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嫁到,将军宠上天》 第1章 穿成炮灰 “开门!” 门外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那陈旧的木门,竟然被人直接踹飞了。 “景棠哥哥,你别激动,姐姐她不一定会做出如此有辱门风之事,说不定,只是寺院里的和尚乱说的。”急促娇软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走动时还能听到清泠泠的环佩碰撞声。 “兮瑶,你别再为她开脱了,沐南婉就是个贱人!” 等等…… 沐南婉一把甩开胸口的大手,她这是在哪里? 导演呢?镜头呢?剧组呢? “嗯哼……” 一个磁性十足的嗓音,发出满足的喟叹,听得沐南婉直接腿软。 她瞪大眼睛,似乎想起什么。摇摇晃晃的床幔,咿咿呀呀的木床,还有男人凹凸紧致的肌肉,不知餍足的一遍遍品尝。 天呐! 她终于明白是哪里来的既视感了。 半年前,她接了一部狗血剧,讲一个庶出女主凭借聪明才智,助夫君官拜宰相的故事。新剧刚刚上映,播放量已经突破2个亿,而沐南婉扮演的女主顺理成章成了热搜话题。 没错,剧里沐南婉扮演的角色,就是眼前这位唤着“景棠哥哥”的绿茶。 而沐南婉现在的身份,则是女主成长之路的,第一位炮灰。 炮灰的名字与她相同,是中书侍郎沐知隅与发妻周娴的嫡长女。 周娴生下沐南婉后身体落下病根,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为了继续依仗周家势力,沐知隅高调宣布永不续弦,成为京都感天动地的恩爱典范。 但实际上,沐知隅在府里早有一个心尖尖上的表妹,并与她生下本剧女主沐兮瑶。 虽然是庶女,但她的作派却比沐南婉要大得多,这次更是因为嫉妒姐姐与尚书府定亲,特意趁她去寺院为亡母诵经,设了个局。 按照原剧本,沐南婉被捉奸在床后,名声扫地,未婚夫赵景棠更是直接退婚,转头娶了女主沐兮瑶。 而她在寺庙失节之事,也不胫而走,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原主为此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便病死了,与她有了夫妻之实的骠骑将军萧云舟,也受到牵连,为躲避谣言,在剿灭山匪的路上遇上坠石惨遭不测。 就在沐南婉陷入思绪风暴之时,萧云舟已经穿上裤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对了,这个剧里的大冤种,好像只有一句台词……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是清白的。】 “滚出去!” 短短三个字,沐南婉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不是啊兄弟,这不是你的台词! 你戏多了!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粗壮的男人站在沐南婉身前,将窥探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他的胸口和肩膀,还残留着女子的抓痕,怎么看,都不是很清白。 赵景棠顿时被气笑了,他伸出食指,脸色阴沉:“好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在寺庙行这种苟且之事,沐南婉,我赵家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不知颜面,还不给我滚出来!” 作为未婚夫的赵景棠,只觉得脑门子绿光乍现,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便会沦为京都茶余饭后的笑柄。 而理清楚思绪的沐南婉,正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 她刚想拿出气势,舌战群儒,不曾想脚下一软,差点一头栽下去。好在萧云舟眼疾手快,只凭一只手,便将她稳稳扶了起来。 这一身肌肉,果然没有一块是白长的。 眼看两人不知羞耻,当着他的面都敢‘眉来眼去’,赵景棠差点气疯了。 他直接从腰间扯出一根马鞭,朝着沐南婉的脸就抽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萧云舟身形一动,稳稳抓住马鞭,不等赵景棠反应,抬起一脚朝着他的胸口便重重踹了下去。 这一脚可不得了,直接把赵景棠从屋里踹到了门口,吓得沐兮瑶花容失色。 “你们干什么?”沐兮瑶手忙脚乱,将赵景棠扶了起来,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景棠哥哥,你没事吧。” 看着赵景棠咬着牙,疼痛难忍的模样,沐兮瑶一脸忿忿:“姐姐,你既然与景棠哥哥订婚,便不该行此糊涂之事。看在两家是世交,还不速速跟我回去,向爹爹请罪,怎能纵容这个乡野莽夫打伤景棠哥哥?” 乡野莽夫? 沐南婉微微一愣,原来沐兮瑶是随机作案,她根本不知道萧云舟的身份。 想到这里,沐南婉拢起衣服,从萧云舟身后走了出来。 她若无其事打量着,模样狼狈的两人,忽然笑了起来,“尚书府的确与我们沐家有婚约,是我父亲半年前亲口应允。但要嫁给你们尚书公子的,并非我沐南婉。这一点,想必我的妹妹沐兮瑶更清楚。” “姐姐,你在胡说什么?”沐兮瑶小脸一变,眼神闪过一丝狐疑。 沐南婉轻轻一瞥,唇角扬起冷笑。 她这个妹妹心里是怎么想的,沐南婉一清二楚。 好在沐南婉手握剧本,随手甩出王炸:“沐兮瑶,你居心叵测陷害嫡姐,莫不是以为,桃花小筑假山之后,你与赵景棠暗通曲款之事,真的神不知鬼不觉?” 沐南婉眉毛一挑,将原剧本中,女主沐兮瑶与赵景棠私定终生的地方说了出来。 沐兮瑶心中有鬼,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再看赵景棠,也是阴沉着脸,冷冷嘲讽道:“兮瑶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岂是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所能相比的?” “既然如此,赵公子选的便是沐兮瑶嫁入你们尚书府。虽说她是庶出,但你们情投意合,想必赵尚书是应允的。”沐南婉微微一笑,直接戳中沐兮瑶的痛点。 这种世家联姻最看重的便是嫡庶之分,沐兮瑶在沐家再怎么得宠,也是个庶女,嫁入尚书府根本不够格。 不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思。 她原本的计划,是玷污原主的清白,到时婚期将至,两家为了脸面一定会遮掩此事,她便可以代替“不贞”的姐姐嫁给赵景棠。 而现在,沐南婉竟然否定了这场婚约。 藏起心中的小窃喜,沐兮瑶抓了抓手里的香帕:“姐姐,就算……就算你和景棠哥哥没有婚约,也不能如此自轻自贱……” 不等她把话说完,沐南婉直接抓住萧云舟的胳膊,言辞果断:“看清楚了,他才是你未来的姐夫!” “?” 萧云舟身体一僵,看着身材娇小的沐南婉,眼里写满了震惊。 第2章 红鸾星动 不等他开口,沐南婉已经露出手腕上的玉镯,眼波横挑,信口拈来。 “我母亲生前曾给我定下一桩婚事,对方乃是林州世家公子。” 说完,她‘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继续道:“云舟年轻有为,与我情投意合,今日特意与我交换信物,七日后便娶我过门。” “……”这次,萧云舟彻底傻眼了。 他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就是来寺庙见一位故人,怎么就多出一个媳妇儿来。 与萧家的婚约是编的。 那镯子,自然也不是什么订婚信物。 好在沐南婉演过不少戏,剧情节奏,拉扯得明明白白。 看着沐兮瑶难以置信的表情,沐南婉一步步上前,好心提醒道:“今日之事,妹妹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害的不止我沐南婉的名节,还有沐家百年声誉。如果你想风风光光嫁到尚书府,还是好生和你的景棠哥哥说说吧。” 沐南婉点到即止,相信女主也不是傻子。 她想要名正言顺嫁到尚书府,便会比沐南婉,更加忌讳今日之事传出去。 世家联姻,一荣俱荣。 沐兮瑶一脸憋闷,但瞧着沐南婉竟和一个乡野村夫站在一起,眼神闪过几分嫌恶。 “姐姐可想清楚了。” “不劳费心。”沐南婉矜持一笑。 被完全忽略的赵景棠,气得眼眶欲龇,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侮辱,偏偏又打不过这野男人。 无奈中,他只得撂下狠话,“好你个贱人,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在沐兮瑶轻言细语的安抚下,忿忿然离开。 目送两人的背影,沐南婉终于松了口气。 倒不是她怕了,实在是衣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简直有碍观瞻。 “姑娘,我们……认识?”萧云舟皱着眉,垂下眼眸看着只到胸口的少女。 她的腰很细很软,股掌之间,似乎还残留着滑腻的触感。 也不知如此娇小的娘子,怎能让人如此食髓知味。 “我乃京都侍郎沐府嫡女。”沐南婉挑眉。“怎么,你不想负责?” “不不不……”萧云舟连声解释,“此事必有蹊跷,并非萧某故意为之,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萧某必将调查到底,为姑娘讨回公道。” “哦?”沐南婉心神一动,笑意浅浅,“那便多谢将军了。” 初经人事的姑娘,眼神里还酿着一股醉人的娇韵,她面若桃李,光是抬一抬眼,便让萧大将军整个人呆若木鸡。 男人面红耳赤,布满厚茧的双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搁。 良久,才挤出一句。 “你我既然已有夫妻之实,萧某一定负责。” 说完,他向后退了两步,朝着沐南婉规规整整行了一礼。 “鄙人萧云舟,二十有三,月俸尚可,未曾婚配。在京都城南有一栋宅院,暂时栖身,府中多为老兵残将,皆是我手足兄弟。父母双亲居于林州,良田商铺,略有薄资,待我飞书禀明家人,必当迎娶娘子过门。” 看着满脸实诚的男人,沐南婉噗嗤一笑,总觉得他那粗硬的面容,透出几分可爱来。 大约是见惯了娱乐圈的‘潜规则’,沐南婉对这种赤诚之人,格外心动。 萧云舟本身就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如今又阴差阳错发生这种事,让恐婚族沐南婉,莫名对未来多了几分期待。 “既然如此,以后就拜托将军了……” 沐南婉微微一笑,刚要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跑了过来。她先是一愣,眼神落到沐南婉破破烂烂的衣裙上,顿时目眦欲裂。 “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放开我家小姐。” 说着,她拎起裙子,随手捡了根木柴,以奔雷之势冲了进来。 沐南婉刚要说些什么,便见小丫鬟往前一栽,竟然被那破破烂烂的门槛,狠狠绊了一跤。 如此一幕,让沐南婉的眼皮微不可见的抖动起来。 难怪原主被欺负得这么惨,连贴身丫鬟都少了一根筋。 就在场面一度尴尬时,小丫鬟忽然伏地大哭。 “小姐,我对不起你,呜呜呜……你打死我吧……” 豆大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砸在地面晕出水痕,沐南婉心中一软,弯下腰把小丫鬟扶了起来。 “翠芝,你仔细看清楚,他可是你家小姐未来的姑爷。” 沐南婉语气笃定。 吓得小丫鬟当场打了个嗝,“可是……可是小姐我不叫翠芝啊。” 我当然知道你不叫翠芝…… 沐南婉翻了个白眼,像她这样的龙套,剧本里连个特写都没有,她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没关系,沐南婉微微一笑,眼神温柔。 “傻丫头,你怎么摔糊涂了,快来见过姑爷。” “啊……” 小丫鬟一脸懵,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往旁边瞟了一眼,顿时被萧云舟冷峻的气息,吓得差点飚出泪来。 “姑……姑爷好!” “咳咳……”萧云舟脸一红,伸出拳头抵在唇边假咳。 “翠芝姑娘,你家小姐就拜托了。” “???” 小丫鬟呆立当场,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叫翠芝。 回沐家的路上,沐南婉坐着骠骑将军府的马车。 这一幕,简直激起千层浪,惹得京都一众贵女争相讨论。要知道,萧云舟虽是一介武夫,但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一直是京都大家小姐挑选如意郎君的热门选手。 如今他的马车,停在了沐府的门口,不免引人遐想。 “沐小姐,真不需要我出面?” 萧云舟端坐在马车上,将一个素色布包递过去,脸色凝重。 沐南婉爽快的摇了摇头,垂眸扫了一眼布包,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 萧云舟能护得了她一时,但护不了一世。 “谢过萧将军。” 她行了一礼,刚要下车,不曾想脚下一软,险些从车门口栽下去。 好在萧云舟反应及时,扯住她的胳膊,只稍一用力,沐南婉直接跌到了他的怀里。 可惜男人健硕的胸肌,全是硬邦邦的肉,沐南婉鼻子一痛,被撞的眼冒金星。 萧云舟垂眸,入目便是沐南婉那双梨花带雨的眼。 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伸出指腹,似乎是想帮她抹掉泪珠。 奈何虎口的老茧,碰到沐南婉的皮肤,直接把那白皙的小脸,蹭出一道清晰的红痕,活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番。 这一幕,对于初尝禁果的男人来说,简直太有诱惑性了。 他的呼吸明显粗重,脸上也带了几分不自然。 感受到身下的炙热和滚烫,沐南婉几乎是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瞪着眼前的男人。 大庭广众之下,这男人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她羞愤难当地爬起身,一把推在萧云舟的胸口,顺势从包里抽出一根银针。 可还未得手,便被萧云舟牢牢握住手腕。 “沐小姐,玩笑开不得。” 男人板着脸,义正言辞批评道。 沐南婉翻了个白眼,收好布包,啐了一口,“色胚!” 说完便铁青着脸,在翠芝的搀扶下,愤愤然走下马车。 摇晃的门帘,遗留的香风,晃得萧云舟心神悸动。 他摸了摸胸口,忽然一笑,难怪师傅说他近日红鸾星动,小媳妇儿这不是来了嘛! 第3章 混账东西 如果和萧云舟是打情骂俏,走主线剧情。 那回沐府就是龙潭虎穴,攻略副本了。 刚一回府,门口的老仆从,便火烧屁股般朝后院通报。 沐南婉冷笑一声,抓着翠芝的手,再次叮嘱:“记住,今日我们主仆一起去寺庙祈福,因草茂苔深,不慎滑倒,脏了衣裙。好在萧将军仗义相助,送你我回府。从始至终,我们从未分开,可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姐。”翠芝攥紧拳头,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刚要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被一众奴仆挡住了去路。 “大小姐,瞧您这衣衫不整,简直是丢了老爷和夫人的脸面,还不快随我前去请罪!” 说话的桂婆子上下打量着沐南婉,眼神轻蔑,鼻孔朝天。 那模样,根本就没把沐南婉看成主子。 沐南婉当了这么多年大明星,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被人捧着宠着,啥时候受过这种怠慢。 她眼尾一挑,直接甩了个冷脸。 “哪里来的老货,也配这么跟我说话,翠芝,掌嘴!” “是!” 被叫到名字的翠芝,直接挽起袖子,没等桂婆子反应过来,便是一记耳光重重扇了下去。 看这架势,积怨不浅啊。 沐南婉暗自给翠芝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目光清冷地看过去。 “我沐南婉再不济,也是沐家嫡女,你一个下人,也配置喙我的事?” 桂婆子捂着红肿的脸,刚要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句震耳发聩的怒吼。 “沐南婉!!!” 沐知隅面色铁青,走在前头,身后还跟着泪眼涟涟的沐兮瑶,和她那面慈心恶的母亲柳云倩。 他刚走到沐南婉面前,便抬起手掌,毫不客气地打了下去。 那力道,真要挨上一记,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得人了。 沐南婉本就不是任打任骂的主儿,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眼神毫不胆怯。 “父亲,你这是作甚?” 沐知隅眼神更厉,活像是要剐了她。 “你这混账东西,居然敢躲,看我不打死你!” “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手,还不让女儿有喊冤的机会?”沐南婉小脸一垮,影后附体,抬起袖子遮住脸,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 眼看院里的丫鬟小厮,朝着这边看了过来,沐知隅的脸有些挂不住。 “老爷,这里人多嘴杂,还是进去说吧。”柳云倩抓着帕子,拍了拍沐知隅的胸口,帮他顺气。 然后慈眉善目的看了一眼沐南婉,叹了口气。 “大小姐,有什么委屈还是进去说吧,都是一家人,你父亲也是担心你。” 瞧瞧,就这段位,也难怪原主被玩死。 沐南婉皮笑肉不笑,跟在几人身后,挑眉。 “我倒也想听听,父亲是听了什么谣言,要打死我。” 说完,她朝着沐兮瑶的方向看了一眼,锐利的眼神,吓得沐兮瑶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半步。 奇怪,她总觉得眼前的沐南婉,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一行人来到厅里,沐知隅和柳云倩双双坐在主位。 “逆女,还不跪下!” 沐知隅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旁边的沐兮瑶吓了一跳,偷偷看了柳云倩一眼,像是有了底气。 “爹,你也别怪姐姐,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怎么跟景棠哥哥交代吧。” 提到赵家,沐知隅的火蹭蹭冒了起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们沐家,怎么生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说完,他捏着手里的杯子,朝着沐南婉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这一次,沐南婉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她先是觉得额头一痛,下意识摸了一把,紧接着眼前一红,竟是血流了下来。 日了。 这怕是要破相。 沐南婉沉下脸,抓着袖子捂住额头,冷笑道;“爹,事情还没说明白,你就急着动手,是觉得我母亲死了,女儿便无人可靠吗?” 一句话,说得沐知隅满脸心虚。 他故作镇定,态度强硬,“目无尊长,果然平时骄纵惯了,既然如此,我倒想听听看,今日之事你如何给自己开脱?” “我为何要开脱?”沐南婉反问,“好女不嫁二夫,沐赵两家结亲本来就是父亲一厢情愿,你可曾想过,我母亲早就给我定下亲事?” “你母亲给你订了亲事?”沐知隅皱起眉。 “自然。”沐南婉回答笃定。 “谁?” “林州萧家三公子,京都骠骑将军,萧云舟。”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就连气势汹汹的沐知隅,也呆愣片刻,眼神有些难以置信。 那可是萧云舟,就连皇帝的女儿,都想嫁给他的青年才俊!整个京都谁不知道,萧云舟是国师大人的关门弟子,又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 倘若真能结亲,对沐家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见父亲沉下脸,沐兮瑶有些着急,她才不信沐南婉能得萧将军的青睐,嫁入将军府。 那分明就是个乡野村夫,怎么可能是萧云舟,沐南婉为了逃避父亲的责罚,真是什么样的谎话都编得出来。 想到这里,沐兮瑶越发有了底气。 “姐姐,你该不会是癔症了,那萧将军连公主都敢拒婚,岂是你能高攀的?” 说完,她又假意上前求情。 “爹,姐姐想必是一时糊涂,才会编出这种无稽之谈。” 这么一说,沐知隅也反应过来。 风头正盛的骠骑将军,怎么可能来求娶沐南婉,就算喜欢,也应该是他的宝贝二女儿沐兮瑶。 想到这里,沐知隅怒目相瞪,言辞厉色。 “孽障,我们沐家的脸真是被你丢尽了。” 面对众人嘲讽的目光,沐南婉面不改色,她不卑不亢地朝着沐知隅行了一礼,缓缓道:“爹,信与不信,七日之内必见分晓。” 虽然原剧本对萧云舟只写了寥寥几笔,但那“忠实可靠,勇猛无敌”的人设,是做不了假的。 换言之,萧云舟既然答应娶她,就一定会来。 思及于此,沐南婉祸水东引。 “再者,我沐南婉不屑与人争抢,既然兮瑶妹妹喜欢赵景棠,不如就让给她好了。” 此言一出,沐知隅瞳孔一震,脸色微变。 要知道,剧情一开始,沐知隅是反对沐兮瑶嫁给赵景棠的。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他一直想把沐兮瑶嫁给皇子,做个侧妃,确保以后的荣华富贵。 现在被沐南婉揭穿,提前进入剧情,沐知隅当下便把怒火转移到了沐兮瑶的身上。 “你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4章 布局 “爹,我……” 沐兮瑶刚要解释,沐南婉直接打断了她。 “妹妹,难道你不想嫁给赵景棠?”说着,她话音一转,“还是说,你希望我答应爹?” 这一句话,直接戳中沐兮瑶的小心思。 她瞪了一眼沐南婉,然后拎起裙子重重跪了下去。 “爹,女儿想要嫁给景棠哥哥!” 见沐兮瑶眼泪婆娑哀求的模样,沐知隅的肺简直快要气炸了。 他颤抖着手,“反了,反了,我看你们一个个是想翻了天!” “老爷,瑶瑶她也是受人蛊惑,您千万别动气。”柳云倩赶紧侧身求情,然后故作生气,骂道:“瑶瑶,还不快给父亲认个错。” “我……”沐兮瑶红着眼,支支吾吾,见柳云倩眉眼低沉,才嚅嗫道:“爹,瑶瑶错了。” 听到这话,沐知隅仍是余怒未消,他起身,皮笑肉不笑:“我看,是我的错才对。来人,把大小姐和二小姐关进祠堂,让她们好好悔过!” 能拉沐兮瑶一起跪祠堂,对沐南婉来说已是初战告捷。 两人神色各异,被奴仆送入祠堂,这里灯火摇曳,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二小姐,夫人已经去求情了,您且放宽心。”大丫鬟春花将一个汤婆子塞到沐兮瑶手里,又吩咐下人拿了件狐裘。 要不是怕落下一个‘不尊先祖’的罪名,他们怕是连床榻都想搬进来。 反观沐南婉这里,两手空空,只有一个哭哭啼啼的丫鬟,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露出里面硬邦邦的白面馒头。 “小姐,这是奴婢的晚饭,您拿好,晚上饿了吃。” 瞧这寒酸样儿,沐南婉倒抽一口凉气。 “钱呢?” “什么钱?”翠芝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们的私房钱,月银,我娘的嫁妆,随便什么都行。”沐南婉扶了扶额角,对穿越生活生起了不祥的预感。 本以为不做明星,终于可以放开肚皮,没想到等待她的居然是白面馒头。 这还不如水煮西蓝花呢! 听到小姐提起原夫人的嫁妆,翠芝顿时变得义愤填膺,“库房的钥匙都在柳夫人手里,她每年都说咱们的铺子亏损,如今更是一个铜板都看不见了!” “亏损?” 沐南婉冷笑一声,想必都被柳云倩私吞了吧。 “小姐,都是翠芝太没用了,没能好好保护您。”小丫鬟说着说着,好似又要哭出来。 沐南婉赶紧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低声吩咐:“放心好了,你家小姐一定让她怎么吃进去的,就怎么吐出来。” 说着,她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递到翠芝手里,“今夜三更后,你带着它悄悄出府,去我外公家,就说我有性命之危,让我舅舅明日务必来沐府一趟。” “小姐……” 翠芝低头看了一眼玉镯,重重点了点头,“你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好。” 不消一会儿,祠堂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沐南婉与沐兮瑶双双跪在蒲团上。 沐兮瑶微微侧目,笑容不屑,“沐南婉,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取代我在爹心里的地位?” “祠堂禁止喧哗。”沐南婉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回了句。 “希望你一会儿,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沐兮瑶嗤笑一声,肚子里坏水儿都快溢出来了。 沐南婉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按照原剧本,只有沐南婉一个人跪祠堂。等到寅时,祠堂内忽然闯入两条恶犬,沐南婉手无缚鸡之力,被恶犬扑倒后咬中面部,彻底毁容。 好在“心地善良”的沐兮瑶,及时赶到祠堂,这才保住沐南婉的性命。 经此一事,沐兮瑶在京都落下“勇救嫡姐”的好名声,而沐南婉则因失贞毁容,郁郁而终。 至于放恶犬的幕后黑手,剧中并未言明,只是随便找了两个替死鬼。 但对‘受害者’来说,她比谁都清楚。 多行不义必自毙,沐兮瑶啊沐兮瑶,你且看着吧。 沐南婉缓缓闭上眼睛,暖橘色的烛光下,她眉目清秀而冷艳,鬓角的碎发晕染出烛火的金边儿,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皮肤细腻如凝脂,领如蝤蛴,额上的血疤触目惊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沐兮瑶迷迷瞪瞪,摇摇晃晃。 她哪里吃过苦,早早便歪坐在蒲团上,打起盹儿来。 沐南婉掐算着时间,待到城内的更夫,敲响四更天时,沐南婉晃了晃脖子,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她走到沐兮瑶面前,伸出脚,在少女的腰侧踢了踢。 不错,昏得很彻底。 还好她幼时跟祖父学的本事没丢,不然就真的成了任人宰割之辈。 说起来,沐南婉算是“沐派针法”最有天赋的继承人。可惜她学了十五年医术,最后却考了电影学院,成了一个流量明星。 也正是因为她精通针灸术,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好几次都化险为夷。 正当她回忆往昔之时,门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多时,木窗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闯了进来。 沐南婉捏着银针,小心翼翼靠在柱子旁装睡,接着便看见一个黑衣人,谨慎的走到沐兮瑶面前。 “二小姐,醒醒。” 黑衣人压低声音,推了推倒在蒲团上的沐兮瑶。 见她没反应,索性伸出手,打算把她扛出去。 就在黑衣人弯腰的一瞬间,沐南婉瞅准穴位,刚要下手,就被另一个黑影挡在了面前。 这人行踪诡谲,悄无声息,沐南婉根本分辨不出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黑衣人猛然抬头,紧接着便看见惊恐的一幕。 未等他开口,男人便一个劈手,直接将黑衣人打晕过去。 做完这些,男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很好,这很龙套。 “在下是受萧将军所托,特意暗中护小姐周全。” 啊……超纲了啊。 萧云舟这人,怎么喜欢加戏呢? 沐南婉眼角微微抽动,嘴上却说着:“多谢壮士相助。” “小姐还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这祠堂附近应该有两条恶犬,还请壮士帮我放进来。” 听到沐南婉如是说,男人眼中明显略过一抹惊愕。 “沐小姐,不要开玩笑。” 咦,这语气怎么有些耳熟? 第5章 舅舅来了 沐南婉心底闪过一丝狐疑,嘴上却乖乖解释道:“戏唱到这里,自然不能辜负对方的美意才行。” 见沐南婉坚持,男人终于有所松动。 他一个飞身,消失在沐南婉面前,将神出鬼没演绎得淋漓尽致。 没过一会儿,窗户传来异动。 紧接着,两条黑乎乎的巨影从窗户外窜了进来。 那恶犬明显是被人训练过,看都不看沐兮瑶一眼,直接朝着沐南婉扑了过来。 好在沐南婉眼疾手快,捏着桌子上的烛台,快速点燃了祠堂内的帷幔。 被火油引燃的大火瞬间窜出,吓得恶犬呜呜不前。 而沐南婉则跑到窗户前,扯着脖子大喊道:“不好啦,走水啦!” 她一边喊,一边引着恶犬,扑倒祖宗牌位。不消多时,祠堂内部狼藉不堪,大火也逐渐蔓延,愈演愈烈。 早早“蹲守”在外的奴仆,很快就被祠堂里的大火惊呆了。 佛口蛇心的柳夫人,也捏着寺庙求来的佛珠,盈盈弱弱地赶到现场。 “不好了夫人,二小姐她,她还在里面……”大丫鬟春花,急得满头是汗。 柳云倩听完浑身一震,冲着那火海撕心裂肺喊着:“我的儿……” “都是死的吗?还不快救人!” 混乱的祠堂火海滔天,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犬吠,就在众人纷纷不敢上前之时,一个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了祠堂一角。 只见沐南婉头发凌乱,将狼狈不堪的沐兮瑶提起来,然后用力一推,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这动作实在粗鲁,沐兮瑶整个人脸部着地,直接碾在了草地上。 人们纷纷瞪大双眼,看着沐南婉提起裙子,艰难地从祠堂窗户跳了出来。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她的鞋子似乎还踩到了沐兮瑶的手。 然而情况紧急,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已经没人注意这些细节了。 沐知隅看着昏迷不醒的二女儿,顿时脸黑如锅底,冲着沐南婉大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南婉肩膀一抖,像是害怕极了。 她哆哆嗦嗦环顾四周,良久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爹,我知道错了,求求您千万不要烧死我。” 说着,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沐知隅的衣服,嚎啕大哭。 论演戏,她是专业的。 沐知隅还没闹明白怎么睡一觉,祖宗就烧没了。 他脸一黑,压着怒火:“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难道不是爹爹吗?”沐南婉捂住胸口,颤颤巍巍地朝着火海看去,“你们听……” 她用手贴在耳朵上,小声嘀咕:“有狗叫……” “就是两条受到惊吓的野狗,大小姐不要大惊小怪。”桂婆子揣着袖子,眉毛好像要挑出去。 沐南婉眼神一厉,恶狠狠地看过去,“你怎么知道是两条野狗,该不会祠堂里的狗,是你放的吧。” “我……”桂婆子心里有鬼,眼神躲闪,刚要狡辩,便被沐南婉一把抓住手腕。 “爹,我方才在祠堂做了个梦。”沐南婉扭过头,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今日我和兮瑶顶撞父亲,被罚跪祠堂,只有我们沐家人知晓。可奇怪的是,我们竟然在同一时间,双双昏迷……” “昏迷?”这下,沐知隅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没错,不过我昏迷时做了个梦。”沐南婉忽然道。 “什么梦?”沐知隅绷紧脸。 “女儿梦见一个身穿白衣,腰间坠着蝴蝶玉佩的女人。”随着沐南婉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起来。 “天哪,蝴蝶玉佩,那不就是前夫人……” “嘘,不要命了。” 周围的下人开始窃窃私语,沐知隅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沐南婉,我看你是被吓糊涂了。” “女儿没有糊涂。”沐南婉挥开想要上前的奴仆,大声道:“我半梦半醒中,听到那女人唤我乳名,还说她是我生母。待我醒来,竟发现祠堂烧起大火,要不是如此,我和妹妹恐怕已经丧生火海。” 说完,她又指着祠堂,继续道:“那祠堂不知道何时闯入贼人,还有两条野犬,他本来还想抓住女儿,却被祠堂的房梁砸中身体,可见是母亲在天有灵,救了女儿一命!” 被沐南婉这么一说,沐知隅吓得手都开始哆嗦起来。 古人迷信,沐南婉故意搬出这套说辞,就是为了给柳云倩一个下马威。 可柳云倩哪是这么好拿捏,她拿起手帕挡住脸,嘤嘤哭了起来,“哪里有什么贼人,我管家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婉婉怕不是看错了。” 那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柳云倩一清二楚,所以她绝对不会承认。 而沐知隅本身就想大事化小,便顺着她的话,接道:“婉婉,是不是你不小心打翻火烛,才闯下这桩祸事?” 看着两人红口白牙,朝着自己泼脏水,沐南婉怒极反笑。 “贼人的尸体就在祠堂,你们为何不调查清楚?” “婉婉,你一会儿说自己梦见了娴姐姐,一会儿又说看见了什么贼人野狗,教人怪害怕的。”柳云倩拍了拍胸口,呼吸略显急促,似乎是受到惊吓般,“这里可是京都,天子脚下谁敢造次。” 听到这里,沐知隅心里咯噔一跳。 是啊,这里是京都,多少政敌都盯着自己呢! 他可万万不能因为后宅之事,闹出丑闻。 “来人啊,大小姐受到惊吓,神志不清,快把她拉回院子。” 沐知隅大手一挥,就要强行“结案”。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铿锵有力的甲胄声,竟然是巡逻军! 走在前面的男人,眉目刚毅,面庞冷硬,正是诸卫羽林军统领周铖,也就是沐南婉的亲舅舅。 他右手按在刀柄处,厉喝道:“怎么回事?” 看见来人,沐南婉挣扎着起身,一把抓住周铖的胳膊,眼泪簌簌落下,“舅舅救我!” 一声久违的舅舅,直接让“铁汉子”周铖眼圈都红了起来。 透过沐南婉柔柔弱弱的脸,依稀还有妹妹周娴的影子,是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没想到,娴儿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好孩子,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周铖握住沐南婉的手,看着她额角凝固的血痂,眼神冷峻的扫向在场的所有人。 第6章 撑腰 沐知隅拧起眉头,假意提醒,“周统领,这是我们沐家的家务事。” “家务事?”周铖冷哼一声,言语毫不客气,“京都走水,火光滔天,若是惊扰圣听,我倒要看看你沐知隅担不担得起?” 沐知隅阴沉着脸,反驳道:“不过是野狗闯入祠堂,撞翻烛火,周统领莫要小题大做。” “胡说!”沐南婉眼神惊恐,指着废墟叫道:“舅舅,那火中困有贼人想要杀我!” “杀你?”周铖眉头一紧,迅速扫了一眼躲在旁边的柳云倩。 好像早就猜到了什么。 “来人,去查!” “是!” 周铖不等沐知隅拒绝,直接命令随从前去调查。 等待大火扑灭时,周铖已经压了几个胆小的婆子,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提到大小姐梦见前夫人,才侥幸逃脱一劫时,周铖握着佩刀的手都颤抖起来。 而这,也是沐南婉的最终目的。 周铖性格刚硬,虽然疼爱妹妹,却也气她一意孤行。所以数十年来,从未和沐家人来往,如今沐南婉想依仗周铖,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感情牌。 看着周铖激动的模样,沐南婉就知道,她赌对了。 “婉婉莫怕,有舅舅在,我倒要看看谁能欺负你!” 周铖说完这话,故意看向沐知隅和柳云倩两人,眼神中暗含警告。 没过一会儿,下人来报,那废墟中果然有一具男尸。 沐知隅眼神暗沉,似有所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没想到我府中竟然真有贼人,还好婉婉机灵,带着兮瑶逃了出来,这件事必须调查清楚。” “调查?”周铖冷哼一声,“呵,你要是有能耐,我妹妹就不会枉死!” “周统领这是何意?”沐知隅做出痛苦神色,“娴儿是我发妻……” “行了。”周铖甩了甩手,不愿听他废话。“这件事交给我调查。” 说完,周铖解下随身携带的玉佩,塞到沐南婉的手中,“婉婉,这是我的信物,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去寻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羽林军大统领周铖在给沐家大小姐撑腰了。 周铖还有要务在身,一番敲打之后,带走两个可疑的下人后便匆匆离开沐府。 沐南婉也借口身体不适,回到自己的小院。 不知是有意无意,昏迷不醒的沐兮瑶,额角与沐南婉相同位置处竟然有一处烧伤。 区别在于,沐南婉的伤是沐知隅用杯子砸的。 而沐兮瑶…… 柳云倩抓着帕子,气得咬牙,“肯定是沐南婉那个小贱人!” …… 沐南婉的小院虽然很偏,但胜在清幽雅致。 翠芝性格直爽,干活麻利,小小的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看着墙角下的菜苗和几个诱人的大南瓜,沐南婉一度怀疑,她的剧本是种田。 “怎么不种点花?”沐南婉随口问道。 小说里的大家闺秀,不都是花团锦簇,琴棋书画,每日扑扑蝶,绣绣花,养养鱼…… 翠芝眨巴着眼睛,诧异着:“小姐,不是你说要种菜,以后自给自足吗?” 哦,沐南婉弯下腰,捻了一柸土揉了揉,看来原主还不算太蠢。 “我每月多少例银。” “五两!”翠芝气得叉起腰,满脸控诉,“实在是欺人太甚,二小姐房里的丫头,都不止五两钱了!” 啊,的确有点寒酸。 看来,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搞钱。 “待我换身衣裳,便一起出府吧。”沐南婉抻了抻胳膊,笑容神秘地朝着闺房走去。 翠芝连忙跟上,“小姐出府做什么?” “配药。” “配药?”翠芝愣住,满脸不解,“给谁?” “财神爷!” 衣柜刚一打开,沐南婉就被一堆姹紫嫣红到烂俗的衣裙闪瞎了眼睛。 “这都是我的衣服?” “没错,都是柳夫人亲自给您挑选的。”小丫鬟世面见得少,审美观早就被荼毒,看着衣柜里的衣裳,丝毫不觉得奇怪。 沐南婉捂着脸,绝望地仰起头。 良久,才抓起一件不起眼的浅紫色衫裙,给自己换上。 要说京都哪家医馆名头最大,那必然是墨家。 一路上,听着翠芝叽叽喳喳夸赞墨家医术高明,就连宫里的御医都要礼让三分。其中,最有天赋的当属墨家小儿子墨钰,年纪轻轻,就有“小神医”的美名。 两人走走逛逛,终于来到了墨家医馆。 医馆分为卖药的柜台,和一个用屏风挡住的隔间。 柜台后面是个眉目清秀的小药童,正忙碌地分拣药材。 “小大夫,我想抓些药。”沐南婉微笑着打趣儿。 小药童果然抬头,他神色羞赧,声音却很清亮。“墨大夫还在里面看诊,贵人可否稍后片刻?” “不用。”沐南婉摇了摇头,声音不缓不慢,清晰明朗:“地榆,紫草,黄芩,黄柏,黄连,白芨……各三两,依照此方给我准备三份即可。” 那药童看着沐南婉,表情变得认真起来,“贵人可有药方?” “就按我说的来。”沐南婉笑意深深,故意歪着头,逗他,“小大夫,记好了,这可是我们沐家的秘方,轻易不敢泄露。” “啊!”小药童慌忙捂住嘴,然后重重点头,“请贵人放心,我绝不传出去。” 噗嗤…… 生性耿直的翠芝,掩住嘴:“小姐,你干嘛欺负人家?” “这小孩儿真可爱。” 沐南婉答得老气横秋。 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 紧接着,一群身着玄衣,腰佩刀剑的男人,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青年男子闯了进来。 “墨神医,快来救救我家公子!” 领头的男人满头大汗,焦急地冲着屏风喊道。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如清风霁月般挽着袖子从诊间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小神医墨钰皱着眉,快步走到众人面前,指挥着人手把病患抬到矮塌上。 那几个玄衣男子,个个神情紧张,领头的更是恨不能自裁谢罪。 “我们公子今日出游,忽然从马上跌下,昏迷不醒,就连脉象也越来越虚弱了。” 话音一落,几个男人纷纷下跪,齐刷刷道:“求墨神医,救救我家公子。” 墨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走到病人面前。 小药童熟练的取出一套银针,静立在墨钰身侧,待墨钰仔细把脉后,脸上竟然露出惋惜之色。 “唉……” “墨神医,我家公子……”玄衣男人跪在地上,眼睛布满红丝,似是难以置信。 “太晚了。”墨钰摇了摇头,放下病人的手腕,“脉象已无,回天乏术。” “天呐,这是谁家的公子?” “不知道,这么年轻就死了,太可惜了。” “世事无常啊……” 围观的百姓,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就连沐南婉也踮起脚,旁观良久,终于忍不住挤了进去,“抱歉,可否让我试一试?” 所谓医者父母心,沐南婉从小耳濡目染,也算是半个医药世家。 能不能救活,就看这人的命了。 第7章 渡气 墨钰惊讶地看着眼前,仅到自己胸口的少女,“方才那烫伤药,可否出自姑娘之手?” “正是。”沐南婉点头,又道:“我看这病人颈部有红肿,是否被蜜蜂蛰过?” “对对对,我们公子策马时,不小心被蜜蜂蛰了一口。”玄衣男子慌忙道,但很快就摇了摇头,“可我和弟兄们也被蛰了几口,怎么无事?” “每个人体质不行,你们公子怕是过敏了。”沐南婉坐下矮塌上,一边解释,一边伸手解开那公子的衣襟。 这一幕,顿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你这女人,在做什么?”玄衣男子蹭得站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拔剑。 沐南婉头也不抬,开始检查男人的瞳孔。 忽然,她神色大变,喝道:“快,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墨钰见她眼神凝重,拧着眉招呼道:“让她试试,都退下。” 以他所学,这位年轻公子的确是救不回来了。 但若她真有办法呢? 沐南婉熟练地抬起病人的下巴,双膝跪在他的身侧,然后两只手交叠按压在病人的心口,有节奏地按压起来。 当按压次数达到三十时,沐南婉直接俯下身,对着年轻公子的嘴唇,用力吹了两口气。 这一幕,差点把墨钰和玄衣卫的下巴惊掉。 就连看热闹的翠芝,也被吓得张大嘴巴。 老天爷啊,她的小姐到底在做什么,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男子渡气。 这也…… 然而没有人敢打断她。 沐南婉双臂撑平,力度均衡,不一会儿脸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 “学会了吗?”沐南婉忽然开口。 墨钰微微愣神,“什么?” “渡气。”沐南婉气喘吁吁,“每过三十,渡气两次,懂了吗?” 这一次,墨钰才彻底反应过来。 毕竟是女儿家,渡气的确有些不妥,墨钰立马会意:“姑娘放心,让我来。” 说完,便捏着年轻公子的下巴,咬着牙凑了上去。 “天呐……”玄衣卫嘴角抽搐,在心中虔诚忏悔:对不起小王爷,属下没有守住您的贞洁。 有了墨钰的帮忙,沐南婉终于松了口气。 她一边按压心脏,一边嘀嘀咕咕念叨着:“拜托,拜托,你这么年轻,可千万别死啊……” 絮絮叨叨了半刻钟,随着年轻公子的手指一个颤动,所有人都激动地叫喊起来。 “活了,活了!!”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 沐南婉直接跌坐在地上,双臂麻痹酸软,她扬起汗津津的脸,望着年轻公子逐渐恢复的呼吸,终于松了口气。 “真是命大。” 说完,沐南婉便低低笑了起来。 那模样,落入墨钰的眼中,竟怎么都挪不开眼了。 “墨神医,您快看看我们家公子啊……”玄衣卫激动地抓住墨钰的袖子,吞了吞口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墨钰这才回过神来,“去拿我的银针。” 连续扎了几个穴位,年轻公子的呼吸明显变得平缓起来。 沐南婉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忍不住提醒道:“你们公子对蜂毒过敏,以后一定要小心。” “过敏?”墨钰一脸诧异,“这是何意?” “就是人体对环境,饮食,药物的一种排斥反应。”沐南婉想了想,找了个通俗易懂的比喻,“就好比有人闻了花香喘不过气,有人吃了花生长满了疹子。” 墨钰熟读医书,对一些症状很是清楚。 只是没想到,一个闺阁中的姑娘,竟然也如此博学。 “姑娘可有解决办法?”墨钰一脸激动。 “没有,过敏只能预防,无法根治。”沐南婉遗憾道,“不过,苦参倒是能缓解一二。” 听到沐南婉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流露出钦佩的眼神。 几个玄衣卫更是直接跪在她的面前,重重磕了几响头。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沐南婉谦虚道。 的确是举手之劳,现在,她的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 就在众人纷纷夸赞之时,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突兀响起。 “我当谁这么爱出风头,没想到是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赵景棠那日被萧云舟一脚踹中腹部,疼痛难忍,这两天看了不少大夫。 好巧不巧,他也在墨家医馆,将刚刚的一幕看得真真切切。 听到赵景棠的话,温润尔雅的墨钰,脸色刷地沉了下来。 “赵公子?”他从善如流,挡在沐南婉的身前,“医者仁心,以善为先,观人之失易,见己之失难。还请慎言!” 墨钰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沐南婉大为赞赏。 没想到古代,也有如此通透之人。 赵景棠毕竟是原剧中的男主,被墨钰怼得颜面无存,当即冷了脸。 “医者?”男人嗤之以鼻,“她不过是误打误撞,墨小神医,千万别被骗了。” 墨钰闻言一笑,神色如常,“是与不是,我自能分辨,赵公子无需多言。” 换言之,关你屁事。 “哼!”赵景棠阴沉着脸,抓着扇子的手露出青筋,他环视四周,眼神嘲讽,“沐家与我赵家本有联姻之意,没想到沐大小姐如此不知检点,从今以后,你我两家婚事作罢,我们赵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听到赵景棠的话,沐南婉差点笑出声。 她倒不担心自己,只可惜那躺在床上的沐兮瑶,不仅没等来情郎,还迷迷糊糊被“抛弃”了。 墨钰也没料到,赵景棠会说出这番话来。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沐南婉,见她笑意嫣然,毫无顾忌,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众人纷纷看热闹之时,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呵,不过是区区尚书府的儿子,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那声音清朗倨傲,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尊贵。 人群很快让出一条道,那半倚在矮榻上的年轻公子,嘴唇苍白,眼神戏谑,明显没有把赵景棠当回事。 赵景棠刚欲反驳,待看清楚对方的面容,脸色瞬间大变。 “你……” “呵……”年轻公子似笑非笑。 赵景棠神色一紧,默默闭嘴,然后不甘不愿地冲他行了一礼,这才拂袖离开。 闹剧结束,墨钰走向人前,冲围观百姓拱手行礼。 “抱歉,今日义诊结束,街坊们明日再来吧。” 墨家每日都有半个时辰的义诊,接待的也是普通百姓,所以备受人们敬重。 不消片刻,诊间已经空了下来。 年轻公子虽然醒了,但气息不稳,墨钰重新把脉后又写了副药方。 提笔间,忽而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李。” 第8章 略施小计 京都内,能让赵景棠如此忌惮,还姓李的人,除了皇室不做他想。 就连沐南婉也想到了一个名字。 李彧。 全剧中最让人惊艳的男配,他性格洒脱,为人仗义,不喜权势,喜欢隐藏身份浪迹江湖,乃是当朝皇帝最疼爱的幼子。 没想到刚一出场,就差点噶了。 看来,从她穿越后,剧本里有很多细节都发生了改变。 “姑娘,姑娘……” “啊?”沐南婉回过神,“怎么了?” “我们王爷想要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特意询问姑娘可有什么心愿?”玄衣卫态度恭敬道。 这一次,年轻公子没有隐瞒身份,大大方方看向她。 沐南婉倒也直爽,素手一挥:“本就是举手之劳,哪有挟恩图报的道理?若要说救命之恩,墨神医的功劳比我大。” “不不不,还是姑娘医术高明。”墨钰连连否认。 要不是沐南婉坚持尝试,他就要误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想到这里,墨钰忍不住追问,“不知姑娘这救人之法,是何人所授?” 这么神奇的医术,竟然只需要按压病患的胸口,再进行渡气,就能把心脉骤停地将死之人救活,简直是奇迹。 “额,这……这是一位游方道士,偶然所授。”沐南婉仰起头,继续道:“无论是溺水,还是病患心脉骤停,亦或者是中毒,异物卡喉等,都可以使用这种方法进行急救。” 如果墨钰能把心肺复苏大力推广,也算是一桩好事。 墨钰听闻,脸色顿时欣喜起来,“多谢姑娘指教。” 待他掌握这种急救之法,必能医治更多病人。 “不必客气。” 沐南婉眼神柔和,笑容浅浅,言语间发丝轻晃,意外露出额头上的伤疤。 “咦?”墨钰皱起眉,下意识伸出手,似乎是想查看伤处。 刚碰到发丝,墨钰忽然顿住,似乎觉得不妥,“抱歉,冒犯姑娘了。” “无妨,就是不小心碰到了。”沐南婉这才想起,自己这张“价值八千万保险”的脸,受伤了。 就在这时,墨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 “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可以将此药敷在伤处,保证不会留疤。” “师傅,这……”旁边的药童大惊失色,似乎没想到自家老板如此‘大方’,小小的眼睛充满不解,“这可是凝香丸,您费了多大的劲儿,才炼了这么一瓶。” “清风。”墨钰沉下脸。 “是,师傅。”小药童垂下头,小声嘀咕着,“这凝香丸,可值万两黄金呢。” 沐南婉噗嗤一笑,接过瓷瓶。 然后冲药童挤了挤眼,“本小姐的脸,也值万两黄金哦。” 尽管李彧一再要求要报恩,沐南婉还是委婉地谢绝了他的好意。 毕竟李彧是男配,本就命不该绝,她横插一手,也不知对未来有何影响。 作为曾经的女主角,沐南婉是以沐兮瑶的视角,参与了整部剧。她所知道的剧情,局限在与赵景棠相识,而后嫁入尚书府,以及部分宅斗,归根究底,这就是个言情狗血剧,走的是爽文的套路。 无论是小神医墨钰,还是七王爷李彧,都潜藏着一条主线剧情。 夺嫡! 也就是三王爷李宣止,与太子李承渊的暗中较量。 剧中,男主赵景棠便是有了从龙之功,因拥护李承渊登上王位,坐上丞相的位置。 可惜李乘渊此人,疑心重,手段狠辣,刚一登位便杀旧臣,屠兄弟。 若不是李彧做了闲散王爷,恐怕也难逃一劫。 想到未来的剧情走向,沐南婉的心情并不轻松。 她停下脚步,听着远方的钟声,一个大胆的想法酝酿而生。 …… 回到沐府,沐南婉并未着急。 她先取了一些凝香丸,碾碎后敷在额头,然后找来一把贵妃榻,命下人搬到院子里,裹着毯子躺下来晒太阳。 随即又安排翠芝准备午饭,就这么打磨了半日时光。 待到晚上,沐南婉换了衣服,摆出忧心忡忡的模样,拎着药以探病之名,前往了沐兮瑶的院子。 刚走到门口,里面便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只见沐兮瑶的头上裹着白布,面色狰狞,手里拿着鞭子狠狠抽打着一个丫鬟。 房间的地面,散落着破碎的花瓶,那丫鬟跪在上面,双膝已被血水染红。 沐南婉皱着眉,还未开口,便听到沐兮瑶挥着鞭子,指桑骂槐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竟然敢欺负到我的头上。”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 丫鬟皮肤绽裂,哭声凄厉,但沐兮瑶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沐南婉眼神嫌恶,心中默默吐槽,这人设活该在微博被骂上热搜。 不过也好,对付起来没有心理压力。 听到动静,沐兮瑶收起鞭子,轻蔑地扫了一眼,“沐南婉,你来做什么?” 瞧瞧,她这是装都不愿意装了。 沐南婉徐徐行之,走到门口,故意压低声音,“我与妹妹有话说,不如让她们都下去。”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沐兮瑶恨得咬牙。 她在祠堂好生生跪着,却忽然昏迷不醒,额头还破了相,此事必然和沐南婉有关联。 看着一脸戒备的沐兮瑶,沐南婉并不生气,只是惊讶地掩住嘴角,“妹妹,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沐南婉,你到底要干什么?”沐兮瑶紧皱眉头,只觉得她不安好心。 不得不说,她猜对了。 沐南婉笑眯眯地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妹妹,你可要保重身体,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 沐兮瑶想破了天也没猜中,沐南婉竟然会这么说。 她小脸一白,有些语无伦次,“你……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妹妹请个郎中看看,不就知道了。”沐南婉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很清白。 这下,沐兮瑶彻底慌了。 她下意识摸着小腹,恶狠狠扫向周围的丫鬟,“都给我滚出去!” 话音一落,院子里的下人匆匆退了出去。 只剩下沐南婉,故作高深地看着她。 沐兮瑶怀孕了吗? 当然没有。 但在祠堂里,趁着沐兮瑶昏迷之际,沐南婉用银针偷偷做了手脚。 这种假孕脉象会持续三日,除非用现代的b超技术,不然没人查得出来。 而沐兮瑶偷偷与赵景棠私定终身,从剧本来看是爱情,从现实来看叫犯蠢。 第9章 夜访香闺 “你想骗我?”沐兮瑶瞪圆双眼,短短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 沐南婉低低一笑,“妹妹,你和赵景棠的事,父亲还不知道吧。” “你想说什么?” 沐兮瑶抓着鞭子,眼神怨毒,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勒死她。 “没什么。”沐南婉向后退了半步,“你若是不信,可以自行求证。不过,父亲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大发雷霆吧。” “你威胁我?” “没错。” 沐南婉大方承认,“乖乖交出柳云倩手里的账本,我只想拿回我母亲的嫁妆,倘若明天你做不到,可别怪姐姐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也不知到时候,赵景棠还愿不愿意娶你过门?” “你!”沐兮瑶目眦欲裂,甩起鞭子,就要朝沐南婉的身上打去。 好在沐南婉早有防备,直接攥住她的胳膊,冷笑道:“我只是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她一字一句,眼眸锐利,吓得沐兮瑶彻底呆愣,手里的鞭子什么时候掉到地上都不知道。 现在沐南婉有舅舅依仗,又抓住沐兮瑶的“把柄”,夺回母亲的嫁妆已经成功了“一半”。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沐兮瑶一口贝齿都要咬碎了。 她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被沐南婉一通吓唬,早就六神无主。 第二天一早,更是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找了好几个嘴紧的郎中,都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她真的怀孕了。 沐兮瑶对此深信不疑,她脸色惨白的回到沐府,看着桌上的“堕子药”怎么都下不去手。 思忖良久,她决定先差人给赵景棠递帖子,然后再去母亲房中偷钥匙,先稳住沐南婉。 对沐兮瑶来说,那账本不过是些钱财,她得为自己的终身幸福考虑。 赵景棠收到信件,得知沐兮瑶“怀孕”后,脸上看不出是忧是喜。 他只是回信,让沐兮瑶不要着急,自己先说服母亲再来提亲。 有了赵景棠的‘安心丸’,沐兮瑶决定先留下孩子。 事情发展得比沐南婉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傍晚时分,一个丫鬟鬼鬼祟祟出现在沐南婉的院门口。 等翠芝前往查看,只匆匆留下一个包袱便跑了。 沐南婉打开包袱,里面放着账本,当年周娴嫁入沐府的嫁妆礼单赫然在列, “现在,只需要按照礼单,让柳云倩把东西吐出来就行了。”沐南婉捏着账本,唇角微微翘起,似乎胜券在握。 翠芝凑上前,被那可观的嫁妆震撼到了。 她啧啧感叹:“小姐,这么多年,东西还能齐全吗?” “应该是不能了。”沐南婉叹了口气,“除了铺子和庄子,以及良田果园,那些银钱恐怕都会少。好在母亲的陪嫁有不少字画古董,应该还在库房。” 至于其它的,就当便宜那对母女了。 沐南婉把账本收好,吩咐翠芝准备热水洗漱,天晚了,明天还要打一场“硬仗”! 梳洗过后,沐南婉穿着中衣,坐在凳子上擦拭头发。 她不习惯有人睡在小隔间,所以让翠芝搬出去了,现在闺房只剩她一人。 桌上烛光摇曳,沐南婉对镜端详,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胸前,白皙的皮肤晶莹透亮。 不知为何,异世里的沐南婉,竟然与“她”一模一样。 反而由她饰演的“沐兮瑶”,只是眉眼略有相似,十分陌生。 难怪当初编剧极力推荐,让她饰演同名女配。 可惜她的经纪人,只想让她当一番! “唉,既来之则安之。” 沐南婉揉了揉脸,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吧。 就当是一场综艺剧本杀,演完“沐南婉”的一生,不就行了。 砰砰砰—— 突然,窗外传来声响,似乎是有人敲击。 沐南婉面色一紧,从身上摸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靠近窗户。 只听见吱扭一声,窗户被推开一角,沐南婉捏着银针快速出击,不曾想还未靠近便被人紧紧抓住手腕。 “沐小姐,这个玩笑开不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古板,透过窗户,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萧云舟?” 沐南婉扬起眉,语气难以置信。 这个循规守礼的男人,怎么做出夜袭姑娘闺房的勾当? “咳咳。” 见沐南婉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中衣,隐约窥见窈窕的曲线,萧云舟冷硬的脸上,夹杂着难以察觉的薄红。 他僵硬着身体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眼神闪躲,根本不知道该搁在哪里。 “我听说你受伤了,这是凝香丸,你且拿着,可以让伤口不留疤。” 萧云舟布满厚茧的手掌,小心翼翼托着瓷瓶。他没有告诉沐南婉,这药物有多难得,只是教她拿着,“等你用完,我再去要一瓶。” 沐南婉看着那瓷瓶,有些啼笑皆非。 要不是墨钰也给了她一瓶,还说价值万金,沐南婉真把萧云舟送的药,当成了普通的“云南白药”。 也不知萧云舟是从哪里得来,竟特意跑来送药。 看着男人扭着脖子,不敢瞧她,沐南婉轻笑出声。她接过瓶子,故意用指尖在萧云舟的掌心划了一下,果然如愿以偿看见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好耿直的爷们! 沐南婉啧啧感叹,脸上却是一片风轻云淡。 她把玩着手里的瓷瓶,看似漫不经心。 “你来,就是为了送药?” 她问。 萧云舟闻声,这才微微侧过脸,见她背着光,散开的发丝烫出金色,细腻的皮肤宛若玉石,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是勾人夺魄的妖精,险些让他丢盔弃甲。 “我……” 萧云舟抿着微微干燥的唇,深吸一口气,压抑的双眸似乎在克制什么。 良久,又道:“我母亲已经应允,明日便启程前往京都。” 说完,他顿了顿,低哑磁性的声音一字一句,“沐小姐,你是我的了。” 这一次,他眼神里的光分明是凶悍霸道的。 那种浓浓的占有欲,看一眼,就让人腿软。 直到这一刻,沐南婉才真正了解到,什么叫做男人的性张力! 绗?4绔?鍙0琛ㄥ摜鍚惉 “公子身体可好了?”沐南婉施施然坐下,想起那日惊险的一幕,仍是有些后怕。 李彧哈哈一笑,年纪轻轻便十分豁达。 “天不收我李彧,许我潇洒世间,沐小姐要不替我把把脉,瞧我还能自在几十年?” 他笑嘻嘻地看着沐南婉,眸光熠熠生辉,灿若星辰。 不愧是原剧中人气最高的男配。 沐南婉被逗笑,大大方方扬起素手,“好啊,还请公子把手给我。” 李彧微微一愣,随即大笑。 他一边把手腕递过去,一边冲着那青衣男人道:“瞧,我就说这沐小姐是个妙人。” 说完,他忽然压低声音,故意道:“那日,沐小姐渡气救人,令我一见倾心,不如我去你们沐府提亲吧。” 沐南婉右手按在他的脉搏上,眼皮都没眨一下。 “为你渡气的是墨小神医,你怎么不去墨家医馆提亲?” 她说完,又极其自然地伸手,捏住李彧的脸,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 “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所以,养护阳气是养生治病之本,公子,你虽然练武强身,体虚有诸多改善,但毕竟是胎中带毒,已伤根本,以后还是少饮酒为好。” 沐南婉说完,不紧不慢地收回右手,脸上却是波澜不惊。 倒是李彧愣在当场,良久才回过神来,看着沐南婉的眼神多了几分赞叹。 “你可知刚刚那些话,连当朝太医都不敢说。” 堂堂七皇子,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竟然从胎中就被人下毒,多年来体弱气虚,幕后黑手恐怕就是身边之人。 沐南婉并未被吓到,反而故作惊讶。 “我又不是太医。” 她笑,“小女随口说的,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只要她不戳破李彧的身份,就不用在意身份尊卑。 李彧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才会远离朝堂,当个逍遥王爷。 他偏过脸,对着那青衣男人道:“你们周家的人,还真是不错。” 这话,听得沐南婉云里雾里。 他究竟是谁? 书中有这号人物吗? 没等沐南婉想明白,那青衣男人已经合起折扇,十分轻佻地撩起她的下巴。 这调戏动作明目张胆,气得翠芝刚要制止,就被男人一记冷飕飕的眼神吓退了。 沐南婉倒是没什么反应,她镇定自若地仰起头,直视着他。 两人互相打量对方,谁都没有示弱。 不一会儿,那青衣男忽然笑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戏谑起来。 “我瞧着,是有几分像姑姑。” 他拢了拢袖子,歪歪扭扭靠在椅子上,薄薄的唇微微一翘,“婉婉表妹,好久不见啊。” 震惊! 沐南婉的眼睛渐渐睁大,她是真的没有在原剧本中,听说过这号人物。 他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沐南婉有些犹豫,“你是舅舅家的孩子?” 只听说周铖有两个儿子,倒的确没有见过。 青衣男眨了眨眼,白皙的手掌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你猜?” “……”沐南婉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原主,能猜出来才见鬼了。 见她不说话,青衣男端起桌上的酒,饮了一杯。 “有趣。” 他咂了一声,挑起眉,又道:“记好了,我叫周闻归,来,叫声表哥听听。” 哦,不是周铖的儿子啊。 沐南婉松了口气。 “周兄,不要吓到她。”李彧提醒道,他这位老友就是爱捉弄人。 要是让他觉得有趣,以后怕是没什么安生日子了。 周闻归看了他一眼,低低笑了两声,“不然,你叫?” 李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都多大的人了。” “二十有余。”周闻归回答得极其认真。 这次,李彧彻底被他打败了,只好顺着周闻归的话,连连叫了两声,“我的好哥哥,快收了神通吧,别把我的恩人吓跑了。” 沐南婉眼皮一跳,在两人之间,来回横扫了好几眼。 唔,她好像磕到了。 “表妹想到什么了?”周闻归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笑容有些不善。 沐南婉赶紧摇头,“对了,我还有事。” 想到一前一后,进入包厢里的沐兮瑶和赵景棠,沐南婉慌忙站起身来,差点忘了正事。 “沐小姐这是?”李彧惊讶道。 只见沐南婉小心翼翼趴到墙壁上,竖起耳朵偷听隔壁的动静。 这一幕,看得李彧忍俊不禁。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可听到什么了?” “嘘。”沐南婉赶紧制止。 旁边的周闻归倒是清楚,拿着筷子敲了敲酒杯,竟然哼哼唧唧唱起小曲来。 这可让沐南婉一个头两个大。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你能不能管管他?”沐南婉瞪了一眼李彧。 李彧颇为委屈,“周兄不听我的呀。” 他这七王爷做的,可真够憋屈的。 沐南婉气鼓鼓地走到周闻归面前,“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稍微小点声。” “你就这么喜欢听隔壁的墙角?”周闻归停下动作,似笑非笑,“一对野男女交合罢了,有什么好听的。” 他对此嗤之以鼻。 “你怎么知道?”沐南婉难以置信。 李彧赶紧解释道:“周兄武功高强,听觉是常人的十几倍,他说是自然就是了。” 沐南婉将信将疑,“你还听到什么了?” 周闻归哼了一声,闭上眼继续唱起小调来。 这嚣张不屑的态度,气得沐南婉说不出话来。还是李彧对友人十分了解,赶紧解释道:“沐小姐,周兄对亲人最是心软,不如你跟他好好说说。” 这一次,沐南婉算是听明白了。 所以他到底在傲娇什么啊! 思忖片刻,沐南婉小步挪到周闻归面前,态度卑微且恭敬。 “表哥,劳烦您帮帮忙。” 周闻归耳朵动了动,几秒钟后,才十分“大度”地睁开眼睛。 他懒洋洋地站起身,然后扯了扯袖子,一把揽住沐南婉的腰身,直接飞出窗外。 “啊……” 沐南婉被吓了一跳,她慌忙抓住周闻归的衣服,死死闭上眼睛。 这特喵的不科学啊! 真的有人,不用威亚就可以飞啊啊啊啊! 绗?5绔?濡惧 “不想被发现,就闭嘴。”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吓得沐南婉抱着男人的手又紧了紧。 看着怀里吓成鹌鹑的女人,周闻归有些好笑,他抽出两根指头,慢悠悠捏住她的后领,直接把她从怀里揪了出来。 这动作对沐南婉来说,着实有些丢脸。 她磨了磨后槽牙,艰难地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房顶上。 “你……”沐南婉大惊失色。 醉仙楼的建筑比较别致,它拢共有三层,前面是前庭,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后面还有个院子,分为后堂,账房和杂物间。前庭二楼是包厢,三楼是客人休息的地方,令人惊奇的是赵景棠进入的包厢,竟然可以直通三楼客房,难怪沐南婉贴着墙根却什么也听不到。 周闻归抱着沐南婉,站在三楼的房顶上,他揣着胳膊眼皮微阖,嘴上却刻薄道:“这可是你要看的。” 沐南婉这才反应过来。 她没好气地瞪了男人一眼,小心翼翼保持平衡,然后蹲在房顶上,悄悄揭下一块绿瓦。 透过绿瓦漏出的细缝,沐南婉勉强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此时,赵景棠已经搂着沐兮瑶坐在了软床上,看起了已经完事。 地上还有散落的衣物,沐兮瑶满脸通红,害羞地依偎在男人怀里。 古代的女人真好糊弄。 沐南婉啧了一声,眼神充满鄙夷:“前后加脱衣服还不够五分钟,肾虚!” 不对啊,故事里的“男主”不是人均一夜七次郎吗? 想到这里,沐南婉看赵景棠的眼神,更嫌弃了。 这一幕,倒是让周闻归看了个真切。 他揣着胳膊,似笑非笑,“表妹,连这个都懂?” “咳……”沐南婉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身后还有个人。她赶忙挥了挥手,像是赶蚊子般,掩饰道:“你别说话,我还有正事呢。” 只听见屋内,赵景棠满脸温柔地看着沐兮瑶,疼惜道:“你怀有身孕,我不敢太孟浪,实在是想你的紧,这才冲动了一回。” 咦惹,尽会给自己找理由。 沐南婉撇了撇嘴,继续偷听。 只见沐兮瑶含羞带怯地搂住赵景棠的脖子,眼神满是依恋,“景棠哥哥,我如今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打算何时向我父亲提亲?” 沐兮瑶是庶女,嫁给尚书家的嫡子,的确有些身份不匹配。故而为了利益最大化,沐知隅一开始就打算,把她嫁到东宫当个妾室。 若是能生个皇孙,以后太子登基,沐家必定水涨船高。 奈何现在,沐兮瑶对赵景棠死心塌地,竟然连身子都给了。 听到沐兮瑶的话,赵景棠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叹了口气,轻轻搂住沐兮瑶的肩膀:“我已经将此事禀明父亲,事出突然,父母很是恼怒,还把我打了一顿。你若不信,可看看我后背上的伤痕,这些全是我爱兮瑶妹妹的决心。” “我,我是信的。”沐兮瑶慌忙起身,看着赵景棠有些乌青的后背,眼眶顿时红了。“尚书大人怎么如此狠心,你可是他们的亲儿子啊!” “瑶瑶别哭,省得伤身。”赵景棠摸出一块锦帕,小心翼翼替她拭去泪痕。 然后低下头,做出悲痛欲绝的模样,“我之深情,天地可鉴,只是父母之命难以违抗,昨日我舍了半条命,父亲也只是同意我娶你回家……” 沐兮瑶心头一跳,隐隐觉得不对。 “当个……妾室。” 赵景棠垂下眸,深情款款看着她,见沐兮瑶脸色骤变,连忙抬手发誓,“不过兮瑶,你放心。哪怕不能娶你做正妻,我的心也一直是你的,无论以后如何,我赵景棠定然不会负你!” 听完赵景棠信誓旦旦的话,沐兮瑶如遭雷击。 她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眼圈通红,“你说什么?” 她抖着唇,忽然推开赵景棠的胸口,眼泪夺眶而出,“我早就与你说过,我沐兮瑶绝对不做妾!” “我知道,兮瑶妹妹,你听我说。”赵景棠连忙哄道,“现在只是权宜之计,待你生下我们赵家的长孙,我一定求父亲将你扶正。” 瞧瞧这一番连哄带骗,简直是渣男实锤。 沐兮瑶毕竟是原剧中的女主,绝对不是蠢人。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强忍着泪水,一字一句道:“我不管,我说过,我不当妾。” “兮瑶!”赵景棠皱起眉,似乎没想到他这么低声下气,沐兮瑶竟然不给他台阶。 听出赵景棠言语中的不耐,沐兮瑶更是委屈。 她挣脱出赵景棠的怀抱,抓起衣裳一边哭一边穿,看得沐南婉一阵唏嘘。 想当年她当“女主”时,可没这么憋屈过。 看着沐兮瑶悲痛欲绝的模样,渣男总算良心不忍,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兮瑶妹妹,你听我说。”赵景棠苦口婆心,劝道:“我现在还未有功名,一切都要听父亲安排。若你嫁给我,我一定立志进取,等我功成名就,定要为你争个诰命夫人,绝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听到赵景棠如是说,沐兮瑶的脸上终于有所松动。 她顺从地被男人扯入怀里,嘤嘤啜泣着:“景棠哥哥,你欺负我。” “放心好了。”赵景棠低头吻住她的唇。 看到这里,沐南婉嫌弃的表情更明显了。 她捂住脸默默站起身,低声吐槽道:“恋爱脑是要被送去挖野菜的!” “什么野菜?”周闻归问。 沐南婉嘴角一抽,讪讪笑着,“没什么,走吧,痴男怨女的戏码没什么好看的。” 有赵景棠的软磨硬泡,沐兮瑶嫁给他是迟早的事。 可惜,是个妾。 沐知隅要是知道,大概会气得吐血吧。 她故意给沐兮瑶制造假孕的脉象,就是为了推动剧情,到时沐家两个女儿出嫁,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夫人,一个却是尚书府的妾室,只这一步棋,沐南婉就赢了。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周闻归捋了捋袖子,道。 沐南婉垂眸细语,“还好,自保罢了。” 要怪,就怪沐兮瑶不该算计她! 绗?6绔?鍥涘枩涓稿瓙 重新回到包厢,沐南婉起身准备告辞。 李彧笑意翩翩地倚在榻上,似乎是有些醉了,他举了举杯,“沐小姐,真的不考虑嫁给我吗?” 他说这话,也算是对女子贞洁的看重。 奈何沐南婉毫不忌讳,只是笑着说:“多谢公子看重,可小女子已经有婚约了。” “是吗?” 李彧扬起眉,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笑出声来,“可惜了。” “醉鬼就不要说话了。”周闻归沉着眸,冷声道。 沐南婉看着两人,只道了句,“饮酒伤身。” 听到她的话,周闻归眸光一闪,出言说道:“听说表妹医术不错,不如替他写个方子?” 沐南婉惊讶地看着他,“墨神医,应该已经开过了啊。” “我是让你写。”周闻归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却不容置喙。 沐南婉心中一凛,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是在试探她。 也对,一个被庶母欺压多年,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怎么会平白无故多了一身医术呢? 周闻归口口声声叫她表妹,似乎还认识她的母亲,并称之为姑姑。 可周铖府中只有一对双生子,按照原剧本的人设,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那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连七王爷李彧都对他客客气气,似乎是至交好友。 沐南婉想破了脑袋,也没搞清楚他的身份。 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简单。 “拿纸笔来。” 沐南婉大大方方道。 周闻归给下属使了个眼色,没过多久,两个玄衣男子便带着笔墨纸砚铺在了窗户旁的方桌上。 沐南婉弯下腰,手持毛笔,依照前世的记忆,写出一手漂亮的梅花小篆。 “当归、桂枝、神曲、生地黄……柴胡、桔梗、茯苓……” 写下药方和剂量,沐南婉将宣纸拿起,对着周闻归叮嘱道:“将这二十一味药材打成细末,然后用蜂蜜把这些药粉搓成丸子,一日一次,空腹服用。” 这方子并不难,随便找个医馆的郎中,也能开出来。 沐南婉想要藏锋,又不敢欺瞒,只好写出一副普通的药方,试图蒙混过关。 周闻归拿着药方看了几眼,不由笑了起来,“表妹这一手字,真是漂亮极了。” “多谢表哥夸赞。”沐南婉嘴上客气,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只夸字,却不提药方,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好在周闻归并不打算为难她,只是随手把药方塞了塞,便吩咐下人送沐南婉离开。 出了醉仙楼,沐南婉有些后怕地回到马车,她捂着空荡荡的胃,长长松了口气。 “不看了,回府!” “小姐,你怎么了?”翠芝有些担忧道。 沐南婉摆了摆手,脸色苍白道,“好像有点低血糖。” “什么糖?”翠芝诧异道。 沐南婉捂着肚子,有气无力,“你家小姐快饿死了……” “啊啊啊……”翠芝惊慌失措,她眨巴着眼睛又问:“那小姐想吃什么?” “四喜丸子……” 沐南婉磨着后槽牙。 她到底没有吃上醉仙楼的酒菜! 与此同时,在醉仙楼的二楼包厢,两个男人正在交谈。 李彧端坐在蒲团上,脸上哪里还有丝毫醉意。 他手持着扇子,轻轻敲在桌面上,“闻归,你怎么看?” “的确有趣。”周闻归倚在窗前,手里拎着一壶酒,静静看着沐南婉的马车,消失在街道拐角。 “我不是问你这个。”李彧懊恼道,“我三哥昨夜回京,你知道吗?” “东宫急得跳脚,想不知道也难。”周闻归哼笑道。 “我三哥性情温和,为人慈善,这些年四处游历,在民间颇有名声。”李彧放下杯子,摇了摇头,“可惜,太看重兄弟情义了。” “李彧,别怪哥哥没提醒你,想活命就不要掺和夺嫡之事。”周闻归直截了当,言语毫无忌讳。 李彧噗嗤一笑,眼神嘲弄,“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你不感兴趣,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周闻归淡淡道。 “那你呢,准备帮谁?”李彧挑眉。 周闻归微微一顿,随即笑了起来,“那就看谁有本事了!” 两人说话间,几个玄衣卫从窗户翻了进来。 他们还捆着两个男人,直接丢到了地上。 周闻归抬起脚,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身上踢了踢,“就凭你们,也敢监视我?” 他面色一冷,直接踩住男人的肩膀,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男人的肩膀竟然直接被卸了下来。 “呜……”剧烈的疼痛,让男人忍不住闷哼。 周闻归抬起脚,用鞋底在男人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对手下吩咐道:“杀了吧。” “等等。” 一直没开口的李彧站起身,仔细盯着地上的两个男人,“问清楚了吗?” “还没。”玄衣卫说道。 但无论如何,这些人在附近鬼鬼祟祟,还被周闻归的人发现了。 李彧弯下腰,目光微沉,“看腰间的令牌,好像是萧家的人。” 这次,周闻归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萧家人?” 李彧点了点头,“你最近得罪萧云舟了?” “怎么可能?”周闻归反驳道,“那种疯子,我才不屑与他为敌。” “那他为什么派人蹲在这里?”李彧惊讶道。 周闻归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不如我们问问。”李彧弯下腰,踹了踹其中一个男人,道:“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咬着牙闷哼一声,并没有开口。 这模样,直接惹怒了周闻归,“还是杀了吧!” 李彧挑起眉,“你又不怕得罪萧云舟了?” “那你说怎么办?”周闻归气恼道。 “我乃当今七王爷,你们来之前没打听清楚吗?如果不愿给主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坦白交代吧!” 李彧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听到这话,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番,总算开口解释道。 “我们是将军,派来保护沐家大小姐的!” 沐家大小姐,自然就是沐南婉。 李彧惊讶地看向周闻归,“难道,是你家表妹夫?” 周闻归立马露出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彧哈哈大笑,直戳他肺管子。 “不就是打不过萧云舟嘛,也犯不着如此意气用事。” 绗?7绔?浣犲埆鐢熸皵 夕阳的余晖映入红墙,像是在院子里洒了一层金光。 几棵海棠树花开正艳,引来叽叽喳喳的鸟儿在枝头歌唱。再往前是竹子修缮的篱笆,里面种着娇嫩欲滴的青菜,一个小丫鬟正撸起袖子拔掉周围的杂草。 沐南婉歪歪扭扭,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椅子上,嘴里嗑着瓜子,膝盖上还摆着颜色泛黄的账本。 她嘴里嘟嘟囔囔,随意翻动,脑子却已经把数字记在心里,并通过快速心算了解了万香斋这些年的基本情况。 而某个角落,两个猫着腰隐藏行踪的暗卫,正交头接耳聊着什么。 “你听说了吗,今天老五、老六当值,被人逮住打断胳膊扒光衣服,扔到将军府了。” 年纪轻轻的暗卫,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 另一个皮肤黝黑的暗卫,仰起头眺望,见沐南婉还稳稳坐在院子里,这才松了口气。 “可不咋地,那屁股蛋子就像是将军的脸面,都被人打肿了。” “咱俩可得仔细守着,那可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放心好了……” 此时,沐南婉正没心没肺地吩咐翠芝,准备今天的青菜粥。 她实在太穷了,兜里没几个银子,想买只鸡都不行。 “小姐,您不是说咱们很快就有钱了吗?”翠芝鼓着腮帮,抱着一盆青菜去了小厨房。 沐南婉翘着二郎腿,无奈地叹了口气,“时机还未成熟。” “那什么时候熟呢?”翠芝扇着炉火,咳嗽了两声。 “熟不熟,暂且不论。”沐南婉放下账本,“但你要再不搅和,咱们的晚饭就要糊了。” “哎呀,小姐……” 两人嬉嬉闹闹,这小院倒也热闹。 以前柳云倩还假惺惺安排了两个粗使丫鬟,暗地里监视她,这几日被沐南婉随便找了个由头,发派到外面去了。 现在院子里,除了翠芝,还有个叫秀桃的二等丫鬟。大概是嫌弃她这里太寒酸,平日经常往沐兮瑶的院子跑,也是个吃里扒外的。 沐南婉并不生气,反而乐得自在。 听说翠芝是沐南婉奶娘的亲生女儿,可惜前几年,奶娘因病去世,只留给她这么一个贴心的丫鬟。 “翠芝,你可怪我?”沐南婉忽然问道。 “小姐,其实啊我早就想改名字了。”翠芝端着刚煮好的青菜粥,又从坛子里挑出些腌制好的小菜,把洗好的筷子递过去。 “以前我年龄小,那柳夫人拿几个糖果子就把我骗去,哄我说了好些话,还连累我娘挨了一顿打。要不是那次,我娘也不会落下病根,早早故去。”翠芝咬着牙,眼圈泛着泪光,“柳夫人还给我取名,叫什么冬草,后来我听嬷嬷们说,冬草就是死了,没了……” 听着小丫鬟如是说,沐南婉有些心疼。 她拿着筷子,盯着碗碟里的小菜,招呼着翠芝坐下。 “其实冬草还有另一种解读。”沐南婉抬起眼,微微笑着,“冬草,生高山石上,根如簪,节如蚕,叶似卷柏。加凤尾草,各一两,可治肺热咳血,用处大着呢。” 听着沐南婉的安慰,小丫鬟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 “小姐就会哄我。” “不过你现在叫翠芝,珠翠罗绮,芝兰玉树,是我取的名字。”沐南婉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在身边,“以后跟着小姐混,咱们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听着小姐的话,翠芝终于鼓足勇气,重重点了点头。 “嗯!” 虏获了来自古代的第一个小迷妹,沐南婉心情大好。 待到夜幕时分,小丫鬟早早伺候她洗漱,然后抱着被子非要睡在沐南婉的房间。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闺房的窗户再次传来异动。 沐南婉心头一跳,似乎猜到什么。 翠芝却举起脸盆,一边挡在沐南婉身前,一边大喝道:“谁?” 话音一落,窗户打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满身凉意地站在海棠树下。 翠芝对着烛光,好半天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姑……姑爷?” 她脱口而出的称谓,让沐南婉有些脸红。 她扯了扯翠芝的胳膊,低声示意:“去外面守着。” “啊,是。” 翠芝忙点点头,快速消失在房内。 见丫鬟离开,萧云舟轻车熟路地从窗户翻了进来。他一身黑衣,有些地方明显暗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气。 沐南婉心头一惊,“你受伤了?” “小伤。”萧云舟掩着唇,咳了几声,似乎是伤了肺腑。 沐南婉赶忙扶着他,坐下来,“看大夫了吗?” “还没。” 萧云舟望着她,低声道。 沐南婉有些生气,“既然受伤就好好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见她生气,萧云舟也颇为委屈。 他把提前准备好的木盒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解释道:“我听说你这两日,想要夺回嫁妆。本来我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待到提亲之日,萧家的聘礼也不会委屈你。可一想到那些东西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我心下不忍,故而托军师帮了帮忙,弄来这些账本,想必你能用得着。” 他说得风轻云淡,一出手就是沐南婉费尽心思,都想要得到的东西。 打开木盒,里面躺着十几家店铺的内账,全都是沐南婉昨日计划准备一一探访的地方。 她摸着账本泛黄的纸页,眼睛有些发酸,“你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 萧云舟点了点头,看起了老实巴交。 “我今日处理完公事,就马不停蹄赶来,婉婉,你别生气。” 他态度认真诚恳,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看得人心跳不止。 沐南婉垂眸,“以后不要这样了。” 她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推到萧云舟面前,“我的事自己会处理,你不必如此。” “婉婉这是什么话?”萧云舟梗着脖子,“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突如其来的宣誓主权,让沐南婉有些词穷。 她张了张口,半晌才说了一句话。 “把手伸出来,我替你把把脉吧。” “好嘞!”萧云舟乐呵呵把手递过去,“婉婉,你帮我瞧瞧。” 沐南婉瞥了他一眼,慢悠悠把右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的确是受了外伤,还好没那么严重。 绗?8绔?鎴戝悆閱嬩簡 萧云舟笑眯眯看着沐南婉侧着脸帮他把脉。 那模样,看得蹲守在院子里的暗卫一阵牙酸。 “将军以前受这种轻伤,根本不会显露出来。”暗卫老七摸着下巴,满脸疑惑。 旁边的老三啧了两声,“你懂什么,将军是想让沐小姐心疼呢。” “听说将军赔了好几坛酒,才让军师帮他弄来这些账本,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来了。” “那当然,娶媳妇儿要趁早。” 两个暗卫嘀嘀咕咕,继续蹲在墙头看热闹。大概是视线太灼热,惹得萧云舟满脸黑线,直接摸出一颗金瓜子,从身后弹飞出去,正中暗卫老七的脑门。 “什么声音?”沐南婉松开萧云舟的手腕,向窗外看去。 “唔……鸟叫吧。”萧云舟答得面不改色。 沐南婉见窗外并无动静,便起身取来布包,将里面的针灸摆了出来。 “将军身上有不少旧伤,有些伤至骨骼,有些伤及六腑。这次虽然是外伤,但不可小觑,明天还是尽快找个大夫,开一些方子,按时吃药吧。” 说着,她取出其中一阵银针,俯身凑近,“我先替将军止血,然后再帮你上药。”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萧云舟喉咙有些渴。 他的鼻翼中嗅到一股软糯的香气,似乎是从沐南婉的颈部散发出来。 “好。” 萧云舟哼了一声,眼睛怎么也挪不开了。 沐南婉沉着镇定的拉着萧云舟的手腕,找到神门,直接扎了下去。 这是用来止血的穴位,效果非常显著。 “还请将军脱掉上衣。” 沐南婉从柜子里找出一条干净的白布,又取来净水,目光清澈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萧云舟的喉结动了动,健康的麦色皮肤上,隐隐能窥见几丝薄红。 他抬起手,缓缓解开肩甲,然后拉开外衫。沐南婉这才注意到,萧云舟的前胸,竟然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痕。 那疤痕从胸口一直划到了小腹,几乎将人完全分割,足以可见其凶险。对比之后,他腰侧那一掌宽的伤口,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怎么伤的?”沐南婉取出白布,沾上水替他处理伤口。 萧云舟垂下头,见她半蹲着,白皙的手掌在他腰间来回滑动,眼神都变得炽热起来。 “只是不小心划伤,莫要担心。” “我说的是你胸口上的伤。”沐南婉说。 萧云舟皱起眉,良久,才缓缓道:“三年前,我随皇上微服私访,遇到了刺客。” 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 而沐南婉已经听出了其中凶险。 她小心翼翼替萧云舟处理伤口,又仔仔细细上了药,然后才用干净的白布替他包扎好。 “伤口不是太深,不用缝合,你平日多注意些就好。” 萧云舟像是听懂了,乖巧的点了点头。 “多谢婉婉。” 他重新穿上衣服,起身欲告辞。 然而就在起身的刹那,他像是感觉到一阵头晕,双手一把撑在桌子上,整个人险些栽倒在地。 沐南婉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 不应该啊。 沐南婉抓住萧云舟的手腕,又把了把脉,“你怎么了?” 萧云舟看着有气无力,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我……没事。” 说着,他就要强行离开,奈何刚走两步,又晃了晃,竟然直接靠在了沐南婉的身上。 这下沐南婉彻底没招了,她赶紧拖着男人沉重的身体,一步步走到房内的软榻上。 “萧云舟,你怎么了?” 沐南婉担忧道,难不成自己学艺不精,把人扎坏了? 没道理啊,她怎么可能连‘神门’都认错。 萧云舟倒在软榻上,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笔直地躺下,浑身散发着我很虚弱的气息。 可摸着他的脉搏,好像又没什么大碍。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沐南婉急得满头大汗,掏出银针又给萧云舟扎了几下。 除了脑门子上的几根针,还在他的肩颈处,以及手腕,各扎了几下。 纵使这样,萧云舟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躺在软榻上根本起不来。 沐南婉心下着急,又扒开萧云舟的眼睛看了看,然后忍不住道,“要不,你把舌头伸出来,再给我瞧一瞧?” 听着沐南婉的话,萧云舟终于睁开眼,脸色十分古怪的看着她。 “婉婉……” 他模样委屈,看得沐南婉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沐南婉着急道。 萧云舟叹了口气,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顶着好几根银针的萧云舟,像是一只刺猬,苦哈哈地看着面前的女人,重重叹了口气。 “我都这样了,你为何还不给我渡气?” 这一次,轮到沐南婉傻眼了。 “渡气?”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萧云舟。 “那日,你在墨家医馆救人,用的不就是这个法子。”萧云舟闷声闷气道,语气听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这一次,沐南婉全明白了。 搞半天,送账本只是顺便,他的真正目的是来“渡气”的! 可到底是“渡气”,还是“解气”,恐怕只有萧云舟自己知道吧。 “萧将军,我那天只是一时情急。” 沐南婉没好气道,“人命关天,我只能出此下策。” “婉婉,你别生气。”见她板起脸,萧云舟立马坐起来,拉住她的手,“我今日听人禀报此事,也觉得十分惊奇。若渡气真的能急救,也是一桩造福百姓的幸事。” “可是婉婉,我是男人。”萧云舟站起身,眼神紧紧盯着她,“我也会吃醋。” 如此耿直地坦露心迹,让沐南婉彻底愣住了。 他这样的男人,竟然也会吃醋。 “婉婉,若以后再有此事,便交由别人来做可好?” 萧云舟低声说道。 沐南婉这才缓过神来,她略作深思,想到古人对此事的态度,终于点了点头。 “如果有人在场,我自然不会冲动。可若事态紧急,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沐南婉自认为不是什么圣母,但医者之心,仁者之道,她始终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放心好了,我都晓得。”萧云舟憨厚一笑,紧紧抓住沐南婉的双手。 “婉婉,我母亲明日抵达京都,后天我便亲自上门提亲。” 绗?9绔?鐧婚棬姹備翰 翌日,天色阴沉沉的好似在酝酿一场暴雨。 沐南婉站在窗前,看着翠芝忙里忙外,一会儿去绑葡萄架,一会又把她心血来潮种的几盆花搬到了阳台上。 窗外的海棠树还残留着几根断枝,应该是被谁折去了。 随着轰隆几声雷鸣,豆大的雨滴落在了青石阶上,砸得瓦片劈啪作响。 叮叮咚咚的水道,如蜿蜒的溪流,穿过绿茵茵的墙角,迎面扑来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砰砰砰。 院落的门忽然被砸响,和谐的画面戛然而止。沐南婉忍不住蹙眉,裹着披风向外看去,只见几个嬷嬷,膀大腰圆地闯了进来。 领头的是柳云倩身边最得力的桂婆子,后面跟着一脸谄媚的秀桃。 秀桃笑容满面地站在院子里,冲沐南婉行了礼,便迫不及待道:“小姐,大喜,大喜啊!” 沐南婉垂眸,看着她那双坠着珍珠顶的绣鞋,不禁笑道:“哦,喜从何来?” 一旁的桂婆子立马上前,接过话茬:“的确是大喜,大小姐您快去前厅吧,老爷和夫人都等着呢。” 这下,沐南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沉着脸,福了福身,“嬷嬷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沐南婉说着,便掩上房门,将两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翠芝匆匆跟进来,饶是她是个直肠子,也不由担心起来,“糟了小姐,柳夫人她该不会是又起什么幺蛾子了吧。” “仔细点你的嘴,小心他们趁你家小姐不在,把你卖喽。”沐南婉半真半假道,这事儿柳云倩还真就干得出来。 翠芝被吓得一怔,慌忙闭上嘴。 沐南婉从柜子里翻出一套俗气的紫色花团外衫,又搭配了一件大红配绿的长裙,然后在梳妆台里挑挑拣拣,给自己涂上厚厚的脂粉,又抹了个大红唇,才“羞羞答答”走出闺房。 门刚一打开,沐南婉便将扇子挡在面前。 “嬷嬷,走吧。” 她轻声道。 桂婆子被这艳俗的搭配惊呆了,她吞了吞口水,小声道:“大小姐,您这是?” “即是有大喜事儿,我当然要仔细打扮一番,嬷嬷你瞧我美吗?”沐南婉悠悠挪开扇子,露出脸上厚厚的脂粉,又故意眨了眨眼睛。 周围的婆子纷纷垂下头,有些笑的肩膀都微微耸动起来。 想到柳夫人这些年,的确有意给她准备丑衣服,又教她错误的打扮方式,桂婆子脸上闪过几分了然。 她点了点头,让开主道:“既然如此,大小姐我们走吧。” 沐南婉跟着去了前厅,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媒婆,喜上眉梢地拿着扇子,正在眉飞色舞说着什么。 客座上还有一位面无表情的贵妇,她仰着高傲的头,端着茶水,虽然没有说话,但可以看出这里面她的身份最高。 沐南婉刚进门,就听见那媒婆尖着嗓子道:“沐大人放心,待到沐小姐嫁到我们侯府,以后都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柳云倩也在旁边附和道:“是啊老爷,侯夫人待人亲善,又最是疼爱小儿子。只要婉婉嫁过去,再替侯府生几个儿子,以后就享福了。” 看着柳云倩那张虚伪的嘴脸,沐南婉冷笑一声,“这么大的福气,怎么不留给兮瑶妹妹,她的才情样貌可都是顶好的。” 说完,她捂住嘴,故作惊讶道:“难道因为妹妹是庶女?” 话音一落,柳云倩的脸顿时僵了下来。 她压住怒气,干笑着,“婉婉说笑了。” 沐知隅听着刺耳,怒目瞪了过去。 他压低声音呵斥道:“婉婉,怎么跟你姨娘说话的,还不过来,见过宁远侯夫人。” 宁远侯? 沐南婉站定,看着衣着华贵的侯夫人坐在高位,缓缓走近福身行礼。 心中却暗自思量,这宁远侯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 那侯夫人将沐南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眼神挑剔,良久才点了点头。 “我也是听说沐家女儿花容月貌,也是个懂礼数的,这才想着两家结亲。”侯夫人说着,从手腕摘掉一个镯子,递给旁边的婢女。 “把镯子送给沐小姐,就当是见面礼了。” 那婢女接过镯子,便送到沐南婉面前,光是成色的确惊艳,却让人莫名觉得烫手。 沐南婉皱着眉,错开一步,眉目垂顺:“这镯子实在贵重,恕婉婉无福消受。” 那侯夫人顿时沉下脸来,怒目看着沐知隅,冷声道:“沐大人,难道是瞧不上我们侯府?” “侯夫人息怒。”沐知隅连忙躬身,然后给沐南婉使了个眼色,斥责道:“婉婉,还不快向侯夫人赔罪。” “赔罪就免了。”侯夫人手一抬,冷冰冰的脸紧绷着,“既然沐大人也同意了,我看今天就交换庚帖,再挑个日子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吧。” 沐知隅顿时喜笑颜开。 要知道宁远侯可是朝堂上的老人,如果能攀上他们家的关系,以后定能平步青云。 想到未来的仕途,沐知隅想都没想,就要答应下来。 好在沐南婉及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父亲,您和侯夫人是在讨论我的婚事吗?” 沐知隅脸一黑,有些不耐烦道:“能和侯府结亲,那是你的福气。” “福气?”沐南婉嗤笑一声,“敢问,我要嫁的是何人?” 那侯夫人听罢,冲着门外招呼了声,“璞儿,快进来瞧瞧你的未来媳妇儿。” 她话说完,沐南婉才注意到,门外假山上竟然趴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少年白白胖胖,就像是糯米团子,穿着喜庆的红衣,正认真地趴在那里数蚂蚁。 听到侯夫人唤他,少年才抬起头应了声,“阿娘。” 说着,他蹦蹦跳跳回到前厅,就像个稚气的孩童。 “媳妇儿,我媳妇儿呢?”少年围着众人转了一圈,最后来到沐南婉面前。 他瞪圆了眼睛,往前凑近,声音脆生生的:“你看见我媳妇儿了吗?” 沐南婉还未开口,便看见那侯夫人站起来,拉着少年走到一旁。 “璞儿,你喜欢她吗?” 少年天真地望着沐南婉,快速点了点头,“她穿的花花绿绿好漂亮,我要她陪我玩。” 绗?0绔?璧靛鎻愪翰 “好,待母亲帮你把她娶回家,天天陪你玩。” 侯夫人轻轻拍着少年的手背,脸上漾起慈爱的笑容。 直到这一刻,沐南婉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她的好爹爹,替她寻的亲事!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弯着腰往上瞧,脖子上的金项圈镶着宝石,看起了沉甸甸的。“我叫李璞,以后你和我阿娘一样,叫我璞儿吧。” “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李璞忽然叉着腰,摆出一副英武的姿态,“我大哥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在宫中当了老大的官儿,以后谁敢欺负你,我便叫我大哥把他抓起来!” 听着少年赤诚的声音,沐南婉就算有再大的气,也撒不出来了。 她耐着性子,看着少年的眼神柔软下来。 “李璞,成亲是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沐南婉如是说。 少年似懂非懂,歪着脑袋问:“可是璞儿喜欢你啊。”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沐南婉说。 “那你觉得我傻吗?”李璞又问。 “你只是比常人更单纯些。” 听着沐南婉的话,李璞的眼神认真又诚恳,“你不觉得傻,我便喜欢你。” 瞧,喜欢一个人似乎就这么简单。 沐南婉有些啼笑皆非,“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沐南婉!”沐知隅严词厉色,打断了她。 然而沐南婉丝毫不惧,她对着少年又继续道:“成亲是要两个人互相喜欢,而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你要嫁给他吗?”少年怔怔看着她,似乎有些失望。 沐南婉点了点头,“嗯。” 此言一出,沐知隅差点把鼻子气歪。他一把抓住沐南婉的胳膊,将她拽到身边,“沐南婉,你在胡说什么?” 不等沐南婉反抗,那少年已经冲了过来。 他抓住沐知隅的胳膊,张嘴就咬了下去,众人脸色一变,纷纷将两人拉开。 李璞气得脸色通红,大叫道:“我大哥说了,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打女人,你不许碰她!” 沐南婉听完,嘴角忍不住翘起,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只见沐知隅龇牙咧嘴地掀开袖子,看着上面凹凸不平的一圈牙印,一时间是敢怒不敢言。 旁边的柳云倩,慌里慌张跑来,一脸担忧道:“老爷,你没事吧。” 侯夫人见了一场闹剧,眉头紧皱。 “沐大人,是璞儿失态了,还请见谅。” “无碍无碍,别吓到小公子就好。”沐知隅揉了揉胳膊,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侯夫人见状,也不强求,只是又看了一眼沐南婉,叹道:“我儿赤子之心,心地单纯,沐小姐可想好了?” “多谢侯夫人抬爱,是婉婉没有这个福气。”沐南婉屈身行礼,礼数周全。 眼看到手的“前途”就要飞了,沐知隅气得眼眶欲龇。 他恶狠狠瞪了沐南婉一眼,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婉婉,侯府是何等身份的夫家,你可不要糊涂了。” 沐南婉没有应声,稳稳站在原处。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个媒婆,带着一群人敲锣打鼓来到沐府。 “沐大人,大喜啊,大喜!” 那媒婆站在门口便吆喝起来,引来周围百姓纷纷聚拢而来。 沐知隅赶紧吩咐门房询问,不一会儿便听说这媒婆是来说亲的。 “请她进来。”沐知隅皱起眉,派下人将媒婆叫来。 只见那媒婆带了好几箱贵重的见面礼,扭着腰走到前厅,她先是看了一眼侯夫人,似乎是被她的气场吓了一跳,连行为都变得规矩起来。 紧接着,那媒婆又瞧见另一个同行,心中警铃大作。 “沐大人,可是替府中小姐定亲了?” 沐知隅心烦气躁,摆了摆手,“是何人派你前来?” 那媒人赶紧递上帖子,“我们主家,乃是京都尚书府赵家。今日是替赵家景棠公子,向沐府提亲。” 这媒人一开口,沐知隅刚才还满目愁容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前几日,沐南婉闹了一通,本以为沐府和赵家联姻的事已经黄了。没想到今天,赵家居然来提亲了! 简直是意外中的惊喜。 “赵家提亲,怎么不见老夫人啊?”沐知隅客客气气,把媒人引进来。 按理说,前来提亲是要一个能说得上话的长辈,与媒人一同前往。 就像这侯府想聘沐家千金,也要侯夫人亲自登门。 赵家就算再富贵,也不该不知礼数啊。 那媒婆擦了擦额上的汗,吃了口水,道:“夫人还有事忙,特意托我前来商谈。两家既是世交,想必沐大人是知晓我们公子的品行,如果您同意,今日就把事情定了吧。” 说着,媒婆将手里的礼单递过去,“沐大人尽管放心,等二小姐嫁入赵府,定然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噗嗤。 沐南婉站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见沐知隅的脸色登时一变,难以置信道:“谁?你再说一遍,赵家是来求娶谁?” “哎呀,当然是沐家二小姐,沐兮瑶。”媒婆笑容灿烂,“两人郎才女貌,早就情投意合,沐大人可别做出棒打鸳鸯的事儿啊。” 听到媒婆如是说,沐知隅顿时皱起眉来。 他倒不是看不上赵家,只是那老夫人一向看重身份,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没等沐知隅询问,那媒婆已经自顾自道。 “虽然只是个妾室,但赵家公子还未定亲,嫁入府中和正经夫人没什么两样。若是再生个长子,以后母贫子贵,那就是泼天的福气。” 那媒婆说得眉飞色舞,丝毫没看见沐知隅越来越黑的脸色。 “再说了,二小姐对我们公子早就芳心暗许,日后两人夫妻恩爱,也是一段佳话。” 听到这里,沐知隅的手都气得抖了起来。 就连一贯会装的柳云倩,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媒人,大声道:“不行!” 她抓着沐知隅的胳膊,眼泪簌簌落下。 “老爷,我不同意。” 沐知隅咬着牙,强忍怒意,“实在抱歉,我们家瑶瑶还小,夫人还想多留……” 他话还未说完,沐兮瑶忽然从后宅闯了进来。 她快步冲到前厅,挡在沐知隅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爹,是女儿不孝,还请爹爹答应赵家提亲!” 绗?1绔?鏉庡涧鎻愪翰 沐兮瑶的忽然出现,差点把沐知隅气得当场吐血。 他颤抖着手,怒火中烧:“兮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柳云倩泪眼婆娑地走过去,拉着沐兮瑶的胳膊将她扶起来,“我的傻孩子,你都忘了娘的话了吗,妾室哪有那么好当的。” 沐兮瑶骄纵惯了,说起话来便口无遮拦。 “娘也是妾室,还不是有爹……” “啪!” 伴随着一声脆响,柳云倩一巴掌重重扇在了沐兮瑶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瞬间满脸,沐兮瑶的脸清晰可见的肿了起来,她茫然无措的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声音瞬间哽咽,“你打我?” “瑶瑶,娘也是为你好。”柳云倩颤抖着收回手,眼泪止不住落下。 旁边的沐知隅,阴沉着脸,指着柳云倩的鼻子斥责道:“你养的好女儿。” 就在前厅闹哄哄之时,门外传来骏马嘶鸣声,不一会儿,赵景棠穿得人模狗样地闯了进来。 看着赵景棠,沐知隅就算再生气也要给尚书府几分面子。 更何况,那宁远侯夫人还在前厅坐着呢。 赵景棠一来,沐兮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捂着脸快步向前,未语泪先流。 “景棠哥哥。” 看着沐兮瑶红肿的脸,赵景棠一脸关切,“瑶妹,你的脸怎么了?” 沐兮瑶听完,愈发委屈,当着众人的面扑到赵景棠的怀里,嘤嘤啜泣起来。 看着不争气的二女儿,沐知隅气的胡子都竖了起来。 “兮瑶,你这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滚过来。” 赵景棠见状,连忙将沐兮瑶护在身边,恭恭敬敬道了句,“岳父大人息怒。”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差点把沐知隅气死。 他瞪圆了眼睛,皮笑肉不笑道:“不知世侄,到底是什么意思?” “沐大人,先前我赵沐两家早有婚约。只是……”说到这里,赵景棠故意看向沐南婉,眼神闪过几分厌恶,“只是沐家大小姐抛头露面,不知检点,实在不配聘为良妻。” 说着,他走到前厅正中央,冲沐知隅行了个晚辈礼。 “我父亲有意与沐大人亲近,特意派我前来提亲。兮瑶虽是庶女,但知书达理,性情温婉,我们早已情投意合,日后必然对她疼爱有加。” 话音一落,沐兮瑶赶紧上前,附和道:“女儿心意已决,还请爹爹成全!” 看着如此固执的女儿,沐知隅久久没有说话。 就连柳云倩,也被惊得失了言语。 今日之事,对两人的冲击实在太大。无论是沐南婉拒绝了宁远侯府的求亲,还是沐兮瑶哭着做妾,都完全背离了他们的本意。 沐南婉忍着笑意,站在角落里看戏。 柳云倩当了半辈子的妾室,没想到唯一的女儿,还要走她的老路。 事已至此,沐知隅的老脸已经丢完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沐兮瑶,良久,才憋闷道:“果然是长大了,爹已经管不住你了。” 沐兮瑶听出他话里的动摇之意,脸上顿时欣喜起来。 “谢爹爹成全!” 赵景棠顺利抱得美人归,心情大好。 招呼着媒人将自己的礼单呈了上去。 这里面的礼品,对纳妾来说,已经是超规格了,算是给足了沐府脸面。 沐知隅扫了几眼,脸色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就在两人商量之时,门外又响起了吹锣打鼓的声音。 沐知隅眼皮一跳,有些后遗症般吩咐下人,“快去看看,门口发生了什么?” 那下人问询一番,匆匆回来禀报。 “回禀大人,是祁王府的七王爷,带着媒人来提亲了。” 沐知隅皱起眉,想到那位不问朝事的闲散王爷,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的神色。 “快,快把人迎进来。” 沐知隅慌慌张张出门,如果刚才的宁远侯府身份尊贵,那这正儿八经的王爷,就连沐知隅也得跪着在外迎接。 沐南婉隐隐觉得不妙,缓步跟了出去。 没想到刚到院门,便看见周闻归与身着绛紫色四爪蟒服的七王爷李彧,并肩走了进来。 那周闻归几乎一眼,揪出人群里的沐南婉。 待看清楚她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与厚重的脂粉时,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旁边的李彧打开折扇,挡住唇,悄悄凑到周闻归身边,低语道:“你巴巴喊我过来给那人添堵,为何不自己提亲?” “如此最热闹,不是吗?”周闻归唇角一勾,露出腹黑的神情。 沐南婉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便看见沐知隅带着众人跪倒在地。 “卑职拜见七王爷。” “免礼。”李彧合上扇子,虚虚扶了下。 周闻归眯着眼,在院中打量片刻,目光最终落到宁远侯夫人的身上。 “七王爷,你可是要来晚了。” 那宁远侯夫人也是个聪明人,直接起身走到院中,客气道:“是小儿没有那个福气,既然沐大人这里还有贵客,我们便告辞了。” 早知沐家大小姐是七王爷看中的人,她也不废这个功夫了,现在平白让人笑话,竟是柳云倩搞出来的内宅争斗,真是上不了台面。 一想到自己被人利用,宁远侯夫人看着柳云倩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厌恶。 看来以后,柳云倩都不会出现在京都的贵妇圈了。 宁远侯夫人离开后,沐知隅脊背的凉意总算淡了几分。 他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把李彧送到主位,模样谄媚道:“不知七王爷此行是为了?” “自然是为了求娶沐家大小姐。”周闻归笑眯眯地接过话茬。 沐知隅一听,脸上大喜,“这……这真是小女的福气。敢问,七王爷执得什么礼?” “正妃之礼。”李彧舒尔一笑,摇着扇子笑得翩翩如玉。 这一幕,看得沐兮瑶的牙都快咬碎了。 她满是恨意的看着沐南婉,实在想不通,这个贱人凭什么会高自己一头。 明明是个残花败柳,竟然能迷惑潇洒俊逸的七王爷,简直就是个狐狸精!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沐南婉嫁给七王爷。 沐兮瑶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的光,她攥着拳,快步走到李彧面前。 然后装出一副姐妹情深,怯怯道:“小女拜见七王爷,不知有句话当不当讲。” 绗?3绔?鍑綘涔熼厤 “呵,周府家风严谨,只有两个十六岁的双生子。”沐知隅脸色不屑,摆了摆袖子,冷笑道;“你又是哪里来的野种,也敢在七王爷面前随意攀亲?” 话音一落,周闻归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那李彧更是直接拍桌而起,厉喝一声:“大胆!” 不等他发作,周闻归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他不以为意,好似那样的话已经听了千万遍。 “萧将军,是来看热闹的?”周闻归挑眉,似笑非笑。 萧云舟将在场的所有人扫视一遍,然后大步流星走到沐知隅面前, “沐大人,如果我记得没错,婉婉应该已经告诉你,她与我萧家的婚约吧?” 沐知隅惨白着脸,偷偷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明显有些手足无措。 本来以为沐南婉是害怕责罚,担心被赵家退婚,有碍颜面,才故意编出与骠骑将军有婚约的话。 没想到,萧云舟竟然真的来了! “萧将军,时隔多年,亡妻已故,这婚约之事从何说起?” 虽然很怕这煞神直接噶了他的脖子。 但为了不得罪刚来求亲的七王爷,沐知隅打算搪塞过去。 萧云舟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残忍一笑,“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沐家要反悔?” 看着沐知隅支支吾吾,萧云舟握着刀柄往腰中一扣,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宫中请陛下主持公道。” 一听要闹到皇帝跟前,沐知隅只觉得脑袋上的乌纱帽摇摇晃晃。 他慌里慌张挡在萧云舟面前,“萧将军不要冲动,实在是刚才七王爷也带人来府中求亲,您看……” 这一招祸水东引,效果着实不错。 李彧神色一僵,朝着周闻归使了个眼色。没想到这始作俑者,竟然熟视无睹,反而火上浇油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萧将军还没交换庚帖,可别管得太宽。” 婚约本来就是假的,庚帖自然还未交换。 沐南婉有些尴尬,实在不明白李彧和周闻归横插一脚,究竟是几个意思。 反倒是沐兮瑶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姐姐真是好手段,让这京都的好男儿都为你神魂颠倒。” “总好过二小姐巴巴送去给人当妾!” 翠芝待在前厅,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这会儿见有人撑腰,吐槽的声音都变大了。 沐兮瑶听的真切,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声音尖锐刺耳,“你说什么?” 她肩膀微微颤抖,本来就一肚子委屈,现在还被丫鬟看了笑话,简直是奇耻大辱。 再看沐南婉,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让七王爷和萧将军抢着娶回家。 不行,这不公平! 沐兮瑶越想越气,看向沐南婉的眼里充满怨恨。 明明她才是沐府里最受宠的小姐,凭什么好事都落到沐南婉的头上。 妾! 如果只能做妾,那以后她和沐南婉的身份,将是云泥之别。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沐南婉也没想到,今日的闹剧竟然让原剧女主完全“黑化”,甚至做出完全偏离原剧情的选择。 “沐南婉,你不要得意太久。” 沐兮瑶捏着拳,咬牙切齿。 她话音刚落,周闻归便十分毒舌的吐槽道,“啧,果然是庶母教的孩子,上不了台面。” 这次,沐知隅终于不糊涂了。 他警告般瞪了一眼沐兮瑶,赶在七王爷发火之前,训斥道:“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毕竟对沐知隅来说,无论沐南婉嫁给谁,他都乐见其成。 “沐兮瑶。”一直未曾开口的沐南婉,终于不再坐以待毙,她一步步朝着沐兮瑶走去,强大的气场如走戛纳红毯,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沐兮瑶现在还没经历后宅争斗的打磨,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少女。 她吞了吞口水,朝着赵景棠的怀里缩了缩。 “你想做什么?” “呵……”沐南婉不禁觉得好笑,“现在知道怕了?” 她直接忽略赵景棠厌恶的目光,慢慢凑到沐兮瑶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赵景棠的身边揪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沐兮瑶惊叫一声。 柳云倩眼神一变,慌忙上前阻拦,“沐南婉,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沐南婉抓住沐兮瑶的手腕,侧过脸,嚣张霸气道:“我看妹妹的脉象,有些奇怪,不如找个大夫替你看看?” 沐兮瑶心中有鬼,吓得花容失色。 如果她怀孕之事被宣扬出去,这辈子就完了。 “沐南婉,你放开我。” 赵景棠面色一沉,不再冷眼旁观,只见他猛然伸手,竟然朝着沐南婉的胸口狠狠推了下去。 好在萧云舟始终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见赵景棠不顾身份动手,直接闪到沐南婉身边,抓住赵景棠伸过来的胳膊,往前一拽,再往后一推。 屋内响起微不可见的咔嚓声。 紧接着便是赵景棠的惨叫,他的胳膊完全耸拉下来。 这一招卸胳膊,当真是行云流水,就连沐南婉看了,都忍不住在心里叫好。 啊,有大腿撑腰的感觉就是好。 沐南婉瞬间有了底气。 “妹妹,你怕什么,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胡说!”沐兮瑶紧张道。 “既然如此,那便找人瞧瞧,省得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担心。”沐南婉说完,对着萧云舟道,“你身边,可有军医?” “有的。”萧云舟点头,对身后人吩咐道:“去叫徐军医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素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沐兮瑶吓得紧紧抱住自己,“我不要,他是你们的人,谁知道会不会故意陷害我。” 萧云舟闻言,虎目一瞪,“我二十万萧家军,岂是儿戏?” 潜台词:就凭你也配? 沐南婉噗嗤一笑,对这位未来夫君,那是越看越顺眼。 要不怎么说沐兮瑶蠢呢,她这副模样,几乎坐实了心里有鬼。 可惜,这还远远不够,对待敌人就要把她压在泥里,再也爬不起来。 “去帮沐二小姐看看,我瞧着她像是得了什么疯病。”萧云舟抬了抬下巴,冷声道。 那军医立马领命,在翠芝的帮助下,面无表情地替沐兮瑶把了脉。 然后冲众人拱了拱手,道:“沐二小姐肝气太旺,待我开点清肺败火的药即可。” 绗?4绔?钀y姹備翰 军医禀明之后,沐兮瑶愣在当场,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大夫,“你说什么?” 白皙的小脸因为狂喜变得扭曲,她慌忙将胳膊又递了过去,“大夫,您再看看。” 那军医嫌弃地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不用看了,二小姐并无大碍。” 这一次,沐兮瑶像是忽然活了过来。 她哈哈大笑着,“听见没,我没事,沐南婉,你想害我?” 沐南婉见她癫狂的模样,嘴角缓缓扬起,她还真是笨啊。 “没错,沐兮瑶,恭喜你,你没事了。” 此时,赵景棠终于回过味来。 什么叫做肝火太旺? 什么叫无大碍? 如果刚才是提心吊胆,那现在,赵景棠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他看着一脸得意的沐兮瑶,咬着牙将她拽到身边,低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这一刻,沐兮瑶才回过神来。 她茫然地摸上小腹,神色大变,“不是的,景棠哥哥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 赵景棠直接一个甩手,将她推到旁边,然后走到军医面前,不死心地问:“大夫,瑶妹近日有些腹痛,您再看看是否有什么问题?” 那军医不耐烦地拂了拂袖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是军医,不是宫中替娘娘看病的御医,这位公子若是不信,还是另请高就吧。” 被怼一脸的赵景棠,也失去了所有耐心。 想到前两天,他跪在地上求母亲开恩,将沐兮瑶娶回家,赵景棠就觉得一阵憋闷。 京都中哪家贵公子,没娶妻就先纳妾,进门就有个庶长子。 外人听个热闹,只觉得他赵景棠急色,以后再想取个有身份的正妻,恐怕都难。 他为了沐兮瑶放弃了这么多,现在告诉他,全都是假的? “景棠哥哥,你听我说。” 沐兮瑶慌里慌张地抱住赵景棠的胳膊,道:“肯定是那大夫看错了,我们去找墨神医,去找御医看看。” “沐兮瑶,你想嫁给我就直说,不必使这种手段!”赵景棠皱着眉,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若不是父亲打了他一顿。赵景棠不得不妥协,今日他来就不是纳妾,而是娶妻了。 作为一个男人,赵景棠真的对沐兮瑶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吗? 不,他只是享受,一个女人为了嫁给自己煞费苦心的感觉。 当日沐兮瑶带着他去捉奸,真实目的是什么,他隐隐有过猜测。 只是没想到,沐兮瑶一计不成,竟然算计到自己头上。 “景棠哥哥,你不信我吗?” “我当然信。”赵景棠刚才丢了面子,此时冷漠到极点。“既然如此,时间便往后推一推,三个月后此事再来商谈。” 说完,他不顾沐兮瑶哭红的双眼,直接掰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拂袖离开。 看着赵景棠愤然离去的背影,沐南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渣男! 果然剧本都是假的,现实里,男主根本没有那么爱。 赵景棠的态度有多决绝,沐兮瑶的心就有多痛苦。 她眼泪一颗颗落下,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她已经接受做妾了,为什么还会被赵景棠狠狠抛弃。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她好恨啊。 “都怪你!”沐兮瑶忽然抬起手,指着沐南婉的鼻子,“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成这个下场,是你陷害我对不对?” 对。 沐南婉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应了句。 嘴上却说的是,“妹妹,明明是你一直在污蔑我啊。”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但沐兮瑶哪管这些,她气急攻心,张牙舞爪地朝着沐南婉扑了过来。“啊……我跟你拼了!” 已经发疯的沐兮瑶,像是要跟沐南婉拼命。 可还没走两步,便被萧云舟一个刀柄抵住小腹,“再往前,休怪我动手。” 萧云舟满身杀气,一看就不是说着玩的。 柳云倩怕伤到女儿,赶紧吩咐身边的嬷嬷,“快去把小姐拉下去休息,还愣着做什么?” 桂婆子赶紧领命,带着几个嬷嬷一起把沐兮瑶架了出去。 此情此景,与不久之前,她们气势汹汹要拉沐南婉下去验身的场面截然不同。 闹剧告一段落,沐知隅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岁。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七王爷和萧云舟,叹息道:“让大家看笑话了。” 李彧理了理衣衫,缓缓起身,“沐大人,我看你还是好好娶个续弦,这妾室管家,实在是……” 说完,他故意撇了撇嘴。 此时无声胜有声。 柳云倩脸一白,半个字也不敢反驳。 倒是萧云舟,接过话来,“七王爷来求娶之事,可向陛下说过?” 李彧嘴角一僵,默默缩了缩脖子。 他就是周闻归喊来凑热闹的,就算今日沐南婉答应婚事,大不了他在圣前打几个滚,父皇一向疼他,自然也就答应了。 见李彧不吭声,萧云舟便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周闻归,眼里闪过几分郁闷,“周公子,有些玩笑开不得。” “萧将军。”周闻归双臂环胸,“若不是我,婉婉就要被逼着嫁给宁远侯府的傻儿子了。” “……” 这人说话,果然一如既往的毒舌。 李彧不愿再面对这样的修罗场,拉着周闻归就要走,“既然萧将军与沐大小姐情投意合,本王也不欲坏人姻缘,这就告辞了。” 周闻归脚下就像钉了钉子,根本不肯挪动。 袖子被李彧拽的老长,脸上却保持翩翩风度,挑衅道:“萧将军想要娶婉婉,也要问问我这大舅哥同不同意。” 萧云舟嘴角一抽,后槽牙磨得咔嚓咔嚓响。 良久,才恭敬弯了弯腰,“大舅哥,还请高抬贵手。” 这一下,周闻归彻底舒服了。 有些东西不能明面上说,但此时占了嘴上便宜,也足够他今晚喝两坛好酒了。 搞定了周闻归,萧云舟重新将目光落到了沐知隅的身上。 虽然很看不惯这种,利用子女婚姻平步青云的事情,但看在他是婉婉的父亲份上,萧云舟还是把身份降了降。 “今日我萧云舟,特意携薄礼前来求娶婉婉,还请沐大人应允。” 绗?6绔?娌愬叜鐟剁殑缇庢6 “咳咳,都给我闭嘴。” 萧云舟脸上挂不住,冲着这群手下吼了一嗓子。 众人纷纷噤声,重新列队,现场鸦雀无声,但那一双双眼睛却是亮得出奇。 沐南婉想假装没看见,都不行。 “婉婉,我先走了。”萧云舟依依不舍,已经是第三次道别了。 “等等。”沐南婉终于妥协,从身上搜刮出一块绣着她名字的锦帕。“萧将军若是不嫌弃……” 她话还没说完,萧云舟便将帕子“抢”了过去,动作快得好像生怕她后悔。 “不嫌弃。”男人憨厚耿直道。 说完还当着沐南婉的面,将帕子贴身放在胸口,又不放心地摸了两下,这才笑眯眯道:“我走了。” 从今以后,他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萧云舟昂首挺胸,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在兄弟们的面前显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场面顿时有些控制不住,众人的肩膀纷纷抖动起来。 “笑什么笑?” 萧云舟挥了挥马鞭,打在空气中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徐军医顿时高喊一声:“恭喜将军!” 接着,那几十个下属纷纷挺直脊背,端正站好,齐刷刷喊道:“恭喜将军。” 那声音震耳欲聋,羞得沐南婉两脚抠地,真不知道萧云舟这家伙,到底在嘚瑟什么! “婉婉!” 年轻的将军,骑着骏马走到沐南婉身前停下。 他扯着缰绳,恣意潇洒,俊朗无双。 “乖乖在府中绣嫁衣吧,哈哈哈哈……” 说完,他大笑着骑着战马,带着亲兵,在百姓夹道围观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地离开。 今日之后,萧家迎娶沐家大小姐之事,将传遍京都。 啪—— 清脆的瓷器碎裂,从屋内砸到院外。 沐兮瑶抱着价值不菲的花瓶,尽情宣泄心中的不忿。旁边的丫鬟没有一个人敢拦,就连带她回来的嬷嬷,也被沐兮瑶砸得满头是血,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柳云倩拎着裙子,看着院中的情形被吓了一跳。 她绕过锋利的碎片,走到门口喊了声,“兮瑶,娘有事要跟你说。” “还说什么?”沐兮瑶哭嚎道,“赵景棠竟然敢抛弃我,他怎么能这样?呜呜呜……凭什么有那么多人都护着沐南婉,就连爹都要帮她说话,不就是要嫁给一个将军,有什么了不起?” “兮瑶,你小点声。”柳云倩脸色一变,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忤逆的话,赶紧冲到屋内,命令奴仆把院门锁好。 沐兮瑶情绪已经崩溃,她捂着头痛苦的坐在椅子上,眼睛肿得像核桃,显然是哭了很久。 “娘,都是沐南婉陷害我,我一定要杀了她!” “我知道,委屈我们瑶瑶了。”柳云倩上前,抱住沐兮瑶的头,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安抚:“是娘大意了,没想到那沐南婉竟有如此手段。” “娘,我该怎么办啊。”沐兮瑶听完大哭,双臂紧紧搂着柳云倩的腰,“景棠哥哥不要我了,我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看着女儿如此模样,柳云倩心痛不已。 母女两人抱成一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沐兮瑶的脸上忽然闪出浓浓的恨意。 “娘,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柳云倩惊讶道。 “你想办法劝劝父亲,把我送到宫中吧。”沐兮瑶咬着牙,死死攥着衣裙道。 “兮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柳云倩吓了一跳,见屋内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这才小声道:“宫里那位,可比你爹的年纪都大啊。” “那又如何!”沐兮瑶咬着牙,似乎已经下定决心。“爹不是想让我嫁给太子,做侧妃吗?” 她戚戚然一笑,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谁知道太子会不会当皇帝,我沐兮瑶要嫁,就要嫁给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兮瑶,你不要命了。”柳云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似乎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一般。 “方才那话可不要再说了,被人听到是要掉脑袋的。” “娘,我已经决定了。”沐兮瑶紧紧抓住柳云倩的胳膊,眼里露出恳求的神色,“赵景棠负我,沐南婉害我,他们一个个都瞧不起我。” 说到这里,沐兮瑶再也忍不住恨意,她缓缓起身,脱掉绣鞋,踩着锋利的瓷片一步步走到房檐前的阳光下。 每一步,钻心刻骨,从洁白的罗袜上晕染出猩红色的花。 柳云倩已经完全愣住,她看着沐兮瑶站在房屋门口,仰起头沐浴着阳光。 白皙的皮肤晶莹剔透,乌黑色长发垂至腰际。 这副模样,假若真进了皇宫,未尝没有一跃龙门的机会。 “娘。” 沐兮瑶转过头,露出一抹阴沉沉的笑意。 “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人,统统踩在脚下。” “瑶瑶,你可想好了,皇宫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柳云倩有些心疼,她精心娇养的女儿啊,怎么如此命苦。 沐兮瑶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凄然一笑,“娘,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是啊,以沐知隅的秉性,瑶瑶进宫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进宫怎么可能说进就进啊。”柳云倩六神无主,眼里满是担忧。 沐兮瑶却是早已想好,“三天后是宫中围猎,只要娘想办法,让父亲带我去猎场,我一定会把握好机会。” “这么大的事,万一……”柳云倩不敢继续说下去。 皇帝身边戒备重重,倘若沐兮瑶被当成刺客,也许命都丢了。 “娘!”沐兮瑶打断柳云倩的话,她咬着牙,眼神坚毅,“如果不能报今日之仇,我宁可赴死。” 她心高气傲,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踩在自己头上。 哪怕不惜一切代价,她也要把沐南婉从高位上拉下来。 见沐兮瑶一意孤行,柳云倩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的孩子,可苦了你啊。” “娘,你放心好了,等我入了宫当了皇妃,我一定要沐南婉跪在我们母女面前求饶。” 还有赵景棠,这个男人竟然敢辜负她的心意,她定然要他悔恨终生。 只要能把握住皇帝的心,她就能在皇宫里站稳脚,若是再怀上皇子,她就赢定了! 绗?7绔?鐨囧煄鍥寸寧 萧云舟来沐府提亲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都,惹得无数女儿哭天喊地。 听闻那宫中的乐云公主李幽婵更是砸了整个寝殿,还在皇帝面前狠狠闹了一通,最后是皇后娘娘亲自出面,才把她哄回去。 其实也怪不得李幽婵,从她出身皇室就该明白,婚姻大事根本不由自己做主。 驸马身份尴尬,基本难以被重用,而萧云舟能力出众,皇帝又怎么舍得如此锋利的一把刀。 听闻近日,萧将军府门口,出现了很多神色凄怨的姑娘,有些甚至还哭得昏厥过去。大家都在议论,那位低调的萧家嫡女究竟是何方人物,一出手竟一鸣惊人。 侍郎府嫡女,配骠骑将军,那是妥妥的高嫁。 还有萧云舟老孔雀开屏的态度,就差在全京都人的面前敲锣打鼓,告知喜讯了。 “萧家最近如何?” 轻纱幔帐的房间里,周闻归穿着便装,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他的脚边跪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舞姬,正将刚刚剥好的葡萄送到他的唇边。 他的面前,是一个高大威猛的黑衣男。 男人戴着黑金面具,看不出模样,腰间的令牌显示着他的身份,竟是皇城里最为神秘的影刹。 “回公子,萧家一切如常,那萧将军正满心想着迎娶沐家小姐。”影刹恭恭敬敬回复道,“昨日,还把放在南城的暗桩撤回去了,应是想给公子一个面子。” “嗤,有人给我权势,又怕我翅膀太硬,整日想着拿萧云舟来制衡我。如今萧云舟退步,与我而言,未必是件好事。”周闻归冷冷道。 这些年,萧云舟没少给他使绊子,两人明面上没什么交集,暗地里就差去铲对方祖坟了。 一个月前,周闻归揪了几个盐商正准备宰了弄点钱粮,没想到半路就被萧云舟带人给劫走了。说什么早半个月前,他已将对方招安,如今是萧家的人。 到嘴的鸭子飞了,周闻归鼻子差点气歪,当场就和萧云舟打了起来。 结果不言而喻,周闻归被萧云舟一脚踹中胸口,吐了好几口血。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拉着李彧,跑去沐家赚他一声大舅哥。 上头那位依仗他暗中的势力,却又怕他起异心,京都中那么多腌臜事,他的双手也不知道染了多少污血。 “公子,皇城围猎日快到了,您的安排已经部署完毕。” “让兄弟们都精神点,可别让大鱼跑了。”周闻归低低一笑,伸手摸了摸那舞姬的下巴,将她娇俏的面容仔细打量了一番。 “训练得不错。”周闻归揉捏着她的眼下,眼神温柔得像是将人溺毙。 那舞姬眼神魅惑,像是无骨的猫,伸出舌尖在唇边舔食着。 她塌着腰,完美的弧线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公子,你舍得我吗?” 舞姬媚眼如丝,低哑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般,让人脸红心跳。 周闻归低下头,亲昵地将薄唇凑到她的耳边,笑吟吟着:“自然是舍不得,我的媚儿,可是世间罕有的美人。那东宫太子,定然会醉死在你的温柔乡。” “媚儿只想要公子。”舞姬身体向前,似乎是想吻上去。 没想到周闻归向后一仰,直接从美人榻上起身,留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把衣服穿好,别忘记我交给你的任务。” 他说着,回过头看着媚儿那双委屈的眼睛,神色似多情又无情。 也偏偏正是这样,才让媚儿暗恋了他整整六年。 六年苦心训练,却被当成礼物送给太子,可若真能帮到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请公子放心。” “你,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皇城围猎日。 一大清早,沐南婉就被翠芝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她一脸着急地把昨夜叠好的衣服,放在沐南婉面前。 “我的小姐啊,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睡?” “别闹,昨晚看话本子,被那些穷书生论调气得脑子疼。让你家小姐,再睡会儿吧。”沐南婉趴在被子上,死活不肯起来。 翠芝嗷了一嗓子,“您是不是把昨日的帖子,给忘了?” “什么帖子?”沐南婉迷迷瞪瞪道。 “就是萧将军,邀您去参加今日的皇城围猎啊。听说皇上和太子,还有几位王爷,以及京都年轻的世家公子、小姐们都去参加了。” 这可是京都贵圈一年一度的大热闹,以前是柳云倩从中作梗,沐南婉根本没机会参加贵圈聚会。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萧云舟的未婚妻,那身份便不同了。 这次京都里的小姐,可都咬着手帕,想要会会这位抢走萧云舟的沐家女了。 “您快些起来梳妆打扮,可别让那些小姐看了笑话。” 翠芝说着,就要去拽沐南婉。 她家小姐模样娇俏动人,只要打扮打扮,绝对不输任何人。 “围猎?”沐南婉悠悠转醒,这才想起还有件大事。 皇城围猎,到时候贵家小姐,皇室亲族都是少不了的。沐南婉现在风头正盛,外人都对她充满好奇,可若是太出风头,一定会拉仇恨,不如低调行事,稳扎稳打,方保平安。 对沐南婉来说,古代和娱乐圈没什么不同。 就好比她刚上热搜,爆出和天王绯闻,若是继续高调,微博不出三天就会把她的裤衩子都扒出来。 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撤热搜,低调做人,这才不会引起众怒。 “翠芝,去把我前日定做的那件淡黄色烟云蝴蝶裙取出来。” “这也太素了吧?”翠芝很难接受,嚅嗫道:“您都是萧将军的未婚妻了,穿成这样,别人会笑话您的。” “让她们笑。”沐南婉不以为意,翻身下床,“萧云舟身居高位,伴君如伴虎,我还是少给他惹些麻烦。” 说着,她已经自行洗漱,留下翠芝在一旁啧啧感叹。 小姐一定是太喜欢萧将军了,还没出嫁就这么替他着想,呜呜呜……好感动。 “翠芝,想什么呢,还不过来替我梳头。” “好嘞小姐,今天簪什么钗子?” “把这桃木簪戴上吧。” 绗?8绔?閫嗗コ 沐南婉很快便梳妆完毕,外面的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 沐知隅是四品官,按照他的官位,携家眷进猎场还不够资格。好在萧云舟与她订婚之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可以说沐南婉能参加这次皇室围猎,绝对是沾了萧云舟的光。 马车已经提前备好,沐南婉刚掀开门帘,便看见里面坐着打扮精致的沐兮瑶。 “姐姐。”沐兮瑶甜甜喊了一句。 要不是前几日都撕破了脸,沐南婉差点被她这幅模样给骗了。 “你怎么在这儿?” 沐南婉皱起眉,这“女主”又来作什么妖。 “姐姐,前几日是妹妹胡闹,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不过说来,我们到底是亲姐妹,你就原谅我吧。”沐兮瑶语气娇软。 “对啊,婉婉。” 柳云倩不知何时来到跟前,笑着附和道:“兮瑶年龄还小,难免会被人利用。前天我已经训斥过她了,以后瑶瑶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 “是啊姐姐,沐家就我们两个女儿,以后还要互相帮衬呢,姐姐宽宏大量就不要与我计较了。”沐兮瑶笑着说,好像沐南婉不原谅,那就是心思狭隘之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沐南婉冷下脸来。 虽然不知道沐兮瑶在打什么算盘,但今日势必要跟自己绑在一辆马车上了。 柳云倩是庶母,更没资格去皇室猎场,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对沐南婉说尽好话。 “婉婉,以前是姨娘的错,现在姨娘已经醒悟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 沐南婉眼皮一跳,忽然转过身来,“哦,是吗?” “啊……”柳云倩似乎没想到她会反问,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便当着众多奴仆的面,笑着说道:“这是自然,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女儿。” “呵……柳夫人真是好大的脸。”沐南婉嘲讽一笑,眼神傲然,“我母亲是周家嫡女,沐家正室夫人,你一个妾室算什么身份,也敢在我面前说把我当亲女儿?也不怕外人听了笑话,觉得我们沐府嫡庶不分。” 柳云倩在沐府横行多年,早就把自己当成正经夫人。 现在被沐南婉戳破,那虚伪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沐兮瑶毕竟年轻,刚要替母亲出头,就被柳云倩一个眼神制止了回去。 要说这柳云倩,也的确能伸能屈,她盈盈冲沐南婉行了一礼,掏出手帕在眼角按了按。 “是我逾越了,都怪我这些年看着大小姐长大,竟然生出如此荒唐的念头。大小姐是沐府嫡女,身份尊贵,与我和兮瑶自然不同。” 说着这儿,柳云倩的声音明显变得哽咽。 恰恰这时,沐知隅从府中走了出来。 他一看这场面,脸色顿时黑沉下来,“怎么回事?” “老爷,没什么,都是妾身的错。”柳云倩一脸委屈,好像沐南婉怎么她了。 这看得沐知隅一阵火大,他想都没想,对着沐南婉劈头盖脸一顿指责。 “目无长辈,先生教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沐南婉冷冷看过去,嗤笑道:“那先生每日罚我站在窗外,婉婉的确没学到什么东西。” “你还敢顶嘴?”沐知隅大怒,“你自己不思进取,被罚也是应该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上的沐兮瑶,显然早就知道此事。 “今日带你妹妹去皇室围猎,让她也散散心。”沐知隅看着沐南婉,语气僵硬,不像商量更像是命令,“你这做姐姐的,不要心思狭隘,以前的事就此揭过,走吧!” 看着沐知隅如此态度,沐南婉都要气笑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主光环? 且不说她与赵景棠私定终身,闹着要嫁给人家做妾。就说那天,她污蔑嫡姐,最后被狠狠打脸,还惹得七王爷不快。 如此行径,放在沐南婉身上,恐怕早就被沐知隅打死了。 反观沐兮瑶,不仅毫发无伤,还稳稳坐在马车里,等着跟沐南婉一起去皇室围猎。 身为父亲,偏心至此,简直让人作呕。 不带她去就是心思狭隘,容不下庶妹,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啊。 沐南婉冷笑一声,“爹,马车是萧将军准备的,你让妹妹到时候以何身份入场呢?” 沐知隅神色一僵,明显有些不耐烦,“萧家马车,守卫不会拦,你尽管去就行了。” 竟然是想让她,偷偷把人送到猎场。 谁知道沐兮瑶藏着什么坏心思,万一出了什么事,还得她兜着。 沐南婉只要不傻,就绝对不会同意。 “爹,恕女儿不能答应。” 沐南婉态度强硬,“女儿身份低微,那围猎场到处都是贵人,万一冲撞到了,是爹来替我收场,还是麻烦萧将军。” 说完,她屈膝一拜。 “既然爹一意孤行,我们便不去了。” 沐南婉转身就要回府,丝毫没给沐知隅留情面。 眼看女儿已经脱离掌控,沐知隅气的手都抖了起来。 “逆女,逆女!”他连说两遍,怒而拂袖:“真是翅膀硬了,以为嫁入将军府,我就管不着她了?” “老爷息怒。”柳云倩赶紧上前,替他拍了拍胸口。 那马车里的沐兮瑶,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盔甲的武将威风凛凛地骑着骏马疾驰而来。 那武将停在沐家门口,高声道:“我们将军,特派我前来护送沐大小姐,还请无关人离开,不要耽搁时间。” 说完,他看向马车里的沐兮瑶,驱赶的意思十分明显。 好像沐兮瑶再敢赖在车上,他就能奉命,把人从马车上丢出去。 沐知隅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能落萧云舟的面子。只好不情不愿地叫住沐南婉,“既然如此,婉婉快些走吧,别让萧将军等急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冲马车里的沐兮瑶道:“瑶瑶,过来。” “爹!” 沐兮瑶气得脸都红了。 可在沐知隅的眼神示意下,还是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 这下,沐南婉终于回过身款款朝着马车走去。 她走得不急不慢,眼含笑意,似乎早就预料到会这样。 如此淡定自若的神情,看得沐兮瑶憋了一肚子火,沐南婉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看自己丢脸。 不就是要她带自己去围猎场,她都这么低声下气了,沐南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等她得势,等她…… 到时候,她一定要把沐南婉踩在脚下! 沐兮瑶死死攥着衣袖,眼神里是浓浓的妒忌。 绗?9绔?鍏充綘灞佷簨 有萧云舟的亲信保驾护航,沐南婉终于摆脱了麻烦。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沐兮瑶愤愤不平的模样,心情变得格外舒爽。就连翠芝,也像是出了口恶气,叉着腰啐了口,“活该!” “小姐,你说二小姐非闹着去皇家猎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翠芝碎碎念着。 沐南婉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总之,没安什么好心。” “还好姑爷有先见之明,派人过来接您。”想到小姐的夫婿如此心细,翠芝是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一声姑爷,叫得沐南婉有些羞赧。 她没好气地戳了一下翠芝的脑门,嗔道:“我和他还没成亲呢,你这丫头胳膊就要往外拐。” “冤枉啊,奴婢心里只有小姐一人。” 主仆二人一番打闹,路上还算有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京城郊外的珉苍山。 这里是皇室御用猎场,面积非常宽广,为了皇亲贵族的安全,附近根本没有百姓居住。 每年春日,皇帝都会率臣下和军队,前往珉苍山狩猎。 珉苍山前是一大片适合跑马的平原,这里草地肥沃,远远看去就像是厚厚的绒毯,点缀着五彩斑斓的野花。 整个猎场占地六千平方公里,周围戒备森严,而萧云舟则是此次安全的主要负责人。 唉。 沐南婉深深叹了口气,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高处不胜寒啊。 “小姐,你在想什么?” “想古代什么罪需要株连九族……” “……” 就在沐南婉发呆之时,马车忽然急停,强大的惯性差点让她直接飞出车外。 好在翠芝这丫鬟手劲够大,及时把沐南婉拽了回来。 “怎么回事?”翠芝掀开车帘,气愤道。 外面的武将并未回答,而是面色凝重地挡在马车前。 沐南婉掀开车帘一角,正看见一辆奢华富贵的鎏金马车,稳稳停在他们面前。 驾车的是个宦官,拎着马鞭趾高气扬道:“公主出行,闲杂人等还不让开!” 真是好大的气派啊! 沐南婉不做计较,掀开门帘淡淡吩咐道:“既然如此,让马车后行吧。” 对方是公主,她一个侍郎府的嫡女,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奈何沐南婉有心退让,对方却咄咄逼人。 只见对方马车珠帘微动,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从里传来。 “可是沐府嫡女,上前答话。” 沐南婉揉了揉眉心,默默下了马车,她穿着浅黄色烟云素裙,裙摆印着蝴蝶绣花,走在草地上好似活了一般,翩翩而来。 温婉的发髻斜坠着花鸟步摇,其中还有一枚其貌不扬的桃木簪,又精致又素雅。 沐南婉走得心拔凉拔凉的,饶是她没怎么出门,也知道萧家求亲,乐云公主大闹皇宫的英勇事迹。 这李幽婵是一出场,就要给她个下马威啊。 “臣女拜见公主。” 沐南婉缓缓福身,礼数挑不出毛病。 没想到那公主迟迟不让她起来,只隔着珠帘将她打量了一遍。等沐南婉双膝发酸,眉头紧蹙之时,才悠悠说了句。 “不过如此。” 短短四个字,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沐南婉翻了个白眼,把萧云舟拎出来在心里骂了个痛快。 为什么有种和顶流谈恋爱,被粉丝狂喷的即视感? 好在那武将及时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冲公主行了一礼,而后道:“围猎的时辰快要到了,公主不要让皇上久等。” 李幽婵嗤笑一声,好像并不把沐南婉放在眼里。 她摆了摆手,“走吧。” 宦官得令,马鞭一挥,便带着公主府的马车疾驰而去。 只剩下沐南婉一脸无语地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 “吓死我了。”翠芝慌里慌张跑过来,搀扶着沐南婉回到马车。 旁边的武将,满脸歉意,“委屈沐小姐了。” “不妨事。”沐南婉淡淡道,“我们走吧。” 遇见李幽婵,好像只是此行的前奏,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又赶了一炷香的路,马车终于停在了围猎场的门口。外面陆陆续续停了不少马车,从上面的身份令牌,便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沐南婉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很多皇亲贵族都不认识,加上身份不高,没人引荐,很明显被孤立起来。 众人也认出她的马车,一个个窃窃私语。 “这就是萧将军要迎娶的小姐?” “瞧着还没武姐姐漂亮呢。” “就是,像萧将军这样英武的男人,只有武姐姐配得上。也不知道这沐家小姐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萧将军动了心。” 几个官家小姐凑在一起,围着中间那位衣裳华丽,温婉动人的年轻女子。 而她,正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武娇娇。 武娇娇听到最后那位小姐的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动心?”她语气不屑,“绝不可能。” “是是是,萧将军威猛霸气,怎么会对这种平凡女子动心。”说话的是杨家女,她谄媚地凑过去,夸赞道:“我看那沐南婉不过如此,不及武姐姐万分之一呢。” 就在她们议论之时,一个身穿明黄色长裙的女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她眉眼一撇,直接怼道:“是啊武娇娇,你既然这么优秀,不还是得不到云舟哥哥的心。” 说完,她转头看向沐南婉,笑容顿时变得热情起来。 “我还说是哪家女儿如此漂亮,没想到竟然是嫂嫂。” 她欢快地走到沐南婉面前,自来熟地搂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我是淮安郡主。云舟哥哥是我表兄,他生怕有人欺负你,特意叫我来的呢!” 沐南婉心中一喜,眼角眉梢都变得温柔下来。 没想到萧云舟一个粗汉子,竟然如此心细,知道她不认识这些权贵,特意叫淮安郡主前来搭伴儿。 武娇娇被怼得面红耳赤,咬着牙道:“李淮安,我听说你前几日被退亲了,真是笑死个人。我要是你,门都羞得不敢出了。” 沐南婉有些惊讶,诧异地看向李淮安。 在古代被退亲的女子,再想出嫁可就难了。 没想到李淮安丝毫不惧,仰起傲娇的小脸,叉着腰就骂了回去:“关你屁事!” 绗?0绔?娣畨閮′富 “粗俗!”武娇娇跺了跺脚,涨红的小脸就像是一只河豚。 李淮安直接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视对方后,拉着沐南婉向猎场里走去。 两人互相挽着胳膊,看起来又亲昵又融洽。 性格开朗的李淮安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道:“嫂子,你喜欢什么猎物,我让萧云舟给你抓?” 见到没人,李淮安连声哥哥都懒得叫。 她穿着明艳的黄裙,与沐南婉虽是同色系,却穿出了不同的味道。 头发高高梳在脑后,只缠了几根编着宝石的发带,看起了英姿飒爽。 沐南婉由衷感激,“谢谢郡主刚刚替我解围。” 李淮安摆了摆手,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果脯,十分自然地塞到沐南婉手里。“萧云舟给了我五百两,请我当你一天的陪客,这都是应该的。” 沐南婉嘴角一抽,万万没想到,这郡主身为皇亲,竟然还干了兼职。 五百两啊! 果然是财大气粗萧云舟。 “嫂嫂,想不想嗑瓜子?” “……”沐南婉刚吃了一块果脯,腮帮子还圆鼓鼓的,看着李淮安如此热情,有些不知所措。 这姐妹真的好社牛啊。 李淮安见她不说话,直接把一荷包的瓜子都塞到她手里,然后介绍道:“一会儿男人们骑马射箭,追捕猎物,我们就赏赏花看看草,等到晚上,世家公子会带着猎物送给心仪之人。嫂嫂莫要着急,萧云舟那厮手段了得,每年都能拔得头筹。” 沐南婉听完一乐,故意道:“哦,那以前他的礼物都给了谁?” 李淮安手一顿,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李幽婵。” 好嘛,听起来积怨还挺深。 既然萧云舟以前的猎物,都是交给了李幽婵,难怪她要故意为难自己。 “萧云舟喜欢公主?”沐南婉问出心中疑惑。 李淮安立马摆出嫌弃的嘴脸,一口否决,“怎么可能,萧云舟躲她还来不及。李幽婵仗着自己是公主,在皇上面前哭一哭,萧云舟还能抗旨不成?” 原来如此。 “那就好。”沐南婉微微一笑。 她可不想介入别人的感情。 “嫂嫂,萧云舟那个老古板,你喜欢他什么?”李淮安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娇憨的面容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浑身上下都是阳光的味道。 沐南婉有些好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这么明显?”李淮安夸张道。 “嗯。”沐南婉笑着点了点头。 李淮安耸了耸肩,抬头仰望天空,做出悲伤的表情。“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 “……”好耳熟,沐南婉的心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没想到李淮安话锋一转,幽幽道:“嗐,都过去了。” 说着,她弯下腰从草地上折下一朵野花,目光变得深沉下来,“以前我有个青梅竹马,他和萧云舟一起长大,经常来郡主府逗我玩。后来,萧云舟出去打仗,他回来了,却把我的心上人留在了边关。” 李淮安捏着野花的手越来越紧,直到花瓣随风而散。 她深吸一口气,又笑了起来,“我总觉得是萧云舟把他藏起来了,只好天天给他惹麻烦,等萧云舟不厌其烦,也许就把我的心上人还给我了呢。” 沐南婉心神一动,似乎感受到李淮安眼神里浓烈的忧伤。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是将手里的荷包递过去,低声问道:“你要嗑瓜子吗?” 李淮安噗嗤一笑,接过一捧瓜子,将她又打量了一遍。 “萧云舟这次眼光不错,我觉得你比李幽婵和武娇娇,好得多呢!” “谢谢。”沐南婉道。 “你为什么这副表情?” “因为我不会安慰人。”沐南婉叹了口气。 李淮安哈哈大笑,拉着沐南婉的手小跑起来,“我不需要安慰,来,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虽然只认识了一会儿,但沐南婉对眼前的少女,产生了深深的兴趣。 她没想到古代的深闺大院,竟然能养出如此明媚恣意的女儿家。 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散,明艳的五官娇俏张扬,仔细感受她掌心的触感,竟然有和萧云舟一样的厚茧。 竟然还是一位会武功的小郡主。 “到了!”李淮安笑着松开沐南婉的手腕,指着不远处正在吃草的矮脚马,十分自豪道:“看见没,这是番邦进贡来的,性格温顺,个头也小。你要是害怕那些战马,就骑这个。” 看着不足一米高的矮脚马,沐南婉的嘴角抽了抽。 她以前只在动物园见过这种马,却从来没有骑过。乍一看又瘦又矮,这么可爱,该不会一屁股坐死吧。 “要不要试试?”李淮安鼓励道。 沐南婉赶紧摇头,“我还是喜欢那样的。” 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一匹正在吃草的白色骏马,十分认真道。 李淮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的我都能给你弄来,但这一匹,真的不行。” “为什么?”沐南婉有些好笑。 李淮安却努了努下巴,指了个方向,“你看那边。” 这时,沐南婉才看见不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了十几人。最前面的,是身穿四喜如意云纹锦缎的公主李幽婵,她仰着头,目光睥睨,神色不屑。 身边跟着贴身丫鬟和服侍她的宦官,还有几个贵家小姐紧随而上,最后面是几个神色冷峻的护卫。 李幽婵拿着镶嵌宝石的马鞭,走到白马前。 她只是轻轻看了一眼,那宦官赶紧跪在地上,当起了马凳。 踩着宦官的后背,李幽婵终于在侍女的帮助下,骑上白马。从动作来看,她并不会骑马,不然也不会穿着累赘的长裙了。 白马打了个响鼻,似乎是被这一群女人的脂粉呛到了。 李幽婵毫不在意,直接命令侍卫牵马,带着她去遛上一圈。 “有什么好得意的!”李淮安哼了一声。 这么一对比,她的小矮马,的确有些不够看。 沐南婉憋着笑,赶紧安慰,“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好看了,我瞧着你手上有茧,会射箭吗?” 李淮安一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豪气万丈道:“那是当然,我的箭术百步穿杨!” “那你愿意教我吗?”沐南婉欣喜道。 “当然,走,我带你选弓箭去!” 绗?1绔?浣犱笉淇c垜 储存兵器的帐篷就在不远处,外围有士兵把控,一些贵族公子正在挑挑拣拣,聊着去年围猎的惊险场面。 李淮安一来,众人自觉让道,像是看见了母老虎。 她倒也威风,一来就握着兵器架上重达百斤的长枪,挽了个漂亮的枪花,然后冲沐南婉介绍道:“以后让云舟哥给你演练一番,我这长枪可是他教的呢。” 有外人在场,李淮安又一口一个云舟哥哥。 丝毫不给别人揣测两家关系不和的机会! 沐南婉但笑不语,看着李淮安拿出两套弓箭,如数家珍道:“这个叫开元弓,箭长二尺七寸五分,最适合上阵杀敌,破甲三千。” “不过它略重一些,比较适合马战。”李淮安将另一套弓箭,递到沐南婉手中,挑起眉说:“这个叫小稍弓,弓臂适合女子,能射出高速轻箭,抓些兔子狍子最容易了。” 沐南婉惊讶地打量着传统工艺制造的弓箭,搁在手里很有质感,绝对不是剧组里的道具可以媲美的。 “太漂亮了。” 她一边赞叹,一边尝试着拉开弓弦,却惊得李淮安大叫一声:“小心!” 沐南婉下意识就要松手,没想到身后忽然贴近一个身影,紧接着她的手便被人紧紧握住。 “谁?”沐南婉挣扎着。 “别动。”温热的鼻息从耳后传来,沐南婉身体一僵,似乎听出他的声音。 李淮安面带愧色,赶紧接过两人手里的小稍弓,嘀咕道:“还好没受伤。” “怎么了?”沐南婉后知后觉。 却见萧云舟将手上的扳指,摘下来戴在沐南婉的拇指上,“是我考虑不周,下回送你个合适的。” 李淮安定睛一看,啧啧解释道:“我这哥哥少年时曾猎了一只猛虎,特意挑了块骨头打磨而成,平时宝贝得不得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大方。” 她虽然这么说,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嫉妒。 “就你话多。”萧云舟瞪了她一眼,将小稍弓取了回来,重新交到沐南婉手中。 “这扳指叫韘,射决也,所以抅弦。”萧云舟说着,又指了指扳指前面的沟槽,继续道:“它能控制弓弦,以免快速回抽时伤到手指,前面的小洞用来穿绳,我平时用不着这个,你若喜欢可以系在腕处,以免丢失。” 沐南婉打量着拇指上,松松垮垮的扳指,想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平替。 但看着萧云舟那双期待的眼神,还是咬了咬牙,勾着拇指防止它掉下来。 “来,我教你。”萧云舟无视李淮安愤懑的眼神,拉着沐南婉朝着自己的爱马走去。 此马通身如墨,四蹄翻飞,鬃毛柔顺,摸起来手感丝滑,背部线条流畅,在阳光下如锦缎般熠熠生辉。 “飞云。”萧云舟唤了声。 那马如通人性,打了个响鼻,小步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萧云舟摸了摸飞云的鼻子,递过去一小块糖,见它吃了才翻身上马。 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沐南婉一阵艳羡,要知道以前拍戏,经理人怕她受伤,都让她骑假马。 萧云舟在马上,冲沐南婉伸出手,“上来。” 沐南婉想都没想,手刚搭上去,便觉得一股巨力直接将自己抓到了马背上。 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待她回过神来,已经稳稳坐在萧云舟的怀里了。 李淮安看着萧云舟孔雀开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抢了一匹普通的棕马,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 “怕吗?”萧云舟问。 沐南婉摸着飞云的鬃毛,眉眼弯弯,“不怕。” “那就好。”萧云舟像是早就猜出她的答案,轻轻在马屁股后面一拍,“驾!” 话音一落,飞云瞬间疾驰,在嫩绿色的草地留下一连串浅浅的蹄印。 几只蝴蝶围着野花低飞,偶尔还能看见灰扑扑的野兔,萧云舟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扣住沐南婉的腰肢。 这是自寺庙祈福后,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 淡淡的茉莉花香,从沐南婉的头发上丝丝沁入鼻翼,萧云舟眸光暗沉,偷偷摸摸吸了一口,一股莫大的幸福感充斥胸口,烧得他口干舌燥。 怦怦乱跳的心脏,比方才的兔子还要攒动。再看她细腻的脖颈,和若有若无的锁骨,那日在庙宇中的荒唐事,又一次冲破牢笼在他的脑海里反复上演。 大概是萧云舟的视线太炙热,沐南婉本来还兴奋的心情,顿时变得克制了些。 耳边的呼吸明显粗重,握在腰间的大手如桎梏般牢牢不放,越勒越紧。 沐南婉皱起眉,伸手在萧云舟的大手上拍了拍,嘴里抱怨:“你弄疼我了。” 萧云舟眉头一紧,慌忙松开手。 沐南婉顿时失去重心,身体向右侧一歪,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叫。 “啊!” 萧云舟一向沉着镇定的脸,顿时闪过几分慌乱。 好在他的手,比脑子更快一步,直接一个用力又把沐南婉给捞了回来。 “没事吧?” 萧云舟紧张道。 沐南婉默默扶额,稍稍喘了两口气,才平复道:“还好。” 她嘴上这么说,萧云舟却还是一脸愧疚。 “抱歉。” 萧云舟闷声闷气,像是一只做错事的狮子,低头讨好着。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有成效,沐南婉半句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骑了,我带你下来走走。” 说着,萧云舟便将沐南婉从马上抱了下来。 两人站在辽阔的草原上,远处有几匹疾驰的骏马,似乎是贵公子们开始狩猎了。 沐南婉远远看着,问道:“你不去吗?” 萧云舟咧嘴一笑,看着忠厚老实,但说出的话却无比嚣张。 “我让着他们!” “这么大言不惭,不怕晚上打脸吗?”沐南婉有些好笑。 萧云舟一听,顿时急了眼,“你不信我?” 沐南婉转过身,面对着他,笑吟吟着:“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 “那你说,你喜欢什么猎物,我这就给你弄来。”说着,萧云舟就要动身,看起了就像把沐南婉的话当成了圣旨。 沐南婉见他较真,赶紧去拦。 “萧将军勇猛无敌,我怎能不信?” 沐南婉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了回来,生怕他跑到山上,抓一堆棕熊老虎丢到她面前。 第26章 沐兮瑶的美梦 “咳咳,都给我闭嘴。” 萧云舟脸上挂不住,冲着这群手下吼了一嗓子。 众人纷纷噤声,重新列队,现场鸦雀无声,但那一双双眼睛却是亮得出奇。 沐南婉想假装没看见,都不行。 “婉婉,我先走了。”萧云舟依依不舍,已经是第三次道别了。 “等等。”沐南婉终于妥协,从身上搜刮出一块绣着她名字的锦帕。“萧将军若是不嫌弃……” 她话还没说完,萧云舟便将帕子“抢”了过去,动作快得好像生怕她后悔。 “不嫌弃。”男人憨厚耿直道。 说完还当着沐南婉的面,将帕子贴身放在胸口,又不放心地摸了两下,这才笑眯眯道:“我走了。” 从今以后,他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萧云舟昂首挺胸,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在兄弟们的面前显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场面顿时有些控制不住,众人的肩膀纷纷抖动起来。 “笑什么笑?” 萧云舟挥了挥马鞭,打在空气中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徐军医顿时高喊一声:“恭喜将军!” 接着,那几十个下属纷纷挺直脊背,端正站好,齐刷刷喊道:“恭喜将军。” 那声音震耳欲聋,羞得沐南婉两脚抠地,真不知道萧云舟这家伙,到底在嘚瑟什么! “婉婉!” 年轻的将军,骑着骏马走到沐南婉身前停下。 他扯着缰绳,恣意潇洒,俊朗无双。 “乖乖在府中绣嫁衣吧,哈哈哈哈……” 说完,他大笑着骑着战马,带着亲兵,在百姓夹道围观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地离开。 今日之后,萧家迎娶沐家大小姐之事,将传遍京都。 啪—— 清脆的瓷器碎裂,从屋内砸到院外。 沐兮瑶抱着价值不菲的花瓶,尽情宣泄心中的不忿。旁边的丫鬟没有一个人敢拦,就连带她回来的嬷嬷,也被沐兮瑶砸得满头是血,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柳云倩拎着裙子,看着院中的情形被吓了一跳。 她绕过锋利的碎片,走到门口喊了声,“兮瑶,娘有事要跟你说。” “还说什么?”沐兮瑶哭嚎道,“赵景棠竟然敢抛弃我,他怎么能这样?呜呜呜……凭什么有那么多人都护着沐南婉,就连爹都要帮她说话,不就是要嫁给一个将军,有什么了不起?” “兮瑶,你小点声。”柳云倩脸色一变,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忤逆的话,赶紧冲到屋内,命令奴仆把院门锁好。 沐兮瑶情绪已经崩溃,她捂着头痛苦的坐在椅子上,眼睛肿得像核桃,显然是哭了很久。 “娘,都是沐南婉陷害我,我一定要杀了她!” “我知道,委屈我们瑶瑶了。”柳云倩上前,抱住沐兮瑶的头,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安抚:“是娘大意了,没想到那沐南婉竟有如此手段。” “娘,我该怎么办啊。”沐兮瑶听完大哭,双臂紧紧搂着柳云倩的腰,“景棠哥哥不要我了,我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看着女儿如此模样,柳云倩心痛不已。 母女两人抱成一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沐兮瑶的脸上忽然闪出浓浓的恨意。 “娘,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柳云倩惊讶道。 “你想办法劝劝父亲,把我送到宫中吧。”沐兮瑶咬着牙,死死攥着衣裙道。 “兮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柳云倩吓了一跳,见屋内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这才小声道:“宫里那位,可比你爹的年纪都大啊。” “那又如何!”沐兮瑶咬着牙,似乎已经下定决心。“爹不是想让我嫁给太子,做侧妃吗?” 她戚戚然一笑,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谁知道太子会不会当皇帝,我沐兮瑶要嫁,就要嫁给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兮瑶,你不要命了。”柳云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似乎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一般。 “方才那话可不要再说了,被人听到是要掉脑袋的。” “娘,我已经决定了。”沐兮瑶紧紧抓住柳云倩的胳膊,眼里露出恳求的神色,“赵景棠负我,沐南婉害我,他们一个个都瞧不起我。” 说到这里,沐兮瑶再也忍不住恨意,她缓缓起身,脱掉绣鞋,踩着锋利的瓷片一步步走到房檐前的阳光下。 每一步,钻心刻骨,从洁白的罗袜上晕染出猩红色的花。 柳云倩已经完全愣住,她看着沐兮瑶站在房屋门口,仰起头沐浴着阳光。 白皙的皮肤晶莹剔透,乌黑色长发垂至腰际。 这副模样,假若真进了皇宫,未尝没有一跃龙门的机会。 “娘。” 沐兮瑶转过头,露出一抹阴沉沉的笑意。 “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人,统统踩在脚下。” “瑶瑶,你可想好了,皇宫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柳云倩有些心疼,她精心娇养的女儿啊,怎么如此命苦。 沐兮瑶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凄然一笑,“娘,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是啊,以沐知隅的秉性,瑶瑶进宫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进宫怎么可能说进就进啊。”柳云倩六神无主,眼里满是担忧。 沐兮瑶却是早已想好,“三天后是宫中围猎,只要娘想办法,让父亲带我去猎场,我一定会把握好机会。” “这么大的事,万一……”柳云倩不敢继续说下去。 皇帝身边戒备重重,倘若沐兮瑶被当成刺客,也许命都丢了。 “娘!”沐兮瑶打断柳云倩的话,她咬着牙,眼神坚毅,“如果不能报今日之仇,我宁可赴死。” 她心高气傲,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踩在自己头上。 哪怕不惜一切代价,她也要把沐南婉从高位上拉下来。 见沐兮瑶一意孤行,柳云倩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的孩子,可苦了你啊。” “娘,你放心好了,等我入了宫当了皇妃,我一定要沐南婉跪在我们母女面前求饶。” 还有赵景棠,这个男人竟然敢辜负她的心意,她定然要他悔恨终生。 只要能把握住皇帝的心,她就能在皇宫里站稳脚,若是再怀上皇子,她就赢定了! 第27章 皇城围猎 萧云舟来沐府提亲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都,惹得无数女儿哭天喊地。 听闻那宫中的乐云公主李幽婵更是砸了整个寝殿,还在皇帝面前狠狠闹了一通,最后是皇后娘娘亲自出面,才把她哄回去。 其实也怪不得李幽婵,从她出身皇室就该明白,婚姻大事根本不由自己做主。 驸马身份尴尬,基本难以被重用,而萧云舟能力出众,皇帝又怎么舍得如此锋利的一把刀。 听闻近日,萧将军府门口,出现了很多神色凄怨的姑娘,有些甚至还哭得昏厥过去。大家都在议论,那位低调的萧家嫡女究竟是何方人物,一出手竟一鸣惊人。 侍郎府嫡女,配骠骑将军,那是妥妥的高嫁。 还有萧云舟老孔雀开屏的态度,就差在全京都人的面前敲锣打鼓,告知喜讯了。 “萧家最近如何?” 轻纱幔帐的房间里,周闻归穿着便装,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他的脚边跪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舞姬,正将刚刚剥好的葡萄送到他的唇边。 他的面前,是一个高大威猛的黑衣男。 男人戴着黑金面具,看不出模样,腰间的令牌显示着他的身份,竟是皇城里最为神秘的影刹。 “回公子,萧家一切如常,那萧将军正满心想着迎娶沐家小姐。”影刹恭恭敬敬回复道,“昨日,还把放在南城的暗桩撤回去了,应是想给公子一个面子。” “嗤,有人给我权势,又怕我翅膀太硬,整日想着拿萧云舟来制衡我。如今萧云舟退步,与我而言,未必是件好事。”周闻归冷冷道。 这些年,萧云舟没少给他使绊子,两人明面上没什么交集,暗地里就差去铲对方祖坟了。 一个月前,周闻归揪了几个盐商正准备宰了弄点钱粮,没想到半路就被萧云舟带人给劫走了。说什么早半个月前,他已将对方招安,如今是萧家的人。 到嘴的鸭子飞了,周闻归鼻子差点气歪,当场就和萧云舟打了起来。 结果不言而喻,周闻归被萧云舟一脚踹中胸口,吐了好几口血。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拉着李彧,跑去沐家赚他一声大舅哥。 上头那位依仗他暗中的势力,却又怕他起异心,京都中那么多腌臜事,他的双手也不知道染了多少污血。 “公子,皇城围猎日快到了,您的安排已经部署完毕。” “让兄弟们都精神点,可别让大鱼跑了。”周闻归低低一笑,伸手摸了摸那舞姬的下巴,将她娇俏的面容仔细打量了一番。 “训练得不错。”周闻归揉捏着她的眼下,眼神温柔得像是将人溺毙。 那舞姬眼神魅惑,像是无骨的猫,伸出舌尖在唇边舔食着。 她塌着腰,完美的弧线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公子,你舍得我吗?” 舞姬媚眼如丝,低哑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般,让人脸红心跳。 周闻归低下头,亲昵地将薄唇凑到她的耳边,笑吟吟着:“自然是舍不得,我的媚儿,可是世间罕有的美人。那东宫太子,定然会醉死在你的温柔乡。” “媚儿只想要公子。”舞姬身体向前,似乎是想吻上去。 没想到周闻归向后一仰,直接从美人榻上起身,留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把衣服穿好,别忘记我交给你的任务。” 他说着,回过头看着媚儿那双委屈的眼睛,神色似多情又无情。 也偏偏正是这样,才让媚儿暗恋了他整整六年。 六年苦心训练,却被当成礼物送给太子,可若真能帮到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请公子放心。” “你,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皇城围猎日。 一大清早,沐南婉就被翠芝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她一脸着急地把昨夜叠好的衣服,放在沐南婉面前。 “我的小姐啊,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睡?” “别闹,昨晚看话本子,被那些穷书生论调气得脑子疼。让你家小姐,再睡会儿吧。”沐南婉趴在被子上,死活不肯起来。 翠芝嗷了一嗓子,“您是不是把昨日的帖子,给忘了?” “什么帖子?”沐南婉迷迷瞪瞪道。 “就是萧将军,邀您去参加今日的皇城围猎啊。听说皇上和太子,还有几位王爷,以及京都年轻的世家公子、小姐们都去参加了。” 这可是京都贵圈一年一度的大热闹,以前是柳云倩从中作梗,沐南婉根本没机会参加贵圈聚会。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萧云舟的未婚妻,那身份便不同了。 这次京都里的小姐,可都咬着手帕,想要会会这位抢走萧云舟的沐家女了。 “您快些起来梳妆打扮,可别让那些小姐看了笑话。” 翠芝说着,就要去拽沐南婉。 她家小姐模样娇俏动人,只要打扮打扮,绝对不输任何人。 “围猎?”沐南婉悠悠转醒,这才想起还有件大事。 皇城围猎,到时候贵家小姐,皇室亲族都是少不了的。沐南婉现在风头正盛,外人都对她充满好奇,可若是太出风头,一定会拉仇恨,不如低调行事,稳扎稳打,方保平安。 对沐南婉来说,古代和娱乐圈没什么不同。 就好比她刚上热搜,爆出和天王绯闻,若是继续高调,微博不出三天就会把她的裤衩子都扒出来。 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撤热搜,低调做人,这才不会引起众怒。 “翠芝,去把我前日定做的那件淡黄色烟云蝴蝶裙取出来。” “这也太素了吧?”翠芝很难接受,嚅嗫道:“您都是萧将军的未婚妻了,穿成这样,别人会笑话您的。” “让她们笑。”沐南婉不以为意,翻身下床,“萧云舟身居高位,伴君如伴虎,我还是少给他惹些麻烦。” 说着,她已经自行洗漱,留下翠芝在一旁啧啧感叹。 小姐一定是太喜欢萧将军了,还没出嫁就这么替他着想,呜呜呜……好感动。 “翠芝,想什么呢,还不过来替我梳头。” “好嘞小姐,今天簪什么钗子?” “把这桃木簪戴上吧。” 第28章 逆女 沐南婉很快便梳妆完毕,外面的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 沐知隅是四品官,按照他的官位,携家眷进猎场还不够资格。好在萧云舟与她订婚之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可以说沐南婉能参加这次皇室围猎,绝对是沾了萧云舟的光。 马车已经提前备好,沐南婉刚掀开门帘,便看见里面坐着打扮精致的沐兮瑶。 “姐姐。”沐兮瑶甜甜喊了一句。 要不是前几日都撕破了脸,沐南婉差点被她这幅模样给骗了。 “你怎么在这儿?” 沐南婉皱起眉,这“女主”又来作什么妖。 “姐姐,前几日是妹妹胡闹,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不过说来,我们到底是亲姐妹,你就原谅我吧。”沐兮瑶语气娇软。 “对啊,婉婉。” 柳云倩不知何时来到跟前,笑着附和道:“兮瑶年龄还小,难免会被人利用。前天我已经训斥过她了,以后瑶瑶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 “是啊姐姐,沐家就我们两个女儿,以后还要互相帮衬呢,姐姐宽宏大量就不要与我计较了。”沐兮瑶笑着说,好像沐南婉不原谅,那就是心思狭隘之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沐南婉冷下脸来。 虽然不知道沐兮瑶在打什么算盘,但今日势必要跟自己绑在一辆马车上了。 柳云倩是庶母,更没资格去皇室猎场,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对沐南婉说尽好话。 “婉婉,以前是姨娘的错,现在姨娘已经醒悟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 沐南婉眼皮一跳,忽然转过身来,“哦,是吗?” “啊……”柳云倩似乎没想到她会反问,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便当着众多奴仆的面,笑着说道:“这是自然,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女儿。” “呵……柳夫人真是好大的脸。”沐南婉嘲讽一笑,眼神傲然,“我母亲是周家嫡女,沐家正室夫人,你一个妾室算什么身份,也敢在我面前说把我当亲女儿?也不怕外人听了笑话,觉得我们沐府嫡庶不分。” 柳云倩在沐府横行多年,早就把自己当成正经夫人。 现在被沐南婉戳破,那虚伪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沐兮瑶毕竟年轻,刚要替母亲出头,就被柳云倩一个眼神制止了回去。 要说这柳云倩,也的确能伸能屈,她盈盈冲沐南婉行了一礼,掏出手帕在眼角按了按。 “是我逾越了,都怪我这些年看着大小姐长大,竟然生出如此荒唐的念头。大小姐是沐府嫡女,身份尊贵,与我和兮瑶自然不同。” 说着这儿,柳云倩的声音明显变得哽咽。 恰恰这时,沐知隅从府中走了出来。 他一看这场面,脸色顿时黑沉下来,“怎么回事?” “老爷,没什么,都是妾身的错。”柳云倩一脸委屈,好像沐南婉怎么她了。 这看得沐知隅一阵火大,他想都没想,对着沐南婉劈头盖脸一顿指责。 “目无长辈,先生教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沐南婉冷冷看过去,嗤笑道:“那先生每日罚我站在窗外,婉婉的确没学到什么东西。” “你还敢顶嘴?”沐知隅大怒,“你自己不思进取,被罚也是应该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上的沐兮瑶,显然早就知道此事。 “今日带你妹妹去皇室围猎,让她也散散心。”沐知隅看着沐南婉,语气僵硬,不像商量更像是命令,“你这做姐姐的,不要心思狭隘,以前的事就此揭过,走吧!” 看着沐知隅如此态度,沐南婉都要气笑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主光环? 且不说她与赵景棠私定终身,闹着要嫁给人家做妾。就说那天,她污蔑嫡姐,最后被狠狠打脸,还惹得七王爷不快。 如此行径,放在沐南婉身上,恐怕早就被沐知隅打死了。 反观沐兮瑶,不仅毫发无伤,还稳稳坐在马车里,等着跟沐南婉一起去皇室围猎。 身为父亲,偏心至此,简直让人作呕。 不带她去就是心思狭隘,容不下庶妹,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啊。 沐南婉冷笑一声,“爹,马车是萧将军准备的,你让妹妹到时候以何身份入场呢?” 沐知隅神色一僵,明显有些不耐烦,“萧家马车,守卫不会拦,你尽管去就行了。” 竟然是想让她,偷偷把人送到猎场。 谁知道沐兮瑶藏着什么坏心思,万一出了什么事,还得她兜着。 沐南婉只要不傻,就绝对不会同意。 “爹,恕女儿不能答应。” 沐南婉态度强硬,“女儿身份低微,那围猎场到处都是贵人,万一冲撞到了,是爹来替我收场,还是麻烦萧将军。” 说完,她屈膝一拜。 “既然爹一意孤行,我们便不去了。” 沐南婉转身就要回府,丝毫没给沐知隅留情面。 眼看女儿已经脱离掌控,沐知隅气的手都抖了起来。 “逆女,逆女!”他连说两遍,怒而拂袖:“真是翅膀硬了,以为嫁入将军府,我就管不着她了?” “老爷息怒。”柳云倩赶紧上前,替他拍了拍胸口。 那马车里的沐兮瑶,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盔甲的武将威风凛凛地骑着骏马疾驰而来。 那武将停在沐家门口,高声道:“我们将军,特派我前来护送沐大小姐,还请无关人离开,不要耽搁时间。” 说完,他看向马车里的沐兮瑶,驱赶的意思十分明显。 好像沐兮瑶再敢赖在车上,他就能奉命,把人从马车上丢出去。 沐知隅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能落萧云舟的面子。只好不情不愿地叫住沐南婉,“既然如此,婉婉快些走吧,别让萧将军等急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冲马车里的沐兮瑶道:“瑶瑶,过来。” “爹!” 沐兮瑶气得脸都红了。 可在沐知隅的眼神示意下,还是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 这下,沐南婉终于回过身款款朝着马车走去。 她走得不急不慢,眼含笑意,似乎早就预料到会这样。 如此淡定自若的神情,看得沐兮瑶憋了一肚子火,沐南婉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看自己丢脸。 不就是要她带自己去围猎场,她都这么低声下气了,沐南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等她得势,等她…… 到时候,她一定要把沐南婉踩在脚下! 沐兮瑶死死攥着衣袖,眼神里是浓浓的妒忌。 第29章 关你屁事 有萧云舟的亲信保驾护航,沐南婉终于摆脱了麻烦。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沐兮瑶愤愤不平的模样,心情变得格外舒爽。就连翠芝,也像是出了口恶气,叉着腰啐了口,“活该!” “小姐,你说二小姐非闹着去皇家猎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翠芝碎碎念着。 沐南婉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总之,没安什么好心。” “还好姑爷有先见之明,派人过来接您。”想到小姐的夫婿如此心细,翠芝是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一声姑爷,叫得沐南婉有些羞赧。 她没好气地戳了一下翠芝的脑门,嗔道:“我和他还没成亲呢,你这丫头胳膊就要往外拐。” “冤枉啊,奴婢心里只有小姐一人。” 主仆二人一番打闹,路上还算有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京城郊外的珉苍山。 这里是皇室御用猎场,面积非常宽广,为了皇亲贵族的安全,附近根本没有百姓居住。 每年春日,皇帝都会率臣下和军队,前往珉苍山狩猎。 珉苍山前是一大片适合跑马的平原,这里草地肥沃,远远看去就像是厚厚的绒毯,点缀着五彩斑斓的野花。 整个猎场占地六千平方公里,周围戒备森严,而萧云舟则是此次安全的主要负责人。 唉。 沐南婉深深叹了口气,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高处不胜寒啊。 “小姐,你在想什么?” “想古代什么罪需要株连九族……” “……” 就在沐南婉发呆之时,马车忽然急停,强大的惯性差点让她直接飞出车外。 好在翠芝这丫鬟手劲够大,及时把沐南婉拽了回来。 “怎么回事?”翠芝掀开车帘,气愤道。 外面的武将并未回答,而是面色凝重地挡在马车前。 沐南婉掀开车帘一角,正看见一辆奢华富贵的鎏金马车,稳稳停在他们面前。 驾车的是个宦官,拎着马鞭趾高气扬道:“公主出行,闲杂人等还不让开!” 真是好大的气派啊! 沐南婉不做计较,掀开门帘淡淡吩咐道:“既然如此,让马车后行吧。” 对方是公主,她一个侍郎府的嫡女,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奈何沐南婉有心退让,对方却咄咄逼人。 只见对方马车珠帘微动,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从里传来。 “可是沐府嫡女,上前答话。” 沐南婉揉了揉眉心,默默下了马车,她穿着浅黄色烟云素裙,裙摆印着蝴蝶绣花,走在草地上好似活了一般,翩翩而来。 温婉的发髻斜坠着花鸟步摇,其中还有一枚其貌不扬的桃木簪,又精致又素雅。 沐南婉走得心拔凉拔凉的,饶是她没怎么出门,也知道萧家求亲,乐云公主大闹皇宫的英勇事迹。 这李幽婵是一出场,就要给她个下马威啊。 “臣女拜见公主。” 沐南婉缓缓福身,礼数挑不出毛病。 没想到那公主迟迟不让她起来,只隔着珠帘将她打量了一遍。等沐南婉双膝发酸,眉头紧蹙之时,才悠悠说了句。 “不过如此。” 短短四个字,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沐南婉翻了个白眼,把萧云舟拎出来在心里骂了个痛快。 为什么有种和顶流谈恋爱,被粉丝狂喷的即视感? 好在那武将及时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冲公主行了一礼,而后道:“围猎的时辰快要到了,公主不要让皇上久等。” 李幽婵嗤笑一声,好像并不把沐南婉放在眼里。 她摆了摆手,“走吧。” 宦官得令,马鞭一挥,便带着公主府的马车疾驰而去。 只剩下沐南婉一脸无语地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 “吓死我了。”翠芝慌里慌张跑过来,搀扶着沐南婉回到马车。 旁边的武将,满脸歉意,“委屈沐小姐了。” “不妨事。”沐南婉淡淡道,“我们走吧。” 遇见李幽婵,好像只是此行的前奏,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又赶了一炷香的路,马车终于停在了围猎场的门口。外面陆陆续续停了不少马车,从上面的身份令牌,便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沐南婉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很多皇亲贵族都不认识,加上身份不高,没人引荐,很明显被孤立起来。 众人也认出她的马车,一个个窃窃私语。 “这就是萧将军要迎娶的小姐?” “瞧着还没武姐姐漂亮呢。” “就是,像萧将军这样英武的男人,只有武姐姐配得上。也不知道这沐家小姐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萧将军动了心。” 几个官家小姐凑在一起,围着中间那位衣裳华丽,温婉动人的年轻女子。 而她,正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武娇娇。 武娇娇听到最后那位小姐的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动心?”她语气不屑,“绝不可能。” “是是是,萧将军威猛霸气,怎么会对这种平凡女子动心。”说话的是杨家女,她谄媚地凑过去,夸赞道:“我看那沐南婉不过如此,不及武姐姐万分之一呢。” 就在她们议论之时,一个身穿明黄色长裙的女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她眉眼一撇,直接怼道:“是啊武娇娇,你既然这么优秀,不还是得不到云舟哥哥的心。” 说完,她转头看向沐南婉,笑容顿时变得热情起来。 “我还说是哪家女儿如此漂亮,没想到竟然是嫂嫂。” 她欢快地走到沐南婉面前,自来熟地搂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我是淮安郡主。云舟哥哥是我表兄,他生怕有人欺负你,特意叫我来的呢!” 沐南婉心中一喜,眼角眉梢都变得温柔下来。 没想到萧云舟一个粗汉子,竟然如此心细,知道她不认识这些权贵,特意叫淮安郡主前来搭伴儿。 武娇娇被怼得面红耳赤,咬着牙道:“李淮安,我听说你前几日被退亲了,真是笑死个人。我要是你,门都羞得不敢出了。” 沐南婉有些惊讶,诧异地看向李淮安。 在古代被退亲的女子,再想出嫁可就难了。 没想到李淮安丝毫不惧,仰起傲娇的小脸,叉着腰就骂了回去:“关你屁事!” 第30章 淮安郡主 “粗俗!”武娇娇跺了跺脚,涨红的小脸就像是一只河豚。 李淮安直接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视对方后,拉着沐南婉向猎场里走去。 两人互相挽着胳膊,看起来又亲昵又融洽。 性格开朗的李淮安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道:“嫂子,你喜欢什么猎物,我让萧云舟给你抓?” 见到没人,李淮安连声哥哥都懒得叫。 她穿着明艳的黄裙,与沐南婉虽是同色系,却穿出了不同的味道。 头发高高梳在脑后,只缠了几根编着宝石的发带,看起了英姿飒爽。 沐南婉由衷感激,“谢谢郡主刚刚替我解围。” 李淮安摆了摆手,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果脯,十分自然地塞到沐南婉手里。“萧云舟给了我五百两,请我当你一天的陪客,这都是应该的。” 沐南婉嘴角一抽,万万没想到,这郡主身为皇亲,竟然还干了兼职。 五百两啊! 果然是财大气粗萧云舟。 “嫂嫂,想不想嗑瓜子?” “……”沐南婉刚吃了一块果脯,腮帮子还圆鼓鼓的,看着李淮安如此热情,有些不知所措。 这姐妹真的好社牛啊。 李淮安见她不说话,直接把一荷包的瓜子都塞到她手里,然后介绍道:“一会儿男人们骑马射箭,追捕猎物,我们就赏赏花看看草,等到晚上,世家公子会带着猎物送给心仪之人。嫂嫂莫要着急,萧云舟那厮手段了得,每年都能拔得头筹。” 沐南婉听完一乐,故意道:“哦,那以前他的礼物都给了谁?” 李淮安手一顿,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李幽婵。” 好嘛,听起来积怨还挺深。 既然萧云舟以前的猎物,都是交给了李幽婵,难怪她要故意为难自己。 “萧云舟喜欢公主?”沐南婉问出心中疑惑。 李淮安立马摆出嫌弃的嘴脸,一口否决,“怎么可能,萧云舟躲她还来不及。李幽婵仗着自己是公主,在皇上面前哭一哭,萧云舟还能抗旨不成?” 原来如此。 “那就好。”沐南婉微微一笑。 她可不想介入别人的感情。 “嫂嫂,萧云舟那个老古板,你喜欢他什么?”李淮安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娇憨的面容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浑身上下都是阳光的味道。 沐南婉有些好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这么明显?”李淮安夸张道。 “嗯。”沐南婉笑着点了点头。 李淮安耸了耸肩,抬头仰望天空,做出悲伤的表情。“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 “……”好耳熟,沐南婉的心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没想到李淮安话锋一转,幽幽道:“嗐,都过去了。” 说着,她弯下腰从草地上折下一朵野花,目光变得深沉下来,“以前我有个青梅竹马,他和萧云舟一起长大,经常来郡主府逗我玩。后来,萧云舟出去打仗,他回来了,却把我的心上人留在了边关。” 李淮安捏着野花的手越来越紧,直到花瓣随风而散。 她深吸一口气,又笑了起来,“我总觉得是萧云舟把他藏起来了,只好天天给他惹麻烦,等萧云舟不厌其烦,也许就把我的心上人还给我了呢。” 沐南婉心神一动,似乎感受到李淮安眼神里浓烈的忧伤。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是将手里的荷包递过去,低声问道:“你要嗑瓜子吗?” 李淮安噗嗤一笑,接过一捧瓜子,将她又打量了一遍。 “萧云舟这次眼光不错,我觉得你比李幽婵和武娇娇,好得多呢!” “谢谢。”沐南婉道。 “你为什么这副表情?” “因为我不会安慰人。”沐南婉叹了口气。 李淮安哈哈大笑,拉着沐南婉的手小跑起来,“我不需要安慰,来,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虽然只认识了一会儿,但沐南婉对眼前的少女,产生了深深的兴趣。 她没想到古代的深闺大院,竟然能养出如此明媚恣意的女儿家。 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散,明艳的五官娇俏张扬,仔细感受她掌心的触感,竟然有和萧云舟一样的厚茧。 竟然还是一位会武功的小郡主。 “到了!”李淮安笑着松开沐南婉的手腕,指着不远处正在吃草的矮脚马,十分自豪道:“看见没,这是番邦进贡来的,性格温顺,个头也小。你要是害怕那些战马,就骑这个。” 看着不足一米高的矮脚马,沐南婉的嘴角抽了抽。 她以前只在动物园见过这种马,却从来没有骑过。乍一看又瘦又矮,这么可爱,该不会一屁股坐死吧。 “要不要试试?”李淮安鼓励道。 沐南婉赶紧摇头,“我还是喜欢那样的。” 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一匹正在吃草的白色骏马,十分认真道。 李淮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的我都能给你弄来,但这一匹,真的不行。” “为什么?”沐南婉有些好笑。 李淮安却努了努下巴,指了个方向,“你看那边。” 这时,沐南婉才看见不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了十几人。最前面的,是身穿四喜如意云纹锦缎的公主李幽婵,她仰着头,目光睥睨,神色不屑。 身边跟着贴身丫鬟和服侍她的宦官,还有几个贵家小姐紧随而上,最后面是几个神色冷峻的护卫。 李幽婵拿着镶嵌宝石的马鞭,走到白马前。 她只是轻轻看了一眼,那宦官赶紧跪在地上,当起了马凳。 踩着宦官的后背,李幽婵终于在侍女的帮助下,骑上白马。从动作来看,她并不会骑马,不然也不会穿着累赘的长裙了。 白马打了个响鼻,似乎是被这一群女人的脂粉呛到了。 李幽婵毫不在意,直接命令侍卫牵马,带着她去遛上一圈。 “有什么好得意的!”李淮安哼了一声。 这么一对比,她的小矮马,的确有些不够看。 沐南婉憋着笑,赶紧安慰,“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好看了,我瞧着你手上有茧,会射箭吗?” 李淮安一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豪气万丈道:“那是当然,我的箭术百步穿杨!” “那你愿意教我吗?”沐南婉欣喜道。 “当然,走,我带你选弓箭去!” 第31章 你不信我 储存兵器的帐篷就在不远处,外围有士兵把控,一些贵族公子正在挑挑拣拣,聊着去年围猎的惊险场面。 李淮安一来,众人自觉让道,像是看见了母老虎。 她倒也威风,一来就握着兵器架上重达百斤的长枪,挽了个漂亮的枪花,然后冲沐南婉介绍道:“以后让云舟哥给你演练一番,我这长枪可是他教的呢。” 有外人在场,李淮安又一口一个云舟哥哥。 丝毫不给别人揣测两家关系不和的机会! 沐南婉但笑不语,看着李淮安拿出两套弓箭,如数家珍道:“这个叫开元弓,箭长二尺七寸五分,最适合上阵杀敌,破甲三千。” “不过它略重一些,比较适合马战。”李淮安将另一套弓箭,递到沐南婉手中,挑起眉说:“这个叫小稍弓,弓臂适合女子,能射出高速轻箭,抓些兔子狍子最容易了。” 沐南婉惊讶地打量着传统工艺制造的弓箭,搁在手里很有质感,绝对不是剧组里的道具可以媲美的。 “太漂亮了。” 她一边赞叹,一边尝试着拉开弓弦,却惊得李淮安大叫一声:“小心!” 沐南婉下意识就要松手,没想到身后忽然贴近一个身影,紧接着她的手便被人紧紧握住。 “谁?”沐南婉挣扎着。 “别动。”温热的鼻息从耳后传来,沐南婉身体一僵,似乎听出他的声音。 李淮安面带愧色,赶紧接过两人手里的小稍弓,嘀咕道:“还好没受伤。” “怎么了?”沐南婉后知后觉。 却见萧云舟将手上的扳指,摘下来戴在沐南婉的拇指上,“是我考虑不周,下回送你个合适的。” 李淮安定睛一看,啧啧解释道:“我这哥哥少年时曾猎了一只猛虎,特意挑了块骨头打磨而成,平时宝贝得不得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大方。” 她虽然这么说,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嫉妒。 “就你话多。”萧云舟瞪了她一眼,将小稍弓取了回来,重新交到沐南婉手中。 “这扳指叫韘,射决也,所以抅弦。”萧云舟说着,又指了指扳指前面的沟槽,继续道:“它能控制弓弦,以免快速回抽时伤到手指,前面的小洞用来穿绳,我平时用不着这个,你若喜欢可以系在腕处,以免丢失。” 沐南婉打量着拇指上,松松垮垮的扳指,想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平替。 但看着萧云舟那双期待的眼神,还是咬了咬牙,勾着拇指防止它掉下来。 “来,我教你。”萧云舟无视李淮安愤懑的眼神,拉着沐南婉朝着自己的爱马走去。 此马通身如墨,四蹄翻飞,鬃毛柔顺,摸起来手感丝滑,背部线条流畅,在阳光下如锦缎般熠熠生辉。 “飞云。”萧云舟唤了声。 那马如通人性,打了个响鼻,小步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萧云舟摸了摸飞云的鼻子,递过去一小块糖,见它吃了才翻身上马。 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沐南婉一阵艳羡,要知道以前拍戏,经理人怕她受伤,都让她骑假马。 萧云舟在马上,冲沐南婉伸出手,“上来。” 沐南婉想都没想,手刚搭上去,便觉得一股巨力直接将自己抓到了马背上。 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待她回过神来,已经稳稳坐在萧云舟的怀里了。 李淮安看着萧云舟孔雀开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抢了一匹普通的棕马,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 “怕吗?”萧云舟问。 沐南婉摸着飞云的鬃毛,眉眼弯弯,“不怕。” “那就好。”萧云舟像是早就猜出她的答案,轻轻在马屁股后面一拍,“驾!” 话音一落,飞云瞬间疾驰,在嫩绿色的草地留下一连串浅浅的蹄印。 几只蝴蝶围着野花低飞,偶尔还能看见灰扑扑的野兔,萧云舟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扣住沐南婉的腰肢。 这是自寺庙祈福后,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 淡淡的茉莉花香,从沐南婉的头发上丝丝沁入鼻翼,萧云舟眸光暗沉,偷偷摸摸吸了一口,一股莫大的幸福感充斥胸口,烧得他口干舌燥。 怦怦乱跳的心脏,比方才的兔子还要攒动。再看她细腻的脖颈,和若有若无的锁骨,那日在庙宇中的荒唐事,又一次冲破牢笼在他的脑海里反复上演。 大概是萧云舟的视线太炙热,沐南婉本来还兴奋的心情,顿时变得克制了些。 耳边的呼吸明显粗重,握在腰间的大手如桎梏般牢牢不放,越勒越紧。 沐南婉皱起眉,伸手在萧云舟的大手上拍了拍,嘴里抱怨:“你弄疼我了。” 萧云舟眉头一紧,慌忙松开手。 沐南婉顿时失去重心,身体向右侧一歪,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叫。 “啊!” 萧云舟一向沉着镇定的脸,顿时闪过几分慌乱。 好在他的手,比脑子更快一步,直接一个用力又把沐南婉给捞了回来。 “没事吧?” 萧云舟紧张道。 沐南婉默默扶额,稍稍喘了两口气,才平复道:“还好。” 她嘴上这么说,萧云舟却还是一脸愧疚。 “抱歉。” 萧云舟闷声闷气,像是一只做错事的狮子,低头讨好着。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有成效,沐南婉半句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骑了,我带你下来走走。” 说着,萧云舟便将沐南婉从马上抱了下来。 两人站在辽阔的草原上,远处有几匹疾驰的骏马,似乎是贵公子们开始狩猎了。 沐南婉远远看着,问道:“你不去吗?” 萧云舟咧嘴一笑,看着忠厚老实,但说出的话却无比嚣张。 “我让着他们!” “这么大言不惭,不怕晚上打脸吗?”沐南婉有些好笑。 萧云舟一听,顿时急了眼,“你不信我?” 沐南婉转过身,面对着他,笑吟吟着:“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 “那你说,你喜欢什么猎物,我这就给你弄来。”说着,萧云舟就要动身,看起了就像把沐南婉的话当成了圣旨。 沐南婉见他较真,赶紧去拦。 “萧将军勇猛无敌,我怎能不信?” 沐南婉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了回来,生怕他跑到山上,抓一堆棕熊老虎丢到她面前。 第32章 肯定是装的 萧云舟总算品出味儿来,皱起眉道:“婉婉,莫要开玩笑。” “好好好。”沐南婉笑着附和。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白影忽然出现在沐南婉的眼前。 她瞪大眼睛,一把抓住萧云舟的胳膊,激动道:“快看,是兔子。” 萧云舟见怪不怪地看了眼,嫌弃道:“肉太少了,皮子连做手笼子都不够。” 很中肯的点评。 沐南婉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我就不能是抓来玩吗?” “你喜欢?”萧云舟惊讶道,“兔子是猎场里最低级的猎物,只有六七岁的小童才会猎这个。要说肉质最好,还得是山间小麂,它性格胆怯,伶俐矫捷,常人很难猎到。我也能捕到黑熊老虎,或者抓些狐狸,冬日能多做一件狐皮大氅。” 萧云舟说了一通,沐南婉却只听懂了一件事。 杀鸡焉用牛刀! 他就是这个意思,还扯什么抓兔子都是小孩子干的,生怕自己逮兔子的事被下属知道,笑话他。 听到萧云舟提到老虎黑熊大狐狸,想必是他以前捕猎单上的“常客”。 沐南婉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一个骑马的士兵风尘仆仆朝着这边赶来。 萧云舟见状脸色微变,连忙上前询问。 沐南婉隔着老远,只隐约听见什么三王爷,再看萧云舟的神色,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就在她等待之时,又是一阵嘶鸣声从不远处响起。 只见公主李幽婵不知道什么时候,骑着白马正横冲直撞朝着沐南婉冲了过来。 眼看那白马速度越来越快,沐南婉已经躲闪不及。 危急关头,另一个灵活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竟然是李淮安。 她直接从自己的马上,飞跃到白马后背,将李幽婵紧紧抱住。接着又控制住缰绳,对着不远处大喝一声:“萧云舟,快!” 萧云舟也瞬间反应过来,直接用轻功飞到沐南婉身边,将她拽到一旁,下一秒,狂躁的白马几乎是沾着她的裙摆,疾驰而过。 太惊险了! 沐南婉一阵后怕,再看萧云舟也是铁青着脸。 好在有李淮安护着,李幽婵才没被当场吓昏过去。此时此刻,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捂住眼睛,一遍一遍念叨着:“救命,救命……” 李淮安马术不错,但毕竟力道不足,萧云舟想都没想地骑上飞云,快速跟了上去。 有萧云舟出手,那白马很快被制服,最后乖乖停在原地。 而李幽婵早就被吓破了胆,刚被李淮安扶下马,就嗷的一嗓子,扑到了萧云舟的怀里。 感觉到胸口的柔软,萧云舟立马朝着沐南婉看去。 他梗着脖子,双手抬高,脸上写满无辜。 而李幽婵却像是故意般,不仅把头埋在萧云舟的胸口,两只手还紧紧抱住他的腰。 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到了沐南婉眼中。 好家伙,原来是碰瓷的。 “我要见父皇,呜呜呜……”李幽婵一边说一边哭。 萧云舟一阵头疼,“臣这就派人送公主过去。” “不行,我的腿受伤了,我要你抱我过去。”李幽婵一向刁蛮任性,红着眼对萧云舟命令道。 没想到萧云舟直接把她,从身上“撕”了下来,然后如避蛇蝎般往后退了两米,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公主千金之躯,身份高贵,臣不敢触碰。还请公主稍等片刻,一会儿有步辇来接您。” 萧云舟态度分明,秉公处理,丝毫不给李幽婵粘上自己的机会。 李淮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沐南婉身边,啧啧吐槽道:“看见了吧,宫中那群姊妹里,就数李幽婵脸皮最厚。” 她说话声音不大,但明显没把公主放在眼里。 沐南婉却是皱起眉,她看中的男人,可不希望天天这样被人惦记着。 “你不生气?”李淮安瞅着她云淡风轻的表情,忍不住道。 沐南婉平心气和,“生气啊。” “要打架吗?”李淮安顿时来了兴致,她撸起袖子,激动不已,“三百两,我去薅李幽婵的头发。” “……” 沐南婉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朝着她看了过去。 “你什么生意都接吗?” 一个郡主敢跟公主对打,也是个狠人啊。 李淮安小腰一叉,威风凛凛道:“不是什么生意都接,主要是针对李幽婵。” “有梁子?” “没,单纯的瞧不上眼。”李淮安吸了吸鼻子,“你放心好了,我父亲有免死金牌,大不了跪几天祠堂,三天起步,五天不亏。” “……”很好,她真的是对李淮安越来越欣赏了。 沐南婉叹了口气,抓住小郡主的手,轻轻拍了拍,“我没事,不用替我出头。” 有时候下黑手,比直接动手的效果要好得多。 “公主刚才说腿疼?”沐南婉若有所思道。 李淮安冷哼一声,“肯定是装的。” “是吗?”沐南婉微微一笑,径直朝着李幽婵走了过去。 一阵微风拂过,李淮安好像听见沐南婉又说了一句话,她听得不太清,但隐隐觉得李幽婵要倒霉了。 “臣女见过公主殿下。”沐南婉礼数周全,教人挑不出错。 李幽婵斜睨一眼,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起来吧。” “公主的裙子好像开线了,让臣女替您整理一下吧。”沐南婉微微一笑,继续道。 那李幽婵毕竟是女儿家,又站在喜欢的人面前,自然看中形象。 听到沐南婉一说,脸色顿时涨红起来。 “那你还不快过来。” 沐南婉这才迈着小步,走到李幽婵身边,双手在撕开口子的地上摸了摸,解释道:“臣女这里没有针线,但有一些小玩意,可以暂时用一下。” 说着,沐南婉从身上摸出一根丝带,又用银针在她的裙子上挑开几个口子。 再像是系鞋带般,将破裂的地方一点点“缝”好。 虽然手艺生疏,但那丝带是轻飘飘的,后面又被系了个蝴蝶结,看起了十分好看。 李幽婵打量片刻,勉强点了点头,嘴里挑剔道。 “还行吧。” “公主殿下喜欢就好。” 沐南婉笑道,然后重新回到李淮安身边。 第33章 看戏 “你做什么了?”李淮安偷瞄一眼。 总觉得沐南婉看起了温婉好欺,实际上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果然,沐南婉矜持一笑,眉目生花。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且看戏吧。” 不等多久,一行人浩浩荡荡带着步辇和太医匆匆而来。李幽婵红着眼,瞬间变成柔柔弱弱的小白花,她刚要故态复萌,往萧云舟身上扑。 没想到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跌倒在地。 萧云舟赶紧露出担忧的神色,冲手下人命令道:“还不快把公主扶起来。” 几个宦官立马弯着腰上前,才刚走过去,便听见李幽婵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啊……我的腿,我的腿不能动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毕竟李幽婵刚才,还中气十足站在原地,搂着萧将军不撒手呢。类似这种事已是少见多怪,就连跟过来的御医也没放在心上。 狼来了喊多了,总有一天会遇见真的。 李幽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滚开,萧将军呢,萧云舟,你快过来。” “公主,臣还有公事要忙,您还是快些跟太医回去吧。” 萧云舟无动于衷道。 “是啊公主,皇后娘娘特意交代,让您别任性了。”照顾李幽婵的奶嬷嬷,一边交代,一边熟练地安排人手,把公主扶到步辇上。 李幽婵现在满腹委屈,这一次……她真的没有说谎! “太医呢?” “微臣在呢。” “我的腿不能动了!” “公主,皇后娘娘给您准备了好吃的桂花羹,快别闹了。” “……” 听着李幽婵嚎叫的声音越来越远,李淮安再也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沐南婉,也抿着唇,眼神流露出几分笑意。 萧云舟似乎早就看出门道,他伸出食指在李淮安的脑门子上敲了敲,然后走到沐南婉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惹她做什么?” “我有轻重,半个时辰就好了。” 沐南婉淡淡道,她动手得很隐蔽,有信心不会被人发现。 “倒是不肯吃亏。”萧云舟颇为无奈。 “嘁,哪门子的道理。”李淮安挽住沐南婉的胳膊,怼道:“要是处处忍让,嫁给你还不憋屈死?” “李——淮——安!” 萧云舟额头青筋直跳。 只见小郡主不慌不忙躲到沐南婉身后,踮起脚来挑衅:“我怕你啊!”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沐南婉被逗得直乐,伸手把萧云舟往后推了推,“有淮安在,你放心忙去吧。” 萧云舟沉下眸,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刚才的确是出了事。 他刚要开口,身后再次传来马蹄声。一个年轻的武将浑身是血,几乎是从马背上跌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不好了,三王爷遇刺,性命垂危!” “什么?”萧云舟脸色大变,他连忙翻身上马,“快,带我过去!” “是!” 两个男人飞身上马,就在离去之前,萧云舟不忘回头,给了沐南婉一个安抚的眼神。 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沐南婉不免有些担忧。 “围猎场出现刺客,萧云舟要第一个被问责吧。” 李淮安也皱起眉头,斟酌道:“三王爷刚回京就遇刺,此事牵连甚广,云舟哥哥恐怕要有麻烦了。” “我们也回去吧!”沐南婉觉得心里不安稳,没了出游的兴致。 李淮安点了点头,显然是想到什么,骑着马将她带了回去。 回到围猎场内的营地,里面已经聚集了许多大家闺秀,她们成群,有的扑蝶有的谈笑,还有些嬉嬉闹闹在玩投壶,似乎根本不知道围猎场内发生了血案。 武娇娇享受着众星捧月,在围猎场玩起了诗词歌赋。 沐南婉刚下马,武娇娇便给旁人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杨家二女便起身,冲着沐南婉打了个招呼,热情邀约道:“沐家妹妹刚刚去哪儿了,早就听闻沐侍郎才名远扬,妹妹想必也是才华横溢,不如让我们几个都见识见识?” “是啊,沐大小姐该不会不给面子吧?”又是几个贵女,高声附和着。 而此时,武娇娇则站了出来,居高临下看着她。 “沐小姐不必勉强,我们也是闲来无事,便以花鸟为题,逗个趣儿罢了,沐小姐可敢赐教?” 这话说的非常艺术,柔和的语气里暗藏机锋,比李幽婵闹得那一出,段位高得多。 李淮安挡在沐南婉面前,大大咧咧回怼道:“附庸风雅,拉着我们做什么?” 武娇娇脸一沉,讥讽道:“李淮安,你不会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胸无点墨吧!” “整日就知道舞枪弄棒,难怪被人退婚。”有人窃声窃语,声音大的好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就是,她简直把襄阳侯的脸给丢尽了。” 几人说的热闹,李淮安的脸也越来越黑。 就在她们议论的正起劲时,李淮安忽然抽出长鞭,往茶桌上狠狠一抽。 霎时间,果盘四溅,就连那木桌也被抽成了两半。 眼前的一幕,几乎吓呆了所有人,唯有武娇娇还稳稳站在原地,只是双手快要把帕子给揉烂了。 “李淮安,你疯了?”她厉声道。 “武娇娇我警告你,再胡言乱语,下一次我的鞭子打的,就是你的脸了!”李淮安收回长鞭,冷冷注视着她。 沐南婉担心她闯出祸,紧紧抓住李淮安的胳膊。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出现一大群羽林卫。 皇帝李明乾身穿龙袍,手持角弓,一脸威严的走了进来。紧跟其后的是太子殿下李承渊,他眉目锐利如鹰,周身涌动着一股阴郁的气息,好像是黑暗中蛰伏的毒蛇,让人不敢直视。 再后面,是身披盔甲的周铖,以及几个不认识的官员。 周铖一眼便看见人群里的沐南婉,眼底闪过一缕担忧。 好在她身边,还站着及不好招惹的李淮安,想必没人能将她欺负去。 李明乾眉心紧锁,看来已经得知了三王爷遇刺的消息。 他先看了一眼碎裂的茶几,又扫向各个贵家小姐,越发觉得烦躁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第34章 让我试试 李明乾龙颜大怒,明显是要问责。 众人纷纷低下头来,只有武娇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是梨花带雨,“回禀皇上,今日我与姐妹在猎场赋诗,玩得正在兴头,没想到李淮安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对我们几个弱女子大打出手,要不是臣女躲得急,怕是脸都要毁了。” 听到武娇娇告状,旁边的贵女也接二连三跪了下来。 “是啊,武姐姐好心邀请她们一起玩,谁曾想李淮安竟然如此不讲理。我们几个身份低微,可武姐姐不同,她可是老国公唯一的女儿啊。” “呜呜呜,求皇上为臣女们主持公道。” 几个女人嘤嘤哭作一团,把李明乾吵得头痛欲裂。 可又不能坐视不管,只好皱着眉厉喝道:“淮安,可有此事?” 李淮安不欲争辩,对着武娇娇亮了一口好牙:“我打的就是她!” 武娇娇听完,哭得更带劲了,直接原地磕了个响头,大叫道:“皇上,求您给臣女做主。” 李明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狠狠瞪了一眼李淮安。 “天天就知道给我闯祸,来人,把淮安郡主带回去,让襄阳侯好生看管!” 这态度摆的严厉,实际上却是轻拿轻放。 但李淮安回去,挨一顿打是跑不了的。 沐南婉站在一旁,忍了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她先是跪在地上,冲李明乾行了个大礼,然后恭恭敬敬道:“皇上,臣女也有话说。” 李明乾不知所以,眉头皱了起来。 旁边的老太监立马上前,偷偷解释道:“这位,就是沐家大小姐。” 李明乾恍然大悟,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眉目松懈了些。 “萧云舟的眼光不错。” 他淡淡道。 能不错嘛,沐家一个小小的侍郎府,与萧家结亲根本构不成威胁,皇帝自然乐见其成。 沐南婉低下头,言辞恳切,将刚才的情形重新叙述了一遍。 从武娇娇的故意挑衅,到她们针对李淮安被退婚之事,言语刻薄。 “臣女以为,是武小姐咄咄逼人在先,淮安郡主愤然挥鞭在后,女子名节尤为重要,郡主只是一时冲动,却无意伤人,就算问罪也不能全是郡主的错。” 沐南婉一个小小侍郎女,却要替淮安郡主出头。 她这一跪,几乎把武娇娇在内的十几位千金小姐得罪光了。 李淮安单纯爽朗,不屑使用手段,却真情实切的感受到,沐南婉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自己这边。 她跟着沐南婉,跪倒在李明乾面前,愤愤道:“皇上,您是知道淮安的性子,我襄阳府几代忠臣,马革裹尸,如今父亲只剩下我这一个女儿。退婚之事,令父蒙羞,淮安有罪!” 被李淮安这么一提醒,李明乾终于想起,襄阳府仅剩下一个独腿老侯爷。 如今他再为难淮安郡主,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不过是些小事,你们竟然闹成这样。”李明乾双手背后,越过众人,走到最大帐篷前面。 然后回过头,冷着脸吩咐道。 “传令下去,武家嫡女身体不适,现送回国公府。” “是!” “还有李淮安,也给我送回去。” 果然是皇帝,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谁的情面都没留。 李淮安冲武娇娇咧嘴一笑,将长鞭收了起来,“那臣女,先行告退。” 说着,她拍了拍沐南婉的手背,冲她眨了眨眼,便翻身上马离开了猎场。 反观武娇娇,似乎是难以置信,她还想再向皇帝求情,奈何李明乾已经进了帐篷,门被守卫堵得严严实实。 完了,全完了。 武娇娇跌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她准备了整整一年,就是得了父亲的恩准,前来猎场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如今提前离场,晚上的宴席她便再也参加不了。 别的贵女纷纷上前安慰,但也有人偷偷窃笑,就连沐南婉的身上也投过来几道感兴趣的目光。 闹剧告一段落,沐南婉又落单了。 好在周铖就在皇帝帐篷外守着,她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五六个御医匆匆忙忙,被守卫带了进来。 众人诧异的看向帐篷内部,但那里已经被守卫用围布挡住了,谁也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又过了好一会,沐南婉有些累了,刚想找个地方歇息会儿,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这回来的,竟然是墨小神医墨钰。 他仍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穿着朴素的长衫,神色匆忙被守卫簇拥着。 瞧这模样,沐南婉的心悬了起来,搞不好那三王爷受伤极重。 她心情忐忑,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偷偷见了周铖。 周铖神色凝重,显然知晓她的来意。 “萧云舟已经被关起来了。” “什么?” 沐南婉心中大骇,瞬间不淡定了,“什么时候的事?” “有人揭发他与刺客里应外合,重伤太子。”周铖眉头紧锁,坦言道。 “太子?”沐南婉满是疑惑,“不是三王爷吗?” “是太子,那匹马本是太子的坐骑。没想到在山上遇见了三王爷,太子仁慈将马送给了三王爷,可刚分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三王爷就遇刺了。马也被人下毒,发疯狂奔,三王爷身中数箭,又从马上跌下,太医都说过不了今晚了。” 周铖把今天发生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沐南婉。 见她神色焦急,终究是不忍心,“此事证据确凿,那被活捉的刺客当面指正,萧云舟很难洗脱嫌疑。婉婉,不要冲动,明哲保身。” “可是三王爷出事的时候,萧云舟跟我在一起啊。”沐南婉快速道,她简直不敢想象,到底是谁要陷害他。 难道原剧中,萧云舟剿匪被山石砸死,根本不是真相。 那幕后黑手,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不行,舅舅,我不能眼看着他出事。”沐南婉咬了咬牙,“你带我进去看看吧,倘若我能救下三王爷,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 “婉婉,你不要冲动,就连太医都没有办法……” “墨钰不是在吗?”沐南婉扶了扶耳边的碎发,眼神闪过一缕坚定的光。 “舅舅,让我试试吧!” 第35章 我替她担保 周铖有些为难,生怕沐南婉人没救到,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奈何她一再坚持,甚至还想闯进去,周铖劝说无果,只好把她带到三王爷的帐篷。 刚到地方,沐南婉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丫鬟从帐篷里一盆盆端着血水,门口齐刷刷跪着五六个御医,他们浑身战栗,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此时此刻,沐南婉无比真切地感受到古代皇权的强大! “你可要想好。”周铖拧着眉,最后一切劝说道。 沐南婉捏着拳,深吸一口气,“舅舅,让我去吧。” “唉……”周铖深深叹了口气。 看着沐南婉笃定的眼眸,一时有些恍惚。 “你和你母亲很像。” 沐南婉站住,神色认真而凝重:“舅舅,我会调查当年的真相,为母亲讨回公道的。” 周铖身体一怔,眼睛有些湿润。 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你且去吧。” 沐南婉是被周铖的亲兵悄悄带到帐篷里的。 她刚进去,便看见皇帝李明乾阴沉着脸,站在矮塌前,紧紧盯着床上受伤的年轻男子。 太子李承渊也在旁边,他脸上挂着担忧的神色,正紧张地凑到墨钰旁边,一遍遍问:“我三弟如何了?” 墨钰用白布擦了擦手上的血,然后剪掉三王爷身上的衣物,露出三根深可见骨的箭头。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看着三王爷惨白如纸的唇色,都觉得神仙难救。 流了那么多血,胸口、腰侧、腹部……哪个都是要命的地方。 墨钰拧着眉,似乎想要拔出箭矢,却又无从下手。 那些刺客心思歹毒,箭头全是倒刺,倘若硬生生拔出来,只会让伤口更加严重。 万一三王爷死在这里,哪怕是小神医墨钰,也难逃罪责。 成年人失血800毫升就会休克,从而进入深度昏迷,甚至危及生命。而那箭头周围全都设有放血槽,如果继续下去,在古代没有输血的条件下,必死无疑。 墨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命人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看样子是想强行取出箭头了。 就在他刚要动手之时,一个清晰的女声忽然从门口传来。 “让我试试吧!” 沐南婉一步向前,彻底进入所有人的视线。 就连墨钰,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身影。 就在这时,太子李承渊突然挡住沐南婉的去路,一脸阴鸷地盯着她:“放肆,谁让你进来的?” 沐南婉不肯连累舅舅,神色坚定地看向皇帝李明乾,她在赌。 赌帝王之术。 从古到今,哪怕皇帝再怎么信任太子,也会防一手。这就是所谓的制衡之术,他故意放任三王爷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大,令太子寝食难安,牵制他在朝中的势力。 如果沐南婉没有猜错,皇帝绝不愿意让三王爷现在就死。 果然,李明乾将她打量一遍,似乎想起沐南婉的身份。 “你?” 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不信任。 好在墨钰及时站了出来,解释道:“回禀皇上,沐小姐是草民请来的。她在医术方面颇有造诣,就连草民也得到过她的指点,还请皇上恩准,让沐小姐替三王爷诊治。” 有了墨神医的话,李明乾的眼神从怀疑变得惊讶。 沐南婉焦急地看着三王爷,快速道:“皇上,时间不等人,三王爷危在旦夕,还请您恩准臣女上前救治。” 提到三王爷,李明乾的脸色明显松动了些。 还没等他放话,太子李承渊率先一步,指挥着羽林卫,怒斥道:“一个女人懂什么医术,我看她就是萧云舟的同党,想要谋害皇子!” 沐南婉脸色一沉,刚要辩解,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太子哥,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未免太着急了吧。” 说话之人,正是潇洒不羁的七王爷李彧。 他手持折扇,偷偷向沐南婉眨了眨眼,然后义无反顾地跪在李明乾面前。 “父皇,儿子敢替沐小姐担保,求您开恩。” “老七,你……”李明乾惊讶地看着最宠爱的小儿子,见他坚持,只好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沐家女,我的老三就交给你与墨神医了。” 有了李彧的担保,李明乾不再顾虑,派人给沐南婉让了一条路。 沐南婉迅速撸起袖子,露出白皙柔嫩的胳膊,她从腰间抽出两根丝绦将长袖绑好,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对着下人命令道:“去取一些烈酒和针线来。” “要这些做什么?”墨钰问道。 “消毒,我们今天恐怕要做一次手术了。”沐南婉取下头上的桃木簪,将长发挽成发髻,确定不会影响自己的操作才放下心来。 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有人负责掌灯,有人负责消毒。 等到“手术刀”和针灸全部消毒完毕,沐南婉才看着墨钰的眼睛,认真道:“一会儿我会用针灸,暂时帮三王爷止血。时间不会太久,你必须快速切开伤口,将箭头取出,记住了吗?” 墨钰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互相给彼此一个安慰的眼神,沐南婉才揉了揉双手,在脑海中浮现出人体经络图。 在食指、中指掌关节五分处,握拳进针。穴属经外奇穴,可止周身血,取隐白和至阴穴,手足双行,留针三十分钟。 另外,再用银针分别刺入天府穴、中脘穴、内关穴等…… 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穴位不能出现分毫偏差。 从双手,到双足,所有人都看见貌美如花的沐家大小姐,毫无男女之别,当着众人的面,脱去三王爷的鞋袜,以及裤子和上衣,仅留下一条沾满血迹的亵裤。 沐南婉神色镇定,手法不紧不慢,神奇的是,随着她的动作三王爷的嘴唇竟然隐隐有了血色,伤口也不再汩汩冒出鲜血来。 墨钰的眼神也从沉重,变成了惊叹。 他没想到如此娇小的身躯下,竟然藏有这么神奇的医术! 此时的沐南婉,像是浑身发着光,她稳稳落下最后一根银针,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快,拔箭!” 第36章 不要命了 “拔箭!” 沐南婉又一次提醒道。 墨钰握紧刀刃,冲沐南婉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对准三王爷腰侧的伤口。 他先是切开一侧血肉,将带着倒刺的箭头,顺着方向一点点取出。 所有人目睹这血腥的一幕,都是大气不敢出,帐篷里的女眷嫔妃更是早早退了出去,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晕过去。 就连皇帝李明乾,都不自觉的拧起眉头。 反观沐南婉,不仅丝毫不惧,反而仔仔细细观察狰狞的伤口,生怕这根箭刺破了伤者的内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第一枚箭头终于取出。 沐南婉赶紧上前,轻轻按压三王爷的腹部,仔细观察里面的出血点。直到确认肾脏没有破损,才放下心来。 然而这只是其中最浅的箭伤。 撒上止血的药粉后,墨钰将刀刃对准腹部的箭伤,如法炮制,将箭头从血肉里取了出来。 这一次,问题要严重得多。 腹部的箭伤明显伤到的肠子,沐南婉示意墨钰让开,用烈酒仔仔细细清洗双手后,取出最后一枚银针。 “此处,乃是人体内的一处死穴。”沐南婉伸出手,按在三王爷的颈部位置,眼看门口的羽林卫就要拔刀,她继续道:“倘若继续下去,三王爷必定疼痛难忍,极有可能出现危险。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封闭三王爷的五感,能不能撑下去,就看三王爷的造化了。” 她是医,不是神。 帐篷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剩李明乾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像个疲惫至极的父亲,哪怕再铁石心肠的男人,看着儿子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也会于心不忍吧。 “朕准了。” 他说完,终于支撑不住,由宦官搀扶着坐在一把软椅上。 沐南婉得到应允,狠了狠心,义无反顾的扎了下去。 此针刚落下,三王爷的身体便出现微微颤动,紧接着便彻底失去知觉。 就连胸口明显可见的起伏,也变得微弱起来。 然而沐南婉已经没有时间关注这些,现在医疗设备简单粗糙,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拳脚。 “黄连一两,大黄一两,黄柏一两,风化锻石四两共炒桃花色为度,” 沐南婉取出针线,一边拨开破裂的肠子,一边吩咐下人准备药物。 她的手有些颤抖,因为她清楚的明白,三王爷就算是挺过今天,也不一能能熬过术后感染。 想到萧云舟还被关在某个地方,沐南婉不安的心,终于沉淀下来。 不行,她绝对不能这么快就领盒饭。 “沐南婉,你可是‘主角’啊。” 她在心里暗自打气,手里终于开始了动作。 给肠子缝合伤口,讲道理她以前只给流浪狗做过。好在有祖父的针法,一直吊着三王爷的一口气,沐南婉才能一针一线,稳稳的缝合好伤口。 等到肠子,腰侧和腹部的伤口全部缝合完毕,沐南婉已是大汗淋漓。 她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到领口,发丝黏腻,紧紧贴在额上。 明明是狼狈的模样,却让墨钰看呆了好几次。 “继续吧。” 沐南婉让到一旁,让墨钰把三王爷胸口的箭头取出。 好在这处伤看似可怕,实际上却卡在了肋骨位置,没有伤及到心脏。否则,他们这群人恐怕都要拉去陪葬了! 止血的药粉,是墨钰家祖传的神药,效果非常显著。 等胸口的伤口缝合完毕后,两人才算真正的松了口气。 他们坐在床榻边缘,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里找到了知音。 “结束了。”沐南婉掏出帕子,擦去头上的汗珠。 起身的一瞬,因为血液不通,眼前骤然一黑,差点跌坐回去。 好在墨钰就在身后,稳稳托住她的身体。 碍于男女有别,墨钰刚把她扶稳,便匆匆收回手。“可是身体不适?” “没事,就是起猛了。”沐南婉摇了摇头,站在一旁,活络血气。 墨钰则仔细替三王爷包扎了伤口,等到一切告一段落,沐南婉才收回银针。 看着一根根银针,有序取出,李明乾终于忍不住询问道:“老三怎么样了?” 沐南婉起身,福了福身道:“三王爷乃是皇子,又有您的龙气护身,定然会安然无恙。”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抱大腿的意思。 李明乾听完,果然很是受用。他慢悠悠坐到三王爷的床边,看着儿子惨白的脸,语重心长道:“有朕在呢,我的老三啊,早点醒来。” 说完,他的余光往太子的方向看了看,又补充道:“你是朕的好儿子。” 此言一出,太子的眼睛里已经烧起了熊熊大火。 今日三王爷遇刺,究竟是萧云舟联合刺客想要谋害太子,还是太子自导自演,意图除掉三王爷,恐怕还没有定论。 而其中,李明乾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恐怕也只有他知道。 沐南婉一直在观察每个人的神情,倘若真的按照原剧本中,由李承渊登基,她和萧云舟根本没有未来。 这种结果,她绝不愿意发生。 可如果,皇帝不是李承渊,而是他人呢? 沐南婉目光深沉的看向矮塌上的三王爷,他是李宣止。原剧中,他为民做主,性格刚正,仁慈善良,只可惜母族实力不够,最后被派到岭南当了藩王。 也许是水土不服,没两个月就病死了。 除了李宣止,还有一个人。 沐南婉将视线落到李彧身上,他摇着折扇,看似是局外人,可一旦夺嫡之争开始,恐怕也难独善其身。 这两个人,如果挑出一个,辅佐为帝,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你在想什么?”李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沐南婉身边。 “想三王爷到底是何人所伤?”沐南婉镇定回答。 “哦?”李彧挑起眉,压低声音,“沐小姐,以为是谁?” “太子。” 短短两个字,把李彧吓得差点扔掉手里的折扇。 他一把抓住沐南婉的胳膊,压低声音:“你不要命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 沐南婉紧紧按住李彧的脉门,反问道;“李彧,你不要命了?” 第37章 放肆 李彧中毒这件事,恐怕他比谁都清楚。 现在被沐南婉一言点出,李彧明显有些意外,趁着没人注意,他想都没想把沐南婉拉到了角落。 “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小心引来杀身之祸。”李彧耐心叮嘱,言语间与往日捉弄玩笑的态度完全不同。 沐南婉敛眸,“你不想医?” “嘘……”李彧伸出食指,挡在沐南婉的唇边。 下一秒,他俯身凑到沐南婉的耳边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在你看来,这是毒。但与我而言,这分明是保命符啊。” 李彧说完,脸上再次露出纯良无害的表情。他摇着折扇回到人群中,只留下沐南婉呆呆站在原地。 是啊,能在宫闱争斗中独善其身,做一个潇洒王爷,又岂是蠢人? 三王爷李宣止在沐南婉和墨钰的共同努力下,脸色终于有所缓解,只是仍旧昏迷不醒,胸口也有两根肋骨骨折,伤势极重。 墨钰毕竟是名满京都的小神医,给出的药方连沐南婉看了,都忍不住称赞。 其中有好几味药,连她都不曾听说过,看来中医传承到现代,已经遗失了不少精华。 “三王爷暂时还不能移动,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今晚了。” 墨钰语重心长,对着皇帝李明乾行礼,又道:“还请皇上下令,所有人不得靠近这里,以免打扰到三王爷。” 人多手杂,谁能保证,那幕后黑手不会偷偷过来补刀。 李明乾点了点头,立刻吩咐周铖安排人手,严格把关。 几个侍卫刚刚领命,便听见门口传来期期艾艾的哭嚎声,听起来十分热闹。 “谁在喧哗?”老太监深知圣心,挥着拂尘便出去查看情况。 这一看不得了,只见公主李幽婵竟然坐着步辇,直接堵在帐篷门口。 她一边摸着自己的腿,一边喊着:“父皇,您再不出来,就见不到儿臣了啊。” 李明乾坐在帐篷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愤然起身,怒斥道:“她又在闹什么?” 老太监赶紧缩回脑袋,颠颠走着小碎步,重新站在李明乾身边。“回禀皇上,听几个奴才说,是乐云公主的腿走不了道儿了。” “哼,上个月她还说自己身负恶疾,只能卧榻在床了。”想到李幽婵的种种前科,皇帝明显不信。 他直接指派沐南婉,道:“你,去给公主看看。” 沐南婉嘴角一抽,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狗皇帝。 他明知道李幽婵是装的,竟然还让自己去医治。 倘若她说公主没病,那便得罪了贵人。可若假装医治,继续看李幽婵自导自演,那就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无论怎么看,她都被坑了。 圣意难违,沐南婉只能硬着头皮接旨。她掀开门帘,看着坐在步辇上,装作虚弱的李幽婵,皮笑肉不笑:“臣女拜见公主。” “怎么是你?”李幽婵皱着眉,似乎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侍郎女,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沐南婉微微一笑,“是皇上派臣女替公主诊脉,还请公主配合。” 听到沐南婉的话,李幽婵瞪圆了眼睛。 她指了指沐南婉,笑得难以置信,“就凭你,嗤……墨神医呢,本公主要墨神医诊治。” “抱歉,墨神医还在里面,有更重要的事做。” 沐南婉继续笑着,“还请公主伸手。” “滚!” 李幽婵厉声喝道,“拿开你的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她才不要沐南婉诊脉,一个小小的侍郎女能有什么本事,她才不会给沐南婉谋害自己的机会。 看见公主如此不配合,沐南婉终于放心了。 她只好站在原地,默默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李明乾从帐篷走了出来。 他看着李幽婵坐在步辇上,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公主的做派,顿时火冒三丈。 “乐云,你又在胡闹什么?” “父皇,我没有胡闹。”李幽婵眼泪汪汪,“是儿臣的腿,不能走路了。” 李明乾一听,皱起眉来,对步辇旁的御医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是公主……公主她……”御医欲言又止,最后顶不住压力,直接跪在地上,“还请皇上恕罪,是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没看出公主的病症出在哪里。” 听到御医的话,李明乾对李幽婵越发失望。 “乐云,你已到出嫁的年纪,怎能如此顽劣,回到宫中便去太后那里好好学学规矩!” 李幽婵听了,顿时急得大哭:“父皇,儿臣没有骗您。” 她抓着帕子哭得花枝乱颤,甚至不惜找墨神医来自证清白。 “如果父皇不信,可以让墨神医替儿臣诊治,这一次,儿臣真的没说谎……” 见李幽婵痛哭流涕的模样,李明乾的脸上闪过一缕狐疑。 他犹豫片刻,对着身后吩咐道:“既然如此,请墨神医出来。” 沐南婉心头一跳,不知道墨钰能不能看出是她动了手脚。 按理说,时间差不多了,李幽婵的腿应该能走了呀。 沐南婉正想着,墨钰已经走出了帐篷,他先前在里面已经听了个大概,现在直接走到李幽婵面前,恭敬道:“请公主伸手。” 李幽婵刚要伸手,沐南婉忽然想到什么,冲着她的裙摆大叫一声:“小心,有蛇!” 她的声音又急切又紧张,吓得李幽婵直接从步辇上跳了起来。 “蛇?蛇在哪里?”李幽婵脸色煞白,双腿打颤,惊慌失措地站在步辇的坐椅上。 要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蛇了! 沐南婉见她中计,忍着笑意道:“抱歉,是臣女看错了。” “看错?”李幽婵被吓得丑态百出,这会直接气得暴跳如雷,“你是瞎了吗,竟然敢如此吓唬本公主,来人,快把她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李幽婵指着沐南婉的鼻子,大叫着。 然而她话音刚落,李明乾便怒喝一声:“放肆!” 直到这一刻,李幽婵才后知后觉。 她看着自己的动作,还有那一双双看笑话般的目光,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父皇……” 李幽婵赶紧从步辇上跳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手脚并用爬向李明乾的脚边。“父皇,儿臣没有骗您,儿臣方才真的……” 第38章 青霉素 李幽婵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明明她的腿毫无力气,怎么突然又能动了,她这次没有撒谎,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信任她。 “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儿臣啊……”李幽婵抓着李明乾的衣摆痛哭流涕。 看着她如此模样,李明乾又恨又怜。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拽回自己的衣摆,对着旁边的宦官冷冷吩咐道:“传令下去,公主御前失仪,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再去太后那里请两个嬷嬷,去公主府好好教教她规矩!” “是!” 太监弯腰领旨,带着几个羽林卫,将哭泣不已的乐云公主架走。大概是怕有损皇家威严,出门后,几个婆子直接捂住公主的嘴,将她快速塞上了马车。 沐南婉这一招,也算是小小的回敬。 她谨小慎微站在一旁,好似什么都与自己无关。而李彧却像是知晓一切,摇着折扇,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朕累了。”李明乾仰起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忽然叹了口气。 “围猎场的事便交给太子,等老三好些,我们即刻回京。” 众人纷纷领命,帐篷里很快就只剩下寥寥几人。 除了墨钰、沐南婉和照顾皇帝的老太监,以及闭目养神的李明乾,昏迷不醒的三王爷,再无他人。 门口是重重守卫,有皇妃想要进来献殷勤,也被人挡在了外面。 沐南婉并没有着急替萧云舟求情,她只是淡定的点了一炉香,然后吩咐外面的婢女准备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麻烦嬷嬷了。”沐南婉的仪态是经过公司专业培训的,就算是古代也能糊弄过关。 要不怎么说,凡事都需要对比。 与李幽婵那副天塌的模样不同,沐南婉这股处事不惊的风度,实在让人另眼相看。 “沐小姐客气了。”老嬷嬷是皇帝的人,她待沐南婉客气,也间接说明了皇帝的态度。 “只是,您为什么要找一些发霉的果子呢?” 嬷嬷在宫里服侍过很多贵人,还是第一次听人要发霉的果子。 而且,还得是发绿霉的果子。 沐南婉并没有解释,只是笑着嘱咐道:“还请嬷嬷多帮我找找,越多越好,麻烦您了。” 这发霉的果子,自然是有大用的。 前世她在家里借用外婆的实验室,每一步都按照书上的严格要求,精心培养了一批青霉素。 可那些菌群,比林黛玉还要虚弱。 今天室温高了1°,啊……死了。 湿度低了,啊……又死了。 主人多看了几眼,必须死一死。 反正,只要是实验室里的菌群,那必须是娇娇弱弱的小百花。 反而野外生长的菌落,蛮横无理,强壮可爱! 有了这种想法,沐南婉果断采取行动,本来以为至少需要一晚上,没想到皇帝的势力在京都恐怖如斯。 仅仅两个时辰,就搬了一辆马车的发霉食物回来了。 想到古代没有冰箱,也没有良好的储存方式,沐南婉忽然又懂了。 “沐小姐,这是打算做什么?”墨钰凑近,看着马车上堆满坏掉的果蔬,眉头拧成一团。 沐南婉笑着安排人手,把东西搬到另一顶小帐篷里,耐心解释道:“我打算制作一种药,可以治疗细菌感染。” “何为细菌感染?”墨钰惊讶道。 他总觉得沐南婉嘴里,永远能说出自己从未听过的词。 偏偏听完她的解释,又觉得很有道理,有些连书上都没有提过。 沐南婉有心将自己所学,教给眼前这位天赋异禀的墨神医,便毫无隐瞒,倾囊相授。 “墨神医,你可知……” “沐小姐,叫我墨钰就好。”墨钰有些羞赧的纠正道,“神医都是外人给的虚名,在沐小姐面前,我岂敢托大?” 沐南婉听完一笑,也不纠结,她随手捏起一颗烂掉的果子,指着上面的霉菌问道:“墨钰,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一些果子发霉的征兆。”墨钰认真答道。 “非也,万事万物,都有其作用。正如你看见的绿色霉菌,它使食物腐败,散发异味,食之轻则腹泻,重则肾脏水肿……额,就是肾脏损伤。” 沐南婉尽量用这个年代能理解的词汇,一一解释。 “常人认为它是毒物,但只要利用得当,它便是救人的神药——青霉素。”沐南婉说着,用小刀轻轻刮掉上面的霉菌,放在洁白的丝帕上,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想要在古代提取青霉素,是个很大的难题,一个周期至少十天,提取物的纯度也不够高。但只要她不断实验,就一定能成功! 看着沐南婉跃跃欲试的模样,墨钰忽然笑了起来。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眼前的女人,明明比自己还小,却懂得那么多医术。她对人体穴位的了解,比自己更熟练,就连银针也使得出神入化,令人佩服。 “沐小姐,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墨钰言辞诚恳,夸赞道。 “墨钰,不要妄自菲薄,以你的天赋,未来的医术定然在我之上。”沐南婉笑着道,她只是占了在现代活了一世,有祖父亲传教导。 倘若真能把祖父的本事都学到手,她便去云游四海,当个神医。 可惜中途她跑去拍戏,实在有愧祖训。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找到了默契,接下来沐南婉更是直接把培养青霉素的土法子,尽数教给了他。 墨钰也曾好奇问道:“沐小姐,不怕我将此法据为己有?” 而沐南婉只回了一句话,“只要能救人,是谁想的办法,又有何不同呢?” 她的本意是,青霉素并不是自己发现的,自然不能把功劳强加在自己身上。 而墨钰想的却是,没想到沐小姐如此慷慨大度,竟然是他小人之心了。 也从此刻开始,墨钰那颗崇敬爱慕的心,悄悄点燃了。 “其实还有个办法,也能培养出青霉素。”沐南婉想了想,对着墨钰说道:“只是这方法,提取的青霉素有诸多问题,但却适用于普通百姓,可以治疗小儿肺病等等。” “哦?愿闻其详。” 第39章 离了个大谱 沐南婉挽着袖子,弓着腰,毫不拘泥贵族小姐的仪态,动作利落地处理烂果子上的霉菌。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也只是抬起手背蹭了下,一身浅色蝴蝶裙让她看起了柔美动人。 “发什么愣呢?”沐南婉撑着腰,直起身看着他。 墨钰恍然如梦,这才回过神来,他垂着头支支吾吾,脸也红到了耳根。 沐南婉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很热吗?” 春日骄阳,少了几分火辣,却又翻涌着鼓动人心的燥热。 墨钰掩饰般咳嗽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你方才说什么了?” “哦,就是陈芥菜卤汁。”沐南婉笑着说道,“只要把芥菜放进大缸里,再日晒夜露,等它长出一指长的绿色霉菌后,盖盖密封。找棵树埋于土中,待三年后,芥菜完全化成水,霉菌消失不见,里面的汁水就是陈芥菜卤汁,专治高热症状,肺风痰喘。” 这可是老祖宗的智慧,里面的霉菌就是老版“青霉素”了。 沐南婉身处盛京,皇帝虽然姓李,却与唐朝毫无关系,想必应该是架空时代。 果然她刚说完,墨钰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激动道:“当真有如此奇效?” “确实如此,不过还要对症下药才行。”沐南婉神色凝重,继续补充:“你可还记得‘过敏’的症状?” 墨钰点了点头,“自然。” 那日李彧蜂毒过敏,险些丢了小命,是沐南婉使用渡气之法,把人给救了回来。 “青霉素也会有人过敏,并且后果十分严重,轻则五脏受损,重则性命难保。所以,在使用药物之前,一定要减少剂量,确定病人无碍之后,再行医治。” 沐南婉说得很细,生怕墨钰没有听明白。 为医者,切勿疏忽大意。 墨钰望着她,眼神透着一股浓浓的钦佩,他想都没想,冲着沐南婉行了个君子礼。 “沐小姐,请受在下一拜。” “你这是做什么?”沐南婉连忙扶起他。 只见墨钰认真道:“沐小姐所授之学,可以为师。” “别,太抬举我了。”沐南婉笑着侧过身,不愿受礼,只解释道:“医者行仁爱之术,悬壶济世,你我不必这么客套。” 反正都是治病救人,她犯不着藏着掖着。 有了神医墨钰的帮助,沐南婉提取青霉素的想法,得到了全力支持。 两人谈笑间,门帘被掀开一角,周铖一身盔甲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墨钰身上打量片刻,而后叫住沐南婉,道:“皇上要见你。” 来了。 沐南婉按压住心脏的狂跳,面不改色地直起腰。 “还请舅舅引路。” 她似乎早就猜到,皇帝会叫她问话。 周铖的大手,在沐南婉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语气变得柔和了些。 “放心,一切有我替你顶着。” 这话就像是颗定心丸,让沐南婉充满了勇气。 她安慰墨钰不要担心,然后跟着周铖重新回到三王爷休息的帐篷,李明乾果然还在这里。 他端坐在一把梨花禅椅上闭目养神,手里把玩着砗磲珠串。 老太监见她来了,轻声通报了句,李明乾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手一伸,从桌子上取了一盏茶,不紧不慢饮了一口。 周铖则站在门口,让沐南婉独自进去。 “臣女叩见皇上。” 沐南婉又一次跪拜,心里已经吐槽了八百回。 还好她以前演过两次宫廷剧,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李明乾随意撇了一眼,并没有让她起来。 旁边的老太监,拂尘往胳膊上一搭,嗓音尖细:“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皇上,臣女沐南婉。” 她低着头,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提前领盒饭。 老太监嗯了一声,又问;“可知皇上叫你来,所为何事?” “臣女愚钝。”沐南婉答道。 没有一个皇帝喜欢被人揣摩圣心,有时候当个容易掌控的傻子,会活得更久。 见她恭顺的模样,李明乾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终于开了金口,淡淡道:“起来回话吧。” “谢皇上恩典。” 沐南婉赶紧爬起来,乖乖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打量。 李明乾吐了口茶叶子,接过太监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威严,“沐南婉,萧爱卿昨日来宫中请旨,要娶你为妻,惹得朕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萧爱卿放弃驸马的身份,拒绝做朕的女婿。” 李明乾一说话,就开始挖坑,吓得沐南婉差点重新跪在地上。 这浓浓的质问,就差把她吊起来拷打,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跟公主抢男人。 “都是萧将军的厚爱。” 沐南婉决定把锅甩到萧云舟的身上。 李明乾沉下眸,忽然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盏都弹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胆!” 李明乾厉喝一声,“萧云舟辜负朕的信任,竟然与刺客联手,谋害皇子。沐南婉,朕问你,此事你知不知情?” “倘若你现在坦白,朕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呦呦呦,果然是皇帝,好大的气派。 一会儿萧爱卿,一会儿萧云舟,川剧变脸都没他这么快。 沐南婉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脸上却露出坚定的神色。她攥着拳,“鼓起勇气”对着李明乾辩解道:“萧将军绝没有勾结刺客,臣女敢用性命担保。求皇上开恩,仔细调查今日之事,还萧将军一个公道。” “性命担保?”李明乾挑起眉,似乎有些惊讶。 沐南婉重重点了点头,“臣女相信萧将军,不会做出此等糊涂事。” 他一个备受皇帝青睐的骠骑将军,吃饱了撑着才会对付太子,还因为太子换了坐骑,误伤三王爷。 听听这逻辑,简直离了个大谱。 看着沐南婉如此模样,李明乾终于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手,不一会儿,李彧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父皇,是儿臣赢了。” 李彧走到李明乾身后,像是寻常百姓的小儿子,伸手替皇帝捏了捏肩。 李明乾十分受用,连带着看沐南婉的眼神,也变得温和了些。 “沐知隅不堪大用,没想到却生了个好女儿。” 第40章 兔子 君心难测,沐南婉就这么被人请了出来。 她不知道李彧对皇帝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三王爷受伤究竟是不是“意外”。好消息是,老太监把她带到了萧云舟关押的地方,还递给她一枚钥匙。 “沐小姐,传皇上口谕。特命萧将军重新调查三王爷受伤之事,以三日为限,不得有误。” 老太监说着,将钥匙递到沐南婉手中。 “去吧,别让萧将军等急了。” 沐南婉连忙接过钥匙,冲他福了福身,“多谢公公。” “不必谢我。”老太监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往身后看了一眼,“要谢,就谢七王爷吧。” 说完,老太监便匆匆离开。 沐南婉则带着钥匙,来到一个巨大的铁笼前。 据说,这铁笼以前专门关一些凶禽猛兽,上面还沾着斑驳的血迹,充斥着腐肉的气息。 如今,关的竟然是…… “兔子?” 沐南婉瞪大眼睛,看着笼子里蹦蹦跳跳的小白兔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再看萧云舟,也不知道从哪里折了根木棍,就坐在笼子里。等兔子跑远了就用小棍把它挑起来,以此反复,玩得不亦乐乎。 沐南婉的出现,让萧云舟始料未及。 他怎么都没想到,过来放人的竟然是沐南婉。 “咳……” 萧云舟一把揪住兔子的耳朵,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从地上站起来。 完了,里子面子都丢完了。 沐南婉走到笼子前,看着萧云舟尴尬的神色,只觉得又气又笑。 她在圣前提心吊胆,生怕萧云舟按照原剧本英年早逝。 没想到这家伙没心没肺,竟然苦中作乐,在笼子里玩兔子。 “萧将军好兴致。” 沐南婉将钥匙,套在食指上转了一圈,清脆的金属声碰撞到一起,哗啦啦作响。 萧云舟偷瞄一眼,露出“幽怨”的眼神。 “婉婉。” 短短两个字,宠溺中透露出些许无奈,听得沐南婉脸红心跳。 她故作镇定,打开牢房的门。 然后在萧云舟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毫不介意的走到铁笼子里,面对面看着他。 “给我。” 沐南婉摊开粉嫩的手掌心,就这么伸到萧云舟的面前。 “什么?” 萧云舟下意识问。 沐南婉抬起脚,不轻不重的在萧云舟脚腕处踢了踢,就像一只软萌的小猫冲狮子亮爪子。 这轻轻一脚,就像一下子踢到了萧云舟的心尖上。 他的胸口颤了颤,险些没直接擒住沐南婉的脚,好好“教训教训”她。 “愣着做什么,给我啊。”沐南婉继续道。 那股理直气壮的小表情,恐怕就是要萧云舟的心,他都会眼巴巴的掏出来。 “兔子。”沐南婉见他还在发呆,终于忍不住嘟起嘴,气道:“你抓那兔子,不是送我的吗?” 也不知道是谁,一边嘲讽兔子是六七岁小童,才会抓的低端猎物。一边亲自跑去抓来,还挑了一窝里最可爱的那只。 “啊,对……” 萧云舟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把身后的兔子拎出来。 小兔子被人揪住耳朵,眼睛圆溜溜的打转。 沐南婉赶紧把它接过来,温柔的搂在怀里,用下巴亲昵的蹭了蹭。 好软好萌好乖啊…… 怎么和萧云舟有点像呢? 沐南婉眨了眨眼,看着眼前魁梧健硕的男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笑什么?”萧云舟问。 “不告诉你。” 沐南婉抱着兔子,垫着脚尖,一蹦一跳从铁笼子走了出来。 萧云舟紧跟其后,看着沐南婉怀里的兔子,眼神闪过几分嫉妒。 一只兔子都能与她如此亲密,他什么时候才能跟老婆贴贴。 脸上痴痴的表情还没收敛,手下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赶了过来。 “将军!” 领头的是萧云舟的得力干将,赵迁。 他刚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向杀伐果断的萧将军,怎么会露出又呆又傻的表情。可再一眨眼,萧云舟又恢复以往的模样,浑身上下透着冷到冰碴的气息。 “何事?” 萧云舟拧着眉,周身阴云密布。 好气,还没跟媳妇儿说几句话,这帮下属就来了,催命似的。 赵迁哪里知道萧云舟的想法,他挺直胸口,一五一十禀告道:“漏网之鱼抓到了,就等将军审讯了。” “哦?”萧云舟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会如此简单。 对方阵势如此之大,又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 赵迁偷偷看了一眼沐南婉,见她头也没抬,自顾自逗着怀里的兔子,这才继续道:“不是我们的人抓的。” 说完,又怕萧云舟生气,赶紧缩了缩脖子,退了几步才补充道:“应该是影刹的人。” 果不其然。 萧云舟一听见‘影刹’二字,眉毛竖的老高。 他声如洪钟,冲着下属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一群废物!” 搞半天,还需要影刹的人‘帮忙’,这绝对是耻辱。 下属们纷纷低头,半个字都不敢开口,要不是萧云舟早就被缴了兵器,这会儿恐怕要忍不住甩几鞭子出出气。 这次他故意被关,就是为了让幕后黑手露出马脚,抓住证据。 现在好了,周闻归横插一脚,搞不好就在哪个地方偷笑呢。 “一个个的,净知道丢老子的人。” 萧云舟余怒未消,还要再说什么,沐南婉忽然咳了一声。 明明是很小声的咳嗽,听到萧云舟耳里,却异常明显。 他连忙闭嘴,心里担忧,偷偷往沐南婉那边看了又看。 因为怕下属看笑话,萧云舟便故作不在意道:“沐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沐南婉摸了摸鼻尖,多亏了演员的基本素养,才没有直接笑出声。 她抬起头,语气温柔道:“无碍,可能是沾到了兔毛。” 萧云舟一听,就想去看看。 余光却瞥见手底下的那群猴子,一个个眼睛瞪大老大,比让他们望风时还认真。 “既然如此,赵迁,送沐小姐先回去。” 萧云舟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绷着,实际上手都捏出一把汗来。 赵迁领命,乐呵呵走上前,冲着沐南婉行了一礼,大着嗓门喊道。 “夫人,请!” 话音一落,萧云舟手下一众亲信,全都咧开嘴笑出声来。 第41章 刺客 与萧云舟告别后,沐南婉总算放宽了心。 三王爷还没苏醒,她和墨钰谁都不能离开。不过这样也好,沐南婉乐得清净! 中午随便用了饭菜,下午跟墨钰探讨了一些药物成分,还抱着小兔子去田野割了嫩嫩的青草。两人相谈甚欢,几乎要把彼此看成知己。 李彧拉着李明乾在帐篷里下棋,瞧着他狗狗祟祟的模样,总觉得憋了大招。 待到傍晚时分,围猎场活动总算结束。 太子李承渊风光无限,骑着骏马率领亲信,和一群抱大腿的公子哥,浩浩荡荡凯旋归来。 他背着箭筒,手持长弓,马的身后还拖着三只鹿,数只野鸡和两只毛色漂亮的紫貂。看着太子骄傲的模样,应该是一行人里,狩猎最多的人。 几个年轻的少爷公子,把他一顿吹捧,彩虹屁都要崩出花了。 也有些居高气傲的贵公子,与太子客客气气,不远不近,生怕落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沐南婉听见动静时,李承渊正风尘仆仆地赶到帐篷前,连口水都没喝就到李明乾面前邀功。 “父皇,您快出来瞧瞧,儿子特意给你猎了两只貂儿。”李承渊捏着紫貂的尾巴,兴奋道:“去年冬天,您腿寒得厉害,儿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紫貂皮毛柔顺保暖,可以给您做双护腿,也全了儿子的孝心。” 李明乾耸拉着眼皮看了看,没看出高兴,也没看出不高兴。 他只是点了点头,派太监把东西收起来。 这态度明显给太子泼了一盆冷水,他张了张口,给老太监使了个眼色。没想到那老太监像没看见似的,半句提点都没说。 接着出现的是李彧,这家伙也就出去了半个时辰,回来时竟然抓了一只灰兔子和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狼。 他乐颠乐颠跑进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满是笑意:“父皇,我这猎物,在大哥面前就拿不出手了。您要不看看这小狼,若是喜欢就带回宫里玩。” 李承渊刚碰了一鼻子灰,现在还想看好戏。 没想到对他冷淡的李明乾,竟然一改常态,笑呵呵地冲李彧招了招手,“你这混小子,出去玩一趟,就带回来这两个玩意儿?” 说着,他指了指李彧手里的灰兔子,嫌弃道:“真是出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十三猎来的。” 小十三,是皇帝的第十三个女儿,活泼可爱,今年刚刚五岁,因为风寒留在宫中。 这些年皇帝也生了不少子嗣,但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比如早早夭折的二皇子,还有溺水身亡的老五,病死的老六。 李幽婵排行老四,封号乐云公主,李彧是要叫她一声姐姐。 被皇帝这么一说,李彧有些不乐意,他故意将兔子揪起来,“父皇不喜欢就算了,何必这么损儿子。” 说完,他直接把怀里的兔子丢到沐南婉的怀里。 “喏,沐家姑娘,这灰兔就赏给你了,正好与你的兔子配成一对。” 沐南婉笑着谢恩,将兔子交给翠芝,放到周铖送给她的小笼子里。 李明乾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老七,你这胆子越发大了。” 话虽然是责备,但眼神很是宠溺,看得太子李承渊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他才是当朝太子,大盛朝的储君,为什么父皇要如此偏心! 自己准备了那么多猎物,还比不上一只野兔,累死累活一下午,连半句夸赞都没有。 李承渊越想越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憋着怒火,阴阳怪气道:“还是七弟受宠,能讨父皇欢心,回头记得教教大哥。” 话音一落,刚才融洽的气氛瞬间消散,在场所有人都闻到了火药的气息。 李明乾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太子,你要学的是治国,不是媚君。” 短短两个字,让李承渊的脸从青到白,一口白牙差点咬得稀碎。 然而他只能恭敬地弯下腰,低声道一句,“儿子受教了。” 此时李承渊就算再傻,也明白李明乾在打压自己,可他反复想了又想,实在不知道哪件事惹恼了父皇。 再看李彧站在一旁,幽幽晃着折扇,李承渊直接把心里的那口大黑锅,砸在了他的脸上。 一定是这小子干的! 李彧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这会儿定然要喊冤了。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是萧云舟回来了。 他身着盔甲,剑眉如星,冷面似阎罗,大步朝着帐篷前的空地走来。 “臣,萧云舟拜见皇上!” “爱卿平身。”李明乾揣着手,继续坐在禅椅上。 都说君心难测,李明乾的段位一看,就高出太子一大截。他只是半眯着眼,坐在那里,便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心里盘算什么。 萧云舟先是看了一眼李明乾,又将视线落到李彧的身上,余光还不忘确定沐南婉的安全。 环视一周后,他才道:“臣今日没有替皇上猎到稀奇玩意儿,倒是抓到几个刺客。” “哦?”李明乾目光深沉道。 “带上来!” 萧云舟冲身后吩咐,不一会儿,两个穿着黑衣的刺客便被压了进来。 为了防止刺客自尽,他们的手脚被废,下巴也卸掉了。 几个将士把人拖进来,然后重重扔到地上。 这一幕,看得沐南婉胆战心惊。 这不是拍戏! 是真正的古代皇权社会,以及残忍的刑法。 她微微闭了闭眼,试图将眼前的一幕忘掉,但若因若无的血腥味,将她完全包裹起来。 古代人命如草芥,她不是在同情刺客,而是有种宿命般的无力感。 但凡她今日走错一步,或者躺在里面的三王爷,死在她的银针下。 今日被砍脑袋,或者被生剥活剐的人,就是她了。 两个刺客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李承渊盯着他们,只觉得手脚发凉,不可能…… 萧云舟什么都查不出来,那些人都是死士,一家老小都在他手里,他们不敢招供。 可万一呢? 萧云舟握着佩剑的手,越来越紧,眼睛就像是一条毒蛇,死死盯着刺客。 “他们就是刺杀老三的人?”李明乾皱起眉,明显动了怒。 “是!” 萧云舟答道,然后将一把沾血的佩剑,呈了上去。 第42章 吃醋 “此佩剑是用精铁打造,其中的工艺只有京都精器坊才能制作出来。微臣记得,只要将佩剑交于精器坊的师傅,就能分辨出是何人定制,如此便能顺藤摸瓜。” 萧云舟说着,朝太子看去,眼神似有所指。 李承渊顿时炸了毛,直接抽出长剑,冷笑道:“既然有了证据,这帮刺客也就没用了,父皇,儿子要为三弟报仇!” 说完,他抬起手,用力朝着刺客的后背狠狠刺了下去。 随着他的动作,鲜血迸溅而出,两个刺客只挣扎了几秒,便彻底死了。 沐南婉瞳孔剧震,再看萧云舟的腿上,也溅了不少血。 她的心脏突突直跳,后背的汗毛几乎快要竖起来了。但凡是个正常人,亲眼目睹杀人现场,也会出现强烈的生理不适。 她是医者,不怕死亡,也不怕血。 但这……太挑战人性了。 “害怕,就别看了。”墨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沐南婉身后。 他小心伸出手,挡在沐南婉的眼前,贴心道:“在皇权面前,生命如草芥,你我治病救人,自然看不惯这些。” 墨钰甚至都替她找好了理由,眼里满是温柔和安慰。 沐南婉点点头,缓缓抓住墨钰的袖子,似乎想要求助一些力量。 但这一幕落到萧云舟的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小子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跟我媳妇儿靠的这么近,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们在干什么? 婉婉为什么要“牵”他的袖子? 要不是皇上还在这里,萧云舟差点冲过去把两人强行分开。 太子杀人后,擦了擦脸上的汗,将佩剑丢给随从,然后走到李明乾面前,拱手道:“两个刺客已经伏法,父皇您可以放心了。” “哼……”李明乾冷哼一声。 他当然看得出李承渊的把戏,却没有直接言明。 萧云舟傻吗? 不,他也是聪明人。 所以李承渊动手杀人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制止,因为这也是皇帝想要的结果。 李承渊的计策太多漏洞,他太着急了,很容易被人抓到破绽。 但他为什么有这个胆子,无非是因为李明乾只有三个儿子。 他是太子,天命所归。三王爷就是整治了两年水患,又抓了几个贪官,有什么资格跟自己争? 这次行动,李承渊摆明就是想要李宣止的命! 皇帝身为拉仇恨的人,怎么会不清楚,但他还是这么做了。目的就是敲打太子,折损他的势力,至于三王爷,不过是他培养储君的磨刀石罢了。 现在皇帝正当壮年,太子野心勃勃,所以李宣止还不能死。 他将成为皇帝用来制衡太子的一把刀。 李彧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不入朝堂,可若李宣止真的死了,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罢了,朕累了。”李明乾轻轻闭上眼,“剩下的事,就交给萧爱卿了。” 言外之意,便是不打算追究了。 “臣领命。” 萧云舟面不改色,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倒是旁边的李承渊,露出得意的神情,“那就麻烦萧将军了。” 此事闹得腥风血雨,却又轻飘飘放下,原因不过是,三王爷没有一个强大的母族。 李承渊露出把柄,只能夹着尾巴当太子,未来一段时间都该消停了,这对皇帝来说乐见其成。 人都散了后,萧云舟第一时间找到沐南婉。 她不知何时,跟墨钰偷偷溜到帐篷后面,两人蹲在笼子前,正用青草喂着兔子。 “这么灰兔子是公的,白兔子是母的。” 沐南婉偷笑着说道。 墨钰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翻开肚皮看蛋蛋了呀…… 沐南婉心里答道,但嘴上说的却是,“秘密。” 古代就是麻烦,说句话都要瞻前顾后,万一被人误会就不好了。 “真可爱。”墨钰摸了摸其中一只兔子的耳朵,眼神温柔如水。 沐南婉托着腮,嘟囔道,“也不知道,它们以后会不会生许许多多的小兔子。” “肯定会的。” “到时候我要修一个院子,种好多青菜和萝卜。”沐南婉眨着漂亮的眼睛,似乎陷入美好的想象中。 果然还是要看一些可爱的小东西,比较容易净化心灵。 两人蹲在一起,形似暧昧,沐南婉明媚的笑差点把萧云舟气到心梗。 他是真的怒了! 跟在后面的赵迁,缩着脖子把兄弟们赶走,生怕殃及池鱼。 萧云舟则压抑着怒火,一步步走到沐南婉身后,奈何两人都没武功,根本没发现身后有人。 “到时候,沐小姐可否赠我两只?”墨钰温柔的看着身边的少女,总觉得她白皙的脸庞,与那兔子一样可爱灵动。 沐南婉张口就要答应,没想到一只大手,忽然从天儿降,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不行!” 略带沙哑的声音,毫不留情拒绝道。 沐南婉这才发现是萧云舟来了。 墨钰看着两人亲昵的靠在一起,脸色有些发白,想到京都里的传言,心脏某个地上就像是塌了个缺口,一丝丝的疼。 像是,得了什么心疾。 “萧将军。”墨钰张了张口,保持翩翩君子风度,主动打了招呼。 萧云舟从鼻孔哼了一声,没给他好脸色。 “墨神医,不需要去照顾三王爷吗?” 这话说的意图十分明显,快滚,不要打扰我和老婆贴贴。 墨钰脸色一僵,双手尴尬的不知道放在何处,还好沐南婉及时制止,不轻不重踢了萧云舟一脚。 “身上这么脏,靠过来做什么?” 沐南婉可没忘记,这人腿上全是血,看见他就想起刚才的那一幕,胃里都开始翻腾起来。 听到这样的话,萧云舟是满脸委屈。 可那天大的火,冲着沐南婉是怎么也发不出来,只好憋屈的抓了抓媳妇儿的袖子,像个妒夫般小声问道:“这只灰兔子,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抓了一只白兔子,可这笼子里的灰兔子是谁送的? 婉婉还说要跟白兔子配对,哼! 他都没有同意! 沐南婉倒是无所谓道:“这个啊,李彧送的,可爱吗?” 李彧,怎么哪里都有这小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43章 小心眼 “丑死了。” 萧云舟冷哼一声,眼里的嫌弃写得明明白白。 “哪里丑了?”沐南婉没好气道。 由于害怕兔子受到惊吓,她还贴心地用黑布盖在笼子上,嘴里念叨着:“我们小兔子,可听不得这种话。” 瞧她那宝贝的样子,萧云舟酸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指着笼子一脸决然:“不行,它们还未成亲,绝对不能呆在一个笼子里。” 就算成亲,公兔子也得是他抓来的,让李彧送的灰兔子熬汤去吧! 沐南婉这会总算明白过来,她上下打量这位威猛将军,笑容弥漫眼底。 “萧云舟,兔子成什么亲,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小心眼。” 小心眼!!! 萧云舟瞳孔巨震,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小肚鸡肠,他黑着脸固执道:“这灰兔子又丑又呆,哪里配得上我的白兔子。” “可这是李彧送给皇上,皇上又赏给我的。”沐南婉一脸无奈,只好搬出大boss,说完还不忘记挤兑两句,“御赐之物,养死了会被问罪吧。” 此言一出,萧云舟顿时傻眼。 一道闪亮亮的“免死金牌”挂在了灰兔子的脑门上,再想煲汤那是万万不行了! 看着两人亲昵的对话,墨钰心里五味杂陈,浑身上下散发着沮丧的气息。 如果他早一点认识沐小姐就好了。 “墨神医,麻烦你离开下,我还有话要对婉婉说。”萧云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将强烈的占有欲明晃晃的表现出来。 墨钰顿觉羞窘,满肚子的礼义廉耻滚了一个遍,差点钻进石缝里。 他竟然对已经订婚的沐小姐,生出觊觎之心,若沐小姐得知此事,又该如何看待自己? 墨钰不敢细想,慌忙垂下头与沐南婉告别,而后快步离开。 赶走了情敌,萧云舟心情大好,眉眼满是得意。 沐南婉却有些担忧,“他怎么了?” “唔……可能有急事吧。”萧云舟望了望天,不以为意道。 傻子才会告诉婉婉,墨神医喜欢她,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好在沐南婉也没放在心上,她拍了拍手上的草屑,“事情都忙完了?” “差不多了。”萧云舟老实回答。 其实,今天的表面任务,是抓捕重伤三王爷的刺客。 暗地里却是为了剪除太子的羽翼,说到底,他是在为皇帝办事。 帝王最讨厌结党营私,近些年,太子暗中培养朝中势力,本身就触碰了皇上的逆鳞。等李明乾回朝之后,便要一一清算。 其中,自然包括沐家。 沐知隅想抱太子的大腿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甚至想立个大功,求太子聘沐兮瑶为侧妃。 可太子是什么身份,一个侍郎府的庶女,充其量就是个玩物罢了。 “婉婉,今日我没抓到猎物,你……”萧云舟憋了半天,脸上火辣辣的,总觉得白日吹的牛,都是现在还的债。 万一婉婉生气怎么办?他现在上山还来不来得及? 萧云舟摩挲着双手,眼巴巴看过来,“要不……” “你不是抓了只兔子吗?”沐南婉打断他的话,笑吟吟道,“再多猎物与我而言,都不如你送我的小白兔可爱。” “你喜欢,我以后还给你抓。”萧云舟眼睛一亮,快速道。 “别,太多我可养不来。” 沐南婉生怕他心血来潮,端了这里的兔子窝,推着萧云舟的胳膊,催促道:“围猎快要结束了,带我去看看热闹吧。” 两人赶到营地外时,这里已经围满了人。 年轻的世家公子,将准备好的猎物堆在一起,或多或少,都能迎来小姐们赞赏的目光。 还有一些已经婚配,喜笑颜开地将猎物交到妻子手中,眼里满是骄傲。 皇帝并没有出现,主持大局的是太子。 他看起了有些心绪不宁,看向萧云舟的眼神就像是藏了一把刀。 经过清点,今日围猎拔得头筹的人物,很快就脱颖而出。 此人身穿白衣软甲,剑眉星宇,英气逼人。眉眼看起了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的身边围了不少千金小姐,眼里全是倾慕之色,看来也是京都夫婿的热门选手。 奈何他目不斜视,竟然当着一众千金的面,从猎物中挑选了一只罕见的银狐,径直朝着沐南婉走来。 沐南婉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挡着人家的路。 她刚要后退,就踩到了萧云舟的脚,有这个煞神跟在身边,方圆三米之内竟没有一个人。 “沐小姐。” 男人长着一张正气凛然的脸,举手投足都是王孙贵族风范。 这下可把萧云舟给气坏了! “李淳思,你什么意思?”萧云舟拧起眉头,目光不善。 对方竟丝毫不惧,当着萧云舟的面,把银狐递了过来,“沐小姐,在下李淳思,乃是宁远侯府的世子,今日特意替舍弟向你赔罪。” 沐南婉这才想起,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 宁远侯世子,可不就是前几日来沐府求亲的那个痴儿,李璞的亲哥哥。 那天沐南婉也观察了下,李璞应该是自闭症。 他只是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不是人们口中的傻子,只要适当干预,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李淳思和李璞长相相似,不愧是亲兄弟,大概是觉得前几日太唐突,李淳思竟然亲自来赔礼了。 看着那银狐,沐南婉摇头婉拒。 “是我没这个福气,世子不必介怀。” 萧云舟阴沉着脸,挡在两人之间,“听到没,快把你的死狐狸拿回去。” “萧云舟。”沐南婉瞥了他一眼。 这家伙怎么跟谁说话,都像个炮仗。 得罪那么多皇亲贵族,也不怕以后抄家! 看着婉婉满脸愠怒,萧云舟立马站好,虎着脸不吭声了。 李淳思剑眉一挑,似乎觉得有些意外,“不过是只银狐,沐小姐收下吧。” 沐南婉见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一时有些尴尬。 她再三推辞不得,最后只好收了下来。 “谢世子。” “沐小姐客气了。” 李淳思点了点头,从容离开。 只剩下沐南婉,被一双双妒忌的眼神紧紧盯着。 她终于凭一己之力,得罪了整个京都贵圈。 第44章 怼姐 那天沐南婉拒绝宁远侯夫人的求亲,的确是驳了对方的面子。 李淳思坑她一把,无可厚非。 拿着烫手的银狐,沐南婉是欲哭无泪,再看萧云舟双手环胸的模样,她想都没想把猎物递了过去。 “拿回去,做个围脖吧。” 她才不要用小动物的皮,给自己做衣裳呢。 本来满肚子郁闷的萧云舟,见银狐落到自己手里,心情顿时圆满了。 这可是媳妇儿送的,虽然出自李淳思的手,但却是婉婉亲手交给他的。 婉婉还是想着他的,这么好的狐狸皮多少千金小姐抢着要,她却想都没想就给了自己。 这是什么,是爱啊! 萧云舟满脸幸福,将银狐递给手下,“去,让府里的嬷嬷做一双软靴,本将军今年就要穿!” 说完还嫌不够,又特意命令赵迁在李淳思的眼前晃两圈再拿回去。 挑衅意图十分明显! 李淳思懒得搭理恋爱脑的男人,目不斜视站在原地,只等围猎快点结束,早点回家。 这几日,总听璞儿说起沐家小姐,今日见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反倒是萧云舟让他大开眼界,以前他怎么就输给这玩意儿了? 沐南婉今日也算见了世面,虽有意外发生,幸而有惊无险。 待到傍晚时分,围猎场已经开始了晚宴,众人围坐在营地中,一边享用新鲜的猎物,一边看美人翩翩起舞。 皇帝李明乾也出席了酒宴,旁边坐着得宠的妃子,左侧是太子的席位。 臣子和女眷分席而坐,这就导致沐南婉成了贵女们的眼中钉。 “沐小姐今日,可真是大出风头啊。” 说话的贵女沐南婉并不认识,或者说这里的每个人,她都不熟。 “就是,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身着绿裙的贵女抬起下巴,一脸嘲讽道:“听说沐府是妾室掌权,沐小姐母亲去世的早,恐怕没少学一些狐魅子手段吧。” 都说女人多了就是麻烦,沐南婉深以为然。 眼看她们越说越过分,沐南婉再也坐不住了,冷声回敬道:“这位小姐若是想学,可以让你母亲自请下堂,也让府里的妾室掌掌家,可能明儿就能让萧将军上门提亲了。” “你!” 那贵女勃然大怒,气得直接摔了杯子。 旁边的人纷纷劝和,可眼里分明是看好戏的样子。 这么多人挤兑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沐知隅的官位太低了! 哪家小姐,都敢上来踩一脚。 可沐南婉哪里肯吃亏,自古都是她内涵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她“娱乐圈怼姐”岂是浪得虚名? “沐小姐这么口无遮拦,就不怕影响沐侍郎的前途吗?”说话的是一位穿着贡缎素雪绢裙的贵女,她长相秀丽,举止端庄,可说出来的话威胁性十足。 众多贵女纷纷闭口,想必她是这里面身份最高的了。 奈何这威胁,怎么听怎么像福利,沐南婉非但不怕,反而跃跃欲试。 “有本事,尽管去找我爹。” 沐南婉大手一挥,毫不吝啬的给沐知隅拉了一波仇恨。 见她如此猖狂,女人脸都快气歪了,她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温姐姐,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体。”旁边的少女一脸谄媚,对着沐南婉呵斥道:“如此目无尊卑,难道这就是沐家的家教?” 沐南婉耳朵竖了竖,又看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端庄贵女,脑海中闪过一个角色。 温清涵,原剧本里的太子妃,沐兮瑶后期的‘好闺蜜’。 她也是当今丞相之女,倘若武娇娇和李幽婵还在,温清涵还会避点锋芒。现在两人都被赶回去了,只剩下温清涵家世最为显赫,难怪这些人以她为先。 猜到对方的身份,沐南婉并不惧怕,她稳稳坐在那里。哪怕被一双双视线盯着,仍是不紧不慢夹了一口肉丸,放在嘴里嚼了嚼。 这举动简直没把温清涵放在眼里,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温清涵咬着牙,怒道:“沐南婉,你还没嫁给萧将军,就敢有如此大的作派?。” “有本事,你就动我。” 沐南婉放下筷子,眼里再也没有先前慵懒的神色。 她缓缓起身,拍了拍裙子,当着所有贵族千金的面,冷声道:“三王爷还没醒,皇上还需要我去替皇子看诊,你们现在故意刁难,也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她话音一落,温清涵果然变了脸色。 虽说她的目的,是压一压沐南婉的风头,但真惹皇上动怒,那便得不偿失了。 再说,温清涵已经得了太子的暗示,今日不可招惹麻烦。 万一事情闹大,她根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呵呵……” 温清涵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重新坐了下来。 “沐小姐紧张什么,我们不过是给你开个玩笑,让大家都认识认识罢了。你怎么张口就要告御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你了。” “是吗?那可真是谢谢温小姐了。” 沐南婉冷笑回敬,根本不下对方递过来的台阶。 气氛顿时僵持起来。 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小跑着过来,着急忙慌出了一头汗。 “沐小姐。”老太监双手颤抖,脚在地上跺了跺:“三王爷发烧了,您快去看看吧。” 沐南婉心头一紧,连忙道:“劳烦公公领路。” 说完,她顿住。 转过头看向消了气焰的贵圈小姐们,皮笑肉不笑道:“如此,便不打扰各位用饭了,以后谁有意见,大可来沐府找我。” 反正我又不会改,气死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沐南婉心中冷笑,留给众人一个嚣张的背影,跟着公公离开了。 这么晚,三王爷忽然高烧,对沐南婉来说并不意外。他的伤太重了,感染是必然的,只是如何降温,保住他的性命才是关键。 等沐南婉赶到,墨钰已经早早等在门口。 他搓着双手,掀开门帘,一脸着急道:“三王爷高烧不退,脉象混乱,情况实在紧急,沐小姐快来看看有没有办法吧!” “别急,我先看看再说。”沐南婉沉下脸,径直走到榻前。 她先翻开三王爷的眼皮,又测了测他的额温,然后在墨钰惊愕的眼神中,掀开被子,露出病人光裸的胸口,贴了上去。 第45章 高烧 当病患失血量过高,外伤严重时,身体的免疫系统会受到刺激引起吸收热。 吸收热会导致心率过快,加上病人还在昏迷,情况很是凶险。 “快,准备烈酒和温水。”沐南婉撸起袖子,一边取出银针,一边吩咐道。 她先是给李宣止施了一套针法,等嬷嬷们取来温水和烈酒,再进行物理降温。 手心、脚心、腋窝、上臂、胸口……一番操作下来,沐南婉已是满头大汗。 好在李宣止的脸色渐渐好转,就连呼吸也变得缓和了。 而这只是表面降温,沐南婉根本不敢懈怠。 她从手腕取下镯子,攥紧后按压在李宣止的手心,见众人不解的目光,遂解释道:“从劳宫穴,也就是手掌中心,一直往上搓到曲池穴,来回用力磨搓,也可以降温。” 果然,在沐南婉的不懈努力下,李宣止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墨钰脸上大喜,连忙吩咐药童:“清风,快去把药端来。” 不一会儿,药童把一碗中药呈上。 沐南婉轻轻嗅了嗅,却没完全分辨出来,“虎杖、过路黄……唔,还有制半夏,甘露子,海桐皮……还有什么?味道怎么怪怪的?” 墨钰端着药,命人把李宣止的脖子抬起来,然后舀了一勺药汁,递到沐南婉的面前,“再闻闻?” 沐南婉伸出手,在勺子上方往鼻翼扇了扇,眼前瞬间一亮。 “是石菖蒲,和密陀僧!” 她怎么没想到,竟然还可以用这两味药。 石菖蒲有清阳不升的功效,密陀僧也能解毒收敛,促进伤口愈合的功效。太妙了! 难怪墨钰被尊称为小神医,他对医药的见解竟如此灵动。 墨钰看着沐南婉亮晶晶的眸子,心中竟有一丝窃喜,他谦虚的抿着唇,补充道:“还有一味药,你没有说。” “还有一味?”沐南婉一时难以置信,要不是有人盯着,她真想去翻翻药渣。 “正是。”墨钰不再卖关子,直接告知答案,“麒麟血。” 这一番,竟是把墨家百年医治外伤的秘方,毫无隐瞒的告诉了她。 旁边的清风,嘴张开的几乎合不拢了。 他做药童多年,怎会不知墨家对秘方尤为看中,师傅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墨钰浑然不觉,趁着李宣止有吞咽的本能,赶紧喂了一肚子药。 要说三王爷也是可怜,母亲身份低贱,只是个县令之女,阴差阳错入了皇帝的眼,生了儿子才被封了个位份。 后宫有多凶险,看看李明乾还剩下几个儿子,就明白了。 沐南婉此时还沉浸在“麒麟血”的震惊中! 根据《新修本草》记载,麒麟血主五脏邪气,带下,心痛,破积血,金疮生肉。 可它不是和石菖蒲相克吗? 不对不对,墨钰还在药里放了甘露子,这样就说得通了。 想通了药理,沐南婉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是啊,她只是占了现代医学的光,真要论起古中药学,她还真不如墨钰学的精细。 两人目前也算是“双剑合璧”,李宣止的烧很快就退了,身体状况也稳定下来。 为了避免今夜发生意外,两人更是决定,替三王爷守夜! “饿吗?”沐南婉坐在椅子上,顺便倒了两杯茶。 墨钰帮李宣止掖了掖被子,淡淡道,“我过午不食。” “……”沐南婉刚从袖子摸出糕点的手直接顿住。 “你还信这个?”沐南婉嘴角抽了抽,试图辩解道:“一日三餐,才是健康饮食。” 再说了,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打脸虐渣! 听着沐南婉的话,墨钰并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自便就好,不用顾及自己。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云舟拎着个食盒,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婉婉。” 他先是唤了一声,然后故意看着墨钰,似是惋惜道:“啊,墨神医也在,实在抱歉,我只准备了一份芙蓉羹。” 意思就是没你的份儿。 至于他是不是故意的,大概只有萧云舟自己清楚了。 沐南婉本来还觉得糕点干巴巴的,只能搭配凉茶,这会儿看见了芙蓉羹,肚子也开始咕噜噜叫个不停。 哎,都怪宴席上,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她根本没心情吃饭! 还好萧云舟比较细心,还知道带点吃食过来。 “别显摆了,墨钰晚上不吃东西。”沐南婉好笑道。 她招呼着萧云舟坐下,毫不矫情的从食盒拿出碗来,小口小口喝着美味的芙蓉羹。 “你怎么来了?”沐南婉舔了下唇上的汤汁,问道。 萧云舟脸一热,慌忙移开视线,“今夜我当值,刚抽出空来。” “皇上呢?”沐南婉又问。 按理说三王爷发烧,皇上怎么着也会来看看吧。 似乎知道她是何意,萧云舟缓缓摇头,“皇上回宫了。” “什么?”沐南婉惊讶道,“不是说,明天回宫吗?” “听说是太后娘娘突发疾病,皇上连夜赶回去了。”萧云舟压低声音道。 沐南婉听完,无奈的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李宣止,嘴里嘀咕着:“要不是看了原剧本,我还以为你不是亲生的呢。” 从白天皇帝出现,到现在突然回宫,沐南婉是半点父亲对儿子的爱,都没感觉到。 更多的,应该是利用吧。 “三王爷怎么办?”沐南婉问。 “放心,三王爷现在出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太子。他不会轻举妄动的!”萧云舟淡淡道,看着沐南婉担忧的模样,忍不住告诫道:“你尽管救人,但不要掺和皇家之事,否则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 沐南婉连忙应下,“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话虽然这么说,但沐南婉的盘算,远比萧云舟想象中要危险的多。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李承渊锱铢必较,沐南婉实在不太放心,只希望以后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不然她真的要借半年后的那件事,逆天改命了! “三王爷怎么样了?” “目前来看,状态平稳。。” 萧云舟略做沉思,最后长叹一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 “没。”萧云舟皱起眉,道:“我出去巡逻了,刚才听东宫那边似乎有动静,我得带人去看看。” 第46章 还好你来了 沐南婉只熬了半夜,就趴在桌子上呼呼睡了起来。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墨钰竟生出岁月静好的感觉。他剪了烛花,又派人取了件斗篷盖在沐南婉的身上,然后端坐在对面,盯着沐南婉的身影,不知不觉竟看了一整晚。 晨曦微露,凉风习习。 沐南婉是被外面的喧嚣声给吵醒的。 昨夜宴席后,参加围猎的公子小姐有的连夜赶回京都,有的则被安顿在皇室别庄里休息。李宣止因为受伤,暂时不能移动,所以还在围猎场的帐篷里。 同样呆在这里的,还有太子李承渊。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正搂着一个美人在营地外面,旁若无人的亲昵着。 “来,孤教你射箭。” 李承渊握着女人的手,拉起弓弦,对准不远处的箭靶。 本来平平无奇,可等沐南婉定睛一看,那箭靶竟然是她的贴身丫鬟翠芝! 翠芝泪眼涟涟,手里举着个苹果放在头顶,双腿吓得直打哆嗦。 眼看李承渊的弓都拉满了,沐南婉拔腿就要冲上去救人,没想到刚走两步,便意外发现那李承渊搂着的美人,竟然还是个熟人! “沐兮瑶!” 沐南婉喃喃道,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和李承渊抱成一团?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沐兮瑶看见沐南婉,似乎并不意外。她眨着小鹿般惊慌的眼睛,扭头扑到李承渊的怀里,娇滴滴喊着:“太子殿下,妾身好怕,要是射不准怎么办?” “怕什么,有孤在呢。” 李承渊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双臂把她完全圈入怀中。 说完,弓弦已经第二次拉满。 翠芝哭丧着脸,手抖得连苹果都握不住了,好几次都要掉下来。 沐兮瑶见状,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她靠在李承渊的胸口,像是没骨头般,撒着娇:“太子殿下,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沐兮瑶甜甜喊着,简直要把人的心揉化了。 “乖,孤昨日最大的收获,便是猎到你这个小妖精。”李承渊嘴里说着情话,两人关系一看就不简单。 “太子,不要嘛……” “让孤再亲亲。” “……” 他们的郎情妾意,与翠芝的痛哭流涕,形成鲜明的对比。 沐南婉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挡在李承渊的面前,愤然道:“不知太子,我这丫鬟到底犯了什么罪,被您绑在那里做了箭靶子!” 李承渊皱起眉,露出扫兴的模样,他冷漠的抬了抬下巴,嘴里吐出一个字。 “滚!” 沐南婉纹丝不动,双臂撑开,厉声质问:“太子如此草菅人命,不怕大臣弹劾,皇上问罪吗?” 此言一出,直接踩住了李承渊的痛点。 他阴沉着脸,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沐南婉,你好大的胆子。”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 沐南婉毫无惧色。 “孤最后说一遍,让开!” 李承渊没了耐心,最后发出警告,没想到沐南婉是个不怕死的,竟然死死挡在他的面前。 沐兮瑶见状,不忘拱火,“太子殿下,要不还是算了。沐南婉毕竟是我姐姐,虽说她在府里嚣张惯了,连身边的丫鬟都瞧不上我,但能得您的宠爱,妾身已经满足了。” 沐兮瑶一口一个妾身,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太子,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 李承渊这么一想,又是火冒三丈。 他是谁?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别说一个丫鬟,就算是杀了沐南婉,又有谁敢向他问罪! 李承渊咬着牙,眼神闪过一丝厉色。 他冷声说:“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音一落,长箭飞出,径直朝着沐南婉的胸口射来。 千钧一发之时,一把长刀凌空而现,直接从沐南婉的身后飞出,将那长箭瞬间劈成了两半。 长刀落地,正巧扎在太子李承渊的脚边。 沐兮瑶被吓了一跳,再偏一点,她可就要替太子挡刀了。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沐南婉,她没料到李承渊丧心病狂,竟然真敢动手。好在萧云舟及时出现,稳稳将沐南婉护在怀中。 “你没事吧。”萧云舟偷偷将发颤的右手藏在背后,一脸紧张道。 沐南婉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十分后怕的靠在萧云舟怀里,“我……我没事。” 李承渊也回过神来,他放下手里的角弓,一时不敢正视萧云舟的眼睛。 林州萧家势力强大,就连父皇也不敢拿他们开刀,今日得罪萧云舟,他日必成大患。 “敢问太子,我的未婚妻犯了何罪,您要杀她?” 萧云舟脸色黑的可怕,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暴戾的气息,就连沐南婉看了都觉得犯怵。 而沐兮瑶仗着有太子护着,态度很是狂妄,“你们在干什么,竟然敢威胁太子,难道想造反不成?” 一句造反! 把在场所有人都说蒙了! 太子脸色一变,将沐兮瑶从怀里拉开,智商也终于从下半身回到了脑子里。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清了清嗓子,“萧将军,孤只是想开个玩笑,你何必这么紧张。” “玩笑?” 萧云舟冷哼一声,“太子这玩笑开的太大了。今日若不是我来得及时,恐怕这玩笑就变成血案了!” “萧将军言重了!” 李承渊皱起眉,心中暗自唾骂萧云舟不识抬举。 他堂堂东宫太子都这么低声下气,萧云舟竟然不依不饶,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萧云舟毫不care太子的想法,他掌心湿漉漉的,现在还有些后怕,如果自己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他根本不敢想。 “太子殿下。” 萧云舟沉下脸,气势强硬,“昨日刺客虽然伏法,但证据还在微臣手里,是非曲直,总要有个结果。” 听到这话,李承渊当场气急。 他愤然拂袖,“萧将军这是威胁孤?” 萧云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躬身,将沐南婉拦腰抱起。 然后当着众多属下的面,撂下一句狠话。 “沐南婉是我萧家未过门的媳妇,太子殿下要动我萧家人,微臣自然奉陪到底!” 说完,便抱着沐南婉离开了营地。 只留下李承渊愤怒的踹了踹脚下的长刀,把前来安慰的沐兮瑶,推了个踉跄。 “等等,翠芝还没救下来呢。” 沐南婉挣扎着要下来。 萧云舟直接给赵迁一个眼神,很快便有人把翠芝救了下来。 看着翠芝没事了,沐南婉这才放下心。 她伸出双臂,轻轻搂着萧云舟的脖子,声音委屈又可怜。 “还好你来了。” 第47章 别想摸了 萧云舟面无表情向前走着,好像上辈子戒过毒,一直忍着没理她。 “萧将军,你要带我去哪儿?” 沐南婉心中忐忑,大约猜出他是恼了。 可越哄男人的脸色就越黑,满身冰碴子冻得她直打哆嗦。 “三王爷那边……” 沐南婉刚一张口,想寻个借口开溜。 没想到萧云舟根本不给她机会,冷冰冰道:“三王爷情况稳定,已经安排了今日回宫,路上有众多御医和墨钰守着,沐小姐不必挂怀。” 完了,他现在连婉婉都不叫了,直接换成‘沐小姐’,该不会气得要去沐府退婚吧。 沐南婉咬着唇,稀碎的额发还未梳理,就像一只炸开毛的小猫。她用‘爪子’勾着萧云舟的衣领,思绪乱成麻,遥想当年她也背过不少台词,怎么临到了竟半句也想不起来。 萧云舟一路上都板着脸,步伐不紧不慢地抱着沐南婉,径直回到自己的帐篷。 路过下属操练时,不等猴崽子们起哄,就用一个眼神终结了全场。 躲在角落里的暗卫,目睹了整个过程,那皮肤黝黑的老七搓了搓鼻子,啧啧道:“上回将军这么生气,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军中出现叛徒,将军还斩了九个人。” “糟了,夫人不会有危险吧?”老七提着剑,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没想到老三直接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脑门上,“瞎说什么,将军和夫人那叫床头吵床尾和,走了,别耽误将军办事。” “办什么事?” “你还小,以后就知道了。” “……” 萧云舟的确在‘办事’,他一进帐篷,就冷着脸把沐南婉扔到硬邦邦的床上,明明铺了厚厚的褥子,沐南婉还是娇气地叫了一声。 “哎呦!” 她捂着摔痛的屁股,委屈道,“萧云舟,你到底要干嘛?” 萧云舟居高临下看着她,动作不紧不慢地解开护臂,然后是肩甲,明光甲,不一会儿连笏头腰带都解开了。 沐南婉捂住眼,从中指和食指的缝隙往外看,嘴里嚷嚷着:“萧云舟,你吓唬谁呢,有本事就脱光!” 她沐南婉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算盘珠子都崩到脸上了,也没皱一下眉头。 就在萧云舟脱得只剩下亵裤时,沐南婉彻底看呆了。家人们,谁懂啊,腹肌胸肌人鱼线,宽肩窄臀公狗腰啊,救命! “把口水擦一擦。” 萧云舟沉声道。 沐南婉赶紧捂嘴,这下眼睛没有遮挡,看得更清楚了! “我可以摸摸吗?” 人的脑子一热,就容易说出虎狼之词,好比现在的沐南婉,智商退居二线,满脑子都是马赛克。 萧云舟直接气笑了,他以前发脾气,军中的下属连大气都不敢喘。怎么现在沐南婉不仅不怕,还起了色心? “不行!” 萧云舟直接拒绝,脸色不善,“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是我错了。” 沐南婉低下头,乖乖认错,纤弱的肩膀耸拉着,也透着几分柔弱可怜。 萧云舟按捺住怒火,重新给自己套上一件中衣,然后对着沐南婉一顿输出。 “今天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早就没命了。太子心思狭隘,睚眦必较,你为什么偏偏惹上他?若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若你出了危险,你又让我怎么办?昨天三王爷出事,你又跑去救人,倘若出了什么岔子,皇上问罪,你又当如何?” 萧云舟越说越气,看着沐南婉无辜的眼神,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哪怕我在御前当差,哪天不是提着脑袋办事,你遇事如此冲动,要我怎么放得下心?昨天是三王爷福大命大,今天是我来得及时,那明天呢?” 萧云舟责骂的声音越来越大,沐南婉的头也垂得越来越低。 她想说,自己是为了救他,才想着救下三王爷。 可话到了嘴边,沐南婉又不知如何开口。 以萧云舟的本事,就算他真的被关起来,也有办法自救吧。 是她不自量力,才把事情闹成现在的局面。不仅得罪了乐云公主,国公府武娇娇,未来的太子妃,还在李承乾的面前拉了仇恨。 见她沮丧的模样,萧云舟有些于心不忍。 可想到李承渊的那支长箭,他嘴上丝毫没有留情,“你是我萧家的媳妇,是我萧云舟的女人,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替你撑着,可是你能不能替自己想想。我知道翠芝是你的丫鬟,但明明有别的办法,你为什么要以身犯险?” “我在你身边留了暗卫,你当他们是死的吗?”萧云舟气得叉腰。 古代的尊卑之分几乎是刻在骨子里,他实在不理解,沐南婉要为一个丫鬟送命。 被萧云舟劈头盖脸训了一通,沐南婉终于意识到问题。 她嘟囔着,“我就是着急。” 萧云舟看她低声呐呐的模样,到底还是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沐南婉面前,将跪坐在床上的女人揽了过来。 “沐南婉,你给我记好了,任何时候,你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假若沐南婉今天真的出事,他绝对会让那丫鬟赔命。 “你别生气了。”沐南婉扯了扯他的袖子,委屈巴巴,“我以后行事,多注意,再也不乱出风头了。” 枪打出头鸟,沐南婉不是不知道。 两人把话说开后,萧云舟的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沐南婉更是大着胆子,趁他搂着自己的间隙,小心翼翼伸出手,在他的腹肌上摸了一把。 这腹肌可不是流量小生,靠吃蛋白粉才长出来的。 它是货真价实的肌肉,块垒分明,线条流畅,摸起来也是硬邦邦的手感,让人流连忘返。 萧云舟见她动作一点都不藏着掖着,脸上闪过一丝薄红。 他飞快陇上衣服,故作镇定的拉开距离,违心道:“你我还未成婚,注意点分寸。” 沐南婉缩回手,见他耳尖都红了,忍不住调侃道:“那我下回注意。” “下回?”萧云舟取下架子上的常服,一边穿,一边冷冷道,“若像今日之事再次发生,你以后都别想摸了。” 第48章 阴魂不散 萧云舟这人执行力超强,说不给沐南婉摸,就连多看一眼也不给了。 他是没见过别家媳妇儿是不是也这样,但婉婉的胆子格外大,好像根本不知道羞涩是何物。 穿好衣服,萧云舟安排了接下来的行程。 “我还有事要处理,赵迁会带人送你回沐府。” 沐南婉仰着头,跪坐在床上,嘴里问着:“你去哪儿,危险吗?” 说完,又想起萧云舟的身上还有伤,前几天刚刚给他上药。 都说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方才她满脑子都是腹肌,完全没注意那道伤恢复的如何了。 萧云舟极其自然的扣上腰带,挑眉道:“放心,只要你那表哥不给我添堵,就万事大吉了。” 周闻归? 沐南婉狐疑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影刹的主人。”萧云舟并没打算隐瞒。 这家伙想一出是一出,根本摸不清秉性,万一哪天脑子一抽,对婉婉不利怎么办? 还是提前告知,也好让沐南婉有所防范。 “影刹是宫中的势力吗?”沐南婉很聪明,想到周闻归和李彧的关系,立马猜到了一些。 萧云舟点头,“确实如此,你可以理解,我们都是为皇上办事。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很好,又涉及到沐南婉的剧本盲区了。 当初她就不应该图省事,只看自己的剧本,现在除了赵景棠家里的窝心事,朝堂风云一个都没记住。 “怎么了?”萧云舟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 沐南婉从床上跳下来,眼睛盯着鞋面,郁闷道:“老天给我作弊的机会,我却没有带剧本。” “何为剧本?” “就是听戏,差不多这个意思。”沐南婉随口胡诌。 萧云舟却把话放在了心里,“你喜欢听戏?” “喜欢吧。” 不仅喜欢,她还喜欢演戏,并且每一天都要演。 还没有片酬! 纯纯为爱发电,要不是萧云舟正合自己胃口,她真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 “对了,这个送给你。”萧云舟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脂粉盒子,递了过去。“听说宫里的娘娘都喜欢,你看看。” 沐南婉接过男人手里的胭脂盒,整个人都惊呆了。 直男也会送礼物! 糟了糟了,恋爱脑要长出来了。 沐南婉怀着无比兴奋的表情,打开胭脂盒,一个艳丽到极致的瑰红色,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这什么鬼颜色? 和死亡芭比粉有什么不同? 店家是把滞销货,卖给了这个傻子吧! “好看吗?”萧云舟挺起胸脯,脸上露出“等夸”的表情。 沐南婉深吸一口气,默默合上盖子,浅浅笑着:“好看。” “那当然,这可是我亲自挑选的颜色,一猜你就喜欢。”萧云舟颇为自豪道。 沐南婉听完,嘴角一抽,开始深刻反省自己是什么时候,给了他这种错觉。 她在万香斋的时候明明看见,时下流行色都很好看啊! 为什么萧云舟挑了如此丑的一盒?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沐南婉保持微笑,问。 萧云舟很快揭秘,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那天我去提亲,你所用的胭脂,就是这个颜色啊。” 很好,什么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沐南婉算是体会到了! 她为了拒绝宁远侯府的提亲,故意扮丑,没想到萧云舟竟误以为,这就是她的审美特色? 大概是嫌沐南婉的心情不够炸裂,萧云舟又补了一刀。 “瞧你高兴的都傻了,放心好了,以后这样的胭脂,我每个月都给你买。” 每个月! 都给你买! 沐南婉一把捂住脸,赶紧制止,“到时你的俸禄就是我管,你哪里来的钱?” 萧云舟一听也是,丝毫不觉得男人手里没银钱是什么丢脸的事。 他大手一挥,就把中馈的管理权交了出去。 “等你进门,府里的库房都随你支配。” “随便我花?”沐南婉故意道。 “自然。”萧云舟十分豪气,“林州萧家矿业丰富,养个你,还是绰绰有余。” 矿业啊。 沐南婉吞了吞口水,她好像真的要嫁入豪门了! 与萧云舟又聊了些家常,不到半刻钟,赵迁便在门口通报。 是时候分开了! 沐南婉乘上提前安排好的马车,与翠芝坐在一起,就连兔笼子也一并放在了马车上。 分别在即,沐南婉掀开帘子,冲萧云舟挥了挥手。 临走前,萧云舟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回府后,暂时不要与你那庶妹交恶,我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放心好了。”沐南婉点了点头,还未出嫁前,她是再也不想给萧云舟惹麻烦了。 马车很快朝着京都的方向赶去。 车内只剩下沐南婉和翠芝,小丫鬟早上被吓坏了,好在沐南婉及时出手,救了她一命。 一路上,翠芝都很勤快,一会儿问她饿不饿,一会儿问她渴不渴。 沐南婉听了心烦,留下一句,“再吵就出去赶车。” 这才让翠芝安静下来。 一个丫鬟,能让主子如此护着,是多大的福分啊。 翠芝暗自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小姐,从此以后忠心不二,谁敢欺负小姐,她就去拼命! “对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沐兮瑶怎么跟太子勾搭在一起了?”沐南婉疑惑道。 翠芝一听,当即啐了一口,眼神鄙夷。 “小姐,现在外头都传开了,说沐家女不知廉耻。”翠芝愤愤不平,气得撕手里的帕子,“都是二小姐的错,居然毫不廉耻的爬上太子的床,还连累了您的名声。” “怎么回事?” “听说是围猎时,碰见受伤的二小姐,太子就把人带回来了。昨个夜宴,二小姐还混在舞姬里跳舞,愣是把太子拐到了床上。夜里头,太子的帐篷一直亮着灯,听说叫了一晚上,大家伙都知道了。” 如此不知廉耻,简直是在往小姐的脸上抹黑。 一想到自家小姐受了那么多委屈,好不容易要嫁人了,沐兮瑶还在惹麻烦,翠芝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冲上去把沐兮瑶撕了才行。 “小姐,二小姐以后有太子撑腰,该不会又要为难我们了吧?”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沐南婉冷哼道。 真是阴魂不散,明明没有带她来围猎场,竟也能爬上太子的床。 第49章 柳云倩挨打 沐兮瑶作为原剧“女主”,的确有些本事。 她回来时坐着东宫的龙纹马车,一路招摇过市,大张旗鼓停在沐家门口。伶俐的小宦官更是直接趴在地上,给沐兮瑶当起了脚凳,皇家气派大的不得了。 周遭百姓瞧着热闹,议论纷纷,都以为沐府千金攀了高枝,成了皇室贵人。 柳云倩早就得到消息,衣着光鲜地站在门口,周围全是丫鬟婆子贺喜的声音。 “夫人,奴婢早就说过,咱们二小姐是凤凰命,你瞧这富贵不是来了。” “闭嘴,你不要脑袋了。”柳云倩脸一沉,压低声音斥责道。 普天之下,除了皇后娘娘,谁敢说自己是凤凰。 那丫鬟装模作样打了自己的脸,笑着奉承道:“是奴婢说快了,还请夫人恕罪。不过啊,咱们二小姐容貌出众,又会为自己谋划,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就是就是,夫人可等着享福吧。”下人们纷纷附和,说得柳云倩心花怒放,当即下令给每人赏了五两银子。 如此一幕,看得沐南婉有些牙痒。 想她一个嫡女,每月例银才五两,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等她把母亲的嫁妆拿回来,柳云倩挥金如土的日子,也到头了。府里一帮刁奴欺上瞒下,阿谀奉承,胃口早就被柳云倩养肥了,若她以后拿不出银钱,这后宅可就热闹了。 “小姐,他们还是拦着,不让我们进去。” 翠芝刚从门房那里回来,脸上写满了怒火。 沐南婉倒是不意外,“太子身份显赫,那马车就是皇家威仪,我们等等也是应该的。” “哼。”翠芝叉着腰,没好气地看过去,“这么大的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太子妃呢!” “翠芝。”沐南婉低声警告,“以后在我身边,不可口无遮拦。” “我就是替您生气。”翠芝委屈的瘪了瘪嘴。 沐南婉有些好笑,“替我生气做什么,沐兮瑶这么嚣张,自有人代我们出手。” “谁啊?” 翠芝摸了摸脑袋,怎么觉得小姐现在说话,都有些听不懂了呢。 沐南婉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 此时,沐兮瑶正享受众星捧月的快乐,挪着小碎步,仪态万千地走到柳云倩面前,含羞带怯叫了句,“娘。” “可算是回来了。”柳云倩拉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见她脸上那抹被滋润过的红润,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来了。 说完,她看向沐兮瑶身后的公公,赶紧从袖子里掏出沉甸甸的银袋子,强行塞到公公手里。 “敢为公公贵姓?” “不敢不敢,夫人就叫老奴方全儿吧。”方公公摸了摸银袋子,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大大方方把银子塞到怀里。 柳云倩满脸堆笑,“还要多谢方公公照顾了。” “好说好说。”方公公点头恭维,“夫人家的沐二小姐,是个知心的,我们殿下很喜欢。以后,还希望二小姐多多提携。” “这是自然。”柳云倩赶紧点头应下。 两人又互相聊了些闲话,柳云倩这才送太子府的人离开。 沐兮瑶见人走了,终于放下仪态,疲倦地靠在柳云倩身上。这贵人,哪里好伺候? 太子是东宫之主,见惯了多少爬床的丫头,真要没点手段还拿不下她。 一想到昨夜发生的种种,沐兮瑶打了个寒战,谁也不知道她的衣服下面,隐藏了多少难以启齿的痕迹。 柳云倩赶走下人,只留了两个信得过的嬷嬷。 然后拉着沐兮瑶走进后宅,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沐兮瑶红着脸点了点头,“太子昨夜酒醉,我用的鸽子血,瞒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柳云倩长舒一口气。 只要能让太子承认,是他占了瑶瑶的处子之身,就不怕他不负责。 “乖女儿,你做得很好,我们沐家总算要熬出头了。”柳云倩欢喜得不得了,就等着丈夫下朝,把这个喜讯告诉他。 “快,桂婆子,让厨房多准备点吃的,中午我要跟老爷好好庆祝一下!” 桂婆子笑呵呵地领命,一家子都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幻想中。 沐知隅是大中午才回府邸的。 柳云倩特意换上过年才穿的衣裳,满脸喜庆地站在门口,早早等着。 可左等右盼,距离下朝时间都过了一个时辰,沐知隅才坐着轿子回了家。 她小跑着从台阶上下来,却见沐知隅绷着阴云密布的脸,满身晦气地从轿子里钻出来。 “老爷?” 柳云倩停下脚步,试探性叫了一声。 没想到话音刚落,沐知隅竟然提起衣摆,冲着柳云倩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 他显然是愤怒到极点,力道大得惊人,柳云倩直接倒在地上,后腰狠狠撞在石阶上。强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哀嚎起来。 下人们瞪大眼睛,却没有一个人敢扶。 还是沐兮瑶出来看了一眼,被吓得花容失色。 她急急忙忙跑到柳云倩身边,大哭道:“爹,你在干什么?” “都是你们母女干的好事!” 沐知隅抬起手,指着柳云倩的鼻子,骂道:“平日我怎么说的,让你们少惹麻烦,少惹麻烦。现在倒好了,老子的乌纱帽差点没了!” 听到沐知隅这么一说,柳云倩吓得止住了哀嚎,她战战兢兢问:“老人,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啊爹,娘今天特意下厨给你准备了饭菜,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沐兮瑶带着哭腔,委屈地说:“你怎么能这么对娘。” “好消息?”沐知隅被气笑了,他双手背在身后,咬着牙道:“今日下朝,皇上忽然召见我,说是温丞相弹劾我为官不正,宠妾灭妻!我就纳闷了,这温丞相怎么忽然针对我,没想到竟然是你们干的好事。” 沐知隅气的面部扭曲,在柳云倩面前踱步,“这么多年,我谨小慎微,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可今日,皇上大怒,罚了我两年俸禄,让我在百官面前丢尽脸面。” “你可知道为什么?”沐知隅冷冷道。 第50章 流产 柳云倩吞了吞口水,脑子这才反应过来。 都说皇帝属意让温丞相的女儿做太子妃,就等着挑好日子,普天同庆。 而今天,沐兮瑶闹得满城皆知,仗着太子的喜欢招摇过市,必然会引起丞相府不满。 今日沐知隅被罚俸两年,就是温丞相的警告! 倘若他们再不低调做人,沐知隅的乌纱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老爷,妾身……”柳云倩忍着泪,拼命解释道,“妾身只是想给瑶瑶谋个出路,难道你忍心把她嫁给赵家当妾吗?” “就是啊爹,女儿想要嫁给太子,想让我们沐家飞黄腾达,有什么错?” 沐兮瑶说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沐知隅心里烦躁,见母女两人哭得厉害,到底没忍下心。 “罢了,事已至此,我给温丞相修书一封,解释解释。”沐知隅叹了口气,指着沐兮瑶又是一通骂,“你现在主意大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我商量商量。现在只能向温丞相说些好话,以后去了东宫,一定要记得和温家交好,切记不可惹麻烦。” “瑶瑶记下了。”沐兮瑶擦了擦泪,垂下头。 也就是这一眼,沐兮瑶惊恐地发现柳云倩的裙子,竟然沾满了血。 她吓得脸色一白,直接跌坐在地,“娘,娘……” 柳云倩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肚子,右手向下一探,竟然全是刺眼的红。 “这是怎么回事?” 小腹的坠痛让柳云倩察觉不妙,她拼命挥着手喊:“老爷,妾身肚子痛得厉害,快……救救我。” 沐知隅见状大惊,连忙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院子顿时乱成一团,柳云倩被人七手八脚抬进院子,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听见她痛苦的哀嚎声。 等到大夫赶来,一切为时已晚。 谁也没想到,沐知隅这一脚,竟然直接踢掉了他和柳云倩的孩子。 当年周娴嫁给他时,沐知隅还是个六品小官,靠着科考博取了一些功名。周娴去世后,京都议论纷纷,怀疑他宠妾灭妻。为了不得罪周家,沐知隅对外宣布永不续弦。 接下来几年,他的官路果然顺遂了不少,可自从他做了中书侍郎,便再也没有得到重用。 为了维持好人设,沐知隅的确未曾娶妻。也就导致他的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这些年为了让柳云倩尽快怀上儿子,沐知隅什么办法都想了,还吃了不少补药。 如今女儿都大了,沐知隅这才收了心思,不曾想柳云倩竟然怀孕了。 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还没等沐知隅高兴,便听见了噩耗。 “沐大人,夫人流血不止,脉象虚弱,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说道。 沐知隅听完,脸色惨白。 他盯着柳云倩的肚子,似乎难以置信,万般悔恨弥漫心头。 沐兮瑶趴在柳云倩的床边哇哇大哭,“娘,你怎么这么命苦,好不容易有了弟弟,却……” 她不说还好,一说沐知隅更加悔恨。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来到床边,老泪纵横道:“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绝了我沐家吗?” “老爷。”柳云倩泪流满面地靠在沐知隅怀里,她脸色苍白,心情悲痛,“都是妾身不好,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一时间,屋子里哭声一片,沐知隅捂着脸,恨不得把自己的脚给砍了。 柳夫人院子里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沐南婉的耳朵里。 翠芝满脸激动,绘声绘色地讲着:“柳夫人被老爷狠狠踹了肚子,刚怀上的孩子眼睁睁就没了。要我说,没了也好,不然老爷的心,也不知道要偏到什么地方了。” 沐南婉翻了一页,头也不抬,“他的心不是一直偏的吗?” “话虽然这么说,可小姐您也是他的孩子啊。”翠芝气愤道。 “孩子?”沐南婉噗嗤一笑,合上手里的书。 她托着下巴,思量片刻,眼神闪过一缕精光。 “过不久,我就要出嫁了,到时候沐府仍旧是柳氏母女的天下,未免太便宜她们了。” “没错!”翠芝附和着,“小姐有什么办法?” “办法?既然我爹这么想要孩子,做女儿的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沐南婉勾唇一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当天夜晚,沐南婉端着茶去了沐知隅的书房。 她现在是萧云舟的未婚妻,沐知隅就算是装,也要装成一个慈父。 书房门被打开,沐南婉端着药膳走进去,露出温柔乖巧的表情。 她先是甜甜一笑,然后将药膳搁在桌子上,语气里满是关心。 “爹,您辛苦了,女儿特意让厨房熬了滋补的药膳,您快尝尝吧。” 沐知隅正愁着给温丞相写书信,晚上又因为柳云倩流产的事儿,气得一口没吃。现在沐南婉送来药膳,正中下怀,他的态度也变得温和了些。 “婉婉,你真是长大了。”沐知隅放下笔,叹了口气:“长得也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听渣男怀旧,沐南婉是一阵恶心。 可脸上却要表现出被感动的模样,再用影后级别的演技,对着沐知隅诉起衷肠。 “爹,女儿心疼你,今日听说柳姨娘的事儿,女儿便猜到爹心情不好。”沐南婉说着,主动从食盒里,给沐知隅盛了一碗药粥,贴心地递过去。 “女儿知道你与母亲鹣鲽情深,不想续弦。可是爹,我们沐家的血脉不能断,女儿日日都盼着,府里能添上一个弟弟。想必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原谅您的。” 沐知隅听完,拿着汤匙的手顿住,表情十分惊讶。 “婉婉,你真的想有一个弟弟?” “那是当然。”沐南婉快速道,“女儿即将出嫁,以后娘家有个弟弟,也算有个靠山。” 沐知隅听完,果然大为感动,抓着沐南婉的手哽咽着:“婉婉,你懂事了。” 沐南婉见他起了心思,立马乘胜追击。 “爹,如果你担心周家议论。女儿这就去找舅舅说清楚。到时候整个京都城,没人敢说您什么?这些年,您对母亲的爱女儿都看在眼里,可是您不能因为母亲,就让沐家断了香火啊!” “呜呜呜……我对不起娴儿。” 沐知隅捂住脸似乎在哭,其实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有。 沐南婉就这么静静看着他表演,时不时再撺掇几句。 “爹,您放心好了,柳姨娘都能怀孕,说明您的身体很好,只要找大夫调养调养,再生三四个弟弟,也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柳姨娘刚刚小产,身子怕是坏了,若她再年轻几岁…" 沐南婉点到即止,看着沐知隅跃跃欲试的表情,想必过不了多久,沐府后院就要添新人了。 第51章 把床铺了 最近沐府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柳姨娘小产,二是处理了一些府中下人。 沐兮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更是完全大换血,凡是知晓她与赵景棠私通的人,全都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沐南婉得知此事后,让暗卫救下沐兮瑶的贴身丫鬟,连夜送出城并找了个庄子安顿下来。就等着有一天,将柳氏母女彻底打垮。 猫科动物狩猎,最喜欢的是戏耍。 还有什么比看着柳氏母女,平地起高楼,再轰然倒塌更有趣的呢? 老天让她穿越到剧本里,大概就是为死去的“沐南婉”还一个公道。 清闲了几日,沐南婉终于决定松松筋骨。 听说沐知隅最近早出晚归,每天都有应酬,前几日甚至彻夜未归,这可把柳姨娘给急坏了。 这些年她牢牢把沐知隅的心抓在手里,虽说没生下儿子,却凭借少时情谊,在后院独掌大权。以前沐知隅也宠幸过两个丫头,都被她想办法弄走了,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怎么在这节骨眼上出了意外。 女人对丈夫的心思,都有着精准的直觉。 短短几日,柳云倩就敢断定,沐知隅在外面有了姘头。 她倒也不笨,趁着沐知隅回府,旁敲侧击道:“老爷,都是妾身的不好,这些年也没能给你留下个男丁。好不容易怀上了,又……” 柳云倩泫然若泣,“若是老爷有喜欢的人,就带回来给妾身瞧瞧,日后在院儿里也能给妾身做个伴。” 说完,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故作坚强打起了感情牌:“表哥,经此一事,我这身子骨怕是要落下病根,以后若是有什么意外,瑶瑶她……” 说到这样,柳云倩再也发不出声音,只知道咬着唇低低啜泣起来。 那弱柳扶风的身体,看得沐知隅一阵心疼,到嘴边的愣是给咽了回去。 “倩儿,都是我不好。” 沐知隅说着,坐在床边,将柳云倩搂在怀里柔声安慰:“不要胡思乱想,以后咱们沐府,还是你说了算。” 两人毕竟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多年感情岂是那么好拆散。 沐南婉也不着急,反正钉子已经埋下去了,早晚都会把人扎得鲜血淋漓。 “小姐,歇会儿吧,您都看了三天了。”翠芝端来一碗银耳汤,心疼道。 整整三天了,沐南婉门都没出,一直在房间里看账本。 桌子上的宣纸,写满了她看不懂的符号,小姐告诉她那是什么“阿伯”数字。真是奇怪,也不知道小姐是从哪里学来的。 沐南婉叼着笔头,坐姿很不好。她已经被这乱七八糟的账目,搞得心力交瘁,要不是心疼里头的银子,真想一把火烧了干净。 她一边继续验算,一边毫无形象地端起碗,连勺子都没用,咕咚咕咚干到见底。 这一幕看得翠芝目瞪口呆,慌里慌张掩上了房门。 “小姐,你怎么能如此粗鲁……” 翠芝替她臊红了脸,抢过碗放回了篮子,“您可是官家小姐,与外头那些……” 话还没说完,沐南婉仰起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嗝……” “……” 翠芝捂住脸,眼里写满控诉。 沐南婉却无所谓地撑起懒腰,纠正道:“小小年纪,怎么还有偶像包袱了?你家小姐也是人,哪能天天装成大家闺秀。” 驴也不能这么使唤吧,24小时演戏,谁能扛得住? “可您本来就是大家闺秀啊。”翠芝辩驳道。 沐南婉抬起笔,冲翠芝招了招手,“过来。” “啊?”翠芝弯下腰,把头凑过去,“怎么了,小姐?” 话音一落,沐南婉直接拿出毛笔,在翠芝的脑门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啊!” 翠芝连忙伸手捂脑袋。 却见沐南婉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 “小姐,你欺负人。” 翠芝小嘴儿撅的老高,脸都涨红了。 沐南婉见好就收,把毛笔搁在桌子上,歪着头瞧着她直乐,“你家小姐是明星,大家闺秀只是我的演技。” “明星?”翠芝眨着眼,“那是什么?” “就是天上的星星,下凡来拯救你这个笨丫头。”沐南婉似笑非笑,半真半假。 啊,穿越那么久,她都有点想念那几个追她二里的的狗仔了。 “小姐,你又拿奴婢寻开心。”翠芝瘪起嘴,故作生气。 沐南婉却像看见了什么稀罕,“呦,还有小脾气了。” “哼!” 翠芝下巴一抬,拎起食盒,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屋子。 她表面恼火,心里却是高兴的。 虽然小姐总说一些奇怪的话,但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小姐啊,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人了。 缓解了紧绷的情绪,沐南婉调整状态,继续整理账本。 她这次的目标很明确,无论是万香斋,还是明华布庄,宝通典当行等等,但凡是周娴留下来的铺子,她全都要拿回来,一个子儿都不给沐家留。 这几日,沐南婉都熬到了深夜,睡眠严重不足。 如今已是子时,沐南婉刚剪了烛花,还没有睡觉的意思,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全都被暗卫写信递到了萧云舟的书房。 这种行走的摄像头,沐南婉真的毫无所觉吗? 当然不是。 她只是习惯了。 奈何她低估了某人的耐心。 自从得知沐南婉通宵达旦看账本后,萧云舟就气不打一处来。 今夜更是忙完手头的军务,便火急火燎翻了沐家的墙头。 堂堂一品将军,翻墙也翻出了经验,好歹不会再踩到翠芝那丫头种的菜苗了。 沐南婉满脑子都是烂账,哪里注意到窗户被人推开。 等萧云舟风尘仆仆进了屋子,沐南婉听到动静,头也没抬,还以为是翠芝回来了。 “去,把床铺了。” 沐南婉极其自然的吩咐道。 “……???” 萧云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伏在桌前,胆大包天的女人,心中狂跳不止。 这算邀请吧? 萧云舟老脸通红,口干舌燥。 他犹豫再三,还是挪动脚步,朝着沐南婉的闺床走去。 为了避嫌,萧云舟全程双眼紧闭,柔软的锦被像是烫手般,让他只敢轻轻捏住一角,最后凭借感觉才勉强把床铺好。 第52章 惹火 看着平整的缎面锦被,萧云舟如临大敌,他隐忍克制,好不容易才把被子铺好,手心都要攥出汗来。 没等他缓过气,沐南婉又翻了一页账本。 她在本子上做好标记,腾出左手锤了锤肩膀,然后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中透着一丝疲倦。 “去把柜子里的衣服拿出来。” 沐南婉重新蘸了墨汁,嘴里嘟囔道:“等我这本看完,就睡了。” 翠芝这丫头就喜欢操心,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她在张罗,若再不早点休息,明日又要听她唠叨个半天。 萧云舟身体一僵,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见身后没动静,沐南婉的笔顿住,嘴里啧了一声:“呦,还跟我闹脾气呢。” 不就是在脑门上画了个两笔,小丫头还真不经逗。 萧云舟这下完全傻眼了。 他生气的很明显吗? 婉婉为何这么自然的指派自己做事? 难道不知道,未出嫁的女子就算面对未婚夫,也是要避嫌的吗? 可想到婉婉幼年丧母,一切似乎有了答案。 萧云舟满脸疼惜,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宠她入骨。升腾的爱意充斥全身,萧云舟义无反顾走到柜子前,打开了“潘多拉”之门。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女子的内衫竟可以如此丰富多彩。 习惯现代生活的沐南婉,穿越没几天就让翠芝,准备了几套“吊带裙”充当睡衣。 吊带裙被简易的木架,挂在柜子里,红的、粉的、绿的、白的…… 这对萧云舟造成严重的视觉冲击。 精致的猪猪女孩,还调配了好闻的熏香挂在柜子里,轻轻嗅上一口,心旷神怡,鼻翼里满是温柔的香味儿。 无形撩拨最致命,对于血气方刚的萧大将军来说,简直太有挑战性了。 “对了,下面抽屉里的衣服,也拿出来。” 沐南婉头也没抬,用方程式进行最后的验算。殊不知萧云舟此刻,就像是被蒸熟的螃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呆呆站在柜子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婉婉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说丈夫替妻子拿贴身衣裳,不是什么大事,可他们还没成亲啊! 直到身后再次传来沐南婉的催促,萧云舟才咬了咬牙,轻轻拉开抽屉。 里面赫然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肚兜! 萧云舟脸一热,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朝着肚兜抓了过去。 可他刚刚摸到布料,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呼。 “啊!” 原来是沐南婉见翠芝迟迟没有回应,终于放下笔,朝着身后看去。 没想到一抬眼,就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抓着自己的肚兜,动也不动。 沐南婉被吓了一跳,拿起桌子上的砚台,就冲那“登徒子”砸了过去。 完全懵逼的萧云舟根本来不及躲闪,硬生生被砚台砸中后背,墨汁晕染了大片衣裳。 直到这一刻,沐南婉才稍微回过神。 她借着烛光仔细打量,这才发现登徒子竟是她的未婚夫婿。 “小姐,怎么了?”听到动静的翠芝,跌跌撞撞跑到门口,刚要推门进来。 沐南婉快速道:“我没事。” 说着,她揉了揉跳动的眉心,反手把门栓锁死,然后对外吩咐:“回去休息吧。” “好,那小姐有事再叫我。” 听到翠芝离开的脚步声,沐南婉终于松了口气。 她拎起裙子,气鼓鼓的跑到萧云舟面前,目光扫向男人手里的肚兜,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萧云舟!” 沐南婉双手叉腰,“你在干什么?” “我……” 萧云舟刚一开口,鼻腔传来一股湿意。 只见一串猩红色的鼻血,顺着他的唇峰,落在了沐南婉的肚兜上。 空气出现片刻的静止,沐南婉嘴角抽搐,白眼都要翻出天了。 “好啊,萧将军,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婉婉,我不是……你,你不要误会。”萧云舟拼命解释,没想到越抹越黑,手里的肚兜就像是铁证,砸的他无力辩驳。 “误会什么?”沐南婉盯着他滑稽的鼻血,直接气笑了,“是误会你夜袭闺房,还是误会你窃取女儿家的贴身小衣?” 萧云舟被说得彻底傻眼,整个人像是被训斥的大狗,无辜又可怜。 瞧他这没出息的样儿,沐南婉深深叹了口气。 “我看你啊,是肝火太旺。” 说着,沐南婉掏出手帕,帮萧云舟按住鼻子,然后牵着男人的大手走到床边。 “别动。” 沐南婉从怀里掏出银针,拉着萧云舟的大手,在他的虎口扎了下去。 “这里是合谷穴,给你清泄阳明,以后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萧云舟被训得十分窘迫,鼻孔还塞着帕子,本来英俊威武的脸,在烛光下映出几分萧瑟。 啊,好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朝堂叱刹风云的萧大将军,默默闭上双眼,试图逃避现实。 沐南婉给他扎了针,又取了水,打湿手巾替他擦了擦脸。 面无表情的萧云舟则乖乖坐着,任由她摆弄。 直到窗外的风吹进屋子,才让尴尬的气息缓和了些。 “你来做什么?” 沐南婉问道。 萧云舟哼哧半天,憋出来一句,“来看看你。” “好看吗?”沐南婉故意道。 萧云舟肩膀一僵,眼神躲闪,面红耳赤的回了句,“嗯。” 看着他别扭的模样,沐南婉在心里乐开了花。 家人们,谁懂啊,怎么会有这么纯情的男人啊! “既然如此,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沐南婉直起腰,语气神秘,笑得像是一只得逞的狐狸。 萧云舟迅速抬头,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沐南婉将那沾上鼻血的肚兜,毫无顾忌的塞到他的软甲内。 末了,还伸手拍了拍,让那肚兜完全贴合在他胸口才罢休。 “一定要保存好哦。” 沐南婉眉目娇俏,笑得有些得意。 这一次,已经算是明目张胆的撩拨了。 萧云舟的手背青筋直露,显然忍到了极致。他的目光不知何时,点燃了激情烈火,眼里满是沐南婉乌黑的长发,吹弹可破的皮肤,还有那粉嘟嘟的小嘴。 “婉婉,你不该惹火。” 第53章 深情一吻 萧云舟声音暗哑,眼神里映出危险的光。 他看着不知收敛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不断撩拨,按压在心底的兽性,终于冲破牢笼。 “这可是你自找的。” 此时此刻,萧云舟又变成杀伐果断的铁血将军,眼里全是势在必得的凶光。 他一把掐住沐南婉纤细的腰肢,粗暴地按在怀里,不等她挣扎,一个重重的吻强行压了上去。 夜晚的风吹灭了案桌上的烛火,漆黑的夜色凝落在身上,如潮水般涌动。 萧云舟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强行让沐南婉坐在他的腿上,吻上的前一秒心里还在叫嚣:“萧云舟你在干什么?” 可当他触碰到沐南婉柔软的红唇,所有的理智土崩瓦解。 汹涌的欲望不需要任何言辞佐证,它就像被封存已久的宝图,在本能的催促下,引诱他不断探索。 男人凶悍的臂力如桎梏般,让沐南婉动弹不得。 唇齿大战几乎让她丢盔弃甲,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男人天赋异禀。 萧云舟这一吻来势汹汹,就像要把沐南婉吞进肚子,情窦初开的男人脑子里都有一道闸,猝然开了,却缺乏治水的经验,浪花四溢横冲直撞,直到把怀里的姑娘冲得七零八落,才肯罢休。 没有技巧,全靠感情。 沐南婉被吻得缺氧,好几次还没来得及换气,就被迫承受下一波。 毫无疑问,这是沐南婉吻技生涯的滑铁卢。 最后实在呼吸不上来,沐南婉腾出一只手,拿着银针就要往他神阙穴上扎。 萧云舟就算不懂医术,也知道脐下三寸是固精益远的地方。 他反手抓住沐南婉的胳膊,哑着声音低笑道。 “婉婉,这个玩笑开不得。” 间隙中,沐南婉总算呼吸道新鲜空气,刚刚还发懵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萧云舟,你长本事了啊。” 沐南婉气得眼眶微红,想要上去咬他,“谁告诉你是这么亲的,你看看我的嘴都肿了。” 摸着麻溜溜的唇,沐南婉一拳锤在他的胸口。 可这家伙穿了胸甲,反而把沐南婉的手背震疼了。 萧云舟见她吃痛,赶紧抓着她的手轻轻揉着,嘴上哄道:“下次脱了衣服让你打。” 明明是安慰的话,说出来却让人浮想联翩。 沐南婉翻了个白眼,“你是故意的吧。” “婉婉,别生气。”萧云舟耐着性子,向她讨饶,“是我的错,不该这么莽撞。” 虽说是沐南婉撩拔在先,但他也不该失了分寸,方才的样子,怕是要把她吓着了。 沐南婉冷哼了一声,捏着银针在他面前晃了晃。 “下次再敢这样,我就让你不举!” 萧云舟脸一黑,伸出拳头在嘴角,掩饰般低咳了一声。 “婉婉,别气,下次我保证温柔点。” “……” 谁要跟你下次啊! 沐南婉气红了脸,推开萧云舟的胸口,就要从他腿上爬起来。 柔软的触感刚一离开,萧云舟的脸上便闪出一抹遗憾。 真想快点成婚啊! “傻子!” 沐南婉揉了揉腰,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萧云舟的力道太大了,不用猜就知道,她的腰上已经烙下了指痕。 “我只教你一次,记好了。” 沐南婉双手背在身后,挑起眉头,明艳张扬地望着他。 萧云舟还未听懂,诧异地抬起眸子,“嗯?” “闭上眼睛。” 沐南婉半是命令道。 萧云舟赶紧闭眼,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里涌现,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下一秒,柔软的两瓣贴在他的唇上,萧云舟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从未想过,一个吻竟然可以如此缠绵,像是把人扯入云端,又像是沉入水底。 每一次吮吸和探索,都能带给他绝妙的感觉,不似海浪汹涌,却如流水潺潺。 男人不能太惯着,沐南婉只亲了一会儿,便起身抽离。 看着萧云舟满是深情的双眼,沐南婉笑意更深了。 “学会了吗?” 萧云舟呆呆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又机智的摇了摇头。 沐南婉好气又好笑,直接站到一旁下了逐客令,“学会了就回去吧,等我们成婚,再温习一遍。” 萧云舟听完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不足一月的婚期,脸上写满了幸福。 “婉婉,等我。” “夜深了,回去吧。”沐南婉笑着摇了摇头,逗也逗了,亲也亲了,总不能放着危险的男人继续留在自己的闺房吧。 “好。”萧云舟乖巧地站起身,意外的没有反驳。 他径直走到窗户前,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账本,叹气道:“有麻烦,尽管找我。” “放心好了,都是小事。” 她总不能事事依赖男人。 萧云舟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而一个飞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看着他变戏法般来去自如,沐南婉不禁感叹。 果然物理学是不存在的! 三体诚不欺我。 掩上窗户,沐南婉走到柜子前,挑选了一件黄色睡裙穿上。 想到萧云舟站在这里呆愣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傻子估计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把他当成了翠芝。 明明只是简单的睡裙,竟然让他当场飚了鼻血。更奇怪的是,她不仅没觉得冒犯,反而觉得这样的萧云舟十分可爱,让她蠢蠢欲动。 桃花开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连日来的疲惫,被萧云舟一闹散去了不少,沐南婉心情不错的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萧云舟则悄悄站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直到惊人的耳力,听到沐南婉平稳的呼吸,才飞身离开。 一夜无梦,沐南婉睡得浑身舒畅。 她是被翠芝的惊叫吵醒的,这丫头每天一惊一乍,这会儿正站在院子里骂骂咧咧。 “哪个不长眼的,又把我的菜苗踩了,白忙活了几天,到底是谁干的?” “不行,肯定是秀桃那个吃里扒外的,我要去找她算账。” 翠芝嗷嗷叫着,引来外面的三等丫鬟纷纷围观。 可还没出院子,就被桂婆子带人堵在门口。 来人个个气势汹汹,还带着几个家丁,手里握着棍棒,显然来者不善。 第54章 以下犯上 “就是这里!” 秀桃气喘吁吁,小跑着过来,一双细长的眼睛满是精明和算计。 桂婆子举止高调,扯着嗓门就喊:“秀桃,你可看清楚了,那贼人是不是逃到大小姐的院子里了?” “奴婢绝对没有看错。”秀桃重重点头。 桂婆子听完,给旁边的家仆使了个眼色,“听到没,还不快去大小姐院子里擒贼。” “是!” 家丁领命,操起棍棒就要硬闯,沐南婉岂是这么好拿捏。 当场堵在门口,厉声斥道:“我看谁敢?” 翠芝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木柄竹枝扫把,威武地横在胸前,好像谁敢过来她就要跟谁拼命。 桂婆子见状,搬出提前准备好的借口,“大小姐,昨天夜里库房出现了盗贼,窃取了不少银钱,我也是奉了柳夫人的命令,把事情追查清楚。秀桃可是你们院里的丫头,她今天哭哭啼啼找柳夫人做主,说是瞧见大小姐屋里有男人的影子。为了大小姐的安危和清誉,还是让我们搜一搜吧。” 这老货嘴皮子一开一合,就想把人往死里坑。 沐南婉听完冷笑:“呵,我堂堂侍郎府嫡小姐的院子,也是你们一群奴才想搜就能搜的?如今,还想往主子头上泼脏水,我看你们一个个是不要命了!” 她厉喝一声,眼神冷峻。 “别说是你,就算柳姨娘亲自过来,也没有这个资格!” 一个妾室,还真以为能踩在嫡女的头上。 桂婆子被怼得气急败坏,泼妇般污蔑道:“大小姐是心虚了,该不会要包庇那贼人。” 岂知沐南婉根本不上套,直接开撕,“桂婆子,你口口声声说我院里窝藏贼人,可有证据?污蔑主家可是大罪,你这老骨头怕是承担不起?” “怎么,大小姐还要灭口不成?”桂婆子反口就咬。 她现在之所以有底气,无非是沐兮瑶攀上了东宫太子。 现在闹着要搜院,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沐南婉的目光平静扫向藏在后面的秀桃,顿时明白过来。 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怕是看见她屋里的账本,跑去柳云倩那里通风报信。 “桂婆子,你不要倚老卖老。”翠芝听不下去,叉着腰开骂,“我还说那贼跑到二小姐的院子,你怎么不去搜?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我可告诉你,有我在,谁都别想进来。” “小贱蹄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被一个丫鬟骂,老婆子顿时觉得没脸,气得撸起袖子就要跟翠芝干仗。 “来啊,谁怕谁啊!” 翠芝啐了一口,勇敢地冲了上去。 沐南婉刚要阻拦,却被秀桃一把拉住,她满脸虚伪,“大小姐,您可仔细点,千万别伤到自己。” 说话间,几个奴仆已经抢走了翠芝的扫把。 小丫头双拳难敌四手,被桂婆子一把薅住头发,两人瞬间扭打一团。 沐南婉想去拉架,又被秀桃死死拽住。 她再也忍不住怒火,反手就是一耳光,重重甩在秀桃的脸上。 这一巴掌,直接把秀桃打懵了。 沐南婉也成功脱困,取出藏在袖口的银针,对准桂婆子的腰侧扎了下去。 只听见桂婆子发出一声惨叫,身体骤然僵住,直挺挺地栽倒在门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纷纷停手,看向沐南婉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恐惧。 “我看谁还敢动手?” 沐南婉怒喝一声,凌厉的气势震慑全场。 就在这时,柳云倩戴着头巾,在沐兮瑶的搀扶下,缓缓移步到院门口。 “一个个的,都在吵什么?” 桂婆子见状,连滚带爬扑了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颠倒黑白。 “夫人,老奴只是想替大小姐分忧,捉拿院里的贼子,没想到竟被大小姐打成这样。老奴十岁进府,忠心耿耿,一家老小都在沐府做工,如今却被这么冤枉……呜呜呜……夫人,您可要给老奴做主啊。” 桂婆子拍着大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一脸的褶皱堆在一起,看起来又尖酸又刻薄。 柳夫人咳了两声,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她望着沐南婉,问道:“大小姐,桂婆子年纪大了,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妾身在这里给你赔不是。” 说完,她装腔作势,就要福身行礼。 膝盖还没弯,就被沐兮瑶扶了起来。 “娘,你这是做什么?” 她说完,怒气冲冲对着沐南婉一顿指责,“姐姐,我娘也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们院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藏着掖着不肯示人吗?” 这话问的,实在是居心叵测。 就差在众目睽睽之下,指控她与贼人勾结成奸! 沐南婉毫不怯懦,反口相讥,“妹妹如此确定贼人就在我院子里,是亲眼目睹,还是要栽赃陷害?”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沐兮瑶心里有鬼,当下冷了脸。 她仗着自己和太子的关系,根本不把沐南婉放在眼里,直接下令:“来人,我姐姐受奸人蛊惑,还不快把她拉走。剩下人,全部给我进去搜!” “是!” 又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毫不客气走到沐南婉身边,伸手就要捉她。 眼看他们要来硬的,沐南婉急的不行。 可若把萧云舟的暗卫叫出来,恐怕沐兮瑶会更加嚣张,一口咬定他们就是贼人! 关键时刻,一个高亢尖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皇上有旨!” 只见一个身穿太监服的公公,拿着圣旨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快步走到沐南婉的院子前。 替公公带路的,乃是一位模样端庄的中年夫人。 她慈眉善目,气度不凡,旁边还站着一对十五六岁的双生子。手持利剑,显然是拿着圣旨带人直接闯进来的。 柳云倩一看是宫里来人,脸色大变,拉着沐兮瑶的手就跪了下去。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老婆子,顿时没了底气,撒开沐南婉的胳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太监也是聪明人,一看就知是内宅争斗。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众人,似笑非笑:“敢问哪个是沐大小姐?” 沐南婉盈盈一拜,脸上丝毫不见慌乱。 “回公公话,正是臣女。” 第55章 舅母来了 老太监眼里露出一丝欣赏,啧啧夸赞,“沐小姐,果然不同凡响。” “公公谬赞了。” 沐南婉不卑不亢道。 院外跪倒一片,老太监点了点头,开始宣布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中书侍郎府嫡女沐南婉,贤良淑德,医术高明。念其救治三王爷有功,特赐上善若水手镯一对,如愿琉璃瓶一双,南海珍珠一盒,双耳鎏金樽一套,另有黄金百两,避暑别庄一座。钦此!” 话音一落,老太监让开路,几个侍卫扛着好几个沉甸甸的箱子,一字排开搁在门口。 沐南婉俯下腰身,双手高举,“臣女,谢皇上隆恩。” 接下圣旨的那一刻,众人皆是不敢抬头。 就连沐兮瑶也不得不跪在地上,只是眼里充满嫉妒。 不就是皇帝恩赏,有什么了不得,等她生下皇孙,必然会得到更多赏赐。要是运气好,以后她就是大盛的太后娘娘! 沐南婉,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的心声就像肮脏的老鼠,根本见不得光,沐南婉对此毫无所觉。 她十分知礼的冲公公福身,将皇上赏赐的黄金,分了一半给了前来颁旨的太监和侍卫。 这种豪横的做法,立马收获人心。 老太监直接点名问道:“沐小姐这里,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沐南婉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府里的丑事,一个妾室竟带着一群人要来搜臣女的院子,让公公您看笑话了。” “哦?”老太监像是听见了什么稀奇,“沐大人的府里,竟然有这种以下犯上之事?” 沐南婉做出为难的表情,“也是臣女,不该不听姨娘的话。” 装白莲花,谁不会啊。 看着被皇上钦点恩赐的沐家小姐,竟在府中被妾室打骂,老太监拿钱办事,立马仗义执言。 “我看沐大人是糊涂了,待我禀明皇上,定要还沐小姐一个公道。” 一听这后宅之事,要闹到皇帝面前,柳云倩的脸都白了。 前几日,就因为沐兮瑶显摆了太子的马车,柳云倩就被沐知隅痛打一顿。 如今再因为此事,牵连到沐知隅的前途,她们娘俩在后院也不用活了。 “公公冤枉啊!”柳云倩当即直起腰,苦哈哈地笑着,“都是误会,大小姐,你快劝劝公公,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管咱们的家事。” 沐南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柳姨娘现在觉得是误会了?” “是是是,也许是秀桃这丫头看错了。”柳云倩点头称是,就要把锅甩到秀桃身上。 旁边的沐兮瑶一脸愤懑,“娘,你在说什么?” “闭嘴!” 柳云倩狠狠瞪了她一眼,继续赔罪道:“都怪妾身,一大早发现库房东西丢了,便派人捉拿贼人。现在看来,可能是秀桃贼喊捉贼,故意转移视线,让妾身误会贼人在大小姐的院子,故而转移赃物。” 听到柳云倩的话,秀桃整个人都愣住。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刚要开口叫冤,就被旁边的婆子一把捂住嘴。 沐南婉看完一阵心凉,这秀桃也是个蠢货,现在怕是命都保不住了。 老太监瞧了几眼,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有些时候,只能装傻。 “既然如此,这种陷害主子,祸害后宅的奴才,还是早点处理了吧!” 柳云倩听完,连忙磕头,“是,都听公公的。” 说完,柳云倩招呼着几个婆子,冷漠地吩咐道:“来人,把秀桃带下去,重打一百大板,然后丢出府去!” 一百板子,恐怕打到一半,人就咽气了。 秀桃目眦欲裂,拼命挣扎着,可她哪里是这些干粗活的婆子的对手。 很快,秀桃便被五花大绑,拖到外面。 不一会儿,便传来她凄厉的惨叫,以及棍棍到肉的闷响。 从始到终,沐南婉都没有出手阻拦。 她不是圣母,虽见不得血腥,却也不愿处处忍让。 要怪,就怪她跟错了主子。 秀桃被拖走后,柳云倩弃车保帅的手段,另众多奴仆心寒。 老太监功成身退,又在众人面前提点了几句,就要告辞。 临走前,那模样端庄的夫人,也跟着送了几步。 “多谢公公了。” 老太监连忙伸手虚扶,嘴上客气道:“周夫人请留步,今日之事,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见两人说话的态度,沐南婉这才恍然大悟。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银钱收买人心,让公公替她敲打了柳氏母女。 可仔细想想,在皇帝面前当差的公公怎么会缺那点钱,人家之所以愿意出手,是因为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周夫人啊! 再瞧着她身边的双生子,对方的身份昭然若揭。 “婉婉,拜见舅母!” 沐南婉声情俱下,她是真没想到,关键时刻帮她的,竟然是周铖的妻子。 也是沐南婉的亲舅母! “好孩子,快些起来。”周夫人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 刚才她一直没有开口,也想看看沐南婉能否应对。现在看来,这孩子的性格竟与她那早亡的小姑子,如出一辙。 柳云倩被沐兮瑶扶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前几日刚刚小产,身体虚弱的不行,可想到沐南婉屋子里的账本,竟然不管不顾的亲自出马。 这会风一吹,柳云倩只觉得浑身冰冷,脊背都打起了寒颤。 眼看再难成事,柳云倩只好告辞,她规规矩矩走到周夫人面前,小声道:“还请周夫人见谅,我这身子骨实在不行,就让大小姐代为招呼您吧。” “别走啊。” 周夫人一把抓住柳云倩的手,笑容满面:“早就听说柳夫人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如坐下来,跟我好好聊聊?” 周云倩哪里有力气聊天,只想快点脱身,脸上写满抗拒。 “周夫人,我前几日偶得风寒,可不要传染你了。” “这怕什么,婉婉就是大夫,可以让她给你看看。”周夫人拉着柳云倩的手,热情道。 这下沐南婉算是彻底看出舅母要干什么了。 她忍住笑意,故意道:“是啊,柳姨娘不如进来坐坐,我也好给你开个方子。” 一听到她要给自己开药方,柳云倩的脸就像是调色盘,又绿又黑。 她连忙推诿,扒开周夫人的手,像是躲瘟神般就要走。奈何周夫人早有防备,根本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第56章 婚事我接手了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娘!”沐兮瑶冲过来,一手拉住柳云倩,一手去推周夫人。 可惜手还没碰到衣服,就被周夫人的两个儿子,用剑鞘挡了回去。 沐南婉笑着上前,挽住周夫人的胳膊,挑眉道:“慌什么,我舅母只是想请柳姨娘喝杯茶,你如此不知礼数,哪有沐家小姐的样子。” “沐南婉,凭你也配教训我?”沐兮瑶满脸不服气。 周夫人听完,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她一身雍容气度,娘家实力非凡,何时见过如此不懂规矩的庶女。 一个庶女,都敢这么猖狂,可想而知沐南婉这些年都过的什么日子。 她眉目一凝,低声呵斥:“哪里来的乡野丫头,这么口无遮拦,还不把她撵出去。” 沐兮瑶顿觉侮辱,怒气冲冲道:“你又是什么人,敢来我家作威作福?这里不是周府,有本事你就把沐南婉带走,除去族谱上的名字,跟你们周家姓。不然,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沐兮瑶说得痛快,却被柳云倩吓个不轻。 她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是吗?”周夫人端着架势,冷冷瞥了一眼,而后冲沐兮瑶背后质问道:“沐大人,你可听清楚了?” 直到这时,沐兮瑶和柳云倩才发现,沐知隅竟然提前回府了。 听说皇上颁旨赏了沐家一堆东西,沐知隅只觉得浑身沾光,走在路上都迈着四方步。 没想到刚进后院,就看见精彩的一幕。 他皱起眉,大刀阔斧走到周夫人面前,恭恭敬敬赔罪道:“原来是嫂子,不知今日怎么有空来沐府坐坐?” “呵……再不来,怕是我那小姑子唯一的女儿,也要被奸人害死了!” 周夫人冷哼道。 沐知隅听完,赶紧打马虎眼,“嫂子言重了,都是妹婿教女无方,这就让瑶瑶给你赔个不是。” 说完,沐知隅就把沐兮瑶拉到前面,呵斥道:“还不快给舅母道歉!” “别,我那苦命的姑子只生了婉婉一个女儿。她是什么东西,也敢攀我们周家的亲戚?” 周夫人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怼人如此痛快,看得沐南婉赞叹不已。 沐知隅被说得面红耳赤,却又不能真撕破脸,只好拉着沐兮瑶又道:“瑶瑶,给周夫人道歉。” “我不!”沐兮瑶甩开胳膊,嘴上犟着,“女儿只是想保护好我娘,有什么错!” “道歉!” “我不!” 话音刚落,沐知隅忽然扬起右手,朝着她的脸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火辣辣的疼让沐兮瑶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沐知隅,“爹,你打我?” 从小到大,沐知隅何时这么打过她? 旁边的柳云倩心疼地把她拉到身边,小声劝着:“瑶瑶,别惹你爹生气。” 沐兮瑶一肚子委屈,目光扫向正在吃瓜的沐南婉,似乎要破罐子破摔:“好了,现在你满意了!” “???” 沐南婉嘴角一抽,不禁疑惑,这脑子真的是‘女主’? “行了,沐大人不必如此。”周夫人冷声说道,“你这后宅没个正经主母,教出来的也难登大雅之堂。好在我们婉婉心性纯良,又得皇上赏识,才没被你这乌烟瘴气坏了品行。” 这番话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了沐知隅的脸上。 他捏着拳,眉头紧锁。 良久,才吐出几个字。 “嫂子教训的是。” 周夫人娘家姓沈,乃是清河郡王的独女,母亲更是皇上的亲姨母,如此身份,自然没把小小的侍郎府放在眼里。 她见沐知隅服软,事情也铺垫得差不多了,终于说出今日来的目的。 “沐大人,下个月初就是婉婉和萧将军的婚事,不知你准备得如何了?” 沐知隅脸一僵,给柳云倩使了个眼色。 柳云倩立马会意,刚要说话,就被周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眼神凌厉,举止傲然:“我们婉婉是周家的外甥女,也是你们沐府嫡女,婚姻大事,岂可交由一个姨娘来操办?沐大人,你是瞧不起萧家,还是想往我们周家的脸上扔泥点子?” 沐知隅顿时一愣,赶忙解释:“嫂子这说的哪里话,婉婉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亏待她!” “是吗?”周夫人轻轻一瞥,嘲讽道:“既然如此,婉婉的婚事就由我这个做舅母的接手了。” 如此,才是她今日前来的最终目的。 沐南婉心下一动,赶紧接过话茬,“多谢舅母!” 这下沐知隅就算想反对,也无从开口了。 柳云倩在旁边干着急,她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从沐南婉和萧家成婚时,狠狠捞上一笔。 到时候,也让瑶瑶出嫁时,风光风光。 如今周夫人从中作梗,那白花花的银子,可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周夫人了。”柳云倩舔着脸笑着,“虽说我是姨娘,但也算看着大小姐长大,这成婚之事,还是让我替您分担一些吧。” 周夫人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却也不点破。 “既然如此,麻烦柳姨娘把娴儿当年的嫁妆单交出来,我们今日也好盘点一下,该添点什么也能清清楚楚。” 一听到周夫人要查嫁妆,柳姨娘神色大变。 这些年,靠着周娴的嫁妆她的生活过得很是滋润,倘若真交出去,整个沐府都要一穷二白了啊! 沐知隅心里跟明镜似的,却又不好开口。 若被同僚知道他私吞亡妻的嫁妆,以后怕是要被指着脊梁骨骂了。 “这……这……” 柳云倩眼珠滴溜溜乱转,本以为沐知隅会替她解围,没想到他把全部压力,都堆在自己身上。 既不想拿钱,又不愿撕破脸,柳云倩想了又想,干脆眼睛一闭往后一倒,直接装晕。 “娘,娘!” “夫人!” 众人七手八脚,把晕倒的柳姨娘扶起来,沐知隅面色为难道:“柳姨娘身体不适,实在抱歉。周夫人,不如此事,我们改天再聊?” “是啊,快叫大夫过来。”桂婆子在旁边附和道。 装晕? 沐南婉当然不会让她如愿。 她拿着圣旨,拨开人群,朗声道:“都让开,我可是皇上亲鉴,医术高明的大夫。柳姨娘只是一时昏厥,待我扎上一针,保她恢复如常。” 第57章 账本对峙 沐南婉掏出圣旨,众人纷纷让路,就连周夫人也神色恭敬的退到一旁。 “病在藏者,取之井穴。”沐南婉取出最粗的银针,不紧不慢走到柳云倩面前。 “不许你碰我娘!”沐兮瑶伸手拦住她的去路,眼眶染满了红。 “沐兮瑶,你就算再怎么恨我,也不能至柳姨娘的安危于不顾。她现在昏迷不醒,若再不及时救治,你就是害死亲娘的元凶?” 沐南婉故意把话说的十分严重,吓得沐兮瑶脸都白了。 柳姨娘自作主张假意昏迷,根本没与沐兮瑶通气,况且她脸上本就毫无血色,沐兮瑶便信了几分。 沐南婉直接用肩膀把人怼开,伸手去抓柳姨娘的手腕。 可还没碰上,便被沐知隅挡了下来。 “婉婉,你柳姨娘这都是老毛病了,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沐知隅笑容僵硬,很明显知道柳云倩是装的。 “来人,快把柳姨娘抬回去。” 沐知隅说完,就要强行把人带走。 沐南婉赶紧去拦,“爹,不要讳疾忌医。” 说完,周夫人的两个儿子周天麒和周天麟,直接堵住众人的去路。 看着两位芝兰玉树的少年,沐知隅伸手想推,没想到对方纹丝不动。 沐知隅顺势抓住柳云倩的手腕,笑意深沉,“父亲莫要担心,柳姨娘她马上就要醒了。” 说完,直接取出最粗的那根银针,朝着柳云倩的中指指尖,狠狠扎了进去。 随着银针进入血肉的刹那,柳云倩的眉心瞬间拧起。 可一想到那些银子,她紧咬牙关,竟生生忍了下去。 沐南婉笑着又取出一枚银针,淡淡解释道:“方才是中冲穴,接下来是少阳、商阳、少冲和少泽……” 话音刚落,柳云倩的额头已经出现细密的汗珠。 沐南婉眼神戏谑,将第二根银针对准她的大拇指,继续解释:“人体有十二井穴,我们可以一一尝试……” 说完,那第二根银针就要刺入。 关键时刻,柳云倩倏地睁眼,面露惊恐的想要抽出自己的右手。 “别……别……我已经没事了。” 钻心的疼痛让柳云倩浑身发颤,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看向沐知隅。 没想到一向疼爱她的夫君,竟满脸厌恶,像是她犯了什么大错。 “老爷。” 柳云倩偷偷扯了扯沐知隅的袖子,小声道:“妾身……” “既然柳姨娘没事了,就继续谈谈刚刚的问题。”沐南婉取下她手上的银针,重新放回荷包,然后对翠芝道:“去把屋里的账本拿出来吧!” 还好今日,皇上的圣旨和舅母一同来了,不然柳姨娘带人硬闯,她苦苦搜寻的证据就真的没了。 见沐南婉要翻旧账,沐知隅面带愠色,“婉婉,你这是什么意思?” “爹,女儿出嫁在即,想提前整顿母亲的嫁妆,有什么问题?”沐南婉笑吟吟道。 直到这一刻,沐知隅才恍然大悟,他可能从未了解过这位大女儿。 眼睁睁看着翠芝抱来一大摞账本,柳云倩只觉得眼前一黑。 “柳姨娘,以前婉婉年岁小,不懂得掌事,多亏了你的帮忙。让我娘陪嫁来的铺子,亏损了7家,被典卖了5家,还有几家墨守成规的老店,听说是你娘家的亲戚管着,现在后院的草都长两米高了吧。” 沐南婉抽出一册账本,翻开其中一页,狠狠砸在地上。 沐知隅大概从未管过账面,根本不知道,柳云倩这个商业蠢材如此败家! “这……这几年,生意难做。”柳云倩眼神低垂,感觉不敢与沐南婉对视。 “生意难做?”沐南婉冷笑一声,“五年前的宝丰成衣店,因为你那烂赌成瘾的二叔以次充好,挪用公款,不到两个月就败了个精光。三年前的祥凤斋,本来由我母亲留下的老人管着,每月收益近千两。你那见色起意的堂兄,竟然强行侮辱掌事的亲女儿,害的人家吊颈而亡。逼得年过五旬的掌事,一把火烧了百年招牌。” 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柳云倩缩着脖子,根本不敢吭声,这些年她的娘家人究竟做了什么,柳云倩比谁都清楚。 沐南婉捏着账本,扫向沐知隅,‘好心’提醒道:“也不知这些事传出去,会不会影响爹的前途。” 沐知隅一听,脸色顿时大变。 他一把拎起柳云倩的胳膊,质问道:“这些都是真的?” “老爷,妾身不知道啊。” 柳云倩哭哭啼啼,大喊冤枉。 可沐知隅又不傻,一猜就知道他们借着自己的名头,干了不少坏事。 万一被政敌抓住小辫子,对整个沐府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你这蠢妇,自小姨去世,我千叮万嘱让你少和他们来往,你是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 沐知隅的母亲与柳云倩的母亲是亲姊妹,可嫁的人却天差地别。 被夫君呵斥一番,柳云倩崩溃大哭。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爹整日来后门堵我,说要不拿钱,就把娘从祖坟移出来,扔进乱葬岗。” 她声音嘶哑,这些年被父族敲骨吸髓,差点扒掉了一层皮。 看着两人互相指责,沐南婉在心底拍手称快。 她忍住笑,又抽出一册账本,对着众人展示,“剩下的账本我也一一做了标注,还请柳姨娘把剩余十二家铺子的店契还给我,哦对了,那六座长荒草的别庄以及良田三百亩,也都清点一下。” 账本就摆在这里,柳云倩想赖也不行了。 她皱着眉,厚着脸皮道:“这还有几家铺子,账目还未结清……” “放心好了,账本的事我已经算清楚了,铺子里的人我一个不留。还有我娘陪嫁来的瓷器玉石,应该都在库房,还请柳姨娘把钥匙交出来。” 沐南婉步步紧逼,根本不给柳云倩回旋的余地。 反倒是沐知隅,脸上阴云密布,黑的吓人。 “沐南婉,你是要打算分家吗?” “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周夫人站了出来,脸上写满鄙夷,“自古以来,奁资都女子的私产,有字据印契载明。我小姑子虽早亡,却也留下婉婉这一个女儿。这嫁妆,难不成被你们姓沐的吞了?” 第58章 疯女人 在古代,若丈夫侵吞妻子的嫁妆,那是被人戳脊梁骨的丑事。任谁听了,都要啐上一口。 就差被周夫人指着鼻子,骂他吃软饭的沐知隅,终于闭了嘴。 柳云倩咬了咬牙,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这些年,府里中馈与店铺的帐目早就混在一起,你总要给我一些时间去准备。” 沐南婉深知夜长梦多,刚要拒绝,便听见周夫人朗声道:“柳姨娘掌了这么多年后宅,都没搞清楚账目,想必给你一年时间,也算不明白。” 说完,她向身后使了个眼色。 几个穿着低调的奴仆从人群里走出,行的竟然是抱拳礼。 “在下骠骑卫账房,张任。” “在下赵坚。” “在下……” 几个账房先生出现,直接击溃了柳云倩最后的挣扎。 沐南婉这才明白,不是周夫人来得及时,也不是什么皇恩浩荡。 完全是她那做好事不留名的未来夫婿,眼巴巴跑去求了恩典,又派人请来周夫人坐镇。 还把自家的账房先生,送来干苦工。 看着沐知隅和柳云倩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乖乖交出钥匙,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忍着鼻酸,冲着周夫人盈盈一拜,“婉婉,多谢舅母。” 周夫人温和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傻孩子,以后啊,有舅舅和舅母护着你。” 说完,她从怀里又掏出一份红色礼单,硬塞到沐南婉怀里。 “这些是我跟你舅舅商量,给你准备的添妆,你瞧瞧还缺什么,舅母一并给你准备齐了。” 沐南婉看着礼单,眼眶微红,“都齐着呢,让舅母操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可怜的孩子,都要成婚了,都没个亲娘在身边。”周夫人说着,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哽咽着:“娴儿若是泉下有知,见你觅得良人,也能安息了。” “舅母……”沐南婉眼圈一热,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落。 “快别哭了,教人心疼。”周夫人像对待女儿般,把沐南婉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听说你幼年没学过女红,我派了两个嬷嬷教教你,她们是宫里的老人,身份资历都是顶好的,以后这院里有人看着,就没人敢以下犯上了。” 说完,周夫人又狠狠瞪了一眼柳云倩,摆明着话是对她说的。 有了舅母撑腰,沐南婉终于扬眉吐气。 她拿着钥匙,带着账房先生直奔库房,按照十几年前的礼单,一一核对。把那些没来得及典卖的玉器瓷瓶,全都搬了出来。 当年周家嫁女儿,也算风风光光。时至今日,依然搬了整整几十箱出来。 那些布匹金帛,名贵首饰,已经被柳云倩拿光了。 还有一些药材和瓷器,也被沐知隅打点人际往来,祸祸的差不多了。 毕竟十几年过去了,沐南婉能挽回一半的嫁妆,已属难得。 拉走嫁妆后,沐家的库房空了大半,里面只有零星点点是沐知隅这些年的存蓄。 但与之前相比,简直寒酸的可怜。 看着如此讽刺的一幕,沐知隅脸黑如墨,最后更是气得拂袖离开。 柳云倩站在库房门口,任由沐兮瑶扶着,心里像是滴血一般。 以后怕是整个沐府,都要节衣缩食了。 更可怕的是,沐知隅刚被罚了两年俸禄,这可让她怎么活啊! “娘,娘,你怎么了?”沐兮瑶见她两眼一翻,仰面倒下,顿时惊叫起来。 周围的奴仆赶忙上前,将她抬回了院子。 这一回,柳云倩是真的气昏了头。 见人离开,沐南婉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她极其自然的挽起周夫人的胳膊,看着笑容浅浅的双生子,称赞道:“两位表弟芝兰玉树,器宇不凡,舅母真是好福气。” “可别再夸了,也就今日瞧着正经,回去了跟那猴儿似的。”周夫人取笑道。 “娘。”兄弟俩不好意思的叫了声。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婉婉可知今日,是谁请我来的?”周夫人意味深长道。 沐南婉红了脸,“舅母,您取笑我。” “我是欣慰,你能嫁给萧将军这样贴心的夫君。”周夫人一脸感叹,“那孩子是个好的,秉性忠厚,你们成婚后便好好过日子,早些生下一儿半女,这辈子也就享福了。” “谢谢舅母提点。”沐南婉抿着唇,像是害羞。 两人正说话间,旁边的花丛忽然闯出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她穿得破破烂烂,脸上长满脓疮,腿也一瘸一瘸的。 “啊!” 女子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沐南婉只扫了一眼,便发现她的舌头和声带竟然全被人割去。 她挥动着双臂,似乎看见了沐南婉,拼命想要冲过来。 没想到刚走几步,一个长相刻薄的嬷嬷,拎着棍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贱胚子,给我回来!” 嬷嬷拿着棍子,就要去追。 疯女人眼神惊恐,转身就跑。 可她腿脚不便,刚跑几步,便跌倒在地上。紧接着,老嬷嬷的棍子,已经重重砸在了她的后背,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青石板上。 触目惊心的画面,让沐南婉无比反感。 就连旁边的周夫人,也是眉头紧锁,嫌恶道:“何人手段如此毒辣,简直造孽。” 那嬷嬷对两人的反应,毫不在意。 她一脚踩在疯女人的背上,然后掏出身上的铁链,套在疯女人的脖子上,像是拖着一条死狗般。 疯女人的手仍然朝着沐南婉的方向,拼命抓着,好像是认识她。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令人震撼,沐南婉终于沉不住气,低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嬷嬷手下动作不停,继续拖拽,嘴上敷衍道:“回大小姐,她是以前陷害主子的罪奴,柳夫人宅心仁厚,才饶她一条烂命。” “您还是走远点,可别被这疯女人给咬了!” 老嬷嬷说完,露出诡异的笑。 就在这时,疯女人忽然挣扎着爬起身,朝着沐南婉的方向跪了下来。 她两手撑地,额头重重砸在石板上,一遍又一遍,发出渗人的闷响。 不一会儿,鲜血沾满了脸,竟如同索命的厉鬼一般。 第59章 你要打死谁? “果然是天生贱命,可别脏了贵人的眼!”老嬷嬷在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抓住铁链用力往回一拽,抡起木棍朝着疯女人的身上打去。 疯女人吃痛,抱着膝盖蜷缩一团,时不时扭动一下,才能勉强看出她是活物。 沐南婉胃部翻涌,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 她刚要出手,身后忽然飞出两道人影。原来是周天麟和周天麒两兄弟,一前一后冲到老嬷嬷面前,直接把她踹了个四脚朝天。 “哎呦!” 老嬷嬷年岁大了,瞬间倒地不起,她像是阴暗爬行的蛆虫,在地上蠕动着。 “救命……杀人啦……” 沐南婉皱着眉,居高临下看着她:“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院里的?这疯女人又是谁?” 老嬷嬷哎呦哎呦叫个不停,旁边的疯女人见了,连滚带爬冲过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直接骑在老嬷嬷的肚子上,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清脆的耳光响起,连沐南婉都被吓了一跳。 那疯女人却咯咯笑了起来,因为没有声带和舌头,她的笑很怪异,像是破了的风箱,令人浑身不舒服。 老嬷嬷气得脸都青了,怒声咒骂:“贱货,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不撕了你的脸。” 说着,她伸出手就要抓疯女人的头发。 可还没碰到,那疯女人便率先使出了绝招。 “呸!” 一滩掺着血的口水,直接吐在了老嬷嬷的脸上,那疯女人裂开嘴,露出敲掉牙齿的牙床,咯咯笑个不停。 “疯子,疯子!” 老嬷嬷抹了一把脸,叽叽哇哇乱叫。 沐南婉试探性抓住疯女人的衣服,想要拉开两人。 本以为疯女人会剧烈反抗,没想到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无比顺从地被沐南婉拉到一旁。 老嬷嬷再也不敢撒泼,抓起棍子从地上爬起来。 她指着沐南婉身后的疯女人,叫嚣着:“小贱人,你等着,看我不打死你!” “你要打死谁?”沐南婉不怒自威,冷哼道。 老嬷嬷举着棍子的手,慌忙放了下来。 她左右看看,眼神如贼,滴溜溜乱转。“大小姐,你可不要被这疯女人骗了。她背叛旧主,诬陷他人,还试图毒害老爷。当年的事儿你太小了不知道,老奴可是一清二楚的,要不是咱们柳夫人宽宏大量,她早就被打死,丢到乱葬岗喂狗了。” “是吗?”沐南婉冷笑一声,“把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宽宏大量?好啊,那本小姐倒是想试试,来人,把这老虔婆的舌头给我割了!” 她话音一落,周夫人带来的两位宫里嬷嬷,撸起袖子就要上手。 老婆子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小姐饶命,饶命啊!” 沐南婉眼神凌厉,在她情绪崩溃之时,再次问道:“说,你叫什么名字,主子是谁?这疯女人又是何人,为什么我在府中从不曾见过。” 老婆子抖如筛糠,呐呐道:“回大小姐的话,老奴夫家姓吴,别人都叫我吴婆子。这疯女人原先是老爷的通房丫鬟,十年前她陷害柳姨娘,还故意把二小姐推到荷花池。为了得到老爷的宠爱,甚至不惜……不惜用那种脏药!” 说到这里,吴婆子满脸嫌恶,嘲讽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贱人东窗事发,还想闹到官府衙门,污了老爷的清誉。还是柳姨娘宅心仁厚,留她一条性命,就关在西院里的柴房,整日由我看守。” 沐南婉听完,只觉得不寒而栗。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柳姨娘又宅心仁厚,那再大的恩怨也该清了。”沐南婉顺着她的话,淡淡说道:“回去告诉柳姨娘,这疯女人我瞧着投缘,带回院子里了。” 说完,她扭过身,吩咐嬷嬷把疯女人带回去,再也没有看吴婆子一眼。 回到自己的小院,沐南婉看着满屋子的金银首饰,瓷器玉石,开心得合不拢嘴! 周夫人一脸宠溺:“傻孩子,这些算什么。待你成婚,十里红妆,舅舅舅母一定让你风光出嫁。” 沐南婉穿越至今已有月余,直到此刻才实打实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舅母,为什么……”沐南婉欲言又止。 她其实想问,为什么这么多年,周家都对“沐南婉”不管不顾,直到她火烧祠堂后,才真正站在她这一边。 可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 周夫人如此通透的人,怎会不知道沐南婉所问何事。 她叹了口气,拉着沐南婉坐下,悠悠道:“当年,你母亲不顾父母兄长反对,一意孤行嫁到沐家。可这天下父母,哪有跟子女置气的,你的外祖母啊,瞒着你祖父偷偷写信送到沐府,可直到你母亲去世,她也没收到回信。” “你舅舅嘴硬心软,却也是疼妹妹的,暗地里帮衬了沐知隅不少。可沐知隅忘恩负义,没多久就把大着肚子的柳云倩接到府里。当时娴儿已有身孕,气得病了好几天,你外祖母心疼她,便去府里看望。可娴儿心高气傲,哪里肯服输,再后来,就等到了娴儿的死讯。” “你们没想过去调查真相吗?”沐南婉急切道。 周夫人摇了摇头,“查了,可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也是,周娴死在沐府,证据早就被人处理得干干净净! 就算想查明真相,也不知从何下手。 “婉婉,你不要怪我们。”周夫人语重心长,“沐知隅此人,心肠歹毒,又会做戏,利用你母亲的死赚了不少名声。你外祖父被活活气死,外祖母没两年也郁郁而亡,只剩下你舅舅扛着整个周家。要不是你,你舅舅说什么,也不会放过那姓沐的!” 听着周夫人的话,沐南婉是揪心的疼。 这种感觉就像完全入戏,她就是沐南婉,沐南婉就是她。 难怪周铖这些年都不愿露面,以沐知隅所行之事,他就算一刀砍了这厮,也不奇怪! 想必周娴九泉之下,也会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后悔吧! 第60章 砸招牌 送走周夫人,沐南婉的院子重新安静下来。 两个老嬷嬷是宫里的人,那一身气度根本不是乡野老妇可比的。就连平时咋咋呼呼的翠芝,也乖顺不少,干活都变得麻溜起来。 不苟言笑的嬷嬷姓黄,她终身未婚,以前伺候过太妃娘娘。 待谁都笑呵呵的嬷嬷姓花,她夫家早亡,唯一的儿子也患上天花没了。 两人刚进院子,就把外面的粗使丫鬟和婆子训得服服帖帖。就连疯疯癫癫的女人,也被扒光衣服搓的干干净净,然后送到丫鬟房的大通铺里,等着沐南婉安排。 这件事沐南婉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顺手救了一条命。 她这几天忙的团团转,先是买了两个身世清白,口齿伶俐的小丫鬟。然后对自己的院子严防死守,坚决不让柳云倩的眼线安插进来。 接着,是收铺子。 手里多了十几家商铺的店契,沐南婉心里踏实了不少。 一大早,她带着翠芝坐上马车。又传信给萧云舟,借了十几个打手,浩浩荡荡出了门。 这第一家铺子,正是她前不久刚去转过的“万香斋”。 上回,万香斋卖了劣质毒胭脂,导致几位姑娘烂脸。这回,沐南婉刚到地方,又看了一场大热闹。 只见万香斋的几个伙计,正在打砸一个卖脂粉的摊子。 旁边还有几个长相漂亮的年轻女子,冲上去和他们厮打。 围观百姓指指点点,看得饶有兴致,就连坐在马车上的沐南婉也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原来,万香斋的门口,来了一位摆摊卖胭脂的姑娘。 她的胭脂都是亲手制作,采用当季花卉和珍珠粉研磨而成。因为价格公道实惠,不少人慕名而来,要买她的脂粉。 此事很快就引起万香斋的注意,他们趁着姑娘收摊把人强行带到铺子里,说要用五十两的价格,买下姑娘的配方。 这个价格,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姑娘自然不愿意,没想到第二天刚支好摊子,就被万香斋的伙计给砸了。 如此蛮横的行为,恰好被赶来购买胭脂的青楼女子看见。 她们虽说是风尘女子,却生了侠义心肠,不一会就把伙计的脸挠开了花。 那些伙计心思歹毒,扭打中故意撕扯青楼女子的衣服,看得百姓拍手叫好,让沐南婉感到一阵恶心。 她叫来魁梧彪悍的打手,把人群隔开,然后跳出马车,厉喝道:“住手!” 话音一落,众人果然停下动作。 领头的青楼女子模样俏丽,她偏头一看,欣喜道:“是你?” 沐南婉这才想起,眼前伸张正义的青楼女子,竟是前不久毒胭脂的受害者。 “红玉?”沐南婉想起她的名字。 “你记得我?” 红玉满眼惊讶,眉目张扬,“上回,多谢你了!” “不用谢我。” 沐南婉面带愧色,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这家万香斋是自己的。 “你是贵人,快些让让,别一会儿打到你了。”红玉的袖子撸得老高,露出白嫩嫩的胳膊。 任谁也看不出,如此瘦弱的身体竟然潜藏着大大的能力。 要是沐南婉没看错,那伙计的鼻血就是她一拳打出来的! 简直是女中豪杰。 “等等。”沐南婉叫住她,微微一笑,“此事,交给我吧。”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店契,冲里面喊道:“谁是掌柜,立刻给我出来。” 那掌柜一开始就在店门口看热闹,这会儿见到沐南婉,连忙狗腿的迎上去。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瞧他点头哈腰的模样,恐怕已经听说沐南婉拿回了铺子。 也不知他那里来的底气,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颠倒黑白。 “大小姐,您可千万别被这丫头骗了。是她偷了我们的配方,私自仿制万香斋的脂粉,小的这才派人教训她的。” “你胡说!” 胭脂姑娘气冲冲道:“分明是你强抢配方不成,还毁了我的摊子!” “大胆!”管事的眉毛一竖,指着姑娘的鼻子,大骂道:“我们万香斋百年招牌,能看得上你这破瓶烂罐里的东西?臭丫头,别给脸不要脸,赶紧带着你的东西滚蛋,以后别让我在京都城看见你!” “呦呦呦,真是好大的气派!”红玉叉着腰,挡在胭脂姑娘面前,“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万香斋管事信口雌黄,断人生路,欺负女人啦!” “就是就是……”旁边的小姐们也纷纷附和。 沐南婉阴沉着脸,知道自己再不出手,这铺子就真没救了。 她挑眉质问,“管事,既然你说是姑娘偷了你们的配方,可有证据?还是你们万香斋,也做得出这种脂粉,不如拿给我鉴别一下如何?” 管事微微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不解道:“大小姐,您可是……” 您可是店老板,怎能任由别人砸自家招牌。 管事话没说完就被沐南婉一口打断。 “怎么,拿不出来吗?” “这……”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看,战战兢兢道:“这胭脂,已经卖……卖断货了。” “胡说八道!” 沐南婉怒喝道,“分明是你看上人家姑娘的配方,想要强取豪夺,姑娘不肯,你就去掀摊子。如此行径,与土匪何异?” “就是,真不要脸。”人群中传来唾弃声。 红玉也佐证道:“我用过这小姑娘的胭脂,效果特别好,倒是万香斋的东西,让姐妹们都烂了脸呢!” “奸商!” “呸……” 都说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管事很快就被街坊骂得狗血淋头。 沐南婉及时站出来,对着管事和为虎作伥的伙计,冷冷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被解雇了。” 听到这话,管事如遭雷击。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道:“大小姐,冤枉啊,这么多年我在万香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现在让我走,不是要我的命吗?” 那些伙计也跟着跪下,一个劲的磕头。 “求大小姐开恩。” “饶了我们吧。” 沐南婉面无表情,看着他们跪地请罪,心里毫无波澜。 这些人根本不会认识到错误,他们只是后悔没有把坏事做的更隐蔽罢了。 “来人!” 沐南婉不再看他们,而是叫来打手,指着“万香斋”金灿灿的招牌,一字一顿道。 “把它给我砸喽!” 第61章 收铺子 不破不立,十年来万香斋的招牌已经烂了,不如砸了,重新创立一个新的品牌。 沐南婉雷厉风行,派人取下招牌后,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取出一把佩刀将招牌砍成两半。 百姓无不震惊,拍手叫好,就连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红玉,也冲沐南婉投去一道欣赏的目光。 管事耸拉着肩膀瘫坐在地,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从风风光光的管事变成扫地出门的丧家犬,他已经彻底慌了神。 “大小姐,您不能这样啊。”管事呜咽着,试图去抓沐南婉的衣服,可还没靠近,就被两个打手挡住去路。 沐南婉冷冷看着他,“念在你曾主动交出账本,我给你留条活路。倘若再不识好歹,我就将账本和你一并送到官府。” 一听要送官,那管事的立马怂了。他捂着脸,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灰溜溜地钻进人群,不一会儿便消失了。 几个青楼小姐叉着腰哈哈大笑,好像是打了胜仗。 “活该!” “卖毒胭脂,呸!” “就该把他送官,才解我们心头之恨!” 大家七嘴八舌说得热闹,沐南婉正踩着万香斋门口的长凳,站到最惹眼的高处。 她振臂一挥,大声说道:“大家都安静一下。” 大概是砸招牌的举动大快人心,沐南婉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只见她扬起手里的店契,朗声道:“大家看好了,从今天起,这家店将由我沐南婉亲自接手。我们将停业整修七天,定制新的脂粉配方重新开业,到时候会有宫廷香蜜丸,以及各种香膏,香皂,胭脂水粉等等上架。每日前五十名购买者,可免费领取试用装。希望诸位街坊邻居赏脸光顾,我也会在门口张贴福利告示,静候莅临。” 沐南婉说完,人群中并没有多大反应。 毕竟口说无凭,谁知道她的胭脂,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呢? “红玉姑娘。”沐南婉跳下凳子,笑着说道,“我非常欣赏你们的仗义执言,等到时候新品研制出来,我邀请你们成为第一批体验客户。” 红玉呆愣在远处,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我?”她脸色微红,“这位官家小姐,您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像她这种风尘女子,被多少店铺拒之门外。 好似青楼女用了他们的东西,都是糟践了。 可沐南婉不仅没有避而远之,反而主动邀请,简直太让人意外了。 “自然知道。” 沐南婉微微一笑,真诚以答。 古代三六九等,阶级观念严重。她势单力薄,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让所有女人都能买得起胭脂,用得起香膏,把手工皂推广起来,就是她创业的第一目标。 得到确定答案,红玉的脸色顿时欣喜起来。 旁边有百姓指指点点,都被她和姐妹们啐了回去, 沐南婉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她径直走到被砸摊子的姑娘旁边,替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胭脂。 小姑娘年龄不大,衣着朴素,但眼睛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 她嚅嗫着,表情有些害怕。 “贵人,你……你别砸我的摊子。明天,明天我就去别的地方卖。” 她小心翼翼道,模样可怜极了。 沐南婉笑着拉住她的手,温柔安慰道:“你这些胭脂多少钱,我赔给你。” “啊,不……不要钱的。”小姑娘连连摆手,生怕得罪了她。 “你别慌,我没有恶意,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谈谈合作。”沐南婉露出当年经纪人骗她签约时的表情,笑眯眯地说。 没想到小姑娘脸色大变,挣开沐南婉的手拔腿就跑。 她一看就是练过的,眨眼功夫就消失在街头。 沐南婉嘴角一抽,冲着头顶上的空气大喊一声,“追上去!” 不一会儿,某个黑影从房檐一闪而过。 差点惊掉了翠芝的下巴! “大……大小姐,那是什么?” “你的同事。” 沐南婉拍了拍她的肩膀,留下两个打手看管店铺,重新登上马车。 时间紧,任务急,她不能给那些蛀虫偷偷转移财产的机会。 第二家铺子是个典当行,沐南婉随便抓两个人询问,都得到了十分统一的评价。 “黑店!” 究其原因,无外乎是以假换真,强取豪夺。 沐南婉去的时候,门口正跪着一位抱孩子的母亲,正嚎啕大哭。 大概是她面容枯槁,衣衫褴褛,人来人往的街道竟然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听她诉说冤屈。 人性在某一时刻,总能给沐南婉惊喜。 她叹了口气,缓步走到那位母亲面前,问道:“这位夫人,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女人止住哭声,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随即抱着孩子开始哐哐磕头。 “这位贵人,求您替我做主啊!” 沐南婉连忙扶住她的胳膊,目光落在那尚在襁褓的婴儿身上,心中闪过不祥的预感。 “孩子怎么了?”沐南婉伸手想摸,却被女人躲开了。 她似乎很害怕,竭尽全力想要保护孩子。 就在这时,店铺里走出一个胖女人。 她穿着绫罗绸缎,脸上脂粉厚得吓人,见到门口的女人,顿时黑着脸骂道:“你这丧门星,天天抱着死孩子跪在这,把我的生意都搅黄了。” “再不滚,老娘就不客气了!”胖女人唾沫横飞,叽叽哇哇像只充了气的蛤蟆。 沐南婉阴沉着脸,挡在女人和孩子面前,问道:“你是什么人?” 胖女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个遍,态度这才好些,“我可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你是来典当什么东西吗?” 说完,她眼神倨傲,颐指气使:“我们这儿可不是什么烂东西都收的,你身后那个女人,昨天拿了个破玉佩典当,本来我们是不收的,唉……谁让我好心呢,瞧着她孩子快死了,就赏了十文钱。没想到这女人如此不识抬举,竟然讹上我了。” “你胡说!”那女人歇斯底里叫着,眼睛哭得红肿。“昨天孩子高烧不退,我实在走投无路,就拿着家传玉佩过来抵押。” “没想到你们只给一两银子,还要我死当。我不同意,你们就拦着不让我走,争夺之中玉佩摔碎,你们立刻撇清关系,拿十文钱就要打发我。可怜我的孩子,没钱治病,今日一早就断了气儿。” 女人绝望地叫喊着,怀里的孩子紧闭双眼。 第62章 我要你跪下 听到孩子已经死了,沐南婉的心都揪了起来。 那胖女人听完,面露狰狞,恶意诋毁道:“你孩子死了关我什么事,一块破玉佩,烂石头雕的麻雀也当成宝,给你十文钱就算丧葬费了。” “丧葬费?”沐南婉一记眼刀,狠狠扫向胖女人。 大概是她的气场太强大,胖女人终于知道怕了。 她吞了吞口水,眼神躲闪,“你是谁,不要多管闲事,我可告诉你,我们东家后台硬着呢!” 沐南婉冷笑一声,向身后招了招手,“翠芝,拿钱!” “好嘞,小姐!”小丫头终于聪明一回,从钱袋子里数出十个铜板,交到沐南婉手中。 沐南婉颠了颠,将十枚铜板全部丢在地上,然后取出店契,送到胖女人面前。 “看清楚了,我才是这家店的主人。你在我的典当行持强凌弱,目无王法,今日我便给你长个教训!” 胖女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上面的印记,嘴里喃喃道:“不,不可能……” “你是假的!”胖女人伸手,就要撕毁店契。 好在翠芝就在旁边,撸起袖子把她推了个踉跄。 “大胆,敢对我们家小姐不敬,给我打!” 翠芝鼓着腮帮,仗着身后有打手,抬起脚就要狠狠教训这胖女人。 那胖女人缩起身体,赶紧逃跑,可惜没走几步,就被打手堵住了去路。 “放开我,滚开!” 胖女人如泼妇般大叫,店里很快跑出三四个伙计,其中有一个还喝的醉醺醺的。 最后出场的,是一位戴着蓝色圆帽的老头,他拿着一杆烟枪,缓缓走出门。 “发生什么事了?” “老钱,这帮人竟然说咱们的铺子,是她的!”胖女人嗷嗷直叫。 那老头打量着沐南婉,见她身后的打手,总算明白了几分。 “可是沐家大小姐?” “你倒是个长了眼的。”翠芝哼了一声。 那老头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旁边的胖女人顿时急了。“老钱,你什么意思?” “大小姐,报官吧。”老头丢下手里的烟枪,一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表情。 沐南婉心中疑惑,却懒得再问,公道自在人心,既然他们如此要求,那就报官吧! 该赔钱赔钱,该坐牢坐牢! 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胖女人听完,瞬间变得绝望起来,她挣扎着,“不行,我要见柳云倩,我要见沐大人!我可是柳云倩的亲嫂子,我看谁敢抓我!” 听着胖女人的话,沐南婉的眼神更加厌恶了。 这群渣滓,也不知道这些年做了多少祸害人的事儿! 等了没多久,就有官兵过来拿人。 大概是萧云舟早就知会过,官兵见是沐南婉,态度立马变得十分恭敬。 “来人,抓起来!” 几个官兵拿着铁链就要去绑人,这可把胖女人吓坏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赶忙求饶:“大小姐,求求您,放我一马。我是柳云倩的亲嫂子,我们可是亲戚啊,大小姐……” “呸,谁跟你是亲戚。”翠芝张口就骂,“就你这种黑心眼的女人,等着吃牢饭吧!” “不要啊……”胖女人痛哭流涕,本来光鲜的绸缎衣裳,此时皱成一团。她挣扎着爬到衣衫褴褛的母女面前,声音嘶哑,“对不起,求求你们原谅我,替我求求情吧。你那玉佩多少钱,我赔给你,这孩子又不是我杀的,你不就是想要钱吗?多少钱我都给你!”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就往那母亲的怀里塞。 围观的百姓啧啧调侃,“对啊,拿了钱就走吧,也不少了。” “听说跪了一晚上。” “再跪一晚,拿的钱更多,嘿嘿……” 充满恶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烈性的母亲顿时红着眼,怒骂道:“谁要你的臭钱!” 她声嘶力竭,将死去的孩子抱到胖女人面前,掀开襁褓。 “你睁开眼看看,我的孩子还不到两岁,他那么乖,那么懂事……我只是想卖掉玉佩给他看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 绝望的母亲在哭泣,她根本不需要这些钱!她只想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 沐南婉不忍再看,吩咐翠芝将那母亲拉开。 然后对围观百姓厉喝道:“不想见官,就给我闭嘴!” 说完,她站在胖女人面前,咬着牙冷冷道:“看到我扔在地上的十文钱吗?跪下,我要你趴在地上,像狗一样,一枚一枚把铜板捡起来。” 她目光凌厉,浑身散发着一丝丝凉意,让人不禁胆寒。 胖女人还想辩驳什么,可看着沐南婉身边的打手和官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我爬……”她颤颤巍巍说着。 然后趴在地上,像狗一样低下头,寻找一枚枚铜板。再伸出舌头,贴近地面,拼命想要把铜钱咬起来。 那铜板又薄又轻,她很快就吃了一嘴灰,围观的百姓哈哈大笑。 没人关心衣衫褴褛的母子,他们只想看曾经风光的胖女人,跌入尘埃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一幕,沐南婉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她只能取出钱袋,将沉甸甸的银子递到绝望的母亲手里,安慰道:“孩子已经死了,拿着钱好好安葬,让他早日安息吧。” 听到这话,那母亲瞬间崩溃大哭,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呜咽着。 “我可怜的孩子,娘亲这就去陪你了。” 女人说着,放下孩子,快速朝着门口的柱子狠狠撞了过去。 沐南婉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她伸出手,却只抓住了女人的衣角。可那衣服实在太破烂了,衣角瞬间撕碎,下一秒,女人重重撞在了柱子上。 鲜血从额头喷涌而出,女人慢慢滑倒在地上。她仰头看着天空,嘴角露出微笑,好像彻底解脱了。 沐南婉颤抖着手,快步跑到女人面前,她的心脏从来没有今天跳的这么快过。 “快!快来人!快救人!” 沐南婉大喝一声,声音划破上空,引得众人驻足。 他们开始指指点点,长吁短叹,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沐南婉摸着女人渐渐消失的脉搏,无力的跪坐在地上,“翠芝,我做错了吗?” 她明明是帮女人出气,惩治恶人,也想让她把孩子好好安葬的。 为什么,她要自杀? “小姐,你没错。” 翠芝拉住沐南婉的手,认真道:“你看,她是笑着走的,她去陪她的孩子了。” 第63章 求贤若渴 沐南婉闭了闭眼,借着翠芝的胳膊缓缓站起身,她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到那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胖女人身上。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胖女人吞了吞口水,额头几乎贴在地上。 她嘴里不断絮叨着:“不是我的错,她孩子的死跟我没关系,她死了也是活该,我没错……” “你没错?”沐南婉蹲下身,目光清冷地看着她,“好!我问你,一条人命,就值十文钱吗?” 胖女人猛然抬头,抵死不认,“那块玉佩,跟我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戴蓝色圆帽的老头,佝偻着腰,一步步走过来。他已经很老了,胡子花白,但眼睛却无比清亮,“柳氏,昨日那玉佩是我亲自鉴定,正儿八经的和田籽料。虽算不上名贵,但五十两绰绰有余,可你强行低价死当,那女子不从,便派人强迫她按手印。争执中,玉佩落地而碎,你丢下十文便将那母子赶了出去。扪心自问,你没错吗?” 老头言辞掷地有声,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柳氏呆呆愣愣跪在地上,还想争辩,没想到人群中忽然丢过来一枚鸡蛋,正中她的脑门。 蛋清蛋液瞬间糊了一脸,不一会儿各种菜叶子全都飞了过来。 柳氏抱头求饶,瑟缩在角落,耳边充斥着各种咒骂。 “罢了,送她见官吧。”沐南婉厌恶地挪开视线,对着翠芝吩咐道:“取多些银子,把他们母子好好安葬了吧。” “是,小姐。”翠芝悄悄抹了把泪,然后弯腰走过去,把襁褓里的孩子抱起来,轻轻放在女人的尸体旁边。 但愿他们来生,母子重见,平安顺遂。 处理好典当行的意外,沐南婉的心情格外沉重。听说这女子是个寡妇,带着孩子逃荒来到京都,本来投靠的亲戚搬走了,这才流落街头。 没人告诉她,墨神医那里可以免费问诊。也没人提醒她,这家典当行是远近闻名的“黑店”! 事已至此,沐南婉直接关掉铺子,她想把这里重修一下,以后开个救济所。凡是走投无路之人,都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接下来的行程并不算难,沐南婉勉强撑着疲倦,一家一家应对。有柳云倩的关系户,有拿菜刀拼命的老赖头,还有懒散的伙计和刁钻刻薄的厨娘。 好在萧云舟派来的打手,都十分给力。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把人全都赶走,再贴上告示。待店铺重新整顿之后,择日开业! 忙活了一上午,沐南婉只跑了五家店铺。 好在暗卫已经回来,并告诉她那卖胭脂的姑娘找到了。 按照暗卫给的路线,沐南婉乘坐马车来到一个破旧的胡同里。里面堆了很多杂物,所以只能步行,沐南婉叫上翠芝,猫着腰就钻了进去。 顺着一条狭窄逼仄的小道,沐南婉看见一座长满青苔的小破楼。这楼以前似乎被火烧过,外面看起了很是荒芜,可若走近便能闻到一股奇异的芳香。 顺着芳香,沐南婉推开一扇柴门。里面的院子格外整齐,一看就被人精心打理过。 院墙一角种植了五颜六色的花,门口的簸箕里还晾晒了不少。灰沉沉的房檐倒挂着几块腊肉,厨房炊烟袅袅,迎面扑来一股饭香。 “汪汪汪……”一只花白色的小狗,冲门口狂吠。 厨房的窗户里,探出一个头来。只见那胭脂姑娘,头上裹着布巾,正往外瞧,“谁啊?” 沐南婉站在原地有些尴尬,虽然有些冒昧,但她一下子收回这么多店,手里头实在缺人。 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今有婉婉跟踪小姑娘。 得亏她不是个男人,否则这会儿该被人拿扫帚撵出去了。 胭脂姑娘见到她,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被吓了一跳。她连忙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手,小跑着冲到院子,满脸警惕道:“这位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沐南婉刚要说明来意,客厅忽然传来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摸索着走到门口。她双目无神,却长得格外美丽,一身清冷的气质就像凌然的霜雪,又似皎洁的月光。 乌黑的长发斜斜挽成发髻,只用一根竹枝插着,只凭一眼沐南婉便断定,她的身份不简单。 “阿颜,谁来了啊?”女人微微一笑,如春风和煦,看得沐南婉有些移不开眼。 小姑娘犹豫片刻,解释道:“娘,是今日在万香斋门口遇见的官家小姐。” “哦?”女人拎起裙摆,迈出房檐。 阿颜赶紧上前搀扶,“娘,你就别出来了,她们……她们是来买胭脂的。” “夫人。”沐南婉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冒昧拜访,还望见谅。” “阿颜,去给贵人倒杯茶。”女人拍了拍阿颜的手,然后摸索着走到石桌前,“这位小姐,坐下歇歇吧。” “打扰了。”沐南婉施施然走过去坐好,仔细打量女人的眼睛。 她伸手,在女人面前晃了晃,没想到对方忽然笑了起来。 “我这眼睛啊,老毛病了,只能模糊看见个影儿。” 被对方发现后,沐南婉并不尴尬,反而主动道:“夫人,可否让我替你把把脉。” “这位小姐是大夫?”女人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 沐南婉微微垂眸,瞳孔骤然一缩,“这是?” 只见女人白皙的胳膊上,竟然密密麻麻全是刀痕,像是曾被人活剐过一般。 “啊,吓到你了。”女人缩回手,笑容浅浅。“实在抱歉,非常感谢您能照顾我们的生意,不过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位小姐,还是请回吧。” 看她的模样,大概已经笃定,沐南婉会被立刻吓走。 没想到,沐南婉很快就收敛情绪,抓起女人的手腕真的把起脉来。 “夫人,是否可见飞蝇黑子,逐眼上下来去?” 女人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点头道:“半年前尚是如此,如今已经看不清了。” “可否让我查看?”沐南婉起身,作势要翻看女子的眼睛。 可手刚碰到女人的脸,阿颜便急冲冲的跑出来。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娘!” 第64章 金针拔障术 “别动,你还想不想让你娘的眼睛好起来啊。”翠芝眼疾手快,把小姑娘拉了回来。 阿颜一惊,连忙问道:“你们可以治好我娘的眼睛?” “不知道,我们家小姐这不正瞧着吗?”翠芝说着,也凑近去看。 只见阿颜母亲的眼睛中间,似乎有一抹青白薄雾,笼罩在瞳孔之上。这大概是她看不清的真正原因。 沐南婉翻开女子的眼皮,仔细端详,大概几分钟后,才重新坐回石凳。 “夫人的眼疾,已经很严重了。” “无妨,反正我也习惯了。”女人似乎早就猜到结果,她轻轻叹了口气,“好在阿颜已经大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娘。”阿颜憋着嘴,像是要哭。那泪珠刚堆在眼眶,便听见沐南婉说道:“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您有办法?”阿颜眼睛一亮,扑通一声就要给沐南婉下跪。 沐南婉赶紧挪开,解释道:“有,但我并没有十足把握。” 阿颜却全然不顾,双手一抬就要给沐南婉磕头。 “只要您能治好我娘的眼睛,阿颜以后,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别,当牛做马就不用了。”沐南婉连忙制止,这才说明了真正来意。 “夫人,敢问阿颜姑娘所卖的胭脂,是何人所制?” 女人笑了笑,回答的也很坦荡。 “乡下人的玩意儿,小姐若是喜欢,我可送你几瓶。” “不不不,夫人,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治好您的眼睛,还请您与我合作,接管万香斋。”沐南婉赚钱的目的非常明确,她需要一个合作伙伴。 女人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的要求是这个。 但很快,她便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过是个穷瞎子,还请小姐另请高明吧。” “娘!”阿颜皱起眉,焦急道:“您的眼睛好不容易有办法……” “阿颜!”女子皱起眉,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忘记我叮嘱你的话了吗?” “可是……” 阿颜咬着唇,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沐南婉见状,不解道:“夫人可是有什么顾虑?” “这位小姐,您还是请回吧。”女人坚持道。 沐南婉着了急,“若夫人不愿抛头露面,我可以安排人手,您只需要负责胭脂香膏的制作就行了。再说,阿颜姑娘年龄虽小,却也继承了夫人的美貌。京都到处都是别有用心之人,您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孩子想想。” 提起阿颜,就像是戳中了女人的软肋。她皱起眉,想到前几日阿颜被几个流氓欺负,要不是隔壁婶子及时制止,孩子都不一定能全乎着回家。 她一个人是死是活没关系,可阿颜呢? 想到这里,女人终于松了口,“请问小姐,是哪家千金?” “京都侍郎府嫡女,沐南婉。” “哎……别叫我夫人了,就叫我齐娘子吧。这是我女儿齐颜,今年十三岁,以后就拜托沐小姐了。”齐娘子摸索着起身,冲着沐南婉的方向盈盈一拜,态度直接:“万香斋的事我已有所耳闻,新配方也可以交出来,不过我有个条件!” “但说无妨。” “求小姐,送阿颜去读书。”齐娘子的话,让沐南婉始料未及。 在这个时代,竟有女子有如此觉悟,她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让女儿识文断字,知书明理。 如此要求,她没有理由拒绝。 “齐娘子尽管放心。”沐南婉扶起女人,眼神认真而敬重。 阿颜泪眼朦胧,依偎在娘亲怀里,脸蛋红扑扑的。 “阿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读好多好多书,认很多很多字。像爹一样,做个大文人。” 听到阿颜提起父亲,齐娘子脸色一变,厉声打断。 “阿颜!” 齐颜吓得赶紧闭嘴,眼神有些闪躲。看着母女异样的情绪,沐南婉并没有追问,毕竟谁都有秘密不是吗? “沐小姐,您刚刚说,我母亲的眼睛有办法医治?”阿颜还是孩子心性,刚被训完,转头就忘了。 沐南婉微微一笑,说道:“有,不过……” “太好了!”阿颜不等她说完,高兴的跳了起来。 忽然,她鼻子一动,眼神顿时瞪得老大,“糟了,我的饭糊了!” 说完,她小跑着冲回厨房,就像是一阵旋风。 沐南婉忍俊不禁,看着对面的齐娘子,无比感慨。“阿颜性格很好,招人喜欢。” “就是太冲动了,很容易吃亏。”齐娘子轻轻摇了摇头,眼里充满了慈爱。 “你是从什么时候看不清的?”沐南婉询问。 “大概五年前,就有些模糊了。”齐娘子叹了口气,眼神哀伤,“那时阿颜才八岁,这会儿已经十三了。我都没能好好看看她,也不知这孩子变成什么样儿了。” “眼睛很像你。”沐南婉笑着说,“是个美人胚子。” “隔壁的婶子也这么说,把这丫头高兴坏了。”齐娘子低低笑了两声,本来温婉动人的脸庞,像是绽开的花朵惹人注目。 自古来,美人如果没有强大的后盾,命运大多不能自己左右。 想到她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刀痕,也许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齐娘子,你可知金针拔障术?”沐南婉重归旧题。 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治疗齐娘子的眼睛。 如果是现代,切除白内障只算小手术。可放在古代,那就是骇人听闻的大事儿! 齐娘子迷茫的摇了摇头,显然不曾听过,“这是什么?” “一种可以治疗你眼疾的方法。”沐南婉解释道。 “这种方法有很大的风险,所以在治疗之前,你需要每日服用我亲自调配的决明丸。” 沐南婉的想法是,先用药性压制住齐娘子的眼疾,然后再施行手术。同时,她也能攒些时间,与墨钰详细聊聊,问问他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然后寻找一些动物,进行手术实验。直到她能熟练的操控,才能拿齐娘子下手! 说起来,这套古法沐南婉只见过外祖父用过两次。虽然每次她都在场,但因为年龄尚小,并没有实际操作。 如今赶鸭子上架,她也只能临时抱佛脚,凭借记忆帮齐娘子重见光明。 第65章 金篦 早在一千年前,古代医学家就有对白内障眼病施行的手术。例如杜甫诗句中的“金篦空刮眼,镜象未离铨。”和刘禹锡的“师有金篦术,如何为发蒙。” 就连韦皇后左眼的白内障,也是一个道士用金针治好的。 沐南婉曾见过祖父使用一把类似箭头的器具,当做手术刀。她回府后便给萧云舟写了一封信,仔细画好需要的“金篦”,请他找人订做。 然后又让翠芝准备了十只青蛙和十只兔子,放在后院准备实验。 祖父曾说过,她在医学方面有很高的天赋,许多常人十几年都学不会的东西,她一学就会。后来沐南婉当了明星,祖父气得一病不起,如今想来大概是失望透顶吧。 接连两天,沐南婉把所有铺子都收了回来。她结清了所有管事和伙计的月钱,准备重新制定一个连锁“商标”。 具体企划还需要完善,目前最重要的是替齐娘子治眼睛。 “累死了。”沐南婉揉着酸痛的腰,感觉自己一上午犁了两亩地。 为了锻炼手稳,她已经悬笔写了一上午的蝇头小楷。笔尖又软又细,极难控制,不一会儿额头上的汗珠就打湿了头发。 翠芝看了满眼心疼,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沐南婉听了心烦,把她撵到院子里,小丫头就用自己种的萝卜喂兔子。 花嬷嬷特意熬了一锅滋补的鸡汤,说要给大小姐补补身子。沐南婉吃着吃着,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放下碗筷又把自己关了一下午。 等到晚上灯光灰暗,她又挑起灯,在烛光下捡豆子。一大盆红豆绿豆混在一起,用细长的竹筷子,一颗一颗挑出来。这极其锻炼腕力、眼力以及专注力,沐南婉像是陷入一种微妙的境界,就连萧云舟悄悄飞到院子看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在做什么?”萧云舟纳了闷。 暗卫小七挂在树上,摇摇晃晃。“回禀将军,夫人在挑豆子。” “我瞎吗,我自己看不见?”萧云舟嘴角一抽,被属下气得翻白眼,“我是问你,夫人在做什么?” “……”暗卫小七不敢晃了。 他把自己吊成一长条,语气明显有些不确定,小声道:“在想念将军?” 眼看萧云舟就要去把他扯下来,暗卫老三及时救场,将沐南婉近日所遇之事一一禀明。 “夫人手下无可用之兵,难免有些着急。” 暗卫老三总结概括,把沐南婉的困境看得一清二楚。 “她一个女人,总操这么多心做什么?我萧家的钱不够花了?”萧云舟琢磨着是不是聘礼下少了,给婉婉这么强烈的危机感,竟然要跑出去做生意。 可看她辛苦的模样,到底还是心疼了。 “去找军师,把林州那边的管事挑几个机灵的过来,送到夫人身边。记住,不要透露是我安排的,让他们尽管替夫人办事。” 萧云舟对属下吩咐道。 他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丝。等沐南婉累极了,准备熄灯休息,才悄悄翻出院子,并没有现身打扰。 翌日清晨,沐南婉练字时忽然听到窗户传来动静。待她起身查看,只见妆奁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漆红色的木盒。 木盒里,是三枚已经订制好的“金篦”,工艺十分精湛。 沐南婉弹了弹锋利的棱角,展颜一笑,冲窗外轻声喊了句,“替我谢谢你们将军。” 有了趁手的工具,沐南婉准备试验。 她找来绳子将青蛙绑在木板上,先熟悉基本构造,对它进行解剖。这可把翠芝吓坏了,拉着两位嬷嬷闯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撞邪了!”翠芝手舞足蹈,坚定地认为温柔善良的大小姐,跟眼前这个手刃青蛙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花嬷嬷也是一脸凝重,小心拉着黄嬷嬷的袖子,问:“要不要准备点黑狗血。” “胡说什么呢!”黄嬷嬷皱起眉,把两人训斥了一顿,“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 沐南婉听完,觉得好笑,但还是把原因解释了一番。 “可小姐,你不害怕吗?”翠芝吞了吞口水。 沐南婉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话。 “治病救人,有何所惧?” 又闭关“修炼”了两天,沐南婉的实验对象从青蛙变成了兔子,手法越来越稳,技术越来越好。 同时,大家吃了两天的兔子肉。 翠芝的眼泪,也从嘴角流了下来,不得不说,兔子肉和萝卜也很配哦。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沐南婉带着工具重新来到齐娘子的家中。这次,她还邀请了墨钰一同见证,倘若真有什么意外,墨钰也能搭把手。 “这真的可行?”墨钰见她手里的金篦,眼里的震惊你难以掩饰。 他实在不知道,沐南婉是从哪里得来的办法,竟比他这个男子还要大胆。 在人的眼睛施以利刃,割去白膜,简直是闻所未闻! 沐南婉熟练地开始净手,消毒,然后用蒸馏后的冷水对齐娘子的眼睛进行清洗。为了避免被干扰,房间里除了齐娘子,只剩下沐南婉和墨钰两人。 她一边开始准备工作,一边让墨钰把步骤记录下来。无论手术是否成功,都能给未来白内障的手术,作为参考文献。 “金针拔障术,共分为‘八法’。其一,审机。让病人仰躺在光线良好的位置,用冷水进行清洗。其二,点睛。也就是在睫状体扁平部位进针。” 话音一落,沐南婉已经从抽出银针,揉搓针尾轻轻扎入齐娘子的眼部穴位。 “其三,射覆。将金针推进至虹膜与晶体之间。” 沐南婉深吸一口气,这一项极其考验手法。稍有差池,齐娘子的眼部神经就会坏死,到时候便彻底瞎了。 墨钰拿着纸笔,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紧紧盯着沐南婉的手,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牢牢刻在了心底。 “擦汗。”沐南婉的右手悬在齐娘子的眼睛旁,纹丝未动。 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已经顺着眉毛向下滑落,眼看就要沁入眼睛里。 她的要求放在现在,是再自然不过了。 可听到墨钰的耳朵里,宛遭雷击! 第66章 重见光明 “快!”沐南婉有些不耐烦。 墨钰这才后知后觉,赶紧从袖口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在沐南婉的额头轻轻擦了擦。他的动作很轻,就像是擦拭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 如此亲密的动作,让他心跳如雷,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 而沐南婉的心思全在齐娘子身上,根本不知她无意中,撩动了一颗少男的春心。 “其四,探骊,也就是拨断晶体悬韧带。”沐南婉继续解释,手上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经过脑部的无数推演,确定万无一失才会施行。 墨钰赶紧记录,却因为心思太乱,写错了好几个字。等他反应过来,顿觉羞愧难当,连看沐南婉的勇气都没了。 “其五,扰海。把浑浊的晶体玻璃原位,用金篦小心刮除。”沐南婉换下银针,取出提前消毒的金篦,对准齐娘子的眼睛开始下刀。 此时,被金针封穴的齐娘子,眼睛瞪得很大。这在一定程度上,更方便操作,只是缺少现代仪器,想要不错分毫,全凭手感。 房间内,寂静无声,沐南婉放缓呼吸,手持金篦轻轻刮着。 明明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沐南婉却像熬了一个时辰,不一会儿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擦汗。”沐南婉咬着牙,说道。 这一次,墨钰不再犹豫,他连忙掏出帕子上前,又将她额上的汗珠擦了个干净。 等做好这一切,沐南婉继续手术,她的眼神无比认真,好像天塌下来也无关紧要。 “其六,卷簾。压制晶体于玻璃体下方,至不再上浮为止。”沐南婉放下金篦,重新取出银针,等操作完毕后直接进入下一步。“其七,圆镜。把晶体固定后,将拨针退至瞳孔中央,检查前房,并询问病人。” 说完,沐南婉向后退去,对着齐娘子缓缓道:“夫人,可能看清我的手,伸了几指?” 她扬起手腕,在齐娘子面前缓缓比了个“耶”…… 也是这一刻,齐娘子混沌的眼睛终于得见清明。她难以抑制住欣喜,紧紧盯着沐南婉的动作,声音略发颤抖,“我……我看见了,是两只手指。” “现在呢?”沐南婉又举起整个巴掌,轻轻地晃了晃。 而齐娘子的表情更为激动,眼里像是要涌出泪来。 “是五只手指,我看见了!沐小姐,我能看见了!”她的双手在发颤,随着动作举到自己眼前,似乎难以置信。 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娘!”门口听见动静的阿颜,直接推开门,大叫着:“娘,你是不是看见了?你是不是能看见颜儿了。” “我的孩子……”齐娘子刚要起身,就被沐南婉死死按住肩膀。 “夫人别哭,稍等一二。”沐南婉说完,对墨钰点头示意,“最后一法,完璧。小心取出银针,千万不可功亏一篑!” 说完,她将银针缓缓取出,肩膀骤然一松,直接靠在了墨钰的身侧。 人在精神高度集中时,往往会消耗成倍的体力。沐南婉只觉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恨不得倒头就睡。 与此同时,齐娘子的心情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直到阿颜跪着爬到床边,泪流满面地看着她,才终于将这几年的痛苦和委屈释放出来。 “我的孩子,让娘亲好好看看你。”齐娘子哽咽着。 她用手在阿颜的脸上触摸着,从眉毛到鼻子,然后是嘴巴,每一寸都不想放过。 “没错,是我的阿颜。你的眼睛最像我,但鼻子和嘴巴,却与你阿爹一样。”齐娘子又哭又笑,百感交集。 尚且年幼的阿颜更是伏在齐娘子的膝盖上嚎啕大哭,这一刻,她等得太久了。 此次感人至深的画面,让翠芝不禁泪眼滂沱。她挪着步子走到沐南婉身边,小声地哭着,“小姐,我也想我娘了。” 沐南婉鼻子一酸,轻轻搂住翠芝的肩膀,“傻丫头,想你娘了就去坟前看看,跟她好好说说,咱们都好着呢。” “小姐,你想夫人吗?”翠芝揉了揉鼻子,眼圈通红。 沐南婉闻言一怔,想到疼爱自己的祖父祖母,还有忙忙碌碌的爸爸妈妈。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自然是想的。” 她说着,心里酸涩得不得了。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 沐南婉正难过着,墨钰忽然递出一块新帕子,“沐小姐,节哀。” “谢谢。”沐南婉摇头拒绝,自己取出帕子擦了擦泪痕。 这一幕,看得墨钰心凉了半截。手僵在半空,完全不知如何应对。瞧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沐南婉就算再傻也看明白了。 好在这时,齐娘子带着阿颜双双跪在了沐南婉面前。 两人皆是一脸感激,本以为只是沐家小姐夸大其词,没想到竟真能让她重见光明。 “沐小姐,请受我们母女一拜。”齐娘子也是个爽快人,带着女儿,结结实实给沐南婉磕了个头。 沐南婉推辞不过,硬生生受了一拜。然后扶起齐娘子,笑着调侃道:“夫人不必谢我,我可是个黑心老板,就指望你们母女能替我支起‘万香斋’的烂摊子了。” “沐小姐客气,您若是信得过,此事便交由我们母女。”齐娘子为人坦荡,说要帮沐南婉重振旗鼓,就真的把‘万香斋’接了过来。 这下,沐南婉总算放心了。 临走前,她还不忘重新写下方子,交给阿颜并提醒她好好照顾齐娘子。一旦身体有所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她。 “墨钰,方子的事就交给你了。”沐南婉笑着说,“决明子一两,密蒙花一两,青葙子半两,车前子半两,川黄连半两,羚羊角也要半两。” “这是?”墨钰将方子记录下来,大概能猜出这些药物都有明目的功能。 沐南婉歪着头,看他的笔记,指出几点不足,然后解释制法。 “把药材磨成细末,煮羊肝一具,切破同诸药为丸,如米粒大小即可。” “竟能如此?”墨钰惊讶不已。 “自然。”沐南婉笑了笑,“墨钰,这世间患眼疾者千千万万,你回去后仔细看看,若有不解就来问我。” 纵然有心与他保持距离,但看墨钰求知若渴的眼神,沐南婉怎么都狠不下心了。 第67章 敬茶 都说人心向善,运气不会太差。 自从沐南婉解决了齐娘子的眼疾,她想做的事都能水到渠成。且不说招工的告示刚刚贴出去,就有几位经验丰富的管事前来应聘,他们不仅把以前的烂账处理的干干净净,连未来店铺的计划都写得十分周祥。 舒舒坦坦休息了几天,沐南婉的麻烦再次找上门。 起先,她是准备看热闹的。 失去周娴的嫁妆做支撑,柳云倩的处境十分艰难。她不再大手大脚赏赐下人,反而会故意克扣月钱,这在府里简直炸开了锅,短短几日沐南婉就听了不少有趣的八卦。 无论是爱面子的沐知隅,还是心高气傲的沐兮瑶,都不愿意过苦日子。哪怕中馈账面的钱少得可怜,还是喜欢一掷千金。比如沐知隅又请了几个同僚喝酒,沐南婉又买了多少头面首饰…… 柳云倩不敢忤逆丈夫,又溺爱女儿,自己口袋穷的叮当响,还得硬着头皮拿私房钱填补账上的漏洞。这一天两天还行,时间久了她也衣襟见肘。 真正让柳云倩难受的是,昨天晚上沐知隅喝完酒回来,身边多了个女子。 她名叫月娘,年方十六,家境贫寒,是被下属买来送给沐知隅的。 沐知隅见她皮肤娇嫩,模样可人,高高兴兴把人带回府。当晚,就在月娘的屋子歇下了。听说柳云倩得知此事,摔了满屋子的瓷器,气得一夜未眠。 要说这月娘也是有本事的,一晚上就把沐知隅伺候的服服帖帖。 早上柳云倩等了半天,本想喝新人茶时好好敲打一番,没想到月娘根本没出现,只派了下人传了个话,说是身体抱恙,老爷亲口答应让她在院里歇着。 这恃宠而骄的态度,把柳云倩的鼻子都气歪了。 “腌臜地养的贱蹄子,还真以为自己在府里有脸了?” 桂婆子赶忙倒了杯水,眼睛时不时往外瞟,嘴里嘀咕着:“老爷也真是,在外头吃些野食也就算了,竟还带回府里。夫人,你可千万别小瞧了,那狐媚子有点手段,还是早早做准备得好!” 沐兮瑶得知此事,拎着裙子匆匆而来。 “娘,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她气得跺脚,“我刚过来时,正巧看见一群人往北院去了。说是要把以前的兰院,改成揽月居,爹这是要把人抬成妾室啊。” “什么?”柳云倩脸都变扭曲了,她手握管家大权,竟不知此事。“走,去看看。” 说着,柳云倩便带着人往揽月居去了。 彼时,沐知隅已经上朝,柳云倩仗着府里都是自己人,扯着桂婆子就把揽月居的月娘给打了一顿。 等这事传到沐南婉的耳朵,已经到中午了。 刚下朝的沐知隅,迫不及待去宠爱新人,没想到月娘顶着红肿的脸哭的梨花带雨,要死要活,让人那叫一个心疼。 沐知隅脸一黑,当场吩咐下人把家眷叫来,说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等沐南婉不慌不慢赶到前厅,正看见沐知隅怀里搂着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她眼圈红着,声音哽咽,“老爷,能伺候您已是月娘天大的福分,可这府里不容人,月娘怕是过两天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啊……” 这是高手! 沐南婉心中暗道。 柳云倩铁青着脸坐在一旁,眼里的刀都能杀人了。 沐知隅疼爱新人,却也不会当众打柳云倩的脸。他挺起胸膛,端起架子,道貌岸然。 “这些年,我们沐府也没什么喜事,是时候该热闹热闹了。云倩啊,你去吩咐厨房,让他们中午多做些菜,再给府里的下人发点银钱,就说老爷今天纳妾,不用大肆操办,大家以后见了月娘,当是府里的主子就行。” 这话,就是要给月娘一个名分。 柳云倩钻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也只是个有头脸的姨娘。现在要和月娘平起平坐,自然心有不甘。 月娘早上挨了一顿打,这会儿铆足劲跟她过不去。 “姐姐,喝茶。” 月娘扭着腰,走到柳云倩面前,娇滴滴道。 柳云倩气得不想理,沐知隅赶紧接过杯子,笑呵呵的打圆场:“月娘伺候的妥帖,以后也可帮你分忧。” 柳云倩听完眼睛一瞪,作势要走。 沐知隅赶紧将她拽了回来,“闹什么脾气啊,我都这个岁数了,好不容易纳个妾室,云倩你啊,怎能如此善妒?” “我善妒?”柳云倩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丈夫,眼圈都红了,“老爷,你纳妾的事可曾与我说过。昨晚上一顶轿子把人抬进府,第二天就让我喝茶,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我看谁敢笑话?”沐知隅厉喝一声,“怎么,这府里我说话,都不听了是吗?” 眼看沐知隅发火,柳云倩脸上一阵青白,扭头就走。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沐知隅气得当场拍了桌子,“真是翻了天了!” “姐姐是不是生气了?”月娘小声道。 “别理她,你是妾,她也是妾,这茶不敬也罢!”沐知隅气呼呼道。 沐南婉站在前厅着实看了一出好戏,只觉得眼前的小绿茶,都变得清秀可爱。 可她还未来得及高兴,便见沐知隅招了招手,淡淡道:“婉婉,兮瑶,都过来给月姨娘敬杯茶。” 沐兮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客气道:“爹,你都把娘气走了,还想让我给她敬茶?” “哼!”说完,沐兮瑶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本来想哄哄刚纳的小妾,没想到柳云倩和沐兮瑶都不给面子,让沐知隅一度陷入尴尬。 月娘抓住机会,偷偷上眼药。 “老爷,您这府里的小妾脾气真大哟。我听汤大人说,他府里的妾室若不听话,打打骂骂是常事,实在不乖顺的就直接卖了。您啊,还是太心好了。” “唉……”沐知隅叹了口气,“以后这话,还是别说了,云倩与我是少时情谊,不同于他人。” 说完,他的目光终于落到吃瓜群众沐南婉的身上,顿时眼前一亮。 “婉婉,来,给你月姨娘敬杯茶。” 第68章 彩虹屁 奉茶? 一个妾室,也配让嫡女奉茶? 沐知隅的脑子该不会被驴踢了吧。 其实就是他在柳云倩和沐兮瑶身上吃了憋,又想充面子哄月姨娘,巴巴地要给她抬身份。 “婉婉,来。” 沐知隅一脸慈爱道。 “爹,女儿想起还有事要做,先回去了。”沐南婉只当没听见,寻了个借口就要走。 这让沐知隅本来就烦闷的心情,直接炸了。 “站住,你老子让你奉茶!没听见吗?” 沐南婉拧起眉,冷飕飕往后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爹,你怕不是老糊涂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沐知隅气得跳脚。 “没什么意思。”沐南婉沉下眼眸,冷声道:“爹若觉得合适,待我大婚便让月姨娘坐主母位,她一定会更开心的。” 说完,沐南婉转身就走,哪怕沐知隅一遍遍叫自己的名字,也当没听见。 让月姨娘坐主母位? 沐知隅当然没这个胆子。 近些日子,黄嬷嬷用银钱买通了不少下人,沐南婉在府里终于有了自己的眼线。 听说柳姨娘回院子后,就气病了。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还等着她安排,一个个伸手都在要钱,柳姨娘气得慌,把账本甩到了沐知隅的脸上。 看着上面寒酸的银钱,沐知隅想了一晚上。最后竟然舔着脸,找到了沐南婉。 距上一次沐知隅来沐南婉的院子,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还好有下人带路,不然就尴尬了。 一进门,沐知隅就装的人模狗样,语重心长道:“婉婉,你这院子怎么如此偏,回头我让柳姨娘收拾收拾,以后你就住在东院吧。” 沐南婉站在院子,尴尬地抠脚。 她实在不习惯沐知隅这个门外汉,非要演什么父女情深。瞧瞧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水儿呢! “爹,女儿这院子挺好的,清幽雅静。”沐南婉委婉拒绝,她才不要跟沐知隅的书房,离得那么近! 每天都要见他这么虚伪的脸,饭都要吃不下了。 沐知隅可能就是说说,也不坚持,很快就打起了感情牌。“婉婉,眼看你就要出嫁了,爹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 别来烦我。 沐南婉在心里暗戳戳的回答。 “转眼间,你都是大姑娘了。”沐知隅叹息道,“当年你母亲生下你,才猫儿样大,如今也要嫁到萧家做将军夫人了。娴儿要是知道,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这老渣男到底想说什么? 沐南婉有些着急,脸上挂着僵硬的笑,“爹,您放心好了。” “这些年,爹忙于公务忽略了你,你不会怪爹吧?”沐知隅又道。 这话说得实在不要脸。 沐南婉憋着笑,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会,我知道爹是疼我的。” “那是自然。”沐知隅斩钉截铁道:“这府里,你是唯一的嫡女,谁都别想盖过你去。爹这些年也有苦衷,如今看你过上好日子,爹打心里高兴。” 不是你要把我嫁给宁远侯府,那小傻子的时候了。 沐南婉心中冷笑,却装得一脸激动。 “女儿都知道,爹这些年也没娶个续弦,生个儿子,等女儿出嫁了,您也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最好生八个儿子,气死柳云倩! 沐南婉默默补充道。 “我就知道,你是贴心的。”沐知隅无比欣慰,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直言道:“婉婉,你也知道爹仕途不畅,需要上下打点。只是最近府里开支太大,柳姨娘又不善管家,账面上的银子越来越少,你看……” “爹你尽管放心,女儿一定会日夜祈福,求菩萨保佑让爹官运亨通的。”沐南婉打算他的话,眼神虔诚的就像熠熠生辉的宝石。 沐知隅心里一梗,心里大声叫嚷着,他需要的不是菩萨保佑而是真金实银。 “婉婉能这么想,爹很高兴。只是过几日江大人五十大寿,爹这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你看……” “以我看,那江大人为官清廉,又是高义之人。与其和他人比拼贺礼是否贵重,不如另辟新径。听说爹年轻时也是才子,不如手写一份万寿图如何?” 沐南婉眨着眼睛,对着沐知隅就是一通彩虹屁,“可惜女儿没能继承您的天赋。放眼整个京都城,谁不知道侍郎府的沐大人写了一手好字,下笔如行云流水,入木三分。笔墨横姿,矫若惊龙,丁真楷草,文采炳焕!” 沐知隅听完,眼神瞬间一亮,捋着胡子装腔作势道:“这些都是外人谬赞,你爹的字写得也就一般般好,早年被皇上在朝中夸过几回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连皇上都觉得您的字好,那您就是当之无愧的书法大家。”沐南婉拍了拍手,不断吹捧,“爹,你完全可以给江大人写几个字,以后定然价值连城,可当传家之宝,收藏于书阁之中。” “诶,书法怎可与铜臭相提并论。”沐知隅摇了摇头,虚头晃脑。“你爹是文人,自有一身傲骨。” “对!”沐南婉点头应道,“爹这些年虽然官运不畅,但重在修心,相信皇上很快就能看见爹的才能,提拔您的!” 沐知隅被沐南婉这么一番连吹带捧,自信心爆表,走起路都是飘得。 他挺直脊背,看着沐南婉的眼神多了几分亲切,嘴里唏嘘不已,“没想到这府里,最了解我的竟然是婉婉你。” “爹,您在我心里一直是最优秀的人!”沐南婉郑重其事道。 这话听得沐知隅心花怒放,把来这里的目的全给忘了。 等他飘飘然离开,脑子里可能还做着扬名天下的美梦。 “小姐,人走了。”翠芝把院子门关上,颠颠跑回来,“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老爷竟然来咱们院子了。” “这有什么稀奇?”沐南婉蹲在葡萄架下,用几根青菜逗着一白一灰两只兔子。 翠芝歪着脑袋,还没想明白,“您是真的原谅老爷了吗?” “怎么可能?”沐南婉嗤笑一声,“逗逗他罢了。” 想从我这里拿钱,做梦! 第69章 陪嫁丫鬟 “大小姐,您快去看看,那疯女人又发病了!”花嬷嬷小跑到院子,指着后面的丫鬟房,喘着粗气道,“刚才还好好地帮我摘豆子,也不知怎么就发了疯,这会儿闹着要跳井呢!” 沐南婉放下手里的兔子,蹭得站起身。 这才想起前几天,在那婆子手里救下的疯女人。 她赶忙跑到下人院里,正看见黄嬷嬷和新来的两个丫鬟,紧紧抱着疯女人的腰,防止她从井口跳下去。 “怎么回事?”沐南婉皱起眉,快速取出银针,在众人的帮助下,总算让疯女人昏睡过去。 她脸上的脓疮已经结痂,依稀能看出眉眼清秀,想必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只可惜现在疯疯癫癫,腿也瘸了,牙也没了,每日只能吃些粥糜。 黄嬷嬷沉下脸,望着院子门口,“刚才沐大人过来,被这疯女人瞧见了。” “你是说,她是因为我爹才发疯的?”沐南婉大为震惊,眼里闪过一丝凝重,“那吴婆子说,她以前是我爹的通房丫鬟,还陷害过柳姨娘,想必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确实如此,柳姨娘做事很小心。”黄嬷嬷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沐南婉耳边道:“我怀疑,此事与周夫人的死有关。” “我娘?”沐南婉心下一沉,当即让丫鬟把疯女人带回房间好好看管。 “柳夫人那边,知道疯女人在这儿吗?”沐南婉又问。 黄嬷嬷说:“那吴婆子害怕被罚,不敢上报。昨日偷偷遛出府,被我派人绑回来了。” 黄嬷嬷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办事麻利,滴水不漏。 沐南婉松了口气,“人呢?” “在柴房,大小姐要去审问吗?” “嗯,我去看看。” 周娴的死好不容易有线索,沐南婉自然上心。 她只带着两位嬷嬷,没让小丫鬟跟着,三人很快来到柴房。这里堆满杂物,里面光线昏暗,到处都是灰尘。 吴婆子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块破抹布,一见到沐南婉就开始拼命叫唤,发出呜呜的声音。 “把她嘴里的东西取了。”沐南婉拎了把椅子,坐在吴婆子对面。 黄嬷嬷上前取掉她嘴里的抹布,刚欲转身,就被吴婆子的口水吐在了鞋子上。 “老东西,跟我玩阴的?”她龇牙咧嘴,言语粗俗。 黄嬷嬷冷着脸,居高临下看着,那淡淡的表情就像是看待一个死人。 吴婆子被看得心慌,连忙转移视线,“都说捉贼拿赃,大小姐把我绑到这儿,是什么道理?” 沐南婉听完,眼眸一抬,笑出了声。 “我是主,你是仆,这就是道理。” 吴婆子脸一黑,吞了吞口水,一双精明的眯缝眼四处乱瞟,似乎在打什么歪主意。 “大小姐,你看是不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就看吴婆子你有没有讲实话了。”沐南婉的笑意不达眼底,唇角向上勾着,一身压迫的气势让吴婆子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讪讪一笑,“大小姐,您说的老奴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我帮你好好想想。”沐南婉弹了弹粘在袖子上的灰尘,继续道:“想要活命,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被你看管的疯女人,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柳姨娘折磨成这样?” “这……”吴婆子偷瞄一眼,模样谄媚,“大小姐,这个老奴已经交代过了。她是老爷以前的通房丫鬟,因为陷害……” “吴婆子!”没等她把话说完,沐南婉一口打断。 她沉着声音,对身后的黄嬷嬷吩咐道:“既然她不说实话,那就先敲了她的牙,断了她的手脚吧。” “是,大小姐。”黄嬷嬷点点头,很快就从外面拿了个托盘。盘子里放着可怕的拔牙工具,吴婆子只看一眼,顿时吓得语无伦次起来。 “大……大小姐,冤枉啊。”吴婆子眼睁睁看着黄嬷嬷走到自己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腮帮子,然后拿扳手要去扯她的大门牙。 这可把她吓坏了,拼命摇头,嚎叫着:“我说,别伤害我。大小姐,我说……” 她呜咽着摇头,眼泪鼻涕横流,双腿止不住打战,就连里裤都湿了一片。 沐南婉皱着眉,掩住鼻子,示意黄嬷嬷退下。 吴婆子这才松了口气,舔着被拔松的门牙,战战兢兢把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那疯女人是周夫人的陪嫁丫鬟杏儿。当年,周夫人和柳姨娘差不多同时怀孕,期间就是由她伺候老爷的。” “我娘的陪嫁丫鬟?”沐南婉心中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她是怎么得罪柳姨娘的?” “就……就把二小姐,推到了荷花池。”吴婆子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 沐南婉一听,就知道她没说实话。当即挥了挥手,对黄嬷嬷道:“吴婆子的嘴还是太紧了,嬷嬷帮她松一松吧。” “是。”黄嬷嬷说完又要上前,把吴婆子吓得咿咿呀呀乱叫。 她拼命摇头,声音嘶哑:“老奴真的不知道啊,当年周夫人离世,杏儿将大小姐留在身边抚养。一直到您五岁那年,与二小姐争吵,杏儿以下犯上将二小姐推到荷花池里,柳姨娘得知此事,派人把杏儿打得半死。” “谁知她已有身孕,孩子胎死腹中。之后就变得疯疯癫癫,整日说些胡话,还试图给老爷下药,被柳姨娘抓住后便交给我看管。”吴婆子小心翼翼说着,额头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 似乎怕沐南婉不信,她又继续哭嚎:“大小姐,老奴当年就是个粗使婆子,这些事儿也是道听途说,真的不关老奴的事儿啊。” “不关你的事?”沐南婉嗤笑一声,“那她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这都是柳姨娘安排的,说她装疯卖傻,让老奴好好审问。”吴婆子缩着脖子,言语中没有丝毫底气。 只是那张刻薄的老脸,像是枯槁的人皮贴在上面,令人作呕。 “继续关着吧。” 沐南婉站起身,只觉得柴房透不过气,她隐隐有了猜测,但真相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第70章 寿宴 原来沐南婉五岁之前,是由杏儿抚养长大。难怪疯女人那日见了她,忽然就不疯了,还乖乖跟她回了院子。 看着床上沉沉睡去的疯女人,沐南婉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柳姨娘如此恶毒,竟然把一个女人害成这样? “这是凝香丸,先把她治好吧。”沐南婉将墨钰送给他的凝香丸,交到黄嬷嬷手里。无论杏儿能否清醒,她都不会放过柳氏母女,当然,也包括沐知隅。 眼看婚期将近,沐南婉就要嫁入萧家,可李承渊还没有请旨把沐兮瑶娶回东宫的意思,柳氏母女终于坐不住了。 好在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寿诞,准备在颐清园设宴,邀请京都里的适龄女子参加。 明眼人一看便知,皇后娘娘是想借着寿宴的名头,给太子挑选侧妃。 就连李彧和三王爷李宣止的正妃,也打算从中物色。 作为沐家嫡女,沐南婉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函。这可把柳云倩急坏了,三天两头往沐南婉这里跑,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带沐兮瑶一起参加宴席。 沐南婉懒得搭理,后来干脆闭门不出。本以为柳云倩就此死心,没想到设宴当天,她的请帖竟然不见了! “呵,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沐南婉看着被卸掉轱辘的马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黄嬷嬷拧起眉头,冷硬地提醒道:“大小姐,注意仪态。” “这还要什么仪态,回去歇着吧。”沐南婉拎起裙子,转身欲走,没想到门口忽然传来翠芝惊喜的声音。 “小姐,您快看谁来了。” 翠芝话音一落,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沐南婉面前。 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胸口裹着皮甲,腰上缠着软鞭。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只有额间坠着玛瑙月牙,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不似闺阁小姐般细腻,却独有一份英姿飒爽的味道。 “淮安郡主?”沐南婉心中一暖,目光里藏满笑意,“你怎么来了?” “跟你一起去颐清园赴宴啊。”李淮安大大方方搂住沐南婉的肩膀,轻轻在她颈窝里嗅了嗅,“哎呀呀,嫂子,你身上怎么总是香香的。” “可能是香薰的味道,你若喜欢,我送你一些。”沐南婉任由她闹着。 李淮安却连连摇头,“我每天练武,身上都是臭汗,就不糟蹋嫂子的好东西了。” “你啊。”沐南婉笑着把李淮安拉到身边坐下,又将一盒糕点推过去,“围猎那天,你回去后可挨罚了?” “当然没有!”李淮安仰起头,颇为自豪,“我就讨厌李幽婵和武娇娇那种人,她们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你该不会今天又想闹事吧。”沐南婉问。 李淮安哼了一声,态度极其敷衍。“放心好了,只要她们不惹我,我才懒得出手。” 说着,李淮安抓起一枚糕点,塞在嘴里吃的腮帮都鼓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一路快马加鞭,生怕没赶上。” “走?”沐南婉轻笑道,“怎么走,沐兮瑶偷了我的请帖,还把马车轱辘给卸了,我怎么去?” “什么?”李淮安惊叫一声,“她一个庶女,这么嚣张?” 关于沐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李淮安早有耳闻,她撸起袖子站起来,气势汹汹道:“待我追上去,非得揍她一顿!” “好了,女孩子家家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沐南婉笑着把她拉回来,“这种小事,我自己能处理。” “真的?”李淮安半信半疑,“嫂子,都是自家人,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看她认真的表情,沐南婉直接被逗笑。 “放心,她们翻不起什么大浪。” “那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她们。”李淮安说着,拉起沐南婉的手就要出门,“走,我带你去颐清园,好好会会那不要脸的母女。” 沐南婉本想拒绝,可李淮安实在精力旺盛,愣是把她拽到马上,直奔颐清园而去。 这颐清园素有“藏而不露,缩龙成寸”之说,园内有不少番邦进贡的新奇玩意儿,还摆置了大量陶瓷、木雕以及颜色各异的花卉,争奇斗艳。 初入园内,沐南婉就被这园林的水墨意境,深深吸引住了。不同于皇宫的磅礴大气,颐清园颇有一丝江南女子的精致和婉转。 古树参天,夹墙竹翠,廊桥映月,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就像她以前在博物馆看见的古画活在了现实。 “看什么呢?”李淮安垫着脚,往远处瞧,除了假山的几块破石头,也没什么意思。 沐南婉笑而不语,拉着她往宴会那边去了。 由于李淮安带着沐南婉骑马,脚程要比普通马车更快些。两人赶到寿宴时,沐兮瑶刚递上请帖,娇滴滴地站在门口。 “回禀公公,是嫡姐卧病在床,才由臣女代为转交寿礼。”沐兮瑶盈盈一拜,将寿礼的盒子递过去。 那公公随手将盒子放好,刚要让她进去,一个身穿薄烟翠罗裙的贵族小姐出现在众人面前。 “呦,皇后娘娘寿宴,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说话的女子正是丞相府的千金温清涵,自从上次沐兮瑶坐着太子的马车招摇过市,她便彻底把未来太子妃给得罪的死死的。 也难怪温清涵会当着众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此时,若沐兮瑶伏低做小,温清涵也不会自降身份,跟一个庶女过不去。毕竟再怎么说,沐兮瑶已经算是太子的人了。 温清涵想动她,也怕落一个善妒的名声。 本来以为会看场热闹,没想到沐兮瑶竟然学乖了。她脸色变了几次,最后让开主路,将自己缩在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 温清涵见她如此上道,眼神轻蔑,“山珍海味吃多了,难免会想尝尝外面的小菜。怕的是有人摆不正自己的身份,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话落在沐兮瑶耳朵里,跟当众被扇耳光没什么两样。 围观的贵女窃窃私语,嘲讽的眼神就像是钢针一样,深深刺入沐兮瑶的心里。 她紧紧握着拳头,嘴唇都要咬破了,一双杏目藏满了妒恨。 第71章 一丘之貉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的确让沐兮瑶长进不少,哪怕温清涵再怎么趾高气扬,她也埋着头不吭一声。 “听说你爹被罚俸两年,小小侍郎府,恐怕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吧。”温清涵端着未来太子妃的架子,瞥了一眼小太监手里的礼盒,嗤笑道:“沐兮瑶,不要以为你今天来,就有机会勾引太子。下次,就不是弹劾那么简单了。” 有温丞相保驾护航,谁都别想撼动她太子妃的位置。 沐兮瑶咬着牙,垂头屈膝,诺诺道:“温小姐教训的是。” “你明白就好。”温清涵冷哼一声,拎起裙摆进了园子。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沐兮瑶眼神里的恨意愈发明显。 “沐兮瑶,你跑这么快,原来是为了上赶着挨骂?”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沐兮瑶转过身,恰巧见到沐南婉和李淮安眼神戏谑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沐兮瑶略作惊慌,眼神躲闪。 想到刚才丢人的样子被沐南婉尽数看见,她便觉得无比难受。 “当然是本郡主带她来的。”李淮安站出来,将沐兮瑶从上到下打量一番,鄙夷的摇了摇头,“不像某些人,偷请帖来赴宴,简直丢人现眼。” “你!” 沐兮瑶气急败坏,见有人过来,立马换了副态度,娇滴滴道:“姐姐可能误会了,是妹妹听说你身体抱恙,怕皇后娘娘怪罪,才来替你出席。”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沐南婉似笑非笑。 话音一落,一顶轿辇停在大门外。 李幽婵拨开白纱,歪着身子坐在上面,手托香腮兴奋道:“吵什么呢,继续啊,我听听。” “李幽婵,怎么哪儿都有你!”李淮安翻了个白眼,语气恶劣道:“听说番邦下个月就要来使臣,要拉你和亲,啧啧……” 李幽婵一听,跳下轿子就要挠她,“胡说八道,父皇才舍不得我去和亲,到时候肯定是从宗室里选个人嫁过去。我瞧你也不错,不如本宫去向父皇请旨?” “好啊,不怕两国打起来,尽管让我去!”李淮安胸脯往前一送,一副不畏生死的莽样儿,把李幽婵噎了个半死。 “我懒得理你!”李幽婵鼓着腮帮子,像是一只河豚,眼神扫向沐南婉的时候,还不忘吐槽一句,“一丘之貉!” 躺着也中枪的沐南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公主的腿好了?” 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幽婵磨着后槽牙,阴沉沉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连你也敢嘲笑本公主?” “……” 虽然,但是…… 破防的乐云公主,为什么有一丢丢可爱。 “呦,好热闹啊!”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李幽婵回眸一瞥,厌恶的表情难以掩饰,“武娇娇,不想自找晦气,就离本宫远点。” “公主这脾气,也难怪萧将军看不上了。”武娇娇修长的脖颈一抬,露出清晰的瓜子脸。鹅黄领口压着两条锁骨,再往下是鼓鼓囊囊的前胸,宛若脱兔。 这与李幽婵小巧的两团形成鲜明的对比,气得她双臂往后一夹,后脚跟都踮了起来。 “你脾气这么好,也没见萧将军喜欢你啊。” 李幽婵说着,阴沉沉看了一眼沐南婉,实在搞不懂她有什么魅力,把大盛国最年轻有为的骠骑将军迷的三魂五道。 当两对目光同时落到沐南婉的身上,她就知道今天注定不一般。 最终还是李淮安暴力打破僵局,把沐南婉拖出矛盾的漩涡。 “都别说了,你们俩我表哥都不喜欢。” 一锤定音。 等李幽婵和武娇娇反应过来时,李淮安已经拉着沐南婉跑远了。 短暂的闹剧已经结束,李淮安撑着湖边的柳树笑得直不起腰,“嫂子,你看见没,刚刚李幽婵和武娇娇的脸都绿了。” “看见了。”沐南婉笑吟吟道,“谢谢你,淮安。” “嗐,跟我客气啥。”李淮安扯下一片柳叶,放在嘴里叼着,“反正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为什么她们都怕你啊?”沐南婉不解道。 “打不过我呗。”李淮安随口道,见沐南婉不信,又补充了一句,“好吧,我爹是襄阳侯,当年夺嫡之争,是我爹拼了一条腿把皇上送到龙位。现在他虽然没有实权,但皇上也给我们家几分薄面。” “原来如此。” 难怪李幽婵跟她撕扯这么多年,竟然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不过李幽婵可能真的要嫁到番邦去了。”李淮安吐出柳叶,双手撑在脑后,靠在一棵树下,“她是公主,婚姻大事本来就不由自己做主。近些年,蛮蜀频频骚扰大盛边境,内忧外患皇上已经不胜其烦。如果嫁过去一个公主,能保十年太平,倒也划算。” “你觉得和亲有用?”沐南婉皱起眉。 “这不是我觉得,而是那帮大臣觉得。”李淮安哼了一声,显然对现状十分不满,“要我说,派出精兵十万,直取那蛮蜀老窝,打的他们闻风丧胆个,十几年不敢再骚扰我们大盛边境。可我想的有什么用,温丞相一向主张议和,现在外邦都以为我们大盛朝不行了!” “嘘。”沐南婉连忙打断她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我才不怕。”李淮安不以为然,“我爹是常胜将军,就算他现在残废了,不是还有我吗?我也能带兵打仗,不一定非要派李幽婵和亲。她一个不懂事只会哭的刁蛮公主,送过去能干什么?” 看着同样年龄的李淮安,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沐南婉忽然有些敬佩她! 她是看不惯李幽婵,但更看不惯一群男人,拿大盛公主的婚姻向外邦求和。 “别着急,事情总会解决的。” 沐南婉安慰道,虽然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主线走向,但至少她杀青的时候,大盛没有亡国的迹象。 只要没亡国,就说明事情有转机。 “也对,天塌了有萧云舟顶着呢。”李淮安拍了拍手上的灰,“走,我带你去看点新鲜玩意儿。” 第72章 包藏祸心 “走吧,宴席就要开始了。” 沐南婉轻轻拉住李淮安的手腕,安慰道:“大盛的男儿也有英勇之辈,再说了,一切不是还有萧云舟吗?” 两人相视一笑,朝着寿宴赶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皇后娘娘正式出场。 皇后凤仪天下,雍容华贵。她上身穿着暗紫色锦妆花缎,头上戴着金凤冠,顶端衔着一颗硕大的明珠,彰显出她一国之母的身份。 举手投足,皆是威严。 她只需要坐在那里,强大的气场便压得人不敢直视。 作为李承渊的亲生母亲,此次宴席皇后也是为了替太子挑选侧妃。 皇宫内围,本来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温清涵是皇上挑选的正妃,代表了皇派势力。 而皇后娘娘为了母族的兴旺,也会从娘家挑选两个贵女塞到儿子身边。 宴席上的高门小姐个个心知肚明,有些卖力地在皇后面前献媚,有些含沙射影,对着温清涵一顿嘲讽。 还别说,挺有意思的。 沐南婉剥开一颗荔枝,吃得津津有味。 很快到了皇后娘娘恩典的时候,一个老宦官捧着红色木盘,弓着腰走到温清涵的面前,尖细的声音高调响起。 “温家小姐,这是皇后娘娘赏赐您的玉如意,您快接旨吧。” “谢皇后娘娘。” 温清涵慌忙起身,双手就要接过玉如意,没想到她刚有动作,便觉得脚踝一痛,紧接着一条黑影从她的裙摆滑了过去。 那冰凉的触感,吓得温清涵发出一声尖叫。 “啊!!!” 下一秒,她已经拎起裙摆,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上了案桌。 “怎么回事?”沐南婉差点被荔枝噎着,眼睁睁看着那黑影朝着这边游了过来。 紧接着,人群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一个个贵女被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 嘴里还大叫着,“有蛇!” “天啊,救命……” 很快,温清涵的四周便形成一座孤岛。她浑身打着哆嗦,看着毒蛇爬上蒲团,朝着沐南婉的方向而去。 “快,保护皇后娘娘。”老宦官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几个太监掩护着皇后,远远躲在后面。 沐南婉也被吓得浑身僵硬,脸都变白了。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之时,李淮安抽出一把短剑,直接跳了出去。沐南婉一把抓住她的裙摆,“淮安,你不要命了,那是银环蛇。” “放心,它伤不了我。” 李淮安握着短剑,一步步向前,她眼神锐利,凶猛的就像是一只鹰。 就在靠近毒蛇还有两米距离时,李淮安右腿忽然向前,脊背弓起,手臂肩膀连成一线,以雷霆之势朝着毒蛇用力掷去。 人群爆发出惊呼,下一秒,毒蛇从七寸之处,直接被斩成两节。 看着毒蛇已死,温清涵只觉得眼前一黑,仰头向身后倒去。 几个贴身丫鬟赶紧上前,跪在地上大声叫喊着。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皇后娘娘阴沉着脸,拨开挡在前面的太监,厉喝道:“快,请太医!” 温清涵是皇上选定的太子妃,若今日在颐清园,被毒蛇咬伤毙命,就算她是皇后也不能免责。 看着乱成一团的宴席,李淮安抹了把汗,悄悄拉住沐南婉的手腕。“真的是毒蛇,严重吗?” “不严重。”沐南婉拧起眉,没好气道:“被咬后也就起两个包。” “那还好……” 李淮安刚要松口气,又听见沐南婉面无表情地补充了句。 “一个在脚上,一个在山上。” 李淮安瞳孔巨震,难以置信的看着沐南婉。 两个包,一个在脚上,一个在山上。 好狠! “没救了?” 李淮安看着小腿发青的温清涵,皱起眉头。 沐南婉摇了摇头,“有救,但是不能救。” “为什么?”李淮安一脸不解。 “此事一看,就与太子有关,夺嫡之事还是不要掺和。”沐南婉小声道。 她人微言轻,盲目出头只会把萧云舟牵扯进来。 “夺嫡?”李淮安睁大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是说,这条毒蛇不是意外?” “皇后娘娘寿宴,京都城的颐清园,怎么可能会有毒蛇?”沐南婉一连串反问,让李淮安哑口无言。 她环视四周,只觉得后背发凉,忍不住搓了搓胳膊,“那会是谁干的?” 沐南婉摇了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之时,一个丫鬟被几个侍卫压到皇后娘娘面前。 小丫鬟趴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嘴里一个劲地喊着:“求皇后娘娘饶命,求皇后娘娘饶命。” “说,你刚刚看见什么了?”皇后娘娘不怒自威,冷声讯问。 那小丫鬟偷偷朝着沐南婉和李淮安的方向看去,颤抖地伸出食指,哆哆嗦嗦道:“回禀娘娘,奴婢方才去准备糕点,看见两位小姐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后面。还说什么,只要温……温家小姐死了,太子他……皇后娘娘饶命,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奴婢本来想告诉嬷嬷,便偷偷躲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看见淮安郡主和沐小姐,从湖边过来……” “……” 李淮安都惊呆了,她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道:“你说蛇是我放的?” 皇后娘娘扫了她一眼,凤心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还不跪下!” 李淮安还要辩驳,却被沐南婉一把拉住,两人走到皇后面前一一跪下。 沐南婉挺直脊背,不卑不亢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女和淮安郡主只是在湖畔游玩了一会,并没有看见这位丫鬟,也不知道毒蛇是什么时候跑到寿宴上的。这丫鬟口口声声,说有两个人商量着谋害温家小姐,却不曾亲眼目睹,还请皇后娘娘明鉴,还臣女和淮安郡主一个清白!” “是啊,我跟温清涵无冤无仇,害死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李淮安反驳道,要说她放蛇吓唬李幽婵还有可能,但是温清涵,绝不可能。 皇后娘娘敛下眉眼,看不出情绪。 没想到这时,武娇娇忽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皇后娘娘,淮安郡主不可能对温姐姐下手,沐南婉倒是很有可能。” “哦?”皇后拧起眉,疑问道。 “娘娘可知沐家二小姐,沐兮瑶。”武娇娇点到即止,眼神挑衅,“谁都知道,温小姐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正中沐兮瑶的下怀?” “那你也应该怀疑沐兮瑶,关婉婉什么事?”李淮安看着武娇娇,气愤不已。 那武娇娇却说得有理有据,“她们都姓沐,是谁干的有那么重要吗,我看就是沐家两姐妹放出毒蛇,想要暗害温姐姐。” “实在是,包藏祸心!” 第73章 蛇毒 面对武娇娇的蛮横指控,李淮安气得差点跳起来抽她。 “你什么意思,婉婉一直跟我在一起,她那个样子看见蛇吓得腿都软了,怎么可能会去陷害温清涵?” “话都是你说的,现在人证就在这里,谁知道你们有什么目的?”武娇娇哼了一声,“再说……” “好了!”皇后打断她的话,示意众人安静。 等太医查看了温清涵的伤势,一个个面带难色,隐晦道:“回禀娘娘,此蛇乃剧毒,恕微臣……” “一群废物。”皇后怒气冲冲走下台,快步来到温清涵的身边。 只见温清涵脸色惨白,被咬伤处高高肿起,呈现出可怕的青灰色。 “皇后娘娘,臣女……臣女不想死。”温清涵泪流满面,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丫鬟紧紧抱住。 “听见没,治不好温家小姐,你们都小心自己的脑袋!”皇后挥袖怒喝,吓得太医一个个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也就是此时,萧云舟带领一群属下匆匆赶到寿宴。 他依旧穿着乌黑色的盔甲,腰间挎着长剑,魁梧的身形如挺拔的青松,英武的脸庞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萧云舟目不斜视,走到沐南婉身旁跪下。 “臣,萧云舟护驾来迟,还请娘娘治罪。” “萧将军,你总算来了。”皇后娘娘快步向前,双手虚扶,“快请起。” “娘娘,这是?”萧云舟看着虚弱的温清涵,眉心皱成一团。 老宦官连忙拱手,解释道:“回萧将军,方才寿宴闯入一条毒蛇,已被淮安郡主斩杀。但温家小姐却意外被咬伤,太医诊治后都……” 看着太医无奈摇头的模样,结果不言而喻。 “调查过了吗?”萧云舟沉声道。 老宦官指着那丫鬟,“娘娘已经审问过了,说是看见淮安郡主和沐南婉商量谋害温小姐,此事有待商榷。” “哦?”萧云舟挑起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沐南婉,慢慢走了过去。 “可有事?” “没。”沐南婉摇了摇头。 旁边的李淮安迫不及待道,“哥,我们是冤枉的。” “回去再找你算账。”萧云舟压着怒火,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凑到沐南婉面前,温柔道:“婉婉,你可有办法救人?” 沐南婉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没有把握,但可以一试。” “好。”萧云舟直起身,冲皇后娘娘恭敬行礼,道:“娘娘,可否让臣的未婚妻前来一试?” “她?”皇后娘娘显然不信。 但沐南婉已经俯身下拜,“娘娘,时间紧急。” 眼看皇后娘娘有所动摇,武娇娇连忙上前阻止。“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被她骗了。连宫里的太医都不行,沐南婉凭什么说救得了,她就是想陷害温姐姐,陷娘娘于不义!” “武小姐!”萧云舟眸光狠厉,冷冷盯着她,“事情还没有证据,请你慎言。既然连太医都没办法,难道就任由温小姐在这里等死吗?” 被“心上人”这么看着,武娇娇的脸都青了。 她吞了吞口水,半晌说不出话来。皇后娘娘也终于点头答应,命令道:“沐家女,本宫命你立刻救人。” “是!” 沐南婉被萧云舟扶起身,朝着温清涵走去。 她先是查看了温清涵的脉搏,然后命令侍卫转过身,亲自脱下她的罗袜。 此时距离温清涵被咬伤,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查看伤势后,温清涵快速用绳子绑好她的大腿,阻止毒液进一步入侵血液。 小时候,沐南婉曾和祖父上山采药,学过一些应对蛇毒的基本方法。 但在没有血清的时代,她也无法百分之百成功。 银环蛇,剧毒。 被咬伤时,可能只感到一阵刺痛,但一小时后,毒液进入血液发挥作用,被咬者就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精神却能保持清醒。当麻痹感扩散全身,横纹肌无法正常收缩,被咬者渐渐不能说话,接着呼吸困难,最终窒息而死。 看着温清涵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紧紧盯着自己,沐南婉不由叹了口气。 “你不必紧张。” 有句话说,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你活着的,就是你的医生。 沐南婉取出银针,屏退下人,并命人用屏风挡住温清涵的身体。然后解开她的裙子,开始金针封穴。 这是一种控制蛇毒蔓延的办法。由于耽搁了近二十分钟,温清涵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她的伤口开始发痒,起泡,肿胀,麻痹,甚至还有灼痛等症状。 沐南婉只能一边施针,一边跟温清涵说话,确保她说的神智是否清楚。 “温小姐为何讨厌我?” “我没有。”温清涵话刚出口,又怯怯垂下眸子,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想看看,萧将军看上的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被人吹捧惯了,便总想碾压别人来抬高自己。 沐南婉继续施针,又问:“刚才有没有可疑的人靠近过你?” 温清涵想了想,忽然脸色大变,“刚才沐兮瑶拿着食盒,过来找我搭话。” “她说什么了?” “说以后要和我好好相处,嘶……”温清涵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嘴上却还骂着:“就凭她也配!” 一个想方设法爬床的庶女,她多看两眼,都嫌脏了眼睛。 沐南婉手上动作不停,针法使得行云流水,就连围观的太医也纷纷伸着脑袋,一个个捋着胡须点头称赞。 “这里疼吗?”沐南婉伸手,按了按她的膝盖。 温清涵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一脸惊恐地摸着喉咙,却发现嘴角淌着一滩涎水,眼睛顿时涌出泪来。 “别动。”沐南婉按住她的手,继续道:“中了蛇毒,颚咽麻痹是正常的。” 解释完,温清涵的手明显放松了些,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恳求。 “我需要一些烈酒,再准备紫花地丁,三角草和八角莲,捣碎之后拿来。” 沐南婉转过头,对着围观的太医说道。 “还有隔山香和徐长卿,能不能保住温小姐的命,在此一举了。” 第74章 真凶 由于没有血清,沐南婉只能使用最危险的办法。 她先是利用金针封穴,阻止毒素蔓延,然后利用高浓度烈酒消毒,为温清涵割肉放血。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现实生活不是武侠故事,一粒丹药就能百毒不侵。 “准备好了吗?”沐南婉握着匕首,问道。 温清涵紧闭双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真的不想死。 好在蛇毒的麻痹效果非常显著,痛苦并没有大范围扩散,沐南婉将毒素一寸寸下压,然后在伤口处割开一个十字伤口。 不一会儿,带着腥臭味的黑血顺着伤口,流淌到碗里。沐南婉看着毒血,目光越发深沉。 温清涵的腿可能保不住了。 随着毒血变得越来越稀薄,温清涵的脸色也愈发苍白。为了让她保持清醒,沐南婉用银针刺入她的百会穴,以防止她突然昏迷。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毒血终于放得差不多了。沐南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赶忙吩咐太医把准备好的草药取出来,外敷内服双管齐下,为清除余毒做准备。 等到治疗结束,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我的儿啊,快让为娘看看你怎么了?”一个凄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只见一个身穿绛紫色诰命服的中年女人,一脸疼惜,期期艾艾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皇后娘娘面色凝重,语重心长道:“温夫人,不要激动,小心伤身。” “娘娘,求娘娘给臣妇做主啊。”丞相夫人抹着泪,就要跪倒,被皇后一把扶了起来。 “清涵是个好孩子,夫人快去看看吧。”皇后娘娘叹息道。 见皇后如此模样,温夫人的心都凉了半截。她哀嚎一声,便朝着屏风后冲了进去,可还没靠近,就被李淮安挡住了去路。 “婉婉在救人,你不要影响她。” “这个女人是谁?”温夫人大惊失色,“为什么不是太医诊治,太医呢?” 话音一落,她才发现有几位太医,竟连看都不敢看她。 “清涵,我的清涵啊。”温夫人痛苦不已,又要往里冲。 里面这才响起温清涵虚弱的声音,“娘,娘……我疼。” “你们在对我女儿做什么?”温夫人心头一突,推开李淮安,奋不顾身地闯了进去。 当她看见地上那一盆盆黑血,以及脸色惨白的温清涵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温夫人整个人都懵了。 “就是你毒害我的女儿?”温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冲沐南婉砸了一口黑锅。 沐南婉头也没回,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处,用白布仔细包好,缠了一圈又一圈。 “我开的方子必须每天服用,否则余毒不清,她的五脏六腑都有损伤。” 说着,沐南婉起身,将药方递到温夫人手里。 温夫人刚要撕掉药方,便听她不咸不淡道:“想让她死,你尽管这么做。” “我凭什么信你。”温夫人皱着眉。 “就凭这么多太医,只有我能保住她的命。”沐南婉冷声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无一人反驳。 沐南婉凭借硬核的手段,洗清自己的嫌疑。 稳定好伤势,温清涵便被丞相夫人火速带了回去。寿宴继续进行,却没了一开始的热闹。 皇后娘娘脸色很难看,说了几句话便提前回宫。 反正侧妃人选早已内定,只是这次意外,恐添波折。 近些年,她与陛下的关系势同水火,娘家势力也被逐一架空。如今温家女儿在她的寿宴出事,皇上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她,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也不知是谁,用心如此歹毒,竟然想陷害她。 萧云舟接下调查真相的任务,开始盘查颐清园的丫鬟和太监,试图寻找新的证据。 沐南婉和李淮安也没了吃瓜的兴致,随便寻了个理由便提前离场。 两人路过湖边时,恰好看见沐兮瑶从一个小房间里出来。她神色匆匆,东张西望,看起来很是紧张。 想到温清涵说的话,沐南婉心里有了猜测。 她快步挡住沐兮瑶的去路,直接逼问道:“毒蛇是从哪儿来的?” “什么毒蛇?”沐兮瑶迟疑两秒,眼神慌乱,手心浸满了汗珠。“姐姐,我怎么听不懂呢。” 沐南婉狭眯着眼,似笑非笑,“听不懂?我怎么觉得是妹妹装糊涂。” “沐南婉,你不要太过分!”沐兮瑶终于不装了,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凡事讲究真凭实据,你不要随意诬陷别人。” “也对。”沐南婉笑了笑,故意诈了她一把。“可温清涵亲口说,是你带着食盒过来找她,眼看言和不成,就想用毒蛇杀人。只要未来太子妃死了,你不就可以上位了吗?” “你胡说!”这次,沐兮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她吞了吞口水,双手死死攥着裙子,“爹今早还让我好好和温小姐相处,凶手怎么可能是我?” “不是你吗?”沐南婉笑了笑。 “当然不是,那食盒里只装了些精巧的糕点,不信你可以去查。”沐兮瑶像是笃定她没证据,还故意引导她去调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柳氏母女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在颐清园安插眼线,处理证据。 也就是说,她是被人推出来的那把刀。 “沐兮瑶,这种事你都敢做,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沐南婉提醒道,她可不想还没出嫁,就被沐兮瑶连累。 古代的诛灭九族,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沐南婉矢口否认。 看她如此反常的模样,沐南婉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她不再多说,拉着一脸懵的李淮安,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刚坐上马车,李淮安就忍不住问:“你和沐兮瑶,到底在说什么暗语。” “试探她是不是凶手。”沐南婉直言道。 “那你试探出来了吗?”李淮安又问。 “嗯。”沐南婉沉声道,接着闭眼,任由李淮安再怎么说,也不开口了。 李淮安没什么心机,这么大的事儿不能让她知道。 反而是萧云舟,也不知道是猜到了什么,竟然主动要她去救温清涵。 倘若沐兮瑶真的是凶手,那幕后之人有什么目的,对方在这场权利纷争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第75章 勾引 马车吱吱呀呀向前行驶,沐南婉像是浑身散了架,没骨头般把自己窝在柔软的靠垫里。 李淮安屁股往下坐了坐,试探了下手感,嘴里嘀咕道:“萧云舟真会享受,一辆马车弄得像是姑娘家用的。” “这会,怎么又不叫哥了。”沐南婉逗趣道。 小郡主傲娇地抬起下巴,翻出两颗小核桃,咔嚓一把捏碎。“又不是有求于他,我才不叫。” 李淮安把过河拆桥,演绎得淋漓尽致。 两人刚出园子,就被萧云舟的亲信赵迁拦下。他原话是这么说的: “郡主座驾太过颠簸,恐沐小姐吹风受寒,将军心有疼惜,特派属下,送沐小姐乘车回府。” 总结来说,就是萧云舟得知李淮安带着沐南婉骑马,很不放心,便特意派人弄了辆马车送她回去。 “偏心!”李淮安瘪着嘴,不情不愿地跟上马车。 沐南婉倒是淡定,她打量着马车内饰,这才发现里头的东西与上回大有不同。 若说上次从昭国寺送她回沐府,还是极简风。 那现在,就是升级版轻奢款。 柔软的垫子搭配精巧的小桌,打开后,里面还摆放着女孩子爱吃的糕点和果脯。旁边的架子上,放了两本打发时间的话本子,与沐南婉在闺房看的书竟出自一人手笔。 不得不说,萧云舟的改装很符合沐南婉的心意。想到这种小事,他都放在心上,沐南婉的心里就像是塞了蜜糖般甜滋滋的。 马车行出数百米,一阵马蹄声忽然从背后传来。 李淮安刚掀开帘子,想看看是谁,没想到一阵旋风吹进了马车,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拎着后脖子,毫不怜香惜玉地从马车里丢了出来。 “你大爷的萧云舟!” 在地上翻滚两圈的李淮安,右手撑着膝盖,左手伸出食指,冲着马车屁股骂骂咧咧。 马蹄扬起的灰尘扑在她的衣摆上,一只乌鸦“呱呱”而过。 “你干什么?”沐南婉眼睁睁看着李淮安被丢出去,哐哐拍着车门,气恼道:“她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不会,她结实着呢。”萧云舟大刀阔斧坐下,眼皮都没眨一下。 就这点力道,她最多吃两口灰。 沐南婉深吸一口气,抬起脚在他膝盖上踹了下,“淮安不是你的下属,她还是个小姑娘。” 看着玄衣上的脚印,萧云舟眉峰微敛,指尖轻点着案桌,默了片刻。 “你怎么来了?”沐南婉收回腿,倚在窗户旁坐下,“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萧云舟微微抬眼,敞开的双腿露出一双金丝镶边的玄色长靴。 “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干的。” 磁性的嗓音很是低沉,说出的话却隐隐令人心惊。 “是谁?皇后娘娘?”沐南婉追问道。 “不是,别瞎猜。”萧云舟抬手按住眉心,似乎有些烦躁,“近日朝中恐生变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自乱阵脚。有我护着,定能保你平安无事。” 话音一落,沐南婉瞪圆了眼睛,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坐立难安。 倘若真的是沐兮瑶放的毒蛇,那沐家会成为这场阴谋的牺牲者吗? “别怕。”萧云舟抓住沐南婉的手,放在膝盖上,粗粝的老茧刮过她纤细的指头,“好好待在府里,一切有我。”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沐南婉皱起眉。 “没有,你救了温丞相的女儿,事情不算太糟。”萧云舟安抚道,“小兔子最近怎么样了?” 沐南婉挤出一个笑脸,“你每日去看,还用得着问我?” “咳……” 被戳穿爬墙的某人,尴尬地抬起拳头抵在唇边。 他清了清嗓子,眸光闪过几分期待,“听说你昨日酿了青梅酒……” “知道了,等酒酿好了,邀你来坐坐。”沐南婉笑吟吟道。 这家伙看似魁梧粗犷,可内心细腻温柔,实在让人稀罕得不行。 “好!” 得到想要的答复,萧云舟眉开眼笑,乐开了花。 眼看婚期在即,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沐南婉感觉到某人的手心,已经有些湿润,他时不时偷瞄一眼,脸上竟闪出可疑的薄红。 他又在想什么呢? 沐南婉的指尖动了动,就像一根羽毛,撩动了男人的心弦。 他挺直脊背正襟危坐,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偷偷凑到沐南婉面前,眸中透着些许情欲。 “上回……咳,我看了些书。” 萧云舟刻意压低声音,像是在跟“地下情报员”接头。 “什么书?”沐南婉愣了片刻,没咂摸出意味来,“上回怎么了?” 萧云舟顿时绷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 难道说自己上回因为吻技太差,被婉婉嫌弃。回去后他苦心拜读军师寻回来的书籍,茅塞顿开,忍不住再与她“温习”一遍。 沐南婉见他别扭的模样,心头一跳,似乎有所顿悟。 这男人该不会是想占她便宜吧? 噗…… 沐南婉忍不住笑出声,眼角眉梢都扬了起来。这让萧云舟的老脸往哪搁,赶紧手忙脚乱把沐南婉拉进怀里,一双宽阔的大手直接捂住她的眼睛。 “别笑。”萧云舟闷声闷气道。 “你松开,我不笑。”沐南婉的声音带着笑意,显然没有什么可信度。 萧云舟暗自懊恼,臊红从脸颊红到了耳朵,耿直的脾气逗得沐南婉哈哈直笑。 “再笑,我要亲你了。”萧云舟粗声粗气,眉毛竖得老高。 沐南婉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眼神醸着细碎的星光,“好啊。” 她勾起唇,挺翘的鼻尖碰了碰男人的脸,萧云舟的呼吸顿时一变。 “婉婉,这可是你勾引我的。”萧云舟顺势扣住她的后脑,低下头朝着那柔软的红唇,重重压了下去。 身体里的欲望在疯狂叫嚣,却找不到出口。 思念顺着交融的气息,在对方的身体蔓延,这一吻不如初次狂风浪卷般激烈,也不似第二次缱绻温柔。 萧云舟搂着她柔软的身躯,一寸寸品尝香甜的滋味。 直到马车停靠在沐府门口,赵迁不合时宜的喊了一声,萧云舟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婉婉,我心悦你。” 炽热的表白脱口而出,萧云舟伸出粗粝的指腹,擦掉沐南婉唇上的津液。 然后又替她整理领口,重新扶稳发钗,这才不舍道:“回去吧。” 第76章 报应 淅沥沥的小雨顺着屋檐,溅落在青石阶上。窗外的海棠花七零八落,连隔壁的葡萄藤也难以幸免。 似乎为了验证萧云舟的话,京都已经连续下了三天雨。 听说温清涵回到丞相府后,高烧不退,被蛇咬伤的右腿已经没了知觉。走投无路的温夫人哭了一夜,第二天亲自请墨钰诊治,结果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沐兮瑶也失踪了整整三天。 门外有人在吵闹,黄嬷嬷堵在那里,与人争执起来。 沐南婉倚着窗看书,被吵得心烦,她探出半边身子,冲门口道:“怎么回事?” 柳云倩听见动静,一把推开黄嬷嬷,火急火燎闯了进来。 “沐南婉,兮瑶呢?你把我的女儿怎么了?” 柳云倩红着眼,声音嘶哑,这几天她坐立难安,托了很多关系都没有沐兮瑶的音讯。联想到沐南婉那天也在颐清园,柳云倩便怀疑是她动了手脚。 “你说啊,那天你不是也在宴席上?” 柳云倩扑过来,隔着窗户想要抓沐南婉的衣裳,好在翠芝机灵,一胳膊挡了下来。 “是我让她去的吗?”沐南婉头也没抬,手里捻着瓜子嗑着,“如果我记得没错,帖子上邀请的是沐家嫡女。” 沐南婉刻意加重嫡女二字,气得柳云倩脸色铁青。 她颤抖着手,深吸好几口气,终于挤出一个还算和善的表情。 “大小姐,如果兮瑶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妾身会管教。还请大小姐看在她是亲妹妹的份儿上,告诉我兮瑶到底在哪里?” 看着柳云倩低头示弱,沐南婉顿觉新奇。 她放下手里的话本子,眸光一闪,忽然笑了起来。“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柳云倩迫不及待看过来时,沐南婉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有个问题,还请柳姨娘指教。” “大小姐您说。”柳云倩着急道。 “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沐南婉眉目一挑,手里的瓜子一粒粒洒在桌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 这些瓜子,就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得柳云倩不知所措。 “大……大小姐,娴姐姐她是……是生你时伤了根本,身体虚弱,久病而亡。”柳云倩说话磕磕绊绊,明显让人难以信服。 “是真的,府里的老人都知道,不信您可以问老爷。” 柳云倩还想加以佐证,没想到话刚说完,隔壁的房门忽然被人踹开,紧接着一个脸上长满硬痂的女人,低吼一声冲了过来。 没等柳云倩反应过来,女人已经死死将她抱住。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这疯女人竟然一口咬住柳云倩的脖子,死活不肯松开。 沐南婉快速起身,朝着门外走去,翠芝和黄嬷嬷也纷纷上前,试图拉开两人。 “你们都瞎了吗,快,快把这疯子拉走。”柳云倩哀嚎着,推搡疯女子的脸,可她咬得太狠了,哪怕只有牙床,也不肯松开。 “滚开,滚开!” 疯女人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像是一只野兽,布满血丝的眼睛燃烧着怒火,随时都能把她拖进地狱。 她太恨了! “夫人,老奴来了!”桂婆子是沐兮瑶的奶娘,也是柳云倩的左膀右臂。只见她大吼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捡了块石头,就要朝疯女人的头上砸去。 沐南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疯女人的胳膊,训斥道:“松口!” 然后抬脚踹中桂婆子的胸口,迫使她后退几步。 疯女人听到声音,不情不愿地松开嘴,手却没闲着,狠狠在柳云倩的屁股上拧了一把。 柳云倩疼得嗷嗷直叫,反手就要给她一记耳光。 好在沐南婉及时把疯女人拉到一旁,这才让柳云倩打了个寂寞。 “柳姨娘何必跟一个疯子计较。”沐南婉淡淡道。 直到这一刻,柳云倩才看清楚疯女子的模样,铁青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你,你是绿杏。”柳云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沐南婉拍了拍疯女人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紧张。 “看来柳姨娘记性不错。” “她怎么在这儿?”柳云倩捂着受伤的脖子,躲避疯女人的视线。 沐南婉冷冷一笑,“自然是找我申冤的。” “你不要听她胡说,她就是个疯子。”柳云倩气急道。 “那你怕什么?”沐南婉逼问道,“你把我娘的陪嫁丫鬟折磨成这样,到底想隐瞒什么?” “我没有!”柳云倩大声否认。 她弱柳扶风般靠在桂婆子的身上,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当初绿杏以下犯上,谋害老爷,还把兮瑶推入荷塘。要不是我心善,看她服侍娴姐姐多年,断然不会留她的。” 疯女人听到柳云倩的话,立马张开空洞的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想说话,却没有舌头。她想控诉,却不识字。天大的冤屈堵在胸口,让她的双眼蓄满泪意。 “当初,绿杏畏罪自杀,咬断舌头,还是我请了大夫才让她捡回一条命。” 柳云倩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让疯女人气得呜哇乱叫。 沐南婉只能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安抚,然后皮笑肉不笑道:“柳姨娘真的以为,世界上有不透风的墙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云倩依旧在装糊涂。 “听不懂没关系。”沐南婉抿着唇,“报应迟早会来。” 话音一落,柳云倩手里的帕子,直接掉到地上。 她神色慌张,捂着头开始装晕,“桂嬷嬷,快,送我回去。” “夫人,你怎么了?” “我好难受……” 看着主仆两人表演,沐南婉有些后悔没多拿点瓜子。 她偏着头,眼神诡异,语气低沉:“别装了,我母亲的灵魂正看着你呢。” “啊!”柳云倩失声惊叫。 她想起前不久,沐南婉在祠堂说起的梦,开始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不干净。 “我,我们快走。”柳云倩抓着桂婆子的手,催促道。 “可是二小姐……” 就在桂婆子犹豫之时,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个小丫鬟。 她气喘吁吁,大叫道:“夫人,二小姐她……她被关进诏狱了!” “什么?!” 第77章 抄家 山雨欲来风满楼。 柳云倩得知沐兮瑶被关进诏狱,吓得当场腿软,被几个丫鬟婆子抬了回去。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 时至午时,京官早已退朝,但沐知隅却仍然没有归家。府里下人议论纷纷,听说有些长工已经收拾行李,打算逃出府邸避避风头。 直到下午,一群官差抬着奄奄一息的沐知隅回府,手里还拿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中书侍郎沐知隅,结党营私,收受贿赂,以权谋私,罪不可恕。另,沐知隅教女无方,以下犯上,谋害他人。今皇恩浩荡,念其修缮旧史有功,免去死罪,罢其中书侍郎一职,并罚杖责八十,收缴赃银两万两,贬为九品弘文馆校书郎,钦此!” 朝堂大殿,福祸旦夕。 沐知隅被侍卫重重扔在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还没从女儿下诏狱的悲伤走出来的柳云倩,已经完全陷入崩溃,她死死抓着御前卫的裤子,哀嚎道:“大人,冤枉啊,冤枉……” 然而再多的眼泪,也阻止不了沐府衰败的定局。 整整两万白银,对沐知隅来说与抄家无异,一大群侍卫闯入府内,将值钱的能搬走的统统搜刮一空。 大概是有人暗中打点,侍卫们路过沐南婉的小院,竟无一人闯入。 反而柳云倩的所有私房钱,都被纳入国库,连她珍藏的头面首饰也无一幸免。 看着乱成一团的后院,柳云倩像是疯婆子般,在侍卫手里争夺一个梨花木首饰盒。 “这是我娘家给我留的嫁妆,你们给我放下。”柳云倩手脚并用,却被人用力一推,脑袋都磕在了柱子上,不一会儿便肿了个大包。 眼看府里的财物都被搬空,柳云倩嚎了一嗓子,重重跌到地上。 “苍天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柳云倩的哭声越来越大,乌云密布的天空也下起雨来。她茫然地看着家丁浑水摸鱼,带着东西从后门逃走,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夫人,您可不能垮啊,老爷他发烧了,您快去看看啊。”桂婆子打着伞,脚上沾满泥泞。 柳云倩额头散落着碎发,痴痴抬起头,笑了笑,“他发烧了,怎么不去找月姨娘,叫我做什么?” “夫人,您不要赌气。”桂婆子耐心劝着,“二小姐还在狱里关着,老爷那么多同僚好友,兴许能帮衬上。” 提到自己的女儿,柳云倩总算攒了点力气。她挣扎着爬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我怎么就这么命苦……” “呸!”翠芝站在院门口的廊檐下,愤愤道:“活该!” “嗬……” 疯疯癫癫的绿杏,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嘴巴咧开一个瘆人的黑洞,站在雨里手舞足蹈。 这次罢官让沐南婉始料未及,直到晚上宅子才渐渐安静下来。 府里活契的丫鬟婆子,被柳云倩赶出府,只攥着几个死契的家生子和一些忠心的嬷嬷,算起来不足五六人。那月姨娘的院子,更是撵得干干净净,只剩她一个,坐在沐知隅的病榻上哭哭啼啼。 “大小姐,夫人实在没办法了,您去看看老爷吧。”桂婆子苦着脸,站在院子门口,请沐南婉去前院给沐知隅看诊。 到底是原主的亲生父亲,沐南婉不愿落人口舌,披着件斗篷就去了。 还未进门,里头便传来沐知隅怒不可遏的叱骂声。 “都是你教的好女儿!” 柳云倩捂着脸,呜呜哭着,“老爷,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快想办法救救瑶瑶啊。” “老子官帽都丢了,差点在御前被打死,你让我怎么救她?”沐知隅重重拍着床板,脸色一片铁青。 沐南婉迟疑半秒,才迈入门槛。 听到动静的沐知隅,不耐烦地掀开眼皮,终于打消了一些怒气,勉强道:“婉婉,你来了。” 他长叹一口气,整个人趴在床上,狼狈不堪。 沐南婉慢条斯理解开斗篷,递给身后的翠芝,缓步走到床前。 “大小姐。”月姨娘轻声叫了句,盈盈起身让了位置。 沐南婉微微颔首,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爹,女儿先替你把脉吧。” “婉婉,以后咱们家就靠你了。”沐知隅望着她,眼里满是希冀。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只要沐南婉嫁给萧云舟,他就是当朝一品将军的岳父,迟早会有翻身的那天。 沐南婉皱起眉,并未应声。她将手搭在沐知隅的脉搏上,只停留了几秒,便起身走到书桌前写下治疗皮外伤的药方。 “药方写好了,有外敷、内服两种,按照上面的方法使用即可。”沐南婉面无表情地把方子递给柳云倩,起身欲走。 沐知隅见状,撑起胳膊怒喝道:“站住!” “还有事?”沐南婉斜睨一眼,身形未动。 “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沐知隅板着脸,试图用父权压制她,“还不给我跪下!” “沐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沐南婉扯了扯嘴角,眼神波澜不惊。 这对沐知隅来说,简直是挑衅,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九品闲差。 “我是你爹!” “那爹,可要好好珍惜这段时间。”沐南婉轻笑一声,故意道:“女子出嫁从夫,我那夫君说你贪慕权势,忘恩负义,让我少与你来往,以后啊,我得听夫君的。” 话音一落,屋内瞬间寂静。 紧接着是沐知隅宛若雷霆的咒骂声,然而对沐南婉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翌日清晨,晴空万里。 一扫前几日的阴霾,空气都透出泥土的芬芳。 枝头的喜鹊叽叽喳喳叫着,不多久便有下人来报。羽林卫统领周铖携夫人浩浩荡荡来到沐府,要接沐南婉回周府出嫁。 沐知隅听说此事,扛着伤痛被抬到前厅。 他脸色铁青,虚弱的声音压制着怒气,“不行,绝对不行!” 柳云倩也在旁边帮腔,“周大人,周夫人,我们老爷是大小姐的亲生父亲,婚姻大事自然由他做主,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如今沐知隅失势被贬,怎么舍得放走和萧家结亲的机会? 他撑着腰,屁股疼得只能轻轻靠在软垫上。 嘴上却无比硬气,“想让婉婉回周家,除非我死了!” 第78章 周府接人 “死,也不是不可能。”周铖身着盔甲,英武逼人。他右手拇指向上一顶,抽出一截长剑,锋利的冷芒,顿时把沐知隅吓出一身冷汗。 “你想干什么?”沐知隅咽了咽口水,眼神惊恐。 周铖皮笑肉不笑道,“你可知,皇上为何大发雷霆?” “为何?”沐知隅茫然道。这些年他蝇营狗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为何皇上要拿他开刀? 周铖见他如此愚钝,啧了一声,“皇上最恨结党营私,谋逆犯上。如今,他正当壮年,你却跑去巴结太子,还把女儿送入东宫,实在是蠢的可怜。” 直到现在,沐知隅才恍然大悟。 机关算尽太聪明,竟是他亲手断了自己的仕途。 “三王爷遇刺之后,皇上早就想惩治太子,索性便拿你开刀。”周铖一句句揭开真相,把沐知隅嘲的灰头土脸。“要不是萧将军从中缓和,你岂止贬为九品校书郎这么简单?” “不……”沐知隅抖着唇,脸色惨白,眼睛里充满血丝。 周夫人恰时提出,“为了婉婉能风风光光出嫁,沐大人还是放手吧。” 毕竟事情真闹开了,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柳云倩见状,轻轻拽了拽沐知隅的胳膊,满脸堆笑:“周夫人,这毕竟是我们沐府的家务事,你们何必咄咄逼人。” 周夫人脸色瞬间变冷,毫不客气道:“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跟我讲话?” 柳云倩脸一僵,被臊的脖子通红,却偏偏无力反驳。 “沐大人,可考虑好了?”周铖问道。 “大舅兄,我知你心疼婉婉,可我和娴儿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是及其疼惜的。”沐知隅开始睁着眼,说起瞎话,“婉婉是我的掌上明珠,无论如何,我也希望她能在沐府出嫁。” “沐知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周铖终于失去耐心,抽出长剑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皇上罚你两万两,却只在沐府搜出八千两纹银,剩下的钱你若交不上来,便等着蹲大狱吧!” 说完,他笑意森然,补充道:“我保你,活不到出狱那天。” “你……你……”沐知隅被吓得腿软,向沐南婉投入求助的目光,“婉婉,你那里可有银两,帮为父缴清罚银?” “没有!”沐南婉答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胡说!”柳云倩站了出来,飞快道:“那些良田铺子,加起来是够数了。” “哦?”沐南婉轻笑一声,“也就是说,柳姨娘在打我嫁妆的主意了?” 被戳穿心思的柳姨娘,脸色一僵,辩驳道:“区区嫁妆,能有你父亲的安危重要吗?”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一个“不孝”就能让沐南婉声名狼藉。 那周夫人也是个聪明人,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既然如此,沐大人不妨考虑下,把婉婉交给我们,让周家保你平安无事。” “那我的瑶瑶呢?”柳云倩着急道。 周夫人轻轻一瞥,冷冷道,“一个庶女罢了。” 得到如此答复,柳云倩如天塌了一般,她抓住沐知隅的胳膊,可怜巴巴道:“老爷,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娘俩儿啊,求求你,救救瑶瑶。” 听着柳云倩的哭声,沐知隅一阵心烦,狠狠抽回胳膊。 周铖背着双手,打量着空荡荡的前厅,继续施压,“沐知隅,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有的是办法。只要我夫人去求太后娘娘,照样能把婉婉接回来。到时候,你再想求我,可就没资本了。” 被周铖威逼恫吓一番,沐知隅终于松了口。 他现在无权无势,早就没资格和周家谈条件了。 “婉婉,你且去吧,到时风风光光出嫁,爹也算对得起你母亲了。” “沐大人放心,我们周家没人能让婉婉受委屈。”周夫人说完,轻轻瞥了柳云倩一眼,讽刺意味十足。 完全没有机会插话的沐南婉,紧紧抓住周府的手,眼神里盛满了感动。 想她穿越这么久,终于有了被亲情温暖的感觉。 “好孩子,快去收拾东西,今天咱们就搬到周家。”周夫人笑容满面,拉着沐南婉出了前厅。 她没有闺女,只生了一对双生子,短短几次接触,她对婉婉是越看越喜欢。 两人亲昵的模样,就像是母女一般。 沐南婉这次搬家并不容易,大大小小的马车装了二十几辆,引起了不少轰动。 为了堵住沐知隅的嘴,周铖不得不帮他还清剩余的银两。好在沐府的宅院已被抵押出去,两天之内他们也得被迫搬家。 回到周府后,沐南婉对这里满是好奇。周夫人心思细腻,早就让人准备好院子,就等着她入住。 院子里的花卉树木都是顶好的,屋里女儿家的东西也是样样齐全。 看着崭新的被褥和闺床,沐南婉的鼻子有些发酸。明明她还有几天就要出嫁了,但舅舅和舅母却一点儿没有敷衍,反而处处想得周到,生怕她住得不适应。 “好孩子,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周夫人拉着沐南婉的手,眼睛里满是慈爱,“要是萧将军敢对你不好,咱们就回来,舅母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娘家。” “舅母。”沐南婉心中一暖,一头扎进周夫人的怀里,撒娇道:“我要是你的女儿就好了。” “哈哈哈,你这傻孩子。”周夫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般晃了晃,“以后啊,舅母就是你的亲娘。” 她虽是说笑,但那眼神里的慈爱,却如九月的阳光,照亮了沐南婉的心田。 “来来来,小姐快用柚子叶去去晦气。”一个中年嬷嬷,笑容满面端着铜盆儿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个丫鬟,端着漆红色的木盘,盘子里放着几片柚子叶。 周夫人笑着把沐南婉拉起来,亲自动手用柚子叶沾上水,在她身边扫了又扫。嘴里还喃喃念叨着:“来,去去霉运,保佑我们婉婉啊,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盆里的水一滴滴,洒落在地上,晕出一个个圈。还有些沾在沐南婉的裙摆上,印出淡淡的小花。 保佑我所爱之人,年年岁岁,平安喜乐。 第79章 头上不够绿 院子里的竹篱笆,爬满粉红色的蔷薇,顺着墙角一直开到墙外。从门外的庭廊往外再走数十米,便能看见一座漂亮的小湖。 湖里开着一朵朵睡莲,微风吹过荡漾出一层层涟漪。岸边柳树垂绦,白玉兰花香四溢,偶有几只白鹭亭亭而立,仰头而歌。 如此良辰美景,沐南婉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小姐,您又绣错了,这里、还有这里漏了两针。”翠芝拧着眉梢,手指头在红布上戳着,恨不能亲自上手。 她语气无奈,悲戚道:“回头被黄嬷嬷瞧见,又给您一剪刀绞喽。” 沐南婉丧气地放下绣绷,举着被扎肿的双手欲哭无泪,“翠芝啊,这婚谁爱结谁结,本小姐真的绣不出来。” “您别急啊。”翠芝拿着圆扇,一边给她扇风,一边硬夸,“瞧您这鸳鸯尾巴,绣得栩栩如生,已经大有进步了。” “翠芝,这是并蒂莲。”沐南婉蚌埠住了,直接在软椅上摊平,两条腿伸得笔直,胳膊垂到湖面上,一下一下划着。 翠芝揉了揉眼睛,一时难以置信。 “那您为什么要用绿线?” “唔……抽象派吧。”沐南婉看起来蔫蔫的,实在不想承认,是自己忘了换线。 “不懂。”翠芝摇了摇头,“不过小姐,您这差距也太大了。” “唉……”沐南婉备受打击。 身为古代女子,那嫁衣、盖头、锦被……都得待嫁女子亲自绣上花样。虽说沐南婉卡了亲娘早逝的bug,但扛不住舅母的良苦用心,非要她亲自绣顶红盖头,也算有点参与感。 然而,她是真没这个天赋啊! “怎么了?”萧云舟身着玄衣,腰上盘着虎纹锁扣,朝着湖心亭走来。 见到来人,翠芝喜上眉梢,躬身道了句姑爷,便把空间留给二人独处。 “你怎么来了?”沐南婉闷声闷气,将手挡在脸上,抱怨道:“成亲,怎么就这么难?” “嗯?”萧云舟满脸费解,不知何为难事。 他掀开衣袍在沐南婉身边坐下,眼神撇到桌上的绣绷,顿时乐了,“这鸭子绣得不错。” 他本意是想夸一夸媳妇儿,没想到话音一落,沐南婉的脸都黑了半边。 “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沐南婉劈手夺过绣绷,指着绣帕上的两团不明生物,愤愤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鸳鸯!” 额,鸳鸯? 饶是萧云舟见多识广,也着实被震惊了一把。 “这……” “算了。”沐南婉有些沮丧,抓起竹篓里的剪子,就要毁掉绣了两天的巨作。 幸好萧云舟反应快,一把将绣绷夺了过来。 “绣得这么好,剪了多可惜。” 沐南婉手腕一僵,默默撇了撇嘴,“倒也不必昧着良心哄我。” “……”萧云舟快速捏拳,挡在唇边,肩膀上下抖啊抖。 他看起来很努力地保持平静,但笑意却从眼眸里跑了出来。 “想笑就笑吧,不必憋着。”沐南婉嘟囔着,像是在生闷气。 萧云舟吓得立刻放下右手,清了清嗓子,力证清白。 “我没笑。”萧云舟一脸耿直,将她绣好的‘鸳鸯’拆下来,仔细叠好揣在胸口,“婉婉,你什么都不必做,乖乖等我娶你进门。” “那你去跟舅母说。”沐南婉道。 萧云舟点头应允,“好。” 两人达成友好共识后,沐南婉对萧云舟的思想觉悟非常满意。 她晃着红肿的指头,委屈极了,“这刺绣,简直比鬼门十三针还难。” “怎么受伤了?”萧云舟心疼地拉过她的手,看着上面的针孔,眉心都拧巴在一起。“疼吗?” “现在不疼了。” 沐南婉怕疼,但并不娇气。 “以后不喜欢的事,可以不做。”萧云舟捏着她的手指,轻轻揉了揉,言语中的宠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沐南婉心头一暖,在果盘里挑了个桃子,递给他,“好了,说正事吧。” 以萧云舟的性格,绝对不会特意跑来打情骂俏。 她的猜测很快得到验证。 萧云舟捏着桃子,神色凝重,“今日早朝,皇上颁旨,将国公府武小姐嫁给太子做正妃。” “武娇娇?”沐南婉愣了愣,“她做太子妃,那温清涵呢?” “温家大小姐被毒蛇咬伤后,小腿溃烂麻痹,据说是要废了。”萧云舟平静地陈述事实,眼眸没有丝毫情绪。 太子妃作为未来国母,绝对不可能由小腿残废之人担任。 “不过,为了弥补温家。皇上下旨,准温家大小姐嫁给太子做侧妃。”萧云舟继续道。 沐南婉仔细听着,越来越觉得心惊。 她思来想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那毒蛇究竟是谁的手笔。” “嘘……”萧云舟压低声音,缓缓点了点头。“如你所想,切不可声张。” 如我所想? 沐南婉顿觉毛骨悚然,要知道,她猜测的幕后黑手,可是当今圣上! 既能压下温丞相的风头,又能嫁祸给皇后母族,同时还提拔了国公府,简直是一箭三雕。 也不知道温清涵得知她从正妃,变成侧妃,还能不能像往日那般嚣张。 “另外,还有一位也嫁到了太子府。”萧云舟右手搁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了敲。 “谁?” “沐家庶女,沐兮瑶。” “……” 沐南婉更震惊了。 “你说什么?”她难以置信道,“沐兮瑶不是被关诏狱了吗?” “是,不过……昨夜,太医查出她已怀有身孕。”萧云舟淡淡道。 这一次,沐南婉已经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了。 “李承渊该不会以为孩子是他的吧?” 满打满算,从今天到狩猎场那日,也只过去了十天。 就算沐兮瑶真的怀孕了,孩子的父亲也应该是赵景棠才对。 算算时间,沐南婉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万香斋取账本那天,我和七王爷在醉仙楼碰见了沐兮瑶和赵景棠私会。若有孩子,应该是那时候怀上的。” 可李承渊为什么要承认孩子是自己的? 他是嫌头上不够绿吗? 第80章 大婚 以前沐南婉总觉得,沐兮瑶的智商跟她曾扮演的女主完全不同。 但扛不住对方运气爆棚,身上笼罩着女主光环。 下诏狱都能查出怀孕,还被册立为太子侧妃,这简直刷新了沐南婉的世界观。 “听手下说,沐二小姐是用鸽子血瞒过了太子。”萧云舟话一说完,便觉得不妥。 这种事儿,怎么能当着未出阁的女子说。 没想到沐南婉浑不在意,反而抓住了关键:“可这时间对不上啊!” “时间对不对,太子并不在乎。”萧云舟勾了勾唇,折下一枝柳条,逗弄湖里的锦鲤。 “他只想利用‘皇长孙’拖延时间,以免陛下继续打压东宫。” 沐南婉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眼神闪过一抹惊诧。 “那沐兮瑶的孩子,以后就是皇孙了?” 萧云舟缓缓摇了摇头,说出一个更残忍的事实。 “混淆皇室血脉的孩子,是活不长的。” 听到萧云舟的话,沐南婉倒是有些同情沐兮瑶了。好不容易飞上枝头,却只是替人挡枪的靶子,就连腹中的孩子也难以幸免。 如此看来,果然可悲。 而沐兮瑶却不这么认为,她被放出诏狱后,便被太子派人送回沐府,由几个东宫的嬷嬷同时照看。 听说沐兮瑶要被太子收为侧妃,沐知隅的腰板都直了。 “瑶瑶,你见到太子了吗?” 沐兮瑶红着脸,露出害羞的神情,“太子忙于政务,没有时间见我。不过他派人说了,三天后就要娶我进门。” “此事先放一旁,瑶瑶,你快跟娘说说,那毒蛇怎么回事?”柳云倩焦急道。 沐兮瑶脸色一僵,连忙否认,“娘,都是沐南婉在陷害我!” “孽障!” 沐知隅本就对沐南婉回周家感到不满,现在恨不得一棍子打死那个逆女。 柳云倩苦着脸,抹了抹眼角,哼哼唧唧道:“多亏菩萨保佑,我的瑶瑶才能平安无事。” “娘,她们都冤枉我。”沐兮瑶缩在柳云倩的怀里,“我最害怕蛇了,怎么可能去害人。” “娘知道,我的瑶瑶心地善良,断然不会做出那种事。”母女两人一唱一和,把罪行掩盖得干干净净。 可惜同时嫁入东宫的,还有被蛇咬伤变成残废的温清涵。 也不知道,她信不信沐兮瑶的说辞。 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周家张灯结彩,提前挂好了大红灯笼,宅院里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丫鬟婆子们,一个个系上红腰带,眉开眼笑地忙活着。 院里满满登登摆着数不清的红色箱子,门口一字排开,足足有一百辆马车。 沐南婉早早被黄嬷嬷扶到镜子前坐下,帮她梳好发髻,描上柳叶眉,涂抹上胭脂。不一会儿,周夫人带着婢女进了院子,将提前准备好的嫁衣放到桌子上。 “婉婉,快来。”周夫人笑容满面的招呼道。 “舅母!” 沐南婉起身,见那大红色的喜服和金丝线绣成的鸳鸯,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她伸手触摸着每一寸锦缎,惊讶道:“怎么与我昨日试得不一样?” “这是我翻了好久才找到的,忙活了几日才被绣娘翻新。本想着给你留个念想,现在看来,却是最适合你的。”周夫人轻叹一声,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意,陷入回忆中。 “我嫁入周家时,你母亲不过豆蔻年华,日日赖在我身边叫着嫂嫂。后来啊,我陪她一同绣了这身嫁衣,可惜后来没派上用场,她便草草嫁给了沐家。” 说起往事,周夫人又是一阵唏嘘。 她实在是疼惜那个单纯无暇的小姑子,便想着让沐南婉穿上这件喜服出嫁,也算是周娴在九泉之下,亲自送女儿出门。 看着喜服上密密麻麻的针脚,沐南婉的眼睛一阵酸涩。 她好像看见一个年轻的少女,怀揣对幸福的希望,一针一线为自己绣喜服,没想到却落得郁郁而终的下场。 如今喜服由她穿上,也算有始有终。 “快试试吧。”周夫人展开大红色的喜服,眼神里满是慈爱,“过了今天,你就长大了,也是能掌管后宅的主母了。” “舅母可别取笑我了。” 沐南婉腼腆笑着,然后在翠芝的服侍下,穿上由母亲亲自绣好的喜服,头上戴上精致的凤冠。 看着镜子里明艳动人的新娘,周夫人终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喜娘的催促声。 “沐小姐,好了吗?新郎啊,马上就要到了。” 远处隐隐传来迎亲队伍的声音,还有看热闹的丫鬟,在院子里嬉嬉闹闹的笑着。 不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 沐南婉手持团扇,在众人的陪同下缓缓走出闺房。 萧云舟穿着大红喜服,站在门口,看着沐南婉款款而来。团扇挡在面前,看不清楚面容,但那窈窕的身姿,却像是从梦境里走出来的神女,教他一时情难自禁。 他终于要娶媳妇儿了! 前来迎接新娘的下属,在外面起哄,闹着要看新娘子,被萧云舟一个眼神制止了。 周夫人的大儿子周天麒,器宇轩昂,缓缓走到沐南婉面前蹲下。以娘家兄弟的身份,将她背上了花轿。 坐上轿子,沐南婉抓着团扇的手总算是放松下来。 轿子外面的喜娘还在说些吉祥话,时不时还撒这金瓜子。 小丫鬟们在偷看新郎官,一个个都夸赞他的好样貌。 萧云舟喜气洋洋,乘坐高头大马在前面领路。沐南婉坐在花轿上,四面都是红色的纱帘,她只能透过缝隙看见萧云舟的背影。 从此之后,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夫君了。 出了周府,就是游街。外面的百姓纷纷围上来看热闹,祝福声不绝于耳,两边鼓乐奏响,热闹非凡。 等到了萧云舟的府邸,萧云舟翻身下马,在众人催促的声音中,挑起花轿的帘子,将一块红绸递了过去。 沐南婉抓着另外一头,两人紧紧相连,从此合为一体。 “紧张吗?”萧云舟低笑一声。 沐南婉挪着规规矩矩的步子,小心翼翼侧目,嘀咕道:“头冠好沉。” “再忍忍。”萧云舟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到大门口,然后在所有宾客的注目下跨过火盆。 众人纷纷吆喝起来,各种恭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萧云舟高高兴兴拉着媳妇儿,进了正堂! 第81章 夫妻对拜 大盛皇朝,天启九年,五月初三,大吉。 京都赫赫有名的萧将军,在擂鼓喧天中抱得美人归。整个婚礼由萧家老夫人一手操办,平日冷清肃静的将军府,处处张灯结彩,挤满前来贺喜的宾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沐南婉透过团扇,悄悄看了一眼。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稳坐高堂,身形端正。一双勘破世俗的眼睛半阖着,一举一动皆有佛像,她左手搁在膝盖,右手转着一串念珠,身上透着常年拜佛念经的檀香味儿。 似乎察觉到沐南婉的视线,萧老夫人颔首轻点,吓得沐南婉飞快将团扇挡在面前。 哪怕是大明星,也会有见家长时的忐忑。 “夫妻对拜!” 沐南婉慢慢转过身,额前的凤冠珠帘,发出叮铃铃的碰撞声。两人正面相对,隔着团扇,她看见一双嵌着金丝纹的官靴,就在咫尺之间。 躬身,一拜! 从此,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送入洞房!” 新房的门被关上,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沐南婉晃着酸痛的脖子,将团扇放在膝盖上,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她抬眼打量四周,大红的喜帐挂着红绸,绣工精细的被子上撒着红枣、花生和桂圆。屋内的圆桌还摆着水果糕点,旁边是价值不菲的梨花木屏风,还有造型精巧的梳妆台。 窗户上贴着喜字窗花,铜镜里倒映着龙凤烛火。翠芝悄悄推门而入,作为陪嫁丫鬟,她比谁都高兴,小姐能嫁给萧云舟这样的如意郎君。 “唔……小姐。”翠芝掩上门,见四下无人,悄悄从袖口掏出一本小册子。“这是花嬷嬷让我交给您的,您……晚上用得着。” 说完,翠芝的脸已经红透了。 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偷看一眼,没想到里面的画,竟如此大胆! 沐南婉见她别别扭扭,不禁有些好奇。 “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样?”她接过册子,随手翻开一页,映入眼帘的竟是两具白晃晃交缠在一起的男女。 她嘴角一抽,快速合上,只觉得脸都烧了起来。 “翠芝,去给我准备点吃的。”沐南婉目不斜视。 翠芝呐呐点头,“那我去厨房,给小姐端碗面。” 等小丫鬟离开,沐南婉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累这个字她都快说腻了。 此时沐南婉的脸,哪里还有刚才羞怯的模样。 她丢下团扇,捏着裙子坐在椅子上,一边给自己剥花生,一边津津有味欣赏着刚到手的春宫图。 要说这画,还是古人会玩。 什么花园假山、亭台楼宇、绣床浴桶,应有尽有,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先不说这画工精巧,栩栩如生,就说这姿势也非常人。 每一幅画上还配着淫词艳曲,可深读后才发现,里面写着竟是鼓励女子大胆追爱,不要畏惧世俗眼光的意思。 “看什么呢?”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沐南婉指着其中一页,笑得乐不可支,“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哈哈哈……额???” 后知后觉的沐南婉,飞快合上画册,脊背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但很快,一只大手从她身后探出,直接夺过画册,并十分认真地观摩了一番。 “你喜欢这样?”萧云舟挑眉。 沐南婉撑着桌子,迅速起身要抢,可这身高毫无优势,萧云舟只是抬了抬胳膊,她直接跳了起来。 “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明明是夫人看得太认真。”萧云舟笑意浓浓,一手抓住沐南婉的手腕,一手将那画册塞入怀中,“待洞房时,再与夫人一试。” “谁要跟你试了。”沐南婉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把画册给我。” “还没看够?”萧云舟挑眉。 沐南婉默默翻了个白眼,“你管我。” 不知为何,萧云舟总觉得自家媳妇儿有点奇怪。平日瞧着,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贵家小姐,可却总能做出让他瞠目结舌的事儿来。 就像一个端正温婉的皮囊下面,藏着一副截然不同的灵魂。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他总觉得,现在的婉婉才是最真实的。 “你不去外面陪宾客,来我这里做什么?”沐南婉扶着凤冠,走到喜床上坐下,重新整理衣袖。 萧云舟这才想起来意,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这是城南王记的炙牛肉,味道极好,你先垫垫肚子。” 忙活了一天,又是梳妆又是拜堂的,他生怕媳妇儿饿着肚子,这才巴巴跑来送吃的。 沐南婉接过纸包,还是温热的。 “谢谢。”她仰着头,甜甜一笑,“夫君。” 这一声,真真是把萧云舟的心尖儿都喊颤了。 他仔细看着喜床上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子,一颗杀伐冷硬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夫人。” 他应声,笑容宠溺。 门口传来赵迁的催促声,“将军,好了没?大家伙儿都在外头要找您敬酒呢!” “让军师先顶着!” 萧云舟闷声吩咐,然后放软语气,凑到沐南婉面前,道:“等我回来。” 说完,便又应酬去了。 只剩下沐南婉,懊恼到捶床,里子面子都丢了。 萧云舟刚走没多久,沐南婉再次听见推门声,她嘴里嚼着牛肉,头也没抬道:“你又回来作甚?” “自然是送礼。”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吓得沐南婉差点噎住。 只见周闻归穿着一身青衣,头戴玉冠,手持竹笛,出现在新房里。他四处打量,并不拘谨,邪魅妖冶的面容简直比女人还要惊艳。 “周……表哥?”沐南婉张了张嘴,小声道。 这家伙出现在新房,与新娘孤男寡女,该不会是要给她挖坑吧! 毕竟萧云舟也说过,俩人之间有过节。 周闻归探出修长的指尖,在盘子里挑了一颗葡萄,随手塞到嘴里,“啧,也不是很甜。” 沐南婉嘴角一抽,右手在被子上摸了摸,将一颗桂圆递过去,“要不,你尝尝这个?” 周闻归偏过头,略带嫌弃,“不新鲜。” “……” 不是啊兄弟,你怎么还挑上了? 第82章 入洞房 不得不说,周闻归的样貌是沐南婉在大盛见过,最惊艳的男人。 一头墨染的青丝,顺滑地散在脑后。气质与萧云舟的魁梧冷硬完全不同,深邃的眼眸如潭水般寂静,眼尾处还有一颗撩人的泪痣。鼻梁笔挺,五官立体,还有那片总是噙着笑意的薄唇,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你说,我要是把你偷出去,萧云舟会不会气死?” 周闻归不开口是美人,一开口是吓人。 他将沐南婉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似乎在考虑偷出去的可行性。 “表哥说笑了。”沐南婉搞不懂他的心思,回答得很克制。 “你叫我表哥,那我便是娘家人,萧云舟该给我敬酒才对。”周闻归将竹笛转了个两圈,看起来心情不错。 “表哥没去吃喜酒吗?”沐南婉惊讶道。 周闻归却是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随口道:“我的身份,见不得光。” 沐南婉以为他说的是影刹,害怕暴露皇室机密,便也没再追问。 “那晚些,我让夫君单独给你敬酒。” “好极了!”听见沐南婉如是说,周闻归更高兴了。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很随意地丢到沐南婉怀里,“一些小玩意儿,拿去玩。” 沐南婉有些惊讶,她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全套的古针! 锤针、员针、锋针、毫针……种类齐全,应有尽有,简直就是配了满级装备。 更让她惊讶的是,每一根针她都似曾相识,与现世祖父的家传针匣一模一样! “此物名为‘灵墟’,是多年前偶然所得,反正无用,便送与你当新婚贺礼了。”周闻归淡淡道,明明是费心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东西,说得却云淡风轻。 好在沐南婉是个识货的,一眼便认出里头的东西,有价无市。 只是“灵墟”这个名字,为何也与祖父家的针匣一模一样? 看着小时候摸一下,手都被打肿的银针,沐南婉心中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沐家针法的传家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大盛和现世有什么关联,难道一切只是巧合吗? “不喜欢?”周闻归见她发呆,不解道。 沐南婉赶紧摇了摇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道:“谢谢,我很喜欢!” 这简直是她最满意的贺礼了。 “喜欢就好。”周闻归淡淡道。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沐南婉疑惑道。 按理说他跟萧云舟都要撕破脸了,怎么会特意送自己东西?就因为她是表妹,不会吧……周闻归一看,就不是什么疼爱后辈的人设。 周闻归沉默半晌,道:“小时候,受了姑姑很多关照。” 他说的隐忍克制,像是隐瞒了很多内情。但眼神里的感激和眷恋,是骗不了人的。 “那时候,很多人都想让我死,只有姑姑护着我。” 周闻归苦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自从姑姑去世后,便再也没人在意过他的生死了。 “我娘她……”沐南婉欲言又止。 毕竟对她而言,周娴的美好与温柔,她已完全没有记忆。 “无妨。”周闻归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若萧云舟待你不好,可随时来找我。” 说完不等沐南婉回话,周闻归已经消失在新房内。就那轻功的速度与精妙,与萧云舟不分高下。 周闻归离开后,翠芝也端着面走了进来,只可惜沐南婉已经吃饱了,一碗面全都进了小丫鬟的肚子。 又等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静,萧云舟才满身酒气地回到新房。 “我去给姑爷打水。”翠芝麻溜地走出去,不一会儿便端着盆进来了。 沐南婉接过脸盆,打湿锦帕,对翠芝说道:“你先歇着吧,这里有我。” “是。” 门被掩上,沐南婉叹了口气,拉着萧云舟过来擦脸。 今日萧云舟大婚,将军府宾客如云,灌了他不少酒。好在军师和属下都够仗义,替他挡了不少,还拦着弟兄们起哄,萧云舟这才能体面的回来洞房。 “夫人,辛苦了。” 萧云舟半醉半醒,现在还能稳稳坐着,已经是海量了。 沐南婉将手巾盖在他脸上,擦了又擦,然后帮他脱去外衫,嘴里嫌弃着:“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今儿个高兴!” 萧云舟乐呵呵道。 他身边都是武将,没有文绉绉的风雅墨客,能交流的感情,全都在酒里了。 “一身酒气,难闻死了。” 沐南婉剜了他一眼,将他脱得只剩下中衣,然后才去梳妆台,卸掉头上的凤冠。等她梳洗之后,萧云舟已经乖乖斟好酒,嘴角微微上扬,眼眸里的光也是酥酥软软,与平日判若两人。 “夫人,我们合卺酒还没喝。” 萧云舟举着酒杯,双眼定定的看着她。 “还喝?” 沐南婉挑着眉,没好气道:“再喝就变傻了。” “不会。”萧云舟声音暗哑,酒醉之后,他只是慢了半拍,俊逸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憨厚和乖巧。 沐南婉无奈地走过去,将他手里的酒壶抢下去,“不能再喝了。” “不行。” 萧云舟一口拒绝,神色有些委屈,小声道:“夫妻成亲,都要喝的。” 沐南婉微微一怔,眉眼弯弯,“想喝?” “想。” 萧云舟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那你说,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沐南婉勾了勾手指,笑意在唇边轻漾,令人心神俱醉。 萧云舟想都没想,乐呵呵答:“我媳妇儿。” “那以后,谁是一家之主?” “我媳妇儿。” “乖。” 沐南婉摸了摸萧云舟的脑袋,笑容晏晏的接过杯子,坐在了萧云舟面前,“只能喝一杯。” “好!” 萧云舟一脸兴奋,右手绕过沐南婉的胳膊,对着摇曳的龙凤烛,喝上了一杯甜蜜四溢的交杯酒。 酒一入喉,萧云舟的脸又红了几分。 他醉醺醺地站起来,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眸中的宠溺如明珠生晕,光彩流离。 “解腰带。” 萧云舟摊开双臂,说得理直气壮。 锋利冷峻的面容搭配满满荷尔蒙的身材,谁看了不迷糊。 如刀削斧凿的侧脸,在半明半暗的婚房显得更加立体,唇边生张出的胡茬,更显得男人味儿十足。 沐南婉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避开男人炽热的视线。 “就这么睡!” 她飞快脱掉鞋袜,将被子上的桂圆花生全部抖到地上,然后拍了拍枕头,“你睡里面。” “不行!” 萧云舟果断拒绝,“我要跟你睡!” 沐南婉嘴角一抽,懒得跟醉鬼计较,裹着被子就要滚到床里面去。 没想到她刚躺好,一只大手便把她从被子里捞了出去。 “等等,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 “什么?” “入洞房!” 第83章 乖,再忍忍 夜色朦胧,星光熠熠。花窗半开,莹莹月色如薄纱般笼罩在梳妆台上,屋内红烛摇曳,两道人影在光影中紧密交缠。 浓如墨的长发铺散在床榻上,沐南婉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喘息吟吟。 “萧云舟,你干什么?”她挣扎着,可双臂被人压在头顶,根本动弹不得。 奈何醉鬼什么都听不见,他只是撑着胳膊,一手按住她的双腕,一手在她的腰侧摩挲。漆黑如墨的眸子,像是点燃了两团火星,要将她烧之殆尽。 “婉婉。”他唤了声。 暗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阵阵低鸣。 从这个角度看,萧云舟的每一个地方都长得恰到好处。结实的臂膀紧紧绷着,看着就蓄满了力量。完美的胸肌线条,好看不油腻,就连微微的凸起都让人看得心痒痒。 她就这么怔怔看着他,不敢移开视线。 起伏的胸口形状饱满,落在萧云舟的眼里,便像是炸开的烟花。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到颈窝,接着是胸口、腹肌,而后隐没不见。 不得不说,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让沐南婉难以拒绝。 “可以吗?”萧云舟声音沙哑,手臂青筋直爆,似乎忍耐到了极限。 沐南婉看着他锐利的双眸,肩膀忽然卸了力。既然也不是那么讨厌,为什么不试试呢? “松开。”沐南婉拽了拽胳膊。 见他无动于衷,宛如护食的狮子,沐南婉只好补充了句,“你弄疼我了。” 这句话果然奏效,萧云舟一脸疼惜,慌忙松开她的胳膊,还不忘替她揉一揉。 “做这种事,要温柔才行。” 沐南婉轻笑一声,纤细的胳膊忽然缠上男人的脖子,如妖精般贴近他的身体,呵气如兰,“爱我,快。” 话音一落,萧云舟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好。” 充满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沐南婉的身体瞬间被束缚在一个有力的怀抱。灼热的呼吸顺着她的耳垂,一直蔓延到颈窝,接着又落在她的唇上。 微冷的舌尖探索着蔷薇的香甜,贪婪汲取着花香,布满厚茧的大手沿着雪白的肌肤一寸寸探索,让她在自己的律动中绽放。 如暴风雨般的疼爱,打得沐南婉措手不及,她试图逃脱,却被人死死按在床上。 “别动!” 不知餍足的狮子在警告掌中的猎物。 沐南婉呼吸渐乱,大脑一片空白。她感觉肩胛处有一只大手,沿着她的后颈慢慢下滑,从脊背到椎骨,一寸寸勾勒,好似在品鉴一件易碎的瓷器。 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她的颈窝,硬硬的胡茬扎得她气喘吁吁,她伸手想要推开,却被人顺势抓住手腕。 萧云舟将她的手按在胸口,呼吸变得急促,“婉婉,你摸,这里面装的全都是你。” 啧,怎么喝醉了,还会讲情话。 “闭嘴!” 沐南婉拎着他的耳朵,把萧云舟拖到面前,气呼呼质问:“你是狗吗,又咬又啃?” “那我轻些。” “轻个屁,你给我停一停啊。”沐南婉挥着拳要去揍他,可还没动手,便被人翻了过来。 “萧云舟,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 沐南婉气急败坏。 没想到身后的男人恬不知耻,压着她的背,哑着声音说了句。 “乖,再忍忍。” “……” 我忍你个头,你完了,萧云舟。 “嘶……我要阉了你!” “好。” 萧云舟能伸能屈,画册上的教程已经填充不了脑子里的坏念头。他嘴上答应的实诚,可动作毫不收敛,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亲她!抱她!爱她!占有她! 让她的每一寸皮肤都留下自己的印记,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沐南婉是萧云舟的女人! 柔软的舌再次席卷,温滑地探入更深处,如狮子逡巡领地般细致霸道。 屋内的气息渐渐变得浓稠而灼热,一直到黎明初醒,才渐渐停歇…… 昏睡的前一刻,沐南婉已经没了半点力气。 她咬着牙在心里骂了萧云舟八百遍,最后依偎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大盛皇城脚下,有人红绡帐暖,有人垂泪到天明。 没人知道,在沐南婉从周家风光出嫁时,一顶轿子从沐府抬到了东宫后院。 心高气傲的沐兮瑶无名无份,连个正经的文书都没有,便被送进了太子府。 那夜,她穿着小妾才用的桃粉色喜服,坐在床上苦等。而太子,却在隔壁厢房闹了一整晚,听说里面住着的是太子的新欢,她能歌善舞,宫里的下人都叫她魅姑娘。 立夏微风徐徐,池里的荷花争相怒放。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水面微波荡漾,收敛了半数暑气。 沐南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碾过般,生不出半点力气。白皙的肩头还印着吻痕,如红梅般一朵朵开到胸口,纤细的腰肢还有几枚指印,青青紫紫看起了颇为吓人。 “牲口!” 沐南婉唾骂一声,随便披了件衣服,翻身下床。 梳妆台的花窗被撑开,入目是一片翠绿。十几朵牡丹花开正浓,在蝶舞蜂闹中袅袅婷婷,彰显出主人家的雍容华贵。 “小姐,您醒啦?”翠芝端着一壶茶,喜气洋洋地走进屋子。 “几时了?”沐南婉揉了揉眉心,柔软的嗓音略带沙哑,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爱滋润过的娇媚。 翠芝将一盏茶递过去,“已经午时了,前院刚打过招呼,说姑爷忙完就回来和您一同用饭。” “知道了。”沐南婉倚靠在窗边,饮了一口茶,语气疲倦,“怎么没叫我起床,给婆婆敬茶?” “姑爷说,老夫人喜静,平日那些规矩都可以免了。”翠芝眉飞色舞,逐一解释道:“桌子上的账本是管家早上送来的,库房的钥匙也在里头,您这刚嫁进来就要管家了呢。” “……” 沐南婉的目光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一堆厚厚的账本。 想到萧云舟这么大的家业,她便一阵头疼,当条咸鱼怎么就这么难? 第84章 剿匪 萧云舟回府时,沐南婉刚刚洗漱干净。她那一身青紫吓得翠芝眼眶通红,当即把姑爷想成吃人肉的大妖怪,恨不得把他叉出去。 “翠芝,给姑爷倒杯水。”萧云舟解下盔甲,敞着腿儿坐下。 为了早些回来,萧云舟一路快马加鞭,连口水都没喝上。 翠芝抱着刚晒好的腰枕,塞到床边的柜子里,对萧云舟的话充耳不闻。 “怎么了?”沐南婉擦着头发,从隔壁浴室进门,刚巧看见眼前的一幕。 萧云舟一脸无辜,“你这丫鬟,脾气随你。” “哼!”翠芝关上柜门,瞪大眼睛看着他,“姑爷,你是堂堂大将军,怎么能大打女人?” “打女人?”萧云舟愕然,“这谁造的谣?” “我都看见了!”翠芝跺了跺脚,替自家小姐鸣不平,“瞧着您也人五人六的,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我们小姐好欺负,我可是好糊弄的!” 平时胆小如鼠的小丫鬟,对着萧云舟一顿输出,连沐南婉都被吓了一跳。 看着丫鬟义愤填膺的模样,萧云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翠芝,你且说清楚,我到底犯了何事?” “当然是打我们小姐了。”翠芝鼓着腮帮子,“刚才小姐沐浴,腰上一片青紫……唔……” “别说了……”沐南婉眼疾手快,捂住翠芝的嘴,把她拖到墙边,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家小姐的脸都被丢完了。” 翠芝年幼,很多事不懂,这才有所误会。 萧云舟看着主仆二人,眉眼笼罩着淡淡笑意,“翠芝,你说得对,萧某在这里给你家小姐赔个不是。” 他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可翠芝完全没领悟到,反而十分高兴的挣开沐南婉的束缚,得意洋洋道:“姑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嗯。” 萧云舟煞有介事点了点头。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沐南婉的脸红到了耳根。她无力地拍了拍翠芝的肩膀,吩咐道:“好了,去厨房备饭吧。” “是,小姐。” 自觉立大功的翠芝,昂头阔步,走路都像是在飘。 看着小丫鬟离去的背影,沐南婉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儿的走到萧云舟面前。“好玩吗?” “还行。”萧云舟憋着笑。 沐南婉拎起裙摆,又去踹他,嘴里恶狠狠道:“呵,今晚你不用上榻了。” “别别别。” 萧云舟赶忙赔笑,极其自然地走到沐南婉身后,替她捏了捏酸痛的肩膀,“夫人,下不为例,可别气坏了身子。” “萧云舟!” “我在。”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沐南婉抿着唇,一手撑着酸胀的腰,一手去拧他的胳膊。“昨晚我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翠芝不懂事,你还由着她乱说,我不要面子的吗?” “怕什么,两口子的私房话,谁敢传出去?”萧云舟不以为意道,“等过些日子,再给翠芝说个婆家,她也就懂了。” “你可别乱点鸳鸯谱。”沐南婉立马拒绝,小丫鬟忠心耿耿,她是有意给翠芝寻个好婆家的。 “放心好了。”萧云舟伸出胳膊,将她揽入怀中,“身子还疼吗?” “……”沐南婉额角突突直跳。 “腰这里痛不痛?” “再问,就阉了你。” 经过简单的沟通后,两人吃了一顿惬意的午餐,生活似乎步入正轨。 萧云舟的府邸很简单,除了萧夫人日常念经的佛堂外,她可以去任何地方。 府里丫鬟很少,大多是小厮和家丁,好在沐南婉陪嫁了几个,院子里的工作很快就上手了。 当朝皇帝是个黑心老板,哪怕萧云舟成亲了,也不肯多放两天婚假。 吃过午饭,萧云舟便匆匆离府,说是手头有件大事儿需要处理。 沐南婉也没闲着,拉着翠芝准备制作古代的第一块肥皂。 创业大计还在进行,万香斋眼看快要重新开业,沐南婉必须弄出一些新鲜玩意儿,才能抢过京都的胭脂市场。 “小姐,你要这么多草木灰干什么?”翠芝撸着袖子,一边干活一边发问。 沐南婉端着大大的竹筛,将草木灰放在上面过了几遍。 不一会儿,便把它放进容器,再倒入水进行充分搅拌。 做完这些,还要将容器里的水静置一夜,从而提取出碱液。 “翠芝,等咱们把肥皂做成功了,以后就等着数钱吧。”沐南婉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十分自信道。 古法手工皂的制作方法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营销,让整个大盛都接受这件生活用品。 “对了,我们可以找人代言啊!”沐南婉眼前一亮。 翠芝摸了摸头,感觉自己一句话都没听明白。 “何为代言?” “就是找个位高权威的人,替我们打打广告,夸一夸我们的东西。”沐南婉摸了摸下巴,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似乎已经有了人选。 打定好主意,沐南婉开始专心研究古法肥皂的制作。 她这边忙的热火朝天,萧云舟也不知所踪。 直到晚上,赵迁才托手下前来禀报,说是白滕岭一带出现山匪,为祸一方,令百姓苦不堪言。 此事传入圣听,皇上紧急召见萧将军,并命他带领五百将士,限他三日之内擒拿匪首,不得有误。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以萧云舟的实力,捉拿山匪简直是大材小用。 可偏偏沐南婉是看过原剧本的,这位赫赫有名的萧将军,可不就是死在剿匪的路上。 难道命运的齿轮兜兜转转,他的结局还是意外身亡? 不! 谁都别想让她当寡妇! 沐南婉沉着脸,带人坐上马车便去了城门口,打算和萧云舟一起前往白滕岭剿匪。 夕阳下,萧云舟一袭银甲英姿飒爽,乌发一丝不乱束在头顶,双眼锐利如鹰隼,凌然森寒。 他坐在马上,战袍肃穆,看着沐南婉的眼神闪过一丝疼惜。 纵然如此,当着将士的面,他也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道:“让开!” “我要跟你去!” 沐南婉气喘吁吁,腰上的酸痛还未好,整个人显得有些乏力。 萧云舟脸一黑,呵斥道:“胡闹!” “萧云舟,我必须跟你一起。”沐南婉同样固执。 看着她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到嘴巴的训斥又偷偷咽了回去。萧云舟皱着眉,绕着马车转了一圈,耐着性子解释道:“剿匪只是小事一桩,夫人不必担心。我保证,快去快回!” 第85章 别胡闹 “将军,夫人还在后头跟着呢。”赵迁频频回头,压低声音,对着领队的萧云舟说道。 威风凛凛的萧大将军,脸黑了半边,龇着牙:“不是叫你带人拦着吗?” “我不敢。”赵迁闷声闷气,委屈道:“夫人说了,谁敢拦她,她就跟您和离。” “什么?”萧云舟勒住马绳,怒目相瞪,“她这么说了?” “正是,兄弟们都听见了。”赵迁信誓旦旦,眼神露出些许同情。 可怜的将军昨天才成亲,被窝还没暖热就被外派去剿匪,这皇上也是,一群乌合之众,派谁去不行啊。 “夫人还说什么了?”萧云舟眼眸深沉。 赵迁偷瞄一眼,悄悄凑过去又嘀咕了一句。约莫是声音太小,萧云舟抬手抠了抠耳朵,粗着嗓门道:“你说什么,能不能大点声?” 赵迁立马挺直腰板,大声汇报道:“夫人还说,要让您一个月上不了床!” “噗……”周围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闷笑。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将士,纷纷垂下头来,但那笑声却愈发明显。 萧云舟老脸一红,扬起马鞭在赵迁的后背不轻不重抽了下,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虎?” “还不是您让我说的。”赵迁委屈极了,“将军,要不您亲自劝劝吧,这山高水远的,夫人怕是经不起颠簸。” “啧,妇道人家就是麻烦。”萧云舟故意板着脸,拽着缰绳掉转马头,语气里透着一丝得意:“虽然夫人爱我至深,但也不能太任性了,你们继续行进,我回去看看。” 说罢,他驾着飞云往回去,那微微扯起的嘴角不像是问罪,倒像是谈情。 “小姐,姑爷朝这边过来了。”翠芝掀开窗帘,伸长脖子往外看。 沐南婉稳稳坐着,双手揣在袖子里,“不用理他。” 片刻后,车外传来马蹄声,萧云舟端着将军架子,虎着脸道:“萧沐氏,速速离去,莫要给本将军添乱。” 如此豪气凌云,听得将士们精神抖擞,纷纷回头望去。 “将军好气魄啊……”赵迁暗自竖起大拇指。 可潇洒不过两秒,一只绣鞋从马车里飞出,直接砸在萧云舟的脸上。 “嘶……”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纷纷转过头,假装没看见,只剩下萧云舟抓着绣鞋,脸色漆黑如墨。 “胡闹!”他厉喝一声。 话音刚落,又是一只绣鞋飞出,直奔他面门而去。好在萧云舟早有防备,劈手将绣鞋抓在手心,可面子却丢完了。 “唉!” 萧云舟长叹一声,翻身下马,豁出老脸跳上沐南婉的马车。 彼时,沐南婉正坐在软垫上,一双穿着罗袜的小脚伸得笔直,左右晃着。她一手撑在小桌上,一手嗑着瓜子,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夫人。”萧云舟掀开衣摆,就要往沐南婉身边坐。 可屁股还没碰到垫子,就被沐南婉用小桌挡住了。 “婉婉。”萧云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弓着腰,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沐南婉吐出一枚瓜子壳,目光清冷的望着他,“萧沐氏,别胡闹?” “……”好嘛,这是把人得罪了。 “婉婉,你听我解释。”萧云舟干脆蹲下身,一手捏住沐南婉的脚,一手贴心地替她穿上绣鞋。 沐南婉见挣扎不开,便由他去了,只是依旧不给什么好脸色。 “此番剿匪,并非大事,我去几天就回了。你若是想我,便把院里的桃子摘了,待我回来给你酿酒喝。” 萧云舟摩挲着沐南婉的脚腕,恋恋不舍地放开,“我也舍不得你,可皇命难违,那贼寇阴险狡诈,杀了不少过往商队,为了百姓我必须去。” “我不拦着你。”沐南婉定定看着他,“既然不是大事,你又何必担心,我许久不曾出门,也想四处转转。” “军营里没有这个规矩!”萧云舟皱起眉,他是将军,不能带头破例。 沐南婉早有所料,毫不在意道:“大路朝天,我只在后面跟着,萧将军不必在意。” “你别跟我置气。” “萧云舟。”沐南婉打断他的话,语气无比凝重,“重复的话我不想说,但是你听着,我沐南婉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见劝说不成,萧云舟急得抓耳挠腮,可内心却高兴的不行。 “罢了,只此一回,你在后面跟着,队伍休整时我便来看你。” 萧云舟不动声色地推开小桌,挤到沐南婉身边坐下,十分自然地把媳妇儿搂在怀里,“你啊,就是太粘我了。” “?” 沐南婉嘴角一抽,额头青筋直跳,这家伙到底在脑补什么? “前面就是虎跳泉,前往白滕岭的必经之路。我们晚上会在那里休整一夜,风餐露宿的,你能受得了?”萧云舟抓着自家媳妇儿的小手,好像怎么摸都摸不够。 若是婉婉害怕,那他晚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赖在这里。 “?” 沐南婉一抬头,恰好看见萧云舟笑容深邃,好像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顿时气急,“你瞧不起谁?” “冤枉啊!”萧云舟一脸懵逼,“婉婉,你怎么不讲理了。” “呵……”沐南婉冷笑,直接下了逐客令:“萧大将军还是赶紧回去吧,毕竟公务要紧。” 萧云舟灰头土脸地被撵了回去,那一身低气压吓得手下兄弟老老实实,没一个敢触他霉头。 待到傍晚时分,浩浩荡荡的军队终于抵达扎营地。 这是一片布满碎石的浅滩,旁边有一条汹涌的河流。由于时间紧迫,萧云舟并没有走官道,沿途荒凉贫瘠,连个茶棚都没有,只能自己生火做饭。 沐南婉的马车就停靠在不远处,她坐在外面,悬着腿儿四处张望。旁边拴着的马儿悠闲吃草,休息的将士脱去衣裳,纷纷跳到水中纳凉。 翠芝捂着眼,小脸羞红,“小姐,他们真不害臊。” “嗯。”沐南婉吃着糕点,时不时偷瞄几眼,点评道:“右边那个还不错。” “小姐!” “好啦,知道了。” 第86章 山石 山间的天气就像是娃娃脸,刚刚还好好的,没一会儿便乌云密布。 “将军,浅滩怕是要涨水了。”徐军师猫着腰,查看了周围的地势,脸上闪过几分凝重。 萧云舟仰着头,轰隆隆的雷鸣就在头顶盘旋,好像在酝酿一场瓢泼大雨。 “再往前二十里就是白马泉,那里有一座山洞,可以避雨。”徐军师翻开图纸,将山洞的位置指了出来。 萧云舟略作沉思,果断发号施令,“传下去,立刻拔营前进!” “是!” 赵迁举着军旗,骑上骏马在浅滩一边绕行,一边传达军令。事出突然,将士们有的在生火,有的在游泳,有的在抓鱼。 好在萧云舟治兵有道,虽然看起来混乱,但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沐南婉目光沉沉,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原剧中,萧云舟的结局只有寥寥数笔,只说是在剿匪途中惨遭落石而死。 现在基本条件都齐了,暴雨,深山……那落石,还会远吗? “不行!” 沐南婉直接跳下马车,朝着军队跑去。 乌云盖顶,天黑得很快。一根根火把被点燃,就像是黑暗中的长龙,蜿蜒而行。 萧云舟骑上战马,目光如炬,“赵迁,去通知夫人……” 话还没说完,一个熟悉的人影忽然从集结的将士中,冲了出来。 “萧云舟!”沐南婉气喘吁吁,双臂挡在他的面前,大喝一声:“你不能去山里!” “婉婉,让开。”萧云舟眉头紧锁,声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威慑力。 沐南婉咬了咬牙,仍旧站在原处,一字一顿道:“大雨将来,山洪欲袭。这里地势凶险,山崖陡峭,一旦发生山体倒塌,五百多将士将逃无可逃!” “夫人,再往前二十里有一座山洞,您大可放心。”徐军师及时上前解释。 他们行军多年,什么恶劣的天气没见过。如今只是一场暴雨,自然没当回事。 “婉婉,让开,这是军令!”萧云舟斥道,眼神里的厉色看得人心慌。 此时此刻,他不仅仅是沐南婉的夫君,更是众将士的首领! 一个女人干涉军令,在古代可是大罪。 “夫人不必害怕,我等自然会保护您的安全。”赵迁双手抱拳,大声说道。 沐南婉还要劝说,耳边却响起一阵惊雷。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倾泻而下,萧云舟立于雨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回到马车上去!” “小姐,您怎么跑到这里了。”翠芝哭着跑来,抓着沐南婉的胳膊,着急道,“您快跟我回去吧,淋了雨容易风寒。” “是啊夫人,再不走河水暴涨,将士们就有危险了。”徐军师苦口婆心,好像是沐南婉在无理取闹般。 听着众人规劝,沐南婉一阵绝望。 她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意外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萧云舟踏入山林。 “小姐,走吧,雨下大了。”翠芝催促道。 沐南婉挪不动步子,她思忖片刻,竟一把拽住旁边的马鼻,喝道:“下来!” 年轻的将士吓了一跳,又不敢违背将军夫人的命令,只好翻身下马。 沐南婉拉着缰绳,踩上马镫,凭借上回李淮安教她的法子,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驾!” 沐南婉冒着雨,与萧云舟并驾齐驱。 这可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萧大将军吓得够呛,“婉婉,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跟你一起!”沐南婉固执道。 萧云舟气急败坏,“不行,快回去!” 沐南婉被逼急,忍不住脱口而出,“萧云舟,我不想看着你送死。” “什么?”萧云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转过脸,正对着沐南婉哀伤的眼神。大雨越来越急,沐南婉的头发湿漉漉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 “唉!”萧云舟心下一软,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冲沐南婉伸出胳膊,声音低沉冷硬,“来!” 沐南婉下意识握住他的手,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萧云舟扯入怀中,宽大的斗篷直接罩在头顶,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温热的触感从胸口蔓延,沐南婉已经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能听到嘈杂的马蹄声,和淅沥沥的雨声,在黑暗中异常清晰。 她侧坐在马背上,紧紧贴在萧云舟的胸口,两条纤细的小腿架在男人坚实有力的大腿上。 “萧云舟。”沐南婉紧紧抱住男人的腰,眼睛缓缓闭上,轻声道:“我做了一个梦……” 萧云舟动作未停,手持长鞭,加快速度带领部下进入山林。 雨越下越大,火把被熄灭,萧云舟只能凭借经验来判断路程。平常两炷香就能抵达的山洞,愣是被他走了一个时辰。 好在这次他带的都是精兵,一路上有惊无险。 通往山洞的道路,需要经过白马泉,还有一条狭窄的山道。萧云舟驾着飞云,跳到一处巨岩,然后命令队伍一个个跟上,千万不能掉队。 就在将士们陆陆续续穿过石缝,一道闪电呼啸而来。 霎时间,整个白马泉亮如白昼,崖顶上的状况一览无余。 沐南婉躲在斗篷中,悄悄掀开一角,还未等她看清楚,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便是萧云舟声嘶力竭的暴喝声:“快躲开!” 轰隆隆的声音愈演愈烈,沐南婉好像听见碎石落入水潭的声音。她挣扎着想要掀开斗篷,却被萧云舟紧紧按在怀里,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人群传来凄厉的惨叫。 是落石! 沐南婉心脏瞬间停滞,她抓着萧云舟的领口,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坐稳了!”萧云舟低声道。 话音未落,沐南婉便感觉身体一阵腾空,只见飞云一跃而下,疯狂躲避落石。 萧云舟右手持剑,击飞砸过来的碎石,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他想去救自己的兄弟,却被一块巨石挡住了去路。与此同时,又是一道闪电刺破苍穹,萧云舟下意识抬头,却看见十几个人影藏于山顶。 原来,竟不是意外! 可一切已经太迟了! 第87章 泥石流 “他奶奶的,敢阴老子?”萧云舟吐出一口血沫子,虎口持剑的位置已经被震出血来。 暴雨倾盆,暗夜无光。 没有闪电,他看不见埋伏的敌人,敌人也同样看不见他。 萧云舟夹紧马腹,想都没想地冲进密林,朝着崖顶冲去。想他少年领军,什么样的修罗场没见过,怎么会被一群宵小之辈困在这里? “驾!” 顺着蜿蜒小道,萧云舟骑着飞云在林中疾驰。沐南婉被颠得头晕眼花,只能牢牢搂住男人劲瘦的腰身,勉强没被甩下来。 风声呜咽,雷霆万钧。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耳畔传来野兽的嘶吼声。 越过沟壑,跳过山岩,萧云舟握紧缰绳控制战马,如煞神般冲入崖顶。 不消一会儿,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在四面八方,被萧云舟堵住去路。领头的男人眼神阴狠,满身匪气,他亮出长刀冷笑道:“兄弟们,动手!送萧将军上路!” “是!” 十几道冷兵器的寒芒,映入萧云舟的眼眸。他龇牙一笑,毫无所惧:“宵小之辈,不过尔尔。” 刹那间,浓烈的血腥味儿充斥四周,十几道身影打成一团。 疾风劲草,杀气腾腾。萧云舟剑法凌厉,招式动作越来越快,刀光与剑影化作夜幕中的漫天花雨,划出一道道刺目的火花。 面对十几人围攻,萧云舟深知要速战速决。他低吼一声,再次挥动手中长剑,以惊人的速度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强大的气势震撼山林,一草一木皆为之战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迁迟迟未带人支援。 萧云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那黑衣人看出了破绽。 “先杀他怀里的女人。”黑衣人冷笑一声,命令道。 萧云舟听罢,杀气暴涨,声音像是从地狱闯出来的凶神。 他双目赤红,咬牙怒斥:“找死!” 又是一声高亢的剑鸣,萧云舟再次挥刃,一剑捅穿右侧黑衣人的喉咙。鲜血迸溅而出,和雨水黏贴在衣衫上,沐南婉紧闭双眼,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屠杀现场”,她清楚地感觉到,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她抱着萧云舟的双手微微发颤,浓郁的血腥令她干呕。终于,她忍无可忍,掀开斗篷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没想到只一眼,便借着闪电看见萧云舟的背后有个人影,拉满弓弦,准备放箭。 “小心!”沐南婉瞪大眼睛,猛然脱出他的怀抱,用力搂住男人的肩膀。 下一秒,她的胳膊传来一阵剧痛,鲜血汩汩流出。 “婉婉!”萧云舟一边抗敌,一边将沐南婉扯入怀中。当他看见沐南婉胳膊上的长箭,顿时眼眶欲龇,如发疯般夺过一把长刀,狠狠朝着射箭的方向掷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放冷箭的黑衣人,还未来得及逃走,便被长刀刺入胸口重重倒下。 鲜血裹着泥水流淌出一条蜿蜒的小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越来越多,萧云舟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沐南婉忍着钻心的疼痛,紧紧靠在他的怀里,好像只要待在这个地方,哪怕千军万马,也无所畏惧。 随着雨水越来越大,黄泥也越来越多。飞云在奔驰中,已经打滑了好几次,萧云舟见状,只好抱着沐南婉飞身而下,与黑衣人正面对决。 “怕吗?”萧云舟脸上沾着血,声音嘶哑。 沐南婉虚弱一笑,“怕。” 其实,倒也没那么怕。 也许死了,她就能回到现实,继续当个流量小花呢? 萧云舟握着她的腰,眼神死死盯着黑衣人,嘴却凑到沐南婉脸上,不轻不重的吻了下。 “别怕,等我把他们都杀了,就没人能伤得了你。” 说罢,萧云舟身形如电,纵跃如飞,手中利刃挽出剑花,杀戮就此开始! 十几名黑衣人最后站着的,只剩下寥寥五人。他们的刀在滴血,萧云舟在保护沐南婉的同时,身中数刀,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他握着剑柄,手臂肌肉鼓胀,犹如虬龙缠身。可只有沐南婉知道,他的脉象有些混乱,腰侧鲜血淋漓,已是强弩之末。 “萧云舟,放下我吧。”沐南婉咬着牙,痛苦道。 萧云舟带着她,只能用单手进攻,处处受人牵制。倘若丢下她,这些黑衣人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别闹。”萧云舟紧缩眉头,被黑衣人渐渐逼退。 眼看他们身后就是悬崖,沐南婉终于不愿再拖累他了。 “萧云舟,你带着我根本施展不开,他们不是普通的土匪。”沐南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飞快道,“我乖乖站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我。” “闭嘴!” 萧云舟冷哼道,“区区鼠辈,我一只手就够了!” 真正的男人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受到任何伤害! 眼看局面越来越紧张,不远处的山巅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沐南婉脸色一白,隐隐察觉不妙,紧接着脚下一软,身体骤然向后倾斜。 “萧云舟!” 沐南婉大叫一声,“快跑,是泥石流!” 话音一落,她便被人紧紧搂在怀里。 萧云舟利用轻功直接跳到旁边的树上,可还没站稳,树木突然倒塌,连带着两人朝着山崖下坠去。 林间传来一阵阵惨叫,沐南婉吓得不敢抬头。 萧云舟浑身肌肉紧绷,如猎豹般在泥石流中横跳,可人的武功再高强,在自然灾难面前依旧渺小如蝼蚁。 半边山体倒塌,以摧枯拉朽之势毁灭一切。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身体也越来越沉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脑袋,沐南婉试图挣脱却浑身无力。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婉婉,婉婉。” 耳边好像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沐南婉想要睁眼看看,眼皮却无比沉重。 她的胳膊火辣辣的疼,身体酸胀,虚弱无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光挥洒在她的脸上,沐南婉才艰难地睁开眼睛。 我死了吗? 沐南婉仰头看着天空,有几只鸟儿从头顶飞过。 她撑着胳膊,想要站起来,这才发现半边身体都泡在水中。 第88章 危险 “萧云舟!” 沐南婉扯着嘶哑的喉咙,呼唤着萧云舟的名字。 可四周除了哗啦啦的水流声,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什么都没有。 “这是哪儿?”沐南婉忍着剧痛,从岸边爬了起来。她肩膀的箭伤被水泡得发白,脑袋昏昏沉沉,摸起来很痛好像是被砸伤了。 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很多口子,想必是昨晚泥石流,从山上冲到河里撞伤的。 “萧云舟,你在哪儿?”沐南婉又喊了一声。 她鼻子有些发酸,勉强捂着伤口,用眼神搜索着每一个地方。 昨晚她一直和萧云舟在一起,两人就算被水冲走,也不会离得太远。 沿着河岸一直往上游去,沐南婉看见两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他们脸色惨白,已经没了气息,吓得沐南婉差点哭出来。 “萧云舟,我害怕。” 沐南婉咬着牙,一路跌跌撞撞,看见好几具被冲下来的尸体。她小心翼翼避开乱石枯木,一边走一边喊着萧云舟的名字,直到看见河滩旁,那熟悉的银甲战袍才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萧云舟。”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小跑着冲过去,直到握住萧云舟的脉门,感觉到那微弱的跳动,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感谢老天爷,他还活着。 沐南婉擦掉脸上的泪痕,连拖带拽把萧云舟从浅滩拖到干燥的岸边。不到两米的距离,几乎耗费了她全部的力量,肩膀的箭伤再次涌出血来。 忍着痛,沐南婉查看了萧云舟的伤势,他看起了情况很糟糕。 腰侧的伤口翻出血肉,后背还有两道深可见骨的剑伤。除此之外,他的四肢布满划伤,袖口的衣服都成了碎片,反而被护在怀里的沐南婉,仅仅是擦伤。 “你怎么这么傻?”沐南婉哭出声来,“谁要你保护了,一个纸片人罢了,你逞什么能?” 虽然她已经接受了沐南婉的人生,可却从没有把这个世界当成现实。 沐兮瑶也罢,萧云舟也罢,不过是一个角色。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好痛,看见萧云舟孤军奋战的模样,恨自己为什么帮不上忙。 大概是她的哭声太吵,萧云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宽阔的大手,摩挲着沐南婉的脸颊,帮她擦掉眼泪,“咳咳……哭什么?” 萧云舟的声音很轻,也很虚弱。但他仍旧笑着,生怕吓到他的心上人。 沐南婉握着他的手,慢慢贴在脸上,像是猫儿般蹭了蹭。 “萧云舟,你疼不疼啊……”豆大的泪滴像是掉了线的珍珠,落到萧云舟的手心,烫得他心尖发颤。 难以抑制的疼惜,从四肢开始蔓延。 “别哭。”萧云舟呵呵笑着,“我这不是没死吗?” “你还胡说!”沐南婉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声音哽咽,“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后背吧,有些疼。”萧云舟煞有介事,盯着沐南婉的眼睛,戏谑道:“沐大夫,给我瞧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沐南婉看他没个正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刚刚还红着的眼眶,顿时憋了回去。 “我先把你的盔甲脱下来,检查一下伤口。”沐南婉说着,就要动手。 没想到手刚碰到萧云舟的腰带,就被他一把按住。 “我……咳咳……我没事。”萧云舟嘴唇发白,勉强道:“婉婉,你先处理你的箭伤,再来帮我。” 沐南婉盯着胳膊上的长箭,的确有些不方便。她咬了咬牙,从包里取出几根银针,慢慢朝着止疼的穴位扎去。 为了保持手臂的灵活度,替萧云舟看伤,沐南婉不能用金针封穴,只能咬牙硬扛。 她刚摸到箭羽,钻心的痛顿时席卷全身。 沐南婉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挨过这么痛的伤,箭头才往外拔一点儿,额头便疼的汗涔涔的。 “嘶……”沐南婉咬着唇,颈部青筋直跳。她深吸一口气,想要瞬间拔出箭头,以免疼痛持续加深。 就在她犹犹豫豫,不敢动手之时,萧云舟的眼睛再次闭上,脸色苍白如纸。 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沐南婉脑袋嗡的一热,左手奋力一拔,鲜血瞬间飙飞,落到面前的石头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叫出声,嘴唇都被咬破了。好在她的脑子很清醒,及时用银针止血,然后撕开裙摆给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 和萧云舟相比,沐南婉的伤就是毛毛雨。她把自己收拾妥帖,又替萧云舟脱掉盔甲,等忙完这些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银针只能暂时止血,帮他缓解一定的疼痛。但想替他治伤,还需要采一些草药才行! 好在萧云舟常年行军打仗,身上放了些小玩意儿。除了匕首和银票,还有一根火折子。 古人的智慧非常强大,被油纸包裹的火折子,仍旧能打出火来。 沐南婉在岸边生了一堆火,又找来树枝烘干衣裳,然后才冒险进入林子寻找草药。 这里地势不算太陡,草木茂盛,沐南婉找了很久终于弄到一些可以用的草药。 她将草药放在嘴里嚼碎,然后贴在萧云舟的伤口,又将自己的裙摆撕了好几块,替他简单包扎。 这些东西只能暂时阻止伤势不恶化,为今之计,是希望赵迁等人尽快找到他们。 到时候再去找些金疮药,以免萧云舟因为伤势感染而发烧。 这个时代,细菌感染才是最严重的!沐南婉不敢冒险,蹲坐在萧云舟旁边寸步不离。 一阵风吹过,沐南婉打了个喷嚏。她的头还是昏昏沉沉,昨日大雨又受了惊吓,加上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沐南婉的身体同样虚弱。 她又去捡了一些干柴,将火烧的更旺。然后脱掉自己的外套,慢慢烘干,等差不多热乎时,再盖到萧云舟的身上,自己则贴着萧云舟的胳膊,在他的旁边躺下。 两人紧紧依靠在一起,心跳越来越靠近。 沐南婉瑟缩着,贪婪地呼吸着男人身上的气息,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再次昏睡。 她太累了,身体的温度也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