽曳的光源晃动，紧接着是一盏盏灯接连亮起，转眼就将所有黑暗驱散。 映入三人眼中的光景，让他们第一时间便提高警戒。 一座荒废的古堡不可能还有充足的照明，更别说翡翠他们此刻所待的大厅，竟布置得富丽堂皇。挑高的拱形天花板下是多座如繁花盛开的黑铁吊灯，主要的光线来源就是出自于这。 这显然是用来招待宾客用餐的厅堂，两侧各有一座楼梯通往二楼。阶梯扶手雕刻着精细的花朵，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一路往上攀缠，楼梯中间铺设绣纹华丽的暗色地毯。 大厅里家具完善，没有一丝损坏痕迹。用餐长桌上摆置着鲜花和黄铜烛台，温暖的烛火在众人眼前闪烁，桌边立着一张张高椅背的椅子。 凡是眼所能及的景象里，丝毫看不出这地方曾遭时光遗弃。 这绝对不是一个废墟应该有的模样。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里是废墟吗？”翡翠抽出双生杖，眼观四方。 “半年前的确还是。”桑回攒紧笔刀，灯光将他的脸庞映得愈发阴森苍白。 “有人来了。”斯利斐尔低低地说。 几乎在他提醒的下一秒，一道轻柔悦耳的女声骤然打破了一室的沉凝气氛。 “哎呀，我听见楼下有声音，还以为是错觉原来真的有人呢。” 随着女声的响起，一抹窈窕曼妙的人影带着一袭香气出现在左侧楼梯上方。 那是一名年轻的女子，一头棕发深浅交错，有如波浪般垂散至小腿肚的位置，末端还以小巧的碧绿叶片作为发上的装饰；皮肤呈现健康的麦色，一双绯红的眸子闪耀着明亮的光采。 女子第一眼就注意到翡翠等人的狼狈。 经过一天倒霉的连串折腾，不论是翡翠或桑回的外表都变得脏兮兮的，身上几乎找不到几处干净的地方。 尤其翡翠从头到脚都还滴着水，一下就将脚下的地毯染出一小块的深色水渍。 三人中唯有斯利斐尔仍保持一身干爽，但外套上也散布着翡翠泄恨抹上的泥巴。 女子侧耳倾听，才发觉原来屋外下起大雨，三人会闯进这儿的原因顿时一目了然。 “你们是进来这里躲雨的吗？我这里好久没有外人前来了。” “擅自闯入很抱歉，我们原本以为这里没人在的咳咳咳”蓦然窜上的痒意打断了桑回的话声。 “没关系，你们也是为了躲雨嘛。这里是我家，入夜的黑沼林不太安全，你们尽管安心地待在这吧。”女子眉眼弯弯，展现出和善的态度，“能有客人上门拜访我也很高兴，我是罗娜丝。” “但这里以前不是废墟吗？”翡翠疑惑地问道。 “你真好看啊，我最喜欢好看的人了。”罗娜丝缓缓从楼梯上走下，那股淡香也越发明显，彷佛与生俱来。她走起路来没有发出丁点声音，也难怪方才翡翠和桑回没注意到她的出现。 “谢谢，我也觉得我长得很好看。”翡翠摸着自己的脸，脚下却是不着痕迹地往后挪动几分。 不能怪他生起防卫意识，毕竟上一回说过类似话语的人，差点把他做成标本，囚禁在豪宅里。 “看样子你以前曾来过这呢，不然也不会那么清楚。”罗娜丝的笑容明媚娇艳，就像楼梯扶手上盛绽的红玫瑰，“你说的没错，这里的确荒废许久了。虽然从半年前就开始替这里修整，但这城堡真的太大，所以目前只有前馆这边弄得差不多其他地方仍是维持原来的样子，依旧没办法住人。” “你住这里？但黑沼林里的瘴气”桑回惊讶地看着自称是古堡主人的罗娜丝。 “瘴气进不来我的住处的，晚点我可以解释。不过现在，你们看起来非常需要食物和休息。” 第52章 古堡主人2 罗娜丝朝翡翠他们眨了下眼睛，眉眼盛载的是狡黠和善意，“我让人带你们先去楼上房间安顿一下，然后你们就能下来享受热腾腾的美食了。” 罗娜丝拍拍手，紧接着就见到两名仆役打扮的人从内侧的门后走出。他们脸上戴着半截面具，遮住了上半部的面貌，只露出两只眼睛。 其中一名男仆走起路来有点一跛一跛，似乎是左脚受过伤，但行走间却是无声无息。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上，有着一道显著暗红伤疤，似乎曾被锐物狠狠划穿。 桑回的目光不明显地在那抹沉默的身影上打转，一瞬又收回，快得没让人察觉到。 在仆人的带领下，翡翠他们暂且压下内心的疑惑，跟随对方前往二楼客房。 原本安排的房间有三间，但斯利斐尔自然是跟翡翠住一起的。 桑回多看了这对俨然是连体婴的主仆几眼，便若有所思地缩回自己的房内。 斯利斐尔将房门关上，他一弹指，不论是自己或翡翠身上的脏污，都在剎那间消失得不留痕迹，还给两人干净清爽的一身。 “干得好，但我还是不会原谅你的。”翡翠可没忘记先前的淋雨之仇，对于睡前为斯利斐尔念床边故事，他可是跃跃欲试。 斯利斐尔微微蹙眉，莫名感到颈后窜上一阵寒意，像有冷风吹过。 “没想到在黑沼林里还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能有床睡实在太棒了。”翡翠把背包里的金蛋倒出来，检查它们是否有受到损伤。 幸好三颗蛋都安然无事，金灿灿的蛋壳连一点磨损都没有。 翡翠挨个将三颗蛋都亲了一遍，再把它们郑重地收回背包里。等等还要下楼，他可不放心将它们孤伶伶地留在房里。 “您非得这样对您的子民？”斯利斐尔有意见。 “这样？哪样？”翡翠想了想，“你说亲它们吗？不是你说要爱它们、守护它们、照顾它们，我在展现王对子民的爱意呀。” “请恕在下直言，在下只感受到您对它们的强烈食欲。”斯利斐尔冷漠地揭穿真相，“您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放心、放心，它们那么硬，我再怎样也不会不小心把它们吃掉的。”翡翠环视一圈这间他们暂住的房间。他走至窗前，雨水和昏暗的天色模糊了外边的景色，只能大致瞧见外头好像是另一座花园，再远一些就看不清楚了，“你觉得这地方怎样？” “不管怎样，您都已经走进来了。” “我这不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吗？” “在下认为您只是抱持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 “你自己都说了，不吃白不吃嘛。而且进入黑沼林后几乎没吃东西，最多是趁桑回没看见时嗑了一些晶币他应该是没看到吧？唔，就算看到，他大概也会以为那是什么绿色点心之类的。” “在下之前一直有件事想问。在下没想到，您在那时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是杀手。您就不怕对此有偏见的人，反过来对您出手吗？” “不怕啊。”翡翠又摸了一枚晶币出来，咬得卡卡作响，滋味仍然是难吃得令人大皱眉头，“大不了就趁他病、要他命，杀他灭口啰。顺便还能摸走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我们的晶币快吃得差不多了。” 想到目前所剩不多的财产，翡翠就忍不住想哀声叹气，为什么精灵偏偏是这么一个花钱的种族啊？ 精灵生真是太难了！ 不论精灵生有多难，翡翠说什么都不会错过一顿热腾腾的晚餐。 那可是食物，比起晶币肯定会好吃上许多倍的食物。 “吃完饭，然后住一晚，明天我们就离开这，去寻找浦岛太鸡和神奇萝卜的踪影吧。”翡翠嘴上念念有词，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在下认为您忘了一件最优先的事。”斯利斐尔伸手按住他准备打开的房门。 “晶币吃了，也给金蛋爱的亲亲了，明天的行程也安排了。”翡翠扳着手指数，没发现哪有遗漏，忽然间他想起一件事，“啊，还有你的床边故事，我也都准备好了。” “在下不需要那种无聊的东西。”斯利斐尔严正拒绝。 翡翠微笑，自动装作没听见。让他放弃报仇的机会，是、不、可、能、的。 斯利斐尔没有入侵翡翠的意识，自然不会知道对方的小心眼，他冷肃地对翡翠耳提面命。 “虽说已经入夜，但谁知道坏运会不会来个临时反扑。您待会下楼请留意脚步，以免不小心踩空，把自己弄得半残。吃东西时也务必放慢速度，免得噎到呛到。也别忽视来自四周的可能危险，说不定谁的手一滑，刀叉就刚好戳到您的身上。”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期待这些事发生。”翡翠扔出一枚白眼。 “您的错觉。”斯利斐尔正气凛然地回应。 翡翠也没在这个话题上争论，只开门往外走，顺便冲着身后的斯利斐尔比出中指。 刚下楼，翡翠二人就看见罗娜丝已笑吟吟地坐在主位，但不见桑回的身影。 第53章 瘴气 壁炉重新烧起柴火，将大厅空气烘得干燥温暖，伴随着淡淡怡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放松身心。先前只摆放鲜花和烛台的长桌上，如今满是丰盛的食物。 炸得外酥内软的马铃薯条；表皮烤得金黄酥脆、渗出丰富油脂的烤鸡，大瓷盘周边缀着一球球鲜翠的蔬菜泥；圆形餐包、山形吐司和切成片的刺麦面包，一旁附有香滑的奶油和三种不同口味的果酱；漂着细碎香料，熬得浓稠的蕈菇南瓜浓汤，上面还淋了一圈圈奶白调酱；颜色缤纷的生菜塞在大大的玻璃碗里，有如一座花团锦簇的小花园。 一道道料理一字排开，色香味俱全，看得本就饿了的翡翠更是饥肠辘辘，好似都能听见自己的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 “桑回，和我同行的那位”翡翠总算还记得问一声。 “啊，他说他想要先睡一觉，就不参加今晚的晚餐了。不过我有请仆人先送点吃的过去，也可以垫垫肚子。”罗娜丝站起身，亲切地朝翡翠和斯利斐尔招呼，“临时请厨房准备了这些食物，可能不是很多，倘若不够的话，我再” “不不不，已经很多了。”翡翠衷心地说，“真的非常感谢你的热情招待。” “请坐下吧。”罗娜丝笑着说，“我这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很开心。” 两名戴着半截面具的男仆安静上前，替翡翠和斯利斐尔拉开了椅子。他们桌前摆放着细长的高脚杯，杯里是冒着细小气泡的淡金色调酒，就像盛接了一泓月光在里面。 虽然罗娜丝表示他们可以边吃边聊，但她也没立即就开口，而是先让翡翠等人好好地享受晚餐。等到众人吃得差不多了，才再度打开话匣子。 “方才忘记先问了，该怎么称呼你们比较好呢？”罗娜丝托着腮，在灯光的照耀下，绯红的眼眸看起来温暖又开朗。 “我是翡翠，这是斯利斐尔。”翡翠指指自己，再指指一旁的银发男人。 “翡翠，我有幸知道你的全名吗？”罗娜丝对美人特别关注，热情洋溢的视线专注地落在翡翠脸上。 “我的全名太长了，你直接喊我翡翠就行。”翡翠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的全名起码有一百字，组合起来堪称是一份菜单大全。 重点是，他到现在还没全部背起，但说出去也太没面子了。 罗娜丝也不介意，只以为面前的绿发青年不愿向他人透露太多有关自身的情报。 “你们怎么会进来黑沼林的？外面的人都觉得这地方挺吓人，平时能绕开就绕开呢。”罗娜丝咯咯笑道。 “那罗娜丝小姐呢？”翡翠好奇地眨巴着眼，将问题灵巧地抛了回去，“这里有瘴气，听说待久了不好。但你从半年前” “你想问，我怎么有办法好好地住在这里是吗？”罗娜丝一听就明白，她伸手从离自己最近的花饰中抽出一朵花，对着翡翠他们笑了笑，“因为丹红玫瑰啊。” “丹红玫瑰？”翡翠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花名。 “是我们家族培育出来的新品种玫瑰，市面上很少见。所以我们以前才能住在这里。”罗娜丝示意静立在旁的仆人将花传递给翡翠他们，“你们进来时应该有看见吧，我的玫瑰园。” 那是一朵明艳且香气宜人的红玫瑰，只不过花瓣颜色却不是单一的红。接近花芯处的色彩最淡，再一路转深直到花瓣边缘，远看好似一朵燃烧的火焰。 如此美丽又娇弱的花朵，居然有办法阻挡瘴气吗？ 罗娜丝又抽了一朵丹红玫瑰出来，柔嫩的指尖戳戳花瓣，“它们会吸收瘴气，因此只要在外边种上许多丹红玫瑰，就不用担心那些灰色的雾气会跑进屋内。当然，花的数量要极多才能发挥最好的效果。” 翡翠只好打消当采花贼的主意。他本来打算明早离开时，顺便偷摸一朵带在身上。 可惜一朵发挥不了作用，没办法阻止瘴气的靠近等等。 不能阻止瘴气，但还是可以在更适合的地方发光发热啊，例如他的肚子里面！ 斯利斐尔一瞥见翡翠眼底骤然亮起的光，就猜得出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了。 “它们可是专门吸收瘴气用的。”斯利斐尔平淡地提醒。 听在别人耳中，只会以为斯利斐尔在重述丹红玫瑰的功能。 但翡翠明白，这是在告诉他，那花里可是累积了许多毒素。就好比是蔬菜施加了过多的农药，大大地降低了他的食欲。 “罗娜丝小姐，照你的说法，你是后来才又搬回黑沼林的？”翡翠喝了一口温和清爽的香槟酒，“虽说丹红玫瑰能够吸收瘴气，但是这里毕竟荒凉偏僻” “不只我一人，还有我恋人”罗娜丝的脸上忽然染现红晕，流露出几分小女人的娇态，“这是我和我恋人的家，为了他，我要好好地守护这里。这样等他醒来后，就能够看见一个最棒、最温暖的地方。” 翡翠和斯利斐尔没有漏听“醒来”这个字眼，但谁也没有再深入地问下去。 翡翠搁在桌上的手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 从罗娜丝透露出的讯息中能够得知，这座古堡的主人有两位，一位是她，一位则因某种缘故陷入沉眠；然后还有仆人若干名，平时则鲜少有人上门。 这里就像是自成一个遗世独立的小小世界。 古堡外的雨声不知不觉停歇，大厅内的壁炉偶尔冒出火星爆开的声响。 罗娜丝就像是从对恋人的回想中猛地拉回神智，歉意地向翡翠他们笑了笑，“不好意思，你们应该也累了，就不占着你们的时间，赶紧上楼休息吧。” “谢谢你的招待，食物真的相当美味。” “不用客气，我也很高兴有人能陪我说说话。” 棕发红眼的女子站在楼梯下，目送着翡翠他们上楼。逐渐暗下的厅内灯光彷佛也要将她明艳的面容吞没，她的声音轻柔地飘荡，像轻轻拂过的晚风。 “晚安，祝你们有一个好梦。” 第54章 宠物 天刚破晓，一阵尖长的鸡鸣打破了古堡的宁静。 同时也惊醒床上的翡翠。 “我的烤鸡！”翡翠反射性从床垫上弹坐起来，睁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朦胧睡意。紧接着他用力眨眨眼，回复清明的紫眸飞快扫视四周，“我的烤鸡呢？” “在您的梦里。”斯利斐尔对应付翡翠无理的要求显然变得驾轻就熟，直接给予了冷酷的打击。 “什么啊原来是梦吗？”翡翠揉揉眼睛，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为什么古堡里会有鸡叫啊这里有养鸡吗？不知道一早听见公鸡叫，会让人特别想吃烤鸡、炸鸡、三杯鸡、烧酒鸡、口水鸡” 斯利斐尔利落地将晶币塞入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打断那似乎没完没了的菜单。 一早起来就得被迫吃进像苦瓜青草跟杂七杂八混合体的晶币，翡翠瞳孔剧烈收缩，身体一震，随后又软绵绵地倒回床铺。 “我死了”他气若游丝地说，“没有绝世美松饼的安慰起不来。” “别担心，才这么一点打击您死不了的。”斯利斐尔无动于衷，手段粗暴地拎起倒在床上的绿发青年，“快去把自己打理好，精灵王的美貌是绝对不能减损丝毫的。” “你好啰嗦啊。”翡翠卡卡地咬着嘴里的晶币，双脚依然听话地移动。毕竟他对自己的这张脸也很爱惜，谁不喜欢美丽的东西呢？ 整装完毕，翡翠走到窗前，将玻璃窗往外推开。扑面而来的是凉冷的空气，窗外景象此刻尽收眼底。 呈现鱼肚白的天空底下，是大片红艳艳的玫瑰花园。再远一点便是黑沼林那些爬满灰色苔藓的树木，淡灰雾气止步不前，就好像古堡四周有一层看不见的防护罩。 翡翠想到罗娜丝昨天说过，丹红玫瑰能够吸收瘴气。 “不知道能不能跟她要一朵花带回去？白蔷薇说灰罂粟喜欢古怪的植物，当作之前蹭甜点的回礼应该不错吧。” “真让在下吃惊，您居然会懂得要事先询问主人？” “这可是基本礼貌、基本礼貌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那么无礼的人吗？我当然懂得问过再取。” 斯利斐尔哼笑一声。别以为他听不出来，那句话的全意恐怕是 问过，不管答不答应他就直接取了。 “走吧。”翡翠推开房门，下意识看了下隔壁房间，没听见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桑回起来了没有” 但翡翠也只是想想，没打算上前敲门。他们只是为期一天的同伴，况且他也和桑回交换过联络方式了。 等桑回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会将马车赔偿费寄到塔尔的夏朵旅馆。 翡翠心里更记挂的是养在古堡某处的那只鸡。就算是别人家的，要走之前看看它，也能让他过过吃烤鸡的干瘾。 “烤鸡又香又好吃啊突然也想念起香鸡排了怎么办？”翡翠努力使口水不要冒得太泛滥，和斯利斐尔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 只见罗娜丝抱着一只金棕色的虎斑大猫坐在长桌前，周围仍飘绕着淡淡香气。她眉眼低垂，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猫咪的皮毛，丝毫没察觉到翡翠他们的到来。 直到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杯缘刚触碰到唇边，视线也顺势抬了起来，映入楼梯上的两道人影。 “你你们！”罗娜丝瞪大了眼，手指无意识松放开，手中茶杯登时摔落，深色液体倾倒在她的裙子上，接着杯子摔至地面，“你们为什么” 小瓷杯应声碎成好几片。 被抚摸得昏昏欲睡的猫像受到惊吓，霍地瞪圆了金棕色的眼珠，喵的一声从罗娜丝怀中跳下，跑到了角落蹲着。 罗娜丝像是没注意到发生在身边的动静，无视身上的一片茶渍，她陡然站起身，娇艳的面孔掩不住震惊的情绪，目光紧紧锁在拾阶而下的两人身上。 她看起来就像没预料到翡翠和斯利斐尔会在这时候出现。 “早安？”罗娜丝的表情实在太奇怪了，让翡翠原本轻快的语气也染上一丝不确定。 “早、早安”罗娜丝很快收起惊愕，重新展露一抹明丽的笑容，“你们起得真早呢，是今天要离开吗？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多留几天？” “谢谢你的好意。”翡翠回予微笑，同时也确定不是自己多心，罗娜丝探究的目光仍不时往他们身上飘来。 是觉得他们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又或者是觉得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翡翠敢肯定他们两人没有任何变化，那如果是后一个可能的话为什么？为什么罗娜丝会认为他们不该出现？ 诸多揣测在脑中闪过，翡翠脸上却没有泄露异样，就好像罗娜丝刚才的不对劲不曾发生。 但罗娜丝主动解释了，“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仆人告诉我，昨晚的客人一大早就走了，所以刚刚看见你们的时候，才会有点吃惊。” 说到昨晚的客人，翡翠立刻就想到桑回，“桑回已经离开了吗？” “真巧，我的这只猫也叫小桑呢。”罗娜丝朝墙角处勾勾手指，蹲在那边的金棕大猫几个跳步便重回到她的怀抱中，脑袋温驯地蹭着她的胸前。 “啊，真的挺巧的。”翡翠看到猫就有想撸一把猫毛的冲动，“请问我可以摸吗？” “这小桑比较排斥陌生人”罗娜丝为难地说。 “没关系、没关系。”翡翠摇摇手，“对了，你们这是不是有养鸡？我早上好像有听见公鸡叫。” “那也是我的宠物，它是一只漂亮的蓝羽长尾鸡呢。”一提起自己的宠物，罗娜丝就控制不住满心的兴奋和喜悦，“鸟类我养得不多，主要还是以毛茸茸的动物为主。像猫啊、狗啊、羊啊、狐狸啊、小老虎、小狮子、小豹子啊这些我都有，它们都好可爱喔！” “你的宠物真不少呢。” “对啊对啊，我最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了嘛！而且这里又宽敞，养再多都没关系。”罗娜丝将大猫抱得更紧，笑靥如花，“不过我最近又想再养一只宠物鸟了，蓝色的蓝羽长尾鸡很漂亮，如果再加上一只绿色的珍珠碧雉和它作伴，相信它也会很开心的。” “好吃吗？” “咦？” “噢，我是说它真的很漂亮吗？”翡翠若无其事，彷佛刚不小心跑出真心话的人不是他。 “非常漂亮，尤其是珍珠碧雉的尾巴。那碧绿色的羽毛美得令人过目难忘，就像翡翠你的头发一样呢。”罗娜丝炽热的眼神紧紧盯住了翡翠的绿色发丝。 第55章 神奇萝卜 翡翠顿时觉得后颈竖起寒毛，真怕罗娜丝一个克制不住，先揪他几缕头发拿来欣赏。他连忙和罗娜丝道别，将对方的挽留声遗留在身后，速度飞快地与斯利斐尔走出这座古堡。 一踏出玫瑰花园，淡灰色的雾气又重新纠缠上来。 那些淡灰的雾气在林木间徘徊不去，蜿蜿蜒蜒，就像一条条灰色的小河。 翡翠回过头，在转亮的天幕下打量昨日住宿一夜的古堡。没了漆黑夜色的遮蔽，可以清楚瞧见它的轮廓。 鲜艳的红玫瑰犹如守护古堡的卫兵，将占地广大的建筑物群圈围其中，严防瘴气的靠近。 “您在看什么？”斯利斐尔催促着翡翠的脚步。 “看那座城堡里的食物真好吃。”翡翠怀念昨晚的美味，“所以蓝羽长尾鸡和珍珠碧雉好吃吗？啊，我刚应该多留一会，蹭完早餐再走的斯利斐尔，你觉得我们再掉头回去” “您该去找萝卜了。”斯利斐尔宣布结束这个话题。 “说到萝卜”翡翠登时又重新提起精神。 烤鸡的确很棒，但千万也不要小看萝卜的营养价值。尤其它还充满纤维，能够帮助肠胃蠕动，可以让他成为一个健康又不便秘的精灵王。 萝卜排骨汤、萝卜糕、泡菜萝卜、腌萝卜、萝卜丝饼不行再想下去了，不然口水就要流下来。 “走走走，我们快走吧。”翡翠连忙掐断脑内想象，免得口水流出来有失形象。 他的信条一向是心动不如马上行动，他率先越过斯利斐尔，一头栽入灰雾弥漫的密林当中，展开寻找萝卜的大业。 世界任务里需要找到的神奇萝卜──正确学名是萝卜．萝卜．萝卜──虽然在南大陆数量极为稀少，至今已罕有人见到它们的存在，但它喜欢湿润阴暗的环境，含水量极高的黑泽土更是它的最爱，因此在黑沼林中说不定还能发现到它的踪影。 翡翠拿出黑沼林的简略地图，打算从日照最少、树木也生长得最为密集的南方深处着手，如果路上能顺便发现浦岛太鸡的线索就更好了。 没了昨天坏运的干扰，今天翡翠二人行动相当顺利。一路走来不但没碰上半只魔物，也没被树根绊倒、摔到坑里、跌入沼泽里，更没有无端被落下的果子砸了满头包。 翡翠必须说，和昨天比较起来，今天的待遇简直就是天堂。 但路途平静虽然是好事，却同时也代表着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发现。 眼看他们都快走了半天，依然一无所获。别说是神奇萝卜的行踪，就连普通的白萝卜都没有看见。 翡翠重新将所有关于神奇萝卜的资料在脑中过滤一遍，他想了想，恐怕该是使出铩手锏的时候了。 “斯利斐尔。”他忽地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对方，“你说过你可以改变外貌，除了那个好吃美味、让人流口水的厚松饼之外。” “在下不会为了您变成羊排或烤鸡。”斯利斐尔冷漠地说。 “也就是说真的能变啊，拜托之后务必变给我看。”发觉不小心离题，翡翠赶紧清清喉咙，回到正事上面，“那变成小女生呢？要穿裙子的。” “您真是变态。” “不，我这样哪里变态了？我对小女生没有任何想法的。小女生能吃吗？能填饱肚子吗？能给我食欲上的满足吗？” “您这样感觉更变态了。” “你别岔开重点。问你一句，你会不会？会的话就马上变一下，这是为了我们的世界任务。” 事关世界任务，斯利斐尔果然愿意多分出一丝耐心。 “您打算怎么做？听起来您已经有了计划，在下洗耳恭听。” “很简单。”翡翠一弹手指，“我们都来到神奇萝卜适合生长的环境了，假如它真的在这里，我们就引诱它主动出来。” “所以？” “资料上不是说了吗，神奇萝卜喜欢掀小女生裙子或偷摸她们屁股。既然如此” “主人。”斯利斐尔忽然打断翡翠的话，“您是罗谢真神仅存的希望。” “所以？” “所以在下打从心里希望”斯利斐尔的语气难得温和，然而眼睛却完全没有笑意，“您不要逼得在下弒主。” 翡翠安静几秒，接着遗憾地拉长尾音，“好吧、好吧要不是我不行，我也不会打你主意，毕竟你可是我的宝贝。或者你能把我变成小女生的样子？” 翡翠是真的不介意牺牲一点色相来吸引神奇萝卜上勾，和萝卜汤、萝卜糕、萝卜丝饼的美好相比，这真的不算什么。 这次换斯利斐尔沉默地注视翡翠几秒，然后他二话不说迈步就走，态度明确地表示，他不跟智障说话。 翡翠摊摊手，觉得这就是双重标准。 当初都还想让他穿上女性内衣裤呢，现在只是要求变个穿小裙子的小女生，居然就嫌弃得不行？ 算了，不行就不行吧。就希望神奇萝卜能够欣赏成年精灵的美，愿意自投罗网。 想象是丰满的，现实却总是骨感的。 翡翠他们在黑沼林中又走了好一会，可依旧徒劳无功。沿路所见除了树木还是树木，除了灰雾还是灰雾，他们就像陷入一个走不出的循环里。 这灰沉沉的压抑景色，看得翡翠都觉得审美疲劳了。他干脆拿出他的双生杖，就算不能真的咬上一口，但起码这支拐杖糖还能看着解解馋，改变一下心情。 第56章 三头蛇 就在翡翠以为今天恐怕要虚度过去的时候，一道不寻常的声响打破了这片宛若要凝固的死寂。 翡翠耳尖颤动，迅速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时判断出来那是一道惊慌的喊叫声，还是复数型式的。 有人碰上麻烦了！ “那边肯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打听到萝卜或那个浦岛太鸡的消息。”翡翠健步如飞，即刻朝着尖叫来源迅速接近。 斯利斐尔矫健跟上，如同翡翠最忠实的一抹影子。 随着距离越发拉近，翡翠还注意到更多细节。他闻到一股腥臭味，那些喊声里还混着一道类似兽类的低吼。 他眼神一凛，当机立断地纵跃至树上，改踩着粗壮结实的树枝前进。 很快地，翡翠来到骚动上方。他蹲下身，藉由枝叶空隙谨慎地观察底下动静。 树下的三人正与一只魔物对战，可纵使他们有三个人，仍能清楚看出来他们屈居于下风。 从那三人的打扮看来，两个是剑士，唯一的一名娇小女性则是法师。 但理应采取远程攻击的红发女法师，却是不顾安全距离，拚命主动上前，那股执着劲简直像巴不得把自己送进魔物的嘴里。 这反常的举动让翡翠忍不住多看几眼，然后他看出了一些端倪。 将三人逼到险境的是一只蛇系魔物，直立起来的半身就有一人高，连尾巴一并算进去，全长估测有六、七公尺。它的鳞片是诡异的紫黑色，体宽则将近半公尺──如果只算对翡翠来说是脖子的那部分的话 因为脖子以上，赫然分出了三颗脑袋。 三颗同样凶猛狰狞的蛇头来势汹汹，时不时朝三人展开突击，有时还会冷不防从腥红的口中吐出染着色彩的大泡泡。 一旦泡泡出现，三人便面露紧张，攻击立刻变得束手束脚，由此足以看出泡泡必定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危险性。 但攫住翡翠目光的不是那些泡泡或大蛇的三颗头，而是那鼓起、还呈现出一个明显人形的蛇腹。 很显然，这只魔物刚吃了大餐，而这份大餐恐怕就是那三人的同伴。 “那只是什么？”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翡翠改在脑内与斯利斐尔对话。 “三头蛇。”斯利斐尔回应。 “我也知道它有三颗头，我是问那是什么魔物”翡翠忽地福至心灵，“它该不会就叫作三头蛇吧？” “很高兴您还听得懂人话。”斯利斐尔轻推镜片，眼里闪过一瞬的欣慰。 知道了魔物名字，翡翠马上在脑中的百科全书里翻找相关介绍。随着成串字符在他意识里闪过，他的双眼也越来越明亮。 三头蛇，鳞片坚硬如铠甲，还可以配合环境改变颜色，形成有如隐身的效果。速度极快，会自口中吐出大型泡泡，沾上便会带来随机负面效果。獠牙能注入毒液，使猎物麻痹，再将猎物吞进腹里，慢慢以酸液消化。除了毒牙和泡泡之外，强韧如钢鞭的尾巴也是三头蛇强力的武器，同时亦是它身上最美味之处。 翡翠觉得“最美味之处”应该要加粗加黑，并且放大数倍，最后再划上重点线。 紧接着，翡翠又瞧见一个让他心头一颤的备注。 三头蛇吐出的泡泡，居然是居然是各式水果口味的！ 翡翠摀着胸口，感觉自己要激动得昏过去，头一次感谢起自己被赋予的特殊体质，不能自残。 吃进毒药也算是自残的一种。换句话说，即使他吃了那些泡泡，身体也不会受到什么损伤。 这真是太幸福了！ “斯利斐尔。”他迫不及待地戳戳银发男人，“三头蛇吐出的泡泡是不是有五种颜色？红橙黄绿蓝，它们各自代表哪种水果啊？” “草莓、橘子、山梨、奇异果、蓝”斯利斐尔猛地意会到翡翠问题的含义。 “蓝？蓝莓吗？”若说刚刚翡翠是眼睛发亮，那么现在他的眼中就是聚满了星星。 斯利斐尔直觉地涌上不祥预感，“您想要？难道说！” 翡翠才不给人说完话的机会，抢在斯利斐尔一把强硬扣住自己之前，如同一条最滑溜的鱼，转瞬脱离了对方的掌握。 绿发青年神采奕奕，从头到脚到每一根发丝都在强烈地传达他的好心情。 水果味的泡泡吃到饱，他来了！ ———————————— “佩琪小心！快往左边退开！”一剑劈开飘至眼前的蓝色泡泡，个头最高的伊迪亚急急吼道。 听见警告的娇小女法师想也不想就往左侧闪避，及时躲开猝然朝她逼来的一道黑影，但扎成五股辫的长发却没逃脱被削断的命运。 艳红色的发丝顿时缕缕飘下 佩琪喘着气，压根没想到三头蛇竟会以蛇尾扭断锋锐的树枝，当作偷袭武器使用。 “佩琪，你没事吧？”留着络腮胡的加尔罕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还好”佩琪调整好呼吸，快速抽出一张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纸条贴上法杖。法杖的顶端忽地闪现白光，同时纸条也成了一片空白，“风系第一级初阶魔法──风之刃！” 淡绿色的气流瞬间汇集，然后朝着欲攻击络腮胡男人的那颗蛇头疾速冲出。 然而风之刃的速度快，三头蛇的速度却比它更快。 淡绿风刀没有砍中目标，而是落到了一株爬满灰苔的大树上，在树干上留下一道斜长的切痕。 三头蛇顿时像被彻底激怒，蛰伏在后方的蛇尾快如闪电地抽甩过来，带着凌厉惊人的风压，转眼就要横扫向三人的腰间。 眼看措手不及的三人就要血溅当场，说时迟、那时快── “快、让、开！” 伴随着一道喊声从天而降，一束泛着碧色光辉的长枪撕裂空气，悍然刺下，将那条粗大的蛇尾牢牢钉在地面。 从树上一跃而下的人正是翡翠。 绿发青年的闯入就像一道惊雷落进战场，让原先混战的三人一蛇都不禁愣怔几秒。 这几秒的时间对翡翠来说就很足够发挥了。 第57章 绝美容颜 红色是草莓，橙色是橘子，黄色是山梨，绿色是奇异果，蓝色是蓝莓。 翡翠内心哼着水果之歌，决定不管哪一个，他通通都不会放过，绝对要打得那条三头蛇把所有口味的泡泡都吐出一轮再说。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滑铲欺近三头蛇，抓住回到他手上又改变形态的双生杖。 只不过片刻，色彩鲜艳的大拐杖糖便挟带凶猛劲道，重重地戳上其中一颗蛇头的颈部。 以翡翠的想象，那里大概是类似人类喉咙的位置。 被这么猛烈一戳击，左边的蛇头果然如翡翠期盼地出现了干呕反应，随即一颗圆形的大泡泡从三头蛇的嘴巴里飞了出来。 是黄色的，山梨口味！ 翡翠心花怒放，即刻从地上跳起，拐杖糖形态的法杖急急往前一勾，眼看就能带着黄色大泡泡一同退到旁边。 没想到关键时刻，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泡泡。 那“啪”的一声震响，犹如翡翠心碎的声音。 “不！”翡翠发出伤心欲绝的吶喊，然后无情地遭受到斯利斐尔的镇压。 射出利刃、刺破泡泡的银发男人以着超乎想象的速度，将翡翠从三头蛇的攻击范围里拽扯出来。 这一连串动作都在瞬间完成，甚至让对峙的三头蛇和另外三人来不及反应。再一眨眼，斯利斐尔已抓着翡翠落足在战圈之外。 翡翠恫吓般冲着斯利斐尔亮出一口白牙，挥开他的箝制，抓着双生杖再次窜出。 这一次，伊迪亚、加尔罕和佩琪终于意识到现场有人闯入了。 不管对方是何身分，此刻愿意对三头蛇出手的都是同伴！ “小心它的尾巴！它又要故技重施了！”伊迪亚立刻高声提醒。 翡翠扭过头，被刺穿一个洞仍威力十足的蛇尾，正飞也似地逼至他眼前。同一时间，三头蛇的一颗脑袋也锁定他的身影。 倘若闪避不及，迎接翡翠的不是身体被尖尖蛇尾洞穿，就是直接被一口吞进大张的口腔里。 心念电转间，翡翠的双生杖再度起了变化，巨型拐杖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把碧色的长刀。 他的手腕迅速甩动，一把长刀“唰”地扬起，一截黑影也跟着高高飞起，呈拋物线落入不远处的矮木丛中，鲜血从断尾处哗啦喷洒出来。 另一把长刀则挑了个刁钻的角度，斜刺进蛇口的上颚处，刀尖深深捅刺进去；再抽出，朝着蛇颈凶暴利落地挥下。 随着高昂的蛇躯倒下，大股血液从切面流淌出来，渗入偏黑的土壤里 见危机解除，佩琪马上扔开法杖，抢走伊迪亚的长剑，心急如焚地扑向了失去头颅的魔物。 准确来说，是扑向突出一个人形轮廓的蛇腹。 佩琪将剑尖刺进蛇腹，使劲地往下割划，一口气剖开了没有硬鳞保护的腹部，露出里面的血肉模糊，以及一道隐隐可见的人影。 无视沾上一身的血污，红发女法师弯下身，双手没入蛇腹内，用力将那个被吞进去的人往外拖拽。 很快地，一名瘦小的娃娃脸男子被拖了出来。他双眼紧闭，胸膛尚有微弱起伏，显示出他还有一口气。脸上、身上全沾满着黄稠的黏液，怀里还紧紧抓着一个大背包。 佩琪憋着的气终于吐出，随后就像虚脱般跪在地上。 “公主佩琪！”伊迪亚被这一幕惊得回过神，着急冲上前，跑到佩琪身边。 加尔罕不落人后，赶紧也一个箭步冲上。 公主？翡翠确定自己没听错，打量的目光落至在场唯一的女性身上。 难道说，那名红头发的女孩子居然还是某个地方的公主吗？ 南大陆都是独立都市，称不上正式的国家。也就是说，他们是来自法法依特北大陆吗？ 这时候伊迪亚等人也没有多余心力分给一个陌生人。 “他还活着吗？彼德森确定还活着吗？”加尔罕急切地问道。 “你先冷静，让佩琪处理，要相信她有办法。”伊迪亚稳重说道，同时似乎也发觉到自己无意中喊出不该喊的字眼，接下来都不曾再从他嘴里听见“公主”一词，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般继续喊对方佩琪。 佩琪将法杖举高，一串咒语从她舌尖滑出，汇集成一个水系魔法。 数条水流从法杖顶端落下，旋转交错，最后通通喷洒向昏迷不醒的娃娃脸男子，将他身上的脏污一并冲刷干净。 连续施展魔法让佩琪难掩脸上疲累，就连后背也不自觉汗湿了。 “加尔罕，快！”她又喊了一声。 不用佩琪多说什么，凭靠着同伴之间的默契，加尔罕迅速从娃娃脸男子手中猛力抽走那个大背包。 伊迪亚赶紧凑过去，瞧见加尔罕小心翼翼捧出个精致洋娃娃后，跟着松了口气。 “公佩琪，它没事，它没受到任何伤害！” “太好了”得到答案后，佩琪双腿一软，整个人像被掏空力气，跌坐在深黑的泥土地上。当她双眼再落至那条没了脑袋的三头蛇后，心头火顿时涌上。 顾不得会让自己气力彻底用尽，她忿忿地又抽了一张字符贴上法杖，红光一闪。 “炎系第一级初阶魔法──燎原火！” 这番动静惊动了翡翠。 绿发青年一抬头，望见的便是足以令他肝胆俱裂的画面。 偌大火球猛力扔掷向三头蛇，熊熊的火焰一下蔓延开来，席卷它全身，将它全部包围在烈火之中。 “不不不，快住手！我的──” 悲恸的“蛇肉大餐”四个字被斯利斐尔强行截断，拦截在他的掌心里。 被紧捂着嘴的翡翠眼眶含泪，只能闻着阵阵焦香味和烤肉味，眼睁睁地看着他相中的绝佳食材被烈火吞噬。 佩琪终于安心地眼一闭，身子软绵绵地往旁倒下。 加尔罕和伊迪亚大吃一惊，急忙赶至她身边，确认对方仅是过于疲惫后，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向翡翠。 那张噙着泪水、掩不住伤心的绝美容颜，让他们瞬间看傻了眼。 第58章 会跑会跳的萝卜 呆愣片刻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尴尬地挪开目光。但没一会又飞速转了回来，惊讶地紧盯着翡翠异于常人的尖耳朵。 那双又长又尖的耳朵这名异常貌美的绿发青年赫然是妖精族！ “你是妖精？”伊迪亚喃喃地问。 翡翠已很习惯大部分人初次见到他时，都会来这么一句。他扯开斯利斐尔的手掌，一双雾蒙蒙的紫眸忍不住再看向不久前还是三头蛇，现在只剩一团焦黑的东西。 越看他就越心痛，越心痛就越想掉眼泪。 他猜到了开头──他可以成功pk掉那条三头蛇。 却没有猜到结尾──三头蛇被人砍了脑袋还烧成焦炭。 有没有精灵像他这么惨啊喔，精灵灭族了，现在就只剩他这个精灵王而已。 伊迪亚他们却是误会了翡翠伤心的原因，以为那名绿发妖精曾有同伴葬于这条三头蛇的蛇口，才会情绪那么激动。 伊迪亚拍拍加尔罕的肩，低声与对方讨论几句，随后他起身，走向那具烧成焦炭的魔物尸体。 在那团乌漆墨黑中，仅存一枚闪亮且完好无缺的晶体。 那是魔物的核心，魔晶石。 伊迪亚将那颗魔晶石拿给了翡翠，“这个应该要属于你。如果不是你的协助，我们几个恐怕今天都要栽在这里了。” “真的非常感谢你。”加尔罕也上前一步，“我们是来自馥曼分部的暗夜冒险团。我是加尔罕，另一位是伊迪亚，我们的法师是佩琪。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我是塔尔的翡翠。”翡翠情绪低迷，但不妨碍他收下魔晶石，这可是能拿去换成晶币的，“那没事我先走了。” “等等！”伊迪亚忙不迭出声，试图挽留翡翠，“抱歉，假如你目前没其他要事的话能不能，接受我们的委托？” “委托？”翡翠真的停下脚步，并且转过身来，“我？” “对。”伊迪亚一看事情有望，赶紧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们冒险团如今的状况不太好” 翡翠点点头。一个累到晕倒，一个刚从魔物蛇肚子里拖出来，怎么看都跟“好”还离得很远。 “我们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但又怕路上遇到其他魔物你的实力我们刚刚亲眼目睹，因此希望你能护送我们一段，到适合休息的地方就可以。” 说到能休息的地方，翡翠还真的知道一个，就是今早他才离开的那座古堡。 那里不会有瘴气入侵，还可以待在建筑物内，女主人也相当好客。唯一的问题，就属女主人今天早上的态度有点不对劲。 罗娜丝的表现看起来就像是很惊讶自己还能见到他们出现在大厅。 翡翠无意识地摸摸嘴唇，犹然不明白罗娜丝的惊讶因何而来。毕竟昨晚他们在房里睡得安稳，压根没发生什么事。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对方以为他们早早就离去，才会对他们的现身感到吃惊？ “你意下如何？”没等到翡翠的回应，加尔罕不禁急性子地追问道：“报酬方面绝对不用担心，二十枚晶币你看如何？” “真的？”翡翠总算稍稍提起一点精神，“唔，我是能带你们去一个能遮风挡雨、还能挡瘴气的地方。但适不适合留在那边休息，你们再自己判断，这样也可以吗？” 伊迪亚和加尔罕对视一眼，没想到这座森林居然有地方能挡瘴气。这消息对他们而言无疑是项意外之喜，他们立刻点头，就怕动作一慢，让翡翠误以为他们不同意。 “对了，酬劳部分，你的同伴不会有意见吧？”保险起见，翡翠觉得还是要多问几句。免得等昏迷的那两人醒了，却为了金钱问题吵起来。 “没问题、没问题。”伊迪亚也拍胸脯保证，“佩琪和我们的看法肯定一样。要是路上又碰到什么魔物，或是发生其他呃，不对劲的事，我们愿意再加钱。” 翡翠要是这时再敏锐一些的话，就会发现伊迪亚在提及“不对劲的事”时，眼神飘了飘。但眼下他正因为沉浸在金钱的魅力中，一时忽略了去。 等到他事后得知，要反悔已是来不及。 翡翠终于知道，不久前伊迪亚说的“不对劲的事”，究竟指的是什么了。 起因是被加尔罕背着的彼德森忽然睁开眼睛，似乎恢复了意识，挣扎要从加尔罕的背上下来，然后被伊迪亚眼疾手快地一掌再打晕过去。 翡翠总算是把他们四人的名字和关系都弄清楚。 伊迪亚是高个子的剑士，外表阳光、气质沉稳，还是暗夜冒险团的团长。不过凡事都会先跟同伴商量，不会独断独行。 加尔罕则是魁梧的大胡子剑士，性子有点急，但又不会太过冒进。由于块头大的关系，他除了背彼德森之外，正面还反背着那个从彼德森手里抢回来的大包包。 唯一的女性就是由伊迪亚背着的佩琪。原本绑成五股辫的红头发披散下来，面容清丽，但眉宇间却盘踞着一分冷硬，就算是昏迷中也无意识地将唇线抿得紧紧。 最后便是彼德森，那个有着一张娃娃脸、体格较为瘦弱的男子。不久前还被三头蛇吞进肚子里，幸好在受到大伤害前就及时从蛇躯里拽出来。 根据伊迪亚所说，他们进来黑沼林是想寻找一种名为烈焰红唇的花朵。花如其名，外表就像人类性感的嘴唇，还是大红色的那种。 碰巧彼德森也想要寻找这种花，双方一拍即合，同意临时搭档，一同进入黑沼林。 幸运的是，他们找到烈焰红唇了。 不幸的是，彼德森趁他们不留神，不但抢走了花，也抢走他们看似最值钱的背包。 “烈焰红唇，能吃吗？”翡翠永远不会错过这个重点。 “听说非常辣，吃下去嘴唇就会跟花瓣一样，红得发肿发亮。” “噢，好吧。那你们有听说过一种会跑会跳的萝卜吗？” “萝卜？那是魔物了吧？” 伊迪亚与加尔罕同时摇头，翡翠只能打消再从他们身上探听消息的打算，很显然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植物。 “唉之前也曾听其他冒险团说过类似的事，有人利用搭档机会恶意抢劫，没想到有一天居然发生在我们身上。”伊迪亚苦笑着说，“但主要还是我们太大意了。” “不过彼德森也是活该。”加尔罕说起背上的那人，语气冷了好几度，“恐怕他也没想到，自己在逃跑途中会被小蜜蜂的尾针刺穿脖子。” “是我知道的那个超巨大的小蜜蜂吗？” “咦？对。” “真的假的？那针超长的耶，一戳下去估计连命也没了吧。” “所以彼德森就死了。” 第59章 失踪 翡翠脚步骤然停住，呆愣好几秒，才消化完听见的讯息。 “什么？他死了？”翡翠瞠圆一双眸子，震惊地看向加尔罕背上的那名男子，“你再说一次。你说谁死了？” “彼德森。”倏然出声的不是伊迪亚，也不是加尔罕，而是不知何时转醒的佩琪。她想要伊迪亚放下她，让她自己走，但被后者强硬拒绝。 佩琪脸色太苍白，一看就知道还没完全回复，伊迪亚说什么都不愿同伴再受累。 “别担心，你还没胖到我背不动。”伊迪亚说，“等我真的不行时，我一定马上把你丢下来。” “你说谁胖啊！”佩琪气得牙痒痒，“那你就给我背一路！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还有这一位是” “你现在才注意到吗？”伊迪亚笑了笑，为佩琪介绍，“这是翡翠，他是塔尔的冒险猎人。旁边是他的同伴，斯利斐尔。你也看见他的身手了吧？” “嗯，很强。” “为了预防万一，我和加尔罕委托他，请他护送我们到一个能好好休息的地方，正巧翡翠知道黑沼林里有一个地方不会受到瘴气侵袭。” “真的吗？黑沼林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太不可思议了！” “那里种着一种叫丹红玫瑰的植物，从外表看就是红色的玫瑰花。据说它能吸收瘴气，但必须数量庞大才有办法发挥效果。”翡翠大略解释，没忘记他们刚才说的重点，“你们说彼德森他死了？可他现在明明是” “看起来是活着的，而且什么伤也没有对吧”伊迪亚吐出一口气，眉毛打结，“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们亲眼看见彼德森的脖子被刺，从陡坡上跌下去。因为被瘴气干扰，我们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他跌下的地方，但那里却没有人了。突然间，我们又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另个方向，而且” 伊迪亚停顿了下，舔舔发干的嘴唇，说出自己当时见了也觉得匪夷所思的景象。 “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受过伤的模样。他行动正常，打算往其他地方逃跑，只不过正要跑走之际，就被冒出来的三头蛇给吞下去了。” “该说他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啊”翡翠瞄了一眼彼德森，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果然在他颈侧发现被捅刺了一个洞，“也就是说，他是死而复生？” “不清楚。”伊迪亚摇摇头，“我们还带着他，就是想把整件事情弄清楚。” “还要再给他一顿狠狠的教训，居然敢抢我们东西！”佩琪瞪着彼德森的视线像巴不得把他再次刺穿。 “喂喂！”加尔罕突然喊了声，举起手臂朝前方指，“丹红玫瑰是不是那个！” 伊迪亚与佩琪顿时精神一振，连忙朝加尔罕指的方向望去。在淡灰薄雾后方，的确能瞧见一片红影往周围展开。 一行人即刻加快脚步，穿越灰雾，映入视野内的是越渐清晰的红玫瑰花园与外观破败的古堡。 翡翠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这里了。 “真没想到，黑沼林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佩琪讶异地嚷，“这应该没人住吧？看起来就是废墟。” “这地方有主人。”翡翠说，“我昨晚就借住在这。那位女主人住在前馆那边，其他我们看到的部分都还荒废着。” 暗夜冒险团的人大吃一惊，他们没想过真的会有人住在黑沼林里，紧接着他们被丹红玫瑰吸引了注意力。 失去对这些玫瑰的食欲后，翡翠对这些花朵便没了兴趣。他随意四处打量，直到眼角捕捉到一抹细微的亮光。 依照本来的计划，翡翠是打算将人送到罗娜丝面前就拍拍屁股闪人，当然他是不会忘记拿走报酬的。 但是现在 “看样子，”翡翠瞇细眼，如水晶剔透的紫眸里闪过剎那锐利，“我们最好也留下来。” “为了蹭晚饭？”斯利斐尔丝毫不怀疑这个可能性。 “能蹭也不错。”翡翠坦荡荡地说，“但主要原因不是它，而是这个。” 斯利斐尔看见翡翠忽然往前几步，从玫瑰花丛下摸出了一个微反着光的细长物体。 那是一枝笔。 然后翡翠在笔上摸索一番，笔芯的部分瞬间变成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刃弹出。 “上面还有刻得很小的『桑』字。”翡翠摩挲着笔杆，“你觉得，这会是谁的？” 答案太过明显。 这是桑回的笔刀。 “再问一个问题。”翡翠重新让刀尖缩回，将回复原样的笔刀收进口袋，“你觉得，桑回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把他的武器丢在这里？” 不管那名金棕发男子究竟是不是真如他所言，是一名专门狩猎杀手的杀手，他的好身手都是毋庸置疑的。 与桑回结伴同行的半天里，翡翠也曾目睹他对自己武器的爱惜，他可不像会随随便便把笔刀乱扔的人。 而罗娜丝说，桑回一大早就动身离开。 他真的离开了吗？ 又或者是他打算离开，却在古堡外碰上没预料到的事，才会导致他的笔遗落在外。 那么，是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让他动到笔？ “我的脑内开始跑出各种惊悚小剧场了。”翡翠小声地和斯利斐尔说悄悄话，“例如桑回半夜把人家厨房里的东西全吃光，今早想溜走却被人逮住。又例如桑回把人家养的宠物都宰来吃了，今早想溜走却被人逮住。” “无论答案是哪一个，在下相信都不会是您想的那个，那听起来都像是您想做却来不及实行的事。”为了预防这些事情发生，斯利斐尔决定待在古堡里的时候，要把翡翠盯紧一点。 不，最好还是到寸步不离吧，顶多是上厕所给他一点私人空间。 斯利斐尔相信，为了吃，翡翠会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你对留下来没意见？”翡翠还不知道自己只剩下上厕所的私人空间，“我还以为你会说，别浪费时间在桑回身上，有这工夫不如去找神奇萝卜比较实际。” “既然我们对世界任务都暂且毫无头绪，不如就顺其自然，您想怎么做，就去做吧。在下相信，这一切都必定有其意义存在。况且”斯利斐尔与翡翠绕到了古堡前馆正门，在里面的人前来应门之前，平静地说出他愿意留下的最大原因，“桑回要是真的被失踪的话” 谁来赔偿他们的马车维修费呢？ 第60章 委托 翡翠深切地感受到，今天真是忙碌的一天。 首先是世界任务发布，然后从塔尔分部接下委托，再来是伊迪亚等人的委托，而现在又多了一个。 叫作──桑回在哪里？ 别称则是“被失踪的杀手先生”。 只不过想要执行这个临时追加的任务前，翡翠还有件事得先处理，那就是获得今夜的住宿权，这样才方便在古堡各处搜索。 随着敲门声响起，不久后一名戴着半截面具、脸上有暗红疤痕的男仆前来开门。他没有询问什么便主动退开，让门外的客人们进入。 暗夜冒险团对眼前所见一切大感吃惊。 他们真的没想到外观看起来破败荒凉的古堡，里头居然布置得富丽堂皇且充满生活气息。温暖稳重的色彩处处可见，让人立时就将黑沼林的阴森和瘴气抛诸脑后。 伊迪亚等人忍不住连连赞叹，这里怎么看都太适合休息了。 “谢谢你，翡翠，带我们来到这么一个好地方。”佩琪感激地说。 “等见到罗娜丝，这里的女主人，接下来要留下或离开，就由你们自己决定了。”看在酬劳是多枚晶币的份上，翡翠还是愿意再隐晦地提醒一次，“这里或许没表面那么完美，你们可以再考虑考虑。” 没有实际证据，翡翠也无法说得太清楚。 “那你们呢？”伊迪亚果然没放在心上，而是关心起翡翠他们的去向。 “我们会这是怎么回事？”翡翠的声音倏然转了个调。他错愕地看着大厅里的景象，差点以为走错地方。 本该摆着黄铜烛台和鲜花装饰的长桌上，如今杯盘狼藉，碗盘酒杯肆意倾倒，残羹剩饭从餐具里翻倒出来。 更令人惊疑的是，桌上和桌下竟还有几只兔子。 活的，会蹦蹦跳的那种。 “这是怎么回事啊”就连暗夜冒险团也看傻了眼。他们反射性先看向翡翠，随即想到对方也才刚进来，连忙再看向那名将他们带进来的男仆。 戴面具的仆人静立墙边，不言不语，宛若一座雕像。 所有人都被弄得懵懵懂懂。 下一秒，一道悦耳婉转的女声带着香风袭来，打破现场古怪的气氛。 “又有客人来哎呀，翡翠？你们又愿意留下来多待几天了吗？”罗娜丝款款地从楼梯上走下，依然充满香气，一头深浅交错的棕发像是波浪般晃漾。漂亮的绯红眼眸在见到绿发妖精那张格外美丽的面容时，更是心花怒放地亮起光芒。 暗夜冒险团下意识望向楼梯上那抹窈窕人影，紧接着便猜到对方真正的身分，她肯定就是这座古堡的女主人。 “对，如果不麻烦的话，我们所有人想要在这借住几天。”翡翠仰着头，发现罗娜丝怀中抱的不是今早见过的金棕大猫，换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垂耳兔。 “怎么会麻烦呢？我最喜欢热闹了。”罗娜丝露出开心的笑容，她本就艳丽，一笑起来更如同盛绽的玫瑰。 很快地，罗娜丝也注意到大厅内的状况，她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客人刚走，还来不及收拾干净我立刻让人整理。” 她的话才落下，又有几名相同打扮的仆人安静无声地走出来，熟练地收拾桌上的碗盘。 “客人？”翡翠方才扫过桌面一圈，从餐具数量推断出起码有四人用过餐，“今天的黑沼林真受欢迎。” “就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两天都有人上门，之前偶尔才会出现呢。他们是在翡翠你们离开不久后过来的，听他们说，是来自华格那的冒险团。会来黑沼林，好像是在找一个以前曾跟他们搭档，但后来抢走他们财宝的人。” “这设定听起来挺熟悉的。”翡翠摸着下巴。 “例子就在您隔壁。”斯利斐尔淡淡提醒。 “啊，对了，我记得那人是叫彼德森还是什么森的。”罗娜丝一拍手，笑吟吟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正在加尔罕背上的当事人。 伊迪亚随后又望向了罗娜丝，他端起稳重的表情，“罗娜丝小姐，谢谢你愿意让我们打扰。我是伊迪亚，旁边的是加尔罕、佩琪，还有约翰逊。” “不用客气，我喜欢招待客人，看见人们愉快的表情也会让我感到愉快。”罗娜丝往前走了几步，放下怀中的垂耳兔，让牠加入地板同伴的行列，“一起去玩吧。” 四只兔子蹦蹦跳跳，耳朵一甩一甩，雪白的身躯跟着微微一颤一颤的，晃出令翡翠心荡神驰的肉浪。 三杯兔肉，赞！ “口水。”斯利斐尔面无表情地提醒，“快流出来了。” “这是我的真情流露，你不懂。”翡翠咂咂嘴巴，努力控制唾液的分泌，“罗娜丝小姐，这些兔子真可爱，也是你的宠物吗？” “对，我想说让牠们熟悉一下环境，才把牠们放进来。没想到牠们是群坏孩子，把这里弄成这样。”罗娜丝嘴里叨念，可看向兔子的眼神满是温柔纵容。 如同她说过的，她相当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动物们。 待大厅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罗娜丝又招来几名仆人，将一团团像雪球的兔子们抱下去，让他们有个方便说话的空间。 “看得出来，你们须要好好地休息，再吃一顿丰盛的餐点。”罗娜丝看向伊迪亚几人，她明媚一笑，没有多问他们为何会一身狼狈，“我先带你们上楼吧，翡翠你们就继续住原来的房间。要是想在外面四处逛逛也没关系，不过别去这里顶楼的房间，我的恋人住在那，他须要好好地静养，不能被人打扰的。” 伊迪亚等人自然没有异议地跟着罗娜丝上楼。 与翡翠他们分别前，作为团长的伊迪亚没忘记把约定好的报酬交给对方。 即使暗夜冒险团每人都被分配到一间房，上楼安顿后，他们还是习惯性地聚集在伊迪亚的房间里，连彼德森也被一并扛过来。 他们可没有忘记，这人死而复生了。为免中途又出现什么异况，当然要放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一群人或坐或站，唯一的床铺被个大背包占据，正是彼德森抢走的那一个。 第61章 吃 佩琪打开背包，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抱出来，那是一个从头到脚都格外精致的洋娃娃。 它有着银白色的眼珠子，一头深紫色长发，几束发丝扎绑成繁复的细辫，上面盘着精巧的花饰；身上的暗色洋装缝上层层迭迭的蕾丝，有如一件华丽的公主裙，就连脚上也套着一双缀着小蝴蝶结的小靴子。 将洋娃娃连一根发丝都没疏漏地检查了一遍，佩琪才真正松了口气。 “太好了真的没事。”她轻手轻脚地摆弄着洋娃娃的姿势，让它能稳稳端坐在床上，“不然我要心疼死了。” “是我们都要心疼死了。”伊迪亚补充。 加尔罕点头附和。 “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彼德森比较好，要先把他弄醒吗？” “先把他绑好，别让他有反抗的机会。佩琪你拿好法杖在旁边准备，一有不对劲就用力敲下去。” “没问题，绝对给他来一记狠的。” “不不不，狠的就不用了，万一再把他给打死” 叩叩。 门外冷不防传来敲门声，打断了房内的谈话。 暗夜冒险团的三人对视一眼，猜测着是翡翠他们或是罗娜丝在外面，最后由离门最近的伊迪亚站起开门。 但门外却是空无一人。 伊迪亚摸不着头绪，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反手将门关上，正准备向同伴说自己什么也没看到的时候 他们全都听见了一声轻轻的羊叫声。 咩。 然后就彻底地不醒人事。 这一躺，暗夜冒险团集体睡过了晚餐时间。 事实上，不单是他们，就连翡翠和斯利斐尔也同样错过，没有出现在长桌旁。 只不过翡翠他们是因为在外头耗得太久，返回前馆时已是深夜。 为了寻找桑回的下落，翡翠和斯利斐尔在古堡周围四处蹓跶，看看是否有可疑之处。可惜一路看下来，不是见到断垣残壁，就是看到完全荒芜的楼馆，在鲜红灼灼的丹红玫瑰衬托下，越发死气沉沉。 就如同罗娜丝先前所说，只有前馆修整得差不多，其他地方仍是废置中。 除此之外，让翡翠多注意几眼的，是一座离前馆不远的──迷你动物园。 翡翠不确定该如何称呼，就决定先喊“动物园”好了。 那里被藤蔓和大树围绕起来，有如天然的围篱。粗壮交错的树枝上吊挂着一个个巨型鸟笼，有的鸟笼空空荡荡，有的却关着动物。 粗略算了算，大约有十来只不同种类的动物，从飞禽到四足兽类都有。 翡翠见过的金棕色大猫和雪团兔子也在里面，还有一只尾巴特别长、披着海蓝色羽毛的鸟类，估计就是清晨扰人清梦的蓝羽长尾鸡了。 “这都是罗娜丝的宠物吗？还真多啊”翡翠啧啧称奇，“有狗、有猫、有兔子、有鸡、有狐狸还有羊！” 与先前漫不经心的语气相比，这个“羊”字简直情感澎湃，充分展现出声音主人的强烈惊喜。 听在斯利斐尔耳中，大概就是体会到声音主人的浓浓欲望。 ──食欲。 “唔，这羊的毛色还挺特殊的”翡翠凑近那个大鸟笼前面，“居然是金色的，好闪。” 翡翠的好奇心被挑起了，他上上下下打量那只金光闪闪的羊。金黄色的羊毛看起来蓬松又柔软，还卷翘得很，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把。 从这只金羊的皮毛、体型、螺旋形的弯角，以及屁股后垂下的大尾巴来判断 “这是只绵羊。”翡翠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绵羊肉最好吃了，肉质细腻又软嫩啊啊，好想吃涮羊肉火锅喔。” 宛如听得懂翡翠的发言，或是感受到从那双紫眸里射出的欲望之光，金羊不安地往后连退数步，巴不得离翡翠远远的，就连那双眼睛也闪动着惊恐的光芒。 彷佛站在笼子前的是一个披着美貌人皮的恐怖猛兽。 “羊肉炉也不错，药膳或清炖的我都爱。”翡翠吸溜着口水，双脚控制不住地再往前走，彷佛笼子里关着的是轻易就能引人发狂的绝世尤物，“我好像都闻到羊肉汤的味道了” 金羊瑟瑟发抖，使尽全力把自己蜷缩到最小，眼里泛起泪光，彷佛深怕下一秒就真的要成了盘中飧。 “等等，我好像真的闻到羊肉汤的味道！”翡翠赶紧往空中嗅嗅，那股浓馥不腻的香气在他鼻间徘徊不去，其中还掺杂了淡淡药香，深吸一大口更是令人精神一振，“还是药膳味的！” 拼命吸着空气中的美妙味道，翡翠双脚再度不自觉地迈动，顺着香气最浓之处走。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触到那座关着金羊的鸟笼之际── 斯利斐尔再也看不下地强横出手，凭靠体型与力气，一把将人拎起，就像抓住小猫后颈般，将人抓回自己身边。 “您闻到的只是羊臊味。”斯利斐尔冷漠地泼了冷水，“这里有羊，有羊臊味很正常。如果您沾了那身味道回房间，在下会将您扔到浴室刷洗个十次。” “不不不，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羊臊味，你不懂。”翡翠据理力争，“好不容易有只羊在我面前” 但被斯利斐尔冷酷镇压，“那也是别人的羊，您可以试试在梦里重新寻找您的真爱。走吧，在下有一百种方式将您打晕，让您迅速入睡。” “喂喂，太没礼貌了，你是这样对待主人的吗？”又被拎起的翡翠试图抗议。 “别担心，在下对您一向是行动恭敬，内心鄙视。”斯利斐尔强制把人拎出了这座动物园。 “我看不出你现在的行动跟『恭敬』两个字有什么关系？” “既然您都看破了，又何必说破呢？” “你可真是太讨人厌了。” “在下的荣幸。” 随着两人的针锋相对越飘越远，这座绿色的天然围篱内也再次变得安静。 一直到再也听不见说话声，缩在笼内角落的金羊人性化地吐出一口气。它重新站起来，抖抖身子，往前迈出几步，低头轻撞了一下关起的笼门。 以为应该上锁的门居然慢腾腾地朝外开了。 金羊轻巧地往外一跃，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地踩在地面。 它慢慢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然后那金灿灿的身子在第四步时平空消失了踪影 虽然没有跟上古堡的晚餐时间，但是翡翠也不怕挨饿。毕竟他真正的主食是晶币，只要嗑个几枚下去，就不会感受到那种饥饿感。 唯二美中不足的是 一，晶币难吃。 二，他心灵不满足，还想吃。 算了算他们携带的食物，除了晶币之外，就是军粮饼和几块硬面包，可怜得让翡翠都想掬一把眼泪了。 “我想吃好吃的”嘴巴馋得不行的翡翠在床上滚来滚去，就算都半夜了，还是没办法好好睡觉，“不解解馋我睡不着。” “喔。”斯利斐尔只给了这一个音节。他坐在房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姿势笔挺，即使时间已来到凌晨两点，眼内也不见丝毫睡意。 事实上，翡翠还真不确定这位真神代理人到底须不须要睡眠。不管他什么时候醒来，见到的都是斯利斐尔清明凌厉的模样。 如果是强忍着睡意不睡就好了翡翠盯着那张以同性眼光来看，确实帅到不行的脸。这样一来，他一定就能等到斯利斐尔撑不住而睡着的那一天。 然后松懈下来的斯利斐尔就会变回松饼，被他吃得一乾二净！ 完美！ “不管您现在在想什么，那都不会有实现的机会。”斯利斐尔高高在上的眼神一瞥，戴着白手套的手粗鲁地将翡翠的脑袋给按回去，“您须要闭嘴、闭眼睛，睡觉。” 第62章 想吃羊肉 被压回去的翡翠像条咸鱼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试图用聊天打发心灵上的饥饿。 “斯利斐尔，今天打三头蛇的时候，我看到佩琪就是那个红头发的魔法师，她往自己的法杖上贴东西，那是什么？” “字符，专供魔法师使用的一种道具。”斯利斐尔说，“魔法师必须喃诵咒语才能使用魔法，有的咒语太过冗长，还没念完就先被敌人砍死了。为了避免这种悲剧一再发生，经历无数次的失败，字符被发明了出来。主要功用就是将咒语浓缩在纸上，让魔法师只须念出魔法名称便可发挥效果，节省许多时间，也保障了魔法师战斗时的安全。” “听起来超棒的。”翡翠兴致勃勃地问，“那我也能” “不行，那对您没意义，而且您本身的魔力槽根本储存得不够。还有”斯利斐尔利落地截断他的问句，最后用两个字宣告这话题结束，“它贵。” 翡翠想起佩琪用起字符时毫不手软，再想到伊迪亚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不缺钱。 有钱真是让人嫉妒。 翡翠又滚动了几圈，霍地抱着他的三颗金蛋坐起，“不行！” “什么不行？” “我很饿，非常饿，我一定要吃东西才有办法睡觉。” “恕在下提醒” “晶币只能安慰我的肉体，不能安慰我的心灵。只要我心灵没获得满足，我就会有气无力，精神力不集中。” “所以？” “所以就不能给予我的子民充足的爱！”翡翠铿锵有力地宣告。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斯利斐尔。 被沉沉夜色笼罩的黑沼林一片死寂。包括座落林内、被丹红玫瑰包围的古堡亦是，一切声响和人气都像被黑夜给吞噬进去。 古堡前馆安安静静，掉一根针似乎都能被放大无数倍。 大厅内的灯火早已暗去。 明明空无一人，但铺在地板上的厚地毯却倏地出现细微异状。 四个浅浅的凹痕平空出现在地毯上，接着凹痕往前移动，就好像有四只看不见的脚踩踏在上面，一路朝厨房前进。 厨房里自然也是一片黝黑。 下一秒，微微的金光乍然亮起，有如黑夜里闪烁的星星。 星星很快成了一个更巨大的发光体。 倘若翡翠这时候在场，铁定会震惊地认出来，这不就是他在那座动物园里曾见过的金绵羊吗？ 显出全部样貌的金羊抖抖身子，鼻子嗅了嗅，接着“哒哒哒”地往橱柜走过去，那里正散发食物的味道。 金羊试图用自己的鼻尖顶开橱柜门，尝试几次发现太不方便。正当它准备采取另一个方法，金光重新在它皮毛上聚集时，它骤然停住了一切动作。 有声音。 虽然很轻很轻，但真的有声音。 金羊瞪圆了眼，一身蓬软的毛当下似乎都要炸起来。它飞快想找个地方藏身，但羊蹄刚抬起，就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一个最佳的办法。 金羊的颜色开始转淡，越来越淡最后竟从金灿完全转为透明，和空气融为了一体，就像从未在厨房里出现过。 金羊的听觉没有出错，就在它惊觉有声音出现的同一时间，二楼一扇房门谨慎地被推开了。 两条人影从房内走出来。 但倘若落入第三人眼中，恐怕只会瞧见一个人正偷偷摸摸地往楼下走。 “我也想要隐身功能啊。”方便起见，在大半夜溜出来的翡翠以意识跟藏匿起身形的斯利斐尔抱怨，“或者是你之前变小的那个功能。” “您可以作梦。”一块溜出房的斯利斐尔一向不吝给精灵王提供最真诚的意见。 “好喔，谢谢你。”翡翠不客气地送给对方一枚大白眼。 “不用客气，在下只是善尽自己的本分。”斯利斐尔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道谢。 翡翠不想再多理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他加快脚下速度，迅急溜至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厅。按照记忆里的方向，摸向厨房的所在位置。 就在绿发青年前脚刚踏进厨房、眼里纳入一片漆黑之际，金羊的身影也完完全全地消隐。 翡翠不晓得厨房有一只金绵羊。 金羊也不知道翡翠的身边其实还有另一人。 “好黑啊”翡翠嘀咕地说。就算精灵的感官胜过常人，但保险起见，他还是从不离身的包里摸出一块日核矿，顿时照亮厨房一角。 金羊屏着气，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现在就挪动位置。他记得妖精的尖耳朵异常敏锐，就怕自己稍微一动，反倒引来注意。 翡翠自然不会知道这里有一只羊正陷入烦恼，他打量设备齐全的大厨房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靠墙的一个大橱柜上。 就是那里，他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好香。”翡翠鼻尖动了动，喉头滚动一下，“是药膳羊肉汤的味道，今天晚餐居然有煮这个吗？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不过现在也不晚味道还挺浓的，这就表示还有剩吧？” 金羊的眼睛越瞪越大，差点要憋不住地倒抽一口气，它就正巧站在翡翠要前进的方向。 如果它再不闪躲，那名绿发妖精就会直直撞上它了。 它只是隐身，并不是把自己变得像幽灵一样没有实体。 眼看翡翠只要再几步就能碰触到自己，金羊连忙踮起四只羊蹄，悄无声息地往旁边移动再移动。 翡翠在橱柜前停住脚步，他打开柜门往内一看，里头只放着几块面包，没有他心心念念的羊肉汤。 “真奇怪”他皱起眉，确定那股味道依然存在，只是眼前的食物怎么看都不像能散发肉类的香气。他不死心地在厨房其他角落搜刮，却依旧没有更多发现。 过程中，翡翠有好几次都差点碰上金羊，吓得后者一颗心脏几乎提至嗓子口，连带也让它忍不住想疯狂咳嗽。 那痒意差不多要让它破口狂咳，假如不是金羊死死闭着嘴巴，用尽一只羊的全部意志力憋住，那惊人的咳嗽声只怕就要在厨房里响个不停。 翡翠把厨房绕了一圈却一无所获。他抱着胸，眉毛蹙起，确定自己真的没闻错。 就是有羊肉汤的味道。 “难不成是我想吃羊肉想疯了，结果出现幻觉了？”翡翠喃喃地说。 斯利斐尔给他的表情就是──您的确是。 “算啦。”翡翠终于放弃再像一只无头苍蝇地找下去，他踏出厨房前，没忘记把橱柜里的白面包和黑面包全打包带走。 目送那抹纤细修长的背影远去，金羊总算放下一颗心，无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它又耐心地等了一会，确定自己捕捉到上楼的脚步声后，才真正解除戒备。 点点金光如星子闪耀，厨房里先是平空冒出了一只金绵羊，随后它就地一个翻滚，再跳起的剎那间── 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削瘦的男人站在原地。 松懈下来的他再也克制不住，捂着嘴就是一阵急促呛咳，越咳越觉得喉咙发痒。经过一番剧烈咳嗽后，他喘着气，胸膛猛烈起伏，耳边似乎出现了嗡鸣声。 还有 “咳成这样，没问题吗？” “还好，习惯就” 最末一个“好”字停在舌尖上，迟迟无法吐出。 和他对话的并不是他以为的幻听，而是货真价实另一个人的声音。 翡翠的声音。 第63章 幻羊族 翡翠其实没走远，他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他闻到了羊肉汤的香味，就表示厨房里铁定有香味来源。只不过这来源不知为何，他一时半会间看不到。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他故意假装离开厨房，还让斯利斐尔弄出一点轻微的脚步声，营造出自己回到楼上的假象。 果然没让他失望，他等到了香气来源现身，一只金光闪闪的大绵羊！ 还是在大鸟笼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只。 翡翠那么笃定的原因是金羊毛太显眼，还有他绝不会错认那结实有力的羊屁屁和羊大腿。 然而他的视线才刚放在金羊圆润的屁股上，对方无预警就在地板上打了一个滚。 然后，就变成人了。 羊就这样变成人了。 背影削瘦，一头砂金色的头发像吸足阳光的砂粒。 以常理来看，翡翠觉得自己应该要大吃一惊的，甚至因过度冲击而说不出话来。可不知为何，眼前的场景并没有让他这般反应。 他反而镇定得很，似乎见怪不怪。 啊，他明白了。失去记忆前的他，铁定是一个见过世面、内心早就修练得毫无波动的冷酷杀手。 “好的，别乱动，免得我手一抖让你受伤。”翡翠出声警告，抽出自己的双生杖，变长的法杖瞄准着那抹僵硬背对自己的人影，“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闻错，果然被我逮到了好大一只羊。但羊怎么有办法变成人所以这是羊成精了吗？慢慢转过来，让我把你的真面目看得清清桑、桑回!?” 翡翠声音蓦然拔高，尾音还分岔了，难以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当然，全程他都是以气音发声，他可没忘记眼下尚是夜深人静的半夜。万一惊动古堡里的其他人，岂不暴露出他晚上不睡觉，溜到厨房偷吃东西的事实？ 面对此刻正面向自己的金棕发男人，翡翠用力眨眨眼，眼皮再次掀起的时候，伫立在他眼前的依然是同一个人。 他以为失踪的桑回。 桑回还是那身大衣，神态病弱、脸色苍白，似乎只要一阵大风，就能将他吹跑。 翡翠目瞪口呆，握在手里的法杖不自觉地松脱往下掉，在即将砸上地板的前一瞬，被斯利斐尔眼捷手快地接住。 “请您拿好。”斯利斐尔说。 “喔，好”翡翠无意识地响应，目光仍直勾勾看着不久前从羊变人的桑回，“我是饿晕才产生幻觉吗，我好像看到失踪的桑回出现了？” “您已经吃过您的主食，所以并不存在饿晕这个选项。”斯利斐尔严格纠正，“您的确看到那个在夏季还穿厚外套，彷佛要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但只会让人怀疑他对天气认知有问题的，杀手。” 停顿一会，斯利斐尔漠然地掠过桑回一眼。 “和您比，在下不知道哪边比较缺少脑袋内容物的杀手。” “呵，而你连脑子都没有。”翡翠回过神来，战斗力丝毫不输地反击回去。 “他刚刚是在暗示我没智商吗？”桑回愣了愣，发现自己好像遭到人身攻击。 “不是。” “错了。” 翡翠和斯利斐尔同时开口，再异口同声地给出相同答案。 “是明示。” 这对主仆也太讨人厌了吧！桑回摀着胸，努力把又要冲上的咳嗽憋回去。 “我们回房间说。”翡翠朝楼上一指，这里看起来不适合聊天。 桑回看看厨房，再看看翡翠，最后看往翡翠装了好几个面包的包包，果断地跟随他们的脚步往楼上走，回到翡翠两人的客房。 “所以说，你没被绑架？没失踪？”房门一关上，翡翠马上劈里啪啦地追问桑回，“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厨房里？还有傍晚我在那个大鸟笼看到的也是你吧？你怎么有办法变成羊？还是金的。金色的羊是不是代表肉质特别好，味道特别鲜甜，在可食用羊之中列在最顶尖的那种？” 桑回还正想着翡翠的前两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紧接而来的问题顿时令他坐立难安。听到最后，他巴不得跳起来，离那名丧心病狂的貌美妖精远远的。 假如对方话题中的主角是其他动物，他会很乐意与对方探讨。 问题是那主角他妈的是他自己啊！ 桑回本来脸色就惨白，如今看起来更是摇摇欲坠。他一口气像吸不上来，只能用力搥打着胸口，然后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桑回你还好吗？”翡翠关切地一个箭步跃上，手指搭上桑回的肩膀，“要是真的不行，能不能先变成金羊的模样？” “不，我行，我很行！”桑回如同被烫到般缩着身体，一把打掉翡翠的手，“我超级咳咳咳、行咳咳咳咳、的咳咳咳” “你听起来快断气了。”斯利斐尔犀利指出。 桑回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对主仆过来，他应该直接隐身先跑的。 总算斯利斐尔还记得，他们尚未从桑回口中问到有用的情报。他示意翡翠冷静点，别再给对方更多刺激。 “拜托你站在我们中间，把他的脸挡住。”即使翡翠那张脸再怎么美，桑回暂时也不想再看到对方，免得他一时控制不住，当场变了羊拔腿就逃，“那你的菜单，有兽人吗？” “兽人？”翡翠对这两字也不陌生。在他的世界里，电影小说动漫里常出现兽人这个族群，但不同作品有不同的演绎方式。 “你是幻羊族的人。”斯利斐尔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只有翡翠偶尔能例外。因此他自然不会按照桑回的要求去做，而是利落地将他连人带椅子地转了方向，让桑回背对着他们说话。 “幻羊？”翡翠困惑地问。 “兽人族有许多分支，依照各自种族作为区别。”为了节省时间，斯利斐尔干脆自己说出信息，“幻羊就是其中之一。兽人刚出生即带有兽类特征，主要以角、兽耳、兽尾为主，成年后能切换成完整的兽类形态或是人形。” “了解。”翡翠恍然大悟，“所以桑回你是一只杀手羊。” “我是一个幻羊族的杀手，变成羊能短暂隐身是我族的特殊能力。”桑回气若游丝地纠正，“先让我说，我说完后你们有想问的再提问。我会在厨房是因为我想找食物，我会在鸟笼里是我主动进去的，笼子并没有锁上。我想观察罗娜丝养的那些宠物，兽人的直觉让我觉得它们不太对劲，但最终仍是看不出异样。你可以问了，但是有关我肉体的任何问题，我是不会回答你的。” “我只是一时被羊肉魅惑，但我还是分得清能吃跟不能吃的。”翡翠拿出一个白面包递给桑回，后者收下，但没有马上吃起。 斯利斐尔的嘴角勾出一记嘲讽的弧度，鄙视翡翠的说谎不打草稿。 桑回想起翡翠最开始的问题，“翡翠，你刚说你以为我失踪了？” “对，这是你的吧。”觉得桑回能心平气和地问话，那么火气估计也消了，翡翠绕到桑回面前，把自己在玫瑰花丛附近捡到的笔拿出来，“罗娜丝说你今天非常早就离开，连她也没见到面。但我在古堡外发现了这个，没有发生什么状况的话，你的武器不可能会随意乱丢吧？” “我很早就走是真的，不过不是真的离开这地方，我藏起来了。”桑回把笔收好，“你还记得昨晚带我们上楼的仆人吗？有一个左脚有点跛，脸上有疤。” “不记得。”翡翠诚实地摇摇头。 “我认得他。”桑回说，“他是半年前被我杀掉的人，就在黑沼林里面。” “如果他半年前就死了，那昨天的那个”翡翠霍地想到暗夜冒险团碰上的事，那个叫彼德森的人也是相同状况，应该死去的人居然又活过来了。 “我不确定那究竟称不称得上死而复生，咳咳”桑回慢慢地说，“他叫巴特莱，也是个杀手，做过不少糟糕的事，因此成了我的猎物。半年前我追逐他的行踪来到黑沼林，将他一刀毙命。可没想到，半年后却听见有人再次看到他出现的传闻。” 翡翠这下明白桑回前来黑沼林的原因了。 “今天清晨时，我一踏出古堡立刻隐身，找到了巴特莱，再次把他杀了，那枝笔应该就是当时落下的。”桑回继续说下去，“既然对方又活着出现在这里，就表示此处想必有些问题，我决定留下来再观察。可是” “等等。”翡翠骤然打断桑回的话，他想起对方说的巴特莱是谁了，“你说的巴特莱，脸上的疤是不是暗红色，像是被某种尖锐物体划过一样？” 桑回点点头。 “你清晨时把他杀了？但我们下午还有看见他，就是他帮我们开门的。” “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巴特莱又活过来了，再一次。” “他是不死之身吗？”翡翠咂咂舌。 “不，我很确定他只是普通人类，我调查过了。”桑回狩猎目标前，习惯先掌握猎物的情报，“我怀疑是这地方有什么问题，才会让巴特莱一再复活，甚至让他甘愿在此当一名仆人，原本的他可是最瞧不起女性的。不过我已经将大部分地方绕过，还是看不出哪里不对劲。所以我想，关键会不会在吃这方面？” 第64章 美食 翡翠看看手上咬一半的面包，再看看判断食物有异的桑回，接着他坚定地继续吃起他的宵夜，反正吃下去也毒不死他。 “普通人这时候应该吃不下去了吧！”桑回震惊地看着俨然不将自身安危当一回事的翡翠。 “我是妖精，又不是普通人。”翡翠及时修改自己的种族，“而且我觉得不是食物的关系。” “为什么？你有什么发现？” “因为我们今天也将一个死而复生的家伙带回古堡了。”翡翠三两口又解决一条面包，他拍拍手，告诉桑回新情报，“是在黑沼林里发现的。简单来说，我们在林子里碰上一个被三头蛇攻击的冒险团，他们有一个同伴好像也不能称为同伴。反正那个路人甲趁乱抢了别人的重要物品逃走，却被小蜜蜂戳了脖子，还是戳对穿的那种，又被三头蛇吞进肚子。” “听起来挺惨的。” “我也觉得。暗夜冒险团说那个路人甲明明已经死了，从蛇肚里拖出来后却变成活的，他们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好先把他带着，看能不能查清原因。” “暗夜冒险团，馥曼分部的”桑回听过这名字，紧接着他低低地“啊”了一声，“该不会就是住在二楼的那几个人吧？三男一女，被绑起来的那一个我猜就是你说的路人甲？” “你有见到他们？” “我潜入他们房里把人全弄晕了。早知道那个路人甲也是死过一次的，我那时真该顺便割一刀试试。” “看样子，这里果然相当有问题呢我们合作吧。”翡翠冷不防握住桑回的手。 桑回对翡翠已经产生阴影，总担心自己的肉体会被觊觎，连椅子也坐不住。他整个人贴靠在墙边，苍白着脸看着语出惊人的绿发青年。 “跟谁合作？” “我、他，还有你。”翡翠指指自己，再比向斯利斐尔，然后那根漂亮的手指再对准桑回，“而且，你需要人手吧。杀手同伴，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桑回被说得立场动摇。 “您想做什么？”斯利斐尔低声问，可不认为这是翡翠的好奇心和正义感在作祟。 “你想想嘛，要是查着查着弄出了大骚动，我不就能趁乱打劫？那座动物园真是看得我心痒难耐呢。”翡翠舔舔嘴唇，“兔子和鸡很适合当路上粮食，你不觉得吗？” 斯利斐尔觉得，他一点也不意外会是这个答案。 那边糊里胡涂被说服的桑回猛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 如果他单独行动都不会出任何状况，那么昨天和翡翠他们从相逢到进古堡前，一路上所碰到的大小意外倒霉的源头是谁不就很清楚了吗？ “咳咳，我只有个小小的要求合作可以，但求求你们，放我一个人独自行咳咳咳咳、动吧”桑回摀着嘴，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快掉出来。 他怕再和这两人多合作一秒，还没病发而死，就要先被他们的霉运牵拖害死了！ 第二天一早，翡翠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慢悠悠地和斯利斐尔一块下楼，谁也不会发觉他们身后其实还跟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大绵羊。 开启隐身能力的桑回小心翼翼地走，不让自己的蹄子发出丁点声音。 如果依照桑回原本的计划，他是铁了心要跟翡翠他们各自行动的，他实在怕极了前天的各种意外再来一轮。 然而还没等到他委婉表示双方之间的气场可能不太合，那名银发红眼的男人就像已看穿他的想法，冷若冰霜的视线伴随着没有温度的句子一并往他砸了过来。 “要不是你那天误吃坏运，我们的旅程也不会出那么多状况。” 桑回知道坏运是什么，也听说过它的威力。但万万没想到，那时候睡着的他竟然在无意中误吃了坏运吗!? 不是没怀疑过吃到坏运的真的是自己吗？但或许是斯利斐尔的气势太迫人，眼神太犀利，一和他对上眼，桑回心中的疑惑火苗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啊，怪不得那天会那么惨了严格说起来翡翠他们还是被自己拖累的。 桑回心里过意不去，分头行动的念头也被他抛之脑后。 大厅的长桌上照惯例摆了丰盛的早餐。 大量新鲜水果、生菜、面包，还有两大壶现榨果汁，桌面被摆得满满的。空气中除了罗娜丝自带的香气外，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柑橘类清香，只要深深一吸，就能使人感觉神清气爽。 几名戴着面具、穿着深色仆役服的男仆安静地站在一边，随时等候主人的吩咐。 翡翠扫过一圈，发现脸上有疤的巴特莱就在里面。 “早安。”坐在主位的罗娜丝托着腮，笑脸迎人，一双绯红色眼睛神采奕奕，“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今天的早餐看起来真棒。”翡翠自动自发地拉了张椅子坐下，马上有仆人送上餐具。 “今天客人多，我让人多准备了一些，你们昨天错过晚餐真可惜。”罗娜丝端起果汁，浅浅地尝了一口。 “为了弥补昨天没吃到，我今天肯定要多吃一点。”翡翠愉快地享用今日的早餐。 斯利斐尔做做样子，浅尝辄止，他并不用像人类一样进食。 在翡翠看来，这位真神代理人光是吸空气就能饱了。 虽然食物味道诱人，但桑回心志坚定地不受任何影响。身为一名优秀杀手，他不会轻易接受来历不明的食物的。 包括前晚罗娜丝派人送到房内的点心，他同样将之毁尸灭迹，让人以为他全都吃下肚。 翡翠还想多吃一些，可遗憾的是，他有颗热爱美食的心，却没有一个能一口气容纳天下众美食的胃，只好惆怅地放下刀叉，宣告用餐结束。 “好吃吗？这些东西的味道还合你们胃口吗？”罗娜丝热切问道。 “很好吃。”翡翠坦然回答，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你们厨师的手艺真的太好了，离开这里以后，我一定会特别想念的。” 第65章 意外之喜 注意到罗娜丝还是双眼发光地紧盯着自己，他无意识地摸了摸后颈，感觉寒毛竖起。对方的目光太过热情，热情到让他不由自主又想起那名水之魔女。 不会又是看上他美貌的偏执狂吧 应该，不至于。毕竟对方都说自己有恋人了，还为了他守在这里。 不管罗娜丝抱持着何种心思，翡翠都打算赶快离开大厅，与桑回一起在古堡范围内展开搜索。 见翡翠他们离开餐桌、准备往外走，罗娜丝连忙喊道：“等一下，你们不觉得” “什么？”翡翠纳闷地回过头。 “不觉得精神有变得比较好了？”罗娜丝迫不及待地问。 “大概有吧。”翡翠有种直觉，罗娜丝真正想问的好像不是这个，但他也说不出对方究竟想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 罗娜丝用力紧盯着翡翠和斯利斐尔，盯得她眼睛都痛了，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她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但脸上表情没有变化。 半晌后，她露出一抹微笑，“有就好了，晚点我打算亲自下厨翡翠你喜欢甜点吗？” “超喜欢！”翡翠一秒速答。 “那真是太好了。”罗娜丝笑得越发开心，“我有一个苹果派的食谱，绝对和外面的不一样，只是得要去摘些合适的香草。” “是要我们去帮忙摘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那些香草有的长得和杂草太像，你们可能不好分辨。你们别太晚回来就好，我很期待做苹果派给你们吃，之前我只做给我的恋人呢。” “这可真是我们的荣幸。”翡翠回予笑容，“你的恋人一定是很好的人吧。” “他是最棒的！他英俊帅气、风度翩翩，一个眼神就能让我小鹿乱撞。”一提起自己的伴侣，罗娜丝捧着脸，双颊浮上幸福的红晕，眼里也染着一层湿润，眼神看起来水汪汪的，“他醒来的话，我一定会向你们郑重介绍他的。你们一定也会喜欢上他，因为他实在是，太太太讨人喜欢了！” “他还在睡吗？”翡翠试探性地问。 “我也希望他能早日清醒，我相信这个时间点不远了。”罗娜丝看起来很有信心，“对了，你们的朋友还没下来，须要我派人去喊一声吗？” “没关系，他们肯定很累很累，就让他们继续睡吧。”翡翠面不改色地阻止了罗娜丝的好意，不让她去打扰那一群昏迷人士。 “这样啊那我先将剩下的食物撤下好了，等他们醒来再吩咐厨房重弄一批。” “不介意的话，能留一点别收掉吗？我觉得我晚点还会饿。” “当然可以。” 桑回用鼻子顶顶翡翠，提醒他别再聊天了，他们还有正事要做。 “那我们就去附近走走逛逛，我好像都还没好好参观这个这地方呢。”翡翠随口拈来一个向罗娜丝告别的理由。 “若是无聊，可以到前馆后面，我的宠物都养在那边，只要别打开笼子就好。”罗娜丝拢了拢丰厚的棕褐长发，跟着他们一起踏出了前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这次千万别错过我的甜点。还有” 棕发红眼的女子顿住脚步，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也请不要打扰到我恋人的睡眠喔。” 一与罗娜丝分开，翡翠等人立刻绕去没有人的地方，让隐身的桑回重新现身。 金灿灿的绵羊就地一滚，再站起时已是那名病弱的金棕发男子。 对桑回来说，罗娜丝的外出简直是意外之喜。 “真神果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桑回轻咳几声，早上因气温变化，让他的喉咙总会特别痒，“罗娜丝不在的话，我们行动上就会更方便，感谢真神的眷顾。” 翡翠很想告诉他，真神睡了，真神代理人就在他身边，而且这名代理人还很机车。 机车的真神代理人并没听见翡翠的心声，就算听见了，也只会冷冰冰地回赠一句话：他才不想听一个混蛋说别人是混蛋。 “先往这走吧。”桑回早把这里的建物分布和路线都记在脑中，“除了前馆和东馆保留得比较完整，其他楼馆大概都只剩下轮廓，基本上一眼就能看穿里面的状况。我之前已经先巡视完毕，同样没发现到什么。” “所以我们现在是先到东馆对吧。”翡翠看着不远处的五层楼高塔，壁面上攀绕着粗藤，还有密密的苔藓聚集在缝隙处，远看像一块块的霉斑附着在上。 虽然外观和前馆一样破败，但东馆毁损得更严重，三楼以上的外墙崩坍大半，待在里面都能和大自然的冷风来个亲密接触。 如果这都能算是保存完整了，那其他建筑物的状况想必真的很惨。 三人进入东馆，分头行动，倘若有什么发现就直接拉高嗓子呼喊。依这里的空旷程度来看，就算是从顶楼喊一声，一楼的人也能清楚听见。 东馆内留下的东西很少，许多房间不是一片空荡，就是仅剩几件大型的笨重家具。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都毫无所获。 最后三人在顶楼会合。 顶楼的尖塔式屋顶只剩一半，连着半面墙，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塌下来。 从这里看过去，正好对着前馆顶楼的一扇窗户。 翡翠站在边缘，抬手遮着阳光，瞇眼打量那扇小得简直像牢房窗口的窗户，心里生起一丝怀疑。 “我没记错的话，罗娜丝说她的恋人就沉睡在那，对吧？” “沉睡？”罗娜丝几次提及自己恋人的时候，桑回大多都不在现场，只在刚刚听闻了一些，“他生病了？” “不知道。”翡翠踮起脚尖，试图看进那扇小窗里，“从她透露出的讯息判断，她的恋人昏睡挺久了，一直待在房间里。罗娜丝会待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醒来，一起在这个甜蜜温暖的家生哇！” 第66章 白萝卜干？ 斯利斐尔及时抓住他的手臂，免得世界末日还没到，这名精灵王就先因失足坠楼自我毁灭了。 “废墟和黑沼林的组合一点也不温暖和甜蜜。”桑回跟着将注意力放在前馆的顶楼，“如果古堡的另一个主人真的在那边沉睡，那我都要怀疑，罗娜丝真的爱对方吗？那扇窗户太小了，阳光很难照进去，而病人需要充足的光线和新鲜空气，才能有益身心健康。” “跟我想的一样。”翡翠弹了下手指，转头看着桑回，“那我们就去弄清楚吧。” “什么？”桑回讶然，“你想去那边？但我们的目的是找出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关键。” “反正我们也不晓得那个关键究竟长什么样。”翡翠率先往楼下走，“而且罗娜丝强调了好几次，她不希望有人到顶楼打扰她恋人的安眠。” “所以？” 楼梯间的绿发青年回过头，阳光映亮他昳丽的面庞，他露出一口白牙，尖长的耳朵无意识地动了动。 “越是禁止人去做，不就是叫我们赶紧去做的意思吗？” 桑回敢肯定、笃定，以及确定，罗娜丝想表达的，绝对不是翡翠自行翻译出的那一个意思。 不过去前馆的顶楼查探个究竟也没什么损失。 况且罗娜丝目前不在，不用担心会被主人当成现行犯抓住。 “你须要再隐身吗？”翡翠问道，“巴特莱可能会认出你。” “他不会。”桑回摇摇头，“前晚他就没认出我，昨天我攻击他时也是相同情况，他就像是压根不晓得我是谁。” “失忆？”翡翠提了一个猜测。 桑回还是摇头，他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女主人不在的前馆格外静谧，大厅也没见到男仆的身影，翡翠等人快步上楼，畅行无阻地来到四楼。 然后他们在四楼走廊转角处停下。 转角之后便是能通往五楼的楼梯口，然而楼梯口前却站着一个人。 看装扮，是这里的仆役之一，但那人一动也不动，彷佛负责在这个地方看守，不让人通过。 这下子，翡翠等人都知道顶楼十之八九有问题了。 就算是要给恋人安宁的环境，但做到像严防外人靠近的地步，显然有些太夸张。 桑回注意到那名看守者脸上的疤痕，“那是巴特莱，那么打晕他或者杀了他，都不是有效的办法。” 翡翠明白桑回的意思，巴特莱再一次死而复生的机率太高了。 桑回很快做好决定，“我来引开他吧，顶楼就交给你们负责了，到时再回来跟你们会合。” “了解。”翡翠果断接下这个任务。 “小心一点，别大意。也许罗娜丝的恋人会突然醒来，或者是他的危险性比我们预期的更高。” “到时候就靠我的美貌，征服他。” “美貌行不通呢？” “傻，当然是用暴力啊。”似乎是要身体力行地向桑回证明，翡翠猛一抬脚，粗暴地将桑回往外踢了出去。 压根没料到会由自身先体会到同伴的暴力，桑回就这么无防备地暴露在面具男仆的视野里。 两人视线正面对上。 桑回二话不说地加快脚步，直直朝巴特莱冲过去，作势要硬闯至顶楼。 这番动作果然让巴特莱将他视为敌人对待。 巴特莱立即展开攻击，要将桑回制住，却没料到对方竟是虚晃一招，转身就朝另一边走廊逃窜。 巴特莱追了上去。 一见看守人被成功引走，藏匿在转角后的翡翠和斯利斐尔迅速上楼，直达顶楼。 迎接他们的是一扇双开式大门，门把上却缠着粗重的锁炼。 那架势怎么看，都像是深怕门后的存在跑掉。 假如里面住的真是罗娜丝的恋人，翡翠都要怀疑这一对是不是要走虐身虐心路线了，才会弄出这么一出监禁pLAy。 翡翠低头摆弄了下门上大锁，很愉快地发现到，自己的记忆里还存有如何开锁这项技能。 由此可见，他在原世界还是个多才多艺的全能型杀手。 “我真是太棒了。”翡翠轻快地说。 斯利斐尔只是以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人，转换成实体弹幕大概就是──我的主人失忆、失智还是个智障，今天症状看起来更严重了。 翡翠花了一点工夫，顺利解开锁。将锁炼扔至地上，他谨慎地以双生杖将其中一面门扇往内推开一条缝隙。 房内一片寂静，丁点声音都没有。 翡翠调动全部注意力聆听，惊愕地发现到一件事──里头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这房间到底关着什么？真的有人或是其他生物存在吗？ 抱持着满腔疑惑，翡翠先往旁边退，然后一个使劲将被推出细缝的门扇往内撞开。 都弄出了这么明显的动静，门后却依旧是静得针落可闻。 “您大可以让在下先进去查探。”斯利斐尔冷静道，“而不用做这些无用工作。” 翡翠捏紧杖身，对斯利斐尔露出甜美却盛满杀气的微笑，“而你，可以不要在我做完这些后才放马后炮吗？现在，进去。” 斯利斐尔步履优雅地步入房间，几秒后，他声音响起，“您最好进来看一下。” “怎么了？该不会罗娜丝玩监禁pLAy，结果真把她的对象搞死了？她的恋人其实早就成一具干”踏入房内的翡翠瞬间没了声音。 只开了一扇小窗户的房间被布置得美轮美奂。厚实柔软的地毯，布幔填满了整个空间，天花板还洒满宛若碎钻的银白晶体，乍看像是站在星空之下。 房里没有翡翠预想的干尸或是骸骨，甚至连一间卧室该有的寝具都没有。 唯独正中央摆着一张金铜色的小圆桌，桌上立着一个大约小臂长的透明玻璃罩。 至于玻璃罩里面，摆的是 一条白萝卜干？ 第67章 施术者会是谁？ 翡翠呆愣地站在房门前好一会，几次眨眼后，发现面前的景象不曾改变，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开门的方式错了。 否则怎会看到一根只剩一片叶子犹然不离不弃的萝卜，被如同对待珍宝般，精心保存在玻璃罩里。 萝卜本体分岔的部分卷成皱巴巴的一团，雪白的表面像风干过后，失去原本的饱满而变得干瘪。 翡翠听过金屋藏娇，还是头一回知道金屋藏萝卜的。 罗娜丝的喜好未免太过独特了一点。 “这就是罗娜丝沉睡不醒的恋人吗？”翡翠走近圆桌，表情复杂地观察起这根干巴巴的萝卜，“这算什么？人萝不，人植恋吗？这口味也太重了。不，或许我该以清新又正直的眼光来看待，说不定这只不过是她的储备粮呢。这样就说得通了，这一定是一根绝世美味的萝卜！” 翡翠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他低下头，想要仔细看看这根萝卜有哪里特别，竟能被如此对待。 这一看，翡翠瞳孔顿地缩起。 如果他没看错，这根风干萝卜上面隐约有类似五官的线条，而且那些卷成一团的分岔是手脚吗？该不会真的是手脚吧！ 也就是说，这很可能就是世界任务里提到的会跑会跳的神奇萝卜？ 还没等翡翠迫切地掀开玻璃罩证实，斯利斐尔倏地出声。 “在下要您看的其实是桌子底下。” “桌子底下？” 翡翠只好压下迫不及待的心情，依言弯腰往桌底一探，“我好像看到一只鸡慢着。” 他抽了口气，急急往后退几大步，再蹲下身，确保能把桌下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支撑桌面的桌柱造型奇特，颜色是玉白色的，外观则是一只小鸡踩在一只乌龟上。 “浦岛太鸡！”翡翠的抽气声更大了，“竟然在这里！” 下一秒他又站直身体，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玻璃罩里的白萝卜，一只手忍不住摀上胸口，免得心脏激动得跳出来。 神奇萝卜和浦岛太鸡，居然一口气都在这里找到了！ 翡翠一个箭步上前拿起玻璃罩，手指快狠准地往疑似萝卜眼皮的地方戳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萝卜睁开眼睛了。 虽然很细，但那的确是一双货真价实的瞇瞇眼。 翡翠的两根手指及时煞车，没有酿成惨剧。 紧接着，在场两人都听见一声虚弱的“水”。 翡翠反射性看向斯利斐尔，以眼神询问是他在讲话吗？后者倨傲地微抬下巴，要他仔细听清楚。 第二声“水”再度出现，赫然是来自萝卜的嘴巴。 翡翠认真检查一遍，有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萝卜表面确确实实地浮现了一张脸，平面的五官如今正组成一副痛苦虚弱的表情。 “这是一根人面萝卜。”翡翠以学术口吻宣布。 “您还没确认过它能不能跑跳。”斯利斐尔提醒，“能不能跟您玩『来啊来追我』的游戏。” “重点是会跑会跳就行了吧，谁要跟一根人面萝卜玩那种游戏。”翡翠看着那根眼看就要掉光叶子的萝卜，从背包里找出了水，拧开瓶盖，半瓶水哗啦哗啦地往下倒。 奇异的事发生了，洒在萝卜身上的水全被它吸收进去，水珠沾到它的表皮就“咻”地消失不见。 萝卜紧皱的五官逐渐舒展开，形成安详的表情。 几秒过后，圆桌上的萝卜起了偌大变化。 那具干巴巴的身体骤然膨胀起来，绿油油的叶片从顶端窜伸而出，且手脚伸展了开来，转眼间，便从萝卜干变成了白白胖胖的大萝卜。 翡翠还没来得及为这幕变身秀鼓掌，恢复精神的人面萝卜忽然摀嘴科科一笑，叶片抖动，下一秒，以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惊人速度跳下圆桌。 就算翡翠眼捷手快地拿起玻璃罩往下一罩，也还是让人面萝卜成功脱逃，投奔向房里唯一的小窗口。 见状，翡翠迅速祭出自己的双生杖，想将那根过河拆桥的萝卜勾回来。 但是！ 萝卜敏捷地闪过偷袭。 萝卜灵巧地爬上墙面。 萝卜跳出窗外，像只重获自由的鸟儿飞向无垠蓝天。 姿势完美，就连追在它后头的翡翠都想给它满分十分。 然后，萝卜就笔直地从五楼摔下去了。 翡翠一个箭步来到窗前，奋力撑高身子，探头往底下一看。就见到顶着油亮绿叶的白萝卜呈大字形趴在地上，可紧接着又有了动静。 “斯利斐尔快追！”翡翠马上往房外跑，把追踪的工作扔给斯利斐尔，以免弄丢了人面萝卜的行踪，自己则一路往楼下狂奔。 精灵就算全速奔跑也不会制造出太多声音，甚至可说安静得很。 等翡翠跑到前馆外头，那根坠楼的人面萝卜果然已不见踪影，只在地面留下一个造型奇特的凹坑。 翡翠用脚将那个坑洞抹去原本形状，专心在脑内呼唤起斯利斐尔的名字。 斯利斐尔的讯息很快传递过来。 翡翠精神一振，即刻朝对方说的方向飞奔而去。 “它在哪里？” 翡翠一与斯利斐尔会合，立刻压低声音发问。 他按照斯利斐尔提供的情报，一路追踪到古堡的范围外。没了丹红玫瑰，稀薄的灰尘雾气重新席卷上来。 这地方离古堡不会很远，位于古堡更后侧之处。爬满灰苔藓的树木看似杂乱无章，但细看之下，会发觉到有一个小区域被隐密地包围起来。只要突破那些如同栅栏的树木，就能瞧见一片被隐藏的平坦空地。 那根事关世界存活日能否再延长的人面萝卜，此刻就在空地中央。 翡翠与斯利斐尔选择藏身在树上，从高处往下看，地面的诡异之处也被纳入眼中。 深黑色的土地上，被密密麻麻写满了无数的字。 禁禁禁禁禁禁禁禁地禁禁禁禁禁禁禁禁 一眼扫去，看见的几乎都是“禁”字，唯独人面萝卜身前，是一个“地”字。 “这到底算是隐晦地告诉人家这里是禁地，还是巴不得让人知道这里是禁地？”翡翠都被弄迷惑了，“斯利斐尔，你知道这地方是怎么回事吗？” “一种封印之术。”斯利斐尔说，“准备工作不算太麻烦，只要在施术地点先刻满四千四百四十四个『禁』字，每一字都要求端正工整，不准太过潦草，不准省略笔画，字与字之间也不准重迭到。然后再收集” “停，不用然后了，听起来根本就超麻烦的。”翡翠打断斯利斐尔的叙述，“既然是一种封印之术，就表示有某个人使用了，为了封印某个东西。姑且不论被封印的是什么，施术者会是谁？” 第68章 疑问 这里离古堡很近，而就目前所知，和人面萝卜有交集的人选是 “罗娜丝。”翡翠喃喃低语，想不明白假如真是古堡女主人所做，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呜呜呜”人面萝卜没察觉到翡翠二人的到来，它发出疑似哭泣的声音，跪在地上，双手搥打着地面，接着又开始刨起土，就好像底下埋有对它极为重要的存在。 刨了一分钟，人面萝卜就气喘吁吁，似乎气力用尽地往旁边倒下，小眼睛里流下不甘心的泪水。 翡翠沉默地看着那个小浅坑，再看向那根紧摀着胸──假设那是胸部位置──一副随时累到要猝死的萝卜。 这耐力也太差了吧。 “垃圾。”斯利斐尔的感想更简洁。 “不不不，这肯定比垃圾还高级，它还能吃呢。”翡翠没忘记有关萝卜．萝卜．萝卜的信息，“我们去帮它一把吧，然后再要求它用肉体作为报答我们的报酬，完美！” 想到就行动是翡翠的信条之一，话声刚落下，他敏捷地自树上跳下，主动与人面萝卜打了招呼。 “嘿。” 乍然现身的两人让人面萝卜一震，反射性挺起身子就想躲，但才撑起三十度角，白胖的身躯又倒了回去。它紧紧地摀着胸口，小眼睛里盛载着畏怕的泪水。 那欲拒还迎的模样让翡翠舔嘴角，转头对斯利斐尔悄声说，“它身材好辣啊。先弄点萝卜丝，再找一些野菜凉拌，淋上油醋酱，撒上白芝麻，感觉一定很开胃。唉，为什么桑回偏偏是人，不能只是只羊吗？萝卜跟羊肉一起炖煮也很好吃的说。” “别浪费时间，您该做正事了。”斯利斐尔把翡翠的脑袋扳正回去，让他直视那根当事萝卜。 人面萝卜没听见翡翠的悄悄话，否则它就算爬不起来，也要用滚的远离这名肖想它冰清玉洁身体的邪恶妖精。 “这下面有东西对吧。我可以帮你挖，不过你不准再逃跑。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翡翠露出明丽的笑容，将“最多只有食欲”这句话吞进肚子里。 他不确定能不能跟一根萝卜成功沟通，不过从对方放下戒备的两只手、往旁让开的举动来看，显然是没问题的。 翡翠随便找了颗棱角分明的石头充当临时铲子，将深黑的土壤刨开。没有花上太多时间，石头就碰触到一个硬物，“斯利斐尔，过来帮我。” “在下拒绝，那会弄脏在下的手套。”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随时可以再变一副新的。你不过来帮我，我就把土抹你脸上。” 斯利斐尔绷紧脸部线条，还是暂时性地屈服在这个邪恶的胁迫下。 在两人合力之下，埋在黑土里的东西很快就被完整挖出。 翡翠愣了一下，映入眼中的是个纯黑长方形木盒，一端宽、一端窄，令人联想到小棺材。 翡翠捧着那个木盒摇了摇，没听见什么声音，而且意外地很轻。他又凑近边缘闻了闻，也没有奇怪的味道。 他将疑似小棺材的木盒撬开，心中亦做好可能看见一些惊人画面的准备。然而撞进两人眼中的，赫然是── 一只兔子玩偶。 翡翠震惊了，竟然还不是一只真的兔子！ 白色的兔子玩偶被五花大绑地放在盒里，双手反绑在后，两只脚强迫开开，乍看下挺像人字形。它的两颗眼睛是由鲜红色的钮扣缝上，长长的兔耳朵缝了粉红的内里，头上别了一个大大的粉红蝴蝶结。身上的缝线歪七扭八，看起来只能用粗糙来形容，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包包。 人面萝卜喜极而泣地爬过来，伸手指着盒里的兔子，“解解” 翡翠慢了一拍才领悟过来，是要解开兔子玩偶身上的绳子。他三两下就完成这个工作，静待兔子玩偶的变化。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三秒过去，当时间来到第四秒的瞬间 “呀啊啊啊──”重获自由的兔子玩偶猛地弹坐起来，揪住自己的长耳朵，张嘴就爆发出一阵长长尖叫，“啊啊啊啊──” 高分贝的叫声让翡翠不得不掩住耳朵，杀伤力简直媲美一整群幼儿园小朋友一起放声号叫。 尖叫完的兔子玩偶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起身踏出先前囚禁它的小木盒。 人面萝卜热泪盈眶地扑了上去，叶片彷佛都在感动般颤抖着。 兔子玩偶安抚地摸了摸萝卜，再一把抓住它的两端，抬起脚，以膝盖顶着，干脆利落地将它从中折成两半。 但是事情还没结束。 将人面萝卜折断之后，兔子玩偶将萝卜的下半身塞进包包里，而仍在发出呜呜呜呻吟的上半身 被兔子玩偶放至嘴边，然后“卡嚓”一声咬下，吃进了它的肚子里。 谁也没有想到，重获自由就奔来救兔子玩偶的人面萝卜，竟然会被它奋力想救出的兔子玩偶给吃了。 它被吃了。 就这么被卡卡卡地吃掉了！ 突来的发展震慑住了翡翠，也震慑住见多识广的斯利斐尔。 “哇喔。”翡翠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终于把大张的嘴巴缩小。 他现在有三个疑问。 一，玩偶能吃东西吗？ 二，人面萝卜是不是很好吃？ 三，人面萝卜是不是很好吃？ “您那是两个问题，您把您的内心话说出来了。”斯利斐尔恢复沉稳，慢条斯理地将弄脏的白手套脱下，换上一双新的。 既然都被听见，翡翠也不掩饰了，马上求知欲旺盛地盯住兔子玩偶，“你吃下去的东西怎么消化，你会大便吗？” “你说什么？”兔子玩偶震惊到连萝卜都不咬了。 “你会大”翡翠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只褐色大掌霍地摀住嘴巴。 “你吃进去的东西会成为秽物，然后成为排泄物从你的肛门出来吗？”斯利斐尔流畅地把话接下去，再转头瞪了翡翠一眼，“您那说法太粗俗了。” 翡翠眨眨眼，他觉得斯利斐尔的版本听起来也没多好呀。 第69章 植物系魔物 很显然地，与翡翠有相同想法的还有那只兔子玩偶。它倒抽了长长一口气，接着勃然大怒地朝斯利斐尔和翡翠尖叫。 “大便！你们居然问一只淑女兔子会不会大便？还对一只又美又纯洁的淑女兔子使用了『肛门』两个字！如此的下流，如此的没水平！绝望了！你们简直无礼到令我无比绝望的地步了！” 兔子玩偶的声音又尖又细，有如孩童无理取闹般拉高了声音吵闹。它的两只长耳朵“噌”地竖直，大大扁扁的脚掌气愤地不断拍击地面。 “我告诉你们，我当然不可能做出那种低级的事情！我可是一只兔子玩偶，你们有看过哪只玩偶会大小号的吗！” “但也没玩偶会吃东西啊。”翡翠指出。 “啰嗦、啰嗦！我在吃，所以就是有！谁规定兔子玩偶就不能吃萝卜了？我可是一只堂堂正正的兔子耶！天啊，真受不了，看在你们救了本小姐的份上，我只好大发慈悲地原谅你们这次的无心之举，并宽宏大量地告诉你们我的名字！” “小姐，所以你果然是一只母兔子？”翡翠的视线落在那个粉色蝴蝶结上。 “没礼貌、没礼貌，我是一只美少兔，才不是什么母兔子！”兔子玩偶又卡卡卡地连咬了好几口萝卜。 “啊，脸被吃掉一半了。” “不吃快一点，还得听它啊啊啊地呻吟，很烦兔的。”兔子玩偶的大脚掌拍了拍地面，力道变得小一些，代表着被激起的火气也消减不少。它清清喉咙，郑重地自我介绍，“我是史宾赛二世，会叫二世是因为我伟大又令兔尊敬的前辈才是一世，才是真正的史宾赛阁下。不过这名字听起来太不少女了，我郑重宣布，我现在就改名叫思宾瑟！以后请称呼我为思宾瑟小姐等等，还是公主？思宾瑟公主好像超棒耶！” “思宾瑟，萝卜好吃吗？”翡翠自动省略了那几个称呼，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思宾瑟显然没想过会有人问它这么一个问题，它停下啃萝卜的动作，目光犀利地看向翡翠。 一人一兔的视线撞个正着。 “绿头发的妖精，你觉得这萝卜怎样？” “长得猥亵，但内里多汁又爽脆。” 一人一兔继续瞬也不瞬地对视。 确认过眼神，是同为吃货的兔／人。 思宾瑟对翡翠的友情度上升了十几点，歇斯底里的语气也转为和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救了我。” “我们是跟着你正在吃的萝卜过来啊。”翡翠露出不妙的表情，“惨了，斯利斐尔。虽然我们的确是找到萝卜，但它现在被吃了，已经不再是完美的它了。这样子，我们有算完成任务吗？” 斯利斐尔反问，“您有听到声音再响起吗？” “很想说有。”翡翠沉痛地说，“但没。” “意思是你们需要一根完整的萝卜．萝卜．萝卜吗？”思宾瑟完整说出人面萝卜的学名，由此可见它清楚这是怎样的植物，“很简单啊，它很容易就养活的。我到时候分你们它的一根腿毛，你们再带一把黑泽土回去种，很快就能再长出一根新的了。” “这也太容易了！”翡翠惊叹，“那你和人面萝卜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叫，它的学名太拗口。你们彼此间是什么关系？它被我们放出来后，就飞奔到这边想救你” “等等。”思宾瑟抬起手，把剩下的萝卜卡卡卡一口气吃完，再“噗哈”地吐出一口气，“好了，能好好说话了。它和我就是吃与被吃的关系啊，萝卜的天职就是被兔子吃掉，你们不是看到它一脸幸福地被我吃了吗？” “我只看到它痛苦地呻吟着呢。”翡翠诚实地说。 “那是幸福、幸福！你的眼睛是装饰品吗？”思宾瑟大声说，“既然萝卜是你们放出来的，那你们有见到罗娜丝那个可恶邪恶的女人吗？是她把我封印在这里的。我和萝卜三个月前从北大陆来到南大陆，想找个能生出更多萝卜的地方，谁想得到一来到黑沼林，那个可恶邪恶的女人就看上了我的萝卜！” “打岔一下。”翡翠不得不提出疑问，“谁，看上谁？” 思宾瑟比比萝卜从背包伸出的两条腿，再比比古堡所在方向，“你口中的人面萝卜，被那座城堡的罗娜丝看上了。她竟然敢肖想萝卜，这可是本小姐的食物。身为萝卜的主人，我当然要用尽各种手段保护它的肉体与它的清白，绝对不能让它被玷污了！然而那个卑鄙的女人，居然趁我大意抢走了它，还把我封印起来！幸好你们把它从那女人的魔掌中释放出来，否则等萝卜的叶子全掉光，它就彻底失去逃跑的能力了。” 思宾瑟说起话来又急又快，犹如子弹从枪口疾射而出，哒哒哒，一不留神就会错过话中内容。 好在翡翠将它说的每一句都捕捉到了。他瞪圆了眼，意识到一项冲击的事实。 金屋藏萝卜是存在的。 监禁pLAy也是存在的。 罗娜丝对人面萝卜的爱，是真的！ 翡翠和斯利斐尔对看一眼，脑海中不约而同地跃出罗娜丝对自己恋人的溢美之词。 英俊帅气、风度翩翩，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小鹿乱撞 认真的吗？ 对一根萝卜？ “你们这世界的跨种族之恋实在太厉害，完全超出我的想象。”翡翠衷心发出钦佩，“原来法法依特大陆的包容性那么强大，人植恋耶。” “啊？谁跨种族了？”思宾瑟的两颗眼睛间折出三条细纹，彷佛是在皱着眉头，“人植恋又是什么？人类跟植物吗？没有人类呀，从头到尾明明就是同种族之恋。” 翡翠怀疑自己听错了，“谁跟谁同种族？” “唉呀”思宾瑟看翡翠二人的眼神像看两大块朽木，“当然是罗娜丝跟萝卜，罗娜丝也是植物啊。” “咦？咦咦咦咦？”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她是植物系魔物啊，还最喜欢把人类变成动物，养在她的笼子里当宠物呢。” 第70章 震惊 与翡翠他们分开后，桑回将穷追不舍的巴特莱引到了无人的角落。 确认过四下无人，附近又是一个适合藏尸的好地方，他抽出笔刀，银光锋利一闪。 巴特莱的喉咙被利落地一刀割断。 桑回将笔刀上的鲜血甩去，任凭那具戴着半截面具的男人躯体重重倒下，鲜血迅速从裂口处流淌出来，将深色的土壤染得更暗 桑回收起笔刀，掩着嘴咳了咳，没多理会玫瑰花丛下的冰冷尸体。他知道再过不了多久，那个被他杀过数次的男人又会再次爬起。 也许他下次该试试看割下对方的脑袋？ 这念头只在桑回心中兜转一圈就被打消。万一巴特莱变成无头仆人归来，那画面也太惊悚了。 不知道翡翠他们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桑回把大衣的领子拢得更紧一点，快步往前馆移动。 从他引开巴特莱，到解决他，用去的时间不算太久，甚至可以说是挺短的。他对自己杀敌的效率一向很有信心，但还是得赶紧回去和翡翠他们会合才行。 尤其这座古堡的主人随时都会回来。 必须去弄醒暗夜冒险团的人，不能让他们在这地方久留，这里太不对劲了。 桑回一边在脑中快速估算着要做的事，一边强忍着喉咙窜上的痒意，将咳嗽声憋在嘴里，快步回到了前馆。 然而他刚一踏进大厅，映入眼中的却是令他意想不到的发展。 以为应该还在昏睡的暗夜冒险团，竟比预期的还早醒过来。 并且将翡翠预定保留的食物，当成是古堡主人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早餐。 他们之间气氛轻松愉快，专注享用着缤纷的生菜色拉、水果，还有香软的面包。 “快住咳咳咳咳！”桑回一开口，先前憋住的咳嗽顿时冲了出来，让他一时无法好好把话说完整。 这番剧烈的咳嗽声让伊迪亚、佩琪和加尔罕吓了一跳，急急回头，终于发觉到大厅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那是一名陌生苍白，并且虚弱得像个病患的金棕发男人。 “谁？”佩琪三两口就把面包塞入嘴巴里，一把抱紧旁边的大背包，含糊地高声质问，“泥素什么忍！” “你是什么人？”伊迪亚比自己的同伴冷静一些，他口齿清晰地问完话后，才将暂时塞在腮帮子处的食物吞咽下去。 加尔罕趁着两名同伴质问之际，把桌上的野蘑菇酱一口气都搜刮过来，全部抹上他面前的圆形大面包。毫不在意自己的胡子会沾上抹酱，他大口地咀嚼，把满口醉人的鲜香都吞进肚子里。 “我是桑回。”桑回总算缓过来，哑声地开口，“你们是馥曼的暗夜冒险团对吧。你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咳咳，这边不适合再待下去。” “桑回？”伊迪亚觉得这名字好像似曾相识，曾经在什么地方听闻过，可一时半会翻找不出符合的记忆。 反倒是忙着吃野蘑菇酱面包的加尔罕一愣，紧接着他错愕地抬起头，“难道说，是华格那的桑” 加尔罕没来得及把剩下的最后一字说完。 事实上，不仅他，就连伊迪亚和佩琪也都无法再将话说得完整。 暗夜冒险团的成员们齐齐倒在桌面上，碗盘被撞翻，发出响亮的声响。 桑回一凛，中毒是最先冒出的念头，可接着发生的事，令他瞳孔骤然收缩。 伊迪亚、佩琪和加尔罕的外表产生了剧烈异变。他们体型缩小，五官和四肢变形，浓密的皮毛覆盖了原先光滑的皮肤，身上的衣物也随之不见踪影。 只不过几个眨眼，长桌前的三人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三只圆滚滚、黑漆漆的胖蝙蝠。 猛一乍看下，还以为是三团黑煤球。 三只蝙蝠在桌上打转了几圈，就像醉酒般地“啪哒”倒下。 桑回呆立原地，一时难以回神。 这种变化和他们兽人族的转变是截然不同的。发生在伊迪亚他们身上的异变，更像是残忍地强行扭曲他们的形态，迫使他们成为另一个物种。 蓦地，桑回想到了罗娜丝的宠物区，想到那些大型鸟笼里的动物，后颈的寒毛顿时根根竖起。 那些该不会都是来这借住的人们变成的吧？ “咦？你不是翡翠的同伴吗？你是回来找他们的吗？”悦耳的女声冷不防响起，挟带着一丝淡香传来。 桑回身子绷紧，猛然回过头。在他没有留意到周遭动静的时候，这座古堡的女主人就回来了。 罗娜丝手里握着几株犹带泥土的植物，面带疑惑地走了进来，视线很快被桌上三只圆蝙蝠吸引过去。 “真不好意思。”罗娜丝还是一脸柔和的笑容，看着三只圆蝙蝠的眼神满是怜爱，“我的小宠物们又乱跑出来了吗？还把这里弄得一团糟看样子得替它们订制更小的笼子才行呢，免得它们老是趁机从缝隙钻出来。” 若桑回没有目睹全程，也许他就会相信罗娜丝的说词了。 而对方的说法无疑也证实了他的猜想。巨型鸟笼里的那些动物，果然都是 “抱歉，擅自又来打扰咳咳咳。”桑回低咳几声，利用拢紧大衣的姿势飞快抽出几把笔刀，不着痕迹地藉由袖口遮掩。他维持着一副不引人怀疑的病弱模样，打算先从前馆撤出去再说，“我想起有事忘记跟翡翠他们说，这才又折回来，咳咳” 能够将人类变成动物，罗娜丝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在没掌握足够信息之前，桑回不准备贸然与对方动手。他不显出一丝异样，慢慢地往门口移动。 罗娜丝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三只圆蝙蝠上，比起在意桑回的去留，她更迫不及待想去桌前看看她的宠物们。 一切几乎都往桑回的计划发展。 是的，几乎。 只要巴特莱没有突然闯进来的话。 第三人的脚步声让罗娜丝下意识回头，站在眼前的人影让她的笑容瞬间覆上寒霜。 第71章 鬼啊——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不是命令你！”严厉的喝声倏地歇止，罗娜丝红眸瞪大，似乎反应过来了巴特莱出现在此只有一个可能── 顶楼的房间，出问题了！ “不不不，不会的”罗娜丝喃喃自语，双手紧紧交握，就连桌上的新宠物也不在乎了。 与此同时，桑回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否则他怎么会看见罗娜丝的头发变长，从小腿的位置增长至地板上？ 不对，不是错觉，她的头发真的在变长！ 深浅交错的棕发暴长无数倍，如同虬曲的树根，迅雷不及掩耳地朝上直冲，贯穿了上头的天花板，带出连串猛烈破击声。 不过一转眼，罗娜丝的长发再度归位，发梢缠卷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罩。 里面什么都没有。 罗娜丝低头看着那个空无一物的玻璃罩，垂下的发丝遮住她的表情，只能瞧见她肩头颤动，捧着玻璃罩的手指越缩越紧。 桑回全身紧绷，警钟在脑内大响，要他用最快速度远离这个地方。 快逃！ 但是，来不及了。 棕发红眼的女子下一秒抬起头，瞳孔里的绯红渗出，将眼白部分吞噬得一乾二净，艳丽的面庞突起一根根细小根须。 “啊啊啊啊啊！”罗娜丝放声尖叫。 玻璃罩霎时化为齑粉，无数粗大的树根从地板墙壁破壁而出，彷佛它们打从一开始就一直静静地蛰伏在里面，直到苏醒时刻到来。 这些树根疯狂摆动抽打，短短时间便将大厅蹂躏成一片狼藉，就连门口的巴特莱也被视为障碍碾压。 桑回在罗娜丝刚发生异变之际就采取了行动，然而扫来的树根截堵了他的去路，另一条树根则紧紧缠卷上他的身躯，只留一颗脑袋露在外面。 强悍的挤压力道差点让桑回一口气就这么岔过去，他虚弱地吸气，视线对上罗娜丝的红眼睛。 “是你、是你”罗娜丝的脸上再也找不出曾有的热情明艳，“是你让我亲爱的逃走了，一定是你！翡翠他们也是你的同伙吗？” 桑回很想说，虽然他和翡翠二人是同伙，但让她恋人逃走一事，真不是他干的。 “你们嫉妒我和亲爱的互相爱慕，嫉妒亲爱的英俊不凡、威风凛凛！” 不，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八道！而且你亲爱的要是真爱你，他还逃什么逃？ 桑回的嗓子烧灼得难受，他拼命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惜罗娜丝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她手一抬，那差不多快把桑回包成茧的树根直接勒晕了他。 “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们，一个一个我都不会放过。”罗娜丝在几乎化成废墟的大厅中露出动人的笑靥，可一双彻底染红的眼眸没了温度。 就像是这座黑沼林，阴暗、湿冷。 宛如蛇群蠕动的树根卷带着昏迷的桑回和三只蝙蝠，温驯地环绕在罗娜丝身后。 罗娜丝轻轻地笑了，身上的香气也越加浓烈。她看着如鬼魅般出现在阴影下的多道人影，包括不久前被发狂树根击毙的巴特莱。 “我的仆人啊，去把我的恋人找回来。还有那个绿发妖精跟他的仆人，留他们一口气，把他们带回来给我，我的新笼子有很适合他们的位置。” 翡翠等人匆匆赶回前馆时，就知道来不及了。 前馆一楼像被某种无形力量粗暴地肆虐过一轮，地面墙壁布满无数裂缝，曾经富丽堂皇的大厅如今变得残破不堪。 只剩下那张总是陈列着众多美食的长桌，依然完好无缺地屹立着。 “我的点心！”翡翠震惊地看着只剩食物渣渣的桌面，胸口一窒，感觉快要无法呼吸，“谁吃了它们！” “你没吃到是你幸运，吃下去，你就等着成为罗娜丝的宠物吧。”跟随而来的思宾瑟灵活地跳上桌子，绕着桌边打转，像个伟大的女王巡视它的领土。 “那些食物果然有问题啊。”翡翠对这答案不感到意外。这也很好地解释了罗娜丝为什么会如此热衷招待客人，以及她昨日见到他们下楼时露出的震惊。 想必在她的预想中，他们早该变成动物了。 翡翠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窟窿，从底下往上看，竟能一路遥望到最顶楼的屋顶。 看样子，罗娜丝已经知道她金屋里藏的那根萝卜跑走了。 思宾瑟一脚踢开桌上的一个碗，却迟迟没听见碎裂声。它探出头一看，这才发现那个碗正巧倒扣在一个大包包上。 “这是什么？谁的？谁的？”思宾瑟敏捷跳下，想拉开背包拉链，但布偶的手显然无法做这么精细的动作，“喂喂喂，快过来，快来帮本公主打开！” “这是”翡翠将背包放至桌上，打开来一探究竟，里面露出的洋娃娃证实了他的猜想，“是伊迪亚他们的东西。” “伊迪亚？谁？”思宾瑟奋力地把洋娃娃从包里拿出来，摸着下巴端详起来，得出一个结论，“我可以把它的衣服扒下来吗？美少兔也是需要一件华丽衣服的。” “暗夜冒险团的人，还有，不可以。”翡翠拎住思宾瑟的后颈，阻止它对一只洋娃娃伸出魔爪，“这是暗夜冒险团重要的宝物，虽然他们现在应该被抓走了，否则也不会把包包留在这里。就是不知道桑回的情况怎样了？” “那个看起来走没几步路就会昏倒，咳嗽几声就可能要咳血，头发像闪亮亮砂子的男人吗？” “对，就是那个看起来随时会不行，但拖到现在也没看他真的不行过的”翡翠话语一顿，霍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一道陌生的声音说话。 那声音虽然细嫩，宛若小孩子，却和思宾瑟的尖锐有着极大的差异。 “谁？”翡翠警觉地环视四周，可没瞧见他们两人一兔以外的存在。 “不是我、不是我。”思宾瑟摇头否认。 “是我！是我！”那个声音热烈承认。 猝不及防间，翡翠的肩头被一只冰冷不带温度的手从后扣住，还没等他回过头，思宾瑟就先捧着脸尖叫。 “鬼啊啊啊啊！娃娃活过来了啊啊啊啊！” 第72章 任务发布 娃娃？暗夜冒险团的那个洋娃娃！ 翡翠猛地扭过脑袋一看，前一刻还安静待在背包里的紫发洋娃娃，这一刻竟贴靠在他背后。冷白但柔软的小手搭着他的肩，像是两颗玻璃珠的银白色眼珠正瞬也不瞬地瞅着他。 哇，真像鬼片会有的桥段呢。翡翠冷静地在心里点评。 非当事兔的思宾瑟则陷入完全不冷静的状态，“翡翠快逃！再慢一秒你就会被这个鬼给吸血，给拆出骨头，给绞碎内脏，给挫骨扬灰！呜呜呜，翡翠你死得好惨啊身为一只优秀的好兔子，我会怀念你的” 在思宾瑟的哭号声中，斯利斐尔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以两根手指夹住思宾瑟的耳朵，再将它往最远的角落扔过去，“啪”地砸上墙壁。 世界恢复了清静。 斯利斐尔甩甩手，彷佛上面沾上了看不见的脏东西。 “嗨。”洋娃娃咧开天真的笑容，小手仍是紧巴着翡翠不放，“你好漂亮呀，我可以吸你的血吗？” “你是吸血鬼？”翡翠当机立断和洋娃娃保持安全距离。 “吸血鬼？那是什么？”洋娃娃不解地晃晃脑袋，别在头发上的花饰跟着晃动。 “会吸血的一种生物。” “但我其实不吸血呀，我刚刚是骗你的。” 翡翠迷茫地眨眨眼，转头向斯利斐尔寻求协助，“所以她到底吸不吸血？” “暗夜族不吸血，他们和您所认知的吸血鬼也不同。”斯利斐尔最近相当地可靠，法法依特百科全书这几天都没有出现缺页的状况，“暗夜族能变身为蝙蝠，人形时亦能展现出蝠翼，但唯有皇族可以改变翅膀大小。有一对尖牙，吃素，热爱西红柿，喜欢熬夜。皇族在成年前都会保持幼年模样，不定时会陷入沉眠。” “对对对！”洋娃娃欢快地点头，“不过睡着时对外界还是有感知的唷。就像我知道自己被抢走、被蛇吃掉，又被救出来，还知道伊迪亚他们和那个桑回被带去哪里。” “你是皇族？”翡翠慢一拍地意会过来。 “对的，我是萝丽塔，伊迪亚他们都喊我公主殿下。”外表和洋娃娃没两样的萝丽塔乐呵呵地笑着。 “噢！”翡翠一拍额头。伊迪亚他们喊的公主原来不是指佩琪，是指佩琪冲去抢救的萝丽塔啊。 “你不相信吗？我能证明给你看呀。你相信的话，就带我去救伊迪亚他们好不好？”萝丽塔双手握拳，全身努力地绷紧施劲，紧接着她背后平空冒出一双金黄色的蝙蝠翅膀，上面带着细小绒毛，“呼呼呼，好累啊你能不能顺便抱我过去啊？” “暗夜族的皇族感觉有点傻傻的是我的错觉吗？”翡翠和斯利斐尔说起悄悄话。 “成年前后的皇族个性落差很大，成年前个个是智障。”斯利斐尔云淡风轻地介绍，“成年后个个冷酷无情，实力强大，只爱喝兔兔牌西红柿汁。” “不，最后一个怎么听起来像崩人设了。兔兔牌又是什么？” “兽人，地兔族的饮料品牌。” 萝丽塔双手交握，眼带祈求，“拜托你们帮帮我。要我给你们一个抱抱也可以，佩琪说幼女的抱抱非常珍贵，不能轻易给出去的。” “可以救，但不要抱抱。”翡翠冷酷坚定地拒绝了幼女的抱抱，他对不能吃的东西没有丝毫兴趣，“你知道他们被带去哪里吗？” “罗娜丝，就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她很生气很生气，头发变好多树根，从墙壁和地板也跑出很多树根。她把大家都绑走了，要带去她的新笼子那边。我还听见她要派人去抓你们，然后你们来了，我也醒过来了。”萝丽塔扳着指头，一件件地把自己记得的事都说出来。 翡翠知道罗娜丝把桑回他们带去哪了──那座动物园。 “思宾瑟，醒了没？醒了就跟上，否则我就要叫斯利斐尔拎着你跑了！”翡翠朝着墙角大喊。 “不，除非给在下一条绳子，让在下圈住那只兔子的脖子，否则在下不会负责带它走。”斯利斐尔严肃地提出要求。 思宾瑟从石砾堆猛力坐起，“绳子、项圈！这什么变态的玩法！我知道，等下还会拿出皮鞭对不对？你们究竟想对一只楚楚可怜的兔子公主做什么？我要代替大陆上的爱兔协会严厉地指控你们的罪行！我要代替爱、正义，还有兔子，判你们有罪！” “看样子它精神好得很，我们走。”翡翠抱起收回蝠翼的萝丽塔，与斯利斐尔沿着来时路跑出去。 跨出前馆的前一秒，翡翠脚步不着痕迹地顿了下，他和斯利斐尔快速交换一眼。 只有他们才能明白。 只有他们才能听见。 那是来自世界意志的声音。 “任务发布──请挖出罗娜丝体内的碎星，吃掉它。” 第73章 碎星 “碎星是什么？” “碎星最完整的型态是罗德、谢芙真神的力量碎片，在创世时无意间留下，化成星曜之戒的型态，曾经是北海皇族与西海皇族的圣物。之后星曜之戒又裂成多枚碎星，四散在大陆各地，下落不明。” “为什么会从星曜之戒变成碎星？” “忘了。” “欸？” “不记得，想不起来，没有意义不须要记起来──您可以选择您想听的答案。” “明明都是同一种，有什么好选的？如果碎星是属于真神自身的力量，那上一次露娜莉身上的那个” “伪碎星，有人弄出来的模仿品。虽然拙劣，但确实也是能量体。” “意思就是能当补品，让真神或世界吸收啊，随便啦，反正意思到了就行。” 在彼此的意识内简短开完一场会议，翡翠对世界任务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基本上，第一轮的任务都是看似莫名其妙，可其实有推波助澜之用，让他们前往能够进行第二轮任务的地点。 克尔克城的如此，黑沼林的亦是如此。 只不过，这次居然是要他吃下碎星？是把精灵族当成什么？专门吃矿物的机器吗？ 一边在心中吐槽，翡翠和斯利斐尔他们火速赶往被称为“动物园”的地区。 那里依旧被大树和藤蔓包围，让人看不清中心处，如同一座天然的绿色围篱。 然而比起先前见到的规模，如今映入众人眼中的植物群暴增许多，几乎都能自成一座小丛林了。 “进去后尽量别说话，保持安静。”翡翠对萝丽塔交代，“你趴我背上，这样我比较好行动。” 思宾瑟很有自知之明地摀住自己的嘴，表示它会当一只安静又美丽的兔子小公主。 翡翠等人谨慎地潜入动物园，绕开垂落的藤蔓。里头异常静默，听不见动物发出的声响，空气中反倒多了一股原先没有的异香。 彷如大量花朵一口气盛开，将香气汇聚成一股强烈的风暴。 这味道翡翠眼神一动，与罗娜丝身上的一模一样。 古堡的女主人果然就在这里。 很快地，翡翠他们在树影间瞧见几道身影。从他们的服饰来看，显然是那些负责服侍罗娜丝的仆人。 翡翠比了个手势，示意改从树上接近。 这里的树木绿藤比昨日多了不只一倍，密集的好处就在于方便翡翠他们利用彼此交迭的树枝来通行。 比起在平地行动，翡翠的种族优势让他在树上更如鱼得水，行进间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就像条最安静的影子，顺利潜入到更内侧。 从高处往下看，能见到四处吊挂着漆黑的大型鸟笼，关在里头的动物温驯地或趴或躺，看不出任何试图挣脱束缚的迹象。 翡翠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动物，遗憾地叹了口无声的气。 是人类变成的话就得从菜单上剔除掉了。 再见了，他的三杯兔肉、香烤鸡腿。 “您眼里的失望太露骨。”斯利斐尔没有出声，直接和翡翠在脑海对话，“别控制不住，最后还是滴下口水。” “胡说，我是那种人吗？”翡翠义正词严地反驳，“有人形的玩意基本上我是不吃的，何况是人类。” “那如果是人鱼呢？” “那么大条的鱼尾巴好像很赞要是能刷上酱汁，再放上去烤等等，真的有人鱼？” 斯利斐尔冷冷嗤笑，“有，但您连普通的鱼尾巴都不能吃。” 该死的海鲜过敏，他恨！被提醒弱点的翡翠抹了把脸，重新聚集注意力，飞快扫过底下一圈。 桑回和罗娜丝的行踪很好找。 因为他们两人就待在同一区域。 被吊挂在树上的金棕发男人相当显眼，他双眼紧闭，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也微微泛紫。倘若不是胸前还有些许起伏，乍看下令人怀疑他是否还有一口气。 撕开人类假象的罗娜丝则不再回复伪装姿态，垂落在身后的树根发丝如同自有生命，时不时蠕动一下。末端绿叶增生涨大，缠绕在深浅不一的树根上。再仔细一观，就会发觉她裙下的不是修长双足，赫然是由密集根茎交错缠成的下半身。 罗娜丝就站在桑回面前，一条条须根在半张艳丽的脸蛋底下交错，一双眼睛被绯红完全占据。 “和思宾瑟好好待着。”翡翠把萝丽塔放下，让一人一兔乖乖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我先下去清理一下。” 斯利斐尔尾随而去。 翡翠去清理那些负责看守的人，而他得去清理翡翠可能造成的麻烦 绿发青年无声无息地在交迭的树枝间行动，他矫若游龙地穿梭跃跳，双生杖在心念转动间恢复成最初的型态。 一根朴素但结实的木头法杖。 翡翠欺近一名仆人，抡起法杖快狠准地直接朝后脑勺击下。 对方甚至连吭声都来不及，高壮的身子就往下倒。 斯利斐尔及时伸出手，拎住那人的臂膀，再将之往下搁放，免除了对方倒地发出的声音惊动棕发魔物的可能性。 忽略斯利斐尔眼底的厌恶──彷佛自己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他们一人负责砸，一人负责放，可谓配合无间。 对上巴特莱时，翡翠没有用相同的手法对付他，而是让双生杖再次转变。 碧色长刀被修长的手指稳稳握住。 然后利光一闪，一条细细血痕浮现在巴特莱的颈项上。紧接着鲜血像旋开的水龙头汨汨溢出，一下便染红他身前一片。 将这具尸体放下的同时，斯利斐尔瞥向翡翠，对他的身手又有一层新认知。 虽然失忆还常常接近失智，但他说自己原本是杀手的可信度，越来越高了。 这也让斯利斐尔质疑起那个世界的杀手素养。 是有多缺杀手，才会让这种脑袋只剩吃、看什么都能想到吃的人当上？ 仅仅片刻间，包括巴特莱在内的仆役全数被放倒。 翡翠身轻如燕地再回到萝丽塔与思宾瑟身边，“希望他们能晚点再醒过来啊。还有那个巴特莱，要死而复生也晚点再复。” “翡翠、翡翠，我找到了。”萝丽塔忽地一手扯着翡翠的衣角，一手努力往正确方向指，“是伊迪亚、佩琪还有加尔罕。” 翡翠顺势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鸟笼里装满黑黝黝的毛线球。 他瞇细眼，再使劲一看，终于从无数毛线球中发现里面混有三只圆滚滚、胖嘟嘟的黑蝙蝠。 “先把人质弄出来，和罗娜丝对上才不会绑手绑脚。桑回由我和斯利斐尔负责。萝丽塔，蝙蝠交给你了。”翡翠可没忘记斯利斐尔的独特天赋。 简单来说，就是背景板。 在魔物眼里，斯利斐尔并不具备生物机能，它们只会对他视若无睹。 既然罗娜丝也是魔物，以此推论，只要斯利斐尔有心，想必他就算是裸奔也不会被罗娜丝发现存在。有他的协助，救援行动必定可以事半功倍。 斯利斐尔森冷的目光刺向翡翠。直觉告诉他，那颗绿色脑袋正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那我呢？我呢？”思宾瑟不希望到头来毫无用兔之地，“你们不能无视厉害聪明的兔兔小姐。” “当然不会呀。”翡翠展颜一笑，那昳丽又炫目的笑容足以将一只兔子玩偶迷得神魂颠倒，“就决定是你了，思宾瑟。” 然后被美色诱惑的兔子玩偶就被人抓住一只耳朵，在半空中抡转了几圈── 最后成为一个完美的兔子炮弹，砸上了罗娜丝的脑袋。 第74章 从天而降的兔子 恐怕就连罗娜丝都没想到，会有一只兔子突然从天而降，降落地点不偏不倚还是她的后脑勺。 “啪”的一声，一人一兔同时发出大叫。 罗娜丝的发丝更是霎时颤动起来，像被触怒的毒蛇疾速窜出，三两下就将即将落地的思宾瑟缠卷住，慢慢举至半空中。 罗娜丝转过身来，冷酷的红眸在瞧见被树根捆住的物体时，忍不住震愕大睁。 抓住罗娜丝失神的空隙，思宾瑟扭动身子，让自己软绵绵的身子有如一滩液体，从树根的箝制滑脱出去。 它往后连跃了好几大步，兔耳朵竖高，一只手扠腰，大大的脚掌气势汹涌地拍打着地面。 那声音震回了罗娜丝的神智。 “是你!?史宾赛二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竟然有办法逃出来？”罗娜丝愤怒得头发全竖起来，那些树根张牙舞爪地在半空舞动，巴不得能随时冲过去，狠狠抽打那只可恨的兔子玩偶。 “错，是思宾瑟公主！快跪下叫我公主，本兔子就勉为其难多看你这丑女一眼。”思宾瑟抬高下巴，趾高气扬地说。 “区区丑兔子还敢说我丑！”身为女性，罗娜丝难以容忍自己的美貌被看低，“你身上的线才是丑得不堪入目，我只是以前基于体贴善良才没告诉你。” 在一兔一魔物对呛时，树上的三条人影快如雷电地分头行动。 萝丽塔伸展出金色翅膀，飞得极高，藉由浓密绿荫掩盖行踪，一下子便横越空中，来到囚禁暗夜冒险团的笼子。 萝丽塔蹑手蹑脚地将小鸟笼摘下，抱着它再悄悄飞起，从头到尾都没有引起罗娜丝的注意。 “呼，我真棒，我是个优秀的好公主好想喝西红柿汁喔。”萝丽塔回到原处，抱着鸟笼乖乖等着翡翠他们归来。 另一边，翡翠和斯利斐尔分工合作，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了被绑缚的桑回，成功将人救下，同样也没有引起罗娜丝的注意。 思宾瑟非常完美地吸引了罗娜丝所有注意力，和火力。 棕发魔物压根没察觉到自己身后及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是你，对吧！是你偷走了我的恋人！”罗娜丝咄咄逼人地质问，“一定是你找了那个叫桑回的人类连手，你怎么敢站在人类那边？你和我明明是同族，你难道忘记魔物的尊严了吗？” “从来不记得有那种东西呀。”思宾瑟作势要挖挖耳，在发现自己的手好像构不太到后，若无其事地再放下。它朝罗娜丝鄙夷地哼了一大声，“谁是魔物啊！本公主是高贵的咒杀兔子，是藉由伟大的史宾赛阁下和它主人的血与骨灰融合诞生出来的，区区一株破植物也好意思和我比？你的羞耻心是被哪只野兔子吃掉了吗？” “你闭嘴！”罗娜丝气急败坏地嚷，“需要羞耻心的分明是你这只不要脸的兔子！在黑沼林里是谁招待你的？你吃我的、住我的、睡我的，现在居然还敢翻脸不认人？你简直是忘恩负义！” “啊啊啊？”思宾瑟以更高分贝反击回去，“你肖想我的食物，还希望本公主跟你当好姊妹？想都别想！你以为我会忘记是谁偷袭我，把我封印在乌漆墨黑的地底下吗？头可断、血可流，但夺食物之仇绝对不能原谅！” 说的对！食物之仇是绝不能原谅的！翡翠一边在内心大声赞同思宾瑟，一边利落地将桑回身上的树枝割开，把他的手脚解放出来，“桑回、桑回，醒醒，你不醒我就要把你打醒了。” 翡翠耐心地等了三秒钟，“好，他不醒，斯利斐尔上吧。先给他一巴掌，再醒不过来，就来两巴掌。要是这样都还不行，那就换我来打吧。” “咳”细不可闻的声音蓦地响起，“就没有不打巴掌的选择吗？” 桑回睁开眼，缓缓撑起身子坐起。他虚弱地摀着嘴，尽量无声地咳了一阵后，再与翡翠和斯利斐尔拉开距离，挪向看起来最没有杀伤力的萝丽塔。 他要是再晚个几秒醒过来，恐怕他的脸就要肿得跟猪头一样了。 桑回庆幸自己醒得及时，目光同时朝萝丽塔和四周打量，想厘清眼下情况。 看样子，自己昏迷过去后被罗娜丝带到了她的宠物园子，然后被翡翠他们所救 “这位是？”桑回指指萝丽塔，再指向底下的兔子玩偶，“还有那位又是？” “暗夜冒险团的第四名团员，萝丽塔。下面那位是思宾瑟，罗娜丝单恋对象的主人。”翡翠说。 “什么？谁的主人？” “噢，你没看到，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罗娜丝是个植物系魔物，她爱上一根人面萝卜，而那根萝卜是思宾瑟带在身边的食物。于是罗娜丝抢了萝卜，把兔子封印起来，想对萝卜来一场监禁系爱情，而萝卜抵死不从。简单来说，就是” “邪佞魔物与可怜萝卜不可言说的虐恋情深？”桑回脱口而出。 翡翠转过头，“你可真是一个人才，脑洞开得真好。” “不，我确定我脑袋没开洞。”桑回不明所以地摸摸头。 “你这个可恨无耻的小偷，快把亲爱的还给我！你把它藏哪去了？”罗娜丝忿忿地指责，浑然没留意到自己的宠物和准宠物都被人偷走了。 “啰嗦啰嗦啰嗦！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植物，居然对一只兔子的萝卜死缠烂打不放！”思宾瑟将分贝拉得更高，“你还偷了我的棉花！你难道不知道对一只内外兼修的美少兔来说，棉花有多么重要吗？那可是代表着我，思宾瑟大人，高洁出尘、天真善良的品性啊！混蛋！” 在旁观战的翡翠等人表示，他们都是第一次知道。 “胡说，明明就只有你主动分给我的那次！是你自己坚持要炫耀给我看的，说那些棉花都带有诅咒，我才没有从你那缝线难看的身体里再次偷走棉花！” “你是瞒不过聪明绝顶的我的！我的标准体重是六颗苹果，我被翡翠他们放出来后，只剩下五颗又七分之八苹果重！” 翡翠觉得基础数学问题不能忽视，回头一定要好好告诉思宾瑟，那不叫少，叫增加。 “翡翠？你果然是跟人类连手了，你这只没有尊严的兔子！” “他又不是人类，我是跟妖精连手。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没发现到我的蝴蝶结底下有个破洞！”思宾瑟一把扯掉头上的粉红色蝴蝶结，失去遮掩的雪白脑袋上，确实有一个窟窿，里面还有棉絮跑出来。 被逮到犯罪证据的罗娜丝也不再假装，她冷笑一声，“对，是我拿了。谁教这森林的动物都丑到不行，还没有毛，我想要毛茸茸的动物当宠物错了吗？既然这里没有，那我就无中生有。你的诅咒棉花加上我准备的药草，我得感谢你让我获得了那么多新宠物。那些傻傻送上门的人类，吃他们的最后一餐吃得可是非常愉快呢。” 像是特意展现给思宾瑟看，罗娜丝双臂抬起，所有大鸟笼笼门一并自动开启。然而笼内的动物们却彷佛没看见那个能令它们重奔自由的出口，仍然异常温驯地待在里面。 与此同时，环绕在罗娜丝周围的香气越发浓烈，像要入侵到四肢百骸深处，再也驱散不了。 罗娜丝咯咯娇笑，“你看啊！我的宠物们多乖，你的棉花真的帮了我非常大非常大的忙呢！” “我的棉花是无辜的，是你拿它们去做坏事！你做的事是在抹黑我！”深怕自己的兔格被人深深误解，思宾瑟急得跳脚，声嘶力竭地为自己挽回清白，“翡翠你们要信我！我虽然会谋杀、咒杀、暗杀，但我一直都是一只充满正能量的好兔子小姐！” 第75章 诅咒？ 这瞬间，谁也无暇去在意谋杀、咒杀和暗杀有哪里沾得上正能量，罗娜丝和翡翠他们只知道自己从思宾瑟的吶喊里理解了一项讯息。 有其他人在这！ 他们被暴露了！ 罗娜丝的眼里终于不再只有思宾瑟，她猛地转身环视周遭，赫然察觉自己新入手的猎物失踪了，甚至负责看守的仆役们也不见身影。 翡翠朝同伴使了个眼色，果断抓准这一刻出手。他像条影子摸到了思宾瑟身边，趁其不备地抢走了它身上的背包。 “翡翠！”罗娜丝瞪着闯进自己视野内的绿发妖精，纠缠的树根头发顿时就要往他身上袭去。 “罗娜丝，把大家都变回来！”翡翠抢先将萝卜的两条腿从包里抽出半截，看起来就像萝卜的另一半还埋在里面，他扬声威吓道：“不然我就把你亲爱的给卡嚓掉！” “住手！快住手！”罗娜丝脸色大变，本欲攻击的发丝骤然僵停在半空，深怕翡翠伤害到自己的爱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把它还给我！” “你说的，可别忘。”翡翠一个没留意，失手把萝卜从背包里整根抽出来，暴露了对方只有下半身的真相。 翡翠转头看看自己手上抓的半截萝卜，再看看罗娜丝呆若木鸡的脸。 嗯这下可有点尴尬了。 无论眨了几次眼，眼前宛如恶梦的画面都未曾改变。 罗娜丝的双手紧紧摀着嘴，瞠大的红眸蓄满泪水，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没了上半身的爱人。 她再也看不到那双充满爱意的小眼睛，也听不到它发出的科科科笑声。 “不不不！”罗娜丝扭曲了脸，泪水淌下，恨意爆发，“不──”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吶喊，被树木和绿藤包围的区域瞬间同时出现变异。 大地掀起震动，桑回曾见过的硕大树根狂暴地顶开地面，撕裂出一条条沟壑，也让土地上的植物东倒西歪，成了一片狼藉。 远处传来阵阵倒塌的轰隆声响，惊天震动恐怕将几幢楼馆真正变成了一片废墟。 罗娜丝原本静止的棕色发丝更是跟着暴走，狂怒下的她连四周鸟笼也不顾，浑然不记得自己先前曾经有多么喜爱它们。 对她来说，只有她爱慕的对象才是真正的唯一。 如今它没了，那就全部都为它陪葬！ 鸟笼剧烈地摇晃，待在笼内的动物瑟缩在角落，却还是没有逃出的意向。彷佛“不能离开”这个指令已深深刻印在它们体内，令它们无法抵抗。 “必须救下它们才行。”桑回稳住身势，焦虑的眼神直盯着那些鸟笼。 罗娜丝的宠物都是由人类变成，假如放任不管，它们都会成为这场灾难的无辜牺牲品。 “前提是它们愿意动。”翡翠及时抓住一根藤蔓，避免让自己从树上滑落，“它们不动的话，总不可能要我们去一只只抱出来吧。” 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桑回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看着那些眼里露出惊惶，可身体还是没有动作的动物们，只觉焦灼像火焰在燃烧着自己的心头，恨不得能赶紧将它们救出。 “它们不会动的。”思宾瑟紧紧抱住萝丽塔，后者的金色蝠翼让她丝毫不用担心会失去平衡，“你们没闻到那个香气吗？罗娜丝就是用那个让她的宠物听话。除非有其他东西能够让它们抵抗，最好是让它们从内在生起反抗的力量。啊啊，假如时间够的话，本小姐说不定还能给它们都弄一个诅咒，然后就能让它们都听我的了！” “诅咒？”翡翠问。 “对啊，我可是一只优秀的咒杀用兔子，诅咒对我就像呼吸、吃饭、大便一样简单呢！” 姑且不论思宾瑟列举的那些，都是一只玩偶不具备的功能，可它说的其余内容，却是触动了翡翠脑内的一根弦，让他灵光一闪。 “那就试试诅咒。”翡翠语速飞快地说，“它们的体内都有思宾瑟你的棉花，所以媒介算是有了吧。你能利用那些棉花，让它们反抗罗娜丝的香气控制吗？” “主人。”斯利斐尔沉声提醒，“灰雾过来了。” “什么？”翡翠一惊，连忙扭头，果真瞧见丝丝缕缕的淡灰雾气往这里靠近，“丹红玫瑰呢？” “在下猜测，方才的动静连玫瑰丛都受到影响。”斯利斐尔冷静分析。 无论原因为何，丹红玫瑰遭到捣毁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否则那些徘徊在黑沼林中的灰雾也无法入侵至古堡范围内。 灰雾一旦大举入侵，虽说短时间吸入不会产生危害，但多少会造成视觉上的妨碍，进一步则会形成战斗上的影响。 “思宾瑟，行不行？”翡翠追问。 眼看情况已迫在眉睫，思宾瑟就算没尝试过，也决定硬着头皮上了。它从翡翠那双如水晶剔透的紫眸中得到一个讯息──派不上用场的话，果然还是直接手撕兔子算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珍贵兔命，思宾瑟疯狂运转脑中的棉花，它要在最短时间内想到派得上用场的诅咒方法。 “有了、有了！”思宾瑟激动地挥舞着两只手，“快找个尖尖的东西戳我胸口！” 翡翠和桑回立即握住自己的武器，但有人更快一步地出声。 “这个够尖吗？”萝丽塔声音软软的，她展示着她的蝙蝠翅膀，两边的翅尖都泛着锋利又坚硬的光泽，好似两柄冰冷的凶器。 思宾瑟敬畏地看着紫发小公主，“记得戳小力点，别连我的背都捅穿了啊。” “桑回，那他们就都交给你了。”翡翠指的“他们”，不仅是罗娜丝的宠物，还包括思宾瑟和萝丽塔。 “明白。”频繁的咳嗽让桑回的声音变得更哑。 “我行的，我可以的，我可是伟大的思宾瑟公主殿下！”思宾瑟摆出从容就义的姿态，“就是现在，动手！” “明明我才是公主殿下呀”萝丽塔嘟嚷，背后张开的一对翅膀同时疾速拍振，翼尖朝着思宾瑟的胸口刺下再抽出，带出一丝棉花。 思宾瑟大声唱出奇异的歌曲。 “啪叽啪叽。” “噗叽噗叽。” “我的棉花有手有脚。” “我的棉花听从我的召唤。” “我的棉花啊，跟我走！” 在思宾瑟高亢的尾音中，萝丽塔震惊地发现到，包括自己的三名族人在内，所有动物都开始摇摇晃晃地有了动作。 它们就像受到引诱，不约而同地从笼门已开启的笼内走出，朝着思宾瑟所在的方向聚集。 胸口被戳出一个洞的兔子玩偶跳起，继续重复高唱那怪诞的歌曲。 “啪叽啪叽。” “噗叽噗叽。” “我的棉花有手有脚。” “我的棉花听从我的召唤。” “我的棉花啊，跟我走！冲啊！” 最后一个音节重重砸落下来，思宾瑟霍然跳起，和萝丽塔一块领着那群如今只听它命令的动物们，敏捷地穿越凹凸不平的地面。 桑回负责殿后，确保没有遗漏。 他们跑得很快，马不停蹄地冲出被重重树根蹂躏得最剧烈的范围，一下就被灰雾和交错的树影吞噬了背影。 第76章 真相1 罗娜丝并没有把心力放在逃出的那一方上，她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桑回他们，那双令人想到爬虫类的阴寒红眸，从头到尾只牢牢地锁住翡翠。 残忍将她恋人分尸的凶手！ 在无数树根的摧折下，动物园已不复最初模样，漆黑的鸟笼有的滚落在地，有的被挤压得扭曲变形。翠藤与绿树形成的天然围篱彻底被毁坏，但新的围篱出现了。 从地底下涌出的树根在远处竖立起来，深褐的树皮上散布着点点银灰斑点。更细密的气根朝天空合拢，将蔚蓝天色逐渐阻挡在外，直到大片阴影覆盖在地面上。 翡翠从眼角余光瞥见了他们的退路都被树根隔绝。 假如说之前这里还只是个吊挂多座鸟笼的动物园，那么现在他们身处之处，更像是新的巨大牢笼。 想离开，那就想办法把笼子主人解决掉吧！ 一见桑回等人顺利远离，翡翠舔舔嘴唇，抓住自己变成长枪形态的双生杖，朝斯利斐尔使了一记眼色，两人像疾速雷电窜了出去。 虽然斯利斐尔总说自己只是个背景板，不过帮忙包夹或是阻止敌人的动作总还是能做到的吧。翡翠心中算盘打得劈啪响，脑中都勾勒好攻击路线了，可在电光石火间，从四处扑上的黑影打乱了他拟定好的计划。 戴着面具的仆人成了罗娜丝身前的防护网，他们抽出随身佩带的利器，来势汹汹地对着翡翠二人发出攻击。 翡翠弹了下舌尖，只能硬生生收住前冲步伐，长枪先拦住往自己门面劈下的柴刀。 他猛地收了手上力道，趁敌人一时控制不住，身子往旁一扭，再灵活跃起，一转眼便跳至对方身上。双脚不客气地猛力绞紧颈项，在听见“卡嚓”声的同时，长枪往斜向戳出，贯穿了他唯一知道姓名的男仆。 枪尖从巴特莱脖子右边进去，左边出来，最后把那具失去平衡的躯体往地上带。 翡翠从那名被他扭断脖子的敌人身上跳下，多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的面具从脸上滑落，露出完整的一张脸。 “我好像看过？”翡翠觉得似曾相识。 “被三头蛇吃掉的那个人。”斯利斐尔给予提示。 “彼德森！”翡翠恍然大悟，随后又百思不解，“他不是应该被关在房间里？” “不管他叫什么，您该在意的重点都不是这个。”斯利斐尔侧身避开挥下的利刃，长腿一抬，丝毫不留情地踹向了翡翠。 翡翠一时没注意，踉跄地往前，同时也险险躲过另一把挥来的武器。 没再分予翡翠一丝注意，斯利斐尔张开手指，银光闪烁，一柄细剑被他握在手中。 他看起来高贵淡漠，就连武器也透着几分优雅。可下一秒利光骤闪，那柄纤细细剑直接斩下了其中一名仆人的脑袋。 倘若换作平常人，只怕会被斯利斐尔的残酷震慑住。然而罗娜丝的仆人就像被剥夺了所有情感，如同只知道听从命令的人偶，毫无犹豫地朝着要铲除的目标一拥而上。 有人帮忙分散敌方火力，让翡翠可以专注地将心力放在他的首要目标上。 他如同在跑酷一般穿越那些交缠的树根、突起的地面、横倒的树木，与罗娜丝的距离越缩越短。 可没想到冷不防又有人从旁窜了出来，高举着刀刃直直劈下。 “彼德森？”毕竟是刚被自己扭断脖子的对象，翡翠还是记得对方的名字。他赶紧以自己的长枪应对，当刀尖劈在枪杆上的同时，他抬脚狠踢上彼德森的胯下。 发觉对方毫无动静，没有正常人该有的痛哭哀号，他迅速改变策略。这次是迅雷不及掩耳地翻身跃起，他有如一只轻盈的碧色蝴蝶，眨眼就来到了彼德森背后。 然后摸出一枚被自己咬一半的晶币，利落地划过彼德森喉管。 看着沾到血的翠碧钱币，翡翠心一横，忍痛把它扔了。要他再把这东西吃下去，他还真下不了口。 他再从背包里抽出一条绳子，快速将彼德森的手脚紧紧捆绑。这样对方若再度死而复生，起码也得多花些时间在挣脱上。 “彼德森？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呀。”罗娜丝慢条斯理地走动，及地的棕色长发逐渐改变外观，它们延伸得更长，数量变得更为壮观，“你们把他带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也是一名不知死的亡者呢。” “不知死？不知道自己死了吗？”翡翠掂掂手上的长枪，觉得面对那些树根，使用长刀更为趁手。他心念刚这么一转，武器即刻转换成他想要的形态，“就跟你城堡里的那些人一样？” “你也可以变得跟他们一样，你们都可以。”罗娜丝看似平静，可红眼里是不死不休的憎恨火焰，“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翡翠。你能成为我美丽的宠物，我一直很想要一只珍珠碧雉的。” 翡翠也想要一只珍珠碧雉，各种料理方式都想过了，但食材绝对不会是由他变成。 “可惜我的药草出了点差错，竟然对你起不了效用。但你的绿头发真的很美，变成珍珠碧雉一定很好看，亲爱的也会喜欢的，我才特地去找了更强效的药草。但是” 罗娜丝语气不疾不缓，与她的悠然相反，她的长发凶猛对着翡翠集中火力。那些化作树根的棕发扭绞成多束，每一束都呈现出武器形态，大斧、长矛、宽剑，从四面八方对着纤细的绿发妖精重重劈砍。 只要稍有不慎，翡翠的身体就会被削成好几大块。 “但是你怎么能辜负我的好意你害死了它，害了我最重要、最爱的恋人！”透明泪水再次溢出，淌落罗娜丝的脸颊，“既然如此，你连宠物也不配当了！你就和我的仆人们一样，死在这里，然后再接受灰雾和我的力量，成为不知死的傀儡吧！永远地待在黑沼林，永远无法踏出这里一步，永远地受我的奴役！” 翡翠瞳孔凝缩。原来这就是彼德森他们死而复生的真相！ 第77章 坏运的果汁 他们并不是真的重生，只不过是成为忘却死亡、再也离不开黑沼林的傀儡。 罗娜丝指尖挥舞，盘踞在地面的树根听从她的指挥，犹如静静蛰伏在影子里的毒蛇，在翡翠的注意力都放在躲闪她的发丝之际，凶戾窜出，贯穿了他的脚踝，再缠卷住他的脚，猛地将他整个人拽甩至另一边。 翡翠感觉自己就像个米袋被随意扔甩，撞击到地面的部分传来剧烈疼痛，随即一阵天旋地转，视野内的一切成了上下颠倒。 “主人！”斯利斐尔瞥见翡翠的险境，一剑穿透敌人胸口，立即想上前救援，却没想到刚倒下的面具仆人竟又再次爬起，比起上一回重生归来的时间更短。 “没用的，有了灰雾的滋养，我的仆人恢复速度会越来越快。”罗娜丝伸手轻抚薄淡的雾气，动作充满温柔，“他们会缠住你、杀了你，让你也成为他们的一分子。” 那名银发男人给罗娜丝的感觉太古怪。 假如对方不出手，她甚至不会特别察觉到他的存在，就好像他只是个没有生命的死物。可在直视他的时候，她又本能地从心底生起一丝颤栗，下意识想要别开目光。 但罗娜丝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不寻常的力量，彷佛他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罗娜丝无法容忍这样的古怪。而对不稳定的因素，她要她的仆人们将之彻底铲除！ 脚踝的刺痛让翡翠忍不住短促地抽气，鲜血正顺着他的小腿往大腿流。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蓦地瞄见另一端树丛后有一簇亮眼的金棕色接近。 桑回在不知不觉中潜行回来，像伺机而动的野兽，准备随时亮出致命的獠牙。 树上和树下的两双眼睛对上。 翡翠咧咧嘴，“桑回，把她撞来我这！” 苍白的杀手低咳一声，转眼变成一只金光闪闪的大绵羊。 金绵羊低下头，厚实的脑袋和卷曲的犄角一致瞄准罗娜丝，全速往前冲刺，速度快得就像一枚金色子弹。 罗娜丝想要闪躲，可没想到眼才一眨，那只金羊就在自己视野内消失无踪。 等到再次眨眼，金色赫然又重新出现，却已逼至她眼下，紧接而来的是强烈的撞击力重重落在她的下半身。 她被顶撞得飞起，不偏不倚摔在翡翠的正下方。 这个高度，这个位置，翡翠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长刀在他掌心间重新成形，成为碧绿长枪的姿态，迅猛地往下突刺。 然而罗娜丝的头发更快，抢在枪尖刺穿主人柔软的肚腹之前，层层交迭在她身前，宛如一副天然盔甲，并利用缝隙绞住了长枪本体，让它进退不得。 这一幕让罗娜丝愉快发笑，似乎身上的疼痛也被她全数遗忘。 “你要笑到最后才行啊。”翡翠忽地眨眨眼。 罗娜丝以为翡翠是认输了，她心情畅快，一点也不介意满足对方的愿望。 翡翠也笑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从怀里掏出瓶子，瓶盖一扭，便快狠准地对着罗娜丝犹张开的嘴，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倒了进去。 无预警灌进嘴里的冰凉液体让罗娜丝反射性吞咽几口。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吞进了不明液体后，她脸色大变，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急促地撑起身子，对着地面干呕。 “所有人快退开，离她远远的！”长枪散成光点，在翡翠手里再次凝聚为长刀。他的腰猛地往上一抬，刀锋割断脚上的树根。他在坠下的过程灵活扭转，一沾地便速度飞快地和同伴们远离中央的棕发魔物。 “你！该死的你让我吃进什么！”罗娜丝的眼神像是巴不得能凌迟翡翠，“是毒药吗？告诉你，这对我起不了太大效用的！” 翡翠紧抱着变成大金羊的桑回，埋在羊毛里深吸一口，感觉药膳羊肉汤的味道都浸入肺腑，才回头说道：“不是毒药，是果汁。” 桑回忙不迭把靠在身上的绿发青年撞开，以最快速度回复成人形。他可没忘记翡翠曾对笼里的他品头论足，恨不得随时把他下锅的饥渴模样。 “什、什么？”听见的答案太匪夷所思，罗娜丝呆住，慢一拍地发现到残留口腔里的确实是甜甜的味道。 “果汁！”翡翠将双手圈在嘴边，大声说。 罗娜丝扭曲了脸孔，只觉翡翠分明是在戏耍她，一双红眸像要喷出火。 “我要杀了你！我绝对要──”罗娜丝往前冲，但她的发丝突然勾到地面的其余树根，接着脚下不知踢到什么，让她一个踉跄，又踩到一颗布满苔藓的石头。过于滑溜的表面令她整个人失去平衡，所以她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上演了一次平地摔。 同时被斯利斐尔击倒的一名男仆正要爬起，手里握着的长刀刚好朝上举，旋即迎来了一抹背对着朝他跌来的黑影──“噗滋”一声，一刀穿胸。 过程结束得太突如其来，就连罗娜丝自己也没意会到发生什么事。她瞠大眼，一脸呆愣地看着从前胸底下冒出的锋利刀尖，甚至没发现自己身下还压着一个人。 在她被长刀贯穿的瞬间，那些戴着半截面具的仆人们也像被抽空力气，无力倒下。 不只罗娜丝，全程围观的桑回也同样满脸茫然，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漏看了什么，否则他怎么会跟不上事情的发展。 前一刻还准备攻击他们的古堡女主人，下一刻自己主动去撞刀子？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桑回喃喃地说。 “您给她喝了什么？”斯利斐尔无论何时都理智冷静得不象话，他立刻想到关键所在，冷冽的眼神带有重量地压向翡翠。 “喔，坏运的果汁。”翡翠说，不忘比了一个数字手势，“六颗浓缩精华版喔。” 在场所有人，或者非人，都听说过“坏运”的大名。 全称是“会带来坏运的果实”，是种连魔物都退避三舍、不敢吃下肚的可怕存在。 光凭一颗坏运，桑回和翡翠就在黑沼林经历了各种不堪回首的灾难，他简直不敢想象六颗的杀伤力有多强大噢不，他能想象了，因为范例正血淋淋地展示在他眼前。 “您是什么时候多摘的？”斯利斐尔严肃逼问。 “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翡翠狡猾地说。 “您又是什么时候把它们弄成果汁的？”斯利斐尔锐利的眼神像在审问犯人。 “上厕所的时候。”翡翠不介意和人分享制作心得，“我可是花了一番工夫把它们榨出汁的，成果勉强还有快一杯的量。本来是打算回去喝掉，再直接睡一觉的。” “相信在下，您因意外噎死或睡梦中猝死的机率很高。”斯利斐尔冷冰冰地警告，“在下以后绝对会跟您寸步不离，以防您又做出危害自己的愚蠢行为。” 翡翠堵住耳朵，当作没听见，“你好吵啊，反正我又没真的喝下。” 被迫喝光果汁，结果光是站起来就换来一刀穿胸的罗娜丝想要破口大骂。可那一刀刺的位置实在太过精准，重创了她，让她的生命力快速流失。 她脸色越来越白，汗珠涔涔渗出。她的形体开始改变，更多的银褐色取代她柔软健康的小麦皮肤，高挑的个子立时缩水，属于人形的部分越来越少 最终连一丝人形特征都不存。 第78章 金蛋 待在原地的是一根与萝卜有些相似，但又不尽相同的植物。 头顶多了颗银色小果实，茎叶细长，根部肥大壮硕，表皮是闪耀着光点的银褐色，分岔出的部分就像头部、手臂与双脚。 虽然颜色不太一样，不过翡翠确定自己在原世界见过差不多的存在──人参。 “这是银星野参。”桑回没忘记坏运的威力，不敢贸然靠近。他和那株植物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从对方特征上辨认出品种。 随着罗娜丝虚弱地变回原形，那些倒地的仆役也有了新的变化。他们的身体轮廓变得朦朦胧胧，好似强一点的气流就能将之吹散；而他们的武器更像经过严重锈蚀，扑簌簌地化成齑粉，碎落一地。 罗娜丝和翡翠对上视线。 翡翠露出微笑。 几乎是本能地，原形是银星野参的罗娜丝感到了颤栗，根部上的气须顿时全部竖立。即使只剩一口气、即使坏运缠身，它还是拼了命地想要拔腿就逃。 翡翠出手如电，转瞬打碎它的希望。 他一抓过银星野参就横放在地，举起长刀，刀起刀落。“卡嚓”一声，一刀两断。 “管他什么参，反正都是大补，再抓只鸡就能煮人参鸡汤了。”绿发精灵刚刚的笑容有多甜美，此刻的手段就有多凶残，“多营养。” 众人似乎被他下刀的气势震慑住，看着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把银星野参剁成多块，从中拿出魔晶石的时候，也没人开口说一句话。 谁也没有注意到，除了魔晶石以外，翡翠还从魔物体内取出一块银白色的结晶。 当那块泛着流光的晶体自魔物身上剥离，所有古堡仆役霎时连轮廓也维持不住。 风一吹，他们的血肉尽数消散，只余下森森白骨趴伏在地上。 包括桑回一路追捕的巴特莱。 包括窃取暗夜冒险团宝物的彼德森。 “彼德森不是才死没几天吗？怎么就成骨头了？”翡翠不着痕迹地收起疑似碎星的结晶，想顺便将被他分尸的银星野参也收进包包里，伸出的手却被一只褐色大掌攫住。 “显然是他们的『重生』将血肉消耗殆尽您是真的想跟这魔物一样，走个一步就把自己的命弄没了吗？”斯利斐尔把翡翠拖离那株银星野参，不容许他再接近一步。 “哪可能那么衰的啊，坏运又不是我吃”翡翠闭上嘴，想起坏运果实的倒霉是可以分担出去的。只要和那个苦主一起行动，就会被迫背上一半的坏运气。 曾经身为苦主，又曾经无情无义地坑了桑回一把，翡翠自然不会怀疑坏运的杀伤力。他大口吞了吞口水，只好忍痛和那颗看起来非常补又非常适合煮汤的人参说再见。 “您必须现在就跟在下发誓。”斯利斐尔严厉地说，“您待会绝对不会再跑回来，把它偷偷带走。” “真过分，难道你不相信我的人品吗？”翡翠抱怨地说。 “在下不信。”斯利斐尔回答得斩钉截铁，连一丝踌躇都没有。 “居然没半点犹豫我宣布在这一天里，你不再是我最爱的松饼了！” “一天怎么够？在下希望您务必保持一辈子。”斯利斐尔催促，“发誓。” “你好烦喔知道、知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把银星野参带回去吃的。”翡翠举起手，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不用发誓，我也真的不会带它走的。没命还怎么享受美食，当然是安全至上嘛。” “抱歉，打扰一下。”桑回打断这对主仆的互相伤害，“你们接下来，要跟我过去看看吗？我是指萝丽塔他们那边。” “不用了。”翡翠摆摆手，很干脆地拒绝，“反正事情解决了，大家各自解散吧。我们还得去搬那个浦岛太鸡呢，希望前馆那边没受太多影响。” “我明白了，那边就由我来处理。至于马车赔偿费之后咳咳咳，我会寄到你们旅馆那。”桑回也不挽留，那张苍白的面庞上露出了笑容，“不过我想，我们说不定还是有机会再见咳噗！” 桑回猝不及防咳出一口鲜血，他习以为常地摀着嘴，掏出一条手帕把血擦了擦，顺便又掏出一条分给翡翠，让对方能先包扎脚踝上的伤口。 第一次见到桑回咳血还会心惊胆跳，看多了之后，发现对方依旧能活蹦乱跳，翡翠觉得也就习惯了，最多是有个问题想问问。 “桑回，你那么常咳血”翡翠基于好奇心问出口了，“有考虑过把血收集起来，然后凝固做个” 斯利斐尔拒绝再听下去，面无表情地强行把自己主人拽走，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任何关于米血糕的话题。 过去不想，现在不想，未来也绝对不会想。 虽说没来得及和桑回交流一下米血糕的话题，但一瞧见大致仍保持完好的古堡前馆，翡翠当即就把这点小遗憾抛到脑后。 前馆没倒，顶楼也没塌，浦岛太鸡也完整无缺地矗立在原来的位置上。 翡翠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他彷佛已经看到许多晶币在朝他招手。 就算晶币难吃，但它能拿去买其他好吃的东西呀。 说到吃，翡翠猛然想起一件要事，他赶忙将那颗疑似碎星的银白色结晶拿出来。近距离细看下，简直像一颗硕大的钻石躺在他的掌心里。 翡翠咽咽口水，不是因为馋，而是担心起自己的牙齿。 这玩意他真的咬得下去吗？ “任务皆自有它的意义。”斯利斐尔低沉的嗓音带有蛊惑的意味，“您必须相信世界意志。反正您不吃，在下也会塞进您嘴里的。” “不是你吃才说得那么轻松，你们到底是把精灵当成什么了啦。”翡翠深吸一口气，催眠自己这是块大冰糖，然后义无反顾地张嘴咬下。 卡嚓，牙没断，口感吃起来的确接近冰糖。 但，冰糖不会让翡翠陷入痛苦。 翡翠几乎是一脸绝望地将碎星全部吃进肚里，那感觉就像是晶币的升级版。苦瓜混着青草再拌入巧克力，后者的甜腻浓郁只是让“难吃”两字提升了一个高度。 更难吃。 当最后一点碎屑被翡翠吞咽下去，一道如今已称得上有些熟悉的无机质嗓音，古井无波地出现在他的脑海内。 “确认，能量获得，宣告，法法依特大陆距离毁灭──尚余八十一天。” 还来不及在意真碎星获得的存活时间为什么只比假的多一个月，翡翠的注意力就被另一道声响猛地拉走。 “喀哩”一声，从他的背包里发出的，就像是有某种硬物裂开的声音。 翡翠和斯利斐尔对望一眼，然后屏着气地打开包包。 三颗金蛋的壳，都裂了。 第79章 尾声 在营业时间开始之前，塔尔分部的气氛一贯宁静悠闲。 灰罂粟会在早上为自己泡一壶热呼呼的糖花红茶，搭配涂满野莓果酱或厚厚白奶油的司康饼，闻着混上蜂蜜味的茶香，慢条斯理地享受着餐点。 黑蔷薇会抱着白蔷薇为他热好的牛奶，喝几口，再将小饼干蘸上一些牛奶，像小动物般细细啃咬着。 这个时间点，白蔷薇基本上不吃东西。他喜欢捧着一本书，为另外两名负责人朗读故事。偶尔分出一点心力，提醒灰罂粟召唤出的骷髅要好好做事，窗户的凹槽得擦得干干净净才行。 但有时也有例外，例如今天。 如同幼童的尖细嗓音在塔尔分部内响起，一只系着粉红色大蝴蝶结的兔子玩偶站在桌上，手里拿着一本小说，认真地朗诵里面的内容。 “啊！少女的泪水如珍珠一颗颗滑落，她的心有如脆弱的破裂玻璃，只觉得自己的生活再也没有意义。她不敢相信怎么有人会如此残酷，那些可恨的人，只不过是失去了生命而她失去的，却是最珍贵的爱情！” 念得有些口渴了，思宾瑟放下书，一屁股坐下，小短手举起，“给我来杯充满少女情怀的饮料，谢谢。” 灰罂粟食指一抬，立刻有一名骷髅为思宾瑟送上一个银边小瓷杯。 杯子很精致，很符合思宾瑟对少女的认知。 “但为什么是黑咖啡？”思宾瑟的长耳朵耷拉下来，“谁的少女情怀是黑色的啊！说到少女当然只能粉红色，我爱死粉红色了！” 黑蔷薇默默地将自己的饼干分一片出去，上面用糖霜画着骷髅头，不过糖霜是粉红色的。 看着那个粉红骷髅，思宾瑟勉为其难地收下。 “从华格那跑到塔尔来，真是累死兔了。”思宾瑟摇头晃脑地说，“要不是看在翡翠曾经救兔一命的份上，本小姐才不会答应替华格那的负责人跑腿一趟，送东西给翡翠和你们。” “到时候帮我们跟伊斯坦道谢，谢谢他特地将新书送来。他这次的作品完成得真快，距离上一本书的出版才没过多久吧。”灰罂粟将司康剥成两半，仔细地涂满了香浓的奶油，柠檬皮的清香跟着从奶油里飘散出来。 司康内部还带着热度，浅白的奶油顺势融化一小块，成为浓稠的半固体状，沿着边缘欲坠不坠。 灰罂粟打开一旁的小瓶子，从里面舀出一匙用大火快炒几分钟的棕砂糖。脆硬的细小晶体均匀撒在白奶油的表面，为司康增加了口感和细微的焦香味。 “伊斯坦说这次灵感特别丰富，两个故事一下就写完了。他以前都喜欢写甜宠的恋爱小说，有快乐结局的那种，这次写的不一样，是虐身虐心，让人纠结来纠结去的悲剧爱情。” 思宾瑟三两下把粉红骷髅饼干吃下肚，再拍掉身上沾到的饼干屑，“这是他的转型之作，目前还不晓得其他地区的反应如何。不过在华格那可是大受欢迎，卖到缺货了，华格那的小女生都看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伊斯坦的新书在塔尔也卖得很好。”白蔷薇给予了肯定，“我和黑蔷薇在外面的时候，也有听到年轻女孩们热烈讨论。” “你们觉得本兔兔小姐刚念的《痴情美参爱上我》如何？”思宾瑟问，“灵感和故事名字都是我提供的，是我我我！” “还不错，感情丰沛真挚。”灰罂粟不吝赞美，“你的抑扬顿挫也把握得很好。” “我就知道我超棒！”思宾瑟跳了起来，将粉色书皮的小说高高举起，炫耀似地在桌上走来走去，宛如在举一支胜利的火把，“书里还有作者签名喔！”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思宾瑟把书翻开，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展示在灰罂粟他们面前。 桑回．伊斯坦。 只有熟知他的人才会知道，这个名字，不只代表一名畅销爱情小说作家。 还代表着── 一名杀手。 一名华格那分部的公会负责人。 “要我说的话，伊斯坦的兼职也太多了吧。”思宾瑟跷着脚，脚掌晃动，“又是杀手，又是负责人，又是大作家。” “说错了，负责人才是正职，其他都是兼职。”灰罂粟慢慢咬下一口司康，“有兼职是很常见的，我是负责人，也是亡灵法师。” “你们也有兼职吗？”思宾瑟好奇地看向黑蔷薇和白蔷薇。 两名容貌一模一样的少年同时竖起手指，放置唇边，表示这是一个秘密。 第80章 尾声2 “秘密主义者真讨兔厌啊”思宾瑟哼哼几声，也不是特别在意，“不过我也有兼职啦。我现在在华格那那边的猎人派遣协会挂了一个名，如果哪个冒险团缺人手，我就可以去帮个忙，递个兔兔手给他们用。暗夜冒险团可是先跟我预约了，我真是一只受欢迎的兔子公主。对了对了，暗夜冒险团也托我给翡翠带土产，说在黑沼林里非常感谢他的帮忙。” 思宾瑟跳下桌子，跑去翻它的行李，吭哧吭哧地拿出六瓶绑在一起的饮料──兔兔牌西红柿汁。 “黑沼林哪”灰罂粟啜饮着红茶，“该说是碰巧，还是说翡翠天生就有种能招惹麻烦的天赋？明明只是要寻找委托人遗失的传家宝，却演变成发现有人死而复生，还有魔物把人变成动物豢养的大事件。上一回也是如此，以为是普通的绑架失踪案，结果竟牵扯上一名水之魔女。” “哇，听起来可真刺激！不知道他们下次接委托时缺兔子吗？那种会咒杀、谋杀、暗杀的楚楚可怜纯洁兔子。”思宾瑟双手交迭，放在脸颊边，满怀期待地说。 黑蔷薇拊在白蔷薇耳边低语。 白蔷薇露出微笑，“黑蔷薇说，思宾瑟你要是不介意可能被当储备粮看待的话，他下次就帮你问问翡翠。” “储备粮？”思宾瑟震惊了，“我可是一只兔子玩偶，他想对兔子玩偶做什么？太丧心病狂了！他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居然对充满棉花的天真善良兔子都下得了口!?” “黑蔷薇说，永远不要小看一名吃货的想象力。”白蔷薇还是微笑。 思宾瑟抱紧自己，瑟瑟发抖，决定暂时别跟翡翠他们见面，“对了，翡翠人呢？” “他这几天都没过来。他说他的蛋裂了，要好好观察，所以都待在旅馆里。” 蛋？哪边的蛋？他身上的吗？思宾瑟百思不解地摸着下巴。 “思宾瑟，麻烦你念下一个故事了。”灰罂粟的声音拉回它的思绪。 “这就来了！”思宾瑟转头就把问题丢到一边，它蹦跳地回到桌面上，重新拿起华格那负责人的大作。 “让本小姐看看，第二个故事是啊，这个灵感好像就是翡翠提供的。是人饼恋呢，也是走荡气回肠的悲恋风格，名字叫作──《吃与不吃之间的绝美爱情》！” “哈啾！” 旅馆里的翡翠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觉得这是一个提醒。 告诉他，明天该去吃顿好的。 不过现在，他就继续好好观察自己的子民吧。 翡翠趴在床上，认真地戳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三颗金蛋。 自从在黑沼林里吞下碎星之后，金蛋的外壳就出现了数条裂纹，如同受损的瓷器表面。似乎只要再经历一点摧残，就会劈里啪啦地全部破碎。 可事实上，这么多天过去了，三颗蛋还是维持同样的状态，里面的存在丝毫没有破壳的打算。 “怎么都没动静啊”翡翠还把蛋拿起来摇了摇，再把耳朵贴上倾听。蛋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您必须有耐心、爱心。”斯利斐尔在旁边整理他的白手套。 虽说他的手套可以平空变出来，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偶尔一口气将桌上摆得满满的，还整整齐齐的，这幅画面让有洁癖的银发男人感到愉悦。 “我没真的把它们吃了，就是最大的爱与耐心了。”翡翠托着腮，一脸深沉地说，“话说回来，碎星是真神的力量碎片对吧。” “是碎片的碎片。”斯利斐尔纠正。 “反正都是碎片啦。但和仿冒品的伪碎星比起来，为什么我吃了它之后，得到的时间却没有多出太多？” “那些能量不只是回馈给真神和世界，也回馈了一点到您的子民身上。” “什么？”翡翠吃惊地抬高头，看向斯利斐尔，后者依旧只留给他一道矜持高贵的背影。 “精灵的主食是晶币，吃的主要是晶币里的能量。但您的子民还没孵化，便无法藉由这方法来吸收能量。伪碎星的力量太少，分不出去，碎星就不同了。当时黑沼林的魔物能够利用瘴气制造不知死的傀儡，凭靠的便是碎星带给她的力量。否则一个低下的魔物，又岂可能” 斯利斐尔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但话里的轻蔑意味明显得几乎凝成实质。 翡翠觉得，斯利斐尔就只差没明说对方是垃圾。 “也就是说，碎星分了一些能量给我的蛋，帮助它们能提早孵出来啰？”翡翠的话刚落下，就见到最右边的金蛋忽地左右转动几圈，彷佛在向人炫耀它的灵活度。 翡翠瞪大眼，“动了、动了！斯利斐尔，有颗蛋动了啊！是要孵出来的意思吗？” “在下说过了。”斯利斐尔头也不回地清点他的白手套，“您必须” “算了，你还是闭嘴吧。”翡翠忍不住伸手往那颗金蛋一戳。他发誓他没用力的，然而正在卖力转圈的金蛋却陡然失去了平衡，往旁一倒，从床铺边缘直直栽了下去。 翡翠抢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蛋砸上了地板，发出响亮的声音，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斯利斐尔冷酷地转过身，冰寒刺骨的眼神轻易能令人发抖。 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翡翠。 “不不会有事吧？”翡翠才不管斯利斐尔的目光想在他身上戳几个洞。他赶紧坐起来，没忘记把床上的两颗蛋先拨到最里面，再探出手，带点紧张地在蛋的前面停下，“它都裂成这样了，这一摔” “就算您的脑袋摔破，蛋也不会就这么简单破的。金蛋只有在孵化之刻来临时，才会”斯利斐尔的话声不知不觉戛然而止。 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一瓣蛋壳颤颤地掉了下来。 宣告着金蛋正式破壳。 第81章 第三卷 楔子 翡翠又在作梦。 这是很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很清醒，但同时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在作梦。 只是不像之前的梦境会出现羊排、牛排、汉堡排、香鸡排、烤乳猪、烧酒鸡、姜母鸭、羊肉炉、北京烤鸭，或是古怪又歪曲的黑影 这次的梦是一片白。 白得让人找不出周围的边际。 白得让翡翠再次回想起他刚到这个世界，和斯利斐尔初见面的那个雪白空间。 似乎下一秒，光团就会从某处角落冒出来。 这念头刚闪过翡翠脑海，他蓦地瞪大眼，前方居然真的冒出了一个银色的光团。 不是吧，难道他真的梦到斯利斐尔了？如果是这样的话 翡翠迅速双手交握，在内心用力祈求，希望能梦到一个松饼形态的真神代理人！ 随着银光逐渐褪去，翡翠期盼的表情也跟着垮了下来。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对他从来不曾见过的陌生男女。 或者说，男人与小女孩。 翡翠对不能吃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或许是他失望的表情太露骨，反倒让站在他眼前的男人笑了起来。 “你对吾等的存在居然没一点好奇吗？”说话的棕发男人五官俊朗，一双橙色眼瞳有如夕阳温暖。他一身剑士的打扮，背后的宽剑格外引人注目。 不过，最吸引人的或许是他臂弯中的白发小女孩。 翡翠的视线重新移回两名陌生人的脸上，然后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尖耳朵。 白发小女孩的耳朵也和自己同样，是不属于人类的尖长。 “精灵”他喃喃地说。 “不是精灵，谢芙现在使用的形象是月光妖精。”棕发男人说，“至于吾，用的也是我子民的外貌。你此刻所见的，都非吾等真正形貌，而是大陆上的第一任勇者。” 翡翠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听过“月光妖精”这个名词，可他铁定有听过“谢芙”这个名字。他倒吸一口气，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凝缩。 谢芙 “罗德、谢芙？法法依特大陆的真神!?真的假的？等等，我是在作梦吧，为什么我会梦到真神？”翡翠连忙捏了自己脸颊一把，不会痛，所以他的确是在作梦。 “因为吾等也在作梦啊。”披着棕发男人外表的罗德慢悠悠地说。 翡翠呆了呆，片刻后才想起斯利斐尔曾对自己说过，真神由于力量用尽，如今陷入沉眠状态。 “你在作梦，吾等也在作梦，双方的梦境碰巧接连在一起，这是连真神都没有预料到的巧合呢。”罗德微笑地说。 “哇喔哇”翡翠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怎样的心情，最后他决定慎重地问，“斯利斐尔的原形是绝世无敌美松饼，两位真神是不是也有原形？” “汝想吃？”谢芙冷不防地问道，那张稚气小脸面无表情，紫水晶般的大眼睛却没有符合孩童的天真柔软，让人像是望进了一片冰海。 翡翠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无法抑制的寒气从脚底窜上脑门。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斯利斐尔在我心里的第一名地位是不会因此动摇的，他的原形美到让我一见钟情。我只是秉持着好奇心，如果这是两位真神的隐私，那我就” “如果和斯利斐尔一样呢？”罗德轻松的语气就像在和朋友聊天。 “请务必让我咬一口试试味道。”翡翠诚实地屈服在欲望之下。 谢芙的小脸蛋绷得更冷冽，罗德却是发出大笑。 “吾喜欢诚实的眷族，吾很期待能看到你成为真正的精灵王。梦境的连结很快就会消失了，在这之前，吾要告诉你，假如你完成的世界任务越多，获得的能量够大，就有一定机率触发额外奖励。那可是好东西，千万别放弃这些机会。” “额外奖励”翡翠一脸茫然，“那又是什么？我获得的能量，是指我从碎星上面吸收到的力量吗？” “你还漏了你的主食。”罗德提醒。 “你是说晶币？”翡翠眨眨眼，试探性地问，“也就是说，要是我晶币吃得更多，碎星之类的也吸收得够多，然后世界任务再做得积极点就可能触发你说的那个，额外奖励？” 罗德含笑地点点头，“奖励很多种，详细的吾也记不清了。” “罗德本就不须浪费时间记这些。”谢芙冷冰冰地看着翡翠，“那是汝自己该去探索的事。” “对吾等的眷族要温柔点啊，谢芙。”罗德将臂弯中的谢芙托得更高一些，后者自然而然地把手绕在他的脖子上，“虽然吾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其中好像有一项是能改善精灵族的过敏。” “意思是我可以吃海鲜了？”要不是谢芙给人的威压感太恐怖，翡翠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前，抓着罗德的手热切追问，“不管怎么吃都不用担心可能吃到没命？” “改善，不是治愈。”罗德温柔地泼了一盆冷水。 “罗德，汝不该冀望寄生虫会有脑袋。”谢芙的嘲讽有如严酷风雪。 翡翠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 嗯，他知道斯利斐尔是像谁了。 下一秒，翡翠发现不论是罗德或谢芙，两人的身影都在转淡，轮廓边缘散出淡淡的银光，光晕似乎随时会将一切吞没。 “你要醒了。”罗德毫不意外地看着自己转为透明的手指，“吾等的梦也要结束了。翡翠，你害怕吗？” “什么？”翡翠不明所以地回望。 “你会害怕吗？”男人又问了一次。 翡翠以为真神是在问他重生到这世界的感受，他坦然地摇摇头，“不会。” 以棕发剑士外貌现身的真神却笑了，他温和的话语是翡翠在梦醒前听见的最后一道声音。 神说： “你应该要害怕。” 第82章 魔物,斯利斐尔 苍郁的森林内，昏迷在地上的绿发青年霍地张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深暗的泥土地面，进入耳中的是尖利刺耳的音响。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顿时如潮水涌进脑海里。 他想起来了！ 他和斯利斐尔在森林中碰上魔物，展开战斗，然后他一不小心被打晕了。 魔物斯利斐尔！ 顾不得还在作疼的脑袋，翡翠抓住掉落一旁的碧色长枪，飞也似地跳起来，目光急急搜寻，随即便找到那抹正与魔物对峙的银发人影。 在斯利斐尔对面的，是一只人立起来比人类还高壮许多的赭色大熊。 它毛发粗短，胸前和双臂像人类般穿戴护具，覆上厚厚一层的石灰色硬甲。两只熊掌指节格外突出，如同一颗颗鼓起的圆包，乍看下简直像在掌上戴了手指虎一样。 巨熊朝斯利斐尔挥下凶猛的一掌，后者手持细剑，看似细得能轻易折断的剑刃，却硬生生扛下了那充满爆发力的一击。 似乎没想到自己的攻击会被挡下，巨熊暴躁地低哮几声。它的目标就在这个银发男人后面，它甚至不确定这人是哪时候冒出来的，明明在这之前它都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直到它把那名绿发妖精打飞，打算给予致命一击的时候。 “让开”巨熊愤怒地口吐人言，“我只要绿头发的家伙！” “我？为什么只针对我？这样也太刻意针对了吧！”翡翠先前保持沉默是怕斯利斐尔分心，但现在他再也忍不住出声了。 “您终于醒了。”斯利斐尔手上霍地使劲，靠着细剑逼退了巨熊，“在这种场合下，您居然还有办法半途睡着，在下真是开了眼界。” “我那叫昏迷，不叫睡觉，谢谢。”翡翠送给斯利斐尔一枚大白眼，忍不住和他耳语，“所以那只熊，它为什么执着于我？因为精灵的美貌？” “您的美貌确实比世上万物都耀眼。”斯利斐尔说，“但在下相信，幽灵熊会执着于您，是因为您之前太执着于想把它的熊掌砍下，做成蜂蜜炖熊掌。”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翡翠挠挠脸颊。 “那么现在，该您自己处理了。您是成熟的精灵王了，请自己应付幽灵熊吧。”斯利斐尔二话不说退出战场。 只要他不特意和魔物对上，在魔物眼中，他就像是无生命的存在。 用翡翠的话来讲，就是个背景板。 翡翠决定尝试和这只会说话的魔物沟通一下，“你是只成熟的幽灵熊了，熊掌可以自动脱落送给我吗？我会用大量的蜂蜜、美酒和香料，真心诚意地为它炖煮的，你觉得怎样？” 幽灵熊只觉得想把觊觎自己手掌的混蛋妖精吃下肚！ 它张嘴露出吓人的獠牙，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咆哮，气势汹汹地扑向了翡翠，那覆着硬甲的粗壮手臂对准翡翠的脑袋就想搧下。 翡翠眼疾手快，碧色长枪在他手中宛若活物，瞬间精准地扎进了厚实的熊掌中，深深地没入血肉，发出噗滋的一声。 幽灵熊双眼盛怒地染红，它没有因为吃痛就放弃对翡翠的攻击。任凭枪尖刺入掌心，另一只手臂即刻挟带强劲气流，朝着翡翠挥了过来。 长枪还卡在对方手上，翡翠一时找不到其他东西抵挡，正巧他从眼角瞥见旁边有一道长条状的影子。 无暇多想，他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抓起，朝着幽灵熊的手臂重重击打，同时顺势抽回长枪。 硬物碎裂的声响进入了一人一熊的耳中。 但碎的不是翡翠手上抓的东西。 是覆盖在幽灵熊臂上的硬甲碎了。 比起先前大掌被洞穿一个洞，灰色甲壳的破碎俨然给幽灵熊带来更剧烈的疼痛。满怀痛苦的嘶吼声从喉咙冲了出来，它甚至连退好几步，灰甲破碎的手臂垂在一旁。 翡翠猜测，也许幽灵熊身上的硬甲就像乌龟壳一样，连接着神经和血管之类的？ 他连忙看向自己随手抓来反击的东西，看清后更震惊了，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 比成人手臂还要长的深蓝物体有着长长坚硬的触须和一对吓人大螯，背壳上有着点点银斑，彷佛正闪耀着淡淡星光。 但不管怎么看，这看起来分明都是一只 “龙虾!?”翡翠失声喊道，“为什么这地方会有龙虾？” 不能怪翡翠会有此疑问，毕竟他们遭遇魔物的地点是拉瑞兰群山当中的一座森林里。周边尽是山峰，所以一只应该在海里生活的龙虾，是怎么跑到这种地方的？ “那是双水龙虾。”斯利斐尔一眼扫过，精准地给出名称，“在弄清它为何在这出现之前，在下认为您应该先关注幽灵熊。” 赭色巨熊看着翡翠的眼神就好像巴不得将他扒皮抽筋，鲜血从掌心的洞口不停淌落下来，它一动也不动，却突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不，等等它这是要干嘛？”翡翠看着喉头处上下滚动、腮帮子更是一鼓一鼓的幽灵熊，心里蓦地生起不祥的预感。 这一幕他总感觉似曾相识。 “您知道它为什么被称为幽灵熊吗？”斯利斐尔忽地问道。 翡翠一惊，就连这句话也是该死地似曾相识。 “不，我不想”他的话来不及说完，就被斯利斐尔优雅的嗓音截断。 “因为它身上有幽灵。” 翡翠发誓，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那只熊哪里有幽灵。 尤其是当他看见幽灵熊张大嘴巴，发出响亮的“呕”的一瞬间── 翡翠自认是个好脾气的人喔，现在该说是精灵了。就算忽然被人告知自己死了，还重生了，还成为刚灭族的精灵王，还必须想尽办法延长世界存活的时间后，他还是保持着随遇而安的心情。 用他记得的家乡流行用语，大概是佛系吧。 但他现在真的想骂脏话了。 “为什么──”他一手抱着双水龙虾，一手反射性抓着斯利斐尔，边跑边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们这里的魔物，都从嘴里吐出奇怪的东西啊！它们就不能正常点吗！” 随着幽灵熊发出了类似剧烈打嗝的声音，半透明的绿色物质顿时如喷泉从它嘴里喷涌出来，场景可谓相当壮观。 第83章 龙虾 诡异的绿色胶状物一落到地面就自动分离成一团一团，头部呈浑圆，底部是锯齿状，表面还有三个疑似眼睛、嘴巴的洞，形成了犹如惨叫的表情。 它们冒出呜呜呜的叫声，迅速从地面飘飞起，紧追在翡翠他们身后不放，就像一群发狂的小幽灵。 “您希望多正常？正常的呕吐物吗？”斯利斐尔在疾奔的状态下依然呼吸平稳，问话间丝毫不带喘意。 翡翠的后背窜起一阵恶寒，“不，还是请它们吐彩虹或幽灵吧虽然我觉得那些绿色看起来还充满胶质的玩意更像果冻算了，当我没讲，从嘴里吐出来的东西绝对禁止和食物划上等号！” “好的，那些您曾经想过是食物的呕吐物快追上您了。” “斯利斐尔混蛋王八蛋！” “那不能改变它们真的快要追上您的事实。” “告诉我，幽灵熊还有什么是需要我注意的？”翡翠惊险闪避呼啸飞来的绿幽灵，目睹那只扑空的幽灵撞上一边大树，接着“砰”地发出了爆炸声。他果断收回想把龙虾当球棒反击的念头，脚下速度更快，“就像当初那只虹兔，你一开始根本没说过它的彩虹会引来它的追杀！” “那是您当初没问。” “所以我现在就在问了！快说，不然晚上你的睡前故事就是《好吃松饼的八十七种做法》！” “这故事听起来毫无存在价值。”斯利斐尔严苛地给予批评，“幽灵熊的幽灵不能碰，一碰会爆炸，这是您刚看到的。而一旦它开始呕吐，它的体内就会产生毒性和极难闻的气味，并且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就会流至全身。意思就是” “它不好吃，还有我的蜂蜜炖熊掌也泡汤了！”翡翠悲伤地喊出这个残酷的事实，脚下猛地一转，改在森林中跑出一道接一道歪斜的s形，很快地与横冲直撞的绿幽灵们拉出了更大距离。 几个片刻后，不论是绿幽灵或是幽灵熊，都被翡翠远远地甩在后方。 似乎知道自己追不上了，幽灵熊不再穷追不舍。它停了下来，连带那群果冻般的幽灵们也跟着停下。 翡翠微喘着气，看着那一熊和众多幽灵。 下一剎那，他就听见那只赭色巨熊的怒吼。 “滚！妖精都不准再来！” 被下驱逐令的伪妖精摸摸鼻子，和斯利斐尔一块离开了幽灵熊的地盘。 “还有这只，怎么办？”翡翠没忘记仍被自己抱着的双水龙虾，他将龙虾举高，在阳光下瞇眼打量这只色泽美丽的生物。 触须坚硬细长，眼珠黑亮，深蓝色的甲壳表面布满棘刺。背部的银斑在光线下越发耀眼，边缘带着半透明的光泽，没有散发一丝臭味。 “嗯，看起来还挺健康的。”翡翠判断道，“你刚说这叫” “双水龙虾。”斯利斐尔和翡翠保持一段距离，“您别靠在下太近，在下不想沾到腥味。” “是是，洁癖男。继续说下去啊，我还在听。” “双水龙虾无论是在淡水或海水区域皆能生存，因此才有『双水』这个称呼。它们生命力旺盛，在陆地上也能顽强地支撑一会，甲壳硬度高，一刀下去也难以造成破坏。虽然不知道此地为何会有双水龙虾，但您可以随便找条小溪或小河将它丢下去。” 翡翠看着怀里的大龙虾，幽幽地叹口气。 如果不是天生海鲜过敏，他何必烦恼要把这只龙虾放到哪里，直接就地解决吃进肚子里不就好了。 即使不知道这世界的双水龙虾吃起来是什么滋味，但在他原来的世界，龙虾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美味食材。 不想还好，一深入想象，翡翠就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突然好想要吃烤龙虾、清蒸龙虾、龙虾浓汤、龙虾生鱼片 “前方有溪流。”斯利斐尔出声打断翡翠的想象，“还有，您的口水要滴出来了。” 翡翠赶紧用手臂擦擦嘴角，还没等他找到小溪在哪边，就先听到一阵阵冲击水声。顺着声音一路走去，果然在一处山坡下发现了一条湍急的野溪。 清澈的溪水冲刷过高高低低的石头，激起水花，替森林增添不少凉意。 越是走近，越能感觉到细密的水气扑面而来。 翡翠在溪边蹲下，看着大龙虾的眼神流露出依依不舍，“亲爱的虾虾，可惜我们在不对的时间相遇。” 都是海鲜过敏症阻碍了他与双水龙虾的深入交流，不过只要他能顺利拿到真神说的缓解过敏奖励，这些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希望我们有缘能够再次重逢呢。”翡翠小心翼翼地将双水龙虾放进溪里，急速的水流瞬间便把那抹深蓝色身影吞没，“我们快走吧。” 要是再多待一会，他怕自己会丧失理智，不顾过敏的威胁，忍不住跳下溪里再把龙虾抓上来，然后千方百计地把刚才想到的菜色都还原一遍。 翡翠拉着斯利斐尔急急离开，自然不会察觉到，被他放生至水里的双水龙虾并没有顺流游走，而是重新冒出了脑袋，两颗黝黑的眼睛直直地盯住翡翠的背影不放。 直到那道碧影彻底消失在它的视野之内，它才慢吞吞地往岸边游去，竟是又要再度爬回陆地上。 当双水龙虾的尾巴离开水面的剎那，一道柔和蓝光乍现，蓝虾的身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穿苍蓝衣饰的削瘦人影站在原地。 他全身上下未沾染一点水气，干爽得不像是刚从水里上岸。一头柔软的淡紫长发滑顺地散落至脚踝位置，末端卷曲出漂亮的弧度，发丝上散落着点点银星作为发饰。抬起的年轻面孔昳丽又不显阴柔，长长的睫毛在搧动间恍如蝶翅欲飞。 望了一眼如今已空无一人的方向，他转回头，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无数水珠倏地从水面上弹跳而起，有如活物般落进他的掌心内徘徊，最末形成一条小鱼的形状。 “去找女巫，跟她说，我要和她交换条件。”他的声音剔透悦耳，令人想到淙淙水声，“别让我的姊姊们知道。” 水珠凝成的透明小鱼摆动尾巴，以最快速度窜回溪里，一晃眼已不见踪影。 第84章 世界意志的声音 完成拯救龙虾的大业后，翡翠没有立即拉着斯利斐尔赶回塔尔，去找冒险公会的负责人接洽更多委托。 不是说接委托不重要，那可事关他的晶币来源，只是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大事须要先处理。 “你。”翡翠停下脚步，食指大力戳向斯利斐尔的肩头，“是不是漏了什么事忘记告诉我？” 斯利斐尔抓住那根手指，将它推回去，“了解，在下今天确实是忘记跟您说了，您的脑子可以再装点有用的东西吗？起码别对着一只您不能吃的龙虾流口水。” “胡说，我明明没有流口水。”翡翠很笃定，他那时候都用手擦过了，嘴角完全没有湿湿的感觉，“我最多在心里对它流口水而已，而且谁说我不能吃，我以后肯定可以吃的。” “在下明白，在您的梦里。”斯利斐尔说。 “不对不对。”这次翡翠没嘲讽回去，反而露出愉快的笑容，“在额外奖励里啊。” 斯利斐尔破天荒地一愣。 “有吧？有额外奖励这东西对不对？”翡翠气势惊人地逼问，“你竟然没有一开始就告诉我，要是早知道有这么棒的东西，绝对能让我的干劲再提升无数倍的！” “您是如何知道额外奖励的存在？”斯利斐尔紧盯着翡翠，红铜色的眼珠如无机质的金属，在眼底倒映出小小人影。 翡翠也不隐瞒，“真神啊，罗德、谢芙两位真神。我昏过去的时候作梦了，真神说祂们正好也在作梦，于是两边的梦境相通。祂告诉我，只要吸收的能量越多，就有机会触发额外的奖励，其中一种就是减缓精灵族天生过敏症的办法呢。” “嗯，在下相信您绝不是撞坏脑袋才说出这种话，也相信您虽然失忆还总是失智，但绝不会编造谎言来欺骗在下。”斯利斐尔郑重地表达出他的信任。 翡翠微微一笑，很想用拳头来回敬对方的这份信任。 不过额外奖励更重要，总之今天晚上睡觉前，他绝对要为斯利斐尔念上一本饱含浓浓爱意的《好吃松饼的八十七种做法》。 找到合适的发泄方式，翡翠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先不管我可怜的同伴连脑袋内容物都没有，那么那个额外奖励，是不是该重新说明给我听？别担心，我会大度地原谅你的粗心大意，只要你待会变成松饼，让我摸摸抱抱就好。放心，真的只是摸摸抱抱，不会咬下去的。” 有人会相信一个初见面，就把自己生吞了两遍的家伙吗？ 起码斯利斐尔一定不会。 “在您追究之前，在下认为要先追究您当时的恶劣行为。”真神代理人回给翡翠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别告诉在下您忘了，倘若不是您对在下的原形做出如此凶暴、残暴、令人发指的行为，在下也不会在过度冲击下，将如此重要的事遗忘在脑后。在下本该完美地出场，是您将这份完美毁掉。” “这个版本的指控我好像听过一模一样的？”翡翠歪歪头。 “就在您问在下精灵族过敏症由来的时候。”斯利斐尔的记性相当好，“在下勉为其难地再一次原谅您的粗暴。在下相信您和真神碰过面了，就正如真神所说，您做的世界任务越多，就能得到更多能量。一来，除了换取世界继续存活的时间；二来，部分的能量也能回馈到真神身上，加速祂们的回复。” 翡翠还记得，罗德和谢芙是因为读取和重置世界太多次，才会在最后一次，也就是第九十九次陷入沉眠。 “那跟我吃的主食又有什么关系？”翡翠提出疑问，“精灵族得吃晶币才会饱，才有办法使用魔法，这听起来都比较像是我自己在吸收能量吧。世界会那么好心，因为我吃饱就送我” 斯利斐尔以指腹按着眉心，忽地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可看向翡翠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精灵是真神的眷族，是上天的恩宠，他们的力量是神所赐，因此他们吃进的力量，也将回馈给神，这是连精灵族婴儿刚诞生都知道的常识。” “你都说我是受精卵了，那我不知道也很” “您闭嘴。”斯利斐尔目光如寒刃，“在下忽然不想原谅您了，您那时候的暴行居然让在下连这点常识都忘记告诉您。” “欸，这听起来是你的错吧”翡翠嘀咕，“不过反正我现在也知道了，我吃晶币慢着，你的意思是，我吃晶币也等于是把力量传送给真神吗？” “您的智商终于没有消失。” “你说精灵吃进的力量都能给真神？” “不是都，是一部分。” “这时候别挑语病了，懂我意思就好。”翡翠统合目前已知信息，他扳着手指数，“也就是除了我之外，以后那三只小精灵也能帮忙一起增加能量的吸收？” “是的。”斯利斐尔做出总结，“您只要记得，倘若您更积极向上地做任务、赚取晶币，就有机会获得世界额外赠予的奖励。” “我要多积极？现在这样还不够？” “您在说笑话吗？” “我明明很认真啊，我明白了，你那看蝼蚁般的眼神已经很充分地解释一切。总之还不够，对吧。” “世界任务必须依靠世界意志发布，因此在下并不会在这一点上苛责您的懒惰。” “嗯嗯，懒惰的是世界意志才对。”翡翠认同，“太懒惰了，真是个伤脑筋的世界。” 简直像在抗议翡翠的说法，他话语刚落下，在他和斯利斐尔的脑海中，一道平板无波的声音骤然响起。 “任务发布，请在绿色的塔关闭之前，破完绿色的塔，完成绿色的任务。” 翡翠觉得满脑子只剩下“绿色”这个字眼。 “我说，这个满满绿色的任务，是怎么回事？”他狐疑地看向斯利斐尔，“刚那是世界意志的声音，对吧？” 斯利斐尔严肃点头，能够在他的脑中出现，除了世界意志的声音别无其他可能，但是连他也无法理解这项任务所代表的意义。 太笼统也太模糊了。 只能推测出他们得前往的目的地是一座塔，却连塔所在的地点都是未知。 猛然间，森林里发出一阵哗啦响声，引得翡翠和斯利斐尔反射性仰头向上看。 第85章 缥碧之塔 他们此时所处位置正好没有被浓密的枝叶遮挡住，可以完整看见上方天空，以及众多冲上高空的飞鸟。 精灵的视力很好，即使隔着老远的距离，翡翠还是能大致看清那些身影清一色都是黑羽，但拍振的双翅却和寻常鸟类截然不同，竟是像蝠翼一般的膜状。 它们在森林上方盘旋一阵，随后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并且尖锐地啼叫出人声。 “伟大的缥碧之塔三日后开启！伟大的缥碧之塔三日后开启！伟大的缥碧之塔三日后开启！嘎！” 黑鸟很快消失在翡翠他们视野中，但刺耳的叫声仍在森林上方回荡着。 “碧在你们这是绿色吧？”翡翠收回仰望的视线，率先开口。 “缥也是，在法法依特大陆上，它指的是淡绿色。”斯利斐尔说。 两人对视一眼，同样的念头迅速浮上心中。 缥碧之塔那不就是绿色的塔吗？ 伟大的缥碧之塔，又叫作大法师塔，座落在南大陆的西北地带。 塔的主人是一名妖精魔法师，力量强大，独创出多种新魔法；也曾凭一己之力，帮助南大陆的都市抵御魔物来袭。他的名字被记载在多篇诗歌和书籍当中，更是后世魔法师们崇敬的对象，甚至被人尊称为大魔法师。 不过重点不在于他生前有多伟大。 对的，生前。 这名大魔法师早在两百年前就已死亡，他生前居住的地方就是缥碧之塔。 当他死后，这座塔也不曾被人遗忘。 据说塔里藏有稀世的魔法典籍和魔法道具，以及塔主人从各地收集的珍贵财宝。 不论是真是假，这个传闻成功激起了无数人的好奇心或贪婪之心。两百年来不断有人想要闯入缥碧之塔，将大魔法师的遗产占为己有。 但魔法师留下的东西岂是那么简单能拿到的。 根据记载，缥碧之塔在主人身亡后就消失在世人眼前，每逢五十年才会再次出现。 在缥碧之塔即将开启前，大魔法师在世时培育出来的留声鸟就会负责将消息散播出去。第一代留声鸟死了，就换第二代、第三代接替这项任务。 而三天后，将迎来第四度的开启。 ──以上这些有关缥碧之塔的情报，都不是从斯利斐尔那边获得的。 身为真神代理人，斯利斐尔确实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熟知的事包罗万象。他可以巨细靡遗地为翡翠说明魔物、植物，或大陆其他生物种族的差异特征。 但不代表他会记得大陆历史上曾经存在过什么重要人物。 “以您那边世界的说法”斯利斐尔对此是这么解说的，“当您知道体内有寄生虫，您还会特地了解它长得怎样，每一只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吗？” “谢谢你生动又欠人揍的解释喔。”翡翠翻了白眼，再一次在内心感谢起塔尔分部的存在。 比起身边缺页的百科全书，有问题还不如直接求助冒险公会的负责人们。 此时的翡翠和斯利斐尔正在赶往华格那城的路上。 那是离缥碧之塔最近的一座城市，同时也是冒险公会华格那分部的所在地。 昨天在接收到世界任务后，他们立即先返回塔尔整装，并从灰罂粟他们那边得知了一些注意事项。 例如与其贸然跑到缥碧之塔要现世的地点，不如先去华格那分部，毕竟有地缘关系，那边的负责人比起塔尔能掌握到更加全面的情报。 不过这几天华格那分部很可能会大爆满，想要进入缥碧之塔的人大多也会先前往华格那分部寻求协助，好为他们的寻宝之旅做足准备。 为了避免翡翠无法及时见到负责人，灰罂粟看在他是自己未来骷髅预备军的一员，特地帮他写了一封介绍信。 只要有这封信，就算到达时间是华格那分部未营业的假日，也能成功进入拜访。 如果是大排长龙的平日，那就更简单了，靠信能直接插队到最前面去。 翡翠深切体会到走后门的好处。 由于塔尔和华格那之间相当遥远，只靠普通马匹是绝对无法在三天内抵达的。但是翡翠他们以前租借过的赤髦牛也派不上用场，它的速度同样不够快。 于是这一回，替翡翠他们拉车的是白金角马，一种以高速闻名的马类魔物。特征是白金色的华丽毛发与额前双角，缺点是性子反复无常，拉车都是看心情，愉快的时候一路顺利，不开心的时候随时都想着把马车拉到山沟里。 除非是时间上真的迫在眉睫，否则还真没多少人想将白金角马列入选择。 不过翡翠倒是不担心这一点，也不知道斯利斐尔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他一站在原本还用鼻孔看人的白金角马面前，那只马瞬间低下脑袋，刨地的蹄也不踢了，还发出撒娇般的叫声，只差没在头上写着“我很乖”。 就连白金角马的主人看了也啧啧称奇，直呼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 有了白金角马的飞快速度，翡翠他们第一天就赶了一半以上的路程，预计第二天傍晚就能到达华格那城。 翡翠原本是在马车里睡觉的，突来的一个剧烈颠簸将他震醒，他揉揉眼睛爬起来，下意识先寻找起自己的背包。 或许是这些日子养出的习惯，他的包包还躺在他的怀抱里，没有滚到旁边角落。 他靠着车厢薄板，将包包打开，认真端详里头的内容物。 三颗金灿灿的蛋上散布着裂痕，其中一颗甚至还破了一道小缺口。 ──就是不肯真正孵化。 彷佛那一天的动静只是翡翠的错觉。 他甚至试着从破洞处窥探蛋壳内的景象，结果只看见一团黑，其他什么也没看到。 就连另外两颗蛋也是，裂痕多得像随时会劈里啪啦全碎开，偏偏仍是顽强地支撑着，死不肯让自己见光。 翡翠也不敢硬来，就怕对蛋里的幼崽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但是都只差临门一脚了，崽崽们却不愿意出蛋这让翡翠都有些惆怅了。 他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忍不住朝外头呼喊，“斯利斐尔，小一照理说能孵出来了，为什么还是没动静？它那天明明还转圈圈给我看了！” 坐在外头的斯利斐尔原本不想搭理车内的精灵王，与对方交流太多会降低他的智商，可一听见那个诡异的称呼，顿时让他坐不住了。 第86章 妖精之城 给白金角马一个好好拉车、不准偏离方向的指令，斯利斐尔转身进到车厢内。 “小一是谁？”斯利斐尔眉头拢起。 “这颗蛋啊。”翡翠把破了小洞的金蛋捧起，“有个名字比较好叫嘛，然后另外两颗就是小二和小三。” “您的品味简直差劲透顶。”斯利斐尔严厉批评，“这提醒了在下，我们必须赶紧将取名的事排上行程，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斯利斐尔手指往半空一划，翡翠曾经见过的透明栏框一口气出现三个。 “取名字吗？好啊好啊。”翡翠摩拳擦掌，发誓要给自己的三颗蛋取个非常棒的名字，最好跟他一样全名都破百字。 怎么可以只有他一个人拥有那种长到背不起的名字呢？ 独乐乐当然不如众乐乐！ 依照上次经验，翡翠马上在心里默想着让他怀念的原世界美食。 珍珠奶茶、凉拌珊瑚草 “好了，到此为止。”斯利斐尔冷不防打断翡翠的思路，“依您的意见，就叫珍珠和珊瑚。” “什么!?”翡翠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向斯利斐尔，“我明明想的是珍珠奶茶和凉拌珊瑚草，而且我根本还没想完，我觉得我还能再想一、两百字以上的菜色出来！” “不须要您觉得，在下觉得您想完就够了。”斯利斐尔专断地说，他一个弹指，浮现在其中一个栏框的珍珠奶茶和凉拌珊瑚草登时被抹去部分字迹，成为珍珠和珊瑚，接着珍珠两字再飞往另一个框框。 只剩下一个姓名栏仍是空白。 “您可以为您的第三位子民取名了。”斯利斐尔有礼貌地说，“请别客气，尽量发挥您的想象力。” 妈的，好想揍人怎么办？翡翠觉得斯利斐尔压根是故意的，他都已经帮两只小精灵取了宝石的名字，难不成真让他为最后一位取名香鸡排巴啦巴啦之类的吗？ 那只小精灵出生后万一认为自己被差别对待，不得宠爱产生自卑怎么办？ 要知道，小孩的心灵教育是很重要的。 “可恶”翡翠恨恨地放弃了本来拟定好的豪华菜单，心不甘、情不愿地想了替代方案，“最后一个就叫玛瑙吧。” 翡翠尾音刚落下，那颗破了个小洞的金蛋突然从背包里蹦跳出来，吓得翡翠赶紧把蛋抓住，就怕它不小心又磕坏了哪边。 金蛋在翡翠的掌心间不停钻动，似乎想从他的手中溜出来。 翡翠只好把蛋放在车厢地板上，登时见到金蛋转起圈圈，乍看下就像在跳舞。 “这是很高兴的意思？”翡翠不确定地问道：“因为我刚刚说到名字，说到玛瑙” 一听到玛瑙，金蛋立刻朝翡翠腿边偎靠过去，还用蛋壳蹭了蹭他的小腿。 这下翡翠看明白了，这颗蛋想认领玛瑙这名字啊。 “知道了，你以后就叫玛瑙了。”翡翠笑咪咪地说，“先回背包里待着吧，免得不小心滚出去。” 金蛋没有照他的话做，反倒再次蹦跳得高高的，差点就撞到翡翠的下巴。 翡翠摸不清玛瑙的意图，发现它不死心地又想来一次，急忙接住蛋并捧得高高的。 “你想撞我下巴？” 金蛋强烈地左右摇晃。 翡翠猜这是“不是”的意思，“你想往我下巴靠近？” 金蛋往前倾倒一些，又挺立回来，看起来就是在点头。 翡翠摸不着头绪地将金蛋捧近自己的下巴，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冰凉的蛋壳轻碰了一下。 金蛋迅速倒下，整颗蛋散发出强烈的害羞意味。 翡翠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将恢复乖巧的金蛋重新放回去。 “玛瑙感觉特别活泼。”翡翠说，“但珍珠和珊瑚就没什么动静。斯利斐尔，这是怎么回事？” “玛瑙快孵出来了，但您的爱意还不够。”斯利斐尔说，“在下曾经和您说过，要让您的子民尽快诞生，必须给予更多的关爱。” 翡翠不服气，“我有关爱它们啊，晚上也都抱着它们睡觉。” “主人。”斯利斐尔不常喊这个称呼，通常他喊出来的时候，就和在说“您真是智障”差不多，“请您不要把食欲错当成爱意。” 翡翠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这真的不能怪他，精灵族幼崽在孵化之前，天天都是以蛋的形态在他面前晃。而说到蛋，最直接的联想不就是食物吗？ 他能忍到现在，没有真对这三颗金蛋下手，绝对是称得上感天动地的爱情表现了。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斯利斐尔对看穿翡翠的心思已有几分心得，他一眼就看出翡翠的心里估计正在理直气壮地腹诽。 他眼一瞇，正要展开滔滔不绝的指责，外头的白金角马霍地扬起一阵高亢的嘶鸣。 翡翠乐见斯利斐尔到马车外，他抱着金蛋又想倒回去睡个回笼觉，却听见斯利斐尔在外头喊他。 “您要出来看吗？华格那城就在前方而已。” “已经到了？这么快？”翡翠惊讶地来到车厢外，瞬间就被不远处的景象震撼住。 不同于一般都市大多单纯以砖石作为围墙建材，华格那的外墙赫然缠绕着无数粗大树根。它们盘根错节地攀绕在上，一路朝墙垛而去，在最顶端伸展着自身的枝叶，形成苍郁的天然遮盖。 乍看之下，华格那就像是与众多参天大树融为一体，如同一座森林之城。 “哇喔！”翡翠双眼发亮，“那些树会结果吗？好吃吗？我碰得上它们长出果实的时间吗？” “您的问题，答案全都是否定。”斯利斐尔对于向翡翠大泼冷水一事，一向做得乐此不疲，“您坐好，免得不小心飞出去，又被白金角马踩过去，在下毕竟不希望您的脸受伤。” “你可以关心一下我脸以外的地方吗？” “那么，也请您多注意您躯体的完美，别让它有所损伤。”斯利斐尔从善如流，他拉着翡翠坐下，示意白金角马快接近城门的时候减慢速度，“入城后，您也不须再穿上斗篷了。” “欸？但是妖精很显眼吧。你不是还说过，女妖精是全大陆男性最想追求的第一名？”翡翠摸摸他的尖耳朵。 精灵在法法依特大陆上似乎成了传说的存在，因此他每一次都会被误认为是有着尖耳特征的妖精族。 “在别处显眼，但在华格那就不会。”斯利斐尔淡淡地说。 因为华格那城还有一个别称。 它又被人们广泛地称呼为── 妖精之城。 第87章 队伍 华格那会被称为妖精之城，主要在于它的居住人口以妖精族为大宗。 南大陆的天气总是闷热，让人觉得空气里充斥着湿黏的水气。而华格那位在大陆西北部，背靠宁静海，常年从海上吹来湿热暖风，夏季时更会飙升到惊人的高温。 照理说，这不会是妖精喜欢的生活环境。 但好在这座大城同时也是一座与巨树和谐共存的城市，不单是城墙，就连城里的许多屋子亦是和大树结合为一体，处处都能见到生活区域中融入了大量绿植。 于是在这些树木对温度有效的调节下，完全避免了华格那城在夏天可能会变成一个大烤炉的窘境。 找了个地方借放白金角马，翡翠与斯利斐尔决定先前往华格那分部拜访。 城里随处都能见到纤细貌美的妖精，这也让翡翠的尖耳朵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华格那分部堪称是这座大城市的指标存在，问了几个人之后，翡翠二人已大致摸清路线。 只要沿着东南的方向一直往前，再转过几个路口，就能看到木森大广场。广场上铺满鱼骨图案的白砖，华格那分部便位于广场正中央的尽头。 “你们想去华格那分部的话，动作要快一点。”其中一个市民好心地说，“这几天春麦小姐的脾气比较暴躁，很可能随时提早关门，不再帮忙看脸了。” “啊？”翡翠一脸困惑，“看脸，为什么要看脸？” “难道你们不是来给春麦小姐看脸的吗？”那人也茫然反问。 “我们只是刚好要找华格那分部帮忙”翡翠含糊地说，“你说的看脸，是怎么回事？” “最近缥碧之塔不是要开了吗？”那人说，“所以想进塔的人都来给春麦小姐看脸了。不管怎样，你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听我邻居的表姊的阿姨的儿子说，春麦小姐或许再撑没多久，就会拉着其他负责人扔下分部，一起离家出走了。” 这可不是好消息。 就算有介绍信能走后门，可万一人不在了，那后门还走个屁啊，连门都不会开了。 谢过对方的好心提醒，翡翠连忙与斯利斐尔加快前进的速度。 翡翠甚至忍下想要先好好吃一顿的冲动，将美食放在后头，以获得缥碧之塔的相关情报为优先。 这对以往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斯利斐尔忍不住多看他一眼，“您今天正常得不象话。” “你那是在夸人吗？”翡翠哼了一声。 “不，在下是在损您。” “你还是别讲话吧。” “您以前容易为食物失去大脑。”斯利斐尔充耳不闻，“今天的您倒是很不一样。” “那还用说吗？”翡翠直接忽略第一句，他得意地挺起胸膛，“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可是要努力赚钱养孩子，努力让孩子生出来的优秀精灵王！” “然后？”斯利斐尔才不相信对方的目的如此单纯。 “然后当然是成功获得额外奖励，让我的过敏症好转，可以大吃特吃海鲜大餐！”翡翠握紧拳头，斗志高昂，“最后带着我的小精灵们一起创建伟大的美食国！” “在下不会摧残您的自信，但在下必须提醒您。”斯利斐尔冷漠地说，“身为精灵，您该创建的是精灵国。况且您创建美食国也没用，您又无法靠那些东西吃饱，不如您创建一个晶币国吧。” “那国家肯定撑不到多久就被吃光了吧。”翡翠摆摆手，拒绝这提议，“而且听起来超没吸引力的算了，先别管我的梦想了。刚那人说的看脸，是怎么一回事啊？” “在下不知道。” “而且为什么是由那位叫春麦的负责人负责看？她和缥碧之塔难道有什么关系？” “在下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 “在下只知道您再不往左边走，就要直接撞上柱子了。” 翡翠连忙煞住脚步，面前是一根距离他不到十公分就会撞上的灯柱。他下意识摸摸鼻尖，幸好没真的撞上，不然鼻子就要扁了。 他一抬头，发现这里的灯柱与塔尔市有很大的不同。它是一根极为瘦长的树枝插立在路面上，树上开出一朵硕大白花，花里置入会发光的日核矿。 白天不明显，换作晚上去看，恍如是无数洁白花朵在为这座城市照明。 “您再看下去，那花也不能吃。”斯利斐尔太了解翡翠的凝视是含带着什么意味，他二话不说地把人从路灯，或者说树灯旁拉开。 “看一下又不会怎样，我可以脑内想象啊。”翡翠嘴上叨念着，脚步也跟着乖乖地迈出。 “您大可以把口水省下来，晚上睡觉时在梦里寻找。”斯利斐尔给出真诚的建议，“反正梦里什么都有。” “啧，不懂美食浪漫的家伙。”翡翠鄙夷。 曾被当成美食吃下肚的斯利斐尔面无表情，他一点也不想理解这种浪漫。 就算想着白糖炸栀子花想到快流口水了，翡翠还是很有毅力地继续往目的地前进。 一切都是为了额外奖励！ 早日完成任务，才有机会早日获得！ “咦？那个是什么？最后尾？”翡翠诧异地指着前方街角，那里有只高大的玩偶熊手持显眼木牌，牌子上写着大大的“最后尾”三个字。 咖啡色系的玩偶装将穿戴者完全包裹，根本看不出里面人的性别。那双大大的熊掌举着木牌，圆圆的熊头东张西望，接着注意到在对面的翡翠二人。 玩偶熊歪了歪头，随即以脖子夹住木牌，做出了代表恍然大悟的击掌手势，接着朝翡翠他们招招手。 翡翠狐疑地比向自己。 玩偶熊点点头，再次招招手。 “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连一只玩偶熊也看上我了吗？”翡翠纳闷地猜测着。 “在下愿意不厌其烦地提醒您，您的脸是您最大的优点了。”斯利斐尔推着翡翠的肩膀，示意他朝那只玩偶熊走。 翡翠刚站到玩偶熊面前，对方就先开口了。与可爱的外表全然不同，从玩偶装底下流泄出来的是异常低沉的男人嗓音。 “你也是来看脸的吧，队伍的最后端在这，不要跑错地方了。耐心点等待，也许今天还有机会让春麦看看你，如果春麦心情好的话。” “排队？那要排多久？”翡翠好奇地问道。 玩偶熊将木牌往下一搁，木头柄端竟生生地戳进硬实的地面。将最后尾的牌子固定好，他带着翡翠二人绕了过去。 翡翠眸子睁大，原来他们在找的木森大广场就在转角后，白色砖石铺满整个广场，白砖上画着奇妙的鱼骨图案。 如果是人少的时候，应该能瞧见一大片鱼骨壮观地排列在地上，只不过此刻广场人潮汹涌。 看着那又长又曲折的队伍，翡翠差点以为自己来到原世界的选秀现场。否则放眼望去，为什么排队的人不论男女，通通都是貌美如花？ ———————————————————— 第88章 写介绍信的人 “啊啊啊──我、不、干、了、啦！” 将手里画笔用力一摔，绑着丸子头的娇小身影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身上衣物，直接就在黑得发亮的光鉴地板上打滚，像名撒泼耍赖的小孩子。 从她的外表来看，的确是一名稚气的小女孩。金色发丝像阳光下结穗累累的小麦，鼻尖有一小撮雀斑，白里透红的脸蛋让人见了忍不住想捏一把，感受那柔嫩的触感。 滚了好几圈，把可爱的丸子头都滚得散乱了，春麦才停下动作，手脚大张地躺在地板上，看着黑色的天花板。 “春麦小姐？”小心翼翼的喊声在房间动静歇停后才敢冒出来。 春麦一动也不动，依旧躺在地板上。 没得到房内人的响应，这回换敲门声响起。 “听到了、听到了，这就来了啦！”春麦翻了下白眼，有气无力地从地上爬起，走出她用来小休一下的休息室。 与南大陆其余冒险公会分部一样，华格那分部的办公大厅也以黑色为主要色调。虽说颜色深暗，不过多扇大型玻璃窗纳入了足够的明亮光线，墙边也镶挂多盏彩绘玻璃小灯，大大降低了暗色带来的压迫感。 此时大厅内约莫有数十人在排队等待，他们都是进来想让春麦看脸的。 丸子头小女孩一走出休息室便恢复沉稳，她双手背后，大摇大摆地走至众人眼前，坐上特意增高的座位，让自己不会被大桌子挡住。 她也不啰嗦，直接朝众人勾勾手指。 等在大厅里的人们会意，马上一个个上前，不忘抬头挺胸，好在春麦面前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 接下来，小女孩的声音不时响起。 “不行。” “不行。” “还行。” “勉强及格。” “可以。” “不行。” 春麦说得口干舌燥，她拿起水喝了几口，要那个被她说可以的人过来签个名、留下联络方式，接着挥挥手，要下一个过来。 被否定的人哭丧着脸，无精打采地走出华格那分部；受到肯定的人则是笑逐颜开，欢天喜地走了出去。 就算是被说勉强可以的人也大大地松口气，走出大门的脚步变得轻盈许多。 春麦现在做的工作俗称“看脸”。 详细一点的解释就是，她在看这些人有谁是长得合自己心意的。 春麦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点在华格那城不是什么秘密，市民们或是隶属华格那的冒险猎人大多都知道她的爱好。 平常她的这个喜好不会带来什么影响，可是一旦到了缥碧之塔即将开启的前夕，就会吸引无数想要进塔寻宝的人前来。 缥碧之塔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的。 它的入口虽然没有大门阻挡，然而有些人无论如何就是无法踏进一步，似乎有股无形障壁在拒绝他们。 这些年来，不少学者在研究缥碧之塔的进塔条件，他们尽可能地收集数据，终于掌握了个大概。 在那些曾顺利入塔的人们当中，魔法师占了大多数，年龄则是落在青壮年且男女不限，健康和长相端正显然是必备的。 后来有人偶然地发现到，在第三次开塔的时候，之前曾经受华格那某位负责人赞美过，并成为她画中模特儿的人，全都成功进入了塔内。 某位负责人就是春麦．罗西。 消息一传开，马上吸引无数想在第四次开塔时前去寻宝的人来到华格那分部，希望能从春麦口中听见赞赏。 过于频繁的拜访让春麦不胜其扰，同时也干扰到华格那分部的工作。 最后春麦下了通牒，只在开塔前三天帮忙看脸，不额外收钱，符合她审美的人必须成为她的绘图模特儿。如果工作量太大她就收手不干，谁也别想强迫她。 不是没人想剑走偏锋，试图偷跑、半夜闯入华格那分部，或干脆把春麦绑架出来，但华格那的三名负责人可不是吃素的──没有一定的武力值是坐不上这个位子的──尤其春麦只是体型娇小，容貌如同稚气孩童，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而且分部本身设有防护机制，不是人人都能随意入内。 于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律尝到了苦头，在心里留下深深的阴影。他们短时间内连听到“华格那分部”几字，都会反射性感到害怕。 当然也有人私下嘀咕“只不过是看个脸，有什么好疲累的”之类的话。 春麦对此则很有话要说：看脸看多也是会眼睛疲劳的，而且又不是每张脸都长得完全合她心意。 她愿意看是别人赚到，毕竟这又不是分部负责人的义务。 长长的队伍逐渐缩短，没一会就仅剩寥寥几人。 其中能让春麦看中、先预约下来当模特儿的，却没几个。 春麦粗略扫过最后一人，就朝他挥挥手，“不行。” 年轻人大受打击，垮着肩膀，步伐沉重地转身，没想到在他即将走出的前一刻，春麦忽地出声。 “等一下。” 还没等那人又惊又喜地转头，以为春麦突然注意到他的英俊，就听见她说： “去帮我把乌蕨叫进来，就外面举牌的那只大熊。顺便跟其他人说，先别进来。” 说完也不管那人有没有大失所望，春麦揉揉自己的腮帮子，跳下椅子，像只小仓鼠般跑进了厨房，再出来时已捧着满满的零食。 真名是“乌蕨．麦尔西”的玩偶熊已经回到大厅。 春麦把零食放到桌上，像枚炮弹般扑向了乌蕨，把脸蛋埋进那触感极佳的玩偶熊怀抱中。 “累死啦都没我真正喜欢的，要找个合我心意的美人怎么那么难啊！”春麦抱怨连连，“去跟外面的人说，我不看了。我要休息，我要画画，谁都不能打扰我的画画时间！” “看完最后一组，你再休息。”乌蕨以大大的熊掌轻拍春麦的脑袋，很小心地没弄乱她的发型。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是不想看了！”春麦使劲摇着头，“谁来都不行！” “他们有灰罂粟的介绍信。”乌蕨说。 春麦停下摇头的动作，猛地仰高小脸，“灰罂粟？那个只爱骷髅和红茶的女人竟然会给别人写介绍信？真的假的，没骗我？” “骗你的话，桑回就会从羊变成熊。”乌蕨毫不客气地以同事来发誓。 “那我还真希望你骗我呢，大熊比金绵羊可爱多了。”春麦松开手，“看在灰罂粟的面子上，让他们进来吧，其他想看脸的记得赶走。” 春麦与灰罂粟的感情不能算好，也称不上坏，但两人间的往来倒是相当频繁。 春麦也不愿意，可谁让黑蔷薇和白蔷薇只听灰罂粟的话呢？ 黑蔷薇他们的长相每一处都戳中了春麦的喜好，从头到脚没有哪里不合她的审美。自从见过他们后，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将人拉过来当她的模特儿。 可惜这两位塔尔负责人都表明，除非灰罂粟答应，否则他们不会移步到华格那。 “不知道让灰罂粟特地写介绍信的人，是怎样的家伙啊？”春麦回到位子上吃着零食，双脚在桌下踢踢晃晃，“啧啧，说不定长得跟骷髅差不多呢。” 她捂嘴偷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肯定是正确的，亡灵法师不就最喜欢骷髅吗？ 玩偶熊半晌后回来了，这一次他身后多了两个人。 春麦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直到她看清客人的面孔。她张着嘴，手上的饼干“啪”的一声掉到地板上。 第89章 世界任务 翡翠再一次体认到，有特权真的非常 嗯，爽。 特别是当广场上的人们正因为玩偶熊的宣布而垂头丧气、怨声载道，自己却能在玩偶熊的邀请下，大剌剌地越过那些人进入华格那分部。 顶着无数嫉妒目光，翡翠和斯利斐尔一同进入黝黑壮丽的建筑物。 华格那分部的内部构造与塔尔分部没有太大差别，不过在风格上倒是有明显差异。 如果说塔尔分部总是被骨头和白色占据，那么华格那就是处处充满缤纷巧妙的装饰，还能见到大大小小的画框与玻璃小灯吊挂在黑壁上，让人一进入就能感受到浓浓的艺术气氛。 翡翠打量室内一圈，就被分部里的另一人吸引注意力。 金发小女孩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双眼发直地盯着他不放。 “小孩子？”翡翠忍不住暗暗吃了一惊，他小声与斯利斐尔咬着耳朵，“冒险公会可以雇用童工吗？” “您的视力明显不好，那是矮人族，她的真实年纪恐怕比您还大。”斯利斐尔说。 “那是春麦。”乌蕨替两位客人介绍，“和我一样都是华格那的负责人。” 被点到名的春麦瞬间回过神来。 “你你你！”她连地上的饼干都无暇捡起来，当下就以最快速度冲到翡翠面前，激动地绕着他打转，“你长得太好看了！要不要当我的模特儿？拜托你当我的专属模特儿吧，我可以开高价的酬劳给你！” “冷静一点，麦子。”乌蕨轻而易举地把小个子同事一把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就像大人托抱着小孩子一般。 “别叫我麦子，好像我可以吃一样。”春麦不悦地抗议。 “啊，听起来的确很好吃”翡翠的视线留连在春麦的头发上，发丝的颜色让他想到太阳底下的麦穗。 “请您务必记得您的正事。”翡翠脑中的妄想还没来得及散发出去，就被斯利斐尔强制打断。 翡翠骤然回神。他的世界任务缥碧之塔！ “不好意思，我是来自塔尔的翡翠。这位是我的同伴，斯利斐尔。”翡翠自我介绍着。 “翡翠、翡翠”春麦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她上上下下地将翡翠端详一番，随后灵光一闪，“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桑回提过的翡翠！” 桑回？翡翠没想到会在这听见熟人的名字。 自从在黑沼林分别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那名身体病弱、时不时咳嗽，有时还会咳出血的男人。 期间倒是收过由思宾瑟代为转交的新书，收录了《痴情美参爱上我》和《吃与不吃之间的绝美爱情》这两篇故事，据说下篇是叫《甜蜜蔷薇带球跑》。 那时翡翠才知道，原来桑回不只是专门狩猎杀手的杀手，还是个畅销爱情小说家，更是华格那分部的 翡翠猛然想起来了。 桑回不单是杀手、小说家，还是华格那分部的负责人。 翡翠稍微反省三秒钟。但这也不能怪他，他每次想到桑回都只会想到对方的好，哪还会去注意对方的身分。 现在一提起对方，他又忍不住重新陷入对桑回的想念。 啊啊，金色大绵羊哪时候才能吃上一口呢？那结实有力的前肢和后腿真令人念念不忘，好想摸个一把，感受一下肌肉的美妙。 不过羊腿的肉一弄不好会吃出明显的纤维感，咬起来得花上一点力气。如果想要再软烂一点的，羊颈肉倒是很不错的选择。 这个部位能用来做成绞肉，而羊绞肉拿来做牧羊人派最适合了 翡翠舔舔嘴唇，好似能品尝到那油而不腻、肉汁满溢的浓厚滋味。 他肯定在重生前有吃过这道菜，否则脑海里不会立刻跳出美食的模样。 翡翠的脑内妄想已来到牧羊人派出炉了，只差一副刀叉，就能让他大快朵颐一番。 “翡翠？翡翠？”春麦发觉绿发妖精走神了，伸手在他眼前挥一挥，“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在想牧羊人”翡翠及时把“派”字吞回去，露出微笑，“没什么，我在想桑回在吗？我们挺久没见了。” “他不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春麦说，“他一年里起码有好几个月都会在外面到处乱跑。” “他说他去取材了，顺便抓几个杀手。”乌蕨补充。 “别站在这里了，既然是桑回的朋友，那就是我们华格那重要的客人。”春麦露齿一笑，挥着小手，指挥身下的乌蕨转换阵地，“我们到舒服的地方去讲话吧。等下次桑回回来的时候，我会帮你转达你对他的想念之情的。” 此时人在远方的桑回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后背无来由地爬上一股寒意，他把大衣拢得更紧，莫名觉得有人在觊觎他的肉体。 春麦口中的舒服地方，是她的画室兼玩偶房。 各式各样的玩偶熊散落在地板上，有大有小，大的甚至高至天花板，占据房内显目的一角，让人无法忽视。 就连乌蕨这个高个子在大玩偶熊的对比下，顿时都纤细苗条了不少。 墙边立着多副画架，上头的画纸大多是未完成的作品，只有简单的粗糙线条，让人看不出作品的主人究竟想画什么。 第90章 合法萝莉？ 翡翠研究不出来，而且他发现他也看不太懂那些挂在墙上的画作。以他的眼光来看，那些看起来很像是长了手脚的，蔬菜水果。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送你一张。”春麦见翡翠的目光逗留在墙上，大方说道：“那些都是我画的。”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翡翠对不能吃的东西不感兴趣。 “坐啊。”春麦从乌蕨的臂弯中跳下来，一屁股坐上一张垫子，“翡翠你是来看脸的吗？你也打算进缥碧之塔吗？” “对，我们是打算进去。但为什么进塔还必须”翡翠想解开疑惑。 “因为那个塔挑人啊，也不知道那位大魔法师在想什么。”春麦转头戳戳后方的乌蕨，“大魔法师也是你们妖精族的，你猜得出他在想什么吗？” 乌蕨就坐在墙角，和画室里的其他玩偶熊毫无违和感地相融在一起，似乎也成为了春麦的收藏品之一。 “我和他是不同支的妖精族。”乌蕨说，“事实上，没人知道伊利叶是属于妖精族的哪一个分支。” “但在记录里，他的确是尖耳朵，这是妖精的特征。加上他异常的亲元素力，大家都说他是妖精法师。其实这两种特征某一族也有呢，怎么就没人说他是精灵法师？”春麦摇头晃脑。 “精灵是只有在传说故事里才会出现的神之眷族，至今已被认定是不存在于大陆上的幻想种，伊利叶是精灵的推论自然也不成立。”乌蕨实事求是地说。 就坐在两人面前的精灵王不说话，继续假装自己只是一名普通妖精。 “我知道有些魔法师会想让自己的魔法在死后有个传承，让有缘人获得自己留下的魔法书之类的东西。”春麦把话题绕回来，“不过像伊利叶还特地设置了筛选条件是比较特别的，他应该是生前在缥碧之塔外下了某种法术，不合格的人就无法进入。” “合格的条件就是脸吗？”翡翠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别担心，你绝对可以的，我保证。你从头发到脚趾都很合我意呢。”春麦挺起小胸脯，用力地拍了拍，“这两百年来，有人归纳出大概的标准，就是要长得好、年纪轻、身体健康，最好还是有魔法师资质的。” “扣掉最后一点，前面听起来跟选美差不多啊。”翡翠说。 “然后不知道怎么被人注意到的，上一轮的开塔日，有好多个当过我模特儿的人都成功进去了。”春麦一摊手，无奈地叹口气，“搞得这次开塔前，有一大堆人跑过来要我帮忙看他们长得怎样，累都累死了。” “大部分都不怎样。”给人沉稳感觉的乌蕨偶尔也会冒出一、两句刻薄话，“歪瓜劣枣的。” “我觉得刚在外面排队的都长得挺好看。”翡翠提出诚实的看法。 “没您好看。和您相比，差太远了。”斯利斐尔出声，“但他们的内在很可能完胜您不，在下不应该用『可能』两字，在下应该笃定地使用” “谢谢你，请闭嘴。”翡翠才不想听他说完，干脆利落地打断，“也就是说春麦小姐的审美其实和那位伊利叶很合吧，不然” 翡翠咽下了声音，后知后觉地意会到一件事。 缥碧之塔五十年才开一次，他们将迎来的是第四度的开启，那第三次不就是五十年前？ 真的假的，眼前像可爱小女生的春麦小姐居然真的比自己大？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合法萝莉？ “好啦，你们想进缥碧之塔，就得把握时间多收集一些数据。”春麦拍拍膝盖，站了起来，“等等让乌蕨带你们到书库去吧，缥碧之塔的相关记录我记得有收在里面。我特别通融一下，可以让你们外借，只要翡翠” “我？我怎样？”翡翠疑惑地比着自己。 “回来后要当我的模特儿。”春麦站在画架前，提到自己的爱好就掩不住眉飞色舞的神采，黑色的眼珠子也亮晶晶的，像被溪水冲得发亮的黑石头，“我只画人物画，但想要我画，除非是碰到合我审美的对象，否则就算求我画，我也不会动笔的。” “打岔一下。”翡翠举起手，“春麦小姐你只画人物？” “喊春麦就可以了。对啊，我不画人以外的东西。” “那，墙上的这些” “就是我替我的模特儿画的肖像画呀，有什么不对吗？” 翡翠张张嘴巴又闭上。 意思是，他未来也会被画成一颗长出四肢的蔬菜或水果，然后被挂在这上面吗？ 送走了翡翠二人，乌蕨回到春麦的画室。 他还是一身玩偶熊的打扮，就算在华格那分部里，似乎也没打算要把头套摘下来。 即使画室的门是敞开的，他依旧先敲了敲门，等春麦注意到他。 “他们走了？”春麦放下画笔，脸上有不自觉沾到的颜料，“你过来帮我看一下，我这次的新作如何？差手脚还没画完，其他部分倒是差不多了。” 乌蕨站在春麦身后，看着画布上的那一颗蓝苹果。 苹果又大又圆，闪耀着光泽，扣掉颜色像中毒一样，整体来说是颗非常不错的饱满苹果。 “你发挥了你应有的水平。”乌蕨说。 “嗯嗯，我也觉得这次画得不错，等桑回一回来我就要给他看。”春麦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他一定会很开心我把他画得那么帅，下次我也替你画一张吧。” “你帮我画成玩偶熊就可以了。”乌蕨不想成为那些诡异的蔬果大军一员。 “玩偶熊啊”春麦苦恼地托着下巴，“我尽量试试吧，我还没画过熊呢，不过那也是看在乌蕨你在我心里地位不一样的份上。啊，差点忘了，你有跟他们提醒进塔后要注意自身安危的事吗？尤其是翡翠。” “有，同是妖精族，我不会忘记提醒。”一谈及这事，乌蕨的声调比平时更低沉。 第91章 噬心者 春麦暂时也没了画画的兴致，她把画笔一搁，苦恼地皱起一张小脸蛋。 那是近年来，在法法依特南大陆上出现的犯罪行为，被广称为“狩猎妖精事件”。 简单来说，就是有一群不肖魔法师专门将妖精视为目标，趁妖精落单时攻击并绑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 挖出妖精的心脏。 那些魔法师们坚信妖精既然拥有极佳的亲元素能力，比起其他种族更能轻易使用魔法，那么只要吃掉代表他们生命核心的心脏，就一定可以增幅自己体内的魔力值，提升自身的力量。 这个想法实在太耸人听闻了，一般人根本不会走上这种极端的道路。因此一开始即使传出了有妖精失踪的消息，也没人会往这方面想。 直到有幸存的妖精从那些人手下成功出逃，才揭发这个可怕的真相，大众这才知道南大陆上居然存在着这么一个非法的犯罪组织。 组织成员有男有女，身分不明，只知道清一色都是魔法师，人数大约十几人，人们称他们为“噬心者”。 噬心者还认定了木妖精的心脏效果最佳，提升的魔力数值远胜其他妖精族。 这导致那段时间以绿发为主要辨认特征的木妖精几乎人人自危，华格那城更直接提升警戒层级，至今未曾松懈。 这种邪恶又令人发指的行为自然不被容许，更违背了真神的教诲。于是罗谢教团决定派出他们底下最锋利的刀──神厄，来追缉那些犯罪分子。 教团公告一出，噬心者的行动顿时转为低调，行踪变得更隐密，妖精失踪的消息跟着大幅减少，只剩下零星几件。 他们彷佛想要抹去自己在世人面前的痕迹。 但春麦和乌蕨知道，等到明天缥碧之塔开启后，噬心者很可能又会再次卷土重来。 只要是对大魔法师伊利叶遗产有兴趣的魔法师们都将汇聚过来，这其中，妖精族绝对不占少数。 缥碧之塔是个封闭空间，从外根本无从知晓内部发生什么事。倘若噬心者想趁机对妖精下手，那里就是一个再适合不过的地点。 “很容易发生密室犯案呢不晓得神厄会不会派人过来，估计会的吧。”春麦双手环胸，稚气的脸蛋却摆出严肃的表情，“说到神厄啊，听说里面的成员大部分是一些罪犯呢。” “教团把那些人当成随时都能折损的刀。”乌蕨说，“断了再递补新的就好。依照教团的想法” 春麦踢晃一下双脚，“不要用漂亮话修饰的话，他们的想法估计就是废物再利用了。不过神厄成员身分埋得很深呢，居然连我们冒险公会都只能摸到一些表面消息。” “想要深入也可以，不过总部” “知道、知道，总部觉得没必要太过浪费精力在这上面，世界上还有更多有趣的情报等我们去收集。”春麦重新拿起画笔，打算将画纸上的蓝苹果加上又短又圆的手脚。 蘸着绿色颜料的画笔在即将碰触上白纸的剎那顿住，春麦看向了乌蕨，后者的大熊脑袋则转向画室外。 楼下有声音传来。 “你没有挂『休息中』的牌子吗？”春麦马上站在椅子上，指着乌蕨的鼻子问。 “我挂了。”乌蕨很肯定，“还挑了你之前加工过的七色炫彩那个，只要没瞎都看得到。” “唔，说不定来的就是瞎子呢。”春麦不猜了，拉着大玩偶熊下楼去看个究竟。 持续不懈的敲门声在大厅里回响，彷佛不等到人开门就不会放弃。 春麦想看看上门的瞎子长怎么样，没想到黑漆漆的大门一打开，站在阳光底下的两个人眼睛特别晶亮有神。 手还停在半空，正打算再敲一次门的是一名气质出众、握着一根装饰手杖的灰发男人。 就算身处南方闷热的夏季，他依然裹着一件厚重的黑色毛呢斗篷，内里呈现暗红色。一双眼睛细长，瞳孔颜色是浅浅的蓝色，在日光下宛若剔透的玻璃珠子。他的嘴角天生微勾，让他看起来无时无刻都像含着笑意，容易让人心生几分好感。 男人身后是他的同伴。 与沉稳有礼的另人相比，橘发蓝眼睛的少年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穿着宽松的连帽外套，帽子挂着一对兔耳，两条长长的兔耳朵分别是白色和黑色，垂挂在他的脑袋边。他的双手斜插在口袋内，嘴里卡啦卡啦地咬着东西，正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听见开门声，才把视线再转回来，然后对上了门口处的大玩偶熊，以及被大熊托抱在怀里的小女孩。 他吞下咬碎的冰块，吹了一声调笑的口哨，视线上下打量眼前奇妙的搭档组合。 春麦可不喜欢他的眼神，“没看到休息中的牌子吗？” “眼睛是装饰品吗？”乌蕨的话语更犀利。 兔耳外套少年嗤笑一声，张嘴准备说话，但他的同伴比他快一步出声。 “抱歉打扰了。”为了避免少年不经脑子的举止触怒华格那的两位负责人，灰发男人快狠准地紧捂住对方的嘴巴。 无视掌心后的含糊抗议声，男人的目光先扫过春麦的两耳，再落至对方白里透红的光滑脸颊。 “可爱的小女士，我能摸摸你的皮肤吗？它看起来非常吸引人，年轻、饱含活力与弹性，而且又有如白玉般的细腻” 春麦脸色还没变，乌蕨已要甩上门，把变态隔绝在门外。 “抱歉，老毛病又犯了。请等一下，我们确实有正事拜访。”灰发男人眼疾手快地伸手阻止对方关门的动作，彬彬有礼地向春麦及乌蕨道出了拜访的目的。 “我们是神厄的人，可以向你们买点情报吗？” 第92章 狼狈 神厄是罗谢教团最锋利的刀，也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为了掌控好这把双面刃，教团自然有其手段，其中一项便是束缚用的手环与脚环。外观看似普通饰品，可其实时时注射慢性毒素至神厄成员体内，必须按时回去报到才能获得解药。只要试图破坏手环脚环，毒素便会在瞬间蔓延全身。 对于在神厄的生活，瑞比倒是不觉得有哪里须要适应，相反地他还挺如鱼得水。 只要按照指令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有钱可以拿、有地方可以住，抓捕目标时还能暴力发泄；如果死掉了，那也是自己技不如人，当然也别奢望有人会帮忙收尸。 他们在教团里可不受欢迎。 瑞比无所谓，就是觉得有时候上面的人管太多，不允许他们使用过激的手段，必须懂得自制、自我约束、自行管理。 真受不了，他们可是神厄，又不是那些恨不得苛待自身好成为圣人的教士。 “真烦啊”瑞比咂咂舌，黑白色的兔耳朵随着他的步伐一下一下地晃动着。 “烦什么？你刚做的事才让我烦。”走在他旁边的盖恩没抬头，低头看着华格那附近的地图，缥碧之塔的位置被最显目的红点标出。 “听你胡扯，我刚连句话都没说。” “你的表情就说了很多，你没发现华格那的负责人不怎么想理会我们吗？” “没发现，就算发现了也跟我没关系啊。我明明全程保持安静，而且他们卖的情报感觉也没啥有用的。” “起码让我们知道想入塔该有哪些注意事项。” “那种东西，去找曾经入塔过的人不就知道了？还可以省一大笔钱。” “等我们找到，缥碧之塔大概也关了。你还想不想执行任务了？” “喔，超级不想的。”瑞比很诚实，“但拿人薪水，我意思意思还是会做点事的，尤其前几回差点就能抓到了，结果还是被噬心者及时逃脱，真烦，他们是能未卜先知不成吗？啊啊，这时候就羡慕起路那利了他可真聪明，知道退出组织，用不着做这些鸟事。” “他能退出是因为他跟我们不同，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被判有罪才加入神厄。”盖恩冷淡地泼了一盆冷水，“怎么突然提起他，你还有跟他联络吗？他在哪里？许久不见了，我也相当地想念他。” “你是想把他关起来当作收藏品吧，两个兴趣扭曲的家伙。”瑞比双手交叉在脑后，“真想看你们哪一天打起来，这么一想感觉真令人期待耶。不过路那利比较强，先死掉的应该会是你吧。” “只要你告诉我路那利的下落，我就能立刻满足你的愿望喔。”盖恩诱哄着，“你不想看我们两个打起来吗？” “哈哈哈，我”瑞比拉长了尾音，“才不要呢，白痴。比起你，我还更喜欢路那利，我干嘛要把路那利的事泄露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呢？” “真过分，我只是喜欢美丽又纯粹的事物。路那利很美丽，他的偏执也很纯粹，唯一让人感到可惜的是他不是妖精。”盖恩面露遗憾，“在我看来，说起美丽又纯粹，妖精就是最贴切的代表了。要是他是妖精族，就能成为我心中完美无缺的收藏品了。我会给他最漂亮的笼子和锁炼，项圈也会准备好的。” 瑞比翻了一下白眼，这番话可真是让人似曾相识，路那利也说过类似的话。 真受不了，收藏家都是这种变态吗？ 瑞比暗暗感叹自己做人太好、太重视友情了，不然还真的想让这两个变态收藏家碰上面打一场。最好打个你死我活，然后他可以顺便叫神厄的其他家伙来观战。 不过说到妖精瑞比忽地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路那利的事。 水之魔女的胸口被开了一个洞，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 那还是瑞比第一次看到路那利那么狼狈，而始作俑者听说就是一名妖精。 “路那利那家伙啊，现在啊。”瑞比及时打住话，他差点就把路那利正痴迷着一名神秘妖精的事给说溜嘴。 “路那利怎么了？”盖恩收起地图，饶富兴趣地盯着瑞比。 “什么也没有。”瑞比东看看西看看，一溜烟跑去路边商店买了杯冷饮，没忘记要老板替他多加点冰块，越多越好。 商店的老板是名漂亮的女性妖精，对于这种能省成本的行为自然不会拒绝，还特别帮他把冰块加到几乎满出来。 瑞比心满意足地捧着果汁量只占三成，其他七成全是冰块的饮料转过身，差点撞上离他极近的盖恩。 “你靠那么近干嘛？”瑞比瞪他一眼。 “是你自己粗心大意，没留意身后。”盖恩连眼神都不分给他，“我在欣赏美丽的妖精。你不觉得她的肤色很美吗，像泛着光泽的巧克力，让人食指大动。” “你不会想舔一口吧？真够变态的。” “不，我喜欢用指尖仔细感受妖精皮肤的触感，摸上千百回也不厌倦，也许我该向她提出邀约，一起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盖恩想到就行动。 瑞比捧着饮料站到一边去，懒得理会盖恩的搭讪行动，反正有很大机率会失败。 妖精的听力比一般人好，他敢打赌他们刚才的交谈起码已被对方听了八、九成，那名女妖精恐怕早在内心替盖恩贴上了“变态”的标签。 尤其噬心者至今仍不断犯下案子，说不定女妖精还会怀疑盖恩就是噬心者的同谋。 要抓噬心者的人被误会是犯人哈哈哈，怎么想都太搞笑了！ 瑞比被这个想象逗得乐不可支，他咬着冰块，毫不意外地看见盖恩踢到了铁板。老板娘连笑容都没奉上，冷淡地把人赶走。 “真好笑啊。”瑞比很乐意落井下石，“这里可是妖精之城，噬心者还没抓到，他们对陌生的可疑人士绝对会更敏感。” “也许我不该跟她说，她的毛孔近看有点大。”盖恩拉拉斗篷，“真让人失望，我本来以为那是块完美的巧克力。” “管他蛋糕还巧克力，先找我们今晚的落脚处行吗，我不想露宿街头。而且还得凌晨就去缥碧之塔那蹲点，噬心者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我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就不信逮不住一个，我要好好泄恨一番。”瑞比仰高头，一口气把好几颗冰块倒进大张的嘴巴里。 第93章 缥碧之塔现世 他的腮帮子鼓鼓的，搭配他帽子上的兔耳朵，看起来就像一只大兔子在吃东西。 瑞比等了半天迟迟没等到盖恩的回应，他把嘴里最后一颗冰块咬碎，不耐烦地扭过头，却看到盖恩正双目发直地紧盯着某个方向，对他的喊叫充耳不闻。 搞什么？瑞比不解地顺着盖恩的注视方向望过去，这一看，他差点被冰块呛到。 “咳、咳咳！”瑞比赶忙拍拍胸口，蓝眼睛瞠大，震惊地看着对面街上的一道纤瘦人影。 那是一名绿色头发、紫色眼眸的妖精，眼下有三颗令人想到泪滴的宝石，单手抱着大大的纸袋，另一手则拿着仍冒着热气的长面包。 即使知道妖精本就是以貌美闻名的种族，但那人的相貌更为出众，好比是极致盛绽的花朵。 瑞比会呆住却不是因为那名妖精美得惊人，而是对方的特征，对方眼珠的颜色和头发颜色。 路那利迷恋般的口吻似乎还在瑞比耳边回响。 “她有着像春天嫩叶的绿头发，如同紫水晶剔透的眸子，眼下还有像泪水一样的小小宝石不管哪一部分都完美无瑕。” 绿头发，没错。 像紫水晶的眸子，没错。 像泪水的小小宝石，也没错。 瑞比连忙闭上嘴，免得忍不住失声大叫。 在路那利胸口捅了一个洞，还让他念念不忘的妖精现在就在对面吃着面包啊！ 瑞比总算明白自己那个脾气糟糕透顶的前同事为什么会看中人家，那张脸真的是非常好看，比他至今见过的女人都还要 瑞比思绪忽地一顿，目光在绿发妖精穿的衣服上停住。 那套是男装吧？所以路那利看中的其实是个男妖精!? 这个猜测不到一秒就被他自己推翻，他可没忘记路那利的厌男症，在对方眼中，所有男人都是肮脏的垃圾。 喔，除了路那利自己以外。 既然路那利讨厌男人，就不可能看上男妖精。瑞比顿时得出答案──那是名女扮男装的妖精少女。 盖恩没留意到瑞比表情的各种变化，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绿发妖精身上。如果说之前他觉得路那利最符合他珍贵收藏品的标准，那么他现在知道自己错了。 没人比得过那名绿发紫眸的妖精。 瑞比跃跃欲试，马上想扔下盖恩跑去找路那利的心上妖精搭讪，可随即瞥视到盖恩眼中浮现的炙热。 他在心中啧了一声，想起身边男人对妖精也有着诡异的执着。看在和路那利之间薄薄友情的份上，他得想办法别让盖恩对那名妖精出手。 盖恩自然不会知道瑞比心中所想，他不假思索地迈开步伐，渴望早一点和那名美丽的妖精有所接触。 瑞比反射性拉住盖恩的斗篷，“喂喂，你想干嘛？那可是男的，你不是应该喜欢女妖精吗？” “说过多少次了，别碰我的斗篷！”盖恩脸色陡然一沉，手杖毫不留情往瑞比手腕抽去，“再不松开，你的手也别想要了。” “不过是一件斗篷，有必要当宝贝一样看待吗？”瑞比嘴上嘲讽，但双手飞快举高，和盖恩拉开距离。他心底清楚，以盖恩的脾气是绝对做得出来的，要是再晚上几秒，他的手掌估计要和手腕分离了。 “像你这样粗鲁的人太多，我当然得好好地保护它、爱护它。”瑞比的手一拿开，盖恩的神情也恢复如昔，微翘的嘴角重新染上笑意，“还有，美丽是不局限于性别的，路那利难道就是女的吗？他的皮肤真白真美，像是上等的白玉，不知道摸起来是偏凉还是温暖的呢？” 瑞比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但他看得出来盖恩非常想要知道，甚至打算上前向那位妖精发出夜晚的邀请。 瑞比弹了下舌头，就在他打算暗中对盖恩做手脚的时候，对面的绿发妖精和他的同伴先一步离开了。 瑞比与盖恩没有立刻跟上去，因为他们听到那名妖精提到了一个字眼。 缥碧之塔。 缥碧之塔的现世，在南大陆是极受瞩目的大事。 所有追求魔法传承或是宝物的寻宝者，在接收到留声鸟传递出去的消息后，都会竭尽所能地赶在开塔前的三天内抵达目的地。 缥碧之塔的位置两百年来不曾改变，每隔五十年便会重新进入人们眼中，然而它确切会在哪天出现，却得靠留声鸟传递消息。 今天便是缥碧之塔现世的日子，翡翠与斯利斐尔一早就出发，沿路上看见许多和他们怀有同样目的的人。 “留声鸟啊”翡翠裹着斗篷坐在马车上，研究着从华格那公会拿到的书面数据，“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待在外头驾驶白金角马的斯利斐尔对身后的自言自语充耳不闻。 “斯利斐尔，你觉得会好吃吗？”翡翠放大音量问。 斯利斐尔只愿意给翡翠一个无动于衷的冷酷背影。 翡翠也不气馁，反正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他爬出马车，一屁股坐在斯利斐尔的身边，正要重复一次自己的问题，一个喷嚏率先跑了出来。 “哈、哈啾！” 旁边立即递来一条雪白干净的手帕。 “别让如此粗鲁的行为破坏您自身的美貌。”斯利斐尔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手帕毋须还给在下，在下拒收。” 翡翠撇撇嘴，他本来还想擤过鼻涕后再还给斯利斐尔呢。 “所以说，留声鸟” “根据记录，它的味道是垃圾。” 翡翠马上对留声鸟失去所有关于吃的方面的兴趣，“为什么会有人想养这种根本不能吃的鸟？实在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最难以让人理解的不是您的脑子吗？”斯利斐尔不想让一路上的话题都只能绕着吃打转，干脆主动扔出问题，“您看完华格那分部给您的资料了吗？没的话，就麻烦您活用您的手脚，进去里面。” “听起来跟滚进去的意思差不多。” “在下很高兴您展现了一次聪慧。那么，您可以” 第94章 人面狮身像 “不可以。”翡翠打破斯利斐尔的希望，“我看得差不多了。书上说，缥碧之塔的主人伊利叶是个古怪刁钻，有时还很恶劣的魔法师，他对自己的塔设立了九百九十九个小魔法阵，想要强行闯进塔里，除非一口气全部解开小阵，否则就会尝到苦果。但他太擅长独创新魔法，所以即使在他死后，至今也尚未有人能够破解。” “以大陆上的生物来看，他有颗称得上聪明的脑袋。”斯利斐尔客观地给出评论。 “我们在拉瑞兰那边碰到的留声鸟，也是他一手改造培育出来的。把记忆铭刻在那些鸟的体内，一代传一代，等开塔的时间即将来临，留声鸟就会跑出来大声公告。”翡翠摸着下巴，不是很能理解那位大魔法师的做法，“他为什么会想把自己的地盘对外开放，让不相关的人进来？” “有些魔法师会愿意把死亡没有带走的东西，留给后世的人。”斯利斐尔说。 “好歹留些好吃的嘛。”翡翠遗憾万分地说道：“啊，不行。就算有，那也过期两百年了我刚说到哪了？” “留声鸟您说完了。” “喔对，那接下来再说回到塔。” 翡翠抱着背包里的三颗金蛋，将缥碧之塔的相关信息当成了床边故事，逐一说给还没孵出来的三名小精灵听。 据说，缥碧之塔内除了留下大量的魔法书、魔法道具和财宝之外，还有一项真正的魔法师遗产。 那项遗产闪耀无比，被置放在缥碧之塔的最顶端。想要获得，必须依靠自身实力，从内部成功抵达最上层，并获得缥碧之塔的认同。 试图违反规则、借助外力者，则会遭到残酷的惩罚。 背包里的金蛋依旧是玛瑙的反应最明显，时不时在翡翠怀里一拱一拱的。 假如不是背包的袋盖还是掩着的，玛瑙说不定就直接滚了出来。 “乖一点。”翡翠隔着背包摸摸最上层的小金蛋。 依白金角马的脚程，到达缥碧之塔所在区域不用花上太多时间。 等翡翠说得差不多、感觉到口干舌燥的时候，白金角马嘶鸣一声，速度减缓，最后停了下来。 翡翠下意识抬起头，一座巨大苍幽的森林映入了他的眼内。 那一棵棵树木几乎高耸入天，聚集在一块，简直像一座大山横挡在前方。 翡翠努力地往上看，但那些参天巨木把一切都挡住了，压根看不见缥碧之塔。 相较于他还站在森林外不动，陆续抵达此地的人则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埋头就往林内奔，就怕落后他人一分。 “您还要继续傻站在这里吗？”斯利斐尔有礼地询问。 “我只是看一下。这些树长得也太夸张了吧，不过与华格那城墙外的树好像还是差了一点。”翡翠只在原地逗留一会，随后便迈开步子。 缥碧之塔的开塔时间只有短短一天，要是在这一天没有及时入内，入口就会关闭，不再接受其余人的进入。 而进塔的人只有三天时间，一超过三天，缥碧之塔就会再次消失，里头的寻宝者则会一律被驱逐出去。 从乌蕨那拿到的数据上清楚地标明缥碧之塔的位置，不过翡翠觉得就算没有地图，跟着大部队的步伐或是追寻人声前进，也一样能顺利到达目的地。 在这个大如迷宫的森林里走了好一会，前方视野豁然开朗，那些此起彼落的人声同时也沸腾了。 缥碧之塔周边非常热闹，居然还聚集了不少露天摊位。摊贩们在这里直接做起生意，热情的吆喝声四处传来，不论是吃喝或是药剂、武器等用品，在这里都买得到。 翡翠还来不及为这里竟然聚集了不少摊贩，宛如一座小市集感到惊讶，就先被正前方的绿影震慑住。 根据记录数据，缥碧之塔有时会改变外观，但始终维持着符合名字的色彩。 翡翠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想着自己也许会看见形状歪曲或造型前卫的建筑物，但他想，再怎样应该也脱离不了“塔”这个概念的范畴吧。 可是说好的塔呢？ 翡翠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通体翠绿、表面光滑的庞然大物，甚至控制不住地在内心骂起了脏话。 干喔！那分明就是一只绿得发亮的人面狮身像！ 第95章 虚影 缥碧之塔── 或者称呼它缥碧人面狮身像。 翡翠感到一阵晕眩，要不是周围还有一票跟他差不多反应的人，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 都叫缥碧之塔了，好歹也要像座塔吧，居然是尊人面狮身的动物雕塑像什么样！ 在翡翠看来很不象样的缥碧之塔表面光滑，绿得像由一大块碧玉打磨而成，还能清晰地反映出影像。人面的五官看不出男女，两只前肢交迭，优雅地置于下巴处。 一看就是入口的大门直接开在胸膛位置，彷佛深怕有人把这错当成出口，上方还标着粗大的红字，写着“由此进”。 想要得到宝物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入口挤，但只有少数人能顺利入内，更多人像是撞上一层看不见的障壁，被远远地反弹出去。 翡翠必须往后退开好大一段距离，才能仰头看见人面狮身像的头顶。那地方飘浮着一颗闪闪发亮的巨大宝石，每一侧的切割面都折射出璀璨耀眼的光辉。 位在最顶端、闪耀无比那便是众人公认的“真正的魔法师遗产”。 翡翠抬手遮挡，免得宝石太亮无法直视。心中的小算盘疯狂拨动，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炽热，就好像浮在人面狮身头顶的不是大宝石，而是只大羊腿。 斯利斐尔一低头，正好瞥见翡翠灼热的眼神，“在下必须再提醒您一次，宝石不能吃。” “我当然知道那不能吃，我又不傻。”翡翠回睨了一眼，似乎忘记当初在水之魔女的宝石森林里，把金银叶子和宝石果实拿来咬的人是谁，“那颗大宝石虽然不能吃，可它能换成很多可以吃的晶币啊。” 斯利斐尔突然感到一丝欣慰，这位精灵王终于知道该认真充实自己的胃袋了。 “不过为什么一定要从塔里登顶？”翡翠瞇眼打量，“那只人面狮的表面看起来是很滑，要爬上去可能有点难，但有翅膀的种族就没这问题了吧。或是用魔法” “不能用魔法。”忽然有人开口。 翡翠扭过头，看见一名握着手杖、包裹着厚重黑斗篷的灰发男人对自己亲切一笑，他的身边还有一名穿着兔耳外套的少年搭档。 盖恩只打算提点一句，毕竟待会一大群人在塔里都将你争我夺，如果这时候表现得太热情，只会徒增怀疑。 他是想接近那名美丽的绿发妖精，而不是一开始就先被当成别有用心的人，让人心生防备。 “用魔法是找死啊。”瑞比却毫无顾忌，他朝翡翠咧出笑容。既然是路那利看中的目标，那基于他们薄如纸的那一丁点友情，他也会帮忙多照看对方一下的，免得不小心让人先死在别人手上，那可就不好了，“也别想利用种族优势。假如有翅膀，飞上去只会后悔的，不信你们看。” 瑞比随手指了一个使用风系魔法，想用气流把自己往高处带的绿袍魔法师。 淡绿色的气流平空从那名魔法师身周转出，形成带状，一条条地将他包围在中央，带领他迅速往上飘升。 他越飞越高，眼看和绿宝石的距离越来越近，他难掩脸上狂喜，只觉胜利就在眼前，他轻易就能获得大魔法师的真正遗产。 遗产是他的了！绿袍魔法师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要碰触宝石表面，然而他的双手还来不及摸上宝石，顿见碧光骤闪。 下一瞬，底下围观的人群发出了哄堂大笑。 那名魔法师还浮升在空中，只不过已不能再叫他绿袍魔法师了，因为此刻的他──全身光溜溜。 从头到脚，包括他的脑袋，整个人光滑得就像一颗刚剥完壳的水煮蛋。 赤裸且失去毛发的魔法师一时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见到宝石再闪过一次碧光。他惊恐地发现到，宝石上投放出一道虚影，那不管怎么看 就是光溜溜的他！ 第96章 寻宝者 “啊啊啊啊啊啊──”那名可怜的魔法师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他急忙双手捂住重点部位，脑内早就不记得什么大魔法师的财宝或遗产了，一心一意只想用最快速度逃离现场。 “真丧心病狂。”翡翠只看到高空的一团肉色，眼睛就立刻被斯利斐尔捂住，没有成功看到放大版本的投影。 不过老实说，他也不想看就是了，感觉看了眼睛真的要瞎掉。 怪不得书上会说伊利叶是个古怪刁钻有时还很恶劣的魔法师了，能给自己的塔弄出这些功能，足以看出对方性格有多扭曲。 旁边也有人传来议论，“这一定是没事先做好调查。” “太蠢了啊，都说违反规定的话会有残酷的惩罚。” “幸好我没一时冲动感谢那位不知名朋友的牺牲。” “我听过违规的人毛发会全部掉光，是真的全掉光吗？刚我看得没有很仔细” “你自己上去一遍就知道了啊。” “看吧，会丢脸死啊。”瑞比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硬糖，外型剔透似冰块，他一把丢入嘴里，享受咬碎的过程。 “可惜”震撼过后，翡翠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刚刚忘了把映画石拿出来。” “拿那个要干嘛？”瑞比发现自己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把画面保留下来啊。”翡翠笑容甜美动人，“这样以后要是身上没钱，说不定就能拿对方的全裸图像去敲诈了。” 瑞比表情一僵，差点被嘴里的糖噎到。 他怎么忘了，能捅路那利一个洞，还让对方念念不忘的人，怎会是普通人物？ 翡翠的这番言论被人听见，并很快散播出去。 不少人触发到灵感，手里也随时抓着映画石，就等着未来能大发一笔。但更多的是无法进塔因而彻底熄了从外攻塔念头的人，毕竟谁也不想丢脸的画面成为把柄，被掌握在别人手里。 “喂喂，我们一起组个队怎样？”瑞比很快又追上往入口前进的翡翠。 翡翠回头看向瑞比，但视线总会忍不住飘向垂在对方肩上的两只长耳朵。他强迫自己移回目光，可没过一会又控制不住地飘过去。 要是这两只耳朵是真的兔耳朵该多好，这个少年如果是兽人族，原形就会是只肥嫩的大兔子了吧 不不不，冷静一些，兽人还是有人类成分的，吃人可不好。 “我们喜欢单独行动。”翡翠内心天人交战之际，斯利斐尔代替自己的主人发话，他冷淡地扫了瑞比他们一眼。 “哇喔！”瑞比摸上自己后颈，咧开兴奋的笑容，“我脖子居然都起鸡皮疙瘩了，那家伙是什么来头？真想杀杀看啊，不行不行，不能乱杀。” “随便你，别妨碍我与美丽的妖精拉近距离就好。”盖恩抚摸着自己的斗篷，动作轻柔，眼神温和得像在对待爱人，“他是我的。” “你想都别想，那名妖精可是咦？他们人呢？”瑞比回过神，赫然发现前方两人已不见踪影。 刚才并没有发生有人被反弹出去的骚动，那么只说明了一件事 翡翠和斯利斐尔都符合缥碧之塔的条件。 入塔者，必须遵守规定。 想要放弃，找到传送点即可离开。 想要上楼，通过此层关卡，在这里收集满一百只水母即可。 淡绿色的光字飘浮在半空中，随后一只软白的手伸出拂过，文字登时像水面涟漪般散去，可没过一会又重新凝聚，依旧显现在原处。 “那个死去的伊利叶在想什么，脑子真的没问题吗？”大波浪鬈发、涂着艳红唇彩的女人收回手，对于所谓的关卡任务相当不以为然，“要我们抓水母，抓了能干嘛？” “能到上面去。”马里诺慢吞吞地说，黑色长袍包裹住他的全身，让他整个人像条隐在阴影里的幽灵。 他们在第一缕阳光落下的时候就赶到了缥碧之塔，可说是第一批成功进塔的人。 虽然他们都是初次进来，不过依靠前人留下的资料，还是能大致掌握情况，知道有哪些须要特别留意。 先不管缥碧之塔的外观有多让人匪夷所思──贝娜简直想嘲笑那位大魔法师的审美观，会弄出人面狮身像根本就是脑子有问题吧──永远不要轻易被它的外表迷惑，眼见不一定真实。 贝娜与马里诺亲自进塔后，立刻对这句话有了深刻认知。 缥碧之塔内部空间大得超乎想象，甚至完全不符合外在所显示出来的。 贝娜两人都是魔法师，他们一踏入第一层就明白了，这是大魔法师伊利叶利用无数魔法阵建构出幻境，并且将幻境堆栈再堆栈，所打造的光怪陆离的小世界。 但就算他们猜得出原理，也不代表有办法轻易突破这些由幻境形成的关卡。他们仍然得遵照塔内的提示，否则就无法前进。 缥碧之塔分为顶、上、中、下四个部分，每一楼层都自成一个奇异的空间，每个楼层的上方都会浮立着这层的规则。 贝娜和马里诺刚来到中层不久。 下层的关卡看似简单，却容易让人沉溺其中，忘记前进。那里的幻境会把心中最渴望的东西实体化出来，撩拨着人们内心深处的贪婪。 贝娜他们确实是花费了一番气力，才终于脱出幻境，成功抵达中层。 但其实在下层的时候，他们特意多拖延了点时间，好藉此观察有没有符合自己心意的目标。 中层是一座大得似乎没有边际的迷宫，数也数不清的墙面随处林立，长长的通道被墙壁包夹其中，往四面八方扩展出去。 迷宫里一点也不幽暗，壁上有灯光照明，地面上还随时闪动着粼粼波光，夹杂着幽蓝色彩晃漾。 笼罩在整座迷宫之上的不是天花板，赫然是一大片的水。偶尔晃动几下，水面便会出现起伏，有若一块晶莹剔透的蓝色果冻。 只是这块果冻太过庞大，要是砸坠下来，底下的寻宝者恐怕都要灭顶了。 第97章 目标 水里还有大量的发光水母悠然漂动，它们的体型差不多成人头颅大小，全身散发出荧光，细细长长的触须时不时垂下，带出几滴水滴。 这地方乍看之下，宛如是一个颠倒过来的巨型水族箱。 走在迷宫里，有时碰得到人，有时走了许久却连一道人影也看不见。 贝娜和马里诺就像寻宝者中的异类，他们不像其他人一样奋力抓捕着水中的发光水母。他们在通道走走停停，却又不像无头苍蝇，彷佛有着一个相当明确的目标。 贝娜持握着她的法杖，顶端是一颗小巧的萤红石头，微微红光环绕在周围，有时黯淡，有时炽亮。 一旦发觉光芒亮度增加，贝娜二人便加快脚步往前。 他们进来缥碧之塔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大魔法师的遗产，那的确很吸引人，可比起飘渺不定、到头来不知道会落进谁手中的东西，当然是要选择他们有把握能抓到手的利益。 ──妖精。 华格那城到处能看见漂亮的木妖精，但警备团和华格那分部都盯得紧。尤其城里的树木可说是大部分妖精的耳目，贸然动手，最有可能的是他们的爪子先被剁掉。 但在缥碧之塔里就不一样了，外头压根不会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 缥碧之塔的开放自然吸引不少有魔法资质的妖精，贝娜和马里诺在下层就见到了好几个。 其中一名浅紫色长发的女妖精正巧只身前来，就算遇上同族，也不打算和他们结伴同行，显然习惯独来独往。 贝娜喜欢独来独往的妖精，那代表即使对方中途消失也不会有人关心或怀疑，谁也不会想要追查她的下落。 唯一感到惋惜的，大概就只有那名妖精的头发是紫色而不是绿色。 木妖精才是最上等的猎物。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贝娜没有施展法术，而是偷偷地在那名妖精的衣服上撒了点追踪用的无色粉末，依靠她法杖上的石头就能一路追寻到对方的行踪。 “别忘记我们之前说好了。”贝娜仔细留意着石头的光芒变化，以免找错方向，“这次要是抓到猎物，该轮到我了，马里诺你可不能反悔跟我抢。啊啊，这次的妖精心脏要怎么处理呢？烤来吃？煎来吃？水煮好像太没技术性了呢” 马里诺没有响应，他紧皱眉头，有些疑神疑鬼地看前看后。他总觉得有嗡嗡声在附近打转，那声音听起来很讨厌，就像他最痛恨的 嗡嗡嗡的细微声音倏地逼近耳边，让人反射性抬起手，“啪”地一打。 马里诺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恼火地跺脚。 “你发什么疯？”听见动静的贝娜回头瞪了同伴一眼。 “不是，我觉得有蚊子。”脸色苍白，眼下有深黑眼圈的男人一脸焦躁，“贝娜，你没听到吗？那种嗡嗡声就像是恶魔的耳语，会不断、不断地徘徊在你的耳边，直到让你精神衰弱，才会得意离去。不，它根本就是恶魔的化身，要杀了它！这个世界上的蚊子都不能原谅，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男人忽地激动起来，眼睛瞪大，不停地东张西望，眼里是密密的血丝，再衬着那难以忽视的黑眼圈，彷佛他已经不曾闭眼好几天。纵然他原本有张英俊的面孔，但也被此刻狰狞的表情破坏了几分。 “冷静点，马里诺，就算真的有蚊子，那也只是小小的蚊子。”贝娜实在没耐心去安抚一位失眠人士。 “那是邪恶的蚊子，它让我失眠五天了！整整五天，完全没睡！”马里诺歇斯底里地拔高嗓音，吓跑了一名本来要跑来这抓水母的寻宝者。 若不是自己还需要这个同伴协助，贝娜真想用法杖打晕对方算了。她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陷入狂躁的马里诺，却在抬眼间瞥见一缕像烟霞的浅紫色从前方转角飘过。 虽然不晓得法杖的石头为何没发出强烈光源，但贝娜无暇在意这件小事，她急忙强硬地拽住马里诺的手。 “目标出现了，你再发疯我就用法杖打烂你的脑袋，看那边，是那妖精的头发！” 马里诺勉强克制住自己对蚊子的怨恨，磨了磨牙，正想随着贝娜抬步追上，那道嗡嗡声蓦地又出现了。 这回连贝娜也听见，还看见了。 那分明不是什么蚊子，而是他们同伴之间用来传递讯息的传音虫。 “马里诺，别把传音虫打坏了，除非你想被艾德大人教训一顿。”贝娜强行按捺下想追上猎物的冲动，及时提醒同伴，以免对方真把那只黑色小虫当成蚊子一掌拍扁。 马里诺没打算用他的双手，他本来已准备好施展小火球术，让那只疑似蚊子的黑虫难逃掌心。 但“艾德大人”四个字如同一盆冰水，浇得他一个哆嗦，来到嘴边的咒语瞬间吞了回去，还咬到自己的舌头。 传音虫有两只，一只飞向马里诺，一只飞向贝娜。 贝娜摊开手，让虫子停在掌心上，拿到耳边聆听，随后她拧起姣好的细眉，似乎没预料到会接收到这项消息。 “神厄的人也进来塔里了？教团的走狗们居然追到这地方来，简直像阴魂不散的虫子，烦死了。”贝娜厌恶地说，“我们行动时得小心点，别被他们发现马里诺，你有听到我说的吗？” “我收到艾德大人传来的讯息。”马里诺抬起头，“目标改变，紫发妖精先放弃。” “什么？为什么要放弃？就算神厄追来了又怎样？我们噬心者可没怕过他们。”贝娜眼神一冷，眼看属于她的妖精心脏即将到手，就算艾德的地位高于她，她也不愿听从对方的命令。 “大人说要换目标，他会另外给你补偿，同时也不会让你跟我都白跑这一趟的。跟大人说，我们明白了。”马里诺将传音虫放走，让它去回报消息。 贝娜发出“啧”的一声，看在补偿的份上勉强妥协，“要换成什么目标？” 第98章 海族 “塔里不久前进来一名绿头发、发梢末端是白色、眼睛是紫色的木妖精，看起来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性，他的同伴则是一名银发男人。艾德大人要我们和其他人连手，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名叫作『翡翠』的妖精抓住，绝对不准在他身体上留下伤痕，破坏他的皮肤。” 贝娜一听就明白了，“他是艾德大人新相中的收藏品？真难得大人又想收藏人皮了啊，他对质量不是挑剔得不行？没有达到他的标准绝对不收，上一次剥皮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大人的事我们不用管，你也只要记好别去碰到他的收藏品，除非你的手不想要了。那名绿发妖精在下层，我们在中层等他自投罗网就行，用魔法时记得小心一点。” “知道、知道，不能弄伤他的身体。艾德大人剥完皮之后，那名妖精的心脏不知道能不能留给我呢？或者肝肺也可以啊，虽然效果比不上心脏，但多少也能增加我的魔力吧，毕竟那可是木妖精哪。” 马里诺霍地张大眼，他的黑眼圈和眼中血丝让表情有几分滑稽。 贝娜瞧见他的模样，正想出声嘲笑，可紧接着她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小小的倒影。 有她还有另一个人。 谁！贝娜心一凛，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身后有其他人接近，她急忙想转头，将法杖对准那不明人士。 下一秒，换她的表情凝固住，她转不了头！ 贝娜与马里诺僵立原地，寒意一波波从脚底窜爬上来，让他们有如置身冰窖。 这并非是他们对自己陷入困境的内心感受，而是他们此刻正处于大半个身体都遭到冰封的状态。 从贝娜惊觉有人，到她想回头查看，仅仅一瞬间，泛着淡蓝的寒冰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冻住了他们的双脚，一路蔓延至腰部、胸部、脖颈 贝娜甚至不知道偷袭他们的人长怎样，她难以理解对方是怎么将冰系魔法用得如此无声无息。 难不成是用了字符吗？否则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有人喃念咒语。 “我听见你们谈到一名绿发紫眸的妖精，所以我又折回来了。” 贝娜从眼角觑见了一片如梦幻烟霞的浅紫色，伴随而来的是一道令人想到淙淙水流的清澈嗓音，难分性别。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追踪的那名女妖精，然而当她看清来人的面容，才发现那是一名瘦高的紫发男人，头发上还用许多银色小星星作为装饰。 虽说男人五官妍丽，但丝毫不显阴柔，耳朵也与常人无异，一看就知道不是妖精。 “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马里诺嘶哑恫吓，“你要是再不把我们放开” “我听你们提到了一名绿头发、紫色眼睛的妖精。”紫罗兰眉宇间自带一股忧郁，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让人忍不住跟着也想放轻说话音量，深怕这名大美人受到惊吓。 但对贝娜和马里诺来说，这人全身上下充满着未知的危险性。 他们虽算不上是顶尖的魔法师，但好歹也是中间程度的。然而这名紫发男人却有办法在他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用冰将他们脖子以下全冻住，让他们连转头这个小动作也做不到。 好险贝娜还能暗中朝马里诺使眼色，要他多说点话，拖延时间，她要趁对方不备，迅速念完咒语。 “他叫翡翠，这名字真好听，他在哪里？可以告诉我他的位置吗？我一直在寻找他，但总是慢了几步。” “他他还在下层。”马里诺瞧见贝娜的暗示，又碍于双手被制，无法动用字符，只好尽所能地吸引紫罗兰的注意力，“他可能过不久就会上来中层了，我也只知道他叫翡翠，旁边还跟着一个银发家伙。那名妖精是我们大人看中的，假如你敢随意对他出手，你会后悔的！” 最后一个音节就要滑出贝娜舌尖之前，紫罗兰倏地回过头，那双浅色眼睛彷佛还笼着愁绪，忧愁又温柔，他的手指在贝娜眼前轻轻拂过。 红发女法师惊恐地想张大嘴巴、蠕动舌头，可平空涌出的水堵住了她的嘴，灌入她的喉头，最后凝成冒着凛凛寒意的冰块。 紫罗兰的另一只手同时对着马里诺，他的嘴巴也维持着张开的动作，但始终无法闭上，只因里头也被注入了满满的寒冰。 马里诺和贝娜眼中流泄震惊。 这个人竟不需咒语也不需字符便能随心所欲地操纵水。 如果不是魔女，那就只可能是 海族！ 紫罗兰一弹指，冰块转眼将两人彻底封住，夺走了他们的呼吸。再一弹指，冰雕连同里面的内容物尽数炸得粉碎，成了满地碎屑。 “总算能见到恩人了，不过你们想对我的恩人动手，那很不好。”紫罗兰将脚边冰块踢开，让通道保持通畅，“翡翠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没偿还他的恩情，所以谁也不能阻挠我的报恩。” 紫罗兰仰头望向盘踞在上方的幽蓝液体，他手指微动，但上面的水没有给予他一丝反应，仍是静静地摇曳出波纹，里面有着荧光水母悠悠游晃。 他遗憾地叹口气，这些水果然是幻境制造出来的。否则它们应该会听从他的操控，替这座迷宫来个大清洗，将除了他以外的人事物全冲刷得一乾二净，最好一个也不剩，让缥碧之塔中层只留下自己迎接翡翠的到来。 可惜这个微小的愿望难以达成。 紫罗兰忧伤地又叹了一口气，这地方的水气终究不够多，制造不出一波大洪水，希望他的恩人不会太介意这点。 “再等一会，就能见到恩人了。第一次的见面很重要，不能太冒失。”紫罗兰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手，“不知道恩人会喜欢从哪里开始？他会喜欢我的手吗？还是我的脸？还是他会喜欢从小腿开始？” 毕竟救命之恩，当然得以身相许才行。 第99章 幻境 翡翠突然觉得鼻子发痒，忍不住想打一声喷嚏。 “照我们那的说法，打喷嚏是有人在想我是烧烤羊排在想我？还是蒜蒸龙虾在想我呢？”翡翠边喘气边踏上了最后一阶阶梯，从缥碧之塔的下层正式进入中层，“天啊，累想躺下来。” “您的体力不是差，而是烂了。”斯利斐尔也踏上最后一层阶梯，他身后狭长的甬道登时被黑暗吞噬，倘若此时回头，就会发现再也寻不着通往下方的路径。 缥碧之塔只能上，不能下。 一旦上不去，就只有自己找到传送阵出塔，或是被强制赶出塔的命运。 “恕在下提醒，您刚说的都不是人，它们也无法想您。”斯利斐尔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捞住了翡翠的身子，不让他站没站相地倒向墙壁。 “好吧，是我想它们行吧，超级、超级想的”翡翠一脸惆怅，“要是在华格那能见到桑回就好了，起码能一解我相思之愁。” “那位幻羊族的负责人恐怕宁愿逃走也不想见您一面。” “没关系，我想就可以了啊。还有我要声明一件事，我体力才不烂，我只是有点累，然后就懒得好好站了。”翡翠义正辞严地说，继续将重量倚在斯利斐尔手臂上。 斯利斐尔马上放手。 “喂！”翡翠赶忙自己站好，“好歹看在我刚刚那么努力的份上，让我咬一口补充元气啊。” “您该做的是确认现在环境。”斯利斐尔视线扫晃，看见悬浮的光字便迈步过去。 “有啊，我就在确认。”翡翠的前方是多条通道入口，它们往前延伸，似乎瞧不见尽头，一仰头则能看见占据天花板位置的厚厚水层。 透明蓝的水波里还能见到大大的光团四处漂，犹如巨型果冻派里的馅料。再仔细一看，顿时发现那原来是一只只发光水母。 翡翠舔舔嘴唇，看见水母，他马上就想到凉拌菜，刚好很适合这个夏天。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过敏症，阻止了他享受这道开胃爽口的小菜。 “按照这层关卡的规则，您得要抓一百只水母才能往上移动。”斯利斐尔说。 “一百只？那抓到的水母我要放哪里？随意丢弃食物好像不太好耶。”翡翠衡量一下他与水层的高度，看样子他得用力助跑蹦跳，再搭配双生杖使用，才能顺利勾到水中的水母，“不过说实话，这地方的测验关卡都挺奇妙的。那位大魔法师究竟是要从哪方面的标准，来判断谁可以拿走他的遗产？下层那个我还能理解，可以解释是考验人的本心之类的。但抓水母是要考验灵敏度吗？” 他在下层碰上的试炼是必须成功击败内心的渴望，这导致他必须含泪拿起法杖，用上全力痛殴阻挡在眼前的大牛排、大鸡腿，还有大龙虾堡。 不断散发出美妙香气和袅袅热气的食物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他却不能敞开肚皮享受，只能被迫和它们来一场你死我亡的厮杀。 唯有打败那数公尺高，还长出手脚拿着武器的大牛排、大鸡腿和大龙虾堡，他才能顺利前往中层。 斯利斐尔却完全不用跟任何东西对抗，他面前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是缥碧之塔忽略了他的存在，还是他压根没欲望可以实体化。 “说到这点。”斯利斐尔眼神顿如利刃刺向翡翠，语气也是凉飕飕的，“您提醒了在下，您在下层的时候竟然做了如此愚蠢的事情。您都打败您的欲望了，为何还要在龙虾堡消失之前扑上去啃咬？幸好您只咬到面包，让您带着脑袋难道很难吗？” “你说什么？这里风声太大，我什么也没听到。”翡翠随便选了一条通道走入，将斯利斐尔和他的教训全扔到后头。 迷宫里偶尔会碰到其他寻宝者，他们都忙着抓水母，谁也没有多余心力分给别人。 翡翠大略算了算，下层的人还满多的，中层要碰到人反而比较难，很可能是人数又被淘汰一波。 感觉越来越像终极选美了不只要长得美，还要德智体群美都出类拔萃才行。 要不是那位大法师早早作古，他都要怀疑对方不是挑有缘人，而是要挑另一半吧。 翡翠多看了几眼大果冻就打算动手，他可没忘记只有尽快通关到顶端，才有机会获得法师遗产。 然后就能完成这一次的世界任务，延长世界存在时间，还可以把那颗大大大宝石拿去换得晶币！ 很多晶币等于很多能量，更有机会等于额外奖励！ 翡翠手指准备探向插在腰间的迷你法杖，说时迟、那时快，庞大的迷宫里一阵天摇地动，隔着围墙都能听见模糊的惊声叫喊。 没人预料到会出现这场异变。 翡翠一时没站稳，被震得跌坐在地，屁股上的疼痛让他没察觉到有东西趁机爬进了他的斗篷底下。 翡翠望着上方剧烈摇晃的水波，那抖晃的幅度更像是晶莹剔透的蓝色大果冻了。 “主人！”斯利斐尔不受地震影响，一个箭步来到翡翠身边。 两人周围场景产生惊人变化。 不过几个眨眼间，上空的幽蓝水域包含水母全部消失殆尽，阻隔视野的墙壁也化为乌有，呈现在翡翠他们眼中的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开阔空间。 假如不是翡翠确定他们没有违反任何缥壁之塔定下的规则，他真要以为他们在瞬间被移转到了塔外。 应该是天花板的位置，如今是蓝得不可思议的广袤天空，脚下是硬实的雪地。风声尖锐，像是野兽在嚎叫，风中夹杂着片片雪絮，拍拂到翡翠脸上。 他们赫然处于一片冰天雪地当中。 翡翠揉揉眼，确定眼前见到的一切不是自己眼花。 他摸摸屁股下的雪，是冰的，再摸摸打上脸颊的雪花，也是冰的。他打了一个大喷嚏，终于慢一拍地感觉到寒冷的威力。 “好冷冷冷！”翡翠连忙跳起。再继续坐在地上，他的屁股都要冻成冰块了，“我们是在塔里对吧，这是幻境吗？是的话也太夸张，完全分不清是真是假，就跟刚刚的大牛排、大鸡腿、大龙虾堡、大烤乳猪、大松饼一样！” “您多说了两个不存在的东西。”同样伫立在风雪中，那些雪花却主动避开了斯利斐尔，让他身边形成一个净空状态。 第100章 入塔规定 无视斯利斐尔嫌弃的眼神，翡翠不客气地挤到对方身边，他可不想再被雪胡乱地拍了一脸。 “本来不是该抓水母吗，现在还需要抓吗？”翡翠拉紧斗篷，尽可能地阻挡冷空气入侵。他慢慢挪动脚步，脚下的雪积得结实，不会发生鞋子陷入雪里的窘境。 放眼望去，这个被纯蓝和雪白划分出的世界之间，还林立着众多挺拔的树木。树高起码有几十公尺，叶片呈针状，颜色是油亮的蓝绿色，走近还能闻到一股微微呛辣的清凉味道，让翡翠想到了樟脑。 “这是雪松树。”斯利斐尔说，“不能吃，从最上面到最下面，都不能吃。” “我又没要问。”翡翠咕哝。 “您总是会问的。”斯利斐尔冷淡响应。 “是是是，感谢你的回答喔。”翡翠在这片雪地寻找树木以外的身影，他看见远处影影绰绰有些黑点在移动，很可能是其他来到中层的人。 鹅毛雪花不停从空中落下，奇妙的是地面积雪不见增加，就好像那些雪一沾落到地，便自动消失不见。 漫天风雪中，翡翠他们看见有两条影子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还没等他看清来人是谁，矮个子那个已先蹦跳得高高，手朝他用力挥晃，两条长长的兔耳朵一并甩来甩去。 “嗨嗨，又见面了！盖恩说是你，没想到是真的耶！”瑞比如同一只粉色兔子快速窜了过来，他的橘头发在雪色中格外亮眼，恍若跃动的火焰。 瑞比不着痕迹地打量翡翠一圈，发现对方外表看没什么损伤，起码手脚都还保留完好。他松口气，决定下次见到路那利，就用翡翠的消息来跟他敲诈一顿。 “对于美丽的妖精，尤其是像你拥有如此耀眼容貌的，我是绝对不会错认的。”盖恩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翡翠飘去，浅蓝色眼睛还对他眨了眨，眼里有着迷人笑意。 翡翠冷静地想，那位的桃花眼感觉像在对他放电，如果对方不是人类模样还可以吃的话，说不定他就会对他相当来电了。 “既然在中层碰到了，不如先一起组个队如何？”盖恩有礼地提出邀请，“美丽的妖精容易被不法分子觊觎，如果你因而受到伤害，那就是令人难过的事了。” “妖精的心脏，很值钱喔。”瑞比一派纯真地说道，“听说有人就喜欢吃妖精的心脏” 翡翠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果断地和瑞比拉开距离，“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的同伴别扭又难搞还缺爱，他不喜欢我把注意力放到别人身上的。” 被冠上“别扭难搞缺爱”标签的斯利斐尔全程冷眼观看，没有出声为自己辩护，但也不打算在事后放过乱造谣的精灵王。 瑞比和盖恩交换了一眼，既然对方表明了喜欢独来独往，那他们就得化明为暗地接近了。 一旦有噬心者在现场，就绝对不可能放过翡翠。 绿发可是木妖精的主要特征。 而噬心者一向将木妖精视为最上等的猎物。 在瑞比他们看来，翡翠的存在对噬心者来说无疑是最香甜诱人的饵。只要他们盯着这块饵，就能等到噬心者自投罗网。 等两人消失在视野内，翡翠忍不住心生怀疑，“我总觉得他们对我太关注了，难不成真被我的美貌吸引了？不可能吧” “您身为精灵王，该对您的外表保持绝对的自信。” “或许他们其实是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这部分请您继续保持绝对的自卑就好。” 为了让身上温度不要流失太快，翡翠加快了脚步，他与斯利斐尔走到雪松林里，见到了几位一脸茫然的寻宝者。 “你们有看到什么线索吗？”一名女法师前来搭话。 翡翠摇摇头。在没有任何提示、也找不到水母的情况下，他还真想不出该如何突破中层的关卡。 “总不可能要我们在这野外求生吧。”翡翠看看树，看看雪，再看看天，“在这种连只鸟都没有的地方，我铁定会饿死的。” “您还有晶币。”斯利斐尔否决了翡翠会饿死的可能性。 “你不如说我还有三颗蛋呢。”翡翠刚说完，立刻感受到背包里传来一阵阵撞击，他赶紧摸摸背包里的金蛋，“我开玩笑的，再怎样也不会把玛瑙你们吃掉的。但是说到蛋，忽然好想吃鸡蛋、鸭蛋、鹅蛋、鹌鹑蛋” 还没等翡翠念完一串他心中的蛋料理名单，蔚蓝的天幕底下忽然冒出大大的光字。 入塔者，必须遵守规定。 想要放弃，找到传送点即可离开。 想要上楼，通过此层关卡，狩猎十只麝香鸭即可。 “等等，那之前的水母呢？我好不容易抓了四十六只水母，难道就毫无意义吗？”有个离翡翠比较近的白袍魔法师气急败坏地对着天空抗议。 想当然耳，天空不会给予任何响应，那些光字仍然静静地在风雪中闪烁。 翡翠连一只水母都还没开始抓，自然不会对新的通关条件感到不满。事实上这对他还挺有利的，起码他没额外多花力气在水母上。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缥碧之塔的关卡非常随心所欲，说换就换。就算之前离通关只有一步之遥，一旦条件一改，所有成果就会被迫清空重来。 假如把缥碧之塔当成一项游戏，那么当年创造这一切的伊利叶，大概就是个心情反复不定、还喜欢带给人麻烦的开发者了。 只可怜他们这些玩家还没办法骂爆营运，只能捏着鼻子，认命地继续为游戏奉上精力。 “想想真是太惨了”翡翠发出这么一句感叹，“对了，麝香鸭是什么？听起来就是很好吃的鸭子。” “一种鸭子。”斯利斐尔言简意赅地说，“羽毛白，嘴巴红，脸部有红色的疣，从肛门释放的气体有古怪的异味。” “你直说是放屁就好了，放屁有味道不是很正常吗？”翡翠搓搓双手，朝冰冷的掌心哈了几口热气，叫住了刚才哀号自己抓到四十六只水母的魔法师，“大哥，上面说的麝香鸭你听过吗？” 第101章 麝香鸭 被搭话的魔法师本来不想理会，但翡翠裹着斗篷，鼻尖微红，无意中流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误认为对方是名貌美少女。 “那是一种不常见的魔物，肉食性，外表就像只大鸭子。”他放缓了口气，“它放的屁有毒，能够让动物产生轻微麻痹，要是吸入太多，麻痹程度就会越严重。奔跑不算快，但可以靠放屁来增加冲刺速度。有些等级高一点的麝香鸭，还有办法从嘴里吐出冰球。竟然要抓到十只才能过关要不然我们一起连手怎样？” 翡翠的拒绝刚来到嘴边，远方猛地传来阵阵尖叫，那些小小黑点四散，有的朝翡翠他们这边跑来。 黑点后，则是硕大的黑影摇摇晃晃地追上。 翡翠等人一惊，他们只不过一会没留意，那些巨型黑影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当他们看清黑影的样貌，除了斯利斐尔以外，翡翠和雪松林内的人不禁都齐齐倒抽了一口气。 翡翠的内心更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句话。 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 原来是跟屋子差不多大的一只红面大白鸭！ 麝香鸭羽毛洁白蓬松，在严寒的天气中散发想让人扑上去取暖的魅力──前提是那只鸭不要大得超过数公尺，从嘴里伸出的长长舌头上还长着密集如锯齿的两排牙齿。 那让它看起来登时不像只鸭子，更像只怪物。 随着一只巨大麝香鸭奔过来，雪松林里忽然发出响亮的劈啪声，有几棵高挺的雪松树皮裂开，再一眨眼，就从树变成了红嘴大白鸭。 有个男人正好站在一棵雪松旁边，这突来的变故让他反应不及，只能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只比自己高出数倍的麝香鸭。 麝香鸭迅雷不及掩耳地低下头，一口就把那人吞进了嘴巴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几秒后众人才猛地反应过来──麝香鸭是肉食性魔物，而在这片天寒地冻中，还有什么比他们更符合肉的含义呢？ 没人知道还会有多少棵雪松变成麝香鸭，可也没人想赌一把，再留在林里只会为自己带来危机。 人们立刻分散，纷纷朝着林外奔去。 麝香鸭的奔跑速度虽然不算快，但它们体型大、迈步大。它们嘎嘎大叫，盯上了各自的猎物。 有一人才逃出几步，就被比他还大的橘色鸭掌兜头罩下，“啪唧”一声，顿时不见踪影。 那只麝香鸭再抬起脚时，雪地里只有一团翡翠觉得要打上马赛克才比较不会影响食欲的物体。 翡翠正好站在这只麝香鸭的屁股后面，蓬翘的羽毛遮挡了他的身影，让其他麝香鸭一时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只漏网之鱼。 翡翠朝斯利斐尔使了个眼色，表示想先设法安静离开这座危险系数极高的林子。 斯利斐尔张口欲言，翡翠马上指着额角，要他别说话，直接脑内沟通。 斯利斐尔素来缺乏人气的淡漠声音在翡翠脑中响起。 “在下有话想对您说，但在下觉得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东西来不及？翡翠一头雾水，下一秒他就发现，眼前扑来的除了鹅毛大的雪花外，还有一个大大的鸭屁股。 那速度、那角度翡翠丝毫不怀疑，那个屁股就是冲着他为目标。 翡翠由衷感谢起自己是个精灵，他在瞬息之间爆发出惊人的跳跃力，成功逃过被鸭屁股压扁的下场。 他觉得油炸鸭屁股和鸭屁股炖汤都很不错，但绝对不想要和巨无霸的鸭屁股来个亲密接触。 翡翠二话不说往外逃，“那只鸭子为什么有办法知道我在哪里，它不是背对着我吗？” “鸭子的视域是三百六十度。”斯利斐尔跟上翡翠的速度。 “说点我能听懂的！” “意思是不用转头也能看见它的屁股后面。” 雪松林中有更多劈啪声音响起，翡翠不用向后看就能知道是出现了更多的麝香鸭。这下子倒是不用担心鸭子数量不够了，要担心的是中层的人被过多鸭子围攻团灭。 翡翠跑出雪松林外，见到各式魔法在这片银白世界中此起彼落地炸开。 水系、风系、火系 前两者的魔法在飘雪中不甚显眼，后者则是让人一看就能锁定位置所在。 赤烈的火焰化成箭矢、化成子弹、化成密集的火球，前仆后继地落在麝香鸭身上。 然而魔物可不会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人念完咒语才展开攻击。 倘若念咒不够快、和魔物距离不够远，或是身上没有字符，那么就得自求多福了。 一开始有人联合组队，也有人单独行动，可要不了多久，大家就发现到，麝香鸭每一只都会盯上一个人作为猎物。 而且这些巨鸭之间就像事先说好一样，彼此不会争夺猎物，各自盯各自的。 换句话说，如果有四个人聚在一块，那么就会吸引四只麝香鸭过去。 原本想靠团队合作打倒麝香鸭的人们一见苗头不对，刚组起的队伍立刻果断解散，结束了短暂的队友情。 翡翠自然也被一只麝香鸭盯住，这时候他就有些庆幸斯利斐尔的神奇背景板功能，否则被两只鸭围攻，他可能也要吃不消。 翡翠果断地往空旷地方跑，身后是麝香鸭奔跑带来的砰砰震动，每一下都像踩在他的心头上，让他的心尖颤呀颤的。 从麝香鸭会吃人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后，翡翠迅速把握住了重点。 鸭子，又肥又大，肯定好吃。 决定了，就来个一鸭三吃吧！ 翡翠一个停步转身，二话不说地抽出插在腰间的迷你双生杖，然后思绪卡住，目瞪口呆地看着被他高举至半空的细长物体。 谁来告诉他一下他的双生杖为什么会变成一只闪闪发亮的蓝色龙虾!? 第102章 黑色巨鸡 魔物是不会乖乖在原地等待的，就算看见自己的猎物傻愣住不动，也绝不会体贴善良地给对方缓冲过来的时间。 麝香鸭发出“嘎──”的粗哑长音，双翅拍动，啪啪啪地直冲而来。 翡翠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斯利斐尔，为什么我的双生杖会变成龙虾？” “您眼睛瞎了吗？那怎么看都不像是您的双生杖。” 翡翠瞄了一眼手上的蓝龙虾，忽然发觉对方的颜色和背上的银星斑点都似曾相识，彷佛自己曾在哪边看过 啊，双水龙虾！ 翡翠记得自己捡过一只，不过那只的体型比这只大上许多，否则手上这只也不可能藏在他身上而没被发现。 既然想不通龙虾的由来，翡翠也不想了。他将龙虾往斯利斐尔一扔，飞快再往腰间一摸，这次总算摸到被挤到旁边去的双生杖。 木头法杖转眼成了两把碧色长刀。 翡翠准备提刀迎向那只大白鸭。 麝香鸭却生生煞住前冲的步伐，蹲在原地，紧接着就听到绵长的“噗──”一声。 翡翠还没意会过来麝香鸭是在干嘛，前一秒蹲在雪地上的鸭子霎时已逼至他眼前，一股淡黄色的烟气在它身后拖成长长一线。 说时迟、那时快，被斯利斐尔无视、连伸出手接住都不愿意的蓝色龙虾消失了。 翡翠前方平空出现一道瘦高身影，垂至脚踝的淡紫长发宛若梦幻的朦胧烟霞。 紫罗兰抬起手，压缩空气中的水气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水转眼凝成了冰，锋利的冰锥“唰”地射出，当场贯穿麝香鸭的脖颈。 冰锥很快融化，麝香鸭被开洞的喉咙渗淌出一股股鲜血。那具庞大的雪白躯体渐渐失去了起伏，犹如一个不动的标本。 紫罗兰挂起微笑，他要用最优雅的姿态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他都想好第一句话要对翡翠说什么，然而他一转身，眼角就捕捉到一抹绿影飞也似地越过他，径自往麝香鸭身旁窜去。 比起研究那名紫发男人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翡翠一心只想弄明白盘旋在麝香鸭周边的香气是不是他的错觉。 刺刺辣辣、香香的，还有一股类似芝麻炒过的气味是麻油！ 再多吸几口，是让人想到中药材混合在一起的温醇药香。 翡翠边吸着这股香气，边看着那只一动也不动的麝香鸭，鸭子脸上的红色疣斑忽地触动他的心房，让他在剎那间醒悟过来。 麻油香、姜片香、药材香，再搭配一只红面鸭 这组合起来不就是姜母鸭吗！ 紫罗兰的微笑变成了愁眉苦脸，他预想中的完美初会化作泡影。而且他的恩人似乎忘了他还站在这，一脸迫切地在空中嗅来嗅去，像是想寻找空气异味的源头。 眼看就要趴到麝香鸭的屁股附近── 紫罗兰瞳孔霍地收缩，“恩人小心！” 一道庞大黑影忽如凶暴旋风，朝着翡翠所在的方向冲掠过来。 快得让紫罗兰来不及完成凝水成冰的动作。 翡翠一抬头，大张的眸子倒映出一张凶悍狰狞的脸，尖喙如长枪疾刺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从翡翠身后探出，捂上他的口鼻，迅雷不及掩耳地把人一把向后带。 倘若斯利斐尔的动作再慢上几秒，翡翠就逃不过被那道旋风踩扁的命运。 旋风的真面目原来是一只比麝香鸭还要壮大的黑色巨鸡。 如果说麝香鸭的尺寸差不多是间小木屋，那么它估计就是间透天别墅了。 它的尾羽黑得发亮，长至拖地，头顶和喙部下方有着火焰形状的漆黑肉冠。两只翅膀相对鸟类而言较为短小，但看在翡翠眼中，仍旧大得不可思议。 黑色巨鸡伏下头，将地上的麝香鸭撞飞至空中，旋即仰高脖子，外表看起来尖短的喙部骤然间向两边撑大，大得像没有极限，“嗷”地一下，就把整只麝香鸭给囫囵吞了进去。 从麝香鸭掉进黑鸡嘴中、滑过脖子、到达腹内，只不过是短短的几秒钟。 翡翠被眼前景象震慑住，一时忘记把捂着他嘴巴和鼻子的手掌抓下来。 轻易吃掉一只麝香鸭的巨鸡没多分出目光给翡翠等人，它转头搜寻一番，接着又像一阵旋风跑走了。 “那是乌羽铜骨鸡。”斯利斐尔丝毫不差地说出那只大得惊人的猛禽的名字，“它还有个别称，叫作旋风吃鸭鸡。” 虽然这别称很俗，但相当生动地诠释了乌羽铜骨鸡的特色。 速度快若旋风，还特别热爱吃麝香鸭，以麝香鸭为主食，可说是麝香鸭的天敌。 “它吃完正餐后，还喜欢享用点心。”斯利斐尔一板一眼地解说，“凡是细细长长、会动的东西，都会被它视作虫子。” 翡翠看着那只乌羽铜骨鸡强行介入了麝香鸭与寻宝者的战场，嘴一张就把麝香鸭的半截身子吞去，再一仰头，整只鸭子“咕溜”地滑入它的喉咙里。 然后乌羽铜骨鸡再一扭头，一口啄掉了站在一边的寻宝者。 翡翠把斯利斐尔的手抓下来，顺便闭上自己刚一直张着的嘴巴。 好的，他知道现场最符合乌羽铜骨鸡点心的是什么了。 雪地上出现一只乌羽铜骨鸡后，很快又出现第二只、第三只更多只，让本就混乱的中层世界登时乱上加乱。 到处都是鸡啼鸭叫，间或夹杂着人的喊声。 翡翠甚至有种错觉，彷佛他误入了一座超大的家禽养殖场，只不过一般的家禽是不可能张口就把人吞掉。 翡翠抹了一把脸，重新提振精神。他得赶紧抢在那些乌羽铜骨鸡将麝香鸭吃光前，先抓到十只。 “规定是要狩猎鸭子，可刚刚那只好像不是我杀的”翡翠终于想起这地方还有第三人的存在，目光飞快地转过去，看见一名紫发蓝眼、带着浅浅微笑，但气质有些忧郁空灵的大美人。 性别男的那种。 那人虽然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阴柔，不像自己斗篷裹一裹，很容易被误认性别。一头滑顺得发亮的长发上还落着几颗银色小星星，充满着梦幻的美感。 第103章 四大区域 充满梦幻感的大美人下一瞬扑向了翡翠，在后者反应过来之前，不容拒绝地紧紧抱住他的腿。 “我的恩人，翡翠先生，我终于找到你了！” 翡翠低头看着抱住自己不放的紫罗兰，又转向斯利斐尔。 比起好看但脑子明显有问题的人，好看的未来食材更重要。 “斯利斐尔，我刚扔给你的龙虾呢？” 斯利斐尔正在为自己换上崭新的白手套──翡翠一点也不想知道是因为摸到麝香鸭还是因为摸到他。 斯利斐尔神色淡漠地比向紫罗兰，“在那。” “哪？这里不就只有抱着我脚的”翡翠眼睛蓦地睁大，眼底也浮上震惊，“是你!?” 假如不是之前曾目睹过桑回大变活羊、又从羊变成人的画面，或许他还不能那么快就反应过来。 “你就是藏在我身上的那只真的假的！” “是我。”紫罗兰眼里发光，迅速用行动证明。 柔和光芒乍闪，紫发男人身影消失，原地只有一只翡翠不久前见过的迷你小龙虾继续抱着他不放。 接着小龙虾瞬间变大，比成年人手臂还长的大虾依旧巴在他腿上。但无论体型怎么改变，外观都是一样──深蓝色的甲壳表面布满棘刺，背部的银斑如同星光点点，边缘带着一圈半透明的光泽。 再一眨眼，双水龙虾不见，紫罗兰重新伫立在翡翠他们视野内，也总算不再抱着翡翠的腿了。 “你该不会”翡翠的记忆被触动，“是我们在拉瑞兰森林那边捡到的” “是我，翡翠先生那时候救了我，我一直想要报答你的恩情。”紫罗兰专注地凝望翡翠，深邃的蓝眼睛看起来忧郁又含情脉脉，“所以，你愿意吃掉我吗？你喜欢吃生的、烤的，还是清蒸的呢？” 时间在这瞬间似乎静止了。 翡翠的思绪停滞几秒钟，接着他扭过头，朝斯利斐尔确认，“我幻听了？” “您虽然老是不带脑子，但耳朵还是完好地待在原来的位置。”斯利斐尔说。 “明白，总之我没幻听。”翡翠自动过滤前半句嘲讽，他神色严正地看着突然说要报恩的紫罗兰，“这位” “翡翠先生请直接称呼我紫罗兰即可，或者你也可以采用之前对我的爱称，虾虾。”紫罗兰往前一步，“若你不喜欢生的烤的和清蒸的，也许你喜欢浓汤或清汤？” “所以浓汤和清汤的食材是？”翡翠往后退一步。 “我。”紫罗兰笑容动人。 翡翠第一次被吓得躲到斯利斐尔身后，“不不不，我不吃人的，拜托别逼我突破最后一道界线！” “别在意，我不是人类。”紫罗兰觉得这问题很好解决。 “但你看起来就是个人！”翡翠抵死不从。他是个杀手，但还是有基本道德观的，否则在黑沼林的时候，他早就想尽办法对桑回下手了。 那可是一只肥嫩饱满的大金羊！ “他的确不是人。”斯利斐尔左证，“他是海族。” 翡翠获得的世界知识里就有海族的存在，那是海之住民的统称。 围绕在法法依特大陆四周的海洋总共有四大区域，分别是东海、西海、南海，以及北海。 在这四片海域之中，存在着与人类截然不同的海之住民，分别由四大皇族统治。海族至今仍维持着鲜少与人类来往的传统，他们静默地固守着自己的领域，与法法依特大陆上的人类保持着互不干涉的立场。 即使得知紫罗兰不是人类，但翡翠觉得这对解决问题一点帮助也没有。 紫罗兰现在看起来就是个人，而就算对方再变回龙虾，他也不可能假装忘记对方有个人形的事实吧。 “咳，你刚已经帮了我，所以就算是报完恩了吧。”翡翠和紫罗兰打着商量，“虽然我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曾救过你” “不，救命之恩就得以身相许，这是我族流传至今的族规。” “我相信你对『以身相许』这句话绝对有严重的误解。” 紫罗兰的脸上流露一丝难过，“翡翠先生，你真的不喜欢龙虾生鱼片、龙虾浓汤、炭烤龙虾，或是其他龙虾料理吗？你不是期待有缘和我见面吗？如今命运让我们重新相遇了。” 翡翠得承认，紫罗兰报出的这一串菜色他超爱。但首先他不接受会变成人的龙虾，起码暂时不行，而且最重要的是 “抱歉。”翡翠沉痛地向紫罗兰说出真相，“我对海鲜过敏，真的不能吃。” 紫罗兰静静地看着翡翠，蓝海般的眸子下一剎那涌出了泪水。剔透泪珠淌落脸颊，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彷佛自己遇上了一个负心人。 翡翠可没想到这么一个大男人会说哭就哭，幸好他是个铁石心肠的杀手，男人的泪水完全无法让他心软，只不过他抬起的脚步在下一秒被紫罗兰的发言钉住。 “翡翠先生，你真的不肯吃吗？那么我只好用粗鲁一点的手段逼你吃了。”紫罗兰双眼含泪地说。 强迫一个海鲜过敏的人吃海鲜，这是报恩还是报仇？翡翠没想到紫罗兰会如此不讲道理，瞧见对方脚边骤然浮现多支冰锥，再回想起先前麝香鸭被洞穿脖子的场景，他立刻喊了一声。 “先等等！” 蠢蠢欲动的水流果然停止流动。 紫罗兰蹙起的眉头有松解开的迹象。 “我明白了，报恩的事我们晚点再说。你得先让我把要事做完，否则你就是故意想妨碍我这个恩人了。” “我不是，我没有，翡翠先生你千万不能误会我。” “不想被我误会的话，就让我们去完成中层的通关条件，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到缥碧之塔的”翡翠话音一断，陡然朝某个方向望过去，“斯利斐尔，你有闻到吗？有酒味，好香的酒味好像我们那里的米酒加很多中药材下去调出来的味道” 斯利斐尔闻到了，他表现得不若翡翠那般吃惊，而是一贯的淡然，“那是乌羽铜骨鸡散发出的味道。” 第104章 中阶魔法寂静冰雾 “咦？骗人！它刚才根本没有这味道吧！” “翡翠先生，那是因为它吃了麝香鸭，吃越多只，酒味越浓厚。依我们现在闻到的程度，那边的乌羽铜骨鸡起码吃了七只以上。” 翡翠眼睛一亮，他有个好主意了。 “他们到底想干嘛？” 缥碧之塔中层，瑞比灵活闪躲过麝香鸭下啄的粉红尖喙，在雪地上翻滚几圈再跳起，抓住飘浮在空中的小水晶球又往旁边空地跑。 水晶球是他的魔导具，专门用来掌握远距离目标的行动。 而水晶球里此刻浮现的身影，正是翡翠。 对神厄来说，翡翠可是吸引噬心者主动现身的重要饵食，他们不好接近对方，但也要将对方的动向牢牢抓握在手里。 瑞比双眼紧盯着小水晶球里的影像，里头是绿发妖精和他的银发同伴，如今又多了一个新同伴。 还是一名海族。 就是不知道是属于哪一边海域的，跑来缥碧之塔，又找上翡翠，目的为何？ 水晶球只能看见锁定对象，无法传递声音。因此就算几乎目睹了海族出现的全程，瑞比也仍是不明白那几人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翡翠他们接下来的行为。 明明通关条件是猎杀十只麝香鸭，为什么他们会跑去找乌羽铜骨鸡展开攻击？ 难不成是想先杀了麝香鸭的天敌，好确保麝香鸭数量不会一再减少吗？ 但与其多花精力，干嘛不一开始就锁定麝香鸭？只要抢在那些乌羽铜骨鸡之前不就好了？ 瑞比越想越胡涂，好奇心让他迟迟难以从水晶球上挪开视线。而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身体依旧能本能做出各种闪躲反应，从容躲开来自麝香鸭的攻击。 “瑞比．瑞比特，专心一点。”盖恩分了一记目光过来，冷声警告着。 “别喊我的全名，不然等等我不小心把子弹打到你身上喔。”瑞比总算不再盯着水晶球不放，他嬉皮笑脸地将黑黝黝的枪口对向盖恩。 然后“砰”的一声。 子弹高速射出，从盖恩的斜边飞过，直直没入了麝香鸭的眉心。 小小的子弹下一秒却在麝香鸭脑内猛烈爆炸了，彷如灿烂烟花在纯白雪景中绽放，在白色大地留下刺眼的猩红。 瑞比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随着一只麝香鸭的死亡，他手臂上果然又冒出一道黑色纹路。 这显然就是缥碧之塔用来替寻宝者计算数量的方法。 加上新浮出的一条黑纹，瑞比至今猎杀的麝香鸭总共六只。 盖恩早在瑞比开枪的瞬间就退出会被波及到的范围，他不愿意让那些横飞的血肉沾到他的斗篷。 他仔细拍拂掉斗篷上的雪花，面前有庞然黑影罩下。他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那只先前紧追瑞比的麝香鸭。 他面上不显慌张，只是从容不迫地将早就贴上字符的手杖举起。 “冰系第一级中阶魔法──寂静冰雾。” 冰蓝色的大片冰雾从盖恩身后涌现，扑向了麝香鸭，那些细碎又闪亮的粒子一转眼便彻底剥夺麝香鸭的行动能力，让它成了一座巨大冰雕。 第二道魔法紧接而来。 “风系第一级初阶魔法──风之刃。” 巨鸭冰雕的脑袋在瞬息之间被锋利气流砍下，砸在了雪地上，又激起一小阵雪花。 “怎么只用初阶？让我看点高阶的东西啊。”瑞比咂咂嘴，掏出一把硬糖塞嘴里，满足地听着清脆声响响起，“盖恩你可真没用。” “比起只会胡乱开枪的家伙，能用最简单的魔法处理低等魔物，才最符合效益。”盖恩微笑地说。“况且保持距离才不会伤到我的宝贝斗篷一分一毫。” “噗，符合效益？你都冒汗啦。”瑞比哈哈大笑，指着盖恩的额头，“我可没有眼花，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盖恩抬手擦了一下前额，手背上有一点小小的水滴。看着那点水渍，他眉头微蹙，唇角的笑意也在不自觉中抿直。 瑞比勾着手枪，转了一个花俏的弧度，“真意外，才到中层，你就累了吗？” 盖恩这人平时不动声色，就算濒临极限也不会暴露出破绽，但他身体的反应却不会说谎。只要流汗，就表示他在力量上的消耗其实已到达疲累等级。 盖恩将手背往衣襬处一擦，平静地盯着瑞比一会，又转向刚才被炸开脑袋的那只麝香鸭，“你的魔纹弹威力，也比平常的小。” “哪里小了？”瑞比哼了几声，“那只鸭子的脑袋不是没了吗？” “你前面杀的那几只，是连脖子都炸开了，这只却没有，除非你中途换了力量较小的子弹。” 瑞比马上转过头，接着换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的子弹当然没换过，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注入枪枝里的魔力出现了变化。 第105章 乌羽铜骨鸡 瑞比不是笨蛋，结合盖恩和自己的情况，他立即有了答案。 “我们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流失了是缥碧之塔搞的鬼？” “如果你想得到更合理的怀疑对象，大可以告诉我。” “切，就知道这座塔没那么简单，怪不得到现在没人拿得走伊利叶的遗产。”瑞比用力往地上踢了一脚，踢起一蓬雪花，“这座塔该不会是吸我们的力量，来维持所有幻境的运作吧。” “缥碧之塔最基本有九百九十九个魔法阵，你觉得凭我们这些人的魔力，有办法维持所有法阵的运转吗？”盖恩扯扯嘴角，觉得瑞比也太看得起他们所有人，“五十年开塔一次，一次进入也不过百人，再怎么计算，也不可能足够支撑的。这座塔肯定有它自己的能量来源，至于像我们这些人，大概是顺便作为补充吧。” “烦耶，魔纹弹得省点用了，大不了晚点换成一般子弹吧。”瑞比可不想让自身魔力流失得更快，“真好奇其他人有没有发现不对劲，尤其是那些魔法师啊，那个木妖精，翡翠！” 担心翡翠那边出了差错，瑞比赶紧让水晶球浮出掌心，观看起里面的画面。 不久前还被瑞比质疑在干嘛的翡翠等人成功狙杀了乌羽铜骨鸡，让那具比麝香鸭还要巨大沉重的身躯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上。 翡翠提着两把长刀走近没了生命的乌羽铜骨鸡。 起初瑞比他们还没看出翡翠是要做什么，直到目睹他利落地替巨鸡开膛剖腹。 接着翡翠又转头对紫发海族说话，换后者上前，张开的掌心迅速凝聚出水流，最末有如飞箭似地射入乌羽铜骨鸡的肚腹内，将里面的东西一口气冲刷出来，自然也包括被它吃下肚里的食物。 ──还没消化完、但形体也成了一团团糊烂血肉的麝香鸭。 饶是见惯血腥场面的神厄成员一时间也觉心理不适。 “妈呀，真恶”瑞比别开脸，随即又转回来。比起觉得画面恶心，他更想弄清楚翡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然后又看见翡翠他们如法炮制地再解决了一只乌羽铜骨鸡。 一样是血淋淋、肉糊糊的场景。 还没等瑞比弄明白，水晶球里就出现了令他愕然的景象。 翡翠几人前方冷不防冒出一个黑洞，黝黑的色彩在白雪纷飞中格外显眼。 接着，瑞比见到那三道人影走了进去。 “什么？”瑞比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水晶球里已不见翡翠他们的踪迹，就好像他们经由那个黑洞离开了这片冰天雪地，“他们跑哪去了？” “啊，原来还有这种办法”盖恩恍然大悟地笑开，即使水晶球里再也找不着翡翠的身影，可他依然眼神灼热地凝望着，“原来如此，不愧是我看中的妖精，可真是相当聪明呢。” “你知道？快说他们为什么会不见！”瑞比收起水晶球，没耐性地逼问。 “能够离开中层关卡，除了找到退出塔外的传送阵以外，剩下的一个可能，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他们成功到上层了？为什么？”瑞比实在很讨厌“为什么”这三个字，但他想不透缘由，只能暴躁地看着盖恩，“不是得杀了十只麝香鸭吗？他们杀的明明是乌羽铜骨鸡！” “动动脑子，瑞比，规则是狩猎十只麝香鸭，怎么猎到的没强制规定。你说他们从乌羽铜骨鸡的体内挖出什么？” “挖出没吃完的喂喂喂，这样也可以？那是乌羽铜骨鸡吃的鸭耶！这样也可以算作是翡翠他们狩猎到的？” 瑞比的声音无法控制地拔得老高，他的喊声在这处空旷场所像被放大数倍，也引来了一道庞然黑影的注意力。 “咯咯咯”的声音伴随着浓厚酒香快速接近他们，速度疾如旋风，丝毫没有辜负自身旋风吃鸭鸡的别称。 对这只乌羽铜骨鸡来说，吃饱了正餐，就该吃点心了，碰巧这里就有两只细细长长、还活蹦乱跳的虫子。 乌羽铜骨鸡直到肚子被轰出洞前，都没想过虫子居然有反扑的能力。 “酒味太重了，白痴，怎么可能没发现啊。”瑞比吹掉枪口冒出的硝烟。虽然使用魔纹弹会耗损魔力，在不知不觉中也会被缥碧之塔吸走魔力，不过能抢先盖恩一步也很值得了。 盖恩吃惊的脸可以让瑞比保持心情愉快半小时，他决定再吃点糖奖励自己，成功出塔后再去买杯满满的冰块咬个爽。 被无尽苍白占据的世界中，霍地撕裂开一个黑色入口。 瑞比对此啧啧称奇，原来这种方式真的行得通。 能够散发出这种程度酒气的乌羽铜骨鸡起码吃了四到五只麝香鸭，加上他杀掉的六只，数量一口气达标了。 “我先走啦，你可别拖拖拉拉。”瑞比朝盖恩挥挥手，手指一弹，一颗透明硬糖飞入他张开的嘴里。他咬着糖，心满意足地蹦进了黑洞里。 第106章 魔力的消耗速度 “艾奇里德大人、艾奇里德大人。” 蹲在红发男人面前的少女压低声音，就算对方仍是毫无反应地蹲着不动，她还是锲而不舍地一直嚷着。 艾奇里德张开眼，看着面前近距离的大脸，一只手直接推了开。 “太近了，丑到我了。” “我哪里丑了？我都成功通过缥碧之塔的标准了，这证明我的容貌绝对有一定值以上。”布兰加瞪圆了眼，喋喋不休地反驳着，“而且我还年轻，年轻又貌美，这个组合可是无敌的。就算是贝娜也都输给了我的美，她在我的美貌前都不敢说话了。” “那是人家懒得跟你说话，你又吵又烦。闭上你的嘴巴，实习生。”艾奇里德从阴暗的墙角处站起。他的皮肤令人想到暗沉的大理石，眼角下垂，眉心有深深的折纹，看起来阴郁又没耐性。他伸手往空中一抓，掌心里是一只回报消息的传音虫。 他们两人位于一间空荡的房间里，四周都是砖墙。与其说是房间，阴暗冷硬的感觉更像是牢房。正前方有一扇没上锁的铁门，地面上则是布满数也数不清的黄色豆子。 这个灰色的房间处处充满被破坏的痕迹，彷佛不久前曾经历过一场恶战。 “你终于不装蘑菇了啊，艾奇里德大人。”布兰加欣喜地说，“你之前一动也不动地蹲在这，老实说很占位，还很像一颗红色大蘑菇呢，看起来很难吃还有毒的那种。” “站远一点，布兰加，我刚说过什么了。”听完传音虫捎回的讯息，艾奇里德从腰侧抽出一根短小木杖，上面攀绕着双头蛇的装饰。他手一挥，木杖立时变大，高度也和他差不多齐平，“安静，并且不要再用那张脸丑到我。” 绑着多条繁复发辫的少女看见法杖上贴着字符，盘踞在顶端的蛇头双眼绿光一闪，她紧紧地抿住嘴唇，将所有声音都吞进肚子里，以免艾奇里德将恶毒的诅咒魔法施加在她身上，那可是他最擅长的魔法了。 “乖女孩。”艾奇里德满意布兰加的听话，“还有我刚刚那是在休息，不是没事窝在角落里。” 布兰加乖巧地闭着嘴巴，但眼神不安分地瞄了瞄艾奇里德全身，还绕着人转了一圈，最后盯回对方比起入塔时缺乏血色的脸，给予一记同情怜悯的目光。 艾奇里德感觉到自己额角在突突跳，“说话，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要求很多耶，艾奇里德大人。”一获得解禁，布兰加马上滔滔不绝地说起话，中途像是不用呼吸喘气，“一下这个一下那个，听说只有女人那个特殊时期来才会反复不定，你现在也是那样吗？是的话眨一下眼睛，不是的话就眨两下眼睛。” 艾奇里德不想眨眼睛，他只想把这个惹人心烦的实习生扔到缥碧之塔外面去。当初是想着带上一个刚加入组织不久的菜鸟过来，必要时可以把人丢去当挡箭牌，死了就死了，之后再找适合的新血加入就好。 谁想得到，塔里还没真正碰上九死一生的危险，布兰加的唠叨就能先烦死他。 “所以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艾奇里德还是很在意这件事。 “你体力不行啊，艾奇里德大人。”布兰加丝毫不懂得婉转，直言不讳地说，“你休息那么久，脸还那么白，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像我就完全没这个问题。” 艾奇里德捏紧法杖，“那是因为，我刚刚都在使用魔法。而你，脑子长肌肉的蠢蛋，全是靠蛮力在破关。” “我那不叫蛮力，是叫好体力。”布兰加为自己申辩，“用魔法找玉米粒本来就很奇怪了，当然是直接用手找就好了啊。” “所以你到现在才会都没有达成条件算了，反正你也不须要到顶层。把你找到的给我，你继续待在上层就好，破不破关都无所谓，遗产由我去夺得。” 艾奇里德往前踏出一步，传进耳中的豆子破碎声让他眉头紧皱。 只要是魔法师，基本上都听过伊利叶的名字。他的强大与魔法天赋至今仍在人们口中流传赞颂，与其一并被人记住的，还有他的古怪刁钻。 进来缥碧之塔前，艾奇里德以为书上那些对伊利叶的评价只是夸大，进来后，他甚至觉得书里还写得委婉了。 恕他直言，缥碧之塔的主人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先不论下层和中层碰上的关卡，来到上层的他们，碰上的第一个挑战竟然是在铺满黄豆的地板上，找出混杂在里面的玉米粒。 只要找到二十颗，就达成条件。 不只是此刻他们所在的房间，就连房外也是一片黄豆之海。 艾奇里德不想象个白痴一样蹲在地上，一颗颗翻找着。他直接使用风系魔法，让一块区域的豆子全数浮起，还得让它们长时间维持在半空中。 然后艾奇里德这才发现，自己魔力的耗损比以往来得快。就好像除了他在使用风系魔法释放魔力外，体内还有一个不明渠道让他的魔力流出去。 如果将魔力比作为水，那么人体内的魔力槽便是盛装的容器。魔力会随着魔法的使用而消耗，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便无法重新补足魔力。 然而除非是一再使用中阶或高阶魔法、魔力耗损明显，要不大多数的魔法师都不太会留意到自己的魔力值和上一回使用魔法时相差多少。 就好比一杯近满的水，即使小小抿了几口依然看不出差异。 但艾奇里德偏偏就是有个怪癖，他对自身魔力存量的掌控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水抿了几口、差了几厘米，他都要记得一清二楚。 进入缥碧之塔前他已先估量过，入塔后也将自己使用魔法的次数牢记在心。因此在上层使出风系魔法一段时间后，他就注意到了。 魔力的消耗速度不对。 进塔后才出现这个异状，那么问题绝大部分就是出在这座塔上。 每一层的挑战关卡都可能临时变换，缥碧之塔可不会在乎寻宝者之前付出的心血是否瞬间付诸流水。待得越久，失败得越多，魔力的流失也会因此变多。 艾奇里德不想继续待在上层，他要在关卡改变之前，迅速通关到顶层。 要求是二十颗玉米粒，他现在就差两颗。而很刚好，布兰加就有两颗。 “那个木妖精要往上层来了，贝娜和马里诺那边有再传消息过来吗？”艾奇里德决定在离开上层前，把该吩咐的都先交代完。 “没有，有的话我一定会赶紧先把你叫醒，不让你装蘑菇的。艾奇里德大人，你要相信我才行啊。你看你看，飞回来的传音虫都还在我这，没有飞出去呢。”布兰加从口袋里献宝似地掏出黑色小虫。 “你是蠢货吗？不，我不该用疑问句，我该用的是肯定句。你是个货真价实还长得丑的大蠢货，布兰加。传音虫在你这，他们就算有新消息想传回来也做不到。”艾奇里德怒火上涌，但他不喜欢拉高音量大吼大叫，那会显得很没水平又浪费体力。他语气阴冷，连一丝温度也没有，令人想到他法杖上的那只双头蛇。 “等他们两个上来，去把那个木妖精抓到手，然后让贝娜到顶层跟我会合。你和马里诺就先离开塔，把猎物带回去基地。记得确保猎物的完美，不准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损伤；注意神厄的动静，我不希望中间节外生枝。” “知道啦，注意教团的刀，听说很危险的对吧。艾奇里德大人，你是怎么有办法掌握神厄的动向的？原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啊，告诉我吧，看在我的美貌上请告诉我吧，我也想要知道这个秘诀。” “把你的丑脸挪开一点。居然称他们是刀？不过是教团的狗罢了。你只要记得，要是碰上神厄，就攻击他们的手脚吧。他们身上戴着束缚用的手环或脚环，一被破坏就会迅速释放毒素，这样对我们来说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将布兰加的两颗玉米粒拿走，艾奇里德前方倏地冒出一个亮紫色法阵，复杂线条交织旋转，光华不断流转。 艾奇里德一脚踏入，乍起的光芒转眼间吞噬了他。 ******************** 第107章 被黄豆包围 翡翠一脸如丧考妣，踏出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丝毫没有成功通过中层、前往上层的喜悦。 有一部分是因为身体上的疲累，更多则是来自于他的姜母鸭、他的烧酒鸡，全都离他而去，他甚至连一口都没成功咬到。 噢，翡翠私下替乌羽铜骨鸡又取了一个更好记的动听名字。 烧酒鸡和姜母鸭都是进补的好东西，虽然法法依特大陆现在是夏天，但缥碧之塔的中层是冬天啊。 想想看，在雪絮飘扬之下，就地煮个一大锅肉汤，赏着雪景，吃着浸满药香、酒香和麻油香的肉块，多么风雅啊！ 都怪斯利斐尔那个混蛋，不让他割下麝香鸭或乌羽铜骨鸡的一块肉带着走，或是好歹让他先在中层把肉煮完，再进去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也可以啊。 彷佛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迷，背包里的金蛋微微滚动，时不时蹭着他的腰。 传来的搔痒感让翡翠一下绷不住表情，赶忙按住包里的金蛋，免得他不小心在通道里大笑出来，到时候肯定会迎来斯利斐尔严冬般的嘲讽。 黑洞内是一条长长通道，只能不断地沿着仅有的一条路前进。 “翡翠先生，你有听到我说的吗？”紫罗兰的声音从后方飘来，柔和中带着一丝担忧。 “喊我翡翠就好。”翡翠分神逗弄着金蛋，“有听到，你说有一个叫艾德大人的，和他的同伴想要抓我，因为我是个木妖精。他想要剥下我的皮作收藏，而他的同伴想要吃掉我的心啊、肝啊、肺啊，看能不能增加魔力嗯？增加魔力？” 针对妖精，然后想吃掉妖精心脏增加魔力的不就是华格那负责人说过的噬心者吗？ “噬心者果然进来这了！”翡翠暂时把关于姜母鸭和烧酒鸡的遗憾推到旁边，“斯利斐尔，你说待会要怎么办？不晓得噬心者还有几个人？肯定是还有一个的。” “在下会替您多留意的，确保您的心脏不会被拿走。”走在前方的斯利斐尔说。他的脚步又快又稳，狭长通道里的幽暗全然无法阻挡他视物，“当然，最重要的是您必须随时保持警戒，而不是一路上只想着麝香鸭和乌羽铜骨鸡。” “我比较喜欢叫它们姜母鸭和烧酒鸡。”翡翠严肃地为那两种魔物正名，“贴切又好吃，而且一路攻塔你都不觉得累啊，当我没问。你不累，可是我觉得累了啊，比平常打魔物还累耶，要是刚刚能把烧酒鸡和姜母鸭” “翡翠先生你饿了吗？”紫罗兰立即从后伸长手，白玉般的两根手指间还捏着剔透且泛着淡粉的肉片，“来一片龙虾生鱼片如何？补补体力和元气，我可以喂你吃喔，无论如何请不要客气。” 翡翠一点也不想知道那片肉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他客气地说，“不，我真的对海鲜过敏，没有骗你。” 紫罗兰的手收了回去，可接着后方隐隐传来了啜泣声。 翡翠铁石心肠，不回头就是不回头，回头了他也没办法吃龙虾生鱼片啊。 “斯利斐尔。”翡翠改用意识和斯利斐尔对话，“我这次那么积极努力向上，一定能得到额外奖励的对不对？有一只大龙虾在身边晃来晃去却没办法吃，这多痛苦你知不知道？” “在下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而且在下从不保证没有把握的事。比起去想着虚无缥缈的奖励，您该多注意的是您的安全，别满脑子都是吃。” “不，只有四分之五是吃的而已。” “没救了，都溢出脑子了。”斯利斐尔侧头看翡翠一眼，即便在视线不佳的信道，翡翠还是能瞧见对方眼中同样满溢出来的嫌弃。 后方的啜泣声还在持续，替昏幽的通道添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诡谲阴森。 翡翠想要装作没听见，但斯利斐尔讨厌噪音一路干扰。 “您惹出来的事，请在三分钟解决。” “他坚持要把自己身上的肉塞给我吃，我也很为难的好不好？他说要报恩，但我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救过他的事。” “您拿他挡下了幽灵熊的攻击。双水龙虾偶尔会陷入昏迷期，非得要强大的外力才有办法唤醒，否则就会昏迷到天荒地老，据说有的双水龙虾就这样昏迷至死了，这项症状被称为睡美虾症候群。” “听起来也太可怕了吧也就是说，我反而误打误撞叫醒了他？” “您的『误打误撞』四个字用得相当精辟。所以，您还有两分半去处理好，否则就别怪在下” “停！”翡翠在内心大叫一声，随后快速转过身，一把抓握住紫罗兰白皙无瑕的双手，“紫罗兰，你想用身体报恩对不对？” “是的。”紫罗兰眨去眼里的泪水，忧思重重的神情让他的五官染上令人怜惜的脆弱，“翡翠先生，你终于愿意无视死亡的威胁，接受我的报恩了吗？” 翡翠觉得紫罗兰的说法听起来更像报仇。 “你听我说。”他清清喉咙，摆出最认真诚恳的表情，“我愿意接受，但你要给我时间。我说我过敏真的不是骗你，不过只要找到治疗过敏的办法，就能敞开心胸，尽情地享受各种海鲜。而在那之前，你就先把自己照顾好。” “了解。”紫罗兰慎重地说，“我会让我的肉质一直维持在最新鲜完美、随时都能吃上龙虾生鱼片的状态。对了，翡翠先生，你现在要偷吃看看吗？” “我们到了。”斯利斐尔的话声让翡翠兴高采烈地马上转过头，顺便躲过紫罗兰堪称不屈不挠的推销。 占满通道的幽暗突然消失，一团光亮迎面而来，逼得翡翠等人下意识闭上了眼。 等到他们再睁开眼，重新适应光线，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处砌满砖石的室内空间。 冷硬色调充斥四周，墙壁上嵌着铁窗，然而窗外却又是一堵砖墙，将外界彻底隔绝，压迫封闭的氛围让人联想到牢房。 “我们这是在”翡翠刚往前踏出一步，就听见“啪沙”的一声。他低下头，看看自己脚下，接着再一脸匪夷所思地望向他们周围的地板。 他们被满地的黄豆包围了。 提起黄豆，那是营养价值相当高的豆类，还能变化出各种豆类美食。 翡翠可以在一分钟内想出五、六十样不重复的豆类料理，但他实在很不明白 第108章 丧心病狂 为什么缥碧之塔上层，会到处充满黄豆？ “给我们磨豆浆喝吗？那好歹也附送个石磨嘛。”在异世界里，翡翠不敢奢望会有磨豆浆机，可是最原始的工具总能来一个吧。 “等事情都处理完了，您可以去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斯利斐尔好心地建议。 虽然不晓得这一地黄豆是要做什么，不过这不妨碍翡翠他们先摸索四周环境。 他们走出了那个像是牢房的房间后，来到还算宽敞的走廊，这里的地板同样处处看得到黄豆。 除了无数豆子外，他们还看见了其他人的身影。 那几人姿势相同，做的事似乎也是同一件──他们都蹲在地上，埋头在黄豆堆里翻找什么，对突然出现的翡翠等人不甚在意，连分出一丝注意力也没有。 反正会出现在这里的，都是通过中层考验、顺利来到上层的寻宝者。大家都是一样的身分，自然不须多加关注。 “没看到这层的通关条件啊”翡翠抬头张望，没有找到那些发光的字体。 他回头看看面无表情、冷淡矜贵的斯利斐尔，再看看优雅伫立一旁，对上他的目光后还回予浅浅一笑的紫罗兰。 他看明白了，这两人没打算动一步去问别人。 翡翠刚要提脚，遍地可见的黄豆忽然全部消失，砌满砖石的场景霎时也变了模样。 那些蹲在地上的寻宝者纷纷站起，惊愕地发现到他们现在就像身处在被多扇拱门环绕的大型宴客厅之中。 从冰冷压迫到金壁辉煌，不过一眨眼。 能容纳几十人一块坐下的长桌上冷不防冒出一堆豆子，它们骨碌骨碌地滚动，一下便拼成了三行大字。 入塔者，必须遵守规定。 穿过门，带着东西走。 或是继续前行，但是当心小偷。 众人怔怔地看着新出现的规则。 半晌后，一名妖娆的黑发女人最先发出不敢置信的尖喊，“那原本的要找出二十颗玉米粒呢！” “真神在上，老子都快找完了就差五颗啊！”一个棕发男人也无法保持冷静，狂野英俊的面容忍不住扭曲。 翡翠瞄瞄另外两人，他们没那么激动，但表情同样称不上好看，足以猜出他们先前为了达成目标，肯定也花了不少工夫，如今却因为新规则，让他们都白做工了。 也就是说，原本的通关条件是在先前的黄豆海中找出玉米粒？ 哇，还是一样好丧心病狂啊。 翡翠同情了其他人一秒，就把他们抛到脑后。他凑到长桌前端详起那三排大字，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手，想趁机捞一把黄豆走。 斯利斐尔的手将他的手腕扣得紧紧，如同挣脱不开的铁铐。 翡翠与那双红铜色眼眸对视数秒，最后败下阵来。他不走，斯利斐尔真的会耗着性子，面无表情地和他对看到天荒地老。 他不想和斯利斐尔对看，他只想和变回大松饼的斯利斐尔对看。 脑内想着松软金黄还淋着焦糖酱的热呼呼大松饼，翡翠没再管厅内的几人，随便选了一扇门直接走进。 门后是一间布置奢华的书房，房里同样飘着那三排大字，只不过这回不是黄豆排成的，是发着光的字体飘浮在空中。 地上是雪白的长毛地毯，家具铺着蓝绿色绒布，扶手椅背雕刻细腻，墙壁上的白银雕纹如同植物枝蔓缠绕伸展，书柜表面也攀附着华丽的贴饰。 书柜上摆着大量书籍，颜色相近的书背排放一起，在翡翠眼中看来如同聚集了不同色系的色票。 翡翠对书不感兴趣，后方和翡翠他们挑选同一扇门的矮个子法师却突然爆出惊呼。 “这是这是我一直在找的木系魔法资料书！啊，这本也是！还有那本！” 矮个子法师简直像掉入粮仓的老鼠，被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再也迈不动脚。可当他一瞥见翡翠等人，立即就把看中的魔法书抓下来，抱得紧紧，另一只手紧握着法杖，态度警戒地往下一扇门移动。 只要翡翠他们有抢书的意图，攻击性的魔法就会马上发动。 然而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越过翡翠他们，下一剎整个人便突然消失，连同他抱在怀里的书。 第109章 辫子派 翡翠眨眨眼，再眨眨眼，他很确定前一秒自己眼前还站着一个人。 矮个子，拿着法杖，长得清秀的年轻魔法师。 然后下一秒，那人就无缘无故不见了。 “怎么回事？”翡翠愕然地问，“刚刚这里” “有个人，接着消失了。”紫罗兰轻声地说，“翡翠先生，别太在意，这个世界所有生物总有一天都会消失的。我们要重视的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是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未完成。没错，就像报” “抱歉，您该过来看看这个。”斯利斐尔对翡翠说。 翡翠一溜烟跑向光字旁边，“看哪个？这些字吗？这些字有什么问题？” “它们的字距不一样。” “什么？” “大部分文字间距都一样，除了两个字的中间。当初那些用黄豆拼出的字也有同样的问题，在下本以为只是碰巧，如今看来并不是。” 翡翠心里嘀咕，谁会去注意这么细的部分啊。但他还是往后退了几步，认真地打量那三排闪闪发亮的发光文字。 这一看，确实真如斯利斐尔所说，有某两个字之间的距离比起其他字的间距还要宽上一些。 那就是“西”与“走”的中间。 因此整体看起来应该是── 穿过门，带着东西，走。 “带着东西，走可是那人拿了书也往前走了，却平空变不见了。他不是依照规定走了”电光石火间，翡翠脑海中激发出另一个猜想，“对啊，他走了！” “翡翠先生？” “没错，走的意思也可以是离开。刚刚那个人从这里消失，所以的确是符合这层的规定。带着东西，走，或是继续往前走，这两句话的『走』根本不同意思。一个是消失离开，一个是像我们正在做的，往前前进。” 假如不是斯利斐尔留意到光字间距不同，翡翠大概也没办法那么快反应过来。 翡翠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在整理白手套时都要拿出尺来测量，严格要求摆放距离务必同样宽度的男人。 为了证明自己的推论没错，翡翠看向另外两人一眼，在彼此眼中瞧见相同心思。 三人没有一丝迟疑，马上往前面的房间跑去。 与下层的人数相比，上层的寻宝者在数量上可说是大幅度地减少。 翡翠他们跑过多个不同风格的房间，终于又在一间书房发现了其他人。 比起先前的奢华，这里被大量木头包围，空间往上呈现狭长状，还有一道白木旋转楼梯从上方延伸下来。可以看见上层一样摆满书架，下层的银蓝色椅榻上则搁放着一把能闪瞎人的华丽珠宝。 翡翠他们的到来惊动了待在上层的人，那是名纤细的女性妖精，浅紫色的长发随着她探头向下望，犹如梦幻的云彩。 女妖精怀中抱着几本书，她的目光最先落到了翡翠身上，她刚要张口确认翡翠是不是和自己同族，整个人却在剎那间消失无踪。 保险起见，翡翠等人又马不停蹄地往前走，然后看到了更多活人无预警消失事件，一律都是在取走缥碧之塔里的东西后发生的。 就连翡翠都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就要拿下某个书柜上一本专门治疗海鲜过敏的书。 斯利斐尔眼捷手快地攫住翡翠的手腕，冷冰冰地要他看清楚那本书叫什么。 翡翠看了，然后一口气险些哽住。 《治疗海鲜过敏症的零种方法》。 “这种书为什么有办法出版？”翡翠抹去额际的汗珠，说话间有些喘气，“作者和出版社的良心呢？” “您累了？”斯利斐尔无视他的抱怨，“您在流汗，呼吸声比平时还要重，脚步迈开的距离也比之前再缩短了。” “你可以用句号而不是问号。我感觉像跑了好几公里一样，但我在这层顶多就是一直走。你难道都不觉得”翡翠一拍额头，他估计自己累傻了，才会问真神代理人会不会感到疲倦，他改问紫罗兰，“紫罗兰，你会累吗？” “不是很累，但是”紫罗兰摊开掌心，半晌后上面飘晃着几颗剔透的大水珠，“收集水气的速度稍微变慢了。” “这地方是会吸精气不成？”翡翠抹抹脸。 “在下必须纠正您，您应该要说的是体力或是魔力，而不是会涉及到床上成人运动的精气。”斯利斐尔挑剔起翡翠的用词。 翡翠才不想理他，“这边很可能待越久越花力气我们走快点吧，记得看到任何感兴趣的都别碰，要是出现了好吃的” 翡翠沉痛地说，“无论如何，请一定要抓紧我别放手，拜托了。” “或者在下可以先把您的双手绑起来，再牵一条绳子，由在下拉着您，您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还是闭嘴别开口好了。” 单方面和斯利斐尔陷入冷战后，翡翠把注意力都放在赶路及抵御紫罗兰的诱惑。 “翡翠先生、翡翠先生，你累了吗？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补充力气？” “近期内不吃海鲜，谢谢。” “不是从我身上割肉片，你放心好了，这几天内我都会好好保养我的身体。” 翡翠发誓，这几天过后他绝对要想方设法离紫罗兰远远的。 “那你喜欢冷盘料理吗，其实我也很擅长这个呢。我马上就能准备好给你，你要不要尝一尝？” 只要食材不是海鲜，那么翡翠当然是乐意的，只不过当他看清紫罗兰拿出的东西后，他沉默片刻。 不，你那不叫冷盘，分明是冷冻了好不好？ 紫罗兰连盘子都准备好了，盘内是一块被冰冻住的三角甜派，常温之下，冰块散发出丝丝的白气。 在他的操控下，冰块迅速融化，但又神奇地让里头的甜派保持干燥，没有沾上水气而变得湿淋淋。 “翡翠先生，这是我三天前亲手做的太妃糖牛奶夹心辫子派。在完美的冰冻效果下，派依然新鲜一如刚完成的时候。馅料是甜牛奶搭配烤杏仁，派皮边缘特地编织成辫子的形状，金黄色的酥皮上方是水滴状的粉红糖霜挤花。甜牛奶主要是由蜂蜜和浓醇的初乳调和，杏仁经过精挑细选，确保每一颗都完好无瑕，以炉火烘烤，让它们的香气均匀散发。糖霜是用粉红香槟作为基底，清爽甜美，绝对不会是满口过于甜腻的味道。” “谢谢你的解说，听起来真的非常好吃。但在此之前，我想问的是这是什么？”翡翠举高手上的太妃糖甜派，中间的夹心层有东西垂下来。 细细长长，还一缕一缕的怎么看都长得跟紫罗兰的头发一模一样。 “是用我的头发编成的辫子。”紫罗兰柔和一笑。 翡翠也回予笑容，接着用最快速度把派塞回紫罗兰手里。 紫罗兰不死心，接二连三地再拿出各种冷冻甜食，每一个在融完冰之后都是精致美丽，诱得人食指大动。 可同样地，每一个甜点里面不是夹了紫罗兰的头发，就是夹了指甲或是汗毛。 翡翠退避三舍，这分明是诅咒料理吧。 他若无其事地加快步子，改与斯利斐尔并肩行走，深怕自己再走在后头，一不留神可能就被塞了一嘴的辫子派。 真．辫子的那种派。 第110章 木妖精 翡翠他们就好像走在一条没有终点的道路上，不停地穿过不同的书房，不停地看见各种藏书和绚丽珍贵的财宝、武器、防具、法杖。 沿途上他们看见有人克制不住欲望，伸手拿取，继而从塔里失去踪影；也有人发觉规则的真正意义，不为所动地大步前行。 有时候翡翠他们会碰上有人跟他们选择同个方向，可很快又在下个分岔门口分散，走到最后，他们的队伍还是只有三个人。 这趟看似无尽的旅途，终于在翡翠感到筋疲力尽之前有了终点。 当翡翠他们踏进了一间只摆放空书架、堪称空无一物的书房后，场景转瞬间有了改变，一切景物变得模糊，有如水波晃漾开来 随着波纹消散，上层又回复成宛若阴暗牢房的空间。 深灰砖墙矗立，窗户被封锁得死死的，看不见外界光景，脚下踩的是粗糙不平的石块地板。 墙壁上挂着火把，火光映照在凹凸的砖墙上，摇曳的阴影彷佛是一只只噬人怪物。 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大响，回荡在这个压迫感强烈的灰暗空间里。 “小偷、小偷，小偷即将出现，请保护好重要东西！当心小偷，找回失物才能通关！” “居然还会提醒？也太贴心了吧。这座塔不是很爱耍着人玩吗？”翡翠第一时间抓紧了自己的包包，内心想的是自己的三颗金蛋。 几乎是他想起金蛋的剎那，那些投映在墙上的阴影竟真的化为怪物冲出。它们有大有小，外形如同怪异的石头野兽，速度奇快无比。 翡翠的背包在措手不及间被大力扯走，同时他的身子猛然离地，一尊高壮的石像竟是将他夹在手臂下，抓着他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斯利斐尔眼神一凛，二话不说迈开长腿，直接选择追向被偷走的背包。 来不及思考自己怎么也会沦为被偷走的对象，翡翠想也不想地奋力扭头，“紫罗兰，追回我的包！拜托，没有它我这辈子都吃不下一口龙虾肉的！” 本想追上那只巨石像的紫罗兰生生收住了脚步，他深深地望了翡翠一眼，昳丽的眉眼闪过一瞬纠结，随即毅然决然地转身追往了斯利斐尔消失的方向。 见紫罗兰去帮斯利斐尔，翡翠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子也稍稍放松，可下一秒又重新绷住。 等等，所以自己为什么也会被偷走？ 刚刚好像是他一想到金蛋，他的背包就被石像锁定为目标。那个警报该不会是故意响起的？为的就是让人反射性想到自己在意的东西。 如果从这个逻辑推论下去，难道说现场有谁想到他吗？ 斯利斐尔绝对不可能的，先不论那家伙会想什么，缥碧之塔至今的关卡都对他无效，或者说根本就不曾感知到他的存在。 翡翠发现自己不用想了，他闭上眼，满腹怨气似乎都要冲出来化作一个名字。 紫、罗、兰！ “小偷、小偷，小偷即将出现，保护好重要东西！当心小偷，找回失物才能通关！” 尖锐的警报声吓了布兰加一跳。 以多条辫子盘出繁复发型的绿发少女拍拍胸口，下意识先东张西望一番，想要找到声音的源头来自何方，同时心里也反射性地想着自己身上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一些晶币，再赚就有了法杖，破破烂烂的，有没有都没差想来想去，好像就只剩下 啊，酒心苹果！ 那是布兰加前天买的水果，外皮红艳、果肉雪白，果核比一般苹果来得小。果核旁流淌着殷红的汁液，香如美酒，连带把爽脆的果肉也醺出一股酒香。只要大口咬下，就能同时享受清脆与微醺的美妙风味。 不过从树上摘下后，摆放不能超过五天，否则果液的滋味会变质，成为发酵过头的酸苦。 一想到再两天就要过期的酒心苹果，布兰加赶紧拿出一颗红通通的大苹果，随意地往衣上擦一擦，就要一口咬下，享受甜蜜酒香溢出的味道。 说时迟、那时快，苹果都还没碰到布兰加的嘴唇，一道黑影已如旋风扑过来，一眨眼就把苹果掠夺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布兰加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直到她咬了一口空气，才惊觉自己的酒心苹果不见了。 不对，是被偷走了！ 抢走酒心苹果的是一只外貌诡异的石兽。抢到苹果后，它没有立刻跑掉，反而像刻意要让布兰加看见自己的犯罪成果，吸引她追过来，紧接着才哒哒哒地溜走。 只可惜，这只石兽预料错误。 布兰加别说被激怒了，她连追赶都嫌懒，直接眼睁睁地看着石兽举着她的大苹果消失在走廊深处。 只不过是一颗苹果，离塔再买就有了，况且她留在这层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破关啊。 布兰加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起来，“我刚想到苹果，就有东西冲出来偷走我的苹果，这不可能是巧合吧。不可能、不可能，嗯嗯，用艾奇里德大人的头发想都不可能，如果我猜错，那么艾奇里德大人的头发就掉光光然后再也长不出来吧。” 若无其事地以别人的头发发下恶毒的誓言，布兰加踏上与石兽截然相反的方向，想着该怎么在这处处充满古怪的地方寻找到目标。 那名绿头发的木妖精。 在被艾奇里德征收走两颗玉米粒不久后，布兰加所待的上层空间忽然大变模样，从阴森的牢房风格成了彷佛走不到尽头的书房迷宫。 在不同的书房都能发现价值不斐的宝物，然而只要拿走任何一项，就会从原地消失踪影，最大的可能性是被排除至缥碧之塔外面。 好在布兰加打从一开始就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目睹几次活人无端不见的光景后，她也从这层楼的规定中找出真正的含义。 只要拿了东西，就得离开这座塔。 但这地方不管怎么走都像是没有一个终点，饶是自认体力充沛的布兰加也走到心烦意乱，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大魔法师伊利叶果然就是一个神经病，否则正常人哪会弄出这些关卡啊！ “不知道贝娜和马里诺跑哪去了，难道说因为太笨所以迟迟通不了关还被卡在中层吗？可是也卡太久，我没办法到中层，但是艾奇里德大人说木妖精已经来到上层，看样子只能靠我一个人了。希望那名妖精旁边没有其他人，不然就得对那些人动手了，这实在很为难一个爱好和平的人耶。” 就算只有一个人，布兰加也有办法一整路自说自话，自得其乐。 “还是说他们先碰上神厄了？有机会真想研究神厄看看，想把他们所有信息情报全都彻底解析一遍呢。据说神厄的成员都是罪人，要犯下怎样的罪行才能加入呢？只是简单的杀人放火就好吗？而且又是由谁来审判决定呀？啊啊，真好奇，太好奇了” 不过没多久，她的嘀嘀咕咕蓦地消失。她睁大眼，看见前方横向的那条通道上，有一抹异于常人的高大身影正慢吞吞地经过。 布兰加揉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那尊石像的手臂内侧，赫然夹着一名年轻的绿发妖精。 是那个木妖精，翡翠！ 布兰加忍不住想吹口哨赞叹自己的运气超级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碰上猎物了。 石像步伐沉重，在通道内震出闷重的声响。被它夹在臂弯中的绿发青年面部朝下，看不出此刻是清醒还是昏迷。 但这些对布兰加而言都不重要，她只要成功把猎物抢过来就可以了。 布兰加悄无声息地跟上去，她摸出自己看起来像根朽木的法杖，嘴唇快速开合，压得极轻的咒语成串逸出。 巨石像全然没有发觉有人快速朝它逼近。 随着巨石像步入了魔法射程范围，布兰加的嘴里吐出了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 第111章 挟持 下一剎那，多道冰蓝锋芒瞬间从法杖顶端喷薄而出── 被一尊巨石像挟持的滋味如何？ 如果让翡翠来发表感想，他会说差劲透了。感觉就像是坐在一台老旧的公交车上，而公交车开在坑坑洼洼的马路，又摇又晃又颠，胃部都在跟着翻滚。 偏偏那只粗壮的石头手臂还夹得很紧，不给人一丝逃脱的空隙，让翡翠想努力挣脱都做不到。 翡翠原本想耐着性子观察石像要将他带到哪去，会不会到最后是将所有偷走的赃物都归放在一块。假如是的话，那么他说不定还有机会比斯利斐尔他们早一步找回他的三颗金蛋。 可他没预料到的是，这趟被搬运的过程真的太颠簸了。 他发誓，再持续个几分钟，他今早吃进去的早餐可能都要化成另一种型态，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在翡翠放弃原始计划，准备让身上的双生杖变成长枪，设法为自己争取自由的时候，上方冷不防传来轰炸般的声响。 巨石像发出剧烈晃动，挟持翡翠的力道随之松懈，连带也让翡翠整个人往下掉。 翡翠反应灵敏地在地上翻滚一圈，才没摔得像只趴地青蛙。他迅速撑起身体，在最短时间内掌握四周情况。 那尊硕大笨重的巨石像失去平衡，跌靠在墙边，手脚关节像被锐器砍出切口，灰黑的石块表面上还覆着一层泛着荧光的霜雪。 霜雪未融，翡翠就见到石像身下窜出多根灰褐枝条。它们迅雷不及掩耳地钻进石像的切口处，柔韧地缠绕住它的手脚，然后猛一使力── 坚硬的石像转眼间就被四分五裂，笨重地倒在地面上。 翡翠没有再多注意那尊失去泰半行动力的石像，他目光警戒地盯住施施然朝他走来的绿发少女，一手隐蔽地按在腰间，只要一有不对，就能即刻抽出他的双生杖。 少女的相貌是一种耐看的可爱，墨绿色的发丝绑成许多辫子，再盘成繁复的发型。手里握着一根活像破烂木头的法杖，细细的灰褐色枝条在顶端盘旋缭绕，乍看下有若活物。 “总算让我找到你了翡翠，艾奇里德大人很啰嗦的，要是我没办好事，他肯定会把我臭骂一顿。当然我可不会乖乖听他教训，我都是在耳朵里塞棉花，然后装成一副很乖的样子呢。”布兰加一步一步地走近，法杖顶端的枝条也变得更为活跃，旋绕的范围变大，“你可以乖乖让我绑起来，然后和我们一起回到基地去吗？我的上司说他会温柔地对待你的心脏。” 从那两片红唇吐出的关键词让翡翠毋须猜想，绿发少女的身分登时呼之欲出。 是噬心者！ 而艾奇里德大人就是紫罗兰口中提及的“艾德大人”吗？ “你们要我的心脏做什么？身为心脏的拥有者，我该有权利问清楚一些吧。”此时没有同伴在身旁，只身一人的翡翠冷静地虚与委蛇，一边谨慎地与人拉开距离，“首先不如先请你自我介绍一下如何？” “可以啊，我叫布兰加，名字很可爱对不对？其他问题你大可以尽管问，但怎么回答要看我心情喔。不过你这张脸真的好好看喔，怪不得会有人想要收藏你。对了，你要小心你的皮喔，除了心脏，你的那身皮肤也是很重要的。”布兰加不只嘴上没有停歇，她扑向翡翠的速度同样没有一丝凝滞。 与此同时，木头法杖上的灰褐枝条快若疾雷地冲向了翡翠，要把他的四肢一口气束缚住。 翡翠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边说边发动攻击的人，照常见的套路而言，反派角色不都该先长篇大论一番，顺便把自己的犯案动机跟童年创伤都吐露得一乾二净，再正式行动的吗？ 这个叫布兰加的女孩子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内心吐槽归吐槽，翡翠可不会忘记闪避。他还清楚记得那些灰褐的东西，在上一刻是如何把一尊石像当成破布娃娃轻易解体。 宽广的廊道让人有足够的躲闪空间，翡翠连连后退，双生杖抽出即刻变化成两把锋利的长刀，正要迎向那些彷若生物移动的枝条，反倒是布兰加先收了手。 翡翠不认为布兰加是突然被他的美貌迷惑，愿意放他一马。他没有放松戒心，干脆脚下用力蹬地，换他主动出击。 布兰加让灰褐枝条停止追击的确不是为了放过翡翠，她才不会白白地让猎物从眼皮底下逃走。 她没有错过翡翠法杖变成长刀的那一幕。就她所知，没有哪一种武器可以随意变换模式，除非是必须注入魔力驱动的魔法兵器。 在缥碧之塔内，魔力的消耗会比在其他地方加剧。 她不确定对方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既然双方的魔力都在外泄，那么现在拼的就是体力了。 布兰加对自己的体力一向很有自信。 她咧嘴一笑，让彷佛灰色藤蔓的枝条往自己的法杖上端层层裹起，体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外形如同巨大的槌子。 布兰加握着法杖改造的巨槌朝翡翠方向直奔。 翡翠提起双刀，采取打带跑的方式迎战，同时在脑海中喊着斯利斐尔的名字。 短短时间内，两人就已交手十几回合，阴暗的通道中时不时发出沉重的砰砰音响，或是锐物擦过的尖锐长音。 面对虎虎生风、朝自己正面袭来的攻击，翡翠没打算硬碰硬。 和巨槌相比之下，他的双刀胜在灵活。他犹如一条滑溜的鱼，腰部一压低，一个滑铲的姿势，飞也似地避过了布兰加猛力挥下的灰色大槌。 他飞快扭身跃起，出其不意地朝布兰加背后暴露出的空隙挥下刀。 长刀却劈了一个空。 翡翠睁大眼，藏不住愕然的表情，绿发少女的身影竟然在这瞬间成了一截枯木，掉落在地。 下一剎那，布兰加重新出现在翡翠面前。 “厉害吧？这是我的绝招之一喔，你一定是第一次看到替身攻击吧。你以为你打到我了，但其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你现在一定累了吧，觉得开始有气无力了吧。算了不管你有没有，我开始累了啊，所以黄雀现在要把你吃掉，然后赶快休息了！” 布兰加个子娇小，却气势十足。她扔开巨槌，有如猛虎扑兔般将翡翠大力撞倒，极有技巧地压制在他的身上。 翡翠的后背和脑袋撞在了坚硬的石板上，眼前出现短暂白芒，布兰加的絮絮叨叨不停钻进他耳内。 翡翠觉得对方真正厉害的是可以边打边说个不停，她都不用喘气的吗？ 一拉近与翡翠的距离，布兰加的表情忽地微变。她倏地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往自己一把拉近，鼻尖往他身前耸动。 “嗯嗯嗯？你闻起来不怎么像是木妖精耶，你真的是木妖精吗？” 喔，其实我是精灵王。 翡翠在心里回答，膝盖抓到机会屈起，正准备要重重顶撞上布兰加柔软的腹部，一道枪声猝不及防地在通道内炸开。 第112章 规定 一听见枪声，布兰加靠着直觉急急往旁滚了一圈，惊险地避开了子弹。 翡翠躺在地上，极佳的动态视力让他捕捉到子弹轨迹。 只见那颗表面刻着绚亮纹路的子弹从他的上方擦飞过去，最末在他的脑袋后方引发一阵爆烈声响。 “翡翠，你可以起来了。别担心那个疯女人，我正盯着她呢。”瑞比手里持着枪，枪口瞄准想要抓回自己法杖的布兰加，黑白两色的兔耳朵随着他的步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真是的你也太难找了吧。” “你说谁是疯女人？你有看过这么可爱的疯女人吗？你的眼睛一定是哪里有问题！啊，我知道了，兔子视力不好吧！”布兰加不高兴地怒视插手战斗的兔耳外套少年。 “兔子的视力不好吗？”瑞比歪着头，咧开的笑容里混着狂气，“我可不晓得。不过等我把你的眼睛打烂，就换你的视力不好啦。当个瞎眼的噬心者如何？然后我会把你拖回教团” “你是神厄的人！”布兰加想起传音虫带来的消息，她弹了下舌头，看看翡翠，又看向瑞比。 这两人显然是认识的，他们接下来最可能做的就是连手对付自己。 布兰加朝旁一瞄，法杖离她有一小段距离，她想一对二，就得先拿回自己的法杖。 心念电转间，布兰加朝着法杖飞扑过去。法杖上的灰褐枝条同一时间“唰”地松解开，像是一只摆脱束缚的野兽。 看在翡翠眼中，那更像是章鱼的触手疯狂来袭。 在大量枝条的干扰下，翡翠和瑞比果然抽不开身去阻止布兰加。 布兰加双眼放光，法杖就在她触手可及之处，她使劲地再往前一扑── 却扑了一个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布兰加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她撑起头，呆呆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视野内的一双脚。 修长笔直，修身的裤管下隐隐勾勒出肌肉线条。 布兰加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目光紧紧黏在那双腿上，甚至都忘了去思考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人的接近。 接着她看见那双大长腿的主人踢开她的法杖，弯下腰，让人瞧见清贵俊美的面容。 那名银发红眼的男人从容不迫地将某个东西塞进她的掌心内，再替她将手指一根根地弯起，好抓紧那个东西别松手。 手里的硬物总算让布兰加回过神，她反射性看向自己无意识抓住的东西──一块灰沉沉的砖石，看起来就像随便从墙上抠下来，或是从那个倒塌的巨石像旁边捡起来的。 为什么要给我这玩意？布兰加茫然地眨眨眼，随后瞳孔惊恐收缩，还没等她丢开手里的石块，剎那间人已从原地消失不见。 没了魔力驱使，那些在通道间狂舞的灰褐色枝条跟着一同消失。 瑞比的食指还在扳机上，只差那么一秒他就要扣下，让子弹从枪管内撞射出来。他呆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蓝眼睛张得大大，两条兔耳朵垂在他的肩上，宛如一只傻住的大兔子。 “怎么怎么回事？”瑞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没看清斯利斐尔对布兰加做了什么，但他肯定布兰加的消失绝对与那男人有关，“你同伴做了什么？” “他让那位噬心者小姐自动退场。我们还在上层，规则也还没改变，所以斯利斐尔只是利用了这里的规则而已。”翡翠一屁股坐在地上，朝着自己直搧风。假如不是碍于斯利斐尔在场，他都想学动物吐出舌头，看能不能更快散热。 幸好精灵不太会流汗，否则他就不仅又热又累，还要全身黏糊糊了。 翡翠朝斯利斐尔挥挥手，“感谢你及时赶到，你真是我最爱的绝世无敌美” “那是因为您吵死了。”斯利斐尔站到翡翠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翡翠嘿嘿一笑。他这叫机智，懂得善加利用远距离意识沟通功能，才能在危急时刻把斯利斐尔他们喊到这里来。 “嗯？紫罗兰呢？”翡翠蓦地注意到只有斯利斐尔出现。 “翡翠先生！”翡翠询问声响起，紫罗兰清冽的嗓音几乎同时从走廊另一端传出。 紫罗兰小心翼翼地抱着翡翠被偷走的包包，郑重的态度就好像自己抱着的是一项珍稀的宝贝。 对紫罗兰而言这的确是宝贝，这可是事关他的恩人此生愿不愿意吃龙虾的关键！ 瞄了眼犹抱胸沉思的瑞比，翡翠替他解惑，“斯利斐尔强迫她自己拿了石头。” 瑞比恍然大悟，接着露出钦佩的表情，他刚可没想到还有这招。 入塔者，必须遵守规定。 穿过门，带着东西，走。 在上层，凡是拿了这边的东西就会被传送离开；就算只是一颗石头，那也是被认定为缥碧之塔的所有物。 “对那个疯女人来说，这大概比打倒她还要更让她气急败坏！”瑞比乐不可支地笑起，“太有趣了，她的脸一定会扭曲成丑八怪！” 笑着笑着，瑞比忽然呛到，他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发现自己开心得太早。 之前噬心者跑掉疑似是提前收到情报，好不容易这回和噬心者面对面了，结果还是这样的结果。 “算了，管他的，反正又不是我故意放跑噬心者，那是不可抗力。”瑞比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既然抓不到，就是真神旨意了。” “啊，如果你还想抓噬心者的话”翡翠贴心地提出建议，“可以到顶层。布兰加，就是刚刚那个女孩子有提到，她的上司好像就在上面。” “什么？真的假的？那当然是立刻”瑞比蓦地收敛声音，侧耳倾听。 走道由远至近地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远远就听见你低俗的笑声，瑞比，你似乎心情很好嘛。”盖恩慢悠悠地从转角后绕出来，一瞧见自己的同伴身旁赫然还有令他念念不忘的绿发妖精，他的笑意顿时显得更真心诚意，“你好，美丽的木妖精，我们又见面了，真高兴你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你的皮肤还是如此无瑕精致呢。在没有事先说好的情况下一而再地碰到，这果然说明了我们之间的缘分相当深。” “是我先遇上翡翠的，干嘛不说是我跟他的缘分深？盖恩，你也来得太慢了吧，中层的鸭子拖延你那么长的时间吗？还是这层的小偷让你手忙脚乱？啧啧，你这样子有点狼狈呀。”瑞比嘲弄的视线扫过盖恩。 第113章 顶层 盖恩白皙的脸颊上沾着多道鲜明血迹，衬着他温和优雅的笑容，反倒添上了一抹诡谲氛围。 “小偷偷走了我的斗篷，然后半途又跑出一个石像想把我扛走。”盖恩慢条斯理地说道：“所以我毁了石像，再把几个不长眼、挡到我去路的障碍清除掉，找回我的失物，再来就是听见你发出的噪音。” “石像想把你扛走？你是做人有多失败啊！像我就没碰上这种鸟事，就连”瑞比突然一改神色，“算了，看在搭档的份上，我就宽宏大量地不嘲笑你的没用了。” 瑞比这时候才慢一拍地领悟到，自己在上层没有碰到警报提及的小偷，恐怕不是运气好，而是被偷走的是他全然没想过的存在。 ──例如据说差点被石像强行扛走的盖恩。 当然，这不表示盖恩在瑞比的心里有任何地位。只不过当时警报一响，正常人会因此受到暗示，反射性思考自己身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瑞比却不是正常人，他反其道而行，直接想着他看不顺眼的东西，盖恩的名字正好在其中，也正好身处缥碧之塔内。 瑞比可不会傻到把这事说溜嘴，他若无其事地把枪塞回枪套内，“还有个噬心者在顶层，那我们就去逮他吧。盖恩，说好要让我好好发泄一番的，就先打穿他的两条腿好了，射成筛子应该会很有趣啊，这样也省得他还想跑。” 盖恩懒得响应瑞比，他宁愿把时间花在和翡翠接触。可惜他还没开始动作，他们周遭景象便一阵扭曲，砖墙上开出了一个黝黑洞口，就与他们在中层时曾碰过的一样。 那是通往更上一层的入口。 “美丽的人优先，请你先走吧，翡翠。”盖恩充满绅士风度地让翡翠先通过。 翡翠刚要抬脚踏进，却撞上了一层无形障壁。他捂着撞疼的额，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黑色洞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进不去。 “怎么了？”瑞比毫无窒碍地进入，狐疑地扭头看向还在外边的翡翠，“你干嘛还杵在那？” “翡翠先生，刚刚好像是无法进入”紫罗兰细心地注意到细节，“为什么呢？被偷走的东西不是都找回来了？” “因为他的东西还在你手上。”斯利斐尔冷冰冰地拿走紫罗兰手上的背包。 翡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背包还在紫罗兰怀里。 严格来说，这的确还不算找回被偷的东西。 将背包重新背上，翡翠这次顺利无阻地踏入。包里的金蛋似乎发现自己再次回到翡翠身边，忍不住兴奋地蹦了蹦。 翡翠隔着背包摸了摸椭圆的蛋壳，感觉最上方的金蛋主动地蹭起他的掌心，那感觉痒痒的，好似还带着一股温度，一路窜至他的心里 最后在他的心房深处，化成一簇小小的火苗。 *************************** 光可鉴人的雪白地面是用大片无接缝的石材铺成，散发冰凉的感觉。 艾奇里德坐在墙边，盘着双头蛇的法杖被他搁在一旁。他的双手正有条不紊地编织着草人，面前已经整齐排列着四只大约巴掌大的草人。 包含他手中还在制作的，这些草人们各有简单特色，扎红围巾的、别小花的、系领结的、戴礼帽跟戴仕女遮阳帽的。 这几只草人摆在一块，就好像是一家子。 这里是缥碧之塔的顶层，也是传说中可以获得伊利叶遗产的地方。 放眼望去，就像来到一个辽阔的白色平台，银白的墙壁环立四周，宛如平滑湖面的地板则清晰地倒映出悬浮在高空的翠碧光字。 进行厮杀，向缥碧之塔证明价值， 直到艾奇里德将第五只草人放在地上，仰头看了一眼上头闪闪发亮、强烈彰显存在感的光字。从他登上顶层到现在，光字未曾改变，“直到”两字的后头也依旧一片空白。 艾奇里德只能猜测，也许要先达成前段条件，才有办法进一步得知后续。 只不过问题来了，他只有一个人，是要跟谁厮杀？ 他甚至替诅咒草人注入魔力，试着让它们你死我活地对打一场，看是否能钻漏洞。 很显然地，不行。 艾奇里德有些后悔抢走布兰加的玉米粒了，早知道就让她也跟着上来，再杀了她达成条件。 现在他只能耐心地在这等候其他人出现。 等待是乏味的，因此艾奇里德在做完两只对打用的草人后，干脆扩大草人家族，还玩了一场自导自演的扮家家酒。 他不想再玩一场，所以改做起第五只草人，然而顶层还是没有其他动静出现。 艾奇里德流露一丝厌烦乏惫的表情，忍不住想迁怒那些动作迟缓的寻宝者。要是他们动作能再快一点，他就可以摆脱这足以逼死人的无聊，或是能让他的传音虫利用他们通关时开启的通道，在多方之间传递情报。 现在没有传音虫通风报信，他便无法掌握底下目前的状况，自然也无从得知布兰加等人成功了没有。 还有神厄。 艾奇里德用舌尖抵抵上颚处，冷笑一声。神厄死缠不放，像嗅到腐肉味的鬣狗，这次就让神厄进得来出不去。 不过在这之前，也得要神厄的家伙滚上来才行。动作也太慢了吧，是半路拉肚子吗？还是说神厄现在都变得如此差劲了？ 艾奇里德暴躁地在内心腹诽的同时，前方骤然有了变故，空气里像平空裂开缝隙，黝黑的裂口一下扩大。 艾奇里德迅速收起草人，拾起自己的双头蛇法杖。不出他所料，那个漆黑的洞口内有人影踏了出来。 一、二、三、四、五，其中就包含着被他们噬心者视为首要目标的木妖精。 “总算让我等到我以外的人了。”艾奇里德慢慢地扬起微笑，瞇细的瞳孔底处蛰伏着狠毒，“虽然对我来说太慢了，但比起其他人，翡翠你的速度仍然称得上快。” 自己的名字从一名陌生人口中喊出，在翡翠看来是一件挺奇妙的事，感觉自己好像在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名人。 而在缥碧之塔的顶层，能够喊得出名字、似乎认识他的人，显然就只有 “噬心者！”瑞比笑得狂放，抽出腰间的枪就朝艾奇里德扣下扳机。 第114章 优胜者 枪声瞬响，子弹却没有如瑞比预估的打中目标。 不是艾奇里德反应快，毕竟他也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敌方就毫无预警地先动手。而是悬挂在上空的翠碧光字迅雷不及掩耳地窜下，延展成一片薄雾。 射进雾里的子弹就像石沉入海，再也没有后续动静。 “瑞比，你太冲动了。”盖恩给了谴责的一眼。 “哈，难不成还要等双方礼貌问候完才开打吗？”瑞比不以为然地吹散枪口处的缕缕白烟，没有再贸然开第二枪。 在众人的警戒等待中，那片古怪绿雾重新聚拢，回复成一个个发光大字，飞升到最顶端，宣告着这一层楼的通关规则。 艾奇里德瞳孔收缩，握着法杖的手指猝然收紧，胸腔内像有一股郁气憋着，想要冲出他的喉咙。 他一个人待在这里时，规则分明是“进行厮杀，向缥碧之塔证明价值，直到”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另一个样？ 抢夺游戏即将开始。 只准靠自身的肉体力量抢得宝石。 谁先抢到，谁就是优胜者。 艾奇里德差点没将自己的法杖捏出裂痕。他在顶层枯等那么久，就因为没有另一人和他进行厮杀，好不容易人来了，先前的规则说推翻就推翻。 他心里恼火，面上却是不显，唯有眼里的冷意更盛。 翡翠仰头看着那些闪闪发亮的绿字，“抢夺？那总要有东西让我们抢吧。” 彷如呼应他的疑问，他话声甫落，那些浮在他们头顶上的光字再次转换了外观，赫然凝成一颗硕大的宝石虚影。 即便只是虚渺的影子，光华依旧璀璨迷人，彷佛无时无刻都在挑拨着人内心深处的贪欲。 “伊利叶的遗产”艾奇里德喃喃地说。 绿宝石转动一圈，体积倏地缩小如翡翠印象中的篮球，下一秒矫若游龙，在偌大的白色空间里急速蹦窜。 绿宝石的这一跳，瞬时像在平静的水面扔下大石，激起剧烈的浪潮。 翡翠动作最灵敏。 就算一路登塔耗去他不少气力，但精灵的种族天赋让他在速度和体能上依旧有着优势，他抢先众人对着空中的绿宝石一个飞扑，却没有成功。 瑞比的枪口对着他喷吐出子弹，让他只能硬生生地改变轨道，差点像只青蛙趴在地板上──说是差点，是因为斯利斐尔及时拽住了他的一只手，阻止让精灵王颜面尽失的惨剧发生。 “抱歉啦，翡翠，伊利叶的遗产可不能让给你。”瑞比笑得没心没肺，“不过你也别担心，我就算开枪，也不会真的把你打残的，顶多流点血而已。” 翡翠撇撇唇，没有试图利用言语改变瑞比的打算，甚至对对方枪口迅速转向自己的举动也没有太大错愕。 认真算起来，瑞比和盖恩终究也是半途遇上的陌生人。 至于紫罗兰，这就比较难定义翡翠其实到现在都摸不清这人到底是想报恩还是报仇？ 假如紫罗兰能听见翡翠的内心想法，他一定会忧愁地蹙起眉头，伤心自己的恩人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一片真心？ 不过不管他有没有听见，这都不妨碍他为了翡翠，投入这场强夺宝石的追逐战中。 “翡翠先生，让我帮你！”紫罗兰的指尖往虚空一划，凝出的一片水气包围住空中飞窜的绿宝石。 眼看水气就要冻成冰，直接斩断宝石的逃脱，让它只能往地面直坠── 说时迟、那时快，那片凝成的冰雾撞上了宝石周围突生的淡绿薄雾，反倒一口气被吞吃得一乾二净。 下一秒，那片消失的冰雾居然从空间另一角落平空出现，落在地上砸出一道脆响。 联想到瑞比之前射出的子弹也是同样状况，盖恩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他抽出字符贴上手杖，炎系魔法发动。 烈焰如箭矢急追宝石而去，可就在即将触及的前一刻，雾气再度涌现，炎之箭跟着消失无踪。 接着再从远程冒出，撞上了银白壁面。 这幕让众人静默片刻，紧接着领悟到“只准靠自身肉体力量抢得宝石”的含意。 一旦用上“自身肉体”以外的手段，那些淡绿雾气就会冒出。 绿雾并不是把攻击抵销，而是像开启了通道，将力量直接移转到其他地方。 艾奇里德反应极快，既然魔法和武器不能用在宝石上，那么就用在其他竞争对手上面吧。 他嘴唇轻启，低声地吐出一串咒语，收在怀里的草人暗中被扔了出去。 翡翠等人惊觉到不对劲，是在发现自己的双脚霍然像生了根一样，紧紧被黏在地面上的时候。 他们下意识使劲，想把脚拔起，然而两条腿都不听从命令，就连双手也动弹不得。 翡翠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上不知何时坐着一只巴掌大的草人。它的两只脚没入了影子里，形成诡异的画面。 不只他，其他人的影子也都各被一只草人压制住。 “是缚影术。”盖恩还能冷静地分析，“可以短时间剥夺人的行动力，除非受到外力冲撞。” “这时候谁要听你解释！”无法举枪让瑞比情绪格外暴躁。他设想过多种死法，但拒绝这种毫无抵抗能力的，这未免太丢他的脸。 一封住翡翠等人的行动，艾奇里德的法杖自动往前浮空，盘踞在顶端的双头蛇犹如活了过来。 它们眼珠幽亮，两条蛇信嘶嘶吐出，诡异的黑影从它们嘴里丝丝缕缕地涌出，很快环绕在艾奇里德周边。 比起抢那么一丁点的时间去追逐那颗飞不停的宝石，还不如一劳永逸地把碍事者全都杀了。 只要留下木妖精和 不须多想，翡翠都能猜出那男人大概要施放出能让他们一口气团灭的大招了。他飞快瞥向斯利斐尔，毫不意外地见到对方的后脚跟轻易抬起。 身为真神代理人，斯利斐尔压根就没有受到缚影术的束缚。 翡翠正要在脑海中对斯利斐尔下达指令，一道流水般的清冷声音无预警打断了艾奇里德的念咒。 紫罗兰轻声细语，“只能剥夺人的行动力，对吧。” 第115章 大魔法师的遗产 那是在一剎那发生的事。 纤长、给人弱不禁风感的紫发男人前一秒还站在原地，下一秒他周身白光瞬闪，光里的影子急遽膨胀。 在场众人甚至还没意会到发生什么事，便已遭到强横外力撞飞出去。 包括脸色骤变、想急退却来不及的艾奇里德。 翡翠重生到这个世界忘了很多事，但有些事仍难以忘怀，例如美食美食美食美食美食美食美食以及被大卡车撞上的感觉。 眼下他似乎又重温了一次那个滋味。 他的脑子尚无法好好运转，整个人就撞到了银白墙上，后脑猛烈磕上了硬实的壁面。剧痛在脑中爆炸开，他眼前登即一黑，头晕与恶心感紧接而来，多帧破碎的画面在脑海内稍纵即逝。 少了字的星高中校门口 被抹去脸孔的黑西装男人 断裂的后照镜里映出了模糊的黑色长发人影 翡翠想要再进一步捕捉，但它们就像滑过指缝的流水，一眨眼什么也没剩下。 前胸和后背的疼痛紧接着如大浪汹涌拍上，拍得他头晕脑胀，嘴里涌上血腥味，不确定是咬到的，还是被撞得内脏受损。 这一撞，确实让人摆脱了缚影术的限制，可也让五脏六腑差点移了位。 翡翠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一把拍上墙壁的可怜蚊子，让他感到安慰的是，沦落到同样境地的不只他一人。 他大力眨眨眼，看见瑞比等人的同时，身子也从壁面上快速滑落下来。 如果不是斯利斐尔在千钧一发从中拦截，他大概要摔在地上，然后可能还会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翡翠不介意被公主抱，这绝对好过受到二度伤害，但抱他的那家伙要是可以别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就更好了。 斯利斐尔看向自己的眼神，简直像在看弄脏的白手套，还是下一秒就会被他随意丢弃的那种。 好在他没忘记要是真的再松手，就白费他前来救援的精力，“您能站吗？” “应该可以。”翡翠由衷庆幸自己这具身体是属于精灵族的，否则依方才他体会到的力道，普通人就算没半残也会断不少根骨头。 被外力撞开、因而解除缚影术的瑞比和盖恩站了起来，他们脸上还带着迷茫。可很快地，那份茫然转为震惊。 耀眼的白光完全褪去，显露出将翡翠他们粗暴撞飞的凶手。 一只尺寸、吨位都相当惊人，简直像是座苍蓝色小山的巨大双水龙虾。 背部像山脊绵延起伏，形成流畅的线条，表面莹亮富有光泽，边缘呈现澄澈的半透明；靠近上层的银色斑点恍若星星闪烁，身下的多对步足差不多都有翡翠的高度。 翡翠瞠目结舌。他知道紫罗兰的原形是龙虾，可他没想过这虾能变得那么大未免大过头了，这可以吃上多久啊！ “操，这什么鬼？为什么会有大得这么离谱的虾子！”瑞比忍不住揉揉眼睛。 “翡翠先生。”属于紫罗兰的独特嗓音从巨型双水龙虾方向传出，“我会为你抢到宝石的。” “宝石”两字如同水滴坠入沸腾的油锅，打破众人目睹巨虾的惊愕，连带地也让他们回想起被巨虾拍飞之前正在做的事。 那颗宝石 大魔法师伊利叶的遗产！ 所有人即刻又动了起来。 艾奇里德当初站得远，顶多是被擦边弹飞，身上捱受的疼痛比其他人轻一些。他朝翡翠那方扫视一眼，抢先一步往宝石冲了过去。 “那只虾是那个海族变的？为什么能那么大？”瑞比把自己脱臼的手臂猛力一扳，让错位的骨头回到原位。 “据说四大海族中，只有皇族才能拥有巨大尊贵的身躯。”盖恩也朝宝石迈出步伐，但速度不快。他仔细地拍打着黑斗篷沾到的灰尘，又慎重地检查暗红色的内里是否遭受损坏，彷佛这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是哪一海域的？东海、西海、南海、北海？”瑞比嫌盖恩动作太慢，扔出问题后便一溜烟往前急窜。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盖恩也不在乎自己的回答有没有被听见，他的眼神掠过了绿宝石，旋即落至艾奇里德身上。 紫罗兰又岂会让他们抢在自己之前，身下步足动起，大得惊人的躯体仅往前一挪，便立刻超出艾奇里德许多。他的一只巨螯猛然朝空中一夹，打算将绿宝石直接攫走。 绿宝石飞行速度瞬时加快，一晃眼躲开了紫罗兰的大螯。 紫罗兰想来个灵活的大回转，却在瞬间听见翡翠拔高的叫嚷。 “紫罗兰，快住脚！总之停住别再动了！” 否则他们又要被堪比巨型战舰的大龙虾给撞飞！ 紫罗兰紧急煞车却煞不住，眼看事故将要再现，他巨大的身躯瞬即白光一闪── 穿着苍蓝衣饰的紫发男人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与此同时，绿宝石的这一闪躲，正好落进了艾奇里德算好的埋伏轨道上。 艾奇里德双手几乎抓到了那颗宝石，可万万没想到，宝石会用尽力气从他收拢的掌心蹦跳出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翡翠眼疾手快地解下斗篷，像撒网般罩向了绿宝石，把它兜拢得牢牢的，没有空隙能逃窜，霎时结束了这场争夺战。 艾奇里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费了这么一番苦心，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他再如何能隐藏情绪，这一刻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翡翠发现似乎不管是哪边的世界，脏话的内容基本上都离不开生殖器，或是问候别人祖先和家人的。 而一直不慌不忙、看起来更像是在这场追逐战凑热闹的盖恩，这时真正出手了。 他手杖轻轻一击地，发出清脆声响，贴附在上头的字符弹指间发挥了效用。 藤蔓无声无息地从艾奇里德的影子里钻出，霍地捆住他的手脚，尖锐的末端骤然再转方向，快狠准地贯穿他的双掌。 鲜血汨汨落下，染红了光鉴的地板。 盖恩的手杖又一次敲击地面，从影子里爬出的藤蔓忽地分出多条，迅速把散落四处的草人卷回来，全数扔到了艾奇里德脚边。 第116章 暗系魔法 艾奇里德脸上的表情从暴躁转为愣怔不过是片刻间的事。 “居然被你抓到了，那我就负责打爆他脑袋的部分吧。”瑞比愉悦地把玩着手上的枪枝。 “如果你真的很想写那份又臭又长的事后说明报告。”盖恩瞥了一眼过去。 “那还是算了。”瑞比皱起脸。他最烦这方面的文书工作了，要他写报告，不如叫他去多打爆几个人的头。 翡翠扯开斗篷，亲手抓住了那颗绿宝石。 即使是被绑住的艾奇里德，也不由自主地紧盯他手上的宝石，不愿错过任何重要画面。 翡翠本以为这颗绿宝石会变大，就像他们在塔外时见到的一样大。 宝石却在下一剎那射出光束，直达天花板。 “翡翠先生！”紫罗兰深怕那颗宝石会危害到翡翠，连忙想把宝石打落。 但在他付诸行动前，翡翠捧在手中的宝石竟开始慢慢转淡，不消一会，就在众人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空无一物的上方晃漾出一圈圈淡绿涟漪，涟漪中央掉下一个透明的发光体，在接近地面的前一刻放慢了速度，好像有浮力在支撑它，让它缓缓地停放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那是一具晶莹剔透的水晶棺，可以清楚地瞧见一名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躺卧其中。 少年双眼被红布遮住，长长的黑发如鸟羽散开，末端带着一缕缕绯红，犹如火焰攀绕在上；大量鲜花塞在棺内，盖住了他削瘦的手脚。 这一瞬间，翡翠脑中跑出了“白雪公主”几个字。 啊，不对，这要算白雪王子了吧。 相较于翡翠还能分心，瑞比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副水晶棺，每一寸都不放过地细细打量，最后目光落到了棺木上的那一排大字。 我是伟大的伊利叶的遗产。 功能：陪吃饭，陪说话，陪睡觉，不介意的话也可以陪洗澡。 现场一片古怪的死寂降临。 谁也没想到，让众多寻宝者费尽心力也想获得的传说遗产，竟会是一个看起来 “保母人偶？哈哈哈哈，伊利叶果然是脑子有问题啊！”或许是结果太过荒谬，反倒让瑞比哈哈大笑，“真想看看其他家伙见到这玩意后的表情啊，肯定超级精彩的！” “这是遗产？那外面那个宝石呢？”翡翠大失所望，丝毫没有获得大魔法师遗产的欣喜。眼前的水晶棺就算扛出去，恐怕也难以让人信服这就是大魔法师的遗产。 况且要陪吃陪睡陪说话的，他都有斯利斐尔了，要个功能重复的人偶干嘛？ “宝石啊翡翠，来做个交易如何？那个保母人偶给神厄，然后神厄付你一大大大笔，可以抵得上外面那宝石的钱。”瑞比咧着嘴，“我相信教团的家伙拼命都会生出这么一笔钱的。” 不得不说，翡翠被瑞比的条件说得心动。 晶币还能拿来吸收能量跟填饱肚子，放个人偶在身边说不定还得花费精力照顾。 最主要是大魔法师的遗产都出现了，世界意志的声音却没有如期响起，只说明他们还没完成任务。 世界意志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而且不管水晶棺还是棺里的黑发少年，看起来也都不绿。 翡翠还记得他们的任务内容── 请在绿色的塔关闭之前，破完绿色的塔，完成绿色的任务。 “这个我们可以晚点再说。”翡翠没把话说死，就表示有讨论的空间，“我现在比较好奇一件事。” 迎上其余人的目光，翡翠先对手脚被绑的艾奇里德微微一笑，再朝墙壁比划一下。 “这里是塔顶了，不知道能不能从这打破一个洞，然后把他丢出去我很好奇，如果我把你的衣服扒光再丢出去，下面会不会有人拿着映画石替你记录画面留念呢？” 艾奇里德脸色顿时发青，这手段简直太恶毒。 “好了，艾德先生，待会就能请你好好享受自由落体的滋味了。”翡翠说。 艾奇里德没听过“自由落体”这个词，但他听得懂“艾德先生”四个字。 即使在性命被人掐在手里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惊讶地笑开了，“你喊我什么？谁告诉你我是艾德大人的？” 瑞比则是当场愣住，“艾德？为什么会提到艾德？” “噬心者说过，他们是听从艾德大人的命令，要把翡翠先生抓走的。”紫罗兰说。 “你不是艾德？”翡翠错愕地看着艾奇里德。他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对方的身分，突来的否认打得他措手不及，“那你到底是” “他是艾奇里德。而我，才是他说的艾德大人。”有人将话流畅接下，“我猜你正怀疑那个名字和我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对吧，瑞比？所以我直接告诉你答案。” 瑞比突然感到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疼痛，他低下头，看见锐利的尖刺从自己肚子穿出。鲜血滴滴答答地沿着尖端淌落，在地板上砸出不规则的放射状。 被暗算的愤怒像燎原之火席卷上来，但瑞比却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击。他的手脚像遭到麻痹，无法顺利掌控，身子更是逐渐变得僵直 盖恩抽回手杖，顶端处是覆满鲜血的细长尖刺，笑瞇起的蓝眼珠如同玻璃珠剔透，而且冷酷。 下一刻瑞比就像是被剪断引线的木偶，无力地摔落在地，只能任凭黑暗逐渐吞没意识。 瑞比一直暗中怀疑神厄里有人向噬心者泄露情报，对方才有办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及时逃脱。在尚未锁定目标之前，他不曾向其他人谈及自己的猜测。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个内鬼原来就在自己身边。 盖恩．艾德。 盖恩不喜欢瑞比看他的眼神。 他一直以来都不喜欢瑞比噢，还有神厄的其他人。 他们无法理解他的品味，也不懂妖精的美妙之处，否则怎会愚蠢到认为噬心者的论点是错的？ 虽然同是神厄成员，但彼此的接触其实不深，大部分只知表面。 就像他知道瑞比曾是杀手，至于杀了哪些人、当初使用的杀手代号是什么，就不在他所能得知的范围。 同样，瑞比也只知道他曾剥了别人的皮，却不知道他剥了谁的，又是为何而剥。 将瑞比抛扔到一边，盖恩习惯性又抚摸了几下自己的斗篷内里，眉眼温柔。 再也没有比妖精更美妙的收藏品了，他们的皮肤远胜于许多种族。 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妖精皆肤若凝脂、滑如白玉，触感实在令人爱不释手。他特地做了多道加工，让它们能长期保持完美。 可惜路那利离开了神厄，不然他就有机会成为自己第一个非妖精族的收藏品。 不过现在，有更好的了 盖恩灼热黏腻的目光掠过翡翠，旋即落到了艾奇里德身上。 两人视线对上，艾奇里德即刻会意。 正如同盖恩的偷袭猝不及防，艾奇里德此时的攻击也来得突然。 缠捆在他身上的藤蔓不知何时松脱了，他手指一动，积在他身下的鲜血顿如活物，有如数条暗红毒蛇亮出獠牙，朝翡翠众人袭去。 抓住翡翠几人下意识退开的机会，艾奇里德拾回了他的双头蛇法杖，字符贴上，他大声吟唱。 那些散落在他脚边的草人吸饱他的鲜血，化为不祥的血红色。随着吟唱声拔到最高昂，属于暗系的魔法发动── 魔影傀儡！ 第117章 炎系魔法 草人瞬时起了诡异变化，成为一道道瘦长、裹着斗篷的人形。 斗篷下的脸孔一团血红，两个窟窿里燃着白色焰火；从斗篷下伸出的手暗黄干枯，像是一缕缕干草扎绑而成，手里握着一根法杖。 虽名为傀儡，可它们一个个都有着中高阶级魔法师的实力。 盖恩一个手势，艾奇里德马上领会。在他的一声令下，草人化成的傀儡霎时有了动作。 四条人影快如鬼魅地包围向斯利斐尔，剩下的一名傀儡则与艾奇里德连手，盯住了紫罗兰。 至于翡翠，自然是属于盖恩的猎物。 “翡翠，我愿意让你单独成为一件衣服。”盖恩挂着温柔的笑，像在诉说着情话，“这是殊荣喔，其他妖精都是一起成为我身上的衣服的。你看，我的斗篷很美吧。” 翡翠花了几秒才领悟过来盖恩的意思，那竟然是件人皮斗篷！ 他的眉头立即厌恶地拧起，看向盖恩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发霉还馊掉多天的食物。 这种垃圾就该扔进馊水桶里，还留在外面干嘛？ 翡翠连多回一句都不愿意，他没兴趣和垃圾浪费时间聊天。 他二话不说抽出斗篷下的双生杖，迷你木杖变为充满攻击性的碧色双刀。 他不擅长魔法──更正确的说法是没有斯利斐尔的帮忙，他至今还没独自使用过魔法──一开始采取的计划就是近身战。 争取时间，速战速决！ 翡翠像颗出膛的子弹，眨眼逼至盖恩身前，扬起的长刀挟带凛凛气势劈下。 盖恩的反应也不慢，手杖接下了正面迎来的刀击。 身为教团底下最锋利的刀，盖恩不只擅用魔法，近战能力也丝毫不弱。 他迅速与翡翠缠斗在一块，双刀和手杖短时间内交击无数次，发出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刺耳，也一次比一次令人神经紧绷。 盖恩没有错过翡翠武器的变化，那想必是一把魔法兵器，需要长时间注入魔力。 盖恩可没忘记这座塔会吸取入塔者的魔力和体力。 既然如此，时间拖得长了，绿发妖精就会疲态尽出，继而显露败势。 盖恩算盘打得好，只不过他有一点估算错误──翡翠的双生杖并非依靠魔力变形。 双生杖等同于精灵的分身，随时随地都能遵照主人的意志改变外观；当然种类还是有数量限制的，不是想变什么就能变成什么。 这误判的结果，导致他们的缠斗根本不是一时半刻间就能结束。 见自己的救命恩人被人纠缠不放，紫罗兰哪可能按捺得住，偏偏艾奇里德和傀儡挡住了他的去路，不让他有脱身的机会。 紫罗兰眉眼染上冷意，指尖上亮起萤蓝光点，转眼凝水成冰，多枚冰锥凶猛射出。 傀儡的动作极快，直接以身为盾，挡在艾奇里德前方，任凭冰锥刺穿自己毫无痛觉的身躯。 傀儡握紧法杖朝紫罗兰冲上，它的躯体是由草人、鲜血和魔法构成，无论是水流或寒冰，对它的伤害都不大，无法阻挡它攻击的脚步。 位于后方的艾奇里德即刻举高法杖，炎系咒语在他舌尖上渐渐成形。 当傀儡被紫罗兰逼退的瞬间，燃烧炽烈的火焰飞快迎了上去。 大大小小的火球如骤雨砸下，碎火跟着四溅，一不小心就会沾到衣上，紧接着便是皮肤被火舌舔舐。 艾奇里德早就听说过海族的独特之处，他们不须念咒就能动用水元素，操控水就像呼吸一样平常。 但他们也只能操控水而已。 在确定自己要和那名海族对上之际，艾奇里德已拟定好了计划，只要周围水气大幅减少，对方便会自动落入困境。 炎系魔法就是最好的压制手段。 艾奇里德召唤出的魔影傀儡没有痛觉和情感，自然也不会害怕紫罗兰的反击。 它成了最好的盾牌，接二连三地替艾奇里德拦下攻击。 一旦傀儡被逼得退下，就换他发动准备好的魔法。 而这个过程中，也让他的魔影傀儡有足够时间酝酿下一波的魔法攻击。 对他来说，有着明显弱点的紫罗兰反倒好对付，更何况对方在有了先前的教训之后，也不敢随意恢复原形。 除非对方想连自己的同伴一块波及。 层出不穷的炎系魔法将紫罗兰环绕住，不给他喘息的空间。 绯红、赤红、艳红、橘红，一波又一波的火焰宛若起起伏伏的多层炎浪。 炙热的高温不断蒸发附近的水气，他们这一区温度也一再往上攀升，简直像身处在一座大型烤炉之中。 没了足够水气，紫罗兰的攻击威力顿时被削弱几分。 与此同时，斯利斐尔被四名傀儡包围，相当于有四名强悍的魔法师连手围攻他。 在艾奇里德看来，比起紫罗兰，真正棘手的恐怕还是斯利斐尔。 那个银发男人似乎像条影子总跟在绿发妖精身边，从对话上，可以判断出他们的主从身分。 可纵使那男人存在感薄弱，彷佛一不留神就会被忽略，但艾奇里德的直觉告诉他，对方绝对不容小觑。 因此他才会直接拨四个魔影傀儡对付那人。 缥碧之塔会无声无息地吸取众人的魔力和体力。 傀儡的魔力会减少，但它们不会疲累，它们的速度和反应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迟钝。 不管那个银发男人有什么手段，只要时间拉长，他必定会筋疲力尽，最后也只能败于魔影傀儡之手。 傀儡们将斯利斐尔的去路全数封住，它们齐齐诵唱咒文，元素被调动，形成了足以造成重创或致命的攻击。 火炎、冰刃、旋风、落雷，不同属性的魔法接连在斯利斐尔身边炸开。 然而他就像可以预知那些法术的轨迹，每一次都能分毫不差地闪过。 更甚者，傀儡稍有念咒的端倪，就会被他识破，接着打断。 攻击如果无法成形，那也就无法对目标造成伤害了。 “这不可能”艾奇里德太过关注斯利斐尔的状况，一时的分心，终于让自己付出了代价。 一枚尖细冰针躲过了防御，成功贯穿艾奇里德的身体，转眼又融化于他体内。 那不是太大的伤口，冒出的血量也只染红衣服一角。 紫罗兰要的，也仅仅是这样。 “你知道还有哪里的水最多吗？”在高温烘烤下，紫发男子脸色苍白，看起来更显瘦弱了，但他的声音仍是沉静得不可思议，像夏天冲刷过溪石的流水，琮琤清冷，“在人的体内。” 艾奇里德睁大眼，冻彻心扉的寒意在他体内爆开，一口气冻住了他的生命迹象。他的眼睫、发丝、皮肤很快覆上白霜，从口中吐出的最后一口气也凝成了白雾 但魔影傀儡的行动没有因此画上休止符，除非将它们彻底歼灭，否则操控者的死亡并无法让它们停下。 紫罗兰知道自己必须拖住傀儡的脚步，不能让它转向针对翡翠。 就在艾奇里德殒命的同时，对上盖恩的翡翠已成功扭转局面，眼看胜利在望，盖恩眼底却闪过了阴戾，一个风系魔法的咒语在翡翠毫无所觉中悄然成形。 说时迟、那时快，压制在盖恩身上的翡翠被重力击飞出去。 那一击，堪比一个沉重硬实的大槌对着他迎面挥来。他撞上了后方壁面，猛烈的晕眩和耳鸣一块迸发，让他一时做不出其他反应。 盖恩自然不会错失这个大好机会。 他非常、非常喜欢翡翠的长相和皮肤，但活着的翡翠真的太碍事了，收藏品还是要安安静静地才能展现美丽。 或许他的攻击会稍微粗暴点，在翡翠的身体留下一个大洞，体内也会被破坏得乱七八糟。 不过尸体修补后依然能重现那份完美，届时他便有充裕的时间，用手指充分地体会到那份美好与细腻。 盖恩嘴角盛着笑意，浅色的眼珠里尽是阴寒。 他手指一弹，手杖顶端尖刺弹出，汇集的电光迅速包围在它周边。炽亮的白光劈啪作响，下一瞬化为暴烈子弹，朝空隙大开的翡翠迅急射出── 第118章 风之刃 听说人在面临死亡之际，过往记忆会像跑马灯在眼前浮现，但翡翠什么都没看到。 他没有过去的记忆，就连找回的渴望也没有。 对他来说，当一个人急切地想找回什么，前提必须是曾得到过。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也就谈不上拥有过。 他在这个新世界什么都没有。 翡翠倚墙喘气，他知道自己这次躲不过了，心里没有太大的波动，冷静地准备迎接第二次的死亡。 他可以听见斯利斐尔短促的喊声，紫罗兰惊慌失措的呐喊。 “主人！” “翡翠先生！”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预料到，背包的袋盖会在电光石火间被冲撞了开来，三抹金黄色影子像流星窜出，阻挡在他与盖恩的攻击之间。 翡翠瞳孔遽然凝缩，镇静的面具被打个粉碎。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可映射在他眼中却宛如被放慢了无数倍。 三颗金蛋就像一层最坚固的防护网，拦截下缠绕电光的尖刺，任凭凶猛的威力全数冲击在它们之上。 炽白色的电光轰地炸裂，激荡出一阵剧烈波动。 电光消散后，断裂成数截的尖刺铿锵落地。 翡翠一时之间无法思考，大脑除了空白还是空白，可身体本能先有了动作。他接住落下的金蛋，手指不自觉发颤，转眼那股哆嗦蔓延到整条手臂。 他必须用好大的劲，才有办法把三颗蛋都圈围得牢牢的。 玛瑙是首当其冲面向攻击的，它的情况也最为惨烈。 灿烂的色彩一下子褪成了缺乏生机的灰白色，衬着上头遍布的裂纹与顶端裂口，就好像随时会承受不住而崩溃解体。 珍珠和珊瑚也只比它好上一些。它们虽然仍维持着金色，可光泽与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沉下去，再也不复以往的闪耀。 翡翠呼吸一窒，胸口彷佛有什么应声碎裂，渗溢出又苦又涩的液体，瞬间好似又淹到了眼眶。 它们保护了我为什么？ 我明明什么也没为它们做过，最多只是依照斯利斐尔的交代，给予它们 难道就只是为了那份虚幻又不实际的爱吗？ 那种飘渺的东西，摸都摸不着，就仅仅是这样就宁愿 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三颗蛋突地动了一下，冰凉的蛋壳轻轻蹭过翡翠的手，就像小动物在努力地表达亲昵。 然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残留在手上的那缕冰凉立时席卷全身，翡翠没发现自己的眼里蓄起了水气。 他想要紧紧抱住怀中的三颗蛋，又深怕力气一大，会加快蛋壳崩裂的速度。他害怕看见破碎的蛋里只剩没了气息的小小身影，或是什么也没有留下。 盖恩显然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个变故，脸上露出短暂怔愕，很快又转为惋惜，“真奇妙的东西会护主呢。那是你的某种魔导具吗？不管怎样，只好再来一次了。” 胸腔的酸苦骤然转为燃烧的毒液，翡翠眼里第一次浮出了狠厉。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箭矢，恨不得狠狠扎进盖恩体内。 “你怎么敢？它们是我的！” 是了它们是属于他的。 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后，得到的、真正拥有的东西。 但盖恩却想毁了它们！ 愤怒让他的脑袋如岩浆沸腾，他想要伤害盖恩，他想要狠狠伤害那个对他东西动手的人。 一切都像是在本能催动下做出的行为。 他回想起那一日被斯利斐尔支配身体、执行魔法的过程。 他完美地复制了每一步。 魔力槽开启，确认；魔力使用，确认。 “风系第一级初阶魔法───风之刃。” 淡绿气流顷刻冲出，化作一把锋锐刀刃直劈向盖恩。 只不过比起当日斯利斐尔施放出来的风之刃，威力仍是过于弱小。 盖恩摇摇头，避开这道攻击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丧失目标的风刃劈上了盖恩后方的光滑壁面，留下一道不算深的裂缝，缝里溢出晶绿的光。 几乎在墙壁迸裂开的一瞬间，翡翠张大眼，与斯利斐尔对上了视线。 令人联想到机械合成的无波声音在双方脑海中陡然冒出。 “任务发布，请在闭塔前，吸收完晶矿的所有能量。”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出现？翡翠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他目不转睛地盯紧缝隙内的绿光。 在他获得的知识里，晶矿是晶币的原石，换句话说── 翡翠大叫，“斯利斐尔！” 我的身体让你用！ 盖恩反射性扭头，该在他后方的银发男人却不见踪影，四个草人一时陷入了混乱。 再回过头，他依然没看到斯利斐尔，就好像对方平空消失了。 直觉让盖恩采取了下一波攻击行动，原本负责对付斯利斐尔的草人立刻转向翡翠。 盖恩解下斗篷，在自己的虎口上咬开一个洞，鲜血被快速地抹在斗篷的暗红内里。 每一块缝系其上的人皮全都沾到了他的血液。 盖恩急速诵唱，豆大的汗水越渗越多。他吐出的每个音节像在互相追赶，一字刚滑出舌尖马上被另一字盖过，乍听之下如同怪诞难辨的歌谣。 肉眼可见的黑气从一块块人皮钻冒出来，汇聚成一条条扭曲人形。 翡翠瞳孔边缘染上一圈鲜红，彷若紫水晶被红宝石圈围住。 不同于以往，这一次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支配权依旧属于他。他不再像是个旁观者，能随心所欲地行动，但每一个举动都受到精准调整。 他一手抱着三颗蛋，一手握住变成长枪的双生杖，迅急往后方墙壁刺下。 他可以看见裂口里同样渗出了碧光。 然后，可以尽情地操控力量。 “风系第一级初阶魔法──风之刃。” 相同的魔法再次出现，面对密麻的数十条黑影，淡绿风刃显得势单力薄。 翡翠嘴唇开合，成串音符从他嘴里流泄出来。 “速度增幅，威力增幅，目标锁定，伤害锁定，扰乱无效，准备撕裂割裂爆裂破裂断裂碎裂──” 他嘹亮的声音回响在缥碧之塔顶层，进入了紫罗兰与盖恩耳中。 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道绿色气流变形胀大、越来越大，看着绿发青年面无表情地抬起手。 “发动。” 即使过了很久很久之后，紫罗兰觉得自己也一定不会忘记此刻的这一幕。 巨大的碧色风刃转瞬间一化为多，它们发出尖锐的声音呼啸而过，像在狂欢，像在肆无忌惮地肆虐，又精准地避开并非敌人的存在。 它们绕开了紫罗兰，绕开了瑞比和那副水晶棺，如同最蛮横的风暴，冲进了盖恩的黑色军队当中。 风系元素的暴力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它们遵循绿发青年的指令，将除了盖恩以外的敌人撕裂割裂爆裂破裂断裂碎裂── 在紫罗兰和盖恩眼中，那些傀儡有如被扔进旋转剧烈的扇片，一下被绞得粉碎。 盖恩被逼得无法动弹，那些风刃就像是故意贴着他身周擦过，乍看下没有做出实质攻击，可只要他的动作稍微大一些，就会自动把自己送进风刃的绞杀之中。 假如风有声音，那么此刻它们一定是发出恶劣的大笑，灵活地绕着盖恩打转，像猫在戏弄老鼠。 盖恩寒毛直竖，颤栗窜上了他的脑门，面前的一切彻底超乎他的想象。 在场上蹂躏所有事物的风刃彷佛永远不会止歇。 澎湃的能量有如前仆后继的潮水，不断流入翡翠体内。 在斯利斐尔的引导下，他感受到魔力的游走，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再回归于他的魔力槽，转换成力量。 随着墙缝内绿光急遽暗下，地面、墙壁、天花板跟着窜出一条条细缝，裂缝逐渐加大加长加粗，像是大面积的蛛网蔓延开来。 面对自己造成的一切，翡翠的神情平静到近乎冷漠，唯有目光触及自己怀中的三颗蛋时，才回复了以往的鲜活。 他将三颗蛋小心翼翼地收入背包，耳边似乎再次浮现真神沉稳中含带慈悯的话语。 “你会害怕吗？” 他曾经以为他不会害怕。 “你应该要害怕。” 他现在懂得害怕了，因为他有了重要的存在。 他害怕会失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住。 “你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盖恩失了沉着，神情骇然中透着一丝狂热，眼底深处燃烧着贪婪。 他从没听说过木妖精能拥有如此惊人的力量。 近百年以来，能够创造或是改造魔法的只有伊利叶一人。 伊利叶究竟是属于妖精族的哪一个分支，至今依旧无人知晓。 难道说，面前的绿发青年和伊利叶 翡翠明明坐在地面，可他的眼神却高高在上，彷若睥睨一切。他竖起食指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所有气流霎时汇聚一块，再分裂成两股。 巨大的碧色风刃迅雷不及掩耳劈出，快得连肉眼都捕捉不到。 盖恩确定自己连眼都没眨，然而风刃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身后传来爆裂般的声响，同时，骇人的痛楚从他两边肩胛爆开。 第119章 崩解 缥碧之塔的顶层被破开了两道裂缝。 盖恩的两条手臂从肩侧齐齐断落，过于平滑的断臂切面直到好一会才喷洒出鲜血，温热且充满腥气的液体大股大股洒坠在地面。 盖恩的号叫声被另一阵震响盖了过去。 不知不觉，像叶脉纵横错落的裂缝已遍及整片顶楼地面，最先塌落的是瑞比和紫罗兰他们那方区域。 事情发生得太快，先不提陷入昏迷的瑞比，饶是紫罗兰也来不及反应过来，只觉脚下一空，他的眼里盛满错愕。 巨大的漆黑裂口像是深渊，要把他们吞噬。 翡翠反射性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们，但前所未有的疲倦席卷上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地面倒下，视野内的景物变得模糊。 “确认，能量获得，宣告，法法依特大陆距离” “您这次做得不错，接下来就由在下接手吧。” 在翡翠意识断裂前，他听到了世界意志和斯利斐尔的声音同时在脑海中响起。 那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斯利斐尔用称得上温和的语气和他说话。 翡翠在缥碧之塔内大幅吸收能量之际，塔外也出现异常变化。 顶端传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巨大的裂口随之出现，紧接着人面狮身像光滑的表面裂开更多惊人纹路，一条条裂痕在短时间内加长加深，遍布至全身。 突来的变故让聚集在塔外的人们起了骚动，他们交头接耳，对蔓延无数裂纹的缥碧之塔指指点点，紧接着形成了震惊的喊声。 缥碧之塔竟然崩解了。 翠碧的人面狮身就像遭到外力冲击的脆弱瓷器，剎那间四分五裂。 巨大的石块从顶端砸下发出剧烈响动，逃避不及的人一下没了踪影。 碧墙圮倒，更多砖石如骤雨般落下。 无论是仍想进入塔里的人、想观看结果的人，或是单纯来凑热闹的人，瞬间都采取了同样动作。 他们争先恐后地远离缥碧之塔，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波及的受害者。 随着缥碧之塔的瓦解，飘浮在最上方的苍色宝石也起了变化。 四散人群一抬头，就看见据说是大魔法师遗产的宝石分解成大量碧光，转眼间如同流星，朝着不同方向疾速划飞出去── “是伊利叶的遗产！” “它们要到哪里去？” “快追！快追上去！” 众人瞪大了眼，脚步纷纷加快，谁也没多余心思在意缥碧之塔为什么会突然坍塌，更别说想到那些还在塔内试炼的寻宝者们的生死，个个都恨不得能比他人早一步赶到光点坠落的位置。 缥碧之塔的崩塌非常快速，这座在法法依特大陆上存有百年之久的建筑物，不过片刻便化成了一处废墟。 巨大笨重的石块重重堆栈，激起的尘沙好一会才终于散去。 被高耸树木环立的空旷地区化为一片死寂，偶尔还能听到小石块掉落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有明显动静。 类似拖曳的沙沙声从石块缝隙中逸出，接着冒出了灰色的脑袋，凌乱的发丝沾满血污和尘土。 盖恩伤痕累累地从砾石堆里爬出，失去双臂的他只能艰困地蠕动前进，身下拖着长长的血渍，就好像有谁拿着浓重的暗红油漆在他爬过的地方涂划。 脱离石堆底下后，盖恩咬着牙，缓慢地撑起身体，直到让背部倚上石块，成功坐在地上。 他喘着气，大失血让他的脸庞看起来像苍白的大理石。他神情扭曲，眼神像淬了毒素，最初的绅士气质再也不复见。 “翡翠”盖恩嘶声地喊，阴冷的语气如同诅咒，让人毫不怀疑他口中之人若在他面前，他会动用一切办法，将对方碎尸万段。 即使先前再怎么觊觎翡翠完美的肌肤，此刻盖恩对那名绿发青年只有满满仇恨。 如果不是对方，他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也不会失去他的双手 他从来不曾看过妖精拥有如此惊人的力量，操纵魔法对翡翠而言简直像呼吸一样简单。 他的双臂被风刃撕裂，随即迎来了缥碧之塔的毁灭，那处洁白的空间像被看不见的力道蹂躏，地面、壁面瞬间被裂痕侵占。 缥碧之塔的崩溃发生得太快了，他甚至无力逃脱，只能眼睁睁看着翡翠利用风系魔法带着同伴安全离开。 好在神厄的束缚是扣在他的脚上，否则他早在双手被攻击时便即刻死去。但他依然像只虫子一样被丢弃在塔里等死，危急之际，他看到了那个没被翡翠带走的水晶棺。 盖恩当时如同溺水之人瞧见浮木，尽所能地来到水晶棺边。 他是在豪赌一把，事后证明他的确赌对了。 既然是大魔法师的遗产，那么伊利叶一定有在水晶棺上留后手，使之不会轻易遭到损毁。 盖恩就是藉由水晶棺上被触发的防护法阵保住性命，最后成功逃出生天。 回想起翡翠当时表现出来的力量，盖恩的呼吸加重，恨意之下，是欲望和贪婪交织成的漩涡。 绝对要抓到翡翠只要吃掉他的心脏，那么强悍的魔力，也都将归自己所有了！ 第120章 另外两颗蛋 翡翠又在作梦了。 很遗憾的是，这次梦里没有美食相伴，不过也没再出现罗德、谢芙的身影。显然就如真神所说，双方的梦境能够接连，是足以称为奇迹的事。 而奇迹，就是因为机率太小才会被称作奇迹。 他的梦里再次出现黑影，但与之前常梦见的不同，它们不再歪歪曲曲，而是有如水墨晕开、凝聚在他的梦境中流动翻转，最后勾勒出新的形体。 像是火焰，像是漩涡，像是大蛇，像是有着多条尾巴的狐狸。 他彷佛正被它们深深地凝视着。 翡翠想起来了。 想起过去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在现代科技的包围下，同时也隐藏着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 在他的世界，在他的身边。 那些存在被称之为── “妖怪！” 旅馆房间内，翡翠几乎是反射性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下一秒又被一只褐色大手不客气地压制回去。 “啪”地躺回枕头上，翡翠的表情还是一脸懵懂。 “妖怪是什么？是您家乡的一种食物吗？” “不，那怎样都不能吃的。”翡翠想也不想地猛力摇手，“总之就是类似这里的魔物的存在吧。” “那对您而言，不就是食物吗？” “这么一说好像是不对，肯定不一样的。”翡翠想竭力反驳，可一时又想不到能说服斯利斐尔及自己的说法。 他顶多是想起自己的世界原来有超现实的妖怪──怪不得他来到法法依特大陆后，对那些长得超乎常理的魔物都接受得如此之快──更深一层的却是没有。 “我的蛋！玛瑙呢？它怎样了？”失去意识前的记忆蓦然回笼，翡翠变了脸色，一下就把妖怪的讨论扔到脑后，他挥开斯利斐尔压制的手，挣扎着想从床上再爬起来。 这一次，斯利斐尔没有阻止他。 翡翠一坐起，就发现自己的背包被放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他忙不迭打开包包，映入眼中的是一颗灰白色、看起来像没了生机的蛋。 翡翠捧起蛋的指尖微微发颤，“这是怎么回事？玛瑙它” “请您把它抱好，它需要您更多的爱。”斯利斐尔平静地说，“它还活着。” 乍闻“活着”两字，翡翠只觉提起的一颗心放回了原位。他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心口处刺刺酸酸的，活像在他没有意会过来的时候被人强行喂了一把酸梅和辣椒，最后形成了一股灼烫感。 “另外两颗蛋珍珠和珊瑚没事吧？”翡翠只想确保万无一失。 “它们没大碍。”斯利斐尔指点翡翠接下来该做什么，“您在缥碧之塔吸收到的能量部分转移到了它们身上，但玛瑙承受的攻击力道太大，仅仅那些能量还不够。您得想办法让它尽快从蛋里出来，直接吃晶币加快它的复元。您现在该做的具体行为就是抱紧它，将它贴在您的胸口，别再和它分开了，有空可以为它唱个摇篮曲。” “摇篮曲我没唱过，不过念菜单倒是很擅长。”翡翠马上抱紧灰蛋，随后又怕太紧，连忙放轻力道。 没想到他这一松手，原先死寂的灰蛋竟有了细微反应，硬是贴着翡翠的胸膛，好似不肯离开。 见状，翡翠哪可能不依它的心意，马上又把灰蛋紧紧贴上胸口。他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声，片刻后，隐约感觉到另一道小小的心跳震动传递过来。 想到三颗蛋曾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接下盖恩的攻击，翡翠忽然又觉得自己像连吃好几颗青苹果，又酸又甜的滋味徘徊在心口。 他抱着灰蛋，感受着它的重量与心跳声，再也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他的蛋，他未来的子民，他来到这世界以后── 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温情的时间在旅馆房门从外打开的时候戛然而止。 “翡翡翠先生！”紫罗兰没预料到自己一推开门会见到恢复意识的翡翠，一不小心失手摔了茶杯，打翻了茶水。 “翡翠？他醒过来了？真的假的？喂喂，别挡路啊！”跟在紫罗兰后头的瑞比不满地催促。见人仍杵在门口不动，他干脆从旁边硬挤进来，抢先进入房里，手里还端着一杯饮料，“唷，你真的醒过来了啊！你都睡三天了。” “三、三天？”翡翠睁大的紫眸内写满吃惊，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一躺会躺那么久，“所以我现在在哪里？那缥碧之塔还有那个叫盖恩的” “你在华格那的一间旅馆里，然后盖恩死了，神厄的其他人去看过了。毕竟我可是伤员，没力气再跑那么远。我真没想到他居然能爬出来，还以为他会被压在塔下呢。缥碧之塔也坍成一片废墟，除了神厄的人之外，现在应该还有不少不死心的人在那边想试图挖到好东西吧。”瑞比的笑脸没有变化，好像他提及的不是自己曾经的搭档。 瑞比自顾自拣了房里的一张椅子坐下，大口吸着饮料，一手无意识地往自己肚子摸去，三天前那里还被开了个洞。 要不是他被翡翠几人带出来，又及时找了治疗师治疗，这次大概就要交代在缥碧之塔内了。 “翡翠先生，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还对我的滋味有印象吗？你喜欢吗？”紫罗兰一个箭步跨过地上的茶杯和水渍，殷切地围在床前。 翡翠抱着的蛋差点脱手飞出，他转过脸，惊疑不定地看着紫罗兰。 等等，我是不是听到什么惊人的内容？ 翡翠当然不至于认为自己在昏迷期间还有办法对紫罗兰做什么事，最有可能的是对方对他做了什么事！ “你究竟让他对我做了什么？”翡翠饱含指责的目光射向斯利斐尔。 “翡翠先生，你别怪他。是我趁你昏迷时，坚持把我的肉片塞进你嘴巴里的。”紫罗兰垂下长长眼睫，蓝眼里像笼着氤氲雾气，“虽过程粗暴了些，但结果还是好的。” “您也不希望您的复元力异于常人这事被发现吧。”斯利斐尔淡漠的嗓音在翡翠脑海里浮出，“非常刚好，东海皇族的血肉等同于高级治疗药剂，您吃下去，便能合理地掩盖您的身体能够自愈的真相。” 第121章 故事结局 妖精只因为亲元素力高就被噬心者盯上，若换成拥有自愈能力与亲元素力更高的精灵恐怕不只会引来噬心者，还可能引来更疯狂的极端分子。 不得不说，这风险太大。 “但是让我吃海鲜就风险不大吗？”翡翠可没忘记当初只不过是吃了槐花鱼的鱼冻和几片鳞片，换来的是皮肤像被烤肉网烙烫一轮的下场。 “所以您昏迷了三天。”斯利斐尔说。 “呃咦？咦咦咦!?”翡翠还以为他会昏迷是负伤和气力用尽的缘故，结果竟然是海鲜过敏造成的吗？ 可怕的海鲜，可怕的过敏威力。 翡翠抱着蛋，猛地想起自己昏迷前依稀听到世界意志的声音，这表示他成功完成任务了吧。 睡了一觉醒来，翡翠已经有足够的余力去厘清这一回堪称莫名其妙的任务。 请在绿色的塔关闭之前，破完绿色的塔，完成绿色的任务。 一开始他和斯利斐尔都先入为主地认为，破完绿色的塔就是攻塔成功，他们必须要到最顶层，抢到那颗绿色大宝石，才算是达成条件。 事实证明，根本不是。 原来破完绿色的塔，还真的是指物理意义上的打破塔啊。正由于他放出的风之刃误打误撞地割开墙面，才有了后续更进一步的任务指示出现。 将晶矿能量吸收完毕，就是所谓完成绿色的任务。 真希望下次世界意志能给出更简单粗暴的说明啊翡翠叹口气，猛地想起更重要的正事。 他的额外奖励呢？没有触发吗？ 他想问出口，可碍于还有外人在场，只好暂时将疑惑压在心底，紧接着又想到了缥碧之塔的那副水晶棺。 “大魔法师的遗产最后是谁得到的？”翡翠提出疑问。 紫罗兰和瑞比同时盯住他，看得他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忽然长出朵花的时候，瑞比咬碎冰块，率先狐疑地开口。 “你忘了？还是说躺了三天把记忆也躺没了？” “翡翠先生，你不记得了吗？”紫罗兰语气柔软，掺着担忧，“是不是需要再来一片龙虾生鱼片？你等我，我马上就” “不用，不需要！”翡翠迅速阻止。昏迷的时候吃进生鱼片，和清醒时看人现割下来，这两者带给心灵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我是有点记忆混乱，不太记得了。” “你那时把大家都带走了，利用魔法从顶层裂缝飞出去。”紫罗兰温声说明，“塔垮得太快，来不及带上那副水晶棺。” “原来如此。”翡翠也没有心生遗憾。 毕竟那遗产也不能吃，倒不如就让有缘人去发现吧。 “好了，我要走了。”瑞比过来也只是为了探个病，看看翡翠的情况。如今人都醒过来了，就没有再过来这的必要，“这次是我欠你一个人情，这只传音虫你收下。” 翡翠反射性伸出一只手，接住了瑞比扔来的东西，初看是只非常小的黑色小虫子。 “有困难没办法解决的话，就让这只传音虫带话给我，它知道怎么找到我。” “等一下。”翡翠喊住瑞比，“虫子你拿回去吧，要还我人情的话，就帮我查一件事情。我在找黑色的雪，要是你在哪边有看到，就派人把消息送到塔尔分部吧。” “黑色的雪吗行，我记下了。”瑞比点点头，没有收回传音虫，“那只传音虫你就留着吧，我刚说的话不会收回，先走了。” 不给翡翠拒绝的机会，瑞比咬着冰块，潇洒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房里剩下翡翠、斯利斐尔和紫罗兰。 紫罗兰想起自己方才打翻的茶水，手指一动，散在地面的水渍汇成一道细细水流，重新回到杯子里。 紫罗兰拾起茶杯，温柔地看向翡翠。 翡翠是打从心底拒绝那杯茶的。 “你要是让在下的主人喝下那东西，在下会立刻把你赶出去。”斯利斐尔严峻地警告。 嗯嗯，斯利斐尔说得好！翡翠内心附和。 “那杯茶里不知有多少有害物质，万一伤害到在下主人的智大脑，岂是东海皇族可以赔偿得起的？” 你改不改都没差，反正都一样失礼。翡翠朝天花板翻了下白眼。 紫罗兰还是头一次听人用轻蔑的口气评论自己的种族，以往四海皇族在其他人口中皆是神秘且不容侵犯。 他没有心生不悦，反倒是认同地点点头。 对他们东海皇族而言，一切确实该以恩人为优先。 “翡翠先生，我知道你可能还对我趁你无抵抗力的时候，强迫你吃下我而感到不满。但其实我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但你之前明明说会先努力保养的。”翡翠这话倒不是指控。吃都吃下肚了，别想那是紫罗兰身上不知哪割下来的，只要想它是龙虾生鱼片就足够，“怎么突然又” “我原本是预计三天内做好保养。翡翠先生，你有听过《小美人虾》的故事吗？”紫发美男子坐姿温驯，典雅得像一幅风景画轴。 嗯，其实他只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人鱼的大尾巴给人很好吃的感觉，但换成虾子的半截身体别说勾起食欲了，那画面还有些猎奇。 翡翠迅速抹掉脑内画面，也不忘分出心神听紫罗兰说完《小美人虾》的故事。 内容和他知道的《小美人鱼》差不多，只不过主角换成了虾子。 根据紫罗兰所说，那只小美人虾是他们一族的祖先，年幼时曾被人族的一名王子所救，之后又在暴风雨之夜救了船上的王子。 为了确认恩人后来的状况，小美人虾和族里的女巫交换条件，喝下魔药，用声音把自己的虾尾换成了人类的腿，并得设法成为王子的妻子，否则期限一到就会化成泡沫。 故事结局也如同《小美人鱼》一样，是个悲剧。王子娶了邻国公主，小美人虾成为泡沫消失 第122章 灰蛋 “你”翡翠心里一惊，“紫罗兰你该不会也是喝了魔药，才有了人类的双脚吧！” “请别为我担心，翡翠先生。”紫罗兰浅浅一笑，“成年的海族能化出人形，不须藉助魔药。” 不，他担心的是他会被迫娶面前的忧郁美男子翡翠松了口气。 “那么这故事，跟你趁我昏迷的时候，喂我吃龙虾生鱼片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紫罗兰将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为了不让其他族人步上小美人虾的后尘，让悲剧一再发生，当时的王与女巫一同向真神请求，并获得了真神的响应，从此族里对于报恩就有一条新规则，在真神意志的加护下，那条规则是不允许推翻的。” 翡翠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新规则是” “若要报恩，就得以身相许。若无法在期限内报答恩情，就会化成泡沫，消失于世上。” “等一下，这听起来好像和《小美人虾》的故事差不多而且你绝对是误会以身算了。”翡翠怕自己解释下去，紫罗兰会坚持嫁给他了，这发展可一点也不美妙。 “不，完全不一样，翡翠先生你听我说完。”紫罗兰摇摇头，“一旦被救了，就得报恩。为了报恩，我们会和女巫交换条件，喝下魔药，然后我们就能大致感知到恩人的所在位置。找到恩人后，时间就会开始倒数，万一超过期限，没有成功报恩的话” “你就会变成泡沫？这种事你应该早点说的，这样我就会努力忍耐过敏发作，吃下一口生鱼片的。”翡翠伸手想拍拍紫罗兰的肩膀，他毕竟也不希望自己看上的未来食材和未来厨师英年早逝。 “不。”紫罗兰还是摇摇头，忧郁深邃的眼神注视着翡翠，“是翡翠先生你会变成泡沫。” 翡翠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怀疑自己听错了，“谁？” “为了不让悲剧重演，族人因而失去生命，按照新规则，倘若报恩没完成，那么恩人就会变为泡沫消失在大陆上。为了不让恩人消失，大家在报恩的时候都很努力，必要时手段也会粗暴一点，幸好翡翠先生没有变成泡沫呢。”紫罗兰一扫愁思，嫣然一笑。 那笑容很美，有如月下美人幽然绽开。但翡翠看了内心毫无波动，一来是他自己笑起来肯定更美，二来他只想冷酷地朝紫罗兰，甚至整个东海皇族扔出一句话。 ──你们他妈的有问过你们恩人的意见吗！ 等等，他还有另一句话想砸向真神：这订的是什么破规则啊！ 可惜真神沉睡中，向真神代理人反应估计也只会收到官方回复，只好吞下肚。 翡翠缓缓地呼吸几次，然后对紫罗兰也嫣然一笑。他的美貌本就惊人，一笑起来更是像春日百花齐放，几乎要迷眩人的眼。 “既然我都吃了，那么紫罗兰你的报恩也完成了。” 潜台词就是：现在可以请你滚了吗？等我成功缓解过敏症状的时候再去找你。 紫罗兰自然读不出翡翠的言下之意，他反而露出了歉疚的神情，“按照规则来说，虽然是完成的，翡翠先生也不会化为泡沫。但这样对翡翠先生太不公平了。” 哪里？没变成泡沫这点吗？ “我没办法让你好好品尝我的美味”紫罗兰的忧伤跃回眉宇间，他泫然欲泣地说，“翡翠先生应该是要清醒地吃着龙虾大餐，这对我而言才是正确的报恩方式。请你放心好了，这一回的历练让我充分认知到自己的不足，我会再回去好好修练一番。下次见面时，一定会让你见识到全新的我，全新的更优良肉质。” 紫罗兰霍地站起来，一扫先前的纤弱气质，表情竟是变得坚毅。他朝翡翠行了个礼，匆匆地离开房间，显然要去执行他的承诺。 翡翠连劝阻都来不及──虽说他也不是很想阻止，起码短时间内他可以不用看见紫罗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还要现场表演活割生鱼片。 “对了，斯利斐尔。”翡翠总算可以说正事了，“印象中我有听见世界意志收到能量的声音那额外奖励呢？世界意志有顺便说吗？还是它在我昏过去的时候说了？” “目前都没有。”斯利斐尔将翡翠的晶币拿出来，迭成一小座高塔，“精灵族幼崽即将诞生，您得先准备好给他的食物。” “快住手，好歹留一点下来！你是想让我们回程时吃空气、喝露水吗？”翡翠抽了口气，那些晶币可是他目前身上的所有财产。 斯利斐尔充耳不闻，似乎觉得迭成高塔太单调，他以精准的角度，让晶币们迭成一座城堡，每一枚钱币的间隙都算得丝毫不差。 翡翠奋力探出一只手，打算攻击城堡，先抢回一把晶币再说。没想到就在这个关头，他抱着的灰蛋温度越来越高，心跳声也越来越明显。 翡翠急忙把它捧高高，一时竟手足无措，不知该把它放哪边才好。 打从重生到法法依特大陆以来，他总是抱持随遇而安或者说白点，是生死随意的态度。虽然美食很棒，但要是不小心死掉了，那就死了吧，反正都活过一次了。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对某个东西如此严阵以待。 还没等翡翠决定好是要抱着还是放在床上，灰蛋“啪”地破个粉碎，蛋壳片片落下，一声稚嫩的“翠翠”一并窜了出来。 这瞬间，翡翠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笑，是因为从蛋里破壳而出的玛瑙是个巴掌大的精致小人，又萌又可爱。 玛瑙耳朵尖尖，头发白得像棉花糖，一绺淡绿发丝夹掺在其中，金色眼睛如同糖浆甜蜜动人，皮肤则像刚蒸好的馒头又白又软。还自带一件轻飘飘的漂亮衣服，让他想起原世界的黏土人或公仔。 哭，是因为他同时听见世界意志的声音。 那道没有波动、有时会令人怀疑是机械合成音的声音，冷不防冒出来刷存在感。 “额外奖励触发，奖励内容──” “铭谢惠顾，请再接再励。” 翡翠闭上眼，觉得眼角湿湿热热，对这个世界只有一句话想回报。 啊──────干！ 第123章 第四卷 楔子 十五之夜，猩红之月。 法法依特大陆的一年有十二个月，一个月有三十天。凡是第十五夜的时候，皎白的月亮会化为一片血红，像颗突出的红色眼珠子，高高挂在天空。 馥曼分部静静矗立在夜色中，通体阒黑的外墙沐浴在红色月光下，似乎更显阴森。 此刻这座给人阴森感的建筑物里正亮着烛火，两排苍白的蜡烛林立在公会大厅的地板上。 火焰燃动，熔化烛身，像淌下一串串苍白的眼泪 被白蜡烛环绕的走道外边竖立着两个穿着衣物的高大稻草人，而走道中央则画着一幅魔法阵，在魔力运作下，阵里燃烧起紫色焰火；火上架设着一个金铜大釜，里头盛满咕噜咕噜冒泡的深红液体，乍看像一滩沸腾血水。 在这诡异无比的气氛中，一名裹着红斗篷的金发少年抱着篮子缓缓走来，他站在法阵之前，将篮内的东西逐一放进大釜中。 更浓烈的气味冒出，强烈占领整个公会大厅，再沿着敞开的窗户往外飘散。 那味道重极了，方圆近百公尺内都闻得到，又辛又呛，彷佛只要吸进喉咙里，嗓子眼就会整个燃烧起来。 白蜡烛、魔法阵、金铜大釜、颜色诡异浑浊的液体，还能看到里边有不明物体载浮载沉。 这一切，简直就像在举办一场邪恶仪式。 高大的草人在两侧静静俯视。 郁金握紧大汤勺，伸进铜釜里用力搅动，看着泡泡越冒越多，浮起的烟气几乎蒙眬了他的视野。 在那片迷茫中，他窥见了预兆，令他颤栗发抖。 “我看到了”金发俊美的少年拉下斗篷兜帽，嘶哑地说：“有不安的骚动即将降临，粗暴地撕裂我们的安宁，毁灭我们的平静，黑夜将会为此颤抖” “噗”的一声，大釜内猛地射出一道墨黑液体，直冲金发美少年脸面而去。 “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被漆黑侵蚀了！黑暗要吞没我的世界了！”郁金摀着脸发出惨叫，尖厉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公会里。 与此同时，闭阖的大门被人从外“砰”地推开，窈窕的身影挟带一身招摇气势迈步走进。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们的卡萨布兰加回来了！想我吗？反正肯定是想我的，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是想我的。不想我的话我就把你们的鼻子和嘴巴都捏住，直到半小时过后才放开手喔。” “那我早就死掉了吧！”郁金从掌心后发出气急败坏的吼声，“我的占卜果然没有出错可恨的卡萨布兰加，你一回来就破坏了这里的安宁和平静！你不是滚去当某某组织的卧底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回来？” 第124章 能不能吃？ 同一时刻，远在另一端、沉眠在深邃夜色中的塔尔市里。 人在旅馆睡觉的翡翠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曾以某种神奇的方式在馥曼分部出现过，他无意识地咂咂嘴巴，彷佛吃到了梦中的烤龙虾。 翡翠正沉浸在幸福感百分百的梦境里。 或许是前阵子紫罗兰不停在他耳边推销自己的关系，导致他最近总是特别想吃龙虾大餐。 碍于过敏症，他无法在现实中大啖龙虾，但套句斯利斐尔曾说过的── 梦里什么都有嘛！ 所以他的梦就被特大只的烤龙虾占领了。 烤得鲜红的虾壳被对半剖开，露出雪白的虾肉，上头撒着少许海盐、迷迭香、胡椒。香料的香气渗透进虾肉里，一口咬下，汤汁渗溢出来，清爽中又带着刺激性，让人不由自主地一口接一口，根本无法停下。大螯里的结实肉质与虾身迥异，淋上一小匙柠檬奶油，让白里透红的虾肉在牙齿撕咬间碰撞出迷人的鲜甜。 翡翠吸溜了下口水，想再狠狠咬上第二口之际，来自身体某处的压迫感让他不得不从美梦中挣扎出来。 他张开眼睛，望着旅馆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再小心翼翼地把趴在他胸前睡得香甜的玛瑙挪到枕头上。 他脚尖刚触上地板，坐在另一端的人影蓦地动了一下。 “嘘，别吵。”翡翠连忙用气声说，随后想起还有脑内沟通这方法。 “我只是要上厕所。” “在下希望您别在厕所内偷吃东西。” “没礼貌，我是那种人吗！” “您当然是。” “没问题，为了不辜负你对我这个主人的期待，我们立刻一起进厕所探讨百种花蜜与松饼的搭配吃法，千万别对我客气，我很乐意的。” “在下也很乐意当场表演弒主的百种方法，您愿意见识一下吗？” “那你还是客气点吧。”翡翠果断关上厕所门，用行动拒绝。 解决完人生大事，翡翠轻吁了一口气，扭开水龙头冲洗双手。在哗啦的水流声中，他的思绪不自觉飘了开去。 他觉得之后还是得多弄一张床，或者干脆买间房好了，总不能叫斯利斐尔老是坐在椅子上休息。 他的良心是不会痛啦，只不过一醒来就看见旁边坐着一个人，很容易被吓到的。尤其是早先时候，斯利斐尔甚至连眼睛都不闭，活像一尊睁眼雕像。 只要一想到有人彻夜不眠在旁盯着自己，翡翠就感觉全身不自在。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像块美味可口的肉，随时会被人咬上一口。 别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想，因为他当初和桑回待在一块时，心里就是这个想法。 羊肉串、涮羊肉、爆炒羊腰子、凉拌羊肠停止，这时一点也不适合背菜单。 翡翠咽咽口水，强迫自己重新想一个不会让他饿的主题。 噢对了，斯利斐尔的位置问题。 虽说夏朵旅馆的住宿费不贵，但长期下来也是一笔开销。倘若他们在塔尔有了自己的屋子，就能节省未来支出。 况且只要买了房子，就能一人一张床，豪气一点就是一人一间房，再更浪费一点，还可以除了一人一间房外，房里还有两张床。 今天睡这张，明天换那张，想想真是太奢侈了！ 水声停歇，翡翠甩甩手上的水珠，抬头下意识往镜内一看，看到了头发乱翘、美貌依旧惊人的自己 还有站在门前的蒙眼黑发少年。 问，大半夜在厕所忽然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然后那陌生人的身体还是半透明的时候，该怎么办？ 翡翠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那名少年的身子确实呈现半透明，他都能瞧见对方身后厕所门板的纹路。 换作更早之前的他，或许还会有心情慢慢猜测那名疑似幽灵的不速之客想做什么。至于对方会不会危害到自己，并不在他在意的范围，反正生死由命，顺其自然。他都是死过再活的人，再死一次也没差。 但现在可不一样。 现在他可是一个要努力赚钱养崽的精灵王了。 生命如此重要。 当然是二话不说，喊救兵啊！ “斯利斐尔！” 翡翠飞快转身，直面神秘幽灵，同时脑中不停喊着真神代理人的名字。 假如把他大脑的活动具现化，大概就是他拚命狂按服务铃，恨不得把按扭戳爆的状态。 半透明少年这时伸手欲摸向翡翠。 说时迟，那时快，厕所门被人从外头大力打开，一只手臂探了进来，直接穿过少年的身体，快速利落地抓住翡翠的手腕，将人一把向外带。 没有心理准备的翡翠踉跄几步，整个人被拉得往前扑，瞬间穿过黑发少年的躯体。 翡翠睁大眼，在这一剎那间他好像跌进一块Ｑ弹滑嫩的大果冻里，转眼又滑了出来，还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气。 不待翡翠细想，他就被斯利斐尔拉出了厕所，被对方严实地挡在身后。 “等等，斯利斐尔。”翡翠反抓住斯利斐尔的手，瞥了一眼还在枕头上熟睡的玛瑙，用气声说话，“在你用你的毒舌和无礼吓跑人之前，好歹先让我问个话，那家伙可是妄想偷看我上厕所的人噢不，鬼。” “我确定我没有这个兴趣，以及，我不是鬼。”少年从厕所内飘了出来，双脚浮空，双眼蒙着红布，难以看出表情变化。他声音空灵，一头鸦羽色黑长发垂散在肩后，发丝末端赤红，宛若火焰朝上缠绕，“我只是过来打声招呼。” “在厕所？在半夜？那你的兴趣可真够奇怪的。”翡翠探出头，马上又被斯利斐尔不客气地压按下去。 翡翠可不是乖乖听话的个性，他坚持要向斯利斐尔展现他的倔强，绿色脑袋再次探出。 斯利斐尔面无表情地瞥视一眼，没再对翡翠强行镇压，顶多是扣住对方的手，以免他做出任何出其不意的举动。 “你是半透明的，脚还没踩着地，你不是鬼还能是什么？”翡翠看着少年问道。 “是灵的一种，等你和我建立深入的关系，我就会告诉你。”少年弯起唇角，主动朝翡翠伸出手，“只要你应允我，同意我的存在，你将会获得无数好处，你可以” “那你能吃吗？”翡翠不只是探出头，还探出了半截身子。 “什么？”少年一愣。 “你，能吃，吗？”翡翠放慢语速，务必让少年听得清清楚楚。 黑发少年确实是听清楚了，他来之前设想过许多种自己会遇上的场面，甚至都胸有成竹地想好应对方式。 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被他列为未来契约对象的绿发青年 在意的竟然是自己能不能吃？ 正常人正常妖精会想到这方面吗？ 谁会想吃一个一看就是灵体的非人类存在啊！ 翡翠用行动表示，他就想，非常非常想。 既然神秘幽灵拥有着果冻的触感和玫瑰花香气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一个人形玫瑰果冻吗？ 翡翠的精神顿时来了。 他可以，他行的，他相信自己一定没问题。 “你身上有玫瑰花的味道，咬起来应该也是玫瑰花口味的吧？还有我刚穿过你的时候，你的触感真的非常好，比我吃过的果冻都还要滑嫩，且保有绝佳的弹性，咬起来口感肯定也不差对不对？”翡翠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有如子弹疾速射出，打得少年措手不及。 黑发少年继续呆若木鸡。 “虽然不晓得你到底是哪一种灵，但我猜是某种能量的聚集体。你能改变形状吗？能变成长方形或圆形吗？人形大果冻听起来是满吸引人的，不过我个人还是希望能吃点正常形状的果冻。对了，你有办法变换香气吗？只限定花吗？除了玫瑰花，桂花味的果冻也不错。” 翡翠突然双眼放光，一双紫眸亮得像点燃了焰火。 “你来都来了，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直接现场让我品尝看看。别担心，试吃时我通常不会咬太大口的，这点你问问我身边的这位就知道。” 第125章 星耀之戒 斯利斐尔面无表情地回望着翡翠，很想在对方脸上写下“厚颜无耻”四个大字。 别说试吃了，当初某个家伙跳过这步骤，直接把他整个吞下肚！ 黑发少年试图让思绪重新运转。 斯利斐尔没让少年有反应过来的时间，对于不请自来的闯入者，驱逐是唯一的选择。 银白魔法阵无预警在少年身下浮出，无数十字纹重重交错，随即白光瞬闪。 仅仅一眨眼，黑发少年的身影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不见了？”翡翠诧异地问，没忘记继续把音量控制在最小。 “在下将他驱离了。”斯利斐尔说，“您浪费太多不必要的时间在他身上。” “我明明只是在确认预备食材的鲜美度你能使用魔法？”翡翠心存疑惑。 “在下说过，在下拥有力量的话，您也不需要来到这世界了，所以在下只是借用了您的力量。” “怎么借用？” “把手插入您的体内。” 翡翠慢慢低下头，望向他们俩之间唯一有肢体接触的部分──如同上等艺术品的修长手指确实穿透皮肤，插进他的手腕里。 再撒上一些血液的话，就活像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斯利斐尔将手指抽离，翡翠的手腕毫发无伤，依旧雪白得像细腻的瓷器。 虽说没有任何感觉，翡翠还是忍不住摸摸手腕，“没借太多吧？我的魔力很珍贵的，下次再借用，起码要用三倍的松饼量来还。” “怎样算三倍？” “被我吃三次。” “在下以后绝对三思而行，不到您濒死，绝对不会再借用您的魔力来帮您。” “我开玩笑的。”翡翠遗憾地退让一步，免得斯利斐尔到时候言出必行，“不过你把那个灵太快赶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试试味道呢。” “在下记得，您对吃人是相当排斥的。”斯利斐尔端详翡翠的表情，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 “人和人形是两回事。先前是我狭隘了，幸好有紫罗兰不停寄来那些信提醒我这个道理。”翡翠拿出一个袋子，往小桌上一倒，雪白的信件哗啦哗啦地掉出来。 为了让翡翠享用到最上等的龙虾大餐，紫罗兰暂时回到了东海努力锻炼。但深怕恩人将自己遗忘，他三天两头就派人送信到塔尔。 信里除了写满自己对报恩的期待，更多的还是 “紫罗兰告诉我，人要放宽眼界，接受新世界。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所以我也要努力开拓我的视野，不能被表象局限住。”翡翠用着赞叹的语气说话。 “例如？” “桑回虽然平常是个人，但他本质还是只羊，很肥美的大金羊。如此一来，吃掉他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呢──我现在正努力朝这个心态迈进。忽然觉得我被拉来法法依特大陆也满不错的，兽人族那么多”翡翠露出一抹憧憬的微笑，“起码不用担心肉类不足呢。” 斯利斐尔决定从明天开始，凡是紫罗兰寄来的信都要毁尸灭迹，阻止对方的洗脑大业。以免黑雪还没来、世界还没毁灭，广大的兽人族就先被精灵王吃光了。 “这些信由在下来收拾，您先上床去睡觉吧。”斯利斐尔待会就要去把那些信都烧了。 订下伟大目标的翡翠心满意足地躺上床。 闭着双眼的玛瑙自动自发地滚回翡翠身上，趴上他的胸口呼呼大睡，白嫩的腮帮子像包子一样鼓鼓的。 翡翠抱着两颗金蛋，听着玛瑙细细的呼吸声，闭上了双眼。 他在再次进入梦乡前不忘叮嘱自己。 明天，要找灰罂粟问问碎星的下落。 还要叫斯利斐尔去探听一下哪边有房子出租或出售。 嗯，所以那个玫瑰味的人形大果冻到底是谁？那外表好像有点似曾相识呢。 秋季的塔尔总是给人缤纷鲜艳的印象。 塔尔市是鲜花之都，不同季节会装饰不同的花朵，大街小巷处处能见到繁花似锦。一旦碰到祭典，市民们更会卯足劲，恨不得让这座大城市被满溢的鲜花淹没。 秋天的花是以红黄白三色系为主，在金亮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斑斓又热情。 与这些缤纷灿烂的花朵相比，坐在露天咖啡座的灰发女子彷佛是个异类。 她肤色过于苍白，全身被灰色系包围。妩媚的灰长鬈发垂落在肩侧，戴着一顶大大的仕女帽，帽上扎着缎带花，花里是小小的骷髅头。 在她身上似乎找不出“活力”这个字眼，她巍然不动的模样更像一尊精致的大理石雕像。 她的面前摆着一杯红茶，对边坐着今日约她见面的绿发青年。 灰罂粟端起茶杯，嗅着红茶的香气，眸子瞅着在花朵簇拥下毫不逊色，甚至更为出色的美丽妖精。 要不是碰巧得出门买茶叶，灰罂粟说什么也不会和翡翠约在外头见面。她更喜欢像只过冬的动物，窝在塔尔分部里一动也不动。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她可以三百六十天都不出门。剩下的五天是她找不到黑蔷薇和白蔷薇帮她买东西，又不愿意让骷髅上街采买吓坏小孩子，迫不得已只能自己亲力而为。 让翡翠来评论，灰罂粟就是宅到一个新境界。 因此灰罂粟这趟出门，自然受到了塔尔市民的注目。 此刻她坐在路边的露天咖啡座里，与她待在一起的还是容貌纤细、气质出尘的绿发妖精，登时引来不少人在附近围观。还有人拿出映画石，想拍下这难得的画面。 翡翠早就习惯因自己美貌引来的注意，但这样下去很难聊正事。他朝灰罂粟露出苦恼的微笑，将问题抛给对方处理。 不得不出门已让灰罂粟不是很愉快，如今还被人当稀有动物般地围观。她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撞出清脆的声响。 “再看下去，就干脆别走了。”灰罂粟没有特意看向谁，但她的话明显是说给围观人们听的，“等等跟我回塔尔分部，我会马上让你们享受到成为我宠物的滋味。” 这话从美人口中吐出，容易给人无限遐想。 但从一名亡灵法师口中吐出，带来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蹲守在旁的人潮以最短时间全体解散，谁也不想加入灰罂粟的骷髅集团。 重新获得清静，灰罂粟的神情顿时放缓了些，“真难得没见到斯利斐尔跟你在一起，你们向来不都是连体婴状态吗？” “他去找房子了，一直住旅馆也不是办法，还是有个自己的家比较实在。”翡翠捧着自己的花草茶，里面添加大量蜂蜜、香草和可食性花瓣，温醇的香气不时飘散出来，“感情再怎么要好，偶尔也是要适当地拉开距离。” 否则不是斯利斐尔失手弒主，就是他想痛揍强行没收财产、拒绝把钱财放他身上的斯利斐尔。 只留给他喝一杯茶的钱币实在太过分了，这要他怎么好好享受这家店里的薄荷巧克力派、草莓伏特加派、枫糖烤布丁、杯子蛋糕、千层奶酪、小熊吐司、小鸡饼干、榛果栗子奶油豪华大圣代、红豆夹心圆面包！ 翡翠越想越伤心，想藉茶浇愁，但又舍不得太快喝完，只好委屈地小口小口舔着。 “你想问我碎星的下落？你知道碎星是什么吧？”灰罂粟提起正事。 翡翠点点头，斯利斐尔曾经告诉过他。 碎星的最初模样，是北海皇族和西海皇族各自守护的圣物“星耀之戒”。 而星耀之戒在传说中，则是真神散落在大陆上的力量碎片。 但在两百年前，两枚星耀之戒不知何故碎裂，碎片脱离海域，飞向大陆各处，具体的下落至今不明。 “有一说是海族内哄，引发争战，才会造成星耀之戒成了碎星。但真正原因究竟为何，即使是我们冒险公会也挖不出真相，真让人遗憾。”灰罂粟在翡翠嫉妒羡慕的眼神中，向服务生加点了一份奶油啤酒司康，“不只海族，还有其他势力到现在都没放弃对碎星的寻找，毕竟谁不想要获得梦寐以求的真神力量呢？要知道，就算仅仅是微不足道的碎片，也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第126章 真碎星 “真有人起死回生了？” “公会有档案记录，西海皇族的某任女王就是利用星耀之戒救回了自己的王夫。” 奶油啤酒司康很快送上桌，灰罂粟用餐刀切开。啤酒香气混着热气往外飘散，涂过蛋液的表面金黄诱人，黄澄澄的切面渗出融化的奶油，软化了本该偏干硬的口感。 “听起来可真”翡翠眼馋地看着司康，“好吃。” “西海皇族可不能吃。”灰罂粟瞥了一眼过去，“这种话少在海族面前讲，免得被记恨，海族的小心眼和死心眼是出了名的。” 小心眼翡翠不知道，但死心眼他体验过了，紫罗兰的报恩行为相当充分地诠释了这一点。 “所以碎星的位置？” “目前没有具体消息，后续我可以帮你再打听。等你们找到新家记得通知一声，我会派黑蔷薇他们送上乔迁礼物的。”灰罂粟优雅地将剩下的司康吃完，“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慢走”翡翠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向灰罂粟告别，脑海中都是司康美味动人的模样。 他也好想吃司康啊，奶油啤酒味根本是香到犯规。对比之下，他的花草茶顿时寡淡无味了。 翡翠胸前的口袋忽地传出动静，一颗白色脑袋冒了出来，接着巴掌大的人影跳到了桌面上。 雪白的发丝比云朵还柔软，当中夹着一绺犹如春芽的淡绿。金黄的眼眸似乎只装得进翡翠，其他都入不了他的眼。玛瑙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为此翡翠替背包内部做了改造，让他在里面睡觉时不会被另外两颗金蛋压到，不过他醒着的时候就喜欢窝在翡翠的身上。 于是为了携带方便，翡翠干脆在自己所有衣服的胸前位置都缝上了一个口袋。 也幸好这是个奇幻世界，不但有妖精的存在，妖精的种类还相当多，掌心妖精就是其中一支。 他们的个子就像故事里的拇指姑娘一样，精巧玲珑，刚好符合玛瑙现在的外形。即便有人问起，也可以用这个身分蒙混过去。 “翠翠。”只有巴掌大的小男孩凑近翡翠，抱住他的一根手指蹭蹭，眼里溢着满满关切，“心情不好？” 虽说刚从金蛋里诞生没多久，但小精灵天生是有记忆传承的，刚出生就拥有许多基本知识。 这让翡翠放下一颗提起的心。 他本来还担心自己得从婴儿时期把屎把尿养起，这听起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要知道，他当初连自己都没养好了，否则怎么会让自己遇上车祸，重生到异世界？ “没有心情不好。”翡翠抬起头，指尖轻轻戳着玛瑙的脸颊，“就是想吃好吃的东西，像是白白胖胖的包子啊包子跟玛瑙的脸颊有点像呢。” 玛瑙摸摸脸，踮高脚尖，努力地把脸颊鼓得圆圆的，“给翠翠吃。” “不行啊，我一咬下去，玛瑙整个人就不见了。”翡翠被逗笑。 “那就是，跟翠翠合为一体，一直在一起了？”玛瑙捧着脸，漂亮的小脸蛋飘上红晕，眼神异常闪亮。 翡翠第一次发现到，自家这只小精灵的思考模式有点与众不同。 明明外表那么白白软软、似乎一戳就倒，给人的感觉就像棉花糖或包子一样，怎么一张口就是这种危险发言呢？ “翠翠，吃？”玛瑙不晓得翡翠的复杂心情，迫不及待地推销自己。 “不不不，玛瑙太可爱，要是吃掉不就看不到你的可爱了吗？这样我会伤心死的。”翡翠正经八百地说，“玛瑙也不想我伤心吧？” 玛瑙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成功哄骗小朋友的翡翠把剩下的花草茶一口气喝完，打算去寻找斯利斐尔，顺便从对方身上摸点钱过来。 他将玛瑙重新放回在衣服上新缝的育儿口袋，想到即将得手的钱币和美食，令他心情愉快。 下一秒，冷不防响起的说话声钉住了他离去的脚步。 翡翠回过头，不久前灰罂粟坐过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另一抹人影。 半透明的黑发少年托着下巴，唇角噙着笑意。被红布蒙住的眼睛正精准地望着翡翠所在的方向，再一次复诵刚才说过的话。 “我知道碎星在哪里，真的碎星，不是伪碎星。” 翡翠转过身来，“你的目的？” 天上掉下馅饼这事，饶是翡翠多么热爱美食，也会记得先问问斯利斐尔有没有毒、能不能吃。 平白无故送上门的答案，谁知道是不是真正的答案呢？ “陪吃饭、陪说话、陪睡觉。”遭受质疑的黑发少年似乎毫不在意，依旧微微地笑着。他竖起食指、中指、无名指，最后竖起了小指，“不介意的话也可以陪洗澡。” “不！不！不！”玛瑙在口袋里猛拍翡翠的胸口，他不准奇怪的家伙和他抢翠翠。 陪翠翠吃饭、说话、睡觉还有洗澡的人是他才对！ 翡翠无意识地伸手安抚激动的小精灵，视线直直落在少年脸上，他终于想起昨夜的似曾相识感是从何而来了。 这些和斯利斐尔重复的功能太有既视感，他确实在某个地方见过。 “我是缥碧，你离开时怎么能把我忘记带上呢？我是不会允许这种失误发生的。” ──大魔法师伊利叶的遗产。 第127章 来历 今日阳光很大，灼烫刺眼的光线直直射入店家的玻璃窗内，在窗边桌上留下大片斑驳光影。 好在店内设置了几个小小法阵，配合能量矿石，就可以产生出凉风吹拂的效果，让上门的客人能够安心地坐在里头享用甜点。 这间店叫作“魔法师的少女心”，专门贩卖高价位的甜点，客群主打女性，偶尔出现的男性格外稀少珍贵。 占据窗边位子的瑞比便是稀少珍贵的男客人。 唯一的男性总是会引来注目，殊不知坐在他对边的蓝发少女和他是同性别。 受不了阳光的直晒，瑞比解开窗帘，再一屁股坐回去，穿着兔子外套的他就像只瘫软在椅子上的大兔子。 “热死啦”瑞比咕哝着，一瞄见店员从旁经过，立即把人拦下，“来一杯冰块，记得装满。” 年轻店员接过他的杯子，忍不住偷瞄和这名橘发少年同行的客人一眼。 少女肤色雪白，昳丽的五官中透着一抹锋利，有如一朵带刺玫瑰。她的发丝颜色更是令人印象深刻，浅蓝色的长发末端转为半透明，令人想到清冷的水波荡漾。 路那利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敲着桌面，声音很轻，但保证瑞比能够听得见。 “瑞比．瑞比特，你是不想活了、想死了、想成为土地肥料了，所以才特地约我见面的吗？出门会让我看到许多脏东西，让我呼吸都觉得难受。” “你可以憋气别呼吸。”等服务生送上冰块又走远，瑞比马上不客气地嘲讽回去，“我都为你特地包下旁边的几张桌子，确保不会有其他男人坐下，你知道包桌费有多贵吗？” “不知道。”路那利轻蔑地说，“我又没缺钱过。” 瑞比表情狰狞一瞬。 他恨有钱人，恨金钱的差距！ 当初同样都是神厄的一分子，他只能领微薄得可怜的薪水，吃喝玩乐都还得想办法变著名目报公帐；或是私底下去杀几个通缉犯，赚赚奖金。 相较之下，路那利却坐拥金山银山。 金山银山是有些夸大了，但对方确实是坐拥一座宝石森林和一幢超级大豪宅。 瑞比将冰块咬得卡卡作响，彷佛是将冰块当成了路那利，发泄着他对贫富差距的怨恨。 靠着冰块冷静下来后，瑞比提起了正事，“有个外快，你要不要接？” “不接，我又不缺钱。” “不提钱我们还是好同事。” “前，同事。”路那利加重语气，“兼脏东西。真神创造世界的时候，除了我和翡翠之外，为什么还要创造出男人这种肮脏低等的存在？垃圾不就该丢到垃圾桶里去吗？” “罗德也是男的吧。” “祂是神，不算在男人的范围内。三秒钟说出你的目的，不然就死吧。” “喂喂，是秋天到了、太热了，水之魔女也冲动起来了吗？”瑞比托着腮，兜帽的两只兔耳朵垂在肩侧，“需要冰块吗？我可以勉为其难分你一颗，让你冷静一下。” “不如我大发慈悲地分你更多冰好了。”路那利瞇细海蓝色的眼眸。 经过的店员不曾发现到，他们桌子底下实际上是暗潮汹涌。 瑞比面色如昔，桌下的另一只手却是稳稳握着枪，食指扣在扳机上，枪口对准路那利。 路那利漫不经心地搅拌着红茶里的方糖，湿热的天气为他提供了大量水气，让寒冰沿着瑞比的脚底一路窜上，冻住了对方双腿。 僵持数分钟，是瑞比先收回枪枝做出退让，他是真的有事找路那利帮忙。 “你就接下我的委托吧，虽然钱少、事多、离这又远。”瑞比笑嘻嘻地说，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用词只会让人更不想接下这份苦差事。 路那利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他起身就想扔下人离开，和同性别的瑞比坐在一起已经磨光他的忍耐度。 要是再多待一会，他吸入的空气就会让他的肺部受到污染，甚至可能产生无法逆转的恶化。 瑞比的脚还陷在冰里，没办法站起来抓住路那利的手，所以他用了一个更简单有效的方法。 “翡翠，那名绿发的木妖精，你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吗？” “你看到他了？”路那利简直是用旋风般的速度，气势惊人地坐回椅子上，“你动了他？” 或许是因为情绪瞬间起伏过大，路那利一时没控制好力量，本来只冻到瑞比膝盖位置的冰块一时窜至了他的胯下。 “暂停、暂停！路那利！”瑞比哇哇大叫，“再上来就是禁止范围了，冻坏了你负责吗？” “坏死了就砍掉，这种小事就别拿出来问，免得让人质疑你的智商，蠢兔子。再问你一次，你动了他吗？”路那利解除了瑞比身下的寒冰，但是他茶杯里未喝完的红茶化成一只红褐色蝴蝶，飞至瑞比眼前。 在这个距离下，瑞比可以清楚看见红茶蝴蝶的细节──包括它的触角已经凝成冰棱，从窗帘缝隙射进的日光为它们镀上了异常锋锐的寒光。 只要瑞比的回答有个不对，漂亮的红茶蝴蝶就会带来危机。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瑞比临危不乱，还有闲情逸致咬了一颗冰块，“没动，还被他救了，这样行不行？前阵子的法师塔现世有听说过吧，碰巧在那边遇上了。我可以巨细靡遗地把那一天的事通通写给你，只要你答应接下我这份委托。” “内容呢？”路那利这样问，就表示他答应了。 “你知道我们前阵子在忙着抓虫子吧，还找到了虫窝。结果虫窝先被水冲垮了，但还有一、两只因为不在巢里所以躲过。我最近没空抓，就拜托你跑这一趟了。听说你找了新搭档，正好这工作很适合你们。”瑞比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向路那利的方向。 “要去哪抓虫？”路那利收起记载详细数据的信件，弯起艳丽冰冷的笑。 瑞比给出两个字。 馥曼。 馥曼在哪里？ 根据翡翠获得的世界知识，馥曼位于法法依特南大陆的西南方位置，冒险公会分部之一的馥曼分部正好也落在那里。 馥曼被多条河道切割包围，来往交通主要依靠小船，是南大陆有名的水上之都。 翡翠他们一行人就正在前往馥曼的路上。 为什么要到哪里？ 这就必须从昨天和神秘幽灵的再碰面说起了。 那时翡翠刚好陷入人生的迷茫，烦恼着究竟该去哪边寻找碎星的下落。 是去盛产热带水果、擅长用水果入菜的洛里亚？或是翻山越岭，抵达以烧烤和香料闻名的西科？哪一个才比较可能出现碎星呢？ 正当翡翠下定决心，觉得成熟的大人果然还是该选择两个地方都分别去一趟之际，神秘幽灵主动带着答案送上门来。 虽然是用神秘幽灵称呼，但翡翠已经知道对方的来历。 第128章 没钱 这两百年来被众人抢破头、试图争夺到手，神秘度绝对百分百的大魔法师遗产，伊利叶留在世上的人偶。 自从缥碧之塔崩塌后，翡翠还真没想过会再见到对方。他以为那具水晶棺在那一日就被埋没在最底处了，甚至早被无数砖石压得稀巴烂。 事实证明，由大魔法师留下的遗产果然不同凡响，不只毫发无伤，还找到了翡翠面前，并带来他最想知道的消息。 碎星的踪迹。 在南大陆的西南部都市，馥曼。 由魔物拉着的马车稳稳地在无人荒野上前进，健壮四肢规律地迈动，蹄掌部位是厚实的肉垫，每一次踩踏在地面上都能减缓震动，让车厢内的乘客不会感到明显颠簸。 但奇异的是，这辆漆黑马车前座明明不见有人驾驶，魔物却彷佛能自动辨别方向，仍然不偏不倚地依照既定路线前进。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翡翠咬着酒心苹果，怕声音太大会吵到在睡觉的玛瑙。他尽量控制力道，小口小口地咬，发出了细细的卡嚓声，成为车厢内的唯一声响。 他的旁边坐着斯利斐尔，斜对角坐着伊利叶的遗产。 斯利斐尔面无表情，神色冷峻，红铜色的眼瞳底处像冻着一层冰，就连空气温度似乎都跟着下降。 老实说，坐在旁边的翡翠感觉受益良多。越往西南，这大陆的天气越来越热，有什么比一个常伴左右的人形冷气更好呢？ 翡翠没把内心话说出口，免得失去他宝贵的冷气。他咀嚼着果肉，眼角余光觑着斯利斐尔的表情。 昨天见到他带回一只背后灵之后，斯利斐尔的表情就没变过，眼神在看向他时倒是有一些变化。 例如从“您是智障吗？”到“您果然是智障，在下果然不该要求您拥有脑子，这简直太苛求您了。但在下还是很想挖开您的头颅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这样的转变。 如果斯利斐尔现在将那问题提出来的话，翡翠会率直地说：装了酒心苹果啊，比起连脑子都没有的你，绝对强上太多了。 幸好这位背后灵少年还是派得上用场的。 不然斯利斐尔第一时间就会画出驱灵用魔法阵，简单粗暴地把对方赶走，让他连逗留的时间都没有。 彷佛不知道自己正被两方视线盯住，缥碧安然自若地坐着，一头长发披散脚边，双眼被红布覆住，看起来更像尊精美但缺乏生气的人偶。 但缥碧可不接受有人用“人偶”来称呼他，他和那种粗制滥造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人偶怎么能与他相比？ 他是缥碧之塔的守护灵，是大魔法师伊利叶的遗产，他拥有大量魔法知识，储存着伊利叶留下的诸多情报。 碎星的去向正是其中一条。 “照缥碧你说的，碎星曾经是伊利叶的收藏品，之后被他随手送了出去，没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馥曼的某个家族手上。”翡翠把最后一口苹果吞下，舔舔指尖沾到的酒液，提出不合理的地方，“碎星那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随随便便送给人？” “根据记录”缥碧用食指比比额角，“在主人眼中，碎星只是块漂亮的石头。他对那块石头能做什么并没太大兴趣，他的魔力值已到达巅峰，财宝也拥有太多。” “我比较想继承他的财宝当遗产。”翡翠感慨地说。 “我比那些财宝更有价值，你的眼光要看得更远才行，不能被近利所迷惑。”缥碧慢悠悠地说道；“拥有我，你未来得到的快乐将超乎你的想象。” “不能现在就快乐吗？把你卖了肯定能换到不少钱吧，神厄一定愿意出重金收购的。”翡翠的眼神认真得令缥碧发毛。 缥碧果断转移话题，“收礼的人其实不知道拿到的东西是碎星。伊利叶当初是随便找个放腊肉的罐子装的，怕被人看出太敷衍，还在罐子上签了名，画了一颗爱心，要他们放久一点再打开。这样超级腊肉的咸味不但会自动淡去，还会留下香香的甜味。” “完全搞不懂这样做的意义。”翡翠吐槽，“也就是说，要是运气好的话，碎星可能还被封在罐子里？那个收下礼物的人是叫什么名字？” “姓名、住址，都没有记录。”缥碧说，“显然这对主人而言不是需要放在心上的事。” 翡翠惋惜了下，但能获得一个大方向已是相当有用的线索。 只要到了馥曼，他们就可以前往馥曼分部打听情报。 想到达馥曼必须要花好几天在辽阔的大陆上奔波。 这时候翡翠就格外怀念起自己世界的飞机和高铁。 他也曾想过，既然这里是充满魔法的奇幻异世界，那么传送阵之类的存在总该会有吧，否则每次都得坐马车，坐得他的屁股都痛了。 要知道，久坐可是容易椎间盘突出的，然后就得花上更多时间去面对多种复健。 但是当翡翠把这想法说给斯利斐尔听，后者只用三句话，就把他的期待全掐熄了。 斯利斐尔的第一句话是，“贵。” 第二句话则是，“要很多钱。” 最后一句堪称是杀伤力满点的一击。 “醒醒，您根本没有钱。” 翡翠看看差不多快被自己和玛瑙吃光的晶币──真．物理意义上的吃──假装从来没提过这话题。 途中睡了一觉，翡翠再醒来时已不见缥碧的踪影。他伸了一个懒腰，也没多加在意，反正关于碎星的情报已经拿到手。 他打开背包查看，玛瑙犹在熟睡。白嫩的脸蛋像刚出笼的包子，让他的手指蠢蠢欲动，费了一番力气才克制住。 斯利斐尔说过这是正常的现象，刚出生不久的小精灵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多睡才能长得快。 眼见天色暗下，距离抵达馥曼还有几天的路程，到下一个城镇也还需要数小时，与翡翠确认过后，斯利斐尔命令魔物停下脚步。 今晚就直接露宿野外。 重生至异世界一段时间，野外求生的技能翡翠差不多都学会了，毕竟这里可不是处处都有城镇或村落可以落脚休息。 虽然斯利斐尔不用吃喝，翡翠则只要吃晶币就能维持身体机能，但他认为精神上的满足是绝对不能忽略的。 唯有美食，可以治愈精灵王的心。 他利落地生起火堆，拿出在城镇买的蜂蜜苹果──据说是酒心苹果的姊妹，核芯部分囤的不是美酒，而是浓稠甜美的蜂蜜。 在苹果上切了几条切口，翡翠拿出紫罗兰快递来的冷冻培根，解冻后一片片塞进苹果切口内，再放上火堆上烤。 与一般培根不同，紫罗兰牌的可是利用东海皇族天生能够凝水成冰的魔力，刻上小小的法阵，达到可以长时间维持冰封的效果。 还不用担心会在半路融成一滩水，破坏了食材的新鲜。 当然在使用之前，翡翠没忘记彻底地将培根检查一遍，确保上面没有偷偷混入紫罗兰的头发、指甲、皮屑，或是对方身上的任何部位。 第129章 送上门的大肥羊 随着高温炙烤，培根的肉片开始卷曲，油脂也不断溢出，融进雪白的果肉内，将果肉渐渐染成金黄。同时核里的蜂蜜跟着向外扩溢，甜蜜的咸香一丝一缕地飘出，立即交融成霸道的香气。 金黄剔透的油汁混着苹果汁滴落至火堆，发出劈啪的碎响。 就在这当下，马车里忽地有一道半透明人影穿了出来，悠悠哉哉地在翡翠他们对边坐下。 翡翠一愣，“缥碧？为什么你还在这？你不是滚早走了吗？” “我一直都在。”火光映亮了缥碧如人偶般无瑕的脸蛋，“只不过你没看见而已。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我的影像出现在镜里，或在任何生物眼中，反过来亦是如此。” “他一直在，你知道吗？”翡翠在心里问斯利斐尔。 “知道，不影响。”斯利斐尔简洁回答，“您的苹果要焦了。” 翡翠连忙把苹果从火上移走，“也就是说，你一直隐身，然后在车上不呼吸、不喘气、不眨眼地看我睡觉？真变态。” 缥碧一噎。他会留在车厢里守着翡翠自有他的理由，然而被翡翠这么一说，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变不对，他是灵，自然不会呼吸喘气。 “我留下来不是为了看你睡觉。”缥碧强调，“况且我的眼睛被蒙住，你又怎么能确定我是不是没眨过眼。” “我随便说说的，这样你也信？”翡翠大半心思都放在他的苹果上，就等着它稍微变凉一点好入口，“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想知道的事你已经告诉我了。你的价值已经发挥，该飘走了，不须再一直跟着我们不放。” 这行为叫典型的过河拆桥。 “你是最后的赢家，从你获胜的那一刻，我就是你的了。”缥碧的眼睛明明被遮住，却有办法精准地对着话声的方向，给人他在注视翡翠的错觉。 他说的是在缥碧之塔最顶层的那场试炼，最终获得胜利的是翡翠。因此依照塔内的规定，他自然就是属于翡翠的所有物。 “我是缥碧之塔内最贵重、最珍稀的宝物，我不允许有人对我视若无睹，尤其是我的拥有者。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存在，不和我签契约” “不签。”翡翠不等缥碧说完，直接一口回绝。 “我可是人人争着想要的大魔法师遗产。我会” “知道，你会陪说话、陪吃饭、陪睡觉、陪洗澡，这些我家的斯利斐尔也会啊。” “但我是大魔法师的” “遗产，你说过很多次了。那么你身为遗产，你能吃吗？能变出更多晶币给我吗？可以让我当勇者享有终生俸吗？可以为我建立伟大的美食国吗？” 面对翡翠连珠炮的逼问，缥碧第一次体会到何谓词穷。 但就算他想昧着良心说能，光是第一个要求，他就无法去执行。他的灵生计划中，从来没有被别人视作食物吃下肚这一项。 “显然都不行。”翡翠对缥碧的安静毫不意外，“都不行的话，我要你何用呢？好了，你真的可以” “等等。”斯利斐尔打断翡翠的话，“在下的主人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翡翠愕然地看向斯利斐尔。 斯利斐尔平静地回望，“您该去思考一下了。安全起见，在下会陪您一起去的。” 翡翠知道斯利斐尔肯定有他的用意在，但他就不能先在私人频道，也就是他们的意识内先沟通一下吗？ 斯利斐尔用他冷酷无情的眼神表示，不能。 翡翠认命地站起来，没忘记一并把他的培根蜂蜜烤苹果带走。 缥碧蹲在火堆旁，无聊地拨弄着树枝。 过没多久，他就瞧见翡翠一个人走回来，没有见到另一名银发男人的存在。 “你的同伴呢？” “斯利斐尔说要去附近巡逻，晚点就回来。”翡翠在缥碧面前坐下，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斯利斐尔说的对，经过详细考虑后，就算你不能让我吃，不能变晶币给我，不能让我当勇者享有终生俸，也不能为我建立伟大的美食国不过你毕竟是我赢来的，还是要标明一下我的所有权比较好。” “你的选择不会错的，拥有我，是你毕生的幸运。”缥碧态度沉稳，手已经飞快往翡翠方向探出，不容他反悔地牢牢抓住他的手。 翡翠看见一条红线骤然从缥碧掌心冒出，将他们两人的手指缠捆住。 红线转眼间分解成多段，每一段都由符文组成。它们闪烁着红光，像条蛇在手指上爬动，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没入他们彼此的皮肤底下。 “契约完成，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新主人了。不管你在何处，我都能找到你，我所具备的知识也能随我的意愿与新主人分享，不再受到任何限制。”缥碧愉快地抽回手，解决完大事让他神清气爽，整张脸也跟着容光焕发起来，“你们接下来会到馥曼吧，我先玩个几天再去找你们会合。如果你要找我，只要在心里集中精神，专注地呼喊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了。” 缥碧的离去就和来时一样神出鬼没，半透明的身躯说消失就消失。 过了好一会，翡翠慢吞吞地开口，像是在跟空气说话。 “他可以找到我，还能随他意愿与我分享，主动的一方是他，我则是被动那方又是一个玩文字漏洞的黑心契约，你要我签的就是这东西？” 下一剎那，从翡翠身上剥离出一道人影，赫然是他口中跑去巡逻的斯利斐尔。 原来斯利斐尔压根就没有离开翡翠一步，而是在避开缥碧的耳目后，进入了翡翠体内。 “有在下的阻挡，那名灵的契约无法对您造成任何危害，只会对他产生单方面的约束，他是您的所有物了。”在斯利斐尔看来，缥碧的存在尚有用处，“既然他的制造者是大陆称得上有头脑的生物，相信他的身上也具备符合此等价值的知识。在下对于大陆上寄生虫的发展历史终究不甚了解，有他在，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你的真心话泄露出来了。”翡翠提醒，“好歹修饰美化一下，是细胞，不是寄生虫，我可不想成为虫子的一员。” “别担心，您在在下心目中的地位永远独特。”斯利斐尔安慰。 翡翠心领神会。癌细胞的等级嘛，他懂。 “您可以随时切断与他的连系，不让他察觉您的位置，但在下会建议您先保留这部分。”斯利斐尔补充。 翡翠点点头，这个他也懂。 万一让缥碧察觉到契约的不对劲，恐怕他就会想办法跑得远远的，那还怎么尽情地榨干他的利用价值呢？ 送上门的大肥羊，当然是要慢慢宰、一宰再宰，最后连羊毛都剃个精光才行。 第130章 您在作梦 秋季的南大陆地区本就炙热，尤其是越往南，一旦碰上了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阳光简直大得令人睁不开眼。 站在毫无遮蔽物的地方，简直像待在一个巨大的烤炉之中，汗水刚淌落没多久，就立刻被高温蒸发掉了。 如今的馥曼，正是处于这样的天气。 即使有水上之都的美名，那些错综的河道也无法让人感受到清凉，在炽烈日光的曝晒下，河水彷佛随时要跟着沸腾。 无论走到哪，空气都是黏滞的，吸入体内就像吸入了热气。 河道上通行的船只不多，桥梁上的人影稀稀落落，行人大多走在建筑物或是行道树的阴影底下，或是撑着伞，尽可能地减少烈日直射的机会。 而在如此酷热的气候中，馥曼的空气里隐隐约约还飘散着一缕甜味，像有谁在熬煮一大锅的砂糖。 香气的来源其实是城里随处可见的甜心花。 这种花是馥曼的特有品种，也是城里制糖的主原料之一，细长花瓣雪白，中心呈现鲜红的爱心状，碰上高温便会挥发出甜腻的气味。 温度越是升高，花香味就越是浓郁。 初来此地的外地人往往会误以为附近是不是在煮糖，抑或是有谁打翻了糖水。 在闷热与甜香的包围下，路那利的眉头却越来越紧，眉宇间的折痕毫不掩饰他的嫌恶。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味道、这个热度，还有这座城市。 要不是为了瑞比手上翡翠的情报。 路那利面无表情地看着掌心上的传音虫，“去跟那只蠢兔子说，要是在我回去之前，没把他答应过的那本《翡翠在缥碧之塔的食衣行记录》写出来，我会扒了他的皮，替他穿上裙子，高挂在人来人往的大广场上。” 小小的虫子颤了颤，随后用最快速度飞离。 完成定时的警告之后，路那利的指尖在虚空轻画一个圆，透明水蝴蝶成形。除了蝶翼外，蝶身也转为霜白的冰雕。 大约两个巴掌大的蝴蝶栖停在他水蓝色的发丝上，宛如华丽的发饰，蝶翼勤劳地拍搧着，为他带来丝丝冷气。 路那利是在前几天抵达馥曼的，为的就是追猎逃脱的噬心者余孽。 噬心者是一群魔法师组成的犯罪团体，专以妖精心脏为目标，坚信那能提升他们的魔力，为他们带来更强悍的力量。 一直以来，教团底下的神厄都在缉捕他们，却屡屡被他们逃脱，原来是一直有内鬼暗中相助。 如今没了内鬼的通风报信，噬心者在前些日子几乎被一网打尽，可惜还是有几条漏网之鱼躲过一劫。 路那利此行，便是要代替瑞比抓一条藏身在馥曼的鱼。 路那利在脱离神厄之前，也曾参加过几次追捕行动，后来再也受不了同事们的汗臭味、不修边幅、长相不达标，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让他连呼吸都感觉不适的组织。 离开神厄后，路那利就没再关注噬心者的动向。他一心寻找美丽的少女，好放进自己的收藏室里欣赏，看腻了再丢出去，直到在克尔克城遭到重创。 但也让他找到了毕生一定要收为己有的最顶级收藏品。 翡翠。 要不是看在瑞比提出的酬劳，也就是那本《翡翠在缥碧之塔的食衣行记录》足够让他心动，否则路那利压根不想在这季节前来馥曼。 高温和烈日向来是美丽的大敌。 精致的妆容和发型容易被汗水破坏，威力猛烈的阳光更会把肌肤晒黑甚至晒伤。被晒黑的肤色还得花费加倍的心力和精力保养，才有办法重新挽回。 路那利自然是把这些帐都算在瑞比头上。 到时候，不单是瑞比写出的书要拿，金钱上的补偿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势必狠狠敲上一笔。 他有得是钱，但也不会嫌钱多。 从阴影处走出来，路那利撑开了漂亮的遮阳伞，准备移步至下一个与人约好碰面的地点。 他来到馥曼并不是只身一人，还带了一位冒险猎人搭档。 对方的长相恰好算符合他的审美，没有臭味又爱干净，跟他一样喜欢华丽的小裙子，身上亦有可利用之处，而且性别还是女。 否则水之魔女是不会打破独来独往的习惯。 他会挑这么热的一天外出，主要也是要帮那位搭档一个小忙，替对方拿到某个东西。 约定的地点在大运河旁的一座绵羊雕像底下。 路那利远远就见到那名符合搭档口中描述的男人。 在这大热天里，有着砂金色头发的男人脸色苍白虚弱，穿着厚厚的深色大衣，不时地摀嘴咳嗽。 待走得近了，还可以见到对方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也许是他天生体虚造成的，当然更可能是他那一身服装快把自己给热死了。 不管原因是哪一个，路那利都没兴趣知道。 与此同时，桑回也在默默观察那位朝他走来的蓝发少女。 少女水蓝色发丝挽起，随意地盘在脑后，垂下的末端竟像水流般透明。华美的洋装裙襬层层迭迭，让人忍不住怀疑起这样不会透不过气吗？ 路那利走上前，流利地说出接头暗号，“羊是最棒的。” “什么颜色的羊？”桑回边咳边问。 “金色的。”路那利简短地说。 确认路那利身分无误后，桑回递出了一本书。 封面精美、书背精装、书名烫金，大大的“邪佞魔物对我笑”七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路那利拿了书就走，在这种烈阳下和一名男人近距离待在一块，是件令他难以忍受的事。 可惜这里是馥曼，不再是他的领域空间，他没办法将和他同性别的生物排除在视野之外。 他撑着洋伞，快步踏上归途，冰霜蝴蝶依旧在他发丝上卖力地拍动翅膀。 按照路那利本来的打算，他会一路走回暂居处，将书名缺乏美感的书丢给搭档──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拦阻他的脚步。 除了一道他绝不会忘怀的声音。 “最近这里要举办两百周年纪念庆典？” 那声音年轻、清冽，像最凉爽的风和最澄澈的溪流，一瞬间在路那利的心湖激起了偌大涟漪。 他猛地停住脚步，声音是从他的斜后方传来的。 路那利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以免惊动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猎物。他利用倾斜的伞面遮住自己泰半身影，若无其事地往声音来源靠近。 他伫立在路边，看见记忆中的绿发妖精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和一对抱着大大花篮的小兄妹问话。 他的视线再往旁边一扫，顿时露出了瞧见脏东西般的憎恶眼神。 翡翠的身旁果然站着那名银发男人。 瞧见斯利斐尔的背影，路那利只觉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没忘记那人和翡翠有着特殊连系，明明当初在克尔克城应该被他的领域驱逐出去，却又能出其不意地再现身。 而在对方露面之前，他甚至完全不曾察觉到任何存在感。 路那利厌恶男人，目前斯利斐尔大约是他心中黑名单的第一名。可怒意并没有吞噬他的理智，他冷静地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杀意，手指蜷起，以免对着斯利斐尔弹射出冰针，反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他收敛表情，待在不显眼的位置，发丝上的冰霜蝴蝶飞起，悄悄地在翡翠他们四周徘徊，好捕捉翡翠的只字词组。 “两百周年纪念庆典是纪念什么？这座城市的某个人？还是某个重要事件？肯定是个大活动吧。”翡翠弯腰挑选着花篮中的糖果花，浑然不知一心想把他作为收藏品保存的水之魔女就在他背后不远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色彩缤纷的糖果花，口水不由自主地分泌，恨不得能把整篮花都买下。 然而吝啬小气的斯利斐尔扣住了他的钱袋，只准他买一朵吃。 “这不过是随便一朵野花在外面裹上甜心花制成的糖浆，吃起来只有糖味，是小孩子才吃的零食，您不该如此幼稚。”斯利斐尔在脑中对着翡翠说。 “反正我是受精卵。”翡翠脸不红气不喘地响应，“必须受到更多的照顾，糖果花当然也得吃多一点。把钱交出来，我要买整篮。” 斯利斐尔用鄙夷的眼神告诉自己的主人──您在作梦。 第131章 自投罗网 “漂亮姊姊，你不知道这个庆典吗？你们不是来参加的吗？”扎着两条小短辫的小女孩纳闷地问。 “不是耶。”翡翠没有特意纠正小女孩对他性别的误解，“你们可以告诉我吗？” “是城主收到礼物的两百周年纪念。”个子比妹妹稍微高一些的小男孩立刻红着脸回答。 “什么？”翡翠怀疑自己听错了。 “城主大人他们家收到大魔法师的礼物已经满两百周年了。”妹妹奶声奶气地说，“听说大魔法师很厉害很厉害，送的礼物也很棒很棒。城主大人当上城主后，决定要让大家知道这一件伟大的事。” “城主是个爱炫耀的怪人。”小男孩和翡翠说着悄悄话，“他办好几次庆典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有个厉害的大魔法师在两百年前曾经送给他们家礼物。” 翡翠表面冷静，心里已经开始疯狂放起庆祝的烟火。 这也太幸运了！ 他本来还以为碎星的下落会很难找，毕竟连缥碧也不知道当初的收礼者是来自什么家族。 没想到答案会自己从天而降，感谢馥曼城主的高调和爱炫耀。 “那个礼物是什么，有人知道吗？” 兄妹俩有志一同地摇摇头。 “原来如此，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事。”翡翠把钱币交给小男孩，“天气那么热，你们还是找个凉一点的地方待着吧。” “晚点就会凉了。”小男孩信誓旦旦地说，“每次都这样，不管再怎么热，庆典的前五天，就从今天开始，下午都会渐渐变凉。到时候街上会有很多人，大家都会来买糖果花，然后庆典当天再去城主府那边领糖果。听说今年的糖果特别不一样，小孩子可以优先拿，城主到时候还会把传说中的礼物展示给大家看。” “漂亮姊姊到时候也要记得去拿，我和哥哥上一次没拿到，今年一定能成功的。”小女孩握紧拳头，为自己和哥哥加油打气，“听说很好吃又漂亮！” 翡翠对于好吃的东西是绝对不会错过，更何况那地方还暗藏着碎星，说什么他们都得上门一趟。 翡翠最后带着小兄妹多赠送的三朵绿色糖果花，心满意足地和斯利斐尔离开了。 路那利没有贸然跟上，否则他的踪迹恐怕就会泄露。他召回自己的冰霜蝴蝶，掌握到翡翠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他露出甜美的微笑，蓝眼睛里闪烁着炽热贪婪的光采。 他将会等到他的小蝴蝶自投罗网。 “哈啾！” 绿发紫眸的妖精青年无预警地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猜想大概是有什么美食在呼唤他了。 也许是雪花千层松糕、烤巧克力布丁、油炸面团、牛舌三明治，也或许是桑回那位原形一看就超级美味的兽人族。 翡翠不自觉舔舔嘴唇，等他顺利跨过心里那条线，就是肥美大金羊吃到饱的日子了。 意外得知碎星的下落后，翡翠他们没有即刻前往寻找。 当然城主府是一定要去的，只不过在去之前，他们还有一个地方必须先去拜访。 馥曼是由数不清的河道、桥梁和巷弄纵横交错所构成，犹如一座复杂的大迷宫。 不少石桥和屋宅看起来简直是同一个样，常常令人怀疑是不是在原地打转。 翡翠他们在这座大迷宫里走了好一阵子，终于来到他们第一个目的地。 看着面前肃穆大气的建筑物，翡翠感受到一股亲切和熟悉感。 没办法，谁教目前他看过的南大陆冒险公会都是长着同一个样。 塔尔分部、华格那分部。 以及他们现今到访的馥曼分部。 黝黑的尖塔式建筑物在艳阳下泛着凛冽的光辉，翡翠得抬手遮着眼，以免被闪到看不清楚前方。 今天是工作日，馥曼分部的大门是敞开的，像张黑色大嘴等着人踏入。 翡翠伸手摸摸钱袋，摸了一个空才反应过来，现在掌管金钱生杀大权的人换成斯利斐尔。他要喝杯饮料、吃点甜食，都得先问过这位严酷的牢头。 他真是一位可怜又无助的精灵王啊。 “身上钱还够吧？”翡翠与斯利斐尔确认，“没钱我就只好出卖色相买情报了，希望馥曼的负责人会欣赏我的美貌。” “您的美貌无与伦比，他们不欣赏就是他们眼瞎。”斯利斐尔只有在触碰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才会无条件且偏心至极地站在翡翠这一方，“您毋须担心，虽然买不起您想要的特级豪华黄金烤乳猪大餐，但支付情报费，在下认为还是足够的。” “我觉得不是买不起，而是你根本不想让我买。”翡翠嘀嘀咕咕。 斯利斐尔充耳不闻。 他们先绕来馥曼分部，就是打算买点情报，毕竟冒冒失失地找上城主府，可不是明智之举。 得先弄清楚馥曼城主的个性，才好和对方打交道。 城主府的人员分布和建物平面图也得掌握好。 最好能再找到一个适当的理由混进城主府里，方便于内部展开搜查行动。 翡翠蓦地注意到馥曼分部外有几个人围在一起，激烈的肢体动作看起来像是起了争执，随后声音越来越大，让人即使不靠近也能听见。 “换团长进去！团长就该身先士卒才对！” “我已经连续身先士卒超过五次了，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严重创伤！你们这次敢再推给我，老子不当团长了，我自愿降级成为副团长！” “团长，你别抢我位子，我一点也不想转正！” “不然就猜拳，猜拳决定，输的就当大家的替死鬼。开始了剪刀、石头、布！不──为什么是我！” 提议猜拳的瘦高男人发出悲恸的惨叫。 相较之下，他的同伴个个眉开眼笑，欢天喜地地送他进入了馥曼分部。 见状，翡翠果断地收住本欲走向南之黑塔的脚步，改转向那群冒险猎人们。 “打扰一下，我是外地来的，本来想进去馥曼分部，但现在却有点不敢进去了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长得好看的人素来吃香。 更不用说是长得特别好看的伪妖精。 一瞧见翡翠上前问话，利剑冒险团的团长语重心长地说，“漂亮的小姐，给你一个劝告，进去馥曼分部，只有一件事要注意，那就是动作快。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千万别多逗留一秒在里面。” 另外两人猛地点头，用态度赞同他们团长说的话。 彷佛是要印证团长的话，下一剎那，馥曼分部里疾如风地冲出一条人影，正是方才进去的倒霉鬼。 “搞定了，回报完了，快走吧！”瘦高的弓手急急说道，甚至没注意到翡翠的存在，“再慢一点，卡萨布兰加那女人就会追出来了。 听说没人愿意陪她，她已经无聊好多天了！” “那还等什么，走！”在团长的一声令下，利剑冒险团以最快速度撤退。 翡翠连第二句都还来不及问出口，只能目送四条人影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好似馥曼分部里头有着恐怖的毒蛇猛兽。 翡翠没错过瘦高弓手说的名字，卡萨布兰加，这应该是馥曼分部的其中一位负责人吧。 “斯利斐尔，要是有什么不对劲，记得背着我逃。”翡翠决定事先吩咐比较保险。 “了解，在下会拖着您跑的，您喜欢拖脚还是头发？” “我果然还是靠自己吧。”翡翠迈出步伐，拾阶而上，毅然决然地走进了令刚才冒险团闻之色变的阒黑建筑物当中。 不同分部有各自的装饰风格，馥曼分部也不例外。 大量蔓生植物缠绕在柱子、窗台，以及地板缝隙，藤蔓里钻出的花朵伸展着偏剑形的尖长花瓣，吐露着芬芳香气。 在植物包围下本该令人心旷神怡，却因为花朵清一色呈现乌黑，窗帘也全都拉上，室内光线不足，反倒使得公会大厅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阴森，阴冷和阴郁，彷佛来到了一座鬼魅花园。 大厅里只见到两人的身影。 一名墨绿发色的女性趴在柜台上；一名红斗篷少年蹲在地上，低着头，金发遮住脸，忙着点燃一根又一根蜡烛。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第132章 麻烦 翡翠犹记着那位团长的警告，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维持一个安全距离地提高音量，“不好意思，我想买情报。我是塔尔的冒险猎人，请问有折扣优惠吗？例如打个一折，或是直接免费之类的。” 乍闻声音响起，原先要死不活趴着的卡萨布兰加猛地抬头。 郁金还沉迷在点蜡烛中，一双眼睛快盯成了斗鸡眼，恨不得能从那些袅袅白烟看出一些征兆或启示。 不同于郁金对上门的人视若无睹，卡萨布兰加则是精神都来了。 两分钟前上门的利剑冒险团代表竟然不肯留下听她说话，委托的情报一拿到，就像火烧屁股般跑走了，简直是不把她这位负责人放在眼里。 卡萨布兰加是个小心眼爱记恨的人，纵使表面笑嘻嘻的，但内心的小本本可是记得密密麻麻。 她记得很清楚，利剑冒险团已经五次都用这种失礼的态度对待她了，好像她是什么恐怖怪兽。她已经决定好，等他们第六次来，她就要把大门封死，再把人用多重魔法阵封住行动，只能乖乖待在原地听她把话说完。 她还正忧郁着，没想到立刻又有人送上门。 “买情报吗？没有打折，连九点九折都没有，但是你们可以享受美丽负责人的温柔服务，贴身服务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也许你们更喜欢我直接贴在你们耳边说上三天三夜，聊天内容保证没有任何重复，还可以顺便告诉你们郁金的内裤是什么颜色喔。” 卡萨布兰加喜形于色，开口就是滔滔不绝。 无缘无故被点名的郁金火大抬头，“干我的内裤屁事！你是不是偷看我穿衣服洗澡或是上厕所了？” “老四你安静，乖乖玩你的蜡烛去，大人说话你别打岔。”深怕客人跑走，卡萨布兰加快步从柜台后绕出来，同时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翡翠和斯利斐尔身后藤蔓悄悄动起，转眼间就把馥曼分部的大门关上，关得密密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就算是虫子也无法逃脱出去。 卡萨布兰加一脸得意，“来吧，让我们促膝长谈。你们想知道什么情报，快告诉我吧，要是我不知道，我也还是可以跟你们说上三天嗯？等等，你有点眼熟嗯嗯嗯嗯？你非常眼熟？” 事实上，翡翠正好也有相同的感受。 他确定自己没见过面前的绿发妖精女子，但对方的说话语气还有那似乎不用换气的惊人肺活量，都让他感到几分熟悉。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卡萨布兰加猛地采取了激烈的行动。 “喔喔喔喔喔！我记起来了，原来是你！容易被认成女孩子的妖精先生！”卡萨布兰加像只出柙的野兽，气势猛烈地朝着翡翠扑了过去。 翡翠本来是能躲过的，偏偏卡萨布兰加边扑来还边加了一句。 “躲开就必须加钱了，必须付出两倍的情报费才可以。但要是被我成功扑倒，我就大放送地为你打上五折！” 五折！这对至今缺钱缺很大的翡翠来说，是多么让人心动的字眼。 这两个字简直就是美妙的化身。 翡翠果断放弃抵抗，在被卡萨布兰加成功推倒的同时，没忘记护住自己的包包，以免在里面睡觉的玛瑙和两颗小金蛋受到撞击。 “恭喜你获得了五折优惠啦，翡翠！”卡萨布兰加快活地大喊，跨坐在翡翠身上，鼻尖凑得极近。 “闻起来不像木妖精的妖精，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那么漂亮，不过我也不输你啦。还记得我吗？有想我吗？提示是大魔法师塔喔，我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你身边那位大帅哥对我做出了非常过分的事。其实现在也是，把武器抵在淑女的脖子前不好吧。万一不小心血溅当场，把我们馥曼分部的地板弄脏了，你们就得想办法清干净了。” 如果说翡翠之前对这名女子是感到几分熟悉，但在听见“木妖精”和“大魔法师塔”这两个关键词，他心里咯噔了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缥碧之塔的中层，也曾有某个人边疯狂唠叨边和自己对打。 噬心者的 “布兰加！” “卡萨布兰加！” 气急败坏的吼叫砸了过来，也盖住翡翠的声音。 郁金抛下燃烧中的白蜡烛，大步流星地走向翡翠他们的方向。被气流带动的红斗篷下襬宛如翻腾的火焰，充分显示出主人的心情。 郁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什么，卡萨布兰加那个女人是被憋到疯了吗？ 只不过是从她回来后，都没有任何一位冒险猎人愿意跟她说话，每个都如临大敌，只肯拿出小纸条交流有必要理性全失地把人压倒在地吗？ “卡萨布兰加，你太不矜持了！” “不矜持的是抵在我脖子上的这把剑吧，都流血了耶。” “在下的主人受到了伤害，你们得负担赔偿费用，否则在下不会轻易放过。”斯利斐尔的剑尖从卡萨布兰加的颈项前挪开，却没有收起来，依旧是对着卡萨布兰加的方位，“在下不会索要过分，只要三十枚晶币即可。” “三十枚？你抢钱吧！”郁金率先跳脚。他本来想指着斯利斐尔的鼻子大骂，可一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红铜色眼眸，他的心底莫名一抖，手指瞬间往旁一滑，改指向爬起来的卡萨布兰加，“卡萨布兰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别奢望我会帮助你。” “等等，等等等等等！就算我的小金库很丰厚，也不是让人随随便便打劫的。”卡萨布兰加打掉郁金的手指，“指着女人的胸口像什么话？别想欺骗我这个负责人，我的眼睛是雪亮的，翡翠根本没受到任何肉体上的实质伤害。” “他撞到头了。”斯利斐尔气势凛然地说，彷佛没看见翡翠刚倒下的位置其实被柔软的植物盘踞，抵销了不少冲击力道，“在下主人的脑袋内容物本就缺乏，如今被这么无预警地一撞，心灵冲击加上肉体冲击，内容物可以说已经濒临无的状态，这是极为重大的损伤。” “他是在暗示他的主人是个傻子吗？”郁金小声嘀咕。 翡翠装作没听见红斗篷少年的自言自语，配合同伴的发言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暗地里则是凶狠地往斯利斐尔的脚尖碾下。 美人含泪总是让人心疼，特别是翡翠的美貌精致又脆弱，眼下的三点宝石如同泪珠，激得人只想好好呵护他。 即便是想捍卫自己小金库的卡萨布兰加，一对上翡翠哀凄的神情，一颗心顿时也像泡入糖水软化了。 “给给给，三十枚晶币嘛，这没问题，为了美人当然得要义不容辞。”卡萨布兰加豪气万千地说，活像个被美色魅惑的昏君，“不过你们得坐个十天十夜再走才行。” “在下和主人赶时间。”斯利斐尔收起长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怀表，他矜贵优雅地宣告，“你们还有半小时，请务必省掉毫无用处的废话。” “其实可以一小时。”翡翠悲伤的表情收放自如，“三十枚晶币是开玩笑的，请给我二十九加十枚就好。” 郁金发誓，这是他看过最不要脸的冒险猎人了。他正要怒气冲冲地把人赶出去，忽地就听见那名厚脸皮的绿发妖精说： “顺便还有一个问题想请你们解答，我该称呼这位女士卡萨布兰加，还是该称呼她噬心者的布兰加小姐呢？我猜神厄的人也会很有兴趣知道呢。” 如果神厄得知冒险公会的某位负责人混入噬心者之中，还成功成为了实习生，那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那会有点麻烦。 第133章 一无所获 卡萨布兰加一向不喜欢麻烦找上自己，她更热爱为别人制造麻烦。 唉唉，早知道就不要自己暴露了，可惜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面对翡翠笑容满面的威胁，卡萨布兰加伤脑筋地蹙起眉，接着豪爽地将郁金卖了。 “让郁金免费替你占卜一卦吧，然后翡翠你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郁金的占卜可是值很多钱的，号称千晶难买，这里说的是晶币的晶喔。当然我也会给郁金补偿的，接下来一年内我都不会再出门啦。” “如果卡萨布兰加你非留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啦真没办法，那么大还要人陪。”郁金的怒意霎时烟消雾散，他似乎想要板着脸，可嘴角却控制不住拉得大大的，露出了十分傻气的笑容。 不过一转头面向翡翠两人，郁金便臭着一张脸，再转向卡萨布兰加，傻笑又冒了出来。 翡翠饶富兴致地看着郁金来来回回地变脸，那生动的表情确实挺有趣的，难怪卡萨布兰加会乐此不疲地逗弄。 为了能方便谈话，卡萨布兰加动动手指，操纵植物去门外挂上“有事勿扰”的牌子，再把大门锁上，带着翡翠他们挪往会客室。 郁金抱着一堆还没烧的蜡烛，一根根地立在会客室的地板上，刚好形成一个圆，包围住房内的众人，再面无表情地一根根点燃。 “我们老四只是在占卜而已。他的蜡烛占卜特别准，唯一缺点就是十次里面有九次占不出结果。”卡萨布兰加把茶包放进茶壶里，再添上几匙雪白的糖晶，“闷一会就可以喝了。咱们先说说噬心者的事吧，既然你们都认出我身分了，我不说个清楚会憋得很难过，我一难过就更想说话了。” “拜托，您，请说重点。”翡翠甚至都用上敬语，就怕卡萨布兰加可以滔滔不绝说上一整天，那无疑是魔音贯脑，“务必请长话短说，三言两语地说。” “别傻了，那是不可能的。”郁金毫不客气地大泼冷水。 “在下有事要离开一下，请好好照顾在下的主人，别让他掉一根头发。”斯利斐尔利落起身，“主人，需要在下出现的时候，请在心里呼唤在下，您知道如何做的。” “我只知道你不准跑。”翡翠眼捷手快地扑上斯利斐尔，“要死当然是大家一起死，要是你留在现场的话，我发誓起码三天不对你说床边故事。” 卡萨布兰加不敢相信斯利斐尔居然真的坐回去了。 能让妖精说床边故事，这可是大陆上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啊！更别说翡翠还是她至今看过最好看的妖精了！ 这么好的待遇，那个大帅哥竟然不要？真是太浪费了！ 就连郁金也忍不住用看傻子的目光看斯利斐尔。 斯利斐尔无动于衷，像尊完美静默的雕像。 翡翠所谓的床边故事就是松饼的各种料理方法，原形是松饼的斯利斐尔认为那些故事根本没有存在价值。 而且翡翠说故事的时候还会流口水，眼睛像燃烧着熊熊火焰，彷佛下一秒就会失控地扑上来。 斯利斐尔开始盘算以后在房间里把翡翠用绳子捆起来的可能性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斯利斐尔的选择，但卡萨布兰加转念再想，发现这岂不是代表着比起听翡翠说故事，对方更愿意听自己说话吗？ 哎呀，魅力这么大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卡萨布兰加一愉快起来，说话的语速更快了，简直像疾速子弹连贯射出。 翡翠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好像听到很多，但又听不清卡萨布兰加在说什么。 好在有郁金的协助，他是习惯卡萨布兰加语速的人，三两下就替两位冒险猎人整理出重点。 噬心者的目标是妖精，木妖精更是他们绝对不会错放的猎物。 同为木妖精，卡萨布兰加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在冒险公会的庞大情报支持下，她成功与噬心者有了接触，并顺利打进他们的圈子里。 “她根本就是在馥曼里闲得无聊，才硬要跑去噬心者那边。”郁金冷笑，“你们一定不知道她怎么混进去的，她杀了她自己。” “替身啦，替身很好用的。我做了一个自己的替身出来，再伪装成普通的、一心想追求强大魔力、把噬心者视为偶像的美少女魔法师。”卡萨布兰加咯咯笑起，对这项丰功伟业感到自豪。 也幸好噬心者里没有专门勘破幻术的高级魔法师，否则卡萨布兰加的计划一开始就会失败。 成功成为噬心者的一分子，卡萨布兰加就等着他们再犯案，好抓个人赃俱获。可惜天不从人愿，或许是那阵子神厄追得紧，他们反而安分下来。 然后就是缥碧之塔重新现世。 噬心者大概也没想到，他们会在缥碧之塔内踢到了铁板，把翡翠当成首要猎物，却被他不客气反杀。 卡萨布兰加被强行逐出塔后，原本想躲在外面观望，结果塔说塌就塌，最顶端的大魔法师遗产还分裂成无数块，朝不同方位飞出。 卡萨布兰加锁定一个方向追了出去，却一无所获。 “接下来就是神厄剿了噬心者的老巢。但听说他们去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人抢在他们之前动手，大大减轻了他们的工作量，不过还是有几条漏网之鱼等着他们去抓好了，可以喝茶了，这个时间点最完美。来来来，别客气。”卡萨布兰加笑呵呵地为大家倒茶。 翡翠刚喝下一口红茶，差点就喷了出来。 太甜了吧！这是给蚂蚁喝的吗？ 卡萨布兰加疑惑地看着翡翠举杯停下，“怎么了吗？茶不好喝吗？这可是我们馥曼人人夸赞的顶级红茶，只要是馥曼在地的冒险猎人上门，就算不想跟我说话，也想要蹭一杯红茶喝” “他们又不是馥曼人。”郁金熟练地打断卡萨布兰加的唠叨，重新替翡翠他们各倒了一杯水，“把它们中和一下，甜味可以稍微降低，忘记你们不像我们馥曼人那么喜欢甜的。” 翡翠在心里猛摇手。不不不，这甜度放在他们世界，大概就是饮料全糖再全糖。 “真是太可惜了，甜可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由甜心花制造的砂糖更是糖中极品。”卡萨布兰加遗憾地说，“馥曼除了水上之都，还有砂糖之地的美称呢，所有食物都偏甜口。我们馥曼的空气是甜的，河里是糖水，沙滩的沙子是糖粒，就连道路也是用糖铺成的。加糖最棒了，砂糖万岁。” “真的？”翡翠震惊地问，“那可以吃吗？可以舔吗？” “您敢去吃，在下就打断您的腿。”斯利斐尔温和地先告诉他后果。 “当然是假的。”郁金捧起杯子，若无其事地喝起甜度超目标红茶，眼神嫌弃地瞥向翡翠，“砂糖当然是得加进食物里。蛋糕要糖，红茶要糖，葱爆鱼头要糖，烤肉串要加糖，汉堡要加糖，饭团要加糖。反正你们想得到的食物，都要加糖就对了。” 翡翠的脸皱成一团。这口味恕他不能接受。比起甜口，他还是更热爱当一个正常的咸食党。 糖还是加在甜点和饮料里面就好，糖醋料理是例外。 抒发完自己跑去当卧底的心得感想，卡萨布兰加把话题绕回翡翠两人身上。 “好了，说说你们想要什么情报吧。” “我们想要进入城主府，调查一点事情。有什么好的建议吗？”翡翠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重点，“然后还要地上平面图、人员配置图、城主的喜好跟家庭组成，再加上其他的不多，估计就九十九条要求吧。” “要不是看在翡翠你长得美，同为妖精，还愿意听我说话的份上”卡萨布兰加微笑扭曲，“我一定会马上把你打出去。” “卡萨布兰加的话竟然开始变少了？你们待着，给我继续待着！喝茶吗？吃点心吗？我招待！”郁金大为欣喜。 第134章 进入城主府 想到馥曼食物里惊人的含糖量，最热爱美食的翡翠只能含泪拒绝。 甜到那种程度，对他来说已经称不上美食，而是糖的集合体了。 九十九条要求是不可能的。 就算翡翠长得再美，斯利斐尔长得再帅，卡萨布兰加也绝对不会被轻易迷惑。她可是馥曼分部的负责人，当然要坚守馥曼分部的利益。 “如果我把斯利斐尔寄放在你这，天天听你说话呢？”翡翠提出另一个条件。 “九十九条算什么？两百条都没问题！”卡萨布兰加豪气万分地一拍桌。 眼看要被卖掉的斯利斐尔不说话，只是手里出现了一把剑，他正一脸冷漠地慢慢擦拭。 翡翠遗憾地放弃这个念头，他不想成为第一个被真神代理人卡嚓掉的精灵王。 他还有崽崽们要养呢，怎么能让他们变成孤儿？ 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翡翠他们能拿出的金额，给出了三条情报。 地上平面图。 城主的家庭关系和基本数据。 以及 如何光明正大地进入城主府。 卡萨布兰加替自己再倒上一杯茶，手指屈起，在桌面上敲了敲。 盘踞在墙面各处的藤蔓立刻像是活了过来，可以见到它们一波波地涌动，不到片刻就帮卡萨布兰加送来了纸笔和一个大信封。 “郁金，先把门窗都打开一点，烟越来越多了，快熏死我了，要是我死掉的话该怎么办？老二和老三一定会痛哭失声，你这小可怜大概会为我绝食然后就跟我一起去见了真神，想想真是太难过了。” “谁要为你绝食啊？你也想太美了。门窗暂时不能打开，现在的烟是最完美状态。”郁金在其中一排蜡烛前盘腿坐定，拉起红斗篷兜帽，阴影盖住他的脸，“现在，别吵我，我要开始占卜了。” “不好意思，那就只好拜托你们再忍耐一下啰。要是撑不住昏倒的话，我会马上写信给灰罂粟，看她对你们的骨头有没有” “笔、纸。”翡翠快如雷电地夺过藤蔓卷着的纸和笔，气势十足地拍在卡萨布兰加面前，顺便打断对方逐渐离题的唠叨，以免一整天过去了，他们什么重点都没获得。 卡萨布兰加接过纸笔开始动作，嘴上的叨念也改成翡翠他们想听的内容。 “要进去城主府很简单，只要你能解决他们近日碰上的问题，他们就会自动迎你为座上宾。” “什么问题？” “闹鬼。” “闹鬼？” “对，闹鬼。事情要从四天前说起，城主府的仆人在半夜睡觉时，会突然听见有声音在自己耳边幽幽响起，悲伤无比地说不是你。” “听起来那个声音在找人？” “城主府的人也这么认为。连续三晚都有人听见这声音，但张开眼却什么人也没见到。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么还可以解释为疲劳产生的幻觉，然而仅仅三晚受害人数就高达十二人，其中还包括城主的千金。” 卡萨布兰加头也不抬地在纸上速写出翡翠他们想要的数据。 她下笔动作疾如风，中间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彷佛完全不须要任何思考。 “要成为冒险公会负责人，记忆力惊人是必须的，再来是尽可能要求过目不忘总之因为这些诡异的事件，城主府才怀疑该不会是闹鬼了。”卡萨布兰加换画起平面图，“不过这也不是适合到处讲的事，因此他们私下找上我们分部，提出委托，希望能找到捉鬼师或是懂这方面的人到他们府上看看。” 翡翠眼底光芒越炽，怪不得卡萨布兰加会说要混进去不难。 只要他们接下了这委托，打着捉鬼的名义上门，自然而然就能在城主府里待下了，即便四处查探也不会被怀疑。 就算他对捉鬼什么的完全不了解，可他认识的那个鬼肯定有办法的吧。 就决定用他了，缥碧！ 幸好斯利斐尔当时有把缥碧留下，让他成为他们队伍的一员。 翡翠由衷地感谢起斯利斐尔那一日的先见之明，“斯利斐尔，你真是太棒了。” “虽然无法理解您的夸奖从何而来，但在下确实有资格收下这份赞美。” “所以我决定晚上继续为你念床边故事了。” “您再说一次？” “没事，我之前的承诺依旧有效，我是最讲信用的人了，你一定得信我。”面对抵上自己脖子的利刃，翡翠面不改色地推翻自己刚刚说的话。 卡萨布兰加平面图的绘制已经来到收尾阶段，当勾勒完最后一笔，她开心地拍桌站起。 “画好了！” “看到了！” 同时响起的还有郁金骤然变得沙哑的喊叫。 三道目光即刻往郁金身上射去。 “居然真的看到了？这次你的效率也太高了吧。难道是因为有我的爱的加持？早说嘛，以后你占卜我都待你身边了。”卡萨布兰加眼放光采，“我会坐在你身旁为你加油打气，念上一天一夜的情诗也是没问题的。” “我才不要。”郁金脸色铁青，那种程度根本不叫念情诗了，而是在折磨人吧。不去理会一脸跃跃欲试的卡萨布兰加，他扭头看向翡翠他们，“占卜结果出来了，在馥曼的这几天，你们要当心『杀戮的怪物将落下悲伤泪水，火焰会无情烧灼喉咙』。” “可以麻烦用三岁小孩都听得懂的方式说明一下吗？”翡翠有礼貌地请求。 “不行，我只负责说出我看到什么。你要我解释这有什么含意，办不到。”郁金无情地否决，“自己去想办法体会。” 翡翠的背包忽地传出动静，袋盖下一秒被顶开，一个小小的白色脑袋探出来。 “翠翠？”玛瑙第一时间就搜寻起翡翠的存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卡萨布兰加发出了震天尖叫。 郁金被吓得差点踢翻地上的蜡烛。 “是掌心妖精！好久没看到掌心妖精了，可以摸可以抱可以舔舔吗？”卡萨布兰加口手并用，嘴上连珠炮地发问，双手同时控制不住地伸向玛瑙，“掌心妖精真的超超超级可爱的，公认是所有妖精族里可爱的第一名！” 翡翠还没响应，玛瑙就先冷酷地扭过头，手脚并用地快速爬到翡翠脸上，将他抱得紧紧，直接用屁股对着卡萨布兰加，连施予一眼都不肯。 简直像用全身的力量在写着“拒绝”两个字。 翡翠冷静地拍拍玛瑙的屁股，“玛瑙，你这样我看不清楚前面了。” 玛瑙僵了一瞬，接着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翡翠脸上爬下，改蹲坐在他的颈窝处，把脸埋起来，依然是用屁股对着外人。 眼看小妖精都那么用尽全力抗拒自己了，卡萨布兰加只能遗憾地按捺住自己蠢动的手指。 她可不想背上一个欺负小妖精的罪名，那样是会被全妖精族唾弃的。 “你们会接下城主府的那个委托吧，等等跟我去办申请。然后看在掌心妖精的面子上，再免费给你一个小情报吧。”卡萨布兰加将塞好情报的信封交给了翡翠，“去城主府之前，记得先买个符合自己审美的面具。” 第135章 任务 面具？ 翡翠不是很明白买面具要干嘛，不过公会负责人的话肯定有其用意。 他在街上买了两个最简单朴素的白面具，又花了一番工夫替玛瑙找到迷你小面具。他本来想买可爱造型的，但玛瑙坚持要选和他同款式的。 玛瑙戴上面具，心满意足地趴在翡翠头上，一起前往拜访城主府。 不同于法法依特北大陆是由帝国所统一，南大陆则是在区域划分上分为东西南北四区，以四大城为各自中心，由各城主和其下议会治理管辖，区里其余城镇和村落依附在底下。 而馥曼，正是南区的政治中枢。 馥曼城主府外观恢宏壮丽，由多栋红白砖石交错砌成的建筑物集结在一起，依照不同功能来区分。最外层是城主和官员们办公的地方，城主的私人住宅则在更深处。 一听说他们是接下捉鬼委托的冒险猎人，城主府的人动作迅速地将人迎了进去，一路带到城主的私人宅第当中等候，并派人通报尚在办公的城主。 翡翠不介意等待，何况这里的仆人还送茶水点心上来，虽然甜到让他只吃喝一口就放下。 他介意的是 打从踏进这座私宅的前边院子，带领他们入内的管家就戴上猪头面具，就连负责送茶点的仆人脸上也有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 放眼望去，接待厅里除了翡翠他们之外，所有看得到的生物都戴着一张面具。 对，包括趴在墙边睡觉的一只大白狗。 这画面也太诡异了。 “不好意思，为什么你们都要戴着面具？”翡翠忍不住心里疑惑，朝管家提出询问。 还没等管家回答，一道张扬声音猝不及防地由外传进。 “当然是因为他们长得太丑了。不把脸遮起来的话，连空气也会被他们的丑脸弄脏的，我可不想我和我女儿的身体健康受到影响。” 馥曼城主霍夫曼大步走进。 他是个高壮的红发中年人，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发福痕迹，身材锻炼得极好，在布料的遮覆下还能看见他肌肉的轮廓。 然而拥有这般好体态的他，面孔却不是棱角分明，反倒像是一颗刚揉好、雪白柔韧的大面团。 “包子。”玛瑙在翡翠头上小小声地说，绿色的头发挡住了他迷你的身影。加上他音量小，因此其他人并未发觉他的存在。 翡翠也觉得像包子，不过他明智地没说出来。他可不想刚上门，就因为取笑委托人而被扫地出门。 霍夫曼一坐下，就转头对身边人吩咐，“去把碧翠丝也叫过来。” 没等上太久，接待室迎来了两道急促人影。 “小姐，你小心一点，别跑太快！”一名戴着漩涡面具的女仆忧心忡忡地追在后头喊。 跑在最前头的红发少女显然就是城主千金。 她穿着与发色接近的红洋装，颈间系着一条椭圆吊坠项链，在灯光下折闪出细腻的光辉。她的脸上没有戴面具，容貌特征和自己父亲极为相似，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她与霍夫曼站在一块，简直就像两个大小白面团放一起。 翡翠突然想吃包子了。 “碧翠丝，到这来。”霍夫曼朝女儿招手，“来见见馥曼分部派来的冒险猎人。” “冒险猎人？不是捉鬼师吗？一般的冒险猎人懂得怎么捉鬼或驱鬼吗？”碧翠丝嘟嚷地提出质疑，但她的抱怨在瞧清翡翠的脸后，瞬时全卡在喉咙里。 碧翠丝睁大眼，反射性倒抽了一口气，“好漂亮的妖精！请让我为刚刚不礼貌的话语道歉，你长得那么美丽，能力一定也很强的，你一定具备着厉害的捉鬼能力！” “碧翠丝，你又在胡说八道了。他哪里漂亮？眼睛过大，鼻子尖到能割人，嘴巴的位置也怪。”霍夫曼不悦地皱起眉，对女儿的赞美不以为然，“不管怎么看，他和另一个人分明都是丑八怪。” 这下换翡翠也要倒吸一口气了。 他有没有听错？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人指着他这张脸，说他是 丑八怪？ 斯利斐尔本来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存在感也低得让人几乎无视他的存在。可一听见霍夫曼不屑的语气，他的目光登时转为森寒，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正欲一动，这个小动作被翡翠看得正着。 为免现场发生血案，翡翠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斯利斐尔的手，另一手则按住脑袋上要爆发的玛瑙。 他直接在脑海内对着斯利斐尔喊道：“忍住！别冲动，别说话，好好当你的人形背景板就可以了，一切都交给我处理！” “您疯了吗？居然任凭那人类批评您的容貌？”斯利斐尔大为不满，“他批评您脑袋不好、智商有问题就算了，怎能侮辱您的美貌？您能接受，在下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请你，闭嘴。”翡翠皮笑肉不笑地大力踩上斯利斐尔的脚，“玛瑙，快点让斯利斐尔好好抱着你，不准他乱动一下，你最乖了。” “嗯，我乖。”玛瑙最听翡翠的话，他轻巧地跳跃到斯利斐尔的肩头上，拍拍他的肩，要他把肌肉放松一点，再端正坐好，努力用最冷酷的眼神试图谋杀敢说翡翠丑的大包子。 “这这也是妖精吗？好小好可爱，还戴面具耶！”碧翠丝激动得脸都红了，能够拥有一个会动会说话的精致小人偶，绝对是许多女孩子的梦想，“他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是玛瑙。”翡翠微笑介绍，似乎没看出碧翠丝恨不得上前摸两把的渴望。 见状，碧翠丝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玛瑙瞧。 “连这个小不点都知道戴面具遮丑，你们两个身为大人，怎么可以不以身作则？”霍夫曼看向翡翠和斯利斐尔的目光满是挑剔，末了他别开脸，似乎难以忍受和丑八怪对视太久。 翡翠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如此看不上他的美貌。他摸摸自己的脸，开始好奇这位城主心目中的好看究竟是怎么样的，有时间来私下探听一下好了。 “我给你们五天时间。”霍夫曼敲敲桌子，开出条件，“假如到庆典前都无法解决问题，我就去叫馥曼分部换一批更有能力的家伙过来。听清楚了没？就只有五天。” 几乎在霍夫曼暗带警告的话语落下之际，翡翠的瞳孔猝然收缩，他飞快地看向斯利斐尔。 这动作落在他人眼中，只认为他们是对这件事互做确认。 没有人会知道，就在前一秒，翡翠和斯利斐尔脑海内响起了世界意志的声音。 冰冷、无机质，并且毫无波澜。 “任务发布，请在五天之内，成功寻找到一千颗星星。” “星星”两字一撞入翡翠大脑，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们前来城主府的真正目的。 ──碎星。 可他旋即反应过来，任务内容是一千颗星星。 等等，照缥碧的说法，城主府只有一颗碎星，他去哪边找那么多星星？ 世界意志不会是撞到脑袋了吧它好像没有脑袋这东西。 就跟斯利斐尔一样。 “怎么回事？世界意志是不是说错数量了？”翡翠朝斯利斐尔传送质疑的讯号。 “世界意志不会出错。”斯利斐尔同样以意识响应，“它的任务都必定有意义。您必须在五天内找到一千颗星星才行，在下相信您做得到，做不到也得做到。” 见翡翠和斯利斐尔没有即刻开口，霍夫曼以为他们对这个期限有意见。 他哼了一声，“虽然我要求五天内要看到结果，但你们可以在城主府待到第六天，等参加完两百周年纪念庆典后再离开，还能顺便见识一下大魔法师赠送给我家族的礼物。而这几天里，吃喝住宿都会由城主府提供。”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翡翠迅速回神，果断将星星的数量问题先压到脑后，大方地朝霍夫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最爱这种大方的委托人了。 “哈根。”霍夫曼朝管家招手，“去帮两位客人准备房间，记得客房里要插上刚摘的鲜花，香氛蜡烛也要点起来，不要让别人说我们的待客之道差劲。对了，你们需要大抱枕或玩偶熊之类的吗？可以在晚上睡觉抱在怀里增加安全感的那种。” 霍夫曼冷不防朝翡翠他们扔出问题。 玛瑙板着小脸蛋，替翡翠发言，“不要抱枕，不要玩偶。” “差点忘了还有你这个小不点在。哈根，记得再准备一张迷你床，颜色要选最粉嫩的还是直接去弄一栋娃娃屋回来吧。”霍夫曼沉吟道。 翡翠现在看霍夫曼，只觉得他这人根本是浑身散发圣光。 怪不得街上遇到的那对小兄妹会说，馥曼城主是个奇怪的好人。 虽然审美诡异，还非得让人戴着面具但整体来说，城主先生简直就是天使吧，超级贴心的！ 霍夫曼注意到翡翠他们手边的茶点几乎没动，眉毛又皱起来。 第136章 水之魔女 “怎么能只招待客人豪华级的馥曼甜点呢？去叫人把超豪华等级的端上来，那些才是馥曼食物的精髓。” “不不不。”翡翠用最快速度拦住霍夫曼，“请给我们毫无馥曼灵魂的食物就可以了。真的，我们一点也不挑，不须要给我们那么好的。” “爸爸，他们肯定吃不惯这么甜的东西，我就说糖还是不要加那么多比较好嘛。准备一些清淡的点心过来，茶记得别加糖。”碧翠丝对着一名仆人提醒。 “没有糖的东西哪称得上是食物？居然有人有办法吃得下去？”霍夫曼一脸难以茍同，“碧翠丝你也是。我听厨房的人说，你这阵子都要求他们少放糖或是干脆不放糖，你以前不是最爱吃那些充满灵魂的馥曼食物吗？” “爸爸你不懂啦。”碧翠丝拉着霍夫曼的手撒娇，“人家还是怕变太胖的，女孩子总是须要减肥嘛。” “明明就不胖，减什么肥？”霍夫曼搞不懂小女生的心思，“你可别把自己身体弄坏了。” 霍夫曼没有在接待室待太久，他的工作还没处理完，得回去办公。他简单与自己女儿交代了几句，就要匆匆离开。 正巧另一名女仆端着大大的餐盘过来。 霍夫曼也没留意，越过她向前走，接着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刺耳声响。 “怎么回事？”霍夫曼不悦地回过头。他语气严厉，但配上那张脸，着实让人感觉不到威严。 送茶点来的女仆垂着头，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没端稳，差点打翻” 霍夫曼瞄了一眼，确认餐盘上的东西没真的翻倒，再看向翡翠他们，顿时得出一个结论。 “你们果然还是该戴面具，把那张丑脸遮起来，否则也不会吓到我家下人。长得丑不是罪，但长得丑还不肯遮住，那就是对别人的伤害了。碧翠丝，晚点你从我的收藏里挑两个算了，你直接找青蛙和猪头的那两个吧。就算你们是客人，但在我家就得遵守我的规则，在我的视线范围内都不准让我看到你们的脸，那会让我觉得呼吸都很困难。不行，我真的得赶紧走了，不然我待会就病发了怎么办！” 翡翠总算明白为什么卡萨布兰加会要他们先自备面具了青蛙和猪头，他绝对不想戴着这种东西在路上走的。 翡翠相信，如果不是霍夫曼走得快，恐怕斯利斐尔又要再度暴起。 这位真神代理人对任何人事物都不放在眼里，但对精灵王的美貌却是护短得很，根本到了蛮不讲理的地步。 任何人都可以说精灵王蠢，但绝不准说精灵王丑。 想到斯利斐尔可能会有的心理活动，翡翠一阵沉默。 这种护短感觉让人更火大啊。 谁也没有多留意到那位差点打翻杯盘的女仆。 她安静地送上茶点，全程低垂着脸，像不敢直视客人，就连退下时也是悄然无声。 翡翠捏起一块小点心，送到玛瑙嘴边，视线碰巧捕捉到那抹离去的背影，也看见了对方垂在背后的水蓝发丝──末端呈现半透明，令人想到水流晃动，似乎不经意就会激起点点水珠。 这种充满特色的头发，翡翠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水之魔女．露娜莉。 翡翠摇摇头，没有继续多想，很快就把这段小插曲遗忘在脑后。 先不论露娜莉极有可能已经死去──毕竟他可是在人家胸口上捅了一个洞──就算她还活着，她那种恣意妄为的性格，也不可能乖乖在别人家当仆人。 戴着黑兔面具的女仆一退出招待室，低垂的头颅即刻抬高，背也拉得挺直，整个人的气势顿时截然一变。 来到无人的转角后，她伸手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艳丽夺目的面容，犹如一朵妖娆盛开的花朵。 假如翡翠看见了这张脸，一定会认出这人是谁。 正是他以为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水之魔女。 路那利的步伐没有停下，脸上的冷静也逐渐扭曲为狂喜，蓝眼里像掀起汹涌大浪。 他走得又急又快。 他必须要找个地方宣泄他的喜悦，然后再尽快到他的小蝴蝶身边去，好好地注视着对方。 他要让自己的目光舔舐过绿发妖精完美的每一处，只要想到自己终有一天能把人制作成最棒的收藏品放在身边，胸腔里的心脏就情不自禁地颤动。 他在馥曼城主府的等待果然没有白费，翡翠确实来到这里了。一段时间未见，他的小蝴蝶还是如此美丽动人。 就是旁边的银发男人碍眼至极，还有那个戴面具的掌心妖精那东西又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和翡翠是什么关系？ 狂喜过后，路那利紧接着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去思考问题，他的眼中掠过瞬间的若有所思。 还有，翡翠来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是冒险猎人，会上门想必是跟委托有关。 难不成，瑞比那蠢蛋也找了翡翠帮忙抓噬心者的余党吗？ 还是说是为了传说中的大魔法师赠礼？ 这些都是暂时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还需要时间去调查，路那利也不急着求快。他戴回面具，快步走向西馆的佣人宿舍，与来往的面具同事擦身而过。 在城主府工作比外人想象的轻松许多，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中途开一下小差也不会被人过问。 路那利在这时间选择回到西馆，也不是引人注目的事。 路那利的房间在三楼，不算大，却是一人独享，不用和别人共处一室，省下他许多麻烦。 毕竟他是以应征女仆的名义混进来的，为的就是要抓出躲藏在这地方的噬心者。 那家伙会选择馥曼城主府作为藏身之地，十之八九是为了伊利叶在百年前送给霍夫曼他们家族的那份礼物。 现在加上翡翠的到来，想必那名噬心者会更快按捺不住。 木妖精，这对噬心者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路那利盘算着以翡翠当诱饵的可能性──当然，他会把翡翠保护得好好的，不让人受到一丝损伤。 假使噬心者胆敢染指，就剁了对方的手。 无数念头在路那利脑海中快速转动，而当他走进房间、关上了木板门，他将各种计划压在心底，唯一在意的只剩下一件事。 “他来了，我等到他了你听到了吗？我终于见到他了。” 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多件不符合仆人身分的华丽衣裙散落在四周。 “我又见到我的小蝴蝶了，他还是那么完美。不论是他的头发、眼睛、手脚、每一寸肌肤，都美得如此不可思议，让人迫不及待想将他杀了做成收藏品。”路那利随手把面具一扔，在房间里绕着圈，每个步伐都像在发泄他的亢奋。 他的眼睛底处闪动着异光，房内的水气霎时凝出无数冰珠，像是控制不住的子弹，啪啪啪地全射向墙壁。 “不，杀了不好还是先冰冻起来，保存他的美。”路那利看也不看被自己破坏的墙壁，反正这里只是暂住的地方，随时都能撤退，“我要用宝石和冰花来为他做装饰。” “你那是犯罪，是犯罪罪罪罪罪喔！”尖细的小孩子声音从角落冒出，“不过随便你啦，别打扰本小姐看书就好，要赶紧看完才行，不然就来不及了。没看到结局会让我想要暗杀作者，暗杀、咒杀，杀杀杀杀！” “你好吵，你打断我的想象了。”路那利不悦地坐回床垫上，深色裙襬在他身下有若一朵盛绽的大花。 “那本小姐小声一点，展现我的优秀礼仪给你看。”声音变气声说话，“我的礼仪可是从好几百年前就具备的，感谢我的前辈，感谢我前辈的主人，感谢他们让我来到这世界发光发热，将咒杀的美妙发扬光大！” “再啰嗦我就割断你的脖子，我对你的废话一点兴趣也没有。” “来啊，怕你啊！信不信本小姐半夜暗杀你？不信的话我们就来互相伤害啊！” “把你的这份精力省下，赶紧把正事办完，记得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把自己弄干净，别弄脏我的房间。” “这有什么难的？我可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公主小姐，没有什么事难得倒我的。我会在夜晚展现鬼魅般的行动能力，咻咻咻地完成人类都做不到的任务。只不过他们人那么多，一个个找也很累的。” “那是你的问题，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浪费太多时间，我还要跟小蝴蝶好好相处呢。”路那利抬起细长雪白的手指，突然觉得上面的指甲油颜色不够漂亮，他蹙起眉宇，“蓝色和翡翠不搭，还是换成绿的好了。” 从路那利口中滑出的人名，对他的搭档来说有如平地一声雷响起。 “等等，你说谁？”白色的娇小影子震惊地从角落蹦跳出来，差点以为她引以为傲的长耳朵出了问题。 翡翠？ 翡翠！ 第137章 不寻常的夜晚 “哈啾！” 翡翠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觉得这说不定是身边的绝世美松饼在想他了。 斯利斐尔不知道翡翠在想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直觉性地以凌厉眼神刺向对方。 趴在翡翠脑袋上的玛瑙连忙摸摸他的头，再把手掌用力举高，“感冒，飞走了。” “翡翠先生，你还好吗？”戴着漩涡面具的柯菈也语带关切地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须要休息一下吗？旁边的小花园那里有椅子，我们可以先去那边坐坐。” 原本是要由碧翠丝带领翡翠在城主府里逛一圈，熟悉一下这几天内会接触到的环境。只是碧翠丝身体突然不适，只好把这项工作转交给自己最信赖的女仆。 柯菈戴着面具，红发绑成整齐的辫子，从面具后传出的声音相当年轻，轻快说话的时候像是百灵鸟拍振着翅膀。 虽然看不清脸，但她的嗓音一直含带笑意，对待翡翠的态度也很友善，甚至称得上相当热络。 “没事，只是突然鼻子痒痒的。”翡翠对柯菈一笑，下一句则是特地说给玛瑙听的，“不是感冒。” 玛瑙拍拍胸口，吐出一大口气。 “柯菈，再麻烦你说下去了。” “好的，翡翠先生。我们刚刚说到哪了？噢，我想起来了，是最开始有闹鬼迹象的时候。” 城主府的仆人碰上怪事是从四天前。 第一人是管家的亲戚，负责照顾花草的园丁。根据他的说法，他那天晚上睡得正好，碰巧几日都下雨，怕雨水打进来，他把窗户关上锁起，房门自然也有上锁。 可就在好梦正酣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 那声音尖尖细细，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没有、没有没看到，不是你” 小孩子的声音听不出男女，语气里却有着浓浓的哀怨。 但西馆是没有小孩的，这个认知让园丁心中一个激灵，顿时从梦中惊醒。 他反射性睁开眼睛，却什么也没看到，然而房内还留着啜泣的哭声。 呜呜噎噎，让人在大半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意从脚底板一口气窜上脑门，把所有睡意都冻得一丝也不剩。 园丁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冲出房间，最后被人发现惊吓过度，昏倒在走廊上。 众人只以为他是作恶梦，才会分不清梦与现实，没人把他说的话当真。 到头来，连园丁都忍不住怀疑昨晚碰到的是不是一场幻觉。 这事并没有传出仆人之间。 当晚又有两人遇到类似的事。 但依旧没受到正视，毕竟那两人正好同一房间，一人作恶梦，吓到另一人，这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直到第三天。 那一晚的尖叫声此起彼落地响起，一个接一个，彷佛不会有停歇，整栋佣人宿舍都被惊动了，紧接着换主楼那边也传来骚动。 碧翠丝也成为这一夜的受害人之一。 所有人口径与之前三人相同，都是听见小孩子般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幽幽地说： “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到底在哪里？” 醒来后房里还能听见小孩的哭泣声。 连城主千金都受害，这件事立刻被高度重视起来。最后决定向馥曼分部提出委托，寻找能捉鬼或驱鬼的相关人士。 说到自己服侍的小姐也受到惊吓，柯菈的语气顿时变得义愤填膺。 “那个鬼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跑进小姐房间，还吓到小姐。要是那天我能跟小姐睡一块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想办法保护小姐我怎么那天就睡得那么沉呢？明明就在隔壁房，却没注意到小姐房里有什么动静” “关于你们小姐的事，能说得详细一点吗？” “可以的、可以的，小姐和我感情最好，什么都会跟我说。翡翠先生，再来我们往这边走。” 玛瑙揪着翡翠的一撮头发，趴在他的头顶上，好奇地东张西望，没一会就揉揉眼，打起了呵欠。 刚出生不久的小精灵是须要多睡觉的。 玛瑙自动自发地回到翡翠胸前的口袋，背包里的小床也很好，但能和他的翠翠靠近一些会更好。 他要趁另外两个叫珍珠和珊瑚的家伙还没孵出之前，多争取与翡翠相处的时间。 要不然以后翠翠只有一个，却得被他们三个人抢。 翡翠动作轻柔地拍抚口袋，听着柯菈对四周环境的介绍。 城主府的设计是前半用来办公，被称为办公楼，后方才是属于城主的私人领域。 城主私宅又分为主楼和西馆。 主楼占地不小，是栋三层楼的建物，每层楼都被外廊包围，前后皆有大庭园。 除了霍夫曼和碧翠丝之外，还有几名资深仆人也住在里面，今日带翡翠他们进来的管家便是其中之一。 西馆则是仆人们居住的地方。 柯菈却没有住在西馆，虽然才来工作不久，但因为是碧翠丝的贴身侍女，所以也待在主楼，就睡在碧翠丝寝室的隔壁。 一旦碧翠丝需要她，才方便在最短时间内赶至身边。 来往的城主府仆人皆戴着面具，翡翠和斯利斐尔的存在变得格外显目，走在路上不时会引来关注。 在柯菈的带领下，翡翠他们参观完了大半城主府。 从柯菈口中，翡翠他们可以大致得知霍夫曼和碧翠丝的个性。 霍夫曼虽然审美诡异、要求古怪，言行间也透着几分不好相处，可从不会苛待下人，提供的待遇优渥，于各种细节上也意外贴心。 在馥曼城里风评极佳，可说是一位备受推崇的好城主。 至于碧翠丝，与自己父亲相比，给人的印象就没那么强烈，但也是一名性情活泼、待人温柔的女孩子。 “我是本地人，很幸运能来这边工作。虽然进来的时间不算久，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但小姐真的非常、非常好相处。”柯菈叽叽喳喳地说，竭力宣扬自家小姐的好，“你们和她待在一起，一定也会明白我啊，不好意思，好像都是我在说。翡翠先生，你们要喝茶吗？我泡的茶很好喝喔。” 翡翠马上就想到馥曼特有的超级甜茶，他端起不失礼貌的微笑，郑重地拒绝了。 “那点心呢？翡翠先生你们想吃点心吗？这个时间点，厨房那边会出炉很好吃的蛋糕或小面包呢。你们可以享用点心，我继续跟你们多说一些城主府的事。我知道后花园那边有很适合吃点心的地方。”柯菈不遗余力地推荐，注视翡翠的双眼内满是热切。 翡翠自认不是一个蚂蚁人，他爱吃甜点，可是那种甜死人的蛋糕、小面包还是敬谢不敏──就如字面上的含意，是真能把人甜死的程度，而不是一种夸大的形容词。 正当他想再婉拒，突来的直觉让他倏地朝后看了一眼，一楼的前廊处只摆着几个绿意盎然的大盆栽。 “翡翠先生，你愿意吃点心吗？” “谢谢你，柯菈，但我其实还有点撑呢。” “这样啊”柯菈大失所望，低头揪扯着衣角，似乎在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适合的话题。 翡翠又转头看了一次右后方，那里空无一人，但他莫名有种被人暗中窥探的感觉。 是错觉吗？ 还是真的有人在偷窥他？ 他摸摸自己的脸，精灵的外貌引人注意也是理所当然。 这么一想，翡翠也不把这件事当一回事，转头就抛到脑后了。 察觉到视线感的人还有斯利斐尔。 视线的主人是一名戴着黑兔面具的女仆，她的速度快得不似常人，才会没被翡翠抓个正着，但依然被斯利斐尔捕捉到。 斯利斐尔只望了一眼就淡漠地回过头。在他看来，精灵王的美貌毫无瑕疵，招人多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倘若有人不看，那才是审美有问题，例如馥曼城主。 第138章 爽约 翡翠摸摸嘴唇，既然环境认识得差不多了，那么接下来就该从人这方面着手。 “柯菈，能不能安排我们和那些撞鬼的受害者见面？我想再和他们仔细谈一谈。” “好的，当然没问题，我马上就去找管家安排。”柯菈双眼放光，精神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昂起来。 除了碧翠丝，翡翠在第一天就和城主府撞鬼的受害者们都聊过一遍，问完了他想知道的细节。 随着夜幕降临，翡翠他们的房内亮着明亮的灯光，被香氛蜡烛熏过的房间飘着一股淡淡清香。 方便起见，翡翠选择了双人房而不是两间客房。 他们的客房原先是被安排在主楼，但鉴于绝大多数受害者都是佣人宿舍里的人，翡翠便要求移到西馆。 直觉告诉他，这里会有关键的发现。 翡翠盘坐在柔软的大床上，两颗金蛋被他搁在腿间空隙，一颗时不时滚来滚去，一颗懒洋洋地躺着不动。 玛瑙则直接霸占翡翠的一条大腿，一脸正经，眉毛也微微皱起，乍看下好像在陪着翡翠一起苦思，如果他的视线焦点不是落在翡翠脸上的话。 这只白发小精灵其实只是看翡翠看得太认真而已。 翡翠盯着摆在他面前的一张纸，上面列出了受害者们阐述的重点。 受害者男女皆有，显然那疑似鬼的存在不挑性别。 怪事发生的时间点都在三更半夜。 会先听见小孩子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接着语气变得幽怨，如泣如诉。 没人撞见过声音主人的真面目。 被入侵的房间都是门窗关上的，也没有被开启的迹象。 来无影、去无踪，加上城主府近日来根本没有谁带小孩子拜访，也难怪会被认为是有鬼魂作祟。 翡翠自认对鬼魂一事没半点研究，倘若真的有，那也随着他的重生忘光光了，他到现在连自己死的时候是几岁都想不起来。 不，或许不会太老，应该还是正青春貌美的时期翡翠眼里滑过剎那的若有所思，回想起缥碧之塔内发生过的事。 紫罗兰曾在塔内突然恢复原形，巨大膨胀的虾身撞飞了周围所有人，自然也包含他在内。 那时他的脑袋重重磕上了墙壁，几个零散片段画面霎时跃出脑海。 虽说转瞬即逝，但翡翠最后还是把它们记下了。 少了字的星高中校门口 被抹去脸孔的黑西装男人 断裂的后照镜里映出了模糊的黑色长发人影 人影的脸孔看不清楚，毕竟被糊了一脸血，但轮廓感觉还很年轻。 基于自己是车祸身亡，翡翠合理怀疑那个黑长发的人恐怕就是自己。 所以他是个拥有一头黑长直秀发的年轻杀手啊。 翡翠在心里感慨一句，转眼就把这些思绪抛到一边，心力投注在纸上。 “斯利斐尔，你了解鬼吗？”看了半天，确认过眼下的那张纸也不会长出一朵花，或是自动生出更多有用线索，翡翠把纸揉成一团，随手要往床下扔。 “简单定义，生物死后留下的能量体。您敢乱扔，在下就把手上拿的东西扔到您脸上。”斯利斐尔将擦拭完的剑刃收进剑鞘里。 “你好烦啊，你这洁癖男。所以你会扔里面那个还是外面那个？”翡翠举到一半的手若无其事地放下。 “您猜？”斯利斐尔柔和一笑。 那罕见的笑容让翡翠搓搓双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中跟着跑过“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之类的字眼。 “鬼是能量体，然后呢？你话怎么能只讲一半，做人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明是自己先绕到其他话题，翡翠就是有办法面不改色地做到恶人先告状。 “不能这样，翠翠说的对。”玛瑙负责附和。 看在小精灵的面子上，斯利斐尔决定不把剑鞘往翡翠那边扔了，“强的能量体便是大陆上俗称的鬼、幽灵、亡魂，看您想如何称呼都行，反正都是死掉的有部分的鬼保有理智，更多的是只残留某部分记忆或是执念。” “你那个停顿是想说虫子吧。” “您要知道，很多事只要看破不说破就好，例如您的智商和内涵。” “完美，翠翠完美！”玛瑙用力鼓掌。 斯利斐尔极为罕见地噎了一下。明知道玛瑙完全是为翡翠而盲目，但面对像小包子一样的小精灵，他总是拿不出像对待翡翠时的尖酸刻薄。 “通常能够自由行动，拥有清醒的自我意志，这类鬼魂的力量一向比较强大。”斯利斐尔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般继续谈论起鬼，“在尚未与城主府引发骚动的东西见过之前，在下也不好判断。” “那缥碧到底算怎样的鬼？守护灵和幽灵有哪边不同吗？”翡翠捧起玛瑙，给了他一个脸颊亲亲当作奖励。 玛瑙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朵，他双手害羞地摀了一下脸，又故作沉稳地将另一边脸颊转向翡翠，疯狂暗示这边也需要一个奖励亲亲。 “他自称是缥碧之塔的守护灵，也称呼伊利叶是他的造物主。”基本上只要翡翠别把小精灵当成包子一口吞了，斯利斐尔向来对他与玛瑙间的亲昵乐见其成，“您可以把他当成他是一个经过改造的灵。” “嗯嗯嗯，所以他本质的确是个幽灵。也就是说他” “伊利叶把某个亡者之魂加工，打造出守护缥碧之塔的守护者兼遗产。假如此处真有其他鬼魂，那么他便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明白。”翡翠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在心里拚命地呼叫缥碧。 房间内没有突然出现第四人的身影。 翡翠也不意外。 缥碧赶过来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而在这之前 “我们所在的坐标我已经发给他了，在他过来和我们会合之前，我们先去找找碎星可能会被放在哪里吧。”翡翠把玛瑙放回口袋，两颗金蛋也装入包包里，这些都是绝对不能离身的超重要宝贝，“我想他不会爽约的，毕竟我亲切和善地留了言给他。” 倘若这次没有依约赶来 那么下一次缥碧再出现的话，他就会用尽一切办法，克服所有的心理障碍，把那家伙当成人形玫瑰大果冻，切片吞了！ 在烦恼如何找到一千颗星星之前，翡翠觉得还是先找数量少的。 获得一颗星星总是比一千颗容易。 碎星，或者说大魔法师的礼物对霍夫曼而言，铁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那么，一个人通常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家中哪里？ 一，随身携带。 二，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随身携带是不可能的。 翡翠记得很清楚，缥碧曾经提过，大魔法师的礼物是收纳在一个罐子里，罐子表面还画了一颗爱心。 只要能想办法找到那个罐子，碎星就是他们的掌中物了。 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 罐子到底会被收在哪里？ 佣人宿舍的西馆自然是可以剔除在外，办公楼同样也可以画叉。 最大的可能性果然是在霍夫曼他们居住的主楼。 翡翠在询问那些仆人们撞鬼遭遇的时候，顺带也旁敲侧击了一些有关礼物的消息。 可惜众人也只知道城主手上有个伟大魔法师赠送的礼物，至于礼物长得是圆是扁，皆是无从得知。 不过倒是打听到霍夫曼在家时最常待在书房，书房的整理也从不假他人之手。如果未经他同意擅自闯入，便会得到一顿严苛的惩罚。 说起那惩罚，其中一名仆人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139章 计划 “太残忍了居然整整一个月的伙食都严禁添加砂糖，所有与糖有关的东西也通通不准加进去” “没有糖的食物，是没有灵魂的！” “那个可怜的家伙，还没撑到一个月就变得像行尸走肉。就算现在惩罚结束了，心灵和肉体依旧留下了可怕的伤痕愿真神保佑他。” 对这个所谓的惩罚，翡翠不太想发表意见。 虽然柯菈只带领他们参观外边，主楼内的构造他们并不清楚，不过好在他们有馥曼分部的友情价折扣赞助。 城主府平面图和人力分布图万岁。 将和城主府相关的情报都牢记在脑海内，翡翠他们打算在今夜去主楼一探究竟。 简单来说，就是趁着夜深人静、众人熟睡的时候，潜进去当个小偷。 这个计划被翡翠命名为“寻找星星大作战”。 翡翠留了张纸条给缥碧，告诉他如果到了的话，先负责将西馆巡逻完毕，确认有没有任何鬼魂躲藏在其中。 玛瑙很想要陪翡翠参与全程，但午夜十二点一过，他的眼皮就开始支撑不住地掉下。他固执地用手指把眼睛撑得大大的，希望翡翠不会发现到他的困意。 但翡翠怎么会没发现到。 翡翠被玛瑙的举动逗笑，眼里是如水柔软的温柔。他已经可以很清楚地分出来，这种重视的心情绝对不是食欲，而是一种怜爱。 他用手掌揉揉玛瑙的头发，许诺了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会有床边故事后，将人小心地放进包包里。 翡翠以眼神向斯利斐尔示意，两人犹如两条无声的鬼魅，从西馆奔进夜色中，寻找主楼最好入侵的入口。 主楼是三层楼建物，每层外边有外廊环绕；一楼是资深仆人居住，二楼和三楼才是霍夫曼他们的主要活动区域。 翡翠他们在没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顺利摸进了主楼里。 他们没有在一楼多花时间，直接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霍夫曼的卧室、书房、资料室、会议室，都位于此处。 霍夫曼把大魔法师的礼物藏在卧室的可能性也相当高，可惜眼下的时间点不适合进入搜查，因此翡翠便选了书房作为他们此行的首要目标。 城主府的仆人们也说过，霍夫曼如果在家，待在书房的时间是最久的。 “斯利斐尔，你从左边，我从右边，看书房是哪一间。”一踏上二楼走廊，翡翠立刻分派任务。 二楼范围不小，房间也多，分开搜索是最省时间的方法。 幸运的是，这里的房间大多没上锁，调查的速度顿时快上许多。 斯利斐尔在他负责的那边先找到了书房。 翡翠反手将书房门关上，也没有开灯。 万一灯光从门缝和窗户泄露出去，在黑暗中将成为最瞩目的焦点。要是正巧碰上有人走出房间，第一时间就会被察觉到不对劲。 不过，精灵的视力虽胜于人类，但也不代表一片漆黑之中还有办法看得一清二楚。 翡翠将日核矿拿出来当手电筒前，不忘先把书房的窗帘拉上。 斯利斐尔则不须借助任何外力，他伫立在书柜前，目光逐一扫过柜里的成排书籍。 “他有许多不错的藏书。”斯利斐尔点评，视线停在《教你如何育婴带孩子》一系列。 “有美食相关的吗？”翡翠只在意这点。 “没有。”斯利斐尔冷淡否认。 翡翠对那些书登时丧失兴趣，只交代道：“要是发现哪本书特别厚，记得翻一下。有些人会利用书来当伪装，打开来看里面其实是个盒子。我负责检查桌子附近吧。” 霍夫曼的书房是好几间房间一并打通的，格外宽敞，墙边全是桃心木书柜。偌大的办公桌安置在落地窗旁，白日能迎来良好的采光，一旦光线太过刺眼，还能把旁边的窗帘拉上。 “碎星、碎星星星你在哪里？”翡翠将每个抽屉都拉开来检查，却没有找到任何疑似罐子的物体。 装礼物的罐子上有伊利叶的亲笔签名，所以霍夫曼或是他的父亲、祖父都不太可能把罐子丢了，改把礼物放到其他容器里。 翡翠的视线落到办公桌底下的柜子，他伸手一拉，柜门顺势打开，里面赫然是个金属箱子，上头的数字转盘让他想起他们世界的保险箱。 有保险箱，就表示里面有贵重的东西。 翡翠绞尽脑汁回想一下，自己好像没什么开锁技能，照理说，一个好杀手应该是十八般武艺全能的。 “斯利斐尔。”他果断寻求外援，“你过来看一下，你能打开这个吗？” 斯利斐尔站在翡翠身后查看，“在下可以暴力破解它。” “暴力我也会，超会的好不好？”翡翠给他一枚白眼，“问题是暴力下去，不就摆明有人入室抢劫了吗？霍夫曼不会派人调查才” 话还没说完，翡翠骤然看向门口处，门后似乎有动静传来。 斯利斐尔动作更快，他飞快关上柜子，把翡翠拉进窗帘后，自己则是隐匿身形又缩小体型，安坐在翡翠肩上。 “什么状况？”翡翠气声问。 “有人往这里走过来了。”斯利斐尔回答。 下一秒，书房外便传来了门把转动的声音。房门被打开，接着灯光“啪”地大亮。 好在翡翠身形纤细，窗帘厚重，长度又垂到了地板上，要藏起一个人还是做得到的。只要别掀开窗帘，就不会发觉到书房里还躲着其他人。 翡翠的视力再怎么好，也难以穿透眼前的布料，他只能凭声音来判断眼下情况。 书房门被关上，有人朝他们躲藏的方向走过来了。 然后停住。 椅子被拉开，那人坐了下去。 翡翠提起的一颗心放下，幸好不是要来掀窗帘的。他摸出体积迷你的双生杖，随着心念转动，法杖变成了迷你版的长枪。 翡翠动作谨慎地在窗帘上割开一道不明显的缝隙，眼睛凑过去往外看，映入眼中的赫然是霍夫曼的背影。 霍夫曼全然不察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大活人，他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半晌，忽然弯下身，打开了翡翠先前想下手的柜子。 快打开、快打开。翡翠在心里催促着，只要一确定保险箱内就是那个有签名还画爱心的腊肉罐子，他马上就将“入室抢劫”这个方案纳入考虑范围。 霍夫曼输入密码，打开了保险箱，从里头拿出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 那怎么看也和罐子划不上等号。 霍夫曼慎重地从画筒里抽出一幅画，再小心翼翼地把它摊平，看着画上的女子，他眼眶一红。 不管他平时对外再怎么展现出硬汉形象，可一看到亡妻的画像，悲伤和怀念就涌了上来。 “老婆，呜呜呜老婆我真想你，女儿也想你”他抹抹眼角，长吁短叹地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没了你在身边，除了我们女儿外，我天天都得看一堆丑八怪。每次都感到眼睛被狠狠地伤害，说不定哪天我的眼睛就要被他们丑瞎了。为什么你那么早就走了我真的好想你” 翡翠记得，城主夫人是在一年前病逝的。 “自从你走了以后，馥曼就再也没有美人了，任何人都比不上你的美貌。老婆，你就有如最耀眼的宝石，最辉煌的太阳，最艳丽的花朵，万物都因你而失色你的离去，对馥曼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损失。不，对全大陆而言都是难以挽回的损失。” 翡翠在窗帘后听得津津有味，对城主夫人的容貌也越发好奇。 霍夫曼没有待得太久，缅怀完妻子，他吸吸鼻子、抹抹眼泪，重新收起东西，离开了书房。 翡翠没有马上从窗帘后走出来，他耐着性子再等一会，直到外边完全没了动静才钻出窗帘。 就算已经知道保险箱内放的不是大魔法师的礼物，还是不能阻挡翡翠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情。 他太想知道城主夫人长怎样了。 先前躲在窗帘后，翡翠趁机把保险箱的密码背下，他不假思索地转动数字转盘，成功地听见“喀”的一声。 翡翠摩拳擦掌，准备一睹城主夫人的绝世风华。 画轴一摊展开，一名红发女子登时跃于纸上。 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似曾相识的项链，吊坠部分是一颗椭圆的银蛋，中心有个鲜红的爱心，边缘包裹着精巧的花纹，交错成浪花形状。 翡翠从记忆里翻找了下，发现这条项链与碧翠丝戴的很像。 也许碧翠丝身上的那一条，就是属于她母亲的遗物。 翡翠沉默地看着这幅画，他原本已经做好会见到一位超级大美女的准备，但画上的女性却与他所想的天差地远。 不，也不能说长得丑。 而是太普通了。 不瘦不胖，体型普通；五官不大不小，长相普通。 照理说，不管一个人长得再如何普通，多多少少还是能找出一些特点。 然而城主夫人不是。 她的普通已经到了让人一眼看过后便难以记住的程度，倘使把人丢进人群里，下一刻就会找不到她的存在。 如果这样才是馥曼城主心目中的第一美人，依照这种诡异的审美观也难怪他会认为其他人全都是丑八怪了啊。 第140章 机车 日光从窗外照入，凉爽的风吹动半掩的窗帘，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这是翡翠他们来到城主府的第二天。 床上的绿发青年犹在熟睡，枕头旁边则睡着一只巴掌大的白发小精灵。 豪华娃娃屋和迷你床被玛瑙视若无物，在他心里，最舒服的床位只有翡翠身旁或身上。 一大一小依然陷入梦乡，浑然不知外界状况。 房内此刻的景象如果让第三人瞧见了，想必会觉得怪异无比。 缥碧托着脸颊，飘在半空中俯视着翡翠。 一头黑中带红的长发垂散下来，长袍裹住他的身体，却有一部分身躯呈现半透明，能够透过他看见身后墙壁的花纹。 他的眼睛明明就被红布条覆盖住，可却散发出了强烈的凝视感，旁人见了会觉得他正在“看”翡翠。 斯利斐尔端正地坐在翡翠床边的椅子上，背脊直挺得像是量尺。他神色平淡，对于眼前有个半透明的鬼魂无动于衷，任凭对方徘徊在他们的房间里。 然而一旦缥碧与翡翠之间距离拉得太近，一把闪烁着寒芒的长剑就会以快得来不及眨眼的速度，出现在缥碧身下。 “可以把剑拿走吗？这样的举动很没礼貌，我和翡翠明明还差了有半个人高的距离。”缥碧改成在空中盘腿坐，侧脸对上斯利斐尔所在的方向。 他是昨晚半夜急急赶来馥曼城主府的，赶到的时候呼叫他的人已经沉沉睡下，只有银发红眼的男人忽地坐起来，毫无波动地看他一眼，又躺了回去，双手交握置于胸前，宛如一尊最笔直的雕像。 想他堂堂塔灵、大魔法师的珍贵遗产，却被一名木妖精威胁，偏偏他还不得不低头。 否则下次他再出现，就只剩下当人形果冻被人嗷呜吃掉的命运了。 缥碧开始怀疑自己和翡翠订契约是不是聪明的决定，莫名地总有种自己被坑了一把，可乍看下又找不出问题的感觉。 缥碧在房内飘了一圈，发现留给他的字条，最后决定到城主府四处游走打发时间，总算是等到了早上。 现在就等翡翠起床而已。 眼看那把利剑依旧没有要挪开的意思，缥碧只好再往后退，退到那把剑终于满意收起来了，才停下动作。 “你真奇怪。”缥碧被迫退到床外范围，这样翡翠一睁开眼就不会直击一名幽灵盘腿坐在他的脸部上方的画面，“比起我这个灵，为什么是你的存在感比我还要薄弱？但又让人让灵，本能地感到” 缥碧思索一会，找到一个适合的字眼。 “压迫。” “那是因为他机车啊。”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帮忙回答。 房内两人的视线顿时落到床铺中央。 翡翠先检查玛瑙和金蛋的位置，再坐起身子，伸展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听见翡翠声音的玛瑙也无意识地揉揉眼睛，随后跟着打呵欠起床。 “机车？那是什么？听起来是一种交通工具。”缥碧从“车”这个字来判断，“我在塔里睡了两百多年，看样子还是得赶紧再补充一些新知识才行。” “不是车子的一种。在我家乡，是等于难搞麻烦还可以衍生出更多意思。像是意见多、毛病多、龟毛啰嗦、尖酸刻薄，噢对了，我都是在说斯利斐尔没错。”翡翠顶着乱发，边打呵欠边和玛瑙一块去刷牙洗脸。 再出来时，又是美貌值闪闪发亮的精灵王。 玛瑙看到缥碧就板起脸，他讨厌这个曾经想跟翡翠睡觉吃饭洗澡的人。 “早安，缥碧，你今天也香香的。老实说我一直觉得缥碧不太好发音，既然你的创造者叫伊利叶，你要不要考虑改个更顺口的名字，叫伊比利怎样？”翡翠看着黑发少年舔舔嘴唇，心里想的是伊比利猪美味的肉质。 就算这世界没有伊比利猪，他还可以靠着这名字睹物思猪，达到促进食欲的效果。 缥碧不知道“伊比利”三个字还有什么含意，但他本能地想要打个冷颤。就好像重回了他在塔尔初见翡翠，却被逼问能不能吃、好不好吃、该怎么吃的恐怖现场。 “缥碧就是我的名字，我认为没必要改过。”他果断地转移话题，“昨夜我过来时你们都睡了。照你的吩咐，我把城主府绕过一次，但没有和我类似的存在。” 昨晚确实没再发生神秘幽灵出没事件。 “你说的没有，是指对方躲起来，还是它没过来？”翡翠想弄明白一点。 “没过来。假如是躲藏起来，那么我或多或少还是能察觉到属于灵的能量波动。”缥碧说。 “了解，那就等对方找上门再说吧。要是它想躲着五天不过来，那也没办法了，城主先生总不能说是我们没能力。”翡翠一弹指，“反正找碎星为优先。缥碧，你还记得那罐子的具体模样对吧，主楼里的那些房间就麻烦你去看看了。” “听起来像只有我要工作。”缥碧飘到翡翠面前，脸凑得极近，鼻尖几乎要贴上对方。 在玛瑙不满地朝他挥出小拳头，以及斯利斐尔的长剑拦阻之前，他飞快往后退，一副温驯无害的态度。 “怎么会呢？我是那种只会压榨底下工具人，自己却不出力的人吗？”翡翠嫣然一笑，紫眸染上明亮日光，像凝聚着世上最璀璨的光华，“我当然也有工作。得去散散步，还有和人喝茶才行呢。” 散步，在城主府的领域里寻找不对劲的地方。 喝茶，和戴面具的女仆们聊是非、听八卦。 可惜第一个计划没什么实际上的进展。 有霍夫曼的事先吩咐，府里的仆人也都知道翡翠他们是前来解决闹鬼问题的冒险猎人，对他们的行动并不会加以拦阻。 翡翠他们先挑了主楼下手。 听见消息的碧翠丝兴冲冲地想要一同参与，却碍于有钢琴课要上，她的家庭教师拒绝放行。 虽然无法同行，不过碧翠丝还是指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女，让柯菈负责陪同在翡翠身边，有任何需要协助的地方都可以让她传达或是帮忙。 刺耳的钢琴声从三楼传下，在开阔的楼梯间回荡，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跟钢琴打架。 翡翠下意识仰起头，“你们小姐跟钢琴有仇吗？” “咦？”柯菈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翡翠露出真诚的笑容，“碧翠丝小姐的琴声充满个性，非常有个人风格呢。” “小姐很厉害，什么都会。”一提起碧翠丝，柯菈就满心崇拜，“翡翠先生，你们想要先看哪一楼？” “就从上面看下来好了，麻烦了。”翡翠说。 还没等他们踏上第一阶楼梯，一条人影瞬如鬼魅站在翡翠他们身后。 “要不要吃点心？”甜美得像能渗出蜜的嗓音从面具后发出。 翡翠一扭头，看见一只巨大黑兔子不是，是一个戴着黑兔面具的女仆。对方头发盘起，垂落在颈间的发丝呈现剔透的水蓝色。 这个相当有个人特色的头发让翡翠骤然回想起来，是昨天负责送点心的女仆小姐。 “我刚吃饱没多久。”翡翠看着那些小巧可爱的缤纷马卡龙，再想想馥曼人的口味，正想拒绝，又听见对方说： “是妖精会喜欢的清淡口味。” “正好是需要来点点心的时候。”翡翠马上把手伸向一直诱惑他的小东西身上。 第141章 怪异 路那利弯起了艳丽的微笑，看着翡翠的眼神大胆而灼热。 只可惜接收到这眼神的是翡翠的后脑勺。 翡翠咬着马卡龙，手里再各拿一个，斯利斐尔的手里也被迫拿了两个。 玛瑙自动自发，早替翡翠抱了一个。 “黑兔，你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吧。”柯菈语气和善，以路那利的兔子面具作为代称，城主府的仆人之间大都是这么彼此称呼，“小姐交代过了，这几位客人就由我负责照顾。” 发现翡翠早就转过头，路那利看都不看柯菈一眼，自顾自端着盘子扭身离开。 翡翠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当他们到了三楼、二楼，然后再折返回一楼，黑兔面具女仆每次都能神出鬼没地出现。 “请吃苹果派，刚出炉的，只为美丽的妖精准备。” “请喝蜂蜜柠檬水，加了许多冰块，冰冰凉凉还能驱散热气。” 不是送点心端茶水，就是致力于与翡翠有更多接触。 “啊抱歉，我把水打翻了，我立刻替客人弄干净。我想我们可以到没有其他人的房间，这样就能确保不会被打扰。” 路那利使出了浑身解数，嗓子甜得像泡过糖蜜，身段柔软得似乎随时能贴至翡翠身上。 倘若他的前同事瑞比在这，一定会用力揉揉眼，怀疑自己产生幻觉，再指着路那利的鼻子大叫： 你是谁？你根本不是那个恶毒难搞还嫌所有男人都又脏又臭的路那利！ “黑兔！”柯菈忍无可忍地拔高声音。 路那利动作频频，柯菈再怎么迟钝，这下也看出对方别有居心，意图勾搭翡翠了。 三楼的琴声瞬间跟着停了下来。 怕打扰到三楼练琴的小姐，柯菈连忙闭上嘴巴，等到琴声重新响起，她压低音量，对着路那利说： “黑兔，你跟我过来。翡翠先生，不好意思，请等我一下。” 柯菈抓着路那利的手，把人拉到一边去，眼里含有怒气。 “你在干什么？这样做未免太失礼了吧！” “为客人服务有哪里失礼的？不小心弄湿客人衣服，想办法帮忙弄干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哪里有做错了？城主不是交代过，要让客人感觉宾至如归？” “你你你”柯菈被反驳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挤出声音，“这些事由我来做就可以了，小姐是吩咐我，不是吩咐你。你” “你腰粗，大腿粗，屁股下垂，手臂有蝴蝶袖，皮肤一看就知道没常保养。去把自己打理好吧，我不跟丑女说太多话。”路那利没给柯菈机会把话说完，他用满是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视对方全身，最后轻蔑地冷笑一声，径自转头离去。 柯菈气得浑身发抖。 她哪里有那么差，她最多是最多是稍微丰腴了一点点点点而已！ 城主府能绕的地方都绕了，西馆和主楼也来回走过多次，可看起来都没有异常。 当然，翡翠他们找的异常是有关碎星，而不是那位神秘幽灵。 这部分就只能冀望缥碧那边能带回什么新发现了。 至于第二个计划，在执行过程中稍微出了点变化。 翡翠本想请柯菈帮他找几位女仆，碰巧碧翠丝钢琴课结束，来寻找她的贴身侍女。 一听见翡翠的要求，碧翠丝主动拍拍胸口，“喝茶吗？我最喜欢了。翡翠先生我陪你们一起喝茶吧，昨天都没机会跟你好好聊一聊呢。柯菈，你先去帮我收拾一下琴房里的东西。” 柯菈原先以为自己能随侍在身边，听见碧翠丝的吩咐还愣了一下，但她很快藏起眼里的情绪，依言前往主楼里的琴房。 另外几名面具女仆很快在花园里整理出喝下午茶的场地，她们训练有素地将东西一一摆上桌子，便在碧翠丝的示意下离开此处，留出一个适合谈话的空间。 浅绿色的餐巾铺在圆桌上，纹路精美的银色三层架摆着咸食和甜点。刚出炉的点心犹冒着淡淡烟气，香味传开，勾得人食指大动。 最底层是切得小巧、让人可以方便拿取的长条形三明治；中间是金黄色的司康，旁边附着蓝莓酱及奶油；最上方则是缤纷的水果塔和马卡龙。 碧翠丝替自己与翡翠他们各倒了一杯热红茶，见到翡翠犹豫的神色，她露齿一笑，“别担心，我特地交代过了，下午茶不能做成馥曼口味。” 翡翠松了一口气，放心地伸手拿起一块三明治。面包里夹着干酪和火腿，还有煎得极薄的蛋片，比较让人意外的是里头涂抹着花生酱，却又不会和咸食产生味道上的冲突，反而把干酪和火腿的咸味都提升出更细腻的风味。 “昨天来不及和翡翠先生你们好好聊一聊，听说你们已经与撞鬼的仆人都谈过话了，现在就剩我还没被问过。”碧翠丝俏皮一笑，“这样我好像是压轴呢。” “那么，就请压轴的碧翠丝小姐告诉我们那天的经过了。”翡翠鼓励地说道。 碧翠丝吐出一口气，“身为压轴，我有件事必须向你们坦承，翡翠先生。但我希望在我说出之前，你们能够先答应我，别把这事告诉我爸爸。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是须要你们隐瞒，别说出去。” 碧翠丝的口吻一反原先的轻松，转为郑重其事。 “好。”翡翠有些惊讶，但还是一口应允。 “太好了。”得到承诺的碧翠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脸上的微笑也变得更真诚，“我要坦承的是其实我并没有撞鬼。” “咦？”翡翠一愣。 “我没有见到鬼，或是听见小孩子哭声。”碧翠丝红了脸，难为情地说，“我是骗我爸爸的。” “你说没有？”翡翠没忘记对碧翠丝的保证，即使在错愕之余也还记得压低音量，“但是” “但是我爸爸，还有其他人，还有柯菈，都说我遇到了对不对？”碧翠丝知道翡翠想问什么，她倾身向前，说着悄悄话，“柯菈是听我的吩咐才这么说的，实际上那一天碰见鬼的是柯菈。” “柯菈？碧翠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翡翠脸上难掩讶异。 “爸爸不太相信世上有幽灵的。他总是说，如果真的有鬼，为什么妈妈都不曾回来看我们一眼”碧翠丝垂着眼，无意识地以小汤匙搅动红茶，“所以前几天西馆闹鬼的事，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认定大家不过是作了恶梦。然后，就轮到柯菈了。” 翡翠专心聆听碧翠丝的述说。 和其他人碰见的状况差不多，柯菈也是在睡梦中听见了啜泣声。那声音离她耳边很近，近得就像有一名孩童待在她房里落泪。 她立即被惊醒了，第一时间就先张开眼睛查看。 由于她睡觉时习惯不关灯，才能迅速掌握住情况。 她没有看见自己以外的人，窗户是锁上的，门虽然没锁，但依旧关紧紧的。况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有人入侵也绝对不可能来得及跑出去。 傻愣片刻后，她才猛然意会过来，自己该不会是和西馆的那些人一样 撞鬼了？ 随着柯菈醒悟到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顿时全身如同浸泡在冰水里。惊惶打碎了她的理智，她脑中一片混乱，只记得往房外冲，连带也惊动到就睡在隔壁的碧翠丝。 碧翠丝抱着瑟瑟发抖的柯菈，从对方口中听见断续的几个字眼，鬼、哭声。当她看到听见动静、以为自己出事而冲上楼的霍夫曼，内心果断有了一个主意。 第142章 说谎？ 碧翠丝暗中大力捏了自己一把，把眼泪逼出来，营造出饱受惊吓的模样。她将撞鬼的事情揽到自个儿身上，成为了新一名受害人。 碧翠丝很清楚，唯有这么做，她的父亲才会真正重视起这一连串闹鬼事件。 “不好意思，给了你们错误的信息。”碧翠丝双手合十，向翡翠他们赔不是，“你们也别怪柯菈，是我交代她对外一定要这么说的。不然被我爸爸知道实情，柯菈可能会受罚的，严重一点或许会被赶出去。” 想到这个最糟的可能性，碧翠丝也失去吃点心的胃口。她放下马卡龙，忍不住哀声叹气起来。 “柯菈如果被赶出去，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该怎么办才好啊” “柯菈不是当地人吗？” “不是啊。”碧翠丝纳闷地看向翡翠，似乎不懂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认知，“柯菈不是馥曼人，她是外地来的。” “她是什么时候进来城主府工作？” “我想想，一个多月前吧。那时候城里已经展开筹备庆典的事前工作，她来的时候正好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不然人手真的要不足了。对了，她跟翡翠你们一样，也吃不惯我们馥曼的食物，我就是受她影响才开始吃清淡一些。柯菈说了，吃太多糖会影响健康，还很容易胖，我的腰跟大腿都变粗了，真希望能赶快瘦下去。” 听着碧翠丝愁眉苦脸地烦恼自己的体重，翡翠喝了一口茶，眼睫垂下，掩去那一瞬的若有所思。 翡翠记得很清楚，不久前，那名戴着漩涡面具的女仆才亲口跟他说： 她是土生土长的馥曼人。 柯菈为什么要说谎？ 翡翠没有当着碧翠丝的面前提起，也不打算深究下去，那跟他们此行的目的毫无关系。 第二天的探问工作结束，翡翠把自己扔到了柔软的床铺上，摸摸金蛋和玛瑙，在玛瑙的晚安吻中进入了梦乡。 黑夜笼罩在馥曼城主府上，无论是西馆或主楼都已熄灭灯火，两栋建物都被寂静包围着。 如果持续下去，想必会是安然无事的一夜。 然而尖叫声却在无预警间打破了平静，让西馆一下子陷入骚动。 睡得浅的仆人反射性起身查看，开门声此起彼落地响起。 就算是隔着关起的木板门，翡翠他们的房间里也能听见外边传来的动静，脚步声和询问声交织一块，成了混乱的节奏。 床上的绿发青年和他心口处的迷你白发小人仍是好梦正酣。 缥碧几乎无言以对，他转头看向另一张床上的斯利斐尔，“我的新主人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跳起来帮忙抓鬼吗？妖精的灵敏和警觉性呢？” 斯利斐尔看都没看缥碧一眼，他站在翡翠床边，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您的松饼要被吃光了。” “什么？谁！谁敢动我的绝世美松饼！”翡翠猛地张开眼睛，射出的目光锐利如刀，紫眸里找不到半点睡意和迷蒙。 翡翠一对上斯利斐尔的脸，提起的心顿时放下。他的绝世美松饼还在，没被人抢走。 “您该起床工作了。”斯利斐尔说，“那东西出现了。” “那东西？什么东西？”翡翠刚被人强行从睡梦中叫醒，脑子只有在面对食物时能高速运转，听见斯利斐尔的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他就看到半透明的缥碧。 “鬼出现了吗？”翡翠一拍额头，轻巧地捞起紧趴在他胸前的玛瑙，把他放进包包里，“缥碧去追踪，有发现不是人的存在就跟我回报。” “不限灵吗？” “不限。”翡翠背好包包，扭头再做确认，“有办法吗？不行的话就先说，我也不会嘲笑你不行的，顶多是大声笑。” 缥碧的微笑抿成直线。短短的相处已经足够让他意识到，和这位新主人多说几句，先气死的往往会是自己。 虽然自己早就死了。 翡翠没兴趣多理会玻璃心的塔灵，工作分派下去，他也赶紧跑出房间，看到有人就直接抓过来追问。 “谁出事了？房间在哪里？” “好像是楼上的”那人脸色发白，迟疑地回答。 翡翠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跑。 这层楼的动静更大，更多人惊慌失措地跑到走廊上，围着一个房间面面相觑，却似乎没人有勇气进去。 有人眼尖，发现到翡翠和斯利斐尔，“是翡翠先生他们，是冒险猎人来了！” “怎么回事？那是谁的房间？对方人呢？”翡翠的到来让众人下意识往旁退开，将大门前的最好位置让给他们。 “是布莱滋。”一人说，“厨房的布莱滋。我在他隔壁，被他的尖叫声吓醒，他叫得像是见到自己煮好的浓汤里被泡了十只老鼠一样。” 翡翠的脸色差点也要跟着一白，这描述太有画面感了，对降低食欲有惊人的效果。 “他人还在房间里对吧，他房里有谁跑出来吗？”翡翠确认，见周遭的人点头再摇头，他立即转动门把。 房门是上锁的。 “这门的厚度，您可能要踹上好一阵子，才有办法踹开。”斯利斐尔平静地提出分析。 翡翠用行动表示，他不踹门，他直接跟西馆的管理人拿钥匙。 这一来一往间并没花去太多时间。 第143章 黑影 翡翠粗略估算，从事发到现在，大概过了三分钟左右。要是让布莱滋受到惊吓的凶手是个人，那么对方有极大可能仍待在里面。 如果不是人，他们这一方可是有缥碧。 翡翠一进布莱滋的房间，身后的斯利斐尔就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打探。假如房内真有入侵者，也断了他的一条出路。 翡翠一眼就看见那位可怜的布莱滋。 肤色偏黑的少年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不过从其他人刚才说的推测，更明显是被吓昏了。 斯利斐尔走到窗边查看，窗户从里头上锁，没有被撬开过的痕迹。 房间不大，能够躲人的地方顶多是衣柜和狭窄的个人浴室，但两处皆空无一人。 不管怎么看，房里都不像有被外人入侵过的迹象。 翡翠揪住布莱滋的衣领，没有多花时间在言语上，干脆利落地就是两个巴掌落在那偏黑的脸颊上。 别看精灵外形纤细精致，彷如梦幻的泡泡一戳就破，可实际上体能和力气都优于常人。 两巴掌下去，布莱滋就痛醒了。 他眼里充斥着惊慌失措，似乎还沉浸在撞见恐怖东西的害怕中，骤然见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尖叫险些又要窜出喉咙。 斯利斐尔迅速把随手抓到的一团布堵进布莱滋口中。 布莱滋眼睛瞪大，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假如不是他发现了房内多出的两人正是城主请来的冒险猎人，他恐怕要以为自己落入了暴徒手上。 “在下讨厌噪音。”斯利斐尔的眼珠像切割最完美的宝石，清晰地倒映出布莱滋畏惧的脸。他脱下了白手套，又拿出新的一副戴上。 “洁癖男。”翡翠见怪不怪，他笑咪咪地放开布莱滋，“布莱滋，你自己把嘴里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我问什么，你诚实地告诉我就行了。你是作恶梦，还是看到不寻常的东西？” “我我看到像鲜血一样的眼睛！”布莱滋像要将今夜受到的惊吓一股脑吐露出来，反倒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到黝黑的脸皮都涨上一层红色，“它跳上我的床，说、说不是我，也不是这个” “鲜血一样的眼睛？”翡翠被勾起了兴致，这还是他头一回从受害者口中得到了不同以往的情报。 也就是说，那个东西是红眼睛。 “应该应该是吧。我晚上喝了点茶，没像平常很快就睡死，我是半睡半醒间，感到有人在摸我的头发。我本来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 布莱滋眼神飘移，脸皮涨得更红，音量也变小，“以为是凯洛琳她是这里的女仆，我刚和她交往，有给她我房间的钥匙。” 翡翠理解了，看样子这对小情侣曾在三更半夜里偷偷幽会。 “但后来，我听到说话声。那声音就跟小孩子一样，根本不可能是凯洛琳，我急忙睁开眼”回想起昏迷前的遭遇，布莱滋脸上的血色尽数褪下，“就跟一双红眼睛对个正着。我、我忍不住尖叫，然后那个红眼睛的怪物就消失了。我想赶紧跑出去，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失去意识。” “你不是被吓晕过去的？”翡翠惊讶地问。 “才不是！我虽然被吓到尖叫，但也不至于不至于那么容易就昏过去。”布莱滋的脸又涨红了，这次是被气红的，年轻人总是不喜欢自己被看低。 问出了布莱滋所有知道的事情后，翡翠终于停止压榨，若有所思地打量房间一圈。 如果是鬼，那么此刻大概也已跑到外面。 如果不是鬼，门窗都关着的情况下，就算有翅膀，也没办法钻出去。 综合之前受害者的说法，凶手有以下特征。 矮小的黑影、红眼睛、声音像小孩子、在寻找某个人。 那些大得能藏起一个人的衣柜和厕所，都已经被确认过，那么 翡翠的视线落在了被床单遮住的床底下，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形成。 “布莱滋，今晚你先和别人挤一挤吧。记得跟其他人说，晚点不管发生什么事，或是听到什么声音，都待在房间里，别出来，有问题我们会处理。” 翡翠三言两语把布莱滋打发出去，自己和斯利斐尔依旧待在房间内。 没人说话的房里一片静默。 翡翠等了一会，忽地刻意加重脚步，往床铺接近，再忽地掀起了床单。 床下的地板没瞧见可疑身影。 翡翠放下床单，下一秒再猛地掀开，整个人趴在地上，抬头往床板位置看── 正好与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对个正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个全身包得黑漆漆的身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彷佛有一百个幼儿园小朋友同时放声哭闹。 翡翠急忙摀住耳朵往后退，音波攻击带来的伤害实在太惊人了。 如果自己的生命指数可以换成游戏里常见的血条，那么现在铁定是正用疯狂的速度往下掉。 黑影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立刻从藏身处冲出来，像条敏捷的黑色闪电，眨眼间便破窗逃出。 玻璃破碎的响亮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翡翠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黑影纵身往下跳。 第144章 脱逃 西馆陷入了骚乱，更多的人被冷不防响起的稚童尖叫声吓醒。 他们忍不住想跑出房间，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但又记着翡翠的交代，只能强行压下种种不安和好奇。 这一晚对西馆的人来说，注定是个难以安眠之夜。 主楼那边没察觉到西馆的动静。 两栋建物隔了一段距离，加上无人前去通报，因此霍夫曼等人依旧沉浸在睡梦之中。 从布莱滋房间逃脱出的黑影可不在乎这些。它惊慌失措地一心往外逃，不忘把脸上的黑面罩拉得更紧，就怕半途脱落，这样它的真面目就会完全暴露出来了。 从窗户一跃而下后，它直直地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 本该会对生物造成伤害的冲击力道，在它身上丝毫没发挥作用。它灵巧地在地上翻滚一圈直接快速爬起，继续拔腿冲刺。 黑影一开始是慌不择路地跑，等到它跑到了后花园才猛然煞住脚步，本来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也终于恢复清明。 等等，为什么它要跑？它不跑其实也没关系的啊。 “笨笨笨笨，笨死了！”它用力敲着脑袋，连忙转过身，想回到自己的房间。 它浑然没察觉到，自己的上方有一抹半透明人影飘浮着。 缥碧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主动跑到他眼皮底下的，古怪东西。 在他眼中看来，黑影确实是古怪万分。 戴着黑头套，穿着黑衣服，个子大约只到一般人的小腿高，然而身上不但没有活物的气息，也没有属于灵的气味。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缥碧安静地跟在黑影身后，听见它发出了抱怨，声音就像三、四岁的稚龄孩童，尖尖细细，还有点奶声奶气。 看样子，这东西就是翡翠他们在找的吧。 缥碧不疾不徐地跟在黑影后头。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彻底隐身，也可以把自己展现在别人的视野中。 他个人比较喜欢出其不意地现身，再让对方注意到自己还是半透明的，那些人的表情通常能带给他娱乐。 没错，就像那时候的那群人一样。 那群替自己取了“噬心者”这可笑称号的魔法师。 缥碧的记忆没有为那群人留下太大的空间，他在自己大脑里翻了翻，才终于找出更具体的画面。 从缥碧之塔里正式苏醒过来后，他先杀了那个叫盖恩的。想对妖精动手的可不是好家伙，更何况对方想下手的还是他已经相中的未来主人。 既然如此，就先替未来主人清理一下垃圾吧。 跟着那只要回去通风报信的传音虫，缥碧轻松找到了盖恩同伴的根据地，欣赏完一群魔法师饱受惊吓的夸张表情，他不客气地动手了。 那群魔法师的资质还算可以，但缥碧可是伊利叶留下的遗产。 身为那位传说魔法师的创造物，虽然一对多花了他不少工夫，不过还是差不多达成了他的目标。 差不多。 意思就是没有到达完美。 有另一方人马突然出现，缥碧并不想在公众下暴露自己的存在，只好遗憾地收了手，把残局扔给那些人。 缥碧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翡翠，这样只会让新主人知道他做事不够完美、有瑕疵，说不定还会认为他是个有缺陷的遗产。 这可不行。 事关自己的名声，缥碧决定尽所能地把这段过去摀得密密实实。 发现到小个子黑影是朝着西馆方向奔跑，最后还偷偷摸摸地溜进了西馆里，缥碧的眉毛微微挑动。 该不会，这东西一直就躲在西馆里？ 它是怎么躲过自己昨夜的搜查？难道它有办法不对。 缥碧发现自己落入一个盲点了，昨夜翡翠是要他找出灵，他自然没多留意灵以外的存在。 所以不是自己的行动不完美，而是翡翠的命令不完美。 缥碧满意地做出结论，然后伸出手，迅雷不及掩耳地从后一把拎起了黑影。在对方发出尖叫的前一秒，他飞速移到建筑物外，同时寻找着翡翠的行踪。 他们彼此间签了契约，照理说，应该能立刻感应到翡翠的存在。但缥碧总觉得脑海里像有一层薄雾笼着，好一会才总算散去，露出了翡翠的位置。 在后花园。 缥碧虽然是灵体，但忍不住也想叹口气了，怎么又得回到那里了。 黑影因为这一连串突来的变故而呆住了，就连尖叫声都卡在喉咙里，忘记发出来。它呆然地仰高头，看见抓着自己的是名黑发少年，双眼还被红布条蒙住。 少年皮肤细腻，像最高级的瓷器，没有被遮住的五官格外俊丽。换作平常，黑影可能会看得眼冒爱心。 可它偏偏还看见了少年的脸是半透明的，透明到可以清楚见到脸后的西馆轮廓 寒意一股脑冲上，让黑影的每根毛都竖立起来，“放开我！放开本小姐！救命！有鬼，有” 缥碧可不希望它的大呼小叫又引来一波骚动，他迅速掩住黑影的嘴巴，把它的声音全堵了回去，一边朝着后花园接近。 翡翠和斯利斐尔是跟着黑影一块跳窗追下来的，可惜对方动作实在太过敏捷狡猾，好几次差点追丢。 一路追到了后花园，追踪的困难度顿时提高许多。 茂密的植物遮掩交错，加上阴影，想找到那道矮小黑影显然不是易事。 “有看到那家伙吗？”翡翠将日核矿绑在双生杖顶端，充当长柄手电筒，专门往角落缝隙伸进去。 “没有。”斯利斐尔沉稳地跟在翡翠身后，没有要帮忙一同寻找的意思，像尊华而无用的摆设。 “知道它会藏在哪里吗？” “不知道。” “你可以让我咬一口吗？” “您作梦去吧。” “啧，还以为能让你下意识回答出肯定答案呢。”翡翠弹了下舌尖。手电筒照半天也没找到可疑身影，他干脆全神贯注，侧耳聆听周遭一切动静，试图从中辨认出异常的声音。 精灵族的耳力可不是盖的。 但前提是要有声音。 翡翠认真听半天，只听到自己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响，提醒他吃宵夜的时间到了。 翡翠摸摸肚子，正想趁斯利斐尔没注意之际，扑上前咬他一口，当作是望梅止渴。 斯利斐尔几乎是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他飞快转身，长臂一伸就抵住翡翠前额，旋即他蓦然抬头。 “怎么了？”翡翠也想扭过头，但碍于姿势不太方便，“有东西吗？” 一道声音落下，解开了翡翠的疑惑。 “主人，你在做什么？”缥碧从高处望下来，只觉花园里的这两人，动作怎么看怎么怪异。 翡翠拍开斯利斐尔的手，终于能转过头，他一眼就看见缥碧手里抓的黑漆漆身影。 缥碧轻飘飘落地，脚尖距离地面还有些许距离。他将手里的猎物交给翡翠，却没想到沿路上安分不动的猎物会在这瞬间猛力挣动。 它发挥出惊人的爆发力，猛然从缥碧手中脱逃出去。 第145章 守株待兔 “斯利斐尔，抓住它！”翡翠可不想在半夜的后花园里追着一坨黑压压的东西跑，考验精灵的视力也不是这种考验法。 黑影很确定自己在逃跑时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也确定过自己前方无人阻挡。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矗立在它的正前方，好似一开始就站在那，等着它自动送上门来。 怎么可能？它明明确认过了！ 黑影震惊万分，煞车不及，只能重重地撞上了对方的小腿，当下眼冒金星，一屁股往后跌坐。 “忽然想到守株待兔这句成语呢。”翡翠摸摸下巴。 斯利斐尔只肯用两只手指拎起地上的那坨黑影，头套跟着被拉长，最后“啪”的一声，从黑影脑袋上脱离。 翡翠的双生杖立即往前伸，绑在上头的日核矿清楚一照。 失去头套的遮掩，光芒中赫然是一只穿着华丽黑色小裙子、身上缝线乱七八糟、头上别了一个蝴蝶结的兔子玩偶。 还真的守到一只兔子，翡翠摸摸下巴。 还是一只挺熟悉的兔子。 “别抓我！”思宾瑟双臂挡着脸，惊声尖叫，“我只是一只无辜善良又楚楚可怜的兔子，除了暗杀咒杀谋杀之外，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坏事的！兔兔那么可爱，你们不能对兔兔痛下毒手！你们不能把我的手脚拔断，把我的肚子扯开，把我的内脏拿出来撒在地上，然后冷酷无情地把它们踩扁！” “用踩的太浪费了，我更喜欢把兔子内脏拿来做成内脏派。”翡翠只从那一串喋喋不休里听到了他感兴趣的部分。 “您的大脑想必又没带身上，它没有内脏。”斯利斐尔扔开头套。 重点是在内脏上面吗？缥碧发觉自己不能理解他们的思考回路。 和他们相比，自己这个非人类似乎才是最正常、最有理智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思宾瑟。”翡翠似乎也意识到现在不是讨论内脏派的好时机，他朝有一阵子不见的兔子玩偶打招呼，“所以，你就是城主府闹鬼事件中的鬼？” “谁是鬼？有那么柔弱惹人怜爱的鬼吗？不对、不对！” 思宾瑟反射性回嘴，接着它从惊愕中缓过来，大大的脚掌激动地踩踏着地面。 “是翡翠！翡翠翠翠翠翠，真的是你啊翡翠！我还以为刚刚在床底下看见的只是错觉呢。突然那么大的一张脸靠近，真是吓死本兔兔了，小心脏差点跳出来我好像没心脏耶！” 幸好翡翠他们此刻是待在后花园，稍大的音量也不会惊动到主楼或是西馆的人。 “我知道我们彼此间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还是先回我们房间再说吧。”翡翠看看周围，觉得这里实在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待久了可能还会引来蚊子大军。 “等等，我有东西先给你。还好我都随身带在身上，我真是未卜先知的厉害兔子。”思宾瑟从自己的小裙子底下掏出一本书，“这是桑回上次要我拿给你的，还有一本是这次要给你的。总之有两本书，但一本我还没看完，所以先给你这本啦。” “为什么桑回不自己拿给我？”翡翠纳闷地问。 “因为桑回说，他看到你就会头晕冒冷汗贫血，说不定还会不小心昏倒。真让兔不解，你的美貌会带来这么多副作用吗？本兔子也是貌美如花，他怎么看到我就不昏倒？”思宾瑟摸摸自己的小脸蛋。 “不，肯定是我人格魅力太强，强到让身体虚弱的他无法抵抗。”翡翠严正地说。 斯利斐尔冷笑，拆穿真相，“他只是怕您吃了他。” 翡翠没理会斯利斐尔，他低头看著书上的《霸道帝王的一夜七次，情歌》，不由得陷入了短暂沉默。 他怀疑这书名在开黄腔，但他没有具体证据。 为了避免被人追问不休，翡翠他们回到西馆时是避开他人耳目的。 一行人，严格说起来也只有两个人，另外两个一是幽灵，一是兔子玩偶。 思宾瑟见到翡翠的热情消退后，立刻就把注意力投向缥碧。 它忍不住朝缥碧身上戳戳戳，惊叹地嚷，“戳进去了，真的戳进去了，真的是鬼耶！翡翠为什么你们身边会有一只鬼？你们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他来复仇，要你们血债血还吗？” “真血腥。”缥碧发出嫌弃的弹舌声，“你一只兔子的脑袋里都装些什么？” “棉花啊。” “肯定是脏兮兮的棉花。”缥碧矜慢地说，“才会让你的智商都不够用。别用『鬼』这个字称呼我，我是灵，是和主人签订契约、合法待在他身边的灵。我拥有常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知识” “那你知道明天的午餐会吃什么吗？”思宾瑟好奇地说。 缥碧闭上嘴巴，不想跟一只只在意世俗之物的兔子说话，太有损他的格调了。 思宾瑟蹦蹦跳跳地跟在翡翠旁边，“翡翠、翡翠，昨天路那利就跟我提到你来了。兔兔我啊，本来还想找个适合的时间，打扮得美美的，邀你一起参加淑女限定的梦幻下午茶。” “我性别男，就不参加你那个茶会了。”翡翠随口回道，紧接着他上楼梯的步伐一顿。 思宾瑟往上蹦了两阶，才发现到身边人不见了，它纳闷地回过头，“怎么了？” “主人，怎么了？”缥碧也想知道。 “别叫我主人了，缥碧你直接喊我翡翠。”现在听见“主人”两字，翡翠都会想到“智障”，他们这个小团队里有一人这么喊他就很足够了，“思宾瑟，你刚刚是不是提到某个名字？” “嗯嗯，路那利。”思宾瑟的脑袋歪了一下，“路边野草的路，那里有只好可爱兔子的那，利是跟好厉害的厉完全没关系的另外一个利。是本兔子的搭档，男的、公的、雄的。” 翡翠险些被那一串介绍绕晕了。 “不是露娜莉？”斯利斐尔恐怕是现场唯一知道翡翠在想什么的人了，他面无表情地在虚空中写下自己说的三个字。 “不是不是，本兔兔刚才的介绍有哪里听不懂吗？我说的可是路那利，我都用了简单易懂、连三岁小孩都能理解的说明耶，你们是笨蛋吗？” “你再多废话一句，在下会把你的脑袋和手脚扯掉，让你成为一颗蛋。”斯利斐尔抬脚往上。 被逼近的思宾瑟“咿”了一声，用最快速度躲到翡翠身边，“有人要杀兔，要杀兔了！” “思宾瑟，要是你把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引出来，就换我杀兔了喔。你喜欢清蒸、爆炒，还是干煎？”翡翠轻松地拎住无防备的兔子玩偶，继续往他们房间的方向走。 “翡翠，你们说的露娜利和那只兔子说的路那利又是谁？”缥碧跟在翡翠后方，“不可能是比我还要优秀完美的灵吧。对方有办法陪吃、陪睡、陪说话、陪洗澡吗？” 第146章 修罗场 “谢谢，这些斯利斐尔都会了。”翡翠对这些重复功能不感兴趣。 “不，在下不会。”斯利斐尔冷淡地说。 “对呀，翡翠，你说的露娜莉又是谁？”要一只活泼的美少兔不说话是不可能的，思宾瑟宁愿冒着被清蒸、爆炒和干煎的危险，也想要得知真相。 “简单来说，她想把我做成标本收藏，所以我砸了她的头，又在她胸口上捅了一个洞，还顺便抢走她的东西。”翡翠把他和露娜莉之间的过节浓缩成几句话。 “好惊兔的爱恨情仇。”思宾瑟被震惊得兔子耳朵都伸直了，“桑回要是在的话，一定有办法把这写成相爱相杀、虐身虐心，我虐你千百遍、你待我如初恋的悲壮爱情故事。糟了，这么一说，兔兔我好想看，超级想看的！” 翡翠才不想看，他打开自己的房间门，迎面而来的不是预期中的一片黑暗，而是灯光大亮。 温和不刺眼的灯光之下，站着一名如妖艳玫瑰的蓝发少女。 翡翠手里抓的兔子玩偶掉到地板上。 那张脸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水之魔女．露娜莉。 曾经被他在左胸开洞的苦主突然出现在他房里，他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在翡翠的脑海跑了一圈，很快就生成出另一个更重要的新问题。 “露娜莉，你不是死了吗？”翡翠一脚踢上门，反应极快地抽出双生杖。小巧的木杖霎时化成锋利长枪，枪尖直指着那位大半夜待在他房里的不速之客。 “她是活的，我可以保证。”缥碧不用特别靠近，就能嗅到那人身上一股活人气味。 翡翠见到路那利是大感震愕，路那利见到翡翠亦是情绪激昂。眼中的喜悦刚亮起，却在见到斯利斐尔和缥碧之际，霍地化为翻滚的晦暗。 男人，还是两个。 路那利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几下。 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大宅，那种专属自己的领地被玷污的感觉没那么强烈。对同性的厌恶虽然不断飙升，却也不至于干扰到他的理智。 路那利蜷起的手指伸开，对翡翠展露笑靥，“好久不见，我的小蝴蝶，你还是一样美丽。你的美貌比我收藏的宝石还要璀璨迷人，让人看了真想” 翡翠一点也不想知道“真想”后面会接什么耸人听闻的动词。 “咦咦咦咦咦？”思宾瑟浑然没发觉到双方间的暗潮汹涌，它惊讶地跑到翡翠和路那利中间，不停地来回望着两人，“路那利和露娜莉，是同一个人？” “思宾瑟，你不是说你的搭档是男的？”翡翠也有疑问想问。 “对呀，喜欢穿漂亮小裙子的男孩子。”思宾瑟转了一个圈圈，让自己的黑色裙襬转出弧度，“和兔兔公主一样，都有颗热爱裙子的心呢。” “所以，你是男的？”翡翠没有放下长枪，他可没忘记面前的人曾一心一意想把他当标本，“今天一直想往我身上制造意外的那位女仆，就是你？” “是我。”路那利主动释放善意，他举起双手，表明自己没有要和他们起冲突的意思，“小蝴蝶，我从没说过我是女的。” 翡翠回想起在克尔克城的那一日，发现路那利说的没错。 只因为他穿着女装、认为漂亮的女孩子是世界上的瑰宝，又热衷替女孩们妆扮，才让人先入为主地错判了他的性别。 “太大意了”翡翠轻吁一口气。他自己包着斗篷都容易被认成女的了，在当初见到路那利时，怎么就没往这个方向想。 “啊，我懂了，是你的错，斯利斐尔。”翡翠马上把矛头转向真神代理人。 “在下无法理解您的怪罪从何而来，您在做的叫推卸责任。”斯利斐尔冷漠以对。 “你那时候说路那利是魔女，我才会下意识认为他是女的。” “在下也说过，魔女这称呼不限女性，是您没带脑子。那是好东西，在下由衷希望您天天都拥有。” 混乱过后，众人总算平静地各自落坐。 除了缥碧之外。 发梢令人想到火焰的少年转动脸庞，像在看着房内的其他人，最后在心里得到了一个结论。 不管是咒杀玩偶或是魔女，他都没太大的兴趣。 既然已经得知新出场的一人一兔不会妨碍到他的地位，那么他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 “我去街上晃晃吧。来的时候太赶了，没机会好好见识一下馥曼的景色，半夜的馥曼城想必也别有风情。”缥碧的身形转淡，消失在众人面前。 翡翠看了看房里的两位客人，觉得此刻似乎还缺少了什么。 啊，没错。 是茶跟松饼，而且还要限定淋满热呼呼糖浆的厚松饼！ 翡翠在意识里将这份渴求喊得特别大声，紫眸还大胆地直视向斯利斐尔。 被深情凝望的斯利斐尔视而不见。 “思宾瑟，我跟你换个位子。”路那利坐在对面只觉这一幕碍眼无比。 “好麻烦喔，你比兔子还麻烦啊，搭档。”思宾瑟念念有词，仍是从翡翠和斯利斐尔中间跳了下来。 翡翠眼捷手快地把自己的背包放到那个空位，笑容满面地看着路那利只能坐回原位。 “有件事，我得先问清楚。”翡翠还是微笑，可眼里没有半点笑意，“为什么路那利会出现在这里？” “路那利是本兔子的搭档呀。”思宾瑟担心地望着翡翠，“你失忆了？你的脑袋需要棉花吗？” “我是说”没有松饼可以吃，翡翠找出昨日那对小兄妹赠送的糖果花──感谢真神，它很甜，但还不到能杀人的地步。他撕下了外面包装，用力地咬下一口，糖块碎裂的声音大得让旁人都能听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在三、更、半、夜的时候。” “咦咦咦？对耶！”思宾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问题所在。 这里明明就是翡翠的房间。 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路那利会待在这里面？难道说 “你梦游走错房间了？”思宾瑟同情地看着自己的搭档，“兔兔也分点智慧的棉花给你吧。” “思宾瑟，去找点事情做，可以让你闭嘴的那种。”路那利扬起艳丽的微笑，但笑里渗透出的杀气如出鞘的刀刃，锋利得让思宾瑟打个寒颤。 思宾瑟是只识时务的兔子，它摸摸不存在的鼻子，一溜烟地跑出了翡翠房间，将空间暂时留给感情似乎牵扯得很复杂的三个人。 好兔兔是不会卷进别人的修罗场的！ 第147章 合作 没了碎念个不停的兔子玩偶，房内的气氛似乎又恢复最初的一触即发。 “我会来翡翠你的房间，原因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路那利的指尖在空中画个圆，平空冒出的水珠凝成一只精巧的水蝴蝶，下一瞬就被他牢牢地包握在双掌中，“当然是为了把睡着的你带走，让你成为我的收藏品。别担心，我已经改变了主意，那只是我原本的计划而已，你可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小蝴蝶。” 翡翠看着那只被捏碎的水蝴蝶，觉得这话根本没半点可信度。 “半夜是很适合下手的时机，你会睡得又甜又沉，不会发现我的到来。”路那利的语气含着甜腻的柔情蜜意，彷佛他为翡翠诉说的是一首优美的情诗，而不是该扭送到警卫队的犯罪计划，“就算你一不小心惊醒过来，我也能用水封住你的嘴巴，让你悦耳的呼救声传不出去，你的手脚也得用水绑住才行呢，免得你挣扎得太过分。” 翡翠可不认为这计划会有成功的可能性，扣除掉精灵天生的敏锐度，他房间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嗯我忽然发现斯利斐尔说过的某句话很有道理，路那利你该听听看。” “梦里什么都有。”斯利斐尔纡尊降贵地对路那利开口。 路那利看向斯利斐尔的眼神犹如淬了毒液，可一转向翡翠，那阴寒又在剎那间变为春暖花开。 “我说过了，那是我的原计划，现在已经被我舍弃了。标本虽然很美妙，但活生生的小蝴蝶显然更美妙，美妙到让我不介意你曾经在我的身上开洞。”路那利涂着绿指甲的手指碰上左胸，“我希望我们能和平地相处，你觉得呢？” “我觉得”翡翠拒绝的字眼都准备好了，随即又听到路那利慢悠悠地说。 “如果你不愿意与我和平共处的话，或许我该跟你索取赔偿。伪碎星虽然比不上真碎星，但价值仍是高得惊人，那可是魔法师人人抢着要的稀有物品。小蝴蝶，我相信你还记得是谁弄坏它的吧。” “没问题，我们和平共处吧！”翡翠果断改口。 能不用付钱的事，当然是先答应再说。 要是路那利之后又动了想把他做标本的念头，大不了就换他先下手为强，把这位水之魔女设法卡嚓掉。 “我回来了！本兔兔小姐又回来了！”思宾瑟拎着一个小包袱，像一阵旋风冲进来，带出的动静倒是意外地小，显然也是怕再惊动到西馆的其他人，“你们说完了吗？修罗场结束了吗？不会再波及到可爱弱小的兔子了吗？” “还没说完。”翡翠直接忽略后面的两个提问，“思宾瑟，你和路那利是怎么凑到一块的？” 翡翠对这点百思不得其解，当初听见思宾瑟搭档的名字，还以为只是和水之魔女名字同音而已。 没想到真的是同一个人。 一边是常常歇斯底里，还会进入自我妄想世界的兔子。 一边是彷若有毒食人花，热衷将美丽少女做成收藏品，性格怎么看都和扭曲离不了关系的魔女。 这一人一兔居然组成了搭档。 “嗯嗯嗯。”思宾瑟用短短的手托着下巴，“兔兔我啊，跟桑回到华格那后，就一直想当一个善良、正直，还充满正义感的冒险猎人，偶尔能兼个职，咒杀一下谁谁谁。但是春麦建议我找个搭档，毕竟像我这样一只美少兔走在路上太危险，随时有可能因为太可爱被强行抱回去当玩偶，然后我就和路那利成为搭档啦。” “中间省略太多了，麻烦给个详细版算了，也不用太详细。”翡翠改正自己的用词，“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不，我就是偏要说详细的，我要表现出我的有个性！”思宾瑟的倔强在下一刻败于路那利召出来的水膜之下。 蔚蓝色的液体化成薄片，牢牢地贴在思宾瑟的嘴巴上，短时间内不再让它唠叨个没完没了。 “我和思宾瑟是在服饰店认识的，后来又碰面，它就死缠烂打找上我组队了。”路那利笑吟吟地凝视着翡翠，似乎看向别人会让他觉得脏了眼睛，“虽说是搭档，但我可不是冒险猎人，我对那种坚持爱与正义的职业没有丝毫兴趣。” 没办法说话的思宾瑟跺跺脚，跑到角落去看它带过来的《邪佞魔物对我笑》。 翡翠也不是非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好奇心一获得基本的满足，他就没兴趣再深问下去了。 反正兔子跟魔女要是有什么爱恨情仇，那也是他们间的事。 现在鬼的身分解开了，闹鬼事件等于也解决了。 接下来新的问题又来了。 “思宾瑟为什么半夜要跑到别人房间里？它让城主府的人以为这里闹鬼了。它做这件事的理由，跟你们来到城主府的目的有关联吗？”翡翠向路那利提问。 “接了神厄的委托，要帮忙抓残存的噬心者。根据情报，有一条鱼就藏身在馥曼城主府里。”说好要和平共处了，路那利也没特别卖关子，“辨认出他的方法，就是找到他身上的记号。” “记号？” “正确来说是个非常小的魔法刺青，就在噬心者耳垂后，失去意识时才会浮现。” 翡翠恍然大悟，原来“找不到”指的是没找到噬心者的记号。 “小蝴蝶，我都坦白告诉你了，是不是也该换你说说你们来这的目的了？不过就算你没说，也许我也能猜得出来。”路那利虽然用了“也许”这个字眼，可他的语气是胸有成竹，“大魔法师的礼物。” “如果你想跟我们抢的话”翡翠也不否认，选在这个时间点前来城主府，想推敲出他们的意图并非难事。 “我对大魔法师的礼物没兴趣，但我们在找的那位噬心者，恐怕会非常有兴趣。他会藏身在此处，有太高的机率是为了礼物而来。” 不管那份礼物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伊利叶留下的东西对魔法师都充满着吸引力。更别说是为了增加力量，宁可不择手段的噬心者。 “与我们合作吧，小蝴蝶。”路那利单刀直入地说，“你想要礼物，我想要逮到噬心者，我们连手就会是双赢的局面。” 第148章 兔子妖精联盟正式成立 翡翠同意路那利的说法，看着对方主动伸出的手，他没有犹豫地反握上去。 免费的人力支持，他又不是傻了才放着不用。 翡翠他们来到城主府的第三天。 同时也是兔子妖精联盟正式成立的第一天。 这个名字是由思宾瑟提出的，它原本想取的名字更长，叫兔子妖精魔女眼镜幽灵，刚好可以把双方主要人马的特征都包含进去。 但太长了，所以被多票否决。 大清早的，几个人就聚在翡翠房里开会，好拟定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为免思宾瑟碎碎念带偏话题，路那利抬手就为它的嘴巴贴上水膜，封住它的声音。 翡翠拿出了城主府的平面图，一手在图上圈画，另一手则放在金蛋上，摸摸这颗又摸摸那颗，给予它们今日份的爱与关怀。 不过没多久，那只手就被玛瑙抱住。 白发小精灵偷偷地将两颗蛋往旁边踢，占据了原本的位置，严肃认真的表情彷如在进行一项重大的学术研究，但其实只是在玩翡翠的手指。 路那利和思宾瑟都是第一次见到玛瑙。 思宾瑟立即忘记被贴水膜的气恼，恨不得能把玛瑙捧起来翻过来翻过去，研究个透彻，比自己体型还小的妖精实在太稀奇了。 但有斯利斐尔在旁冷冷盯着，思宾瑟觉得自己的兔毛都要竖起来了，只能憋着好奇心，乖乖地当一只安静的美兔子。 路那利只瞥了一眼就没多关注，掌心妖精是不常见的妖精种族，但性别是男的他就毫无兴趣。 翡翠圈起了主楼的位置，“我的意见是，先找出礼物藏在哪里。有了礼物，噬心者自然会主动上钩。” “在找出礼物之前，我们也可以放出另一个饵。”路那利托着腮，看着翡翠笑。 “你该不会是说我？”翡翠指指自己。 “木妖精是噬心者认定的最高级猎物，更不用说小蝴蝶你是如此美丽，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虽然皮肤光泽比起我们初见时有点黯淡了。”说到这里，路那利敛起笑，视线犀利地将翡翠从头打量到脚，“不只皮肤，还有头发，一看就失去光泽。你对自己的身体不够爱护，看样子，我以后得” “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要用我当饵没问题，只不过也要对方愿意上钩。”翡翠没多解释自己其实不是木妖精，干脆继续让旁人这么误会着，“那么这几天，斯利斐尔就尽量别跟在我身边，营造出我落单的样子，也许那位噬心者会忍不住出手。” “在下明白了，在下会在您濒死的前一刻再出手。”斯利斐尔沉稳地说。 “麻烦你可以多提早几刻吗？然后是缥碧，缥碧人呢？”翡翠左右张望，发现那个跟他签契约的灵又消失踪影，“等等，他昨晚有回来吗？” “没有。”斯利斐尔说道。 “算了，那就先不管他。”翡翠在心里呼叫一下那位不见踪影的幽灵，要对方记得晚上前回来，“昨晚的事，霍夫曼肯定听说了，我猜晚点就会有人叫我们过去报告情况。对了，路那利，你有空的话多留意一下那位叫柯菈的女仆。” 在得知路那利他们前来此地的目的前，柯菈的谎言对翡翠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现在，却有了不同的意义。 柯菈在身分上顿时多了一丝可疑。 既然在这段日子内彼此是同盟关系，翡翠也没想过要隐瞒这事。 “柯菈？哪一个？”路那利对这人毫无印象。 “戴漩涡面具、城主千金的贴身侍女。”翡翠说道。 “不记得。”路那利还是相同的回答。 在城主府中，所有人在他眼中看起来都是同样的乏味、黯淡无光，他压根不会花额外力气去记。 “虽然不晓得她为什么要谎称自己是本地人，但预防一下总是没错，然后回到原来的问题上。”翡翠无意识地用笔敲敲地图，“昨天和碧翠丝聊天时，我有打听了一下礼物的消息，可惜没有特别收获。” “她不知道礼物放哪里？” “不知道，显然只有霍夫曼才知道。碧翠丝连礼物长怎样都不曾看过，那么就只能针对霍夫曼下手了。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我我我！”水膜被解除，获得发言权的思宾瑟奋力举高手，“问兔兔小姐就知道了，这种事我超级擅长，我可是身手不凡的咒杀兔子呢！所以我们就把他绑架过来，然后严刑拷打他” “驳回。”翡翠拒绝采用，他才不想被全馥曼城通缉，“这么做的话，霍夫曼更不可能主动透露答案。” “如果，我们让他主动提供线索呢？”路那利忽地出声，换来了众人的注目，“小蝴蝶，你还记得这个吗？” 路那利展示的是他手腕上的紫水晶手环。 翡翠当然记忆犹新。 当初克尔克城的少女们会失踪，就是因为戴上了紫水晶手炼，才会如同梦游般地主动前往路那利的领域，成为他的收藏品。 要不是斯利斐尔在，翡翠也差点受到紫水晶手炼的迷惑，成为主动送上门的 对了，迷惑！ 一瞧见翡翠眼睛骤亮，路那利就知道对方理解他的意图了，他弯起嘴角，“小蝴蝶，你设法让城主戴上，我就能” “就能让他说出礼物藏在哪里了！”思宾瑟抢先回答，再满脸失落地说道：“不能严刑拷打真是太让兔失望了。” “不。”路那利否决了思宾瑟的说法，“兔子说的那种做不到。手炼的效果类似催眠，让人遵照指令，做出简单的行动。我能给这条手炼换一个新指令，在短时间内迷惑霍夫曼的心智，让他前往他觉得藏有重要东西的地方。” “不能直接让他带我们去找礼物吗？”翡翠问道。 “他把礼物看得极为重要，甚至连女儿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假如直接针对礼物，也许他会在潜意识中产生抗拒，所以就用迂回一点的手段。” 第149章 抓鬼 即使霍夫曼心中认定的重要东西有很多样，当中也绝对少不了大魔法师伊利叶的礼物。 昨晚在西馆发生的骚动，果然传到了霍夫曼耳中。 就如翡翠所预料的，大约在中午时，霍夫曼派人将他们找了过去。 为了能刺激噬心者早点出手，翡翠让斯利斐尔隐匿身形，不让人发现到他的存在，也不忘叮咛玛瑙先待在包包里休息。 因而在外人眼中看来，翡翠是戴着面具、只身一人来到了主楼的会客室。 房内只有霍夫曼。 “怎么没看见你的同伴？”霍夫曼吩咐管家去准备招待用的茶水点心，目光狐疑地扫过翡翠身后一圈。 “他身体不太舒服。”翡翠面不改色地说谎，“城主大人，昨晚的事情你应该有听说了吧。” “抓到鬼了吗？”霍夫曼只想知道结果。 “还没，但对方也受到一些伤害。”翡翠编起故事自有一套，精灵身上自带的圣洁气质更是容易让人信服，“昨天我们追出去后，发现对方最后是绕着主楼打转了几圈，我们想要再出手时，它直接消失不见了。” “你说那个鬼，在主楼外打转？”霍夫曼皱起眉，脸色沉下。 “我们合理怀疑，它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锁定了主楼的某个人。为了保险起见，希望城主大人可以在这替我们安排一个房间，今晚我们就守在这里。”明明满口谎言，翡翠却是面不改色，“对方已经受伤了，只要再出现，相信这次就能顺利将它消灭。” “也不一定要消灭”霍夫曼眉头皱得更紧，“算了，你们到时就先问问它到底想找什么，能找到的话，我们就帮它找找看，免得人家说馥曼的待鬼之道太差劲。” “您可真是个大好人。”翡翠情不自禁地用上了敬语。 “我只是不想让馥曼丢脸而已。你们先想办法抓到鬼再说吧，否则期限一到，你们参加完庆典就得给我滚蛋。”霍夫曼严厉地说，“滚的时候不准忘记把你们的土产带走。” “我们的土产？”翡翠迷惑地问 “当然是城主府为你们准备的，难不成你们以为到时可以空手离开吗？”霍夫曼看翡翠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似乎难以理解怎有人会问出这种蠢问题。 霍夫曼没忘记翡翠的要求，朝管家抬抬下巴，示意他吩咐底下人把一切打点好。 “城主大人，这个也要麻烦你了。”翡翠拿出被路那利动过手脚的紫水晶手炼，“这条手炼能够防止恶鬼近身，倘若鬼魂对屋子里的人心怀恶意，一旦试图接近就会被挡下。城主大人是这个家，以及整个馥曼的中心支柱，在气势上就远远地胜过普通人。因此必须戴在你的手上，才有办法充分地发挥出效果。” 精灵的外表太有欺骗性，尤其翡翠又一脸肃穆的表情，霍夫曼对他的话不曾存疑，依言将他递来的紫水晶项链戴在手腕上。 霍夫曼在会客室没待多久又离开了。 他平常就是个大忙人，如今随着两百周年纪念庆典的接近，为了各种筹备和事前规划，他和底下的官员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离开前还特别交代翡翠，点心吃不够就尽管跟管家或府里的任一个仆人说，他们城主府是不容许有人饿着肚子的！ 翡翠深怕自己又吃到饱含馥曼灵魂的食物，和管家打了声招呼，也匆匆离开会客室。就怕多待一秒，他的面前就会送上一大盘丰富且含糖量惊人的甜点。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拒绝食物。”翡翠摘下面具，对着斯利斐尔抱怨。由于走廊上没人，他也没特意压低音量。 “也许在下该建议您在这多待几天。”斯利斐尔早就对翡翠嗜吃如命这点很不满了，“这样您就能彻底改掉您的毛病。” “别傻了。”翡翠为斯利斐尔的天真想法叹气，“再待下去，只可能出现禁断症状，然后你就等着被我吃下肚吧。” 真．物理意义上的吃下肚。 “不过我觉得用不着几天了，再半天我大概就会控制不住地想啃你了。”翡翠目光灼灼地盯着斯利斐尔，“你淋上干酪酱的话，一定也会很好吃吧，要是再加上咸培根和生火腿假如你不想要我说的话变成真的，你现在就该马上立刻，为我买点不含糖、一点也不会甜的东西回来。” 斯利斐尔神情冷厉地盯着翡翠数秒，那双没有温度的红瞳轻易能让和他对视之人感到畏惧。 但这些人之中绝对不包括翡翠。 数秒过去，斯利斐尔屈服在翡翠的威胁之下了。 目送斯利斐尔的背影，翡翠愉快地想要哼歌，随后外头的绿意盎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推开落地窗，走到屋外廊道上。 天气正好，明灿的日光从高处洒下，将栽植在主楼旁的树木叶子映得闪闪发亮。 翡翠隔着栏杆探头往下看，正好瞧见树荫下有两抹人影靠得极近，似乎在说着话。 是碧翠丝和柯菈。 从翡翠的角度看，能清晰瞧见碧翠丝脸上的表情变化。 可诡异的是，向来情绪生动的城主千金此刻却木着一张脸，就像戴上了一层面具，连眼里的灵动色彩也消失得一乾二净。 翡翠听不清两名女孩子在说什么，只能看见碧翠丝的嘴唇没有开合，但有时会朝柯菈点点头。 看起来是碧翠丝听，柯菈说。 两人之间的氛围，微妙地像是主从地位颠倒过来。 这古怪的情况没有维持得太久，下一刻，碧翠丝空洞的表情消失，明亮的笑容重新出现在她脸上。 她朝柯菈挥挥手，似乎是让对方离开，自己则随意地抬头张望，正巧撞见来不及退回屋内的翡翠。 “翡翠先生！”碧翠丝笑弯了眼睛，朝着二楼挥着手，“你怎么在那边？” “城主大人刚有事找我。”翡翠神色从容，一点也没显露出异样。他倚着栏杆，轻松地回话，“然后就顺便出来外面逛逛了。” “只有你一个人吗？” “对，我的同伴把我扔在这了。”翡翠半开玩笑地说。 他心里记着碧翠丝和柯菈带给他的那一片刻异常，特意把自己目前无人陪伴在旁的事点出来。 可惜直到斯利斐尔重新在他身边露面前，城主府里谁也没有对佯装落单的他出手。 第150章 大魔法师的礼物 凌晨一点二十分一到，路那利就做好了准备。 这里指的准备，除了要外出与翡翠他们在主楼会合外，也包括出门前的梳妆打扮在内。 没有把自己打理完美之前，路那利是无法容忍就这样出门的。那对他来说无疑就和裸奔差不多，太丢人现眼。 路那利化了一个精致的妆，眼角抹了淡红，将美得极具攻击性的五官柔化了几分；口红选择了干燥玫瑰色，显得无辜又诱人。 外出的衣服也很重要，华丽的洋装当然要搭配一双低调透着奢华的高跟鞋。 思宾瑟匪夷所思地发出了质问，“你要穿这样出门？穿那么高的鞋子，你就不怕扭到脚然后压死本兔兔吗？” “你以为我是谁？穿这种鞋子怎么可能难得倒我跑步？就算要做到安静无声地潜伏，也不过是小事一桩。兔子，你还太嫩。”路那利轻蔑一笑，抓起思宾瑟，选择直接从窗户往外跳。 冰棱霎时凝出，往下一层一层地堆砌，有如一道空中阶梯。 等到路那利他们落了地，冰梯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和翡翠他们约好的时间是一点半。 届时会由翡翠由内打开主楼大门，让他们顺利进入。 路那利摸摸手上的紫水晶手炼，嘴角弯起。再过不久，霍夫曼便会依他所埋下的指令开始行动。 思宾瑟一马当先冲到主楼，蹦跳起来，举手就想敲上门板。 它是只有礼貌的兔子小姐，进屋前当然要先敲门通知主人才行。 布偶的白手臂还没来得及挥下，就先被从地上窜起的冰块冻住，僵直在半空中。 “你是在耍蠢吗？”路那利森寒的眼神比他召出的冰还冻，“这么想让人知道有外人闯入吗？” “啊，兔兔忘记了”思宾瑟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在做坏事，“我需要补充一点棉花了。” 路那利无视思宾瑟在那边敲着脑袋，他默数着时间，当一点三十分一到，主楼内如期有了动静。 厚重大门被从内开启，翡翠探出头来，目光忍不住在路那利脚上的高跟鞋停留了一会。 路那利痴迷地看着翡翠的脸，对方的美貌在闇夜下宛若会发光，梦幻得让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好好感受那无瑕光滑的触感。 “进来吧。”翡翠本能地把身子缩回去，无意中避开了水之魔女的骚扰。 路那利解开思宾瑟的束缚，一人一兔跟着翡翠往里走。 半夜的主楼安静得彷佛针落可闻。 除了楼梯间留有小灯照明，其他地方皆被黑暗吞没。廊内深处的房间亦是房门紧闭，门缝底下没有一丝光芒流泄，显然房内人已经熟睡。 斯利斐尔就站在楼梯口，笔直的身影犹如一柄出鞘剑刃，只要靠近就会被割伤。 思宾瑟小心翼翼地绕开斯利斐尔，觉得这人给兔子的压力太大。 一旦兔子压力大，就容易掉毛，它绝对不想成为秃头的兔兔。 “小妖精呢？”思宾瑟用气声问着翡翠。 “在睡觉，小朋友得要早睡才能长得高。”翡翠不自觉地摸摸斜背的包包。 这种深夜行动一点也不适合小孩子，即使玛瑙红着眼眶在床上打滚耍赖，翡翠还是铁石心肠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在知道翡翠不会改变心意后，玛瑙鼓着脸颊，抽抽噎噎地掉眼泪，最后哭到累了，也没忘记跟翡翠索取晚安吻才闭上眼睛睡觉。 养小孩真是甜蜜的负担啊想到玛瑙那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翡翠就觉得心疼。 但不论是自己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晚睡对小孩子的成长发育都会带来不好影响，狠下心拒绝还是相当有必要。 霍夫曼的卧室位于二楼。 幽深的走廊底处是一团化不开的黑暗，令人不由得生起是否有怪物盘踞在那的错觉。好似只要靠得太近，就会被大张的嘴巴吞噬进去。 翡翠不确定其他人的夜视能力如何，但保险起见，还是有个照明物比较好，避免有人不小心撞到或踢到而发出声响。 虽然现在主楼的人都已睡下，但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只要一点声音就会把人惊醒。 翡翠拿出了预先准备好的夜光菊，还是干燥花版本，这能让它散发出来的萤蓝色光芒变得更加柔和。 缺点大概就是远看像盏诡异的鬼火飘在空中。 “要开门吗？这个我超会。”思宾瑟看着上锁的城主房门，表演欲让它蠢蠢欲动。 “不用。”翡翠阻止了思宾瑟，看向路那利。 “往墙边退一点，别挡到门打开。”路那利胸有成竹地算着时间，“来了。” 路那利的话声甫落下，霍夫曼房内忽地传来轻微的“喀”一声，在深夜里被放大得格外明显。 原本紧闭的门板骤然开启。 馥曼城主高壮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双眼睁开，投向前方的目光却是空洞而缺乏神采，脸上的神情更是一片茫然。 乍看之下，就像一个陷入梦游而不自知的人。 这一幕对翡翠来说挺熟悉的，他在克尔克城就见过──自己也曾成为梦游者的一分子，只能说路那利的迷惑手炼太有效果。 路那利对霍夫曼下的指令很简单，要他前往放有重要宝物的地方。 霍夫曼从寝室内走了出来，对走廊上的翡翠众人视若无睹。 翡翠几人跟在霍夫曼身后，见他毫无迟疑地一路往前走，来到了翡翠曾经入侵过的书房，然后站在书桌前不动了。 “大魔法师的礼物在这里？”思宾瑟动口也动手，问话的同时已经一溜烟窜上前，打算将书桌翻个底朝天。 没人比翡翠更清楚这张书桌究竟有没有藏着礼物，眼前此景让他不由得“啊”了一声，心中浮现某个猜想。 “思宾瑟等等。”翡翠连忙喊住兔子玩偶，“礼物不在那边。” 思宾瑟困惑地扭过头，差点因为力道太大，把自己的脑袋从身体上整个扭下来。它赶紧扶住脑袋，身体也跟着转过来，直面着翡翠。 “书桌底下藏着城主夫人的画像。”翡翠说道。 第151章 两道身影 路那利当即反应过来，对霍夫曼而言，他逝去的妻子是他的首要宝物。 “一个人的宝物肯定不只一个，我们继续看。”路那利冷静地说，“他总会带我们到礼物的藏匿地。” 在紫水晶手炼的控制下，霍夫曼的脚步再次迈出，前往他认定的宝物放置处。 这一次，他走向了三楼。 然后在其中一个房间前停下。 “啊，城主大人真是爱妻爱女的好男人。”翡翠感叹了一声。 “什么？”思宾瑟不明白。 “这里是碧翠丝的房间。”路那利在城主府当了几天女仆，早把里面摸熟了。 很显然在霍夫曼的心中，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比大魔法师的礼物来得重要许多，她们的位置全都优先排在前面。 “希望礼物起码在霍夫曼心里有排进前十名。”翡翠着实不想在这栋大宅里耗费太多时间。 待得越久，危险性就会越提高，各种不稳定因素也会增加。 谁也没办法保证下一秒会不会有人正好推门走出来。 霍夫曼再度抬起双脚，这一回，他的行进方向是往楼下走。 从三楼走到二楼，再从二楼走到一楼。 翡翠莫名有种预感，说不定就是这一次了。 思宾瑟仗着自己体型小，身手矫健地跳上了楼梯扶手，直接把向下延伸的木头扶手当成溜滑梯，“咻──”地往下高速冲刺。 然后就乐极生悲了。 路那利对自己撞到突起雕饰的搭档毫无同情之意，连伸出援手也不愿意，没看到般地跟着霍夫曼走下了最后一级阶梯。 眼看斯利斐尔的鞋底就要残忍无情地落到自己身上，思宾瑟吓得竖直耳朵，以最快速度弹跳起来，说什么也不想当一只被挤压出棉花的可怜兔子。 “他会走到哪里去？”翡翠观察着霍夫曼的动向，看见对方下了楼梯后便直直走向大门。 难道说，礼物被藏在主楼外面的某一处？ 就在众人皆以为霍夫曼要走出主楼之际，后者无预警停下了步伐。 霍夫曼直挺挺地站着，再也没有了其他动作。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思宾瑟是最憋不住话的兔子，它在霍夫曼周围转着圈，想知道这地方有哪里特别，“是这里吗？礼物在这里的意思吗？” 翡翠递了一记询问的眼神给路那利。 路那利接过翡翠的夜光菊，在霍夫曼所站之处巡视一番。 那里离正门还有一段距离，中间的空地铺设了一张暗色细纹的厚地毯。 地毯本身看不出异状，那么就是 “地毯下。”翡翠也反应过来，立刻协助路那利一块把沉甸甸的地毯掀起大半。 随着地毯被拉开，奇异的图纹顿时映入他们眼中。 斯利斐尔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守护用的阵法。” 翡翠一鼓作气，把整张地毯用力翻掀开，暴露出来的果然是一个圆形魔法阵。 而在魔法阵的中心处，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 思宾瑟趴在地上摸索，惊奇地以气声嚷，“兔子我摸出来了，地板上居然有一扇门。” 原来门的轮廓巧妙地融入了魔法阵的线条中，初看毫不显眼，粗心大意下更可能直接错过它的存在。 路那利的拇指摩挲过中指和食指，完成一个无声的弹指动作。 霍夫曼眼一闭，登时昏迷过去，倒在了堆栈成一团的地毯上。 “有钥匙孔，就表示有能开启的钥匙。”翡翠站在魔法阵旁边打量，拿出映画石把钥匙孔的形状拍下来，“但又设了法阵斯利斐尔，这类型的魔法阵是需要特殊方法才有办法解开的吗？” “您看到的钥匙孔，假使随便找一把钥匙尝试开启，是无法开启这扇门的。”斯利斐尔像是答非所问。 翡翠思索一会，迅速抓到了关键，“那个钥匙孔，该不会是一种障眼法吧？假如真的拿一把钥匙去试的话” “魔法阵就会被触动。”斯利斐尔慢条斯理地说，“让试图打开门的人尝到苦头。至于是何种苦头，端看设下阵法的魔法师如何安排。想要安然无事地打开门，就必须使用获得魔法阵认定的钥匙。在下说的并不是大众认知中的那种，而线索都会藏在钥匙孔里。” “也就是说，钥匙并不局限我们知道的普通钥匙对吧。”翡翠理解了，“它很可能是一朵花、一本书、一杯茶、一片巧克力，或是一个布丁之类的。” “听得兔子都饿了。”思宾瑟抹抹嘴巴。 “原来如此”路那利也跟着明白过来，“只要是这个法阵认定的，无论是怎样的外观，那就是能开门的钥匙。” 斯利斐尔对这个结论矜傲地点点头。 “嗯，如果把严刑拷打用在霍夫曼身上，你们觉得我们有多大机率可以问出钥匙线索？”翡翠的目光瞄向失去意识的馥曼城主，不等旁人回答，他自己就先说出答案，“零，而且接下来估计就换我们要被严刑拷打了。” 眼看他们和大魔法师的礼物很可能只差一门之隔，却拿面前的这扇门无可奈何。 翡翠心里清楚，今晚只能徒劳而返。 在没摸清楚强行触动魔法阵会引发什么后果之前，他们不能贸然行动。 “太可惜了”翡翠吐出一口气，“不过也算是有一些收获，起码我们已经知道礼物可能藏在这底下。路那利，要麻烦你让城主大人自动走回” 翡翠来不及把话说完，剩余的音节还在他舌尖上徘徊，主楼里的灯光却在下一剎那冷不防亮起。 突来的强光让众人反射性闭上眼，以缓解灯光带来的刺痛。 等到他们睁眼飞速扭头向后看，撞入视野内的是两道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 有着一张白胖脸蛋的红发少女伫立在楼梯上，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脸上布满错愕和惊疑，她的身后跟着一名戴上漩涡面具的女仆。 是穿着相似睡衣的碧翠丝和柯菈。 “柯菈说楼下好像有动静，叫我下来看翡翠你们怎么”碧翠丝眼里还有一丝茫然，彷佛没办法即刻理解现在的情况，直到她的视线落在了霍夫曼身上。 第152章 压迫感 她的父亲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堆起的地毯上，双眼紧闭，状况不明，本该铺着地毯的地方，则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圆形魔法阵。 昏迷的馥曼城主、被翻动的地毯，以及那个跃于众人眼前的魔法阵，再加上大半夜出现在此地的翡翠等人 这画面不管怎么看，翡翠他们都像是一群被抓个人赃俱获的不法分子。 碧翠丝眼中揉合着不敢置信和恐惧，她张大嘴，尖叫声下一秒就要从她嘴里冲出。 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碧翠丝的表情突然凝固，成了一片空白。 就和翡翠曾在主楼外廊窥见到的一模一样。 不祥的预感刚掠过翡翠心头，柯菈在下一剎那就抬起了双手，她十指间缠绕着极细的丝线，而线的另一端赫然接连在碧翠丝身上。 乍看之下，失去表情变化的碧翠丝犹如操控于她手中的大型人偶。 “你是操偶师？”路那利识破了柯菈的身分。 操偶师可以操控活物也可以操控死物，让他们完全凭自己的心意行动。 其中操控前者的难度远胜于后者，各种不稳定因素太多，只凭低阶或中阶的操偶师无法办到。即使是高阶操偶师，也须要利用目标人物意志软弱的时刻趁虚而入，才有办法成功让对方成为手中的人偶。 一名高阶操偶师不会无缘无故跑来城主府当女仆，柯菈此刻的动作更证实了她的确别有意图。 “小姐已经是我听话的人偶了，不希望她出事的话，希望你们也乖乖听话。”柯菈摘下脸上的漩涡面具，露出翡翠他们不曾见过的面貌。 “兔子眼花了？”思宾瑟大力用手揉揉眼，语气激动，“两个一样的人？女仆和小姐长得一样!?” 揭开面具的柯菈拥有和碧翠丝相同的容颜，一头红发披散下来，和碧翠丝站在一块，根本分不出谁才是真的，谁才是假的。 初看到两张如出一辙的脸孔，翡翠的第一反应是双胞胎，但这个答案转眼就被他否决掉。 不可能，霍夫曼只有一个女儿。 所以易容术、人皮面具，或是某种魔法造成的障眼法？ “小姐的身分接下来就由我接收。”柯菈把漩涡面具覆在碧翠丝脸上，遮住了对方的五官。她们俩如今靠在一起，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股错乱感，“你们也可以大声喊，但眼下的情况，城主府的人会信谁呢？” 柯菈的手指再一动，碧翠丝的身子摇晃几下，随后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下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翡翠耳尖微动，听见一楼另一端隐约传来声音，房里的仆人们似乎注意到不对劲。 柯菈的动作比翡翠他们还要快，她露出诡异微笑，随后放声尖叫。 那声音，就和碧翠丝一模一样。 “爸爸！翡翠先生，你们对我爸爸做了什么！你们居然和柯菈串通！快来人快来人把他们抓住──” 撕心裂肺的呐喊彻底惊动了整幢主楼，马上有数人从佣人房里跑出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夜晚被放大数倍。 管家焦急地扶住柯菈，深怕她有什么大碍。 真正的小姐则昏迷在旁，无人关心。 翡翠任凭众人把他们包围住，对其他人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倘若他们这时候再有动作，无疑会落实了他们的罪名，到时只怕跳到河里都洗不清了。 翡翠看见柯菈抬起头，嘴角尽是得逞的笑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153章 牢房 “我可以大声尖叫吗？兔子小姐想要大声尖叫。”思宾瑟彬彬有礼地打破了房内的寂静。 只能在心里抱怨一点也不符合它的个性，它是只有话直说的兔子，憋太久会影响兔子身心健康的。 牢房里的四个人，有一人失去意识无法表达意见，另外两个则不约而同地投来了冷淡视线。 思宾瑟彷佛被丢进冰窟里，它识时务地闭上嘴巴。 翡翠的眼神则显得有温度多了。 但看得思宾瑟无来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它想象中的鸡皮疙瘩。 “翡翠，你在看什么？”思宾瑟还是憋不住疑惑。 “你的姿势让我想到虾子。”翡翠坦率地说，“虾子很好吃啊。虽然我海鲜过敏，可这阻止不了我想吃虾的欲望。” “不不不，我是只兔子啊！”思宾瑟发抖，就怕真正丧心病狂的绿发青年忍耐不住，把它当成虾子的替身。 “开玩笑的。”翡翠弯了弯嘴角，神情无辜。 除了路那利之外，斯利斐尔和思宾瑟都不相信翡翠是在开玩笑。 翡翠的尖耳朵微动一下，可以捕捉到小屋外已经没什么动静，但仍不排除屋外有人负责看守。 毕竟他们可是对城主大人行凶的邪恶罪犯。 虽然在霍夫曼尚未醒过来前，城主府的人不会真正对他们动手。 可一旦霍夫曼醒来，得知地毯下的魔法阵被他们发现，而自己还莫名其妙昏倒在那，恐怕就会敏锐地察觉到那串紫水晶手炼有异。 “在我们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之前斯利斐尔，麻烦一下，绳子。”翡翠朝斯利斐尔的方向眨眨眼。 斯利斐尔手腕一动，绑住他的绳子倏地松脱开，掉落在地面上。 恢复自由的他站了起来，在帮翡翠他们解开绳子之前，他先为自己换了一副新的白手套。原来的那副被其他人碰过了，这令他难以忍受。 路那利毋须别人帮助，意念一动，平空凝出的冰刃割断绳子，让他简单挣脱束缚。 “您不是说您是一个杀手？”斯利斐尔弯下身，为翡翠松绑，“这事对杀手不应该是小菜一碟？” “有人服务，我干嘛浪费自己的力气？”翡翠理所当然地说，一等双手重获自由，他赶忙轻手轻脚地打开背包检查。 小小的白发精灵在里面睡得正香。 “他还能睡得着？太强了吧！”绳子一被解开，思宾瑟快步跑到翡翠旁边，凑近背包，“正常人正常妖精不是早该被吵醒了吗？” “因为这包包耐震耐撞啊。”翡翠将袋盖拉好。 真神出品的东西果然就是不一样，再怎么剧烈猛烈的摇晃，背包内都不会产生动荡，自然也不会让里面的小精灵和金蛋受到影响。 但不检查一次，翡翠总是不放心。 “路那利，霍夫曼大概多久会醒过来？”翡翠提起正事。 “最迟明天早上就会恢复意识。”为了避免泄露破绽，路那利安排的迷惑时效并不长。 “也就是说我们能用的时间不多了。礼物要是不在今晚弄到手，明天之后大概就不会在原来的地方了。”翡翠分析起他们将碰到的几个问题，“还有霍夫曼那边，等他知道实情后，一旦我们逃跑，不晓得会不会成为通缉犯呢？” “袭击城主、意图偷窃。”思宾瑟想扳着手指数，但发现自个儿的手就是一个馒头状而作罢，“听起来不够坏，不够血腥耶。” “要是够血腥，我们就要被全南大陆通缉了。”这可不在翡翠的精灵生计划内，“如果能证明柯菈就是你们在追捕的噬心者，并让他相信他的女儿是被关在这里的这一个，那我们身上的罪名就全不是问题了。包括魔法阵，我们也能说是误打误撞发现的，并不知道法阵后面是不是有藏东西。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得是” “那个叫柯菈的，真的是噬心者。”路那利把话接下。 从今晚发生的事情来看，柯菈是噬心者的可能性相当高。 而想确认噬心者的身分，只有一个方法。 一旦噬心者失去意识，耳垂后方就会浮现组织特有的记号。 翡翠蓦地想起柯菈也曾撞鬼的事，“思宾瑟，你没在柯菈身上发现到记号吗？” “兔子不知道啊，我来不及确认。”思宾瑟苦恼地捧着脸，“时间不够呢。” 翡翠理解地点点头，看样子是当初柯菈警醒得太快，才会没有足够时间确认。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碧翠丝蓦地有了动静。 她发出低低的呻吟，接着睁开双眼，茫然地看向周围环境，一时半刻像反应不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灰砖墙、灰石头地板，还有一根根的铁栏杆 这地方怎么看，都像是一间牢房。 碧翠丝瞪大了眼。 不，这根本就是一间牢房！ “为什么我会在”碧翠丝急切的问句骤然停住，她慢一拍地发现到自己脸上戴了一张面具，而且还拔不下来。 “怎、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碧翠丝嗓音发颤地问，“翡翠先生，你们为什么也在这里？还有那名女孩子又是” “他是我们的冒险团团员。”翡翠随口找了个能说服人的理由，没注意到他说完之后，路那利的眼底闪过异样光采，“然后旁边的那只兔子，是他的宠物。” “兔子我才不是宠物！”思宾瑟脚掌猛拍地板。 “玩偶会说话！”碧翠丝吃惊地拔高声音。 “一些魔法的小手段而已。”路那利轻描淡写地带过，面对女孩子，他的态度减少了几分尖酸刻薄。 “碧翠丝，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吗？”见碧翠丝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翡翠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最后有记忆的画面是什么？” “我记得我去找柯菈，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碧翠丝越说眼里越掩不住惶恐，她猛然也意识到问题出在哪，“是柯菈！她把我她怎么能我不明白” 第154章 通缉犯 碧翠丝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慌乱中，她话语零碎，内容也跟着变得颠三倒四。 翡翠一把抓过思宾瑟，把它塞进碧翠丝怀里。 在他的印象中，情绪失控时，绒毛玩具是最能安抚的东西了。 碧翠丝不自觉地用力抱紧怀中的兔子玩偶，换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要出来了！要出来了！兔兔小姐的棉花！棉花啊啊啊啊！” 在思宾瑟惨兮兮的鬼哭神号中，碧翠丝断断续续地还原了整个事件的面貌。 她是因为忽然想喝水才醒过来的，结果房内的水瓶正好空了。 由于已是半夜，她不想吵醒隔壁房的柯菈，打算自己下楼去装个水。没想到经过柯菈门前时，隐约听到了说话声传来。 碧翠丝当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柯菈明明是独自一人睡一间房，这个时间点她究竟是在跟谁说话？ 好奇心驱使碧翠丝做了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她偷偷摸摸地转动门把──为了能最快地响应碧翠丝的召唤，柯菈的房间一向没有上锁──小心翼翼地把门板推开一条缝，再凑上前偷看。 当她愕然地发现到房内除了柯菈以外，居然还有另一抹人影的同时，说话声也更清晰地流泄出来，一字不漏地进入她的耳中。 “柯菈一直有同伙躲在府里，他们的目的是大魔法师的礼物。他们原本想在庆典当天偷走它”碧翠丝深吸一口气，无意识地又勒紧了怀中的思宾瑟，“可是因为府里来了冒险猎人，他们打算改变计划，提前动手” 思宾瑟抽搐几下，似乎是放弃惨叫了。 “我想赶紧去找爸爸，没想到却被他们发现” “你有看见另一人的模样吗？” “没有，我没来得及看清楚接下来的事就都不记得了。翡翠先生，现在的情形到底是” 翡翠想了想，省去一些不适合挑明的部分，把柯菈可能是他们的追捕目标这件事说了出来。 听完大致的来龙去脉，碧翠丝呆愣了好一会，才像是消化完毕。 “所以柯菈是通缉犯？她操控我，还假冒我的身分。而你们会来城主府” “主要是确认柯菈的身分，逮到她，然后还有帮忙解决你们这的闹鬼问题。碧翠丝，你之前有看过柯菈面具下的长相吗？” “当然有，毕竟她是我的贴身侍女。虽然爸爸讨厌看到有人不戴面具，但我和柯菈私底下相处时，她的面具都会摘下来。她长得跟我完全不一样啊，怎么有办法” “当然是伪装啦，伪装成你的样子就好啦。”思宾瑟从碧翠丝的怀抱挣脱出来，抖抖身子，就怕自己有哪里被挤压得变形了，“你现在也不可能去找别人说出真相。面具拿不下来，假小姐又有跟你一样的脸” “那怎么办？那该怎么办才好”碧翠丝慌得六神无主，只能把希望全寄托在翡翠几人身上，“翡翠先生，拜托你们帮帮我！既然大厅地毯下藏有守护的魔法阵，那么礼物最可能藏在底下对吧！” “我们是这样推测，但没看到之前都无法确定。” “可是柯菈也看到那个魔法阵了，她一定也会认为礼物最可能藏在地底下，肯定会迫不及待动手的翡翠先生，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的！只要能帮得上忙！” 翡翠沉吟一会，回想着斯利斐尔说过的内容。守护法阵的钥匙必须是施法者，或是要求施法者认定的重要之物。 依照霍夫曼的性子判断，这份重要之物必定是由他认定，不是在他手边，就是在离他不会太远的位置。 霍夫曼的宝物是什么？ 从他戴上紫水晶手炼、无意中展现出的行为来看，首先是他死去妻子的画像，再来是他的女儿。 由此推论，那个重要物品也脱离不了与这两者相关。 “您不是有拍下钥匙孔？可以从那寻找线索。”斯利斐尔提醒。 翡翠赶紧拿出映画石，播放出法阵的钥匙孔画面特写。 放大之后才发现到，钥匙孔的形状相当特别，宛如一朵盛开的花。 “这是花吗？”碧翠丝讶异地说。 翡翠觉得这花似曾相识，还没等他理出一个答案，思宾瑟先喊了出来。 “是甜心花！一定、肯定、铁定是甜心花！我可是热爱小裙子与花的兔兔，选我的答案绝对没有错！” 说起“甜心花”三个字，翡翠就有印象了。 是那个闻起来甜得要命、吃起来甜得让人出人命的白色花朵。 甜心花在馥曼随处可见，霍夫曼不可能直接以花来当法阵钥匙 “碧翠丝，你母亲留下的遗物和你手边的东西当中，有什么跟甜心花有关吗？例如有甜心花的花纹，或是外观长得像甜心花，总之只要跟甜心花沾得上边的都行。” 这问题显然考倒了碧翠丝，她眼里一片茫然，手指也无意识揪着自己的衣领，随后她触摸到布料底下的小小硬物。 她眼睛倏地大睁，“甜心！妈妈有一条项链就叫『甜心』！爸爸把它送给我了，还交代绝对不能离身，一定得佩戴在身上才可以！”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碧翠丝急急从衣服底下拉出一条项链。垂坠的饰品是一颗椭圆的银蛋，中心有颗鲜红的爱心，边缘包覆着精巧花纹，交错出浪花的形状。 正是城主夫人画像上出现过的那条。 “让兔兔小姐看！” 思宾瑟腿最短，但动作却是全场最快的一个，它喊出声的同时，身影也疾如白色旋风，一晃眼就把碧翠丝的项链拿在手中。 它翻来覆去地检查，很笃定地向大家宣布。 “你们看这颗爱心它可以当成花心，然后旁边的花纹把它包在中间，这是一朵甜心花没有错！” 名字叫“甜心”，上面有甜心花的花纹，又是碧翠丝母亲留下的遗物，霍夫曼还交代过不能离身。 种种线索组合在一起，钥匙的真实面貌顿时跃于大家面前。 第155章 魔女的手段 “原来如此”碧翠丝喃喃地说，“原来是这个原因，这条项链才那么重要。怪不得翡翠先生，现在钥匙有了，那么我们是不是？” “还是要有人到外面确认一下情况才保险。”翡翠说。 “我可以派我的蝴蝶去。”路那利手腕抬起，手背上不知何时停伫着一只剔透的水蝴蝶。 “假使不能及时回报的话，还是不太保险。最适合的其实是缥碧，如果他再不出现，他就逃不了被做成人形果冻的命运了嗯嗯。”翡翠抱胸思考，“淋蜂蜜好像不错，焦糖酱不知道会不会太甜？加点浓缩咖啡，再撒点榛果粒好像会更棒决定了，果冻上就加浓缩咖啡吧！” “在那之前，我相信我有权利拒绝那些东西淋在我身上。”少年的声音冷不防冒出，加入了小屋众人的谈话之中。 缥碧显现出身影，即便眼睛被红布条蒙着，也能看见他脸上露出明显的恼怒。 缥碧实在想不明白，他的新主人看起来就是个漂亮无害又有气质的妖精，怎么一天到晚惦记着把自己放上菜单？ “他、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碧翠丝被缥碧无预警的现身吓得差点尖叫，“他是是幽灵吗？难不成” “他不是在城主府作乱的幽灵，他也是我们的同伴。不瞒你说，我们捉鬼的方式就是打算以幽灵克幽灵，事实证明还挺有效果的。”翡翠一本正经地胡扯。 “好像好像很有道理。”碧翠丝像是被说服了，绷紧的身子登时放松许多。 “你来得可真及时，缥碧。”翡翠嘴上这么说，可明眼人都能看见他眼中的遗憾，“城主府的情况目前怎样了？” 缥碧的身影又消失，半晌后再次出现。 “有人正往这地方接近。”缥碧发出警告。 众人对望一眼，下一秒迅速回到原位，营造出仍被限制自由的假象。 翡翠他们刚装好样子没多久，就听见牢房外传来了多人的脚步声。 “有四个人。”思宾瑟动动它引以为傲的兔耳朵，以气声向大家通风报信。 半晌后，果然牢房外出现了四条人影。 柯菈已经换下睡衣，堂而皇之地穿上了属于城主千金的服装。 身后的三名仆人戴着不同图案的面具，乍看下是城主府内的仆人。可他们全身上下用斗篷包得紧紧，看起来格外可疑。 碧翠丝还是第一次直面取代她身分的柯菈，这莫大的冲击似乎让她丧失了思考能力，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连质问都忘记了。 “你好，柯菈。”柯菈笑吟吟地看着碧翠丝，温和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恶意，“这里待得还习惯吗？” 碧翠丝被这名字惊回神智，她瞪大着眼道，“我才不叫那个名字！柯菈明明是你，我是碧翠丝！馥曼城主的女儿！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准你伤害我爸爸！” “我一点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柯菈露出困扰的表情，“我来这，只是要找翡翠先生而已。” “我？”翡翠没料到自己会突然被点名。 “翡翠先生，我非常、非常喜欢妖精，尤其是木妖精。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与你好好地相处，当然是在只有我们两人独处的情况下。”柯菈做了个手势，要其中两名安静得异常的仆人打开牢门，单独把翡翠带出来。 “我懂，我的美貌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犯罪。”翡翠感叹地说，“你一定想对我这样那样吧。” “不，你想多了。”柯菈的脸部肌肉抽搐一下，似乎没想到这名绿发妖精的脸皮如此厚，“我只是想要” “想要挖出我家小蝴蝶的心脏吗？我可是绝对，不会容许的。”路那利艳丽的笑容像能将人割伤。 变故就在此刻产生。 数只水蝴蝶“唰”地冲出，看似剔透精致的翅膀，却堪比最锋锐的刀刃，毫不客气地直袭向牢房内的两名仆人。 那两人的斗篷被割开，面具跟着掉下，然而本该也被割出伤口的身躯上，竟不见任何血线喷出。 “什什么么么么！”思宾瑟喊出了众人的惊愕，“是木头人！” 正确来说，是两个由木头刻成的人偶。 它们表面粗糙，脸上甚至没有五官。假如没有用面具和斗篷遮掩，一眼就会被看出异常，继而在城主府里引起骚动。 也怪不得它们要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了。 “太惨了，连头发也没有，是秃子！”思宾瑟不由得骄傲地摸摸自己的皮毛，“是丑八怪秃子！” “它们又不需要头发！”被一只兔子看低品味，柯菈气急败坏地反驳，“你们以为能逃得了吗？我的人偶，抓住他们！留他们一口气就行了！” 木头人偶没有意志，听不懂思宾瑟的嘲笑，它们只知道服从操偶师的命令，二话不说就朝翡翠他们发动攻击。 牢房内顿时一片混乱。 柯菈刚想把翡翠他们连同人偶都关在牢房里，泛着森冷寒气的冰块转眼就将铁门和地面一块冻住，让她无法从大门下手。 一脚踹开木头人偶，翡翠一行人抓紧机会，纷纷从狭小的空间内逃脱出来。 “不准让他们跑了！”一见到囚犯逃出，柯菈脸色骤变，直接让第三个木头人偶加入战局。 “小蝴蝶，接住！”路那利飞快扔出一个东西给翡翠。 翡翠一把抓住，摊开掌心一看，是一只黑中带金纹的迷你虫子。 “用这联系，这里就交给我和兔子。”淡蓝的水流在路那利手边平空生成，眨眼交缠在一起，凝结成一柄法杖。零碎的晶体围绕在顶端的白色圆球旁，犹如众星拱月。 南大陆秋季的特色就是充满潮湿的空气，馥曼这里也不例外。 这对路那利来说，无疑是有取之不竭的水分存在。 “交换条件，我会跟你索取一个要求的，到时你不能拒绝我。”路那利法杖击地，无数寒冰从地拔起，拦堵住柯菈和人偶的去路。 “你没有念咒语，也没有使用字符”柯菈面孔扭曲，意识到自己碰上了棘手的角色，“你是魔女！” 魔女天生就能使用魔法，不像魔法师还得藉助念咒或字符等手段。 可同时，魔女也受限体质，终生只能使用单独一种元素的魔法。 眼下，路那利的属性再明显不过了。 水之魔女！ “只要是在我能做到的范围内就好说，蹭吃蹭喝想都别想！”翡翠朝缥碧使了一记眼色，要对方负责在前方探路，他们跟在后面跑。 第156章 三棵宝石树 见情况不对，柯菈用言语反激，“翡翠！你想抛下同伴们不管吗？” “我留下的话，你就会自愿成为我们的俘虏，会到霍夫曼面前坦承一切吗？想也知道不会，那我们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翡翠头也不回地喊，他们几人的身影一晃眼就消失在地牢当中。 “来陪兔兔小姐唱歌吧。”思宾瑟灵活地躲过木人偶的抓捕，弹跳至柯菈后背，两只手臂紧紧地攀着她的脖子不放。 它晃晃脑袋，咧开嘴巴，红钮扣缝成的眼睛此时显得诡异无比，还有种说不出的邪气。 “让我们一起，快乐到最高点吧。” 喀啦喀啦，兔兔的脑袋掉下来。 喀啦喀啦，坏人的脑袋掉下来。 啊啊，掉了脑袋踩了脑袋爆了脑袋，谁来把脑袋捡起来？ 尖锐怪诞的小孩子歌声隐隐约约从地牢穿透出去。 有缥碧负责在前头开路，翡翠他们的行动很顺利，不到一会就跑出了地牢范围。 “路那利给我的东西是什么？看上去跟瑞比给的传音虫有点像。”翡翠在脑中问着斯利斐尔。 “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和拥有另一只成对虫子展开实时通话的高级传音虫，又称为实时通讯虫。”斯利斐尔回答。 这个熟悉的功能 “是手机！”翡翠恍然大悟，这种方便的虫子，他也想要多收集几只，“要去哪边才能买到？” “在下忘记说了，实时通讯虫相当昂贵。”斯利斐尔平静地泼冷水。 “多贵？” “大概要您拥有三棵宝石树。” 翡翠对此很有自知之明，想要有三棵宝石树，他去作梦最快。 果断放弃购买实时通讯虫的梦想，翡翠紧抓着碧翠丝的手，以免她半路脱队。 一行三人加一名幽灵迅速地赶往主楼。 无论如何，都得抢在柯菈的同伙动手之前，先确保礼物的安危。 或许是经历过先前的骚乱、犯人又被关起之故，这时城主府的警备反而松散下来。沿路不见有人巡逻，主楼周围也没有特意加强人力看守。 主楼的大门自然重新上锁了，但这对翡翠来说不算难事。 自从成功破开缥碧之塔，他终于成功摆脱受精卵的身分，成为一个能使用魔法的精灵王了。 虽然目前也只会风之刃而已。 他现在唯一要担心的，是会不会不小心用力过猛，造成不容忽视的骚动。 要使用魔法，就得多补充魔力。 翡翠在碧翠丝和缥碧没看到的角度掏出几枚晶币，像只仓鼠般快速咀嚼，囫囵吞枣地大口吞下。浓烈的苦瓜青草味冲上脑门，让他的脸皱成一团。 动静要小一点，威力也要小一点强忍住那股味道带来的不适，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叮嘱自己。接着深吸一口气，感觉到晶币带来的能量流动。 魔力槽开启，确认。 魔力使用，确认。 “风之刃。” 淡绿色气流在翡翠掌心上如漩涡般涌出，剎那间化成薄利风刃，朝着双开大门的中间门缝掠去，利落切开锁舌，让门锁彻底失去效用。 “这个风之刃好像，有点迷你？”翡翠以意识和斯利斐尔交流。 “您只吃了三枚晶币，您以为您能大到哪边去？” “肯定比你”翡翠吞下后面的话，反省一下身为男人不该反射性就想比大小，尤其是跟能变出两个的家伙比，“我觉得之后得制作一些假字符出来了，不然没念咒就使出魔法，别人恐怕会怀疑。” 来到法法依特大陆好一段时日，一些基本知识翡翠也是有的。 即便是被誉为最适合当魔法师的妖精族，也必须喃诵咒语才能借用元素之力，进而发挥魔法的效果。 如果一再表现出自己的异常之处，精灵的身分迟早有一天会曝光。 妖精族都能引来噬心者的狩猎了，天知道精灵族会不会引来更糟糕的存在。 斯利斐尔对翡翠的提议没有意见，但他有话想要说出来，“您其实可以让缥碧负责开门。” 翡翠推门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身边有个能穿墙的幽灵。 “别介意我的存在，我喜欢欣赏别人使用魔法，那非常美妙。”缥碧悠哉地飘向前，主动替翡翠推开了那扇大门。 大厅的楼梯间还有微弱的壁灯照亮，让大厅不至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阒黑。 地毯被盖回原位了，遮挡住底下的圆形魔法阵。 就如楼外一般，同样无人顾守。 碧翠丝协助翡翠一起把厚重的地毯完全拉开，让守护法阵重新显露出来。 翡翠掏出干燥的夜光菊，照亮中央的花形钥匙孔。 “这个挺有趣的魔法阵，符文之间的镶嵌结合得不错。”缥碧浮在空中，俯视着设立在地板上的繁复图纹，“看起来建构面积不大，但从魔力传来的波动来看，其实涵盖了地底下极大的范围，恐怕整座城主府都包括在其中。大致可以想成一个坚固的大箱子就藏在下面，必须要用正确的钥匙打开，才有办法进入到里面，一旦尝试错误，就会引起反噬。” “也就是说，还没人动过这个魔法阵对吧。”碧翠丝拍拍胸口，轻吁了一口气，提起的一颗心似乎终于安放回原处，“太好了不过幽灵先生对魔法阵好了解。” “我喜欢魔法、魔法阵及所有相关的一切。”缥碧嘴角勾着矜傲的笑意，当他一转头面向翡翠，就成了得意洋洋的炫耀，“翡翠，我很厉害吧，有没觉得自己真的捡到宝了？” “等你能吃我就会这么觉得了。”翡翠无比敷衍地说，“你能分析魔法阵的话，能不能直接穿透？这样大家都省事。” “很遗憾，我无法穿透。”缥碧说，“大部分魔法阵连灵也能一并阻挡，包括这个。强行突破只会令我的身体受到损伤，我拒绝让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翡翠，你也不想看见你的所有物失去了原先的完美吧。” “翡翠先生，这个可以拜托你吗？”碧翠丝拿出项链，紧紧地攒握一会才放开，“我我害怕见到妈妈留下的东西受到破坏。但我明白，一定得用这个当作钥匙，才能打开魔法阵。要是动作太慢，柯菈的同伙很可能就会出现，然后” 然后又将会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混战。 翡翠听出碧翠丝的未竟之意，也理解速战速决的重要。他接过项链，举步走进魔法阵的范围。 “放上去就好。”缥碧飘在旁边指导。 翡翠依言照做。 名为“甜心”的项链刚放上地板不久，整个魔法阵蓦地光芒一闪，符纹快速地逐一发亮，一下就连接完所有线条，随后又归于平静。 但是翡翠听见了。 那是极轻的一声响动，有如锁片弹开，“喀”的一声，清晰地进入精灵的尖耳内。 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钥匙孔消失无踪，原来的位置自动浮上了一个门把。 翡翠拉了一下，门板轻易地被拉起，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一道阶梯。 第157章 魔法阵 阶梯深处一片幽暗，看不清底下藏着什么。 由于楼梯的宽度一次仅能容纳一人，保险起见，依旧是由缥碧打头阵，翡翠次之，再来是碧翠丝和斯利斐尔。 “好、好暗啊”碧翠丝小声地说，“翡翠先生，我可以抓住你的手吗？” “你抓这个会更方便。”翡翠笑咪咪地把夜光菊往后一塞。 没有经过干燥的夜光菊在长长楼道间散发光芒，像盏蓝白色的蜡烛照亮脚下的路。 趁着往下摸索行走的空档，翡翠在他和斯利斐尔的专用频道里敲了敲。 “斯利斐尔，那时候你没察觉到吗？柯菈和碧翠丝她们在大厅里出现。”翡翠问道：“之前路那利偷看我的时候，你不就有发现到？” “他的视线是针对您而来，有关您的事，在下的感知会较为敏锐。”斯利斐尔平淡地说，“平常的时候，在下没有那么闲。” 直白一点的翻译就是──他不想多花力气去留意周边小虫子的动态。 翡翠也只是好奇问问，并没有要追究什么。恐怕从他们搬进主楼开始，柯菈就在密切地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才会在如此刚好的时间点登场，并巧妙地和碧翠丝调换了身分。 有事实左证，府里的仆人们也不会怀疑眼前看到的一切。 接下来的发展就顺理成章了。 他们成为阶下囚。 然后又顺利逃狱中。 在夜光菊的照明下，翡翠几人没有花上太久的时间就抵达楼梯底端。 翡翠在心底估算过，他们走了三十阶，大约是接近一层楼的高度。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门洞。 穿越过去，登时迎来一个稍微宽阔的空间。 空间里没有任何东西，被四面墙壁包围，唯独前方有扇更为高耸的大门。 缥碧率先停下，“等等。” “怎么了？”翡翠问道。 “这扇门也设有魔法阵。”缥碧手指往前伸出，感受到属于魔力的波动。 “这里也有？”碧翠丝吃了一惊。相较于大厅地板上显目的魔法阵，眼前所及的一切事物上，都不见有任何特殊纹路或是记号，“那是不是也要用项链” “不。”缥碧降下身子，脚尖轻飘飘地踏上地面，接着提步往大门走去，“这是另一种类型的法阵，不须寻找钥匙打开。因为这扇门本就没有上锁，它只是单纯地不让人有机会接近门后。” 翡翠朝斯利斐尔投去一眼，见后者点头，表示缥碧对魔法阵的分析没错。 “没有上锁？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碧翠丝急切问道：“要是不快点，万一柯菈的同伴找过来上面的守护法阵已经失效了吧，那不就没有东西能阻挡对方了？” 缥碧对碧翠丝的追问充耳不闻，他站在离大门一步之处，仰头像在凝望某种只有他能看见的存在。 “是迭加类型的魔法阵。”缥碧说。 “指的是复数以上的不同魔法阵组合在一起。”斯利斐尔直接为翡翠解惑。 “有办法解决吗？”翡翠关注的重点只有一个。 碎星极可能就藏在这扇门之后，他实在不想无功而返。 “可以。”缥碧给出了保证，“你可以把这里的魔法阵想成是门缝处夹着一张纸，一旦门打开，纸就会掉落，就会触动警报器。而我待会要做的，就是继续营造出纸仍在原位的假象。” “能说得让三岁小孩听得懂吗？”翡翠婉转地表达出他还是满头问号。 “您该多学习魔法的知识了。”斯利斐尔看翡翠的眼神像在看一块朽木，“意思就是，在您进去的这段时间内，他会负责待在魔法阵里，充当那张纸，直到您出来。” 经斯利斐尔一说明，翡翠就明白了。 缥碧不再多言，伸手抵上深暗的门板，半透明的指尖宛若穿透水面，渗入进去 霎时，大门上红纹一闪，一个偌大的魔法阵浮现，从门板上脱离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不只是手，缥碧的整个身子都转成了模糊的半透明，好似只要一阵大风就能将他吹得丁点不剩。 与此同时，魔法阵的颜色也起了细微的变化，中心处的复杂符纹渐渐染成碧绿。 随着中央位置的最后一个符纹也被染绿，缥碧冷静催促。 “就是现在，进去！” 大门的开启只是剎那，随着翡翠几人进入后又无声无息地关上，没触动任何警报。 门后是另一个更为宽敞的空间，高高低低地堆着无数纸箱，像是两座起伏的小山，只留下中间一条通道。 让翡翠来看，这里感觉更像是 一间仓库。 “怎么怎会有这么多箱子？”碧翠丝似乎看傻了眼，脖子仰得都酸了，“爸爸为什么会把这么多箱子放在这里？礼物，大魔法师的礼物呢？难道藏在其中一个” 碧翠丝没了声音，她顺着翡翠注视的方向看过去，脸上露出一抹愣怔。 就在信道最底端的位置，摆放着一个柜子，柜里只陈列一项物品。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罐子。 走近一看，可以瞧见罐子上画着潦草的爱心图案，爱心下方还有一串随性签名。 翡翠核对过了，都和缥碧说过的特征一模一样。 那就是原本用来装腊肉、后来被伊利叶拿来装碎星的罐子。 好的，那现在是抢劫呢？抢劫呢？还是抢劫呢？ “恕在下直言。”翡翠想得太用力，一不小心让斯利斐尔听见了他脑中的声音，“您想的都是同一种法子。” “有办法不打开罐子，让我把里面的碎星直接吸收掉吗？”翡翠向他的缺页百科全书寻求解答。 “有，您作梦吧。”斯利斐尔给出了解决办法。 第158章 敌人 翡翠捏捏手指，告诉自己这时候闹内哄是不明智的行为。他回头觑了一眼碧翠丝，想确认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斜背在腰侧的包包忽地传出细微动静。 “翠翠。”白色的小脑袋从背包里探出来，玛瑙揉着眼睛，张口就是可怜兮兮地跟翡翠告状，“珍珠和珊瑚在里面一直撞来撞去的它们欺负我，它们太坏了，不要让它们太早出来。” 包包内的两颗金蛋本来安安静静的，一听见玛瑙这般抹黑，登时脾气也上来了。 欺负？我们出来后就让你这个臭小孩知道“欺负”两字怎么写！ 换作平时，翡翠就要陷入“崽崽们吵起来，该怎么处理才能都安抚好”的难题，但眼下时机不对。 “玛瑙乖，先进包包里。”翡翠冷静地将那颗小脑袋轻轻压回去，再冷静地向面前的红发少女提出发自灵魂深处的疑问，“碧翠丝，或者该称呼你是某某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脸开始融化了？” 被冷硬石砖包围的地牢里，如今成了一片狼藉。 透明蓝的冰棱覆盖在地面、墙壁，以及天花板，铁栏杆上也被众多尖细冰刺包裹。 明明是燠热的秋夜，这处空间的温度却低得让人想直搓手臂，好为身体带来热意。 就连张嘴说话，吐出的都是一小团霜白色雾气。 彷佛冬天提早降临在此处。 “兔兔好冷，兔兔要死掉了救命，救兔啊”思宾瑟躺在冰霜中，可怜兮兮地发出求救声。 “你体内都是棉花，哪里冷了？”路那利冷笑一声，扔开碎了部分的法杖，自己找了个没被冰住的角落坐下。他的脸色比霜雪还要白，好似最后一丝血色都从脸上褪去。 毕竟一个多月前，他的胸口曾被人开了一个洞。就算伤势如今已经痊愈，但目前状况还是比不上全盛期，大幅使用魔力依旧为身体带来不小负担。 “对耶，兔子小姐根本就感受不到温度嘛！”思宾瑟一跃而起，转眼又变得生龙活虎。 它双手背后，如同巡视战利品般绕着地上的众多木块木屑──这些东西的前身就是随着柯菈一块过来的三个木头人偶。 至于柯菈，她一动也不动地倒在栏杆旁，像没了气息。 在水之魔女和咒杀玩偶连手下，三个木头人偶和一名操偶师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丝毫没有因数量而占到优势。 路那利没有夺走柯菈的生命。 神厄要的是活着的噬心者，死人的价值会大大降低。 况且，翡翠他们也需要一个活人来作证。 路那利随意一抬手，地牢里的冰霜连同他的法杖，一并消退得无影无踪，只有几滩水渍证明了存在过的事实。 他的视线落在柯菈身上，越看，眉宇越不自觉地皱起。 “怎么了？你怎么一直盯着那个女孩子看？”思宾瑟不解地问，“她头上也没突然开出一朵花呀。” “既然是噬心者的一分子，又是操偶师可她的实力，有点太弱了。”路那利屈起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一旦怀疑像颗种子在心底种下，便控制不住地开始生长茁壮，“兔子，去检查她耳朵后面。” “真是的，把兔兔小姐当什么淑女可是须要被人呵护，像对待一朵娇花一样好好爱惜耶。”思宾瑟嘴上念念有词，还是迈动双腿跑到柯菈身边。对方本来就是趴躺着，只要撩开头发就能清楚瞧见耳垂。 她的两只耳朵后，什么记号也没有。 思宾瑟惊讶得兔子耳朵都竖直了，它不死心地用手搓揉柯菈的耳垂，但除了把那两块软肉揉红之外，依然没看见任何可疑记号。 思宾瑟的两只短手摀上嘴巴，发出响亮的抽气声，“没有！没有有有有！她不是噬心者！” 路那利神情一冷，立刻起身。 他摸上红发少女的脸，没有发现任何人皮面具的痕迹，也感受不到魔力波动，这说明了对方在脸上施加障眼法的可能性极低。 “好奇怪、好奇怪，兔兔小姐不懂啊她不是的话，那噬心者会在哪？”思宾瑟揪着耳朵转圈圈，想不明白他们哪边找错了方向，“难道说是那只大兔子给错情报？” 思宾瑟口中的大兔子，就是穿着兔耳外套的瑞比．瑞比特。 路那利倒是不怀疑瑞比情报的可靠度。 不是因为他信任瑞比，而是他自己也在神厄待过，知道神厄做事的严谨性。 假如情报没错，噬心者藏身在城主府，却又不是眼前的柯菈那么他／她会在哪里？柯菈又是何来历？ 而且，要是柯菈真的有用障眼法，那就代表她的魔法力量高过自己，才能掩盖得如此巧妙，让他毫无所觉。 可这样一来，就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为什么柯菈会那么快就败在他们手上？ “为什么你要想那么多呀？”思宾瑟抬起头，看着自言自语的路那利，“为什么你不考虑这就是她本来的脸等等，兔兔小姐说了什么！” 思宾瑟双手摸着脸，露出震惊表情地看向路那利。 路那利没看向它，而是猛地再次锁定地上的红发少女。 思宾瑟不经意的吐槽反倒突破了盲点。 也许他们根本从一开始，就被误导了。 “去找小蝴蝶。”路那利拿出实时通讯虫，果断往地牢外的方向跑。 “那个女孩子呢？”思宾瑟追在旁边。 “你担心她就留下来。”路那利头也不回地说。 “不不不，兔兔我才不担心，我只是基于兔道主义随口问一下！”思宾瑟才不想继续待在这，灰色一点都配不上它，起码要通通漆成粉红色。 通讯虫有了反应，它的背部发光，下一秒就能听见翡翠的声音从虫子腹部透出。 这表示翡翠他们还处于通讯虫能联络上的范围，没有离此地太远。 “小蝴蝶。”路那利没有多废话，“找个没人的地方，有事跟你说。” “你现在就可以直接说。”翡翠那边似乎有什么声响传来。 路那利以为翡翠身边正好无人，“那个柯菈不是噬心者，她的脸也不是假的。你们最好多留意那位城主千金，她恐怕有问题。” “事实上她的确有问题。”翡翠冷静地回答，“帮我问思宾瑟一下，当初你们在找噬心者的时候，有去主楼找过吗？” 路那利把问题重复说了一次，换来思宾瑟茫然的摇头。 “没有呀，兔兔小姐不是说时间不够吗，所以之前都只在西馆活动，还来不及去主楼找呀！” 路那利复述的话声犹在耳畔回响，翡翠已利落掐断与对方的联系，紫水晶般的眸子直视那名脸部出了可怖变化的红发少女。 属于碧翠丝的五官如今就像一团融化奶油，渐渐从那人的脸上掉下 思宾瑟说，它没去过主楼。 柯菈说，小姐在主楼撞鬼。 碧翠丝说，撞鬼的是柯菈。 按照一般发展，翡翠应该要耐心地等待那团奶油掉光，看清那人的真正容貌，然后逼问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究竟是谁在说谎。 但是，翡翠就爱不按常理出牌。 不等红发少女露出真面目，他转身就往走道底端拔腿疾奔。 又不是傻了，当然是先抢碎星再说！ 而且肯定不会是思宾瑟说谎。 反正现在这个碧翠丝，百分之两百是敌人就对了！ 第159章 吸收星星里的能量 红发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弄得懵住，几秒后才骤然反应过来，翡翠要抢的那东西极可能就是大魔法师的礼物！ “礼物是我的！”既然伪装的面具失去效用，少女也不再隐瞒来此的目的。她从下巴处往上一揭，扯下一张布满白糊状物的面具，露出被一道赤红伤疤横贯过鼻梁到嘴角的脸。 红发少女右手五指大张，宛如弹奏乐曲般在空中快速舞动。 细到肉眼难以察觉的多条细线像飞出的箭矢，锁定的靶心是翡翠空隙大开的后背。 可就在下一秒，数道寒光闪烁，所有细线皆在半途遭到拦截，纷纷断裂飘落地面。 斯利斐尔手持利剑，红铜色的眼瞳冷酷地倒映出少女愕然的面庞。他就像是一座巍峨大山挡护在翡翠背后，不让敌人有机会越雷池一步。 “别想妨碍我！”红发少女脸上的伤疤受到怒气影响，颜色顿时跟着加深，像条随时会游走起来的鲜红蜈蚣，垂在腰侧的左手不时神经质地抽动几下。 “你才是操偶师。”斯利斐尔目光毫无波动，持剑的手亦又沉又稳。 “操偶师”三字一撞进翡翠的脑海里，那些四散的谜团碎片霎时各自归位。 所以，他们以为的那位操偶师 并不是碰巧长得和城主千金一样，她根本就是城主千金！ 她才是真正的碧翠丝！ 在短短时间内，翡翠就拼凑出大致的真相。 柯菈是一个多月前才来到城主府工作。 她是碧翠丝的贴身侍女，长时间的相处让她能够成功模仿碧翠丝的言行举止，还能从碧翠丝口中得知私人事情，例如城主夫人留下的那条项链。 然后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时候，她们调换了身分。 柯菈成了碧翠丝，让自己身居在受害者的位子上，也成功躲过翡翠他们的怀疑。 碧翠丝则受到操控，成为了柯菈，更顶替了操偶师的身分。可实际上，她的一举一动全是依照柯菈的意念，她只是一个被夺走自由、受制于他人的傀儡，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依照柯菈的想法演出。 包括翡翠从主楼二楼往下看到的那一幕。 那是柯菈故意的，她就是要营造出“假柯菈”充满疑点的假象。 柯菈的布局堪称完美，只有在细节的地方才流露出一丝违和感。 她吃不惯馥曼食物，她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甜心花。 只是她一手推出的替身太有迷惑性，让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真碧翠丝”身上。 饶是翡翠心思敏捷，当下也只觉得彷佛有哪里不对劲，却来不及捕捉到那份异常的源头。 但现在，那些不对劲都有了答案。 “你才是柯菈，你让碧翠丝当你的替身！而且你根本就没有同伙，你只是想要我们快点帮你找到礼物的真正位置！” 就算是高声揭穿柯菈的企图，翡翠依旧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眼看距离柜上的罐子就只剩下不到十步的距离。 “你说对了！柯菈没有同伙，柯菈从一开始，就一直跟着你们啊！”柯菈咧开凶猛的笑容，脸上的深红疤痕看起来更加骇人，“礼物是我的！木妖精，你也会是我的！” 七步，六步 柯菈的左手又一次抽动，早已在暗中蓄势待发的细线猝然拉起地面一块石板，越过斯利斐尔的防守，挟带凌厉风势朝前方呼啸飞出。 三步，两步 一步！ 翡翠猛地跃起，奋力伸长手臂，一把抓住架上的罐子，却无暇留意到后方动静。 眼看石板就要砸上没有防备的绿发青年。 说时迟、那时快，斯利斐尔的身影从柯菈面前消失。 柯菈瞳孔收缩，难以相信一个大活人居然能平空消失，可事实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难道说，是利用空间魔法？ 那家伙也是个魔法师!? 抱住罐子的翡翠只来得及听见斯利斐尔的声音在意识里冒出。 “恕在下失礼了。” 接着他的身体就被斯利斐尔强行接管，及时做出了闪躲动作。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厚重的石板，身子却还是无可避免地撞上了堆立在旁的纸箱。 遭到冲撞的纸箱山带出一阵晃动，一路从最底端影响到最上层，箱子登时要坠不坠地挂在边缘。 斯利斐尔只接管了短短片刻，待翡翠一解除危机，马上将支配权还给对方。 翡翠瞳孔边缘的一圈鲜红隐没，他重新感受到手脚又能任凭自己操控，连忙低头看向怀里。 罐子上出现清晰的裂纹，尤其以底部最显眼。 柯菈错愕地看见斯利斐尔再度出现于翡翠身旁，全然猜不透他刚才究竟是消失至何处，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她怎样也不会想到，翡翠能够惊险地避开攻击，全是斯利斐尔的功劳。 可这份困惑很快就被柯菈扔开，她的注意力全被翡翠的动作牢牢攫住。 她看见翡翠扳开盖子，打算把罐子内的东西倒出来。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甚至有一缕答案即将揭晓的紧张。 两百年前，大魔法师伊利叶赠送给霍夫曼家族的礼物，就要公开在 柯菈贪婪的目光霍然转成不敢置信。 罐子里什么也没掉出来。 “不可能！一定是你倒的角度不对！”柯菈大叫，“把罐子给我，换我来！” 翡翠连一记“你智障吗”的眼神都不想分出去。他晃了晃罐子，确定没听见任何声响后，毫不犹豫地将罐子直接往地上一砸。 地板上除了大大小小的碎片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个罐子是空的。 与此同时，顶端摇摇欲坠的纸箱终于失去平衡，猛地自上方翻下，差点砸到了地上的翡翠。 哗啦哗啦的声音在翡翠耳边响起，他反射性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滚落在地的── 星星。 不只翡翠，就连柯菈也为眼前的画面愣住，连带所有人偶跟着停下攻势。 数十颗拳头大的星星散落在在场三人的视野内，剔透中泛着美丽的银白色，颗颗都是棱角分明，在光线下折闪出柔和的点点光辉。 翡翠眼睛睁大，手指也控制不住伸了出去。星星大得几乎让他一手无法握住，他闻了闻，忍不住舔了一口。 “您在做什么？”斯利斐尔森冷地斥责，“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随便捡地上的东西乱吃了。” “但这个是糖啊。”翡翠咂咂嘴巴，饱含馥曼灵魂的味道甜得让他整张脸差点皱起。 “糖!?”过度震惊让柯菈声音变得尖锐，她简直难以置信自己所看到的。 馥曼城主当宝贝藏起来的，只不过是一堆糖？ 这太荒谬了！ 她进入城主府，忍耐着这里难吃至极的食物，当上那个愚蠢小姐的贴身侍女，然后取而代之，这一切都是为了获得大魔法师的礼物。 她还故意谎称自己撞鬼，让霍夫曼去找冒险猎人过来，就是要确保之后能有人负责背黑锅，当她的替死鬼。 但是她付出那么多，结果到头来，找到的却是一堆可笑又毫无价值的糖果。 “什么叫只不过？把糖当宝贝有哪里错了？”翡翠见不得有人侮辱食物的美好，“我都把松饼当我的大宝贝了！” 被当大宝贝的斯利斐尔一脸冷漠，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随着翡翠铿锵有力的宣告砸下，一道已经称得上熟悉的无机质声音骤然冒出，不带起伏地在他与斯利斐尔的意识中。 “任务发布，请在三小时之内，吸收完所有星星里的能量。” 翡翠一愣，为什么星星会有能量？ 等等 碎星在城主府。 而这些被放置在城主府地下空间的星星里面有能量。 电光石火间，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猜想跃出翡翠脑海。 碎星早被磨成粉，然后全加进这些星星里了!? 第160章 偷袭 问，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有人会把真神的力量碎片磨成粉，加入糖果里？ 答，那人有病吧！ 将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按下，翡翠脑内高速运转。 霍夫曼铁定不知道自己收的礼物叫作碎星，依常理推断，他也不会去损毁来自一位大人物赠送的东西。 他会把碎星加进糖果的前提，最可能就是收到的碎星已经是粉状，然后有什么因素让他误认为那是砂糖。 结案了，凶手只有一个──那个挂了两百年的大魔法师，伊利叶！ 一旦涉及吃的方面，翡翠动起脑筋就格外灵活，不过须臾之间就推测出可能性最高的答案。 换句话说，伊利叶没有多此一举的话，前一刻发布的世界任务也不会是吸收完全部的星星 嗯嗯嗯？全部？翡翠慢一拍地发现到一个恐怖事实，顿时控制不住表情变化，一脸震撼地仰头看向了两侧的纸箱山。 意思是，要让他吃完这些星星糖吗！ 他想起来了，第一天碰到的那对卖花小兄妹曾说过，馥曼城主在庆典当天会发送特别的糖果。从数量上来看，估计就是这些箱子里的星星糖了。 然而就算他再怎么热爱美食，要他吃完这么多星星 “斯利斐尔，我选择”翡翠差点又习惯性地说出“死亡”两字。可只要一想到玛瑙他们，那个字眼瞬间自动消失在舌尖上。 他已经不想再死去一次了，他想要好好地留在这世界，和玛瑙他们一起。 “我选择放弃这任务。”翡翠神情严肃地说，“可以吧。” “您想听在下的假话还是真心话。”斯利斐尔说。 “小孩才做选择，都来。” “在下相信您可以做到，以及”斯利斐尔揪住翡翠的后领，将他从地上一把提起，“您做不到也得做。” “你这是强人” “对，在下就是强人所难。”斯利斐尔无情地把翡翠往其中一边的纸箱山丢过去，手上再度浮现锋锐长剑，剑尖直指柯菈的方向，“在下会为您争取时间。” “真是主仆情深啊。”柯菈从白忙一场的打击中回过神，心里急速增加的怒焰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发泄，眼前两人就是最好的目标。她扯出狞笑，眼里窜出凶猛杀意，“没有伊利叶的礼物，那就留下木妖精的心脏。为了噬心者奉献，将是你的荣幸，翡翠！” 柯菈十指快速翻飞，更多雪白丝线缠绕在指尖，随着她的意志在空中灵活舞动，眨眼间就贴上了地上多块石板。 随着柯菈的使劲，石板脱离地面，旋即产生诡异的变化。 翡翠惊讶地用力眨动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那些立起的石板就像被多只看不见的大手重新塑造形体。 下一刻，多个石头人偶便矗立在翡翠与斯利斐尔面前。 它们没有五官，粗糙的轮廓肖似人形，双手部分则成为了尖利的石爪。 “对付你同伴的人偶不过是最低等的。现在，你们可以体会一下高阶操偶师的实力！”柯菈指间的丝线荡出剧烈弧度，石人偶登时随着她的命令展开行动。 三个人偶对上斯利斐尔，另外两个迈开大步，迅速朝攀爬上纸箱山的翡翠接近。 石人偶速度敏捷，快得不可思议，几个纵跳间已大幅缩短和翡翠的距离。 翡翠一扭头马上将纸箱大力踢向一个人偶，突然的冲击力道让石人偶朝后摔下。 背包里传来骚动，翡翠急忙把袋盖压得死紧，说什么也不想让小精灵卷入危险中。 “玛瑙别出来，乖乖待在里面！”翡翠的语气是罕见的严厉，一时喝止住了玛瑙的动作。 跌落至地面的人偶很快站起，本体是石头的它压根不会感到疼痛，随即又和同伴持续逼向翡翠。 翡翠停下攀爬的动作，吐出长长的一口气，然后二话不说地纵身跃下，闯入了斯利斐尔和石人偶的战场中。 比起一边顾忌敌人，一边想办法吃糖，还不如一口气击倒敌人，再来吃光那些星星糖比较没有压力。 前提是他真的有办法吃光。 不，用他心爱的绝世美松饼发誓，根本不可能嘛！ “虽然不知道您在想什么，但请停止您此刻的想象。还有，您这次又没带脑子在脖子上了吗？”斯利斐尔看也不看翡翠一眼，长剑粗暴地砍向一个石人偶。 “一直都在，从来没遗失过。连脑子都没有的家伙恐怕无法体会这种感受。”翡翠抽出双生杖，迷你法杖转瞬变化为两柄碧色长刀。 “翡翠你愿意自投罗网，我真是太高兴了。”柯菈将右手上的细线移转至左手上，空出的右手朝虚空挽了个手势，新一批白线缠绕住指节，线的末端飞射出去，再次掀起地板上铺列的石板。 更多石人偶一个个成形。 连同之前的两个人偶一块加入追击行列。 在堆满纸箱的偌大空间中，翡翠两人被石人偶团团包围。 “一、二、三九。”翡翠扫了一眼，就把石人偶的数量确认完毕，“斯利斐尔，我们一人各负责四点五个。” 斯利斐尔不想应和，天知道四点五个要怎么算，他带的精灵王果然是个智障。 “别客气，我再多送你们一个，刚好让你们凑整数，谁也不用争。”柯菈笑容放大，脸上疤痕随着她的表情显得越发狰狞。 话语甫落下，她的指尖再次挑动，一条细线射出，一块石板弹起，几个眨眼就重新被赋予全新形体。 随着石人偶成形，黏在它身上的丝线也消失了，只余柯菈手指上的那一小截，想砍断人偶与操偶师之间的连系，必须先接近操偶师才行。 柯菈愉悦地见到绿发青年露出了吃惊，“高阶操偶师的力量可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如果你把我看轻了，那么我会相当烦恼。毕竟这样，就没办法看见你露出恐惧无措的表情了。” “就算你这么自吹自夸，但高阶操偶师要是真有那么厉害，就不会只有碧翠丝被操控了。”翡翠确实惊讶操偶师的实力，但同时也没有忽略柯菈至今连串行为中的破绽，“你要下手，也该是针对霍夫曼才对，但你却没这么做，反倒是以碧翠丝为目标。这说明了一件事，在操控人，或者说活物方面，你的能力有某种限制。” “那又如何？只要吃了妖精的心脏，我就可以从高阶操偶师成为至高操偶师。到时候别说是活人，我大可以让我的人偶活过来，让它与人类无异！”等在不远处的美好未来令柯菈体内涌起甜美的颤栗。 十只石人偶齐齐朝翡翠与斯利斐尔发动攻势。 在柯菈的命令下，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杀了银发男人，活抓绿发青年。 翡翠和斯利斐尔的武器虽然锋利，但碰上的是坚硬石头，杀伤力登时被削弱不少。往往只能逼退人偶，却难以一击带给对方致命伤害。 柯菈的十指在空中激昂挥舞，彷如在弹奏一首快节奏的磅礡曲子。 石人偶随着她的手指攻击、攻击、再攻击。 没有感觉也没有意志的人偶不懂得何谓退缩。 翡翠咂下舌，心里清楚假如不一口气铲除源头，这些石头人偶就算被击倒也会一再爬起。 只是不突破重围，也接近不了躲在安全处的操偶师。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入侵意识，有如水滴坠入平静池面，激出一圈圈涟漪。 “前面两个，三十五度斜角，砍掉它们的头。” 翡翠双刀往外一挥，刀锋陷入石人偶的颈项之中，挡下了来自前方的两波袭击。扼止住敌方动作后，他敏捷地翻身跳起，双刀消失，再出现于他的掌中。 握住刀柄，他反手就往被砍出裂口的石人偶脖子另一边利落斩击，不偏不倚的三十五度斜角。 两道裂口成功相连，石人偶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失去脑袋的石人偶重重倒下，砸出闷响，却没有再次站起。 翡翠当下反应过来，这一砍还砍掉了操偶师的线！ 柯菈的丝线实际上没有完全消隐，除了她手指前的那一小截，石人偶身上也保留部分。但必须花费极大精力专心察看，才有可能捕捉到那细微的线光闪烁。 翡翠无暇分心察看，可斯利斐尔不一样。 他有如一台精准的机器，一心多用对他来说从不是难事。 翡翠朝斯利斐尔眨眨眼，决定事情过后就请对方吃松饼，让他感受同类的美妙。 有了前面成功的例子，后面就简单多了。 柯菈没多久就惊觉不对劲，翡翠他们破坏的位置太精准了，毫无例外都是自己丝线与人偶的连接处。 只要引线一断，她对人偶自然也失去了掌控。 柯菈眉眼跃上森寒，她要让翡翠两人知道，操偶师可以操纵的东西远远大于他们的想象，就连掉落在地上的石片，也能成为她手中的提线石偶。 食指长的石片成为不起眼的暗器，夹杂在石人偶的攻势中，冷不防地发出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