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撩翻短命侯爷》 绗?绔?浠栧勾绾竴澶ф妸 门口站着一个明艳俏丽的女子,气势凌人,此人是永安长公主的孙女,赵乐蘅。 赵乐蘅受封青阳县主,自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骄横惯了。可等她看见屋里端坐着的男子后,她那高高扬起的头,瞬间低了下来,一脸羞涩,低眉轻语:“怎么侯爷也在这里吗?” 赵乐蘅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永宁侯! 庞中博都没眼看了。他这小表妹,平时就跟个母老虎一样,可是一遇上阿治,那娇滴滴的样子,看得他浑身不适。 他转头看向对面的好友,得,又是一张黑脸。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让人头疼! 赵乐蘅正要进屋,却听见永宁侯冷着声音说:“出去!” 赵乐蘅一双眼睛,盯着崔承东,又是惊又是羞。她赵乐蘅,天之骄女,自从上个月见到永宁侯之后,她的心就丢了。她心心念念都是他,他怎么能对她这般无情?! 她痴痴看着他,双腿不由自主走了进来,“侯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连日来,赵乐蘅痴缠着崔承东,早就令他厌烦至极。 崔承东见她进来,马上起身越过她出门。 错身而过的时候,赵乐蘅忍不住伸手拉他,他一闪身,避开了。 陈令月带着紫苏正要下楼,不想路过隔壁门口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吓了主仆二人一跳。 陈令月拍拍胸口,嘟囔道:“突然跑出来,很吓人知不知道!” 崔承东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陈令月正巧抬眼看过了。 四目相对。 永宁侯?! 陈令月目瞪口呆,这也太巧了吧? 他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她和肖妍说的话,他没听见吧? 陈令月尴尬得想钻地缝。不过,她还是挺直腰杆,端庄得体微笑点头。反正他不认识她,没什么好在意的。 崔承东凝眸看她。 那张白净的俏脸上,从惊讶、疑惑、心虚到冷静,短短几个瞬间,就变换了好几种情绪。 有意思! 这丫头,冷静得很快。 赵乐蘅不死心追了出来,看见门口对视的两人,妒火中烧。 “陈四!你怎么也在这里?” 陈令月淡淡一笑:“这里是茶楼,我在这里喝茶,不行吗?” 赵乐蘅死死咬着唇:“你!” 她看了一眼站在楼梯口的崔承东,压抑着情绪硬邦邦说:“你是不是要走了?那你快走!” 陈令月撇撇嘴,不满意她的态度。但是,想到方才说了永宁侯的坏话,人家正主就在眼前,她还是麻溜走吧。 这时,变故突生。 突然从楼下窜出来一个红衣少年,手持一把长剑,向崔承东刺过来。 “永宁侯,我要和你决斗!” 崔承东纹丝不动,却见他的身后跃起一个大胡子男人,和那红衣少年缠斗在一起。几十招后,红衣少年明显落於下风。 他且战且退,突然发出一道飞镖,朝崔承东而来。崔承东轻轻一闪,已经躲开了。却见红衣少年,径直朝陈令月扑过来。 陈令月发觉不妙,可是来不及跑了。 一把长剑横在她的脖子上。 无妄之灾啊! 耳边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永宁侯,我把你的心上人抓了,你快答应我,绝对不娶巴桑伊尔!” 赵乐蘅率先反应过来,“你胡说,她才不是侯爷的心上人!” 陈令月不敢点头,只是难得和赵乐蘅意见一致,“壮士,你搞错了,我不是侯爷的心上人。” 红衣少年并不相信,“方才我在楼下都看见了,你们两个深情对视,久久都没有移开视线。你们还想骗我?我绝不上当!” 陈令月扶额,这什么脑子!那是深情对视吗? 赵乐蘅尖叫道:“你胡说!你胡说!侯爷才不会看上她!” 陈令月无语,现在这个是关键吗? 她看着前面几步之外的崔承东,不知道能不能指望他救她。 崔承东对于她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目光幽深,看着红衣少年:“谁是巴桑伊尔?” 红衣少年激动道:“她是我们部落最美丽的花!她就要来大燕的京城,嫁给你了!她是我的女神,我不许她嫁给你!” 崔承东不感兴趣:“不认识。” 红衣少年却拽紧陈令月:“永宁侯,你休想骗我。我听说你一言九鼎,如果你能答应我,不娶巴桑伊尔,我就把你的心上人放了。” 崔承东老神在在,“随便你。” 陈令月心中一紧,果然,求人不如求己。 “喂,我说,不要口口声声‘心上人’的喊,败坏我的名声。” 红衣少年这时候正没了主意,听到她的话,问她:“你不喜欢他吗?我刚来京城不久,听说你们京城的女子,个个都喜欢他。” 陈令月忍不住笑出来:“个个都喜欢?怎么可能?他年纪一大把了,我比他小那么多,干嘛要找个大叔。” 红衣少年总算听到一句顺心的话了。 他自来到京城,人人都称赞永宁侯。英明神武、睿智多谋,丰神俊朗,……越听,他越没有底气。 可是为了他的女神,他不想放弃。 “就是,我也觉得他年纪太大了,根本配不上我的巴桑伊尔。” 庞中博憋着笑,好嘛,阿治二十六了,这陈四还没有及笄吧? 可不是大叔吗? 崔承东脸上阴沉得吓人,果然胆肥。 方才在房中诋毁他还不够,如今当着面,也敢说他年、纪、大! 陈令月笑道:“可不是嘛,我这么年轻,找个你这样的,还差不多。你说呢?” 旁边的人都想不到,陈令月如此孟浪。 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敢调戏他人! 红衣少年不防被她调笑一下,脸一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你别乱说,我心里,只有我的女神。” 陈令月叹息:“这样吗?其实我长得也不差的,你看一看,说不定我能和你的女神一比高下。” 红衣少年单纯得很,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他浑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不伤害这个女子的心。 他的心里,只有巴桑伊尔! 他分神了! 陈令月发觉后,又快又轻,上手一推,把脖子上的刀移开。又迅速低下头,把手中的辣椒粉扬起来。 一脸胡子的崔合趁机上去擒住了红衣少年。 紫苏早就哭花了一张脸,她上前扶起陈令月,把她护在身后。 “啊,你使诈!” 红衣少年被辣椒粉迷了眼睛,辣的只掉眼泪,边哭边喊:“你怎么这么卑鄙?” 陈令月怒火冲天! 她上前,对着他的小腿,狠狠踹了几脚。 “使诈!卑鄙!这不就是说你自己吗?” “你这样的怂货,喜欢的女人要嫁别人了,你却找个不相干的人撒气!我要是巴桑伊尔,就看上一坨屎都看不上你!” “若我是你,就该找颗粗壮的大树上吊去,省得活着浪费米粮。” 气死她了,她招谁惹谁了! 旁边看着的人目瞪口呆。 赵乐蘅咽了咽口水,这陈四,这么彪悍吗? 陈令月死命踹人,红衣少年扭来扭去的,崔合抓人也费劲。 崔承东出言制止:“陈四姑娘,适可而止。” 第2章 他年纪一大把 门口站着一个明艳俏丽的女子,气势凌人,此人是永安长公主的孙女,赵乐蘅。 赵乐蘅受封青阳县主,自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骄横惯了。可等她看见屋里端坐着的男子后,她那高高扬起的头,瞬间低了下来,一脸羞涩,低眉轻语:“怎么侯爷也在这里吗?” 赵乐蘅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永宁侯! 庞中博都没眼看了。他这小表妹,平时就跟个母老虎一样,可是一遇上阿治,那娇滴滴的样子,看得他浑身不适。 他转头看向对面的好友,得,又是一张黑脸。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让人头疼! 赵乐蘅正要进屋,却听见永宁侯冷着声音说:“出去!” 赵乐蘅一双眼睛,盯着崔承东,又是惊又是羞。她赵乐蘅,天之骄女,自从上个月见到永宁侯之后,她的心就丢了。她心心念念都是他,他怎么能对她这般无情?! 她痴痴看着他,双腿不由自主走了进来,“侯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连日来,赵乐蘅痴缠着崔承东,早就令他厌烦至极。 崔承东见她进来,马上起身越过她出门。 错身而过的时候,赵乐蘅忍不住伸手拉他,他一闪身,避开了。 陈令月带着紫苏正要下楼,不想路过隔壁门口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吓了主仆二人一跳。 陈令月拍拍胸口,嘟囔道:“突然跑出来,很吓人知不知道!” 崔承东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陈令月正巧抬眼看过了。 四目相对。 永宁侯?! 陈令月目瞪口呆,这也太巧了吧? 他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她和肖妍说的话,他没听见吧? 陈令月尴尬得想钻地缝。不过,她还是挺直腰杆,端庄得体微笑点头。反正他不认识她,没什么好在意的。 崔承东凝眸看她。 那张白净的俏脸上,从惊讶、疑惑、心虚到冷静,短短几个瞬间,就变换了好几种情绪。 有意思! 这丫头,冷静得很快。 赵乐蘅不死心追了出来,看见门口对视的两人,妒火中烧。 “陈四!你怎么也在这里?” 陈令月淡淡一笑:“这里是茶楼,我在这里喝茶,不行吗?” 赵乐蘅死死咬着唇:“你!” 她看了一眼站在楼梯口的崔承东,压抑着情绪硬邦邦说:“你是不是要走了?那你快走!” 陈令月撇撇嘴,不满意她的态度。但是,想到方才说了永宁侯的坏话,人家正主就在眼前,她还是麻溜走吧。 这时,变故突生。 突然从楼下窜出来一个红衣少年,手持一把长剑,向崔承东刺过来。 “永宁侯,我要和你决斗!” 崔承东纹丝不动,却见他的身后跃起一个大胡子男人,和那红衣少年缠斗在一起。几十招后,红衣少年明显落於下风。 他且战且退,突然发出一道飞镖,朝崔承东而来。崔承东轻轻一闪,已经躲开了。却见红衣少年,径直朝陈令月扑过来。 陈令月发觉不妙,可是来不及跑了。 一把长剑横在她的脖子上。 无妄之灾啊! 耳边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永宁侯,我把你的心上人抓了,你快答应我,绝对不娶巴桑伊尔!” 赵乐蘅率先反应过来,“你胡说,她才不是侯爷的心上人!” 陈令月不敢点头,只是难得和赵乐蘅意见一致,“壮士,你搞错了,我不是侯爷的心上人。” 红衣少年并不相信,“方才我在楼下都看见了,你们两个深情对视,久久都没有移开视线。你们还想骗我?我绝不上当!” 陈令月扶额,这什么脑子!那是深情对视吗? 赵乐蘅尖叫道:“你胡说!你胡说!侯爷才不会看上她!” 陈令月无语,现在这个是关键吗? 她看着前面几步之外的崔承东,不知道能不能指望他救她。 崔承东对于她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目光幽深,看着红衣少年:“谁是巴桑伊尔?” 红衣少年激动道:“她是我们部落最美丽的花!她就要来大燕的京城,嫁给你了!她是我的女神,我不许她嫁给你!” 崔承东不感兴趣:“不认识。” 红衣少年却拽紧陈令月:“永宁侯,你休想骗我。我听说你一言九鼎,如果你能答应我,不娶巴桑伊尔,我就把你的心上人放了。” 崔承东老神在在,“随便你。” 陈令月心中一紧,果然,求人不如求己。 “喂,我说,不要口口声声‘心上人’的喊,败坏我的名声。” 红衣少年这时候正没了主意,听到她的话,问她:“你不喜欢他吗?我刚来京城不久,听说你们京城的女子,个个都喜欢他。” 陈令月忍不住笑出来:“个个都喜欢?怎么可能?他年纪一大把了,我比他小那么多,干嘛要找个大叔。” 红衣少年总算听到一句顺心的话了。 他自来到京城,人人都称赞永宁侯。英明神武、睿智多谋,丰神俊朗,……越听,他越没有底气。 可是为了他的女神,他不想放弃。 “就是,我也觉得他年纪太大了,根本配不上我的巴桑伊尔。” 庞中博憋着笑,好嘛,阿治二十六了,这陈四还没有及笄吧? 可不是大叔吗? 崔承东脸上阴沉得吓人,果然胆肥。 方才在房中诋毁他还不够,如今当着面,也敢说他年、纪、大! 陈令月笑道:“可不是嘛,我这么年轻,找个你这样的,还差不多。你说呢?” 旁边的人都想不到,陈令月如此孟浪。 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敢调戏他人! 红衣少年不防被她调笑一下,脸一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你别乱说,我心里,只有我的女神。” 陈令月叹息:“这样吗?其实我长得也不差的,你看一看,说不定我能和你的女神一比高下。” 红衣少年单纯得很,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他浑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不伤害这个女子的心。 他的心里,只有巴桑伊尔! 他分神了! 陈令月发觉后,又快又轻,上手一推,把脖子上的刀移开。又迅速低下头,把手中的辣椒粉扬起来。 一脸胡子的崔合趁机上去擒住了红衣少年。 紫苏早就哭花了一张脸,她上前扶起陈令月,把她护在身后。 “啊,你使诈!” 红衣少年被辣椒粉迷了眼睛,辣的只掉眼泪,边哭边喊:“你怎么这么卑鄙?” 陈令月怒火冲天! 她上前,对着他的小腿,狠狠踹了几脚。 “使诈!卑鄙!这不就是说你自己吗?” “你这样的怂货,喜欢的女人要嫁别人了,你却找个不相干的人撒气!我要是巴桑伊尔,就看上一坨屎都看不上你!” “若我是你,就该找颗粗壮的大树上吊去,省得活着浪费米粮。” 气死她了,她招谁惹谁了! 旁边看着的人目瞪口呆。 赵乐蘅咽了咽口水,这陈四,这么彪悍吗? 陈令月死命踹人,红衣少年扭来扭去的,崔合抓人也费劲。 崔承东出言制止:“陈四姑娘,适可而止。” 绗?绔?鍥藉叕鐖蜂粰閫濅簡 黑衣人冷笑:“你可知道,今夜若不解毒,那么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宁国公戎马半生,才挣得这荣华富贵,你舍得吗?我主子说了,若是你肯交出神卫军,国公爷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宁国公低低笑了,笑得颇为嘲讽。“封王拜相?看来老夫没那个命了。那东西,老夫没有。” 黑衣人拔出腰间的剑,腾腾杀气,“老东西,还不快说!不然,我让你再也说不出来!” 宁国公丝毫不把他看在眼里。“不必你动手,待我留书一封,自行了断,可省了你们不少事情。” 黑衣人上下打量着他,迟疑片刻,“你肯吗?别想耍花招!” 宁国公冷哼一声:“老夫一辈子光明磊落,不想死在你这种鼠辈之手!” 他痛快写了几行字:近日老夫心胸频频绞痛,知是大限将至,如今早登西方极乐世界,脱离苦海,实为幸事。子孙后代无须伤怀!陈雄留字。 然后看都不看黑衣人一眼,从容不迫走到床边,“唰啦”一声抽出他的佩剑。瞬间,寒光闪过。 宁国公没有丝毫犹豫,当场引颈自刎。 这一刻,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天地昏暗。 宁国公微睁着双眼,似有不舍,似有遗憾,片刻就缓缓倒了下了。 陈令月这一夜睡得很是不安,她仿佛做了很多的梦。 她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她勉强睁开双眼,只见紫苏泪流满面,哽咽地说:“姑娘,国公爷,他……” 陈令月心中一跳,抓紧身上的被褥问:“祖父怎么了?” 紫苏艰难地说下去:“国公爷仙逝了!” “轰隆”一声,陈令月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半天都听不见紫苏在说什么。 不可能! 祖父下午都还活着,怎么突然就没了! 不可能! 紫苏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忙拉着她的手上下揉搓:“姑娘,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陈令月跌跌撞撞来到了青松院,就要往里走。胡氏一把拉着她,哭着说:“月姐儿,你别进去了!你爹他们在里面,给你祖父收拾呢。” “娘,怎么回事?怎么祖父突然就……”陈令月说不下去了,她的心如被刀割,寸寸疼着。 “方才你爹和你大哥被国公爷赶了出去。你爹不放心,在门外问了几声,没听见里头说话,就冲了进去。然后就看见,看见国公爷一身的血,倒在了地上。” 陈令月有些站不住,“是又吐血了吗?” 胡氏却紧张看了下周围,悄声说:“你爹说了不许往外传,不过,你素来稳重,娘也不瞒你,你祖父是自杀的。” 陈令月大喊一声:“不可能!” 三夫人赵氏正好路过。 赵氏听见动静,板着脸看过来:“月姐儿这是做什么?眼下正乱着,你就是不帮忙也别添乱,瞎嚷嚷什么!” 如今老不死的走了,大老爷无能,二老爷庶出。这府里,以后还不是他们三房说了算? 胡氏见不得赵氏这样欺负她的女儿。 她正要说什么,陈令月却拉了她的衣袖,摇摇头。 赵氏“哼”了一句,趾高气昂走开了。 “娘,不管她,你细细和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信祖父会自寻短见。”陈令月拉着胡氏往边上走去,压低声音问。 胡氏知道她对国公爷感情深,不说明白,只怕她不会罢休。 “你爹他们进去之后,在房里找到你祖父亲笔所写的遗言。”胡氏把纸上的内容说了一遍,陈令月听了久久不语。 胡氏看她倍受打击的样子,抹了把眼泪,拍拍她的肩膀:“月姐儿,你想开些。说实话,若是活着这样受苦,走了也是好的。你祖父今年六十几了,也算高寿,你不要太伤心了。”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陈令月说不清哪里不对,可是她坚信一点,祖父绝对不是为了逃避痛苦,就了结性命的人! 他一定不会! 宁国公莫名得了恶疾,如今突然离世,外头倒不觉得奇怪。 停灵的期间,皇上遣使致祭。 只是,来人却让人大大意外。 父亲赋闲在家多年,礼部来个四品官员祭拜,都算隆重了。没想到,祭奠的使臣竟然是永宁侯。 陈升看到永宁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崔承东神色平静:“大老爷,宁国公生前大战小战五十余次,几无败绩。晚辈对他老人家,一向敬佩,如今且来送他一程。皇上不胜悲痛,命我代为转达哀思。” 陈升热泪盈眶:“草民谢圣上隆恩,多谢侯爷。我父亲最骄傲的,就是能随着先帝南征北战。如今听侯爷这么说,他老人家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可惜如今的宁国公府,竟没有人传承父亲的衣钵。 灵堂设在青松院正堂,崔承东到了灵前,恭恭敬敬行礼上香。 崔承东事毕后,就要往二门出府。路过一处假山,听见山后有声音传来。 “四姐姐,你放开我,拉我到这里干什么?祖父灵前,你也不守着,祖父真是白疼你一场了!” 另一女子答她:“你还有脸提起祖父!等永宁侯走了,你再回去!” 陈四? 永宁侯? 这里面,关他什么事? 崔承东脚下一顿。 “凭什么!你爹又不是世子,你以为这府里就是你们大房当家了吗?大伯父不过白衣,论身份,你还比不上我!凭什么管我!” 给永宁侯带路的小厮,听到这些,不免尴尬。他该不该出声提醒两位姑娘?只是,旁边这人无端让人心惊,小厮不敢妄动。 崔承东自觉没趣,停下来听这些做什么。 他正要走,又听见陈四说话了。 “凭我是宁国公的嫡亲孙女,绝不容许你在他灵前搔首弄姿,勾引永宁侯!凭我是你姐姐,就该教导你知道礼义廉耻,省得丢了宁国公府的脸!” “你胡说,我没有!我什么时候勾引永宁侯了?” 陈四句句犀利:“你当别人都眼瞎吗?自打永宁侯进了屋,你那羞答答,扭来扭去的样子,我都替你臊得慌!” “你以为永宁侯能看的上你吗?别的不说,单单你在灵前这样龌龊的心思,只怕会让他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啊,我撕了你的嘴!” 一时间没了声音。 又过了一会,“贱婢!你放开我!陈令月,你这个臭女人,快让她放开我,如今祖父都死了,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么嚣张吗?” 陈四冰凉的声音传出来:“那我就让你看一看,我还能不能嚣张!这帕子,我哭灵的时候,擦过眼泪,说不得还有些鼻涕。紫苏,用这个,堵上她的嘴。” “啊!你敢……呜呜呜。” 这陈四,有股狠劲。 崔承东想到她说的帕子,啧啧,一个姑娘家,这般刁钻! “陈令环,你不必再回灵堂了,省得闹得祖父不能安宁。你好好含着这帕子,体会一下我被你恶心的感觉吧!紫草,捆好她,带她回宁馨院看着。” 说完,陈令月就转出假山。 冷不丁,她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路边,把她吓了一大跳! 绗?绔?澶y笀鍜岀鐖舵槸鏃x浉璇嗗悧 七月十一,钦天监算过日子,宜安葬。 宁国公府众人把宁国公送到祖坟安葬,就闭门谢客,居家服丧了。 二老爷三老爷都是京城小官,丁忧也不防事。三老爷虽不乐意,但是孝道如此,他只好辞官回府。 陈令月一直惦记着血书上的事,明日是宁国公的五七,她和胡氏说:“娘,明日五七,我想去大昭寺,给祖父点一盏长明灯。” 陈令月这一阵,瘦了不少。 胡氏知她心里难过,出去走一走也好。“行,你带上人,注意安全。如今我们家有孝,注意点,别冲撞了旁人。” “女儿知道了。” 第二日,陈令月正要上马车,恰巧看见李文抱着一堆书从青松院走出来,陈令月问:“李叔,这是做什么?” 李文看见她,停下脚步,“四姑娘,二公子说想看爷的书,我整理了一些,正要送过去给他。爷虽是个武将,却喜欢看书。这些书,都是他的宝贝,我怕下人不当心,弄坏了。” 陈令月沉默了会,“也好,祖父对二哥寄予厚望,以前就想让二哥走他的路子。可惜二哥一心科举,并不感兴趣。如今,二哥愿意主动看这些书,想来祖父也会开心的。” 李文也面露忧伤,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要说,爷最疼的人,还是四姑娘。四姑娘怕是不知道,每次姑娘来青松院,爷都生生忍着心口痛,就怕吓着姑娘。” 陈令月心中一震,“祖父竟如此痛苦吗?” “是啊,虽然不相信爷会受不住这疼,而……,但是,若能解脱,倒是少受罪。” 陈令月闻言,看了李文一眼。 看来李叔也不相信祖父是这样懦弱的人。 到底是谁要害祖父? 但愿法慧大师能帮她解惑。 陈令月到了大昭寺,并没有急着去找法慧大师。 她在大雄宝殿,点了一盏长明灯,认认真真跪了一个时辰,才问寺中沙弥:“请问,法慧大师今日在寺中吗?” 沙弥双手合十:“主持今日正巧在,不过,眼下主持有客,还请施主稍候。” 陈令月点头,“无碍,我先去禅房等着吧。” 她神色平静,其实心中却很紧张。 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像监视祖父一样监视她。她现在,该不该向法慧大师,提起祖父的遗言? 不着急,待见到法慧大师,再做打算吧。 八月桂花香,大昭寺丹桂香气袭人。 陈令月不觉出了禅房,来到桂花树下。 紫草深吸一口气,“大昭寺的桂花糕最好吃,许是这棵树的缘故?” 紫苏点头:“你说对了。我上次问过寺中的师傅,这桂花树,是百年老树,桂花香甜温软,最合适做糕点了。” 既然走出来了,陈令月到处转转,全当散心了。 路过一处清幽的禅房,紫苏不小心看了一眼,是他! “姑娘,你看,那门口站着的,不是那个大胡子吗?” 崔合也看见了她们。 对于陈令月,崔合印象深刻。他咧嘴笑了,几步走过来,就问:“陈四姑娘,这么巧。” 陈令月对他的主子永宁侯没有好脸,如今对崔合,更是避之不及。 “不巧,我们路过而已。再见。”说完就要走。 崔合却不理会她的冷脸,能让主子吃瘪的姑娘,可不多。 “陈四姑娘,我们侯爷在里面和法慧大师下棋,姑娘可有兴趣进去观棋?”崔合话音刚落,陈令月就回头了。 “他在哪里下棋?”怪不得,法慧大师没空,原来是这个原因。 好吧,遇上他都没好事。 崔合眼睛一亮,哦,真要找爷? 他回到禅房门口,说了几句,就跑回来道:“陈四姑娘,我们爷说暂时没空,请姑娘回吧。” 陈令月火冒三丈,她又不是找他! 管他有空没空! 她找的是法慧大师! 她难得出来一趟,手里还有万分重要的事情。她才不管这些,气势汹汹走过去,推开门。 屋里,空旷整洁,当中放着一张棋桌,桌子上正摆着棋局,一个慈眉善目的光头和尚坐在一侧,捻着一颗棋子低头沉思。 他胡须发白,显然年事已高。 正是法慧。 他的对面,气定神闲坐着的人,可不就是那个老男人永宁侯吗? 开门声,惊醒了屋里的两人。 永宁侯皱眉,不是说了不见了吗? 陈令月无视他的存在,径直走向法慧:“冒昧打扰大师,只是,小女子有一事,想请大师帮忙。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谅解。” 崔承东这时候还不明白吗? 人家找的是法慧这个老和尚。 这个崔合! 法慧看向她,和蔼地问:“施主有何事?” 陈令月有些紧张,她行了一礼,“小女子是宁国公府陈家四姑娘,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求大师帮忙。” 陈家四姑娘,法慧摸着胡须,顿住片刻。 “家中祖父上个月仙逝,我手抄一本《往生经》,大师是得道高僧,若能替祖父诵读此经,祖父必能早登极乐。” 陈令月捧着经书,朝法慧走过去。 法慧高声笑道:“陈雄可不信这些。不过,这是你的孝心,老衲成全你就是了。” 陈令月手中一紧,“大师和祖父是旧相识吗?” 法慧注视着陈令月,那眼神浩瀚如大海,包容一切;犀利如炬,洞察人心。 “施主,不必紧张,你祖父是有话交待吗?” 陈令月死死掐着手中的经书,艰难地问:“大师何出此言?” 她转头看向端坐一旁的永宁侯,这事情,难道要当着他的面说吗? 崔承东不为所动,似不理解她的意思,悠然自得喝着茶。而法慧,则像是没有察觉她的迟疑。 陈令月深吸一口气:“侯爷,不知道可否回避一下?” 崔承东挑眉,“哦,陈四姑娘好没道理。这禅房,是本侯先来。陈四姑娘不请自来,还有鸠占鹊巢,这不太好吧。” 法慧看看屋里的两人,女的清丽,男的英武。有意思,这小子居然红鸾星动了! 只是,陈家四姑娘这身上,好似有什么机缘,他一时也参不透。 不过,能改了这小子的天煞孤星命格,也是好事一桩。 法慧乐意做一次月老,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接着说:“施主,你祖父曾经留了一样东西,在……” 陈令月果断插话,“大师且慢!侯爷,非礼勿听,侯爷还要再来一次吗?还请侯爷暂且回避,多谢。” 崔承东知道她指的是上次在宁国公府假山之事。 眼前的女子,正义凛然,可是紧紧攥着的拳头,透露着她的紧张和不安。 罢了,何必逗弄她。 崔承东仿佛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哦,也好。” 他潇洒出门而去,还很贴心帮她带上了房门。 这么轻易? 陈令月此时看出来,他方才是在逗她! 她不禁有些气闷,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绗?1绔?渚埛鍙浘鍚杩囩鍗啗 崔承东眼疾手快,勒住缰绳,怒喝一声:“不要命了!” 黄鑫看着眼前的大马,和马上阴沉着脸的男人,双腿控制不住打颤。他哆嗦着问:“请问,你是永宁侯吗?” 永宁侯得胜还朝,黄鑫曾远远见过他,依稀是这个样子。 崔承东怒气未消,“是我。” 黄鑫的腿又抖了抖,险些要摔倒在地了。他伸手一掐大腿,勉强镇静些,他小声说:“小人有一封信,要交给侯爷。” 崔承东皱眉:“什么人的信?” 黄鑫上前,递给他,“侯爷一看便知。” 崔承东看了眼,信封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他并没有接过去。 黄鑫手都举酸了,看他还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只得轻声说:“陈家四姑娘。” 崔承东诧异,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 思索间,他的手已经伸过去,把信拿在了手中。而黄鑫,看见他拿了信,撒腿就跑。 崔合在后面咧嘴笑了,我就说,那小娘子对侯爷有意思。 回到书房,崔承东拆开信件,里面就一页纸:侯爷敬启,小女有性命攸关之事,欲约侯爷八月二十在大昭寺详谈,未时禅房见。陈四拜上。 八月二十,就是明日了。 性命攸关,这么严重吗? 该不该去呢?闲来无事,去看看也无妨。 八月二十,宁国公府的主子,一早就前往大昭寺,为宁国公做法事。 陈令月安静地跪在蒲团上,诵经祈福。她虽不信这些,可是祖父疼爱她一场,她用心做了又何妨。 陈令环的丫鬟偷偷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眼中闪过亮光,悄悄就出去了。过了半个时辰,又见她眼睛通红,回到了这里。 紫苏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对比她家姑娘的虔诚,五姑娘真是一点诚心都没有。 等法事做完,便要打道回府了。 陈升心情沉重:“父亲走了,二弟三弟,日后我们一家子,要同心同德,守好这一份家业,才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 二老爷颔首,严肃道:“大哥说的是,为弟谨记。” 三老爷漫不经心,“知道了。” 看到三老爷敷衍的态度,陈升蹙眉,想说什么,却有些力不从心。他疲倦地说:“回府吧。” 想到还在寺中的永宁侯,陈令环犹豫着,有点不想走。 陈令月对胡氏说:“娘,祖父五七的时候,我送了本手抄《往生经》给法慧大师诵读。大师叮嘱我,七七事后,要取回来焚烧。” 胡氏点点头:“那你块去。娘留下一驾车给你,你早些回府。” “娘,我也留下,陪四姐姐取经书。”陈令环见缝插针,可算找到逗留的借口了。 赵氏迟疑了会,陈令月却面无表情说:“不必了,你这样不检点的人,还是少在佛门净地待着。” 陈令环的脸气得像猪肝一样,“陈令月,你……” 陈升想到她的劣迹,忙说:“你留下做什么?快回去。你若是有这份心,当初不见你想着给你祖父抄经书?” 陈升发话了,哪怕陈令环再想留下来,也只得闷闷不乐上车去了。 她委屈着跟赵氏抱怨:“娘,你看看他们大房,太过分了。我想留下,碍着他们什么事情?” 赵氏脸上也不好看,“哼,他们还以为是国公爷在世的时候。环姐儿,你再等等,很快你父亲承袭爵位的旨意就下来了,到时候,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令环立刻转怒为喜,“那要快点才行,我真不愿意再看见陈令月那副嘴脸了。” 赵氏信心满满:“爹娘已经找到门路了,这次万无一失。” 陈令月到了那日的禅房门口,看到一脸大胡子的崔合,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永宁侯会不会来,如今看见了人,才敢承认她的担忧。 崔合殷勤笑道:“姑娘来了。” 陈令月今日有求于人,态度温和了不少。她笑笑点头,就推门而入了。 崔承东正喝着茶。 他自斟自饮,动作行云流水,姿态高雅淡泊。 “来了?陈四姑娘,你约我来,却叫我等了许久。你那妹妹跑得都比你快。” 陈令月不禁问:“陈令环方才来过?” “嗯。” 怪不得,要留下来陪她。 陈令月忍不住瞪了崔承东一眼,真是祸水! 崔承东无奈,这也怪他。 “说吧,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 陈令月从怀中取出一块虎符,“侯爷请看。” 崔承东只粗粗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虎符。 他微眯着眼,盯着陈令月,“你怎么有这东西?”他的眼神带着压迫,和方才判若两人。 陈令月顶着压力,看向他:“侯爷可曾听说过神卫军?” “不曾。” 陈令月嗓音轻缓:“侯爷不知,我祖父不是病死的,他是留书自尽的。这事情,终究不光彩,家里的人瞒了下来。” 崔承东神色一动,却没有插话。 “可是,我祖父一身傲骨,怎么会轻易了结自己?祖父去世前,曾给我一封血书,上面只有四个字:找法慧,秘。那天,我找到大师,顺利拿到了祖父留在大师这里的一件东西。” 崔承东听到这里,垂眸深思。 陈令月把发现虎符的过程说了一遍,“我猜,这该是号令军队的虎符,神卫符。那么对应的,是不是该有神卫军呢?” 崔承东上下扫视着她,她居然知道虎符!这小姑娘不简单。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异想天开!如果有这么一支军队,藏在哪里?朝中上下,竟然无人知晓,岂不是荒缪?” 陈令月神情紧绷:“我知道,仅凭我的一面之词,说服不了侯爷。可是,我祖父离奇身亡,这虎符横空出世,这些又怎么解释?” 崔承东冷笑:“即便你猜的是真的,你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他和宁国公府素无来往,和她更是泛泛之交,这样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告诉他?只怕,她连父母兄弟都没有说,却对他说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陈令月长叹一声,“侯爷该知道,我们府里,实在没有一个能人,能扛得起这件事情。我祖父的死,没那么简单,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查得出来。” “侯爷威名赫赫,祖父对侯爷交口称赞,只是没机会深交,一直深以为憾。法慧大师也说,侯爷是个正直的好人。所以,我相信侯爷,能够替我祖父找出真凶。” 她明亮的眼睛,让崔承东产生了错觉,仿佛她说的一切都是真心话。 可他知道,仅仅凭借相信,她不会这样做。 “好人,是吗?我不是吃生肉喝生血,砍人如切菜吗?” 陈令月目瞪口呆,这?他怎么知道?! 对上他戏谑的眼神,陈令月只觉得无地自容了! 果然,不能背后说别人的闲话。 过了片刻,她羞红着脸鼓起勇气道:“侯爷,那些话都是我胡说的,还请侯爷莫要见怪。若是,若是侯爷果然介意,那我再去和梁家姑娘澄清,可好?” 崔承东懒懒靠在椅背上,欣赏她的窘态。 等他看够了,才缓缓说:“澄清就不必了。我现在只想知道,陈四姑娘到底为什么找上我?” 绗?3绔?杩欓厭浼氭湁闂 第二日,陈令月交给了紫苏一封信,“让你哥交给永宁侯。” 她现在还指望他帮忙寻找林神医,总不能袖手旁观。 黄鑫到了卫国公府,便直接找崔合。 崔合看到他,就知道陈家四姑娘又来信了,好事啊! 他家爷单身了那么久,可没和哪个姑娘家走得那么近。看来,今年,这府里,可能有喜事了。 崔承东对上崔合喜滋滋的脸,“捡银子了吗?” 崔合挤眉弄眼:“爷,这陈四姑娘不错,有胆识有气魄,比京城其他大家闺秀强上十倍。爷,你说是不是?” 他的小心思,崔承东如何不知。 “无聊。既然那么闲,就去练武场上,跑一百圈。” 崔承东面无表情说完,崔合一脸沮丧。 啊,这个? 侯爷太冷酷了,他那么热心,既然是这个下场吗? 一腔热情喂了狗了! 活该他没成亲! 林神医行踪飘忽,哪里那么好找。这才过了多久,就没耐心了,巴巴写信来问。 崔承东摇头:终究是小姑娘,没点耐心。 可信中,对林神医一事,只字未提。 却是说起了另一桩事。 “侯爷,听闻吐蕃使团到了京城。吐蕃对侯爷仇深似海,我从祖父的藏书中,得知吐蕃秘药颇多,还请侯爷多加小心,饮食处处留意。” 崔承东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她的担忧。 他心中一暖,还算有良心。不过,吐蕃的秘药,他在西北早有接触,并不放在心上。 陈令月记得书中提过,永宁侯在议和期间,中了吐蕃秘药,硬生生逼毒,伤了根基。下毒,无外乎是饮食,熏香。若是有心,也是能避开的。 “姑娘,三夫人的侄儿,从外地赴京赶考,昨日入住府中了。”紫苏日日关注三房的动向,这些事情,自然瞒不过她。 陈令月点头:“继续盯着。他们走了族长的路子,想让三叔袭爵。如今他们还不知道大哥袭爵的消息,应该不会狗急跳墙。只是,总要防着点才是。” 紫草也上前说:“二房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动静。” “嗯。” 陈奜和怀王的来往,只怕没那么容易查探得到。 “三房准备动陈四了?”陈奜面无表情问底下跪着的人。 “公子,那三夫人的侄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三夫人许诺,若他能把四姑娘弄到手,就给她五千两。” 陈奜冷笑:“这么有钱。” 等陈四走投无路,还能不露出马脚吗?他始终觉得,祖父一定交待了陈四什么,只是他们没有发觉而已。 中秋已过,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就是吐蕃公主巴桑伊尔,非要嫁给永宁侯一事。不过,永宁侯郎心如铁,哪怕公主貌若天仙,也不为所动。 可议和是两国之间的事情,永宁侯不肯娶,谁娶? 最后皇上大手一挥,康王娶吐蕃公主正好合适。康王是皇上的第八子,和怀王同母,为人软弱,毫无建树。身份地位都不差,吐蕃也无话可说了。 送行宴上,吐蕃使臣连翻敬酒,崔承东无法,喝了不少。酒宴的最后,怀王献上一坛子鹿茸酒。 怀王十分高兴:“父皇,八弟的婚事有了着落,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他高兴。如今吐蕃和我大燕已结秦晋之好,我大燕西北从此安宁了,这都是永宁侯的功劳。” 建元帝对崔承东,是实打实的疼爱。他大笑几声,“好,吾儿说的好!阿治的功绩,让朕欣慰。这鹿茸酒,就当做给阿治庆功。” 吐蕃人脸上晦涩不明,可战败的一方,没资格说委屈。 怀王亲自倒酒,让宫人把酒送往各处。他率先干杯,“父皇,儿臣祝愿父皇万寿无疆、大燕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崔承东此时已经微醺。宫人把酒交到他手中,他一饮而尽。 他从没想过,这酒会有问题。若是永王,他可能会有所警惕。可是怀王,默默无闻的老实人,能有什么坏心思? 味道似乎有点怪。 可崔承东脑子已经不算清醒,又加上这是药酒,有些味道也正常,他便没有细想。 宫宴散时,已经申时了。 崔承东出宫后,直奔吉云巷,他在那处有一个宅子。 怀王看着他驾车的方向,眼神阴鸷,“那吐蕃公主是不是等在那里了?” 他身后的黑衣人道:“是,属下已经打点妥当,公主候在了永宁侯房中。” 怀王眼中闪过欣喜,看这次,崔承东要如何收场。父皇刚刚给八弟赐婚,崔承东转眼就睡了赐婚公主,这下,父皇还能维护他吗? 崔承东回到槐园,一进卧房,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屋中,满是甜腻的香气,他的身体炙热无比,怎么回事? 从他身后,突然伸出来两条光滑柔软的手臂,轻轻在他耳边吹气:“侯爷。” 在那手将要触及他的腰的时候,他一下闪开了,那女人跌坐在地。 “啊!”声音娇媚无比,勾得人心底发颤。 崔承东脸色差到极点,“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巴桑伊尔柔媚一笑:“我自然是在这里等侯爷了,侯爷,别硬撑了。我知道侯爷难受,我也难受,何不共赴鱼水之欢?” 崔承东身上哪怕已经快要烧着了,脸上却依然平静。“你是怎么进来的?” 巴桑伊尔没有回答,她奇怪地问:“你中了我们吐蕃的秘药,怎么可能还怎么平静?”那药是用雄蝉蛾炼成,男人一旦服下,那便是最烈的春药。 何况,这屋里还燃着蛇兰草香,他竟然如此冷静! 崔承东确实不好受。 可是,他不是旁人,怎么可能屈服于这些肮脏的手段! 他咬紧牙关,厉声喊:“崔合!进来!” 巴桑伊尔大惊失色,没想到他竟然喊人进来。 “砰”,门开了。 崔合看见这情形,还有什么不知道? 他挥手,两个身影从他身后飞出,一把抓着女人往外拉。 巴桑伊尔媚声喊:“你们放开我!啊!” 她也中了药,屋里的香,本来就是催情的。虽然没有崔承东中的药厉害,可她这时候,也是软成了一滩水。 这声“啊”,让在场的男人耳朵都酥了一下! 妈的! 这破事! 崔合怒道:“让两个女卫来,把她看好了,若是让人溜了,你们提头来见!” 吉云巷都能混进来人,崔合心里窝火死了! 他走到崔承东身边,“爷,你没事吧?属下让人请大夫过来了。” 崔承东牙根打颤,只觉得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艰难吐出一个字:“快!” 崔合哪里敢耽搁,他让崔道快去请人。崔道是他们中,轻功最厉害的一个。 一盏茶功夫,崔道扛回来一个大夫。 大夫把脉后,十分不安。“侯爷中的药,十分霸道,而且不止一种。” 崔合看到浑身颤抖的永宁侯,忙问:“能解吗?” 大夫点头:“能,找个女子,阴阳交合,别无他法。” 崔承东尚有一丝理智,他绝不同意这样做。“不必多说,去大昭寺冷泉。” 崔合无法,只得让崔道背着他,一起赶去大昭寺。 那大夫急了,“不可强行逼毒,会有危险的。” 人已经走远了,他们听没听见,大夫不得而知。 哎! 绗?4绔?浣犲厛鎿嶅績浣犺嚜宸卞惂 今日是祖父冥寿,宁国公府各房都来大昭寺做法事。 “月姐儿,你五妹妹知道错了,她最近抄了一本经书,想请法慧大师诵读。你既然认得大师,便带你妹妹去一趟吧。” 赵氏说完,又可怜地看着胡氏,“大嫂,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月姐儿错了,是我们没教好。可是,总要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大嫂,你说呢?” 胡氏当然希望,家中和睦。“月姐儿,你带环姐儿去找大师吧。若实在不成,也不要紧。终究是你妹妹的孝心,帮一把也没什么。” 陈令月虽不相信,陈令环就变好了。 可是,没有理由拒绝。她只能带着陈令环往禅房而去。 今日紫草身子不适,她只带着紫苏。陈令环身边也跟着一个丫头,四个人慢慢走着,谁都不说话。 半个时辰后,却见陈令环带着丫鬟,衣衫凌乱,形容狼狈跑回来:“娘,寺庙里进山贼了!方才我和四姐姐遇上了一伙蒙面人,女儿好不容易逃回了,四姐姐呢?” 胡氏哪里还坐得住,她一把揪住陈令环的衣服,追问:“怎么回事?我的月姐儿呢?” 陈令环哭哭啼啼:“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山匪,他们想要……想要……,我死命逃了出来,四姐姐还没有回来吗?她不会有事吧?” 胡氏站起来,就要让人回府,喊人去找。赵氏劝她:“大嫂,若是闹开了,月姐儿的名声还要不要?” 胡氏犹豫了,这? “三弟妹,不找怎么行?我管不了了,把人找回来再说吧。” 赵氏道:“我们先让这里的人,悄悄帮着找,若是找到了,也就没事了。” 胡氏到底顾及女儿的名声,就同意了。宁国公府的三位夫人,带来的丫头婆子,也有十来个,全都派出去了。 赵氏一直安慰胡氏:“大嫂,你放心,月姐儿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她的眼中,闪过幽光,只要这事能成,她就能拿到那封信。 陈令月在遇上蒙面人的时候,并不慌张。她大昭寺十分熟悉,边跑边闪。 山匪虽追得紧,可陈令月短跑速度一流的,不一会就不见了人影。蒙面人面面相觑:“怎么办?人跑了。” 三夫人的侄子赵公子,风流倜傥带着家仆登场,准备英雄救美。 却发现,美人不见了! 他的五千两! 陈令月和紫苏走散了,不知不觉,她跑到后山上去了。 陈令月来到一处山坳,这里居然有一汪清泉。 “我居然不知道,大昭寺有这么个地方。” 湖面波光粼粼,伴着山涧的秀色,正是人间仙境。她伸手入湖,触手寒凉,“好冷啊!” 八月末的天,这水怎么那么冷?除非,这里是冷泉! 想不到,这里居然有冷泉。 她忍不住兴奋起来,把方才的蒙面人抛诸脑后了。 这时,从水里钻出来一个男人,一把抓着她的手,把她拽入湖中,他扣着她的脖子,粗声粗气地问:“你是谁!” 陈令月吓得半死,这有人? 声音有些熟悉,她强忍着窒息的感觉,问:“是侯爷吗?我是陈家四姑娘。” 这女人,是陈四? 崔承东泡了一会冷泉,恢复了些许神志。他把她转过来,那张娇俏的脸,可不就是陈四吗? 她怎么在这里? 冷泉虽能压制药性,可是他并不好受。这药太霸道了,不像一般的媚药,他只觉得,他浑身都要爆炸了。 他赤红着双眼,压抑着情绪冷声喝斥:“走!” 陈令月发现他的不对劲,哪里会走。他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有难,她怎么能掉头就走呢? “侯爷,你怎么了?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不用管我,快走!” 崔承东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居然还在磨蹭。 陈令月有些生气:“我不过是关心你,你吼什么?” 一时说不清,崔承东拉着她,死死按在身上,让她直接感受:“你走不走?” 陈令月初时一懵,可等她察觉到了腰间那个硬硬的东西,抵着她的时候,她脸上爆红! 啊!居然是那个! 她支支吾吾道:“侯爷,你中药了?” 陈令月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崔承东心不在焉“嗯”了一句,这温香软玉在怀,她清幽的香气萦绕鼻尖,折磨人! 陈令月不知死活,抬头望他:“那怎么办?我去帮你喊大夫吗?” 陈令月看着他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神像火烧一样,她腰间又有那个东西。她浑身不自在,扭了扭身子,“侯爷,你说话,到底怎么……” 她的扭动,如同导火索。 崔承东忍无可忍! 他手起刀落,砍晕了她。 “崔合!” 崔合一直在不远处守着,他几步跃下:“爷?” 这里怎么出现一个人? 还是一个女人? 崔承东青筋暴起,“你去大昭寺,找陈四的婢女过来!” 崔合不敢耽搁,让崔道守着,就往寺里去了。 崔承东不敢再抱着她,他从水中跳出,把她放在了岸边的大石头上,替她盖上他的外衣,就又一头扎进了冷泉中。 紫苏来到的时候,陈令月正好醒过来。 她脖子上有点痛,想到之前晕过去的事情,她放眼看过去,湖面上很宁静,仿佛没有人。 紫苏刚被崔合放下,就扑了上来,“姑娘,你没事吧?” 陈令月笑道:“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就是找不到姑娘,心里急得很。” 陈令月看着崔合,想问永宁侯的事情,就听到湖里传出声音:“送她们去法慧那里。” 陈令月看不见他人在哪里,只得大声问:“侯爷,你没事吧?” 崔承东沉沉的声音传来:“你先操心你自己吧。这荒郊野岭的,回去该怎么交代?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法慧帮你。” 他都这样了,还操心她的事,真是个好人! 陈令月忙说:“谢谢侯爷了,那侯爷自己当心。” 大昭寺宁国公府女眷的禅房中,胡氏已经等得快疯了。 她脸上都是泪痕,眼中布满担心,“不行,我等不了了,我要出去找月姐儿!” 二夫人刘氏拉着她:“大嫂,你去哪里找,还是安心等消息吧。” 刘氏是个善良的人,此刻也忧心陈令月,可她也不能看着胡氏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赵氏假意劝道:“大嫂,这么久了,若是真有什么,只怕也于事无补了。咱们还是快想一想,若是月姐儿真叫人……,该怎么办?” “我这个做婶子的,也心疼月姐儿此番遭遇。可国公府的名声,不能丢了!咱们府里,可还有几个姑娘没说亲呢!” 胡氏听了这话,两眼射出寒光:“你胡说什么!我月姐儿好好的!” 刘氏一脸不赞同:“二嫂,这时候说这些,为时过早了吧。” 赵氏却撇撇嘴:“大嫂,何必自欺欺人。这么久了,那山匪可不是吃素的,月姐儿这么个娇滴滴的人,他们只怕……” “只怕什么?我倒是想听三婶说一下。” 屋外,却响起了陈令月的声音。 第8章 看看是谁在说谎 眼前的人,身姿挺拔,容貌俊朗,真是迷人,不怪京城那么多女人为他痴迷。只是,想到陈令环的丢人之举,陈令月脸上带出怨怼之色! 祸水! 崔承东淡定从容,神色坦然,仿佛偷听的人不是他,他仅仅是路过而已。 陈令月皱眉:“侯爷不知道非礼勿听吗?” 崔承东扯了扯唇角:“我路过此地,听到你们提到我,总要听个明白。” 陈令月微怒,“既然这样,为何不出声提醒?” 崔承东懒懒道:“我为什么要提醒?” 来者是客,陈令月压抑着怒气,生硬地说:“既然侯爷已经祭拜过祖父,就请回吧,慢走不送。” 这气鼓鼓的脸! 她对着他怒目而视,朝中上下,没几个人敢这样对他了,她倒是不怕。 这胆气,像是宁国公的孙女。 她这个模样,比那些含羞带怯的闺秀顺眼多了。 “告辞。”崔承东不再纠缠,大步离去。 夜里,宁国公府的人在堂上守灵。 可青松院的偏厅,却吵了起来。 “大哥,你看看”,赵氏一把扯出陈令环,把她的手腕往前一伸,腕上赫然有一处红痕,在洁白的手腕上尤为明显。陈令环梨花带雨,静静抽泣,好不可怜。 赵氏死死瞪着陈令月,气得几乎把牙齿咬碎!“月姐儿太过分了,她竟然如此对待环姐儿!” 胡氏略略蹙眉,不过,女儿不是任性的人。胡氏劝赵氏:“三弟妹,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月姐儿不是这样的人!” 赵氏尖叫:“误会!有什么误会!有误会她不会说吗?凭什么对我的环姐儿动手动脚!大嫂,你们若是不给我个说法,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陈升最近急的嘴里都起泡了,心火旺得很, 他拿起一个茶杯往地上一摔,“啪”一声后,一室寂静。 “嚷什么!父亲的灵柩,还停在隔壁,你们就这样扰他的清静,这就是你们的孝心!”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 三夫人撇撇嘴,扯了扯三老爷的衣袖。 三老爷会意,“大哥,我们做父母的,哪个不心疼孩子!大哥你再护短,也该拿出手段,不然,我们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陈升转头看向陈令月:“月姐儿,你说说,怎么回事?” 陈令月眼神清冷,没有半点悔意:“五妹妹做了什么,她自己知道。” 方才一直抽抽嗒嗒的陈令环,这时候涨红着脸,怒声喊:“我做了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把我从灵堂拽出来,把那肮脏的帕子塞到我嘴里,呜呜呜,太欺负人了!” 陈令环一想到那滋味,也顾不得丢脸了,哭着喊着:“娘,她太恶心了!居然把擦眼泪鼻涕的帕子塞到我嘴里!她怎么这么恶毒!” 至于勾引永宁侯!陈令月有什么证据,她打死不认! 三夫人不知道还有这一茬,这会青筋直冒,“老爷,你不能看着女儿就这么受欺负!” 三老爷也火冒三丈:“大哥,今日这事,你看怎么办吧?” 陈升眉毛几乎要打结了。 陈令月冷笑,“三叔三婶听我把话说完,再生气也不迟。” “今日永宁侯一进屋,五妹妹双颊绯红,目含秋水,恨不得要扑上去。她只怕是忘了身在何处了吧?” “她在祖父的灵堂上,如此不检点,勾引外男,这脸她丢得起,我们宁国公府丢不起!” “你胡说!我没有,你们别听她胡说!” 陈令环连声尖叫,矢口否认。 三夫人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娘在这里,谁也别想冤枉你。” 她眼带寒冰,看向陈令月:“月姐儿,你欺负了环姐儿还不算,如今还要败坏她的名声,你这是要毁了她吗?” “五妹妹,今日未过头七,祖父英灵尚在,你敢去他灵前发誓吗?” 陈令环吓得脸都白了,她强撑着说:“我,我为什么要去,我没做过,你别想冤枉我!” 陈令月看她的样子,更加心寒。 平日里,祖父对府里的女孩子,十分宽容。如今,他的葬礼上,陈令环就能毫无顾忌卖弄风情,至今不思悔改。 陈令月心中的火,蹭蹭往上冒。 “你以为,你不认,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三夫人看女儿的样子,知道陈令月说的多半是真的。 只是,此时此刻,绝对不可以承认,不然,环姐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月姐儿,你空口白牙就污蔑自己的妹妹,到底居心何在?” 赵氏横眉怒目瞪着陈令月。 陈令月讥讽道:“本来,我还想着给陈令环留点脸面,可是你不要,就不要怪我了。” “紫草,你去请叔祖父家的大嫂子和二嫂子过来。紫苏,你去请左相家的大夫人过来。” “说来惭愧,当时,并不是我第一个发现五妹妹的异状。如今既然五妹妹不承认,那我们就去请旁人来说说,看看是谁在说谎。” 陈令月丢下这些话,把陈令环惊得连连摇头,步步后退,“不要去,不要去,我……” 她一把抓着三夫人,难掩焦急。 可这样的神态,也出卖了她的心虚。到底谁在撒谎,一目了然。 赵氏赶紧喊住正要往外走的紫苏紫草:“给我站住!不许去!” 陈升气得捂着胸口,指着三老爷破口大骂:“陈安,樊哥儿不学无术、眠花宿柳,环姐儿不知廉耻,败坏门风,你是死的吗?还好月姐儿机灵,不然,宁国公府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胡氏冷声道:“还敢怪月姐儿,若不是她,只怕我们就要成为京城的笑柄了!要我说,月姐儿下手都是轻的,环姐儿这般没脸没皮,该家法伺候。” 赵氏这会不叫嚣了,她含着眼泪哭道:“她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大嫂这样较真吗?” “这些日子,跪灵哭灵,本就辛苦。环姐儿身子弱,若还要罚她,她怎么受的住!如今公爹一去,我们三房就被这样欺负,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说着就嚎啕哭起来,吵得陈升耳朵嗡嗡作响。 他暴喝一声:“别哭了!你们养的好女儿,还有脸在这里哭!环姐儿自今日起,就在房中闭门思过。走走走,你们都去守灵,看见你们就心烦!” 陈升只觉得心力交瘁。 他闲散了半辈子,万事不操心。如今里里外外的事情忙下来,他半条命都没了。 胡氏柔声劝他:“老爷别生气了,保重自身才是要紧的。” 陈升叹气:“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这些事情,哪里能不操心。你近日受累了,过了丧礼,好好休息吧。” 陈令月叹气,只怕,还没到能休息的时候呢。 等祖父的葬礼过了,还有得闹腾! 皇上的旨意没有下,这府里,谁当家? 第9章 大师和祖父是旧相识吗 七月十一,钦天监算过日子,宜安葬。 宁国公府众人把宁国公送到祖坟安葬,就闭门谢客,居家服丧了。 二老爷三老爷都是京城小官,丁忧也不防事。三老爷虽不乐意,但是孝道如此,他只好辞官回府。 陈令月一直惦记着血书上的事,明日是宁国公的五七,她和胡氏说:“娘,明日五七,我想去大昭寺,给祖父点一盏长明灯。” 陈令月这一阵,瘦了不少。 胡氏知她心里难过,出去走一走也好。“行,你带上人,注意安全。如今我们家有孝,注意点,别冲撞了旁人。” “女儿知道了。” 第二日,陈令月正要上马车,恰巧看见李文抱着一堆书从青松院走出来,陈令月问:“李叔,这是做什么?” 李文看见她,停下脚步,“四姑娘,二公子说想看爷的书,我整理了一些,正要送过去给他。爷虽是个武将,却喜欢看书。这些书,都是他的宝贝,我怕下人不当心,弄坏了。” 陈令月沉默了会,“也好,祖父对二哥寄予厚望,以前就想让二哥走他的路子。可惜二哥一心科举,并不感兴趣。如今,二哥愿意主动看这些书,想来祖父也会开心的。” 李文也面露忧伤,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要说,爷最疼的人,还是四姑娘。四姑娘怕是不知道,每次姑娘来青松院,爷都生生忍着心口痛,就怕吓着姑娘。” 陈令月心中一震,“祖父竟如此痛苦吗?” “是啊,虽然不相信爷会受不住这疼,而……,但是,若能解脱,倒是少受罪。” 陈令月闻言,看了李文一眼。 看来李叔也不相信祖父是这样懦弱的人。 到底是谁要害祖父? 但愿法慧大师能帮她解惑。 陈令月到了大昭寺,并没有急着去找法慧大师。 她在大雄宝殿,点了一盏长明灯,认认真真跪了一个时辰,才问寺中沙弥:“请问,法慧大师今日在寺中吗?” 沙弥双手合十:“主持今日正巧在,不过,眼下主持有客,还请施主稍候。” 陈令月点头,“无碍,我先去禅房等着吧。” 她神色平静,其实心中却很紧张。 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像监视祖父一样监视她。她现在,该不该向法慧大师,提起祖父的遗言? 不着急,待见到法慧大师,再做打算吧。 八月桂花香,大昭寺丹桂香气袭人。 陈令月不觉出了禅房,来到桂花树下。 紫草深吸一口气,“大昭寺的桂花糕最好吃,许是这棵树的缘故?” 紫苏点头:“你说对了。我上次问过寺中的师傅,这桂花树,是百年老树,桂花香甜温软,最合适做糕点了。” 既然走出来了,陈令月到处转转,全当散心了。 路过一处清幽的禅房,紫苏不小心看了一眼,是他! “姑娘,你看,那门口站着的,不是那个大胡子吗?” 崔合也看见了她们。 对于陈令月,崔合印象深刻。他咧嘴笑了,几步走过来,就问:“陈四姑娘,这么巧。” 陈令月对他的主子永宁侯没有好脸,如今对崔合,更是避之不及。 “不巧,我们路过而已。再见。”说完就要走。 崔合却不理会她的冷脸,能让主子吃瘪的姑娘,可不多。 “陈四姑娘,我们侯爷在里面和法慧大师下棋,姑娘可有兴趣进去观棋?”崔合话音刚落,陈令月就回头了。 “他在哪里下棋?”怪不得,法慧大师没空,原来是这个原因。 好吧,遇上他都没好事。 崔合眼睛一亮,哦,真要找爷? 他回到禅房门口,说了几句,就跑回来道:“陈四姑娘,我们爷说暂时没空,请姑娘回吧。” 陈令月火冒三丈,她又不是找他! 管他有空没空! 她找的是法慧大师! 她难得出来一趟,手里还有万分重要的事情。她才不管这些,气势汹汹走过去,推开门。 屋里,空旷整洁,当中放着一张棋桌,桌子上正摆着棋局,一个慈眉善目的光头和尚坐在一侧,捻着一颗棋子低头沉思。 他胡须发白,显然年事已高。 正是法慧。 他的对面,气定神闲坐着的人,可不就是那个老男人永宁侯吗? 开门声,惊醒了屋里的两人。 永宁侯皱眉,不是说了不见了吗? 陈令月无视他的存在,径直走向法慧:“冒昧打扰大师,只是,小女子有一事,想请大师帮忙。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谅解。” 崔承东这时候还不明白吗? 人家找的是法慧这个老和尚。 这个崔合! 法慧看向她,和蔼地问:“施主有何事?” 陈令月有些紧张,她行了一礼,“小女子是宁国公府陈家四姑娘,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求大师帮忙。” 陈家四姑娘,法慧摸着胡须,顿住片刻。 “家中祖父上个月仙逝,我手抄一本《往生经》,大师是得道高僧,若能替祖父诵读此经,祖父必能早登极乐。” 陈令月捧着经书,朝法慧走过去。 法慧高声笑道:“陈雄可不信这些。不过,这是你的孝心,老衲成全你就是了。” 陈令月手中一紧,“大师和祖父是旧相识吗?” 法慧注视着陈令月,那眼神浩瀚如大海,包容一切;犀利如炬,洞察人心。 “施主,不必紧张,你祖父是有话交待吗?” 陈令月死死掐着手中的经书,艰难地问:“大师何出此言?” 她转头看向端坐一旁的永宁侯,这事情,难道要当着他的面说吗? 崔承东不为所动,似不理解她的意思,悠然自得喝着茶。而法慧,则像是没有察觉她的迟疑。 陈令月深吸一口气:“侯爷,不知道可否回避一下?” 崔承东挑眉,“哦,陈四姑娘好没道理。这禅房,是本侯先来。陈四姑娘不请自来,还有鸠占鹊巢,这不太好吧。” 法慧看看屋里的两人,女的清丽,男的英武。有意思,这小子居然红鸾星动了! 只是,陈家四姑娘这身上,好似有什么机缘,他一时也参不透。 不过,能改了这小子的天煞孤星命格,也是好事一桩。 法慧乐意做一次月老,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接着说:“施主,你祖父曾经留了一样东西,在……” 陈令月果断插话,“大师且慢!侯爷,非礼勿听,侯爷还要再来一次吗?还请侯爷暂且回避,多谢。” 崔承东知道她指的是上次在宁国公府假山之事。 眼前的女子,正义凛然,可是紧紧攥着的拳头,透露着她的紧张和不安。 罢了,何必逗弄她。 崔承东仿佛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哦,也好。” 他潇洒出门而去,还很贴心帮她带上了房门。 这么轻易? 陈令月此时看出来,他方才是在逗她! 她不禁有些气闷,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绗?1绔?灞呯劧鏄釜涓嶄腑鐢ㄧ殑 崔承东接着说:“吐蕃公主的事情,传出去。” 大燕和吐蕃已经议和了,吐蕃割地赔款,大燕得了实惠。所以,吐蕃公主潜入槐园下药勾引的事情,他并没有宣扬出去。 他只是将人丢回去给康王,让他看好人罢了。 可现在看来,既然怀王不怕丢人,那就让他丢个大的。 不到一日,京城上下,都知道吐蕃公主潜入槐园,勾引永宁侯不成的事情。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哈哈哈,前面还有人羡慕康王捡了个大便宜,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美人儿,竟然让他得了去。” “如今,这从天而降的,只怕是顶绿油油的帽子!” “可不是嘛,要是我,打死都不敢娶这么野的女人。要不然,说不定,那天又捡了个便宜,给人当爹去了。” 传到康王耳朵边的闲话,说得更难听的都有。 康王在屋里转来转去,抓着一个茶杯就往地上摔! “到底是谁说出去的!” 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了! 他怎么出门见人! “哥,我不想娶这个女人了!” 怀王喝斥他:“胡闹!圣旨已下,岂容你说不娶就不娶了。”他又劝康王:“她总归是一国公主,长得也十分漂亮,娶了她,你不算亏。” 康王嘟着嘴抱怨:“不亏,那你娶啊?” 怀王瞪他一眼,“有胆子,你去和父皇说。” 康王缩缩脖子,他哪里敢! 怀王左思右想,都没想到,到底是谁泄密的。 “这事都过去好一阵了,到底是谁说出去的?按理说,除了永宁侯,你我,再没人知道这事才对。” “哥,会不会是永宁侯?” 怀王马上否认:“不会,崔承东傲得很,不会如同妇人一样长舌。再说,他要说,早就说了。” 他吩咐身边的人,“你赶紧去查一查,看是谁在捣鬼。我怀疑,是我们身边有暗桩,把这件事情漏出去了。” 若是他们身边,真的有奸细,那就不是被人笑话那样简单了。 这样重要的事情,怀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详查。 兰园的女人,他也顾不上追查了。 对这件事情,反应最大的,就是建元帝。 他刚听说此事,就立马传召了崔承东入宫。 “阿治,这么严重的事情,你怎么不立即告诉朕?!” 建元帝双眉紧锁,黑着一张脸。 若是旁人,皇上这样的表情,早就战战兢兢了。 可是,崔承东却一脸平静,不紧不慢地说:“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建元帝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算大事?她可是吐蕃的人,你刚把吐蕃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吐蕃的人正恨着你呢。若是她下了别的毒,那可怎么是好?” 居然敢这样对阿治! 建元帝越想越气,“康王是怎么看的人!把人给他了,他竟然没看住!怀王也是,平时看着稳重,关键时候也不顶用!” 建元帝一通数落下来,连怀王、康王的生母惠妃都没落下。 紫宸殿里的宫人,都已经吓得跪地不语了。崔承东却安之若素,慢慢喝茶。 建元帝发泄完怒火,才语气关切地问:“太医怎么说,那药对你的身子有没有影响?” 崔承东淡然道:“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阿治是大燕难得的将才,若是被这个女人害出什么毛病,哪怕再起战火,他也在所不惜。 “哼,还好。要是你有一丁点损伤,朕就活剐了那个女人。” 如不是顾忌两国邦交,他现在就把这女人丢回吐蕃! 这样不守妇道,胡作非为的女人,他们大燕要不起! 崔承东准备告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多说了一句。 “旁的也就算了,皇上,康王一贯软弱,若管不住吐蕃公主,只怕后患无穷。” 崔承东的意思,建元帝岂会不明白。 “你说的对,他只怕管不住这个女人。朕让怀王好好看着康王。康王既然要娶她,总要有个做丈夫的样子。若是再出事情,朕对怀王也要问责。” 崔承东满意了,怀王却郁闷得快吐血了。 为了吐蕃公主一事,父皇特意把他们兄弟二人传进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仅如此,连母妃都受了些责备。 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为了助吐蕃公主进入槐园,他折了仅有的两个暗桩。日后想在槐园安插人手,只怕难如登天了。 可崔承东毫发无损! 真是亏大了! 崔承东是不是男人,他那鹿血酒下了吐蕃秘药。据说,就是圣僧惹了这个药,都要破戒还俗了。 而崔承东,他屋里还燃着催情香,两种药物的夹击之下,他还能对娇滴滴的吐蕃公主无动于衷,全身而退! 怪不得这么些年不成亲。 原来是不行! 看着人高马大,威武不凡,没想到,居然是个不中用的! 早知道,崔承东不行,他打死都不会用这个计策!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陈令月也有所耳闻。 她此时才知道,崔承东终究还是中了药。 陈令月心里有些沉重,她已经提醒了永宁侯了,怎么会避不开呢? 难得,剧情这么难更改吗? 不! 前路艰难,她不允许自己沮丧。 她绝不让祖父枉死!绝不让陈奜踩着家人的鲜血风光! 接下来,还要更小心才是。 正想着,紫草气鼓鼓进门:“这赵公子是怎么回事,天天在我们院子外面晃悠,他不是来参加科考的吗?怎么那么闲?” 天天有个男人在那里,他眼睛里似有算计,紫草一想到这些,就浑身不得劲。 她递过来两本书:“姑娘,这是李叔寻来的,说是国公爷那边的杂记游记一类的书。” 陈令月知道陈奜一直在看祖父书房里的书。 她想,陈奜最后能找到线索,一定是在祖父藏书里发现了什么。她不想打草惊蛇,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奜捷足先登。 反正她一向最爱看这类书籍,如今寻来看一看,也不奇怪。 “你管他做什么!三房什么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在府里,他们也不敢太过,你们看好门户就是了。” 陈令月曾无意和胡氏提了一句,胡氏却说:“你那院子,正对着的是个小花园。你三婶说了,她侄子在那里,看书最入神。” “大家都是姻亲,他也没有什么逾矩之举,你只当做看不见他就是了。” 哎,父母的警惕心太低了,倒显得她小题大做了。 三夫人不外乎想借着男女之事,拿捏她,要来祖父的信罢了。 能用的招数不多,但是不得不防。 古代女子的名声,随意有一点污点,都会影响一生。 紫苏一脸笑吟吟走进来,“姑娘,表姑娘给你下帖子了,邀你明天去庄子吃藕。” 表姑娘? 原书女主甄美玉吗? 第11章 侯爷可曾听说过神卫军 崔承东眼疾手快,勒住缰绳,怒喝一声:“不要命了!” 黄鑫看着眼前的大马,和马上阴沉着脸的男人,双腿控制不住打颤。他哆嗦着问:“请问,你是永宁侯吗?” 永宁侯得胜还朝,黄鑫曾远远见过他,依稀是这个样子。 崔承东怒气未消,“是我。” 黄鑫的腿又抖了抖,险些要摔倒在地了。他伸手一掐大腿,勉强镇静些,他小声说:“小人有一封信,要交给侯爷。” 崔承东皱眉:“什么人的信?” 黄鑫上前,递给他,“侯爷一看便知。” 崔承东看了眼,信封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他并没有接过去。 黄鑫手都举酸了,看他还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只得轻声说:“陈家四姑娘。” 崔承东诧异,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 思索间,他的手已经伸过去,把信拿在了手中。而黄鑫,看见他拿了信,撒腿就跑。 崔合在后面咧嘴笑了,我就说,那小娘子对侯爷有意思。 回到书房,崔承东拆开信件,里面就一页纸:侯爷敬启,小女有性命攸关之事,欲约侯爷八月二十在大昭寺详谈,未时禅房见。陈四拜上。 八月二十,就是明日了。 性命攸关,这么严重吗? 该不该去呢?闲来无事,去看看也无妨。 八月二十,宁国公府的主子,一早就前往大昭寺,为宁国公做法事。 陈令月安静地跪在蒲团上,诵经祈福。她虽不信这些,可是祖父疼爱她一场,她用心做了又何妨。 陈令环的丫鬟偷偷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眼中闪过亮光,悄悄就出去了。过了半个时辰,又见她眼睛通红,回到了这里。 紫苏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对比她家姑娘的虔诚,五姑娘真是一点诚心都没有。 等法事做完,便要打道回府了。 陈升心情沉重:“父亲走了,二弟三弟,日后我们一家子,要同心同德,守好这一份家业,才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 二老爷颔首,严肃道:“大哥说的是,为弟谨记。” 三老爷漫不经心,“知道了。” 看到三老爷敷衍的态度,陈升蹙眉,想说什么,却有些力不从心。他疲倦地说:“回府吧。” 想到还在寺中的永宁侯,陈令环犹豫着,有点不想走。 陈令月对胡氏说:“娘,祖父五七的时候,我送了本手抄《往生经》给法慧大师诵读。大师叮嘱我,七七事后,要取回来焚烧。” 胡氏点点头:“那你块去。娘留下一驾车给你,你早些回府。” “娘,我也留下,陪四姐姐取经书。”陈令环见缝插针,可算找到逗留的借口了。 赵氏迟疑了会,陈令月却面无表情说:“不必了,你这样不检点的人,还是少在佛门净地待着。” 陈令环的脸气得像猪肝一样,“陈令月,你……” 陈升想到她的劣迹,忙说:“你留下做什么?快回去。你若是有这份心,当初不见你想着给你祖父抄经书?” 陈升发话了,哪怕陈令环再想留下来,也只得闷闷不乐上车去了。 她委屈着跟赵氏抱怨:“娘,你看看他们大房,太过分了。我想留下,碍着他们什么事情?” 赵氏脸上也不好看,“哼,他们还以为是国公爷在世的时候。环姐儿,你再等等,很快你父亲承袭爵位的旨意就下来了,到时候,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陈令环立刻转怒为喜,“那要快点才行,我真不愿意再看见陈令月那副嘴脸了。” 赵氏信心满满:“爹娘已经找到门路了,这次万无一失。” 陈令月到了那日的禅房门口,看到一脸大胡子的崔合,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永宁侯会不会来,如今看见了人,才敢承认她的担忧。 崔合殷勤笑道:“姑娘来了。” 陈令月今日有求于人,态度温和了不少。她笑笑点头,就推门而入了。 崔承东正喝着茶。 他自斟自饮,动作行云流水,姿态高雅淡泊。 “来了?陈四姑娘,你约我来,却叫我等了许久。你那妹妹跑得都比你快。” 陈令月不禁问:“陈令环方才来过?” “嗯。” 怪不得,要留下来陪她。 陈令月忍不住瞪了崔承东一眼,真是祸水! 崔承东无奈,这也怪他。 “说吧,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 陈令月从怀中取出一块虎符,“侯爷请看。” 崔承东只粗粗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虎符。 他微眯着眼,盯着陈令月,“你怎么有这东西?”他的眼神带着压迫,和方才判若两人。 陈令月顶着压力,看向他:“侯爷可曾听说过神卫军?” “不曾。” 陈令月嗓音轻缓:“侯爷不知,我祖父不是病死的,他是留书自尽的。这事情,终究不光彩,家里的人瞒了下来。” 崔承东神色一动,却没有插话。 “可是,我祖父一身傲骨,怎么会轻易了结自己?祖父去世前,曾给我一封血书,上面只有四个字:找法慧,秘。那天,我找到大师,顺利拿到了祖父留在大师这里的一件东西。” 崔承东听到这里,垂眸深思。 陈令月把发现虎符的过程说了一遍,“我猜,这该是号令军队的虎符,神卫符。那么对应的,是不是该有神卫军呢?” 崔承东上下扫视着她,她居然知道虎符!这小姑娘不简单。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异想天开!如果有这么一支军队,藏在哪里?朝中上下,竟然无人知晓,岂不是荒缪?” 陈令月神情紧绷:“我知道,仅凭我的一面之词,说服不了侯爷。可是,我祖父离奇身亡,这虎符横空出世,这些又怎么解释?” 崔承东冷笑:“即便你猜的是真的,你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他和宁国公府素无来往,和她更是泛泛之交,这样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告诉他?只怕,她连父母兄弟都没有说,却对他说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陈令月长叹一声,“侯爷该知道,我们府里,实在没有一个能人,能扛得起这件事情。我祖父的死,没那么简单,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查得出来。” “侯爷威名赫赫,祖父对侯爷交口称赞,只是没机会深交,一直深以为憾。法慧大师也说,侯爷是个正直的好人。所以,我相信侯爷,能够替我祖父找出真凶。” 她明亮的眼睛,让崔承东产生了错觉,仿佛她说的一切都是真心话。 可他知道,仅仅凭借相信,她不会这样做。 “好人,是吗?我不是吃生肉喝生血,砍人如切菜吗?” 陈令月目瞪口呆,这?他怎么知道?! 对上他戏谑的眼神,陈令月只觉得无地自容了! 果然,不能背后说别人的闲话。 过了片刻,她羞红着脸鼓起勇气道:“侯爷,那些话都是我胡说的,还请侯爷莫要见怪。若是,若是侯爷果然介意,那我再去和梁家姑娘澄清,可好?” 崔承东懒懒靠在椅背上,欣赏她的窘态。 等他看够了,才缓缓说:“澄清就不必了。我现在只想知道,陈四姑娘到底为什么找上我?” 第12章 我看你就是狗熊 他看似放松,其实目光犀利,仿佛要看穿她心里的秘密。 陈令月微微避开他的目光,“侯爷的本事,谁人不知道。这次大燕吐蕃之战,侯爷诱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把三十六计用得炉火纯青,连连大捷。 “我大燕和吐蕃交战近十年,都没能占上风。可侯爷仅仅在西北呆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能平定西北。侯爷胆识过人、谋略超群,我相信侯爷,一定能够找出幕后黑手。” 崔承东再次吃惊了,她小小闺阁女子,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过,“哦,我竟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就凭着你的三言两语,一块破符,就能破案了?再说,便是我能,我为什么要去做?” 这话,让陈令月忍不住生气了! 她情绪上涌,红着眼眶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我祖父和你一样,为了大燕,浴血奋战,视死如归,立下累累战功。如今他枉死了,你身为同袍,你不该管吗?” 崔承东哑声,怎么就哭了? “这破符,是皇家的东西。这烫手山芋,是皇家丢给我们陈家的!” “你是皇上的外甥,深得皇上器重。我祖父为了这破烂玩意死了,说不定我们一家都要搭进去,这样的事情,你不该管吗?” “我……” “你但凡有点血性,就不能坐视不理!若真不理,就是祖父眼瞎,我眼瞎,天下人都眼瞎!什么有勇有谋、英雄将才,我看你就是狗熊。” 狗血喷头! 崔承东还没试过被人这样骂过。 可是,眼前这个女孩,红着眼眶,倔强凛然,如那沾了雨雪的梅花,饱满浓烈,一时他竟然移不开眼了。 陈令月不想哭。 可是,祖父出事之后,她压抑了太久。她以为她找到了出路,没想到此路不通,一时间,伤心、失望、愤怒都涌上心头。 她伸手一把擦干眼泪,“既然侯爷不想管,那我就告辞了,叨扰了。” 她抓起桌上的虎符,便要走。 崔承东喊住她:“你就这样走了?” 她回头怒视:“侯爷还有什么指教?” 崔承东难得生出不好意思,“小姑娘家的,气性这么大,我没说不管。” “那你什么意思?”一会管,一会不管。 崔承东叹息:“陈四姑娘,你也说了,我和皇家关系匪浅。你能发现这些事情,说明你很聪明。如今皇子们都大了,朝堂并不平静。” “你贸然拿着这些东西,告诉我有一支闻所未闻的军队,我岂能不慎重。” 陈令月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真是这样的。 崔承东看她软和下来,接着说:“不过,你的想法,的确有些道理。” “你相信我说的话?”陈令月的眼中星光乍现。 崔承东笑了笑:“嗯,算是有理有据,且法慧也算是个佐证。” 陈令月点头:“嗯,正是这样。那虎符,我也变不出来。” 崔承东看她又精神起来了,果然是个小姑娘,一会晴一会阴的。 “敢问陈四姑娘,你准备怎么查?” 陈令月摇头:“具体的,其实我还不知道。不过,我祖父的死,十分蹊跷。” 崔承东挑眉:“你怀疑有人给他下毒?” “嗯。祖父多年来深居简出,起居简单。这下毒的人,我怀疑是我们府上的人。” 陈令月想到陈奜,心情低落不少。这件事情,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她只能慢慢找证据。 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崔承东看着,难得有些心疼。 这么小的人儿,突然要承受这么重的担子,着实为难她了。 “许是你多想了,这件事情,不一定是宁国公府的人做的。”崔承东出言安慰。 陈令月感受到了他的善意。 她强打起精神,眼神熠熠生辉:“不管是谁,我一定要找出凶手!侯爷,我想从祖父所中之毒入手,这里应该是一条线索。” 崔承东对宁国公生前请大夫的事情略有耳闻,他挑眉问:“你可是有主意了?” “蜀中神医林志远。” 崔承东眼中闪过笑意,果然是个聪慧的姑娘。 “好,我帮你找他。” 得了他的句承诺,她展颜一笑,只觉得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找到了战友。 “多谢侯爷!日后有能帮得上侯爷的,我绝不推辞。” 崔承东被她如花的笑脸闪了一下眼睛,如同雨后初晴,清新又怡人。 “哦,那本侯记下了。” 当天夜里,陈奜的书房。 “还没找到线索吗?”一个黑衣人沙哑着声音提问。 陈奜摇头:“没有。” “没有的东西!如今快两个月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陈奜不悦看着他:“你这么有本事,祖父病重的时候,你监视了那么久,不也没有发现吗?” 黑衣人冷笑:“你出的馊主意!毒害宁国公,等他临终托付,我们便能顺藤摸瓜,找出来虎符。可是,他除了请封世子的书信和折子,什么都没说过!” “如今人也死了,你若是找不出来,主子不会放过你!” 陈奜心中一凛,怀王可不是好相与的,他还要尽快才是。 “你监视陈令月,真的没有发现吗?祖父最疼她,说不定东西就是交给她了。” 黑衣人嗤笑:“一个小丫头,宁国公敢把这样重要的事情给她办?” 陈奜心想,也是。 那祖父到底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看来,家里的这潭水,要搅混才行。 三夫人赵氏拿着一封信,匆匆去了三老爷的书房。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陈安和女人调笑的声音。 她气得一把推开门:“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和这些贱婢胡闹!滚!” 陈安只觉得扫兴,如今赋闲在家,找点乐子都不行吗? “你又要闹什么?” 赵氏虽然愤怒,可是手中的信,如同惊雷一般,她此刻顾不得其他了。 她急忙把信递给陈安,“老爷,你看看这信。” 陈安接过来一看,脸色铁青:“爹竟然如此偏心!” 赵氏急忙问他:“老爷,这信可信吗?” 陈安思索片刻,“只怕是真的。这信,是谁给你的?” “是门房说有人递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谁。”赵氏心急如焚地说:“怎么办?老爷,我们真的要把爵位拱手让人吗?” 陈安狰狞一笑:“让!不可能,这爵位,只能是我的!” 晚秋时节,吐蕃的议和使团总算到了京城, 梁肖妍给陈令月写信,惋惜不能和陈令月一起到景盛茶楼,看使团进京的热闹了。 陈令月却想起来书中的剧情,和永宁侯有关的剧情。 该不该提醒他呢? 第13章 这酒会有问题 第二日,陈令月交给了紫苏一封信,“让你哥交给永宁侯。” 她现在还指望他帮忙寻找林神医,总不能袖手旁观。 黄鑫到了卫国公府,便直接找崔合。 崔合看到他,就知道陈家四姑娘又来信了,好事啊! 他家爷单身了那么久,可没和哪个姑娘家走得那么近。看来,今年,这府里,可能有喜事了。 崔承东对上崔合喜滋滋的脸,“捡银子了吗?” 崔合挤眉弄眼:“爷,这陈四姑娘不错,有胆识有气魄,比京城其他大家闺秀强上十倍。爷,你说是不是?” 他的小心思,崔承东如何不知。 “无聊。既然那么闲,就去练武场上,跑一百圈。” 崔承东面无表情说完,崔合一脸沮丧。 啊,这个? 侯爷太冷酷了,他那么热心,既然是这个下场吗? 一腔热情喂了狗了! 活该他没成亲! 林神医行踪飘忽,哪里那么好找。这才过了多久,就没耐心了,巴巴写信来问。 崔承东摇头:终究是小姑娘,没点耐心。 可信中,对林神医一事,只字未提。 却是说起了另一桩事。 “侯爷,听闻吐蕃使团到了京城。吐蕃对侯爷仇深似海,我从祖父的藏书中,得知吐蕃秘药颇多,还请侯爷多加小心,饮食处处留意。” 崔承东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她的担忧。 他心中一暖,还算有良心。不过,吐蕃的秘药,他在西北早有接触,并不放在心上。 陈令月记得书中提过,永宁侯在议和期间,中了吐蕃秘药,硬生生逼毒,伤了根基。下毒,无外乎是饮食,熏香。若是有心,也是能避开的。 “姑娘,三夫人的侄儿,从外地赴京赶考,昨日入住府中了。”紫苏日日关注三房的动向,这些事情,自然瞒不过她。 陈令月点头:“继续盯着。他们走了族长的路子,想让三叔袭爵。如今他们还不知道大哥袭爵的消息,应该不会狗急跳墙。只是,总要防着点才是。” 紫草也上前说:“二房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动静。” “嗯。” 陈奜和怀王的来往,只怕没那么容易查探得到。 “三房准备动陈四了?”陈奜面无表情问底下跪着的人。 “公子,那三夫人的侄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三夫人许诺,若他能把四姑娘弄到手,就给她五千两。” 陈奜冷笑:“这么有钱。” 等陈四走投无路,还能不露出马脚吗?他始终觉得,祖父一定交待了陈四什么,只是他们没有发觉而已。 中秋已过,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就是吐蕃公主巴桑伊尔,非要嫁给永宁侯一事。不过,永宁侯郎心如铁,哪怕公主貌若天仙,也不为所动。 可议和是两国之间的事情,永宁侯不肯娶,谁娶? 最后皇上大手一挥,康王娶吐蕃公主正好合适。康王是皇上的第八子,和怀王同母,为人软弱,毫无建树。身份地位都不差,吐蕃也无话可说了。 送行宴上,吐蕃使臣连翻敬酒,崔承东无法,喝了不少。酒宴的最后,怀王献上一坛子鹿茸酒。 怀王十分高兴:“父皇,八弟的婚事有了着落,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他高兴。如今吐蕃和我大燕已结秦晋之好,我大燕西北从此安宁了,这都是永宁侯的功劳。” 建元帝对崔承东,是实打实的疼爱。他大笑几声,“好,吾儿说的好!阿治的功绩,让朕欣慰。这鹿茸酒,就当做给阿治庆功。” 吐蕃人脸上晦涩不明,可战败的一方,没资格说委屈。 怀王亲自倒酒,让宫人把酒送往各处。他率先干杯,“父皇,儿臣祝愿父皇万寿无疆、大燕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崔承东此时已经微醺。宫人把酒交到他手中,他一饮而尽。 他从没想过,这酒会有问题。若是永王,他可能会有所警惕。可是怀王,默默无闻的老实人,能有什么坏心思? 味道似乎有点怪。 可崔承东脑子已经不算清醒,又加上这是药酒,有些味道也正常,他便没有细想。 宫宴散时,已经申时了。 崔承东出宫后,直奔吉云巷,他在那处有一个宅子。 怀王看着他驾车的方向,眼神阴鸷,“那吐蕃公主是不是等在那里了?” 他身后的黑衣人道:“是,属下已经打点妥当,公主候在了永宁侯房中。” 怀王眼中闪过欣喜,看这次,崔承东要如何收场。父皇刚刚给八弟赐婚,崔承东转眼就睡了赐婚公主,这下,父皇还能维护他吗? 崔承东回到槐园,一进卧房,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屋中,满是甜腻的香气,他的身体炙热无比,怎么回事? 从他身后,突然伸出来两条光滑柔软的手臂,轻轻在他耳边吹气:“侯爷。” 在那手将要触及他的腰的时候,他一下闪开了,那女人跌坐在地。 “啊!”声音娇媚无比,勾得人心底发颤。 崔承东脸色差到极点,“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巴桑伊尔柔媚一笑:“我自然是在这里等侯爷了,侯爷,别硬撑了。我知道侯爷难受,我也难受,何不共赴鱼水之欢?” 崔承东身上哪怕已经快要烧着了,脸上却依然平静。“你是怎么进来的?” 巴桑伊尔没有回答,她奇怪地问:“你中了我们吐蕃的秘药,怎么可能还怎么平静?”那药是用雄蝉蛾炼成,男人一旦服下,那便是最烈的春药。 何况,这屋里还燃着蛇兰草香,他竟然如此冷静! 崔承东确实不好受。 可是,他不是旁人,怎么可能屈服于这些肮脏的手段! 他咬紧牙关,厉声喊:“崔合!进来!” 巴桑伊尔大惊失色,没想到他竟然喊人进来。 “砰”,门开了。 崔合看见这情形,还有什么不知道? 他挥手,两个身影从他身后飞出,一把抓着女人往外拉。 巴桑伊尔媚声喊:“你们放开我!啊!” 她也中了药,屋里的香,本来就是催情的。虽然没有崔承东中的药厉害,可她这时候,也是软成了一滩水。 这声“啊”,让在场的男人耳朵都酥了一下! 妈的! 这破事! 崔合怒道:“让两个女卫来,把她看好了,若是让人溜了,你们提头来见!” 吉云巷都能混进来人,崔合心里窝火死了! 他走到崔承东身边,“爷,你没事吧?属下让人请大夫过来了。” 崔承东牙根打颤,只觉得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艰难吐出一个字:“快!” 崔合哪里敢耽搁,他让崔道快去请人。崔道是他们中,轻功最厉害的一个。 一盏茶功夫,崔道扛回来一个大夫。 大夫把脉后,十分不安。“侯爷中的药,十分霸道,而且不止一种。” 崔合看到浑身颤抖的永宁侯,忙问:“能解吗?” 大夫点头:“能,找个女子,阴阳交合,别无他法。” 崔承东尚有一丝理智,他绝不同意这样做。“不必多说,去大昭寺冷泉。” 崔合无法,只得让崔道背着他,一起赶去大昭寺。 那大夫急了,“不可强行逼毒,会有危险的。” 人已经走远了,他们听没听见,大夫不得而知。 哎! 第15章 没了袭爵的资格 陈令月衣着整齐出现在众人面前,胡氏立马冲上去搂着她:“月姐儿,你回来了!担心死娘了!” 胡氏搂得紧紧的,身子还微微颤抖。 陈令月心底柔软,“娘,我没事!” 赵氏却大叫一声:“月姐儿,你换了身衣服,你这是……,不怕,和三婶说,谁欺负了你,三婶给你做主!” 胡氏一僵,却马上反应过来,她眼神犀利看着赵氏:“弟妹,话可不能乱说!我月姐儿好好的!” 赵氏唯恐天下不乱:“这衣服明明不是刚才那一套!大嫂,你何必遮遮掩掩。” 胡氏还要再说,陈令月拍拍她的手:“三婶不用急着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这衣服,是方才在法慧大师那里,紫苏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这才换的。” “怎么,三婶是巴不得我出事吗?我倒要问问,三婶你安的什么心?” 陈令环急忙说:“四姐姐,方才那么多的山匪,你怎么可能逃得掉?” 陈令月语气含冰:“你还有脸说!你不顾长姐安危,私自逃跑,自私自利透顶!若是我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只怕,你在京城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至于山匪,你这样无能的人都能跑得了,我还能输给你吗?” 冷泉一事,陈令月浑身不舒服,她不欲和她们拉扯,她道:“若是不相信,三婶可以去问法慧大师,我可是一心要帮陈令环,请大师诵经。没想到,你们居然巴不得我出事!” “娘,日后她们的事,我是再也不会管了。” 胡氏看到女儿一脸疲惫,今日这许多事情,也是够累了。“不管了,这么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日后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陈令月往门口走去,想到什么,回头说:“三婶,若是我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那陈令环的闲话,只能比我的还难听。再怎么说,法慧大师可是能帮我作证的呢。” 赵氏气得脸都白了,这死丫头! 白白损了她一笔银子,请那些人演戏,结果什么都没有捞着。 什么泼皮无赖,连个毛丫头都搞不定,真是一群窝囊废! 上了马车,胡氏心疼地说:“都怪娘,没事让你去送经书,才惹出这些事来。只是,这寺庙里怎么会有山匪呢?这也太不安全了吧!” 陈令月冷笑:“只怕这山匪,是为了我准备的。我不去,山匪就没有了。” 胡氏惊讶看着她:“你怀疑是你三婶安排的?不会的,她虽刻薄了些,但是没那么坏。”、 陈令月早知道,胡氏不会相信的。 看来,要掌握证据,一击即中才行。 陈令月回了府,当夜就发热了。养了两日,才有了点精神。 她用过午膳,在屋里琢磨事情,却见紫草面带犹豫进了屋。 “怎么了?” 紫草听到问话,打量了下陈令月的脸色,才慢慢开口:“二公子拉着大公子出府去了。” 陈令月一惊:“什么时候?” 紫草看她反应这样大,忙说:“刚出去没多久。说是唐家在兰园办了个雅宴,本朝名人、大儒、大家都去。哦,咱们大公子最敬仰的书法大家黄公也去。” “两位公子回过大老爷了,套了车就往南城兰园了。姑娘,不碍事的吧?” 二房一向本分老实,又不像三房那么上蹿下跳耍手段。 陈令月怎么会不知道紫草的想法! 哼,会咬人的狗不叫! 说的就是陈奜! 她坐不住了,陈奜可是冲着爵位去的,他多半是知道大哥要袭爵了。 说实话,那天三房算计她的事,她怀疑也是陈奜从中搞鬼。不然,好端端的,三房为什么要费力气对付她,估计是为了她手中祖父的亲笔信函。 陈奜,好毒的心机! 今日,大哥毫无防备之心,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没了袭爵的资格,那就麻烦大了。 陈令月匆匆赶来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了。她没有请柬,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进去。偏巧遇见了一个人。 “呦,这是不是陈四姑娘吗?怎么这样打扮?” 竟然是庞中博。 他自上次见过陈令月之后,对她印象深刻得很,毕竟没有几人敢嘲笑阿治是老男人的。 就为这个,他也对她另眼相看。 陈令月并不记得他,但不妨碍她求助于他。 她柔柔笑道:“公子认得我!还请公子帮个忙,我有急事要到里面找人,能麻烦你带我进去吗?” 举手之劳,庞中博将请柬递给门房:“这几人是我和一道来的。” 陈令月一进门,丢下两个字“谢了。” 就不见人影了。 庞中博失笑,这么风风火火的,真是……,还想问她要不要帮忙呢。 兰园占地广阔,要找人,真是不容易。 可是陈令月不敢耽搁。她吩咐紫苏紫草:“你们仔细看看,一定要找到大哥,告诉他,我出事了,让他不能耽搁,马上回府。” 紫草不放心:“姑娘,这里这么大,咱们又不熟悉,奴婢怎么能让你单独行动。” 陈令月一脸凝重:“来不及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找到大哥,不能让他出事。你们知道,大哥是要袭爵的,我担心,二哥要害他没了资格。这件事,很重要,你们一定要照办。” 这么严重的后果,紫苏她们也不敢迟疑了。 陈令月负责找西边。 兰园地势高处在西边。西边的楼宇视野开阔,主要是给文人雅客描绘丹青、挥毫笔墨的。大哥爱书法,可能会在这处。她今日作的是婢女打扮,行动间便捷不少。 她寻了两排屋舍,都不见人影,真是服了,这地方到底有多大! 过了一处拐角,她还要往前走,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被突然撞到怀里的温软吓了一跳,却下意识搂住了怀中的人。 “放肆,没长眼睛吗?竟然刚冲撞王爷!” 旁边的人怒斥陈令月,陈令月挣扎着正要离开抱着她的男人,就听到旁边另一个人调笑着说:“长史大人,王爷方才饮了不少酒,这会,可能正上头呢。” 说完,他向长史使眼色,王爷搂得多紧啊! 陈奜! 这说话的人,是陈奜! 陈令月僵硬了一下,就不敢再动。 怀王有些微醺。 怀中人散发出一股茉莉清香,让他的脑子都舒服了不少。这柔软的身子,他抱着也合适,一时竟然起了兴致。 “你是谁?” 怀王沉声问怀中安静趴着的女人。 陈令月哪里敢用平时的声音说话,她捏着嗓子,战战兢兢地说:“奴婢是在兰园伺候的,不小心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这声音虽尖,却娇,怀王听着,身子热了起来。 他低头在她耳边暧昧地说:“请罪也不舍得从本王怀里出来吗?” 陈令月耳边一热,浑身竖起了汗毛。 可是,她不敢抬头。她一咬牙,撒娇道:“王爷不也没有撒手吗?王爷,奴婢不想起来了。” 声音娇媚,怀王心头一颤。 “哈哈哈,好,既然如此,本王就成全你。” 他素来在这些事情上风流惯了,顺手就推开了旁边屋子的门,拉着陈令月就进去了。 第16章 他被这丫头耍了 陈令月心里七上八下的,这,等会怎么脱身? 怀王见她还是乖乖趴在自己胸前,难得泛起一点柔情:“还舍不得起来?等会把本王伺候好了,本王带你回王府,如何?” 回你个屁! 想得美! 陈令月忍不住吐槽,这时候,听到外间陈奜说:“既然王爷有乐子,那小人就告退了。小人那边,也准备上演好戏了,总要去看一看。” 好戏?只怕是对付哥哥的奸计! 陈令月心急如焚,可这时候,却不敢轻举妄动,总要等一等,等陈奜走远了再说。 她等得了,怀王可等不了! 他此刻没了耐心,“抬起头,看着本王。” 带着威严的声音,命令陈令月。 陈令月不敢硬碰硬,外头可还有一个长史呢,不支开他,她更难脱身。 她低声求饶,声音娇媚:“王爷龙章凤姿,奴婢哪里敢看?而且,奴婢,奴婢怕羞,外头还有人呢?奴婢不敢唐突王爷。” 说完,她故意扭了扭身子。 挺住!哪怕快恶心吐了,也要绷住情绪! 软绵绵的身子就在怀中,这么娇软! 怀王酒意上头,心神荡漾,“羞什么?不过,你是个姑娘家,依你。等会,可要卖力些,知道吗?” 他让长史退下,长史不放心,怀王却漫不经心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唐家兰园,还能混进来什么人!你去楼下等着,有什么事情,本王唤你!” 等人下楼,怀王就急不可耐,托起陈令月的脸就要亲上来。 陈令月不妨他这么突然,吓得赶紧侧开脸。 怀王的唇就落在了她的右脸颊,陈令月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粘腻的感觉,在她的脸上停留,她恨不得现在就伸手擦干净! 她一把推开怀王,怀王含着笑看她:“果然好颜色!本王刚才就想,这么温软的身子,幽香扑人,怎么着也该是个佳人。你做奴婢,可惜了!” 眼前的女子,虽衣着寒微,可是那气质、体态、肌肤,都是不输世家贵女。她眼睛微微睁大,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有些勾魂,有些可爱。 他府中不缺美人,可是这样灵动的美人,真是少有。若不是正襟危坐、就是怯懦柔顺,久而久之,也就乏味了。 糟了! 她的脸暴露了! 她没想到,这怀王怎么这样急色,竟然动作那么快! 他一身华服,样貌清俊,二十出头,也算得上一个俊俏郎君。可是,只要想到他和陈奜对祖父的谋害,陈令月就恨不得捅他两刀。 如今外面已经没有人了,陈令月眼睛滴溜溜转悠,寻找逃跑的时机。这是一间两进的卧房,中间竖着一块四季如春的落地屏风,隔开了内外室。 她记得,方才来的时候,外头走廊后面,就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屋舍,等会往那里跑,应该能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 怀王却不知道她的心思,以为她在想法子讨好他。 “你不用想了。” 陈令月的心“咯噔”一下,又听他说:“本王说了,你若是服侍的好,就带你回去。本想给你个侍妾的名分,看来委屈你了。来,给本王宽衣。今日过后,你就是怀王府的孺人了。” 陈令月心中一定,她含羞带怯看着怀王,“王爷,你真好!奴婢是有天大的福分,才能遇到王爷。可奴婢害羞,王爷能不能转过身,奴婢再上前伺候。”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灵气十足。 怀王不是个不懂风情的莽夫,这种小心机,他乐意接受。 “行,今日你第一次,本王容你放肆。等进了王府,可不能不懂规矩。” 说完,他走到屏风后面,站在床边,背过身对着门口。 “动作快点,别磨蹭。” 陈令月对于他的主动,忍不住翻白眼。 狗贼! 竟然跑到里间了! 她嘴上娇声应着:“奴婢这就来。” 转身却一把拉开门,夺门而去。 她再次发挥短跑优势,一鼓作气,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往后面的屋舍跑过去。 怀王初时被她弄傻眼了,跑了? 怎么回事? 等他回过神,跑了! 他被这丫头耍了! 好! 敢耍他!等他抓住了人,看他怎么收拾她! 他大喝一声:“来人,给本王抓住那个臭丫头!” 怀王身边,什么时候能真没了人,只不过方才大家都以为这里要发生香艳情事,自然离得远了点。 这会主子一声令下,就迅速来了四五个人。 怀王怒气沉沉:“给本王追!” 陈令月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怎么办?藏哪里去? 她只知道不停往前跑。 可病后体力不支,没过多久,她就撑不住了。 她停下来,扶着一处喘息,却不小心推开了一扇门,倒了进去。 听到不远处的嘈杂声,她知道完蛋了! 若是今天,她变成了怀王侍妾,大哥又身败名裂,不知道爹娘受不受得了? 她的脑中居然还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却听到屋里有人问:“什么人?” 这里有人! 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十五岁模样,从屋里走出来。 他看见陈令月,皱着眉头:“你是哪家的丫鬟?不懂规矩吗?怎么就乱闯进来了。” 陈令月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求助眼前的少年:“有人在追我,我无意闯进来的,还请见谅。能不能请你帮帮我,不要让那些人找到我?” 少年看着天真,可是,不好忽悠。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 陈令月正想寻个借口,可少年打断她的思路:“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立刻大声喊你在这里。” 你狠! 这么奶气的小孩,居然那么狠心! 陈令月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怀王的人,越来越近了。 她咬牙,赌了!万一是敌人的敌人呢? “是怀王的人在找我。” 少年古怪看着她:“怀王哥哥最是脾气好。现在居然派出那么多人找你,可见你犯的事情不小,我不能帮你。” 完了,赌输了! 居然是敌人的朋友! 眼瞎的人,怀王脾气好吗?明明是个中山狼! 陈令月没有放弃,还在想办法,要不,挟持他? 可世家子弟,除非真的酒囊饭袋,不然都是有些身手的。就她现在的体力,挟持他,几乎不可能。 那就接着跑! 她勉强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却有个人正走进来,她一头就要撞上去了! 又来? 今天怎么那么多投怀送抱的剧情? 陈令月欲哭无泪! 第17章 你怎么惹上怀王的 又来! 跟在崔承东身后的庞中博,看见迎面撞过来的一个女人,忍不住抚额! 方才唐家三姑娘就用的这招,惹得阿治脸都黑成锅底了! 怎么回到房里,又有一个! 只怕阿治掉头就要出了这兰园了。 他等着看那女人摔个狗吃屎。 却看到本来要避开的崔承东,眼尾扫了女人的脸一眼,就停住了本来要闪开的身子,接住了冲过来的那女人。 接、住、了! 庞中博和屋里的少年,都呆住了! 这么玄幻吗? 陈令月被人搂在怀里,心里怒气顿生。这些臭男人,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放浪。 她正要推开身上这人,就听到头顶传来清冷低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陈令月耳朵震了震,这声音? 她不自觉放软了身子,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抬头望过去。锋利如刀、眸光深邃,可不正是永宁侯吗?! 太惊喜了! “侯爷!” 她的喜悦,在场的人都感受得到。 冰雪消融,春光明媚,不外如是。 崔承东一扫方才的郁闷,唇角上扬:“是我。” 陈令月想到她现在的处境,忙道:“侯爷帮我,怀王的人在找我!你快帮我躲一下。” 陈令月只觉得心里有了底气,浑身又散发出活力了。 崔承东来不及追问。 他听到不少脚步声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他抱着她,径直往里走。 陈令月这才注意到,这屋,算是一个套房。里面有三间内室,崔承东推开一间,随后用脚把门踢上。 他淡淡说了一句:“我一个人在这屋休息,谁也不许打扰。” 庞中博和少年大眼瞪小眼,有情况! 两人看着一直跟着崔承东的崔合,快说! 崔合抬头望天。 我知道,可是我不说,好奇死你们! 嘿嘿。 怀王的人,来到的时候,只见覃家小公子和中郎将庞大人在屋里喝茶。 他们不敢进来,只是问了两句。 那长史笑呵呵道:“怀王今日带了个奴婢过来,方才犯了点事情,那奴婢不知死活,乱跑乱撞的。我们王爷也是怕她冲撞了诸位。” 庞中博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们快去寻吧。这屋里,就我们几个,哦,”他指了指一间房门紧闭的内室:“永宁侯在里头休息,要不,你进去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长史点头哈腰:“岂敢岂敢,不叨扰了。卑职这就告退,去别处寻了。” 等外头的人都走了,陈令月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躲过去了,侯爷又帮了我一次。” 陈令月真心感激他。 崔承东上下打量她,方才剧烈运动过的脸红扑扑的,很是迷人。 他握紧手中茶杯,错开眼神,问:“你怎么这样打扮,又怎么惹上了怀王?” 陈令月这时候想起了陈奕的事,她起身就要走:“侯爷,详细情形,有机会再细说了,我还要出去寻人。” 崔承东喊住她:“怀王的人就在周围,你怎么走?” 陈令月脚步顿了顿:“不走不行,十万火急的事情,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崔承东蹙眉:“什么事?同我说说,我也许能帮忙。” 陈令月眸光盈盈望向他,犹豫了一瞬间,就做了决定。欠他的,日后再报,眼下哥哥的事情要紧。 “我哥哥也在宴上,我怀疑有人要设计陷害他。我必须找到他,带他走。” 崔承东疑惑:“证据?” 这么大费周章,来兰园设计一个陈奕,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 陈奕他有那么重要? 陈令月绷紧身体:“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就是怀疑!侯爷若觉得我是杞人忧天,那我自己去找吧。” 她红唇紧抿,紧张中带着倔强。 崔承东心中一紧,这件事情,对她那么重要? “好,我不问了。你在这里等着,我让人去找。” 他起身,对外吩咐了几句。 陈令月看到有几个飞快闪过的人影,知道那些人去找哥哥了。 陈令月只盼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崔承东倒了一杯茶给她,“喝点吧,等消息就是了。” 陈令月神思不属,接过茶杯,却不小心打翻了。 茶水流了出来,陈令月的手被烫了一下。 “嘶!” 崔承东紧张地抓着她的手,有点微红。 他心中升起怒气:“慌什么!你哥哥我一定找到,你不必这样!” 陈令月眼眶微红。 她手上有些痛意,可更多的,是觉得心力交瘁。 她昨天还生病,今天就接二连三遭受了这些事情,身心俱疲! “别凶我了,我不是故意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点撒娇。 崔承东看她要哭,哪里还敢吼她。 他不会柔声细语,只得起身开门:“崔合,拿烫伤药膏来。” 门外的庞中博和覃小公子睁着大大的眼睛,伸长脖子,就想往里看。崔承东并不搭理,接过崔合的药膏,就“砰”关门了。 他执起陈令月的手,陈令月缩了缩,“躲什么!想留疤吗?” 他小心控制力道,帮她上药。他用指腹沾了药膏抹上来,肌肤接触的时候,陈令月忍不住僵住了。 崔承东只觉得,她手背又嫩又滑,他耳根有些发热。 屋里气氛有些暧昧。 陈令月察觉到了,忙找话题:“那日之后,侯爷没事了吧?” 猪脑袋! 为什么非要问这个? 那日在水中,两个人衣服湿透,又靠的那么近,简直…… 崔承东手指一顿,只觉得脖子都热了起来。 他赶紧收回手,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 陈令月怕他说出什么尴尬的话,抢先道:“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侯爷。多亏侯爷帮忙,才脱险了,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崔承东稳住心神:“你怎么惹上怀王的?” 陈令月叹气:“倒霉呗。我本来是要找我大哥的,可是这兰园大到没边,我又没来过,只能胡乱找。方才我不小心冲撞了怀王,这才惹出这一场风波。” 陈令月不想细说,可崔承东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是简单的冲撞,怀王会这么大费周章找她吗? 这时候,崔道来报:“爷,陈大公子找到了。” 崔承东道:“请他过来,和四姑娘一起回府吧。” 崔道支支吾吾:“这,恐怕不太方便。” 崔承东不满地呵斥:“有什么不方便的?他莫非还舍不得走?”陈四为了找他,该是吃了不少苦头,这陈奕这般不懂事吗? 陈令月知道,只怕有事情发生,她起身问:“我大哥怎么了?” “属下在一间厢房找到了大公子。那屋里不妥当,还有女人在里面。” 崔承东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他深深看了陈令月一眼,她是怎么猜到的?兰园,她可伸不进手。 陈令月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大哥,和那女人……” 第18章 你没在里面 崔道在外头答:“姑娘放心,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属下把大公子带到别处了。只是,大公子如今中了药,不知……” 陈令月心中大定,身子有些软了,可算赶上了。 崔承东看她似要跌倒,伸手揽住她的腰,“不用担心,我来处理。” “崔道,去悄悄找个大夫过来,给大公子醒酒。之后让他在人前露面,再让他回宁国公府。你全程盯着,别出了纰漏。” 崔道领命而去,陈令月的身,微微颤抖。 太难了,真是无孔不入,陈奜好狠的心! 大哥待他,一片赤诚,他怎么下得了手! 崔承东低头,看见她眼睑低垂,脸上尽是哀伤,不由心中微痛。 “已经没事,你放宽心。” 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安抚的意味。 陈令月才发觉,他们离得有多近,近到她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遍一遍撞击她的后背。 越界了! 她赶紧站直身子,坐下来急忙喝了口茶,才轻声说:“多谢侯爷了。” 崔承东看着她白嫩的耳垂上,尽是嫣红,唇边不觉溢出低笑。 那笑声传入耳中,让陈令月的脸上越发滚烫。 她佯装生气:“侯爷笑什么?” 可此刻,在崔承东眼中,只看得到她宜嗔宜喜的样子,好看得很。 不过,可不能再惹她了,等会把人逗哭了,才麻烦。 他正色道:“你回去吧,你哥哥这里,我会看着的。” 陈令月回望他,她知道,他说到做到。 “好,我听侯爷的。不过,我的两个婢女也在园中,她们怎么出去?” 崔承东思虑片刻,便说:“你先等着,我这就让人去找。” 没过多久,紫苏紫草就找来了,崔承东让人悄悄把她们送回了宁国公府。 而陈奜,算着时间,便拉着不少青年才俊,直奔陈奕休憩的厢房而去。 他们呼啦啦十几个人,都是热血少年郎,高谈阔论、谈古论今,正是肆意的时候。 陈奜扣门:“大哥,你酒醒了没?大家还等着一起去向先生们请教呢?” 旁边有人哄笑:“陈奕这个家伙,真是酒量浅,别是还晕着吧。” 谁知,从屋里面传出“嗯、呀”的女声,那声音,可不正是情动的时候发出来的吗? 在场的,多少都去过风月场所,便是没有真刀真枪上阵的,也听过不少。 大家脸色突变。 有一个书生唯唯诺诺道:“阿奜,你祖父过世,你们好像还在孝期吧?” 一时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气氛冷了下来。 有一个人义愤填膺骂:“我呸!亏我一直以为他品行端方。没想到,还在孝期,就敢干这种勾当!当我眼瞎,认错了人!” 接二连三的,都附和着骂陈奕,枉为人子孙,完全没有孝道。 陈奜在一旁假意说情,心里早就得意极了。 长房嫡孙又怎么样? 过了今天,只能成为过街老鼠,他不可能再袭爵了! 这些青年才子,可不会推门进去抓个现行,简直是污了眼睛! 正当大家要拂袖而去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咦,你们怎么都在门口?是来寻我的吗?” 回头一看,陈奕! 他竟然不在屋里! 陈奜瞳孔缩了缩,却马上恢复冷静。 他一脸喜悦:“大哥,你没在里面?方才大家都以为……” 这时候,屋里又传来几声“嗯,啊”,听得怪不好意思的。 陈奕满脸疑惑,“这里面怎么了?我方才晕得厉害,觉得屋里闷得很,就出去散散。这兰园疏阔精巧,看着看着,我倒忘了时辰了。” 有人出来说:“屋里,正在干那事呢,我们都以为是陈兄。误会,误会!” 陈奕怒意上涌:“谁不知道,我家祖父去世不到半年,我怎么会干这样无耻的事情!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里面,败坏我的名声!” 旁人劝他:“陈兄息怒,如今大家看见了你,自然知道,你不是那等不顾礼义廉耻的混账。这里头,也不必去了吧,有辱斯文啊!” 陈奕却不罢休:“不行,事关我的清名,我岂能退让!” 他越过众人,就要开门。 陈奜抢先一步,怒火冲天地撞开门:“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要害我们宁国公府丢脸!” 他率先进门,急匆匆就把屋里的所有门窗都推开了,什么都没有找到。 最后他来到卧室,一脚踹开房门,那红纱帐里面,影影绰绰看见一个女人妖娆的身姿,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陈奕这时候也进来了。 “大哥,好奇怪,除了床上的那个女人,没别人。” 屋里家具不多,情况一目了然。 “这女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唐家的人听说了这里的事情,派了个管事过来。把女人折腾清醒后,就问:“你是何人?” 这时候,已经有人认出来,“这不是天香楼的头牌,云烟姑娘吗?” 那云烟此时清醒过来,媚眼如丝看着陈奕:“公子怎么不认账?可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陈奕冷静道:“我何时请你来?” 云烟娇笑一声:“这些私密的事情,怎么好大庭广众之下说呢?” 陈奕坦坦荡荡,大声说:“我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不好说的。我问你,我何时请你来?又是怎么带你进来的?” “大家都知道,我一直和我二弟在一起。我哪来的神通,把这么个东西悄悄带进来?” 陈奕话语中的鄙夷,一览无余。 云烟一时没了主意。 她来的时候,只被交待了,好好伺候陈奕,若有人问,就说是陈奕带来的。其他细节没说,她一时半会,也编不出来。 兰园管事不欲事情闹大,便道:“我看,这是一场误会。云烟只怕是误闯了陈大公子的房间。至于,是谁带来的?” 他呵呵笑道:“今日我家办雅宴,本就是一等风雅之事。这些风流韵事,大家也不必追根究底了。各位郎君,书法大家黄公可还在席上,你们还不快去。若迟了,可要错失良机了。” 事情到了这份上,陈奕只得作罢。 陈奜悄悄问:“大哥,方才你去哪里了?好险,我惊得后背都湿了。” 陈奕想到有人交待他,守口如瓶。 他只好找个借口搪塞:“我就是喝多了,人有三急,出去一趟,便流连风景,没有回房。万幸万幸!” 陈奜虽然怀疑,却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暗暗咬牙! 陈奕怎么那么走运! 另一边,怀王把兰园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陈令月。 他阴沉沉笑道:“我就不信,活生生的一个人,就不见了!若是让我找到你,……” 第19章 总不能不负责吧 夜里,庞中博赖在了槐园。 “说说吧,怎么和陈四姑娘那么熟?” 庞中博的心痒痒了一个下午,若是不问明白,他今晚铁定睡不着。 崔承东不搭理他。 他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想着今日兰园中的事情。 庞中博哪里肯放过他,“快说,不然,说不定我哪日在御前不小心说漏嘴,只怕皇上立刻就下旨赐婚了。” 崔承东面无表情盯着他。 庞中博心里怂,面上可不怂。 他认识阿治二十几年了,可是头一次看见他和女子这般亲密。就是拼着挨打的份,他也要弄明白。 崔承东无奈,“没有多熟,就是见过几面而已。” “你行啊,上次人家不是还喊你老男人嘛,今天就投怀送抱了。” 庞中博对着他左看右看,“没看出来,你还挺能耐的。” 崔承东淡淡瞥他一眼:“胡说什么,不要败坏人家姑娘家的名声。” 崔承东不欲多说,开始赶人:“行了,你快回去吧。” 却听槐园大管家在门外问:“侯爷,怀王又让人送礼到门口了。” 崔承东还没有说什么,庞中博就惊讶地问:“还是为了吐蕃公主的事?这都送了第几波了?” 崔合回答:“第三波了。前两次的,我们侯爷都没收。没想到,今儿还送。” 庞中博羡慕道:“这怀王对康王,是当儿子疼的吧。康王未来媳妇得罪了你,他流水似的送礼赔罪,我家的哥哥怎么对我就没那么掏心掏肺啊!” 崔承东不理会他,对门外说了两个字:“退了。” 管家走后,庞中博问:“查出来了没?吐蕃公主到底怎么混进来的?” 崔承东淡然坐着,崔合却捏紧拳头,满脸怒意:“查来查去,就找到了槐园的两个仆役,一个在马房,一个看角门。哼,当我们是傻子吗?这么两个角色,敢做这样的事情!” 崔承东泼了一句冷水:“你不傻,不还是没有查出来吗?” 崔合中了一箭,好像有点没用。 崔承东抬眼看过来,“今日兰园的事,查得怎么样?” 崔合脸上一僵:“陈大公子房中的妓子,昨夜就进园了。今早兰园角门上一个看门的奴才,和一个管事婆子,都死了。” “天香楼那边,说是有人出重金包云烟去伺候陈大公子。但是线索断了,没找到背后的人。” 崔承东拧眉:“也就是,什么都没查到。” 崔合又中一箭,更没用了。 崔承东还在等着,崔合低头接着说:“怀王那边,说今日在兰园丢了一个宠婢。他领着人把兰园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 崔承东目光森冷,握紧手中的匕首,“宠婢?!他焉敢这样说!他也配!” 庞中博看他那样,宛如玉面罗刹,赶紧离他远点。 妒火中烧的老男人,惹不得! 还敢说和人家没关系? 口是心非! 崔承东绷着脸说:“把兰园里,陈四的痕迹抹掉!若是怀王找出半点蛛丝马迹,你就回西北,换崔志回京。” 崔合马上挺直腰杆:“爷放心,属下早就安排好了。若是搞砸了,属下马上滚去西北。” 这么一件事情也办不好,他还有脸留在京城吗? 趁早去西北喝西北风吧。 为了防止出现纰漏,崔合赶紧去布置。 庞中博脸色有些沉重:“你这里又不是卫国公府,槐园里伺候的人,当初都是崔合他们精挑细选的。如今,居然能让吐蕃公主混进来下药,这事情,不简单。” 他们都以为,崔承东是在槐园中的药。大家并没有想到,在宫中的酒宴,崔承东就已经中招了。 崔承东就是图个清净,才出府别居。 没想到,在槐园,也能被人算计。 “看来,京城的水,比我想得要深。我这里,寻常人,哪敢插手?只怕早就有人盯上我了。还有,今日兰园里面,算计陈奕的人,也不简单。” 兰园是唐家有名的庄子。唐家世代功勋,人才辈出。在前朝,是“四世三公”的大族。大燕开国以来,唐家在朝官员,姻亲任职,多不胜数。 要在这样的宅第,算计一个人,并非易事。 可仅仅是死了两个不起眼的仆役,就成功了。可见背后之人,势力之大。 崔承东想到太子,想到如今朝堂局势,思虑重重。 庞中博点头:“我早就劝过你,当心。你看吧,这火,已经烧到你身上了。” 崔承东冷笑:“不过是仗着人在暗处,才敢耍这些手段。等我知道是谁,他就蹦哒不起来了。” 庞中博悠悠道:“哦,那还要崔合多努力下,快点查出来才行。” “行了,问明白了,我该回去了。看来,我从今日起,要开始攒银子了。” 崔承东听不明白:“为何?” 庞中博大笑:“等你成亲的时候,给你送贺礼,要不要?” 成亲? 和陈四吗? 崔承东想到那日在大昭寺后山的冷泉中,两人的亲密接触。 还有今日在兰园,他当着庞中博和覃恒的面,抱着她进了内室。 屋里,她快要摔倒的那次,他又再次抱了她。 他脸上有些微热。 他不是登徒子。 虽然事出有因,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轻薄了人家姑娘家,总不能不负责吧? 那他好像,是该要娶她的。 他本就不打算成亲,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妻子是什么样子。可现在想想,若是他的妻子是陈四,好像也挺好的。 这么一想,不知怎的,崔承东心里竟然松快得很。 庞中博见他没有反驳,再一看,那脸上! 没眼看了,这春心荡漾的样子! 闷骚老男人一个! 庞中博懒得看他那副样子,径直走了。 而崔承东,已经盘算着,等陈令月除了服,就该提亲了。 某人的心思,陈令月无知无觉。 她此刻正和爹娘、大哥在一起,说着今日的事情。 陈奕后怕道:“多亏永宁侯帮忙,不然,我今日,只怕没脸在京城立足了。” 陈奕一脸涩然,想起来身上还是微微发颤。 “到底是谁!” 陈升愤怒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我儿一向纯善,谁那么歹毒,非要害你到如此地步!” 胡氏的脸早就哭花了,“怎么办?若是下次,没那么幸运,只怕奕儿的前程就……” 陈令月直切要害:“爹娘,大哥,你们应该想一想,害了大哥,谁能得利?不是为了利益,谁会费那么大力气,去设局害人?” 陈奕狐疑地看着陈令月:“月姐儿,我有什么值得旁人谋夺的?普普通通的翰林修编,如今还丁忧在家,更不值得一提了。” 陈升想了想,松了口气:“说的也是,看来,说不定真是那个云烟走错了房间。” 陈令月无语,这么天真的一家子,在原书中,能安安稳稳活下来吗? 陈令月不能再放任这种情况了。 她能防得了一次,是走运。 可不会次次都这么幸运,遇上永宁侯帮忙。 “爹娘,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陈令月神情凝重,一时间,另外三人,都齐齐看向她。 第20章 真的比岳不群还能装 她侧过身,从腰间取下荷包,再从中掏出一封信。 “这就是旁人谋害大哥的理由。” 陈升接过来,展开一看,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看完之后,双眼通红,“月姐儿,这信,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陈令月想起了宁国公,眼中含泪:“祖父交待过,等三叔他们闹得不可收拾了,我再拿出来。” “为什么?” 陈升不明白。 若是早知道父亲把爵位留给奕哥儿,这府里,也不至于乱糟糟的。下人们都不知道该听谁的,公中的事情一塌糊涂。如今各房关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哪里有什么规矩可言! 陈令月凄然一笑:“爹,你还不明白吗?祖父就是担心,一日圣旨没下,就有小人作祟,让大哥没了资格。那祖父的苦心,就白费了。” 陈升摇头:“你多虑了,一家子骨肉,何至于此?” 陈令月冷哼:“今日哥哥在兰园的事情,又作何解释?” 胡氏和陈奕听得一头雾水,陈令月解释了一番,两人才明白,方才父女二人说的是什么。 胡氏喜极而泣:“太好了,我就说嘛,历来都是长房长子继承家业的,没得让三房得了这个爵位的道理。” 陈奕自然也是高兴的,这代表这祖父对他的重托和期望。 何况,能往上走,谁愿意呆在低处? “不过,月姐儿,你想错了吧。连我们,都是今日才知道这信的存在。旁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消息,故意陷害我?” 陈奕也赞同陈升的话。 他们和三房虽有龃龉,可是,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的。 “而且,今日三房的人没去兰园,他们也没那么大能耐,能在兰园动手啊?” 陈奕又说,他停住片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皱眉道:“你不会是怀疑阿奜吧?” 陈令月知道,她但凡敢说一个“是”字,今晚别想睡了。 这三个人肯定要教育她一夜,只怕她爹还要罚她抄写书! 陈令月含笑摇头:“我怎么可能怀疑二哥?” 陈升点头道:“就是。你三叔家,有争爵之心,可你二叔家,最老实本分了。阿奜的人品,你祖父都常常夸赞。” “你们兄妹关系向来不错,你可不能为了这些名利之事,就把身边的亲人都猜疑个遍,那就失了本心了。” 陈奕附和道:“可不是吗?阿奜今日比我还着急,头上都冒汗了。他一贯如此,总是把我放在第一位,要说他要害我,绝不可能!” 胡氏也说:“上次大昭寺的事情,你二婶是真心实意替你着急的,这点,娘可以保证。” 陈令月无力反驳了! 得,二房个个都是人间至善,特别是陈奜!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陈奜这个伪君子,真的比岳不群还能装! 陈升感慨:“父亲常年在外,我们这一辈,亲兄弟就这三个。兄弟和睦,友爱互助,才是家族兴旺的根本。奕儿,月儿,你们切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她勉强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大哥日后要小心防范。这件事情还不知道是谁做的,多留神总不会错。” 陈升郑重叮嘱陈奕:“月儿说得对,你日后要多加小心。” 他把信递给陈令月:“这信,你继续收着。既然你祖父有安排,那我们就等着便是了。今夜的事情,谁也不要对外提起,听到没有?” 陈令月觉得,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就是,大房的人的嘴,真的比河蚌还严实。 她不用担心他们,走漏风声。 陈奜卧室中,黑衣人轻蔑地说:“王爷那里,折了两个暗桩,才把云烟送进去,你竟然没成事?王爷很不满意。” 陈奜不甘心道:“我没想到,陈奕竟然没进屋。” 早知道,他就不该为了避嫌,只把人送进了屋。他应该直接把醉的厉害的陈奕送进内室,至于云烟,他就当没看见。 谁知道,陈奕会醒过来,没进卧房就出门了! “还请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成功的!” 黑衣人一脸倨傲:“你以为机会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吗?” “王爷说了,你就息了这个心思,好好找神卫军。等日后大业成就时,别说区区一个宁国公爵位,便是封王,都有你的份。” 陈奜暗恨,日后,谁知道是多少年以后! 他还要看着大房的脸色过多少年? 可是,受制于人,他只能憋着这口气。 “好,在下一定尽快找出线索,助王爷一臂之力。” 兰园雅宴,轰动一时,京城中的青年才俊,津津乐道。陈奕在宴上发生的事情,不过犹如一块小石头,仅仅在湖面激起几丝涟漪,就无声无息了。 反倒是,怀王寻找宠婢一事,惹人遐想。 “不知道那宠婢是什么绝色,竟让怀王如此大动肝火!” 如意酒馆大堂中,一个男人不怀好意地嚷嚷。 怀王脾气好,为人有些风流,可还没有听说过,他为了个女人这般劳师动众的。 有人附和地说:“只怕是人间绝色!也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能享用的。” 大堂里的男人哄堂大笑,带着些许不能明言的心思。 覃恒都不敢看对面的人的脸色。 过几日,是他母亲生辰,父亲母亲想起请表哥过府一叙。覃恒打小就亲近崔承东,这传信的人,当然是他了。 兰园的事情,他可是当场见证的。 那女子和表哥关系非比寻常。表哥抱得顺手,女子也十分自然,可见他们私下里,没少来往。如今,居然传出“怀王宠婢”这样的话,难怪表哥的脸,跟阎罗王一样可怕。 崔承东的手,捏得手中的瓷杯,几乎要变形了。 尽管,他知道,这些话,没有人会联系到陈四的身上。 可是,想到怀王传出这种话,带着的隐秘心思,他就难以抑制心底泛起的怒意。 “舅母生辰那日,我会去的。” 崔承东臭着一张脸,对覃恒说。 覃恒得到答案,赶紧起身溜了。 他虽然想八卦那女人的信息,可这会儿,明显不是好时机。 “谣言满天,怀王也不嫌弃丢人!” 崔承东怒斥一声。 崔合此时若不知道爷气的是什么,那他也白长一颗脑袋了。 若说之前,是为了朝中大局、同袍之情,帮陈四姑娘查明宁国公去世的真相,那么后来陈大公子的事情,安排得那样妥帖,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爷对陈四姑娘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上心。 最重要的是,他可是亲眼看见,爷抱了人家几次了! 这,爷的心思,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于是,崔合也大骂:“就是,怀王也太不要脸了!” 那可是他们家的夫人,和怀王有半点关系吗? 崔承东语气冰冷:“既然他不怕丢脸,那就再让他丢个大脸。” 第21章 居然是个不中用的 崔承东接着说:“吐蕃公主的事情,传出去。” 大燕和吐蕃已经议和了,吐蕃割地赔款,大燕得了实惠。所以,吐蕃公主潜入槐园下药勾引的事情,他并没有宣扬出去。 他只是将人丢回去给康王,让他看好人罢了。 可现在看来,既然怀王不怕丢人,那就让他丢个大的。 不到一日,京城上下,都知道吐蕃公主潜入槐园,勾引永宁侯不成的事情。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哈哈哈,前面还有人羡慕康王捡了个大便宜,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美人儿,竟然让他得了去。” “如今,这从天而降的,只怕是顶绿油油的帽子!” “可不是嘛,要是我,打死都不敢娶这么野的女人。要不然,说不定,那天又捡了个便宜,给人当爹去了。” 传到康王耳朵边的闲话,说得更难听的都有。 康王在屋里转来转去,抓着一个茶杯就往地上摔! “到底是谁说出去的!” 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了! 他怎么出门见人! “哥,我不想娶这个女人了!” 怀王喝斥他:“胡闹!圣旨已下,岂容你说不娶就不娶了。”他又劝康王:“她总归是一国公主,长得也十分漂亮,娶了她,你不算亏。” 康王嘟着嘴抱怨:“不亏,那你娶啊?” 怀王瞪他一眼,“有胆子,你去和父皇说。” 康王缩缩脖子,他哪里敢! 怀王左思右想,都没想到,到底是谁泄密的。 “这事都过去好一阵了,到底是谁说出去的?按理说,除了永宁侯,你我,再没人知道这事才对。” “哥,会不会是永宁侯?” 怀王马上否认:“不会,崔承东傲得很,不会如同妇人一样长舌。再说,他要说,早就说了。” 他吩咐身边的人,“你赶紧去查一查,看是谁在捣鬼。我怀疑,是我们身边有暗桩,把这件事情漏出去了。” 若是他们身边,真的有奸细,那就不是被人笑话那样简单了。 这样重要的事情,怀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详查。 兰园的女人,他也顾不上追查了。 对这件事情,反应最大的,就是建元帝。 他刚听说此事,就立马传召了崔承东入宫。 “阿治,这么严重的事情,你怎么不立即告诉朕?!” 建元帝双眉紧锁,黑着一张脸。 若是旁人,皇上这样的表情,早就战战兢兢了。 可是,崔承东却一脸平静,不紧不慢地说:“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建元帝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算大事?她可是吐蕃的人,你刚把吐蕃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吐蕃的人正恨着你呢。若是她下了别的毒,那可怎么是好?” 居然敢这样对阿治! 建元帝越想越气,“康王是怎么看的人!把人给他了,他竟然没看住!怀王也是,平时看着稳重,关键时候也不顶用!” 建元帝一通数落下来,连怀王、康王的生母惠妃都没落下。 紫宸殿里的宫人,都已经吓得跪地不语了。崔承东却安之若素,慢慢喝茶。 建元帝发泄完怒火,才语气关切地问:“太医怎么说,那药对你的身子有没有影响?” 崔承东淡然道:“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阿治是大燕难得的将才,若是被这个女人害出什么毛病,哪怕再起战火,他也在所不惜。 “哼,还好。要是你有一丁点损伤,朕就活剐了那个女人。” 如不是顾忌两国邦交,他现在就把这女人丢回吐蕃! 这样不守妇道,胡作非为的女人,他们大燕要不起! 崔承东准备告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多说了一句。 “旁的也就算了,皇上,康王一贯软弱,若管不住吐蕃公主,只怕后患无穷。” 崔承东的意思,建元帝岂会不明白。 “你说的对,他只怕管不住这个女人。朕让怀王好好看着康王。康王既然要娶她,总要有个做丈夫的样子。若是再出事情,朕对怀王也要问责。” 崔承东满意了,怀王却郁闷得快吐血了。 为了吐蕃公主一事,父皇特意把他们兄弟二人传进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仅如此,连母妃都受了些责备。 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为了助吐蕃公主进入槐园,他折了仅有的两个暗桩。日后想在槐园安插人手,只怕难如登天了。 可崔承东毫发无损! 真是亏大了! 崔承东是不是男人,他那鹿血酒下了吐蕃秘药。据说,就是圣僧惹了这个药,都要破戒还俗了。 而崔承东,他屋里还燃着催情香,两种药物的夹击之下,他还能对娇滴滴的吐蕃公主无动于衷,全身而退! 怪不得这么些年不成亲。 原来是不行! 看着人高马大,威武不凡,没想到,居然是个不中用的! 早知道,崔承东不行,他打死都不会用这个计策!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陈令月也有所耳闻。 她此时才知道,崔承东终究还是中了药。 陈令月心里有些沉重,她已经提醒了永宁侯了,怎么会避不开呢? 难得,剧情这么难更改吗? 不! 前路艰难,她不允许自己沮丧。 她绝不让祖父枉死!绝不让陈奜踩着家人的鲜血风光! 接下来,还要更小心才是。 正想着,紫草气鼓鼓进门:“这赵公子是怎么回事,天天在我们院子外面晃悠,他不是来参加科考的吗?怎么那么闲?” 天天有个男人在那里,他眼睛里似有算计,紫草一想到这些,就浑身不得劲。 她递过来两本书:“姑娘,这是李叔寻来的,说是国公爷那边的杂记游记一类的书。” 陈令月知道陈奜一直在看祖父书房里的书。 她想,陈奜最后能找到线索,一定是在祖父藏书里发现了什么。她不想打草惊蛇,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奜捷足先登。 反正她一向最爱看这类书籍,如今寻来看一看,也不奇怪。 “你管他做什么!三房什么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在府里,他们也不敢太过,你们看好门户就是了。” 陈令月曾无意和胡氏提了一句,胡氏却说:“你那院子,正对着的是个小花园。你三婶说了,她侄子在那里,看书最入神。” “大家都是姻亲,他也没有什么逾矩之举,你只当做看不见他就是了。” 哎,父母的警惕心太低了,倒显得她小题大做了。 三夫人不外乎想借着男女之事,拿捏她,要来祖父的信罢了。 能用的招数不多,但是不得不防。 古代女子的名声,随意有一点污点,都会影响一生。 紫苏一脸笑吟吟走进来,“姑娘,表姑娘给你下帖子了,邀你明天去庄子吃藕。” 表姑娘? 原书女主甄美玉吗? 第22章 勾引人也要有资本啊 陈令月接过帖子一看,果然是甄美玉。 邀她明日去京郊庄子上赏菊吃藕。 说起来,现在是孝期,陈令月不去也是可以的。 不过,她想起甄美玉和陈奜这一桩婚事,只觉得非去不可。 甄美玉重生回来不久,便对陈奜青眼有加。陈奜的名声极好,称得上青年才俊了,可甄府看不上陈奜的出身。 不过,甄美玉前世连寒门子弟都能成功出嫁了,何况陈奜出身功勋之家,又是自家表哥。 两家早就说好了,只等陈奜明年中了进士,就正式定亲。 怀王能看得上陈奜,只怕还有这门亲事的缘故吧。甄家在朝中为官的人不多,但多是实职实权,这可是一大助力。 陈令月想要砍断陈奜的这个助力。 她还没想好怎么做。不过,多接触一下甄美玉,说不定能找到办法。 九月初,赏菊花。 这天,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 陈令月穿了一身月白色夹袄,头上简单梳了个发髻,插了根青玉簪子,清爽又不寡淡,正符合守孝的身份。 一出宁馨院,就看到了那个装腔作势看书的赵公子。 他看到陈令月,双眼发亮。 这陈四果然俊俏,就是简简单单打扮一下,都让他心神荡漾不已。 只恨那天他在大昭寺,没能成功,不然,这美人的滋味,他早就尝到了! 九月的天了,气温早就寒凉起来了。可这人好像不知道时气变化似的,居然还拿着一把折扇,边走边摇。 他以为他很帅气吗? 蠢货一个! 何况他脸上猥琐的表情,实在是配不起这一身打扮。陈令月被他的神情恶心了一下。 她赶紧移开眼光,不然,她怕她忍不住让人揍他! 明明长着一张下流无耻的脸,却天天捧着本书,装清高,真是叫人看不过眼。 赵公子可不知道陈令月想揍他,他摆出一副亲切的表情:“四表妹,这是要出门?如今天气渐渐冷了,四表妹衣衫是否太过单薄?表哥我看着,真是心疼!” 陈令月话都不想和他说,抬脚就要走。 可赵公子哪里肯放过这个亲近佳人的机会,“表妹,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冷着了?” 陈令月目光冷冷看着他:“什么阿猫阿狗的,就喊我表妹!你的表妹是陈令环,要是眼瞎,就赶紧去找大夫看病。滚开!” 陈令月可不是个软包子,对于她讨厌的人,她才不会留情面。 赵公子呆若木鸡,这么美丽的女子,居然说出这样粗野的话! 心碎了一地。 他一脸受伤,捧着心痛苦地说:“表妹,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可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和那些乡野村妇一般,口出恶言?” 陈令月目光鄙夷看着他:“你这德行,就配听我这样说话!离我远点,不然,缺胳膊少腿的,可就别怪我了!” 赵公子看她一脸凶相,而旁边的紫草还挥舞了几下拳头。这怂包就吓得扇子都扔了,撒开腿就跑了。 马车上,紫苏一脸愠怒道:“真是不要脸!就他那令人作呕的模样,还天天拿个扇子,装作风流倜傥,真是当我们眼瞎。” 紫草也难掩怒意:“方才姑娘就该让我揍他一顿!” 陈令月讥讽一笑,“没必要。赵氏可见是没人了,要勾引我,也不找个好看点的。就这么个货色,我只怕是瞎了眼都看不上!” 却听到马车壁上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 “谁要勾引你?” 悦耳的男声传入耳中,主仆三人一惊,谁在外头? 陈令月一把掀开车帘。 马车刚走不久而已,正路过吉云巷附近。 她的马车旁,永宁侯身穿玄色劲装,骑在马上。他肌肉迸发,那宽肩窄腰,一览无余。 陈令月咽了咽口水。 这么猛吗? 果然是祸水一个。 所以说嘛,勾引人也要有资本啊! 要是三婶也找个这样的男人来勾引她,她只怕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忍住不动心思。 “侯爷,这么巧?” 陈令月并不答话,她错开话题,问了崔承东一句。 崔承东看着她脸上的淡淡妆容,只觉得,她今日好像分外好看。 那莹白的小脸仰着头看着他,清澈明亮的眼睛,闪动着光彩,如同璀璨的宝石,有些炫目。她红唇微张,神采飞扬,崔承东看得有些心热。 他喉结不自觉滚动了几下,才冷静地回答:“今日有人邀我去吃蟹赏菊,我左右无事,就出门了。正好看见这马车,好像是你的,就跟上来看一看。” 崔合暗笑,哪里是无事,是太忙了! 这才出门躲清静去了。 自从吐蕃公主那事情一出,安国夫人是天天派人来问,要嘛是请侯爷回府居住,要嘛就是给侯爷送画册,介绍世家贵女。 皇后娘娘也没落后,三天两头让人来问,侯爷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不然,她可要下旨赐婚了。 侯爷被烦得都不愿意在槐园呆了。 陈令月展颜一笑:“好巧啊,我也是去赴宴,甄家表姐请我去西郊庄子赏菊吃藕。” 崔承东目光柔和:“确实巧,我去的地方,也是西郊。” 陈令月愣住了,居然同路。 她有些头皮发麻。 这巷子僻静,人不多。他们这样交谈,没什么大碍。 可若是这一路,永宁侯都这样跟在她的马车旁边,那她明天,在京城就要出大名了。 她的为难,崔承东视而不见,他道:“我来是想和你说一声,那日你没有去过兰园,懂吗?” 陈令月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帮她消除了痕迹。 又欠他一个人情了。 这赶人的话,更不好意思开口了。 “侯爷费心了。” 她想起了一事,终究没有忍住,开口问他:“吐蕃公主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侯爷没事吧?” 她有些担心,他如同原书中写的一样,留下了病根。 崔承东的脸色更柔和了,她在关心他。 “无碍,不用担心。” 陈令月定定打量了他几下,才放下心了。 “这就好,原想着侯爷收了我的信,能避开这种算计。没想到,还是中计了。” 说起这个,崔承东心中一动。 莫非她提前知道有人要行事吗?不然,那信,怎么来的那么巧? 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应该是她惦记着他,才思虑周全的缘故。 念头一起,他的目光热烈了一些。 陈令月只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难道他怀疑她了吗? 早知道不提那封信了。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 眼看着巷子就要走完了,再出去,可就是繁华的大街了。 怎么办? 怎么让他离开? 崔承东眼中闪过笑意,她如今还在孝期,他怎么会不顾她的名声。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必须搞清楚。 到时候,再走不迟。 第23章 只怪男色惑人 “方才你说,有人要勾引你?是谁?” 崔承东旧话重提,陈令月听着最后两个字,总觉得有股寒气。 她看向永宁侯,他勒马驻足,气势沉稳,安静等待她的回答。 这架势,仿佛得不到答案,他便不会罢休。 而不远处,就是巷子口了。 陈令月心中有些乱,她无奈地说:“我三婶娘家的侄子,现在借住在宁国公府,说是明年要参加科考。他许是存了些歪心思,不过,我又瞧不上他,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崔承东听了,语带不悦:“既不能用心读书,那还住着做什么?” 陈令月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宁国公府,也不是我说了算。” 崔承东有些烦躁,“要我帮忙吗?” 陈令月忙摇头:“不用了,他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这事情,怎么好麻烦他。 她觉得他们两个的情况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永宁侯是出了名的冷硬,对于她的事情,他会不会太过热心了? 怎么什么都想要帮忙? 难道…… 陈令月赶紧摇摇头。 不会的,他在原书中,可是坚持单身到底的大佬,怎么会对她…… 等陈令月回过神的时候,永宁侯已经不见人影了。 “侯爷呢?” 陈令月这一问,把紫苏逗笑了。 “姑娘,侯爷方才就说了,外面街上人多,被人看见了,恐要惹人非议。他先走一步了。” “姑娘,你没听见吗?”紫草疑惑地问。 陈令月脸上一红,要命,她刚才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你看看,人家可是说走就走的,半点不留恋。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只怪男色惑人! 陈令月的马车还没到庄子上,就有一匹骏马朝她的车架奔来。 马上是一个壮硕的青年男子,远远就大喊:“月妹妹!” 而说了先走一步的崔承东,其实还远远跟在她们马车后面呢。 崔承东听得出来,那男子声音里的欢快。 他捏紧缰绳,一脸不虞。 “这人是谁?怎么这么蠢!大庭广众就喊姑娘家的闺名。” 崔合自从发现了主子的心思,那对陈令月周边的人,是一百个上心。 “爷,这是甄家的大公子,今年十九了。他得宁国公的真传,走了从军的路子。如今在西郊大营洪将军麾下效力,和四姑娘关系非常要好。” “哦,他还没有说亲。” 崔合特意补充一句。 崔承东皱眉:“年纪不小了,怎么还没有定亲?” 难道,他对陈四,存了什么想法? 崔承东眼力不错,这么远,他都能看到陈四那张明媚的笑脸。 一点都不矜持! 便是表哥,她也该注意分寸。 那么大咧咧笑起来,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仪态。 他的酸气,陈令月是感受不到了,但是旁边的崔合,可是酸爽了! 他暗暗幸灾乐祸,又说了一句:“听闻宁国公原想让陈四姑娘和甄大公子定亲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没成。” 崔承东听了这话,浑身气压更低了。 这边的陈令月,见到了甄文思,也十分开心。 “大表哥,你今日怎么有空?” 甄文思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我听说妹妹给你下帖子,就特意调休了一日。” 外祖父去世,月妹妹一定非常难过。 他如今在军营里,出入不便。许久不见她,总是有些挂心。 陈令月笑道:“那正好,我前几天让人缝了一副护膝,等下就让人回去拿了,给你送过来。” 甄文思是武将,日夜都要操练的。天冷的时候,膝盖最容易受凉。以前祖父的膝盖就不太利索,每每到了天冷,陈令月总会让人给宁国公准备护膝保暖。 甄文思和她素来亲近,她也不忘给他一副。 甄文思感慨,母亲总说,他对月妹妹,比对自己亲妹子还上心。可她也不看看,他的亲妹妹,什么时候关心过他的需要。 而陈令月,却是真的会替他考虑的。 他怎么能不疼她! 若不是表妹不同意,他早就娶她为妻了。 “大哥,我就知道,你先去找月表妹了。” 甄美玉嘟着嘴抱怨。 她的大哥,总是把陈令月放在第一位。 哼! 陈令月刚进庄子,就看见了那一身紫色烟霞锦,满头珠翠的甄美玉。烟霞锦是去年南边新出的料子,层层渲染,浮光滟滟。行动间,犹如彩云披在身上,煞是好看。 怪不得,市面上都说,千金一匹烟霞锦。 如今姑父承袭荣国公爵位,甄美玉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掌上明珠,那自然是千娇万宠,样样奢华。 甄美玉有些小性子,势利眼,不过人不坏。 陈令月嘴上说出奉承的话:“二表姐,数月未见,你好似更漂亮了。这烟霞锦那么华贵,穿在你身上,不过是为了你的容貌锦上添花而已。” 甄美玉傲娇地说:“算你有眼光,看得出来这是烟霞锦。” 脸上转阴为晴。 甄文思暗暗和陈令月使了个眼色:还是你有办法,不然这丫头闹起来没完没了的。 陈令月抿嘴偷笑,甄文思是个鲁直的性格,而甄美玉则是要人捧着的娇美人。他们两人,真的很难和谐沟通的。 庞中博的庄子,离此处不远。这庄子,景致不错。布局疏阔,屋舍、凉亭、流水、花木,错落有致。 庄子引入活水,造了一条人工小河流,河边种了几棵金桂。 如今金桂盛开,他把宴席摆着河边的亭子处,花香袭人,流水潺潺,如诗如画。 崔承东到的时候,已经开席了。 “这么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庞中博和他交情匪浅,两人之间,也不讲究那些虚礼。 “路上耽搁了一下。” 崔承东淡淡说了一句,就入座了。 庞中博请的人不多,也就至交好友而已。 覃恒也在其中。 “表哥,庞大哥这庄子后头有个校场,等会表哥去指点我一二?” 庞中博笑骂:“你小子!你表哥连口酒都没喝,你就惦记这事?找打还那么上赶着去。自从他回了京,你被打得还少吗?” 覃恒耸耸肩:“庞大哥你不知道,便是挨揍,那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我在军中认识的甄校尉,他就巴不得凑上来让表哥揍他。” 大燕第一战神永宁侯,在军中,谁不敬仰他!谁不崇拜他! 谁让表哥是他的表哥呢! 覃恒沾沾自喜,崔承东听到“甄”这个姓氏,耳朵一动。 他不动声色地问:“甄家?是荣国公府那个甄?” 庞中博笑道:“可不是嘛。那荣国公府一屋子文臣,竟然出了一个武将。没想到吧!这小子我见过,得了些宁国公的真传,还不错。” 崔承东端坐在那里,举杯喝酒,他似无意提到:“既然这样,你便把他喊过来吧。今日,我一并指点你们两个。守护大燕,总要后继有人。” 覃恒没想到,表哥居然愿意。 他是个胸怀坦荡之人,热血少年,和甄文思是真心结交。如今既然能满足好友的夙愿,他哪里会迟疑,当下就让人去荣国公府请人了。 庞中博却有些狐疑地看着崔承东。 什么后继有人? 这话,骗一骗覃恒这样的小青年还行,他可不信。 第24章 终究是为难自己而已 以前来找他讨教的人,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人了。 可这家伙是怎么说的? “我又不是武师傅,他们要想成才,就自己努力去。” “到了军中,自有顶头上司操练,关我什么事!” 听听,这些话,哪一句不是他说的。 现在,他竟然对甄家那小子,这样另眼相看。 不对劲! 崔承东若无其事,只当没看见庞中博打量的眼神。 庞中博却忍不住,“你打的什么主意?” 崔承东随意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后才缓缓说:“随手为之而已。” 庞中博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了宁国公。 陈四? 不是吧!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家伙难道是在讨好未来表哥? 他凑过来,小声问了一句:“不会是因为陈四姑娘吧?” 崔合心里竖起一个大拇指,庞大人真是敏锐,这就猜到了。 那头甄文思正和陈令月说了几件军中趣事,就有人来寻:“大公子,方才覃公子派人到府里,说有要事要找你。如今那人跟着奴才,到了庄子上,就候在外头。” 甄文思忙道:“快让人进来。” 来人话都还没有说完,甄文思就激动得脸都红了。 “月妹妹,我早就想亲眼目睹永宁侯的风采了。只是,……” 他本来说好了,等会要给表妹烤鱼的。 陈令月弯唇一笑:“表哥先去,下次我再尝一尝表哥的手艺。” 陈令月不是扭捏之人,甄文思听了后,拿起桌子上的护膝就往外快步走去。“那我就先去了,谢谢月妹妹。” 甄美玉不满地说:“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我一句,月表妹,你看看我大哥对你,比对我要好上十倍!” 前世,大哥和月表妹,有这般要好吗? 她前世看不上宁国公府的寥落,和陈令月接触的也不多。如今想想,竟然想不起来,前世陈令月和大哥之间,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二表姐可说错了,大表哥方才还和我说,他前一阵抓了两只兔子送给表姐。大表哥怎么会不疼爱表姐呢?” 听到这个,甄美玉得意地笑了:“我上次提起来,兔子可爱。没想到大哥就记在心里了!” 她看了眼陈令月,“你果然是个会说话的,怪不得,外祖父家的这么多表妹,我也就和你合得来。” 宁国公府上,嫡出的姑娘,就是她和陈令环。陈令环是个掐尖要强的人,和甄美玉当然谈不到一起。 陈令月对这些出风头的事情,并不在意。所以甄美玉和她,勉强算得上融洽。 “表姐,今日你打扮得这样好看,怎么不请二哥哥也来赴宴?” 这宴席,说白了也没几个人,就是荣国公府上的几个姑娘而已。即便是陈奜来了,也无大碍的。 甄美玉白了她一眼,“二表哥如今该用功读书,我怎么能打扰他。” 她这辈子,绝对不会能再过上辈子那种穷困潦倒的日子! 陈奜必须努力往上爬,她才不会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耽误他的前程。 “二表姐这般为二哥着想,我真是替二哥开心。” 陈令月试探地问了一句:“不过,我那日去二哥房中,发现他身边的丫头,年纪不小了。二表姐,要不要我帮忙,和二婶说一句,把人打发走了?” 陈令月话中之意,甄美玉已经明了。 陈奜这个年纪的男子,家里有一两个通房,再正常不过了。 她皱眉:“表妹,你帮我看看,若是她们耽误了二表哥读书,你再悄悄告诉我一声。若是她们能妥帖照顾好二表哥,那就随她们吧。” 把陈奜的日常起居照顾好了,他才能更加用功读书,不是吗? 甄美玉那云淡风轻的表情,让陈令月一愣。居然是这样?甄美玉可是一点都不吃醋啊! 陈令月怔怔凝视着甄美玉,有些疑惑。 甄美玉莞尔一笑:“等你日后成亲就知道了,男人身边,从来不缺红袖添香的女人。我嘛,只要他上进,给足我体面,别的都可以不计较。” “月表妹,你以后,就会明白,去计较这些,终究是为难自己而已。” 陈令月心中一震。 之前,她一直觉得,陈奜风光霁月,甄美玉势利虚荣,配不上陈奜。 后来,发现了陈奜的真面目,她觉得反倒是陈奜配不上甄美玉了。 如今看来,甄美玉看上陈奜,并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为了他日后的前程,为了她日后的荣华富贵而已。要说到感情,可能真的没多少。 大概甄美玉在前世,已经用尽了力气去爱了吧,这辈子,对这些情爱,早就不在意了。 所以,陈奜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工具人。 不得不说,这样的甄美玉,却真实多了,可爱多了。 另一边,甄文思双眼发亮,步子飞快冲到了庞中博的庄子上。 “文思,这里!” 覃恒已经换过一身武士服装,正准备和崔承东拆招。 崔承东眯眼,看向那个张着大嘴傻笑,兴冲冲走过来的男子。长相一般,身子单薄了点。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看就靠不住。 他忍不住挺直腰杆,整个人看着,越发气宇轩昂。 甄文思来得匆忙,这时候一着急,也顾不得别的。他把外袍一脱,里面穿着一件坎肩夹袄,正合适动武操练。 覃恒眼尖,看见他怀里搂着的护膝,嘲笑地说:“你这家伙,至于吗?这天气就戴上护膝了?我整个冬天可都没用过那玩意!” 甄文思骄傲扬起笑脸:“这是我表妹特意给我做的,她担心我膝盖受寒。她的拳拳心意,我自然要珍惜了。” “就是和你差点定亲的那个表妹?” 覃恒知道他有个宝贝表妹,却不知道到底是谁。 对着一脸肃穆的永宁侯,谈论这些,甄文思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一旁的崔合,脸都不敢抬了。 庞中博原来对这个“表妹”也是一无所知。可等他看见某人面无表情、双目阴沉、气势紧绷,他就知道,“表妹”是何许人也。 有趣!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那陈四差点和甄家小子定亲了。 崔承东板着脸道:“别啰嗦了,你先来还是他先来?” 覃恒不知道怎么,觉得脖子一冷。 他指着甄文思道:“今日让文思先来吧,他一直很期待,能得到表哥亲自指点。” 崔承东转头看向甄文思,目光沉沉,“好。” 甄文思对上这个眼神,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有一股杀气! 好厉害! 果然,这就是永宁侯的气势吗? 杀人于无形! 他不觉得怕,反而非常兴奋。 可是,过了一刻钟之后,他就兴奋不起来了。 第25章 最是不解风情的一个人 甄文思铆足力气,要在永宁侯跟前表现自己。 可是等崔承东一出手,甄文思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什么力量、速度、招式,统统不管用,他只有等待挨打的份。 一盏茶功夫,他整张脸,就没法看了。 连续摔了无数次,那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覃恒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架势,好可怕啊!表哥平时没有那么凶残啊! “庞大哥,我表哥今天心情不好吗?” 覃恒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庞中博意味深长地笑了,“没事,他对甄家小子‘恨’铁不成钢,下手重了些。对你,就不会这样了,你放心吧。” 覃恒有些放心,又忍不住闷闷不乐:“表哥今日第一次见文思,就对他寄予厚望了吗?难道文思的资质那么好?” 庞中博“哈哈哈”笑出了声,傻小子,他那是寄予厚望吗? 他那是妒火中烧,趁机报复情敌。 果然,阿恒还是太单纯了,不够了解他家表哥。 覃恒虽有些郁闷,可也为好友开心。但是场上的甄文思,只觉得度秒如年啊!阿恒竟然能在永宁侯手下练那么多次,真是坚强。 崔承东看他实在撑不住了,才收手。 “下盘不稳,体力不行,耐力太差,反应太慢。” 崔承东一口气丢出几个词,甄文思羞愧得头都要钻到地下去了。 崔承东又说:“每日加半个时辰马步,跑操一个时辰。还有,多练一练眼力和耳力。” 甄文思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崔承东,眼中的赤忱一览无余。 “我记住了,一定照侯爷说的办。多谢侯爷指教!” 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那张嘴微笑的嘴角,还带着点血丝,崔承东微愣了一下。他打得有这么狠吗? 有些心虚,他忍不住又道:“方才有几招还是可以的,不过,速度要提上来,才有杀伤力。” 甄文思听到表扬,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的疼痛,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覃恒身边,“阿恒,谢谢你,侯爷果然厉害,看问题一针见血。” 覃恒心中戚戚,表哥下手那么重,他都有些怕了。 崔承东抬眼看过来,“阿恒,到你了。” 这个时候,覃恒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了。 可表哥一如既往,点到为止而已。 他身上虽然受了点伤,可比起甄文思,那简直好太多了。 覃恒心想:难道因为我是他表弟,表哥一直手下留情? 看了看文思的惨状,覃恒顿悟了。怪不得,一直没见别人找表哥指点武艺,原来是被揍怕了。 没过两天,就是覃恒母亲的生辰了。 覃夫人出身名门,和太子妃郑氏沾亲带故。她素来低调,又不是整生,故而没有大摆筵席。只是邀了十分亲近的人家,前来一聚。 虽然如此,可她是皇后和安国夫人的堂嫂子,兵部尚书的夫人,邢国公世子夫人。哪个身份摆出来,都不会让人轻视。 所以邢国公府的门房,自两日前就没停过收礼。皇后虽不能出宫赴宴,却也送了寿礼。安国夫人覃练则是早早就来了。 覃家在本朝开国立下大功,受封邢国公。上一任邢国公,是覃练的祖父。覃练父母早逝,她们姐妹二人,是由叔父养大的,和堂兄的关系亲如同胞。 覃练坐在正厅,声音轻柔动听对覃夫人道:“嫂子,今日就拜托你了。” 她虽年过四十,但体态柔美,身段匀称。即便是这样的年纪,仍是大美人一个。 覃夫人鬓角已有些许白发,但是慈眉善目,叫人心生好感。 “二妹外道了。阿治的婚事,不仅是两位妹妹的心病,也是你哥哥的心病。” 提起这个,覃练脸上有些黯然:“他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我是说不动他了。他对哥哥一向敬重,对嫂子也孝顺。若是你们来张罗,说不定,他就愿意了。” 覃夫人拍拍她的手,怜惜地说:“阿治让你操碎了心了。不用担心,郑姑娘的人品、相貌,在京城也是找不到几个了。等会,阿治见了她,说不定就动心了。” 覃练勉强笑笑:“但愿如此。” 她的儿子,她了解,最是不解风情的一个人。 像极了那人! 若是能那般顺利,那她就要烧高香了。 覃夫人知道她忧心什么,“咱们阿治,最是端方。那郑姑娘,便是往常在宴席上,两人有过碰面的机会。可是阿治怎么可能去留意姑娘家的样子呢?” “如今,我们既然是存了结亲的心思,那他可不要正眼看人家几眼?要我说,郑姑娘的气度和模样,他看到了,一定会心动的。” 覃夫人捂嘴偷笑,覃练也稍微安心。 “说的是,我对郑姑娘,是一百个满意。” 郑姑娘出身荥阳郑氏,是太子妃的堂妹。郑氏先祖,那在前几朝就赫赫有名,他们家树大更深,名儒、名臣数不胜数。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物。 不一会,方才两人谈论的主角,郑秀媛就到了。 她皮肤柔嫩白皙,个子高挑,人却丰满圆润。身上穿着织金缠枝蝶恋花的衣裳,头上簪着的头面,无一不精巧。行动间,衣裙摆动,步履轻盈得宜。整个人顾盼生辉,光彩照人。 覃练和覃夫人相视一笑,果然是一个佳人。 郑秀媛应邀前来贺寿,她心里“砰砰”直跳。 盼了这么些年,她第一次可以离他那么近,心中的喜悦,旁人又怎么能体会呢? 等寒暄过后,她便要和母亲到隔壁桌子入席。 可覃夫人却拉着她娘的手,笑着说:“表嫂,你家秀媛出落得真好,我瞧着喜欢得很。今日,不如让她坐在我身边,陪一陪我,如何?” 今日的来意,其实两家人都私下里通过气了。 郑夫人笑着推了郑秀媛一下,“那敢情好,这丫头能跟在你这个寿星旁边,沾一沾你的贵气,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郑秀媛羞得满脸通红,那脸上布满了云霞,衬得她更加动人了。 不远处的宋文茵咬着牙,死死盯着这边。 她们家也是覃家姻亲。她姐姐,嫁的是卫国公庶长子,崔承英。今日,覃练带着家里的几个儿媳妇来到邢国公府赴宴,她姐姐也来了。 宋文茵厚着脸皮,缠着姐姐,也跟了来。 可是,她哪里够的上资格,让覃练看在眼里呢! 宋文玉知道小妹的心思,她之所以带她来,就是想让她死心。崔家的永宁侯,她们家怎么高攀得上?那人,就是配个公主,也是够的。 小妹年满十六,亲事不能再拖了。 她的一片痴心,是该放下了。 这时,一个男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一身藏青色云蝠纹锦袍,腰间坠着一枚白玉双龙佩,身形笔直颀长,脚步稳健有力,不是永宁侯又是谁呢?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 第26章 婚事不必你操心 崔承东径直来到主桌,躬身行礼:“给舅母、母亲请安。” 覃夫人笑容满面:“阿治还是这样精神,怪不得你舅父说,只要见到阿治,就觉得浑身都有劲了。” 崔承东目光平和,“方才在男客席上,已经和叔外祖父、舅父问安了。今日是舅母生辰,我略备薄礼,祝愿舅母身体康泰,平安喜乐。” “好好,你们都好好的,我就高兴了。”说着,她拉着郑秀媛的手,对崔承东道:“阿治,这是郑家姑娘,是太子妃的堂妹。论起来,大家都是亲戚。你可曾见过她?” 崔承东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粗粗扫了一眼,冷淡地说:“或许见过。” 郑秀媛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她听到回答,有些失落。 他们在各种宴席上,少说见过数十次了,他竟然说“或许见过”。 覃夫人却面不改色,依旧笑着道:“这孩子,聪明乖巧,是个不错的孩子。方才我和她聊了几句,发现她颇有见地,十分难得。” “可惜你大表哥已经成家了,府中没成亲的,都配不上她。不然,我可是要讨了她来当儿媳妇了。” “不过,你母亲对她,也是满意得很呢。” 覃练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几下头。 崔承东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哦,郑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和阿恒正般配。若是舅母有意,阿恒很合适。” 这话一出,覃夫人几个脸色一变。 最难堪的,是郑秀媛。 她的一颗真心,他竟然视而不见吗? 她的眼中,泛着点点泪光,那双眼睛,宛如秋水,深情得让人心疼。 可她对面的崔承东,铁石心肠,毫不怜惜。 覃夫人有些气闷,这姑娘的品貌,你还挑剔! 不过,宴席上人多眼杂的,说多了,岂不是败坏了郑姑娘的名声吗? 等他走了,郑秀媛勉强笑着说:“覃夫人抬爱了,只是,将要开席了,我坐这里,始终不合适。夫人,我先去找我娘了。” 覃夫人有些惋惜,也心疼她。“好孩子,你先去吧。我这外甥,是一贯不解风情的,回头,我可要好好说他。” 郑秀媛勉强勾起唇角:“那夫人先忙。” 覃夫人毕竟是宴席的主角,她也不会为了这件事情,就把客人晾在一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才散。 覃夫人愁容满面对着覃大人道:“阿治这孩子,连郑家姑娘都瞧不上,莫不是要娶个天仙吗?” 今日的事情,覃长则早有耳闻。 他眉头紧皱,端着茶也喝不下去了。“他都二十好几了,还不肯成亲,他想怎么样?” 覃练苦笑:“哥哥嫂子,你们也看到了,他就是又臭又硬的石头,谁也说不动。便是姐姐,都没少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可他就是万般不理会。” 覃长则冷声说:“不能由着他胡来,不行,就让皇后下一道懿旨,赐婚。难不成,他还能抗旨不成?” 覃练叹气,“哥哥说的,姐姐也说过了。可阿治说,若是下了懿旨,他就到边关去,再也不回京了。” 一时间,大家都无语了。 不就是让他成亲吗? 怎么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他到底要娶什么样的人? 覃长则语重心长地说:“二妹妹,你可要好好劝劝他。这成家立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身为卫国公府的嫡长子,总不能没有香火吧,日后这家业岂不是后继无人!” “你可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如今府上住着的,都是庶子庶孙。以后,你也指望不了他们啊!”覃夫人也忍不住出声。 覃练沉默不语。 他们说的,她难道不知道吗? 覃练出了邢国公府大门,登上马车,就吩咐车夫:“去槐园。” 她到了槐园,一路没有停歇,直奔槐园书房。 “阿治,那郑家姑娘哪里配不上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成亲?” 覃练声音清冷,难得带了一丝强硬,质问崔承东。 崔承东手里捧着书,眼都不抬一下,“她怎么样,与我何干。” 这般漠视的态度,覃练已经动气了。可她尽量平和地说:“阿治,你年纪不小了。原先我看的几家姑娘,左相家的梁五姑娘,还有……” 崔承东沉着脸,冷硬地说:“婚事不必你操心,我自有打算。” 覃练怒气更盛,“你有打算!你有什么打算!拖了那么多年,你都不成家,你想干什么!你是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谁能知道哪天……”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了,只得停下了。 她的胸口不断起伏,显示着她的不平静。 崔承东却不受影响,“夫人何必动怒,府中二弟三弟都已经成家了,孩子也有好几个,若哪一天,我马革裹尸,府里也有香火存续。” 这话彻底点燃了覃练的怒火。 她大步上前,一把拿下他手中的书,用力往后一扔,扬起一只手,就打了上去。 “啪”一声,清脆响亮,崔承东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混账东西,你竟然说这样的话!若你不是我亲生的,我管你死活!我是你母亲,你说这些话,可曾想过我,你还有没有半分孝心!” 崔承东站起来,比覃练高了许多。 他脸色平静,可眼神冰冷无情,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尖刀,把覃练的心刺穿了。 “母亲怕是忘了,当年的事情。” “我年少时,一直追问母亲,那人是谁?你为什么要对不起父亲?” “可是,母亲何曾给我答案!” “这么多年,为了母亲的名誉,我瞒着父亲,瞒着旁人。母亲可曾想过我的愧疚?” 崔承东语气突然凌厉起来:“若母亲坦言相告,等我找出那人,杀了他以后,马上成亲!母亲以为如何?” “啪”的一声,安国夫人又打了他一巴掌。 崔承东侧过头,眼神中带着讽刺,定定看着覃练。 安国夫人脸色煞白,眼中泪意涌出,“好,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说过,我与他是清白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难道,你不成亲,是为了报复我吗?!” “清白?我亲眼所见,母亲还要抵赖吗?” “这么多年,你一直维护着那个人,又怎么敢谈‘清白’二字。” 崔承东复又坐下,他冷眼看着覃练。“母亲不必费心了。该不该成亲,和谁成亲,我自有主意。” “若母亲一意孤行,到时候闹出什么笑话,可就怪不得我了。” 安国夫人脑袋“嗡嗡”作响,浑身颤抖,就快站不住了。 她哆嗦着说:“好,永宁侯,我管不了你的事情,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外头守着的崔合,忍不住叹息。 夫人那么温柔,可每次遇上爷,两人就没个好时候呢?这两年爷在边关,大家还能消停些,如今回了京城,又开始吵起来了。 崔承东静静坐了片刻,面沉如水。 突然,他喊了一声:“崔合,给陈四传信,我要见她。” 第27章 看来是要错过了 陈令月收到口信的时候,吓了一跳。 “永宁侯要见我?” 紫苏小声道:“昨夜侯爷身边的人连夜去给哥哥捎话,说侯爷有了林神医的消息,想请姑娘面谈。”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陈令月雀跃不已。 “真不愧是永宁侯,这才不到两个月,就有了林神医的消息。” 祖父去世之后,父亲把人召了回来。一问才知道,府里派出去的人,兢兢业业找了半个月,连林神医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陈令月有些焦急,“这是个大事,是要当面谈一谈。不过,我怎么出去呢?” 还在孝期,总不能和平时一样,和胡氏说她要去逛街吧。 可巧,梁肖妍给她送了帖子过来。 “娘,肖妍约我,说有事想和我聊一聊。我曾经拜托肖妍,请她帮忙打听爵位的消息。她祖父是左相,说不定是她得了信儿了,要告诉我呢。” 胡氏本来不想让她出门的。 去甄家庄子,毕竟是自家亲戚,不用避讳。 可梁府,和他们家交情不深。不过是两个小女儿之间的来往而已。这个时候,去和梁家姑娘见面,有些不合适。 可现在一听,竟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那就非去不可了。 “行,你去吧,记得低调些。还有,别在外头逗留太久了。” 陈令月点头:“娘,对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一贯很低调的。 得了准信,陈令月就让紫苏派人去送信了。 这个时候,正巧是九月九前后,去大昭寺烧香祈福,很是合理。 赵氏听说了,轻蔑地说:“往日不见她那么勤去佛寺烧香,今年去得倒是勤快。不过,人都死了,烧香又能这么样?” 陈令月眼珠子一转,“娘,上次的事情,没成功。不如,趁明日,再来一次?” 一说起这个,赵氏就忍不住肉痛。 “一帮废物,白费我一百两银子。这次,可不能再找这些人了!” 陈令环冷笑:“娘,你找到那些人,还不够凶狠。这次,要找那些犯过事的,最好是杀过人的,那样的人,才豁的出去。我就不信,就这样,她陈令月还能跑得掉。” 赵氏有些迟疑:“可你表哥,还要娶她的?” 若是那种亡命之徒,陈令月到了他们手里,还能保住清白之身吗? 陈令环眼神犹如毒蛇一般,她阴冷地说:“不清白了,表哥不是更容易娶她吗?而她有把柄在我们手中,还能不听从我们的吗?” 赵氏想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 “娘的环儿也长大了。” 次日清早,陈令月早早就出发了。 她约了梁肖妍巳时见。 到了禅房后,她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 一身竹青色儒衫的少年倚窗而坐,秋日的阳光透过窗外的树叶照射下来,他的身旁映衬着交错的光影。眉目英挺,手执书卷,低头翻阅。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他抬眼望来,目光清冽,气质温雅。 他不慌不忙站起来,眼中浮起丝丝温暖,“月妹妹,你来了。” 语气柔和,却带了些不经意流露的情意。 陈令月脚下一顿。 梁肖妍的三哥梁汉明。 他怎么也在这里? 而另一边,已然起身的梁肖妍,则是快步走来挽着她的胳膊,牵着她往里走。 “今日三哥他们不用上学,难得清闲,就送我来了。” “你们两个也许久没见了,趁机也见一见,说说话嘛。” 梁肖妍调皮地笑着说。 梁汉明偷偷看了佳人一眼,轻声斥责妹妹:“别胡说,我今日来,是有事情要告诉月妹妹的。” 陈令月心里有些不自在。 梁汉明对她是有意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他性子儒雅,谦和有礼却不迂腐。更重要的是,他不是家中长子,不用负担家里的重担。梁大夫人是个明理的,若是嫁给梁汉明,日后的日子,应该也挺舒坦的。 这些,她曾经都想过。 可如今,她身上牵扯着许多事情,哪里由她去想婚姻大事。 梁家的男子,几乎都是十七八就成婚了。梁汉明今年已经十八了,她总不能耽误了人家吧? 梁汉明给陈令月斟了一杯茶,递过去:“这是你爱喝的玫瑰花茶,我特意带了来。已经泡过一道了,味道正好。” “温度正好,月妹妹喝一杯,解解渴。” 这样的体贴,陈令月有些束手束脚。 哎,她都快忘了,她还有这么一桩事情在身上呢! 梁肖妍捂嘴偷笑,她佯装不开心地说:“三哥净顾着令月了,你怎么不给我也倒一杯!哼,见色忘妹!” 梁汉明脸上一热,耳朵红了一半。 “五妹妹,吃一块糕点吧。”他伸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梁肖妍。 堵上嘴,就没那么多话了。 陈令月低着头,有些惆怅。这么好的男人,看来是要错过了。 她对梁汉明,当然是有好感的。 若不然,在他对她表示有意的时候,她便早早就拒绝了。 她收拾情绪,看着兄妹二人,“肖妍,你约我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梁肖妍神秘笑了笑,用眼神示意陈令月,“其实是有人,借我之名约你的。” 她站起来,拍了拍手,“我去门口看一看风景,三哥,有话快说啊!” 虽然知道令月和三哥,相互有意。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不妥。她只好去门口给他们把风了。 陈令月还没来得及拉住梁肖妍,她就一溜烟跑了。 她对着梁汉明,有些心虚,有些尴尬。 梁汉明一双眼睛温柔似水:“月妹妹这一阵,消瘦了许多。” 她本是一张鹅蛋脸,脸上却肉嘟嘟的,煞是可爱。可如今看着,那下巴都尖了不少,真是让人心疼。 “宁国公已然仙逝,妹妹还是要放宽心,不要自苦。爵位之事,肖妍和我提起过,我也问过祖父。” 陈令月听到紧要的地方,也顾不得其他了,她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梁汉明知道她心急,也不卖关子:“祖父说,本来请封世子的折子,皇上已经准备批了。可是宁国公突然去世,那到底是直接袭爵,还是封了世子再袭爵,礼部一时没有定论。” “后来,你三叔那边,走了右相的路子,他一直阻挠你大哥承袭爵位一事。” “还有后宫中的娘娘们,多少也插了手。这件事情,倒是复杂了许多。” 陈令月有些着急:“那现在到底情况如何?” 梁汉明忙道:“右相他们一直揪着你大哥年轻,资历尚浅,日后难当大任这一个理由,试图说服皇上。皇上有些犹豫,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该由谁承袭爵位。” “毕竟如今,不是封世子,是直接封国公了,皇上慎重考虑,也是对的。” “你放心,祖父说了,既然这是宁国公的遗愿,他便会努力争取,完成他的心愿。” 陈令月有些消沉,“这么难吗?” 梁汉明出言安慰:“月妹妹不必灰心。皇上只是一时迟疑而已,终究,还是会以宁国公的意愿为主的。何况,你三叔在朝中,并没有多少建树,他没有多大优势。” 陈令月勉强笑了笑:“但愿如此。不管这么样,还是要多谢梁三哥,也请你替我向左相大人,表示谢意。” 梁汉明展颜一笑,如同皎洁的明月,青松翠竹,清贵迷人。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他想起一事,有些窘迫,却还是忍着羞涩开口问:“月妹妹,明年你除服之后,我便差人上门提亲,可好?” 第28章 你我缘分太浅了 陈令月目光闪动,难掩惊讶之色,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 隔壁禅房中,早就听得火冒三丈的崔承东,猝然站起来,大步往门边走去。 等到了门口,他却又停下来了。 只是,他的眼中,翻滚着一片寒气,让人不敢直视。 崔合暗暗叫苦,这都是什么破事! 要命! 陈四姑娘约了侯爷午时相见,侯爷早早就到了禅房等候。 没想到,陈四姑娘居然还约了旁人。还那么巧,就在隔壁。若是梁五姑娘也就罢了,偏偏又有个梁三公子。 哎,前两日才出来一个甄大公子,今日又来一个梁三公子。看来,陈四姑娘抢手得很。他家侯爷的婚事,困难重重哦。 让人操心! 梁汉明心跳如雷,可面上还是那般从容。 他目光含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母亲说我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若是明年,能定下来,她也安心了。” 近日,家中长辈总是提起他的婚事。 祖父祖母都不止一次问起母亲。祖母欲将娘家亲戚介绍给他,祖父也发话了,今年他该定亲了。母亲约莫知道他的心事,一直从旁周旋。 母亲对令月,十分喜爱。 不过梁陈两家到底没有说过什么。母亲说了,若是能有一句准话,她便上门拜访令月双亲,把此事说定。 如此,对祖父祖母也有个交代了。 看来他是被催婚了。 也是,在他家中,这样的年纪,即便没有成亲,也要定亲了。 又不是人人都是永宁侯。 陈令月有些遗憾,终究是有缘无分。 祖父的事情一天没有搞清楚,她怎么敢成亲,这不是拖累人家吗? 万一她没有成功改变一切,那他们家,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对上他清亮的眼眸,她嘴里的话,不知怎么地,竟有些说不出口了。 梁汉明凝视着她,暗含鼓励,“月妹妹,我知道贸然这样问,令你为难了。可是,我们的婚事,我还是要先求得你的允准,才好去和母亲说的。” 他温柔地补充了一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成亲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族的事。现在我们先把两个人的事情解决了,再去解决两个家族的事,可好?” 陈令月心中一酸,他竟然记得这话? 她别过头,掩饰眸中的苦涩,才幽幽说:“梁三哥,你的心意,我懂了。只是,我恐怕要辜负你了。” 梁汉明绝对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他浑身僵直,难以置信,喃喃低语:“为什么?” 陈令月即便有千般理由,又有哪一件能直言相告!梁汉明是个如玉君子,一介书生,尚未入朝,说与他听,更是无用。 何况,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牵连他。 “梁三哥,种种原因,请恕我不能明言。说到底,是我没有福气。我祝福三哥,早日寻得如花美眷,幸福美满。” 梁汉明此时俊脸通红,呼吸急促,平静的表象早已打破。 他情绪激动,抓着她的手腕,不停追问:“月妹妹,到底是为什么?我以为,我们彼此有意。你为何现在又这样说?”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我帮你好不好?” “不管怎么样,我可以等你!” 他性子温和,可也执拗。 陈令月机缘巧合和妹妹成了好友,他才认识了她。她聪颖大方,蕙质兰心,又活泼机灵,每次和她相见,他总是不自觉受她吸引。 她早已在他心中扎根,他怎么舍得,放弃她! 陈令月心中胀胀的,微微酸涩,微微意动。 可是,她对梁汉明,到底情浅。 她冷静地说:“三哥不必如此。你知道的,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既然说出来,那必是深思熟虑过了的。” 梁汉明拽紧她的手,不死心地问:“到底为了什么?我想知道真相!” 陈令月眼睛忍不住泛起了潮意,他的真心,她都看见了。 可是,她真的只能辜负而已。 她声音带了些哽咽:“三哥,人这一生,情深缘浅、情浅缘深,都无定数。你我缘分太浅了,你不要执着,放下吧。我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也不打算说清楚。” “你就当我是个负心人,喜欢上了旁人,恨我也好。” 相识以来,梁汉明何曾见她哭过。 就是愁容,她都不曾有过! “好,我不问了。今日的事情,就当我没有问过。月妹妹,不管怎么样,我坚持等下去,实在等不到了,我也无悔。” 这么善解人意的话,陈令月感动得眼泪直流。 他忍不住伸手替她抹泪,这是他们接触最近的一次。 即便明知道是逾矩了,他也忍不住去做了。 微风从窗边吹入,吹动的两人的发丝。乌黑的长发扬起,有了片刻的纠缠,却很快又分开了,纷纷落下。 他的声音一如吹拂的清风,“你不必内疚,我了解你,亦不会怪你。” “只恨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多加小心。若有一天,你愿意告诉我,或者需要找我帮忙,那就来找我。我一定倾尽全力,替你周全。” 陈令月视线模糊,透过泪光望着他,读懂了他眸中的情绪。 只怕他是真的猜到了什么吧。 也是,他可是左相手把手教出来的人。 梁汉明放下手,死死捏着拳头。 宁国公死前,全京城的大夫都看不出原因。令月身边发生的大事,就是这么一件。看来,宁国公之死,非同寻常! 只恨他无能,什么都帮不了她! 他后悔了! 为什么早两年,他没有下场考试。若是此时他已经入朝为官,说不定能帮她了!如今,他只是一个倚仗家世,毫无用处的书生,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呢! 他可以为了她,赌上他的身家性命。可是他不能自私地赌上阖府上下所有人的命运和前途。 梁汉明有些痛恨自己的理智,痛恨自己的软弱!他心里泛着丝丝钝痛,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梁家兄妹走后,屋里静悄悄的。 陈令月有些释怀,有些遗憾。 她端着茶杯,双目迷离,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紫苏和紫草,方才在门边,听了个大概。她们两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难过。 姑娘太苦了! 国公爷的事情,哪里那么容易找到真相。如今,梁三公子这样好的人家,姑娘也要往外推,真是太傻了! 隔壁寂静无声。 崔承东早就重新坐下了。 在等待陈令月回答梁三的时候,他的心情,一度跌落到了谷底。那一刻,陈令月的沉默,死死揪着他的心,让他体会了前所未有的紧张、焦虑。 陈四拒绝了。 他整个人才平静下来。 可是,后面两个人的对话,却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 陈四对梁三公子有情! 他的内心,重新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笼罩着。沮丧、烦躁、不满、愤怒,一涌而上,他差点就失控,冲了过去。 到了此刻,他才明白,不知何时,陈四在他的心里,居然有了那么重的分量! 他想娶她,原来,不是仅仅因为责任。 而是,他心悦于她! 日上三竿,微风轻轻,树叶沙沙作响。 时光,很安静。 心情,很复杂。 突然间,紫苏尖叫的声音传入崔承东耳中,“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第29章 以身相许吧 崔承东动作迅速,身子一跃,人就已经到了墙上。 陈令月的禅房中,闯进来了五个蒙脸大汉。 陈令月明显感觉到,这些人,和上次的人不同。 上次的人,眼神流里流气,戾气却不重。而眼前这几人,目光残忍,一身危险的信号,宛如嗜血的野兽,让陈令月浑身警惕起来。 他们中间那个粗壮高大的男人,眼露凶光,淡漠地说:“竟然是这么个美人儿,老子不亏。” “动手!” 余下四人,就分别扑向紫苏紫草。 紫苏哪里有还手之力,转瞬就被擒住了。 紫草虽略懂武艺,可面对两个人高马大的凶恶之徒,却也是艰难万分,支撑了几招就被抓着了。 那带头人大步朝陈令月走过来。 陈令月尚在屋内,去路已经被堵死了,哪里逃得了。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朝来人丢去,来人侧身,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 他嗤笑道:“别费劲了,就你那小胳膊小腿,还想在爷手下溜走吗?” 他长臂一伸,就要抓着陈令月。 这时候,破空而来的声音,让黑衣人身形一顿,他转身要避开,却来不及了。 等他手中受伤,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支树枝,就这样横插在他掌中。 好厉害! 他浑身冒出冷汗,早就没了刚才的轻松。 “什么人!” 黑衣人忍着痛,怒喝了一句。 却见眼前一花,方才屋中的小娘子,已经让人带到了门外。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清俊挺拔的男人。那男人手上揽着小姑娘的腰,眼神却冷冷盯着他。一股寒意,从黑衣人脊背冒出来。 这个男人,很可怕! 崔合并没有落后崔承东多少。他和藏在暗处的崔道一起,不过几息,就把那四个男人解决了。 陈令月今日是真的怕了!她额头冒出冷汗,浑身发抖,双手不自觉攥成拳头,急促地呼吸着。 三房太狠了! 今日若不是永宁侯也在,她只怕不能全身而退了。 是她大意了! “崔合,把人都看好,本侯要亲自审问。” 淡淡的一句话,却叫黑衣人胆寒。落在他手里,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这些亡命之徒,在崔合他们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五个黑衣人都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打包带走了。 崔承东面露责备:“上次在大昭寺,你不是已经遇见过贼匪了吗?怎么出门还怎么不小心,不多带几个人?” 陈令月脸色苍白,还没有回过神来。 “侯爷,我手中,没有那种武艺高强的人。看来,是该找几个了,不然,我都不敢出门了?” 崔承东眼神一凛,“有人要对付你?上次的事情,不是意外?” 没什么好隐瞒的,陈令月点点头:“应该是我三叔他们。” 崔承东脸色骤然转冷,“他们是为了爵位?” 陈令月低声叹息:“是啊,人有时候,真是唯利是图得让人心惊。” 三房如此,陈奜,也是如此。 崔承东看到她这样无力的样子,扫了眼凌乱的禅房,一言不发打横抱起她,纵身一跃,就带着人回到了隔壁。 他把她轻轻放在了椅上,再倒了一杯热茶塞到她手里,“定定神,别怕。” 陈令月喝了两杯茶水,才平静下来。 “侯爷又救了我一次,欠了侯爷那么多的人情,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陈令月含笑看过来,唇上还有些许苍白。 崔承东黑沉的眼,望着她,吐出来一句:“不如,以身相许吧!” 陈令月张大嘴巴,呆若木鸡。 今天是怎么回事? 告白日吗? 她艰难地回答:“侯爷,不要开玩笑。” 崔承东既然说了出来,又怎么会半途而废。 “我没有开玩笑。你我之间,早就越界了,我轻薄你多次,总要负责的。” 陈令月张口反驳:“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崔承东一脸正色地说:“在冷泉,你忘了吗?” 陈令月想起那日的尴尬,脸上爆红,“这怎么算?” 当时的情形,误打误撞,哪里能计较这些! “怎么不算,我后来打晕你,又抱了你上岸。你当时衣衫尽湿,你……,” 崔承东想起那日的情形,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泛着热气。 他却不肯罢休,又接着说:“那日在兰园,当着庞中博和覃恒的面,我搂着你进了内室。” “刚才,我又抱着你。你说说,我是不是该负责!” 陈令月听到这里,只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 怎么说起来,竟然有那么多次吗? 他此时站在她身前,低头望着她。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眸深沉,暗处涌动着她看不清的情愫。陈令月赶紧低头,掩饰心中的悸动。 “侯爷,我们彼此都清楚,那些都是意外,做不得数。” 陈令月低声说话,崔承东心中微滞,却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他早就料到,她不会答应的。 他只是想让她清楚一件事情,他对她,已经动心了。 抛砖引玉、欲擒故纵,这些计谋,他早就融会贯通。 她逃不掉了! 看到陈令月低头羞愧的模样,崔承东好笑,“行了,抬起头了吧。你还在孝期,这事不急,日后再说吧。” 陈令月松了口气。 他对她很好,她拒绝他,终究有些理亏。 能拖一时,就拖一时吧。 他今天也许是一时兴起,说不定哪天,他就淡了这个心思了。 “侯爷,可是有林神医的消息了?” 陈令月想到今日两人见面的目的,摒弃其他杂念,询问着崔承东。 “是有了点消息,我的人传信,说他应该是在漠北一带。不过,具体踪迹还没有找到。我预计,不出一个月,应该能找到人了。” 陈令月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 算了,这么大个大燕国,要找个人,真的没那么简单。 能知道大概的范围,也算不错了。 何况,吸引林神医的筹码,她也没有到手,不着急的。 崔承东已经准备好安慰她了,却见她自己就想开了。 他心里对她,又多了一层喜爱。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稳得住。 这丫头,处处让他意外。 陈令月迎上他闪着亮光的眸子,嘴里的话就卡在了喉咙。 他干嘛这样看她? 她微微侧头,不敢正视他的目光,“还请侯爷多费心。若是找到了林神医,还请侯爷第一时间告知。” “无需客气。如今已经知道他的行踪,找到人是早晚的事情。不过,我听说这老头脾气古怪,只怕到时候,他未必肯替你解惑。” 崔承东把她的躲闪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接着说:“这事情,急不来。” “现在,我们来说一说,另一件紧要的事情。” 陈令月秀眉一挑:“什么紧要的事情?” 他们之间,还有比林神医更紧要的事情吗? 第30章 不适合她这样的小人物 崔承东板起脸来,“方才的事情,你忘了?” “上次的事情,我本没放在心上。” 那时候,他没有发觉他对她的心意,事后陈令月有惊无险,他更不会费心追究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的人,怎么能让人这样算计! “今日,他们再次算计你,难保你在府里,就安全了。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准备勾引你的赵公子!” 陈令月有戏不自在,这话,怎么听着有些酸味? 是她多想了吧。 她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开,正色道:“我这次大意了,以后会多加小心的。” “我不放心。” 崔承东认真地说。 陈令月眼神复杂看着他,他不放心? 他这是,打算做什么? “武功高强,可以信任的手下,不是那么好找的。我送两个女卫给你,以后,你出门就带着她们,你那个婢女,也就会点三脚猫功夫,保护不了你。” 陈令月红唇微张,这,不是越扯越深了吗? “侯爷,我不能……” 崔承东打断了她拒绝的话,“陈四,你是个聪明的人,该知道,怎么做是最正确的。我给你的人,是你目前最需要的。别犯傻,嗯?” 陈令月咬着唇,一言不发。 确实,她的人身安全,才是最要紧的。 一时之间,她找不到更好的人选。 “不用多想,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想做。” 这话一出,陈令月心中更是纠结了。 说得好听,她又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怎么能心安理得享受他对她的好! 唉,现实摆在眼前,她没有拒绝的资本。 “好,那我就收下了。” 崔承东满意地开口:“人我明天就给你送过,你便说是今天在路上遇到的。” 具体怎么编,她应该懂的。 “你放心,既然给了你,以后她们就是你的人了。” “今日的那些歹人,我审问后,找出幕后指使的人,再把证据交给你。你有什么打算,等拿到证据再办也不迟。” 陈令月木然听着他一一安排好各项事情,她怎么没发现,他也有这么啰嗦的时候? 他都安排好了,她还有什么用武之地? “还有,”他又接着说。 陈令月彻底麻木了,还有? 崔承东目光灼灼,“你大哥承袭宁国公的事情,我去和皇上提。” 陈令月瞬间清醒了,他怎么知道的! 想到方才,那些恶人一出现,他来的这样快,她顿觉不好。 “侯爷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陈令月心里惴惴的,千万不要…… 崔承东却不打算遮掩,“我比你来得还早。” 晴天霹雳! 那方才,她和梁汉明的对话,他只怕全都听了。 陈令月脸上泛起薄怒,这人! 居然又偷听她和旁人说话! 还有,他明知道,梁汉明方才说了什么,怎么能转头就和她提起以身相许的事情! 他当她是什么人! 陈四生气了。 崔承东意识到了,赶在她开口之前,真诚地说:“我知道,方才梁三和你说了什么。可是,你拒绝了他。我前几日听闻,你和你的表哥,曾经也差点定了亲。” “我轻薄了你,这些话,不能不提。” “你既然还没有决定要和谁定亲,那我就有机会,不是吗?”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也想得到你的青睐,仅此而已。” “至于偷听,我方才说了,我比你先来。” 一通话说下来,陈令月彻底哑口无言了。 话都让他说完了,她能说什么? 她有气无力地说:“侯爷和我府上无亲无故,又不上朝议政,这事情,侯爷不方便插手。” 崔承东轻笑:“你想得不错。可是你忘了,出入宫禁,对我来说,是寻常之事。我对皇上提起这一事,并不难。” 陈令月想了想,也怕横生枝节,她取出祖父的信递给他。 “这是祖父的遗书,侯爷看一看,这信是否对大哥袭爵有帮助?” 崔承东接过来,迅速看完,“里面提到你三叔的许多缺点,知子莫若父,看来,你祖父果然看不上你三叔。不过,这信给我,用不上。” “你收好吧,我自有打算。” 陈令月看他似有计较,便从善如流,收好了信件。 直到回到宁国公府,陈令月还是觉得这一天,过的有些玄幻。 永宁侯居然真的看上了她!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可是,他身居高位,和皇室的关系太近了。 等祖父的事情查清楚之后,她还是只想关起门来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而已。 皇位、夺嫡,这些事情,她一点都不想沾染。 永宁侯,不适合她这样的小人物。 她只能努力改变他在书里的结局,改变太子在书里的结局,来报答他的恩情了。 赵氏看见陈令月毫发无损回了府,紧张地和三老爷商量:“她居然没事!老爷,你找的人,靠不靠谱的?有没有传信回来?” 陈安沉着脸道:“没有传信回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到底动手了没有,又去了哪里?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你去打探一下,看看那丫头,有没有什么异样。” 赵氏点头,步履匆匆,就回了屋。 没过多久,她带了几样点心,去了宁馨院。 “月姐儿辛苦了,论起对国公爷的孝心,谁也比不上你啊。自打他过世之后,你这三天两头去大昭寺给他老人家烧香,怪不得他生前这般疼爱你。” 赵氏笑容满面,出现在陈令月面前。 陈令月克制着心中的寒意,一如往常,淡然相待。 “无事不登三宝殿,三婶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赵氏扯了扯嘴角,这死丫头,就是不讨喜。 “今日,我出门给你五妹妹,看了几身衣料。想着你快要及笄了,就过来问问你,到时候要不要请你五妹妹当赞者。” “你们姐妹这一阵,因为一些误会,闹了不愉快,三婶看着,心里焦急啊。大家都是骨肉至亲,何必如此生分呢?” 骨肉至亲! 她竟然说的出口! 果然,无耻之人,没有最不要脸的,只有更不要脸的。 他们永远都会刷新你的下限! “不必了,有些人,天生就合不来,比如我和五妹妹。”陈令月毫不留情,拒绝了赵氏。 赵氏看她,一点都不像受了惊吓的样子。她也打听过了,从大昭寺出来,这主仆几人神色如常,衣着整齐,看来,他们又被耍了! 赵氏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月姐儿是瞧不上我们家环姐儿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高攀了。” 她气冲冲回到卧室,对着三老爷发脾气:“这都是些什么玩意!收了钱,不办事。老爷,我看那丫头好得很,看来那些人,卷款跑了。” 陈安有些不相信:“我只给了定金五十两,余下的一百两,事成之后他们才能拿到,这就不要了!” 赵氏难掩怒火,重重把手里的茶碗往桌上一放,“穷鬼一帮,有那五十两,可不是够他们逍遥一阵子了。便宜了这死丫头,连着花了我们两笔银子,都没什么损伤。” “要我说,老爷,我们且先不要管他了。对付陈奕,岂不是更直接。” 陈安叹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最是守礼,如今是孝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娘们似的。怎么算计他?大房那边,大嫂打理得井井有条,哪里那么容易下手。” 赵氏满脸写满算计,冷声道:“总会有办法的。” 第31章 遇到了一个好主子 想着永宁侯送人过来的事情,当天傍晚,陈令月就和胡氏打了招呼。 “娘,今日我从大昭寺回来的路上,遇上一对姐妹,衣衫褴褛倒在路边,太可怜了。她们父母早亡,家里的叔父要卖了她们去那种腌臜的地方。” “我看她们眼神清正,便做主买下了人。今夜,我先安排她们在城里的一家医馆,好好修整一番,明早再让人进府。” 胡氏有些迟疑,“这来路不明的人,就这样招进来,妥当吗?” 陈令月撒娇地摇着她的手臂,“我又不是傻子,她们的身世背景都问清楚了,我看着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主要是,我刚从大昭寺下来,就遇上了,说不得这就是一段善缘。” 胡氏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法慧大师说你能积善缘,这可能就是一桩。不过,明日把人带过来,我先看看。若是没问题,就在你院子里当个二等丫鬟吧。” 法慧这样说过? 陈令月有些惊讶。 第二日,两个丫鬟就站在了胡氏跟前。 一个圆脸,大眼睛,皮肤略黑,不过看着很精神。 “奴婢今年十五了,名叫大丫。” 一个鸭蛋脸,鼻翼两侧有一点雀斑,她肤色稍微白了点,秀气灵巧。 “奴婢今年十四,名字叫二丫。” 陈令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名字…… 胡氏上下打量着她们,身量十足,眉眼清明,却没有多少卑微的气息。她有些狐疑,贫穷农家,养得出这样的孩子? 陈令月不想节外生枝,便补充道:“娘,她们二人的爹原来是秀才,所以两人都识文断字,甚是难得。” 胡氏一听,恍然大悟,她含笑点头:“怪不得,两个人看着就不似一般农家出来的孩子。” “行了,既然姑娘心善,买下你们,你们日后可要好好服侍姑娘。既然入了宁国公府,就要守规矩。若是你们偷奸耍滑、不受规矩,那可是要受罚的。” “是,奴婢知道了。” 陈令月带着两人回到宁馨院,才问:“你们的名字,真的叫大丫、二丫?” 那个圆脸的上前一步回答:“回姑娘的话,我们原先在崔统领手下,统一以“墨”字排序。昨日崔统领说了,之前种种,让我们都忘了,日后就在姑娘手下当差。” “还请姑娘赐名。” 陈令月沉吟片刻,就道:“既然你们都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人,那日后,我就当你们是我的人了。你就叫紫苑,你叫紫荆。” 圆脸丫头,就叫紫苑。 鸭蛋脸那个,就叫紫荆。 她们马上跪地磕头道:“谢姑娘赐名。” 陈令月摆摆手,“不必如此,我这里,不喜欢人家跪来跪去的,有事说事就成。” 她伸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看着二人说:“说说吧,你们擅长什么?” 紫苑道:“奴婢轻功了得,在女卫里面,是拔尖的。还有,奴婢略通药理,寻常病症,奴婢也能治疗。” 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永宁侯竟然舍得给她了? 这个人情不小啊! 紫荆道:“奴婢擅长和旁人短兵相接,”她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剑,“这是奴婢惯用的武器,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随身携带?” 陈令月没想到,她小小的身板里,居然藏着一把兵器。 不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们是永宁侯给她的人,她愿意相信她们。 “无妨,你带着吧。日常端茶递水这些,你们也不用做。紫苑负责盯着三房,以防他们出什么幺蛾子。” 这次大昭寺的事情,三房的狠心,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大哥人在府里,他们不方便动手。可是,狗急跳墙,谁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恶毒的事情! 她不敢赌这个万一。 “紫荆平日就负责看好我这宁馨院,若是我外出,你就跟着我去吧。” “明面上,你们就负责打理我这屋里的衣裳、首饰和器具。具体的,让紫苏、紫草交待你们。” 等两人下去了,紫草哀怨地说:“姑娘,都怪奴婢没用,姑娘,你别不要我!” 陈令月掐了掐她的脸颊,“胡思乱想。她们有她们的用处,你和紫苏,也有你们的优点。我谁都要!你就安心在我身边,等着日后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嫁过去享福就是了。” 紫草红着一张脸,跺了跺脚:“姑娘,你真是……” 不过,她眼里方才的忧愁,已经不见了。 姑娘从来不骗她们,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这样。 还没走远的紫苑和紫荆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含着笑意。 看来,她们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个好主子。 崔承东刚审完那些黑衣人。 他从黑暗的地牢出来,对上猛烈的阳光,微微眯了眯眼。崔合递过来一张素帕,崔承东接过来,擦了擦手上的污渍。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人送过去了?” 崔合郑重地说:“已经进府了。墨五是轻功翘楚,适合打探消息。墨九是武功高手,护卫四姑娘,正好合适。” “人给了她,就是她的人。不过,毕竟在你手下待过,有时候,还是可以叙叙旧情的。” 崔承东悠然地说了一句。 崔合心里偷笑,爷明明是想探听四姑娘的消息,却还说得那么好听。 “属下明白,这两个暗卫,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如今出去了,我当然要时不时看看,她们有没有给侯府丢人。” 崔承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那牢里的人,你看好了。养着他们,别让他们死了。他们的口供,你给陈四送过去,看看她打算怎么办?” “还有,宁国公爵位一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崔合道:“皇上还是属意于陈大公子袭爵的。不过,右相说了,大公子年轻,还没有成家,年轻气盛容易冲动,若是交给他,只怕会把宁国公打下了的基业毁了。” “毕竟宁国公已经离世了,没人有看着,终究不让人放心。” “左相这边,一直以宁国公请封折子为由,坚持让大公子袭爵。” “后宫里面,贤妃、淑妃,对这件事情,也敲过边鼓。” 贤妃是右相一派的,淑妃是左相一派的。呵呵,这样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居然也能纠缠这么久,还把后宫的主子都牵扯进来了。 崔承东闭目养神,又问了一句:“姨母和太子表哥,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皇后娘娘只管后宫的事情,宁国公爵位一事,她不曾关心。太子殿下虽然帮忙打理一些政务,不过皇上没有询问他的意见,他亦不曾参与其中。” 皇后,一直韬光养晦,从不会失了分寸。而太子这一两年,十分注意避嫌。这样的事情,他总是敬而远之。 崔承东睁开眼睛,眼里锋芒毕露,“看来,右相和左相,确实斗得厉害。” “我有一阵没进宫了,该去给姨母请安了。” 为了让陈四安心,宁国公爵位一事,还是早早定下来的好。 不过,他不知道,宫里早就有人,挖了个坑,等着他去跳呢。 第32章 我想要的是什么 崔承东到了宫中,先去了皇后的长春宫。 皇后已经年近五十。她这一辈子,除了父母早逝以外,别的事情,都是顺风顺水。她保养得宜,富贵雍容,自有一股风韵。 今日她身穿一身藕荷色宫装,正和宫妃们闲话家常。 听闻永宁侯入宫请安,她眉开眼笑,嗔怪道:“这臭小子,可算想起来,要进宫看一看本宫了。” 妃嫔们都争相捧场,“娘娘哪里的话,大燕朝上下,谁人不知,永宁侯对娘娘,那是最有孝心了。” “可不是吗?前年,永宁侯可是从西北拉了几车皮货,专程给娘娘送回京城呢!” 皇后端着笑脸,听她们细数这些乐事。 有眼色的人,已经提出告辞了,没过多久,人就都走了。 皇后吩咐心腹:“去把郑姑娘请过来。” 郑秀媛这一阵,都住在长春宫。 得了消息,她难掩激动,马上挑起首饰、衣服,连鞋袜等细微之处都不放过。 她的婢女看到她如此上心,想到她家姑娘的打算,她还是不太放心。 “姑娘,你真要这么做吗?” 她家姑娘,出身荥阳郑氏,名门望族,自小金尊玉贵。 如今,为了一个男人,这么作践自己,值得吗? 郑秀媛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一张脸,豆蔻年华,五官精致,谁人不称一句花容月貌。 永宁侯出身卫国公府,又是皇后的外甥,皇上对他,比对皇子对还疼爱。 他年纪轻轻,身上不仅有侯爵,还加封为正三品大将军。他现在,虽不是卫国公世子,可他是卫国公嫡长子,将来定然是要承袭卫国公爵位的。 更何况,他相貌英俊,难怪能让京中贵女趋之若鹜。 “不必多说,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她从小众星拱月般长大,人人都说,若不是她晚生几年,只怕太子妃都做得。 可旁人哪里知道,她想要的,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 她想要的,仅仅只是永宁侯这个人! 无关其他。 自从那年永宁侯从天而降,救了她,他就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 她的眼里心里,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了! 除了他,她谁都不嫁! 郑秀媛到了长春宫,崔承东已经在这里了。 两人正说着,覃家几个小辈的事情。 “姨母,这一次,我回京,发现阿恒成长了不少。” 皇后赞同地点头:“这孩子,小时候看着孱弱,没想到,长大了,却壮实得很。” “他小时候,最喜欢跟着你了。如今,一心从军,更是死心塌地跟着你了。” 崔承东淡笑:“他有这个天赋。” 这时候,宫人进来说:“皇后娘娘,郑姑娘过来给你请安了。” 崔承东眉心微蹙。 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娉婷袅娜,走了进来。 她声音清亮:“给娘娘请安,见过永宁侯。” 皇后笑道:“快起来,过来给本宫看一看。” 郑秀媛目不斜视,缓缓朝皇后走过去。 皇后一脸心疼地问:“秀媛,你这胳膊好些了吗?” 郑秀媛低眉顺目,柔声说:“多谢娘娘关心,有娘娘的细心照拂,我的胳膊已经没事了。” “阿弥陀佛!” 皇后看向一旁木然坐着的崔承东,心有余悸地说:“阿治,你不知道,前几日东宫发生了一件事情。你太子妃嫂嫂已有身孕,出门散步的时候,竟然跌了一跤,可吓死个人了!” “还好,当时秀媛也在一旁。她反应极快,舍身去救太子妃。可怜她单薄的身板,就垫在太子妃身下,这才保了她们母子平安。” “不过,秀媛的胳膊,却受了伤。本宫想着,宫里传唤太医也方便些,就接她到长春宫小住,治好了手再出宫去了。” 说了这么多,崔承东一言不发,皇后暗暗咬牙。 “阿治,你说说,是不是对亏了秀媛?你和太子情同手足,这恩情,你可也要记着。日后,秀媛有事情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可不许推脱。” 皇后意有所指地说。 崔承东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皇家的恩情最大。本侯记不记得,无关紧要。” 皇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气的心口疼。 “她是个小姑娘,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难得的是,她出身荥阳郑氏,家世人品都是没得挑的,本宫可不能薄待了她。” “你说说,该怎么谢谢她,比较合适?” 崔承东犹如入定的老僧,就是没看郑秀媛一眼。 “这事情,问太子表哥,或者表嫂,更合适些。毕竟,是他们欠了郑姑娘的人情。” 他这滑不留手的样子,让皇后气的不打一处。 她懒得再看他,“行了,你去给皇上请安吧,他这几日正念叨你呢。你这呆样,我看着就来气。” 崔承东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出了,依旧若无其事,退出了长春宫。 一时间,屋里气氛有些凝滞。 郑秀媛紧咬下唇,伤心欲绝。 她不够美吗? 她费心打扮了那么久,为什么看都不看她一眼? 难道她会污了他的眼睛吗? 皇后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对于男女之事,简直视若无物。秀媛,本宫是真的疼你,安国夫人对你也十分满意。” “可阿治,就是个倔驴。本宫担心,你得不偿失。你确定,真的要那样做吗?” 郑秀媛泫然欲泣,眼神却十分坚定:“无论结果如何,小女子都愿意承受,还请皇后娘娘帮我。” 哎,这么痴情的一个美人儿,怎么她那外甥就跟眼瞎了一眼! “行,本宫帮你。只盼你能如愿,若是不能,你便死心吧。” 这么一个好姑娘,总不能为了那个混蛋,误了终身。 崔承东到了紫宸殿,皇上正在批阅奏章。 听到他来,建元帝脸上浮现笑意,“这么快就来了,还以为要在皇后那里多呆一会。” 一旁的大太监悄悄说了一句:“皇后请郑姑娘过去了。” 建元帝“哈哈哈”笑起来,“怪不得,溜得这么快。” 崔承东行礼后,建元帝道:“赐座。” “阿治,朕日后是不打算让你回西北了。你这么闲着,不是个事儿。你看看,要个什么职务?” 大太监暗暗吃惊,皇上真是宠爱永宁侯,竟然任他选择吗? 崔承东摇头:“皇上,臣不适合在京城,臣更适合在西北。” 他是武将,守卫边关,才是他该在的位置。 建元帝不悦地说:“胡说!你在西北,政务虽然不沾手,可是军务打理的条理分明,朕看,你就是想偷懒!朕可不许!” 如今没有什么要紧的战事,他不会让阿治再去边关。 崔承东想了下,先拖着吧。 “皇上,臣连着打了两年的仗,先休息一阵,过了年再说吧。” 建元帝一想,也是。 马上就是十月了,一切过了年再说,也不迟。 崔承东似说闲话一般,谈起了覃恒:“方才臣和姨母说起覃恒,那小子长进了不少。还有,前些天,他带着一位甄家大公子,一起找臣讨教,那甄大公子看着也不错。 “皇上励精图治、知人善任,大燕文武能臣人才辈出,真是天佑大燕。” 建元帝笑呵呵道:“既然你说他们不错,那肯定是个人才了。这甄大公子,是哪家的?” “荣国公府的。听说宁国公生前颇为看重他,亲手教导,他这才走了从军的路子。” 宁国公? 建元帝想起宁国公府袭爵的事情,有些头痛。 “这宁国公走的突然,如今,竟不知道该由谁继承爵位了?” 第33章 到底要娶个什么样子的人 崔承东故作不知:“臣听闻,宁国公好似在去世之前,已经上了请封折子?” 建元帝没有多想,他烦心地说:“他请封的是世子。若他在世,世子给了谁,都不要紧。横竖有宁国公看着,出不了大错。” “如今,宁国公已经没了。再封世子,就是多余了。若直接封国公,那陈奕这样年轻,能不能挑起这个重担。” “可若是不给他,这毕竟是老臣的遗愿,朕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左相、右相各执己见,各有道理。” “阿治,你说说看,这事情,怎么办?” 阿治是局外人,看得也许更明白。 崔承东不以为意,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那陈大公子,年纪几何?” 皇上怎么会注意这些事情。 他看了身边的大太监,“回皇上,陈大公子今年十九了。” 崔承东勾唇一笑,似乎有些嘲讽。 “皇上,建元二十年春,幽州叛乱,臣率领八百骑兵,从后方奇袭,取了叛军首领首级,平定幽州叛乱。” “建元二十年夏,东北靺鞨入侵,臣孤军深入,斩杀敌军三万余人,俘虏靺鞨王室成员无数,逼得他们归降纳贡。” “建元二十年冬,南疆蛮人受了水灾,频频侵扰我大燕南方边境,臣率领一万人马,六天急行军一千余里,杀敌九千,稳定边境。” “皇上,建元二十年夏天,臣也才刚满十八岁而已。” 崔承东淡淡说了一句:“英雄出少年。既然宁国公看重陈大公子,自有他的道理。” “当年,人人都说,臣太过年轻,经验不足。可皇上力排众议,坚持让臣担任统帅。如今不过一个宁国公府,便是让年轻人来当家,又何妨?” “臣以为,皇上从来不是一个保守的人。” 建元帝畅然开怀,大笑三声,连连说了几个“好!好!好!” “朕就说了,阿治最像朕!当年,那些老臣,个个反对阿治统兵,可后来呢?哪个还敢再吭一声!” 崔承东每一场仗,都没有输过。他从不拘泥于书上的兵法,出其不意,常常让人措手不及。所以,年纪轻轻,就建功立业无数。 这样的胆魄,才是建元帝最他欣赏的地方。 “你还说你不合适从政。你看看,争争吵吵那么久的一件事,你一语中的,可不是解决了朕的难题?” 建元帝欣慰不已,有这样的臣子,何愁大燕不昌盛! “留下来,陪朕用了午膳再走。” 紫宸殿偏殿,满满当当摆了两桌子的御膳。 皇上率先入座,崔承东并不拘谨,在皇上一侧坐下了。 皇上吩咐宫人:“给永宁侯多用些牛肉丸子,朕记得,他爱吃这个。” 崔承东心中一暖,皇上竟然记得。 “臣在皇上这里,向来自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能饿着不成?” 建元帝开怀大笑,“朕和阿治,就该如此。” 大太监暗暗佩服,每次和永宁侯一起,皇上都格外高兴。便是太子,也没这个待遇。怪不得那么多的皇子,对侯爷又恨又怕。 皇上想到皇后,感叹一句:“你姨母,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操心不少。你说你,到底要娶个什么样子的人?” 崔承东挟菜的筷子一顿,有些无语,怎么这些长辈,每次见了面,都要说这个! 建元帝语重心长地说:“朕知道,你志在四方。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想想你母亲,也该想一想你去世的父亲。” “卫国公府,若不是给你,那一家的庶子,个个都别想要。” 这也是皇上的一块心病。 阿治这样的人才,若是断了香火,他怎么允许! “朕可是把话放在这里了,最晚,明年你生辰之前,必须给我成亲。不然,朕就赐婚了。” 崔承东是六月十八的生辰,明年可就要二十七了,真是个超大龄青年了。 崔承东心里暗暗算了下,明年六月二十六,陈四除服。三书六礼走下来,年底约莫能成亲了。 他讨价还价:“皇上,明年年底,臣一定成亲。你们就别再折腾了,行吗?” 皇上被他脸上无奈的表情逗笑了,“你也知道烦,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才烦呢!行,就明年年底,若是还不成亲,朕可就赐婚了。” “不过,这是你我的约定。皇后和你母亲若要张罗你的婚事,就与朕无关了。” 崔承东用过午膳,正要出宫,却看到长春宫的宫人等在外头。 “给侯爷请安。娘娘那里给安国夫人准备些首饰,都是各地上贡来的。皇后娘娘说,方才侯爷走的急,没顾得上给侯爷。” “烦劳侯爷随奴婢走一趟,到长春宫去取一下,帮皇后娘娘捎带出宫。” 一件小事而已 崔承东没有多想,跟着宫人便往长春宫走去。 走到离长春宫不远处的碧波湖,却见一个妙龄女子在湖边凉亭处喂鱼。 这人,正是郑秀媛。 清凌凌的湖面,鱼儿游来游去,女子纤纤素手,朝湖里丢下鱼食。身姿曼妙,螓首蛾眉,令人忍不住驻足观赏。 可崔承东的步子丝毫没有放慢,他正准备大步迈过去。 郑秀媛无奈,只得出声喊他:“侯爷留步,能否听小女子说几句?” 声音婉转,十分动人。 崔承东拧眉,想到什么,便停下来。他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仿佛只是随意停下来, 与郑秀媛无关。 郑秀媛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娓娓说起了心中所思:“六年前,朱雀大街,上元佳节灯会,那灯楼不知怎么塌了。当时侯爷救了我,侯爷可还记得?” 崔承东思索片刻,语气淡淡地说:“当时,情势危急,本侯正巧遇见,便出手了。本侯救了许多人。” 郑秀媛明白,他不记得她。 她满脸红霞,如梦似幻地呢喃:“侯爷英勇,挺身而出,从此,就在小女子的心中扎根了。这么多年,每次宴席,能见上侯爷一面,小女子都能开心许久。” “哪怕侯爷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侯爷,我哪里不好吗?为什么,不能是我?” 崔承东心中升起不耐,“郑姑娘,若是救了人就要娶回来,本侯府里,早就塞不下了。姑娘不必在本侯身上浪费心思,告辞。” 他说完,没在理会郑秀媛,大步而去。 郑秀媛泪眼婆娑,眼泪无声流了下来,心里痛楚难当。 丢了的心,她收不回了啊! 崔承东取了东西,便要出宫。路过那碧波湖的时候,郑秀媛还痴痴站在湖边。崔承东越过湖面的浮桥时,听见“扑通”一声,接着有人大喊:“姑娘,姑娘!” “快来人啊,我家姑娘落水了,救命啊!” 那丫鬟万分着急,不停喊着。 这时候,正是午时,湖边清净,没有什么人烟。 崔承东扫了眼四周,居然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那丫鬟冲着他大喊:“侯爷救命啊!我家小姐不会水!” 她又哭又叫:“她的胳膊刚刚好,这会儿怎么办?” 崔承东看到湖里扑腾了两下,就慢慢下沉的人,眼中凝聚了一团风暴,这是要逼他救人! 她刚救过太子妃,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可若是救了人,只怕,就没完没了了! 救还是不救? 第34章 就不能写信吗 长春宫里,本该在午睡的皇后,面带焦虑地说:“本宫把人都清理了,若是阿治不救,那秀媛岂不是要出事?” “不会的,不会的,阿治不会看着她去死,阿治没那么铁石心肠。” 宫人在旁边劝她:“娘娘,你就放宽心吧,侯爷再冷的心肠,也舍不得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就这样香消玉殒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皇后却还是不安心,“这样的计策,阿治一眼就能看破。本宫只怕他犯了轴,真的袖手旁观,那本宫怎么对得起郑家,对得起太子妃。” “哎,早知道,就不由着秀媛胡来了。你还是派人去看一下,可别闹出大事来。” 说话间,就听到外头的宫人说,“皇后娘娘,郑姑娘回来了。” 皇后一脸惊喜,莫非,阿治真的救了人! 看来,他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 等她到了大殿,却只见郑秀媛浑身湿漉漉躺在了榻上,她的婢女也是一身湿透。 两人都是昏迷不醒。 却没有看到永宁侯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宫人回道:“回娘娘的话,是花房的几个粗使嬷嬷,在碧波湖救了郑姑娘主仆二人。” 皇后不明就里,“花房的人?不是永宁侯吗?” “不是,侯爷并没有在那里。是三个嬷嬷把人抬了回来,人就在外头。” 皇后闭上眼睛,看来,是哪里出了岔子。 “传太医给郑姑娘看诊,把外头的人叫进来,本宫要亲自问问。” 皇后端坐上首,不一会,进来了三个粗壮的中年女人。她们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污渍,其中一个,衣衫尽湿。 “说吧,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威严之下,那些粗使嬷嬷战战兢兢地回答:“奴婢们正搬花到碧波湖附近,就听见好像有人呼救,有人落水了。” “奴婢们赶过去一看,就看见郑姑娘在水中扑腾,她的婢女也落入了湖里。奴婢们便一起,把人救了上来。” “你们到了那里,可曾看见别人?” “没有。” 皇后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大胆,当着本宫的面,也敢撒谎!” 几人吓得俯首跪地,嘴里却说:“冤枉啊,皇后娘娘,奴婢们没有撒谎!” “今日,碧波湖周围的花圃,不需要更换,你们怎么会恰巧出现在那里?再不说实话,就给本宫去暴室!” 其余两人都已经吓得魂飞魄散,那个衣衫尽湿的,白着脸,努力镇定地说:“娘娘说的是,今日那里的花圃本不需要更换的。是奴婢肚子不舒服,去了茅房,路过碧波湖,正巧听见了叫声。” “奴婢会水,可一个人救不了两个,就跑回去喊了她们二人一起。幸好,最后成功救下了郑姑娘。” 皇后盯着她的眼睛,她虽害怕,却不慌乱。 皇后无奈,看来,阿治真的没有出手。 真是绝情! “你们回去吧,本宫会让人赏赐你们的。今天的事情,不许旁人知晓。” 皇后看着偏殿的方向,心里叹息。 哎,到了这个份上,秀媛该死心了吧。 崔承东一路疾驰回到了槐园。 姨母为了让他成亲,居然要算计他! 他十分不快。 哪怕出发点是为了他好,他也难以接受。 罢了,答应陈四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他短期之内,不会再进宫了。 他喊了一句:“崔道,事情怎么样了?” 从暗处跃出一个人:“侯爷放心,那嬷嬷知道该怎么说。如今,宫里,平静得很。” 崔承东摆摆手,崔道便退下去了。 人,自然是他救的。 他没那么狠的心,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就这样消逝。 不过,他打晕了丫鬟后,才救起了郑氏。 他让崔道去寻人过来,把丫鬟丢进湖里,那花房嬷嬷,救的是郑氏的丫鬟而已。 这荥阳郑氏,真够狠心的。 竟然敢拿命去赌! 若不是,郑家是太子岳家,郑氏又刚救了太子妃,他真想置之不理了。 这样轻贱性命的人,救了也没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特别想见到陈四。 “崔合,你去问问,今夜我去宁国公府寻她,是否妥当?” 崔合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夜探香闺,合适吗? 不过,主子发话了,他只得屁颠颠溜到宁国公府,唤出墨五,就是紫苑。 “侯爷今日入宫了,关于爵位的事情,应该是有了消息。他想和四姑娘面谈,今夜来这里,是否方便?” 紫苑大吃一惊,这不合适吧! “崔统领等着,我去问问姑娘。” 陈令月听了,简直要怀疑自己幻听。 计划半夜跑到她闺房,还大喇喇问,可以吗? 她该怎么回答。 她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就不能写信吗?” 紫苑听了,“嗖”一声,就不见人影了。 陈令月手伸在半空,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崔合听了,又几个纵身跃起,“噔噔噔”回到槐园,“爷,四姑娘说,‘就不能写信吗?’” 崔承东挑眉,拿起手边的毛笔,沾上墨汁,抽出一张纸。 “刷刷刷”写了两句话,一气呵成。他把纸折好,装进信封,“给她送过去。” 崔合叹息,这么快就妥协了? 看来,以后他们家,夫人才是最大的。 陈令月接到信,打开一看:有要事相商,今夜可否在宁馨院一见? 陈令月气笑了,她就不信,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揣着明白装糊涂,无赖! 她拿着信纸,呆呆坐了片刻。 可万一真有什么事情? “让侯爷戌正再来吧。” 晚上八点,大家都各自在屋里歇息了,他来,也无妨。 崔合得了信,高兴地回话:“爷,四姑娘让咱们戌正过去。” 崔承东瞥了他一眼,“什么咱们,是本侯爷而已。” 崔合愣住了,这,他白跑那么多趟了吗? 侯爷这是过河拆桥,伤心! 夜里,陈令月坐在宁馨院卧房的外间,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道怎么地,她心里有些慌乱。 慌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他! 她喝了口茶,努力镇定。 崔承东一身暗紫色锦袍,墨发束起,步履矫健,缓缓走了进来。 他看见灯烛之下,端坐着的女子。 一张清丽白皙的脸庞,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她红唇微微勾起,烛光之下,她明亮的眼睛犹如闪耀着星光,璀璨夺目。 这样的她,比起白日里见到的她,更加柔美动人。 他的心情,瞬间就好转了。 陈令月似有所感,停下思绪,抬起头,正看见他幽暗的眸光。 四目相对。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好像第一次在景盛茶楼初见。 可,两人的心境,早就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屋里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陈令月耳朵微热,她轻咳两声,正要说话,却见来人伸出一只手,递过一个瓷罐。 “给你。” 这是什么? 第35章 别这样看我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浓郁的玫瑰花香味飘出来。罐子里,一朵朵暗紫色的玫瑰花干把罐子铺的满满的。 陈令月眨着大眼,疑惑问他:“侯爷,怎么给我这个?” 崔承东坐到陈令月对面,十分自在地倒了一杯茶,随意道:“这是上好的玫瑰花茶,是蜀中特有的品种。每年上贡也没有多少斤,既然你爱喝,便寻了些给你。” “下次找到了,再给你送过来。想喝就喝,别省着。” 他怎么知道她爱喝玫瑰花茶? 她没有说过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喝这个?” 崔承东抬眸看她,“上次在大昭寺,不是有人说过,你爱喝这个吗?” 大昭寺? 有人? 陈令月哭笑不得,他不仅偷听了,还正大光明把听到的事情,摆在她面前。 “侯爷不必费心,这种饮食小事,我不是很讲究的。若是有,我就喝,没有,就不喝。不用特意去找了。” 崔承东无所谓地说:“不费事。我手下的人,总不能一直闲着,让他们做点事情,也是历练他们。” 陈令月语塞,还有这样的吗? 言归正传。 “不知道侯爷约我见面,想谈什么?” 崔承东看过来,问她:“大昭寺害你的人,就是你三叔。你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忙吗?” 陈令月冷笑:“我早就猜到是他们了!” 那日在大昭寺,她也说过,是三房要害她。 “你怎么会这么肯定?” 不好,好像不小心露馅了。 哎,她在他跟前,越来越大意了。 “祖父这封信,若是呈上去,对三叔袭爵,可是大大的阻力。” 崔承东狐疑看着她,除非,三房知道信的内容,对他们十分不利。不然,他们不会费那么多的功夫,来抢这封信。 可是,第一,三房是怎么知道,信就在她手中? 第二,三房又是怎么知道,信的内容? 在旁人的想法中,宁国公即便有遗言,也该是找她爹或者她大哥。 但是,陈四对这一切,都太过笃定了。 她笃定了三房知道,信在她手中。 笃定三房知道信的内容。 陈令月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她忙道:“侯爷,那些人先留着吧。等我大哥袭爵了,能做主了,我再把这些事情摆在明面上,一起算账。” 崔承东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顺着她的话说:“爵位的事情,这几日就能下旨了。” 陈令月顿时喜上眉梢,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 那天听到梁汉明的话,又是左相、右相,又是后宫妃嫔的,她以为还有得折腾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今日我特意到宫里提了一句。听皇上的意思,应该是定了。” 崔承东平静地说,他做的,总要让她知道。 陈令月心里有些乱,她凝眸看他,烛火摇曳,她的眸中似藏着千言万语。 崔承东捻了捻指尖,这样的眼神,真让人想…… 他伸手挡住她的目光,声音微哑:“别这样看我。” 陈令月的脸红了个透彻,她怎么看他了? 她明明只是在考虑,该怎么感谢他而已。 现在他这样一说,倒像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似的! 屋里静悄悄的,夜风吹了进来,带来丝丝凉意。 烛光晃动,“啪”一声,爆了灯花,打破这一室静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放了下来。 陈令月有些恍惚,这个眼神冷厉的男人,在昏黄的烛火下,那股凌人气势柔弱了许多。 崔承东发现她似乎有些出神,就问:“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夜深人静之下,竟然有些撩人。 她不自觉摸了摸脸,好烫! 她匆匆伸手,想要喝茶冷静一下。 刚端起杯子,就听到他戏谑地说:“那是我的杯子。” 陈令月正要往唇边送的手一顿,浑身僵直。 她努力维持平静,慢条斯理放下杯子。却在匆忙收回手的时候,白嫩的手背不小心磕着了桌边。 “嘶”,有点痛。 崔承东皱眉,来不及思考就拉过她纤细的手掌,查看她的手背。 白皙的肌肤上,有些微红。 “慌什么!” 陈令月只觉得他指腹粗粝,抚摸过的地方,有股酥酥麻麻的痒意传过来。 “侯爷,请放手。” 崔承东努力忽视手下嫩滑的肌肤,歉意地说:“一时心急,冒犯了。” 陈令月快速抽回手,不自在地撇开视线,不敢再看他。 “侯爷,爵位之事,若没有你帮忙,只怕还有许多波折。” “侯爷的人情,我越积越多了。我真是……” 她有些羞愧,她好像一直在麻烦他。 “你不用多想。如果实在要感谢我,不如给我做一对护膝吧。” “护膝?” 陈令月有些意外。 他语气悠悠:“嗯,就是护膝。” 别人有,那给他也该有。 陈令月有些为难,“侯爷的要求,我本不该拒绝。只是,我女工极差,怕做不好。” 崔承东以为她推脱,微微冷脸:“是做不好,还是不想做?” 陈令月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了。 不过,这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真的。” 她起身到一旁的篓子里,拿起一个荷包,递过去。 “侯爷,你看看,这是我的针线活。这还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娘逼着我做的呢。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这荷包做的歪歪扭扭的,委实难看。上面绣着的好像是…… “这是……猴子?” 陈令月听了,脸色由红变黄,由黄变紫。 “侯爷真是好眼力!” 这语气,崔承东听不出来才怪,猜错了! 可是,他真的尽力了。 她急忙伸手,想把荷包拿回来。 崔承东哪里肯,他把手往怀里一放,荷包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了。 “既然这是你亲手做的,那就足够表达谢意了。护膝不用再做了。” 陈令月看到他的动作,一着急,就扑了上去。 那么丑的东西! 他怎么能拿走! 这不是天天看着嘲笑她吗? 崔承东没想到她那么激动。他微微侧身,右手往前一挡,拦腰将她稳住,马上就放开了手。 他柔声说:“小心些,别摔着了。” 陈令月又急又羞,把手掌摊开,伸到他跟前:“侯爷,荷包还我。我再让人给侯爷做护膝,……” “我很喜欢这个荷包。你早些睡吧,有什么事情,记得让紫苑传话给我,我走了。” 陈令月回头,只看到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了。 这人! 那么丑的东西,他不嫌弃丢人,可是她嫌弃啊! “啪”、“砰”,一阵阵声音传出来,三房正堂外面站着的奴才,个个缩着脖子,恨不能消失在原地,省得一会主子的怒火烧到他们身上,惹来一顿打。 陈安在屋里,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陈樊在一旁焦急地问:“娘,到底怎么回事?” 他爹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赵氏垂头丧气,脸上没有一点精气神,“听说皇上已经让人起草诏令了,这爵位,真的要给陈奕了!” 陈奕大惊失色,“真的吗?不是说右相要帮爹争得爵位吗?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外头,打的可是宁国公府的旗号。若是日后他爹得了爵位,那他就是世子了,多么风光啊! 可如果,陈奕得了,日后一分家,那这爵位,跟他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他还怎么出去混啊! “爹、娘,你们快想想办法!” 陈樊急得跳脚。 赵氏捶胸顿足,急得眼都红了。 “办法!还有什么办法!为了这件事情,我们花了多少银子疏通门路,才请到右相帮忙。如今,眼看着就要下旨了,我们能怎么办?” 陈令环霍然站起来,面目狰狞,冷冷地说:“办法不是没有。” 其余三人,齐刷刷看过来。 第36章 守护不了你们 陈令环死死咬着唇,手中的帕子都快捏烂了。 她不甘心! 以前祖父在的时候,就捧着她。现在祖父走了,她大哥就要成了宁国公,她凭什么一直比她风光! 大家都姓陈,都是宁国公府的嫡出,她哪里比她差了! 她眼神可怕地说:“若是大哥出了什么事,不就做不成这宁国公了吗?” “爹,娘,这是个时候,你们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了!” 陈安阴恻恻地说:“不错,一日没有降旨,一日就还有机会。何况,哪怕是袭爵了,若是他人没了,这爵位,也该轮到我了!” 次日清早,陈令月起晚了一些。 昨夜紫苑守夜,永宁侯来过的事情,紫苏还不知道。 紫苏正在给陈令月梳妆,“姑娘,奴婢方才看见,架子上多了一罐子玫瑰花茶,姑娘什么时候去买的?” 她好像记得,原来买的那些,早就喝完了。 初冬时节,这茶可不好弄呢。 何况,她方才打开看了一下,那罐子玫瑰花茶,品相比之前姑娘喝的要好上许多。 “姑娘许久没有喝了,今日请安之后,奴婢就给姑娘泡一壶吧。” 陈令月想起昨晚的事情。 她脸上有些发烧,便清了清嗓子,“这是有人送我的。” 有人? 紫苏有些疑惑。 不过,主子不想说,她便不会再问。 等给父母请安后,陈令月回到宁馨院,带上永宁侯送过来的供词,就去了陈奕的瀚文居。 这个时候,最是关键。 陈奕不能再置身之外了,他必须知道情况,加以防范。 她一早就去了陈奕屋里,悄悄和他说:“大哥,我有确切的消息,皇上已经同意,由你继承宁国公爵位了。这几日,你要格外小心,事事留心。” 陈奕先是一喜,复又皱眉:“你的消息准确吗?” 陈令月用力点头:“千真万确!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更加担心。名利之下,铤而走险,不足为奇。” 陈奕看着她,苦口婆心劝她:“你无非是觉得,三叔他们为了爵位,会害我。可是,我总觉得,一家子骨肉,不至于的。” “你多心了。” 陈令月拿出手中的一叠状纸,苦笑道:“大哥,我不是天生心理阴暗的。你看了这些,再来劝我吧。” 陈奕一脸疑惑,接了过来。 等他看完那些供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像一只愤怒的猛虎,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就要往外冲。 “他们怎么敢!他们还是不是人!” “我要去找他们,我要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令月死死拽着他,“大哥,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陈奕怒目而视,“他们这样对待你,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陈令月讥讽地看着他:“可之前,你还说是我多想了!” 陈奕看到她的眼神,顿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浑身挫败。 “妹妹,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幸好你没事,不然,我……” 陈令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地说:“大哥,你不必这样。人心的险恶,有时候,不是我们能想象得出来的。万幸我没有事,现在,你冷静一下,我们商量后面的事情。” 陈奕振作起来,打起精神问:“妹妹,你给哥哥说说吧,这些,都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计划?” 陈令月把第一次在大昭寺遇险的事情,和之后种种,都详细说了一遍。 “大哥,人心叵测。你和父亲母亲,总是愿意相信,人性本善。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些人,已经早就没有良知了,我们总不能学佛祖,以身饲鹰吧。” 陈奕冷着脸道:“我不是那么糊涂的人,妹妹放心。” 对于他来说,当然是同胞妹妹更加重要。何况,三房做的这些事情,早就不值得他维护了! “那就好。之前你们都不相信我。如今我手上拿到了证据,才敢和大哥说。至于父亲母亲那里,是不是也提个醒?” 陈奕犹豫了,“父亲素来直率,眼里最容不得这些。何况,他对三叔,很是在意。” “若是说了,我怕他忍不下这口气,只怕会打乱你的计划。” 陈令月思索之后,也赞同他的意见。 “大哥说的是。如今毕竟你还没有袭爵,不宜节外生枝。我以为,我们暗中把证据收集起来,等待时机一起发作。” 她看着陈奕,坚定地说:“大哥,我不允许这些人留在府中。有这么一群毒蛇在,真是让人寝食难安。” 陈奕苦笑:“妹妹,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何尝愿意留他们。只是,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我们还要徐徐图之。” “总不能我刚袭爵,就把亲叔叔赶出府去?这样,外头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我们大房也落不着好啊!” 陈令月明白,她轻叹一声:“我知道,哥哥,那你日后要小心。” 看着她稚嫩的脸庞,陈奕有些心痛,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都怪大哥无用,这一阵,你是不是日夜操心?怪不得瘦了那么多。妹妹,苦了你了!以后这些,都交给哥哥来操心吧。” 陈令月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的忧虑,她的恐惧,家里的亲人,没有一个人了解。他们甚至还责怪她小人之心! 她真的有些委屈。 她哽咽地说了一句:“我不怕苦,我只怕,守护不了你们。” 陈奕也红了眼眶,他把她搂入怀中,拍着她的背,郑重地说:“你放心,以后,大哥和你一起守护我们家!” 过了一会,陈令月抬起头,冷静地说:“我猜,你将要袭爵的消息,只怕右相那边也透露出来了。我担心,形势逼人,他们只怕要害你。” 陈奕正气凛然,昂着头说:“我不惧这些。我人在府里,他们能做的不多。看来,这些天夜里,只怕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陈令月赞同他的话,“我也觉得,晚上是他们动手的好机会。我们把你这个院子守好,守株待兔。” 还好,她手里多了紫苑和紫荆,做起事来,也就更有把握了。 陈奜那边,也得了消息。 “呵呵,我就看他们狗咬狗。” 不管是大房还是三房赢了,不用他动手,就能消灭一个潜在的对手,没什么不好的。 他只要在旁边等着,收集证据,日后这爵位,不就顺利落入手中了吗? 他对底下人说:“去盯着,必要的时候,助三房一把。” “是,公子。” 十月初一,天上没有月亮,夜晚格外的黑暗。 宁国公府的角门,“吱呀”打开了,门里面,一个粗哑的声音低声说:“怎么才来,快跟我来。” 他的身后,跟着五个大汉,这些人虎背熊腰,脚步有力,是练家子。 来人压低声音道:“总要避开巡城的兵士。何况,一个弱质书生,有什么可担心的!” “行了,别啰嗦,速战速决!” 一行人,避开了上夜的仆人,悄悄摸到了陈奕的瀚文居外头。 “人就在里头,你们动作利索点,动静小点,别吵到人。把人做了,就赶紧出府去。答应好给你们的银子,一分不会少。” “好说,我们这就去办。” 五个大汉,轻松越过院墙,就进去了。 方才带路的人,悄悄躲了起来,等待结果,好回去禀报主人。 离他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看得清楚,这个带路人,是三老爷身边的王管事。 两个人,一明一暗,都在等待结果。 瀚文居里面,究竟怎么样了呢? 第37章 是他小瞧了陈四了 在那些人到瀚文居的时候,紫苑伏在屋脊上,看得一清二楚。 她飞身下去,把情况和陈奕说了一遍。 陈奕沉吟片刻,就说:“我这里有五个人,加上你和紫荆,能不能悄无声息把人拿下?” 这些人,最好都生擒起来,日后还能用得上。 “大公子,姑娘也是这个意思。奴婢看那些人,手上有些功夫。等会奴婢和紫荆各负责两个,剩下一个,大公子的人负责。” 紫苑说完,陈奕有些怔愣,“这妥当吗?” 他的五个小厮负责一个刺客,两个小姑娘负责四个? 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合理? “大公子请放心,没问题。” 陈奕想起妹妹说的,紫苑和紫荆不是一般的人。 “好,就按你说的办。” 等会若是不行,他们再帮这两个丫头的忙就是了。而且,刚才看到紫苑飞来飞去的样子,身手颇为了得。 妹妹到底哪里找来的这些人? 他发现,妹妹最近好像神秘了许多。 瀚文居外的两个人,等了又等,等了又等,还是没有声音传来。 进去的人,也不见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夜深了,寒气渐渐浓了起来。王管事冻的直打哆嗦,暗骂一声:“一帮蠢货!情况如何,也不出来报个信!” 三更已过,王管事知道,里面应该是出事了。 他也不敢再等了,匆匆而去。 暗处藏着的人,也悄悄撤退了。 陈奜一直没睡,就等着好消息传来。 “怎么样?” 底下跪着的小厮,摇摇头:“瀚文居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看样子,失败了。” 陈奜鄙夷地说:“又没成功?他们是蠢猪吗?一次一次,没一次能得手!” 他昨夜,为了配合他们,还故意说他这里闹贼了。 当时,大部分值夜的人,都被他吸引了过来了。 没想到,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把陈奕解决掉。 那人细细把情况说了一遍,陈奜思索了许久,才道:“不对劲,看来,他们手里有人。” 难道,是祖父留给陈奕的? 不对,陈奕这个人,没有那么深的城府。 他当初试探过他几次,他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问题应该出在陈令月身上。 怪不得,三房几次要算计她,都被她化解了。 看来,是他小瞧了陈四了。 也是,祖父能把遗信给她,就能给她其他东西。她能不动声色藏着祖父的信那么久,可见不是个心思浅薄的人。 当初那个监视她的人,太过轻视陈四了! 竟然什么都没有查到。 没用的东西! 这个情况,他要早早禀报怀王才行。 寻找神卫军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怀王有些不耐烦了,看来,要在陈四身上寻找突破口了。 陈安十分恼怒,也十分紧张,“怎么回事?就是不成功,也该有个响动啊!那些人,难道凭空就消失了吗?” 王管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奴才可是寸步都没有离开过。可自打那几个人翻墙进去之后,真的是一声响儿都没有。奴才等了几个时辰了,眼看天快亮了,这才回来的。” 赵氏喃喃道:“居然这么奇怪吗?上次去去大昭寺的人,也是这样,莫非……” 她脸上突然露出惊恐之色,“老爷,难道他们有神明庇佑,又或者是国公爷……” “胡说八道!” 陈安暴喝一句,“妇人之见!什么鬼神之说,能当真吗?” “我看,是大房在搞鬼!只怕,我们做的这些事情,他们都已经心知肚明了。不然,不会每次都无功而返!” 赵氏神色惶然:“那怎么办?若是那些人都落入他们手中了,那我们……” 陈安在屋里来回踱步,想来想去,才道:“这些人,我们都是通过中间人去找的。抵死不认,他们能奈我何?” 所谓的中间人,其实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心腹。 只是,若他们打死不认,他就不信,陈奕能拿他们怎么样! 大不了折几个下人。 “再说,陈奕即便袭爵,一时三刻,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气。爹的孝期还没过,就急哄哄分家,可不是让全京城看笑话吗?” 王管事听到这里,心里一寒。 狡兔死,走狗烹。老爷这是要让人当替死鬼! 但愿他没有这一天。 人是抓到了,可是关在哪里,陈令月有些头疼。 宁国公府原来有个地窖,可是把人关在那里,总不妥当。 她微微叹气,看来,又要麻烦他了。 “紫苑,你给侯爷送个信儿。替我问一下他,能不能把这几个人,关在他那里?” 紫苑听了,放下手里的事情,撒腿就往槐园跑去。 崔承东这会儿有些不舒服,似感染了风寒。 他“咳咳”两声,才道:“让崔合把人都带来吧。” “她没事吧?” 紫苑明白这个“她”是问姑娘,便说:“姑娘昨夜没有去大公子院中,一切无恙。” 崔承东点点头,“把人照顾好。” 很平常的一句话,紫苑却莫名感到一股压力,侯爷果然威武。 “属下誓死保护好姑娘!” 崔承东淡淡道:“你是她的人了,不是我的属下。记住了!” 紫苑愣了会,心里有些轻松,她竟然真的不用再做暗卫了。 “奴婢知道了。” 等紫苑和崔合一道,把昨夜抓的人都弄走后,她有些迟疑地说:“姑娘,奴婢今日见到侯爷,侯爷好像是病了。” “病了?” 那天晚上,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 怎么就病了? “严重吗?” 紫苑摇头,“应该是略感风寒,奴婢方才,听到侯爷偶尔咳嗽几下。” 陈令月呆呆坐了会,想送点什么聊表心意,又不知道该送什么。 他什么都不缺! 她有些沮丧,欠他那么多人情,现在想对他好点,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紫苏泡了壶玫瑰花茶进来,看她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就小心开口询问:“姑娘,你怎么了?” 陈令月对她们,素来信任。她把她的烦恼说了出来:“有一个人生病了,可是他什么都不缺,我一时也不知道送什么给他好了。” 紫苏一听,多简单的事情,居然就把姑娘难住了。 “姑娘,你炖个汤送给去,不就可以了?以前,老爷或者夫人不舒服,姑娘不都会偶尔炖个汤吗?心意到了,别人就会高兴。这不是姑娘常说的话吗?” 陈令月一下愣住了。 可不是吗? 心意最重要,她干嘛要想得那么复杂? 下午炖个汤让紫苑送过去不就完事了吗? 槐园这边,崔合急匆匆打发人去请刘老太医过来。 侯爷这个风寒这么多天都不见起色,太不对劲了! 侯爷身体强健如牛,多少年不生病一次。便是偶尔病了,一帖药下去,准好! 可这次,居然缠绵几天都没有好转,崔合实在担心。 侯爷的身体,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第38章 已经留下了后患 刘老太医和崔承东交情不一般,当年,崔承东曾经救过他家孙子。 “侯爷,请换左手。” 老太医静静诊脉,面色沉静,崔合一时也看不出来什么。 等把过脉,刘老太医沉思了一炷香的时间,才问:“老夫听闻,月前,吐蕃公主曾对侯爷下药是吗?不知道,那药是什么药?” 崔合道:“这事说来也怪,当初找了个惯用的郎中,他说侯爷中了两种药。有一种甚是霸道,可我们搜遍了槐园,也只找到屋里点燃的媚香。” “另一种药,至今都没有找出来,究竟是什么。” 爷在冷泉泡了一天一夜,才回的府。 因为已经解毒,他们也没再追查下去。 “那媚香,是何物?” 老太医询问。 崔合道:“蛇兰草香。” 老太医思索片刻,便道:“那大夫没说错。侯爷当时,确实是中了两种药。蛇兰草香的药效已经没了,可侯爷体内,还残留着另一种药物的痕迹。” “他们吐蕃,有一种皇室秘药,视为世间至淫之物。男子一旦中药,非要阴阳交合,才能解除药性。” 老太医脸色有些凝重:“侯爷意志坚定,非寻常人能比。两药夹击之下,都能咬牙忍过来了,着实让人佩服。可是,这解药的过程不对,已经留下了后患。” “后患?!” 崔合脸色一变。 崔承东倒是镇定,仿佛说的不是他。 “那秘药解法,宣泄疏导最为合适。侯爷用冷泉之水强压药性,且时间较长。药性炽热之时,被寒气所遏,肾火升而不能降,体内肾火虚耗。” 老太医重重叹一口气,接着说:“秘药之热还存在体内,这一热一寒,会加重侯爷的气血损耗。” 侯爷的身体竟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崔合心急如焚,“那老太医快开方子啊!” 老太医看着崔承东,只见他微微拧着眉头,却丝毫不见慌乱。 “老夫才疏学浅,实在惭愧。这症状,老夫说起来头头是道,可实际,却束手无策。只因,这秘药配方十分复杂,若想祛除残余药性,只能按方配药,切不可大意。 “否则,有可能适得其反,反而害了侯爷。” 崔承东神色从容,问了一句:“于性命有碍吗?” “那倒没有。只是,会让侯爷身体变差,容易生病。比如,之前侯爷几乎从不生病,但日后可能一整个冬天,就要伤寒回。而且,还不容易痊愈。” 崔合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他双目赤红,怒火冲天。早知道,他当时就该杀了吐蕃公主! 他不死心地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战场上,随时会遭遇饥饿、缺水、疾病等等。这样的皇家,简直不能用“差”字来形容。 侯爷是天生的将才,他生来就是为了打仗的。 可这样的体质,岂不是去送死吗? 但是,若让侯爷从此离开战场,他知道,那比杀了侯爷还让他难受! 他心里钝钝痛着,都怪他,都怪他! 竟然让侯爷中了药! 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刘老太医沉默良久,才道:“除非能拿到秘药的药方,对症下药。把秘药的药性一除,再佐以驱寒之药,固本培元,便可无忧。” 崔合眼前一亮,还来不及提问,就被浇了一盆凉水。 “那秘药,只有吐蕃大祭师才知道药方。” 刘老太医话音一落,崔合的心都凉了。 大祭司! 他们和吐蕃打了两年的仗,会不知道大祭司的神秘吗? 抓吐蕃王室容易,抓大祭司,难如登天! 吐蕃有着连绵无尽的群山,辽阔神秘的雪域高原。白雪皑皑,人迹罕至,气候变幻莫测,这样的地方,要去哪里找人? 崔合艰难地追问:“那现在,侯爷这病,就只能这样搁着了?” “只能如此。老夫先开个方子,替侯爷调理一下体质。” 虽然效果微弱,可总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崔承东淡淡道:“老太医,你已经致仕了,这些事情,就不必外传了。” “侯爷放心。” 老太医走后,崔合便要去召集人手。 崔承东却下了命令:“不许去找大祭司。” 崔合红着眼眶,倔强地问:“为什么?” 崔承东语气沉稳,毫无波澜,“吐蕃境内,是什么情况,你我都知道。要在那高山深谷中,找到神秘的大祭司,要付出很多大代价!” “我不能让我的兄弟们送死!” “崔合,如果我的病,要用他们的性命,才能治好的,我宁可不治!何况,这病,又不会死人。”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情,不许外泄!” “崔合,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 “遵命!” 崔合死死捏着拳头,他指尖都已经掐进肉里了,他都不觉得痛! 一定还有办法的! 不找大祭司,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他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傍晚时分,天边挂着五彩红霞。 紫苑提着陈令月准备的食盒,一路稳稳当当,将东西递给了崔合。 “崔统领,这是姑娘准备的羹汤。” “冬日寒冷,姑娘说,给侯爷补补身子。” 崔合不是个一味沉溺在消极情绪里的人。 四姑娘能想着给侯爷送汤,那是一件好事。 他咧嘴一笑:“四姑娘费心了,我这就送过去给侯爷。” 任务完成,紫苑便回了宁国公府。 打开食盒,最上面一层,是一个瓷碟子的软枣糕。下面一层,则是一碗乌鸡人参汤。 那汤里面,散发着紫苏的气味。 “属下让人去问了老太医,紫苏配人参乌鸡,对伤寒正好。侯爷,四姑娘这汤送得这么巧?” 崔合笑眯眯说完,侯爷定然高兴。 崔承东用汤匙舀了一勺,味道算不得好,人参和紫苏的味道都在里头了。 不过,还能接受。 不一会,一大碗鸡汤,就喝完了。 他浑身暖洋洋的,难得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他语气温和,嘴角挂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紫苑是个细心的。” 崔合恍然大悟,“嘿嘿,果然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够机灵。” 崔承东拿起一块软枣糕,吃到嘴里,嗯,太甜了! 下次要和她说,少放点糖,他不喜欢甜食。 心里这么想着,可他却拧着眉头,把那一碟子软枣糕一扫而光。 崔合眼睛都快瞪掉了! 侯爷往日里,一块都不碰的!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崔承东嘴里齁甜,一脸喝了几大杯茶,才将那股子甜味压下去。 他一脸嫌弃:“真难吃。” 侯爷,你当我眼瞎吗?难吃你还吃那么快! 还有,你那扬起的嘴角能不能压下来! “前几日庄子上送了些冬笋过来,你给她送过去。还有,把我库房里的暖玉找出来,一并给她送过去。” 礼尚往来,她送了东西,他必须要回礼。 崔合收拾了桌子,正要下去,就见到崔道拿了一封信进来。、 “爷,找到林神医了。” 第39章 天精草 崔承东接过信一看,果然找到人了。 只是…… “林神医不愿意来京城!” 林神医,如今可不仅仅关系这陈四姑娘家的事情,侯爷的身子,也许林神医能治好。 崔合紧张地问:“为什么?” 崔道叹气:“我们的人在漠北小镇找到人,他衣衫褴褛,看起来可不像一个神医。他坚持要留在那里,说要找一样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帮他找啊!” 崔合忍不住拔高声音。 崔道狐疑看着他,他这么心急做什么? “是一味药材,天精草。” 崔合懵住了,“天精草?” 没听说过。 崔道耸了耸肩,“我也没听说过。” 崔承东有些头疼,信上说了,老头非常倔强,寻找天精草一事,他必须要亲力亲为。 所以,让他来京城,几乎不可能了。 看来,他要去一趟漠北了。 崔合却不同意。 已经是冬季了。 千里迢迢赶去漠北,一来一回,哪怕是快马加鞭,也要二十来天的时间。侯爷如今的身体,根本受不住。 “侯爷若实在要去,不如等明年开春了再去吧。” 崔承东不为所动,他道:“不必多言,你去准备东西。” 宁国公府的宁馨院,陈令月也刚得了一个消息。 “真的吗?” 陈令月欣喜若狂,她忍不住握紧紫苏的手,再问了一遍:“真的吗?” 紫苏用力点点头,“姑娘,真的,崔叔他们已经回来了。东西也找到了,眼下,他们正在我哥哥那里安顿。” 陈令月尽情地笑了起来,终于找到了! 她的眉眼弯得好像月牙一样,举手投足间,洋溢着满满的喜悦。 天精草! 崔叔他们找到天精草了!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天精草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它生长的环境,高山、干旱、寒冷、炎热这些因素,缺一不可。这样极端恶劣气候的地方才有。 正是因为长在这样极端恶劣的地方,它的药效奇佳。传言能祛除一切邪气,风热寒痹。难得的是,它是解毒神药,便是蛊毒,也可以解。 书中,林神医为了找这一味药,寻遍了大江南北。永宁侯病重之时,建元帝举全国之力寻找林神医,把神医送往边关。 可是,因为没有天精草,最后,并没能救回永宁侯。 这药,是后来大燕爆发瘟疫,从蜀北流传出来的。 陈令月只记得,那个种满了天精草的寨子,叫做红楼寨。 这么特殊的名字,她一下子就记住了。 她知道,请林神医不容易,所以,她早早就打发崔叔带人去寻蜀北一带,细细查找。 说起来,宁国公府对她,最大的特殊,就是把一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交给了她。 当初,祖父说:“你是闺女,日后嫁人,总要有依仗。这些人,虽然本事不大,可是看家护院,保你周全,应当没有问题。” 陈令月把人养在祖父给她的一家酒肆,连她爹娘,都不知道这事。 “你让他们先好好歇着,把那药材照管好。” 这个时候的交通,仅凭一个小小的地名,要找到这天精草,实在不容易。 崔叔他们应该吃了不少苦。 夜里,紫苑拿着一块暖玉给她,“姑娘,这是侯爷送给你的,说是回礼。” 陈令月哭笑不得,一碗鸡汤,就换了一块价值不菲的暖玉,这买卖也太好做了吧。 他…… 唉,真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他才好。 好在,找到了天精草。 日后,他若出事,她也能救他了。 陈令月这天夜里,安安稳稳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陈奕悄悄问她:“人都处理好了吗?” 陈令月点点头,“大哥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胡氏看他们兄妹那亲密的样子,好笑道:“天天见面,还要在娘面前说悄悄话。” 陈令冬抿嘴偷笑:“等明年除服,大哥就该成亲了,到时候,四妹妹可要伤心了。” 陈令月歪头看过来,一脸俏皮:“我才不会。等有了嫂子,我就和嫂子亲近,谁还理大哥啊!” 谈到自己的亲事,陈奕感到羞赧,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头,没再说话。 胡氏笑了笑,有些惆怅:“你大哥已经定亲,明年娶亲容易。只是你们两个,哎!国公爷去世了,这府里到底会怎么样,娘也说不好。” “娘只担心,会影响你们的婚事。” 陈令冬今年十六了,之前看过几家,都不合适。国公爷去世后,这事情就耽搁下来了。 陈令月马上就及笄了,亲事也该张罗起来。 若是,奕哥儿袭爵,那就好办多了。 胡氏想到这个,忍不住看了看陈奕,她的心又活络起来。 “算了,再等等,娘一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 陈令冬羞得满脸通红。 陈令月和陈奕相视一笑,明白胡氏要等什么。 幸运的是,胡氏的等待,不会一场空。 胡氏手里拿了一张礼单,递给陈令月:“你二舅舅家的盈岚要出嫁了,这是娘准备的送嫁礼单。你和盈岚感情最要好,要不,你就和娘去一趟吧。” 陈令月的二舅舅在徐南县做县尉。 徐南县归京畿管辖范围,路程不算太远。 只是,“娘,我们有孝在身,这样大喜的日子,去了恐怕不好。” 陈令月有些迟疑。 虽然,她很想去和盈岚表姐当面说一句祝福,可不得不考虑实际情况。 胡氏伸手点了她的额头,宠溺地笑道:“娘还不知道吗?” “前一阵,我去信给二哥,也提到这个。不过,二哥说,自己亲骨肉,就不用这般讲究了。” “他虽不介意,我却不能不避讳。我们兄妹两个商量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们提前两日到徐南县,送了礼,叙叙旧,就回来了。” “盈岚这孩子,是个好姑娘。如今却要嫁到那遥远的南边,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我这个当姑姑的,还真有些舍不得她了。” 陈令月心中也有些酸楚。 盈岚表姐,性格大方直爽,非常疼爱她。 这个时代,表姐嫁到千里之外,日后,真的很难再见了。 陈令月连连点头:“那娘,我也去。我回头找一找,给表姐送些贺礼。” 她手中的好东西不少,挑几件好的,给表姐送过去,贺她大婚。 侯爷要去漠北,崔合点好了人马,就要收拾行李。 之前,侯爷每次出征,崔合收拾的行囊,都十分简单。 最多三个包袱,就搞定了。 可这次,他一反常态,整整弄出来两个马车。 崔道瞠目结舌:“你昏了头了。是爷要出行,不是哪家千金小姐。你搞那么多的东西,用得上吗?” 崔合心酸地想,你以为,现在的侯爷,还是以前那般皮糙肉厚吗? 现在的侯爷,是需要精心呵护的娇花一朵! 他郁闷地说:“出门在外,有备无患。准备着吧。” 崔道冷笑,德性! 最近崔合跟抽风似的,没事就忧郁一把,崔道都觉得他不正常了。 他冷冷看着那两个马车的行李,等着看侯爷骂他! 胡家二舅嫁闺女,陈奜早就知道了。 自从那日重新怀疑陈令月之后,陈奜便让人去宁馨院一探究竟。 果然,陈四院中,有高手。 如今,陈令月要去徐南县,这不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吗? 第40章 明显不是一般的盗匪 好巧不巧,前往徐南县的前一天,胡氏不小心崴了脚。 她无奈地说:“月姐儿,你自己去,娘不放心,让你大哥陪你吧。” 陈令月却怎么说都不同意。 如今,大哥在府里,还安全些。 陈奕也不放心她自己去:“妹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我们多带些人手,总不至于……” 陈令月摇头,坚定地拒绝了。 “大哥,别高估了人性。上次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深浅,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可是,如果你出了门,他们倾家荡产都要买凶杀你。谁能保证,你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陈奕张嘴,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若是因此连累了妹妹,那又如何是好! “可惜陈奥还小,不然就让他陪你去了。” 陈奥是大房的庶子,今年才十岁。 陈奕突然想到了,“妹妹,可以让阿奜陪你去!” 他想到了办法,不觉开心了起来,转身就要去找陈奜。 让陈奜陪她,她是嫌弃命太长了吗?! 她一把拉着陈奕,劝他:“大哥,你可不许去麻烦二哥。上次甄二表姐说了,要让二哥安心看书,明年一考必中。我哪里能为了自己的私事,去打扰二哥?” 陈奕皱眉,终究不放心妹妹,“一来一回,两天时间,哪里就……” “好了好了,大哥你就放心吧。我把紫苑带上,紫荆给你留下,不会有事的。” 陈令月不让他说下去,陈奕一听,更不乐意了。 “不行,她们两个,你都带着。” 陈令月心中一暖,可是她分析道:“如今你袭爵的事情,就差最后一步了,说不定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我这里无关紧要了,谁还愿意花心思对付我。” “紫苑的身手,上次你也看见了,有她在,我的安全就够了。” 陈奕还想再说什么,陈令月就不耐烦地说:“紫荆若是不留下,我才夜夜睡不着觉呢!” 话到这个份上,陈奕只能无奈答应下来了。 十月初八,万年历上显示,宜出行。 这日一早,陈令月就带着人约莫三十个护卫,往京城北门而去。 徐南县在京城北面,是京畿管辖最远的一个县。 八九十里路,约莫下午能到了。 “这天气,真的适宜出行吗?” 陈令月看着这灰蒙蒙的天空,调侃道。 难得出来一趟,紫草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能和姑娘一起出游,便是下雪,奴婢也觉得是个好日子。” 紫苏往手炉里放好了炭,再盖上盖子,给手炉套了个锦套,递给陈令月。 “如今天冷了,出门要带的东西可不少。暖炉、炭盆、风帽等等,可不能让姑娘冻着。” 紫苑在一旁,一言不发。 紫草却连忙点头:“正是,我昨日早早就和膳房说过了,多备些细软的糕点,路上也不能饿着姑娘。” 陈令月靠着羊毛褥子,舒服地感叹:“还好,徐南县不远。不然,马车再好,也是舟车劳顿。” 累人。 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一个小镇,就停下来用午膳。 这次出来,陈升不放心,特意让李文跟着来了。 “姑娘,等过了这个镇,再过三个小镇,就到徐南县里了。” 陈令月微笑着说:“好,知道了。这一路,大家辛苦了,等会多吃点。” 午膳后,人困马乏,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们又过了一个小镇,过了一处村庄,正走到一处荒野。 这附近没有人家,只有浓密的树林,路陡峭起来了。 突然,紫苑睁开眼睛,浑身充满了警觉。 她一下把拉起陈令月,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她的另一只手,推在马车门上,悄悄开了个门缝。 陈令月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了,怎么回事? “怎么了?” 话语一落,就听到了外头的厮杀声四起。 “有强盗!” “大家小心,保护好姑娘!” 叫喊声、刀剑声、马蹄声,外头乱哄哄的。 紫苑犹如一把将要出鞘的利剑,浑身紧绷,冷冷地说:“有刺客!” 紫苏吓得脸都白了,她紧紧伸手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 紫草有一点武功在身,胆子更大一点,可是,外头传来的刀剑声,也让她十分不安。 “紫苑,等会你只管护着姑娘,我们自己会照顾自己。” 紫草绷着脸说,紫苏也连连点头。 陈令月从紫苑推开的车门缝朝外看去。 天啊! 外头竟然来了二三十个黑衣人! 宁国公府的护卫,比一般人家的护卫都要强一些。寻常强盗,他们对付起来,应该是游刃有余的! 可那些黑衣人,身手高强,宁国公府的护卫苦苦支撑。 这些人,明显不是一般的盗匪!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包围圈越来越小,陈令月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毙了。 “紫苑,你轻功最好,你带我出去,引开他们。” 估计黑衣人是来抓她的! 只有她走了,这些人才能安全! 紫苑深深看了她一眼,外头的人起码还能抵挡一阵。 能拖一时,消耗黑衣人的体力,她就更安全一点。 此时出去,不是明智之举。 陈令月不再迟疑,“快点!” 紫苑当机立断,将她安置在背上,背着她就跃出了马车。 外头的两拨人,谁也没有错过这一幕。 黑衣人的首领眼睛犀利,一眼就看出来,那背上的人,正是陈四姑娘。 “别让人跑了,追上去!” 此时此刻,李文立刻明白了陈令月的用意。 她愿意作为诱饵,引开这帮黑衣人。 “大家给我冲,不能让他们追过去!” 他火力全开,带着一众护卫,拼死对抗。 可实力悬殊,他们仅仅拖延了几息时间。 不到一会,方才还杀声阵阵的路上,就只剩宁国公府的人了。 人仰马翻,伤兵累累。 李文马上吩咐人道:“你们两个,马上骑着快马,到附近的镇上求救。” “你们几个,留下来,照看伤员和行李。” 交代完之后,他便带着其余的人,去找陈令月。 紫草要跟着去,李文怒骂:“你去做什么!别添乱,我们脚程快,你跟不上!” 说完,就带着人,大步往陈令月消失的方向追过去了。 紫苑轻功是很好。 可是,背上带着一个人,后面追兵紧咬不放,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大优势。 天空中,突然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陈令月静静伏在紫苑背上,发现下雨之后,瞬间不好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怎么那么倒霉! 紫苑眼尖,看到一处峭壁上,有一个山洞。 洞口十分隐秘,藏在了藤蔓后面,若是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把陈令月放下了,塞进洞里,“姑娘,他们人多势众,武功不弱。真的对阵起来,奴婢不能护姑娘周全。” “奴婢把姑娘放在这里,引开他们,行吗?” 紫苑怕她不肯,她只是一个闺阁千金,这样的荒郊野外,她一定害怕。 可是,这是保护她最稳妥的办法了。 不然,一旦那些人追上了,她们插翅难飞! 陈令月虽惊魂未定,脑子却没有糊涂。 “你快去,尽力逃出去。” 她顿了顿,不再犹豫,坚定地说:“若是找到侯爷,就和他说,让他务必小心怀王!” 这群人来势汹汹,除了怀王,她想不到别人! 万一她有什么不测,那怀王岂不是又会像书里一样,顺利害死永宁侯?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永宁侯就这样憋屈地去世! 虽然,现在说这个,很可能会暴露她的秘密。 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41章 快救我家姑娘 紫苑讶异地看着她,但时间紧迫,她只丢下一句:“姑娘当心,奴婢一定会回来的。” 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退出去把洞口恢复原状。 做好一切,她便往别的路上,故意留下了痕迹,吸引追兵。 陈令月在那黑黑的山洞里,紧紧搂着自己的胳膊,试图温暖自己。 她不敢四处张望,只是强迫自己盯着前方的藤蔓。 藤蔓层层叠叠,透出微弱的光线,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她现在,只盼着,紫苑能够顺利摆脱那些黑衣人! 陈令月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天色越来越暗了。 山林的周围,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呼呼的风声、淅淅的雨声、野鸟的叫声,还有偶尔传入耳的野兽的嚎叫声。 陈令月其实很害怕,但是,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时候,她只能等。 忽然,她的头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像许久没喝水一样沙哑的声音响起:“方才中计了,陈家那个一定还在这附近,你们好好找找!” 另一个声音有些尖锐,“妈的!臭娘们,竟然敢耍我们,等老子抓到了,一定……” “行了,废话那么多!她轻功了得,你以为抓到她那么容易。不过,她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只要抓到陈家那个,就可以交差了。” “大家散开来,快搜!” 陈令月屏住呼吸,更加不敢乱动了。 还好,这会是冬季了。 不然,这洞里再跑出来一条蛇,那她估计就完了。 陈令月苦中作乐,满脑子天马行空。 她不知道,这一次,该怎么脱险! 今日一早,崔承东看见崔合那两马车的行李,当场就说了一句:“崔合活得这样精细,不适合去漠北了。” 崔合生怕侯爷真的不要他去,风风火火就开始卸车。 崔道在一旁幸灾乐祸,笑得见牙不见眼。 崔承东先去了卫国公府一趟。 他此次外出,说的是去京郊打猎,归期未定。 这事情,怎么着也要当面和覃练说一声。 自上次母子二人争吵之后,覃练面对他,总是浮起一股无力感。 “你去吧,自己多注意。” 他出征多次,她常常送别。 如今不过是去打猎,没什么好叮嘱的。 庞中博听闻,羡慕不已。这时候阿治清闲,想去哪就可以去哪里。 他人虽不能一起去,却特意送了几条猎狗过来。 马上快到午时了,崔承东才领着人朝京城北门,出发了。 崔合小声问:“侯爷,这事情,要不要和四姑娘说一声?” 这么好的表功机会,不说岂不是可惜了! 崔承东目视前方,面容刚毅。 “不必。能不能带回林神医,还是未知,何必徒增她的烦恼。” 崔合咋舌,侯爷真是处处为四姑娘打算。 他有些忐忑,若是到时候,娶不到四姑娘,那他们家爷,真要孤独终老了! 呸!呸!呸! 侯爷这样英明神武的男子,哪个女子不爱! 四姑娘,一定会是他们家的夫人! 一定! 崔承东的手下,个个精干。 这么多年,跟着他走南闯北,战场厮杀,大小场面见得多了。 一群人,快马加鞭,没多久就过了几个城镇。 他们在路边的小店简单用过午膳,就接着上路了。 巧的是,他们走的,就是陈令月走的这一条路。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方才打斗的现场附近。 崔合跑在前头。 远远地,他看见,那边停了几辆马车,好像,是宁国公府的。 他觉得奇怪,扬起马鞭,迅速赶了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 崔合看到马车边上,哭得稀里哗啦的紫苏、紫草,惊讶地问。 紫苏哭得伤心,眼都肿了。 紫草却是恨自己没用,不能保护姑娘。正垂头丧气,默默流泪。 她们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脸上仿佛拨云见日,露出绝处逢生的表情。 紫草接着喊:“崔大人,快救我家姑娘!” 什么! “四姑娘怎么了?” 这可是他家侯爷未来的夫人! 紫草言简意赅,说了重点:“我家姑娘今日要去徐南县,路过此地,来了一群黑衣人。方才紫苑背着姑娘逃出去了,那些黑衣人也追出去了。” “大人,求你救救我家姑娘!” 说着,紫草就跪下去了,紫苏也忙跪下去。 崔合哪里还敢耽搁,他调转马头,丢下一句:“我这就去找人。” 转眼就绝尘而去了。 找人? 是找姑娘? 还是找人来救姑娘? 紫苏紫草两人看着他走远,她们又看了看对方,问道:“他到底会不会去救人?” 她们心里都没底。 崔合沉着脸,策马来到崔承东身边:“侯爷,方才属下在前头,遇到四姑娘的婢女,四姑娘有危险!” 崔承东脸色微变,他并未出声,而是听崔合把事情原委快速说了一遍。 “大家分头行动,去山林找人。” 崔合说完,崔承东便下达了指令。 西面的山林,适合隐匿,紫苑应该是把人带到那边去了。 “找到人,就马上发信号。” “是。” 一声令下,瞬间,十来号人,就分散开来。 他们犹如一张网,在山林里铺撒开来,绝不放过一丝痕迹。 崔承东一马当先,已经冲在了最前头。 他这一生,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考验。 可是,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 心神不定! 着急惶恐! 他想要呵护一生的小姑娘,现在在哪里? 是不是受苦了? 他不知道。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一定要快点找到她!保护她! 搜查的人,在陈令月四周散开。他们开展了地毯式的搜索,每一寸地方都不放过! 陈令月听到人骂骂咧咧地说:“呸,这鬼天气!早点找到人,回去喝一碗热汤。” 有人起哄地接话:“王老六,我看你不是想喝汤,你是想钻女人的被窝了吧?” “你懂什么!这天气,钻被窝才是最享受的事情!我最近的相好,那一身皮子,摸在手里,真是……” 那人发出淫荡的笑声。 “闭嘴!” 那个沙哑的声音怒喝一声。 “给老子好好找!” 紫苑发现没有追兵之后,就知道她的计策,被识破了。 她小心翼翼,溜回了方才陈令月藏身之处。 等她看到底下黑压压一片人影晃动的时候,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黑衣人竟然都在这里! “头,这都快翻烂了,也没个人影啊!” “是啊,头,会不会不在这里?” 沙哑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命令:“就是这一带,你们给老子用心找!” 一路上,他留意地形,发现这里峭壁、沟壑颇多,林间植被茂盛,最适合藏匿。 他断定,人一定就藏在这里。 天马上就要黑了,他要快些找到人。 他可不想一身湿哒哒在荒郊野外过夜! 忽然,他看向了一处峭壁! 方才一阵山风吹过,那壁上的藤蔓飘起。 藤蔓后面黑洞洞的。 那里…… 有一个小小的山洞! 他双眼微眯,就要挥手示意,让人悄无声息过去。 第42章 他要亲她了 紫苑隐匿气息,趴在树梢上,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 糟了! 姑娘的藏身之处,好像被发现了! 怎么办? 她当机立断,冲那首领射去一枚暗器。 “嗖”一声,黑衣人感觉敏锐,闪身躲了过去。 他回头一看,只见方才把他们刷得团团转,引得他们像傻子一样在山里兜圈的女人,从一棵树上飘了下来。 无声无息! 好厉害的轻功! 怪不得,他们追了那么久,才发现她背上少了一个人。 不过,她这么急暴露自己,那就是…… “去那里,人就藏在藤蔓后面的山洞!” 声音不小,陈令月和紫苑都听得一清二楚! 黑衣人训练有素,马上就朝山洞围过去。 紫苑也是立刻行动,可是。 黑衣人不敢大意,早就分出了七八个人,围着她。 她一时之间,难以脱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拨开藤蔓。 “姑娘小心!” 洞里的陈令月,早就做好了防备。 她拿起手帕蒙起脸,将荷包里的迷药、石灰粉、辣椒粉都攥在手里。 洞口刚被掀开,她就扬起了手中的迷药! 洞口处那个人,不防她有这一招,一时竟然迷了眼睛。 不过,眨了几下,便无碍了。 前头的男人睁开眼睛,凶光毕露,就要钻进了抓人! 陈令月又把手中的辣椒粉撒出去。 那人不以为意,只以为是方才那种无害的粉末。 没想到,那扑鼻而来的辣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还有,“啊!老子的眼睛!” “臭娘们!你找死!” 三四个人,声音此起彼伏,听得有些凄惨。 旁边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着那洞口的几个人,捂着眼睛,哀嚎了几声,就突然昏过去了。 怎么回事! 首领一边缠着紫苑,一边留心洞口的动静。 他看到这一幕,暴喝一声:“还不快上!一个女人而已,你们怕什么!” 围在洞口的黑衣人听到命令,马上又有几个人准备进洞抓人。 陈令月黔驴技穷,只得把手中的石灰粉丢过去。 可是,这些人早已防备,在她扬起手的时候,就闪开了。 陈令月没有办法了! 她捡起手边的石头,丢了过去,哪怕知道这样无济于事,她也要再挣扎一下。 “嘿嘿,这细皮嫩肉的,还是别干这些粗活了!” 那黑衣人三角眼中透露出来的眼神,猥亵不已。 他伸手要抓起陈令月,却听到后面几声: “什么人!” “啊!” “砰砰砰”,重物倒地。 他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整个人就被拎着衣领,踹飞出去了。 崔承东额角冒出了细碎的汗珠,逆光走进山洞。 陈令月在里面呆了许久,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来人的样子。 来人气势好强大! 她有些害怕,这人,是敌是友? 她仰起脸庞,俏丽的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往日灵动的眼神,此刻布满了惊慌失措!这样的柔弱,让崔承东的心,狠狠拧紧了。 他尽量控制着情绪,语气和缓地说:“是我,别怕!” 陈令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咬了咬唇,磕磕绊绊地问:“侯爷?是,侯爷吗?” 崔承东心中酸楚,她被吓到了吧。 “是我!” 陈令月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突然就落下了。 他来了,那她就不用再害怕了!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地问:“侯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崔承东万分庆幸,他今日路过此地,不然,她怎么办? 他上前想将她拉起来,陈令月却“哎呦”一声。 崔承东紧张地问:“怎么了?” 陈令月又哭又笑,“全身都麻了。” 酸、痛! 崔承东听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他蹲下身来,抱着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伸手给她揉腿。 他掌下的动作轻柔,却异常有用。不一会,陈令月觉得僵硬的腿部,已经舒服多了。 崔承东心无杂念,一心只想让她舒服些而已。 陈令月窝在他怀里,脸颊紧紧贴着他的前胸。他身上坚实有力的肌肉,让她安全感满满。可是,渐渐地,她浑身都不自在了。 他宽厚的大手在她的小腿处摩挲,他灼热的呼吸,不时吹拂在她脸上,她整个人好像要烧起来了。 她伸手推了下他的胸膛,想拉开彼此的距离。 可是掌下那滚烫的肌肤,和有力的心跳,让她如同触电一般,瞬间缩回了双手。 崔承东动作一顿,低头看她,“怎么了?” 低沉诱人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陈令月只觉得,仿佛有什么钻进了耳朵,钻进了心尖。 整个人都被热晕了! 通过昏暗的光线,她的样子,崔承东一览无余。 方才还苍白的脸上,此时已经挂满了红晕。她的耳尖、脖颈之处,都泛着微微的粉红。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弓着身,乖乖伏在他胸前。 那紧闭的双眼,睫毛扑闪扑闪,透露出主人的羞涩和不安! 崔承东心潮澎湃,忍不住低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亲昵地蹭了两下。 “害羞了?” 陈令月哪里敢睁开眼睛! 她只觉得,浑身温度上升,好像发了高烧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 这么乖巧、这么诱人! 那抿成一线的红唇,饱满粉嫩,真是…… 崔承东微微侧头,就想亲上去。 可是,在距离她唇边分毫之处,他停下来了。 不能欺负她! 他直起腰,不敢再看她。 “外头人多,你等会自己走出去。” 说完,他轻轻把她放在一旁的地上,就急忙转身走了出去。 陈令月睁开双眼,只看到他略微仓皇的背影。 方才,她几乎以为,他要亲她了! 啊!~ 啊!! 快清醒过来! 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崔承东走出洞外,那些黑衣人已经不见了。李文带着的护卫,也来到了此处。 紫苑上前请罪:“奴婢无能,方才他们趁机跑了。” 崔承东眼眸一片森冷,“不怪你。” 方才他只顾着担心陈令月,其他的,都暂时放到了一边。 紫苑一个人,拦不住那些人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他刚一出现,那些人就撤退得那么快,看来,是认识他的人! 崔合上前小声说:“侯爷放心,崔道已经追上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黑衣人已经撤退了。 崔道擅长追踪,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紫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如今姑娘没事了,那句话,就不用她和侯爷说了吧。 说与不说,决定权在姑娘身上。 陈令月收拾妥当,才缓缓从洞里走出来。 她朝永宁侯深深一拜:“多谢侯爷救命之恩!今日之事,若不是侯爷,只怕凶多吉少。” 崔承东快速打量了她一眼,并无不妥,这才柔声说:“路见不平而已,陈四姑娘不必如此。” 李文上前,也是行了一个大礼,感激地说:“多亏侯爷救了我家姑娘。等我回禀了老爷,一定奉上厚礼,以表谢意。” 崔承东点点头,状似随意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家姑娘要去徐南县。” 第43章 他们是盯上了你 车队继续往徐南县而去。 只不过,外头多了永宁侯一行人。 陈令月觉得心安,又有些心乱! 她和他之间,还扯得清吗? 紫苏紫草两个人的眼睛,肿得陈令月都快看不下去了。 “哭那么伤心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紫草却对着紫苑,磕了一个头。 “紫苑,谢谢你救了姑娘。” 紫苑皱眉:“姑娘也是我的主子,这是我的责任,你何必如此!” 紫草却没有起来,而是坚定地望着紫苑:“我想请你教我功夫!” 紫苏回过神来,也跪下来求道:“还有我!” 这一阵子,姑娘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她和紫草,越来越没有用了,出了事情,还要姑娘牺牲自己来保护她们! 她们如果不变强,还有什么脸面待在姑娘身边。 陈令月有些感动,她摇头道:“你们有你们的好,哪能个个都成为紫苑这样的人。” 紫苑能有今日的本事,应该吃过许多苦。 她们的想法,令紫苑感到意外。 她没有说其他,只问了一句:“跟我学功夫,非常辛苦,你们也愿意!” “愿意!” “好,我教你们。不过,若是怕苦,以后就不必再找我了。” 陈令月并没有否定她们的想法。 她们想要变强,这是一件好事。 “既然你们想学,紫苑也愿意教,那就去做吧。” 紫苑这才明白,方才姑娘没有同意,是怕她为难吗? 怪不得,连侯爷这样的人,都对她动了心。 崔道已经归队了。 “侯爷,那群人,本事不小。天色昏暗,又下着雨,山里面的野兽不少,痕迹太乱了。我没找到他们。” 崔承东似乎早就料到了。 “无碍,他们总会露马脚的。” 他凝眸看向陈四的马车。 这样一群高手,宁国公府的三房,就是倾家荡产,也请不来。 到底是谁要抓她? 难道是为了她身上的虎符? 可是,这个消息,又是怎么走漏的! 崔承东第一次正视,宁国公死亡背后的阴谋。 看来,有一股庞大的势力,在操纵着这一切。 因为路上耽误了,天气又不好,大家就只能在最近的小镇过夜了。 镇上只有一家旅店,条件简陋。整个店里,就两间上房,还勉强看得过去。 其中一间,自然是陈令月入住。 另一件,那便是给永宁侯了。 永宁侯位高权重,还是他家姑娘的救命恩人。不仅如此,永宁侯这般仗义,执意要护送他们前往徐南县,这样的恩情,重如山啊! 李文怎么会怠慢! “侯爷,一应事务,奴才已经打点妥当了。这一路,侯爷辛苦了。我已经让店小二备了水,等会侯爷去房间,可以解解乏。” “有劳。” 陈令月在屋里用的晚膳。 她这会在紫苏的伺候下,也泡了澡。 好舒服! 冬日的寒雨,淋在身上,好冷的。 紫苑推开房门,快速把门掩上。 她朝屏风后头沐浴的陈令月道:“姜汤已经送到侯爷房中了。崔统领说,侯爷受了寒气,正咳嗽呢,这姜汤送过去正合适。” 陈令月眉心微蹙:“侯爷着凉了?” 紫苑道:“估计是。我在外头,听到侯爷咳嗽了两声。” 还病着? “紫苑,侯爷以前也生病吗?” 紫苑想了想才说:“我们不在侯爷身边伺候,也不大清楚。” “不过,奴婢记得,崔统领好像说过,侯爷库房里的药材,动都没动过。因为侯爷几乎不生病,用不上。” 陈令月心里“咯噔”一下。 这事情,有些不对。 他既然这样强壮,十月的天气,他怎么会受寒? 何况,这小小的风寒,他又怎么会拖那么久的时间? 难得,上次中药后,他真的留下了后遗症! 陈令月忧心忡忡,坐在凳子上,由着紫苏帮她擦干头发。 “姑娘,姑娘!” 陈令月仿佛听到紫苑喊她,“怎么了?” 紫苑小声说:“侯爷说有要事相商。不知道方不方便,现在过来与姑娘商谈?” 正好,她也有事情要问他。 “嗯,请侯爷过来吧。” 她重新穿上外衣,微微拢了下头发,便坐在桌边。 少顷,崔承东推门而入。 女子只是简单将乌发挽起,松松垮垮,透露着慵懒悠闲。几缕垂着的发丝,在她耳边飘摇,让人有些心痒,想伸手帮她别在那莹白的耳后。 房中弥漫着沐浴后的香气,少女容颜精致,微微抬眸看过了,展颜一笑。 “侯爷请坐。” 崔承东心中似羽毛划过,动心忍性。 桌子很小,他坐下后,修长的双腿摆在桌子两侧,压迫感瞬间袭来。 崔承东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他道:“今日来的人不简单,你祖父的事情,你当初也猜到了。看来,他们是盯上了你。” 陈令月也早就想明白了,“嗯,他们应该是想要抓住我,追问虎符的下落。” “他们怎么会猜到,虎符在你手中?” 陈令月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是看祖父对我太过疼爱,想着祖父会把虎符交给我吧。” 崔承东直觉,她没有说真话。 若是旁人,他有一千种手段,可以撬开她的嘴。 可是,对着她,他能吗? 不管什么原因,他愿意等,等她对他全盘托出的那一天。 “不管他们怎么猜到的,现在的问题是,日后,他们对你,只怕会穷追不舍。” 崔承东慎重地说:“你这里的人,太少了,我再调几个人过来,在暗处守着你。” 陈令月张嘴,想要拒绝。 可是,对上他的眼神,她就知道,她拒绝不了,也没有能力拒绝。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没用?如果没有侯爷,只怕,我什么都做不了!” 崔承东伸手,摸了摸那乌黑的青丝。 “胡说,你很好!今日的事情,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做得都不如你。” “你很坚强,也很勇敢!” 她能冷静判断,让紫苑带着她逃跑。还敢独自留在山洞,静静等待救援。最后,敌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勇敢地反抗了! 这些,对于她这样的闺阁千金,都太难了。 可是,她却做到了。 若不是这样,只怕她早就被人抓到了。 她真的很好! 陈令月看到他眼中的赞赏和肯定。 他是真的认为,她很好! 她心里的沮丧一扫而空,不自觉笑意爬上双眼:“嗯,我知道了!” “侯爷,今日的事情,我……” 崔承东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 “不许再说谢谢!你都说了多少次了!” 他和她之间,早就分不清了。 偏偏这个丫头,还固执地认为,他们日后,能够桥归桥,路归路! 想得美! 陈令月眨巴着眼睛,怂了一秒。 好吧,不说就不说。 她问:“侯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崔承东踌躇片刻,该不该告诉她? 第44章 你会告诉我一切的 对上她清澈如水的目光,他低声叹气。 哪里舍得骗她? “林神医找到了,在漠北一个小镇。可是,他不愿意来京,我便想去漠北,当面会一会他。” “找到了!” 陈令月激动万分,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紧紧攥着。 “真的找到了!” 崔承东看她这样欢喜,他的眉眼也染上了笑意。 “找到了。” 她只觉得胸中溢满了喜悦之情,为了祖父,也为了他! 林神医找到了,那他的身体,就能治好! 她松开他的手,起身转了几个圈圈,这才把胸中的满满的高兴抒发出来。 崔承东含笑看着她,真是可爱! “侯爷,你不用去漠北,我有办法,让林神医来京城。” 崔承东顿感困惑。 “你有什么办法?” 陈令月调皮地歪头一笑:“秘密!” “侯爷只要相信我,帮我送一封信,林神医必定来京城。” 崔承东知道,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只是。 “你……” 她明显不想说,崔承东不知道该怎么问。 陈令月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崔承东失笑,“那你把信给我,我给林神医送过去。” 陈令月何尝看不出来他的疑惑! 他竟然没有问?! 千言万语,她都想不到,该对他说什么! 他对她,那么包容,那么体贴,她…… 崔承东看到她红红的眼眶,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伸手把她揽入怀中。 “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告诉我一切的,是吗?” 陈令月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襟,闷声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这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害你!” “我相信!” 两个人静静相拥,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这才惊醒了他们。 崔承东喉间泛起痒意,他强忍着,压了下去。 “夜深了,你今日累了一天,快睡吧。” 陈令月不知道怎么地,竟然有些舍不得他走。 崔承东轻轻推开她,“不用怕,我就在隔壁。” 说完,他推门出去了。 紫苑进来,看见陈令月呆呆望着门口,脸上布满了红霞,似嗔非嗔。 她心中明了。 看来,姑娘和侯爷,是两情相悦的! 真好。 次日清晨,陈令月下了楼,遇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人。 胡庆伟看到她下来,马上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 “没事就好!” “表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她二舅舅家的长子。 胡庆伟松了一口气,笑呵呵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昨夜你本该到县城了,我却接不到人,能不担心吗?我回过父亲后,就连夜带着人一路寻来,凌晨到了这里。” “眼下见到你,我就放心了。” 陈令月微笑着说:“昨夜我不是让人去给你们送信儿了吗?” 胡庆伟点头:“是啊,可这一路一向太平,你偏遇上了盗匪。不见着你,我放心不下。” 他退后一步,赞叹地笑道:“许久不见,你竟然也长大了。” 想到家中待嫁的妹妹,他心里微酸,“真是不知道日后花落谁家。” 陈令月知道他舍不得表姐,她凑过头来,打趣他:“不如,表哥带着表姐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劫富济贫!” 胡庆伟想到小时候说的胡话,有些不好意思。 他拉起她的手,牵着她就要往外走。 “我不带着她,就带着你。走,跟我浪迹天涯去!” 崔承东早起晨练,刚从房间换过衣服出来。 他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拉着陈四就要走,陈四脸上一脸纵容。 怎么回事! 他飞身跃下,挡在两人身前。 “放开她!” 胡庆伟吓了一跳,忙把表妹藏在身后,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眼前这个严肃冷硬的男人,杀气腾腾盯着自己。 “你是谁?为什么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崔承东皱眉,还要再说一句,陈令月就弯腰从胡庆伟身后露出笑脸。 “侯爷,早啊!” “表妹,你认识他?” “陈四,过来。” 两个男人同时开口。 陈令月从胡庆伟身后走出来,替二人介绍。 “胡庆伟,我二舅家的表哥。” “永宁侯,昨日在路上,就是侯爷救了我们。” 表哥! 他看见胡庆伟搭在陈令月手腕上的爪子,只觉得万分碍眼。 陈令月似有所感,迅速抽回手去。 胡庆伟却上前行了个大礼:“多谢侯爷仗义相救,舍妹这才脱险。” 李叔趁机把永宁侯护送的事情说了一遍,胡庆伟更是感激不尽。 “侯爷放心,再过一个镇就到了徐南县城。表妹交给我就行了,不敢再耽误侯爷的时间了,侯爷不必再送。” 崔承东冷冷地说:“本侯没去过徐南县,既然到了这了,便去看一看。既然顺路,那便一起走吧。” 胡庆伟凑近陈令月,小声说:“永宁侯居然这般热心,真是难得!妹妹回京城后,可要备上厚礼,好好谢谢人家。” 陈令月连连点头,崔承东却回过头来,看着贴近的两个人。 “胡公子,不走吗?” 胡庆伟见状,以为他在等自己,忙追上去。 “走的,侯爷先请。” 到了徐南县的时候,还未到午时。 胡庆伟把陈令月送到了县城里最好的一家客栈。 “要我说,就别住在外头了,我们是血缘至亲,何必讲究这些。” 胡庆伟觉得,把表妹孤零零丢在客栈住着,实在不像话。 陈令月婉然拒绝:“表哥,咱们是不介意。可万一表姐夫家里介意呢?只要心意送到了,我和娘就开心了。其他的,惟愿表姐一切顺遂!” 胡庆伟有些惆怅,“往常,妹妹在家,咋咋呼呼的,还挺烦她的。如今,她要出嫁了,还是那么远的地方,我这心里……” 当年,二舅舅曾经在南边的县城当过县令。盈岚表姐的亲事,就是那时候定下的。 怎么说呢? 陈令月觉得,这婚事,就跟赌博似的。 盈岚表姐日后的日子,若是像原书女主似的,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下午的时候,表姐妹两个在客栈里见了一面。 盈岚毫无新娇娘的娇羞,她看到陈令月,就狠狠抱住了她。 “月妹妹,你能特意来送我,我高兴!” 陈令月看着这个爽朗的笑容,只觉得,她都还没有长大,就要远嫁他乡。 真是…… 胡盈岚虽不拘小节,可她粗中有细,察觉到小表妹的担忧之情。 “你担心什么!我虽然去得远,可你瞧瞧” 她举起手臂,露出结实的臂膀,“那家伙就是个书生,真打起来,我一个顶他三个!何况,我从家里,带过去的都是孔武有力的陪嫁。” “若是谁想欺负我人生地不熟,那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陈令月笑起来,“表姐,这个好!” “还不是你说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陈令月愣住片刻,这才想起来,有一次,她娘和舅妈说起,一位远房亲戚,嫁人之后,被婆家往死里磋磨。 陈令月和胡盈岚,咬着耳朵曾说过这样的话。 没想到,她竟然记住了。 见了面,把礼送完,陈令月这一趟任务也完成了。 过两日,就是胡盈岚出嫁的日子,他们事忙,陈令月就让他们不用再来了。 胡庆伟临走之前,说了一句:“月妹妹,明日十月初十,是徐南县京族居民的丰收节,挺热闹的。若是你不急着回京,就留下了,多待一天。” 陈令月听了,有些心动。 第45章 我还没想明白 夜里,大概是因为明天要过节,县城街上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窗外,街市上人来人往。 陈令月托着腮,坐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 永宁侯的声音飘了进来:“陈四姑娘,外头正热闹,出去走一走吗?” 陈令月转头看向门外。 灯光映照下,有个高大的身影投射在门板上。 去? 还是不去? 过了一会,陈令月打开门。 崔承东一直安静等在门口,身姿挺拔,从容淡定。 他看向她:“走吧。” 率先就下了楼。 陈令月带着三个丫鬟,跟了上去。 走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让陈令月的心情都轻快许多。 崔承东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说着:“京族人在每年秋收之后,都会举办丰收节。这是一个喜庆丰收、品尝新粮的日子。他们会举行隆重祭祀,感谢上苍保佑,感谢先祖庇护。” 陈令月听完,笑着问他:“侯爷怎么会知道?” 他不是第一次来徐南县吗? “我曾经待过的地方,也有京族人。” 陈令月这才想到,身边的这个人,南征北战,去过了无数的地方了。 “侯爷,你……” 他们正路过一个摊贩,炒板栗的香气扑鼻而来。 几个小孩子追追打打,也没看路,就要撞到了陈令月。 崔承东一把将人带了过来,那几个小孩嘻嘻哈哈就冲了过去。 他板着脸看向那几个小家伙,似乎要开口训斥。 陈令月摇摇他的手,“过节,孩子都是开心的。” “行,听你的。” 崔承东顺势就牵住了她的手,“再走走。” 陈令月一惊,用力往外一抽。 崔承东眼眸幽暗,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不愿意?” 陈令月不敢看他,她的心乱糟糟的。 她低下头,喏喏地说:“侯爷,我……,我还没想明白。” 崔承东不知道,她在抗拒什么。 她对他,并非无意,他能感受得出来。 可是,看到她恨不能缩成一团的样子,他心软了下来。 她还小,再等等她,又何妨? “既然没有想清楚,那就先不想了。” 他慢慢往前走,陈令月抬头看过来。 那个伟岸的身影,在灯光之下,很是耀眼! 他回头看她,灯火阑珊处,往日冷硬的眉眼,染上了层层光晕,无比温柔。 “还不过来?” 两人似乎都把刚才的插曲遗忘了,认认真真开始逛街。 路过一家糖人摊子的时候,陈令月侧头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摊主四十岁上下,一身青色粗布衣裳。他手里的糖稀像丝绸一样顺滑淌下,动作敏捷,不一会就捏出来一只虎头。紧接着,虎身、虎爪、虎尾,一一呈现。 他动作熟练地给虎眼上色,不一会儿,一只活灵活现的糖老虎,就画好了! 陈令月不由称赞:“好灵巧的手艺!” 崔承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他上前去问:“这个老虎多少钱?” 摊主看他的气势,就知道这人不是寻常人。 不过,他还是小心地回答:“这老虎,是这位小哥定了的。客官,若是想要,那小的再画一个。” 崔承东才发现,有一个青年男子站在了旁边。 不过,他的眼神却不是看着摊主手中的老虎,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陈令月。 崔承东错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你看什么!” 男子回过神来,对上这张黑脸,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这人,好吓人! 那眼神,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唯唯诺诺地说:“没,没看什么!” 说完,也顾不得摊主递过来的糖老虎,转身就跑了。 “哎,你的糖画!” 可那人头也不回,不一会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陈令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过来问:“老板,这糖老虎,卖不卖?” 卖! 怎么会不卖! 摊主正要说话,崔承东却抢先道:“不卖,这是人家订好的,等会就来取。” 陈令月有些失望,不过,她又不是非要这个不可。 “那老板再帮我画一个吧,就画一盏花灯吧。” 陈令月一时想不到什么,她看到不远处的花灯,便随口说了句。 摊主哪里敢说什么,乖乖重新画了一个花灯糖画。 不过,他心思巧妙,画出来的花灯也是惟妙惟肖的。 “真好看!” 陈令月看了半天,才舍得下嘴吃起来。 “侯爷,你要吗?” 崔承东示意要吃她手上的这个,“你给我咬一口?” 陈令月双颊绯红,什么嘛! 这是妥妥的调戏! 崔承东若无其事地说:“我不爱吃甜食。” 陈令月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了什么。 “那上次我还给侯爷送软枣糕?真是太不应该了。” 软枣糕,就是甜食,而且,比一般的糕点,要甜上一些。 送礼没送对,还不如不送! “我知道了,下次我不送了。” 下次送他点咸的点心,有哪些呢? 崔承东脚下一顿,低头看她吃东西鼓鼓的脸颊,认真地说:“你送的,我就吃!” “所以,下次还要送!” 陈令月愣住了,这! 这家伙! 是在撩拨她吗? 一定是,他在撩她! 不说不近女色吗? 他怎么那么懂! 她忙又咬了一口糖画,掩饰她内心的慌乱,“哦。” 崔承东淡淡一笑,她就躲着吧! 看她能躲多久! 走走停停,陈令月吃了不少东西。 夜渐渐深了,夜深露重,两人回到了客栈。 “侯爷,明日一早,我就回京去了。” 崔承东点头:“是该回去了,宫中有消息传来,你哥哥袭爵的圣旨,已经盖了玉玺,发往中台。过两日,就该颁旨了。” 陈令月心花怒放,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欢笑。她眼眸明亮,闪烁着点点星火,“侯爷,我哥哥真的能顺利袭爵了!” “嗯。” 陈令月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终于改变了家人的命运! 这是一个开始,一个好的开始! 既然哥哥得了爵位,她就不会让他再失去它! 她的笑颜,就像一朵绽放的春花,生机勃勃,灿烂夺目。 “侯爷,林神医找到了,我哥哥袭爵了,真好!” 这一切,若没有他,她做不到! 崔承东被她的喜悦感染,眉宇间,尽是愉悦。 “一切都会好的。” 这么一声安慰,那么坚定,那么温柔,仿佛昭示着他的决心。 他会守护者她,让她一切安好! 陈令月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不停上涌! 这股情绪,在她体内,叫嚣着、沸腾着,仿佛马上就要破茧而出! 她目光盈盈,看着眼前的男人。 却在触及他的眉眼后,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 他眼眸深邃如海,一瞬不瞬盯着她。那里面,似藏着汹涌的龙卷风,将她牢牢卷住了! 陈令月只觉得,喉咙发干,似乎忘记了怎么呼吸! 崔承东被她的目光牵引着,心跳莫名加快了许多,莫非,她…… 他靠近她,彼此呼吸交缠,暧昧的气息,在两人身边氤氲。 紫苑和紫苏不敢出声,她们担心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只得一味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紫苑后悔了,方才就该抢了紫草的活计,去楼下打水。 好尴尬! 陈令月睁大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俊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早就忘了身在何处,心里、眼里,都是眼前这个人。 他要亲她吗? 第46章 他有毛病吗 她如一只纯洁的小鹿一样,充满信任地看着他,崔承东很想狠狠吻上那抹嫣红! 可是,…… 她今晚才说过,还没想好。 这一次,就先放过她吧! 他温热的指腹,抚摸上她的红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呢喃:“别让我等太久。” 便转身离去。 陈令月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屋里面居然还有人! 紫苏和紫苑瞪着四只大眼睛望过来,陈令月热气上涌! 丢死人了! 她留下一句:“我累了,先休息一下。” 就快步走进了内室。 怀王狠狠把书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哗啦”一声,笔架、砚台、花瓶、茶杯,全都应声落地。 屋里噤若寒蝉。 “废物!一个女人都抓不到!” 他心里窝火,一脚踹倒了旁边的椅子! “平时拍着胸脯跟本王说什么!” “训练有素,无坚不摧!” “呵呵,这就是你们的本事!” “三十几个人出去,一个女人,也能把你们耍得团团转!” “本王的银子,养着你们,真是不如养条狗!” 底下跪着的人,个个黑着脸,一声不敢吭。 怀王发泄了一通,才冷冷问:“莫问,你说说。” 怀王身边,有一支黑鹰卫。 黑鹰卫的首领,正是莫问。 他肤色略白,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不由令人心里发寒。 “属下派去的人,绝对是一流的高手。不过,陈四身边,有一个女卫,轻功一流,她诡计多端,迷惑了我的人。” “等他们找到陈四的时候,永宁侯居然出现了。” “永宁侯?” 怀王皱眉。 “正是。永宁侯的身手,大家都知道。我那些人,虽说是高手,可在他手下,也讨不了便宜。他们为了稳妥起见,只能先撤退了。” “若不然,落入了永宁侯手中,岂不是坏了王爷的大事!” 怀王沉默片刻,看向陈奜:“你们家,和永宁侯有来往?” 陈奜恭敬地答:“据我所知,除了祖父去世时,永宁侯曾代表皇上前来吊唁之外,并无来往。” “那他怎么会那么凑巧,出现在那里?” 莫问忙说:“属下事后查探了一番,永宁侯这几日,说是要去京郊打猎,正好路过那里。中郎将庞大人还特意送了他几只猎狗。” 怀王怒从心起:“他有毛病吗?打猎不去西山,北郊有什么东西!本王看他就是闲的!” 陈奜劝他:“王爷息怒,这一次虽不成功,可至少可以证明,陈四手中的人,来历不凡。” 那样的身手,可不是一般人能培养出来的。 “说得不错,看来,你猜对了,东西就在陈四手上。” 不然,宁国公不会把这样的人才,交到她手中。 “莫问大人,你们黑鹰卫的人,该好好收拾一下了!” “当初我可是劝过你们,要好好盯着陈四的。若不是你们大意,又怎么会错失良机。说不定,现在虎符我们都已经到手了!” 陈奜想起这些黑鹰卫不可一世的样子,抓着机会就狠狠告了一状。 果然,怀王的怒火立刻转向了莫问。 “怎么回事?” 莫问冷冷看了陈奜一眼,忙低头请罪:“回王爷,当初我们以为,陈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闺阁女子,想不到,宁国公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 “你们以为!” 怀王手里抓起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 莫问不敢闪躲,额角被砸出了一个伤口,丝丝血迹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们凭什么以为!本王的大事,就这么被你们耽误了!你们承担得起吗?” 怀王脸色差到了极点! 想到本该到手的虎符,就这么被这群蠢货搅黄了! 他心口就阵阵泛痛。 “以后,少自作主张。陈奜虽然年轻,可是想得比你们周全,多听听他的意见。” “是,属下明白。” 莫问正要告退,却听到怀王淡淡说了一句:“当初负责监视陈四的人,杀了吧。” 莫问捏紧拳头,挣扎着,该怎么回答。 怀王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怎么?本王的话,不管用了?” “属下不敢,属下遵命!” 莫问闭上眼睛,再转过头时,眼中一片宁静。 陈奜! 这笔账,他莫问记住了! 陈奜却不怕。 只要他对怀王还有用,莫问永远都不敢动他! “王爷,陈四那里,是不是接着……” 怀王想了一会,冷声说:“不必了,暂时缓一缓。如今她手里有人,抓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京城,终究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不过一个女人,等明年她出了孝,拿捏了她的婚事,她还不束手就擒?” “王爷英明!” 十月十一,正是胡盈岚出嫁的日子。 也是宁国公府大喜的日子。 “建元二十八年十月十一,皇帝诏曰:已故宁国公战功累累,……,今闻其长房嫡孙奕,有才之士,忠顺孝直,文思出众,着承袭祖父爵宁国公,望其勉之,不堕先祖之威名。” 陈奕虽然激动,可是,该有的礼节气度,绝不会忘。 “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定会戒骄戒躁,不负圣上所望,不负先人所托!” 宣旨太监满意地点点头。 这陈公子不是得意忘形的轻狂之辈,皇上也能安心了。 “恭喜新晋宁国公!奴才差事已了,这便告辞了。 陈升夫妻二人,欢喜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令月忙上前说:“公公留步。” 她示意李文捧上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精巧的荷包。 “这大冷天的,公公一路辛苦了。这是我们府上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一点茶钱而已,公公就不要推辞了。” 那人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这陈四姑娘居然这样机灵。 “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房的人,个个如丧考妣。 二房的人,却个个真心道贺。 陈令月冷眼看着陈奜那敦厚善良的样子,只觉得恶心! 对比之下,三房的人,竟然没有那么惹人厌了。 陈升满面红光,兴奋地说:“奕儿,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还有,你日后对你二叔、三叔,也要恭敬有礼,不能因为身居高位,就轻狂起来。” 陈奕自然应下。 赵氏阴阳怪气地说:“这宁国公的礼,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知道受不受得起。” 三老爷瞪了她一眼:“奕哥儿一向孝顺,你以为,他得了国公爵位,就会不敬长辈吗?” 赵氏双目含泪,哭道:“老爷,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我顶天了,不过是他婶子,便是不敬我,我忍忍就过去了。我是担心老爷你受委屈啊!” 陈升青筋直冒:“三弟妹,你胡说什么,奕哥儿不是这样的人!” 陈令月冷笑道:“三婶,没影的事,你都说得跟真的一样。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全京城的人都以为,我大哥刚得了爵位,就嚣张跋扈,不敬叔婶,惹得亲婶婶委屈泪流。” “三婶,你不会是想坏了我大哥的清名吧?” 第48章 她当他是什么人 他真的瘦了许多。 那长袍,往日正是合身。如今居然,空荡了不少。 陈令月觉得,这不太合适。 她狠了狠心,便说:“应该不是什么紧要的话,我看……” “不用多久,就一刻钟,行吗?” 他的眼里,都是哀求。 陈令月终究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那我们便上去吧。” 重新回到方才的雅间,门口大开。 紫荆守在门外,紫苏陪着她在里面。 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锦盒,递到陈令月跟前。 陈令月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他。 “月妹妹,这是我送你的及笄礼。” 陈令月一惊,这她更不能收。 梁汉明不让她开口,接着说:“听我说完。很久以前,我就想过,你及笄的时候,送什么东西给你。后来,我淘到一块白玉,我便有了想法。” “这是我抽空,一刀一刀刻出来的玉笄。你曾经说过,送什么,都不如送一颗真心。” “我的真心,都在这玉笄里面了。哪怕我们没有缘分,这玉笄,我也不能转送给别人。这对你,对她,都是一种侮辱。” “月妹妹,不管日后如何,我都希望你幸福。这玉笄,就是我真心的祝福。所以,你收下它吧。不然,它只能束之高阁,不见天日。” 陈令月心里沉甸甸的。 “梁三哥,你的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梁汉明温柔地看着她,眼中有着细碎的泪光闪过。 “就当成全我这一份痴心,也不行吗?若是我日日看着它,只怕,久久不能忘记你。可若是丢弃了它,我又觉得,我的真心,好似污秽之物,让人弃如敝履。” “让它呆在你手里,大概就是它最好的归属。”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令月没办法再拒绝了。 虽然,在她看来,他们没有真正开始过。 有的只是朦胧的好感,彼此有意的试探。 可,对待这样真挚的感情,也该好聚好散。 “梁三哥,谢谢你。我收下了,只盼你早日放下。我记得,你谈起左相对你的谆谆教导,谈起民计民生的样子,那是你的梦想。” “你应该朝着你的梦想努力,而不是为了我,停下你的脚步。我希望,早日看到梁三哥金榜题名,实现你的抱负和理想。” 梁汉明眼眶微红,她懂他! 可是,他却不能,拥有她。 “月妹妹,真的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吗?我能不能帮你做些什么?”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若是她愿意说,他便…… “不必,我们各自安好就行。” 两人下了楼,梁汉明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侯爷,那是四姑娘的马车。” 崔合眼尖,回槐园的路上,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陶然居门口的马车,正是陈令月的。 崔承东勒住缰绳,隔着远远的大街看过去,他眼中闪过笑意:“是陈四的马车。” 这丫头,这会怎么在外头? 前几日才经历了追杀,今日又敢出来闲逛了。 真是大胆。 他正要策马前去,便看到她走出了陶然居的大门。 而她的旁边,竟然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他沉着脸问:“这人是谁?” 崔合也看到了,定睛一看,天啊! 这是什么场面! 他刚才就不该提醒爷! 那人,不就是当日向四姑娘提亲的梁三公子吗? 四姑娘怎么和他在一起! 他支支吾吾道:“许是碰巧遇上的。” 崔承东冷声道:“说。” 崔合苦着脸道:“爷,那人就是,就是梁家三公子。” 说完,他都不敢在看侯爷的脸了。 是他! 大昭寺向她提亲的男人! 看着前面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崔承东手里的缰绳,都快被他掐断了! 好得很! 在徐南县的客栈,他以为,他们已经心意相通了。却没想到,她私下里,居然和梁三还有来往! 难道,她拒绝他,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那为何在那日在客栈,她又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她当他是什么人! 他死死盯着对面那个男人,瘦不拉几、干扁如柴、弱不禁风,她是瞎了眼,还是盲了心,竟然看上这么一个货色! 那男人痴痴缠缠看着马车的样子,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这样的人,能保护她吗? 梁汉明觉得,好像有一股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他,等他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槐园练武场上,崔承东像不知疲倦一样,一个一个和崔合他们对打。 槐园的护卫,个个脸上都挂了彩。 “起来,你们现在也这样没用了!” “这才多久没有上战场,就退步了!” 挨打还要挨骂,真是憋屈。 可谁让,侯爷就是那么强大,他们便是轮番上场挨打,也打不过他一个。 “侯爷到底怎么了?” 崔道额角、嘴角都是淤青,他实在想不明白,侯爷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崔合敢说吗? 不敢。 若是传达侯爷耳朵里,知道他揭了他的伤疤,那到时候,挨揍的,就不是所有人了。 侯爷会抓着他一个,往死里揍! “呵呵,哪有什么事情,就是侯爷觉得大家在京城都懒散许多,才想着给我们紧紧弦。” 崔道冷笑:“我很像傻子吗?” 他哪天歇过,每天忙得要死,哪里需要侯爷来紧弦? “你是越来越滑不溜手了。” 崔道心想,我治不了你,有人可以治你。 “爷,崔合说了,他不服,想和爷再战。” 崔合嘴巴张得都快塞下一个鸡蛋了,“你害我!” 崔承东却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崔合,“不服,就快过了!” 崔合现在,哪里敢惹他! 暴怒中的吃醋男人,杀伤力太大了! 希望他明天还能站着,迎接朝阳。 庞中博来到槐园的时候,一进门,看到槐园的护卫,个个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大吃一惊:“怎么,有人来府里闹事了?” 谁那么厉害,居然敢来永宁侯的地盘闹事? 而且,还让这里的人,都挂了彩! 不得了啊,看来是出大事了。 他不等旁人回答,就火急火燎赶去崔承东房间,一把推开门。 “阿治,你没事吧?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一声!” 屋里,崔承东抱着一壶酒,临窗而坐。 无比寂寥! 庞中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落寞的崔承东! “阿治,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承东淡淡看了他一眼,“没事。” 庞中博怒道:“我都已经看见了,你还想瞒我!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的朋友!” 崔承东心里一惊,他看见了? 看见什么? 难道,他也看见了陈四和梁家那小子,出双入对了吗? 崔承东冷冷地说:“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你看见的那样!” 庞中博气得不打一处,“好,你不告诉我,我就去找太子殿下,我就不信,殿下问你,你也不说!” “慢着,不许去!” 崔承东喊住了他。 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大,或许,这件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庞中博急哄哄道:“那你倒是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个王八蛋这么厉害,把你府里的人都伤了!” “……” 崔承东无语了。 原来,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第49章 你心悦于我吗 时间不紧不慢,马上就要到陈令月及笄的日子了。 紫苑心里压着事情,怎么侯爷还不送礼吗? 前几日,甄家大公子就送了一份厚礼过来。 还有,梁三公子亲手雕刻的玉笄,姑娘可是看了许久。 这天夜里,她没睡着,偷偷溜出去,找了崔合。 “崔统领,这几天侯爷很忙吗?” 崔合苦笑,侯爷很忙,忙着揍他们。 “四姑娘那里有什么事情?” 紫苑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过几天就是姑娘的及笄礼了。” 崔合一拍脑袋! 天啊! 他怎么把这事情忘了。 这几天被侯爷揍晕了,根本想不起来。 难道侯爷也忘了? “紫苑,多谢提醒。” 紫苑见话已经带到了,也不再久留。 崔合推开书房的门,屋里安静如水。 崔承东正自己下棋。 一个人。 崔合硬着头皮,把话说出口。 “爷,后天十月十九,四姑娘及笄。爷可要送点什么?” 崔承东捻着黑棋的手一顿。 许久,他才道:“我知道了。” 却没有下文了。 崔合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敢再问。 他看着天上不太明亮的月亮,有些惆怅。这样的侯爷,真的不像他的主子。 崔承东手里的棋子,久久都没有落下。 “切。” 他嗤笑一声,随意把棋子丢下后,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任由脑中的思绪发散。 他想到了母亲,想到了陈四。 难道,女人们,都是喜欢表面一套,内里一套的吗? 京城上下,谁不称赞母亲贤惠,持家有道,大方得体。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她就不会因为父亲留宿哪个姨娘房中,争风吃醋。 卫国公府的子嗣,个个都平安降生。 父亲去世后,母亲对府里的姨娘、庶子照顾有加。卫国公府的庶子,个个有出息。 这都是母亲教导有方的功劳。 他以前,以为母亲是因为愧疚,才格外爱护父亲的子嗣。 现在,他明白了。 其实,只是因为母亲不爱父亲,所以她并不介意。 那陈四呢? 在他面前,羞怯可人。 在梁三面前呢,是不是就楚楚可怜了? 他不愿意这样想她。 可是大昭寺里,她和梁三的对话。还有那日,在陶然居门口,他们两个依依惜别。 都无时无刻不在啃咬他的心,让他日夜难安。 她一再拒绝他,到底是在衡量什么?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这样珍惜,这样耐心。 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她迟疑的? 人品、家世、相貌、地位,他哪样不是拔尖的?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不喜欢他! 她不喜欢他! 她不喜欢他,所以才会明知道两个人,早有肌肤之亲,却迟迟不肯点头。 她不喜欢他! 他难得暴躁起来,一挥手,把面前的棋盘摔倒在地。 吓了外头的崔合一大跳。 他正要询问,便见侯爷大踏步出来了。 “爷,你这是去哪里?” “不许跟来!” 语气冰冷的一句话丢下来之后,崔承东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去了哪里? 他直奔宁国公府的宁馨院。 今夜,他不想再猜来猜去,他要找她问清楚。 他们之间,他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紫苑和紫荆,在有人来的时候,就已经警觉了。 她们严阵以待,却发现来人居然是永宁侯。 “去把陈四叫醒,我有话问她。” 他一脸严肃,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 哪怕现在已经夜半时分,紫苑也不敢耽误。 她匆匆唤醒陈令月,替她打理衣裳后,就请永宁侯进入了卧房。 陈令月还有些睡眼朦胧。 这几日,娘每天都拉着她,折腾及笄礼的事情。 她累死了! 可是这么晚了,侯爷来找她,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 崔承东怒气沉沉,步伐坚定,如同暗藏怒火的雄狮,朝陈令月走过来。 陈令月此时精神恍惚着,知道他来,只是软软朝他笑问:“侯爷,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崔承东脚下一顿。 她勉强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他,笑容浅浅。 许是还没有睡醒的缘故,她看起,越发软和。 只这一眼,他这满满一腔怒火,竟然就不见了一大半了。 “嗯,很重要。” 陈令月听到,便伸手拍了拍脸,觉得还没有清醒过来,就说:“我让紫苑打点水来,我洗洗脸。” 不然,这迷糊的样子,怎么谈事情。 崔承东发现,她现在这样,更便于他问话。 “不必了。”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心悦于我吗?” 陈令月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半夜不睡觉,就来问这个? 见她发愣,崔承东又重新问了一遍。 “陈四,你心悦于我吗?” 陈令月确定了,他大半夜不睡觉,真的就是来问这个的。 可是,这样太突然了吧? 她后知后觉,羞意爬到了脸上。 她,喜欢他吗? 喜欢吗? 应该是,喜欢的。 她骗不了自己。 她又不是木头人。他一次次救她于危难之中,一次次帮她,她如何能不心动呢? 她只是不够勇敢,不敢面对他身后的纷纷扰扰。 她的沉默,让崔承东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你喜欢梁三?还是你的甄家表哥?” 陈令月一听,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她和大表哥,从来都不是男女之情啊! “没有的事。” “那你为何拒绝我?” 崔承东今夜既然来了,没有得到答案,他决不罢休。 陈令月一时有些闪躲,她侧过头,不敢看他。 可是,崔承东霸道起来,那是真的霸道。 他伸手把她的脸,扳了回来,四目相对。 “告诉我,我不想再猜,我要听你说。” 这几日,他没有一天过得舒坦。 他的心就像放到油锅里一样,煎熬。 无比煎熬。 陈令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那么急切。 他看起来,有些痛苦。 她心中一痛,有些难受。 她选择了坦白。 “侯爷,你是人中龙凤,我对着你,又怎么可能心如止水呢?” “只是,侯爷威高权重,和皇家的关系太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只愿日子平凡安稳。若是和侯爷在一起,那便不肯能了。” 崔承东死死盯着她,皱眉问:“你介意,我是个武将?” 陈令月摇摇头,“我不是介意这个,我是怕。祖父的死,起因是神卫符,可追根究底,只怕和皇位脱不了干系。侯爷是太子的表弟,日后,你……” “侯爷,你明白吗?我就是怕。” 崔承东冷笑:“你怕?你若是要拒绝我,就编个像样点的借口。你这样胆大包天的女人,你会怕吗?” 陈令月错愕,“我怎么就不能怕了?” 她就是一个普通人,怕不是正常的吗? 第50章 我心悦你 崔承东一一点出来。 “你我初见那日,你就敢编排我。被人挟持,你面不改色,诱敌分心,得以脱困。事后,还揍了刺客一顿,你没忘吧?” “还有,你还当时还讽刺我,是个老男人!” 最后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大昭寺你把虎符递给我,因为我不肯帮忙,又把我骂了一通。” “孤身闯兰园,惹了怀王,救陈奕。” “前一阵黑衣人抓你,你临危不乱,放倒了几个壮汉。” 崔承东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一段话,讥讽地问:“还有别的,我也不说了。你看看,这些所作所为,你说你胆子小?” 她这么彪悍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柔弱的女子? 原来,在永宁侯眼中,她竟然是这么一个形象。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生气:“这些是我做的。可我就是害怕,不行吗?” 崔承东有些失望,“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你不够喜欢我,对吗?” 陈令月心中一紧。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好,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不等陈令月反应过来,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哎。” 走那么快,她明明还没有回答。 这一夜,陈令月辗转反侧,脑子里一直晃荡着他最后的那个笑容。 他这是脑补了什么了? 怎么感觉好像失恋了一样? 第二天,紫苑带回来一个锦盒。 “姑娘,这是侯爷送你的礼物。” 陈令月有些意外,他不是生她的气吗? 居然还肯送礼过来吗? 里面是一个红宝石包金手镯,和一支牡丹金簪。 紫苑拿出来,小心按了一下手镯内侧一个机关,露出里面的六枚银针。 “这是……” 陈令月吃了一惊。 “这是侯爷特意让人做的,说是危急时候,能救姑娘一命。每次按一下,发出一枚银针。” “银针淬过迷药,药效强劲,能瞬间迷倒一个大汉。” 她又拿起那枚金簪。 “这个簪头藏着机关,里面有两朵花瓣是中空的,藏着毒药,可以瞬间致命。” “侯爷说了,希望姑娘贴身戴着,防身。” 陈令月心中五味杂陈。 他竟然早就想好,送她这些东西了。 而且,昨晚他好像才自己生了闷气,今日,竟然照旧把东西送了过来。 她想了想,写了一封信,请紫苑交给永宁侯。 崔承东一脸冷漠地翻开信纸:“侯爷,今夜,你到宁馨院,我们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 是要一刀两断吗? 夜幕降临,没多久,崔承东就准时出现在了宁馨院。 他看到桌上好好放着的锦盒,这不就是他今日送过来的东西吗? 陈令月推了推盒子,“侯爷,这盒子,你先拿着。等我说完了,你再送。” 崔承东戾气顿生! “你什么意思?若是不要,丢了便是,何必当面还我!” 他恼羞成怒,低声吼她。 陈令月有恃无恐,傲娇地说:“明日我及笄,那是我人生重要的一刻。侯爷这礼物,是庆贺我成人的礼物,要送,也该侯爷亲手送。” 崔承东难得懵住了。 她这是要,还是不要? “侯爷,你昨夜问的话,我有答案了。” “你说得不对。” “我怕,只是因为我胆小,没有别的原因。” 她来自现代,天生对皇权,就是敬而远之的。因为她知道,身在皇家的亲戚圈子里,真的很难安安稳稳过日子。 可是,谁让她,偏偏遇上了他。 “但是,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心悦你!” 她目光灼灼,说出了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崔承东的心,从来没有跳得那么快! 仿佛要从胸腔里,直接跳了出来。 他低低笑出声来,目光里盛满了情意。 陈令月被他笑得脸红得都没法看了。 她色厉内荏地瞪着他,“笑什么?我说了,你还没说呢?” 他停下来了,可是,那上扬的唇角,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愉悦! 他用低沉的嗓音,郑重地说:“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仿佛宣誓般,他又重复说了一遍。 虔诚、坚定。 他这二十几年,从没爱过谁。可是,这一刻,他的心里,宛如炸开了五彩烟火,绚烂、美丽、耀眼,照亮了他的心。 陈令月碰上他专注、炽烈的眼神,瞬间烧了起来。 灼热的、酥麻的感觉,从脚底涌上心头,涌向四肢百骸,她又热又麻,仿佛喝了最烈的酒。 驼红的脸颊、迷蒙的眼神。烛火之下,柔嫩的肌肤染上了点点微光。 他眸色加深,喉结滚动。 忽然,他不再忍耐。 倾身过来,一把扣着她的后脑,一口吻上了那垂涎已久的柔软唇瓣。 又香又软,让人上瘾。 两个人,呼吸渐渐乱了。 他开始还是克制的,慢条斯理地舔舐。可是,渐渐地,他仿佛不再满足。 凶猛地在她的唇舌之间,来回扫荡。 终于,他停下来了。 陈令月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她已经坐在他的怀中。 崔承东抱着她,平复心情。 他不敢再看她,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得寸进尺。 他虽然不满足,可也知道,这就已经过分了。 再多的,就是欺负她了。 “明年除服之后,我就上门提亲,如何?” “或者,让皇上赐婚?” 这样,好像更加体面一些。 这才亲了一次,就要商量成亲的事情了? 陈令月觉得,这速度,就跟坐飞机一样,快! “不要。……” 他心情好极了,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 “傻姑娘,你我都这样了,肯定是要成亲的。” 陈令月忍不住翻白眼,她没说不成亲啊。 “我说的是,不要赐婚。” “为什么?” 能得皇上赐婚,这是一种荣耀。 “我们成亲,跟皇上有什么关系。何况,你本就位高权重了,若是日后欺负了我,我想和离,那多难啊!” 崔承东忍不住用力掐住她的腰,“胡说!” 他微微生气,“我们不会和离!” 陈令月狡黠看着他,“那可不知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会……” “不会和离。” 他不想听她说这样的话,光是听着,他都觉得难受。 有些东西,一旦得到了,就不可能再忍受失去。 她之于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以吻封缄。 陈令月只得再次迎合他,两人又缠绵了一会。 崔承东生怕失控,强迫自己停住了。 他不敢再抱着她,把她放到一旁的软榻上,而他则是坐回榻边的桌子旁。 “你明日的及笄礼,都准备好了吗?” “正宾是谁?赞者是谁?” 陈令月看他那努力维持正经的样子,觉得好笑。 只是接吻而已,他到弄得像已经把她怎么了似的。 从侧面想一想,这是不是代表,他很珍惜她? 陈令月心情大好,她笑呵呵地说:“正宾是我姑母,就是荣国公夫人。” “赞者,是梁家五姑娘。” 崔承东对着个梁家,没有一点好感。 “为什么要请她?” 第51章 几辈子都花不完 陈令月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我和梁家五姑娘,是至交好友,请她不对吗?” 她一脸坦然,并不觉得不妥。 崔承东心里有些郁闷,可以知道,他没有反对的权利。 她又不是和梁三有交集,他凭什么反对。 “嗯,你开心就好。” 一时间,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屋里就安静了下来。 陈令月想到明日要办及笄礼,还有得忙呢。 “侯爷,你回去吧,夜深了。” 还是早点把人娶回去,最好。 崔承东回到槐园的时候,如沐春风,脚步轻快。 侯爷心情好了! 崔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终于不用再挨打了! 好事啊! “和你去库房,挑一些礼物。” 崔合在前面举着灯笼,边走边问:“侯爷这是要送谁啊?” 崔承东轻轻笑了一声,“送给陈四,她明日及笄。” 崔合毛骨悚然,这笑容! 春情荡漾! 这人真是他家侯爷吗? “哪个库房的东西,适合女子用?” 崔合发愁了。 “哪个都不适合。” 这三个库房里的东西,还真没有合适女子的。 什么刀剑、马鞍、马镫、弓箭,铠甲等等,反正,就是没有女子用的。 崔承东皱眉:“没有?我记得,姨母曾经赏赐过不少东西,说是给我未来的夫人的。” 崔合偷笑,以前不上心,现在着急了吧。 “爷,那些东西,都在府里的库房。” “你忘了,当初你说那些东西碍事,没必要搬过来。” “这么多年,但凡是首饰、宝石、绸缎之类的东西,都存在了府里的真武堂了。” 崔承东想起来了。 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有些扫兴,不过明日再挑也来得及。 “那明日回府挑吧。” 啧啧,崔合敢断定,若不是此时已经夜半三更了,侯爷铁定现在就去府里挑礼物了。 只是,侯爷会吗? 陈令月的及笄礼,算不上隆重。前来观礼的人家,都是十分亲近的姻亲。 不过,宁馨院上下,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处处挂红绸,仆役们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荣国公夫人,身穿大红色织金锦袄裙,头上簪着赤金凤头钗,富贵逼人。 梁肖妍在一旁,帮着陈令月梳头,挽了一个髙髻。 荣国公夫人口中说着赞颂之词,依次将罗帕、发髻、发钗戴在了陈令月头上。 陈令月一身大袖长裙,端着秀丽,朝父母盈盈一拜。 陈升红了眼眶,胡氏激动地哭了起来。 不知不觉,当初牙牙学语的小姑娘,已经长大成人了。 荣国公夫人笑着劝道:“大嫂,月姐儿出落得这样好,大嫂该是高兴,怎么还哭了呢?” 胡氏不好意思,“妹妹,我这是喜极而泣。今日麻烦妹妹了。” “自家人,何必客气。” 梁肖妍上前拉着她,夸赞道:“令月,平日里你不曾用心打扮。这一身,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盛装之下,令月的美,好耀眼。 陈令月也真心夸她:“你也不差。今日这一身桃红色,衬得你又粉又嫩,娇俏可人。” 梁肖妍小声道:“没给你丢人吧?” “给我大大长脸了。” “那就好。你和陈令环又闹了什么矛盾了?我方才见她看你的眼神好吓人,感觉想吃人一样!我心里毛毛的,你以后可要小心她。” 梁肖妍怕好友吃亏,忍不住提醒。 陈令月冷笑:“我哥哥袭爵了,他们当然不高兴。” “她一直嫉妒你,如今只怕真的恨你入骨了。” 不过,令月聪慧,只要留心提防,陈令环的所有算计,都不会得逞。 甄美玉看着她们两个亲亲密密,撇了撇嘴。 她走过来拉着陈令月不满道:“你光和她说话,把我晾在一旁,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陈令月看着嘴巴翘得老高的甄美玉,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冷落了她。 “二表姐,你这一身,头上是嵌宝石点翠花簪,腰间坠着白玉镂雕双鱼佩,手上戴着金镶龙凤戏珠手镯,身上穿着织金折枝花蝶纹妆花缎袄裙,哪一样都价值不菲。” “今日我及笄,和你站一起,不是显得我寒酸了?” 甄美玉身上的物件,被陈令月一一道来,她难得不好意思。 这,好像是来抢风头的? “月表妹,你别介意。我不会是故意出风头的,只是,今日来府里,总会……” “我知道,二表姐是想穿给二哥看的,对吗?” 甄美玉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灵醒。” 她若是日后要体面,那在陈奜面前,就要处处高贵。 陈令月大概明白她的想法。 她已经准备,努力把他们这对官配拆掉了。 反正二表姐不爱陈奜,何必和这个毒蛇搅和在一起。 京城最多的,不就是青年才俊吗? 没了陈奜,总会有别人的。 崔承东一早,就回了卫国公府。 不巧的是,覃练入宫去了。 他到了真武堂,就开库房挑礼物。 要说,他的好东西,那是真的太多了。 皇上对他,比亲儿子还好,逢年过节,大胜小胜,赏赐从来没断过。 皇后和太子,也不遑多让。 他祖父对这个长孙,寄予厚望。他又是从小在祖母跟前长大的。这夫妻两个,可是把大半身家,都留给了崔承东。 已故的卫国公,只有这么一个嫡子。嫡子十分出色,那给他的东西,能少吗? 覃练出身世家,家里姐姐哥哥都是厉害人物,她的东西,没一件差的。 崔承东的东西,现在是五间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崔合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感叹,金山银山啊! 怪不得,京城里的姑娘,个个都想嫁给侯爷。 那真是掉进了钱窝里了。 几辈子都花不完! “哪些最好?” 崔承东不擅长做这些,他有些无从下手。 “侯爷,你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崔承东不满地看他一眼,“那怎么挑?” 崔合也苦恼,“属下也不懂。” 主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崔合先低头,“不如,请张嬷嬷过来帮忙?” 张嬷嬷是覃练身边贴身伺候的老人。 崔承东有些意动,可想到了什么,又摇头。 “不行,她现在还在孝期,这事情,谁也不能漏出去。” 连安国夫人都不能知道吗? 侯爷护得也太实了吧。 “你把册子拿来,我一样一样挑。” 崔合生无可恋,你挑,你能挑的出来吗? 只怕比他都不如! 他想到了一个人,“不如,请庞大人来帮忙?” 崔承东这次同意了。 “他旁的不行,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还算精通。” 侯爷,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庞大人若是知道了,会理你才怪! 卫国公府的一个小院,周姨娘问:“打探到了吗?侯爷今日怎么想到回府了。” 永宁侯自从去了槐园,平时几乎从不回来。 何况,覃练此时并不在府里。 贴身婢女小声道:“侯爷开了库房,正在挑东西。” 周姨娘听了,手中一用力,刺绣的线断了。 “果真?” “千真万确,五间库房都开了,正拿着册子挑选呢?姨娘,你说侯爷这是要送谁啊,这么大阵势!” 周姨娘没有说话,心里却已经明了。 送谁? 只怕是送给心上人! 不然,他们这位稳如泰山的永宁侯,不会这样的。 上次他舅母生辰,他不过是让下人随意挑了几件东西送过去。 便是皇上的生辰礼,他都没有这样慎重的时候。 看来,老树开花。 他们卫国公府的这位大爷,是有心上人了! 她眼中闪过精光,“去把二爷请过来。” 第52章 嫌弃你是老男人 庞中博以为阿治找他,有什么急事。 “怎么了,是府里有什么不妥吗?” 阿治甚少回卫国公府。 他生怕耽误了事情,放下手中的事情,二话没说就赶了过来。 崔承东丢了一摞册子给他, “你帮我看看,选些东西,给人送过去。” 庞中博愣愣看着他,“就这事?” “就这事。” 庞中博“腾”站起来,“这是大事?要我务必前来?” 崔承东正色道:“礼物,代表着心意,怎么不是大事?” 庞中博憋屈地指着他,骂道:“我看你就是闲的!” “上次,没事把槐园的人,个个揍得挂彩。现在又来折腾送礼!你若是这么闲,我就禀明皇上,赶紧给你个职务,别整日瞎闹腾!” 若是怀王听到这话,一定特别赞同。 若不是永宁侯闲的发慌去北郊打猎,他不就把陈四抓着了? 说起这个,崔承东有些不好意思。 他亲自给庞中博倒了一杯茶,“喝口茶,赶紧开始干活。” 庞中博嘴上虽然抱怨,可还是认命地拿起册子,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眉头越皱。 好想打死他! 这家伙,这么有钱吗? 这是妥妥的炫耀,炫耀! 庞中博不满地瞪他一眼,“送谁?” 哪尊大佛,让阿治这么大张旗鼓,还要请他来参谋。 崔承东耳根发热。 不过,经过昨夜,他和陈四之间,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庞中博是知情人,他不再隐瞒。 “今日陈四及笄,我想挑些东西,送给她。” 庞中博惊掉了下巴。 他张大嘴巴,半天吐出一句话:“你这是成了?” 崔承东想起昨夜,免不了心神荡漾,“成了。” 这情意绵绵的样子,快闪瞎了他的双眼。 “我记得,她明明嫌弃你是老男人,怎么又看上你了?” 庞中博忍不住刺他的痛脚。 崔承东的脸,瞬间黑了。 “我老?我想说,你看着,比我还老!” 庞中博呵呵笑了,“那又怎么样,我孩子都好几个了。你可是没有成亲呢?” “哦,童子身!” 崔承东抓起一个茶杯,就扔了过去,“找打?快帮我看看。” 庞中博伸手接着茶杯,哈哈大笑。 “你也有今天。” “行了,看在有人愿意收你的份上,我替你好好找一找,该送什么,给未来的侯夫人!” 庞中博来来回回,挑了七八件。 “行了,这里每一样,那可都是价值千金。下聘都够了!” 说是千金,其实远远不止这个数。 单单那对翠玉盖碗,就是世间少有,价值连城。 这对玉碗,是用一块超大的翠料做成。碗身色泽鲜艳,碗壁透薄,弧度优美。这样精致做工,必然是出自治玉高手。 他记得,这是阿治第一次打了胜仗的时候,皇上从他的珍藏里面,赏赐给阿治的。 皇上都肉痛。 这家伙,就这样轻轻松松送出去了。 崔承东却摇头:“不够,就这么几件,太寒酸了。” 庞中博大声道:“你是对寒酸有什么误解吗?这里的东西,哪一件,都和寒酸搭不上边。” “我东西多,多给她些。” “你干脆把库房都搬过去算了!” 崔承东思考了一下,庞中博绝倒。 他还真想? 这家伙,往日的聪明睿智,怎么全都不见了! “不行,她那里放不下。” 庞中博气笑了,敢情是因为放不下! 他服了。 老男人一旦沾染上了男女之情,那真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阿治,你们现在名分未定,还是低调些吧。” “陈四突然多了那么多的珍宝,她该怎么解释?” “哪怕你是一心想着对她好,总不能给她添麻烦吧?” 崔承东总算不再头脑发热了。 覃练回府之后,听说今日崔承东到过府里。 这几乎说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忍不住吃惊地问:“阿治回府,可是有什么事情?” 管家道:“奴才也不清楚,好像是开了库房,挑了几样东西。” 覃练兴致缺缺,“许是谁又过生辰,邀他赴宴呢。” 当天夜里,崔承东熟门熟路,再次探访宁馨院。 陈令月看到他拿着的包袱,疑惑地问:“侯爷这是准备去哪里吗?” 崔承东把包袱放下来,解开,露出里面锦盒。 “这是送给你的及笄礼。” “侯爷不是送过了吗?” 而且,这礼物也太多了吧。 崔承东笑道:“那不算。那日在山洞,你放倒了几个黑衣人,是你的运气。我寻思着,该给你准备点暗器,以作防身之用。” “这才是你的及笄礼。” 陈令月心中感动,她忍不住上前,搂着他的腰,“侯爷,你真好。” 有一个人,时时刻刻把你的需求放在心上。 无需提醒,他就会尽他所能,安排好一切。 真好! 她觉得好窝心! 温香软玉,少女的体香,丝丝缕缕钻入鼻间。 崔承东浑身僵住了。 不过,他快速推开她,“咳咳,我们坐下说会话。” 陈令月不明所以,“怎么了?” 崔承东却不看她,“你我还没有定亲,有些事,……。嗯,昨夜是我孟浪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陈令月讶然,他昨晚亲都亲了,今天才说,不嫌弃太迟了吗? 她怎么不知道,他这么虚伪啊! 不过,她发现他微微发红的耳朵,顿时觉得好笑。 这老男人,居然真的在害羞。 她哪里会明白崔承东的用意。 崔承东打仗,从来都是目标明确,速战速决的。 既然陈四同意了,那他就必须迅速下手,把事情做实。两个人这次有了肌肤之亲,日后,陈四就没有办法赖账了。 目的已经达成了,那么该守的,他自然要守。 不能欺负她年纪小,就肆意妄为。 陈令月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她眼珠子一转,故意娇滴滴地问:“侯爷,你送的这些,都是什么,你给我说说嘛?” 这么娇声! 崔承东身上忍不住抖了抖。 他看她那狡黠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 “你就调皮,别逗我。” “对着你,有时候,我不一定忍得住。” 陈令月脸上一红,什么嘛。 他说就说,干嘛用那种想要吃人的眼神看着她。 她低下头,斟了一杯茶,递过去给他。 喝过茶之后,两人都冷静了不少。 “这些都是我从库房挑出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哪怕他一脸平静,陈令月还是从那眼神中看到了期盼。 陈令月莞尔一笑,打开了其中一个锦盒。 里面是一柄象牙丝蝶恋花芭蕉扇。扇面由薄如篾丝的牙丝编成,扇边包镶玳瑁框。牙丝质感细腻泽润,清新雅致。 她接着开另外一个。 正是那一对翠玉盖碗。 陈令月再不识货,都知道,这些东西,千金难买。 “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吧。” “喜欢吗” 她失笑了。 “这么精巧的东西,我自然喜欢。” 崔承东松了一口气,送对了。 “喜欢就行。我库房里还有不少这些东西,日后……,你再慢慢看。” 还有不少? 她一直知道他有钱,没想到,他这是金玉满堂啊! 这泼天的富贵哦! 他打开其中一个四方的锦盒,“这是一套首饰,正适合你戴。” 第53章 他的身体留下了隐患 天啊! 这里面躺着的,居然是一整套点翠头面。 金累丝点翠四龙戏珠镯一对,金累丝葫芦耳坠一副,银镀金点翠串珠流苏步摇一对,金点翠芙蓉花纹头花一对,金点翠嵌蓝宝石簪一对。 奢华精美,绚丽多彩。 快晃瞎她的眼了! 这么一套首饰,哪个女人能拒绝! 她喜欢! 很喜欢! 她目不转睛盯着锦盒,崔承东暗暗点头,果然,庞中博说得对。 陈四一定会喜欢这套首饰的。 “日后,可以戴着出去。” 想到那一幕,崔承东心头一热,他的女人,自然该戴他送的东西。 陈令月苦恼,戴出去? 她姑母都没有只要一套头面,她一个落魄公府家的姑娘,就敢这么招摇吗? 她颇为遗憾地叹气,“侯爷,我的身份,现在戴着这些,太招摇了。等以后,我再戴吧。” 崔承东一顿,“不过一件首饰,有什么招摇的?” 陈令月但笑不语,崔承东不傻,大概明白她的顾虑。 只是,他有些失落。 “侯爷,你再挑一件普通一点的簪子,我日日戴着,好吗?” 被她看穿了心思,崔承东有些脸热。 “好。” 回头他就去挑,这回他自己来。 崔承东次日一早,又回了真武堂的库房。 他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对金累丝宝石芙蓉花簪。上面镶嵌着碧玺、珍珠、翡翠,花簪细致精美,陈四一定会喜欢的。 崔承东连着两日都回府开库房,覃练起了好奇之心。 “请侯爷等会过来一趟。” 崔承东把东西交给崔合,便去了覃练的院子。 “是谁要过生辰,你这般慎重?” 崔承东低头喝茶,神色如常。 “我只是闲来无事,开库房看一看。” 覃练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 他真有这个闲心吗? 不过,他确实赋闲已久。 “阿治,我看,皇上是不准备让你回去了,你留在京城,整日里闲着,也不妥。” 崔承东并不热衷谈论这个话题,“年后再说吧。” “母亲,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覃练忙道:“不如,用过午膳再走?” 崔承东却拒绝了。 “哎,我这辈子,就他这么一个孩子。可是你瞧瞧,他和我,是半点母子之情都没有。这一年半载的,想在一起吃个饭,都是奢望。” 覃练的脸色,布满忧伤。 张嬷嬷心疼她,劝道:“总有一天,侯爷会明白你的难处。” 覃练笑了笑,那笑容中,夹杂着许多情绪。她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空,幽幽说了一句。 “但愿吧。” 崔承东夜里,又亲自把簪子送了过去。 陈令月有些怔愣,他这是对普通,有什么误解吗? 这样一件珍品,只怕城中的玉珍阁,都拿不出几件。 可是,对上他期待满满的眼神,她就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的手中,也有一两件这么贵重的首饰。 起码能说得过去。 她插上发髻,仰头问他:“好看吗?” 崔承东眼里,她怎么会不好看? 那簪子插在她的发间,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 “好看。” 陈令月嫣然一笑,“侯爷眼光好。” 笑语盈盈,暗香盈袖。 崔承东喉头一样痒,忍不住低声轻咳几下。 陈令月忙递过去一杯温热的茶水。 陈令月看他咳嗽,蹙眉问:“侯爷的风寒,还没有好吗?” 崔承东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说:“只是偶尔咳嗽两声而已。” 陈令月心中不安。 “可是有什么不妥吗?请大夫看过了吗?” “不必担心,大夫看过了,说是没事。” 大夫总是危言耸听的。何况,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说出来,就是徒增她的烦恼罢了。等林神医来了,他请神医看一看,到底怎么样再说。 陈令月并没有相信他的话。 她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侯爷,你该回去了。” 崔承东只以为她累了,便告辞走了。 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陈令月窝在房中,懒懒捧着一本书看着。 “姑娘,侯爷今日约了覃家的人,去太子府中了。” 紫苑刚从槐园回来,把探听的消息说出。 “崔合跟去了吗?” 陈令月想要确认一件事情,她想来想去,崔合应该知道。 “崔统领没去,还在槐园。” “紫苑,你这样……” 紫苑再次去了槐园,把崔合请了过来。 崔合一头雾水。 但是未来夫人传唤,他哪里敢耽搁。 “崔大人,侯爷昨夜,把事情告诉我了。不知道林神医那边有没有消息了,我心里着急啊,侯爷这病,说不定林神医有办法。” 陈令月开门见山,崔合直接愣住了! 侯爷不是说了,不许外传吗? 怎么他却告诉了四姑娘? 看来,四姑娘果然已经是侯爷的知心人了。 “不敢当一声‘大人’,四姑娘唤属下崔合就行。姑娘的信已经送去漠北了,约莫这两日,应该就有回信了。” “属下也想着,林神医或许有办法。侯爷的身体,至关重要,关乎大燕边境的安稳。若是侯爷体质虚弱,日后上了战场,实在太危险了!” 这些话,憋在心里,真是难受。 如今四姑娘知道了,他好歹找到一个说话的人了。 陈令月的心沉下去了。 果然,和书中一样,他的身体留下了隐患。 “那侯爷现在,这咳嗽一直不好,该怎么办?” 崔合愁眉苦脸:“这也没办法。刘老太医说了,若是不根治,小毛病也很难痊愈。” 陈令月什么都明白了。 她微微一笑。 “侯爷在这些事情上,最不留心,还要你们多上心才是。” “这是属下的本分。” 陈令月又嘱咐了一句:“今日的事情,还请你不要和侯爷提起。” 这是怕侯爷生气她私下打听? 他有些不理解。 陈令月幽幽叹气。 只怕,永宁侯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有时候,人太有能力,太顺遂了,真不是好事。 因为,他们会忽略许多细微的问题。 永宁侯就是这样。 他绝对想不到,书中,他就是因为这个隐患,英年早逝。 崔合说的两天,果然是两天。 “侯爷,漠北来信了,林神医已经答应来京。他们已经出发了,下个月初就能到京城。” 崔承东既高兴,又疑惑。 陈四到底是怎么说服林神医的? 不过,可以趁机见一见陈四。 “你和紫苑说一声。今夜我去宁馨院和她商量一下,林神医来京之后的安排。” 崔合无语看天,这天天晚上都去四姑娘的闺房,真的合适吗? 半个时辰后。 “她不同意?” 崔承东有些意外。 林神医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吗? 崔合低着头说:“四姑娘说,林神医交给爷安排了,她很放心。至于后面的事情,等林神医到了京城再说,也不迟。” “这是姑娘的信。” 还有信? 崔承东看了之后,脸更黑了。 “侯爷,守节守礼。” 他能怎么办? 憋着呗。 在崔承东的殷切期盼中,林神医终于到了京城。 林神医白脸长须,身着蓝布衣杉,气色红润,后背挺直。他脚步轻盈,一点都不像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是你请我来的?” 他态度闲散,半点不见局促。 崔承东泰然自若,请他入座。 “是我请你来的。” 林神医摸了摸胡须,摇头道:“不是你,那信,是个女娃娃的字。” “神医好眼力。我出力找你,但是,真正找你的人,不是我。” “哼!装神弄鬼,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们给的东西我不满意,那老夫是半点力都不会出的。” 崔承东早就听闻,他脾气古怪,并不以为意。 “神医一路风尘仆仆,就请在舍下安歇吧。明日,我再带人来见你。” 第54章 那纯粹是找死 第二天夜里,紫苑悄悄带着陈令月,潜入槐园。 “来了。” 十多日不见,他才发现,他这样想她。 陈令月却不和他寒暄,直接问他:“林神医呢?” 这么冷淡! 可是,她如此心急,崔承东也只得先带她去见林神医了。 “就是你要找我?” 林神医一脸傲慢。 “是我找你。不过,现在,神医也在找我,不是吗?” 林神医想到她手里的东西,冷冷看着她。 “你这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威胁老夫!” 陈令月不卑不亢:“神医言重了。我只是恰巧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大家各取所需,不存在威胁。” 一旁的崔承东,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他没有插话。 “别废话,东西给我,你要我办什么事情,就快说。” 林神医性子急,不耐烦和她扯来扯去。 “神医别急。我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帮我调理一个人的身体。另一个是,请神医帮我解惑,我想知道一件事情。” 林神医打量她几眼,这个倒是不难。 天精草,他已经苦苦寻了将近十年了。 如今,能找到,他便是救两个人,也是愿意的。 不过,别是那种快死的人吧。 “若是一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那老夫也不敢说能救得回来。” 这老头,还不好骗呢! 陈令月指了一旁坐着的崔承东:“我要神医救治的人,就是他。” 崔承东没料到,陈令月会突然提到他。 “不用,我身体好得很。” 陈令月狠狠瞪了他一眼:“好不好,神医说了算。” 如此凶狠的眼神,崔承东哪里敢再说一句。 崔承东后知后觉,陈四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有时候,他觉得,她身上有很多谜团。 他看不透她。 嗬,看起来如同猛兽一样的男人,被这个凶丫头瞪一眼,就乖乖听话了? 有趣! “行,老夫答应你了。老夫先来看看,他有什么毛病。” 高高壮壮的一个人,能有什么毛病? 林神医看诊过后,嚎叫一声:“你这凶丫头,好狡猾!” “他中了吐蕃王室的秘药,又作死自己逼毒。现在毒素内陷,引毒祛毒,麻烦死了。” “我上了你的大当了。” 陈令月看着他唱念做打,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他只说麻烦,却不说不能治,那就是有办法了。 这么多天,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归位了。 “神医,你别急啊。我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你再说你亏不亏。” 紫苑把手中的麻袋解开,满满一麻袋的天精草,就这样展现在林神医面前。 “这么多?” 这丫头在信上曾说,要给他一些天精草。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一些”,会是一大麻袋。 “丫头,你不会是把这天精草,全都斩草除根了。” 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林神医痛心疾首! 仿佛她是罪人一般。 陈令月笑道:“我又不是傻子。这些,都是成草,好几年份的。那些幼苗,我都没动。” “那就好,那就好。” 林神医安心不少。 “神医,他的身子怎么样?” 说起这个,林神医忍不住吹胡子瞪眼。 “净给老夫出难题。还好遇到我,不然,他就只能去吐蕃,求他们的大祭司了。” “那吐蕃王室的秘药,是专门给男子服用的,壮阳。” 他特意看了陈令月一眼,好家伙,面不改色。 这闺女,真不是一般人。 壮阳? 陈令月半点都不觉得害羞。 现代卖壮阳药的广告,那可真是无孔不入。 她羞涩不起来。 但是,崔承东有些扭捏,偷偷瞪了一眼林神医。 老头说话口没遮拦,什么都往外讲。 林神医视若无睹,接着说:“这秘药,吃一丸,男人大展雄风。吃两丸,便会虚耗精气。若是三丸以上,那纯粹是找死。” “我看,你这体内残存的毒素,只怕你服用了四丸。” “他这样只顾一时风流快活,命都不要的人,你还救他做什么?” 陈令月看到一脸铁青的永宁侯,笑着替他解围。 “神医,他不是自己服用的,是被人下药了。” “哦,对。他自己逼毒来着。” 林神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看起来也不傻,那东西又不是无色无味的,你怎么就都吃下去了。” 崔承东还从没有这么憋屈过。 居然有人说他傻! 不过,这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他眼眸微暗。 “敢问神医,这药服下去之后,多久发作?” 林神医瞪了他一眼,“果然傻,这药是给王室的男子,力不从心的时候服用的。难道还要半天才见效果吗?这谁等得了?” 崔承东明白他言下之意,可不对啊。 “我当时从宫里回来,一路上什么都没有服用。这一路,起码需要一刻钟的时间。这个期间,我并没有发作。但是,到了府里,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林神医沉吟片刻,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喝了鹿血酒?” “鹿血酒?” 崔承东当然忘不了,那天宴会的最后一杯酒,就是鹿血酒。 “嗯,那天离宫之前,我确实喝过一杯。” 林神医点头道:“这就对了。鹿血是大热之物,又是液体,制酒之后热力更强。吐蕃秘药的药性被鹿血酒压制了,所以发作缓慢了许多。” “原来如此。” 看来,那一杯鹿血酒,绝对不是偶尔。 崔承东掩住眸中的深思。 陈令月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 “神医,那现在该怎么办?” 林神医笑呵呵道:“这小子命大,遇见了你,不然,就是老夫也没办法帮他完全解毒。” 他从麻袋里拿出一棵晒干的天精草。 “若是没有天精草,便要拿到秘药的药方。针对药方中的各色药材,拟定解毒的方子。那药方,是吐蕃大祭司的命根子,想要,比登天还难。” “不过,现在有了天精草,那解毒就不成问题了。等老夫用天精草,制成解毒药丸,再配合针灸排毒,他这病,就没事了。” 陈令月喜笑颜开,“那太好了,多谢神医。” “老夫只是和你做交易,不需要谢我。还有,你要问什么问题?” 林神医傲娇地回她。 交易,就是交易。 他才不和他们攀人情。 “神医,我想知道,什么毒,能让一个人突然吐血昏迷,又突然醒过来,却日日吐血。” 林神医皱着脸看她:“你是故意为难我吗?这么笼统,我怎么知道!” “中毒的人在哪里,我把脉之后,便能知道。” 陈令月苦涩地说:“中毒的人,是我祖父,可是他已经去世了,几个月前就下葬了。” “这样?” 林神医摸了摸胡须,问她:“你们请的大夫,怎么说?” “一筹莫展,一无所获。请过的大夫不少,但是没有一个说得出来,我祖父到底得了什么病?也看不出来,他是否中毒。” “他是自己醒过来的?” 陈令月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突然就醒了。” “他除了吐血,还有别的症状吗?” 陈令月想了想,“有,心绞痛。他就是心痛吐血的。” “可是之前,他身体很硬朗,什么毛病都没有。” 林神医在屋里来回转圈。 “丫头,你祖父从最开始昏迷到去世,一共几天。” 陈令月数了数日子,肯定地说:“六天。” “六天?” “不对啊!” 林神医本来以为自己想对了,可这天数,又对不上。 第55章 我一定要杀了他 崔承东想起一件事情,他道:“你忘了吗?你祖父是自尽而亡。” 陈令月恍然大悟,“对对对,神医,我祖父第六天夜里,自刎了。” “我就说嘛!什么都对了,怎么可能日子不对!差点就被你误导了。” 林神医不悦地看着她,又叹气:“老夫就知道,东西没那么好拿。” “你这是什么命啊!这身边的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惹上了。这个,中了吐蕃秘药,你祖父又……” 他故意买了个关子。 陈令月焦急地问:“神医,我祖父到底中了什么毒?” “不是中毒,是中蛊。” 崔承东和陈令月都大惊失色,“中蛊!” “是的。老夫从你的描述中,已经断定了,你祖父是中了一种南疆的蛊毒。这种蛊毒,最大的特点,就是中蛊之人,会日夜心痛,日夜吐血。” “从中蛊到死亡,仅仅需要七天的时间。” 陈令月想到祖父所受的苦,眼眶忍不住泛红。 “这蛊毒,怎么这样恶毒!” 林神医冷笑道:“它最恶毒之处,不在于中蛊后所承受的心痛。” “这是一种杀人诛心的蛊毒!” 陈令月疑惑地望着他,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这蛊,名为断亲蛊。母蛊在蛊师身上,子蛊却要养在下蛊之人的血亲身上。等养蛊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将成熟的蛊虫引出,放到下蛊目标的身上。” 林神医死死盯着陈令月,吐出来一句让人寒彻心扉的话。 “养蛊之事,一定要养蛊之人心甘情愿。” 陈令月踉跄几下,险些摔倒! 崔承东眼明手快,上前扶住她。 陈令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养蛊之人,必定是陈奜! 断亲蛊! 杀人诛心! 是啊,若是祖父知道,是陈奜做下的一切,只怕真是剜心刺骨! “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一定要杀了他!”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想让一个人去死! 他怎么下得了手! 那是他的亲祖父! 陈令月恨得浑身发颤!牙关“咯咯”作响。 崔承东顾不得其它。 他一把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 “别这样!我们一定能把凶手找出来的。” “放松点。一切有我!” 他语气温柔,可林神医却看见了,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杀意。 果然,这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林神医一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 他像是没看见,接着说了下去。 “这蛊一旦下在体内,就会陷入昏迷,直到死亡。” “你祖父中途醒来,大概是蛊师给他喂了血。子蛊感受到母蛊的哺育,便会将宿主唤醒。” 陈令月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终于把祖父的死因弄明白了。 “神医对蛊毒,果然很了解。” “多谢神医替我解惑了。” 干脆利落。 仿佛刚才情绪失控的人,不是她。 这个女娃,也是个妙人。 他们两个,还挺登对。 一场情绪过后,陈令月觉得有些疲惫。 “我也该回去了,侯爷的身体,就拜托神医了。” “告辞。” 崔承东担心她,一路护送她回到宁馨院。 陈令月心潮起伏,忍不住依偎到他的怀里,倾诉自己的脆弱。 “侯爷,我今天才知道,有的人,真的不配为人!” 崔承东低声安抚她:“嗯,我们把他找出来,给你祖父报仇。” 陈令月却摇摇头:“死是最容易的事情。” “我改主意了。我要让他一无所有,人人唾弃,活得生不如死!” “只有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她抬起头来,双目通红看着他。 泪水顺着她的侧脸,无声无息地滑落。 崔承东心里泛起阵阵怜惜。 “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都会帮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陈令月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还好有他! 幸好有他! 崔承东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眼中都是心疼,却只能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一遍一遍说着:“别哭了。” “别哭了。” 哭声渐消。 陈令月抹干眼泪,看着他:“侯爷,我们一定要好好的。” 崔承东郑重地点头,“不怕,我保护你。” 陈令月却不满意。 “侯爷,你好了,我才能好。所以,你不仅要保护我,也要保护你自己。我也会尽最大的能力,去保护你。” 崔承东第一次听到,有人要保护他。 他整颗心,都软了。 这样美好的感觉,他忍不住,吻了上去。 陈令月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仰着头,承受他的热情。 一吻完毕,崔承东额头抵着她的,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余毒未清?” “你猜?” 崔承东轻点她的鼻尖:“我猜不到。” 陈令月笑了笑,“你回去问崔合吧。” 说完,她一溜烟就跑进了内室。 崔承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怎么把我的病,告诉了陈四?” 崔承东一回到槐园,就逮着崔合兴师问罪。 “不是我说的啊?” 崔合大呼冤枉。 崔承东冷笑:“这事情,就你和我知道,不是你是谁?” “可是,四姑娘说,是侯爷告诉她的?” 崔合如连珠炮一样,把之前陈四姑娘找他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生怕说迟了半刻,就被侯爷定罪了。 崔承东算是明白了,她把崔合耍了。 “你半点警惕性都没有,别人随便就能从你嘴里套话。” 崔合小声嘀咕:“那是别人吗?那是未来的夫人!” 这话! 好像也是事实。 若是崔合对陈令月的命令置之不理,崔承东也不会高兴。 好吧,他确实有点自相矛盾。 “行了,这次就算了。” “不过……” 崔合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为了让你长长记性,罚你每天诵读兵书一个时辰。” 杀了他吧! 崔合这辈子,最怕读书! “不许偷懒,崔道监督你。” 崔合垂头丧气出了门。 四姑娘,我被你害惨了! 夜已深,崔承东却还不能休息。 看来,他当初中毒,是因为送别吐蕃使者宫宴上的鹿血酒。 可那酒,是怀王当着大家的面,当场倒出来的。 而且,人人都喝了。 为什么,就他的出了问题? 药,到底是怎么下的? 又是谁下的? 怀王? 他有些不相信。 看来,他要好好问一下,吐蕃公主了。 康王即将大婚,怀王忙得是脚不沾地。 康王自小跟在他身后长大,怀王其实是妥妥的弟控。 “你先娶她,日后,哥哥给你换一个更好的。” 康王再不满,也没办法,他又不能抗旨。 “五哥,那女人这样不安分,我怕我看不住她。” 怀王拍拍他的肩膀,“怕什么!你是堂堂王爷,她不过是个远嫁的公主。何况,她身边的人,我都已经换过了,她翻不出什么花样!” 若不是当初吐蕃公主勾引永宁侯一事爆发出来,他还不好动手剪除她的羽翼。 如今父皇十分不待见她,他做的这些,父皇自然是当做没看见了。 “行了,你马上要当新郎官了,高兴点。有五哥看着,什么事都没有。吐蕃公主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你好好享受就是了。” 也对,凡事都有哥哥在,不用他管。 他们此刻正在谈论的吐蕃公主,已经让人无声无息,带到了一处地牢。 第56章 竟然是他看走眼了 吐蕃公主醒过来,发现自己并不在房中。 四周昏暗无比,鼻尖都是潮湿、血腥的气息。 她这是在哪里? 她明明已经睡着了,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醒过来? “醒了?” 循声望去,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一个让她刻骨铭心的男人。 “永宁侯!” 崔承东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我请公主来,只想问一句,你把吐蕃的秘药,给了谁?” 吐蕃公主心下大震,他查到了什么? “侯爷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说完,她坐起来,身姿曼妙,妖娆地笑着:“侯爷若是想我了,只要给个口信,我一定自投罗网。何必,搞得这么吓人?” 崔承东微眯着眼,没有多费口舌。 他挥了挥手,崔道就上前去。 他动作敏锐,捏着公主的嘴巴,让她吞了一粒药丸。 吐蕃公主无法挣脱,那药丸已经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去了。 “咳咳咳,你给我吃的什么?” 她使劲抠喉咙,却什么都没有抠出来。 “呵呵,人人都说,永宁侯是英雄人物,没想到,你也会使用这些卑鄙的手段,对付我这个弱女子。” 崔承东不理会她的讥讽。 “在我眼中,你就是一个敌国奸细。对你,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 这平静无波的语气,却让吐蕃公主后背冒出一股寒气。 她没想到,永宁侯居然不在乎这些。 不过,她还有一个护身符。 “侯爷,过几日,就是我和康王大婚的日子。我可是大燕的康王妃,你能耐我何?” 崔承东低低笑出来,声音中充满了嘲讽。 可哪怕是这样,吐蕃公主也忍不住心漏了一拍。 她不由得唾弃自己。 这个人,纵使少年成名,英俊潇洒,务必迷人。 可他是她的仇人! “没想到,你这么愚蠢。” “当初你给我下药,皇上就已经恨不得将你处死。你现在,不过是空有一个和亲公主的名头而已。” “谁会真的在乎你的命?” “哪怕你现在就死了,吐蕃敢如何?” “你的命,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吐蕃公主阵阵发寒,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的。 吐蕃被永宁侯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她便是死了,吐蕃难道还会为了她兴师问罪吗? 康王,更是不可能的! 她紧紧裹着自己,试图给自己一点力量。 “侯爷想怎么样?” 崔承东淡淡道:“我不要你的命。吐蕃秘药,你给了谁?” “奉劝你一句,想活着,最好说出来。” 她艰难地开口:“那我方才吃下去的毒药,有解药吗?” 崔承东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吐蕃公主知道,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咬了咬牙,说出一句话。 “当初,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和我联系的。我把药给了她,她负责下药。其他的,我并不知道。” 崔承东得到了想要的,便起身要走。 吐蕃公主大喊一身:“侯爷,我的解药!” 他没有回头。 “这药,一年只发作一次。明年今日,我会让人送你解药。若想要命,就闭紧嘴巴。” 崔道如鬼魅一样,来到吐蕃公主身后,在她脖颈点了一下。 她瞬间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地。 崔道嫌弃地扛起人,送了回去。 贤妃,永王的生母。 当初,也是贤妃和淑妃一起,负责操办宫宴的。 难道,真的是永王吗? “把贤妃的大宫女找过了。另外,给我盯紧了贤妃和永王。” 既然暂时回不了西北,那人手就要重新安排了。 “把这封信发往西北,告诉崔志,让他去南疆,找蛊师。西北有唐骁和郭云来看着,足够了。” 现在吐蕃元气大伤,西北暂时不会有异动。 老宁国公的死因,既然和蛊毒有关,那就去南疆查清楚。 朝中,到底谁和南疆勾结! 崔承东陷入深深的沉思。 永王素来急功近利,他真的能下那么大的一盘棋吗? 竟然是他看走眼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崔承东不知道,这股风,到底是哪个搅弄起来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崔承东收到太子的传召,让他速去东宫议事。 太子比崔承东年长几岁,面如冠玉,风流倜傥。 “阿治,昨日有密报,说是宁州驻军将领李林甫勾结靺鞨,意图谋反。父皇十分震怒,已经下令刑部侍郎孙建、监察御史严云京不日启程,一同前往宁州。” “阿治,你曾经在宁州和靺鞨对阵过。依你之见,李林甫会谋反吗?” 崔承东想起多年前,跟在他身边,笑得爽朗无比的李鹤,有些怅然若失。 李鹤是李林甫的长子,当年,崔承东和他志趣相投,称兄道弟。最后,他却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崔承东眼前闪过李林甫那张满是风霜,又硬如钢铁的脸庞。“李鹤是我李家子孙,七尺男儿,马革裹尸,死得其所!”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林甫一脸沉静,把所有的痛楚都深深掩藏了。 若不是他攥得死紧的拳头,出卖了他的情绪,崔承东当真以为,他真的这般冷静、冷酷。 “殿下可知,李家世代驻扎宁州?他们在宁州是大族。当年,靺鞨狼子野心,不断侵扰我大燕东北边境,李家子孙当仁不让冲在了前头。” “他们族中,年过十五的男丁皆披甲上阵,无一人退缩。” 回想起过往,崔承东不免沉重。 “殿下,那一战,李家冲锋陷阵的人,有五十六人。可最后生还的,有几人?” 太子肃然。 “孤知道,十八人。” 当年,皇上特意颁下圣旨,嘉奖李家。 圣旨上说,李家满门忠烈,血洒疆场,无人能比,特封为宁郡王。 不过,大家习惯上,还是喜欢称呼他李将军。 “正因为如此,孤并不相信,李将军会谋反。” 崔承东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并没有喝下杯中之物。 “我也不信。表哥,你可知,是谁呈上来的密报?” “父皇并没有告诉我。但孤知道,是庆州守将汪童。” “汪童?怎么会是他?” 崔承东真没想到,举报的人,会是汪童。 汪家和李家是姻亲,两家一直在东北扎根,关系十分亲近。 太子神色沉重:“正因为如此,父皇才格外生气。” 举报李林甫的人,是他的儿女亲家,汪童。 若不是确有其事,汪童又怎么会大义灭亲,快马从庆州递一份密折上来。 一室寂静。 良久,崔承东冷静地说:“都说人心易变。可是,我真的很难相信,那个热血沸腾,一心报国的李将军,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 “孤也这么认为。好在,刑部侍郎孙建、监察御史严云京雷厉风行,为人清正。若是李将军是冤枉的,那么,自然能洗刷冤屈。” 怀王府。 怀王看过密信,就放在烛火上烧掉了。 “汪童做得不错。父皇已经命人前往宁州了,让汪童务必打点好一切。只要李家倒了,那东北,不就是汪家的天下了吗?” 下面跪着一个中年人,他是汪童的心腹,此番特地来京送信。 “我家老爷说了,他一切都听王爷的。” “这次去的人,有一个,是我们的人。等到了宁州,把另一个人弄死,嫁祸给李家。到时候,汪将军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爷英明,奴才这就回去告诉老爷。” 第57章 不能含冤而死 今日,胡氏就吩咐下人套好了马车。 “严家小姑娘生辰宴,你们两个早去早回。” 如今出了热孝,这样的宴会,他们自然可以去。 “奕儿,这是你继承宁国公之后,第一次登门拜访。那是你未来丈人家,该怎么做,你自己把握好。” 兄妹两个带着礼物,就驱车前往严府了。 看着正襟危坐的哥哥,陈令月打趣道:“哥哥私底下,定然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严姐姐。” 陈奕想到怀中的锦盒,有些脸红,无奈地说:“就是一件小玩意。” “只要是哥哥送的,再小的物件,严姐姐也会喜欢的。” 说说笑笑中,兄妹两人来到了严府。 那亭亭玉立,大方得体的妙龄女子,就是严家二姑娘。 陈令月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笑道:“严姐姐,我哥哥早早就准备了礼物,要送给你。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一溜烟跑开了,留下面红耳赤,手都不懂怎么安放的年轻男女。 她只顾着跑,都没注意看路,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人。她人不由得往后一仰,似乎要摔倒了。 “哎呦!” “小心!” “妹妹!” “月妹妹” 好几个声音一下子响起来,紫荆在陈令月身后稳住了她。 陈令月定睛一看,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就严正肃穆的人,竟然是严云京。 严二姑娘忙走过来,“月妹妹,你没事吧?” 太丢人了! 陈令月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方才是我太冒失了,严大哥,对不起。” 严云京二十出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监察御史了。 虽然才是个七品小官,但是在御史台当差,天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陈令月这样的小姑娘,他自然不会计较她的无心之失。 “无碍,不必放在心上。” 严云京痴长几岁,陈奕素来崇拜他。 “严大哥,早知道你今日在家,我就带着董大师的《兰草集》过来,与你一同品鉴了。” 严云京酷爱书法,董大师是书法名家,他的《兰草集》,是多少文人墨客趋之若鹜的东西。 “你居然有《兰草集》?是真迹吗?” 果然,严云京两眼放光。 陈奕大笑,“若不是真迹,哪里敢邀你一同看。” “不如,你下次休沐,我们就相邀共赏。” 若是平时,严云京自然是立刻就答应了。 只是,他皇命在身,明日就要出发去宁州了。 “下次吧,等我有时间,再约你。” 没想到,严云京居然不着急。 真是出乎意料。 “这是怎么了?不像你的性格。” 严云京无奈地说:“我有差事,要去宁州、庆州一带。这《兰草集》,只能等回来再看了。” 陈奕听到,两眼放光。 宁州,李将军。 大燕的热血青年,谁人不敬佩李将军! “英雄无泪李林甫,捐躯报国不惜死!严大哥去宁州,可一定要拜会李将军。可惜我不能同去,不然,我也想去亲眼看一看,李将军的风采。” 严云京苦笑,他可不正是要去会一会李将军的吗? 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方式。 “嗯,若是路过宁州州府,我一定找机会拜访李将军。” 一旁和严二姑娘闲聊的陈令月,听到了“李林甫”三个字,整个人都震惊了! 李林甫!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情节忘了! 她再次想打死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要跳章看书! 她记得,书中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若是李林甫将军还在,那靺鞨岂敢扰我东北!当年,李将军被人诬陷谋反,想起来都让人心寒!” “隆冬腊月,李将军曝尸荒野!汪童这个狗贼,便是死了也难以赎罪!” 因为这个名字,她记住了这段话。 她历史成绩还可以的,所以,她知道,唐朝历史上,有一个大奸臣,李林甫。 可是书中的李林甫,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忠臣。 他遭人诬陷而死。 严云京是监察御史,马上就要过年了,他却要前往宁州? 宁州有大事发生! 难道,李林甫的事情,就在这个寒冬吗? “马上就要过年了,严大哥可要尽量赶回来,要不严伯母定然要挂心了。” 陈令月不经意说了一句。 严二姑娘叹气:“可不是吗?宁州那边,这时候可冷了。大哥这趟差事急,厚重衣服我们都还来不及备好。我娘从昨日就开始发愁了,连夜让府里的人出去彩买。” “妹妹不用忧心,我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办差。” “大哥这话说得,你往日也不曾去过这么偏远的地方。听说,宁州滴水成冰,比京城冷上好几倍呢,这御寒的衣物,那可马虎不得。” “偏你昨日才说了要去宁州,娘和嫂子,都被你弄得措手不及。” 从这几句话中,陈令月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 看来,这次严云京的宁州之行,非同寻常。 十有八九,真的是关于李林甫被人诬陷谋反一事了。 难道,这个陷阱,也是怀王设下的吗? 他不仅和南疆勾结,东北边境,他也不想放过! “月妹妹,月妹妹……” 严二姑娘摸了摸她的脸,陈令月才回过神来。 “你像什么呢?这么入迷,喊了你好几声了。” 陈令月环顾四周,才发现,她大哥和严云京已经走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严大哥要去宁州那么冷的地方,真是辛苦。若是我们去,可能都要被冻坏了。” 自家大哥,严二姑娘也心疼。 “有什么办法!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只是,这次的差事特别着急,去那么远的地方,竟然就只留了一天时间收拾行李。我真怕我大哥熬不住那边的寒冷!” 严二姑娘是今日的小寿星,总不好这么愁眉苦脸的。 陈令月故意闹她,“你大哥有你嫂子操心呢,你啊,还是多操心我大哥吧。你说呢,嫂子?” 严二姑娘听了,顿时脸颊绯红。 “臭令月,你居然敢笑话我,看我不挠你!” 不过,那些离愁别绪,倒是一时间冲淡许多。 自打从严府回来,陈令月就一言不发,坐在床头上发呆。 她在回来的路上,细细和陈奕打听了一下,李林甫的事迹。 虽然,曾经听祖父提起过这个人,但她并不是很了解。 等陈奕说了李家的事情之后,她不禁肃然起敬。 这样的英雄人物,不能含冤而死! 绝对不能! 她该怎么救李将军? 若是请永宁侯帮忙,她根本解释不了。 可是,时间紧迫,她不敢赌。 若是因为她瞻前顾后,导致李家被下狱问斩,李将军与世长辞,那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她长叹一声,把脸埋进了被窝里。 罢了,罢了。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戍边英雄,落得一个身败名裂、满门抄斩的下场! “紫苑,请侯爷夜里过府一叙。” 第58章 都是大燕的好儿郎 寒冬的夜晚,来得格外早。 “总算天黑了。” 多日不见她,崔承东只觉得今日太阳走得格外慢。 侯爷是心急要去见四姑娘了。 这会刚过酉时,天就擦黑了,和平时一样的。 崔合看到侯爷神思不属,勉强再待了一个时辰,就急不可待出门去了。 陈令月没想到永宁侯来得那么早。 他进门就问:“天越来越冷了,你这里皮袄够吗?” 崔承东总想着送她什么。 这会儿是冬天,送她些皮货正好。 反正他库房里多的是。 陈令月失笑,这刚送了那一堆价值连城的东西,又惦记着送东西了? 没见过这么着急送礼物的人。 “不用了。我这里不缺什么东西了。” 陈令月递了杯热茶给他,“侯爷先喝茶,驱驱寒气。” 屋里的炭盆上,放了一个铁架,几个新鲜的橘子就放在架子上,阵阵橘子香味溢出,倒是醒神。 他接过茶,生姜红枣? 不过,他未曾嫌弃,三两下就喝光了。 “这是南边上贡的橘子,走水路到京城,你吃着还成吗?” 大燕的京城属于北方,冬季的时候,柑橘一类的水果,那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这些年,陈令月几乎没在冬天吃过橘子。 也是托了他的福,这才有的。 “很甜很鲜,你给我送那么多,我可吃不完。” 昨夜,紫苑背回来一大箩筐,她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啊? “送一些给你爹娘他们吧。” 陈令月心里熨帖。 他对她,可谓是事无巨细了。 陈令月拿起一个橘子,放在手里,好暖。 “侯爷,这个温度正好,你尝一个?” 崔承东有些迟疑,他不爱吃水果。 陈令月给橘子剥皮,那青葱玉指,晃得崔承东有些口干。 “诺,吃一点。” 鬼使神差,不知不觉,一个橘子,崔承东就这样,吃进肚子里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被她蛊惑。 “陈四,你三叔他们,最近还安分吗?” 他一直怀疑,给老宁国公下蛊的人,是她三叔。 自从林神医说了之后,他便派人监视三房,至今还没有什么发现。 不过,这样一条毒蛇,离她那么近,他始终不放心。 陈令月冷笑:“我三叔最近,总是缠着我爹。他大概是想着,东窗事发那一日,让爹压着我大哥,保他们一家人嘛?” “哼,算盘打得响。就是我爹念着兄弟之情放过他们,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只是,我爹自从祖父去世之后,心情一直不太好。” “这一阵,陈安和他时常在一起,他开怀了许多。” 到底是自己的嫡亲弟弟,爹对陈安,终究是不一样的。 陈令月面露讥讽。 “我大哥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初秋。等他和严姐姐大婚,我便要三房的人,自食恶果。” 若是爹接受不了,就带着娘一起,回老家待一段时间。反正大嫂进门后,家里也有人操持了,娘也走得开了。 陈四在这些事情上,历来是个有主意的。 崔承东并未多言。 屋里橘香萦绕,两个人围着炭炉,喝茶谈心,在这冬日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温馨。 崔承东有些恍惚,这夜,寒风都仿佛格外温柔了。 他替陈令月续了一杯茶,陈令月微笑谢过。 她仿佛随口提起来一样,“今日,我和大哥偶然聊起宁州的李林甫将军。记得祖父曾经说过,李将军做过他的副将,祖父对他,很是看重。” “当年,李家镇守东北,对阵靺鞨,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说起来,我亦是十分敬佩他们一家!侯爷在外征战多年,可认识李将军?” 她自以为掩饰得好。 可是,其中流露出来的小心,还是让他察觉了。 看来,她是想说什么。 崔承东只当作没看见。 他颔首道:“多年前,我曾去东北征战,李家男儿,和我一起冲锋陷阵。” 这样的夜晚,更容易勾起回忆。 当初,他刚到宁州,李鹤嘲笑他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卫国公府的大公子,细皮嫩肉的,你也敢来这种地方!还是好好在京城待着吧,别等上了战场,就吓尿裤子了!” 旁边有人大笑起来。 当时他年轻气盛,怎么听得下这样的讥讽! 两个人当场就打了一架。 不打不相识,从此,他们便成了至交好友。 李鹤带着他,喝过最烈的东北烧刀子,吃过最香的烤牛肉,他们骑着烈马,在寒风中,肆意奔驰。 可是,在一次战役中,他没有再回来。 “他们一家老小,个个铮铮铁骨,都是大燕的好儿郎!” 说完,他一口就喝下了手中的茶水。 那架势,不像喝茶,倒像是喝酒。 看来,对于他来说,这些是沉重的回忆。 陈令月沉默片刻,没再拐弯抹角了。 “侯爷,监察御史严云京明日就要启程去宁州,他这一去,是去查李将军的,……” 崔承东眸光一凝,“你怎么知道?” 这可是密旨! 是谁走漏了消息! 陈令月面不改色,接着说:“侯爷不要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若是非要我说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在梦里知道的。” 这怎么可能? 陈令月却不让他发问。 “我还知道后续的事情。严大人去查的,就是李将军通敌叛国一事。” 崔承东心里天翻地覆,陈四,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诬告谋反的密折,可是刚到京城没有两天。 连他,都是通过太子才知道的。 宁国公府,绝对没有接触核心权利的人物,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陈令月不管这些,既然决定说了,那她说得越详细,李将军就越有可能洗刷冤屈。 她努力忽略他探视的目光。 “可是,我梦里,李将军,最后还是被定罪了。通敌叛国,满门抄斩。李将军没有等来审判,就被害死了,曝尸荒野!” “侯爷,若是不想让李家落到这个下场,侯爷能不能亲自去一趟宁州,暗中查明真相,揪出那诬告之人,不让英雄蒙冤。” “侯爷,汪童有问题!” 汪童! 她连汪童都知道! 陈令月也是下午问过陈奕,才知道汪童的身份。 他眼神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陈令月坦坦荡荡,眼睛清澈得如同一汪泉水。 可崔承东却看不透她。 终于,他打破平静,“你真是梦到的?” 前世的事情,可不就像做梦一样吗? 她不算说谎吧。 崔承东冷静许久,才问:“你真的是宁国公府的陈四吗?” 他果然怀疑她的身份! 陈令月苦笑:“如假包换。侯爷,你以为我是谁,敌国奸细吗?” 心里不是不难过。 他位高权重,手握兵权,怀疑她,并没有错。 理智上她明白,可是,情感上她……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明天就出发去宁州。” “你,保重。” 已经达成所愿,陈令月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侯爷一路小心。” 他转身想走,却还是迟疑了片刻。 他走到她身前,轻轻摸了下她头上的发簪,正是他送她的芙蓉花簪。 她果然戴着。 “陈四,你……” 他停顿了几息,又说:“别多想,我信你!” “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看不透你。” “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陈令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心里乱糟糟的。 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她? 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她说:“侯爷还请带上林神医吧。你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完,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带着他,我能放心些。” 崔承东心下一松,她还关心他。 方才,他只觉得,她疏离得很。 他心乱了。 还好。 终究没忍住,他伸手揽住她,轻轻抱了一下,才放开她说:“我听你的。若是有事,就让紫苑给我送信。” 永宁侯悄悄离京了,除了太子,没人知道,他是去了宁州。 在永宁侯离京之后,京城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59章 荥阳郑家九姑娘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 今日无事,陈令冬便来了宁馨院,和陈令月一起做针线活。 紫苏泡了一壶玫瑰花茶送上来,陈令冬闻到茶香,笑问:“这玫瑰茶好香啊,四妹妹是哪里寻来的?” 往日里,她喝过的玫瑰花茶,可没有这么纯正的香气。 陈令月想起送茶的人,有些失神。 上次他信里说,宁州、庆州那边格外冷。 她微笑着说:“是一个朋友送的,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得到。” 身为嫡女,四妹妹的东西,自然比自己的好上十倍、百倍。 陈令冬坦然接受这一切。 她尝了几口,果然好喝。 “我听母亲说,有几家人,对妹妹有意。看来,妹妹的亲事也快定下来了。” 陈令冬的婚事,在月初的时候就定下来了。 对方是户部的一个小小主事,家世清白。虽是寒门出身,却也上进。 陈令冬很是满意。 她的身份,高门大户不要想了,去了不过是一个妾。 还好嫡母心地善良,帮她寻了这样一个靠谱的人家。 不然,若是和二姐姐一样,被随便塞给一个糟老头,那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说起亲事,陈令月兴致缺缺。 “娘和我稍微提了一下,我刚及笄,不着急。” 陈令月的婚事,当初老宁国公在的时候就说过,必须要她本人点头。 陈升夫妻二人,自然不会违拗了长辈的意思。 陈令冬不由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 一身纯白的狐皮小袄,裹着那玲珑有致身子,衬得她粉面桃腮,楚楚动人。她头上的芙蓉花簪,上面的珍珠硕大圆润,她见都没见过。 可是,这却只是四妹妹簪子上的装饰而已。 是啊,四妹妹是新任宁国公的嫡亲妹妹,又怎么会害怕找不到好人家。 她只怕会挑花眼! “你不着急,母亲可是着急。妹妹若是瞧上了哪家,可以和大哥悄悄说一下,让大哥多留心。” 女人嫁人,是关乎一生的事情,不得不慎重。 这些话,蕴含着她的关怀。 陈令月点点头,“三姐姐放心,我知道了。三姐姐,你针线好,爹和娘的小物件,都是你绣的。日后你嫁了人,我可顶替不了你。” 陈令冬低着头,又开始绣着手中的嫁衣。 温柔贤惠,宜室宜家。 大概说的就是陈令冬这样的女子吧。 “妹妹屋里的紫苏,针线活就很好,哪里需要妹妹绣啊。” 姐妹说说笑笑,就过了一上午。 送走了陈令冬,紫苑就进了屋。 她脸色有些不好。 “怎么了?” 紫苑看着姑娘娴静的侧脸,有些迟疑。 那夜侯爷和姑娘,好像起了争执。 侯爷走后,姑娘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姑娘看起来还是和往日一样。可是,紫苑觉得,姑娘浑身都透着一股懒劲,好似什么都不想管了似的。 她不知道,姑娘和侯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下,这消息,该不该告诉姑娘? “嗯?” 陈令月有些奇怪,紫苑这是怎么了?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昨日,大皇孙在东宫的花园玩耍。却不料,那假山上有一块石头竟然是松的,正好砸了下来。” “怎么会?大皇孙没事吧?” 陈令月有些吃惊。 紫苑忙道:“没事。大皇孙运道好,正巧有人路过,及时推开了大皇孙,大皇孙躲开了那块石头。” “那就好。” 永宁侯是太子的嫡亲表弟,她们当然希望东宫安然无恙。 更何况,大皇孙四五岁的年纪,小小的人儿,若是被砸到,那真是凶险。 知道了结果,陈令月不欲多问。可是紫苑却问了一句:“姑娘可知,是谁救了大皇孙?” 陈令月好笑,“我怎么会知道。我们府里,进宫的机会不多。我对宫里的人不熟,哪里能猜得到是谁。” 不管是谁,救了人,那就是好事一桩。 紫苑冷静地说:“是荥阳郑家九姑娘,她是太子妃的堂妹。听说,前一阵,她曾救下过太子妃,因此受了点伤。为了这个,皇后娘娘还邀她到长春宫小住,方便太医看诊。” 荥阳郑家九姑娘。 陈令月想了想,哦,她知道是谁了。 “是她啊,那她没有受伤吧?” 郑秀媛看着温婉秀气,那小胳膊小腿的,别把自己弄伤了。 “她的额角被砸到了,太医说,很是凶险,若是再差分寸,那郑姑娘,只怕就危险了。” “这么吓人!” 看来,救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令月不由庆幸,“还好没事,不然,这么一个好姑娘若出了事情,多可惜。” “郑姑娘这一阵,不知道算是吉星高照,还是霉运当头。不过,最后有惊无险,怎么看都不算是坏事。” 她笑了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如今是太子妃、大皇孙的救命恩人,想来皇家不会亏待她的。” 正因为这样,紫苑才担心啊! 姑娘不知道,可是她是知道的,皇后和安国夫人,早就想撮合侯爷和郑姑娘了。 “正是这样。听说,皇上要嘉奖郑姑娘,还当面询问她想要什么。郑姑娘很谦逊,她只是凑巧才救了太子妃和大皇孙。这是她的荣幸,不敢请赏。” 紫苑又轻轻说了一句:“不过,郑姑娘坦言,她对一个人,思慕已久。若是可以,她想请皇上做媒,替她问一问,那人愿不愿意娶她。” “她居然就这样和皇上说了?” 这么豁得出去? 真是勇敢。 在京城的宴席上,她曾见过郑秀媛几次。她是真正的世家贵女,气质高雅,钟灵毓秀。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大胆! 陈令月倒是有些佩服她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儿郎,这般出色,让郑姑娘这样的人,都忍不住大胆示爱了。 姑娘脸上的赞赏,紫苑又哪里看不见? “姑娘,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陈令月含笑地道:“又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紫苑并没有说话。 陈令月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屋里,不知不觉,弥漫着散不开的沉默。 “是侯爷吗?” 轻飘飘的一句,若有似无。 “是。” 这一个字,吹散在了寒风中。 陈令月心里,也被吹出来一个洞。 竟然真的是他! 东宫里面,太子妃刚看过了大皇孙。 “殿下,九妹妹救过我和腹中这个孩子,又救了大皇孙,她这是救过了我们东宫三条人命啊!” 太子和太子妃夫妻和睦,如今太子妃身怀六甲,太子更是百般照顾。 “孤知道,日后,孤绝不亏待她。” 宫女在太子妃腰间垫了一块枕头,她坐着舒服多了。 “殿下,九妹妹是妾的叔叔,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她什么都不缺。她这颗心,就挂在了侯爷身上了。” “妾没想到,她竟然会请父皇做媒。可是,若是侯爷不可能,一旦这话传了出去,她日后还有什么面目再见人!” 说着说着,她不由落下泪来。 太子拿过帕子给她擦脸,“太子妃无需忧心,御前的话,哪里就那么容易传出去了。退一步说,若婚事不成,孤就请父皇封九妹妹一个郡主,谁又敢说她什么!” “何况,九妹妹只说思慕某人,大家也不知道那人就是阿治。” 太子妃捏紧手中的帕子,有些不满地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九妹妹心悦侯爷,并不是秘密。殿下,侯爷并没有成亲,九妹妹哪一点配不上他?” 第60章 就不能回一封给我吗 想到之前的种种,太子妃心里就憋屈。 叔叔婶婶,对九妹妹,那真是捧在手心疼着的。在她刚满十岁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天天打听各家的男孩子,就是为了替九妹妹选一个好夫婿。 可谁知道,九妹妹一个都没看上! 拖了几年,他们才知道,原来,九妹妹早就心有所属,非君不嫁了! 可是,永宁侯是谁? 那是大燕最难啃的硬骨头,倔! 他不想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强迫他。 九妹妹就这么等着 一等,就等了这么多年。 眼看着她都十七了,婚事还没有着落,可把叔叔婶婶急坏了。 好不容易,今年永宁侯回京了,他们一心只想成全女儿的这份痴心。 没想到,永宁侯竟然是油盐不进! “她对侯爷的这片真心真意,就是石头都要感动落泪了。妾就不明白了,怎么侯爷就娶不得她吗?” 自从长春宫九妹妹落水的事情后,太子妃早也劝、晚也劝,就盼着九妹妹能对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死心。 哎,郑秀媛对阿治,那是没得说的。 太子也是知情人,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觉得,阿治娶郑九,没什么不好的。 可他偏偏就不喜欢! 太子妃越想越伤心,她想起九妹妹红着眼睛说:“今生,除了永宁侯,我谁都不嫁!” 她这心里,就不得劲。 “九妹妹是个死心眼,她救了我们这么多次,我们帮帮她,好不好?殿下,若是她配不上侯爷,妾多一句都不敢提。可是,九妹妹天仙一样的人儿,和侯爷算得上天作之合了。” “殿下,侯爷一向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劝一劝他?” 太子苦笑,听他的话? 阿治那臭脾气,父皇的话都不听,他哪里说得动! 就像这次,他丢下一句,要去宁州看一看,人就没影了。 明明知道,宁州那边已经有人去查案了。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他去凑什么热闹? 他不同意,父皇也不同意,可他人呢? 还不是直奔宁州而去了? 对上太子妃暗藏希冀的眼光,他又不能一口拒绝。 哎,左右为难。 太子妃还在孕中,这几日也受了惊吓。 罢了,郑九配阿治,也不错。 “等阿治游历回来,我会劝一劝他的。” 一晃就快过年了。 崔承东连人影都不见。 他上过两道密折。 没人知道他写了什么,反正皇上不催他回京过年了。 崔承东给覃练捎了一封信,说是在外游历,不回京过年了。 这可把覃练气坏了! 可是,想骂人,总要找得到他人在哪里! 他还给陈令月送了信。 “宁州的雪,还是那么大。昨夜,我吃了一碟烤板栗。记得你说过,你也爱吃,我让人捎一麻袋给你。宁州的板栗有大又香,好吃。……” “林神医在宁州也不清闲,天天出去采药。不过,你放心,他并没有落下对我的治疗。陈四,再扎两次针,我就好了,你不要担心了。……” “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宁州有这种花。这花如桃花一样粉嫩,却能熬得住宁州最凌冽的北风,不知道怎么,我看到花,就想到了你。” 随着这一叠厚厚的信件送回来的,还有那一盆不知名的盆栽。 难得的是,枝头上居然有几朵花苞。 陈令月噙着笑意,低头嗅了几下,虽然没有开花,却又隐隐的香气溢出。 她接着看信。 “花送给你,你好好养着。这花,就唤作‘皎月’吧,如何?” “陈四,你收了那么多的信,就不能回一封给我吗?” 陈令月又看了一遍,才把信折起来,放进盒子里。 不知不觉,这个盒子,已经满了一半了。 永宁侯自从去了宁州,送过三次东西回京。 每一次,都捎了不少东西回来给她。 人参,宝石,皮货、肉干,林林总总,什么都有。 陈令月并不想要。 可暗卫认死理,不要就背着包袱在墙边蹲着。 天寒地冻的,她能怎么办? 宁馨院的库房,原本还空着一半的,现在塞得满满当当的,都要装不下了。 跟着东西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信。 不是一封信,每次,都有好几封。 陈令月哭笑不得。 她从来不知道,他有那么多话要说。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些信,抚慰了她的心。 他在信里,没有说多少情话。可是,字里行间,却处处透露着对她的思念。 她觉得,读完信之后,她和他,靠近了许多。 那夜,他的怀疑,曾经让她陷入重重矛盾之中。 郑秀媛的事情,更是让她裹足不前了。 这些信,莫名地,给了她勇气。 陈令月轻轻抚摸了“皎月”的绿叶。叶子的脉络在她手中滑过,她心里一片宁静。 她本身有秘密,为什么要责怪他怀疑她呢? 不管如何,他还是选择相信了她话。 这就够了。 她的心里,仿佛拨云见日,瞬间明亮了。 欠了人家那么多封回信,该动笔了。 “天气冷,整个人都懒怠了。手握毛笔的时候,冷飕飕的,我就偷懒了。眼看就要过年了,你回来吗?……” “冬日梅花绽放,闲来无事,我和几个丫鬟一起,做了梅花糕。虽然我动手不多,但也出了力,给你捎一些过去,当做回礼了。……” “我很喜欢这盆"皎月",等我寻了人,问一问,该怎么养着它。来日,有机会和你一起赏花,可好?” “下次不要再送东西给我了,我这宁馨院小小地方,塞不下那么多,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呢?日后还要搬过去的,多麻烦!” 崔承东他们一路快马出行,比孙建、严云京早到庆州几天。 庆州是汪童的驻地。 他是举报人,陈四又说他有问题,那么,汪童就要重点盯着。 李林甫那里,也要盯着。 他虽不相信李将军叛国,可凡事不能先入为主。 他分了几个人,去宁州看一看,有什么发现。 在他们来了之后,过了几天,孙建、严云京也到了庆州。 他们刚到,就马上联系了汪童。 汪童痛心疾首向两位钦差诉说发现李林甫通敌叛国的过程,孙建和严云京开始查阅证据。两位钦差兢兢业业,殚精竭虑。 经过一番查探之后,李林甫叛国,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孙建痛心疾首:“没想到,李将军竟然真的叛国了!” 严云京沉默不语。 孙建马上八百里加急,送了密折给皇上。 京城给他们的密折,也很快。 十二月中旬,皇上密令他们,押解李林甫入京。 严云京心事重重,和孙建、汪童一起,前往宁州。 他们要抓捕李林甫,将他押解入京候审。 崔承东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发生,他没有现身。 因为,他找不到破绽,那便只能等。 只要是假的,那么在入京之前,一定会有变故。 汪童这里,绝对能有突破! 果然,在大家去到宁州之后,便发生了一件事情。 汪童终于露出马脚了! 第61章 他绝对不会畏罪潜逃 陈令月的信送到东北时,崔承东已经在宁州了。 他刚从靺鞨边境回到住所,就看到崔合笑的嘴都合不上的样子。 “天上掉馅饼了?” 崔承东身后的崔道,一脸鄙夷看着崔合。 崔合斜睨他一眼,傲娇地转身跟在了崔承东身后。 “侯爷,京城来信了!” 崔承东脚下一顿。 “谁的信?” “还能是谁,四姑娘的信,厚厚一沓呢!” 崔合话还没说完,侯爷人就飘到了书房了。 他笑嘻嘻摇头,“侯爷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信给盼来了。” 崔道冷冷看着他:“你现在,一点暗卫统领的样子都没有了,活像一个媒婆!” 崔合跳脚:“崔道,你是不是皮痒了!我怎么就媒婆了!我还不是操心侯爷的婚事!” “侯爷英明神武,他的婚事,需要你来操心?” “你懂个屁!英明神武和娶媳妇,半点关系都没有!” 崔道嗤笑一声:“怎么没用?京城里那么多的姑娘,都眼巴巴盯着侯爷,不就是看上了侯爷英明神武吗?” 崔合被他气得肝疼,“榆木脑袋,和你说不清楚!怪不得,你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难道你不是?” 崔合一噎,好吧,他也是。 伤心! 等四姑娘嫁过来,他一定要让她给他张罗亲事。 他绝对不会像崔道一样,没人要! 崔承东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书信,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总算给他回信了。 看起来,挺厚的。 他坐下来,拆开了最上面的一份。 “侯爷,你送来的板栗,很甜。紫草拿去大厨房,让人做了栗子糕,我吃了好几块……” “侯爷,今天,我和三姐姐一起做针线,我绣了一个荷包。三姐姐说,我的绣活,她总算看得懂了。等你回来,你猜猜看,我绣的到底是什么?若是猜对了,就送给你……” 夜深霜重,崔承东反反复复,把信看了十来遍。 总算,她肯理他了。 她的秘密,若是不想说,他便不问了。 那夜她眼底闪过的狼狈和迷茫,他有些心疼。 “崔合,你去盯着汪童,这两天,我要抓着他的小辫子。” 大晚上的! 侯爷这是吃错药了吧。 却见侯爷含笑望着京城的放向,“早点回京,有人在等我。” 酸! 孙建和严云京,奉旨查封了将军府。 李将军稳如泰山,丝毫不见慌乱。 “大家不要乱,等我随二位大人进京查案,皇上自会还我清白。你们在宁州,守好边境,不可疏忽大意。” 李府众人,都忧心忡忡,可是,却还是听从李将军的话,不吵不闹。 严云京眉头紧锁,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李将军是通敌叛国的罪人。 这天夜里,他又细细查阅了卷宗。 “咦,这个地方,好像不对劲。” 他急忙拿着资料去找孙建。 “孙大人,下官发现,李将军给靺鞨的信中,所盖的私章,和平日他府里的文书来往所盖的私章,不太一样。” 孙建半夜被喊醒了,正恼火。 听到这话,瞌睡虫都马上飞走了。 他深深看了严云京一眼,正色地问:“果真吗?” 严云京指着私章上的“林”字,“大人请看,这林字的一撇,在给靺鞨的信中,是完好无损的,很明显。” “大人再看,这将军府文书中的。林字的一撇,却总是断断续续,后半截总是看不见了。” 孙建细细一看,果然如此。 “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 “这两个,都是李林甫的印章,并不假。” 严云京却不赞同。 “大人,这明显是一个疑点。我们不能就这样下结论,这可是关乎李家性命的大事!” “下官以为,这章,也许有真假之说。那信,说不定也不是真的。” 孙建沉思片刻,便道:“你说得有理。明日,我们去问一问李林甫,他这个私章,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日?” 严云京心急如焚,并不想拖着。 他只想现在就冲过去问一问李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孙建打了一下呵欠,困顿地说:“严大人,本官许久不能安眠了。这寒冬腊月的,马上就三更天了,你好歹让我睡一觉再说。” “何况,李将军如今在牢里,他又跑不了,你急什么?” 严云京闻言,有些赧然。 “是下官急躁了,还请孙大人见谅。那明日一早,我们再同去问一问李将军。” 严云京走了,他没看到,身后的孙建,看着他背影的目光,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 过了一会,孙大人便唤来心腹:“去告诉他们,不用等了,马上动手!” 孙建冷笑,严云京,本想让你多活两天,你非要急着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宁州的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先是监察御史严大人住的厢房突然走水了。 大家急着救火的时候,又发现牢里的李林甫不见了。 汪童涕泗横流:“糊涂啊!将军真是太糊涂了!他逃走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害了严大人的命!” 李将军府里的人,看到宁州府衙火光冲天,恨不能立刻就冲去府衙一探究竟。 李将军可是在府衙的牢里,别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可现在,他们家的罪名没有洗清,他们哪里都不能去。 等汪童带着人来,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李府的人个个都忍不住喊冤! “不可能,我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将军是清白的,他绝对不会畏罪潜逃!” “岳父大人,你和家父是生死之交,旁人不相信他,连你也不信吗?” 李林甫的三儿子,怒目质问汪童。 汪童一脸痛心,“我怎么不相信他!可是他为什么要逃?这下,有嘴都说不清了!汪李两家是姻亲,你们出了事情,难道我们李家就能好吗?” 最后,孙建不顾汪童的恳求,坚决把李家人都下了狱。 崔合在暗处看着,只觉得,这汪童真是心思狡诈! 李家人只怕不会想到,正是汪童举报,才惹来李家的灭顶之灾。 “侯爷,怎么办?” 如今他们把严云京就下来了,又把李将军救了出来,只怕会打草惊蛇了。 崔承东看了眼昏迷中的严云京,没想到,他竟然也发现了印章的端倪。 这严云京,倒有些本事。 崔承东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主使。 这么大的案子,光是汪童一个人,不可能成事。 背后一定有人。 可今夜,黑衣人在牢里放迷药,迷晕了李将军。 他们将李将军带到了大燕和靺鞨边境。 崔承东不得不出手了。 若是李将军真的落到了靺鞨人的手中,必将性命难保。 如此一来,黑衣人自然交不了差。 汪童,还有那个孙建,一定会有所警觉。 “连夜把汪童和孙建抓了,揪出背后的人。” 崔道领命,马上出发抓人。 他们万万没想到,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62章 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什么!汪童死了!” 崔承东万万想不到,崔道带回来的,居然是这样的消息。 崔道十分羞愧。 “是,不仅汪童死了,连孙建都死了。” 崔承东冷着脸,面无表情地问:“怎么死的?” “一剑封喉。属下去的时候,汪童的身体还是热的,可见凶手刚走没有多久。我们迟了一步。” 崔承东蹙眉,手脚这样利落,果然不简单。 “看来,我们的对手,十分敏锐。” 他们应该是发现严云京没被烧死,又没收到黑衣人的回信,就当机立断,杀了孙、汪二人。 “给我查!我就不信,那么大的一件事情,会查不出蛛丝马迹了!” “重点审问汪童家里的人,他们一定有人,知道什么。” 腊月二十六,马上就过年了。 京城里,应该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可是,刑部侍郎孙建,毫无预兆,就被抄家了! 一时间,犹如冷水滴入了热油锅,瞬间炸开了。 紫苑出去打听消息,回来就说了:“姑娘,不止是孙建一家被抄家了,庆州的汪童家里也被抄家了。” 陈令月会心一笑:“看来,侯爷是查清楚了。” 汪童出事了,那李将军,就安全了。 她又赢了一次。 怀王,这辈子,你别想坐上那个位置! 只要怀王不能登基,那陈奜,就是丧家之犬,不足为惧。 “到底是怎么走漏的消息!” 怀王声色俱厉,质问着下面跪着的那人。 这人,是汪童谋士,汪童一直视他为的心腹。 汪童为了保密,并不曾对任何人提起,他和怀王之间的关系。 他把所有机密的事情,都交给了这个心腹打理。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心腹,从始至终,都是怀王的人。 “属下无能。属下发现废墟里没有严云京的尸首,便知道糟糕了。为了不让汪童和孙建有背叛王爷的机会,属下只能把这二人杀了。” 怀王稍稍松了口气。 “你做得没错,死人才是最可靠的。不过,你确定清理干净了吗?” “汪童最信任属下,他和王爷来往的信件,都是交给属下保管的。” “信?他居然留着!汪童果然不可靠,死得不冤枉。” 怀王冷哼,他曾交待汪童,信看过了之后,一定要烧了。 没想到,他居然阳奉阴违。 他打的什么主意,还用得着问吗? “孙建那里呢?” “王爷请放心,孙建对王爷忠心耿耿,他是自愿赴死的。他说了,他家中无人知道这些事情,绝对不会影响王爷的大事。” 怀王叹息:“还算他忠心。他家的人流放的时候,你看着点吧。” “就差一步,就可以把李林甫换下来了,为什么会失败?” 他咬牙切齿地说:“崔承东,每次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新的一年已经开始,陈令月再次收到信的时候,正月都过完了。 “陈四,我这里的事情,马上就要了结了。靺鞨前一阵屡屡生事,李将军抱恙在身,故而我的归期一延再延。如今,李将军已然痊愈,我可安心返回京城了。想你!” 想你! 他难得如此直白,好不遮掩袒露他的思念。 陈令月脸上有些热。 她嘴角的笑意,自从收到了信,就再也没有下去过。 如今她身边的四个紫,都知道她和永宁侯的事情了。 紫草看到姑娘这么欢喜,便猜了一句:“姑娘,侯爷是不是要回来了?” 陈令月眼睛透亮,容光焕发,让人看了都觉得欢喜。 “是啊,他说不出半个月,就能回到京城了。” 紫苏铺好了床榻,从内室出来,对着她说:“姑娘,如今还是早春,天冷着呢。姑娘还是早些歇着吧,别冻着了,侯爷回来该心疼了。” 陈令月微微脸红,“别胡说,仔细传了出去。” “姑娘放心,出了这门,我们绝口不提。永宁侯是谁,我们都不认识。” 紫苏难得调皮打趣一句。 陈令月作势要打她,紫苏赶紧躲开了。 紫荆喊道:“果然是和紫苑学了两招,这躲得都比以前快了。” 紫苑点头称赞:“紫草资质要好一些,不过紫苏也肯吃苦,她们都小有进步。” 陈令月替她们开心,“那就好好学吧。日后你们嫁了人,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们,你们也能自保。” 紫草第一个跳出来说:“嫁人做什么!跟着姑娘好吃好喝,还不用伺候一大家子,也没人敢欺负我!日后姑娘成了侯爷夫人,那我跟着就更威风了!我才不嫁人呢!” 紫苏脸上泛着红晕,她眼神坚定。 “我也不嫁。跟着姑娘,一辈子都跟着,姑娘别想甩开我!” 那一年,她病得很重。若不是姑娘求了老国公爷,请了太医,重金看诊,她只怕人都不在了。 想到这个,她眼眶发热,泛起了潮意。 紫苑和紫荆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也不嫁。” “哈哈哈,那你们个个都要做老姑娘?要不,我也不嫁了。我带着你们到庄子上,我们一起逍遥快活。” “不行!” 四个人,都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 陈令月被她们吓了一跳,她笑问:“你们都可以不嫁,我怎么不行?” 紫草说:“夫人一定不答应!” 紫苏说:“姑娘这么好的人,就该嫁个如意郎君,让人疼着宠着。” 紫荆说:“姑娘,侯爷不会同意的,他可能会逼婚!” 紫苑说:“侯爷年纪不小了,着急成亲了。” 陈令月站起来,笑了笑,“你们个个都有理由。我就随便说说,嫁不嫁的,还早呢。” 次日,陈奕和陈奜出门去了。 今日是他们老师的寿辰,哥哥刚继任宁国公,若不登门祝贺,只怕要让人说哥哥轻狂了。 陈奜同去,陈令月怎么能放心? 她安排了一个暗卫跟着去了。 春天来了,冰雪消融。 可天气并没有暖和起来,反而冷得刺骨。 陈令月围着火炉,正吃着烤板栗。 崔承东送了好几麻袋,她觉得,怎么吃都吃不完。 今年过年,宁国公府一大家子一起吃了好几顿团圆饭。 三房那些人的脸上,那是半点喜色都没有,不像过年,倒像是坐牢,一点都不开心。 这一阵,他们难得没有闹什么幺蛾子,陈令月轻松了许多。 不成想,紫苑匆匆走了进来。 “姑娘,出事了。” “怎么了!” “暗卫本来一直跟着国公爷的。可是回来的路上,他发现有人跟踪国公爷,便和国公爷说了,国公爷让他跟了上去。” “那人七弯八拐,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暗卫这才反应过了,这只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刚才回府,发现国公爷没回来,国公爷应该是出事了!” 陈令月端坐起来,“陈奜呢?” 紫苑道:“听暗卫说,二公子和大公子在散席之后,就分开了。二公子去了荣国公府,国公爷回府,两人没有同行。” 陈令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肯定是陈奜的障眼法。 除了陈奜,没有人会特意调开哥哥身边的暗卫,三房没那个本事! 可是,哥哥到底会去哪里? 陈奜不出面,那会是谁去害哥哥? 第63章 青松挺且直 这套路,有些熟悉。 当初,三房要害她,抢祖父的遗书,不就是陈奜在背后使坏,牵线搭桥的吗? “你赶紧去看一看,三房今天,都有谁出府去了!” 紫苑转头就出去了,那速度,快得只看见了她的残影。 不一会,她就回来了。 “姑娘,五姑娘出去了,说是约了她姨家表妹。” “四公子也不在府里。不过,他是前几日就出门了。” 陈令月闭眼,想了又想。 “去查陈令环去了哪里!” 陈樊性子咋乎,陈奜不会选他。 陈令环那怨毒的眼神在她脑中闪过,陈令月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陈奜选了陈令环,来做这把刀。 她有些冷,端起茶喝了一口。 “只希望,还来得及!” 暗卫的本事,从来不是虚的。 一旦确定了方向,那查起来就快了。 “国公爷回府的路上,遇到了五姑娘。她说马车坏了,求国公爷送她一程。国公爷便拐道,去了福满楼。” “五姑娘请国公爷送她上去,说有件重要的事情和他说。后来,她就自己下了楼。她给国公爷下了药,暗卫赶到的时候,国公爷差一点……” 陈令月心里一紧:“怎么样?” 紫苑忙道:“没事!屋里的那个女人,被国公爷打晕了。不过,国公爷没力气,这才没有出来。” “屋里的女人是谁?” “正是五姑娘的表妹。” 陈令月怒从心起:“好啊!他们这是想毁了大哥的婚事!” 严家在京城里,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可赵氏妹妹嫁的那一家人,那里烂到泥里的一群无赖。若是沾染上了这么一家子,以后他们宁国公府,就别想安宁了。 她对陈奕,有些愠怒:“大哥真是的!三房那一窝子,哪一个是好人!偏偏他不信,陈令环估计是在他面前装可怜,他就放松了警惕。” “就差一点,他和严姐姐的婚事,就要黄了!” “希望,他能记得这次的教训!” 紫苑点头:“姑娘放心,国公爷只是太过善良。这次之后,对三房,不会再心软了。” 是啊,连豆蔻年华的陈令环,都如此恶毒,那其他人,还用说吗? 陈奜! 她本想忍着,等彻底打压了怀王,再来收拾他。只要怀王倒了,那陈奜必将一无所有,这样活着,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可是,他一再生事,那她也不想忍了! 既然都不想安生过日子,那就免了! 夜里,陈奕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虚了。 半年时间里面,中了两次药,他也不好受。 陈令月面带怒容:“大哥,你怎么就信了陈令环的鬼话!” 陈奕苦笑:“她,……,喊了我这么多年的大哥,年纪还小,我怎么会想到,她也要害我!” “我一直以为,爵位之争,不过是三叔三婶的主意。四弟和五妹妹,并不曾参与其中。” 他有些心痛。 脑海中,不断闪现幼时兄弟姐妹和睦相处的画面。可他留不住,那些美好,就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妹妹,你说,何至于此?钱财名利都是身外之物,真的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吗?” “值得吗?” 陈令月冷笑:“哥哥,你如果这样天真,还是不要往上走,更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不说我们,多少世家大族,藏污纳垢,纷争不断。” “你若是一直是翰林院闲散官员,那天真一点,也无妨。” “可朝堂之上,人心狡诈,风云诡谲,若不时时提防,处处小心,一不留神,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去年年底,汪童诬陷李将军一案,你还没看出来吗?” “只有亲近的人,才有害你的机会。” 陈奕一言不发。 他的眼中似有什么东西破灭了。 “是啊,是我太蠢了!一个包藏祸心的陈令环,我都看不出来,这样的我,又如何能在朝堂立足!” “妹妹,祖父到底是看错了我,我撑不起这个家!” 他有些哽咽。 无奈,心酸,更多的是迷茫,他这样识人不清,真的能光耀门楣吗? 陈令月不免失望。 “大哥,你就甘心认怂了?你也想和爹一样,一辈子庸庸碌碌,依靠着祖辈的荫封度日吗?你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哪一本教你,当个懦夫的!” “如果你也这样,那我们宁国公府,在京城,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我记得,你和陈奥说过,不会就学,不懂就问。那你自己呢?”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大哥,你素来喜爱青松,我送你这两句话,你好好想一想吧。” 陈令月走后,陈奕呆呆吟诵着“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这两句话,他仿佛要把它们刻在心里。 慢慢地,他眼中有光,渐渐亮了起来。 他是一家之主,他怎么能颓废呢! 这是祖父给他的嘱托,是他肩上不可推卸的责任,他绝不再退! 他站起身,把墙上挂着的那副《松雪图》取下,卷了起来。 “把这幅画,送给四姑娘,就说,这是谢礼。” 小厮有些迟疑:“爷,这是你最爱的一幅画。” 陈奕朗声大笑,“我一直以为,我懂这幅画,没想到,妹妹比我更懂。” “宝马待英雄,名画酬知己。你只管送过去吧。” 原来,不知不觉中,妹妹已经长大了。 怪不得祖父偏疼她,他果然是不如她的。 宁馨院里,紫荆和紫苏把画展开了,陈令月定睛一看,居然是大哥最爱的《松雪图》。这是名家之作,大哥费尽千辛万苦才寻来的,如今居然舍得给她吗? 大雪覆盖之下,山林空远,疏阔恬淡。危崖峻岭之间,盘亘着几棵青松,寒肃峻险。山色雪景交融,青松的苍翠,更能将雪景映衬出来。 整个布局,空灵,高远,肃穆。 陈令月赞叹:“果真是一幅佳作,大哥竟然舍得割爱。” 紫苏笑道:“国公爷最疼爱姑娘,一幅画而已,又怎么会舍不得。” 陈令月含笑不语。 陈奕自然是疼她,可这画,并不是为了这个缘故。 他是想明白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放心了。 无疑,陈奕是个好人,君子端方,为人诚恳。 可是,如果他一辈子都看不到别人的恶,那么,他绝对做不成大事。 陈令月很讨厌滥好人。 滥好人,说白了,只会助长坏人的气焰。 还好,陈奕不算一个滥好人。 不然,宁国公府还不如就此没落到底。 “把画收起来吧,君子不夺人所爱。等大哥大婚,我再把它送回去。” 接下来,她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反击了。 一直以来,都是三房算计大房。 如今,该轮到她出手了。 是时候,该让三房的人明白,他们大房,可不是软柿子! 第64章 不能连累他爹啊 “爹,救我!救我!” 陈樊跌跌撞撞从外头回来,就大声呼救。 陈安还没来得及问话,赵氏就一脸心疼地走过来,“樊哥儿,怎么了?别怕,有爹和娘在这里。” 陈樊浑身抖了抖,苍白着一张脸说:“我这几日在天香楼,……” “混帐东西,又跑出去鬼混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孝期!家里那么多的通房小妾,还不够你胡闹吗?” 赵氏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宠着。 陈樊挨骂,她可看不下去。 “老爷,你别骂他了,仔细吓着他了。他还小,我们慢慢教。” 陈樊却甩开了赵氏,哭丧着脸喊:“爹,我,我今日已经叫人发现了!” 陈安猛然站起来:“怎么回事!” 今天,陈樊在天香楼,点了天香楼名妓云雪作陪。两人正在厢房里面嬉闹,外头却来了一拨人,非吵着要云雪。 陈樊虽没有本事,可素来喜欢仗着宁国公府的势。 他一眼扫过去,都是一些脸生的面孔。 既然这些人不是京城的权贵子弟,那他怎么肯咽下这口窝囊气! 两伙人在二楼厢房门口闹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有人喊了一句:“陈樊,你祖父去世不满一年,你就狎妓,你好大的胆子!” “还不速速让开,不然,你等着御史参你爹治家不严之罪吧。” 说起这个,陈樊就慌了。 他出事不要紧,不能连累他爹啊! 他着急忙慌跑下楼去。 就是这么巧。 下楼途中,他居然撞上了一个醉汉,一下就把人撞飞到了一楼。 若是一个平头百姓也就罢了。 可那人,居然是宗室子弟! 恒王的第六子,刘展。 恒王,是当今皇上的堂兄弟。虽是闲散宗亲,可他们家,也惹不起啊! 刘展的随从叫嚷着要抓他,他吓得半死,双脚不沾地就跑了回府。 他走的时候,刘展还躺在地上晕着呢,也不知道死没死! 陈安听完,哪里还能冷静。 他上前,狠狠给了陈樊两个耳光,“孽障,我打死你!” 赵氏尖叫一声,忙上前护着陈樊。 “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要是打死了他,我也不活了!” 陈安这次却没有停下来。 “那就大家都别活了!” 他的仕途,都要给这个逆子给毁了! 还活什么活! 陈安怒不可遏,劈头盖脸一通打下来,赵氏和陈樊,鼻青脸肿,好不凄惨。 陈令环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爹,你为什么要打娘啊!” “爹,你别打了!” 陈令环哭着喊着,跪下来求陈安。 陈安看着跪在脚边的嫡女,再看看抱头乱窜的母子二人。 “哼!慈母多败儿,陈樊都是让你宠坏了!” “你现在护着他,等恒王上门来要人,我看你怎么办?” 赵氏衣服凌乱,头上的发髻早就松散开来了。 她顾不上自己的狼狈,跪下来哀求:“老爷,你可要救救樊哥儿,他是你唯一的嫡子,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 陈令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娘说得那么严重,她也知道是哥哥惹了大事了。 哥哥是她出嫁后的依仗,怎么能出事呢! “爹,哥哥他一时糊涂,你就救救他吧。他素来孝顺,从不忤逆爹的,还求你心疼一下哥哥吧!” 屋里,赵氏和陈令环哭哭啼啼,陈樊缩着脖子跪在一旁,也跟着求饶。 陈安被吵得头疼欲裂。 “都给我闭嘴!” “啪啦”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把还在哀嚎的母子三人吓了一跳。 “怎么救!那是皇室宗亲!” “我先去打听一下,刘展到底怎么样了。你们最好保佑刘展没事,不然,我可保不住你!” 他看到陈樊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气得不打一处:“回头再收拾你这个孽障!” 陈安大步走出去,赶紧安排人打探消息去了。 宁馨院里,紫苑绘声绘色说着三房里的事情,陈令月笑得眉眼弯弯,真是开心。 “没想到,我只是想让陈樊狎妓的事情曝光而已,陈樊却惹出这么大一件事。” “正是恶有恶报,只是,却害得刘展无辜受了牵连。” 紫苑冷笑:“姑娘,刘展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哦,他不是好人?” 陈令月没见过刘展,并不知道他为人如何。 “三年前,刘展曾当街逼死一对老夫妻,把他们女儿抢来做小妾。后来,那女人也死了。刘展屋里,大大小小三十几房小妾,许多都是他强取豪夺得来的。” 陈令月双目闪过寒意:“人渣!” “那怎么没人管吗?” 紫苑叹气:“恒王年轻时,曾替先皇挡过刀,这恩情,够大了。所以,一般的事,没人去得罪恒王府。” 陈令月只觉得胸中烧起一团火,怎么都熄灭不了。 “人命关天,这还是一般的事情吗?” 紫苑默不作声。 人命,在这些皇亲国戚的眼里,又值几个钱! 陈令月有些窒息。 “紫苑,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崔统领让我查一些事情,我无意中发现的。” 陈令月心里沉甸甸的:“侯爷知道吗?他不管吗?” 紫苑失笑,姑娘有时候,也很天真的。 “侯爷手握重兵,深受皇上器重,皇室宗亲的事情,他从不掺合。” 也是,皇上哪怕再宠他,若是他不知分寸,只怕也会惹祸上身。 更何况,他又不是掌管刑狱之人,世间不平事那么多,他管得过来吗? 方才三房倒霉的喜悦,仿佛已经烟消云散了。 陈令月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陈安自从上次用金钱搭上了右相之后,就没有断过给右相的供奉。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只能去走右相的路子。 “老爷,相爷说了,六爷伤着腰了,正恼火得很。若是想平息此事,只怕难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陈安使出浑身解数,都要把这件事按下来。 不然等他丁忧结束后,只怕起复无望了! “相爷说,天无绝人之路,办法还是有的。只是小鬼难缠,总要买路钱才好使。” 陈安喜出望外,“有有有,相爷只管放心。王管事,你等会就取上五千两银票,送到右相府上。再取一万两,请右相代为转交恒王爷。” 只要不影响他后面起复的事情,多少银子,他都愿意给。 王管事可真是跑断了腿。 春寒料峭的天气,他来回奔波,竟然跑出一身热汗。 “老爷,妥了。相爷说了,恒王爷收了银子,已经答应既往不咎了。不过,这汤药费,王爷觉得,该是咱们府上出才对。” 陈安脸一黑,还要! 可是,他能怎么办? 给! 要就给! “你再去拿五千两银票,再拿两支人参分开包好,一支送给相爷,一支给恒王府的六爷补身子。” 陈安心里滴血,王管事心里也滴血。 “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办。” 陈安想起,这两万两,若不死因为陈樊,怎么会花得这么容易呢! 逆子! 陈奜现在已经指望不上三房这一屋子蠢货了。 没一个能成事的! 严云京此番从宁州回京,立了大功,肯定要更进一步。 他不能让陈奕顺利和严家成亲。 既然三房不行,那就他自己来。 第65章 侯爷回京了 二月初十这一天,一行人匆匆从宁州回来了。 紫宸殿里,建元帝把手中的奏折用力一丢。 “放肆!汪童居然敢如此欺骗朕!” “还有孙建,胆大包天,意图制造冤狱,死不足惜!” “阿治,你查了那么久,可有线索?” 风尘仆仆的崔承东肃然道:“皇上,幕后之人,心狠手辣,刚发觉不对劲,就斩草除根了。” “是臣大意了,那日严云京屋里走水,臣虽然把人救出来,却没有及时布置,这才让敌人发现了破绽。” 皇上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事发突然,你能把人救出,已属难得。万幸你不相信李林甫叛国一事,定要亲自去一趟,不然,朕险些就要中了奸人之计,错怪忠臣了。” 崔承东并不居功,他依旧平静地说:“皇上圣明,便是奸人一时得逞,皇上慧眼如炬,又怎会真的中计。” 建元帝心中郁郁。说得好听罢了。 若是孙建等人查出实证,又把严云京之事推到李林甫头上,他未必会看得出来,这桩事情是他人构陷。 只怕李家难保。 那东北边境,将不复安宁。 多亏了阿治! “你这一去,两个多月,着实辛苦了。快点回府歇着吧,你姨母那里,改日再来请安吧。” “天色已晚,朕就不留你了。你也别回槐园了,回卫国公府吧,你母亲很是生气,说你宁愿去游历都不在京中过年。” “快回去安抚她一下。” 崔承东告退离宫。 建元帝和身边的太监说:“郑家姑娘那事,朕可不好和他说,就让安国夫人和皇后去操心吧。” 毕竟,他和阿治有言在先,在今年年底之前,不插手他的婚事。 覃练看到归家的儿子,气得不打一处。 “还知道回来看我!” “这么些年,你南征北战,多少年不在京城过年了!” “好不容易,今年可以一家子一起过年,你却出去游历!” “游历!” “大燕的东南西北,你哪里没去过!你还需要游历吗?” “阿治,你就这么不愿意在家里,好好过一个团圆年吗?” 崔承东一言不发,等覃练发泄完了,才冷静地说:“母亲,我去了宁州。” 覃练听了,想到宁州这一阵出的大事,便多少猜到了什么。 她低低叹气:“你是为了国家大事,就不能和我说一句吗?我这些气,都白生了?” “我是你娘,难道还会到处宣扬你的机密?” 崔承东皱眉:“母亲,事关机密,你该懂的。” 他统兵多年,“秘密”二字,对于战争而言,至关重要。 不管是因为父亲,还是因为他,覃练又岂会不知道,保密对于他们的重要性? 覃练苦笑,她懂,如何不懂。 “好,这事我们就不说。” “郑家姑娘,年前救了大皇孙。皇上欲要嘉奖她,她却什么都不要。” “三番两次,她都舍身救人,这样好的姑娘家,你若不要,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偏偏她是个死心眼,一心只想嫁给你,你……” “与我何干。” 覃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指着他大声喊:“与你何干!你年纪这么大了,半点风情都不懂,这样的好姑娘看上你,对你死心塌地,你还嫌弃人家?!” “崔承东,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你不娶她,以后别后悔!” 崔承东也站了起来,他冷声道:“皇家欠她的情,皇家去还,轮得到你我去还吗?我不会娶她的,你和姨母说,让她替郑家的,另选他人吧。” “我回槐园了。” 覃练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气得心口疼。 “混账,我要被他气死了!” 张嬷嬷在一旁劝道:“夫人别生气,侯爷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他糊涂了二十几年了,难道要糊涂到五十岁才想明白!一个糟老头子,到时候,谁要他!” 夜凉如水。 到了槐园大门,崔承东勒马驻足,却不想进去。 他想去一个地方。 “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弃马而去,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个方向,是去宁国公府的。 崔合喃喃道:“这么晚了,四姑娘肯定睡了。” 崔道撇撇嘴,他早就看明白了。 一旦扯上四姑娘,侯爷就不是个正常的侯爷。 初春的夜晚,寒气袭人。 在暖暖的被窝中,陈令月正做着美梦。 恍惚中,她好似听到马蹄声,还有人低低说话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望着帐幔之外昏黄的烛光,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屋里放了两个火盆,有些燥热。 她有些口渴,便起身准备喝点茶水。 “好冷!” “姑娘,你起了?” 紫苑守夜,最是警醒。 陈令月只微微一动,还没有穿上鞋子,她就听见了。 “嘴里有点干,我起来喝点水。你睡吧,我自己倒水就成。” 话音才落,紫苑就推门进来了。 她拿起一直在炉子上热着的茶水,倒了一杯,给陈令月端到床前。 喝过温水,陈令月舒服多了。 看着眼前穿戴整齐的紫苑,她有些疑惑,“你没睡吗?” “睡了,只是方才侯爷来过,我便醒了。” 陈令月眼中闪过惊喜:“侯爷回京了?” “他人呢?走了?” “方才,姑娘还在熟睡,侯爷便没有打扰,这会,应该是……” 此时,窗棂上传来“噔噔”的敲击声。 “陈四,你醒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是他! 他没走! 陈令月的声音中,带着喜悦和期盼。 “我醒了,侯爷到堂屋,稍等片刻。” 外头那么冷,别把人冻坏了。 崔承东轻轻笑了一下:“嗯,不急,我等你。” 陈令月只觉得,这笑声,好似钻到了心间。 她脸上不觉就熏染上了绯色,真是,笑得那么好听做什么? 她利落地穿戴整齐,便出了内室。 烛光下,一袭深色锦袍的男子,如磐石一般,稳坐在桌子面前。他脸上线条分明,眉眼清冷,哪怕只是一眼,都能让人感受到他逼人的气势。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过了,陈令月被他幽深的目光看得脚下一顿,竟然忘了前行。 佳人就在眼前,崔承东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可是脸上却平静非常。 只是,那眼底闪着的火焰,教人不敢再看。 炙热的、汹涌的,似乎要将人吞噬了。 她有些吓着了。 崔承东嘴角翘起来,声音沙哑:“怎么?不认识我了?” 只是短短一句,却蛊惑住了她的心。 她呆呆望着他,他慢慢起身,向她走过来。 不过几步,就来到了她身前。 陈令月微微仰起头,看着眼前的俊脸,四周的一切,都虚幻了。 她眼中只剩下,他。 “侯爷,我想你了。” 侯爷,我想你了。 第66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句话,把崔承东所有的冷静,都炸开了。 他伸手把眼前的娇娃拥入怀中,紧紧扣着她的腰,似乎要把她嵌入骨血,才肯罢休。 陈令月伏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如擂鼓一样震耳的心跳声,心中有欢喜、有安心。 “我也想你,很想。” 他从来不知道,思念,竟然会如此折磨人心。 多少次的夜里,他睡不着的时候,便望着京城的方向,想着她,念着她。 分开的这一段时间,他才如此清晰地发现,她已经占满他的心。 如此霸道,如此深刻。 而他,却甘之如饴。 温香软玉在怀,稍微缓解了他的渴望。 而她,却不知道他的煎熬,竟然不知死活问了一句:“侯爷,你不亲亲我吗?” 他猝然收紧手臂,把陈令月的腰,勒得都有些疼了。 “陈四,你不要撩拨我!” “我现在,很脆弱,经不起。” “若是开始了,我怕我停不下来。” 他故意将腰腹蹭了蹭她。 陈令月感受到那处坚硬,哪里还敢作死,赶紧当个木桩子,不敢再放肆了。 崔承东纯粹是自作自受。 他只靠近了一下,就赶紧挪开! 要命! 怪不得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真是…… 用力抱着她,埋头在她脖颈之间,深深感受了她的气息,他便放开了手。 他快步走到桌边,拿起那一壶冷掉的茶水,就往嘴里灌了几大口。 陈令月懵了一会,忙上前拉着他的手,心疼地说:“这水都冷了,你还喝?” 崔承东定定望着她,视线滚烫。 “冷的,才能灭火。” 陈令月扯在他臂膀上的手如同被烫了一下,马上放开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却不知道,这嫩白优美的脖颈,那泛红的耳垂,全都入了崔承东的眼。 他狼狈地挪开视线。 好吧,他的自制力,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今夜,真不该来这里。 可是,今夜,他却只想来这里。 他自顾自坐下来,又喝了几杯冷茶,这才轻声问:“怎么醒了?” 屋里暧昧紧张的气氛,让陈令月十分不自在。 她赶紧坐下,正正经经和他说话。 “半夜渴了,这才醒的。侯爷今日回京吗?” 他衣服上,还带着东北的风尘。 方才两人拥抱的时候,陈令月便感受到了。 “嗯,傍晚才入城。” 陈令月目光盈盈,“这一路,那么辛苦,侯爷今夜该早早歇息的。” 他的一双眼睛,注视着她:“相思磨人,我睡不着。” 啊? 陈令月只觉得,目光无处安放。她来回看着屋子周边,就是不敢再看他了。 忽然,她看到了那针线盒子。 她起身,走到窗边的矮榻上,拿着一枚荷包回来。 “侯爷,我在信里说过,侯爷若是认得出来,我绣的是什么,这荷包便送给侯爷了。” 崔承东接过来一看,这花花绿绿的,是什么东西? 他拧眉,陈四不会是故意为难他的吧? “嗯,是,八爪鱼吗?” 对面的人儿,脸上的笑意,瞬间就不见了。 “哦,肯定不是,我看出来了,是,是螃蟹!” 这么张牙舞爪的东西,肯定是螃蟹。 陈令月此时,哪里还有半分羞意,她只有怒意! 好不容易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绣出来的东西,他居然看不懂! 她伸手就要抢过来,崔承东速度更快,一下就把荷包藏在了怀里。 陈令月气急败坏地道:“你给我拿出来!” 崔承东哪里肯! “上次你给我绣的那个,我一直贴身戴着,这个给我正好,我可以换着戴。” 陈令月细细看了他的身上,并没有发现她绣的那个丑荷包。 崔承东从怀里掏出来,“这里呢。你我尚未定亲,我总不能挂在外头招摇过市。过几个月,定亲之后,我便能正大光明挂在腰间了。” 她如遭雷劈,“千万不要啊!” 这么丑的针线,他堂而皇之戴着,岂不是告诉全京城的人,她的绣工烂到家了吗? “侯爷,这绣活,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配不起你的身份。你都还我吧,我让绣娘给你做几个好的,行吗?” “我要绣娘的做什么,只要你绣的,我就觉得好。” 陈令月哪里肯。 “侯爷,你是不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绣活差。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戴在外面,不然,以后你别想再拿我的一针一线。”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他眼中闪过笑意。 “那我贴身藏起来,以后,你还要给我绣,如何?” 把柄都捏在他手里了,她能如何? 果然奸诈。 “侯爷,你身子是不是大好了?” 虽然他信中说过,可是,陈令月还是有些不放心。 总要当面问一下,再确定一次。 他声线轻柔,“好了,林神医亲口说的,你别担心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这一关,又算过了。 “宁州,……” 她想问,又有些不敢提这个话题。 崔承东仿若不觉,他言简意赅把宁州的种种,都告诉了她。 “还好,若不然,严大哥就回不来了!” 严大哥是严家最有出息的孩子,若是他没了,那严家日后该怎么办?严姐姐他们,也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情。 “严大哥?” 崔承东有些不高兴,喊得那么亲近做什么? “侯爷,我大哥和严家的姑娘定亲,我们两家日后是姻亲的。” 他当然知道,只是,不喜欢她这么喊别人。 “那你怎么不喊我崔大哥?” 一直“侯爷、侯爷”的喊,那么生分。 什么? 他还计较这个? 刚想说话,她却想到,“你也一直喊我‘陈四’啊?那我为什么不能喊你‘侯爷’。” 大哥别笑二哥,他喊她,也没多亲热好吗? 崔承东稍微顿住了,不喊陈四,喊什么? 他脸上有些不自在,“那,喊你‘月儿’?” 月儿。 陈令月不知道怎么地,有些起鸡皮疙瘩。 好吧,她很不习惯。 感觉有些腻腻的。 “侯爷,我及笄的时候,姑母给我取了小字。” “是什么?” “姑母说,我名中有个‘月’字,小字不如就唤‘溶溶’。” 溶溶。 月色溶溶,明净皎洁。 “嗯,溶溶。” 这两个字,在他口中说出,情意绻绻。 陈令月心跳都漏了几拍。 “那你唤我什么?” 崔承东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崔叔叔?” 她调皮一笑,吐出这三个字。 他的脸,瞬间就黑了。 “陈四!你皮痒了!” 陈令月可不怕他,他在她面前,就是纸老虎。 打她,他一定舍不得。 其他的,他又不敢做,那她怕什么? “可是,你都快三十了,我喊你叔叔,也没什么错啊。” “本侯才不到二十七,还不到三十!”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你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陈令月半点都没有退缩:“不是我嫌弃你年纪大,是你本来就年纪大。我才十五,你都二十七了,可不就是年纪大我许多!” 他气得额角青筋直冒,“好,看来不收拾你,你就不消停了!” 他气势汹汹站起来,长臂一伸,把陈令月从座位上捞起来,死死扣在身前。 怎么! 恼羞成怒? 他难道要打她? 狗男人,要是敢打她,她和他没完! 第67章 真是女色惑人 崔承东把她翻过来,一手压着她,一手举起来。 眼看着那个巴掌,就要落到陈令月的臀上。 可崔承东看到那饱满圆润的曲线,心中一热,那手就轻轻放下了。 一触即离。 不敢再碰。 真是,要命! 他是中了她的毒了! 陈令月还在叫嚷着:“崔承东,你想打我吗?你试试,你要是打了,我……” 屁股上轻轻挨了一下,陈令月差点都感受不出来。 话还没说完,这人就把她扶了起来,“我回去了,你快睡吧。” 等她抬眼看过去,人呢? 崔承东人呢? 这屋里,哪里还见他人! 跑了,他跑什么啊? 后知后觉,陈令月想到方才臀上的触摸,他,他别是起了别的心思吧。 这么纯情,就这,就落荒而逃了? 有些好笑,有些甜蜜。 这人,真是,不像个老男人。 槐园里,崔承东只觉得,手上还停留着那触感,挺翘,又弹性十足。 哎,不能再想了! 真是女色惑人! 方才说起宁州之事,他本来打算问一问,她知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这样大的一股势力,若不早日铲除,只怕要动摇大燕的安稳。 结果,一句没说,净说废话了。 “侯爷,你想我吗?” 想,怎么能不想,每天都想。 只见她红唇微张,伸手揽着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耳畔,吐气幽兰。 “那你亲亲我啊。” 温声软语,娇媚勾人。 他俯身,张嘴吻了下去,死死压着她,抵死缠绵。 她如同吸人精气的妖精,紧紧缠着他。 他半分都抵挡不住。 那处丰满圆润,入手弹滑,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 令他爱不释手。 一室旖旎。 崔承东张开双臂,想要将她搂得更紧,却扑了个空。 他猛然坐起来,四处寻找。 屋里寂静如水。 是梦! 弥漫开来的淫蘼气息,让他忍不住失神。 他竟然,也会做这样的梦! 二月,怎么才二月! 今日是个好天气。 紫苏正在替陈令月梳妆,紫苏好奇地问:“今天是有什么好事情吗?姑娘看起来,心情很好。” 姑娘翘起来的嘴角,从起床后就没有下去过。 这么好的心情,肯定是有好事发生。 陈令月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果然,唇角上扬,眼角眉梢处,都洋溢着欣喜。 芙蓉如面,春风得意。 “没有什么好事,就是想到三房的人,花了两万两银子,心中爽快。” “可是,他们就花了银子,如今人也没事。奴婢只觉得,便宜了他们了!” 陈令月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朵珠花,随意把玩。 “这个代价,当然不够。” “我另有安排。过两日,就会有好戏看了。” 恒王府的事情,花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可算了结了。 三房好不容易缓了口气。 这天,赵氏正和一双儿女,念叨着二人的婚事。 “你们兄妹二人的亲事,不能再拖了。原想着,你爹若是高升,樊哥儿能娶一个贵女,日后也能帮着他进入仕途。环姐儿,嫁个高门大户,日后也能帮衬着你哥哥。” “没想到,那老不死的突然就走了,你爹只得丁忧在家。如今,陈奕做了宁国公,你们的婚事却不能再拖了。早知道,还不如你祖父在的时候,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三房早晚要分家出去的。 这国公府,以后和他们家就没关系了。 但凡门第高一点的,只怕都瞧不上陈樊和陈令月。 赵氏愁啊! 陈樊不以为意,“我们家可是一等国公府,难道还愁嫁娶吗?” “娘,那些小门小户的人,我可不娶。不然,日后岂不是让人家看笑话。” 陈令环嘟嘴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能嫁得比陈令月差。” 赵氏两眼一黑,快被他们两个气晕了。 她上哪里找这种冤大头,来成全他们的愿望! “哈哈哈,我闺女好志气!就是,凭什么!就因为大哥是长子,他的儿子,无才无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承袭国公府!” “我们三房,一定不能比大房混得差!” 陈安大笑走了进来,一脸得意。 赵氏忙上前端茶递水,“老爷,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自从出了陈樊天香楼的事情之后,陈安许久没有来正房了。 今日不仅来了,还笑容满面,肯定是有好事发生。 “夫人果然最懂我!这是一桩天大的好事,环儿的亲事有着落了。” “我?” 陈令环不明所以。 赵氏喜出望外,“果真吗?是哪户人家,看上了环姐儿?” 陈安红光满面,喜滋滋地说:“是恒王府上。” 赵氏一顿,恒王! 她手中的帕子不由得拧了起来,“老爷,恒王可是年过花甲了,你不能把环姐儿往火坑里面推啊!” 陈令环脸上血色顿失,颤抖着声音问:“爹?你要把我嫁给恒王!” 陈安有些扫兴。 “胡说八道,你是什么身份,你能当上恒王妃吗?” “爹又不糊涂,恒王年纪大了,哪里能让你嫁给他!是恒王府的六爷,你哥哥无意撞倒的那个人,刘展。” 赵氏和陈令环高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陈令环两眼放光,双颊羞红。 “爹,那恒王府六爷年纪多大了?” 陈安笑眯眯喝了一杯茶,“哈哈,女儿不必担心,六爷今年才二十七八岁。三年前,他的原配夫人去世了,后来续了弦,不过,续弦没福气,不到一年也没了。” 赵氏心里一突。 这正头夫人,死得那么勤? “老爷,怎么刘展的夫人,都活不久,他别是克妻吧?” 陈安不以为意,“妇人之见,那是她们没福气,做不了这天家亲眷。” “我们环姐儿可不一样。” “六爷可是恒王的小儿子,恒王最疼爱他。环姐儿嫁过去,日后只有享福的份。何况,这么高的门第,日后也能帮樊哥儿要个前程。” 陈令环哪里还管其他。 那可是王爷府第,她想都不敢想! “我嫁!我嫁!” 她虽有些许羞涩,可更多的是,终于可以压陈令月一头的扬眉吐气。 他们宁国公府早就没落了,陈令月不可能比她更高嫁。 只要想到,她后半生都能压着陈令月过日子,她就通体舒畅。 “爹,娘,女儿一切听你们的安排。” 这个结果,陈令月半点都不意外。 “姑娘,下面的事情,我们还用再跟吗?” 紫苑把三房计划让陈令环定亲的事情告诉了陈令月,接着又问了一句。 “不用了。等陈令环嫁过去之后,她的日子,一定十分精彩。她心思歹毒,和刘展这样的人渣在一起,般配得很。” 对于陈令环的报复,做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是陈奜了。 第68章 我绝不二嫁 皇后听说崔承东回京了,次日就召他入宫了。 “瘦了!” 皇后忍不住心疼地说:“你啊,真是瞎折腾。大过年的,不在京城,跑去宁州做什么。” “既然查明李林甫是被人构陷的,后面的事情,交给底下人就行了。何必一直留在那里?你这些年,过年都不在京城,你娘心里多难受,你知不知道?” “好不容易,今年没有战事,你,……,唉。” 崔承东眼中有些波动,不过,他脸上却还是平静无波。 “姨母,事关大燕边境安危,我娘能理解的。” “你这孩子,越来越……,我竟然不知道,你像谁了。” 卫国公多情风流,不然,府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姨娘。 覃练性格温婉,心肠软和。 阿治这铁石心肠,到底是随了谁啊。 “郑家姑娘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到这个,崔承东有些心烦。 “听说了。姨母和表哥,该想一想怎么报答这个恩情。至于我,高攀不起。” 皇后脸色一变,她话都没说出口,他就拿话堵她。 “阿治,你先听我说。” “姨母不说别的,只说秀媛对你的心意,就没人比得上。” “自从你六年前救了她,她就对你情根深种了。不然,以她的家世人品,怎么会拖到现在还没有定亲呢?” “还有一个消息,我一直瞒着。那日救了大皇孙,她额角上的伤口颇深,太医说了,或许要留疤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容颜有损,日后该怎么办?” “你知道她怎么对我说的吗?你若是看不上她,那她只求在你身边,做一个妾,都心甘情愿。” 皇后是真的心疼郑秀媛了。 这么卑微地喜欢一个人,真是不得不令人动容。 “但凡她看上的是别人,皇上立刻册封她为郡主,赐婚,让她风光出嫁。可是,她也是个执拗的人,非你不嫁。她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你忍心让她孤苦无依吗?” 皇后眼眶微红,崔承东沉默不语。 “阿治,从小到大,我就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疼着。当年,你年纪轻轻就想上战场,你娘死活不肯。我苦口婆心,费了多少唇舌,才让你娘松口。” “这么多年,姨母没求过你什么。眼下这一件事,姨母真的想求你。” 想到昨夜梦里的那人,娇媚动人,扣人心弦。他怎么舍得? 若是没有溶溶,为了姨母这一番话,为了表哥,他便是娶了,也无妨。 可偏生,他的人生里,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她占满了他的心神。 他怎么舍得委屈她。 郑九,不是一般的身份。便是妾,对溶溶而言,都是一种威胁。 “姨母,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只等时机成熟,便要上门提亲了。请恕我,不能答应这件事。” 皇后微怒,“你就如此讨厌她吗?你身边,何曾出现过女子?你上哪里找一个心上人?阿治,你便是为了躲秀媛,也没必要撒这种谎。” 崔承东知道皇后不相信,但是,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明白。 他不想和郑九扯在一起。 “年前我就和皇上说过了,今年年底定会成亲。姨母,我没有骗你,也没必要骗你。” 皇后愣住了。 居然是真的吗? 她心中有些高兴,阿治总算是肯成亲了。 想到郑秀媛,她不免有些惆怅,秀媛的一番痴心,终究不能成全了。 “如此,姨母也不为难你了。” 总不能真的让秀媛做妾,这不是打荥阳郑家的脸吗? “多谢姨母体恤。郑九那里,若是册封郡主,再赐婚,哪家人敢慢待了她?郑家那里,想来也不会有怨言的。” 皇后扯了扯唇角,她难道不知道吗? 为难的是,秀媛肯不肯嫁。 崔承东离宫后,皇后便召来太子妃和郑秀媛。 “皇后娘娘,你可知道,侯爷的心上人是谁吗?” 郑秀媛泪眼汪汪,太子妃安抚着她,向皇后追问。 皇后摇摇头。 “阿治不肯说。秀媛,事到如今,你就别想着这个没心肝的人了。他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配不上你。等我看看京里的适龄男子,一定替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郑秀媛却缓缓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我知道,是我不知廉耻,非要缠着侯爷不放。可是,我这颗心,早就不是我的了。我只求,等侯爷大婚后,我能够伴着侯爷,便心满意足了。” “皇后娘娘,是我不识好歹,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可是,我真的是心不由己了。” 说完,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流下来。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教人心疼,哪里舍得怪她。 “快把秀媛扶起来。” “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痴心呢?” “阿治是个眼瞎的,看不到你的好。你这样,本宫看着难受。秀媛,不如,算了吧。” 郑秀媛连连摇头,垂泪轻声说:“此生,生是侯爷的人,死是侯爷的鬼,我绝不二嫁!还请娘娘成全!” 说完,就伏身跪下,行了一个叩拜大礼,不肯起身了。 皇后只觉得,心累。 一个不肯娶,一个只想嫁,这个死结,怎么解得开。 当天夜里,崔承东依然去了宁馨院。 “溶溶,李林甫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若是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只是,此事不简单。背后的人,我一时半会,还没有查出来。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陈令月迟疑片刻,没有回答,却问他:“侯爷派去南疆的人,可有消息?” “南疆苗人居住分散,且瘴气毒虫遍地。我的人,刚去到那里,就病倒了几个。目前,他们已经和当地人有了些交情。不过,蛊师在南疆,行踪难寻,还要再等一等。” 崔承东不急不缓,把崔志他们在南疆的情况简略说了一下。 这样的情况,陈令月并不意外。 只是,她真的要说吗? 对于他,她真的能全然相信吗? 崔承东并不催促她,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令月侧头,看着桌几上摆着的“皎月”。 “皎月”枝繁叶茂,陈令月并没有修剪它。它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冬日里,枝头上浅紫色的小花,让人心暖。 “侯爷,宁州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背后的人,其实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猜,有可能是怀王。” “怀王?” 崔承东的脸上,难得出现惊讶的神色。 陈令月微微点头。 她并没有看着他,而是专注地看着“皎月”,声音轻淡。 “侯爷,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便把其他事情,都一并告诉了你吧。” 第69章 我护你到底 “侯爷监视我三叔,是不是一无所获?” 陈令月冷冷地说。 “因为,府里养蛊的人,不是我三叔,而是陈奜。我祖父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怀王和陈奜暗中勾结,一手操控的。” “怀王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神卫军虎符在我祖父手中。陈奜则是为了宁国公府的爵位,为了日后的从龙之功,枉顾血脉亲情,对我祖父痛下杀手。” “祖父给我的遗书,早早就让人看过了。祖父应该是从书信泄密的时候,就发现了端倪。不过,祖父想不到,害他的人,居然是他最欣赏的孙子。这大概,算是一件好事吧。” “侯爷,怀王用心险恶,阴狠毒辣。但是他素来装出一副不问朝政,淡泊名利的样子,旁人又怎么会想到他呢?” 崔承东实在难以置信,真的是怀王吗? 陈令月转过头来,看着他的脸,正色地说:“侯爷,怀王在朝中的势力,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因为,右相,其实就是怀王的人!” 他脸色突变,“右相不是永王的人吗?” 她面含讥讽:“是啊,明面上,谁不知道右相是永王的人。可实际上,右相是怀王的人。侯爷可以查一下,右相和怀王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溶溶,这些……” “侯爷别问原因,我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所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黯然道:“我知道,这些事情,一时之间,很难让人信服。可是,这……” 崔承东伸手握着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把她紧握的拳头掰开。嫩白的手心里面,都是嵌入的指甲痕迹,看得让人生疼。 “溶溶,你怕什么?怕我不信你吗?” 他一遍一遍用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掌心的指痕,只想替她抚平这一切。 他温柔地看着她,目光真诚,有力。 “我不会问。你说了,我就听着,去查,去证实。虽然你的话听起来,仿佛天方夜谭,可是,谁又能说,这一定是假话呢?” “如果是假话,那我们就换个方向再查。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就一查到底,把这些藏在暗处的奸贼,通通揪出来,替你祖父报仇。” “我该谢谢你,皇上和太子,都该谢谢你。仅仅是宁州之事,都牵扯甚广,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只怕朝堂都要颠覆了。” “傻姑娘,你信我,我护你。别怕,以后的事情,交给我。” 轻轻的语气,却似千斤重,压在陈令月心头。 她觉得,她一直飘着的心,仿佛彻底踏实了。 潮意上涌,她拼命眨了眨眼,维持着镇定。 “侯爷,我信你。” 崔承东心里,柔情似水。 “那就别怕,别担心,我护你到底!” 不知道是谁的眼睛,脉脉含情。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清澈的眼眸,如夜空中的明亮的星辰,耀眼明亮。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怦然心动。 迷蒙之中,陈令月的唇,被人吻住了。 辗转舔舐,情意满满,温柔以待。她的心,仿佛不在是自己的。他的心,跳得如雷贯耳。 夜渐深,情正浓。 迷情褪去,崔承东喝了一杯茶,入口微涩。茶杯中,一朵玫瑰花,浮在水中,开得艳丽。 “玫瑰茶喝完了吗?” 陈令月垂头,不好意思看他。 “没有呢,你让人送来那么多,我哪里喝得完。还有一罐子满满的,你先别叫人去找了。眼看着,就快到花期了,过不久就有新茶上市,不用费力气了。” 崔承东淡淡一笑:“不费力气,他们现在熟门熟路了,你别操心这些,只管喝就是。” 对面的人儿,不敢抬头,只低着头。他看到她头上的发髻有些凌乱,那一只芙蓉簪子,歪了一点。 他伸手扶了扶,“真的天天都戴着这个簪子吗?” 说起这个,陈令月越发羞涩。 “嗯。” 短短一个字,萦绕心间。 崔承东又喝了一杯茶,压了压心间的火气。 “回头我再送两支过来吧,总是这一支怎么行?” “别送了。侯爷,你库房里,大概没有简单点的东西。这个簪子,按照市面上的价格,怎么着也要一千两。寻常人家,哪里有那么多昂贵的首饰。” 那簪头上的宝石、珍珠,都是色泽通透,品质上好的。再加上做工,两千两都不一定买得到。上次严姐姐的生辰,好几个人看了,都问她在哪里买的。 “我手中有那么一两件,还说得过去。若是多了,我都解释不清楚,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她有些嗔怪地看着他。 他眼中带着笑意,看着她,妥协了。 “听你的。等日后下聘的时候,我再把这些都送过来。” 亲都还没有定,就说下聘了? 真是够不要脸的家伙。 “夜深了,侯爷回去吧。” 陈令月下了逐客令。 崔承东却不想走。 多好的夜晚,回去那么早干什么。 “急什么,我们再商量一下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布置。” 陈令月眼中满是兴味:“侯爷足智多谋,哪里还需要我这个小女子出谋划策,后面的事情,我就交给侯爷了。” “我累了,侯爷既然要喝茶,那就多喝几杯,只是,我可不奉陪了。”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崔承东无奈,只得站起来。 他好笑地看着她,“你不在这里,我还喝什么茶。好了,我走了,你也早些睡。” 夜色迷人。 陈令月目送他离开。 那颀长的身影慢慢走向远处,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心里只觉得,宁静,安然。 可算把这些事情都说出去了,等他查到线索之后,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她该好好想一想,怎么把永宁侯身边的那个奸细,给找出来。 他要护她,那她也要护他。 这一世,怀王和陈奜,绝对不会得逞! 怀王府里,陈奜正在其中,商谈事情。 “你们说说,这永宁侯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屡次坏我的好事!” 怀王阴鸷地说着,“陈奜,你想想看,怎么把这个绊脚石给除了!” 陈奜嘲讽地想着,有那么容易除去他,那大燕周边的各国,早就动手了。 不过,有一计,确实可以试一试。 “王爷,蛊师那里,不是还有一个断亲蛊吗?” 怀王一听,看着他:“确实还有一个。不过,他当成宝贝一样。这个蛊,不好养。上百个同源的蛊虫,养了十来年,厮杀胜出才养成的。他也只有剩这么一个了。” “本王怕他不肯。” “属下相信,王爷上一次能得到断亲蛊,这一次也能。” 陈奜虽然不清楚其中的原由,但是,既然有一,那就有二。怀王一定有办法,能拿到蛊虫。 怀王沉吟片刻,却问:“若是得了,又该找谁来养蛊。” 须知,这养蛊之人,必须对下蛊目标,心怀怨恨,且一定要是亲近的血缘关系才行。 养蛊,也是要付出代价了。养蛊之人,寿数必然会受影响。 陈奜平静地说:“偌大一个卫国公府,谁又会不动心!这人选,只怕多了去了。” “好,那人选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 第70章 四姐姐怕是高攀不起吧 陈令月说的那些,实在让崔承东意外。 他连夜做了一番布置:“把盯着永王的人撤了,全部转过来,盯着怀王。还有,让崔同亲自去,盯着右相。另外,宫里的眼线,动起来,把惠妃看紧了。” 崔道和崔合神色凝重,居然需要崔同亲自盯人。 崔同是他们几个里面,最擅长搜集证据的人选。他易容、变声、模仿字迹,各种技巧无一不精。但是,人无完人,他的功夫,真的很一般。 侯爷向来保护他,崔同领的任务,并不多。 看来,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 “另外,南疆那边,传信过去,让他们找一找,怀王和南疆的人,有什么联系。”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或者,查一查,右相和南疆,有什么联系。” 崔道忍不住问:“爷,右相有问题?” 崔承东垂眼把玩着手中的荷包,很丑,绣得一塌糊涂。 “先查吧,他在朝为官多年,树大更深。皇上对他,颇为信任,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动不了他。” “他既然能把狐狸尾巴藏得那么好,这些东西,就没那么好查。让大家都注意点,宁愿慢,也不要打草惊蛇。” “宁州之事,就是前车之鉴。” 若是他们发现,有人在查,情急之下把证据都销毁了,那就更难了。 “属下明白。” 三月末,甄美玉的生辰。 作为甄家的掌上明珠,她的生辰宴会,自然是高朋满座。 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和宁国公的陈奜定亲了。 今年秋闱,陈奜便下场考试。陈奜高中之后,两人就要完婚。荣国公府和宁国公府是姻亲,这表哥表妹的,更是亲上加亲。 小辈的生辰宴,长辈们倒是不来的。 陈奕领着府里的弟弟妹妹,一起给荣国公夫人甄氏见礼。 “见过姑母。姑母一向可好?” 陈奕彬彬有礼,甄氏眉开眼笑看着他:“好,我一切都好。奕哥儿看着精神不错,以后府里的担子都交给你了,你可要更加用心才是。” 寒暄之后,男宾自然有甄家子弟招待。 甄文思走过来,悄悄和陈令月说:“月表妹,等会你先别急着走,我前几天在街市上,淘了一套上好的刑窑白瓷,等会给你,你顺便带回去吧。” 陈令月有个小小爱好,就是喜欢收集各种瓷器。 甄文思和她知根知底,自然知道她这个喜好。 她唇角弯弯,眼中含笑:“嗯,谢谢大表哥。” 陈令环凑上来,阴阳怪气地说:“大表哥天天粘着四姐姐做什么?你们再是表兄妹,如今大了,也该避讳着些。男女有别,四姐姐自己放浪形骸,可别带累了我的名声。” “我可是要嫁进王府的,这亲事,四姐姐怕是高攀不起吧。” 前几天,恒王府的人来了宁国公府,三房和恒王府把刘展和陈令环的亲事说定了。只等六月除服,两家就走礼定亲。 从那日起,陈令环就天天仰着个头,鼻孔朝天。 陈令月真怕她不看路,摔到沟里去了。 还好周围人不多,陈令环的话,没有引起到少关注。 只是,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他和月表妹清清白白的,怎么五表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性子直率,就要张口责备。 陈令月却摇头示意,“大表哥你先走,我和五妹妹有话要说。” “万一她欺负你呢?” 月表妹知书达理,五表妹蛮不讲理,他有些不放心。 陈令月笑而不答,只催他离开。 陈令环得意洋洋看着陈令月,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 “陈令月,以前祖父疼你,你处处比我风光。以后,嫁了人,你就只能仰视我了。” “等我嫁过去之后,估计要常常进宫赴宴。日后,你若是想参加宫里的宴席,就多来求一求我,我也许能带着你入宫。也好让你见一见世面,呵呵,你说呢?” 这么多年的郁闷,这一刻,总算扬眉吐气了。 陈令月平心静气看着她,“大可不必。只是,陈令环,恒王府和宁国公府还没有定亲吧?你就急哄哄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到时候若是亲事不成,……” “你想做什么!” “你是不是嫉妒我,你准备破坏我的婚事吗?你怎么那么恶毒!” 陈令环脸上冒出怒意,她眼眸中的阴狠,陈令月并没有错过。 果然,陈令环确实是恨她的。 她早就查明白了,两次大昭寺的事情,都是陈令环出的主意。还有大哥的事情,也是她起得头。陈安和赵氏虽然不清白,但是对比起来,陈令环更让人害怕。 她年纪轻轻,就这样心思歹毒。这样的人,还能有比她更适合刘展的人选吗? 陈令月并不把她的质问放在眼中,她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你别在我眼前蹦跶,我嫌恶心。” “不然,我就要请大昭寺的法慧大师,替我作证了。若是坏了你的亲事,那就不怪我了。” 陈令环气得脸色发紫,她举着手,指着她,想要骂人。 可是,想到她的威胁,她又不敢了。 “哼!” 最后,她气鼓鼓转身,落荒而逃。 “紫苑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紫苏跟在她身边,“姑娘放心,刚才紫苑说了,都备下了。” 今天,她不仅仅是来赴宴的,她是来以牙还牙的。 虽然,这可能会毁了甄美玉的生辰宴。 可是,若是嫁给陈奜,那可是会毁了她的一生! 陈奜配不上她! 过了今日,陈奜和她,不可能再有婚事了。 她看着迎面走过来的甄美玉,笑得真心:“表姐,祝你生辰快乐,貌美如花!” 甄美玉是今天的主角,身上自然是珠光宝气。这通身的气派,无一不彰显着她的家世和娇宠。 陈令月微微叹息,这书中的女主,上辈子是脑子有坑吧。 这么好的生活不要,跟个寒门子弟跑得那么远,还和家里断绝往来。恋爱脑,真是要不得。 不过,这辈子,好像她完全清醒了。 甄美玉傲娇地笑道:“油嘴滑舌!我看你头上戴着的簪子不错,在哪里买到,我也去订一支。我不要芙蓉花,换成牡丹花更好。” 女人对于衣服首饰,真是天然的喜爱。 “不好意思,我忘了是在哪里买的了。表姐的衣服首饰那么多,样样华贵,哪里还需要这些啊!我看着你头上的点翠步摇,就十分精美,真漂亮!” “宋姑娘,你说,是不是?” 宋文茵和甄美玉是好友。 为了转移话题,陈令月忙把宋文茵扯进来。 宋文茵对陈令月,一向是冷嘲热讽居多。 只是,她今日却出奇的平和。 她淡淡笑道:“美玉身上的东西,哪一件不是好的。你就别眼馋陈四的了,你的步摇,才是让人挪不可眼的。” 甄美玉是主人家,忙得很。等她走了,陈令月还有些疑惑。 “宋姑娘,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会帮我?” 宋文茵却垂头丧气,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上次在大昭寺,我拦着那人,你都知道的。后来,你信守诺言,没有把事情传出去,我记你的情。” 她说的,是她和永宁侯表白的那一次吧。 “陈四,你知道吗?他就要定亲了,我等那么久,最后还是一场空。也许你说得对,我是该放下来了。” 陈令月一惊,谁要定亲了? 宋文茵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还能是谁,当然是永宁侯要定亲了。” 原来,不知不觉,陈令月真的问了出口。 而宋文茵,也回答了她。 永宁侯,要定亲了? 她怎么不知道! 第71章 你千万别过去 陈令月艰难地追问:“这事情,好像没听说啊!” 宋文茵心不在焉,自然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前一阵,郑九姑娘救了大皇孙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皇后娘娘和安国夫人,对郑九姑娘十分满意。你不知道吧,去年邢国公夫人生辰,他们就安排郑九和永宁侯见过面了。” “我当时就在宴席上。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算是郎才女貌。可是,我还是不死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听说,连皇上都亲自过问此事了。” “郑九对侯爷,也算是痴情了。输给她,我不冤枉。我的家世,比不得郑家。便是我愿意为妾,只怕郑九也不肯的。她如今是东宫的恩人,谁又能给她委屈受呢?” “我争不下去。” 她幽幽说着自己的心事。 “没想到,和你说了这么多。” 她有些失魂落魄。 眼前的人,眉目清秀,没了平日里的胡搅蛮缠。 这样看着,让陈令月讨厌不起来。 “你能想开,也不错。” “是啊,京城里,爱慕他的人,不知几何。我真羡慕你!” “方才甄大公子和你说话的样子,我全都看见了。你们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以后……” 越说越离谱,陈令月赶紧说话:“你想多了。我和大表哥,只是兄妹之情。” 宋文茵一脸不相信。 “我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们不可能,你别乱说话就行。” 陈令月说得斩钉截铁,倒让宋文茵信了三分。 春暖花开。 甄美玉的生辰,恰逢三月,正是春光烂漫的好时节。 宴席摆在了一处开阔的庭院,周边摆满了各色鲜花。 花团锦簇,芬芳宜人。甄美玉尚未出阁,结交的女子,多是妙龄少女。一群豆蔻年华的佳人,围坐在一起,吟诗作赋,闲话家常,十分热闹。 隔着一汪湖水,男宾席上,就安静多了。 来赴宴的,都是荣国公府的姻亲。 甄家小弟,是甄美玉的嫡亲弟弟,今年才八岁。他长得虎头虎脑的,玉雪可爱,是荣国公夫妻的老来子。 “二表哥,你学问那么好,以后娶了姐姐,你们有话说吗?” 不是他嫌弃,而是她家姐姐,除了吃喝穿戴,什么都不懂。 宁国公府的二表哥,才华横溢,一表人才。 配他家的无才姐姐,可惜了。 陈奜笑着摸摸他的头,“表弟多虑了。你近日在学堂,先生教得可跟得上?” 这时,一个上菜的仆人,不小心打翻了陈奜桌上的酒杯,他身上的衣袍,湿了一半。 “毛手毛脚的,还不快退下。” 甄文思喝退了跪地求饶的下人,陈奜脸上还挂着谦和的微笑:“表哥不必在意,不是什么大事。衣服已经湿了,我这就去换一身。” 这一去,快半个时辰了,都不见踪影。 “陈二公子去哪里了?我方才诗兴大发,做了一首诗,还想请他品评一番呢。” 陈奕听到此话,便四处张望。 陈奥凑过来说:“二哥去换衣服了,不过,去了不少时候了。” 甄文思依然谈笑风生,并不放在心上。 “大家莫急,表弟该是被哪处景色绊住了。荣国公府他打小就来了,不会迷路的。” 话音一落,却有人提议,大家同去寻找陈奜。趁此机会,也可以同赏荣国公府的春光。 对面的人,一下子就空了。 陈令月忽然看过去,“咦,对面席上的人,都去了哪里?” 甄美玉抬头望过去,也发现了。 那边席上,都没人了。 等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寻春去了。 “我们也去吧。荣国公府的花卉甚多,大家在这里枯坐,不如去花园里转一转。春光明媚,不要浪费了。” 说走就走,一群人,浩浩荡荡,都往花园里去了。 走到西边,那处迎春花,开得正好。 绿色的枝条伸展开来,又长又密,微风一吹,摇曳生姿。那花瓣如同蝴蝶的翅膀,在灿烂的阳光下,惹眼的黄色剔透发亮,振翅欲飞。 眼尖的陈令月,就看到了一个慌里慌张的小丫鬟。 “你站住!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陈令月喊出来,大家的眼光,就一起看了过来。 甄美玉盯着丫鬟看了几眼。 “你是在哪里当差的,跑这里来做什么?” 她慌里慌张,匆匆抬头看了甄美玉一眼。 又低头小声说:“回二姑娘,奴婢是在后面的厢房当差的。今日,姑娘宴客,奴婢在那处听使唤。” 她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几间厢房。 “既然你是在那里当差,为什么到处乱跑!” 那丫鬟身体一抖,惊慌地说:“没有,……,奴婢没有,奴婢,……就是出来,……。” 这个模样,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宋文茵凑到甄美玉耳边说:“美玉,今天是你的生辰,你看看,要不等后面再问了。别闹出什么,扫了大家的兴。” 陈令月等着,若是陈令环不出声,那她就要开口了。 陈令环却没让她失望。 “二表姐,那头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这丫头一看就不老实,还是大家一起去看一看,别惹出什么大事来,连带我们都有干系。” 甄美玉冷着脸喝斥她:“五表妹,话可不能乱说!我这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还等什么,大家一起去看个究竟。” 丫鬟一听,什么都顾不上了,忙喊:“不能去,大家千万不能去!” “二姑娘,你千万别过去!” 甄美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这里是荣国公府,有什么地方,我去不得!来人,给我看着她!” 她不再犹豫,带着大家就往后面的厢房走过去。 陈令环跟在后头,一脸幸灾乐祸。 今日若是能看到甄美玉倒霉,那就好了。 等大家来到厢房几步之外,屋里男女交欢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这里都是云英未嫁的闺秀,哪里能听得了这个! 所有人都要退下来,陈令环却来了一句:“甄家还说是书香世家,没想到,青天白日,就有人在这里偷情。二表妹,你肯定知道里面的人是谁?要不,给我们大家说一说?” 她脸上张狂的笑意,甄美玉差点控制不住,想要给她一个耳光! “五妹妹,这事我们别掺和了。天色不早了,大家快回到席上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陈令月觉得可以了。 陈奜中的药,可没那么容易清醒。后面的事情,姑母会来处理的。 本来姑母对陈奜的出身,就颇有微词。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让甄美玉,和陈奜再有半点瓜葛。 所以,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不然,甄家、陈家都要丢脸。 她冷冷看了一眼身后的厢房,陈奜,这只是第一步。 你等着,我会让你跌入泥潭,永远都不能翻身! 第72章 就是陈奜 陈令环却不依不饶。 “四姐姐这么紧张做什么,莫非,你知道里面究竟是何人?” “难道,里面的人,是大表哥吗?” 陈令月皱眉看着她,“你不要胡言乱语,不管里面是谁,都不关你的事情。这里是荣国公府,凡事有姑母做主,你瞎操什么心!” 陈令环一脸不高兴,“你凭什么教训我!你以为,这里是你说了算吗?还没嫁进来,就想当做主了,真是不要脸!” 陈令月本不想理会她,但是,这话,她却听不下去了。 “陈令环,你一个姑娘家,听到这些事情,不想着回避,还在这里胡搅蛮缠,这就是你爹娘教你的吗?” “你若是再多说一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是你还想尝一尝,被帕子堵着嘴巴的滋味。” 陈令环想到当初那恶心人的帕子,哪里还敢多话。陈令月有时候,横起来,是真的豁出去的。 她们想走,可迎面却撞上了甄文思、陈奕等人。 男男女女撞在一起,听到屋子里面的动静,个个都尴尬得恨不能钻地缝。 还好,荣国公夫人听到消息,也匆匆赶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陈奜那小子,一直不见人影,别是去了里面。” 陈令月看了眼出声的人。 哦,胡家。 甄家有个庶女嫁到了胡家。 听说他家一直想和甄家结亲,甄美玉是嫡出的女儿,那可真是香饽饽。 可是胡家祖辈不行,如今的未婚男子中,也没有什么上进的人才,甄家怎么可能会把甄美玉嫁过去。 胡家哪里甘心!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陈奜就是宁国公府的庶出,身份难道比他们高吗?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猜测。 陈奕第一个忍不住,他疾言厉色道:“我二弟一向本分守礼,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胡兄空口白牙,就毁人清誉,也太过分了!” 甄文思在一旁帮腔:“你以为,陈奜是你们胡家那些没脸没皮的人吗?他是谦谦君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 甄家小弟也气愤地怼着那人:“陈二表哥端方有礼,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不许污蔑他!” 胡家的人,是个混不吝的。 他本就对陈奜装模作样的样子,怀恨在心。如今明明是他嫌疑最大,可大家对他,却没有半分怀疑。 “好,你们都不信,那么就看一看,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陈奜!” 说完,他不管不顾,就直奔厢房。 陈令月迟疑片刻,最终也没有出手拦下。 当初在兰园,陈奜要毁了大哥,这事情,最后没有成功。 今日,她本不想闹得这么大。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老天也不想轻易放过恶人。 “砰”一声,房门被胡家公子大力踹开了。 女儿家都纷纷避开视线,不敢往里头看。 “陈奜!果然是你!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总算被我抓到了把柄了!” 里面传出胡家公子兴奋的叫声,外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甄美玉身上。 甄美玉不敢置信,不可能,二表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前世他哪怕身居高位,身边也就是一妻一妾而已。 他不是这种贪花好色之徒,不然,她何必选他! 荣国公夫人脸上沉得能滴出水来了。 她扯着唇角朝大家微笑道:“今日府上有事,招待不周了。天色不早了,大家各自归家吧。” 家丑不可外扬。 等其他人都退下了,甄夫人才冷声道:“奕哥儿,你和文思去里头看一下,到底是不是陈奜。” 胡公子还没有出来,可是里面的喘息声,并没有停下。 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癖好! “月姐儿,你陪你表姐回房去吧。你们还没有出阁,此地不宜久留。” 甄夫人刚说完,甄美玉却冷着脸,倔强地说:“娘,我要留下了。” 她前世瞎了眼,选了个狼心狗肺、毫无担当的人渣。 难道这辈子,她还是选错了吗? 甄夫人心疼地拉着她的手,“听话,有娘在,你用不着看这些腌臜事。” 甄美玉却咬牙坚持,“娘,我一定要亲眼看到。” 唉,表姐也是不容易。 不过,这样的结局,总好过嫁给陈奜。 不然,日后陈奜出了事情,更是耽误她。 “姑母,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表姐既然想留下来,还是让她等着吧。” 突然,里面传出来几句怒喝。 “陈奜!你在做什么!你对得起我妹妹吗?你这个混蛋,快点下来!” “二弟,你快停下来,姑母和表妹都在外头,你这是……你太过分了!糊涂啊!” 还有胡公子在一旁落井下石。 “别喊了,陈奜可享受了,我方才踹门那么大的动静,他都舍不得停下来。” 这下,一切,都已经清晰明了。 里面的人,就是陈奜! 甄美玉摇摇欲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甄夫人看她如此伤心,心上的怒火越加旺盛。 陈奜能娶她家美玉,那是烧高香了。他竟然如此不珍惜,在美玉的生辰宴上闹了这么一出,这是要把美玉的脸丢在地上踩啊! “你们回去,后面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甄夫人下了命令,把她们都赶走了。陈令环看得正起劲,可也知道,她不可能再留下来了。可惜了,不能看见陈奜那丢人的样子! 哈哈,大房和二房素来亲近,这下子,大房也不好受吧。 一路上,陈令月并没有试图安慰甄美玉。 她都能把未来丈夫看作工具人,估计也不会伤心了。 甄美玉确实没有伤心。 她是生气!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这么眼瞎! 选的男人,就每一个好东西。陈奜他是疯了吗?外祖父的孝期还没有过,他闹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打算出仕了吗? 那前世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迷茫了。 “二表姐,你别伤心了,二哥就是逢场作戏。在他心里,你肯定是最重要的,至于里面的那个贱人,你就随便给她个通房的名分就行了。” “咱们做女人的,就是要大度嘛。” 恶意满满的话,听着格外不舒服。 陈令月扭头看她,眼中含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知道自己说话难听,就不要说了。若是想找打,那就直说。” 陈令环语塞,不满地嘟囔:“我说的又不是你,关你什么事!” 甄美玉望着她,不屑地道:“看来,你是想让我打你吗?我再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笑话我!你们家的陈樊,天天在外头花天酒地,闹出的丑事还少吗?” “今天这个事情,错的又不是我,丢的是你们陈家的脸!” “你再多说半句,就现在给我滚。” 一个两个,都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气死她了! “这就是你们荣国公府的待客之道!以后,你就是求着我来,我都不来了!” 说完,她气呼呼走了。 另一边,陈奜被泼了好几桶冷水,终于清醒过来了。 第73章 那就是只能是陈四 陈奜如同置身在云雾之中,如梦似幻。 等他察觉到自己身在何处,才明白,他这是被人算计了。 他身上只匆匆披了一件外袍,前胸后背,都是激情之后留下的痕迹。此时他跪在地上,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他转头一看,居然是天香楼的云烟! 怎么会是她! 这么巧? 竟然用他当初算计陈奕的人,来算计他! 是陈奕吗? 这样的突变,猝不及防,他顾得不伪装,急红了眼眶,抬头盯着陈奕。 他眼神中的恨意,不容忽视,陈奕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看奕哥儿做什么!你自己做下的错事,还要怪别人吗!” 荣国公夫人被他的眼神一激,便忍不住出口怒骂。 “混账东西!你祖父去世未满一年,你就这样按捺不住了!我以为,府里的陈樊,已经够荒唐了,没想到,你居然也是这样一个货色。” 荣国公虽然一言不发,可是,身上的气压,十分低沉。 陈奜任由甄夫人责骂,甚至在甄夫人砸来一个杯子的时候,都不闪不避。 等甄夫人骂够了,陈奜才形容狼狈地陈述:“姑母明鉴,侄儿再糊涂,也只是今日是什么日子。我便是要胡闹,又怎么会闹到姑母的府上来?” “我方才在席上被人弄湿了衣服,方才来到厢房换衣之后,便不知后事了。看来,是有人在屋里动了手脚,我是被人陷害的!” “话虽如此,可是,你如此行径,过了今日,只怕就传遍京城了。我们荣国府丢不起这个人!” 话中之意,十分明显了。 总归两家是私下说好的而已,并没有正式定亲。 陈奜虽然看重这门亲事,可是,他明白,此时死缠烂打,是最不明智的。 “我知道,表妹是姑父姑母的心尖肉。我待表妹,素来只有兄妹之情。只是,侄儿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害我!” 陈奜这样通情达理,甄家夫妻十分满意。 “奜哥儿说的是,夫人,这件事情,你还得好好查一查。” 甄夫人当然明白,陈奜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偷人偷到了荣国公府。 “你是什么人?” 她看了眼跪在一地上的妖娆女子,她这一身被人疼爱过的妖媚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儿。 “回夫人,奴家云烟。” 声音婉转动人。 甄夫人脸上又黑了几分。 “好好说话!” 云烟歪着一张芙蓉脸,楚楚动人,看着甄夫人,委屈地说:“奴家已经好好说话了。” 甄夫人出身将门,虽然不会舞刀弄枪,但是性格直爽,最看不上这种矫揉造作的姿态。 甄夫人余光看了眼荣国公,她不动声色地说:“老爷,你公务繁忙,这样的小事,无需浪费老爷的时间了,交给我就行。” 荣国公点点头,从善如流,离开了。 “说吧,你是哪里人,怎么来的这里?” 云烟一脸莫名,低头垂泪。 “奴家是天香楼的。奴家也不知道,奴家在房中休息,方才似是和郎君,闹了一场。醒来,就看到夫人等人了。” 甄文思和陈奕,想到方才的香艳场面,两人面红耳赤,不敢再看云烟。 天香楼。 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 在云烟身上,甄夫人问不出什么。她又找了几个下人前来问话,还是一无所获。 甄夫人打发走了云烟,才语重心长地说:“奜哥儿,不知道你是得罪了谁。这人神通广大,在我府里设下陷阱,我竟然什么蛛丝马迹都查不到。日后,你还是小心些吧。” 陈奜早就冷静下来了。 “侄儿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读书待考。侄儿身无长物,平日也与人为善,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害我。” “姑母,如今闹出这么一件事,我秋闱还能入场吗?” 他一脸哀戚,神色惶然。 甄文思从旁劝道:“娘,你让爹想想办法吧。二表弟既然是被人陷害的,总不能还叫他失了科考的资格。” 甄夫人叹息一声:“哪有那么容易,今日的事情,是包不住了。若是奜哥儿上考场,御史台的人是怕不会放过他的。你爹是他的姑父,他的话,旁人总要揣测三分。” “我们知道,奜哥儿是冤枉的,可旁人呢?他们未必相信。” 陈奜的心,沉到了谷底。 陈奕却道:“我上一封折子,替二弟担保。二弟寒窗苦读数十载,如今马上就要下场考试了,不能被奸人所害,失了一辈子的前程。” 甄夫人点头称赞:“好,奕哥儿有此担当,果真是好。到时候,我再请甄家帮忙,许是能保住奜哥儿科考的资格。” “多谢姑母,多谢大哥。” 陈奜看着陈奕真诚的目光,暗自思量,陈奕不是个会做戏的人。 云烟,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不对,陷害他,又找来云烟,这一切,和当初兰园的事情,多么相似。 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不是陈奕,那就是只能是陈四! 他惊出一身冷汗,陈四,到底知道了多少! 兰园的事情,她知道是他在背后搞鬼? 还是说,她从头到尾,什么都一清二楚! 看来,他要好好再认识一下,他这个堂妹了。 陈奕走过来,扶起他:“二弟,你放心,大哥一定竭尽全力,让你能顺利科考。” 陈奜感动地抱了一下陈奕,“大哥,谢谢你!” 兄弟二人,好似全然没有隔阂。 陈奕忘了方才的那个眼神。 他替陈奜,找出了最合理的借口。二弟方才还在迷糊之中,他的眼神,不是对着他的,而是对着那个陷害他的人。 夜里,大房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陈升来回踱步,不停在那里咒骂:“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要这样害我们宁国公府!当初……,”他想起来,兰园这事,二房还不知道,便把嘴边的话跳了过去。 “奜哥儿,你仔细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了什么人?” 陈奜苦笑:“伯父,我一直在家守孝,每天除了念书就是念书,哪里有时间去得罪人?” 陈平老实憨厚的脸上,满是焦急:“大哥,眼看着秋天,奜哥儿就要下场了,奕哥儿可不能不管啊!” 陈奕马上表态:“二叔,你放心,我等会就写折子,明天请严家大哥帮我递给皇上。” “唉,我们宁国公府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事情一件件,都没头没尾的。” 陈升想到父亲离奇得病,突然死亡,心情不免又低落了起来。 他的儿子、侄子,接连被人算计,他却半点忙都帮不上,真是没用! 陈奜并没有看出来,陈四有什么不妥。 可是,他觉得,算计他的人一定是陈令月。 因为,他突然发现,事发至今,陈四一句都没有安慰过他。 这不正常。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陈四,已经生疏至此了! 第74章 能不能想一想我 陈奜的怀疑,虽然不露痕迹。 但是,他几次不经意的探究,陈令月都看在了眼里。 这就是她要的结果。 陈奜怀疑她,就会对付她。 一旦他们动手,那就能查到线索。 既然,她已经和永宁侯说了这么多,那就索性再推一把。 她现在身边有六七个暗卫守着,也就大着胆子挑衅了。 她却没想到,夜里,因为这件事情,她和永宁侯,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溶溶,我听说,你之前和陈奜,关系很好。” 崔承东脸色不太好看。 今天的事情,已经有人和他报告了。 这件事情,溶溶处理得太着急了。 陈令月神色自若,“那都是之前的了,自从祖父遇害之后,我和陈奜,早已经不共戴天了。” 崔承东迟疑片刻,还是说了:“目前,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陈奜害了你祖父,我担心其中若是有误会,你日后会后悔。” 她看着他,平静地说:“我何尝不希望是假的?可是,明明就是他,我的好二哥!不会弄错的,我若是不对他动手,日后才会后悔。” 他想到她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她是真的确定了吧。 “好,如果你想让他不能出仕,我会死咬着这件事情不放的。” 有他在,陈奜别想做官了。 陈令月却摇摇头,“不用,先让他看到希望,再毁了,才更痛快。” “我今日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已经发现他做的那些事情了。侯爷,他和怀王,一定会对付我的,你只要盯紧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真相。” “你是要用自己做饵!” 他想到那次黑衣人追杀她,他在山洞找到她的时候,她那张惨白的脸,惶惶不安的眼眸,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些。 陈令月急忙解释,“年前刚出了李将军的事情,谁知道他们背后还在谋划着什么。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总是掣肘。” “他们谋划多年,我们短时间,实在难以撼动。可是,若是他们有所动作,我们一定能查到点什么的。” 崔承东的眼眸深沉如水,定定看着她,淡淡问了一句:“黑衣人势力并不弱,李将军都差点被他们所害,你可曾想过,若是你出了事情,我该怎么办?” “当初,去徐南县的时候,我多怕,来不及找到你。” “若是你因此受了伤害,即便是找出了幕后之人,我难道会开心吗?” 陈令月愣愣的,他的脸色,黑得吓人。 那双眼睛,如同利箭,让她不敢直视。 她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 “侯爷,我身边有你给的人,他们又哪里能伤得了我?” “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你放心。” “我放心,我怎么放心!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事情根本就没有到那一步,何曾需要你以身做饵!” 陈令月试图说服他:“侯爷,你不能一直在京城的,若是边关有战事,你又回去了,那这些事情,又该怎么了结?” 她只知道,他是死在战场上的,可是,什么时候的战事,她根本想不起来。 他的身边,可是还埋着一颗定时炸弹。 若不早日揪出来,她哪里能放心。 虽然,崔叔他们已经被她派出去了。但是只有一条很模糊的线索,她真的不敢保证,他们能找到这个叛徒。” 崔承东突然提高了音量,“便是我在边关,也能继续查下去。我绝对不允许,你再冒险!溶溶,你根本不明白,我二十几年了,才遇到这么一个你!” “你在我心里,是多么的重要!” “你以后,做任何事情,能不能想一想我!”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眸中火光四射,陈令月的心,被烫着了。 她有些狼狈,移开了双眼。 “我一直都是想着你的!你不要污蔑我。” 崔承东却反问:“是吗?” “一直以来,都是我追着你跑。你的心里有我,我知道。可是,你却不能全然相信我!” “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 陈令月有些生气,她和他说了那么多的事情! 若是不相信他,她怎么会说出口。 崔承东冷笑,“你真的相信我吗?” 陈令月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回答:“是。” “你说不出口的秘密,我不追问。但是,神卫军的虎符,真的只有一块吗?” 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 当初在大昭寺,她确实只拿出来了一块。 可是,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哪里能一样! “不是,是两块。可是……” 果然如此! “这么许久,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一直没有和我说,这就是你的信任!” 他看似平静,可是,那紧抿的唇角,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都显示着他的不平静。 “我们相识这么久,你居然还瞒着我!” “你只是想让我帮你查明真相,是吗?” 一开始,她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他帮她查明一切,她救他的命,没有感情牵扯。 “呵呵,你说的心悦我,是真的吗?” 陈令月上前抱着他,轻声说:“当然是真的,侯爷,我心悦你。” “那你为何骗我,虎符只有一块?今日,我在宫里的眼线已经查到了,神卫军消息的来源。底下人和我说,有两支神卫军,两个虎符,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兰园之事,你大概也猜出来,幕后之人是陈奜了,你何曾说过一句?” “你何时去寻的天精草,我不知道。” “你算计陈奜之前,又何曾想过和我商量,便是知会一声,都没有。” “说到底,不过是,没把我放在心上吧。” 他语调清冷,娓娓道来。 这样子的他,没由来让陈令月有些心慌意乱。 “不是的,侯爷。” “我和你第一次说虎符的时候,我们认识不久,我心里是存点小算计,这个我承认。” “后来,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你一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我心里的打算,早就被你搅乱了。” “我喜欢你,是真的。你不能因为当初不熟悉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就否定我。” “至于两块虎符的事情,我一直没说,是我已经忘了和你说了。” “反正你都知道有神卫军的事情了,我们还没有找到军队,一块还是两块虎符,目前也没有区别啊。我是真的忘了,你不能冤枉我,说我故意瞒你。” “陈奜的事情,是我的错,我该告诉你的。” 崔承东一动不动,听着她把话说完。 “溶溶,我不知道。” “自从喜欢你之后,我经常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 “我常常患得患失。那一阵,在宁州,我给你写信,你一直不回信。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常常觉得,是我挟恩图报,逼着你和我在一起的。” 她拼命摇头,不断地说:“不是的,当然不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掰开腰间的手,低头看着她。 她此刻已经染上了泪眼,梨花带雨的脸,让他心痛。 可是,他还是说:“我先好好想一想,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放心,案子我会接着查下去的。” “你别走!我们把话说清楚!” 崔承东冷冷一笑:“说什么!你的心,隔着云端,缥缈得很。郑九的事情,你听说了吗?你何曾关心过!我的事情,你从来不会主动问一句!” 她就像他娘一样,对着他爹,看似柔情似水,其实,漠不关心! 他用力扣着她的肩膀:“溶溶,这段感情,你看似用心了,其实,你想着的是,随时抽身!” “对吗?” 对吗? 他说得没错,她就是这样想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丢下她,走了。 第75章 虎符就在她身上 又一次,她看着他,消失在黑夜里。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大步流星,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陈令月呆呆望着那漆黑的夜幕。 她错了吗? 他位高权重,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她对他,是真的喜欢。 可是,她确实不敢,全心全意去爱他! 喜欢他的人,太多了。 郑九、宋文茵、赵乐蘅,还有许多人,都暗暗喜欢他。 这里是古代,男尊女卑,三妻四妾,人之常情。 便是她忍不了,想要和离,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不想最后变成一个只会拈酸吃醋的女人。 若是爱的没有那么深,那么,她也能及时从这段感情中抽身出来吧。 所以,她不敢事事依赖他。 很多事情,说穿了,有些伤人。 她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样敏锐,能发现她的小心思。 这大概是因为,他用心了吧。 也好,她这段时候,也该好好想一想,他们的未来,该怎么走。 陈令月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神色宁静。 “王爷,神卫符一定在陈四手中。” 陈奜这两日,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他十分肯定这一点。 怀王坐在上首,思虑一番,突然笑道:“你们家倒出了个人物。黑鹰卫和你,都被这么个女人刷得团团转。你们找了半天,却没有想到,虎符就在她身上!” “有趣,有趣。我还真想见一见这个女人了。” 说起女人,他又想起了兰园里的那一只小狐狸。 真是滑不留手,到现在,她还没有半点消息。 可惜了。 “是属下愚钝,没有早日想明白这一点。只怕,当初我祖父的事情一出,陈令月便怀疑上我了。我们之前感情不错,可是自从祖父出事之后,她一次都没有再去寻过我。” “她能不动声色隐瞒这么久,可见不简单。确实是属下大意了。” “王爷,陈四那里,我们该怎么对付她?” 怀王摆了摆手,“无妨,现在知道也不晚。再过两三个月,你们也该除服了。到时候,你安排一下,本王想见一见这个有趣的陈四。” “等本王见过她,再做打算吧。” 陈奜点头称是。 “王爷,我下场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怀王不以为意:“你怕什么,便是不能下场,也不是什么大事。等日后,你还怕没有前程吗?” 陈奜心里一沉,怀王果然不管他吗? 却见怀王又无所谓地笑着说:“不过,也不能耽误了你。右相已经说了,等陈奕上折子的时候,他让人在一旁替你说话。再加上荣国公府的人,此时多半没问题了。” 陈奜总算安心了。 这么多人说情,他本就是被陷害的,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这时,朝堂上出现了一件大事。 江淮一带,在去年冬天就发了大水,水患治理了许久,并没有多少成效。 今年开春,江淮闹饥荒,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当地的流民聚众闹事,对抗当地政府。流民的头目,颇有本事,居然连下三城。建元帝今日早朝的时候,发了一通大火,把江淮一带的官员,通通骂了个遍。 不仅如此,他大手一挥,就撸了几个知州知县。 眼下,江淮需要派人去救灾,安置流民。也需要派人前去镇压,平定叛乱。 崔承东在此时站了出来。 “皇上,臣自请去江淮镇压流民叛军。” 建元帝皱眉,“阿治,区区流民,用不着你去。朕手下又不是没有人了,你刚从宁州回来不久,还是歇着吧。” “皇上,我这次前去,不光是为了公务,还是为了私事。” 崔承东一脸正经,建元帝来了兴致:“哦,你在江淮,有什么私事?” “皇上,唐太傅在江淮。” 建元帝这才想起来,致仕的老太傅,祖籍在江淮。他是阿治的老师,阿治当年对老太傅,很是尊敬。 如今太傅身处险境,阿治该是挂心吧。 阿治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 怨不得要请旨前去江淮了。 “既如此,朕就应允了。只是,你娘怕是舍不得你。” 崔承东平心静气,“我娘通情达理,她一向支持臣为国尽忠。” 这次前去赈灾的主事人,是户部侍郎唐茂晖。 “哈哈,你小子,是不是多年没有见我爹了,这次赶着去拜访他老人家。” 当年崔承东在老太傅身边求学的时候,唐茂晖和他多有接触,两个人并不陌生。 “三叔明鉴,我这些年一直在外,如今有这个机会,是该去看望他老人家了。” 崔承东和唐家子弟交好,也随着他们,一起喊唐茂晖三叔。 “我爹看见你,估计高兴得饭都多吃几碗。” 崔承东在去江淮之前,都没有再去宁馨院。 他给陈令月留了一封信。 “照顾好自己,勿忧。” 陈令月拿着这封信,半晌都没有说话。 崔合在屏风外头,屏气凝神,等着四姑娘的回话。 不知为什么,这两位主子,又闹矛盾了! 侯爷便是不说,他能不知道吗? 从宁州回来之后,侯爷可是满面春风,那脸上,天天荡漾着笑意。 可是这两天,哦,黑如锅底的脸,硬邦邦的。 不用问原因,一定是因为四姑娘。 “林神医可曾跟着去?” 四姑娘的话,打断了崔合的沉思。 “林神医在槐园熬制药丸。侯爷身体已经痊愈了,林神医便不用再跟着去了。何况,林神医并不是我们的府医,他如今借槐园制药而已。” “等把天精草都制成药丸之后,林神医就要离开京城了。” 可不是这个道理吗? 林神医最不耐烦和这些权贵之间打交道,他不会留在京城的。 陈令月起身,到书案前,拿笔,写了一页纸。 写的时候,她中间停顿过好几次。 嘴里喃喃有词,不过,崔合没有听清,四姑娘说的是什么。 陈令月写好之后,又写了另一页纸。 崔合松了一口气,有两页纸的回信,侯爷这下该高兴了。 她封上信封,递给崔合。 “你把这信交给林神医。” “林神医?” 崔合一度怀疑他听错了。 “嗯,若是林神医答应了,你便护送他去江淮,找侯爷吧。” 崔承东把崔合留下,也只是想知道,陈令月对他去江淮,有没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崔合等下是要追上大部队,去江淮的。 没想到,还要带个林神医吗? “那关于侯爷,姑娘可有什么东西要带吗?” 崔合小心地提醒她。 “不必了,若是林神医去了,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崔合硬着头皮,再说了一句:“姑娘,侯爷给你的信,你是不是回一封,属下也好交差。” 陈令月似笑非笑看着他。 崔合被她看得心惊肉跳,他只是要一封回信而已。 四姑娘有些吓人啊! “好,我回信给他。” 第76章 你可别让我失望 陈令月走到桌前,在方才永宁侯的信纸上,刷刷几笔,就搁下了。 她折好装回信封,递给崔合。 “回信就在这里,你走吧。” 这就完了? 他不敢再问,麻溜走人了。 女人真是惹不得! 林神医看过信后,嚷嚷道:“这个臭丫头,又来麻烦老夫!” 他拿起一页信纸,反反复复看着,边看边发出感叹:“妙,果然妙!” “老夫怎么没想到,这里要加一味药来扶正!” 崔合在一旁等他看完,才问:“神医可要去江淮?” 林神医没好气地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我收了这么一个好东西,能不去吗?” “老夫可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 “你等我一下,我收拾好东西,就跟着你去江淮。” 崔合问他:“那你的药丸,你不弄了?” 林神医瞪了他一眼:“当然要弄了!还不是怪你家侯爷,没事就瞎跑,害得老夫要跟着他,到处转,浪费时间!” 崔合抓心挠肺,想知道四姑娘到底和林神医说了什么。 林神医却笑呵呵地说:“想知道?” “就不告诉你。” 崔合带着林神医,紧赶慢赶,两三天后,就追上了大部队。 “神……” 林神医陡然打断他:“林大夫!老夫是侯爷的府医,这次跟着侯爷一同去江淮。” 崔承东随机应变,点头道:“三叔,这是我府上的林大夫,他也同我们一起去江淮。” 唐茂晖连连点头:“还是阿治想得周到,随行有个大夫,大家更有保障。” 崔合暗暗道,这是普通大夫吗? 是天下闻名的林神医! 你就是剩下一口气,他说不定也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中午,队伍停下来修整,崔合才找到机会禀告侯爷。 “爷,四姑娘给了林神医一封信,林神医便同意来了。” 又是她? 她这次又拿了什么给林神医呢? “她可有回信给我?” “有。” 崔合递过来一封信。 崔承东一眼就发现了,这信封,不就是他给溶溶的那一封吗? 他看着崔合,示意他拿错了。 崔合无奈地说:“爷,四姑娘的回信,确实就是这一封。” 崔承东接过来,打开一看。 行。 回信就一个字,“嗯。” 这是什么意思? 生气了? “她还有没有别的话说。” “没有。四姑娘说,林神医若是来了,那就够了,别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真是…… “请林大夫过来一趟。” 林神医不情不愿走了过来,“找我干什么?你就不能消停片刻,刚从宁州回来,又跑去江淮。害得我这一把老骨头,跟着你到处受罪。” “劳林大夫受累了。” “我想知道,陈四姑娘,和你说了什么?你又怎么肯跟去江淮?” 林神医眼中闪出兴味,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呵呵,看来小两口闹矛盾了。你是不是没跟她说一声,就跑江淮去了。怪不得小丫头生气了。”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崔承东和林神医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他有时候就是喜欢捉弄人。 他并不介意。 “求神医指点。” 他撇撇嘴,“没趣。” “行吧,我告诉你吧,省得小丫头的一番苦心,没人知晓。” “她给我一张药方,能治疫病。虽然她说,方子不太确定,让我再斟酌。不过,老夫看了,那药方已经很完美了,不需要改动。” “她说,江淮去年刚发了大水,又闹饥荒,很有可能会有疫病。她希望我去江淮,以我之所长,帮助这些受苦的百姓。”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 “我得了这么一张好方子,欠了她的人情,能不来吗?” “何况,大水之后,多有疫病,这似乎没错。”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 “总之就是这样。” 丢下这一句之后,转身就走了。 崔承东并没有注意这一些。 他的心里,柔肠百转。 自那日不欢而散之后,他的心,一直都没有真正安宁过。 怨不得世间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原来,情之一事,真的如此折磨人心。 他如此理智的人,有时候,也忍不住患得患失。 她生气了吧? 他这算是不辞而别了。 她却又担心他,巴巴请了林神医跟着。 “溶溶,我该拿你怎么办?” 其实,这一次,他并不是因为负气,也不是因为老太傅。 他是想转移怀王他们的视线。 他看着路边郁郁葱葱的树林,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对比之下,怀王急不可耐想除去的人,一定是他。 溶溶能以身为饵,他也能。 江淮有流民,还有叛军,这不是最好的刺杀机会吗? 怀王,我等着你来,你可别让我失望。 永宁侯走了没多久,一直留在京城的郑家九姑娘郑秀媛,也启程离京了。 “皇后娘娘,我离开荥阳好几个月了,如今该回家看一看父母了。” 皇后对她,心存愧疚。 秀媛所愿,终究没有达成。 “好孩子,回头本宫请皇上,下一道圣旨,册封你为郡主吧。” 郑秀媛一脸感激,却坚决不肯接受。 “娘娘,太子妃是我的堂姐,是我的亲人。我救了她,救大皇孙,都是应该的。他们都是福泽深厚的人,没有我,也会有旁人。” “因为这些事情,我若是得了郡主的封号,那就太不应该了。” “娘娘,是我贪心了,我想接近侯爷,本就不对。” 一番话下了,皇后对她,更是心疼。 “你啊,就是太拧了。也好,你先回荥阳。” 呆在父母的身边,说不定她能想开,不再执着于阿治了。 崔承东他们到了江淮,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叛军镇压了。 考虑到这些人,多数是生活所迫才走上的这条路,崔承东并没有痛下杀手。处决了几个人之外,其余的人,都给他们留下了活路。 老太傅年过七十,精神健硕。 他致仕之后,便在江淮,修身养性了。 平日里种花看书,日子很是闲适。 和他在祖宅的,是他的小儿子唐茂成,还有他二儿子的嫡女,唐家四姑娘,唐元华。 唐茂成也算是一个奇人。 他才华横溢,年轻的时候,名动京城。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游离在朝堂之外。他一心爱好山水,走遍了大燕的山川湖泊。 最近这几年,倒是没怎么出去。他回到江淮老宅,把这些年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准备著书立作,顺便陪着老父亲。 唐元华,确实是个苦命的孩子。她母亲在生下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父亲续弦之后,家中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老太傅在离开京城的时候,便把人带来了江淮。唐家这一辈的女孩子不多,嫡女庶女算起来,也就五个。 唐元华是二房嫡女,老太傅不想留她在京城被人磋磨。 她年方十五,唐茂成对这个侄女,那也是疼爱到骨子里的。 唐家宅子里,一向祥和安宁。 崔承东的到来,却让这个老宅子,鲜活了起来。 第77章 还是他家溶溶最好 唐老太傅看见这个得意门生,那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唐茂晖和唐茂成陪在一旁,大家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崔承东对唐茂成并不熟悉,他十岁拜入太傅门下,那时候,唐茂成已经离京游历了。 不过,这人言谈举止,自有一派风流,怪不得年轻的时候,能够受人瞩目。 唐元华是女眷,自然不便相陪。 她却溜到了花厅后面的屏风,偷偷看着桌上的男子。 英俊清朗,英雄人物。 举手投足间,风采尽显。 她看着那张俊美的侧脸,眼中泛着点点星光,脸颊上尽是红晕。 曾听五叔谈起永宁侯多次,在五叔的话里,他运筹帷幄,战无不胜。 可她没想到,他居然这般年轻!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爱上了他。 崔承东是习武之人,对人的视线,极为敏感。 想到了什么,他眉头忍不住皱起了。 看来,这个地方,他不适合多待了。 他不明白,那些人,根本不了解他,为何就能够爱慕他呢? 比来比去,还是他家溶溶最好,她当初还嫌弃他呢。 想到她,口里的酒,都索然无味了。 “老师,看到你身体硬朗,学生就放心了。如今叛军之事已经了结,我也该回京复命了。” 唐元华心里一紧,他要走吗? 老太傅却道:“你可要迟些再走。你五叔这些年,走了不少地方。你行军打仗,对地形的熟悉,至关重要。你得空,和他好好谈谈,多学习一些,日后没有坏处。” 崔承东默然。 确实,这些东西,他日后说不定有用。 唐茂成也劝他:“侯爷,有些地方,我特意留心,画了地图。一些僻静的小道,在朝廷的舆图中,并没有标明。这些东西,我觉得侯爷还是该多看看。” 崔承东点头,同意多留几天。 老太傅大手一挥,就让人去打点住处了。 “既然留下了,就在我这宅子里住着吧。” “不许推辞,我还等着你多和我说一说,这几年的事情。莫非,你封了侯爷,老师的家,你就住不得了。” 话已至此,哪里还能再推。 屏风后面的唐元华,心花怒放。 他在家里了。 真好! 第二天,江淮又一次躁动起来了。 “大人,下面出现了疫病。” 唐茂晖骤然紧张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夜里,就有人陆续发热,不过当时人不多。卑职等立刻请了大夫,以为能控制住。” “没想到,今天,发热的人更多了。好几个县里,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现在统计了一下,大概有几百号人,都发热了。” “这么快!” 唐茂晖吃了一惊,这病势,发展得也太快了。 “把江淮的大夫都召集起来,看看有没有办法!” “是。” 崔承东也听到了消息。 他出了唐宅,直奔府衙。林神医和他的人马,都是住在这里。 “林大夫,你听说了吗?江淮出现了疫病。” 林神医眉头紧紧拧着,低眉沉思。 崔承东看见他面前摆了一张纸,纸上的字迹,似乎是溶溶的。 这是一张药方。 “这药方,有什么问题吗?” 很明显,这是出发的时候,溶溶给林神医的那张药方。 林神医看向他,脸上不没有放松。 “我早上已经去看过一些人了,他们的病症,我略知一二。” “小丫头给我的药方是好,但是,江淮潮湿,和北方的气候不太一样。这里面,有两味药,过于滋腻,不适合江淮这边人的体质。” “我正寻思着,换什么药最合适。这药,不能影响其他药的药性发挥。” 崔承东不懂这个,但是,看到林神医这样,他稳了。 林神医又说:“江淮如今最缺的,就是药材。水患刚过,又闹饥荒,兵乱也来了一场。现在江淮可谓是千疮百孔,并没有多少药材。” “侯爷,有了药方没有用,若是没有药材,照样救不了人。” 崔承东点头,“药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林神医叹气:“江淮的百姓,冬日受了寒气,春天又再次受寒,他们食不果腹,身上水气较重,故而有些人,已经发了水肿。旁的药材都好说,只一味药,是万万不能少的。” “什么药?” “麻黄。” 麻黄性温,能发汗散寒,有利水消肿之功效。对于目前的风寒感冒,咳喘水肿,是非常有效的。 崔承东毫不迟疑,“我马上给皇上发折子,一定把药材弄过了。” 这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到京城的时候,朝堂的震动了。 皇上很是着急,阿治可是还在江淮呢。 他马上下令户部和太医院,加紧采购药材,分批送往江淮。 陈令月这边,崔合也把详情都说了一遍。 药材的时候,陈令月插不上手了。 但是,她交给了崔合厚厚一沓信纸。 “你派人,马上把这东西送给侯爷。若是没有人手了,就让紫苑送过去。这是防治疫病的注意事项,侯爷能用得上。” 崔合不敢耽误,他忙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安排人送过去。我手下还有人手,紫苑还是留在姑娘身边最好。” “侯爷说了,这一趟在江淮,太忙了,没来得及给姑娘写信,姑娘别生气。” 说起这话,崔合都觉得有些嘴酸。 “当初的黑衣人不好对付,姑娘万事当心。姑娘若是安好,侯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些都是侯爷说的。” “我知道了,你快些去办事吧。我都好,让他照顾好自己。” 想到他身在疫区,陈令月有些心慌。 他前世,是死于边关的战事。 因此,这次去江淮,她并没有那么担心。 只是,没想到,果然被她猜中了。江淮闹了水灾、饥荒,紧跟着,就真的闹了瘟疫。 好在,这些天,她并没有闲着,一直整理了现代防疫的知识,写了下来。 如今把东西交给了崔合,也能安心不少。 药材的事情,刻不容缓。 因为永宁侯的缘故,所有事情,都已经在加快了。 可是,偏偏那一味最重要的麻黄,不够了。 “没用的东西!” 建元帝在紫宸殿发了好大的脾气。 “你们这些人,平日里就知道溜须拍马,现在做这么一点事情,都做不好!” “朕要你们何用?” 太医院院正抖着他的一把发白的胡子,颤声道:“往日里,麻黄都是足够的,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就是买不到那么多。” “朕不听这些借口,朕只问你,怎么解决!” 院正道:“眼下江淮那边要得急,还是先运一部分过去。其他的,微臣已经让人去西北那边采买了。西北是麻黄的产地,量足够大,应该来得及的。” “应该!” “朕的阿治,江淮的百姓,都在那里等着救命,你却说应该!” “微臣无能,求皇上恕罪。” 院正伏地求饶。 这时,外头传来通报声:“太子求见。” 建元帝端坐上首,“宣。” 只见太子脚下生风,快步走进来,他喜形于色,“父皇,麻黄的事情,解决了。” 第78章 白长她那么多岁了 殿里的人,都被这个消息砸晕了。 “果真吗?” 建元帝也紧张地追问。 太子朗声道:“郑家已经收集了大量的麻黄,现在已经在运去江淮的路上了。” 皇上狐疑,“郑家?” 太子点点头:“是的,郑家。今日太子妃接到郑家九姑娘的来信,这才知道,她其实竟然跟着阿治,去了江淮。不过,她准备到江淮的时候,却听说了江淮疫病的事情。” “父皇你也知道,郑家枝繁叶茂,人才众多。他们郑氏有经商的旁支,做的就是药材生意。郑九当机立断,就联系了族中的人,这不,药材很快就采购好了。” 皇上听完,哪里还会发愁! “郑家阿九,果然是个好的!阿治真是艳福不浅!” 当天,这件事情,在京城里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所有人都知道,郑家九姑娘,对永宁侯情深义重,不离不弃。 永宁侯,再一次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 “郑家那个九姑娘,天仙一样的人物,还那样痴情。要是有人这样待我,我便是死了都甘心了!” “郑家是世家大族,永宁侯位高权重,两家可算是天作之合了。” “郑秀媛真是豁得出去,永宁侯若是娶了她,那也不奇怪啊!”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陈令月便是足不出户,也有所耳闻。 紫苏小心地说:“姑娘,你别听他们胡说。郑家姑娘是好,可那又如何,侯爷喜欢的是姑娘你。” “姑娘对侯爷的心,不必郑九姑娘差。” 自从侯爷去了江淮之后,那些天,姑娘天天挑灯夜战,冥思苦想。 她写了那么多东西,都是为了帮助侯爷的。 旁人只看到郑九姑娘的情,可有谁知道,她家姑娘,也是非常用心的呢? 紫苏替陈令月抱屈。 陈令月淡淡一笑。 “无所谓。我的真心,旁人不知道,侯爷知道就行。” 紫草忍不住问:“若是侯爷也不知道呢?” 紫苏瞪了她一眼,会不会说话。 陈令月看着她们两个,信心满满地说:“我相信他,他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 崔合带回来的一沓纸,有多厚呢? 快赶上一本书的厚度了。 这么多的东西,她是写了多久啊! 心里酸酸的。 想到走之前的争吵,真是丢脸! 怪他! 他明明比她大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和她较真呢? 若是她的心,还游离着,那他就发狠,对她更好。 总有一天,她会完全接纳他的。 他真是,白长她那么多岁了! 还好林神医跟着来了。 林神医开了一个预防的药方,对于他们这些身体强健的人,很有效。 有了这个方子,他手下的人,没有一个染病的。 他忙把这一沓手稿,给林神医送过去。 林神医看了之后,连连点头。 “这丫头,懂得不少,她有些学医的天赋。” “你把这些都告诉大家,按照这个上面做,能够降低感染风险。” 防护、隔离、消毒、分开重症、轻症,分区治疗,等等措施,崔承东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找到唐茂晖,和他商量之后,便在整个江淮铺开了。 很好,效果明显。 三天之后,发热的人数,开始减少了。 唐茂晖庆幸道:“阿治,多亏你的办法,总算控制住了。” 崔承东笑着说:“三叔,这些主意,不是我想出来的。” “哦,是哪个能人?我认识吗?” 从手稿上看,这是一个条理清晰,做事稳妥的人。 人才啊,不该浪费,该为朝廷效力。 崔承东却说:“还不到时候,过些时候,我再告诉三叔。” “好,三叔等着。” 他还记得,林神医那天,感慨地说:“你小子命好,遇上了陈丫头。若不是你体内的毒已经去了,只怕你要命丧江淮了。” 瘟疫,对于身体中毒的人,是最可怕的。 “如今,她又劳心劳力,送了这些过来,她对你,够好了。” 当时,崔承东无比自豪地说:“遇上她,是我的幸运。” 因为有她,他中的毒,都解了。 因为有她,林神医才会来到江淮,阻止了江淮的惨剧发生。 最重要的,因为有她,他的人生,有了另一种可能。 如花美眷,娇妻在怀,这些,他触手可及了。 郑九到了江淮的时候,他真的诧异了。 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个份上。 没别的意思,这些药,是江淮百姓救命的药,他感激她。 更多的,却没有了。 前两天,在瘟疫发展得最猛烈的时候,怀王果然动手了。 五月的一天,他正赶去一个村庄。 这个村里,几乎人人都染病了。 唐茂晖忙得焦头烂额,他不能坐视不理。 远远地,有几辆马车跟在后面。 崔合看了几眼,“侯爷,后面是郑家的马车。” 崔承东没有理会。 大路朝天,郑九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偏偏老天爷作怪,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没一会就乌云密布了。 瓢泼大雨,顷刻间,就落了下来。 这是一条山路,那个村子比较远,路上并不好走。 “侯爷,郑家的马车没有跟上来。” 崔承东拧眉,这鬼天气,郑九别是出了什么事情。 于情于理,他不能不管她。 崔承东调转马头,一群人,都朝方才来时的路,策马而去。 远远看见,郑家的马车陷在了泥潭里面,走不了了。 郑秀媛听到马蹄声,抬眼望过来,是他! 他回来找她了! 所以的坏心情,瞬间都消失了。 崔承东打马靠近,看到陷在泥里的车轮。 车轮上的轴,撞上了路边的石头,好像是断了。 这马车没有侧翻,都是万幸了。 他看向马车上面掀开车帘,望着他的少女,皱眉道:“郑姑娘,这马车走不了,你还是去后面的马车上吧。” 郑秀媛强压着“砰砰”直跳的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侯爷,后面的马车上,装着的是送去小山村的药材,村里的百姓都等着要用。” “两辆马车都装满了药材,坐不下人了。” 小山村,就是崔承东要去的村子。 那里瘟疫比较重。 村里人心惶惶,不听指挥。唐茂晖请崔承东过去帮忙,把村里人安排妥当。 唐茂晖说过,会有别人运送药材。 可是,没想到,送药材的人,会是郑九。 “郑姑娘,我正是要去小山村。我派一队人,护送你回去。药材,就交给我送过去就行。” 郑秀媛怎么肯? 她来到江淮那么久,这是离他最近的一次。 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视而不见。 可是这一次,她带着救命的药材而来,他总算看见她了。 “侯爷,现在雨太大了,我回去,路程更远。与其送我回城里,不如跟着侯爷一起,去小山村更快。” 她说的,不无道理。 崔承东虽不愿意和她多来往,可是,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崔承东手下的人,已经动手了。 他们素来能干,找了几根木头,把轮子固定住了,勉强可以上路。 黑黑的天,雨幕落下,视线不太清楚。 因为有马车,他们走得并不快。 而崔承东一直惦记在心里的刺杀,在这个时候,却到来了。 第79章 不要丢下我 他们在雨天泥泞的路上,艰难行走。 突然,崔承东瞳孔一缩。 “戒备。”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箭光从黄泥路旁边的小山包中射出,直奔崔承东门面而来。 他提气纵身,轻松闪开。 霎时,四周窜出一群黑衣人。 他们身后,还跟着射过来的箭矢。 崔承东的手下当然躲得开,可是郑家的人,却没这个本事。 郑秀媛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她花容失色,尖叫出声:“侯爷救命!” 她身边的丫头,努力护主,可是,马车已经受惊,在路上毫无章法乱闯乱跑。 郑秀媛和丫鬟在车上被颠来颠去,吓得六神无主。 崔承东身边密密麻麻围着七八个黑衣人,一个黑衣人身形极快,他手中的那把寒光毕露的长剑,直往崔承东心口刺了过去。 崔承东微微一退,侧身闪避,回身侧踢,他手中的剑,如流光般迅速,这黑衣人的胸口就被划了深深的一剑。 紧接着,崔承东闪开了周围射过来的飞镖,寒光一闪,他身侧的两个黑衣人就倒下了。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郑秀媛何曾经历过这些,在马车上,她六神无主。 她一双秀目,只盯着那个魂牵梦萦的矫健身姿,“侯爷!” 她期待着,他的英雄再次救她。 黑衣人不是傻子,马车上的人,真是之前救过太子妃和大皇孙,又送药而来的郑九。 这样的人,永宁侯必定会护着的。 六七个黑衣人,调转方向,朝郑秀媛的马车包抄。 崔承东瞬间爆发了力量,把身边的围着的敌人,又砍到了四个。 “崔合,郑家!” 他飞身上前,崔合紧随其后。 黑衣人见状,朝着郑九就是一刀。 郑秀媛看到近在咫尺的尖刀,连声尖叫:“啊啊啊!” 崔承东往车上一跃,站在车顶,挡下这一刀。 可随之而来的,确实密密麻麻的飞镖。崔合在一旁,挥舞着他手中的长剑,动作迅捷,把这些飞镖都一一击落。 崔承东抓起马车里面的郑秀媛,飞身就要突围。 郑秀媛总算等来了他,心里又怕又喜。 他的臂膀揽着她的腰,那么有力,那么安全。 几个纵身,崔承东就把她放了下来,“你们几个,看着她。” 郑秀媛反应很快,上手就抱着他的腰,“侯爷,不要丢下我。” 崔承东厉声喝斥:“放手!” 这样冷厉的声音,郑秀媛不敢再缠他。 这时,她眼角余光看到他身后射来一支箭,又快又猛,近在咫尺。 她瞪大眼睛,“侯爷小心。” 她越过崔承东,就要去替他挡箭。 崔承东早已察觉到利箭的方向,没想到郑九这么多事! 他一把推开她,提起手上的剑,将堪堪射到眼前的飞箭打落。 “好疼!” 原来,方才郑秀媛没有站稳,摔倒在地。好巧不巧,她的膝盖撞上了路边凸起一块石头,那石头顶端尖锐,郑秀媛的腿被划伤,马上就见血了。 麻烦! 可是他没有闲工夫再管她,转身就投入激战当中。 怀王看来是真的要他死。 黑衣人一波接一波,大概来了七八十个人。 还好崔承东早有准备。 这次跟在身边的都是精锐,二十几个人,以一当十。 大雨滂沱,却洗不掉这浓厚的血腥味。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苦战一个时辰左右,战斗结束。 “侯爷,这些人都提前服了毒。” 崔道一个个检查了尸首,最后发现了这个。 “怪不得,个个跟不要命似的,原来他们本来就是有来无回的。” 崔合怒道:“王八羔子,这么狠!” 不管刺杀成不成功,这些人都活不下去的。 那不是孤注一掷吗? “一群疯子!” 崔承东有些意外,为了不让他找到线索,怀王这么狠。 八十来个高手,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刺杀他。 他环顾四周,他手下的人,也伤得不轻。 雨越下越大了,仿佛不会停下来。 “全力朝小山村赶过去,若是路上有避雨的地方,就停下来躲雨疗伤。” 还好,路上他们遇到了几间旧房子。 烤火吃过干粮之后,伤员都该上药了。 “侯爷,我看到你胳膊这里受伤了,我帮你包扎好吗?” 郑秀媛走了过来,温柔地看着崔承东。 “不必,郑姑娘自重,男女有别。” 她浑身一震,羞愧难当,又万分心酸。 “我只是想对侯爷好,侯爷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 郑秀媛意外看着他,“真的吗?” 他冷静地说:“你与我无光,我没必要讨厌你。” 什么! 他不讨厌她,是因为根本就不在意她! “侯爷,你不能这么狠心?我只求,能跟着你就行,哪怕是在你身边,无名无分,我都愿意。” 崔承东有些不明白,情爱,真的能让人卑微至此吗? 她堂堂荥阳郑家嫡女,无名无分跟着一个男人,她有病吗? “我不想你跟着我。” 不愿搭理她,他起身,离开了这个空旷的角落,扎进了人堆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雨势却不减。 倾盆大雨,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爷,这种天气,走不了了。” 崔合看着外头的雨幕,郁闷地说。 崔承东点头,“等会吃饱些,晚上可能不太平。” “他们还来?” “方才一战,我们损了人,实力大减。想要偷袭,这就是最佳时机。”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离城郭又远,难以找到援兵。” 崔承东冷笑:“他还能再来多少?那些黑衣人,身手不错,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 “他再想杀我,也不敢掏空家底。” “最多再来一百个,我们这里,也挡得住。” 崔合对他的话,向来深信不疑。 “只是,郑家的这些人,怎么办?” “找个角落,让他们藏起来。” 果然。 这天夜里,一夜都不太平。 天黑雨大,所以的声音都被掩盖住了。 黑衣人趁夜突袭,可是他们并没有捞着什么便宜。 来了多少人,就折了多少人。 天将要亮的时候,一切都归于平静。 雨也停了。 薄薄的晨光之中,可以看到这个破房子的周围,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那鲜红的血迹,到处都是。 雨水冲刷了血色,流了一地的红。 郑秀媛一夜没睡,出来看了眼,转身就吐了。 太可怕了! 崔承东身上伤了好几处,一夜奋战,他丝毫不见精神疲惫。 “郑姑娘,我们还要去小山村。现在雨过天晴,你还是回城去吧,我让护送你。” 昨天的经历,让郑秀媛身心俱疲。 可是,她却拒绝了他的提议:“侯爷,我虽然是为了你而来的,但是,我既然来了,就要做我该做的事情。” “小山村,我也要去。” 虽然不情愿,可是,小山村不是他家,他还能不让人去吗? 何况,那两车药材,可是郑家出钱买的。 他们收拾一番,便一起出发了。 一则流言,悄悄在江淮传扬开来,甚至一度传到了京城。 第80章 他该回京了 “你听说了吗?永宁侯和郑家九姑娘一起去村里救治瘟疫了。” “听说了,真是美好的爱情故事,有情人终成眷属。” “听说他们在一个小村庄,待了半个月,两个人感情甚笃,如胶似漆了。” “郑九姑娘那么痴情的人,就是顽石也要动容了。” 景盛茶楼里,赵乐蘅气得把桌上的茶杯全都扫到了地上。 庞中博抚额,“你气什么?便是没有郑九,阿治也看不上你。” “庞中博!” “你还是不是我表哥,一点都不帮我!” “京城谁不知道,你和永宁侯打小就一起玩,但凡你在侯爷面前替我说话,他又怎么会对我这样无情?” “都怪你!” 庞中博无奈地说:“你以为永宁侯是谁?我能左右他的想法吗?” “皇上皇后,还有安国夫人,催了那么多年,他娶了谁?” “我劝你死心吧,好好听你祖母的话,让皇上给你赐婚得了。你堂堂大燕郡主,还怕没有人娶吗?” 赵乐蘅怒道:“我不要!从小到大,还没有我赵乐蘅要不到的东西。” “我也要去江淮!” “你疯了!” 庞中博怒了,“你是不是有病!江淮现在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那郑九怎么就去了?” 赵乐蘅一脸不忿,“她去得,我就去不得?” 庞中博忍不住叹气,他都有些同情阿治了。被那么多的人喜欢,也挺头疼的。 “别瞎折腾了,眼下已经六月了,江淮的事情,也差不多该完了。” “阿治已经上了折子,他即将启程回京了。估计六月中旬,他便能回来了。” 赵乐蘅嘟着嘴,骄横地说:“那我就不去了。我听祖母说过,皇上小时候,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时候。皇上对祖母很是敬重,我回去求一求祖母。” “你别乱来,皇上不会逼着阿治娶你的,你懂事点,行不行?” 庞中博对这个表妹,还是很关心的。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所以他也算看着赵乐蘅长大的,实在不想她去碰这一鼻子灰。 “我不管,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你不帮我,我就请祖母帮我。” “哼!你等着,我一定会嫁给永宁侯的。” 说完就跑了。 庞中博眉头皱得死死的,他可不能真的就放任赵乐蘅做出逼婚的事情。 皇上不会答应的,阿治也不会答应,到时候,丢脸的人,只会是赵乐蘅。 京城里,永宁侯和郑家九姑娘的动人故事,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一个是赈灾安民的大英雄,一个是捐药舍身的痴情人,他们在一起,那真是众望所归。 “姑娘,你别听外头的人胡说,他们知道什么啊,侯爷不会喜欢郑九姑娘的。” 紫苑生怕陈令月不高兴。 外头说得像模像样的,真是容易让人多想。 陈令月正在练字。 她沾了点墨水,提笔书写。行云流水,落笔清晰有力,一气呵成。 “紫苑,你看,我写得如何?” 紫苑上前,只见纸上写着两句诗:朝真暮伪何人辨,古往今来底事无。 陈令月写的是草书,她最爱这种字体。 虽然写得不算很好,但是,她就是喜欢草书的笔转龙蛇、纵横洒脱。 紫苑念了一遍,笑着说:“奴婢不懂这个,不过,姑娘写的,一定是极好的。” 陈令月勾起唇角,“我写得很是一般,还要多练。写字能静心,很多时候,当你心浮气躁了,练练字,是个不错的选择。” “姑娘……” 紫苑听她的话,有些忧心。 陈令月捏了捏她的脸,“别愁眉苦脸的,侯爷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虽然外头的话听着让人心烦,但是我相信他的。” 他和郑九,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郑九不辞辛苦,送药去江淮,确实令人感动。可是,爱情,不会仅仅因为感动,就产生的。他若是那么容易感动的人,早就成亲了。 何况,他的心里明明有她,又怎么会轻易对旁人动心呢。 不过,江淮那边,大概是真的很忙。他只送过一封信回来,和上次在宁州的时候相比,差远了。 紫苑的心头大石落下,姑娘想得明白,那是最好不过了。 “就是,侯爷是遇上了姑娘,才铁树开花,旁人他才看不上呢。” “昨日侯爷也捎了口信回来,这个月中旬就能到了,看来,姑娘很快就能见到侯爷了。” 陈令月看着窗边的皎月,这时候,它已经不开花了。 “嗯,快要见面了,真好。” 江淮灾民不少,又发了瘟疫,各种事情,千头万绪。 这些事情,本来与崔承东无关。可是唐茂晖和他交情不一般,求他搭一把手,他也不好置身事外。再说,眼看着老百姓如此艰难,他总不能袖手旁观。 忙起来是真忙,所以,他没多少时间写信。 好在,如今江淮也安稳了,他该回京了。 京城的流言,他也刚知道。 本来想写信解释一番,可是,马上就要返程了,不如当面和溶溶说清楚吧。 “爷,郑姑娘求见,说是给爷带了一些羹汤。” “不见。” “爷,唐四姑娘求见,说是感谢爷为江淮百姓做的事情,给侯爷备下了谢礼。” “不见。” “爷,唐家五爷求见。” “不……” 崔承东才反应过来,唐家五爷,唐茂成。 “请唐五爷到正厅。” 他从书房一路走到正厅,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唐四姑娘。 一身湘妃色衣裙,颜色鲜亮,想忽视都难。 不是说唐茂成吗? 怎么是她,下面的人怎么办事的? 男人女人分不清吗? 唐四姑娘对他的心思,他早就发现了。所以在唐家祖宅住了两个晚上,他便匆匆离去。 这些女子,能不能矜持一些。 他停下脚步,不想进屋了。 唐四姑娘看到他,展颜欢笑:“侯爷,你来了。五叔,侯爷到了。” 原来,唐五爷坐在了另一侧,方才门板挡住了,所以崔承东看不到人。 崔承东大步流星走了进去,寒暄几句后,唐茂成便道明来意:“是这样的,我家小四年方十五了,总不能一直呆在江淮。她的父母都在京城,她也该回京城去看一看了。”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和我爹,总不能越过她父母,替她做主。” “侯爷此番回京,能不能顺路捎她一程,她一个女孩子家,单独上路,我们总是不放心的。” 崔承东不置可否,只是问:“唐三叔也要回京的,到时候再带着四姑娘一起回去,岂不是更好?” 唐茂晖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处理,比崔承东晚一些返回京城。 说起来,和唐茂晖这个嫡亲叔叔一起上路,总比和他一个外人在一起,强得多。 唐茂成气质儒雅,淡然一笑:“我三哥不知何时才能回去,小四跟着你回去,刚好能赶上她爹的寿辰。此番,还是请侯爷给个方便,不知可否?” 第81章 真是郎心如铁 崔承东想了想,又说:“我赶路,向来餐风露宿、日夜兼程的,跟着我一起上路,只怕四姑娘要受苦。” 唐元华温婉笑道:“侯爷多虑了,这些都不成问题,我不怕吃苦。” “这些天,我也经常带着家里的人去到各县城、村落帮忙,我也能吃苦的。” “所以侯爷不用担心,能跟着侯爷一起,那一定很安全。” 说起这个,崔承东想到了一个借口:“前一阵,来了几波黑衣人要刺杀我,这件事情,你们也该有所耳闻。” 唐家在江淮势力很大,崔承东相信,他们一定知道了。 “四姑娘跟着我,只怕不安全。” 唐茂成呵呵笑着说:“侯爷遇刺之事,我们略有耳闻。可是,放眼大燕,能伤侯爷的,估计没几个人。那些人连连折戟,铩羽而归,岂敢再来。” “小四这一路,我们唐家也会挑选精锐,护送左右,侯爷不用担心,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崔承东和唐家有渊源,总不能太过不近人情。 “那便两日后出发。” 叔侄二人出了府衙,唐元华心满意足了。 “谢谢五叔,若没有你,侯爷只怕不肯让我一路同行了。” 唐茂成看着她娇美的容颜,恍惚中,想到了当年那个人。多年没有回京,不知道她还好吗? “小四,五叔帮你,是希望你能心想事成。情爱一事,遇上了,就要努力争取,不然,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永宁侯是个好儿郎,你喜欢他,无可厚非。” “五叔也希望,你们能结成连理。” 男女之情,对于他,已经是奢望了。 唐元华看着唐茂成落寞的眼神,好奇地问:“五叔,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她一直知道,五叔心里藏着一个人。她也曾听说过,五叔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迷倒了多少京城贵女。 可为什么年逾四十了,还孑然一身呢? 到底是哪个人,让五叔念念不忘。 唐茂成看向远方,声音悠然,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哀伤。 “是谁,早就不重要了。” 唐元华要跟着永宁侯回京的消息传了出来,郑秀媛便坐不住了。 “姑娘,那唐家的太不要脸了,如今人人都说,侯爷和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来凑什么热闹!” 郑九的丫鬟忿忿不平。 郑秀媛心里苦笑,是啊,外头人人都传扬这些话,可是永宁侯对她,哪里有一丝动心的痕迹。 那天她受了伤,他问都没有问一句。 到了小山村,她天天寻找机会去见他,可是他却避她如同瘟疫一般。 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他才肯正眼看她一眼。 “我们再去寻侯爷。” 还去,上午刚去过,侯爷可是避而不见。 丫鬟有些迟疑,她怕姑娘去了,又该失落了。 “太子妃马上就要临盆了,我该去京城了。” 郑秀媛对镜梳妆,她插上了一支流苏凤钗,描好柳叶眉,镜中佳人,婉然一笑,“侯爷既然能捎上唐四,当然也能捎上我。” “侯爷,郑姑娘求见,说有事情想请侯爷帮忙,求侯爷务必相见。” 有完没完? “什么事?” “郑姑娘说,想当面和侯爷商谈,还请侯爷看在太子妃的面上,拨冗一见。” 崔承东心烦得很。 “请她到正厅。” 上座的男子,气宇轩昂,每次相见,郑秀媛都心跳如雷。 “侯爷,太子妃即将生产。当初我救过她腹中的孩子,我曾答应她,她生产的时候,要陪伴左右。如今瘟疫已过,我也该去京城实践诺言了。” “听闻侯爷不日就要回京,可否带上我呢?” 崔承东面无表情道:“行。” “还有事吗?” 他这样冷漠,郑秀媛有些难堪。 “侯爷,我等了侯爷这么多年,对你一往情深,你为何不能……” “郑姑娘,该说的,当日我在长春宫外头就说过了。” “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了,那你就回去收拾行囊,两日后出发。” 说完,他看都没看郑秀媛一眼,快速离场了。 郑秀媛呆呆坐了许久。 “姑娘,我们回去吧。” 她看了眼这个空荡荡的屋子,明明方才,那人还在这里,现在却找不到了。 永宁侯,真是郎心如铁。 “嗯,回去吧。” 这一路,她还有时间。 这一路不成,那还有以后。 他的身边,没有别人,那她就能一直等下去。 说来好笑,一路上,崔承东骑着快马,遥遥领先,唐元华和郑秀媛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影。晚上投宿的时候,她们两个互不相让,都怕彼此占了先机。 不知内情的人看着,唐元华和郑秀媛倒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了。 “真是倒霉,这个郑九,阴魂不散。” 已经过了亥时,郑九刚刚才回去自己的厢房。 她每天晚上,都要赖着不走,唐元华只能陪着。两人漫无边际说着闲话,消磨时光。 “可不是嘛,姑娘都没能私底下见一见侯爷。” 自家姑娘的心思,贴身伺候的,哪个不懂。 本想借着同行回京,多和永宁侯接触的,谁想到,半路杀出个郑九。 明日可就要入京了,这一路日夜赶路,真是白白受罪。 “侯爷那房间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站着护卫,我和郑九,都不方便过去。” “难道侯爷往常也需要那么多人站在外头护卫吗?他在老宅住着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 丫鬟道:“不是说侯爷前一阵遇刺了吗?可能是防刺客吧。” 防刺客? 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防的是郑九和她。 崔道打着呵欠问:“那两个睡了吗?” 一个暗卫笑着说:“睡了,刚刚都睡了。” 崔道点头,“行,你们都撤了,回房睡觉去吧。” 郑九和唐四都不知道,永宁侯房间外头层层叠叠的护卫,在她们每天晚上睡觉之后,就会撤走。 永宁侯武艺高强,哪里这么多人站岗守卫。 在槐园,需要守着的地方,就是他的书房。 他的卧房,平时根本没有人在外头的。 崔道小声和崔合嘀咕:“侯爷怎么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还怕见人?” 崔合睨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洁身自好。若是四姑娘知道,侯爷带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少女,不仅一路同行,还过从甚密,那还得了。” “何况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是离得远远的更好。” 她们到底是大家出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大晚上去找个外男吧。 侯爷这一招,果然有用,明天就进城了,这一路都相安无事。 崔道撇撇嘴:“这些人,怎么都往侯爷身上凑!” “说实话,我们也是孤家寡人,怎么就没有姑娘看上我们呢?” 崔合幸灾乐祸:“就你,也敢和侯爷比?” “侯爷哪里会操心这些,你要是想成亲,就祈祷侯爷快点把四姑娘娶回家。等我们有了女主子,这些事情,也能找到张罗的人。” 崔道恍然大悟,“是了,这些事情,可不就是女主子操心的嘛。好家伙,还是你脑袋瓜灵醒,怪不得早早就帮着侯爷和四姑娘牵线搭桥。” 崔合高昂着头:“那是!” 第82章 我也想宠着你 永宁侯和郑九姑娘一起回京了。 哦,还有个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唐家四姑娘。 “啧啧,永宁侯真是艳福不浅,这边去了一个郑九姑娘,没想到还从江淮带回来一个唐四姑娘。” “那是,我偷偷看了一眼,这唐四姑娘,长得真标致。” “老子怎么就没那个命!” 近来没有大事发生,这样的桃色故事,最能引起话题。 过了城门,崔承东就吩咐:“你们分两队,护送两位姑娘,我进宫去见皇上。” 郑秀媛掀起帘子,刚想喊他等一等她,她也要进宫的。 结果,话还没出口,就不见永宁侯的踪影了。 唐元华笑眯眯问:“郑姐姐,你这是要说什么啊?” 郑秀媛若无其事:“没什么,我这就要去东宫了,就此别过。” “哎呀,原来姐姐要去东宫,那不是正好和侯爷同路吗?怎么侯爷也不知道等一等你?” 唐元华乐得看她的笑话。 郑秀媛只当不知道,她微微扬起下巴:“侯爷面圣,那是正事,岂可耽搁。唐家妹妹还是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 她放下帘子,“妹妹快回去吧,多年没有归京,妹妹可别找不到家门了。” 唐元华冷冷笑着,目送郑秀媛的马车慢慢走远。 郑九,你得意什么!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皇宫里面,说完正事,建元帝免不了过问一下郑秀媛和崔承东之间的关系。 “阿治,朕看着,郑家这个孩子不错,她对你重情重义,实在难得。” “皇上,你曾和臣有约定的,你忘了。” 崔承东声线冷淡,建元帝一顿,“朕没忘,朕只是随口一说,若是你不同意,朕也随你。” “只是,这样好的姑娘你都不要,你年底能成亲吗?” 建元帝现在倒是不急,左右只剩下半年了,若是阿治不成亲,他便做主让他和郑九完婚。 “今天是不是六月十八?” 崔承东突然问了一句。 建元帝不明所以,“是啊。” “皇上放心,下个月,我就去提亲。” 建元帝大吃一惊,“不是,你向谁提亲,朕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见过?” 崔承东却只说:“皇上别心急,下个月就知道了。” 建元帝抓心挠肺,就想知道,这个臭小子看上了谁。 他却吊着他的胃口! 气得他直骂人:“你这个混小子,滚!净在这里气人。” 当天夜里,没有丝毫意外,崔承东造访宁馨院。 两个人虽然没有相约,可是,陈令月却一直等着他。 崔承东踏进房间里,就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 一别三月,才知道,蚀骨相思,夜夜难眠。 她本是安静在等下看书,房间的门一直开着。夏日夜晚的凉风吹进来,清爽宁静。 崔承东无声无息进来,并没有打扰她。可是她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过了,一眼万年。 一个立在门边细细打量,一个坐在榻上仰头注视。无声无息的情思在两人之间流淌,丝丝入心,缠绵入里。 “回来了?” 她温柔笑着问他,仿佛他只是白天出去一趟,夜晚归家而已。 “回来了。” 他沉声回答,声音淳厚醉人,勾得她心慌意乱。 陈令月似乎要起身,崔承东却大步走了过来。 他一把搂着她,轻声呢喃:“溶溶,我很想你。” 她伸手,搂着他劲瘦的腰身,“我也想你。”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吵。我本就年长你许多,我该让着你。”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直击陈令月的心房。 古代男子,在家是天。 女人在他们的眼中,很多时候,就是附属品。 哪怕是错了,他们也不会认为,他们该道歉。 那天他们吵架,他当时说的话,并不都是错的。那一次的争吵,她的问题,占了更大的原因。 可是,他却愿意先道歉。 “侯爷,你不要这样说。我这一段时候,想了许多,我们之间的相处,我确实有些被动了。” “以后,我努力改。” 崔承东的心,如同泡在了蜜罐里。 溶溶怎么那么好? “你不想改,就别改,我以后,多让着你。” 陈令月若是要说甜言蜜语,崔承东哪里是她的对手。 “不要,我要改,我也想宠着你。”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好,我的好姑娘。” “侯爷,……” “你喊我阿治,好不好?” 陈令月看着他,他垂眸看过来,她嫣然一笑,“阿治,你好。” 真好听! 这一刻,崔承东才发现,她喊他的名字,是这样的悦耳。 “阿治,我问你,你和郑九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崔承东本来就是要向她解释这一件事情的,没想到,她居然主动问起了。 她真是……说改就改啊。 他眼中染上笑意,“别急,我们坐下来,我都告诉你。” 崔承东把江淮的事情说了一遍,陈令月着急地问:“……怀王刺杀你,你受伤了吗?” 他看着她焦急的神情,心底都是柔情。 “没事,当时就是胳膊被划了一下,并无大碍。” 其实那一下,还是有些危险的,那剑上有毒。不过,不是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林神医又在江淮,及时给他解毒了。 这些,就没必要告诉她了。 “我想看看。” 没有亲眼看过,陈令月终究不太放心。 他无奈,只得撩起手臂上的衣袖,露出已经结痂的伤口。 确实好了,她这才吐出一口气。 “刺杀的事情,能找到线索吗?” 说起这个,崔承东神色有些凝重:“他很谨慎,也很毒辣。派去的死士,大概有二百多人,个个都是提前就服下毒药的。若是杀不了我,他们也活不了。” “看来,我这条命,在他眼中,是真的很值钱。死士,那都是堆着银子才养出来的,他手中,也不是源源不绝的。” “为了杀我,他派了那么多的人,是下了血本了。” 轻描淡写的话,可是陈令月听了却心惊胆战的。 但凡永宁侯弱一点,说不定他就有去无回了。 “可是,终究我们找不到证据。” 她难免失落,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留下线索。 崔承东冷笑:“没有线索就是最大的问题。这件事情,我已经禀报给了皇上,太子也知道了。你想想,大燕有一股不为人知的庞大势力,皇上和太子,难道不会查吗?” “而且,日后我们找到证据,皇上也更容易相信怀王的野心,到时候我们才能一起清算总账。” 听他分析完,她又开心了。 “是啊,又这么多的人查他,他想干什么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京郊一座不显眼的宅院里,传来一声咒骂。 “蠢货!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就擅自做主。” 朝堂上一向气定神闲的右相,指着怀王的鼻子大骂,半点情面都不留。 第83章 那是立了大功的 怀王很想顶撞他。 可是,想想这次的损失,他只得闭嘴了。 他仍旧狡辩:“这次机会难得,他在江淮那种混乱的地方,若是能把他杀了,很多事情不就好办多了。” 右相气得又摔了一个茶杯。 “愚蠢!” “永宁侯是谁!” “武功盖世,你就是派出三十个人去围剿,都不一定杀得了他。何况,他身边还带着不少的精锐!” “臣不是说过吗?对付他,不能正面来,要出其不备才行。” 他奉皇上之命,到西北去接收吐蕃献出来的城池,忙活了几个月。 昨日刚刚回京,他就听到了这个消息,真是令人火冒三丈。 怀王却不服,“出其不备,怎么出其不备?他精得跟个猴似的,算计他太难了。” “而且,他屡屡坏了我的好事,我岂能忍得了他!” 右相拍了一下桌子,怒喝:“忍不了也要忍!” “臣早就说过,崔承东那里,王爷不要管,臣自有办法对付他。你现在贸然出手,损兵折将不说,只怕打草惊蛇了。” “以后,他更小心谨慎了,我们对付他岂不是难上加难吗?” 怀王脾气也上来了,他大喊:“听你的!你都说了好几年了,崔承东还是活蹦乱跳的,我能听你的吗?” “只要有他在,太子就绝对不会倒!这次机会难得,我才出手的。” 右相冷冷看着他,“机会难得?结果呢,他死了吗?你赢了吗?” 他讥讽一笑:“他没死!你输了。” “刺杀永宁侯,这么大的一件事情,皇上一定回追查到底。” “太子和永宁侯,绝对会死咬着不放。这三股势力之下,我们更加不能轻举妄动了。” “还有,我们精心培养多年的死士,经过这次,实力大减。” “你说说,你得了什么好处!” “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是你错了吗?” 一句一句,问得怀王哑口无言。 “找不到神卫军,那整个大燕,就没有对付永宁侯的力量。永宁侯手下的兵,这些年,哪一场仗输过?若是没有神卫军,我们扳不倒他。” 怀王一脸沮丧:“本王知道他难缠,这才着急了,想先抓住机会铲除他。” “他可真是命大,瘟疫弄不死他,刺杀他也不管用。” “本王早早就把麻黄收购一空,没想到,却冒出来一个郑家。”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弄死他!” 右相叹气:“王爷,你确实太着急了。对于永宁侯,臣早就有了计策,你真是不该走这一步。” 怀王追问:“什么计策?” “天机不可泄露,此时时机未到,王爷不必多问。你只要知道,臣这个计策,万无一失。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王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右相云淡风轻说出这一段话。 怀王精神大振,“好,本王信你,以后,本王绝对不会再擅自对付崔承东。” 右相废了那么多的口舌,总算和怀王达成协议了。 他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这段时候,我们要蛰伏,等过了风声之后,再谋划下一步。” 六月十八,永宁侯二十七岁生辰。 “阿治,要不在宫里摆宴庆生吧?” 这天的午膳,皇上、皇后、太子和崔承东四个人,在紫宸殿的偏殿用午膳。 皇上说完之后,又接着劝:“你前一阵在江淮,那是立了大功的。药方是你带去的林大夫拟定的,后面的防疫措施,都是你提出来的。” “还有,郑家的药材运去得那么及时,也有你的一些功劳。” “所以,为了给你庆功,在宫里设宴给你庆生,那些言官也无话可说。要知道,我可没有因为江淮的事情,给你升官,就是少少赐了些珠宝绸缎,还是委屈你了。” 太子好笑,那满满四五车的东西,还叫少少赏赐一点? 果然,父皇很偏心。 皇后贤惠地说:“皇上给的也够多了,他小孩子,哪里用得上这么宠着?” “一个小小的生辰,就让他回家和阿练一起过吧。” “阿治的生辰,阿练也错过了好多年了。” 皇上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那你就在府里过生辰吧。你娘这些年,确实不容易。” 卫国公走了那么多年了,她守寡在家,亲生儿子却一直在外征战。 太子笑道:“父皇,太子妃即将临盆了,这也是一桩喜事。到时候,父皇可要多赏赐一些,不能比给阿治差。” “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和你表弟相争,你啊!” 此时,卫国公府上,覃练有些不高兴。 “好不容易在家过生辰,还不让我宴客。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只想清清静静过一个生辰,若是我要大操大办,他就不来了,回槐园待着。” “嫂子,他这天天把我气得,我都懒得和他说话了。” 邢国公夫人笑着听覃练抱怨,“阿治清静惯了,再说,请了这家不请那家,也不好。如今唐四姑娘和郑九姑娘和他一起回京的事情,可是闹了不小的动静。” “郑九姑娘,说起来帮了阿治不少忙。唐家,是老太傅的家,阿治当年也在他家小住过许多次。” “你说说,若是宴客,你能不请他们?” “他们都来了,那这宴席,只怕就不单纯是给阿治过生辰了。” 覃练叹气,“只怕若是这样,他真的不会出现,直接窝在槐园了。我是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的。” 邢国公夫人悄悄问她:“人人都在议论阿治的婚事,你这里是什么想法?” 覃练苦笑:“我的想法,他娶个母猪都行,只要他肯就行了。” 邢国公夫人噗嗤一笑,“二妹妹,难为你说出这么糙的话,看来阿治是把你惹急了。” “这事情,还要早点定下来,拖久了,几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覃练淡淡说了一句:“再看吧。”夜里,卫国公的家宴,没有外人。 这一夜,卫国公的大花厅里,摆了十来桌的席面。 卫国公的庶子庶女,姨娘等等,都出席了。 崔承东却只是稍稍露面,他喝了三杯酒,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人了。 覃练忙活了一天,结果他就这样! 覃练气得饭也没吃,留下一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姨娘是崔二爷的生母,在府里也一直帮着覃练打理事务,大家都看着她,等着她发话。 “侯爷事多,夫人也有事,既然他们走了,那大家就接着吃吧。” “这席面,总不能浪费。” 崔二爷却冷着脸,一言不发。 崔承东太难接近了。 他腰间放着的蛊虫,都没有机会拿出来,崔承东就走了。 他看了眼周姨娘,两个人的眼中闪过只有他们才懂的挫败,无奈到了极点。 这蛊虫,离了酒,就会死。 他本来想趁着崔承东喝醉了,下蛊的。 可是,这个机会,太难了! 他果然看不起他们,话都没说两句,就把这么大一家子撇下了!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卫国公! 第84章 这便是我的生辰礼了 其实,崔承东那么着急离开,是为了去宁馨院。 前几天,陈令月便说:“若是侯爷生辰那日有空,就来宁馨院一趟。” 是选择和府里那一群人过,还是和陈令月一起过,答案可想而知。 这不,他迫不及待,就来到了宁馨院。 “侯爷,这么早就来了?” 他虽然说了宴席散得早,可陈令月没想到,那么早啊! 这才刚刚入夜呢? 崔承东面不改色地说:“摆宴早,散得就早。” 陈令月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没有多问。 “侯爷可还吃的下?” 崔承东只喝了三杯水酒,肚子空空如也,当然吃得下。 “我方才光顾着喝酒了,没用什么。” 陈令月莞尔一笑,“那好,我本来也是备着的。” 不多会,紫草就端了一碗长寿面上来。 “侯爷,这是姑娘特意去厨房做的。还有这个板栗汤,也是姑娘特意嘱咐厨房炖的。” 崔承东当然不是第一次吃长寿面,以前小的时候,祖母给他煮过。 后来,母亲也给他煮过。 只是,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溶溶,她能如此用心待他,他怎么会不高兴呢? 一碗面下肚,他的胃暖了,心也暖了。 “我好像没有说过,我喜欢吃板栗。” 这板栗鸭汤,滋味不错。 陈令月却抿嘴笑道:“我可不知道你爱吃。不过是你冬日里给我的板栗太多了,我没吃完,这会就顺手给你炖上了而已。” “是吗?” 崔承东不在意她的话,是顺手为之,还是心心念念,他心知肚明。 “这便是我的生辰礼了?” 陈令月被他灼热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她起身,匆匆说了一句:“不是,我这里还有礼物要送给你,你等等。” 崔承东不急不忙坐着桌边等着。 他心里难得升起期待。 不一会儿,她走出来,红着一张脸递给他一个荷包。 “我知道,我那两个丑荷包你一直贴身带着。不过,实在有碍观瞻,带在外头没法见人。” “这是最简答的一个花样子,我绣了几个月了,送给你吧。” 崔承东接过来,看了眼上面,绣的是一支翠竹,和散落在旁边的竹叶。 他总算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绣的是什么了。 “好,我一定天天戴着。” 说着,他就挂在了腰间。 那墨绿色锦缎上的青竹,和他的气质还挺配的。 不蔓不枝,挺拔有节。 “我还做了一个小小的蛋糕,就是一种糕点,有些甜。” 说着,她就打开了旁边一直盖着的冰碗。 上面是一头牛的形状,不知道她是怎么画出来的。 “侯爷属牛,我下午请紫苑和紫荆帮着做的。” “侯爷,二十七岁生辰快乐,以后的生辰,希望我们能年年都一起度过!” 崔承东看着她如同宣誓一样的低语,心里也泛起了层层涟漪。 “会的,溶溶,以后我的生辰,你的生辰,还有剩下来的年年岁岁,我们都会在一起。” 两个人一起,分享了他们的第一个蛋糕。 陈令月做的时候,已经减糖了。 不过对于崔承东,还是偏甜了。 可是,他吃起来,并不觉得齁甜。他只要一想到,这个是溶溶亲手做的,吃起来就格外满足。 “溶溶,过几天,你就除服了。下个月初,我上门提亲,可好?” 她没想到,他那么心急! “侯爷,再等等吧,我大哥的婚事过了之后,紧接着就是我三姐姐的婚事,家里实在太忙了。我们的事情,再缓一缓。” 六月下旬,宁国公府设了祭台,给陈奕这一辈的人除服。 一张长长的祭台上,摆着牛、羊、猪等三牲,还有许多果品,香烛燃起,纸钱在一旁的火盆中燃烧,祭台两边,挂着许多挽联,庄严肃穆,沉静哀伤。 陈奕穿着孝服,跪在最前面,三跪九叩,很慢很重。 听着悼亡词,陈令月的心里,涩涩地疼着。 祖父真的去了。 去了一年,可是陈令月觉得他走了好久一样,又好像才刚刚走。 她久久凝视着祖父的灵位,心里默默念着:祖父你放心,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哥哥如今也有了蜕变,宁国公府的以后,一定回更好的。 火盆上的火焰见见熄灭,除服礼结束了。 陈令月眼框红红的,胡氏抹着眼泪,伤感地说:“老国公爷真的去了。你爹近日,心神不宁,彻夜难眠,许是想起他了。” 陈令月低低应了一声:“斯人已逝,活着的人,难免伤心。” “娘,这一年,爹一直郁郁寡欢。下个月,大哥和三姐的婚事,就该忙起来了。我看啊,等这两场婚事之后,你和爹出去走走吧。” 胡氏有些意动,可也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新妇刚进门,我们两个就离家出行,我怕她要多想。再说,你爹未必肯去。” 陈令月拉着她的手,细细说来:“爹这是心结难解,劝了也没用。出去走走看看,心情许是就好了。若是这样一直闷着,只怕要损了身子。” “嫂子最是通情达理,哪里会计较这个。何况,她来了,就能当家,有什么不好的?” “娘,你舍不得这个掌家之权吗?” “胡说!” 胡氏板着脸瞪了她一眼:“我是最不耐烦做这些的。只是你二婶和你三婶都不合适管家,我才不得已干了这么些年。” “等你嫂子进了家门,我第二天就把对牌都交给她。” “你以为你娘是那等糊涂的人?这个家,早晚要交给你哥哥他们夫妻二人,我管得太多,反而不美。” 陈令月吐了吐舌头,“是女儿说错话了,我娘啊,就是个小仙女,不食人间烟火,管家这样的俗事,真是不合适。” 胡氏被她逗笑了:“臭丫头!” 陈令月笑过之后,正经地说:“如果娘是这样想的,那就更要出去了。娘放手得那么干脆,嫂子管起来自然尽心尽力。只有嫂子一个话事的,那府里的人,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我嫂子是个能干的,娘你就安心和爹出去游山玩水,多好啊。” “至于我爹,我知道他想去沿海一带很久了,你把管家的事情和爹说一说,想必爹也愿意出去的。” 胡氏想了想,“急什么,虽然说要出去,可是,他们的事情之后,娘还要操心你的婚事呢。你还没定亲,娘哪里放心啊!” 说起这个,陈令月有些心虚。 她差点忘了,她都和永宁侯私定终身了。 这婚事,该怎么提呢? 宁国公府一嫁一娶,把胡氏忙得脚不沾地。 陈令月被抓了壮丁,帮着打点事情,半分闲工夫都没有。 等陈令冬三朝回门过去之后,陈令月觉得她都快脱了一层皮。 “可算忙完过了!” 她和她的嫂子,严氏,难得有闲工夫坐在一起聊天。 严氏拿出一张帖子,“过两日,安国夫人设宴,宴请京城的贵女去百花园赏花。下午,我约了人送料子过来了,你选一选,我们到时候一起去赴宴。” 陈令月点头:“谢谢嫂子,我好就没出去参加宴会了,是该好好打扮一下,不能丢了宁国公府的脸。” 严氏目前已经接手管家权,添置衣物,是该由她张罗了。 每年,安国夫人都会在百花园举办宴会,春夏秋冬都曾办过。 这一次,安国夫人选在了初秋,正是秋高气爽,游园赏花的好时候。 只是,陈令月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赏花宴,会给她带来那么多的意外。 第85章 我真的不是个大度的人 百花园说起来,是前朝的皇家园林。 大燕开国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被皇家赐给了卫国公府崔家。 百花园坐落在京城的南面,占地不小。说起来,京城城郊的园子,不再少数。可是在京城内城,这样的园林,只有两处。 一处就是皇家的春晖园,一处就是百花园。 由此可见,百花园的难得,还有卫国公府的荣宠。 覃练也是个风雅之人,故而自从嫁入崔家之后,她常常会在这里设宴。而自从崔承东到了成亲的年纪之后,覃练则是每年都在百花园宴请一次京城的闺秀,大家戏称“百花宴”。 久而久之,“百花宴”也成了惯例了。 其实,“百花宴”办到今天,覃练早就不是为了相看贵女了。 崔承东的倔强,出乎她的意料,那么多年看下来,她都意兴阑珊了。 不过,能聚集京城各家女眷在一起,这么一场盛会,也是她喜欢的。 现在的赏花宴,出了邀请女眷之外,京城里的青年才俊,也在邀请之列。每年的赏花宴,都能成就良缘,覃练从中体会到了牵红线的快乐。 牵不了崔承东的红线,能撮合其他人的姻缘,也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所以,今年她照旧摆宴。 “夫人,园子里的花木,已经准备妥当了。大家明天去园中,绝对目不暇接,赞不绝口。” 覃练听到回复,露出满意的微笑。 入秋了,夜风渐渐凉爽。 陈令月拿着一柄扇子,正在窗台下纳凉。 崔承东踏月而来,看到的就是她慵懒躺在竹榻上的模样。 她看到他,连忙做起来,端正坐姿。 “侯爷,你这是要把宁馨院当自己家了吗?” 自他从江淮回京后,几乎天天夜里都要造访宁馨院,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他们还没定亲呢,男女大防,他是半点都不讲究了。 “哦,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他自顾自坐下来,端起一杯荷叶清茶,就喝了两口。 “马上就是秋闱了,陈奜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陈令月十分淡定,“没什么打算,他若是考的上,就让他考。若是怀王倒了,他反正是没有好下场的。” 崔承东随意应了一句,并没有再说话。 “怎么了?” 往日里,他来这里,可不是这样淡漠的神情。 崔承东看着她娇美的侧脸:“溶溶,如今你大哥也成亲了,我可以上门提亲了吗?” 又提起这个! 陈令月有些慌乱,她,该怎么说呢! 果然,她还是不愿意吗? “溶溶,你到底再想什么?”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明明两个人之间,好像什么都说开了,为什么到了临门一脚,她又犹豫了? “难道,我真的不值得你托付终身吗?” 她心里过意不去,她是不是有点做作了。 “侯爷,其实,我这就是婚前恐慌症?” 崔承东不太听得明白。 陈令月试着解释:“就是,想到要定亲了,然后就是成亲,要离开自己的家,去适应一个陌生的环境,心里就会慌乱、害怕。” “我这么说,不知道你明白吗?” 崔承东浅浅笑道:“你都那么了解我了,还怕?” 原来是这样,小女孩要嫁人了,心里焦虑而已。 “溶溶,不用担心,你嫁给了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你在闺中怎么轻松自在,嫁给我之后,就还是一样轻松自在。” 陈令月嘟囔了一句:“说得好听,内宅的事情,你也管不了。” 他耳尖,没有错过这一句。 “我母亲就我一个儿子,卫国公府的其他人,和我没什么关系。即便是我母亲,你若是和她处不来,那我们就还住在槐园,如何?” “或者,请皇上赏我一处宅邸,我们搬过去住,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内宅你也不用操心?” 陈令月吃惊,“你母亲就你一个儿子,你还忍心丢下她?” “侯爷,我现在问这个不知道会不会冒犯你,但是既然说起来了,我就想知道,你和安国夫人的关系,不好吗?” 他们如今的关系,她问一下,也是应当。 想起覃练,崔承东不免惆怅。 “我从小跟着祖父祖母,小时候,我和母亲的关系,并不亲近。” “长大了,好像就亲近不起来了,关系算是不好不坏。” 他的话有些含糊,明显不想深入谈这个话题。 陈令月并不追根究底,这些事情,日后总有了解的机会。 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摇扇,替她扇风。 “所以说,你的这些担忧,都是杞人忧天。” 目光如水,温柔迷人,陈令月心里低低叹气,说出了心中最不想提起的念头。 “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些。” 她微微避开视线,看着天上的明月,“我担心的,是哪一天,你要是纳妾,我没有办法面对。” “侯爷,在感情上,我真的不是个大度的人。我可能会是大燕的第一妒妇。” “不管你是纳妾,还是收通房,或者是有外室,甚至于逢场作戏逛一下青楼,总之,我不能忍受你碰旁人一下!”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我这样的感情观念。若是你不接受,那我们走到一起,我会很痛苦!” “所以,我的心里,很犹疑!” 他眼中闪着点点星光,用心倾听她的担忧。 等她说完了,他才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丝滑的黑发,温柔地说:“好,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溶溶,我从十六岁开始,就不停有人给我说亲。” “皇上和皇后、我母亲,舅母,甚至太子表哥,通通都想把他们认为的好姑娘,介绍给我。” “我一直以为,我的心思,不在这上头。我一直觉得,我的生命,就是为了镇守边关,捍卫大燕而存在的。” “母亲有姨母,有舅舅他们在,她这一生,都不会吃苦。即便是没有我,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直到遇见了你,我对这个世间,才分外留恋。这次在江淮,林神医开的预防的汤药,我一次不拉,全都如数灌进了肚子。” “因为,我怕我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你会担心。而我,只想好好办完差事,帮助江淮的百姓早日过上安稳的日子,我也能早日回京见你。” 他起身,坐在竹榻边上,两人挨得很近,近到他们能分享彼此的呼吸。 “溶溶,你之于我,何等重要,你自己都不知道。” “之前的二十六年里,我都不曾要过一个女人。之后的人生中,我已经有了你,又怎可能再去看旁人!” “溶溶,你多给自己一点信心,也多给我一点信心。” “这一辈子,我们之间,永远只有两个人,不会再有旁人了。” “你信我吗?” 一番长长的剖白,把陈令月说得柔肠百转,感动得眼眶中雾气弥漫。 她抽了抽鼻子,平复一下心情。 “我才不信,我们之间,一定还会有别人的!” 崔承东脸色一变,她还是不信他! 第86章 我等你来 她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难道,以后我们不要孩子了吗?” 崔承东只觉得方才落在地底下的心,又回到了胸口。 他有些气恼,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你就捉弄我!” “等日后成亲了,看我不收拾你!” 这话脱口而出,崔承东有些怔愣,陈令月有些羞赧。 他的拇指和食指不听摩挲,仿佛还在感受方才她脸颊上嫩滑的触感。 他猛地站起来,伸手倒了一杯茶,大口大口就灌了下去。 唉,都怪最近,老是在梦里见到她,心乱如麻。 陈令月那点不好意思,在看到他这么心虚夸张的样子之后,都烟消云散了。 她心里偷笑,不久一句话嘛,他真是…… 崔承东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她,可是又舍不得就这样走了。 他坐下,问她:“明天你是不是要去百花园赴宴。” “嗯,明天我和嫂子一起去。” “哦,还有陈令环。” 想起陈令环,陈令月懒懒地提了一句:“她和刘展的亲事,就在下个月了。我盼着她成亲,可是盼了好久。” 崔承东大约猜到她的想法。 “恒王府若不是看着宁国公府的门面,未必肯让陈令环做刘展的续弦。可是陈令环恶毒,刘展阴狠,他们两个不在一起,岂不是要祸害旁人。” “等陈令环成亲之后,三房欠下来的账,也是时候收回来了。” 他点点头:“如此也好,不然,他们总在这府里,始终是个祸害。” “我知道。只是,到时候,怕我爹接受不了。本来我想支开他们的,让我爹和我娘出去游玩散心,等他们回来之后,木已成舟。” 他淡淡道:“这个想法不错。” “而且我爹和陈安隔开久了,又突然听到陈安做的下作事情,想来,愤怒会多过于伤心。” “只是,我娘惦记着我的婚事,不肯外出。” 崔承东正色道:“如今外面炎热,而且,地方上不太平,岳……你父母还是留在京城吧。” 陈令月斜睨了他一眼,“哼!” “你到底急什么?我又跑不了!” 崔承东却一本正经反驳她:“我都二十七了,不该着急吗?” “怪我吗?谁让你不早点成亲!” 崔承东冷笑:“多早,你五岁就娶你过门,当童养媳,你肯吗?” “哈哈哈,好,我服了你了!” “等陈令环嫁了人,你就上门来吧。” 他那么急切,她也没必要再吊着他了。 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何不遂了他的心呢。 一时间,他的眼中,仿佛点上了烛火,炽热耀眼。 “你答应了我,不许反悔了!她头一天成亲,我第二天就来提亲!” 陈令月言笑晏晏:“不反悔,我等你来。” 得了准话,崔承东嘴角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溶溶,明天我也去,到时候我们再见。” 这不是夜里才见了? “哦,好的,那就明天见吧。” 她没有多少兴致,反而是有些犯困了。 崔承东看着因为打呵欠从眼角溢出来的几滴泪水,恋恋不舍,起身告辞了。 等他回了槐园,崔合一眼就看出来他的不同。 “侯爷,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 难道,抓住怀王的小辫子了? 还是南疆那里查出了什么? 崔承东语气轻快:“你赶紧去了解一下,提亲要准备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而且要快。” 崔合不傻,看来,四姑娘和侯爷的好事将近了! 太好了! 等侯爷成亲之后,他们就可以求未来的侯爷夫人,张罗亲事了! 普天同庆!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打听。” 崔承东又说:“还有,你得空回去清理一下库房,看看怎么下聘,最好把能给的东西,都给她。” 崔合头大,那满满五个库房,都给四姑娘,运得过去吗? 他想起了什么,接着说:“还有,你去找钦天监的人算一算,最近的吉日是什么时候。” “还有,……” 一直听他絮絮叨叨到半夜,崔合才知道,侯爷居然能这么啰嗦! 太痛苦了,他情愿去砍人! 次日清晨,陈令月给父母请安过后,就开始梳妆打扮了。 今天的宴会,是安国夫人举办的,她还是该重视一些。 一身桃红色的衣裳,配上精致的妆容,头上插着碧玉钗,还有那支芙蓉花簪,腰间佩戴了一枚青玉葫芦玉佩,手腕上是通透的羊脂玉镯。 “姑娘,你今天真是好美啊!” 装扮好了之后,紫苏不由赞叹。 “油嘴,你说得再好听,我今天也不带你去的。” 今天去的人不少,她还是带着紫荆和紫苑吧。 如今怀王他们对她也有了戒心,她可不能大意。 严氏早就在二门等着她了。 “嫂子,我来晚了,嫂子莫怪。” 严氏素来温婉,和她关系又十分要好,哪里会怪她。 “不晚,我也是才收拾齐整出来的。” “五妹妹还没有到,我们等她一刻钟,若是不来,就不管她了。” 为了防止严氏不明就里,中了旁人的算计,陈奕一早就将他们大房和三房之间的事情,和严氏交待清楚了。 “嗯。” 陈令月并没有意见。 陈令环果然姗姗来迟,差一点,她们就要走了。 “哎呀,大嫂和四姐姐也不知道多簪些珠钗。好歹是除服之后,第一次赴宴,这可是安国夫人的百花宴,你们别这么寒碜,到时候丢的是宁国公府的脸!” 陈令月冷笑一声:“你也不怕头太重,一会抬不起头来。” “再说了,你那一头钗环,晃得人眼晕,我劝你还是少戴点吧。这金灿灿的一个头颅,不想世家的姑娘,倒像是商贾之家的姨娘。” 说完,陈令月懒得理她,踩着脚踏就上了马车。 “陈令月!” 陈令环在那里气得脸都白了。 她凭什么说她像商贾的姨娘! 严氏和陈令月的马车已经远远地走了,陈令环不得已,只得上了车。 “我这样穿戴,不好看吗?” 她问了一旁的丫鬟。 丫鬟看到她头顶上闪亮的各色珠宝,由衷赞叹:“当然好看!奴婢觉得,姑娘好美啊!” 陈令环的心情,马上就阴转晴了。 “哼,我就知道那个贱人没安好心。这些东西,都是恒王府送过来的聘礼,陈令月哪里看过这些好东西!” “我看她就是嫉妒我,生怕我抢了她的风头。” 她伸手摆弄了一下头上的珍珠,又大又圆,她哪里有过这么好的东西。 想到她马上就能嫁到恒王府去,享受荣华富贵,她轻蔑地说:“以后,只有陈令月眼红我的时候,我要她,彻底仰视我!” 宁国公府里百花园不算近,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到的百花园。 安国夫人举办的一年一度的赏花宴,可算得上是京城的盛会了。 园子门口络绎不绝的马车,来往的人,一身的绫罗绸缎,全都是京城富贵圈子里的人。 陈令月正要下车,就听到外头陈奜的声音:“大嫂,你带着两位妹妹也来赴宴吗?” 严氏的有礼地回话,陈奜又说了一句:“这是我的朋友,我真准备和朋友一起进去。” “四妹妹,你下车吗?” 陈奜对着陈令月的马车问了一句。 陈令月心中泛起冷意,他果真能忍。明明知道,荣国公府,是她设计陷害了他,如今却能若无其事和她打招呼。 她应了一句:“这就下。” 虽然不想见到那张恨之欲死的脸,可是她总不能堵在这里。 可是,等她下来见到陈奜身边的那个人时,她真是恨不得爬回车上,重新来过! 第87章 四姑娘真是好绝情 一身宝蓝色软绸长袍,一身上位者的气息,五官清俊,脸上挂着温和从容的笑,可是那眼里却透露着冷漠和凉薄。 怀王! 陈奜身边站着的人,竟然是怀王! 陈令月很想立刻就回到车上,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这么无礼。 陈奜的笑容一如从前,亲切、有礼,“四妹妹,今日赏花宴人多,你好好跟着嫂子,别走错了路。” 陈奜的话,似有所指。 难道,他今天要报荣国府那天的仇? 陈令月来不及多想,因为自从她下车之后,怀王看她的眼神,就让她很不舒服。 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毛骨悚然。 兰园匆匆一眼,难道他对她的印象,那么深刻吗? 这都过去快一年了。 她微微垂下头:“二哥放心,我会小心的。大嫂,我们进去吧。” 严氏拉着她的手,对身后的陈令环冷冷说了一句:“五妹妹,一起走吧。” 陈令环毕竟是定了亲的人,虽然怀王长得是不错,但是,陈奜身边的人,能有什么身份。她看过一眼,就没再理会。 她们迈步就要越过陈奜二人,却听怀王问了一句:“四姑娘,我们好像见过,不是吗?” 陈令月故作茫然:“或许是在什么宴席见过,不过我没印象了。” 可是怀王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原来,兰园里的婢女,竟然就是陈四。 难怪他把兰园翻烂了,都找不到她的半点痕迹。 很好,陈四果然很好,把他刷得团团转。 “是吗?” 陈令月不想搭理他,陈令环却嗤笑出声:“哎呦,原来你是四姐姐的旧相识,真是想不到。” 她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四姐姐,这位公子可是一直盯着你瞧呢,他也算是一表人才,我看……” 她越说越离谱,严氏哪里容她说下去。 “五妹妹不要胡说!” “你若是不想进去,就自己坐车回府里!” 陈令环趾高气昂地说:“大嫂,你凭什么怪我!如今被人堵在门口的可不是我,而是陈令月!她如此不检点,大嫂却来说我,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也太厉害了吧!” 陈令月无视她的叫嚣,她拉着严氏就要走,“清者自清,五妹妹喜欢说,就让她说去吧。” 她现在只想先离开这里,怀王的视线,令她浑身不适。 怀王却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四姑娘真是好绝情,当初你对我投怀送抱,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 陈令环听罢,夸张地喊了一句:“陈令月,你真不要脸!”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靠近过来,陈令月也忍不住动气了。 她回身就把手里的帕子塞到了陈令环嘴里:“你嘴巴不干净,还是先不要说话了。” 紫荆紧跟着,就钳制住了陈令环,她拼命扭动想要摆脱紫荆,可是半点作用的没有。 “若是不想让恒王府的人嫌弃你丢人,你就老实呆着。” 陈令月低低喝斥一声,陈令环眼中的恨意都要将她射穿了,不过,她老实下来了。 陈令月对上了怀王的眼眸,毫不退缩。 “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识。若是你再这样污蔑我,那我们也不必进去赴宴了,直接去京兆尹府。我倒要看看,你这样污我名节,府尹该怎么判!” “二哥,你身边的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货色!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和这种人来往的好。虽然你是我们家的庶出子孙,可也别自降身份,和这种阿猫阿狗在一块,总要让人笑话!” 陈奜自从方才怀王出声,就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方才看见府里的马车,就说了一句,陈四就在马车里面。 王爷起了兴致,说想看一看,陈四是何等模样。 他知道,自从他们屡次在陈四这里碰壁之后,王爷对陈四十分感兴趣,便带着王爷过来打招呼了。 可是,如今看来,王爷和陈四竟然是认识的吗? 陈四难道不知道王爷的身份吗? 天潢贵胄,她怎么敢喊王爷是阿猫阿狗! 果然,怀王的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严氏上前一步挡在了陈令月身前。 “二弟,四妹妹的话虽然不好听,可是你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确实于自身无益。” “这位公子,你这样污蔑宁国公府的女眷,确实令人不齿。请你马上和我妹妹道歉。” 严氏义正言辞。 挡在她身前的身影,娇小无比,却异常坚定。 陈令月心里暖暖的,大嫂真是太好了! 不过,她不需要保护。 她想要站出来,可是严氏却死死拽着她的手腕,不容许她冒头。 好吧,未出阁的闺秀,就是要矜持。 怀王突然笑出声来,“哈哈哈”,他大笑几声,笑得众人都莫名其妙。 周围围着的人,自然有认出他来的。 “陈夫人,这可是怀王,你怎么能让他道歉?” “就是,何况,陈家四姑娘若是和王爷没关系,王爷为什么独独找她说话。” “投怀送抱,啧啧,怀王还挺有福气的!” 旁边的人,煽风点火,巴不得看一场热闹。 怀王仰着头,似笑非笑看过来:“陈四姑娘,事情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既然我抱过了你,总要负责,明日我就和父皇请旨,封你为怀王侧妃吧。” 此话一出,竟然许多人都觉得陈令月好福气。 陈令环更是眼珠子都恨不能瞪出来了! 陈四要成为王爷的侧妃了! 不可能! 不可以! 陈奜非常意外,可是他的脸上,还是一片宁静。 “王爷说笑了。” 梁汉明身穿白色衣袍,翩翩少年,惹人瞩目。 他镇定自若走到陈令月身边,从容笑着说:“陈四姑娘和王爷素未谋面,何来负责一说?” “我想,王爷定是认错了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王爷会认错人,并不奇怪。” “陈四姑娘一向守礼本分,是断断做不出来投怀送抱的的事情的。还请王爷高抬贵手,还陈四姑娘一个清白。” 许久不见他,他好像还是那么温文尔雅,进退得当。 不过,他不该蹚这趟浑水。 怀王脸上摆着明显的不高兴,“梁三公子,你凭什么说本王认错了人!” “而且,此事与你何干?” 陈令月抢先一步道:“我和梁五姑娘关系亲近,梁三公子仗义执言,并无不妥。” “真正不妥当的人,是怀王你。” “你口口声声说我投怀送抱,那就请王爷说一下,我何时何地对你投怀送抱,又有何人作证?” “王爷若是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 “哪怕你是王爷,也没有这样污人清白的道理!女子的清白是多么重要,王爷会不知道吗?你这是要逼我去死吗?” “王爷是看见我祖父走了,大哥尚且年轻,看不起我们宁国公府吗?” “若是这样,那我倒要问问,王爷是不是忘了,永宁七年的时候,交州之战,我祖父身负十几处刀伤,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先帝带出敌军的包围圈。” “难道,皇家,就是这样对待功臣的子孙的吗?” 第88章 他不会成功的 鸦雀无声。 大家都没有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陈四姑娘,竟然有这样的胆色,敢当面诘问怀王。 不卑不亢,有条有理。 梁汉明看着身边一脸傲气的少女,心里的喜欢,抑制不住从眼中蔓延开来。 想到什么,他又忍不住黯然。 怀王定定看了她,良久,才带着歉意地说:“陈四姑娘,是本王眼拙,认错了人。” “给姑娘惹了不小的麻烦,本王稍后就让人送些赔礼到府上,还请笑纳。” 本来以为她是一朵温婉的百合,却不曾想,竟然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不过,这样的女人,更让他心动。 陈四,本王要定你了! 陈令月并不意外他选择道歉。 怀王不蠢,他在兰园遇到她的事情,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的。 她眼角余光早早就看到了崔合,如今这样,想来他也该放心了。 “赔礼就不必了,既然已经说明白了,小女还请王爷下次认清楚人之后,再谈其他。” 严氏生怕还要闹出什么事情,带着她们转头就走了。 陈奜迟疑片刻,忍不住问:“王爷真要娶陈四为侧妃吗?” 怀王看着那窈窕的背影,舌头抵着牙根,淡淡说了一句:“有何不可。” “那……” 怀王知道他要问什么,“原来的计划都取消,陈四,只能是我的。” 怀王本来安排了户部一个年轻有为的员外郎,准备让他和陈四偶遇,勾得陈四动心之后,再设计把虎符要过来。 如今,他见到了她,怎么肯放手给别人去染指! 崔合看到渐渐散开的人群,才小心翼翼地问:“爷,我们还进去吗?” 崔承东眼中是化不开的寒冰,他看向怀王,语气生硬:“不去,我要进宫。” 去了又能怎么样? 方才怀王对她的觊觎,他看得一清二楚。 兰园之中,她和怀王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怀王对她,可不是一般的心思。 还有那个梁三,他能借着梁五和溶溶是好友的身份,替溶溶说几句话,可是他呢? 他只能当一个路人,不然,对她的名声,更不好。 已经有了一个怀王,又加一个梁三,若是再添上他这个永宁侯进去,那么这一场闹剧过后,人人都会对溶溶的品行私下猜测,认为她勾三搭四,才惹得这些男人相争。 除了当一个旁观者,他别无他法。 幸好,溶溶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 无须任何人,她就把怀王击退了,做得十分漂亮。 那么,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若是怀王先一步请旨,皇上不明就里,就同意赐婚,那他就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发生了这么一件事,陈令月郁闷极了。 百花园里的花朵,开得非常恣意,陈令月却有些神思不属。 怀王侧妃,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晚上还是好好和侯爷商量一下,别失了先机。 “令月,好久不见你了,我真想你!” 梁肖妍一脸欢喜走过来。 陈令月和她,确实许久没见了。 梁肖妍如今定了亲,她娘不许她随意出来走动。 如今,她被拘在家里,绣嫁衣,学管家,真是好累啊。 “我也想你,你啊,天天说累,怎么脸上好像还胖了?” 陈令月指着她脸颊边上的圆润,打趣地问。 梁肖妍双手捂着脸颊,有些惊慌,“哎呀,都怪我娘,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我好几次都想约你出来,可是我娘说,我快要嫁人了,不能总往外跑。” 梁肖妍年前定亲了,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可谓是门当户对。 “嗯,听你娘的,等嫁了人,出门就方便多了,当时候你再来找我。” 梁肖妍羞红了脸。 “令月,那你呢?” 如今她及笄已过半年,也该有些动静了。 “我娘挺着急的,可是她想得多,看来看去都寻不到一个满意的人选,我才能这么悠哉。” 胡氏对她,是疼到骨子里的。 若是高门大户,生怕陈令月受委屈;若是寒门子弟,她又怕陈令月吃苦受罪。门当户对的也不是没有,可是胡氏要不是嫌弃长相配不上她,就是对人家的家风不满意。 选了好几个月,她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梁肖妍想到方才百花园门口的那一出,不禁有些焦急:“方才的事情,我虽没有看见,可是也听了不少。” “怀王若是真的要娶你做侧妃,那该如何是好?” “令月,你还是要早些定下来。” 她迟疑一下,还是说:“我三哥,一直没有成亲。你们……” 陈令月伸手替她扶了一下发髻上的蜻蜓金钗,柔声说:“怀王或许有这个心,但是,他不会成功的。” 如果没有某人,那么,她也许就不能这么淡定了。 她淡然笑着,声音是一贯的清脆:“肖妍,我和你三哥并无瓜葛,这样的话,日后你也不要再提了。” 梁汉明虽然没有定亲,可是,他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 听说,左相夫人的娘家,有好几个适龄女子入京探亲。 所以,这些话,还是烂在肚子最好,不然,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梁肖妍先是吃了一惊,又有些怅然若失。 怀王侧妃看着显贵,可是令月又怎么会愿意成为侧室。莫说是怀王,就是太子的侧妃,令月也不会高兴的。 不用担心怀王的事情,那是一件好事。 可是三哥…… 方才他挺身而出,大概是情之所至。 三哥还心存侥幸,在苦苦等着令月,但是,令月却已经放下了。 她语气中带着失落:“嗯,我记住了。” 两人都失了谈话的兴致,恰好,也到了开宴的时辰了。 安国夫人一身华贵的织金红绸,头上简单梳了一个螺髻,髻上簪了一朵牡丹丝绒绢花,衬得她的脸,更加美丽动人。 她嘴角边挂着端庄高雅的笑容,声音清亮:“欢迎各位到百花园。” “秋高气爽,园子里的各色菊花,开得又多又美。今年,园子有了绿色的菊花,这是新品种,大家等会可要好好观赏。” “今年的茉莉花,开得分外的好,等会大家也可尽情赏玩。” “去年的赏花宴,可是出了不少名篇,佳句连连,今年各位赴宴的才子,可要更胜去年才是。” 百花园果然名不虚传,鼻尖飘来各种香气,感觉似乎跌进了花海里。 覃练说完了开场白,大家便三三两两,结伴同游,各去寻花了。 今日有怀王在,严氏不敢让陈令月独自呆着。 甄美玉却叫了她一起,“表妹,我们去看睡莲吧。” 陈令月转头对着严氏说:“大嫂,你去和严伯母他们一起吧,我和甄家表姐去赏睡莲了。” 荣国公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她和甄美玉在一起,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赏花宴可是要到下午才散的,如今还没到午时,她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傻站着吧。 甄美玉拉着陈令月去了百花园的西南面,那里有一池湖水,湖里的睡莲,可是难得的品种,值得一观。 她们到了湖边,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人了。 那人肌肤胜雪,明眸皓齿。 陈令月脚下一顿,居然是她。 第89章 起码也曾经拥有过 湖边亭亭玉立的人,正是郑家九姑娘,郑秀媛。 她一身浅紫色衣裙,在日光的照射下,背后是晴空万里和碧绿的湖水中绽放的睡莲,如诗如画。 甄美玉和郑秀媛有些交情,她款款上前:“郑姐姐,你何时躲在这里了,走得真够快的。” 郑秀媛闻声侧头,“甄妹妹,一阵子不见,风采依旧啊。” “姐姐说笑了,我哪里比得上姐姐的风采。” “前一阵,姐姐奔走江淮,不辞辛苦给永宁侯送药的事情,那可是一段佳话。怪不得这次见到姐姐,觉得姐姐更胜从前了。” 郑秀媛心里有些甜蜜,她很喜欢听到别人把她和侯爷放在一起。 忽略心中的苦涩,她唇角一弯:“江淮之事,我正好碰上了。我虽为女子,可是我们郑家,无论男女,都深沐皇家恩德。这样的事情,若能帮忙,自然是责无旁贷。” “至于其他,我并没有多想。” 甄美玉却反驳道:“郑姐姐,这话,你骗骗旁人就是了,说给我听,我可不信。” 前后两辈子,郑秀媛都是一心痴恋永宁侯。甄美玉记得,到她死的时候,郑秀媛还云英未嫁,着实痴情。 不过,上一辈子,永宁侯并没有在京城停留那么久,他过了年就离开了京城。所以,去江淮的人,不是永宁侯。 有了江淮送药之事,说不定郑秀媛这辈子能心想事成。 虽然永宁侯是个短命的,可是,总好过一辈子不嫁,起码也曾经拥有过。 “我祝姐姐和永宁侯,有情人终成眷属。” 甄美玉想到郑秀媛的痴情,真心祝愿。 陈令月一脸平静听着,一言不发。 郑秀媛语带羞涩,声音中的喜悦不容忽视。 “妹妹……,你真是……” “但愿能如妹妹所言。” 最后一句,声音很轻,仿佛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但是,陈令月还是听见了。 郑秀媛没有再说下去,她大大方方打量了几眼陈令月,笑问:“这是……” “郑姐姐,这是宁国公府的陈四姑娘,我表妹陈令月。” “令月,这是荥阳郑家的九姑娘,你也唤她郑姐姐吧。” 甄美玉做了介绍,两人便打了招呼,寒暄几句。 她们在湖边的凉亭坐下,纳凉赏花。 “百花园的景致,春夏秋冬都非常的好,要是我家有这么一处园子,我一年有半年时光,都要住在这里。” “郑姐姐,还是你有福气,日后可要多邀我来这里小住。” 前一句,陈令月非常认同。 这百花园,春日桃花,夏日荷花,秋日菊花,冬日梅花,都是寻常的景色。还有那茉莉、山茶、海棠等等,各色花木,应有尽有。 这里亭台楼阁,假山奇石,布局精妙。 不愧是前朝的皇家园林。 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可是甄美玉的后半句,陈令月就不赞同了。 即便郑秀媛有福气,这百花园日后和她估计也不会有关系了。 “好不要脸,这百花园和郑九姑娘有什么关系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陈令月差点以为是她说的。 回头看过去,一个鹅黄衣裳的妙龄少女,缓缓走来。她肤若凝脂,琼鼻秀眉,一双桃花眼似水含情,真是不折不扣的美女一枚。 这是谁? 方才她的话,明显就是在挤兑甄美玉的话,甄美玉脸上黑了一下。 “你是谁?我说我的,与你何干!” 那人浅笑晏晏,丝毫不把甄美玉的怒意看在眼里。 “你说你的,是不管我的事。可是这百花园,什么时候轮到荣国公府和荥阳郑氏做主了?” “不知郑姐姐可能替我解惑?” 郑秀媛脸上掠过不喜,她不慌不忙道:“唐姑娘听岔了,百花园自然轮不到我们做主。” “你许久没有回京,也许连京城的口音都听不清了。” 来人正是唐元华。 她勾起一抹冷笑,正要说话,却又被郑秀媛打断了。 “唐姑娘,今日是安国夫人宴客,自然希望大家一团和气。若是我们闹了口角,传了出去,主人家也不会高兴的。” “唐姑娘方才逆风走来,听不真也是正常的。” 这里是安国夫人的地盘,唐元华自然不会闹起来。 而且,不过一句玩笑话,她若是胡搅蛮缠,倒是她的不是了。 她方才,不过是看不惯郑九那轻狂的样子,真当这里以后就是她的了吗? 唐元华面带讥讽,语气却十分平静:“看来是误会一场。” “不过,郑姐姐,这话还好是我听见了。若是旁人听见了,传扬出去,误以为你们郑家和卫国公府有了什么瓜葛,害了姐姐的名声事小,只怕还会连累侯爷。” “郑家自负诗礼传家,这么浅显的道理,姐姐自然是懂的。” 她说完,又粲然一笑:“姐姐不会怪我多嘴吧?” 郑秀媛随意应了一句,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了。 唐元华突然看到了什么,盯着陈令月头上的芙蓉簪子,眼睛一眨不眨。 陈令月从方才两人的话里,窥探出了一个事实,唐元华对永宁侯也是有意的! 怎么那么能惹桃花? 招蜂引蝶! 前脚有一个郑九姑娘,后脚又来一个唐四姑娘。 她有些憋闷。 她正在走神,却听见有人问她:“陈四姑娘,不知道你头上的芙蓉簪子,是在哪里买的?” “啊?” 她有些茫然抬起头,唐元华又笑着问了一句:“你头上的芙蓉簪子很好看,我想打听一下,哪里可以买得到?”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令月的头上。 甄美玉上次就问了陈令月,被她支支吾吾应付过去了。 女人对首饰的热爱,是与生俱来的。 她也想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得到。 郑秀媛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支簪子,听了唐元华的话,她才看了两眼。 这是…… 她有些不敢相信! 她走上前,情不自禁把簪子拔了出来。 “唉,郑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陈令月有些生气,这随便就拔了别人的簪子,也太过分了吧。 “郑姑娘,你是不是太失礼了?这是你们郑家的家教吗?” 甄美玉也吃了一惊,这郑秀媛怎么回事? 郑秀媛却置若罔闻,她把手中的芙蓉花簪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终于确认了,这就是那一支。 因为,那簪子底部的工匠标识,是一样的。 陈令月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疑惑。 这簪子有什么不妥吗? 还是,她知道这簪子是永宁侯的东西! 她不再迟疑,上前把簪子一把夺了过来,重新插在了头上。 郑秀媛这才醒过神来,她抓着陈令月的手,急切地追问:“陈四姑娘,这簪子,你是怎么得来的?” 她这个样子,早就不见了方才的端庄娴静。 陈令月不想回答,可是对上了她热烈焦灼的眼神,她还是说了:“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我并不知道,在哪里能买得到。” “别人送的?……” 她连连退后几步,身上仿佛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身边的侍女眼疾手快,一把扶着了她,这才没让她摔下来。 “表姐,我要去寻我大嫂了。” 陈令月微微叹气,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甄美玉想要挽留她,可是此时的气氛,又太尴尬了。 郑秀媛语气幽幽问了一句:“你这个朋友,是男是女?” 陈令月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郑姑娘,这个问题,我没必要回答。” 不等郑秀媛说什么,她就淡淡说了一句:“各位,我先告辞了。” 第90章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郑秀媛愣愣看着她走远了。 唐元华也是疑惑不解。 “郑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便是再喜欢那簪子,也不该上手去抢啊。” “今日,郑家的家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京城里,人人都夸郑九一往情深,千里送药。 可是,在唐元华眼中,郑九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们唐家和永宁侯交情匪浅,永宁侯身边的那个人,应该是她! 今日郑九的言行举止,更是让唐元华瞧不上眼。 皇上和皇后,真该好好看一下,郑九的真面目。 郑秀媛缓了缓,才扯着唇角问她:“唐元华,你可知道那个簪子,是什么来历吗?” 唐元华不明所以,“有什么来历?” 不就是做工精巧了些,上面的珍珠和红宝石,确实难得。可是,她们这些人,哪一个家里拿不出这样的东西? 她虽然喜欢,可若是问不到买卖的地方,那也就算了。 可是看郑九的表现,这簪子好像来历不一般。 “你果然是不知道的。” 郑秀媛呢喃一句。 唐元华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看来陈四姑娘的簪子,不是一般的东西。里面有何玄机,还请郑姐姐解惑。” 郑秀媛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湖中的睡莲,低头不语。 唐元华没有耐心等她,便道:“故弄玄虚。” 她走了之后,郑秀媛看向甄美玉:“甄妹妹,陈四姑娘和……侯爷有什么交情?” 甄美玉方才见她脸色恍白,摇摇欲坠,这才没有离开。 如今听了这个问题,她皱眉:“侯爷?那个侯爷?” 她转念一想,“你不会指的是永宁侯吧?” “是,令表妹和永宁侯,是什么关系?” 甄美玉目瞪口呆,“郑姐姐,这个问题,从何而来?” “宁国公府和永宁侯素无来往,我表妹和侯爷互不相识,你怎么会这样问?” 她实在想不明白,郑秀媛为何这样问? 郑秀媛惨笑一声:“看来,你也不知道。”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甄美玉心有不忍,劝她道:“你不要草木皆兵了。侯爷是好,可也不见得人人都爱啊。我表妹一贯低调,和侯爷怎么可能有来往,郑姐姐,你多心了。” 郑秀媛的哀伤,一目了然。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目光涣散,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你知道吗?那簪子,是四年前蜀中进贡的,只有两对。蜀中匠人工艺细腻,累丝手艺更是一绝。” 真没想到,那居然是贡品,可是怎么到了表妹手上? 郑秀媛接着说:“当初上贡的两对簪子,一对是牡丹花,一对是芙蓉花。那簪尾处,有一个很不明显的印记,是做这对簪子的匠人的身份印记。” 她惨淡地看着甄美玉:“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清楚吗?” “因为,当初这簪子,皇上给了皇后,皇后把牡丹花簪赐给了太子妃,另一对,赐给了永宁侯。” “太子妃的那一对,我曾经见过。今天,你表妹戴着的这一对,和太子妃的那一对,簪尾的印记是一模一样的。” 她两行清泪落下,“侯爷,竟然把簪子给了她?!”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甄美玉回答不了。 她的心里,也翻起了惊涛骇浪。 表妹,陈令月和永宁侯? 这怎么可能? 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 陈令月走在路上,忽然问了一句:“紫苑,这簪子是怎么回事?” 怎么郑秀媛好像认得这个簪子? 紫苑摇头道:“姑娘,奴婢也不知道,库房里的事情,我们不管。不过,崔统领应该清楚。” 陈令月心里闷闷的。 “月……陈四姑娘,请留步。” 一个清朗的男声传来,很熟悉,是梁汉明的声音。 陈令月停下脚步,不一会儿,梁汉明就走到了身边。 “梁三公子,有什么事吗?” 陈令月疏离有礼,梁汉明心里酸楚。 “没事,就是找不到我妹妹,想问你可曾见到她?” 梁汉明目光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容颜。 好久没能见她,可是,他却只觉得,其实没有过多久。 因为,他常常思念她,对她的容貌,他在就刻骨铭心。 可是,又好像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因为,她离他,是如此的遥远。 就像现在,虽然他们站在一起,可是,她脸上冷淡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她早就把他放下了。 陈令月礼貌地说:“方才我们还在一起,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梁汉明低语一声:“月妹妹,我其实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你除服了,我想……” “梁三公子,可能我下个月就定亲了。” 梁汉明愣住了,“你……是谁?” 陈令月微笑着说:“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我还要去找人,就先走一步了。珍重。” 佳人已去,梁汉明却还呆呆站在原地,日头把他的影子拉长了不少,一人一影,茕茕孑立。 陈令月觉得心累。 今天根本就不是来游玩的。 她现在走在一条林荫小路上,高大的松树,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清爽舒适。松树下面,摆着一排栀子花盆栽。花开得浓密,花朵硕大,香气袭来,铺满整条小路。 陈令月不知道这里是何处,正要寻个丫鬟问路,却见迎面走来五六个人。 打头的第一个,赫然就是怀王。 她停下脚步,转身要走,怀王却喊住她:“陈四姑娘,既然有缘,何不一起游园赏花?” 他身边的人,跟着起哄,“王爷携美同游,果真风流。” 陈令月仿佛听不见,快步往回走。 怀王眼睛微眯,甚是不悦。 他大步追了上去,陈令月本想让紫苑背着她遁走,可是想想,还是算了。 这里百花园,谅他也不敢做什么。 “陈四姑娘,本王命令你,停下来!” 陈令月才不管他,埋头一直往前。 可终究是被他追了上来。 他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跑什么!” 语气里,虽然有责备,可是也带着些亲昵。 陈令月退后两步,表情冷漠,“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怀王有些恼怒,“当初在兰园,明明是你耍了本王,本王不与你计较,你还敢给本王甩脸色!” “你真是大胆!” 陈令月却大声道:“王爷,若是今天出门没带眼睛,就回家带上。早上王爷已经承认,是你认错了人。现在又拦着我说这些,王爷未免太欺负人了!” 怀王看着她那副样子,气得不打一处,他冷笑:“本王没想到,你这般伶牙俐齿。” “陈令月,当初到底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 “想在本王这里赖账!哼,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别忘了,当初你我可是有肌肤之亲的。若是本王宣扬出去,你的名声,……” “所以,识相点,就不要惹本王生气!” 肌肤之亲? 陈令月想到当初的情形,恶心不已。 “王爷,你若是执意污蔑我,我就真的要去击鼓鸣冤了。” 怀王却没有把这个威胁放在心上,“你去了又如何?” “陈四,你逃不掉的,等会我就进宫,请父皇赐婚。” “你等着,我一定要得到你。” 陈令月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混蛋,他居然这么迅速! 第91章 你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王爷要得到谁?” 一个气势十足的声音响起,陈令月和怀王一起转头看过去,来人正是永宁侯。 怀王眼中闪过杀意,不过,转瞬即逝。 “侯爷怎么今日也有空来这里?” 实在不怪怀王发问,百花园办了这么多年的赏花宴,崔承东从不到场。 “王爷莫不是忘了,这百花园是我卫国公府的,我在这里,又有什么稀奇的。” 怀王暗自恼怒,脸上却还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呵呵,百花园自然是你家的。” “只是,这么多年,难得在这里遇到你,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说话间,崔承东已经走到两个人面前。 他脸色沉沉,冷冷盯着怀王,“方才王爷说要得到谁?” 崔承东的眼中,泛着冷光,怀王心里一顿,这是哪里惹到他了? 他拿起腰间的折扇,“唰”一声打开了,缓缓摇着,一派风流倜傥。 “侯爷有所不知,本王和宁国公府四姑娘乃是旧相识,甚是有缘。” “本王真寻思着,去请父皇赐婚呢。” 他说完,目光看向陈令月,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看得陈令月都要作呕了。 崔承东强硬插入他们两个人之间,正面对着怀王,淡淡说了一句:“那王爷不必再去了。” “为何?” 崔承东勾起唇角,含笑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前几日在街上遇到了陈四姑娘,一见钟情。” “方才,我刚才宫里出来,皇上已经答应赐婚了。” “王爷一向宽厚,这一次,想来也愿意成人之美,真心祝贺我抱得美人归。” 陈四和永宁侯? 这…… “不可能!” 怀王脱口而出。 崔承东怎么会看上陈四呢? 他对女人,从来都是视若无睹的。 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 崔承东却一脸认真,严肃地说:“王爷,这样的事情,岂能开玩笑!” “所以,以后还请王爷离陈四姑娘远一点,人言可畏。” “陈四姑娘,还请跟我走吧。赐婚的圣旨,下午就会送到府上。” 这一连串的变故,陈令月也是措手不及。 这不是才商量过,等他来提亲,怎么一转眼,就赐婚了。 她真的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 她矜持地说:“那就麻烦侯爷带路,我想去找我嫂子吧。” 怀王不甘心,他伸手想拉住陈令月,可是崔承东一直盯着他,他的手才抬起来,崔承东就按住了他。 “王爷,请自重。” “我的夫人,你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声音冰冷,夹杂着沉沉的怒气。 “永宁侯,你这话说早了。” “陈四姑娘尚未出阁,夫人这个称呼,有失分寸了。” 怀王这个事情,却不想退让。 且不说陈四就是兰园那个勾得他心痒难耐的“婢女”,她身上还有神卫符,如今她又是崔承东的心上人,这些因素掺合在一起,他对陈四,势在必得。 而且,陈四和崔承东在一起,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这门亲事,哪怕是父皇赐婚了,他绝不妥协! “呵呵,王爷,你三番两次骚扰陈四姑娘,凭着一张嘴胡说八道,有什么资格说我失了分寸。” 他一把甩开怀王的手,眼神中的傲慢和轻视,一眼就能看见。 “王爷,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惹了我,对王爷可是半分好处都没有。” 怀王看着他们走远。 身后的人看到怀王那一声冰冷的气息,都不敢说话。 “马上去查,永宁侯和陈四是怎么回事。” 他要马上进宫,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圣旨。 路的另一边,陈令月还没有说什么,崔承东就开口解释:“今早百花园的事情,我就知道,我们的事情拖不得了。” “怀王既然起了心思,而且你身上有虎符,那他对你,不会放手的。” “前一阵,惠妃还曾说,怀王如今子嗣单薄,要给他寻一个侧妃。” “若是他先一步去请旨,我们的婚事只怕横生波折。” “我来不及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了,你会怪我吗?” 难得,他有些忐忑。 溶溶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如今这种局面,他真的担心,她不高兴。 毕竟,当初她曾经明确表示,不想要赐婚。 陈令月看他紧张的神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侯爷,我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你说的,我都明白。” 确实,若是怀王抢先一步,那么日后该怎么破解,都有够头疼的。 毕竟,那是圣旨。 “侯爷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听你的。” 反正他们都决定成亲了,赐婚就赐婚吧。 “好。” 崔承东难得笑得那么灿烂,陈令月和他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情意。 他想到什么,“溶溶,圣旨许是不久就要到府上了,你可能要提前回府。” “好,我现在就和嫂子说一声,我们先走一步。” “不过,怀王那边,不会使什么手段吧?” 怀王这个人阴得很,暗地里指不定要使坏。 “无碍,这件事情,不会有变故的。” 他想起紫宸殿里的情形,耳尖有些发红。 那时,他匆匆入宫。 “皇上,臣想请皇上立刻下旨,替臣和宁国公府四姑娘陈令月赐婚,还请皇上成全。” 建元帝当时正在批奏折,他手中的笔不下心拐了个弯,字都写歪了。 这,完全没有征兆,阿治就要他降旨赐婚! 实在是太,太意外了。 “阿治,你确定了?” 崔承东单膝跪在地上,望着龙椅上的建元帝,无比肯定地说:“皇上,臣很确定。求皇上成全!” 建元帝喟叹一句:“这也不必这么急啊?总得让朕了解一下宁国公府这个四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崔承东马上接话:“她冰雪聪明,蕙质兰心,心地善良,温柔可人……” 建元帝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张嘴就一堆赞美之词的人,会是那个不近女色的阿治! “停。” “你听听你说的那些,不觉得脸红吗?” 下面跪着的年轻人,却毫不心虚,一脸斩钉截铁地说:“臣说的都是事实。” 建元帝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朕明白了,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陈四姑娘在你眼中,怎么都是好的。” 崔承东并不同意,“皇上,她本就是这样的女子,臣绝无虚言。” “行行行,你说是真的,那便是吧。” “你的心意朕知道了,过几天,等朕了解清楚,就帮你们赐婚。” 阿治能成亲,他当然高兴。 不过,还是不能太仓促。 毕竟是终身大事,还是稳妥一点更好。 “皇上,臣很着急,请皇上今天就下旨。” 说完,他还郑重磕了一个头。 第92章 他没有半点感动的感觉 建元帝瞪大眼睛,难道有些失态。 “阿治,婚姻大事,不能这般儿戏,你……” “皇上,臣非常认真,臣对陈四姑娘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除了她,臣谁都不要。” “臣听说她家正要给她说亲,臣只想抢先一步把人定下来,才安心。” “求皇上成全!” 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建元帝头疼,这就是逼婚,逼他赐婚! 可是,一个二十七都还没有成亲的男人,建元帝有些理解他的急切。 “让你以前不上心,现在想要成亲,又火急火燎的。” “该!” 崔承东在下面认真跪着,一言不发。 终究,建元帝还是心软了。 “行吧,这么多年,我们都催你成亲,你是半点都不松口。” “如今既然你认定了陈四,朕就帮你把人定下来。” 崔承东心里舒了一口气。 “臣叩谢皇上隆恩。” 建元帝当即就让人拟旨,盖玉玺。 崔承东看到圣旨上盖了玉玺,才安心出宫的。 想到今天在紫宸殿的表现,确实太过急切了。 崔承东清了清喉咙,“他便是想搞破坏,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若是不知道怀王的底细,他可能会大意。 “好的,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真的,陈令月早就想走了。 今天,这一场宴会,真是不愉快。 “我送你。” 陈令月拒绝了他。 “侯爷,今天就先不送了,日后有得是机会。” 陈令月说是身体不适,找了严氏一起回府了。 崔承东却想着要去和覃练说一声,省得她接旨的时候,一无所知。 走到半路,却遇上了郑秀媛。 郑秀媛眼睛一亮:“侯爷!” 崔承东颔首,就想要越过她。 郑秀媛却伸手拦住他的去路,“侯爷,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声音婉转,带着丝丝哀伤,真是让人不忍心拒绝。 崔承东冷漠地看着她,“郑姑娘,该说的,我早就说过了。” “是,你是说过了,可是,你难道就不能看一看我的心吗?” “我是真的很喜欢侯爷!除了侯爷,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嫁给旁人!” “我等了侯爷那么多年,侯爷就不能稍微留意一下,有这么一个人,一直等着你!” 崔承东毫无波澜,他静静看着她,“郑姑娘,我从来没有要求你等我,我更不需要你等我。” 郑秀媛白着一张脸,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她努力控制颤音,哭着说:“是,都是我自作自受。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我比起陈四姑娘,差在了哪里?” 今天,那一枚簪子,已经把郑秀媛的心理击垮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别人动心。 崔承东难得正眼看她:“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说出那一句话,郑秀媛还是想听到崔承东的反驳的。 他该说:“姑娘慎言,我和陈四姑娘没有半点关系。” 或者,“捕风捉影的事情,郑姑娘不可乱说。” 可是,他却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 那就证明,她的所以猜测,都是真的! 那簪子,真的是他送给陈四姑娘的! 郑秀媛只觉得,不能呼吸了!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痛! 原来,撕心裂肺,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仿佛喘不上来气,慢慢才说了一句:“我看见她今天带着头上的芙蓉花簪子,太子妃曾经告诉过我,那簪子就在侯爷手上。” 崔承东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一个簪子,她们也能留心。 不过,他没有半点感动的感觉。 “既然你已经知道,就不用执着了。我今日已经和皇上请旨赐婚,不日我就会成亲,郑姑娘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当初在江淮,她本以为,她能感动他。 可是,他避之不及,避她如蛇蝎。 如今,这样长长的一句话,却是劝她放下的。 如果她能放下,又何必等着他来劝。 “侯爷,你帮帮我,怎么能不损坏土壤,就毫无痕迹,移走一棵参天大树?” “我的心里,侯爷就是这棵大树,如果挪走,我的心,只怕就要碎了。” “侯爷,你就不能……” 郑秀媛还有说什么,就见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人,是安国夫人和刑国公夫人。 安国夫人早早就看见了,郑秀媛和崔承东站在一起,男才女貌,赏心悦目。 “怎么躲在这里说话?” 她笑吟吟走过来,心情极好。 阿治什么时候和一个女子站在一起那么久过? 看来,江淮一行之后,阿治对郑姑娘,不一样了。 崔承东一眼看过来,就明了覃练的想法。 刑国公夫人也笑呵呵地说:“阿治,我和你娘听说你来了,正到处找你呢。” “这么多年,难得见你在这百花宴出现,怎么躲在这里?看来,是寻到了人?” “二妹妹,我就说嘛,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阿治好事将近了。” 刑国公夫人冲着覃练笑得开心,一旁的夫人们也帮腔。 “京城中谁不知道,永宁侯和郑九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是,这天作之合,安国夫人该准备下聘了。” “可不是……” 崔承东皱眉听着,张口就要说话,郑秀媛却鼓气勇气含羞道:“大家不要打趣我了,我只是和侯爷在这里偶遇而已。” “侯爷,你若是有事,就请先走吧。” 面对大家暧昧的眼神,郑秀媛只得含糊其辞。 圣旨的事情,她不愿意去想。 可是,崔承东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暧昧! 尤其是,他和溶溶,不久就会成婚,之前的流言,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各位误会了,本侯和郑姑娘并无关系。” “本侯的心上人,另有他人。今日,本侯已经求得圣旨赐婚。” “本侯和郑姑娘,之前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日后这样的话,还请大家不要再提。不然,若是惹得本侯爷不痛快,后果你们自己掂量吧。” 他从来不是脾气好的人,只不过,多年不在京城,这些人,都忘了当初他的蛮横了。 如今,这张黑脸摆在眼前,大家又想起当初永宁侯的骄横,忍不住缩缩脖子。 这个人,招惹不得。 郑秀媛没想到,他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给,就这样大咧咧把话说清楚了。她羞愤难当,转头就哭着跑开了。 覃练和刑国公夫人,却是被这个消息砸晕了。 “什么!” “你要成亲了!” 两个人忍不住大声问了出来。 崔承东从容地点头,好像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一个多么令人震惊的消息。 “是的,圣旨过不久就会到卫国公府,母亲,你可能要先回府了。” 覃练完全没有反应过了,仿佛做梦一般,她的儿子,终于要成亲了吗? 第93章 阿治他终于肯成亲了 “你……” 覃练半天才找回理智,她期期艾艾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崔承东毫不迟疑,“母亲,这种事情,如何能作假!” “圣旨的事情,我怎么会随意捏造。” 覃练想了想,若说是圣旨赐婚,阿治不会那么浑,那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好啊!” 她拍手叫好,整个脸上都是喜悦。 刑国公夫人也欢喜,不过,她好奇地问:“阿治,这新娘,是哪家的闺秀?” 阿治方才的话,大家都听得分明,看来,他和郑九姑娘,是绝无可能了。 只是,不知道,是谁入了他的眼。 若是旁人问起,崔承东说不定就敷衍过去了,可是刑国公夫人对他一贯爱护,他十分尊敬她。 他难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舅母,是宁国公府的四姑娘。” “这是谁?” “啊,是她,感觉比不上郑家那位呢?” “就是,唐家的那个也不差,永宁侯怎么选了宁国公府这一位?” 后面的人小声议论,崔承东耳尖,那些声音一字不落都听见了。 他认真地说:“母亲,舅母,我对她一见钟情,是在迫不及待想娶她进门。听闻她待字闺中,我生怕迟了,这才匆匆去向皇上请旨。” “这么亲事,对于她而言,那是意外。虽然圣旨已下,可是不不愿意委屈了她。” “母亲,明日还请你寻个媒人上门,去宁国公府提亲。我还是要按照寻常的六礼,迎娶她。”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静悄悄的。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明明是圣旨赐婚,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干嘛要折腾? 看来,这宁国公四姑娘,是深得永宁侯的心啊! 有些人心里泛起酸意,一个破落公府姑娘,需要这么认真对待吗? 覃练却不嫌弃,不管多麻烦,她都愿意去做。 阿治他终于肯成亲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高兴的呢? “好,你说的娘都记下了。” “走,我们回府接旨去。” 走了几步,她才想起来,这场宴席,她是主家。 “嫂子,剩下的事情,你替我照应着吧,我这会……” 刑国公夫人哪里会不知道她的焦急,“快回去,这里有我呢。” 等他们走了,永宁侯和宁国公府结亲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真是始料未及,郑九姑娘和唐四姑娘都没有中选,反而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陈四姑娘,入了永宁侯的眼。 一时间,大家对陈四姑娘都起了好奇之心。 覃练把圣旨拿在了手上,才真的踏实了。 “管家,你马上去请京里最有名的王媒婆上门。” “还有,晚饭的时候,去和大哥大嫂说一声,我想请大嫂做冰人。” 刑国公夫人的身份,作为冰人,那是大大的体面。 “张嬷嬷,你去拿账册过来,我要看看,有哪些东西可以当聘礼。” 覃练忙得脚不沾地,她觉得浑身都是力气,恨不能一天就把这些事情弄完,明天就成亲。 唉,她真是盼了太久了。 十多年了,就攒着这一口劲! 张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唉,奴婢这就去。” “夫人不要着急,这些都是有数的。你早就把聘礼放在西边的两个库房,等奴才把账册拿来一看,夫人就清楚了。” 覃练可是早有准备,把那些适合女儿家的东西,都另外安置了。 如今找起来,十分容易。 覃练却依旧火急火燎,“事情多着呢,还有,阿治的院子,要重新布置一番。” “还有,圣旨上说,择日完婚。这合八字,选日子,都不能马虎。” 崔承东看她忙得茶都顾不上喝一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母亲,不用忙这些,八字我已经问过法光大师……” 覃练转头看他,两眼放光:“大师怎么说?” 崔承东含笑:“大师说,天作之合,缘定三生!” 覃练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如今走到这一步,可不能出什么幺蛾子。 “那就好,那这日子也要选……” “不用,我已经找钦天监问过了,最近的吉日,是九月十八,宜嫁娶。” 覃练“哦”了一句,声音不如方才兴奋了,“那聘礼……” 崔承东看她这样,接下来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咽下去了。 总不能说,聘礼他也准备好了,她什么都不用操心吧。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可是看她方才那样高兴,他…… “母亲,聘礼的事情,还是母亲来操心吧。不过,我的库房,也有不少东西,母亲定了单子之后给我,我再添上一些。” 若是不亲眼过目,他是放不下心的。 不是对覃练不放心。而是,这桩婚事,对于他而言,太重要了。所有的事情,他都要牢牢把握住,不能出半点差错。 覃练松了一口气,好在,他还留了事情给她办,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唯一的亲儿子成亲,她什么都不用管,这像话吗? “你放心,娘一定把婚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那,我们明天就上门提亲?” 崔承东当然乐意。 陈令月这边,却是不一样的情形。 下午,严氏拉着陈令环提前回府,陈令环就一肚子不满。 如今,听到圣旨里说的,把陈令月许配给了永宁侯! 若不是她还有一点残存的理智,她就要当着宫里宣旨的人的面前,跳起来质问了! 等宫里的人一走,陈令环就第一个冲到陈令月身边,要把圣旨抢过来看清楚。 陈令月往后退了一步,紫苑就一个闪身,落在她的身前,把陈令环挡住了。 “你给我看看,我不信!你怎么能嫁给永宁侯!你也配吗?” 陈升正烦闷着呢,他一点都不希望女儿嫁给永宁侯。 门第太高了,他们高攀不上,若是日后月姐儿受委屈了,那他这个没有的父亲,怎么能帮她讨回公道! 这时候,听见陈令环的尖叫,他怒斥道:“你像什么话!” “我的月姐儿有什么配不上永宁侯的!” 要他说,永宁侯才配不上他的女儿。他的心里,他闺女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永宁侯再出色,他也不想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一个鼎鼎有名的常胜将军,他的夫人,有那么容易做吗? 胡氏是喜忧参半。 永宁侯这样的人品,她是没得挑了。 可是,月姐儿若是嫁过去,只怕要被他治得死死的。 赵氏嫉妒得要死,那是谁,大燕最有权势最年轻的单身汉,居然要娶陈四!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嫉妒,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了。 第94章 阿治好眼光 第二日,覃练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张嬷嬷打趣道:“夫人一直很是沉稳,很少像今天这样急躁。” 覃练一边在梳妆盒里挑挑拣拣,一边对身后的丫鬟说:“今天我要穿那套浅红色,看起来喜气又亲近。” 她又对张嬷嬷道:“嬷嬷,你是知道的,我盼着这一天,都多少年了,这时候,那里还沉稳得了。” “嬷嬷就别笑话我了。” 张嬷嬷往后退了一步,在昏暗灯光处,偷偷抹了抹眼泪,才笑着碰着一个锦盒走过来。 “夫人,这是你说的那个镯子。” 覃练打开来,在烛台边上仔细看了好久,才感叹道:“就是这个了。当初阿姐得了一个,还有一个在我这里。我早就想着要送给未来儿媳妇了,今日总算可以送出去了。” 这镯子,是他们父母的定情信物。听说,是父亲特意去北方寻的玉石,请能工巧匠做成的一对翠玉镯。 覃练在看着玉镯,张嬷嬷却是在看着她。 昔日名动京城的名媛覃练,如今眼角也有了细纹。 这些年,姑娘的苦,旁人不知道,张嬷嬷一清二楚。 当初她嫁给国公爷以后,郁郁寡欢。 国公爷没有耐心哄她,两个人又聚少离多,感情自然不好。 卫国公府这一家子,都是心气极高的。 老夫人因为他们夫妻不和,对覃练颇有怨言,还逼着覃练把唯一的儿子交给她扶养。 好不容易,老夫人走了以后,覃练把儿子要回来了,可是,母子终究是生份了。 这些年,覃练对着卫国公府这一窝姨娘庶子,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 她就盼着侯爷能成家,她也有亲儿媳妇,亲孙子在身边。 盼啊盼啊,就是那么多年。 崔承东接上了覃练、邢国公夫人,大家便往宁国公府而去。 陈令月昨夜得了口信,知道他们今天要上门说亲。 陈升夫妻,陈奕夫妻,早就等在了正堂。 “侯爷能这样,说明他看重月姐儿,这是好事。” 胡氏自从知道他们打算把六礼走完,心就安定了。 如果不是真心喜欢月姐儿,侯爷又何必多此一举? 陈升也懂,只是,想到永宁侯的身份,他有些底气不足。 陈奕却说:“爹,我们宁国公府现在是不显眼,可日后就未必了。” “不管永宁侯权势多高,若是他敢欺负妹妹,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陈升欣慰地说:“你能这样想,为父心里甚是安慰。你爹这一辈子,都没干过一件像样的事情,实在有负你祖父的威名。” “日后,你若是能将宁国公府发扬光大,给你妹妹撑腰,你祖父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陈奕郑重其事地说:“爹,我会努力的。” 外头仆人来报:“国公爷,安国夫人在门外递了拜帖。” 陈升领着几人,迎出门去。 落座之后,王媒婆就发挥她的优势,把永宁侯和陈令月说得是天上有,地下无,说得在座的人,都喜上眉梢。 “陈大老爷,宁国公,你们家四姑娘,那是一等一的人品,我们阿治,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迎她进门。” 覃练第一个表态,说得恳切。 邢国公夫人急忙跟上:“永宁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俊杰,和陈四姑娘,一定很般配。你们放心,以后,阿治一定待她如珠如宝,绝不让陈四姑娘受半点委屈。” 崔承东无比真诚说了一句:“请你们相信我,以后,我会用心相待,绝不让她受一点苦!” 话语掷地有声,谁都不会怀疑他此刻的决心。 陈升听了这么多,也该说点什么了。 “昨日接了圣旨,其实两家的婚事就已经定下来了,侯爷能够为了小女,做到这一步,我们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说实话,我只有这么一个嫡女。我父亲在世时,对她亦是百般宠爱,她确实没吃过什么苦。只盼着,侯爷能说到做到。” 崔承东严肃地答应了:“你放心!” 覃练笑着拿了个锦盒出来,“这是我给陈四姑娘的见面礼,还请陈大夫人代为转交。” 胡氏哪里会看不出来,覃练这是想当年交给月姐儿。 如今这屋里也没有外人,她便让人去请陈令月出来见客了。 陈令月一身嫩绿色衣服,清新脱俗,俏丽动人,覃练一眼就喜欢上了。 阿治好眼光,这姑娘看着就是个好的。 “来,让我瞧一瞧,这是怎么养出来的可人儿,我好眼馋啊,真恨不得马上带回家去。” 邢国公夫人在一旁凑趣:“可不是,看着娇软可人,我也欢喜得很。还是妹妹有福气,日后有了这么一个好姑娘陪着,那可不是天天都开心。” 陈令月听她们说得起劲,有些不好意思。 第一次见面,就能把人夸出花来,果然不是她能比的。 她娇羞地任由安国夫人拉着她的手,轻声说:“夫人们谬赞了,我不过是寻常女子,如今站在夫人跟前,越发黯然失色了。” 覃练笑得合不拢嘴,这小嘴巴,说得好听,以后和阿治在一起,也能哄人。 不然,她那木头儿子,若是再娶一个一板一眼的女子,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好孩子,以后阿治若是敢欺负你,你只管和我说,我一定帮你出气。” “这是见面礼。” 说着,她拿出一个通体透亮的翠玉镯,就套在了她手上。 一旁的崔承东,看到那洁白的腕子上面挂着这个翠玉镯子,心头微动,好想摸一下。 他喉结不自觉滚动几下,低下头,端起茶喝了几口。 哎,好在不就就能成亲了,不然,他都不知道,他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陈令月对他的目光一无所觉,她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覃练身上。 “夫人,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覃练笑着道:“贵重什么!它也不过时寻常的镯子。” “这镯子是我父母留给我和姐姐的,现在,我把它给了你,你可不许推辞。” “日后,你和阿治和和美美的,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陈令月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看这个样子,安国夫人是打定主意要送她了,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夫人如此盛情,那我就觍着脸收下了。” “我这里也准备了一件礼物,还请夫人笑纳。” 覃练十分惊喜,没想到陈四姑娘这么贴心,还给她准备了礼物。 陈令月前世涉猎不多,但是也曾经动手做过纯露。 对于安国夫人和邢国公夫人而言,美容肯定是摆在前面的需求。 那么,她就投其所好。 “这是玫瑰花纯露,最能护肤,有抗皱祛斑的效果。我这里一共有六瓶,赠给两位夫人各三瓶。” 第95章 争不过区区一个宁国公府 刑国公夫人没想到,她也有份。 “这孩子,真是贴心,连我也有份。” 她从身边的一个盒子,拿出一枚玉佩,“来,这是舅母给你备的见面礼。我疼阿治就跟我的孩子一样,以后,阿治就交给你了。” “他从下就在军营里头长大,性格粗糙,但是,言出必行。” “既然他说了,以后绝不委屈你,你且放宽心吧。不过,他性格冷硬,以后要是有言辞不当的时候,你就多宽容他一点,行吗?” 陈令月怎么会说不行呢? “侯爷很好。” 她红着脸说了一句,崔承东的眼睛不自觉看过来,视线温柔。 两家的初次正式见面,气氛很好。 敲定了下聘的日子,一同用了午膳之后,他们也该回去了。 覃练坐在马车上,嘴上的笑意还十分明显。 “嫂子,这孩子是个好的,我看着喜欢。” 刑国公夫人也是高兴,“可不是嘛,你这可算是放心了。” 只是,想到郑家那边,她微微叹息。说实话,她更愿意郑秀媛嫁给阿治,毕竟郑家的地位,比起宁国公府,那是更胜一筹。 陈令月自然不差,可若是比起郑秀媛,还是欠缺了一些。 只是,阿治喜欢的,偏偏是陈四姑娘。 郑秀媛昨日回去,就病了一场。 太子妃已经出了月子,她生了一个男孩。自从,她膝下已经有了两儿一女,地位稳固,腰杆挺得更直了。 “九妹妹,你别那么死心眼行不行!” 太子妃气得忍不住骂她,“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现在京城里,人人都在看你的笑话。我们郑家是什么样的人,你用得着这样作贱自己吗?” “你便是不顾自己,也要想一想你的父母!听姐姐的劝,不要再想永宁侯了,行不行?” 郑秀媛呆呆看着帐子顶上的牡丹缠枝花纹,毫无生气。 “姐姐,我没办法。” “这么多年,我试了多少遍,可是,我忘不了他。” “姐姐,你不用管我了,让我就这样,了此残生吧。” 太子妃这时候,也没有了往日端庄的气度,她失控地拉着郑秀媛的手,把她拽起来,拿起一个铜镜放到她眼前:“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分荥阳郑家姑娘的样子!我们家的女孩子,个个都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天生就该有傲气!” “你若是真的这辈子非君不嫁,那就给我去争!” “我就不信,我们郑家,争不过区区一个宁国公府。” 郑秀媛眼中闪过微光,可瞬间又暗淡下来了。 “姐姐,圣旨已下,我还争什么?” 太子妃冷笑:“一日没有成亲,你就有机会。” “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要这个机会。” 郑秀媛怔愣了一会,深吸一口气,“姐姐,我想。” 唐元华那边,把她房间能砸的东西都在砸了个遍,才把心头的怒火发泄完毕。 “我一直以为,我的对手是郑九,没想到,还有一个陈四。” 丫鬟看着这样的姑娘,有些害怕。 旁人不知道,可是她是自小就贴身伺候姑娘的,对姑娘的性子,那是一清二楚。 在外人面前,姑娘一贯知书达礼,心地善良。 可是实际上呢? 姑娘心眼很小,睚眦必报。若是看上了什么东西,那是使尽所有手段,都要弄到手的。 这些年,在江淮,老太傅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孙辈,对她十分宠爱,差不多算是有求必应了。 后来,五爷来了之后,对姑娘也是百般照顾。 这才回京没多久,姑娘就在府里落了一个好名声。听说三姑娘曾经妄想勾引永宁侯,姑娘明里暗里整治了三姑娘不少次,现在三姑娘在府里的名声,一落千丈。 她还没见过姑娘发那么多的火呢! 不知怎么的,她有些害怕。 “你去打听一下,陈四姑娘日常起居、性格怎么样,我倒要会一会这个未来的永宁侯夫人。” 唐元华已经冷静下来,安静坐在那里挑选丝线。 陈令月这里,已经被胡氏勒令,安心绣嫁衣了。 “娘,我不会这个,你就饶了我吧。” 陈令月撒娇卖萌,只想逃避这个苦差事。 胡氏却半点都不动摇,“不会也要绣,你慢点绣,只绣一边袖子就成。” 一边袖子,在胡氏看来,已经很简单了。 嫁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女儿总不能真的一针都不动,这传出去,永宁侯还以为月姐儿对婚事不满意呢。 “一边袖子!” “娘啊,你真是要我把手戳烂,把眼睛看瞎了。我绣不成的!” 嫁衣上的花纹,多么繁琐,她哪里绣得过来。 胡氏皱眉看她:“你这孩子,以前不是绣工挺好的吗?” 陈令月有些心虚,原主之前是绣得可以。 可是她来了之后,从来没有练过,自然就技艺生疏了。 那些记忆,仅仅是记忆,不训练,根本就不可能达到原主的水平。 何况,她真的不喜欢这个活计。 “娘,我懒嘛。祖父以前也说过,这些东西,有下人去做,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胡氏有些无语,如今老国公爷都不在了,她说什么她就只能听什么了。 “行吧,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娘也不逼你。” 胡氏一贯孝顺,陈令月搬出了老国公爷,哪怕他已经去世了,她也不会违背的。 陈令月到现在都没有多少真实感,怎么说要成亲就成亲了。 可是,卫国公府的速度很快。 纳采、问名之后,很快就说请法慧大师合了八字。 太子妃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迅速,本来她还计划在合八字上动手脚,可是,没想到,法慧大师居然已经替他们合了八字。 “居然请了法慧大师!” 太子妃气得胸口疼。 这是多着急啊! 下旨之后,到现在不过三天时间,简直是赶着来的。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布置,六礼就走了一半了。 崔承东可不管旁人看热闹的心思,他只想快点、再快点。 明天就到了纳征的日子,他这天夜里,连夜出了城,去猎大雁了。 大雁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如果一个不幸去世了,另一个只会孤独一生,不会再另寻良缘。 这般忠贞的爱情,人人向往。 所以,下聘的时候,若是能有一对大雁,就寓意着对婚姻美好的向往,白头偕老,情深不渝。 崔承东早就打听清楚了,所以这一对大雁,他一定要亲手去抓。 虽然现在许多人为了省事,已经用鸡或者鹅代替大雁,可是他却不会如此马虎。 下聘这一日,从卫国公府,流水一般抬出六十抬,金银珠宝,首饰钗环,衣料布匹,好茶好酒,各色物品,应有尽有,看得眼花缭乱。 “哎呀,听说光是黄金,就足足三千斤,真是豪气啊!” “你知道什么,我听说,若不是怕越过太子妃,他们准备给六千斤黄金呢。” 当初,太子妃的聘礼之中,聘金中有四千斤黄金,那沉甸甸的金子穿街过巷,晃得人眼花。 没想到,永宁侯下聘,也是这么盛大。 这第一抬聘礼都要进了宁国公府的大门了,最后一抬可还在卫国公府呢。 第96章 都快赶上太子妃的聘礼了 送聘礼的人对着礼单唱报,外人听着热闹,不停叫好。 可是,胡氏越听越心惊。 “黄金一抬。” …… “翡翠珍珠一抬。” …… “上等织金缎一抬” 看着后面长长一串没有抬进门的聘礼,胡氏小声和陈升说:“老爷,这么多的聘礼,我们怎么回啊?” 他们宁国公府,只怕掏空家底,都不够陪嫁的。 陈升也忐忑。 聘礼如此隆重,自然是好。可是,他们家真的穷呢。 三房的脸,一直黑着,仿佛这件不是喜事,而是丧事一般。 宁馨院的庭院中,摆满了各色箱笼,看得他们嫉妒万分。 当初恒王府下聘,可是才三十抬,而且,都是一些寻常的布料,器皿。 黄金就给了二百斤。 这么一对比,太寒酸了。 陈令环牙都快咬碎了。 赵氏冷眼看着,没好气说:“大嫂,这么多的聘礼,你们准备怎么陪嫁。你别忘了,我家环姐儿就要嫁人了,她们两姐妹,也不能厚此薄彼吧。” 胡氏马上放下其他心思,“三弟妹,月姐儿和环姐儿各有各的嫁妆,你也不用多心。” “我不能不多心,就怕你们掏空了家底,给月姐儿陪嫁。” 胡氏一改平日的和气,含着怒气低声说:“三弟妹,有什么我们不能改天再谈吗?今天是卫国公府下聘的日子,你偏偏要现在问我这些吗?” 陈奕在一旁听了几句,终于摆起来宁国公的架子。 “三婶,若是不舒服就早点回房去。五妹妹的嫁妆,自有你们操心。公中该出的,一分不少,你不用担心。” “不过,你要是今日非要闹不痛快,那么缺斤少两的,也不一定。” 赵氏终究还是疼爱陈令环的,她也生怕大房会真的拿捏环姐儿的嫁妆。 上一次陈樊撞了刘展之后,他们三房花了不少银子,如今他们囊中羞涩,却是不敢再惹大房了。 她暗自思忖:给我等着,等日后环姐儿在恒王府站稳脚跟,她一定要和大房好好干一场! 这天夜里,崔承东悄悄到了宁馨院。 这里一改之前的冷清,灯火通明。 陈令月正在屋里看书,他无声无息就进来了。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陈令月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心口,嗔怪道:“你怎么没有声音的?你来做什么?” 崔承东对于吓着她,有些歉意。 “我见院子里人多,就没敢声张。不怕,你这附近都安排了暗卫,寻常人不能靠近这里。” 陈令月给他斟了一杯茶,递给他解渴。 “你突然出声,我才吓着的。” “如今在我的院子里,我自然不怕。” 她看他喝了一杯,准备伸手给他再倒一杯。 崔承东眼疾手快,自己拿着茶壶添茶。 她收回手,笑容浅浅,“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今日你们府上送过来的聘礼太多了,我这库房都塞不下了,我娘还在收拾我隔壁的院子,给我放东西呢。” 崔承东淡淡笑着,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满心欢喜。 很快,她就是他的了。 “这还不到我库房东西的五分之一呢。” “我本来打算多给你一些的,可是我母亲也添了许多,她不让我再加了。” “六十抬聘礼,都快赶上太子妃的聘礼了。” “不过,那些东西以后,也都是你的。” 陈令月是真真切切体会到,卫国公府的富贵程度了,或者说,是永宁侯的富贵程度了。 这么多的奇珍异宝,居然不到他本人的五分之一。这些东西的价值,可快赶上她们宁国公府一半以上的家产了。 还好,他没有送什么地契、房契过来,不然,宁国公府全部家当搭上去,都不够看。 “早知道你那么高调,我当初就该和你说一声。” “我们府上这些年,早就入不敷出了。祖父赋闲在家,我们家没有多少进项的。我父亲母亲不太会打理家里的产业,如今不过是靠着那些微薄的租金和几件铺子,勉强度日。” “当初我祖母偏爱三房,早早把许多东西都给了三房那边。我们大房,真的挺拮据的。” “你送了那么多的聘礼,对比之下,我这边的嫁妆,单薄得太过了。我娘今天都愁了一天了。” 说起来,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都是你,显摆什么呢?” 她一贯低调,从来不会做这些出风头的事情。 这一下子站在风口浪尖之上,被人家议论,真是不适应。 “而且,安国夫人说得对,你这样大张旗鼓,万一太子觉得你太过张扬,不高兴了怎么办?” 他下聘,这规格也太高了,直逼太子当初大婚的场面,着实有些不敬。 崔承东含笑听着她抱怨,等她说完,他才悠闲地开口:“你想多了,其中有两抬,还是太子前天一早就给我送过来的。” 太子没有同母兄弟,从小就当他弟弟一样疼爱,这些年,太子对他的婚事,一直很是上心。 “姨母也给了不少,不过,我都没送过来。东西太多了,日后你嫁过去再慢慢看吧。” 陈令月发现,她真的一夜暴富了! 真是…… 行吧,嫁妆也是自己的东西,不纠结了。 这时候,崔承东却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张递过来。 陈令月接过来一看,永胜街铺面一间,文昌巷铺面一间,长宁街宅子五进…… 她急匆匆往下再看,京郊黄村二十亩庄子一户,京郊赖村四十亩庄子一户…… “你这是……” 不会是给她的吧? 崔承东仿佛看不见她的一脸震惊,“都是我名下的房产、田产,我给你,当作是聘礼。” 陈令月呆呆望着他,脱口而出:“你怎么有那么多财产,你不会是贪污了吧!” 正常的收入,哪里会有那么多啊! 崔承东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 难得她也有犯傻的时候,真是可爱! “瞎想什么呢?” “我祖父给了我七八处,我祖母给我,嗯,大概十来处吧,还有我父亲、母亲,舅舅,外加皇上、皇后、太子,好像都给我过这些田产、房产之类的东西。” “我一直没在意,都是交给管家他们去打理的。” 这个管家,指的是他槐园的管家。 这不马上就要成亲了,他便和管家要过来,提前送给她。 “你把这些充作嫁妆,岳父岳母就不用操心了。” 他喊起胡氏和陈升,毫无负担,仿佛“岳父岳母”已经早就喊习惯了。 反倒是陈令月,听着怪怪的。 “还有……” 他又拿出一叠纸,递给陈令月。 陈令月都不太敢接了,这又是什么? “这个给你,把这些加进去,那你的嫁妆,应该够丰厚了。” “若是不够,我再取一些过来。” 陈令月面无表情,看了眼手中的银票,傻傻地问:“这是多少钱?” 他毫不在意地回答:“十万两。” 十万两! 那么多的东西,娶一个公主都绰绰有余了,他还担心不够! 她都替他觉得亏心了。 第章 陈令月一副被钱砸晕了的呆样,看得崔承东心情愉悦。 果然,给自己的女人银子,就是这么舒爽。 这些年他库房里那些积了灰的东西,总算有用处了。 第97章 他就没这么难熬过 陈令月一副被钱砸晕了的呆样,看得崔承东心情愉悦。 果然,给自己的女人银子,就是这么舒爽。 这些年他库房里那些积了灰的东西,总算有用处了。 “怎么了?” 他特意坏心眼问了一句。 陈令月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惊呆了!我还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呢?” 不过,还有什么比一夜暴富更让人惊喜的呢! “侯爷,这些以后都是我的了?” 不劳而获,终究有些不踏实。 他点点头:“对,都是你的了。” 她终于咧开嘴笑了,“我以后就是富婆了!” 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崔承东却觉得格外顺眼。 溶溶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不过,“你还喊我侯爷?” “那不然呢?” 他挑眉看她:“溶溶,我们都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这么喊,不是太过生疏了吗?” 陈令月思索了一会,也想不到喊他什么。 她犹犹豫豫地张口:“我喊你崔大哥?” 他不满地否定了:“不行,太生疏了。” “不然,你也喊我阿治吧。” “这是皇上给我取的,我身边亲近的人,都是这样喊的。” 确实,她也曾听过好几个人喊他“阿治”了。 她纠结了一会,总觉得这样喊他,有些嘴酸,好腻歪啊。 不过,对上他期待的目光,她还是妥协了。 “阿治。” 声音清脆软糯,真好听。 崔承东从来不知道,他居然也有这么儿女情长的时候。 仅仅听她唤一声名字,就已经如同饮了一杯醇酒,回味无穷。 他的视线犹如带着热度,把她的脸都烘热了。 她稍微移开视线,娇嗔道:“你还不快走,等会我娘随时都会过来。” 宁馨院可不是他家,他还想待多久啊! 崔承东被她催促,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和她商量呢。 “嗯,我一会就走,不过,有一件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让人算过日子了,九月十八是吉日,我们就在那天成亲,怎么样?” 九月十八,都不到两个月了,他怎么问得出口啊! 这么着急,真的有必要吗? “不要,太赶了,还是等过了年吧。” 名花有主了,还急什么,她单身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呢? 崔承东却苦笑连连,她不急,他急啊! 这天天晚上,寂寞难耐,他就没这么难熬过。 林神医都笑话他了。 “溶溶,我二十七了,宫里和家里,都催得紧。你早点嫁过来,他们就安心了。” 陈令月可不干,他年纪大不成亲又不是她害的。 她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阿治,请期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和我说呢,你去和我父母商量吧。” 她爹和娘最疼她了,怎么可能舍得她那么早嫁人。 他一看就知道她的打算,不过,她估计要是失算了。 “好,我让母亲去和岳父岳母商量。” “阿治,还没成亲呢?你不要张口闭口‘岳父岳母’的,听起来好别扭。” 他脸皮怎么那么厚啊! “迟早的事情,我先练习一下。” 陈令月还想着,陈升夫妻能够拖延婚期。 哪曾想,第二天上午,安国夫人拜访了宁国公府之后,胡氏就告诉她:“婚期定在九月十八,时间太紧张了,成亲的一应事务,都要紧锣密鼓张罗起来了。” “啊,怎么快?” “娘,你是不是有了儿媳妇,就不想要女儿了,哪有那么急让我嫁出去的!” 陈令月抱怨。 胡氏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 “怪谁!” “娘不知道,你是怎么入了永宁侯的眼,只是他如今已经二十七了。” “今天一早,安国夫人登门造访,哭着求我和你爹,让你早日嫁过去。” “她一个寡妇,带着侯爷这么多年,日子够苦了,我们怎么忍心拒绝。” 还有一层,胡氏没有说出来。 若是月姐儿未来的婆婆这样苦苦哀求,他们家还端着姿态不答应,以后安国夫人会不会对月姐儿有意见? 这些未知的事情,他们也不敢赌。 “真的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吗?” 不到两个月,她就要离开宁国公府了,陈令月心里闷闷的。 胡氏眼里也泛起了泪花,她快速抹了一把眼睛,红着眼看着她道:“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月姐儿不要怕。” “娘这些天冷眼看着,侯爷是个负责任的好男儿。如今他对你是万般上心,你嫁过去,可不能使小性子,要贤良淑德,勤俭持家。” 陈令月也不是滋味。 她想起什么,就掏出一沓银票,“娘,这是十万两。” 胡氏顾不得伤感,吃惊地看着她,“你哪里来的?” 十万两,整个宁国公府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拿得出十万两银票。 “侯爷悄悄给我的,让我添妆。” 胡氏彻底无语了,没见过这样成亲的。 聘礼多得吓人就算了,男方还主动替女方添妆。 这是正常人干的事情吗? 陈令月笑嘻嘻依偎在胡氏肩膀上,“娘,你别愁了,女儿嫁过去,也是去享福的。” “等我得空,我就常常回来看你们。反正卫国公府离这里不远。” 这话像话吗? “胡说!” 胡氏轻声斥责,“嫁了人,就不要总惦记着回来,侯爷和安国夫人该不高兴了。” 她抬手轻轻抚摸了陈令月的脸颊,小小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马上就出阁了。 时光如梭,真是唏嘘不已。 “你呀,只要好好的,在哪里都行。” 皇后那边得了消息,知道九月十八他们就要完婚了,忍不住调侃:“阿治这是急了!” “也该他急了,让他这么多年不上心。” 这时宫人说,郑秀媛在外求见。 哎,可惜了秀媛这个好孩子。 “快请进来。” 一进入内殿,郑秀媛就双膝跪倒在地。 “娘娘,求你帮帮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皇后对她,是真心疼爱的。 她这一辈子,就生了太子一人。 宫里虽然有几个公主,但是人家都有生母的,和她这个高高在上的母后,自然不亲近。 郑秀媛进退得宜,人品才气都不缺,是个贴心的好姑娘。 何况,她还对东宫有恩,皇后待她,也是有几分真心。 “来人,快把郑姑娘扶起来,有事我们坐着慢慢说。” 郑秀媛却泪眼婆娑,坚持跪着。 “娘娘,这件事情,会让娘娘为难,请娘娘原来我的大逆不道。” “只是,小女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皇后见状,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 真是…… 果然,郑秀媛说了,“求娘娘成全,让我嫁给永宁侯吧!” “哪怕是为妾,小女也愿意!若不然,小女终身不嫁了。” 说完,就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第98章 不会再有别人了 “快扶她起来!” 身边的人,看得出来皇后有些动气了,就一把将郑秀媛拉了起来。 郑秀媛静静立在那里,无声哭泣。 皇后真是头疼。 若是旁人,有郑秀媛这样一个女子青睐,别说是妾室,只怕停妻再娶的人比比皆是。 可是,那个我行我素、心如磐石的阿治,是说不通的。 这一个呢,又是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痴心人! 哎,孽缘。 “秀媛,你的心,本宫看得清楚,可是阿治的心,本宫看得也分明。” “他对你,是半点心思都没有的。” “你是个好姑娘,不要这样糟蹋自己。本宫可以替你选一个好夫婿……” 郑秀媛哭得无声无息,整个人透露着一股绝望,皇后有些说不下去了。 “娘娘,我知道,我这样死缠烂打,十分丢脸。” “我阿姐也骂了我,说我不争气,没有半点郑家女子的风骨。” “可是,我真的不想放弃。我从小就是一个死心眼的人,若是不能嫁给他,我谁都不要。” “我知道娘娘素来疼我,还请娘娘再疼我一回吧。” “求娘娘了!” 她如此孤注一掷,皇后确实不忍心拒绝她。 荥阳郑家的嫡出姑娘,自请为妾,这从来都没有过。 哪怕是他家的庶出,除了皇家之外,也几乎从不嫁给他人,为人妾室。 郑秀媛这样,是什么身份脸面都不要了,一心只想呆在阿治身边。 “好,你先回去吧,本宫再帮你问一下。” 郑秀媛原本死气沉沉的眼中迸发出了光彩,“多谢娘娘!” 覃练和崔承东被皇后召进了长春宫。 “阿治,郑家那个傻孩子,一心就记挂着你,她说便是为妾,也愿意。” “妹妹,我是真的可怜这个孩子。” “她如今十七了,还没有定亲,整个人只看得见阿治。为了阿治,她做过不少傻事,旁边的人看着,都替她心酸。” “本宫想着,若不然,就遂了她的心吧。” 覃练还没有说话,崔承东就斩钉截铁否定了这个提议。 “不可能!” “姨母,你给她另寻一门亲事。我身边,不会有她的位置。” 皇后有些不乐意,她一心撮合他们,可是阿治总是半点余地都不给。 “阿治,你日后总要有妾室的,难道其他人,还能比得上郑九姑娘吗?” “她能当你的妾,你就该偷笑了。” “姨母,你说错了,日后我身边站着的人,除了我夫人,不会再有别人了。” 一句话,惊呆了所有人! “你疯了!” 如今,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妾室的人,除了那些平民百姓家,根本就没有人会这样做。 崔承东泰然自若,“我没疯。以前我可以不要别人,以后也可以。” “姨母,不必多费口舌,除了我未来的夫人,我谁都不要。” 说完,他也不想再留了,起身告辞。 皇后看着他出去之后,久久才回神,“阿练,你就任由他这么任性?” 不要妾室,说出去只怕让人笑掉大牙! 覃练沉默良久,才叹气道:“阿姐,他从来执拗,我管不了他。” “以前,他不肯成亲,我就盼着他成亲。” “如今,他已经准备成亲了,再多的,我不求了。” “郑家姑娘虽然好,可是阿治也是个死心眼的人,劝不动的。阿姐,你不要白费劲了。” 覃练此刻才知道,儿子说的一见钟情,是真的钟情了。 幸好还有一个陈四姑娘,不然,他可能真的会单身一辈子。 没想到,他半点都不像他那个风流成性的父亲,却像极了她。 皇后也沉默了。 她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认输了。 郑秀媛豁出脸皮求皇后,却还是这样的结果,她心灰意冷了。 这一夜,她居然上吊自尽了。 还好,她身边的人警醒,及时把人救了下来。 可是,这一件事,却也闹得人尽皆知了。 太子妃对郑秀媛是恨铁不成钢,对崔承东却暗生了恨意。 他就这么看不上他们郑家的姑娘吗? 别是纡尊降贵做妾,都没有资格吗?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唐元华听了,开心不已。 “好啊,就让郑九去搅乱这一滩浑水,说不定能把亲事搅黄了。” 外头的风言风语,崔承东恍若未闻,他一心就扑在了操办婚礼的事情上了。 陈令月心里不痛快,这好好的喜事,让郑九这么一闹,总是有些膈应人。 这日,梁肖妍约了她,一起去听戏。 “令月,当日你还曾经说过,永宁侯吃生肉喝生血的,如今你要嫁给她了,你怕不怕?” 梁肖妍是真的替她担忧。 陈令月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肖妍要和永宁侯议亲,她劝阻的话,犹在耳边, 如今,她却要嫁给永宁侯了。 总觉得她好像故意搞破坏似的。 “其实,我和他接触了几次,发现他人还挺好的。” “肖妍,当初的话……,你会不会怪我?” 梁肖妍莞尔一笑,“你瞎想什么啊?当初你又不认识永宁侯,你说的那些,也是为了我好。” “而且,永宁侯便是再好,也不是我的良人。” 想到未婚夫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庞,她脸忍不住发热,红了一大半。 陈令月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神情。 “哦,看来,我们肖妍,春心动了。” 她一脸揶揄,梁肖妍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你……你不要笑话我,以后,你也会这样的。” 梁肖妍气呼呼说了一句。 陈令月却柔声说了一句:“我这不是笑话,我是替你高兴。” 梁肖妍也轻轻说:“令月,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两人相视一笑,深厚的情谊,尽在不言中。 陈令月下楼,却遇到了一个丫鬟拦住她的去路。 “陈四姑娘请留步,我家夫人想见一见姑娘。” 这傲慢的语气,真是让人不爽。 陈令月警觉地看了她一眼,却不想搭理她。 谁知道她家夫人是谁? 她拐了个弯,接着往前走,那丫鬟急了,想伸手拉她,却把紫苑伸手推了一下。 丫鬟往后退了几步,堪堪站住了。 她急得脸都白了,“陈四姑娘,请留步!” 若是请不到人,夫人还不剥了她的皮。 此刻,她脸上没有半点倨傲,只剩下仓皇。 陈令月仿佛听不见,梁肖妍不明所以,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令月做事向来稳妥,她自有她的道理。 眼看她们已经下楼去了,那丫鬟一跺脚,追了上来,越过二人,跪倒在地。 “求陈四姑娘留步。” 眨眼之间,丫鬟已经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陈令月皱眉,这是做什么? “你是谁家的?怎么这么无礼?” 拦着她磕头,像什么样? 丫鬟还来不及说,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失礼了,是我家没有教好,让姑娘受惊了。” 一个美貌的妇人,站在她们身后,大方得体看过来。 第99章 侯爷很快就会找来的 “陈四姑娘,你好。” “我是郑秀媛的母亲,我想和你谈一谈。” 陈令月回以一笑,“郑夫人,你好。” “我们宁国公府和郑家素无来往,想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郑夫人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这样无礼。 她虽然还笑着,可是那笑容,已经冰冷了许多。 “陈四姑娘,我女儿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 “一个母亲的心情,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陈令月却平静地望着她,“荥阳郑氏,诗书传家,难道就是这样的礼数吗?” “夫人如有邀请之意,就该递上拜帖,而不是使唤一个自报家门都做不到的莽丫头来拦我的路。” “夫人,难道你不懂邀人做客的礼节吗?” 郑夫人脸上的笑,全然消失了。 “陈四姑娘这样牙尖嘴利,不知道永宁侯知道吗?安国夫人又知不知道?” 陈令月弯了一下唇角,“我怎么知道,他们知不知道。” “郑夫人如果好奇,就自己去问一下吧。” “告辞。” 说完,她不管这个女人的脸上如何,拉着梁肖妍就下了楼。 梁肖妍很是担心。 “郑家的子弟,在朝中势力很大。还有太子妃,你这样得罪郑夫人,只怕……” 陈令月不以为意,“怕什么。” “朝中的事情,我又不管。” “而且,那些事情,永宁侯会处理。” 本来就是他招惹的事情,凭什么让她去管。 马车缓缓,穿过大街,正在回宁国公府的路上。 突然,周边好像很安静。 今天跟着的人,是紫苑和紫荆。 她们对视了一眼,挑开帘子看了一眼。 马车好像走在进一条巷子,僻静,狭长。 陈令月也发现了不对劲。 她回去的路上,根本不需要经过这样偏僻的地方。 紫荆闪身出去,快速出手,把剑架在车夫脖子上。 “停车!” 车夫沙哑的声音,好似很害怕,“紫苑姑娘……,这是……干什么?” 紫荆的剑,还要往深里刺。 没想到,那车夫却身手敏捷,朝后面一仰,躲开了紫荆的剑。 “动手!” 霎那间,从巷子两旁的墙上,跳下十来个黑衣人,全都朝马车奔过去。 一直跟着陈令月的两个暗卫,也跳了出来。 陈令月看了看外头混战的场面,皱着眉头。 对方人多势众,紫荆和两个暗卫,恐怕撑不了多久。 紫苑也发现了。 “姑娘,我带着姑娘走吧。” 这里是京城,只要跑出暗巷,这些人就不敢追上来。 毕竟,城里还有护城军。 陈令月点点头,紫苑背着她就冲了出去。 紫荆他们,更是努力打开一个缺口,让紫苑带着姑娘逃出包围。 偏偏这个时候,三支箭杀气腾腾,就冲着紫苑飞了过来,速度很快。 紫苑本就分神躲避黑衣人的袭击,又驮着陈令月,三支暗箭,她没办法躲开。 “紫苑!” 陈令月看到,其中两支,扎进了紫苑的后背。 血色蔓延,有不少的血迹溅到陈令月脸上和衣服上。 本来巷子里就充满了浓厚的血腥之气,现在,更是在陈令月鼻间炸开了。 她有些眩晕。 “紫苑,你没事吧?” 她很担心。 “嗯!” 紫苑闷哼一句。 嘴角不受控制,吐出一条血痕。 “姑娘,我没事。” 紫苑提起一口气,努力挣扎着想把陈令月背出去。 可是,事与愿违。 她们的去路被拦住了。 拦着她们的三个黑衣人,武功明显要更好。 紫苑脸色微变,她受伤了,在这些人手上,不可能把姑娘带走。 还在厮杀的暗卫,也发现了她们的困境。 他从怀里逃出一个东西,一朵烟花瞬间绽放在天空。 “不好,他放了信号!” 黑衣人不敢恋战,马上加大了攻势。 紫苑转身,冲进了包围圈。 既然前面不能走,那就走后面。 紫荆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快,攻这里。” 紫苑身边的黑衣人,都被紫荆他们三个缠住了。 紫苑硬撑着一口气,发挥了她的轻功优势,转眼就将陈令月带走了。 “追!” 紫荆他们却死咬不放。 就这么一会功夫,紫苑她们已经不见踪影了。 这条巷子很长,等她们走到尽头,才发现,巷子的另一头,居然是渭河边。 陈令月从紫苑背上滑了下来,她撑着紫苑问:“你怎么样?” 紫苑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气息很轻。 “姑娘,你快走。他们已经放了信号,侯爷很快就会找来的。” “你……躲起来……等。” 陈令月却不能放弃紫苑。 她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被黑衣人找到,只有死路一条。 她四处张望,看看能不能找到躲藏的好地方。 可惜,这里很开阔,根本没有可以躲的地方。 哎,河边好像有一艘小船。 她探头出去看了一眼,真的,河堤下面,真的是一艘乌篷船。 “紫苑,我们上船。” 她扶起紫苑,艰难走下河堤。 紫苑咬牙撑着,姑娘不肯丢下她,那就不要浪费时间,赶紧逃命。 上了船,陈令月就撑着船,顺流而下了。 黑衣人再厉害,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第二艘船了。 目前,算是暂时脱离了险境。 不知道走了多久,河边出现了茂盛的芦苇。 陈令月把船撑过去藏起来。 船舱里,紫苑已经上完药了。 “紫苑,你好些了吗?” 紫苑长舒一口气,苦笑道:“有点糟糕,这箭上有软筋散,我的内力恢复不了那么快。” 怪不得,她中了箭之后,浑身特别无力。 怀王府一间静室里,仪表不凡的怀王,正画着一副画。 画中,女子一身正红色,唇角微扬,眼波流转,身姿婀娜。 那张脸上染着红晕,却是陈令月的脸。 怀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下笔流畅。 画好之后,他欣赏许久,推开左边的门,把画挂了上去。 原来,这间屋子,是怀王的画室。 画室中,挂满了各种画卷。 不过,最多的,居然是陈令月的画像。 当初在兰园,怀王被那婢女勾起着心,一直就没有放下。 他生怕忘了她的样子,找不到她了,便画了两幅她的画像。 不是,不知不觉,他爱上了画她的感觉。 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最吸引着他。 他伸手轻轻抚摸画像上的人,呢喃一句:“陈四,你是我的。” 赐婚了又如何,他既然敢争这天下,难道还不敢争一个女人吗? 这女人,他要定了! 第100章 人找到了 “王爷,人跑了!” 怀王嘴角噙着的笑意,瞬间不见了。 “怎么回事?” 淡淡的语气,却夹杂着雷霆的怒意。 “陈四姑娘被那轻功了得的丫鬟,带到了渭河边,我们追上去的时候,就不见踪影了。” “不过,我们还在找,一定能抓到人。” 跪着的人,忙补充了一句。 怀王眼中,是森冷的寒意。 “还不滚去找!” 那人忙从地上爬起来,赶紧找人去了。 怀王静静坐了一会。 突然,他拿起一个杯子,用力往地上一砸。 “废物!” 明明就要得手了,又让她跑了。 崔承东的人,也在找她。 接到信号,崔合就马上派人过来支援,也立刻通知了侯爷。 他们赶到的时候,紫荆还清醒,两个暗卫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知生死了。 紫荆受了重伤,但还是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才晕过去。 崔承东下颚冷硬,目光黑沉,“把他们送去就医。” “所有人,沿着渭河边找人。” 现在已经过午时了,他不能让溶溶流落在外,度过这担惊受怕的黑夜。 两拨人都在寻找的陈令月,在干什么呢? 她们上岸之后,她和紫苑,合力把小船重新推回河中,顺流漂了下去。 “这里是哪里?” 陈令月对京郊不熟悉,她并不知道,她们到了哪里。 紫苑想了想,“我们该是在西郊的村落。” 她指着北边的一个山脊,“姑娘,你看,那是西山。” 果然是西山。 她努力想了一下,西山…… 西山不远处的小王庄,她有个认识的人。 小王庄上,不时有几声狗吠的声音,小孩的笑声传来,安逸祥和。 “咚咚咚。” 一处农家门口,响起了叩门声。 “谁啊?” 粗哑苍老的男声询问着。 “王爷爷,是我,陈家小四啊。” 里面的人,听到这个名字,很激动。 不一会,门就开了。 一个粗布黑衣的老者打开了门,他虽年迈,眼神却还清明锐利,并不混浊。 “四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陈令月扶着紫苑进门,“王爷爷,我遇到了麻烦事,想请你帮忙。” 她这一身,很是狼狈。 紫苑的肩上,还有箭伤,老王一看就知道她们是遇上了危险。 “别说麻烦,姑娘需要老汉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陈令月现在,只想回京城。 “王爷爷,你去弄一辆马车,带我们两个进城吧。” 老王二话不说,就去找村长借马车去了。 她这么娇贵的姑娘家,怎么呆着这种地方。 村里接来的是一匹老马,走得不快。不过,一路很顺畅。 未时三刻,赶在关城门之前,他们总算进城了。 老王熟门熟路,把车赶到宁国公府侧门。 侧门的小厮看见陈令月那落难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王爷爷,你今晚别回去了。” 老王却不肯,门都没进,就赶着出城了。 等回到了宁馨院,陈升听到消息,都赶了过来。 胡氏一把抱着她,哭个不停。 “月姐儿,还好你没事,不然娘可怎么活啊!” 永宁侯派人来说,月姐儿失踪了的消息,把她吓得都快魂飞魄散了。 还好,她的女儿,平安回来了。 陈令月笑着安慰她:“娘,我没事,紫苑她们奋力保护我,我什么事都没有。” “哥哥,你派人去和侯爷说一声,就说我已经回来了。” 陈奕点点头,“妹妹别操心那么多了,我方才已经让人去了。” “这些人,太猖狂了!” “天子脚下,就敢拦路劫人,还有没有王法!” 话虽如此,他们为了陈令月的名节,却是不能报官。 这时候,管家李叔焦急地在院子喊一声:“国公爷,奴才有要事回禀。” 李叔一向有分寸,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他不会特意到宁馨院找人。 陈奕出去,李叔就急忙低声说:“方才奴才打发人去卫国公府报信,却听到有人在传,说我们四姑娘被强盗掳走了。” “什么!” 陈奕火冒三丈! “是谁那么恶毒!” 他妹妹到底是惹了谁! 前有黑衣人,后有谣言,哪一样不是想毁了陈令月! “李叔,你快去查一下谣言的源头。” 陈奕想了想,又说:“还有,去请仁安堂的徐大夫过来。” “就说妹妹有些身子不适,请徐大夫过来看诊。” 徐大夫的耿直,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若是他入府看病,妹妹被人掳走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崔承东他们沿着渭河两岸,找了很久。 怀王的人,也藏在暗处寻找。 两拨人,难免碰在了一起。 打打杀杀,黑衣人不敢恋战,到底是被打跑了。 “侯爷,姑娘应该是在小王庄一带上的岸。” 崔道经过勘察,得出这个结论。 崔承东心里总算松了一点,“去小王庄。” 他们正要上马,就看见一个侍卫跑了过来,大声喊:“侯爷,人找到了!” 崔承东不等他策马上前,就施展轻功,到了侍卫跟前。 “人在哪里?” 侍卫急忙说:“方才宁国公府的人来说,陈四姑娘已经回府了。” 崔承东哪里还肯多待一秒钟。 他飞身上马,疾驰而去,恨不能马上看到溶溶。 只有亲眼看见她安然无恙,他这一颗心,才能真的安稳。 暮色时分,崔承东骑着马到了城门之下,“开门。” 守城的将士一看是他,问都没问,就赶紧放行。 等他到了宁国公府,他熟门熟路,就寻到了宁馨院。 不过,陈令月此时并不在房中。 她去了紫苑和紫荆的房间。 紫荆伤得很重,陈奕已经找大夫看过了。 如今她发了高热,陈令月坐在她屋里,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心里一阵阵难过。 紫苏看见她眼眶红红的,赶紧劝她:“姑娘可别伤心了,大夫说了,只要好好养着,紫荆一定能恢复如初的。” 紫荆年纪小,底子也不错。 眼下伤得重,可是医治及时,也没有性命之忧,剩下的就是靠养而已。 陈令月拼命眨了眨眼,把眼中的泪意眨掉,起身道:“派个小丫头好好照看紫荆,还有紫苑那里。她们今天都伤得不轻,该用的该补的,都别省。” 紫草连连应是。 “姑娘放心,奴婢知道了。” “姑娘快回去歇着吧。” 这一天,姑娘也是受罪了。 陈令月带着紫苏回了卧室。 走到门边,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挺拔身影,如苍山耸立,岿然不动。 她这一天都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就纷纷涌了出来。 崔承东听到脚步声,侧头看过来。 害他担忧惊惧,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死死扣着她的腰身。 找到她了! 第101章 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一对年轻的男女紧紧相拥。 感受到了彼此的提问,两个人的心,才慢慢平复。 “有没有受伤?” 他的语调不复清润,带了些沙哑。 陈令月在他怀里摇摇头,声音有些闷:“我没事,就是两个暗卫和紫苑他们……” “阿治,那两个暗卫怎么样了?” 她仰头看向他。 崔承东停顿了片刻,才说:“重伤,已经救回来了。” 她心里沉甸甸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真怕,有人为她而死。 还好,大家都活着。 “车夫有问题,我今天去城西的戏楼,回宁国公府的路线,应该是穿过三条大街就行。” 不需要走小巷子。 “车夫找到了,他死了。” 陈令月身子僵住了,死了? “给你们驾车的,是易容之后的车夫。” 她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 崔承东察觉到了,他轻轻抚摸她的背脊,一遍又一遍。 “溶溶,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 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呢? 到底是有个人受她牵连,丢了性命。 “你哥哥已经做好了善后的事情,车夫家里的人,他会妥善安置的。” 崔承东的话,让陈令月心里好受了一点。 “是怀王吗?” 她轻声问。 “应该是。” 他的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 怀王,欺人太甚了! 明知道,溶溶即将成为他的妻子,居然也敢动她。 陈令月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有些疲倦。 “阿治,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到吗?” “南疆那边,有一些进展。” 给老宁国公下蛊的人,是一个叫阿诺的男人。 三十年前,一个离家几年的苗女重新回到家乡,带回来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阿诺。 没有人知道,阿诺的父亲是谁。 阿诺从小就在苗疆长大,精通蛊毒。六年前,他带着寡母离开了南疆,不知去向了。 “溶溶,再等等。” 怀王和右相布局多年,崔承东查起来也不容易。 陈令月搂紧他的腰,试图汲取一些力量。 她懂,这是一条漫长的路,急不来。 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和缓。 睡着了。 崔承东轻轻放下她,这才出门。 “侯爷,京城里有关于四姑娘的流言。” 崔合说完,崔承东的脸又黑了几分。 “走,找陈奕去。” 宁国公府大堂,灯火通明。 陈奕一脸严肃,看着崔承东:“侯爷,我下午的时候,已经进了仁安堂的徐大夫给舍妹看诊了,想来应该有些作用。” 崔承东却说:“光凭徐大夫,还是不够的。” “侯爷可有办法。” …… 崔承东匆匆赶回卫国公府。 没过多久,卫国公府的马车,就去了宁国公府。 “今天,皇后娘娘赏了夫人一株珊瑚,有半个人那么高。” “我家夫人看着新奇,就想邀请四姑娘一同去观赏。” “听说,珊瑚在夜里,还会发光,可好看了。” “不知道四姑娘可得空?” 张嬷嬷笑眯眯递上请柬,胡氏伸手接过来。 “当然有空。” “难为夫人惦记小女了。” 她吩咐人去把陈令月请来。 过了一会,陈令月便随着张嬷嬷去了卫国公府。 两家已经定亲,准婆婆想见未来儿媳妇,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大家都知道,永宁侯一贯不住在卫国公府上,陈令月便是留宿,也是无碍的。 “快来,好孩子,今天吓坏了吧。” 覃练已经听儿子说了今天的事情,对陈令月充满了怜惜之情。 小姑娘梳了一个凌云髻,头上插着一支芙蓉花簪,一支玫瑰金簪,还有两朵小巧的绢花,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簪子,阿治已经给了她了。 她心思百转,却拉着她的手,“我吩咐人煮了安神汤,你等会喝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都过去了。” 陈令月乖巧地点点头,“多谢夫人帮忙了。” 流言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过,今晚她受邀到卫国公府赏珊瑚,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这孩子,还和我说这个!” 覃练慈爱地看着她,越看越喜欢。 儿子和她不亲,以后和儿媳妇亲近也可以。 何况,陈家这个小姑娘,看着就让人舒坦,她是打心眼里愿意疼她。 “我们是一家人,不说那么见外的话。今天匆忙,我就不给你准备院子了,你就在我这里住下。” “厢房我已经备好了,就在隔壁。” “今天你也累了吧,早点歇着吧,明天我们再好好说话。” 她的好意,陈令月欣然接受。 这时外头传来问安的声音,不多时,崔承东就走了进来。 他在陈令月身边的椅子坐下,丫鬟送上了一杯茶。 “有不习惯的地方,和我说。” 这人,当着他母亲的面说这个话,合适吗? 她甜甜一笑:“没有不习惯的,夫人已经都安排好了。” 他看向覃练,覃练道:“今晚令月就住我院子里吧,房间已经布置好了。” 只是一个晚上,住这里行。 “今晚我留在府里。” 这一句话,让覃练愣住了。 五六年了,他除了过年,几乎没在府里留宿过。 “好。” 虽然是简单的一个字,可是陈令月还是感觉到了安国夫人的激动。 看来,他们母子之间,真的很生疏。 “母亲,我送她去休息吧。” 崔承东站起来,示意陈令月一起走。 陈令月有些头疼,就在隔壁而已,需要送吗? 已经是晚上了,这么做于礼不合。 平时在宁馨院,她不讲究这些,是因为没人知道。 现在他们就在安国夫人眼皮底下,她还是要顾忌一二的。 看她没动,崔承东又说了一句:“我有正事和你商量,走吧。” 安国夫人也看出来,陈令月正为难呢。 “令月,你和阿治去吧。你们在我的院子里,有长辈在,不算逾矩。” 她转头又对着崔承东说:“天色不早了,令月今天受惊了,你长话短说。” 陈令月的房间,很快就到了。 领路的丫鬟退了出去,紫苏贴心地在门口守着。 屋里,陈令月不满地看着他:“有什么事情这么急,不能明天说吗?” 黑衣人的来历,他们两个心知肚明,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崔承东无视她的埋怨,拉着她的手,才觉得踏实。 “我就是,看不见你,心里慌。” 今天到了那条巷子,看见一地的尸体和满地鲜血,紫荆和暗卫都倒在了地上,而她却不知所踪。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心里有多乱。 面对千军万马,他没有怕过。打仗陷入绝境,他也没有怕过。 曾经经历了多少生死关头,他从来都是无所畏惧的。 可今天,在渭河边,找不到人的时候,他真的怕了。 陈令月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 他一双寒潭似的眼眸,暗沉无比,平时坚毅的目光中,有一丝不易察觉到脆弱。她靠过去,依偎在他怀里,呢喃轻语:“我在里。” “嗯。” 他伸手,紧紧搂着她的肩膀。 “溶溶,怀王背后的右相,才是最难对付的。” “所以,我们还要蛰伏。这一次,我不能明着给你讨回公道。” “但是,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陈令月仰头,眼睛里都是信赖,“你准备怎么办?” 第102章 原来如此 “他动了我最重要的人,那我也让他试一试这个滋味。” “你是指康王?” 怀王对这个弟弟的看重,尽人皆知。 “猜对了。” 崔承东赞赏地看着她。 “你有计划了?” 陈令月有些好奇。 不管怎么说,康王也是一个王爷。皇上虽然看重崔承东,也好像很宠信他,可康王是他亲儿子呢。 “康王最大的嗜好是什么,你知道吗?” 陈令月想了想,还真不知道。 “美人?” 她胡乱猜一个。 “不是,他最爱赌。” 不过,以往康王赌的地方,都是他熟悉的场合。身边的人,畏惧他的皇子身份,都让着他。他在赌场上,都是赢的居多。 好赌成性的人,是不会悬崖勒马的。 春秋时候,宋国的一个国君,就因为与人赌博,发生争执而死。那么康王,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怀中的人,打了个呵欠,崔承东立刻就抛开其他的念头。 “把安神汤送过来。” 陈令月努力打起精神,“其实,我已经没事了。” 她没那么脆弱,这安神汤不喝也没关系的。 “既然熬了,那就喝了吧。徐大夫也说你受惊了,不可大意。” 陈令月妥协了,“行,我喝。” “我再给你几个人,平时出门都带着才行。” 他明明给了她五六个暗卫,可今日出门,她就带了两个。 她也很后悔。 “这里可是京城,我哪里想到,怀王会那么大胆,敢在这里动手。” “以后我出门,一定把人都带上。” 不然,她担惊受怕,还要连累身边的人。 反正,怀王一日不除,她绝不掉以轻心。 崔承东回了镇武堂,崔合就把各处传来的消息都一一汇报了一遍。 “爷,崔同传的消息,今天怀王下令,要活捉四姑娘,” 他停了一会,“怀王说,四姑娘要毫发无损。” 崔承东一用力,捏碎了手上正在把玩的玉佩!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怪不得,明明今天的行动,很冒险,怀王却还是坚持要劫人。 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虎符,还有溶溶这个人! 狼子野心,贼心不死! 眼看着他和溶溶即将成亲,他便等不得了。 崔合不傻,这些事情,他也看得分明。 这四姑娘也不容易,怎么就被怀王这个满肚子坏水的人盯上了。 “把墨三调到溶溶身边。” 崔承东忽然下令,崔合微微睁大眼睛。 墨三,他们暗卫中,武功最高的一个。 “是。” 有墨三在,侯爷应该能放心些了。 他接着汇报:“今天傍晚的时候,右相出门去见怀王了。据推测,右相好像很生气,和怀王吵了一架。” 崔同去的时间不长,右相的身边,他还进不去。可是右相的亲信,他已经成功接触了,目前他已经成为这个亲信可以信任的人了。 这个消息,起码说明一点,怀王的所作所为,右相是不赞同的。 看来,他们之间,也不是很和谐。 日后,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 “流言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崔承东定定看着他,崔合道:“好像和太常卿府上有关系。” 太常卿? 和他们卫国公府,宁国公府都没有什么交集,他何必这么做? “崔合,太常卿的夫人,是荥阳郑家的吗?” 侯爷果然心思缜密。 “太常卿夫人出身荥阳郑家嫡支,是太子妃的堂姑,和郑三爷的关系很是亲密。” 郑三爷,正是郑秀媛的父亲。 “今天四姑娘在戏楼曾经遇到郑三夫人,郑三夫人之后又去了太常卿府上。” 崔承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们家姑娘寻死觅活,倒赖在溶溶头上了!” 若说崔承东以前对郑秀媛无感,那么现在则是厌恶了。 他一而再,再而三说过,他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却还有把这件事情,闹得那么大。 如今,她的家人,还因为这事情,针对溶溶。 那么日后,他也就不必看在东宫的面子上,以礼相待了。 第二天一早,陈令月和崔承东一起陪着覃练用早膳。 覃练有些恍惚,好像有十多年了,她没有和阿治一起用过早膳了。 眼前这一幕,好像做梦一样。 她轻轻眨了几下眼睛,把里面的潮意甩掉。 阿治伸手,夹了一个马蹄馅的锅贴,放到陈令月身前的碟子。 “这锅贴不错,你应该爱吃。” 虽然他们没有一起吃过饭,但是他知道,她一向胃口不错。 今天的锅贴,皮脆肉香,厨房做得不错。 陈令月看了他一眼,微笑致谢。 她咬了一口,薄薄的面皮,十足的馅料,果然不错。 崔承东看见她微眯的眼睛,就知道,她爱吃。 他伸出筷子,又给她夹了一个。 一个喂得开心,一个吃得欢快,覃练一时间,觉得自己挺多余的。 阿治脸上轻松自在的神态,她几乎不曾见过。 她看着那个小口小口,却吃得很快的女孩,真心感激。 要是能早点娶进门就好了。 九月十八,还是慢了点。 陈令月不经意抬头,发现覃练看过来的视线,她吃得好像有点放纵了。 锅贴吃了三个,米粥喝了两碗,又吃了一个小包子,好像还有其他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和未来婆婆用饭,就这么大的食量,好像不太好。 覃练却笑道:“令月吃得开心,我看着也胃口大开。和你一起吃饭,我都多吃了一碗粥。” “要不,你再吃点这个虾仁烧卖。这是厨子的拿手点心,你尝尝。” 她示意儿子给陈令月夹一个,陈令月却摆手道:“不了,下次再尝吧,我真饱了。” 肚子都圆圆的了。 覃练怕她客气,崔承东却知道,她若不没饱,就不会拒绝了。 “嗯,下次再吃吧,别太撑。” 陈令月笑容甜美,“嗯。” 崔承东发现,她在长辈面前,特别乖巧。 她的嘴巴,因为刚刚喝过粥,红润鲜亮。许是吃得开心的缘故,眼神里都是满足,干净愉悦。 一大早,就诱惑他。 崔承东低头,把他碗里余下的粥喝完。 “我送你回府。” 覃练有些不舍。 因为陈令月的缘故,崔承东在她这里,竟然也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若是她一走,只怕母子二人,又要形同陌路了。 更何况,她是真的喜欢陈令月。 “要不,明天再回去了吧。” 她试着挽留。 陈令月却委婉拒绝了。 “夫人挽留,本不该推辞。只是,如今我和侯爷之间……留在府上终究不太好。” 虽然已经定亲,可也没有留在未婚夫家里的道理。 传出去,旁人只怕会觉得宁国公府不顾廉耻,早早打发女儿进门,巴结永宁侯。 太子宫中,郑三夫人看着形销骨立的郑秀媛,心如刀绞。 “女儿啊,咱们不想那个狠心绝情的人了,好不好?” 郑秀媛呆呆望着前方,有气无力回了一句:“娘,是女儿不孝。若是我没了,你和爹不要太伤心。” 郑三夫人又急又气,生平第一次,大声骂了她一直捧在掌心的闺女:“混账东西,为了一个男人,连父母你都不要了吗?” “你已经什么脸面都不要,苦苦哀求了,他永宁侯看过你一眼吗?” “你这样作贱自己,有没有想过娘的感受!” “我真是白疼你一场!” 郑秀媛只是默默流泪,任由她骂。 太子妃何尝不生气。 “妹妹,既然如此,你去求父皇吧。也许,父皇看在你救了我们母子的份上,看在你送药去江淮的份上,肯成全你。” 第103章 把这门亲事搅黄了 丢脸就丢脸吧。 郑九姑娘为了永宁侯上吊自尽,如今这件事情,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 既然已经闹了笑话,那就什么都不要管了。 豁出去求皇上成全,或许能成全她,救了她这条命吧。 郑秀媛想了许久,眼神渐渐坚定了。 日子走进八月,秋高气爽,桂花飘香,最是舒服。 康王这几天,春风得意。 “五哥,那个从南边来的傻子,还天天和我较劲呢。” “我从他那里,陆陆续续赢了快一万两了,他还敢和我赌,啧啧啧,真是快输掉裤子了!” 康王畅快大笑,怀王随意扯了扯嘴角。 康王看他哥郁闷的样子,只得劝他:“哥你就别气了,右相也是为了你好。” 他哥在京城动手掳人,也真是冲动了。 “虎符的事情,都拖了那么久了,何必急于一时。” “咱们死死盯着陈四,就不信找不到别的机会。” 怀王有些烦躁,他知道什么! 他要抓陈四,可不仅仅是为了虎符。 想到那双灵动的眼眸,倔强的小脸,眼看着就要到了九月十八了,他怎么甘心就此放手! “来来,喝两杯就好了。” 康王给他倒了一杯酒,又说起一件事情。 “你交代我找的那个女人,真是掘地三尺都没有任何消息。哥,那日你在兰园喝酒了吧,你是不是喝多了,迷糊了?” 怀王当初把找人的事情交给了康王,康王很是上心。 但是,找来找去,愣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不得不怀疑,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不用找了。” 怀王喝了一杯酒,语气淡漠。 “啊?” “不找了?” 这,虽然艰难,可是难得哥哥这么想要一个女人,康王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外间的人不知道,以为哥哥风流。其实,哥哥对身边的女人,是根本没上过心。哪怕是王妃嫂子,哥哥对她也很是一般。 说起来,他们兄弟二人,对美色从来都不痴迷。 “哥,我再找找吧。” 怀王看着窗外,一棵梨树上,挂满了果实。 这个景色,倒是可以入画了。 “不必,我找到她了。” 康王更是惊讶。 “她就是陈四。” “什么!” 康王猛地站起来,“陈四?兰园那个婢女,是陈四?” 这怎么可能? 怀王却勾唇笑了,“想不到吧。” “那天她去兰园,该是为了陈奕而去的。她真是个狡猾的小东西,陈奜被她骗了,我也被她骗了。” “那天她撞到我的时候,陈奜就在旁边,居然也没有发觉。” “你说,她是不是很聪慧?” 这骄傲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哥,你清醒一点,她既然知道这些,说不定也知道,我们和陈奜对宁国公下手的事情。” “她不会喜欢你的。” 如果陈四真的那么聪慧,她说不定已经猜到了。 而且,现在她竟然要嫁给永宁侯! 想想都可怕。 “哥,趁他们还没有成亲,把陈四杀了吧。” 却见他哥犀利的眼神扫了过来,“不许动她!” 康王心口一窒,这个眼神,他哥从来没有这么严厉对他。 他哥竟然这样喜欢陈四吗? 不就是见了一面吗? 他艰难地开口:“哥,你的雄心壮志,你忘了吗?” “女人多的是,你不能为了一个陈四,就冒这么大的风险!” 怪不得,他哥不管不顾,就要在京城出手掳人。 原来,不是为了虎符,而是为了女人! “右相知道你的心思吗?” 怀王冷漠地看着他:“不要告诉右相。” 康王郁闷到了极点,他拿起酒壶,狠狠灌进去一壶,才粗声道:“好,我不说!但是,你要把这个该死的女人忘掉!” 他不能看着他哥,毁了自己。 女人而已,何至于此? 怀王默不作声,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她嫁给永宁侯之后,对我们十分不利。” 很有可能,他们的谋划,会暴露在永宁侯眼皮子底下。 “他们还没有成亲,我还有机会,把这门亲事搅黄了!” 康王抱着酒壶,不想说话了。 很明显,他哥不想放手。 说真的,他不明白,恨不明白。 他们身为皇子,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还少吗? 可是,他哥怎么就一眼就看上了陈四,还情根深种了? 他哥不该是这样感情用事的人啊! 对于他的疑问,怀王也曾在心里问过自己。 “我不知道,当初在兰园,她就这么撞到我怀里,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好闻。” 其实,一开始,他虽然对她动了心,可更多的,是不甘心,居然被一个低贱的丫头耍了自己。 后来,知道她是陈四之后,他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陈四,那可是在黑鹰卫眼皮子底下,拿到虎符的人呢。 而且,她还坏了陈奜的婚事,又数次从他们的算计里逃脱,他对陈四,一直都很欣赏。 这样的女人,真不多见。 没想到,她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我们见过的女人很多,可是她这样的,我没见过。” “这么多年,为了麻痹其他人,我一直散漫,不争不抢。” “现在,我想争一次,抢一次。” 八月,除了即将到来的秋闱,最重要的日子,就是皇上的万寿节了。 往常,他们府上,除了祖父,也没有人有资格去赴宴了。 如今陈奕袭爵,他的夫人严氏也得了诰命,他们夫妻二人自然要去。 因为和崔承东的婚事,陈令月也在邀请的行列里。 安国夫人知道她要进宫,马上派人接了她到卫国公府。 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绸缎,鹅黄色的,湖蓝色的,薄荷绿,玫红色…… 陈令月咋舌,这么多! “你这是头一回进宫吧?” “我今天让人送了一些时兴的料子过来,你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选中了,我即刻让府里的绣娘给你量体裁衣,明儿就赶出来给你。” 陈令月有些感动。 这个婆婆,好像挺好的。 “夫人,不必麻烦了,我上个月才做了两身秋衣,有一件还没上过身,我就穿那个得了。” 覃练却不肯,“以前我管不着,不过现在,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们崔家人了,我可不能不管。” “你还年轻,不知道有些人就是这么肤浅。” “敬人先看衣,特别是在宫里,你要不是光鲜亮丽,那些宫人都要看低了你。” 这个道理,陈令月当然懂。 只是,她自来了古代,深居简出,交际简单,并没有多少切身体会。 “我们家和皇后的关系,你也知道。宫里的人,关系错综复杂,我是担心,有人趁机欺负你。” “若是你穿了我替你裁制的衣服,那大家就该明白,我对你,是一万个满意的。他们若是再想欺负你,也该掂量掂量,敢不敢得罪我们卫国公府!” 覃练这样苦口婆心,陈令月也不能不识好歹。 “嗯,那就请夫人费心了。” 第104章 永宁侯可是个短命鬼 选了料子,量了尺寸,覃练非留她用了晚膳。 回到府里,大嫂严氏就请她过去商量事情。 “妹妹,我们是第一次参加皇上的万寿宴,我心里慌得很。” 严氏再沉稳,这样大的场面,她也有些胆怯了。 陈令月想了想,“嫂子别怕,我们去问问姑母就行。” 荣国公夫人,每年都有进宫参宴的机会,问她准没错。 时间紧迫,姑嫂二人,马上送了拜帖。 次日一早,就套了车,去了荣国公府。 一进门,荣国公夫人陈氏,端坐在上。她一身橘黄色万字符文衣裳,头上是一套银质蝶恋花头面,发髻右侧,有一片小小的点翠花叶装饰。 她头上,最贵重的头饰,应该是那一只红宝石金簪。 那红宝石色泽艳丽,清透光滑,十分抢眼。 陈令月的头上,一如往常,插了两支簪子,都是崔承东送的。 发髻边上,她只戴了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苞绢花,小巧别致。 如今,她已经和永宁侯定亲了,走到哪里,人家都会高看一眼。 “奕哥儿媳妇,令月,你们第一次进宫,也不要慌。” “到了宫宴上,记住四个字,谨言慎行。提前备着点心,茶水少喝一点,有事就找宫人带路,不要乱闯乱撞。” 这两个孩子,一向规矩本分,其他的,她也不用多说了。 “你下个月就要出阁了,倒是比你表姐还早些。” 甄美玉也定亲了。 本来,荣国公夫人,是打算让她嫁去洛阳的。 洛阳太守,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 最重要的,他出身兰陵萧氏,那可是大燕第一世家。虽然,现在各大世家,不像前朝的时候,那么风光了,可是底蕴还是在的。 但是甄美玉死活不肯。 如今陈奜眼看着不能袭爵了,甄美玉也不纠结前世种种。 但是有一点,她很肯定。 那就是,这一辈子,她绝不离开京城。 所以,哪怕萧太守再好,她也不考虑。 最后,她竟然是和唐家三房的长子,也就是户部侍郎唐茂晖的长子定了亲。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甄美玉依旧是妆容精致。 她进门寒暄两句,就拉着陈令月要去说悄悄话。 “你坦白交代,你和永宁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令月抿嘴一笑,搪塞地说:“表姐别胡说,我可不认识他,是他自己起了心思,跑去请旨赐婚。” 对外,崔承东就是这么说的。 那她和他的口径,当然要一致。 甄美玉冷笑:“还想骗我?你可不知道,你早就露馅了!” 什么意思? 陈令月狐疑看着她。 甄美玉点了点她的脑门,“小样儿,那天在百花园,郑秀媛就是看见了你头上这个簪子,才大惊失色的。” 陈令月伸手摸了摸簪子,当天的情形,确实如此。 “你们走了之后,她把什么都告诉了我。” 甄美玉把这簪子的来由说了一遍,陈令月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郑秀媛那天会崩溃。 原来,她是猜到了。 “你还想蒙我?若不是你们早就暗通款曲,他怎么会送,你怎么会收?” 甄美玉有些生气,枉费她一直觉得,和陈令月关系还不错。 如今大局已定,她便挑挑拣拣说了一些。 “我去徐南县遇到了盗匪,路上就是侯爷救了我,还一路护送我到了徐南县。” “回京之后,也曾偶遇几次,就这样我们才渐渐走到了一起。” “这簪子是他送的及笄礼,并没有旁的意思。” 甄美玉虽然爱使小性子,可是却也好哄。 “看在你坦白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陈令月莞尔一笑:“谢谢表姐宽宏大量。” “哼!” 甄美玉轻哼一声,陈令月忙不迭递了一杯茶过去。 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是陈令月嫁给了永宁侯。 啊! 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她脸色一变。 永宁侯可是个短命鬼,那陈令月岂不是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陈令月关心地问:“表姐,你怎么了?” 甄美玉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说? 说你未来夫君是个短命鬼! 这不是咒人家吗? “令月,我好像听谁说过,永宁侯不是长寿之象,我是担心你以后受苦。” “要不,咱们想法子,不嫁给他了?” 终究,甄美玉还是说了出口。 “表姐,圣旨都下了,还能反悔吗?” 她心里很感动。 甄美玉劝她的这个话,其实真的不好开口。 但是她还是说了。 “月表妹,我不是诅咒你,只是,这要是真嫁给了他,那不就不能反悔了。” 其实,现在也不能反悔了。 “表姐,人定胜天。哪怕你说的是真的,也不一定就会应验。我相信,我能改变我们的命运。” 甄美玉有些恍惚,是这样吗? 命运也是能改变的? 想到这一世,陈奜、陈令月,他们的命运都一不一样了。而她,也不会嫁给那个人渣了。 说不定,永宁侯的命运,也会不一样了。 “嗯,那你记住,不要让永宁侯去南疆打仗。” 因为,他就是死在那场战争中的。 陈令月明白了。 原来,他是死在南疆了。 她心里骤然一痛,手脚发凉。 不会的,这一辈子,绝对不会这样! 陈令月回到宁馨院,苦思冥想,又想到了一个药方。 她赶紧抄写下来,“紫苑,你立刻去槐园,送给林神医。” 林神医的已经把天精草都处理完了,很快就会离开京城。 可是,她不想让他走。 南疆,最可怕的,就是蛊,还有各种毒。 若是,林神医能跟着一起去,那阿治,一定能度过这个危机。 不让他上战场,很难。 他是一个心怀家国的人,若真是到了非他不可的时候,他不会因为死亡的预言,就停滞不前。 那她只能尽力保护好他,让他安然无恙,回到她身边。 槐园里面,林神医拿到药方,整张脸都亮了! “这,真的是那丫头写的?” 好啊,真是好方子。 若说林神医最弱的地方,就是妇科了。 很多时候,看到难产的产妇,他也是无能为力。 如实用这个药方调理待产的孕妇,那难产的概率,就会降低很多。 他实在想不到,谁能拟出这么好的方子。 “林神医,我家姑娘说了,这方子,是她偶然所得。交给神医,也能让它发挥真正的作用了。” 林神医不满道:“又是偶然所得!” 上一次也是这么说,她怎么就那么好运! “说吧,这次她想让我干甚!” 那丫头鬼精鬼精的,才不肯做赔本的买卖。 “神医明察,我家姑娘,想请你收一个徒弟。” 林神医气鼓鼓道:“她想得美,一张药方,就想让我收徒!” 紫苑笑道:“我家姑娘说,若是神医答应,她时候再奉上另一张奇方。学医的期限,就是一年而已。” “她还有?” 林神医摸着胡子的手一顿。 收不收? 收不收? 哼,他收就是了。 “你跟她说,老夫答应了。不过,她要是不用心学习,这一年学不到东西,可不赖我。” 紫苑却说:“神医搞错了,不是我家姑娘拜师。” “那是谁?” 第105章 她居然可以这么美 “是我家姑娘的一个贴身丫鬟,叫紫苏。” 紫苏自从下决定跟紫苑学功夫之后,一直没什么长进。 后来,她便跟着学了一些药理,居然还像模像样了。 陈令月这次既打算拖延林神医离开的日子,也是真心想培养紫苏的。 “哼,老夫不管是教谁,反正老夫就教一年走人了。” 崔承东回到槐园,自然听说了这个事情。 溶溶到底是怎么得来的这些药方? 这个问题,林神医也很想知道。 其实,陈令月上辈子有个当中医的姨父。 姨父家里是有名的中医世家,有不少经验药方。 她所记得的这几个,就是姨父经常念叨的,非常有用的药方。 如今,她也算派上了用场了。 槐园都是男子,多有不便。因此,紫苏正式学习的时间,要从陈令月嫁过去之后才能开始。 林神医对京城一直避讳,就是不愿意应付这里的贵人。 如今住了这么久,京城里都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那他也就安心了。 多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碍事。 第二天上午,覃练这边就传话,说是衣服做好了,让陈令月去试一下。 真是速度,这大户人家的针线房,就是快。 现在离万寿宴就差四五天了,事关进宫的大事,陈令月也不马虎。 “你来了,快来看一看。” 覃练笑得乐呵呵的,“令月真是好眼光,这身湖蓝色料子,是浮云锦。这身衣服做出来,里面清澈的蓝色,看起来清爽舒服。快来,试一试看还要不要再改改。” 陈令月从善如流,去了隔壁试衣服。 穿完之后,一个丫鬟捧着个盒子过来,“姑娘,夫人说,这衣服,配这套首饰才能看出效果。” 安国夫人这样热心,陈令月也不扭捏。 打开一看,好的一套精致头面。她拿起一个浅蓝色银累丝蝶恋花簪子插在发髻左侧,簪子上的花蕊,是用红宝石镶嵌点缀。 她又拿起另一个浅蓝色银累丝花叶簪,插在了发髻右边,中间的地方,是一颗红宝石分心。 这套头面的难得之处,不在于用料的贵重,而在于设计和制作的难得。 繁而不乱,生动逼真。 紫苑和紫苏,都忍不住赞叹:“真好看。” 陈令月也十分满意。 她难得配合着描眉画腮,等妆点完毕,她都有些不敢认了。 从来不知道,她居然可以这么美。 安国夫人眼光极好,这套头饰,和这身衣服在一起,相得益彰。 崔承东听说她要过来试衣服,也从槐园赶了过来。 母子两个,一个问一个答,说了不少关于婚礼的事情。 覃练感慨,他们之间,居然还有这么多话说的时候。 “姑娘来了。” 通报过后,一个娇俏明艳的女子,走了进来。 崔承东看过去,完全愣住了。 陈令月没想到,他也在这里,倒有些害羞了。 双颊绯红,红唇欲滴,顾盼生辉。 他双眼直直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覃练把他那惊艳的神情尽收眼底,真是! 无论平时多么老成的样子,一旦动了心,也如同毛头小子一般。 他的目光,仿佛要把陈令月烧着了,她脚步越来越慢。 覃练招手喊她:“快上前来。” 她拉着陈令月的手,上下打量,“你的眼光真好,挑的这个料子,真是合适。” 这湖蓝色的衣服,看着就有灵气,还带着一股沉静。 矛盾冲击带来的,就是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美丽。 陈令月脸上更红了,“夫人别取笑我了,这些料子,都是夫人挑的,哪里是我的眼光。” “我选的是这套头面,衣料可是一选的。不过,这套头饰和这身衣服很搭,入宫那天,就这么穿吧。” “阿治,你看可好?” 崔承东这才如梦初醒。 “好。” 声音暗哑,他感觉喝了一口冷茶。 目光不自觉又转到了她的身上,“要不,换一件吧。” 打扮得那么漂亮,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梁三、甄家小子,还有一个怀王,他可不想再招惹一个了。 覃练却瞪了他一眼:“别听他的,我们就穿这一件了。这套头面,我送给你了。” “夫人,衣服我已经是白得了,怎么好意思再要你的首饰?” 陈令月可不能贪得无厌。 “胡说,这些以后我也是要给你的。更何况,这套首饰,就合适你们年轻人戴,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戴着就不伦不类了。” 这话没错,陈令月头上的这套头面,青春气息很浓,覃练早就不合适戴着了。 “你手下吧,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反正以后也是你的。” 这话,感觉她还没过门就觊觎婆婆的东西! 她斜睨了他一眼,真是不会说话。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覃练的神色,却见她毫不在意,依旧笑着说:“阿治说得对。” 再推辞下去,就矫情了。 用过午膳,崔承东就送她回宁国公府。 崔承东一反常态,并没有骑马跟在马车边上,而是坐到了车里。 “溶溶,宫宴那天,你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怀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所以这两天,他都在想办法,安插人手。 以前,他也放了几个眼线在宫里,打听消息也是足够了。 可是现在,怀王、郑家都针对溶溶,他不能不谨慎。 宫里毕竟人多眼杂,一时间,他还真不敢说,算无遗策。 他的脸色凝重,陈令月也知道其中厉害。 “我知道了,我那天,一定和我大嫂形影不离。” “我会带着紫苑的。” 紫荆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她预备带着紫苑和紫苏就够了。 “嗯,只要不单独行动,一般不会有事。” “还有,如果真的遇上什么事情,你就去御花园的西南角,找一个叫阿福的嬷嬷。” 办万寿宴的承庆殿,正好在御花园边上。 “我回头送一张承庆殿和御花园详图给你,你好好看一看,到时候也不至于迷路。” 他生怕还有什么漏掉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陈令月想了想,还真有一个问题:“那些后妃,会不会召见我啊?” 要是惠妃,突然要见她,她该怎么拒绝? 还真有这个可能。 崔承东想了一会,提出一个解决办法:“若是真的有娘娘想见你,你就去寻我母亲。” “母亲那里,我会和她说一声,到时候不要离你太远。” 总之,不能让溶溶单独在宫里走动。 陈令月本来就紧张,今天他还特意交代那么多的注意事项,她心里更没底气了。 “要不,我装病,不去了吧?” 崔承东看到她眼底的担忧。 他摸着她的头,轻声说:“别怕,我会安排好的。” 第106章 第一次离皇权那么近 万寿宴近在眼前。 太子妃拿出一匣子的首饰,摆在郑秀媛面前。 “喝了两天的药,这气色总算养回来了。” 这一阵,伤心失落,又自尽,郑秀媛的脸色真难看。 还在,现在她情绪恢复了不少,人也养回来一些了。 “都怪我不懂事,让姐姐担心了。” 太子妃淡笑一声,“我们姐妹之间,不说这么客气的话。” “你快找找看,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首饰。” 明天的宴会,郑秀媛一定要盛装出场。不然,岂不是让旁人越发看低她吗? 郑秀媛却没有看那匣子,“姐姐不用费心了,我已经有了一套头面,这些还是收回去吧。” 太子妃只当她客气,还要再劝。 郑秀媛却说:“我那套头面,是当初太后娘娘赐给祖母的。” 太后和她们的祖母,是闺中密友,感情十分要好。 这套头面,原来也是太后的心爱之物。 太后仙逝之前,曾经托人,特意送过来给祖母,说是要给祖母留一个念想。 “是我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这是祖母派人急忙送来京城给她的,其中的用心,不言而喻。 太子妃岂会不懂。 她并不吃味。 这样的头饰,妹妹也不可能据为己有,祖母只是借给她戴一回。 到时候,皇上看见了,应该也会多一重筹码吧。 郑秀媛低头,心情低落。 “好了,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哪个又忍心真的让你心碎。” “与其在这里难过,不如好好想一想,明天该怎么开口,比较稳当。” “只有你真的得偿所愿了,才不枉费我们大家的心意。” 惠妃宫里,大宫女正在给她捶背。 “明天的事情,可安排妥当了?” 惠妃仿佛不经意问了一句。 大宫女一本正经回话:“娘娘,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可别出了什么纰漏,这可是头等大事。” 惠妃忍不住,又多嘱咐一句。 “奴婢知道,不敢掉以轻心。这中间的事,奴婢已经一再确认了,绝不会坏了娘娘的大事。” 惠妃点头,闭目养神了。 怀王前两天曾进宫,母子二人商议了什么,旁人也不曾知道。 明天就是万寿宴了,不管有谁,藏了什么诡计,表面上,所有人都是兴高采烈,迎接万寿节的到来。 这天夜里,陈令月有些睡不着觉。 第一次离皇权那么近,她真的有些忐忑。 要不说,和永宁侯定亲,就是这点不好,进宫的机会,都多了好多。 她一点都不稀罕进宫赴宴的机会。 还不如,自己在外头吃一碗面来得自在呢。 “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还没睡吗?” 黑暗中,有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房中。 她拥着薄被坐了起来,“侯爷,你怎么来了?” 外间朦胧的烛光投射进来,崔承东看见有个人影坐了起来。 陈令月掀开床帐,探出一颗脑袋。 “侯爷,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张莹白的小脸上,粉黛未施。她的头发披散下来,让她的脸,看着格外柔美。 崔承东也不敢上前,生怕唐突了她。 “嗯,我给你带了几颗药丸。” 药丸? 陈令月有些意外。 “这是我今日重金和林神医买的药丸。” “林神医说了,这药丸药效极好,可以快速解毒。” 宫里的手段,层出不穷,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安心些。 陈令月双眼一亮,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 “阿治,你真好!” 有了这个药丸,她又安心了一层。 “我以前不怎么关注后宫的事情,现在急急忙忙布置,也许会有漏洞。” “你……” 他也想不到,还要再交代什么了。 陈令月却粲然一笑, “阿治,不用担心。宫里虽复杂,可是皇上和皇后都是向着你的,只要我足够小心,不会有事的。” 从来没想过,一次宫宴,就让他如临大敌了。 “好,那你快睡吧。” “嗯,阿治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他是该回去了。 他要再想一想,还有什么细节没有考虑到位。 宫宴是下午才开始。 可是,赴宴的人,却不能踩着点进宫。 陈令月用过早膳,就开始梳洗,穿衣,化妆。 坐上宁国公府的马车,严氏和她一起进宫去了。 到了宫门口,所有的马车都不可以再往前走了。 赴宴的人,需要下车,按照宫人的吩咐,排队入场。 马车刚停下来,就听到外头有人在说:“里头可是陈四姑娘?” 紫苑答了一句,那人笑着说:“我是安国夫人身边的映雪,特来邀姑娘一同进宫。” 陈令月掀开帘子,果然是安国夫人身边的丫头。 “夫人可是在前头了?” 映雪笑着点头:“是啊,夫人刚到不久,说是等姑娘再一起进宫。” 严氏替她开心,还没过门呢,安国夫人就对令月这么用心,以后令月的日子一定过得不错。 “你快去,别让夫人久等。” “那嫂子你呢?” 严氏虽然不想和她分开,但是总不能也跟着过去吧。 陈令月迟疑片刻,映雪接着说:“宁国公夫人,我家夫人说,如果你不嫌弃她多事,也请你一同过去。” 姑嫂两人对视一眼,都微笑着说:“夫人如此周到,我们这些小辈怎么敢嫌弃。” 两人穿过巷道,走到覃练附近的时候,看到她正和一个年轻女子在说话。 严氏慢了一步,悄声说:“令月你可能不认识,那个就是唐四姑娘。” 哦,崔承东的有一个绯闻爱慕者。 陈令月远远看过去,她们两人聊得很是投契。 唐元华方才看见安国夫人在等人,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说起江淮的风土人情,说了祖父和五叔,没想到,安国夫人竟然很有谈兴。 “若是夫人想看,我寻个时间,就把五叔的笔记送到府上给你。” 覃练眼睛一亮,是真的想看。 “你五叔这些年在外,肯定见了不少奇闻异事。我方才听你说,就觉得很是精彩。” “当年他的文采,那可是名满京城的。” “若是能读他的游历笔记,那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覃练真心实意地说。 唐元华怎么会错过亲近安国夫人的机会。 “五叔的手稿,当时是我帮忙整理的。夫人既然这么感兴趣,那我明日就将我誊抄的稿子,送到卫国公府。” “夫人可不要嫌弃我莽撞。” 唐元华脸上带了点娇羞。 覃练含笑看着她,“你肯这么想着我,我当然欢迎你,那明天我就等着你上门了。” “好的,夫人。” “夫人,她们是不是你要等的人啊?” 唐元华早就看见缓缓走来的陈令月。 她们本不该认识。 可是,唐元华查了陈令月好几天了。陈令月的样貌,她自然知道。 她故意等她们走近了,才装作不经意看见,开口提醒安国夫人。 第107章 唐四姑娘你好 覃练闻言回头。 “你们来了?” “这是宁国公夫人,陈四姑娘。” “这是唐四姑娘。” 覃练做了介绍,大家寒暄了几句。 唐元华提出告辞:“时间不早了,我不耽误夫人进宫了,我也该回去和府上的人一起进宫了。” “夫人,明日巳时,我准时上门做客。” 她笑得灿烂,朝气蓬勃的样子,覃练也微笑点头。 陈令月才不会打听,安国夫人喜欢和谁来往,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覃练冷眼看着,心里满意。 进了宫门,他们跟着宫人往前走,约莫一刻钟,有隐隐约约的丝竹声传来。 果然,再走不久,就到了承庆殿了。 安国夫人属于皇亲国戚,入宫次序排在前面。现在离开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 “今日人多,我便不带你去给皇后请安了。” “改日,我再领你去。” 覃练解释了一句。 皇后其实挺想见她的,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今日,皇后也不得空,只能作罢了。 “嗯,我听夫人的安排。” 他们的座位,离主座比较远。覃练嘱咐了她两句,身边有人喊她了。 “令月,我先去和几位王妃打招呼,你和你嫂子就坐在这里吧。” 她点头,安心坐在了位置上。 今天是阴天。 承庆殿大殿很宽很大,可是,屋里却处处点了手腕那么粗的蜡烛。各处香炉轻烟袅袅,悦耳的音乐声在一旁吹奏,却不会太吵。 各种精致的盆栽,花插摆放有致。 参加宴会的人,个个都是光彩照人,一身盛装。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 真是金碧辉煌,天下太平的景象。 严氏侧过头来,脸上都是惊叹。 “怪不得都说宫里好,这气派,寻常人家哪里看得见。” 一路走来,处处灯火相映,路边的花木上,挂着红绸红绫做的红灯笼,路上铺的都是荣华富贵圈绒布。 “我真是眼睛都不够用了。” 是啊,皇宫的富贵奢华,真的容易迷了人眼睛。 “陈四姑娘,有见面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们身边出现。 是唐元华。 “嗯,唐四姑娘你好。” 陈令月并不十分热情。 唐元华在陈令月座位旁坐下。 “我回京不久,京城里没有什么熟悉人。今日一见,觉得四姑娘很是面善。我有心和四姑娘结识,还希望四姑娘不要嫌弃我久在江淮,孤陋寡闻。” 陈令月端着淑女的仪态,微笑着说:“唐四姑娘多虑了,你出身唐家,旁人怎么敢认为你粗鄙。” 唐元华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那我们以后就称呼名字吧。不然,你也是四姑娘,我也是四姑娘,有点乱呢。” 她俏皮眨了眨眼,活泼可爱。 “我的闺名是元华,这个月底及笄。” 陈令月波澜不惊,她道:“我的闺名是令月,去年已经及笄了。” 她高兴地说:“那你是姐姐了。令月姐姐,以后我可以经常找你一起玩吗?” 严氏却说了一句:“唐四姑娘若是要找令月,那可要迟一些再相邀了。” “她下个月就要和永宁侯大婚了,这段时间,估计比较忙。” “唐四姑娘知书达理,自然能体谅她的,对不对?” 唐元华笑容一顿,又接着摆上笑脸。 “这桩婚事,妹妹早就听说了。姐姐这样的人才,配永宁侯,那真是天作之合。” “实不相瞒,我在江淮,曾经见过郑姑娘和侯爷相处的样子。” “侯爷明显就不想理会她,偏偏她还不知羞耻,一直贴着侯爷不放。” “前几日,她上吊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真是丢脸!” 最后一句,她说得很小声。 陈令月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元华妹妹,不好意思了。正如我大嫂说的,我娘最近都拘着我在家里,实在哪里都不方便去。等以后,我们再约吧。” 唐元华用力点点头,“只要姐姐肯和我亲近,不在乎早晚。不过,月底我及笄的时候,能不能请姐姐来做客。” 这样的事情,也不好拒绝。 “嗯,自然可以。” 目的达到了,唐元华也没有再留。 “令月,你看她说的是真心话吗?” 严氏有些不安,毕竟唐元华当初也是和永宁侯有过绯闻的。 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可是,她和令月从来没有交集,何必特意过来结交。 陈令月淡淡一笑:“侯爷年少时,曾在唐太傅那里求学。她和我结交,不能说无缘无故。不过,是不是真心的,且再看看吧。” 唐元华刚才和覃练还相谈甚欢,她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这心里,总是担心。” 赐婚旨意才下没多久,令月就被人伏击,还有流言的事情。 这门亲事,看着很好,可是带来的麻烦也真不少。 她如今真是怕了。 离成亲还有一个多月,她真怕节外生枝。 “大嫂,你别担心,我也不是纸糊的,难道人人都能欺负了去?” 话才说完,又来了一个人。 原来是梁肖妍。 “令月,你今天好美啊!” 梁肖妍和陈令月是多年的朋友,除了及笄礼那一天,还没见过好友这么打扮呢! “我远远看着,都不敢认你了。” 陈令月弯着唇角,真心笑道:“哪里就有那么夸张了,我不还是我吗?” “我看看,肖妍今天才是光彩夺目,我眼睛都直了。” 梁肖妍最经不住夸,马上脸就红了。 “你就是不吃亏,我说你一句,你就要回我一句。” “两位妹妹说得那么热闹,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也说给我听一听。” 不知道什么时候,郑秀媛已经走到眼前。 她一如既往的明艳动人,不过,她头上的那一套首饰,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头面,是纯金质地。发髻正中的卧凤金钗,巧夺天工,世间罕有。 周围不少人投来了看热闹的目光。 一个痴心追逐永宁侯多年,一个是永宁侯即将成亲的妻子,她们正面交锋,应该有热闹看一看。 陈令月礼貌地笑着,“只是随意说的几句话,不值一提。” 郑秀媛眼前幸运的女子,她的一双杏眼,在描画之后,更加生动。白皙的肌肤中,透着隐约的粉嫩,在湖蓝色衣裳的映衬之下,越发显得活泼俏丽。 怪不得,他会喜欢她。 郑秀媛走到陈令月身前,递过来一个荷包:“妹妹,前一阵我糊涂了,做了那件事情。这是我亲手绣的一个鸳鸯荷包,送给妹妹,就当做赔礼了。” “还请妹妹不计前嫌,收下这一份歉意。” 她态度诚恳,周边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这里。 陈令月心里微冷,这是逼着自己表态呢。 不过,她为什么一定要顺着她的剧本走呢? “郑姑娘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做了哪一件事?又关我什么事?” “你想送礼,我也不能糊里糊涂就收了啊!” 第108章 是福是祸 郑秀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平时,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大家不都是隐晦暗示一下,旁人就会顺着台阶下了吗? 怎么陈四不按理出牌的! “看来妹妹还在怪我。” 郑秀媛脸上的笑意落寞下去,低着头,一副委屈自责的样子。 严氏看到有人指指点点了,有些上火。 郑秀媛这手段,谁看不明白! 她正要上前说话,陈令月却一挥手,先开了口。 “你好没道理,我这一阵一心待嫁,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或许,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说实在,我真不知道,这‘原谅’,真是从何说起啊。” 她眼尖,看到了京城闺秀中出了名的大嘴巴,贤妃的娘家侄女萧姑娘。 陈令月一把拉住她,“萧姑娘,郑姑娘非要给我道歉,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萧姑娘有些懵圈,郑秀媛却吓一跳。 “没有的事,陈妹妹误会了,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先去找太子妃了。” 说完,也不管两个人什么反应,就转身走了。 萧姑娘还在混沌之中,“怎么回事?” 陈令月却笑着问她其他事情,岔开了话题。 不管郑秀媛打的什么主意,陈令月绝对不和她有半点纠葛。 一个敢自尽的人,谁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梁肖妍上前挽着她的胳膊,“没事,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萧姑娘马上回答:“我姑母喊我去,我刚从她宫里出来。” 梁肖妍推着她就走了。 “怪不得我找不到你,你快和我说一说,最近都干什么……” 谈话声渐渐远去,梁肖妍把萧姑娘拉走了。 严氏叹息:“永宁侯是一个香饽饽,人人都想要。令月,你日后可要辛苦了。” 这婚事,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了。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终于,这场宴会的主角登场了。 陈令月只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叫起,她偷偷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只看到一片金灿灿的明黄色。 皇上和皇后离得有些远,她不敢仔细看,所以,连他们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女宾客和男宾客之间,是一片红地毯铺着的空地。陈令月看了一下,大概有100米的宽度。 她试着寻找永宁侯,却发现,不用找。 在那一群乌压压的人之中,最耀眼的那一个人,就是他。 他坐得离圣驾很近,头上是一个白玉冠,侧脸线条刚毅,一股阳刚之气,从衣服中迸射出来,令人心折。 陈令月正要回头,却见他也望了过来。 陈令月弯着眼睛和他笑了一下,就移开了视线。 怀王看到他们眉目传情,手里的酒杯,感觉都要捏变形了。 崔承东眼底里的笑意,真是碍眼! 皇后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眼神一暗,阿治这样钟情于一个女子,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歌舞渐起,气氛越发热烈。 陈令月不敢用桌上的东西,只能看着歌舞,消遣时间。 不过,皇宫里的艺人,还是很值得看的。 陈令月沉醉其中,严氏却捂着肚子,脸上有些难看。 “令月,我肚子不舒服,我去方便一下。” 肚子不舒服,真是不能等的。 陈令月纠结了片刻,就让紫苏一起去了。 她的身边,有紫苑跟着,应该无碍了。 等待的时候,陈令月有些心神不宁。 又一曲歌舞重新上场,她却没有心思再看。 好在,严氏安然无恙回到了座位。 “嫂子没事吧?” 严氏笑了笑,“没事,许是昨夜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一想脾胃弱,稍微用错了东西,就会拉肚子。 陈令月也知道她这个毛病。 两人又安心待着了。 哪曾想到,没过多久,严氏又不舒服了。 “妹妹,我跟着宫人去就行。如今也认识路了,紫苏就不用来了。” 严氏身边也跟着两个丫鬟,陈令月想想,也就作罢了。 她们才走没有多久,就见严氏身边的丫鬟匆匆回来。 “姑娘,我家夫人来了月事了。” 又是拉肚子,又是来例假,严氏有些虚脱了。 “怎么办?” 陈令月有些着急,“嫂子可带了换洗的衣裤?” 那丫鬟道:“有的,不过,在马车上了。” 陈令月让紫苏和丫鬟一同去取衣服,而她,则是带着紫苑去找了严氏。 一路很顺利,严氏就在一间厢房等着她。 “嫂子,你怎么样?” 严氏拉了两次,人有些脱力。 肚子阵阵疼痛,严氏脸色很难看。 “我没事。” “我的日子,一向很准,都是月中的。”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提前那么多天就来了。” “平时还好办,现在在宫里,万事都不方便。” 还好,方才给了领路的宫女一些银子,请她帮忙找了一条月事带。 不怪陈令月阴谋论了,只是这提前的日子,未免太过巧合。 “紫苑,你把一下脉。” 严氏没想到,紫苑还有这个能力。 不过,她没有问,而是伸出了手腕。 “姑娘,奴婢没有什么发现。” “奴婢的医术,十分粗浅,许是看不出来。” 紫苑也是小心,又多说了一句。 严氏和陈令月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妹妹,你先回去吧。” 她在这里等衣服就行。 陈令月有些犹豫,严氏却说:“我们的席位上,总不好一个人都没有。” 陈令月最后还是回到宴会上了。 一路主仆二人,小心翼翼,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陈令月有些好笑:“看来,是我们多心了。” 紫苑也松了一口气。 映雪走过来问:“姑娘,我家夫人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陈令月离席之前,让紫苑和映雪说过一声。 “没事了,我们这边已经解决好了。你快回去夫人身边吧,别耽误了夫人的事情。” 崔承东也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 陈令月远远望过去,摇头示意,他才放下了心。 难道,怀王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太子侧过头看他,“怎么了?” 崔承东面色平静,“无事。” 折腾了这一通,陈令月有些口渴。 哎,这宴席,听说要闹到亥时才散场,眼下才刚到酉时,还有整整两个时辰,这可怎么过? 映雪去而复返,“姑娘,这是我家夫人桌子上的菊花茶。” “皇后娘娘特意给我家夫人备着的。” “夫人想着,姑娘或许爱喝,就让奴婢端了一壶过来。” 真是一场及时雨。 肚子饿还受得了,口渴了真是很难熬。 “夫人都给了我,那怎么好?” 映雪笑答:“皇后娘娘大方,泡了四五壶。” 如此就好。 陈令月刚解了渴,严氏的丫头又出现了。 “姑娘,不好了,我家夫人肚子疼得厉害,你快去看看吧。” 丫鬟着急忙慌的神色,陈令月也不敢耽搁。 她以前曾经听姨父念叨过,有些人刚怀孕的时候,是会来一点少少的月经的。 万一严氏也是这样的人,那就严重了。 第109章 真是爱美的代价 紫苑正要去和映雪说一声,却不见了安国夫人的人影了。 现在的舞蹈是《大燕武士》,擂鼓阵阵响起,场面宏大。 一群孔武有力的武士,正在殿内展示驰骋疆场、勇往直前的英雄场面。场上的人,都被这恢宏的气势吸引住了。 陈令月朝男宾席上看过去。 虽然她努力张望,可是人影重重,她看不到崔承东的身影。 陈令月不敢再等下去。 三个人急忙就朝严氏所在的厢房走过去。 方才去的时候,日头还挂在天边。现在再去,一弯新月已经挂上了枝头。她们正是朝着御花园走过去。 离承庆殿渐渐远了,喧嚣声慢慢消失在耳边。 月光并不明亮,御花园里,稀稀落落的宫灯,在路的两边照明。 赶路的时候,视线能勉强看清楚前方。 走到一处假山,紫苑突然拉住了陈令月。 “这条路,好像不是我们刚才走的。杜鹃,你是不是走错了。” 说话间,紫苑把陈令月稍微往后推了推。 在杜鹃看不到的位置,紫苑在陈令月手心,划了一个一字。 陈令月心头一震,她不动声色,打量一下周围,寻思着该往哪边去西南角。 杜鹃停下脚步,认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肯定地说:“没有啊,紫苑你记错了,这就是我们刚才走过的路。” 紫苑又仔细看了一下,“哦,可能是我记错了。” 她抬起脚,看似要接着往前走。可是,她却一把推开陈令月,而陈令月则是转头就跑。 杜鹃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紫苑笑眯眯道:“姑娘回去拿一样东西,我们等会。” 杜鹃这会若是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那就是傻子。 她马上准备去追,紫苑却拦住了她:“你别想跑!” 杜鹃手底下的功夫不弱。 她一个侧身,就要绕过紫苑。 紫苑也不是吃素的,她马上飞身到另一边,闪到杜鹃身前。 杜鹃被她缠得脱不开身,眼看着陈令月已经跑远了,她怒吼一句:“你不去追你家姑娘,不怕她出事吗?” 紫苑无动于衷,继续缠着她。 “你以为她往回跑就行了?我告诉你,这四周,早就布满了人。她不管是往前往后跑,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紫苑闷声不吭,继续缠人。 杜鹃努力闪来闪去,可不管她转开几次,紫苑都能绕到她的前面! 她不免有些气急败坏了。 她一急,就卖了破绽。 紫苑眼疾手快,手里的银针,就扎到了她的脖子上。 “你!” 她仿佛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了一下,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昏了。 紫苑伸手在她的耳朵下面摸了一会,终于找到那道缝隙。 她用力一揭开,果然是易容的! 哼! 小样,上次巷子里被他扮的车夫摆了一道,她这次绝对不会让他溜走。 陈令月对御花园的情况,了然于心了。她知道,这条路,就是去西南角的。 一路上,她目标明确,毫不停顿就朝西南方向走过去。 再穿过一条甬道,就到了阿治说的那个梨园值房。 阿福就是专门负责打理梨园的。 可是,前面黑黑的路,不知道怎么,她就停下了脚步。 总觉得,前面好像有什么危机。 她一闪身,就躲进了旁边一块巨石后面。 呆了一会,前头还没有动静。 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陈令月正想动。 这时,前面传来了声响。 有几个脚步声,一起朝这里走过来。 陈令月屏住呼吸。 “怎么样?人呢?”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没看见人,也没有消息传来。” “我们再去那边找找。” 他们走了好一会,陈令月还静静呆在大石头后面。 脚都麻了,她才站起来。 她刚走出来,就看见了几个人。 “藏得真够稳的!” 居然还有人! 为首的是一个太监,“还好我们没有走。” “多亏了你的狗鼻子,说这里有脂粉的味道。” 陈令月有些无语,居然是因为这个。 她闻了闻身上的气味,用的是她一贯喜欢的茉莉花香膏。 败笔! 真是爱美的代价! “姑娘,乖乖跟我们走吧。” 陈令月淡定看着眼前的四个人。 一对四,不太好赢。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那太监阴阳怪气地说:“去了不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再废话,一挥手,示意四个人围了上来。 “等等!” 陈令月喊了一声,两手从荷包里掏出东西攥在手里。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给你们银子,你们放我走吧。” 那四个人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眼看着就要走到眼前了。 陈令月左手一扬,他们马上就四散开了。 “早就听说姑娘会来这一手,我们都预防着呢。” 陈令月冷笑:“预防我撒钱吗?” 只见,地上散落的,是大大小小的碎银锞子。 好像方才是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陈令月鄙夷地说:“都敢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我随便一动,你们就怕了!” “无胆匪类!” 他们恼羞成怒,加快速度冲了过来。 陈令月右手又扬了起来。 一波粉尘从她手中散开。 那些人措手不及,堪堪停住才拼命咳嗽。 为首的太监,很显眼是一个功力深厚的人。 他当即就退后了好几米。 一个宫女,也反应迅速,闪开了直面而来的粉尘。 另外两个就没那么幸运,他们吸入了不少的粉末,剧烈咳嗽几声后就昏倒了。 “果然不能小看你!” 太监的脸上,布满了怒火。 不能再拖下去了,两个人快如闪电,就一人一边,准备抓住陈令月。 陈令月侧身朝宫女跑过来,喊道:“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杀了他!” 宫女莫名其妙,这话她怎么听不懂? 太监顿住脚步,怒不可遏! “你居然敢背叛王爷!” 那宫女又急又气,大声反驳:“你有病吧,听她放屁!” 两人似乎意识到,被陈令月耍了。 可他们分神的时候,陈令月已经动了机关,从镯子里射出了一枚银针,射进了宫女的身上。 这药不愧是林神医改进过的,药性极佳,宫女转眼就倒地了。 太监的脸上,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 他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看着陈令月的眼神,阴鸷恶毒。 “我们还是小看你了。” 陈令月手心都出汗了。 但现在,她的招数也用完了,这个人,明显武功是四个人之中最好的,也最警觉。 她该怎么脱困呢? 她转身就跑,可是身后的人,带来的风声,已经到了耳边。 难道真的要被抓住了! 第110章 你可愿嫁给怀王 突然,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 陈令月回头一看,只见两条人影,在空中不停纠缠。 速度很快,陈令月只是模糊看见了两个人影。 “姑娘快走吧,这里交给我了!” 是墨三。 陈令月听说他武功非常好,她也就安心了。 一路走过去,没多远就到了梨园值房。 阿福嬷嬷是一个四十岁以上的妇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一脸风霜,面无表情。 “四姑娘,老奴可以帮你什么?” 陈令月直截了当:“我要去东面的厢房,我嫂子在那里。” 不亲眼看到严氏,她不放心。 阿福话也不多,把手上的针线放下来,“姑娘跟我来。” 她领着陈令月七弯八拐,不一会竟然就到了方才严氏停留的厢房。 “来参加宫宴的女眷,大多是在这一排厢房更衣的,可是这里?” 陈令月点点头,阿福弯身行了一礼,就告辞了。 陈令月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嬷嬷。” 阿福好像顿了顿,却没有说话。 陈令月赶紧上去推开了门。 屋里面,严氏和杜鹃在厢房好好待着,“嫂子,你没事吧?” 看到她,她们显然很意外。 “令月,你怎么来了?” 严氏看到她孤身一人,皱眉问:“你身边的人呢?” 别是出了什么事情。 陈令月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紫苏和另一个丫头,已经把衣服拿回来了。 严氏顾不上问话,就赶紧换衣服去了。 陈令月却没有问“杜鹃”,方才的事情。 看来,方才的“杜鹃”,不是真的杜鹃。 严氏看着脸色也好了一些,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思忖之间,紫苑也到了。 她第一时间就问:“姑娘,你没事吧。” 陈令月点头:“一切顺利。” 等严氏换好了衣服,她们就赶紧回到宴席上了。 刚坐下来,映雪就白着一张脸过来了。 “姑娘,你们方才去哪里了?夫人更衣回来没看到你们,都急坏了。” 陈令月安抚她道:“没事了,你和夫人说一声,让她担心了。” 还好她们家的位置很靠后,不然这进进出出好几回的,真是不给皇上面子。 “今日是父皇圣寿,儿媳准备了一曲《鹤鹿同春》琴箫合奏,恭贺父皇万寿无疆!” 皇上当然应允了。 他对太子很是满意,对太子妃也一向看重。 太子妃今年又为东宫添了一个嫡子,那更是大功一件。 太子妃端庄有礼,“儿媳邀请了儿媳的堂妹,郑家九姑娘一同演奏。” 皇上朗声道:“嗯,她父亲的箫声就不错,等会朕要听听,她有没有得她父亲的真传。” 太子妃一身正红色吉服,美丽大方,气质高贵。她的手指娴熟拨弄着琴弦,流水般的音符从她的指尖跳动传出,悦耳动听。 郑秀媛手捧着一贯玉箫,纤纤十指,在玉箫上来回舞动,萧声清远悠长,余音绕梁。 皇上闭目细听,手上不自觉打着拍子,很是享受。 皇后却定定看了郑秀媛发髻上的头面,这是…… 她侧身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皇上睁开眼睛,目光直直朝郑秀媛射过去。 建元帝是一个孝子,可惜太后早年间,身体已经受损,竟然不能长寿。 如今,郑秀媛带着太后送给郑家老夫人的头面,只怕所图不小。 这一阵,郑秀媛和阿治之间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年轻儿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建元帝不会费心去管。 可若是,把太后的遗物都摆出来了,那建元帝就不能不理会了。 他心里一沉,听音乐的享受,荡然无存了。 一曲罢,掌声响起。 “太子妃的琴声,还是那样动听。” “是啊,当年选秀,太子妃凭着一曲琴音,打动了太子的心,如今是再难听到了。” “没想到,郑家九姑娘的萧也吹得那么好。” “郑家果然底蕴深厚,他们家的姑娘,个个都不差。” 陈令月周边的窃窃私语,她都听到了。 不可否认,郑九姑娘是不错。 可是,她没必要和她比。 皇上也拍了几下手,赞叹一声:“郑家的女子,个个当称才女。” 太子妃领着郑秀媛拜倒在地:“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就要退下了。 建元帝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旁的惠妃却喊了一声:“且慢。” 她含笑看着皇上,“皇上,怀王子嗣单薄,妾寻思了很久,要给他找一个侧妃。” “今日看见郑家九姑娘,妾真是眼前一亮,不知道,皇上肯不肯给妾这个恩典,赐婚给怀王。” 众人一听,都有个疑问,惠妃没毛病吧? 堂堂荥阳郑家的嫡出,让人家做妾! 又不是太子的妾,而是怀王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的妾! 皇上皱眉看她,惠妃仿佛不知道这些话的不妥之处,笑盈盈看着皇上。 皇后却出言训斥了。 “惠妃,郑九姑娘出身荥阳郑氏,你让她做怀王的妾室,合适吗?若是喝多了,就喝点茶,醒醒酒,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太子妃的脸也冷了下来。 郑九姑娘抱着玉箫,拘谨地站在场中。 惠妃还是笑得跟个傻大姐一样,“皇后娘娘真是健忘,我可是听说了,郑九姑娘说给永宁侯做妾都可以!” “她能给永宁侯做妾,难道就做不得怀王的侧妃吗?” 建元帝有些头疼,素来觉得惠妃无脑单纯,在她那里图个省心。 如今,她这么无脑的样子,也着实让他没辙。 这么个场面,她怎么就把郑九要做阿治妾室的事情,摆在了台面上。 果然,那郑九摇摇欲坠,已经快站不住了。 “胡说!” 建元帝也斥责一声。 但是,也不能说惠妃说错了。 毕竟怀王是自己的儿子,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他不够格娶郑九为侧妃吧。 这是把怀王的脸放在地上踩啊! “老五,你怎么看?” 怀王一脸严肃,行礼作答:“儿臣但凭父皇和母妃做主。” “郑九姑娘天人之姿,儿臣只怕配不上她。” 说完,就垂着头。 建元帝有些叹息。 怀王妃这几年都流产了三个了,如今身子也不好,怪不得惠妃着急。 怀王一心听话,不争不抢的,如今这样,做父皇的看着也难受。 他想娶一个高门贵女做侧妃,并无不妥。 可是郑九明显是心有所属。 他看了眼郑秀媛,这孩子一贯是个懂事的,今天戴这个头面,也没有提出令人为难的请求。 是他多心了。 “郑家阿九,你可愿嫁给怀王?” “若是你同意,朕会圣旨赐婚,让你和怀王妃享受同等的待遇,绝不低人一等。” 底下的人,都倒吸一口气。 皇上对郑九是真好! 不仅询问她的个人意愿,还当场表明,她日后享有正妃的待遇。 怀王妃的娘家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虽然怀王妃这两年看着身子不好了,可皇上这样,也是半点脸面都不给了。 郑九难道还能当场驳回皇上的旨意吗? 皇后补充道:“怀王素来得皇上看重。郑九姑娘曾经救过太子妃和腹中皇孙,又救过东宫的大皇孙。江淮疫病,郑九姑娘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皇上不愿意让她受委屈,这才有此安排,皇上圣明。” 皇上颔首,“皇后所言极是。” 怀王妃娘家,虽然只是一个没有多少职权的弘文馆馆主。可是文人的嘴碎,总要给个理由他们才是。 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郑九的身上。 她会同意吗? 第111章 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他 郑秀媛缓缓跪下。 太子妃也跟着跪了下来。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语调平稳地说:“多谢皇上疼爱,多谢惠妃看重,但是,臣女不能嫁。” 惠妃大怒,拍了一下桌子:“什么叫不能嫁,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皇儿!” 一个母亲,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有人看不起她的孩子。 惠妃的怒火,是十足的。 郑秀媛却又伏地一拜。 “永宁侯在多年前,曾救我一命。我一直对他,芳心暗许。说起来,这件事闹成现在这样,已经是丢脸了。” “皇上给永宁侯赐婚的圣旨一下,我就去了大昭寺。” “在大昭寺,我曾许愿,若是不能嫁给永宁侯,那我便皈依佛门,祈求来世。” “啊!” 一片哗然。 太子妃双目含泪,红着眼睛道:“父皇,母后,这是真的。” “那功德簿上,清清楚楚写着妹妹的心愿:愿永宁侯一世安好,若今生无缘,便潜心修佛,以求来生。” “我妹妹真是……太苦了。” 她终究不能失态,只是哽咽了一瞬间,就恢复了情绪。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光,又投射到了永宁侯和宁国公府陈四姑娘的身上。 郑秀媛淡淡说了一句:“许愿在前,我不能违背佛前发的誓言,还请皇上和惠妃恕罪。” 惠妃这个时候,倒是被感动了。 “皇上,没想到这个孩子那么痴心,臣妾都忍不住心疼她了。” “怀王是没福气和她在一起了。” 她叹息一声,又说:“不如,今日趁着皇上寿辰,就全了这个孩子的心意吧。想来,佛祖也是愿意,实现她的心愿的。” 皇后看着郑秀媛,眉头皱得死死的。 秀媛这是要做什么? 若是皇上不同意,她以后是真的只能青灯古佛,一生清修了! 值得吗? 建元帝进退维谷。 同意吧,只怕阿治当初翻脸。 不同意吧,却又眼睁睁看着郑九无路可退。 郑九的祖母和太后是好友,她父亲和建元帝又有几分交情,总不好这样坑害了人家的姑娘吧。 崔承东心里的火气,一股股往上涌。 怀王好算计!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看来,郑家和惠妃,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了。 不然,不会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只是,不知道太子妃从中扮演什么角色。 覃练眼看着儿子陷入僵局,她站起来大声道:“皇上,这些事情,何不以后再议。今日是皇上的圣寿,其他事情,都不该在此刻让皇上烦心。” “阿治准备了一场剑舞,要恭贺皇上万寿,若是耽搁下去,阿治可就没有机会上场了。”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解了建元帝当场的困境。 “安国夫人说得对,今日是寿宴,旁的事情,日后再谈。” “哈哈哈,阿治的剑舞,朕可要好好欣赏一番。” 崔承东突然被点名,却反应极快,他缓缓出场。 步履稳健,脚步从容,犹如沙漠中的豹子,压迫的气势,扑面而来。 乐师虽然没有提前彩排过,但是这样的气场,他们就纷纷奏响了《无衣》。 虽然只有一个人,却舞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铁血英雄,壮志凌云,看得叫人热血沸腾。 红毯上的矫健英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陈令月的眼神也随着他起起伏伏。 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影,可以这样撩拨人心。 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他!追逐他! 她这一刻,是多么庆幸,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他宛如空中耀眼的太阳,却独独落入她的怀中,照亮她,温暖她。 真好! 严氏也低低感叹了一句:“侯爷果然是真英雄!” 这一出计划之外的剑舞,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觥筹交错之中,时间慢慢溜走了。 总算,散席了。 覃练正想领着她们出宫,却见长春宫大宫女走了过来,“夫人请留步,皇后娘娘有请。” “陈四姑娘也请同去。” 严氏见机,就先行告退了。 等她们到了长春宫,里面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陈令月却来不及细看,因为,坐在上手的,不光是皇后,还有皇上! 崔承东也在这里了。 这个阵仗,让陈令月心里一沉。 皇上淡淡道:“都来了,朕也不说废话了。” “郑家和母后,是有渊源的。昔年母后年幼,家里遭过一次大难,是郑家的老夫人,帮忙才保了母后平安。” “母后显贵之后,虽然一直有所恩赏,可是没有一样,是郑家伸手要来的。” “今日那郑九头上戴着的,真是母后临终之前,特意送去个郑老夫人的礼物。” 是“送”,而不是“赐”,这两者之间,差别很大。 “阿练,你该明白,郑老夫人这样做,是何深意。” 皇上说完,皇后接着说:“本宫知道,阿治不肯再纳妾室。可是,郑家的这个要求,等于是在向皇上表明,他们是得了太后的懿旨,来请皇上成全郑九姑娘的心愿。” 既是懿旨,也是遗愿。 皇上对于太后早逝,不能尽心尽孝的事情,一直难以释怀。 郑家的这一件事情,皇上估计是不会反对了。 不过,到底也是心疼崔承东,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还是想私底下劝一劝。 这种场合,轮不到陈令月开口。 崔承东冷冷地说:“皇上可以把她赐给太子。” “郑九和太子妃感情深厚,一定妻妾和美!” 皇上拿起一杯茶,就砸在了崔承东脚边,“放肆!” “怎么,她给你做妾,还委屈了你不成!” “你是什么心肠,还要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你对得起你家的列祖列宗吗?” “陈四姑娘,是不是你,要让阿治只守着你一个人?你怎么那么善妒!” 陈令月苦笑,她说什么了吗? 这么大一口锅,就砸在了身上。 崔承东冷着脸,“皇上!” “这件事情,全都是臣一个人的决定,和她有什么关系!” 皇上却根本不相信。 “那你就别说,朕要听她说。” 覃练看不下去,也要开口。 皇上却冷声道:“怎么,你不会说吗?朕问你,你也不屑于回答?” 陈令月并没有被他吓着,左右,她的性命是没有大碍的。毕竟刚赐婚,总不能就没有了新娘子吧。 “皇上恕罪,实在是小女一直在想,为什么,侯爷不纳妾室,这个罪名,会落在妾的头上。” “哦,你想到了什么?” 第112章 郑九赐给你做侧室 “小女想到,侯爷今年已经二十七了,那么大的年龄,还没有一个女人,难道这是我的错?” “可能真是我的错,因为我没有早点遇到他。我若早日和他成亲了,帮他多纳几房妾室,现在就不会这么令皇上烦恼了。” “侯爷是大燕的英雄人物,是皇上倚重的臣子,我小小女子,怎敢让侯爷守着我一个人过呢?” “郑九姑娘的事情,小女但凭皇上吩咐。” 建元帝气笑了。 他没想到,宁国公府的这个陈四,这么大胆! 她明里暗里的意思,不就是暗指他是非不分吗? 阿治那么大年纪了,以前也没有女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崔承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真不愧是溶溶。 看着软弱,其实硬气得很。 要不当初不会骂他是“狗熊”了。 覃练瞪大眼睛看了过来,仿佛第一天认识陈令月。 真没想到,令月是这样的性子。 怪不得,阿治会喜欢她。 她笑着对皇上说:“这孩子,说话太直了。皇上别和她一般见识。” “不过,阿治的性子,别人不知道,皇上还不知道吗?” “他这些年,对男女之事,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好不容易我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媳妇,你不要把人吓跑了。” 覃练和皇后感情好,和皇上关系也不错,这些话,她也没什么不敢讲的。 皇后头疼,这姑娘看着软软糯糯的,居然也是一个刺头。 以后和阿治在一起,更难管教了。 皇上到底不是昏君,也知道他是迁怒了。 “你倒是像你祖父,虎得很。” “行了。不用怪腔怪调说这些话,朕知道,这事不赖你。” “朕今天就把意思说明白了,郑九,朕就……” “皇上,臣绝不娶她。” 崔承东打断了建元帝的话,再一次表明决心。 建元帝一脸不满:“还有没有规矩了,朕还没说完呢。“ 崔承东稳如泰山,不紧不慢地说:“臣只是想让皇上明白,臣心意已决。” 建元帝却“哼”了一声,“你心意已决,朕的主意也定了。” “郑九赐给你做侧室,年底前进门。” 终究还是这个局面,陈令月的心,沉甸甸的,压得她透不过来气。 建元帝伸手制止崔承东的反驳,“你不必多说,这是太后的给郑家的恩典,朕不会让步的。” “阿治,你该明白,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朕纵容了你那么多年,如今,朕也遇到了为难之处,你就当帮朕一把。如何?”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更何况,他如今还摆着一副和你诉苦的姿态,怎么拒绝? 皇上叹了一句:“郑九是个好的,你娶……纳了她,也不亏。” 他在阿治灼灼的目光中,改了口。 “陈四姑娘,你也劝劝他。” 出宫的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等到了宫门口,陈令月看见,他们家的马车还在。 “紫苑,这马车怎么回事?” 严氏没有坐车回府吗? “姑娘,这是府里又另外派来的马车。” 陈令月无精打采应了一声,回头对着覃练母子道:“夜已深了,令月先告辞了。” 覃练却走了两步,拉着她的手轻声说:“令月,回去别多想,好好睡一觉,以后的事情,咱们慢慢商量。” 崔承东也靠近了一些,“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陈令月乌黑的眼眸望着他,心里酸楚难忍。 “嗯。” 两人上了马车,相顾无言。 崔承东看到她默默坐在角落里,心里疼得厉害。 是他对不起她,让她伤心了。 “溶溶,今晚的事情,怀王和郑家,一定勾结在一起了。” “皇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便是不同意,他也会降旨赐婚了。” 陈令月扯了扯唇角,可不是嘛。 皇权最大。 崔承东努力忽略她脸上的嘲讽,不知道那嘲讽是对着他,还是皇上的。 他索性不想了。 “我们还有机会的。” “一旦落实了,郑家和怀王勾结的证据,而怀王的罪名都能成立的话,那这门亲事,就不会有任何结果了。” 陈令月忍不住抬头看他:“可能吗?” 现在已经八月份了,皇上可是说,年底就要成亲的。 崔承东却冷笑道:“等我们成亲之后,她能不能年底进门,谁说了都不准。” 他现在推不掉,不代表他没有办法拖延婚期。 好像只能这么想了。 不然,一想到崔承东要纳妾,她整个人都没办法了。 没办法面对他,没办法面对未来。 她知道他也不喜欢郑九,可是,当初还珠格格里面,那个渣男永琪也信誓旦旦说不喜欢知画呢。 男人,有时候真的没那么靠谱的。 她不想去考验,也不愿意两个人之中,硬生生插进来第三个人。 “阿治,你要加把劲了。” 崔承东送了她回去,却连夜又进了宫。 皇上刚刚准备就寝,就被他喊了起来。 “朕看你是昏了头!” “居然敢谎称有军机大事要找朕,一刻都不能拖延!” 他最近都窝在京城,也不肯任职,能有什么正事,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郑九的事情。 皇上的脸色,那是真的难看。 “阿治,为了个女人,你失了分寸了,朕后悔给你赐婚了。” 若是这个女人,会让阿治这样没有理智,当初他就应该慎重一些。 崔承东只是低头站着,静静听皇上责骂。 皇上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吗?” 看他那闷不吭声的样子,建元帝更加来气。 “有话快说,朕没精力和你耗着。” 换作别人这么不识趣,建元帝都要喊人拉出,重责二十大板了。 崔承东并不慌乱,也不心虚。 “皇上,臣要说的,是今天御花园里,死了一个宫女和两个太监的事情。” 建元帝愣住了,有这事?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忙道:“确有此事。奴才看皇上今晚一直有事,不想扫了皇上的兴,就把这件事情先压下了。” 万寿宴上,宫里闹出了人命,多晦气。 这永宁侯是怎么知道的? 建元帝此刻意识到,崔承东要说的事情,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也就换了脸色。 “怎么回事?” 崔承东再次沉默。 皇上摆手,“都下去吧。” 大殿之中,只剩下皇上和崔承东两个人。 皇上到底是累了一天,催着他道:“行了,没人了,有话快说。” 崔承东这才将事情从头说起。 从陈令月寻找他的帮助,到李林甫之案,再到江淮瘟疫的治疗笔记,一一道来。 皇上有些愣神。 “还有一支神卫军?” 他是大燕的皇帝,都不知道这事。 现在听着,怎么那么不靠谱。 “阿治,这不会是你编的吧。” 第113章 不要明旨赐婚 崔承东面无表情:“皇上,臣不是说书的。” 这消息,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这么说,老宁国公的死,是人为的。” “害死他的人,和陷害李林甫的人,是同一拨人?” 建元帝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半分困意。 他励精图治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把大燕治理好,今天晚上的宴会,群臣还纷纷赞颂,天下太平,四海归心。 现在,阿治却跳出来说,这些都是假的。 有一伙反贼,在就布局,要颠覆他的朝廷。 他睡个屁觉! “是谁?” 他的声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质问着崔承东。 “臣无能,现在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不过,臣的人已经在南疆查了几个月了。蛊师的下落,应该快找到了。” “这么说,虎符在陈四身上?” 建元帝眼神微眯。 “不,在臣身上。” 崔承东拿出两块虎符,递了过去。 建元帝接过来,细细查看。 “不错,这真的是大燕朝的虎符。” “阿治,这件事情,你为何现在才说。” 崔承东早就知道,皇上必定会问这个问题。 “皇上,当初陈令月找上臣帮忙,臣也只是将信将疑。可是后来,出了李林甫之事,臣才意识到,她说的,也许都是真话。” 建元帝没有说话。 却是,按照阿治说的,陈令月因为做梦,才发现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听起来,没有什么可信度。 “臣从宁州回来之后,曾经去大昭寺求了一卦。” 建元帝又一次感到意外。 “你从不信这些。” 崔承东点头,“臣以前是不信,可是陈四姑娘的事情,有些说不清。臣当时,有些举棋不定,就去寺里,看看有没有答案。” 建元帝笑着问:“结果呢?” 崔承东语调沉静:“法慧大师说,当初在大昭寺,他就看出来,我和陈四,那是天作之合。” 哦,还有这一出。 建元帝见他说起这个,又有些怀疑他的说辞。哪就那么巧,陈四就是阿治的命定之人。 崔承东接着说:“而且,法慧大师说,陈四身上或许会有奇遇,不过他堪不透。” “另外,法光大师不久前,居然来了一封信。” 法光大师出门游历多年,音讯全无,这时候竟然会来信。 建元帝也起了好奇之心。 “信里说,法光大师听闻老宁国公去世的事情,交代法慧大师把老宁国公存在大昭寺的遗物交给陈四姑娘。” “果真有这件事情?” 建元帝没想到,法光、法慧师兄弟,对陈四的态度都这么奇怪。 “臣已经把信带来了,皇上请过目。” 建元帝对法光大师并不陌生,他的字迹,建元帝也是认得的。 确实像阿治说的那样,意思表达甚至更隐晦。若不是阿治说了内情,皇上不一定看得明白里面的意有所指。 “皇上,接到法光大师的信之后,臣就已经决定,要将所有事情向皇上禀明了。” 法光大师曾经出入先帝的议政殿多次,两人私交甚好。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那陈令月的话就更值得相信了。 皇上听完前因后果,也不再追究他瞒报的问题了。 “那今晚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那死了的几个宫人,和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 崔承东冷冷道:“他们想趁着皇上的宫宴动手,抓陈四姑娘,逼问虎符的下落。” 什么! 这么说,这伙贼人,已经和宫里的人勾结起来了。 想到这个,建元帝才明白,为什么崔承东要夤夜禀报。 他的皇宫都已经被渗透了,他这个皇帝还蒙在鼓里。 “好啊!” “真是好手段!” “查,给朕好好查,朕要看看,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 崔承东等他发完了火,才严肃地说:“皇上,其中的事情,臣已经在查了。” “臣有了一些眉目,但是不想打草惊蛇。若是皇上信得过臣,就全权交给臣负责。” 建元帝定定看着他,目光中不觉带了些审视。 过了一会,他才说:“好,朕信你,朕不插手。” 崔承东领命。 “这虎符……” “皇上交给臣吧,臣还没有查到军队在哪里,臣要这虎符有用。” 建元帝微愣,“哈哈哈,你小子,真是一点都不怕。” 若是旁人,哪里敢这么直接和他要虎符。 “行,朕还给你。” 崔承东毫不心虚,把虎符拿了回来。 “外头你去查,宫里还是交给朕吧。” 崔承东没有意见。 “行了,夜深了,快回去吧。” 崔承东却道:“皇上,臣还有一事。” 建元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最近,臣查到,郑家似乎和反贼有来往,这赐婚的事情,皇上还请再作考虑。” 建元帝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可是太子妃的娘家!” “你若是为了退掉这门婚事,就诬陷忠良,这个事情,朕也不会纵容你。” 崔承东郑重地说:“皇上,臣没有。若不是真有这个影子,臣不敢胡言。” 建元帝却是不信, 郑家便是再富贵,还能比得了现在。 太子妃,那可是日后的皇后! 这至尊的显贵都不要了,去和反贼搅和在一起,郑家的人是脑袋进水了才会这么干。 “皇上,郑家枝繁叶茂,这件事情,不一定和太子妃有关系。但是,在这个时候,臣不想和郑家牵扯太深。” “若是皇上执意要臣纳郑九,那也请皇上给郑家口谕即可,不要明旨赐婚。” 口谕,就是还有回转的余地。 “你到时候,不会赖账不承认吧。” 崔承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是一个帝王该说的话吗? “皇上多虑了,哪怕是口谕,也是皇上的圣旨。” 次日一早,崔承东和郑九就被齐齐喊到长春宫了。 皇后、太子和太子妃都在这里等着。 不一会儿,覃练也来了。 皇上简单明了:“郑九,你既然打定主意求得这桩婚事,那朕也就成全了你。” “永宁侯,朕命你年底之前,纳荥阳郑氏嫡出九姑娘进府,不得有误。” 皇上特意要这么多个人来见证,不就是怕他不认账吗? 崔承东真是服了。 “臣遵旨。” “臣女接旨,谢皇上隆恩。” 昨夜不是说了,是降旨赐婚吗? 怎么成口谕了。 皇后和覃练都很疑惑,但是姐妹俩谁都没说话。 郑秀媛喜极而泣,她竟然真的得到了,日后站在他身边的机会! 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讨厌她。 她不会去他面前,惹他心烦的。 以后,他们还有以后,长长久久的时光,她总会走进他的心里。 第114章 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万寿宴上,最让大家感兴趣的事情,当然是郑九姑娘非永宁侯不嫁的宣言。 一大清早,人人都在议论这一件事。 “哎呦,这永宁侯真是香饽饽,郑九姑娘这是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都不回头了。” “说得好听叫痴情,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不要脸。真没想到,堂堂荥阳郑家的嫡出姑娘,就这样没脸没皮,为了个男人,啧啧。” 三房的人,自然没有错过这个话题。 过几日,就是陈令环的好日子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乐了半天。 “娘,你看着吧,有了郑秀媛插在中间,我就不信陈令月日后的日子能好过。” “谁说不是呢?” 那郑家的身份,高着呢。 “日后,若是太子妃成了……,她陈令月的苦日子就要来了。” 母女俩说说笑笑,又听到外头传来声音。 “夫人,夫人。” 赵氏皱起眉头:“喊什么!” 若不是今天高兴,她一定好好给这些贱皮子整治整治。 没规矩! 赵氏的贴身丫头气喘吁吁地说:“好消息,方才宫里传出一个好消息。” “皇上下了口谕,让永宁侯年底之前,迎郑家九姑娘过门。” “真的吗?” 母女二人,高声笑了起来。 赵氏马上如同打了鸡血一眼,“走,我们去大房,给大嫂好好说一说,这个好消息。” 昨日寿宴闹了一场,陈升他们也都知道了。 大房的气氛,有些低迷。 “月姐儿,你别担心,便是郑家的进了门,你也是正室。” 胡氏强颜欢笑,让女儿往好处想。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那么贵气的妾室,正室可不一定压得住啊! “大嫂,我来给你道喜了。” 屋里没什么人说话,赵氏的声音,更加显得尖锐。 胡氏现在是越发不喜欢这个弟妹了。 以前只觉得她爱计较,爱算计。 自从奕哥儿袭爵,月姐儿定亲之后,赵氏的嘴脸,真是太难看了。 声音一停,没多久,打扮得光鲜十足的母女二人,就出现在了堂屋。 “哟,大家都在呢,看来,你们也是听到了好消息,坐在一起高兴呢吧。” 胡氏撑着脸,应付她。 “三弟妹说的,是什么好消息?” 赵氏捂着嘴,又笑了一阵,才道:“是关于月姐儿的好消息。” “听说,方才皇上口谕,让永宁侯年底前迎郑家九姑娘过门。” 陈令月心里早就有数,并不意外。 哦,口谕? 不是旨意吗? 明明昨晚…… 胡氏却接受不了。 她急忙站起来,碰倒了桌上的茶杯:“什么!皇上发了口谕!” “娘,你没事吧?” 陈令月几人,却急忙去查看胡氏的伤势。 胡氏顾不得,一下子就冲到了赵氏跟前:“三弟妹,你胡说,哪里有什么口谕!” 昨晚才闹出来的事情,今天就发圣谕了,怎么会那么快? 赵氏撇撇嘴,用力扯下来被胡氏揪着的前襟。 “大嫂,你冷静点。这事情,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造谣啊。” “听说,是在长春宫,当着皇后、太子夫妇,还有安国夫人的面宣布的。” “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请永宁侯当面告诉你们。” 陈奕怒气冲冲喊:“那三婶,敢问这个消息,怎么就成了好消息了!” 赵氏毫不在意他的怒气,笑呵呵地说:“荥阳郑氏,和月姐儿一同进了崔家门。以后我们和荥阳郑家也算姻亲了,又和太子妃扯上了关系,这还不是好事吗?” “奕哥儿,你的目光放长远一点。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寻常吗?月姐儿能有一个荥阳郑氏的妾室,那是多大的光荣啊!” 陈令月却笑眯眯道:“确实比陈令环光荣。” 赵氏微微一愣。 陈令月接着说:“据我所知,刘展的妾室,有几个是花楼赎回来的,有几个是刘展的贴身丫头。还有,还有几个是恒王、恒王妃身边的丫头。” 眼看着母女二人的脸色越来越青,陈令月却还不住嘴。 “最最难看的,就是刘展妹妹身边的丫鬟,也有成了他妾室的。唉,这五花八门的出身,竟然没有一个是看得过眼的。” “日后,陈令环要管教这么一群没文化的妾室,有得头疼了。” “三婶,你说是不是?五妹妹,过几日你就能见着这些人了,你该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办了。” 赵氏白着一张脸,硬着头皮说:“别听她胡说,六爷怎么可能如此混账。” 当初听到陈三爷提起这门亲事,赵氏只看见了恒王府的那块牌匾,何曾细细调查一番刘展的人品。 皇亲国戚,这是他们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们还会犹豫吗? 陈令月气定神闲看着她们,勾起一抹浅笑:“三婶不信我,我也没办法。不过,看在大家都是姓陈的份上,我奉劝三婶还是好好查一查吧。” “别是五妹妹刚进门,就被那一窝蜂的妾室,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赵氏眼下,哪里还有功夫看他们的笑话。 陈升总是心软,“月姐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胡氏却难得硬气,“是真的又怎么样!” “他们摆明了就是要看月姐儿的笑话,难道月姐儿还要去替她出头吗?” 女人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 如今女儿的婚事,出了这么大一桩事情,她哪里有心思去理会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 陈令月忙问她:“娘,你方才急什么?有没有烫着?” 严氏摇头:“娘没事,我刚才已经看过了。” 胡氏双目忍不住红了起来,“这郑氏真的要进门了,以后你对上她,要……” 忍着? 一个妾室,怎么能让正室忍耐!那不是让女儿低人家一头吗? 不忍? 可那荥阳郑氏家大业大,他们宁国公府人脉单薄,势单力薄,斗得过人家吗? “娘,你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不会怕的。” 陈奕也劝她:“祖父就曾夸赞过妹妹,聪慧过人。这些事情,妹妹会处理的,娘你就宽心些吧。” 是啊,以前老宁国公,最是喜欢月姐儿。 她笑道:“你比她先进门,安国夫人喜欢你,侯爷看重你,她是后来的,咱不怕她。” 陈令月回了宁馨院,忍不住问:“侯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紫苑方才没跟着去请安,一直留在宁馨院。 “方才崔统领过来说了,侯爷晚上过来。” 第115章 他当然没有例假了 秋风徐徐。 陈令月安静坐在书桌前,看着一本书。 这本书,是她祖父书房里的一本杂记。 陈令环八月十一出阁,陈奜八月十七下场考试。 最近他们还算消停吧。 神卫军的下落一直没有找到。 既然书中,陈奜能在祖父的书房里找到线索,她也能。 这是她看的第三十四本了。 “姑娘,侯爷来了。” 陈令月放下书,抬头看过去。 她嫣然浅笑。 那笑容,仿佛是一颗定心丸,给了崔承东力量。 “今天的圣谕,你知道了?” 崔承东问出来,语气还是有些忐忑。 陈令月大大方方点头,“街头巷尾,哪个没听说?” “我比较好奇,皇上怎么改主意了?” 崔承东喝过茶水,便说:“昨夜我连夜进宫,把虎符的事情和皇上说了。” 这件事情,他们之前商量过。 “皇上信了吗?” 崔承东挑眉,“八分相信。” 对于帝王来说,这个信任度,已经很高了。 陈令月松了一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 他们查的事情,毕竟牵涉太多了,总要让皇上知道的。可是,瞒了那么久,怎么说,才能让皇上满意,这是个问题。 “太子的位置敏感,我就不告诉他了。” “日后皇上认为,该让太子知道的时候,会告诉他的。” 毕竟牵扯到一支神秘的军队,太子不合适出现在这个事情里。 崔承东接着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告诉皇上,郑家可能会牵涉其中,力求皇上不要明发圣旨。” 原来如此。 怪不得,最后仅仅是口谕赐婚。 他确实已经尽力了。 郑九对于他,从来都不是选择。 陈令月是一个理智的人,她不会为了这个事情,迁怒于他。 “阿治辛苦了。” 崔承东望着她,满眼柔情:“不辛苦。溶溶,我会努力实现当初对你所说的,一辈子就我们两个,你不要难过。” 陈令月有些鼻酸。 可是,也不想表现得这么软弱。 “我不难过,只要我们两个的心里,除了彼此,再没有别人,那我就是幸福的。” 崔承东情不自禁,拉着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嗯,这颗心,只有你。” 陈令月也握紧了他的手。 “对了,昨夜抓到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昨夜在宫里,陈令月冒着危险,都要把人抓住,崔承东其实有些恼火。 “下次你不能再孤身冒险了。” 怎么能让紫苑离开她,她自己单独行动呢? 还有墨三,也是被她支开了。 陈令月知道他生气,忍不住求饶:“好了,我下次不会了。” “我也是知道,墨三武功高强,才敢这么做的。” 宫里的人,能动手的不多,总不能像当初在暗巷里那么大的阵仗。 她早有猜测,那个会易容的人,会再次出手。 不抓住他,难解她心头之恨! 她手里有林神医给的加强版迷药,又有镯子里的暗器,还是有些把握的。 那死了的马夫,可是一直跟着祖父的,所以,她一直很信任他,也喜欢用他。 他死了,丢下一家子老老小小,家里人该多伤心啊! 光想一想,陈令月心里的这口气,都咽不下去。 支开了墨三,只留下紫苑在身边,果然,他就假扮“杜鹃”出现了。 “那天我事先服用了林神医的解毒丸,迷药撒出去,效果不错。其实那个倒下的宫女,应该也是受了迷药的影响,不然我没那么容易射中她。” 崔承东却笑了起来,“哦,我怎么听说,你冲着她喊自己人?” 其余三人,被墨三灭口了。最后剩下的太监,被他们捉了回来。 审讯的时候,听到太监的供词,崔承东当场就笑了。 那么危急的关头,亏她还想得出来,离间旁人。 陈令月扬起头,骄傲地说:“是他们自己蠢啊,兵不厌诈。” 崔承东低低笑起来,“对,他们蠢,溶溶最聪明。” 笑得陈令月浑身不自在,耳朵都发麻了。 “别笑了。那个易容的人,什么来头?” 崔承东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的娇羞,他尽收眼底。 好在,快了。 他又喝了一杯茶。 “那人师从鬼门,是出了名的易容高手,你们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崔承东也是好奇。 这个,说起来,也真是搞笑了。 陈令月藏在御花园的时候,因为茉莉花香膏,被人发现。 而假“杜鹃”却是败在了血腥气上头。 杜鹃那天正好是例假,假“杜鹃”身上却没有这个血腥气。紫苑当时闻不到那股味道,就发现了不对劲。 后来,紫苑告诉她,那个易容的家伙,是个男人。 他当然没有例假了! 哈哈哈,再厉害的易容术,也不能伪造出例假! 陈令月说得含糊其辞,不过崔承东也是聪明人,略想一想就知道她的意思。 他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看来也是侥幸,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嗯,抓到了他,我就安心了。” 想一想,有一个易容高手做敌人,真是防不胜防。 “易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大燕会易容的人,一个手掌就数得过来。” “鬼门的人,从不涉及朝堂,这人,我会处理的。” 鬼门那边也要打好招呼,不然后患无穷。 “你看着安排就好。” 崔承东想到,今天恒王府送上来的礼物,就问她:“三房的事,你是不是准备动手了?” 陈令月点头。 “等陈令环出嫁之后,就该一起算总账了。” “我可不想她借着我的名头,在恒王府作威作福。” 崔承东轻笑:“今天恒王府还给我送了贺礼。” “哼!” “真是没进门就想到了一处。陈令环今天听到了圣谕,也是急忙跑来祝贺我呢。” 崔承东摸摸鼻子,不敢接话。 她看他这样,又想到一件事,又“哼”了一句。 她起身走到书架旁,拿出一封信,“你看看,唐家四姑娘,马上就写信安慰我了。” “她今天去卫国公府做客了?” 崔承东摇头,“我不知道,我这一天都在槐园。” 唐四去卫国公府做客,和他也没关系。 “你啊,要是能少点人喜欢,就好了。” 陈令月轻轻叹一句。 崔承东默默在心里回了她一句:你也是。 眼看着,陈令环就要出嫁了,陈令月还以为,三房会一直这么安静。 哪里想得到,他们连在婚宴上,都要搞事情! 紫苑小声在陈令月耳边嘀咕,陈令月冷笑:“真是贼心不死!” 既然他们这么不要脸,那她就送他们一份大礼,恭贺陈令环大婚。 第116章 王爷又认错人了 甄美玉下了帖子,邀陈令月一起去畅听阁。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甄文思刚刚从随州回京,这次也一起去畅听阁,陈令月真不想出门了。 “许久没见表哥,表哥瘦了不少。” 自打过了年,甄文思就去了随州。 随州是西北和中部接壤的重地,此次换防,甄文思长了不少见识。 越来越黑的甄文思,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满满的自豪感,溢了出来。 “随州什么都好,就是吃食我用不惯。” 那一带的东西,都太过软糯了,没有嚼头,甄文思是吃怕了。 甄美玉嘟嘟嘴,“你懂什么,那叫精致。哪里像你似的,吃一块胡饼夹肉,就美得不得了,真是没见识。” 甄文思不以为忤,摸着头“嘿嘿”笑着,“胡饼夹肉很好吃啊。” “表姐这是心疼表哥在外头吃苦呢。” 陈令月插话劝和。 甄美玉却端着一杯桃花酿,瞥了她一眼,“我才不心疼他,他就喜欢吃那些糙食。” 甄文思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月表妹,这是随州一带,最出名的绿松石。”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五彩斑斓,真是耀眼。 天蓝色、蔚蓝色、蓝绿色、黄绿色,色彩淡雅。陈令月拿起一个,触手细腻,真是好东西。 甄美玉道:“大哥这次眼光不错,这些石头,颜色纯正,打磨之后,镶嵌作为头饰,正好合适。” 难得妹妹会如此肯定他,甄文思笑眯眯道:“我在随州,淘了两匣子。前几日给了妹妹一匣子,这些是给你的。” 怪不得,甄美玉并不吃味,原来是早就收了礼了。 “表姐说得对,这些东西很漂亮,谢谢表哥了。” 甄文思摆摆手,“小玩意,月妹妹高兴就行。” “妹妹,我听说,你和永宁侯定亲了?” “你是自愿的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 哪怕永宁侯是大表哥的偶像,大表哥也是最先考虑了她的心情。 陈令月很窝心。 “圣旨都下了,你问这个有什么用?” 甄美玉没好气道。 要是令月不满意,岂不是更糟心吗? 她大哥真是憨货一个。 陈令月笑道:“表哥表姐都是好意,不过,我和永宁侯之间,也是有些交情的。这桩婚事,我当然是自愿的。” 甄美玉当初已经听过她和永宁侯的故事,对此不发表意见。 “好了,不谈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今天可是特地点了一桌子的点心,你们两个可要吃光光的。” 满满当当一桌子,有樱桃酪,荷花酥,两碟子干果,玉露团,最最贵的,就是干脍松江鲈鱼。碟子上搭配的是紫花绿叶,清新干净。 这道菜,可是畅听阁的招牌,不便宜。 “妹妹,你今日可是大手笔啊。” 甄文思咽了咽口水,喃喃道。 陈令月十分捧场,连连吃了好几口。 “表哥送了绿松石,表姐请吃大餐,今天真是高兴。” 甄美玉傲娇道:“出息!以后嫁去卫国公府,可不要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人。” “大公子,二姑娘,大姑奶奶已经到京城了,眼下在府里做客。夫人让你们两个快回去。” 甄文思的姑母外嫁,好几年不曾回京了。 “这么巧?” “月妹妹,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客人远道而来,他们也不便久留。 甄美玉闷声道:“你要都吃完,别浪费我的银子。” 这一桌子,差不多八十两了,太贵了,她就吃了几口。 陈令月看着一桌子可口的点心,只怕吃不完啊。 门口突然又开了。 “表姐,你不会是舍不得,又回来吃了吧。” 陈令月笑得娇俏可爱,一抬眼,却看到了一个讨厌的人。 怀王。 他看待那笑颜如花的女子,心口泛起一股暖流。 反手关上门,就朝她走过去。 陈令月站起来,一脸戒备。 “王爷不请自来,还把门关上了,未免太过放肆。请王爷自重,出去。” 怀王不为所动,依旧潇洒坐下来,自己斟了一杯茶。 “难得遇上你,本王想和你说说话。” 声音轻柔。 陈令月板着一张脸,冷冷道:“我和王爷,无话可说。” 她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即便可惜了那一桌子吃食,她也是要走了。 “站住。” 跟在怀王身边的两个人,伸手拦住她。 紫苑挡在陈令月身前,警觉地望着周围。 “不必紧张,本王真的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若是在这里动手,闹大了,只怕对你也不好。” 陈令月满脸讥讽,“和你共处一室,难道就好吗?” “再说了,便是闹大了,我也不怕。王爷在畅听阁骚扰永宁侯未过门的妻子,只怕陛下也不会宽宥了王爷吧。” 怀王大笑一声:“不错,闹大了,对本王也不好。既然如此,你我何不把话说完,各自离去,相安无事呢?” 陈令月声音如同十二月的风雪,“若要相安无事,那就让我现在就走。” “让开!” 怀王双眸微暗,她就这么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吗? “陈令月,当初明明是你自己撞进我的怀里的,你既然先招惹了我,为何能这般无情?” 怀王定定看着她,眼神固执。 陈令月垂眸,不看他。 “王爷说的这些,我不明白,王爷又认错人了。” 他把茶杯随意一扔,朝陈令月走来。 紫苑和紫苏赶紧一左一右,护住陈令月。 怀王在两步开外,站住了。 他目光缱绻,声音虚无缥缈:“认错?你这张脸,本王死都不会认错。” “明明是本王先认识的你,你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本王告诉你,崔承东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你嫁给他,只怕要守活寡了。” 陈令月简直听不下了。 “王爷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不懂。” 崔承东不中用,他是怎么得来的结论? 而且,他怎么能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 怀王看她因为生气而发红的脸,有些沉醉。 “别生气,本王知道不该和你说这些,可本王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后悔。” “现在你们还没有成亲,你若是后悔,本王会帮你的。” 陈令月不愿意和他纠缠下去,“紫苑,开路。” 紫苑得令,就马上准备动手了。 怀王却一摆手,让那两人退下了。 陈令月毫不迟疑,就奔向了门口,开门走人。 怀王勾起唇角,看着她离去,“既然你这般无情,那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第117章 里面到底是谁 陈令月离开了畅听阁,才放松下来。 紫苑问她:“姑娘,今日的事情,要不要去信告诉侯爷。” 崔承东这两天不在京城,紫苑对于怀王的出现,有些担心。 “不必了,如今我身边的人不少,怀王也不能做什么,不打扰侯爷了。” 他这一次,是去查右相的老底。 事关重大,她不想为了一点小事,就去烦他。 “紫苑,三房那边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吗?” 紫苑弯唇笑了笑:“姑娘放心,这一次,一定送三夫人一份大礼。” 陈令环大婚,宁国公府从公中出了五千两的嫁妆。三夫人吵吵嚷嚷,就是嫌少。陈升心软,又给多添了一千两。 陈令月不在乎这点钱,因为,很快她就要把这些人扫地出门了。 给了他们,到时候,她也能要回来。 恒王府因为陈令月和永宁侯的婚事,前几日又特地送了几箱子东西,过来添妆。 赵氏的尾巴,翘得快上天了。 陈令环由陈樊背着,送上了花轿。 新娘出门了,娘家这边才开始摆宴。 陈安拉着陈升,说了一肚子的掏心窝话,把陈升说得热泪盈眶。 陈安举起杯子,“大哥二哥,我混账,没有管好家里,给府上添乱了。今天是我唯一的嫡女出嫁,我心里是五味杂陈。” 和两位哥哥喝过之后,陈安又拉着陈奕喝了几杯。 “奕哥儿,你不要怪三叔无用,三叔有愧啊!” 大家都看着呢,陈奕哪里会拒绝。 几杯酒下肚,他有些微醺了。 贴身小厮扶着他出去散一散,走到一处厢房,两个人就晕倒了。 从角落里窜出几个人,快快把陈奕抬到隔壁,又把小厮拖走。 他们守在门口,只等着事情闹起来,才敢离开。 三老爷喝得也不少,离席去解手了。 女宾席这边,就没有那么闹腾了。 陈令月静静坐在严氏旁边,等着好戏开场。 不久,赵氏的贴身丫鬟就走过来,在她耳边耳语。 赵氏脸色大变,她的妹妹宋夫人忙问:“姐姐怎么了?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别是出了什么事了?” 赵氏马上热泪盈眶,哭着说:“妹妹,我对不起你,我……” 宋夫人看她吞吞吐吐,很是着急,“姐姐快说,到底怎么了?” 赵氏看了看宋夫人,又看了看严氏,才长叹一声,拿着帕子抹泪。 “方才我的人来说,说奕哥儿和你家小三,在东面的厢房里,哎呀,我说不下去了!” “什么!” 宋夫人听了,一时半刻也待不住了,“快带我去看看!” 胡氏也是猝不及防,她简直不敢相信。 “儿媳妇,你要相信奕哥儿,他不是个糊涂的。” 第一时间,她就想到,要先安抚儿媳妇。 严氏却十分冷静。 “娘,一起去看看吧。” 胡氏惴惴不安,跟在赵氏他们的后面,朝东厢房走去。 厢房的门前,男女暧昧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 一声女人的呻吟,把外头的气氛弄得更紧绷。 “狐媚!” 今天参加婚宴的人,也有严氏的娘家人。 严氏的娘,严夫人,恨声骂道:“还不让人进去把里面的狗男女拉开!” 陈令月却喊了一声:“慢着!” 胡氏扯了她一下,“你还没嫁人,别掺和其中。” 陈令月却不理会,而是问三夫人:“三婶,这外头也没有我大哥的小厮,怎么就断定里面的人,就是我大哥了。” 赵氏哄着眼,委屈地说:“我知道月姐儿不敢相信,我也是很难接受。今儿是他妹妹出阁的好日子,奕哥儿怎么能这么做!” “而且,宋家三姑娘,可是准备定亲了的。这让我怎么交代啊!” 宋夫人脸色铁青:“没错,我家三姑娘,已经看好了人家了,今日出了这一档子事,我们家三儿算是毁了!你们宁国公府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陈令月无视他们的伤心和愤怒,只是为难地说:“万一里头的人,已经有了正妻了,那也不好交代啊?” 宋夫人快速地说:“有什么不好交代的,那就把我家三儿纳为贵妾!总之,你们别想赖账。” 严夫人却站出来,大骂道:“贵妾,一个不要脸的爬床丫头,也配!便是贱妾,我们严家也不许!” “亲家母,当初两家可是说好了的,五年内,你们陈家不许纳妾!这才成亲不到三个月,你们就要整出一个贵妾,莫不是欺负我们严家没人吗?” 严家没人,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自从严云京在李林甫一案中表现突出,已经被建元帝提拔成了四品御史中丞了。 那可是简在帝心,炙手可热的人物。 陈奕若真是得罪了严家,那这仕途,也是到头了。 胡氏急的冒出了一额头的汗。 “亲家母,误会,都是误会,我家奕哥儿不会那么糊涂的!” 严夫人冷冷地说:“我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把话放在这里了,若是你们要纳妾,那我们就……” 陈令月笑着挽着严夫人的手,亲切地说:“严伯母不要生气,里面的人,还不一定是我大哥呢。” “我大哥不会这么糊涂的,我们先看一看,再说其他的,好不好?” 严夫人看她不慌不忙,也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丫头不是个简单的,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有什么猫腻。 赵氏却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天真! 她的人可是亲手将陈奕扶了进去,又守在门口。里面的人,必定是陈奕无疑。 真好。 等宋三站稳了脚跟,再生一个孩子,那以后宁国公府的一切,还不是照样拿捏在他们三房手中! 甄美玉的母亲,荣国公夫人也来了。 她冷眼看着赵氏的模样,眉头紧蹙。 这个三嫂,还是这么拎不清。如今奕哥儿身为宁国公,他好了,整个府里才能好。这样的事情,藏着掖着处理了便是,怎么还大张旗鼓,引来那么多人看笑话。 “严夫人稍安勿躁,我看啊,里面的人,准不是奕哥儿。他自幼勤勉好学,饱读诗书,怎么会如此狂悖。” 胡氏连连点头:“就是,里面的人,一定不是奕哥儿,亲家母不要着急。” 宋夫人却等不及了。 她马上就要成为宁国公的丈母娘了,以后宋三姑娘还不搬着宁国公府的金山银山来孝敬她? 她努力压了压上扬的唇角,挺身而出。 “你们不信,那我就进去看一看,里面到底是谁?” 她气势汹汹上了台阶,一把推开了门。 赵氏紧随其后,严夫人和胡氏各派了一个嬷嬷也跟着进去了。 第118章 你要替我做主啊 “啊!” “老爷!怎么是你!” “姐夫!” “贱人,你给我下来!” “住手!” “姐姐你冷静一点。” 里面仿佛很混乱。 外头的人,听到这些话,心里都有底了。 果然,胡氏的贴身嬷嬷走了出来,“里头是三老爷。” 虽然已经猜到了,可胡氏还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陈安和宋家三姑娘,太乱了吧。 里面还在骂骂咧咧的,陈安吼了一声:“疯妇,你给我住手!” “你骂我!陈安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居然为了这么个贱人,骂我!” 荣国公夫人听不下去了,太丢人了。 她转头微笑看着大家:“宴席还没有散呢,大家也都回去吧,等会菜都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这样的丑事,她们也不便留下了。 胡氏和严氏却不能走。 宁国公府,毕竟是大房当家。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要留下了善后。 傍晚时分,陈奕喝过醒酒汤,姗姗来迟。 他按了按头,不明所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氏死死盯着他,恨不得把他身上盯出一个大窟窿。 宋三姑娘眼泪簌簌落下,好不可怜。 “表哥,你要替我做主啊!” 她一把扑了过来,陈奕连忙闪开。 “你做什么?” 严氏站起来,走到她旁边,眼神如刀。 “宋三姑娘请自重。” 赵氏眼神闪烁,“你做什么对着你表哥喊,你说!” 宋三哭着说:“我本是和表哥在一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醒来,就变成了姨父。姨母,我冤枉啊!” 宋夫人眼底盛满愤怒:“好啊,原来是宁国公害了我家三儿,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就这样被你们家糟蹋了。” 严氏轻蔑地道:“是被三叔糟蹋了,你说话准确一点。” “宋三姑娘,所有人都看见了,你爬了三叔的床,怎么还要诬赖我夫君?你就是这般不要脸,非要给自己套上一个水性杨花的罪名吗?” 宋三瑟缩了一下,不敢说话。 赵氏跳出来,大声道:“你别怕,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姨母为你做主。” 宋夫人挺着腰杆,点头说:“就是!你姨母会为你做主!” 宋三姑娘偷偷瞥了陈奕一眼,谦谦君子,长身玉立,为什么碰了她的人,不是他呢? 悲从中来,她哭得越发伤心:“我,是大表哥约我,到厢房相聚,我就来了。 “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呜呜呜……” 严氏冷声问她:“你在厢房,可曾见到我夫君他人?” “我没注意。” “我一进门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奕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看来你是个眼瞎的,屋里有人没人都不知道。” “上次把你们赶走的时候,你就曾经诬陷过我一次。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再招惹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你到底和谁在那里私会,我管不着!但是,若执意诬赖我,那就报官。” “诬陷一品国公,那是要判刑的。” 宋夫人马上喊一句:“不能报官!” 赵氏苦口婆心劝陈奕:“家丑不可外扬,奕哥儿可别冲动啊!” 胡氏气得不打一处来,“你们是欺负老实人是吗?若是惹急了,我们就管不了什么家丑了。” 宋三只知道哭,宋夫人也在一旁抹眼泪,赵氏深受打击。 一时间,他们也没有再说别的。 陈升叹气:“真是没有一天安生的。” “三弟,你到底是和宋三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吧?” 陈安很是沮丧。 明明算计的是陈奕,怎么就成了他了。 这样的丑事,他以后怎么有脸见人。 何况,老宁国公去世,儿子当守孝三年。 他在孝期弄出这一件事,想想以后,眼前一阵发黑。 “我纳她为……” “不行!” 赵氏怒喝一声。 “姨母和外甥女共侍一夫,我以后没脸见人了。” 宋夫人不得不和她打擂台了。 “姐姐,三儿已经和姐夫那样了,要是姐夫不纳她,这是逼她去死啊!” “那她就去死!” 赵氏有些发狂了。 “姐姐,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宋夫人不敢置信,看着赵氏,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宋三继续哭,一时间,吵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赵氏,事已至此,你闹又有何用!” 陈升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斥责。 “三弟做错了事,就该承担责任。” 赵氏双目通红,看着陈升,“要不,大哥你替我家老爷担了这个罪名?” 说完,她双眼发亮,“对,老爷还要做官,不能有污点。大哥,你不是最疼你的三弟的吗?你就再帮他一次吧!” 她走到宋三姑娘身边,一把抬起她的脸。 “大哥,她年轻貌美,跟了你,你也不亏啊!” 这么不要脸的操作,简直是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升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疯了!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没想到,三老爷居然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扑上来就抱着陈升的大腿,从老国公哭起,又哭了老国公夫人,嘴里说的全是父母怎么疼爱他,养育他,让他成才,他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祈求大哥帮他。 胡氏气得两眼发黑,“你们夫妻,简直太不要脸了!” 陈奕真的没想到,这一对夫妻,居然能这么无耻! “大嫂,我们家老爷是官身啊,他的前程太重要了,大哥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氏也跪下来,嚎啕大哭。 严氏无语到了极点。 “今天事发的时候,公爹正在前厅陪客,这话说出去,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 赵氏哑然。 确实如此。 “那要不,还是奕哥儿应下来吧。当时奕哥儿回房休息了,并不在人前。” 已经说出来了,三老爷索性不要脸到底。 “大哥,你帮帮弟弟我吧,你要是不同意,我也没脸活在世上了。” “我,我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看你以后怎么和爹娘交代!” 陈升气的胸口都快喘不上气了! 宋三姑娘这时候,也扑到陈奕的脚边,“大表哥,我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啊!你救救我吧!” 宋夫人也跪下来了。 一时间,倒像大房的人,欺负了他们三房的人一样。 “滑稽,真是太滑稽了!” “三叔三婶表演得太好了,看得我目不转睛,真是精彩!” 陈令月拍着手,笑容甜美,从外头走进来。 赵氏却只觉得,想撕烂了她那张脸! 第119章 真的都是你们干的 “月姐儿,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如此幸灾乐祸,可见是要嫁出去的人了,一点都不为家里着想。” 赵氏恨恨看着她说。 陈令月一步一步,走得仪态万千。 她在屋中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好茶。” 她仿佛是来赏花品茗的,对于眼前乱糟糟的场景,视若无睹。 严氏弯了弯唇角,莫名想笑。 她这么一通操作下来,赵氏他们的情绪都被打乱了。 陈令月看着他们,缓缓道:“三婶,你们演够了吗?若是不够,我再给你们一点时间,接着演。” “你!” 陈升看不下去了,清咳两声,“月姐儿,不要胡闹。” 陈令月垂下眼,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 “看来,你们都演够了,累了。那就该我上场了。” 最后一句,莫名带了些肃杀之气,赵氏心里有些发凉。 “今天这件事情,三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来说好了,三叔在宴席上把我大哥灌醉,顺便下了点药。然后你找人把他抬到东厢,宋三姑娘就守株待兔,等着我大哥进屋。” “胡说!你胡说!” 赵氏当然矢口否认。 “不是的。” 宋三含泪摇头,好不可怜。 “大家别吵,听我把话说完。” “三婶一定很奇怪,明明你们的人把我大哥扔到房间里了,怎么最后会变成三叔了呢?” “你的人,一直在门口守着,也不曾见我大哥出门。” 陈令月淡淡一笑,“其实,是我叫人,把大哥扛了出来,又把三叔扛了进去。” “啊!是你这个贱人!” 赵氏的发髻,早就乱了,此时此刻像个疯婆子一样,准备冲过来。 紫苑哪里容她放肆,上前一把扣住她,让她动都不能动! 陈安站起来,指着陈令月大骂:“你个混账东西,快让她放开你三婶!” “大哥,你也不管管吗?这陈令月目无尊长,实在有失管教!” 陈升动了动嘴唇,陈令月却不让他说话。 “这就急了?” “我还有好多没说完呢。” “不过,我长话短说了。” 她站起来,走到陈升跟前,双目直视她爹。 “爹,你以为,他还是你心目中,那个有些小心思,爱钻营,却不失为善良之人的弟弟吗?” “他早就不是了!” “我来告诉你,他们三房,是怎么一步一步,算计你的儿子,算计你的女儿,算计你的!” “去年,我在大昭寺,先后两次遇到山匪,你们三房花了不少银子请这些人吧。可惜啊,最后我安然无恙,让你们失望了。” “甄家表姐请我去郊外庄子,你们又花钱请了一批杀手,不过,我毫发无伤。” “大哥的瀚文居,你们还曾请杀手入室杀人呢?不过那些人一去不回,你们想不想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 “去年赵伟和宋三姑娘那一出戏,也是你们策划的,想让我哥没了袭爵的资格。” “桩桩件件,你们认不认?” 骇人听闻! 陈升的脸,已经白得和纸一样了。 他哆哆嗦嗦问陈安:“这些,真的都是你们干的?”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陈令月嗤笑一声,“他们当然不会承认,是吗?” “污蔑,都是污蔑!陈令月,你到底是何心肠,非要把这一家子都搅散,你才甘心吗?” “你个贱蹄子,满口胡言,我撕了你的嘴!” 陈令月一点都不气。 “我知道你们不认。” “来人,把人带上来,让三叔三婶好好认一认老朋友。” 话落,就见几个人,押了一长串的人,进了大厅。 陈令月伸出纤纤玉指,一一指出来。 “大昭寺的盗匪、京郊的黑衣人,瀚文居的杀手,你们眼熟吗?” 赵氏的脸,已经僵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安却气愤地说:“谁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 “喂,三老爷,你别不认账啊,我这里还有你托王管事带给我的信物呢。” 一个络腮胡的大汉冲陈安喊。 陈令月恍然大悟,“对了,还有王管事,差点忘了。” 陈安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令月面无表情,看着他们,“我没想干什么,只想让你们和宁国公府脱离关系,净身出户。” “你做梦!” “休想!” 三房夫妻,异口同声喊道。 陈令月拿过紫草递来的一沓纸,“不行,那这些供状,还有人证,我马上就交给京兆衙门了。” “你敢!” 陈安双目赤红,恨不得杀了她。 陈令月微扬下巴,傲慢地说:“我没什么不敢的!” “快点,我给你们一刻钟的功夫考虑。若是同意,就签了分家契书,签了认罪状纸。不然,你们就去牢里好好度过下半生吧。” “其实监牢也不错,不怕风吹雨打,包吃包住的,我随你们选择。” 说完,就坐下来,端起茶又喝了起来。 “你!” 陈安再是不忿,现在也束手无策。 “大哥!” 陈安转头哀求陈升,陈升却暴喝一句:“不要喊我大哥!我受不起!”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陈安毫无退路,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今后一定改!” “我好好做人,以后洗心革面,大哥,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陈升心痛难忍,捂着胸口,艰难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真的错了!” 他下了狠心,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咚咚咚”,不一会,那额头上就血迹斑斑了。 陈升不忍再看,赵氏哭着喊着:“老爷,你别磕了!头都要破了!” 陈安却像是听不到一样,也感觉不到痛,一直用力磕下去。 陈升看他一脸的血,想起幼时的兄友弟恭,终于还是伸手去扶他,“别磕了!” 陈安抬头看他,眼睛里都是泪,很是可怜。 “大哥,你原谅我了吗?” “我……” 那些事情,可是实实在在做了的。 陈升说不出口,“原谅”两个字。 陈令月却冷声提醒。 “只剩下半刻钟了。” 陈安猛然转头瞪着她:“你,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你怎么那么狠毒,我可是你的嫡亲三叔!” 陈令月的目光,犹如利剑一般,刺入他的心头。 “嫡亲三叔!” “是啊,若不是我运气好,一直有贵人相救,我已经被我的嫡亲三叔害死了好几次了,哪里还有气儿在这里指证你!” “还有我大哥,只怕也没命了!” “爹,你若是原谅了你这个弟弟,那你要置我们于何地?难道就因为我们命大,那些伤害就都不算数了吗?” 第120章 我不同意现在分家 陈升蠕动着唇瓣,方才含在嘴边的两个字,却是没脸说出口了。 他在女儿清泠泠的目光之下,松开了握着陈安肩膀的手。 “爹,祖父曾说,人活在世上,就是要俯仰无愧于天地。三叔这样的人,还配活着吗?” “我网开一面,已经是看在父亲的份上了。若是三叔不需要,那你们一家子,就去牢里待着吧。” “我可是查得很清楚,陷害我们的时候,陈樊和陈令环,都没有少出主意。” 陈升闭上眼,轻叹一声:“蛇鼠一窝!父亲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还好他已经去世,不然,只怕要活活被你气死了。” 陈令月懒得再看陈安那一副受害人的嘴脸。 “好了,时间到了。既然你们不做决定,那我就替你们做决定,来人,把东西和人,一起送衙门。” “慢!” 陈安闭上眼,认命了。 “我选择净身出户。” 陈令月点点头,“大哥,那分家的契书,你拿给他签吧。” “还有认罪书。” 陈安却问:“若是我签了,你们还要把这些东西送官,那我岂不是白签了?” 陈奕冷声道:“我们不是你,不屑于做这些小人行径。” “以后你们和宁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了,只要不再惹我们,那我们相安无事。这些供状,我尽数交给我爹。我以祖父的名义起誓,说到做到。” 陈令月补充一句,“若是不信,那你就别签。” 陈安能怎么办? 一旦告到衙门,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我净身出户了,你三婶的嫁妆,总不能不给她吧。” 严氏淡淡道:“国公府不缺这点银子,赵氏的嫁妆,如数归还。” 陈安硬着头皮,签下了契书。 “明天请族老过来见证,就算成了。” “今晚允许你们再留宿一夜,明天就搬走。” 这一夜,宁国公府灯火通明。 陈奕趁机去了二房,说了分家之事。 陈平默不作声,最后还是同意了。连陈安都同意了,他一个庶出,能有什么办法? 陈奜攥紧拳头,气得浑身都发抖了。 欺人太甚! 就这样把他们二房扫地出门了。 二夫人叹气道:“奜哥儿,这没什么,你过几天还要下场考试,这些事都别想了。” 陈平垂头丧气,双手掩面:“大哥太绝情了,怎么就不能等奜哥儿考完呢?” 一个时辰之前,陈升也发出这个疑问。 “分家不急于一时,为什么不能等奜哥儿考完?” “我不同意现在分家。” 陈奕也不赞同。 “月姐儿,三房包藏祸心,是该分出去。可是二房,一直与我们大房交好,从不惹事,还是等二弟考完了再说吧。” 陈令月轻笑一声:“二房从不惹事?” “是,二叔二婶也许是好的,可是陈奜,那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 可是,想到今日她揭穿三房的真面目时,句句属实,又不敢开口质疑她。 陈令月想起祖父,心里有些难受。 “眼看着我就要出阁了,这件事情,我不能不说了。若不然,你们蒙在鼓里,到时候像祖父一样,稀里糊涂就被人害了,那可怎么办?” 什么意思? 老国公爷是被人害了的! 陈令月无视他们震惊的脸色,接着说:“林神医我早就找到了,祖父中了蛊,这个蛊,名叫断亲蛊。” 陈令月把林神医当初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们不用怀疑,陈奜就是那个养蛊的人。因为,他早就和怀王勾结在一起了。” 陈奕死死咬着嘴唇,一脸悲愤。 陈升有气无力地问:“他是为了什么?” “陈奜为了爵位,为了出人头地。怀王为的,你们也懂。祖父手里有件东西,他想要。” “至于是什么东西,你们就别问了,这样对大家都好。东西也不在我手上,已经交给皇上了。” 所有人,被陈令月说得一愣一愣的。 怀王、皇上,感觉那么遥远,怎么月姐儿就都串联上了呢? “怀王的事情,事关重大,侯爷还在查。为了不打草惊蛇,你们就装作不知道吧。只是说三房已经分家了,二房还留在府里不合适,一起分出去吧。” 她的父母兄弟都有些天真,她出嫁了,有些时候,鞭长莫及。 是时候该告诉他们了。 “那就这样放过那个狗贼了!” 陈奕怎么甘心! 他害死了祖父! 他此刻,恨不得杀了陈奜! “大哥,我不杀他。我要让他一辈子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他,打压他,一无所有。” “这件事情,关系到国家的安危,大哥,你能不能做到面不改色去面对他?” 这是对陈奕的一场考验。 若是他做不到,那宁国公府在他手上,也就这样了吧。 陈奕看着妹妹,心里佩服。 “妹妹,怪不得,以前祖父看重你。” “你的心里,是藏了多少事,背负了多少伤痛,才把我们这一家人,都保护起来。” “是哥哥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 “妹妹,你放心,我能做到的!” 陈升老泪纵横,他这个爹,太没有用了。 “月姐儿,我,爹没用。” 陈令月温婉一笑:“爹,你怎么没用了?有你在,我们就是有爹的孩子,被人欺负了还有人撑腰。” 陈升知道,这都是宽慰他的好听话。 唉,好好的一个家,现在竟然变得面目全非了。 第二天分家的时候,族老们对于陈安净身出户,都很有意见。 “陈升,陈安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连陈平都分了两个铺子,你不能那么黑心,亏待你亲弟弟啊!” “是啊,你爹尸骨未寒,你不能这样做啊!” 陈奕冷眼看着陈安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便站出来大声道:“我三叔是做错了事情,觉得愧对陈家列祖列宗,不配享有宁国公府的财产,自动放弃的。” “三叔,我可有说错?” 陈安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却只能迎合陈奕的话:“是我愧对家父的教导,做了许多错事。如今我没有脸面再呆在府里了,府里的东西我不要了。” “各位叔伯,还请不要怪我大哥,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陈安到底做错了什么。 算了,既然他愿意,他们也不折腾了。 宁国公府正式分家了。 二房和三房,都在今日搬离了宅邸。 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因为,康王出事了! 第121章 怀王说阿治不中用 当天夜里,紫苏忍不住问:“姑娘,这三房的人,那么坏,你怎么就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了?” 若不是姑娘遇到了侯爷,姑娘的遭遇,她想都不敢想。 陈令月披着一头青丝,任紫苏帮她打理。 “活路,有时候更不好过。” 陈安没了家产,只靠着赵氏过日子,他能好过吗? 而宋三是赵氏的外甥女,两女争一夫,一个有钱一个有颜,这日子才精彩啊。 一个只知道风流快活的陈樊,赵氏多少银子都不够花。 还有恒王府的陈令环,没有了宁国公府这一层关系,用水深火热来形容她以后的日子,应该十分恰当。 这些人,以后都不在她眼皮子底下了,让他们狗咬狗,不好吗? 陈安再怎么说,都是她爹的亲弟弟。 若是眼下送陈安去死,只怕她爹接受不了。 不如这样,让陈安自生自灭,慢慢消磨掉她爹的感情,那才是最好的办法。 “噔噔噔。” 一阵敲击窗棂的声音,把她们的眼光,都吸引住了。 两个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墨蓝色锦袍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侯爷。” 紫苏轻呼一声。 陈令月则是快步走了过去,崔承东满目柔情,看着她披着长发,奔向自己。 陈令月扑到他的怀中,“你回来了!” 崔承东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动情地呢喃:“是的,我回来了。” 从来不知相思苦,知道便已苦相思。 眼看着她就要嫁给他了,他的心,却更加难耐了。 离京几日,却那般难挨。 一日三秋,真是好形象的比喻啊! 他深深呼吸一口,鼻间全是桂花的味道。 “我想你了!” 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陈令月只觉得,耳边的呢喃,把她都融化了。 她腿软了。 “阿治,我也想你了!” 情人之间,怎么能吝啬于表达呢? 他说了,她便要回应他。 崔承东终于忍不住了,亲住了那张红唇,温柔缱绻,一诉衷肠。 吻着吻着,他有些失控了。 陈令月轻轻“啊”了一声,他的理智,才回笼片刻。 他如临大敌,速度很快,放开她,退后几步。 陈令月还腿脚发软,就突然失去了支撑,差点摔倒在地。 崔承东又赶紧上前抱住她,把她送到了桌边。 他手上青筋暴起,压抑着心里翻涌欲出的欲望,哑声道:“夜深了,明日我再寻你。” “哎!” 陈令月伸手想喊人,人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陈令月捂着脸,有些害羞! 怀王说阿治不中用,到底是哪里来的结论! 她怎么感觉方才腰腹那处,好吓人啊!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 阿弥陀佛! 崔承东心火旺极了。 回到槐园,连夜去了武场打拳。 崔合看着虎虎生威的侯爷,莫名其妙:“侯爷精力也太好了吧,刚从外地回来,就来练拳了。” 林神医今夜也是睡不着。 他冷笑:“等他成亲了,你看他还有没有精力大半夜练拳。” 崔承东凌晨的时候,再次醒来。 看到亵裤上的粘稠,他把脸埋在两个手掌之间,有些受挫。 真是…… 越来越急躁了。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崔承东回来了,陈令月自打早上起来,那好心情,人人都感受到了。 紫苑从外头回来,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姑娘,康王出事了!” 上次崔承东说过,要给怀王一个教训。 现在,居然有下文了。 “康王出什么事情了?” 原来,康王昨夜一夜未归。 康王妃也就是吐蕃公主,和康王感情淡漠,从不管康王的事情。 府里的管家,也只当他去哪里逍遥快活了,并没有当回事。 哪曾想,今天一早,有个小衙役到康王府敲门,说是有一个人,在平康坊出现,看起来很像是康王爷。 平康坊是京城最热闹的早市,里面的人三教九流,平头百姓居多。 康王怎么会去那个地方! 何况,那个像康王的人,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只留了一点布料遮住两腿之间,精神还不太正常。 他嘴里一直念叨一句话“我是一头光光的潴,输得光光的潴!” 王爷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管家把小衙役轰走了。 可康王一夜未归,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怀王这个哥哥,怎么能放心! 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人。 康王府的管家,才想起这一件事。 怀王虽然怀疑,到底还是派人去平康坊看了一下。 结果,那个“光光猪”就是康王! 因为管家的耽误,康王在平康坊,硬生生让人家看了一个多时辰的笑话。 这不,康王“光光猪”的典故,已经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京城了。 陈令月笑得前仰后合,损! 阿治怎么想到那么损的招数。 “走,我们上街去,今天啊,怀王绝对没有时间来烦我了!” 这话不错。 怀王眼下暴跳如雷,就要找出害亲弟弟如此丢脸的凶手。 “你们都是跟着王爷的人,王爷怎么会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王爷恕罪,奴才等实在不知。”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不知?那要你们何用!” “王爷饶命啊!” “实在是,昨天下午,我家王爷和那南商赌得起劲,就各自遣退了身边的人,单独呆在一块好几个时辰。” “奴才们等了又等,最后王爷还下令让我们都回府,不许跟着。” “所以你们就丢下主子,全都回来了?” 怀王被气得肝疼! 一帮蠢货,不会偷偷埋伏在旁边的吗? “康王爷说了,我们若是留下,害他说话不算话,以后都赢不了,那就要了奴才的命。” 怀王额角上的青筋直跳,说到底,怪他弟弟太蠢。 这不明摆着是陷阱吗? 这时候,太医出来了。 “怎么样了?” 太医忙道:“康王这是被人灌入大量的五石散,以致于产生了幻觉。微臣已经给他施了针,等下喝了药,就能清醒过来了。” “这五石散可会留下后患?” 毕竟,康王方才那疯癫的样子,怀王是看见了的。 太医点点头:“这五石散比较纯正,大概率是有后患的。不过,后期饮用汤药慢慢调理,一个月左右,便无大碍了。” 怀王总算放下心来。 他走进内室,看到床上安静躺着的弟弟,心里愤怒无比。 到底是谁! 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第122章 她很喜欢她未来的婆婆 陈令月约了崔承东在景盛茶楼相见。 “你怎么那么坏,以后康王都不敢出来见人了!” 陈令月低声和崔承东说着,边说边笑。 崔承东伸手,把她笑得散落在耳边的一缕发丝勾到耳后,温柔宠溺。 “康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他到底是皇上的血脉,我不便要了他的命。” 皇上一直待他很好,他不能无声无息就把他的儿子杀了。 陈令月明白他的意思。 这样的他,才会让她更安心。 哪怕他心有好恶,可是也不会滥用手中的势力,去做没有底线的事情。 “嗯,他们的以后,交给律法和皇上去决断。” “如今他这样丢脸,我们也算出了一口恶气了。” 陈令月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景,嘴边挂着暖暖的笑容。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温暖,美好,这样的词汇,用在她身上,最是合适。 “我准备重新布置一下真武堂,你有什么主意吗?” “不过,你若是不喜欢住卫国公府,我们就出来住,也不用特意布置了。” 陈令月转头看他,“为什么不住?卫国公府是你的家啊!” 崔承东淡淡道:“这些年,我多居住在槐园。卫国公府人太多,我不喜欢。” 确实人挺多的。 她打听过了,他爹生了七个庶子,六个庶女,姨娘通房十来个。 若不是他的叔叔们分家离了府,那卫国公府的主子,大大小小算起来,竟然有五六十号人。 真是恐怖! 安国夫人面对那么多的姨娘、庶出子女,竟然还能这么温柔,真是心理强大。 “不必,我们就住在府里。” 他们出来了,把安国夫人自己留在那里吗? 她做不到。 说实话,她很喜欢她未来的婆婆。 人美,性格好,脑子清醒。 多好的一个女人啊! “阿治,你的真武堂,你准备怎么布置?” 他对这些,可不擅长。 “我没有想法,随你的想法就行。” 陈令月嗔了他一眼,他这是要当甩手掌柜啊。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安国夫人的清颐园,布置得很好,我很喜欢。” “若是她愿意,就请她帮忙布置,怎么样?” “要不,我亲自登门,求她帮忙?” 崔承东沉默片刻。 “不用了,我今晚回去问一问她吧。” 他们母子之间的生疏,她已经初步有所体会了。 可是,安国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她想不明白,为何阿治会对她那么冷漠。 陈年旧怨,她不清楚,也不敢贸然去劝。 她可以不露痕迹,让他们多接触一下,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右相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崔承东拿起一块核桃酥,放在她手边的碟子。 “有些蹊跷。” 右相如今也快六十岁了。 说起来,他也是大燕朝的一个传奇人物。 他名叫杨观,出身关西杨氏旁支。自小聪颖好学,七岁能作诗,八岁能作赋,被人称“神童”。十五岁出门游学,初显名声。二十岁及第,二十三岁中进士。 此后,平步青云,一步一步走到了当朝右相的高位。 “听闻杨观的自幼和寡母王氏相依为命,感情极好。可是,这次我去关西细查,才发现,当初他给他母亲王氏修墓的地方,风水很差。” “你还懂风水?” 陈令月目瞪口呆,崔承东云淡风轻:“略懂皮毛而已。” “王氏墓地的风水,对去世的人十分不利。为此,我特意寻了当年杨观关西老宅的仆役。” 几经周折,他找到了一个还活着的老嬷嬷。 她是王氏从前的小丫鬟,后来被放出去嫁人了。 按理说,她不是贴身伺候的,也很难知道主子的机密。可是偏偏那么巧,她的干娘,是王氏的乳母。 从干娘口中,她还真知道王氏和杨观之间的关系。 原来,王氏不是杨观的亲生母亲。 杨观是一个私生子,他的母亲是谁,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的生母和杨老爷私通生下了他。杨老爷把杨观抱回来,交给了原配王氏抚养。 他的生母,是南阳郡人。 因为那一段时间,杨老爷就是在南阳郡游历。 南阳郡,有点意思。 不过,还没有查实,崔承东并没有提起他心底里的猜疑。 陈令月听了这一段故事,开口道:“看来,右相的身世,有些不一般啊。” 她的嘴角边,有一些点心渣子。 崔承东伸出手指,轻轻替她拂去。 陈令月粲然一笑。 他摩挲着手指,点头道:“嗯。他老谋深算,怀王没那么深的城府,这一切,都是右相在暗中搞鬼。” “去年,他到西北接收吐蕃献出来的城池,做得不错。皇上对他交口称赞,赏赐了不少东西。” “他深得圣心,对付他,没那么容易。” 她明白的,急不得。 “你慢慢查,我们等得起。” 郑九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 右相和怀王,才是大事。 “崔大人,侯爷是不是在里面?” 真是不能想,想什么就来什么。 外头那娇滴滴的女声,可不就是郑九的声音嘛。 崔合硬邦邦地答:“不知。” 郑秀媛方才在街上,看到了宁国公府的马车。 如今宁国公府已经分家了,宁国公府的女眷不多,她就想来看一看,是不是陈四在里头。 没想到,居然会看见崔合。 她仿佛没有把崔合的态度放在心上,柔声道:“侯爷,小女郑家阿九,不知可否入内一见。” 崔承东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 “不见。” 声音冷漠,一丝感情都没有。 郑秀媛脸上的笑容,僵住一瞬,又接着笑问:“不知道陈四姑娘在不在里面,等会我准备去卫国公做客,不知道陈四姑娘有没有空?” “我们一同去看望一下安国夫人。” 看望? “安国夫人怎么了?” 陈令月小声问他。 “没事,前两天着凉了。” 陈令月瞪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崔承东皱眉:“就是打了几个喷嚏,喝了一天的药就好了,这有什么可说的?” 陈令月嘟着嘴,不满地说:“虽然不严重,可是我也该问候一句。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许不报。” “郑九姑娘好厉害,这都知道了?” 崔承东眼眸微冷,家里的人多,郑家用钱开路,多得是人要做他们的眼线。 陈令月反省了一下,“看来,我对你们府上的事情,关注得太少了。” “你有你的事情,成日盯着卫国公府做什么?” 何况,他又不在那里,盯着卫国公府,还不如盯着他呢。 里面静悄悄的,郑秀媛却不觉得尴尬。 她又问了一句,“陈四姑娘,可要一同去?” 第123章 我们去游湖吧 陈令月扬声道:“不必了,我等会有事,郑姑娘请自便。” 郑秀媛攥紧手中的帕子,她真的在里面! 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卿卿我我,谈情说爱吗? 不会的,侯爷不是这么儿女情长的人。 她维持着体面,说了一句“打扰了”,离开了景盛茶楼。 “说实话,有时候我都有些佩服她的勇气了。” 崔承东挑眉,这话什么意思? “你那么冷漠无情地对她,可是她还能坚持那么多年,这是多么坚定的心智啊!” “我冷漠?” “我对你冷漠吗?” 崔承东放下茶杯,凑到她眼前,看着她。 近在咫尺的俊颜,目光锁定了她,她耳根微微发烫。 她往后仰头,退开了一些。 “你对我,当然不冷了。” 她又不是受虐狂,他如果像对郑秀媛一样对她,她才不会喜欢他呢。 “你以后还要这样,对别人,如同冬天般冰冷无情,对我,要和春天般温柔和煦,知不知道?” 就他这张脸,温柔点的话,那岂不是一堆女人都扑了上来。 崔承东眼里闪过笑意,“别再仰了,小心摔下去。” 乌鸦嘴。 他说完,陈令月就“啊”一声,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崔承东飞身过去,搂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勉强把她抱了起来。 而他自己,则做了她的肉垫。 陈令月趴在他的怀里,忍不住伸手锤他,“你真是个乌鸦嘴!” 崔承东一把抓住胸口作乱的小手。 她这样,他不疼,但是痒,心痒痒。 “别动!” 陈令月瞪了他一眼,却看到,他眼里,盛满她的身影。 那漆黑的瞳孔里,柔情似水,把她牢牢包裹着,不得动弹。 “你……” 红唇微启,崔承东却扑了上来。 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陈令月被他吻得,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崔承东也迷失在这激情中。 楼下传来一声高亢的叫卖声,崔承东才发现,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进了她的衣襟里了。 如同被火烫到了一样,他赶紧缩回手。 挫败地仰躺在地,闭上眼睛低吼一句:“真是败给你了!” 遇上她,什么冷静理智,都成了笑话。 陈令月像一只煮熟的虾,脸蛋,耳朵,脖子,哪里都是粉红一片。 她咕哝一句:“关我什么事。” 崔承东苦笑,真是要命的诱惑。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心里背诵了一篇兵策,才逐渐冷静下来。 他伸手帮她整理一下身上的衣物,把她扶起来坐好。 “时间还早,还想去哪里吗?” 陈令月难得和他一起出门,确实不想那么早回去。 “我们去游湖吧。” 到了京城北面的镜湖,租了一条船,两人便登船游湖了。 秋高气爽,惠风和畅,真是舒服。 陈令月在甲板上赏景,崔承东则是放了鱼竿,临船垂钓。 “这船一直在走,能钓上来鱼吗?” 陈令月不懂钓鱼。 崔承东勾唇一笑:“愿者上钩。” 陈令月歪头道:“哦,看来,要是能钓上来的,也是一条傻鱼。” 崔承东摸了摸她的头发,“晒不晒?要不要回船舱?” 陈令月却不肯。 “这外面景色太好了,我才舍不得回去。今天太阳不算太猛,我再待会。” “嗯,不要太久。” 阳光底下待久了,容易眩晕。 雨季才过,湖里的水很满,正适合游湖。 湖面上,三三两两的船只经过,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他们的船上,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悠闲自在,宁静美好。 “救命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镜湖上的平静。 “快来救人,我家姑娘落水了!” 陈令月放眼眺望,那船头上的丫鬟,好眼熟啊! “紫苑,快去把人救上来!” 陈令月已经认出那丫鬟了。 那是梁肖妍的贴身丫鬟。 落水的,竟然是梁肖妍! 两只船距离十多米,紫苑纵身一跃,没一会就提起了一个人。 陈令月眼尖,看到船头有一个男子准备跳湖救人,觉得有些不妥。 她大喊一声:“把人救到这里来。” 紫苑刚放下落水的女子,听到陈令月的声音,就又飞了起来。 “哎,你把人放下!” 那艘船上,传来了男男女女的喊声,紫苑充耳不闻,带上人就走。 轻功这种不科学的东西,陈令月见多了,也习惯了。 “肖妍,你没事吧?” 崔承东早就回避了。 船舱上,就剩下陈令月和紫苏在等她。 梁肖妍惊魂未定,扑到陈令月怀里,“吓死我了!” 陈令月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别怕,没事了。” “紫苑,麻烦你再去一次,把刚才的丫头带过来,让她带上她家姑娘换洗的衣物。” 紫苑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梁肖妍先去换了衣服。 不一会,那艘船也靠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快把我家表妹放了!” 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冲着陈令月不停叫嚣。 陈令月皱眉,这是梁肖妍的哪个表哥? 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梁肖妍换好衣服出来,陈令月便提起来心中疑问。 “哎,是我祖母娘家那边的人。” “今天,我陪大舅二舅家的表哥表姐一起来游湖。” 陈令月微眯着眼,问了一句:“你们船上,可有女子会游泳?” 梁肖妍愣了愣,点头:“有的,她们是在长江边上长大的,表姐身边的嬷嬷都会游泳。” 陈令月冷笑:“看来,你的这些表哥表姐,没那么简单。” 方才那男人,可是第一时间就想下水救人。 梁肖妍脸上一白,有些不敢相信。 “她们为什么要害我?” 陈令月看向远方:“坏人的想法,有时候我们正常人是猜不到的。” “你日后要小心。” “怎么就你自己陪着他们?你家其他姐妹呢?” 梁肖妍情绪有些低落,她道:“我六妹也在船上。三哥今早有事,没有来。” 她的贴身丫鬟却说:“姑娘,岸边站着的,好像是三公子。” 这时候,船正在靠岸。 男子身材修长,站姿笔直。一袭白衣,随风舞动,婉若游龙。 他手上拿着一把折扇,姿态悠闲,正面对着向岸边驶来的船只。 本来,他看着的,一直是隔壁的那一艘船。 船慢慢靠近,他只看见了舅舅家的孩子,没有发现自己的妹妹。 “三公子,这里!” 听到梁肖妍丫鬟的声音,他调转视线,却在第一眼的时候,看见了妹妹身边的女子。 鹅黄色的衣裙,在湖光蓝天的映衬之下,更加明亮。那精致的面容,不正是他,一直想忘记,却忘不掉的佳人吗? 他喃喃低语,喊了一下她的名字:“月妹妹。” 第124章 男人都喜欢女子柔弱一些 陈令月她们的船只先靠岸。 梁肖妍下了船,率先问他:“三哥,你怎么来了?” 梁汉明轻轻应了一声,眼睛却是望向站在船头的陈令月。 “月……,陈四姑娘,怎么也在此处?” 这张脸,常常在梦里见着。 如今见到了本人,他都有些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陈令月对上他幽深的目光,心里微微一跳。 “我……” “你这个臭女人,刚才为什么要把我表妹抢到你的船上,你是何居心!” 一道刺耳的声音,打断了陈令月的话。 另一艘船,也靠岸了。 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怒气冲冲从船上下来,直接冲着陈令月叫嚷。 梁汉明眉头紧锁,“二表哥,你这是何意?” 梁肖妍却抢先一步告状:“方才,我在船边看风景,背后不知道谁推了我一下,我就掉湖里了。” “你没事吧!” 梁汉明生怕妹妹有什么不好,马上关心地问她。 “还好令月也在附近,她立刻安排人救了我,所以我才会从她船上下来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回府之后再说吧。 他那二表哥还在叫嚷,梁汉明大声斥责:“二表哥,请注意你的言行!” “这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你怎可如此无礼!” 那男人却不服气,“什么救命恩人,多管闲事倒是真的,我们自己不会救人吗?” 陈令月本来不想管这件破事,可是听到这句话,她就忍不住讥讽:“是你想救人吧。” “我听肖妍说,船上会游泳的嬷嬷不少。为何你们会让一个男子来救已经定了亲的表妹?” “梁三公子,希望你好好问问,你家的这些亲戚。” 还有这事! 梁汉明难得冷了脸。 大表舅家的三表妹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表哥,你别听这位姑娘胡说。” 梁汉明素来知道陈令月的人品,又怎么会不信她。 “胡不胡说,你们心里有数。” 这件事,到底不合适在这里讨论。 他朝陈令月拱手,“陈四姑娘,今天的事情,多谢了,梁府改日一定登门亲自道谢。” “不必了。” 陈令月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梁汉明虽然已经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 可是,如今看他们宛如一对璧人,站在他眼前,才知道心里有多痛。 “梁五姑娘是她的挚友,救她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你们道谢。” 他低头柔声对陈令月说:“还接着游湖吗?” 这么出色的男子,梁肖妍的两个表姐顿时两眼放光。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啊?” 梁肖妍扫了一眼,那垂涎的样子,真是丢人! 不过,没有人搭理她。 “哥,我们回家吧。” 梁汉明才如梦初醒,“好,回家。” “我知道陈四姑娘救人,只是遵从本心。但是我们梁家不能不懂感激,改日定登门拜访,告辞。” 梁汉明带着梁肖妍走了,其余的人,也只能跟着走了。 崔承东闷声说:“他哪日去宁国公府,你就哪日出门,不许你见他。” 陈令月好笑道:“我和他,早就没什么了,你这是做什么?” “他都向你提亲了,我怎么能不介意。总之,我不喜欢你们来往。” 陈令月看他吃醋的样子,心里甜甜的。 “嗯,我不见他。” 方才梁汉明的表现,明显还没有忘记她。 她和他,还是不再相见为好。 “我们还游湖吗?” 崔承东有些舍不得结束,他想和她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很是开心。 “嗯,游。” “等会,我们一起看夕阳。” 用过晚膳,崔承东才送她回到宁国公府。 胡氏嗔怪道:“这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在外头呆那么晚,下次可不许了。” “娘,我今天高兴,下次不这样了。” 胡氏刮了刮她的鼻尖,“羞不羞,见着侯爷你就高兴了。” 见着他是其一,另一个则是因为康王的糗事。 “唉,今天你三叔来求你爹,你爹没见。” 陈令月冷笑:“刚分家,就想求爹帮忙了?” “他们那一家子,坏得很。娘你可要把爹看紧了,若是再和他们来往,哪天再把大哥大嫂害了,你们才知道后悔!” 这话说得,胡氏心里突突跳个不停。 “说得也是,他们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只是,你爹他……” “娘,你天天给我爹吹枕边风,说他们的坏话,我爹自然也不敢搭理他们了。” 为了儿子、女儿,他爹也会狠下心的。 “听说,你三婶……” “赵氏。”陈令月冷不丁插了一句。 “分家了,他们也走了,可别再说三叔三婶了。以后就直呼其名行了,免得听了心里膈应。” 胡氏叹了口气,她怎么才发现,女儿性子这么硬。 “娘竟然不知道,你的眼里是不揉沙子的性子。这以后,和侯爷相处,可不要这么刚直,男人都喜欢女子柔弱一些。” 陈令月点头微笑。 至于听不听,那全看她自己。 胡氏也没了说八卦的心情。 “我还是再看看,给你多添些嫁妆吧。” 那郑氏隔不久也要过门,月姐儿的嫁妆,可不能低她一头。 “娘,你这是要把家里搬空啊,等会哥哥对我有意见了。” 陈令月笑嘻嘻地说。 胡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乱说,你哥哥多疼你,他可是把你祖父给他的庄子都拿出来,要给你做嫁妆呢。” 陈令月摇了摇她的手,撒娇道:“我说笑的。娘,嫁妆的事情,侯爷会操心的,你就别发愁了。总之,我一定会风光大嫁的。” 说完,她起身,说了一句:“我回房了,娘早些休息。” 人就跑了。 胡氏轻笑:“这丫头,哪有真的让侯爷张罗嫁妆的。” 十分难得,崔承东今夜回了卫国公府。 “母亲可好了?” 覃练有些奇怪。 夜里受凉,症状很轻,这样的事情,阿治一半不会询问她。 “昨日就好了。” “说来也怪,郑九姑娘,今日特意登门看望我,我还以为自己病得多重呢?” 一旁的张嬷嬷忙“呸呸”两声,“夫人说话还跟个小孩一样,也不知道忌讳。” 崔承东勾唇讥讽道:“府里人多眼杂,郑家想知道点什么,那多容易。” 覃练一愣,笑着摇头道:“这郑家,何必呢?” 不想再谈那些烦心的人,崔承东道:“溶溶听说你不舒服,托我问候一句。” “溶溶?” 崔承东轻咳两声,“是陈四的小字。” 他那不自在的样子,看得覃练有些想笑。 “这个字好,配她正好。” 越是接触,越是觉得,陈令月的性格好。 溶溶,她可不就是如水一般宽广,清澈,却又充满了力量吗? “嗯,她非常喜欢清颐园的布局,说你的品味好。儿子想请你帮忙布置真武堂,不知道母亲肯不肯帮忙?” 儿子第一次找她帮忙,她怎么会不肯。 “我有空,真武堂就交给我了,一定让你们满意。” 郑秀媛听说今日永宁侯和陈四一起游湖的事情,伤心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他竟然会陪陈四游湖! 侯爷什么时候,这么有兴致! “姑娘,有人给姑娘送了一封信。” 郑秀媛看过信,眼睛里闪过几次挣扎。 最后,她还是说:“去和送信的人说,我同意了。” 第125章 夫人的眼光很好 “光光猪”这件事闹得那么大,建元帝也知道了。 因为是康王好赌惹出来的事情,他对康王十分生气。但是康王毕竟是他的儿子,受了屈辱,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建元帝下令京兆尹全力追查,又去后宫宽慰了一下惠妃。 到底儿子多,康王又不太重要,何况人也没事,建元帝没那么多精力留给他。 怀王把人都派了出去,可是,那个南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还是没有找到人?” “回王爷,没有。” 怀王拧着眉,转头看向窝在床头的弟弟,“他有没有说,他是从南边哪里来的?” 康王目光呆滞,显然还没有从“光光猪”事件中走出来。 “没有。” 怀王憋着一口气,想骂他,可是看他已经那么惨了,又骂不出口。 “行了,你又不是女子,被人看光就看光了。” “哥,你别提这个‘光’字。” 仅仅是听到这个字,他就快要做噩梦了。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行了,哥不提。那个人,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给你报仇。” 康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我要他碎尸万段!” “行了,你早日振作起来。母妃为了你的事,都病倒了。你早点进宫看望她,她也好早点安心。” 康王沉默了。 他还有脸出门吗? 真是,没有勇气啊! 怀王也不逼他,给他一点时间吧。 陈令月今天安心呆在家里,哪里都没去。 用过午膳,她正在和胡氏、严氏商量陪嫁人员的事情,门房就来报:“老夫人,夫人,四姑娘,门外恒王府上的六夫人求见。” 陈令月想了好一会,才知道这个人是指陈令环。 “她今日不是回门吗?来这里做什么?” 严氏笑道:“别是不知道我们分家了吧。” 这当然不可能。 分家的事情,他们又没有藏着掖着,早就传开了。 “不见了,已经是两家人了,这回门的日子,她这个新嫁娘怎么好去别人家里。” 门房去回话了。 过一会儿,又回来了。 “她不肯走,说若是不见她,她就坐在大门口不走了。” 陈令月起身,“要闹?你去跟她说,若是想她爹有牢狱之灾,她就只管闹。” 门房又来回跑了一趟。 “姑娘,六夫人走了。” 严氏忍不住夸奖她:“以前看着妹妹是个软性子,现在才知道,妹妹眼光很准,一击即中。” 胡氏喜忧参半,“她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严氏眉梢一挑,“这有什么不好的,总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回到宁馨院,紫草忙八卦道:“姑娘,奴婢方才听厨房采买的人说了,恒王府的人,根本就没有陪五姑娘回门。” “听说,他们三房的人,今天大吵了一架。” 陈令月兴致缺缺,对于三房的事情,她是不准备插手了。 这一家子人,自私自利,心狠手辣。 失去了安稳的生活,他们之间,只会相互攻击而已,根本用不着她去做什么。 她好好睡了一个午觉。 下午起来的时候,紫苏拿着一张帖子道:“姑娘,安国夫人请你明天去做客。” 未来婆婆有请,她当然要去了。 覃练看到她头上戴着的芙蓉簪,笑道:“怎么总是戴这个,换个花样吧,小姑娘家的,要多打扮。” 陈令月不好意思摸了摸头上的簪子。 还不是某人,想让她天天戴着。 “我手上还有不少样式新鲜的好东西,等会你挑一些。” 陈令月赶紧摆摆手拒绝。 “夫人,我手上东西不少了,我只是喜欢这个簪子,才天天戴着。” “你给别再送我了,戴不过来。” 覃练看她紧张的小模样,越看越喜欢。 “你来看看,你们婚后,要住在阿治的真武堂。” “我打算这样布置,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拉着陈令月走到书案前,书案上摆着一张草图。 “他那院子原本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合适女儿家居住。” “我准备在院子的南墙下面,种下两棵桃树,树大遮阴,春日里桃花烂漫,一定很美。” “桃花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你和阿治有空的时候,能坐在树下,纳凉喝茶。” “西边呢,扎一丛篱笆,种上一些藤蔓植物,郁郁葱葱的。” “路的两边,摆上一些盆栽,四时花卉随季节更换……” 她说得很仔细。 陈令月分神,看了她一眼。 那眼睛里柔和的目光,带着欢喜、满足。 才一天,她就想出了那么多的东西。 而且,这个布置,不是敷衍,明显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覃练发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喜欢?” 陈令月摇摇头,“夫人的眼光很好,我喜欢得很。” “你喜欢就好。” 覃练留她用了午膳,崔承东刚好从东宫回府。 “要走了?” “我送你。” 崔承东和前几次一样,坐到了马车里面。 “阿治,夫人真好,她把真武堂的布局规划和我说了一遍,我好喜欢。” “嗯。” 崔承东不知道在想什么,随意应了一句。 “你怎么了?” 陈令月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 他望过来,“没什么,方才在东宫和太子商量了边关换防的事情。” “哦。”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过几天,唐四的及笄礼,你是不是要去?” “是啊。” 崔承东说了一句:“我也要去。” 陈令月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去做什么?” 崔承东看她那玩味的眼神,就知道她瞎想了。 “老太傅从江淮回来了,邀了几个得意门生,在那天一同到兰园。我总不好不去吧?” 原来是这样啊。 唐四姑娘的及笄礼,是在兰园办的。 唐家的男子,都在兰园办冠礼,女子则少有。 唐四姑娘有此殊荣,可见老太傅真的宠爱这个孙女。 “听说老太傅特意从江淮赶回来,没想到唐四姑娘这么受宠。” “我听说,老太傅今天邀请了不少得意门生,好几个都还没有成家呢,会不会是要给唐四姑娘择婿啊!” 一身朱红色笄服的唐四姑娘,正在盘发。她容颜清丽,面容肃穆,气质高雅。 怪不得,听说她回京不久之后,上门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 及笄礼毕,唐元华含笑邀请一众年轻姑娘,去了西北一处阁楼。 “各位姐姐妹妹,那穿云楼是兰园的高处,从那里可以看到兰园的美景。我把宴席摆在了穿云楼,还请大家一同上去,畅饮笑谈。” 唐三姑娘掩去眸中的冷光。 唐四,你就不该回来。 你回来抢走了我的一切,我今天就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 第126章 姑娘不见了 穿云楼确实高。 它的对面,有一处凉亭,建在了假山之上。 这里登高望远,那周边的景色尽收眼底。 唐家的宴席,东西自然都好。 一群舞姬在场中摆动水袖,腰肢款款,姿态优美,艳而不俗,令人赏心悦目。 突然,一个尖叫声,打破了这一室安乐。 “有蛇!” “啊!真的有蛇!” 这上面,都是一群贵女,哪个不怕蛇。 紫苑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蛇竟然是从二楼爬下来的。 “姑娘,奴婢背你到对面的凉亭。” 外头的空地,说不定也不安全。 陈令月点点头,这密密麻麻爬在地上的蛇,看得她头皮发麻。 有一条蛇,从房顶掉了下来,直接掉到了一个女孩身上,她大叫一声,就晕过去了。 不一会,她身上就爬了几条。 看得陈令月浑身都僵硬了。 “紫荆,你去帮一下她,把她救走。” 陈令月很快就被送到了假山上的凉亭。 “紫苑,肖妍和表姐还在里面,你快去救她们。” 紫苑有些犹豫。 “你快去,我这里若是有事,喊一声,你们或者是墨三他们,都能赶来。现在救人要紧。” 紫苑点点头:“姑娘,你自己要小心。奴婢方才抓了一条看过了,那些蛇,都是拔了毒牙了,没事的。” 陈令月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性命危险。 但是,一群蛇围着自己转,想想都恐怖。 紫苑和紫荆一直在救人。 其他府上的,有那会武功的,也一起帮忙。 不过,这一屋子的姑娘加上丫鬟,人可不少。 她们就五六个人来回把人搬运到凉亭,急都急不来。 梁肖妍和甄美玉被救了上来,陈令月忙问:“你们没事吧。” 两人眼都直了,白着一张脸,感觉她们马上就要晕倒了一眼。 “没……没,事。” 甄美玉舌头都打结了。 凉亭上的人,越来越多,陈令月被挤得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突然,她觉得脖子上被扎了一下,马上就人事不知了。 “快,有人昏倒了!” “大家别踩啊,不要挤!” “人太多了,我们下去吧。” 几个暗卫躲在不远处的树丛上,睁大眼睛看过了。 今天陈令月穿的是一身藕荷色的衣服。 凉亭里面人头攒动,各种钗环首饰闪闪发亮,他们也只能看衣服的颜色了。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们再一看,不见陈令月的踪影啊。 墨三脸色突变,他们有可能中计了。 紫苑这个时候,也在凉亭周围四处寻找。 “梁姑娘,表姑娘,我们家姑娘哪里去了?” 甄美玉望了望四周,没看到表妹的身影。 “方才人太多了,挤得慌,我们和表妹被挤散了,我也不知道。” “别担心,令月可能是下去了。” 凉亭就那么点大,四周开阔,有什么人,一眼就看到了。 紫苑和紫荆朝着方才下去的人堆里找去。 还是没有! 她们和墨三汇合。 “姑娘呢?” 墨三脸都黑了。 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这么不见了! “我们分头找,侯爷那边,你去说。” 紫苑一跺脚,朝山下走去。 侯爷今天也在兰园,她几个纵身跳下去,没过多久就到了。 崔合看到她来,脸色还有些难看,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出事了? “侯爷,紫苑在外头。” 崔承东余光扫了一眼,果然看见紫苑站在外头。 他起身走了出去。 “侯爷,姑娘不见了。” 崔承东脸上,再也没有了方才宴席上的轻松闲适。他面无表情,看着紫苑。那一身的低气压,让看到的人,心底不由溢出恐慌之感。 紫苑差点跪下了,侯爷好吓人。 崔承东努力摆脱心中的恐惧,他闭了闭眼,保持冷静的头脑。 “崔合,马上通知所有人,去找。” 太傅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兰园里面发现了蛇,他也够头痛了。 所以,崔承东告辞的时候,他也没精力挽留。 崔合哪里敢耽搁,他和崔道急忙赶回槐园,把所有的人手都调动起来,兰园里里外外,都被他们暗暗查了一遍。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什么都找不到。 不得不承认,人已经不再兰园了。 一开始,他们查到有一辆马车,在那个时间段,朝城西而去。 等他们顺着线索找过去,才发现,居然被人耍了。 “这群王八蛋,耍我们呢!” 崔合忍不住骂了一声。 崔承东心里,一道又一道的戾气,渐渐升起。 看来,他们为了掳走溶溶,是花了大力气了。 “去城南找。” 兰园到底是唐家的地盘,怀王不敢把溶溶放在这里。 也许,溶溶已经出城了。 果然,找了一阵,崔道总算带来了一点线索。 “侯爷,南城门外,找到了一些痕迹。” 崔承东揉了揉眉心,马不停蹄就带着人马,出城去了。 陈令月这里,又是怎么回事呢? 陈令月在快出兰园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她的头上,好像蒙着一件衣服,黑漆漆的,她看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形。 “快,跑快点,她中了这药,明天上午前都醒不来,你只管快点跑。” 另一个声音说:“嗯,马上就到门口了。” 陈令月被人驮在背上,颠得难受。 好在她方才在宴席上,没有吃多少东西,不然只怕要被他颠吐了。 “主人说了,把她运出城,卖到翠红楼,马上安排她接客。” “今天一定要把她弄残!” 真是阴险! 谁要这么害她! 她不动声色,放松自己,照旧趴在背上。 幸好她今早赴宴之前,吃了一颗林神医的解毒丸,不然,只怕她还醒不过来。 出了兰园的角门,她被放到了马车上。 陈令月一直闭着眼睛,但是,根据她的判断,她身边应该是有四个人。 两个在赶车,两个看着她。 马车该是一路朝南城门奔过去。 兰园本就在南城,离城门不远。 不一会儿,他们出了城。 陈令月一直在等,等机会逃走。 哪怕她心里万分焦急,她也不敢妄动。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 结果,外头却传来了打斗声。 陈令月心里一喜,难道是墨三他们找来了? “奶奶的,不要恋战,那女的在马车上,把人抢了,我们快撤!” 这声音,这声音! 是去徐南县路上遇到的那伙黑衣人! 那个很沙哑的声音! 陈令月心里哀嚎,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怎么办? 马车又晃了一下,有人出去了。 外头乒乒锵锵的武器声不绝于耳。 陈令月悄悄睁开眼睛,果然,车里没人了。 她掀开左边的窗帘,外头是一个斜坡,有高大树木,还有低矮的灌木,是一个逃跑的好地方。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第127章 人不见了 陈令月蹑手蹑脚掀开车帘。 很好,他们专注打斗,而且离马车有一段距离。 她动作很轻,生怕引起马车的震动。 那马儿扭头,看见她爬在车辕上,陈令月被它的大眼睛看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好在,它又转过头去了。 陈令月慢慢爬下了车,缓缓舒了一口气,才又静静往斜坡滚过去。 很慢,很轻。 “这几个龟孙子,真是不好对付!” 那伙黑衣人骂骂咧咧的,而先前掳走陈令月的那帮人,也是寸步不让。 先前掳人的那伙人,以为黑衣人是来救人的。 黑衣人得到的命令,是他们必须把人活捉到手。 两拨人就拼命打起来了。 陈令月悄悄走远了,他们还一无所知,酣战到底。 毕竟,人人都以为她还在昏迷之中,毫无防备。 陈令月成功下了坡,一直朝前走。 离得远了,她才敢撒开腿跑起来。 路边的灌木枝条,把她的衣服、头发都弄乱了,她的手上,脸上,不小心被划了好几处。 不过,好在没有流血。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她来到了一条大河边。 又见渭河啊! 这一处的河面,宽有一百多米,陈令月一咬牙,下水去了。 一百多米,她应该撑得住。 还好,当年学过游泳,不然留在这边的岸上,她只怕很快就会被人找到了。 八月的河水,有些凉了。 不过,今天太阳很好。 灿烂的阳光洒在身上,给她带来了些暖意。 她许久没有游了。 古代的衣服,终究产生了不少阻力。 她咬紧牙关,拼命往前游。 近了,越来越近了。 终于,她上岸了。 不敢耽搁,她撑着一口气,接着往岸上走。 其实,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可是她知道,不能停下来。 脚上的绣花鞋,走在这坑洼不平的荒村山路,磨得她的脚生疼。 她捡到一根趁手的木棍,一步一步,接着走下去。 幸好,天气干爽,没过多久,秋日高挂的太阳,就把她身上的软绸衣服晒干了。 总算舒服了不少。 她打起精神,回头小心把痕迹处理干净。 日头越来越猛了,她真的是口干舌燥,浑身无力。 她想起小说里,主角但凡出事,都会下雨。 还好,今天没有下雨来折腾她。 渐渐地,她体力不支,深一脚浅一脚,终于摔倒在了地上。 手掌马上就被擦破了。 鲜血流了出来,陈令月忍着痛,四处打量。 她看见了一种草药,“一包针”。 这种草药很烂生,随处可见。 以前在小区的绿化带也有的,姨父受了小伤,从不贴创可贴。他每次都是到小区绿化带摘几张一包针的叶子,很快就能止血。 陈令月止血之后,就把方才滴落在地上的几滴血,用土掩盖住了。 很久没有孤身一人了,两边不时传来野鸟的叫声,有些吓人。 哪怕她已经疲惫不堪,心力交瘁,她还是不能停下来。 这里没有藏人的地方,她必须再往前走。 而马车边的两拨人,总算分出了胜负。 “她奶奶的,这几个家伙还挺难缠的,费了老子那么大的功夫!” 原来,他们的援兵到了。 又来了三四个黑衣人,在他们的围剿之下,原来的那伙人,被他们杀光了。 “主子要的人呢?” 那个沙哑声音的男人,指了指马车:“还在车上昏着呢!” 他走过去,掀开车帘,人呢! “人不见了!” “没用的东西,在你眼皮底下,就让人跑了!” 马车停在路上,若是有人出现,他们不至于不能发现。 那就是,人往路边的斜坡下逃走了。 “还不快追,这次再抓不到人,主子只怕不会放过我们的!” 几次掳人,没用一次成功的,怀王还能不扒了他们的皮! “什么破药,先前那帮孙子说了,陈四中了迷药,明天都醒不过来。” “老子被他们害死了!” “现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快找人!” 一路找过去,人无疑是到了对岸了。 “这娘们,太能跑了,她是怎么过去的?” 她怎么不长翅膀,飞上天算了。 “啰嗦什么,快到对面去。” 河面太宽了,轻功也飞不过去。 只得游过去了。 那些不会游泳的,便另寻他法。 三四个人到了对面,一路狂奔,去寻找陈令月。 “老子就不信了,我们会跑不过一个娘们!” 陈令月走到了一个村庄的边缘,她在考虑要不要进去。 人多眼杂,万一黑衣人追来,她很有可能暴露。 还是躲着点吧。 这里有一个牛棚,这会儿牛也不在,她便进去歇歇脚。 实在走不动了。 牛棚里,堆了不少草垛子。 地上都是松散的秸秆,秸秆上面,有着稀稀落落的牛屎。牛棚的边上,是一个牛屎堆,估计是庄稼人攒着准备做肥料的。 还好,她以前在农村长大的,还当过放牛娃,牛屎的味道,她还能忍受。 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她坐了下来。 真心不想动了。 休息了一会,她还是准备起来,接着走下去。 突然之间,林子里传来“扑扑”的飞鸟声,有人来了。 陈令月很冷静。 她现在跑不动了。 藏在牛棚里,也许她能幸运地躲过去。 “娘的,还不见人影,她跑哪里去了!” “会不会找错方向了。” “这有个牛棚,去那里找找。” 陈令月整个人都埋在了秸秆里面。 她尽量放松自己,呼吸很轻。 听到脚步声渐渐走近,她还是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什么味道?” “好臭!” “兔崽子,牛屎没见过吗?” “大哥,别去了,我都受不了这个味道,那陈四姑娘娇滴滴的,怎么可能会躲在那里!” “也对,大户人家的姑娘,馊饭都闻不下去,何况牛屎堆呢?” “接着找,别耽误时间了。” 陈令月生怕他们杀个回马枪,躺在草堆了,一动不动,放松呼吸。 好累,好困…… 再次醒来的时候,陈令月才发现,她居然睡过去了! 真是,勇气可嘉! 她探头出来,看了看外头的太阳。 太阳偏西了,应该是快到酉时了。 不能耽搁了,她可不想在荒郊野外过夜。 这一带,黑衣人已经找过了,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睡了一觉,体力多少恢复了一些。她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秸秆,就朝着村里走过去。 好想回家! 阿治到底什么时候才找到她啊! 她好怕她撑不下去了。 第128章 我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今天,陈令月觉得她是小宇宙大爆发了。不然,她早就倒下了。 跌跌撞撞朝村里走去。 这里,能很清晰的看见村里的房舍,不过真的要走到村里,起码还要一刻钟以上。 陈令月现在脚上都是泡,走得不快。 她龟速一般挪过去,却在拐角的时候,看见了四个人。 三个男人,一个女人。 那三个男人,一看就是流氓。 其中两个,正扯着一个村妇的衣服。 那个女人有几分姿色,衣衫凌乱,满脸泪水,却不敢声张。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她无声扭动着,却没有摆脱身上男人的手。 陈令月想躲也来不及了。 双手抱着,立在一旁观看的暗红衣服的男人,已经看见她了。 “呦,我的娘哎,小爷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眼前的女人,拄着一根木棍,头发散乱,衣服上有明显的污渍。 可是她的脸蛋,却是那么的漂亮,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过了的时候,他半边身都软了。 另外两男一女,都一起看了过来。 红衣男子大步就朝她走过来,陈令月头皮发麻,真是倒霉透了。 什么事都让她遇上了。 她两个手交握在一起,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你别过来。” 红衣男人低低笑起来,非常油腻地说:“小美人,别怕,看你的样子,是遇到坏人了。来,哥哥带你回家。” 另外两个男人,在一旁吆喝:“大虎,你可不能吃独食。这小娘们,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咱们可没尝过这样的好货色!” “行了,到时候,有你们的份,你们先玩你们的。” 陈令月假装后退,那男人大踏步上前,将陈令月一把搂在怀里。 她启动机关,镯子里的针,没有任何阻碍就刺进了男人的胸膛。 “你!” 男人没想到,她还有武器,只说了一个字,就被陈令月伸手捂住了嘴巴。 他失去知觉,整个人都压了下来,陈令月差点撑不住了。 但是,她还不能倒。 她装作惊慌失措地喊着:“你不要这样,放开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的手,快拿开……” 另一个男人听得心眼难耐。 他对黑衣男子说:“我草,这女人的声音,这他娘的好听,勾得老子都忍不住了。” “大虎,我也来摸摸这小娘们。” 他小跑过来,用力推了下大虎,却没想到,大虎的身子直接就往外摔了出去。 “怎么……回,事” 他还在发蒙,而陈令月瞅准了机会,再次动了镯子,射了一枚针到他身上。 “你……” 他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举起手来,就要朝陈令月打过来。 陈令月用尽全身力气,才躲开了。 他也轰然倒地。 转眼间,只剩下黑衣男子了。 他很聪明,马上把身前的妇人扣在怀中,厉声质问:“你手上有什么东西?” 那妇人的脖子被那人捏住了,一阵咳嗽。 陈令月摇头:“我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摊开手掌,示意男人自己看。 “不要骗我,我刚才看得很清楚,有一根针从你手上射出来,你快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杀了她。” 陈令月好笑地看着他:“我不认识她,你拿她威胁我?” 男人凶残地掐着女人的喉咙,“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女人,不都说自己是菩萨心肠吗?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陈令月冷笑道:“不好意思,我就是一个例外。我心肠歹毒,不然怎么会接连杀了两个人。你还指望我救人,做梦!” 男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把他们杀了?” 陈令月云淡风轻地点点头,“他们该死!” 黑衣男子只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看起来如同夜叉一般可怕。 看着柔柔弱弱,却在短短的瞬间,杀死了两个人,果然心狠。 他一时错愕,手上的力气大了不少。 村妇喘不上来气了。 人都要求生欲望的,她睁大着眼睛,伸手朝陈令月举起来,眼里都是哀求。 陈令月眼中闪过不忍,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就这样死在眼前吗? 这一抹不忍,被男人捕捉到了。 他残忍地笑起来:“二妮啊,怪你命不好!你家的三个小娃,马上就要成为没娘的孩子了,你托梦给他们,可不要恨我。” “要恨,就恨这个狠心的女人,是她不肯救你的!” 眼看着村妇的脸,越来越紫了,陈令月忙喊:“快住手。” 男人得意地笑了,“怎么,你改主意了?” 陈令月咬牙问他:“我把东西给了你,你真的会饶过她的命吗?” 男人点头,“当然,我绝对不会再杀她。” “那我的命呢?” 陈令月轻声问。 男人也点头:“我也不要你的命。” 陈令月故作不解:“既然这样,你走就是了,何必要我的武器?” 男人愣了一下,接着道:“不行,你的武器太厉害了,我怕你从背后偷袭我。” 陈令月举起手发誓:“我绝不偷袭,你走就行。” 男人没有了耐心,“你给不给,废话那么多。不给我马上弄死她!” 陈令月犹豫了一下,“那你发誓,拿到武器之后,绝不为难我们两个人。” 男人马上发誓,心里却想着,等会怎么折磨这个臭娘们。 陈令月露出左手洁白的手腕,指着手腕上的翠玉镯,说:“这个就是装了毒针的武器。” “你耍我!” 陈令月摇头:“毒针都在镯子里面,这个镯子是有机关的。” “真的?” 他不太相信,这明明就是一个镯子嘛。 陈令月无比真诚地说:“真的,我没骗你。你要是不信,那就别要了。我保证不……” “你再射一支我看一看。” 他十分谨慎。 陈令月侧过身去,借着视线的遮挡,扳动了藏在左手上方的红宝石包金手镯中的机关,一支银针射出去。 陈令月习惯把两个镯子带着一只手上。没想到,这个习惯,今天会救了她一命。 男人看不真切,但是,那针确实是从她的左手腕射出去的。 有钱人家的玩意,就是稀奇。 “你把镯子摘下来,放在路中间。” 陈令月依言,把翠玉镯放在路上。 男人急匆匆就把村妇甩到一边,跑过来要拿镯子。 可是,退到一旁的陈令月却再次动了手镯中的机关,男人中了针,一脸不敢相信。 “你……” 陈令月长舒一口气,“我骗了你,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 一、二、三。 “轰”,又倒了一个。 村妇呆呆看着她,陈令月弯唇一笑:“我骗他的,武器是这个。” 她把手臂抬高,露出了里面的另一个手镯。 陈令月上前,把翠玉镯拿回来。 这个是安国夫人送她的礼物,不能弄丢了。 陈令月走到村妇的面前,“你没事吧?” 村妇又咳嗽了几声,“我没事。” “姑娘,你手上这个武器,还有用吗?” 陈令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问这个?” 她柔柔笑着说:“我是担心姑娘再遇到坏人,为了救我又把毒针都用完了,于心不安。” 陈令月叹息一声,“确实用完了。之前我用了几枚,现在又用四枚,这镯子那么小,哪里能藏得下那么多的针啊。” “大姐,你家在哪里,我想去你家歇息一下,可好?” 村妇很是紧张。 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了。 “你跟我来吧。” 第129章 你怎么才来啊 “姑娘你等一下,我去收拾一下我的篮子。” 陈令月站在路边等她。 村妇回头把篮子收拾好,朝陈令月走去。 陈令月站着的地方,有零碎的日光投射到地面上。 她背对着村妇站着,仿佛被路边的一株小花迷了眼。 耳边传来一阵风声,陈令月顺势往边上一倒,手中的银针就射了出去。 果然,那村妇拿着一根大木头,在背后袭击她。 陈令月眼神冰冷,看着她错愕地倒下去。 真是好心没好报。 她为什么要偷袭? 陈令月已经没有心思纠结这个了。 她方才为了闪避,小腿不小心磕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头,疼得厉害。 镯子里的银针,只剩下最后一枚了。 她该怎么办? 不如,还是回到那个牛棚吧。 那里,好像比村里还安全些。 崔承东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说!人在哪里?” 溶溶巳时三刻失踪,现在都已经快到戌时了,人还没有找到,她到底在哪里? 那个黑衣人,已经遍体鳞伤,他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该死的不知道! 崔承东目光阴沉沉看着黑衣人,又刺了一剑。 不过,这次,黑衣人终于断气了。 他脸色泛白,双目通红,目光阴狠,对着这一地的狼藉视而不见,“接着找。” 崔合垂下眼,看着这一地的尸首,侯爷这是杀红了眼了。 这一路,他们遇到的几拨黑衣人,全都被侯爷虐杀了。 可是,问过的每一个人,都说不知道人在哪里! 杀人不过头点地,侯爷杀人,从来都是见血封喉。今天这种折磨死人的手段,还从来没有过。 看来,侯爷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了。 渭河的岸边那么大,他们是来来回回找了多少地方,已经记不清了。 怀王的人也还在找,证明四姑娘没有落入他们的手中。 可是,四姑娘到底在哪里? 崔道高亢的声音响了起来,“侯爷,在北面的牛角村边,发现了异常。” 崔合闻声望过去,侯爷已经消失在了林间。 但愿这次,是真的能找到人。 崔承东来到方才陈令月遇到流氓的村口,看到这地上躺着的男人和女人,崔承东的心都拧在了一起。 这几个,衣衫不整,溶溶到底会遇到什么样的事,他有些不敢想了! 四个人的身上,都带着溶溶手镯中的麻醉针。 “能弄醒他们吗?” 崔合为难道:“这药是林神医后面加重药效,重新配的,没有解药,很难醒过来。” 崔承东看了眼四个人倒下了的位置,站在红衣男子的身边,回头望了一下。 “走。” 他顺着山路,一直往渭河方向走过去。 溶溶不会进村的。 那个村妇也被她射了毒针,说明她起了歹意。 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一定是原路返回了。 这条路,应该就是她来时的路。 他走得很急,却每一步都很响亮,“溶溶,你在吗?” 每走一步,他都会喊一声,生怕错过了她。 这个时候,太阳早就下山了。 还有点点余光,眷顾着大地。灌木树丛里,传来各种鸟叫声,千奇百怪,听得让人心慌慌。 陈令月缩成一团,窝在牛棚里。她浑身酸痛,头昏昏沉沉的,小腿上也是阵阵钝痛。 黑夜即将来临,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陈令月除了等待,已经无力再做什么了。 阿治一定会来的! 她等他就好。 崔承东喊得很坚定,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慌张和不安。 为什么要弄丢她! 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走着走着,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崔合拿着火把跟在他身边,崔承东忽而耳朵一动。 他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再喊一声:“溶溶,是你吗?” 大地最后的一丝光亮也不见了。 陈令月精神紧绷,动都不敢动。 恍恍惚惚中,好像有脚步声传来,“溶溶,你在吗?” 是阿治! 真的是他! 声音更加清晰了。 陈令月一天都没有喝水了,嘴里早就发干了。 她扯着沙哑的喉咙,大声回应:“阿治,我在这里。”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声音其实很小,很小。 好在,崔承东还是听到了。 他循着声音,找到了他的心上人。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这个征战沙场的铁血英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捧在手心里,怎么宠都宠不够的人,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脸色苍白,有一股不正常的红晕泛在脸上,脸上有一片淤青,嘴唇干裂,双眼迷离。 她的头发上,都是秸秆,很乱,很乱。衣服上都是污渍,还有一些被划破的口子。 陈令月在火把的照耀下,看见了她一直想着念着的那张脸。 “阿治,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这双一整天都没有哭过的眼睛,却在这时候,掉下了委屈的泪水。 “你怎么才来啊?” “我好怕!” 这一刻,崔承东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怎么能让她陷入如此的境地呢! 他紧紧抱着她,如获至宝。 他声音温柔,若是认真听,却是能听出来,那声音里的颤抖。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没事了,没事了。” “不怕,我在这里。” 他小心亲吻了她的额头,这一刻,他才觉得,他的心重新活过来了。 他的宝贝,好好待在他的怀里,找到人就好……找到人就好。 陈令月抽泣了几声,模糊地说了一句:“阿治,我头晕。” 人就晕过去了。 崔承东大惊失色,他顾不得其他,抱着她就往城里去。 槐园里,林神医给陈令月处理伤势。 “她没什么大碍,就是惊惧过度,精神紧绷,受了风寒,发了高热而已。小腿上磕了点淤青,用药酒抹几天,就没事了。” “手上脸上的这些小伤口,擦一些玉露膏,过两天就好,不会留疤的。” “脚底上的水泡,趁着她昏迷给她挑破了,抹上去腐生肌膏,几天就好了。” 崔承东的眉头都要打结了。 溶溶这是受了多少苦! 心疼死他了! 林神医看他那副死样子,没好气地说:“她这些都是小问题,你这是什么样子?” 那一脸的悲痛,感觉女娃娃要死了似的。 崔承东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溶溶,都是我不好。”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紫苏红着眼睛,给陈令月抹药。 崔承东亲自帮她把脚底的水泡处理好。 看到那裹着纱布的玉足,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痛。 “你好好睡吧,我守着你。” 崔合看了看屋里,侯爷全神贯注正盯着四姑娘呢。 他又看了看屋外,紫苑、紫荆和墨三他们,都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他可不敢劝,侯爷现在心里正窝火呢。 罢了,终究是他们失职。 这般静悄悄跪着,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130章 她不要那么善良 陈令月在凌晨的时候,醒了过来。 她稍微动了下,感觉脚上好像被包扎过了,有些刺痛。 她稍微抬高了一下身子,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男人。 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醒了?” 声音低沉,格外好听。 陈令月虽然受了一天的惊吓,但是她在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安心。 崔承东坐到她身边,把她轻轻搂在怀中,端起一杯温水,小心地喂给她。 她连着喝了两三杯水,才觉得舒服些。 “阿治,你怎么不去休息?”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崔承东让她舒服地倚靠在他怀中,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淡淡地说:“我没事。” 这个时候,不守着她,他怎么能安心! “还接着睡吗?” 陈令月先是点头,绕后又摇头。 他轻笑出声,“这是什么意思?” 陈令月把笑脸凑到他的耳边,“我饿了,先吃点东西再睡。” 崔承东点点头,叫人去厨房把粥端来。 “一直都备着的,你喝过粥再睡也好。”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虽然人已经醒过来了,发热也好些了,崔承东还是不太放心。 陈令月有些没力气,“嗯,有些难受,具体的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舒服。” 他摸摸她的额头,温度还好。 “刚回来的时候,你有些发热。方才喝过药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发热了? 怪不得,身上软塌塌的。 紫苏把粥端了进来,看见陈令月虚弱的样子,眼眶又红了。 “这是做什么,我又没事了。” 陈令月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崔承东和紫苏看着却很是难受。 她回来的时候,哪哪都受了伤,怎么就是没事了呢? 她是真的饿了。 这一天,体力消耗是巨大的,她连着喝了两碗粥,才觉得身上多了点力气。 她打量一下四周,崔承东便说:“这是槐园。” “你怎么把我带到槐园来了。” 那她岂不是夜不归宿了! “昨天你突然昏倒了,我一时情急,就先带你来找林神医了。” “不必担心,等会,我趁夜把你送回宁馨院。” 他已经有了安排,陈令月也就放心了。 “对了,你找到村里,有没有看见被我弄晕过去的那几个人?” 崔承东眸光微暗,嘴边挂着的笑,已然消失了。 “看到了。” 那几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不知道溶溶有没有吃亏。 “可有带他们回来?” “嗯。” 陈令月笑了下,“那就好。” “……我就是想知道,那个村妇为什么想害我?明明是我救了她!” 崔承东却沉默片刻,才抬起她的下巴,冷静地说:“溶溶,你不该救她,任何人的性命,都没有你的重要。何况,你根本就不认识她。” “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冲动。”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她不要那么善良。 还好,她足够警觉,可是万一呢? 万一她忽略了别人的恶意,中了别人的圈套,那她该怎么办? 他目光沉沉,一脸严肃盯着她的脸,索要她的承诺。 陈令月怔住了。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后怕。 她挤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轻轻地说:“阿治,别担心。我没有那么傻,我当时就想着,可以骗过那个男人,顺便也能把他除掉。” “若是要我用我的命,去换一个陌生人的命,我可能没有那么善良,我做不到。” 陈令月坦白了她当时的想法。 她确实没有那么善良,可以不顾一切,去救一个陌生人。 大概,这就是人性吧。 “你会不会觉得,我没有那么好?” “胡说!” “我就喜欢你这样!” “你记住,以后也要这样做。”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样,但是他要她好好的。 “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陈令月抬头,目光中带着满满的笑意:“咱们可要好好感谢林神医。” “……,所以说,要不是林神医给我的解毒丸,我只怕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 “还好我中途醒过来了。” 说着这个事情,陈令月这时候才有点害怕。 差一点,她就…… 不敢想下去。 崔承东同样不敢想下去。 这一次,他竟然有些感激,还好怀王的人中途截住了马车,给了溶溶逃跑的机会。 不然,她恐怕要遭受致命的伤害。 “阿治,第一拨把我从兰园带出来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崔承东抓着她的手,在手里摩挲。 “我会接着查的。” 怀王应该是知道点什么,不然也不会将计就计,把他们的人,往城西引。 “哎,好好一个宴会,怎么会有蛇跑出来呢?” “我想,这应该是唐家人干的。” 是啊,除了他们自己人,谁能神不知鬼不觉把那么多的蛇,放到穿云楼上面。 “明天我去找老师要一个说法。” 陈令月想起穿云楼里的混乱,嘴角微微一翘。 “恐怕不止你去,好多的人都要去找老太傅了。” 毕竟,今天赴宴的贵女,几乎都受了惊。 可能还病倒了好几个呢。 唐家不给个说法,难平众怒。 正如陈令月想得那样,这一夜,好多人家里都请了大夫。 发热,惊惧,失眠,精神失常的,还有几个被蛇咬到了。 京城里的富贵人家,闹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都跑到唐府去了。 唐老太傅审了一夜,也是累得够呛了。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他在,其他人也镇不住场面了。 “老大人,我女儿如今还躺在床上,一整夜嘴里都吓得睡不着觉,只知道喊‘有蛇、有蛇’,我这个当爹的,真是太心疼了。” “胡大人,小女更惨,她被咬了好几口,昨天夜里,人都烧糊涂了!” “我家的也是……” 唐老太傅听得头疼,好好一个宴会,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家稍安勿躁,我知道,昨天的事情,唐家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昨天我们送各位千金回府的时候,已经备上了重礼赔罪。当然,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始作俑者,我们也不会放纵的。” 唐家的几位老爷,在一旁劝说大家。 “那是谁!” “就是,是谁那么恶毒!” “把人交出来,不然我们决不罢休!” 崔承东也坐在其中,他并没有说话。 老太傅眼看着场面混乱,只好站出来。 “各位,各位,老夫向给大家赔个不是了。” 说完,他躬身行了一礼。 这是谁啊! 当今皇上的老师,他们怎么受得起这个礼。 大家都闭了嘴,纷纷避让。 唐老太傅接着说:“因为唐家的关系,让各位府上的千金,受到了伤害,这是我们唐家的错,我们绝不推脱。” “昨天夜里,我连夜审问,已经找出了幕后之人。” 第131章 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痛心疾首地说:“惭愧至极,惭愧至极!没想到我们唐家,今日出了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人!是老夫教导无方,才会让唐家蒙羞!” 老二这个时候,哪里还站得住。 他扑通跪在了地上,哀嚎道:“父亲,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有教好那个孽障!以至于她不顾家族门楣,犯下大错。” “是我教子无方,不怪父亲,都怪我!” 唐老太傅长长叹息一声,“大错已经铸成,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 他高声道:“各位,昨天的蛇,是我府上的三姑娘所为。她嫉恨姐妹,心思歹毒,想要毁了四姑娘的及笄宴。” “昨天夜里,我已经连夜把她送去了家庙,她今生都会在那里忏悔修行。” “不知道大家可还满意?” 好好一个待嫁闺秀,就要青灯古佛一辈子了,他们也不好不依不饶。 何况,老太傅在这里呢。 这件事情就算落幕了。 崔承东冷冷一笑。 就这么简单吗? 他看未必。 接下来的,该他自己去查了。 等人都走了,唐老太傅把唐元华单独叫了过来。 “跪下!” 唐元华愣住了,不过还是很快就跪下了。 “孽障!你怎么敢!” 唐元华一脸委屈,“祖父,你为何要这般辱骂我?” 唐老太傅冷漠地看着她,“你还不认错?” 她梗着脖子喊道:“孙女不知道,何错之有?明明是三姐姐的错,祖父为何要骂我!” “呵呵,我看了一辈子的人,没想到竟然在自己的孙女身上栽了跟头。” 唐元华听了,心里慌乱不堪。 祖父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了?” “依照你一贯谨慎的性子,昨日一早,你必然会让人去检查穿云楼上上下下。那么多的蛇,藏在哪里?你的人会不知道吗?” 唐元华怎么敢认! “祖父冤枉啊,我没有。我如果知道楼上有蛇,我又怎么会把宴席照旧摆在那里?” 唐老太傅灰败着一张脸,“我老了,竟然想不明白,你们明明是姐妹,为何要自互相伤害?” “闹出这样的事情,丢的是唐家的脸,你们有没有想过?” “祖父……” “不必说了。你祖母病床前,你侍奉汤药,这么多年来也在我跟前尽孝。我护你一次,以后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了。” “过两天我就回江淮了,以后,你好自为之。” 派去唐家家庙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侯爷,唐三姑娘坦白,她就抓了几条蛇,本意就是咬唐四姑娘的而已。” “怎么保证只咬唐四?” “她在唐四姑娘的衣服上动了手脚,放了引蛇粉末。” 看来,是有人发现了唐三的算计,顺水推舟了。十几条蛇,变成了上百条蛇,真是大手笔。 “宴会上,唐四姑娘并没有穿那身衣服。反倒是唐三姑娘,被咬了几口。” 好一个唐四! 打得一手好主意!这黑锅甩得够快的。 这些事情,老太傅能查不出来吗? 到底是在身边长大的,偏心到没边了。 “昨天劫走姑娘的那伙人,是死士。他们的身份还查不出来。” 死士,一般人家可养不起。 “重点查一下郑家,还有唐家。” “另外,抓一些毒性小一点的蛇,过几天放在唐四的屋里。” 这么喜欢蛇,那就好好尝一尝,与蛇共舞的滋味。 京郊的一处宅院里,接连抬出了几具尸体。 莫问眼底里都是痛楚,可是,他能怎么办? 怀王坐在窗边,面无表情。 “把尸体好好放在外头,让所有人都来看一看,办事不力是什么下场。” “本王一再给你们机会,可是陈四,你们一次都没有抓住过。” “这么没用的人,还不如死了。” 莫问压下心头的愤懑,低头回应。 这时,一个人带着雷霆之怒冲了进来,“你这是做什么!” 是右相。 只见他愤怒的眼光,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直直射向怀王。 “王爷,你近来行事,太过任性了。我们的黑鹰卫一直折损,这个时候,你还要处死他们,王爷,你这是要干什么!” 怀王扭头看他,眼神中尽是冷意。 “办事不力,就该死!” 右相挥手,旁人退下,屋里就只有他们二人。 “王爷,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黑鹰卫那都是万里挑一才选出来的。陈四哪怕抓不到,我们也不该自损力量。” “何况,陈奜那边,似乎已经有了眉目。神卫军,我们不一定要通过陈四才能找到。” “如今她已经被赐婚给崔承东了,动她不易,我们还是专注于其他事情吧。” 怀王却觉得十分刺耳。 “没有虎符,找到神卫军的下落,又拿什么号令!” “他们如今还没有成亲,本王就不信,抢不过来。” “只要把她变成我的女人,那婚约自然就不作数了!” 右相看他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细想了他的言辞,又联想到他数次的冲动,都和陈四有关。 他惊愕地发现,一个事实。 “王爷,你居然对陈四……” “你是疯了吗?” “等你成就了大业,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如今你为了这个女人,是要把我们多年来的筹谋,都毁于一旦吗?” 怀王没想到,右相这么敏锐。 他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地说:“本王就是看上她了,那又如何?” “这天下和她,本王都要!” 右相恨铁不成钢,他怒吼一句:“可她是永宁侯的未婚妻?那是永宁侯!”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还有熊熊的妒火,怀王暴怒至极。 “那又怎么样!本王是皇子,他不过是一个臣子,我就不信,我争不过他!” 右相忍无可忍,“啪”一声,怀王歪过头,脸上已经有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你这是要拖着全部人跟着你一起去死吗?” “不过一个女人,就让你忘了你的雄心壮志,你的母妃和弟弟了吗?” “你若是执迷不悟,我就杀了她!” 怀王心里涌起无法抑制的愤怒。 对自己的,对崔承东的,对右相的,还有对陈令月的。 “你敢!” 右相表情冷漠,却带着腾腾杀气。 “你看我敢不敢。” 很平淡的一句话,怀王却不敢赌。 右相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深不可测的。右相虽然扶持他上位,可是右相的本事有多大,怀王并不清楚。 他不敢拿她的命去冒险。 “好,我不会再试图抓她,但是你也不能伤害她。” 怀王肯松口,右相也松了一口气。 “王爷,我们是密不可分的关系,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作为你的长辈,你听我的劝。情爱之事,不过是过眼云烟,等你放下了,就会发现,不过如此。” “夺嫡之事,容不得马虎,一定要谨慎为之。” “王爷若是身边没有可心人,那臣就送几个入王府,可好?” 怀王低着头,淡淡回了一句:“不必了。” 第132章 我们马上进宫 郑家在京城,也是有宅邸的。 郑秀媛听到信儿,手里的笔都快被她折断了。 “居然被找回来了?” “是,今天早上,陈四姑娘准时去了上房用早膳。” 郑秀媛却不死心:“她一整晚都在宁国公府吗?” 跪着的人答了一句:“属下昨夜一直在监视宁国公府,发现她是今天凌晨才回府的。” 郑秀媛舒心地笑了起来,“我就说,不可能毫发无伤。” “你去宁馨院找文儿,这样和她说。” “……” 秋闱已经结束了,青阳县主赵乐蘅百无聊赖,坐着戏楼里面听戏。 “哎,不知道这一次,是哪个人得了状元。” 赵乐蘅的一个小姐妹嘀咕了一句。 赵乐蘅却撇撇嘴,一脸不耐烦。 祖母说了,要看一看这一届的上榜的举子里面,有没有合适的人,给她说亲。 她才不要嫁这些凡夫俗子呢! 她要嫁大英雄,永宁侯! 要是陈四和永宁侯的婚事黄了就好了。 突然,吱呀一声,一个满脸是血的丫头闯了进来。 “大胆!” 赵乐蘅的侍女马上大声责骂:“门口的都是死人吗?看不见有人溜进来吗?” 可是她张望了一下,门口居然没有人。 那丫鬟一进门就跪倒在地,一脸惊恐。 “求各位贵人高抬贵手,救救奴婢吧。” 反正闲着没事,赵乐蘅就当找了个乐子。 “先别拉她走,听她说说。” 那丫头回头看了一眼打开着的门,颤抖着声音说:“这位仙女,奴婢被人追杀,这门这样开着,没事吗?” 一声“仙女”,把赵乐蘅逗笑了。 “你这贱婢,嘴倒是甜。放心吧,这里是我的地盘,哪个不长眼的敢进来!” “行了,有事快说,本县主可多少工夫搭理你。” 那丫头听到“县主”两个字,眼睛大放光彩。 她连连磕了几个头,嘴里喊着:“求县主救命,求县主救命。” “奴婢贱名文儿,是宁国公府四姑娘院子里的丫头。” 这个话,已经把赵乐蘅的精力都吸引过去了。 “……” “事情就是这样的,还请县主救命。” 赵乐蘅拍着手站了起来,真是太好了。 “行,我马上带你进宫。” 一个小姐妹拉着她,“县主别冲动。这丫头空口无凭的,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真话。你若闹到宫里去,只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文儿却马上说:“县主,我家姑娘很聪明的,若是看到我没被抓回去,可能已经在想办法补救了。” “迟则生变。” 赵乐蘅不再犹豫,这个大好的机会,被她遇上了,她怎么可能放过。 “走,我们马上进宫。” 赵乐蘅带着人,风风火火就往宫里去了。 郑秀媛此时,正在长春宫呢。 “你真是有心了,隔三岔五就来给本宫请安。” 郑秀媛从侍女手上拿过来一块插屏。 “这是臣女绣的一副插屏,献给娘娘。” 皇后仔细看了看,上面绣着的正是她最喜欢的牡丹花,绣工细致,图案精美, “真漂亮,这是双面绣吧。” 郑秀媛笑着说:“娘娘慧眼识珠。臣女曾经学习过双面绣,这牡丹是掺了金线绣的,更显富贵荣华,放在娘娘宫里才更加合适。” 那牡丹花边上的金线,光彩夺目,确实好看。 “你有心了,本宫很喜欢。” “娘娘一直对臣女照顾有加,臣女心中感激。” 她羞涩地笑着,又说了一句:“更何况,娘娘是侯爷的亲姨母,臣女孝顺皇后,也是应该的。” 说起这个,皇后有些无奈。 “阿治真是说不通。” “本宫想在他们成婚之前,请陈四入宫一趟,他偏偏要拦着。” “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陈四又不是见不得人。” “偏偏阿练也是这样和本宫说的。怎么,本宫这里是有洪水猛兽吗?陈四就来不得了?” 皇后心里存了气,说起来也毫不客气。 郑秀媛柔声劝着:“娘娘多心了。想来是陈四姑娘正在备嫁,忙得脱不开身。臣女多来陪着娘娘就是了,娘娘可不要嫌弃啊。” 皇后本来就喜欢她,又看她对外甥情深不渝,宁肯做妾都要入崔家门。 如今她经常出入长春宫,见面三分情,皇后待她自然比以前更好。 “娘娘,青阳县主求见。” 郑秀媛抿唇微笑,总算来了。 永安长公主是一个和蔼的长辈,当年,皇上未曾登基之前,永安长公主对他们夫妻一直爱护有加。 赵乐蘅是她的孙女,玉雪可爱,皇上夫妻对她也一向宽容。 “青阳来了,快请她进来。” 赵乐蘅一进门,就看见了郑秀媛。 她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表舅母,我许久没来了,你想不想我啊?” 赵乐蘅从小就活得恣意,皇后喜欢她身上那股子活泼劲儿。 她一直都是喊皇后“表舅母”的,其中的亲昵,自然不同于旁人。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久都不来长春宫,是把本宫忘了不成?” 赵乐蘅依偎进她的怀里,撒娇道:“哪会。还不是祖母天天拘着我,陪她抄经念佛。” 皇后笑得开心,“定然是你惹姑母生气了。” 可不是嘛。上次知道崔承东定亲之后,她就吵着,要永安长公主请皇上帮她和崔承东赐婚。 永安长公主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 打了她一顿之后,就逼着她抄了这么许久的佛经。 也是近来看她心思淡了一些,才肯放她出来闲逛。 “表舅母,我今天出门,遇到了一件事。” 她凑到皇后耳边,把方才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后完全愣住了。 “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赵乐蘅郑重其事,“我保证,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丫头,现在就跪在外头呢?” 皇后让人把文儿带进殿里。 “本宫问你,你对县主说的话,可有半句虚言?” 文儿那一脸的血渍还在,她又狠狠磕了几个头。 许是第一次看见皇后,她紧张得话都快说不清了。 “娘,娘,奴婢,奴婢绝对不敢撒谎!” “奴婢,奴婢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句假话,就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来世做牛做……” “好了!” 皇后厉声打断她。 “来人,去请陈四姑娘进宫。” 陈令月还不知道,有一场无妄之灾,正在向她靠近。 听闻那个村妇醒过来了,她对紫苑道:“你去槐园把她弄过了,我要当面问一问,她为什么要害我!” 不问清楚,胸口这口闷气,她是怎么都散不了。 没多久,紫苑就带着人回来了。 陈令月冷冷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人,轻笑一声。 村妇瑟缩了一下,才慢慢抬起头。 第133章 皇后娘娘请姑娘进宫 “是你!” 村妇没想到,方才这个冷冰冰的姑娘口中的主子,会是昨天在村口遇到的那位漂亮姑娘。 陈令月不想和她多说废话,只想知道原因。 “我昨天明明救了你,你为什么要从背后偷袭我?” “我,我没有。” 陈令月勾唇一笑:“你是不想走了?还想回牢里待着吗?” 她可是一直被阿治关在槐园的地牢里。 果然,提起这个,她浑身忍不住抖了抖。 “我说。”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姑娘,求姑娘放过我吧。” 她突然哭了起来。 陈令月不耐烦地再问一遍:“说不说,不说我也不问了,你再回牢里……” “我说,我说。” 村妇是真的怕了。 那里面暗无天日,她可不想再回去了。 “我就是,就是怕你见到别人,和他们说,我被大虎他们几个侮辱的事情。” “那我就没脸见人了!” “我也活不下去了!” 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 哪怕她是想劫财,陈令月都没那么难受。 “我也没说过我要说这事啊。” 村妇哭哭啼啼,“人言可畏,姑娘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么会懂!” 陈令月只觉得心口这股气,更难受了。 真是…… “把她拉走。” 陈令月已经不想再看见她了。 “啊,姑娘,你要带我去哪里?” “送她回牛角村。” 紫苑把人带走后,紫荆也是气得不行。 “狼心狗肺的狗东西!” “姑娘何必见她,平白生了一场气。” 陈令月看她那么气,自己反倒舒服多了。 “算了,百种米养百样人,我也不气了,你也别气。” “膝盖好些了吗?” “你们傻不傻,要不是我半夜醒过来,就真的乖乖跪到天亮吗?” 陈令月有些心疼。 紫荆的伤才好了多久,又这么折腾自己。 紫荆却愧疚地说:“都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姑娘,该罚的。” 陈令月“哼”了一声,“罚不罚,我说了算。你们又不是他的人,不必听他的话。” 紫荆偷笑,姑娘真好。 “不关侯爷的事,他都没说罚我们,是我们自己要跪的。” 侯爷哪里有空理他们。 自打找到姑娘之后,那是寸步不离呆在姑娘身边。 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我们还好,墨三他们估计就会被罚了。” 她和紫苑已经是姑娘的人了,侯爷不会动手罚她们的。 陈令月皱了皱眉,“算了,墨三他们是男人,皮糙肉厚的,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 “姑娘,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请姑娘进宫。” 什么! 这么突然! 陈令月不敢耽搁,马上梳妆打扮。 “紫荆去和侯爷说一声。” 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她可不能自己硬抗。 好在,女子梳妆,本就复杂。 她耽搁了一刻钟,传旨的太监也没说什么。 胡氏看见她上了马车,才敢开口。 “自打定了这门亲事,怎么就没有安生的时候呢?” 看她满面愁容,严氏宽慰她:“娘你别多想,皇后娘娘是永宁侯的姨母,许是想见一见令月而已,别无他意。” “但愿如此吧。” “姑娘,侯爷出门去了,不过槐园的人,已经去通知他了。” 陈令月心中稍安。 走进长春宫,高高在上坐着的,当然是皇后。 不过,郑秀媛和青阳县主居然也在此处,倒是出乎意料。 “小女宁国公府陈令月,给皇后娘娘请安,拜见娘娘。” 皇后一脸肃穆,不过没有挑刺。 “坐吧。” “真是难得见你一面。” 这话,怎么接? 好在,皇后不用她接。 “本宫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昨天从兰园出来之后,你有没有回府?” 陈令月错愕,“皇后怎么问起这个了?” 皇后目光一沉,“你只需回答即可。” “回娘娘的话,我昨日从兰园出来之后,出城去了。” “出城做什么?” “去大昭寺为先祖父添灯油。” “此话当真?” 陈令月望着皇后,无比认真地说:“当真。” “那之后呢?” “小女当然是回府了。” “你撒谎!” 赵乐蘅听不下去了。 她指着陈令月大声喊:“你分明是夜不归宿,在外浪荡,皇后娘娘面前,你也敢满嘴胡言!” 陈令月有些意外,居然是青阳县主跳出来,而不是郑秀媛。 “县主何出此言?” 皇后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了。 郑秀媛却问了一句:“昨日妹妹离开兰园的时候,应该没有受伤吧?怎么方才妹妹行走之间,好像腿脚不便的样子?” 赵乐蘅听了,气焰更加嚣张:“好啊,不知道你是跑去哪里鬼混了,把腿都弄伤了。” 陈令月不慌不忙,她笑着说:“郑姑娘观察入微,好眼力。” “回娘娘的话,昨日我到了大昭寺,走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这才摔了小腿。” 说完,她也不避讳,直接拉起裙摆,露出小腿上的淤青。 “谁知道你是怎么摔着的?” “我听说,昨日兰园宴后,你是被人掳走的。” 赵乐蘅天不怕地不怕,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能对付陈令月,她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 陈令月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 “县主,说出去的话,是要负责任的。你这般污蔑我,又是为何?” 皇后一言不发,只看着她们交锋。 赵乐蘅翻了翻白眼:“我才没有污蔑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真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啊!” “你已经失了清白,哪里还配得上我们大燕的英雄。你识相的,就赶紧和永宁侯退婚。” 陈令月算是看明白了,今天是皇后带头找茬呢。 “皇后娘娘,也认同青阳县主的话吗?” 皇后面无表情看着她,“若是你真如青阳所言,夜不归宿,清白不在,那你和阿治的婚事恐怕要另作打算了。” 陈令月没想到,皇后对自己的意见那么大。 这么轻易,就给自己定罪了。 “青阳县主上下嘴皮子一碰,小女的清白就不见了,婚事也不见了。看来,以后府衙断案,也不需要什么人证物证了,直接请青阳县主前去,便能了结。” 如此不驯。 这么明显的嘲讽,皇后岂能不知? “你不服?” 陈令月回望着她,并不退让。 “小女当然不服。” 皇后扬声:“把人证带上了。” 还有人证,看来准备得够充分的。 不一会,外头就带进来一个人。 陈令月定睛一看,竟然还是一个熟人。 这时候,有人来报:“永宁侯在外求见。” 第134章 皇后不会不肯吧 崔承东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粗粗看了一眼,请安之后就径直坐在了陈令月身边。 “许久都不见你进宫了,今天来得可够巧的。怎么,怕本宫吃了她不成?” 皇后心里有些憋气。 陈四前脚才到,阿治后脚就跟了上来。 就这么不放心她吗? “姨母说笑了。” “只是她昨日在兰园受惊,又在大昭寺险些跌倒,昨天折腾了一天了。” “姨母别笑话我了。眼看着婚期将近,我这是担心再出岔子。”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昨天难道陈四真的去了大昭寺? 陈令月轻笑一声,“侯爷来得巧,正好听一听。青阳县主说我昨日被人掳走,已失清白。” “底下跪着的,正是人证。” 嘴倒是快,这么一会就要告状了。 皇后扬起下巴,“陈四姑娘误会了。下面跪着的这个丫鬟,她说因为知道你昨夜未归的秘密,遭到宁国公府的人追杀。” “误打误撞,青阳救下了她。” “青阳也是好心,生怕有人居心不良,损了你的名声,这才急忙找本宫做主。” “本宫是一番好意,才急忙传你进宫,查明真相。” 陈令月勾唇轻笑:“原来皇后是这个意思,是我愚笨,误会了娘娘的意思。” “那就多谢娘娘费心了。” 崔承东眼神犀利,看着跪着的文儿。 “姨母素来明理,又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听信这些无稽之谈。” 赵乐蘅不死心,嚷嚷道:“明明有人证,怎么会是无稽之谈?” 崔承东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赵乐蘅吓得一缩。 “县主说话小心一点。一个婢子的话,算什么证词。” 皇后脸上有些不自然,“阿治,你无需动怒。既然来了,不妨听一听这个丫鬟到底要说什么。” “不必了!” “姨母,昨日兰园赴宴之后,我亲自带着陈四姑娘去的大昭寺,法慧大师和我们见过面。” “难道,我的话,比不上这个婢子说的话?” 皇后深吸一口气,勉强笑着说:“她可是宁国公府的婢女?如果是,那她说的话,说不定有可信之处。” 陈令月回答:“她确实是我院中的三等婢女,平时粗粗笨笨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能闯到长春宫里来,我真是小瞧了她了。” 崔承东神色冷峻,鄙夷地看着文儿。 “不过是一个背主的丫头罢了。” “皇后娘娘,这个人居心叵测,要毁了我未婚妻的名声。我要带她回府,亲自审问,皇后不会不肯吧?” 皇后很想说“不”,可是,阿治眼角的森森冷意,让她改了口。 “怎么会,你把人带走吧。” “多谢皇后。” 崔承东起身告辞,走之前,看着赵乐蘅,又说了一句:“青阳县主,还请你谨言慎行。若是本侯在外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那冰冷的目光,把赵乐蘅都冻住了。 好吓人! 陈令月自然也跟着他走了。 “表舅母,永宁侯也太过分了!” 他简直是放肆,在皇后面前,如此咄咄逼人。 皇后心中郁闷,也没有再留她们。 “阿治真是太宠陈四了,本宫连问都不能问一句吗?!” 所有人都走了,皇后才忍不住抱怨。 “我看他被陈四迷得五迷三道的,这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身边的宫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温声细语劝她息怒。 马车里面,陈令月似笑非笑看着崔承东。 “你说你,怎么就惹出这么多的桃花?” “郑九姑娘,唐四姑娘,青阳县主,你说吧,还有谁?以后我也好提前知道,该小心什么人。” 崔承东有些无辜,他可不曾对这些姑娘家做过什么。 “没有了。” 陈令月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回到宁馨院,第一件事,当然是提审文儿。 “真是没想到,我这院子里,还能出一个背主的。” “说吧,你是受何人指使!” 文儿一味低头求饶,却不肯再说其他。 紫苏的肺都快被气炸了! “平日里看你闷声不吭,只知道老实干活,本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居然是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紫草的双眼也是瞪得大大的,她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快说!” 文儿的脸,马上就肿了起来。 但是她并不反抗,还是低着头,一直说:“都是奴婢的错!” “都是奴婢的错!” “姑娘,文儿的娘带到了。” 文儿听见了,才猛然抬起头来。 “我娘来这里做什么!”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我娘没有半点关系。” 文儿不是家生子,她是几年前,她家里艰难卖进来的为奴的,签的活契。 她自从调来宁馨院,一直都是三等丫鬟。 “既然敢做,就要想到后果!” “你娘也许没错,但是她是你娘,你的事情和她自然有关。” 文儿想要扑过来,紫荆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 “老实点!” “姑娘,求求姑娘了,杀了我也行!不要让我娘知道。” 陈令月平静地看着文儿在那里哭求。 她对着地上跪下来的妇人道:“文儿背主,我是问不出原因了。” “她是你的女儿,若是你也问不出来,那我就送她去见官了。背主的奴才,到了官府,也没有好下场。” 轻则流放,重则充军。 那是生不如死。 “姑娘,万万使不得啊!” 若是文儿入狱,那他们一家子,在这里是呆不下去了。 她的小儿子如今已经在说亲了,若是此时闹出这样的事情,那就全都毁了。 “你个贱货,还不快说,你为什么要做这黑心肝的事情!” “不说,我就打死你!” 她站起来,接连“啪啪啪”往文儿身上甩巴掌,很是用力。 她的脸上,都是怒意,没有半分母亲对女儿的疼惜。 方才还木木的文儿,这时候却不停地尖叫求饶。 陈令月看着,有些不快。 文儿方才还十分强硬的嘴,在她娘的怒骂之下,终于张开了。 “我说,别打我,娘别打了!” 陈令月半眯着眼睛,不欲再看。 “住手,让她说。” 紫苑一下子就擒住了妇人还抬起来的巴掌,用力捏了一下。 “姑娘让你住手。” 夫人的手腕被捏得生疼,龇牙咧嘴的,却不敢抱怨。 “是,是,民妇听姑娘的。” 文儿看着陈令月,眼中尽是绝望:“姑娘,奴婢知道,奴婢是狼心狗肺!” “宁馨院里的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快活,奴婢不该背叛姑娘。” “可是,奴婢,奴婢是真的害怕!” “姑娘可还记得,赵公子?” 赵氏那个讨人厌的侄子,她当然记得。 “当初赵公子天天来咱们宁馨院晃荡,有一天晚上,奴婢不小心撞见了他。” “他……” 文儿仿佛说不下去,停下来,深呼吸了几下,才准备接着往下说。 第135章 你觉得我可怕 “赵公子,他欺负了我!” 把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文儿只觉得,无地自容。 屋里除了文儿的抽泣声,谁也没有说话。 “后来,他三番两次逼着奴婢从命,奴婢不敢不从!” 文儿的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个贱人!你居然和人家苟且鬼混,你!你是要气死你娘吗!” “隔壁街上的刘家后生,可是和你定亲了!” “你要死啊!” “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胚子!” 陈令月皱着眉,对紫苑道:“把她拉出去。” 人被拽走了,屋里安静了不少。 “你接着说。” 文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咬着牙接着说:“后来,赵公子离开之后,奴婢以为,苦难已经过去了。” “可是,谁知道,奴婢居然怀孕了。” “奴婢怎么能生下这个孩子!奴婢,奴婢悄悄抓了堕胎药,把孩子流了。” “姑娘,奴婢一直盼着,明年赎身出去,嫁给刘大哥的。” “他知道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却还肯娶我,我心里欢喜得日夜都睡不着觉。” “可是,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威胁奴婢,若是不帮他们,那就要把这件事,告诉刘家人。” 剩下的,自然不用再说了,情郎和主子之间,文儿选择了后者。 “你为何不来找我?” 陈令月心里也不舒服。 虽然她有苦衷,可是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 “姑娘,没用的。若是奴婢不听他们的,他们随时随地就可以告诉刘家人,那奴婢和刘大哥,是绝对不成的。” “是奴婢对不起姑娘,姑娘要杀要剐,奴婢都绝无怨言。” “可你想过没有,出了事,你也难逃罪责,你和你的刘大哥,也是不能在一起了。” 文儿凄惨一笑,“奴婢贱命一条,没有得选了。奴婢只是尽量,把事情往后拖延罢了。” 那笑容,看着让人心酸。 “那你背后之人,是谁?” 文儿摇了摇头,“奴婢真的不知道,是一个蒙面男子安排奴婢做的这些,奴婢没有看过他的脸。” 这个回答,陈令月并不意外。 “先带她下去关着吧。” 文儿是个可怜人,陈令月谈不上恨。她想,把文儿逐出宁国公府,也够了。 “文儿可怜,可是始作俑者,却是那个赵伟!” 陈令月气得把手上的毛笔摔了出去,“这个混蛋,居然敢动我院子里的人!” “姑娘,奴婢去好好教训他一下。” 陈令月冷若冰霜,“不能太便宜他了,你先好好查一查,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犯了这样的事,却还和个没事人一样,他想得美! 老太傅次日便启程回江淮了。 崔承东前去送行,老太傅的精神好像不如江淮相见时那样好了。 当天夜里,唐元华熟睡之后,一个箩筐从窗边悄悄倒了一些东西进屋。 窗户重新关上,深夜一片静谧。 唐元华只觉得脚上有些痛,她喊了一声:“快来看看,是有什么东西咬了我吗?” 当值的丫鬟,马上掌灯进来。 模糊之中,她好像看到了地上有什么东西在挪动。 她把手上的蜡烛放低一些,定睛一看。 “啊!” “有蛇!” 唐元华睡意全无,她猛然坐起来。 只见她的锦被之上,盘桓着几条花花绿绿的大蛇,蛇的眼中冒着绿光,正盯着她看过来。 “啊!” 两眼一翻,她晕过去了。 唐家四姑娘的闺房跑进了好多蛇! 唐四姑娘半夜被蛇吓醒了! 那些蛇有毒,唐四姑娘的脚被蛇咬伤了! 唐四姑娘被吓得起不来床了! 次日,唐四姑娘简直是刷屏了,牢牢霸占了今天的京城第一头条。 “你们说,这唐四姑娘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怎么及笄当天遇到蛇,昨晚又是蛇?” “我怀疑,她捅了蛇窝了,那些蛇都来找她报仇呢!” “有些蛇是有灵性的,她应该是冒犯了蛇灵了。” 众说纷纭,很是热闹。 陈令月想一想唐元华昨晚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她也觉得毛骨悚然。 求唐元华的心里阴影面积。 太可怕了! “我发现,不能得罪你的!” 这人的报复手段,是真的很可怕。 崔承东手上喝茶的动作一顿。 “你觉得我可怕?” 他直挺挺坐在那里,眼睑低垂,看不清神色。 这个样子,有一股疏离的冷漠感。 可是陈令月竟然从中看到了委屈。 她伸手握住他放在桌子上的大手,抓得紧紧的。 “怎么会?你这都是为了替我出气,我有那么糊涂吗,好坏不分?” 她歪头看着他,摇了摇他的手,眼睛里是满满的欢喜。 “我喜欢你这样!” 崔承东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伪装,清澈见底。 他方才屏住的呼吸,才渐渐放松下来。 “不可以怕我。” “嗯,我才不会怕你。” 粲然一笑,脸上尽是信赖。 “皇后那里,你不必担心。我母亲已经和她说了,你这段时间,安心备嫁,不适合进宫。” 陈令月当然赞同。 “我看,皇后不太喜欢我。” 他眼中含笑:“我喜欢你就行。” 也是,反正皇后又不是她婆婆,对她的生活影响不大。 “看来,在出嫁之前,我还是不要出门了。” 说起这个,崔承东忍不住心头一热。 马上就是九月份了,真好。 “你若想去,成亲之后,我陪你去。” 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外头的许多事,陈令月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了。 胡氏和严氏,把她带在身边,勒令她学习管家。 每天看账册,看得她头都快炸了。 这折磨,堪比高考。 秋闱放榜,陈奜果然榜上有名,二等第十名。这个成绩,比之前陈奕的要好上许多。 唐元华被吓得不轻,病了许久都没有好。 陈安如今天天和赵氏大吵大闹,陈樊越发流连烟花之地。 陈令环在恒王府生活艰难,半个月都很难见刘展一面。 消息源源不断传进耳朵里,陈令月就当成茶余饭后的消遣。 “姑娘,那赵伟,今天晚上会在天香楼喝花酒。” 万万没想到,赵伟居然也中了三等进士。 这一阵,赵伟是春风得意,好不威风。 就等着吏部授予官衔,走马上任了。 陈令月手里翻着账册,漫不经心地说:“也让他得意够了,动手吧。” 天香楼的云烟是头牌,人人皆知。但是赵伟不喜欢云烟那种清冷佳人,他喜欢的,是珠圆玉润、风情万种的红玉。 昨夜,他和红玉说,要给她赎身,他要纳她为妾。 一向不肯松口的红玉,居然答应了! 赵伟喜滋滋地想,还不是眼看着他就要飞黄腾达了,红玉慧眼识英雄。 赵伟和几个进士喝过一场酒,如同前几天一样,来到红玉的房门前。 门口却站着两个小厮,“滚开!” 小厮说话毫不客气。 赵伟最近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哪里受得了这些低贱的下人,对他如此无礼。 他可是未来的官老爷! “大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拦我!” 小厮打量了他一眼,很是眼生。 他们又吼了一声:“滚!” 那鄙夷的眼神和轻蔑的口气,简直能把人气得升天了。 未来的官老爷赵伟,哪里肯受这个闲气! 第136章 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小爷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抬脚就把一个小厮踢倒在地。 另一个小厮大怒,“放肆!” 冲上来就要给赵伟一拳,赵伟身后也跟了个五大三粗的男仆,两人这便打了起来。 赵伟推开门往里一看,红玉正被一个男人压在怀里亲来亲去! 岂有此理! 这可是他赵伟的女人! 红玉眼中含泪,那委屈受辱的小模样,看得赵伟火冒三丈。 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打算踹那人男人一脚。 男人也是一个绣花枕头,两个人打起来,竟然是半斤八两。 红玉在旁边哭着喊:“别打了,快别打了!” 可是,两个醉鬼,竟然打得难分难解。 你挠了我一脸,我锤了你一拳。杀伤力有限,但是他们却不肯罢手。 天香楼里的人,上前拉架,不知道怎么,赵伟瘫倒在地,和他打架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么巧,狠狠往赵伟肚脐下面那处踢了一脚。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遍了天香楼。 红玉大惊失色,她伸出手,摸了一下,“啊,断了!” 这种桃色消息,传播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是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了。 痛晕过去的赵伟,被人送到仁安堂,生性耿直的徐大夫连连摇头叹息:“老夫无能为力。” 今科进士还在等待吏部的任职,赵伟在这个关口出了事情,那就不一般了。 第二天,吏部果然就传出了消息。 因赵伟行为放浪轻薄,德行不能委以要职,且身体有疾,吏部决定取消赵伟的进士资格。 这个结局,陈令月舒坦了。 “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想到当初赵伟那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样子,紫草就怒不可遏。 他害不了姑娘,却害了文儿! 这样的畜牲,就该是这么一个下场。 赵家接受不了啊! 明明很快,赵家就能出一个官老爷。转眼间,什么都成了空! 好好的一个男儿,居然就废了! 他们大张旗鼓去天香楼找人,可伤人的男人,和红玉,已经不知去向了。 哎,这件事,倒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了。 胡氏现在是一门心思扑在陈令月的婚事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折腾了许久,她终于把嫁妆单子定下来了。 “儿媳妇,你看看,这单子怎么样?” 这长长的一溜东西,严氏看了许久。 说实在的,若是她心胸狭窄一点,那家里都不能安生了。 这嫁妆,比太子妃的都不差了。 可是,她也明白,里面的大头,主要还是侯爷送来的聘礼和私底下添置的东西。 宁国公府虽然也给了陈令月不少,但是和那些一比,真的不显眼。 “娘细心琢磨的,当然没问题。” “那就赶紧今天送妆吧,卫国公府天天催,今天总算能送了。” 还有个三四日,小姑子就要出门了,卫国公府当然着急了。 一路吹吹打打,一台台嫁妆就送去了男方家里。 卫国公府人的主子们,里三层外三层站了一地。这可是他们府上的嫡子成婚。永宁侯夫人的送妆,他们当然要来看热闹了。 “哟,这宁国公府不是说衰败了吗?怎么还能拿出这么多的好东西!” 那明晃晃的大珍珠,水润通透的白玉镯子,赤红如血的红玛瑙,叫人眼花缭乱。 “闪得我眼都花了,我这一辈子,可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这有什么,方才那金灿灿的金子,才让人羡慕呢!” “人家是明媒正娶的侯夫人,哪里是我们这些卑贱的人比得了的。方才我瞧见了,这梳头,都是用象牙梳,真是太奢侈了。” 几个姨娘七嘴八舌,小声在那里八卦。 周姨娘却领着宋文玉,忙前忙后帮着张罗。 人逢喜事精神爽,覃练最近,心情大好。 “周姨娘,你和老二家的,辛苦了。” 周姨娘一向谦恭有礼,覃练素来放心她。 “夫人可不许说这个外道的话。我们卫国公府大爷成亲,那是妾盼了多少年的事情!” “眼见着大爷马上就能娶妻了,妾就是再累也愿意。” 周姨娘每年去烧香拜佛,求的第一件事,都是崔承东早日成家。 覃练也知道她的诚心,对她这个话,感同身受。 “可不是嘛,咱们盼了这么多年,可算等到了。” 送妆完毕,陈令月的陪嫁人员也过来了一部分。 胡氏特意把她身边的刘嬷嬷给了陈令月,已经成亲了,身边没个知事的嬷嬷怎么行! 刘嬷嬷和紫苏把嫁妆都清点入库,已经忙到半夜了。 覃练那边一直盯着,看她们忙完了,马上派人送了吃食。 “这真武堂除了名字不太合适之外,别的真的没得挑了。” 里面的一花一木,亭台楼阁,样样舒心。 紫苏抿嘴偷笑:“嬷嬷有所不知,这里是侯爷请安国夫人帮忙布置的,当然是样样都好。” 刘嬷嬷欣慰地笑了。 “那敢情好,未来姑爷看重姑娘,这是好事。” “咱们既然先来了,那这几日就好好探探底,省得姑娘来了两眼一抹黑。” 这个是当然的,紫苏点头同意。 九月十八,大吉,宜嫁娶。 凌晨的时候,陈令月就被拉了起来,梳妆打扮。 她先去宗祠祭拜先祖。 跪在蒲团上,她想起当初祖父和她说过的,关于出嫁时候的场景,眼眶一片潮湿。 “月姐儿,到时候,祖父就在新郎官面前,耍一套拳!哼,小子看了,若是敢欺负你,就掂量掂量他的身骨,受不受得住老夫一拳!” 祖父哈哈大笑的模样,仿佛就在昨天。 可是,现在的青松院,却早已人去楼空了。 “祖父,月姐儿今日要嫁人了。” “祖父,我怀疑,你可能打不赢永宁侯,听说他的武功,高深莫测。” “不过,祖父若是要揍他,想来他也只要挨打的份,他怎么敢还手呢?” 陈令月眼中含泪,嘴角含笑,“祖父,你放心,他虽然厉害,可是并不会欺负我。月姐儿今后,一定好好同他过日子。” 她想念祖父了。 前几日,李叔拿了一个匣子过来。说这是祖父早早就备下来给她的嫁妆,当做她的私产。 京城乐安巷上三进的宅院,一家当铺,一家茶楼,还有京郊的两处庄子。 五万两银票,和那些房契、地契摆在一起,满满一匣子。 祖父的生活一贯清简,这些,恐怕是他手里的所有私产了。 她深深磕了几个头,再次说:“祖父,月姐儿要出门了!” 一路走回去,到处都是红绸,屋檐门廊,树梢枝头,处处妆点得红艳艳的。 用过早膳,她就被压着焚香沐浴,喜娘忙给她梳头上妆。 折腾下来,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 “侯爷在外头作了催妆诗呢!” “今夕是何夕,妆成见佳人。迎亲早归家,朝朝与暮暮。” 陈令冬在一旁感慨,“没想到,侯爷颇通文墨。” 严氏轻笑道:“侯爷可是老太傅的学生,一首催妆诗而已,他还不是信手拈来。” 陈令月弯着眉眼,望着镜中的自己,五味杂陈。 真的要嫁人了! 第137章 永宁侯对新夫人真上心 拜别了父母,陈奕背着陈令月,送她上花轿。 “妹妹,有大哥在,宁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家。” “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和哥哥说,哥哥一定努力为你出气。” “努力”这个词,有些朴实了。 她的这个哥哥,也许能力没有那么出众,可他的赤子心肠,从没有改变过。 “嗯,哥哥,我记住了。” 自从九月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自从陈奕背着陈令月出现之后,崔承东的眼睛里,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绚丽得如同天边云霞的大红凤凰织金锦缎,穿在了她的身上,哪怕此刻看不到她的脸,崔承东也能想象得出来,她此刻的倾城之貌。 她从陈奕身上下来,暗红色的轻纱腰带,勾勒出她的腰线,盈盈一握,走动之间,更显千娇百媚。 “侯爷,我妹妹以后就托付给你了,望你珍之重之敬之。莫相负!” 声音很低,却沉稳有力。 崔承东双目正视陈奕,无比坚定地回答:“大哥放心!崔某一生,宠她信她护她,决不辜负!” 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陈令月端坐在花轿之中,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笑中带泪,无比安心。 迎亲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路边人头攒动,比肩接踵,人人都想探头看一看,这场热闹非凡的婚礼。 卫国公府的仆人,边走边撒铜板,“我家侯爷大喜,请大家一同沾沾喜气!” 有钱捡,路边的人更高兴。 叫好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大家不要挤,我家侯爷大婚,请大家同乐!” 说完,又撒出一把铜钱。 “侯爷穿红衣服,真是好看!” 路边的高楼之上,郑秀媛痴痴看着高头大马上的新郎。 他一身红袍,嘴角挂着温柔缱绻的笑容,这样的他,格外令人心醉。 “很快,他也会这样娶我过门了。” 她的呢喃声,钻进了旁边的丫鬟耳中。 丫鬟心里苦涩,姑娘,你忘了,你是进门做妾的,又怎么可能有这个嫁娶的婚礼呢! 唐元华拖着病躯,硬要出门观礼。 她的指甲死死抠着窗棂,眼中的恨意,十分明显。 “一定是陈四,她在报复我!” 那天她的腿上,被蛇咬了几口,中了蛇毒。 大夫说,她的脚边被撒了引蛇粉,所以蛇都往那里爬。 后来,虽然已经解毒了,可是那解毒的药却让她的腿上长了一片黑斑。 她毁容了! 她如玉般无瑕的肌肤,已经被毁掉了! 她怎么能不恨! 她要好好看一看,仇人的风光,她一定会报仇的! 卫国公府的大门右侧,怀王一直等在这里。 “王爷,你里边请吧,小人带你去宴客厅。” 卫国公府的管家不停劝他。 怀王杵在大门口,这叫什么事啊! 怀王冷冷瞥了他一眼,“啰嗦什么,本王就想站在这里!” 管家心里叫苦,这不进屋里头好酒好菜待着,站着大门口吹西北风! 他是有病吧! 堂堂一个王爷,站着大门口,这不是显得他们府上怠慢了吗? 吹吹打打的声音渐渐近了,迎亲队伍已经回来了。 “新娘下轿!” 媒婆牵着陈令月下了花轿。 怀王定定看着那个曼妙的身影,她那一身红,真是刺眼! 他冷眼看着这一切,周围的热闹,让他厌恶至极! 崔承东翻身下马,“我来牵着她。” 周围的人起哄道:“侯爷这是着急了!” 媒婆在前头领路。 崔承东牵着她,慢慢跟着往前走。 “小心脚下。” “有台阶。” “过门槛了。” 这么体贴细致,哪里还有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半分样子! “永宁侯对新夫人真上心。” “是啊,怪不得巴巴去求皇上赐婚!” 覃练含笑听着旁边的各种议论,心里是笑开了花。 多年夙愿,总算实现了。 喜房之中,崔承东拿着秤杆,轻轻一挑,喜帕飘落在地,陈令月抬头看着他。 一眼万年。 两个人的眼中,都是对彼此的惊艳和情愫。 崔承东喉结滚动,沙哑着声音喃喃自语:“好看。” 陈令月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可是,他仿佛着了火一样的眼神,已经让她羞红了脸。 “大嫂真好看!” 宋文玉带头,说了一句吉祥话。 “祝大哥大嫂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崔合递上一个荷包,“谢二夫人吉言。” 宋文玉没想到,还有喜钱领。 旁边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往外说,陈令月都听不下去了。 好丢脸啊! 可是崔合半点都不尴尬,无论人家说得多么名不副实,他一概不管。只要是吉祥话,人人都能领到一个鼓囊囊的荷包。 屋里喜气洋洋,人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崔承东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喜娘在这吵闹喜庆的气氛中,把婚礼最后的流程走完,崔承东才依依不舍出门会客。 屋里安静了不少。 宋文玉温婉笑着说:“真没想到,你我竟然会成为妯娌。” “大嫂累了一天,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大嫂只管遣人去喊我。” “谢谢了。” 二弟妹。 这三个字,陈令月没喊出来,有些尴尬。 宋文玉比她们年长,闺中曾相识,她喊宋文玉“文玉姐姐”, 现在,她却成了宋文玉的大嫂。 新房里面,总算安静下来了。 外头却还十分热闹。 一贯冷硬的男人,突然之间如沐春风一般,那感觉也挺惊悚的。 庞中博看着那个嘴巴咧得大大的新郎官,只觉得额角抽抽的。 “你别笑得那么傻,行吗?” 崔承东仰头喝了一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懂什么!新婚大喜,怎么能不高兴!” 庞中博被他噎住了! 他不懂? 他早就娶妻生子的人,会不懂! 阿治这个嘚瑟劲儿,就跟别人没有成过亲似的。 切,没眼看! 太子举着一杯酒,拍了拍崔承东的肩膀,无比欣慰地说:“阿治总算成家了!” “以后要多想想家里,不要每一次都横冲直撞的,半点都不惜命。” 太子和他喝了一杯,语重心长地叮嘱。 太子曾经和他一起上过战场,对于阿治不要命般冲锋杀敌的场景,后怕不已。如今,阿治有了羁绊,以后他也不用那般操心了。 “表哥,你放心吧。我这条命,可金贵了,要留着好好和我夫人白头到老。” 太子仰头大笑,“好!” 梁汉明看着头上的明月,心中惆怅。 失意的人,只能藏起来,尽量不破坏这一屋子的欢乐。 月妹妹,祝你幸福! 崔二爷仔细盯着崔承东,不敢放过他丝毫的表情。 他明显很高兴,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畅快得很。 “二哥,我们也去贺一贺大哥吧。” 四弟拉着他,就要上前。 崔二爷正要和他一同朝崔承东走过去。 一双手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二爷,你等会劝着点大爷,别喝多了。” “不过,大爷确实海量,喝了那么多的酒,看着还十分清醒。” 是周姨娘。 崔二爷回头和生母对视。 崔四爷不明就里,只是笑道:“周姨娘素来周到,对大哥甚是关心。放心吧,大哥的酒量海了去了,他才没那么容易醉倒。” 崔二爷心里一沉,姨娘这是告诫他,不要动手? 可是,错过这个机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崔承东还有酩酊大醉的时候吗? 他不想放弃一个大好的机会! 第138章 为夫伺候你 自己的儿子,周姨娘当然了解。 她手上用力握了下他的手腕,“去吧,别让姨娘担心。” 崔二爷只觉得,胸口那个瓷瓶,烫得他发疼。 给崔承东下个蛊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大半年的时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如今他不是很高兴吗,很欢喜吗,那他不该酩酊大醉,人事不知吗? 他再不甘心,对上崔承东那明亮的眼睛,也只能按捺住这颗躁动的心。 “大哥,恭贺大婚!” 崔二爷和崔四爷一同举杯,崔承东也笑着和他们共饮了一杯。 崔四爷拍了拍胸口:“大哥明明是笑着的,我怎么还觉得那么可怕?大哥这个气势,果然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崔二爷望着场中众星拱月般存在的男人,低低应了一句:“是啊!有些人,天生就是什么都有的。” 崔四爷有些听不懂了。 崔承东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去年国宴之上,洛阳贡酒千日醉,浓烈,够劲。崔承东一时不察,喝多了,才有了些醉意。怀王也因此成功下了药。 今天这样的日子,既没有千日醉那样的好酒,他又时刻保持着理智,崔二爷的小心思,自然不能得逞了。 崔承东并不知道崔二爷的这些诡计,他只是不想新婚之夜,醉醺醺去面对溶溶。 终于,能回房了。 他第一次觉得,走向真武堂的路,竟然那么远。 入目的是一片红色,张灯结彩,处处灯火辉映。走廊上挂着琉璃花灯,灯光如雪般倾泻而出,流光溢彩,彰显着华贵与喜庆。 一群丫头婆子在廊下走动,这个素来刚硬的院落,如今也添加了脂粉气息。 崔承东却不觉得讨厌,他脚下越发急促了。 “侯爷回来了。” 丫鬟的一声唱报,给整个院子,增添了另一股活力。 推开门,陈令月明显是梳洗沐浴后的样子,松松垮垮挽着一头长发,正坐在桌边。她手上捻着一块桂花糕,正欲塞到嘴里。 崔承东的脚步猛然顿住了。 他呆呆站立半晌,仿佛还不敢相信一般。 陈令月笑盈盈看着他,“怎么了?” 他才如梦初醒,特意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抬脚大步往里走。他坐在了她旁边,问:“还饿吗?要不要让厨房上些饭食?” 陈令月摇头:“不必了,我已经用过几块点心了。你呢?饿吗?” 他满眼笑意,静静望着她。 “我灌了一肚子的酒,撑得慌。” 陈令月皱了皱鼻子,确实有一股酒味,但好像也不难闻,反而有股清香。 她推了推他:“那你快去洗漱。” 崔承东凑近她耳朵边,小声低喃:“着急了?” 陈令月马上脸颊绯红,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羞恼得更加用力推了他一下,“胡说!你才急!我一点都不急!” 他大笑着站起来,肆意张扬,无比畅快。 “是,是我急!” 这天聊不下去了! 她双手捧着脸,扭过身不理他了。 崔承东张开手,笑着问:“要我去沐浴,还不过来帮我宽衣?” 陈令月扭过头,看他那个样子,更气了! “你想得美,我不会!若是要人伺候你,你就找你的丫鬟,也不许使唤我的丫鬟。” 她气鼓鼓的样子,崔承东越发心痒难耐了。 他上前抱着她,大笑起来。 “不会就不会,以后,为夫伺候你!” 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处,深深嗅了两口,才松开手,自己走去沐浴了。 “方才是逗你的,我一贯都是自己沐浴,用不着别人伺候。” “不过,若是夫人愿意,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低沉的男声,从屏风后面传来,陈令月无奈翻了个白眼,今天的他,怎么不太一样? 感觉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兴奋跳脱,一点都没有往日的沉稳。 只过了一会,陈令月就看见他从净房出来了。 “那么快?” 洗了没有啊! 他身穿着暗红色的寝衣,散着头发,已经走到她身边了。 “傻话,当然是洗了。” “我着急,你不知道吗?” 说完,人已经倾身把她抱了起来,就要往床边走。 陈令月惊慌失措,喊了一声,“你别急,我们慢慢来。你头发还没有干呢!” 她心跳如擂鼓,一阵一阵在胸口鼓噪,手足无措。 他低垂着眼看着,一脸柔情。 “不碍事!” 陈令月却很坚持,“不行,湿哒哒的,我不舒服。” “你看,你把我的衣服都打湿了!” 陈令月努力板起脸,强调她的不满。 崔承东无奈,把她放在床边,“你等着,我一会就好。” 他快速拿起架子上的巾子,用力擦了一会,确保没有水珠滴落下来了,才重新走回来。 陈令月的心,又飞快跳起来了。 “好了吗?” 崔承东见她紧张,坐过来搂着她,温声细语:“别怕,我们是夫妻了。” “等会,都交给我就行。” 陈令月不知道怎么就蹦出来一句:“你会吗?” 崔承东的柔情蜜意,一下就不见了。 他勾着唇,冷笑了一下,才盯着她,一字一顿:“看来,不好好表现,是不能打消夫人的疑虑了。” 糟了! 她就是一直听人说,他从不近女色,才嘴瓢说了一句。 可是,她的解释,这个男人也听不进去了。 她躺在床上,他在她耳边呢喃:“别怕,我轻些,夫人看看我会不会。” 他腰间的力量,不容忽视了。 陈令月心里突突的,她带着哭腔说着:“你真要轻些,明天还要认亲呢。” “夫人,你眼下该想的,是为夫!” 他的声音里,带着蛊惑,得意,还有喜悦。 细碎的吻,已经落下了。在她的眉间,脸颊,最终在唇间,交缠喘息。 陈令月微微昂着头,迎接他的热情。 红烛高照,鸳鸯被翻,洁白的肌肤在红纱帐的柔光中,更加妩媚。 衣衫褪去,陈令月任由他为所欲为。 粗粝的掌心在她的肌肤上抚摸着,试图点燃她的热情。 “溶溶,真好,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如火一般的语言,也能烧得人发烫。 “闭嘴!” 陈令月闭着眼,轻声喝斥一声。 崔承东低低笑了起来,“好,为夫只做不说。” 夜,还长。 不知道是为了报复陈令月嘴瓢的那句话,还是他本来就是那么打算的,她真的被他折腾得不轻。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最后一次,他心满意足了。 “溶溶,再让我抱一下。” 两个人不着寸缕,肌肤相亲。 陈令月恼怒捶了他一下,“快起来,我要沐浴。” 崔承东温柔地帮她把里衣穿上,才叫水。 一直忙到了凌晨,两人才正式歇下。 覃练这边,张嬷嬷悄悄说:“……方才已经洗漱睡了。” 覃练含笑道:“嗯,他们和和美美的,我就安心了。” 周姨娘也没有睡,她嘴角弯起来,仿佛很开心。可是眼神中,一片冰冷。 这么恩爱吗? 那岂不是很快就会有孕! 第139章 什么事情没有风险 怀王一夜没有睡着。 “崔二也是个没用的,那么久了,都不能成功把蛊毒下给崔承东。” 对面的康王,看见哥哥借酒消愁的样子,很是无奈。 “崔承东那是个人精来的。” “当初陈奜能下蛊,是因为宁国公对他毫不设防。崔二和崔承东关系一般,他又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崔二也确实找不到机会。” “五哥,你别着急。” 很多事情,急不来的。 如今哥哥为了个女人,早就乱了分寸了。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右相已经说了,崔承东交给他对付。崔二若是能成,自然是好事,不能我们也不用管了,把他留给右相头疼去吧。” 康王接着分析,只希望哥哥的头脑能清醒些,别被妒忌弄得没有理智了。 怀王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知道了。” “禁军右统领位置上的缺,可能补上去?” 前一阵,建元帝对宫禁宿卫大肆整顿,查出了右统领和外臣勾结。 如今,他们势必要拿下这个位置。 禁军大统领,忠心耿耿,无法撼动。 左统领同样是皇上的心腹,为人古板,他们也不敢过多的接触。 原来的右统领是左相举荐的,谁知道,他却不争气,在这次清查之中落了马,倒给他们可乘之机了。 “右相的意思,还是更谨慎些。父皇这次整肃宫禁,有些蹊跷,右相担心这里有什么圈套。” 怀王拧眉:“他就是太过保守!” “谋划了那么多年,现在我们也不见得比太子占优势,如今永宁侯还在,太子深受父皇宠爱,我们有什么!” “这样的机会,怎么能让它白白溜走!” 又提永宁侯? 哥哥不会还是因为陈四,才那么着急的吧。 “五哥,右相说得不错。眼下我们能举荐的人,实在有限。若是坐不好这个位置,反而是一种负担了。” 左相这次,因为禁军右统领的事情,被建元帝勒令闭门思过三个月。 这可是不小的打击! 怀王不耐烦地说:“什么事情没有风险!” “本王不管这些,这一次,右统领一定要是我们的人!” 次日,陈令月只觉得浑身都酸疼得厉害。 本来成亲就不轻松,还有应付一个狼一般凶狠的男人,她真是吃不消。 “醒了?” 崔承东很是惬意,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卷书。 他早就醒了,不过,今天早上,他难得没有起来练拳。 她浅浅的呼吸,在他耳边萦绕,他就舍不得离开这张床榻了。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哎! 他看着她,乖巧地躺在他身边,情不自禁回味起了昨夜的美好。他慢慢抚摸着她散落在床头上的青丝,心里都是甜蜜。 想着想着,他心里泛起了涟漪,有股热流,在他的身体里面冲撞着。 他赶紧起来,想要出门,又舍不得。 于是,便拿起一本书,在床头看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 陈令月声音有些沙哑,崔承东见状,就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她嘴边。 她喝了一杯,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还早,我们用过早膳,再去给母亲请安。” 他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颊,又觉得不够,唇往下移,吻上了方才被茶水滋润过的唇瓣。 陈令月迷糊之间,已经被他吻了好几下。 “你,你别闹!” 崔承东低低说了一句:“没闹!我就亲一下。” 这一下,真是够久的。 崔承东最后克制住了自己,把她放开,替她扯好了肚兜的带子。 她怒目嗔怨,可是在他眼中,确实迷人的风情。 他又想亲她了。 可是,今日不能耽搁太久,不然,就会让别人笑话她了。 他狼狈地别开眼,蹲在床前,把绣鞋套进她的脚。 那纤纤玉足,让他的心火又旺了起来。 他实在待不下去了,大步朝外走去,边走边喊:“进来伺候夫人!” 陈令月勾唇笑了起来。 活该! 他以为她不知道吗?他情动了。 他的呼吸,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 可是,她知道,在她和情欲之间,他一定会选择为了她克制自己。 紫苏和紫草上前伺候,都有些不敢看姑娘了。 一夜之间,姑娘好像从含苞待放的花苞,变成了迎风绽放的花朵。 婀娜多姿,妩媚动人。 她们两个脸红红的,搞得陈令月也不好意思了。 真是的,太尴尬了! 刘嬷嬷皱眉看了下两个贴身大丫鬟的表现,暗想回头要教导一下她们才是。 这扭捏的样子,岂不是让姑娘更不自在。 “姑娘,嗯,夫人,你看看今天穿这身可好?” 紫苏拿出一条大红色的石榴裙,上面绣着的是多子多福的纹样。 穿上这一身,头上戴着一套鎏金牡丹花头面,气质沉稳了不少。 她走到膳桌边,崔承东已经在这那里等她了。 他穿了一身靛蓝色的长袍,发冠上是一支羊脂玉虎头簪,正襟危坐,一脸肃穆。 看到陈令月,他脸上的线条,瞬间就柔和下来了。 陈令月并没有如同她娘对她爹一样,行礼问安。 她很自然就走到了他身边,做到了绣墩上。 “快喝点粥,暖暖胃。” 他马上盛了一碗粥,递过来给她。 陈令月笑眯眯接过来,柔声道:“多谢,你也快吃。” 刘嬷嬷有些担忧,姑娘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夫为妻纲,姑娘怎么能这么肆意呢? 幸好,侯爷却半点都不在意。 用过早膳,他们到清颐园的正堂的时候,正好辰正三刻。 “来了,来了。” 清颐园的小丫头,远远就看见,侯爷牵着新夫人的手,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覃练一早就等在这里了。 她笑着道:“溶溶这个孩子,就是懂礼数,这还没到时辰呢,就到了。” “他们昨天累了一天,便是来得晚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能和他们计较吗?” 下面的人,耳朵里听着,面上笑着,心里却不以为意。 到底是嫡亲儿媳妇,待遇就是不一样。 随时覃练素来和气,可不代表她没脾气。 前年,崔五爷娶媳妇,两个新人过了点才到的,覃练早就走了。 她当时说,既然不懂规矩,就学好了规矩再请安。 为了这句话,崔五夫人可是抄了三个月的经书,每天罚站一个时辰,覃练才正式接过她的敬茶,崔五夫人也才能上了族谱。 有人偷偷看了眼崔五夫人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 人比人,气死人! 崔五夫人绞着帕子,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周姨娘从来没有和覃练唱反调的时候,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不是嘛?咱们就希望他们更恩爱些,为咱们卫国公府开枝散叶!” 最后一句,说到了覃练的心坎上,她笑得更加灿烂了。 第140章 他只想她玩得高兴 陈令月跟着崔承东走进正堂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面,左右各两排椅子,坐着满满当当的四排人。 人真多! 崔承东扶着她走过门槛,才松开了手。两人并肩而行,走到覃练面前的蒲团上面,跪下行礼。 覃练穿着一身橘红色的正装,坐在主座之上,一脸慈祥看着二人。 “媳妇陈氏敬母亲茶。” 覃练连连说好,她亲切地把陈令月拉起来,柔声问:“真武堂住得还舒心吗?” 陈令月甜甜一笑,笑容里都是感激和喜欢。 “舒心,再没有更舒心的地方了,多谢娘!” 一声“娘”,那么亲密,覃练微微愣住了。 阿治从来不喊她作“娘”,只会一板一眼喊她“母亲”。 如今,听到陈令月的这一声“娘”,她心肠触动,眼底有些潮湿。 失神只是一瞬间,覃练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好孩子,以后你就是娘的孩子,若是受了委屈,一定和娘说,娘为你做主!” “便是阿治,也不能欺负你!” 陈令月心里当然是高兴的。 果然,这个婆婆很好,她也会用心维护好这一段关系的。 “有娘的这句话,儿媳再没有不放心的地方了。” 底下人冷眼看着,知道这侯夫人在安国夫人心中,颇有分量。看来,以后对着侯夫人,要更加敬重,不然不仅得罪了侯爷,连安国夫人那里也落不着好! 覃练对着大家说:“阿治受封永宁侯,他的夫人,大家该称呼‘侯夫人’。” “不过,既然他们如今回府居住,那也不能乱了辈分。以后,统一称呼大爷和大夫人。” 周姨娘眸光幽暗。 仅仅一个称呼,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来,这卫国公府的继承人,是要回来继承爵位了。 对比国公的爵位,侯爷的品级、食邑都要差一等,当然是国公爵位更好了。 “这是周姨娘,二爷的生母。” “后面跟着的,是她的儿媳妇,二爷的妻子宋氏。” 覃练是真疼这个儿媳妇,居然亲自给她介绍家里的人。 陈令月再感动,也记不住那么多的人呢! 七个庶弟,只剩最小的八爷还没有成家。六个庶女,还好也就剩一个六姑娘了,其余的都已经嫁人了。 十来个姨娘,陈令月囫囵吞枣认了一遍,记住几个人,她也不知道了。 不过,论身份地位,她都不需要行礼,只是把原先准备好的礼物给出去,就算完事了。 覃练舍不得她劳累,等都介绍了一遍,就让大家都散了。 等人都走了,覃练又急忙把他们赶走。 “快回去歇着吧,入宗祠的事情,安排在回门之后了。” “这两天没事,你们也不必来了。忙活了好一阵,我该歇歇了。等回门之后,再来请安吧。” 陈令月感动至极。 “娘,这不合规矩。” “讲什么规矩,在卫国公府,我说了就是规矩。” 覃练笑眯眯道:“行了,快走吧。” 婆婆这么体贴,陈令月只觉得掉进了福窝了。在古代,一个好婆婆,有时候比一个好丈夫还管用。 当然,她的丈夫也是好的。 所以,她是幸福加倍了。 崔承东巴不得快点走。 自从溶溶进了这个门,就没有正眼瞧过他。如今她看着他母亲的眼神,比看着他的,都还要发亮。 不是说婆媳天生不合吗? 她们才见了没几面,就那么投契了? 感觉他这个新郎都成了多余的人了。 “听母亲的话,我们走吧,别在这里打扰母亲休息了。” 陈令月被他一路推着回到了真武堂。 “好累。” 四下没人,陈令月也放松了许多。 她不自觉伸了个懒腰。 崔承东看着那玲珑的曲线,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他轻咳几声,才问:“可要再睡一会儿?” 确实累,这个提议很诱惑人。 “这不太好吧?” 崔承东挑眉:“怕什么?想什么就做什么,为夫说过,嫁给我,绝不让你受委屈。” “走吧,一起去。” 他牵着陈令月就要往内室走过去,陈令月狐疑地看他一眼,“你可不许乱来。” 崔承东轻笑一声:“不会,来日方长,为夫没有那么短视。” 真是,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陈令月饱饱睡了一觉,才觉得浑身充满了活力,终于不再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两个人在真武堂转悠了一圈。 “娘真是好巧的心思啊,这里还放了个秋千架,我好喜欢。” 一个枝干粗大的樱花树下,架起了一个秋千。陈令月想象一下,到樱花盛开的季节,落英缤纷,她在树下荡秋千,这画面好唯美。 崔承东看她一脸兴奋,也起了兴致。 “你上去,我推你吧。” 陈令月马上坐了上去,崔承东在她的身后,轻轻一推。 秋千就高高摇了起来。 “怕吗?” 崔承东不敢用力,生怕吓着了她。 陈令月笑得明媚,回头看他,“不怕。” 她的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秋千越飘越高,她仿佛一只轻快的燕子,在蓝天下穿梭飞行。 “哈哈,阿治,再高一点。” 崔承东一脸纵容,满足她的要求。 有他在一旁看着,荡得多高他都能护着她,他只想她玩得高兴。 秋千忽高忽低,伴着阵阵欢笑声,飘到了院墙之外。 紫苑她们远远看着。 蓝天白云作背景,一棵高大的樱桃树下,绿叶丛丛,午后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叶子中洒下,细碎的光点落在秋千附近。 树下的男人身姿挺拔,一身贵气,却心甘情愿在一旁推着。空中飞扬的女子,容颜俏丽,脸上是兴奋的笑容,流露着无尽的欢喜。 这个画面,真是太好看了。 宋文玉刚巧走到附近,看到那随着风飘扬的裙摆,有些恍惚。 “阿治,真好玩!” “那我接着推。” 男女的对话,猝不及防就传到了耳中。 宋文玉有些落寞。 “真羡慕!” 她低低说了一句,无尽的惆怅在她心里蔓延开来,满目的风景,都已经入不了她的眼了。 别人夫妻琴瑟和鸣,她形单影只的,还赏什么景呢? 两个人浓情蜜意过了两天,回门的日子也到了。 覃练早早就备好厚礼,陈令月和崔承东带着礼物,登车去往宁国公府。 虽然才离开宁国公府几天时间,陈令月还真有些想念了。 两人在马车里面,有说有笑的。 “阿治,等会你可不许那么凶。” 别吓着她爹和她娘了。 崔承东无奈:“我哪里凶?” 陈令月偷笑:“我娘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岳母居然被自己吓着了! 崔承东有些头疼,该怎么样才能显得和蔼可亲一点? 他真的不会,这也太难了吧! 走到朱雀大街上的时候,马车却突然停下来了! 马车停得突然,陈令月一下就歪了出去。还好崔承东就紧挨着她坐着,马上就把人搂在了怀里。 “什么人!不要命了!” 外头是车夫的一声大喝。 第141章 也算是恶心了陈四一把 “陈四姑娘,你怎么那么狠的心!” “八月二十三日那天,我虽然看见姑娘在牛家村被人欺负了,可是我一直守口如瓶啊!” “你怎么能杀了我一家子老老小小呢!” 这是怎么回事? 紫苑凑过来,小声在车帘边告诉陈令月:“夫人,是牛角村的那个村妇。” 陈令月眉头皱得死死的。 崔承东握着她的手,冷静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 掀开车帘,崔承东走出去,马车前面的地上躺着的,正是当天牛角村溶溶救的那个农妇。 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真是好胆量! 在溶溶三朝回门的当天,在大街上闹事,这是要把宁国公府和卫国公府的脸丢在地上踩啊! 这背后,到底是谁? “是你!” 崔承东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农妇看见崔承东,仿佛遭到了惊吓。 她诚惶诚恐,垂下了眼帘,却不肯收声。 “老爷既然认得我,大家就知道我没有说谎,是他们!” “为了灭口,杀了我一家子!” “还好我那天外出务农,没有遭到毒手!”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都在议论这一件事。 “啊,她说的是真的吗?” “陈四姑娘,不会是前两天刚成亲的那位吧?” “难道她真的被人……” 崔承东环视一周,那些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他冷笑:“我们怎么你了?” 农妇立刻大喊:“你们,就是陈四姑娘,杀人灭口!你们看,方才他承认的!承认他们之前见过我!” “我承认了什么!” “你可知道我是谁?” 崔承东语气冷淡,并不把她看在眼里。 村妇还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但是,那人说了,车里就是那天救了她的那个姑娘。 “说,你可知道我是谁,就敢来我面前闹事!” 崔承东气势越发凌厉,农妇的心微微颤抖。 “我,我不管你是谁,总之你们杀人偿命,不能为了遮掩陈四姑娘失贞之事,就让……” “愚蠢!” 崔承东声音洪亮,传得很远。 “我崔某人真的要杀人,你便是在几十里之外,我也不会留你的贱命!若是连一个区区的农妇都能在我手下溜走,那我也不用混了。” “八月二十五日,我与我夫人,明明是去大昭寺祈福了,此事皇后娘娘也知道,法慧大师也可作证。” “之前,我夫人意外救了你,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 “说,你是受了何人唆使,前来拦车闹事,污蔑我夫人!不然,我让你剥皮碎骨,痛不欲生!” 最后一句,崔承东说得格外吓人,农妇直接瘫倒在地。 “不会,你敢……” 语气很是惊惧。 旁边的人,也都看明白了。 可不是嘛,这人可是永宁侯! 在战场上,任何敌人都难逃他之手。他若真要灭口,一个农妇,还能活着在他眼前叫嚣? 这事情确实不对劲。 “你快点说实话吧,这位可是永宁侯,他可是真的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一个看热闹的人,貌似好心提醒了农妇一句。 永宁侯!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永宁侯! 为什么让她来的人,之前没和她说过! “我,我……” 一时间,她也没了主意。 崔承东没工夫和她耽搁下去。 “不说,那就别后悔!” 语气森然,犹如索命的厉鬼。 哪怕是青天白日,农妇也吓得魂不附体了。 “啊!不要!” “我不想被剥皮!” “是有人抓了我的孩子,威胁我的!” “这不是我的错!” “侯爷饶命啊!” 崔承东冷冷看了她一眼,让人把她弄走。 “把她送到京兆府,让府尹大人好好查一查。本侯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 陈令月在车里听了全过程。 虽然事情解决了,可是她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好心情。 “到底是谁?” 崔承东搂着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想了,我会查下去的。” 这么恶心的人,他一定要揪出来。 路边楼上的一个窗户,悄悄关上了。 “没用的蠢货!” 唐元华骂了一句。 不过,也算是恶心了陈四一把。 “把尾巴都扫干净了,不要让永宁侯查到我身上。” 她的丫鬟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出言相劝:“姑娘,那永宁侯的手段,着实吓人,咱们还是不要惹他了。” 想到那天夜里的那些蛇,丫鬟还是忍不住直打哆嗦。 夜里泛着绿光的蛇,太可怕了! 唐元华眼里都是恨意,“不行!我已经毁容了,怎么能让她好过!” 到了宁国公府门口了,陈令月勉强打起精神。 崔承东有些心疼。 那些人,怎么就不能消停片刻呢? 明明是他们的新婚之期,非要来招惹,弄得溶溶心情低落。 他一把拉住正欲下车的人,扣在怀里,吻了她一会。 陈令月的情绪都被打乱了。 “你真是的!” “都到了门口了,还胡闹!” 他松开她之后,她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嘴里忍不住抱怨两声。 崔承东自然乖乖认错。 “都怪夫人长得太好看了,为夫一下子没忍住。” 他抓着她洁白的手腕,往自己胸口上不痛不痒捶了两下。 这油嘴滑舌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平时正经严肃的模样。 陈令月知道他是为何,也把方才的事情,尽量抛诸脑后了。 陈奕他们等在门口,只见马车停下来,却不见人,都有些奇怪。 “妹妹怎么还不下来?” 陈奕自问自答,“难道是不好意思见我们了?” 严氏捂着嘴偷笑:“你忘了,那天你陪我回门,还不是不好意思见我兄长?” 想起当日的窘迫,陈奕哑然。 “侯爷难道也和我当天一样吗?” 第一回作为女婿上门,难免紧张。 这么一想,侯爷好像平易近人多了。 崔承东掀开帘子,下车站在车边。 陈令月刚钻出车厢,就被他一把抱了下来。 转头看到在大门处等着的父母兄嫂,陈令月脸上立刻就飘上两朵红晕。 在家人面前秀恩爱,感觉有些丢人。 胡氏含笑看着女儿的好气色,安心不少。 “娘!” 陈令月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思念。 胡氏拉着她上下打量,“没瘦。” 陈令月有些无奈,这才几天,哪里就能显出胖瘦了。 严氏在一旁道:“我那天回门,我娘也是这样的。” 女人之间,总是格外融洽。 陈升踌躇了一下,用手摸了摸前襟。哎,女婿太过威严,他有些手足无措。 陈奕看不下去,主动和崔承东打招呼。 “妹夫快进来,令月这几天可还懂事?” 经过方才的思想准备,陈奕对称呼永宁侯妹夫这件事情,毫无压力了。 陈升诧异看了儿子一眼,今天一早,奕哥儿不还说,喊不出“妹夫”两个字吗? 是他天真了,他被去亲儿子忽悠了。 他努力挺起腰杆,“侯,女婿,她若调皮,你好好和她说,别骂她。” 崔承东尽量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温和,温和。 “岳父,大哥,你们放心,溶溶很好,我母亲很喜欢她。” 那勉强扯出来的笑容,真别扭。 陈升和陈奕也僵硬地笑着,一家子开开心心进了门。 可是,这一天,想开开心心,就是那么不容易。 找茬的人,马上就要上门来了。 第142章 专挑这个时候来找茬 陈令冬带着她的夫婿也一起回来了。 如今宁国公府人员简单,男席这边,就是陈升和陈奕,还有一个庶子陈奥,陪着今天上门做客的两位女婿。 女席这里,除了陈令月母女,外加严氏陈令冬之外,还有两位姨娘。 大房的人素来和睦,现在更是其乐融融。 陈令冬嫁了人之后,过得也不错,人都丰腴了一些。 说起这个,陈令冬悄悄和陈令月说:“其实,我是有了,快两个月了。” 陈令月有些吃惊,这么快? 三姐姐可是七月份才出嫁的,如今就怀了,这不是等于刚嫁过去不久就怀孕了? “三姐姐,你也太速度了吧?” 陈令冬一脸幸福,“嗯,我很幸运。” “四妹妹,你也抓紧些。卫国公府侯爷的那些庶弟,好几个都有了子嗣了。侯爷本就成亲比较晚,这子嗣上可拖不得。” 只怕安国夫人该着急了。 四妹妹越早生下嫡子,当然越有利。 陈令月可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她和她们的想法,估计不一样。 “嗯,我会抓紧的。” 这种事情,忽悠过去是最好的办法。 女人之间,从来不缺话题。 陈奕他们这边,就很是尴尬。大家都闷头喝酒,一声不吭。陈令冬的夫婿王安,素来老实本分。如今对着永宁侯的那张脸,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喝酒最安全。 陈奥今年十一岁了,正是慕强的年纪。 他壮着胆子问崔承东:“四姐夫,你在战场上,会害怕吗?” 崔承东愣了一下,平静地说:“不怕,也由不得你怕。” 陈奥兴冲冲地跳起来,“四姐夫,你看看,我适合练武吗?” 崔承东挑眉,看着眼前的小子,“你想习武?” 陈奥用力地点头:“嗯,我想像祖父一样,还有四姐夫一样,当个大将军,大英雄。” 陈升汗颜,大将军哪里那么容易当的。 “奥哥儿,别胡闹。” 崔承东抬手,“岳父,七弟有此心,也挺好的。只是不知道,岳父是否同意他弃武从文?” 说起这个,陈升更加惭愧了。 “我们宁国公府的孩子,怎么能说弃武从文呢?” “先父就是跟了先帝,血战沙场,才挣得的这一份家业。到了我这一辈,因为父亲多年不在家中,母亲不允许我们习武,倒是把看家本领都丢了。” “若是奥哥儿真能习武,我当然不反对。” 陈奕和陈奜,是真心不喜欢舞刀弄枪,自然走不了这条路。 “既然岳父这么说了,那小婿改日就考较一番,看看七弟到底适不适合这条路。” 陈奥很开心,陈升也高兴。 陈奕举起酒杯:“那就谢过妹婿了。” “一家人,无需客气。” 气氛总算热络了一些。 李叔皱着眉头走进来,“老爷,国公爷,西街陈老爷求见。” “西街陈老爷?” 陈升喝得有点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西街陈老爷,指的就是陈安。 他们家现在住在西街一带。 陈奕不快地说了一句:“把他轰走。” 李叔苦着脸道:“国公爷,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他夫人,恒王府的六夫人一起来了。” “前两次他们来,就没能进门,如今正在外头哭闹呢!” 晾着这么多人在外头,人家要说他们宁国公府绝情绝意了。才分家出去的叔伯,就进不来陈家大门了。 真是恶心人! “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陈令月自然也听到了。 不过,她没有做声。 如今是大哥大嫂当家,她还是坐着看就行了。 “你去说,今日有客人,让他们改日再来。” 李叔的脸已经完全垮下来了。 “没用,他们明显知道,两位姑奶奶和姑爷在咱们府上做客。” 也就是说,专挑这个时候来找茬。 严氏走到陈奕身边,轻声说:“既然这样,快让他们进来吧。在大门口瞎闹,不是个事儿。” 陈奕无奈点头。 “两位妹婿,等会只怕要让你们看笑话了!” 崔承东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自然波澜不惊。 王安有些不明所以,他只知道,在四姨成亲之前,府里分了家,具体的一概不清楚。 不过,他虽官职低微,却不是个傻子。 多听多看,少说话,准没有错。 “大哥!我的亲大哥,弟弟我可算见到你了!” 人还没到呢,就听见了陈安的嚎叫。 那声音倒是凄厉,听着跟哭丧似的。 陈升这时候,也听出来,这是他那狼心狗肺的亲弟弟的声音。 他酒意上头,想起之前的种种,马上就冲了出去。 陈安和他在门口撞在了一起。 一个醉了的人,是完全没有理智的。 陈升看见陈安,新仇旧恨,用上心头。 他揪着还在愣神的陈安,连声质问:“你说,你是不是狼心狗肺!我从小对你爱护有加,你居然要害我的儿女,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人!” “陈安,你猪狗不如!父亲母亲从小就没有亏待过你!可是你做的那些事情,有哪一件对得起他们的疼爱!你就是死,也给我死远一点,别害他们不得安宁!” “大哥,你听我说。” 陈安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情况,大哥喝多了? “听你放屁!你这嘴里,能说出来人话吗!我不听!” “你好好听我说!” “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孝不悌,枉为人!” “我若是你,就该自己吊死,别再丢人现眼了!” 真没想到,对着陈安,一向慈祥和蔼的陈升,居然能发这一通邪火。 “娘,我爹还挺会骂人的。” 陈令月看得起劲,胡氏却有些担心。 “你爹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难受得紧。那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哎。” 陈令月劝她:“如今爹出了一口气,也挺好的。” 憋着一口闷气,才容易出事呢。 陈令月以为她是看热闹的,却没想到,陈令环一下子就跪在了她跟前。 “四姐姐,你救救我吧,我给你磕头了!” 说完就真的磕了好几下。 陈令月被吓了一跳。 陈令环一向嫉妒她,怎么肯给她行此大礼。 赵氏却也跪在陈令环身边:“月姐儿,求你看在和环姐儿姐妹一场的份上,救她一命吧。” 陈令月冷若冰霜,面含讥讽地问:“我又不要她的命,她向我求什么饶?” 赵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欲绝。 “你不知道,刘展他不是人!” “环姐儿嫁给他之后,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他那房里,各种妾室通房,简直要把环姐儿撕碎了!” “还请你高抬贵手,帮帮她吧。” 胡氏看她哭得真切,体谅她的慈母之心,语气倒是软和了一些。 “再怎么说,环姐儿都是刘展的正头夫人,她们总要顾忌一二吧。” 陈令环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伯母,你是不知道,他们怪我们家骗婚!” 第143章 我就喜欢她恶毒 “他们说,当初下聘,是给宁国公府的五姑娘下聘的,转眼间我们却被分出去了,宁国公府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而且,四姐姐嫁给了永宁侯,和我也没有关系了!” “刘展很生气,他天天骂我,还让那些贱人跟着羞辱我,我真是快要活不下去了!大伯母,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你真的忍心见死不救吗?” 陈令月静静看她们表演,胡氏却追问了一句,“怎么救?” 有戏。 陈令环的姿态越发柔顺、可怜。 “若是,我还能和宁国公府有关系,而四姐姐和我也情同姐妹,那恒王府当然不敢把我怎么样了。” “你想怎么有关系?” 严氏直击核心问题。 陈令环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道:“不如,还让我爹他们回来住吧。” “没见过分家了,还回来住的!” “我不同意。” 严氏一锤定音。 赵氏和陈令环怒目而视,“你们就这么狠心吗?半点情分都不顾及了!” 陈令月好笑道:“分家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情分。” 陈令环屈辱地瞪着她,转头却冲着崔承东大喊:“侯爷,我四姐姐如此恶毒,连自家妹妹的生死都全然不顾了,你不觉得她很可怕吗?” 赵氏冷笑:“最毒妇人心,侯爷你可要小心了。” 周围的人,脸色突变。 崔承东淡淡笑道:“我就喜欢她恶毒,越是恶毒,我越喜欢。” 陈令环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你们不必巧言令色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侯爷一清二楚。” “当初我就说过,你们不来惹事,大家相安无事。若是你们还敢来招惹我们,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赵氏的脸,青白交加。 “你想怎样?” “这是最后一次。” “若是还敢登门,我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之前做过什么!” “到时候,京城还有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我们拭目以待。” 陈令环的眼中闪着熊熊火焰:“好,你够狠。” 陈令月一脸淡然:“我只是不愿与毒蛇为伍。” 陈升还在揪着陈安摇晃,陈安脱不开身,最后被陈升吐了一身。 好好一场回门宴,竟然这样收场。 回去的路上,陈令月冷哼:“也不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蛋,专挑今天来恶心我!” 显然,他成功。 “别想了,左右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回到卫国公府,两人神色平静去给覃练请安后,就回了真武堂。 崔合对崔承东小声说着什么,崔承东拧眉。 饭后,他犹豫地看向陈令月,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要出门一趟。” 崔承东话音刚落,陈令月就正色地问:“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我埋在右相身边的人,传来消息,他们准备在太子去黄河的路上动手。” 因为江淮的水患,建元帝下令修整黄河、淮河的堤坝。前一阵,有奏折称,堤坝基本修筑完毕,皇上让太子前去代为巡察。 如今原著的时间线,可能已经不做准了,若是太子出了事,他们也…… “你去吧。” 虽然崔承东心里早有决断,但是她毫不迟疑就支持他,他心里越加感动。 “委屈你了,我们刚成亲,我就丢下你自己在家中。” 陈令月摇头:“国家大事面前,儿女私情不足挂齿,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倒是你,一路上要注意安全。” 既然右相他们想要动手,那这一路就不会太平。 “阿治,有一件事,你要格外留心。太子身边,好像也有他们的人,但是我不清楚是谁。” 想到她的神秘之处,崔承东不敢掉以轻心。 “好,我一定留心表哥身边的人。” 陈令月终究不放心,“侯爷,你把墨三带走吧。” “不行,如今怀王虎视眈眈,我怎么能把他带走。” 陈令月却很是坚持。 “天子脚下,我若小心些,怀王也不能耐我如何。” “你这一去,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多一高手你们就多一分胜算。不然,我会寝食难安的。” 崔承东最后还是拗不过她。 不过,趁夜,他进宫一趟。 “你要和太子一起去?” 建元帝没想到新婚燕尔的他,居然愿意陪太子去巡察。 “皇上,上次提到的事,还没有查清楚,臣担心殿下的安危。” 建元帝颇感安慰。 本来以为阿治彻底迷醉在温柔乡里面了,没想到他却时刻牵挂着太子。 “不用,你好不容易成亲了,多陪陪你的新婚妻子。” 太子出行,也不是随便就走的,这一路,自然会安排妥帖。 “我夫人已经答应了。她说,国家大事面前,儿女私情不足挂齿。” 建元帝挑眉,“难得,她如此明理。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朕就答应你。” 崔承东知道,建元帝终究会答应的,因为这件事情,毕竟事关太子的安危。 “皇上,臣不在京城的时候,请皇上多看顾一下臣的夫人。” 建元帝嘲笑他:“到底不一样了,以前出征一两年,都不见你如此啰嗦。” 崔承东面无表情,任由皇上看笑话。 其实,还有一件事,崔承东没有说。 据崔志报来的消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蛊师阿诺,已经有消息了,他就在黄河沿岸一带。 所以,这一次,崔承东还要带上林神医。 好在,林神医在京城待久了,也想出去走一圈。 陈令月对于林神医肯跟着去,十分感激。 林神医对医术痴迷之外,对古籍也很喜欢。 陈令月把她手中的两本孤本送给了林神医,林神医笑眯眯道:“你这个儿媳妇,娶得也太值了。” 没有女娃娃的这些东西,他老头子才懒得搭理什么永宁侯呢! 这些话,哪里还用旁人提醒,崔承东心里,早就清楚了一个事实。 若不是遇上她,恐怕许多事情,他都没有办法避开。 是她,一次又一次提醒,帮助了他。 夜里,两个人依依惜别,自然更是浓情蜜意。 崔承东这么迟才开荤,搂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恨不得夜夜笙歌。可是,陈令月受不住,自然不能尽如他意。 想到两人即将分别,陈令月待他,也是格外缠绵。 “别担心,我一定平安归来。” 她的忧虑,他不是看不见。 只是,有些事情,他不能不做。 “嗯,你答应我,不能受伤。” “我答应你。” 太子出巡,并没有大张旗鼓地送行。 不过,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太子离京了。 永宁侯也离京了。 右相府里,右相冷冷地说:“如此,该动手了。” 能够左右怀王感情的女人,还是永宁侯的女人,那她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第144章 看来阿练很是喜欢陈四姑娘 陈令月嫁进卫国公府的时间虽然不长,不过对府里的情况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卫国公府的当家人自然是覃练。不过她不是很喜欢管事,府里的管家权分给了三个姨娘,帮着打理事务。 周姨娘就是崔二爷的生母,资历深,为人贤淑能干,深得覃练信任和看重。厨房、采买这些油水十足的差事,都是她在管。 针线房、点心房这种简单点的,则是路姨娘在打理。她是崔四爷的生母,性格直爽。 苏姨娘比较特别,没有子嗣,入府比较晚,居然也帮着管家,各处的花木添减,需要经过她的同意。 覃练还另外委派了两个嬷嬷,跟着一起管事。这么多年,卫国公府倒是没有出过什么乱子。 刘嬷嬷对于姨娘管家,颇为不认同。 “夫人,如今你已经嫁进来了,这管家的事情,是不是接一些比较好?” 陈令月摇头:“没必要。嬷嬷不要急,我自有打算。” 那么一大家子人,管起来多累啊。她现在可是富得流油,更没心情去干这么累人的活。什么时候,这一大家子分家了,她再来管也不迟。 她现在,还是先偷着悠哉几年吧。 晨昏定省,覃练没有那么讲究,隔一天到清颐园即可。 不过,陈令月几乎天天都去和覃练作伴。 周姨娘也是每天必到的。 其余的姨娘、各房夫人,也是常来的。 所以,覃练的清颐园,每天都挺热闹的。 “娘,你这的早膳就是好吃,我觉得我都胖了好几斤了。” 陈令月吃了一个香酥包,意犹未尽。 覃练知道她胃口一向不错,她最喜欢看见溶溶大饱口福的样子。 “胖点正好,娘觉得你还能再胖点。” 陈令月也是赞同这句话的。 她现在正是花季,多吃点,也不碍事。但是,有些衣服都穿不上了,有些可惜。 “大夫人这个身段,匀称窈窕,一点都不胖。” 每一次,听到别人喊她大夫人,陈令月都有些囧囧的,这个称呼感觉好老气。 “不过,大夫人是个有福气的,胃口好,身体就好。文玉真该和你大嫂好好学学,多吃点,也长点肉。” 宋文玉立在一旁,扯着唇角:“儿媳哪里有大嫂这般的福气,吃了也不克化,让姨娘操心了。” 宋文玉确实挺瘦的,她闺中的时候,脸上还有些圆润,现在是下巴尖得跟锥子似的。弱柳扶风,形容她是再恰当不过了。 覃练打量了下宋文玉,又看看陈令月,果然还是溶溶更加合眼。 “是啊,老二媳妇平日里该多吃些。我们家又不是吃不起,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别委屈了自己。你这么瘦,旁人看着,还当我们卫国公府穷得把你饿瘦了。” 宋文玉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住了。 “母亲教训的是,儿媳以后会注意的。” 陈令月方才正好看见了她的表情,心中了然。 “娘,这话说出去,只要别人一看见我,准不相信了。我这才嫁进来不到一个月呢,整个人胖了三四斤了吧。” “哎呀,没脸出去见人了。” 陈令月故作苦恼,皱着脸看覃练。 覃练笑着捏捏她的脸,“怕什么,溶溶这个样子,越来越好看了。你啊,就是性子太静。阿治不在家,你就多出门转转,娘又不拘着你。”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整天呆在家里做什么。 陈令月把头一歪,撒娇道:“我就喜欢在家里,和娘在一块,比出去外头闲逛有意思。” 陈令月想哄一个人,就没有哄不好的。 覃练眉开眼笑,心情舒畅。 周姨娘也跟着笑了,可是若是仔细一看,那笑意不达眼底。宋文玉随意勾了勾唇角,就当是捧场了。 如今崔承东不在京城,为了谨慎起见,陈令月觉得,能窝在府里就别往外走了。不过,有些事情,也由不得她拒绝。 果然,十月初三,皇后娘娘传召覃练和她进宫。 不去肯定是不行的。 成亲之后,崔承东带着她匆匆入宫谢恩,皇后连话都没有和他们多说两句,崔承东就要出宫了。 皇后当时明显就不高兴了。 好在,有她婆婆在,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后也不会把她怎么着吧。 一身盛装,陈令月看起来越发漂亮了。 覃练满意地点点头,“走,你姨母人很和气,不用怕。” 和气,对覃练应该是和气的,对她可能就未必了。 不过,她当然不会反驳。 “嗯,有娘在,我不怕。” 长春宫,才十月初,就已经用上了炭炉。 屋里暖烘烘的,一进门,覃练和陈令月就把披风脱了下来。 “来了?” 皇后此时,坐在一个软榻上,她的下面,坐着郑秀媛。 这里不是长春宫的正殿,而是一处暖阁。皇后在暖阁之中,也没那么端着了,看起来比之前,是亲切了一些。 “阿练,你快来看,秀媛这个孩子的手就是巧,刚才坐在这里,给我穿了一个珠络,真是好看。” 说实话,陈令月并不觉得有多好看。 覃练的反应也一般,“姐姐喜欢就好。” 覃练坐到了皇后的对面,陈令月自然跟着坐在了覃练下首。 “阿治也不在京城,你倒是许久不来宫里看我了。若不是我喊你,你都忘了我这个姐姐了。” 皇后笑着埋怨两句。 覃练弯唇笑道:“姐姐这里,我以前来得还少吗?姐姐在宫里一切都好,又不用我操心什么。我儿媳妇新归家,对府里不熟悉,我总要多陪陪她。” 皇后斜睨了我一眼,“哦,看来阿练很是喜欢陈四姑娘。” “什么陈四姑娘,多见外,她小字溶溶,姐姐也便喊她溶溶吧。” 覃练拉着我的手,亲昵地说:“这孩子,是个极孝顺的。姐姐你是知道的,阿治是个儿子,从小就不贴心。溶溶嫁给他之后,是把我当做亲娘一样孝顺的,我心里高兴。” “阿治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陈令月垂下头,羞涩地说:“娘,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是娘太好了,有娘这样的婆婆,是我毕生修来的福气。” 婆媳两个相互吹捧,旁边两个人像是多余的一样。 郑秀媛眼神晦暗不明,手里的帕子不知不觉都皱在了一起。 皇后没想到,覃练竟然对陈四如此满意。 看到妹妹脸上那做不了假的笑容,她对陈四再多的意见,也就按下不提了。 “你还能更有福气呢,溶溶孝顺,秀媛贤惠。阿治这是一娶,就娶了两个好姑娘来替他尽孝心,你以后,还有得开心了。” 覃练但笑不语。 很明显,今天皇后是想给郑秀媛和覃练一个亲近的机会。 只是,皇后不能明说。覃练就当作不知道,只是不远不近地相处而已。 回府的路上,覃练语重心长地说:“溶溶,郑九姑娘这事,娘不知道你和阿治是怎么打算的。但是,娘只认你一个,阿治也是,你放宽心。” 陈令月依偎过去,乖巧地说:“娘,我知道,娘对我很好,阿治也是。” 到了府门口,却遇上了急得团团转的松花。 松花是陈令冬的贴身婢女,怎么会在这里? 她看见陈令月,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了 “四姑娘,你可回来了!” 第145章 我还真不怕 “怎么回事?” 松花的脸上,汗水和泪水都交织在一起,看起来事情很急。 “四姑娘,你快去救救我们家夫人吧!” 陈令月皱眉:“三姐姐出什么事了?” 松花一贯也是个伶俐的,她努力把事情说清楚,不敢耽误时间。 原来,今天是王安舅母的五十大寿,陈令冬和婆母一起赴宴去了。王安的舅舅胡家,和恒王妃是表亲,关系不近,两家不太走动。 今天,恒王府居然带着陈令环去赴宴了。一品王妃驾临,蓬荜生辉,胡府当然是使尽浑身解数招待贵客。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恒王妃说她的一只簪子不见了,那簪子是恒王生母赵太妃所赐,丢不得。 这可吓坏了一群人了,寿宴也顾不上了,全部的人都一起找簪子。 胡府一个丫鬟跳出来,说看见陈令冬的婆母胡氏,偷偷把簪子藏起来了。 这可就炸锅了! 恒王妃是半点旧情都不讲,哪怕胡氏矢口否认,哪怕周围的人连连求情,她还是坚持要扒了胡氏的衣服,搜身! 陈令冬一心维护婆母,只得求陈令环帮忙说情。陈令环却说:“我可以帮你,但是我要陈令月来求我。你们大房不是素来兄友弟恭,姐妹和睦吗?” “就让我看看,陈令月能不能为了你这个姐姐,来求人了!” 陈令冬没办法,总不能看着眼睁睁看着婆母落到如此境地。 “四姑娘,你不知道,恒王妃有多跋扈,她说,若是我们家老夫人身上找不到,那定然是在我家夫人身上!搜了老夫人身上若是没有,就要搜我家夫人身上!” 覃练听了,也止不住冷笑。 “恒王妃也太不像话了!” “溶溶,要不,娘和你一起去?” 陈令月感激她的好意,可是,带着覃练去,就有些奇怪了。胡家和卫国公府,八竿子打不着一处。 若是,她连这样的场面都需要覃练去替她出头,岂不是成了笑话! “娘,没事,我自己能应付。” 覃练蹙眉,“恒王幼年在宫里,曾经救过先帝一命,所以先帝一直对他颇为优待。哪怕恒王寸功未建,为着先帝的这份救命之恩,皇上对恒王也是比较宽容的。” “我只怕,恒王妃是个混不吝的,你未必能镇得住。” 陈令月淡淡笑了,“娘,若是别的王妃,我是不敢托大,但是他们恒王府的,我还真不怕。” 覃练看她成竹在胸,知道她所言非虚,也就安心回府了。 她边走边想,溶溶能有这样的气魄,以后才能撑得起卫国公府的门面。 松花带路,等他们到胡府的时候,时辰正好申正。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头上插满赤金首饰的贵妇,她一脸严苛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满眼的不屑和刻薄。陈令环站在她身边,幸灾乐祸看着一切。 地上跪着的,是陈令冬的婆母胡氏,还有陈令冬的舅母胡夫人。 只是,没看到陈令冬。 此时,胡氏的头发、衣襟已经有些凌乱了,一脸不忿,却又隐忍不发,只是死死揪着前襟,眼眶通红看着座位上的恒王妃。 “表姐,大家都是亲戚,何必闹得那么难看?” “我虽然穷,可是也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我真的没拿你的簪子,你在大庭广众下,如此羞辱于我,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胡夫人也好声好气地劝说:“是啊,王妃娘娘,我家阿姐一向本分,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恒王妃冷哼一声:“说这些有什么用?是你家的丫鬟说的,是胡氏拿了我的簪子。那可是我婆婆给我的,她人也不在了,这簪子我怎么说也要找回来。” “若还是不招,那我就把你们婆媳送官了。你这大着肚子的儿媳妇,若是真的到了监狱,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我。” 胡氏焦急喊道:“不关我儿媳妇的事情,你怎么能如此不讲理!” “你已经把她关起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最后一句,胡氏明显很愤怒。 恒王妃却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接过陈令环递来的一杯茶,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又递回陈令环的手中,派头十足。 “我关着她,你才能好好想一想,把我的簪子放哪里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们耗,快把簪子拿出来,不然我可要下狠手了。” 恒王妃居然把陈令冬关起来了! 怪不得,这里没有看到她人。 陈令月清亮的声音,在大厅响起。 “紫苑,你带着人,去把三姐姐请出来,顺便看一看她有没有事。” 陈令冬如今怀胎三个月左右,还不是很稳,别出事才行。 “你们站住!放肆!你是谁!凭什么插手本王妃的事情!” 恒王妃看她目中无人的样子,眼睛凌厉地看过来。 陈令月唇角弯弯,仿佛感觉不到她的怒火。 “我来寻我家三姐,方才听说王妃把她关起来了,我当然要把她请出来了。” “至于我是谁,王妃年纪大了,健忘也是常事。我是宁国公府的四姑娘,当初你去我们府上给陈令环下聘的时候,还曾夸我懂事明理呢。” “是你!” 她猛然拍了下桌子,“当时是我看走眼了,如今看你,竟然是半点礼数都不懂。这里都是你的长辈,有你说话的份吗?” 陈令月点点头:“长辈们坐着的、跪着的都有,我也看不明白,还是先不打扰你们了。我三姐姐如今怀有身孕,是最紧要的人,我自然要先见一见她。” “紫苑,还不快去。” “陈四,你敢!本王妃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陈令环已经带着几个强壮的仆妇,挡在了紫苑面前。 “王妃,那是我的亲姐姐,我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被人欺负,却无动于衷。” “更何况,这里不是恒王府,是胡府。王妃,这里的女主人,似乎是胡夫人,而不是你。” “胡夫人,我能让人去把我三姐姐请出来吗?” 胡夫人巴不得,“能,当然能。” 陈令月上前,一下子就把陈令环扯住了。 “六夫人,别挡路。你不是找我吗?那我们就好好聊一聊。” 紫苑趁着这个空档,已经带着人闯了过去。 恒王妃气得咬牙,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陈令月大骂:“你还有没有点规矩!本妃倒要问一问覃练,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陈令月凝视着她,眼里都是兴味:“王妃,你明明知道我是谁啊,刚才为何明知故问呢?” 恒王妃往前跨了一步:“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这样目无尊长,本妃就该替你婆婆好好教训一下你。” 说着,就示意她身边的两个嬷嬷上前。 第146章 任凭王妃处置 陈令月一动不动,紫荆已经拦在她的身前。 陈令环叫嚷着:“你放开我!” 陈令环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陈令月箍着她,她也挣不开。 “急什么?五妹妹,你上次和我说的,我都记住了,真是谢谢你。” 陈令月很温柔,冲着陈令环说了一句。 陈令环直接懵了。 什么意思? 陈令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你看看你,真是瘦了不少,姐姐我看着也心疼。” 她从头上摘下一支素银簪子,插在陈令环的发髻之上,望着恒王妃,傲慢地说:“王妃,我们府上虽然分家了,我爹也发了话,和陈安一家老死不相往来。” “可到底,你家六夫人是陈家血脉,你们平时也该注意一些,不要过分苛待了陈令环才是。” 陈令环瞪大眼睛,这说的是什么,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陈令月是在为她出头吗? 可能吗? 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恒王妃勃然大怒:“混账!谁苛待陈令环了!你是听谁说的?” 陈令环这才反应过来,陈令月这个毒妇这是要害她! 她张口想要说话,却腰上一麻,软了下去。紫草扶了她一下,她才站住了。 陈令月摇摇头:“王妃,你还说不是,你看看,陈令环光是听到你的怒吼,就吓得站都站不住了。” “我听说,你家世子正在议亲,若是你苛待媳妇的名声传出去了,不知道清河崔氏,还愿不愿意和你们家结亲了。” 恒王这一家子,几乎都是续弦。现任恒王妃是续弦,陈令环也是,如今世子的原配去世了,又准备续弦。 可见这恒王府,就是一个大火坑。 陈令环浑身无力,想要反驳陈令月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就提不起劲来了。 “你放心,虽然我们现在各自出嫁,闺中关系也一般。但是我既然看见了,总要好好替你向王妃求个情,让你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也对得起当初我们姐妹一场。” 这话说得,陈令环恨不能吃了她。 果然,恒王妃阴鸷的目光扫到陈令环的脸上,“原来是你啊!怎么,我们府上亏待你了吗?你一个小官之女,能嫁入恒王府,是你天大的福气了,你居然还敢抱怨。” 陈令冬这个时候,已经被搀扶着走了出来。 “三姐姐,你没事吧?” 胡氏在方才陈令月和恒王妃交锋的时候,已经坐在一旁了。 现在也是急忙去看一看儿媳妇的身体状况。 陈令冬脸色有些不好,虚弱地点头:“方才紫苑帮我看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恒王妃狠狠剜了一眼还软塌塌的陈令环,便调转枪头,对着胡氏怒喝:“本王妃的簪子还没找到,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胡氏欲要回嘴,陈令月却笑盈盈走向恒王妃。 “王妃,我知道簪子在哪里,你要不要听听。”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你?好,我就听听你要怎么找出来,若是找不到,就怪不得我了!” 恒王妃重新坐下来,轻慢地打量着陈令月,“以前,也有一个像你一样年轻不懂事的人,在我面前信口雌黄,我赏了她十个耳光,让她长长记性。” “从此,她就知道了,话是不能乱说的。她每次见到我,都战战兢兢,乖巧得很。” 陈令冬一听,着急地说:“王妃,我妹妹不懂事,她方才人都不在此处,怎么会知道?还请王妃大人大量,不要同她较真。” 恒王妃冷笑,“本妃听见了,自然就当真了。” 陈令月示意陈令冬不要着急,她站在恒王妃面前,声音清脆。 “这簪子若是找到了,且不关王老夫人和我三姐姐的事情,王妃是不是该赔礼道歉?” 恒王妃轻蔑地看着她,“等你找到了再说。” 陈令月失笑:“那可不行,到时候王妃赖账怎么办?” “你要如何?” 陈令月叹气,“我姐姐受了惊吓,需要补补身子。王妃体恤晚辈,给个两千两银票,让她买点药材安胎,也就是了。” “堂堂恒王妃,给的不能太少,两千两而已,对王妃来说,当然是九牛一毛了。” 恒王妃梗着一口气在喉咙里,“好,两千两!若是你找不到呢?” 陈令月淡淡笑道:“任凭王妃处置。” 陈令冬一脸担忧,陈令环则是喜出望外。 这簪子,陈令月绝对找不到的! 看来,今天陈令月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王妃,你听我说,簪子在……” 她陈令月走到恒王妃身边,小声说了几句,恒王妃的脸上,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她大声斥责看着陈令月,“你不用威胁我!我不怕!” 陈令月照旧小声说着什么,所以人伸长着脖子,都听不清。 大家只看到,恒王妃的胸口,起起伏伏,显然是气得发狠。奇怪的是,她却能耐着性子,听陈令月一直说下去。 恒王妃明显压抑着满腔怒火,横眉冷目看着陈令月:“你好!你真有本事!” “你想怎么样?” 她虽然很生气,可是陈令月还是看到她眼底的一丝害怕。 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能不害怕吗? 陈令月柔柔笑着说:“王妃,你该知道,我想怎么样。” 这柔声细语的,看在恒王妃的眼里,却如同索命的厉鬼。 可是,如今她被陈令月捏着七寸。她不得不咬牙,自打嘴巴。 “我想起来了,簪子今天我忘了带来了。两千两银票,你们拿去吧。” 此时,多待一刻,她都不愿意。 “陈……,永宁侯夫人,你最好说到做到,若不然……” 陈令月轻松打断了她的话:“王妃多虑了,若不是陈令环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恒王府和我素无瓜葛,我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恒王妃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带着陈令环扬长而去。 等他们一走,胡氏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可算走了,今天,我真是恨不能撕了她。” 陈令冬宽慰了她两句,婆媳二人相携着对陈令月道谢。 “今天多亏了妹妹,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陈令月心中满是歉意,其实,她们应该是被她连累了。 一向都不和胡府来往的恒王妃,怎么可能为了胡夫人的寿宴特意登门呢? 陈令环指名道姓要她出面,自然是还有后手。 “三姐姐,等会还请你帮我一个忙。” 第147章 这可是阿治的心头肉啊 “啪”。 恒王府的马车上,陈令环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掌印。 “吃里扒外的贱人!我打死你!” 恒王妃举起手,又扇了陈令环一巴掌。 陈令环敢怒不敢言,只是苦苦哀求:“母妃,儿媳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母妃明示!” “你做了什么!你把府里的事情,都告诉了陈四,是不是!怪不得,她上来就送了你一把簪子,原来你背地里,把自家男人卖了个干干净净!” 陈令月! 这个恶毒的女人! 陈令环可怜兮兮地说:“母妃,我绝对没有!我发誓!陈令月恨我入骨,我就说她为什么平白无故送我东西,她这是为了离间我们啊!” 恒王妃狐疑地看着她:“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的是你们姐妹情深,陈令月待你极好。” 陈令环不得不承认,她撒了谎。 “我当初是鬼迷心窍,为了让父王看重夫君,为了和永宁侯攀上关系,才故意这么说的。” “母妃,你想想,若是我和她真的那么要好,又怎么会听从右相的话……” 恒王妃瞪了她一眼:“噤声!什么话都往外说!你想害死展儿吗?” 陈令环马上闭嘴了。 恒王妃想了想,也明白,估计这是陈令月的圈套。 “你这个姐姐,心眼子就是多。今天还白白损了我两千两,哪怕是安十个胎都够了,如今就这样给出去了,真是不痛快。” 陈令环谄媚地笑道:“母妃,两千两虽然可惜,可是等会陈令月……,她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母妃就消消气吧。别为了这么个贱人,气坏了身子。” 婆媳两人相视一笑,都等着看陈令月的下场。 秋日的太阳,下山得格外早。 陈令月和陈令冬她们出了胡府,就分开各自回家了。 卫国公府的马车,一路疾驰。 行驶到关南巷的时候,却遇到了袭击。 紫苑和紫荆第一时间,从马车上飞了出来,和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殊死搏斗。 这些人,杀意很重,两人对视一眼,不敢掉以轻心。 车夫早早就跑了,卫国公府的护卫和紫苑她们形成圆圈,一起守护马车。 这时候,庞中博带着人,从巷头巷尾包抄过来,黑衣人才意识到,中了埋伏了。 “快去!” 黑衣人中的头领,冲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大喊一声。 其余的黑衣人,不要命似的进攻。终于,有一个黑衣人突围出去,直接想要跳上马车。紫苑迅速把他拦住,他和紫苑过了两招,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丢了上车。 “不好,那是霹雳火!” 火药在大燕十分稀有,因为硝石难寻。 没想到,他们居然要用这个来对付陈令月。 “大家快闪开!” 紫苑大喊一声,所有人都迅速朝外闪避。 “轰”一声,马车炸了个粉碎。 庞中博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阿治他家夫人若是出了事,他可怎么交代啊! 黑衣人眼看着完成任务了,就想离去,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庞中博的人和卫国公府的人合围,预备把他们全都拿下了。 但是,还没来得及行动,这些人就全都服毒自尽了。 庞中博顾不得这些,劈头盖脸就朝紫苑大声质问:“你们家夫人呢!你们就是这样护卫主子的!” 那可是阿治的心头肉啊! 若是真的出事了,他赔不起! 紫苑语气清冷:“庞大人,我们夫人应该已经回到府里了。大人,你与其操心这个,还不如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对皇上交待吧。” “我家夫人冒险做了诱饵,庞大人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真是不应该。” 紫荆在一旁补刀。 庞中博脸上一僵,真是牙尖嘴利。 还好,陈四没事就好。 其他的都不是大问题。 “行了,你们别挖苦我了,我这就带着尸首,去和皇上复命。” “和你们夫人说,下次别这么玩了,要玩,等他家男人回来再折腾。” 这个陈四,胆子太大了。 定了计策才找人来和他说,若不是阿治出京之前,拜托他帮忙,他是真的不想管陈四的事情了。 不过,到底是谁,非要陈四死!而且,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人。 另一边,陈令月已经回到卫国公府了。 胡氏和陈令冬坐了一辆马车,匀出一辆送她回府。 这一路,很是太平。 紫草长舒一口气:“夫人,下次别这么冒险了,万一他们不中计,后果不堪设想。” 陈令月看她后怕的样子,便解释了一句:“放心吧,我是在胡府的内宅上车的,外头的人怎么会想到,我不在车上。” “如果不声东击西,只怕更危险。” “希望庞大人能抓住几个,让皇上也看一看,这京城是真的很危险。” 如果有人落网,这些人也能收敛一些。 她可不想每次出门都担惊受怕。 不过,结果令她失望了。 “全都死了?” 陈令月有些吃惊,这一次,比前几次,凶狠不少。不仅用了火药炸她,还全部都是死士。 怀王不想要虎符了吗? 紫荆叹气,“庞大人出手太慢了,他们把霹雳火丢上马车,认为任务完成了,自然就全都服毒自尽了。若是在他们早点出现,说不定能抢下来一两个活口。” 原来是这样。 紫宸殿上,建元帝听到了庞中博的汇报,气得破口大骂。 “如此猖狂!那些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去把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找过了,这霹雳火随意在街上炸人,那还得了!” 他指着庞中博,气冲冲地说:“还有你,居然一个活口都抓不到,没用!” 庞中博低垂着头,认真地认错。 “是臣无能,皇上息怒。” 建元帝情绪稍微冷静了一些,“别的还好说,霹雳火的威力惊人,不能放任这些奸贼胡作非为。” “一个月的时间,朕要你们切断所有霹雳火的来源。” 右相府上,右相杨观冷笑一声:“陈四果然狡猾,居然学会金蝉脱壳。” 为了快刀斩乱麻,他不惜动用了霹雳火,试图一击即中,没想到,陈四如此狡猾。 下面跪着的莫问,抬头问他:“相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右相闭目思索片刻,“让陈奜去,他对付陈家人,还是有一手的。” 今天的事情闹得不小,他不能再动手了。 “王爷不会答应的。” 莫问提醒一句。 “你去和陈奜说,他就知道,该听谁的话了。” 按陈奜的科举成绩,他早就该上任了。可如今他的任命,一直被压着,其中正是崔承东的手笔。 怀王对吏部,使不上劲。 聪明的陈奜,该知道怎么选。 第148章 想念吾妻 “王爷,我看见……” 怀王的亲信,凑在他耳边低语。 怀王皱眉,“你没看错。” 莫问去找陈奜? 难道,右相还不死心? 昨天的事情,怀王怎么会不知道。 他事后明白之后,曾想过要去找右相争论。可想到最后陈四已经逃脱了,依照右相谨慎的个性,短期之内,他不会再动手。 怀王才压下心中怒火,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看来,右相是打算另辟蹊径了。 “你小心盯着,看看陈奜要做什么,别暴露了自己。” 黑鹰卫虽然怀王也能调遣,但是,他们是右相一手组建的。黑鹰卫对他忠心,可是更听右相的话。怀王身边,真正全心全意效忠他的,也只有身边的两个暗卫。 建元帝曾经送给他两个暗卫,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只有他们,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卫国公府里,陈令月正在真武堂的卧房,翻着一本书。 其实,这是一本笔记。 这本笔记,得来不易。 两年前的一天,大哥帮她和祖父,曾经画过一张画像。祖父去世之后,她一直都找不到这幅画。 出嫁的前一天,陈令月福至心灵,她想起了青松院西侧的厢房。这个厢房里,放的都是祖父没有发迹之前的旧物,破旧、廉价。祖父留着这些东西,也只是为了怀旧而已。 她在一个厢房的旧柜子的抽屉里,找到了画像。等她拿起了画像,她才发现,画像的下面,居然还放着一本笔记。 笔记不是特别厚,纸张已经有些泛黄,看来是祖父多年前的手稿。 陈令月拿到之后,一直到今天才有空翻阅。她逐字逐字读着,不敢错过任何一个词汇。她心里有预感,也许笔记里,就找得到神卫军的所在了。 刘嬷嬷在递给她一杯茶,“夫人,别看了,看久了伤眼。” 陈令月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喝了一口茶。 “我看完这一页就睡。嬷嬷不用守着了,你先去歇着吧。” 紫草在炭炉边上,正在加炭。 “嬷嬷歇着吧,夫人这里有我呢。” 刘嬷嬷笑笑,把陈令月喝过的茶杯放好,又坐在绣墩上,接着绣起了一方手帕。 “我不困。紫苏如今天天钻研医书,你一个人有时候也忙不过来。” “嬷嬷,我和紫荆你是看不见吗?” 紫苑手里拿着一封信,一脸笑容走了进来。 “夫人,大爷来信了。” 陈令月接过来,又是四五页纸的一封信。 信上说,他们已经开始巡察黄河堤坝了。这一路,都还算太平。太子的身边,他也没发现有异心的人。 如果一切顺利,年前,他就能顺利回来过年了。 马上十二月了,他好像是把郑九要进门的事情忘了一样。 她含笑看下去,“溶溶,这里的水系发达,河里都是鱼虾蟹,你最爱吃了。可惜新鲜的没办法带回去给你。” “不过,我问了当地的人,说是可以腌着,耐放。我请人帮忙腌了一些,送回去给你,你尝尝,若是好吃,下一次我再多弄一些。” 她心里甜滋滋的,阿治总是记挂着她。 “还有,前两天我们在黄河边上的一户人家借宿,无意中发现他们家有个老匠人,很会雕刻。我连夜快马去城里买了两块上好的汉白玉,请他分别雕了你和我。” “老匠人很能干,雕刻惟妙惟肖。我把你的雕像留在了身边,我的那个,送回来给你。” 紫苑和紫草,看见陈令月脸上甜蜜的微笑,在那里小声交流。 “每一次,侯爷都会给夫人捎一些东西,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了?” “不管什么,夫人都很高兴。你看看,夫人的脸上,笑得比花还要好看。” 信的最后,依旧是“想念吾妻。” 陈令月意犹未尽,却已看完了。 “侯爷捎回来的东西呢?” 紫苑这才让人抬了进来。 “回来的是两个侍卫,奴婢已经请刘嬷嬷安排他们歇着去了。” 陈令月打开了那一个竹筐,果然都是腌制过的河鲜。 一股鱼腥味,马上就飘满了整个屋子。紫草捂着鼻子问:“这味道,不会是坏了吧?” 陈令月以前也是一个常常逛菜市场的人,对于这个味道,还算熟悉。 “没坏,这是当地腌制过的,还能吃。等会你去问问,大厨房里,有谁会捯饬这些东西,好好收拾,别浪费了爷的心意。” 紫苑递过来一个木盒,“夫人,还有这个。” 里面一定就是阿治的人像雕刻吧。 陈令月打开一看,老匠人的手艺果真了得。 “啊,这是侯爷!” “紫苑,你叫错了,是大爷。” 紫草轻声纠正她,却也忍不住惊叹:“好像啊,看到这个东西,我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大爷一贯很是威严,紫草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陈令月摩挲了一下雕像,还真有些想他了。 崔承东此刻,也正在思念着她。他手里捏着雕像,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侯爷,蛊师阿诺身边有一个病重的老妇人,在陈留郡住着求医。” “不过,他身边有一群人,应该是保护他的人。” 崔承东想了想,“想办法查清楚,老妇人的病症。” 也许,这个病是一个突破口。 来人走后,崔合上前:“侯爷,太子身边的人,今天还是没有异常。” 崔承东点点头,“接着盯,别放松,我怀疑,他们就快有动静了。” 接下来,他们就要往阳武县而去了。这里是太行山和黄河交接的地方,黄河的南北两岸都常年受黄河水患的影响,流民最多。 而且,这里地形复杂,从山区变成平原,沿途荒野居多。崔承东有预感,右相他们会在这里动手。 崔合郑重道:“属下明白,一定吩咐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紧太子身边的人。” 崔合走后,崔承东握着雕像,心里想着:要快点解决这些事情,不然,他担心边疆会起战事。到时候,内忧外患,大燕就危险了。 等他抓到了蛊师,把右相的身世也查清楚,就能知道,怀王和右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这些证据,足够让右相,失去皇上的所有信任! 到时候,他就能专心对付他们了。 陈令月这里,虽然也担心崔承东,但是她鞭长莫及。她只是捡了几件衣服,写了一封回信,让侍卫带着往南边去了。 她的身边,也是危机四伏,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夫人,表姑娘马上要出阁了,送什么礼比较合适。” 甄美玉和唐茂晖的长子的婚事,定在了十月初十,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 陈令月拿着账册,细细看了,挑了几件好东西,准备过两天给她添妆。 甄美玉的婚礼,不会还有人搞事吧? 还是把保镖带上才行。 第149章 总有倒霉的时候 “去跟庞大人说,我过几天还要出门赴宴,让他看着办啊。” 虽然她猜的是,怀王不敢有这么频繁的动作,但是知会一声也好。 这两天,为了那天刺杀陈四的事情,庞中博每天就睡了一个时辰,如今听到她的传话,他简直想大喊一声:“不许去!” “上次的人还没有抓住,你家夫人能不能好好在府里呆着!” 庞中博是真的生气,这是不拿命当回事。 紫荆不满地说:“要是一年半载都抓不到,我家夫人什么交际都不能有了?” “亲朋好友的所有人情来往,全都拒了?” “只怕全城的人都要骂我家夫人,一朝得势,六亲不认了。” “庞大人,你要是有个妥善解决的办法,我家夫人也不是非要出门不可。如今她嫡亲表姐成亲,她有什么理由不去?倒是要请庞大人指点迷津。” 庞中博哑口无言,他能有什么好主意? 若是陈四有孕在身就好了,还能说一说这个理由。 “算了,你们小心些,我这里也会派人一路护送。” 紫荆嘟囔着说:“要是上次庞大人抓到了人,立了功,现在就不会这么不耐烦了吧。” 庞中博气笑了:“是,都是怨我没用,行了吧。这两天,为了这件事,我们都快把京城翻遍了,也找不到人影。你们说说,你家夫人是得罪了谁,让人家非要弄死她不可?” “这就要靠庞大人明察秋毫,早日找出幕后之人,让我家夫人能安心出门了。” 得,皇上那天可是特意交代了他,让他务必保护好永宁侯夫人。 冲着皇上的命令,还有和阿治的交情,他只能把陈四当做祖宗一样供着了。等阿治回来,非要他给点补偿不可。 卫国公府里,用过晚膳,宋文玉就退下了。二房的堂屋里,只留下周姨娘和崔二爷母子。 “姨娘,这蛊下不成,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继承爵位吗?” “他明明已经有了侯爵了,为什么一定要争这个卫国公府的爵位!这么多年,他何曾管过府里的事情,他有什么资格,回来继承爵位!” 崔二爷此时此刻,一点都不像平时寡言老实的样子,反而面目扭曲,嘴唇紧抿,两眼喷火。 “急什么,你就是没点耐心。” “我听说,前两天,大房那个出门被歹人袭击了,想来,恨他们的人不少。如今他远在外头,说不定会出了什么事,就回不来了呢?” 崔二爷双眼一亮,“会吗?” 周姨娘眼里都是笑意:“你傻啊,这蛊可不寻常的东西,都有人能找来对付他。如今他在黄河一带,岂不是动手的好机会。” “可是,他身手了得,多少次死里逃生。娘,你还记得吗?” 建元二十三年,崔承东镇压叛军,坠落悬崖,多少人都说他死了。覃练不肯接受,但是私底下也让周姨娘帮着准备了棺椁,说是冲一冲。 其实,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真的死了。因为他坠崖的时候,听说身中两箭,而且身上有许多的伤口。 他的手下,找了整整十天,都没有任何音讯。 当时,他的心,还是为了这个大哥,伤心了一阵的。可是接着而来的,却是狂喜。大哥没有了,他作为老二,岂不是能顺利继承爵位了? 她娘一直深得安国夫人器重,这卫国公府,不给他给谁呢? 可是,他的美梦,很快就被打碎了。 崔承东消失了二十天左右,又重新出现在了人前。那时,他看见了娘眼中破灭的光亮,才知道,原来心存妄念的,不止是他一个。 周姨娘自然也知道,崔二爷指的是什么。 “孩子,人不可能总是那么好运的!我们等得起,他常年在刀口上行走,总有倒霉的时候。” 别人倒不倒霉的,还不好说,甄美玉是真的觉得她很倒霉。 眼看着要出嫁了,嫁衣居然不知道何时,破了个大洞! “娘,这可怎么办啊?” 她老老实实绣了那么久的衣服,总不能就这样毁了吧。 荣国公夫人很是恼怒,“是哪个不用心的奴才保管的!” 甄美玉心烦地说:“说这个有什么用,关键是这嫁衣怎么办?” 破掉的那一块,有半个巴掌那么大,怎么补? 甄美玉都快哭了。 “城西有个巧手杜三娘,什么样的衣服都能修补,而且看不出破绽,不如请她来试一试?” 荣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想起了这么个人。 “现在就去请。” 过了一个多时辰,去的人回来了。 带回来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绣娘,荣国公夫人狐疑地问:“这是杜三娘?” 看起来不像,杜三娘应该是四十岁上下的人。 原来,杜三娘接了一桩生意,前几天出城去了,这个是杜三娘的徒弟。 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等那姑娘看过嫁衣之后,她信心十足地说:“给我准备一个房间,各色针线衣料备齐了,三天时间,一定能够完工。” 修得好就行。 时间来得及,刚好赶得上。 陈令月拨弄着“皎月”上面的叶子,心里正想着事情。 这一盆花,如今也算是真正养好了。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比之前长了不少。 “紫苑,你来一下。” 紫苑应声而入,陈令月对着她嘱咐了几句。 紫苑点头,“好,奴婢这就让人去盯着。” 陈安他们屡次寻事,她不能再放任不管了。他们也许已经成了右相手中的棋子,留着也是一群祸害。 现在这个时代,讲究亲亲相隐。哪怕已经分家了,爹和陈安的血缘关系不能磨灭。若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大哥不合适和陈安对簿公堂。 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坚持告官的原由。 本来,她也想由着他们自生自灭了,没想到,他们却不肯消停。 “紫苑,你别动手,就是暗中推波助澜,别为了这些人脏了手。” 陈令月交待完,又叮嘱了一句。 紫苑愣住了,笑道:“夫人,奴婢知道了。” 她出门,把双手摊开在阳光下,手指洁白修长,上面的茧子有些脱落了,柔嫩了许多。 这双手,以前什么事情没有做过呢?虽然,她杀的那些人,也算是罪有应得,可是她不喜欢杀人的感觉。 她弯唇一笑,也许,从此她也能坦然活在阳光下了。 夫人不让她杀人,只是推波助澜。她可以让波澜来得更快更猛烈一些,也省得这些臭虫,一直上蹿下跳的。 第150章 还能撑到何时 这天早膳,清颐园里,桌上摆了好几道河鲜。 “娘,这个腌虾真不错,你尝尝。” 厨娘还是很厉害的,把咸味都去了,只留下了鲜嫩。 陈令月吃得很香,覃练平日不爱吃鱼虾蟹,现在也吃得津津有味。 毕竟是儿子特意捎回来的东西,总觉得特别美味。 “夫人心里高兴呢,一连吃了三四个。” 周姨娘在一旁伺候覃练用膳,又给覃练夹了一个。 陈令月却阻止了她:“周姨娘,娘平时吃不惯的,还是不要一下子吃那么多了,等会脾胃受不住。” 周姨娘手一顿,略微自责:“还是大夫人想得周到,是妾疏忽了。” 覃练笑着说:“不怪你,是我没管住嘴巴,溶溶就是心细。” 她们婆媳相处融洽,宋文玉不禁脸色黯然。她站在周姨娘身边,低着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陈令月一点都不喜欢,有人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吃饭。但这是覃练的习惯,她一时还摸不透,也不好贸然打破这样的局面。 离开清颐园的时候,宋文玉喊着了她。 “大嫂,我帮着周姨娘管理厨房,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大嫂及时告知。” 陈令月微笑道:“都挺好的,我觉得府里的饭菜还不错,原来是二弟妹的功劳。” “谈不上功劳,就是为府里尽点力,不至于整日无事可做。不过,如今大嫂嫁进来了,这些管家的事,早晚都是要交给大嫂的。” 陈令月浅浅一笑:“我哪里管得来,还是劳你们多操心,娘也放心些。” 宋文玉笑了笑:“真没想到,我们还有做妯娌的一天。” 陈令月一愣,“是啊,世事难料。” “你是个有福气的。” 在家中有祖父宠着,嫁人了又有夫君婆婆宠着,这些东西,她是盼也盼不来的。 这话也不知道怎么接了。 “二爷如今官至礼部任员外郎,前途大好,二弟妹也是有福气的。” 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一句。 “我如何能和你比。” 宋文玉语气暗淡。比不了,陈令月是心甘情愿,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子,而她呢…… 已经到了分岔路口,两人的谈话也就此结束了。 陈令月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宋文玉看着温婉娴静,可似乎身上总带着些幽怨,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气质。 日常交往就好,没必要深入了。 西街陈府,传出赵氏的一声怒吼。 “是哪个王八蛋,又偷偷拿走了我放在抽屉里的三百两银票!” 跪着的丫头战战兢兢,“老夫人,是大爷,他非要闯进来,奴婢拦不住!” “你是个死人吗?说了多少遍,锁着门,不要让樊哥儿进来,你听不懂人话吗?” 赵氏拿起一个茶杯,就要砸出去,可是想到再买又要银子,她就放下了。 “噔噔”上前,抽了几下在那个丫鬟身上。 丫鬟咬着牙,不敢求饶。 赵氏打累了,坐在凳子上喘气。 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如今老的那个,天天搂着狐狸精,醉生梦死,已经让赵氏气得食不下咽了。 偏偏亲生儿子天天出去鬼混,她的嫁妆,已经被他霍霍得所剩无几了。他怎么就不肯改呢? 环姐儿在恒王府也是艰难,总是伸手要钱,说要打点上下。 赵氏都不知道,还能撑到何时! 赵氏不知道,她还有得熬呢。紫苑找了一个厉害的花娘,把陈樊缠得五迷三道的,闹着要花五千两银子替她赎身,纳回家里做妾。 赵氏简直是气炸了! 五千两! 他以为他娘还有多少银子可以挥霍。 “不行,我绝不同意。一个下贱的女人,休想进门。” 陈樊哭爹喊娘,最后丢下一句:“芳娘已经坏了身孕了,娘你忍心看着儿子的骨肉没名没分,流落在外吗?” 陈安脸上松动了一下,“毕竟是樊哥儿的骨肉,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了。” 宋三姑娘如今已经是陈安的姨娘了,她柔声说:“是啊,大爷的第一个孩子,老爷的第一个孙辈,还是接回来的好。” 省得姨母一天到晚就盯着她,专门找麻烦。 赵氏果然瞪了她一眼:“有你说话的份吗?” 宋姨娘眼眶一红,没有说话。陈安心疼地说:“你凶什么,她说的也没错。” 赵氏气得头晕,“老爷,你就这么护着这个贱人!” “别天天‘贱人’、‘贱人’的喊,她可是你的亲外甥女。” 赵氏的眼睛,一下子就冒火了。 “天天勾引自己的姨父,还敢认是我的‘外甥女’吗?不是贱人是什么!” 宋姨娘捂着脸,就哭着起来。 陈安也火了,“你无理取闹,这事情,当初还不是你起的头!” 夫妻两个又吵了起来,倒是把陈樊晾在了一边。 这都是西街陈府的常态,鸡飞狗跳,家无宁日。 婚礼的前一日,甄美玉的嫁衣修补妥当,真的是没有一点破绽。 “好巧的手,给她多一些银子。” 绣娘笑着接下了银子,又说了一句:“姑娘出手大方,那我就再卖一个好。我有一种祖传的香料,熏在衣服之上,经久不散,幽香怡人。” “若是姑娘想用,我便今晚替姑娘熏好了,明天姑娘一定能步步生香。” 甄美玉心动了,“你点来问一问。” 绣娘放了些香饵在香炉里面,屋子里顿时飘满了香味。 确实好闻。 甄美玉终究不放心,又让人拿去找府医看过,确认无碍之后,就把嫁衣交给了绣娘。 “你帮我熏好,明天我一定重重谢你。” 甄美玉出嫁的这天,陈令月早早就来了。 她去喜房,看到了正在梳洗的甄美玉,笑着赞叹:“表姐今天好美啊!” 甄美玉难得羞涩,冲她笑道:“这里乱糟糟的,你来这么早做什么。” “我跟你说,我的嫁衣,可好看了,上面还有熏香。你先去那屋里等着我,等我祭拜祖先之后,再去找你,穿给你看。” 陈令月知道她一向喜欢被人追捧,今天更不会扫她的兴。等她到了厢房,看见衣架上那五彩云霞般的嫁衣,也要承认,确实好看。 陈令月身边,依旧是跟着紫苑和紫荆。 不一会,一个丫鬟送了茶水上来:“表姑娘,这是我们姑娘新得的琥珀茶,特意请表姑娘尝一尝。” 这丫鬟是甄美玉身边的,陈令月见过好几次,好像叫做青儿。 主仆三人,在厢房里面待着。 不到一会,紫苑却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 第151章 必须要快点找到夫人 “你有没有感觉身上有些没力气?” 紫苑转头问紫荆。 紫荆皱眉,试了一下内力,果然,使不上劲了。 “不好,这里有埋伏。” 陈令月此时,浑身都有些热,她努力保持清明的神志,“快喊外头的暗卫进来。” 可是,没等她们有所动作,就看见里屋窜出来三个黑衣人,一个一个,把主仆三人都制住了。 “这两个怎么办?” “杀了吧。” 眼看着紫苑和紫荆就要性命不保,陈令月努力喊道:“住手,你们若是敢动她们,我就立刻自尽,你们主子不是想要虎符吗?我若是死了,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荣国公府办喜事,时不时有喜乐吹吹打打的声音,她们在屋里的动静一时之间外头也听不见。 黑衣人冷笑道:“我们不要虎符,我们要你的命。不过,在你死之前,要让你爽利一下。” 这不怀好意的笑声,陈令月当即明白了,他们想要侮辱她!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还不如一早就死了干净。 她也没空想,为什么这些黑衣人前后的态度差别会那么大。 她恨声道:“你们真恶心!我死也不会受你们的折辱。” 说完,她就往架在脖子上的刀撞过去,紫苑和紫荆努力大喊:“夫人,不要!” 黑衣人没想到她会如此,连忙退开。 就在这时,陈令月却一把扭动了手镯上的毒针,刺进了身边黑衣人的胸口。 这针上的药,是加强版的加强版,两秒钟,黑衣人就倒地不起了。 方才,陈令月撞刀的时候,房中又窜出来两个黑衣人。 本来他们是要救下陈令月的,此时却马上调转身影,把站在紫苑和紫荆身边的黑衣人解决了。 这是怎么回事? 陈令月还来不及反应,其中一个黑衣人就拖着陈令月进了内室。 “你干什么?” 黑衣人一言不发,伸手点了下她的胸前,陈令月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双手被黑衣人死死按着,也没有办法做多余的动作。 陈令月不死心,抬起一只脚想要踢她,可是却被他看见了,后颈上一痛,她就晕过去了。 而屋里的紫苑,咬破了舌头,总算撑起了一点力气,她大喊一声:“来人!” 剩下的黑衣人,想不到她这么顽强,举起发寒的长剑刺过来。紫苑到底是受过训练的人,虽然中了药,可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还在,弯身下去闪过这一剑。 此时紫荆也如同紫苑一般,强撑着拖住黑衣人。两个人虽然都没有了内力,可是招式都还在,一时之间,黑衣人也杀不了她们。 外头的暗卫听到了声音,正要破门而入,黑衣人耳力不错,早就察觉了。他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屋里。 “怎么回事?夫人呢?” 紫苑口中都是血,舌头不太灵敏,指着内室的门:“快!” 紫荆道:“在那里,追!” 暗卫匆匆追了进去,“有后门。” 留下一个人照看她们两个,其余三个都追了上去。 紫苑她们服下解毒丸,这才恢复了不少内力。她走过去,闻了闻嫁衣上的香味,果然,问题出在这里。 这是醉骨香,能让内家高手,内劲全失去。但是一般人,用它来做熏香,并无坏处。这香并不常见,一般人也不认识。 她也是这段时间,抽空和紫苏听林神医讲课,无意中知道这一味药的。 她又走过去,闻了闻桌上陈令月喝过的茶,她脸色微变。 怪不得,夫人会说有些热,这茶里面,居然有依兰子的味道。 必须要快点找到夫人。 外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联想到方才黑衣人想要侮辱夫人的意图,紫苑瞬间就明白了,有人要夫人身败名裂,受辱而死。 太狠毒了! 她艰难地开口,三两句话就让紫荆明白了一切。 甄美玉兴冲冲拉着两个好姐妹,准备穿上嫁衣让她们欣赏一番。 “我表妹已经在屋里等着了,我们快去,她该等着急了。” “是永宁侯夫人吗?” “是啦,我觉得我的嫁衣比她的好看。” 甄美玉脸上都是喜悦,她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丫鬟异样的神色。 推开门,里面却只有一个丫头。 紫荆微笑着说:“表姑娘,我家夫人刚才有点急事,已经先走了。新婚贺礼已经送上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甄美玉有些不高兴。 不过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想来陈令月也不会走。 “表姑娘,我家夫人说嫁衣上的熏香,很好闻。不知道从哪里可以买得到?” 说起这个,甄美玉脸上笑得更真切了些。 “这香味我也喜欢,是城西杜三娘的徒弟替我熏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香。” 紫荆又问了一句:“今天我家夫人喝的琥珀茶也很合口,不知道哪里有卖?” 甄美玉有些疑惑,“什么琥珀茶,我不知道啊!” 紫荆看了眼甄美玉身边神色紧张的青儿,笑着退下了。 甄美玉关上门,带着人在里面换衣服。青儿不是贴身大丫鬟,被打发出来取东西。走到拐角,她被人一扯,就拉到了暗处。 紫荆拿着一把匕首抵着她的脖子,厉声问:“琥珀茶是怎么来的?不说我就杀了你!” 声音里的寒意,青儿听得出来。 她白着一张脸,磕磕绊绊地说:“我不知道!” 紫荆没有时间和她耗,她捂着青儿的嘴,手起刀落,就刺进她的大腿,鲜血立刻就染红了她的衣服。 “唔!” 青儿痛得眼睛瞬间睁大。 紫荆等她缓过劲儿,放开了手,“说不说,不说,下一刀就在你的脸上。” 青儿真的怕了。 她哭着说:“是表少爷给我的,让我今天给表姑娘喝。” “表少爷?” “就是陈奜表少爷。” 紫荆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些都是陈奜的诡计。她打晕青儿,交给了藏在暗处的暗卫。 “带她回去审问。另外,派人去找一下,城西杜三娘的徒弟。” 紫苑去搬救兵了,她还守在这里,等方才去追夫人的那些人,看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没过多久,回来了一个,是墨九。 “没找到夫人。” 那件屋里的内室,背后有个隔间,隔间后面有一个小门。他们一路追过去,却怎么都找不到夫人的踪影。 墨九先回来,看看这边有没有别的发现,其余两人继续追查。 紫荆沉着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今侯爷不在京城,没有领头做主的人,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慌乱。 好在,他们都是久经考验的人,两人商量了一下,就定下了计策。 第152章 你到底想怎么样 “分头行动。” 夫人失踪的消息,不能传出去,他们只能悄悄找人。 陈奜、怀王这些人的踪迹,都不能放过。 陈令月到底去了哪里? 她迷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子锦被。 她想起来之前的事情,准备起来,却有一只手扶着她:“小心,别摔着了。” 怀王! 陈令月用力推开他的手,“是你抓了我。” 她一脸戒备,眼神带着愤怒。 怀王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是本王救了你。” 怎么可能? 她冷笑道:“王爷以为我是傻子吗?王爷这样做,就不怕我卫国公府告诉皇上吗?” 怀王无奈,“这次,真的是本王救了你。你当时中了药,你忘了?” 陈令月心中一紧,她想起来了。 黑衣人带她出了屋子之后,她就被塞进了马车,后来,她就浑身发热,神志混乱。 怀王看见她这样之后,第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陈令月咬破了唇,拿着簪子扎了他的肩膀,大骂他卑鄙无耻。 最后,她被怀王打晕了。 她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发现没有任何异样,她才松了口气。 “本王请大夫帮你解了药,本王不会乘人之危的。” 陈令月冷静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请王爷送我回府吧,今天谢过王爷了。” 怀王眸中一凝,淡淡道:“不急,时辰还早,到了时候,本王会送你出去的。” 陈令月抓紧了下手中的被子:“王爷,还请马上送我回府!” “本王若是不呢?” 她能怎么样? 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陈令月认真严肃地说:“这样做对王爷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 怀王自嘲地笑了笑,他如果讲究好处,就应该趁机占有她,手里捏着她失贞的把柄,逼迫她背叛崔承东。 可是,她只怕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妥协吧。 何况,他不愿意这样对待她。 当初在兰园,他对她一时心动,后来发现被她耍了之后,念念不忘。直到发现她是陈四,回想起两个人一直以来的交锋,他对她便投入了更多的注意。 不知不觉,她在他心里就扎了根。他见过机敏的她、狡黠的她、乖巧的她、善辩的她,他真的很想拥有她。 如果是她,一定能够理解他从小到大的苦楚,一定能够明白他的理想抱负,而不是像那些无知的女子一般,只知道争风吃醋,只知道迎合夫婿。 所以,哪怕今天她就在他的怀中,他也不愿意用这样龌龊的手段对待他。 他这一辈子,真正想要的东西,很少。 皇位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有她,是他打心里想要的。 “我不要好处,我想要你。” 他一脸深情,陈令月微怔。 真是讽刺,他害了她祖父,还有脸对着她,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样。 “王爷,我已是永宁侯夫人,还请王爷自重。” “我知道,你已经成亲了。阿月,你说,你能喜欢我吗?” 阿月? 陈令月不满怀王的这个称呼。 不过,她没有纠正他,而是毫不犹豫地摇头,“绝无可能!” 这样绝对的话,令他脸色微变。 难道是因为她祖父的事情吗? 怀王不敢问,他生怕捅破这层窗户纸。 也许,陈四不知道这一切呢? 他情愿自欺欺人,心里存着侥幸。 “为什么?” “当初明明是你撞进我的怀里的?” 陈令月讶异,好像这话,曾经他也说过一次。他竟然对这件事情,这般耿耿于怀吗? 怀王看着她,略带怀念地笑着说:“那时候,我还亲了你。你我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你本该嫁给我。” 陈令月想起当初,怀王落在她脸颊上的一个吻,有些恶心。 “王爷,你说的这些,我从没有印象,王爷你又认错人了吗?” 他的脸上,有了些怒气,“此处就你和我,你何必再装傻呢?” 陈令月不想和他纠缠下去,她下了床,打开房门就要走。 怀王并不阻止她,而是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这里明显是一个小院落,她并不知道是哪个宅邸。此处好像很大,却没什么仆役。陈令月无心留意周围的景致,只是凭着感觉往外走。 可是,走了一刻钟,也只是从方才的一个叫作“藏拙园”的院子,走到了现在的“守拙园”,她还是不知道宅子的大门在哪里。 怀王一脸纵容,仿佛是在陪她逛园子。 “王爷,这宅院的大门在何处?” 陈令月不想再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只能停下来问他。 他唇角含着浅笑,“累了?我们歇会再逛。” 陈令月翻了个白眼,谁和他逛来着? 虽然是白眼,怀王看得却舒服,她在他面前的各种表情,他都爱看。鲜活、真实,若是她能时时开心就更好了。 “王爷,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令月无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他。 怀王略微收敛了笑容:“我说过,我想要你。” “你!” 陈令月想要骂他,怀王却不想听。 “可是我知道,现在不行。” “阿月,坦白说,我真的想就此把你留在这院子里,谁也找不到你,那你就是我的了。” 陈令月心里暗骂,有病吧! 他接着说:“可是,我身边有人,不允许。我怕我护不住你。” “这一次,针对你的事情,真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发现了有人想对你下手,暗中跟着,从而救下了你。” 怀王说得诚恳,陈令月想了想,他这一次可能没有说谎。 原来,原因竟然是这样的。 想要杀她的,是怀王身边的人。怪不得,这两次的黑衣人,格外狠辣。 每一次都是直接冲着她的命而来的。 “是谁?为什么?” 陈令月想问个明白,怀王却不能说太多。 “他们是担心我因为爱慕你而做错事。” 真是够了。 她从来没有给过怀王任何错觉好吗? 看来,这些大概率是右相所为。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一会就会送你回去。” “一会是什么时候?” 陈令月是半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他愣了一下,却说:“你先陪我去看画,看完我们再一起用午膳,然后我就送你回去,可好?” “能说不吗?” 她面无表情,眼里都是抗拒。 这样不情不愿,怀王却弯唇笑了,“不能。” 现在还没有过午,时辰还早,他们有得是时间慢慢来。 暗卫这边,一时之间,找不到陈奜。 城西那边,也传来消息,“杜三娘根本就没有徒弟。” 怎么办,没有线索,找不到夫人! 紫苑急得不行。 那杯茶里面,有春药,她真怕夫人出了什么意外。 “查到了,怀王在西郊一处庄子上,今天早上有一辆马车,真是出城去了那里。” 紫苑只祈祷着,夫人真的在那里,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153章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庞中博也收到了消息。 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赶紧把人手都撒开,全城寻找。 紫苑这时又匆匆给他传来消息,庞中博皱眉,怎么和怀王扯上关系了。 但是他也没耽误,带着几个精干的,就跟在紫苑他们身后,一起朝西郊庄子赶去。 荣国公府的喜宴之上,自然有人发现陈令月没有到场。 “永宁侯夫人现在架子够大的,自家姑表姐成亲,居然不来。听说她和新娘子关系还不错呢,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可不是吗?如今有些人,就是轻狂。” 陈令月的娘和嫂子,脸上都有些难看。 “我家月姐儿是身体不适,早早回府而已,你们可不要乱说。” “人我们是没见着,谁信啊!” “就是,就是。” “永宁侯了不得,永宁侯夫人自然更了不得了。” 严氏按住胡氏的手:“娘,别和她们争了,这些人明显是嫉妒,你说了她们也不会听的。” 四妹妹的这一门好亲事,在外头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红眼。如今逮着机会,当然要狠狠踩一脚。 何况,赵氏和陈令环在其中煽风点火,更是议论不断。 “月姐儿是怎么了,怎么就早早离开了?” 女儿一向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 荣国公夫人素来拎得清,自家的事情,不会任由外头看笑话。 她听到风声,就特意走过来,拉着胡氏的手:“大嫂,今天一早啊,月姐儿就来送嫁了。她送的礼物太重了,我都不好意思收下。不过她们表姐妹感情好,我也就没拦着。” “她在我这里吃坏了肚子,迫不得已提前回去了,你回头替我问问她,可好些?” 胡氏顺着梯子就下了,“妹妹不要见外。月姐儿脾胃素来弱,坏肚子的事情,也是寻常。我就是好奇,她送了什么东西,让妹妹这么稀罕?” 陈令月的礼物,确实算得上大方了。一对赤金大凤钗,一对鎏金珍珠宝石簪,一对龙凤浮雕赤金镯子,那都是十足的成色。 还有一对双喜如意点翠长簪,那也是十分难得的上品。 周围的人,也忍不住咋舌。 这么豪华的新婚贺礼,一般的表妹怎么会送? 这礼,少说也要四五千两。富贵人家一个女儿的嫁妆,有时候也就是这个数。 怪不得荣国公夫人对永宁侯夫人没有半分不满。 这么厚重的礼物,人不来又怎么样?何况,人家只是因为身体不适提前离开而已。 西郊庄子。 “怎么样,画得好看吗?” 陈令月看到挂在墙上的画,不得不承认,怀王的画技不错。 如果画上的人,不是自己就更好了。 她毫无波澜,看着怀王:“王爷自然是技艺娴熟的。我不懂画,王爷是找错人了。” 怀王走到画前,“这一幅画,是在百花园见了你之后,我回来画的。我觉得这个眼神画得不够到位,你当时在马车上看见我的时候,好像是吃惊,还带着些抵触,是吗?” 陈令月早就忘记当时的心情了。 “我不记得了。” “我最喜欢这一幅,当时你走在石子路上,两边摆满了花卉,我看见了你,只觉得天地都失色了。” 她木然地听他说下去,真是佩服他的好记性。 这些事情,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怀王对她,什么时候有这么深的感情了?她始终觉得奇怪。 理解不了,也不再去想了。反正,她对他,只有仇恨,不会再有多余的感情。 怀王好像看不见她的反应,依旧兴致勃勃解说着。 等他讲完了,已经到午时了。 “我们去用膳吧。” 来到一处花厅,对面就是一个湖泊。初冬阳光下的风,很是舒服,若是忽略身边这个人,这里真是个吃饭的好地方。 “你尝尝,这是庄子上刚捞的鱼,十分新鲜。” 崔承东特意从黄河边给她送了腌鱼回来,那就说明她是爱吃鱼的。 陈令月肚子也是饿了,便不再为难自己,敞开了肚子吃。 即便怀王说话不算话,她也要填饱肚子再做打算吧。 怀王看她吃得开心,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若是能天天和她同桌而食,吃饭都是一件令人享受的事情。 可是,这样温情的时刻,并没有多久。 一个男人神色匆匆走到怀王身边耳语,怀王的手捏紧了筷子,来得真快! “再等等,等本王用过午膳。” 男人当然懂得王爷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组织人手和来人对抗。 陈令月刚开始没有发现异常,可是,耳边好像听到嘈杂声。 她好像听到了紫荆的声音。 她抬头看过去,湖的对岸,果然有人。 是紫苑和紫荆寻来了。 她展颜一笑,没想到,他们那么能干。 怀王心里苦涩,他想和她好好吃一顿饭,都是奢望吗? “就不能把饭吃完了再走吗?” 那边的战局很明显,怀王的势力在苦苦支撑,撑不了多久了。 “王爷,我已经饱了。我的人也来了,告辞。” 她起身,越过他走出花厅。 怀王伸手拉住她的手,陈令月一惊,怒斥道:“你放手!” 他感受了一下手中的柔软,站起来看着她:“不管如何,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所以,可不可以,喜欢我一点,哪怕就一点。 陈令月用力挣脱,厉声道:“多谢王爷厚爱,只是我无福消受。” 她走了。 一点留恋都没有。 怀王闭了闭眼,而后朝湖那边挥了一下手,怀王的人就撤了。 紫苑看到陈令月,马上迎了上去:“夫人,你没事吧?你中的药……” 后面几个字,说得很小声。 陈令月说:“我没事,回去再说。” 在庄子外接应的庞中博,看见她走出去,总算放下了心。 “你怎么会在怀王的庄子上?” 庞中博是真的看不明白了。 陈令月不欲节外生枝,只是说:“凑巧。有些事情,你可以等阿治回来,庞大人再问他吧。” 等他? 庞中博冷笑道:“等他,可以,但是这一段时间,你能不能别出门了?” 陈令月有些头疼,十二月初,是梁肖妍出嫁的日子。肖妍是她在大燕最好的朋友,她难道真的不去吗? 算了,到时候再想吧。 “庞大人,我尽量。” 一路无事。 回到卫国公府,陈令月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一手策划的。 而庞中博,则是给崔承东去了一封信。 再不写信说一说他媳妇儿最近的事情,他怕阿治回来扒了他的皮。 第154章 你还敢请孤宽宥 紫苑把他们查到的事情,一一说明。 这是早就设下的圈套。 先是弄破甄美玉的嫁衣,再让人假扮城西杜三娘的徒弟到荣国公府给嫁衣熏香。 青儿一直对陈奜暗生情愫,陈奜利用这一点,让青儿给她下药。黑衣人把陈令月脱个精光,然后甄美玉带着人来的时候,她就是赤条条死在她们面前。 这样的死,对卫国公府和宁国公府,都是巨大的打击,太屈辱了! 陈奜真是狠毒! 陈令月不得不感叹,“今天多亏了怀王,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是事实,可是她却不会感激他。 因为追根究底,这一切事情的起因也是怀王。 “陈奜人呢?” 紫苑摇头:“没有找到陈奜,他逃了。” 陈令月真的没想到,陈奜居然会逃。 他难道不要他的前程了吗? 吏部的任命可还没下来,他舍得把这一身功名都丢了吗? 陈奜当然舍不得。 可是,过了今日,他知道陈令月不会放过自己了。陈令月手里的人,太厉害了,他不逃的话,是生是死,就要交给陈令月来决定了。 所以他不得不逃。 其实,他没有逃多远,而是被右相藏在了一个别院里。 这一次的毒计,右相很满意。他让陈奜呆在他身边,给他出谋划策。脑子灵光的人,还是有些用处的。 哪怕最后陈令月没有死,但右相还是觉得,陈奜的计策不错。 “你安心在此处待着吧,相爷说了,若是能找出神卫军的所在,日后三品官职一定有陈公子的一席之地。” 陈令月没死,陈奜有些失望。他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陈令月害的。 陈令月该死!而且就该这样屈辱的死! 可是,她到底是怎么逃掉的呢? 也许是白天担惊受怕了,陈令月夜里做了一个噩梦。 阿治和太子走在黄河边上巡视,一个黑手从后面推了一把,太子毫无防备,就掉到了波涛汹涌的黄河之中了。 阿治的身后,有一支冷箭,朝他射过去,他一心顾着太子,没来得及闪开。 “不要!” 陈令月看到崔承东中箭之后,大喊一声,就醒了过来。 “夫人,你怎么了?” 紫草听到声音,匆匆拿着灯烛走了进来。 陈令月长吁一声,“没事,我只是做噩梦了。” 紫草有些心疼,这一年多,夫人就没个太平的时候,能不作噩梦吗? 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陈令月,陈令月喝了一杯,也清醒了些。 她转头看向窗户,今天夜里有月光,外头不算太黑。 不知道阿治是否一切无恙? 崔承东这里,确实出了事情。 近些天,阳武县连下暴雨,河水暴涨,阳武县新修的河堤决了几个小口,淹了不少农田和屋舍。 河堤口周边的几个村落,已成为苍茫浩渺的沼泽之地。 太子震怒! 阳武县衙门正堂,屋子里跪着一地黑压压的人。 崔承东站在太子的身后,太子背对着所有人,看向房梁上挂着的“明镜高悬”的匾额,一动不动。 屋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触了太子的霉头。 太子长叹一声,慢慢转过身来,他目光犀利,眼神凛冽,看向了身上有些发抖的阳武县令。 “曹恒,你可知罪?” 县令一脸苍白,伏地请罪:“臣知罪,请太子看在老臣年迈的份上,从轻发落。” 太子轻笑一声,“你是老了,脑子也是不中用了。父皇下令重新整修河工,特意拨了三百万两库银,阳武县的大堤是重中之重,花了八十万两银子。” “结果,一场初冬的大雨,就把河堤冲垮了!” “如果是明年雨季,大雨滂沱,整个阳武县将落入何种境地!” “你还敢请孤宽宥!” 太子的声音,失去了一贯的从容,最后一句,带着不容忽视的震怒和痛心。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臣一直用心修筑河堤,不知道河堤为什么会如此不堪一击啊?” 太子从崔承东手里接过一把泥浆,甩到了曹恒身上。 曹恒闭着眼睛承受,不敢闪躲。 “这就是你的用心!” “这里面有多少砂石!全是泥浆!你这是半点为民之心都没有!” 不仅用料粗糙造假,原定三尺的河基宽度,曹恒就修筑了二尺,这样的工事,怎么可能扛得住大涨的黄河之水! 所以,这么一场大雨,新修筑的地方,就决堤了。 以前的河堤处,反而还好。 真是不如不修! “把他压下去,等孤上奏父皇之后,再行处决。” 曹恒连声大喊:“殿下饶命啊!殿下,老臣知错了,愿捐出全部家产重修河堤,还请殿下饶我一命!” 崔承东一挥手,抓着曹恒的人,就把他的嘴堵上,拖出去了。 “殿下,当务之急,是赶紧重修河堤。” 太子一脸沉重:“阿治你说的是。只是,孤想到朝廷苦心修堤,下面这些官员却毫不感念,竟如此应付了事,更甚至还要贪墨修堤的款项!” “孤这心里……” 崔承东冷静地说:“从古至今,哪一个朝代,黄河不泛滥成灾!本朝一直重视河务,立国以来,大灾比之前朝,少了五成不止,这已经是不世之功了。” “殿下这次够巡河,发现曹恒这等贪官污吏,避免人祸,对于百姓而言,已属于幸事。殿下心存万民,不必自愧。” “当务之急,是马上抢修河堤,转移受灾百姓。” 太子心中一凛,确实,这才是最紧要的。 他望向外头,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有下不尽的大雨,依旧哗啦啦从天而降。 “你说得对,孤现在就调配人财物,着手救灾、抢修。” 崔承东在忙碌之余,特意叮嘱崔合:“一切小心,这两天,我担心要出事。你们给我死死盯着太子的身边,不要放过半点动静。” 第二天,雨势稍减,太子准备出去看看河堤上的情况。 崔承东拦住他:“表哥,如今天气不好,还是不要出去了。不如我代你去巡河吧?” 太子徐徐道:“阿治,孤知道你的好意。孤这一趟,本就是为了巡河而来的,若是龟缩不出,还不如直接回东宫。” 太子不是那种畏缩之人,他不会因为未知的刺杀,就甘心躲在屋子里以求自保。 崔承东叹气,早知道是这样,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劝一劝。 他能做的,只能是多留心周围,确保太子的安全。 所有人已经穿着蓑衣,踏入了风雨之中。 藏在暗处的人,会不会趁机出手呢? 第155章 一个都活不下来 太子和崔承东迎着雨滴,大步走在前头。 崔道悄悄过来:“侯爷,方才出城的时候,太子右卫林枫朝西南方向放了一支暗箭,我们再去找的时候,箭不见了。” 不见了,那就是有人拿了去。 崔承东看了眼右卫林枫,真没想到,他居然是内鬼! 林枫的父亲,是当年邢国公挑选给女儿的护卫,皇后带着他们嫁入皇室。当今皇上有一次遇刺,是林枫的父亲舍身救驾。 因为这一份功劳,皇上赏了林家一份恩典,如今林枫已经是从四品的太子右卫了。 他怎么会背叛太子! 崔承东有些胆寒,右相居然能渗透得如此深入。 还好他为了谨慎,从来没有和太子提及怀王和右相的事情。 到了河堤决口之处,阳武县县尉正组织壮丁抛下沙袋,填补缺口。打了桩子固定,缺口处慢慢也收拢了不少。 太子登上高处,只见浑浊的河水,顺着缺口涌向了周边的良田,一棵大树已经倒了,前面汪洋一片。 崔承东紧随其后,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眼里都是冷意,曹恒果然该杀! 那么多的银子,却修了一截豆腐工程。 这样的雨势,就能决口七八处,虽然不是很大的口子,但是后患无穷。若换成雨季到来,只怕整个河堤都会被冲垮!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曹恒这样的贪官,就是这白蚁、蛀虫!孤一定要奏明父皇,问斩曹恒!他死有余辜!” 太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表哥,今日在堂上,你已经定了良策,重修河堤的人选也有了,治灾的方案也有了,后面只需要按照部署就可以了。” 崔承东劝他:“阳武县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该往下接着巡了。” 太子看了眼还在往外冒的河水,轻叹一声:“只愿孤这一次巡河,今后能让黄河边上的百姓,少遭些灾祸。” 崔承东沉默片刻,“殿下能有此心,何愁不能河清海晏?” 太子脸上松动了一些,转头看他:“你说得没错,事在人为。”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崔承东没有跟上去,林枫紧紧护卫在他身旁。 看了一会,太子转身就要下去。 林枫看似护卫着他,替他开路,却反手一推,欲将太子推下滚滚河水之中。 太子不防他会如此,神情错愕,“你!” 太子略懂武功,想要闪开,却不及林枫速度更快。 就在此时,崔承东一个闪身,已经稳稳定住了太子因为闪避而摇摇欲坠的身影,而崔道也是马上和林枫展开了较量。 忽然间,林间窜出了几十个黑衣人。 阳武县的衙差,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但是太子就在这里,他们也只能豁出去了。 太子和崔承东的手下,精明能干,哪怕黑衣人数量较多,一时之间也没有占据上风。 “孤没事。” 太子站稳之后,马上就镇定下来了。 崔承东放开了扶在他背后的手,站在他身侧护卫。 太子冷声道:“阿治,孤要活的!” 崔承东淡淡说:“尽量。” 崔承东稳稳立在太子跟前,黑衣人都没有往前凑。 两拨人马斗得厉害,太子和崔承东的身边,却如同真空地带。 就在此时,修筑河堤的壮丁发出惨叫,“啊!” 方才黑衣人窜出来的时候,县尉已经第一时间让人解散逃命了。可是十几个壮丁,路不好走,一时间也很难跑开。 一个身影如鬼魅一样的人,就追在他们身后,对他们肆意杀戮。 连续倒下了五个人,惨叫声连连。 崔合脱身前去阻挡,却很快就败下来了。 “永宁侯,你若是不出手,那这些河工,一个都活不下来。” 那人的眼中,尽是杀意和挑衅。 崔合捂住胸口,擦了擦嘴角的血,“你也配让我家侯爷出手?藏头露尾的鼠辈!继续和你崔爷爷斗一斗吧!” 崔承东如今守在太子身边,轻易不敢妄动。 可是眼看着崔合败下阵来,又吃了一剑,而那人趁机,又追上去杀了两个人。 “阿治,你快去阻止他!” 崔承东捏紧了手中的剑柄,“表哥,我不能去!” 一国储君,处在危险之中,他怎么能去? 可他的眼,憋得通红。 太子气急了,“孤命令你去,你要抗旨吗?” “殿下,我要守……” 太子匆匆打断他:“不必,孤如今很好。可是那些河工,却危在旦夕!你难道要让孤眼睁睁看着这些河工送死吗?你忘了你当初在战场上是怎么说的吗?” 有我在,决不让敌国踏入大燕,滥杀大燕的子民! 这句话,太子没有忘记,崔承东更是没有忘记! “他们也是大燕的子民啊!” 崔承东似要把剑柄捏碎了,可是还是没有动作。 等崔道将林枫擒住了,崔承东立刻丢下一句话:“护好太子!” 他这才飞身过去,此时那个黑衣人,又杀了两个河工。 而崔合,也已经身受重伤了。 那人看见崔承东到来,眼里都是精光,“好,今天我就要和你好好打一场。” 他扬起手中的大刀,就朝崔承东的头上劈来。 动作迅速,力量巨大。 可是崔承东更快,他侧身闪过,到了黑衣人身后,手上的剑刺向黑衣人的肩窝,右脚同时进攻黑衣人的下盘。 黑衣人闪过了长剑,脚上却被崔承东踢了一下,钻心的疼痛。 这边斗得焦灼,阳武县县尉瞅着空,就连滚带爬来到太子身边,“殿下,你没事吧?” 他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到了。 崔道没有放松警惕,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太子冷静地说:“孤没事。等会让医者过来看看,那些受伤的河工,若是有死难的,县衙要给遗属抚恤金。” “是,卑职一定照办。” “这些事情,若是你敢欺上瞒下,孤决不轻饶。” 县尉被吓得身上抖了抖,“不敢,殿下交待的事情,卑职赴汤蹈火,也要办好!” 在阳武县待了几天,太子也知道,这个县尉还算老实,比较尽责,脸色也和缓了一些。 那一群黑衣人,如今所剩不多,眼看着这场刺杀,就要结束了。 却听见崔合大喊一声:“侯爷小心!” 太子等人望过去,原来,那黑衣人居然射出两道飞镖。 崔承东快速闪避,落下身影,站在地上。 哪里料到,一个刚才已经躺在地上的河工,居然也射出两道飞镖,崔承东眼神微变,勉强避开其中一个,另一个飞镖却已经扎在了腰腹之中。 黑衣人大笑:“永宁侯,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 “撤!” 太子和崔道大惊失色,争相要跑过去。 这个时候,县尉却提起刀朝太子砍过去! “殿下!” 第156章 他不会就这样死去 太子反应不慢,马上后退几步,躲开了砍过来的刀。 可是他却忘了,他的身后,就是悬空的黄河上空。 太子摔了出去! 崔承东目眦欲裂,“殿下!” 谁也没想到,已经中了飞镖的他,还能够如此速度,一下子就来到了太子身边。 太子坠下河堤,却看见了身边的阿治。 “阿治?” “表哥,替我照顾我家夫人。” 崔承东如今身子悬空,声音被风声吹散了,有些模糊。 他用力,将太子甩上了河堤,自己却跌入了黄河之中。 滚滚河水,瞬间就将他淹没了! “阿治!” “侯爷!” 所有人都在大声呼喊,县尉趁机要逃,崔道率先反应过来,一剑挥过去,他的一只脚就断了。 痛彻心扉! 可是他却笑着说:“杀不了太子,却杀了永宁侯!我就是死了也值了!” 崔道捏着他的嘴,眼神像要吃了他一样:“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把他身上的毒药全都搜了出来,捆好了。 崔合强撑着破败的身体,站起来说:“崔道,你快让崔志带人过来,我们一定要找到侯爷!” 崔志的人,就在陈留守着蛊师。 如今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侯爷才是第一紧要的。 太子也反应过来了,“所有人,马上沿着河岸找下去,一定要找到永宁侯!” 黑衣人走之前的那句话,一直让太子心神不宁。 果然,从另一只跌落的飞镖上看,这飞镖有剧毒。 林神医愁眉不展,这毒镖上的毒,很是厉害。这飞镖上淬了断肠草的毒药,那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那小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怪不得,黑衣人说明年今日,是阿治的忌日! 太子的心都揪在了一处,“林大夫,这毒,就没有,阿治他……” 太子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 他想问,阿治有没有可能生还? 可是,他问不出口。 他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那是他表弟,宛如他的亲弟一般,从小跟着他长大的! 如今已经成了国之栋梁,怎么能就这样没了! 他没办法接受。 林神医低声说了一句:“万幸的是,当初为了帮他拔毒,给他用了不少好药,也许他能熬过去。” 太子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一定能熬过去的!” 因为他是永宁侯,千军万马中拼杀出来的永宁侯! 他不会就这样死去! 一定不会!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右相耳边。 右相大笑几声:“好!” “太好了!” 虽然太子安然无恙,可是能把永宁侯铲除,那也是大快人心! “这块绊脚石总算挪走了,以后对付太子,就更加容易了。” 本来这次,右相的目的,重在太子。 哪里想到永宁侯会主动跟过去? “陈奜不错,这个河工刺杀的计划,很顺利。” 河工这一环,就是陈奜提议的,没想到,正是这个环节,让崔承东中了毒。 “此毒可保万无一失吗?” 右相不放心,又问了一下莫问。 莫问点头:“相爷请放心,这个毒一旦沾了血,不到五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无一例外。” 右相又大笑了起来。 “好,今晚,老夫要痛饮一顿。” 怀王当然也知道了消息。 他心里第一反应,居然是,阿月该难过了。 也好,以后还有他。他会代替崔承东,好好爱护她的。 康王一看就知道他哥在想什么,“哥,你清醒点,她可是嫁过人的。” 怀王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等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你就知道,哪怕别人曾经拥有过她,但是只要有机会可以得到她,你永远都不会介意那些过往。” 而是巴不得永远都不会提起,让别人彻底消失在她的记忆中。 陈令月又做了一个噩梦。 这次的梦境,她忘了,但是她知道,梦里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她再也睡不着了。 阿治,你会不会出事了? 太子的密折,比右相的消息晚一天。 皇上简直不敢相信,阿治怎么会出事? 他对着折子看了又看,复又如梦初醒一般,“快,请覃长则进宫。” 覃长则一脸凝重,阿治出事了,二妹妹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长则,朕不放心,你看看,要不要派人去,一同找一下。” 覃长则道:“皇上所言甚是,太子如今还在阳武县,若是歹人卷土重来,太子亦有危险。” “永宁侯乃国之栋梁,也不可有失。” 建元帝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覃长则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那两个可都是他的外甥,他就是担心得御前失仪,他也不会怪他的。 “如今朕也不放心别人前去,你可有人选?” 连林枫都是对方的人,建元帝也是大为震惊。 阿治到底查到什么地步了? 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 建元帝想到这些,顿时觉得皇宫都不安全了。 看来,他还要再大力筛查一遍。 上次抓到的细作,好像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覃长则思索片刻,“皇上,如今事态紧急,臣也不避嫌了。犬子身为大理寺少卿,对追查之事还算有些本事,皇上以为如何?” 覃长则的长子覃恂,确实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好,令他即刻启程。” 太子妃从皇后那里知道了消息,坐立难安。 永宁侯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不管是为了太子,还是为了秀媛妹妹,永宁侯都决不能出事! 太子妃虔诚地跪在佛堂,认认真真地跪了一个时辰,祈求老天保佑。 郑秀媛今天得空,就来东宫找太子妃说话。 “姐姐,又去为殿下祈福了吗?” 郑秀媛笑着问,“等殿下归来,若知道姐姐的用心,一定很是感动。” 太子妃并不如往日一般和她说笑,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郑秀媛看出异样,“姐姐,怎么了?” 太子妃想起妹妹对永宁侯的痴情,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了她。 “秀媛,永宁侯失踪了,生死未卜。” “什么?!” 郑秀媛花容失色。 她连连叠声问太子妃:“怎么会这样?侯爷不是和太子在一起的吗?” “他怎么会出事?” 太子妃拉着她,“你冷静点,我只是从母后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唉,这件事情还是秘密,我不该告诉你的。只是,你也好好去拜一拜吧,说不定菩萨看在你一往情深的份上,会让侯爷转危为安。” 郑秀媛离开东宫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 眼看着就要到十二月了,她一心等着侯爷回京,娶她过门。 如今,侯爷却生死难料! 第157章 我们马上去滑县 她要去找他!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走进他心里的机会! 当机立断,郑秀媛就下定了决心。 她重新回到东宫,“姐姐,还请瞒住这个消息,不要让陈四知道这个消息。” 太子妃愣住了,“我方才说了,本来这个就是秘密。” 郑秀媛面色严肃,“不够,你能知道,说不定皇后有天忍不住,也会告诉安国夫人。我不想陈四知道这个消息。” “这很要紧吗?” 太子妃不太明白她的重点在哪里。 “很要紧,我决定去找侯爷,所以不想让陈四也去。” “你疯了!” 黄河下游那么长,谁知道永宁侯会在哪里上岸? 更何况,岸边的地方,可都是荒郊村野,哪里是那么容易寻人的? “我没疯,姐姐,也许这是我唯一一次机会,可以超越陈四在他心里的机会。我必须去!” 郑秀媛说得斩钉截铁,太子妃无话可说了。 永宁侯是妹妹的执念,她不是第一次知道。 她能为她做的,也许只剩下瞒住安国夫人这一件事了吧。 “好,我尽量帮你瞒住安国夫人。” 郑秀媛很迅速,当天就出了京城。她平日的交际并不广泛,如今又临近婚期,足不出户也是正常的,没人发觉她已经不在京城了。 陈令月一直忧心忡忡,覃练也看出来她的不妥。 “溶溶,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吗?” 她的脸色,有些憔悴。 陈令月对上覃练关心的目光,弯唇笑道:“娘,我没事,就是夜里有风,吹得树叶作响,我睡不安稳。” “这怎么行?冬日里的北风天可不少,以后还有得刮呢。” “你去让人把真武堂的树枝修剪一下,别闹了溶溶的觉。” 后面一句,是对着周姨娘说的。 陈令月忙阻止她:“娘,没事的,等我习惯了就好些了。” 这不过是她方才急忙寻找的借口,总不能实话实说,这样覃练也跟着担心。 那几棵树好好的,砍了可惜。 “这能习惯?” 覃练不太相信。 “你别嫌麻烦,这不过是一会的功夫。” 陈令月知道覃练是为了她好,她摇摇头:“真的没事,何况,过不了几天,这些树也要落叶了,没必要费事了。” 陈令月走后,覃练叹气:“我看啊,她这是想阿治了,却不好意思向我提起。” 周姨娘也赞同:“大爷和大夫人新婚燕尔,思念也是人之常情。” “可不是嘛,阿治也真是的,千求万求才娶回来的媳妇,新婚第四天就丢下溶溶走了,真是不像话。” 覃练忍不住抱怨,周姨娘劝她:“大爷一心为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夫人会理解的。” “唉,我进宫问问姐姐,太子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也好安溶溶的心。” 当天下午,覃练就去了长春宫。 太子妃听到消息,也急忙赶来了。 皇后本来很是迟疑,该不该对妹妹阿治失踪的事情。 太子妃又一直在旁转移话题,皇后几次话到嘴边,都吞了回去。 等覃练走后,皇后看向太子妃:“你方才是怎么打算?” 太子妃柔声道:“母妃既然说,覃家大爷已经去寻人了,又有殿下坐镇,侯爷一定能平安无事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出来,让姨母担心呢?” 皇后愁眉不展,“话虽如此,但是,若是阿治出了什么事,只怕阿练要怨本宫了。” “母后多虑了,儿媳知道,殿下不会让侯爷有事的,母后别太忧心了,仔细伤了身子。” “但愿如此。” 这几天的黄河沿岸,都是寻找永宁侯的身影。 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半点痕迹。 覃恂昨天刚刚到,片刻不停就到了阳武县的下游。 情况不乐观。 因为阳武县的连绵大雨,黄河水涨了不少,下游汲县、滑县、黎县都有可能是阿治上岸的地方。再远的地方,估计也不太可能了。 这几天,太子组织人手,一直在汲县沿岸寻找,可是没有半点阿治的踪迹。 拖得越久,阿治的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小。 毕竟他身上还中了毒! 覃恂眉头紧锁,又盯着黄河舆图看了看。 他手指在上面点来点去,最后,看到了一个地方。 按照当时河水的冲击流速,一两个时辰,就能到滑县。滑县这里有一个凹处,河水在这里会缓和许多,如果阿治当时还有神志,一定会在这里上岸。 “收拾人手,我们马上去滑县。” 郑秀媛比覃恂晚出发一天,今天也来到了黎县。 “姑娘,我们不去阳武县吗?” 她的贴身丫头墨菊问。 郑秀媛看着地图,摇头道:“不去,侯爷掉下黄河,顺流而下,必定在下游上岸。汲县他们肯定找过了,我们也不必再去。” 太子妃说侯爷当时受了伤,黎县是出了名的草药多,也许侯爷会在这里看病。 若是找不到,她就沿着河岸往上游找过去。 她这次带了几个人过来,其中还有死士。 若问她为什么会有死士,一切都是源于祖父对他父亲的偏爱。父亲又是最疼她的,所以把手上的人脉都给了她。 当初在兰园唐元华及笄宴,劫走陈令月的人,就是她安排的人。 只是,没想到功亏一篑,陈令月逃过一劫,她的人手也损失大半。 如今她手里还有三个死士,这次带出来找人,应该够用了。 她条理清晰地吩咐下去:“去打听一下,黎县有名气的医馆都在哪里。” “还有,去问问,最近有没有一个身受重伤的英俊男子被上游冲下来。” “另外去留心一下,太子他们有没有寻到此处。” “你们分头行动。” 崔承东此时到底在哪里呢? 那天他落入河水之中,波涛汹涌的河水马上就把他冲撞得七荤八素。 他努力保持清醒,顺着水势一路往下。 腹中的灼热,让他知道,镖上有毒。 可如今他人在水里,也是没办法处理了。 大概飘了一个多时辰,他感觉水速缓和了不少,才奋力游到了岸边。 好不容易挣扎着上了岸,没有走几步,他就昏迷了。 中间听到有人说,要救他,送他去医馆,可是他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他必须活着! 他还想和溶溶一起,白头到老! 第158章 你说他是你夫君 滑县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一个妙龄少女,愁眉不展看着床上的男子。 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却是黑紫的颜色,一看就知道不妥。 可是,这却无损他的俊美。 二妮痴痴看着床上的人,她就没见过这么俊的男子,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一般。 真好看! 她大哥大牛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他妹妹的痴像,气得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不用做饭了?天天就知道守着这个废人犯花痴!” 二妮不满地说:“哥,你乱说什么?” 大牛皱眉看着床上的人。 那天他们去乡下给姥姥送点东西,回城的路上遇到了这个人。 本来他并不想救他的,可是看这人衣着华丽,那身上的缎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这是个有钱人! 妹妹还在旁边鼓动,说若是能当有钱人的救命恩人,那以后他们家岂不是发了。 为了这个,他才费了老大力气把这个人运回家里。 可是没想到,他伤得如此之重,县里的大夫都直摇头,让他准备后事。 准备后事! 他都不认识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费心花钱替他准备后事。 “别看了,大夫说他没救了。收拾一下,我拉他去乱葬岗,丢在那里了事。” “乱葬岗!” 二妮拦住他大哥:“大哥,你不能这样!” 大牛瞪着她:“我怎么不能?我和他非亲非故,难道还真的要帮他治丧吗?我可没那个善心!” 二妮急了,想到一点,她嚷道:“你拿了他的玉佩,那可是很值钱的东西,为着这个,你也该好好治一治他,我们不能这么没良心!” 大牛说到底,也不是个坏人,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他的脸涨得通红:“我怎么没良心了,我拿了他的玉佩,也送他去医馆了。好几家医馆都说他没救了,我能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让这个人死在家里吧,那多晦气! 二妮哀求大牛:“大哥,再等等,或许,他自己能好的!” 这么俊的男人,这样死了,太可惜了。 大牛岂能不知道妹子的心思! “你省省吧!他是贵公子,能看得上你这么个市井小民?便是他醒过来,也绝对瞧不上你。” 二妮咬唇,那也未必? 街上的人,可都说她长得不错,万一这位爷看得上她,那他们一家子就不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大哥,他还活着呢,你怎么就这样拉他出去?” 她看大牛真的要动手,赶紧拉住了他。 大牛推开她:“他伤成这样,又中了剧毒,大夫都说他活不成了。我不快点,等会他在这屋里咽气了,岂不是搞脏了屋子。” “你让开!” 二妮抱着他的胳膊,喊道:“大哥,我们再试一试,不行再说。如今嫂子怀有身孕,你就当为我的小侄子积德了,行不?” 兄妹两个都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眼睫毛轻轻动了几下。 “怎么试?” 县里的大夫都找遍了,去哪里试? 二妮眼睛一亮:“我们去隔壁县,大舅舅在黎县的济安堂做伙计,他不是说了吗,济安堂的周大夫,是县里最有名的大夫,我们县不少人也去那里看病呢。” 济安堂名声响亮,周大夫的医术高明,确实比滑县的大夫强一些。 左右从这里去黎县,不到半天功夫就能到。 一条人命,又拿了人家的玉佩,大牛也不想就这样任由他去死。 “好,我们再试一次。” 但愿管用。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郑秀媛的一片痴心,这是这么巧,大牛兄妹两个刚把崔承东送到济安堂不久,郑秀媛的人就到济安堂了。 不用打听,来人一眼就看见,躺在那里任由大夫看诊的永宁侯。 他赶紧回到客栈。 “什么!找到侯爷了!” 郑秀媛一脸激动。 “是的,侯爷此刻就在济安堂。” 郑秀媛哪里还坐得住,马上出门朝着济安堂而去。 济安堂里,周大夫看了之后,连连摇头:“这人的伤,不碍事,就是这毒,不好解。” 二妮急忙问:“能解吗?” 周大夫道:“老夫没那个能力。” 兄妹两个都有些沮丧。 周大夫又说:“不过,老夫可以让他醒过来,日后解毒的事情,再想办法也不迟。” 这样也好,他醒过来之后,说不定有办法解毒。 “他这毒甚是霸道,他服用的药里头,需要名贵的雪莲,还有牛黄,还有人参……” “多少钱?” 大牛不敢再听下去,急忙问周大夫。 “一副药可能要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 旁边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五十两,那可是他们这些人一家子两三年的费用了。 大牛的舅舅忙说:“你不过是路上随手救了个人,已经是帮了他了,如今这钱,怎么出得起。这都是他的命,你还是别救了。” 非亲非故的,他可不能眼看着外甥做这糊涂事。 大牛苦笑,他家合起来也就十几两银子,哪里有能力救。 二妮不死心,小声提醒哥哥:“玉佩。” 大牛瞪了她一眼,胳膊肘往外拐! 那玉佩到底值不值五十两还不好说呢! “救不救?” 周大夫问了他们一句。 “救!” 一个好听的女声突然响起来,大家回头一看,天仙下凡,不过如此。 来人一身华服,头上是亮眼的钗鬟,那脸蛋上的皮肤光彩照人,真是好美! 她快步走到男子身边,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睛瞬间就通红了。 “还请大夫全力救治,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多少都没关系。我,我夫君的伤势,就拜托你了。” 她盈盈一拜,周大夫侧身让了让。 “好说,这本是医者的本职。” 二妮却狐疑地问:“你说他是你夫君,你可有证据吗?” 大牛忙拉着她,真是糊涂了! 那么重的伤,需要花那么多银子去治,不是他家夫人,人家图什么! 二妮真是拎不清。 郑秀媛柔柔一笑:“是你们救了我夫君吗?” 她又拜了一下,大牛手足无措,想扶起她又怕唐突,这么漂亮的人和他说话,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夫人,快,快起来,我,哦,我这里还有一枚玉佩。” 大牛傻乎乎就拿了出来,二妮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几天她要了几次,大哥都不肯给她看一下,如今这么轻易就拿了出来。 真是个狐媚子。 她回头又瞪了郑秀媛一眼。 第159章 他夫人把他带走了 墨菊看见了。 这刁妇,居然敢瞪姑娘! 她正要喝斥,郑秀媛按了按她的手,温声细语地道谢。 “这是我夫君的玉佩,谢谢你们救了他,我们一定奉上厚礼,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墨菊,你和这二位恩人说一会话,我去看看夫君。” 郑秀媛说得顺口,心里也愈加甜蜜了。 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她喊侯爷做夫君,又有什么不对呢? 他们可是圣旨赐婚的。 周大夫开了方子,对她说:“这药用两剂,他应该就能醒过来。你们悉心照料就行,至于他体内的毒,老夫能力有限,还请夫人另寻高明了。” 郑秀媛送走了周大夫,在医馆的隔间里面,仔细看着令她魂牵梦萦的一张脸。 她从来没有离他那么近! 真好,她找到了他! 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侯爷,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她的话,柔情似水,却好像惊扰到了崔承东,他剑眉微蹙。 郑秀媛满心欢喜,哪里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两天之后,覃恂的人,在滑县也打听到了大牛家里。 可是,他家中的人,说把人送到了黎县济安堂。而且,大牛和二妮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崔合等人,心头大石落下,侯爷果然还活着。 太好了! 覃恂带着人,又赶往黎县。 可是,到了济安堂,却不见了人影。 “什么!他夫人把他带走了!” 覃恂难得有些茫然,“你们把阿治的事情,告诉表弟妹了?” 崔合连忙否认:“属下怎么敢擅自做主!夫人是爷的心头肉,若是害了夫人担惊受怕,爷回头要宰了我。” 虽然侯爷来不及交代,可是崔合当然能猜到主子的心意,一定不愿意让夫人知晓此事。 “那这夫人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二妮,气冲冲地说:“我就说那个不是他夫人!” 一看就是不正经的女人,专门勾引男人!她哥哥简直被那女人迷晕了头! 覃恂仔细打听了一下来人的样貌。 他画得一手好丹青,随手画完之后,大牛和二妮兄妹都点头称是。 “就是这个女人。” 覃恂和崔合面面相觑,这不就是郑九吗? 她怎么知道的? 还自称阿治的夫人! 崔合急得不行,要快点找到侯爷才行,郑九姑娘可别整什么幺蛾子! 郑秀媛倒是真想做点什么,可是她还是不敢。 侯爷本就不喜欢她,若是知道她对他使了手段,只怕以后难以善了。 墨菊担忧地看着郑秀媛,“按照周大夫的说法,明日侯爷就会醒了。” 侯爷醒过来,若是见到了姑娘,只怕不会开心。 这话,她不敢说。 郑秀媛心里明白。 所以她才急忙带着他上路了。她走的也不是回京的路,而是去往陈留郡的路。 她的舅舅在陈留当郡守,退休的张太医就在陈留养老。张太医医术高明,说不定能治好侯爷的毒。 为了治病,也为了能和侯爷多相处一些时日,她不想回京。 因为,京城里有陈四! 她相信,如果能和侯爷朝夕相处,她一定能够打动侯爷的心。 当天夜里,他们到了封丘。 郑秀媛温柔地喂了崔承东喝下一碗药,就和前两天一样,坐在床头,定定守着他。 崔承东只觉得有人在轻轻抚摸他的眉毛,很温柔的一双手,是溶溶吗? 他努力睁开眼睛,昏黄的灯光之下,他看见了眼前的人。 是郑九! 他不知道,他的眼神瞬间就冷了。 郑秀媛却不在意这些了。 她欢呼一声:“侯爷,你醒了!” “太好了!” 喜极而泣,她捂着嘴,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崔承东拧着眉,看着她,等了一会,才想要坐起来。郑秀媛上前扶了他一把,他想推开她,却没有力气了。 他坐起之后,哑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郑秀媛听他的声音,忙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唇边,“侯爷,喝点水吧。” 崔承东没有启唇,而是用力抬起了手腕,接过杯子自己喝了下去。 郑秀媛嗔他:“我都喂侯爷喝过好几次药了,侯爷不必如此见外。” 崔承东手里一顿,心里有些乱。 他板着一张脸,接着问:“郑姑娘,你还没回答我,这里是哪里?” 郑秀媛深吸一口气,才把这一路的事情,说给他听。 “这么说,这里是封丘。” “你是如何得知我在黄河失踪的事情?” 他目光犀利,盯着郑秀媛问。 郑秀媛眼中含泪,小声哭诉:“我偶尔听说,心里担心侯爷,才急忙跑出来的。” 哪怕她避重就轻,崔承东也猜得到。 “是太子妃告诉你的!” 郑秀媛一愣,不承认也不否认。 “侯爷,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们明天就能到陈留了,张太医在陈留,一定能替你解毒的。” 陈留? 蛊师阿诺也在这里。 那就去看看吧。 明天,他要给崔合递个信,让他们赶紧过来。六七天过去了,他没有写信回去给溶溶,溶溶收不到信,只怕要瞎想了。 崔承东冷静地说:“多谢你的好意,夜已深,郑姑娘请回吧。” 郑秀媛脸上带着哀求:“前两天夜里,都是我就在侯爷身边照顾你的,如今侯爷身子有恙,还请侯爷允许我,在旁边伺候你吧。” 崔承东别过头,“请郑姑娘自重,请回。” 他真是不想听到这些。 郑秀媛啜泣几声:“侯爷,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侯爷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他还是只用一个后脑勺对着她,态度十分坚决。 郑秀媛没有办法,总不能一直僵持着。 他身上还有伤! “那侯爷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隔壁,如果有什么需要,侯爷喊一声就行。” 这两天的贴身伺候,郑秀媛也有了些底气。 她和他,已经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了,他别想撇得清。 崔承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原本他打算,拖着郑九和他的婚约,一直等怀王的事情结束之后,带着溶溶远离京城,皇上拿他也没办法。 可是,郑九偏偏贴身照顾了他两天,他还能不纳她吗? 郑九不肯,太子妃不肯,皇后不肯,皇上只怕也不肯! 溶溶当初说过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答应过她,他们之间,永远只有两个人,不会再有旁人。 可如今,这个誓言,要怎么守下去! 郑九为什么要来! 第160章 那就请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覃恂他们一路追查,在回京的路上,拦下了一辆马车。 可是里面的人,根本不是阿治。 郑家的马车里,只是一个老仆,什么人都没有。 “我家姑娘说,有人要对侯爷不利,所以改道了。” 覃恂哭笑不得,真是没想到,郑九会来这一招。 她没带着阿治回京,到底去了哪里? 这天,崔承东和郑秀媛已经到了陈留郡了。 郑秀媛要带着崔承东去郡守府上住,崔承东却不答应。 “郑姑娘,你把我丢在一间客栈里就行,会有人来接应我的。” 郑秀媛怎么会肯? “那我就陪着侯爷一起住客栈吧。” 崔承东昨夜才醒过来,身子还是很虚弱,不然他早就脱离队伍了。 为了这条命,他没有任性,一路由着郑秀媛送他到了陈留。 现在,他却不愿意再和她纠缠下去了。 “郑姑娘,你毕竟没有嫁人,我们孤男寡女的,多有不便,你还是去郡守府上居住。” 郑秀媛抿唇笑道:“侯爷,你我早有婚约,我要嫁的人就是侯爷。如今侯爷有伤在身,我岂能丢下侯爷不管?” 崔承东好说歹说,她就是赖着不走。 崔承东只得放弃和她说话了。 再等等,等崔合他们来了,或者是明天,他恢复了力气,就好办些了。 他不说话,郑秀媛也不恼。 能这样和他在一起,他就是打她骂她,她都不会走的。 崔承东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人家刚刚救了他,他怎么可能打她骂她?最多,他只能不搭理她而已。 两人在陈留的有来客栈住下,这里离郡守府不远,地段繁华。 崔承东也顾不得其他了,当即就放出了信号弹。 他是真的不想再和郑秀媛在一起了。 崔志当时虽然去黄河边上寻人了,可也留了两个人在这里盯着阿诺。 他们很快就赶来了客栈,见到崔承东,崔承东下令他们马上通知崔合等人。 消息在夜里到了覃恂手上。 “好,我们马上赶去陈留。” 太子一脸胡茬,神色疲倦,不过此时也是容光焕发,“好,表哥你去找阿治,孤接着巡河。” 覃恂不放心:“殿下,如今阿治不在你身边,这样会不会冒险了点?” 太子坚定地说:“阿治总不能一直在孤身边的。黄河边上危险,难道宫里就不危险了吗?” “孤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下去。表哥你放心,经过这一次,孤会加倍小心的。” 林枫背叛的事情,也给他敲了个警钟。 林枫是因为他母亲和人通奸,被人拿捏了把柄,这才背叛的太子。 林枫说,他不能让他父亲蒙羞,让家族蒙羞。有一个荡妇一样的夫人,传扬出去,人家会怎么议论林家。 为了这么可笑的一个理由,他就背叛了他! 太子心寒至极。 他也是狠狠筛了一遍身边的人,要详查到他们的亲属,不然,他怕再出一个林枫。 太子的话,不无道理。 覃恂把他身边的人也留给了太子,带着崔合他们,连夜去了陈留。 他们到的时候,郑秀媛还在劝说崔承东去找张太医看病。 “侯爷,你这个毒,拖不得。若是你不愿意去张家,那我们就请张太医上门,好吗?” 崔承东被她烦死了! “郑姑娘,我说过了,我自有打算,能不能请你出去!” 语气严厉,毫不留情。 郑秀媛虽然委屈,可还是笑着说:“我是真的担心你。” 墨菊在一旁,看不过眼,小声嘀咕:“我家姑娘为了请张太医看诊,一早就去求舅老爷帮忙,侯爷真是太狠心了。” 张太医如今居家养老,又不缺银子,早就说明了,不再看诊。 郑秀媛的舅舅毕竟是郡守,张太医卖他几分薄面,这才答应的。 崔承东冷言冷语:“那就请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覃恂在外头听了几句,有些头疼。 这不是已经娶妻了吗? 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又臭又硬。 郑姑娘不辞辛苦,前来救他,他怎么能这么对人家姑娘家。 覃恂敲了敲门,墨菊前来开门,她不认识覃恂。 “你找谁?” 覃恂笑着走进去,“我找他。” 他指了指床上躺着的崔承东。 郑秀媛红着眼看过了,她认识覃恂。邢国公夫人和郑家有亲,郑秀媛也是唤覃恂表哥的。 “大表哥,你怎么来了?” 覃恂看了他一眼,又带着些指责看了崔承东一眼。 “我和你一样,为了阿治来的。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先一步找到了他。” 他的眼中,都是欣慰。 郑秀媛心中大定,覃家人看到了这一切,以后肯定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高兴地道:“大表哥来了,那我就放心了,我这些天,真是害怕那些害了侯爷的人,会卷土重来,我真怕我保护不了他。” 说着说着,真情流露,又流下了眼泪。 她不好意思地说:“大表哥,你和侯爷慢慢聊,我先告退了。” 覃恂走过去,皱眉看他:“人家赶了几百里的路,不辞辛苦找到了你,救了你,你就是这样对人家姑娘家的吗?” “这是你该有的礼数?” 覃恂年长,在崔承东面前,一向都是端着长辈的架子的,崔承东也只得服软。 “表哥,我不喜欢她,她来做什么!” 覃恂怒目而视:“你们可是有婚约的!什么喜欢不喜欢!” “撇开婚约不谈,她对于你也是有了救命之恩,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崔承东却否认了。 “救了我的,是一对兄妹,她不过是在济安堂把我接走而已。” 这一路的事情,覃恂当然知道。 “当初在济安堂,没有她,人家大夫还不一定给你看病呢。” 崔承东却冷哼一声:“我也死不了,总能撑到你们来。” 大不了在乱葬岗等他们去挖。 当初那对兄妹的话,他也是听见了。覃恂已经把谢礼送给他们兄妹了,他也就不多说了。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是他欠了郑九的恩情。即便算不上救命之恩,也是欠了她一份人情。 覃恂不理会他的强词夺理,看了眼他黑紫的嘴唇,问他:“伤得怎么样?” 崔承东苦笑:“这毒厉害,我现在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崔合来了吗?” 他若是来了,林神医应该也跟着来了。 “他来了,崔道说是去接一个大夫,迟一点到。” 能让阿治一路带着的大夫,应该本事不小,但愿他能替阿治解毒。 第161章 一定会去找我 有了崔合做门神,崔承东总算不用再看到郑秀媛那张脸了。 傍晚的时候,崔道带着林神医就来了。 林神医把过脉之后,有些好笑。 “你这毒中的,也算是奇了。” 本来断肠草的毒,会令他必死无疑。可是他当初解吐蕃秘药的时候,林神医给他用了不少好药,令他的抗毒能力强了许多。 然后他中了毒镖之后,马上就坠入黄河之中,河水不断冲刷,他身上的毒素也少了许多。 虽然这嘴唇黑紫,看上去好像很严重,其实并不棘手。 “老夫给你扎两天的针,放点毒血,再喝三帖汤药,就没事了。” 果然,还要名家出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覃恂若有所思,看了林神医一眼。 “林大夫这般厉害,怎么以前没听人提起过?” 崔承东知道老头不耐烦应付别人,他道:“林大夫闲云野鹤惯了,我只是偶然帮了他一次,他答应留在我身边一两年而已。” 覃恂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帮了他,他就愿意留在你身边待一年两年的,郑家那个,也帮了你,你看看你的态度。” 崔承东无奈,他不想和覃恂再提这个话题了。 “表哥,我这边也无事了,你回京复命吧。” 覃恂却坐下来,慢条斯理喝着茶,“我难得出一次京城,走那么急做什么。你的情况,我也递了折子回京,皇上放心就行。” 如今大理寺也没什么要案,他不必急着赶回去。 崔承东却巴不得他快点走。 “表哥,你要是这么闲,就去查一查,预谋刺杀太子的人。不然,太子岂不是时刻都有危险?” 说起这个,确实是正事。 “行了,我明天就走。” 崔承东点头,又说:“你把郑家的也带走吧。” 覃恂不赞同地看着他:“阿治,郑家这个小姑娘,我也是知道的。我母亲也常常夸她,她愿意为妾,足见对你的情深。” “这一次,她无所顾忌,就奔赴到黄河边找你,我看了都要感动。说句难听的,你的夫人也未必能做到这个份上,你不要辜负了她的真心。” 崔承东却眼神锐利,微带怒气地说:“表哥,你不了解我夫人,不要妄下断言。是我怕她担心,没有把事情告诉她。” “若不然,别说是黄河边,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不会皱眉,一定会去找我!” 覃恂怔住了。 他这个表弟,对他一向尊重。阿治的性格一贯清冷,如今为了他的夫人,居然这样反驳他。 看来,他对他夫人,是真的用情颇深。 算了,这些事情,他也管不了太多。 “行了,你心中有数就行,我明日带着郑姑娘回京了。” 阿治伤势痊愈之后,还是要去陪太子巡河的。 郑秀媛在这里,也不合适了。 郑秀媛很听话,覃恂说要送她回京,她一句都没问,就听从了安排。 覃恂叹气,这么好的姑娘,阿治是什么铁石心肠啊! 崔志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白面书生模样,“侯爷,南阳郡这边,已经有了眉目。” 崔承东挑眉,听崔志说下去。 原来,右相杨观的父亲杨雄在南阳郡游历的时候,曾经客居在当时的南阳郡守蒋文礼家中,应该有大半年的时间。 而杨雄客居的时候,正是南阳郡守府中的蒋大姑娘,已经嫁给岷州参将王朗的王夫人,回娘家居住的时候。 当时的岷州参将王朗,正在和吐蕃大战。一场仗,打了足足三年。王朗是草根出身,因缘际会得了南阳郡守蒋文礼的看重,便将自己的大女儿许配给了他。 蒋大姑娘嫁给王朗之后,也随着王朗上任,去了岷州。 战乱爆发之后,王夫人回娘家住了大约两年半的时间,一直到王朗前来接她,夫妻才重新团聚。 杨雄离开蒋府之后,王夫人过了一个月,也去了蒋家的庄子上,一住就是一年。一年之后,王夫人重新回到蒋家,而关西杨雄家中,则出现了一个婴儿。 这个婴儿,就是杨观。 种种迹象,已经十分明显了。 王夫人当初和杨雄通奸,生下了杨观。 王朗多年来战功卓著,建元帝登基的时候,大肆封赏功臣,王朗也有一份,成了宁远伯。后来因为他女儿的缘故,他的爵位又晋了一级,如今已经是宁远侯了。 为什么说这侯爵是他的女儿的缘故呢? 因为她的女儿为皇室诞育了两名皇子,王朗本人也是立过战功的,建元帝便给了他这个恩典。 不过,王朗的女儿,正是惠妃,怀王和康王的生母。 崔承东玩味地笑着,“如此说来,惠妃和右相,竟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那就明白了。 为什么右相会选择怀王,为什么他们早早就搭上线了,原因就在这里。 看来他们很早就兄妹相认了。 崔志点头:“应该就是这么个情况。只是,我们手中没有证据。” 崔承东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怀孕生子,那么大的事情,我就不信,没人一个人知道。你去查一查当初蒋家旧人,还有蒋家庄子上的人。” “对了,蛊师阿诺,他身边的那个妇人如何?” “那个是阿诺的母亲,就是当初的苗女。她好像患了重病,整日咳血。” 崔承东讽刺一笑:“蛊师也治不好?” 崔志接着说:“他此次想找张太医看诊的,张太医不答应,他还让人绑了张太医过府。” “不过,张太医说他看不了。” 他母亲身子很弱了,现在动不了,所以他们就滞留在了陈留郡。 崔承东想了想,问:“你觉得,他和右相是什么关系?” 崔志拧眉,不太确定地说:“说起苗女的年纪,和右相相仿,若是有关系,只怕苗女是他的情人。” 崔承东颇为赞同。 “我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当初杨观也曾游学,在游学途中遇到苗女,也不足为奇。” 崔承东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不过还要请林神医帮忙才行。 还有,他这破身体也扛不住。 这些事情,还是要再等两天了。 这时候,崔合送了一封信进来。 “侯爷,这是庞大人的来信。” 崔承东讶异,庞中博怎么会特意给他送信? 第162章 能不能治好你的病 等他看过之后,才惊出一身冷汗! 真是惊险! 怀王太过放肆了,如今他的手段是越发狠辣了! 如今证据不足,他怕右相那个老狐狸先一步毁灭证据,所以才一直闷不吭声。 他必须快点揪出他们的把柄,把怀王和右相连根拔起。 溶溶给他的信中,对这些事情,只字未提。 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报喜不报忧。 他苦笑,他们夫妻这一阵,也算是有难同当了。 他提笔给溶溶写了一封信,报平安。 又打起精神,给庞中博写了一封,才躺下休息。 郑秀媛回到京城,人是瘦了不少,可是精神却十分好。 太子妃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就急忙带着她去给皇后请安了。 这么大的一件功劳,怎么能不让母后知道呢? 皇后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秀媛胆大包天,一个闺阁女子就敢出门远行,只身前去寻找阿治。 喜的是,哪怕太子信中说了,阿治没事了,也不如郑秀媛亲眼所见,说得详细。 “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 “可是你也太鲁莽了,你这一路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郑秀媛一脸坚定地说:“皇后娘娘,让你担心了。不过,如果重来一次,我也会毫不犹豫去找侯爷的。侯爷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你啊,这么痴情,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人都瘦了一圈了,也黑了一圈,这一阵,就留在宫里,本宫好好给你补一补。” 太子妃笑道:“母后,她赶路跟不要命似的,去到黎县,就比覃少卿晚了一天半。” 皇后忍不住动容。 这真是日夜兼程啊! 怪不得秀媛瘦了那么多。 “阿练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感激你的。” 郑秀媛垂头不说话,心里万分欢喜。 太子妃笑眯眯看着她,这一趟,妹妹去得值了。 陈令月收到了崔承东的来信。 打开一开,还是熟悉的笔迹,说他们在阳武县遇上连绵雨天,黄河堤坝决了几个小口,所以忙得很,耽误了写信的时间。 没事就好。 她安心了,吃得好睡得香,人也精神百倍。 覃练看她这样,也就放心了。 崔承东这边,伤也养好了。 他对林神医说:“林神医喜欢孤本,我那里最多了。有前朝医学著作《东阳经验方》,还有《棋九品》等等,本来我想着这次回去之后就都送给神医的。” 林神医狐疑看着他,“你会这么好心?” 这小子算盘精得很,现在这样,只怕是有事相求。 “送书是真的,想请神医帮忙也是真的。” 阿诺的母亲,若是神医能够救治,那阿诺是个孝子,说不定能够配合他们指证右相。 林神医想了下,也答应了。 说不定,他能和蛊师一起探讨,用蛊治病的方法。 他对苗疆的蛊术,也是很好奇的。 既然林神医答应了,崔承东就行动起来了。 当天夜里,阿诺他们住的那一户人家隔壁就起了火。 趁着火势,崔承东的人,悄悄把苗女带走了。 这苗女瘦得厉害,怪不得阿诺不敢轻易动她。 还好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马车提前布置好了,并不颠簸。 路程不远,半刻钟就到了崔承东现在住着的院子。 苗女处变不惊,冷冷看着他们:“你们想做什么?” 崔合笑着说:“老夫人不必惊慌,这是一位很有名的大夫,我们想看一看,能不能治好你的病。” 林神医上前把脉,苗女无力反抗。 这时候,崔承东引着阿诺也来到了院中。 阿诺是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身材高大,他怒目而视:“你想怎么样?” 崔承东淡淡道:“我不想怎么样,只想和你做一笔交易。若是我能请人救你母亲,你要答应替我做一件事。” 张太医说了,这个苗女灯枯油尽,只怕是活不到过年了。 阿诺这个孝子,又怎么肯接受这样的现实。 阿诺顿住了,他也是存着一线希望。 林神医收回手,轻叹一声:“你的身体亏得太厉害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的命。” 苗女云淡风轻,仿佛说的不是她本人一样。 阿诺却是两眼通红,受不了这个打击。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林神医却道:“不过,若是老夫替你医治,你应该还能再活两年。” 苗女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生死有命,不必费心。” 阿诺却激动地喊:“还请大夫救一救我娘!” 苗女目光如同千斤重一般压向阿诺:“非亲非故,他们明显有所图谋。我不答应!” 阿诺却如同一个孩子一样,毫不讲理:“我不管,便是他们要我的命,我也要娘活着。” 他这一生,都是和娘相依为命,若是娘不在了,他不知道,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苗女冷冷看着他:“阿诺,你不听娘的话了?” 阿诺巨大的身形,微微抖了抖,却还是坚定摇头:“我要娘活着!” 苗女看向崔承东,眼神里都是寒冰,“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到底要我们母子做什么?” 崔承东毫不在意她的敌意,“老夫人别误会,我不需要你们的命,只是想让阿诺配合我做一件事情而已。我是真心想救老夫人一命的。” 苗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阿诺却急忙说:“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只要我娘能多活一点,我怎么都答应!” “阿诺!” 苗女厉喝一声。 “我不答应。” “你们是不是朝廷的人?” 苗女此刻的眼神,尖锐凶狠,根本不像一个垂死病中之人。 崔承东不屑于骗她,“正是。” 苗女微愣,没想到他如此痛快就承认了。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可是我不答应。” “阿诺,你若是答应他们,我立刻就绝食。” 轻飘飘的一句话,阿诺定住了。 他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为什么?你这一辈子,被他害得还不够惨吗?” 苗女眼中终于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她能怎么办,那一年遇上翩翩公子一样的杨观,她的一生,就随着他喜而喜,忧而忧了。 她对不起儿子,可是,她不能看着儿子去害自己的父亲。 “阿诺,我们回苗疆吧。” 她没有多少日子了,也不想再拖累儿子了。 不过,不知道这些人,答不答应。 第163章 他怎么就还活着 崔承东不动如山。 阿诺还在掩面痛哭。 苗女看着儿子,心里有些疼痛。 是她把他带到了世上,又把他拖进了这泥潭之中,她死了之后,他还能活下去吗?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是我不能让阿诺这么做。” “我知道,阿诺应该做了一些事情,伤害了你们,可是他其实很单纯,只会养蛊,并不曾害人。” “那些蛊,只是因为我的要求,他才去种的。” 崔承东想到老宁国公身上的蛊,又看了看身边仓皇无措一味痛哭的男人,心里有些不得劲。 这男人,确实不像是那种恶毒的人。 可是,他也确实害了老宁国公。 苗女长叹一声:“错的都是我,我如今也要死了,只想求你们放他回苗疆吧,我发誓,会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出来。” 崔承东一言不发,显然不会答应。 苗女接着说:“我会和你们交换,我这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如果值得,就请你们放了阿诺吧。” 眼前这男人,目光清正,不是那种狡猾之人,苗女愿意赌一把。 “半年多之前,他们从阿诺这里,又拿走了一个断亲蛊。” 还有断亲蛊? 崔承东面色微变。 苗女闭上眼睛,又睁开了,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听说,他们是要给一个姓崔的人用的,蛊已经养在了崔姓之人的血亲身上,只能下给崔姓之人的血亲。” “断亲蛊四十九天之后离了养蛊之人,必须养在酒中,以待时机再让人将酒喝入腹中,这就成功下蛊了。” “这崔姓之人,肯定是你们的这边重要的人物,不知道这条消息,能不能换来阿诺一命?” 崔承东轻笑一声:“可是,据我所知,那姓崔的并没有中蛊。” “那便是还没寻到机会下蛊。这断亲蛊不是那么容易养出来的,阿诺也就有两只,他们不会浪费这样的好东西。” 崔承东目光微冷,卫国公府里,到底谁是那个养蛊之人! 苗女狠下心,再说了一件:“若是这个消息还不够,那我再说一个。杨观有一个乳娘,杨观待她如同亲娘,把她奉养在了关西。” “关西哪里?” 苗女摇头,不再说下去了。 “我说的这些,你们自己去查吧。我和他纠缠了一辈子,为了他,耽误了阿诺一辈子。如今临死之前,为了阿诺,也算是背叛他了。” 话已至此,崔承东知道,她不会再说什么了。而且,她说的这些,的确对他们有用。 “好,我同意让你们回苗疆,你们即刻启程。” 阿诺抬起头,大声喊:“不行,我娘不能赶路!” 苗女笑得温柔:“阿诺,娘想回去了,娘想家了,我便是死,也想死在自己家。” 阿诺进退两难。 崔承东问了下林神医,林神医道:“老夫配些药给她,应该能撑到回苗疆。” 迟则生变,第二天,阿诺就带着苗女回了苗疆。 而原来陪着他守着苗女的那些护卫,则全被崔承东解决了。 阿诺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听说我外祖母对桃子过敏,那个人也是,我也是,宫里的那个,好像也是。”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阿诺希望,那个人去死! 看来,阿诺也知道,惠妃和杨观的关系。 “你们回去藏好了,别让他找到你们。” 阿诺眼神微暗,只怕只剩下他了,没有他们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害了谁,但是我一定害了人。我藏在深山了,谁也找不到了。” 也许,他送走了娘,他也不会再活着了。 如今,为了娘,他还要活着。 崔承东心里叹气,阿诺是个单纯的人,但是他确实害了老宁国公。 他放走了他,不知道溶溶会不会生气。 这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剩下的,让崔志接着查。 崔承东又跟着太子巡河去了。 崔承东再次出现,右相简直气炸了。 他这些年,第一次发了这么大脾气。 满地狼藉,莫问跪在下面,低头不语。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就还活着!” 莫问不是狡辩,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永宁侯会活着。 “相爷,属下没有说谎,中了断肠草毒镖的人,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无一生还!那太子身边那个崔承东,难道是个假的吗?” “真是福大命大!” 右相坐下来,微微眯眼。 还好,他对付永宁侯,还有一个绝招。 看来,这一次太子的黄河巡河,他也难再算计了。 可惜,折了林枫。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一月底,京城里一片祥和的气氛。 太子巡河也即将结束了。 “阿治下个月初就能回来了,你们夫妻两个总算可以团聚了。” 覃练嘴角噙着笑,看着陈令月。 陈令月笑着点头:“娘也挂念大爷了吧。” “我才不想他,他这些年,哪里有过多少时间呆在家里的。我早就习惯了,我是心疼你,嫁给他,以后只怕你要吃苦了。” 阿治是个武将,若是有战事,根本顾不上家里的。 陈令月微微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他有他的责任,我不怕的。还有娘呢,娘就是我的依靠。” 有娘家,有婆婆,还有那么对的随从,她什么都不担心。 只要他们人都好好的,总能相聚的。 她如此看得开,覃练也安心了。 当年,崔承东的父亲出征,一去两三年,也有过。她从不挂念,因为他们感情淡薄。他身边有姨娘跟着,自然有人照顾他。 他不在府里,她乐得清静。 可是阿治和溶溶不一样,他们是彼此喜欢的,有情人之间的分离,总是折磨人。 “嗯,阿治不在家,娘也会护着你的。” 眼看着太子和永宁侯就要回京了,皇后觉得,是时候该告诉阿练,秀媛做过的事了。 马上就是十二月了,卫国公府也没个动静,实在不像话。 听说皇后传召她,覃练笑着说:“姐姐又想我了。” 长春宫里,暖香萦绕。 “姐姐,你尝尝,今天一早我和溶溶一起做的花生酥,味道不错。” 婆媳两个今日兴致不错,一起动手做了花生酥。可巧,皇后也爱吃这个,覃练就带进了宫里。 皇后心中叹息,阿练是真的喜欢陈四。 她拈起一块,吃了两口,味道还行。 “我这里也有一道点心,南瓜糕,你尝尝。” 覃练也用了一块。 “姐姐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皇后看着她说:“这是郑九姑娘做的。” 覃练脸上的笑一敛,“姐姐又来做说客?” 皇后眉头微微皱起,妹妹怎么这么不喜欢秀媛呢? 第164章 这日子也不好过 覃练撇嘴,“姐姐,阿治和溶溶两情相悦,郑九姑娘出身高贵,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为什么她非要插入他们之间?” 皇后好笑地看着她,“阿练,你怎么还这么天真,没有秀媛,难道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旁人了吗?” “以前阿治是不懂女人的好,他如今知道了,又怎么会真的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 “与其以后纳那些搅事的,弄得家宅不宁,还不如把秀媛娶回去,她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覃练不高兴了,怎么就不能,阿治既然这么说,就是有这个决心。 他像她一样重情、专一。 而不是像他那个花心风流的父亲。 “阿治一言九鼎,自然说到做到。” 皇后却不这样认为。 “现在他对陈四一时情热,海誓山盟不足为奇。等他们冷淡一些,他就知道,当初的誓言,是多么的可笑。” 到了这个年岁,皇后是再也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什么只要一人了! 都是谎言罢了。 覃练想到姐姐和皇上的当初,再看看他们的如今,心里也知道,姐姐心里的苦涩。 可是,皇上做不到,难道别人就做不到了吗? 她想到了那个人,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了? “姐姐,那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你有空也劝一劝郑九姑娘,让她想开些。即便是阿治真的纳她进门,她做小的,又不得夫君的欢心,这日子也不好过。” 皇后凝眸看着覃练,“阿练,你可知道,前一阵阿治出事了。” 覃练脸色大变。 皇后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覃练久久不语。 “我也是怕你着急,如今阿治没事了,我才敢告诉你。阿练,溶溶是个好姑娘,可是秀媛也不差,你以后,对她也公平些。” 覃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姐姐,以后阿治的事情,还请姐姐第一时间告知。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他的好事坏事,我都应该知道。” 至于郑九,她再想一想吧。 剪不断,理还乱。 这样的恩情,阿治要怎么还?溶溶又该怎么办? 皇后没再多说,却打定主意,等阿治一回京,就要卫国公府操办郑秀媛过门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能一直拖着,对秀媛太不公平了。 覃练回到府中,陈令月就提着一罐银耳桂圆羹到了清颐园。 “娘,这是我让厨房熬的甜羹,温度正好,你喝了暖暖身子。” 天气越来越冷了,看这天色,想必这几日会有雪。 覃练刚才宫里回来,喝一口甜羹,最是合适。 覃练勉强笑着说:“溶溶就是贴心。” 她喝下那甜甜的羹汤,看着一无所知的陈令月,心里发苦。 只怕溶溶还不知道,郑九去黎县照顾阿治的事情。 哎,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覃练面色不对,陈令月亦有所察觉,但是,她没有多打听。 婆媳之间的相处,分寸感还是很重要的。 待了一会,陈令月就回了真武堂。 最近天冷,她也懒懒的,哪里都不想去。 紫苑却兴奋地说:“姑娘,西街那里有消息了。” 陈安他们? 紫苑这样,一看就是好消息,陈令月笑着看紫苑,听她说下去。 “宋姨娘怀孕了!” “而且,陈樊如今已经夜不归宿,日日宿在了他置办的外宅那里。” 事情进展得不错。 赵氏明里暗里都防着宋姨娘怀孕,陈安也不敢让她怀孕。可是宋姨娘却想要一个孩子,才觉得安稳。 紫苑暗中帮了她一把,宋姨娘果然就怀上了。 “我去信给大嫂,让她请严大哥在朝堂弹劾陈安。” 祖父去世,陈安服丧三年期间,不仅纳妾,还让妾室怀孕了,这是大不孝之罪。严云京一旦弹劾他,以后他也别想起复了。 没过几天,朝堂之上,严云京果然弹劾了陈安。 陈安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建元帝对他印象一般,严云京则是他看重的臣子。建元帝当场就发了圣谕,陈安不孝不悌,德不配位,永不起复再任。 陈安闻得消息,当场就栽倒在地了。 完了,完了,他彻底完了! 赵氏哭天喊地,追着要杀了宋姨娘,陈安也管不了了。 只是趴在地上,一味呢喃着:“完了,完了。” 陈令月心里舒坦了,陈安这样的人,做了官也不过是害人而已。 她也没精力关注西街陈府的动向了,因为,崔承东不日就要到京城了。 整个真武堂,都洋溢着欢喜。 “前一阵差人做的牛干巴,阿治这次回来,正好能吃得上,也不用再送过去给他了。” 崔承东爱吃牛肉,尤其爱吃这种有嚼劲的牛干巴。 这次他外出,陈令月送了好几次给他。 “夫人前几天让针线房裁的冬衣,也做好了,大爷回来正好可以试一试。” 陈令月拨弄着炭炉上的烤橘子,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 昨天,嫂子传来喜讯,她已经有了身孕了。 阿治也要回来了,好事连连,她就是静静坐着,都是笑着的。 真武堂这喜气洋洋的气氛,却叫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紫草脸皱得和包子似的,走到陈令月跟前,却闭口不言。 “怎么了?” 陈令月吹了吹手中掰开的橘子,掐了一瓣橘子肉送到紫草嘴边,“吃点新鲜的橘子,我们紫草就能消气了。” 紫草看着陈令月高兴的脸庞,更不想说话了。 她伸手把橘子放入口中,狠狠咬了几口泄愤,这才无奈地说:“府上来了客人,老夫人请夫人去见客。” 陈令月好笑:“这也值得你生气?是谁?” 等紫草一说,陈令月也没有了好心情。 是郑夫人,郑秀媛的母亲。 陈令月是真不想去。 可是,陪着郑夫人一起来的,还有邢国公夫人。这可是崔承东的舅母,陈令月必须去了。 陈令月打扮了一番,穿戴也是比日常稍微华丽了一分而已。 何必那么隆重? 舅母是自家人,她才不会为了郑夫人,特意盛装出席,倒好像她多重要似的。 她仪态万千走到清颐园的正堂,就看见了郑夫人。 当初的一面之缘,她对郑夫人印象就十分不好,趾高气扬的。 今日看起来,她这一身气质,却是端庄温婉。 第165章 就纳郑姑娘过门 照例是一阵寒暄。 场面上的话说完了,邢国公夫人略带歉意看了一眼陈令月,率先切入正题了。 没办法,若论起陈令月和郑秀媛,她还是更喜欢郑家的孩子。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初一了,二妹妹,这郑九姑娘过门的事情,恐怕要张罗起来了。” 何况,她做妾,本就是委屈了。邢国公夫人和郑夫人又是姻亲关系,如今哪怕她知道说这些话,会得罪陈令月,她也是要说了。 圣旨早就下了,陈氏也该知道轻重的。 郑夫人的眼睛,说红就红了起来。 “安国夫人,我也知道,我这样是没脸没皮了,哪有上赶着求人家纳妾的?” “我们郑家这样的人家,我从小就捧在手心的闺女,就是这么死心眼,一心只想着侯爷。我这当娘的,也是没办法了,总不能真的看着她孤苦伶仃一辈子吧?” “我也只能豁出这张老脸,恳请安国夫人,成全这孩子的一片真心。她进门之后,一定会谨言慎行,孝顺婆婆,尊敬永宁侯夫人的,绝不惹事。” “你们就可怜可怜我这为娘的心,同意她过门吧!” 郑夫人不愧是大家出身,即便是哭,也是没有声音的,绝不吵闹。 邢国公夫人马上劝她:“表嫂,你何苦这样说?圣旨早就说了,让秀媛十二月进府的,我家二妹不是糊涂之人,怎么会违抗圣旨呢?” “如今,不过是阿治没回府,这才将事情耽搁了而已。” 郑夫人边擦眼泪边说:“我也知道,她不过就是一个妾,不需要什么三媒六聘。可是,如今都十二月了,贵府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我这心里着急啊。” “夫人,虽说她是一个妾,可也是我的心头肉,若是你们定了日子,还请早早告诉我,我也好替她准备些微薄的嫁妆,让她带着踏实度日。” 这一唱一和,覃练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何况,有了郑九姑娘远赴黄河之事,她确实开不了口拒绝。 邢国公夫人当然也是知道那件事的。 她可不能看着二妹做那种忘恩负义之辈。 他们卫国公府迟迟没有行动,这是把郑秀媛架在火上烤啊! “二妹妹,若是你忙不过来,嫂子可以帮你。这十二月都来了,总该有个章程。” 郑夫人起身,居然要给覃练跪下。 “夫人,我求求你,只当可怜我这个母亲的慈母之心。这些天,我家那个孽障,夜夜睁眼到天明,我实在是心疼啊!” 旁人哪里敢让她真的跪下,忙把她扶起来。 覃练匆匆扫了一眼陈令月,也不得不表态了。 “郑夫人何必如此,这件事情,本就是皇上定下的,我们又怎么会反悔?” “眼看着犬子就要归京了,不如等他回来,再商量日子,如何?” 郑夫人却不答应。 “夫人啊,我这一次,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来求你成全的。下一次,我是没脸再来了。” “儿女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他们本就是皇上金口玉言许下的婚约,夫人实在没有必要再拖下去了。” “夫人能否给我一句准话,我家秀媛,到底何时能入你家的门?” 覃练犹豫片刻,又看了看嫂子。 邢国公夫人却皱眉看着她,明显也是对她敷衍拖延的态度表示不赞同。 覃练又看了下陈令月,陈令月却是低头不语。 覃练长叹一声,“那就……” “娘,大爷说过,郑姑娘蕙质兰心,做妾太委屈了。他准备回京之后,再寻郑姑娘谈一谈。郑姑娘高门贵女,本该为人正室,怎么能这么折辱她呢?” “郑夫人,你总该希望,你的女儿是正室而不是妾室吧?如果是这样,还请你等侯爷回京,见了郑姑娘之后,再到府上商量其他事情吧。” 覃练眼睛一亮,“是啊,那孩子是个好的,我们总不想误了她。你这个当娘的,为她之心,自然比我们更甚。这事情,还是等阿治回来再说吧。” 郑夫人心中冷笑,谁不知道,永宁侯是一个硬脾气。他若是死活不答应,闹得太难看,岂不是又让她女儿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 “夫人,如果你们这样说,那我就回去让我那个孽障,削发为尼,青灯古佛算了。夫人,事到如今,侯爷若是不纳她,就是逼着她出家,或者逼着她去死!” “夫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贴身伺候一个男人两天两夜,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完了,她闺女除了嫁给永宁侯,还能嫁给谁! “好,你们卫国公府是打算赖着了,我去找皇后,去找皇上评评理!” 终究是他们理亏,覃练也不能就这样让她走了。 “郑夫人,别冲动!” 陈令月有些奇怪。怎么感觉,郑夫人话里有话,而娘仿佛有些心虚的样子。 “我答应了,这个月二十,就纳郑姑娘过门。” 郑夫人身上放松了,“好,这是我儿的庚帖,还请夫人收下,我回去准备着,等十二月二十,贵府上门迎亲。” 陈令月眼中都是惊诧,覃练怎么突然就松口了? 郑夫人连郑秀媛的庚帖都随身带着,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她心里乱得很,站出来说了一句:“娘,我不同意!” 邢国公夫人生气地说:“溶溶,这是圣旨许下的婚约,你为什么不同意?”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了过来。 陈令月却挺直了腰杆,不急不缓又说了一句:“舅母,我就是不同意。” “当初,侯爷在求亲的时候,亲口对我许下诺言,此生绝不纳妾。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能失信于我一个女子呢?” “何况,我九月才嫁进门,他十二月就要纳妾,这样太打我的脸了。” 覃练焦急地说:“溶溶,这不怪阿治,是皇上当初说了的,你也知道。” “我知道,可是他和我说过,会和郑九姑娘说清楚,打消郑姑娘的念头,而不是纳她进府。娘,舅母,若是你们,你们能同意吗?” “他前脚答应了我,新婚第四天就丢下了我,如今人还没回来,就要定下一个妾?” 邢国公夫人沉着脸问:“这是圣旨,你不同意也不行!” 陈令月淡淡一笑:“若要我同意也行,那就要侯爷当面和我说,他愿意纳郑姑娘入府,不然,我们夫妻之间,我绝不要第三个人。” 郑夫人冷笑:“你婆婆都已经答应了,此处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陈令月也冷笑道:“好啊,如果你们坚持,那就别怪我翻脸。我想,永宁侯言而无信,郑姑娘逼婚,这些话题,也足够成为京城百姓的谈资。” 说完,她不管她们的表情,转身就走了。 第166章 小别胜新婚 郑夫人能逼覃练答应,无非就是脸皮厚。 那她也脸皮厚一点。 就看郑夫人,舍不舍得,让她的宝贝闺女,在京城百姓面前,再丢一次脸。 这些破事,只能等崔承东回来,由他应付。 “她!” 郑夫人气得直翻白眼,“安国夫人,你这儿媳妇,也太嚣张了!” 覃练本来还有些怔愣,听到郑夫人的话,她不高兴地说:“郑夫人,我家的孩子,在自己家中,想怎么样的都行。” 邢国公夫人没想到,陈令月这么无礼,二妹却还是第一时间维护她。 “那现在怎么办?” 覃练把方才郑夫人递给她的庚帖,又还给了她。 “我家溶溶,看着性子软,其实是个主意正的,她说到就会做到。我劝你们,还是等等吧。反正阿治也不过两三天就到京城了,何必急于一时?” 郑夫人无奈接过庚帖,憋气极了。 覃练这样偏爱陈四,永宁侯又是油盐不进,秀媛真的不该执意嫁入卫国公府。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几匹骏马疾驰而过。 “嘚嘚”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崔承东又挥动了一下马鞭,归心似箭。 一去两个多月,他恨不能马上飞到溶溶身边。 “开门!” 昏暗的城门之下,守城的将士张望下来,“城门已经关闭,明日再进城。” 崔合大喊一声:“这是永宁侯。” 城门守将提高灯笼,看了又看,真的是永宁侯。 “开城门。” 回京这一路,安然无恙,崔承东也就先行一步了。 太子经过这一次的刺杀之后,格外留神,轻易也奈何不了他了。 卫国公府的大门开了,崔承东大步走进去,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有些急促,一路朝真武堂走过去。 陈令月似梦似醒,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拥着厚厚的冬被,坐起来,想起昨天郑夫人来府里的事,一阵气闷。 “混蛋!还不快点回来!” 这些破事,都要他来管! 一声低沉的笑声响起,陈令月吓了一跳,“夫人,我这不就回来了吗?” 惊吓之后,就是惊喜! 是阿治! 她顾不得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跳下床去,拉开内室的门就冲了出去。 外头一盏烛光之下,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崔承东,正在洗脸。 他听到声音,把帕子丢下脸盆,扭头就看见了站在门边的佳人! 早就知道他想她,如今见了她,才知道,他竟然如此想她。 仅仅是看见她,他的一颗心,就已经仿佛要停下来了。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了。 “这么冷的天,你就这样出来了,真是……”胡闹。 后面两个字,已经说不出来了,她已经扑了上来。 崔承东想到自己身上的尘土,想要避开她的拥抱。 可又怕她摔着了。 真是进退两难。 最后,他长叹一声,还是稳稳接住了她,大步走向旁边的软榻,拿起放在一旁的毯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怀中搂着日思夜想的人儿,他的心,又圆满了。 “你啊,我身上脏,怎么就不能等一等?” 陈令月埋在他的臂弯,声音传出来,闷闷的。 “不能等,你怎么样,我都要抱着,我不嫌弃。” 这话,甜丝丝的,直教崔承东眼里眉间,都染上了温柔的笑。 “真是粘人。” 陈令月不满地抬头看他,“你不想我吗?” 崔承东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眼光灼热如火。 他喉头滚动,怎么能不想! 只要有一点空闲,他满脑子都是她。 笑着的她,安静的她,站着的她,躺着的她…… 原谅他,脑子里有过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 没办法,他这么多年,才真正拥有一个女人,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食髓知味,他若是不想这些,只怕也算不得一个男人了。 他赶紧把她放下来,脚步略微仓促走向净房,“等我,很快!” 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们是新婚之后就立刻分别。 陈令月看他步履匆忙,就知道他那一句“等我”是指的什么了! 她的脸,更加红了。 真是…… 男人果然就是满脑子的带颜色! 她心中都是欢喜,又有些羞涩。 算了,乖乖回去等着他吧。 他在外辛苦了那么久,她今晚就让他开心,又何妨呢? 崔承东再次回到房间,两个人是干柴烈火,把冬日的寒冷,都化为了春日的暖意。 涓涓细流,锦被上的斑斑点点,都在倾诉着两人的热情。 阴阳交合,人之常情。 崔承东这一夜,几乎一直亢奋着。他探索着掌下的嫩滑,听着溶溶细细的呻吟,如同凤管鸾笙,让他心旌摇曳,意乱情迷。 陈令月这一夜,被他颠来倒去,是真的尽力迎合了。 最后,她已经茫茫然,不知所以,睡过去了。 天空泛白的时候,崔承东总算心满意足,搂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覃练昨夜就知道,阿治已经回府了。 一大早,也不见溶溶和阿治的人影,她的心中已经明了。 “去和大夫人说一声,大爷刚刚回府,路上劳累了,他们今天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她眼里含笑,和周姨娘说:“小夫妻两个,分别多时,就别打扰他们的清净了。” 周姨娘直夸覃练体贴,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婆母。 宋文玉在旁边,木着一张脸,听着这些话,仿佛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还没到午时,崔承东就醒了。 他看着怀中的溶溶,一脸满足。 真好。 怪不得说美人乡英雄冢,就这样拥着她,他就什么雄心壮志都不见了。 只想天天和她厮守在一起。 “真想到哪里都带着你!” 他轻点了她的额头,小声说了一句。 陈令月仿佛被他扰了清梦,眉头略微皱了一下,扭过头去。 崔承东傻傻看着她的睡颜,即便是肚子有些饿了,也还是不想起身。 刚过午时,陈令月总算醒了。 她是被饿醒的。 昨夜的运动量太大了,她是真的饿了。 难得的是,阿治居然还闭着眼睛,想来是累了。 陈令月心中好笑,活该,谁让他那么不知道节制的! “细水长流,懂不懂?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 她小声咕哝一句,崔承东没睁开眼睛,却是开口回她:“我对夫人思之如狂,哪里忍得住细水长流?再说,夫人不用担心,我体力还有余。” “夫人若是不信,可检验一番。” 说完,他睁开双眸,眼神清亮看着她。 第167章 她读懂了他的思念 陈令月浑身没力气,哪里敢惹他。 她捶了他一下,“我都快饿死了,还不快起来。” 也挺羞人的,他们这么晚没起,别人肯定知道他们昨晚做了什么事情。 “今天没去给娘请安。” 陈令月这才想起来,崔承东忙说:“母亲早早派人来说了,今天不用我们去请安。” 她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却只让崔承东心中又勾起一团火。 他忙别过头,快步起来,走到旁边的衣架上拿了外袍递给她。 他自己也是快速穿上,清清嗓子,“等会用过午膳,我还要进宫,晚上再陪你去清颐园。” “怎么还要进宫?” 崔承东略微尴尬,“太子今日才回到京城。” 他要和太子一同到御前复命。 陈令月这才知道,他是提前赶回来的。 “你何必这么着急,回头累着的也是你。前后也就差了一天的功夫,实在没必要。” 崔承东浅浅一笑:“虽然是一天的差距,可我就是等不得了。” 说完,他就低头看向她。 陈令月仰头,看到他脸上有些胡茬,怪不得昨晚有些磨人。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昨天晚上的疲倦,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她的目光,专注而深邃。 她读懂了他的思念。 “阿治,我很开心,能早一天见到你。我只是心疼你,反正我就在家里等着,你慢一点也没关系的。” 崔承东迈步上前,把她搂在怀中。 “我很想你,我的心让我没办法慢下来。” 为这个,太子表哥笑话了他好几次。等进入京城的管辖范围,就赶紧打发他自己赶路了。跟着他一路疾驰,餐风露宿,太子都觉得累得够呛。 “我也想你。” 崔承东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个吻,温情脉脉,很慢很柔,他们只是想告诉彼此,他们都很思念对方。 午膳时候,两个人,你给我夹个菜,我给你递一碗粥,两个人亲密无间,其乐融融,谁也插不进去。 紫草和紫苑看着脸红,都忙退了出去。 “大爷那眼睛,就没离开过夫人,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紫草小声和紫苑说,她脸上还有点红。 紫苑点头:“谁说不是的,有时候他们都没说话,我却觉得那眼神,就好像要着了火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她们就该早早出来,别在里面碍眼了。 一顿饭,吃得挺慢的。 两人甜甜蜜蜜,吃得心满意足。 “这牛干巴,你一直送,我在外边就没断过。太子还常常去蹭,不然我都吃不完。” 崔承东看到旁边的矮几上,放了一碟子的牛干巴,笑着对陈令月说。 她也看到了,“我也爱吃,就摆着当零嘴了。多送点,省得你不够吃,不过如今你回来了,我也就不用费这个心思去打包了。” 每一次怕路上弄坏了,陈令月都要仔细分开牛干巴包好,以防路上弄脏了或者沾了水。 “家有贤妻,是为夫的福气。” 崔承东当即就夸了陈令月一句。 陈令月却撇嘴道:“我才不要做贤妻,我要做娇妻,你可要好好宠着我就成。” 崔承东大笑,“好,为夫宠你。为夫一定把夫人宠得娇娇的,宠到夫人满意。” 他一本正经对着她说,倒叫人害羞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用过了饭,崔承东就该进宫了。 陈令月送他出门,他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分别这么久,有好多事都要和你说。等我晚上回来,我们再慢慢说。” 她昂头看他,“嗯,你先去办你的事。这会儿天冷了,昨日刚下了雪,骑马慢点,别撞了风。” 崔承东喜欢听她的细细叮咛,每当这个时候,总觉得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以后,他们还要一直这样走下去,真好。 崔承东出了门,策马扬鞭,来到宫门口处等着太子。 寒风凛冽,他却丝毫不惧,身姿笔挺,犹如一棵青松。 远远地,梁汉明就看见了他。 梁汉明今年科举,得了殿试第五名,已经正式入朝了。前三个月,吏部任职,梁汉明成了正五品的给事郎,这个官职,可算是了不得了。 品级不高,却是东台重职。对于文武百官的奏章,给事郎均可审议驳正,权利很大。他如今是天子近臣,又出身左相府,前路自然是一片坦途。 他从宫里出来,到了崔承东身边,拱手一礼:“下官见过侯爷。” 崔承东十分冷淡:“给事郎有礼。” 梁汉明看着他,似乎想要问什么,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别的。他和永宁侯,着实没有什么交情。 两人擦肩而过,就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 是太子殿下回宫了。 崔承东顾不得心里那点不满,迈着长腿,和太子一同去了紫宸殿。 梁汉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呢喃道:“你难道真的要纳了郑九姑娘吗?” 明明娶了月妹妹不到三个月,却要纳妾了,月妹妹怎么受得了!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质问永宁侯? 若是问了,岂不是给月妹妹增添麻烦吗? 他该怎么帮她? 当初,梁汉明本该和她祖母那边的表妹议亲,可是出了梁肖妍游湖落水之事,他母亲对那几个表妹,什么好感都没了,坚持不肯要这门婚事。 祖母和母亲意见相左,祖父就做主,让他先用心科考,婚事再议了。 如今,他还是孑然一身,连亲都没定。 早知道,他当初就该不管不顾,求到祖父跟前,说不定,他能娶到月妹妹。 如今,他得不到她,而她嫁给永宁侯,也未见得幸福。 都是他优柔寡断的缘故! 可如今他悔断了肠子,也于事无补了。 紫宸殿中,太子先向建元帝禀报了一路巡河的结果。 “……虽然有阳武县令这样的贪官污吏,但是总体来说,父皇拨下去的库银,也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儿臣一路查看,工程几乎都是合格的。” “阳武县的这一段已经重修,相信明年汛期,黄河两岸的百姓,就不必再受水患了。” 建元帝高声道:“好!太子一路辛苦,为民之心,朕看得清楚,你当得起一国储君,朕心甚慰!至于阳武县令,这样的狗官,留着也是祸害人间。” “朕已经朱批谕旨,明年开春就处斩了。” 建元帝对黄河河务,一直十分重视。自他登基以来,大修小修,黄河南北两岸的河工就没停过。 这一次,他是花了大力气去整修河堤的。 太子不畏艰险,能够坚持走完重修的河段,确实不易。 太子虽然出身高贵,却也肯吃苦,能吃苦,一心为民。这样的君主,对于大燕的百姓来说,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完河务,接下来,他们就该说一说,刺杀的事情了。 第168章 你是不是弄错了 建元帝也不避讳太子,直接问崔承东:“阿治,上次说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这次的刺杀,是不是你说的那一拨人所为!” 崔承东看了眼太子,有些迟疑。 建元帝却挥挥手,“太子是一国之君,这些事情,该让他知道了。” 这一次,太子也是差点坠河,他怎么会牵扯其中呢? 建元帝心里的那点疑心,也不存在了。 他觉得,不能让太子蒙在鼓里。若是藏在暗处的奸贼再次出手,想要害了太子,太子岂不是毫无防备! 这怎么行! 崔承东得了皇上的准话,便把前因简单说了一遍。 太子这才明白,方才父皇和阿治说的是什么意思。 至于这才的刺杀,崔承东道:“其实这次,我就是收到了风声,说他们意图对太子不利,所以我才坚持要去陪殿下巡河的。” “什么!” 建元帝没想到,真的是这伙人干的! “你说,你到底怀疑谁?” 连太子右卫林枫都被他们鼓动得背叛了太子,可见这伙人心计之深。 建元帝必须知道所有内情。 他担心,连他的禁军说不定都不干净了。 太子也看着崔承东:“阿治,你既然能得到消息,就说明你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说不定,阿治已经安插了人手,到对方身边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 其实,建元帝和太子,多少都有些明白,能做这些事情的人,一定是皇家的人。 除掉太子,没有了太子这个拦路虎,才能有机会成为下一任的皇帝。 所以说,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建元帝的某个儿子。 崔承东也不想再瞒着了。 如今他们手段更加狠毒,不光是他们夫妻,太子和皇上说不定也有危险。 而且,他手里也有了不少证据,不算是空口白牙污蔑。 “是怀王和右相。” 建元帝和太子听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是疑惑,怀王? 他和右相? 建元帝对底下的皇子们的异动,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右相素来忠心,可是他隐隐和永王,存在着联系。 但是永王一向头脑简单,右相也没有花多少力气替他铺路,这些建元帝都了然于胸,所以他也只做不知。 还有四皇子秦王,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不过他手中没什么人,掀不起大浪,他也就视而不见了。 太子总不能一帆风顺,有几个人和他打擂台,对于太子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是,这些人里面,怎么会有怀王? 惠妃一向就单纯,怀王随了他母妃,一直对权利都不甚看重,他一贯只愿做一个富贵闲人而已。 “阿治,你是不是说错了?” “是永王和右相?” 崔承东却肯定地再说一遍:“是怀王和右相。” 建元帝沉默片刻,脸上带着些犹疑:“真的是怀王和右相?怀王朕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他平时是个什么样子。可是右相,你说他想要从龙之功,朕信。” “可是他敢行刺储君,豢养死士,这可能吗?” 右相脑子灵活,也许有些想法,可是一贯也是为国尽忠,不失为一个能臣。 从他还没登基开始,右相就跟在他的身后,一直支持他改革、施政,建元帝对右相,很是信任,绝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阿治,你是不是弄错了?” 崔承东早就知道,建元帝对右相不一般。 听说,当初建元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因为一次决策失误,耽误了运送至前线的粮草。这个失误,差一点导致西北几座城池丢失,十几万浴血奋战的将士饿肚子打仗。 这个后果,对于当时的太子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是右相及时出谋划策,找出了押运粮草的奸细,又迅速调运粮草送到前线,才避免了这一次的弥天大祸。而当时的建元帝,也能稳坐太子之位,顺利登基。 建元帝和右相君臣之间,一定不止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情。 建元帝这些年对右相一直信任有加,足以说明,右相在建元帝跟前,立过不少功绩。 这也是崔承东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一旦走漏风声,右相这个老奸巨猾,可能龟缩起来,他什么都查不到。 “皇上,右相乃是朝中重臣,臣若是没有证据,又怎么敢随意污蔑!怀王是皇上的儿子,太子的亲兄弟,臣也不敢肆意攀咬。” 建元帝看着崔承东,他一脸严肃,毫不动摇。 建元帝心中一紧,确实,阿治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而且,上一次,他并没有说出是怀王和右相,可见也是没有证据。 这一次却直言不讳。 难道真的是他们吗? “好,朕听你一一道来,他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崔承东将这次从关西杨家老宅里查到的消息,还有苗女所说的一切,都告诉了建元帝。 “刺杀太子的消息,是臣安插在右相身边的人查探到的。” “皇上,种种迹象表明,右相和惠妃,是同母异父的兄妹,而他们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会拧在一起,扶持怀王夺嫡。” “老宁国公中蛊,想要得到神卫军,都是他们的阴谋。他们手中有多少死士,又是从何时开始培养的,臣还不得而知,但是,所有的事情,不可能都是巧合。” “所以,这幕后之人,必定是怀王和右相。” 虽然实打实的证据,崔承东还拿不到,但是这些证词,和所发生的一切,都指向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撇得清嫌疑! 建元帝和太子都不傻,听了崔承东的话,也相信了一半。 “皇上,臣一直不敢打草惊蛇,也是因为去年李林甫一事,臣怀疑他们和敌国有勾结,想挖得更干净。” “这一次,林枫暴露,说明他们在朝中也渗透很深,臣实在担忧皇上和殿下的安危。” 太子也严肃地说:“当初去查李林甫的刑部侍郎孙建、还有庆州守将汪童,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人。” “呵呵,再加上孤身边的右卫林枫,真是好本事!如今看来,朝中也不知道多少人参与其中!” 太子细数着牵涉其中的人员,建元帝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看来,阿治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皇上,还有你圣寿的那一天,宫里死了的宫人。” 崔承东又想起一事,“皇上,当初那吐蕃秘药,我就是在宫宴中的招,所以说,宫里也有不少他们的人了。” 建元帝脸上大变! “好!” 他厉声大喝。 “真是朕的好臣子,朕的好儿子!” “朕竟然看走了眼!” “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人,跟着他们谋反!” “真是该死!” 他气得把手中把玩着的念珠一摔,站起来怒道:“阿治,你再给朕好好查,朕倒要看看,这朝廷里,这后宫之中,还有多少他们的人!” “朕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169章 逼着她去死啊 他们商量了接下来的事情,不知不觉,外头天都黑了。 皇后那边就派人来请,说是早就备下了晚膳。 “你这次失踪,你姨母甚是挂心,走,一同去长春宫用晚膳。” 几个人到了长春宫,皇后先是打量了太子和崔承东,才欣慰地说:“都瘦了,但是人没事就好。” 建元帝拍了拍她的手:“孩子们都很能干,不必担心。” 皇后笑道:“皇上只管看着他们能干不能干,臣妾却只是盼着他们好好的就成。” “严父慈母,历来如此。你们两个今晚要多吃点,省的皇后一直念叨朕把你们折腾瘦了。” 太子笑得随意:“父皇,便是没有你这句话,儿臣今晚也是要敞开肚子吃一顿了。出门在外,吃得哪里有家里的饭菜香。我可是馋了两个多月了。” 一番话,逗得皇上和皇后都开心不已。 崔承东也弯起了唇角。 要说太子表哥,别的苦他都不会吭声的,就是这个吃上面,从来不愿意马虎。 要不怎么会天天馋他的牛肉干巴。 想来他不好意思告诉太子妃,太子妃也没想到,堂堂一国储君,还在乎口腹之欲。 所以,他出门在外,自然没有人像溶溶那般,特意送吃食过去了。 皇上和皇后,当然是了解儿子,一个劲儿让他多吃。 皇后也让人夹了一块牛腩给崔承东:“这牛腩炖得入味,阿治一定爱吃。” 太子笑道:“这两个多月,他夫人每一次都给他送牛干巴,他又不缺牛肉吃。” 他又对崔承东说:“你啊,吃了两个多月了,还没吃够牛肉的那个味道吗?” 建元帝挑眉:“哦,看来阿治的夫人,颇为贴心啊。” 皇后眼神却闪了闪,“阿治眼光好,娶了个周到细致的好媳妇。还有,郑家姑娘也快进门了,她也不错,以后有她们照顾你,我们这些长辈也就放心了。” 想到郑九,崔承东心里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当做听不见。 皇上却明白皇后的意思,几十年夫妻了,皇上当然要帮着皇后了。 “皇后说的是,当初朕可是说了,让你十二月底前把郑家的纳进府里,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了,你可不许抗旨啊!” 太子揶揄地说:“他啊,肯定要娶秀媛了。人家姑娘家,大老远去照顾他,怎么能辜负呢?” “阿治,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进门,孤也好去喝一杯水酒,祝你再得佳人。” 崔承东的脸却耷拉下来。“皇上,臣实在对郑姑娘没有男女之情,臣不想……” “阿治!” 皇后怒道:“你说这样的话,有没有想过,秀媛怎么办?” “她已经算是你的人了,一个清白的大姑娘,贴身伺候你,你不娶她,是要逼着她一辈子不嫁人!” “你不能这么狠心,逼着她去死啊!” 建元帝也板着一张脸:“阿治,不许任性,于情于理,你该娶她。” 崔承东咬牙说:“我已经娶妻了,不需要旁人!” 太子也劝他:“你糊涂,你若真是拒绝了她,岂不是成了无情无义,忘恩负义之辈!” “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不过一个女子,你就是娶,纳她进府,又能如何,不就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情?” 皇后沉声问:“是陈四不答应吗?” 崔承东忙摇头:“不是,她还没和臣提过此事。” 皇后冷笑:“她是没和你提,可是在你回京前,她当着郑夫人和你舅母,还有你母亲的面前,亲口说了,若你不和她说个分明,她绝对不同意秀媛过门。” “皇上,你看看,她多嚣张。她不同意?她凭什么不同意,这可是圣旨赐婚,轮得到她来反对吗?” “依臣妾看,她就是不懂礼数,不知轻重。阿练性子好,下不了狠心教她,臣妾这个做姐姐的,不妨替她教教。” “姨母不必了,臣的夫人很好,不需要姨母管教。” 皇后话音刚落下,崔承东就断然回绝了。 皇后气呼呼看过来:“你啊,就是太宠着她了,以后有你好受。” 崔承东心道,他甘之如饴。 “别的本宫可以不管,但是你和秀媛的婚期,必须快点定下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下旨让你十二月纳她为妾,你若是不让她过门,那她只怕要羞愤而死了!” 建元帝也是皱眉:“阿治,你姨母言之有理,你可不许敷衍朕。不然,朕就要拿陈四问罪了。” 崔承东脸上也带着怒气,“皇上,臣妻何罪之有?” “抗旨不遵。她可是明确表示,不让郑九入府,这不是打朕的脸吗?” 崔承东替陈令月开脱:“她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臣在求娶她的时候,曾答应过她,此生绝不纳妾。她也知道相信臣的誓言,才会有这样的反应,错不在她。” 建元帝慢悠悠道:“朕不管这些,圣旨已下,你还是早点置办好郑九过门的事情,不然,朕就治陈四的罪。” “阿治,你别想着替她开脱,否则,朕连你一块治罪。” 一顿饭,最后不欢而散。 崔承东心里憋闷得很。 他并没有回卫国公府,而是去了槐园,在马场上跑了许久,又抓着几个人和他对打,试图发泄心中的郁闷。 可是,完全没有用。 因为他知道,事情还没有解决。 他到底该怎么办? 郑九帮了他,是事实。不管他再怎么不想承认,她确实帮了她。 可是,他也是真的不想要郑九。 若是她能放弃就好了。 想到这个,崔承东决定约她出来谈一下,若是她答应了,岂不是皆大欢喜。到时候,再请皇后认了她做义女,册封一个郡主的爵位,风光出嫁,多好。 就这么办。 “崔合,你明天给郑姑娘送信,我约她去景盛茶楼谈点事情。” 崔合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吧,侯爷居然主动约见郑九! 是他没睡醒吗? 崔承东看到他那目瞪口呆的傻样,眼睛一眯,“怎么,你有意见?” 崔合一个激灵,马上就回过神了。 侯爷今晚心情很差,他可别惹了他。 “属下马上去办。” 难道,郑九姑娘真的打动了侯爷的心? 夫人该伤心了。 不知道怎么,崔合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