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宝宝心》 第1章 保大还是保小 今夜大潮市保康医院接收了一位车祸重伤病患。 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右手骨折、轻微脑震荡、车骨刺穿右肺下叶，钢筋还在体内。 更棘手的是，伤者是个孕妇。 "江敏，二十八岁，a型血，无过敏史，无基础病，怀孕三十周。" "三十周？现在做剖宫产，婴儿存活率不高。" "患者出车祸时车骨刺穿肺叶，腹部受到撞击，大量出血，血压很低，超声诊断有胎盘早剥情况，胎儿必须取出来，否则做任何修补手术都无济于事。" "快去请林医生，这种情况恐怕只有她有办法。" "可是林医生刚结束那边的手术，她已经12小时没有休息了。" "没办法了，必须请她。" …… 在大潮市，但凡与妇产科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林宝宝是保康医院妇产科的金字招牌，也是大潮市妇产科的知名专家，年仅三十二岁便坐上主任医师的位置，经她手的手术无一失败。 这位"金字招牌"还有个绰号，人称"冷面天使、阎罗菩萨"，做事凌厉，不讲情面，据说没人见她笑过。 "林主任，家属还在门口等着，说是要当面谢你。还有，医院楼下来了些记者，想采访你。"趁着林宝宝刚出更衣室的缝隙，护士赶紧过来报告情况。 林宝宝面无表情地披上外套，说:"跟他们说我没空。" 护士:"主任，你这次的手术在大潮市是第一例，还成功了，我们院要对外发新闻稿的……" "那就找写新闻稿的去，我是医生，不是搞新闻的。"林宝宝抬了抬眼皮，转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她着实累了。 林宝宝主刀的这位产妇，是多发中肾管畸形患者，曾进行过阴道斜膈切除手术、子宫矫正手术，术后出现子宫内膜异位症。林宝宝根据各项检查判定，产妇极有可能出现了术后粘连。 粘连是剖宫产中极难处理的情况，它使解剖层次模糊不清，主刀医生难以判断剖宫产手术的切入路径，分离粘连时极有可能出血、损伤周围脏器官。 林宝宝在手术台上剖开产妇皮肤时，看到的是她腹壁各层致密粘连，正常的子宫位置结构已经看不见，大网膜与宫底、膀胱和子宫前壁粘连，曾做过矫正术的子宫部分周围也有大量的粘连。这场手术可能会造成剥离面渗血出血，甚至损伤膀胱肠管。 林宝宝一点一点将粘连子宫前壁的膀胱、粘连宫底的大网膜仔细分离，才将子宫暴露出来，使新生儿顺利娩出，而后对产妇之前进行过矫正手术的子宫部分的粘连进行分解，为产妇缝合、止血。 这一台手术下来，林宝宝的体力与精神力都经历了极大的消耗。 林宝宝知道为什么这台手术会引起这么多的关注。 恐怕不只是因为这台手术的难度和复杂度，也不只因为成功的先例在全国范围内凤毛麟角，还因为产妇的身份。 她是大潮市龙头企业潮汐集团董事长的儿媳妇。 林宝宝嘴角动了动，露出不算是笑容的冷笑。 穿过长长的走廊，明亮的灯光经白色的墙面反射，更显得明晃晃的耀眼。按下电梯，可以直通办公室楼层，可以隔绝产房撕心裂肺的痛喊声。 在妇产科这些年，林宝宝听过了太多的哭喊呼叫，也见过了太过的人情冷暖，再大的事情于她而言都不过就像一枚小小的石头投入汪洋大海中，连荡起的波澜都很难察觉。 可今天这台手术过后，她似乎尤为感性。 三十二年前那个夜晚，大雪茫茫，冰天雪地，那时的医疗条件比不得现在，器械设备更比不得现在。 邱爱文医生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让原本已经被父亲签字放弃的她顺利降生在这个世上。 昔日邱爱文医生努力给了她生的机会，今日她就要努力给其他人生的机会。 "医生，急救室有个女病人，车祸，车骨刺穿肺部，腹部收到撞击，是个孕妇，怀孕三十周。" 助理护士张靖的声音传过来，焦急的情绪于言语中溢出。 林宝宝停下脚步，看过去:"其他医生诊断过了吗？" "是，这是诊断报告。"张靖将几张纸递给林宝宝，"已经安排欧阳医生负责肺叶修补的手术，但必须先剖宫引产才能进行修补手术。车骨已经刺穿肺叶，胎儿必须取出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肺叶修补手术。" 欧阳烨？ 林宝宝眉间微蹙。 又是他。 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与欧阳烨从来都不对付，倒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可林宝宝是妇产科的金字招牌，欧阳烨是心胸外科的金字招牌，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不，这下干脆挤到同一台手术去了。 "手术几点开始？"林宝宝迅速翻看手中的诊断报告，问张靖。 张靖回道:"半小时后。" "好。家属签知情同意书了吗？"林宝宝收好报告，又问张靖。 "签了。本来还闹，陈医生耐心跟他们解释了好久，这才签字。"张靖说道。 林宝宝不解:"闹什么？" "保大保小的事呗。我们和他们说，伤者性命垂危，要剖宫引产才能继续修补手术救伤者的命，胎儿才三十周，剖宫取出后存活率低。他们不听，说要想一想再决定保大还是保小。"张靖笑起来，"真是电视剧看多了。" 林宝宝了然。 这样的闹剧层出不穷。 总有产妇担心家属不顾她的死活，要"保小不保大"。也会有家属不放心，疑心医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会有意地"保大不保小"。 然而她们是救人性命的医生，不是择人生死的死神。 于医生而言，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必须优先保证产妇的安全。因为相较于未出生、未真正具有"人"的意义与权利的胎儿来说，产妇才是真正的"人"。 医生手里的手术刀是来救人命的，不是来杀人的，否则不单是道德问题，更是法律问题了。 林宝宝深吸一口气:"麻烦给我倒杯咖啡，跟欧阳医生说，我很快过去。" 她得回办公室休息片刻，为接下来的手术做好准备，哪怕五分钟也好。 诊断报告她已看过，江敏没有基础疾病，超声波诊断显示她的胎儿发育健康，各个器官发育完备。 拼一把，便有较大概率让母女二人皆平安。 林宝宝下了决心拼这一把，她想为江敏做剖宫产，而不是剖宫引产。 剖宫引产与剖宫产的步骤并无太大区别，切皮、取孩子、缝合。唯一的区别就是剖宫引产取出来的孩子大概率是个死胎。要想这个宝宝存活，做剖宫手术时要格外注意，且取出来的婴孩要及时给予抢救，让孩子尽早呼吸，因此手术难度更高，成功率更低。 林宝宝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这块石头蕴藏了强烈的情感，那是想救这对母女的情感。她的手术技术、医生的职业道德、信念与理想，就像一粒粒的理性之尘，裹着这块石头，压在她的思想上，促动她拼尽全力也要顺利完成这台手术。 第2章 山中无老虎，猴子闹翻天 欧阳烨看到林宝宝走进手术室的那一刻，眼皮抬了一下，没什么情绪，简单将江敏进入手术室后的情况说了说。 “嗯。”林宝宝点了下头，也没什么情绪。 手术室里的几个护士面面相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护士们颇担心二人一见面就干架。上一次林主任和欧阳主任为抢麻醉医师差点互殴的情形仍历历在目，护士们可丝毫不怀疑林宝宝的战斗力。 然而场面出奇地平静与和谐。 林宝宝此刻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手术上，这台剖宫产她需要十分谨慎小心。由于江敏肺叶被刺穿，需采取特殊体位进行手术，剖宫产的入路就变得复杂许多，还需特别注意缝合手法以避免对之后的肺叶修补手术造成影响。 欧阳烨是心胸外科的专家，他很清楚伤者在怎样的状态下接受肺叶修补手术是最好的，有他从旁协助，林宝宝的手术事半功倍。 在场的护士诧异得很，哪里能想到，平日里剑拔弩张的林医生和欧阳医生，同台手术配合得这样默契。 婴孩的啼哭声响起的那一刻，处于高度精神紧张中的林宝宝松下精神上的那根弦，下一瞬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 “林医生还没醒？” “没呢。” “都快一天了，不会出事吧？林医生昏倒的时候不是绊倒电线触电了？该不会……” “放心，没有大碍，病房有设备在监测，她的生命体征正常，估计就是太累了，连续做两台高难度的手术，铁人也受不了。” “哎嗨，人是铁饭是钢，没有宵夜饿得慌！” 一片议论声中，护士徐梦莹自门外走进来，手上提了两袋子烧烤，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藏都藏不住。 说起这徐梦莹，她与林宝宝和张靖都有一层额外的关系，徐梦莹的姐姐徐梦醒是林宝宝的闺蜜，而张靖，是徐梦莹的男朋友。 只是林宝宝与徐梦莹不算熟络，徐梦莹与她姐姐徐梦醒差了13岁，一年前毕业后进入保康医院妇产科当护士。林宝宝总觉得她与徐梦莹是两代人，有代沟的。 小玲跳起来:“你买了烧烤？！” “叫的外卖。”徐梦莹把两个袋子放到茶水桌面上，“快来吃！” 小玲吞了吞口水:“可是……林主任不许我们在办公室吃这些……” “哎嗨！她现在又不在，怕什么？吃完了收拾干净，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就是就是，好不容易解放了，吃个烧烤怎么了？今日不忧明日事，吃了这顿赶紧溜。” “说得对，林阎王一日不在，我们就能乐呵一日！” “妇产科苦林阎王久矣！” …… 林宝宝不在，妇产科众人就像开了闸的水，大发起来了，平日里不敢做的事、不敢大声说的话，这会儿肆无忌惮地做起来、说起来。 张靖走进办公室，看到一室的欢乐，颇有“山中无老虎，猴子闹翻天”之感。他摇摇头，径直往林宝宝的主任医师办公室走去。 “哎！张靖！”徐梦莹快速跑过去拦住张靖，“林主任老公回去了？” “没有，一直在病房陪着。”张靖拨开徐梦莹，“我要去林主任办公室那里拿点资料给邱院长，你别拦着。” 邱爱文早几年从省人民医院跳槽来保康医院，成了保康医院的副院长，她业务能力强，医院多有议论，说下一任院长可能就是邱爱文。 徐梦莹撇撇嘴:“哦。”见张靖走开了，又嘟囔两句:“就你狗腿，整天围着林主任转。” “林主任老公还在陪床啊？”小刘凑到徐梦莹身侧，贴贴她的胳膊，“她老公真好。唉~你说，林主任她老公喜欢她什么呢？你看看她那张脸，跟个冰块一样，人又刻薄又小心眼，她老公怕不是个受虐狂？” “谁知道。不过，他们挺恩爱的，林主任是个丁克，她老公就听她的，完全不在乎有没有孩子。”徐梦莹说道。因着姐姐徐梦醒的关系，徐梦莹听说过林宝宝不少的小道消息。 “该不会在外面有孩子了吧？”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立刻被其他人爆锤:“乱讲什么，你心理不健康吧？见不得人家好？” 赶紧闭了嘴。 张靖很快从林宝宝的办公室走出来，抱了一沓资料，穿过热闹的妇产科。 妇产科似乎很久没这么热闹、这么放肆了。 张靖了解过许多有关林宝宝的事情。六年前林宝宝从知名医学院毕业，被“借”到妇产科帮忙，这一帮就是六年，一帮就当上了妇产科的主任医师，也成了科室主任。自林宝宝接手管理妇产科办公室后，这里多了许多条条框框，多了许多苦水怨气，少了很多自由散漫，也少了很多事倍功半。 “金眼科，银外科，累死累活妇产科”，也不知是什么动力，支撑林宝宝在妇产科这个地方摸爬滚打了这些年。 本科毕业，一年考医师，五年考主治医师，五年考副主任医师，五年考主任医师，这是能一次考过直聘的强者之路。 17岁上大学，本硕博连读八年，顺利毕业直考主治医师，工作两年考副主任医师，三年后考主任医师，31岁坐上主任医师的位置，这是天才之路。这个天才要以学霸的姿态贯穿人生的高中、本科、研究生阶段，实习、毕业论文、sci多线进行，且要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等所有好运气，能在激烈的科室晋升名额竞争与分配中战胜论资排辈的老前辈们，插着队，一路直升。 林宝宝偏偏走了这条天才之路。 从主治医生到副主任医师再到主任医师，她晋升的道路比许多人顺畅许多也快速许多，承受的非议和压力也多了许多。可无论旁人怎么议论，谁也没法否认，林宝宝是妇产科的金字招牌，是患者心中稳如磐石的存在，是她们的安慰剂与定心丸，仿佛只要有她在，产房与手术室就没有活不下来的母亲和孩子。 张靖与妇产科其他医护不同，他对林宝宝没有多少怨言，倒是有许多仰慕与敬佩之情，所以心甘情愿为林宝宝鞍前马后。 张靖是这个妇产科唯一的男医生，初来时，他很内向也很迷茫，家人的不理解、旁人的古怪眼光，让他几度想放弃妇产科，转到其他的科室。 那天，张靖第一次进手术室跟手术，术前他靠在手术室外的墙面上，手心发汗。 林宝宝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巧克力:“我第一次进手术室的时候，特别紧张，我导师就给了我一块巧克力，说吃点巧克力，心情会放松很多。你也试试？” “做医护的，怎么能怕进手术室？等你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你的协助下生机勃勃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们这一行的价值和意义了。” 林宝宝那些话，仍能清晰地回荡在张靖耳畔。 再后来，张靖就成了林宝宝亲自带的弟子，为成为主刀医生努力着。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宝宝似乎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也越来越冷漠。 最终甚至成了大家口中的“阎罗菩萨”。 张靖将资料交给邱爱文，时间已近晚11点，林宝宝昏迷不醒已近24小时。他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些吃的，向林宝宝的病房走去。 医院特地安排单人病房，让林宝宝能安静休息。 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张靖看到病床畔那道身影，浅浅的光勾出人体的轮廓，比寻常人要健壮一些，后背挺得笔直，即便坐着，也能看出这个人身形颀长。 那是林宝宝的丈夫陈小虎，他是保康医院内科的副主任医师，相较于林宝宝，陈小虎的工作要清闲不少。 医院许多人都知道，陈小虎是为了追林宝宝才进了保康医院。功夫不负有心人，陈小虎追到了林宝宝，与林宝宝终成眷属结了婚。 张靖敲门进去，拍拍陈小虎的肩膀:“陈医生，吃点东西吧？”他递过去一个热好的三明治。 陈小虎抬起手来抹了把脸，起身:“多谢，你去休息，这里有我就行了。” 陈小虎的眼睛很明亮，即便在光线暗淡的夜里，仍显明亮。 从前林宝宝总说，陈小虎，多亏你长了这么亮的一双眼睛，才能在光芒万丈的白日里看到我这颗夜明珠。 第3章 她似乎听见了异常的声音 林宝宝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小时候，那时她还只是个个子刚过母亲膝盖的小姑娘，母亲给她梳了两条麻花辫子，整整齐齐的，还别了好看的花发卡。她穿上自己喜欢的小裙子，由母亲牵着，去省人民医院看望邱爱文医生。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宝宝’吗？因为啊，你是你妈妈拼了命生下来的，你就是她的珍宝啊。” “小宝宝以后想当医生啊？为什么呢？……哦，是因为邱医生啊，你想成为像他那样救死扶伤的好医生对吗？那就要好好学习啊。” “林宝宝，你真的要读医科？女生读医科有多辛苦你知道吗？” …… 她走了好远好远，长高了，头发长了又剪短，身上的小裙子成了干练的衬衣牛仔裤，每一天，她背着书包穿梭在教室、实验室、图书馆、食堂、宿舍之间，走路带风。 走了那么久，终于披上白色大褂，走上手术台。 那是属于她的人生光辉。 “妈妈……妈妈……” 稚嫩的童音入耳，她转头去看，却始终看不清那个孩子的面容。孩子朝她渐渐走近，举着一双小手，讨要抱抱。 林宝宝内心的柔软之处被触动，她伸出手去，想抱抱那个孩子。 可下一瞬，周围的光芒褪去，所站皆崩塌，她倒在地上，身下一片血淋淋。 “林医生，血！你流了好多血！”一个惊叫声响起来，直击林宝宝的心扉。 惊慌与恐惧席卷而来，林宝宝惊呼起来，发凉的手被一只大掌握住。 “啊！” 林宝宝惊醒过来。 “宝宝！”一张大脸撞入视线里，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陈小虎。 窗外的晨光透过帘子的缝隙铺在地面上，起了一层光，也铺在陈小虎的发梢上，有浅浅的金色。 林宝宝舒了口气，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你怎么在这里？” “你昏了一天了，我不在这里在哪里？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来……” 陈小虎刚转身，手臂被林宝宝拽住:“等等，你说我昏了一天？” “嗯，医生说你劳累过度，需要休息。”陈小虎眼珠子上下左右地移动，目光顺过林宝宝的头发、额头、眉骨、鼻尖、嘴唇、脖子…… 林宝宝抬手，扒开陈小虎那张脸，皱眉:“你看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少根头发丝。”陈小虎一本正经地说，“刚才做噩梦了？”他抬起手，手背贴了贴林宝宝因汗水蒸发而有些发凉的额头。 林宝宝又扒开他的手:“没有。我手机呢？” 她不愿提起刚才那个梦。 更不愿向陈小虎提起。 陈小虎把手机递给林宝宝，林宝宝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掀开被子去穿鞋。 “怎么下床？”陈小虎又把她抱回床上，“你刚醒，别乱动，我找医生来看你。” “你不是医生？我不是医生？还找什么医生。我好得很。”林宝宝推开陈小虎，迅速穿了鞋，抓起床头的外套一披，往病房外走。 她已经可以预想到，她昏睡的这一天，妇产科办公室鸡飞狗跳成什么样子了。 拉开门，林宝宝差点没撞上正准备敲门的张靖，张靖显然吓了一跳，见到林宝宝清醒，又很欢喜。 “林主任，你……” “让开。” 张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林宝宝冷冷打断。他一抖，往旁边挪了一步又挪回来挡着林宝宝:“主任，你刚醒，先休息吃个早饭吧？我去给你买鸡蛋火腿三明治……” “让开。”林宝宝抬起眼皮瞧了张靖一眼，干脆伸手推开他，往办公室跑去。 张靖赶紧追上去。 果不其然，妇产科办公室乱成一团了。 随处乱放的文件、堆在办公桌上的零食、交头接耳嬉笑玩耍的护士…… 林宝宝的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这帮小兔崽子，她一不在，她规定的办公室守则全被她们忘得一干二净。 原本轻松愉悦谈笑风生的护士们终于看到了她们的林主任，霎时一张张笑脸变哭脸。 “很开心啊？开心够了就收拾干净，给你们一个小时。”林宝宝冷着脸穿过人群，走了几步停下来，“今晚加班。” 她昏睡了一天，科室落下的工作进度得赶紧追起来。 众人眼瞧着林宝宝远去，哀叹一声，赶紧低头去收拾一片狼藉的办公室。 随之而来的张靖自然受到了众人的白眼，张靖一怔，摆手表示冤枉:“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打小报告。”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个狗腿子！” “要不是你说的，林阎王怎么可能突击检查！” “就是你，别狡辩了，快来帮忙！” 张靖:“……” 林宝宝刚回办公室不久，正挤牙膏准备在办公室简单洗漱一番，陈小虎来了。 他抢过林宝宝手里的牙膏，沉了脸:“宝宝，回家去休息。” “我要工作。”林宝宝看着他，“有个产妇预产期就这几天，她是高龄产妇，有妊娠期高血压和糖尿病，这几天我必须随时注意她的情况。” 陈小虎道:“老婆，妇产科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其他医生，你劳累过度，需要休息才能调整好状态。” “我没事，睡了一天精神好多了。你别留在这里了，快回内科去吧。”林宝宝伸过手去，“把牙膏给我。” 陈小虎无奈，拿了林宝宝的牙刷，把牙膏挤上去，递给林宝宝:“洗漱了去吃早餐，别总吃吐司。下班我等你。” 林宝宝目光含笑:“吐司挺好吃的。哦对了，我今天加班，你先回家，不用等我。” “……”陈小虎显然有些失落，“行，要注意身体，不舒服就休息，知道吗？” “知道了，啰嗦。”林宝宝把陈小虎推出了她的办公室。 临门一脚，陈小虎转过头来说:“你昏睡的时候，邱医生来看过你，有空记得打个电话给她报平安。” 林宝宝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快走。” 清晨的阳光越来越强烈，林宝宝站在窗户前，沐浴这晨光，暖暖的，竟有片刻的失神。 “妈妈……妈妈……” 梦里那个声音又回荡在耳畔，越来越清晰，就像是真的有一个孩子在她身边，举着一双小手叫“妈妈”，索要抱抱一般。 如果那个孩子活下来了，也会这么软软糯糯地叫她妈妈，也会要抱抱…… 这些年来她亲手接生过许多孩子，也抱过许多孩子，唯独没有抱抱那个孩子的机会…… 林宝宝心口发疼。 她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清水扑到脸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过境迁，何必再想。 弃我去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第4章 孩子是你的全部吗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吗？” “人的命和运本来都是定好的，祈求神明可以适当加以干预，让你的运啊，更加顺畅一点。” “不信没关系嘛，买个回去就当是装饰品，挂在车上，挂在家里，好看。” …… 街边小摊上又算命又卖饰品的大叔说个不停，林宝宝不厌其烦，心道，她不该抄什么近路走什么捷径，要是走平时的路，哪会碰到这个神棍。 林宝宝冷眼瞪了摊主一眼，那摊主没点眼力劲，追着林宝宝继续推销他的饰品。 “行了行了，多少钱？” 一个声音插进来，摊主乐呵呵地说了一个价，那人付了钱，摊主终于走开了。 林宝宝无奈地看她:“钱晓鸥，这东西你也买？” 钱晓鸥笑:“我看着小玩意挺好看的嘛，送你了，拿回去挂着。”钱晓鸥把刚才买下的风铃塞到林宝宝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看你那么久没来，还以为你迷路了。快走吧，梦醒也到了。” 钱晓鸥与徐梦醒都是林宝宝的闺蜜，三姐妹各有各的家庭和事业，平时也难得出来聚一聚。 今天周六，林宝宝没有值班安排，恰好其他两人有闲时，这才约出来喝个下午茶。 “梦醒孕周二十周了吧？这个月产检做了吗？”林宝宝问。 这是徐梦醒第三胎了。 徐梦醒与颇有事业心的林宝宝、钱晓鸥都不同，她从小就喜欢孩子，结婚生育、家庭和美、安稳度日就是她渴望的生活。徐梦醒大学毕业进了事业单位，干着不轻不重的工作，很快在家人安排下和大潮市青年企业家陈银海相亲、结婚，之后退居家庭，把重心放在了照顾丈夫和孩子上。 钱晓鸥“啧”了一声:“林医生，你这个妇产科金字招牌，能不能让脑子歇一歇啊？” 林宝宝:“……” “行了行了，想想喝点什么。别又是咖啡啊，也不嫌腻。”钱晓鸥说道。 徐梦醒这一胎还算稳当，毕竟有了前两胎的经验，她的心理建设比头胎稳固不少，再加上有林宝宝这个妇产科专家保驾护航，更无需多担心什么了。 “唉~宝宝！你来啦？”徐梦醒远远看见林宝宝，扬起手来挥了挥。 几人坐定，点好了饮品，开始闲聊起来。 徐梦醒倒是关心妹妹徐梦莹的情况，问了几句。林宝宝想起她昏睡期间徐梦莹带头在妇产科捣乱的“猴大王”行为，淡淡说了声:“挺好。” “嗐，”徐梦莹笑起来，“她肯定又给你惹麻烦了。” 她这个妹妹，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说起来，徐梦莹与徐梦醒的性格大相径庭，相较于姐姐以家庭为中心的任劳任怨，徐梦莹更喜欢无拘无束的个人生活，得过且过，今日不烦明日之事，拒绝内卷，能躺着绝不站着，无论工作还是爱情都是如此。 聊着聊着，钱晓鸥提起林宝宝前不久主刀的手术:“你给潮汐集团那位董事长儿媳做剖腹产的事，现在大潮市家喻户晓了，是不是又得了新的锦旗啦？” 在林宝宝的手术生涯中，她收到过不少锦旗，都是被她救治的患者和患者家属为表感激送来的。 林宝宝饮了口冰水，摇头:“没有这回事。”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喝冰水，要养生，身体好了才好怀孕。”徐梦醒把林宝宝手里的冰水抢走。 林宝宝没说什么。 “哎怎么回事？”钱晓鸥偏头看向徐梦醒，“你们集团的董事长也不送个锦旗过去？没有我们宝宝，他家儿媳妇还不知是死是活。” 徐梦醒的丈夫陈银海如今是潮汐集团的副总经理。 徐梦醒说道:“他们公司的事情我不清楚的。”说着将手里的手机推向林宝宝，“宝宝你看，我儿子上周参加钢琴比赛，得了奖，二等奖。” 林宝宝低头去看了一眼，点头:“小伙子不错。” “这是他练钢琴的视频，可勤奋了。”徐梦醒划出一个短视频，播放给林宝宝看，“看看，小身板坐得笔直笔直的。” 林宝宝又点了点头:“嗯，是不错。”没有多少情绪。 钱晓鸥笑起来:“梦醒，你手机里多少你家孩子的照片和视频啊？” “那可多了，我内存不够，dv上还有很多。”徐梦醒提起孩子，满眼都是星星，“看着他们长大成人，我心里就觉得，什么都值了。看，这是琳琳刚发回来的照片，她刚到美国。” 琳琳是徐梦醒的大女儿，还不到十七岁，高中一毕业就以交换生的身份去了美国读书。 钱晓鸥伸长脖子去瞧了一眼，感慨:“梦醒，你还真舍得，把女儿送那么远。” “哪里舍得。”徐梦醒表情微有变化，“不舍得有什么办法，她有自己的想法，她爸也支持。” 徐梦醒抬起头来看林宝宝:“孩子啊，就是我们女人一生的寄托了依靠，有了孩子，他们能给我们带来的幸福和鼓舞，是其他人、其他事情都取代不了的。宝宝，你……” “唉~打住。”林宝宝截了徐梦醒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想要孩子。你算算，房贷、车贷都要还吧？再生个孩子，那是个一辈子的经营贷！每年都要还债的，20年后还可能破产。” “你……” 徐梦醒还想说什么，手机震动起来。她一瞧来电，赶紧接起来:“老赵啊，接到子英了吗？哦好，接到就好，直接带他回家，他要想吃路边摊，你可千万不能带他去。” 徐梦醒挂了电话，钱晓鸥问:“你又送你儿子去补习班？放假都不让他歇一歇的。” “你歇了别人不歇啊，你是不知道现在的竞争有多激烈。”徐梦醒说道。 徐梦醒的小儿子陈子英正在上小学，为了给他更好的教育环境，徐梦醒托关系把他送进了杭州数一数二的私立小学，还亲自到杭州陪读，这放了暑假才回大潮市。 钱晓鸥满不在意:“我可不管那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的人生是他自己的，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不会围着孩子转。” 钱晓鸥的儿子刚上一年级，她采取的是“放养式”的教育，什么兴趣班辅导班补习班，通通不要。 “等以后孩子没出息，我看你哭去吧。”徐梦醒又看向林宝宝，“现在不比以前了，要赢就要赢在起跑线上，我现在每天给肚子里的孩子听古典乐、读外国名著、看奥数解题视频，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会聪明很多。” 林宝宝挠了挠头发:“嗯，你高兴就好。” “我的天，”钱晓鸥惊呼出声，“徐梦醒，你那一女一子已经很优秀了，你是想把你肚子里这个培养成天才吗？” “天才有什么不好？”徐梦醒说着，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哎呦，亚马逊上新货提醒了，我给琳琳挑点日用品，寄到她住的地方。” 林宝宝与钱晓鸥两两相看，耸了耸肩膀。 她们早习惯徐梦醒这副成天围着老公孩子打转的模样了。这些年来，徐梦醒做得很好，是出了名的“好老婆”“好妈妈”，但凡认识徐梦醒的人，都禁不住夸她一声“贤惠”。 好不容易下好了单，徐梦醒脸上噙着微笑:“嗐，孩子还小，我总不放心她。前天给她汇的款，昨天才算是收到了，她住的地方离超市远，我给她网购些床单、被褥、毛巾、沐浴露什么的。” “哎哟徐老妈子，你能不能给自己一点时间和空间，不要总是围着你的孩子们转啊？”钱晓鸥着实有些火大了。 徐梦醒手掌贴在隆起的肚皮上摸了摸:“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孩子，孩子是自己生的，当女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只有孩子能帮到自己啊。” “胡说八道。”钱晓鸥直摇头，“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经济独立，我们女人怎么能把自己的人生靠在别人之上？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林宝宝听着这俩闺蜜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全然无心插嘴。 她脑袋嗡嗡地响，极不舒适。 那次手术昏厥苏醒后，总是有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似乎是梦里那个孩子叫“妈妈”的声音，又似乎是婴孩的嬉笑声，有时则是哈欠声。 但总归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情况。 林宝宝想，她大概是要去耳鼻喉科检查一番了。 第5章 我只要你一个宝宝就够了 林宝宝结束与钱晓鸥、徐梦醒的下午茶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时针指向六点，天光不那么明亮了。 客厅的顶灯关了，落地灯的光芒淡淡地在家具上晕出一圈光。 卧室的方向传来陈小虎的说话声。 “妈，我早就说过了，是我不想要孩子，不关我媳妇儿的事。小孩有什么好的？又吵又闹，我们还得花很多钱，累死累活养大孩子，万一是个不听话的，那更麻烦了。我真的不想要，你们以后也别在宝宝面前提，行不？” …… 林宝宝换了拖鞋，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卧室的门没关。她站在门口，看到了陈小虎的背影。 他坐在床沿上，背有些弯，这不像平日里的他，窗外的光落了一些在他身体上，一半明一半暗，渲染出几分寂寥的味道来。 “老公。” 林宝宝走进去。 陈小虎立刻就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笑脸:“宝宝你回来啦？怎么样，和她们玩得开心吗？” “嗯。”林宝宝贴近陈小虎身侧，“妈又催我们要孩子了？” 陈小虎一怔:“你都听到了？” 林宝宝下巴扬起指了指卧室的门:“门没关。” 门没关，她自然听得到。 陈小虎起身，张开臂膀抱住林宝宝:“他们啊，就是闲得慌。我可不想要孩子，吵死了，打扰我们二人世界。我只要你这个宝宝就够了，不需要其他的宝宝。” 林宝宝推推他:“嗯。给你，找个地方放。”她把钱晓鸥付钱买下的那个风铃递给陈小虎。 陈小虎拿起来看了几眼，惊喜地笑起来:“送给我的礼物？” “钱晓鸥送我的。”林宝宝无奈，“我明天回去上班。” 那次昏厥之后，林宝宝又连续工作了几天，要不是陈小虎连续几天撒娇吐苦水恳求她回家休息，她可舍不得放下医院的工作。 陈小虎似乎有些失落，收好风铃，问:“老婆，你就这么急着回医院么？”陈小虎又开始撒娇，“你舍得你老公一个人孤零零独守空闺？” “停，这招不管用了。”林宝宝捏捏他的厚脸皮，“你独守空闺？你们内科没事干？” “……那倒也不是。”陈小虎吃瘪。 遥想当年，他是因为林宝宝最初想进内科才主动应聘内科，想与林宝宝在同一科室工作，来个下班就能“夫妻双双把家还”。原想着妇产科“借”林宝宝过去，总要“归还”的吧，哪知道有借无还。 妇产科的工作比内科忙碌太多，林宝宝又是个工作狂，两人总是聚少离多。 林宝宝目光放柔和，语气带哄:“不是说准备了大餐？我饿了。” “当然准备好了。”陈小虎一张脸瞬间亮起来，“洗手吃饭。” 一桌的美味佳肴。 糖醋排骨、粉蒸肉、虾仁豆腐、清炒蔬菜、蛋饺粉丝汤。 林宝宝皱眉:“陈小虎，你觉得我们两个人吃得完这么多？” “你不需要担心这个，这都是你喜欢吃的。”陈小虎推开椅子，牵了林宝宝坐下。 林宝宝心里疑惑，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么，做这么多菜？ 大日子…… 林宝宝脑中一道激灵。 今天是她和陈小虎结婚四周年纪念日。 她又是愧疚又是窘迫，回想起方才陈小虎拿着风铃问她，是不是送给他的礼物…… 她连礼物都没有准备。 林宝宝仰起头，在陈小虎脸颊一侧亲了亲:“谢谢你，老公。” “……”陈小虎有些呆。 他笑颜灿烂:“记起来了？” “嗯，结婚纪念日。”林宝宝说，“我……没准备礼物。” 陈小虎心情大好，伸手去揽林宝宝的腰:“你在我身边，我不需要任何礼物。” 林宝宝目光流转，想说一些话，却似乎又说不出来，最后吐出一句:“吃饭吧。” 陈小虎的手艺不错，这一点林宝宝很清楚。 比起只会煎鸡蛋做沙拉的林宝宝来说，陈小虎简直就是五星饭店大厨，做的菜色香味俱全，还会加入自己的创意。 林宝宝先拣了她最爱吃的虾仁豆腐，吃了两口，突然想起今天要给一位专家发封邮件，便起了身。 “怎么了？”陈小虎拉住她。 林宝宝道:“我去发个邮件。” “吃完再去啊。”陈小虎不肯放开她。 林宝宝掰开他的手:“不行，堵着这事，吃不下。” 陈小虎:“……” 陈小虎很清楚，林宝宝一旦沾上工作，那心便要飞了。 果不其然，待林宝宝发完邮件回到餐桌上，整个人的情绪都变了。 “这排骨怎么这么老？你没焖一下？”林宝宝咬了口排骨，又放回碗里。 陈小虎冤枉得很，这排骨他焖了大半个小时，就是怕她嚼得辛苦。 “那吃豆腐？”陈小虎舀了勺豆腐给林宝宝。 林宝宝尝一口:“没味道。” “吃粉蒸肉？” “太肥了。” …… 陈小虎瞧着她挑三拣四地闹脾气，就知道她肯定又想着医院的事情，只要不在医院，做什么她都觉得不舒服。 陈小虎哭笑不得，叫了声她的名字:“宝宝。” 林宝宝偏过头去看他:“干嘛……” 剩余的声音尽数淹没于陈小虎的亲吻中。 这世上的人和事，从来都是一物降一物，一物克一物。对付林宝宝的脾气，唯有陈小虎最有办法。 屋外夜色缭绕，室内光影交错。 刚洗过澡的肌肤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似有似无，想笼的纱一般。 床头灯映出一双交叠的身影，男人的唇顺着女人的脖颈往下。 林宝宝抬手，手心盖住陈小虎的唇，眯着眼睛问他:“套子呢？” “在床头，我都准备好了。”陈小虎凝望她的目光里有许多情欲，“宝宝，我们很久没做这个了。” 林宝宝推推他的胸膛:“小心点。” 陈小虎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要孩子，更不想“意外怀孕”。 “好。”陈小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得了林宝宝的许可，心情更是亢奋，有千丝万缕的情意想与爱人倾诉，于是动作从轻柔变得粗鲁，给予与掠夺在喘息声中交错上演。 林宝宝有些迷离。 迷迷糊糊中，她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妈妈……” “走开！”林宝宝推开了陈小虎。 这突如其来的抗拒令陈小虎愕然，他定定地看着林宝宝的面容，看到她额角凸起的青筋、微微抽搐的嘴角，他便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痛苦了。 除了陈小虎，没人能从林宝宝那张仿佛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读出过喜怒哀乐。 陈小虎很久以前便知道，林宝宝的爱与恨、喜与怒，不会向旁人表露，也不会向他表露。他也知道，这不是林宝宝的错，她出生时母亲难产，她在母亲子宫里待得太久出现窒息，造成面部表情表达出现障碍，这是无法治愈的表情障碍疾病。 “宝宝……”陈小虎心疼，贴过去把林宝宝抱进怀里。她最近又瘦了许多，她总是这样，忙起来顾不上自己，饮食不规律，作息不规律，三十出头的年龄，身体状况与心理状态却像四十多岁。 “宝宝别怕，有我在的。”陈小虎摸摸她的头发，像安抚小猫咪一般，“好好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小虎。”林宝宝有些想哭，“我昏倒那天，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孩子叫我妈妈……” 陈小虎的后背发僵。 他又听见林宝宝说:“那天醒来以后，我总觉得有什么声音在我耳朵边响……像婴儿的声音一样……我刚才又……”林宝宝有些哽咽，“又听见那些声音了。” 陈小虎心口发闷，他听着林宝宝说这些，心里也不好受。 当初那个孩子，是林宝宝心里永远的痛，又何尝不是他心里难以治愈的伤？ 可他知道，他必须比林宝宝更坚强、更勇敢，那样，才能保护林宝宝，为她挡住那些令她难过的事情。 “宝宝，最近你可能太累了。明天去医院，你先去做做检查，下个月我们把年假请了，出去旅游几天，放松放松，好不好？”陈小虎柔声细语地问她。 林宝宝眼眸子颤了颤。 她冷静下来，自觉或许是该好好出去放松心情。 一直以来，她都处于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中，现在大概是身体发出抗议，让她松一松了。她现在的状态，也确实不是理想的工作状态，不能对患者负责。 林宝宝思前想后，接受了陈小虎的提议。 第6章 久违的二人世界 “你啊，耳朵没什么大问题，没有炎症，也没有耳鸣。你说你有时候会听见异常的声音，可能是压力太大造成的。你们妇产科每天哭哭啼啼的产妇婴儿那么多，长期处在这种环境下，心理压力太大了。” 耳鼻喉科的肖主任是私底下给林宝宝看诊的，两人关系好，林宝宝这情况，目前还不能大张旗鼓地去看诊，否则被说出去，患者知道了，恐有损保康医院妇产科的名声。 肖主任又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去找精神科的莫主任瞧瞧，看是不是出现幻听之类的。” 林宝宝吸了口气，点头:“行，我休假回来找莫主任看看。” “休假？哟，真是稀罕事，你不是恨不得长在妇产科，怎么舍得休假了？”肖主任确实有些惊奇，林宝宝“工作狂”的名声在保康医院那是出了名的，平日里大家常开玩笑说，要是世界末日来了，林主任都得扛着妇产科一起上救生船。 林宝宝嘴角扯了扯:“去旅行。” “和你老公？”肖主任的八卦之心燃起，那好奇又兴奋的目光把他那点小心思都暴露了，“打算补个蜜月？” 林宝宝没否认:“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肖主任开心得就要蹦起来了:“哎呦不错哟，赶紧去赶紧去，多拍些照片回来给我们看看。对了，顺道生个孩子就更好了。” “？？”林宝宝无语地看了眼肖主任，“你忘记了，我是丁克。” “玩得开心哈！”肖主任仿佛没听见一般，仍陷在自我的喜悦中。 林宝宝:“……” * 林宝宝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与陈小虎旅行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自工作以来，他们便没有再一同出来旅行过了。 “宝宝，等到了三亚，我们先休息，晚上带你去吃海鲜。第二天我们去坐游艇出海，第三天去海钓，第四天潜水看珊瑚。宝宝，我这行程安排，你喜欢吗？” 飞去三亚的飞机上，陈小虎将两人三亚之旅的计划安排又说了遍。 林宝宝并不是很在意去哪里玩，玩什么。 她点头:“挺好的。” 陈小虎瞧出林宝宝兴致缺缺，皱眉:“宝宝，我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人？” 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林宝宝抬眼皮看他:“当然是。” “我重要还是医院重要？”陈小虎又问，一本正经的。 林宝宝不解:“什么？” “我和医院，哪个重要？”陈小虎又问一遍，带了些撒娇的语气，目光了含了些乞求的意思，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一样。 林宝宝捏他的脸:“小虎同志，你比医院重要，行了吧？” 陈小虎眉开眼笑:“那这次旅行，你不许老想着医院的事情，我们好好度假，好不好？” 林宝宝一怔:“我……我没想着医院的事情。” “要说话算话，眯一会吧，等下就到了。”陈小虎心满意足。 林宝宝没再说什么。 她哪里是想着医院的事情，她只是还在想着那些古怪的声音。等度假回去，她是该去精神科走一趟了。 林宝宝忽而有些害怕，如果她的精神真的出现什么问题，她还能继续正常工作吗？院方还会相信她的业务能力，患者还会相信她吗？ 她还能成为像邱爱文医生那样妙手回春的妇产医生吗？ 林宝宝心烦意乱的，干脆闭上眼睛休息。 三亚的阳光炙热得很，赤脚踩在白沙滩上，柔软的触感带来独特的舒适感，仿佛能够安抚焦躁的情绪。 陈小虎举着相机在前面边倒走边给林宝宝拍照。 林宝宝笑他:“拍我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我的宝宝是最好看的。”陈小虎得意道。 林宝宝无言以对。 太阳光逆向而来，林宝宝看不清前方陈小虎的模样，只有他的轮廓、他的剪影，这些她早已铭刻于心。 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时候的陈小虎也喜欢这样追着她跑。 学生时代的陈小虎，人如其名，虎得很。 陈小虎比林宝宝小三岁，在学校里比她低三级。陈小虎刚进医学院的时候，林宝宝在学院已是小有名气的前辈，他总听同学们提起林宝宝，听着那些夸赞她的话语，总有那么几分不服气。 直到那一次林宝宝轻而易举抢走他的国奖名额，他争强好胜的情绪到达了巅峰，在一个黄昏拦住了林宝宝，他倒要看看这个林宝宝到底是何方神圣，回回都能拿国奖。 这一拦，拦出了个一见钟情。 或许很多年后，陈小虎仍能记得触见林宝宝的那个黄昏，夕阳如火，桂花枝头风吹花落。再美的景也不及林宝宝。 再后来，陈小虎便开始了他的追妻之路。 林宝宝说她是颜值党，陈小虎隔天剃了个板寸，跳到林宝宝面前说，他这能顶住板寸头的脸，还不够帅吗？林宝宝成绩好，陈小虎便拼命追赶，努力在学业上与林宝宝不相上下。 凡是林宝宝喜欢的，陈小虎也喜欢，凡是林宝宝讨厌的，陈小虎也讨厌。 林宝宝进了保康医院，陈小虎也追着到保康医院实习。终而水到渠成，有情人终成眷属，四年前，两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宝宝？宝宝？”陈小虎扬起手来在林宝宝面前挥了挥，“发什么呆？” 林宝宝从回忆中抽神，眨了下眼睛:“没什么，想些事情。” 陈小虎以为她又想着工作上的事情，神色有些失落。林宝宝过去拉他的手:“想起以前我们在学校的事情，你可真是个愣头青。” “但你就爱我这个愣头青啊。”陈小虎又开心起来，像吃到了糖果的孩子，“我都查好攻略了，在那边看日落最好，我们去看日落。” 林宝宝哭笑不得:“陈小虎，现在才几点？看什么日落。” “先过去占个位置。”陈小虎认真地说。 行吧，占位置。 海上日落，确实别有风情。 不远处人头攒动，大人小孩，或是游泳，或是玩沙子，或是散步聊天，好不热闹。 林宝宝靠在陈小虎肩头上，问他:“小虎，要是我的精神真的出问题了，怎么办？” 陈小虎知道林宝宝说的是她好像总能听见古怪声音的事情。 “别担心。”陈小虎说，“我们先去检查清楚，没问题最好，有问题我就陪你做治疗，大潮市治不好，我们就去上海。” 林宝宝发出一声浅浅的笑声:“想得真够远的。” 陈小虎低头看她，目光真诚:“我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林宝宝内心千回百转，她深深吸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宝宝，我想，可能是因为你没日没夜地工作，积劳成疾，之前那两台手术又让你过于紧张，再加上……”陈小虎停了几秒，“加上以前那件事……” “你是说流产的事情吗？”林宝宝自己说了出来。 这是他们二人皆不想开口提起的事。 林宝宝与陈小虎结婚后不久，林宝宝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个时候正是林宝宝考副主任医师的关口，可林宝宝还是决定留下那个孩子。她爱陈小虎，也希望能和自己的爱人拥有一个孩子，即便她处于升职的重要关口，即便她因母亲难产之事对生孩子一事心有恐惧，她还是想要那个孩子。 可天不遂人愿，或许因为工作压力与心理压力过大，那个孩子不足四月就离林宝宝而去，自那以后，林宝宝决口不再提孩子的事情，陈小虎亦不再提起。 陈小虎听见林宝宝开口说这件事，心疼得很，抱紧了她，说:“是……宝宝，你那天说，你昏睡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孩子，是不是你那天给产妇做手术，想起那个孩子？” 林宝宝沉默了很久，很久后吐出几个字:“是，梦到了。” “那也许是……你心理上一直蒙着这层阴影，加上这些事的促推，所以总会感觉能听到孩子的声音。”陈小虎抚摸她的头发，“宝宝，我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或许等回去的时候，你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嗯。”林宝宝点了头，心道，要是那样，那就好了…… 第7章 她还是摆脱不了那个声音 林宝宝这些天越来越苦恼，她原以为度假回来，她那些奇奇怪怪的症状就会消失，哪里知道，它们不但没有消失，反倒是变本加厉了。 从前她只是隐隐约约听到疑似婴孩的声音，现在这些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她能清楚地辨认出是哭声、哈欠生声、笑声还是婴孩常有的咿呀声。 从三亚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林宝宝起床洗漱，刚拧开冷水想洗脸，又听见婴孩“咿呀咿呀”地叫，似是在抗议一般。 林宝宝刚起床，本就有些起床气，被这声音一吵，气恼得很，不管不顾愤怒地说了句“闭嘴，别吵”，那个声音竟然停止了。 林宝宝不可置信，那孩子居然能听到她的话，还听话地闭了嘴。所以，她与那个声音是可以进行交流的吗？ 林宝宝一时间震惊又慌乱，跑回卧室与陈小虎说了这事。 陈小虎半睡半醒的，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你听错了吧，乖宝宝，再睡会”，又睡过去了。 就是不相信她。 林宝宝憋屈得很，拽了枕头在睡得死沉的陈小虎身上砸了几下，软绵绵的，全然造不成伤害。 思来想去，林宝宝鼓起勇气去与钱晓鸥、徐梦醒说了这事。闺蜜两人特地腾出半日来，陪林宝宝逛街、吃饭，聊来聊去的，林宝宝算是明白了，她们也不相信她，只认为她是还没休息好，压力太大，所以陪她逛逛玩玩，让她轻松轻松。 林宝宝心里苦。 大家都不相信她，陈小虎说她是累了，钱晓鸥和徐梦醒说她需要放松放松。仿佛她再多说几句，就真的成了神经病。 那不如直接来看精神科，断一断她是不是真的患了精神疾病。 保康医院的精神科在大潮市虽算不上数一数二，但实力还是受业内认可的。 精神科的莫主任和耳鼻喉科的肖主任一样，与林宝宝是多年的朋友，两人这次干脆一道为林宝宝看诊，查查林宝宝听见怪声音到底是什么原因所致。 “你看，问卷做了，片子也照了，没有出现精神疾病的症状。小林，要不你再回去休息几天看看情况？”莫医生检查了一通，结论就是这样。 肖主任也附和:“我这边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小林，过去这几年你真的太拼了，给自己太多压力，或许再休一段长假？实在不行，生个孩子下来，也许就好了。” “不休了。”林宝宝听着他俩越讲越离谱，赶紧止住，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再继续休息下去，我就算没精神病也会闲出别的病来。你俩给我开点药。” 肖主任与莫医生便开了些副作用轻微的寻常药，叮嘱林宝宝要注意剂量，不可贪吃。 哪有人会贪吃药的，林宝宝心想。 可还没过两天，她便恨不得莫医生给她开些猛药，好让她真的能够彻底摆脱那些声音。 咿咿呀呀，嘤嘤呜呜，嗯嗯哼哼…… 有时是吃饭的时候吵，有时是洗澡的时候吵，甚至睡前都能吵一吵。 好吵啊！ 林宝宝有些浑浑噩噩的，推了两台手术。她必须要解决清楚这件事，才能安心去为患者开刀。 * 今日清晨陈小虎轮夜班还未归家，林宝宝醒来，迅速洗漱、穿衣，走进厨房做个简单的早饭。 面包机“叮”的一声吐出两片热好的吐司来，林宝宝泡了杯咖啡，坐到餐桌旁，低头去咬了口吐司，啄了口咖啡。 “太少了太少了……” 林宝宝一口咖啡喷了出来，赶紧抽了纸巾擦嘴巴、擦桌子。 什么？ “太少了太少了……” 林宝宝又听到那个咿咿呀呀的声音了，那咿呀声仿佛有了语调一般，林宝宝仔细去辨认，竟能听出“太少了太少了”这些语句来。 怎么，现在这个声音是打算与她进行交流吗？ 林宝宝咬牙，决定和这个声音聊一聊:“什么太少了？” “吃太少了。” “……”林宝宝手有些抖，她把手里的吐司扔到桌面上，跑回卧室，扑到床上，裹了一圈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她这是……碰上什么灵异事件了吗？ 害怕、疑惑、恐惧、好奇……各种情绪搅成一团乱麻，让一直睿智冷静的林宝宝思维出现许久的空白。 许久之后，她从被窝里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安静的房间，一切没有什么不同。 从窗外吹入一阵风，轻轻的，窗边挂着的风铃响起来，也是轻轻的。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吗？” 不知为何，林宝宝竟想起那句话。 那不过是路边一个小贩为吸引她买东西胡诌的话。 林宝宝不信鬼神，从来不信。她信她手中的手术刀，信人力能扭转命运，可从来不信神鬼之力。 她不信这是鬼神作祟。 既不是精神问题，也不是鬼神作祟，那这个声音从何而来？ 林宝宝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问:“你……还在吗？” “嗯呀~” 甜甜的孩子音再次传来，很清晰。 林宝宝心跳快了许多。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眼珠子转了转，又问:“你……刚才是说我早餐吃得太少了？” “嗯呀~” 林宝宝萌生一种古怪的感觉，她发觉一旦与这个声音交流，她的情绪就会平复一些，不会像从前那般，觉得它吵觉得它闹。更为惊奇的是，她开始与这个声音交流后，这个声音仿佛约束了自身一般，不再随意乱吵闹。 仿佛只要不排斥它，只要去与它交涉，它就不是一种困扰，会安安静静地配合她。 林宝宝从被窝里钻出来，又进了厨房。 这一次，她又煎了根香肠和一些培根，把冰箱里的西红柿取出来，拌了小碗沙拉，将这些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这下行了吧？”林宝宝收拾起盘子，问。 “嗯嗯呀~” 这算是同意了吧。 林宝宝松一口气，又说:“那就安静点，不许再吵了，知道了吗？” 林宝宝直直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没再听到那个声音。 她乐起来，还真是听话的小孩，欢快地去洗了盘子，收拾出门。 这一折腾，耽误了不少时间，林宝宝看一眼腕上的表，按平时的车程来算，只能勉强赶在上班前几分钟到医院，要是再堵个车，怕是要迟到了。 林宝宝把车开出小区，决定换条近路。这条近路林宝宝只走过一两次，中间临近鄱阳路口的那一段小路破败已久，一两年了还未修整，大大小小的石块不少，有些危险。 只是今天时间急，只能冒险了。 林宝宝刚打方向盘准备拐进小路，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不要不要~咿呀咿呀~” “……”林宝宝一个头两个大，“别吵，不是说了让你安静点吗？我在开车，你影响我了。” “不要不要~” 这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抗议的情绪。 “不要什么？不要吵我开车。”林宝宝有些不耐烦。 “不要近路不要近路！” 林宝宝头被吵得发疼，只能投降:“好好好，我不开近路。” 林宝宝黑着一张脸，把车开回了大路上。 行吧，听你的，迟到了算我倒霉。林宝宝心道。 第8章 她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运气给了林宝宝一次加持。 虽然是擦着时间到达医院，但终归是没有迟到。林宝宝入职保康医院以来，一直保持全勤，她可不想打破这个记录。 医院门诊部早已排满了病患与家属，他们天未亮便来排队，只等着挂号机器与窗口一开，便开始去抢专家号。 林宝宝远远看着拥挤的人群，叹了声气。 “唉~林主任，今天好像没有你的专家号吧？”骨科的同事周医生恰巧碰见林宝宝站在门诊大楼附近，问了一嘴。 林宝宝摇头:“没有。” 周医生点头:“哦，我就说嘛，看到你在这里，还以为你要去坐诊。” “今天来得晚，里面停车位满了，我把车停到门诊附近。”林宝宝解释道。 “这样哦。”周医生了然，“不和你说了，我要赶去急诊室帮忙。十几分钟前鄱阳路口发生连环撞车事故，伤亡不少，我们是离那里最近的医院，急诊室已经腾出部分来接收伤者。” 鄱阳路？那不就是她刚才想抄的近路吗？ 林宝宝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待她回过神来时，周医生已经走远了。林宝宝赶紧掏出手机查看新闻，一进浏览器页面便看到鄱阳路车祸的报道。 “七点四十……那个时间……”林宝宝仔细去算，如果她当时开车走近路，大概就是这个时间点进入鄱阳路口，也许就会…… 林宝宝心中一阵惊惧，有些后怕。 待她冷静下来，忽而想起来，她没能抄那条近路是因为那个声音…… 所以，是那个声音救了她？ 林宝宝觉得不可思议。难道真的有神明派来小天使，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林宝宝还是不相信有这样稀奇的事情。 可这个巧合过于蹊跷。 一路惊诧与茫然，林宝宝回了办公室，换了袍子，出来交待妇产科众人:“鄱阳路发生车祸，伤亡较多，不排除有孕妇，我们这边也要做好准备。” 众人点头应下来，提起十二分精神来。 林宝宝眉宇间有些愁绪，她一面担心车祸的伤亡，一面想着那个声音的事情。 难道真的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可这种现象该怎么解释呢？ 林宝宝一时没了主意，丈夫和闺蜜不相信她的说法，把一切推向“她太累了”这一原因。熟识的医生没有办法解决她的苦恼，她还能向谁询问意见？ 这么多年来，林宝宝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力感与孤独感。她无法找出证据让人相信她能听见这些古怪的声音，也没办法自我寻求原因解释这些现象。 或许眼下最稳妥的方法，就是继续保持与那个声音这种微妙的关系，等待时机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或许某一天，她能接触到某些对这些现象有所研究的科学家或是什么能人异士，能为她解答此事。 又或者，这个声音会逐渐消失，来无影去无踪，她便再也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目前看来，那个声音除了有些吵，并未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反倒“救”了她，不如先和平共处看看。 林宝宝想通了这一层，瞬间觉得心情舒畅许多，仿佛乌云散去，天朗气清。 这一开心，林宝宝便觉得回归正常指日可待了，开了办公室的门去叫张靖:“张靖，帮我倒杯咖啡来。” “咿呀~不要咖啡~” “……”连咖啡都不能喝？ 林宝宝咬着牙，在精神上与那个声音做着抵抗，就要咖啡，就要咖啡。 “不要咖啡~嘤嘤嘤~” 好烦！ 林宝宝抓抓脑袋:“张靖，算了，不要咖啡。” 刚站起身准备去倒咖啡的张靖愣在原地:“林主任，你……想喝别的什么吗？” “白开水，给我倒白开水，倒一大壶来”林宝宝说道。 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林宝宝咬牙切齿。 那个声音果然没再吵闹。 张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什么日子，一向嗜咖啡如命的林主任，一向不喜白开水的林主任，居然不喝咖啡要喝白开水？而且要喝一大壶？奇怪，真奇怪。 张靖听话地倒了一壶白开水来，小心翼翼问林宝宝:“林主任，要泡点茶喝吗？我那里有刚买的茶叶，给你泡点试试？” “不用了。”林宝宝果断拒绝，免得那个小孩又挑三拣四吵她。 万一张靖买的是绿茶，那孩子不喜欢绿茶怎么办？万一那孩子要喝陈年古茶怎么办？万一茶泡得浓了或是淡了孩子不满意怎么办？ 算了算了，白开水最稳妥。 林宝宝端着杯子喝白开水，开始低头去处理工作。 最近妇产科没有特别棘手的病例，需要进行剖宫产的产妇不多，工作量少了很多。 妇产科新接收的这位孕妇怀孕十五周，此前有先兆性流产的症状，孕妇李秀文一家常居大潮市下属乡镇，镇上的卫生所觉得她的情况比较棘手，推荐她来保康医院。 一般而言，像林宝宝这样的主任医师，不必接这些小病例，手底下自然有主治医生去对接负责。可那天李秀文的情绪过于激动，怎么都不肯配合检查，直到林宝宝出马，她的情绪才缓和一些。林宝宝就是这样与李秀文有了交集，且对这一病例印象深刻。 林宝宝仔细研究过她的情况，李秀文身体健康，无基础疾病，无不良生活习惯。医院也为李秀文做过检测，染色体无异常。林宝宝判断李秀文之所以出现先兆性流产，极有可能是心理原因。 只是生理原因易于处理，心理原因的解决办法就复杂很多。李秀文的孩子能不能稳妥地生下来，此时言之尚早。 林宝宝看了看记事本上的记录，把张靖叫来:“今天李秀文来做产检？” 张靖查了查记录，点头:“是的，约的是下午。林主任，她的主治医生是廖医生，廖医生在的。”意思就是不必您老亲自出马。 张靖说的这位廖医生，是产科组的副主任医师廖语晴，比林宝宝早入保康医院十来年，年纪也比林宝宝大一轮。廖语晴的升职之路可就没有林宝宝这么顺风顺水了，到如今还只是主任医师，她近些年的心态变了一些，不强求升职，觉得安安静静做个副主任医师，不用揽责任不用担太大风险，也挺好的。 “哦。”林宝宝默了一会儿，“要是李秀文来了，你告诉我。” 张靖没应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林宝宝。 “我们做医生的，观察、处理的病例越多，积累的经验也就越多，越是接触更多的疑难杂症，就越能尽快作出一些总结研究来，有利于整个科室的发展。类似李秀文的病例，此前我们科室接触到的较少，我多研究她的情况，不但能帮助她顺利生下孩子，还能总结出一些经验来让我们科室的医生相互学习。”林宝宝耐心地解释。 解释完她便产生了一些奇妙的感觉，她现在怎么变得这样有耐心了？ 张靖咧开嘴笑:“林主任，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带学生？” 林宝宝一怔:“怎么这么想？” “潮城医学院不是来请过你几次，希望你做他们的客座专家，带一带他们的学生吗？”张靖说道。 原来是这件事。 林宝宝目光扫了一眼张靖:“我资历还不够。” 张靖又说:“你资历哪里不够了？我们医院其他有点名气的主任医师，基本都成医学院的客座专家了。” “那就是我不想。”林宝宝说，下了逐客令，“你很闲吗？” “我去忙了。”张靖赶紧转身走出去，突然回了头说:“林主任，你今天……特别有耐心。”说完赶紧溜。 “……” 瞧，连张靖都看出来了。 林宝宝自觉惊奇，已经有好几年，她没有这样有耐心地教导手底下的医生和护士了。她总是冷脸对待他们，训斥他们，毫不留情面地批评他们，甚少鼓励和耐心引导他们…… 她总是觉得，他们怎么能那么笨拙，那么迟钝，怎么能那么不用心。 在林宝宝看来，但凡这些年轻人用心一些，勤奋一些，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止步不前。 她又哪里知道，不是他人不够用心与勤奋，只是她站在天才的光辉里去看待常人，常人便会暗淡无光。 如今她仿佛又捡回了当初的一些耐心，是什么让她有了这个改变？ 是那个声音吗？ 林宝宝心里又是一惊。 似乎从那个声音吵吵闹闹地闯入她的生活开始，她便多了许多耐心。 第9章 那是她自己的宝宝 李秀文的脸色不是很好，独自坐在门诊部走廊的长椅上，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李秀文，你好，我是妇产科的医生，林宝宝。记得我吗？”林宝宝走过去，微微低头看李秀文，目光柔和。 “你是……”李秀文抬起头来，想了想，“哦，你是林医生，记得的，记得的。”李秀文站起来，有些举措不安地抓着手，“之前我来看病，是你给我看的。” 林宝宝纠正道:“你的主治医生是廖医生，我只是帮忙的。哦对了，廖医生给你做完检查了？” 李秀文点头:“检查过了。”她说了这句话就低下头去，看着脚尖。 林宝宝觉察到她情绪不佳，心里有几分想法，说道:“你在这里等等我。” 她朝廖语晴的坐诊办公室走去，廖语晴刚给一位孕妇看完诊，见林宝宝来了，笑起来:“林主任，今天怎么有空来监工？” “废话少说。”林宝宝开口道，“我看到李秀文来了，想了解了解她的情况。” “哦。”廖语晴也不多话，在电脑上调出李秀文的病历，“老问题，偶有腹痛，腹部坠胀，孕酮过低，宫腔内有积液。情况不是很好，我有些担心。” 林宝宝“嗯”了一声，问道:“有贫血，或是营养不良的情况吗？” “没有。”廖语晴回道，“她也挺配合治疗的，就是不见好转。这个月对她来说很关键。” 林宝宝点头:“行。我想和她聊聊，可以吗？” “林主任开口，我哪敢说不。”廖语晴说笑道，“她应该还没走，你去找她聊吧。林主任，你要是有好办法，记得告诉我。” 林宝宝“嗯”了一声，又转头去找李秀文。 李秀文倒是很配合林宝宝的询问和检查，可她紧张得很，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林宝宝，话也不敢多说。 林宝宝洗手消毒，脑子里迅速整理剖析李秀文的情况，突然听到李秀文问:“林医生，我是不是保不住这个孩子？” “……”林宝宝没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她现如今只能给李秀文一些心理安慰，作为医生，她并不吝于给病人这样一些安慰，“放松心态。” “林医生，求你一定要帮我保住这个孩子，我好不容易怀孕，没有这个孩子，我老公也没了……”李秀文突然掩面哭了起来，声音在哭泣声中破碎。 林宝宝心里一惊，赶紧递了一包纸巾过去，声音放轻:“来，擦擦眼泪。如果……”林宝宝顿了几秒，“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讲一讲。” 林宝宝这话一出，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从前从来不会做这种“知心医生”，她只需要理性分析那些冷冰冰的数据，只需要拿好手里的手术刀。林宝宝不得不去想，她这些莫名其妙的转变，是不是也和那个声音有关，那个声音对她的影响竟这样深刻了吗？ 林宝宝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暂停去想那个声音。 李秀文抓着纸巾吸鼻涕，一双眼睛红红的。她大概是压抑太久，连哭都不敢过于放肆和长久。 林宝宝心里已经猜到几分，她接诊的孕妇数不胜数，遇到过的情况千奇百怪，更看遍了人情冷暖。林宝宝试探着问:“你……一直一个人来做检查吗？” 李秀文神色微微有变，有些悲伤怨愤的情绪一闪而过，她勉强挤出一些笑容:“我一个人来就行了。家里人忙得很，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他们的事情。” 产检怎么是小事呢？ 林宝宝听着李秀文这些说辞，已经大概了解其中的情况了。李秀文的胎儿情况不稳定，极大可能与她出现了孕期抑郁症有关。孕妇的胎儿情况不仅与生理因素有关，也与心理因素有关，心理因素却往往是人们容易忽视的因素。 女性怀孕期间体内的激素水平会发生明显的变化，激素水平的变化会影响神经递质的变化，神经递质与情绪变化有关。孕期6至10周，女性会初次体验到这些变化，进而比以往更容易产生焦虑、抑郁的情绪，如果不能正确调整，很有可能会陷入痛苦、失望、悲观的情绪里无法解脱，越来越严重。 一般而言，孕期抑郁症还与家族抑郁史、个人抑郁史有关，也与人际关系，尤其是与配偶的关系有关。从病历来看，李秀文并无家族或个人抑郁史，那么造成她出现孕期抑郁症的原因，除了与激素变化有关，应该和她的人际关系有关了。 所以李秀文才会说这些话。 林宝宝并不擅长处理这方面的问题，她想了想，认为廖语晴没能察觉李秀文的心理状态，大概是因为李秀文内向少话，不愿沟通所致。既然推测出因由，林宝宝想着，将这些情况告诉廖语晴，廖语晴自然会找到合适的诊疗方案。 毕竟，廖语晴才是李秀文的主治医生。 林宝宝沉默了片刻，与李秀文说道:“其实，女人生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忍受身体和心理的不适，要闯过一道一道的关口。这个过程，需要你和医生配合，也需要你的家人配合。”林宝宝并不认为她能够安慰好一位患有孕期抑郁症的孕妇，她笨嘴拙舌的，只怕越说越乱，只能把话说到这里。 “我的宝宝要是会说话，一定会怪我没用的吧？”李秀文仍沉浸在自怨自艾中。 林宝宝道:“怎么会，你的宝宝要是会说话，一定会说，妈妈真勇敢……” 林宝宝脑中一道灵光，有瞬间的僵直。 宝宝要是会说话……要是会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她听到的那个古怪的孩子声音，会不会是……宝宝在和她说话？ 林宝宝惊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宝宝？哪来的宝宝？ 这个想法推着她往更令她惊慌无措的情况设想。 林宝宝拼命去回忆她与陈小虎的性生活，有哪一次没有做好安全措施吗？ “林医生？林医生？”李秀文看见林宝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开口叫了她，“你怎么了林医生？” 林宝宝惊醒过来，赶紧扯开话题:“哦，我来听听胎心。”她赶紧站起身来，给听诊器消毒。李秀文孕期14周，普通听诊器是听不到胎心的，只能用多普勒听诊器。 听诊器触碰到李秀文皮肤的那一刻，林宝宝耳中冲入一个声音:“妈妈……爱妈妈……” “！”林宝宝手里的听诊器滑落了手心，她“蹭”地一声直起身子起来，脸色发白。 李秀文又叫了她一声:“林医生，你没事吧？” 林宝宝缓过神来，摇头:“没事。”她重新给听诊器消毒，这次，她一定要去确定这件事。 再次触碰李秀文腹部的那一刻，林宝宝再一次听到了婴孩的声音，咿咿呀呀，奶香奶气。 林宝宝低头看李秀文的腹部，她孕期尚短，凭肉眼还很难看出腹部的变化。 林宝宝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念头。 怀孕第2至14周的时期是胎儿神经系统发育的关键时期，卵子受精后第18天左右形成最初的原生神经组织，第5周左右细胞大量分裂形成大脑半球，大脑皮质开始发育，第15周可能就会出现大脑分区。 而她，能够与胎儿的大脑进行交流。 不是幻听，不是胡思乱想，林宝宝很肯定。 原来这些天来她听到的声音，都是胎儿在与她进行交流，那个胎儿…… 那个胎儿就是她自己的宝宝。 林宝宝几乎能肯定自己的猜测，她为李秀文做完检查，朝她说:“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情况，廖医生会再联系你的。” 李秀文的事情，后续交给廖语晴处理便可。 而林宝宝自己的事情……林宝宝心道，只有她自己能解决了。 第10章 她该留下这个孩子吗 药店里没什么人，林宝宝从药店门口的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 她一个妇产科医生，在科里做个检查或是拿个验孕棒轻而易举，测出的结果肯定又快速又准确。 但她不愿。 她不想妇产科的同事知道这件事，不想成为他们的茶余饭后。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有些害怕，有些退缩。她并不是很期待一个孩子的到来。 林宝宝鲜少会去逃避某件事，于她而言，逃避是懦弱者的借口，她不屑于做一个懦弱者。可唯独在孩子这一事上，她逃避得很彻底。 四年前失去的那个孩子是她日复一日想要抛却的痛苦，却也是她午夜梦回无法了断的牵绊。她断了自己和陈小虎的念头，告诉自己也告诉陈小虎，不要孩子，坚决不要孩子。 旁人都以为这是她的“女强人”心理，是她不想让孩子成为事业的绊脚石，更不想为了孩子牺牲自我人生的自由自在与无拘无束。 孩子多麻烦啊，怀的时候麻烦，生的时候麻烦，养的时候更麻烦。一旦有了孩子，就要分出许多的精力去抚养孩子，多少女人因为生育从活力青春的小姑娘变成鸡飞狗跳的主妇。 旁人都道，林主任不想成为每日为鸡毛碎皮的家庭琐事脱层皮的女人，所以宁做丁克。 可又有谁真正了解她内心的痛苦与恐惧？ 林宝宝缓了神，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药店。 洗手间里洗手池的水流声哗啦啦的，林宝宝忘记了关。 验孕棒上的两横杠刺眼得很。 她怀孕了。 “宝宝？宝宝？”陈小虎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老婆？你在洗手间吗？今天回来这么早啊。”比他都早。 没听见林宝宝的回应，陈小虎靠近洗手间，敲门:“宝宝，你在里面吗？”他明明听见洗手间里的流水声了。 “等一下。”林宝宝终于给了回应，陈小虎松一口气，他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差点就破门而入了。 林宝宝关上水龙头，扯了卫生纸把验孕棒裹了一层又一层，丢到垃圾箱里，又把剩下的盒子塞到柜子的角落里，用杂物挡结实了，打开门。 “宝宝。”陈小虎露出一脸笑容，眼睛亮亮的，张开双臂抱住林宝宝，“今天回来这么早，想我了吗？” 林宝宝看他一眼:“没个正经。” “嘿嘿。”陈小虎的手绕过林宝宝的腰，抱在她的小腹上，惊得林宝宝躲了躲。 这是她本能的反应，她还不想告诉陈小虎这个孩子的存在。 陈小虎感觉到她的闪躲，微微紧张:“怎么了？” “哦，没事。”林宝宝掰开他的手掌，走到一旁倒水喝，“我饿了。” 陈小虎又笑起来:“等着，我马上去做饭。” 林宝宝瞧着陈小虎脱去外套，套上围裙钻进厨房的样子，瞧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他知道她怀孕了，会是怎样的心情？会像她一样惊慌矛盾，会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要孩子。 还是会…… 还是会期待孩子的降生？ 林宝宝揉揉眼眉，转身回卧室去躺一躺。 她无法欺骗自己，在确定怀孕的那一刻，她的第一个想法是流掉这个孩子。 无论是因为上一个孩子造成的阴影，还是因为她如今事业繁忙无暇顾及孩子，或是因为她还未做好心理建设要一个孩子，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她的想法似乎很坚定，行动上却毫无进展。 * 陈小虎今夜尤为热情，他是真的很想林宝宝。她时常加班不回家，他并不埋怨也不生气，总是等着她，就像学生时代那样，傻傻地等这一个人。 陈小虎抱着林宝宝亲吻，熟练的动作令林宝宝察觉到他的所求，抓住他乱摸的手:“我不太舒服。” 陈小虎想了想，问:“来月经了？迟了些天啊。”他记得她的经期的。 林宝宝摇头:“不是，早过了。”她有些心虚，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加“早过了”这一句，也许是为了掩盖怀孕的事实，生怕陈小虎想到这上面了。 “那是哪里不舒服？”陈小虎没再继续动作，只是抱着她，微微蹙眉。 “说不出来。可能太累了。”林宝宝扯了个谎，翻过身去，后背靠在陈小虎的怀抱里。 他的怀抱总是这么温暖，这么宽阔。 陈小虎了然，抱着她哄:“你啊，总是不顾自己的身体。宝宝，要是累了，就休息休息，不要勉强。” 林宝宝“嗯”了一声，眼皮抬起，目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看见了窗外的夜空和城市灯光。 她想她已经是很幸福的那一类人群了，年纪不算大，父母健康，夫妻恩爱，事业有成，金钱不愁。可她总觉得在心理上，幸福感始终缺了一小块，或许是压力太大了吧。 可现在这个社会，谁的压力不大呢？ 又或许，缺的那一块另有他物。 林宝宝闭了闭眼睛，不愿再深究，开口与陈小虎说:“妈今天给我打电话，又劝我要孩子了。” “我妈？”陈小虎说道，“你别理，我跟他们说去。” “是我妈。”林宝宝说道，“她还是觉得，一个家庭要有个孩子才能完整，等我们老了，没有孩子就会感到孤独，就会后悔。” 陈小虎沉默了片刻，问林宝宝:“你现在……也这么想了吗？” 林宝宝不答却问:“你呢？小虎，你怎么想？”她从前一向笃定陈小虎的答案，可她现在怀孕了，竟觉得不太能肯定那个答案了。 林宝宝想，或许陈小虎是为了她才那样坚定地表示不要孩子，或许陈小虎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不想让她伤心。 他就是这么个人，凡事以她为大。 “我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变过。”陈小虎说道，“宝宝，你不想要孩子，我们就不要孩子。我会一直陪着你，等我们老了，退休了，我们每天早上起来去公园里练操，一起去早餐铺子吃馄饨，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没事的时候，我们可以看看电视，养些花花草草，要是你想养小猫小狗，那就养一只。要是我们还有点力气，就去旅游。我不会让你孤单，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的。以前老一辈总说养孩子防老，可你看看现在的情况，年轻人不啃老、不气死父母就不错了，你说是不是？” 陈小虎规划着他们的老年生活，仿佛那幅美好的图景就在明天。 林宝宝想笑:“你怎么说的，好像我们明天就退休了一样？你啊，才工作几年，就想着退休。” “我这是想和你白头偕老啊。”陈小虎低头，在林宝宝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又说，“爸妈他们的想法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想说就说呗，说得多了我们不搭理，他们也就不管我们了。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林宝宝翻了个身，抱住陈小虎:“嗯，小虎，你真好。” 陈小虎笑起来，不要脸地自吹自擂:“那当然，天上地下，陈小虎最好。” 第11章 终究下不了决心 林宝宝下了决心去做流产。 她循着回忆去细算，她怀孕大概六周，仍处于做药物流产的最佳时期，很简单，很快速，能省去很多麻烦。 一大早，林宝宝与陈小虎出门上班，林宝宝先下了楼去启动车子。坐在车上，思绪又开始游离。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林宝宝的脸颊上，暖暖的。 她拿出手机，准备与人流室的医生约流产手术。手机屏幕刚解锁的那一刻，熟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妈妈……想看看妈妈……” 林宝宝心口一颤，就像一口大钟被木头重重撞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想起了以往宝宝与她交流的每一件事。这孩子像个小捣蛋鬼，总是干涉她的生活，总是给她带来许多烦恼，不许她喝咖啡，非要她吃饱早餐。她不肯听，孩子就一直闹，头疼得很。 可这个孩子也像个小天使一般，保护她免受那场车祸的伤害。 “……”林宝宝抬手，手掌贴上仍显平坦的小腹，“你想见我吗？可是我不想留下你。” 林宝宝像是在对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知道吗？生育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也是件有风险的事情。我失去过一个孩子，不想再经历那样的痛苦。而且……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不需要一个孩子来添乱。” 她说了这话，没听见孩子的回应，不知怎的，竟害怕伤了孩子的心，赶紧补充道:“我不是嫌弃你，只是……只是我们没有缘分。你还没出生，还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人，其实这个世界也没这么好，有的人过得很辛苦，我不能保证能给你美好的生活，也不敢说，你未来能过上比较幸福的生活……” “唉……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林宝宝自嘲地叹了口气，“你还这么小，能懂什么。” “宝宝，我来了。”陈小虎也下了楼，钻进车里。这是两人难得的一同上班的日子，林宝宝时常扎在医院，许多日子里，陈小虎都是孤零零地上班，孤零零地下班。 “嗯，走吧。”林宝宝发动了汽车。 那个声音没再响起，直到车开到医院，那个声音都没再响起过。 可林宝宝始终没有预约流产手术。 她去找了邱爱文。 一直以来，邱爱文都是林宝宝的人生导师，林宝宝自认是邱爱文给了她生命，也给了她理想的灯塔，所以有许多事情，无论是学习上的、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林宝宝不轻易与旁人说，却愿意向邱爱文倾诉。 邱爱文任保康医院的副院长后，行政事务多了许多，亲自做的手术也少了。医院不少人夸赞邱主任医术高超，行政也做得好，上任副院长一职后给保康医院带来许多新气象。林宝宝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总是会涌现与有荣焉的美滋滋之感。 正巧今日邱爱文没有手术也没有坐诊，耐心听了林宝宝的倾诉，得知她怀孕了，露出和蔼关切的笑容:“这不是什么坏事，不是么？你现在年纪正好，身体健康，经济情况良好，夫妻和睦，这些都是生育的最佳条件。” “可是……”林宝宝难得地显出脆弱无助的表情，她对邱爱文从来都是完全信任的，很少藏心事，“我和小虎早就决定了不要孩子，这个孩子是个意外，我没有迎接孩子到来的任何准备。” 邱爱文笑起来:“我们的人生很长，哪有每件事都能做万分准备才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是措手不及，之前没有准备，不代表以后不能准备，你说是吧？” 林宝宝眼皮跳了一下，她问邱爱文:“您……您是想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邱爱文拍拍林宝宝的肩膀，“这是你的人生大事。我的建议是，你或许可以试着观望一下。” 林宝宝惊讶:“观望一下？” “你的孕周还不长，要不，先留着孩子，等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你再看看自己的心理感受和想法是怎样的，你觉得呢？”邱爱文话里尽是关怀之意，却也不勉强林宝宝。 诚如邱爱文所说，这是属于林宝宝的“人生大事”，旁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左右林宝宝的决定。 林宝宝今日来向邱爱文倾诉，便是因为自己下不了这个决心，如今邱爱文这么一说，她也就有了倾向，决意听邱爱文的建议:“嗯，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 邱爱文点头:“你一向是个有主张的孩子，我相信你能做出最适合自己的决定。小虎那边……你打算告诉他吗？” “不了，”林宝宝摇头，“暂时先不告诉他。我想等自己想清楚了，再与小虎商量这件事。” 生育权在她，要不要这个孩子，最终做决定的也是她。 “好。那我就不与他提。”邱爱文说道，“哦，对了，有个事要你办一下。” 邱爱文低头，从抽屉里找了一个牛皮文件袋出来，那文件袋鼓鼓的，应该装了不少材料。 “郑岩和保康医院有个合作项目，有一部分需要你经手，你先拿去看看，下周我找个机会召集人开会讨论。”邱爱文把文件袋交给了林宝宝。 郑岩是邱爱文的丈夫，他如今在大学的医学院任职。林宝宝想，大概因为邱爱文这层关系，郑岩与保康医院有了合作机会。郑岩在学术圈也算小有名气，与他合作是双赢之事。 林宝宝扫了一眼文件袋上的文字，看到是与妇产科医疗器械开发有关的项目，心下了然，点头:“好。”她顿了顿，又说:“邱主任，那以后您是不是就能和郑教授常见面了？” 郑岩在杭州任职，与邱爱文两人总是聚少离多。 邱爱文笑了一下，没多少情绪:“老夫老妻了，见不见都一样。一个合作项目而已，见不见面都能讨论。” 林宝宝没接话，又听见邱爱文说:“你们科室有个叫徐梦莹的小护士吧？” 林宝宝点头:“是的。”她心里一惊，徐梦莹该不会又惹什么麻烦了吧？ “我这边有个孕妇，叫刘清，是大学教授，主攻方向和郑岩一样。前阵子她说为了感谢我，特地托人从国外带了套书回来，正好是郑岩需要的。当然了，我给了她钱，也不能占人家便宜是吧？”邱爱文继续说道，“她昨天来给我书的时候，我正好不在，她就说放在妇产科问询台了，是个叫徐梦莹的小护士收的。我一直不得空去那边拿，正好等会老郑来医院，我又有事跟院长商量。我让老郑直接去你们科室拿吧，你跟那个小护士说一声。” 原来是这么一件事。 “好，我记着了。”林宝宝说着，告别邱爱文，出了副院长办公室的门。 林宝宝穿过妇产科，找了找没见到徐梦莹，顺手把张靖抓来:“你去找一下徐梦莹，跟她说，晚点邱副院长的老公郑岩教授来科室拿书，叫她记得把刘清教授放在问询台的书给郑教授。” 张靖是徐梦莹的男朋友，找徐梦莹这种事，交给张靖去做，顺理成章。 “……”张靖忽而面露难色。 林宝宝看出来了，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我这就去找她。”张靖有些精神不济的，似乎不太情愿地转了身走了。 林宝宝皱眉，叫他去找一下徐梦莹，怎么跟要了他半条命一样。 林宝宝哪里知道，张靖和徐梦莹这会儿正闹矛盾呢，两人都甩了狠话，谁先低头那就是输了一截啊。 但既然是林宝宝亲自交代的事情，张靖那里敢怠慢，很快找到了徐梦莹，把林宝宝的话复述一遍。 果然，徐梦莹一脸嫌弃:“要是林阎王没让你来找我，你是不是就不来找我了？” 张靖:“……”他可没这么说。 徐梦莹一见张靖就来气，他不说话的样子更让她气，气得她又翻脸走了人，转去问询台找书。 那套书停显眼的，徐梦莹把它们找出来，对值班的护士说道:“等下要是有个叫郑岩的人来问要书，就把这个给他，他是邱副院长的老公。”她正气头上，语气不是很好。 这话刚落下，便听见有低沉的男音传过来:“你们好，我想来拿一下邱爱文医生留在这里的书，我叫郑岩，是她的爱人。” 徐梦莹一怔，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穿着条纹衬衣、戴着黑框眼睛的男人站在面前。这个男人身材中等，衣着整齐、头发剪得干净利落，两鬓的花白并不明显，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的模样。 徐梦莹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问:“你、你是邱副院长的老公？”她心理默默地算，邱副院长的老公，说什么也有六十来岁了吧？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的？ 郑岩点头:“对，我是的。” “哦哦。”徐梦莹有些懊恼，她刚与小护士提了“郑岩”这个名字，而且语气不好，该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可真够尴尬的。 “这些……是邱医生给我的书吗？”郑岩目光扫到了那些书。 “对对。”徐梦莹赶紧露出一张笑脸，把书推到问询台上，“这些都是。哦，我找个袋子给你装。” 徐梦莹明显是怕得罪了郑岩，得罪郑岩那就是得罪邱副院长啊！她想着赶紧讨好郑岩来补救，弯腰去找有没有合适的袋子。 郑岩笑起来:“谢谢你。” 第12章 只能先瞒着他 陈小虎从小到大都是一根筋，决定好了什么就是什么，无论外力如何影响，他都能坚持自己的主张，正所谓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在林宝宝的事情上亦是如此。 这天周六，林宝宝一如既往在医院加班，陈小虎刚拖完地，门铃响了。 一打开门，好家伙，他与林宝宝双方父母齐刷刷站在门外，四张笑脸，八只眼睛。 “……”陈小虎顿感大事不妙，展开一脸笑容，“爸，妈，你们今天怎么有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宝宝加班呢，你们看这……” “我们哪天没空？没空的是你们夫妻俩。宝宝不在正好，我们就是知道她不在，我们才来的。” “要什么准备，又不是外人。” “没事没事，我们只是来坐坐。” “做饭什么的就不用了，等下出去吃。”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往屋里走。 陈小虎:“……” 陈小虎与林宝宝的父母都住在大潮市，平时两家人来往多，亲得很。 陈小虎战战兢兢地给几位老人家倒水、洗水果，额头上渗出了汗水，赶紧抬手擦擦。 “小虎啊，”林宝宝的妈妈金红叶开口喊在厨房忙碌的陈小虎，“别忙了，快来坐。” 陈小虎眼睛一闭一睁，心道，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拼了。 他端着一盘子葡萄出来，坐到四位老人家身旁:“来，吃葡萄，刚买的，新鲜。” 老人家们哪是来吃什么葡萄的。 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话来，陈小虎听了几句就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果然又是来催孩子的。 说来说去，都是陈词滥调，唯独有一条比较新鲜，那就是他们知道林宝宝那边讲不动了，特地从陈小虎这边攻破，这就是“攻敌先攻薄弱处”。 他们哪里知道，陈小虎这可不是什么“薄弱处”，反倒是比林宝宝更顽固的一环。 陈小虎虽是直性子，但为人处世方面比林宝宝机巧许多，四两拨千斤、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种种办法轮番上阵，很快便绕过四老给出的难题，还能让四老哑口无言。 四位老人家也不是傻子，看得出陈小虎这边是彻底说不动了，孩子们到底是长大了，早就自成一户了，许多事情他们多说也是无益，最后只能哀叹一声，下了楼到附近的小餐馆吃个饭，悻悻而归。 陈小虎松了口气，大步昂扬朝家走，心道，还好宝宝不在家，不然听了这番狂轰乱炸，心情肯定是不好的。她这几天本就心情不好，虽然她没说出口，可陈小虎看得出，他老婆遇到了难事，暂时还不愿意与他说。 陈小虎不会勉强林宝宝，她有自己的打算，愿意说的时候，她总会说的。 小区旁的商铺门口摆了个大牌子，“五折”两个大字醒目得很，“折”字右下角一个小小的“起”字跟着，老手段了。陈小虎余光瞥了一眼，不知怎的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家童装店。 橱窗里置了一家三口的模特，套着店铺的亲子装推荐款，寻常的款式，寻常的颜色搭配。 陈小虎的目光暗淡下来。 如果他和林宝宝的孩子能顺利生下来，也该能和他们一起穿这套亲子装了吧？他们一家三口可以穿着亲子装，去公园散步、去旅游、去拍一组全家福…… 其实当年林宝宝检出怀孕后，他买了许多母婴用品，林宝宝笑他:“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这才怀孕三四个月，你买五六岁孩子穿的衣服做什么？” 陈小虎笑意满满:“有备无患，我都给孩子准备好了，你就少一些辛苦。你看这些衣服，男孩女孩都能穿。” 那时他与林宝宝对于孩子的到来是真的感到很欢喜啊！那是他与林宝宝的爱情结晶，怎会不欢喜？ 孩子意外流掉后，陈小虎把那些东西都打包送了人，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让林宝宝看到任何与婴孩有关的东西。他不想林宝宝睹物思情，不想她伤心。 呼啸而过的汽车引擎声将陈小虎从复杂的情绪中拉了回来，他深吸一口气，径直穿过童装店的门口，朝家里走去。 林宝宝与往常每个星期六一样，傍晚六点回了家。 一进屋，她看见茶几上放的水果，问陈小虎:“今天有客人来了？” “哦，我爸妈、你爸妈来了。”陈小虎正在厨房煮饭，“对了，他们带了些吃的给我们，我都放冰箱了。” 林宝宝皱眉:“我爸妈、你爸妈？四个人？组团来的？” 那场面怕是很“壮阔”了。 “对。”陈小虎没有多言，“中午和他们在外面吃了饭，剩一些饭菜，爸妈不愿带回去，让我打包回来了。我热一下，很快能吃饭。” 林宝宝不语，打开冰箱看了眼父母带来的各种糕点什么的，面无表情地关上冰箱门，朝卧室走去，有些疲累，合衣躺到了床上。 怀孕之后，她嗜睡的现象便渐渐明显了。 迷迷糊糊间，陈小虎温热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惊醒了她:“干嘛呀……” “怕你发烧了。”陈小虎坐在床头，手掌轻抚林宝宝的脸颊，“不舒服吗？” 林宝宝摇头，坐起身子来:“就是工作太累了。” “最近是有什么大手术吗？”陈小虎问。 林宝宝说道:“不是手术。郑教授……就是邱医生的老公和我们医院合作了一个项目，邱医生把我列到项目组里，要看的材料不少。” “哦，机密项目吗？”陈小虎说道，拿了林宝宝的拖鞋过来，给林宝宝穿上，“材料慢慢看，别累着自己。你这几天脸色都不好了。” 林宝宝揉揉额角:“不算什么机密，很快你们就都知道了。项目是邱医生主持的，她没公布，我不好跟你说什么。” 林宝宝简单解释了几句，陈小虎也能理解，他们二人虽同在一个医院，可在的科室不同，工作上有的分寸还是要有的。 陈小虎没继续追问，拉了林宝宝进餐厅吃饭。 鲫鱼豆腐汤，鱼汤奶香奶香的，搁平日定是林宝宝的所爱。可今天她胃口很不好，蔫蔫的，没动一口这道菜。 陈小虎不禁问她:“不想喝鱼汤吗？” “有点腥。”林宝宝开口道，话说出来心里一惊，她这是妊娠反应吗？ “我尝尝。”陈小虎舀了一勺汤，喝一口，“嗯，是有点。别喝了，吃别的菜。”他将那道菜拿走，远离林宝宝的视线。 这道鲫鱼豆腐汤或许是太腥了，或许根本不腥，可林宝宝说它腥，陈小虎便也会觉得它腥。陈小虎一贯这样的，无所顾忌顺着她的喜好。 林宝宝目光盈盈看着陈小虎，思绪复杂，开口叫了陈小虎一声:“小虎……” 陈小虎抬头:“怎么了？” “爸妈今天来，是又催孩子来了吧？”林宝宝问，她知道又是陈小虎替她挡下了这些琐事，他总是这样的，用他的力量在她周身围起一道保护网，让她免受外界的干扰，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热爱的事业中。 陈小虎满不在乎地“嗐”了一声，说道:“他们就是闲的。前不久你妈的堂妹家、我爸的表弟家都抱了孙子孙女，他们眼馋，所以最近就催得勤。等过个十天半个月，他们就没这闲心管我们了。宝宝，你别操心这些事，有我在的。” “嗯。”林宝宝拿着筷子戳碗里的白米饭，“小虎，要是我……”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音节落了下去，了无声息。 陈小虎没听清她说什么，问:“宝宝，你说什么？” “……”林宝宝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没什么，吃饭吧。” 孩子的事……她还是想先瞒着他，在她做出确切决定之前，她不愿陈小虎与她一道陷入无比的烦恼中。 第13章 冒险的手术 邱爱文一大早召集项目组的相关人员开会，郑岩也来了。 医疗器械方面并不是林宝宝的研究领域，但研究了这么些天的材料，就算是临时抱佛脚，她这个天才能抱到的佛脚也比旁人大许多。她从手术体验方面提一些建议，把她认为需要改进的手术器械提出来，别的便没多提。 学习八年、工作六年，林宝宝参加过不少科研项目，有参与别人主持的，也有自己主持的。她很清楚，项目主持人是左右项目走向的核心人物，项目组其他人都是打辅助的。这次项目也一样，郑岩才是项目的核心人物，她有再多想法，也不能喧宾夺主。 郑岩今天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好，面露倦色，但还是打起精神坚持开完了会议。 林宝宝收拾好东西，与邱爱文说了会儿话，走出会议室，转身去带上门的时候听到邱爱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就这么急着回杭州？多看我一眼是不是都让你受不了啊？” …… 此刻会议室里只剩下邱爱文和郑岩二人，林宝宝听着那些话，心惊肉跳的，赶紧走远了。 她不是喜欢听人墙角的人，只听了这么一句话，心想，大概这夫妻两人之间有了些矛盾。她不去细想，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 刚行至妇产科，林宝宝迎面撞上张靖与徐梦莹，两人似乎起了争执，面红耳赤的。 林宝宝深吸一口气，她今天这是什么运气。 张靖见林宝宝走过来，闭了嘴，徐梦莹却不依不饶:“怎么不说话了？理亏了吧？我早就跟你说了，我还不想结婚，你也答应了的。怎么，现在是想温水煮青蛙，逼我就范？” 张靖:“……” “说话啊你说啊！”徐梦莹掐了一下张靖的胳膊，张靖还是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林宝宝。 徐梦莹终于发觉林宝宝的靠近，也闭了嘴，瞪张靖一眼，跑了。 林宝宝轻咳一声，走上前去，提醒张靖一句:“上班时间，注意纪律。” 张靖低头:“对不起林主任，我这就去做事。” 林宝宝摇摇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徐梦莹和张靖的事，林宝宝是了解一些的。妇产科的同事偶尔会提起，张靖自己会说，但更多的信息来自林宝宝的闺蜜徐梦醒。 徐梦醒很了解她这个妹妹，她曾直白地与林宝宝说，徐梦莹没任何结婚的想法，她交男朋友、谈恋爱，就是为了满足肉体欲望的。张靖这个人相貌英俊、身强体壮，是徐梦莹满意的床上伴侣，所以徐梦莹愿意与张靖保持稳定的恋爱关系。 但要是谈婚姻，那就会谈崩了。徐梦莹对结婚生育一事尤为抵触，常将一句话挂在嘴边:“结婚？结什么婚，我还是个宝宝。生宝宝？生什么宝宝？我自己还是个宝宝呢。生孩子有什么好的，浪费钱，有人发钱给我生孩子吗？” 徐梦莹不婚不育的观念，妇产科许多人都知道，张靖自然也知道。 林宝宝心想，张靖这次大概是踩着老虎尾巴了。 林宝宝正想着这件事，有人敲门，她应了一声“请进”，竟没想到来找她的是欧阳烨。 “哦？欧阳主任，稀客啊。”林宝宝坐在位置上，抬头看了一眼欧阳烨，“我最近没得罪你吧，你用不着上门来寻仇吧？” 欧阳烨脸露尴尬:“林主任，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找你就不能因为正事？好歹我们是同事。” 这话一出，林宝宝明白了，这是有事相求。 欧阳烨也不啰嗦，直接说道:“我们心胸外科转来个病人，比较特殊，想请林主任来看看。” “哦。”林宝宝了然，“会诊啊？先开会诊单过来。” 这是正规流程，所谓会诊，是几个医生一起为具有疑难杂症的患者诊断病症，接收患者的科室如果发现患者的病情涉及其他科室，需要邀请其他科室的医生会诊，就要先开出邀请会诊的单子，就是会诊单。 欧阳烨“啧”了一声，说:“我当然要开会诊单的，我这不是先提前来跟你商量，希望你能接下这次邀请吗？” 许多医院都存在会诊难、会诊慢的问题，每天来到医院求诊的病患众多，各科室医生自己的病人都忙不过来，一接会诊，不但增加自己的工作量，也增加了风险，毕竟时间有限、精力有限，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在缺乏足够信息的情况下，很难做出百分之百准确的诊断。 像林宝宝、欧阳烨这种级别的医生，每年开的会诊单并不多。 林宝宝一听欧阳烨的说辞，就明白他的小九九了，看来这个病患情况比较复杂。 林宝宝向来和欧阳烨不对付，难得见欧阳烨低头，还不得得寸进尺？她朝欧阳烨扬扬下巴:“有求于我啊？” 欧阳烨一咬牙:“是，林主任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林宝宝不过是想逞口舌之快，她身为医生，治病救人本就是职责所在，便只是开了口吓唬欧阳烨:“我还没想好，先记着，说吧，怎么个情况？” 欧阳烨把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坐下，简明扼要地把情况说了:“我们心胸外科收了位患者，是个孕妇，怀孕26周。她在其他医院做过检查，胎儿被诊断患有重度主动脉瓣狭窄，辗转来到我们心胸外科求医。” “嗯。”林宝宝拿起桌面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水，“现在可以做引产，我可以尽量减小对孕妇身体损害。真是稀奇，她应该先来我们妇产科的，怎么先去了你们心胸外科？她自己也有心脏病？要是这样，我需要先给她做检查。患有心脏病的孕妇做引产手术，风险不小的。” 欧阳烨脸色变了变，说:“她自己没有心脏病……她想留下孩子，但几乎所有她去过的妇产科都建议她引产。” “胎儿被诊断患有这么严重的先心病，她还想留下孩子？姑且不说这孩子生下来后能不能存活，就论对孕妇自身，强行生产可能会造成不小的身体伤害。” “她……”欧阳烨顿了顿，“她坚持要留下孩子，请求我们帮她想办法。因为……她丈夫是缉毒警察，已经牺牲了。他们刚结婚不久，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欧阳烨又补了一句，“唯一的孩子。” “……”林宝宝陷入了沉默。 安静的氛围持续了许久，林宝宝终于开口:“你们心胸外科是已经想出什么办法了吗？” “胎儿宫内心脏介入手术。”欧阳烨说道。 林宝宝心一紧，又喝了口水，想了想说:“胎儿宫内心脏介入手术，目前还处于临床试验阶段，对吧？我记得成功的先例屈指可数。” “是。”欧阳烨坦言道。 林宝宝又说道:“欧阳主任，你主攻普普胸外科，这个手术，是要你们科室主攻心脏外科手术的那位大神来做吧？” 欧阳烨点头，承认这一件事。 心胸外科的另一个块金字招牌，就是林宝宝口中所说的“大神”李勉，经他手的高风险手术不胜枚举，名声在外。 林宝宝和李勉来往不多，欧阳烨是心胸外科的主任，由欧阳烨出面邀请林宝宝情有可原。林宝宝心道，看来心胸外科很看重这场手术，欧阳烨亲自出面邀请林宝宝会诊，就是想让心胸外科、妇产科以及其他相关科室相互配合，提高手术的成功率。当然，这场手术成功的关键仍是心胸外科。 林宝宝挠挠头发:“你们心胸外科的医生，可真是喜欢在心脏上冒险。我能做的有限，先看看孕妇的情况吧。” 这算是答应下来了。 欧阳烨高兴得紧，破天荒地说了句“谢谢”，起身告别的时候，目光突然盯在林宝宝的保温杯上:“林主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养生了？你这杯子里该不会泡的枸杞吧？不对啊，你从前只喝咖啡的。” 林宝宝瞥了他一眼:“与你无关。” 欧阳烨:“……” 第14章 身为母亲的意志 林宝宝见到了陈依依，那位缉毒警察的遗孀，那个想尽办法想留下被诊出严重先天性心脏病的孕妇。 林宝宝研究过陈依依的病历，陈依依身体素质不错，胎儿除了心脏方面的问题，其他发育正常。宫内心脏介入手术的具体方案会在各科室专家会诊会商讨出来，林宝宝的主要任务是要在手术中监测胎心，也就是胎心监护。 胎心监护需要借助胎心监护仪的帮助，可以检测到胎儿心率的实时变化，再结合胎动、宫缩刺激的情况，评估胎儿在子宫内的整体情况，以确保孕妇及胎儿的安全。 这场手术必须要对孕妇进行麻醉，麻醉过程中血压降低、子宫收缩的情况非常常见，胎心检测能及时发现和诊断胎儿的情况，决定是否能继续手术。所以，这场手术是心胸外科主刀医生、产科医生和麻醉医生相互配合的硬仗，必须会诊出整体周密的手术计划。 在见到陈依依之前，林宝宝面对的不过是冷冰冰图像和数字，见到陈依依的那一刻，林宝宝忽而心口一颤，她是那样年轻啊。 林宝宝想，是什么力量支撑陈依依孤注一掷地求保这个孩子？是出于对丈夫的爱？还是出于对孩子的渴求？ 林宝宝做了个深呼吸，靠近陈依依:“陈依依，你好，我是妇产科的林宝宝，来给你的胎儿做个检查。” 陈依依扬起笑脸:“林医生你好，我以前就听说过林医生医术高明，只是我不敢直接找你看，妇产科的医生，都不会同意我留下孩子的吧。” “嗯，”林宝宝点头，“从理性上来说，你这种情况，引产是最好的办法。相信李医生也跟你说过，如果要给你的孩子……进行宫内心脏手术，风险很大。即便手术成功了，孩子出生以后，也要再进行多次手术。我不建议你冒险。” 陈依依垂眸，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我知道，李医生都跟我讲清楚了，我愿意承担手术风险。” 林宝宝道:“你既然做了决定，我们会讨论出周密的手术计划，尽我们所能让你和胎儿平安。但我也要告诉你，成功率只有五成左右，不要抱太大希望，如果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情况，我们会放弃胎儿，以你的性命安危为先，这一点没得商量。” “嗯，我知道。谢谢你们。”陈依依抬起头来，她又笑起来，可真是个阳光开朗的人啊。 “行，我们来听听胎心。”林宝宝给听诊器消毒，贴上去的那一刻，她又听见了来自婴孩的声音:“妈妈……妈妈……我爱妈妈……会坚强……” 林宝宝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她给陈依依做完检查，向她了解一些情况后，说道:“你的孩子是个坚强的孩子，他很爱你的。” “真的吗？”陈依依笑容更加灿烂了，“林医生你能听到她说她爱我吗？” 林宝宝默了一会儿说:“我说我能听到，你相信吗？” 陈依依笑道:“我知道，这可能只是鼓励我的话。但我相信，我的孩子一定是个坚强的孩子，不然，她也不会在我肚子里长到现在，对吧？” 林宝宝不置可否。 “其实……”陈依依是个健谈的人，因林宝宝那些鼓励的话，她的心扉便敞开了许多，“我家里人也劝我放弃的，我丈夫的爸妈跟我说，我不必要有什么道德责任感，非要给他留下一点血脉什么的，我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更不应该为了还没出生的孩子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们不知道，我想生下这个孩子，想要孩子活下去，不是因为什么道德责任感，也不是为了延续血脉什么的。我和他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的工作一直都是保密的，我们聚少离多，恋爱的时候他也犹豫过，觉得会耽误我。他哪里知道，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和他之间早就分不开了。” “他牺牲以后，我才知道他一直在做什么工作。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整个世界都塌了，就差一步，我就要追随他去了。那个时候，我发现我怀孕了，这个孩子让我重新有了生的希望，要是没有她，我要怎么重新开始呢？所以啊，我一定要救她的。” 林宝宝安静地听着陈依依的讲述，她相信世上有至死不渝的爱情，也相信爱的力量能给人生存的希望。 林宝宝看着陈依依隆起的腹部和脸上的笑容，她想，原来孩子不仅是骨肉，不仅是血缘，对于一些人来说，孩子是情感的延续和生活的力量。 那么她呢？她的孩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对于孩子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林宝宝又想，陈依依拼尽全力让孩子顺利出生，可这个孩子怕是这一生都离不了药物与手术，这样对于孩子来说真的好吗？母亲又该为孩子承担怎样的责任呢？ 林宝宝还没有找到答案。 林宝宝不经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而后抬头看陈依依:“嗯，所以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孩子，你要好好做术前准备。我会安排医生给你做产科检查。” 陈依依笑着点头，谢过林宝宝。 林宝宝揣着一肚子心事走出病房，迎面碰上欧阳烨，他见林宝宝从病房出来，就知道她和陈依依聊完了，不禁笑容上脸:“林主任，速度挺快的啊。” 林宝宝瞧了欧阳烨一眼，“嗯”了一声，说:“我已经叫我们科室的赵欣来带陈依依做产科检查。”赵欣是林宝宝组里的另一位住院医师。 “小赵？”欧阳烨疑惑，“你亲传的弟子不是张靖吗？怎么换了个人使唤？” 林宝宝道:“他有别的事。唉？我们科室的事，你八卦什么，我想安排谁就安排谁。” 事实上，张靖因为与徐梦莹争吵，这几天工作状态不佳，被林宝宝赶去门诊维持秩序了。 “我八卦？我冤枉啊……”欧阳烨见林宝宝踏步往前，赶紧追上去，“林主任，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刚得了几罐咖啡粉，改天给你带来。” 林宝宝边走边说道:“都是职责所在。还有，我不喝咖啡，你不用客气。” 欧阳烨惊讶:“你不喝咖啡？你不是最喜欢喝咖啡的？” 欧阳烨虽与林宝宝势同水火，倒是挺了解林宝宝的喜好的。 林宝宝停下脚步，偏过身去看欧阳烨:“欧阳医生，人的喜好是会变化的，我昨天喜欢喝咖啡，今天不喜欢喝咖啡，不行么？” 欧阳烨:“……” 林宝宝没再理会欧阳烨，径自走了。 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如今不喝咖啡的原因。 她怀孕了。 林宝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正在下意识地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v 第15章 那些甜蜜的回忆 陈小虎约了林宝宝一起吃午饭。 保康医院前几年新建了个食堂，位于住院部后，环境倒是挺好，只是饭菜没什么新意，林宝宝来得也少。她总是忙工作，平日里午餐都是陈小虎或张靖给她买好了送去。 “今天怎么叫我来食堂吃？”林宝宝拿筷子戳了戳餐盘里的一只鸡腿，不太想吃。 陈小虎见她仍没有什么精神，说道:“不想吃食堂的饭菜的话，我们出去吃？” “忙着呢。”林宝宝抬眼看了陈小虎一眼，低头随意扒了口饭，味同嚼蜡。 “每次给你带饭，你总是拖到下午才吃，胃都折腾坏了。”陈小虎嗔怪道，“你最近精神不太好，胃口也不好……宝宝，你要不要检查一下身体？” 林宝宝赶紧扯谎:“检查过了，你放心，我会注意的。我就是……可能年纪大了，工作上有些吃不消。最近忙邱医生的项目，还有几个难度比较高的手术。……嗯，大概就是这样。” 陈小虎目光动了动，看着林宝宝说:“自从上次你在手术室昏倒触电，你就变得有些奇怪。宝宝，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但不要总是一个人扛……” “好。”林宝宝深深吸一口气，看着坐在对面的陈小虎，心里又几分感动，又有几分愧疚，“小虎，我想吃糖炒山楂，桂花巷那家的。你下班帮我买点，明天带过来好不好？” 陈小虎笑起来:“好，我去给你买。” 桂花巷的糖炒山楂，是属于陈小虎和林宝宝的小秘密。 陈小虎追求林宝宝的第二年，林宝宝还没同意与他在一起。有一次，林宝宝跟了一台手术，那台手术风险很高，主刀医生尽了力，还是没能把早产的新生儿抢救过来。那是林宝宝第一次目睹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她面前死去。 林宝宝心里上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躲在医院楼下的角落里，怎么都缓不过来。 陈小虎听说了这件事，找到林宝宝，也不说话，安静地陪着她坐到深夜。而后，林宝宝突然说了一句话:“好苦啊。” 陈小虎知道她的意思，想安慰她，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知道桂花巷有一家糖炒山楂的，做的山楂很甜，甜里带了山楂的微酸，不会腻。你吃了一定就不觉得苦了。” 那时林宝宝很脆弱，褪去了强势与理性，剩下小姑娘的好奇和天真，问陈小虎:“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我马上买回来给你吃。”陈小虎见林宝宝总算有点精气神了，开心得紧，撒腿去买糖炒山楂。 大半夜的，卖山楂的店铺早就关门了，陈小虎等了一夜，等到店铺开门，捧了一大袋子的糖炒山楂给林宝宝。 林宝宝说他傻，店铺不开门，那就第二天再去好了，何必等上一夜。 陈小虎却说他不傻，等待的过程他是快乐的，这么快乐的夜晚，他睡不着。 陈小虎回忆着这些，开开心心地低头扒饭吃，过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皱眉:“你今天又不回去？” “李主任那台宫内心脏介入手术，明天一早开始。我心里有些乱，想留在医院好好安静一下。”林宝宝解释道。 陈小虎了然，每次有大手术之前，林宝宝都会留在医院过夜。他是知道这台手术的，也知道风险有多大，他握了握林宝宝的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关键是在李主任那边，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小虎，我不想看到死亡，更不想在我的手术台上看到死亡。”林宝宝声音有些沉重，“我知道，手术都有风险，作为一个医生，应该早就看淡风险和生死，但我……” 林宝宝话音断了，她叹了口气，说不下去。 陈小虎握紧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他便用他掌心的温暖包围她:“我明天多买些糖炒山楂，不管手术结果怎么样，你都多吃点，好不好？” 林宝宝眉宇舒展，往陈小虎手上一拍:“吃这么多糖，你不怕我血糖高啊？” 林宝宝提起这事，忽而脸色一变。她确实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血糖，孕妇血糖过高是大忌。可很快她又想，她怎么顾忌这么多？她还不太可能留下这个孩子呢。 林宝宝可不想因为这个孩子束手束脚，语气一转:“没事，我就爱吃甜的，你多买点。” 陈小虎哭笑不得:“跟小孩子似的。来，先吃饭。” 林宝宝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拿着鸡腿啃，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食堂外的小路上，一眼瞧见了钱晓鸥。钱晓鸥正顺着医院的绿化小道走着，一副精神涣散的模样，大概连自己走到哪里都不知道了。 “咦。”林宝宝放下筷子，“钱晓鸥？她怎么在这？” 陈小虎也看到了钱晓鸥，说道:“来看医生的？去打个招呼？” 林宝宝点头:“嗯，你在这吃饭，我去找她。” 钱晓鸥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被林宝宝一拦，惊醒过来:“哎？宝宝，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的。”林宝宝无语，“怎么走到我们食堂来了？要吃饭吗？” “食堂？”钱晓鸥这才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恍然大悟自己走岔路了，“没有，我想散散步，没想到走到这里来了。” 林宝宝见她脸色不佳，情绪也不好，问她:“你来看医生？哪里不舒服吗？” 钱晓鸥想了想，把事情简单地与林宝宝说了。钱晓鸥确实是来看医生的，她最近胸痛、胸闷，总是咳嗽，昨天咳出的痰里还带了血丝，吓得不轻，今天赶紧来看诊,做了ct影像，但看不出是什么问题，她到底是患什么病了，医生说还需做进一步检查。 林宝宝听了这话，心中也不免担心，问钱晓鸥找了哪位医生。 “叫程启。”钱晓鸥说道。 林宝宝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介绍心胸外科的主任医师帮你看看。”林宝宝说的是欧阳烨。 人大多都有声誉迷信，病人都想找个经验丰富的、名气大的医生诊治，从心里认为遇上这样的医生，自己病愈的机会就会大许多。 钱晓鸥也不例外，所以她答应下来了。 第16章 表面幸福的样子 这应该是钱晓鸥第一次见欧阳烨，可不知为什么，钱晓鸥总觉得欧阳烨有些眼熟。 欧阳烨拿着钱晓鸥的ct影像仔细看了看，向钱晓鸥询问一些问题，把ct递还给钱晓鸥:“我怀疑是胸膜炎，你明天去呼吸科挂个专家号，问题不大。” “胸膜炎？很严重吗？需要住院吗？会不会死？”钱晓鸥脱口而出，一脸激动的模样。 欧阳烨抬起手，手指掩了掩嘴角的笑意，说道:“不严重。你这情况，不严重，吃个药就好，别担心。” “哦。”钱晓鸥仿佛泄了气，“不严重啊，怎么会不严重呢……” 林宝宝一直陪在钱晓鸥身边，见她似乎很失望的模样，摇摇她的肩膀:“想什么呢？不严重你还不开心？” 钱晓鸥撇撇嘴:“没有，没什么。” 她又看向欧阳烨:“欧阳医生，多谢。” “不客气。”欧阳烨眉眼染了些愉悦的神色，可惜钱晓鸥没有注意到，“早日康复。” “哦，好的。”钱晓鸥站起身来，浑浑噩噩地出了门。 林宝宝一头雾水，陪着钱晓鸥走了一会儿，待行至楼下，四下无人，她撞了撞钱晓鸥的胳膊:“怎么回事？” 钱晓鸥抬起头，叹一口气:“我还以为我生了什么大病，肺癌什么的，要住院，要手术。” “乱说什么。”林宝宝真是不理解她，“身体康健不好吗？非要得病才好？” 这可真的一点都不像钱晓鸥。 “宝宝。”钱晓鸥停下脚步来，偏过身子去看林宝宝，“要是我生了大病，我老公和孩子就能多给我一些关心了。” 林宝宝惊讶得张了张嘴巴，她从没见过钱晓鸥这副模样，钱晓鸥总是潇洒的、自在的，不受什么琐事的束缚，更不会在意老公孩子关不关心她。 钱晓鸥对自己的人生具有详尽的安排，按着近乎完美的节奏去完成她的安排。她从知名211院校毕业，年纪轻轻取得注册会计师证书，进入大潮市数一数二的金融机构“华光金融事务所”工作，是人们眼里的成功人士。她按着她的计划，按部就班，28岁结婚，30岁之前生育。她实现了这些目标，下一步的目标便是35岁之前成为事务所的合伙人，她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了。 对于钱晓鸥来说，婚姻、家庭，不过是她人生计划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所以，她不可能像徐梦醒那样放弃事业，把自我全部贡献给家庭。她工作体面，金钱独立，与丈夫在许多事上保持“aa”的分配，譬如孩子一人管一天、家务一人做一天，家庭开支一人付一半。 林宝宝经常从钱晓鸥嘴里听到的，是“我有我的生活，我绝不会被家庭牵绊”，而不是“我老公和我儿子不关心我”。 这可太反常了。 林宝宝觉察出异样，问钱晓鸥:“你……是不是和家里人闹矛盾了？” “也许吧，我和他们好像一直在闹矛盾。”钱晓鸥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笑，“你记得我生孩子的时候是怎样的吗？” 林宝宝点头:“小夏是在我们医院出生的，我当然记得。”小夏是钱晓鸥的儿子，叫夏曦光，钱晓鸥取的名字。他出生的时候林宝宝还不具备主刀医生的资格。 “那个时候，预产期的前两个星期，我还坚持上班，生下他后，休息了一个月就去上班了。婆婆因为这件事来闹过好几次，她说我不懂自爱，说我不懂得带孩子，还质问我，要是把她孙子折腾坏了，她孙子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交代。” “我那个时候觉得好笑极了，孩子是我的，我爱怎样就怎样，用得着她管么？”钱晓鸥继续说道，“我从来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管他们怎么说呢。” “但现在，居然连我的儿子都这么觉得，觉得我不关心他，觉得我只顾着自己，根本没把他和他爸放在眼里。”钱晓鸥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带了些哭腔，“他小时候发烧，哭个不停，我不敢睡，一遍遍给他擦身体物理降温，抱着他哄了一天一夜。他上幼儿园、小学，是谁上上下下给他张罗？” “为什么我对这个家庭的付出，他们就看不到呢？难道就因为我没有辞职，没有完全成为家庭主妇，就否定我所有的付出？说我没有关心过他们，那他们关心过我吗？我工作上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问过一句吗？我生病的时候他们给我做过一顿饭吗？” 钱晓鸥说得激动起来，抱住林宝宝哭:“宝宝，我真的好难受……” 林宝宝拍拍她的后背，不知该怎么安慰钱晓鸥。林宝宝猜到钱晓鸥是和家里人起了争执，而且这个争执不小，只是钱晓鸥既然不愿意讲明白，那她也不好问。 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些生活琐事，但一件一件的家庭琐事叠起来，就能把人坚固无比的心理防线击溃。 钱晓鸥一直引以为傲的清醒与独立，在家庭琐事的重重冲击下，被撞得破碎不堪。她以为独立的经济、清醒的头脑、彼此独立的生活是维持家庭长久和谐的秘方，但到头来现实给了她一巴掌，在家庭琐事面前，她仿佛成为一个稚嫩的孩童，措手不及。 “晓鸥，哭出来就好。”林宝宝找出纸巾给钱晓鸥擦眼泪，“要去喝杯果汁吗？” 钱晓鸥哭过了，情绪发泄出来，整个人轻松了一些，笑出来:“喝果汁？你不是只喝咖啡吗？” 林宝宝哪能告诉她，她怀孕了不宜喝咖啡。 “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林宝宝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走吧，还有点时间，我请你喝。” 钱晓鸥没拒绝，跟着林宝宝朝医院的食堂走过去。 走了几步，钱晓鸥突然问林宝宝:“我以前见过欧阳医生吗？” 林宝宝疑惑:“这我哪里知道。你见没见过他，你不知道么？” “哦。”钱晓鸥拿起手里的纸巾又擦了擦鼻子，“记不得了，老觉得他有点眼熟。他好像挺厉害的。” “什么‘好像’，欧阳烨是我们医院的金字招牌。”林宝宝说道，她虽然与欧阳烨势同水火，但从不否定欧阳烨的优秀，“你下次见他，问问你们是不是见过面。” 钱晓鸥点头同意。 第17章 生命该有自己的意义 手术室里，医生的说话声与仪器的运作声音相互交错，胎心监测仪上的图像稳稳地维持在可控的范围里，林宝宝一颗心提起来，一丝不苟地盯着陈依依胎儿的各项数据。 “林医生，你今天格外紧张，不像你啊。”李勉一面做手术，一面与林宝宝交谈。 手术中的交流并不一定是冷冰冰的动作指令，一些日常的聊天能够缓解紧张的情绪，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医生尚有心情聊天说明这台手术目前一切顺利，尽在掌握之中。 林宝宝回道:“能亲眼目睹李主任这台高难度手术，机会难得，心情当然和平时不一样。” 李勉笑了一下，又问:“听说林主任不要孩子？” 林宝宝心虚地“嗯”了一声。 “林主任亲手接生了许多孩子，也见惯生儿育女了，大概没有生育的新奇感了吧？”李勉说道。 李勉到如今还是单身，他是个天赋型医生，又主攻被誉为是外科“宝塔上的明珠”的心外科手术，一心扑在钻研上，似乎无暇顾及别的事情了。 医院的同事们提起李主任，有时会开玩笑地说，李主任大概是把一生都贡献给医学了。 林宝宝曾经也想成为这样的人，把一生贡献给医学，那于她而言是神圣的、伟大的理想。可她后来遇见了陈小虎，让她甘愿为这条神圣之路镶嵌一颗世俗的明珠。 林宝宝回李勉的话:“也不是，每一个新生命诞生，我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嗯，每次在手术台上，看到患者的心脏重新跳动的时候，我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说不出来，大概这就是生命的神奇之处。”李勉说道。 这台手术只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控制在宫内介入手术应该控制的时间内，一切都很顺利。 可只有亲历其中的几位医生知道，这是一台多么惊心动魄的手术，一场多么难打的大仗。 目前，对于诊断出先心病的胎儿，宫内干预的成功率只有60%，他们冒了极大的风险，手术成功结束的时候，每个人所获得的喜悦亦是强烈的。 林宝宝脱了手术袍，靠在通道走廊上，思绪纷飞。 陈依依为孩子做的努力，给林宝宝带了很大的震撼。 她与李勉说的话是她的真心话，她接生过许多新生儿，也为不少孕妇做过引产，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会带给她不同的感受，每一个生命的逝去也会带给她不同的沉重。 她渐渐变得冷淡，作为一个旁观者，冷静地看一切发生。 她亲自促成许多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因为四年前的流产，拒绝自己来产生新生命。她用了许多借口来解释原因，譬如工作忙、生活压力大、开销大，譬如她不想为孩子浪费时间和精力。 可真正的原因，是源于她对生命价值的疑惑，她尚不能明确她有什么动机和意义去创造一个新生命，她对陈小虎的爱无须用孩子表达，对自己的人生也无需用孩子来补充。 所以，她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 在想清楚答案之前，林宝宝想，她还不能留下她肚子里的宝宝。 * 陈依依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从icu出来后便转入了妇产科的病房。出院前林宝宝去看望她，那时陈依依正靠在病床上，手里叠着纸星星。 “叠星星给孩子吗？”林宝宝走过去。 陈依依手里刚叠好一只，放进床头柜上的玻璃瓶里，朝林宝宝笑:“林医生，你来看我啊。不是叠给孩子的。” 林宝宝“哦”了一声，说:“是来看看你的，明天出院了？” “对。”陈依依说道，“谢谢你们，宝宝现在很健康。” 林宝宝摇头:“不用说谢，我们该做的。之后每周要记得来复诊，不舒服的时候也要来，我们要实时掌握胎儿的情况。” 陈依依想了想，开口问林宝宝:“林医生，冒昧问一问，你的名字，是你妈妈取的吗？” 林宝宝没想到陈依依问到她的名字上来了，她的名字确实挺特殊的，虽然很好记，但“俗气”得很，没什么特点，满大街的“宝宝宝宝”。林宝宝上学的时候，因为这个名字闹了不少笑话。 林宝宝倒也坦诚:“是，我妈妈取的。她生我的时候难产，我能顺利生下来是个奇迹，她说我是她最宝贵的宝宝，所以叫我宝宝。” “原来是这样。”陈依依了然，“我也想给我的孩子取个这样有纪念意义的名字，不过我还没想好。” “嗯。”林宝宝沉默了片刻，还是将心中困扰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陈依依，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不想回答也没事。” 陈依依一脸认真地看林宝宝:“林医生你问吧。” “宫内心脏介入手术并不能根治胎儿的先心病，只是为胎儿争取双心室修复的机会，她出生以后，还要进行诊断治疗，可能还需要进行多次手术，对于孩子来说，或许她的生存状态并不算太好。你……”林宝宝想了想措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孩子生下来，会受很多苦？” 陈依依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能肯定的是，她在身体疾病方面，会受苦。但我没法确定她在其他方面，会不会很幸福。万一她很幸福呢？万一她在其他方面得到的幸福能够盖过疾病带来的痛苦呢？” 陈依依的话仿佛一记闷棍敲打在林宝宝脑袋上，她惊醒过来一般，仔细去思考自己的关于“孩子受苦”的想法，才发现她一直以来纠结在负面影响之上，却忘记了去思考，万一孩子很幸福呢？ 她想剥夺孩子受苦机会的同时，不也是在夺走孩子幸福的可能性吗？ “林医生，”陈依依说道，“你的妈妈度过生产难关生下你的时候，想的肯定不是今后你会受多少苦，而是今后你会有多少的幸福，所以才会给你起‘宝宝’这个名字吧，就算这个名字很多人在用，但你仍然是她独一无二的‘宝宝’。其实我只能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至于未来她会怎样，那就是她自己的人生了。” 林宝宝点头:“你说得对。” 林宝宝自嘲地想，她自诩医术高明，思想敏锐，自认为自己接生了许多新生儿，对生命早有了通透的想法。但生命这么复杂，又这么独一无二，哪里是她能够彻底想明白的呢？ “林医生，这瓶星星送给你。”陈依依把床头柜上那个装了许多纸星星的玻璃瓶递给林宝宝，“小时候我妈妈哄我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林医生你接新生命来到世上，那就是接了很多星星来到世界上了。” 林宝宝没有拒绝，她将玻璃瓶揣在手里:“谢谢你。” 第18章 难以控制的情绪变化 林宝宝把陈依依送给她的那瓶纸星星放在了卧室的飘窗上，与之前钱晓鸥买给她的那个风铃搭在一块儿，映在窗外的夜空上，这么一看，还挺清新养眼的，要是白天，会更好看的吧。 林宝宝想起买风铃那天的情形，那个忽悠人的摊主缠着她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吗？ 她还是不信。 可她能听见自己肚子里的宝宝说话，也可以听见其他宝宝的声音，是什么原因呢？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神明赋予了她这种奇特的能力，让她能与宝宝们交流，让她能听见他们的心声？ 如果真是如此，那神明让她听见这些声音的用意是什么？ 林宝宝将这问题搁置了，不再去想它，坐到梳妆台前，挤些乳液抹脸，睡前养肤。 手里的乳液竟然挤不出来了，林宝宝皱眉，用力挤了挤，折腾许久挤出一小滴，看来是真的用完了。 林宝宝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记得这乳液什么时候用完的，她的生活粗糙得很，几乎所有的精致都用在手术上了。 “宝宝，头发吹了吗？”陈小虎刚在阳台晾完衣服，走进卧室来，绕到林宝宝身后，倾身下去抱住她。 林宝宝点头，看着手里的乳液发愁。 “你真傻。”陈小虎看见她手里乳液，笑出声来，“乳液没有了不会问我吗？” 他起身，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套护肤套装来，给林宝宝拆了，放到她手里:“昨天就看到你的乳液没了，今天下班路过商场去逛了逛，柜姐推荐这款，你试试，不好用下次换别的。” 林宝宝叹气:“我的生活用品基本都是你买的，小虎，我觉得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真差。” 陈小虎笑起来:“这些又不是生活必备的技能，你生活自理能力哪里差了？只是没时间逛街买东西而已。”他顿了几秒，又说，“宝宝，你最近怎么……有点多愁善感？” 林宝宝一怔，大概是了。 还不是肚子里那个小东西害的，体内激素一变化，人的情绪就会受影响。 “胡说八道。”林宝宝故作生气，“你皮痒了是吧？” 陈小虎赶紧哄:“不敢不敢，是我胡说八道，嘿嘿。”他目光移动，看到了窗台上的星星瓶子，有些惊讶:“那瓶星星哪来的？你叠的？” 不可能吧。 林宝宝摇头，简单解释了瓶子的来历，又讲了一些和陈依依有关的事情。陈小虎听了，不禁感慨:“你的这个患者，年纪不大，感悟倒是很多。” “可能是因为经历过生离死别吧。”林宝宝说道。 陈小虎拥着她温存了一会儿，想起正事来，问她:“这一届的妇产科联合会世界大会是不是快到了？” 陈小虎说的这个会议，由国际妇产科联合会主办，是妇科和妇产科专业中最重要的全球学术活动，每三年在五大洲轮流举行，被誉为是妇产科领域的奥林匹克盛会，旨在通过学术交流与实践，改善妇女的健康和权利，促进妇产科的学科和实践发展。 “下个月。”林宝宝说道。 陈小虎又问:“你的文章提交了吗？” “嗯。”林宝宝点头，“今年是线上会议，省去很多麻烦。” “那就好。”陈小虎似乎在思考什么，默了一会儿才说，“郑教授和邱医生的项目，你后续还需要做的事情多吗？” 林宝宝摇头:“不多。”她有些疑惑地看陈小虎，“怎么？有事？” 陈小虎低头，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老婆，我们休个假吧。” “休假？”林宝宝怒了，“陈小虎，你怎么成天脑子里就想着休假？我上个月是不是刚休假跟你去了海南来着？你忘了？” 陈小虎赶紧说:“没忘没忘。宝宝……我只是觉得，你最近状态不对。上次我们从海南回来后，你也不见得好了多少。宝宝，我很担心你，我宁愿你不要这么拼，宁愿你的工作少一些，也不想看你这么辛苦，精神越来越差……” “陈小虎你又乱说什么？”林宝宝脾气上来了，推开他，“我不拼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吗？我现在是妇产科的主任，工作怎么可能少？你是不是想让我也退居家庭，做个全心全意的家庭主妇啊？” 这脾气发得可真没道理。 林宝宝气上心头，翻身上床，裹了被子侧身躺着，不理会陈小虎。 陈小虎有些懵。 她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多愁善感，一会儿大发脾气的。 陈小虎又要哄老婆了。 他蹭到林宝宝身边，张开臂膀，隔着棉被把林宝宝抱住。林宝宝挣扎了两下，随他去了。 “老婆。”陈小虎柔声柔气的，“别生气嘛，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嘛。” 林宝宝现在气已经消了一半，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便没怼陈小虎。 陈小虎感觉到她软下来了，赶紧趁机掀开被子，躺到她身后抱住她:“宝宝，我没有想过让你放弃工作待在家里，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更喜欢你为了理想和热爱的事业努力的样子。只是你现在的状态很让我担心，你有心事我知道，你不肯告诉我，我也知道。我帮不上忙，只能乱出主意，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林宝宝原本就是情绪不好闹脾气，现在冷静下来了，又听得陈小虎这样说，心觉愧疚，转过身去面对陈小虎，抬手捧了他的脸说:“今天是我乱发脾气。小虎……有的事情，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是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说。等我想好了，再说好吗？我……我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的。” 林宝宝的声音都变温柔了许多。 陈小虎心头一动，拥住林宝宝:“好，我等你慢慢想清楚。但不要一个人硬扛，好不好？” 林宝宝点头。 “宝宝……老婆……”温香软玉在怀，陈小虎又开始想入非非，“我们好久没有……” 林宝宝手一推，把陈小虎推出被子，裹了一圈裹住自己，翻过身去背对陈小虎:“我要睡觉了。” “……”陈小虎委屈巴巴贴过去，“宝宝，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林宝宝哭笑不得，转过头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别乱想，快睡觉。” 可真是够敷衍的，但陈小虎就是受用得很。他乐滋滋地扯了另一床被子过来，裹好了自己，又去抱着林宝宝睡。 只有抱着她，他才安心啊。 第19章 小捣蛋鬼 林宝宝发觉，最近肚子里那个小捣蛋鬼安静了不少。以前这孩子总是咿咿呀呀地吵她，她喝水时吵，吃饭时吵，工作时吵，睡觉时也吵，吵得她头疼，却又无奈。 最近这孩子倒是乖巧了，每天除了早晚哼哼唧唧两声，她不按时吃饭的时候抗议几句，剩余时间都乖巧得很。 林宝宝对孩子的态度与看法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尤其经历陈依依一事后，她在“要不要孩子”这一事上考虑得更为慎重，甚至将天平倾向了“要”的那一侧。 哪里知道，她这“偏向”还没持续两天，便被这个小捣蛋鬼扰乱了念想。 这天，徐梦醒来做产检，林宝宝盯了全程，看着她的检查报告有些担心:“血压有点高，要注意一些。” “没大问题吧？”徐梦醒倒是没多少担忧之情，这是她的第三胎了，有了经验，心里不慌。 “妊娠高血压，有的的时候会很棘手，影响母婴健康，甚至会导致孕产妇死亡。你说严不严重？”林宝宝向来不会美化病情，尤其面对好友，更不会隐瞒。 女性怀孕20周后，如果出现高血压、水肿、蛋白尿等症状，这一症状就被称为“妊娠高血压”，严重的还会出现抽搐、昏迷、心肾功能衰竭等症状，重度的妊娠高血压综合征叫先兆子痫。孕妇如果出现较为严重的症状，就要住院治疗甚至终止妊娠了。 徐梦醒脸色变了变，说道:“我前两次没这个问题的……真的这么严重啊？” “出现妊娠高血压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你没有这方面的家族遗传因素，前两胎没问题，基本可以排除父方基因型的影响。可能……”林宝宝解释道，抬头看徐梦醒，“跟你最近的饮食结构有关，比如，缺少钙镁锌硒这些微量元素的摄入。” 徐梦醒倒是能听懂这些，她生第一胎的时候做过不少功课。 徐梦醒叹了口气:“可能吧。我最近忙着家里的事，自己的事是真的不太注意，又觉得是第三胎了，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大意了……” 林宝宝很清楚徐梦醒的情况，她成天围着老公、大宝、二宝转，老公和孩子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地。 “要开点药，除了吃药，你真的要注意饮食情况，注意休息。”林宝宝低头去写病历、开药单，“梦醒，记得定期产检……” “不适随诊，是吧？知道了，知道了。”徐梦醒笑起来，“林主任，有你坐镇，我不害怕。我一定好好遵医嘱，尽快把血压调下来。” 林宝宝点头:“那就好。” “哎~”徐梦醒接过林宝宝开的单子，叹气，“我们老陈最近要升经理了，他压力大得很，但只要顺利升上去，年薪就能从六十万涨到一百来万，你说，我不得把家里的事情操持好，免得他分心呐？” 林宝宝又点头:“嗯对，先提前恭喜你家陈经理。” “还没最后定下来呢。”徐梦醒的嘴角都要扬到天上去了，笑意难掩，“等定下来了，请你们到家里吃饭。” 林宝宝说道:“行，记下了。” 徐梦醒忽而面露犹豫，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问:“宝宝，你知道梦莹和张靖怎么回事不？梦莹最近也不约会了，一提起张靖她就跟我急。” 林宝宝想了想，想起自己好像是碰见过他们起了争执，便说道:“可能闹小矛盾了。” 张靖最近的状态也不太好，他今年要考主治医师，林宝宝明确与他说了，要是今年再考不过，就别做她的弟子了。 其实张靖是个挺勤奋的医生，奈何天赋有限。他这个住院医师在医院各个科室轮值，轮到妇产科的时候，没人愿意带他，林宝宝就让他先跟着她，没想到跟了半年就成她的弟子了。 或许这就是缘分。 “哎，年轻人就是爱折腾。那我先去拿药了。”徐梦醒起身，“我得赶紧去接子英，他要下课了，等会还得送他去练钢琴。” 林宝宝惊了:“这暑假都要结束了，你还不让你儿子歇两天？” “你歇两天，别人就超过你了。”徐梦醒与林宝宝告别，“走了走了，改天再约哈。” 林宝宝:“……” 徐梦醒一走，诊室安静下来了，林宝宝情不自禁地想，要是以后她有孩子，绝不送孩子去上这么多补习班。 她可不想把时间分给送孩子、接孩子、监督孩子这种事情上。 这么想着，肚子里的宝宝开始抗议起来:“妈妈不要宝宝了……” “……”林宝宝扶额，想着不哄这孩子，他就又要闹了，赶紧说，“没说不要你，只是不想让你上补习班。” 也没说要你呢。林宝宝默默地想。 敲门声响起，欧阳烨走了进来，看起来有些开心:“林医生，看完诊了？” 林宝宝点头:“怎么，欧阳医生又想找我会诊？” “哪里。”欧阳烨站立到林宝宝办工桌前，“上次你不是带你朋友来我这里看诊？胸膜炎那个。” “哦，钱晓鸥啊。”林宝宝疑惑，欧阳烨这是专程为了钱晓鸥的事来的？林宝宝忽而有些心惊，问道:“怎么了？是她的情况有什么变化吗？” 欧阳烨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他欲言又止，脸上露出难得的窘迫之意。 林宝宝双臂抱胸，有些好笑地看他，就盯着他，也不说话。 盯得欧阳烨更囧了。 片刻后，欧阳烨轻咳一声，从衣袋里取了枚发夹出来，放到林宝宝桌面上:“她上次来，把发夹落在我们科室了，你还给她。” 林宝宝:“……” 发夹？就为这玩意？ 林宝宝凑过去，拿起发夹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也不名贵，大概就是网上九块九包邮那种。 “欧阳烨，你……找我就为了还这个发夹？”林宝宝诧异得很。 欧阳烨点头。 林宝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欧阳烨这个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哦，当然了，她没必要知道。 “你不是有她的资料，打电话找她不行么？”林宝宝说道，意思是不必经过她。 欧阳烨摇头:“我是个医生，为了这种事联系患者，不太好。” 林宝宝无语，她不也是个医生吗？ 林宝宝无暇去理会欧阳烨的动机、想法是什么，把发夹揣起来，说道:“行，我找机会给她。” 欧阳烨“嗯”了一声，一副神色复杂的模样。 林宝宝“啧”了一声，说:“欧阳医生，你……” 话还没说完，她那个捣蛋鬼宝宝又开始闹了:“妈妈不喜欢我，不想要我，嘤嘤嘤……” “你最可爱了，我最喜欢你了。”林宝宝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就收不回去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林宝宝和欧阳烨都愣住了。 此刻林宝宝无比感谢她的表情障碍症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面不改色地对欧阳烨说:“你还有事吗？” “……”欧阳烨显然一头雾水，茫然地说了声“没有了”，茫然地走了出去。 林宝宝抓狂地挠头发，恶狠狠地批评她的宝宝:“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惹麻烦？” 得了，这个小捣蛋鬼，她真是要好好考虑，要不要留下他了。 第20章 不小的失误 这些天，手术没有张靖跟着，林宝宝着实有些不习惯。 她把张靖罚去了门诊，连着一周，不许他跟手术，让他好好反省，好好想清楚该怎么对待这份工作。 林宝宝是不可能留情的，她当上主任医师后，只带了这么一个弟子，对他寄予了不少期望，结果呢，他为了感情上的事竟然懈怠工作，甚至差点给患者配错药的剂量。 要不是林宝宝及时发现，张靖恐怕要造成医疗事故了。 又是一台剖宫产手术结束，这台手术难度不大，过程很顺利，只是林宝宝觉得缺了什么。给她做助手的赵欣早看出来了，主动说道:“林主任，张靖去门诊一周了，该回来了吧？” 林宝宝不说话。 赵欣又说:“明天的手术，难度比今天的大，我怕跟不上主任的节奏。” 林宝宝转头去看她:“赵欣，你来我们组也有小半年了，我的手术你也跟了不少，这么没信心，以后怎么做主刀？” “林主任，我不是没有信心，我只是……没有张靖那么有信心。”赵欣有些惭愧地低头，“每一次手术，张靖都说他相信林主任，他说只要您往那里一站，他就觉得没有什么手术是不能成功的。但我没他这份信心，我总害怕会出意外，更害怕因为我的失误导致意外。” 林宝宝不语。 张靖对她的个人崇拜怎么到了这种地步了？ 谁能保证每一次手术都能成功？又怎么可能有永不失败的医生。 “行，”林宝宝理解赵欣的恐惧心里，赵欣不想做助手，林宝宝总不能威逼她去做，强人所难不是她的风格，“你没有信心跟，那就让秦雪跟。”秦雪也是组里的住院医师。 “林主任……”小赵没想到林宝宝这么坚决，有些急了。 两人正说话间，张靖的声音插了进来:“林主任。” 林宝宝微微讶异，却没说什么。 “哦，张靖你从门诊回来啦？你们聊，你们聊。”赵欣赶紧溜了。 林宝宝:“……” “林主任，我听说明天的手术，孕妇是第三次做剖宫产，难度有点高。”张靖说道。 林宝宝没否认，点了一下头。 张靖又说:“我可以跟手术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想多学习学习。” 林宝宝问他:“你现在有心思‘多学习学习’了？” “……”张靖理亏，“我错了，我不该分不清楚轻重。” 林宝宝摇头:“张靖，这次你可以因为和女朋友吵架配错药，下次就有可能因为类似的原因闹出更大的医疗事故。我能理解，情绪不好的时候，人的工作状态会不佳，但我们要有底线，病人把他们的安危交在我们手里，我们要对得起他们的信任。可能我们一点微不足道的失误，就会造成不好的甚至是死亡的后果。” 林宝宝很少与张靖讲这些大道理，她从前相信张靖自己懂，也相信他有分寸。 哪里知道，她信任的人也会有令她失望的一天。 张靖低着头不敢说话，他没脸辩解什么。 配错药看似只是一个小错误，可他如果不在这件事上深刻反省，总有一天会造成更大的错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许久，林宝宝叹了声气:“好，你明天跟我的手术，今天做好准备。” 突如其来的惊喜令张靖措手不及，他看着林宝宝从他身侧走过，背影远去，仍久久无法缓神。 * 这是产妇吴悠第三次做剖宫产。 一般来说，剖宫产做的次数越多，产妇和胎儿面临的风险越大，所以一般都会将剖宫产次数控制在两次以内。 多次剖宫产的难度在于，产妇盆腔内的粘连程度会因手术次数越多而变得越严重，子宫下段暴露不清楚，主刀医生手术时进入腹腔的过程很困难。即便能进入腹腔，也可能存在前置胎盘有胎盘植入的情况，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在手术中引发大出血。 多次剖宫产是极具风险的选择，可这位产妇的各项指标都不符合顺产要求，只能进行剖宫产。产前林宝宝对吴悠的情况进行评估，基本判断这台剖宫产属于三级难度。 剖宫产手术根据难易程度来分级别，古典式剖宫产手术属于一级难度，低颈剖宫产手术属于二级难度，腹膜外剖宫产手术属于三级难度，顺转剖、急诊手术等这类特殊情况属于四级难度。每一级难度对主刀医生的要求不同，难度级别越高的手术，就要求年资越高的主刀医生来进行。像四级难度的手术，只有主任医师能做。 林宝宝认为吴悠的情况可能要采取腹膜外剖宫产手术。 普通剖宫产与腹膜外剖宫产的进入路径不一样。普通剖宫产会打开腹腔进入腹腔以内，切开子宫娩出胎儿，而腹膜外剖宫产并不进入腹腔，只打开腹壁，不打开腹膜，手术将围绕膀胱的腹膜分离后反折腹膜，暴露出子宫下段，切开取出胎儿和胎儿的附属物。整个过程没有进入腹腔，可以减少损伤和盆腔术后感染、盆腔粘连的可能。 但腹膜外剖宫产需要将膀胱使劲下推，对膀胱造成刺激，可能引起产后尿潴留，有加重腹膜外血肿的风险，这种手术方式目前已经在临床中逐渐淘汰。 但林宝宝从以往的经验判断，吴悠的盆腔内粘连程度会比较严重，很难进入腹腔内，届时就不得不采取腹膜外剖宫产了。 但这种对主刀医生的技术要求很高。 张靖倒不担心林宝宝的技术，他担心的是这种被逐渐淘汰的手术方式会给产妇带来损伤:“腹膜外剖宫产很有可能损伤产妇的膀胱、输尿管，还会形成血肿，如果不是非此不可，一直都不是剖宫产的首选术式。我担心……” 张靖没说下去。 林宝宝瞧了他一眼，接话:“你担心到时候手术出了问题，产妇投诉我？” 张靖:“……” “你有没有看今年保康医院新出的妇产科病例报告？”林宝宝问张靖。 张靖摇头:“还没来得及看。” “这四年来我们妇产科共进行了38例腹膜外剖宫产手术，这38位产妇都是在术中被发现腹腔粘连比较严重，按照普通剖宫术方式进入腹腔很困难，而且容易损伤邻近器官。所以我们对她们采用了改良的腹膜外剖宫产手术。之后我们对这38例进行观察，她们中没有一例发生器官损伤的情况，而且术后肠功能的恢复要比腹膜内剖宫产优越许多，产后出血状况与腹膜内剖宫差别不大。” 林宝宝将这些情况说给张靖听。张靖轮班到妇产科跟手术的时间并不长，自然没法完全了解这些情况。 张靖有些惊讶:“改良后的腹膜外剖宫产？林主任是你改良的吗？” “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林宝宝说道，“是邱副院长、周主任还有其他医生一起商讨的方案，现在看来，是可行的。” 张靖砸了咂舌，欲言又止。 林宝宝抬头看张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手术怎么做的，你到时候看着就行。” 张靖点头，眼里放着光。 在林宝宝的职业生涯中，为多次进行过剖宫产的产妇进行剖宫产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尤为注意产妇的出血情况，在手术前便让张靖准备好了血包。 剖开皮层后，情况果然如林宝宝所料，吴悠腹腔粘连程度很严重，很难进入腹腔。林宝宝当机立断，采取腹膜外剖宫产。这台手术虽不及那台为潮汐董事长儿媳做的手术难度大，可也耗费了林宝宝不少精力，手术进行到后半段，林宝宝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圈汗来。 输了两袋血包，产妇的情况基本稳定。新生儿的啼哭声响起的那一刻，手术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最后是缝合伤口，林宝宝刚接过缝合线，她那个安静了大半天的小捣蛋鬼突然发出“嘤嘤”的哭声来。 “妈妈……痛痛……” 林宝宝腹部一阵抽痛，身为妇产科医生，她知道这种痛传递着什么信息。 她的胎儿出现了不稳定的状态，原因不明。 手里的器械在颤抖，林宝宝因这腹痛，甚至有些站不稳脚。 她忍着疼痛，迅速使自己冷静下来，理智地判断眼下的情形。她不可能以这种状态继续手术。 “林主任，你怎么了？”张靖首先发现了林宝宝的异常。 林宝宝脸色有些苍白，放下器械，偏头朝张靖说:“张靖，剩下的你来。” “……”张靖惶恐，“可是……” “你今天是副刀。”林宝宝提醒张靖。 张靖心里没个底，他虽然经常做林宝宝的副刀，不是没做过缝合，他的技术在组里也算是不错的，可他今天仍是没信心。今天这位孕妇由于进行过多次剖宫产，粘连程度严重，林宝宝好不容易将粘连分解，缝合的时候就要更注意这一点，如果有一层缝合不当，就会再出现粘连情况，影响产妇的健康。 人们通常说，剖宫产切两刀缝七层，其实哪有这么简单。 通常剖宫产缝合有5至8层，子宫肌层缝1到2层，腹膜反折缝一层，腹膜、腹直肌前鞘、肌肉、皮下脂肪、皮肤这些层次各缝一层。切开多少层，就要缝合多少层。 吴悠这是第三次剖宫产手术了，林宝宝是在她原来的疤痕处切开了，现在缝合，也要在原本的疤痕处缝合，这段时间很长，对技术的要求也不低。 林宝宝着实没法继续手术了，她现在强忍着疼痛，没法进行这个细致的缝合，这是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需要万分小心。 她又看了一眼张靖，问:“还不来？” 张靖深吸一口气，让器械护士递过缝线来。 他没问题的。 “缝美观些。”林宝宝又提醒张靖道。 林宝宝站到一旁，看着张靖认真细致地工作，心中庆幸，还好手术从来都是团队合作，还好不是她孤军奋战，否则要是出现了意外情况，她哪里有三头六臂可以解决呢？ 林宝宝忽而心生一阵后怕。 如果肚子里的孩子闹腾得早一些，早到她正在分解粘连的时候，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林宝宝的脸色一沉，她有些责怪这个孩子。 她从业六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误，她一路披荆斩棘，以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和努力，成为大潮市最年轻的妇产科主任医师，获得无数荣誉。 林宝宝在旁人眼里，是“金字招牌”，是“完美医生”。 她差点就因为这个小兔崽子，毁掉这块“金字招牌”。如果出现意外，她甚至可能让手术台上的母体和婴儿死亡，造成重大医疗事故，给医院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 而造成这个结果仅仅是因为她的孩子在闹，她身体不舒服。 要真是那样，她又怎么对得起信任她的患者，怎么对得起医生这个职业？ 林宝宝第一次觉得，这个孩子的出现，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第21章 主动暂停手术 陈小虎听到林宝宝在手术中突发状况的消息，放下手里的工作，急匆匆往妇产科跑，跑到医护休息室的时候，林宝宝正坐在沙发上休息，邱爱文站在一旁，在与她说话。 两人见陈小虎来了，都断了话音。 “宝宝……”陈小虎两三步跨到林宝宝身边，“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林宝宝偏过脸，掩住脸上的不自在:“我没事。你今天不是在急诊室？快回急诊室去。” “今天急诊室病人不多，我走开一会儿没事的。”陈小虎坐到林宝宝身边，握住她的手，皱起眉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 “没事。”林宝宝截住陈小虎的话，“只是肠胃有点不舒服，手术的时候犯疼。”她突然想到什么，问陈小虎:“你怎么知道我手术出状况的？” 陈小虎没说话，林宝宝替他说了:“张靖又去找你了？” 陈小虎:“……” 林宝宝气得咬牙切齿。 “宝宝，走，我带你去做肠胃检查。”陈小虎说着就要拉走林宝宝。 这还得了？要去做检查，她必然要告知陈小虎她怀孕的事情。 林宝宝还不想说。 “不要了。”林宝宝把手抽回来，“我没事，就一点小问题。不信你问邱医生。”说完，林宝宝朝邱爱文递了个眼神。 邱爱文笑起来:“嗯，没什么大问题。”她无奈地看了林宝宝一眼，“只是……需要多休息，不能再这样了。” 邱爱文话里的意思林宝宝明白，方才邱爱文已经帮她简单检查了一番，她会出现腹痛，确实是因为胎儿的关系。孕妇在孕期出现生理性的腹痛很常见，受孕后子宫里的胚胎逐渐发育，胚胎发育过程中，子宫会逐渐变大，就会给孕妇带来不适感，同时，子宫的胀大也可能使支撑子宫的韧带上提，导致孕妇产生轻微的抽痛感。 这些情况问题不大，不需要进行特别的治疗，多加休息便可。 但如果是病理性的腹痛，那就要谨慎对待了。病理性的腹痛极有可能是子宫肌瘤引起的，子宫肌瘤的治疗方法会对胎儿造成影响，能不能在妊娠期进行治疗需要谨慎评估后才能决定。 林宝宝是妇产科的专家，她对自己的情况是比较了解的，她没有妇科疾病，没有出现过任何子宫肌瘤的症状，所以这次腹痛应该只是生理性腹痛。 简单来说，就是这孩子正在生长，这一长就给她惹麻烦。她最近手术多事务忙，精神不济，身体素质也差了些，疼痛感尤为明显。 当然，邱爱文建议她还是进行一个全面的检查比较好。只是这样一来，大家都会知道她怀孕的消息，林宝宝眼下并不愿意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旦旁人知晓她怀孕了，各种议论、建议都会蜂拥而至，徒增烦恼不说，还会阻碍她决定孩子的去留。 别人姑且不说，她和陈小虎双方父母铁定会苦口婆心劝她留下孩子。 林宝宝厌极了这场面。 陈小虎仍不放心:“邱医生是妇产科医生，我是内科医生，你肠胃不舒服，哪有去挂妇产科的号，不挂内科的号的道理？” 这话倒是没错，陈小虎主攻内科，且主要诊疗消化系统疾病，林宝宝要是肠胃不舒服，当然是找陈小虎最合适。 林宝宝撒谎时不假思索，哪里注意到她的谎言撞到枪口上了，赶紧给自己圆了个谎:“陈主任，你这么厉害，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因为没吃好，所以肠胃不舒服吗？” “……”陈小虎愕然，“宝宝，你这两天吃了什么？” 林宝宝已经两天没回家了，吃住都在医院。 林宝宝又继续打哈哈:“不记得了。”她推推陈小虎，“你快回去工作，早点了了事情，早点下班，回去给我做好吃的。” “你今天回家？”陈小虎开心起来，“想吃什么？” “随意。”林宝宝说道，想了想又填了句，“清淡点，我没什么胃口。” 陈小虎赶紧应下来:“好。”他又与林宝宝聊了几句，千叮咛万嘱咐，与她说她要是还有不舒服，一定要去做检查，这才离开。 邱爱文叹息:“你还是不准备告诉小虎？” “再说吧。”林宝宝说道，“邱医生，今天谢谢你。” 邱爱文摇头:“我倒是没什么。小林，胎儿孕周渐渐多了，有些生理变化是无法忽略的。你还是尽早想清楚，该怎么做。” “我明白。”林宝宝一想到这事，就有些头疼，“我想先暂停手术，处理好孩子的事情后再回手术台。” 邱爱文有些惊讶地看林宝宝，又听见她解释:“我怕再出现像今天这样的意外，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邱爱文点头，表示理解林宝宝的做法，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决定？” 林宝宝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眼睛里的情绪变了又变，许久后回答邱爱文:“是，我不想留下他了。他给我的生活和工作带来太多困扰，我在手术台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误，因为他……”林宝宝无奈地摇头，“我还是没法接受他对我造成的影响。” 邱爱文了然，叹了声气:“行，这件事啊，你自个儿琢磨吧。对了，妇产科联合会大会快到了，好好做准备，你打算在大会之前做流产吗？” 林宝宝仔细想过这件事的，回道:“等大会过后吧。” 也没几天了。 邱爱文点头，先走一步，让林宝宝好好休息。 林宝宝往后一靠，后背靠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不是讨厌你，也不是嫌你麻烦。”林宝宝轻声开口，手掌贴在小腹上，“大概是我们没有缘分。你不要怪我，我还没准备好做一个妈妈，不想糊里糊涂地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承认今天我很生气，你不会理解事业对我的重要性，你还小，发育都没成熟。”林宝宝继续说道，“哎，这样吧，你说你喜欢吃什么，我这几天多吃点，好不好。” “妈妈……”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喜欢妈妈……” 林宝宝:“……” 她知道她很狠心。 可她向来都挺狠心的。 第22章 做你几天的妈妈 陈小虎做了一桌子林宝宝喜欢吃的菜，把味道都调清淡了，想着她肠胃不好，只煮了一道肉菜，倒是熬了一小锅杂粮粥。 林宝宝目光扫了一圈，笑陈小虎:“还真是够清淡的。” “你肠胃不舒服，忍几天，等好些了再吃大鱼大肉。”陈小虎给她盛了一碗杂粮粥，用的是黑米，熬得浓稠软糯，粥里加了花生和红枣，也是软糯糯的，“没放糖，少摄入些糖。” 林宝宝点头，心里默默地问:“宝宝，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宝宝没回答她。 林宝宝深深叹了口气，这孩子，不会是因为知道她就要流掉他了，所以伤心得不想理她了吧？ 林宝宝有些愧疚。 仅仅是一些而已。 “宝宝，怎么了？”陈小虎见她半天不动筷子，开口叫她，“不合胃口吗？” 林宝宝摇头:“不是。挺好的。小虎，我……”她想与陈小虎坦白她怀孕的事情，也想与他坦白她想做流产的事情。 陈小虎目光亮亮地看她:“有事情想跟我说啊？” “哦。”林宝宝在那片刻的犹豫中，把话又咽了下去，转而提起其他话题，“我想暂停几天的手术，等会议过后再说。” 等会议过后，她做了流产，再休息一两天，就能上手术台了。 陈小虎有一会儿的愣神，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好，你身体不舒服，不能勉强上手术。” 林宝宝点头:“嗯。”她低头舀了一勺粥吞到嘴里，默默地想，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宝宝喜不喜欢喝这粥，喜欢的话，明天再叫小虎做。 可孩子还是没给她回应。 行吧，沉默就当是喜欢了。 林宝宝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傻，胎儿又不是直接品尝这些食物，他哪里知道好不好吃、喜不喜欢的。 林宝宝喝了半碗粥下去，有了些饱腹感，夸陈小虎:“好些天没吃你做的饭菜了，怪想念的。” 陈小虎禁不住笑起来:“你这话说的，跟我奉承我妈的时候说的话一样。” 林宝宝:“……” “宝宝，我们刚结婚的时候，都是自己在家准备好饭菜，带到医院，到了饭点或是下了手术台，热一热就能吃。”陈小虎难得见林宝宝有这种感性的时刻，自己也不禁有了些感触，“后来我们的工作越来越忙，也就没在这些事情上花时间了。” 林宝宝“嗯”了一声，默默嚼着刚夹的菜。 陈小虎又说:“你不在家，我一个人也不喜欢开火，都是在医院或是外面吃了回来。你最近肠胃不适，精神也不太好，我在想，要不以后我还是在家给你准备些吃的吧，至少比食堂的饭菜好吃。” 林宝宝静静地看着陈小虎，不知怎的，忽而响起这些年来他们一起过的日子，家里的事总是陈小虎操最多的心。多数家务活是他做的，父母那边是他在照顾，日常琐事也是他在处理。有一次，林宝宝在医院忙了几天回来，在电梯里碰见这栋楼的物业，物业竟然以为她是新来的住户。 其实夫妻之间，没有谁应该为家庭付出更多的辛劳，应该互相扶持、互补互助才是，可林宝宝知道，她一直在享受陈小虎为她创造的条件，因为有陈小虎，她才能自由自在地专注事业。 可陈小虎也有自己的工作，也有自己需要忙碌的事情啊。 “小虎，”林宝宝又感动又不安的，“你已经很忙了，别再因为我折腾这些。” “这怎么叫折腾呢？”陈小虎不满，“宝宝，我们刚恋爱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我要做你坚固的后盾，全方位的。而且，我们内科不比你们妇产科，不需要昼夜颠倒、随叫随到的手术，时间上宽裕很多。” 林宝宝心头大动，她想给陈小虎一个开心的笑容，可她确实是没法笑出来的，目光里却是含了许多柔情，凑上前去亲了一下陈小虎的脸颊。 陈小虎尝到甜头，欲求更多，双臂抱过去，揽住林宝宝的腰，往上一带，抱到他大腿上，目光灼灼看她:“老婆，我觉得你最近有特别多的感悟，也有特别多的温柔。” 林宝宝气恼:“我以前不温柔吗？” “老婆以前是刚中带柔。”陈小虎求生欲可强了，“现在是柔中带刚。” “……”林宝宝哭笑不得。 陈小虎收紧臂膀，把林宝宝又抱得紧了一些，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觉得你花太多的精力放在事业上，家里的事情没能顾上太多，心里不好受。可是宝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天赋和职责，你医学上的天赋是我望尘莫及的，所以我支持你在事业上多倾注一些心力，这没什么不好的。而且……”陈小虎笑脸盈盈地看林宝宝，“我老婆能赚的钱比我多多了啊。” 林宝宝抬手拍他:“你什么时候变财迷了？” “多赚点钱不好吗？”陈小虎嘻嘻地笑，“多存点养老钱，以后我们老了，生活就更自由些，你说是不是？” 林宝宝不置可否，身子一倾，把头靠在陈小虎的肩颈里，默了一会儿问他:“老公，这周末你加班吗？” 陈小虎直觉有好事要发生，坐直了身子，回道:“这周末没有排我的值班，没有紧急情况的话，不用加班的。怎么了？你有安排？” “嗯……”林宝宝已经细想过自己的时间安排了，“我申请停了手术，周末应该可以空出来。要是我俩都没事，就出去玩一玩好不好？” 谈到这种事，陈小虎就来精神了:“好啊。你想去哪里？去附近古镇玩一天？还是去游乐园？或者逛街看电影？哦，对，我们科室的老黎跟我说，森林公园最近刚开了烧烤项目，那边有烧烤工具可以租，我们自己买点食材过去就行。怎么样，想不想去试试？” 陈小虎罗列着选项，林宝宝一听，就知道他估计早有这些想法和计划，就等着她空闲下来。 林宝宝想了想，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我想一想，想好了跟你说。” “好。”陈小虎开心地头发都能跳舞了，他抱着林宝宝的腰，半开玩笑地说，“宝宝，你的腰怎么好像粗了点？” 林宝宝一惊，拽开陈小虎的胳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瞪他:“不跟你说了，我要吃饭。” 陈小虎“哦”了一声，嘴角仍禁不住扬起。 老婆大人终于有时间与他共度二人世界了。 林宝宝却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她已经决定流掉孩子，那剩余的几天，就是她与孩子……还有孩子与爸爸相处的最后时光了。 宝宝，我就做你这几天的妈妈，好好度过剩余的时光吧。 第23章 她还不愿为孩子放弃那么多 “嗯呀……妈妈……妈妈……” 是谁在叫她？ 林宝宝的头好重，迷迷糊糊的，尝试了许多次，终于能睁开眼睛。可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的，半明半暗。 前面有人匆匆奔过来，面容逐渐清晰，声音里尽是急切的情绪:“林医生，有一位临盆的产妇，全身水肿，胎儿情况不明。周主任出差了不在，情况紧急，只有你能上了。” 周主任？ 林宝宝有些迷茫，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赵欣，她一脸稚嫩的模样，胸牌上标明了“实习医生”几个字。 实习医生？ 林宝宝低头去看自己的胸牌，副主任医师。 哦，是了，周主任还在妇产科，她是副主任医师，赵欣还是实习医生。 林宝宝缓过神来:“走，去看看情况。” “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水肿？是最近才出现的症状吗？”林宝宝简单查看过产妇，她下肢水肿得厉害。 小赵回道:“看她的病历，27周的时候已经出现下肢水肿的情况，当时医生建议她住院，之后医院也多次联系她，让她按时产检、住院治疗，她不肯。” “……”林宝宝脸色严肃，产妇的情况很不乐观。 检查结果印证了林宝宝的担忧。 高血压、高度水肿、心肾功能异常，有大量胸水、腹水，患有大量蛋白尿合并低蛋白血症，胎儿脐血流异常…… 产妇被推入了icu，进行降压利尿处理后，仍不见好转。 林宝宝很清楚这种情况的严重程度，她迅速向周主任电话汇报产妇的情况，周主任给了她一个建议:“终止妊娠。” 林宝宝向院方提出启动妇产科危重症孕产妇救治，院方很快批准，多科室专家联合会诊，迅速确定手术方案。周主任不在，林宝宝必须自己完成最难的部分，要在孕妇半坐卧位进行特殊体位剖宫产手术，她从未进行过特殊体位的剖宫产手术。 这场手术艰难而漫长，剖开皮层的那一刻，大量腹水涌出，冲击着林宝宝的生理与心理感受，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惊险场面。林宝宝在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中，小心谨慎地为产妇进行手术，共收集了超过四千毫升的腹水，娩出的婴孩处于窒息中。 那个孩子，只有两公斤重。 儿科专家接手了新生儿的窒息复苏抢救，林宝宝继续完成剖宫产手术剩余的部分。 这一台手术惊险而刺激，林宝宝下了手术台，发觉双腿发凉，靠在通道走廊里久久无法回神。 她顺利完成了手术，那个婴儿也抢救过来了。 母子平安。 “林医生，产妇的心功能已经有所改善，接下来主要进行降压和抗感染治疗。”赵欣走过来，原本满脸笑容地与林宝宝报喜，下一刻却惊呼起来:“林医生！血！你流血了！” 林宝宝腹部上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她低头，看见裤子被血浸湿，地面一滩鲜红，狠狠地刺痛她的双目。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身体中流逝，她拼命去抓，可她很清楚，她再也抓不住了。 她睡了好长一觉，醒来的时候，陈小虎就坐在她病床畔，握着她的手不肯放。 “小虎，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小虎，是我不好，我没能好好保护他。” “我以为我可以的……我以为我能够应付高强度的工作，以为我的身体素质足够保护他……是我太贪心了，想要升职想要功成名就，还想要孩子……” …… “妈妈……妈妈……” 是谁在叫她？ “妈妈……不怕……” …… 林宝宝睁开了双眼，眼角一片湿润。 头好疼啊。 “宝宝？”陈小虎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身上还围着围裙，衣袖上沾了烟火气。 哦，对了，今天是周日，她在家休息。 陈小虎手掌抚上林宝宝的脸颊，抚去她眼角的泪水，一脸担忧:“做噩梦了吗？刚才在厨房听见你叫了一声，吓死我了。” “……”林宝宝坐起来，“嗯，做噩梦了。” “是不是……”陈小虎抱住林宝宝，“又梦见孩子的事了吗？” 林宝宝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手术台上再血淋淋的场面，也不会诱发她的噩梦。这些年来做的噩梦，一半与她亲眼看到的那台失败的手术有关，另一半与那个孩子有关。 林宝宝没有否认，靠在陈小虎的怀里，汲取一些温暖驱散心里的凉意:“嗯。小虎，可能因为我太贪心了，所以才会失去那个孩子。” 陈小虎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说道:“怎么还这么想？老婆，是我不好，明知道那个时候你工作压力大，正处在上升期，还不注意做安全措施，让你在不合适的时候怀孕。” 也让她因此蒙上一层浓重的心理阴影。 林宝宝深吸一口气，突然问陈小虎:“那现在呢？你觉得现在是合适的时机吗？” 陈小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林宝宝，好一会儿才问她:“宝宝，你是……想要孩子了吗？你改变主意了，还是受不了爸妈催？跟我说实话啊。” 林宝宝摇头:“没有，我随口问问而已。我大概，永远都没有生孩子的合适时机。” 林宝宝想着，上一次她就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胎儿四个月了她都没能留住。这次只不过做了一场比较紧张的手术，胎儿的情况就不稳定了。这些都提醒着她，如果要生孩子，她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的，必然不能全心全意地为事业打拼了。 林宝宝自觉是个贪心的人，她做不到为了孩子放弃这些所谓的身外之物，这些身外之物都是她拼搏二十多年得到的成果，她哪里肯放弃。 “那就不要。”陈小虎摸摸林宝宝的头，“我们早就说好了的，不是吗？” 林宝宝点头。 “起来洗脸，我煮了馄饨，吃过早餐我们去森林公园。”陈小虎起身，又转身去厨房忙碌。 是了，今天她要和陈小虎去森林公园烧烤，这是商量好了的。昨天林宝宝下班回来，两人去超市买了不少食材，洗好、切好、串好，准备工作都已做足了。 林宝宝伸了个拦腰，刚穿上拖鞋，电话响了。 是钱晓鸥，约她逛街。 林宝宝果断拒绝:“今天不行，要和小虎出去。” “唉？老夫老妻了，你们还约会？去哪里？” 林宝宝回道:“森林公园，烧烤。”回完她就后悔了，心生不安。 果然，钱晓鸥来了一句:“这种好事不叫上我？等着，我们一家也去。我们两家好久没聚一聚了，正好。放心，我这边会准备东西的，把定位发来哈。” 钱晓鸥得话如连珠炮一般，一说完，挂了电话。 林宝宝:“……” 第24章 跟你爸爸说再见吧 林宝宝和陈小虎怎么都没想到，计划好的“二人世界”变成了两家聚餐。 林宝宝倒是好奇得很，钱晓鸥和她老公夏晨平日都是各忙各的，几乎没有共同外出的机会，更别说带着儿子一道出门玩耍了。 趁着两个男人去拿烧烤工具的间隙，林宝宝一边摆出准备好的食材，一边问钱晓鸥:“你们家老夏，今天怎么有空一起来？” “嗐，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来了呗。”钱晓鸥说道。 林宝宝是不相信的，眼睛直直地看钱晓鸥。钱晓鸥被她盯得屈服了，坦白道:“行了行了，我跟你讲实话。之前，我不是跟你抱怨了家里的事？那个时候我们闹矛盾了，挺难受的。我跟老夏好好聊了一下，决定挽救一下我们的关系，就……找机会多沟通、交流，你这里不正好有个交流的好机会？就把他叫来了，我们两家人一块儿活动，我跟他也就不尴尬了。” 林宝宝了然，转头去看在不远处捡枯树枝的夏曦光，与钱晓鸥说道:“你儿子看起来挺开心的。” “小孩子，就喜欢玩，只要能玩就开心。”钱晓鸥摇头，“学习就不见得这么积极。唉？你这串的是牛肉还是猪肉啊？” “牛肉，都腌好了。”林宝宝回道。 钱晓鸥笑:“是不是你们家小虎弄的？唉，你真是清闲啊。” 林宝宝气恼道:“我和他一起弄的，我也有付出。” “真是稀罕事。”钱晓鸥调侃道，“我们林大医生这双手，除了会用手术刀，还会穿串啊？” 林宝宝不理会钱晓鸥，想了想，放下手里的串，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一枚发夹来，递给钱晓鸥:“你上次落在欧阳烨那里的，拿去。” “唉？”钱晓鸥惊讶，拿过发夹仔细看了看，“嗐，好像还真的是我的。” 林宝宝无语，看来这枚发夹对钱晓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也不知欧阳烨在想什么，非要还给钱晓鸥。 钱晓鸥揣起发夹，疑惑地问:“你还特地把发夹拿给我啊？就是个便宜货，丢了也没什么。” “哦，是欧阳烨捡的。”林宝宝老实说道。 这倒是令钱晓鸥感到诧异了:“欧阳医生？他这么乐于助人么？” “不知道。”林宝宝哪里知道欧阳烨在想什么。 钱晓鸥还想说什么，夏曦光抱着捡好的枯树枝跑过来:“妈，我捡了好多。” 钱晓鸥看了一眼，夸他:“嗯，挺不错的。来帮林姨穿串。” “我不想穿串，我想去找爸爸。”夏曦光抗议道。 钱晓鸥不同意:“人这么多，这里又是个陌生环境，容易走丢，不许乱走。你不能逛吃东西不干活知道么？快来帮忙穿串。” “哦。”夏曦光闷闷不乐地坐到钱晓鸥身侧，低下头，乖乖穿串。 林宝宝心中不由得想，孩子果然不好带。 “好带……好带……” 肚子里的孩子又在抗议了。 林宝宝简直头疼，低低地说了声:“没说你。” “什么？”钱晓鸥以为林宝宝是在与她说话。 林宝宝赶紧回:“没有，我没说话。” 这个小捣蛋鬼，没剩几天了，还这么调皮。 “这父子俩都一样，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钱晓鸥继续吐槽夏曦光，“夏曦光，人不能只吃不做，知道吗？你不干活，等下就没有烤肉吃。” 这话都说两遍了。 夏曦光又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 钱晓鸥不悦地说:“这孩子简直就是上辈子欠了他，这辈子来要债的，冤孽。宝宝，还好你没孩子，不然会烦死。” 林宝宝:“……” 做烧烤的过程还算顺利，林宝宝原本拿了几串牛肉，放在烧烤架上烤了会儿，发现掌握不好火候，焦了一块，只能交到陈小虎手里。 陈小虎把她推到一边:“这里烟大，你去一边休息，喝点饮料吃点水果，我烤就行。” 林宝宝默默地走到树荫下，拿了瓶矿泉水喝。 陈小虎所在的地方烟雾缭绕的，他的背影在烟雾中显得高大又朦胧。林宝宝不禁想起学生时代的陈小虎，那时他也算是学院的风云人物了，篮球打得好，院系之间的篮球赛总有他的身影。 有一次，林宝宝刚从图书馆借了几本书，走过操场，听见吵吵嚷嚷的人群正在给篮球场上的运动者们大喊加油，林宝宝瞥了一眼，便瞥见了正在投篮的那个男生。 他逆光而跃，高大的背影映入林宝宝的眼里，仿佛镀了一层光。 林宝宝默默地想，这么些年过去了，陈小虎已经很久没有打篮球了，白头发长了几根，身材也不比当年。可他啊，总像是带了一层光环一样，还是她当年喜欢的那个人。 林宝宝将手贴在小腹上，轻轻地说:“宝宝，那是爸爸。如果他知道你的存在，不知道会不会开心。” “嗯嗯……开心……” 宝宝有了回应，也不知是在说他自己开心，还是说爸爸开心。 不重要了。 林宝宝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又起身去帮忙。 陈小虎几人已经烤好了一些，林宝宝拿了盘子装起来，看一眼带来的饮料，说道:“橙汁快没了，我去小卖部买两瓶。”林宝宝记得，租烧烤器具的地方有饮料出售。 “我去吧。”钱晓鸥擦了擦手，“老夏，你跟我一块去。” 夏晨没什么情绪，又摊着串烤了一会儿，这才跟上钱晓鸥的脚步，朝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林宝宝疑惑得很，怎么买个饮料要两个人一起去的？ “小光，来，你先吃这个。”陈小虎把站在不远处独自玩耍的下曦光喊来，把一串烤好的鸡翅中递给他，“熟了的，这个不辣，你可以吃。小心烫。” 夏曦光不敢接:“妈妈说要等大家一起吃。” “没事的，你先吃。”陈小虎把另一串鸡翅递给林宝宝，“你看，你林姨也吃。” 林宝宝哭笑不得，接了鸡翅，轻轻咬一口。夏曦光见状，开开心心地拿着鸡翅，跑到一边吃去了。 “好吃吗？”陈小虎问林宝宝，一脸得意，看来对自己的手艺信心满满。 林宝宝点了下头，还想着买饮料的事情，目光不由得朝钱晓鸥夫妇两人远去的方向看去。 “好像吵架了。”陈小虎声音低低的。 林宝宝疑惑:“吵什么架？” 陈小虎摇头:“具体不知道，只听到他们争执了两句。” “哦。”林宝宝大概想到了，看来钱晓鸥这次要面对的家庭问题不小，她可从没见钱晓鸥为了维持家庭感情服软，这次却能为了缓和与夏晨的关系来进行她不喜欢的家庭聚餐，还要努力摆出特别开心的模样。 林宝宝叹气，她惯不会处理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给不了钱晓鸥什么建议。 过了半晌，剩余的烤串都差不多烤好了，钱晓鸥与夏晨仍不见回来，一直在一旁默默吃东西的夏曦光突然抬头问林宝宝:“林姨，我爸妈是不是不要我了，把我丢在这里了？” “……”林宝宝惊诧，“怎么会？他们只是去买饮料去了。” 林宝宝疑惑极了，这夫妻俩是做了什么，让孩子误会成这样。 夏曦光却突然哭起来，嚎啕大哭:“他们肯定不要我了，我听见他们吵架，他们要离婚。他们离婚了，就不会要我了，呜呜呜。” “……”林宝宝一时间惊慌失措起来，这可怎么办？她可不会哄孩子啊。 陈小虎赶紧过去，把夏曦光牵到一旁，蹲下身子来，拿了纸巾给他擦眼泪鼻涕:“别哭别哭，你爸妈都是说的气话，不是真的。他们只是吵架了，小光也会和班里的同学吵架，也会说气话，是不是？” 夏曦光听着陈小虎温柔带哄的话，吸了吸鼻子，问:“真的吗？他们不会不要我吗？” 陈小虎笑起来，把纸巾递给他继续擦眼泪，指了指一旁的包:“你看他们的包都还放在这里，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让他们看到你哭鼻子，肯定会笑你的。” 夏曦光赶紧接过陈小虎递过来的纸巾，把眼泪鼻涕擦了擦。 陈小虎摸摸他的小脑袋，叫他再去吃点东西。 “看把孩子委屈的。”陈小虎走到林宝宝身侧，轻声与她说话，“你等下找机会跟晓鸥说说这事，大人吵架，别牵扯到孩子，免得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林宝宝点头，眸光一热，对陈小虎说道:“小虎，你看起来像是能做个好爸爸的料，会哄孩子。” 陈小虎一怔，哭笑不得:“我就是跟儿科的医生学的，最近跟他们接聊得多了，休息的时候也会跑他们科室瞧一瞧，接触到的孩子多了些。” 林宝宝没说什么，她低下头去，默默与肚子里的孩子说，宝宝，你看你爸爸是不是很好？跟你爸爸说再见吧。 第25章 年轻医生的处境 林宝宝暂停手术的这段时间，妇产科仿佛安静了许多。 林宝宝不上主刀，一些高难度的手术要么转到邱爱文那里，要么没接，转去别的医院了。邱爱文来见了林宝宝两次，一次是来讲手术的事，一次是来讲妇产科联合大会的事。 邱爱文自从接任副院长后，行政事务多了起来，主刀的手术也少了许多。她总与林宝宝说，她年纪大了，该让路给后辈了，无奈来就诊的孕妇迷信经验，总觉得她这个“老医生”经验足，比年轻的医生靠谱，她就总退不下来。要是能退下来，她真想专心做项目、做科研。 林宝宝理解邱爱文的处境，现如今她确实是退不下来的。 邱爱文的话倒让林宝宝想起一些往事来。林宝宝犹记得她刚获得主刀医生资格的时候，周主任还在妇产科。来保康医院就诊的孕妇抢不到周主任的专家号，勉强挂了林宝宝的号，结果一看见林宝宝这副年轻的模样，毫不客气地说:“你这么年轻，才有多少经验啊，我不放心你，你还是把我转到周主任那里吧。” 林宝宝从来都不懂得忍气吞声，径直说了:“你不信任我就去挂别的医生，周主任的号只有那么多，你挂不到她的号，那是你的事情，我没义务帮你转。” 就因为这些生硬的态度，林宝宝落了个“冷面阎罗”的称号，患者们最初都觉得她又年轻又没本事脾气又差。 直到那次，她顺利完成特殊体位剖宫产后，名声大噪，慕名而来的孕妇越来越多，在她手下解决的疑难杂症也越来越多，她才慢慢获得了患者的信任。 然而她年纪就在那里，与老医生比起来，年轻得很。不了解她的人，仍觉得她过于年轻了，没有经验，始终无法信任她。 邱爱文看林宝宝的神色不佳，问她在想什么。林宝宝讲起这些往事，又听见邱爱文说道:“说到底，就是患者对年轻的医生不信任。我在想啊，现在网络媒体很发达，我跟其他科室的医生聊过，如果能在网络平台上开一个栏目，让我们的年轻医生去展示一下自己，知名度打开了，患者也就能接受了。” 林宝宝听着邱爱文的建议，说道:“嗯，是该与时俱进，现在开通网络看诊渠道的医院不少，愿意接受患者在网上问诊的医生也不少。不过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邱爱文微怔，“可你是保康医院年轻医生的表率，你不去，别人怎么好意思去？” “医生和患者都是平等自愿的关系，她们想选择哪个医生是他们的自由，我不会勉强她们接受我，也不会按头她们了解我。”林宝宝说道，“我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精力。不过，肯定有愿意展示自己的年轻医生。在我们医院，年轻医生多得是。” 意思就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邱爱文叹了声气:“你啊，还是这么执拗。行，我不勉强你，但需要你科室协助的地方，你要配合的。我要去市里开会了，走了。” “好。”林宝宝爽快地答应。 林宝宝目送邱爱文离开，想着，不知道妇产科到时候需要配合什么，是“贡献”几个年轻医生去展示展示，还是别的什么。 这还没想明白呢，就撞上了现成的例子。 张靖遇上麻烦了。 来看诊的是个刚搬来大潮市的孕妇蒋婷，孕周十五周，在保康医院挂的是邱爱文的专家号，邱爱文为她诊断后，把她分到张靖名下，让张靖继续跟进这位孕妇。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知名专家把控全局，科室其他医生跟进具体细节，要是专家需要亲自跟进每一个患者，那肯定是分身乏术的。 哪知道蒋婷得知她被分给其他医生后，大发脾气，说医院骗了她，明明来看诊的时候看的是专家号，结果派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医生给她做检查，简直是挂羊头卖狗肉。 林宝宝听闻此事，怎么都得去处理一番。 蒋婷和家属正在检查室门口发泄不满，林宝宝还未走近，便能听见那些争执声。 “你们这是诈骗！我要去举报，要投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医生背后的勾当，不就是为了冲业绩，为了赚钱吗？我不给你们红包，你们就分给我这么一个小医生，要是我和孩子出了问题，你们能负责吗？” …… 林宝宝走过去，见张靖和其他几个医护安静站着，也不敢反驳。 当然不敢反驳，一不小心就变成推攘患者了。 “去叫保安了吗？”林宝宝问去给她通风报信的小护士。 小护士点头:“叫了叫了，马上来。” 林宝宝抬手挥一挥，把张靖几人叫过去。 张靖看到林宝宝，赶紧挡到她身前，说道:“林主任，这里有点乱，你不该来的，我能处理好。” 林宝宝抬眼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孕妇和家属，问:“那就是蒋婷吗？” 张靖点头:“她一定要见邱医生，要邱医生给她一个交代。” “邱医生刚去市里开会，我们先处理。”林宝宝说道。 “唉？怎么又来个医生，你们领导呢？”蒋婷朝林宝宝的方向走过来，张靖见状，赶紧往前一步，说道:“该说的我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医院的流程是正规的，如果你们不满意，可以去其他医院。” “我就是冲着邱医生来的！”蒋婷怒道，“不是邱医生我怎么可能来你们医院？但你们欺骗我！挂羊头卖狗肉！” 林宝宝:“……” 这还真是没理可讲了。 林宝宝走上前去，让张靖走开，直接面对蒋婷:“邱医生已经给你看过诊了，如果你愿意在我们医院做检查，就听邱医生的安排。如果你不听安排，可以另请高明。” “你又是谁？这么年轻，有说话的资格吗？我要见邱医生。”蒋婷不依不饶。 林宝宝不是没有遇见过难缠的孕妇，这些年爆出来的医患矛盾挺令人胆战心惊的。以往林宝宝对待这种事情，都是直接让保安带走，后续该报警报警，该调查调查，她身正不怕影子歪，就算孕妇或家属对她有什么不满，也要医院内部调查组定了她的过失，她才会去理睬和负责，否则，再多的闲言碎语都只是闲言碎语而已。 这一次也不例外。 林宝宝没与蒋婷解释什么，等了一会儿，便看见保安来了，很快控制住几人。 蒋婷闹的时候声音倒是挺大的，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一看到保安的架势，立马转了语气说:“我是个孕妇，你们要是伤到我，赔都赔不起！” 林宝宝淡淡地说:“我看过你的检查报告，你的胎儿状况稳固，你身体素质挺好，没那么容易伤到你。保安，麻烦你们了。” 蒋婷没想到林宝宝不吃这一套，又嚷嚷几句，嚷够了大概是害怕了，骂骂咧咧地随保安走了。 “张靖，你去写个报告说明情况，让院方处理后续的事情。你别管了。”林宝宝说道，舒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林宝宝知道她和其他医生每天都要面对各样的患者，有像陈依依那样温和真诚的人，也有像蒋婷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日光之下无新事。 林宝宝一路往妇产科走去，走到半路想起要找院长要份资料，也不知院长在不在，便转了方向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邱爱文的副院长办公室与院长办公室在同一层楼，林宝宝出了电梯，快速路过副院长办公室，哪知道听到有声音从虚掩的办公室门内传了出来:“唉~我是真的不想处理这些麻烦的事，就为点小事吵得我头疼。我都不太想出诊了，累得很……就让张靖他们几个小年轻去处理吧……” 是邱爱文的声音。 林宝宝一怔，邱医生还在医院么？ 听这话的意思，她知道蒋婷方才在与张靖闹…… 林宝宝忽而很迷茫。 当然，邱爱文不想出面，情有可原。她出不出面，似乎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可她……心里仍有些不舒服。 第26章 难以处理的医疗事故 林宝宝因着邱爱文的事情，这一整天心里有些堵得慌。 当然，邱爱文的行为算不上有大问题，错不在她，她出面是情分，不出面也没什么需要谴责的地方。 只是林宝宝总觉得，邱爱文这一行为，与她心目中的邱爱文形象不太相符。在林宝宝的眼里，邱爱文是一个济世为怀、关怀他人、慈爱又真诚的人，她几乎是一个完美体，那些瑕疵都挡不住她的耀眼光芒。 邱爱文就是林宝宝的白月光。 正在郁结时，办公室的办公电话响起来。 来电话的是医务科的科长段明宇，叫林宝宝过去一趟。 医务科是医院举足轻重的职能部门，对全院的医疗业务、医疗质量、医疗安全、医疗风险、医患沟通、医疗项目、医师培训等方面进行管理，检查和监督院方的各项方针、政策和制度。所以，医务科科长几乎要与医院所有人沟通、来往，责任重大，职权不小。 林宝宝接管妇产科后，少不了要与段明宇来往。段明宇这个人呢，就是个笑面虎，跟你聊的时候笑嘻嘻的，仿佛凡事都好说，转头就有可能给你来一记闷棍。 林宝宝是不愿意与这种有诸多弯弯肠子的人打交道的，所以能推的就推，能半推的就让张靖上，不能推的……那就不推吧。 段明宇在电话里使用的措辞挺严肃的，林宝宝觉察出可能出了什么事，便没有推脱，起了身往医务科走去。 段明宇还是挂着他那张笑脸，坐在办公桌后，与林宝宝寒暄了好一会儿，才切入正题。 “有患者向卫生局举报保康医院妇产科为了谋取私利，为产妇制定并实施不合适的生产计划，缝合出错，导致产妇产后膀胱功能异常。” 段明宇首先简单地叙述了事情原委，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眼眸闪过一道严厉的光。 林宝宝心一提，心知这不是一件小事，先开口问清楚:“是哪位医生负责的手术？” “廖语晴。”段明宇把一份资料递给林宝宝，“你可以看看产妇的情况。” 产妇沈媛，30周岁，一个月前在保康医院妇产科进行生产，主治医生廖语晴。产妇生产时孕周38周，尝试顺产历时21小时，后转为剖宫产，新生儿2789克，生命体征正常。 林宝宝看了一遍，猜测问题出在这顺转剖上。 “产妇和家属投诉说，廖语晴在生产前，在明知产妇顺产指标不达标的情况下，诱导产妇选择顺产。新生儿迟迟无法自然分娩后，廖语晴为了补救，才对产妇进行剖宫产。而廖语晴之所以诱导产妇选择自然分娩，是为了推销产后补品。” 段明宇这一次讲得细致了些。 林宝宝冷着脸翻看资料，说了一句:“知道了，我们会配合调查。” 段明宇点头:“所有相关的原始资料已经被收集、保管和封存，医疗事故鉴定组会进行调查，你是妇产科的主任，需要你写一份情况说明，当然，廖语晴也要写。至于是否要暂停廖语晴的职务，在第一轮调查后，我们会开会讨论。” 林宝宝没说什么，这个流程是必然要走的，她与廖语晴都要配合所有调查，也要接受调查后的结果。 “那……林主任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段明宇展开笑容来，“多谢林主任配合。” 林宝宝站起身来，离开了医务科。 妇产科每天都要面对不同的产妇，面对不同的情况。林宝宝不敢说妇产科医生每一次的判断都准确，也不敢说每一个医生都大公无私、两袖清风，可她不相信廖语晴会为了一己之私选择不适合产妇的分娩方案。 所有的原始资料都已封存，林宝宝无从知道当时的情况如何，她只能去问廖语晴。 从前医疗条件落后的时候，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那个时候的接生婆和大夫仿佛能掐住产妇的命门。现在医疗条件与从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可对于女人来说，生产仍是极为不易的一件事，需要产妇、家属与医护相互配合，尤其在产妇出现异常症状的情况下，医生的判断成为产妇和新生儿生命安危的关键。 如果一个医生，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产妇和胎儿置于危险中，那简直就是谋杀。 林宝宝找到了廖语晴。 廖语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神色憔悴。 见林宝宝来了，廖语晴扯出些笑容:“林主任，多亏你之前的建议，我让精神科的医生对李秀文进行了心理疏导，她现在的情况好多了。上次例会，你建议我们多注意孕妇的心理健康问题，注意孕期和产后抑郁症，我这边正在落实。” 林宝宝知道廖语晴在强颜欢笑，点了下头，径直说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了。” “嗯。”廖语晴脸色沉下来，“报告我很快就会写好。” “我看不到原始资料了，所以想问问你，当时发生了什么。”林宝宝问道。 廖语晴沉默了一会儿。 在廖语晴沉默的一分多钟里，林宝宝突然想，要是今天碰上这件事的人是她，她会不会也像廖语晴这样无助和颓废？ “妈妈……妈妈最棒……” 不知为何，肚子里的宝宝竟然在这个时候与她交流起来了，难道是因为感受到她略略低落的情绪，想安慰她？ 真是个乖孩子。林宝宝默默地想。 第27章 宝宝在陪伴她 “沈媛是从外院转来的，来的时候孕周28周，她在外院的产检记录显示，胎儿状况良好，发育正常，她本身也没有基础疾病，身体各项指标正常。” “临到产期，我给她做了详细的检查，超声波显示胎儿双顶径92毫米，胎儿重量大概5.5公斤。胎位正常，胎儿头部向下，羊水正常。我为她测量盆骨出口横径，她的盆骨横径94毫米厘米，属于标准区间，胎儿可以通过。” 林宝宝听着廖语晴列出的这些数据，立下便知道，沈媛是符合进行自然分娩的条件的。 一般来说，医生判断孕妇能够进行自然分娩，也就是顺产，需要着重关注三个指标，胎儿大小、孕妇盆骨条件和胎位以及脐带状况。而廖语晴列出的这些数据，都表明当时沈媛的指标是处于自然分娩所要求的标准区间内的。 廖语晴又继续说道:“上个月15日，沈媛预产期过了两天，胎儿仍不见动静，我建议她住院，有必要时进行催产。17日晚，沈媛出现宫缩现象，见红，胎膜破裂。阵痛开始后，我让护士随时观察她的状况，注意宫口打开程度。到两厘米的时候，沈媛进入待产室，继续等待宫口打开。”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20个小时，第二天我刚到医院，助产护士来告诉我，沈媛的宫口还没有完全打开，而且胎儿的头部位置过高，没有贴在产妇的骨盆上。我前去检查后，发现确实是这样。当时产妇已经经历了长时间的阵痛，宫口仍未全部打开，我立刻提出需要顺转剖，以免危及胎儿和产妇的健康和生命安全。再之后，就是剖宫产手术，手术很顺利，一个小时后娩出新生儿，新生儿和产妇的生命体征良好。” 廖语晴叙述完这些，长长地吐了口气:“我自认为所有的流程都是合理、合规的，采取的措施也足够及时，但沈媛产后出现的不适症状，与当时的分娩有没有关系，我真的……”廖语晴顿了顿，“真的不清楚。” 林宝宝听下来，从她的角度去看，廖语晴确实没有违规的情况出现，又问她:“举报内容里，说你是为了推销保健品，这又是怎么回事？” “保健品？”廖语晴无奈地叹气，“不是什么保健品，就是沈媛孕期晚期曾经问我，产后恢复要注意哪些方面，又问我有没有什么补品可以吃吃帮助身体恢复。那个时候我就只当跟她闲聊，随口说了一两样我当年产后吃过的补品，算不得什么保健品。” 廖语晴懊恼地拍大腿:“你说我有什么动机去推销保健品？我又不是卖这个的，跟卖那些东西的厂家、销售商都没有任何来往，这不是……唉，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林宝宝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想了想，说道:“既然你认为流程没有问题，方案也没问题，那就静待调查结果，等调查结果出来，就知道是哪里出现问题了。” “林主任，”廖语晴有些抑郁地抬头看林宝宝，“我会被停职吗？” 林宝宝摇头:“暂时没有停你职的消息，你配合调查，好好工作。” 廖语晴点头。 林宝宝欲言又止，她其实想说几句安慰廖语晴的话，可思来想去，想不出一句与安慰有关的措辞来，最终只能放弃。她起身:“我先走了，有新的情况我们再说。” “嗯。”廖语晴又垂下头去，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情绪。 林宝宝心里亦有些难受，走在医院走廊里，抬头看见窗外的阳光正好，看一眼时间，午休时间还有。 她决定出去透透气。 时近夏末，大潮市的阳光似乎少了些炙热，多了些温和。绿化区的小树苗是今天春天刚栽下去的，林宝宝还记得那天是植树节，院里响应号召，每个科室选一棵树苗种到住院部楼下的绿化区里，上面挂上牌子，等树苗长成大树了，那就是科室的代表树了。 林宝宝当时只觉得这种事无聊至极，浪费时间又浪费树，打发了张靖随便去挑一棵树，栽好了就当完成任务了。 她从未好好看过这些树。 今天倒是有了闲心，顺着小道一路走下去，一棵树一棵树地看过去。 每个科室都有自己的专属之树，有的长得茂盛些，有的矮矮的，还有的有点秃。 “内科……”林宝宝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她仔细辨认了下，认不出那是什么树，好奇心起，用手机软件识图。 “玉兰花？”原来是玉兰花树。 林宝宝只看到过玉兰花长什么样子，却不记得玉兰花树长什么样子了。 她一路继续走下去，走到了妇产科的树苗前。 妇产科栽了一棵合欢树。 林宝宝心中疑惑，这个张靖，怎么选了棵合欢树。 林宝宝今日大概是真的挺闲的，划开手机搜索“合欢树的寓意”。 像这种无聊至极的事情，从前的林宝宝肯定是不会干的。 “合欢树一般都是母亲栽种的，象征着母爱……也象征夫妻之间恩爱和谐……” 林宝宝看着网络上五花八门的解释，不理解合欢树为什么是母亲栽种的，倒是理解了为什么妇产科种了棵合欢树。 妇产科就是母亲受苦的地方啊，女性在这里经历了生育的漫长而艰苦的过程，有的女性因为生育造成身体损伤甚至死亡……妇产科是母亲受苦的地方，也是延续新生命的地方。 林宝宝心道，看来张靖挺有心的，挑了一棵和妇产科有关的树。 一路看完，林宝宝走得有些乏了，找了张路边长椅坐下。 周围有不少病患，也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林宝宝忽而心有感悟，从前她沉浸于工作，一台又一台的手术充盈着她的时间表，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能够静下心来看看周围的风景，能够安静地晒一会儿太阳，做她从前认为的“无聊至极”的事情。 暂停手术后，她似乎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欣赏风景，也去关注身边的人。 譬如，她开始有空去理解陈小虎为她做出的妥协和牺牲，开始关注张靖这些年轻医生的不易，开始看到欧阳烨、廖语晴这些同事工作外的一面。 也看到了邱爱文神圣光环外的一面。 从前她觉得自己只要专注于自己的手术，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需要配合的地方她会配合，需要沟通的地方她也沟通，但她只想与其他人保持着工作上的关系，仅此而已。 林宝宝想到这里，心道，她大概应该感谢肚子里的捣蛋鬼，阴差阳错让她有了闲暇。 林宝宝舒了口气，突然听到肚子里的宝宝又说话了:“陪着妈妈……晒太阳……多多晒太阳……” 林宝宝哭笑不得:“你喜欢晒太阳？” “妈妈……晒太阳……休息……” 林宝宝微怔，原来宝宝是想让她休息啊。 林宝宝点头:“行，听你的，我这不是在休息吗？” 与这个孩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了，林宝宝倒是珍惜起这些难得的时光。 可她还是要放弃他的。 第28章 出人意料的晨会 廖语晴的工作多多少少因为被举报的事情受到了影响。 医院内部的议论自然是不会少的，支持她的话有，难听的话也有，还有些议论拐弯抹角地落到了林宝宝这里，大致意思是，她这个主任还是太年轻了，升得太快，人也飘了，管不好组里的人。 医院各个科室每个月都会有各种会，每天早上的交班会、每个星期的学习会、每个月的讨论会，此外还有各种临时会议，讨论手术、最新前沿等等。 妇产科平时的晨会都比较简单，主要是交接工作、汇总病人情况和总结前日工作的。这一次，林宝宝特地提前一天交代，隔天的晨会有重要的事情讨论。 科室众人立刻如惊弓之鸟，生怕林宝宝要拿他们开刀。 晨会还未开始，许多人已经端正坐好，这要是迟到了，指不定会被林宝宝削一层皮下来。 “林主任开会是为了什么事？张靖你知道吗？”护士小玲想打听些小道消息，好提前做做心理准备。 张靖摇头:“我不知道啊。”他目光落到坐在对面的徐梦莹身上，徐梦莹脸一转，不理他。 张靖:“……” 小玲看出了猫腻，问:“你俩还在吵？” 张靖:“……” “是不是因为廖医生的事？”有人窃窃私语道，悄悄看了周围一眼，再次确认廖语晴还没到，胆子放大了点，“是怕我们再闹出医疗事故来吧？” “有可能……林主任一直是我们医院的榜样，听说因为廖医生的事情，她被院长找去谈话了。” “啊？挨批了了啊？那我们惨了……她肯定要拿我们泄愤！” …… 议论声随着各个医生的到来渐渐平息，到林宝宝入门那一刻，会议室里立刻鸦雀无声。 林宝宝坐下来，把一沓空白稿纸给张靖，让他分发下去，开口道:“今天把你们对我们科室的意见或者建议，还有你们的诉求、想法，都写下来，明天早上收。” “……” 现场一片安静，众人面面相觑。 林宝宝皱眉:“听不懂话？” 确实是听不懂的。 不少人朝张靖使眼色，示意他顶风而上，问问林宝宝是什么个意思。 张靖身负重任，开口道:“主任，我们科室的守则已经很完善了。我们……应该没有什么意见。” “我说的不是守则。”林宝宝说道，“我是说其他方面。” 众人又默了。 林宝宝见众人脸上神色各异，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进一步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在背后说我行事过于冷酷，我们科室跟其他科室不一样，总是冷冰冰的。” “没有没有，谁乱说的？” “我们科室很好啊，很有规矩。” “是啊，我们科室不像其他科室乌烟瘴气的。” “我们在林主任的带领下，各方面与日俱进，没什么诉求。” “对对对对，现在就是最好的。” …… 林宝宝:“……” 这群人，可真够口是心非的。 林宝宝明白，她平日里过于严厉，早就镇得这些小兵们敢怒不敢言了。 她扯扯嘴角:“机会只有一次，你们爱写不写。” 林宝宝见张靖已经把稿纸发完了，说道:“行了，现在开会吧。” * 对于林宝宝这次“莫名其妙”的要求，妇产科各人看法各自不同，什么议论都有，但没有人敢真的下笔写些什么。 午饭时间，徐梦莹坐在休息室里抱着餐盒扒饭，信誓旦旦地与小玲说:“绝对有陷阱，我们读书的时候，老师也会假模假样地让我们写什么看法啊、需求啊，憨憨才会写些真情实感的东西，一转头，老师立马拎出来当典型批评。我们班上就有个憨憨，说他想让老师多安排些课外活动，结果被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林阎王肯定也想这么干，老把戏了，她居然还这么玩。” 小玲半信半疑的:“可是……林主任好像不屑于干这么无聊的事，她想批评谁，随随便便都能找到几百个理由，比如衣冠不整啊，字写得不清楚啊，开小差啊……” “……”徐梦莹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又说，“那就是想收买人心。” “林主任收买人心来做什么？”小玲还是不同意，“她好像根本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 徐梦莹:“……” 两人正说话间，小玲抬眼看见张靖走过来，手里拎了一个纸袋，走近了，才发现那是炸鸡店的纸袋，炸鸡的香气自纸袋里飘散出来。 小玲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撞撞徐梦莹的胳膊:“张靖来了。” 徐梦莹没好气地给了张靖一个白眼，起身想走。张靖赶紧拦住她:“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这家的炸鸡新品？我买了一些来……” “谁说我想吃的？”徐梦莹“哼”了一声，“林主任不是说了，不要在妇产科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你不听林主任的话了？” 她转过头去，不看张靖。 张靖无奈，将一袋子炸鸡放在桌面上，说道:“我放在这里了，你想吃的时候再吃，要是凉了，就用微波炉热一下。”说完了话便要走。 “等一下。”徐梦莹突然又开口叫住张靖，张靖一脸兴奋看她，等待下文。 徐梦莹问:“林主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知道不？” 张靖坦言不知道，便听到徐梦莹气恼地说:“不愿说就算了，我差点忘了你是林主任的狗腿子，怎么可能泄密。” “……”张靖无言以对，默默地走开。 小玲目睹了全过程，戳戳徐梦莹:“梦莹，你和张靖都冷战好些天了，还不和好啊？” “他活该的！”徐梦莹愤愤不平，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到炸鸡上，咽了咽口水。 小玲笑起来:“想吃就吃呗。” 徐梦莹嘴硬:“谁想吃了？” “我想吃哎……”小玲露出一张谄媚的笑脸，“放着也是浪费啊，我们分了吃吧？” “……”徐梦莹撇撇嘴，“好，我是因为你想吃，才陪你的。” 小玲赶紧点头:“是是是。” 第29章 多了那么一点人情味 张靖确实不知道林宝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特地去找林宝宝询问，她晨会上要大家写的意见与建议之类的东西，是个什么东西。 林宝宝回答得很简单:“就是字面的意思。” 张靖更糊涂了，这字面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他自个儿思虑了许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去找林宝宝:“林主任，你能不能给举个例啊？” 林宝宝一脸无语看张靖，不明白他的困惑在哪里。 “意见、建议，或是个人想法，这些词汇很难理解吗？”林宝宝说道，“医院不是也有意见箱？你们没投过意见信吗？” “……”张靖这下明白了，林宝宝真的是“字面意思”。 张靖缓了一会儿情绪，说道:“林主任，我只是……有些诧异你会让我们写这种东西。” 林宝宝想了想，了然:“我知道，我过去对你们太严厉，突然来这么一出，你们大概会觉得我在挖陷阱坑你们。说实话，我没这种闲情逸致耍你们。” “嗯……”张靖点头，想了想，又说，“林主任，你最近好像有了一些改变。” 张靖就是个不怕挨骂的，许多话都敢与林宝宝说，只是林宝宝平日里冷得很，说话做事雷厉风行，一般不给他任何闲聊的机会。 林宝宝“哦”了一声，又说:“可能因为我暂时不接手术了，闲得慌。行了，你忙去吧。” 林宝宝低头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张靖默默离开，转手带上办公室的门时，抬头看见林宝宝坐在一堆资料后低头忙碌的模样，心想，他们的林主任啊，好像开始变得有那么一点“人气”了。 是了，从前她就是个冷冰冰的天才，无论事业还是生活，都与他们隔了十万八千里似的。 其实林宝宝也想不明白，科室众人对她让他们写想法这一事情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她并不是突发奇想地来了这么一出，据她了解，陈小虎所在的内科、欧阳烨所在的心胸外科就常常收集科室成员的意见和想法，不断改进科室的管理和氛围。 所以，为什么欧阳烨能做，她不能做？ 林宝宝仍记得她接管妇产科之前，科室的前一任主任周主任也会时不时地找科室的医护聊聊天，时不时关怀他们。周主任把妇产科交到她手上的时候，也曾经跟她说过，要和科室的同事好好相处，身为科室的主任，除了要在工作上领导其他人，也要在生活上关心他人。 林宝宝很清楚工作上该怎么领导他们，那就是在技术上指导他们，纠正他们工作中的错误，和他们一起想办法解决疑难杂症。林宝宝自认她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这一年来妇产科的成绩全院有目共睹，办公室的风气在她的整治下变好了许多。 可林宝宝并不知道，该怎么在生活上去关怀同事。她觉得大家都是成年人，能照顾好自己，如果有需要她帮助的地方，那就当面提出来，她能帮的自然会帮。 结果目前的情况是，没人找她倾诉过。 林宝宝也曾与陈小虎讨论过这件事，陈小虎笑她:“依我看，就是你脾气太厉害，他们不敢来找你。大家不是暗暗给你取了个‘冷面阎罗’的外号？谁敢跟阎罗王贪心啊？” 林宝宝不是会勉强自己去迎合他人的人，她那时想，既然你们不愿意倾诉，我也就省了这些麻烦事，安心钻研医术。 这一次，林宝宝有意尝试周主任说的，“关心同事”，采取了最直接也是最快的方式，那就是让大家把想法都写下来，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大家都一副担惊受怕、生怕她挖坑的模样？ 晚上，林宝宝把这件事与陈小虎说了，陈小虎先是惊讶，很快平静下来，与林宝宝分析这件事:“可能你之前的行事作风过于眼里，大家已经习惯你的作风，现在你的风格发生了一些变化，当然需要给一些时间让大家去适应，你说是不是？” 这个道理林宝宝懂，只是当她开始在意科室同事的反应时，她也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他们的反应。 又听见陈小虎说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们不知所措，下一次他们就会淡定了，再多几次，也就当作家常便饭，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林宝宝自嘲道:“我倒是没什么良苦用心，可能就是闲得慌，做了些无聊的事。” “宝宝，你觉得应该做什么，那就做什么，不要有心理负担。”陈小虎笑着，拥抱她，“不过我发现了，你最近确实变得更感性了。” “感性？”林宝宝不置可否，“这可不是一个好词。” 陈小虎说道:“做医生的，共情能力太强不是件好事，太弱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么？职业特性要求我们以客观中立的态度去对待病患，这样才能对病情作出准确的判断，给出适合病患的方案和建议。但职业伦理又要求我们保持济世救人的慈悲心肠，设身处地为患者着想。我们需要在其中找到平衡点，这很难。” “是很难。”林宝宝承认，“我可能太倾向于理智一侧了。” “你只是对自己的要求苛刻罢了。”陈小虎接话道，“宝宝，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共情能力，怎么会因为邱医生当年的恩情，就立下志愿要做医生？又怎么会获得那么多孕产妇和患者的肯定。难道你以为她们给你的赞扬和锦旗，都只是因为你医术高明？你总是能选择对她们最佳的方案，能让她们承受最小的痛苦而获得最佳的效果，这难道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吗？” 林宝宝因陈小虎这番话，心有触动，回道:“我做手术的时候，没想这么多。” “我知道。”陈小虎摸摸她的头发，“宝宝，慢慢来，你会找到和同事相处最合适的方式的。我们宝宝是最年轻的主任，以后路还长呢。” 林宝宝捏陈小虎的脸:“就知道阿谀奉承。” “我奉承我老婆天经地义！”陈小虎说起情话来毫不害羞，“早点休息，还有三天就是妇产科联合大会了。” “知道了。”林宝宝推推陈小虎，“你先去睡吧，我再看会儿会议资料。” 陈小虎只能依了她去:“别熬太晚。” 第30章 来个科室聚餐 意料中的结果，林宝宝要求科室众人写的意见、建议以及感想，最后收上来的稿纸上没写几句话。 两位副主任医师当然是不会写什么的，她们的意见都是冲着院方的，譬如需要院方多分给她们一些医护人员分摊她们妇产科的日常压力，又譬如希望院方在麻醉师的分配上，多配合她们一些。这些都不是林宝宝能解决的问题。 当然了，她们也明白，林宝宝此举主要是针对那些小年轻的，她们这些“老医生”，就不参与了。 几位主治医师和住院医师寥寥草草写了几句，敷衍得很，没什么实质内容，最多就是要求妇产科再加配一台微波炉。 林宝宝百无聊赖地翻看那些反馈，目光最终定在几行字上:多促进科室成员生活交流，比如不定期的聚餐。 聚餐？ 林宝宝想起来了，欧阳烨他们科室经常炫耀，他们每完成一台高难度手术，科室主任就会请他们吃什么大餐，每次都不重样的。林宝宝从前真是不明白，他们心胸外科的忙碌程度可不比妇产科低，还有闲情逸致吃喝玩乐，可真够浪费时间的。 陈小虎也时不时有科室聚餐，但不多，而且陈小虎总是以“回家陪老婆”的理由开溜，所以林宝宝一直觉得他不喜欢聚餐。 她盯着“聚餐”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儿，给张靖打了个电话过去:“是我，林宝宝。有个事情问你，我们医院其他科室……是不是都会时不时聚餐？” “啊？……哦，应该有的吧。”电话那头的张靖显然疑惑得很。 林宝宝又问:“我们妇产科，以前有吗？”在林宝宝的印象里，自她来到妇产科，便没有碰到过什么聚餐。 张靖安静了一会儿，回道:“林主任，我进妇产科的时间，比你晚。”意思是，有没有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 林宝宝:“……” 又听见张靖说:“大规模的聚餐是没有的，关系好的私底下聚一聚是常有的。林主任，我们以前有请过你一起聚餐的。” 林宝宝尴尬:“有……吗？” “……有的。”张靖老实回答，“不过那一次你好像在为一台手术烦恼，直接拒绝了，还说……”张靖欲言又止。 林宝宝催促他:“还说什么？” “说以后这么无聊的事情，别打扰你。”张靖说道。 林宝宝:“……” 这件事，她已经毫无印象了。 张靖许久没听见林宝宝回应，又开了口:“林主任，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宝宝淡淡说了句“没什么”，挂了电话。 吃吃喝喝增进友谊这种事，林宝宝不是没干过，她与钱晓鸥、徐梦醒也会时不时聚一聚，增进感情。可林宝宝觉得工作上的同事不应该这样，工作上的同事吃吃喝喝，那就是应酬。 林宝宝很反感应酬。 她仍记得学生时代，她与其他同学偶尔会陪着导师应酬。有时候，导师为了获得项目支持，奉承讨好的话要说，递过来的酒要喝。那个时候，林宝宝曾经满腹不满地问导师:“我们在学校就是做学术的，为什么要应酬？他们要不要支持我们，不是应该就项目论事吗？” 导师没解释太多，只是语重心长地与她说:“等你真正走上社会，独立承担工作，有的事情就会想明白了。” 直到林宝宝真正成为一名医生，她才渐渐明白导师的话。 只是她仍旧厌恶应酬。 林宝宝不知道与同事吃饭聚餐算不算应酬，她仔细盘算了一番，她并不期望从这些同事那里获得什么利益好处，哦不，或许是有期望的，她期望和科室同事之间的关系能近一些。 但这算不得目的不纯吧？ 林宝宝想了一圈，打电话给陈小虎求助。 “聚餐？可以啊，你们科室年轻人多，肯定喜欢聚餐的。”陈小虎倒是很支持林宝宝，“你这个科室主任，好像从来没有请同事吃过饭吧？” 林宝宝说了一声“嗯”。 陈小虎又说道:“那找个机会，请他们吃个饭，需要我帮忙吗？” “哦，暂时不用。”林宝宝挠挠头，“我再想想。你忙吧，先挂了。” “宝宝，”陈小虎开口拦她，“聚餐可以，最好别喝酒啊。” 林宝宝说了声“知道了”，挂了电话。 她也没打算喝酒的，她平日里几乎不喝酒，酒精会影响她思考，更会乱人心性，甚至让人失去理性。她要时刻保持理性。 不过，陈小虎特地叮嘱她最好别喝酒，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 林宝宝并没有去深究这一件事，又继续去纠结聚餐的事情。 有的念头一旦生了出来，就像破土而出的小芽，顽固而执拗地生长，成为扎根在思绪里难以拔除的想法。林宝宝脑海中聚餐的念头也是这样的，她的倾向越来越清晰，最终决定付诸行动。 林宝宝结束上午的看诊后，给张靖发了一条微信:“问问大家最近什么时间有空，我们科室聚个餐。想吃什么也问一问。” 过了很久，张靖打了电话过来:“林主任？” 林宝宝:“是我。” “你……微信没被盗号吧？”张靖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宝宝:“……” “真的要聚餐啊？”张靖又问。 “你们不愿意就算了。”林宝宝迅速挂了电话。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与面对无法治疗的重症时产生的无力感是不一样的。医学上的无力感，极有可能通过时代的进步和医学的发展来解决。可人际相处上的无力感，进化多少年都难以找到一个最优解。 林宝宝以为她是自作多情了。 今晚妇产科有十五台剖腹产手术，两位副主任医生分台进行。林宝宝给廖语晴做副手，走出手术室的时候，眼皮都有些发麻了。 “我真是生无可恋了。”廖语晴笑道，“今天不知道撞的什么运，这么多要做手术的。” 林宝宝略带抱歉:“我这边暂停了手术，给你们增加不少压力。” “林主任，就算你没暂停手术，我们三个平摊，数量也不小了。”廖语晴说道，想了想，问林宝宝，“林主任你一晚上接的手术记录是多少？” 林宝宝想了想，摇头:“不记得了。” 自她成为主刀医生后，剖宫产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成为她生活中最寻常的一环，她不会去计算每天吃了几两饭喝了几升水睡了多少个小时，也不会刻意去记录每天做了多少台手术。 这些数据，不是她记不得了，她只是觉得没必要记得，也没必要提起，反正医院有人专门记录，每年总结大会的时候，会有人专门整理出来。 用不着她操心。 “我记得。”廖语晴突然说，她从休息室冰箱里取出自己的餐盒，又找出林宝宝的，“这是你的吧？上面有你的名字。” 林宝宝看了一眼，确实是她的，不过不是她放的，是陈小虎放的。一直以来，林宝宝都无需为这些事操心，只要有手术，陈小虎就会为她买好吃的，放到冰箱里，让她一下手术就能热了吃。 林宝宝接过餐盒，略微惊讶地看廖语晴:“你记得我的手术记录？” “嗯。”廖语晴点头，“十二台。” 十二台？大概是吧。 “那个时候你刚成为主刀不久，我和老秦都不看好你，觉得你太年轻了，你的年纪和阅历不足以支撑你承受产科手术的强度和复杂度。有一天，我记得，是个冬天，你进手术室之前，刚下起雪，出手术的时候，雪都积了挺厚一层了。我们大潮市的雪都下得很浅，能积起来挺不容易的。那天晚上你做了十二台手术，从天还亮着做到了天又亮了。” 廖语晴回忆着这些事，颇有感慨。 廖语晴与秦茉是妇产科的“老医生”了，年纪比林宝宝大一轮，成就却少林宝宝一阶。比起林宝宝的青云直上，廖语晴和秦茉的奋斗史更为曲折，到如今也没能考上主任医师。 正因为她们清楚其中的艰辛，所以更懂得林宝宝有多么优秀。 林宝宝诧异，没想到廖语晴会关注她的事情。 又听见廖语晴说:“林主任，其实有很多人在关注你，有人会质疑你的能力，但也会有人钦佩你的能力。” 林宝宝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心有感动，却无法表达感激。 第31章 对一些人来说孩子是执念 林宝宝迎着清晨的太阳回了家，她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换做从前，她会在医院休息室将就睡一下，可现在她想回家。 陈小虎起床洗漱好，见林宝宝回家来了，诧异得很:“怎么回来不和我说？我去接你啊。” “你接了我回来再去医院，来来回回的，开车很好玩吗？”林宝宝放下包，进卧室去拿衣服洗澡。 林宝宝洗了澡换了衣服，走出浴室的时候，陈小虎已经走了，餐桌上摆了包子和稀饭。 要是从前，林宝宝看都不会看一眼这些早餐，最多拿一块吐司随便嚼嚼了睡觉。可自从那个小捣蛋咿咿呀呀地吵闹后，她每天都坚持吃早餐，还吃得很多。 林宝宝坐下去，拿起包子来吃。 “妈妈……”那孩子又说话了。 林宝宝庆幸，这一夜的手术中，肚子里的宝宝没闹她。虽然只是做助手，林宝宝也不愿出现失误。 “嗯，叫我做什么？”林宝宝问他，“我在吃早餐了。” “妈妈……累……休息……” 林宝宝叹气:“是啊，我知道你累了，所以赶紧回家。” 林宝宝是有些担心的，她害怕她又像上一次一样，由于工作强度过大而流产。她是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可她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失去他。她想体面地，送走她的宝宝。 “妈妈累……宝宝不累……” 孩子又讲起话来。 林宝宝微怔，摸了摸肚子:“你还挺会关心人。行，我累，马上去休息了。” 林宝宝没有食言，她拉上窗帘，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有棵合欢树，最初是棵小树苗，慢慢地成长，最后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树上的合欢花一朵朵飘落下来，她伸出手接了几朵，合欢花在她手心里荡了荡，又随风走了。 “妈妈。” 她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闻声看去，看见一个孩子站在合欢树下，朝她张开手:“妈妈……抱抱。” 林宝宝想走过去，想抱抱孩子。 可她看不清孩子的模样，也靠不近孩子。 孩子明明就在那里啊，张着双手要她的拥抱，可怎么就是没法接触到他呢？ 林宝宝惊醒过来，觉得眼睛有些疼。 她指腹抚过眼角，擦了擦淌出来的泪水，翻身过去拿手机。 快十点了，该起来了。 恰好一条微信发来，是张靖。 “林主任，已经和大家商量好了，除了需要值班的医护，其他人这周六晚上有空，有十三四个人。大家想吃海鲜。” 林宝宝缓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张靖说的是聚餐的事情。她以为这件事会不了了之的，没想到啊。 林宝宝回了一个“好”字过去，算了算时间，这周六白天正好妇产科联合大会结束，这时间不错。 开会、聚餐、休息，而后是…… 是流产手术。 林宝宝深吸一口气，又想起梦里那棵合欢树，想起树下那个孩子。 从前梦里她看不清的孩子，是她四年前失去的那个孩子。而今梦里看不清的孩子，是她现在还拥有的孩子。 林宝宝摇摇头，劝自己:“不行，不能再犹豫了。” 她要放弃这个孩子，这是早就决定了的。 林宝宝相信自己的意志很坚定。 *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林宝宝听说门诊那边又有新鲜事了。 今天坐诊的是她组里的主治医师方华，倒不是方华的诊治有什么问题，而是来看诊的患者的情况有些复杂。 “患者叶琴，25岁，她和他丈夫都有α型地中海贫血，他们想要孩子。”方华一下门诊，便来找林宝宝聊起这事。 林宝宝顿时便觉得有些不可理解:“这种情况下如果非要孩子，这个孩子就有一定的概率夭折，你跟他们说了吗？” 方华点头:“我当然说了，你猜他们怎么回的？他们说，他们做了婚前产检之后就知道这件事了，但他们还是想要孩子。” 林宝宝明白，有些家庭对孩子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这种偏执可能来自父母亲戚的外部压力，也可能来自自身的想法，觉得一定要有个孩子家庭才能完整。林宝宝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人，明明不适合要孩子或者要孩子很困难，他们却会想尽办法的去生育。哪怕花费数年的时间、诸多的精力，哪怕要经历艰辛而痛苦的历程，他们也要去生一个宝宝，甚至无视宝宝生下来后的生存处境。 对于这些偏执的人，任何医生都无法说服他们，只能让他们按着医学上论证过的有效的办法，去试一试。屡试不成，有的人还会尝试一些“土办法”、“江湖医术”，到头来失了财产也损伤了身体。 这样的现象并不是个例，所以医生们都会客观理智地正视这种现象。 林宝宝问方华:“症状怎么样？” “轻度。”方华解释道，“这夫妻俩在网上查过，知道患有轻度型地中海贫血的人除了铁元素流失快，其他地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而且他们还了解到这种情况下，胎儿有四分之一概率患重度地中海贫血而夭折，四分之一概率不会遗传地中海贫血，二分之一遗传轻度型。他们觉得，这就说明胎儿的存活率还是很高的。所以，他们要试一试。” 林宝宝:“……” 地中海贫血是常染色体不完全显性遗传疾病，医学上又称为“珠蛋白生成障碍贫血”，有不同的类型，α是其中一种，主要的症状表现是贫血、黄疸、脾肿大，有的会出现骨骼畸形、生长发育迟缓。要是严重的，就会出现心力衰竭、心律失常的并发症。 林宝宝能理解这样的想法，但无法认可。在她看来，本着优生优育的原则，有遗传疾病的人在知道后一代可能遗传疾病的时候，哪怕概率不大，也应当放弃生育这个孩子。 当然，林宝宝的想法过于克制和理智了，当“想要孩子”的渴望越来越强烈的时候，什么遗传病概率、优生优育那都不足一提。 第32章 她还是决定放弃孩子 林宝宝与方华大致聊了叶琴夫妻的情况，聊下来，两人都很清楚这对夫妻是一定要生孩子的。 “他们来看诊，只是想问遗传病的事？”林宝宝问方华。她有些不理解，既然这俩夫妻已经了解过遗传病的事情，应该不是特地来妇产科听医生再说一遍的吧？ 方华说道:“这两人自个儿试了两个月，毫无动静，这才来医院的。我的建议很简单，科学备孕，男性去查精子活力，女性去做妇科检查。女方倒是没多大问题，只是男方的精子活力不太行，a级精子不到百分之十。” 林宝宝了然，说道:“活力太低了，很难受孕。” “这方面我就没有太好的建议了，多运动、健康饮食、作息规律，大概只能说这些。”方华继续说道，“要是最后真的没办法，他们又实在想要孩子，那就只有去做试管婴儿了。” 林宝宝点头:“确实如此。”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前不久她在手术台上昏厥前做的那台手术，想起那个患有多发中肾管畸形的产妇。 方华看林宝宝出了神，叫了她一声:“林主任，你在想什么？” 林宝宝回过身来:“哦，我前不久做了一台手术，产妇是多发中肾管畸形患者，做过多次子宫矫正手术，看她的病历，应该从十几岁就开始做了，前后做了三次矫正手术，备孕了四五年。我给她做剖宫产，切开后看到的粘连景象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连子宫的结构都消失了。” 方华惊叹:“我记得这台手术的，是给潮汐集团董事长儿媳妇做的吧？关注度很高，听他们说，你那时候没理睬想采访的记者。” 林宝宝点头:“嗯，是她。你瞧，我们再提起这台手术，更多地会说，手术难度有多大，关注度有多高，却很少去想，这位母亲经历了多少艰辛，才能生下这个孩子。” “是啊，很多时候，母亲的付出总是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既然她想要一个孩子，那多少苦都是应该受的。”方华接话道，她抬头看林宝宝，“林主任，你今天感慨挺多啊。” 林宝宝微怔，说道:“可能是没法感同身受，怎么会有人为了要一个孩子，这么拼命？孩子真的那么重要吗？” 方华笑起来:“哈哈，林主任你是丁克，当然想法不一样。人嘛，理念不同很正常。这有的人很难怀孕，就拼了命的要孩子，有的人吧，轻而易举有了孩子却不想要。你看看，我们产房每天进进出出的产妇多得去了，人流室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也多得去了。” 方华的话重重地击打在林宝宝的心头上。 方华说到这里，看了眼时间，开口道别:“我今晚有个产妇分娩，我去准备一下，先走了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哦对了，周六的聚餐，我也要去的。” 林宝宝点头:“好。” 太阳逐渐落下去了，夕阳很美，沉落的时候万丈光芒就像泼出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林宝宝踩着夕阳的光走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心事有些重。 “有的人很难怀孕，就拼了命的要孩子，有的人吧，轻而易举有了孩子却不想要。” 方华的话又回响在耳畔，林宝宝想，她就是那个“轻而易举有了孩子却不想要”的人。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人与人的理念也没法完全相一致。 林宝宝知道自己相对于那些渴望要孩子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她眼下真的没法要这个孩子。 “宝宝，要是你不是在我肚子里，应该会很幸福。”林宝宝轻声说道，“要是不是我就好了，换一个妈妈，一定会疼爱你、珍惜你。” 林宝宝心想，她就是个坏妈妈，不值得孩子留恋的。 “妈妈最好了……要妈妈。” 这孩子回应得可真够及时的。 林宝宝无奈，她摇头:“你想要我，我不想要你，知道了吗？” “妈妈……妈妈……” 林宝宝:“……” 她想她是没法和这孩子沟通清楚了，这孩子大脑都没发育完全，能有多少思想，又怎么懂得她的矛盾和挣扎。她从来都是狠心的，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所以现在她决定狠心放弃这个孩子。 “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办法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 陈小虎今天破天荒地比林宝宝回来得晚，林宝宝打开冰箱看了看，拿了两包牛排料理包出来做牛排，又炒了些蔬菜。她可没陈小虎那样的厨艺，叫她炒一道菜比做手术难多了。 菜做好了，陈小虎还没回来，林宝宝有些不安，打了个电话过去。 “老婆，你先自己吃饭，我这边有个儿科的急诊，我过来看一下。”陈小虎简单解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儿科急诊？ 林宝宝疑惑，保康医院的儿科有自己成熟的科室体系，虽然儿科分类上大体与成人科室分类相同，但由于小儿与成人之间的疾病种类、病理、临床表现和预后等方面都有所差异，而且小儿的年龄越小，两者的差别越大，所以两者的治疗具有不同的针对性，比如儿科的检测仪器、用药剂量等都是针对小儿的，不能混淆。 陈小虎并不研究儿科医学领域，但儿科医生又缺又忙，内科尤其是呼吸内科的医生在呼吸道疾病多发的季节，不得已总往儿科跑，去帮忙。陈小虎主攻消化内科，也时常去会诊。 林宝宝倒也不纠结这事，陈小虎不在，她自己吃就行。便低头去吃牛排，吃了一块，肚子里的宝宝又闹:“还要吃……还要吃……” “……”林宝宝又好气又好笑的，“吃不了这么多，撑。” “不多不多……可以吃。” 林宝宝:“……” 她盯着原本是煎给陈小虎的牛排，伸手拿了过来，继续吃。 嗯，确实是吃得下的。 一直以来她的作息都不规律，吃饭也不规律，但她总是比较克制，每一餐都会严格控制饮食，就怕吃多了发胖。倒不是因为她觉得胖了不好看，而是胖了，之前买的衣服就不能穿了，那又要买新的衣服。 林宝宝可不想在买新衣服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第33章 他深藏心中的秘密 陈小虎倒不是来儿科会诊，也算不上帮忙，说来也是个巧合。 原本陈小虎已经准备下班了，想起科室的莫主任今天新分给他的患者还有些情况需要了解，就去找莫主任。正碰上莫主任与儿科的孙家奇聊事情，孙家奇聊起急诊室刚分诊了个孩子过来，初步诊断是积食，哭个不停，没一个医护搞得定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能做进一步检查。 陈小虎一听，不知怎的来了兴趣，要跟孙家奇去看一看。 这一看，果然是个哭个不停的孩子，嗓子哭得已经有些哑，泪水也哭不出来了，可还在歇斯底里地表达他的哭泣。 “太能哭了，他妈妈又是哄又是骂，都上手打了，这孩子还是哭。”儿科的护士向陈小虎感慨道，有些无奈，“他根本不配合我们，别说打针吃药，连检查都不行啊。” 陈小虎见那孩子不过四五岁，穿的小t恤上绣了只唐老鸭，连一双凉鞋也有唐老鸭的图案。陈小虎想起前几天科室的同事休假去迪士尼玩耍，买了许多礼物带回来，给他的是一只唐老鸭毛绒玩偶，捏一捏还会叫的。 陈小虎收下后就一直放在办公室里，想着哪天拿回家给林宝宝玩。 陈小虎想了想，回办公室把那只唐老鸭拿来，蹲下身子，一只手抓着唐老鸭的后背，摆动它的两只小胳膊:“唐老鸭说，唉~这里有个小朋友在哭呢，他为什么哭呢？” 那孩子看见陈小虎手里的唐老鸭，目光被吸引过去，哭声也弱了一些。 “看，唐老鸭跟你打招呼呢~”陈小虎又舞了舞唐老鸭的小胳膊，靠近孩子，“唐老鸭说，可是这个小朋友在哭，不想理我呢~你看，唐老鸭不开心了呢，你想不想哄哄它？” 孩子吸了吸鼻子，眨眨眼睛看陈小虎:“我可以跟它玩吗？” 这孩子哭了许久，眼睛又红又肿的，委屈得很。 陈小虎笑起来，把唐老鸭放到孩子手里:“当然可以了，不过，唐老鸭最喜欢勇敢的小朋友了，唐老鸭想陪着你做检查，好不好？” 小朋友又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显然还有些犹豫。 “唐老鸭问，好不好呢？它说啊，要是你让医生叔叔给你做检查，把病治好了，它就跟你回家。”陈小虎继续哄着小朋友。 孩子软软糯糯地问:“做了检查，我真的可以带唐老鸭回家吗？” 陈小虎点头:“当然可以了，你抱着它做检查好不好？”陈小虎继续说道，“那我们现在去做检查，好不好？” 孩子抱着毛绒绒的唐老鸭，乖巧地点头:“好。” 孙家奇赶紧让主治医生过来，带了小朋友去做检查，又凑过来对陈小虎挤眉弄眼的:“哟，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哄孩子的。” 陈小虎笑了两声，没接话，又听见孙家奇说:“我是看出来了，你挺喜欢孩子的，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因为林主任不想要？” “不是，是我不想要。”陈小虎斩钉截铁地说，“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可爱的，不会烦我不会花我钱，我当然喜欢。这换成自己的孩子就不一样了，吃喝拉撒都要我操心，还要打扰我和老婆的二人世界，我可不喜欢。” 陈小虎说了这些，与孙家奇道别，回科室去了。 有的话，有的情绪，陈小虎只会自己藏。 孙家奇看着陈小虎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夫妻俩哦……” * 陈小虎回到家的时候，林宝宝已经吃完了饭，餐桌收拾干净了。他进厨房一看，见锅里还温着一盘宫保鸡丁盖饭，一看就是料理包做的。 他笑了笑，目光移动，看见厨房垃圾桶里除了宫保鸡丁盖饭的料理包装，还有两块牛排的料理包装。 陈小虎有些不敢相信:“宝宝自己吃了两块牛排？”她胃口这么好的？ 洗手间没动静，卧室也静悄悄的，陈小虎推门进去，看见林宝宝侧躺在床铺上睡着了，天花板的灯没关，鞋也不脱。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给林宝宝脱了鞋子，帮她调整了下睡姿，掀开薄被盖在她身上，又把灯关了。 做好这些，陈小虎关上卧室的门，自个儿到餐厅吃饭。 林宝宝的厨艺水平陈小虎清楚得很，他就是怕林宝宝独自在家的时候胡乱做饭，这才在超市买了些料理包回来冻着，她想吃，随时都可以做，又便捷速度又快。 料理包做出来的饭菜味道说不上有多好，但也中规中矩，陈小虎吃了一半，情绪有些低落，放下筷子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孙家奇的话没有错，他很喜欢孩子。 或者说，他喜欢他和林宝宝的孩子。 可那个孩子没有了，他宁愿不再喜欢孩子，也不想让林宝宝伤心。 这几年不是没有动摇过，可一想到当年林宝宝流产后掉的眼泪，他那些动摇就不足挂齿。 林宝宝有表情表达障碍，她的喜怒哀乐从她的脸上是看不出来的，可她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一串又一串……那时陈小虎就知道林宝宝内心有多么伤心了。 她一定很爱那个孩子，所以即便她知道自己正值考副主任医师的关口，知道那个孩子的到来可能会影响她升职，却还是固执地留下那个孩子。 她一定很爱那个孩子，所以失去孩子后不再愿意提起任何与孩子有关的事情，把自己逼入逃避角落，坚决地说，她不想要孩子，孩子太烦了。 陈小虎每每想起这些，想起林宝宝的痛苦，就会想，他对孩子的喜爱比起林宝宝的痛苦来又算得了什么。 “老公。” 林宝宝的声音传过来，陈小虎回过神来，回头看到林宝宝走了出来，赶紧起身去抱她:“怎么起来了？” “本来想眯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林宝宝说道，“你吃饭了吗？”她看了一眼餐桌上还剩下的半碗饭菜，“我本来做了两块牛排的，你没回来，我就自己吃了。这个宫保鸡丁好吃吗？” 陈小虎笑:“你今天胃口不错。宫保鸡丁还行吧，比你自己做的好吃。”他又逗她。 林宝宝打了一下陈小虎:“那正好，以后我都不给你做饭了。” 陈小虎笑嘻嘻的，亲了亲林宝宝的脸颊，她刚睡起来，肌肤还有些温热，软软的。 “明天就是妇产科联合大会了，几点开始？”陈小虎问。 “早上五点，有时差。”林宝宝说道。 这次会议主办方在澳大利亚，便按着澳大利亚当地的时间进行安排，北京时间与夏令时的澳大利亚时间相差3小时，会议当地时间八点开始，那就是北京时间五点开始。 陈小虎了然，放开林宝宝:“那你先去准备，早点休息，明天要起大早。” 林宝宝点头:“好。” 第34章 不合时宜的儿歌 林宝宝不是第一次参加妇产科世界联合大会了，只是上一届她不过是个旁听者，没有发言。 这一次主办方安排了她的发言场次，林宝宝慎重以待，论文修改了好几遍。 每一年的妇产科联合大会议题大同小异，主题围绕临床产科、孕产妇胎儿健康、妇科综合征、生殖医学、妇科肿瘤等医学方面展开，也会涉及妇女健康问题与政策、性健康、人权等政治方面。 林宝宝主攻临床产科，她的论文也是围绕临床产科方面展开，主要讨论现代科学技术发展对剖宫产的影响以及科学需要承担的责任，也举了一些她主刀的高难度剖宫产手术。 本来发言挺顺利的，刚论到结论部分，不知怎的，突然耳畔一鸣，尖锐的声音刺入耳中，就像是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令她的耳朵、脑袋都是疼的。 缓过了这一阵疼，林宝宝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她肚子里的宝宝又开始闹腾了。 “哼哼唧唧”了几声，那孩子叫了声“妈妈”。 林宝宝:“……” 这次会议是实时会议，其他参会成员都能从会议视频里实时看到发言者的动态。林宝宝因孩子的声音捣乱，思绪瞬间断了，话语也断了，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初时其他人以为她只是卡壳，没太在意。 林宝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屏蔽那些声音，继续往下讲。 刚讲了没两句，那孩子又开始了。 “嘻嘻~咿呀~” 林宝宝尽量保持镇静，压抑着愤怒的情绪讲完一句话，终于找到个空隙调整状态，匀了匀气息，平复心情，又继续发言。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只剩这一点结论了，就快完了就快完了……小祖宗你可千万别闹。 偏偏事不从人愿。 这孩子平时有时闹腾有时乖巧，全凭他的心情，林宝宝总觉得每天是受他折腾还是享受他的乖巧安静，全凭运气。 可今天林宝宝的运气似乎不怎么样。 “一闪一闪~亮晶晶~亮晶晶~亮晶晶~” 孩子唱起歌来，歌声像一串铃，一下一下撞击她的思绪，越来越清晰，冲破她极力拉开的防线，硬生生闯进她的思维，进而带跑她所有的注意力。 “满天都是小星星。” 在林宝宝反应过来之前，歌声已经唱出来了。 她居然顺着肚子里孩子的歌声，继续唱出了那句“满天都是小星星”。 林宝宝知道，坏事了。 她愣在那里，会议视频里呈现着她略显呆滞的脸，会议发言栏里的文字评论已经刷了好几屏幕。 什么评论都有，疑惑的，好奇的，嘲笑的，担心的…… 林宝宝心里只有一种情绪，懊恼。 她知道她搞砸了自己的发言，匆匆说了结束语，断开视频下线。 林宝宝有些难受地挠了挠头发，撑着额头，不断做深呼吸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场会议发言吗？这点意外算什么，她什么风波没有经历过？ 可即便一遍遍进行自我安慰，她仍除不去自己的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最终化为锋利而尖锐的话语，指向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开心了吗？让我在会议上、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是不是很开心？” “平时你吵闹，让我吃这个不让我吃那个，我都随你去了。可是你呢？你还做了什么？你闹腾，差点让我的手术出错，你知道手术出错会怎样吗？可能会有一个孩子失去性命，你知不知道？” “这次呢？这次你闹腾什么？我出丑对你有什么好处？嗯？” “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下周一，下周一我就去做人流，你走吧，别再给我惹麻烦。” 林宝宝发泄完情绪，原本以为心情会轻松一些，可不知为何，心中仿佛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其实以林宝宝的脾性来说，她不是那种会将责任归咎到别人身上的人，更别说推给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只是她现在正气头上，所有负面情绪都涌了上来，又想起不久前这孩子差点让她的手术出现失误的事情，更是气恼，所以把许多愤怒都抛在了孩子身上。 林宝宝自个儿郁闷了好一会儿，又投入到会议中。方才她闹出的小插曲算不上是多大的失误，其他人议论了一会儿，只当是林宝宝开小差想不起论文内容，或是太紧张了，唱只小曲儿缓解情绪。很快，新的发言人开始发言，众人又投入到其他的讨论中，也就淡忘了这个小插曲。 过不去的只有林宝宝，她向来追求完美，手术上追求完美，大庭广众下的发言自然也追求完美。可这个孩子，已经在她最在意的事情上破坏过两次了。 林宝宝忍着这口气，心想，等会议一结束，她就把这个孩子拿掉，一干二净，这孩子再也不能碍她的事。 手机上跳出一条信息来，是陈小虎发来的微信:“老婆，没事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林宝宝一看那信息，就知道陈小虎看到她在会议上的表现了。她轻叹一声，回了条信息过去:“我没事。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等会议结束了跟你说。” 她既然已经决定拿掉孩子，就要把前因后果与陈小虎说清楚了。 他们是夫妻，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孩子，虽说生不生的权利全在于女方，但于林宝宝个人而言，她想让陈小虎知道这件事。 “好的。别忘了你和科室同事的聚餐，要不要带家属？我的时间永远为老婆留着。”陈小虎回复了她。 林宝宝低落烦躁的心情因陈小虎这一句话，像风吹散乌云一般，有了一些舒缓。她回复陈小虎:“下次吧，这次我想自己和他们聚一聚。” 林宝宝清楚得很，只要陈小虎在，他就会帮她应付很多事情，包括与同事们的交流。只要有陈小虎在，林宝宝几乎不用做任何事说任何话，只要坐在那里吃东西就可以了。 这就违背了林宝宝的初衷，她与科室同事聚餐的目的，不是仅仅想与他们吃顿饭，更重要的是与他们联络感情。 林宝宝自嘲地想，真没想到啊，有一天她林宝宝也会做“联络感情”这么无聊的事情。 第35章 说不出的决定 第一天的会议结束后，林宝宝又到医院查看了一番。她这两天开会，本是不用去科室工作的，但她这个工作狂，一天不去心里都堵得慌。 科室一切正常，今日护士站值班的是徐梦莹，她一见林宝宝就问:“林主任，你真的要派张靖去国外进修吗？” 林宝宝一怔，不明就里:“没有。” 她疑惑得很。确实，每年保康医院都有派遣住院医师到国外进修的名额，每个科室的青年才俊都有机会报名。但张靖从未向林宝宝表达过他有这方面的意愿，反倒是表现出强烈的抗拒。 去年，林宝宝就曾有意向让张靖出去进修一年，可张靖说，他觉得没有必要去国外，林宝宝教给他的，他都还没完全学会，暂时不想好高骛远。当然了，林宝宝清楚得很，张靖不想离开保康医院，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离开徐梦莹。 林宝宝曾经很直接地教育张靖，爱情重要，事业也很重要，不能总是感情用事。张靖对此只有笑而不答，林宝宝便随他去了。 徐梦莹听了林宝宝的回答，仍不相信:“可是有人跟我说，张靖要出去进修了，她是你组里的人，你不放人，他走不了的。” 林宝宝说道:“这件事，我不清楚。你直接问张靖比较清楚。”她可不想被牵扯到这对小情侣的矛盾中。 徐梦莹不甘心地嘟囔了几句，林宝宝也不理会她，径直去办公室。 刚坐了没一会儿，邱爱文来了。 “我猜你肯定会来医院。”邱爱文笑了笑，走过来，递给林宝宝一盒芝士饼干，“老郑买的，给你带一盒。” “哦，谢谢。”林宝宝收下饼干，心想，看来邱爱文和郑岩和好了，上次的争吵应是小事。 “你今天的发言我听了，挺好的。”邱爱文又说道。 林宝宝有些尴尬地挠头发:“还好。” “你唱的儿歌我也听到了。”邱爱文笑眯眯的。 林宝宝更尴尬了，低下头去不敢看邱爱文，也不说话。 “小林，”邱爱文坐到林宝宝对面的椅子上，“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事情怎么样？”林宝宝问道。 邱爱文直言了:“孩子的事。又过了大半个月，感觉怎么样？” 林宝宝想说她已经决定好了，要流掉孩子，可话到了嘴边，不知怎的又变成了:“还没想好。” “其实有个孩子也不错的。”邱爱文又说，“我和老郑年轻的时候，不考虑要孩子，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就一直没有孩子。现在吧，人老了，不知怎么回事就老想着孩子的事情，有时候甚至会想，要是有一个孩子，我和老郑是不是会更圆满一些。” 林宝宝又想起当天听到邱爱文和郑岩争执的事情，心想，难道两人争吵与孩子有关？可两人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突然纠结起这件事？ 林宝宝想了想，问邱爱文:“您觉得，孩子对一个家庭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组建一个家庭，一定要有孩子吗？”至少林宝宝目前觉得，没有孩子也挺好的，她和陈小虎两人相互扶持，也不需要为孩子的吃喝拉撒争吵，更不用为孩子的未来操心。 邱爱文笑笑:“这个问题……是没有统一答案的。就拿我们认识的一些老医生来说，有几个也是没有孩子的，原因嘛，会有很多，但你瞧他们，晚年生活还是挺幸福的。不过，也有因为孩子问题闹得不开心的情况。重要的倒不是有没有孩子这个事情，而是人会不会因为要孩子还是不要孩子这个决定后悔。” “这个太难讲了。”林宝宝说道，“当时当下做的决定，谁能说得准以后会不会后悔。” 邱爱文看了看林宝宝，问她:“你有后悔过的事情吗？” 林宝宝一怔，陷入沉思中。 她有后悔过的事情吗？ 有的吧。 譬如四年前那个孩子，林宝宝曾经想过，要是当时能够注意一些，或许就不会流产。或者，要是当初没有非要留下那个孩子，或许她和陈小虎就不会那么伤心。 可这后悔的程度，似乎又没有那么深刻，想着，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林宝宝抬眸看邱爱文，回道:“比起后悔，更多的是遗憾。” “你这孩子，一向追求完美，就算有什么遗憾，也是因为不够完美。”邱爱文笑了笑，“孩子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再好好考虑。再有就是……”邱爱文停顿了几秒，“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跟小虎商量商量。” 林宝宝点头答应，却有些疑惑，也不知邱爱文特地强调要与陈小虎商量是个什么意思。 邱爱文没再就孩子这件事讨论太多，又与林宝宝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就要离开。 林宝宝想起一件事来，拦了邱爱文:“邱医生，有个事……还是希望您多加注意一些。” 邱爱文问是什么事，林宝宝有片刻的犹豫，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口:“郑教授和我们医院合作的项目，有一部分支出我计算过，怎么和报账的数额对不上？” 邱爱文脸上露出有些不自然的神情，转瞬即逝，来不及等林宝宝捕捉就恢复了正常:“是吗？可能是算错了，我回去再算算。” 林宝宝又说:“数额不小，邱医生，您还是注意一些。” 其实林宝宝心里有些猜测，差额这么大的失误，真的只是不小心造成的吗？她也是有些阅历的人，知道有的人会利用项目牟取暴利，至于怎么能够躲过审查操作成功，这是林宝宝不了解的领域。 林宝宝并不想怀疑郑岩或是邱爱文，她相信邱爱文的人品，相信只要邱爱文把好关，其他人是动不了手脚的。 邱爱文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笑容:“好，我会注意的。小林，你费心了。” 林宝宝摇头:“没什么。” 像林宝宝这样的人，表面上看雷厉风行，许多事情自有主张，仿佛能够掌控全局。事实上，她在一些事情上过于纯粹和天真，以为她的世界里，再没有比病患和手术更复杂的事情。 第36章 尴尬又不尴尬的聚餐 妇产科联合大会一结束，林宝宝如约请科室的同事吃饭。 地方是大家挑的，一家海鲜酒楼，网评很好，只是价格不低，明摆着就是要宰林宝宝一顿。林宝宝倒是不在意，她付得起这个钱。 最贵的帝王蟹没人敢点，龙虾和生蚝倒是点了不少。林宝宝看着一道一道的海鲜上桌，不禁疑惑:“你们喜欢吃这些？都是高胆固醇的东西。” “……”众人默默不敢语。 林宝宝瞧着他们无语的表情，说道:“想说什么就说。” “林主任。”徐梦莹先开了口，“我们这好不容易吃顿饭，你说你这话……太扫兴了。” 林宝宝:“……” “哎呀，还没点啤酒，快点啤酒。”科室的小护士小红赶紧岔开话题，“我们女生多，就不喝白酒了吧？” 林宝宝皱眉:“海鲜加啤酒，这……”她想说，这更不健康了，可一看大家悻悻的表情，换了个说法，“这挺好的。” 众人笑起来，附和:“是挺好的，挺好的。” 林宝宝:“……” 林宝宝是真的没想到啊，这群小姑娘们这么能喝。她自己点了橙汁，挑着清淡的鱼肉吃，没动其他海鲜。林宝宝这一行为几乎是下意识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惊觉她是因为顾虑到肚子里的孩子…… 喝酒自然是不能的，海鲜倒是没有多大问题。这些鱼、虾、贝类海鲜富含蛋白质，又含有钙、铁、锌、碘这些微量元素，可以帮助孕妇保持营养平衡、促进胎儿生长发育，只要把量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对孕妇来说是有益的。 林宝宝怕自己被这帮人带偏了，吃起来没节制，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转念一想，她都要流掉孩子了，还顾虑这些做什么？ 林宝宝一咬牙，伸出筷子去夹生蚝，筷子刚碰到生蚝，她又放了下来。 “怎么了？林主任不喜欢吃生蚝吗？”赵欣问道。 林宝宝摇头:“不喜欢。” “那林主任喜欢吃什么？”小红嗦着龙虾肉问，又撞了撞身边张靖的胳膊，“唉~张靖，你不是最了解林主任的吗？林主任喜欢吃什么？” 张靖:“……” 张靖今晚安静得很，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大家心照不宣，知道他正在与徐梦莹冷战，还默契地把两人隔开了来坐，避免他们尴尬。 林宝宝见张靖有些窘迫的模样，接话道:“张靖能了解我多少？我喜欢吃什么，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她这话倒是真的，她确实有喜欢吃的菜肴，但那都是因为那些菜肴是陈小虎做的，换了个厨师，她就没那么喜欢了。 总而言之，陈小虎做什么，她就喜欢吃什么。 张靖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是啊，我并不是很了解林主任喜欢吃什么的，陈医生比较了解。” 张靖只说了“陈医生”几个字，大家就知道说的是谁了。 “哦哦，陈医生啊！那肯定了解啊。” “唉~陈医生今天怎么没来啊？” “林主任，你舍不得带老公来给我们看看吗？” “陈医生一表人才，要是我，肯定关家里自己欣赏。” …… 众人喝了点酒，怕是有些上头了，讲起话来没了许多顾忌。 林宝宝无语，这些小兔崽子们平时也是这么八卦的吗？这就是她们的真面目？ “你们平时也这么闲的？”林宝宝把心里的话吐了出来，抬头看见其他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的模样，又补了一句，“陈医生工作日都在医院，你们对他感兴趣，可以自己去看，我可没藏着他不准你们看。” 这话一出来，氛围顿时轻松不少，有人笑道:“我们可忙了，没空去看，除非把陈医生调到我们妇产科来。” “那妇产科就热闹了，孕妇来产检心情也会好很多。” “说不定连陈医生接生的孩子都会长得漂亮点。” …… 林宝宝默默地听这些小姑娘们议论陈小虎，心里纳闷，陈小虎这么受欢迎的？他那个愣头青，有什么好的。 可要是没什么好的，她又为什么喜欢他，为什么和他结婚呢？ 林宝宝低头去吃盘子里的鱼肉，不干涉小姑娘们对她丈夫的吹捧，这些小姑娘啊，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八卦心太强。 林宝宝心里默默地想，她特地不让陈小虎来，就是不想陈小虎帮她应付一切，没想到啊，他即便人没来，能暖场的还是与他有关的事情。 林宝宝不禁要叹气了，比起她那个几乎与所有人都关系融洽的老公来说，她可差太远了，这大概是种天赋，她学不来的。 “唉~对了林主任，”一片议论声中，小玲开口问道，“我们科室今年是不是有派去国外进修的名额？” 徐梦莹听到了这话，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坐在附近的张靖，“哼”了一声。 林宝宝想了想，点头:“是有。申请还没开始。”她目光扫过徐梦莹和张靖，若有所思。 “林主任准备派谁去？”小玲又问。 这个话题可就有意思了，其他人都安静下来，目光看向林宝宝。 每一年出国进修的名额有限，有的科室即便推选了医生，也未必能够通过院方审核。这一进修，什么情况都有，有的医生向往国外的医疗环境，想方设法留在国外医疗机构，哪怕违反协议赔偿不小的违约金也不在乎。也有的医生按着协议回来后，晋升之路青云直上。当然了，也有人出了国进修，归来仍无多大进步。 林宝宝瞧着众人好奇又激动的神情，觉得好笑。原来他们都这么关注这件事，也不知是因为有上进心，还是仅仅想满足八卦心。 “不知道。”林宝宝说的是实话，“看有谁申请，再评估能力。” 意思是按实力高低来筛选人选。 “啊？我们还以为你有人选了。”小玲说道，目光看向张靖，“还以为今年张靖……” “咳咳咳！” 其他人适时地咳起来，阻止了小玲进一步的话语，小玲立刻觉察到话里的不妥，闭了嘴。 林宝宝抬头，又看了一眼徐梦莹和张靖，而后目光扫过众人，说道:“张靖确实是我带的人，但你们也知道，我一向不觉得他的资质就是最好的。所以，没有什么内定或是倾向的说法，都要看评估结果。” 众人相互看看，都不说话了，那些神情里，表达什么情绪的都有。 林宝宝想了想，又说:“我去年问过张靖要不要申请，他说不想去，我批评他，不要因为儿女情长失掉了上进心。” 林宝宝说这话的时候，张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看林宝宝，似乎是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不像林宝宝，她从来不干涉其他人的私事，更对助人和好这种事毫无兴趣。可今天她却来了这么一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林宝宝这是在徐梦莹面前给张靖一个台阶下，是要告诉徐梦莹，张靖曾经为了她放弃进修的想法。 徐梦莹也有些惊讶地看看林宝宝，又去看张靖。 小红赶紧补话:“林主任，这就是你不解风情了，人家小情侣就是分不开，是吧张靖？”小红又去撞张靖的胳膊，明显是在助攻。 张靖:“……” “哎哟，你说你们两个……”赵欣也看不下去了，“冷战这么久了，也够了吧，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矛盾会影响工作的。” “是出不出国的问题吗？”徐梦莹突然开口，瞪了张靖一眼，“你们谁不知道我是不婚主义者，他张靖偏偏不知道，你们说好不好笑？想结婚想生孩子就别找我徐梦莹，别想强迫我！” 说了这话，徐梦莹作势要走，小红赶紧拉住她:“行了行了，吃海鲜吃海鲜。”小红给她夹了块蟹腿，“今天是林主任请客，你走什么走？” 徐梦莹这才熄了火，低头去吃东西。 林宝宝深吸一口气，开口:“吃东西吧。” 她默默叹气，看来啊，她不是个做和事佬的料。 第37章 不算完美的家庭主妇 这边徐梦莹遇到了感情问题，那一头她的姐姐徐梦醒也没好到哪里去。 徐梦醒向来都是旁人口中的“好太太”、“好妈妈”，她有个富贵的老公，有一双优秀的儿女，公婆喜欢她，旁人欣羡她。 徐梦醒一直享受着旁人给予她的赞誉，以为她这辈子会一直这么圆满。 趁着调班休息，徐梦莹约徐梦醒喝下午茶，倾诉张靖的事情，又是气愤又是失望的，徐梦醒听她讲完这些，劝道:“我早就说过了，你那个什么不婚主义不靠谱，哪有人谈恋爱不结婚的？你现在是还年轻，想恋爱、想激情，有的是人配合你。但过几年，你人老珠黄了，谁还理你？也就张靖受得了你，忍了你这么久。” 徐梦莹立刻就炸了:“我是来找你吐苦水的，不是听你教训我的。你喜欢当好老婆，喜欢生孩子，生一两个还不够，还要生三个，说不定国家开放四胎，你哪怕五六十岁了也要生。这是你的事情，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喜欢结婚喜欢生孩子。我就是不想结婚，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赶趟子地想当贤妻良母呢！” “你话说这么难听做什么？”徐梦醒被徐梦莹激得满脸通红，语气也变重了些，“我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有这样的老公和孩子吗？” 徐梦莹“哼”了一声，双手抱胸，嘲讽地笑道:“是，是挺多人羡慕的，羡慕你是潮汐集团副总经理的老婆，羡慕你是三胎宝妈，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一辈子都是某某某的老婆，几个孩子的妈，没人会记得你叫徐梦醒，你就是别人的挂件。真好笑，你居然还觉得这样的日子很不错，我真是小看你了，你乐于当别人的挂件，真是好厉害呢！” “你！”徐梦醒扬起手来，激动的情绪令她气愤得想甩下这巴掌，可她硬生生地止住了，只瞪着徐梦莹，双目发红。 “怎么，你还想打我吗？”徐梦莹扬起下巴，咬牙切齿的，“我说得不对吗？你没本事打你家的老公孩子，就想来打我出气吗？” 徐梦莹这个人就是这么个性格，我行我素的，别人不惹她她都有可能去惹别人，别人一惹她，那更不得了了，她立刻想被挑战的斗鱼一般，炸起全身的刺来。 徐梦醒性格本就比徐梦莹温吞许多，面对这么一个炸开全身刺的妹妹，她是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放下手去，叹气:“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爸妈都管不了你，我也管不了你了。” “你当然管不了我。”徐梦莹撂下这么一句话，扬长而去。 徐梦醒又叹了口气，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做了个深呼吸。 她与徐梦莹的价值观永远不可能相合，在她看来，女人不组建一个家庭，不结婚生孩子，那人生就是不完整的。这个观念自小就伴随着她，根深蒂固，怕是改变不了了。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为拥有这样安稳而幸福的生活而努力，到如今终于实现了她从小的愿望，没什么不好的。 是啊，没什么不好的。徐梦醒默默地想。 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徐梦醒看了一眼，是家里司机老赵的来电。徐梦醒赶紧收拾好心情，接起电话来。 “太太，子英他说，今天不想去补习班……” 老赵的话音还未落，徐梦醒浑身上下立刻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僵硬起来，声音尤为尖锐:“什么？他为什么不去？身体不舒服还是想偷懒？” “他不肯说，只是说……不想去。”老赵有些无奈。 徐梦醒本就因为与徐梦莹的争执情绪不佳，又碰上儿子不肯去补习班这事，更是火气上窜，赶紧往家里赶。 这个暑假，徐梦醒给陈子英报了奥数班和编程班，上午编程下午奥数，上完奥数课就去练钢琴。暑假已近尾声，只剩几次课了，也不知这小子哪根筋不对劲，居然敢反抗，居然敢不去补习。 徐梦醒一路上都在想着该怎么教训陈子英，想着想着，情绪有了些缓和，觉得应该好好地与儿子沟通，要讲道理。等到了家，她一见陈子英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手机玩游戏，刚平息一些的怒火又升腾起来了。 她径直走过去，将陈子英手里的手机抢过来，用力一甩，甩在了地毯上。 “妈！”陈子英又惊又惧，小脸上堆满了不高兴。 “拿书包下楼，赵叔在楼下等你了。”徐梦醒压抑着怒火，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跟陈子英说话。 陈子英坐进沙发里，缩成一团:“我不去。” “……”徐梦醒原本还想问问他不去的原因，但看见他那副叛逆的模样，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走过去，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拽，“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陈子英虽然年纪小，力气可不小，徐梦醒又有孕在身，行动不便，拽不动陈子英。徐梦醒一恼，打了电话叫老赵上来，生拉硬拽地把陈子英拉下楼去。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你不能强迫我！我要告你家暴！” 陈子英凄厉的抗议声在电梯里回荡，徐梦醒听进耳朵里，心里又气又痛的。她指着陈子英怒骂道:“告我？我是你妈，我说什么你都要听我的，你还想告我？” 一路抗议声不断，可陈子英最终还是被塞进了车里。 徐梦醒不放心，也坐进了车里，要亲眼看着陈子英进补习班。 轿车在少年宫门前停下，陈子英扒着车里的椅子，不肯下来。 徐梦醒咬牙:“老赵，你把他拽下来。我就不信了，今天还治不了你。” 少年宫前有不少来往的人群，纷纷侧目，有的甚至停下脚步来看热闹。陈子英被老赵强力拉下轿车，又看见围观人群向他投来的异样目光，顿感羞愤，气涌上头，朝着徐梦醒发起脾气来:“你够了！你算什么妈妈！你自己没用，就强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来给你脸上添光，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徐梦醒今天刚听了徐梦莹说她是“挂件”，这会儿又听见亲生儿子说她“没用”，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眼泪瞬间便掉了出来，指着陈子英问:“你说我没用？有你这么说你妈妈的吗？” “我哪里说错了？你就是没用！”陈子英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根本不去考虑有些话有多么伤人，“你除了会靠老公、靠孩子，你还会做什么？你就只知道不停地生孩子！家里的钱都是爸爸挣的！我和姐姐就是你拿来炫耀的，你只会拿我们来炫耀，为了炫耀你就逼我们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啪——” 徐梦醒扬起手来，重重地打了陈子英一巴掌，陈子英被打懵了，愣愣地看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徐梦醒，说不出话来。 “哎呀，怎么能打孩子啊？” “是啊，孩子做错事也不能打啊。” “还是个孕妇，怎么脾气这么大？这样能教好孩子吗？” “怎么生这么多啊？不会教孩子还生这么多。” ……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此起彼伏，许多都传入了徐梦醒的耳朵里。徐梦醒含着眼泪看看人群，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羞辱，她在旁人面前一直都是体面的、骄傲的，她有体面的老公，有值得骄傲的孩子……可今天，是她的亲生儿子当众给了她难堪，让她当众出丑。 徐梦醒忍着内心的羞辱感与愤怒感，尽量让自己脸面上保持从容的模样，身子却在微微颤抖。 陈子英自个儿懵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向徐梦醒大声叫道:“你不是我妈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他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往前一冲，将徐梦醒推到在地，而后拔腿就跑。 “太太！” “哎呀你没事吧？” “是不是流血了啊？快叫救护车！” …… 身后嘈杂的声音传过来，陈子英停住脚步，转身看过去，看到他的妈妈被他推倒在地后，扶着肚子一脸痛苦，凑近去关心她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陈子英愣在了原地，他知道他闯祸了。 第38章 我的梦想就不是梦想了吗 林宝宝整个上午都在门诊看诊，下午闲下来，准备预约人流手术时，听到了徐梦醒被救护车送来医院的消息。她顾不上人流的事情了，赶紧过去看看徐梦醒的情况。 “孕妇有腹痛、阴道少量出血的情况，还好羊水没破。已经做过b超和雌性激素六项检查，有流产的征兆，需要进行保胎治疗。” 赵欣是第一个赶到急诊室查看徐梦醒情况的妇产科医生，她将情况简单向林宝宝汇报，又把检查报告递给林宝宝。 林宝宝仔细看了看，点头:“不算严重。孕妇还在急救室吗？” “在的，”赵欣说道，“廖医生在处理，让孕妇吸氧后，情况有所好转，现在在静滴，输入醋酸阿托西班注射液抑制宫缩。” 林宝宝点头，与赵欣一道进了急救室。 徐梦醒一看到林宝宝来，提着的心落下了半颗，但仍觉紧张和害怕，立下哭了出来:“宝宝，我的孩子会不会有事？你帮帮我，孩子不能有事的……” “安心。”林宝宝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目前没有大问题，已经没有出血症状了，要相信我们。”林宝宝抬头看了眼输液瓶，见已经输了小半瓶，松一口气，“你现在要放宽心，心情愉悦和轻松有利于胎儿稳定，知道吗？” 徐梦醒擦擦眼泪:“知道了。” 林宝宝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又说:“等输完液，还需要留院观察两天，以防不测。” 徐梦醒又点头，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林宝宝并不清楚徐梦醒摔倒入院的原因，见她这么伤心，问了一嘴:“梦醒，你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没有，没什么事。”徐梦醒偏过脸去，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徐梦醒不愿意说，林宝宝也不强迫她，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离开了急救室。 急救室外站着老赵和陈子英，林宝宝一眼就看到了这两人，走过去:“是你们送徐梦醒来的？” “是。林主任，太太怎么样了？”老赵问道，林宝宝与徐梦醒经常来往，老赵是认识林宝宝的。 林宝宝回道:“有流产的征兆，目前控制住了，还要留院观察。”她目光扫过陈子英，有些疑惑陈子英怎么也在。 陈子英仍有些茫然，他见过林宝宝几次，知道这是个厉害的医生，赶紧走上去抓住林宝宝的外袍衣角:“医生阿姨，我妈妈一定没事吧？” 林宝宝一怔，低头去回答他:“暂时没事。”她抬头看老赵，问道:“你要先送子英回去吗？梦醒这边有我看着。” “不，我不要走。”陈子英仍抓着林宝宝的衣角不放，“我要在这里陪妈妈，都是我不好……”陈子英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是我推了妈妈……呜呜呜……” 林宝宝:“……” 她有些弄不清楚眼下的情况，陈子英推他妈妈做什么？可到底是别人的私事，她也不好问。又想着这里是医院，孩子在这里哭闹总是不太好的，既影响徐梦醒，也影响其他病人。 林宝宝可不会哄孩子，看了一眼身边的赵欣，示意她去处理这件事。赵欣心领神会，从衣袋里拿了纸巾出来，蹲下身子去给陈子英擦眼泪:“不哭不哭啊，你妈妈在休息，我们不要吵着她好不好？” 陈子英很快停了哭声，一抽一抽的。 林宝宝趁机对老赵说:“医院环境复杂，还是早些送孩子回去。” 老赵赶紧与林宝宝说道:“那我先送子英回去。陈先生那边我已经通知他了，他应该很快过来。太太这里，就先麻烦林主任了。” 林宝宝点头:“好。”她又低头去看陈子英，真不知道徐梦醒平时嘴里总夸个不停的好儿子，怎么会做出这么冒失的行为。 徐梦醒的事情发生得突然，林宝宝便暂时搁置了做人流的事情，寻着空隙去照看徐梦醒。 到了傍晚，陈银海还没来，也不见派人来照顾徐梦醒。林宝宝有些不解，老赵不是说已经通知过陈银海了？ 林宝宝想了想，去食堂给徐梦醒打了饭菜。 徐梦醒转入病房后睡了一觉，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林宝宝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放下心来:“没有出现宫缩了，胎心也很稳定。” 林宝宝没告诉徐梦醒，她方才听胎心的时候，听到了徐梦醒肚子里的孩子在说话。自从确认她能听到胎儿的声音后，她为孕产妇做检查时，总能听见那些孩子各不相同的声音，只是这些林宝宝都没说出来，她可不想旁人以为她精神出问题了。 是了，有谁会相信这种奇异的现象？之前林宝宝不是没有与钱晓鸥和徐梦醒提过这件事，可她们都认为是林宝宝工作压力太大，出现了幻听。 “那我明天可以出院吗？”徐梦醒问。 林宝宝惊讶:“你急着出院做什么？” “我老公忙着升职的事情，家里没个人，孩子没人照顾的。”徐梦醒说道。 “我的建议是，再观察两天。”林宝宝在徐梦醒的病床畔坐下来，看着她，“我听子英说，是他把你推倒的。” 徐梦醒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目光有些闪躲:“不是，不是他的错。” 还真是一心一意护着她儿子。林宝宝心中暗叹道。 “你的胎儿月份渐渐大了，现在更要注意。这次的摔倒虽然没有导致流产，但你有了流产的征兆，就需要接受观察和治疗了。而且，这是你第三胎，你年纪也不小了，身体素质不比从前，更要小心。这是我作为妇产医生给你的忠告。”林宝宝说得很严肃。 她明白徐梦醒凡事以她的老公孩子为中心，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份，一份给老公，一份给女儿，一份给儿子，就是没有自己。 徐梦醒听了林宝宝这些话，便知道她不能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这个孩子是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她要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徐梦醒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我再留院观察几天。”她停顿了几秒，又问林宝宝:“我老公来过吗？” 林宝宝摇头，没说话。 徐梦醒露出勉强的笑容:“他忙得很，不来也好，我这就一点小事，不值得他丢下工作来的。还是工作重要。” 林宝宝:“……” 生孩子怎么是小事呢？林宝宝无奈得很，她想起此前遇到的李秀文，李秀文也说产检是“小事”，不值得家人来陪她。 这种想法林宝宝并不是第一次碰见，只是这次出现在徐梦醒这里，令林宝宝更觉不适。她禁不住说道:“你怎么也这么想？你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怎么还会觉得生孩子是小事情？” “那我还能怎么想呢？”徐梦醒面露悲哀，“第三个孩子了，我老公、我的孩子、我的公公婆婆都觉得我生小孩不过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容易事。” “结婚以后，我就辞职回家备孕，生第一胎的时候，我公公婆婆都很紧张，给我买补品，隔三岔五问孩子的情况。我以前很瘦，他们觉得我太瘦了对胎儿不好，就拼命给我买补品，还专门请了保姆回来照顾我。” “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感动，觉得他们很关心我，很在意我。后来琳琳出生了，我能觉察到公公婆婆不是很开心，他们还是更想抱孙子。所以政策一放开，我就赶紧和老公生第二胎。老陈那段时间忙得很，一天到晚不着家，总是错过我的排卵期。公公婆婆就明示暗示的，问我是不是生不了孩子了，还到处找药给我吃。还好，子英出生了，他们总算满意了。” 徐梦醒说到这里，抬头去看林宝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出息，是别人嘴里说的那种‘生育工具’？” 林宝宝摇头:“我没这么想。” “但很多人都这么想。”徐梦醒不自在地笑了笑，“可是，结婚生孩子，让老公幸福，让公公婆婆高兴，也让我爸妈高兴，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这就是我的心愿啊！” 徐梦醒眼眶发热，眸子里蕴了一些水雾:“别人打拼事业、追求成功是梦想，难道我渴望家庭温暖、渴望家人和美就不是梦想了吗？难道我这样的人生就是失败的人生了吗？” 徐梦醒说得激动了，低下头去，抱着膝盖哭起来，哭声不大，细细碎碎的。 林宝宝有些无措地伸过手去拍拍徐梦醒的后背:“别哭，总有人会理解你的。” 徐梦醒抽泣了一会儿，哑着声音问林宝宝:“你能理解我吗？你会不会也瞧不起我？” “……”林宝宝并不打算敷衍徐梦醒，“我不敢说能百分之百理解你，但我能理解你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想法。我在妇产科这么些年，碰见的孕产妇很多，她们对家庭、对孩子的渴望也不会比你少，一定有很多人有跟你一样的梦想。每个人的人生追求都是不一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去否定别人的梦想和人生？又有什么资格去瞧不起别人？” “梦醒，”林宝宝握住徐梦醒的手，“你看你现在，马上就有三个孩子了，你的梦想也实现了，应该开心的，是不是？” 徐梦醒苦笑了一下，摇头:“看起来像是实现了，却好像什么都没实现，就像泡沫一样。和老公聚少离多，孩子叛逆……唉……”徐梦醒摸了摸眼睛，“怕是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会觉得我没用吧……” 林宝宝看着徐梦醒精神低落的模样，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她着实不会安慰人，思索片刻，决定把她听到的宝宝的声音告诉徐梦醒:“别乱想，你肚子里的孩子说，他觉得妈妈很勇敢，他很爱妈妈，也很心疼妈妈，等他出生了，要好好照顾妈妈。” 这都是实话，可徐梦醒只当是林宝宝逗她的，破涕而笑:“宝宝，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安慰人了？” “不是安慰你的，真的是你肚子里的宝宝说的话，我能听到。”林宝宝讲这话的时候，非常地认真与诚恳，但她也明白，徐梦醒只会把这话当成是玩笑话。 果不其然，徐梦醒只是笑笑:“行，你是医生，你说能听见就能听见。”她缓了一会儿，擦去眼泪，“不过……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我现在心情好了很多了。” 林宝宝舒了一口气，果然，能让妈妈心情好转的办法就是让孩子安慰她。 徐梦醒精神好了些，指了指林宝宝给她打来的饭菜，“你给我打了什么好吃的？” “哦，随便打的。”林宝宝也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食堂就这些菜，没什么特别的，能吃饱。” “嗯，能吃饱就行。”徐梦醒拿过餐盒，“吃饱了肚子里的孩子才会健康生长。” 第39章 她还是无法接受那样的生活 徐梦醒的事情给了林宝宝不小的触动，她又想起之前钱晓鸥向她倾诉的那些话，更觉物是人非。 说来，林宝宝和徐梦醒、钱晓鸥成为闺蜜也算是机缘巧合了。 钱晓鸥是林宝宝的同校学姐，林宝宝在医学院，钱晓鸥在经济管理学院，两人本是没有交集的，直到那次校园服装设计大赛。 h大每一年都会举行校园服装设计大赛，各个学院都会参与其中，选拔出十个学院进入决赛。决赛上各个学院会让学生穿上由学生设计的衣服，上台展示。林宝宝从来不参与这些“浪费时间”的事情，可不知怎的，医学院学生会的会长和班级辅导员同时找到她，说她身材好，气质清冷，很适合当模特，说什么也要她支持一下学院的活动。 “气质清冷”，可不是吗，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可不就是“清冷”。 林宝宝拗不过他们的纠缠，只好答应下来。 没想到医学院进了决赛。服装大赛决赛那天，林宝宝认识了钱晓鸥。钱晓鸥是经管学院的模特，在后台等待的时候，到处找人借卫生巾。林宝宝的包里正好带了几片，给了钱晓鸥，见钱晓鸥脸色不好，多问了她一嘴是不是痛经，还跟她讲一些可以缓解痛经的办法。 钱晓鸥一听林宝宝是医学院的，立刻钦佩又崇拜地粘着她。从那以后，钱晓鸥就经常找林宝宝，一来二去的，两人渐渐熟络。林宝宝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却不善于与人交往。钱晓鸥恰好是个自来熟，两人性格互补，很快成了闺蜜。 徐梦醒与林宝宝、钱晓鸥并不是校友，她比这两人年纪都大好几岁。林宝宝认识徐梦醒，源于徐梦醒的第二胎分娩。当时的林宝宝还只是保康医院的实习医生，跟着周主任学习。 徐梦醒进了保康医院待产，陈银海找了周主任这层关系，拜托周主任亲自照顾徐梦醒。那时徐梦醒看过b超结果后，觉得胎儿头太大了，她没有信心顺产，便询问周主任能不能进行剖腹产。徐梦醒的公公婆婆却觉得孩子还是顺产比较聪明，坚决要求徐梦醒顺产。 那时林宝宝年轻气盛的，一听见这两位老人家丝毫不讲科学，就对着那两人讲了整整半个小时的妇产科知识，告诉他们顺产和剖腹产是要根据胎儿和孕妇的情况来决定的，不是他们想当然的，也没什么顺产的孩子比剖腹产的孩子更聪明的说法。末了，林宝宝加了一句:“要是勉强顺产，胎儿在母体里久久不能分娩出来，胎儿就可能缺氧，出生后变成傻子。” 吓得两位老人不再坚持，赶紧说都听医生的。 徐梦醒因为这件事，对林宝宝尤为感激，后来林宝宝实习结束回学校，徐梦醒专门去找林宝宝，又是送亲手做的面包蛋糕，又是约林宝宝逛街吃饭，过端午、中秋的时候还会给林宝宝送自己包的粽子、自己做的冰皮月饼。也因着林宝宝的关系，徐梦醒和钱晓鸥认识，林宝宝工作后，三人的关系日渐亲密，成了无所不谈的闺蜜。 林宝宝还能记得钱晓鸥穿着华丽的服装走在服装设计大赛决赛秀台上的场面，也能记得徐梦醒乐滋滋地教她做冰皮月饼的情形。 那时的钱晓鸥青春靓丽，那时的徐梦醒幸福洋溢。 可日子过着过着，也不知钱晓鸥从什么时候开始，没了当初的潇洒恣意，更不知道徐梦醒幸福生活的背后隐含了这么多的心酸。 林宝宝想，这难道是人步入中年后不可避免的烦恼么？即便有体面的工作、足以维持温饱的收入、还算完整的家庭、已经逐渐长大的孩子，仍免不了要接受年少的热情逐渐褪去后的空洞，免不了承受生活琐事带来的一层又一层尘土积压一般的窒息。 偏偏又逃不掉，避不了。 林宝宝想着这些，叹了口气，不知不觉走到一面敞亮的橱窗前，偏过身去，她能看见灯光照出的橱窗模特的模样，也能看见她映在橱窗玻璃上的影子。 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林宝宝开车来了这个医院附近的商场，也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逛着。 橱窗里映出的女人依旧风姿卓越，未施粉黛的面容美丽动人。徐梦醒曾开玩笑地说:“宝宝，你没生孩子，不知道女人只要生过孩子啊，各种身体状态都会发生变化。头发会掉，皮肤会皱，黄斑会多，身材会垮，再多的护肤品都没法让女人回到以前的状态了。你看那些女明星，她们产前产后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做护理，可生过孩子后，状态的改变还是很明显的。外形上的变化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人心态上的变化。我生了孩子以后，真的一心一意都扑在孩子身上了，什么都以孩子为中心，很少会为自己考虑了。” 林宝宝看着橱窗里的自己，心想，看来她是留不下这个孩子了。 她没法为了孩子耽误工作，过去的流产事件仍然让她害怕再度因意外失去孩子，对未来的无知又让她没有信心养育孩子，没有信心过钱晓鸥或是徐梦醒那样的日子。 至少目前没有信心。 林宝宝叹了口气，往五楼女装区走去，夏季即将过去，天气很快会转凉，她也该买些换季的衣服了，不能总是让陈小虎操心这些事。 想到陈小虎，林宝宝打了电话给他:“我来逛商场了，晚一点回家。……吃了，在医院吃的。……嗯，放心，商场十点就关门，我肯定在那之前回家的。……对了，我想买几件衣服，顺道也给你买两件，你想买深色的还是浅色的？……好，我知道了。等会见。” 林宝宝挂了电话，径直朝一家店走去。 她不喜欢试衣服，一般看中哪件，上身尺码合适就买了，也不多挑。 林宝宝拿了一件深咖色风衣、一件内搭毛衣，进试衣间换。 刚换上内搭，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嚷嚷着什么，她隔了门板听不清楚，总归是很吵。 林宝宝以为是有什么纠纷，她对这些纠纷没兴趣，套了风衣开门出去，却看见服装店里的店员都不在了，楼道里、扶手电梯上奔走着许多人，神色匆匆，慌乱得很。 林宝宝直觉出了事情，抓了包包奔入人群，问跑过的路人是怎么回事。 “着火了着火了，快跑！”路人边跑边说道。 林宝宝一惊，赶紧随人群往楼下跑去。 第40章 被困于火灾中 商场一层起了火，火势蔓延很快，烟雾很快涌了上来。不知怎么回事，商场的火灾警报竟然没有响起来，以致于刚才林宝宝在试衣间耽误了许久。 林宝宝与一些人寻着消防通道往楼下跑，发生火灾之时，走消防通道才是正确的选择。 一般来说，消防通道应保持随时畅通，遇火情的时候，被困人员可以通过消防通道逃生，消防人员也能通过消防通道营救被困人员。可林宝宝与其他人跑到一楼的消防通道，却怎么也推不开那道消防门。 “怎么回事啊？怎么打不开？” “是不是外面堆了东西？多来几个人，一起推！” “消防通道怎么能堆东西？太不规范了，这不是要害死人吗？” “别啰嗦了，快来推！人多力量大！” …… 人们吵吵嚷嚷的，聚到一块儿推门，人多力量大，却还是推不开消防门，想来，那道门外堆的东西可不轻，单靠人力无法推开。 “怎么办啊？推不开……” “好多烟……有没有别的路？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哪还有别的路？消防通道都走不了了，还能走哪里？” “呜呜呜……怎么办啊……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 人群越来越躁动，有喊救命的，有争吵的，有哭泣的，也有仍在努力推门的。 林宝宝自心底升起无助与害怕的情绪来，但她很快镇静下来，大声嚷道:“大家听我说，我是医生，现在烟雾越来越多，大家尽量蹲着贴近地面，不要盲目乱跑。带了水的把帕子或者衣服弄湿捂住口鼻。大家不要慌，消防员很快就会来，他们第一时间会打开消防通道的。” 其他人听见有医生在，嘈杂的慌乱声少了一些。 有的职业就是这样，站在那里，就能给人一种安心之感。譬如警察，譬如消防员，譬如医生。 林宝宝靠着墙蹲下来，从包包里取出湿巾，分给周围的人一些，自己也拿着捂住口鼻。 内心的惧怕仍像乱窜的蜜蜂一样，“嗡嗡嗡”地响。 她相信消防员会很快到来，也相信他们能够逃出生天，可她仍不可抑制地害怕，理智告诉她生存的机会很大，可这不能阻止情感上的涌动。 林宝宝眼睛被烟雾熏得发疼，她目光微微偏移，看到身旁不断有人给亲人朋友打电话或是发信息，她心头一动，取出手机来。 她想给陈小虎打个电话，想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可最终连屏幕都没有划开。 算了，打了也是叫他们徒增担心。 可陈小虎的电话先打过来了:“宝宝，你在哪里？离开商场了吗？我看到新闻说你去的那个商场起火了！” “……”林宝宝眼眶微热，鼻尖发酸，她忽而很想哭。 她从来没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老公，我银行卡的密码你都记得吧？”林宝宝问道。 “记得。”陈小虎语调忽而紧张起来，“宝宝，你突然说这么做什么？你是不是被困在商场里了？你别怕，我马上来……” 陈小虎的声音被“兹拉兹拉”的电流声打断，看来现在信号不太好了。 林宝宝收起手机，心底像是被挖了一个巨大的洞穴，从那个洞穴里涌出许多的情绪来，有恐惧，有茫然，有无措，也有一些不舍。 林宝宝忽而明白，人真的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镇静的，人生中有许多事情，就像这场火灾一样，来得意外，来不及做任何准备，更不可能事先做好方案。 不可能事事都像手术一样，有标准的、程式化的规范，能够让她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林宝宝突然想起邱爱文曾经对她说:“人生很长，哪有每件事都能做万分准备才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是措手不及……” 譬如这场火灾，又譬如她肚子里的孩子。 林宝宝回过神来，心里一惊，如果她在这场火灾里出了什么事情，这个孩子是不是也要跟着她出现意外？她忽而不想要这个结局，至少不想给这个孩子这样的结局。 林宝宝的身体素质一向不错，只是最近需要操心的事情多，加上孩子的事情，给了她不小的压力，在烟雾的压制下，她的思绪渐渐混沌，意识逐渐模糊。 林宝宝想，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林宝宝似乎又做梦了，梦到她站在一片缭绕的烟雾中，周围迷蒙一片，没有人烟。她不停地走，不停地挥动手臂，可怎么也走不出那片烟雾，也挥不掉那些烟雾。 救命啊……谁来救救她…… “妈妈……妈妈……” 那个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过烟雾向她奔来。 “妈妈，不要睡……妈妈……” 那个声音越来越清亮，震颤她的耳膜。 “妈妈！不要睡！” 林宝宝清醒过来，听见了周围人群嘈杂的声音，也看见了她所处的环境。 她仍被困在火灾中。 刚才那个声音是…… 林宝宝抬手，抚上肚皮。 “妈妈，不要怕，我会陪着妈妈的。” 肚子里的孩子声音清晰，比她以往听到的都要清晰。 林宝宝又惊讶又喜悦，她的孩子一直陪着她啊…… “好，妈妈不怕。”林宝宝轻声说。 几分钟后，消防员打开了消防通道的门，被困的人群全部得救。 走出火场的瞬间，林宝宝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她贪婪地汲取这充盈的空气，宛如重获新生一般。 “宝宝！老婆！”陈小虎的声音传过来，林宝宝闻声望去，便看见陈小虎疾步跑向她，伸开双臂抱住她，“宝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小虎显然吓坏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林宝宝拍拍陈小虎的后背:“我没事了。” 陈小虎抱了好一会儿，这才放开林宝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检查。” “不用了，我没事。”林宝宝赶紧拉住陈小虎。 前来救援的护士正好走过来，询问林宝宝有没有不舒服。林宝宝摇头:“没有。我和我丈夫也是医生，需要我们帮忙吗？” “哦哦，那太好了，这次被困的人挺多的，我们人手不怎么够。”护士笑起来。 林宝宝回头去看陈小虎:“走吧，我们去帮忙吧，陈医生？” 陈小虎无奈:“你真的没有不舒服？” “真的没事。”林宝宝拉着陈小虎走，“干活了。” 第41章 再次犹豫的选择 林宝宝和陈小虎回到家已是深夜，这次火情虽然严重，好在受伤人员不多，都受到妥善的安置。 陈小虎仍是不放心林宝宝，缠着她讲了好一会儿，想劝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林宝宝捏他的脸:“知道了，我明天一上班就去做检查。” “不要等明天了，现在就去。”陈小虎心里觉得后怕，又想着林宝宝在火场吸入了许多烟雾，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林宝宝与他讲道理:“刚才现场已经有医生帮我简单检查了下，都说了没什么问题。如果我真的因为吸入过量烟雾造成什么后遗症，也不是马上去检查，这个后遗症就没有了的。我现在活蹦乱跳的，说明这些烟雾对我造成的影响小，我就算迟一天去做治疗，也不会有什么耽误。再者，离商场最近的医院是我们医院，现在急诊那边肯定堆了不少人，我们这种没什么不舒服的，就别去添乱了。” 陈小虎是说不过林宝宝的，只能妥协。林宝宝见他眉心紧蹙，都皱成“川”字了，踮起脚来亲亲他的脸颊:“别担心了，我去洗澡。一身的味道。” 陈小虎点头:“好。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告诉我。” “知道了。”林宝宝又亲亲他，进了浴室。 林宝宝身体上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她不舒服的是心里。 今天被困火场的时候，是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在鼓励她，要是没那个声音，她或许没那么坚强，或许会睡过去。 林宝宝知道的，是她的孩子给了她力量。 从前林宝宝只这孩子就是个小捣蛋鬼，平日里强迫她做些可笑又无奈的事情，强迫她每天多吃饭，不许她和咖啡，强迫她健康饮食。过分的时候，让她在他人面前出丑，比如在欧阳烨面前口不择言，比如在妇产科联合大会上唱儿歌。 这个孩子让她从“完美女强人”的神台上几次掉下来，变成旁人笑话的对象，她可生气了。 或许孩子曾经也有令她舒心的时候，那一次鄱阳路口的车祸就是因为那个孩子，她才得以与那场追尾车祸擦肩而过。可林宝宝更愿意相信，那只是巧合。 但这一次不是巧合。宝宝在她害怕、无助的时候鼓励她、陪伴她，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这是林宝宝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她肚子里正成长着一个生命，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带给她这样强大的力量。 花洒的水“哗啦哗啦”地落下来，林宝宝润湿了头发和脸，深深吸一口气，手掌不由自主地又抚上了肚皮。 孕周还小，仍不见有明显的隆起。 可林宝宝却能清晰地听见孩子在叫她。 “妈妈，妈妈。” 林宝宝:“……” 她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才好。 在这场火灾以前，林宝宝权衡利弊，认为流掉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是最明智、最合适的做法。这场火灾之后，她却犹豫了。 她突然意识到，她要流掉的不仅是一个孩子，还要割舍一份感情、一份羁绊、一种无可逆转的遗憾。 林宝宝此刻竟然下不了决心了。 “宝宝，你没事吧？”陈小虎的声音在浴室外响起来，隔了门板和水声，声音有些模糊。 林宝宝回过神来，才发觉她已经在浴室待了太久了，手指尖都被水浸得有些发白了。她赶紧回了一声，匆匆收拾好，出了浴室。 “宝宝……”陈小虎仍是一脸担忧地看她。 林宝宝无奈，也不去理他，拿了吹风机去吹头发。 吹风机呼啦呼啦地响，林宝宝又沉浸到关于孩子的事情上。身后贴来一具微热的身躯，拿过她手里的吹风机。她的湿发被撩起，吹风机的热风呼呼地扫过发丝，蒸发了水汽。 “……”林宝宝默然不语，任由陈小虎给她吹干了头发。 陈小虎放下吹风机，手臂绕过林宝宝的腰，从身后抱着她，也不说话，默默的，呼吸间吹出来的气息轻轻喷在林宝宝的脖子上，怪痒的，林宝宝躲了躲。 “怎么了？”陈小虎问她。 林宝宝微微偏身，抬头看他:“你想干嘛啊……”她和陈小虎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身体的每一处反应她都清楚得很，他有什么心思她也清楚得很。 陈小虎低下头，唇在她脖子上贴了贴，温温的。他抱着林宝宝不肯放:“老婆，我今天快吓死了。” “……”林宝宝知道他还因为火灾的事情心觉害怕，握住他的手，“我这不是没事吗？陈医生，你的心理素质怎么变得这么差了？” 差得一点都不像陈小虎。 “面对你的事情，我就没什么心理素质。”陈小虎很老实，“宝宝，我是真的害怕，我情不自禁地去想，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的人生好像就没什么意义了。我甚至想，要是你出了事，我就跟你一块去了算了……” “胡说什么！”林宝宝打断他的话，语气严厉，“你除了我，还有你爸妈，还有你的亲人朋友，你怎么能这么想？” “那不一样……”陈小虎手臂箍紧，低下头去搁在林宝宝的肩膀上，“那不一样的，宝宝……你可不能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 那样孤零零的生活，了无生趣。 林宝宝抬手抚上陈小虎的脸颊，指节在他的侧脸上轻轻摩挲，她突然问:“小虎，要是我们有一个孩子，以后就算我先走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孤零零了……” “不行。”陈小虎斩钉截铁，“宝宝，你要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就算有什么孩子，也不能取代你的位置。你不要糊弄我。” 林宝宝哭笑不得，她哪有糊弄他？ 她想了想，转过身去看陈小虎，半开玩笑地说:“现在我们没有孩子，你当然说得轻松。要真的有了孩子，你的一些想法就会改变，可能就会慢慢地发现，孩子在你的人生里越来越重要，你会情不自禁地去关注他，把许多精力分给他。” 林宝宝自己深有体会，这些日子以来，即便她一直不太想要肚子里这个孩子，可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深受他的影响。 陈小虎微怔，笑起来:“老婆，你今天怎么想这么多？你是不是……”陈小虎欲言又止。 林宝宝看他:“是不是什么？” “没什么。”陈小虎笑了笑，又抱住她，“宝宝，你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他弯腰下去，横抱起林宝宝来，跨了几步，便抱着林宝宝倒在卧室的大床上。 林宝宝有些紧张，生怕陈小虎热情上身，想与她欢爱，她现在这种情况，在情事上还是要慎重些的。好在陈小虎只是亲亲她，伸手去关了灯:“快睡吧，你今天累坏了。” 林宝宝缩进被子里，点头:“好。” 第42章 为了孩子值得吗 林宝宝遭遇火灾的事情隔天在保康医院很快就传开了，上上下下的来表示问候的人不少，邱爱文也来了，叫她注意身体，顺道提了孩子的事情:“这次好在有惊无险，也没伤到胎儿。不过你真的要尽早做个决定了，不想留下他，就尽早做人流，现在孕周少，对你的损伤也小。要是想留下她，那就要好好养身体，开始做产检，认真对待怀孕这件事。” 林宝宝知道邱爱文一直关怀这件事，点了点头，答应邱爱文她会尽快做决定。她想了想，又问邱爱文:“上次我跟您说，郑教授……郑教授的项目金额有些对不上，您确认这件事了吗？” 邱爱文的眼眸里闪了闪光，点头:“嗯，正在确认。别操心这些事了，我会处理好的。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邱爱文没再多聊，很快就走了。 林宝宝总觉得邱爱文的反应有些异样，怎么说呢，或许是有些闪躲。但林宝宝相信邱爱文有自己的打算，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又去想她肚子里宝宝的事情。 说来，林宝宝几次三番想做人流，可每一次下定决心之时，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或是打断她的计划，或是打乱她的想法。 难道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林宝宝很快就摒弃了这种想法，哪有这么玄乎的事情。 可她居然能听见胎儿的声音，能与胎儿进行交流，这还不够玄乎吗？ 林宝宝叹气。 正此时，张靖推门而入，急匆匆说道:“林主任，急诊刚收了一个孕妇，孕周29周，孕妇患有先心病，已经陷入昏迷。” “什么？”林宝宝立刻起身，与张靖一同往急诊室奔去。 一路上，林宝宝心中的愤怒与悲哀越来越浓，她愤怒的是孕妇自知有先心病，竟然还冒着这样大的风险生育。她悲哀的是，这样类似的事情并不少见，孕产妇总是不听医生的劝说，拼了命地想生孩子。 上一次陈依依的情况之所以还有回环之地，是因为陈依依自身没有心脏病，可一旦孕产妇自身有这种严重疾病，那就另当别论了。 从理论上来说，并不是所有心脏病患者都不宜生育，但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风湿性心脏病或严重心功能不全的女性，是不宜生育的，医生也不会建议她们生育。她们怀孕后，心脏负荷会因妊娠而增大，对心血管造成严重损伤，严重的时候就会危及生命，导致母体和胎儿一尸两命。 这类患者意外怀孕的情况下，医生会建议她们做人流，即便只是做人流，对患有这类严重程度的心脏病的孕妇来说都有可能带来生命危险，何况是要怀胎十月分娩？ 这次送来的孕妇叫杜琦，已经陷入昏迷，也就是说，她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住妊娠带来的负荷，她随时有死亡的危险。 林宝宝来到急诊室的时候，李勉已经在那里了。 “根据病人杜琦的家属说，患者三天前已经口唇发紫、腿部浮肿、气喘的症状，现在患者心力衰竭的程度很严重，情况不容乐观。”李勉脸色很不好，连他都认为不乐观的情况，那希望便是很渺茫了。 林宝宝迅速查看杜琦的b超和胎心，眉宇间染上与李勉相同的神色，她一咬牙:“立刻送手术时，准备剖宫手术。” 李勉看向她:“就算只是剖宫产，以杜琦现在的心脏情况，恐怕都承受不了，她很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她的孩子只有29周，且遗传了她的心脏病，就算分娩出来了，存活率也很低。” “我知道。”林宝宝来不及思索其他，她坚定地看着李勉:“我很怕有人死在我的手术台上，我的手术台上也从未死过人。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这个孩子还有希望。” 什么都不做，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杜琦和肚子里的孩子死去。 林宝宝想救一个，哪怕只能救一个。 此时的林宝宝也顾不上她此前已经暂停手术的决定。 林宝宝转头看向一同前来的张靖:“去跟杜琦的家属说明手术风险，让他们签知情书。其他人做手术准备。” 林宝宝俯下身去，原本是想用听诊器再听一听杜琦的胎心，可她却听到了杜琦肚子里宝宝的声音:“救妈妈……救救妈妈……不要救我……” “……”林宝宝眼眶一热，不知该说什么。 林宝宝只能救一个人，那就是杜琦肚子里的孩子。而杜琦，她已经……无力回天。 然而杜琦最终没有死在林宝宝的手术台上。 在推向手术室的过程中，杜琦的心率停止了。 孕妇心率停止后，留给胎儿的时间只有五到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限，胎儿就会因为母体血循环中断导致的脐带缺血而停止心跳。 可杜琦的胎儿遗传了她的心脏病，这个孩子甚至连5分钟都没有。 杜琦刚被抬上手术台的那一刻，胎儿没了胎心。 林宝宝望着胎心监护仪上再也不会跳动的胎心数字，只觉得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崩塌了，白茫茫的一片。 她看不清楚杜琦的脸，看不清她隆起的腹部，看不清手术室的仪器，也看不清手术室里同事的脸。 继而她仿佛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的，最后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手术室的。 她好像听到了杜琦的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真是奇怪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去留意这些哭声了。她早已练就一颗铁石心肠，淡看妇产科的人情冷暖。 她好像又听见李勉在她耳边说什么，全都记不得了。 最后是陈小虎的脸，他把她抱进怀里，抚着她的后背说没关系。 林宝宝听到了陈小虎的声音，忽远忽近，很不真切。 “妈妈，不要难过，妈妈，我会陪着你的。” 那个声音穿过所有的混沌，敲击她的心灵。 林宝宝清醒过来，清醒地意识到，杜琦死了，杜琦肚子里的胎儿，也死了。 她看着眼前陈小虎那张担忧的脸，倾身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哭了出来:“小虎……小虎……我没能救她们……我没能救孩子……” 陈小虎摸摸她的背:“不是你的错，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第43章 死亡的恐惧 第一次直面死亡是怎样的感受呢？ 林宝宝一直以来都没忘记过。 最初面对的死亡，是做实验时小白鼠、小青蛙的死亡，她与其他学生一样，按着实验要求解剖它们、研究它们。第一次做解剖实验，班上同学吐了一半。大家一看林宝宝面无表情地收拾好小白鼠的尸体，敬佩地说:“林宝宝，你太强了。” 林宝宝默默不语，他们哪里知道，她心底也恶心得很，可她的表情并不能真实表达出她的心境，谁叫她生来面瘫，骗过了好多人。 再后来，她和同学们逐渐成长，解剖做得多了，人也麻木了。他们开始近距离地接触人体解剖，直直地面对大体老师。可这还不能算是真的面对死亡了。 林宝宝仍旧记得当时的老师对他们说:“你们之中，可能有人会成为临床医生，是要拿手术刀的。你们要记着一件事，即便你们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也无法保证你们手术刀下的每一个病患都不会死亡。死亡是一件必须去敬畏的事情，不要妄想人在死亡面前能够无所不能。” 林宝宝当时并没有下定决心做妇产科医生，也没下定决心要拿手术刀，她甚至侥幸地想，就算她以后主攻剖宫产，从以往的数据来看，剖宫产的死亡率至少比心脏外科要低得多，她或许能够尽量避免的。 直到她第一次直面死亡。 那个时候，她还是保康医院的实习医生，急诊接了一位忽略性横位的产妇，主刀医生是当时保康医院的主任医师江医生，林宝宝作为实习医生，当时还只能做个器械助手，与器械护士相互配合，给主刀递器械。 所谓忽略性横位，是说羊水流出以后，胎体紧贴着宫壁，宫缩变强，胎肩被挤入盆腔，而胎头和胎体被阻拦在骨盆入口之上这一种现象。产妇出现这种情况时，只能采取剖宫产。这个时候，羊水不断流失接近流尽，宫缩不断加强，子宫的上段会越来越厚而下段则因为异常的伸展变薄，出现病理性缩复环，可能导致子宫破裂。同时，胎儿横位使分娩受阻，子宫呈现麻痹的状态，分娩受阻使生产的时间延长，经常会并发宫腔感染、失血过多，给产妇带来的失血、感染等情况可能导致产妇出现中毒性休克，严重威胁产妇的生命。 遭遇这种情况的胎儿很有可能会因为缺氧死亡。 那时，江医生救回休克中的产妇，剖出的胎儿却因为缺氧窒息，抢救无效死亡。 那是林宝宝第一次在分娩手术中没有听到婴儿的啼哭。 江医生没多说什么，交待给护士善后事项，默默走出手术室。 林宝宝怎么都不能接受，那个孩子就那样死了。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件事成了林宝宝的心魔，时不时总会做些噩梦，直到她自己成为了主刀医生，成功完成一例例手术、成功地让一个个新生儿出生，这种情况才渐渐有了些好转。 自那时起，林宝宝便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哪怕再小的、再有把握的手术，她都要把手术方案和术前准备翻来覆去地确认。旁人只知道保康医院的林医生神医妙手，又有多少人知道这背后支撑她的是怎样的恐惧？ 杜琦和胎儿的死亡再一次冲击了林宝宝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心理防线，一整天，她浑浑噩噩的，眼前的一切好像是真的，又好像是在梦境里一样。 窗外有风吹进来，撩动窗帘的下摆，也拨动窗棂上的风铃。 林宝宝抬手，手背贴在额头上，挡了一些阳光，目光透过手指的缝隙看着微微摇动的风铃。 “妈妈。” 肚子里的孩子又在叫她了。 她请了半天的假，这不像她的作风。 妇产科的同事难免有些议论。 “林主任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可能这么弱的啊？她什么场面没遇到过，怎么因为人没救过来就自暴自弃啊？” “对啊，而且她根本没来得及做手术，算起来，是孕妇和孩子的情况太严重了，回天乏术。” “唉~林主任是不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才这样的？最近我觉得她……就有点怪怪的。” “对对，确实有点怪怪的，好像变得慈祥了点？” “林阎王变慈祥？事不寻常必有妖。” …… 这些议论，林宝宝自然是听不到的，就算听到了，她也没什么在意的。 “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又叫了她一声，“起来吃饭。” 林宝宝:“……” “起来吃饭……吃饭……会饿的……”那孩子锲而不舍的。 林宝宝叹了声气，翻个身，把床头柜的手机拿了过来。 有不少未读信息，，翻开几条，除了医院群的事务通知，便是陈小虎的叮嘱。 “宝宝，起床了吗？” “蒸锅里有烧卖和蒸饺，吃之前记得热一下。” “记得要吃东西，别把胃搞坏了。” “老婆，起来记得回我信息。” …… 林宝宝划过那些信息，回了一条过去；“我起来吃饭了。” 这老公孩子连环call，她能不起来么？ 孩子…… 林宝宝心里一怔，她似乎已经把孩子的存在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在两天前，她还斩钉截铁地要拿掉这个孩子。 林宝宝为自己的转变感到惊讶，只是这惊讶的程度并不算重，很浅，浅得像是湖面的一圈涟漪。 她起床、洗漱、换衣服，走进厨房，热了热陈小虎留的烧卖和蒸饺。 陈小虎总会时不时地去菜市场买些做好的面食回来冻着，想吃的时候煮一煮。菜市场那家面食店开了二十来年了，街坊邻居很喜欢去，陈小虎也喜欢去。 林宝宝以前总说陈小虎生得是个南方人，长得是个北方人，人高马大不说，还特别喜欢吃面食，包子、饺子、面条……什么面食都喜欢吃。 林宝宝又从冰箱里取出一盒鲜奶来，剪了口子就想喝。 “要热的，要热的。”孩子又在闹腾了。 林宝宝无奈，把牛奶倒出来，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 她难得的有了耐心，坐下来，慢慢地嚼烧卖蒸饺，慢慢地啄牛奶。 第44章 给予是相互的 或许吃饱了，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林宝宝下午就回了医院。 张靖远远地看到林宝宝走过来，赶紧凑上去:“林主任？你不是请了一天的假吗？怎么来医院了？” “闲不住，就来了。”林宝宝往前走去，看见妇产科里原本闲散聊天的护士一看到她，赶紧像散了的猴子一样，赶紧四散开去做事，哭笑不得。 张靖“哦”了一声，赶紧把妇产科上午的工作情况向林宝宝汇报。 林宝宝走了几步，停下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副主任办公室里，办公室门没关，廖语晴正在与两个人说着什么。 “那是杜琦的家属吗？”林宝宝问张靖。 张靖一怔，点头:“是杜琦的家属，他们来开死亡证明。” 死者火化需要医院出具死亡证明，所以杜琦的家属便来开证明。 林宝宝点点头，移开目光，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前几个月都没问题的，怎么突然就……唉。” “他们小两口一直想要个孩子，想着冒险试一试，没想到……” 副主任办公室里的声音传出来，林宝宝停住了脚步。她胸口堵了口气，脚步转了方向，向廖语晴的方向走去。 “廖医生。”林宝宝抬手敲了敲门。 廖语晴抬头看她，站起来:“哦，林主任你来了。”她偏过身子看另外两人，介绍道:“这是杜琦的老公和妈妈。” 林宝宝朝他们点头，见两人眼里满是红血丝，想了想，说道:“杜琦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在她怀孕之前，她的心脏负荷就过重了。这一点，你们清楚吗？” 那两人相视一看，点点头。 林宝宝勾勾嘴角:“既然你们知道，为什么还让她怀孕？为什么查出怀孕的时候，不让她做人流？”林宝宝眼里烧了火，看向杜琦的老公:“你跟她结婚之前，知道她有心脏病吗？” 杜琦的老公一愣，点头:“知道，她什么都跟我说的。”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采取避孕的措施？你就为了要个孩子，让你老婆冒生命危险吗？”林宝宝目光犀利起来，语气也不是很好。 “我……”男人微微低下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他抹了抹眼睛，像是哭了。 林宝宝暗自冷笑，知错有什么用，人都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再多的忏悔又能做什么。 “医生，不是的，不全是他的错……”一旁的老妇人开口说道，“是我女儿……我女儿一定要这个孩子。” 林宝宝皱眉:“杜琦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知道的，她从小就知道。”杜琦妈妈也哭了，“她从小就吃药，不敢跑步，不敢去游乐园玩，一直小心翼翼的。她说她这辈子就想冒过这一次险……” 杜琦妈妈声音颤抖，没能继续说下去。 林宝宝也不想再继续说些什么了，深吸一口气，看看廖语晴:“你给他们开证明吧，我先走了。”她无法理解，也不会理解，为什么这一家人的想法这么古怪，豁出命地去要这么一个孩子。 如果是杜琦的老公这么想，那很好理解，毕竟承担风险的不是他自己。 可林宝宝想不通，为什么杜琦自己也这么想。 林宝宝回了办公室，翻出前一天的工作日志看起来，看了一会儿，有些心不在焉的，便起身到院子里走走。 挺巧的，又碰见了杜琦的老公，她皱皱眉，想走开，男人先喊住了她:“林主任！” 无奈，林宝宝停住脚步，礼貌地朝他点头:“你好。” “我们刚开完证明，正准备回去。”男人说道。 林宝宝“嗯”了一声，并不打算再与他多说什么。 没想到杜琦的老公并不打算终止话题，他摸了摸后脑勺，问林宝宝:“林主任，你……身边有患有严重先心病的朋友吗？” 林宝宝想了想，摇头:“没有。” “杜琦她……”杜琦老公有些难受地顿了顿，“她因为生病的关系，从小到大的生活都很受局限，不敢做剧烈运动，不敢和同学、朋友一起玩耍，她每天生活在药物和恐惧里，总觉得或许明天她就要死了。等她长大了，家里人告诉她，不要恋爱、不要结婚，更不要生孩子，恋爱会让她情绪大起大落加重病情，生孩子可能会让她随时死掉。” “可杜琦说，她本来的人生，原本也是随时会死掉的。”杜琦老公苦笑了一下，“是，医学在进步，可以移植心脏，甚至有人工心脏，但她也许没那么幸运，能等到一颗适合她的心脏，也许她明天就死了。她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和我恋爱结婚的。” “刚查出怀孕的时候，我们都劝她做人流，她不同意。她说我不懂。”男人又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林宝宝原本只是安静地倾听，听到这里不禁问:“不懂什么？” 男人抬了一下，说道:“说我不懂得孩子在她肚子里带给她的满足感和幸福感，也不懂她用手贴着肚子时，能感受到孩子跳动时的激动，更不懂她每次做b超看到图像上那个小点慢慢长大的感受。她觉得她的生命里有了另一个生命在陪伴她，她的人生不再枯燥，好像有了光一样，这是她的家人，是我都无法取代的喜悦。” 林宝宝眼皮跳了一下。 她又想起了陈依依，想起她扶着肚子时的笑靥。 林宝宝其实想问，可是杜琦的孩子出生后，同样遗传了杜琦的心脏病，孩子的一生又要重复杜琦的一生吗？ 可她还是没问出口。 是了，陈依依与她说过这个问题的。 万一那个孩子出生后，孩子的一生很幸福呢？ 万一呢…… 林宝宝敛了敛神，说道:“我遇见过不少孕产妇，我觉得她们就是那种……可以为孩子以命换命的母亲。但我还是不赞同这种做法。” 杜琦老公了然，点了点头，说道:“殡仪馆那边还要办手续，我先走了。” 林宝宝点头。 她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心情起起伏伏。 林宝宝大概找到了自己的症结所在。一直以来，她都在想着，母亲为孩子付出了什么，她一直以来的人生价值和职业伦理都在告诉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优先保护产妇，产妇才是具有真正意义的“人”，而那个胎儿，是产妇附带的生命。 在这种观念之下，林宝宝发觉自己怀孕后，才会产生那样强烈的抵触。在她的观念里，这个孩子就是来捣乱的，是带给她麻烦的。她仔细考虑过她要为这个孩子付出的代价，比如工作上会因为孩子耽搁，生活会因为孩子变得鸡飞狗跳，容貌身材会因为生孩子变形…… 她权衡利弊，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为了孩子放弃那么多东西。 可她唯一没有放进考量的，是孩子带给了她什么。 是啊，一个还没成型的胚胎，能带给她什么呢？ 于是林宝宝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这个孩子带给她的惊喜和感动，如果不是因为某种道不透的玄机，她能听见肚子里孩子的声音，能与他进行交流，她甚至会忽略孩子的陪伴。 林宝宝再去细想这些日子以来肚子里的孩子带给她的一切，有令她气愤的、头疼的、苦恼的、无奈的，也有令她开心的、感动的、激动的、充满力量的。 原来不只是她在给予孩子，孩子也在给予她啊。给予是相互的，她与孩子的感情也是相互的。 想通了这一层，对于这个孩子，林宝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第45章 猝不及防的举报 决定留下孩子后，林宝宝开始做各方面的打算。 她首先必要去做一次全面的产检。 林宝宝想起当初她还未知道怀孕的时候，曾经因为听到那些怪异的声音而怀疑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为此去请肖主任和莫主任看过诊开过药，也吃过几天的药，也不知道那些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影响。 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由于她的犹豫不决，在生活上折腾得很，会不会对胎儿有不良的影响？ 林宝宝越是想着这些，心里的担忧越多了几层。她好不容易决定留下孩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否则她这起落的心情，真不知道该如何平息下来。 除了产检，林宝宝还需做的就是把怀孕的事情告诉陈小虎和家人，她阴晴不定地折腾了陈小虎这么些天，该给他个说法了。最后要做打算的，就是工作上的安排了，这一怀孕，她免不了要减少一些工作量，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林宝宝在脑海里慢条斯理地将这些事都厘清了，拿起手机给廖语晴打了个电话过去，她要做产检，找廖语晴是最稳妥的。 廖语晴没接电话。 林宝宝皱了皱眉，起身去找廖语晴。 廖语晴的办公室里没人，林宝宝去查了查出诊安排，今天并没有廖语晴的出诊安排。林宝宝更觉得疑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最后看到廖语晴从电梯间走出来，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林宝宝迎上去:“廖医生，我正想找你。” 廖语晴抬头看见林宝宝，神色更是复杂，咳了一声问:“林主任有什么事情吗？” “哦，我找你是想……”林宝宝话还没说完，视线里撞入廖语晴手里拿的表。 综合医院编制标准意愿调查表。 这表的名字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医院时不时就会有这类调查表，用来为调整医院组织结构提供建议的。 稀奇的是，这个表的表头标明的那几个字:由医院分管人事、后勤院长、人事处长、护理部主任、一级科室主任填写。 林宝宝疑惑，廖语晴并不担任这其中的任何一个职务，她拿这个表做什么。 廖语晴注意到了林宝宝的目光，下意识地想把表收起来，手动了动，突然想通了，叹了口气，把表呈到林宝宝面前:“邱副院长给我的表，让我填。林主任，我想……邱副院长应该很快就会找你了。” 林宝宝直觉不太好。 邱爱文把本该由她填写的表给了廖语晴，这是要做什么？想让廖语晴代理她的职务？这可奇怪了，离科室主任换届选举还有好几年，想要换掉她这个妇产科主任，除非空降大神。 林宝宝看得出廖语晴并不想多说什么，便说道:“行，到时候我和邱医生谈。” 廖语晴笑了笑，笑容不是很自在:“好。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突然发生这么一件事，林宝宝一时没了心思，摇头:“没什么，本来想找你聊聊最近的工作情况。” “哦，是举报的事情吗？”廖语晴以为林宝宝说的是之前沈媛举报她的事情，“还早着呢，调查至少要一个来月吧。” 林宝宝哪里是来问这件事的。但她现在并不想坦白她是来请廖语晴做产检的事情，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廖语晴与林宝宝叨了两句，拿着表回自个儿办公室了。林宝宝拿出手机来，划到邱爱文的联系方式，犹豫许久，又收起了手机。 她心情复杂得很。 哪里知道，先打来电话找她的不是邱爱文，而是段明宇。 林宝宝还以为是廖语晴的事情，一到医务处，见了段明宇便问:“是廖医生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段明宇朝她看了一眼，露出他平日里最常见的皮笑肉不笑:“先坐。” 林宝宝心觉不安，段明宇的眼神告诉她，没什么好事。 “林主任，今天找你来啊，不是廖医生的事。”段明宇仍摆着一张笑脸，“不过嘛，也是你们妇产科的事。” 林宝宝:“……”这不是废话么？不是妇产科的事，能叫她来？ 段明宇起身，给林宝宝倒水，说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好咖啡，恐怕林主任看不上。喝茶怎么样？” 林宝宝拒绝:“不用了，有话直说。” 段明宇还是给林宝宝倒了杯茶水，放到林宝宝面前，而后坐回位置上，这才开口说了正事:“林主任，你参与的郑岩教授那个妇产科医疗器械的项目，进展怎么样了？” 林宝宝微微蹙眉，医务科怎么对科研项目感兴趣了？林宝宝心里大概猜到几分，莫不是项目出了什么问题？ 她抬起眼皮看段明宇:“段科长有什么要问的？” “……”段明宇“呵呵”笑了两声，“林主任还是这么直接。行，我直说了啊，话不好听，林主任不要介意，我这是公事公办，对事不对人。” 林宝宝:“……” 这官腔还真是打得好。 “是这样的，今天找林主任来，有两个事。一个是项目的事，一个是你们妇产科的事，这两件事呢，都跟你有关系。”段明宇手指敲了敲桌面，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有人举报你利用职务之便，擅立名目，从项目基金中套取暴利，同时有人举报你，管理科室期间和手术器械供应商私下合作收受回扣。” 林宝宝:“……” 段明宇见林宝宝半晌没有回应，神色微变:“林主任，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林宝宝说道:“你们医务科不是能调查么？问我做什么。” “调查是要调查的，但你好歹说点什么吧？”段明宇的意思是，你好歹辩白一番啊。 林宝宝摇头:“不必了。需要我停职配合调查么？” 林宝宝觉得讽刺得很，前不久她还在这里与段明宇谈论廖语晴的事情，那时她问段明宇，需不需要廖语晴停职配合调查。没想到半个月过去，问这个问题的人变成了她。 “林主任，你这就言重了。”段明宇又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脸来，“我们也只是走流程，对吧？在调查结束之前，你呢，就先不要管项目的事情，也不要干预你们妇产科跟钱有关的事情，好吧？” 这意思就是，她虽然不必停职，但需要避嫌。 林宝宝点头:“好。” 她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想，这个猜想不断撞击着她的心底，撞出一道一道的伤痕来，令她寒心。 第46章 倒塌的灯塔 林宝宝从医务处出来后，径直去了副院长办公室。 她心里有许多猜测，甚至不能说是猜测，而是定论。可在真正与那个人对质之前，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真的不愿意相信。 林宝宝虽然不善于人情世故，也不善于勾心斗角，可她不傻，也不笨，反倒挺聪明的。 项目支出金额对不上这件事，林宝宝只与邱爱文说过，那时她相信邱爱文的说法，相信她和郑岩是因为“算错了”所以填错了，邱爱文给了她这个说法，她便没再去追究。 那个项目，过手的就那么几个人，知道具体项目支出的人更是少，还有谁能找到材料举报她“利用职务之便，擅立名目”呢？ 再者，她今天刚见了廖语晴，得知邱爱文把本该由她填写的表给了廖语晴。 这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可林宝宝就是没法相信。 来到邱爱文的办公室门前，林宝宝停住脚步，深深吸了口气。 她抬手敲门，敲了几下，不见邱爱文的回应。 这个时间，邱爱文应该在的。 林宝宝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里面有任何响动。她想了想，取出手机来，在通讯录里找到邱爱文的手机号，打了过去。 办公室里响起悦耳的手机铃声。 是邱爱文的手机在响。 林宝宝眼皮跳了一下，拿着手机贴近耳朵的手臂缓缓放下来。 她站在门前，门后那个人，曾经是她的人生信念，是她的理想灯塔，她将完全的信任给予给了这个人。 可到了如今，她竟然有些看不清这座灯塔了。好像起了一层雾，越来越浓，挡住了灯光。 看不清了。 林宝宝想过许多可能，也许邱爱文把手机忘在了办公室，也许邱爱文正在忙，没有空接电话，也许…… 林宝宝嘴角动了动，她该嘲笑这种自我安慰。 邱爱文只是不想见她而已。 林宝宝收起手机，转身往回走。 * 未到下班时间，林宝宝就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医院。 在问询台值班的护士长瞧着稀奇，问了一句:“林主任要走了？”这不像她们的林主任啊，她只要来上班，那从来没有早退的道理。 林宝宝淡淡地说:“我今天请了假的，只是过来看看。” 护士长:“哦哦。林主任慢走。” 林宝宝点了下头，去坐电梯。 她觉得自己有点丧，是那种仿佛觉得人生没有了任何盼望的丧。 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林宝宝一看，是陈小虎。 她没接。 这会儿不太敢与陈小虎说话，她怕她忍不住会哭出来。 电梯一路向下到了停车场，林宝宝仍觉得头昏昏的，坐到车里，久久没有启动车子。 “宝宝？”陈小虎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车窗外，敲着车窗叫她。 叫了两声，林宝宝才反应过来，放下窗户，看陈小虎:“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科室的小林说在停车场看到你的车，我就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我就自己来看了。你不是请假在家休息吗？怎么来医院了？”陈小虎问道。 “哦。”林宝宝还有些混沌，“就来看看。你下班了？” 陈小虎低头看了眼手机，说:“还有十分钟，你等我，我去收拾东西。” “好。”林宝宝点头。 待陈小虎再回来时，林宝宝已经坐到副驾驶上了。 “我开车？”陈小虎坐上去。 林宝宝“嗯”了一声，没继续说话。 陈小虎见她状态不太好，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心情还是不好吗？” 林宝宝把手抽出来，偏过脸去看向车窗外，一手抬起来扶着额头，不说话。 “……”陈小虎以为林宝宝还在因为杜琦和孩子的死亡耿耿于怀，默了一会儿，又说，“老婆，我们今天去外面吃饭好不好？” 林宝宝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她没什么胃口:“去哪里吃都行，我不太想吃，随意一些吧。” 陈小虎见她郁郁寡欢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距离她上次出现这种情形已经过去好些年了，那个时候她年纪还轻，阅历少，见过的生离死别也少，当时那个胎儿的死亡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久久无法平复心情，这些陈小虎能理解。 可今时不同往日，今日的林宝宝已经经历过许多场面了，不该是这样脆弱的人。 陈小虎想了想，问林宝宝:“宝宝，你是不是遇到其他什么事情了？” 林宝宝微怔，转头看陈小虎，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陈小虎伸手过去揉揉林宝宝的头发:“没关系，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我们先去吃饭。” 林宝宝点了头。 两人最后去了一家杭帮菜，林宝宝没什么胃口，陈小虎便随意点了两个菜一个汤，菜一上来，他给林宝宝盛饭:“我看你心情不好，就是因为缺碳水。” 林宝宝皱眉:“我早上刚吃了你留下的面食。”她顿了顿，“陈小虎，你又是从哪里看的这些？” 前不久钱晓鸥要减肥，在网上搜刮了不少“攻略”，还特地来问林宝宝，减少碳水摄入是不是真的会影响心情。 “宝宝，我是医生，而且是内科的，有些常识还是知道的吧。因为减肥过度引起肠胃问题来我们科室看诊的小姑娘可不少，平时听她们说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知识点都能印象深刻。”陈小虎笑道，把手里的饭递给林宝宝。 林宝宝确实没什么胃口，随意夹了点菜，扒了两口饭吃。 陈小虎不禁又笑起来:“平时你总不爱吃米饭，今天这么乖啊？” “随便吃吃。”林宝宝也没能吃多少，有了些饱腹感就放下了碗，目光转向窗外，有些失神。 不远处的高楼顶上的射灯旋转照射，与其他许多城市灯光一道照亮这座城市，却也遮挡了原本的星光。 林宝宝呆呆地看着那些灯光，有些恍惚。 “怎么了，宝宝？”陈小虎也放下碗来。 “小虎，我觉得……我的灯塔好像没有了。”林宝宝眼眸有些发疼，她的声音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情绪，又好像蕴含了太多情绪。 “……”陈小虎看着她，心头一揪，没有想太久就明白了其中之意，“宝宝，是不是邱医生她……你和她闹矛盾了？” 林宝宝眸光闪了闪，看向陈小虎:“嗯，算是吧。” 第47章 健康饮食 林宝宝是被陈小虎抱回家的。 陈小虎开着车，林宝宝靠在椅子里，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沉睡，睡得很沉，陈小虎抱她进卧室的时候她还在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陈小虎帮她摘了外套和鞋子，给她盖上被子，叹了声气。 林宝宝被举报的事情陈小虎已经从林宝宝口里得知，也知道了林宝宝对邱爱文的怀疑，知道她对邱爱文的失望。 因着林宝宝的关系，陈小虎与邱爱文还算熟络，只是邱爱文与他没有什么深刻的渊源，他对于邱爱文的了解基本都来自林宝宝，林宝宝每每提起邱爱文，就仿佛为邱爱文套上了一层光环，邱爱文在林宝宝的光环里显得神圣又理想，是林宝宝的灯塔、她的光。 或许在这样的光环下，林宝宝忘记了，邱爱文也是个平常人，她有高超的医术，但不代表一定拥有高尚的品格。林宝宝也忘记了，人是会变的，邱爱文也可能变。 “宝宝……” 睡梦中的林宝宝忽而呓语，陈小虎以为他听错了，凑近去了听，又听见林宝宝呢喃“宝宝”二字。 陈小虎心头一颤，俯下身去，有些心疼地亲亲林宝宝的脸颊。他以为林宝宝又梦见了他们失去的那个孩子，他坐在床畔静了一会儿，待林宝宝不再呓语，这才走出门去。 * 第二天清晨，林宝宝按时起床、洗漱、吃早饭，而后准备下楼提车上班。 “宝宝，今天好点了吗？”陈小虎站在穿衣镜前扣衬衫的扣子，“要是不舒服，就再请一天假好了。” 林宝宝摇头:“不请假了，我挺好的。”她低头去整理挎包，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先下去开车，你快点下楼，别迟到了。” “还早，不会迟到的。”陈小虎说完，从厨房拿了个便当盒出来，跟着下楼。 林宝宝在车上等了一会儿，陈小虎就下来了，她看到陈小虎手里的便当盒时，有些不解:“你拿这个做什么？” “给你做的午饭。”陈小虎把便当放到置物框里，“中午热一热。” “给我做的午饭？”林宝宝更疑惑了，“我在食堂吃就好了。” 他们两人也曾有过自己带午饭到医院吃的习惯，但很快就放弃了。医院的工作太忙了，根本顾不上这些琐事。 “食堂的饭菜你又不爱吃，而且不健康。”陈小虎说道。 不健康？食堂的饭菜有什么不健康的。虽然没有自己在家做的健康，但也算中规中矩吧。这个陈小虎，不知道又在想哪一处。 林宝宝想了想，问陈小虎:“你什么时候做的？” “早上，你没起来的时候。”陈小虎说道。 林宝宝“哦”了一声，心道，还以为陈小虎早起只是做了早餐，没想到连午饭都做了。 “你自己的呢？怎么只有一个便当盒？”林宝宝启动了车子。 陈小虎摇头:“我在食堂吃。” “？？”这是什么道理？林宝宝云里雾里的。 “宝宝，”陈小虎又开了口，语气郑重其事的，“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好便当，晚上我们就回家吃，好不好？” 林宝宝不晓得陈小虎在想些什么，一笑置之:“行，你不嫌辛苦就行。”她因着邱爱文的事情，事业心顿时被削了一半，也不再想着妇产科每天有多少台剖宫产。 怕什么，妇产科不是有邱爱文坐镇么？ 此时的林宝宝就像是一个闹别扭的小女孩，以极其不成熟的想法和做法回报邱爱文的“背叛”。她沉浸在自己的怨怼和不满中，没能去细想陈小虎突如其来的转变究竟是为何。 妇产科还是一片忙碌，林宝宝刚到，张靖立刻走过来，刚开口讲早会的事情，便被林宝宝截了话:“张靖，你们没收到通知吗？现在是廖医生暂代我的职责，以后这些事你跟廖医生交待就好。” “……”张靖怔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没缓过来，赶紧去追林宝宝，有些天真地问:“林主任，你是要去进修吗？要暂时离开妇产科？” 林宝宝瞧了张靖一眼，并不想解释:“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待到早会之时，大家确实都知道了。 主持早会的是廖语晴，她只说林宝宝因为特殊原因，暂时不再管理妇产科的日常事务，由她来代理管理，并未解释具体原因。 只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有关此事的传言很快在妇产科传开，有说林宝宝挪用公款的，有说她勾结供应商吃回扣的，也有说她收患者红包的。 什么说法都有，但都没个定论。 林宝宝并不打算理会这些传言，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开展工作。 今天有林宝宝的专家号，她刚开诊，第一个来问诊的就是个老熟人。 齐馨是林宝宝接诊的产妇，之后由赵欣跟着。齐馨的情况一直很稳定，只是孕期后期b超现实胎儿过重胎位不太正，就采取了剖宫产。 林宝宝查看了齐馨的病历记录，抬头看她:“你是14天前进行的剖宫产，怎么，哪里不舒服？” “我自己的身体还好，没感觉有哪里不舒服。”齐馨回道，“我今天来，是想林主任你帮我断奶。” “断奶？”林宝宝又低头去看了看电脑上的电子病历，“我看过你的各项报告，你的身体情况是能够进行母乳喂养的。一般来说，没有特殊的情况我们会建议妈妈们进行母乳喂养。” “我知道。”齐馨面露难色，“我也在网上查过很多资料，也跟其他妈妈交流过，都说母乳喂养比喂奶粉好。但我有我的难处……我想断奶，可以吗林医生？” 林宝宝没想太多，点头:“可以，这是你的自由。” 林宝宝开始开药:“我先给你开维生素b6和溴隐亭，维生素b6每次口服200毫克，每天三次，溴隐亭每次2.5毫克，每天两次，可以一起吃。我给你开7天的量，下周你来复诊，再看情况。” 林宝宝开完药，又叮嘱道:“这些药能够让你快速断奶，但里面有些成分是不能给婴幼儿摄入的，所以你一旦开始吃药，就不能再哺乳了，你清楚了吗？” 齐馨点头:“知道，我都知道。” 看来是做了功课的。林宝宝心道。 “饮食上也可以辅助断奶，可以泡麦芽喝。”林宝宝又说道，“现在网络讯息很发达，你可以查查这方面的内容。” 齐馨仿佛放下了心口一块大石头:“好的。林主任谢谢你，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开药。” 林宝宝不解:“你想断奶这是你的选择，也不会损害你自己的身体，我有什么理由阻拦？” 林宝宝真是觉得奇怪了，以往来看诊请求开药断奶的妈妈并不少，这哪是什么稀奇事。 第48章 艰难的断奶 林宝宝与齐馨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推开诊室的门，有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林宝宝略略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见那个老妇人朝齐馨吼起来:“你还真的敢来啊？你怎么就这么自私啊？这点苦都受不了？哪个女人会不给自己的孩子喂奶的？别人家的女的可以喂，你怎么就这么娇贵啊？” “妈！”齐馨脸色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林宝宝一眼，“别在这里吵，人家医生要工作的……” 齐馨的话音刚落，那老妇人立刻朝林宝宝走近两步，劈头盖脸一顿骂:“你算什么医生？哪有你这样害人的？你不让她喂奶，我孙子长不好怎么办？我孙子比别人笨怎么办？你怎么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齐馨赶紧拉住老妇人，急急地叫了一声“妈”。 林宝宝大致了解是怎么回事了，她没有回应什么，拿起电话来打出去:“保卫处吗？我林宝宝，我诊室这边有人闹事，你们过来一下。” 那老妇人大概没想到林宝宝这么强硬，霎时间愣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回过头去，抬起手来打齐馨:“你这个自私鬼！你说你有什么用？你还是个女人吗？女人生孩子喂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怎么这么自私！这么自私！” 林宝宝见那老人家打得越发狠了，赶紧过去拉:“唉！好好说话，别打人。” 在门外引导患者的护士听到诊室里的动静，也走了进来，一看这架势，吓得不轻，赶紧去拉那个老人家。 老妇人却越来越勇，又吵又嚷的，嘴里骂骂咧咧，林宝宝听不清楚她都说了些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好在保安很快来人，两个男人驾着那老妇人，把她带出了诊室。 齐馨相当难为情地与林宝宝说了声“对不起”，赶紧追过去。 林宝宝和小护士相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护士低声说道:“我刚才听见一点小八卦，好像是说齐馨的婆婆不同意齐馨断奶，齐馨自己来医院开药的。” “哦。”林宝宝对此见怪不怪，“继续工作吧，你去叫下一个。” 说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林宝宝可不是居委会大妈，摆平不了这些纠纷。 一上午的看诊就这么过去了，林宝宝原本已经淡忘了齐馨的事情，毕竟她每天面对的情况千奇百怪，像齐馨这样的家庭纠纷，于她而言没什么稀奇的，并不会让她刻意去记。 哪知道这事还有后续。 林宝宝刚拿了便当盒，准备去热一热吃午饭，迎面又碰上了齐馨和她的婆婆，这一回还多了个与齐馨婆婆年纪相仿的妇人，那架势就是冲林宝宝来的。 林宝宝只觉得头疼，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去，手里已经划开了手机通讯录里保卫处的电话。 “林主任，别人都说你是专家，是妇产科非常厉害的人，你今天就来给我们评评理。”齐馨的婆婆昂首挺胸地说道。 这次倒没有动手动脚了，林宝宝也暂时熄了叫保安的想法，说道:“我不是法官，不能评理。”她可不想掺和到别人的家务事里。 那老婆婆“啧啧”了两声，又说道:“但你是管女人孩子的医生啊，我们有问题，你总要回答吧？” 林宝宝不厌其烦:“你问。” “我就问一条，母乳是不是比奶粉好？”老人问道。 这问题是个坑，林宝宝清楚得很。 她目光抬起，扫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齐馨，说道:“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好’？” “唉！你这……”老婆婆转头去看另一位老人家，把那个老人家拉过来，“这是我好姐妹，她家儿媳妇就是因为没给孩子喂母乳，结果呢，她孙子总是感冒、发烧，人也不灵光。” 林宝宝想了想，又问:“带去儿科检查了吗？” “检查什么？”那位姐妹花问道，“这一看就是因为妈妈没有喂奶造成的。别人都说了，母乳里面有很多东西是奶粉没有的，有妈妈喂奶的孩子就是不容易生病。” 林宝宝可不会做这么武断的判断，也听不得别人做这样武断的判断，扯了扯嘴角说:“儿科病房里那些感冒发烧的，十个里面有八九个是喝母乳的。” “……”两老人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齐馨有些意外，眼睛一亮，抬头看了一眼林宝宝，仍不敢说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不相信我们说的话了？”齐馨的婆婆又生气起来，满脸通红，“我身边的人都是这样说的，难道还会有错？” 林宝宝明白得很，有些人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无论你与她讲多少道理，都是说不通的。 何况，林宝宝并不打算讲什么道理。 她看看眼前这几人，吐出话来:“不如你们去儿科问问？” 林宝宝心道，儿科的孙家奇惯会处理这种事的，推给他正好。 哪知道老婆婆不领情，声音大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是这个医院的专家吗？你怎么这么说话的？你们专家就这个水平吗？” 齐馨见婆婆越说越过分了，拉了拉她的胳膊:“妈，别在这里闹事。林主任很好的，你不要乱说话。” “主任？这就是主任啊？就这点水平！”这老人家是不依不饶了。 要换做是别人，可能会因为一口气据理力争，可林宝宝偏不。 她又拿出了手机，准备叫保安。 “哟，林主任？怎么在这里？”说巧不巧的，孙家奇路过这里，见几人堆在一起，走了过来。 林宝宝仿佛看到了救星，扬了扬下巴:“这位是儿科的孙主任，你们有问题可以问他。”林宝宝向几人介绍孙家奇。 孙家奇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看向林宝宝时，那双眼睛仿佛在说:“林主任，你甩锅给我？太不厚道了吧。” 孙家奇的儿科，闹腾程度可比林宝宝的妇产科厉害多了，那些小孩儿发个烧，家长恨不得把医院拆了。他一眼就看出这又是患者和家属不合闹翻天的事情，他对此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平日里都躲着走。 哪知道林宝宝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甩了个锅过来，他后悔得很，早知道刚才就不打招呼了。 孙家奇心里苦，面上还是维持礼貌的微笑:“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齐馨的婆婆把母乳喂养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孙家奇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那里有一篇文章，专门讲母乳和奶粉的区别的，要不我拿来给你们看看？” 林宝宝就差没翻白眼了。 第49章 根本说不通的道理 老婆婆哪里是想看什么文章，抓着孙家奇就说:“我不要看什么文章，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文化，就想骗我？” 孙家奇赶紧摇头:“哪里的话，我骗你做什么？你跟我都不认识，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他抬头看了一眼林宝宝，看见她还是平时那副死样子，又说:“你们看看林主任啊，她一天母乳都没喝过，现在不照样生龙活虎的吗？” 林主任瞥了孙家奇一眼，没说话。 她生下来后，母亲因为分娩艰难陷入昏迷，在icu里待了两天，后来出了病房，还需要继续服用抗感染的药物，不能哺乳。再后来，她的爸爸觉得她妈妈太辛苦了，就下了决心让她妈妈断了奶。 所以，林宝宝确实一口母乳都没能喝上。 那几人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林宝宝，看她长得人模人样，又是个主任医师，想着她脑子必定是没有问题的，半信半疑。 齐馨的婆婆仍不相信:“真的？” “那当然。这件事我们医院的人都知道。”孙家奇说道。 林宝宝又瞥了孙家奇一眼，心里感慨，这儿科医生哄人的本事确实不小。 “是这样的啊，这个问题呢，是有研究的。”孙家奇开始一本正经起来，“母乳里面确实有配方奶粉没有的成分，通过母乳呢，能增强孩子的免疫力，也能促进孩子的发育。” 孙家奇这话倒是没错，母乳中含有的大量营养物质、功能因子、细胞有几千种，种类上就远远超过配方奶粉了。虽然现在的配方奶粉在努力地添加物质模拟母乳，但归根到底，模仿母乳不等于母乳本身，而且这些物质是否能像母乳一样被孩子吸收，这个问题还未有定论。 国际母乳会指定读本中就列出了母乳和奶粉成分的具体区别，也详细写了分娩和哺乳期可能会遇到的大部分问题。 齐馨的婆婆一听这话，立刻就激动了:“我就说吧！就是要喂母乳！喝了母乳孩子才长得好！” 孙家奇无奈，待老婆婆说完话，情绪有些冷静了，这才说道:“但是吧，奶粉也能够提供宝宝需要的营养，只要奶粉提供的营养够，宝宝喝奶粉也是可以健康成长的。这个也是有科学依据的，很多活蹦乱跳、聪明的小孩子，小时候也是只喝奶粉的。所以说，并不是所有的情况下都需要母乳喂养宝宝，我们还要看妈妈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要看妈妈愿不愿意。”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哪家的妈妈不给自己的孩子喂奶的？别人可以，凭什么她不可以？她就是自私”齐馨的婆婆又来这一套说法。 林宝宝无奈地翻了翻眼睛，不说话。 孙家奇偏要把话题往她这边引:“那也不是每个妈妈都必须喂母乳的，你说对吧，林主任？” “嗯。”林宝宝见避不过去，只能接话，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齐馨，说，“你们为什么不听一听齐馨的想法？怎么不问一问她为什么想断奶？” “能有什么原因！她就是自私！有哪个女人像她这样的！”齐馨的婆婆仍旧是这些话，翻来覆去的。 林宝宝无语地张了张嘴，目光与孙家奇撞了一下，有些话就说了出来:“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老人家，你现在一个月有多少收入？” 齐馨的婆婆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医院有不少和你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家，女的，她们都是主任医师，一个月的收入没有几万也有几千。别人能挣这么多钱，你能吗？”林宝宝自来对这些事情没什么耐心的，她讲起话来也很少顾及别人的感受，尤其是对待陌生人时。 要不是这样，她怎么会落了个“刻薄”、“绝情”的名声？ 齐馨的婆婆涨红了脸，说:“那怎么一样！我又不是医生！” “你也知道不一样？”林宝宝嘴角勾了勾，“那你怎么说的，别人能做的，齐馨也能做？别人能挣的钱，你怎么就不能挣呢？” “这……这不是一回事，喂奶不是每个女的都能做的吗？”这老人家还在纠缠。 林宝宝亦不再想说什么了，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已经浪费了这么些时间，怪无聊的。她抬头看看齐馨和齐馨的婆婆:“我没什么话跟你们说了，我要去吃饭了，请自便。” 她又去看了一眼孙家奇，接着说:“孙主任刚才已经跟你们讲过母乳喂养和奶粉喂养的事情，你们不愿意听，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孙主任，走吧。” 孙家奇“啧”了两声，说道:“林主任，你这……”这也太没耐心了。 “你不走，我自己走了。”林宝宝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也不去管身后的几人继续说些什么了。 她向来没多少闲心，也没多少耐心，最近虽然因为肚子里孩子的闹腾，脾气稍稍好了那么一些，可归根到底林宝宝仍是林宝宝，不会为无意义的事情倾注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与齐馨婆婆解释断奶这件事上，她自觉已经浪费许多时间了。 林宝宝是没想的，这事还有后续。 隔了两天，林宝宝与其他主任医师一道开院方的每月例会，这种会议没什么意思，都是些场面流程。 林宝宝怀孕之后，精力不及以前，听着院长在会议上无聊的讲话，昏昏欲睡，连连打了几个呵欠。一旁的内科吴主任碰了碰她的胳膊:“林主任，你这是要睡着了？” 林宝宝:“……” 她坐直身子，摇头:“没有。” “陈医生可都跟我说了，说你最近精神不好，怎么样，去我们神经内科看看？”吴主任半开玩笑地说。 林宝宝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又听见吴主任说道:“唉？今天邱爱文怎么没来？你知道不？” 林宝宝听到这个名字，心头颤了一颤，脸色不太好:“不知道。” “你俩不是挺熟的？又都是做妇产的，你也不知道？”吴主任还不知道他现在正在林宝宝的雷区蹦跶。 林宝宝不说话了。 吴主任自觉无趣，也没再说下去。 林宝宝脑子乱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孙家奇发言了。 第50章 育儿科普知识班 “为了切实提升我们医院的母婴健康，提高新生儿健康安全管理，也为了与时俱进地关怀妈妈们的育儿情况，我们呢，想在产科、儿科开展育儿科普知识讲堂活动，为产妇、患儿家长提供日常护理、育儿知识、母婴疾病等方面的相关宣讲和咨询。当然了，除了我们儿科和妇产科的努力，还需要医院其他科室的帮助……” 孙家奇后面的话林宝宝没再仔细听，她惊讶得很，怎么儿科和妇产科要联合开展育儿科普知识讲堂活动，她这个妇产科主任不知道的？ 正想着，林宝宝又听见廖语晴接了孙家奇的话:“现在三胎政策落实以后，除了80、90后宝妈们这部分育儿主力军之外，也还有不少70后的三胎宝妈。80、90的宝妈生活在信息时代，一方面能从各种渠道接收与生育有关的知识，另一方面也因为信息杂乱，她们收到的信息良莠不齐，很有可能会被误导。而70后的宝妈们受到以前育儿知识和经验的深刻影响，缺乏正确的育儿知识。宝妈的家属们也因为各种原因，不具备正确的护理知识，甚至相信一些错误的信息，所以我们是有必要开展这一项活动的……” 林宝宝默默地听着廖语晴讲这些，这才反应过来，哦，是了，她因为财务问题，暂时停止了妇产科的管理工作。 现在暂代妇产科管理事务的是廖语晴。所以，这场本该只由主任医师参与的会议，廖语晴这个副主任医师也在。 林宝宝听完廖语晴的发言，细想她说的那些内容，不禁去想，这要是换成她，怕是说不出这些话来。倒不是她没有能力，而是她向来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 林宝宝一直痴迷于高难度的剖宫产手术，一直致力于改良手术方式，让分娩受阻的产妇少受些苦，也让新生儿更加顺利地娩出。 像孙家奇和廖语晴说的这些，在林宝宝这里就是些“副业”，可有了无。 林宝宝看着廖语晴，生出一些想法来。 也比她林宝宝更加适合管理科室的，大有人在。 林宝宝自嘲地摇摇头，安静等着会议结束。 会议一结束，孙家奇主动找了过来:“林主任，你觉得我们今天提的这个育儿知识讲堂活动怎么样？” “挺好。”林宝宝这倒不是客套话，她确实觉得挺好的。 孙家奇笑起来:“说来，我有这个想法，和那天碰到你的患者还有患者家属有些关系。” 林宝宝想了一下，问:“你是说齐馨？” “哦，对，是叫齐馨。”孙家奇点头，“那天你走了以后，我又和她们聊了聊，原来啊，这个齐馨不是自己不愿意进行母乳喂养，她是个民警，工作繁忙。一旦要给孩子喂奶，她就要带吸奶器，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吸一次奶，还要承受喂奶带来的身体不适。” 说到这里，林宝宝就明白了。 一旦妈妈选择母乳喂养孩子，那么每天就至少要泌乳3次，如果次数少了，乳房就得不到足够刺激，奶水会越来越少，直到断了。这样一来，没法进行长期的母乳喂养。 为了维持长期的母乳喂养，每天需要上班的母亲就要把吸奶器、奶瓶、挤乳杯准备好，利用工作中的休息时间或是午饭时间，躲到卫生间里吸奶，再把这些吸出来的母乳冷藏保管，等下班了带回家给孩子。为了能够冷藏保管母乳，就需要准备冰块、小冰柜这些东西。 吸奶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有的妈妈可能不能适应吸奶器，可能会出现胀痛的状况。有的公司会认为宝妈总是不好好工作，浪费工作时间去吸奶，因此在职场上宝妈或是准备生育的女性会遭到明里暗里的歧视。 如果运气好，碰上一个讲道理的公司，又碰上一个比较轻松的、能够按时上下班的工作，那么宝妈的喂奶工程会顺利许多。可像齐馨这样的工作，那是没有规律可言的，随时都可能出派任务，哪能定时去吸奶、囤奶。 林宝宝说道:“所以，齐馨是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断奶？” 见孙家奇点头，林宝宝又说道:“还是孙主任你有耐心。” “嗐，我管儿科这么些年，就算没耐心，也磨出耐心来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十年媳妇熬成婆。”孙家奇说道。 林宝宝看了他一眼:“这句话不是你这样用的。” “差不多的意思嘛。”孙家奇笑道，“我其实很早就有做育儿知识普及的打算，不过你也知道，医院的事情多得很，一件接一件的，一忙起来，就搁置了。这一回碰上齐馨的事，大概也是一种机缘，我就这么把计划做出来了。本来想找你商量，结果听说你们妇产科现在是廖语晴暂代科室主任的职责。” 孙家奇一说到这里，凑近林宝宝一步，压低声音问:“传言是你在财务上出了问题？这不像你啊，不可能吧？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回事。”林宝宝倒是不想解释，“别人怎么传的，你就怎么信就行了。” 孙家奇:“……” 林宝宝看孙家奇，又夸了一遍:“挺不错的想法，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说。” “林主任，你一夸我，我瘆得慌。”孙家奇又开始调侃林宝宝，“不过这么繁杂的事情，我想着，可能真的不太适合林主任出面，林主任每天面对高难度的手术，已经很累了。到时候啊，你就派你组里两三个人来帮帮忙，成吧？” 林宝宝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林宝宝走出会议室，迎面看到陈小虎，她看了眼时间，这会儿陈小虎应该在看诊的。她走过去:“你怎么来这里？” “我们内科来了个患者，被检查出胃癌，是个孕妇。”陈小虎直入主题，“来找你会诊。” 林宝宝问陈小虎:“会诊单开了吗？” 陈小虎还没回答，一旁刚路过的吴主任探了头过来:“林主任，你还是这么公私分明，跟你老公要会诊单。”说完就走。 林宝宝:“……” “开了。”陈小虎递给林宝宝，他可太了解林宝宝了，不开会诊单，哪敢来找她，“你看你什么时间方便会诊。” 林宝宝点头:“好。” 第51章 突然多起来的会诊 在去内科会诊之前，林宝宝见到了来医院复诊的钱晓鸥。 这段时间林宝宝自己的事情一出接着一出，自顾不暇，钱晓鸥的事情她便没再跟进，今天见钱晓鸥消瘦了不少，有些心疼，请她进办公室聊了会儿。 “我这胸膜炎不是很严重，也就是因为症状不明显，最开始的医生也不敢肯定是什么病，还是欧阳医生比较有经验。”钱晓鸥说道，“医生开了抗生素，好多了。我这正好来医院，就来看看你，还以为你忙着手术呢。” 林宝宝点头:“没事就好。你……最近还好吗？怎么瘦了些？” 钱晓鸥想笑一下的，可挤不出笑容来，只能叹气:“好不好的，不就那样。” 上一次两家人在森林公园烧烤聚餐，林宝宝便与钱晓鸥聊过家里的事情，那时钱晓鸥也没多说，只说和丈夫夏晨吵了几句嘴，吵上头了说要离婚，没想到被孩子听到了。 但林宝宝心里隐隐担心，恐怕不只是吵几句嘴这么简单。钱晓鸥这个人，每一步行动都计划得当，不明确的事情绝对不会随意开口，两人都能吵到提“离婚”了，只怕矛盾不小。 但这是钱晓鸥的家务事，钱晓鸥不主动说，林宝宝也不好追问什么，便说道:“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也许我能帮上忙。” “哟，你这个大忙人，还有空管别人的闲事啊？”钱晓鸥大概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开玩笑道。 林宝宝老实说道:“现在不忙。” 这话倒也不假。 虽说妇产科的工作比其他科室忙碌许多，每天累死累活的，但比起从前的节奏来说，林宝宝现在确实是“不忙”了。 一来，她之前暂停了手术，后来肚子里的孩子没再闹，她却也没再像从前那样频繁上手术台了，要么只接些疑难杂症，要么就是当副刀。二来，她刚被停了管理职责，行政事务少了很多。 钱晓鸥半信半疑的:“你要是真的不忙，改天有空，我们聚聚，叫上徐梦醒。好久没见她了，再不见，她就又要去杭州陪读了。” “嗯。”林宝宝上一次见徐梦醒是在医院，徐梦醒被陈子英推倒，出现流产的症状，在医院观察了两天才出院去了。 也不知这几天徐梦醒身体怎么样了。 徐梦醒那天哭得稀里哗啦的，程度可不比钱晓鸥那次哭得轻。 “宝宝？林主任？”钱晓鸥见林宝宝出神，挥挥手吸引她的注意力，“你怎么游神呢？” “哦。”林宝宝回过神来，“想到一些事情。过几天吧，过几天我们三个聚一聚。”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我要去内科会诊，先不陪你了。” “好，那改天见。” 钱晓鸥道别出门，哪知迎面碰上个熟人，钱晓鸥脱口而出:“欧阳医生？” 欧阳烨停住脚步，看清钱晓鸥，面露惊喜:“钱晓鸥？你来找林主任？” 钱晓鸥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欧阳烨嘴里说出来，更是惊讶:“欧阳医生，你还记得我啊？” “哦，记得，记得。”欧阳烨站直了身子，轻咳一声，“你是林主任的朋友，我记得的。” 钱晓鸥了然，以为是因着林宝宝的缘由，欧阳烨记得了她。她没多想，与欧阳烨随便聊了两句，道别离开。 欧阳烨站了一会儿，这才进去找林宝宝。 “会诊？”林宝宝眉毛都要皱到一块儿了，“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找我会诊？” 真是稀奇了，从前每年来找她会诊的医生屈指可数，这一个月来，她接的会诊都快奔十台去了。 “你以前忙，谁敢找你。”欧阳烨道出了实情，“你现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是吧？” “……”林宝宝知道了，这是听说她手术接得少了，又被暂停了主任职务，所以都来她这里薅羊毛了。 林宝宝冷眼看欧阳烨:“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我可不闲，我们妇产科事情多。” “林主任……”欧阳烨还想说什么，精神科的莫屏主任来了。 “林主任啊，你们科室之前带过来的那个李秀文，有点状况，你来跟我们一起做个会诊吧。”莫屏一进门就直切主题。 欧阳烨:“……” 林宝宝:“……” 莫屏看这两人脸色古古怪怪的，皱眉:“怎么了？” “莫主任，”欧阳烨皮笑肉不笑的，“先来后到，懂不懂？” 莫屏了然，笑起来:“原来欧阳主任也是来请林主任会诊的。唉？我怎么记得，欧阳主任你和林主任关系不好？这……” 欧阳烨瞪了莫屏一眼，不说话。 莫屏转向林宝宝，刚开口说了个“我”字，被林宝宝截了:“莫主任，李秀文是廖医生一直跟进的，这事你找廖医生比较靠谱。” “我原本也不想来麻烦你。”莫屏老实说道，“我去找廖医生，她不在，你们科室的护士说，廖医生开完例会就去出差了，要两三天。我等得起，病人的事等不起。” 廖语晴去出差了？ 林宝宝想了想，哦，对，最近是有个科室主任培训的事情，廖语晴暂代妇产科的管理事务，当然是她去了。 林宝宝心中感慨，这个廖语晴也太耿直了，从前这种麻烦事，林宝宝都是找人替她去的。 可转念一想，或许廖语晴这样勤勤勉勉的，才更适合当科室主任。 林宝宝想了片刻，说道:“除了廖医生，我们科室还有别的医生……” “林主任，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这李秀文最信任的就是你，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对她的情况感兴趣吗？”莫屏继续劝道。 “莫主任，你这是明抢啊？”欧阳烨终于忍不住开口。 林宝宝一个头两个大。 她看着这两人，说道:“行了，我都接。不过，我要先去内科一趟，我已经先接了内科的会诊。” 莫屏皱起眉毛来:“你怎么就接了内科的会诊呢？别诓我啊。” 林宝宝瞥了莫屏一眼，掀开嘴皮:“陈小虎给我的会诊单，你说我接不接？” 莫屏:“……” 欧阳烨:“……” 第52章 她没有从前那样果断了 “患者李萍，42周岁，孕周23周。出现恶心、呕吐、食欲不振、上腹部不适的症状后，起初以为是孕期妊娠症状。但她的症状一直不见好转，体重日渐减轻，后来出现便血，转来消化内科看诊，被诊断为胃癌，进展期胃癌。” 消化内科的苏医生向林宝宝简单介绍了情况。苏医生是内科的主治医师，李萍的检查就是他做的。 林宝宝看了看李萍的资料，点头:“嗯，她是在我们妇产科建的档，方华跟进的。” 发展到进展期胃癌，也就是胃癌中期，说明胃癌突破了粘膜层和粘膜下层。目前的数据显示，中晚期患者的胃癌5年生存率是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李萍这种情况，通过针对性治疗后，有一半的概率能够再活五年及五年以上。 而要进行针对胃癌的一系列治疗，首先就是要终止妊娠。 林宝宝见了李萍，给她做了些检查，问了些情况，没说几句话。 跟随苏医生看诊的陈小虎一路沉默，他看着林宝宝，心里有许多疑惑。 “晚点开个会讨论一下。”苏医生说道。 林宝宝点头。 结束会诊，林宝宝往妇产科走去，陈小虎追上了她。 “宝宝，你没事吧？”陈小虎面露担忧。 林宝宝觉得稀奇，看着他:“我能有什么事？” 陈小虎直言:“你今天状态不太对。” “嗯？”林宝宝更疑惑了。 “唉。”陈小虎叹气，“以前面对这种情况，你只会说，终止妊娠，再没有其他想法，也不会再参与什么开会讨论。可是今天……”陈小虎语气稍顿，“你好像没有让她立刻终止妊娠的打算？” “我只是……”林宝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寻常之处，可仍想为自己找一个理由，“只是想多听听别人怎么说。” “听别人？”陈小虎惊讶，“可是妊娠方面，只能听你的。” 林宝宝略略低头，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了陈小虎:“小虎，于我个人来说，我当然会建议终止妊娠，接受抗癌治疗。可是我不知道李萍是不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放弃孩子。” “我不瞒你，让我说出让她赶紧放弃孩子接受治疗这样的话，我确实挺犹豫。”林宝宝继续说道，“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说这些话，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一些事情。” 林宝宝话讲到这里，陈小虎似乎明白了:“你是说……陈依依和杜琦的事情？” “是。”林宝宝没有否认，“作为医生，我可以客观冷静地讲出那些让她们放弃孩子的话来，也能够理直气壮地认为，我的建议是为了她好。但对于一个妈妈来说，让她放弃肚子里已经慢慢长大的孩子，这些话是很残忍的。” “……”陈小虎了然，他的宝宝，确实与以前有了一些不同，似乎变得更为柔软，也更为感性。他抬手摸摸林宝宝的头发:“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做好你该做的就行。” “哎哟，我说你俩，公众场合能注意一下影响吗？”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正巧瞧见两人腻歪的模样，便开始调侃。 是莫屏啊。 林宝宝退开一步，看向莫屏:“莫主任，你就这么急？” 依林宝宝看来，李秀文如果是患有精神方面的问题，那也不是抢着时间就能解决的。 又不是急救。 陈小虎不解:“怎么了？” “找林主任会诊的。”莫屏朝陈小虎笑了一下，又去拉林宝宝，“不是我急，李秀文的情况你知道一些的，每次她都是一个人来做产检，这一回好不容易有家属陪她来了，那一定要抓住机会。她这孕期抑郁症，单靠个人是没法解决的，还需要她的家人、朋友一起努力。我是精神科的医生，说的话他们不一定都听，要是你这个妇产科专家一起提供建议，那他们总会多听一些的吧？” 林宝宝了然，心道，这个莫主任倒挺了解“人心”的，难怪是精神科的专家。 “好，我过十五分钟去你那里。”林宝宝看了眼时间说道，又看向陈小虎，“那我先走了，你工作吧。” 陈小虎见林宝宝就要走，手臂一伸拉住她的衣袖:“宝宝，下班等你。” “好。”林宝宝眼眉含笑，“要是我要加班，你就先走。” 陈小虎点头，终于舍得放开林宝宝。 莫屏一路“啧啧”的:“你们夫妻感情还真好啊，要是有一个孩子，就更完美了。” 林宝宝:“……” * 李秀文这次产检确实不是孤身一人了，她的妈妈和丈夫都跟了来。 还未进诊室，林宝宝远远就听到了一个男音:“什么抑郁症？我看就是矫情！我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有什么抑郁的？生个孩子还能有抑郁症，真是无理取闹。” 林宝宝攥了攥指尖，与莫屏一道走近诊室。里面几人见林宝宝来了，都停了话。 林宝宝走过去；“你们好，我是妇产科的林宝宝。”林宝宝把胸牌扬起展示了一下，走近李秀文:“李秀文，又见面了。感觉怎么样？” 李秀文眼睛一亮，想说点什么，突然又闭了嘴，片刻后支支吾吾:“还……还好。” “妇产科的？妇产科的正好，我们就不应该来这个什么精神科，生孩子当然要去妇产科的。”男人说道。 林宝宝看向男人:“你是哪位？” “我是她老公。”男人说道。 林宝宝看了看莫屏，莫屏心领神会，向他们介绍道:“林主任是妇产科的专家，李秀文的情况呢，最先发现她有孕期抑郁症的就是林主任。之后林主任和廖医生，就是李秀文的主治医生商量过后，把李秀文介绍到我这里。我们对李秀文进行了评估，确定她患有孕期抑郁症，心理上的因素导致了她出现先兆性流产，胎儿状况不稳定。” 莫屏简单解释一番后，男人仍不信服:“胎儿好不好跟这个什么抑郁症有什么关系？她就是矫情，不好好吃饭。又不用上班不用挣钱，她抑郁？我还抑郁呢！” 莫屏撇了撇嘴，看向林宝宝，那目光里的意思就是:你看吧，我说不动。 林宝宝又想起齐馨的事情来了，齐馨那个婆婆也是这样，怎么都说不动。 林宝宝开口道:“这位先生，你要是觉得自己抑郁了，也可以做个检查，看是不是患上抑郁症了。根据统计数据来看，全球有超过3.5亿人患有抑郁症，全世界每年有百分之五的成年人患有抑郁症。抑郁症反复发病会影响健康，我建议你还是早日做检查，抑郁症严重的时候是会自杀的。” 男人:“……” 莫屏赶紧接话道:“没这么严重，没这么严重，我看你生龙活虎的，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的。” 莫屏心里默默想，对付这种人，林宝宝这张刻薄的嘴果然管用。 林宝宝没有多说其他的，又把李秀文的情况与男人和李秀文的妈妈说了一遍，而后说道:“李秀文的情况，我们是经过科学的诊断后得到的结论。治疗方案莫医生和廖医生也给过你们了，希望你们能重视一些。” “孕期抑郁症不是你们认为的，情绪不好、心情不好这么简单的情况。孕期抑郁和早产、低出生体质量儿、胎儿宫内生产延迟都有关系，还可能导致出生后的孩子认知能力下降、发育迟缓，产后抑郁的妈妈和孩子之间会缺少交流，我们医院最严重的孕产抑郁症结果就是妈妈抱着孩子跳楼了。这个事你们可以去查一查，看是不是真的。所以，孕妇和产妇的心理健康，不仅是关系到妈妈，也关系到孩子的。” 第53章 她也许真的不适合做主任 林宝宝尽量把李秀文的情况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希望引起李秀文家属的足够重视。只是他们回去后会不会真的重视，林宝宝是无法保证的。 孕期抑郁症、产后抑郁症，这些都是常被人忽视的病症，不仅被孕产妇的家属忽视，甚至会被孕产妇自己忽视。 心理方面的疾病不像生理性疾病那样有明显的外显症状，孕产妇出现抑郁症尤其是轻症时，她们表现出来的心情低落、丧失兴趣和愉快感等这些情况，很多都会被丈夫、公婆认为是“矫情”，觉得她们大题小作。旁人的不理解进一步加重孕产妇自身的低落感，陷入一种恶性循环中。 说到底，对孕产妇抑郁症的认识不足造成了这种局面。 离开精神科后，林宝宝忽而觉得心里有些沉重。 她进入妇产科工作了这些年，头几年一头扎到提高手术技术、升职这些事情上，晋升主任医师后，又开始主攻各种疑难杂症、高难度手术，每顺利完成一次高难度手术，她便会获得许多成就感，每次收到来自患者和家属的感激，她便会多一份满足感。 很多时候林宝宝会忘记了，其实妇产科有许多人许多事，是与疑难杂症或高难度的手术无关的，那些来到妇产科寻医问药的女性，她们的症状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可却是这些一般性的症状最能够反应出这些女性面临的一般性问题，从备孕、受孕，到怀胎、分娩、育儿，这些过程每一位母亲都会经历，而每一位母亲在这些过程中总会面临许多或是普遍的或是特殊的问题，这些问题往往是再高超的手术都难以解决的，譬如徐梦醒的问题，齐馨的问题，李秀文的问题…… 林宝宝想起孙家奇和廖语晴主持的育儿知识讲堂活动，她忽而想，或许这才是一个科室主任该做的事情，科室的主任不该只专注于难以解决的病症，不该只成为人们口中的“妙手神医”、“救命菩萨”，还应该洞察一般患者的所需所求。 夜晚，林宝宝抱着不安的心情与陈小虎聊了这些想法，问他:“我接管妇产科这一年来，手术成功率是上去了，名声大噪，也打出了一个‘金字招牌’，但好像没有多少生气，冷冰冰的，我以前没有在意这些事情，现在闲了些，静下心来想想，确实感到有所缺失。” 陈小虎听她这些感慨，心中有些惊讶，他想他这些日子的感觉没有错，林宝宝确实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些变化越来越明显，从生活习惯、个人情绪，如今蔓延到了事业上。 陈小虎不知道林宝宝这些变化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多少坏处。至少，她的想法变得更加成熟和稳重。 “老婆，”陈小虎抱住她，“正所谓查漏补缺，你发现不足，今后就补足这些方面好了。” 林宝宝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当科室的主任？” “你怎么这么想？”陈小虎惊讶，“周主任既然把这个位置交到你手上，就说明她认可你的能力。你接管妇产科才一年，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完美，这并不是大问题，今后改善就好了。怎么能有一点问题，就想着逃避？你之前发现李秀文的情况后，不是也建议其他妇产医生注意孕妇的心理状况吗？这不就是科室主任的工作方向？” 林宝宝摇头:“我不是逃避，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份工作不太适合我。”她缓了口气，语气郑重地与陈小虎继续说，“当初妇产科人才流失，产科的两个主任医师被挖去了杭州，周主任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了，不得不退。而邱……” 林宝宝提到邱爱文，心里仍有个疙瘩:“邱医生一过来就任副院长，兼不了妇产科的主任职位。算来算去，也就我能够勉强顶上，周主任选我，那是权宜之计，本来就是想着让我先顶几年，要是能从别的地方挖来个人才，顶上我这个职位就更好。” 陈小虎不同意林宝宝的说法:“哪有这种事情。你林宝宝的名号在大潮市那么响亮，谁来能压住你？”这话倒是半开玩笑半认真了。 林宝宝捏了陈小虎的脸，微恼:“我是跟你说认真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潮市没有，难道杭州没有？上海没有？国外没有？” “我也是跟你说认真的。”陈小虎抬手抓住林宝宝捏他脸的手，这人啊，就喜欢捏他的脸，“宝宝，一个科室的主任能够做的事情，比一个仅仅医术高明的医生要多得多，科室主任可以左右科室的发展方向，你想做什么，都会自由很多。这一年来你应该有所体会，一些比较冒险的方案、一些难度高的手术，还有一些手术改良方式，因为你是主任，所以你可以拍板，如果你不是主任，有的事情就没这么容易了。” 陈小虎说的倒是有理，林宝宝如果不是妇产科的主任，换个保守的妇产科主任，那些疑难杂症未必会进入保康医院。 陈小虎见林宝宝沉默下来、纠结抑郁的模样，笑道:“宝宝，你不会也患上了孕期抑郁症吧？” “……”林宝宝脸色一白，从陈小虎身上下来，瞪他，“胡说八道什么。” 因着被暂停职务的事情，林宝宝又耽搁了产检的事情，也就没能与陈小虎坦白怀孕的事情。林宝宝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磨叽了，最开始她向陈小虎隐瞒怀孕的事情是因为事发突然，她毫无准备，不知该如何面对。再后来，她仍旧隐瞒这件事是因为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加之事情多，一件接一件地，扰乱她的计划。 那么现在呢？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任何隐瞒的理由了，她没有从前那样忙碌，也已经下了决心留下孩子，为什么还是开不了口？ 林宝宝意识到，她心里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源于她对陈小虎内心想法的未知。 陈小虎想要孩子吗？他此前与她一样，坚决不要孩子。现在呢？ 林宝宝知道，如果她说她想留下孩子，陈小虎一定会支持她，陈小虎就是这样的，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他。 生育权在林宝宝这里，可她不想因为这件事与陈小虎闹分歧，更不想让陈小虎为了让她开心隐瞒真实想法。 林宝宝纠结得很。 “开玩笑道。”陈小虎又把她拉过去，“谁叫你刚才提到孕期抑郁症的事，我这不是顺水推舟么？” 没见过人这么用成语的。 林宝宝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你，我去洗澡了。” “好。”陈小虎笑嘻嘻的，“我到床上等你。” 林宝宝:“……” 第54章 只有你能给我安全感 欧阳烨的科室接收了一位有胸下肋骨疼痛症状的患者，是个孕妇，孕周32周，这也是欧阳烨请林宝宝会诊的原因。 “陈小虎那边的会诊情况怎么样？”欧阳烨问起这件事来。 林宝宝想了下措辞，说道:“一个胃癌孕妇，中期，孩子23周。” “啊？”欧阳烨唏嘘，“林主任是要为她做引产手术么？” 林宝宝摇头:“患者不愿意终止妊娠。” 欧阳烨皱眉:“这不是拿命开玩笑么？” “孕妇是高龄妊娠者，患有多囊，尝试了很多办法，好不容易有了这一胎。她不想放弃。”林宝宝继续说道。 从前林宝宝只能对这种情况表示尊重，尊重患者的选择，现在她却又多了几分理解，因此说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像欧阳烨那样的无奈情绪。 欧阳烨又说道:“高龄孕妇，高龄初产妇，胃癌，这真的是拿命开玩笑了。” 高龄初产妇是指年龄超过35周岁才第一次分娩的孕妇，高龄孕妇的阴道弹性、骨骼灵活程度和体力都会差一些，面临的风险也会大很多。高龄产妇的流产和早产风险比正常产妇高，高血压、心脏病等这些内科合并症发生的概率增加，分娩时的难度也高了许多，容易难产大出血。 正如欧阳烨所说，李萍高龄生育这件事本身就是极具风险的，如今又罹患胃癌，可谓雪上加霜。 “是她老公非要留下这个孩子还是她家人啊？”欧阳烨又问。 林宝宝摇头:“是她自己。她的丈夫和家里人都是劝她引产做治疗。她说她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欧阳烨叹气，“太固执了，以命换命啊？不值得，不值得。那你们的方案是怎样的？” 林宝宝说道:“按照患者的意愿，就是要等孩子分娩后，再进行抗癌治疗。” “恐怕不行吧？对于癌症患者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命，病情瞬息万变，迟一天那可能就是生和死的区别。再者，要是耽误了时间，癌细胞扩散，那就不只是做胃部手术的问题了。”欧阳烨觉得要是等孩子生下来再治疗，那人怕是都要没了。 林宝宝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她顿了半分钟，说道:“两个方案，要么就是等，等胎儿达到能够进行剖宫产的指标，就提前剖宫娩出。要么就是现在引产终止妊娠，先保住患者的命。不过患者不会同意后一种方案。” 欧阳烨有些惊讶:“林主任，这作风不像你，居然会有让孕妇冒险等胎儿成长的方案？要换做以前，你肯定当场就甩脸子，说，我只能给患者终止妊娠，其他方案别找我。” 林宝宝:“……” 欧阳烨说得绘声绘色的，颇有林宝宝的语气和风范。 欧阳烨又问:“那最后定下来了吗” “没有。”林宝宝神色淡淡的，“内科和肿瘤科还在讨论。” “那你这个妇产科呢？”欧阳烨问。 林宝宝如实回答:“要现在做抗癌，我就去给她引产。要等胎儿成熟，我就准备好为她提前做剖宫产。” 这回答可真够圆的，欧阳烨无话可说。 事实上，林宝宝从内科主任和肿瘤科主任的讨论中基本可以确定，李萍哪怕真的想以命换命，也未必能如愿。胎儿发育还早，一般来说，剖宫产手术至少要在孕周39周后进行，在那之前进行剖宫产，新生儿的存活率无法得到保证。就算想冒险提前几周进行剖宫产、抢救新生儿，也不是一定能够实现的。以李萍的癌细胞扩散状况来看，她不做抗癌治疗，剩余时间有没有一个月都很难说。 林宝宝想着这些，头疼得很。 “林主任，我这位患者其实没多大毛病，她胸下肋骨之所以会出现疼痛，主要是因为胎儿在成长，挤压脏器。”欧阳烨此时已经转了话题，向林宝宝介绍他科室这位患者的情况，“但我跟她解释清楚了，她仍不相信，来了几趟了。” 林宝宝疑惑:“让她来挂妇产科的号不就好了？” “她说挂不到你的号，别人说的她不信。”欧阳烨解释道。 林宝宝更加不解了，就这点小事情，值得欧阳烨来请她会诊？她神色复杂地看欧阳烨:“欧阳医生，这既不是疑难杂症，也不是棘手急诊，怎么能劳你大驾，把‘会诊’的名头都打出来了？你让她来妇产科挂号吧，我很忙，先走了。” 这不是胡闹么？ 林宝宝没想到欧阳烨也有胡闹的一天，转了身想走，欧阳烨立马大跨几步拦住她:“林主任，她跟我们院长有点关系，所以……” 林宝宝眼皮一跳:“哦，有关系的。” 林宝宝动了动唇，没再继续说什么，与欧阳烨一道进了诊室。 孕妇名叫郑枚，像欧阳烨说的，来了几次了，每一次来就会赖上许久，之前欧阳烨那么急着请林宝宝来“会诊”，也是想着赶紧把这事情了结了，哪里想到前方先排了内科和精神科，这才轮到他这里，又耽搁了几天。今天是恰好碰上郑枚又来咨询，又恰好林宝宝有空，不然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林宝宝心里虽然不爽欧阳烨以“会诊”的名义把她叫来，但她也能理解欧阳烨的苦衷。他们这些医生，即便个人再怎么有个性，该服软的地方还是要服软的，否则有时候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总不会那么顺畅。 这就是人情。 “林主任，你的号真的太难抢了，我找了黄牛都买不上。”郑枚一见林宝宝，又是激动又是怨愤不平的。 林宝宝微怔:“黄牛？” “哦，就是有的人专门抢一些难抢的专家号，然后高价卖给需要的病人。”欧阳烨向林宝宝解释。 林宝宝微微皱眉，看着郑枚:“以后不要做这种事，这种号没有保障，浪费钱。” “好的，好的。”郑枚见到了林宝宝，正高兴得很，林宝宝说什么她都点头，“林主任，我听说你给潮汐集团董事长的儿媳妇做的手术了，我特别佩服你，说实话啊，找其他医生看我不放心，我只相信你。” 林宝宝:“……” 林宝宝不晓得该怎么接话才好，看了郑枚的彩超报告，又去听她的胎心。 “预产期还有一个月，胎儿发育很健康。”林宝宝毫无情绪地说道，“你之所以会觉得胸下疼痛，是因为子宫压迫到脏器引起的。孕妇的子宫会随胎儿的长大而变大，子宫一变大，就会对肝脏、胃部这些脏器造成压迫，人的肋骨保护人体内部的器官，脏器受到压迫，肋骨自然就会出现疼痛。这种现象很正常，也很常见，不用担心。” 林宝宝给出的解释和欧阳烨如出一辙，郑枚听了，仍不放心:“可是我疼了好些天了，会不会有别的毛病？我家里人都不在大潮，我老公是个消防员，每天忙得很，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就怕出点什么状况……” 林宝宝了然，孕产妇临近分娩期，出现这种焦躁、担忧的心理很常见，何况郑枚独自在家，是怕自己出了点什么事，不能及时处理吧。 “你放心，彩超我和欧阳医生都看了，没有异样。你和胎儿都很健康。如果你担心自己在家出事了没人能帮你，那就记一个我们妇产科的值班电话，需要的时候打120，也可以打我们科室电话。”林宝宝说完，从外袍口袋里摘了签字笔下来，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串号码，递给郑枚。 同样的话，从欧阳烨口中说出来的效果与从林宝宝口中说出来的效果果然是不同的，郑枚一听林宝宝这么说，眉眼舒展开来，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谢谢你林主任。” 林宝宝没说话，心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仅很健康，还很活泼。她刚才听胎心的时候，就听到那个孩子在郑枚肚子里开开心心地哼着歌，不知道有多高兴。 是为着快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而高兴吗？ 林宝宝不仅低头去看看自己的肚子，她自己的宝宝，会不会也很期待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 第55章 沾了钱就没好事 林宝宝没想到会在休息室碰上邱爱文。 这天晚上，林宝宝结束第三台剖宫产后，下了手术，进休息室拿陈小虎给她放在冰箱里的便当，准备热一热吃。 邱爱文也走了进来。 这个不期而遇令林宝宝有些措手不及，她之前在手术安排表上并没有看到今天有邱爱文的名字。 邱爱文看见林宝宝，说了一句:“方华前一台手术出了点问题，她去解决了，我来接这台手术。” 这算是给了个解释。 林宝宝了然，拿着餐盒躲到一旁去吃饭，还是没和邱爱文说话。 她心里憋了一些气，又堵了一些不悦，她想直接问邱爱文，是不是邱爱文举报她的。可她不敢问，她明知道答案呼之欲出，却躲避着不敢去落实。 邱爱文主动绕过来，站在林宝宝面前，看了一眼林宝宝的餐盒，问:“陈小虎给你准备的？” 林宝宝微怔，点头。 “挺健康的。他知道你怀孕的事了？”邱爱文又问。 林宝宝不说话。 “呵呵。”邱爱文笑了两声，“怀孕了就少做高难度的手术。我先走了，你慢吃。” 邱爱文说完，真的转身就走了，林宝宝也不留她。 没什么意思。 林宝宝甚至不想看见邱爱文。 她低头默默地吃饭，味同嚼蜡。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林宝宝也不知道。 首先发现林宝宝与邱爱文关系异常的是徐梦莹，她惯会打听这种小道消息，什么消息只要被她捕捉了，那就相当于在妇产科安了个大喇叭。 “你们听说了吗？林主任和邱副院长好像闹掰了。” “为什么？她们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林主任还是邱副院长亲自娩出的，那个时候林主任的妈妈难产，多亏了邱副院长啊！” “切，你们看林阎王那性格，谁受得了她？” “你的意思是，林主任那边出的问题？” “可是我听说，是邱副院长给林主任使了绊，林主任的主任职务被暂停，就是邱副院长做的。” “不合理啊，邱副院长这个级别的，跟林主任有什么过不去的？林主任这么年轻，也不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啊。” “说不好，也许是因为别的事情。林主任被停职务好像是和财务有关，是被人举报的，举报的人会不会是邱副院长？” “不可能，邱副院长什么身份地位，怎么会坑小辈？” …… 林宝宝少不了要听到有关她与邱爱文的议论，她想置若罔闻，可做不到。 对于许多议论，林宝宝都可以左耳进右耳出，甚至不用进。可对有关邱爱文的一切，她做不到。 林宝宝也没去解释什么，心道，这个徐梦莹，不愧是和张靖一路的，都喜欢随身带喇叭。 医院内部对林宝宝的审查还没个结果，廖语晴那边的调查倒是有了结果。 经过调查，廖语晴在沈媛的分娩方案上不存在主观错误，流程合规，处理方式合规。即便这样，廖语晴还是需要向沈媛及家属进行道歉和赔偿，医院也会进行人道主义赔偿。 原因在于廖语晴在未能确定沈媛产后体征正常的情况下，允许沈媛出院，导致沈媛忽视膀胱功能异常，之后拖延了病症。 因分娩造成膀胱损伤的情况并不少见，无论是自然分娩还是剖宫产，产妇自身都要经受不小的折腾，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娩后活蹦乱跳，有人娩后身体素质急速下降，造成这些结果的因素有许多，与产妇自身的身体有关，与医生的处理方式有关，也有其他许多原因。 但对方咬上了“医生责任”这一点，医患纠纷就没这么容易处理了。不管院方和廖语晴做出的妥协是出于什么原因，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样的。 林宝宝去找了廖语晴，廖语晴知道她的来意，笑笑:“赔得不多，就当这个两月没工资了。” “不是钱的问题。”林宝宝说道。 廖语晴还是笑笑:“我知道。但我也不想继续闹下去了，就当息事宁人。退一步讲，我当时确实没做好她的产后护理工作，我认。” 林宝宝:“……” “别摆出这种眼神。”廖语晴抬头看林宝宝，“这件事对我的影响说大不大，我没什么上进心，你是知道的。再说了，有哪个医生没有被批评过、处分过、罚款过的？”讲到这里，廖语晴又朝林宝宝笑起来:“林主任，你最近也是烦事缠身，对吧？” 林宝宝知道廖语晴指的是什么事情，点头:“行，你想得开就行。”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廖语晴摊手，“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什么世面没见过。倒是你，你还年轻，你这次遇到的事情恐怕比我的严重，一旦沾上钱，那后果……” 廖语晴没说下去。 林宝宝也清楚得很，万一落了个“挪用公款”的罪名，那可不是停职那么简单了。 那可能就是牢狱之灾，她的医生生涯也就到头了。 “清者自清。”林宝宝只能这么说。 廖语晴神色复杂地瞧了她几眼，犹豫几许还是开了口:“是邱副院长举报你的吗？” 林宝宝:“……” “你不想说也没事。”廖语晴说道，“你和她的关系一向很好，怎么闹成这样了？科室都传开了，说你们碰了面跟陌生人碰到一样。” 林宝宝摇头:“不知道。没心思去想这些事。” “你是在逃避吧？”廖语晴揭穿了林宝宝的心事，“说实话，要是真的被查出什么问题，你以后做不了医生了，你受得了？” “我没做过，怕什么。”林宝宝又说。 “行行行，你就是这么单纯。”廖语晴没再说下去，转了个话题，“我现在才切身体会到，科室主任太不好当了，一堆杂事。真不知道你以前怎么能同时应付那么多事情。” 林宝宝老实说道:“能不应付的就不应付。” “……”廖语晴无语地看了林宝宝一眼，“你赶紧从这事里摆脱出来吧，赶紧把你这个科室主任的职务拿回去，我可不想再干苦力了。” 林宝宝说道:“我去忙了，你自便。” 廖语晴见这人又遛了，摇摇头:“还是这么耿直。” 第56章 放弃也是一种勇气 李萍的治疗方案一直没能定下来。 李萍怎么说都不愿意放弃肚子里的胎儿，她怀着孩子，不能进行切除手术也不能进行化疗，连服用抗癌药都要斟酌。想在不影响胎儿的情况下进行抗癌治疗，难上加难。 抗癌药一直都是备孕期和孕期的禁用药品，抗癌药既会杀灭癌细胞，也会攻击正常细胞，怀孕期间服用抗癌药，可能会使受精卵发育异常，引发流产或胎停，即便胎儿幸存，这些药物也很有可能引起胎儿发育畸形，继续勉强保胎，最后生出来的可能是个畸形儿。 所以，服用抗癌药物却要保留胎儿，这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李萍在得知抗癌药物会对胎儿产生影响后，居然不肯服用抗癌药了。 患者的个人意志这样强烈，她不配合医生，医生想什么方案都是徒劳无功的。 晚上，陈小虎与林宝宝提起这件事，说道:“她太固执了，她不用药、不动手术，就想着拼了最后剩余的生命来生下这一个孩子。但就算她拼命了，孩子也未必能顺利出生，就算出生了，也未必就是个健康的孩子。” 意思是，胎儿可能受到癌细胞的影响，妊娠期间孕妇可能会将癌症遗传给胎儿，这一点早有病例证实。 “以前我听赵欣她们聊天，说起一个网上流行的说法来。” 林宝宝提起这话题，乍一听与李萍的事情无关，令陈小虎诧异，看她:“宝宝，原来你也喜欢听人墙角。” 林宝宝:“……” “不笑你了，她们说的是什么？”陈小虎问道。 “说是，很多女人吧，平时言之凿凿的，说什么不可能为了孩子牺牲任何自己，但一旦自己有了孩子，这些人要是听说要以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恐怕天台上会站满了妈妈。”林宝宝说道。 初听到这些话时，林宝宝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可她自己经历怀孕一事后才发现，有的感情和牵绊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尽的，旁人也很难做到感同身受。 孩子带来的那种微妙又深刻的羁绊，给母亲带来的影响，不是任何理性的、科学的论证可以讲明白的。 陈小虎见林宝宝脸色有异，捧了她的脸说:“我不同意这样做。虽然我觉得很感动，但也很残忍，都是一条命……” “你没法理解的。”林宝宝叹气，“你们男人怎么可能真的理解身为母亲的想法和感情，除非你们能生育。” “要是男人能生育，那多好。”陈小虎接话道，“那生育之苦就不用女人独自承受了，对吧？” 林宝宝锤他:“就知道开玩笑。” 陈小虎却很认真:“没开玩笑。” 林宝宝瞧着他一脸一本正经的，叹气:“要是男人能生育，那李萍就可以安心做手术了，对吧？” 陈小虎不说话，握着林宝宝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听见林宝宝说:“如果李萍还这么坚持，我就怕……就怕最后一尸两命。” 那是最遗憾的结局。 陈小虎握紧了林宝宝的手:“你想让她放弃？恐怕很难劝得动。” “我知道。”林宝宝起身，转身去卧室拿衣服，“我去洗个澡。” * 林宝宝去见了李萍。 没想到李萍的病情发展得这样快，林宝宝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没有这样瘦，脸色也没有这么苍白。 腹泻、腹痛、下咽困难、恶心呕吐，甚至出现呕血，这是进展期胃癌患者会经历的痛苦，这些症状与妊娠反应交织在一起，有时候令人难辨。 林宝宝给李萍做了检查，说道:“胎儿目前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李萍目露欣慰。 林宝宝坐下来，想了想，拖了椅子坐到李萍身边:“我的建议还是停止妊娠。” 李萍毫不犹豫地摇头:“林主任，你也知道我怀上这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我已经四十多岁了，人生都过了一大半，没什么念想，就想着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可是，你应该记得我们跟你说的，你现在的情况……”林宝宝顿了顿。 李萍扯开嘴角笑笑:“我记得，我也清楚，我可能撑不到孩子出生，孩子也可能……不是很健康。但目前还没任何问题不是么？如果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林宝宝垂下眼眸，盯着地面的影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如果……是你的宝宝想让你放弃他，好好接受治疗呢？” “怎么会。”李萍哭笑不得，“我的宝宝还没出生，也没长大，他晓得什么。他还没来得及到这个世界上来看一看，他还会有很长很美好的人生。” “李萍，你的宝宝……”林宝宝稍稍思索了措辞，“确实不想你冒险留下他。” 李萍惊讶:“林主任，你在说什么呢？” 林宝宝问她:“如果我说，我能听见你宝宝的声音，能和他交流，你相信吗？” 李萍立刻就笑了:“林主任，别逗我开心了。” “你怀孕以后，许多以前不喜欢吃的东西都喜欢吃了，臭豆腐、螺蛳粉、香菜，这些你一闻到就特别想吃。”林宝宝静静地复述着她从李萍宝宝那里听来的声音，“你每天睡觉前都会给肚子里的宝宝讲故事，讲一些童话故事，你最喜欢讲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你还喜欢给宝宝唱歌，唱的是一些民谣。” 李萍听着这些话从林宝宝嘴里吐出来，一脸震惊:“林主任，你……你是从我家里人那里听来的吗？” “有的事我或许可以打听到，有的事就未必了。”林宝宝抬眸看她，“有一次你摔跤了，还好没出大问题，你怕肚子里的宝宝不舒服，给他看了电影，是一个动画电影，对不对？” 李萍:“……” “李萍，不管你有几分相信我，我都要把你宝宝想说的话告诉你。”林宝宝看着李萍的眼睛，“你的宝宝说，他能够在你的肚子里待这几个月，觉得很开心、很幸福，他觉得妈妈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妈妈，他不会开心，也不会幸福。他不想孤零零地留在世界上，他想让你……” 林宝宝语气稍停，缓了一会儿情绪:“他想让你放弃他。李萍，你宝宝的心声，你愿不愿意去听的？” “骗我的对不对？”李萍情绪有些起伏，林宝宝看到她眼角泛红，“我的宝宝……怎么会……我想让我的宝宝出生的，我的人生都过了这么多了，可他的人生还没开始……”李萍抬头看林宝宝，“林主任，我和孩子血浓于水，我觉得是他给了我新的人生意义……” 林宝宝从一旁拿了纸巾给李萍擦眼泪:“你和孩子的情况医生们都跟你说了的，不是么？月份还太小了，很危险，很大概率会……你和孩子都会没了。你的宝宝不想你冒险。”林宝宝握了李萍的手，带着她的手贴到肚皮上，“你可以感受一下肚子里的孩子，他和医生一样，知道你和他之间，你独自活下去的希望是最大的。” 李萍的手掌静静贴着肚子，那里面仿佛是她的全世界。 第57章 停止执业活动 林宝宝以为邱爱文对她或许还有几分情分，虽然不清楚邱爱文举报她意欲何为，但林宝宝总想着给邱爱文找借口，以为邱爱文只是想让她暂时不要插手项目的事，也不要插手妇产科财务方面的事情。 她以为一切只是暂时的。 林宝宝怎么都不会想到，邱爱文会那么狠。 医院内部调查第一阶段的结果出来，林宝宝被暂停了六个月的执业活动。 调查结果是段明宇亲自告诉她的:“我们通过收集材料、开展各方面的调查，发现你的确存在利用项目之便牟取私利的行为。你看这几项采购，邱爱文把项目申报书原件给我们看了，里面没有这几项采购，是你经手以后，才有了这几项名目。邱爱文说她很信任你，没想过去核对，没想到被你利用，还好发现得快。林医生，由于你没有给医院造成实质的财产损失，加上你为我们医院妇产科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所以，医院只暂停你的六个月的执业活动，以表惩戒。” 林宝宝静静听着段明宇对她的“审判”，没什么辩解也没什么回应，径直回了办公室去收拾东西。 处于林宝宝这个年龄和阶段的医生，被停止执业六个月，带来的影响不容小觑。这会成为她职业生涯的污点，即便她已经考上主任医师，但她还这么年轻，名气才刚打开便受到这个打击，以后很多评选、进修、科研活动都会顾虑到她曾经被停业，患者对她的信心也会大打折扣。 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有为的医生层出不穷，她好不容易在大潮市站稳脚跟，现在名誉受损，加上失去邱爱文的支持，她以后在保康医院、在大潮市该怎么走，已经不好说了。 “林主任，你怎么不申诉啊！”张靖一听说林宝宝被被停止执业活动的事情，甩了手里的事情来找她。 林宝宝见他匆匆忙忙的，手里收着抽屉里的私人物件，抬了下眼皮，很快又垂下去:“你不工作吗？” “林主任……”张靖绕到她跟前，“我不相信你会做这些事。” 之前科室疯传林宝宝因为财务问题被暂停科室主任职责的时候，张靖就不相信了。 林宝宝手里的活没听，淡淡说道:“没必要。” “可是……” 张靖还想说什么，林宝宝停下来，抬头看张靖:“我不在的时候，妇产科会从别的医院借调主任医师过来帮忙，邱主任也会增加手术，你们不用担心。” 张靖看着林宝宝，说不出话来，心道，他哪里是担心这些问题。 林宝宝顿了几秒，从一旁的资料里拿出几页纸来，给张靖:“今年出国进修的申报材料，你自己看看，有需要就去找廖医生。” 张靖:“……” “我知道你现在动了进修的念头，是因为与徐梦莹争吵，你想离开这里去换个环境散散心，我理解。不过我还是劝你想清楚，出国进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出去了什么都没学到，没什么意义。” 这大概就是临别前给徒弟的谆谆教诲了。 林宝宝说到这里，又低下头去继续理东西:“行了，我有事要忙，你去工作吧。” 张靖简直接不上话。 他受不了林宝宝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更受不了她交代“后事”一样的态度。 过去这些年来，她在保康医院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张靖印象里的林宝宝，从来都是骄傲的、高高在上的。 可张靖做不了什么，即便他内心有再多的不服，即便他向院方提出了质疑，可有的事情，岂是他一个小小住院医师能左右的？ “张靖，你这是怎么了？”小红看见张靖从林宝宝的办公室走出来，脸色不太好。 张靖摇摇头，没说话。 徐梦莹正好来拿东西，瞧见了，接了一嘴:“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们林主任被停止执业活动的事？要我说，就是林阎王脾气太臭，平时不知道得罪谁了，这次被整了吧？” “你乱说什么？”张靖有些生气。 徐梦莹看见张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气上心头，杠上了:“我哪里说错了？你看吧，她这次出事，有谁站她这一边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小红不满，“我听说廖医生她们都去找院长评理了。” “评理有什么用？”徐梦莹火上浇油，“要不是有确凿的证据，医院怎么可能停她的执业活动？她可是我们妇产科、我们保康医院的‘金字招牌’，她半年不来，对我们医院的损失有多大难道医院不知道？” 一旁的小玲听不下去了，反驳道:“林主任做事严厉是不错，但说她牟取私利我是不相信的。以前不止一次有患者塞红包给林主任，你们见她收过吗？” “红包算什么？比起她从项目里可以得到的好处，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只要给的钱够多，什么事做不出来？还没做的，那就是因为给的好处不够。”徐梦莹继续用她那一套说辞反驳其他人。 “够了。”张靖突然开口截了话，语气很冷，其他人身子都颤了颤，觉得惊奇，她们可没见过张靖发脾气的样子。 张靖抬头看了一眼徐梦莹，又看看大家，叹气:“我去工作了。” 徐梦莹瞧着张靖有些颓废的背影，“哼”了一声:“装什么忧郁，又不是不回来了，不就半年么……” “梦莹。”小玲拽了一下徐梦莹的胳膊，“你这是干嘛啊？故意说那些话气张靖。你们俩都吵了多久了，还不消停？” “哼。”徐梦莹咬咬牙，“我就是要看不惯他那个样子。”她稍稍平复了些心情，转头去看小玲，低声问，“唉~你说到底是谁在整林主任？” “不知道啊，这些事情我们接触不到的。”小玲想了想，“哦，是邱副院长的项目，邱副院长应该比较清楚吧。” 徐梦莹忽而有了些想法:“这么说，会不会是邱副院长……” “不会吧？”小玲觉得不可置信，“邱副院长一直对林主任很好的，林主任会当医生也是因为邱副院长，邱副院长怎么会害林主任？” 徐梦莹撇撇嘴:“我就是说说嘛。但我这么想，也不是空穴来风，之前她们两人就好像闹矛盾了，两个人在休息室碰见，都不说话的。” 徐梦莹说得有理有据的，小玲一会儿觉得有理，一会儿又摇头:“想不明白。唉~希望林主任心情好点。” 徐梦莹撇撇嘴，心里总觉得有点不甘心，哪里不甘心，她也说不出来。 第58章 各有各的苦水 林宝宝早前便与钱晓鸥约好，得空了再约上徐梦醒，三人出来聚一聚。 哪里知道，没过几天，林宝宝不但得空了，且特别有空。 趁着徐梦醒去杭州陪读前有空，几人约在了常去的银泰见面，逛个街喝喝下午茶。 出门前，林宝宝接了个电话，是正在医院值班的陈小虎打来的，告诉她李萍同意停止妊娠做抗癌治疗。 “李萍说是你劝服了她，她想了几天想通了。宝宝，我们都很好奇，你是怎么说动她的？”陈小虎在电话那头问。 林宝宝想说，不是她说动了李萍，是李萍肚子里的宝宝说动了她。 但这话不能这么说。 林宝宝开口道:“不记得了。她能想通就好。”林宝宝说话时语气淡淡的，仍旧没有什么情绪。 停止执业活动后，林宝宝回家休息有两天了，这两天陈小虎没有特地说一些安慰的话，他只是看着林宝宝沮丧、毫无斗志的模样，觉得心疼得紧。 陈小虎很清楚林宝宝心理症结所在，林宝宝不是因为被停止执业沮丧，而是因为邱爱文与她算是彻底决裂了而感到难过。 这个结只有林宝宝自己能解。 陈小虎与林宝宝又说了几句，最后问她:“今天是要出门和钱晓鸥她们聚餐吗？” 林宝宝“嗯”了一声。 “好，注意安全。要是想在外面吃饭，就跟我说一声，我自己解决晚饭。”陈小虎又说。 林宝宝想了想，说道:“梦醒要回家做饭的，应该不会在外面吃。我等会去商场买点菜回来做饭，你想吃什么？” “你做饭？”陈小虎有些惊讶，“别忙乎了，等我回去给你做。” 林宝宝不悦:“不，我就要做饭。你还嫌弃？” “没有没有。行吧，你想做饭就做吧，买什么都可以，买你喜欢吃的就行，你做的我都喜欢吃。”陈小虎这嘴够甜的。 林宝宝说了声“好”，挂了电话。 这个陈小虎，她做饭怎么了？ “以后我们都在家自己做饭吃，健康。对吧，宝宝？”林宝宝摸摸肚子，又与肚子里的宝宝交流起来。 “嗯嗯~健康。”孩子兴奋地回应她。 林宝宝心满意足，出门去赴约。 * 今天三姐妹的心情似乎都不太好，衣服逛了几家，试了几套，兴致缺缺的。 钱晓鸥把秋季新款毛衣试了试，放到一边，走到正坐在皮椅上休息的林宝宝和徐梦醒身边，也坐过去，不满地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来逛商场，一件衣服都不试？” 徐梦醒叹道:“你看我这肚子，看我这身材，买什么新衣服都穿不上。” 钱晓鸥白了她一眼:“你总要卸货的吧？身材练一练就瘦下来了。” “你说得真容易。”徐梦醒摇头，“我一把年纪了，练不动。前两次都是强迫自己练下来的，太累了。” 钱晓鸥不理她，又去问林宝宝:“那你呢？你肚子可没大，你也不买？” 林宝宝心里一怔，她想说其实她的肚子很快就大了。 想了想，话还是咽下去了，说道:“没什么中意的。”这倒也是实话，她在这上面一向没什么心思。 “哟，你林宝宝买衣服不是一向只买实用的？还管中不中意？保暖就行了。”钱晓鸥揶揄她。 林宝宝:“……” 徐梦醒“啧”了一声:“别贫嘴了，你这试了半天，有没有想买的？” 钱晓鸥摇头:“没有。就是没有特别喜欢的，就好像……都差不多。”她想了想，招招手叫来导购，问:“今年流行色是什么？” “克莱因蓝，我们店门口那一排展示的都是今年流行的颜色和款式。”导购解释道，心想，刚才不是给你介绍过了吗？怎么又问。 “哦。”钱晓鸥起身，走过去晃了一圈，回来，摇头，“不行，我还是看不上那个颜色，跟颜料似的。” “天啊，钱晓鸥，你这说的什么废话。”徐梦醒笑她，“哪个颜色不是颜料调出来的？” 钱晓鸥摆摆手；“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唉，算了算了，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去不去？” 徐梦醒点头:“去吧，我控糖，喝点东西就行。” 钱晓鸥去拉林宝宝:“走吧，林主任。” 新开的这家甜品店在七楼，甜品店周围有不少奶茶店，钱晓鸥知道徐梦醒喝不了，就问林宝宝想喝什么，林宝宝想了想，说:“算了我不喝了。我喝纯净水。” 钱晓鸥:“……” 她懒得理二人，独自去买奶茶，过了会儿端了一杯回来，见刚才下好单好的甜品也端上来了，甚是高兴:“人啊，还是要多吃点甜的，吃甜的心情好。” 徐梦醒叹道:“我有时候也馋，但血糖好不容易控下来了，唉。”她扶了扶肚子，“这小家伙还得折腾我几个月。唉~宝宝，你这段时间不在医院，我找不了你，你给我推荐个医生吧。” “你的事我跟方华医生说了，她会跟进的。”林宝宝说道，低头啄了口纯净水，看看眼前桌面上放的甜品，有些晃神。 被停止执业活动的事情一发生，她更加没心情去做产检了。但不能再拖了，她总要确认肚子里孩子的情况，也要确认自己的情况。 “发什么呆？”钱晓鸥抬起手在林宝宝眼前晃了晃，“吃啊，挺好吃的。”说话间，钱晓鸥已经吃了半块黑森林蛋糕了。 林宝宝“嗯”了一声，仍旧没动勺子。 “宝宝，你还在因为被停业的事情不高兴？”徐梦醒问。 林宝宝顿了一下，说:“大概吧。” “废话，都被停业了，能开心么？”钱晓鸥接了林宝宝的话，“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被停业？” 林宝宝沉默，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徐梦醒见她这样，开口试探:“我从梦莹那里零零碎碎听到一些，是谁整你的？你怎么可能在财务上有问题？” 林宝宝眼皮跳了一下，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事实上，是她不想说。 第59章 不如离婚了 “认识你这么久了，你是怎样的人，我们还不知道么？”钱晓鸥仍有些愤愤不平，“你就这么心甘情愿被冤枉啊？宝宝，停止执业对你们医生来说不是件小事吧？何况你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半年不能从医，简直就是浪费你的黄金时间。” 林宝宝不太愿意继续讨论这件事，转了话题说:“别总说我的事了，晓鸥你身体怎么样？” 徐梦醒惊:“晓鸥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大事。”钱晓鸥向徐梦醒解释，“就是前阵子得了胸膜炎，不严重。”她看向林宝宝，“真没事了，不信你去问欧阳医生。” 林宝宝不解:“欧阳烨？我记得，他不是你的主治医生吧？” “嗐，碰上了，他就关心一下。”钱晓鸥笑起来，“说来，你这个同事还挺热心的。” 热心？林宝宝可不这么想。 欧阳烨跟“热心”这个词从不搭边。 钱晓鸥停了话，又低头去吃了口黑森林，看见林宝宝面前的甜品，问:“你怎么不吃？不喜欢？” 林宝宝摇头，不说话。 “……”钱晓鸥无语，又看看徐梦醒，徐梦醒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钱晓鸥放下勺子:“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都哭丧着脸？” 林宝宝敷衍:“我没哭丧脸，我一直就这副臭脸，你又不是不知道。” 钱晓鸥:“……” “你们说……”徐梦醒抬起头来，“如果我现在离婚，琳琳和子英会判给我吗？” “……” 林宝宝和钱晓鸥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最后是钱晓鸥先反应过来:“离婚？徐梦醒，你是徐梦醒吧？” “别闹。”徐梦醒撇撇嘴，“我是认真的。” “不对啊，你……你怎么会想要离婚？不可能的啊，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你老公、你女儿儿子一直都是你的骄傲啊，你舍得？”钱晓鸥觉得今天太阳大概从西边升起来了。 徐梦醒不知从何说起，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这日子过得……挺没意思的。” 林宝宝想了一下，问徐梦醒:“跟上次的事……有关吗？” “上次什么事？”钱晓鸥觉得她错过许多事情。 林宝宝简单讲了之前陈子英与徐梦醒起争执，他推了徐梦醒一下，徐梦醒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事情。钱晓鸥一听，怒道:“这孩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我在想……”徐梦醒情绪低落，“我们家好像真的很压抑，我老公、我的孩子，他们好像都过得很压抑。” 那次徐梦醒在医院住了两天，家里人没来看望过她，只有护工和司机老赵来过。她自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晚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只觉得心里的孤单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洞穴，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出院那天，来接她的是家里的阿姨，她默默回到家里，厨房已经两天没有开火了，冰箱里还放着她两天前买的一些蔬菜，有些菜已经不太新鲜。 家里阿姨只负责清洁工作，煮饭做菜的事情一直都是徐梦醒在做，她厨艺好，婆婆说她做饭菜给家人吃挺好的。因为这句夸赞，这些年来徐梦醒不辞辛苦地为家里人熬汤煮菜，满怀开心。 陈子英在自己房间玩耍，徐梦醒住院期间管不着他，他胆子就更大了，赖在家里不去上补习班。 徐梦醒推开他房间的门，问了一句:“陈子英，老师说你这两天都没去上课。” “不想去。”陈子英头也不太，“妈，你别老管这么多事，你自己好好休息。” “……”徐梦醒突然不想说话了。换做从前，她肯定是要教训陈子英一顿的。 徐梦醒把冰箱的东西整理好了，出门买菜、回来做饭、喊陈子英来吃饭。 陈银海还没有回来，徐梦醒已经习惯了，他忙得很，很少会回家吃饭，回来了也没几句话与她讲，只是洗澡、换衣服、上床睡觉。 这个家于他而言就像酒店房间一样。 徐梦醒觉得她心里憋着一口子气。这口子气在陈银海深夜回家时，终于爆发出来。 陈银海已过而立之年，比起同龄人来，他算是保养得好的，毕竟有钱。一头乌发是染的，他白头发多得很，平日工作繁忙，没整出个地中海秃顶就不错了。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进门换拖鞋、放公文包、进卧室拿衣服、去浴室洗澡。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徐梦醒。 徐梦醒没有睡着，陈银海回家的声响她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陈银海穿了浴袍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见坐在床沿上的徐梦醒，愣了半秒，又转身去拉开柜门拿睡衣。 “你每天真就这么忙？”徐梦醒突然开口说了话，语气里多少带点怨气。 “嗯。”陈银海只回了这么一个字。 徐梦醒抬头去看他:“我差点流产，住院了，你知道吗？” “老赵告诉我了。”陈银海没什么情绪，“不是给你叫了护工吗？” “你连去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徐梦醒的怨气又多了几分。 陈银海关上柜门，回过头来看她:“你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徐梦醒脸色很不好，“你说我发神经？” “我每天工作已经很累了。”陈银海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边，“不想和你吵这些。” “我不累吗？”徐梦醒站起身来，胸口因为生气上下起伏，“我每天做家务、伺候你们大的小的，我就不累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每天待在家里很轻松啊？” 陈银海“啧”了一声:“你累，你累不是因为你自己给自己找事做？琳琳不想出国，你一定要送她去，子英不想上补习班，你非要送。还有这些家务事，说了我给你钱请阿姨，你不听，你就是要自己做。这是我的问题吗？” “你！”徐梦醒半晌说不出话来，怎么都成了她的错了？ 陈银海拿起睡衣:“我去客房睡，不想跟你吵。” “你站住。”徐梦醒走了两步去拉住他，“什么都是我的错，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啊？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吗？” “够了。”陈银海脸色也不好了，“我说了我很累，我不想跟你吵。” 徐梦醒情绪激动，委屈得很，眼泪也掉了出来:“我也很累很辛苦啊，为什么你们不能关心我一下呢？你一个月没几天回家，每次都是深更半夜才回来，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关心的话，甚至不想和我说话。别的夫妻有像我们这样的吗？” “你跟我都多大年纪了？”陈银海声音冷淡，又带着些恼怒，“难道还想像新婚夫妻那样每天腻歪？我给你创造的生活条件你不满意还是怎么的？这么大的房子，不愁吃不愁穿，让你享受阔太太的生活，你还想要什么？” “难道你以为我嫁给你就是为了钱？”徐梦醒哭得更凶了。 陈银海笑了一声:“反正不是因为爱情。大家凑活着过就行了，你非要闹个什么？”他看着徐梦醒的眼泪，只觉得头疼。 “我闹？”徐梦醒声音提高了一些，“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啊？是不是觉得跟我过没意思，要找漂亮的小姑娘才有爱情啊？”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疯话。”陈银海甩开徐梦醒的手，“你要是觉得没意思，那就离婚。别闹我了，我很累。” 陈银海摔门离开。 那天晚上徐梦醒哭了很久，后来她是怎么睡着的，已经记不起来了。 第60章 感情淡了就是淡了 “我们家过得这么压抑，是不是都是因为我？”徐梦醒回忆起自家的事情，开始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不是我对他们要求太多，想要的太多，才让他们觉得我在逼迫他们？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 钱晓鸥抱住徐梦醒的胳膊:“你怎么能觉得都是你的错呢？这些年你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他们有理解过你吗？要我说，你就是为自己想得太少，生活都以你老公、你孩子为中心，活得没有自我了，才会感到这么压抑。我还是那句话，女人千万不能把宝压在别人身上，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经济来源，这才是正理。” “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徐梦醒眼里有了些水雾，“我已经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回不去了。” “梦醒……”钱晓鸥有些心疼，“你别这样，你看你还大着个肚子，心情不好对孩子不好，是吧，宝宝？”钱晓鸥看向林宝宝，示意她也劝两句。 林宝宝哪里会安慰人。 她思考了一下措辞，说道:“梦醒，其实也没那么糟，你看琳琳已经快成年，子英也慢慢长大了，说明你这些年的付出还是有成果的。” “可他们都不觉得这是我付出的结果，”徐梦醒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都觉得我在逼他们做不喜欢做的事情，觉得我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孩子还小，以后他们会理解的。”林宝宝拍拍徐梦醒的背，她自知这样的安慰很无力，可除了这些话，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钱晓鸥接话:“是啊，我家那小子，也总是不满我这个不满我那个。”她拿了纸巾给徐梦醒擦眼泪，“都是三个孩子的妈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爱哭。” 徐梦醒破涕而笑:“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小姑娘。” “一把年纪怎么了？”林宝宝说，“男人还至死是少年呢，凭什么我们不能至死是小姑娘？” 徐梦醒被这话逗得笑了两声，擦干眼泪，说道:“晓鸥说得对，我要是有自己的事业，每天不用围着家庭转，也许我有事忙，就不会这么压抑了。” “嗐，我也就这么一说。”钱晓鸥因着徐梦醒的倾诉，自个儿也想起不开心的事情来，“我总说要做个女强人，总说……女人经济独立才是要事，我觉得我是做到了，但我自己的家事也不见得有多圆满。” 林宝宝想起之前钱晓鸥与她哭诉的事情，再看她现在的神情，料想钱晓鸥和她老公的矛盾大概还是没有处理好。 林宝宝看看钱晓鸥，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钱晓鸥看林宝宝，“原以为吵一吵就过了，没想到过不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梦醒听得云里雾里的，想了一会儿，理出些猜测来:“晓鸥，你和你们家老夏……” “闹离婚。”钱晓鸥说得轻松，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她叉起剩下的黑森林送进嘴巴里，咽下去，甜品也没能让她心情好些。 “我这日子也没什么意思。”钱晓鸥又说道。 徐梦醒问她:“怎么又没意思了？你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徐梦醒很清楚钱晓鸥夫妇的“aa制”婚姻，现在许多小夫妻都喜欢这么过，她虽不理解，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日子过得幸福就行。 “就是没意思了。”钱晓鸥说，“好像……是哪里都没问题，但就是过不下去了。”她抬起眼皮，“婚姻不就是这么回事么？过着过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过不下去了。以前也吵过，但不觉得过不下去，但这次……唉。” 钱晓鸥长长地叹了气，看向林宝宝:“宝宝，我们三个中，就你和陈小虎还好好的，你啊，别跟我一样闹腾。” “哦。”林宝宝心里有些乱，“我和小虎……很多时候都是他在迁就我，我也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 “你和陈小虎，跟我们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徐梦醒说道，“陈小虎爱你爱得发疯，你们的感情基础很牢固。” 林宝宝摇头:“人的感情也是会变的。我有时候也会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小虎不再那么爱我，我也不再那么爱他了。不过后来我安慰自己，不管将来会怎样，过好眼下才是道理。” “那倒是，今天都过不好，怎么还能去想明天？”钱晓鸥点头，“不过宝宝，千万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的爱上，他们男人啊，就是什么山盟海誓都能给你发，到头了也能给你破。” 林宝宝动动嘴唇:“知道了。” 陈小虎倒是没给她发过什么山盟海誓，他永远只会说，“宝宝最好了，我最喜欢宝宝了”，“我只要你这么一个宝宝”。 姐妹几人围着“男人”这个话题又聊了几句，钱晓鸥心情舒展开一些，提起她与夏晨的事情:“我和夏晨也有过那么一段年轻男女的甜蜜恋爱的。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校级辩论赛，我们跟x大打半决赛。我闺蜜是我们校辩论队的，我去给她加油，就认识x大的夏晨了。后来就……经常聊天、打电话，就这么谈了。谈了几年结了婚，生孩子，说起来还算顺利。” “大概是感情淡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亲密，我们也很久没有出去旅游，甚至好久没有说几句甜蜜的话了。”钱晓鸥讲起这些，有些无奈地摇头，“感情和生活就是这样，经不起平淡岁月的磋磨，那就只能变成过去了。” “这次吵架，一开始就是挺寻常的事情。你们也知道，我和夏晨各有各的工作，他忙我也忙。但我每天下班会尽快回家，想陪陪孩子也陪陪他。他就不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下了班去喝酒，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喝，还骗我说在加班。我们之间交流越来越少，有时候回家话都不说几句，躺倒床上就睡觉，连性生活都没有。我觉得我旁边就是睡了一坨肉。” “那天他又是深更半夜回来，带了酒气，我气不过，跟他吵起来。我说，你上班我也上班，你赚钱我也赚钱，凭什么就让我一个关心家庭照顾孩子？凭什么我就要多做这些事情？说着说着就吵得凶了，他就说，既然已经没感情了，那不如离婚吧。” “我钱晓鸥有事业有财富，孩子也生了，家里人管不着我。我年轻貌美，想找第二春也不是不行，大叔、小鲜肉那么多，难道害怕孤单？再说了，我也不是非要有婚姻不可。离婚难道我还离不起？”钱晓鸥笑了一下，“但我听到他说离婚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懵的，反应过来之后，我觉得我没那么洒脱。” 钱晓鸥很矛盾，她可以接受与丈夫的感情变淡，也可以接受两人不再如从前那样甜蜜，甚至在脑海中也曾设想过他们的婚姻走向终结。 但她似乎无法接受，丈夫亲口对她说出“离婚”二字。 第61章 我怀孕了 林宝宝听着两位好友倾诉婚姻与家庭的喜与悲，竟不知道自己能够给她们什么建议和帮助。这些年陈小虎把她保护得太好了，至少在家庭生活上没让她烦过心。 “我怕我现在离婚，就什么都没有了。”徐梦醒又倾诉道，“结婚以后我没工作、没经济收入，婚后财产全是他挣的。我现在也没有工作，法院不会把琳琳和子英判给我的……” “你糊涂啊！”钱晓鸥拍桌子，“你怎么就没给自己留点后手？现在你还怀着孩子，他不敢提离婚的，就算提了，法院也会驳回。除非你脑子进水了主动提离婚。” 这一点钱晓鸥确实没说错，《民法典》规定一般情况下，女方在怀孕期间、分娩后一年内或申止妊娠后六个月内，男方不得提出离婚。 徐梦醒眼睛又湿润了:“可是……这样的婚姻继续过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那你至少等你这一胎生下来吧？”钱晓鸥又劝，“就像你说的，你现在没有经济收入，生产、哺乳，这都是要花钱的。不过你也可以回娘家，你爸妈经济条件又不差，养你和你孩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徐梦醒摇头:“我都多少岁了？我爸妈都多少岁了？难道我这快四十岁的人，还要两个退休老人养着吗？” 这就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了。 林宝宝思考了一下，说:“我听我们科室的同事提过，全职家庭主妇离婚，男方要给家务补偿的。不过很少就是了，聊胜于无吧。” “确实很少。”钱晓鸥撇撇嘴，“我们单位一个男的离婚，她老婆在家任劳任怨了二十年，他就给了她五万块的家务补偿。二十年五万块，保姆都比这赚得多。” 徐梦醒陷入了沉默。 林宝宝开口道:“别操心，要是你真的想离婚，经济上你只要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徐梦醒笑得有些苦涩:“你能帮我一时，但帮不了一世啊。我还是要给自己想想出路的。” 徐梦醒这么说，林宝宝和钱晓鸥心里都有几分明白了，她确实想离婚了，而且已经在认真地思考该怎么去实施这件事。说起来，对这种事旁人一般都是劝和不劝分，毕竟拆人姻缘那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但林宝宝和钱晓鸥都很清楚徐梦醒的性格，她那么看重婚姻家庭的人，都动了这念头，可见是真的动了真格了。 她们还是要尊重徐梦醒的意愿。 “唉，这女人啊，一旦有了孩子，做什么事就多了很多顾忌。”钱晓鸥感慨道，“我吧，不担心离婚后没有经济来源养不起我和孩子，但我还是有些犹豫的。我怕离了婚，孩子就要在单亲家庭里成长，多少对他都会造成一些影响。之前他听到我跟他爸吵架说要离婚，哭了好久，一直拉着我的手说，爸爸妈妈不要离婚。万一孩子最后跟了他爸，他爸给他找到后妈对他不好，那我不得心疼死？” 林宝宝笑她:“你还会心疼你儿子？你不都是放养孩子的吗？” “说是放养，但能不管吗？”钱晓鸥说道，“好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为了他吃了不少苦头，我能不疼他吗？” 林宝宝表示理解。 又听见钱晓鸥说:“林主任你这丁克一族，没有孩子，牵绊会少很多，很难理解我们这些做妈心里头这点纠结矛盾的。”她看向徐梦醒，又说，“梦醒你以前还总是劝宝宝生孩子，这下啊，不劝了吧？” 徐梦醒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林宝宝低头去看桌面上她动都没动的甜品，青色的抹茶粉洒在蛋糕的表面，顶上摆了两颗鲜艳的水果做装饰，挺诱人的。 林宝宝抬头看向二人:“我怀孕了，大概有12周了。” “……” 徐梦醒和钱晓鸥盯着林宝宝，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来。 林宝宝无奈地“啧”了一声:“真的，我怀孕了。” “……” 两人还是有点懵。 林宝宝又说:“意外怀上的，我还没去做产检，不知道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之前……之前也没想留下他。” 但现在想了。 “宝宝？”徐梦醒觉得不可思议，“12周？那我们上次喝下午茶的时候，你还说你不想要孩子……” “是。”林宝宝坦白，“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已经受孕了。而且那个时候，我确实还不想要孩子。” “可是你……”钱晓鸥理了理思绪，“你不是一直都不想要孩子的？怎么改了主意了？因为家里人劝你？” 看来，林宝宝怀孕的消息让钱晓鸥一时之间震惊得很，甚至不敢相信。 林宝宝摇头:“跟家里人没关系。他们不知道。”她顿了几秒，补充道，“陈小虎也不知道。” “你这……”徐梦醒觉得林宝宝有些草率，“你一个妇产科医生，怎么能这么处理呢？怀孕了就这么拖着？不做流产不做产检，也不让你老公知道，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 林宝宝知道徐梦醒的意思，说道:“我很小心的，最近也没和陈小虎滚床单。”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钱晓鸥问，“既然已经决定留下孩子了，怎么还不告诉你老公？也不去做产检？” “我想告诉他来着，后来我这边一直有事情，就耽搁了。”林宝宝最近遇到这些糟心事，烦得很。 钱晓鸥看了林宝宝一眼，戳穿她:“我看你是怕陈小虎不想要孩子吧？” 林宝宝目光一滞，没说话。 “你们两个真是……”徐梦醒直摇头，“因为四年前流产这事，你们两个才决定不再要孩子的。现在意外有了这个孩子，不是正好可以弥补当初的遗憾吗？陈小虎怎么会不想要？” 林宝宝认真道:“我不是为了弥补遗憾才决定留下他的……”林宝宝想把她能与肚子里孩子交流的事情告诉二人，但回想起从前她们一副决不相信的模样，便否了这个念头，“嗐，就是很复杂，跟你们说不清楚。” “很复杂那就不要说了。”徐梦醒握住林宝宝的手，“既然你决定留下孩子，那就好好生下他。回去和你老公商量商量，我看陈小虎应该不是不喜欢孩子的人。” “其实不会不喜欢。”钱晓鸥说，“恐怕还特别喜欢。夏曦光跟我说，小虎叔叔可会哄小孩了，比爸爸妈妈都强。”钱晓鸥学着儿子的语调说话，挺逗的。 林宝宝嘴唇动了一下。 陈小虎他真的喜欢孩子吗？ 那过去他摆出那副坚决不要孩子的模样，全是为了她？ 林宝宝不敢肯定。 第62章 莫名其妙的改变 陈小虎觉得林宝宝越来越奇怪了，说话奇怪，行为也奇怪。 譬如晚上睡觉前，林宝宝抱着那个装满星星的玻璃瓶，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 又譬如林宝宝从前从不喜欢听古典乐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网上音乐商城购买了许多古典乐，下载在手机上，他每天下班回家都能听到她在播放古典乐。 再譬如，林宝宝居然破天荒的，买了童话故事书回来，自个儿在那里念童话故事。 最令陈小虎费解的，是林宝宝生活习惯的变化。 林宝宝之前的妇产科工作极度不规律，对她们这些妇产科医生来说，昼夜颠倒、通宵加班并不是稀罕事，即便调休在家，林宝宝也没法做到按时作息。她总是睡到一两点突然起来，独自到书房看论文、写东西、钻研病例、看手术视频，直到天快亮了又爬回床上，也因此只要放假在家，便常常不吃早饭。 陈小虎无法干涉林宝宝的日常作息，这是她长期养成的习惯，是她最舒适、最喜欢的节奏，谁要是破坏她的习惯，她就跟谁急。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陈小虎每天的工作如旧，现在林宝宝不上班了，他会起得更早一些。早晨六点起床，洗个澡，进厨房做些简单的早餐，为林宝宝准备好早午餐，温在锅子里，再把昨日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等林宝宝起床后晾起来， 今天也是这样的节奏。 刚做好早餐，林宝宝起来了。 陈小虎惊讶:“老婆，怎么起来了？不舒服？” “睡够了就起来了。”林宝宝去刷牙。 陈小虎想了一下，林宝宝昨晚不到十一点就睡了，比他睡得早，半夜他没有听到她起床去看论文的动静。 好家伙，确实睡了挺久的。 “要吃早餐吗？”陈小虎以为林宝宝会睡个回笼觉。 “好。”林宝宝应了一声，“多做点。” 多做点？ 是了，林宝宝最近的胃口非常好，完全没了身材包袱。 她从前都很克制的。 陈小虎听林宝宝的，多煎了两片火腿，又往面包机里塞了几片吐司。 林宝宝收拾好出来的时候，陈小虎刚好把早餐做好了端到餐桌上，从冰箱里取出牛奶来。 “我去热一热。”林宝宝接过牛奶来。 热牛奶？ “宝宝，你不是一直喜欢喝凉的吗？”陈小虎问。 林宝宝没理会陈小虎，自顾自地去热了牛奶，再回来时看见陈小虎看她的眼神不对劲，问:“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觉得……”陈小虎咽下嘴里的吐司，“你不用去上班以后，生活作息很规律，吃饭吃得也很健康。” 林宝宝喝了口牛奶，抬头看陈小虎:“这样不好吗？” “挺好的。”陈小虎心里却还是不安，“是很好，可……宝宝，你怎么突然就变了？” “我怎么突然就变了？”林宝宝皱眉，“我哪里变了？” 陈小虎开始细数起林宝宝的变化来:“你看啊，以前你嗜咖啡如命，每天不喝几杯咖啡就不舒服，现在你甚至都不买咖啡粉了。还有，你以前饭量没这么大的，正餐只吃些像沙拉这样的东西，每回劝你多吃点，你都不吃。你以前不爱喝牛奶，现在每天都喝，沙拉也不吃了，蔬菜都吃熟的。” 林宝宝忽略掉其他，针对最后一个疑问说:“我怕吃多了凉的会拉肚子。” “啊？”陈小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她。 林宝宝放下手里的吐司，问陈小虎:“你不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很健康吗？早睡早起，饮食规律，追求健康，这样不好吗？” 陈小虎不是觉得不好，只是觉得奇怪。 他低下头去，默默吃盘子里的火腿片，又听见林宝宝说:“我想吃榴莲，你下班早的话买点回来，不方便我就自己去买。” “榴莲？”陈小虎惊得下巴要掉了，“你不是嫌弃那东西臭吗？” 林宝宝愣了片刻。 哦对，想吃榴莲的不是她，是肚子里那个小馋猫。 说起来，这事要怪陈小虎。 昨天陈小虎回来的时候，一身的榴莲味道，林宝宝以前特别反感这个味道，榴莲、螺狮粉、香菜，这三种东西的味道林宝宝觉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之和解。这次闻见了，林宝宝却似乎没那么反感，凑近了闻，问陈小虎身上哪来的榴莲味。 陈小虎反应过来，他包包里揣了一盒榴莲，同事非要给的。住在隔壁的邻居张阿姨是个空巢老人，喜欢吃榴莲，陈小虎与张阿姨关系好，张阿姨帮过不少忙，陈小虎就想着带回来给张阿姨吃。 这榴莲放在背包里，上楼的时候陈小虎一时忘了拿出来给张阿姨送过去，带回家来了。 陈小虎去送榴莲，林宝宝肚子里的孩子又开始闹起来:“好香好香，好想吃……妈妈我想吃。” “吃榴莲？”林宝宝一头黑线。 “吃吃，想吃。”孩子馋得想哭了。 林宝宝只能满足孩子的要求。 陈小虎盯着林宝宝看了很久，林宝宝有些窘迫:“怎么了？我以前嫌弃，现在想吃，不行吗？人一辈子这么长，喜好不能变的吗？” 听这语气，林宝宝显然有些生气了。 陈小虎赶紧服软:“能变，能变。只要你对我的喜好不变就行。” 林宝宝:“……” “行，我下班给你买。”陈小虎说道。 不就是榴莲吗，他老婆想吃天上的龙，他都想办法去把龙尾巴拽下来。 榴莲这玩意不知道怎么突然火起来的，喜欢的人尤其喜欢，不喜欢的人连闻都不能闻。 陈小虎摸不透林宝宝现在对榴莲的喜好是一时兴起还是怎么了，怕她尝过一口就不吃了，便不敢多买，只买了一小块回去。 没想到林宝宝两三口吃完了，有些不满地看陈小虎:“怎么只买了这么一点啊？” “……”陈小虎挠挠头，“我怕你不喜欢……” “我都说了我想吃。”林宝宝脾气又上来了，“算了，我自己出去买。” 林宝宝说着就要换衣服出门。 “宝宝。”陈小虎拉住她，“你别乱跑了，我出去给你买回来。” 林宝宝甩开陈小虎的手:“不用，我自己去买，我现在就想吃。” 她馋得慌，心里莫名地焦躁，仿佛迟一分钟吃到榴莲都不行。 第63章 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吧 陈小虎只能开车搭了林宝宝去最近的超市。 时间有些晚了，超市里的东西也少了许多，水果区只剩了些零零散散的水果，没有散装榴莲，也没有整个榴莲。 “宝宝，我们换个超市看看。”陈小虎转头去看林宝宝，却看到林宝宝两行清泪自脸颊流淌下来，他心中一惊，赶紧过去揽住林宝宝的腰，抬手去给她擦眼泪，慌得很，“宝宝，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只是想吃榴莲……为什么连榴莲都没有……”林宝宝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小情绪，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这个超市没有榴莲，换一家就好了，不过十来分钟的事情。 可她心里就像是堵了块石头一样，难受得紧，仿佛这一刻买不到榴莲，她的人生就没什么意思了，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老婆……”陈小虎显然有些吓到了，捧了林宝宝的后脑勺扣进怀里，安慰她，“我们马上去别的店看看，好不好？我记得旁边的小巷子里有水果店的，就几步路，我们这就去。” 这个点逛超市的人并不算少，临近歇业，超市会给一些当日未卖完的鲜品打上特价，吸引一大批顾客。人们来来往往，难免或是好奇或是无语地看着这对在水果区相拥的男女。 林宝宝自个儿缓了一会儿情绪，反应过来，从陈小虎怀里挣脱出来，有些窘迫，脸颊微红:“我……” 陈小虎牵她得到手:“走吧，我们去买榴莲。” 林宝宝:“……” 附近小巷子里没有散装榴莲，陈小虎叫老板帮忙挑了一个整的，切开，取出不少果肉来。 “还挺饱满的。”老板说，“你们爱吃榴莲啊？” 陈小虎笑:“我老婆爱吃。” 他特地叫老板装盒的时候分成三份，小的一份没盖膜，直接给了林宝宝:“刚切出来的，快吃吧。” 林宝宝微窘:“我是不是有点傻？” “不傻。”陈小虎朝她笑，“就是太馋了。” 林宝宝:“……” 林宝宝如愿吃了她心心念念的榴莲，安分地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她今天的举动过于反常，她想陈小虎不可能没有察觉，可他却没有深究。 “小虎，我最近是不是很奇怪？”林宝宝靠在车窗上，窗外车水马龙。 前方是十字路口，陈小虎见红灯亮起，减速停下等，说道:“宝宝，我只是担心你为难自己。” “为难？”林宝宝不解，“我为难什么？” 前方绿灯亮起，陈小虎没继续说话，很快载着林宝宝进了小区，上楼回家。 今天买的榴莲开出不少果肉，陈小虎问林宝宝:“还想吃吗？想吃我再分一点出来。” “不了。”林宝宝摇头。 陈小虎便将剩下的盒装榴莲放进冰箱里，说道:“我放冰箱保存，你想吃的时候就拿。” 林宝宝点头。 陈小虎的情绪变化林宝宝都看在眼里，她走过去，凑近了问:“小虎，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太闹腾了？” “宝宝……”陈小虎的神色有些异样，眸光动了动，欲言又止。 林宝宝就怕他这副样子，她有些生气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陈小虎突然倾身过来抱住林宝宝，他身上的气息将林宝宝全全包住，很温暖。 “宝宝，”陈小虎声音低低的，“要不……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吧。” “！！”林宝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小虎说了什么话。 陈小虎说，要不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吧。 林宝宝推开陈小虎，有些震惊地看他:“你……你都知道？” 知道她怀孕，也知道她近日的异常举动与怀孕有关，更知道她在要不要孩子的问题上纠结挣扎。 林宝宝觉得不可思议，她自觉隐瞒得很好，陈小虎不可能知道的，他这个愣头青，虎头虎脑的，她说什么他都相信。 陈小虎叹气，又凑近了林宝宝，想去牵她的手，被林宝宝躲开。林宝宝瞪着他，有许多话想问，有许多话想讲，可此刻噎在喉咙，竟不知该从何开口。 陈小虎见她目光变了又变，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下藏了无数情绪却无法宣泄一二，他低头看她:“宝宝，我知道你很纠结这件事，我……”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林宝宝问，她想了一圈，想出一种可能性来，“是邱医生告诉你的？” 这是林宝宝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毕竟此前确切知道她怀孕的只有邱爱文。 “如果不是邱医生，那就是梦醒和晓鸥？”林宝宝不等陈小虎回答，又问道。 陈小虎摇头:“不需要任何人告诉我。宝宝，我是你老公，你怀孕了我会感觉不到吗？”他笑了笑，比起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傻乐模样，此时的他多了几分稳重，平时溢满活泼的脸上多了几分忧虑，心事重重的模样。 林宝宝更惊讶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那次说你月经过了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了。”陈小虎老实说道。 林宝宝:“……” “宝宝，你的经期周期和每次的时间长短我都记得很清楚，那次你在医院没住上几天，按你的周期来说，不会那么早就没了。”陈小虎解释了一番，“家里的卫生巾也很久没动过了……” 林宝宝从前一直以为陈小虎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留意。是她低估了陈小虎对她的在意程度，关于她的事情，陈小虎总会比其他人敏锐许多。 林宝宝抬头看他:“你就是因为我没来月经，就断定我怀孕了？” 月经不准时也可能因为其他原因啊。 林宝宝这么追着问，就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这些日子她费了不少心思，想着要怎么瞒着陈小虎，也费了心血，想着要怎么跟他开口。 没想到她一直在做无用功，陈小虎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陈小虎摇头:“不止是因为月经。宝宝，你的脾气、生活习惯发生了不少变化，还有许多细节的东西，比如你不愿意和我亲密……还有，我在洗手间的柜子里层看到了你藏起来的验孕棒。” 林宝宝一个头两个大:“行行行，你厉害。” 林宝宝此时已经接受陈小虎早已知道她怀孕这个事实，她再去回想这一个月来的种种，想起陈小虎让她不要喝酒、少吃海鲜，又极力地劝她请假休息，还为她准备每天的午饭，让她吃得健康些…… 原来陈小虎那些行为不是突发奇想的。 “宝宝，我知道你一直很挣扎，纠结这个孩子的去留……”陈小虎又开了口，“我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你过得不是很自在，孩子的存在给你带来许多困扰。宝宝，要不我们别要他了……” “不！”林宝宝怒了，“凭什么不要，我就要这个孩子。” 她原本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与陈小虎好好商量孩子的事情，可现在陈小虎一开口就是让她不要留下孩子，这触了她的逆鳞，叫她气恼不已。 第64章 我留下他不是为了和你赌气 有那么一会儿，空气里皆是静默，氛围安静得令人心神不宁。 陈小虎清澈的目光一直锁在林宝宝身上，他看见她眼里的倔强，也看到她眼里的怒气。 陈小虎张了张嘴:“宝宝，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吗？可是过去，你那样坚决地说，我们不要孩子了……” “我现在改主意了，不行么？”林宝宝有些烦躁，亦有些起起落落的不安，她不清楚陈小虎说这些话，是想确定她的心意，还是陈小虎自己并不想要孩子。 陈小虎又问她:“是你自己想改主意，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是因为爸妈他们总是催，你受不了吗？” “不是，不是因为别人。”林宝宝渐渐地有了些不耐烦的情绪，“陈小虎，我说了，是我自己改主意了，我想生下这个孩子，我想有孩子，行了吗？”她瞧着陈小虎一脸震惊的模样，又说:“你不想要是你的事情，但这个孩子我是要定了！你不要我们就离婚！” 林宝宝气呼呼地往卧室走。 林宝宝大概是真的气坏了，连“离婚”这样的字眼都说了出来。 陈小虎只觉得脑袋被击打了一下一般，清醒过来，上前几步将林宝宝拽住，拉着她不肯放:“宝宝……” “做什么？”林宝宝回头看他，她双目含怒，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我怎么会不想要孩子……”陈小虎开始解释，“我只是不想勉强你，不想你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生孩子，你因为这个孩子都变得不正常了。宝宝，我想要你健康、快乐，我不能让这个孩子伤害你！” “你说什么胡话啊陈小虎？”林宝宝又瞪陈小虎，她想甩开陈小虎的手，可陈小虎抓她太紧，根本甩不开。 林宝宝无奈，耐着心与陈小虎又说了一遍:“我的孩子怎么会伤害我？你不知道他有多好。你自己冷静地想想吧，反正这个孩子我要定了，你放开我，我要去睡了。” “……”陈小虎还不肯放。 林宝宝斥道:“再不放开我真的跟你离婚。” 陈小虎只能松了手。 这一晚林宝宝满肚子怒气，把陈小虎关在卧室门外，不许他进卧室睡觉。陈小虎只能去了书房，躺在小床上彻夜未眠。他盯着窗外的城市灯光，想也想不清楚，他老婆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想生孩子了。 上次流产的事情带给她那么深的痛苦，“生孩子”自那之后成为她的禁忌，可这一次，她为什么能够克服心理障碍，那样坚定地说她想生下这个孩子？ 思来想去，陈小虎自个儿琢磨出一个原因来，那就是林宝宝因为被停止执业活动，心中郁闷，便把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这件事情上来。 其实陈小虎一直想着，如果能和林宝宝有一个孩子就更完美了，他怎么会像林宝宝说的那样，不想要孩子呢？可他早已封起这个心思，他也明白林宝宝对生孩子有多么恐惧，如果不弄清楚林宝宝留下孩子的真正原因，他是不肯罢休，更不愿意林宝宝违背她自己的意愿去受这个苦的。 * 第二天午休时间，陈小虎打了电话给徐梦醒，问起林宝宝怀孕的事情。 按理来说，可能邱爱文更清楚这件事的始末，但现在邱爱文陷害林宝宝，陈小虎不可能再去找邱爱文，只能找徐梦醒和钱晓鸥问问看。 徐梦醒一听，把她知道的都告诉陈小虎:“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的，她之前也不肯告诉我们。她为什么想生孩子了我不清楚，不过我清楚她这个人，她一旦做了决定，那就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你说你何必纠结这个问题，既然意外有了孩子，宝宝又愿意留下孩子，那你就欢欢喜喜地照顾她和孩子，耐心等待孩子出生不就行了？你们男人啊，就是成天没事找事干。” 陈小虎:“……” 陈小虎在徐梦醒这里没找到答案，又去找钱晓鸥。 怎料钱晓鸥的说辞和徐梦醒相差不大，她也不清楚林宝宝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而后教训陈小虎:“你这个做老公的都不清楚，我们怎么清楚？她想生就生呗，趁着她还没成为高龄产妇之前，赶紧把这一胎生了，对身体伤害小。” 陈小虎真是无话可说。 徐梦醒和钱晓鸥的意思，陈小虎明白，就是让他顺其自然，有了孩子就按着有孩子的节奏去过日子就好了，何必大惊小怪。 可陈小虎没法安心。他担心林宝宝不是自愿的，更担心那个孩子折腾她让她受苦。 陈小虎去了妇产科一趟，旁敲侧击的，问出林宝宝并没有来做产检。昨天两人吵了一架，林宝宝什么话都不肯与他说，他根本不知道林宝宝有没有做产检，去了哪里做产检。 这么一问，倒是肯定了林宝宝没在保康医院做产检。 徐梦莹正好从茶水间走出来，见了陈小虎，调侃道:“哟，林主任不来上班，陈医生你来替他啊？” “……”陈小虎向来知道徐梦莹这张嘴就是这么欠，笑了笑，“有点事。” “你一个大男人，来妇产科能有什么事？”徐梦莹又说，不过她倒并不想要什么答案，绕过陈小虎，径直往别处去了。 她刚一走，陈小虎瞧见张靖也从茶水间出来，觉得好笑，这小情侣在茶水间做什么呢？ 张靖脸色不是很好看，目光呆滞，走近了才看清楚眼前的陈小虎，立刻就清醒了:“陈医生，你怎么来了？” “哦，来问点事。”陈小虎没明说，“你……你今天不去门诊？” 张靖摇头:“不去，等下我要跟方医生的手术。”张靖停了几秒，又问:“林主任还好吧？” “嗯，还好。”陈小虎说道，“林主任之前跟提过几句，你们科室在讨论出国进修的事情，大家觉得你应该去申请试试。” 张靖脸色变了一变:“哦，他们开玩笑的。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张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徐梦莹离开的方向望去。 陈小虎瞧了一眼就明白，拍拍张靖的肩肩膀:“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第65章 不该有的纠缠 徐梦醒想离婚的消息在小圈子里流传了几天，大家都觉得她疯了。 亲朋好友“问候”的消息接二连三，徐梦醒觉得很烦躁，后来干脆不去回应那些“问候”了。说来说去，她们的意思都一样:梦醒，你是不是中邪了？是不是被人要挟？你怎么可能离婚。 徐梦醒不想与这些亲朋好友掰扯，她们这些人，就是提了看热闹的心情，不会想要了解她的苦恼，也不会试图去倾听她内心的挣扎。 徐梦醒又能与她们说什么心里话？ 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徐梦醒拿起来看，居然是陈银海发来的，可真是破天荒了。 “你别总跟别人说想离婚，要离就离，别让别人来烦我。” 冰冰冷冷的一句话，不晓得想表达什么情绪。 徐梦醒笑了一下，把手机放下，没回复陈银海的信息。 徐梦醒明白陈银海的意思，大概是有些亲朋好友听到她想离婚的消息，就去找陈银海问了。 之前双方父母已经轮番盘问过一次，他们倒是识趣，知道陈银海正值升职的关口，不愿去烦他，就来烦徐梦醒。 “梦醒啊，你别闹了。我们知道你怀着孩子有点情绪，但不要赌气说什么离婚。” “你离什么婚，你有工作吗？有钱养孩子吗？银海任劳任怨辛苦挣钱养着你，你还不识好歹。” “银海他工作忙，平时可能忽略你了，但有我们啊，你不开心就跟我们说，不要再讲离婚的事情了，他现在就要升职了，你闹离婚，这不是影响他吗？” “梦醒啊，别闹了啊，想想孩子，别给他们带来不好的影响。” …… 徐梦醒想着那些话，无论是她的父母，还是她的公公婆婆，都认为她想离婚是在“闹”，都觉得她闹这一出只是耍小脾气，都担心她闹着一出会影响陈银海升职、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 可怎么就没人关心她的心理状态，没人关心她想离婚的原因呢？ 徐梦醒越想越憋屈，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做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个笑话。 她曾经向林宝宝哭诉，说别人打拼事业的梦想是梦想，她追求家庭美满的梦想就不是梦想了吗？到如今看来，确实不会有人将她这个梦想当作梦想了。 徐梦醒觉得自己的梦真的要碎了。 徐梦莹也听说了徐梦醒想离婚的事情。两姐妹上次争吵之后，徐梦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与徐梦醒联络了，这一次家庭群里热闹了几天，徐梦莹一瞧，觉得真是稀奇，一调休就往徐梦醒那里去了。 徐梦莹知道全家已经出动劝过徐梦醒了，当然，没人来叫她也去劝劝她姐姐。家里谁不知道她徐梦莹是个不婚主义者？让她去劝，只怕离得更快。 徐梦醒正在做晚饭，开门见到徐梦莹，有些诧异；“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狼狈的样子。”徐梦莹嘴巴还是厉害。 “……”徐梦醒懒得与她计较，让她进了屋，继续进厨房忙碌。 徐梦莹走过去，靠在厨房门口的门框上，看徐梦醒大着肚子忙前忙后的模样，问:“姐夫不是很有钱？怎么不请个阿姨照顾你？” “阿姨不管做饭。”徐梦醒说道，她很清楚徐梦莹问这话的意思。 阴阳怪气的真没意思。 徐梦莹自讨没趣，默了半分钟，又说:“我听说你想离婚啊。” 徐梦醒手里拿了勺子搅动锅里的汤水，头也不抬:“是的。” “真的假的？”徐梦莹语露惊讶，“你居然想离婚？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徐梦醒没回答。 徐梦莹继续自顾自地说:“前些天你不是还教训我，说女人就应该结婚生孩子吗？怎么，你自己都想离婚了？过不下去？不是吧，你老公这么有钱，你还有三个孩子，离什么婚？” 徐梦醒放下勺子，转头看徐梦莹，脸色沉郁:“你今天来是为了说这些风凉话的话，就走吧。” “……”徐梦莹撇撇嘴，“开几句玩笑也不行。”她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问:“你家宝贝儿子呢？” 徐梦醒继续去搅汤水:“他去他爷爷奶奶家了。” “啧。”徐梦莹笑起来，“你公公婆婆怕不是担心你带着他们的宝贝孙子跑路，所以先把孩子叫过去吧？” 徐梦醒面对这个妹妹，总是无奈的:“他下周要回杭州上学了，临走前去陪陪爷爷奶奶。” “哦。”徐梦莹顿了片刻，“你还真的想离婚啊？别怪我跟你说实话啊，你要是真的离婚，你那俩孩子肯定带不走，你肚子里这个暂时是你的，但以后要是他们家非要跟你争抚养权，你还真不一定能赢。有钱人有的是手段。” 徐梦醒回道:“我没想带琳琳和子英都。琳琳已经快成年了，她有自己的想法。至于子英……他现在跟着我没好日子过。” “什么？”徐梦莹惊讶于姐姐的这些想法，“你还真的考虑好了？” 徐梦醒抬了一下头:“不然呢？” “你真的要离婚？”徐梦莹这回问得认真了。 徐梦醒也认真地又回了一句:“是的，我要离婚。” 徐梦莹:“……” 晚饭做得不多，徐梦醒本就是为她自己一个人准备的，徐梦莹来了，她只加了个菜。 两姐妹相对坐着，徐梦醒低头吃饭，徐梦莹像看怪物一样看她。 徐梦醒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抬头看她:“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怪瘆人的。” “我就是想不通……”徐梦莹说道，“你怎么会有离婚的念头？” “……”徐梦醒见她还纠结这个问题，有些不耐烦，“你再纠缠这个问题，就回去吧，别在这里烦我。” 徐梦莹“哼”了一声，没再提。她低头扒了两口饭，问徐梦醒:“有饮料吗？” “冰箱里有。”徐梦醒扬起下巴朝冰箱的位置示意，“自己拿。” 徐梦莹起身去拿饮料，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徐梦醒被这铃声吸引，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看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字:郑岩。 郑岩？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徐梦莹很快回来，伸手摁了手机，没接听。 徐梦醒安静地吃了两口饭，突然想起在哪里听过“郑岩”这个名字了。 “梦莹，这个郑岩，是邱爱文医生的老公？”徐梦醒问了出来，她记起来了，林宝宝跟她提过邱爱文的爱人郑岩是个大学教授。 徐梦莹一怔，料到徐梦醒看到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了，没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 徐梦醒皱眉:“你怎么跟邱医生的爱人有联络？” “有什么奇怪的。”徐梦莹话只讲一半，不清不楚的。 “怎么不奇怪的？你跟他能有什么交集？”一种不安的直觉涌上徐梦醒的心头，她直觉徐梦莹的行为很危险。 徐梦莹放下筷子来，看徐梦醒:“他在我们医院有项目，我在医院工作，有交集有什么奇怪的。” 徐梦醒不认可:“你不是项目组的人，你这个级别的医护也不可能接触到他。梦莹，他都六十岁的人了吧？” “你想什么呢？”徐梦莹不高兴了，“你脑子里的想法怎么这么龌龊的？” 徐梦醒怒了:“我想法龌龊？徐梦莹，你是个怎样的人我还不清楚？跟张靖在一起之前，你胡闹惯了，什么人都惹，但你要搞清楚，有的人不是你惹得起的。” “知道了知道了。”徐梦莹深吸一口气，“我没做什么，就是之前帮邱医生把书给她老公，这才认识的。他有事问我，我就把电话给他了。行了，姐，我有分寸，你别成天风声鹤唳的，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 徐梦莹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徐梦醒也不再纠缠，开口道:“你也是二十四五岁的大人了，做事之前要掂量掂量才好。吃饭吧。” 徐梦莹点头:“嗯，吃饭，吃饭。” 第66章 又不是第一次当爸爸 林宝宝并不是现在才知道徐梦醒想离婚的事情，那次她与徐梦醒、钱晓鸥喝下午茶的时候，徐梦醒就表达过离婚的想法了。只是林宝宝没想到徐梦醒的决心这样大。 徐梦醒找她了解保康医院职工小区的租房情况。林宝宝入职保康医院晚，她去的时候已经没有职工公寓分配了，但一些老医生有。有些老医生自己也购置了商品房，医院分给的公寓就闲置了，没人住，大多都会租出去，赚点房租。 保康医院的职工小区算不上有多好，但基本居住条件还是能满足的，而且位置好，附近有菜市场、超市，交通也方便，且因为是老小区，价格不算高。 徐梦醒想租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公寓，性价比高、生活便利，且住户多是医院的员工，成分比较简单。 林宝宝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先应承了徐梦醒，说会尽快去问一问。 挂了电话，给住医院小区的同事发了几条信息过去询问情况，刚放下手机，看到陈小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样子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林宝宝走过去，推推他:“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上班了。” 陈小虎抓住她的手腕，抬头看她:“我请假了。” “请假？”林宝宝微微皱眉，“你不舒服吗？” “我陪你去做产检。”陈小虎把林宝宝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揉她的指节，“我知道你不想在保康做产检，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林宝宝默了好一会儿，“你跟着去做什么？还想劝我把孩子做掉？” 陈小虎眼皮子一跳，他起身，身体往林宝宝的方向挨近，轻声细语地说:“我没这么想。宝宝，哪有老婆做产检老公不陪着的道理？你不是经常数落那些不陪产妇做产检的男人吗？” 林宝宝睨了他一眼:“原来你是怕我数落你。” “不是啊。”陈小虎觉得自个儿今天特别笨嘴拙舌，“我就是想着陪你。” “……” 林宝宝拍掉陈小虎的手:“你想去就跟着，快去收拾东西，你来开车。” 陈小虎立马喜笑颜开:“好。” * 林宝宝去了市中心医院做产检，她在大潮市颇有名气，哪一家的妇产科医生不认识她呢？给她看诊的是中心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刘森莉，一见她进了诊室，笑起来:“我还以为是重名，原来真的是你。” 林宝宝坐过去:“嗯，是我。” “林医生，你……怀孕了？”刘森莉与林宝宝并不熟，也不了解林宝宝对待生育的态度，她只知道林宝宝目前还没有孩子。 林宝宝点头:“大概12周。” 刘森莉不解了:“怎么来我这里？你们保康医院不是更方便？” 林宝宝抬了抬眉眼，没说话。 “你想来，也该早些跟我们打个招呼，我们可以安排主任给你看看。你看你扎堆在这么多孕妇里，还要排队，挺累的。”刘森莉又说。 林宝宝扯扯嘴角:“没事，我不想搞特殊。” 就此事刘森莉也不再追问，她这话只是提一嘴，并不准备要什么答案。像这种医生外出到别的医院就诊的情况并不少见，都有各自的理由，对方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罢了。 刘森莉简单问了些问题，开检查单子。 陈小虎一直安静地站在林宝宝身边，忧心忡忡又若有所思的模样，刘森莉看了他好几次，最后终于忍不住问:“这位是你老公吧？” 林宝宝目光瞥了陈小虎一眼，点头:“是的。” “你老公很紧张你啊。”刘森莉笑道。 林宝宝不置可否，拿了检查单子起身出门，陈小虎也跟着出去。 “小虎。”林宝宝走到走廊里，回头看他，“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陈小虎凑近她，拉她的胳膊:“我没事，就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林宝宝疑惑。 陈小虎张了张嘴巴，胳膊抬起抓了抓头发:“担心你和孩子的情况。” 要是林宝宝的表情丰富，她现在铁定笑出来。 林宝宝瞪了他一眼:“啧，还没检查，你担心个什么劲。而且……”林宝宝话停了几秒，“你也不是第一次当爸爸了，别总像个傻小子。” “那次……”陈小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高了些，便压低声调，“那次很突然，而且我们那个时候并不排斥孩子的到来，我跟你也就顺其自然。” 林宝宝问他:“这次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了。”陈小虎言之凿凿，“这次我觉得你在勉强自己。” 林宝宝好笑又无奈地看他:“陈小虎，我说了几遍了？我没勉强，我就是想要这个孩子。你要么自己消化消化这件事，要么哪凉快哪待着去。别想让我做掉孩子。” 林宝宝不想与他就此事再废什么话，拿着检查单寻检查室去了。 “……”陈小虎有口难辨，他哪里是这个意思。 他赶紧拔腿跟上。 一系列的检查下来，上午的时间便过了。 林宝宝有些乏，坐在长椅上等刘森莉的时候，呵欠连连。 陈小虎买了三明治和牛奶过来，递给她:“吃点东西吧，我都热过了。” 早上为了做检查，林宝宝还什么都没吃的。 可她现在看了一眼陈小虎手里的东西，没什么胃口，恹恹的。 “不太想吃。”林宝宝说，曲起一只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手背抵着太阳穴，眼皮有些抬不起来了。 陈小虎把吃的东西收起来，手臂伸过去将她扶过来，揽进怀里:“靠着我睡舒服点。” “还不能睡。”林宝宝又打了个呵欠，“还得和刘医生聊一聊。” 陈小虎劝她:“你先眯一会儿，到那你的时候我叫你。” 林宝宝头沉沉地点了一下。 陈小虎揽着林宝宝坐了会，听不见响动了，低头去看，见她已经合上眼睛，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时不时扑扇一下。 陈小虎轻轻叹了气，他嫌少见林宝宝因为生活上的事情如此疲惫过。他了解林宝宝，她是一个万事以事业为首要事情的人，如果要生育、养育这个孩子，势必要让她分出许多精力和时间来。生育之后还会对女性的身体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届时她可能不再如生育前那般充满活力与干劲。 她真的愿意接受这样的生活吗？ 陈小虎无法确定。 第67章 她又不是生育机器 刘森莉看过林宝宝的检查结果，笑笑:“今天出的结果都没什么问题，你自己就是妇产医生，应该看得很清楚了。” 林宝宝点头，“嗯”了一声。 “你之前跟我说，担心你曾经吃的那些药会影响胎儿发育，现在看来是没问题的。不过我们还是要注意些，按时产检，随时注意胎儿的变动。”刘森莉又说。 林宝宝又点了头。 刘森莉看看她:“林医生，你看起来很累。” “有点。”林宝宝打了个呵欠，“可能是妊娠反应，嗜睡。” 刘森莉低头去写病历，说道:“注意休息。我听说你……”刘森莉突然想到什么，停了话。 林宝宝知道她想说什么，接话道:“我被停止执业活动半年，正好在家里好好休息。” “……呵呵。”刘森莉干笑两声，她并不了解林宝宝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对林宝宝也不了解，不好发表什么看法，“行了，我给你开了医嘱。剩下几项检查的结果，到时候电子报告上会更新，你随时注意一下。有问题随时来。哦，那我就不知道你下次还来不来我这里了。” 刘森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 毕竟林宝宝是保康医院的医生，怎么说都是转到保康医院跟进产检比较方便。 林宝宝明白刘森莉的意思，点点头:“我知道了。今天麻烦你了，刘医生。” “不麻烦。”刘森莉把纸质版的病历本递还给林宝宝，“恭喜你啊，林医生。” 林宝宝一怔，反应过来刘森莉是在恭喜她怀孕了，动了动嘴皮:“谢谢。” 林宝宝走出诊室，长长地舒了口气。 “宝宝。”陈小虎过来揽着她，“先去吃点东西？” 林宝宝抬头看他，中午的阳光有些强烈，照在陈小虎细碎的发梢上，起了一层毛绒绒的光。 林宝宝这才注意到陈小虎眼睛下方一圈乌青，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黑眼圈:“你没睡好啊？” “嗯。”自从知道她怀孕后，陈小虎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只是之前林宝宝沉浸在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又因着要不要孩子这件事心事重重的，忽略了陈小虎的状态。 林宝宝手移了移，摸摸陈小虎有些硬的发梢:“你不是给我买了三明治和牛奶？我吃点就行。” 陈小虎摇头:“都冷了。医院食堂应该开始卖中饭了，我们去吃点？可能跟我们医院的一样不好吃，但总比外面的健康些。” 这倒是。 林宝宝点头同意。 倒没想到，中心医院食堂的饭菜还不错。 林宝宝依旧没什么胃口，陈小虎哄着她吃完了一碗粉，才自个儿去扒碗里的饭。 林宝宝静静地看他吃饭，忽而说了一句:“今天我看了检查结果，血糖还正常，不过还是要未雨绸缪，以后要控制糖的摄入量，主食、水果、甜品这些都不能多吃。小虎，以后吃饭你顾着自己的，我吃我自己的就行。” 她总不能让陈小虎跟着她一块儿控制饮食。 陈小虎咽下嘴里的饭菜，擦擦嘴，抬头看林宝宝，目光里透出些心疼:“宝宝，你这样太辛苦了，你真的……” “唉~停。”林宝宝预料到他想说什么，“陈小虎，这个事没得商量，我就是要生这个孩子。” 陈小虎张了张嘴，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林宝宝有些无聊，拿出手机来刷一刷。 她觉得她最近的生活可真是清闲，没有患者和手术的压力，没有科室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不用管那群阳奉阴违的小兔崽子，也不用思考哪一个手术方案最佳最合适。 可真轻松啊。 林宝宝真没想到，她还能体验到这么清闲的时光。 刚玩了一会儿手机，隔壁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悲戚。 “我又不是生育工具，你看医生跟我说的这些，跟把我当成生育工具有什么区别？她就是不想给我做剖腹产，医院要控制剖腹产的比例，要保证顺产率，医院不承认，但这谁不知道啊？我是孕妇，生孩子是我的事情，凭什么我自己不能决定要顺还是要剖……” 职业病令林宝宝竖起了耳朵，继续听那一桌人的讨论。 另一个声音传来，是个男人的声音。 “要不你再想想医生跟你说的，看有没有道理？” 林宝宝目光不由自主地瞥了一些过去，看到隔壁桌坐着的一男一女，女人腹部隆起不小，大概要到预产期了。男人与她年纪相仿，大概是一对夫妻。 又听见女人说:“你看看她跟我说的那些，顺产的好处。什么顺产可以很快生二胎，剖腹产要等三年子宫长好了才能再要孩子。还有，顺产之后意外怀孕可以打掉，要是剖腹产之后意外怀孕，流产有大出血的风险。还跟我说顺产之后可以马上上节育环。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一切都是为了生孩子服务是吧？顺产的好处就是我可以更快生二胎，意外怀孕不怕流产，还能快速上节育环是吧？那我跟母猪有什么区别？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啊，要是她给点专业的建议就算了，这都是什么奇葩的顺产的好处。” 女人越说越激动，“啪”地一声把筷子摔在桌面上。 陈小虎也被震了震，有些好奇地抬头看过去，这一看，就看到了林宝宝一副专心致志听墙角的模样。 陈小虎不禁笑了笑，拿手指头戳了戳她:“林主任，职业病啊？” 林宝宝回神，瞪了陈小虎一眼。 陈小虎笑而不语，低头继续吃还剩下的一点饭菜。 “别气啦，气坏身子多不好。医生有医生的道理嘛，她们见过那么多孕妇，应该有经验的吧。她说的这些好处，可能是一些孕妇比较在意的呢，你说是吧？她就是情商有点低，说话不好听，我们犯不着跟她生气。” 那个男人一直在安慰女人，说的都是些废话，没一句到点子上的。 林宝宝坐不住了，她起来，转了个身，朝隔壁桌走去。 “那个医生跟你说的确实是实话，只是她的重点有些偏。”林宝宝开口说道。 那一对夫妻突然被陌生人插话进来，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林宝宝，问:“你是医生还是生过孩子啊？” 林宝宝顿了顿，说道:“我比较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她可不想说她是医生。 她现在是个被停止执业的医生。 第68章 还是有点职业病 “其实，关注顺产率并不是国内的医院才会做的事情，世界卫生组织也在关注顺产问题，他们提倡顺产，总不至于也是为了让全世界的女性生二胎吧？” 林宝宝道出了平常人很少关注的一个事实。 那对夫妻相视一眼，女人又问林宝宝:“你不会是胡诌的吧？” 林宝宝摇头:“你可以自己查手机。” “哦。”女人倒是没有立刻低头去查手机，但神色中透出的就是不信任。 林宝宝继续说道:“对于医院来说，剖宫产很方便，也很快捷，不用听产妇在产房里撕心裂肺地喊叫一整晚，花费漫长的时间等待宫口打开。要是都能剖，那医院恨不得台台剖宫产。” 女人不解了:“要真像你说的这样，为什么医生还要看什么剖腹产指征？为什么我们孕妇不能自己选？” “因为剖宫产就是手术，手术都是有风险的，顺产确实会带来一些问题，比如阴道松弛，子宫膀胱脱垂等。但剖宫产的风险可能更大，剖宫产可能引起感染、粘连、脏器受损，剖宫产发生羊水栓塞的概率要远高于顺产。”林宝宝停了一下，问两人:“你们知道什么是羊水栓塞吗？” 两人点头，面露惧色。 羊水栓塞是一种非常严重的并发症，在生产的过程中，羊水里的胎儿细胞、胎脂、胎便等经由胎盘的静脉进入母体的血液，就会造成羊水栓塞。这些东西进入母体的血液后，会堵塞肺部的血管，肺脏无法得到血液供应，肺脏功能失效，同时还会阻碍心脏机能。发生羊水栓塞时，产妇可能会出现胸痛、呼吸困难、血压下降、休克、心脏衰竭、四肢痉挛甚至血崩的症状。 羊水栓塞一旦发生，产妇死亡率非常高。 一般而言，临床上高龄产妇、多次生产的产妇、胎盘早起剥离患者、出现胎儿窘迫现象的产妇、使用催生素造成产痛强烈的产妇等这些人群比较容易发生羊水栓塞症。 当然了，根据临床统计，发生羊水栓塞症的概率不算高，每两千至三千的生产中有可能发生一次。 那两人听了林宝宝这么一通说，有些心惊胆战，女人问道:“那你是觉得还是顺产好吗？” “我只是告诉你们顺产和剖宫产各自的风险而已。”林宝宝说道，“医院为了降低手术风险，会严格把控剖宫产的手术指征，所以没有手术指征的产妇，医生会建议进行顺产。当然，可能每个医生强调顺产的重点不一样，可能有的医生就是喜欢站在‘有利于生育’的角度上去劝说产妇，引起产妇的心理不适。但产妇想选择哪种分娩方式，都应该结合个人的情况，经过深思熟虑后再下决定，不能一味地为了反对而反对。” 林宝宝的意思女人听得懂，她笑了一下:“我身边的人都跟我说顺产好，顺产的孩子聪明。医生跟我说，顺产恢复快能很快生二胎，我能不逆反吗？也没有人跟我说清楚剖宫产这些风险，我哪里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讲究。” 林宝宝想了想，确实如此。 现在医院很少会耐心地、专业地向孕产妇科普顺产与剖腹产的利弊，许多医生总认为孕产妇不需要了解得那么清楚，更不用从专业的角度去解析，只要告诉她们“好不好生”“对生育有没有利”就行。 在这场选择中，人被隐去了，凸显出来的只有“生育”这件事。 林宝宝回神，对着那两人说:“我就说这么多了，其他的事你们自己想吧。” 林宝宝坐回了位置上。 陈小虎已经吃完餐盘里的饭菜，笑嘻嘻地看她。 林宝宝瞪他:“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林主任，我觉得你还是抛不下你的工作。”陈小虎咧了咧嘴。 林宝宝微怔，片刻后摇头:“坚持高强度的工作这么久了，突然卸下来，有点不习惯。” 陈小虎想了想，说:“宝宝，要是以后我们真的要这个孩子，你的工作就会受到许多影响。你能习惯吗？” 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林宝宝不高兴了:“难道有了孩子，我就不能工作了吗？我怀孕了就要一动不动躺在家里？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就不能继续工作了？” “宝宝，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小虎叹气，“我的意思是，孩子会分去你许多的精力，你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专心致志地打拼事业，孩子的事情很复杂很琐碎，你不免要为他分心，还会因为孩子的成长问题情绪起伏。我不想看你那么辛苦。” 林宝宝“噌”地一下起身，后槽牙咬得响，她不与陈小虎再多废话，拿了自己的东西朝食堂外走去。 陈小虎赶紧追过去。 两人一路无语。 林宝宝仍是气呼呼的，靠在车椅里，一手撑着额头，看窗外的风景发呆。 陈小虎不去打扰她，专心开车。 前方一个路口红灯亮起，陈小虎停下车来，转头去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宝宝，见她歪着头睡着了，脸色有些白。陈小虎调了调车内的暖气，让她睡得舒适些。 大概真是因为怀孕嗜睡，汽车开进小区时，林宝宝仍睡得很沉。 陈小虎把车停在停车位上，熄火，下车，绕到副驾驶的方向，开了车门，弯腰过去抱林宝宝。 林宝宝睡得脸颊发暖，贴到陈小虎的胸膛上，于睡梦中自我调整了姿势，往陈小虎怀里钻。 “……”陈小虎轻轻地叹了口气，他鲜少看到林宝宝这么柔软这么放松的时刻。 陈小虎一路把林宝宝抱回房间，她还是没醒。 睡得可真沉。 陈小虎为脱了鞋和外套，掀开被子盖在林宝宝身上，坐在床畔看着她，思绪开始游离。 “宝宝，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吗？” 陈小虎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光，有一天，林宝宝突然抱着他问:“小虎，你想不想要孩子？” 那时两人还未经历过失去孩子的痛苦，两情相悦，新婚燕尔，对未来有许多憧憬，陈小虎自然不排斥孩子，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笑嘻嘻的:“你想要我们就要。” “我觉得要一个孩子也挺好的，也许能给我们的生活添点乐趣。”林宝宝说。 陈小虎笑她:“你想要孩子，是因为觉得生活无聊。” “也不全是。我只是不想今后漫长的人生里只有工作。不过，我现在还没聘上主任医师，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忙碌，先等等看吧。” 那时林宝宝就是这么说的。 陈小虎一句一句地回味这些话，他想，或许在失去那个孩子之前，林宝宝并不是只想着事业与工作，她也对家庭生活有过自己的打算与憧憬，也对孩子有过期待。 陈小虎不由得去想，他这次这样抗拒林宝宝留下这个孩子，也有可能是被失去那个孩子的阴影蒙蔽了，于是固执地认为林宝宝一定不是心甘情愿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固执地觉得林宝宝一定会后悔要这个孩子。 他与林宝宝都一样，心底蒙了一层阴影，想要揭开阴影迎接孩子的到来，他们都需要勇气。 如今林宝宝似乎已经迈出走出阴影的步伐了，他也不该落后的。 陈小虎想到这一层，笑了笑，俯下身去吻吻林宝宝暖暖的脸颊。 “我也很喜欢这个孩子。”陈小虎轻声说，“他是我们爱情和婚姻的结晶啊。” 第69章 男人怎么能看妇科病 林宝宝怀孕的消息终究还是在保康医院传开了。 这个消息最初是由保康医院妇产科一个小护士传开的，她在同城医护群里看到有人说在市中心医院妇产科看到了林宝宝，小护士吃到了大瓜，迅速把消息转发到保康医院妇产科的小群里，群里大伙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都觉得无风不起浪，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于是开始扒起林宝宝近期的表现来，扒出了不少细节。 比如林主任突然不喝咖啡了，天天抱着白开水喝。 又比如林主任最近的饮食特别健康。 又有人继续往前回忆，回忆起某次手术林主任似乎肚子不舒服，缝针的步骤直接让助手接手，自那之后，林主任就暂停了一段时间的手术。 就这样，越是回忆，越是揪出许多能印证“林主任怀孕”这一事的细节。 议论到了这里，有人提出了问题:“林主任为什么要去中心医院看诊？她自己就是妇产科主任，怎么不来保康医院？” “这还用问啊，我们院不是暂停了她的执业活动吗？估计闹不愉快呢。” “不会吧，林主任好像不是这种锱铢必较的人。” “难说，可能不想我们知道？” “林主任不是丁克吗？怎么想着要孩子了？意外怀孕？” “你们说林主任会不会跳槽去别的医院？” …… 围绕林宝宝去妇产科看诊一事的议论热闹了一天，张靖这个工作上与林宝宝走得最近的同事也收到了来自各方的“问候”，问他林主任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旁人都想从张靖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张靖苦恼得很，他哪里知道林宝宝有没有怀孕。 张靖今晚值夜班，闲下来时想了想，给林宝宝发了条微信过去，简单问了问这件事。 林宝宝没回。 张靖抓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听到护士来喊他:“廖医生喊你去急诊室帮忙。” 张靖赶紧过去。 被送来急诊室的孕妇叫曾月，孕周20周，今天突然出现腹痛、阴道出血的症状，家里人赶紧送她来医院。 “可能是先兆流产，张靖，你替她做检查，查看一下她的阴道出血状况，具体情况及时告诉我。”廖语晴交代完，便又去看另一个急诊的孕妇。 张靖接了任务，走过去与曾月说话:“腹部还疼吗？我先给你做超声。” 曾月还没开口说什么，陪在她身边的男性家属突然拦了过来:“怎么是个男医生？这是孕妇啊，男医生怎么做检查？” 张靖见怪不怪了，拿起胸牌展示给他看:“我是妇产科的住院医师张靖。” 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张靖只要亮明身份，患者与家属最多就是嘀咕两句，不会再纠结。 今天的情况却格外棘手。 “妇产科怎么还有男的医生？”男人声调高起来，把张靖往外推，“不行不行，去换个女医生来，男的怎么给孕妇看病？” 张靖微微皱眉，协助张靖的护士是个脾气暴的，冲男人说道:“他是妇产科正儿八经的医生，当然能给孕妇看病，你别闹啊，再闹我叫保安了。” 男人不依不饶:“不行，男的就行不行！他是不是还要扒开我媳妇的腿往里看啊！那我媳妇还怎么做人，我还怎么做人啊？” 张靖:“……” 附近的人听到这边的争执，纷纷侧目，目光有探究也有无奈。 小护士还想说什么，张靖拦住她，吸了口气:“去叫赵欣医生过来吧。” 张靖不想争执下去，将手里的医疗器械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仍隐隐传来，走得远了，也就听不见了。 这种事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这个男医生在妇产科队伍里本就显得扎眼。 扎眼得很。 患者与家属不理解、不能接受男医生给孕产妇看病，这一直不是什么稀奇事。即便现在时代已经不同，可有些人的观念仍是根深蒂固的，认为男医生给孕产妇看病是件很羞耻的事情，甭管你是什么医生，男女授受不亲得要遵守。 张靖从选择妇产科的那天开始就知道他会遭受一些误会与非议，他从前也曾迷茫过，也想放弃过，可他遇见了林宝宝，在他迷茫之时拉了他一把。再后来，他收到许多优秀医生的帮助与提携，走到了今天。 既然他坚持到今天，那就不会再放弃了。 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张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林宝宝的回信:[不关你的事。] “……”张靖失笑，早该知道林宝宝不会满足他们的八卦心。 “唉？张靖，去哪呢？”小玲迎面走来，身边还跟了徐梦莹。 张靖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走廊里了。 徐梦莹一见张靖，目光有些闪躲。 张靖停下脚步来:“哦，我去透透气。” “急诊那边不忙吗？”小玲随口问了一句。 张靖想起刚才的事情，神色有些不自然:“还行。今晚来了两个孕妇，有廖医生和赵欣在。” 小玲了然，跟着徐梦莹继续往前走，与他擦肩而过。 张靖的心颤了两下，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去，看向徐梦莹离开的方向。 张靖原以为徐梦莹这次闹脾气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以往他们吵架，冷战几天也就好了。可这一次，他们已经有一个来月没有私底下说过话了。 这次的冷战期对张靖来说格外漫长与煎熬。 张靖生出一种无力感来，他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场冷战，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离他远去，他对此却无能为力。 不结婚不生孩子，这是徐梦莹与他恋爱交往的基本底线，但他显然越过了这条线，因为他想与徐梦莹结婚，想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 他们的隔阂就在这里，就像泾河与渭河，连分歧都一清二楚。如果达不成一致，他们就没法走下去。 张靖想过放弃结婚的念头，就这样与徐梦莹在一起，一直保持恋爱的关系，可他仍有那么几分不甘心，他想试着争取啊。 第70章 给孩子取个小名 林宝宝收到张靖问起怀孕一事的信息，有些无语。她一直知道这些八卦同事私底下有许多小群，也不知她们在群里就她怀孕这件事絮絮叨叨了多久。 林宝宝坐在卧室里听着古典音乐，掌心贴在肚皮上，这个月份她仍旧感受不到任何隆起，但她知道，此时子宫的孩子已经差不多像个柠檬一般大小。 孕周一至三周时，超声波可能还无法检测到胎儿，这个时期的胚胎就像一粒盐那么微小。第五周，胚胎外观呈现出海马一样的形状，此时的胚胎大概有6毫米。第七周，胚胎长到12毫米左右，开始可以分辨面部器官。第八周，胎儿五官轮廓出现，区分出手脚。到了第十周，胎儿长成扁豆大小，可以清楚地看到手指和脚趾。第十一周，胎儿已经像草莓一样大小，开始形成牙齿、毛囊和甲床。 而林宝宝此时肚子里的宝宝已经具有人形，一些骨骼开始变得坚硬，出现了关节。等到这颗小草莓长成西瓜般大小，孩子也就要降生了。 “宝宝，妈妈一点都不喜欢听别人议论你。”林宝宝开始与孩子抱怨，“我不在医院，她们就更肆无忌惮了。” 林宝宝从来都不屑于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她想着她不在科室，那群小兔崽子们估计又要鸡飞狗跳，外卖铺满桌面，聊天聊得不亦乐乎，做事也不专注，一点纪律都没有。 想着这些，林宝宝又不禁自我嘲笑，她现在停业在家，还理会这些闲事做什么。 “工作……妈妈喜欢工作……” 肚子里的宝宝似乎感应到她的心情，咿咿呀呀了两声。 林宝宝哭笑不得:“你还这么小，你懂什么是工作么？你还只是个宝宝。”她顿了片刻，突然又轻声说:“我叫宝宝，你也叫宝宝，不好区分。我得给你想个名字。大名可以出生后再细想，小名现在就可以取。” 林宝宝自个儿想了一圈，想不出令她满意的名字来，她便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一番。 “小糍粑……小莲藕……小棉花……”林宝宝吸了口气，“现在小名都是这么取的吗？” 陈小虎洗完澡走进卧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林宝宝拿着手机自言自语的模样。 陈小虎更忧心忡忡了。 林宝宝从前从不会这样的，她总是冷静的、睿智的，不会这么“白痴”。 “宝宝，在干什么？”陈小虎走过去，在林宝宝身侧坐下来，余光瞥见她手机上几行文字，更是忧心，“取名字？给谁取名字？” 林宝宝头也不抬:“当然是给我的孩子取名字。” “……”陈小虎愕然，怔了几秒，说道:“宝宝，现在还太早了吧？” “你懂什么。”林宝宝刷了一遍手机，没找到什么灵感，听了音乐播放器，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脱了鞋子上床，“我要睡觉了。” 陈小虎看了眼时间，十点不到。 “……”陈小虎伸手去帮她盖好被子，“你先睡，我去书房看点资料。” “好。”林宝宝翻过身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陈小虎忽然生出一种挫败感来，看来有了这个孩子，他在老婆心目中的地位要降级了。 入了秋，夜晚凉得很，偏偏又不到开空调的季节，只能多穿些，关了窗户保些温暖。大潮市的天气就是这样，夏天炎热潮湿，冬天湿冷入骨，夹在中间的春天和秋天快得很，不上不下的，气温起伏也大，第二天该穿什么衣服都很难掐得准。 陈小虎把卧室的窗户关好，确定林宝宝好端端地裹在被子里了，这才轻手轻脚出了卧室。 书房的灯光很快亮起，一个人影映在帘子上。 陈小虎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搜索框里输入的却是:孕期注意事项。 这些功课他四年前就做过了，只是没用上，隔了这么久，记忆有些模糊，记不清了。再者，信息总是更新换代的，过了这些年，肯定又会有新的内容出来。 陈小虎浸在静谧的台灯灯光里，电脑屏幕上变化的光影在他脸上映出深深浅浅的斑驳，他很专注，眸子里有细碎的光芒，星星点点的。 两个小时下来，word文档里记了好几页笔记，连手里的笔记本也写了不少的字，密密麻麻的。 陈小虎看了眼时间，合上电脑。 他耳畔又回响起刚才林宝宝说的话，她说她要给孩子取名字。 陈小虎忆起了一些被淡忘已久的事情。 那是四年前，那天下了一场雨，一直下到晚上十点。 林宝宝那段日子正卡在晋升副主任医师的关口，忙得焦头烂额，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从医院回家的时候已过了十点，身上带着外面的湿气。 陈小虎赶紧拿了家居服给她换，她却站在玄关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看他，许久后吐出一句话来:“小虎，我怀孕了。” 那个时候的林宝宝没有多少喜悦的情绪，更多的是担忧与挣扎。那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说得难听点，也许就是个累赘。 陈小虎深知林宝宝的纠结，没有多说什么去干扰她的决定，直到几天后林宝宝明确地告诉他，她想留下孩子，那一刻陈小虎才感受到了迟来的喜悦之情。 他与他的爱人就要迎来他们的孩子了。 陈小虎做了许多准备，好让自己能够成为林宝宝这段特殊时间里的坚固后盾，成为孩子的好父亲。 这些准备中，就包括起名字这件事。 他翻了字典、词典，在各个论坛上瞎逛，与朋友们有意或是无意地提起名的事情……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起一个合适的、令人满意的名字那么难。 可他到底还是挑出了不少名字的，只是这些名字最后都没能用上。 记录了他所选名字的笔记也被他销毁了。 陈小虎已经不记得当时给孩子取过哪些名字了，如今再想起这件事来，他只觉得从肌肤到血液都有了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他想他这一次可以做得更好。 他笑了笑，又开始去翻词典想名字。 或许陈小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从潜意识里接受这个孩子的到来。 第71章 现在胎教也太早了吧 林宝宝并不打算现在就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家里人，她可太了解这些七八姑八大姨了，只要她们一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准要一个一个排队上门，轮番“慰问”。 先恭喜她终于要孩子，再八卦她怎么肯要孩子了，最后把生孩子养孩子这些事从头到尾教育她一遍。 这可太烦了，她现在一个人在家清净得很，不想自找烦恼。 客厅的dvd机和小音响从来都只是个摆设，当初装修这间新屋的时候，她与陈小虎想得挺美的，想着可以买些电影光碟回来，闲下来的时候，买些零食，把帘子一拉，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想得可真美。 这一工作，一年到头难得休息几天，一休息就只想睡觉，哪有“闲下来”的时间。 现在林宝宝是真的闲下来了。 这几天来，林宝宝一直给孩子播放古典音乐听，她嫌弃手机播放音乐的音质，便琢磨着启用一下这台闲置的dvd机，放歌碟。 于是林宝宝坐在沙发一侧，顺手将平板拿过来，开始在网上买些古典乐的碟片，挑着挑着，看到购物界面跳出来的音响推荐，就想着，要不换个环绕立体音响，听音乐的效果和氛围更好。 林宝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忘记了“科学”。 按照胎儿的发育程度来看，胎儿在二十周左右才会对声音的响动有反应，三十周才有听觉、视觉、嗅觉功能，那个时候才能听到母亲的心跳和外界的声音。 林宝宝肚子里的孩子这才多大啊。 可林宝宝因着孩子能与她交流的事情，便把这些“科学”抛之脑后了，认为孩子既然能与她交流，那一定也能听到音乐，她的孩子说不定在娘胎里就是个天才了，不然，怎么能与她进行交流呢？ 林宝宝挑挑拣拣了半个小时，终于把东西挑好了，下单付款。 没过一会儿，陈小虎发来微信:[宝宝，你买音响做什么？] 林宝宝这才反应过来，她自己的时间金贵得很，不愿在各种购物软件上浪费时间，网购这些事都是陈小虎在操心，平板上的购物软件账户也是陈小虎的，她这一下单，陈小虎手机上就收到推送了。 [胎教。]林宝宝简单地回了两个字过去。 过了一会儿，陈小虎打电话过来了:“宝宝，现在还不到月份吧？需要这么早开始胎教吗？” 电话那一头的陈小虎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林宝宝的古怪行为，她突然开始听古典乐，突然开始读故事…… 原来都是在进行胎教啊。 陈小虎的语气里透出些许无奈，林宝宝几乎能从他这些语气里看到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她本就因为陈小虎与他争执孩子的去留问题心存怒气，此时听到陈小虎这么说话，火气立刻上来了，冷着语气回他:“关你什么事。” 一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小虎被林宝宝挂断电话，叹了口气，将手机放进衣袋里。 “怎么了陈医生？”孙家奇见他脸色不佳，问了一嘴。 两人正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陈小虎摇头不语，孙家奇却看出猫腻来:“是不是被林主任训了？” 这都能看出来？ 陈小虎咧嘴，有些窘迫地笑笑。 孙家奇又说:“你们家林主任，是怀孕了吧？嗐，我媳妇怀孕的时候，脾气也是大得很，我每天说话小心翼翼的，生怕那一句就点燃了她的火，最后把我自己烧焦。不过，林主任不怀孕的时候脾气也挺大的。” 陈小虎看他:“孙家奇，你好好说话，埋汰我老婆是怎么回事？” “哟，这又护起来了？”孙家奇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我没什么恶意，而且林主任行事风格犀利果敢，咱医院谁不知道？” 得了，这“脾气大”瞬间置换成“犀利果敢”。 陈小虎默然，还在想着林宝宝那些古怪的行为。 有时候陈小虎甚至觉得，这个孩子的到来让林宝宝脑子出问题了，否则她一个妇产科主任，怎么可能做出胎儿不足四个月，就要对他进行胎教这种事？ 这孩子，说不准是来祸害林宝宝的。 抢走了他在老婆心中的地位不说，还要损害他老婆的身体和心理健康，这不能忍。 但这些话陈小虎没法与别人说，越是憋着，心里越是难受。 “哟，欧阳医生，好久不见啊。”孙家奇的声音打断了陈小虎的思绪，他抬头，看到欧阳烨刚从食堂走出来。 欧阳烨走近两步，不冷不热地说:“我跟你不是一个科室的，能有什么机会见面。” 孙家奇不乐意了:“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难道不是一个医院的吗？对了，过两天联谊会，我去帮忙，你去不去？” 孙家奇说的这个“联谊会”，说白了就是医院的单身医生联络感情促进内部消化的聚会，甭管你是未婚的、离异的、丧偶的，只要单身，医院就给你这个机会摆脱单身。 医生这个职业工作性质特殊，几乎没有一个医生能拥有规律的作息，一天到头忙忙碌碌，哪有时间接触新朋友、发展新感情？就算是亲戚朋友介绍了，也不一定有合适的机会去与人见一见聊一聊。退一步讲，即便是见到了，对方也不一定能接受找一个整天不着家的医生做对象。 算来算去，还是在医生群体内部消化最靠谱。 欧阳烨一听这事，抗拒一般往后退了两步:“我很忙，没时间。” “不会吧，你们科室的李勉都来，你不来？”孙家奇一脸惊讶，“还是说……你脱单了？” “毛病。”欧阳烨不理会孙家奇，擦过两人身边，匆匆走了。 孙家奇“啧”了一声:“李勉准备为医术献身，所以无心情爱，这个我理解。欧阳烨到现在都没个女朋友，是个什么道理？他都快40了吧？” 陈小虎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他脑子里闪过什么，突然又说:“你刚才看到他的领带了吗？” 孙家奇不解:“领带怎么了？” “他领带上多了个领带夹，你还不知道他这个人？古板朴素，怎么会戴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孙家奇眼睛圆溜溜地转起来:“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这领带夹肯定是哪位女士送的。 第72章 我的孩子不会伤害我 “哦~上回我们去逛街的时候，我看中了一个领带夹，当时没买，后来再回去就没有了。多亏现在网络发达，网上什么都有，搜一搜就搜到同款了。我把它买了送给欧阳医生当谢礼，感谢他之前给我看诊的事。老夏在家里看到了快递盒子，说我有外遇，你说搞不搞笑？” 钱晓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带了些怒气，又好笑又好气。 林宝宝正坐在书房看文献，手机放在电脑旁，开着免提。她目光从文献上移开，落在窗外的树梢上，问钱晓鸥:“那你跟他解释了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都准备离婚了。”钱晓鸥话里没什么情绪。 林宝宝默了半分钟:“真决定了？” “对，已经在商量了。好聚好散，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有硬凑一起的意义吗？”钱晓鸥停了一会儿，“你不会想劝我吧？” 林宝宝倒没这个心思:“你自己的事，你开心就好。小光呢？他跟谁？” “还不知道，看孩子意愿吧。这房子归我，分他钱，车子也归他。我们两个在经济上一直分得清，分割起来不麻烦。”钱晓鸥这么说，好像是在感激她的“aa制”婚姻。 林宝宝“嗯”了一声:“你处理好就行。” “和平离婚，以后还是亲人，毕竟我们还有个孩子牵连着，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我们两家父母也都知道了，他们由我们去了。”钱晓鸥又说，“我这么清楚明晰的情况都要处理好久，梦醒她要是真的离婚，能处理清楚么？” 提起这事，林宝宝就不瞒钱晓鸥了:“梦醒让我帮她在我们单位小区找租房，我刚找到个合适的，正准备和她约时间去看看。” 钱晓鸥惊了:“她个傻女人还真的打算净身出户啊？凭什么啊？起早贪黑伺候那个老爷们这么多年，保姆都不如，凭什么净身出户？没良心。” 林宝宝听着钱晓鸥在电话里愤愤不平的声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徐梦醒那性格，就不是个能闹的，往好听了说，这叫善良、不与人争，往难听了说，这叫懦弱、吃哑巴亏。 但她俩总不能架着徐梦醒去闹吧？ 钱晓鸥的声音继续传过来，林宝宝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唉~我们这三姐妹，两个离婚了。宝宝，你坚守住啊。” 林宝宝想起陈小虎，火又上来了:“干脆我也离了算了。” “啊？”钱晓鸥的惊讶声都要把手机穿破了。 林宝宝将手机放远了些:“我要孩子，不要他。” “什么意思啊？他不想要孩子？想让你把这个孩子打掉。”钱晓鸥问。 林宝宝咬牙:“我管他什么想法。” “你三思啊！我觉得陈小虎不像是不想要孩子的人，你们好好沟通嘛。……唉~我这边有点事，先不跟你说了。” 钱晓鸥挂断了电话，林宝宝后槽牙仍是恨得牙痒痒的。 客厅里传来细微的响动，林宝宝微微皱眉，推门出去。 陈小虎正站在沙发旁，手里拿了一个文件袋。 “我东西落家里了。”陈小虎人站得笔直，脸上神色不太自然，显得有些局促，“我先走了。” 林宝宝喊了他一声:“怎么不叫我送？” 这来回一趟，够麻烦的。 陈小虎愣一会儿，迈开步子朝林宝宝的方向走来，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直直地看她:“宝宝，你要跟我离婚？” 林宝宝知道他听到她与钱晓鸥的谈话了，她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哭腔来。 林宝宝吸了口气:“陈小虎，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你觉得除了离婚，我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宝宝，我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只是……”陈小虎眼里的光闪了一下，透出些无辜又可怜的情绪，“宝宝，我不想让孩子伤害你。” “？”林宝宝脑子转了一下，想起同样的话她听到过，同样是出自陈小虎那张嘴，“你怎么总是觉得孩子会伤害我？” 陈小虎一脸认真:“宝宝，自从你怀孕后，就变得很奇怪，时不时会自言自语，会做些奇怪的事情。你会违反常识做什么胎教，会在会议上唱儿歌，还要为了孩子跟我离婚。”这话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极度委屈，“宝宝，你居然要为了孩子跟我离婚。” 陈小虎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仿佛其他事都是小事，但林宝宝要为了孩子抛弃他是顶顶不能接受的事。 林宝宝看着陈小虎受伤的脸，狠心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她惯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哄人，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的，舌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说:“是你不想要宝宝的。” 一个“宝宝”指向两个人，一个她一个孩子。 陈小虎冤枉极了:“我哪里不想要孩子了？我不想让他伤害你啊！” 林宝宝明白了，在陈小虎的认知里，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就是要来“伤害”她的，因为孩子要伤害她，所以这个孩子不能留。无论林宝宝与他说再多，都打消不了陈小虎这个认知。 林宝宝有些泄气，语气变得生硬:“我的孩子不会伤害我的，你知道吗？他一直在保护我，不管你信不信，如果没有他，也许我会撞上鄱阳路的车祸，会在商场的火灾中支撑不下去。陈小虎，他是我的小天使，不是累赘也不是伤害。” “宝宝，你……你在胡说什么？”陈小虎更觉得林宝宝脑子不清醒，“你还说你没有受到孩子的伤害，你现在胡思乱想，不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吗？” 林宝宝牙一咬，“啪”地一声把书房的门关上了。 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林宝宝破罐子破摔。 她深感无力，现在更不想告诉陈小虎她能与孩子交流的事情了，否则，陈小虎更加会认为，就是这个孩子让她脑子出现问题，让她不正常。 陈小虎局促地站在门板前，刚才那么响亮的关门声将林宝宝的怒气向他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又再一次惹怒了林宝宝。 陈小虎愤愤地想，都怪那个孩子。 第73章 好好谈一谈 陈小虎对孩子莫名其妙的敌意令林宝宝有些头疼，但她并不准备费心费力解决这件事，陈小虎能想得通最好，想不通就罢了，林宝宝可不是那种会苦口婆心劝人改变主意的人。 当初林宝宝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陈小虎她怀孕的事情，有几分原因就是怕陈小虎与她因孩子的事情生了嫌隙，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只是林宝宝没料到陈小虎不想要孩子的理由这么荒唐，居然是因为他觉得“孩子伤害了她”。 荒唐。 这一周林宝宝都没怎么搭理陈小虎，就差把他赶去客卧睡了。 网购的音响和音乐碟片都到了，吃过晚饭，林宝宝开始安装新的音响，刚拆了包装，她便有些不耐烦地把东西往旁边一放，自个儿坐到沙发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小虎洗碗出来，见这一地狼藉，拿纸巾擦了擦手，蹲下身子去安装音响。 音响不大，安装的步骤也简单，没一会儿便安好了。陈小虎又去拆碟片，取了一盘出来，放进dvd机。 音乐很快响起，经由音响扩音，环绕在客厅四周。 林宝宝目光落在陈小虎微微弯曲的后背上，有些失神。 陈小虎的背一向挺得直，两人还没交往的时候，林宝宝的同学朋友提起陈小虎，就会说“那个追你的站得像棵竹子的男生”。 这个站得像棵竹子的男人总愿意为她低头，林宝宝也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她一向知道，她的“坏脾气”就是被陈小虎的好脾气惯出来的，哪怕他们起争执，陈小虎都只会柔声细语地与她解释，话都不忍说重一点。 她就不同了，她讲起绝情的话来，那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小虎。”林宝宝叫了叫他。 陈小虎还半蹲着，手里正在整理包装盒，回过头来看林宝宝:“怎么了？” 林宝宝动了动嘴巴:“我们谈谈。” 陈小虎一怔，迅速把地面上乱七八糟的快递盒和包装盒整理干净，坐到林宝宝身边，看着她:“宝宝，你说。” 林宝宝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你说过，你早就察觉到我怀孕了。” “……”陈小虎猜到她要谈孩子的事情，点头，“是的。” 林宝宝又说:“我记得我和你说我怀孕的事之前，你对待孩子的态度不是这样的。” 林宝宝带着陈小虎回忆起哪些事情来:“你叫我不要喝酒，给我准备午餐，说食堂的饭菜没有家里做的健康。你还叮嘱我注意休息，甚至想让我休假放松精神。如果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何必说那些话、做那些事让我保重身体？” 林宝宝还想起有几次陈小虎欲言又止，问她是不是也得了孕期抑郁症，还说她的腰胖了些……现在再去细想陈小虎说的那些话，无不透露出他早已知道她怀孕的信息，只是她当时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忽略了许多细节。 陈小虎眸光动了动，微微低下头:“宝宝，我让你注意身体，是怕你像上次一样，意外流产。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让你经历一次了。你那个时候没跟我提，我就知道你心里纠结，无法下决心要留下孩子还是不留，在你没做决定之前，我不想让你做些可能会让你后悔的事情。而且……” 陈小虎的语气有了些变化，掺了些不满在里面:“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会因为这个孩子变得这么奇怪。” “……” 林宝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话题又回到了“孩子让她变得奇怪”这个点上。 “我承认，这个孩子确实让我有了些改变。”林宝宝今天难得地有耐心，“但你为什么就认定，这种变化是负面的？” 陈小虎垂下眼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宝宝，你有些的行为变得很奇怪，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中邪了一样……” “……”林宝宝没法否认，她与孩子对话，这在旁人看来可不就是“中邪”了么？ 林宝宝掂量几许，她此前认为要是把她能和孩子交流的事情告诉陈小虎，他只怕会更觉得她有毛病，现在…… 林宝宝试探着开口:“要是我跟你说，我可以和孩子交流，你……”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震得桌面颤了颤。 林宝宝话音断了，她伸过手去拿电话。 是徐梦醒的来电。 这一打断，林宝宝没法再与陈小虎继续说下去，坐到沙发一侧，接电话。 陈小虎还有些懵，什么叫“可以和孩子交流”？ 他的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向林宝宝，见她专心致志打电话，也没法再继续问下去了。 陈小虎拿起遥控器，将dvd机关了，起身回书房，把空间留给林宝宝。 徐梦醒在电话那头表露出的情绪不是很好。 “我让他回来一趟，谈一谈离婚的事情，他觉得我在恐吓他，存心在他升职的关口给他添堵。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找了个律师朋友帮忙写份离婚协议书，到时候留给他就行了。” 徐梦醒说到这里，转了话题:“这周六房东那边方便看房吗？” 林宝宝调出微信界面来看了看聊天记录，说道:“可以的，那边说周末都行。” “那宝宝，麻烦你联络一下了。”徐梦醒说。 林宝宝顺手给介绍房子的同事发了条微信过去，又对徐梦醒说:“到时候我把房东的微信推给你，我们拉个群。” 电话那头传来徐梦醒“嗯”的一声。 今天的徐梦醒，话特别少。 林宝宝想了想，又问徐梦醒:“你一个人搬出来？” “嗯，我一个人。这学期我给子英改住读了，他住学校就行，我不能再去陪读。我这边的经济情况你也知道，不可能给他提供很好的条件，他还是跟着他爸吧。至于琳琳，都这么大了，又在国外，我也管不着。” 徐梦醒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克制。她大概已经做过许多次心理建设，才让自己忍痛放弃这两个辛苦拉扯长大的孩子。 林宝宝心里的想法与钱晓鸥一样，替徐梦醒感到不值。 可徐梦醒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她们作为朋友的，能做的就是力所能及地给她提供帮助了。 第74章 重新步入社会的家庭主妇 保康医院的单位小区离林宝宝的小区大约二十分钟车程，周六陈小虎休息，开了车送林宝宝过去。 这几天两人没再就孩子的问题起什么冲突，心照不宣一般，不主动提孩子的去留问题。陈小虎一如既往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林宝宝，按照她的胃口做些健康可口的饭菜。她孕吐明显，吃不下饭，陈小虎就想法设法地改食谱。家务活也不让她做，有时候林宝宝会错觉他已经不排斥孩子了。 外来车辆没法进小区，陈小虎把林宝宝放在小区门口，自己去附近停车。 徐梦醒已经到了，正站在小区门口等林宝宝。 林宝宝见她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手里拎着个帆布包，站在树荫下朝她招手。 林宝宝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哪里见过徐梦醒这么落魄的模样。 林宝宝走过去:“等很久了？” “没有，我也刚到。”徐梦醒努力挤出些笑容来，目光落在林宝宝的肚子上，“还不怎么显怀。” 林宝宝“啧”了一声:“这才多大。” “要等你老公吗？”徐梦醒问，她刚看到陈小虎开车离开，猜到是找停车的地方去了。 林宝宝眼皮动了一下:“不等了，他要来自己会跟来。” “唉？怎么回事？”徐梦醒觉察出林宝宝语气的不对劲，“吵架了？” 林宝宝默了一会儿，点头，将她与陈小虎关于孩子去留问题的争执与徐梦醒讲了一些。 徐梦醒停下来，分析起来:“看你说的意思，其实陈小虎不是不想要孩子，他是觉得有了孩子让你的状况不太好，连累你了，所以他才不想你留下这个孩子。而且……”徐梦醒忍不住笑起来，“你说你为了孩子要跟他离婚，那他肯定要崩溃，你就是他的天你就是他的地啊。” 林宝宝:“……” 老小区没有电梯，同事介绍的房子在三楼，徐梦醒大着肚子，爬楼梯不方便，这楼层正好。 房子其他方面都还好，只是采光不太好。但对于徐梦醒来说，这已经是性价比最高的租房了。陈小虎很快就跟过来了，林宝宝让他去看看屋子里的水电设备、煤气灶什么的，给徐梦醒把把关。 一切还算顺利，徐梦醒也不挑了，与房东商量着签合同的事情。 林宝宝站在窗口，往楼下看去，一夜秋雨过后，梧桐树叶黄了许多。 “老婆。”陈小虎靠了过来，把手里一条羊毛披肩披在林宝宝身上，“起风了，有点凉。” 林宝宝抓着披肩的边缘，抬头去看他:“你还带着这个啊。” “嗯，早上看了眼天气预报，就把你的披肩带来了。”陈小虎说道。 “哟，你们小两口说什么悄悄话呢？”徐梦醒和房东说完了话，也走过来，见林宝宝身上多出来的披肩，笑起来，“陈小虎，你还挺疼老婆的。” 徐梦醒说完，抬眼朝林宝宝瞧了一下，那眼神里透出来的意思挺明显的:我看不是你们吵架，是你非要跟他吵架。 林宝宝:“……” 几个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租房的事情定下来了，便前后离开。 走到小区门口，陈小虎回头去看两位女士:“我去把车开过来，你们在这里等我。” “啊，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徐梦醒说。 林宝宝转头:“怎么？” “我有别的事要做，先不回家的。”徐梦醒说。 林宝宝挥手，叫陈小虎先去开车，又问徐梦醒:“去哪里？我们开车方便，送你过去。” 徐梦醒想了想:“我想去一趟人力资源市场，跟你们不顺路的。” “人力资源市场？”林宝宝思考片刻，明白了，“梦醒，你想找工作？” 林宝宝有些惊讶。 徐梦醒点头:“我总不能当个无业游民，坐吃山空吧？我要吃，我肚子里这个要吃，她出生以后，很多地方都要钱的。我这都快四十岁了，总不能向家里要钱。” 林宝宝明白徐梦醒亟需经济来源，可她现在这个情况…… 林宝宝目光里有一些担忧的情绪，徐梦醒看出来了，笑笑:“我知道，我已经离开职场很多年了，差不多与社会脱节，现在又怀着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肯招我。但我总要试一试吧？” 林宝宝点头:“行。就让小虎绕个路送你去一趟，没多少时间。”想了想，又问:“网上投简历了吗？” “也投了。”徐梦醒说，“但我觉得不踏实，总干等着也不好，亲眼去看一看，和那些招聘方聊一下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人家想不想跟我聊。” 林宝宝安慰她:“去试试吧。” * 事实证明，徐梦醒并非杞人忧天。 徐梦醒找工作的障碍有三:年龄大，与社会脱节久，孕期。 这三个点又恰好是最能招致职场歧视的三点。 徐梦醒是从211院校毕业的高材生这没错，可她已经毕业十几年了，当初的专业知识和技能也不知道还能记住多少。她当年从单位辞职，在家一心一意做家庭主妇，早已与日新月异的职场脱节，跟不上现在的节奏，不了解现在的职场环境，更不知道该怎么和年纪比她小一轮的年轻人交往。 她这一胎已经快八个月了，预产期在即，现在哪家公司招她进去，那就是直接发工资给她放产假。 谁会愿意这么做？ 徐梦醒穿行在人来人往的人才市场里，只觉得由心底生出许多尴尬与无措的情绪。 她觉得她站在这些充满活力的、一身本事的人群中，就像个小丑。 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投来不屑的目光，也有人小声议论。 徐梦醒一张脸火辣辣地疼，她迅速给几家企业投了简历，听着他们“有消息会通知你”的客套话，匆匆离开了这个地方。 那些招聘人员只扫了一眼她的简历，甚至不愿意与她聊一聊。 徐梦醒逃一般地出了大楼，站在楼下拼命呼吸新鲜空气，许久才缓过神来。 徐梦醒突然想，如果当初她没有选择做家庭主妇，而是继续工作、继续在职场打拼，是不是今日的光景就会不一样？ 可是当初那个选择已经做了，这个结果就必须承担。 她眼眶发热，好想抱头痛哭一场。最后却只是抬手揉了揉眼睛，抬起头迈开步子离开。 第75章 是宝宝一直在帮我 林宝宝有些担心徐梦醒。 在被邱爱文陷害暂停执业活动之前，林宝宝的事业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但即便她这样能力突出的女性，也不是没有受到过职场歧视。 林宝宝初入保康医院的时候，曾在内科当班，前后大约有两个月，那时陈小虎还没毕业。内科的女医生屈指可数，林宝宝被分到一位姓刘的主治医生的组里，他非常不信任林宝宝。 林宝宝被分到他的组里后，快一个月了还不能跟进任何一个病人。每次查房，刘医生都直接忽略林宝宝的意见，不仅如此，林宝宝按着他的吩咐去开医嘱后，他还要再次检查，生怕林宝宝出了什么错。 有一次，刘医生给病人多开了一盒药，事后不知怎的，推到林宝宝身上，说她听错了话。林宝宝真是百口莫辩又莫名其妙。 不久后，林宝宝从别的医生那里听说了刘医生针对她的原因，就因为她是个女性。 “女人随便找份轻松的工作就行了，医生这一行不适合女人。女人要结婚、生孩子、带孩子，每天忙得很，哪有空管病人的事？” 这句话深深地印在林宝宝的记忆里。 那时的情绪是怎样的，林宝宝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总归不会有什么好情绪。 即便后来林宝宝不断用她的成绩证明她的水平，成为声名在外的妇产科金字招牌，这段记忆仍不会消散，亦不会因此完全摆脱“女性”这个身份带来的对她不公平的评价。 就有人说，妇产科不就是女人的地盘，女人在妇产科获得的成就再高，那也不及其他科室。女人到了其他科室，还是比不过男医生的。 诸如此类的话语，林宝宝不只听过一次。 林宝宝想，连她都无法摆脱这些有色眼镜，何况已经离开职场已久的徐梦醒呢？ 徐梦醒不像她，徐梦醒没有在事业上取到过惹人注意的成就，无法以这些成就去证明自己。再加上徐梦醒年纪大了，各方面条件比不得在职场上打拼的年轻人，她的就业范围很窄，很窄。 林宝宝想着徐梦醒的事情，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碗里一块豆腐被她那双筷子戳成烂泥。 陈小虎担心她:“老婆，有心事？” 陈小虎又叫了她两声，她这才回过神来:“哦，在想梦醒的事情。” “我没想到梦醒姐会离婚。”陈小虎说道，“以前我总觉得，梦醒姐的老公和孩子是她的一切，她不可能离开他们的。真没想到这一次，她不但和老公离婚，还舍得不带走两个孩子。” 林宝宝的眸子动了动:“人的想法都是会改变的，再没有遇到一些事情之前，都不可能预料到今后自己会产生怎样的念头。” 陈小虎听见林宝宝这么说，不禁想到孩子的事情。 她在怀上这个孩子之前，也不知道她会留下这个孩子。在得知怀孕的消息后，她从前坚决不要孩子的想法也改变了。 是这样吗？ 林宝宝见陈小虎出神，猜他大概想到了孩子的事情。 她轻咳一声，低头去吃碗里被她戳得不成形的豆腐。 还是别提孩子的事了，一提她的脾气就又上来了，免不了一场争吵。林宝宝想。 “吃这块。”陈小虎往林宝宝碗里夹了块新的豆腐，他瞧一眼她碗里那早就乱七八糟的豆腐，心里也有些乱乱的。 这些天他们夫妻两人为了孩子的去留问题，搅得乱七八糟的。 “陈小虎。”林宝宝咬了口豆腐，觉得味同嚼蜡，她还是决定提一提孩子的事情，“在没有怀孕之前，我真的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要孩子了。这几年来我一直在逃避，你也知道我在逃避。我们都在逃避四年前我流产那件事。” “但我有了孩子以后，很多想法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我起初也不接受他，不想要他，但是……”林宝宝话音断了几秒，“母亲放弃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我想到陈依依的事，想到杜琦的事……以前我不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但那个时候我没怀孕，现在我知道自己怀孕了，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想法就不一样了。” 这是这么多日子以来，林宝宝第一次这么耐心、诚恳地与陈小虎谈她想要留下孩子的想法，也是她第一次没有急匆匆地否定陈小虎的看法。 或许她和陈小虎都该走出四年前的阴影了，该去迎接新的生活，也迎接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宝宝……”陈小虎伸过手去握住林宝宝的手，“是我忽略了你的想法，我总是觉得，这个孩子是来拖累你、伤害你的，因为他你变得古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林宝宝皱眉:“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如果你知道他在我危险的时候陪着我、鼓励我，知道因为他的出现，我才能去和别的孕妇肚子里的孩子交流，帮他们走出困境……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鼓励你？帮你跟其他孕妇的孩子交流？”陈小虎惊讶地张张嘴巴，“老婆，你在说什么啊？” 林宝宝就知道，陈小虎一定会认为她疯了。 她看着陈小虎震惊的脸，不愿再说下去了，低头戳碗里的豆腐:“不说了，吃饭吧。” 陈小虎觉察到林宝宝的情绪变化，也不想再去激怒她，“哦”了一声，低头去吃饭，又给林宝宝夹了些菜:“别只吃豆腐了，多吃点菜。” 林宝宝撇撇嘴，把陈小虎夹给她的菜尽数吃掉。 今天这番谈话对陈小虎内心的触动很大，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林宝宝因为流产的事情，变得脆弱又敏感，所以他想将她保护在他的羽翼下，为她挡去外面的风雨，家里人催生孩子他挡着，同事朋友提起生孩子的事他也挡着。 他以为这就是最好的方式。 但他似乎忽略了，林宝宝没他想的那么脆弱。 反倒是他，因林宝宝的突然怀孕变得坐立不安，变得不知所措，甚至斩钉截铁地认为，林宝宝不是心甘情愿想要孩子的。 陈小虎突然想，或许这个孩子不仅是来让林宝宝成长的，也是来让他成长的。 第76章 乔迁新居 徐梦醒搬进新家的那一天是周末，林宝宝和钱晓鸥都过去帮忙。 徐梦醒没带什么东西，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装着她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她没带走陈银海家里任何东西。 “陈银海知道你搬走了吗？”钱晓鸥边擦桌子，边问道。自从知道徐梦醒决心与陈银海结婚后，钱晓鸥对陈银海的称呼就从“你们家老陈”变成了连名带姓。 徐梦醒大着肚子，许多事不方便做，这会儿正把衣服往衣柜里放。 基本的家具都是房东的，拎包入住很方便。 徐梦醒把大衣挂在架子上，回钱晓鸥的话:“我给他发信息说了，离婚协议书就在楼下信箱里，他回家了自己去取就行。” “我还是觉得不解气。”钱晓鸥愤愤不平，“凭什么便宜这个老男人。” 现在钱晓鸥对陈银海有着许多厌恶情绪，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的。 徐梦醒无奈地看向她:“晓鸥，你别这么说他，他怎么说也还是我孩子的爸爸。” 钱晓鸥白了一眼；“你就这点出息吧。对了，工作找得怎么样？” 说起这个事，徐梦醒就愁得很。 “还没找到。唉，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我这个情况，想找个洗碗、扫大街的工作都不见得容易。”徐梦醒唉声叹气的。 钱晓鸥劝她:“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总会找到的，对吧？”钱晓鸥又朝正在拖地的林宝宝递过话去:“宝宝，你说对吧？” “……”林宝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梦醒说的倒是实话，现在连洗碗工、保洁人员这样的工作，都有一定要求，何况徐梦醒大着肚子，肯定做不了这些体力活的。 徐梦醒不等林宝宝说话，自个儿就打消了幻想:“或许时间久了，是能找到工作，但我怕孩子生下来之前，我只能坐吃山空，连奶粉钱都没法攒下来。你们会不会也觉得我离婚的决定太草率了？” 钱晓鸥倒也诚实:“确实草率，你就应该拿了足够的钱再离婚。你就是太软弱，非要给他留这点面子，就是不忍心跟他撕破脸。要不是夏晨跟我好好分割了财产，我肯定让他掉一层皮。” 钱晓鸥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徐梦醒只是笑了笑，她性格本就温吞，又做久了贤妻良母，哪里有什么斗争的念头。默了一会儿，她问钱晓鸥:“你真的要离婚？” “当然了。”钱晓鸥说道，“我跟他想法一致，过不下去了，好聚好散。过了冷静期，下个月就能去办手续。” 三个人安静地收拾着屋子，林宝宝拖完地，又去铺床，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还在整理衣柜的徐梦醒:“梦醒，你以前是学文学的对吗？” 徐梦醒点头:“对。” 林宝宝又问:“你结婚前在单位做的是什么工作？” “整理文档、写稿子之类的，都是些文字工作。”徐梦醒再回忆起结婚前那段时光，总觉得模糊得很，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工作状态，也不知道当时的情绪，只知道那是一份比较清闲的工作，不像林宝宝这样，加班加得昼夜颠倒。 林宝宝说:“那你现在再找工作，也应该是找文字类的工作？比如去杂志社什么的。” “对的，我投简历也是向这些单位投。”徐梦醒说道，“不过都不要我就是了。” 徐梦醒这话说得好生苦涩。 话说到这里，钱晓鸥想到了什么，对徐梦醒说:“我有个同事，她老公是一家杂志社的主编，他们杂志社好像是写些什么故事文章，类似《故事会》那种。听说他们在招人。” 徐梦醒了然:“这种杂志社的招人条件，除了专业要符合，应该还要求有既往成绩，比如写过的稿子什么的。我都这么久没出来工作了，哪有什么成绩。” “那也说不准，我先问一问，你把你的简历发给我，好不好？”钱晓鸥问徐梦醒。 徐梦醒当然乐意之至:“好，那麻烦你了晓鸥。我晚上就把简历发给你。” “行。”钱晓鸥想着，要是能为徐梦醒解决这件事最好，解决不了也可以问问同事老公现在杂志社招人的门道，好给徐梦醒指一条路，“等会收拾完，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 其他两人表示同意，钱晓鸥便开始念叨起吃什么，说着说着，笑道:“我们这里两个孕妇，辛辣刺激的都不能吃，真遗憾啊。” “……”林宝宝不禁又想起陈小虎每天给他做健康餐的事，心里有些烦恼，开口向两个姐妹倾诉:“我这个孩子要留下来，也不是件容易事。” 徐梦醒与钱晓鸥都是一惊，问林宝宝是怎么回事。 林宝宝理了理措辞:“陈小虎脑子进水了，觉得这个孩子在伤害我，让我变得不正常。” “他不想要？”钱晓鸥问，“他想不想要是他的事，你想要就行了。” 徐梦醒并不是很认可:“但孩子还是需要一个爸爸的吧。” 钱晓鸥半开玩笑道:“梦醒，你不也带球跑了吗？” 徐梦醒“啧”了一声:“我和宝宝的情况不一样，我这三胎，怀的时候老陈忙工作，带孩子的时候老陈也忙工作，没怎么管我，我甚至觉得他可有可无。陈小虎不一样啊，你看看陈小虎对待宝宝的态度，他肯定要好好照顾宝宝和孩子的，所以陈小虎对于宝宝和她的孩子来说不是可有可无。” “说起来，你那还真是丧偶式带孩子。”钱晓鸥又忍不住吐槽，又去问林宝宝，“那你有什么打算？” 林宝宝摇头:“不知道，先这么僵持着吧。” 钱晓鸥与徐梦醒了然。 钱晓鸥想着林宝宝刚才说的话，说道:“不过陈小虎的想法也不是完全错了，你怀孕之后，确实有的地方变了。可能变化比较明显，他觉得不正常。” 林宝宝皱眉:“我哪里变了？”哪里变了，她心里清楚得很，问这话只不过想听听旁人的看法。 “你不喝咖啡了。”钱晓鸥说道。 林宝宝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变化。” 钱晓鸥不认同林宝宝的看法:“这是很大的变化好不好？你为了孩子，放弃了你最喜欢喝的咖啡，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林宝宝张了张嘴，想说点反驳的话，却找不到能说的，只能转了话题:“想好吃什么了吗？” “哦，”钱晓鸥回归正题，“去吃粉吧，怎么样？” 其他两人没意见。 第77章 天台上的意外 大潮市的三鲜粉面远近闻名，汤醇粉弹，深得男女老少喜爱。 林宝宝近日的胃口仍是不好，但好歹能吃下粉，她搅着碗里的汤和配菜，酝酿酝酿食欲。 徐梦醒看她这样子，说:“还是反应得厉害？我怀第一胎的时候也像你这样，到了四个月的时候还是吐个不停，什么都吃不下，瘦得很。没想到后来生孩子的时候，我都胖了快四十斤了。” 林宝宝接话道:“我孕吐倒还好，就是真的没什么食欲。随便吃一点吧。” 林宝宝低头默默吃粉，过了一会儿，听到徐梦醒问她:“宝宝，你跟邱爱文的老公熟吗？” 林宝宝听到“邱爱文”这个名字，仍免不了心悸。她顿了顿，调整情绪:“不是很熟，只是参加过他的项目，现在也没合作了。怎么了？” 林宝宝不明白徐梦醒怎么会突然提起郑岩，在林宝宝看来，徐梦醒和郑岩没有任何交集，最多只是从她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徐梦醒神色显得有些不自在，勉强保持平静:“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梦莹最近好像在帮他做事，我怕梦莹被人骗。” 还不等林宝宝回话，钱晓鸥笑起来:“你们家梦莹不骗别人就万幸了，谁能骗得了她。”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徐梦醒的语气有些奇怪。 林宝宝确实不知道徐梦莹在帮郑岩做事，就又问:“梦莹帮郑教授做事？哪方面的事情？” 徐梦醒想了想，说:“可能是采买设备之类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宝宝想到邱爱文故意填错项目支出账目并栽赃给她的事情，心里很不安，但这件事只是她的猜测，目前没有实锤，也不知道郑岩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她只能比较隐晦地跟徐梦醒提个醒:“牵扯到钱财的事情很容易出问题，你还是盯着点梦莹吧。” “我哪有机会盯着她。”徐梦醒无奈，“她向来我行我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给她打个电话，她都不愿意多说两句的。” 说起来，徐梦醒之所以会提起郑岩，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徐梦醒签了租房合同后，就开始准备搬家的事情。她也将这件事告诉了家里人，家里人来来回回几趟，想阻止她。到最后徐梦醒都不肯见他们了。 徐梦莹也因这是去找了徐梦醒。 徐梦莹的态度与其他家人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离了好啊，你说你做了这么多年家庭主妇，有什么意思？我看姐夫对你、对这个家根本不上心，只会一味地享受你付出带来的成果。依我看，你赶紧离婚，以后再找个小鲜肉，也不是很难。” 徐梦莹说的这话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爱情只是调味剂，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徐梦醒没与她就“找小鲜肉”的事情多加交流，留了她吃饭，席间又看到郑岩给她打电话。 徐梦醒顿时火就窜上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和他纠缠在一起吗？” 徐梦莹不甚在意:“我和他没什么，就正常的交流，你这么敏感做什么？” “我敏感？你来我这才几次，我就碰到他找你两次了，你敢说你们平时交流不会更多？”徐梦醒可不是傻子，没那么好糊弄。 徐梦莹还是嘴硬:“巧合而已。” 徐梦醒来了气，逮着徐梦莹一顿教训，徐梦莹只好与她交代:“他让我帮他买设备，给我点跑腿费，就这么简单。” 说得云淡风轻的，徐梦醒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管教这个妹妹了，毕竟她早已成人，性格放飞，连父母都管不了，更别说她这个本就一身麻烦的姐姐。 徐梦醒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又说:“宝宝，要是你医院那边有这方面的消息，也告诉我一声，我就是怕梦莹出什么事。” 林宝宝点头应下来。 正说话间，林宝宝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些惊讶。 是廖语晴的来电。 “林主任，不得了了，江敏在天台上闹自杀！” 廖语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急切得很。 林宝宝回忆了片刻，便想起这个名字了。 一般而言，林宝宝很少记得孕产妇的名字，她每天要接的看诊、手术很多，哪里记得过来。但这个江敏她是记得的。 她就是在江敏的手术台上昏倒，之后拥有了与肚子里胎儿交流的能力。 林宝宝一是搞不清楚状况，问廖语晴是怎么回事。 廖语晴只简单说了几句:“具体原因不知道，现在她就站在我们住院部的天台上，谁接近都不行，她一直吵着要见林主任！” 林宝宝头皮发麻，听廖语晴这意思，就是她曾经医过的病人现在正站在天台上想自杀，而这个病人又要见她这个主治医生。 如果她不去，万一江梅想不开真的跳下去…… 林宝宝觉得自己必须走这一趟。 林宝宝抬头看徐梦醒和钱晓鸥:“我要马上去医院一趟，你们继续吃。” 她拎起包就要走，钱晓鸥也跟着起身，喊了一句:“宝宝，我开车送你。” 林宝宝看见钱晓鸥和徐梦醒碗里还没吃完的粉，转头看见米粉店附近正好有一辆出租车下客，边迈步往出租车的方向走，边说:“不了，我坐出租车过去。” 医院情况不明，林宝宝不想让钱晓鸥被牵扯其中。 林宝宝刚坐上出租车，陈小虎的电话来了:“宝宝，你是不是要来医院？” 陈小虎今天在医院值班。 “嗯，我刚上出租车。”林宝宝说。 “江敏的情况很不稳定，她抱着孩子在天台，我担心你……”陈小虎欲言又止，最后转了话语，“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林宝宝说了一声“好”，挂断电话。 林宝宝没想到江敏竟想抱着孩子一起跳楼自杀…… 刚才陈小虎在电话里没说出的话林宝宝懂，陈小虎大概并不想让她去冒险，可陈小虎与她一样，都是救死扶伤的医生，陈小虎深知林宝宝的心思，也知道作为一个医生，不能见死不救，更不能劝人见死不救。 第78章 你为什么要救我和孩子 保康医院住院部大楼共22层。 林宝宝赶到医院门口，刚下车就看到陈小虎。 她还看到了不远处闪烁着车灯的警车。 “警察和消防员都来了，他们在楼下布置好了。”陈小虎边与林宝宝往住院部走，边说道，“宝宝，你……你不要太勉强。” 陈小虎看向林宝宝的眼神里有许多担忧。 林宝宝点头:“我有分寸。” 住院部大楼周围已经围起警戒线，林宝宝远远地便看见正门停着警车和消防车，不少警察、消防员、医护人员聚在一个区域内，还有些病患和路人，大概是来围观的。 林宝宝走过去。 院长一眼就看见了林宝宝，赶紧拉她过去，朝守警戒线的警察说:“这是林宝宝林主任，就是江敏想见的那个医生。” 警察了然，让林宝宝进去，一位女警过来陪着林宝宝，向她简单介绍江敏目前的情况后，说道:“江敏现在情绪很激动，还抱着孩子。我们的同事已经在上面进行劝阻。她指名道姓要见你，我们迫不得已才叫你来，待会儿不管她说什么话，希望你保持镇定，不要刺激她。” 林宝宝点头:“我知道了。” 林宝宝现在脑袋里还像糊了一团浆糊似的，有些不清明。 怎么突然就闹了这么一出事了？ 刚才在来的路上，林宝宝已经不止一遍去回忆江敏那台手术的相关事情。江敏是因车祸被送进保康医院的，当时车骨刺穿了她的肺叶，胎儿只有三十周，剖宫产胎儿存活率极低。她与欧阳烨相互配合，同台手术，不但成功进行肺叶修补手术，还成功让江敏的孩子活了下来。 术后新生儿被送到早产保温箱护理，很快产妇和婴幼儿的生命体征都恢复到正常水平。江敏术后恢复良好，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林宝宝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江敏可能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林宝宝不禁想起前不久她还对李秀文的家属说过，保康医院最严重的产妇患抑郁症的结果是妈妈抱着孩子从楼上跳了下去…… 没想到今天竟会历史重演。 距离上一次的悲剧已经过去十来年了，林宝宝并未亲历过那件事，只是从医院的老医生嘴里听说过。 这一次她成了焦点。 天台上风很大，吹过来的风刮得人的脸发疼。 几个警察站的位置距离天台边缘栏杆有一段距离，他们不敢轻易靠近，怕刺激到正坐在护栏上的江敏。 林宝宝看到江敏时，差一点认不出她来了。 江敏瘦得厉害，她穿着一件毛衣外套，那外套仿佛是裹住了一根竹子，衣角随风乱飞。 “江敏，林主任来了，你让她过去可以吗？”警察小心翼翼朝江敏喊话。 江敏还坐在护栏上，似乎有些茫然，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林宝宝的方向看过来，目光直直的，像是在确认是不是真的是林宝宝。 她怀里的孩子哭个不停，在这空旷的天台上哭得令人心碎。 “林医生，是你吗？”江敏张开口说道，很嘶哑的声音。 林宝宝放大声音:“是，我是妇产科的主任医师林宝宝。” 林宝宝谨遵刚才警察同志的叮嘱，不敢多说话，怕刺激到江敏。 “林医生，为什么啊？”江敏突然哭起来，嘴里说着什么，距离有些远，林宝宝听不清。 林宝宝侧头，低声去问民警:“我可以问她能不能靠近一点吗？” 见民警点头，林宝宝便放开了胆子问江敏:“江敏，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你能让我过去一点吗？” 江敏呆呆的，好一会儿才说:“好，你过来。只能你一个人过来。” 林宝宝心跳得厉害。 她很紧张，也很害怕，生怕自己哪一处出错，让江敏做出过激反应来。 但她必须过去。 林宝宝缓缓挪动步子，朝着江敏的方向靠近，在距离江敏大概三米远的地方，听到江敏阻止她前行:“你就站在那里别动！” 林宝宝赶紧立定步伐，不敢再往前一步。 林宝宝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僵，手指发凉，可她的额头竟渗出一层汗水来，后背也是汗津津的。 靠近了江敏，林宝宝这才看清她的状态。江敏脸上颧骨凸出，面色发黄，眼睛下方两圈乌青，看起来憔悴得很。她怀里的孩子还在哭，迎着风，小脸通红。 林宝宝心道，必须要尽快让江敏放弃轻声的念头，否则在这冷风里继续待着，她和孩子都会受不住的。 林宝宝一咬牙，主动开口:“江敏，你要见我？” 江敏身子颤了一颤，望向林宝宝的眼睛里满是怨愤和悲伤:“你为什么要把我和孩子救回来？为什么！” 林宝宝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江敏是在控诉她当时的手术成功把她和孩子治好了。 这话该怎么接？ 林宝宝很无措。 好在江敏继续自顾自话:“如果不是你，我和宝宝死了就死了，不用受这些苦……” 林宝宝并不了解前因后果，不清楚江敏想自杀的原因。她想，大概民警和其他人也未了解清楚，否则不会僵持了这么久了还无法劝阻江敏。 林宝宝默了一会儿，回了一句:“治病救人是我作为医生的职责。” 林宝宝想，这样一句没有指向的话，应该不会让江敏激动吧？ 又听到江敏笑起来，笑得很瘆人:“你不该救我！也不该救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活着有多痛苦！还不如死了！” 林宝宝不可能接话说:是，我当初不应该救你们。 她思考一番，谨慎问道:“江敏，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林宝宝看见江敏抽出一只手来，抹了抹眼睛。 江敏声音带了哭腔:“为什么？因为太苦了……活在世界上没什么意思……对我来说没意思，对孩子来说也没意思……” 林宝宝一怔，思绪落在江敏的孩子上。 从林宝宝的从医经验来看，产妇患上抑郁症，很大一部分与人际关系有关，简单来说，就是家人尤其是丈夫没能给产妇足够的产后呵护和帮助，不能分担产妇分娩后的生理不适，也不能分担产妇的心理不适，甚至火上浇油，让产妇感到生活无望、忧心忡忡。 第79章 说不定孩子很喜欢这个世界呢 产妇出现产后抑郁症并不是罕见的现象，只是通常情况下产妇的症状并不是很明显，像心情不好、食欲不佳等类似的症状，只会被对产后抑郁症缺乏了解的人认为是正常不过的情况，许多患有产后抑郁症的产妇靠着自己的努力恢复正常状态，靠自己走出阴霾，到最后她们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患有过抑郁症。 等她们日后听人提起，再去细想自己当初的状态，可能才会反应过来，原来她们曾经患上了抑郁症。那时她们与旁人提起，旁人只会认为她们是“想多了”“没事找事”“矫情”。 这便是现实情况。 回到江敏这一事上，林宝宝再去回忆许多细节，想起在江敏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是江敏的母亲，不是江敏的丈夫。又想起她似乎从未见过江敏的丈夫或是丈夫方的家属来医院照顾过江敏。 事情一目了然，江敏现在的自杀倾向，可能与她的丈夫、她的夫家有关。 想到这一层，林宝宝便只能避开与她丈夫有关的话题，把焦点落在孩子身上，毕竟孩子是她的亲骨肉，能触及她内心柔软之处的大概只有孩子了。 否则，江敏不会因为觉得“世界太苦”，就想要孩子和她一起离开。 林宝宝极力保持镇静，她的面瘫让她看起来波澜不惊:“江敏，孩子才来到这个世界上，说不定她很喜欢这个世界呢？” “不会的！”江敏声音大了一些，“她怎么会喜欢这个世界！她要跟我在一起……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受苦……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凭什么他们活得好好的，凭什么……” 林宝宝捕获到一些关键词，但她还不知道江敏说的“他们”是谁，“他们”可能就是导致江敏产生轻生的源头，可眼下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林宝宝眼睛盯着江敏怀中的孩子，突然想到了她拥有的特殊能力，她能与腹中胎儿交流的能力。 既然她能与还未出生的胎儿交流，那么是不是也能与刚出生不久的新生儿交流？ 林宝宝想，如果她能和江敏的孩子交流，能知道这个孩子的心声，或许就能以孩子的心声来劝阻江敏做傻事。 想到这里，林宝宝决意一试:“不然，我们听听看孩子的想法？她喜不喜欢这个世界，想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要问她的，你说是不是？” 林宝宝尽量保持语调的平稳，让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再寻常不过的询问。 江敏笑了一声:“我的孩子还这么小，这么脆弱，她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哭……她能说什么……” 林宝宝赶紧接话:“我可以听到她想说的话啊！真的！” 林宝宝这样诡异的、玄乎的话在旁人听来可信度极低，甚至会被当作“疯言疯语”，站在林宝宝身后的民警听到了，也只认为她是在“哄”江敏。 可对于处于极度缺乏安全感、情绪低落、精神恍惚的江敏来说，林宝宝这段话却像是认真的、值得信任的。 江敏抬头看林宝宝:“你是在糊弄我吗？”可语气里已经透露出一些相信来了。 林宝宝趁此机会继续引导江敏:“没有，你知道我是很厉害的医生，有很厉害的本事的。不然，你让我试试，让我抱抱你的孩子，我一定告诉你她心里怎么想的，好不好？” “你是不是在糊弄我？”江敏又问了一遍。 林宝宝很笃定:“没有，我没有糊弄你。不然你让我拉拉她的小手，我就能知道她的想法了。你让我过去试一试，好不好?” “……”江敏陷入了沉默。 林宝宝从江敏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出，她动摇了。 林宝宝见过许多孕产妇，见过她们的喜怒哀乐，也见过她们心意发生改变时的情绪波动，知道她们情绪波动时会表现出怎样的模样来。 显然，现在江敏显露出来的神色，是在表明她有些相信林宝宝的话了。 于是林宝宝又进一步加深江敏的信任:“我就拉一下她的小手好不好？你也想知道孩子心里在想什么的，是不是?” 林宝宝从来没觉得她这么会“哄”人，大概在这种极端情境下，人的许多潜能都会被激发出来。 江敏还流着眼泪，泪眼婆娑看向林宝宝:“你跟我保证不会骗我？” 事实上，林宝宝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有与婴幼儿交流心声的能力，但眼下骑虎难下，或许只有这个办法能够劝阻江敏做傻事了。 林宝宝点头:“嗯，你相信我。” 江敏又沉默了一会儿。 在这沉默的时间里，林宝宝后背又渗出许多汗水来，整个人像一根紧绷的弦，不敢松懈片刻，怕一松，这根弦就断了。 站在林宝宝身后的几位民警也紧张不已，他们紧紧盯着林宝宝与江敏的一举一动，为林宝宝这样冒险的行为捏一把汗，又不得不佩服林宝宝的勇气。 江敏终于点头:“好，你过来。你不要骗我！”江敏再一次强调。 林宝宝便再一次承诺:“我不骗你。” 江敏浑身上下像是松了一些精神下来，静静看林宝宝走近她。 此时的江敏仍旧坐在护栏上，她的身下就是22层楼高的深渊，一落下去，即便下方有救生气垫，也无法保证她与这样幼小的孩子能够平安无事。 林宝宝维持着平稳的步伐向江敏靠近，或许因为站得久了，又或者因为过度紧张，她只觉得这双脚似乎不是她的了，麻木又僵硬，连挪动步伐都很困难。 可林宝宝知道她不能露怯，更不能表现出异样，以免让江敏好不容易松懈的戒备心又立起来，最终适得其反。 一步两步三步……一米两米三米…… 林宝宝终于走到江敏面前，她仍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她从未慌乱。 陈小虎正站在楼下，抬头仰望江敏所在的地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有人靠近了坐在护栏上的江敏，像两个点互相靠近，他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 可没由来的，陈小虎整颗心仿佛被揪起来一般，四肢发凉，窒息感扑面而来。 第80章 暂时失灵的超能力 林宝宝一靠近江敏，江敏身上浓重的药味便随着风入了林宝宝的鼻子里。 这味道林宝宝太熟悉了，医院病房里处处是这样的味道。 林宝宝低头去看江敏怀里的孩子，这孩子在冷风里吹了许久，哭得渐渐没了声音，整个人红红的，也不知是不是发烧了。 “我可以拉拉她的小手了吧？”林宝宝小心翼翼地问。 江敏有些恍惚地点头，眼睛死死盯着林宝宝的手。 林宝宝在心中默默祈愿，希望自己真的能有与这孩子交流的能力。 林宝宝伸出手去，握了握孩子的小手。 好烫，果然是发烧了。 下一瞬，林宝宝脑中一片空白。 她听不到这孩子的心声。 听不到她想说什么。 与常人无异。 林宝宝有些眩晕，她想她此时的脸色一定不太好看，可她只要没什么表情，江敏便看不出她此时的崩溃与无措。 “我的孩子说了什么？”江敏问林宝宝。 林宝宝眸子动了动，她内心虽早已翻滚无数情绪，可此时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透不出任何内心波澜。 “她说她想穿小裙子。”林宝宝说道。 这句话几乎是应激反应，后来林宝宝再去想她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想出其中的原因来。大概是因为四年前流产后，她知道那个孩子是个女孩后，曾经难过而遗憾地想，要是那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长大，她一定给孩子买好看的小裙子穿，给她扎好看的辫子，让她成为最开心、最快乐的小孩。 江敏一时间没理解:“什么？什么小裙子？” 林宝宝继续说道:“她说她想让妈妈给她买漂亮的衣服、漂亮的小裙子，给她梳头发、扎辫子，带她去游乐园玩耍，她说她知道妈妈一定会让她成为最快乐的孩子。” “……”江敏的眼泪汹涌而出，“她真的这么说的？” 林宝宝很肯定:“是的，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说她在这里好冷，想和妈妈一起回去。” 江敏低头去看怀里的孩子，看着她满脸的通红，她那么小，那么软绵绵的，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这个世界，还没能穿上好看的衣服、梳整齐的头发，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啊…… 江敏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孩子的身上，浸湿孩子的衣服。 这孩子小手握成了拳，在空气里伸展着。 她很不舒服，哭声已经很弱了。 江敏抬头去看林宝宝:“她还这么小……我怎么能让她跟我一起去死……” “是啊，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没有妈妈照顾？”林宝宝赶紧开口接话，她生怕江敏想留下孩子自己自杀。 她很怕江敏仍固执地守着轻生的念头。 江敏浑浑噩噩的，抬头看看林宝宝，又看看身后的高楼，从护栏上落了下来。 林宝宝提到嗓门的心稍稍落了些，她伸过手去挽住江敏的胳膊，民警眼疾手快，迅速过来拉住江敏，将她安安全全地困住安全范围内。 江敏埋头下去，抱着孩子痛哭起来。 哭声凄厉，随着秋风一道卷入远方的天空中。 民警带着江敏下楼的时候，林宝宝终于松懈下来，只觉得腿软，走两步便要倒了，扶着墙面做深呼吸。 民警过来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林宝宝摇头:“我没事，我缓一会儿再下去。” “我在这里陪你吧。”民警说到，“等会儿还要麻烦林主任跟我们去做笔录。” 林宝宝点头:“好。” 天台上的风好凉啊，林宝宝后背的汗水似乎也被风吹得干了，凉丝丝的一片。 林宝宝忽而很是后怕，如果刚才她没有劝服江敏，如果江敏当着她的面抱了孩子跳下去…… 林宝宝不敢继续想下去。 “宝宝！” 恍惚间，林宝宝似乎听到了陈小虎的声音，她抬头，看见陈小虎向她奔来。 “宝宝，你有没有事？”陈小虎行至林宝宝跟前，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伸手就把林宝宝抱进怀里，“我刚才听他们说你亲自去劝江敏……宝宝，你怎么这么不管不顾的？” 林宝宝看了一眼还站在身边的民警，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陈小虎，说道:“我没事。你别大惊小怪的。我们下去吧，我还要去做笔录。” 陈小虎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真的没事？要不先休息一下再去……” “不用。”林宝宝想早点了了这件事，她看向民警，“警察同志，我们去做笔录。” 几人一路下去，陈小虎始终没有放开林宝宝的手。 * 做完笔录，天已经黑了。 林宝宝走出警局，看到站在门口等她的陈小虎依旧是满脸担忧，不禁笑话他:“我都没事了，你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宝宝，你今天的行为很危险，知道吗？”陈小虎过去揽她，“我和你一样想救江敏，但我不想你冒生命危险去救她。” 林宝宝“啧”了一声:“哪有这么严重？难不成你觉得江敏会把她拉着一起跳下去？” “江敏的情绪很不稳定，她一直吵着想见你，就是对你有成见，她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陈小虎说道，意思就是江敏有可能会拉着林宝宝同归于尽。 林宝宝何尝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她也紧张、害怕，可当时那种情况，不由得她犹豫。 “总之，我现在没事，江敏和她的孩子也没事，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林宝宝握了握陈小虎的手，“我们回去吧。” 陈小虎拉着林宝宝，目光在她脸上盯了许久，又移到她的小腹上:“宝宝，你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林宝宝知道他指的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不舒服。 林宝宝摇头:“我没事，孩子也没事。陈小虎，你不是不想我留下这个孩子吗？怎么这么紧张？” “我……”陈小虎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担心你。” 林宝宝懒得理他，坐进车里，又问起江敏的情况，听到陈小虎说江敏正在医院病房接受检查和治疗，孩子也有护士在照顾。 “江敏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她有产后抑郁症，程度比较严重。我们医院也胆战心惊的，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陈小虎向林宝宝大致讲了江敏的情况。 林宝宝想起今天江敏的一些状态，说道:“她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好，今天跟我说，我不该救她和她孩子的命，她的怨怼这么深，不是一朝一夕积累起来的。对了，她家里人来医院了吗？” 陈小虎点头:“她爸妈来了。我在群里看到他们聊天，说江敏的父母住在老家，离这边有点远，一听说江敏的事就赶过来，刚才刚到。” 林宝宝不禁诧异:“那她老公呢？没来？”说这话的时候，林宝宝是有些生气的，自己老婆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身为丈夫、身为父亲居然没有出现。 陈小虎犹豫了片刻，告诉林宝宝:“江敏是未婚。” “未婚？”这一点是林宝宝着实没想到的，除了病情方面的信息，病人的个人信息，她向来很少关注，“她未婚生子？那……孩子的父亲没出现过？” 陈小虎摇头:“没有，没出现过。而且……江敏一提起这个人就异常激动。” 林宝宝沉默下来，看向车窗外。 江敏的症结果然是那个男人。 第81章 她真的不能听到孩子的心声了吗 这一夜林宝宝睡得不是很安稳，江敏的事情带给她的感受过于刺激，她一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住院部大楼的天台上，风刮得她脸颊发疼，江敏就坐在护栏上，身后是万丈深渊。 她形容枯槁，一双眼睛深深陷入眼眶中，眼圈乌青，嘴唇干裂而苍白。 她怀里的孩子哭个不停，小脸红扑扑的。 仿佛下一瞬间，护栏上的女人和孩子就会跳下去。 林宝宝再一次惊醒过来，后背渗出了许多汗水。 “怎么了？做噩梦了？”陈小虎对林宝宝的一举一动都很敏锐，她一有动静，他就醒了。 林宝宝手掌撑着额头，有些凌乱的秀发披下来，盖住半张脸。 “嗯。”林宝宝声音里透出些难受。 陈小虎伸手去开了床头灯，手掌覆在林宝宝后背上轻轻抚过，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只是梦。” 林宝宝做了个深呼吸，抬头:“我去洗把脸。” 洗手间的灯亮起，流水声也随之响起。 林宝宝弯着身，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水滴从脸颊滑落下来，滴入洗脸池里。 林宝宝向来恐惧死亡，恐惧有人死在她的手术台上，更恐惧亲眼看着有人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只差一点，她就有可能亲眼看着江敏跳下楼去。 只差那么一点…… 如果当时江敏不信她的话，如果她没能用那些听起来无比玄乎的话劝阻江敏，江敏就有可能抱着孩子跳下去。 林宝宝突然想到自己突然没法与孩子交流的事情，她当时也只是赌一把，没想到她的判断失误，没能和孩子进行交流，好在她那张面瘫的脸和了得的口才让她看起来淡定无比地将江敏劝了下来。 她怎么不能和孩子交流了呢？ 林宝宝把手掌贴在小腹上，轻轻叫了声:“宝宝？” 肚子里的宝宝没有回应。 是睡着了，还是……她真的没法再与孩子进行交流了？ 林宝宝想到了几种可能性。 也许她只能和胎儿状态的孩子进行交流，无法读懂出生后的孩子的心声。也可能当时江敏的孩子一直在哭，情绪不佳，所以她无法与孩子进行交流。 也有可能，她真的失去了读懂孩子心声的能力。 一想到最后这种可能性，林宝宝便心生失落。 她突然清楚地意识到，她不想失去这种能力，她还想与她的孩子继续交流。 林宝宝轻轻抚了抚肚皮，叹一口气。 “宝宝？”陈小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没事吧？” 她进洗手间有些久了。 林宝宝拿了洗脸巾，逝去脸上的水渍，关灯，开门出去。 陈小虎目光盯在林宝宝脸上，担忧道:“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不舒服？” 林宝宝摇头，躺回床上，靠在床头发呆。 陈小虎躺到她身边，也不说话，安静陪着她。 “我还在想江敏的事。”许久后，林宝宝终于开口，“我今天真的害怕我劝不了江敏，怕她和孩子跳下去。” 陈小虎去握住林宝宝的手，她的手有些凉。 “可是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你劝下了江敏，救了江敏和孩子。”陈小虎指腹摩挲林宝宝的手掌，“不如你把这件事当作手术一样，手术总有风险的，但手术成功了，那就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林宝宝看了陈小虎一眼:“哪有这样类比的？手术有术前方案，有标准的流程，也有应对意外的种种预案，和跳楼这种偶然事件怎么一样呢？” 陈小虎哭笑不得:“我让你类比的是你的心情，不是类比事件本身。老婆，你也说了，江敏的事是偶然事件，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这种事不会总是发生，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林宝宝“嗯”了一声:“可能因为怀孕，激素有了变化，我最近的情绪不是很稳定。你让我自我调节一下。” 陈小虎早就发现这一点了，所以不管林宝宝怎么冲他发脾气，他都没有任何怨言。 当然了，从前林宝宝没怀孕的时候，她发脾气陈小虎也没怨言。 “好，不过，如果你肯跟我倾诉就更好了。”陈小虎笑嘻嘻的，伸手去揽林宝宝。 林宝宝拍了拍他的胳膊:“做什么？” “我又不做什么，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不行。”陈小虎又开始耍嘴皮子。 林宝宝瞪了他一眼，拨开陈小虎的手，翻身进了被窝:“关灯睡觉。” 陈小虎听话地关了灯。 林宝宝仍旧睡不着，她闭着眼睛，手掌又去贴了贴腹部。 孩子，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还会和我说话吗？ 林宝宝昏昏沉沉的，不知何时，终于入了睡。 第二天林宝宝是被孩子的声音吵醒的。 “妈妈~饿，饿~吃东西。” 林宝宝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床的另一边已经没了温度，陈小虎早已起床。 林宝宝又听到孩子的声音传来:“饿……好饿……” 林宝宝睁开了眼睛。 她是被饿醒的吗？ 下一瞬，林宝宝立刻发现了另一件事:她还能听见孩子跟她说话，还能听到孩子的心声。 林宝宝悬了一整晚的心落了下去，她坐起来，长长地舒了口气:“行，我这就起来，吃早饭。你别吵了。” 陈小虎正站在玄关穿鞋，见林宝宝从卧室出来，又转回去，抱住她:“老婆，早。” “早。”林宝宝还有些惺忪睡意，“要去上班了？” 陈小虎揉了揉她有些乱的头发，给她一个早安吻:“嗯，怎么不再睡会儿？” 林宝宝哪能告诉他，她被肚子里的孩子吵醒了。 林宝宝动了动嘴“饿了，就醒了。” 陈小虎笑起来:“给你留了早餐，在厨房，快去吃吧。我先去上班了。” 林宝宝点头，见陈小虎还不动，推了推他:“怎么？” 陈小虎一张脸凑过来，也不说话。 “……”林宝宝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早安吻。 “我走了，你在家好好的。”陈小虎咧开嘴，朝林宝宝笑了下，终于舍得出门了。 林宝宝转身进厨房，刚把陈小虎留在锅里的汤包取出来，廖语晴的电话来了。 林宝宝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想起昨天也是廖语晴打电话来让她去见江敏，她的眼皮不禁跳了一下。 第82章 出轨女学生的导师 “江敏她说想见你。……你放心，这回不是在天台上，她应该没有轻生的想法了，就是说想见你。你看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来医院一趟？” 廖语晴在电话里说得有理有据的。 其实林宝宝并不是很想去。 一看到江敏，她又会想起昨天的惊险情景，挺不舒服的。再者，现在江敏并不是她的病人，如果只是“想见一见”，她确实没有去见的义务。 她推脱了两句:“我也不是很闲。” “嗐，你就来一趟嘛，陈小虎不是正好要上班，你跟他一块来。”廖语晴继续把这件事简单化。 林宝宝开口:“他已经走了。” “……”廖语晴默了一会儿，“我跟你说，江敏现在精神就是有点问题，她一直说要见你，要你帮她跟她的孩子交流，说你能听到孩子的心声。你说这不是难为人吗？” 林宝宝:“……” 林宝宝昨天确实是这么劝江敏的。 可她听不见江敏孩子的心声，当时是权宜之计。 这样看来，她更不能去了。她总不能继续骗江敏，继续胡编乱造一些孩子的心声吧？ 廖语晴又继续说了:“院长说了，要开会表扬你昨天的英勇行为。” 得了，这又开始利诱。 林宝宝吃了个汤包，慢悠悠地回:“我现在被暂停执业了，表扬我什么？表扬我被暂停执业？” 林宝宝的话里带了刺，她可没忘记她现在“赋闲在家”。 廖语晴赶紧一通好话劝，又把林宝宝的责任心搬出来:“那个江敏，之前就是你神医妙手把她和孩子救回来的，你也不想看到你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继续这么要死要活的吧？” 林宝宝想了想，说:“总不能她一想见我，我就往医院跑吧？” “你放心啊，她很快就出院了，以后的事不关我们医院的事了。”廖语晴似乎想给林宝宝一颗定心丸。 林宝宝笑了，难道出了院就不能再来了？ 林宝宝想到这一点，突然觉得，或许是该见一见江敏，说清楚昨天的事情。 否则，江敏会一直认为她可以跟孩子交流，以后有可能还会来找她，在她的孩子能开口说话前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 林宝宝也无比庆幸，还好昨天的情况比较特殊，那些知道林宝宝对江敏说能听到孩子心声的同事，只把林宝宝这一行为当成是劝江敏放弃轻生的计策，并无人当真。不然林宝宝真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念及此，林宝宝松了口:“行，不过说好了，我只去这一次。” 廖语晴赶紧应下来。 * 江敏的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 林宝宝走近病房的时候，她正坐在病床上喝汤，在一旁照顾她的是她的妈妈。 这间病房里还有其他的病人，都有家属陪护，显得有些拥挤。 见林宝宝来了，江敏的一双眼睛都亮了:“林主任，我以为你不来了。” 林宝宝走过去:“你先吃东西，吃完我们再聊。” 江敏很快喝完那碗汤，她的妈妈把东西收拾好了，出去洗碗。 林宝宝站到江敏身边:“怎么样？今天身体好点了吗？” “我挺好的。”江敏挤出些笑容，“想想我昨天做的事情，真的挺傻的。” 林宝宝同意:“是挺傻的。” 江敏一怔，眼睛垂下去，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大概没想到林宝宝会这么直接。 林宝宝见她茫然又无措的模样，沉思片刻，决定劝劝她:“命是你自己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你放弃生命。更别说你还有你的孩子，她还那么小。” 林宝宝顿了几秒，补了一句:“不负责任的男人更不值得你放弃自己的生命。” “呜呜……” 江敏听到这一句，终于是绷不住了，捂着脸哭起来。 “我知道不值得，可是我……我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江敏哭得凄厉，不停地抽气，好一会儿才能继续说下去，“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不公平，那个男人可以有幸福的家庭，我和孩子要被他骗……” 在江敏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林宝宝基本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江敏刚从杭西大学毕业不久，她在大学期间倾慕自己的导师，虽然导师的年纪比她大许多，可他儒雅的气质、严谨的研究精神，还有对她的关心与体贴还是让她跨过年龄的阻碍，爱上了她的导师。 那时导师告诉她，他已经离异许多，独自一个人在杭州生活、工作。 导师跟她说，他很孤独。 于是，江敏奋不顾身地想去给予这个孤独的男人以温暖与爱情。 二十出头的姑娘总是对爱情充满憧憬和幻想，像江敏这样没有恋爱经验的年轻女性更会被男人一时的温柔和深情蛊惑，心甘情愿去奉献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怀揣救赎浪子的美好祈愿，总以为自己是对方心里独特的存在，能够感化对方，能够给对方一个家。 在这样的心理之下，江敏跟了她的导师，两人同居，江敏很快就怀孕了。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或许因为有了孩子，江敏更渴望能和导师组建一个家庭，让他们的婚姻名正言顺，也让这个孩子名正言顺。 可江敏渐渐发现导师的不对劲。 譬如她怀孕期间，导师几乎没陪她去做产检，譬如导师从不带她去见任何亲戚朋友，譬如导师不让她来他的老家大潮市。 最不对劲的，是导师从不提和她登记结婚的事。 怀孕后的江敏对这些事耿耿于怀，也变得更为敏感与脆弱。她与导师吵了一架，指出他长久以来对她的忽略和冷落，指责她已经毕业了，他仍然不愿意与他结婚。 那时导师与她说，他是怕江敏的家人和亲戚不同意，怕别人知道江敏有个年纪这么大的老公会议论她、看不起她。 这哪是什么理由？ 难道她未婚生子的名声就很好吗？ 江敏再也忍受不了，在导师再一次回大潮市后，她大着肚子一人来了大潮市，想找到导师的家里去。 他们一起生活将近两年，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江敏从导师的快递中找到了他在大潮市的地址，按着地址开车到大潮市，找到了导师的家，那时她看到的情形让她几乎崩溃。 她看到了导师与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人举止亲密，一起走近了单元楼。 江敏还在欺骗自己或许那只是亲戚，她不死心，去问了正在小区楼下散步的人，问了一圈问到了认识导师的人，终于不得不相信，那就是导师的妻子。 他有老婆，有家庭。 他从来没有离婚。 万念俱灰的江敏开车离开，在这种情况之下出了车祸。 江敏出车祸的时候，他没有来看过她。孩子出生后，那个男人也没有来。 他的电话再也打不通，发过去的邮件、信息也再也没有回音。 江敏要疯了。 第83章 她没想到会是那个人 “我一遍遍地想起那天的情形，想起他和他老婆那么幸福的样子……我真的受不了！他为什么要骗我！他明明有老婆，有家庭！他凭什么在欺骗我之后，还过得这么幸福？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江敏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带了歇斯底里的喊叫，引得同病房的人频频侧目，甚至有家属走过来，让林宝宝叫江敏安静点，不要影响别人。 林宝宝从衣服袋子里取了一包纸巾出来，递给江敏。江敏接过去，擦去眼泪和鼻涕，眼泪婆娑地看林宝宝:“以后我和孩子该怎么办？” 她像是在问林宝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宝宝眼睛看着江敏:“孩子是你的孩子，你还年轻，又从大学毕业，难道你还担心自己找不到一份养活自己和孩子的工作吗？” 江敏的脸色变了变，她抽着鼻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林宝宝又说:“不要把希望再放在这个男人身上了，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打算对你和孩子负责，你不可能再依靠他。不过……”林宝宝想到了什么，“既然他在有老婆的情况下和你同居、生孩子，那你可以向法院起诉，告他重婚，给孩子付抚养费。” 江敏一惊:“告他？不……不能告他，我不敢。” 林宝宝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告不过他的，他是学校的教授，很有名望……他还刚申请到一个和医院合作的重点项目……他有钱有势，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他？”江敏喃喃说道。 林宝宝皱眉:“你还没试过，怎么知道斗不过？而且，他婚内出轨是事实，和你有了孩子也是事实，这赖不掉的。” 江敏笑了一下:“可是一旦闹大了，别人都会知道我跟有妇之夫生孩子……别人不会管我是不是被骗的，他们只会说我破坏别人的家庭，说我不要脸……” 林宝宝:“……” 林宝宝心想，你抱着孩子想跳楼的时候，怎么不怕会把事情闹大呢？ 现在网络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议论这件事，如果有人有心去扒，总能扒出点什么的。 江敏说的这些话倒是没错，这个社会本就对女性更为苛刻，人们不会过多地去指责出轨的男人，反而会对女方指指点点，有时甚至连原配也会把怨气撒在女方身上，对自己的老公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江敏叹了叹气:“那你就私底下再找找他，至少让他把抚养费给了。江敏，现在已经不是谈感情的时候了，在他欺骗你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值得你留恋、值得你心软的了。就当作是为了孩子，你也要争取抚养费。” 这是林宝宝能做出的最平和的建议了。 江敏没有接话，擦着眼泪，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这沉默的两分钟里，林宝宝突然注意到江敏刚才话里的一些信息。 杭西大学医学院的教授，最近拿了项目，和医院合作…… 不可能的，不会这么巧。 林宝宝认为是她想多了，赶紧把脑海里的想法撇掉。 又听见江敏说:“林主任，你不是能听到我孩子的心声吗？你能不能去问问她，问问她还想不想要爸爸……” 林宝宝的眼皮跳了一下。 终于还是提到这个话题了。 “江敏。”林宝宝并不打算继续糊弄江敏，“你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也不想继续瞒你。昨天我说能听见你孩子的心里话，其实是权宜之计。” 江敏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林主任你明明那么肯定地跟我说那些话，你怎么会是骗我的？” “对不起，我确实没法听到你孩子的心声。”林宝宝并不打算告诉江敏她能听到自己肚子里孩子心声的事情。 江敏的脸上尽是失望和难过，她眼里对林宝宝多了几分埋怨的情绪:“你怎么可以那样骗我？我最在乎的就是孩子……” “既然你最在乎的是孩子，就应该知道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话不算是胡诌。”林宝宝继续说道，“如果你的孩子能说话，她也一定希望你和她都能够好好地活着。” 江敏:“……” 林宝宝见江敏沉默，想了想，声音放柔:“我曾经怀过一个孩子，后来流产了，是个女孩。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她能平安生下来多好，我会给她买好看的衣服、梳好看的头发，还会带她去游乐园，我一定要她做一个幸福开心的孩子。我们既然把孩子带来了这个世界，就应该对孩子负责。” 江敏听着这些话，又开始落泪:“你说得对，我只想着自己好不好，想着死了算了，可我的孩子还不懂事，她不能就这样死了……要是我死了，就没人照顾她了……” 林宝宝松了口气，好在江敏现在不再那么极端了。 原来孩子真的能成为母亲最大的力量。 江敏又抬头去看林宝宝:“林主任，你真的听不到孩子的心声吗？” “嗯。”林宝宝摇头，“其实，等个两三年，你就能和孩子进行交流了，何必依托这种玄学。” 江敏笑了一下:“说的也是。” 林宝宝又站了一会儿，与江敏随意说了几句，见她情绪渐渐平稳了，这才离开病房。 走廊尽头的洗水房里传出洗衣服的声音，林宝宝看过去，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佝偻着身子，正在洗衣服。 林宝宝认出来了，那是江敏的妈妈。 林宝宝走进去:“你好。我是妇产科的林宝宝，我们刚才见过的。” 江母关掉了水龙头，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我记得的，是你救了我们敏敏。” 林宝宝嘴角动了动，说道:“是她自己想开了。” “林医生，你找我……是敏敏有什么事吗？”江母脸上满是担忧。 林宝宝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她来找江母的真正目的，她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一向不爱打听别人的私事。 可有的想法一旦在思绪里发了芽，那就会不可遏制地成长起来，非要去求证，非要去问个明白。 林宝宝怀疑江敏说的那个人是郑岩，邱爱文的爱人。 第84章 一再颠覆她的三观 林宝宝知道江母一定知道些什么，这是她头一次这样主动地打听别人的私事。 林宝宝不想去深究她变得这么八卦的原因，她只想知道答案。 她也不愿承认，她还在关心邱爱文。 林宝宝听江母这么问，摇头:“没有，她没事。只是情绪有点不稳定，她刚跟我说了……孩子爸爸的事情。” “那个挨千刀的！”江母整张脸皱在一起，“我早就劝过敏敏，不要太相信那个男人，她不听，非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还没结婚就生孩子……她还这么小，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办？” 江母抬手抹了抹眼睛。 林宝宝叹气，递给江母纸巾:“她跟我说，是个大学教授。我建议她去跟那个男人要抚养费。你们清楚那个男人的来历吗？” 江母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敏敏不肯跟我多说。我只知道他是个大学教授，很有名气，应该也不缺钱。他都能骗敏敏说没老婆了，能给敏敏和孩子抚养费么？” “总要试试。”林宝宝说，“总不能感情没了，钱也没了。江敏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她和孩子都需要生活费来过渡一段时间。既然对方是个教授，又很有名气，那应该是有钱的。” “他确实有钱。”江母点头，“我看到过他送给敏敏一件衣服，看起来就很贵，放衣服的袋子上面还有个什么外国大学的标识，敏敏说他去过那个大学做研究。好像叫……什么帝国理工？很奇怪的名字。” 林宝宝眼前一阵眩晕。 她感觉到她的世界再一次崩塌了。 杭西大学医院学去过帝国理工学院访问交流的男性教授，只有郑岩一人。 * 郑岩出轨了自己的女学生江敏，江敏又恰好来郑岩的爱人邱爱文所在保康医院治疗，这是怎样一种巧合啊？ 林宝宝回到家的时候，人还有些茫然。 她想，她该把这件事告诉邱爱文的。 她拿着手机，划到通讯录里邱爱文的名字上，久久无法拨出去。 即便她与邱爱文之间发生了那样的矛盾，她还是没能彻底与邱爱文断了联系，还是心存那么一点幻想。 可很快，林宝宝就想到一种可能。 有没有可能，邱爱文早就知道郑岩出轨的事情？ 林宝宝想起当初不小心听到邱爱问与郑岩争吵…… 她又想到邱爱文与她提过两人没有孩子的事情，当时林宝宝就觉得邱爱文话里有话，只是那时她正在为留不留下孩子的事情烦恼，便以为邱爱文指向的是要她留下孩子，现在再去想，就品出不一样的意思来了。 邱爱文话里话外，都在透露出一个意思，那就是她知道郑岩出轨了，而且还知道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林宝宝觉得心里有点堵，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遇到丈夫出轨的女性都会打落牙齿和血吞，就这么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过下去。 林宝宝还想起了项目的事情，郑岩的项目虚报资金，林宝宝向邱爱文说明了此事，可邱爱文在听到她提出的质疑后，没有去纠正这个错误，反而最后把项目资金有误的事情归咎到她身上。 种种迹象表明，邱爱文是合谋者，至少是包庇者。 林宝宝想着这些事，收起了手机。 她不愿再自作多情了。 说到底，邱爱文与郑岩的婚姻也好，郑岩与江敏的纠缠也好，都与她林宝宝没有直接的关系，都只是别人的家事。她不是道德卫士，没有心思去审判他们之间的种种。 唯一对她产生了直接关系的就是邱爱文陷害她虚报项目资金的事情，可这件事她已经认命了，就当作还了邱爱文这么多年的恩情。 那就够了。 她贴了贴小腹，心道，如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待孩子平安健康地生下来。 林宝宝没想到钱晓鸥也关注起江敏的事来了。 【在你们医院闹自杀的那个人，是不是你之前救过来的那个出车祸的孕妇啊？我怎么听说她是被小三了？那个男人到现在都没露面？女人孩子要自杀了，他也真沉得住气。】 钱晓鸥几行信息发过来，林宝宝无奈。 这个钱晓鸥，也不知道去哪里打听来这么多消息。 林宝宝回了条信息过去:【不清楚。】 钱晓鸥发了一连串省略号过来后，突然来了一句:【我也想过，夏晨提离婚是不是因为他出轨了。你要知道，男人都一个德行，你也看着点你家陈小虎。】 林宝宝:“……” 林宝宝只把钱晓鸥的话当成气话，这家伙估计是最近被离婚的事情搅得烦恼了，想一出是一出。 说起来，林宝宝很不解她最近怎么总是撞上这样的事情？先是徐梦醒和钱晓鸥先后要离婚，而后是江敏、郑岩、邱爱文的混乱关系。 或许生活就是这么一地鸡毛，人到中年，再没有年轻时那么简单又热血的欣欣向荣了。 这一整天，林宝宝都被这些事情乱了心绪，这导致了她在睡前突然脱口而出问陈小虎:“你会出轨吗？” 陈小虎一脸震惊:“什么？” 他甚至不敢相信他刚才听到了林宝宝问出那些话。 林宝宝继续道:“要是有一天你出轨了，我们离婚，孩子跟我。” “？”陈小虎更惊了，抓着林宝宝的手，“老婆，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他仔细回忆了他这几天的言行举止，他没有再表现出要她放弃孩子的想法啊。 林宝宝蹙眉:“我没说要和你离婚。” 陈小虎要哭了:“可是你刚才……” “我说的是假设的情境。”林宝宝补充道，“我是说如果你出轨了。” “我怎么会出轨？我没出轨啊！宝宝你怎么冤枉我的。”陈小虎抓着林宝宝的手不放，油然而生又惊又惧的情绪。 他很害怕林宝宝会离开他。 林宝宝“啧”了一声:“我不是说你已经出轨了，我是说……算了，不说了，你脑子不清醒，我要睡觉了。” 她现在作息健康得很，不能让肚子里的宝宝缺乏睡眠。 陈小虎眼看着林宝宝甩开他的手，自个儿钻到被窝里睡觉，心里仍是一片茫然。 这到底是谁脑子不清醒？ 第85章 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林宝宝没想到邱爱文会主动找她。 接到邱爱文的电话时，林宝宝盯着屏幕上出现的来电名字，失神许久，直到震动停止，她都没接听。 林宝宝承认自己是在赌气，其实这么多天以来她一直希望邱爱文给她一个解释，或者直白地告诉她，她们之间情谊不再。 大概告别也需要仪式感。 换做是别人，林宝宝大概不会这么纠结，不会这么别扭，更不会这么优柔寡断。 可那个人是邱爱文，是她三十年来奉为信仰的人生灯塔。 信息提示音响起，林宝宝眼睛动了一下，看到邱爱文发来了一条信息。 【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有事谈。】 林宝宝:“……” 能有什么事谈？ 林宝宝一整天都在思索，要不要给邱爱文回这个电话。 夜色沉下来，林宝坐在沙发里听音乐，许多杂乱的情绪因为肚子里孩子的陪伴而沉淀下来，她终于冷静地思考出邱爱文主动找她的原因。 她前不久刚去见了江敏，现在邱爱文突然找她，还能因为什么事？ 难不成是为了向她忏悔？ 林宝宝不禁觉得心寒。 陈小虎今夜要值夜班，吃过饭就走了。林宝宝一个人留在家中，空荡的空间、安静的环境扩大了她内心的负面情绪，她愈加烦躁与难过，拿出手机，盯着邱爱文那条短信出神。 十分钟后，林宝宝暂停dvd机的音乐播放，拨了电话过去。 “小林。”邱爱文还是像从前那样叫她。 “嗯。”林宝宝开了免提，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她坐得直直的，仿佛那个手机是洪水猛兽，不愿去接近。 “这几天医院发生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救了一个女患者和她的孩子。”邱爱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或许是因为隔着电波，林宝宝听不出邱爱文提起这件事时的情绪。 但林宝宝这下可以肯定，她此前对邱爱文找她的目的的猜测没错。 林宝宝又“嗯”了一声。 邱爱文在那头静默了半分钟。 林宝宝咬咬唇:“邱副院长，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电话了。” “等等。”邱爱文开口了，“我听廖医生说，你去见了江敏，跟她谈心？” 林宝宝发出轻不可闻的笑声来。 既然要问，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林宝宝把手机抓了过来，如实以告:“我是见了她，谈心没有，谈话有。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没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但我猜出来是谁了。我猜，你今天找我是为了这件事吧？” “……”邱爱文又陷入了短暂的静默中，片刻后才再一次开口，“是。小林，这件事很复杂，我不希望你牵扯进来。” 林宝宝冷嘲热讽:“是不想我牵扯进去，还是不想让我告诉别人？” 邱爱文:“……” “小林，你想开什么条件，都可以跟我谈。”邱爱文又说。 有那么一瞬间，林宝宝想挂掉这个电话。 她没想到这么多年的信任和情分，换来邱爱文这样一句交易。 林宝宝扯了扯嘴角:“什么条件？” 讽刺得很。 “你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取消你被暂停执业活动的惩罚，让你很快回医院来。”邱爱文开出了她的条件。 林宝宝眼底已全是一片失望:“你为了你老公，可真够拼的。” 邱爱文语塞。 “虚报项目资金的事，是你主导的还是郑教授主导的？”林宝宝终于提起了这件事。 邱爱文说道:“这件事已经暂告一段落了。” “你让我背了锅，就告一段落了，对吗？”林宝宝问。 林宝宝自己都没有发觉，她此时的声音有些颤抖。 邱爱文没说话。 林宝宝早就料到了，邱爱文不可能承认陷害了她这件事情的。 林宝宝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贴近耳朵，说:“你和郑教授的私事我没兴趣知道，我也没那种闲心到处去说你们的事情。你不用许我什么条件，我没有和你做交易的想法。” 电话那头的邱爱文没说话，可林宝宝能听见她有些急促和沉重的呼吸声。 “邱副院长，就这样了。”林宝宝挂断了电话。 她稍稍后仰，靠进沙发里，眼睛盯着头顶天花板上的灯发呆。 直到灯光照得她眼睛发晃。 林宝宝敛了敛情绪，弯身去拿dvd机的遥控器，继续播放音乐。 “宝宝，妈妈很难过。”林宝宝在古典钢琴乐声中轻声说道，她胸口压了一块石头，没人能帮她疏通，连陈小虎都不行。 这是属于她人生的坎，她只能靠自己跨过去。 “妈妈，不怕~” 肚子里的孩子又在回应她了。 林宝宝心情稍稍舒展，她哭笑不得:“每次你都只会说，妈妈，不怕。你怎么懂得妈妈在怕什么。” “会陪着妈妈的~” 林宝宝摸摸他:“我知道你会陪着我。不过……妈妈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等你来到这个世界后，能够开开心心地生活，不要有这么多烦恼。” 林宝宝说完这些话，不禁又想，孩子还这么小，哪里听得懂这些。大概与邱爱文的通话让她耗费许多精神力，她顿时感到肚子有些饿了，起身打开冰箱，想找点东西吃。 冰箱一侧搁了两瓶啤酒，映入林宝宝的眼中。她竟不记得陈小虎什么时候买了啤酒了。 可陈小虎很少喝啤酒，以前两人有时小酌，多喝红酒或白酒。 林宝宝把啤酒拿出来，看了眼日期，离保质期还有两个月。这不像是陈小虎买东西的风格，他总会买日期新鲜的。 林宝宝这才想起大概两个月前，两人从海南回来后，陈小虎说要给她做啤酒鸭…… 林宝宝想着啤酒鸭，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她这几天的胃口好了一些，想吃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烧烤、火锅、炸串，都是些重油刺激的东西，从前她是看不上这些的，认为很不健康。 确实不健康。 “不能喝酒，不能喝酒。”肚子里的孩子开始闹。 林宝宝把啤酒放回了冰箱:“我没说要喝。你真的挑食，什么都不能吃。” 被孩子这么一闹，林宝宝原本低落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林宝宝想，她没必要再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浪费精力与时间，眼下要紧的，是赶紧给孩子取个名字。 她不想再叫他“宝宝”了。 第86章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 钱晓鸥的离婚手续还算顺利，与夏晨按着时间去民政局走完程序，办完手续两人还和和气气地一起去吃了顿饭。 但夏曦光很难受。林宝宝听钱晓鸥说，他们离婚那天夏曦光哭得稀里哗啦的，躲在爷爷奶奶家里，一边哭一边问爷爷奶奶，为什么爸爸妈妈要离婚。 “他班上有个同学也是父母离婚，开家长会的时候，那个同学只有爸爸来，没见过他妈妈来。以前小光跟我提这件事，说我跟他爸就像离婚一样，每次家长会也只是去一个，另一个不去。没想到，还真让他说中了，我和夏晨离婚了。” 三姐妹出来聚餐这一天，钱晓鸥讲起这件事，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决定离婚后，钱晓鸥仔细想过她与夏晨的这段婚姻，看似突然发生的离婚，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她与夏晨有过热恋期，也曾经以为两人能够这么过下去，互相独立又互相携手，但激情总会褪去，余下的热情在日复一日的生活琐事中消磨，直到临近崩溃。 钱晓鸥想，她和夏晨都过于理智和独立，自以为过着aa制的生活是对彼此最好的方式，最后才发现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冷，越来越没意思。他们都不肯为对方妥协，那就只能分开了。 徐梦醒不禁问钱晓鸥:“小光真的选跟你啊？你怎么说服他的？” 这是钱晓鸥办好离婚手续之前就已经确定好的事情，协议离婚的申请一交上去，钱晓鸥和夏晨就与夏曦光好好谈了这件事，告诉他，父母要分开生活了，以后都不在一起，要他选择跟哪一方生活。 夏曦光在哭了几次后，发现他的哭闹并不能改变父母离婚的事实，思考几天后做出了决定，要跟着妈妈。 钱晓鸥笑:“我可没有用什么办法去说服他，是他自己选的。说实话，我和夏晨虽然嘴上说是轮流照看孩子，但用心程度是不一样的。男人带孩子就那副德行，能指望他做什么？” 钱晓鸥提起从前一些趣事，每次她出差，夏晨一个人带夏曦光，要么把夏曦光扔到爷爷奶奶家，要么带孩子去吃麦当劳、肯德基。 总之，想让他按时去接孩子、给孩子做饭，那是不可能的。 或许许多事情就在这些日积月累的细节中堆积出了夏曦光的倾向，让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徐梦醒连连称奇:“以前我总觉得你不顾家，现在再看，你真是挺不容易的，工作那么忙，还要照顾孩子。小光能主动选择跟着你，说明你平时待他很好。” 说到这里，徐梦醒又想起自己的事情来，不由得叹气:“不像我，总以为我放弃工作，一心一意照顾孩子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结果呢？我失去了自己的生活，孩子们也埋怨我管他们太紧，不给他们任何空间。” 林宝宝见徐梦醒有些沮丧，转了话题说:“梦醒，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哦，差点忘了这件事。”徐梦醒从低落情绪中抽离出来，“晓鸥给我介绍了一个杂志社编辑，那个杂志社挺好的，但我能力不足，不敢去。” 钱晓鸥“啧”了一声:“有什么不敢去的？你就是太久没工作了，对自己缺乏信心。” “就因为我太久没工作了，所以很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徐梦醒说道。 原来，上次徐梦醒把简历发给钱晓鸥后，钱晓鸥通过同事的关系向当地一家杂志社推了徐梦醒的简历。这家杂志社在大潮市小有名气，杂志社的主编见徐梦醒是有关系推过来的人，便提出给一个职位给徐梦醒试试。 徐梦醒了解过这家杂志社的用人要求和他们的日常工作后，放弃了这个机会。她对自己能力的认知很清楚，如果她还是当初那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那么她不会放弃，而且会相信自己能够胜任这个工作。 可她已经不是了。 徐梦醒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杂志社主编愿意给她这个职位，是因为她托了关系，说实话就是卖个面子给徐梦醒。要是徐梦醒真的不自量力去了，今后在工作上跟不上别人的节奏，不但会被人指点议论，还会拖累杂志社，也会丢了钱晓鸥的面子。 徐梦醒不想这样。 钱晓鸥也大致猜出徐梦醒的顾虑了，不再勉强她，转而问:“那现在有别的单位给你回音吗？” “暂时没有。不过，你介绍我认识的那个同事，知道我放弃那份工作后，跟我提了一个建议。他跟我讲了实际的情况，说我现在怀着孩子，很快就到预产期了，确实没有单位愿意在这个时间点上招我这种情况的，何况我的简历基本空白。他给我介绍了一家小杂志社，他们招临时工，平时帮忙整理文献、写文案，没有固定工资，按字数来给报酬，不需要很强的专业知识，也不需要多少工作经验。他让我去试试。” 林宝宝问她:“靠不靠谱？” 她在网络上也看到过类似这样的广告，招兼职打字员，按字数或者时间给报酬。但多数都是骗人的，要求应聘者先给押金，之后就卷押金跑路了。 钱晓鸥白了林宝宝一眼:“我同事总不至于坑梦醒吧？不然以后怎么面对我？” 说得也是。 林宝宝便说:“听起来还行，工作时间应该比较灵活吧？” “嗯，我跟他们联系过了，说是有些工作可以在家里做，就是报酬不高。”徐梦醒说道，“不过能有份收入就不错了，我先慢慢适应工作的节奏，找回感觉，以后有机会了，再找一份固定的工作。不管怎么说，这份工作也算是个工作经历了，以后能写进简历里，对我找工作有帮助的。” 看着徐梦醒神采奕奕的模样，其他两人都稍稍放了心。 钱晓鸥问了一嘴:“那你这工作算是谈好了？” “还不确定。”徐梦醒说道，“我把简历发过去了，人事处还要研究看看，叫我等通知。” 林宝宝了然:“那就祝你一切顺利。” 第87章 不想透露怀孕的消息 林宝宝并不打算把她怀孕的消息公之于众，连保康医院的同事都只能通过各种小道消息推测出她怀孕的事情。所以，林宝宝与陈小虎两方的亲戚朋友都还不知道林宝宝已经怀孕了。 金红叶仍然坚持不懈地继续她的“催生大业”，隔三岔五给林宝宝发微信，要么提起哪家亲戚的某某生孩子了，要么转发一些关于育儿的小视频给林宝宝，要么就是转发一些养孩子有几大好处的心灵鸡汤过来。 林宝宝最多回几个字:知道了。 只是金红叶大概没想到，在她的催生大业有起色之前，她就先被林宝宝被暂停执业活动的消息震得找不着北了。 这一天，林宝宝按着平日的节奏，吃过早饭后到书房看一会儿文献，写点东西，之后起身准备到楼下散散步，刚走到电梯间，“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来，金红叶出现在了眼前。 “宝宝？”金红叶显出些许惊讶的神色来，“你今天调休？也不跟我说的。” 金红叶边说边走出电梯，手里拎了两袋子东西。 不用看林宝宝也能猜到是什么，又是给她和陈小虎准备的“口粮”呗。 两边老人都有林宝宝家的钥匙，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了，更多的时候，老人家们都是得空了就利用这备用钥匙往这小两口家里塞吃的用的，生怕他们不会照顾自己。 林宝宝没说话，领着金红叶进了屋。 金红叶还在不满:“你说你调休也不告诉我，小虎也不说。” 林宝宝回头去看了金红叶一眼:“跟你说做什么？” “唉？你这孩子。”金红叶径直走到冰箱前，放下两袋子东西，准备倒腾倒腾往冰箱里塞。 一打开冰箱，她又惊了:“你俩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以前不都是塞满料理包？怎么现在开始买新鲜蔬菜水果了？” “随便买的。”林宝宝并不想告诉金红叶，那是因为她怀孕了，买什么吃什么都要为自己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金红叶嘀咕了两声，开始把她带过来的东西往冰箱里放，边放边问林宝宝:“你这次休息几天？中秋还有假么？空出点时间来，中秋前我们买点东西，去邱医生家坐坐。今年我还没去看过她呢。”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如此，林宝宝一家人将邱爱文视为救命恩人，每年都要去看望邱爱文。 林宝宝忽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不可能直接告诉母亲，邱爱文已经不是她们认为的那个邱爱文了，更无法告诉母亲，她和邱爱文的关系已经断裂了。 林宝宝坐到沙发上，睫毛颤了颤，最后吐出一句来:“再说吧。” “什么叫再说吧？”金红叶皱紧了眉头，“你怎么能这么不上心？” 林宝宝嘴角扯了扯，没说话。 又听见金红叶说:“邱医生待我们恩重如山，你不能怠慢了人家，要好好听邱医生的话，向她学习，以后才能做一个好医生。” 林宝宝内心自嘲地想，她可不就是太听邱爱文的话了，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吗？ 说话间，金红叶已经把大部分东西都装进了冰箱里，回过头来林宝宝:“我说话你听见没？” 林宝宝发出一个“嗯”字来。 金红叶:“……” “调休几天？”金红叶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林宝宝本不想告诉家人她被暂停执业的事情。成年以后，她便不大愿意让家里人知道她这些糟心事，也不愿家人受到她不良情绪的影响，报喜不报忧成了习惯。 这一次她遭受职业生涯中的滑铁卢，更不想告诉家人。 林宝宝掀开嘴皮:“就几天。” 她果然不大会撒谎。 “？”金红叶关上冰箱门，坐到林宝宝身侧，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 林宝宝被金红叶盯得心里有些虚，默不作声地偏过头去，目光落到房间的一角，总之就是不去与金红叶对视。 金红叶放柔声音:“宝宝，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情了？” 林宝宝的心口颤了一下。 从小到大，林宝宝因面部表达障碍，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要从她的神色中辨别出她的心理活动非常难。金红叶便多了许多耐心和用心，久而久之，就能从林宝宝的一些小动作、小眼神中探查出林宝宝的情绪。 这就是母亲对女儿的在意。 林宝宝知道这件事怕是瞒不了了，叹了口气:“妈，你真的想听？” 金红叶“啧”了一声:“你不想说，就别说吧。你也大了，现在都结婚了，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我也不用事事给你操心。但妈希望你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林宝宝听着母亲这番话，内心的柔软之处被触了触。 自林宝宝懂事起，她便知道她和其他小孩不一样，知道父母照顾她需要付出比其他家长更多的心血。她并不是个内向的人，却是个不爱表露心迹的人，有时候脾气很坏，显得刻薄。但父母总是用他们的耐心包容她，无论她想做什么，他们都支持她、鼓励他。 即便在生孩子一事上林宝宝与父母的观念相左，也会因为父母经常性的旁敲侧击心烦，但这些比起她对父母的感激都算不得什么。 林宝宝抓了一下头发，开口说:“我因为一些事情，被暂停执业，半年。” 金红叶一张脸变得惨败，声调也高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跟你爸说的？” “说了也是烦。”林宝宝抓过沙发上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总之就是，这段时间我就在家里休息，很闲。” 金红叶嘴巴张了又张，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接话。 林宝宝看看母亲那副样子，心里也难受，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开口说道:“别操心了，我能处理。” “暂停执业？撤了你主任医生的职位了吗？你们医生被暂停执业了还能继续当医生吗？你不当医生以后能做什么？你好不容易才当上医生的。” 金红叶对医院系统的运行和管理并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林宝宝好不容易才升上主任医师，成了妇产科的科室主任，是妇产科最大的领导。 林宝宝简单解释:“只是暂停，就半年，不是吊销我的执照。” 金红叶听林宝宝这么说，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那块石头怎么都没法落下来，抓着林宝宝的手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犯什么错了？怎么处罚这么严重？” 金红叶因着林宝宝的关系，经常关注医院的相关新闻，听说过有的医生受到过通报批评、警告什么的，但还没听说哪个医生被暂停执业了，没想到这件事会落到自己女儿的身上。 林宝宝心中暗笑，这可不就是你最敬爱的邱医生的手笔？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林宝宝随意扯了个借口:“这是医院的事情，你还是别打听了。” 金红叶不再追问，口中喃喃自语的，一直在重复地说，怎么就这样了呢。 林宝宝把水杯塞到金红叶手里:“行了，没多大事。” 第88章 再次起冲突 林宝宝被暂停执业的事情堵住了金红叶的催生大业，晚上陈小虎回来的时候，林宝宝提了这件事，又与陈小虎说:“你爸妈那边要是没问，我就不跟他们说了，说了也是多几个人一起烦。” 陈小虎欲言又止。 林宝宝眼睛盯着他:“怎么了？” “老婆，其实……”陈小虎在脑海中迅速厘清思绪，“前几天我爸跟吴主任参加他们老年俱乐部的活动，吴主任提了这件事。” 林宝宝:“……” 陈小虎继续老实交代:“我爸问了我这件事，我只说你因为一些事被暂停执业，半年就恢复了，叫他不要告诉我妈，免得她也跟着操心。” 林宝宝瞪他:“这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烦心事够多了。”陈小虎说道，“而且他们知道就知道吧，对我们也没多少影响。” 这倒也是。 林宝宝只是不想老人家一起担心。 默了一会儿，林宝宝又开口说:“你爸妈知道我怀孕的事情了吗？” “我没说。”陈小虎说道，“他们也没问过我，应该还不知道。” 林宝宝“嗯”了一声:“你是怕他们知道你不想要孩子的想法后，会责怪你？” “当然不是。”陈小虎又赶紧辩解，“老婆，我不是不想要孩子，我只是……” “行了行了，你说过很多遍了。”林宝宝打断陈小虎的话，“小虎，那天我已经和你谈过我心里的想法了，你自己做心理建设吧。” 陈小虎反问她:“宝宝，你呢？你做好心理建设了吗？” 林宝宝不解:“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已经想清楚了，想清楚了才留下这个孩子的。我的孩子不会伤害我，你不要总是一个人乱想” 林宝宝听陈小虎说这话，就知道他仍困在“孩子会伤害她”的漩涡里出不来。 “宝宝，半年后孩子的预产期就要到了，等休完产假，你还要度过辛苦漫长的产后恢复期，这个时间内又要照顾刚出生的孩子，就算有我，就算我们请保姆、让爸妈帮忙带孩子，你也不可能全然脱身，对吧？” 陈小虎问道。 林宝宝疑惑:“所以呢？” “你现在被暂停执业，这一系列的事情耽搁下来，你更加不可能回到之前的工作状态里，你真的要为这个孩子牺牲这么多吗？” 陈小虎认真地问林宝宝。 在陈小虎的认知里，林宝宝是一个尤为注重工作与事业的人，她是这样的光芒万丈，不该被家庭与孩子的琐事绊住脚步，而应该在属于她的舞台上发光发热。 那才是她最希望过的生活。 林宝宝问陈小虎:“所以，你觉得我以后会因为生了孩子而耽误工作，会因为这个事后悔，对吗？” 陈小虎点头。 这就是他的症结所在。 在陈小虎看来，孩子给林宝宝带来的“伤害”不只是让她身体上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变化，还因为会给她心理上带来许多从前没有的压力。 林宝宝又问陈小虎:“你凭什么认为我林宝宝有了孩子，工作能力就会下降，就不能回到之前的状态了？” “……”陈小虎沉默。 “是，女性经历过生育后，许多方面是比不得生育前，要想重新找回状态，可能需要付出许多精力，也许会很辛苦。但我现在不觉得这是完全的牺牲。”林宝宝也认真地回答陈小虎，“我的孩子同样也在为我牺牲，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也不知道他今后的人生会怎样，就这么被动地被甩到这个世界上来。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后悔生下他，但我知道如果我现在放弃他，我会很难过，会接受不了。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陈小虎看着林宝宝的眼睛，他突然发现，无论具有怎样的身份，林宝宝都是那个林宝宝，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与决心，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与睿智。 所以她相信她与孩子能相互给予，愿意为了这个孩子经历生育的阵痛，也愿意耗费更多的心血来维持家庭与事业的平衡。 女性因生理结构与长期的社会传统，在许多事情上是无法占据优势的，甚至要付出多于男性许多的努力才能获得她们想达到的成果。但仍有许多女性愿意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奋斗，不甘于平庸。 在现实环境尚有不公的情况下，为弱势者争取公平值得称颂，凭借自身努力突破不公的界限最终达到目的也值得称颂。 陈小虎想，他死心塌地地跟着、护着林宝宝，不只是因为爱情，也因为她身上的这些值得称颂的光芒。 林宝宝见陈小虎呆呆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心里来气:“陈小虎，我们已经因为这个事情争执过很多次了，我不希望再有下次。我没有心思来开导你，很烦，你知道吗？” 她心里难免不悦，怎么她怀孕了，需要做心理建设的不是她，倒是陈小虎这个男人？ 转念一想，林宝宝发现自己也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刚知道怀孕的时候，她也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是因为她与孩子能够进行交流这一项玄乎的能力，让她完成了自我心理建设，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 对于他们这种原本打定主意不要孩子的丁克一族来说，一个孩子的突然到来当然会引起各种矛盾挣扎。 林宝宝想到这些，便对陈小虎有了些谅解。 谁叫陈小虎没法听到孩子这么可爱的心声呢？ 林宝宝想到这里，便听到肚子里的孩子又哼唧起来:“我最可爱了。” 林宝宝:“……” 陈小虎见林宝宝有了脾气，赶紧去拉她:“我知道了，我以后不提这件事烦你了。老婆，是我不好，你怀孕了我不但没能照顾好你，还总是给你添堵。” “你也知道啊？”林宝宝瞪他，“知道有什么用，光会说，不会做。” 林宝宝说着转了身，想去睡觉了。 陈小虎一把拉住她:“谁说我光会说不会做的？明天我休息，带你和孩子去开心一下，好不好？” “开心一下？”林宝宝实在想不出陈小虎能带她去哪里开心一下，“去哪？” 陈小虎咧开嘴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89章 让妈妈和孩子都开心 潮汐集团在大潮市捐资筹建了一家名叫“暖阳”的福利院，收养因各种原因无人抚养的婴幼儿。 林宝宝知道这家福利院，每一年保康医院都会派些医生来做义诊，儿科和妇产科派出的医生最多。林宝宝手术排得昏天暗地，自己是腾不出时间了，只能让下属去做义诊，所以她没来过暖阳福利院。 “你要带我来的就是这里？” 林宝宝透过车窗看到暖阳福利院的牌子，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 陈小虎打转方向盘，放慢速度驶进福利院的停车场，开口回道:“嗯，今天是福利院的开放日，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孩子们怎么生活的。” 福利院平日里是不接待外客的，但每年都会有几个开放日，接待义工团队、社会爱心人士和当地居民等群体，让公众了解福利院的情况，公众可以通过这个途径关心孩子们的成长和发展，也能了解福利院和孩子们的需求。 陈小虎很快停好了车，林宝宝下车前问他:“你怎么想到带我来福利院？” “你最近总待在家里，不闷吗？”陈小虎熄火，绕到副驾驶座，打开门让林宝宝下来，“既然我们就要为人父母了，多接触接触其他孩子也挺好的，你说是不是？” 林宝宝怔然，她似乎能从陈小虎这话里解读出些什么来，比如陈小虎已经接受孩子的到来，比如他看上去很开心。 可林宝宝去想了想时间线，陈小虎昨天还在与她争执孩子的去留问题，怎么可能突然就这么转变了心意？ 思来想去，林宝宝悟出一件事来，那就是陈小虎从前与她说的都是真的。他从来不排斥孩子，甚至惊喜于这个孩子的到来，他纠结矛盾的只是她，他怕她委曲求全。 所以再三确认她的决定后，陈小虎立刻就能够坦然地为他们接下来的生活规划一切。 这个规划里包含了孩子。 林宝宝抬头看陈小虎:“来福利院的事情，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陈小虎没有否认:“你啊，不能总一个人在家闷着。” 林宝宝撇撇嘴:“我不闷。” 陈小虎笑了一下，没接话，绕道后备箱，把里面的一箱书扛了下来。 林宝宝惊讶:“这也是你背着我买的？” “没有背着你，只是放在后备箱没搬上去。”陈小虎解释，“都是儿童绘本。走吧，我们过去。” 今日阳光明媚，福利院的院子里已经聚了一些人，陈小虎与林宝宝到门口签到，把那箱书交给福利院的工作人员。 陈小虎上个月在业主群里看到报名参观福利院的消息，他与林宝宝都是在册志愿者，平日里也经常给一些慈善机构捐资捐物，比较关注这些事情。 陈小虎立下就给他和林宝宝报了名，组织者见两人都是医生，想着福利院孩子的健康问题需要医生提供些建议，很快通过了他们的申请。 “唉？林主任？真的是你！” 一个女人从停车场的方向走来，套了一件毛衣外套，身形有些臃肿，走过来的时候有些喘。 林主任一时间没认出这人来。 “我是林如凡啊，是林主任你给我做的剖腹产手术。”林如凡一双眼睛亮亮的。 林宝宝听到这个名字，有了印象。 林如凡就是潮汐集团董事长的儿媳妇，林宝宝当初那台引得各方媒体关注的高难度剖宫产手术，就是给她做的。 林宝宝点头:“你好。” 陈小虎也凑过来:“你好，我是陈小虎，林主任的老公。” 林如凡笑起来:“你好。真是太巧了，你们也来参观福利院？” 林宝宝点头。 几人正说话间，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过来迎接林如凡:“谭太太，您来了。” 林如凡的老公姓谭。 林如凡打了个招呼，与林宝宝说道:“这家福利院是我老公的集团捐建的，给我在福利院安排了个职位，前阵子我还在坐月子，没怎么来，现在终于有力气了，赶紧过来看看。” 林宝宝了然，接着林如凡的话顺道问了句:“产后恢复还行吧？” “还不错，多亏林主任的高超手术。”林如凡满脸感激，“我先不和你们聊了，待会你们参观完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林宝宝点头，送别了林如凡。 陈小虎拉了拉林宝宝的手，说道:“还挺巧的，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以前负责的产妇。” 林宝宝“嗯”了一声，想起那台耗了她许多精神力的手术，不过就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可却恍如隔世。 这几个月以来，林宝宝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许多想法与观念也渐渐发生了改变。 尤其是肚子里孩子的到来，使她拥有了能与未出生的胎儿进行交流的能力，让她能够听到许多孕妇肚子里胎儿的心声，从而重新思考孩子对于母亲的意义，重新理解生育的另一面。她依旧骄傲而强势，却因为孩子拥有了柔软的角落，在理性的冷静中多了几分感性的柔和。 这种变化或许是好的，或许是坏的，但她很喜欢这种改变，让她体验到与从前不同的人生百味。 陈小虎见林宝宝陷入沉默中，喊了她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林宝宝深深吸了口气，“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走吧，我们进去。” 两人随着工作人员的引导汇入参观人群中，福利院的院长宋俪亲自带领众人参观福利院，从宿舍到活动室到教室，一一介绍过去。 “我们这里的孩子，大多都是比较特殊的，他们的成长需要更多的关怀，我们也尽力在为他们提供条件。当然了，我们更希望有爱心家庭能够领养这些孩子，让他们能够拥有一个家。” 她说的“特殊”，是说这里许多孩子都是身体上或心理上有缺陷的孩子，或是聋哑失明，或是有智力障碍。 宋俪带着众人走到一间教室的门前，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有不少孩子正坐在教室里学习，各个年纪的孩子都有。 宋俪压低声音说道:“孩子们在学盲文。” 林宝宝一怔，这才注意到坐在里面的孩子眼睛里都没什么光彩，甚至有的孩子眼睛受了伤，狰狞的疤痕覆盖在眼球的位置上，让人看着心疼。 “他们都很努力的。”宋俪说到这里，没再多说，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福利院最大的活动室。 宋俪把众人请进去，介绍道:“这里也是我们的礼堂，节日的时候孩子们会在这里表演节目，过过节，墙上贴的都是他们表演的照片。” 林宝宝与陈小虎在一排照片前停下来，目光落在照片里孩子的面孔上，心有触动。 林宝宝下意识地抬手，贴了贴小腹，心道，我的孩子，妈妈一定好好照顾你，好好陪着你。 孩子大概有了感应，林宝宝听到他的声音传到她脑中:“妈妈，我也会照顾妈妈，陪着妈妈。” 第90章 她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林宝宝没想到，福利院的孩子特地为他们准备了表演节目。 宋俪说这是孩子们的心意，孩子们听说有这么多叔叔阿姨来看望他们，也知道福利院平时受到许多爱心人士的关心，就想着给大家表演节目，以表感激。 节目很简单，孩子们穿了鲜艳的衣服，摆出一个队列，在钢琴伴奏下为众人唱了一首《明天会更好》。 林宝宝听着孩子们清澈的声音，目光定在那一张张稚嫩却真诚的脸上，内心有许多情绪，她眼眶发热，鼻尖有些酸。身侧的陈小虎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林宝宝回握他的手。 “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孩子们的歌声落下去，林宝宝肚子里的孩子却开始唱了起来:“明天会更好……” 林宝宝哭笑不得，为福利院的孩子们鼓掌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孩子鼓掌。 这个孩子还挺聪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遗传了她与陈小虎的智商基因。 歌唱表演结束后，宋俪让孩子们和大人们互动了一会儿，便让工作人员领他们去学习了。 众人继续留在礼堂听宋俪讲孩子们的故事，聊到一半，有人从活动室一侧的桌子上找出个封面画得花花绿绿的册子，挺特别的，便询问这本册子是做什么的。 “哦，那是孩子们的心愿本，就是平时啊，他们有什么心愿，都往这上面写，或许将来就能实现了。”宋俪解释道，又说，“大家可以随意看的。” 于是大家传阅起心愿本来。 册子到了林宝宝这里，她翻了几页，歪歪斜斜的字迹铺满页面，写的都是孩子们的愿望。 “我想要一个篮球。” “我希望以后能成为一个科学家。” “我想要一个新书包。” …… 陈小虎同林宝宝一道看这本册子，看了一会儿，心中有个想法，便提议道:“既然我们今天来到这里，又恰好看到这本心愿册，我看不如我们看看，能不能帮孩子们实现一些心愿吧？” 陈小虎的提议立刻得到其他人的响应，众人纷纷表示，许多孩子们的心愿他们是能够轻易帮他们实现的，那些不易实现的愿望，他们也可以想办法让孩子们开心一些。 宋俪很感激大家的热情，便与大家一道商量该怎么给孩子们这个惊喜。 林宝宝听着大家的讨论，突然想，或许除了物质上的帮助，她还可以给予孩子们更多的帮助。 离开福利院之前，林宝宝站在福利院门口，看着牌子上的几个字出神，直到坐上车，她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老婆，你今天好像总是出神。我带你来这里，你是不是不高兴？”陈小虎心有担忧，怕自己好心办坏事。 林宝宝回神，摇头:“没有，我挺高兴的，今天看到了很多需要关注的孩子，我心里有了些想法。” 陈小虎问:“什么想法？” “我想来福利院当义工。”林宝宝看向陈小虎，“你也听到宋院长跟我们说的情况，福利院还是很缺人，这里的孩子年纪小，又因为没有父母抚养，无论是身体的成长还是心理的成长上都需要更加耐心和细致的引导。我跟宋院长聊过他们的工作人员构成，这里只有两个医护，远远不够。” 陈小虎倒是很支持林宝宝的想法，但仍提醒她:“宝宝，你现在被暂停执业活动，不能行医的。” “我知道。”林宝宝早就有了计划，“我不看诊不开药也不动手术，只是来帮忙。” 陈小虎笑道:“你想在这里动手术也很难，这里都是些孩子，没有孕妇。” 林宝宝“啧”了一声:“这里确实孩子多，但你也看到了，工作人员多是女性，她们总会有需要妇产科医生的地方。” “你还真的想在这里动手术啊？”陈小虎开玩笑道。 林宝宝拍他:“不行医，也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提供咨询，提醒他们日常生活需要注意的事情。我这半年都没事做，与其成天在家里闷着，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陈小虎拥住她:“好。你想做就去做，我回去问问宋院长来这里当义工需要什么手续和流程，问清楚了帮你办好，好不好？” 林宝宝点了一下头，脑子里晃过什么东西，稍纵即逝，抓不住。她皱了皱眉，与陈小虎说道:“我好像忘记什么事情了。” 陈小虎想了想，笑起来:“嗯，我们忘记去找林如凡了。” “……”林宝宝看了一眼时间，“算了，改天再说。” 她以后要是来这里做义工，迟早会再碰上林如凡。 陈小虎伸手过去揉揉她的头发:“好，你在车上睡会，到家了我叫你。” 林宝宝没拒绝，靠着皮椅，沿路风景看过去，很快陷入了沉睡中。 这一天过得充实又丰富，林宝宝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才反应过来，她又被陈小虎抱回家来，她又睡得这么沉，中途竟然没有醒过。 林宝宝听见卧室外的动静，听出陈小虎在厨房忙碌，她走出去，靠在厨房门框上看陈小虎忙碌的样子，心情舒畅。 陈小虎早就注意到她的动静了，忙着手里的菜，回了一下头:“去洗把脸，准备吃饭了。” 林宝宝不动，问陈小虎:“你回来怎么不休息一下？” 陈小虎应了一声:“休息过了。” “我的意思是，”林宝宝换了种说法，“怎么不像我一样睡一觉？” 陈小虎笑出声来:“老婆，我要是和你一起睡，根本睡不着了，只会想入非非。” “……”林宝宝脸颊微红，不理睬陈小虎的调情，转身坐到客厅沙发上，又去想福利院的事情。 林宝宝做事历来雷厉风行，一旦做好了决定就会去执行，她不做无准备的事情，总会把计划先想好。所以，在决定要去福利院做义工后，她便开始思考自己能在福利院做什么，能做多久。 陈小虎把菜端到客厅，见林宝宝又在发呆，凑过去看她:“宝宝，你又发呆。” “小虎，我今天挺开心的。”林宝宝突然说道。 陈小虎一脸懵，林宝宝起身搂住他的脖子:“今天去福利院看到那些孩子，我想到我们的孩子，心里有许多感触。那些身有残疾的孩子，多数都是先天原因，如果我们做医生的能更加准确地筛查出胎儿可能存在的先天问题，或许这样的孩子就会少很多，婴幼儿因为先天不足而被父母抛弃的情况也会少一些。” 陈小虎目光里尽是钦佩:“林医生时刻不忘本职工作。” 林宝宝目光动了一下，又有些无奈:“只是我现在越来越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陈小虎问。 “即便母亲知道肚子里的胎儿出生后可能出现先天不足，她们也不一定愿意放弃孩子。”林宝宝说道，她又想起陈依依，想起杜琦。 陈小虎抱抱她:“至少你可以尽人事。我们先吃饭。” 林宝宝点头:“嗯。” 第91章 救人总是第一位的 林宝宝把她想去暖阳福利院当一段时间义工的决定，告诉了徐梦醒和钱晓鸥。 电话那头的徐梦醒一听，有些羡慕:“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这觉悟呢？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总比成天待在家里好。” 林宝宝说道:“你以前那么忙，哪有这个空闲。” “忙的都是些没用的事情，反倒让他们觉得我看他们看得太紧，讨人嫌。”徐梦醒如今再回头去看自己做的事情，便发现过去这十几年来她确实为自己想得太少，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林宝宝默了一会儿，便问她:“现在你想和我一起去做义工吗？” 徐梦醒笑了笑:“现在不行了，你看我这大肚子，万一给人家添麻烦就不好了。而且，我要开始工作了，怕时间上冲突。” “杂志社那边的工作确定下来了？”林宝宝关心起这件事，“签合同了没？” 林宝宝就怕徐梦醒被骗，虽说这份工作是通过钱晓鸥的关系找到的，但到底不是直接联系人，钱晓鸥也没法做完全的保证。 “签了，我找晓鸥看过合同的，没什么问题。”徐梦醒顿了几秒，又笑了，“宝宝，我觉得你怀孕以后，闲事真事越管越多。” 林宝宝无奈:“确实是闲。” 闲得她很不习惯。 这些年来病人、手术、医学研究已经充满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她每天做手术的次数远超于吃饭的次数，现在突然成了一个闲人，哪里能习惯。 徐梦醒安慰她:“你就这半年休息时间，以后工作、孩子够你忙的，你还不懂珍惜。” 林宝宝:“……” 徐梦醒又与她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林宝宝握着手机，思考着徐梦醒对她说的那些话。的确，她只要继续做医生，这辈子大概只有这半年能过如此清闲的日子了。 生活节奏慢下来之后，她能思考更多的事情，也能发现更多的乐趣，生活中多了许多除病人和手术之外的色彩，能够从更多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这样的日子她并不是很排斥。 林宝宝回忆起从前她因为一心想着医院的工作，结婚纪念日冲陈小虎发脾气的事情，不禁设想，要是换做现在，她会不会掐掉电话，继续和陈小虎好好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正想着这些，林宝宝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廖语晴”三个字令林宝宝额头发疼。 又是廖语晴，准没好事。 “林主任，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 廖语晴的声音刚传过来，林宝宝开口:“我不是林主任了，我被停业了。” “……”廖语晴吸了口气，“别扯这些了，这次真的很急。” 林宝宝皱了皱眉，想挂电话，却按不下挂断键。 林宝宝沉默着听下去。 “郑枚你记得吗？就是欧阳烨请你去看诊的那个孕妇，她必须马上进行剖宫产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但她谁都不相信，一直嚷着要见你。” 廖语晴简单明了地将事情告知林宝宝。 林宝宝想了一会儿，想起了这位郑枚。 那时欧阳烨请她去胸外科会诊，她还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去了才知道郑枚不过是因为抢不到她的专家号，所以去欧阳烨那里曲线求诊。郑枚的身体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胎儿大了压着脏器令郑枚感到身体不适，可其他医生说的郑枚都不相信，非要林宝宝给她做出诊断她才肯罢休。 说来，这就是个固执又难缠的孕妇，提出要林宝宝给她做手术的要求也不是不可能。 林宝宝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被暂停执业活动了，不能做手术。” 意思是她受到客观条件制约，有心无力。 廖语晴赶紧说道:“不需要你做手术，你只要来劝一劝她，让她接受邱医生做她的主刀医生就行……” 廖语晴说到这里，突然断了话音。她大概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她不该提“邱医生”这几个字。 林宝宝的声音沉了下来:“主刀是邱爱文？” 得了，现在都直呼其名了。廖语晴一听这话，就知道林宝宝心里还怨着邱爱文，她虽然并不清楚这两个人怎么突然从友好的忘年之交变成互相冷漠的敌人，但她能感受到林宝宝对邱爱文的不满与怨气。 林宝宝这个人，是个慢热的人，她向来不喜欢与人深交，但一旦与她交往下来，就会发现她是个真诚又重感情的人。廖语晴猜测邱爱文一定做了什么令林宝宝难过的事情，否则林宝宝不至于会有这样极端的反应。 廖语晴“嗯”了一声:“谁是主刀不重要，现在得赶紧救郑枚，再拖下去，她会有生命危险。” “绿色通道呢？”林宝宝又问。 所谓“绿色通道”，是患者在生命垂危又无人陪同之时，医院本着救死扶伤的原则报医院领导同意后，即便患者和家属没有签署手术知情书，也能为患者进行手术的做法。 廖语晴说道:“她意识还很清醒，没有达到走绿色通道的程度。要是要等到那个程度，就算她能活下来，孩子也不行了。” 林宝宝没再多言，说了一句“我马上来医院”，便挂了电话，起身去换衣服。 五分钟后，林宝宝走到玄关换鞋，突然想到，不到十分钟前她还想着，当初她因为医院的工作在结婚纪念日冲陈小虎发脾气，现在一定不会再因为医院的事情打断自己的生活了。 哪里知道，打脸来得这样快。 林宝宝仍是那个林宝宝，即便她有了一些改变，但她仍会为了病人风雨无阻地奔赴。 家里的车被陈小虎开去上班了，林宝宝便去路边打车，一路上还算顺利，廖语晴那头又打了个电话过来，一催再催的。 林宝宝有些烦，想问郑枚是什么情况，结果廖语晴来了句:“她就是没什么求生意志了，想和孩子一起死了算了。” 林宝宝更无语了。 这叫什么病症？没有求生意志？ 要真是郑枚没有求生意志了，叫她去有什么用？她去了郑枚就能生出求生意志接受手术？ 林宝宝知道廖语晴不愿在电话里详说，也就不追问了。无论怎样，她这一趟必须要走的，就像上次去劝江敏一样，哪怕去之前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哪怕会有一定的风险，林宝宝都会去的。 林宝宝并不知道，此时保康医院的妇产科已经因为郑枚的事闹开锅了。 第92章 你们当她是工具人吗 张靖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没敲门就进了廖语晴的办公室，迎面质问:“为什么非要把林主任叫回来？她现在被暂停执业活动，医院的事跟她都没有关系。” 廖语晴抬头看张靖:“出国进修的申请这周就截至，你想真的想好了？科室人选一旦推上去就不能更改了。” “……”张靖一怔，很快回神，有些生气，“廖医生，我不是在说这件事，我是在说林主任的事情。” 廖语晴语气很平:“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我也是妇产科的医生，我怎么不能关心？”张靖觉得廖语晴这话好没道理。 廖语晴见张靖固执得很，点了一下头，问他:“林宝宝仍然是保康医院的医生，医院的事怎么不关她的事？我们做医生的，只要是与病人有关的事情，就是和医生有关的事情。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 “是，我们做医生的是应该把病人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但你们不能用这个来道德绑架林主任吧？当初你们暂停林主任执业活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可以救治多少病人呢？你们明明知道她不会是那样的人，你和邱医生根本就是沆瀣一气！” 张靖本就因为与林宝宝关系好，在许多事情上都偏向林宝宝，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他听到不少小道消息，都在指向是邱爱文陷害了林宝宝，他更是愤怒，积压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廖语晴脸色不好看，她目光越过张靖望向办公室门外，确认无人，起身过去关了门，转身看张靖:“张靖，谨言慎行。” 张靖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得劝，继续说道:“我哪一句说错了？上次江敏的事情也是，那么危险，你们还是要把林主任叫过来。万一江敏失去理智拉着林主任一起跳楼呢？这一次也是，郑枚现在就是想和孩子一起死了，你们觉得林主任可以劝她，万一劝不了，最后一尸两命，是不是又要把责任推给林主任？” “张靖，注意你的措辞。”廖语晴甚为不悦，“你是不是觉得整个妇产科只有林主任在付出？哪一个医生不是每天都冒着各种风险在救治病患？你跟了林宝宝这么久，还不了解她的脾性？在救人这件事上，只要有一点可能，她就不会放弃。要是日后她知道她当时明明有机会救人却错过了，你觉得她会好过？” 张靖被廖语晴批评得说不出话来，他涨红了脸，咬牙切齿的，最后吐出一句话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把林主任当工具人吗？你们怎么不撤了她暂停执业的处罚呢？那样她不是能救更多的人吗？” “……”廖语晴觉得此时真没法与张靖讲通道理。 两人僵持着，好在敲门很快响起来，有护士来告知，林宝宝已经到了。 廖语晴和张靖赶紧出去。 林宝宝不是独自一个人来妇产科的，陈小虎就陪在她身边。 林宝宝一下出租车，就看到陈小虎在楼下等她，说听说了郑枚的事，要陪她来妇产科。陈小虎一个内科医生，天天掌握妇产科的大事动向，这要多亏了医院同事群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大喇叭，每次的大喇叭都不一样。 林宝宝不晓得陈小虎在担心什么，妇产科是她的地盘，她能在这里出什么事？ 哦，除了被邱爱文陷害的事。 这一路走来林宝宝也想通了，陈小虎是怕林宝宝与邱爱文起正面冲突，他是来护着老婆的。 廖语晴看到陈小虎，开玩笑道:“内科不忙吗？陈医生还有空来妇产科视察？” 陈小虎笑了一下:“我怕林主任又碰上像江敏那样的事情，上次快把我吓死了，老婆是我的，我心疼啊。” 林宝宝:“……” 廖语晴“啧啧”两声，带了林宝宝往办公室走，边走边说:“我先给你看看郑枚的检查报告，了解一下。胎儿38周，基本发育成熟。她摔了一跤，羊水破了，要尽快分娩。但她的胎儿横位，头部过大，顺产风险太大。” “嗯，胎儿横位是剖宫产的绝对指征。你在电话里说，她不肯签知情书？她家属呢？”林宝宝随着廖语晴进了办公室，廖语晴在电脑上把郑枚的病历调出来，林宝宝凑过去看。 廖语晴回道:“她家里人都不在大潮市。” 林宝宝听了这话，模模糊糊地想起郑枚大概是说过的，她一个人在家，又快到预产期了，她很害怕出点什么事情。 林宝宝目光落在病历上，随口问了句:“她老公也不在吗？” 廖语晴沉默了一会儿。 林宝宝抬头去看廖语晴，疑惑:“怎么了？她不是离婚了吧？”林宝宝记得郑枚提起过她老公的，那就不是单亲妈妈。 廖语晴开口道:“她老公是消防员，昨天夜里有排餐饮店发生了火灾，她老公去救火，中途煤气罐爆炸，她老公……牺牲了。” 林宝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话说到这里，林宝宝已经明白廖语晴为什么会在电话里说，郑枚没有求生意志了。 林宝宝问道:“她是听到她老公牺牲的消息摔跤的？” “大概是。”廖语晴点头，“她不肯多说，很不信任我们，我们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她才松了口，说只想跟你说话。” 林宝宝无奈。 林宝宝迅速看完郑枚的病历，站直身子:“带我去见她吧。” 廖语晴点头。 两人走出办公室，见陈小虎站在办公室门口等林宝宝，廖语晴又开起玩笑来:“陈医生要陪老婆去看诊吗？” 陈小虎道:“我没记错的话，林主任被暂停执业活动了吧？她不能看诊的。” 廖语晴:“……”她是没法明白陈小虎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林宝宝撇撇嘴，拉了一下陈小虎的袖子边缘:“我只是去和郑枚聊几句，不看诊。” 陈小虎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行，不过你只能站在急诊室外面。”林宝宝说，“我怕你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会刺激郑枚。” 陈小虎答应下来。 第93章 该怎么找回求生意志 郑枚是被她老公的领导打了120送到急诊室的。 当时郑枚接到老公领导的电话，得知老公牺牲的消息，惊得在家里摔了一跤，电话那头的领导听到郑枚的动静，很担心，没犹豫，直接打了120。 送过来后，医护给郑枚做了些简单的处理，她不同意手术，医护便只能让她留在急诊病房观察，边劝她边注意她的情况，必要的时候采取一些救治措施。 总不能看着郑枚就这么在医院一尸两命。 林宝宝推门进去，第一眼看见了站在病床边的邱爱文。 廖语晴轻咳一声，拉林宝宝进去，很默契地略过邱爱文，朝郑枚说道:“郑枚，林主任来了。” 郑枚的情况不算好，羊水破了，宫缩疼得她满头是汗，她身体很虚弱，微微抬身看到真的是林宝宝，仿佛情绪里紧关的阀门被打开了，瞬间倾泪如雨:“林主任，你真的来了……” 林宝宝见她伸出手来，赶紧凑过去，握住她的手，点头:“嗯。你的情况很危急，必须马上手术，知道吗？”林宝宝直切主题，并不打算做什么铺垫。 “手术了，我不就活下来了？”郑枚哭得抽抽嗒嗒的，声音很哑。 林宝宝严肃地看她:“你想死？” 一旁的廖语晴和邱爱文听了这话，皆是一怔。 哪有人问得这么直白。 郑枚还在哭:“是，我老公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宝宝听着，猜到郑枚和他老公大概又是一对苦命鸳鸯，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让她难以释怀，产生了生死相随的念头。 林宝宝也不多说其他的话，只说道:“可你还有孩子，你的孩子已经足月，剖出来他就能活。” 意思是，你不能带着孩子一起死。 郑枚露出苦涩的笑容来:“他爸爸死了，我也死了，他要怎么活下去？” “你可以跟他一起活下去。”林宝宝说。 郑枚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她声音很弱:“可我不想活了。” 林宝宝想起自己劝过徐梦醒、劝过李萍和江敏的经验，知道能够说服母亲的只有孩子。眼下情况紧急，她不能再耽搁，她决定直接使用她如今具有的特殊能力，那就是与胎儿交流的能力。 林宝宝问郑枚:“要是你的孩子想让你活下去呢？” 郑枚偏过脸去，看着病房里的窗帘发呆，不说话。 林宝宝又问了一遍:“郑枚，这个孩子是你和你老公的孩子，他的身体里有你老公的血脉，或许长相上还会与你老公相似，你真的不要他？” 林宝宝听见了郑枚的啜泣声，她继续说道:“你想想，这样一个拥有你老公一半基因的小生命鼓励你跟他一起活下去，你真的还要死吗？” 郑枚偏过头来看林宝宝:“他连生都没生出来，你怎么知道他希望我活下去？他也想跟我一起死，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林宝宝知道多说无用，她凑上前两步，将手贴在郑枚的肚子上，心中默默祈求，这一次她的特殊能力千万不要像江敏那一次那样突然失灵。 自从江敏那件事后，林宝宝只能确定她能听见自己孩子的心声，无法确定她还能不能听见别的胎儿的心声。如今面对郑枚，她有些紧张。 林宝宝的手掌贴到郑枚肚子的那一刻，她听到了“哼哼唧唧”的稚嫩声音。 林宝宝心口一块大石头落下来。 她静下心来，用心声与郑枚的胎儿交流:“孩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的妈妈现在很危险，你鼓励鼓励她，让她活下去，好不好？” 胎儿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串成一句话:“妈妈……要妈妈……最爱妈妈……” 林宝宝并不清楚这孩子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但这个孩子现在是郑枚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林宝宝继续与这孩子交流:“要是你想要你妈妈活下去，等会就动一动，让你妈妈感受到你的心愿，好不好？” 那孩子奶香奶气地叫了声“妈妈”，也不知有没有听懂。 林宝宝心里挺不踏实的，她过去只使用过倾听胎儿心声的能力，只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交流过，从未与其他孕妇的胎儿进行过交流，她只能确定她能听到这些胎儿的心声，却无法确定他们能不能理解她的话意。 此时郑枚肚子里的孩子给了模糊不清的回应，令林宝宝更为紧张。 可林宝宝只能继续下去。 林宝宝收回手，看向郑枚，与她说道:“郑枚，我猜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希望你活下去。我跟你打个赌吧，我来问你的孩子，要是他有动静，那就是同意我的说法，好不好？” 林宝宝从前从未做过这样没有把握甚至算得上是玄乎的事情，可自她拥有了听到胎儿心声的能力后，她似乎一直在做这样的事。 再精准、再有把握的手术，总会有无法处理的问题。冰冷的手术刀是无法深入人心的，只有倾听能够攫取人内心深处的想法。 郑枚哪里会知道林宝宝真的能够听到她孩子的声音，以为林宝宝只是想找个借口继续劝她接受手术。郑枚苦笑了一下:“林主任，你不用说这些话激我……我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听得懂你跟他说的话……” “他能不能听懂你别管，我就问你敢不敢跟我赌？”林宝宝不想啰嗦。 郑枚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上面粘着的泪珠掉下来。默了一会儿，郑枚松了口:“你想问就问吧。” “好。”林宝宝做了个深呼吸，手又贴回郑枚的肚子上，轻声说道:“孩子，要是你想让你妈妈好好地活下去，就告诉你妈妈，好不好？” 郑枚偏着头，似乎觉得这是一件甚为无聊的事情。 可下一刻，她肚子里的孩子便动了动，踢了她一下。 郑枚惊得想直起身子来，可她身体虚得很，又大着肚子，难以起身。 林宝宝扶住她的肩膀，叫她不要乱动，又说:“你感觉到了吗？” 郑枚张了张嘴巴，想说这是巧合，可下一瞬，肚子里的孩子再次动了。 “……”郑枚两行泪水落下来，她闭上眸子，轻声啜泣。 林宝宝看着郑枚痛苦又喜悦的神色，便知道郑枚已经接受了她的说法。 她的孩子想让她活下去。 林宝宝轻轻舒了口气，转头给廖语晴一个眼神，廖语晴赶紧过来，向郑枚讲清楚手术的要点，拿知情书给她签。 林宝宝功成身退，转身向病房外走去，擦过邱爱文身边时，她似乎能感受到邱爱文的视线扫到她的身上，可她看都不想看邱爱文一眼。 林宝宝走出病房，陈小虎迎过来:“没事吧宝宝？” 林宝宝刚刚经历了极度紧张的场面，即便结果是好的，但她激荡的情绪久久无法平息下来，就像上次在天台上劝下江敏后，她仍然后怕不已。 所以此刻，林宝宝的脸色很难看，令陈小虎担忧不已。 林宝宝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紧张。我们走吧。” 陈小虎点头，跟在林宝宝身后，离开了急诊室。 第94章 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郑枚的手术很成功，邱爱文主刀，两个小时后为郑枚娩出一个六斤多重的孩子，母亲和孩子的身体状态都不错。 廖语晴告诉林宝宝，郑枚看到孩子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的，嘴里一直说着，还好她活下来了。 林宝宝在廖语晴的办公室里坐了两个小时，听到郑枚和孩子无碍的消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对廖语晴说:“既然人没事了，那我先回去了。” “别啊，你就这么走了，那真是要像张靖说的那样，我们就是把你当工具人了。”廖语晴笑道，“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走了，时间正好，一起去个晚饭。” 林宝宝摇头:“不用。张靖……怎么回事？” 廖语晴说道:“哦，就是为你打抱不平。你知道的，你被暂停执业这件事太突然了，不少同事都觉得诡异，为你鸣不平。” 林宝宝简直不敢相信:“为我鸣不平？他们平时不是说我刻薄绝情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廖语晴说道，“你的专业水准谁敢怀疑？” 话刚说到了这里，办公室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廖医生。” 林宝宝心口一紧。 邱爱文走了进来。 廖语晴看了林宝宝一眼，又转头去迎邱爱文:“邱医生，找我有事？” “我找林宝宝。”邱爱文毫不避讳，径直朝林宝宝走过去。 林宝宝:“……” 廖语晴了然，说了句“我有点事处理，先出去了”，便把空间留给两人，离开前不忘带上门。 林宝宝冷漠地看了邱爱文一眼，没说话。 她并不清楚邱爱文找她的动机。 邱爱文先开了口:“这次要谢谢你。”她顿了几秒，“我是指，郑枚的事。” 林宝宝嘴巴动了动:“我来劝郑枚，和你没有关系。”意思是她来医院劝说郑枚并不是因为主刀医生是邱爱文。 邱爱文笑了一下:“我知道。我本来还担心，你听说主刀医生是我后，可能不会来。” 林宝宝有些惊讶地看邱爱文，她没想到邱爱文会这样想她。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难道邱爱文一直觉得她是会为了个人恩怨置病人于不顾的人吗？林宝宝忽而想，或许这些年来，她从未真正了解过邱爱文，邱爱文也从未了解过她。 邱爱文见林宝宝不说话，又说:“我听人说，你想去福利院做义工？” 林宝宝不晓得邱爱文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的，微微蹙眉:“是，我知道我还在暂停执业期间，我不是去看诊行医，只是去做义工帮忙，这不违反医院规定吧？” 林宝宝的语气很冲，颇有与邱爱文针锋相对的意思，邱爱文摇头:“我没说你违反规定。你这样挺好的，其实远离医院这个是非之地，挺好。趁着休息的这半年，你可以放缓生活节奏，看到生活里不一样的东西。” 林宝宝听到这些话，心里又寒了几分。 是，被暂停执业的这段时间，她是拥有了轻松的生活，也关注到从前没有关注到的东西，带给她新的感受。可这些话不能由邱爱文来讲，是邱爱文一手造成了她被暂停执业的结果，邱爱文如今怎么能够云淡风轻地说，这样也挺好？ “医院对你来说是是非之地，但对我来说不知道。”林宝宝语气不是很好，“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我的手术台，更不能接受以这种方式离开。邱副院长，我不知道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也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些话是想做什么。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我以为我没有申诉被暂停执业的处罚，已经表明我的立场了。” 在林宝宝心灰意冷，毫不反抗地接受院方给出的惩处时，就已经宣告了她和邱爱文情谊的断裂。林宝宝性子烈得很，她就是以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向邱爱文表达她的态度。 邱爱文:“……” 邱爱文沉默了片刻，点头:“好，我知道了。其实我也没什么想和你谈的，只是来谢谢你这次的帮忙。还有……我和郑岩的事，感谢你没有说出去。” 说了这话，邱爱文便离开了办公室。 林宝宝坐在椅子上，有些颓。 她方才就像是遇到险情炸开刺的斗鱼一样，现在险情过去，她忽而觉得很累。 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林宝宝不愿再去想她与邱爱文之间的恩恩怨怨，转移了注意力，想起廖语晴提起张靖，便想起今年医院派医生出国进修的申请就要截至了，起身朝张靖所在的住院医师办公室走去。 “林主任。”小玲刚从住院医师的办公室走出来，看到林宝宝走来，战战兢兢地打了个招呼。 林宝宝点了一下头，目光越过去，看见张靖的位置空着，问了一句:“张靖呢？” “哦，刚跟徐梦莹到急诊那边帮忙了。”林宝宝不在科室已久，但小玲对林宝宝的惧意仍不减半分，老实地把事情原原本本交待了，“听说急诊那边今天送来了几个孕妇，人手不够，我们科室好几个医护都临时去帮忙了。” 林宝宝了然，想着既然张靖在忙工作，那就不去打扰他了。她转身要走，正好看见赵欣迎面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表。 “啊，林主任。”赵欣刚才边走路边出神，没有注意到林宝宝就站在住院医师办公室的门口，惊了惊。 “嗯。”林宝宝目光落在赵欣手上的表上，看见了几个字。 赵欣见林宝宝已经注意到这张表，便自己把事情说了:“是申请出国进修的表，刚去盖了章。” 林宝宝看她:“你要申请出国进修？” 林宝宝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如果赵欣申请了这个项目，也就是说张靖放弃了。 像这样的项目，分到各个科室的名额都是定好的，所以会先在科室内部开展讨论筛选，明确推选的人选后，由这个人向院方提交申请，避免不必要的内部竞争。 林宝宝记得今年妇产科只有一个名额，既然表已经给了赵欣，那就是赵欣的了。 赵欣点了一下头，想了一下，明白林宝宝的意思了，便说道:“哦，张靖他说他不去了，我们科室就推了我去。” 林宝宝叹了口气。 张靖果然还是放弃了这个机会。 第95章 你不要说是为了我 张靖不是天赋型的人才，但他一向足够努力，也足够踏实，所以一向不喜与人来往的林宝宝愿意把张靖带在身边，愿意去教导他，也鼓励他往更高的水平深造。 但林宝宝也知道张靖的软肋，他太感情用事了。 过去几年里，妇产科出国进修的机会是轮不到张靖这里的，他的表现一向中规中矩，鲜少出错，也没有多少亮眼的地方。但今年不同，今年院方鼓励年轻医生去进修，尤其鼓励从未去进修过的医生申请项目，妇产科算来算去，最适合的人选当是张靖。 可他却放弃了这次机会。 等到下一年，未必还会有这样的政策，妇产科也未必还会有名额。 不必去问，林宝宝也能猜到张靖放弃进修机会的原因。 多半与徐梦莹有关。 林宝宝不知道其他人在处理感情和事业两者关系时会有怎样的倾向，但于她个人而言，她从前从未因为个人感情有过半点妥协，和陈小虎结婚组建家庭后，她仍然以事业为第一位，但要说她没有因为家庭、感情放弃过什么，那必然不准确。 人总要为自己的坚持付出一定的代价，有得必有失。 所以，林宝宝不会去评判张靖这种做法的好坏，她只是觉得张靖错过了这次机会挺可惜的。但只要张靖自己可以接受这个结果，旁人又能说什么？ 张靖确实可以接受这个结果。 此时的急诊室忙成一锅粥，张靖忙给孕妇做检查、拿报告、协调病房、观察孕妇体征，忙起来的时候便没有空余的时间去思考旁的事情。 徐梦莹也在急诊室帮忙，难免与张靖碰到一块儿。 司空见惯了。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两人仍处于冷战中，但同在一个科室，免不了见面，更免不了在工作上相互配合。只是碰到这种情况，二人都默契一般地沉默，科室的同事甚至觉得，这两人不是冷战，而是分手。 张靖不知道徐梦莹怎么想的，他只清楚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他一直在等徐梦莹回头。 结束最后的工作任务后，张靖进了休息室，给自己泡杯咖啡。 徐梦莹也进来了。 “张靖，我有话问你。”徐梦莹破天荒地主动找张靖。 张靖又惊有喜，心跳早就快得数不清次数了。 他走过去:“你说。” “你是不是到处跟人说，你是因为我才放弃出国进修的机会的？”徐梦莹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句。 张靖有些失落，没想到徐梦莹来找他竟是因为这个，他还以为她想通了。 张靖摇头:“我没有。” “你没有？不是你说的，那怎么别人都这么议论？”徐梦莹讲得咬牙切齿，“张靖，你出不出国关我什么事啊？我早就跟你分手了，你不要弄得大家都觉得是我辜负你、是我耽搁你好不好？这样不难看吗？” 张靖压抑自己的情绪，语气尽量保持平和:“梦莹，我没有跟任何人这么说过。我出不出国，是我自己的决定。” 徐梦莹怒道:“但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说我玩弄你，说我钓着你，说我耽误了你的大好前程！张靖，你真是好本事，能让所有人都觉得都是我的错、是我配不上你！可是当初你追求我的时候，我就跟你说清楚了，我是个不婚主义者，不要结婚不要孩子，是你自己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又出尔反尔。张靖，我从来没有让你为我放弃过什么吧？我们交往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就成了我只享受而你不断付出呢？” “梦莹，你冷静点。”张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熄灭徐梦莹的怒火，“我从来没觉得我为你放弃过什么、牺牲过什么，别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徐梦莹气得跺脚，“我最讨厌别人在背后对我说三道四，我最讨厌别人把不是我做的事情算到我头上！张靖，我有时候真后悔当初答应你的追求，现在你就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徐梦莹一向口无遮拦，这会儿又正在气头上，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全然不顾张靖的感受。待她宣泄完了，看见张靖青黑的脸，才反应过来她说了多么伤人的话，一时间又找不到台阶下，便转身跑了，丢下张靖一个人。 张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刚泡好的咖啡倒进水池里。 他喝不下了。 张靖心道，难道他对于徐梦莹来说，真的只是一块狗皮膏药？他和徐梦莹真的没有和好的机会了吗？ * 徐梦莹与张靖吵过后，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像是空出一个大洞来，很空虚，很不踏实。 她心里清楚得很，一直以来都是张靖在迁就她，她心安理得，总觉得既然是张靖追求她的，她就不需要付出什么，那么她自然心安理得享受爱情中的好处就行，要是张靖不乐意，那大可以分手。 徐梦莹对待感情一向洒脱，谈得开心就继续，不开心就分了。都是成年人，有什么可纠结的。 张靖是她谈得最久的男朋友，有时她甚至会错觉，她与张靖会一直这么下去，她不会再换男朋友了。 直到那一次，张靖突然提出，要带她去见父母。 那时徐梦莹问他:“为什么要见你父母？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结婚？” 张靖没有否认。 那一天成为了两人关系的分水岭。 徐梦莹可以接受与张靖谈一辈子的恋爱，但没法接受结婚这件事。 结婚对徐梦莹来说简直是个噩梦，这么多年来她目睹了姐姐徐梦醒为老公、孩子的付出，累死累活，比保姆还尽职尽责，得到的回报却不如保姆。她又在妇产科见过那么多的人情冷暖，见到女人为了生孩子失掉半条命的模样，更加排斥婚育一事。 她还年轻，还没逍遥快活多少年，可不想就这样被家庭、婚姻、老公、孩子束手束脚。 可是失去张靖，她并不好过。 徐梦莹心里烦得很，一下班，给徐梦醒打了个电话，问她在不在家。 她急需要找一个人倾诉一番。 徐梦醒刚找到工作，手上不少任务，这会儿正忙着校对一份稿子，便回了徐梦莹一句:“在家，不过我今晚很忙，你要过来我没空招呼你。” 徐梦莹撇撇嘴，挂了电话，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滑到一个名字，顿了顿。 郑岩。 徐梦莹眼眸子动了动，按下了那个名字。 第96章 新工作的节奏 徐梦醒并不知道徐梦莹大晚上找她做什么，早过了晚饭时间，总不至于是来蹭饭的。不过她这个妹妹，做事情一向想一出是一出，徐梦醒便没再多想，继续忙工作。 徐梦醒已经离开职场许多年了，社会在飞速发展，科技日新月异，如今工作上使用的办公软件已经与徐梦醒当初工作时使用的大为不同，杂志社的要求、风格也与当初她那份文职大相径庭。 徐梦醒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熟练地使用杂志社的排版工具，逐渐了解现在的文稿要求，工作也才慢慢上了正轨。大概因为属于编外临时工，编辑对她没有太多的要求，也不会把重要的任务分配给她，她目前尚能应付。 徐梦醒独自生活后，孤独感剧增，又加上孩子月份大，各种身体不适愈加明显，整个人时常陷入紧张与恐惧的负面情绪中。好在这份工作让她有了一些踏实感，她也与林宝宝、钱晓鸥常保持联系，才让自己的日子过得下去。 今天这份文稿徐梦醒校对了大半天，感觉有些吃力，站起身来，挺着肚子走了几步，又觉得有些累。 她叹了口气，看看书桌旁放着的新闻出版署出版的那本指导书，更觉得头大。 她不但有许多年没有工作，也有许多年没有学习了。这年纪一大，记忆力与理解力比不得年轻时候，阅读能力、记忆力都差了很多，一本书看一个月都看不完，看完了也总是记不清楚。 徐梦醒难免会遗憾，这些年来她要是坚持工作与学习就好了。 只是世上哪有后悔药。 走动了一会儿，徐梦醒觉得身体上的不适感少了些，便又继续去工作，还没校正两行字，编辑的电话打了过来。 “徐梦醒，昨天你交上来的稿子有点问题，我标注出来，返回到你的邮箱了。你尽快修正好交给我。” 编辑的语气并不是很严肃，可徐梦醒仍觉得愧疚万分，连连道歉几声后，赶紧打开邮箱去查看。 果然有几处疏漏。 徐梦醒叹了叹气，低头去敲键盘。从前她使用电脑最多是用来看看剧，或是浏览网页，打字都是慢悠悠的，从不求速度，更不会学什么盲打。但现在她要长期使用电脑来做文字工作，就不得不提高自己的打字速度和准确度。无奈这是个日积月累的活，她学习了一个月，速度和准确度是上来的，但相较于杂志社的其他同事，还是慢得很。 徐梦醒改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按着编辑的要求改好发过去，再次向编辑道歉。 编辑不轻不重地回了句“没事，改好了就行”，没有责怪的意思。 徐梦醒盯着屏幕上那一行字，胸口仿佛堵了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为杂志社工作这一个多月以来，徐梦醒也算是了解一些事情了。她能够得到杂志社这份工作，有大部分原因源自钱晓鸥的人脉，编辑对她格外容忍，除了钱晓鸥的关系，还因为体谅她的处境。 编辑对徐梦醒的这种格外关照，徐梦醒也是无意中知晓的。 有一次，徐梦醒被拉进一个工作群里，当时群里有几人正在聊天，有人提起杂志社最近招了好几个兼职人员，其中一个还是个孕妇。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刻就来了兴趣，聊起这件事来。 【嗐，我听陈编说，这个孕妇挺不容易的，第三胎了，跟丈夫离了婚。她做了十几年的家庭主妇，净身出户，连其他两个孩子都没带走，真是什么都没有。所以陈编比较照顾她。】 当时群里的人并不知道新入群的人就是他们议论的这个孕妇。 徐梦醒看着那些文字，五味杂陈。 她从不想得到别人的特殊照顾，却又很清楚，如果没有钱晓鸥、没有杂志社的“特殊照顾”，她根本没法得到这份工作，更没法坚持下来。 徐梦醒心想，她要更加努力工作，才能不辜负朋友们的鼓励和帮助。 徐梦醒又看了会稿子，将近十点的时候，她歇下来，关了电脑，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琳琳发过来的微信。 【妈，帮我买几件冬天的衣服。】 徐梦醒本能地想回“好的”，可指尖触到屏幕，她却犹豫了。 她已经离开那个家了，琳琳也已经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是依赖她。她从前的做法令孩子们感到压抑，或许该改变一些做法了。 徐梦醒回了条信息过去:【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可以自己去挑，卡上没钱了找你爸。】 琳琳许久没有回复。 徐梦醒工作了一天，有些疲累，便进了浴室去洗漱，待出来时，看到琳琳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你真和我爸离婚？真不要我们了？】 徐梦醒不知怎的，眼眶瞬间就热了。她把眼泪憋回去，回了句:【你已经长大了，好好照顾自己。】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徐梦醒突然觉得，原来重新开始并不是那么难的。 * 独居的寂寞让徐梦醒约朋友的次数多了起来，周末一道，徐梦醒便约林宝宝和钱晓鸥，让两人到她的出租屋里来，一起吃个饭。钱晓鸥没什么意见，林宝宝倒是说，不如去她家，陈小虎今天没值班，闲在家里包饺子。 徐梦醒同意，顺道带上了她腌制好的鸡，到林宝宝家去烤制。 这会儿已经快入冬了，大潮市的冬天又湿又冷，没有暖气，寒气像能刺进骨头里一样，疼得脆生生的。 林宝宝这会儿正坐在餐厅里，电视里放着无聊的节目，她手里捏了一个饺子，怎么捏都不好看，无奈，只能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做菜的天分。 陈小虎把她捏的饺子拿过去整形，漂亮了不少。 林宝宝抬头看他:“陈小虎，你是个南方人吧？” “嗯？怎么了？”陈小虎继续低头包饺子，包得又好看又迅速。 “你说你怎么这么爱吃饺子，还学人家包什么饺子。”林宝宝吐槽陈小虎。 林宝宝自诩是地道的南方人，她可不记得她小时候有什么一家人一起包饺子的习惯。 陈小虎纠正她的刻板印象:“爱吃什么就做什么来吃，还管南方北方啊？而且……”陈小虎憋住笑，“不是你昨晚闹着要吃饺子的吗？” “……”林宝宝无言以对。 这可不是她闹着要吃的，是肚子里这个小调皮闹着要吃。 第97章 离婚也不一定是坏事 徐梦醒和钱晓鸥前后到来，打开门的时候，带入屋外的一些寒气。 林宝宝招呼两人坐下，两人倒是凑到餐厅，说要一起包饺子。 林宝宝笑话钱晓鸥:“梦醒想包，那是因为她有包饺子的技术，晓鸥你会吗？” “不会可以学的，你不是也不会？那几个长得丑的饺子，是不是你包的？”钱晓鸥一语中的，林宝宝撇撇嘴，不说话。 徐梦醒把带来的鸡交给陈小虎，笑话两人:“你们两个别五十步笑百步了，我先去洗手。” 钱晓鸥也跟着去洗了手。 陈小虎在厨房处理鸡，三个闺蜜便坐在餐厅，慢悠悠地边包饺子边聊天，就当是消遣。 徐梦醒工作后，每天都有许多新感受，早憋了许多话，这会儿滔滔不绝地讲了出来。 林宝宝听着听着，突然问:“你工作快一个月了吧？什么时候发工资？”她还是怕徐梦醒被骗。 徐梦醒笑道:“下周就发了。” 钱晓鸥接了话:“那正好，你要不要去买个暖炉？你那屋子里没空调，冬天很难熬，何况你的预产期快到了，要做月子，不能马虎。要不你去我那里也行，不能没个人照顾你。” “我就不麻烦你了。”徐梦醒说道，“我自己还有点积蓄，头两周请个月嫂，后面我行动方便了，就能照顾自己了。我这都第三胎了，很多事情熟练得很。” 钱晓鸥问她:“你真的不回你爸妈那里啊？” 徐梦醒默了一会儿。 “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麻烦他们？”徐梦醒说得苦涩，“他们年纪都大了，哪有那个能力照顾我和孩子？” 徐梦醒又默了几秒，继续说道:“其实我妈来找过我，让我回家去，我不想。这么多年来，我没能照顾他们，也没能给他们挣钱花，挺没脸的。” 钱晓鸥不认同:“我觉得你爸妈不是会跟你计较这些的人，你自己不要有心理负担，你现在处于特殊时期，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不要逞强。” 徐梦醒点头:“我知道。” 林宝宝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与徐梦醒的想法一样，要是有一天她有了难处，那也是不肯去麻烦父母的。她已经成年许久，结了婚有自己的家庭，从父母的世界剥离出来了，就该自己为自己负责。 可林宝宝又转念一想，要是以后自己的孩子有了困难，她能忍着袖手旁观吗？ 那是不能的。 瞧，立场一转，想法就变了。 林宝宝想到这一层，摇了摇头。 “怎么了？”钱晓鸥见林宝宝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开口问道。 林宝宝刚想说点什么，门铃响了，她起身去开门。 来的是欧阳烨，他就站在门口，递给林宝宝一份文件:“陈小虎的东西，忘在办公室了，我顺路，正好拿给他。” 这话音刚落，便听见陈小虎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是欧阳吗？” 欧阳烨喊了陈小虎一声做个回应，对林宝宝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林宝宝“再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陈小虎走了过来:“你这就走？我们今天包饺子，你不留下吃？” 欧阳烨笑:“我可不想在你们夫妻二人的世界里当电灯泡。” “什么电灯泡。”陈小虎伸手去拉欧阳烨，“今天人多，多你一个不多。” 欧阳烨被陈小虎拽着进了屋，还在纳闷陈小虎说的“人多”是什么个意思，又想继续推脱，他可不想跟林宝宝一起吃饭。 一抬头，欧阳烨的视线里出现了钱晓鸥的身影。 他放弃了推脱。 “……”欧阳烨嘴角微微扬起，“原来是林主任的闺蜜们。” 林宝宝接话:“是啊，今天正好大家都有空。” 林宝宝把门关上，再回头去看时，见欧阳烨已经和钱晓鸥聊起来了。 “欧阳医生，你经常来林宝宝家做客吗？”钱晓鸥随口问了一句，又低下头去包饺子，她包饺子的技术可不怎么样，比林宝宝还糟糕。 欧阳烨摇头:“没有，林主任家我可不敢随便来，我和林主任不和，这是医院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林宝宝:“……” “行了行了，你俩的恩怨以后去了医院再解决。”陈小虎招呼欧阳烨坐下来，又问他:“喝白水？我家现在只有白水。” 自从林宝宝怀孕后，家里的咖啡饮料便没了踪影。 “不麻烦了。”欧阳烨的目光又回到正在包饺子的几人身上，“我也去帮忙吧。” 陈小虎乐得眼睛亮了:“哟，欧阳医生也会包饺子？”他还是转身去给欧阳烨倒了杯水。 欧阳烨没说话，进了厨房洗过手，很快加入到包饺子阵营中，迅速包好一个，又饱满又好看，竟不比徐梦醒包的逊色。 徐梦醒这是第一次见欧阳烨，也不认识他，随口感叹道:“欧阳医生平时在家经常给老婆做饭吗？” 欧阳烨眸光闪了闪，说道:“我未婚。”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钱晓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徐梦醒惊讶:“单身啊？没想到啊。” “我第一次听到欧阳医生单身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钱晓鸥笑起来，“欧阳医生这么一表人才的，单着真是浪费。” 欧阳烨低下头去，没接话。 陈小虎凑过来，调侃了一句:“怎么样，欧阳医生招不住我们大美女们的盘问了吧？” 欧阳烨:“……” 钱晓鸥给欧阳烨解了围:“欧阳医生你别误会，我们平时也没这么八卦的，今天就是比较轻松，所以话多了点。” 欧阳烨摇了摇头，表示不甚在意。 又听见钱晓鸥说:“其实单身也挺好的，我离婚以后吧，觉得日子过得自在多了，也少了很多烦心的事。之前我家里人都跟我说，啊，你千万不要离婚啊，你一个人生活肯定会感到很孤独的。扯淡，我难道没朋友没同事没自己的家人吗？非要供着一个大老爷们在家里才能不孤独？” 钱晓鸥说着，看向徐梦醒:“梦醒，你现在有了工作，是不是感觉充实多了？” 徐梦醒点了一下头，没多说什么，只说道:“不同的生活有不同的状态，不同的阶段也有不同的感受吧。” 徐梦醒与钱晓鸥不同，她过去长期依赖家庭，老公孩子就是她生活的动力，如今没了这个动力，她着实感到不习惯，难免会有孤独感。 但正如钱晓鸥说的那样，她现在有了工作，也就多了一些充实感，每天想着怎么把工作做好，怎么挣钱养自己和孩子，也就没这么多的时间去感受孤独了。 第98章 新恋情的苗头 林宝宝和陈小虎这一对夫妻，招待三个单身人士，听着他们议论离婚、单身的好处，只能默默无言。 聊着聊着，不知怎的，话题突然转到林宝宝和陈小虎这里。 “要是我的婚姻有宝宝的一半幸福，我也不会想着离婚。”钱晓鸥来了这么一句，释放诸多感慨，“嗐，但我和我前夫真的没什么感情了，我同事老跟我说，要想维系家庭和谐也不是特别难，有亲情、责任就够了，没有爱情也可以的。我觉得不行，如果连爱情都没有了，那我为什么非要跟这个人绑一辈子呢？可别说什么亲情责任，婚姻就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的，如果只有亲情和责任，那我不如养只猫养只狗，猫猫狗狗对我可忠诚了。” 钱晓鸥就是这么个人，她当初和夏晨结婚，就是因为爱情，如今离婚，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没什么爱情了。 徐梦醒叹了声气:“你还是年轻，还能谈爱情，我这段婚姻持续了十几年了，早区分不出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了。” 钱晓鸥不认同:“梦醒，你不能自怨自艾啊，美好的中年爱情等着你呢！” “噗……”欧阳烨刚喝下去一口水，喷了出来。 欧阳烨赶紧抽了纸巾擦拭，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他看向钱晓鸥，“我不是对你的说法有什么意见，我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钱晓鸥并不是很在意欧阳烨的反应，摆摆手:“没事，我同事也经常说我想法奇葩。” “那倒不是。”欧阳烨笑了一下，“你看我不也人到中年了吗？我也没结婚没恋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钱晓鸥来了兴趣，问欧阳烨:“欧阳医生，你……是离过婚还是一直没结婚？哦，你不想说的话也没事，我就是有些好奇，要是冒犯了，那对不起啊。” “没事，没什么冒犯的。”欧阳烨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没结过婚。” “……”钱晓鸥惊得张了张嘴巴，“很少见啊，欧阳医生，你也是准备把一生贡献给医学，不婚不恋？” 欧阳烨又笑一下，眸子里闪过什么东西，稍纵即逝。 他开口道:“不是，我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我只是……”他顿了顿，“没有遇见合适的。” “哦，那挺遗憾的，希望你以后能遇到合适的。”钱晓鸥说了这话，继续去包饺子，又聊起其他话题来。 欧阳烨沉默下来，隐藏起许多情绪来。 陈小虎眼见桌面上已经包好了不少的饺子，便起身进厨房去烧水。 过了一会儿，林宝宝起身，进厨房去拿盘子，陈小虎偏过头来，低声问林宝宝:“我还以为欧阳早有对象了。” 林宝宝:“？” “前段时间我看到他破天荒地戴了个领带夹，花里胡哨的。你知道他那个人的，从来都是素得很，怎么可能戴什么领带夹。我还以为是他谈了女朋友，女朋友送他的。” 陈小虎讲起这件事，似有遗憾地摇摇头:“没想到啊，欧阳仍旧是个光棍，院里又要撺掇他去参加联谊促进内部消化了。” 林宝宝听到“领带夹”三个字，想起什么事来，皱眉:“那个领带夹，是钱晓鸥送给他的吧？” 陈小虎:“？” 这回轮到陈小虎疑惑了。 林宝宝把钱晓鸥送欧阳烨领带夹以表感谢的事情告诉陈小虎，陈小虎眼睛一亮:“所以，一向不戴任何饰品的欧阳医生，戴了钱晓鸥送给他的无比花哨的领带夹？” 林宝宝原本没什么想法，但一听陈小虎那语气，不愿多想也能生出别的念头来了，抬手戳了一下陈小虎的脸:“别乱说，晓鸥刚离婚，他俩能有什么。” “我没说钱晓鸥对欧阳烨有什么，我是说欧阳烨对钱晓鸥有什么。”陈小虎说道。 林宝宝更觉得不可能:“欧阳烨才见过钱晓鸥几次？他能有什么想法？总不会一见钟情吧？” “老婆，你对这些事格外迟钝。”陈小虎笑起来，“当初你也不相信我对你一见钟情。” 林宝宝:“……” 陈小虎继续自顾自地说:“我直觉欧阳肯定有点问题，他今天肯留下来吃饭就够奇怪的了，他一向跟你不对付，总不至于为了我吧？” 林宝宝瞪他:“我是跟欧阳烨不对付，他还不照样来请我去会诊？” “重点不是这个。”陈小虎就知道她老婆向来只关心工作上的事，“他找你会诊，那是折服于你的医术，但不至于因为你的医术，就肯跟你同桌吃饭了吧？” 林宝宝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她与欧阳烨即便针锋相对，但也算不上是仇人，不过就是互相看不惯罢了。 陈小虎这个理由完全无法说服林宝宝。 林宝宝想了想，说道:“你非要说欧阳烨对钱晓鸥有意思，那我们等着瞧好了。不过我警告你啊，晓鸥刚离婚，你们不要闹出什么事来，让别人说她闲话。” 现在的闲言碎语可太厉害了，万一被人传出个钱晓鸥婚内出轨所以离婚的谣言，那对钱晓鸥的伤害太大了。 林宝宝并不惧流言，可她不想好姐妹陷入流言中。 陈小虎笑起来:“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做。你放心，欧阳是个有分寸的人，现在钱晓鸥也已经处理好她上一段的婚姻了，以后婚恋自由，旁人能说什么？” “话也不是这么说。”林宝宝皱了皱眉，“你忘记我跟你提过的，我们科室接诊的一个刚离婚又闪婚的孕妇？” 林宝宝这么说，陈小虎想起来了。 去年保康医院妇产科接收了一个孕妇，除了年纪有点大，产检指标很正常。棘手的不是这位孕妇有什么病症，而是她的家里人总是来闹。 这孕妇离婚不到一个月，便又结了婚，还迅速怀孕了。孕妇的前夫和前夫家属就来医院闹，让医生开出个证明来，证明这个孕妇的孩子是在上一段婚姻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怀上了，孕妇属于婚内出轨。 这叫什么事，哪家医院会配合他们干这种事？ 林宝宝不愿理会他们，他们便隔三岔五来闹，他们骂孕妇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林宝宝都听到过，当时只觉得荒唐。 这事最后不了了之，后来林宝宝听到手底下的医护八卦，说孕妇的前夫和家人来闹，是因为这位孕妇是个富婆，前夫是个凤凰男，以为攀上了富婆就能飞黄腾达，没想到这段婚姻没能持续多久，这一离婚，前夫根本分不到多少财产。但要是孕妇婚内出轨甚至在婚姻关系还未解除之时和别人有了孩子，那前夫就能闹到更多的钱了。 林宝宝并不知道最后事情是怎么平息的，但这一出闹剧令林宝宝印象深刻。 如今再想起来，只觉得真是人言可。林宝宝不想钱晓鸥也陷入这种麻烦中。 第99章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林宝宝再次提起那件孕妇前夫大闹医院的事情，就是想告诉陈小虎，有的事情并不是自己不在意就行了，如果别人想找麻烦，那么即便是再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会沦为别人的把柄。 陈小虎明白林宝宝的担忧，凑过去在林宝宝耳朵边说:“等找到机会，我提醒一下欧阳。你放心吧，他有分寸的。而且，我看夏晨也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他们是和平离婚，中间还有一个小光牵连着，不至于闹太过分。” 林宝宝扯扯嘴角:“希望能欧阳烨像他用他的的手术刀一样有分寸才好。” 陈小虎笑了一下，拍拍她:“水要烧开了，我去把饺子拿过来。”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悦，饺子做得鲜甜可口，徐梦醒带来的烤鸡也很美味。饭后几人坐在客厅里聊了会儿天，便起身回家。 钱晓鸥开了车过来，负责送徐梦醒回家。 欧阳烨与她一道往停车的地方走，问道:“徐小姐家住在哪里？” 徐梦醒报了个位置，欧阳烨道:“哦，你跟我一个小区。那我顺路，不如我送你回去，晓鸥你就不要绕路了。” 徐梦醒有些惊讶:“你入职的时候，医院还有房子分？” “嗯，我比林主任早入职几年。”欧阳烨说道。 钱晓鸥笑:“我还以为欧阳医生会自己买商品房住。” 老小区比不得新盖起的商品房，再者，欧阳烨这个级别的医生，想攒钱买房子不是什么难事。 欧阳烨说道:“换房子很麻烦，而且保康医院的小区位置好，上班近。我就懒得换了。” 这倒也是。 “欧阳医生真是个恋旧的人。”钱晓鸥说了这么一句，转头去问徐梦醒:“那让欧阳医生送你吗？” 徐梦醒点头:“既然我跟欧阳医生一个小区，那我就麻烦一下欧阳医生吧。” “行。”钱晓鸥拿出车钥匙，“你到家跟我说一声。欧阳医生，麻烦你了。” 欧阳烨摇头:“不麻烦。” 他目光在钱晓鸥身上转了一圈，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路上小心。” 回去的路上，徐梦醒坐在副驾驶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欧阳烨聊天。她与欧阳烨不熟，没什么共同话题，但为了避免气氛尴尬，还是尽力找些话来讲。 聊了没几句，徐梦醒发现了，欧阳烨话并不多，有时甚至很沉默。 徐梦醒调侃道:“晓鸥一不在，欧阳医生好像沉默了很多啊。” “……”欧阳烨盯着前方的路况，徐梦醒看不见他的神色变化。 过了一会儿，欧阳烨突然问了一句:“有这么明显吗？” “啊？”徐梦醒不解其意。 欧阳烨笑了笑:“哦，我是说，我其实比较内向。” “哦。”徐梦醒想着，既然提起了钱晓鸥，那就继续这一话题好了，便问欧阳烨:“我听晓鸥说，她是去医院看诊的时候认识你的，你帮了她。” “不是。”欧阳烨说道。 不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徐梦醒又疑惑:“不是什么？” “我没帮她什么。”欧阳烨转了话意，“我不是她的主治医生，只是给她介绍了一个医生。” 徐梦醒笑:“那也是帮了她的。晓鸥这个人吧，有时候心思敏锐，有时候又神经大条，但她是一个特别热心的人，我的工作就是她帮忙解决的。” “嗯。”欧阳烨眉宇间露出笑意来，迎着车外的灯光熠熠生辉，“她现在……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吗？” 徐梦醒点头:“对，不过她是个女强人，没有问题的。其实离婚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她很重感情，和前夫没感情了，她是不会糊弄过日子的。这一点跟我不一样。” 徐梦醒说到这里，难免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但她着实没法像钱晓鸥那样活得潇洒自在。 欧阳烨说道:“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钱晓鸥和你、和林主任，都不一样。我挺好奇你们三个是怎么成为闺蜜的。” 说起这事徐梦醒可就来兴趣了，开始讲起她们三人相识、相知的经历来。 欧阳烨安静地听徐梦醒讲话，前方灯光璀璨，映照着他璀璨的心绪。 * 陈小虎终于找到机会，私底下逮了欧阳烨去谈钱晓鸥的事情。 这天陈小虎同往常一样，与孙家奇到食堂吃午饭，陈小虎眼尖，远远就看见欧阳烨恰好从食堂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个饭盒。 他赶紧过去拦。 欧阳烨平日里手术多，吃饭很不规律，难得出现在食堂。陈小虎去过办公室找他，每次去，欧阳烨的办公室里要么站着一堆医护，要么站着患者和家属，根本无从开口谈钱晓鸥的事情。 “欧阳，可算碰到你了。怎么，今天手术不多？”陈小虎过去搭欧阳烨的肩膀，被欧阳烨一躲。 欧阳烨皱眉看他:“有事说事。” 孙家奇走过来凑热闹:“哟，欧阳医生，你前几天还去人家家里吃饺子，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欧阳烨:“……” 陈小虎朝孙家奇笑:“孙主任，我有点私事跟欧阳医生谈。” 笑嘻嘻的。 孙家奇怒了:“陈小虎，你跟谁统一战线呢？” “真的有事。”陈小虎可委屈了。 孙家奇扬起手指点了点陈小虎:“这回先饶了你。”说着，自个儿打饭去了。 欧阳烨看向陈小虎:“有什么私事？” 陈小虎把欧阳烨往角落里拽，欧阳烨莫名其妙，想挣脱，陈小虎来了句:“跟钱晓鸥有关的。” 欧阳烨立马服软，任由陈小虎拽着他走到了离食堂不远的绿化小道上。 陈小虎停住脚步，目光扫了扫四周，确认没什么人后，开口说道；“欧阳，你是不是对钱晓鸥有意思？” 欧阳烨瞳孔骤然放大，神色也有了些变化。但他很会恢复如常，说道:“哪有这么回事。” “你想清楚再回答我。”陈小虎抱着胳膊，好笑地看欧阳烨。 欧阳烨:“……” 两人眼睛瞪眼睛，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欧阳烨双肩垮了垮，叹气:“你怎么知道的？” 陈小虎咧开嘴笑:“你自己表现出来的。”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欧阳烨有些泄气，他以为他藏得很好的。 陈小虎头一次看到欧阳烨这么窘迫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却不想为难他了，说道:“也不是很明显，不过我注意到了就是了。” “哦。”欧阳烨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她知道吗？” 这个“她”，陈小虎不用问也知道指的是谁。 陈小虎摇头:“应该不知道吧，我老婆没提过，她甚至不相信你对钱晓鸥有意思。” 欧阳烨更窘迫了:“连林主任都知道了……” “这不重要。”陈小虎步入正题，“重要的是，你现在想怎么办？” 欧阳烨不解:“什么怎么办？” 陈小虎“啧”了医生:“你要追求她吗？还是就这么继续暗恋她？” “……”欧阳烨摇头，“没想好。” 这倒是实话，他确实没想好该怎么做。 第100章 很难把握分寸 欧阳烨已经快四十岁了，人到中年，早没了年轻时候的激情与波动，更不会像小年轻一样，倾慕于某个人却又因不明确对方的心意而踟蹰不前。 可面对钱晓鸥，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不是他不敢宣之于口，也不是他没有明确自己的心意，而是因为钱晓鸥刚离婚，他不知道怎样的方式是钱晓鸥可以接受的。 “她刚结束一段婚姻，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开启另一段恋爱关系的打算。再者，我也不想太快了，让别人说她闲话。” 欧阳烨将这些话老实向陈小虎说了。 陈小虎了然，拍拍他的肩膀:“你能谨慎考虑是最好的，我就怕你一时冲动，没把握好分寸，不但会让钱晓鸥难堪，也会让你们之间没了可能。” 欧阳烨垂下眼睑，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小虎又说:“其实吧，事情也没那么复杂。你要想知道她的想法，我和宝宝找机会探探她的意思。啧，欧阳，你是怎么突然对钱晓鸥有了这份意思的？我还以为你这辈子要绝情封爱了。” 欧阳烨翻了一个白眼:“不关你的事。” “嗐，你不说就算了。”陈小虎笑起来，“钱晓鸥和我老婆是闺蜜，我迟早会知道的。你要知道，现在钱晓鸥和我们家的关系，比跟你的关系，亲近多了。” 这意思就是，欧阳烨要想追求钱晓鸥，说不准还需要陈小虎的助力。 欧阳烨咬咬牙:“我不需要你帮忙。” 陈小虎摊手:“行，欧阳医生无所不能，当然不需要我帮忙。” 欧阳烨:“……” * 欧阳烨的小心思，钱晓鸥自然是不知道的。虽然钱晓鸥时常鼓励徐梦醒去找下一春，可她自己最近却没有空闲去计划“下一春”的事，夏曦光这小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开始撺掇她和夏晨复合。 她和夏晨离婚才多久啊，这孩子就想着让爸妈复合了。 事情的起因是夏曦光所在的班级开家长会。离婚前，这种家长会都是钱晓鸥和夏晨轮流去，现在夏曦光跟了钱晓鸥，钱晓鸥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去家长会。 没想到刚到教室，钱晓鸥就看到了夏晨。 夏曦光一脸开心地拉起两个人的手，让他们坐到一块儿。 钱晓鸥与夏晨面面相觑，瞬间就明白了夏曦光的打算。 两人当然不能当面拆夏曦光的台，相安无事地开完了家长会，夏晨一离开，钱晓鸥便开始教训儿子:“是不是你把你爸爸叫来的？” 夏曦光原本还因为成功给父母“拉郎配”沾沾自喜，一听钱晓鸥语气不佳地训他，立马耷拉了脑袋，委屈巴巴:“我只是想见爸爸了。” 钱晓鸥皮笑肉不笑:“你想见爸爸可以告诉我，我会给你安排。夏曦光，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见你爸了？” “但我想同时见到爸爸和妈妈，跟从前一样！”夏曦光有些犟。 钱晓鸥好声好气地跟他说:“小光，我和你爸爸已经离婚了，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你这样做，会打扰他的生活的，知道吗？” 夏曦光拼命摇头。 于是钱晓鸥把话说得重一些:“夏曦光，你已经长大了，要明事理，不要想着耍些小心思，我跟你爸就能复合。你这么做，只会让我们觉得尴尬。万一你爸已经有了新女朋友呢？你这不是耽误他的幸福吗？” 夏曦光憋出几滴眼泪来，看钱晓鸥:“那你会给我找新爸爸吗？” “啊？”钱晓鸥觉得这孩子内心戏实在太多了，“我现在忙得很，没空给你找新爸爸。” 夏曦光不死心:“那以后呢？” 钱晓鸥笑:“以后啊，那说不准。” “可是我不喜欢新爸爸！我只要我爸爸！”夏曦光哭了出来。 钱晓鸥被这小子气得火冒三丈，又不能跟他计较，毕竟这孩子刚经历父母离婚一事，心灵脆弱得很。 钱晓鸥拿出纸巾来，给他擦眼泪，安慰道:“小光，你爸爸永远都是你爸爸，但妈妈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我以后或许会有喜欢的人，想谈恋爱、想结婚，你也会有自己的人生，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人生，你也不会为了我放弃自己想走的路。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可能你还不太能理解，但你会慢慢理解的。” 夏曦光吸吸鼻子:“我知道，我看过电视剧里演的，男人就是离婚了又结婚，但后妈对他的孩子不好，经常打孩子。妈妈，你会不会找个对我不好的新爸爸？” 钱晓鸥哭笑不得:“你说你这孩子每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我看以后要减少你看电视的时间，你要是把这些时间用在看书、做作业上，成绩也不至于不上不下的。” 夏曦光撇撇嘴:“反正你不能给我找个恶毒后爸。” 钱晓鸥简直要笑疯了。 隔天，钱晓鸥与林宝宝通电话时，把夏曦光这一番作为和言论跟林宝宝说了，在电话里笑个不停，吐槽自己的儿子不知道怎么变成个戏精了，人小鬼大。 林宝宝听着这些，想起那天陈小虎跟她讲的欧阳烨可能喜欢钱晓鸥的事情，禁不住开口问钱晓鸥:“那你怎么想？” 钱晓鸥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想？” “新恋情，新爸爸。”林宝宝直言道。 钱晓鸥大笑起来:“你怎么跟我儿子一样？听风就是雨。什么新恋情、新爸爸，我才离婚，没有心思想这些。” 林宝宝顿了顿，郑重其事地问钱晓鸥:“真的没这个打算？要是有人喜欢你，想追求你呢？” “啧，你干嘛这么认真？”钱晓鸥不明所以，她看上去像是这么饥渴、耐不住寂寞、一离婚就要开始新恋情的人吗？ 林宝宝理了理措辞:“晓鸥，你跟我说过的，你跟夏晨的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淡了，所以你跟夏晨的婚姻关系虽然是近期结束的，但感情不是现在才冷淡的。” 钱晓鸥沉默了。 “所以，就算你现在开始新的恋情，那也不算快吧？”林宝宝开口说道。 其实林宝宝说这些，并不是想帮欧阳烨追求钱晓鸥，她只是想知道钱晓鸥的想法。 过了好一会儿，钱晓鸥终于回话了:“你要这么说，那也确实是不算快。不过我现在真没什么想法，也没遇到什么喜欢的人。至于你说的，万一有人追求我……嗐，那就等遇到了再说吧。” 第101章 比医院更广阔的天地 林宝宝来到暖阳福利院当义工已有两周，这两周里倒是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做的也都是其他义工常做的事情:打扫卫生、整理物资、在食堂分发食物、维持秩序…… 原本宋俪担心林宝宝身体会因怀孕吃不消，干不来义工的活，但事实证明，林宝宝的身体素质很好，正常做事完全没有问题。 林宝宝还就此问题向宋俪科普:“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同，在允许的范围内，孕妇平时不要总是坐着或是躺着，多活动活动，有益于身体健康，也有益于胎儿发育。” 宋俪对此很感兴趣，笑道:“我没生过孩子，总听别人说，孕妇要好好休息，不能多动，怕一不小心就流产了。” 宋俪结过婚，婚后不久她的丈夫因病过世，她便从此投身公益事业，没再结婚，也没生孩子。 林宝宝进一步解释道:“一般来说，适当的运动对孕妇和胎儿都是有益的。散步、瑜伽、游泳，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孕妇可以做这些运动。” 宋俪惊讶:“游泳也可以？” “当然。”林宝宝点头，“游泳能够锻炼肌肉，孕妇在游泳的时候，会很放松，可以缓解疲劳。游泳对孕妇来说是很安全的运动方式。” “这个我真是不了解的。”宋俪微微低头，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让，她抬头看林宝宝:“林医生，虽然你现在不能行医问诊，但做做科普总是可以的吧？比如，开个科普讲座？” 林宝宝疑惑。 宋俪又说:“你看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女性尤其是已婚女性居多，很多人缺乏妇科知识，要是林医生你可以给我们大家科普科普，答疑解惑，那再好不过了。” 其实林宝宝一开始来做义工的动机，就是想用自己医学上的知识提供些帮助，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既然宋俪主动提起来了，林宝宝自然不会推脱。 林宝宝点了头:“我是没有问题的，宋院长你尽管安排就好。” 宋俪表达感激，又说道:“你来这里半个月了，也应该发现了，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不多，大多都是些阿姨。来这里做义工的，也多是一些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年轻人少。上了年纪的女人，难免有这样或那样的妇科问题，我想你虽然是产科的主任，但妇产科一体，你了解的妇科知识总比寻常人多吧？” 林宝宝没有否认。 “再者，”宋俪继续说道，“很多女性在家庭生活中整日辛劳，心里想的都是老公孩子，很少关注到自己的身体。以前的观念认为，妇科病是难以启齿的事情，连医生都不敢去看。现在的观念总算有了些进步，年轻女性争着去打宫颈癌疫苗。但还远远不够，你说是吧？” 林宝宝敬佩宋俪的这些看法，心道，大概也因为有这样的对女性、对他人的关怀理念，宋俪才能坚持做了这么多年的公益事业吧。 林宝宝点头:“是还不够，还需要社会各个方面一同努力。” 宋俪笑:“那我去安排一下科普讲座的事情，到时候就麻烦林医生费心了。” 林宝宝应下来，想起她暂停执业之前，孙家奇曾在医院会议上提出在医院开展育儿知识普及活动的事情，没想到啊，她没能参与医院的普及活动，倒是来了医院外进行科普。 可谁又能说医院之外不需要这样的科普呢？ 林宝宝把这件事告诉了陈小虎，陈小虎含着笑:“宝宝，你之前还跟我说，你觉得自己没有担任科室主任的能力，觉得自己只会做手术。可是你现在做的事情，不就是手术之外的事吗？” 林宝宝瞪了他一眼:“这不过就是机缘巧合。”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陈小虎那天带她去了福利院，让她萌生了这么个想法。 陈小虎不认同林宝宝的说法:“哪有那么多机缘巧合，你就是缺乏机会。现在我老婆既能做高难度的手术，也能做最寻常的科普活动，我老婆就是最棒的。” 林宝宝懒得与他贫嘴，想去书房看会书，被陈小虎一把拉住:“老婆，有点事要和你谈。” 林宝宝看他一脸郑重其事，好奇:“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孕周……不少了吧。”陈小虎说了这么一句。 林宝宝想了想:“快20周了。” “慢慢显怀了。”陈小虎又说。 林宝宝皱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所以？”林宝宝不明白陈小虎提起这事做什么。 陈小虎张了张嘴:“爸妈时不时会来看我们，迟早会看出来的。我们……还是不主动告诉他们吗？” 林宝宝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她没有告诉家里人她怀孕的事情，初衷是不想他们来烦她。可正如陈小虎说的，这孩子月份越大，她身体的变化就越明显，她总不能瞒到临盆的那一天吧？ 林宝宝略加思索，忽而问陈小虎:“你现在接受这个孩子了？不觉得他会伤害我了？” “老婆……”陈小虎揽住林宝宝，“这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接受他？我只是怕你辛苦，怕你受到伤害。” 林宝宝吐出一个“哼”字来，思索了片刻，回到陈小虎提出的问题来:“让我再考虑考虑，我很烦他们接二连三地来烦我，叮嘱我这个叮嘱我那个，我还想过几天清净日子的。” 陈小虎点头，他又何尝不想和林宝宝好好过他们二人的清净日子？只是林宝宝能忽略这些亲属关系、日常交际，陈小虎却不能忽略这些，他要帮林宝宝维持正常的生活圈，让她感受家庭的温暖，又要替她挡住那些没完没了的叨扰。 “不过……”林宝宝心里来回忖了几遍，又说，“要是他们问起来，就跟他们说实话好了。” “他们问起来？”陈小虎有些不懂林宝宝的意思。 林宝宝瞪他:“就是他们又催你生孩子的时候，你就告诉他们好了。” 陈小虎还有些懵。 林宝宝抬手捏了捏陈小虎的脸:“我可不想你总是被他们烦。” 林宝宝一直都知道，之前他们决意不要孩子的时候，每回家里人催生孩子，都是陈小虎挡下去的。 陈小虎咧开嘴笑了:“还是老婆最疼我。” 第102章 孩子总能触动她内心的柔软处 林宝宝终于在暖阳福利院再次与林如凡见面了。 林如凡的脸色比上次看起来更好了些，身形倒是纤瘦了不少，令林宝宝惊叹。对此，林如凡很是自豪:“找私教给我定计划练的，你不知道有多辛苦，我要喂奶，营养得跟上，不可能每天只吃沙拉鸡胸肉吧？我又要吃，又想瘦下来，难得很。坚持了一周，总算有点成效。” 跟在林如凡身边的助理是个小姑娘，听到这话不禁好奇:“刚生完孩子就能去健身了吗？” 林如凡笑:“我都休息三个多月了，身体恢复得很好，当然可以健身。不信你问林主任，产妇身体恢复了，健身什么的完全没问题，是吧？” “嗯。”林宝宝回道，“不过这也是依各人不同的体质来看的。一般来说，生产对女性身体产生的损伤不小，产后恢复大概需要4到6周，恢复起来需要的时间跟产妇的体质、分娩的方法都有关系。有的产妇生产很顺利，身体素质又不错，大概一个月就完全恢复了，可以去健身。有的产妇生产不顺利，经历了难产，或是剖宫产，恢复的时间会长一些。” 林宝宝想着林如凡当时的分娩情况，问她:“你当时的情况很复杂，子宫粘连严重，没想到恢复得这么快。医生跟你说可以健身了吗？” 林如凡在保康医院成功进行剖宫产后，后续的疗养和恢复便转入了潮汐集团名下的私立医院，那里有专业的月子中心，条件自然比保康医院要好许多。林宝宝便没再跟进林如凡的情况了。 “那还不是多亏了林主任医术高明？”林如凡夸起林宝宝的彩虹屁来，“要是换做别的医生给我做手术，还真的不一定能恢复这么快。你放心，医生已经给我做过几次检查了，健身没问题。” 林宝宝心想，潮汐集团财大气粗，给林如凡安排的医护、月嫂，给她买的补品，以及其他方面的安排一定时很好的，当然会有益于林如凡产后恢复。 过了一会儿，林如凡又问林宝宝:“林主任，我听说你被暂停执业活动的事情了，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要是你在保康医院的工作做得不开心，就跳槽来我们潮汐集团的私立医院好了，潮汐集团能开出的条件一定比保康医院好的。” “……”林宝宝哭笑不得。 林如凡哪里清楚什么条件对于林宝宝来说才是好的。 潮汐医院的确能开出比保康医院更好的薪资条件给林宝宝，可保康医院每天接收的病患比潮汐的私立医院要多许多，病患的情况也要复杂得多，保康医院这个平台也更广阔。 作为医生，丰富而复杂的病例可遇不可求，只有不断得面对这些各不相同的病例，不断地解决这些疑难杂症，医术才会不算进步。 医生都是要在实践中成长的。 林宝宝没就此事发表什么看法，转了话题:“宋院长今天给我安排了讲座，我先去准备一下。” 林如凡也不拦林宝宝了:“好，我待会儿也要去听的。林主任你先去忙吧。” 林宝宝进了活动室，这个时间活动室空无一人，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看资料。 门“咯吱”一声响了，一个小皮球滚进来。 林宝宝听到响动，抬头看过去，先是看到了在地面上滚动的皮球，接着看到了门口探出来的一颗小脑袋。 林宝宝认识这个孩子，大家都叫他小奇，他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平日里也不爱说话。 小奇这会儿正趴在门框上，圆溜溜的眼睛往林宝宝的方向看，怯生生的。 林宝宝走过去，弯腰捡起皮球，朝小奇走过去:“这是你的球吗？” 小奇站直了身子，点头。 “给你。”林宝宝把皮球还给小奇，小奇抱着球，看向林宝宝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林宝宝对他说:“去玩吧。” 小奇不走，还是看着她。 林宝宝便问他:“你有话跟我讲吗？” 小奇点头，纠结了半晌，张开嘴，声音软糯糯的:“你肚子里有小朋友吗？” “……”林宝宝的表情要是能表达笑，这会儿一定笑出来了。 这是谁教给这孩子的？ 林宝宝如实告诉孩子:“是的。” 小奇皱起眉头:“可是你的肚子一点都不大。” 林宝宝想了一会儿，明白小奇的意思了，说道:“因为我肚子里的小朋友还很小，还没有长大。” 小奇似懂非懂，又问:“那我可以跟他说话吗？” 林宝宝原本想说“不可以”，不知怎么的，心底的柔软被小奇触动了，又想起她能听见孩子的心声，就问小奇:“你想跟他说什么？” “嗯……”小奇歪了脑袋想了一会儿，“我想问他会不会拍皮球。” 那当然是不会的。 林宝宝却还是把手贴在肚子上，用心声问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拍皮球。 “学……会学……” 孩子给了回应。 林宝宝回答小奇:“他说他以后可以学。” “哦。”小奇开心起来，“那他学会了，要来找我一起玩的。” 林宝宝点头:“好。” 小奇抱着皮球跑开，跑了几步回过头来对林宝宝说:“一定要记得啊。” 林宝宝答应他:“一定记得。” 林宝宝远望小奇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头升腾起一些以往没有的情绪来。 “稀奇啊，这还是‘冷面阎罗’林主任吗？”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林宝宝一回头，看到了孙家奇和欧阳烨。 林宝宝原本柔和的目光冷却下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哦，这里有一个小朋友是我的病人，我今天调休，来看看他。”孙家奇解释道。 孙家奇是儿科主任，他的病人多半是小朋友，这没什么稀奇的。 稀奇的是孙家奇这种大神居然会主动来探访病人。 林宝宝还想问什么，孙家奇抢答了:“是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挺可怜的。你也知道福利院的情况，很难带他定时会诊，所以我就来看看。” 林宝宝了然，目光落在一旁的欧阳烨身上。欧阳烨可不是儿科的，他来这里做什么？ 孙家奇又抢答了:“欧阳啊，他闲得慌，陪我来的。” 欧阳烨:“……” 孙家奇见林宝宝一脸的不相信和嫌弃，停止了贫嘴，老实交代:“好吧，其实今天是欧阳来看望他的病人，我是跟着他顺道来看我的病人的。” 林宝宝翻了翻白眼，冷着脸回活动室去看资料，不去理睬他们。 第103章 她希望孩子能健康长大 医生回访病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于医生来说，回访病人可能是因为这个病人对他意义重大，可能是出于关怀之心，也可能因为这个病例很重要、很特别。但医生并不会回访所有的病人，症状比较常见的病患像流水似的，医生最多会与他们约好下次门诊。 一般来说，医生做电话回访或是微信回访居多，上门回访的那简直是少之又少。这种事干得最多的是研究生，回访病人有利于他们收集数据，可能是他们课题或论文的一部分。 当然了，有资历的医生也可能会为了数据回访病人。 但欧阳烨和孙家奇这次来福利院看望病患，的确只是出于关怀，很简单的目的。 孙家奇的病人是个九岁大的小朋友，患有自闭症，他的病因很难确定，因为这孩子出生后不久就被父母丢在福利院门口，是宋俪把他抱回来的，警方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丢弃孩子的人，宋俪就把孩子收养进福利院里，给他取名“鹏鹏”。 鹏鹏长到三岁的时候，宋俪发现了他的异常。他无法像其他孩子那样正常发音，别人说什么他都很少回应，跟人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别人的脸，不喜欢跟别人玩耍，总是伸长脖子环顾四周，样子很怪异。宋俪带他去儿科做了检查，确诊患有自闭症。 孙家奇诊断鹏鹏这病症是先天带来的，先天性自闭症可能因遗传因素造成，也可能是孕产不良或胎儿脑功能发育异常造成，因素很多，鹏鹏的父母找不到，没人知道母亲在孕产期间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知道父母双方是否有家族遗传病史，也就很难判断鹏鹏患自闭症的原因。 鹏鹏在孙家奇那里接受了近一年的治疗，情况仍是不容乐观。孙家奇知道暖阳福利院有不少患有自闭症的孩子，他们都是被家里人抛弃的，或许家里人就是因为知道自闭症的孩子这一生都要耗费他们许多精力，所以不愿意抚养，便将孩子抛弃。 孙家奇同情这里的孩子们，希望能够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们，也企望着医学的进步能够给自闭症患者带来新的希望。 林宝宝在活动室看了会儿资料，总想着孙家奇看望小朋友的事情，忍不住，关了电脑，去旁观学习。 孙家奇此时正在与几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聊天，有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陪着他们。孩子们总是闪躲，孙家奇却很耐心，询问他们的身体感受，尽量让他们自己回答，而不是让工作人员代为回答。 但这太难了。 林宝宝透过窗户看见孙家奇耐着性子，温声细语一遍一遍询问孩子们的情况的模样，心有感触。 她这几年来去儿科会诊的次数不多，通常的情况是儿科的医生来她的手术室，在她顺利分娩出孩子后，抢救孩子。这就是她与儿科医生合作得最多的工作。 至于后续孩子的治疗，那确实与她没多大关系。 “鹏鹏的自闭症算是发现得比较早了，但先天性自闭症原本就难以治好。好在鹏鹏的情况发现得比较早，早早做了干预，能够改善他的认知水平，慢慢来，总能让他慢慢接近正常人。” 欧阳烨站到林宝宝身边，低声说道。 欧阳烨今天来看望的病人是在福利院工作了十来年的阿姨，三年前她患了食管癌，是欧阳烨给她主刀做的手术。这几年来欧阳烨一直定期回访这个阿姨。 林宝宝“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对于先天性自闭症，再多的治疗也只能“改善”，只能让患者“接近”正常人，而不是变回正常人。 欧阳烨看林宝宝若有所思的模样，问她:“林主任又想到优生优育了？” “关你什么事。”这是在工作之外，林宝宝没必要与欧阳烨保持和平。 从前即便是在医院，她也从不想与欧阳烨和平相处，能站在一起会诊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要不是上一次欧阳烨帮了钱晓鸥，林宝宝对欧阳烨的态度也不会软化。现在林宝宝得知欧阳烨对钱晓鸥有些小心思，莫名地烦躁，对他又起了嫌弃之心。 说起来，林宝宝与欧阳烨并没有什么过节，结怨也说不上。 林宝宝从内科转到妇产科的第一天，周主任接了一台剖宫产手术，产妇患有肺部疾病，周主任请来欧阳烨会诊，同台手术。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周主任把缝合的部分交给林宝宝来做。林宝宝正在聚精会神地缝合，欧阳烨的副手来了句:“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技术不错啊，还很淡定，我看她整个手术下来都没什么表情，是个可造之才，对吧欧阳医生？” “嗯。”欧阳烨接了句，“表情太冷会把病人吓跑。” 林宝宝:“……” 从那以后，林宝宝没给过欧阳烨好脸色，欧阳烨也从不待见林宝宝。 林宝宝站在窗外安静地看孙家奇与孩子们的互动，心道，做儿科医生还真不容易，不但要做医生，还要做知心大哥哥。想到这里，林宝宝不自觉地抬手贴了贴肚子，心里默默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孩子，妈妈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长大，知道吗？” “林主任，你不用担心你的孩子会出现这种先天疾病吧？你是妇产科的主任，知道该怎么预防，也知道该怎么及时止损。”欧阳烨突然开口说道。 这话的意思，就是林宝宝能够在孕期就筛查出孩子是不是有问题，如果有问题，能够及时干预，或是及时放弃。 林宝宝偏头去看欧阳烨:“怀孕的周期很长，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很难说，医学的筛查并不能够百分之百确定胎儿有问题还是没有问题。即便父母双方没有遗传疾病，也无法保证后代不会发生基因变化。” 林宝宝顿了一下，冷嘲热讽起来:“欧阳烨，你今天话可真多。” 欧阳烨:“……” 林宝宝嘴角勾了一下，又说:“你别想着从我这里套取钱晓鸥的情报，我可没有给人做媒的兴趣。” 欧阳烨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盯着林宝宝:“你别捣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林宝宝:“……” 第104章 这么多次胎停可能是基因问题 林宝宝的科普讲座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她自己讲的内容并不多，四十分钟便讲完了，都是围绕常见妇科疾病、备孕、孕期知识、生产知识等这些主题展开。 她讲完后，便到了自由提问的时间，场面就热络起来了，问题一个接一个的。 林宝宝听着活动室里的女人们提出的各种问题，或是非常常见的，或是稀奇的，或是根本算不上问题的问题，心里产生了诸多感慨。 她想，虽然这几年妇科和生育知识普及做得越来越好，网络信息越来越发达，人们可以从许多渠道了解这些知识，可仍然有很大一部分的女性没有主动去了解这些知识的想法，尤其是年纪稍长的女性，她们仍活在过去的观念里，相信一些不科学的、不属实的说法，并认为这些都是极度私密的事情，只能在私底下说。 当林宝宝说出“男性也应该了解这些知识”的时候，一些女人没法接受了。 “大老爷们听这些有什么用？他们又不能替我们怀孕生孩子。” “男的只会当笑话听吧，我们上学的时候，生物课讲到男女的生理结构，都是分开上的。” “太羞耻了，不想让他们听这些，而且，他们也不在意的，还会拿来笑话女人。” …… 林宝宝听着这些话，五味杂陈。 她耐着性子，与众人解释道:“怀孕、生孩子从来就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情，除非你只是想借个种给自己留个孩子，当男人是提供精子的工具。” 林宝宝讲起这些来从来不会含糊，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众人不禁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又听见林宝宝说:“许多妇科病都是因为性生活产生的，男性有必要了解这些知识，因为他们有必要在发生性关系的时候注意这些问题，而不是只顾自己愉快就行了。” 林宝宝言辞很严厉，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林宝宝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是准备好好过日子，一起养孩子，那父母双方都应该了解怀孕和生育的知识，一方面能够减少孕产妇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有益于胎儿健康。刚才我也说过了，胎儿的发育情况不仅与母体有关，也与父母双方的基因有关。如果能做好孕前检查、定期产检，就能很大程度地降低孩子的先天疾病。” 林宝宝说到这里，顿了几秒:“福利院里许多孩子都可能是因为患有先天疾病而被抛弃，如果能在备孕阶段或是怀孕期间筛查出孩子可能存在的问题，那么这些悲剧就会少很多。” 这话引得众人神色有些凄然，她们想到福利院这些孩子们的处境，更觉得林宝宝的建议是对的。 一场讲座下来，听者收获不小，林宝宝也收获不小，听到了不少她从前没有听到过的病症，想着回家去可以做个汇总，再查些文献看看数据。 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走到了门边，又折返回来，等待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林宝宝:“林主任，我想问你点事，可以吗？” 林宝宝刚刚收拾好电脑，抬头看她，认出她来了。林宝宝记得她也是福利院的义工，叫胡春文，大概早林宝宝半年来暖阳福利院做义工。 林宝宝点头:“你说。” “我……我两个月前被发现胎停，把孩子流掉了。这次这个还不到三个月大。”女人低着声音说。 林宝宝注意到胡春文话里的“这次”一词，问她:“不是第一次胎停？” 胡春文点头，神色不佳:“这是我第23次胎停了。” “……”林宝宝惊得一时语塞。 林宝宝遇到过许多为了求得一个孩子历经千辛万苦的夫妻，反复怀孕又流产的不在少数。 可胎停23次…… 这个数字仍叫林宝宝感到触目惊心。 胎停23次，说明胡春文在过去这些年里，怀孕23次，流产23次，反复怀孕，反复清宫。 毫无疑问，这样频繁的怀孕和流产对胡春文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损伤。 林宝宝有些愤怒:“你知道你怀孕又流产这么多次，会给你自己的身体带来很大损伤吗？你的子宫可能已经粘连得不成样子。” “我知道。”胡春文咬了咬唇，“但我真的太想要一个孩子了。而且我不是怀不上啊，我就是每次怀上了，过不久就胎停，我不甘心啊！” 林宝宝没法完全共情这种不顾自己身体健康非要一个孩子的执念。 她默了片刻，对胡春文说道:“第二次出现胎停的时候，你和你老公就应该去做基因检测了。你们去做过吗？” 像这样多次胎停的情况，大概率与双方的基因有关。 胎停是胚胎发育到了一定阶段，胚胎死亡、停止发育的现象。造成胚胎停育的原因有很多，母体患有糖尿病、甲状腺功能异常，或是黄体功能不足都有可能造成胎停，但这些原因造成胎停的情况只占少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胎停是由于胚胎本身发生了异常，导致了胎停。 胚胎异常与母体的内分泌失调、子宫异常、免疫因素或是生殖道感染有关，也与胚胎本身的染色体异常有关。 胡春文出现23次胎停，这种情况基本能确定是与染色体有关。 夫妻一方只要出现染色体平衡易位，就容易导致胚胎出现染色体异常。人类细胞的染色体数量和结构是一定的，正常情况下，当某一条染色体上的某一段挪到了另一段染色体上，这就叫染色体平衡易位。人的细胞有23对染色体，不能多不能少，一旦多了或是少了，就会发生变化出现问题，比如出现智力低下的先天疾病。 染色体平衡易位会导致夫妻染色体交融时产生染色体片段丢失或是重复，最后受精卵异常不能继续发育，也就出现了胎停的现象。 胡春文听见林宝宝这样问，摇头:“没有，我和我老公都很正常啊，我们双方父母也都很正常，我们的基因怎么会有问题呢？” 真是糊涂。 林宝宝忍着想教训人的冲动，压抑情绪说道:“要是你们真的非要孩子，那我建议你们还是去做检测。否则下一次就算你又怀了，大概率还是会出现胎停。” 胡春文沮丧着脸:“要是我们的基因真的有问题，那是不是不可以要孩子？” “也不一定，你们可以试试试管婴儿。”林宝宝说道。 pgd技术确实可以帮助解决这一问题。 胡春文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林宝宝沉下脸来:“如果你们是第21条染色体出了问题，那就很有可能生出一个先天愚型儿。” 胡春文不解:“这个……先天愚型儿是什么？” “就是孩子生出来就很蠢，没办法改变。”林宝宝直言不讳。 胡春文听了这话，看上去更纠结了。 第105章 你知道她有儿子吗 林宝宝已经把胎停的可能原因告诉胡春文，话也说得很重，她希望能够引起胡春文的重视。至于胡春文会不会听从建议，和丈夫去做检测，林宝宝就不得而知了。 林宝宝并不是每天都来福利院做义工，福利院按照福利院的需要和义工们各自的时间，安排出一个工作表来，林宝宝每周三、周五和周日来福利院，从早上九点待到下午六点。 五点，陈小虎发来信息，说他今天能按时下班，过会儿就开车过来接她。 林宝宝收拾了东西，坐在办公室里等陈小虎来。 欧阳烨敲门进来，问林宝宝是不是在等陈小虎。 林宝宝抬起眼皮看了欧阳烨一眼，不答却问:“孙主任不是已经回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欧阳烨直言不讳:“蹭车。” 林宝宝:“？” “你和陈小虎都知道我喜欢钱晓鸥的事了。”欧阳烨继续直言不讳，“正好，我向你们讨点经验。” 林宝宝从未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我不可能帮你追求钱晓鸥。”林宝宝坦白道。 欧阳烨点头:“我知道，我也说过了，只要你不捣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林宝宝现在挺闲，闲的时候人就会无聊，心生了一些好奇，问欧阳烨:“你……是在钱晓鸥去医院看诊的时候，对她一见钟情了？” 欧阳烨笑了一下:“林主任，你好像不太相信一见钟情？” “哦，换个词，见色起意。”林宝宝说，“说实话我觉得这样很不靠谱。” 欧阳烨问:“有什么不靠谱的？” “小年轻一见钟情我能理解，但你这都一把年纪了，认识过很多人，也有过许多阅历，你对某个人一见钟情，我不相信。”林宝宝虽然没有明说，但她话里话外都表达一个意思，她觉得欧阳烨不是真的喜欢钱晓鸥。 欧阳烨又笑了一下:“林主任，你的意思就是陈小虎对你一见钟情靠谱，我对钱晓鸥一见钟情不靠谱，是吧？” 林宝宝:“……”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欧阳烨扬了扬眉毛，“叫自恋。” 林宝宝不懂这跟自恋有什么关系。 又听见欧阳烨说:“就你能被人一见钟情，不许别人一见钟情了是吧？我是年纪不小了，难道中年人就不能一见钟情，中年人就不能有爱情？” 林宝宝被这一连串问话堵得讲不出话来，最后吐出一句:“你不是要蹭车？” “什么？”欧阳烨觉得这话题跳得有点远。 林宝宝看他:“想蹭车你就闭嘴。” 欧阳烨:“……” * 欧阳烨的小区与林宝宝家方向是一致的，但要远一些。 陈小虎对于欧阳烨的蹭车行为感到好笑，不用多加思考就知道欧阳烨的目的。 陈小虎透过后视镜看了坐在后座上的欧阳烨一眼，笑起来:“欧阳，我觉得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欧阳烨莫名其妙地看向驾驶座的方向。 陈小虎看着前方的路，说道:“爱情能让欧阳医生心甘情愿进我的家里吃饭，也能让欧阳医生不要脸地蹭我老婆的车。” 林宝宝听了这话，目光禁不住移过去看了陈小虎一眼，心道，损人果然还是陈小虎强。 欧阳烨反驳:“我蹭的是你的车。” 陈小虎笑:“这车的户名是我老婆。” 欧阳烨:“……” 欧阳烨觉得他迟早要被这对夫妻坑。 “唉~欧阳，说吧，你是想打听钱晓鸥什么事？”陈小虎问。 欧阳烨瞥了副驾驶座上的林宝宝一眼，开口问:“我打听了你就会告诉我？” 陈小虎笑:“那倒不会。” “……”欧阳烨咬了咬后槽牙，“那你问个什么。” “我好奇啊。”陈小虎仍是一脸笑嘻嘻的，“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但你可以说，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欧阳烨真想立刻下车。 林宝宝听着陈小虎在那里贫嘴，哭笑不得，撑着下巴，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没由来的，林宝宝耳畔回响起欧阳烨说的那句，中年人就不能有爱情？她突然想，如果钱晓鸥能开启一段中年恋爱之旅，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林宝宝与欧阳烨不对付，但她不会否认欧阳烨的医术和医德。欧阳烨私下是怎样的，林宝宝确实不清楚，但欧阳烨在病人中的口碑不错，这么多年也没闹出什么丑闻，更没闹出什么绯闻。 然而林宝宝转念一想，邱爱文的老公郑岩这么多年来不也风评挺好的吗？不照样出轨、欺骗女学生？不照样在外面有了孩子？ 想到这里，林宝宝又开始排斥起欧阳烨来，她想，她一定要提醒钱晓鸥，不要被男人的糖衣炮弹欺骗了。 “老婆？宝宝？” 陈小虎的声音传过来，将林宝宝从思绪里拉出来。 她转过头去看了眼陈小虎:“什么？” 陈小虎问:“你跟钱晓鸥是闺蜜，你觉得她现在有开始新恋情的心思吗？” 林宝宝瞪他:“我不掺和这件事。” “哦。”陈小虎不再问了。 车里的气氛安静了一会儿，林宝宝突然开口:“欧阳烨，其实晓鸥每天挺忙的，要工作，还要带儿子。”她顿了几秒，又说，“哦，你知道她有个上一年级的儿子吧？” 欧阳烨点头:“嗯，我见过。” “？”林宝宝惊讶，“你见过？” 欧阳烨问:“林主任，想不到你是那么封建的人，有孩子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离异的、带着孩子的中年女人？” 林宝宝扯了扯嘴角:“我可没这么封建，我只是对你们男人说的爱情没什么信任。” “老婆，你不要把我也算进去啊。”陈小虎插了一句进来。 林宝宝瞪他一眼，这个陈小虎，明知道她只是在揶揄欧阳烨，还非要插一脚。 陈小虎笑而不语。 “林主任，你好像对我和钱晓鸥的事一无所知。”欧阳烨笑，“难怪你偏见那么重。” 林宝宝仔细想下来，她确实对钱晓鸥与欧阳烨的事情知之甚少。她一直都以为欧阳烨与钱晓鸥的交集就是那一次看诊，可现在去细想，有些事情便变得不寻常了。 比如有一次欧阳烨让林宝宝帮他把一个发夹还给钱晓鸥，比如钱晓鸥送了一个领带夹给欧阳烨。 当时这些事都没能让林宝宝多想什么，可现在回忆起来，就不得不多想了。 如果两个人私底下没有联系，怎么会有这些举动？ 林宝宝“嗯”了一声:“是，我确实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我只知道钱晓鸥现在没心思谈恋爱。” 欧阳烨的脸色变了变，不说话了。 他心里乱得很。 林宝宝并不想逗欧阳烨或是故意给欧阳烨使绊，她见欧阳烨沉默了良久，思量几分，又开口道:“不过她也说了，万一有人追求她……” 欧阳烨的耳朵竖了起来。 “那就等遇见了再说。”林宝宝甩下这么一句来，搅得欧阳烨又激动起来了。 这么说来，他也不是全无机会。 第106章 离婚给孩子带来的阴影 林宝宝孕周第19周的时候，到中心医院做了唐氏筛查和四维彩超。 唐氏筛查也就是唐氏综合征产前筛选检查，唐氏综合征又叫做先天愚型或down综合征，是第21条染色体异常所致，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孩子身体发育、动作发育、性发育都比其他孩子迟缓，随着年纪增长，其智力低下的表现就越明显。同时，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孩子还可能伴有其他畸形，比如先天性心脏病，他们的免疫功能比其他人弱，容易受到感染，存活至成年的概率比其他孩子要低许多。即便存活到了成年，30岁左右也很有可能出现老年性痴呆症。 所以必要进行产前唐氏筛查，来有效防止唐氏综合征患儿出生。 唐筛有早期筛查和中期筛查，早期筛查的最佳时间是孕周10至14周，中期筛查的最佳时间是16到20周。当然，也有医生认为16到18周进行唐筛最佳。 “你第一次来做产检的时候，孕周已有12周，那个时候我给你做了nt，染色体没有异常。”刘森莉边给林宝宝开检查单，边说，“你和你丈夫都没有染色体方面的问题，唐筛方面不用担心。当然了，我也不能把话说绝对了，总会有突变的情况。” nt彩超检查是在孕周11周到13周+6之间这个期间，用b超检测胎儿颈后透明带的厚度，“nt”是英文nuchal translucency的缩写，指的是胎儿颈后的“透明带”，这个颈后透明带是胎儿的淋巴液，透明带越厚表明胎儿的情况越不好，如果透明带的厚度超过了2.5毫米，就要进行羊水穿刺或绒毛膜穿刺来检查胎儿是不是有唐氏综合征。 孕妇能做nt检查的孕周时间有限，11周前，胎儿这一颈后透明带还没有完全形成，14周透明带就会被淋巴系统吸收，成为颈后褶皱。 目前国内nt检查并不是强制项目，且是自费项目，很多孕妇不了解这一项目，便没有做。林宝宝自己是妇产科医生，自然了解做nt的必要性，当时就让刘森莉给她开了。 刘森莉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朝林宝宝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转回保康医院去。” 哪里想到，这两个月来，林宝宝一直在刘森莉这里做产检。 林宝宝摇头:“哪里做都一样。” 刘森莉笑她:“林主任，你不会打算连生孩子都在我这里生吧？那我真要出去好好吹一吹了。” “吹什么？”林宝宝不明所以。 刘森莉说道:“能给妇产科的‘金字招牌’接生，这不值得我吹？” 林宝宝:“……” 林宝宝拿了检查单，刚走出门口，徐梦醒的电话打了过来。 “宝宝，你今天有空吗？”徐梦醒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混着有些嘈杂的声音。 林宝宝想了一下，回她:“我在医院产检，中午回去就有空了。”她今天不用去福利院。 徐梦醒赶紧说:“今天你有空的时候，能去我的出租屋一趟吗？热水器有点问题，房东找了人来修，已经约好了的，但我有急事要离开大潮，梦莹今天一整天的班，走不开。” 林宝宝没多想，应下来，徐梦醒便说叫个跑腿把钥匙送到中心医院给她。 挂了电话，林宝宝才反应过来，徐梦醒这几天不在大潮，能去哪里？ 林宝宝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徐梦醒该不会去杭州找她儿子陈子英了吧？ * 不出林宝宝所料，徐梦醒确实是去了杭州。 陈子英在学校和同学起了冲突，闹得挺大的，学校老师找家长找到陈银海那里去了，可陈银海忙得很，把事情推给了自己的父母，结果陈银海的父母又把这事推到了徐梦醒这里。 陈家父母说的话不是很好听:“我们都劝你不要离婚，不要给银海添堵，你非要离，孩子也不管了，把子英丢在杭州，没人陪着。梦醒，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 到底是谁没良心。 徐梦醒不想与他们争执，陈子英是她的亲生骨肉，她不可能不管，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杭州，走进宿舍便看到陈子英胳膊上缠了一道纱布，被他打的同学额头上也裹了纱布。 两人都耷拉着脑袋。 “今天上午课间操发生的事，陈子英和他同桌因为一些矛盾吵架，两个人打起来，都受了伤。校医看过了，都是皮外伤。不过这事不小，我还是要把你们家长都叫来谈一谈。” 班主任吴老师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地与徐梦醒说了，又道:“我听陈子英说，这学期你没有在杭州陪读了，所以让他住校，是吧？” 徐梦醒点头。 “其实呢，孩子年纪还小，我们是不鼓励住校的。虽然我们学校的住宿条件很好，也安排了专门照顾孩子的阿姨，但说到底，比不上亲生父母。你们是大潮市的人吧？还好，离杭州也不算远，有什么事来回也方便。但终究不是在同一个城市。” 吴老师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徐梦醒把年纪尚小的陈子英送到杭州来读书，并不是明智之举。 徐梦醒脸色微变，点了点头:“吴老师，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跟陈子英好好谈谈。” “好的。”吴老师看了看陈子英，去拉那位和陈子英打了架的同学的手，把他带离这里。 陈子英见老师和同学都走了，又看见自己的妈妈满脸愁容看着他，情绪一下子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徐梦醒叹了声气，走过去抱抱他，给他擦眼泪。 徐梦醒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已经很大了，行动不是很方便，只能站着照顾陈子英，低头看他:“怎么跟同学打架？” 陈子英一抽一抽的:“他说我没妈妈。” “……”徐梦醒心一疼，“妈妈这不是来了吗？” “但你要和爸爸离婚！”陈子英很是委屈，“你离婚了我就没有妈妈了！” 徐梦醒哭笑不得:“就算我和你爸离婚了，我也还是你妈妈，永远都是。” “可是你现在都不陪我在杭州读书了。我不想住校，我想回家。”陈子英眼泪吧嗒吧嗒地流着。 徐梦醒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陈子英:“子英，要不，我们回大潮去读书？” 陈子英没想到他妈妈会给出这样的解决办法，他心里原本就有自己的打算，想着，他跟妈妈哭诉自己在杭州读书的难受心情，说不定妈妈就心软了，肯来杭州继续陪读。 陈子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过了一会儿，他问徐梦醒:“可是你不是说这个学校是最好的学校吗？” 徐梦醒看了看陈子英，便猜到他的小心思了。她想了想，说:“这样吧，要是你想继续在这个学校读书，我让你爸找人来陪你。” “……”陈子英生气了，“妈，你就非要跟我爸离婚吗？你不要我和姐姐了吗？” 徐梦醒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孩子解释这些，摸摸他的头:“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还小，妈妈没办法跟你说清楚。” 陈子英还是生气:“什么说不清楚！你们大人就是自私，爸爸成天不回家，你现在也不要我们了，我和姐姐就是被爸妈抛弃的小孩！” 徐梦醒嘴巴张了张，她决意离婚的时候，不是没想过两个孩子，只是那时她觉得，孩子们跟着爸爸会生活得很好，毕竟陈银海有钱有势，总能给孩子更好的未来。 可现在徐梦醒听到陈子英的控诉，不得不承认，父母离婚这件事或多或少都会给孩子带来心理阴影，更何况陈银海这样从不顾家的人，哪里会好好照顾孩子？ 徐梦醒抱住陈子英:“子英，不要这么说，爸爸妈妈怎么会抛弃你们呢？妈妈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陈子英正赌气，不肯理徐梦醒。 徐梦醒朝他笑:“去肯德基？” 陈子英平日里总嚷嚷着要去吃肯德基，徐梦醒每次都跟他说，那些东西不健康。这一次徐梦醒主动提出带他去吃肯德基，他不心动是假的。 僵持了一会人，陈子英松口了:“真的？” 徐梦醒点头:“真的，走吧。” 第107章 胎儿发育不太好 林宝宝做完产检，在中心医院的食堂吃了个午饭，便直接往徐梦醒的出租屋去了。 房东秦文博很快就带着修热水器的师傅来了，见到林宝宝，与她闲聊了一会儿，见她腹部已经有明显的隆起，便问起产检的事情:“林主任，我怎么听院里的人说，你不是在保康做的产检？” 秦文博是保康医院骨科的老医生，前几年他儿子在市中心买了套房子，接他过去住，职工小区的这套老房子这才空了出来。 林宝宝抬头看秦文博:“秦主任，你们骨科也这么关注妇产科的事情吗？” “群里无意看到的。”秦文博笑道，“你别看我年纪大了，上网冲浪的热情不比你们年轻人差。” 林宝宝:“……” 秦文博又问:“林主任不在自己工作的医院做产检，惹了不少猜忌。” 林宝宝不明所以:“猜忌什么？” “说……林主任可能想跳槽了。”秦文博说道。 林宝宝对此不甚在意:“那就当我想跳槽了。” 秦文博“哈哈”笑了两声，又道:“你毕竟是保康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你也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个漫长又复杂的过程，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做产检，由自己熟悉的同事给你分娩，不是会更放心吗？” 林宝宝来了一句:“可能吧。中心医院也挺不错的。” 有的话林宝宝没说出口。 有时候能够带来最大伤害的却是最熟悉的人。 比如邱爱文。 秦文博见林宝宝不愿多说，识趣地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聊起徐梦醒的事来:“你朋友徐小姐，快生了，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没问题吧？” 孕妇大着肚子独子一人在家，确实令人担忧。万一出现点紧急情况，无人可以照应。 林宝宝想了想，说:“我会和她谈谈这件事。” 林宝宝亦不放心徐梦醒一个人留在这里。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师傅正好修好热水器，秦文博便领着师傅离开，临走前朝林宝宝说了句祝愿的话:“林主任，祝你早得贵子、早生贵女哈！” 林宝宝点了一下头:“谢谢。” 待四周环境又安静下来，林宝宝坐在沙发上，抬手贴了贴肚皮:“孩子，你……会顺利出生的吧？” 今天的检查结果并不是很好。 唐筛的结果两周后才会出来，林宝宝倒不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今天的b超结果。 一般来说，胎儿的发育周期是280天，也就是40周。孕周从孕妇的末次月经的第一天开始算起，整个孕期分为三个周期，14周以内是早孕期，胎儿发育尚不成熟。第14周到28周是中孕期，胎儿迅速生长，每个月会增长5厘米左右。第三个阶段是孕晚期，胎儿迅速增重，到分娩时新生儿的平均体重可以达到3到4公斤。 林宝宝孕周19周，此时已是孕中期，按标准数值来看，胎儿的长度应有23厘米左右，重量可达到250克。但b超显示，林宝宝肚子里的胎儿的长度和重量与标准值的差距都有些大，虽然没有超出误差范围，但擦着边，有些危险。 再者，按照正常的胎儿发育周期来说，这个时候胎儿应该具有明显的能被母亲感知的胎动，但林宝宝近几天来能感受到的胎动次数很少，她之前便心有忧虑，担心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问题，产检结果出来，便落实了她的担忧。 “宝宝……你怎么不说话？”林宝宝有些郁郁寡欢，最近孩子跟她的交流也变得少了许多，早上不再吵她起来吃饭，有时候她与他说话，也听不见他的回应。 林宝宝心里很慌，也有些怕。 她拿出手机来，想给陈小虎打个电话，最终却只是发了条信息过去:“孩子的发育情况不是很好，刘医生说如果下次指标还不好，就需要保胎。” 往常的产检，陈小虎都会陪着林宝宝去，但今天陈小虎的病人突发情况，原本已经调休的陈小虎只能回了医院，让林宝宝自己去做产检。 林宝宝的信息刚发出去一分钟，陈小虎的电话打了过来:“宝宝，怎么了？产检哪项指标不好？” 林宝宝把大致情况与陈小虎说了，语气蔫蔫的。 “宝宝，别担心，需要保胎那就保胎，我陪你去，你不要难过。”陈小虎安慰她，“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等我回来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 林宝宝抬眸，看了看徐梦醒这屋子，开口说:“我在梦醒这里，她家里的热水器坏了，人又不在大潮市，我来给房东开门修热水器。” “那我去那边接你。我这边大概还有半小时就能走了。”陈小虎又说。 林宝宝“嗯”了一声，情绪仍不高。 她又去与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宝宝，你想吃什么？” 孩子没有回答她。 林宝宝心中的不安更甚，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再不说话，我就吃你最不喜欢吃的泡面。” 仍然没有回应。 林宝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重。 “妈妈……” 许久之后，熟悉的声音传来，软绵绵的。 那一刻，林宝宝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赶紧接话:“妈妈在这里。” “妈妈……”孩子又叫了她一声，“吃粉粉……” 林宝宝破涕为笑，她知道这孩子说的“粉粉”是什么。 可不就是林宝宝从前闻到了都会绕着走的螺蛳粉么？ 林宝宝哄他:“行，满足你，吃螺蛳粉。” 她可真是不知道这孩子的口味怎么与她反着来，喜欢吃榴莲，喜欢吃臭豆腐，喜欢吃螺蛳粉。这些都是她不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见陈小虎平日里喜欢吃啊，这到底是怎么培养起来的爱好？ 林宝宝又想，也不知道这孩子出生后，是不是还会喜欢吃这些东西。 林宝宝想着这些琐碎的事情，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她心想，至少现在孩子的发育情况还在可控的范围内，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宝宝，让他平安地生下来，让他健康地成长。 她不想同样的悲剧再发生第二次了。 第108章 莫名其妙的关心 林宝宝这几天的感觉不是很好，孩子与她的交流变得很少，她能感觉到的胎动也越来越少。 林宝宝不再耽搁，又去了中心医院。 刘森莉看着那些数据，对林宝宝说道:“保险起见，住院吧。输点氨基酸，监测胎动，希望情况能尽快好转。” 林宝宝有些犹豫。 她知道刘森莉的处理办法很谨慎，当胎儿出现发育迟缓的现象时，一般会安排孕妇住院输入林格液和氨基酸，促进胎盘供血、供氧给胎儿。需要住院输营养液的情况，一般都是胎儿发育迟缓程度比较严重的情况了，林宝宝的胎儿发育情况虽然出现了一些迟缓，但还不到这种程度，只需要在饮食上进行调整，加强营养，并加强胎儿监护就行。 刘森莉这样的处理方式，大概是考虑到林宝宝的名气。要是堂堂妇产科金字招牌在中心医院出了点什么问题，那外界会怎么说？ 所以刘森莉宁愿谨慎一些。 林宝宝也很紧张这个孩子，她思考片刻后，接受了刘森莉的建议，转头去与陪她来医院的陈小虎说:“你回去帮我拿些日用品来好不好？” 陈小虎握着林宝宝的手，有些不愿放开:“我先陪你办好住院手续。” 林宝宝点了头，听见刘森莉笑话两人:“我说你们两个也是医生，平时什么场面没见过？只是住院几天，输点营养液，怎么看你们的表情像是要做什么成功率极低的手术似的。” 林宝宝脸颊微微泛红，挣脱陈小虎的手，去看刘森莉:“这几天就麻烦刘医生了。” “不麻烦。”刘森莉笑起来，“能让林主任住进我们医院，这事也值得吹。” 又来这一句，林宝宝无语。 * 林宝宝住进中心医院的当天下午，廖语晴打来了电话。 现在林宝宝对廖语晴的来电都要有应激反应了，还没接起来，就先预设了廖语晴又给她找了什么凶险万分的活。 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林宝宝接了电话。 “林主任，你没事吧？” 廖语晴开口就是一句问候。 林宝宝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事？” “我听说你住院了？”廖语晴说道，“是不是胎儿出问题了？我说你身体不舒服，就回我们医院来嘛，何必舍近求远。还是你因为邱医生的事耿耿于怀，不想来保康医院？” 林宝宝没想到她住院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回答廖语晴:“跟她没关系，我第一次产检在中心医院做的，之后的检查就一直在这边了，转院麻烦。” 这当然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可林宝宝实在不想再讨论与邱爱文有关的事。 廖语晴又说:“你说你何必呢？你这一住进中心医院，大家都说这次你铁定要跳槽了。” “随便。”林宝宝最烦这些流言蜚语。 “……”廖语晴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认真的，是什么问题？” 林宝宝把大致情况说了，廖语晴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大问题。嗐，看来你很紧张这个孩子啊。” 这不废话么。 “从前信誓旦旦要做丁克一族的林主任，突然小心翼翼地护着孩子，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想要孩子的渴望，还真让我有点不习惯。” 廖语晴调侃了一会儿，叮嘱林宝宝几句，便挂了电话。 林宝宝觉得莫名其妙的，廖语晴特地打电话来关心她和孩子？她可不认为廖语晴是这么有闲心的人。 林宝宝倒没有心思去追究廖语晴的目的，转而想着廖语晴说的话。 她在中心医院做产检、住院治疗，真的会令外人误会她要跳槽？这话不仅廖语晴与她提了，之前秦文博也与她提，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林宝宝在医术上精益求精，人情世故方面却少了一根筋。有时候她觉得说话做事遵从自己的意愿就行，不必去理会旁人的看法，她来中心医院做产检，一方面是想避开邱爱文，另一方面是因为被暂停执业的事心灰意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保康医院去面对同事。她并没有什么想跳槽的想法。 林宝宝这个人，因着表情表达障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旁人都以为她冷漠、绝情，实则她在感情上是个很脆弱的人，一旦受到伤害，便会把自己缩进壳子里，逃避相关的人和事。 被邱爱文陷害和被保康医院暂停执业这两件事，对林宝宝来说都是极重的打击，于是她就选择了绕开保康医院，转而来中心医院做产检。 林宝宝越是想着有关她“跳槽”的流言，越是心烦，干脆不去想了，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 她现在的生活重心，就是好好保住这个孩子。 林宝宝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廖语晴挂了电话，便给邱爱文打了电话过去。 “邱副院长，我刚和林主任打过电话，她没什么大事，就是胎儿发育有些迟缓，不严重。……嗯，那没其他事我先挂电话了。” 廖语晴放下手机，轻轻地舒了口气。 林宝宝住院这件事，其实廖语晴是从邱爱文那里听说的。 今天中午院里临时开了个会，会议一结束，邱爱文凑过来，与廖语晴说道:“林宝宝是住到中心医院去了吗？” 廖语晴并不知道这件事，惊讶得很。 邱爱文不咸不淡地说:“哦，我也是听中心医院的医生说的。不知道她有什么问题。她暂停执业以后，你跟她联系最多，有空的话，问问她怎么回事。” 廖语晴还以为她出现了幻听。 走到会议室门口，邱爱文又转头对廖语晴说:“有什么消息，也跟我说一下。”她顿了几秒，“林宝宝毕竟是我们保康医院的金字招牌，我不希望她在别的医院出事。” 廖语晴到现在还有些懵。 她很清楚林宝宝和邱爱文早就闹掰了，两人对对方的事都是避而不谈的，怎么现在邱爱文主动关心起林宝宝来了？ 邱爱文关心林宝宝这件事，廖语晴思来想去的，决定暂时不要跟林宝宝说了。 林宝宝那个人犟得很，只怕听到“邱爱文”三个字，就会怒火攻心。 还是让她先好好养胎吧。 第109章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林宝宝在中心医院住了一晚，输了两次营养液后，也不知是治疗起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林宝宝觉得身体舒适了不少，宝宝回应她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作为妇产医生，林宝宝当然明白要改善胎儿发育迟缓的问题，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可她听到肚子里的孩子又活泼起来的心声，仍会满心欢喜，觉得孩子又健康起来了。 胎儿发育迟缓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母亲的原因，比如母亲营养不良、摄入的微量元素不足，或是母亲的生长激素不够、患有高血压等原因。也可能是胎儿自身的原因，比如染色体异常。 刘森莉给林宝宝做了详细的检查，林宝宝的营养摄入还算足够，她本身也没有生长激素过少或高血压的问题，至于胎儿是否有染色体异常的问题存在，还需要等待7到15天才能出结果。 林宝宝隐隐担心，该不会她的孩子出现了染色体异变吧？可之前的nt检查结果并无任何异样。 林宝宝心情起起落落的，夜晚睡也睡不好，精神便不太好了。 隔天，陈小虎傍晚时分来探视，带来了林宝宝平日里喜欢吃的饭菜。林宝宝吃了两口，放下筷子来，叹了口气。 陈小虎看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心；“不好吃吗？要不要吃别的东西？” “不是。”林宝宝摇头，“心情不太好，吃不下。” 陈小虎坐到病床畔，靠近林宝宝，将她拥进怀里:“在担心孩子吗？现在的指标不是还可以吗？你啊，怀孕之后情绪总是起起落落的。” “小虎，我有些担心。”林宝宝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万一我们的孩子染色体有异……” 陈小虎把她的手置于手心里，用他掌心的温度去熨帖她的手:“我们两个都没有这方面的问题，是不是？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知道父母双方都没问题，胎儿出现染色体异变的几率有多小。” 陈小虎停了几秒，看见林宝宝眉宇间仍展不开的愁容，声音放柔:“就算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解决的。我们只能放弃他……” “可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孩子了。”林宝宝想哭，“小虎，我觉得好难受……” 林宝宝偏过头去，埋进陈小虎的胸膛里。 陈小虎见她实在难受，手掌抚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像安抚小猫一样:“别怕，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陪着孩子。” 林宝宝心里很清楚，如果胎儿的染色体真的出现了问题，那必须要放弃这个孩子，否则只会造成这个孩子一辈子的悲剧。 她想起前不久她还理智而冷静地对胡春文说，染色体出现问题的孩子就要放弃，这确实是最专业、最好的建议。如今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她才知道理智与情感的交战是这样难受。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多次地明白，生育这件事并不是靠着冰冷的数据和理性的建议就可以完成的，母亲和孩子的羁绊有时甚至会让理性投降，妇产科医生拥有再高明的医术和再专业的理论，可能都无法战胜母亲的意志。 林宝宝靠在陈小虎的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忽而说:“老公，你说我以前怎么就那么不想要孩子呢？” 陈小虎并不清林宝宝的心理活动，问她:“怎么突然这么说？” “也不是突然。只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觉得，孩子的到来其实也挺好的。”林宝宝含糊地说了这么一句，看看外面的天色，对陈小虎说:“几点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陈小虎笑道:“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林宝宝惊讶:“你要陪床？不要了，这里是女病房，你没地方睡。” “我睡外面就行。”陈小虎说道，“宝宝，你一个人住在医院，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总是想着你，怕你睡不好，怕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 林宝宝听陈小虎这么说，忽而想，要是她现在住的是保康医院，陈小虎照顾她也方便一些吧。 “别了，你在这里睡不好，明天工作就没精神。你要对你的病人负责。”林宝宝劝陈小虎回去。 陈小虎哪里肯，再三保证他精力充沛，又说道:“我已经登记好了，今晚在这里陪你。我先把东西收拾一下，等会去拿小床，你放心，我在走廊里睡，安静又温暖。” 林宝宝拗不过陈小虎，只能由着他去了。 或许因为知道爱人就在门外陪着，这一夜林宝宝睡得很好。第二天林宝宝起来时，陈小虎已经去上班了，床头柜上放了保温盒，里面是陈小虎给林宝宝买好的早餐。 同病房的桂姨笑道:“你们小夫妻的感情还真是好，一大早我就看到你老公出去给你买早餐。” 林宝宝有些不好意思。 桂姨又说:“你这是第一胎吧？” 林宝宝点头。 “我猜就是，看你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了。生孩子啊，第一胎是最难的，第二胎就有了经验。养孩子也是，第一胎看书养，第二胎当猪养。” 桂姨说着，自个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位桂姨已经年过四十，有两个孩子，都是儿子。三胎政策一出来，她与老公商量着，要不再生个女儿，便来医院做备孕检查。哪知道检查出了子宫肌瘤，只能住院治疗了。 桂姨生第二胎的时候，林宝宝还没进入职场，桂姨自然不知道她是妇产科的专家，以为她是个刚结婚不久的小年轻，便问起林宝宝在做什么工作。 林宝宝回了句:“失业了，在家里待着。” 暂停执业也跟失业了差不多。 “那也没事，就当休息生孩子了。”桂姨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太辛苦了，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年轻姑娘，又要上班，又要生孩子，辛苦得很。” 林宝宝没接话。 她一向不太会聊天。 正此时，病房外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哭声，林宝宝与桂姨相视一眼，起身往病房外走去。 第110章 有的孩子连生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一定要把孩子流掉？我好不容易才怀孕的……” 混着悲伤与不甘的哭喊声从走廊尽头传过来，林宝宝与桂姨走过去，看到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掩面哭泣，刘森莉站在女人身边，正在与她说一些安慰的话。 刘森莉见到林宝宝，打了声招呼。 林宝宝向来没有管闲事的心思，只是这个女人哭得厉害，又见她是刘森莉的病患，林宝宝便没挪开步子。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桂姨走过去，拍拍女人的后背，认出她来，“你是小邓吧？隔壁病房的？” 邓淼还在哭泣，点了一下头。 刘森莉叹气:“邓淼，你好歹不用做选择，昨天我看诊的一个孕妇，她的孩子25周，被诊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情况很严重，强行生下来，有百分之五十存活的机会，也有百分之五十夭折的可能。你说她该怎么选？她更痛苦，留下孩子，可能要亲眼看到孩子死亡，就算孩子活着，孩子以后的生存环境也不好。流掉孩子，她连孩子那一半的生存机会也放弃了。” 桂姨递给邓淼纸巾，邓淼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看刘森莉:“我真的生不下这个孩子吗？” “没有办法了，胎儿的发育很不正常，很快就会出现胎停。你如果想等到真的胎停了再引产……”刘森莉顿了顿，“我建议你尽早进行引产手术，这样对你的身体损伤会小一些。” 邓淼又低头去哭。 “老婆……老婆！” 一个男人由远及近奔来，来到邓淼身边，揽住她，低着声音说一些哄她的话。 刘森莉看了一眼男人，问:“你是邓淼的丈夫？” 罗家石点头:“是，我是她老公。我在外地打工，听到孩子的事就回来了。医生，我老婆没事吧？” “你老婆本身是没什么事的，是你们的孩子有事。”刘森莉向罗家石讲了孩子的问题，罗家石听下来，一脸悲戚。 “我老婆在电话里也跟我说了，我以为还有别的补救办法的。”罗家石抱住邓淼，抬手给她擦眼泪。 刘森莉说道:“你老婆之前长期接触化学制品，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胎儿的发育情况异常，几乎已经停止了发育。胎儿才13周，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让这个孩子继续发育。” 罗家石了然，捧住邓淼的头，让她靠近他的怀里，说道:“好的医生，谢谢你。淼淼，我们先回病房，好不好？” 邓淼抬头看罗家石:“你也想让我流掉孩子吗？” “老婆，我和你一样，都希望孩子能够生下来。但现在医生已经做了诊断，孩子没办法发育了，我们不能不讲科学是不是？”罗家石耐心地劝邓淼，“而且这种情况，越早流掉孩子，对你的身体损伤越小。我们还年轻，想要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说是不是？” 邓淼含着泪，不说话。 罗家石朝刘森莉告了别，揽着邓淼往病房的方向走。 刘森莉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叹气:“唉，挺可惜的，但也没办法。” 林宝宝的心头突突地疼。 有些胎儿，虽然发育遇到一些问题，但仍然有活下去的机会，譬如陈依依的孩子。可有的胎儿，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林宝宝心想，她的孩子呢？她的孩子能不能健康平安地活下去？ “林主任，怎么了？”刘森莉见林宝宝的脸色不好，问了一句。 林宝宝摇头:“没事，见景生情吧。” 刘森莉立刻就理解了:“你不要太担心，至少你和你宝宝的情况都还好。”刘森莉说到这里，笑起来，“我发现一件事啊，你叫宝宝，你肚子里这也叫宝宝，分不清啊。你们有没有给这孩子取个名字？” “没有。”林宝宝一想起这事就头疼，当初她就是想让宝宝与她的名字分开来，所以想给孩子取个小名，哪知道想了好几天，想不出一个自己满意的名字，干脆放弃了。 刘森莉说道:“那你们得好好想想，还有好几个月，可以慢慢想。” 林宝宝点了下头，没说话。 一回到病房，林宝宝便给陈小虎发了信息，让陈小虎给肚子里的孩子想个小名。 许久，林宝宝不见陈小虎回复，以为他在忙。 过了十来分钟，林宝宝收到了满满一屏幕的名字。 林宝宝:“……” 这个陈小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的这些名字，简单的、复杂的、通俗的、文雅的、稀罕的……什么样的名字都有，有冠陈姓的，也有冠林姓的。 林宝宝哭笑不得，回了一句过去:【我说的是小名。】 陈小虎:【哦，那我想想，想好了发给你。】 得了，看来又要发满满一页过来。 林宝宝自己在取名上本就选择困难，陈小虎给她发来这么多名字，她更难以选择了。 林宝宝把手机放在一旁，刚躺下去休息，桂姨从隔壁病房回来了。 “唉，真是可怜啊，好好的喜事变成坏事。”桂姨边感慨着，边坐到了病床畔。 林宝宝猜测她说的是邓淼的事情。 对于期待新生命到来的夫妻来说，不得不放弃胎儿这件事确实挺遗憾的。 桂姨自个儿感慨了一会儿，看向林宝宝:“我刚才听刘医生叫你林主任？你是办公室主任吗？” 林宝宝想了想措辞，说:“以前是。” 科室主任和办公室主任也差不多吧。 “这么年轻就当主任了啊？真厉害。”桂姨又感慨起来，“你看我一把年纪了，什么工作都干过，还是觉得一事无成。” 林宝宝默然，继续听桂姨唠叨。 “我年轻的时候吧，和我老公干过个体户，赚过不少钱，不知道怎么突然鬼迷心窍，去投了股票，遇上金融风暴，都亏没了。后来就想着找个稳定的活，进了小公司，结果干了几年公司倒闭了。我和我老公就想着，靠别人不如靠自己，索性开家小餐馆，结果这两年餐饮业很不景气。你说我们这是什么倒霉运？” 林宝宝听着这些，心里也有些触动，没想到桂姨不过四十来岁，已经经历过这么多跌宕起伏的事情了。 桂姨是个话多的人，自顾自地讲着许多自己年轻时候的辉煌事迹，林宝宝靠在床头上，听桂姨抑扬顿挫讲故事，不知不觉中困意上涌，眼皮子睁开了又合上，合上了又睁开。 最后还是敌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入睡前，林宝宝似乎又听见肚子里的宝宝在叫她了。 好像是在问她，妈妈，你还没给我取好名字吗？ 第111章 葡萄胎的凶险 林宝宝入院保胎，自然就没法按时去福利院当义工了。原本她还想着，在行动尚且方便之时，多为福利院多做些事情，哪里知道，这义工的工作没做两个月，她便要停下来了。 林如凡听说了林宝宝住院的事情，周日一大早便来看望林宝宝，带来许多补品，大包小包的。 “我还以为你是在保康医院住院，没想到你是来了中心医院。”林如凡坐在椅子上，环顾病房四周，有些不满意，“林主任，不如你转去我们潮汐集团的医院吧，我给你安排最好的房间，条件肯定比这里好的。” 林宝宝听出来了，林如凡嫌弃这里的环境和设备。 林宝宝摇头:“不用麻烦。我在这里挺好的。” “保胎不比手术，手术嘛，肯定以医生的技术为首选，但像保胎这种事情，就要选个条件好、环境舒适的地方，更有益孩子发育啊。我看你就是之前工作太辛苦了，身体有些吃不消，要多补充些营养。我们集团的医院有专门的护理中心，每天给孕妇搭配营养套餐，很多孕妇的反馈很好的。” 林如凡又开始推荐自家的私家医院了，林宝宝简直哭笑不得，安静地听她推荐，又礼貌地推辞。 林如凡见说不动林宝宝，便转了话题:“林主任，我想跟你打听点事，葡萄胎是怎么回事？” 林宝宝一怔，神色严肃起来:“是一种妊娠并发症。妊娠后胎盘绒毛滋养细胞增长，最后绒毛变成水泡，连成串，像葡萄一样，所以叫‘葡萄胎’。”她看着林如凡，“你出现这种症状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可能，林如凡刚生下孩子不久，哪有这么快又怀上的，她可不像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的人，转而又问:“还是你的朋友……” 林宝宝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怀葡萄胎是一件凶险的事情。葡萄胎会导致下腹部疼痛、出现不规则的阴道出血，甚至大出血。葡萄胎的水泡状的胎快可能会随血液循环进入身体的其他地方，在肺部形成肺栓塞，脑部形成脑梗，危及生命安全。 林如凡神色忧伤:“是我妹妹。她怀了双胞胎，本来开心得不得了，这次产检，医生说有一个成了葡萄胎，两个都要拿掉。她不肯，她觉得既然还有一个正常的，那就要把那个正常的生下来。” 真是太不理智了。 “医生的建议是对的。”林宝宝说道，“一旦出现葡萄胎的情况，就要引产、清宫，否则会危及生命。葡萄胎会引起阴道出血，要是胎块通过血液循环进入身体的其他地方，就会引起堵塞，会没命的。” 林宝宝将葡萄胎的危害告知林如凡，林如凡叹了声气:“她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但我这个妹妹啊，她一听说怀过葡萄胎的，要避孕一两年后才能要孩子，而且头一胎是葡萄胎，第二胎也可能是葡萄胎，她就接受不了，觉得这样的话，还不如把这一胎生下来。” 事实确实如此，葡萄胎本身不是最可怕的，及时做处理就能将它完全取出，麻烦的是后续一系列的事情。被确诊患有葡萄胎的患者，要及时进行清宫处理，清宫前要确认患者是否有子痫、甲亢、贫血或水电质解紊乱的症状，如果有，就要先处理这些症状。清宫后，要对刮出来的物质做组织学检查。做过清宫处理的孕妇，要按时查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值，也就是常说的hcg值，直到hcg值降到正常水平，患者才算是恢复健康了。 这还没完，由于葡萄胎具有恶性肿瘤的性质，容易发生转移，即便是良性葡萄胎，有的医生会给患者开化疗药物，作为预防性的化疗。 如果病理分析确定是恶行葡萄胎，也就是hcg水平异常升高，那么患者就避免不了要做化疗，通过化疗帮助患者彻底杀死身体里的癌细胞。化疗对女性的身体带来的损害不小，也会影响女性今后的生育，所以想要孩子的女性在面对化疗问题上，会格外纠结与难过。 在临床上，如果曾经患过一次葡萄胎，那么再次怀孕时，患有葡萄胎的概率是百分之二，患有过两次葡萄胎，这个概率就会提升到百分之十七左右。 所以林如凡妹妹的担忧并没有错，患过葡萄胎的女性，确实有再次怀孕会再次发生葡萄胎的风险。 林宝宝听林如凡这么说，开口道:“她这次做了引产，以后仍有怀孕的机会。但她不做引产，她连命都没了，还能要什么孩子。” 林如凡显然吓了一跳:“真的这么严重？” 林宝宝点头。 就是这么严重。 林如凡沉默片刻，又问林宝宝:“有过葡萄胎，真的要避孕两年？” 林宝宝陷入了沉思中。 林宝宝也曾经碰到过葡萄胎的病例。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林宝宝刚聘上副主任医师，也刚刚失去那个孩子。 有一天，妇产科接收了个孕妇，妊娠9周。林宝宝到现在还能记得她的名字叫夏萱萱。 夏萱萱曾经怀过孕，胎儿发育不到10周便发生葡萄胎的情况，只能清宫。好在是良性葡萄胎，清宫手术后夏萱萱的hcg至平稳下降，直到转阴。 然而半年后，夏萱萱却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夏萱萱与她的老公拿不定主意，便来医院问诊，听听医生的意见。 当时周主任也在诊室，林宝宝没有经手过葡萄胎的病例，转头去问周主任的意见，周主任却反过来问她:“你有什么想法？” 林宝宝如实回答:“过去我们对葡萄胎的治疗和处理都是比较保守的做法，严格要求避孕两年。但我看近两年来各大医院的病例报告，现在的做法灵活了许多，会依情况而定，曾发生过葡萄胎情况的女性，即便相隔不到两年又再次怀孕，只要胎儿健康，也是可以生下来的。这样的案例不少。” 周主任点了点头，朝夏萱萱看过去:“我们也是这个意见。” 夏萱萱犹豫了片刻，便决定先留着孩子，继续看看情况。 那时林宝宝以为，夏萱萱要不要孩子这件事，只取决于她肚子里的胎儿健不健康，只要健康就能留着，哪里会知道后面会闹出那么多事情来。 第112章 人要懂得分清轻重 对于曾经出现葡萄胎的女性，医生之所以建议她们避孕两年，是因为葡萄胎有复发的可能，需要在清宫手术后不断复查，确定有没有复发。经过两年的检测后，如果仍没有发现复发的迹象，那就可以放心怀孕。 夏萱萱做完清宫手术不到一年，虽然几次的复诊显示她目前的情况良好，但时间还短，谁都不能保证接下来的一年里葡萄胎不会复发。 夏萱萱听过周主任和林宝宝的建议后，暂时留下孩子，一周到医院做一次检查。三周后，b超显示夏萱萱的宝宝仍然很健康，是个活胎。 可夏萱萱的心情却似乎不太好，每次来做检查都是郁郁寡欢的。 一次，跟进夏萱萱情况的住院医师问起这事，才知道夏萱萱因为留下这个孩子，与公公婆婆闹了矛盾。 夏萱萱的老公倒是与夏萱萱统一战线，支持她先观察观察，如果孩子健康，那就生下来。可公公婆婆不这么想，他们觉得夏萱萱上一胎是葡萄胎，这还不到一年，谁知道会对现在的胎儿产生怎样的影响，说不定生下有畸形的孩子，拖累全家人。 公公婆婆可不想为了这个孩子劳心劳力，还会浪费钱财。 为了劝夏萱萱打胎，公公婆婆隔几天就要给夏萱萱开个小会做思想工作，每当这种时候，夏萱萱的老公总是沉默。他确实支持夏萱萱的决定，可他面对父母时不会说任何话，只会沉默着。 夏萱萱倍感压力，孩子月份越大，她与孩子的羁绊就越深，受到来自公公婆婆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到了妊娠17周，夏萱萱的孩子仍然很健康，她的公公婆婆却闹到医院来，指责林宝宝没有医德，给了夏萱萱错误的建议，让一个距离上次葡萄胎发生不到一年的人生孩子。 林宝宝并不觉得自己的建议有什么问题，可孕妇家属一闹，难免引起议论。对于葡萄胎的治疗和处理，不同的医院甚至不同的医生都有不同的看法。一些持保守意见的医生认为林宝宝确实给了夏萱萱没经过慎重考虑的建议，这不仅会害了孕妇，也会害了胎儿。 那些人说，即便现在胎儿健康又怎样？指数健康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生出来的孩子就一定健康。万一这个孩子发育到孕晚期的时候才出现状况，那个时候再给孕妇做引产岂不是更伤孕妇的身体？ 林宝宝在各种议论声中仍然坚持她的意见，她坚持认为从医理上来说，只要胎儿的各项指标显示胎儿健康，就有能健康生下来的可能性，且这种可能性很大。至于孕妇做什么决定，这是孕妇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干涉。 那个时候的林宝宝刚失去孩子，对夏萱萱的情况有些感同身受，推测夏萱萱不会放弃孩子。 后来的事实证明，林宝宝的判断是正确的，夏萱萱的孩子平安健康地娩出，体征正常。 经此一事，医院里对林宝宝颇有微言的医护也闭了嘴。 事后，周主任却找了林宝宝谈话，周主任那时说的话林宝宝到现在还能记得。 “你的医理很扎实，敢想敢做，有冒险精神，这很好。但有时候治病救人，不只是看医术好不好，还要有人文关怀。你老实告诉我，你坚持认为夏萱萱可以留下孩子，是真的为夏萱萱着想，还是想证明你的看法是对的？” 林宝宝没有隐瞒，如实告诉周主任，她两个目的都有。 周主任语重心长地与她说:“等有一天，你的第一个目的高于第二个目的，那个时候，你就是真正的好医生了。” 从那以后，林宝宝便一直在努力成为一个好医生。可她似乎做得很不好，毫无表情的脸和毫不避讳的话总让人觉得她刻薄、冷漠。 林宝宝便放弃走“慈医”的路线，而是用她手里的手术刀，冷漠着一张脸去救更多的孕妇和孩子。 如今面对林如凡提起的情况，林宝宝心里多有感触。 她想，无论林如凡的妹妹有多么不舍得她的孩子，都必须要引产清宫。 林宝宝抬头去看林如凡:“出现葡萄胎，清宫后避孕两年，这是最万无一失的办法。如果你妹妹想养好自己的身体，想今后再怀孕，并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那还是要遵医嘱，听她的医生怎么说。” 林如凡听林宝宝这么说，便知道她妹妹的情况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了。 “行，我知道了，我让她尽快做手术。”林如凡也挺难过的，“我这个妹妹啊，怎么跟我一样坎坷，想要个孩子这么难呢？林主任，你说我跟她是不是基因有什么问题？就是那个……染色体异常？” 林宝宝摇头:“她的染色体正不正常我并不清楚，但你的情况我是了解的，你是因为患有多发中肾管畸形，需要进行多次子宫矫正手术，导致子宫粘连严重，分娩困难，这并不是基因问题。” “再者……”林宝宝理了理措辞，“目前葡萄胎的发病因素并不是很明确，可能与女性的营养有关，比如孕妇没有吃叶酸，缺少微量元素。也可能与病毒或细菌感染有关，还和女性的年龄有关。一般来说，年纪小于20岁，或是大于35岁尤其是大于40岁的女性，出现葡萄胎的情况会比较多。” 林如凡听了林宝宝这些解释，有些听明白了，有些还是糊涂。但她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得赶紧回去，劝说妹妹去做手术，这是要命的事情，人还是要分清楚轻重缓急，眼下对于她妹妹来说，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林如凡向林宝宝道了谢，起身要走时，突然想起什么来，问林宝宝:“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徐梦醒？” 林宝宝眼皮一跳:“是的。”她想了一下，又说，“她的前夫是你们潮汐集团的副总经理陈银海。” “果然。”林如凡说道，“我前几天去了一趟集团大楼，在楼下碰到她，是去找陈银海的，前台不让她上楼，我就去问了几句，她看到我，就问我是不是在保康医院做剖宫产的那个，还说我的主刀医生是她朋友。我的主刀医生可不就是你吗？” 林如凡说到这里，笑起来:“那台手术啊，让我也出名了。行了，我走了啊。改天有机会再聊。” 林宝宝送走林如凡，心里疑惑，徐梦醒不是早决定和陈银海断了关系吗？怎么会去潮汐集团找陈银海？ 林宝宝想了想，猜测这事多半与徐梦醒的孩子们有关。 第113章 你觉得我拿离婚威胁你吗 徐梦醒到潮汐集团找陈银海，确实是为了孩子的事情。 陈子英在杭州闹出事情来，又与她诉苦，说一个人在杭州读书不开心，她得和陈银海商量商量这件事。 徐梦醒给陈银海打了电话，陈银海不接，信息也不回。徐梦醒便给陈银海的爸妈打电话，结果两位老人家说他们老了，管不了这些事。 徐梦醒只能去陈银海工作的地方找他。 徐梦醒突然觉得，她过去真真地为这个家操持太多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让其他人觉得，她做这些事是理所当然的。 徐梦醒在潮汐集团见到了陈银海。 许久不见，他看上去憔悴许多，衬衣上的褶皱没有熨平，西装外套的袖口掉了一颗，也不见补上。 徐梦醒叹了口气，从前平日里都是她给他洗衣服，熨烫好了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衣柜里，连搭配都给他想好了。现在她不在，他连衬衣都不会熨了。 徐梦醒把陈子英的情况跟陈银海说了，问他:“你是想把他转回大潮，还是找个人过去陪读？” 陈银海看着她:“这种事你拿主意就行了。” 徐梦醒一怔，缓过神来，原来他还以为她会像过去那样，事无巨细地为他操持家里的一切事务。 徐梦醒提醒他:“我跟你已经离婚了，子英和琳琳都跟着你，你是他们的监护人，这些事都应该你来做决定。” “我没同意离婚。”陈银海说道。 徐梦醒脸色变了变，严肃起来:“陈银海，离婚是你先提出来的，我同意了，我已经把协议书留给你了，你们陈家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也没拿你一分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银海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说道:“我没什么不满意的，我只是不同意离婚。” “但我跟你过不下去了。”徐梦醒说道，“过去这十几年来，我活得很累，我现在有自己的工作，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不想回到过去的日子了。” “梦醒，”陈银海的语气放得温柔了一些，“我知道我对你的关心不够，我总是忙工作，时常忽略你的感受，也没法在家里的事情上替你分担什么。但你也知道的，这些年来我不停地奋斗，就是想升上高一点的职位，让你和孩子过更好的生活。我们结婚的时候不是说好了，我主外你主内，我们分工合作？” 徐梦醒咬了咬嘴唇:“是，我当初是这么答应你了。但我现在后悔了，你总不至于连后悔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陈银海不解:“你后悔什么？” “我后悔答应过这样的日子。决定和你离婚以后，我才发现原来婚姻不是分工合作就能维持的，我没办法再接受这样的日子，你懂吗？” 陈银海沉下脸来:“我不懂。我最近是冷落了你，但我不都是忙着升职的事吗？这些年来我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吗？有在外面沾花惹草乱搞吗？只要升到总经理的职位，我们的日子就会更好了，那个时候我有了时间，会给你多一些关心的。你何必呢？” 徐梦醒问他:“陈银海，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年来你安分守己，不出轨不乱搞，就是值得称赞的事情？这难道不是夫妻双方都应该做到的最基本的事情吗？多给我一些关心？你当这是施舍还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想要的就是你多跟我说几句话，多看我几眼，然后我就会感恩戴德？” 陈银海有些惊讶。 他与徐梦醒结婚多年，在他的眼里，徐梦醒一直是一个文静又温吞的人，她很少反驳，更不会说这样尖锐的话语。 可陈银海似乎忘记了，徐梦醒也曾有过叛逆又昂扬的青春年少，她和他结婚的时候不过二十出头，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对未来、对婚姻充满了憧憬。 陈银海听着徐梦醒的这些话，不知怎么的，越想越烦燥，回了她一句:“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只知道你现在就是在威胁我，拿离婚来威胁我。” “威胁你？呵呵。”徐梦醒觉得她与陈银海真的无话可谈了。 徐梦醒耐着最后的性子与陈银海说:“陈子英的事情你尽快去解决一下吧，我不想你爸妈的电话再催到我这里来。他是你儿子，今后只有你管着他了。” 徐梦醒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忍了许多痛苦才做出这样的选择的。陈子英是她亲手带大的，她与陈子英连着骨血，陈子英出一点事，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痛，比任何人都要焦急。可她现在必须强迫自己放手，否则她没法真正地结束这段婚姻，没法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徐梦醒每每想起琳琳在电话里问她，妈妈是不是不要他们了，想起陈子英哭花了脸问她，妈妈是不是抛弃他们了，她就疼得像有一把刀割在心头上，血淋淋地割下一块肉来。 她怎么会不要他们，怎么舍得抛弃他们？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能怎么办呢？ 陈银海与她已经没有多少感情，孩子们嫌弃她管得太过让他们感到压抑，公公婆婆觉得她做什么都没有价值。她在这个家里也感到很压抑，很窒息啊…… 那不如彼此放手，彼此去找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陈银海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徐梦醒离开的背影，头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茫然感。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徐梦醒给陈银海的印象就是一个贤妻良母，贤惠地为他操持家里的一切事务，洗衣做饭、养育孩子、伺候长辈，她从无怨言，也从不会让他烦恼。 平日里的家长理短、矛盾争执，都是徐梦醒去处理的，他甚至不用操心下班回家有没有饭吃，逢年过节要给亲戚朋友准备什么礼物。 他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徐梦醒带给他的家庭温暖，并且认为他给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所以理所当然能够享受这一切。是他给了徐梦醒优渥的生活条件，让她能住大房子、坐豪车、能出去炫耀。 陈银海认为他让徐梦醒成为人人羡慕的阔太太，徐梦醒用他的钱、住他的房子，因此徐梦醒的付出都是应该的，徐梦醒是不能有不满的。 他似乎早已渐渐忘记，一个家庭的维系要靠相互的付出与理解，没有人理所当然地应该为另一个负担全部的压力，徐梦醒是嫁给他，不是“卖”给他，她不是他的保姆，她所需要的不仅是钱。 第114章 他也许不是个好丈夫 徐梦醒与陈银海的婚姻并不是建立在多么强烈的感情基础上。 徐梦醒大学一毕业，家里人便催着她结婚。 在亲戚朋友的介绍下，徐梦醒与陈银海相识。陈银海比徐梦醒大几岁，出生于经商世家，大学期间便在家人的支持下，与几位朋友开始创业，认识徐梦醒时，他已经是小有成就的企业家，拥有一家市值不低的小公司。 徐梦醒出身书香门第，父母亲戚朋友多是体制内的工作人员，徐梦醒一毕业，也进入机关单位工作，在当年那可是个铁饭碗。 两人可以说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陈银海已经记不清当年他们是怎么决定走向婚姻殿堂的，可他似乎还能记得第一次看见徐梦醒的情形。 那是个冬天，那几天天气一直阴沉沉的，终于在这天下起雪来。 陈银海本来并不想赴这场相亲宴。那两年来家人朋友总是不经过他的同意便给他安排一些莫名其妙的相亲，总是说，他再不找个媳妇，以后就要打光棍了。 哪有这么夸张。 事实上，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不愿眼见这样的青年才俊流入外人田，赶紧张罗相亲，既能把好的资源纳入自己的朋友圈，也能早些收个媒人大红包。 陈银海长期以来沉迷于工作，哪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事？无奈，给他介绍相亲的都是父母的亲戚朋友，推都推不开。 陈银海从停车场出来，绕到餐厅门口，透过玻璃窗户，看到了一个女孩子。 她戴了一顶毛绒绒的白色贝雷帽，正低头看菜单，双颊红扑扑的，像是被屋内暖气蒸出来的红晕。她时不时抬头与对面的人说话，露出笑容来，动人得就像是冬日里长在树梢上的红色果子，鲜艳又有活力。 那一天，陈银海的目光再没能从徐梦醒的身上移开过。 那时的陈银海年近三十，谈过女朋友，尝过爱情的滋味，品过失恋的忧伤，也想过将来会和怎样的人走进一段婚姻。见到徐梦醒的那一刻，陈银海似乎找到了答案。 那天晚上，陈银海给徐梦醒打了个电话，脸贴在手机面上，问她:“你想跟我交往看看吗？” 后来的进程很快，确定关系、见家长、结婚、生孩子…… 一切顺理成章。 旁人都说，陈银海你小子不但事业有成，还娶了个漂亮又贤惠的妻子，挺能干的啊。 徐梦醒给了他面子，也给了他里子。 不知从何时起，他渐渐地将徐梦醒当成他成功路上的一个无比漂亮的奖章，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炫耀一下。 陈银海已然忘记了，徐梦醒不该也不应成为他的挂件。 可他近些年来确实像对待一个挂件一样去对待徐梦醒。 陈银海开始反思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他都以工作为借口，将一切家庭生活抛给徐梦醒，他很少主动去关心徐梦醒和两个孩子，总是给自己找借口说，他只管赚钱就好了，家里的事有老婆操持，孩子有老婆照顾。 陈银海还记得琳琳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发烧住院，情况危急，徐梦醒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是说:“我在谈生意，走不开，家里的事有你就好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他也记得陈子英出生的那天，他也在谈生意，当时徐梦醒分娩受阻，家里人给他打电话，他只能说他会尽力赶回。等他赶回去的时候，徐梦醒和孩子都已经出院了。 陈银海为他这些疏忽和不负责任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他在工作、在挣钱、在拼命养活这个家。 真的完全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陈银海心里清楚得很，他就是在逃避属于自己的家庭责任。 他就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不合格的父亲。 * 家里空荡荡的，很冷清。 阿姨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人的生气都扫干净了。 “你回来了？今天累不累？厨房有汤，要不要喝点？” 陈银海有些恍惚。 徐梦醒走近他，帮他将大衣摘了下来，挂到晾衣架上。 “水已经热好了，休息一会儿去洗漱吧。孩子们都睡了，小声点，别吵着他们。” 徐梦醒朝他浅浅一笑，这笑容最后消散在漆黑的夜色中。 陈银海恍如从梦中惊醒。 梦里有徐梦醒，梦醒后，没有徐梦醒。 徐梦醒走了，她说她要跟他离婚。 离婚…… 陈银海抬手松了松领带，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沙发走去，整个人倒进去，有些颓。 他连灯都没打开，手里揉着几张纸，那是徐梦醒留给他的离婚协议书。他把那几张纸揉成一团，又展开来，丢在地上。 这个家里再也没有徐梦醒了。 陈银海忽而觉得，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接受不了家里没人等着他？接受不了没人给他洗衣做饭递羹汤？还是接受不了家里再也没有一位贤妻良母，让他可以出去炫耀，让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 陈银海说不清楚。 这么多年来，他与徐梦醒早已融为了一体，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他们都相互交错着，分不开了。 陈银海一直以为，是徐梦醒要依附着他生活，是徐梦醒离不开他。可徐梦醒就这样生生地从他的生活中剥离出去了，留下这一纸离婚协议，什么都没带走。 最初听到“离婚”两个字从徐梦醒嘴里蹦出来时，陈银海只是一笑置之，觉得徐梦醒不过一时说笑，跟他闹脾气。再后来，徐梦醒再次提离婚，他觉得烦躁，觉得她这次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闹了这么久的脾气还在闹。 直到徐梦醒留下离婚协议书，离开家的那一天，陈银海才突然清醒过来一般，明白徐梦醒不是“闹脾气”。 她是真的想离婚。 陈银海一直在逃避这件事，他像一个倔强的小孩，等着徐梦醒回来，等着她低头。他认为徐梦醒一定受不了独自在外的清贫日子，认为她过不久就会回家来继续享受阔太太的生活。 可他错了，徐梦醒不但没有回来，还越来越享受离婚的生活。 陈银海知道他正在失去徐梦醒。 可他不能没有徐梦醒。 第115章 叫他小风铃好不好 林宝宝在中心医院住了一周，待各项指数稳定下来才出了院回家。 这些天来，陈小虎每天晚上都会去陪林宝宝，林宝宝赶了几次赶不走，就由他去了。 这个愣头青还是像学生时代那般，有着一条道走到黑的执拗。 “今天想吃什么？我去买菜。”陈小虎把东西拎进屋子，转头去扶林宝宝。 林宝宝撒开他的手:“别把我当老弱病残好么？我能走。” 陈小虎笑嘻嘻的，又凑上去，还是要扶着她。 林宝宝白了他一眼。 一周没回家，家里仍是干净得很，没积灰，想来陈小虎每天都会回家打扫一番。 他这几天着实辛苦了。 林宝宝转头去看陈小虎，见他瘦了一圈，态度软下来:“你不要总是围着我转，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我不辛苦。”陈小虎扶着林宝宝坐下，目光盯在她已然隆起的腹部上，禁不住皱眉，“肚子里这个小捣蛋鬼，是不是折腾得厉害？” 林宝宝摇头:“他现在很乖的，该动的时候动，不该动的时候不动。”至少不会大半夜闹腾她。 林宝宝想起早孕期的妊娠反应，那时才是折腾得厉害，没什么胃口，整个人嗜睡又没精神。如今她吃什么都香，要不是想着需要控制体重，以免分娩的时候吃力，她一定每天多吃几顿大餐。 陈小虎伸过手去，在林宝宝的肚子上摸了摸，忽而露出笑容来:“宝宝，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我啊？” 林宝宝不解:“说什么呢？” “我总摸不到他动一动的情况。每次你说他动了，我伸手去摸，他就不动了。”陈小虎有些失落。 林宝宝趁机调侃他:“也许是因为他知道你曾经不想要他，所以不想理你。” “是吗？”陈小虎更失落了，“他不想理我吗……” 林宝宝见他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拍了一下他的手:“骗你的。他很喜欢你的，这才几个月啊，以后胎动多得是，你总会感受到的。” 陈小虎展开笑容:“说得也是。” 林宝宝倒不是骗陈小虎，肚子里的宝宝着实跟她说过，他喜欢爸爸。只是为什么喜欢，这孩子起初并没有告诉林宝宝。后来，林宝宝总是问他，喜不喜欢爸爸，想不想见爸爸，为什么喜欢爸爸。 问多了，孩子咿咿呀呀地说:“爸爸……最爱妈妈……” 原来是因为爸爸爱妈妈，所以孩子爱爸爸。 爱也是相互的啊。 当然了，这些话林宝宝没法跟陈小虎说。 她站起身来，对陈小虎说道:“我想进去躺一会儿，晚饭随意吧，我都吃。” 她还是有些困乏。 卧室的被子被陈小虎换成新的了，被套和床单也是新换的，也不知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陈小虎又忙乎了多少事情。 窗台上的风铃一如既往，有风吹过，它就会浅浅作响。 林宝宝伸手过去，摘下风铃来，用纸巾擦了擦上面一层细密的灰。 不知为什么，林宝宝每次听到风铃声，总会觉得内心非常平静，这风铃声就像是肚子里宝宝的咿呀声一样，清澈又纯粹。 “怎么了？怎么拿着风铃发呆？”陈小虎走进来，把一个新的枕头放在床上，“晒了一天，挺软乎的了。” 林宝宝把风铃挂回去，伸手过去揉了揉这个新枕头，是挺舒服的。她抬头看陈小虎:“买新枕头做什么？原来的枕头也挺好的。” “护腰的。”陈小虎说道，“你现在是个孕妇，容易腰酸腿痛的，睡觉的时候放个枕头在腰下面，可以帮你缓解痛苦，也能睡得好一些。” 林宝宝眯了眯眼睛:“你还想得挺周到。” “宝宝……”陈小虎倾身过来，凑近林宝宝，看着她的眼睛，“选好了吗？” 林宝宝能清晰看见他眼里的期待，有些不明所以:“选什么？” 陈小虎笑:“孩子的名字。我不是发给你好些名字了吗？怎么样，你喜欢哪个？” 一想起那一屏幕的名字，林宝宝就觉得头疼。 “太多了，我选不出来。”林宝宝侧躺下去，把陈小虎拿来的新枕头塞到腰下试了试，确实舒服一些。 陈小虎郁闷:“我也选不出来。这怎么办啊？宝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选择困难症啊？” “你以前有？”林宝宝觉得好笑，“我看我们都没办法给这孩子定下一个名字来。就先……搁着吧。” 陈小虎想了想，想通了:“其实，我觉得叫宝宝也挺好的。” 林宝宝:“？” “你想啊，以后家里有两个宝宝，是不是也很不错？”陈小虎俯身过去抱住林宝宝，“以前我只有你一个宝宝，现在你这个宝宝又带来了一个新的宝宝，我觉得好幸福。” 林宝宝被他绕晕了:“陈小虎，你说绕口令呢？” 她拨开陈小虎，盯着窗台上的风铃看了一会儿，心生一个想法。 “老公，我们叫他小风铃，怎么样？”林宝宝开口问。 陈小虎眼眉动了一下，顺着林宝宝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窗台上的风铃。 陈小虎笑起来:“小风铃……小风铃……” 他呢喃着这个名字，点头:“嗯，挺好听的。我们就叫他小风铃好了。” 林宝宝眸光闪了闪，偏过头去看陈小虎:“你觉得好听？” “嗯，好听。”陈小虎咧开嘴，摸了摸林宝宝的头发，“小宝宝，小风铃。” 林宝宝脸一红，捶他:“什么小宝宝，乱叫。” “我可没叫你。”陈小虎嘴贫起来，“我是在叫小宝宝。” 林宝宝:“……” 林宝宝不去理陈小虎了，手掌贴了贴肚子，默默地问:“小风铃，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妈妈……喜欢……” 肚子里的孩子欢腾起来。 林宝宝听他这欢快的声音，便知道他是喜欢了。 “行，就叫小风铃。”林宝宝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舒了口气。 给孩子取个小名，前前后后拖了两三个月，这才算是定下来了。 林宝宝转念一想，等到要起大名的时候，那该怎么办啊？ 林宝宝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第116章 网络问诊平台 林宝宝做完保胎治疗之后，胎稳了一些，可心里终究有些不放心。 林宝宝做妇产科医生的这些年来，碰见过的孕产妇多如牛毛，什么情况都有，成天心惊胆战害怕胎儿出问题的孕妇不在少数，那时林宝宝总是冷静而理智地告诉她们，检查结果显示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杞人忧天除了给自己添堵，毫无用处。 可如今轮到自己头上了，那些她说过的话，完全不奏效了。 林宝宝难道不知道杞人忧天毫无用处吗？可她还是禁不住地去忧虑，她的孩子会不会再出现问题。 因情绪不好，林宝宝便暂时停了福利院的义工工作，只在家里做些远程帮助。宋俪建了个微信群，林宝宝就在群里，福利院的人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在群里找林宝宝小窗口询问。 林宝宝在线上答疑了两天，想起邱爱文曾经跟她说过，保康医院想开通网络看诊专栏，通过网络平台给需要的人提供一个新的问诊渠道，也给年轻医生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那时邱爱文还想邀请林宝宝参加到这个专栏里，用她的名气为专栏打开知名度，吸引更多的患者。只是林宝宝当时拒绝了。 现在林宝宝回忆起这件事来，心想，虽然她与邱爱文不对付了，但邱爱文这主意确实是好的。想不到啊，她当初果断地拒绝的建议，如今却主动实践起来了。 人啊，果然不能把话说得太死了。 林宝宝想着这些，便给张靖发了信息过去，询问他，保康医院是否开通了网络看诊专栏。 很快，张靖回了信息过来:【开了，赵欣现在是网络专栏的常驻医师。】 原来已经开通了啊。 林宝宝忽而觉得，她离开妇产科的这段时间，科室恐怕已经发生了许多翻天覆地的变化，等她再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上节奏。 这是林宝宝第一次产生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林宝宝又向张靖询问了保康医院网络专栏的网络地址，很快登进了页面。 很简洁的页面。 林宝宝很快找到妇产科专栏，邱爱文的名字置顶其上，名字下面是她的履历。 林宝宝眼皮跳了跳。 再往下翻，便看到了赵欣和方华的名字。 妇产科就这三位医生。 林宝宝想了想，问张靖:【你没去吗？】 张靖打了电话过来:“林主任，你说的那个专栏，其实只是挂名的。” “什么？”林宝宝不明其意。 “你想啊，像邱医生这么忙的人，怎么可能时刻盯着网络，给人在网上看诊？赵欣和方华她们倒是会时不时上线，但一般都是其他小护士在管账号。” 张靖这么一说，林宝宝明白了。 她有些担心:“这样……真的能给来问诊的人做出正确的诊断吗？” “邱医生找人做过调研分析了，通过网络上问诊的人，他们的症状总是能归为几个大类别的，一般都是些普遍的情况，一般的医护就能做出解答。要是有疑难杂症，就跟他们说，最好去医院看诊。不过，现在院内院外对这个专栏评价很好，林主任你……你别管这事了。” 张靖很了解林宝宝，知道她听到这些内部消息后不会好过。可他更明白，不能瞒着林宝宝。 张靖把其中的门道都跟林宝宝说了，林宝宝听下来，只有一个想法。 这不是骗人吗？ 林宝宝心中对邱爱文的不满更甚，她没想到邱爱文这么急功近利。 现在的网络问诊渠道并不少，林宝宝并不排斥这一方式，反而认为开通网络问诊专栏是件好事，能给患者更多的渠道问诊。只是其中浑水摸鱼的不少，患者在网上进行一次问诊，是要付费的，有时费用甚至比线下医院挂号更贵，如果得不到真实的诊断，那不成了冤大头了？ 林宝宝认为网络在医生和病人之间隔了一层看不透的屏障，双方都无法真实面对，对诊断病情是有不小的影响的，如果在这种弊端之下，医生也跟着浑水摸鱼，岂不是让这种问诊方式变得更加不靠谱了？ 如今邱爱文这么干，更让林宝宝心生不悦。 林宝宝挂了电话，想了想，给陈小虎发了条微信过去:【保康医院开通网络问诊专栏，这事你知道吗？】 陈小虎回她:【知道，我没参加。】 林宝宝怒火攻心:【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邱爱文主导的，你不是不想听到有关她的消息吗？】 林宝宝语塞。 陈小虎没与她说这事，倒也合情合理。 一来她被暂停执业活动后，医院许多事情是不必通知她的，况且她也多次表达了不想理会的态度。二来，这事与邱爱文有关，这简直就是林宝宝的雷区。 林宝宝把手机丢到一旁，心里有些堵。 她不知道张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事实，她想求证，想了一圈，想不出谁可以给她一个明确的证据。 直接问邱爱文是不可能的，问科室的同事？她如今已经被暂停执业，与这件事无关，旁人有什么义务告诉她？ 她不赞同邱爱文的做法，如今却也无能为力。如果她没有被暂停执业、没有被停止科室主任的职责，或许还能向院方据理力争，让院方完善网络问诊平台，不要这么急功近利。 如今这做法，确实能够吸引一大批患者，也能增加医院年轻医生的曝光度，可之后呢？能真实提高医生的能力、提高医院的水平，能真正造福患者吗？ 林宝宝不敢苟同。 林宝宝是有点“职业洁癖”在身上的，虽然她从不承认这一点，但在病人的事情上，她着实容不得半点掺假。如今从张靖口中得知网络问诊渠道的杂乱，她便立刻想着求证此事，但冷静片刻后，她顿感无力。 即使证实了又怎样？她能阻止邱爱文吗？她有什么理由阻止邱爱文？ 林宝宝越是想着这件事，心中越是烦躁，无论在何时在何地，无论身处怎样的境遇中，她仍放不下医院的事情。 思来想去，林宝宝给陈小虎发了信息过去:【要是你能打听到网络问诊专栏的更多消息，就打听一下。】 正在上班的陈小虎一看这信息，就明白林宝宝的心思了。 他老婆啊，到哪都是个工作狂。 第117章 中年人也能有浪漫爱情 这一头林宝宝正在为网络看诊专栏的事情怄气，那一头她的好闺蜜钱晓鸥却迎来了人生的又一春。 林宝宝在电话里听到钱晓鸥与她说，欧阳烨请她看电影，一时控制不住，发出了一声“啧”。 钱晓鸥纳闷了:“怎么了？你这声感慨怎么这么不屑啊？” “不是。”林宝宝随便扯了个理由，“胎动，孩子在踢我。” 肚子里的小风铃与她抗议:“没有……我没有……” 林宝宝不理会他的抗议。 “哦~你的宝宝现在还挺活泼的，前阵子听你说去住院保胎了，我还挺担心的，就是夏曦光那混小子一直给我找麻烦，我脱不开身去看你。”钱晓鸥在电话里开始数落起夏曦光来。 夏曦光本就是个活泼的孩子，平日里调皮捣蛋惯了，父母一离婚，他的逆反心理更重，隔几天总要折腾点事情出来，吸引钱晓鸥的注意力，向她表达不满。 前几天，夏曦光又开始间歇性发作，趁着课间操的缝隙爬墙溜出学校，逃课了。 钱晓鸥吓得半死，差点就报警找人了，最后是欧阳烨把夏曦光从公园拎回来的。 说来也巧，钱晓鸥得知夏曦光逃课，抛下工作出去找人，正好欧阳烨打了个电话过来，就知道了这件事。 欧阳烨那天调休，立刻就出了门，与钱晓鸥一道找孩子。 林宝宝听下来，吸了口气:“你家夏曦光这是提前进入叛逆期了吗？” 逃课玩失踪，这可真够吓人的，万一遇到歹人，这孩子还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凶险。 “什么叛逆期？他这才几岁。你看看他，还没到叛逆期就已经这样了，等到了叛逆期，岂不是要上天？”钱晓鸥的怒气，即便隔了电话林宝宝都能感受到。 钱晓鸥骂了几句，又说；“我也有责任，我和他爸离婚这事吧，说什么对夏曦光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我没能给他做好心理疏导，最近又到年底，工作忙得很，忽略他了。他才折腾出这些事情来，闹一闹就过去了。” 林宝宝认同:“孩子还小，需要些时间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实。梦醒那边的情况和你差不多，琳琳还好，快成年了，自小又独立得很，有自己的想法。陈子英这才七岁，哪里能接受，也闹了几次。” “梦醒还真舍得啊？她这俩孩子是她的心头宝，我还以为他们一哭，梦醒就要投降回去了。”钱晓鸥难免感慨。 林宝宝说道:“这回梦醒是真的下了决心了。”她顿了顿，回到最初的话题上，“欧阳烨请你看电影……怎么回事？” 钱晓鸥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林宝宝说了一遍。 欧阳烨帮钱晓鸥找到了夏曦光，钱晓鸥肯定要感激欧阳烨的。但欧阳烨什么谢礼都不要，就想请钱晓鸥看一场电影。 钱晓鸥也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暗示，她不会看不出来。 “我说你跟陈小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钱晓鸥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 林宝宝装傻:“知道什么？” “知道欧阳烨喜欢我。”钱晓鸥直言了。 林宝宝问她:“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是这个意思？万一人家只是单纯地想请你看电影呢？” 钱晓鸥笑起来:“林宝宝，你知不知道你避重就轻的时候蛮好笑的。” 林宝宝:“……” “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你就问过我，问我想不想开始新的恋情，问我，万一有人追求我怎么办。林主任，你可别跟我说，那就是你心血来潮随便问的。”钱晓鸥继续拆穿林宝宝。 林宝宝没话讲了。 钱晓鸥又说道:“其实欧阳医生这个人吧，也挺好的，你说是吧？” “我怎么知道。”林宝宝说道，“我跟他不对付，这一点医院上下都知道。不过我觉得他追求你，用看电影这一招，挺幼稚的。” 钱晓鸥不满:“怎么幼稚了？” “看看电影散散步，这都是小年轻才喜欢做的事情。你跟他都多大年纪了？”林宝宝觉得欧阳烨这追求人的路数，实属无趣得很。 “我跟他确实不是小年轻了，但怎么就不能看看电影散散步了？你就不许中年人也有浪漫？就不许中年人牵牵小手谈谈纯情的恋爱？难道第一天就上床？” 钱晓鸥说这话的时候，林宝宝正喝着水，差点喷了一口水出来。 林宝宝沉默了。 片刻后，她问钱晓鸥:“听你这意思，你是……接受欧阳烨了？” 这也太快了。 至少在林宝宝看来太快了。 钱晓鸥否认:“那也不是，就……先接触看看吧，我也跟你说过的，我刚离婚，让我马上开始一段恋情，也挺为难我的。” 林宝宝换了个说法:“我听你这意思，你并不排斥欧阳烨？他还是有机会的？” “我当然不排斥他啊，他这么优秀的男人，我也不算亏对吧？我就是有点担心。”钱晓鸥又说。 林宝宝不解:“担心什么？” “你说欧阳医生这么大年纪了，还没结过婚，也没见他有什么女朋友，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钱晓鸥一本正经地问。 林宝宝:“……” * 钱晓鸥想都没想过，与欧阳烨的两人电影，最终变成了她与欧阳烨与夏曦光的三人电影。 时间约的是周末，钱晓鸥本想把夏曦光送到他外婆那里，可这孩子一听说自己的妈妈要和“别的男人”去看电影，就闹得厉害，一定要跟着来。 钱晓鸥挺想揍他的。 夏曦光对欧阳烨有着本能的敌意，当然了，自个儿的爸爸妈妈刚离婚不久，突然来了个不认识的男人，表现出会把妈妈抢走的趋势，他哪能没有敌意？ 钱晓鸥由着他去了，对欧阳烨表达歉意:“对不起啊，这孩子……最近就这德行。” 欧阳烨心领神会，笑笑:“没事，我们挑个动画片看。” “可别，他又不是真的来看电影的，我们挑我们想看的就行。”钱晓鸥说着，瞪了夏曦光一眼，眼里满满的警告意味。 第118章 你管孩子还挺有一套的 钱晓鸥最后选了一个老少皆宜的喜剧片，买好了票，坐在影院大厅的椅子上等进场。 欧阳烨去排队拿饮品了。 钱晓鸥转头看看坐在她身侧的夏曦光，咬牙切齿:“你跟欧阳医生这么闹，很不礼貌，知道吗？” “哼。”夏曦光偏过脸去，不理睬钱晓鸥。 钱晓鸥怒了:“我在跟你说话。” 夏曦光听见钱晓鸥的语气变得严厉了，又偏过头来看钱晓鸥，狡辩道:“我没有闹。” “是吗？”钱晓鸥笑了一下，“那你今天跟着来，是想做什么？” 夏曦光一张脸气得鼓鼓的:“我不想这么快找新爸爸。” 钱晓鸥眼睛眯了眯，老实告诉夏曦光:“夏曦光，我知道我和你爸离婚的事情让你心里很难过，但你要慢慢地去接受这个事实，好吗？” “我没有不接受！”夏曦光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我也没有去烦爸爸，没有想撮合你们了。” 这倒是实话，自从上一次钱晓鸥语重心长地与夏曦光说，她与他爸爸都会有新生活，不要再想着他们和好之后，夏曦光就没再干过这种事了。 夏曦光整张笑脸瘪下去:“我就是不想你这么快找新男朋友。” 钱晓鸥哭笑不得:“为什么？” “你找了新男朋友，就会成天跟他在一起，就不会管我了。”夏曦光闷闷地说。 钱晓鸥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这些，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真是个傻孩子。 “怎么了？”欧阳烨已经买好了饮品过来，“小光怎么看上去不开心？不想看这部电影吗？” 钱晓鸥在夏曦光语出惊人之前，赶紧抢着回答:“没有这回事，我都说了，他对电影不感兴趣，他就是无聊。你等着看吧，电影没放几分钟他就会睡着了。” 欧阳烨朝夏曦光笑笑:“能睡是好事。” 夏曦光眼睛动了动，扁着个嘴巴。 欧阳烨走过去，问夏曦光:“小朋友，要牵你进去吗？” 夏曦光立马跳起来:“我才不是小朋友，我自己可以走！” “哦，原来是个小大人。”欧阳烨笑起来，“那你自己走，帮你妈妈拿东西。” 夏曦光很是不服气，伸手过去把钱晓鸥的包包抱到怀里，气呼呼地说:“我自己能走！” 钱晓鸥哭笑不得，点头:“行，你走前面带路。” 钱晓鸥眼看夏曦光边蹦跶边远去的背影，朝欧阳烨笑起来:“没想到啊，你还挺会治孩子的。” “谈不上会。”欧阳烨说道，“只是平时跟着我们儿科主任混久了，有点经验而已。” 一场电影下来，有个孩子横亘在中间，两个大人也没什么进展的机会。夏曦光果然如钱晓鸥说的那样，电影开场不久，他就抓着钱晓鸥的胳膊睡着了。 直到电影散场，夏曦光也没醒。 钱晓鸥看了眼欧阳烨，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这孩子就这样。我抱他出去。” “我来背他吧。”欧阳烨说着，站起身来，蹲到夏曦光面前。 钱晓鸥惊:“不行不行，怎么能麻烦你，我抱着他就行。” 欧阳烨一张宽大的背映在钱晓鸥的眼睛里，他的声音传过来:“放上来吧，别跟我客气。” 钱晓鸥想了想，把夏曦光放到了欧阳烨的背上。 欧阳烨和钱晓鸥都开了车来，欧阳烨把夏曦光背到钱晓鸥的车上，问她:“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钱晓鸥说道，“就让他在后面睡着，我在前面开车。” 欧阳烨眸子动了动，周围灯光流光溢彩，在他眼眸中映出光来。 “我不是说这个。”欧阳烨说道。 钱晓鸥微怔，反应了一会儿，便明白过来了。 她笑起来，直直地看欧阳烨的眼睛:“欧阳烨，你是不是想追求我？” 欧阳烨也看着她的眼睛:“是。” “……”钱晓鸥沉默了好一会儿。 灯光闪闪烁烁的，钱晓鸥的心绪起起落落。 许久后，她笑问欧阳烨:“欧阳医生，你……你是不是觉得，我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很难，所以，必要再找一个男人依靠？” 欧阳烨眉间微微皱了皱，问她:“你是这么想的吗？” 钱晓鸥不说话了。 欧阳烨叹了口气:“我问你一个人有没有问题，不是因为我想追求你。我想追求你，是因为……”他轻轻吸了口气，“是因为我喜欢你。” 钱晓鸥有些恍惚。 她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直白而热烈的表白了？ “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大概只存在遥远的青春记忆里，那个时候的感情是热烈的、纯粹的、需要表达的。 步入中年后，那些曾经热烈的情感似乎渐渐成为了日常琐事中的鸡毛蒜皮，要在细水流长领悟。能够继续领悟的，也许就能过下去，不能的，或许就会放弃。 钱晓鸥被欧阳烨这样直白的告白搅得有些头昏脑胀，偏过脸去，有些尴尬地笑笑:“你说你喜欢我，可你了解我吗？你都不了解我，喜欢我什么呢？” “嗯，那你肯给我机会，让我了解你吗？”欧阳烨问。 钱晓鸥第一次见人表达心底所求时能这样直白，钱晓鸥自以为她是在拒绝欧阳烨，哪能想到欧阳烨自己就能找个台阶下。 钱晓鸥看向欧阳烨:“我目前还不太想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原因你知道的。” “嗯。”欧阳烨点头，“好，我会等你的。” 钱晓鸥:“……” “时间不早了，路上开车小心。”欧阳烨叮嘱道，“如果可以，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钱晓鸥笑起来:“欧阳医生，我现在觉得，原来你还真的挺执着的。” “你不如说，我脸皮厚。”欧阳烨自嘲道，“那我先走了，再见。” 钱晓鸥点头:“再见。” 欧阳烨的身影隐入灯光中，钱晓鸥坐进车里，透过车窗，远远地能看见欧阳烨的背影。 要说她面对欧阳烨这样炙热的表白，心中毫无波澜，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刚结束了一段婚姻，对爱情、对婚姻的信心还未恢复过来，又怎么能够匆匆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万一最后是个不太好的结局，整得人劳心劳力的，何必呢？ 钱晓鸥在事业上、感情上都有明确的目标，她想她已经不年轻了，再也没有心思与力气去开始一段没有任何结果的感情。 第119章 需要一次体面的了断 陈小虎把能打听到的有关保康医院网络问诊专栏的消息都告诉了林宝宝，林宝宝听下来，便发现与张靖说的那些大致相同。 保康医院确实上线了网络问诊专栏，专栏里也确实挂了不少知名医生的名字，但实际给网上问询者答疑、看诊的是不是挂名的医生本人，那就很难说了。 “我们科室也有医生在专栏里挂了名字，听他说，他每周有两天上线，每次的看诊时间是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会有专门的人管理他的账户。不是他本人上线的时候，管账号的人不会给患者开处方，只会提供咨询。” 陈小虎说到这里，想了想，对林宝宝说:“我知道你不太同意这样的做法，不过院方也有院方的考虑。挂名的医生也会为自己的工作负责的，毕竟在网上看诊，各种记录都有，他们要负责的，不会乱开药。” 林宝宝听见陈小虎这么说，心中的较焦躁与怒气散了一些去。 她之前着实是让情绪影响太深，一看到是邱爱文主导了这件事，便把对邱爱文的怨愤带入其中，认为专栏里的所有医生都与邱爱文沆瀣一气，只是在网络平台上浑水摸鱼。 可正如陈小虎所说的，在专栏上挂名的医生，虽然只是通过网上的渠道给问询者看诊，但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有记录，出了问题也是要负责的。 林宝宝一时焦躁，忽略了这个细节，也忽略了他们身为医生，同样与林宝宝一样，有着身为医生的职业操守。 林宝宝靠在沙发里，叹气:“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我看你啊，是因为碰到了与邱爱文有关的事，不能冷静了。”陈小虎一语道破。 林宝宝没有反驳，转而问陈小虎:“我听张靖说，目前院内院外对这个专栏的评价很好？” 陈小虎点头:“是还不错。你也知道，现在很多患者不愿意去医院挂号，总觉得一去医院挂号，就会花很多钱。而且，很多人总是以没有时间去医院排队挂号为理由，身体不舒服了也拖着。要是有了网络问诊的渠道，患者无论在哪里，只要有手机，就能向医生咨询一些问题，这挺好的，不是么？” 林宝宝承认:“确实挺好的。但我也不完全赞同网络渠道能够取代线下看诊。” “那当然不能取代线下看诊。”陈小虎接话道，“所以对于这种渠道，也有负面评价。” 陈小虎看了看林宝宝，问她:“宝宝，你现在对这个专栏的不赞同，有多少是因为邱爱文的原因？” 林宝宝目光闪了闪，没回答陈小虎的话。 陈小虎凑近林宝宝，与她视线交缠，四目相对，林宝宝脸一红:“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陈小虎笑起来:“老婆，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 “乱说什么。”林宝宝真不知道陈小虎这又是哪来的感慨。 陈小虎抱住她:“我知道你过不去邱爱文这个坎，在这件事上，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只能靠自己走出来了。” “我知道。”林宝宝头一歪，靠在陈小虎的肩膀上休息，“我好像在拼命地想找出她的错处来，让她知道她做错了，让她暂时离开她现在的位置，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不甘心，怎么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情，现在却若无其事？” “真的只是这样？”陈小虎可太了解林宝宝了，他知道她其实心软得很，怎么可能盼着别人过不好呢？ 林宝宝眼皮跳了跳，她沉默好一会儿，开口说:“我不知道，我心里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总觉得邱爱文继续这样下去，会犯更大的错误。要是她能停下来，也许她能够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能够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 陈小虎算是明白了，林宝宝到如今也没把邱爱文往多么邪恶的方向想，她只是认为邱爱文这些做法是一时的“迷途”，是能够改正的。 是啊，做了她三十年灯塔的人，总不至于从一开始就丧心病狂吧？ 陈小虎把林宝宝的手抓过来，轻轻摩挲她的手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宝宝问他:“怎么？在想什么？” 陈小虎抬起头:“宝宝，你有没有想过，和邱爱文好好谈一次？” 林宝宝脸色沉下来，偏过脸去:“没有，我不想跟她谈。” 没什么好谈的。 “其实，你之前住院，廖语晴之所以知道，是邱爱文告诉她的。”陈小虎说道，“这件事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 林宝宝和邱爱文的闹矛盾的事情，如今保康医院几乎是人尽皆知了，时不时总会提起来，有点风吹草动的，私下的议论就会热起来。陈小虎一直在医院工作，当然也会有所耳闻。 林宝宝说道:“你是想说，她还关心我，是吗？” “大概吧。”陈小虎点头，“你不也在关心她，害怕她犯的错越来越大吗？” 林宝宝:“……” 陈小虎继续说道:“其实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就算要断，也要断个明白。你们来往这么多年，总不至于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骗你，是吧？” 林宝宝仍有些赌气:“是她陷害了我，你怎么还给她说话？” “我哪里是给他说话？”陈小虎看着林宝宝气呼呼的模样，每次论到邱爱文的事，她就会表现得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又是逃避又是赌气。 陈小虎拥着林宝宝，继续与她说话:“宝宝，我是为了你，我不想你一直把这件事梗在心里，不想你一直受到这件事的影响，伤了自己。每次我看到你因为邱爱文而情绪低落或是生气甚至失去理智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心疼。我知道这件事你只有靠自己走出来才行，但也需要人给你一些引导，是不是？” 林宝宝眸子动了动:“你现在是想给我引导吗？” “你要是觉得有用，我会很开心。”陈小虎说道，他揉了揉林宝宝的头发，“宝宝，我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林宝宝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光，心中思绪翻来覆去。 是啊，她一直在逃避，一直对与邱爱文有关的事情避而远之。 她是否该给自己和邱爱文一个体面的了断？ 至少，该好好地谈一次。 第120章 温吞的人也有自己的性格 林宝宝出院后休息了一周，便又去福利院帮忙。 宋俪问过林宝宝的情况，知道她一切安好后，同意了她的申请，只是没再给林宝宝安排体力活，还是像之前一样，让林宝宝给身体不舒服的工作人员或孩子提供些建议和帮助。 林宝宝回福利院的第一天，林如凡便来找她，把她妹妹已经做了清宫手术的事情告诉林宝宝，略有遗憾地说:“我妹妹真的挺想要一个孩子的，唉，这一次等于一次失去两个孩子，要难受好长一段时间了。” 林宝宝对此也感到遗憾。 但她的想法不变，保命要紧，命留下来了，想要孩子还有的是机会。 又听见林如凡问她:“林主任，你说，要是做试管婴儿，还可能出现葡萄胎吗？” 林宝宝思考了一会儿，点头:“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这个葡萄胎，怎么就这么烦人呢。”林如凡直摇头，越想越觉得沉重，转了话题，“我上次不是跟你说，在集团大楼碰见你那个好闺蜜了吗？” 林宝宝回忆了一番，想起来了，林如凡说的是徐梦醒。 林宝宝点头:“嗯，怎么了？” “我怎么听我老公说，他们两口子在闹离婚？”林如凡也挺八卦的。 林宝宝并不太想谈徐梦醒的私事，糊弄道:“你老公是集团的人，应该更清楚这件事吧？” “他是跟陈银海熟，但你也知道的，他们男的就是不喜欢议论这些事。”林如凡笑声低低的，“我就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陈银海吃了这么大一个瘪。” 林宝宝一脸疑惑。 林如凡继续说道:“陈银海这个人，在我们集团干了很多年。他之前是有自己的公司的，后来卖给了潮汐集团，他自己也成了潮汐集团的分部高层，慢慢的，一步步晋升成了总部的高层，最后成了副总经理。我听别人说哈，这个陈银海做事雷厉风行，在他手底下做事就没有不挨骂的。他们都说他凶得很，从来都只有他把别人打趴了，还没人能让他吃瘪过。” 哪有这么夸张。 林宝宝从前便听徐梦醒讲过不少有关陈银海的事，讲起陈银海创业的故事，那也是充满艰辛的。陈银海也吃过亏，也会为了谈成一笔生意而低头，进入潮汐集团后，更是拼得很。 林宝宝还记得徐梦醒谈起这些事时，说:“他那么拼，一部分原因是想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另一部分原因是想让我和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其实我也没想要多好的生活，我们一家还算富足，就算有什么困难，双方的父母也能给一些帮助。但他好像停不下来，总觉得给我和孩子的还不够多。” 林宝宝很清楚徐梦醒的为人，她这个人喜欢炫耀，也享受富裕的生活，但她从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她坦然地享受所拥有的一切，却也能接受失去这些东西。 陈银海一路走来并不是一直顺利的，他也有落寞的时候，也曾因为金融风暴差点赔得倾家荡产。 无论陈银海顺风顺水还是落入低谷，徐梦醒都是毫无怨言地陪着他，不曾因富贵沾沾自喜，也不曾因落魄心生怨怒。 有时候，林宝宝挺佩服徐梦醒的，徐梦醒在事业上确实不如林宝宝和钱晓鸥，性格也温吞得很，钱晓鸥有时就说，徐梦醒你这不是温柔，你这简直是懦弱！ 可这个看起来懦弱又没事业心的徐梦醒，十几年来把家里那些琐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心气平和地面对一切起伏。 要知道，处理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不比工作轻松。 林宝宝猜测徐梦醒这样的性格大概与她的出身有关。徐梦醒自小生活条件优渥，从不缺乏什么，也就少了很多物质上的欲望，书香门第的背景又给了她许多熏陶，养成了她现在这种性格，享受拥有的，不怨失去的。 正是这种性格，才让徐梦醒做出离婚的决定时，没有多少怨怼和不甘，也没有多少纠结和反复，就这么干净利落地走了，即便要重新开始，要挺着大肚子工作挣钱，她也能坦然接受。 林宝宝听林如凡这样评价陈银海，问她:“你觉得，徐梦醒跟陈银海离婚，是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让他吃瘪了？” 林如凡点头:“当然了。我听说啊，陈银海最近颓废得很，估计就是被徐梦醒打击的。” 林宝宝叹气:“其实离婚这种事，又有谁是赢家呢？” “那倒也是。”林如凡想了想，又问林宝宝:“徐梦醒好像之前一直没有工作，一心一意做家庭主妇的吧？” 林宝宝“嗯”了一声。 “那这离婚……能分到钱吗？她现在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不拿钱怎么生活啊？那她的孩子给谁养？”林如凡确实够八卦的，一系列的问题问得林宝宝头疼。 林宝宝掀开嘴皮:“这些事情，都是他们的私事。” 意思是她不想说。 林如凡了然，展开笑容:“嗐，我就是无聊。对了，林主任，我上次跟你提过的，跳槽来我们潮汐集团的私家医院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宝宝眉毛扬了扬，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事。 “我还是留在保康医院比较好。”林宝宝说道。 林如凡深表遗憾，但仍有不甘:“没关系，你再多想想。” 林宝宝没接话了。 林宝宝从前以为林如凡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林如凡还真的惦记上这件事了。 说实话，林宝宝并没有终身服务保康医院的志愿，她也想过，将来有一天她会不会离开保康医院，去往更好的平台。后来发生邱爱文的事情，她甚至以为她就要“被离开”保康医院了。 可林宝宝有着清晰的职业生涯规划，她很清楚，即便她有一天离开保康医院，也不大可能去潮汐集团的私立医院。她想去更大的平台，接触到更多的病患，好让自己的医术能有更广阔的进步空间。 第121章 父母是你永远的后盾 离预产期还有两周的时候，徐梦醒还在接工作。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自觉没有问题，而且工作能够带给她充实感与安全感，挺好的。 徐梦醒的妈妈汪晓又找上门来了。 这是她第四次来找徐梦醒做思想工作了。 “你这孩子都要出生了，不能再一个人住在这里，万一出点什么事，都没人发现的。梦醒，你听妈的话，跟妈回家。你想离婚，我们现在也不说什么了。我们家什么都不缺，我跟你爸也不怕养着你和孩子，你大着肚子一个人住在外面，我每天都睡不着……” 汪晓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徐梦醒被父母这么一劝再劝的，想着两位老人家头发花白，还要奔波来找她，心也软下来了，说道:“妈，我现在一切都还好，离预产期不远了，要是到了预产期还没动静，我就住到医院去。这样吧，我坐月子的时候回家去住，好不好？” 汪晓还想争取，徐梦醒叹气:“妈，我这不是赌气，也不是抹不开面子，你相信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些事。而且以后，我都要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提早适应也挺好的。” “什么一个人生活？以后你和孩子还有我跟你爸照顾，你别跟我们犟，知道吗？”汪晓抬手擦了擦眼泪，“我们确实不想你跟银海离婚，想着你这么些年来没工作、没收入，离开了银海能做什么？而且，你们还有两个孩子……但你坚持离婚，还找了工作，想自己生活……我和你爸现在也没别的念想了，只想让你和你肚子里这个，生活得好一点。” 徐梦醒并不是第一次听见母亲与她说这些话，每一次听，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徐梦醒点头:“妈，我知道了。你们别担心了，我答应你们，会好好照顾自己，随时和你们保持联络，好不好？” 汪晓也不再坚持让徐梦醒即刻回家，想了想说道:“那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我跟你爸在家里准备好东西，等你生了孩子，就回家坐月子。” 徐梦醒点头:“好。” 又听见汪晓说道:“你住院的时候，跟我说，我去陪你。” 徐梦醒无奈地笑笑:“妈，我会跟你说的，但你不用来陪我，等要生了，你再来，好不好？” 汪晓点头:“不要逞强，知道了吗？” 徐梦醒应了下来。 只是徐梦醒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的一周里，事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 林宝宝在福利院的工作做得很顺利，肚子里的宝宝最近也活泼起来，咿咿呀呀叫唤的次数又多了。 得益于能听见胎儿心声的特殊能力，林宝宝能够为一些孕妇提供旁人没法提供的建议。 这些来问诊的孕妇其实并不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林宝宝在福利院当义工，便慕名前来找林宝宝看诊。 要知道，平时想去医院抢到林宝宝的专家号，那是非常困难的。 福利院当然不会让闲杂人等随意进入，再者，林宝宝现在仍在被暂停执业期间，也没法给这些孕妇看诊。 但慕名而来的人堆在福利院门口，这也不是个事。 为了此事，林宝宝特地找到宋俪，与她商量:“看来，我来福利院当义工，给福利院带来了不少麻烦。我看我还是回去，像之前那样，在群里给需要的人提供些解答。” 宋俪不以为然:“我倒觉得你应该来，可以的话，应该给她们提供一些帮助。” 宋俪的意思，是林宝宝现在有机会给这些有需要的女性提供一些帮助，也是很好的事情。 林宝宝有些为难:“我现在是没法行医看诊的，再者，这样会影响福利院的日常运作。” “也不用行医看诊，你不是可以给大家提些建议吗？就像之前在福利院给我们开讲座、提供问询帮助一样。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宋俪信心满满。 宋俪出面协调了林宝宝为慕名来者答疑解惑的事情，那就是每周给林宝宝安排两次讲座，福利院外的人士可以通过预约来听讲座，林宝宝在讲座上普及知识，与来听的人互动，为她们答疑解惑。 宋俪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因为这样一来实现了双赢，林宝宝没有违反规定又能为需要的人提供帮助，而福利院既解决来者拥堵的问题，又能借此机会让更多的人进到福利院来，了解这里的需要，或许就能提供帮助，甚至领养孩子。 林宝宝想明白宋俪的打算后，不得不佩服宋俪随机应变的能力，难怪她能在福利事业领域走到今天。 第一次讲座结束后，大家热情很高，不断地向林宝宝提问，天快黑了仍不肯离去。 最后是宋俪进来劝走了大家。 林宝宝舒了口气，开始整理东西。 宋俪走过去，问她:“怎么样？会不会太累了？” “没事，我挺好的。”林宝宝说道，“比做手术轻松。” “你现在情况不一样，怀着孩子，别太勉强。”宋俪提醒道，话刚说到这里，便看到有人向着林宝宝走了过来。 “林医生，我有点事想问你，你……”来的是一个腹部稍稍隆起的女人，她身边跟着一个男人，看起来应该是她老公。 这个女人叫于茗，她和她的老公贾英逸以前来福利院当过义工，后来工作繁忙，就没能继续做义工了，只是有空闲的时候来看看孩子们。 “你现在还有时间吗？”于茗问道，忐忑不安。 林宝宝看了眼时间，点头:“你问吧。” 于茗咬了咬唇，偏头去看她身边的贾英逸。 贾英逸替她开了口:“我们的孩子快20周了，我老婆总是梦到孩子，梦到最后，孩子就会哭着消失。我老婆每次都是又惊又怕的，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孩子一切正常。可是这样的梦太折磨我老婆了。” 林宝宝微怔，她想起她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总是梦到这种奇奇怪怪的情形。 难道有人跟她一样，能够与肚子里的胎儿互相感应？ 林宝宝问于茗:“最近做了产检吗？” 于茗点头:“这周刚做了。医生也是说没问题，可我还是很不踏实。” 第122章 能让父母安心的是孩子 林宝宝不能也不敢妄下定论。 她想了想，对于茗说:“其实医生判断胎儿是不是健康的主要依据是检查结果，如果检查结果没有问题，医生也不可能凭空想出一个问题来，这样既不负责也不合理。我也一样的。” 这意思就是，既然产检结果没问题，那她也不可能找出什么问题来。 “可是……”于茗神色恍然，“我还是会做梦，梦到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贾英逸握住于茗的手，给了一个眼神给林宝宝，林宝宝大概能猜出他的意思，朝于茗说道:“这样吧，我去拿点东西，你在这里坐，等我一下。” 宋俪趁机也道了别，把空间留给几人。 林宝宝走出活动室，很快，贾英逸也跟着出来了。 “你有话要私下跟我说？”林宝宝站到离活动室有一段距离的角落里，问道。 贾英逸点头:“其实，我老婆很有可能是患有焦虑症了。” 林宝宝惊了一下，了然:“医生确诊了吗？” “没有，没有去做心理评估。”于茗说道，“我查了很多资料，也私底下问过医生，发现她很多表现都对得上。” 孕妇在孕期换上焦虑症，就和孕期抑郁症一样，隐而不显，但也不是无迹可寻。 紧张、焦虑、恐惧，尤其害怕胎儿出现问题，过度担心胎儿的健康，这都是孕妇出现了焦虑症的表现，患有焦虑症的孕妇在生理上也会有所表现，比如面色苍白、皮肤潮红，有时会胸闷气短、口干舌燥，严重的时候还会食欲不振、恶心、呕吐。 贾英逸说，这些症状她老婆都能对得上。 林宝宝又问他:“怎么不去找医生做个检查，确认一下？” “我老婆她是个很敏感的人，平时就算没什么事，也会东想西想的。如果我跟她说，让她去做心理评估，我怕会刺激到她。”贾英逸叹了叹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办法。” 林宝宝听下来，算是明白了。 其实贾英逸很清楚他老婆的症结所在，但他不敢直接告诉他老婆，怕进一步加重他老婆的症状。 林宝宝说道:“如果你想问我的建议，我还是想说，术业有专攻，心理上的问题，还是找心理医生比较合适。你老婆一直担心胎儿的健康，无论妇产科医生给她看多少检查报告、向她解释多少次胎儿没问题，她还是会担心。这是心理疾病，要进行针对性治疗的。我不是这方面的医生，给不了专业的建议。” “可是……林医生你从前没有碰到过患有孕期抑郁症或焦虑症的人吗？”贾英逸问道。 林宝宝回答他:“遇到过很多，我一般会介绍她们去我们医院的精神科。” 贾英逸:“……” “当然，我也会说一些可以缓解这些症状的建议，但我想你既然自己查过这方面的资料，那些建议也不必我赘述了。”林宝宝接着说道，“你觉得我可以给你们什么帮助？” 贾英逸的眸光暗了一些:“我也知道，她的症状……不是只安慰一些话就够了。我发现她出现焦虑症后，一直按着医生说的办法陪伴她、安慰她，也不见有什么起色。林医生，我老婆早就听说过你是妇产科的金字招牌，她今天来这里，是觉得你的建议或许比其他医生的管用。” 林宝宝耸了耸肩，她确实没法给出比其他医生管用的建议。 又听见贾英逸说:“其实也不需要特别的建议，就算是和其他医生一样的话，林医生你说的话比其他医生管用就是了。” 林宝宝了然:“行，我知道了。我去拿一下听诊器，你们先等等。” 林宝宝很快拿了听诊器回到活动室。 在这几分钟里，林宝宝想到了一个办法。 或许值得一试的办法。 林宝宝给听诊器消了毒，贴到于茗的肚皮上听了听，点头:“嗯，挺健康的。” 于茗的孩子已经有20周，孕妇妊娠18到20周左右，用普通听诊器就能通过孕妇的腹壁听到胎心音，这种声音和钟表的“滴答”声相似，速度比较快，正常情况下这种滴答声每分钟有110次到160次。 “可是……”于茗满脸担忧，“我还是很担心。” 林宝宝看她:“你想不想自己听听孩子的声音？” “我自己？”女人不解其意。 林宝宝将听诊器递给女人:“你要不要听？” “听，我听。”于茗接过听诊器，贴近耳朵，仿佛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听诊器上。 林宝宝对她说:“胎儿发育到现在，胎动已经很明显了，你都能感受到他在你肚子里动，是不是？” “是。”于茗点头，“其他医生说，这是孩子很健康的表现。” 于茗眉宇间的担忧还是散不开:“真的是这样吗？” 林宝宝又说:“那不如你跟他说说话？” 于茗问林宝宝:“他能听到我跟他说话吗？” “能的，他已经可以感知到外界的声音了。”林宝宝说着，抓了于茗的手，带着她贴到肚皮上，“你平时会跟他说话吗？” 于茗点头:“有时候会的，都是自言自语，他也听不懂吧？” 林宝宝的手此时也贴在了于茗的肚子上，她能听见于茗肚子里的孩子正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还叫了一声“妈妈”。 林宝宝对于茗说:“也许他听得懂呢？这样吧，要不然你问问他？” 于茗不解:“我问他？” “嗯，你问问他，能不能听到你在喊他，能的话就给你个回应。”林宝宝上一回就是这么劝郑枚的，如今故技重施，她似乎用得很顺手。 如鱼得水一般。 于茗有些犹疑，抬起头来看到她老公鼓励的目光，默了一会儿，手掌贴着肚皮，开口低声说:“孩子，我是妈妈。你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吗？” 与此同时，林宝宝也在与于茗肚子里的孩子交流:“孩子，给你妈妈一些回应，好不好？” 片刻后，于茗惊喜地抬起头来看向她老公:“孩子踢我了！老公，孩子踢我了，他真的听到我跟他说话了！” 贾英逸笑起来，走过来抱住女人:“嗯，那你问问他，他现在好不好？” 于茗点头，再一次开口:“宝宝，你还好吗？妈妈很担心你，妈妈总是梦到你要离开妈妈了。” 林宝宝接话道:“如果他很好，也会给你回应的。” 于茗微微垂下头:“孩子，如果你好，就动一动，好不好？” 林宝宝与于茗同时感受到了那个孩子在女人肚子里动了动。 “动了！他又动了！”于茗激动出身，眼睛微微湿润，她伸手去抱住她老公，“老公，我们的孩子说他很健康，他很健康……” 林宝宝吐了口气出来，收起听诊器，对于茗说道:“记得定期做产检，不舒服的时候就去医院。”林宝宝停了停，又说:“如果还是做噩梦，就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感受他在你肚子里的动静。” 于茗点了点头:“谢谢你，林医生。” 林宝宝摇头:“不必谢我，是你的孩子帮了你。” 是啊，是于茗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安心下来的。 第123章 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回头 林宝宝在福利院开的讲座着实帮助了不少人，可也招来了一些麻烦。 原本林宝宝去福利院当义工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可她开讲座后，许多去听了讲座的人将这事传开了，影响力渐大，最后保康医院的许多医护都知道了。 段明宇的电话很快打到了林宝宝这里。 又是一段冗长的寒暄后，段明宇问到了正题上:“林主任，我听说你在暖阳福利院开讲座？” 林宝宝并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惊动段明宇了，回他:“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件事？” 段明宇不解:“什么身份？” “是同事，还是医务科科长？”林宝宝问，“直白点说，你是来调查我的？” “……”段明宇笑起来，“林主任，不要这么杯弓蛇影嘛，我只是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林宝宝嘴角勾了勾:“那我没什么想说的，挂了。” “唉！林主任！”段明宇有些急了，“医务科，我是以医务科科长的身份跟你了解一些情况的。” 林宝宝说道:“你问。” 段明宇可不敢再与林宝宝拐弯抹角了，现在不比以前，以前林宝宝一直在医院，段明宇总能找到她。可现在两人只能通过电话交流，万一林宝宝一生气挂了电话，段明宇想找她那就难了。 毕竟林宝宝现在没犯什么错，医务科不可能下一纸通知，命令林宝宝回医院配合调查。 段明宇赶紧直接问道:“你在暖阳福利院开的讲座是什么性质的？” 林宝宝回他:“没收钱，不卖药，不看诊。” 段明宇:“……” 林宝宝一听到段明宇问起她开讲座的事，就大概猜到他的来意了。 林宝宝如今仍是保康医院的医生，身为医生她是可以在外开讲座，但如果有盈利，那就必须报请院方同意。如果是要推销东西，比如通过演讲推销药品或医疗器材，这是不被允许的。 林宝宝见段明宇不接话，问:“还有问题吗？” 段明宇笑道:“林主任，你现在怀孕了，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还要这么辛苦？” “我乐意。”林宝宝实在不想与段明宇废话，“如果我有违规的行为，你直接指出来。如果没有，就别来烦我。而且，虽然我名义上是被暂停执业活动，但这个处罚是医院给的，不是卫生部门下的行政处罚书，你们只有停止我在保康医院开处方和做手术的权力，没有其他权力吧？换句话说，是我自己不想回医院去做别的工作，你要是继续烦我，我就去别的医院开处方做手术，段科长你觉得怎么样？” 林宝宝被暂停执业活动这事，她因着与邱爱文闹矛盾的原因，一直没去追究，也没申诉，她并不是会威胁人的人，但她着实被段明宇突如其来的“问候”搅得心烦。 段明宇也不是第一次见识林宝宝的火爆脾气了，赶紧说了几句讨好的场面话，挂了电话。 林宝宝越想越气，她真是不明白了，她去当个义工，怎么也能惹出这么些麻烦来。 傍晚陈小虎一回家，林宝宝便把这件事与他说了，怒气未消。 陈小虎问她:“如果你觉得很烦，不如先不去福利院了？” “不行。”林宝宝皱眉，“我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我想做的事情？” 陈小虎从林宝宝的话里听出些别的意思来，问她:“宝宝，你是不是……很喜欢福利院这份工作？” “我只是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我能帮助到不少人，虽然没有报酬，但觉得心里很舒服。”林宝宝解释道，“被暂停执业活动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本来我真的有些自暴自弃了，想着，既然不让我做手术，那我就待在家里好了。但自从去了福利院以后，我发现我还是更享受能工作的日子。” 陈小虎明白了，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至于医院那边，我帮你应付。” 林宝宝笑他:“人家要找我，电话直接过来就好了，你怎么帮我应付？” “这还不简单？我去段明宇那里走动走动。”陈小虎抱了抱林宝宝，“你老公的人缘还不错的，在段明宇那里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啧。”林宝宝由他去了，“行，你想走动就走动吧。” 陈小虎还想说点什么，林宝宝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徐梦醒。 “宝宝，我问你啊，我现在还能做引产吗？” 徐梦醒的话音刚落，立马换来林宝宝一顿痛骂:“徐梦醒，你脑子进水了吧？下周就是预产期，你问我能不能做引产？你这不是引产，你这是谋杀。” 林宝宝不知道徐梦醒发什么疯，她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怎么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过了一会儿，林宝宝听电话那头传来细细碎碎的哭声，徐梦醒在哭。 林宝宝的怒气散了许多，问她:“你怎么回事啊？” “银海他没能当上总经理，还被停职接受调查了……”徐梦醒颤着声音说，“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但我现在好担心他、担心孩子，我想回去陪他们……” 林宝宝想起钱晓鸥的话来。 徐梦醒就是有让人甚觉恨铁不成钢的本事。 明明已经决定离婚，明明那样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陈银海、离开两个孩子，明明已经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可林宝宝知道，这就是徐梦醒。 她可以云淡风轻地抛下一切离开，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回头。 林宝宝叹气:“你在家吗？我去找你，你现在什么都别做，别冲动。” “嗯……我在家里。”徐梦醒哭得抽气，“我没事，你不用跑一趟。” “行了。”林宝宝很坚持，“我很快过去，你在家里等我。” 林宝宝抬头去看陈小虎，还没说话，陈小虎便开口了:“我开车送你过去。” 路上，林宝宝联络了钱晓鸥，把徐梦醒的情况告诉她，钱晓鸥便也往徐梦醒家里赶。 陈小虎在楼下等林宝宝，他知道这种时候，他如果在场，徐梦醒大概是放不开情绪的。 林宝宝比钱晓鸥先到，敲开门就看见徐梦醒一张泪脸，心头一疼。 “你别急。”林宝宝随徐梦醒进屋去，“你现在处于关键时期，太激动了会影响胎儿，没准把孩子提前催出来了。” 徐梦醒破涕为笑:“哪会。” “你是妇产科医生还是我是妇产科医生？”林宝宝说道，“孕产妇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影响胎儿的事情时有发生。上半年我接的一个产妇，就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羊水提前破了，送到急诊来的。” 徐梦醒点头:“我知道了。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挺激动的，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林宝宝握住徐梦醒的手:“晓鸥也要过来，待会儿你好好跟我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第124章 根深蒂固的家庭观念 陈银海这半年来一直为升职的事奔忙。 潮汐集团总经理的位子空下来后，陈银海是最有可能接补这一空位的人，集团上下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半年来陈银海兢兢业业又小心翼翼，保持业绩的同时生怕自己做错一点事情，让自己失去这个晋升的机会。 如履薄冰的日子本要到头了，哪知道他还是走错了。 陈银海负责的一个建筑项目，在最后关头被人举报使用以次充好的钢材，陈银海因此不但失去了晋升总经理的机会，还被停职，等待公司的调查。 这个打击对于陈银海来说无疑是相当严重的，他是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在职场竞争中败得一塌糊涂，背后旁人的议论就不说了，要紧的是他被停职的这段期间，潮汐集团只会支付给他最低标准的工资。从年薪几十万，一夜跌落到一个月只能领几千块的境遇里，天差地别，陈银海怎么能接受？ 再者，陈银海原本过着优渥的生活，日常开销本就大，再加上一个留学在外的孩子、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要不是还有点积蓄撑着，只怕要节衣缩食了。 徐梦醒的担忧就是在这里。 “他现在被停职了，万一最后公司不能证明他的清白，他还会被开除……那琳琳和子英怎么办？他们过惯了好日子，吃不了苦的。” 徐梦醒边说着这些，一边哭。 林宝宝见她情绪又起来了，递给她一杯水:“喝点水。” 钱晓鸥叹气:“真是此一时彼一时，谁能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两个月，本来要晋升总经理的人，突然就被停职了。”她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到底是不是他做的啊？还是被人陷害的？” 徐梦醒喝了口水，擦去眼泪，摇头:“我也不清楚。” 陈银海工作上的事情，徐梦醒不懂，也从不去干涉，她只知道过去这么多年来，陈银海一直规规矩矩的，从没闹出过什么事。 “那倒也是，他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也不可能告诉你。”钱晓鸥说道，目光一偏，看到了客厅窗台上摆了个花瓶，花瓶里插了几只玫瑰，她直觉这些花有猫腻，问徐梦醒:“梦醒，那些花，不会是陈银海送你的吧？怎么，他现在落魄了，想找你和好了？” 徐梦醒目光扫过去，点头:“是他送的，不过是他出事之前送的。” “出事之前？”钱晓鸥凑近去一看，那些花蔫蔫的，花瓣已经开始枯萎了，看来是放了好几天了，“我看未必吧，说不定他之前就知道自己要出事了，所以先做好了准备。” 徐梦醒反驳道:“他没必要这么做吧？” “怎么没必要？现在他没了工作，钱也没多少了，估计也请不起保姆了，家里老老小小的谁来照顾，那肯定是把你叫回去，让你继续给他当免费保姆啊！”钱晓鸥一向对陈银海没什么好感。 徐梦醒摇头:“他了解我的，我一旦知道他的处境，肯定不可能扔下他和孩子，他没必要用这些伎俩，他从前也没用过。” 从前两人有争执的时候，也不见陈银海哄她，几乎每一次争执，最后都是徐梦醒自己想通的。 钱晓鸥翻了翻白眼:“徐梦醒，你不觉得你太卑微了吗？他平日里怎么对你的你都忘记了？怎么他有点困难，你就受不了了？” “我不是因为他。”徐梦醒说道，“我是不想琳琳和子英受苦。” 钱晓鸥接话道:“那你把两个孩子接到你这边来不就好了？现在你爸妈也能接受你离婚的事情了，你家庭情况又不差，还怕养不起几个孩子？” 徐梦醒陷入了沉默中。 林宝宝见钱晓鸥这架势，开口说:“行了，晓鸥你这下一步怕不是要让梦醒去抢抚养权了？” “有什么不可以？这是个好机会。”钱晓鸥说道。 林宝宝不去理会钱晓鸥的馊主意，对徐梦醒说道:“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平安地生下你肚子里这个，然后好好坐月子。陈银海他只是被停职了，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你别自己吓自己。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在工作上有什么问题，被开除了，他一个四十多岁有资历有名气的商界精英，你还担心他找不到新的工作吗？担心他养不起琳琳和子英？” “我就是怕孩子们受苦。”徐梦醒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琳琳和子英都是娇生惯养的，他们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日子？你不知道，子英前阵子在学校跟同学打架，哭着跟我说，他不想一个人待在杭州。我去找陈银海商量这件事，还没商量出个结果，陈银海就出事了。” 钱晓鸥赶紧接话:“那不正好？让陈子英转学回大潮，杭州那个私立学校也太贵了，转回来还能省好大一笔开支呢。” 林宝宝哭笑不得。 这个钱晓鸥，真是鬼主意一个接一个。 徐梦醒微微低头，沉默片刻后点了下头:“晓鸥说的也有道理，子英在杭州的开销确实很大，而且他也不喜欢那里，是我自作主张非要他去的。” “行，那子英的事就这么定了。”林宝宝说道，“不过你现在也没有功夫管这些事，我还是那句话，你先把肚子里这个处理好。” 徐梦醒揉了揉额头:“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那边的事情。” “你现在根本没能力管陈银海那边的事情，再者，他们现在也不是火烧眉毛了，反倒是你，你今天突然问我能不能引产，你知道你问这个问题有多离谱吗？”林宝宝当时真是气得要炸了。 徐梦醒有些抱歉地看向林宝宝:“我当时太心急了，觉得孩子们现在面临困难，我该回去照顾他们，但我偏偏要生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林宝宝批评她:“琳琳和子英是你的孩子，你肚子里这个就不是了？” “梦醒，你说你怎么就放不下他们呢？”钱晓鸥仍有些不平，“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婚，现在又给绕回去了。” 徐梦醒苦涩地笑了笑:“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有许多的寄托和梦想，有比家庭更重要的东西。可我的寄托和梦想只有那些，就是我的家和我的孩子们。这么多年来，我的心血、我的盼望都在这上面了，无论什么时候，家庭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我没法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们受苦。” 林宝宝见徐梦醒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给她递纸巾:“好了，没人责怪你以家庭为先的观念，但你也要合理安排事情是不是？你现在要生了，先把孩子生下来，等出了月子再去处理陈银海那边的事情。否则最后可能两边的事情都顾不好。” 林宝宝能理解徐梦醒，这么多年来她以家庭为重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了，孩子是她的全部，她为此付出青春与心血，乐此不疲，又怎么可能让她在朝夕之间改变这个观念？ 第125章 是他先回的头 林宝宝关心徐梦醒肚子里这一胎，钱晓鸥则对陈银海“吃回头草”的行为颇感兴趣。 耐不住钱晓鸥缠，徐梦醒便把这件事与两人说了。 徐梦醒去潮汐集团找陈银海谈陈子英转学的事情后，她并没有多想其他。 过了两天，陈银海突然约她出去吃饭。 起初徐梦醒以为是继续谈陈子英的事情，哪知那天陈银海真的只是请她吃饭。 陈银海目的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想和徐梦醒和好。 徐梦醒有半晌反应不过来。 陈银海这个人，内敛又不爱表达，他想要什么，几乎不会说出口，而是用行动去获得。 当年和徐梦醒交往的时候，陈银海没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徐梦醒问过他，为什么会和她交往，那时陈银海怎么说来着？ “我们很合适，家境相近，年龄差距不大，性格相补，都有结婚的想法。” 甚至向徐梦醒求婚的时候，陈银海也是差不多的说辞。 徐梦醒那时也没什么特别炙热的情感，相亲结婚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完成一项任务一般，再者，陈银海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徐梦醒就接受了陈银海的说法，也接受了他的求婚。 婚后的日子，两人过得挺和谐的，陈银海在外打拼事业，徐梦醒在家操持家务。 这么些年来，他们都一直这么过，陈银海从不会刻意去讨好徐梦醒，徐梦醒对家庭的付出也不全是因为陈银海。 这一次，陈银海请她吃饭，提出和好，叫徐梦醒惊讶不已。 徐梦醒问他为什么。 陈银海的答案也很直接:“我离不开你。” “你可以找个保姆。”徐梦醒有些心酸。 陈银海告诉她:“我不是指家里的事离不开你，也不是说家里需要人，是我离不开你，是我需要你。梦醒，我离不开你。” 话说到这份上，徐梦醒已经听出陈银海的意思来了。 一直以来，旁人都以为徐梦醒离不开陈银海，因为陈银海给了徐梦醒一切的物质享受，让她过上人人羡慕的富太太生活。 可实际上，是陈银海离不开徐梦醒。 徐梦醒依赖陈银海，不过是依赖物质，但这些物质，她凭借自己也能创造。可陈银海依赖的却是徐梦醒这个人。 徐梦醒离婚时最舍不得不是陈银海和他给她的那些物质条件，而是琳琳和陈子英。 徐梦醒听陈银海这么说，笑了一下:“但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并不是很想跟你和好。” “好。”陈银海没有继续在言语上纠缠，“你慢慢考虑，不过，我想追求你，这总可以吧？” 徐梦醒:“……” 后来，陈银海就真的展开他的追求攻势了。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陈银海突然出了事。 “出事以后，他就没再主动联络我了。”徐梦醒回忆起这件事，心情已大不相同，“我找过他，他说等他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再说。” 钱晓鸥“啧”了一声:“难道他良心发现，自己出事了，不想连累你？” 徐梦醒摇了摇头，没说话。 “所以你心软了？”钱晓鸥又问。 徐梦醒又摇头:“我心软不是因为他，我也没说过和他复婚。” “复婚？你俩都没离成吧。”钱晓鸥调侃道，“你就留下个离婚协议书，没有什么强制手段，他不想离，你也很难离的。除非你和他像我跟夏晨一样，可以和平离婚，办手续什么的双方都没犹豫。” 事实确实如此，想结婚的时候领个证倒挺容易的，想离婚的时候却不是这么容易了。 徐梦醒回道:“是，我跟他现在还没正式离婚。不离婚，分居也行。唉，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她现在有些烦躁，也管不了离不离婚的。 林宝宝看看徐梦醒，知道她心里烦，说道:“离预产期是不是只有几天了？” 徐梦醒点头。 “你要不要提前住医院去？需要的话，我让廖语晴给你安排病房。”林宝宝问道。 一般而言，不需要进行剖宫产的产妇是不需要提前住院的，再者，医院本就病床紧张，院方也不会建议产妇提前去住院。徐梦醒这一胎顺产指标挺好，没有剖宫产的必要。 不过有林宝宝这层关系在，徐梦醒想提前一两天入院待产倒也不是难事。 徐梦醒摇头:“不了，不麻烦你了。有情况我会随时打急救电话。” 林宝宝只能点头，再三叮嘱徐梦醒一些注意事项后，才与钱晓鸥离开。 刚走到楼下，钱晓鸥便开口大骂陈银海，说他八成是知道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了，想骗徐梦醒继续给他当牛做马。 林宝宝待她发泄一通后，冷静地说:“我倒觉得，这未必就是坏事。” 钱晓鸥瞪了林宝宝一眼:“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的？徐梦醒恋爱脑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说？” “你冷静想想，”林宝宝说道，“其实梦醒离婚的理由并不是她和陈银海没感情了，也不是她不想留在那个家里了，是她觉得陈银海和孩子们都排斥她，她让他们感到压抑，所以她干脆离开，让大家彼此都好过。现在她和陈银海、和孩子们都冷静了一段时间，发现还是需要对方，这种情况，梦醒怎么可能还继续坚持离婚？” 钱晓鸥愤愤不平:“是他们需要梦醒，梦醒哪里需要他们了？” “感情上需要。”林宝宝说道，“梦醒最渴望的就是家庭的温暖和亲人之间的感情，她最想要的不是事业有成，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 听林宝宝这么说，钱晓鸥泄了气:“你说得对，梦醒想要的跟我想要的不一样，我觉得事业才是最重要的，婚姻、家庭、孩子，这些只能锦上添花。但梦醒不一样，除了家庭，其他东西对她来说就是锦上添花。” “因为你觉得婚姻是锦上添花，所以拒绝了欧阳烨？”林宝宝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这里。 钱晓鸥脸色微红，轻咳了两声，说:“好好的，扯欧阳烨做什么？” 林宝宝看了钱晓鸥一眼:“行，走吧，回去了。” 林宝宝本来也不想掺和钱晓鸥和欧阳烨的事，只是陈小虎提了一嘴，林宝宝今天也就问了一嘴。 说实话，钱晓鸥不接受欧阳烨对林宝宝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要不然，万一那天欧阳烨成了她闺蜜的男朋友或老公，她可就免不了与欧阳烨工作外也要来往交流了。 这可不是林宝宝喜欢的事情。 第126章 为成为合格的爸爸做准备 陈小虎瞒着林宝宝报了个班，是红十字会医院开展的公益培训班，专为准父母开的，不同的课程对应不同的需求。有面向孕妇的，也有面向准爸爸的。 陈小虎报的是准爸爸的培训班，这个课程包括产后护理、新生儿护理、新生儿和产妇生活照料，进阶班还有关于育儿的培训。 林宝宝原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一天下午，张靖给她发了条信息过来:【我们科室有个护士的老公去参加准爸爸培训班，碰到了陈医生，你老公。】 林宝宝:“……” 当天晚上，林宝宝问起这事来，陈小虎便坦白了，他每个周末都会去一次，已经去了四五次了。 林宝宝笑话他:“你老婆就是妇产科的医生，这些知识你问我不就行了？就算你不想问我，也可以去问妇产科其他医生啊，拿点资料什么的也行。” “那不一样的。”陈小虎说道，“至少我觉得不一样。” 林宝宝问他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末了，林宝宝想了想说:“我看我也去报个孕妇瑜伽班，锻炼一下。” “嘿嘿，林主任这个妇产科医生也需要报班吗？在家跟着视频学不行吗？”陈小虎调侃她。 林宝宝学着陈小虎的语气，说道:“那不一样的，至少我觉得不一样。” 说完了话，林宝宝朝陈小虎瞪了一眼，便要转身进卧室。 陈小虎迅速上前，伸长胳膊把她抱进怀里:“我只是觉得，医院是有很多资料可以拿，有许多医生可以询问，但我想更用心一点，去接受系统的培训会让我放心一些。要是我们医院有这种培训班，我肯定就不往外跑了。” 林宝宝听到这里，心有触动，问陈小虎:“那怎么瞒着我？” 她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想给你个惊喜。”陈小虎笑道。 林宝宝更疑惑了:“这有什么惊喜的？” 陈小虎抱着她，笑嘻嘻地解释道:“你想啊，到时候你看到我很会照顾你和孩子，做起来像是很有经验的，那你是不是会很开心很满意？” 原来“惊喜”在这里。 林宝宝本是想调侃陈小虎的，听到这里却只有感动和愉悦了。 她踮起脚，仰头在陈小虎的唇上贴了贴，夸他:“嗯，我是很开心。” 陈小虎叹了气:“你现在提前知道了，给不了惊喜了。” “现在也挺惊喜的。”林宝宝说道，“哪有人像你这么傻的，你真以为你能一直瞒着我啊？” “怎么不行的？再上几次课就结束了。”陈小虎颇有功亏一篑的挫败感。 林宝宝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行了，别沮丧了，那我装作不知道好了。下次你继续瞒着我去。” 陈小虎被林宝宝这话逗得笑出声来:“又笑话我。” 他低头，看见林宝宝明亮的眼眸，不禁心头一动，喉头一紧，眸子染上了一层欲望。他凑近林宝宝，低着声音说:“老婆，我们很久没有做了……” 林宝宝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睛看他:“忍不了了啊？你该不会每天都在想这事吧？” “老婆让我继续忍，我就继续忍。”陈小虎脸颊贴到林宝宝的一侧脸颊上，蹭了蹭，“你怀着孩子这么辛苦，我怎么会只想着这事。” 其实孕期并不是不能有性生活，一些研究资料表明，孕期的性生活可以让孕妇心情舒畅，转移孕妇的注意力从而减少孕妇的压力，也可以缓解孕妇的身体不适。 但并不是整个孕期都适宜发生性行为的。 孕早期和孕晚期，也就是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孕妇应该避免发生性关系。孕早期胎儿发育尚未完善，这段时期如果发生性行为，性兴奋会引起子宫收缩，很有可能导致流产。孕晚期子宫受到的压力增大，性行为带来的刺激容易诱发子宫收缩，甚至导致早产。 孕中期孕妇可以发生性行为，但也要注意分寸，要注意力度，以免强烈的刺激引起宫缩。由于孕期孕妇的免疫力下降，所以也要注意卫生，以免引起感染。当然了，次数也不能过于频繁。 这些要注意的问题林宝宝和陈小虎都清楚得很，现在林宝宝和孩子的情况都挺稳定的，想做也是可以的。 林宝宝抱住陈小虎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放软:“小虎，我最近是不是忽略你了？” 陈小虎半开玩笑说道:“是啊，现在你心里排第二位的不是我了，是肚子里这个小风铃。” 林宝宝不解:“第二位？那第一位是谁？” “当然是你的手术刀了。”陈小虎又笑起来。 他弯下身去，将林宝宝横抱起来，感慨了一句:“抱着两个宝宝，确实要花点力气了。” 林宝宝搂着他的脖子，任他把她抱到卧室的大床上。 后背接触到柔软的床单，林宝宝看着陈小虎的眼睛:“以前你不是总说，有我一个宝宝就够了吗？现在有了两个，有什么感觉？” “在圆满之上又添了份圆满的感觉。”陈小虎俯下身，贴着她的脖颈吻，“宝宝，你答应嫁给我的时候，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后来我们有了那个孩子，我觉得我的幸福更多了。” “宝宝，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好好去做准备，将来做一个好爸爸。”陈小虎说着，吻了吻林宝宝的唇，而后翻身过去，平躺在床铺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灯光在他的眼睛里炫出耀眼的光芒来，与他的笑意一道，渐渐变得浓烈。 林宝宝推了推陈小虎:“你曾经不想要他的。” “在你和孩子之间，我当然会选择你。”陈小虎说道，“如果他会伤害你，我当然要你不要他。” 林宝宝又推了推他:“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陈小虎翻了个身，侧躺过来，抬手撑着头看林宝宝:“现在能同时拥有你们，我觉得我好幸福。” 林宝宝也翻了个身，趴在陈小虎的胸膛上，目光含笑看他:“老公，怎么停下了？不做了？” “我可没这么色。”陈小虎捧了林宝宝的头，扣在怀里，“我不想你和孩子有一点意外。” 他那样爱林宝宝，亲密之间总会失控的。他不能给老婆和孩子增加风险。 他低下头，在林宝宝头顶上亲了亲:“快睡吧，我去看会书，过会儿来陪你和孩子。” 林宝宝闭上眼睛，点头:“嗯。” 第127章 你的手法挺熟练的 林宝宝对陈小虎上的准宝爸爸培训班来了点兴趣，这周陈小虎去培训班上课的时候，林宝宝跟了过去。 上课的地点在红十字会医院的行政楼，上车前，陈小虎走几步一回头，再三跟林宝宝确认:“你真的要去？去上课的都是男的。” 林宝宝说道:“我去旁听，学点经验，说不定以后能在保康医院妇产科也开个培训班。” “红十字会医院和保康医院怎么一样？你们妇产科的医生成天都忙不过来，还有空开这种培训班啊？”陈小虎觉得林宝宝这个建议很难实践，“现在儿科和你们妇产科联合开育儿知识讲堂，已经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了，孙家奇可没少跟我吐苦水，说医院再不多引进点人手，他就要罢工了。” 林宝宝却不这么想:“既然我们能开育儿知识讲堂，当然也能开准爸爸准妈妈培训班，这两个东西，只是名字不一样，内容上有许多重复的地方，不是么？” 这倒没错。 育儿知识讲堂着重传授育儿与母婴疾病相关的知识，红十字会医院开办的这个准爸爸、准妈妈培训班，重点是培训父母双方照料新生儿、照料产妇的知识和技能，这两者所要学习的东西其实大同小异，只是侧重点不一样。 陈小虎打开车门，启动车子，待林宝宝坐稳后，他偏过头来朝她笑:“林主任，我觉得你在家这段时间，有时候比上班的时候还忙。” “那是你的错觉。”林宝宝说道，“我以前几天不着家，现在天天在家。” “可是以前，我跟你成天在医院，我想见你，去妇产科溜一圈就能见到了。”陈小虎似乎颇有不满，“现在我在医院你在家，想见你也不是溜一圈就能见到的。” 林宝宝觉得好笑:“陈医生，不要得寸进尺。开你的车吧。” 陈小虎乖乖听话，开动了车子。 * 准爸爸培训班，顾名思义，就是给准爸爸开的培训班，来的自然基本是准爸爸们。林宝宝坐在一群男人中间，显眼得很。 上课的医生没有见过林宝宝，多瞧了她几眼，突然问:“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林宝宝糊弄过去:“可能我长了张大众脸。” 陈小虎差点没笑出来。 课上讲的东西倒是不多，基本都是上手实践。 林宝宝站在陈小虎身边，看他在玩偶上练习换尿布的样子，说道:“你这手法还挺熟练。” “必须熟练。”陈小虎笑起来，“我都练习好些天了。” 不知怎的，林宝宝忽而想到，未来的某一天，陈小虎也会像现在这样，为刚出生不久的小风铃换尿布、喂奶，阳光会照耀过来，在他和孩子身上铺下温暖的光。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陈小虎的声音将林宝宝从思绪里抽出来，她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想起我们科室的护士照顾新生儿的手法，比你还熟练。” 林宝宝随意扯了个话题。 “那我肯定比不了。”陈小虎很有自知之明，“你们科室的护士每天得护理多少新生儿啊？熟能生巧，我哪里比得上。”他顿了一下，笑起来，“要不我转到你们科室去，这样就会多很多的学习机会，连培训班都不用来了。” 这句明显是玩笑话。 林宝宝看了陈小虎一眼，说道:“快练习吧，就知道贫嘴。” 培训班的课程并不长，一周培训一个上午，一个上午两节课。 下课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林宝宝与陈小虎边收拾东西，边商量着去哪里吃饭，正说话间听到外面走廊里有不小的动静，两人便出去看了看。 “我们班上有个孕妇，本来好好的，突然肚子疼得厉害，何医生在吗？叫她赶紧过去看看。” 说话的女人是这里的护士。 红十字会医院开的这几个培训班，来讲课的都是医院的医护，资历不深。这位何医生是位住院医师，是这些讲课医生中职位最高、经验最丰富的医生。 正在整理教室的工作人员说道:“刚才何医生接了个电话，去门诊了。” “那我去叫别的医生过来。”护士说着，又匆匆跑开。 培训班上课的地点离住院部和门诊都有点远，在行政楼的医生本就不多，妇产科医生更少。 要等医生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林宝宝未加思索，问了地方，就往孕妇所在的那间教室走去。 刘菁的胎儿已经27周，她靠在椅子里，身边围了几个人，有护士守着她，引导她做深呼吸。 “我是保康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医师林宝宝，孕妇现在什么情况？”林宝宝径直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那个护士是听过林宝宝的大名的，赶紧把刘菁的情况告诉林宝宝:“妊娠27周，孕妇自述上一次产检结果正常，刚才突然腹痛，我给她做了检查，发现她出现宫缩。” 刘菁看到有医生来了，原本紧张慌乱的思绪有所缓解，她抬头看林宝宝，颤着声音问:“医生，我不想流产，你救救我的孩子……” 林宝宝知道孕妇总是会特别紧张胎儿的情况，稍有些动静就会往最坏的方面想。 林宝宝说道:“别想这么多。等医护来送你去急诊室吸氧，停了宫缩就没事了。” “我的孩子被脐带绕住了，会不会是他出了什么问题……”刘菁怕得就要落下泪来了。 林宝宝微微皱眉:“脐带绕颈？” 刘菁点头:“对，对。” 脐带绕颈是产科常见的临床症状，发生的概率是百分之十八到百分之二十四，是指脐带围绕在胎儿的颈部，通过四维彩超能够发现脐带绕颈症状。 出现脐带绕颈一周的情况比较多，当然也有绕颈两周甚至数周的。 脐带过长、羊水过多或胎动频繁都可能引起脐带绕颈，一般来说不需要治疗，到分娩的时候，医护如果发现胎儿有脐带绕颈的情况，就会把脐带从胎儿头上滑出，或是用钳夹剪断。 但如果脐带绕颈引起了胎心率变慢或胎儿宫内窘迫，孕妇又不能进行阴道分娩，那就要进行剖宫产，或是终止妊娠。 第128章 脐带绕颈 没有进行检查，林宝宝无法判断刘菁出现宫缩的原因，但是一般而言，宫缩与脐带绕颈没有关系。 林宝宝伸过手去，在刘菁的肚子上轻轻摸了摸，她立刻便听到刘菁肚子里孩子的心声。 “呼呼……困困……” 这孩子健康得很。 林宝宝用手去摸刘菁的肚子，初衷并不是为了听这孩子的心声，她想触诊判定刘菁的宫缩情况。经验丰富的妇产科医护，在孕妇的肚皮上摸一摸，就能知道孕妇宫缩的强度，如果摸上去肚子很硬，也就是说此时孕妇的宫缩很严重，那就要做分娩的准备了。 其实妇产科医生常用“四步触诊法”，也就是通过双手的触诊来判断胎儿的大小、胎位等。所谓“四步触诊法”分为四步，第一步用卷尺测量子宫底高度，轻推双手判断子宫底胎儿的位置；第二步通过按压判断胎儿的四肢和背部；第三步用手指确定胎位，并判断胎儿是否进入盆内；第四步再用双手检查胎儿的入盆情况。 “四步触诊法”是孕期最常见的检查方法，孕妇到医院做产检时，医生一般都会先用这种方法位孕妇做检查。林宝宝在妇产科工作这么多年，经验丰富，她摸一摸就能知道刘菁的胎儿的情况。 只是这里不是做这个检查的地方，她便只是摸了摸刘菁的肚皮，发觉发硬的程度很轻，又听见刘菁胎儿清晰有力的心声，便基本能确定刘菁无大碍。 林宝宝看着刘菁，说道:“你安心，你的孩子没事，现在你跟着护士的引导做深呼吸，等一会儿送你去急诊室。” 现在稳住刘菁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她过于激动只会进一步刺激宫缩。 刘菁仍有担忧:“真的没事吗？可是我肚子疼……别人都说，宫缩了就是要生了，但我的孩子还不能生啊……” “宫缩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你的姿势不好，压迫了腹部，出现假性宫缩。可能你最近没休息好，过度劳累引起宫缩。也可能是孩子在你的子宫里活动，刺激了宫壁引起宫缩。你宫缩的程度不强，不会引起流产的。” 林宝宝下了这么一个定论，刘菁松了口气一般，神色也好了许多。 不出片刻，几个医护赶到，把刘菁往急诊室送去，领头的医生回过头来谢林宝宝:“谢谢你了，林医生。” 林宝宝没说什么，待她们远去后，才后知后觉，她刚才的行为如果被医务科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她警告。 她刚才的行为算不算在被暂停执业活动期间行医？ 可刚才情况紧急，林宝宝根本没思考到这一层。 她想了想，对身边的陈小虎说道:“我想去看看刘菁的情况。” “你不放心脐带绕颈的事？”陈小虎问。 林宝宝解释道:“倒也不是不放心，这里有其他医生，她们会处理好的。我只是好奇，我碰到脐带绕颈的情况不少，每一次的情况都不大一样。多搜集些案例，总是好的。” 陈小虎拉她的手:“行，那我们去吧，林医生。” 真是无论何时都想着工作。 脐带绕颈的危害与脐带缠绕的松紧程度有关，如果脐带缠绕太紧，就会引起胎儿缺氧，出现胎心异常、胎儿宫内窘迫，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如果胎儿尚不足月分娩，就只能终止妊娠，没有其他的办法。 大多数情况下，脐带的缠绕是比较松的，孕妇只要注意做产检，注意胎心，一般不会有大问题。 但总会有不幸的情况出现。 目前为止，临床上并没有很好的办法能够防止脐带绕颈，这也是林宝宝对这种症状感兴趣的原因。 林宝宝很快来到急诊，刘菁已经被送进了病房，有护士盯着她的情况。 林宝宝与给刘菁诊治的医生聊了一会儿，便与陈小虎一道离开了。陈小虎问起刘菁的情况，林宝宝说道:“没大碍了。宫缩可能是胎儿活动过于频繁引起的。” “那脐带绕颈的情况呢？”陈小虎边问，边启动车子。 林宝宝道:“绕了一周，缠得松，目前没什么大问题。” 林宝宝说了这话，陷入沉思中。 难道脐带绕颈这个症状没有更好的应对措施了吗？ 陈小虎似乎看出林宝宝的心思来，开口说道:“现代医学确实进步了很多，但也不可能可以解决所有疑难杂症，你说对吧？” 林宝宝点了一下头，没接话。 车开到十字路口，陈小虎停下车来等红灯，林宝宝思绪回来一些，开口说道:“每次遇到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们能做得更好，那就好了。” 陈小虎腾出一只手来，伸过去挠了挠林宝宝的手心，笑:“所以我们才要更努力啊。” 绿灯亮起，陈小虎踩下油门，开了出去。 林宝宝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流动的光影，突然说道:“我今天的行为，不知道有没有违反规定。” 陈小虎知道她说的是她在被暂停执业活动期间，疑似给刘菁看诊的事。 “治病救人算什么违反规定。”陈小虎说道，“而且，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我们今天做了什么。” 林宝宝哭笑不得。 只是天下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过了两天，廖语晴打电话过来，问起这件事情来。 林宝宝本以为只是件小事，这会儿被人追着问，心情难免烦躁，冷嘲热讽道:“怎么段科长现在不自己出警，倒是找了个代理人来问我？” “你说段明宇？”廖语晴有些莫名其妙，“关段明宇什么事？” 林宝宝:“……” 林宝宝这才明白，可能是她误会了。 林宝宝轻轻咳了一声，转了话题:“你问这事做什么？” “哦，我是看你还有心思给人看病，就想问问你，徐梦醒要分娩了，你要不要来盯着？”廖语晴问道。 原来是这件事。 徐梦醒的预产期确实已经到了，林宝宝问过徐梦醒这件事，徐梦醒说预产期过了两天，她还没动静，便去医院做了检查。 第129章 他说他想出来看看妈妈 胎儿发育成熟需要40周，也就是280天，但不是所有的孕妇都会掐着预产期的日期准点分娩，提前一到两周或是推迟一到两周分娩都属于正常现象。但不能超过42周，一旦超过42周，就是过期妊娠，可能会出现胎盘功能老化、羊水减少、胎儿缺盐的情况。 预产期从末次月经的第一天开始计算，但月经周期不规律的女性，要结合b超来佐证预产期，一般来说，通过孕周七到八周或孕周十二周的b超估算预产期是最准确的。 徐梦醒的胎儿过了预产期两天还未有分娩的迹象，这倒还算是正常现象。 廖语晴给徐梦醒做了检查，徐梦醒胎儿的胎心和胎动都挺正常，羊水也正常，只是她年纪大了，血压有点高，有妊娠高血压的危险。 林宝宝当初帮徐梦醒做产检的时候，就发现她的血压略微偏高，当时提醒她注意血压，也给她开了药。林宝宝记得徐梦醒很快就把血压调下来了，怎么现在血压又高了？ 廖语晴也不解:“上一次产检，她的血压还挺正常的。” 林宝宝略加思索，想到了原因。 最近陈银海被停职的事情，让徐梦醒情绪起伏很大，她估计因为这件事寝食难安，最近都没休息好。 林宝宝叹了口气，又仔细看过徐梦醒的检查报告后，说:“我去找她谈谈。” 廖语晴点头。 徐梦醒的父母知道她过了预产期还没生，担心得很，徐梦醒想让他们安心，也怕自己一个人在家，出点什么意外没人能及时发现，便接受了廖语晴的建议，住进了医院。 林宝宝找到她，开门见山:“你的血压有点高。” 徐梦醒惊得脸色发白:“是妊高症吗？” 徐梦醒对孕产妇的一些常见症状还是比较了解的。 林宝宝说道:“现在只是血压偏高，还没到指标。需要给你查尿蛋白定量。” 收缩压超过140、舒张压超过90，就是出现妊娠高血压的指数，如果没达到这个指标，就复查血压、查尿蛋白定量，如果尿蛋白定量不高，则可以顺产，如果尿蛋白定量高，那就要剖宫了。 “怎么会这样……之前一直好好的……”徐梦醒难受得很。 她知道这种关键时刻，身体出现异样很麻烦，会影响分娩，也会影响肚子里的胎儿。 “梦醒，最近你因为陈银海的事情，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是不是？”林宝宝问她。 徐梦醒没有否认:“我当然担心他和孩子了。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也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怎么可能好好安胎？” 林宝宝早猜到了。 林宝宝很清楚徐梦醒的脾气，家庭和孩子就是她的软肋，陈银海发生那么大的事，徐梦醒只怕会彻夜难眠，情绪更是没法控制住。 “我知道你没法安心，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健康平安地生下肚子里这个。你要是因为担心陈银海和那两个孩子，就让自己和肚子里这个出点什么事，值当吗？” 林宝宝的语气气恼又愤怒。 徐梦醒抬头看她:“要是没有这个孩子，我就能回去照顾子英，能为陈银海分担一些压力。” “你又乱想什么？”林宝宝知道徐梦醒怕是又胡思乱想了，“你又想着，能不能放弃这个孩子，是吧？” 徐梦醒低着头，不说话了。 林宝宝稳了稳情绪，坐到徐梦醒身侧，放柔了声音说:“梦醒，你想不想听听孩子的声音？” “什么？”徐梦醒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听他的胎心吗？” 林宝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用这个办法了，别人虽不知道她拥有能听见胎儿心声的特殊能力，也很难相信她有这种能力，但不妨碍她用这种能力安慰了许多孕妇，让她们能够在困境里找到一条出路。 林宝宝深谙其道，知道对于母亲来说，孩子既是她的软肋，也能成为她的力量。孩子的宽慰对于母亲来说，或许比其他人的安慰和劝说更为有效。 林宝宝点了一下头:“之前廖医生也给你听过了吧？”她抬起手，在徐梦醒大得像个西瓜的肚子上贴了贴。 徐梦醒挤出笑容来:“我在家也会自己用听诊器听他的胎心，听到他的声音，我会安心许多。” “你听到他的胎心的时候，会有什么感觉？”林宝宝问她。 徐梦醒想了想，说:“会觉得他和我的关系特别接近，觉得有一个小生命在我身体里成长，很幸福。” “你现在回忆这些感觉，还舍得放弃他吗？”林宝宝问。 徐梦醒欲言又止。 林宝宝又说:“我知道现在你现在的情况特殊，烦心事有很多，但如果你因为这些事，就不重视你肚子里这个，将来让他知道，你并不想留下他，你给他的爱比给其他两个孩子的少，他会难过的吧。” 徐梦醒张了张嘴，说:“他怎么会知道呢？我以后也不会告诉他的。”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感知的？”林宝宝说道，“要是我跟你说，他现在就在你肚子里难过，他说他爱妈妈，但也不想妈妈难过。你信吗？” 徐梦醒笑起来:“以前你也拿这种话来哄我，说你能听见孩子说话。” 上一次徐梦醒被陈子英推了一下，出现先兆性流产，心情抑郁之时，林宝宝便用这一套说法来安慰徐梦醒。 林宝宝自信满满地说:“我是医生，我说我能听见孩子的心声，那肯定不是哄你的。” 徐梦醒被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逗得展开笑颜，她看着林宝宝，问:“林主任，这种哄人的话，你打算用几次？” “管用就一直用。”林宝宝说道。 徐梦醒又问:“我的孩子还说了些什么？” “那我要问问他。”林宝宝伸手过去，又贴在徐梦醒的肚子上。 徐梦醒见林宝宝这样有模有样地与她的孩子“交流”，不禁感慨:“以前我们私底下聊天，我一提孩子的事情，你都是冷冷淡淡的，现在真的很不一样了。” 林宝宝嘴角动了动，没接话。 徐梦醒又说:“以前晓鸥老是说我浑身上下散发母性的光辉，我看啊，你现在浑身上下才是散发着母性光辉。” 林宝宝抬头看徐梦醒:“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徐梦醒此时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她问林宝宝:“怎么样？我的孩子跟我说了什么？” 林宝宝能够清晰地听到徐梦醒的孩子的心声。 她回答徐梦醒:“你的孩子说，他好想出来看看妈妈。” 徐梦醒沉默了片刻，喃喃自语:“孩子，你真的这么想吗？” 第130章 再熟也不能告知胎儿性别 这是徐梦醒的第三胎，经验上比前两次丰富了许多，情感上却不及前两次强烈了。 虽然时隔多年，但徐梦醒仍记得她怀琳琳时的心情。 那时徐梦醒的经期推迟了两周，她心里有所怀疑，本是想去买验孕棒回来测一测，陈银海知道后，直接带她去了医院。医生告诉徐梦醒怀孕的消息时，徐梦醒激动得哭了起来。 那是怎样的心情？ 初为人母的喜悦中掺杂着慌张与无助，盼望小生命的到来，又害怕自己做得不好出现什么问题。 而后便是为孩子的出生做漫长而充足的准备，什么都想给孩子买，什么都要为孩子考虑。 那个时候互联网没有现在发达，获取知识的方法有限，徐梦醒听着亲戚朋友给的各种建议，事事谨慎小心，这个不敢吃，那个不敢吃，不敢用护肤品，不涂防晒霜就到太阳底下晒，想着要晒太阳补钙，结果晒出了一脸的斑。 快分娩的时候，徐梦醒也是怕得不行，陈银海干脆让她住进私家医院去，安排了vip单人病房，又请护理和月嫂照顾她。 可以说，生琳琳的时候，徐梦醒是一步一步探索、谨慎小心地把琳琳带到这个世界上，给予琳琳的爱和照顾也是最多的。 一回生二回熟，生陈子英的时候，徐梦醒可就熟练多了。到了这第三胎，那更是如履平地，得心应手。 “当时说可以生三胎的时候，我和陈银海并不是立刻就想生的。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儿女双全，已经很圆满了。再说了，现在生，这老三的年纪和子英相差太多了，等老三上小学的时候，我跟陈银海都快五十岁了。你说我们一把年纪，到学校门口去接孩子，说不定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孩子的爷爷奶奶。” 徐梦醒回忆起当初考虑三胎的事情，有诸多的感慨。 “可是我心里头有了一点点要三胎的念头以后，这个想法就越来越强烈，总想着，多个孩子也好，我们家的条件好，不怕养不起孩子。而且，你知道的，我的家庭观念很重，觉得孩子多点，能往不同的方向发展，以后也能相互扶持。陈银海没有兄弟姐妹，我虽然有个妹妹，但和她不亲。说实话，我们小时候挺孤独的，长大以后赡养两边的老人，压力不小。三胎的想法就这样越来越强烈，最后就决定顺其自然了。没想到，没避孕之后，很快就怀孕了，这大概就是天意。” 徐梦醒说到这里，抬手抚了抚她肚子，就像在抚摸孩子的头一样。 林宝宝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扰徐梦醒的倾诉。 徐梦醒深深舒了口气，又说:“有句话你说得对，我给这个孩子的爱不够多，我没有像为琳琳准备东西那样为他做多少准备，又遇上家里这些烦心事……” 林宝宝安慰她:“我倒觉得，你决定离婚、离开陈银海后，虽然物质上不能给他像前两个孩子那么多的东西，但在感情上，你的爱哪一点少了？你不是为了他，大着个肚子也要找工作吗？” 徐梦醒笑了一下:“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亏欠了这个孩子。” 她顿了几秒，自嘲地笑笑:“我甚至想过，他现在是在阻碍我回去照顾子英和琳琳，我甚至想着，不要他了……” “那现在呢？现在还想着不要他了吗？”林宝宝问。 徐梦醒抬眸，笑着摇了摇头:“和你聊了这些，我好像豁然开朗了一样，没那么纠结了。既然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天意，经历过这么多挫折他还好好地在我肚子里，那就是我跟他的缘分，对不对？” 林宝宝点头:“是，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平心态，调理好身体，等待他生下来。” “你说他会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徐梦醒问道，“你们医生应该早就知道孩子的性别了吧？” 林宝宝摇头:“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任何医疗机构、医护人员或检查人员都不能透露或暗示胎儿的性别，否则会被视同非法鉴定胎儿性别。 的确，医护在给孕妇做检查的时候就可以知道胎儿的性别。一般来说，妊娠16周，超声科的医生就能通过胎儿的外生殖器来判别胎儿的性别。但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告诉孕妇和家属这个孩子的性别。一旦违反这个规定，那就违反了职业操守，最严重可能会丢掉饭碗。 徐梦醒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说。我也不想问，男孩女孩都挺好的，而且我很快就能知道了，对不对？” 林宝宝点头:“嗯。” “宝宝，那你知道你自己孩子是男是女吗？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你了。”徐梦醒眼下心情好了，话也多了起来。 林宝宝摇头:“你以为妇产科医生只要看那些产检的数值，就能判断胎儿的性别吗？哪有这么神奇，只有超声科的医生能够从超声上判断胎儿的性别，我如果是产检的医生，或许还能知道，但我是去做产检的，她们肯定不会告诉我。” 徐梦醒了然。 林宝宝目光在徐梦醒身上上下打量，说道:“现在心情好一些了？” “嗯。”徐梦醒脸上的乌云仿佛散去了一般，“宝宝，谢谢你。” “倒也不用说谢。”林宝宝起身，“廖语晴会先帮你查尿蛋白定量，如果没有问题，很有可能就不需要剖，先帮你把血压降下来，等顺出来。” 徐梦醒点头。 林宝宝劝好了徐梦醒，松了一口气，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她想着徐梦醒问起孩子性别的事，便回忆起妇产科的一些事情来。 虽说法规上禁止医院的产检人员向孕妇和家属透露或暗示孩子的性别，但并不是所有医生都会老实遵守。 林宝宝记得她还是实习医生的时候，妇产科有个医生因向孕妇透露胎儿性别，被吊销了营业执照。 林宝宝是从其他人嘴里听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那个孕妇给产检医生塞了一个红包，医生没忍住，告诉了孕妇胎儿的性别。没想到最后孩子生下来，并不是医生说的那个性别。孕妇和家属便把这个医生告了，那个医生不仅赔了钱，还丢了工作。 第131章 无痛分娩仍要经受痛苦 鉴别胎儿性别的办法有几种，妊娠8周以上，可以通过dna检测确定胎儿的性别，这种鉴别办法准确率高，准确率可达到百分之九十八。 妊娠十到十二周，可以通过绒毛活检判别胎儿的性别，但绒毛活检会对胎儿产生不良的影响，除非胎儿出现了较严重的问题，需要做绒毛活检，否则不会做这种检查。 另一种鉴别胎儿性别的方法是做羊膜穿刺，也就是在妊娠十八到二十周的时候，从羊水中提取样品，检测胎儿的细胞，这种方法风险也很高，可能会导致胎儿畸形。 在林宝宝的职业生涯中，就碰到过孕妇给孩子做性别鉴定，最后导致胎儿畸形的病例。 那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一位叫江苗苗的孕妇来妇产科做产检，是林宝宝给她做的检查。 刚做完检查，江苗苗便开口问林宝宝:“医生，我这胎是女孩吗？” 林宝宝立下警惕心涌上，严肃地警告江苗苗:“孩子出生前禁止做性别鉴定，医生也不可能告诉你胎儿的性别，你不知道吗？” 江苗苗大概是被林宝宝严厉的语气吓到了，赶紧说，她只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 林宝宝仍觉不放心，再次提醒江苗苗:“不要偷着去做性别鉴定，很有可能会伤害胎儿，造成畸形。” 林宝宝并不知道江苗苗当时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一个月后，江苗苗到妇产科做产检，b超显示，她的孩子出现了畸形问题。追问之下，江苗苗终于承认，她去找了家私人机构做羊膜穿刺，给孩子鉴定性别。 江苗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她实在太想要一个儿子了，如果这一胎还不是儿子，她就不想生了，所以才鬼迷心窍去做了胎儿性别鉴定。 这种做胎儿性别鉴定的机构在大陆境内是违法的，也不知道江苗苗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这种机构。 鉴别的结果是这个胎儿是男孩，江苗苗和家里人高兴得很，这还没高兴多久呢，就发现胎儿出现了严重的畸形问题，必须要放弃了。 江苗苗悔不当初。 可是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林宝宝十分不解，生男孩还是女孩，对于某些人来说怎么就这么重要呢？ 对于有的人来说，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要不是如今禁止鉴别胎儿性别，只怕许多胎儿都会被放弃，甚至有时候母亲需要一次一次地怀孕、流产、再怀孕，去求一个儿子。 林宝宝痛恨这种观念，却也无可奈何。 * 徐梦醒入院后的第二天晚上见红，隔天开始出现子宫收缩，宫缩规律并且逐渐增强，这是临产的征兆。 胎儿足月后，如果孕妇出现假临产、感觉到胎儿下降、见红，这就是快生了。“假临产”就是孕妇出现宫缩，但宫缩持续的时间短，间歇时间长并且不规律，这是分娩发动前会出现的现象。 当子宫收缩变得规律并且逐渐增强，同时通过检查发现进行性宫颈管消失、宫口扩张、胎先露的部分下降，这就是临产开始了。 林宝宝接到廖语晴的电话后，立刻便赶到了保康医院妇产科。 “什么情况了？”林宝宝赶往病房，在走廊里遇到了张靖。 张靖说道:“四十分钟了，开了一指。” 林宝宝点头，进病房去看徐梦醒。 徐梦醒的父母还没有到，徐梦醒躺在病床上，痛得抓头发。 “吸气……二、三、四……呼气……二、三、四……” 徐梦莹正在引导徐梦醒按拉玛泽生产呼吸法缓解宫缩带来的疼痛，徐梦莹虽然平时总与徐梦醒吵架，但姐姐分娩，她还是要亲自来照料。 林宝宝走过去，见徐梦醒痛得满头大汗，估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徐梦莹看到林宝宝走进来，叫了声“林主任”。林宝宝点了一下头，说:“到三指就叫医生来打无痛。” 林宝宝没再说其他的，转身出了病房，去找廖语晴。 廖语晴一见林宝宝来，便主动开口了:“昨天血压已经降下去了，她的各项指标都还好，你安心。不过……”廖语晴顿了一下，“她的家属还没来吗？” 林宝宝想了想，说:“她父母可能还在路上。” “顺产最难挨的就是等开指，我们是听习惯了，产妇疼得撕心裂肺的，我们都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廖语晴说道这里，笑起来，“昨天有个产妇，刚开了一指，受不了了，抓着我的衣服苦苦哀求，让我给她打无痛。还有的孕妇疼得拿头撞墙，唉……你说我要是心软，那得软多少次？” 林宝宝当然能理解廖语晴，她自己对这种场面也是司空见惯了，每天面对产妇歇斯底里的哭喊，她也只能沉默。 无痛分娩能够减轻产妇的痛苦，可以说是现代医学中具有重要意义的一项技术。所谓无痛分娩，也叫分娩镇痛，就是通过给产妇注射镇痛药物来缓解她的疼痛。 目前有两种分娩镇痛的方式，一种是连续硬膜外镇痛，麻醉医生会在产妇的下背部置入一根穿刺针和一根硬膜外导管，而后移走导引针，导管则留在原位，阵痛药物会通过导管进入硬膜外腔。 硬膜外镇痛阻滞了子宫、宫颈向大脑传导痛觉的神经通路，硬膜外腔被注入麻醉药，产妇的肚脐到大腿的部分的感觉会变得迟钝，从而达到镇痛的效果。产妇的疼痛感减轻，同时头脑仍然保持清醒，活动也不会受到影响。 目前临床上分娩镇痛使用的最多的方式就是硬膜外阵痛。 另一种是静脉药物阵痛。如果产妇不能进行椎管内穿刺操作，就要通过静脉注射镇痛药物来减轻痛苦。但用这种方法时，必须严密检测产妇和胎儿的生命体征。 之所以要等产妇宫口张开到一定程度再注射麻醉药，是因为这个时候麻醉药物能起的作用最大。 如果再宫口刚开的时候就注射药物，可能会引起宫缩异常，不利于宫口的进一步张开，过早注射药物也会导致产妇在后期分娩时的疼痛感增加。在宫口开到大约二到三厘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三指时，产程就会加快，大部分的孕妇接下来就可能迅速分娩，所以在这个时候注射阵痛药物是最佳的选择。 所以，当妇产科医生“冷漠无情”地任由等待开指的产妇痛得死去活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上帮助产妇减轻痛苦。 当然了，如果产妇实在痛得受不了，强烈要求宫口一开就打麻药，医生也会考虑实际情况，提前上无痛。 第132章 疼痛对于母亲来说不是享受 徐梦醒在病房痛了几个小时，宫口只开到了两指。 林宝宝进病房的时候，见她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下唇被咬出一排牙印来。 徐梦醒见林宝宝来了，颤着声音说:“宝宝，我觉得我受不住了。” 徐梦醒有过两胎的经验，她对疼痛的忍受可以说是很强了，连她都说受不住了，可见有多痛了。 “送产房去打无痛吧，她怕是受不了了。”林宝宝没再犹豫，去与廖语晴提了建议。 廖语晴去看了看徐梦醒的情况，让护士把她送进了产房。 “我去跟麻醉师说，给她打无痛。”廖语晴说道，又叹了口气，“每次产妇打无痛这事，总能闹出点事来。” 林宝宝问她怎么回事，廖语晴又叹气:“等会来跟你说。” 并不是所有的孕妇都能用分娩镇痛的方式，孕妇是否能使用分娩镇痛、药物剂量如何，这些都需要产科医生和麻醉科医生相互商量后谨慎决定，否则会伤害到母体和胎儿。人们总说“外科治病，麻醉保命”，麻醉师在任何治疗中都举足轻重，在生产上也是，剖宫产需要麻醉师的配合，无痛分娩也需要麻醉师的配合。 但医院的麻醉医生实在太少了，根本忙不开，很多产妇没等到麻醉医生来，孩子就生下来了。 廖语晴很快让麻醉师给徐梦醒打了麻药，十分钟后麻药起了效果，徐梦醒的痛感轻了许多，林宝宝进产房去看她，见她神色好了许多，便开口说道:“你安心睡一下，等宫口继续开。” 徐梦醒点了点头。 她现在是没多少力气说话了。 林宝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你是不是没告诉你爸妈，你要生了？” 徐梦醒眼眸子动了动，点头。 林宝宝叹气。 她又问；“要叫陈银海来吗？” 徐梦醒赶紧摇头。 林宝宝又叹气:“你一个人怎么行，万一出点情况，我不是你家属，也没法给你兜着。你妹妹她就不靠谱的，能帮得了你吗？” 徐梦醒偏过头去，虚虚地说了句:“我自己可以。” 林宝宝不再就此事多说什么，叮嘱了徐梦醒几句，先出了产房。 没想到，林宝宝一出产房，就在门口看到了陈银海，惊讶得很。 “我可以进去陪梦醒吧？”陈银海问。 林宝宝点了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梦醒要生了？徐梦莹告诉你的？” 林宝宝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我记得她的预产期，也有廖医生的电话。”陈银海只说了这么一句，林宝宝便明白了。 陈银海记得徐梦醒到了预产期，打电话询问廖语晴，自然就问出来了。 林宝宝说道:“行，你去准备一下，进去陪她吧。”她顿了几秒，又说，“她打了无痛，情况还好，也许会睡着，你盯着她，有情况叫护士和医生，哦，叫徐梦莹会快点。” 陈银海谢过林宝宝，赶紧去做准备了。 林宝宝回头，朝徐梦醒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廖语晴今晚有三台剖宫产手术，还要负责两个顺产的产妇。妇产科医生每天的工作就是这样忙碌，保康医院妇产科每天值班的医生只有五六个，而保康医院一天出生的新生儿大概有十到三十个，要是每个产妇顺产都要医生来盯着，那是不现实的。 一般来说，助产士会帮助产妇顺产，如果中途出现什么情况，才会去叫医生来查看。 徐梦醒怕是要等到凌晨甚至第二天清晨，宫口才能全开了，廖语晴倒是不担心徐梦醒的情况，让她烦恼的是另一个顺产的孕妇。 “她是头胎，怕疼得很，刚开了两指想打无痛，但她家属在闹，不肯让她打无痛，说会影响胎儿。孕妇疼得一直叫，一直求我给她打无痛，家属又拦着，说我给她打无痛，那就要去告我。你说我这怎么办？” 廖语晴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了，每次都很无语。 林宝宝很是同情廖语晴。 她们妇产科医生，见过了各种人情冷暖，什么奇葩事都有。 林宝宝碰到过比这更奇葩的事。 当时的产妇叫赵海蓝，她也是头胎，宫口开了一指，疼得受不了，求着医生给她打无痛。林宝宝见她都要疼晕过去了，在和麻醉师商量过后，给她上了麻药。 药物注射入赵海蓝身体内后，不到十分钟就起了效果，赵海蓝整个人轻松下来，继续等待宫口扩张。 结果从中午十一点到晚上七点，赵海蓝的宫口只开了1.5指。当时赵海蓝已经经历了近八个小时的麻醉过程，护士把林宝宝叫去，林宝宝查看过后，猜测要等到后半夜，赵海蓝宫口才会全开。她叮嘱赵海蓝，麻药的效果撑不了那么久，需要换药的时候就叫她。 林宝宝还告知她，如果后半夜宫口还没开，还不能自然分娩，那可能就要转剖。 这话一出，赵海蓝的家属就开始破口大骂，说林宝宝之前说可以顺，现在又说可能要剖，就是想多收钱。又说林宝宝在赵海蓝刚开一指的时候就上了无痛，现在药效要过了，等会补药肯定又要加钱，林宝宝就是想着法子地想赚钱。 林宝宝无语至极，没与他们争辩。 到了凌晨，赵海蓝痛感再次强烈，林宝宝便让麻醉师再去上药。第二次上药一个小时后，赵海蓝的宫口开了四指，却觉得越来越痛，麻醉药完全不起作用。挣扎着到了第五指的时候，赵海蓝实在受不了了，想着还要等开到十指，根本受不住，便让林宝宝给她剖了。 林宝宝按着赵海蓝和家属的意愿，又考虑到赵海蓝等待宫口扩张的时间过于漫长，胎儿可能会出现别的情况，便给赵海蓝做了剖宫产。 手术很顺利，这事也该结束了，但没想到时候赵海蓝的家属到处跟人说，林宝宝第二次上药的时候，换了假药，才让赵海蓝的痛感不减反增，还让她等了七八小时宫口还没能全开。 院方当然不会理会这个流言，因为麻醉师的配药、用药都是在严密的操作下完成的，哪有换药这一说法？ 可流言传得多了，总会有人相信。 其实由于个人体质不同，每个人对麻醉药的反应也是不同的，有的反应敏感，有的不敏感。 事后林宝宝分析这件事，推测赵海蓝的产程之所以会这么长，是因为宫口刚开了一指就上了麻药，对产程有一定的影响，八小时开0.5指这一点，其实是符合生理学的。 类似的情况并不少见，林宝宝也就没多想。 可林宝宝那个时候哪里知道，生孩子就不仅仅是一个医学问题，它还牵扯着许多的人情世故。 第133章 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 “你说我们普及了这么多年的无痛分娩，都说了无痛分娩对胎儿不会有影响，怎么还有这么多人相信，经过无痛分娩生出来的孩子会比别的孩子蠢？” 廖语晴不吐不快。 现在孕妇请求上无痛，家属却拦着，廖语晴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医生都忙得很，哪有时间慢条斯理地跟他们解释无痛分娩的科学知识？难道这些知识，这些家属们平时都不学习以下的吗？他们是不是觉得生孩子就是孕妇一个人的事情，他们还能从旁指挥，决定让孕妇怎么怀、怎会生？” 廖语晴一串话出来，林宝宝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林宝宝想了想，说道:“让赵欣去调解一下，她比较会做这些。” 廖语晴笑起来:“哟，怎么不让你的爱徒张靖去啊？” “我怕这些家属闹出新的问题来。”林宝宝说道。 廖语晴不解:“什么新的问题？” 林宝宝张了张嘴巴:“有的家属觉得男医生给女人接生孩子不合适。” 廖语晴笑出声来，打电话找赵欣去解决问题。 其实林宝宝很不明白，无痛分娩这么有意义的发明，对产妇、和家属来说应该都是福音。有了分娩镇痛，产妇可以减轻分娩时的痛苦，家属也能少些紧张和难受，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林宝宝很清楚，无论她们宣传多少次“无痛分娩对胎儿没有影响”，有的人还是会认为，一定有影响，就算没有任何证据和案例表明有影响，但一定有影响。 今后但凡孩子有半点不聪明、半点不健康，那一定是因为分娩的时候打了无痛。 林宝宝听多了这样的说法。 她思考着这些事情，脚步放开往徐梦醒的产房走去，想看看徐梦醒的情况。 隔壁产妇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夹杂着家属的说话声。 “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痛的？不痛那还叫生孩子吗？别人都受得了，你怎么就受不了？你没体验过生孩子的痛，那就没有真正成为妈妈的资格。” “就是啊，我生孩子的时候，还没你这么好的条件的，痛一痛就过去了，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想起来都是幸福的。生孩子没有痛苦，那就不是完整的。” …… 离谱的话语入耳，林宝宝皱了皱眉，走过去，见赵欣正在与家属交涉，产妇瘫在床上，痛得整张脸都狰狞了。 林宝宝目光环绕一周，没有发现看起来像是产妇老公的人。 大概没来。 林宝宝心下一沉，走过去，想说点什么，忽而身后一串脚步声传来，一个男人闯了进来，握着产妇的手叫“老婆”。 “你来做什么啊？等你老婆生了再来就是了。男人进产房不吉利。”这个说话的看起来像是孕妇的婆婆或妈妈。 林宝宝吸了口气，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没叫张靖来调解。 男人没理会，转身问站在一旁的赵欣:“医生，还不能打无痛吗？” 赵欣还没说话，那个老婆婆就先开了口，语气很不好:“你胡闹什么？怎么能打麻药？会让孩子变笨的！” “这是我老婆我孩子，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决定。”男人又看向赵欣，“能给我老婆打无痛吗？她都疼成这样了。” 赵欣仿佛松了口气。 她点头:“我去找麻醉师来。” 林宝宝见问题解决了，跟着赵欣走了出去，赵欣回过头来问林宝宝:“林主任是来看徐梦醒的情况的吧？” 林宝宝点头。 “她睡着了，估计太累了。刚开了五指，还要等。”赵欣说道。 林宝宝了然，告别赵欣后，往徐梦醒在的方向走去。 徐梦醒脸色不太好，偏着头靠在枕头上睡着了，陈银海坐在她身侧，手里拿着毛巾，给她擦额头上的汗。 陈银海见林宝宝来，低着声音说了句:“她睡着了。” “嗯。”林宝宝见徐梦醒有人照顾，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一些，“她没有告诉她父母，到时候你再问问她，这么大的事情，不能瞒着。” 陈银海点头。 林宝宝看了眼时间，说:“梦醒估计明天早上才会生，我先回去，明早再来。有情况随时叫医生和护士，徐梦莹今晚在医院值班。” 陈银海又点了头。 林宝宝往医院外走，便走边拿出手机来打车，刚走了几步，迎面看到张靖走来。 林宝宝随口问了一句:“你今天值夜班？” 张靖点头，说道:“林主任，陈医生在内科那边等你。” 林宝宝惊讶，陈小虎不是早下班了？ 略一想，林宝宝就明白了，陈小虎是特地等她的。 林宝宝走到陈小虎的办公室，敲了敲门，不见回应，便推了一下，门没锁，就这么推开了。 陈小虎正侧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大概是睡着了。 办公室里空调的暖气开得很足，陈小虎那么合衣躺着，也不知道盖条毯子。 林宝宝眸光放柔，走过去，想把他叫醒，可凑近了看见他睡得正熟，又不忍心打搅他的梦境。她在办公室的柜子里找了条毯子出来，轻手轻脚给陈小虎盖上。 毯子刚碰到陈小虎，他的手仿佛出于本能一般，抓住了林宝宝的手腕。 林宝宝:“……” “忙完了？”陈小虎的声音有些哑，带着刚醒来的朦胧。 林宝宝点头:“要回去吗？” “嗯。”陈小虎起了身，还抓着林宝宝的手不放，“累不累啊？” 林宝宝说道:“有什么累的，我不动手术也不上班，什么都不用做。倒是你，怎么下班了不先回家？” “回去了也是一个人，还不如等你一起。”陈小虎把身上的毯子摘下来，站起来，“那走吧，我开车。” 林宝宝点头，想了想，问陈小虎:“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宵夜？” 陈小虎笑起来:“宝宝，你可别跟我说你想吃烧烤。” 林宝宝胃口变得好了以后，总是喜欢吃这些她从前嫌弃的“垃圾食品”。 “我可没这么说。我们去喝粥好了，我们家附近不是有家店开到一两点？现在去应该还在营业。”林宝宝说道。 陈小虎点头。 第134章 迎接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林宝宝说的店开在小区附近的老巷子里，老板是顺德人，店里卖的多是粤菜风味的东西。 这家店开了十几年了，深得邻居街坊的喜爱，尤其是他家的粥底火锅，远近闻名。 大晚上的，两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点了一小锅粥，随意吃一些。 陈小虎问起徐梦醒的情况，林宝宝与他说了，又提起陈银海来陪床的事情:“这我真是没想到的，陈银海还算有点良心。” 陈小虎问道:“梦醒姐生前两个孩子的时候，她老公有没有去陪？” 林宝宝细想了一番，想不起徐梦醒提起过这些事，摇头:“不清楚，梦醒没讲过。” “上次听你的意思，她老公被停职了，还挺严重的？”陈小虎又说，“他们家开销挺大的吧，要是她老公少了收入，估计要降低生活品质了。” 林宝宝不置可否:“徐梦醒担心陈银海被停职后孩子们会受苦，所以想回去帮忙照顾孩子，之前甚至想放弃肚子里这个。我觉得她的想法有些夸张了，陈银海就算被停职，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积蓄难道还不能支撑他们一家度过这几个月吗？再说了，陈银海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难道离开潮汐就找不到工作了吗？” 陈小虎听林宝宝分析得头头是道，笑起来:“那倒也是。就像我们林主任，离开了保康医院也有大把医院抢着要。” “怎么又提这事。”林宝宝皱眉，“怎么，林如凡又找你当说客了？” 之前林如凡三番五次想挖林宝宝去潮汐集团的私立医院，这事陈小虎清楚得很。 陈小虎摇头:“是杭州的一家医院，挖人的邮件发我邮箱里来了。” “发你邮箱？”林宝宝不解，“他们想挖人，怎么发你邮箱？” 陈小虎也不解:“我也不清楚，可能弄错邮箱了吧。” 林宝宝没深究，她也没想过跳槽，连医院的名字都不想问。 陈小虎继续说道:“宝宝，其实如果你想离开保康医院，我也支持你。” “离开保康医院？”林宝宝看他，“去哪里？” “去你想去的地方好了。”陈小虎笑起来，“你在保康医院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想离开也很正常。其他医院或许能给你更好的待遇和平台。” 林宝宝摇头:“我暂时没这个打算。再说……”林宝宝眸子动了动，“我要是离开了，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如果离大潮市远了，我也跟过去就是了。”陈小虎说道。 林宝宝好笑地看着他，说道:“我们这才工作多少年？脚跟都没站稳。过个几年再看吧。” 她默了片刻，又说道:“就算换了个地方，也不能肯定我就不会遇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医生这个职业本来就要面对很多复杂的问题，如果总是想着不要出错，那做起事情来就会畏首畏尾，有什么意思？” “嗯，你说得对。”陈小虎接话，“李勉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们心外科可是最会冒险的了，要不是有冒险精神，谁敢在心脏上动手术？” 要是为了不犯错就事事不敢去做，那就不是医生了。 陈小虎一提起心外科，不由得想起同在心胸外科的欧阳烨来，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钱晓鸥和欧阳烨怎么样了。” 林宝宝看了他一眼:“你可真八卦。等梦醒生了，钱晓鸥很有可能去医院去看她的，说不定两个人能碰面。” 陈小虎笑起来:“我看你也挺八卦的。” 林宝宝:“……” * 早上八点，徐梦醒顺利娩下一个六斤重的女儿，徐梦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徐梦醒的父母很快赶了过来。 林宝宝一起来就去了医院，从病房外看了看熟睡中的徐梦醒，又去和廖语晴聊了聊，知道徐梦醒和孩子没什么问题，便先离开了。 产妇刚生产完的时候身体还很虚弱，这个时候也比较容易受到感染，所以除了家属，旁人最好尽量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探视。 隔了几天，徐梦醒的身体恢复了一些，给林宝宝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和孩子，林宝宝这才约了钱晓鸥一道去医院探望她。 林宝宝进病房的时候，听见徐梦醒的父母正在批评徐梦醒连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提前通知他们。 徐梦醒看到林宝宝走进病房，找到了救兵一般，赶紧喊:“宝宝，你来啦？” 林宝宝走过去:“嗯，感觉怎么样？” “还行，嗐，第三胎了，身体的反应都习惯了。”徐梦醒说道，“多亏了廖医生和你，这一胎才能平安生下来。” 林宝宝说道:“生孩子最辛苦的是妈妈，我们医生只是协助。”说到这里，林宝宝抬头看了看四周，不见陈银海，就问了一嘴:“陈银海回去了？” “嗯，他今天要去给子英办转学手续。”徐梦醒说道，“今天不办就要等下周了，我就让他赶紧去办。” 林宝宝了然，调侃道:“怎么现在陈银海还会亲自去做这些事了吗？他不是有助理有司机？” “现在哪还有什么助理？家里的司机也辞了。”徐梦醒说道，“你啊，别总调侃他了。对了，你快过来看好好。” “好好？”林宝宝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你女儿的小名啊？” “大名也想取这个。”徐梦醒笑起来，“希望她今后的人生各方面都好。” 林宝宝点头:“挺好的名字。等晓鸥来了，我再和她一起去看。” 保康医院采取的是母婴同室，新生儿出生后，如果不需要特殊治疗或护理，就会和母亲放在同一个病房里，母亲在医院期间，母亲和孩子一直生活在一起，即便有医疗操作，两人分离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母婴同室的好处就在于能够促进母亲和孩子之间的感情，也能够促进母乳分泌，早开奶，还有利于母亲照顾孩子。 不过这样一来，母亲就会辛苦一些了。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新生儿与产妇都适合母婴同室，还要看孩子和母亲的身体情况。 徐梦醒这一胎生得顺，她产后情况良好，孩子也健康，她也想着能够亲自照顾孩子，就安排她们同室了。 林宝宝走过去，看到粉粉嫩嫩的小孩子躺在婴儿箱里，仿佛有片柔软的羽毛在轻轻抚动她的心门，她的眸光变得温柔无比，看着这个刚刚来到世上的小生命，手掌不由得贴上了自己的肚子。 徐梦醒注意到林宝宝的举动，笑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你肚子里的宝宝？他出生的时候，一定也这么可爱。” 林宝宝没有否认:“是，挺期待的。” 第135章 这是迎来第二春了吗 钱晓鸥很快也来了医院，一进门就批评徐梦醒:“我说你也真行，要不是宝宝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孩子都生了。” 徐梦醒哀叹:“你们今天一个个地老批评我，我错了还不行？” “知道错就行。我的小侄女呢？”钱晓鸥目光扫了一圈，发现了躺在徐梦醒病床畔婴儿箱里的孩子，眼睛瞬间亮起来，迅速凑了过去，“长得可真好，取名字了吗？” 徐梦醒回她:“暂时取了个名字，叫好好。” “好好~好好~真好听。”钱晓鸥挺想上手去抓一抓好好的小手，但还是忍住了。 她转过头去看徐梦醒:“梦醒，辛苦了啊，身体怎么样？” “还行。”徐梦醒说道，“前几天医生说我血压有点高，我吓得不轻，还好这次生得还挺顺利。” 钱晓鸥笑:“有我们的‘金字招牌’在，你怕什么？” 林宝宝接话道:“我可不是主治医生，是廖语晴一直在帮梦醒降血压。” “你们保康医院的妇产科还真是人才辈出。”钱晓鸥坐到徐梦醒病床边，指了指她带来的东西，“都是些补品，给你的。” 徐梦醒笑:“你总这么客气。” “这怎么是客气？好姐妹生孩子，我能一点表示都没有？”钱晓鸥说道。 林宝宝插话进来:“我就没什么表示。” 钱晓鸥转头去看林宝宝:“你和寻常人又不一样，你就没这种思想。不过你家陈小虎肯定会帮你表示。” 林宝宝:“……” 正如钱晓鸥所说，林宝宝从来没有这种送礼联络感情的想法，过年过节，给亲戚朋友的礼物要么是父母准备的，要么是陈小虎准备的，她就是跟着走个过场，完全不用操心这些事。 林宝宝想了想，“啧”了一声:“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通人情世故吧？你看看好好身上裹的毯子，那不是我之前买给梦醒的吗？” “是是是，是我夸张了。”钱晓鸥继续调侃林宝宝，“不过这个毯子，是你家陈小虎挑的吧？这么可爱的样式，不像你的风格。” 林宝宝没话说了。 “好了，别贫嘴了。”徐梦醒赶紧插话进来，“晓鸥你今天不上班吗？” 钱晓鸥解释道:“我请了一天假，来看你和好好。” “何必呢？哪天不能看，何必要请假来，多麻烦。”徐梦醒摇了摇头。 钱晓鸥笑起来:“也不全是为了来看你，小光进了乒乓球赛得决赛，我要去给他加油，就干脆请一天假，上午来看你，下午去看比赛。” 徐梦醒惊讶又惊喜:“是市里办的那个青少年乒乓球比赛吗？” “对，他进了小学组的决赛。我肯定要去给他加油，不然这孩子肯定跟我没完。”钱晓鸥讲起这件事来，骄傲得很。 徐梦醒感叹道:“你家小光的运动能力真强，不像子英，不爱运动。” “这种事就是因人而异，小光运动好，成绩一般，我呢，也不指望他考试能考出个什么花来了，他喜欢运动，想打乒乓球，那就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钱晓鸥说到道。 徐梦醒听到这里，心有感慨，说道:“过去我培养孩子，总是把我以为对他们好的东西强加给他们，让他们过得不快乐。” “啧，你以为他们年纪这么小，真的能搞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么？”钱晓鸥无奈地说，“夏曦光这小子，今天想做这个，明天想做那个，最开始跟我说他想打篮球，我说好，给他买了个篮球，还挺贵。还没到一个月呢，他说他不打篮球了，要踢足球，我也说好，让他去了少年宫学足球，结果呢？没到半个月跟我说踢足球会被人骂，他不想踢了，要去学乒乓球，说打乒乓球的人总是被人夸。你说他这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 钱晓鸥说起这些，又气又好笑，叹了声气，继续说道:“我把他好好教训了一顿，跟他说，你想学乒乓球，可以，但你必须坚持学下去，不然下次你再说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不答应你。就这么威胁他，他才坚持打乒乓球，最后打出了点名堂。” 徐梦醒笑道:“你老说你养孩子都是放养，你看你这不是教育得挺好的吗？以后啊，我要跟你学习的。” “你以后带上孩子，我也带上孩子，经常一起玩，让他们小孩跟小孩玩。”钱晓鸥目光转向林宝宝，“等宝宝的孩子出生，我们的队伍就又壮大了。” 林宝宝嘴角动了动:“我这还早。” “哪里早了？”徐梦醒提醒她，“你离预产期不到半年了吧？准备得怎么样？待产包和孩子要用的东西，都开始准备了吧？” 林宝宝欲言又止。 钱晓鸥替她回答了:“这个还真不用操心，我看啊，陈小虎早就准备好了。” 钱晓鸥停了几秒，又调侃道:“说来也是稀奇，之前你们家陈小虎不是不太能接受这个孩子吗？现在我看他开心得不得了，欧阳医生说陈小虎每天开心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林宝宝听到“欧阳医生”几个字，便禁不住接了话:“看来你跟欧阳烨交流挺频繁的。” “不行么？做不成情侣，就不可以做朋友啊？”钱晓鸥已经听出林宝宝话里的意思，先一步抢了话。 徐梦醒惊讶:“情侣？你跟欧阳医生……？”徐梦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钱晓鸥，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笑起来，“哦，原来有人要迎来第二春了。” 徐梦醒这一个月来忙着工作、待产，与钱晓鸥聊天的机会少，也就不清楚欧阳烨和钱晓鸥的事情。林宝宝从来就不是个嘴碎的人，当然不会主动透露钱晓鸥的私事。 钱晓鸥脸色“刷”地一下红了，瞪了徐梦醒一眼；“什么第二春，没有影的事。” “没影吗？”徐梦醒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不是正好来了医院，不过去打声招呼？” 钱晓鸥被调侃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林宝宝走过来，拍了拍钱晓鸥的肩膀:“陈小虎说今天一早欧阳烨有台手术，现在应该差不多下手术台了。” “宝宝，怎么连你也……”钱晓鸥无语了。 第136章 不能开抑郁症证明 林宝宝与钱晓鸥在病房了待了十来分钟，便先离开了。徐梦醒虽然生产顺利，精神也不错，但毕竟刚刚经历分娩，体力和精神都经历了极大的消耗，还是需要多休息。 “梦醒是回家去坐月子吗？”走出病房，钱晓鸥问起这件事来。 林宝宝点头:“她之前的打算是住在租房里，请个月嫂照顾她，但她父母劝了好几次，她也就不坚持了。其实回家了也好，回家了照样能请月嫂，月嫂做不了的事情，还有家里人可以帮忙。” 这倒是。 钱晓鸥点了头，忽而想起什么，问:“那陈银海呢？刚才在病房，你不是提起他来陪产了？” 这是刚才几个人聊天的时候林宝宝无意中提起的，当时钱晓鸥没问，她一直不待见陈银海，怕聊起陈银海来控制不住情绪，影响了原本喜悦的气氛。到了现在，她倒是问出口了。 林宝宝点头:“他是来陪产了，今天早上才离开去给陈子英办转学手续。” “转学手续？不读杭州那个贵族学校了？”钱晓鸥调侃道。 “什么贵族学校，是私立小学。”林宝宝看她一眼，“梦醒离开陈银海之后，两个孩子也留给了陈银海，她又快生了，一边忙工作一边等生孩子，哪有空闲去杭州给陈子英陪读？” 钱晓鸥了然:“转回来也好，也不一定要去上这么高级的学校，陈子英还小，远离父母自己住校，心理上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钱晓鸥走了几步，回到陈银海的问题上来:“陈银海主动来陪产，就是想表现，想让梦醒跟他复合吧？都这样了，梦醒会不会已经心软，要跟陈银海回去了？” “要是梦醒想跟陈银海回去，就不会答应她爸妈回家去坐月子了。”林宝宝说道。 钱晓鸥点头:“那倒也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电梯间，进了电梯，钱晓鸥按下楼层。 林宝宝的目光不经意地一瞥，吸了口气:“你按十三层做什么？” “……”钱晓鸥这才反应过来，她没按一楼，倒是按了十三楼。 林宝宝略一思索，就看出其中的古怪来了:“哦，心胸外科在13楼，欧阳烨刚做完手术，应该还在办公室。” 钱晓鸥:“……” 电梯很快停在了十三层，电梯门打开，林宝宝开口道:“你去吧，我就不跟你去了，我先走了。” 钱晓鸥尴尬地笑笑:“我就去打个招呼，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林宝宝动了动嘴皮，“先走了，再联系。” 钱晓鸥:“……” * 林宝宝刚走出医院门口，廖语晴的电话打了过来。她眼皮跳了一下，以为是徐梦醒出了什么情况。 “我还以为你还在医院，刚去了徐梦醒的病房，她说你刚走。你要是没坐车走，回来一趟吧。” 廖语晴现在使唤起林宝宝来熟练得很。 林宝宝猜廖语晴找她准没好事，拒绝:“我已经上车了。” 廖语晴当作没听到，继续说道:“李秀文你还记得吧？有产后抑郁症的那个孕妇，她家属要我们给李秀文开抑郁症确诊证明，我和莫医生跟他们说明了为什么不开确诊单，他们不听。要不，你回来看看？” 林宝宝:“……” 廖语晴拿准了林宝宝不会拒绝这种事。 十分钟后，林宝宝来到了廖语晴的办公室，一抬头，就看到了李秀文和她的家属。 廖语晴赶紧拉林宝宝过去，朝那几人说:“这是林主任，你们还记得的吧？” “嗯，记得。”李秀文的老公开口说道，“就是林主任跟我们说了抑郁症的严重性，我们才重视起来的。” 林宝宝点了一下头:“嗯，是很严重。” 李秀文的老公情绪激动起来:“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不愿意给我老婆开确诊抑郁症的诊断单？还说什么是为了我们好。” 林宝宝问他:“你们开确诊单，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这是我们的事，你们既然说我老婆有孕期抑郁症，那就开确诊证明。”李秀文的老公继续说道。 林宝宝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秀文，她低着头，一直没说过话。 林宝宝心里有几分猜测，心想，大概李秀文自己并不愿意开什么确诊证明，而是她老公想开。 “吴医生跟你们说过，不给你们开抑郁症确诊单的原因了吗？”林宝宝又问。 男人说道:“说了，说了好几遍，我说我接受啊。” 林宝宝陷入了沉默。 一般来说，医生不会轻易给患者开精神疾病确诊证明，而只会在病历上写“xx状态”，比如“抑郁状态”。医生这么做，也是为了患者今后的生活着想。 如今，被确诊患过精神疾病的人即便康复了，在找工作时被拒绝的可能性仍很大，许多单位、企业明确说明他们不招收有精神疾病史的人，保险公司也会拒绝为有精神疾病史的人上险。 林宝宝不明白，既然李秀文的老公已经很清楚开抑郁症确诊证明的弊端，怎么还坚持要开？ “你接受是你的事情，有抑郁症状的不是你。”林宝宝对李秀文的老公说道，目光看向李秀文，跟她说:“李秀文，你跟我来一下。” 李秀文猛地抬起头，刚想动，她老公伸手拦住她，朝林宝宝说道:“有什么话跟我说就好了。” 林宝宝瞥了他一眼:“我必须跟李秀文谈，你拦着，那我们也没什么其他好说的。你们可以去别的医院看诊、开证明，你觉得呢？” 男人脸色变得不太好了。 他让开了路，在李秀文身侧低声说了两句话，这才让李秀文跟林宝宝单独去谈话了。 林宝宝没绕弯子，开门见山:“你老公逼你来开证明？” 李秀文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林宝宝当她是默认了，又说:“他为什么非要开这个证明，你知道吗？” 李秀文犹豫了许久，这才坦白:“他是听说他们公司有个什么补偿，就是家属有重大疾病的，可以得一些补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果然。 林宝宝早就猜到了，李秀文不可能是自己愿意开这个证明。 第137章 医生也不是万能的 “李秀文，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老公坚持要开你患有抑郁症的确诊证明，就算我们不给他开，他也会带你去别的医院诊断、开证明。” 林宝宝把事情与李秀文道明白了，李秀文仍是沉默，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秀文低低地开口:“但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听他的话。” 林宝宝的眼底闪过许多情绪，最后吐出一句话来:“李秀文，能帮你只有你自己。如果你真的因为摆脱不了‘听话’，不为自己今后的生活着想，那旁人帮不了你的。我们医生也帮不了你。” 林宝宝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没法决定李秀文的人生该怎么走，更没法替她做任何选择。 这是李秀文自己的人生，旁人的建议再多，那也只是建议。 林宝宝没理会后面的事情，离开保康医院的时候，整个人情绪不佳，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想起许多事情来。 她从医的年份不算长，见识过的人生百态也不算多，但即便只有这冰山一角，已经足以叫她感慨不已。 她在妇产科接诊过许多孕妇，有婚姻幸福、开开心心迎接新生命的，有不愿被孩子羁绊、毫不犹豫做流产的，有潇洒人生、单身未婚却乐于生育孩子的，可更多时候，她们都会处于一种纠结矛盾的状态里。 会因新生命的到来对未来有孩子的生活产生畏惧、担忧的情绪，会因为要为这个孩子牺牲个人的生活而烦恼，也会因为家里人尤其老公不能分担怀孕与生育的压力和辛苦而心酸…… 林宝宝从前坚决不要孩子，每次看到这些情形，她都只是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庆幸自己不必陷入这些困境里。 可现在她也即将成为妈妈，即将迎来有孩子的生活，她不再只是冷静的旁观者，有了感同身受，目睹他人的处境时便多了许多烦恼。 但除了徒增烦恼，她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她是医生，可医生不是万能的。其他人的人生她没法干预，别人会走向怎样的未来，她也无法左右。 到最后只剩下一口恨铁不成钢的气。 * 林宝宝一回到家，吃了点东西，倒头就睡。 这几天因为徐梦醒分娩的事情，林宝宝消耗了不少精力，紧张的情绪一放下来，整个人便感到特别地累。 熟睡中她又做梦了。 梦里疯狂生长的大树很眼熟，林宝宝直直站着，呆呆看着那棵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那棵树。 “妈妈。” 有孩子的声音传过来，林宝宝耳朵里嗡嗡地响。 她想起在哪里见过这棵树了。 在从前的梦里，她梦到上一个孩子离她而去的时候，总会看到这棵树，她的孩子就站在属下，最后化为一滩血水。 而现在，林宝宝再次面对这棵树。 那个孩子就站在树下，奶声奶气地叫她“妈妈”，可她看不清楚那个孩子的脸，怎么都看不清楚。 再后来，她向那个孩子走去，走了好久好久，却始终走不到孩子面前。 她能看到孩子向她伸开双臂，稚嫩的声音传过来:“妈妈，抱抱。” 她张开了双臂，却怎么都无法拥抱孩子。 林宝宝怕极了，她撒开双腿跑起来，越跑越快，约跑越累，腹部的疼痛像蔓草，从某一处逐渐生长，疼痛蔓延开来，占据了她整个身体。 “……” 林宝宝从梦中惊醒，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一层。 她惊恐地抬手摸了摸肚子，不安地叫她肚子里的宝宝:“小风铃，你……你能听到妈妈说话吗？” 小风铃没回答她。 林宝宝有些慌。 她起身，从卧室里找出血压器，给自己量了血压，又拿出听诊器探听孩子的胎心。 胎心有些弱，但还算正常。 林宝宝心里难免担心，之前她的胎儿本就发育迟缓，进中心医院保胎后，情况好转不少，之后也没有出现异常情况，她便以为没事了。 可今天做的这个梦，像一团乌云萦绕在她的心里。 林宝宝又叫了孩子一声，孩子仍没有什么回应。 有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摇曳窗台上挂着的那个风铃，“叮铃铃”地响起来。 林宝宝不由自主地朝风铃的方向看，心下一动，脚步也挪了过去。 她伸手想将风铃摘下来。 不知怎的，风铃从她手里脱落，掉落在地上。 林宝宝听见“劈里啪啦”的几声响，风铃碎了一个角。 “……”林宝宝的心尖一颤，她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缓了片刻，林宝宝不再犹豫了，收拾了一些东西，往中心医院去。 下楼之前，林宝宝给陈小虎发了条信息说明情况，便进了电梯。 刚一出电梯，陈小虎的电话便来了:“宝宝，你一个人过去可以吗？要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了。” “我自己可以先去医院，你先别来了，等我去看看情况，也许是我大惊小怪了。”林宝宝说道。 陈小虎哪里肯:“我马上去中心医院找你。你和刘医生联络了吗？” “嗯，她在医院，让我直接过去。”林宝宝知道她拗不过陈小虎，陈小虎既然想去，那就去吧，多个人陪在她身边，她会安心一些。 是的，她现在很害怕。 她害怕小风铃离她而去，害怕她再一次失去她的孩子。 这种害怕的情绪此时已经压倒了理智，让林宝宝脑子里挥之不去窗台上那个风铃掉落地上摔碎的情景。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吗？” 林宝宝又想起了她与钱晓鸥、徐梦醒相聚的那一天，钱晓鸥将那个风铃送给她的情形。 想起那个小摊贩说的那句话。 仿佛那个风铃、那句话、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联系在了一起。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能否保佑她的孩子平安无事？ 林宝宝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腹痛，也没有感觉到宫缩，可她内心居然强烈地升腾起就要失去孩子的恐惧来，就好像她恐惧的一切真的要发生了一样。 人的理性无法完全解释人怎么有时候会相信所谓的直觉，只有当直觉来临之时，人才知道所谓的“直觉”有多么无法忽略。 第138章 她是不是就要失去孩子了 出租车开过两个路口，林宝宝靠在后座上，思绪随着车窗外闪烁的流光起起伏伏。 “前面堵车了。” 司机将车速放缓，对林宝宝说道。 林宝宝直起身子，看周围的环境，这段路她还算熟悉，便开口问道:“绕庆林路过去能绕开堵车吗？” 司机伸手在导航上点了点，点出一条绿色的畅通路线来，说道:“绕庆林路可以，就是路程远几分钟。” “绕吧。”林宝宝说道。 这一堵车还不知道堵多久，绕点远路划算得多。 司机听了林宝宝的建议，打转方向盘，向庆林路绕去。 当时的林宝宝并不知道，她这个决定差点给她和孩子带来了无可挽回的遗憾。 林宝宝赶往中心医院的时候，陈小虎也请好了假，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了出去。启动车子前，他给林宝宝打了个电话，打不通。 陈小虎心里不禁升腾起不安与担忧的情绪来，给林宝宝发了条信息过去。 车开过两个路口，林宝宝仍无任何回音。 陈小虎急了，踩下油门加快车速，想尽快到达中心医院与林宝宝相见。哪知道才开出去几分钟，刘森莉的电话打了过来，陈小虎打开免提。 “陈医生，林宝宝在路上出了车祸，刚送到我们医院。她人没大碍，但腹部受到撞击，有流产的征兆。” 陈小虎心头一紧，手里的方向盘差点打滑。他定了定神，把车停靠在路旁，抓起电话问清楚林宝宝在急诊室还是送进了手术室。 刘森莉将大致情况与陈小虎说了，挂了电话，陈小虎后背微仰，靠在座椅上做深呼吸。 他必须冷静下来，他必须平安地去到中心医院，林宝宝现在需要他。 陈小虎缓了两分钟，让自己的情绪稍加平复，便再次启动车子，往中心医院的方向驶去。 * 林宝宝遭遇的只是小车祸。 当时出租车司机按着她的建议拐进岔路，哪知道从路边突然跳出来一只猫，司机本能地避让，方向盘一打，就直直撞到了路旁的电线杆上。 好在车速不快，两人只受了点皮外伤。 可林宝宝随着撞车整个人往前倒去，腹部撞击到了前方的凸起上，出现了流产征兆。 按理来说，林宝宝的胎儿已经发育近五个月，发育已较为成熟，她的身体素质一向不差，不至于因为撞击就流产。 但林宝宝觉得不妙。 她躺在病床上吸氧，目光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整个人仿佛陷入了黑色的漩涡中，挣脱不出来。 一阵一阵的宫缩搅得她发疼，生理上的疼痛来得猛烈，可盖不住她心理上的恐惧与慌张。 林宝宝一只手攥紧了病床上的枕头边缘，眼睛发疼。 “有出血症状，止不住。给孕妇输液、吸氧后，症状没有改善。” “胎心怎么样？” “175次每分，持续快十分钟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继续监测孕妇和胎儿的情况，我回办公室一趟。” …… 病房外刘森莉与护士的聊天声音隐隐传过来，林宝宝更觉难受，心头仿佛压下了一块巨石，压着她的希望不断地坠落下去，坠入深渊。 一般来说，胎心的正常范围在每分110到160次之间，如果胎儿活动频繁，胎心每分加快10到20次也属于正常现象，但要是这种加快的现象持续十分钟以上，那就是胎心异常，胎儿出现了缺氧，要抓紧处理。 林宝宝很清楚这些，所以她听到刘森莉与护士的对话后，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妙。她一直在保持吸氧，但胎心却慢不下来，也就是说吸氧与输液都无济于事。 林宝宝常年面对各种生育问题，如今脑子里转满了许多知识与经验，想从中探出一条可行的途径来，救救她的孩子。可生理上的疼痛与心理上的紧张恐惧令她无法理出一条正确合理的思绪来，她勉强试了几次，心情更是烦乱。 “老婆！” 陈小虎从病房外冲进来，奔至林宝宝的床畔，握住她的手。 “宝宝，你感觉怎么样？”陈小虎的声音在抖。 林宝宝本就提着一口气，所有负面情绪积压到了胸口，压抑着不将它们倾泄出来，憋得很。眼下陈小虎一来，她仿佛找到了将这些情绪宣泄出来的理由，闸口一开，那些难过的、紧张的、恐惧的、不甘的情绪便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 她抓着陈小虎的手哭泣:“怎么办？我就要失去他了……怎么办……” 陈小虎心里疼得很，附身下去贴近林宝宝，手掌捧了她有些热的脸，指腹擦去她脸上冰凉的泪水。他的手掌粗粝而宽厚，摩挲着林宝宝脸上的肌肤，带给她清晰的触感。 这触感更令林宝宝难受，只要想到他们又要再一次失去孩子了，想到肚子里这个孩子昨天还咿咿呀呀地与她闹腾，今天却要离她而去，她便受不了，眼泪流得更凶。 陈小虎见林宝宝这样难受的模样，忽而心生后悔。 或许他当时应该极力劝林宝宝不要留下这个孩子，或许那个时候林宝宝与孩子的感情还没有现在深刻，也就不会这样伤心。 他有些埋怨这个孩子，埋怨这个孩子总是给林宝宝带来本来不该承受的痛苦。 “宝宝，没事的。”陈小虎贴了贴林宝宝的脸颊，目光看进她的眸子里，“你好好的就行，我只要你好好的，知道吗？” 刚才进病房前，陈小虎已经从护士那里知道了林宝宝的情况，知道这个孩子恐怕很难保住。 林宝宝气上心头，用她剩余不多的力气瞪陈小虎:“你说什么？什么只要我好好的？我要这个孩子好好的！” 陈小虎心里也难过得很，他是埋怨这个孩子，也清楚眼下的情况，可并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失去这个孩子。 这也是他的孩子啊！ 但陈小虎知道他必须坚强，必须比林宝宝坚强。 在他这里，林宝宝永远比孩子更重要。 陈小虎握紧林宝宝的手，坚定地说:“宝宝，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我只在乎你，只要你平安。” 林宝宝心里又愤又恼，可又产生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之感。 她是妇产科医生，她很清楚，如果各种保胎手段都保不了这个孩子…… 那就真的保不了了。 第139章 他居然能听到孩子的心声 在几度挣扎之后，林宝宝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那就是她很有可能会失去这个孩子的事实。 她回想起这个孩子到来后的种种，想起她曾经想放弃他，也曾经因为他的意外到来苦恼无比。 那个时候她以为她能够坚决地流掉这个孩子，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仿佛天意一般，让她不断改变对孩子的想法，最终决定留下他。 林宝宝还想起第一次听到孩子的声音的时候，她以为是什么灵异事件，又惊又怕的。 可现在回想起来，孩子的声音甜得就像是充分汲取了日光的蜜瓜，散发阳光的温暖与瓜果的香甜。 那个声音很吵，总是咿咿呀呀地迫使她去做从前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渐渐地，她已经依赖上那个声音，乖乖听从那个声音的指示，不喝咖啡多喝水，好好吃早饭，健康生活。 到后来，她会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自然而然地做出一些改变，也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对事业、生活有了许多不同的看法。 她与孩子的羁绊深不可切，到如今怕是要硬生生斩断了。 想到这里，林宝宝由心底升腾起一种撕心裂肺的悲痛来。 四年前她在忙碌的工作后出血昏厥，醒来后便已经失去那个孩子了，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也没有任何缓冲。 可这一次，她有了一些时间。 林宝宝想，这一点点的时间，大概就是留给她与孩子好好告别的吧。 林宝宝的目光看向陈小虎，她擦了眼泪，握着陈小虎的手，贴到自己的肚皮上。 “小风铃，妈妈要跟你说再见了。这是你爸爸，爸爸也要跟你说再见了。” 林宝宝在心里默默地向肚子里的小风铃说道。 她垂下眼眸，深深吸了口气。 然而下一瞬，她听见陈小虎满是惊愕的声音传过来:“宝宝……我……我好像听到有孩子的声音。” 林宝宝一惊，抬起眼皮看向陈小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听见小风铃的声音？” “他叫我爸爸……”陈小虎忽而湿润了双眼，“他叫我爸爸……” 林宝宝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过去这么多时日，只有她能听见孩子的心声，只有她能与孩子交流，她也曾与陈小虎说过这件事，可陈小虎不信。 到如今，陈小虎自己也能听到孩子的心声了，可这个孩子却要离他们而去了。 林宝宝并不知道此刻陈小虎内心已是惊涛骇浪席卷而过一般，震惊又喜悦。 听到有孩子的声音叫他“爸爸”的时候，他以为那是幻听。 可他又听到了第二声。 不是幻听，是孩子真的在叫他。 孩子叫他“爸爸”。 陈小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的心情。知道他有孩子了，和亲耳听到孩子叫他“爸爸”，这两种心情是完全无法对比的。后者带来的震撼与喜悦，排山倒海一般，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他与这个孩子血脉相连，这个孩子是他的孩子，而他是孩子的父亲。 陈小虎忽而就后悔了，他不该埋怨这个孩子，不该对孩子有那种抵触的心理。 小风铃是他的孩子啊，是会叫他“爸爸”的孩子啊！ 他怎么可以讨厌小风铃呢？ 陈小虎也落下泪来，抬起手抹了抹眼睛，朝林宝宝笑了一下:“宝宝，你说是不是有神明存在，让我能够听到小风铃叫我？” “……”林宝宝无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明存在，更不知道她与陈小虎为什么能够听到孩子的心声。 这是用她掌握的知识无法回答的问题。 陈小虎俯下身去，低头，将耳朵贴在林宝宝的肚子上，轻声说:“小风铃，我是爸爸。” 林宝宝听着陈小虎温柔的声音，红了眼眶。 她又听见陈小虎说:“要是有神明存在，会不会保佑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 林宝宝想笑话他异想天开，可很快她便自己也产生了相似的想法。 如果神明能保佑小风铃平平安安…… 窗外夜色正浓，医院的灯光明亮无比，能照透林宝宝的内心。 身体上的疼痛不断袭来，她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织中陷入了昏迷。 * 林宝宝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身上有些疼，动了动四肢，意识逐渐清醒。 昨夜的事情瞬间涌现，林宝宝立刻抬手去摸了摸肚子。 腹部保持着怀孕时的隆起，没有变化。 孩子还在？ 小风铃还在！ 林宝宝惊喜得坐直了身子。 她低头去撩起衣服，查看自己的肚子，确认再三，孩子还在。 林宝宝简直不敢相信，奇迹真的发生了。 “宝宝？你醒了？”陈小虎的声音传过来，林宝宝这才发现趴在病床畔睡觉的陈小虎。 男士不能留宿女病房，昨夜陈小虎在走廊的椅子里躺了一夜，清晨病人相继醒后，他才进来陪林宝宝，没想到一不留神又睡着了。 方才林宝宝醒来，有了动静，陈小虎这才醒了过来。 “我们的孩子还在？”林宝宝仍旧不敢相信。 陈小虎懵了一会儿，笑起来，坐到林宝宝身侧抱住她:“是的，我们的孩子还在。宝宝，你和孩子都没事了。” 林宝宝又哭了起来，不说话，只在那里掉眼泪。 她有太多的情绪，喜悦的、感动的、激动的，裹着劫后余生般的感慨，一时间无话能说。 陈小虎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安慰她:“别哭，现在孩子平平安安的，还哭啊？医生说你情况还不是很稳定，情绪起伏不要太大，好不好？” 林宝宝点头:“我知道了。” 陈小虎抱着她，手又贴到林宝宝的肚皮上:“怎么他今天不叫我了呢？” 林宝宝觉得好笑，拍掉陈小虎的手:“孩子需要休息的，你正经点好不好。” 陈小虎咧开嘴笑:“好。” 林宝宝情绪稳定下来，询问陈小虎昨夜发生的事情。 她只记得她大出血，人也失去了意识，昏迷前听到陈小虎紧张的喊叫，又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小虎摸了摸林宝宝的头，说道:“是邱爱文帮你保住了孩子。” 第140章 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 林宝宝出车祸、大出血，差点流产，这么个大事再也不可能瞒住家里人。 住院的第二天，金红叶和陈小虎的妈妈曾丽就火急火燎赶到了医院，嘘寒问暖。 金红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你说你怀孕这么大个事情都不跟我们说，要不是你这次出事了，是不是要等孩子生下来了再告诉我们？我听小虎说你大出血，都快吓死了你知道吗？之前我就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我以为就停职那件事，哪里知道你还瞒着这么大个事？这心情大起大落的，真要吓死人。本来是件挺开心的事情，现在想着你受了这些苦，开心都少了一半了。” 林宝宝安静地听金红叶哭诉完，这才开口说道:“我现在不是没事吗？不告诉你们，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就是想清净一段时间。” 曾丽接话道:“你这孩子，我们就是想照顾你，你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吵你的。现在突然就知道你怀孕了，还差点流产，担心得不得了。” 林宝宝也知道这次的意外大概是吓到几位老人家了，低着头，没说话。 金红叶叹道:“你说你这孩子，之前怎么劝都不肯生孩子，怎么现在肯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要孩子了。”林宝宝说得云淡风轻，“你还不许我改变主意？还是你不想抱外孙？” 金红叶“啧”了一声:“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就是觉得你这改变也太突然了。” 曾丽同意；“是啊，宝宝，你这回……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啊？虽然我们很想抱孙子，但你要是不愿意……” “她这孩子都五个月了，我看她乐意得很。”金红叶插话道，“她就是不想我们管她，所以决定要孩子也不跟我们商量。” 林宝宝哭笑不得:“妈，生孩子是我的事情，要办成这事也是我跟陈小虎商量，跟你们商量有什么用？你们能让我怀孕？” 金红叶拍了拍林宝宝的手:“我说的哪是这个，我是说，你跟我们商量，我们生过孩子，有经验，能教给你一些东西。” 林宝宝更哭笑不得了:“妈，你忘了我是妇产科医生，而且还是个主任医生。” 金红叶:“……” 曾丽笑起来:“说得也是，你看我们两个人急的，净出馊主意。”曾丽左右看了看，问林宝宝:“你在这里住院感觉怎么样啊？要不要转回你们保康医院？那边有你的同事，也能多照顾你一些。” 金红叶这才想起这茬来，接话道:“对啊，现在你的胎不稳，回保康医院治疗不是更好些？” 林宝宝摇头:“别转来转去的了，挺麻烦的。而且我现在挺好的，你们别乱出主意了，我自己有分寸。” 曾丽便不再勉强林宝宝了，又问道:“那小虎每天过来陪你不？” 林宝宝点了下头:“他下班就过来。” “我看这几天我来医院照顾你吧，小虎白天上班，顾不上你。”曾丽又说道。 林宝宝拒绝了这个提议:“别麻烦了，我又不是动手术下不了床，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你们别瞎操心。而且，我喜欢清净你们知道的。” 意思就是不想让人在这里烦她。 曾丽了然:“行，不过你这孩子，有需要的时候跟我们说。” 林宝宝点头。 两位老人家在医院给林宝宝打理各种东西，理了一上午，这才依依不舍离开医院。 林宝宝知道她们突然知道她怀孕的消息，怕是震惊又开心，需要几天去平缓情绪。等她们缓过来了，只怕就要开始上门来烦她了。 林宝宝确实不喜欢这种吵吵嚷嚷的“干涉”，她自己就是妇产科医生，数不清给多少孕妇看过诊、为多少产妇分娩过孩子了，难道还不知道怀孕生孩子应该注意些什么吗？ 但老一辈总觉得她们才是生过孩子的人，有更多更实用的经验，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些经验传授给后辈，想要帮助她们。 林宝宝知道她们也是好心，但她就是这么个性格，不喜欢别人烦她。 傍晚的时候，陈小虎来医院陪林宝宝，给她带了饭，等她吃完，又给她削苹果。 林宝宝提起金红叶和曾丽来看过她的事情，陈小虎说道:“你昨天情况危急，我就告诉他们了。宝宝，是不是我不该说的？” “不是。”林宝宝摇头，“也到时候告诉他们了，你不会真以为我准备等孩子生下来了再说吧？” 陈小虎笑起来:“那也说不定。你要是不喜欢别人打扰，那就别让他们来，我可以照顾你的。” “你做不了这么多事情。”林宝宝说道，“医院那么多病人等着你，你打算丢下他们不管？再说了，告诉他们我怀孕的事情，也不是为了让老人来照顾我，我觉得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挺开心的。” 这一点陈小虎认同:“是挺开心的。” 陈小虎当时只打给了金红叶，金红叶在电话那头一听到林宝宝差点流产的事情，都快哭了。陈小虎安慰了她好一会儿，告诉她林宝宝和孩子已经没事了，金红叶这才冷静了一些，终于反应过来，林宝宝怀孕了。 “宝宝有孩子了？我要当姥姥了？真的假的？” 金红叶那含着怀疑与惊喜的话，陈小虎记得可清楚了。 陈小虎猜测，金红叶挂了电话后就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曾丽，两人这才一道来了医院。 “他们开心，这不是挺好的？以后他们也不会再烦你了。”林宝宝说道。 其实林宝宝和陈小虎都很清楚，双方老人都挺想让他们生个孩子的，这就是上一辈的观念，觉得一个家庭要有个孩子，那才叫完整。这几年来陈小虎一直帮林宝宝挡着这些事，他从不觉得他与林宝宝必须要一个孩子，他能和林宝宝结成夫妻，这对他来说已经很圆满了。 陈小虎的一切都以林宝宝为中心，林宝宝想做的事他便支持，不想做的事他绝不会勉强。 陈小虎看着林宝宝神采奕奕的模样，心情大好，说道:“宝宝，我怎么觉得，我们有孩子以后，他们烦我们的时间会更多呢？” “哦，那也没事。”林宝宝抬了抬眼皮，“他们烦我们，不就是为了关心孩子么？有更多的人疼爱小风铃，挺好的。” 陈小虎轻轻笑了笑。 等待孩子出生的林宝宝，性情真是温和了许多啊。 第141章 她做错了许多事 林宝宝在医院治疗了近一周，胎儿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小风铃又开始精神十足地与她咿咿呀呀了，林宝宝甚至可以预想到这孩子出生后活蹦乱跳的模样。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明存在，替她保护了这个孩子。 可她能确定的是，是邱爱文救了她的孩子。 在医院的这些天，林宝宝思考了她与邱爱文之间的许多事，这二三十年的时光里，邱爱文多数时间都是待她极好的，可以说是恩重如山。 可最后的陷害与背叛让林宝宝对之前这些“好”产生了怀疑，不由得去想，过去那些“好”，是邱爱文的真心，还是假意？这么多年来，邱爱文一直在假装对她好吗？ 因着遭到邱爱文陷害而被暂停执业活动这件事，林宝宝否定了邱爱文所有的好，也决心与她断绝关系。但之前陈小虎与她谈过后，她动摇过，想与邱爱文谈一谈。这一次邱爱文将她的孩子从濒死边缘拉了回来，仿佛给了她一个台阶与契机，让她觉得，她不得不与邱爱文好好谈谈。 至少，要感谢邱爱文救了小风铃。 出院那天，林宝宝刚回到家，就给邱爱文发了条短信，约她见个面。 放下手机，林宝宝的脸色有些沉。 陈小虎放好东西，转过头来看到林宝宝脸色不好，有些担忧:“老婆，不舒服吗？” “没有。”林宝宝摇头，“我约了邱爱文，我该跟她谈一谈，也该谢谢她。” 陈小虎了然，扶着林宝宝坐下，说道:“行，这件事你决定。” 林宝宝点了一下头，沉默片刻，说道:“我没想到她会来帮我。” 这件事林宝宝事后从刘森莉那里了解了个大概。 林宝宝的胎儿之所以出现异常情况，除了因为车祸造成的撞击，还因为她子宫内膜比常人薄一些，之前又流过产，对子宫造成了一些损伤。虽然那次流产之后，她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治疗与调理，但工作一忙起来，就断了调理了。 这次撞击加上子宫的问题，造成了出血症状，差点让她再度流产。 刘森莉发现林宝宝的问题后，当机立断，给邱爱文打了电话，请求调请她来给林宝宝治疗。刘森莉当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中心医院妇产科的水平刘森莉很清楚，不及保康医院，而保康医院除了林宝宝这个“金字招牌”，便只有邱爱文这个厉害角色了。 刘森莉没有犹豫，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刘森莉告诉林宝宝，以她这种情况，不建议她再生第二胎，要是这个孩子流掉了，也不建议她再怀孕，即便再度怀孕，也很有可能再度流产。 林宝宝很清楚这其中的严重性，她不是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人，也不会为了生育不顾自身的身体状况，不断怀孕、流产、清宫，这不是林宝宝的性格。 如今，林宝宝只希望小风铃能够平安分娩，为此，她更加注意调理自己的身体、保护胎儿。 “或许她是出于医生的职责和道德，不可能见死不救。”陈小虎顿了顿，又说，“也可能，是因为她还念着跟你的情分。” 林宝宝没说话。 她想起之前她进中心医院保胎的时候，邱爱文也通过廖语晴来关心过她。 林宝宝不明白邱爱文这些行为的逻辑是什么。如果邱爱文还念着她们之间的情分，为什么在项目资金一事上，邱爱文能够那么干脆地陷害她？ 可要说邱爱文全然不顾旧情，又为什么关心她？ 林宝宝很乱。 陈小虎看出林宝宝的纠结来了，劝道:“别想那么多了，去跟她见个面，聊一聊，开诚布公地聊，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 林宝宝“嗯”了一声。 * 邱爱文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家书店，这是邱爱文最喜欢来的书店，倒不是因为这里的书籍吸引她，而是因为这里有她最喜欢喝的咖啡。 “这里有果汁，你可以点。”邱爱文把单子递给林宝宝。 林宝宝扫了一眼，随便点了杯果汁，抬眸看邱爱文，直入主题:“我是想亲口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 邱爱文笑了一下:“是你和孩子的缘分未尽。” 邱爱文就喜欢说这些玄之又玄的话，她从不夸赞自己的医术，救了人会说别人“命不该绝”，帮了人会说这就是“缘分”。 那么害了人呢？ 林宝宝没再犹豫，直接问道:“项目上的事情，你明知道不是我做的。” 邱爱文点头:“你还是这么直接。” “为什么要推给我？”林宝宝想起这件事，仍是气愤又失望，好在这几个月的时间沉淀了她许多的情绪，让她看上去还算是冷静。 邱爱文饮了口咖啡，沉默片刻。 书店里很安静，柔和的背景音乐与柔和的灯光相融，书架上的书本安静摆放着，等待对它们感兴趣的人们去翻阅开来。 书店外车水马龙，是城市常有的模样。 “我大概是真的老了，人老了，也糊涂了。”邱爱文自嘲地笑笑，“我跟郑岩几十年的夫妻，以前我觉得夫妻吧，是一体又是独立的两个人，能在一起也能分开。还以为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已经不在乎所谓的婚姻家庭了。但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才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的。” 林宝宝没接话，安静地听邱爱文继续说。 邱爱文的目光望向窗外，不知是在看流水一般驶过的车辆，还是匆匆来往的人群。 “我这辈子没做多少错事，最近做错的事情，大概是我做得最多、也做得最错的事了。”邱爱文的声音里含了许多忧伤又懊悔的情绪，“小林，是我对不住你，我也不想给自己找什么理由，我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想保全郑岩，所以牺牲你。” 林宝宝早已猜到个中缘由，只是这些话从邱爱文口中说出来时，她仍然难以接受。 眼前这个人是邱爱文啊，是理智又受人崇敬的妇科圣手，是会教诲她努力学习、治病救人的恩师，更是引导她无数次向前的人生灯塔。 这样一个人，原来真的会做出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 第142章 你还是去自首吧 “你说你为了郑岩，所以选择牺牲我？”林宝宝尽量保持语气的平和，“你明知道被暂停执业对我来说是怎样的致命打击，你还是选择牺牲我？” 邱爱文看了林宝宝一眼，说了句:“对不起。” 在发生那件事之后的许多日子里，林宝宝设想过许多种情况。 想过她与邱爱文从此就如陌生人一样，互不搭理。想过她去质问邱爱文，邱爱文不承认。也想过邱爱文向她道歉的情形。 林宝宝也曾设想，如果邱爱文向她道歉，她会不会原谅邱爱文。 如今这情形真切地发生了，林宝宝却没了多少情绪的波动。 或许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想通了，当邱爱文为了私心牺牲她的时候，她会不会原谅邱爱文，邱爱文大概已经不在乎了。 林宝宝纠结这些问题，最后只是给自己添堵罢了。 林宝宝摇了摇头:“你现在说这句‘对不起’，也没办法补偿我的损失了，不是么？” 邱爱文没有接话。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把挪用项目基金的事情推到我这里，但医院调查过了，并没有造成实质损失。是你把那笔钱补上的？”林宝宝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邱爱文没说话，林宝宝只当她是默认了，惊讶道:“那笔钱数目不小，你怎么补上的？” 邱爱文说道:“你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吗？” 林宝宝听得出来，邱爱文在逃避这个问题。 其实林宝宝从来都不太想打听这些事情，她对这种行政上的阴谋阳谋，没有任何兴趣。可当她心里产生这个疑问后，便不得不往下想，越想，便越直觉邱爱文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她一想到邱爱文可能越陷越深了，便禁不住想问清楚这件事情，更想阻止邱爱文一错再错。 说到底，在林宝宝心底，仍存了一份情谊。 她不想邱爱文陷入万劫不复的底部，至少，她不想亲眼看着一个能够帮助许多孕妇和孩子的医生就这么毁了余生。 “你……挪用了别的款项来填补项目的资金？”林宝宝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这种事情林宝宝不是没有见识过，钱晓鸥是做会计的，常会跟她提起一些公司的人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的案子，讲起来那叫一个唏嘘。 挪用公款不是件小事，可能招来牢狱之灾。挪用的数额巨大，甚至可能被判处三到七年的有期徒刑。 “你去自首吧。”片刻后，林宝宝开口说道。 邱爱文身子僵了僵，低头去看咖啡杯里的水纹，笑了一下:“去自首？把我自己送进监狱？” “这件事迟早会暴露的。”林宝宝说道，“你现在自首，或许情节不严重，不用去坐牢。” 林宝宝见邱爱文还是不肯说，又看了看她的神情，心里有几分明白，问道:“你是怕这件事说出来，你老公也逃不掉对吗？” 毕竟始作俑者是郑岩，邱爱文挪用公款，是为了给郑岩填补漏洞。 邱爱文抬头看向林宝宝:“我一把年纪了，无儿无女，我不想孤苦伶仃地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 林宝宝觉得这个理由荒唐至极:“你以为你帮他瞒了这件事，他就会陪你终老了吗？你不是很清楚他和江敏的事情？” 林宝宝觉得现在的邱爱文脑子不清醒，要说她为爱冲昏了头，可她已经不是小年轻了，与郑岩的婚姻也已经历几十年，怎么还会做出恋爱脑会做的事情？ 林宝宝品着邱爱文话里的意思，便明白了。 邱爱文这辈子大半的心血都在事业上，她帮助了许多孕妇和胎儿，挽救了许多母亲和孩子。可在家庭方面，她只有郑岩这一个依靠。倒不是说郑岩给她多少物质依靠，而是她与郑岩的婚姻持续了这么多年，郑岩早已融入她生活的各个方面，只有郑岩能够给她心理与情感上依靠。邱爱文的年纪大了，她迟早要从医院退下去，像寻常的老人家那样度过自己的风烛残年。 人总是怕孤独的，邱爱文也怕。 她不想孤独地老去，不想失去自己的情感依靠。 林宝宝提起江敏，就是想提醒邱爱文，郑岩已经出轨了江敏，还和江敏有了一个孩子，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继续陪伴在她身边？ “他答应过我，只要这件事过去了，我们还像之前那样好好的。”邱爱文说道，语气里没有多少自信。 大概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郑岩会如他所说的那样，和她“好好的”。 林宝宝觉得邱爱文真是老糊涂了。 林宝宝还想多说点什么，可一时竟不知从和说起。 继续劝阻邱爱文？与邱爱文分析利弊？还是把邱爱文骂一顿让她清醒？ 无论哪一种，林宝宝都已经没有立场去做了。 邱爱文是个比她阅历深厚得多的人，邱爱文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甚至为了实践这个决定不惜让她牺牲，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林宝宝将刚送上来的果汁喝了两口，点头:“行，这是你的事情，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今天来，只是感谢你救了我的孩子，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林宝宝裹紧了衣服，起身想走，又听见邱爱文叫她:“小林，那件事，你不会原谅我了，对吗？” 林宝宝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邱爱文的话，转身径直离开了书店。 店外依旧车水马龙，与她来时没有什么区别。 林宝宝深深吸了口气，冬日的大潮市寒冷而湿润，风可以刺骨，吹得她脸颊有些发疼。 她抓起脖子上的围巾遮住半张脸，朝停车场路边站了站，给陈小虎打电话。 今天陈小虎休息，他怎么都不放心林宝宝一个人过来，一定要陪她来。 陈小虎很快把车开了过来，林宝宝坐进去，吹了会儿车里的暖气，身子暖和起来，便抬手去摘围巾。 陈小虎一面开着车，一面问起林宝宝这次与邱爱文见面后的情况。 林宝宝沉默了了一会儿，没有回答陈小虎的问题，却问道:“陈小虎，你会陪我到老吗？” 这问题问得突然，陈小虎一怔，反应过来后，笑起来了:“当然会。宝宝，你呢，你会陪我到老吗？” 林宝宝白了他一眼:“你个糟老头子，我可不想陪，我要陪我的小风铃。” 陈小虎咧开嘴笑起来。 他坚定地想，他老婆一定会陪她一起慢慢变老的。 第143章 这是准备复婚吗 林宝宝与邱爱文谈过话后，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此前她一直纠结于她与邱爱文的情谊，一直不敢相信邱爱文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接受不了人生灯塔的倒塌。 到现在，邱爱文终于亲口承认了这件事，也亲口告诉她个中缘由。 林宝宝忽而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石头落了下去，那种憋屈与窒息的感觉也随之散去。 她不用再挣扎也不用再左右摇摆，而是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 接受邱爱文确实做了错事、对不起她的事实。 也接受她人生灯塔已然倒塌的事实。 林宝宝仍然会感激邱爱文，感激三十多年前邱爱文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感激邱爱文这些年来给予她的引导和支持，也感激邱爱文救了她的小风铃。 但她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她们之间的情谊也到此结束了。 大概从此以后，邱爱文和她只是同事、上下级的关系了吧。 林宝宝想通了这些，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继续在家安胎待产。 她仍旧坚持每天看资料与手术视频、与业内的同事朋友保持交流，也会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为福利院需要帮助的人们提供帮助。 只是林宝宝现在做起事情来慎重了许多，她不想小风铃再遇到什么意外，她知道她这辈子如果能拥有孩子的话，就只有这一个了，所以格外珍惜。 这四年里她坚持不要孩子，遇到艰难求孩子的家庭，心里没有多少感触。如今她的想法变了，她想要这个孩子，便觉得一个家庭能顺利拥有一个孩子，原来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林宝宝出院后的第二周，钱晓鸥杀上门来了。 钱晓鸥这次上门毫无预警，林宝宝裹了件宽松的家居服坐在沙发里，看不出她隆起的肚子。 “林宝宝，你出这么大个事情，一句话都不跟我们讲的？不拿我们当闺蜜了？” 钱晓鸥一进屋，劈头盖脸一顿骂。 林宝宝:“……” 林宝宝着实没想告诉钱晓鸥和徐梦醒，她觉得她出车祸差点流产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件不太好的事情，何必告诉她们，让她们也跟着担心？ 钱晓鸥和徐梦醒可不这么想，她们觉得朋友之间就应该不仅能有福同享，也要能有难同当。 只是想法是一回事，实践起来的时候，彼此都不愿意麻烦彼此。 “梦醒还在坐月子，来不了，托我给你买了点营养品，对你和孩子都有益的。”钱晓鸥把东西往旁边一放，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林宝宝，片刻后点了点头，“嗯，气色看上去还不错。” 林宝宝无奈:“我真的没事了，虚惊一场。” 钱晓鸥不信:“啧，我怎么觉得你的小风铃是死里逃生呢？” 林宝宝:“……” “我听说你大出血？是邱爱文把小风铃救了回来？”钱晓鸥问道。 林宝宝不用多想，也知道钱晓鸥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 林宝宝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倒是调侃起钱晓鸥来:“欧阳烨告诉你的？” “……”钱晓鸥脸色微变，“说你的事呢，扯欧阳烨做什么？” “行。”林宝宝老实交代，“我当时的情况确实是比较危急，我甚至一度以为，我就要失去小风铃了。之后我大出血，陷入昏迷，刘医生把邱爱文请了过来，我醒来的时候，小风铃已经安然无恙。可以说，是邱爱文救了小风铃。” 钱晓鸥听得心惊胆战的，感慨道:“你说你生个孩子怎么这么惊险呢？上一胎意外流产，这几年来你一直都很排斥生孩子的事情。好不容易决定要这个孩子了，又三番五次遇到些意外情况。” 林宝宝倒觉得没什么，说道:“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经历各种问题？你用不着大惊小怪。对了，梦醒怎么样？” 提起徐梦醒，钱晓鸥来了精神:“挺好的啊，梦醒给我看好好的视频，这孩子白白胖胖的，长得还挺快。梦醒有她妈照顾，陈银海三天两头地往她那里跑，她现在啊，难得地能享受生活，不像以前那样，整天为了老公为了孩子操碎了心。” 林宝宝听钱晓鸥这么说，又想起徐梦醒分娩期间陈银海一直在医院陪着，心里有了些想法，问道:“梦醒是打算和陈银海复婚么？” “什么复婚，他俩离婚手续根本没办完。”钱晓鸥不禁吐槽。 “哦，对。”林宝宝倒是忘了这事了。 钱晓鸥又说:“梦醒想不想跟陈银海复合我不太清楚，但她现在不怎么排斥陈银海。她还没出月子，我也不好上门去看望。有些话在电话里讲不清楚。不过依我看，梦醒很有可能吃这棵回头草。”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徐梦醒本就是个看重家庭的人，她为陈银海、为两个孩子付出那么多心血，心里到底会有许多不舍。 “她耳根子软得很，说不定被陈银海哄一哄，就投降了。”钱晓鸥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吧，也不是想拆人婚姻，就是替梦醒感到不值得。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也没问题的，不是么？为什么非要回去给那一家子做保姆？” 林宝宝想了想，说:“我倒不觉得梦醒耳根子软，她决定离婚的时候，那么多人劝她，她不也还是离开陈银海了吗？就算她以后和陈银海复合，那也是因为她已经想清楚了，觉得陈银海和孩子对她还是很重要，她离不开他们，才会回去。” 林宝宝说道这里，不禁想起邱爱文来。 或许徐梦醒与邱爱文都有同样的渴求，渴求家庭的圆满，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她们可以舍弃其他的东西。 钱晓鸥又叹了口气:“人和人真的是很不一样，像我，就觉得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自由自在，不用跟另一个人绑在一起。梦醒就不一样，她需要家庭，需要有人依靠。” “你觉得一个人生活挺好？”林宝宝目光里含了些别的意味，“那欧阳烨怎么办？” 钱晓鸥顿时脸颊微红:“什么怎么办，他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我现在没有再婚的打算。” 林宝宝捕捉到了钱晓鸥话里的意思，是没有“再婚”的打算，不是没有“恋爱”的打算。 第144章 这个孩子是神明送给我们的礼物 窗台上的风铃又迎着风摇曳起来。 陈小虎把碎裂的那部分粘合起来，效果看起来还行，虽然有粘连的痕迹，但好歹又是那个完整的风铃了。 林宝宝想起大出血那天的情形，想起她出门前风铃在地面上碎裂的模样，既心有余悸又心生庆幸。 或许冥冥之中会有那么点玄机，这个风铃牵连着她与孩子，成为他们之间羁绊的象征。 林宝宝低头，伸手去把搁在窗台上的玻璃瓶拿过来，抽了纸巾擦了擦玻璃瓶上的灰尘。 玻璃瓶又变得干净透亮，里面的星星堆在一起，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画面。 那是陈依依送给林宝宝的星星。 林宝宝握着玻璃瓶，心有些许感慨。 “老婆，站在那里想什么？”陈小虎洗好了澡走进来，见林宝宝又抱着玻璃瓶发呆了，便走过去，从身后抱了抱她。 林宝宝回神:“这瓶星星是我一个患者送给我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是胎儿被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是坚持生下来的那个，对吧？”陈小虎回道，“我记得你和心外科的李勉一起给她做了宫内胎儿心脏矫正手术。” 林宝宝点头:“是她。” “怎么突然提起她？”陈小虎问道。 林宝宝默了会儿，偏过头去靠在陈小虎的胸膛里，过了一会让轻声说道:“她跟我说，如果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我就像是接星星来到这世界上的人。我在想，我们的小风铃，是不是也是从天上来的小星星？” 难得听到林宝宝说这么诗情画意的话语。 陈小虎伸过手去，贴在林宝宝的肚子上，说道:“是啊，小风铃是天上来的小星星，是神明送给我们的礼物。” 林宝宝抬头看他:“你还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啊？” “我不相信有什么神明，但我相信小风铃是神明送来的礼物。”陈小虎笑道。 林宝宝被他这番说辞搅得有些糊涂了:“你说什么呢？前后矛盾。” 陈小虎拥紧林宝宝:“我们的小风铃是小天使，当然是神明送来的礼物了。” 林宝宝瞪了他一眼，也不去回他的话。 又听见陈小虎问:“宝宝，怎么我现在听不到小风铃说话了？你能听见他说话吗？” “能。”林宝宝回答得很干脆。 现在陈小虎已经完全相信林宝宝之前的说辞，相信她能听见肚子里孩子的心声。 真是旁人说百句，不如自己亲自体验一次啊。 自从陈小虎那天听到小风铃叫他“爸爸”后，他便毫无犹豫地接受了林宝宝能够听见胎儿心声这样玄乎的事，并觉得这是神明给他们的特殊礼物。 陈小虎听见林宝宝这么说，低下头去，下巴蹭着林宝宝的肩膀，目光锁在林宝宝的肚子上，问:“那他说什么？” “他说爸爸很烦。”林宝宝推开陈小虎，坐到床上去。 这话当然是糊弄陈小虎的。小风铃现在睡得挺香的，哪有闲工夫与林宝宝交流。 从中心医院出院后，林宝宝能感觉到小风铃的状态越来越好，他在她肚子里活动的次数频繁起来，每天咿咿呀呀的，有精神得很。 经过这一遭，林宝宝更加坚定生下小风铃的决心，她很爱这个孩子，很想看到他出生，很想陪伴他长大。 即便这个孩子来得意外，但正如陈小虎说的那样，这是神明送给他们的礼物，来得意外，却格外珍稀。 他让林宝宝重新审视自我，获得自我的成长。他也让她更理解陈小虎的体贴与宽容。 “你说，小风铃会不会嫌弃我？”陈小虎开始胡思乱想。 他坐到林宝宝身侧，又抬手去摸了摸林宝宝的肚子，被她一手拍开。 林宝宝好笑又好气地看着陈小虎:“我说陈小虎，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 “我哪里神神叨叨了？”陈小虎很不满。 林宝宝想了想，换了个措辞:“即便不是神神叨叨，也是变得很奇怪。” 陈小虎突然笑起来:“宝宝，我之前看你变得奇奇怪怪的，还说你是因为受了孩子的影响，脑子不清醒了。看来说对了一半。” 陈小虎说起这事，林宝宝也就记起来了。 她刚决定留下孩子的那段时间里，陈小虎总看到她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便觉得这是孩子带给她的异常和伤害，接受不了这个孩子。 如今再去想，确实是因为孩子的缘故。 林宝宝问他:“你觉得对了哪一半？” “你那个时候总是自言自语，做些从前不会做的事情，是不是小风铃叫你去做的？”陈小虎已经差不多想明白林宝宝之前的“古怪”了。 从前林宝宝曾与他说过，她听见了奇怪的声音，那个时候他只当是林宝宝压力太大，出现了幻听，以为她休息几天就好。 如今想来，从那时起，他老婆就能听到孩子的声音了。 林宝宝点了点头:“是啊，这个小捣蛋鬼不许我喝咖啡，还每天督促我吃饱饭，你说有没有意思？” 陈小虎也觉得这事挺有意思的，他从前总劝林宝宝健康饮食，林宝宝哪里听得进去。没想到小风铃一来，就把林宝宝治住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宝宝，我想起一些事情来。”陈小虎思考了片刻，又想到了一些事，“之前我误会孩子会伤害你，你反驳我说，孩子不会伤害你，反而在保护你，还说……”陈小虎理了理思绪，“多亏了这个孩子，你才避开了鄱阳路那次车祸？” 林宝宝仰头看陈小虎，没有否认:“是啊。那天我快迟到了，本来想绕近路去医院，但这个小捣蛋鬼一直哼唧，让我不要绕远路。我这才避开了那场车祸。” 陈小虎目光里透出异样的神采来，他弯身下去，把耳朵贴在林宝宝的肚子上，放柔声音:“小风铃，你真是妈妈喝爸爸的小天使，是神明赐给我们的礼物。” 他的声音温柔却激动，就像暗夜里缓缓流淌的溪流，淌过的时候会留下许多安静与美好。 林宝宝的心尖也变得尤其柔软，她抬手摩挲着陈小虎耳畔的发梢，心里头轻声对小风铃说:“宝贝，你和爸爸就是神明赐给妈妈的最好的礼物。” 第145章 是林主任自己不想回医院 小风铃发育到第六个月的时候，大小和蜜瓜差不多，林宝宝腹部的隆起已经很明显了，行动上也有了一些不便。 徐梦醒出了月子，邀请林宝宝和钱晓鸥去家里坐坐，陈小虎给林宝宝准备了些补品，让她拿去给徐梦醒。 徐梦醒一看见那些东西，笑起来:“你家陈小虎帮你准备的啊？” “不然你以为她有这么细心么？”钱晓鸥抢了话，笑话林宝宝。 林宝宝任她们贫嘴。 徐梦醒又说:“宝宝也不是不细心，她的细心都用在手术上了。”徐梦醒目光落到林宝宝隆起的腹部上，问:“你这孩子怀了半年了吧？” 林宝宝点头。 “医院让你回去工作了吗？”徐梦醒又问。 林宝宝摇头:“我被暂停执业半年，还不到时间。” 徐梦醒不解:“你们科室那么忙，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林宝宝向她解释道:“我被暂停执业活动，是医院和卫健委商议以后做出的处罚决定，但不是卫健委做出的行政处罚决定。医院是没有权力停止我医生证的执业权的，但医院可以停止我的处方权和手术资格，想停多久停多久。当然了，也可以给我安排其他的工作，比如做个文职什么的。” 徐梦醒有些糊涂:“你这意思是……你不是真的被暂停执业活动了？既然你可以在医院做别的工作，为什么不回医院？” 林宝宝还在思考该怎么进一步解释，钱晓鸥开口了:“宝宝的意思是，她其实可以留在医院做别的工作，不动手术不开方子就行。但她不想去。暂停执业活动这个说法确实也没错，但这个决定是医院做的，不是卫健委下的处罚书，严重程度不一样。” 这话倒是没错，林宝宝确实是自己不想回医院，她之前因邱爱文的事情心灰意冷，产生自厌自弃的情绪，便干脆回家闲着。邱爱文估计也不想让她继续在医院干涉项目的事情，便与院方商量好了，不给林宝宝安排其他的工作。 这么一来，林宝宝顺理成章地在家闲着了。 大概是闲得久了产生了惯性，林宝宝现在并没有强烈的回医院工作的欲望，所以医院不主动提出停止对她的处罚，她也就乐得清闲、 徐梦醒了然:“难怪有一次梦莹跟我说，林主任还真狠心，医院暂停她的执业活动，她就真的不来医院了。” 林宝宝已经许久没听到科室同事的消息了，科室的同事群里每天都只是转发些医务消息，没什么个人聊天。大概是因为大家知道“冷面阎罗”林主任也在群里，所以不敢造次。 至于他们私底下建了多少小群互相聊天谈私事，林宝宝就不得而知了。 林宝宝听到徐梦醒提起徐梦莹，便想起之前徐梦醒提到徐梦莹给郑岩买设备的事情，又联想到邱爱文为了替郑岩遮掩他贪了项目基金的事而挪用公款，不禁有些担心，问道:“徐梦莹还在帮郑岩做事吗？” “最近没听她提了，应该没有了吧。”说起来，徐梦醒也挺担心的徐梦莹的。但她最近又是生孩子，又是遇到陈银海那档子事，就没有闲暇去管这个妹妹了。 当然，徐梦莹从来都是不听管教的。 林宝宝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没有就好。” 她心里想着，看来得找个时间，问一问张靖最近科室的情况。工作群里能看到的都是些干巴巴的东西，谁知道那群小兔崽子私底下闹成什么样子了。 几人没再谈论林宝宝工作上的事情，转而聊起好好。好好这孩子目前生长顺利，健健康康的，没什么问题。徐梦醒也就轻松了许多，又提起要回去照顾子英的事情:“现在陈银海还在被调查的阶段，也没出个结果，不能回公司上班，也不能去找别的工作，只能待在家里。司机和阿姨都被辞了，他一个人照顾子英……他哪会照顾孩子。” 钱晓鸥不以为然:“哪个人天生就会照顾孩子的？难道你徐梦醒一生下来就会照顾孩子，就是为了照顾孩子而准备的？不会他就去学好了，这么大个人了，能做生意能赚钱，怎么就学不会照顾孩子？” 徐梦醒也不与钱晓鸥争辩，她脸上的愁容仍未散去，大概还在为这件事发愁。 林宝宝说道:“不是还有子英的爷爷奶奶帮忙吗？” “他们能照顾好自己就够了，一大把年纪，哪里管得了孩子？还有琳琳，她一个人在国外，陈银海除了给她钱，都不知道怎么关心她……” 徐梦醒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林宝宝赶紧劝道:“别总担心这些，你刚出月子，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很容易陷入抑郁状态里，产后抑郁症，知道不？” 徐梦醒笑起来:“哪有这么夸张？我就是有点担心两个孩子。” “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觉得陈银海照顾孩子不行，陈银海他爹妈照顾孩子也不行，其实就是只有你自己照顾他们，你才安心。我说梦醒，你怎么就放不下这个担子呢？你现在不是还要照顾好好？哪有这么多精力的？”钱晓鸥脾气软下来，她每次一提起陈银海就火大，可一看到徐梦醒那副样子，又说不出重话来。 徐梦醒低头去看躺在婴儿床里的好好，点点头:“是啊，我还要照顾好好。” 钱晓鸥见徐梦醒有了点理智，继续劝道:“好好还这么小，肯定离不开妈妈。子英都上小学了，懂事多了，又有陈银海陪着，你担心什么？” 徐梦醒叹了口气，说:“要是我有三头六臂就好了，可以同时做很多事情。” 钱晓鸥一头黑线:“梦醒，以前我还觉得你是富婆命，现在看来，你就是个劳碌命，全然被过去的生活pua了，没法重新开始。” 林宝宝听到个新词，问钱晓鸥:“什么是pua？” “哦，你不喜欢关注这些，就是精神控制，具体地说就是……嗐，我也说不清楚，你自己感兴趣就自己去查好了。”钱晓鸥在这种事上向来没什么解释的耐心。 林宝宝:“……” 第146章 不能不注意的宫外孕 这一天林宝宝像往常一样，上线给福利院的人答疑解惑。 今天来询问的人不多，还算轻松。 到了第三个人，林宝宝看着屏幕上跳出的信息，眉间蹙了蹙。 【林医生，我想问问，如果怀孕三次都是宫外孕，是不是身体方面有什么问题？】 来咨询的是福利院的员工朱蕾，林宝宝记得她三十岁还不到，也不知她咨询信息里说的是自己的情况，还是替别人问的。 正常情况下，受精四天后，受精卵会进入宫腔，并逐渐进入子宫内膜，而后繁衍发育形成胚胎、胎儿，但有的受精卵没能沿正确的路径进入宫腔，就会进到宫腔外的其他地方，这就是宫外孕。 宫外孕是子宫外的妊娠，受精卵没能进入子宫腔内，最常见的情况是去往了输卵管，也有进入卵巢、宫颈或腹腔的情况，医学上把这也叫异位妊娠，但异位妊娠并不完全等同于宫外孕，异位妊娠还包括子宫颈妊娠、子宫角妊娠、剖宫产瘢痕妊娠等情况。 宫外孕会引起输卵管破裂，一旦输卵管被撑破，就会引起大出血。宫外孕还会导致孕妇发生血性休克，如果孕妇腹腔急性出血，量大且不能及时抢救，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林宝宝理了理措辞，回了信息过去:【如果多次出现宫外孕，可能是慢性输卵管炎导致的，建议去做输卵管造影，同时查霉菌病。如果输卵管没问题，再考虑其他方面的原因。】 林宝宝想了想，又加了句:【在做检查确定原因之前，要避孕。】 林宝宝对于任何妇产科疾病都会给出最慎重的应答，在她看来，许多重症就是由“不注意”引起的。 林宝宝清楚得记得她经手的一个病例。 宋佳文当时来保康医院看诊，是因为腹痛、阴道流血。林宝宝让她做了检查，显示尿hcg阳性，从彩超可以看到她的左下腹有团块，右边附有囊肿。 hcg是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是最常使用的用来判断是否怀孕的妊娠试验激素，hcg检查结果如果是阳性，一般就是怀孕了。结合彩超后，林宝宝给出了宋佳文患异位妊娠的诊断。 根据宋佳文的回忆，她大概20天前出现阴道少量暗红色流血，两周前就出现了持续性的下腹胀痛，但都没有加以重视。一周前她腹痛的情况没有改善，便去诊所打了消炎针，过后仍有腹痛、阴道出血的情况，这才来了妇产科做检查。 宋佳文当时的情况看起来并不算太严重，但林宝宝很清楚，如果再拖个几天，只怕会引起腹腔内出血，到时候就会危及生命了。 林宝宝与宋佳文讲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宋佳文也是后怕，只说道:“我以为只是小问题，就没有注意。而且也不是很疼，就想着忍一忍过去算了，来医院做检查太麻烦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林宝宝知道，许多女性对疼痛与不适的忍耐程度极强，有时甚至强韧到非人的地步。可她见识过太多因“忍耐”、“不注意”而导致严重后果的病例了，甚至有人死在了抢救室里。 许多人都以为妇科的病只是小问题，可哪里有什么小问题。 如果朱蕾在未确定输卵管是否有问题的情况下，又怀孕了，那只会给她带来再一次的身体损伤与心灵上的痛苦。 朱蕾很快回了信息:【好的，我记下了。谢谢林医生。】 林宝宝舒了口气，靠在椅子里歇一歇。 她禁不住摸摸自己的肚子，心想，能健康地怀上一个孩子，再健康地把孩子生下来，实在是幸运的。 “妈妈~不要怕~” 小风铃大概是感受到妈妈心里的担忧了，又出声安慰林宝宝。 林宝宝摸摸他:“你只会说‘不要怕’，什么事你都说‘不要怕’。妈妈以为妈妈是个厉害的妇产科医生，再难的病症都不会怕。但妈妈真的怕你再出什么意外。” “不会的~宝宝乖的~” 林宝宝真是想笑，逗他道:“宝宝是我的名字，不是你的名字。你叫小风铃，知道吗？” “宝宝乖的~” 又来了。 林宝宝歇了一会儿，又上线去看有没有新的问题，却看到朱蕾又发来了信息:【林医生，我想问，要是输卵管本来是没有问题，也可能出现宫外孕吗？】 林宝宝猜想，朱蕾现在大概是太忐忑了，所以想让林宝宝给她一些确切的指导，好让她心里有个底。 输卵管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出现宫外孕就可能是与子宫问题有关了，如果子宫内膜太薄，受精卵难以在子宫内膜扎根，也有可能会往其他地方去，造成宫外孕。 还有种可能，就是盆腔炎症，这与个人的生活习惯有关，吸烟、喝酒、长期熬夜，都有可能导致人的身体抵抗力下降，引起盆腔炎。盆腔炎症也有可能造成宫外孕。 林宝宝刚打了几个字，目光又瞥了眼朱蕾发过来的信息，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她手指动了动，删去刚打出来的字，换了一个问句过去:【你是想问，输卵管原本是没有问题的，但会不会因为什么原因引起输卵管出问题，并因此引起宫外孕？】 朱蕾回了肯定的答案过来。 林宝宝有不少的临床经验，她很快就推测出了朱蕾极有可能面临的情况:【你是不是经常服用紧急避孕药？】 朱蕾沉默了好一会儿。 林宝宝见她不回答，就当她是默认了，继续回道:【紧急避孕药的一般原理，是通过影响输卵管的蠕动和受精卵落入宫腔的路径而达到避孕效果，但如果避孕失败了，这个受影响的受精卵很有可能就会落到别的地方去，输卵管的异常蠕动也会让受精卵难以达到宫腔。】 林宝宝想了想，又加了句:【简单来说，经常服用紧急避孕药，也有可能引起宫外孕。如果你和你老公想避孕，我认为最合适的办法是他戴套。】 这样既能有效避孕，也能避免对女方的身体造成损害。 林宝宝总是很难明白，有的男人怎么宁愿让女方经常服用避孕药，也不肯在发生性关系的时候戴套。 片刻之后，朱蕾回了句话过来:【我知道了，我以后会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林宝宝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147章 妇产科乱成一锅粥了 林宝宝连着上线答疑解惑了两天，就歇了下来。她现在不敢过于劳累，总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这一歇，她便想着问问张靖科里的情况。 这电话还没打出去，张靖先找上门来了。 林宝宝打开门，看到张靖站在门口的那一刻，她还以为她出现了幻觉。 “张靖？你来找我的？不用上班？”林宝宝一连三问，惊诧得很。 张靖脸上尽是急色，脱口而出:“林主任，你再不回科里，科里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林宝宝:“……” 林宝宝让张靖进了门，待他情绪有所缓和，终于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短短两个月里，保康医院的妇产科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赵欣在网络问诊平台上给患者开处方，哪知出了问题。问题不算大，就是患者隐瞒了肝功能异常的病史，赵欣开出的药对肝功能有一定影响，患者服用过后当然会出现不适。 好在用量小，没造成严重后果。 但赵欣还是因为这件事受了处分。 第二件，是江敏抱着孩子闹到了保康医院来，医院上下这下都知道邱爱文的老公出轨甚至有私生子的事了。 “江敏来闹的时候，我们还以为她又是因为产后抑郁，又像上次那样来找麻烦。哪里想得到，江敏直接找到邱副院长办公室去了，在门口哭诉，说邱副院长的老公骗她，还丢下她和孩子不管。这一闹，医院的人全都知道这件事了。” 张靖简单地将事情说给林宝宝听，林宝宝对此没有多少情绪起伏，也没有什么话要接。 林宝宝早就知道郑岩和江敏的事情，也早有想法，觉得这件事不可能一辈子不透风，迟早会被旁人知道的。 只是林宝宝没想到，江敏会用这么激烈的方式来揭穿这件事。 “渣男”、“原配”、“小三”混斗，歇斯底里地撕逼，这是吃瓜群众喜闻乐见的生活八卦，足够他们茶余饭后议论好长一段时间了。 林宝宝不赞同江敏用这种方法争取自己的权益，但江敏选择这样做了，她也没有立场和理由去评论些什么。 张靖见林宝宝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表情，便有了些猜测:“林主任，你不会……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我觉得这两件事应该不足以让妇产科乱成一锅粥吧？”林宝宝避开了张靖的问题。 她这话也没错，赵欣受处分这事不大不小，医院里每个月受处分的医生多得去了，一个科室总不至于因为一个医生受到处分，就乱了套。 至于邱爱文的事情，虽说邱爱文也是妇产科医生，但她现在已经很少做手术了，只管行政上的事情，说实话，与其说邱爱文的事让妇产科乱套，不如说这几件事让整个保康医院陷入舆论风波中。 张靖脸色一垮:“这两件事还不是最乱的……” 他缓了几秒钟，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些，这才又开口说:“梦莹……徐梦莹她介入到邱副院长和她老公的事情里了。” “？”林宝宝这下糊涂了，“你说的‘介入’，是什么意思？” 张靖的脸色变了又变，换了个说法:“她跟郑岩混在一起，成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了。”张靖顿了顿，又说:“或许不是小三，是小四，前面还有个江敏。” 林宝宝:“……” 林宝宝只觉得额头突突地疼。 “你说……徐梦莹插足邱爱文和郑岩的婚姻？”对于张靖说的这件事，林宝宝不可置信，徐梦莹怎么会成了邱爱文和郑岩婚姻的第三者？ 徐梦莹这个人林宝宝是了解一些的，我行我素，在感情上自由惯了，只爱享受恋爱的愉悦，不愿承担责任，更不想结婚。 但徐梦莹之前的恋爱对象都是原本单身的、年纪也合适的青年，她怎么对一个老头子感兴趣？徐梦莹年轻漂亮，事业稳定，想找什么样的人谈恋爱不行，非要找一个结了婚的、年过六旬的老头？ 图他年纪大？ 林宝宝想起徐梦醒说过，徐梦莹在帮郑岩购买设备，现在再去细想，这两个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事搭上的。 邱爱文、郑岩、江敏、徐梦莹…… 这四个人搅和在一起，是怎样一种混乱的局面啊。 林宝宝觉得简直荒唐。 她脑子嗡嗡地响，张靖在她身边说些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林主任？”张靖见林宝宝的神色变了又变，一直不说话，叫了她两声。 林宝宝回过身来:“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了？” 张靖开口道:“我是说，林主任，现在妇产科乱成一团了，你不回去坐镇，大家都没有工作的心思了。” “你觉得我回去，就能让大家不关注这些八卦，好好工作？还是觉得我回去，能够让徐梦莹浪子回头？”林宝宝的问题直切张靖的心坎。 说到底，张靖来找林宝宝是有私心的的，他确实是为了妇产科着想，但更多的，是想让林宝宝帮帮徐梦莹。 “林主任，你和邱副院长从前的关系不一般，如果你出面，或许能够让邱副院长劝一劝她老公，放过徐梦莹。徐梦莹因为这件事，给医院带来不良影响，被停了工作了……”张靖这话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 林宝宝更不能理解张靖的想法了:“让邱爱文劝她老公放过徐梦莹？张靖，你这想法是怎么产生的？现在是徐梦莹插足邱爱文和郑岩的婚姻，做错事的是徐梦莹吧？” 张靖沉默了好一会儿。 林宝宝又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徐梦莹，但你也要有点是非观。徐梦莹做出这种事情，就要承担后果。她现在被暂停工作，是因为她给医院带来不良影响，医院必须要做出这个决策，这是在维护医院的名声，也是在保护徐梦莹。以她现在处于风口浪尖的情况，你觉得她能安心工作吗？这不是我向邱爱文求情就能解决的，你该让她自己面对自己的过错。” 张靖听了林宝宝的一通教训，低下头去。 林宝宝见张靖那个沮丧的模样，颇为无奈。 她一向知道张靖是个恋爱脑，可恋爱脑到了这个地步，也真是叫人服气。 第148章 为什么插足他人的婚姻 徐梦莹与郑岩搅和在一起的事情，起初保康医院上下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相差太大了，很难能让人联想他们会走到一起。 妇产科的同事见郑岩来找过徐梦莹，但谁会多想呢？ 最初发现不对劲的是院长办公室的小齐。 那个时候，江敏已经来医院闹过一场了，最后被她家里人劝回去了，事情不了了之。至于后续邱爱文和郑岩如何处理这件事，医院的同事当然不知道。 越是不知道，心就越痒，越想知道。 于是只要碰到与邱爱文有关的事情，旁人恨不得竖起耳朵来，以求打探到一星半点的“内幕消息”。 那天小齐去邱爱文的办公室拿资料，走到门口，听到邱爱文在屋里打电话，声音零零碎碎的，居然也能让小齐拼出个大概。 小齐在保康医院有个名号，叫“男人中的大喇叭”，八卦心非常之强。 于是当天下午，医院的小群体里就传开了这样一个消息:邱副院长打电话大骂她老公跟妇产科的徐梦莹纠缠不清。 这不清不楚的小道消息起初没人信，可有人提到江敏，说邱爱文的老公就是个惯犯，没什么做不出来的。又有人说，徐梦莹那种恋爱观，也没什么做不出来了。还有人提起，他亲眼目睹徐梦莹私底下跟邱爱文的老公一起吃饭。 种种消息堆积起来，结论呼之欲出。 有关徐梦莹和郑岩的绯闻越闹越大，邱爱文和徐梦莹不可能没有耳闻，但两个人都采取沉默的方式，充耳不闻。 直到那天。 有人匿名在保康医院的论坛上发了张图片，图片里一男一女站在角落里拥抱。虽然不是高清图片，但已经让人足够看清楚图里的两人，就是郑岩和徐梦莹。 这下算是实锤了徐梦莹和郑岩搞婚外情一事了。 邱爱文短时间被卷入两场婚外情风波中，虽然这事她是受害者，可旁人议论起来，并不会因为她是受害者就嘴下留情。闲言碎语有时候比洪水猛兽还可怕，邱爱文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什么风波都经历过，唯独没有因私事陷入过这样窘迫的境地里。她向医院告假，想休息一段时间，医院也同意。 至于徐梦莹，就如张靖所说的那样，被停了工作，接受调查。 至于停多久，院方没说。 徐梦莹与郑岩究竟是怎么搅和到一块的，谁也不知道。徐梦莹怎么会对一个年纪大她这么多的男人感兴趣，旁人更不知道。 张靖简直急疯了，他一直在等待徐梦莹回头，哪怕她对他说过很多过分又伤人的话，可他仍相信他会等回徐梦莹。哪里能想到，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徐梦莹居然真的完全抛弃他，去找了另一个男人。 如果徐梦莹正经地开始另一端恋情，张靖大概不会急成这样。但徐梦莹这哪是“正经恋爱”，这是在插足他人的婚姻，是要被人唾骂的小三行为啊。 徐梦莹离开医院后，张靖便一直没能联系上她，也不知道她眼下的情况如何。慌乱之时，张靖只能找到林宝宝这里来了。 但事实证明，林宝宝也帮不了徐梦莹。 徐梦莹自己犯的错，必要自己去承担后果。 * 林宝宝因徐梦莹与郑岩的事，一整天都缓不过神来。 张靖一走，林宝宝思虑再三，联系了徐梦醒，询问徐梦莹的近况。 【梦莹啊，我有阵子没跟她联系了。我最近事多，顾不上她了。怎么突然问起她？】 林宝宝看着徐梦醒的回信，只回了句“随口问问”，没提徐梦莹和郑岩的事情。 林宝宝不想刺激徐梦醒，徐梦醒现在够操心的了，好好刚出生，陈银海那边的工作问题还没解决。要是让徐梦醒知道她妹妹成了第三者，那她怕是要晕过去。 晚上，陈小虎做好饭菜，叫林宝宝过来吃。林宝宝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鱼，鱼被戳成鱼泥了，她还一口未吃。 陈小虎心里有几分猜测，问道:“老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太好的消息了？” 林宝宝抬头看陈小虎:“医院发生那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林宝宝不在医院，所以不清楚江敏大闹医院、徐梦莹和郑岩搞婚外情的事情，可陈小虎就在医院啊，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 陈小虎有些窘迫地挠挠头，叹了口气:“宝宝，你刚出院不久，本来胎儿就不稳定，我怕告诉你，你情绪起伏太大，又会伤身体。” 林宝宝倒是能理解陈小虎的担忧，她何尝不是因为怕影响徐梦醒的心情而没有告诉徐梦醒这件事。 林宝宝点了下头:“我没有怪你。不过我现在都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陈小虎一问出口，心里便有答案了，“张靖？” 林宝宝沉默不语。 “他想让你帮徐梦莹？”陈小虎猜得很准。 林宝宝无奈:“我能帮什么？我自己现在都是被暂停执业的情况，徐梦莹因为私人问题给医院带来不良影响，现在舆论正热，医院怎么可能撤销对她的处分？难道让我去劝徐梦莹回头是岸？徐梦莹这个人，平时就喜欢跟我对着干，我怎么可能劝得动她。连梦醒都劝不动。” 陈小虎听完林宝宝这一通吐槽，笑起来:“老婆，看来这事真是让你很生气了。你难得说这么多埋怨的话。” “我这是埋怨吗？”林宝宝无语，“我这说的是实情。”她兀自缓了几口气，又说:“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也过于奇葩了，男男女女的搅在一起，郑岩出轨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出轨第二个，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再说这个徐梦莹，江敏怎么说也是因为被郑岩骗了，也是个受害者，可徐梦莹不是啊，她很清楚郑岩是邱爱文的老公，还要去掺和一脚，这不是找骂吗？” 陈小虎赶紧给林宝宝递了杯水:“好了好了，不气了，快喝点水，消消气。” 林宝宝抬起水杯饮了一口，心里的郁闷仍是消散不去。 她现在真是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善后。 第149章 难道不怕她举报吗 张靖的到来着实给林宝宝带来不小的冲击，她之前宁可闲在家里也不愿意去医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与邱爱文的矛盾。肚子里的孩子月份逐渐大了以后，她便逐渐有了私心，闲在家里是为了好好休息，生怕一工作，又要带来一些意外。 林宝宝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危险，身为一个正值上升期的医生，她怎么能懈怠？医院的同事忙得焦头烂额的，她却寻了这么个机会在家里闲着，想想也挺罪恶的。 可人啊，由奢入俭难。 思虑再三后，林宝宝还是决定回妇产科走一趟，看看科里是不是像张靖说的那样，乱成一锅粥了。 现在代理妇产科科室主任一职的仍是廖语晴。 廖语晴正在办公室办公，见林宝宝来了，赶紧吐苦水:“你说我运气是不是太背了？这才代理这个位置多久啊，就发生这么多事情了。我看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段明宇管这些事。我瞧你现在多清闲啊，真是太羡慕你了。” 林宝宝问她:“那你来背被暂停执业的处分？” 廖语晴:“……” 林宝宝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现在腹部隆起明显，动作都不敢做得太大。 廖语晴见她笨手笨脚的模样，笑出声来:“原来林主任怀孕也跟别人一样，笨手笨脚的。” 林宝宝翻了翻眼皮。 “你都知道了吧？”廖语晴又开口说道，“你说咱们妇产科怎么还会有徐梦莹这样的人啊？我们都是见过了男人女人孩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人了，怎么还会掉进坑里？” 廖语晴的意思是，来妇产科看诊的那些女人，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故事，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不在少数，妇产科的人见得多了，早应该长了教训，不应该犯这些错误。 林宝宝不认同:“你还不是见多了吃油炸食品导致身体不健康的病例，怎么你还一直爱吃？” 廖语晴说道:“啧，你说的这件事，跟我说的，能一样吗？” “差不多。”林宝宝默了一会儿，理了理思绪，“我今天就是来看看科里的情况，我瞧着……也不是很混乱。” 廖语晴站起身来，把妇产科的工作日志丢到林宝宝怀里:“怎么不乱？你看看日志，看看妇产科这个月都做了些什么。” 林宝宝随意翻了翻，眉间微蹙。 “看到了吧？手术排成山了，现在少了一个邱医生，更排不开了。后面患者想排，都只能劝她们去别的医院看看，这生孩子可等不起。还有那些小护士的工作状态哦，你瞧瞧，就这一个月，出错多少次了？叫他们跟手术，一个个就找借口不想跟。我看他们就是嫌累。徐梦莹这事一闹，他们更没心思工作了。” 廖语晴边说着，边拉了把椅子坐到林宝宝身边，颇有要吐血的趋势。 “林主任，我看你还是早点回来吧，我真是镇不住这帮小兔崽们。”廖语晴说道，“而且，我们妇产科缺医生做手术啊。” 林宝宝抬了抬眼皮:“你忘记了？我科室主任的职被停了，执业活动也被停了，不能做手术。” “只要你愿意回来，这些都不是问题。”廖语晴说道，“我在院长那里探过口风了，他也很清楚，当时对你的处罚过了点，而且这只是医院的决定，想撤销那还不就是几个章子的事。” 林宝宝微微低着头，过了片刻，问廖语晴:“你问过邱爱文的意思吗？” “问她的意思？”廖语晴思索片刻，明白了林宝宝话里的意思，“她现在已经告假，暂时离开医院，你俩不冲突啊。” 林宝宝并不是指她与邱爱文之间的冲突。 上一次与邱爱文谈过话后，林宝宝已经能确定，邱爱文为了帮郑岩掩盖项目基金的漏洞，挪用了公款。她现在恐怕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邱爱文难道不会担心她回到医院后，能找到证据举报吗？ 廖语晴见林宝宝不说话，思虑片刻，又说:“你是不是觉得，邱医生还在和你闹矛盾，不想你回医院？其实我也探过邱医生的口风了，她不会阻拦你的，而且……之前你在中心医院住院保胎，她挺关心你的，后来你大出血，不也是她赶过去帮你的吗？” 林宝宝不否认这些，可廖语晴不知道邱爱文做的事情，更不会明白林宝宝的担忧。 如果邱爱文真的不阻止她回医院了，是不是代表……邱爱文不在乎她会不会搜集证据举报？ 还是说，邱爱文认为她出于曾经的情谊，不会举报？ 林宝宝心里想着这些事，思绪有些乱，廖语晴又说了什么，她也没能听清什么。末了，廖语晴来了句总结:“怎么样？回医院来不？” 林宝宝仍有犹豫:“我再想想，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怕没法胜任。” “你怕什么啊？”廖语晴进一步鼓动，“我们妇产科的医护，到生孩子前一刻还在工作的多得去了，没问题的。而且你一直待在妇产科，孩子有什么情况，这么多医护随时能帮你，一举两得，多好？” 这话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林宝宝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会好好考虑的，但我也不可能现在就下决定。我这个情况，回来了也无法主刀做高强度的手术了，很多时候只能打个辅助。” “你能打个辅助做指导，就非常难得了。”廖语晴说道，“而且，你这又不是怀哪吒，过不了半年，你就要卸货了，再休息两三个月，就能上手术台了吧？” 林宝宝眯起眼睛来:“我发现了，你比院长还能剥削人。” 廖语晴笑起来:“我这哪是剥削，我这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林宝宝不与廖语晴继续掰扯了，说道:“这事我先考虑考虑吧。我去科室看看。” “行。”廖语晴点了头，送林宝宝出门时又说，“对了，我看到钱晓鸥也来医院了，你要去找她的话，她应该在欧阳烨那里。” 林宝宝吸了口气，心道，这个钱晓鸥，和欧阳烨进展这么快？前几天听她那语气，还以为没什么戏呢。 藏得挺深的啊。 第150章 高中毕业照 妇产科确实挺乱的。 这种乱不是明面上的鸡飞狗跳，而是细节里的各种无序，这种无序，管了妇产科一年多的林宝宝看一眼就看出来了。 东西乱放，人乱坐，不在工位上好好工作，时不时东凑凑西凑凑地聊天，散漫得很。 林宝宝站在入口，犀利的目光扫过一圈，这群人仿佛感受到一阵寒气一般，立刻安静下来，站直了身子。 “林、林主任。”小红此时离林宝宝最近，迫不得已开口打招呼。 其实林宝宝暂停工作后，也来过妇产科几次，只是前几次都是匆匆来匆匆离开，他们也知道她来是为了公事，大概率没闲暇管他们。 之前几次，林宝宝从没有这样站在这里，用这样冰冷的目光扫视他们。 这样的姿态与目光不得不令众人猜想，那个冷酷严苛的林主任是不是要回来了。 林宝宝没回应小红，寒着一双眼睛穿过人群，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妇产科炸锅了。 “林主任要回来了？” “不是吧？她不是说要休息半年吗？这才几个月啊？” “毫无预兆啊！怎么没一点风声的？” “不要吧不要吧！我还想再过几天好日子啊！” “是不是因为邱副院长暂时离开了，所以林主任就要回来了？” “天啊，你们有没有人去打听一下确切的消息啊！” …… 林宝宝可不会去理会这些呜呼哀哉的议论，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见办公室仍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干干净净的，没什么灰尘，看来每天都有人来打扫。 不知为何，林宝宝看着熟悉的办公室，竟有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不过离开了两三个月，怎么就觉得相隔了很久很久呢？ 大概因为这两三个月里发生太多的事情了吧。 林宝宝行至办公桌前，随意拿起摆在桌面上的台历，台历的页面仍停留在她离开的那个月份，每个日期上都细细密密地备注着一些重要事项。 这就是林宝宝从前常做的事情，除了在日记本上记录详尽的日程，她还会在台历日期上标注一些事项。 “林主任。” 门口传来张靖的声音，林宝宝回神，将台历放回桌面上，转过身去:“进来。” 张靖推开门走进来几步，看着林宝宝，欲言又止，那表情简直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林宝宝皱了皱眉:“我没确定要回来，就算要回来，也帮不了徐梦莹。” 林宝宝说得很直白。 “我知道。”张靖微垂着头，颇有愧对林宝宝之意，“上次回来之后，我仔细想过我的做法，是很自私也很离谱。徐梦莹她做错了事情，是该承担后果的。” 张靖是林宝宝一手带起来的人，林宝宝对他有所期待，却也很清楚他的弱点和软肋。 林宝宝看着张靖说:“你们感情上的事情我不干涉，我想提醒你，徐梦莹恐怕不只是插足别人婚姻这么简单。要是你能找到她，劝她回头最好，不然，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错事来。” 张靖不解林宝宝话里的意思，迷惑地看着她。 林宝宝现在没有证据，也不可能直白地告诉张靖，郑岩的项目资金有问题，徐梦莹和他搅和在一块，如果被牵扯到项目资金这件事里来，只怕会闹出更大的风波。 “总之，你叫她注意点。”林宝宝没细说，“我先走了，你好好工作。” 张靖吃惊:“林主任，你……你不是要回来了吗？” “我还没决定。”林宝宝边说着，边往外走，“其实无论我在不在，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林宝宝没在妇产科多逗留，径直往楼下走。 待电梯到了一路，她才想起廖语晴说钱晓鸥就在医院的事情。 林宝宝略一思索，低头给钱晓鸥发信息。 字还没打完呢，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的绿化小道一角，看到了钱晓鸥。 啧，那站在钱晓鸥身边的人，可不就是欧阳烨吗？ 林宝宝低头看了眼时间，正值午休，难怪呢，肆无忌惮地在医院谈恋爱。 林宝宝没发出那条信息，收起手机来，想了想，回头往内科走去。 内科的几位医护正站在走廊里聊天，见林宝宝来了，露出调侃的笑意来:“林主任来查岗啊？陈主任的病人有点小问题，他去处理了。林主任先去办公室等等？” “好，多谢。”林宝宝没跟他们多话，径直往陈小虎的办公室走去。 背后传来那几位医生的小声议论:“怎么林主任怀孕了脾气还这么臭？” “她要是朝你笑，那不是更恐怖？” 林宝宝:“……” 陈小虎和内科的两外两位副主任医师公用一个办公室，那两位眼下不在办公室，大概是去休息了。 林宝宝坐到陈小虎的位置上，看见他桌子上叠了几本孕产、育儿的科普书籍，哭笑不得。 真不知道这个陈小虎这么紧张做什么，他们两人都是医生，还用得着看这些科普书？ 想是这么想的，但林宝宝还是情不自禁拿起了其中一本，随意翻看。 刚翻了几页，一张照片从书页中掉落下来，摇摇晃晃地飘，落到了地面上。 林宝宝小心挪动身子，将照片捡了起来，看了一眼，照片上端印了一排大字:大潮市高级中学高三五班毕业生合影留念。 “宝宝，我听他们说你过来了，妇产科那边的事情说完了？” 陈小虎从门外走进来，打断了林宝宝的思绪。 林宝宝把书和照片放下，抬头看陈小虎:“说完了。过来随便看看。” “要我送你回去吗？”陈小虎凑到林宝宝身侧，抱了抱她。 林宝宝摇头:“你这还有工作，别乱跑了。” 陈小虎“哦”了一声，低头看见桌面上的照片，疑惑道:“你拿来的照片？” “不是你的么？”林宝宝也疑惑了，“从这本书里掉出来的。” 陈小虎发出“啊”的惊讶声，将照片拿起来看了看，摇头:“不是我的。这本书是欧阳帮我从孙家奇那里借来的，可能是孙家奇的。” 陈小虎仔细看了看，惊道:“这是欧阳的高中毕业照啊，怎么还有钱晓鸥的名字？” 这下，林宝宝也惊了。 第151章 没法拒绝他 几乎没有人知道钱晓鸥和欧阳烨是高中同学。 连钱晓鸥都忘记了。 他们那个年代，网络远没有现在发达，有手机的学生也不多，最多加了个qq，能上网的时候就聊一下。 这么多年来，钱晓鸥换了qq号，也不常用了，像同学聚会这种事，她也并不喜欢参加。日子久了，高中同班同学的名字她已忘了许多，只记得同学之间的一些事情，却想不起他们的名字来了。 再者，当年欧阳烨高三才转来了大潮高中，钱晓鸥那个时候正焦头烂额准备高考呢，哪里能注意到这么个人。 所以，欧阳烨不提，钱晓鸥根本想不起来，眼前这个欧阳医生是她的高中同学。 林宝宝从那张毕业照上看到钱晓鸥和欧阳烨的名字，很多事情便想明白了。 原来欧阳烨不是对钱晓鸥一见钟情，这恐怕是余情未了啊。 这周末，钱晓鸥约林宝宝出门喝下午茶聊天，先是把夏曦光数落了一顿，又提到家里人不知道抽什么风，要给她安排相亲，催着她二婚。 “之前催我赶紧要二胎，现在又催着我二婚，难道除了结婚生孩子，我就没别的事情做了吗？”钱晓鸥很是气恼，“我都有一次失败的婚姻了，他们还不长教训，还催着我结婚。真是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林宝宝说道:“可能就是闲的，没事催一催你。”林宝宝喝了口杯子里的果汁，又说，“不过，你要是去相亲了，欧阳烨怎么办？” 钱晓鸥低头去喝奶茶，林宝宝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这行为是在逃避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林宝宝“啧”了一声:“我前几天回妇产科看了看，在楼下看到你和欧阳烨，有说有笑的。” 话说到这里，也不用多说什么，钱晓鸥就知道她瞒不住了，抬头说道:“你看到我了，也不叫我一声。” “我可没有打扰别人谈情说爱的癖好。”林宝宝调侃道。 钱晓鸥撇撇嘴:“我也不是想瞒你，就是觉得……也不是很稳定，再看看吧。” “我记得你上次还跟我说，暂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林宝宝现在知道了，女人的嘴，那也是骗人的鬼，女人的心真是海底针。 钱晓鸥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口甜品，送到嘴里，慢慢咀嚼，香甜的味道与气息在她口腔里蔓延开，她叹了口气:“我没把持住，行了吧？” 林宝宝不得不往某方面想:“没把持住？你不会是说，你跟他……” “想什么呢？”钱晓鸥白了林宝宝一眼，“我的意思是说，欧阳烨给我的感觉就是……跟他在一起很舒服，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没办法拒绝，你知道吗？” 林宝宝啄着果汁，这她哪知道。 她跟陈小虎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倒也不是说不舒服，但她更多的感受，是和陈小虎在一起，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仿佛永远没有后顾之忧。 大概人与人相处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对恋人的感觉也是不一样，选择和某个人在一起的理由更不一样了。 “而且前不久，多亏他，夏曦光才没出什么大事，我觉得他挺靠谱。”钱晓鸥又说道。 林宝宝想了想，问:“你说的，是上次夏曦光逃学，欧阳烨帮忙找回他那件事？” “哦，那件事啊，那都是多久的事了。”钱晓鸥摇头，“半个月前夏曦光发烧，引起肺炎，怎么都退不下去，我都快急死了。还好欧阳烨去会诊，对症下药，夏曦光才缓了过来。” 说起这件事，钱晓鸥仍心有余悸。 一个孩子从出生到逐渐长大成人，这个过长是极其漫长的，在这个过程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生病住院更是不在少数。 夏曦光从小到大还算比较健康，发烧感冒的次数不多，住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这一次病情来势汹汹，钱晓鸥都吓坏了。 夏曦光发病是在夜里，钱晓鸥有个习惯，半夜会爬起来去看看夏曦光睡得安不安稳，有没有踢被子之类的。她过去一瞧，见夏曦光的被子都蹬了一半下床，便去给他盖好，就这样发现了夏曦光的体温异常。 钱晓鸥赶紧给他量了体温，物理降温不见有效，就喂他吃退烧药。 第二天下午，夏曦光仍没有退烧的迹象，钱晓鸥不再拖了，送夏曦光去医院。 好在钱晓鸥送得及时，也及时发现夏曦光有肺炎症状。 夏曦光这次病情来得突然，烧没退下去，又出现了腹痛腹泻的症状。发热、腹痛这两个症状可以指向很多种疾病，是很难确定病因的症状。医生给夏曦光做了各项检查，考虑到夏曦光年纪小，只能谨慎用药。 钱晓鸥急得直哭，见到欧阳烨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钱晓鸥不是不信任其他医生，可欧阳烨与其他医生不同，她认识欧阳烨甚至两人还有点熟，她对欧阳烨的信任远胜于对其他医生的。 欧阳烨是胸外科的医生，对治疗肺炎有自己的经验，与儿科医生商议后，给夏曦光做了气管镜排查病因。 接下来的几天里，欧阳烨每天都会根据夏曦光的情况调整用药。期间夏曦光的体温总是起起落落，直到第四天，夏曦光的体温终于稳定下来。 “你是不知道那个星期我是怎么过来的，每天守着夏曦光，看见他体温降下来了，心还没放下多久，又升起来了。提心吊胆的。但我每次只要看到欧阳烨过来，看到他给夏曦光做检查、换药，我就相信夏曦光一定没事的。” 钱晓鸥说着这话，眸子里星光点点的。 林宝宝了然:“明白，他在这种时候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很难不心动。” “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钱晓鸥说道，“可能我之前对他也有那么点感觉吧，人非草木，他之前那么诚恳，我也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说是吧？不过，确实因为夏曦光这件事，促使我下了这个决心。不管结果怎么样，试试看总不会亏。” 林宝宝点头，默了一会儿，问钱晓鸥:“你有件事没给我说的，我之前以为他对你是一见钟情，最近才知道你们是高中同学，难怪。” “高中同学？”这下，轮到钱晓鸥惊讶了，“你说欧阳烨是我高中同学？” 林宝宝见钱晓鸥那副惊讶无比的模样，无语了。 第152章 准备收个媒人红包 林宝宝要不要提前回医院工作这件事，牵动着许多人的心。 医院的同事倒不是说有多期盼林宝宝赶紧回医院，他们只是觉得生活太无趣了，需要点有意思的事情调解。林宝宝和邱爱文之间的恩恩怨怨，就是这味调节剂。 邱爱文因为郑岩出轨的事情，惹了不少的注意力，加上一个徐梦莹搅局，这场风波更是闹得轰轰烈烈。她一告假离开医院，许多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林宝宝和邱爱文的矛盾上来。 大家一致认为，既然邱爱文不在医院了，林宝宝也该回来了吧。 可林宝宝迟迟不回妇产科，这又引起一些猜忌。 林主任该不会真的要跳槽了吧？ 陈小虎每天听着这些“流言”，又好笑又无奈。 他回到家，看到林宝宝正在客厅里听音乐进行胎教，俨然没事人的模样。 “老婆，你这里风平浪静的，医院可是暗流涌动啊！” 陈小虎将大衣摘了，换上家居服，走过去抱林宝宝。 林宝宝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暗流涌动？” “关于你回不回医院的事，大家什么说法都有。还有人来问我，你是个什么想法，让我透点风。”陈小虎说道。 林宝宝嘴角动了动:“真是闲得慌。” 陈小虎也来了兴趣:“宝宝，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怎么，你也好奇？”林宝宝看陈小虎的眼睛，“这么八卦啊？” 陈小虎抱住林宝宝，脸颊在她头发上蹭了蹭:“是啊，我也好奇。老婆，有时候我觉得你应该在家继续休息，做你想做的事情。可是有时候我又想，或许回医院工作才是你想做的事情。之前你没有任何争辩就放下来手里的工作，多半是因为邱爱文的关系，现在你和她谈开了，她也暂时离开医院了，是个机会。” 林宝宝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其实我并没有想清楚这件事。在家这几个月，我有过很多想法，气愤过也怨恨过，但都无济于事，我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现在让我毫无芥蒂地自己跑回去，说实话我心里有疙瘩。” 陈小虎明白了林宝宝的意思，说道:“你是想让院方给你澄清？洗刷你的冤屈？” “或许是吧。”林宝宝说道，“我确实不怎么在乎功名利禄，只想做好手术，但我就这样回去，有些憋屈，你懂吗？” 陈小虎揉了揉林宝宝的头发:“我知道，是你受委屈了，他们该给你一个交代。不然，就等半年的处罚期过了再谈回医院的事？” 林宝宝没接话，她心里有几分纠结。 她一向都是不拘小节的人，这次平白无故被扣了这么大一口锅，说毫无怨气是不可能的。她清清白白做人，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这换谁受得了？ 陈小虎不再谈回医院的事情，转了话题:“对了，我今天问欧阳，他和钱晓鸥是不是高中同学，那小子承认了。” 林宝宝翻了翻眼睛:“那张照片那么明显，他还能否认吗？” “嘿嘿。”陈小虎笑起来，“我还问起他们的往事，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高中的时候暗恋钱晓鸥，结果钱晓鸥看都不看他一眼，这么多年后见面，钱晓鸥竟然把他这个人都忘了。我都快笑死了，从没见过欧阳这么狼狈的样子。” 林宝宝同意，确实没见过欧阳烨这么狼狈的模样。 林宝宝默了几秒钟，开口说道:“我以为钱晓鸥知道欧阳烨是她的高中同学，哪里想到，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比我还惊讶。” “这两人真有意思。唉~老婆，你还别说，他俩还挺有缘分的，说不定这事能成。” 林宝宝瞥了他一眼:“怎么，这事成了，你有媒人红包？” “没有没有，你不喜欢我凑活他们的事情，我哪敢阳奉阴违？”陈小虎赶紧否定。 林宝宝倒也不是真的反对钱晓鸥和欧阳烨在一起，她想了想，说道:“其实收个媒人红包也挺好的。” 陈小虎以为他听错了，盯着林宝宝的脸瞧了会，笑起来:“行，我以后积极表现，争取让欧阳烨给我们封个媒人大红包。” 林宝宝:“……” * 林宝宝原本想着，等做了下一次的产检，确定小风铃情况良好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提前回妇产科。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天，林宝宝按着视频教程练瑜伽，这是她近期新迷上的运动。孕期进行适当的瑜伽练习，可以缓解紧张，加强肌肉张力，提高身体的平衡力，还能提高肌肉组织的柔韧度，持之以恒，就能强健和伸展肌肉与关节，有的肌肉和关节是分娩时会用到的部分，强健这些部分能够减轻分娩时的痛苦。 当然了，现在练瑜伽对林宝宝最大的作用，就是能让她心情舒畅。 一节瑜伽还没练完，张靖的电话打了过来。 林宝宝以为又是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医院的事情，没太在意，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林主任，我们科收了个孕妇，需要采取特殊体位剖宫产。倪主任回市人民医院了，我们没医生能做这个手术。” 张靖说的这位倪主任，是从市人民医院暂调过来的妇产科主任医师，顶替的是林宝宝的位子，从前林宝宝接的那些高难度手术，暂时都落到了倪主任这里。 邱爱文告假离开医院后，倪主任身上的压力就更重了。这几天人民医院那边有两位主任医师生病住院，便把倪主任调回去缓解人民医院的压力，保康医院这边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既然保康医院没有可以做手术的医生，就应该马上转到最近的医院去。”林宝宝觉得，这比叫她回去做手术实在多了，“而且，我现在不能做手术，无论客观还是主观上，都没法保证能顺利做手术。” 一来，她被保康医院暂停手术权和处方权，就算要解禁，也需要经过一系列的程序。二来，她现在孕周已经大了，行动不便，她无法保证能够顺利完成高难度的手术。 第153章 病人比恩怨更重要 林宝宝的顾虑很实在，不与张靖说清楚这些，她就算火急火燎地赶过去，那也是浪费时间。 张靖解释道:“孕妇一定要在我们医院分娩，不肯转院。而且我联系过其他医院，他们近期手术都排满了，腾不出医生可以做这个手术。林主任，我知道手续有些麻烦，但特事特办，我们可以申请特批，你也不需要亲自主刀，有你从旁指导，廖医生应该可以的。” 林宝宝这才反应过来，每次医院遇到棘手的事情，来找她的都是廖语晴，这回来的却是张靖，着实让林宝宝感到意外。 “廖医生去给孕妇做治疗了吗？”林宝宝问道。 张靖说道:“对，孕妇的情况很复杂，廖医生和其他科室的医生会诊去了。” 林宝宝了然，她言简意赅说道:“行，我现在过去看看情况。还有，我不能保证我能干涉这台手术。” 张靖赶紧连连同意:“好好好，林主任，其他事情我们会处理好，你不用操心。” 林宝宝便不与张靖罗嗦了，挂了电话，准备东西。 在去医院的路上，张靖已经将孕妇的资料发了过来。 孕妇梁玉兰，孕周40周，因临近预产期，身体情况比较特殊需要进行剖宫产，所以提前住进保康医院待产。 凡是需要进行特殊体位剖宫产的孕妇，都是复杂且棘手的情况。 上一次林宝宝为江敏动的手术，就是车骨刺穿江敏的肺叶，不得已采取坐卧剖宫产的方式进行的。 梁玉兰的情况，比江敏更为复杂和凶险。 梁玉兰患有先天性脊柱裂，腰骶部有肿块，双下肢瘫痪，常年坐在轮椅上，肌肉早已萎缩。 先天性脊柱裂是神经管缺陷疾病，出现这种神经性畸形，一般是因为胚胎时期神经管发育的过程中，出现神经管闭合障碍，造成椎管闭合不全。至于导致胚胎神经管出现异常的具体原因，目前尚不清楚，较常见的是隐性脊柱裂，患者的体表没有椎管内物质突出来，只缺失椎板，按医学上的说法，就是“椎板缺如”。显性脊柱裂则中线有囊性包块突出，囊内有脑脊液，这种情况会引起较为严重的神经功能障碍。 梁玉兰患的是显性脊柱裂，双下肢瘫痪。 “梁玉兰两个月前从县级医院转过来的，当时我们评估了她的情况，建议她到省人民医院去分娩，当时她说她会考虑，但临近产期，她又坚持在我们医院分娩，这才错过了倪主任的手术排期。”廖语晴一面说着，一面调出梁玉兰的病例给林宝宝看。 林宝宝仔细看了下来，问:“会诊结果怎么样？” “我们妇产科和儿科、麻醉、神经外科进行会诊。麻醉后，孕妇整个身体都会处于松弛的状态中，压力就会集中到背部，她膨出的部分有脑脊液，如果这个部分在手术中破裂，就会发生严重感染危及生命。这个手术风险极高，我觉得我们医院眼下没有这个把握把这个手术做成功，我们一直建议让她去省人民医院，但她和她家属都坚持在我们医院做这个手术。” 至于梁玉兰坚持在保康医院分娩的原因，廖语晴不得而知。 廖语晴说道这里，叹了口气:“患者有需求，我们也不可能因为害怕手术失败，就把人赶出去，是不是？” 林宝宝已经看完梁玉兰的病例，也从廖语晴这里了解了大致情况，她意识到这台手术没有张靖说的那样简单，并不是她指导廖语晴就能完成的。 林宝宝思虑再三，说道:“这台手术，即便是我主刀，也只有五成把握。” 林宝宝这话的意思，廖语晴是听出来了。她脸色白了白:“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保康医院的麻醉科和神经外科水平你也清楚，他们有水平优秀的麻醉师和神经科医生，请他们同台手术，倒不用担心。我们妇产科能做这个手术的，不是没有人。”林宝宝说道。 廖语晴看着林宝宝:“你是说你要亲自主刀……” “我说的不是我。”林宝宝语气认真，“我说的是邱爱文。” 廖语晴:“……” 林宝宝这话倒是没错，论技术，现阶段的林宝宝的水平确实高于邱爱文。林宝宝现在正值上升期，又因为年轻，精力和手法上略胜一筹。但论经验以及随机应变的能力，林宝宝还不及邱爱文。 这台手术需要的不仅是技术，还需要丰富的经验。 林宝宝继续说道:“如果非要在保康医院给梁玉兰分娩，那只有让邱爱文来主刀，不然风险太大了。” 廖语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呢？和她一起上手术台？” 林宝宝没什么犹豫的:“如果需要我，我当然会上。” 廖语晴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廖语晴大概没有想到，林宝宝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和邱爱文同台手术。从廖语晴的角度来看，林宝宝与邱爱文之间的矛盾难以缓和，看这两人的意思，大概是没有和好的可能性了。以林宝宝的脾气来说，她爱恨分明，她对一个人的喜爱或憎恶确实从未表现在表情上，但她却能异常明显地表现在言行中。 就比如林宝宝与欧阳烨，全医院上下都知道林宝宝不喜欢欧阳烨。 而林宝宝与邱爱文的恩怨，比与欧阳烨之间的要深刻得多。 廖语晴以为，邱爱文疑似陷害林宝宝的事情让林宝宝彻底没法与邱爱文和好，就不可能与邱爱文同台手术。 毕竟林宝宝能与欧阳烨同台手术，那是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互相不对付而已。 可林宝宝与邱爱文，这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了。 林宝宝看出廖语晴的疑惑了，也没解释什么，说道:“你们先联系邱爱文，看她的意思。至于到时候需不需要我上手术，再说。” 廖语晴点了点头。 林宝宝就这么匆匆来保康医院，又匆匆离开，甚至连陈小虎都不知道她来过。 或许廖语晴并不明白，不管林宝宝与谁有恩怨、有怎样的恩怨，她都不会把这些恩怨置于治病救人之上。 于林宝宝而言，病人的事情，比她的个人恩怨要重要许多。 第154章 同台手术不等于冰释前嫌 陈小虎是从欧阳烨那里知道林宝宝来保康医院的事情的。当天心胸外科有台高难度手术，由李勉主刀，麻醉科主任于高负责麻醉。 正如林宝宝是妇产科的金字招牌，李勉是心外科的金字招牌，于高则是麻醉科的金字招牌，外科治病，麻醉保命，一场外科手术中，麻醉师的重要作用不言而喻。 所以，保康医院的每台手术，都必抢于高。 只是于高也没有三头六臂，哪里能上这么多台手术。 梁玉兰的会诊，就是于高出面的，他也接下了梁玉兰这台手术的麻醉，自然知道后续的事情，也就知道廖语晴请来林宝宝的事情。 可林宝宝不觉得这是“请”，这完全就是张靖的“忽悠”。 “张靖跟我说，只要我指导廖语晴手术就行，等我看过患者的病例后，才知道没这么简单。也不知道是谁叫他这么忽悠我的。又或者，他就是故意诓我回去的。” 林宝宝刚洗了澡，靠在床头，越想这事越觉得生气。 这个张靖，现在真是长本事了。 “可能你许久没回妇产科，你手底下的兵都想念你了。”陈小虎说道，“我听于高的意思，你想让邱爱文来主刀？” 林宝宝摇头:“那帮小兔崽子什么想法我不清楚，但我很清楚，他们不可能想念我，恨不得我永远不回去。”她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眼下的情况，确实只有让邱爱文来做手术比较稳妥。” 陈小虎看着林宝宝的眼睛:“宝宝，你想主刀吗？” 虽然林宝宝这两三个月来一直在家，没有动过手术，可陈小虎知道，林宝宝从未懈怠过。除了每日看文献、看手术视频，林宝宝也用道具练习手术。 所以，即便让林宝宝现在上手术台，她的手法也不会生疏。 林宝宝说道:“如果是其他的情况，我也许能主刀。但这台手术，我主刀的成功率没有邱爱文主刀的成功率高。” “老婆，其实我也不想你主刀，我甚至想，你要回医院，就转去做个闲差好了。”陈小虎说道，“你和孩子的情况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我真的害怕……” 林宝宝知道陈小虎在害怕什么。 害怕她像四年前那样，在一次高强度的手术之后，失去孩子。 “说实话，我甚至不想你再上任何一台手术。”陈小虎靠在林宝宝身侧，贴着她的身体，“宝宝，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我只想着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也顾不上其他患者了。” 林宝宝捏了捏陈小虎的脸:“我知道你的担忧，我有分寸，不会像上次那样不顾自身情况了。” “嗯。”陈小虎若有所思，眉宇间的愁绪仍化不开。 陈小虎明白，治病救人是他们医生的职责，也是林宝宝最喜欢做的事情，她这些年来的努力，都是为着这个目标努力的。 他怎么能劝林宝宝放下她手里的手术刀？ 林宝宝见陈小虎那样，笑话他:“我说你是不是得了产前忧郁症了？” “什么？”陈小虎回过神来，“你又笑话我。我的压力哪有你大。” 林宝宝微微低头，摸了摸肚皮，心里默默地问孩子:“小风铃，你想妈妈回去做手术吗？” “妈妈~妈妈喜欢~做~” 林宝宝明白小风铃的意思。 小风铃说，妈妈喜欢做的事，那就去做。 林宝宝目光放柔，轻声对陈小虎说道:“我相信小风铃是个坚强的孩子，你也应该相信我和孩子，对不对？” 陈小虎抱了抱林宝宝，点头，又问起邱爱文的事:“你还是觉得让邱爱文来主刀比较合适？” 林宝宝点头。 “如果邱爱文不愿意回来呢？”陈小虎继续问道，“你会自己上吗？” 林宝宝思考了片刻，说道:“如果邱爱文因为与我的恩怨，不愿意接这台手术，那她就真的失去了作为医生最后的底线了。”林宝宝说到这里，沉默了几秒，“要是她不接，那我会上的。” 至少在林宝宝看来，她亲自主刀，比指导廖语晴主刀的成功概率要高一些。 而且，这样一来，即便手术失败，承担主要责任的是她林宝宝，不是别人。 * 邱爱文还是守住了她作为医生的底线，回到医院来，与其他医生一道，商讨梁玉兰的手术方案。 廖语晴看到邱爱文的那一刻，心中突然升起一个想法来:难怪过去林宝宝与邱爱文的关系那么好，原来她们在本质上是同一类人。 是啊，邱爱文与林宝宝一样，都是将理想置于其他事物之上的人。 治病救人就是她们的理想。 邱爱文与其他几位医生开过会后，找到廖语晴，叫她联系林宝宝。 廖语晴问她:“请林主任回来做副刀吗？” “不，她主刀，我副刀。”邱爱文说道。 这下廖语晴不明白了:“可是……邱医生你回来不就是为了做主刀吗？而且林主任说过，由你主刀，成功率会更高。” 邱爱文笑了一下:“如果换做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主刀。但现在不行，我最近在服药，药物会影响我的神经系统，我担心手术过程中会出现意外。” 廖语晴一听邱爱文这么说，问她:“你身体不舒服？” 邱爱文没有隐瞒，直言道:“是有点问题，开了点缓解症状的药。你应该知道，有些药物的副作用大，趁我现在还能拿手术刀，让我给林宝宝做副刀吧。” 廖语晴吸了口气，她明白邱爱文的意思。 邱爱文看廖语晴一脸遗憾，笑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年纪也大了，也该退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的状态也不太好……而且，就我这年纪还上手术台的，全国也没多少个了吧？” 邱爱文自我调侃一番后，交代廖语晴:“去和林宝宝商量手术的事情吧。恢复她手术资格的程序也尽快走完。” “好的。”廖语晴应下来，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邱医生，你和林主任……你们……重归于好了吗？” “你觉得我跟林宝宝能够同台手术，就是冰释前嫌和好了吗？”邱爱文反问廖语晴。 廖语晴哪里知道答案。 邱爱文自嘲地笑了笑，没说话了。 邱爱文心里很清楚林宝宝是怎样性格的人。 林宝宝能接受与她同台手术，与她们之间有无矛盾并无关系。 林宝宝大概永远都不可能与她冰释前嫌了。 第155章 困难却成功的手术 梁玉兰的手术定在三天后。 手术前，林宝宝去病房看了看她这位患者。 梁玉兰因先天畸形，常年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看起来瘦弱得很，即便怀着孩子，身形也不像一般孕妇那样变得丰腴一些。 林宝宝无法想象梁玉兰成长过程中吃了多少苦头，更无法感同身受她怀着这个孩子的艰辛。 待林宝宝给梁玉兰做完简单的检查和问询后，梁玉兰突然问林宝宝:“林医生，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不该怀孕？” 林宝宝不解:“你怎么会这么想？” “别人都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刚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可是医生跟我说，我这种情况不适合怀孕，怀孕会给我带来很大的身体负担，而且我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孩子，会很麻烦，风险很大。我换了很多医院，医生都是同样的说法。” 梁玉兰说着，表情有些沮丧。 林宝宝开口道:“想不想生孩子，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医生只是告诉你其中的利弊，不能帮你做选择。”林宝宝顿了顿，放柔语气安慰道:“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你觉得人生有了不一样的意义，所以你想留下他，对不对？现在他就要出生了，你应该开心一些。孕妇的情绪也能影响分娩的。” 如果是从前的林宝宝，她当然无法理解梁玉兰非要孩子的选择。可如今的林宝宝已经多了许多感同身受的想法，能理解一位母亲拼命留下孩子的渴望有多么强烈。 梁玉兰抬头看林宝宝，原本沮丧的情绪扬了起来:“是啊，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以后，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有了光彩。我从小到大都坐在轮椅上，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正常生活，虽然我总是安慰自己，没事的，我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这些话都是骗我自己的。但我有了这个孩子，我居然也能像正常一样生孩子，他让我觉得我的人生有了其他的动力，我以后可以为了这个孩子去好好生活，以后这个孩子就延续我的生命，我希望他能够健康、正常地长大，代替我健康地活着。” 林宝宝安静地听着梁玉兰的倾诉，她从梁玉兰的脸上看到了许多母亲拥有的那种幸福与喜悦。而这些幸福与喜悦，就是林宝宝努力的方向。 林宝宝想，如果她手里的手术刀能够带给更多人这样的幸福与喜悦，她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他会健康长大的。”林宝宝说道，“而且，他很期待亲眼看到他的妈妈。” 林宝宝确实听到了梁玉兰肚子里的胎儿就是这么说的。 似乎她所听到的最多的胎儿心声，就是“想见妈妈”，还有“爱妈妈”。 原来每个孩子对母亲的爱也是一致的啊。 梁玉兰笑起来:“真的吗？他很健康吗？” 林宝宝点头:“是的，你术前检查的结果，你自己应该也知道了，胎儿的情况很好。不过……”林宝宝本想说，手术的风险很大，这才是她从前的风格。 可她看到梁玉兰充满期待与幸福的眼神，便把这些话咽了下去，转而说道:“不过你也要努力，才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 “嗯，我会努力的。”梁玉兰说道，“其实邱医生跟我说过手术的风险了，无论如何，我都要为了我的孩子加油。” 林宝宝点了点头，走出病房。 这一次，林宝宝已不再追究梁玉兰这样的身体情况为什么非要生孩子，也不去追究梁玉兰的老公、家人为什么不劝阻她。 因为林宝宝明白了，纷繁多样的原因最终都会归为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想要这个孩子。“想要”，就是最强烈的、无可辩驳的理由。 就如同她想要小风铃一样。 * 这天，晚上八点，保康医院进行了一台汇集妇产科、神经外科、麻醉科主任医师的高难度手术。 林宝宝主刀，为梁玉兰采取特殊体位进行剖宫产。 麻醉师为梁玉兰进行全身麻醉后，林宝宝使她腰骶部悬空、双下肢抬高，开始剖宫产手术。 几位医生相互配合，两个小时候顺利娩出一个六斤重的新生儿。 手术结束后，林宝宝进了休息室，靠坐在沙发里，许久才平复心情。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了。 这个“很久”，可能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几个月，可于林宝宝而言，确实是很久了。 方才在手术室里，于高控制麻醉剂量，神经外科主任盯着手术过程中梁玉兰的脊椎情况，而林宝宝与邱爱文则专心致志为梁玉兰剖宫分娩。 林宝宝还记得当时手术室里很紧张，医护彼此之间没有多少闲话。 当一场手术中，医护之间连闲聊都没有的时候，就足以能见这台手术有多么紧张了。 期间林宝宝合邱爱文的交流不少，但都是与手术有关的，一台手术下来，两人看似气氛融洽、沟通愉快，实则很淡漠、疏离，只是相互配合完成任务，连同事之间的寒暄与场面话都没有。 然而这样的方式，对林宝宝来说，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林主任，你还好吧？” 张靖也结束了后续工作，走进休息室来。 他见林宝宝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神色有异，赶紧过去关心关心。 林宝宝回神，直起身子:“我没事。” “林主任，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跟我们说。”张靖仍不放心，“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张靖也害怕林宝宝重蹈四年前的覆辙，这台手术困难不小，必然耗费了林宝宝不少的精力。张靖想到这里，总会对他劝回林宝宝的行为感到些许后悔。 林宝宝点头:“我知道，我有分寸。等梁玉兰醒了，你告诉我，我去看看她的情况。” 张靖应下来。 “我回办公室去休息一会儿。”林宝宝没再多言，起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张靖在休息室缓了一会儿，刚想走，迎面碰见邱爱文走了进来。 “林主任回办公室了？”邱爱文径直问道，也不避讳。 张靖点头。 邱爱文“哦”了一声，行至饮水机旁，倒了杯水。 片刻后，她又开口说道:“林主任的胎儿一直不怎么稳定，你们注意些，别让她太操劳。” 张靖有些惊讶，张了张嘴，最后吐出几个字来:“好的，我知道了。” 张靖也看不明白邱爱文这是什么个意思了。 第156章 我回来不是因为一纸调令 梁玉兰的术后恢复很好，出手术室后的第三天，她的各项指标便符合出院指标了。 “嗯，你现在的情况很好，回去后遵照医嘱注意护理和恢复，其他注意事项其他医护会跟你说。” 林宝宝日常查完房后，又特地来看了梁玉兰的情况。 梁玉兰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林医生，要不是你，我和孩子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平安健康。” 林宝宝摇头:“我们医生能做的都很有限，这次你该感谢你自己，是你健康的体质和强大的意志力支撑你顺利分娩。” “或许吧……我心里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我的孩子能够平安健康。”梁玉兰说道，她的目光落在林宝宝的肚子上，又感慨道:“林医生你现在还怀着孕，没想到还肯给我动手术……” “这不影响。”林宝宝不禁抬手抚了抚肚子，“我的孩子现在也很健康，我知道他也会支持我的工作。” 梁玉兰又笑:“林医生你这么好心，将来你和你的孩子一定好心有好报的。” 林宝宝没说什么，她想她只是完成了她的本职工作，不必承受这样的赞誉。 可林宝宝不知道，她的本职工作，对于受她救治的母亲和孩子来说，就是莫大的恩惠。 林宝宝了结了梁玉兰的事情，回到办公室，看了看有些凌乱的桌面，并不想收拾。 她发现在家休息几个月后，她染上了一个坏习惯，那就是不爱收拾东西了。 从前她仿佛有洁癖一般，总要把办公室收拾得整齐干净，只要乱了，她就看不顺眼，就会心烦意乱。 如今她面对满桌凌乱，却无动于衷。 林宝宝接了梁玉兰这台手术，却并没有明确表示她要回妇产科来了。这几天她也没有接任何新的手术或出诊，更没有再履行科室主任的职责。 她就像是被借调来的医生一样，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完成梁玉兰的那台手术。 林宝宝刚坐下没多久，段明宇就来了。 林宝宝眼睛一眯，知道段明宇找她准没什么好事。 “林主任，这次手术还挺顺利的嘛。”段明宇又开始说场面话。 林宝宝眼皮抬也不抬:“嗯。” 段明宇:“……” 林宝宝爱答不理的模样段明宇已经习惯了，他脸皮厚得很，自顾自话地又讲了一会儿场面话，才问道:“林主任是想提前回妇产科工作吗？” 林宝宝微微皱了眉头。 她知道段明宇话里的意思。 这次特批，只是批准她回保康医院做梁玉兰这台手术，并不是批准她重新开始正常工作。 段明宇这话的意思，是在试探林宝宝的态度，他这话的意思，是问她是不是想回医院，而不是院方想让她回医院。 林宝宝直言了:“段科长是想问我，要不要交一份申请，请求医院让我提前回来？最好言辞恳切，表达认识到错误的觉悟，好让院方发放慈悲，撤回对我的处罚，对不对？” “……”段明宇听着林宝宝毫无情绪地说着这阴阳怪气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过，段明宇到底是见过不少场面的人，经常处理医务上的事情，在各个科室和医护之间的来往游刃有余，再阴阳怪气的话，他也能吞下去。 过了片刻，段明宇露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林主任还是对院方处罚你的事耿耿于怀啊，但你也知道的，我们也也是按章办事，对事不对人。” 这套说辞极其官方，极其冠冕堂皇。 林宝宝也并不打算就此事多说些什么，当初她被保康医院暂停执业活动的时候就没有争辩过什么，现在时过境迁，她更不可能再争辩什么了。 只是她不争辩，不代表院方就可以将错就错，理所当然地把这件事翻篇。 林宝宝没法接受院方这样的态度。 林宝宝眸子动了动，说道:“嗯，我也是对事不对人。我这次只是来给梁玉兰做手术的，现在做完了，确实应该回去继续接受处罚，不应该留在医院让你们为难。” 段明宇脸色微变，赶紧开口道:“林主任，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不要紧。”林宝宝打断段明宇的话，“我回来，只是因为患者需要我，不是因为医院的一纸调令。段科长，我希望你和院方明白这一点。” 段明宇听林宝宝这话，便明白林宝宝的意思了。林宝宝的态度很明了，她不会顾忌院方的那些行政指令，她想做的只是治疗病人而已。但她现在极其不满院方的做法，更不会主动向院方低头。 段明宇不得不谨慎应对这件事，林宝宝是保康医院妇产科的金字招牌，她的能力有目共睹，不少医院都曾向林宝宝伸出橄榄枝，林宝宝被暂停执业活动以后，更是频繁传出林宝宝想跳槽的传闻。 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保康医院可能真的要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医生。 段明宇笑起来:“林主任，你该不会想用跳槽的事情威胁医院吧？我看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林宝宝的脸色变得很冷，她看着段明宇那张脸，半晌不说话，盯得段明宇后背一层汗。 许久后，林宝宝吐出一个字来:“哦。” 段明宇:“……” “还有事吗？”林宝宝这话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段明宇嘴角抽了抽，摇头:“没有了。申请回医院的事情，林主任你再想想，毕竟也只是个流程，形式而已。” 在段明宇来找林宝宝说这番话之前，林宝宝心里确实有所倾向，也觉得向医院申请回院这件事，不过只是个程序，她能回来继续帮助患者就行了。 可段明宇这么说了，林宝宝就另有考虑了。 她不能这样不清不白地回来。 段明宇起身，跟林宝宝告别，走之前又来了一遍:“林主任，这件事你再考虑考虑哈。” 林宝宝低下头去，段明宇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她甚至没说一声告别的话。 第157章 需要院方给个明确的态度 “我之前觉得，其实院方的态度不重要，我只要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就好，医院行政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不用理会。但我现在发现，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 晚上，林宝宝与陈小虎提起段明宇那些话，胸口仍觉得有口气下不去。 陈小虎理解林宝宝的愤怒，林宝宝被暂停执业活动这件事本就是无辜受累，如今院方还想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让林宝宝主动妥协回去，林宝宝哪里是这种受气包。 陈小虎接了林宝宝的话:“他们确实应该给个明确的态度，否则你就算回去了，重新管理妇产科，也会有很多麻烦。” “我如果主动低头回去，那就是彻底承认我确实在项目资金上动了手脚，我这辈子都要背着这个罪名，以后我还怎么在科室树立威信？”林宝宝说道，“如果没法树立威信，我就没法带领他们按照我的设想去做，就没法做我想做的事情。” 林宝宝的担忧就在这里。 她留在保康医院，是因为保康医院给了她科室主任的位置，正如陈小虎之前与她说的那样，科室主任让她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科室，按她的理念去教导手下。 如果院方不给林宝宝一个明确的态度，她以后在保康医院妇产科的领导地位就无法明确，总会有人拿这件事来非议她、编排她，让她不得安宁，更无法开展工作。 那她的理念怎么能铺开呢？她对接收疑难杂症的坚持还能继续吗？ 陈小虎听了林宝宝这番话，就明白她的愤怒所在。 “宝宝，如果保康医院没法处理好这件事，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可以去别的医院？”陈小虎说道。 他用的是“我们”，表达他会与林宝宝共进退的决心。 林宝宝抬手，指头在陈小虎额头上戳了一下，说道:“哪有遇见问题就跑的？” “可你遇见邱爱文的问题，不也跑了吗？”陈小虎笑她。 林宝宝:“……” “宝宝，我只是不想你受委屈。你还这么年轻，以后大有可为，要是因为保康医院的冷处理而浪费掉前程，我觉得不值得。”陈小虎与林宝宝分析利弊，“而且，你从前留在保康医院，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邱爱文，不是么？现在连这个原因都没有了，想走也不是不可以。” 林宝宝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坦言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也不是一点动心都没有，但我不想这样解决问题，保康医院要么彻底坐实我这个罪名，要么给我澄清。不能模棱两可。” 陈小虎又问:“如果……保康医院下狠心，一定要你背这个罪名呢？” 林宝宝从沉默了很久。 这个问题，她从前曾经有过答案。 可现在，经过段明宇这么一搅和，她便有些犹豫了。 看来有的事情，还是需要一个明确的处理。 * 林宝宝处理完梁玉兰的手术，把工作移交给廖语晴，便又不去医院了。 原先以为林宝宝会借这个机会提前回医院的同事，一时间猜不透林宝宝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这或许是保康医院能够给出的最好的“台阶”，林宝宝该顺势而下才对。 让保康医院承认给林宝宝的处罚是个错误，这怎么可能呢？ 廖语晴是亲眼看着林宝宝再次离开保康医院的，林宝宝走之前，廖语晴无奈叹了一句:“我这几天看你对待患者的态度和以前不同了，以为你的性子变得温和一些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倔。” 林宝宝没说话。 有的事情她确实可以接受模棱两可的处理方式，但这件事情不行。 廖语晴送走了林宝宝，回到办公室，一直摇头叹气。 “廖医生，林主任真的走了？” 刚从一台手术上下来的张靖原本还想找林宝宝聊一聊，没想到林宝宝的办公室又空了。 廖语晴摊手:“你们林主任的脾气你还不清楚？以为坑蒙拐骗能把她骗回来？” 张靖有些沮丧:“我觉得林主任是丢不下病人的。” “她确实丢不下病人，但我都听说了，段明宇去找了林主任，让她主动承认错误、主动写申请回来，林主任怎么会答应？”廖语晴现在也想明白林宝宝的担忧了，“她要是这样回来了，以后还怎么教导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她的工作会很难展开。” 张靖考虑的当然没有林宝宝和廖语晴这么深刻，他只知道，妇产科不能没有林宝宝。 两人正说话间，邱爱文来了。 邱爱文和林宝宝一样，回医院来都只是为了梁玉兰这台手术，只是手术一结束，邱爱文见梁玉兰情况稳定后就离开了医院，后续都是林宝宝和其他医生在跟进。 “林宝宝不在医院？”邱爱文一进来就问了这话。 廖语晴微怔，给了张靖一个眼神，张靖心领神会，朝门外走去，把空间留给廖语晴和邱爱文。 只是张靖走得不情不愿的，他也想听听这两人会就林宝宝的事说些什么话。 廖语晴见张靖走了，朝邱爱文点头道:“林主任回去了，她和院方没达成一致。” “没达成一致是什么意思？”邱爱文问。 廖语晴理了理思绪，把前因后果与邱爱文说了一遍，邱爱文了然:“我知道了。我今天来找她，也是想跟她谈回医院的事情。” 廖语晴有些惊讶:“邱医生你是……同意她现在就回医院？” “我有什么不同意的。”邱爱文嘴角露出勉强的笑意来，“通过这次手术你们也看到了，保康医院没人能取代她，为了医院着想，还是早点让她回来得好。” 廖语晴腹诽:当初你和院方暂停她的执业活动的时候，怎么不为医院着想了呢？ 廖语晴轻咳一声，说道:“但现在看来，林主任回来的意愿好像不是很强烈……而且，我觉得，她要是跳槽到别的医院，也不是不可能。” 廖语晴甚至想，要是保康医院还是这种态度，她也会支持林宝宝跳槽。 邱爱文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点了一下头:“嗯，情况我了解了，我会和院长谈这件事。” 第158章 要不要跳槽 林如凡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林宝宝和保康医院的矛盾，一大清早，借着看望林宝宝的借口，上门来当说客来了。 陈小虎去上班了，林宝宝刚吃完早饭，打开门看见林如凡的那一刻，很是惊讶。 但林宝宝很快猜测出林如凡的意图，请林如凡进门，给她倒了杯水，开门见山:“你来又想劝我跳槽去你们潮汐的医院？” “嗐，你看你，怎么老把人想得这么功利呢？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你很久没来福利院了，我听她们说你前阵子差点流产，都住院了，挺担心的。我就是太忙，当时不知道你的情况，没能去看看你。” 林如凡这话倒也是实话，她确实也是关心林宝宝的。 林宝宝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你要真的不是冲着劝我跳槽的目的来的，那今天就不能提这件事了。” “唉~别啊。”林如凡赶紧见好就收，“来看你是主要目的，想跟你说说跳槽的事情是次要目的。” 林宝宝:“……” “你也别这么快拒绝，可以先了解了解我们医院的，没有那么差。你还可以去我们医院看看，看那边的氛围怎么样。”林如凡说得倒是很诚恳。 林宝宝眸光动了动，问林如凡:“我去你们医院，你能给我妇产科科室主任的位置？” “呃……这个……”林如凡稍有犹豫，“这个我还不能确定，不过，凡事都可以商量。” 林宝宝便说道:“从我了解的信息来看，你们医院妇产科的现任科室主任是个元老，几乎你们医院刚成立的时候，她就在了，对你们医院的贡献很大，也很有威望。再者，她老公是你们潮汐集团的高层。就这个关系来说，你有可能把她撤下去，让我去空降去任主任吗？” 林如凡语塞。 诚如林宝宝所言，潮汐集团私立医院的妇产科主任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可能轻易卸任。 林如凡笑道:“就算不能许给你科室主任的位置，但可以给你更好的待遇，也能给你很多权力，让你尽量自由发挥。” “但还是要在科室主任之下，是不是？”林宝宝直白地指了出来。 林如凡没说话了。 林宝宝便把心里的想法如实说出来:“以前我留在保康医院的最大理由，是我的恩师在保康医院。到后来，老主任把妇产科主任的位置交给了我，我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现在我是和保康医院有了一些矛盾，如果解决不好，我或许会考虑跳槽，但也会优先考虑更广阔的平台，或是能许给我科室主任的地方。” 显然，这两个条件潮汐集团的私立医院都无法满足。 林如凡深知林宝宝的性格，见她已经拒绝得这样明确了，叹了口气:“你看，我们还是没有做同事的缘分。不过没事，要是以后你后悔了，随时可以来我们这里，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你。” 林宝宝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林如凡的热情邀约。 林如凡倒也豁达，不再谈论这件事了，又与林宝宝聊起一些闲事，聊着聊着，聊到了陈银海身上。 “我是听我老公提起这件事的，具体细节没说，只知道他是因为项目问题遭人举报，现在集团正在对他进行停职调查。调查到哪里了，这些我老公也没法透露给我。我觉得陈银海也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啊，这些年来我老公一提他，总是赞不绝口的，前不久还说这次总经理的位置，陈银海有很大的竞争力。” 林如凡说道这里，想到了什么，朝林宝宝看:“那他工作出了问题，他老婆……就是你那个闺蜜，是不是就更要离婚了？” 林宝宝摇头:“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林宝宝的话也算是实话，虽然现在陈银海隔三岔五往徐梦醒那里跑，徐梦醒似乎也没排斥陈银海，但要说徐梦醒是要继续坚持和陈银海离婚，还是和他和好，这一点林宝宝确实不清楚。 “真是飞来横祸，谁能想到陈银海会摊上这种事呢？”林如凡继续感慨，“我要是你闺蜜，先不说是不是要离婚吧，至少不会现在和好，至少要等他这个事尘埃落定了再做决定，不然一定一地鸡毛，我可受不了这些。” 林如凡与徐梦醒不同，她虽然和徐梦醒一样也渴望要孩子，也渴望有一个圆满的家庭，但她会审时度势，做出对自己更有利的选择。 林宝宝听林如凡讲这些，叹道:“希望她自己想清楚吧。” 但林宝宝眼下更担心的是，徐梦醒知道徐梦莹插足邱爱文和郑岩婚姻的事情。 林如凡离开后，家里又安静下来了。 林宝宝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处理邮件。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向林宝宝投来橄榄枝的医院和机构不少，有些医院和机构不知怎么的，把邮件发到陈小虎那里去了，但总有发到林宝宝这里来的。 林宝宝已经明确回绝了一些邀约，还有几个，她目前还没回绝。 段明宇那天的态度让林宝宝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毫不犹豫地回绝别的医院或机构的邀请，而是想多考虑一点。 毕竟保康医院到现在都没能给她一个明确的态度。 正想着这些，一封新的邮件跳了出来。 这是来自南京一家医院副院长的邮件，邮件倒也不像其他的来件那样，直接邀请林宝宝跳槽去他们那里，话说得挺温和:【听闻林医生最近有可能想换工作地点，如果有兴趣，欢迎来我们这里看看。】 林宝宝的目光落在邮件的落款署名上:济安医院潘锦文。 林宝宝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潘锦文”这个名字了，但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十几年前，林宝宝刚进入大学的医学院读书的时候，潘锦文是医学院的院长。可以说，林宝宝最终会走上妇产科这条路，外因中一半是因为邱爱文，另一半就是因为潘锦文。 第159章 早已远去的学生时代 年轻的学生总是对未来充满各种憧憬，更对未来的自己充满各种设想。 新生入学典礼上，医学院的院长潘锦文发表讲话，十七岁的林宝宝坐在一群学生中，澄澈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主席台上带着浅笑的潘锦文，听到她说的那句:“你们之中有人将来会拿起手术刀，有人会守病房，有人坐着给人看诊，有人站着为人开刀，也有人低头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无论你们将来在哪一个位置，都不要以为这是条轻而易举就能走过去的路。” 那时的林宝宝想，她将来会成为哪一种人呢？ 那时的林宝宝还尚不明确。 几天后的理论课上，潘锦文再次出现了。开始讲课前，她先询问了在场的学生，将来想从事哪方面的医学工作，不同的学生给出不同的答案。 最后，潘锦文的目光落到了林宝宝这里:“这位同学，你呢？” 林宝宝摇头:“不知道。”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出这样一句话，很干脆，没有不谙世事的青涩和不安，也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因不能回答出一个圆满的答案而愧疚。 一些学生禁不住笑出声来。 是啊，怎么会不知道呢？难不成高考志愿不是你自己填的吗？ 潘锦文却没有为难林宝宝，说道:“现在还没想好不要紧，你还有几年的时间去想，希望你从这里毕业的时候，已经能够想清楚了。” 其实林宝宝那时确实没想清楚她将来要做哪方面的医生。 因着邱爱文的影响，林宝宝自小就立志做个医生，治病救人。至于做哪一类医生，她以为都是一样的。填报高考志愿时，林宝宝按着邱爱文的建议，从招收八年制本硕博连读学生的专业中做选择，最终选择了临床医学。 临床医学作为医学门类下的一级学科，向下涉及诸多分支，内科、外科、妇产科学、神经病医学、老年医学……这些都属于临床医学的培养体系。 要在这样复杂的培养体系中选择出自己最想去的那一支，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再后来，林宝宝的突出表现逐渐引得老师和同学的注意，同样也引来了潘锦文的注意。 有一次，班主任找林宝宝去办公室谈事情，刚谈完离开的时候，林宝宝碰到了潘锦文。潘锦文一见到林宝宝，就问她:“怎么样？现在想清楚你将来想做什么了吗？” 林宝宝还是摇头，但她有了一个明确的想法:“不想拿手术刀，其他都可以。” 潘锦文又问她:“为什么不想拿手术刀？” “我怕看到人死。”林宝宝说道。 潘锦文微微一怔，而后笑起来:“医生最不能怕的，就是看到人死。无论在哪个科室，都要面对救不了病人、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的事情。” 林宝宝又说:“但拿手术刀的医生，看到的会更多、更残酷，明明自己能拿手里的手术刀救人的，最后却只能看着病人死去而无能为力。我觉得我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 “林宝宝，你觉得医生是什么？”潘锦文突然问林宝宝。 林宝宝想了一下，回道:“是能够治病救人的人。” 潘锦文那时说了什么来着？ “医生是能够治病救人的人，不是能够起死回生的神。没有人能左右生死，医生也不能。” 从那以后，林宝宝便不再以“拿手术刀会看到更多病人死”为借口逃避拿手术刀，也不再以这个借口作为选择分科的理由。 虽然快毕业时，林宝宝仍然首选内科，但她之后机缘巧合被“借”到妇产科后，因着潘锦文当初的教导，她能够心无顾虑地开展工作。 那以后，林宝宝便留在了妇产科，很快成为保康医院妇产科的金字招牌。当然，这是后话了。 青年人在不断攀登高峰的过程中，不能没有先辈的点悟与引导。所以，林宝宝尤为感激在她不同的人生阶段遇到的贵人，正是这些宝贵的建议，才让她一次次克服主观和客观的障碍，走到了今天。 “潘锦文”这个名字，于林宝宝而言就是这样的宝贵存在。 林宝宝并不能确定这位济安医院的潘锦文是不是当初学院的院长潘锦文，她打开网页略一查询，才肯定这位潘锦文就是当年的院长。 林宝宝毕业后一年，潘锦文就去了济安医院，如今是济安医院的副院长。 林宝宝不能像回复其他人那样回复潘锦文，思虑再三，回了封简短的邮件过去，问潘锦文还记不记得她。 潘锦文直到晚上才回了邮件，语气幽默地说，她就是记得林宝宝，才发了这封邮件。 林宝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陈小虎回来后，林宝宝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陈小虎问林宝宝:“要不，你去济安看看？” “看什么？你还真想让我跳槽去济安啊？”林宝宝没好气地说。 陈小虎赶紧解释:“我不是让你现在就跳槽过去，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看望一下潘院长，也顺道去看看济安的情况。现在保康医院的态度还不明确，你不是也在犹豫跳槽的事情吗？既然有这个机缘，那就去看看吧，就当作是去看望潘院长的。” 林宝宝认同陈小虎说的，就算不是为着要不要跳槽的问题，她也可以去看望潘锦文。毕竟，她也有很多年没见过潘锦文了。 “下周一怎么样？”陈小虎见林宝宝沉默不语，便知道她是同意他的提议了，“下周一我调休。” 林宝宝惊讶:“你要和我一起去？” 陈小虎笑起来:“当然了，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有多远？”林宝宝无奈，“高铁过去不到两个小时。而且我这样怎么了？我一个人也能行动。” 陈小虎见她脾气上来了，赶紧抱住她:“我知道你一个人可以，但我想陪着你。而且，潘院长也是我的院长，我也很久没见她了。这回就当是蹭你的机会，去见见她，好不好？” 林宝宝看了陈小虎一眼，态度放软:“行，你说得这么好听，那就一起去。” “好。既然我也去，那我们开车去还是坐高铁？”陈小虎又问。 “坐高铁好了，开车四个多小时，挺累的。”林宝宝说道，“我去和潘院长约时间。” 第160章 多年不见的院长 林宝宝和陈小虎到达南京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一出站，林宝宝便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朝他们走来。 “你们好，是林宝宝和陈小虎吧？我是潘锦文的儿子，我叫陈景，来接你们的。” 陈景笑嘻嘻的，把林宝宝和陈小虎往停车场的方向引。 林宝宝着实没想到，潘锦文竟然让人专门来接他们。之前她只与潘锦文约了见面的时间，潘锦文问了她怎么到南京，她便提了坐高铁的事情。没想到潘锦文就让陈景到高铁站来接了。 这陈景眼神也是好，估计提前看了照片，这么快就认出两人来了。 “太不好意思了，让你专程来接我们。”陈小虎略有些歉意。按理来说，潘锦文是他们的长辈，哪有让长辈找人来接他们晚辈的道理。 陈景说道:“多大点事，我们家离高铁站不远，二十分钟的事情，也不麻烦。对了，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正好，去我家一起吃，我妈下厨，你们不知道，她厨艺了得。” 林宝宝与陈小虎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许多年不见潘锦文了，她已不再年轻，头发花白，脸满沧桑，但身体看起来还是健朗得很，在厨房叫陈景的时候，声音洪亮。 正值深冬，林宝宝穿了件宽大的羽绒服，看不出她腹部的隆起。但进了屋，一摘外套，孕相也就一览无遗了。 潘锦文一见林宝宝大了个肚子，惊讶得很:“你这是第几胎？” “头胎。”林宝宝说道，“快三十周了。” “我只知道你暂停了工作在家，不知道你怀孕了。”潘锦文让陈景把饭菜端出来，招呼林宝宝坐下，“今天做的菜应该没什么孕妇忌口的东西吧？” 林宝宝说道:“我没什么忌口的。” “你是妇产科的专家，你说不忌口，那就不忌口。”潘锦文笑起来，目光落到陈小虎身上，“啧，我们医学院最优秀的学生，最后还是被你这小子追走了。” 陈小虎咧开嘴:“我运气好。” 林宝宝:“……” “我现在人渐渐老了，从前的事情啊，很多都不记得了，但每一届学生的事情，我总是记得，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潘锦文聊起过去的事情来，记忆的阀门仿佛被打开了一般，许多感慨都涌了出来。 几个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过去的事情，气氛融洽，虽然多年不见，却也不见有多生疏。 饭吃到一半，潘锦文聊起她当时给林宝宝发邮件的原因:“我不是搞妇产的，但你的名声我也听过，我们院能出你这么个人才，我感到很骄傲。上个月，我去参加医学会议，听到有人聊起你，说你被院方暂停了执业活动，还说你最近可能有跳槽的打算。我就跟妇产的同僚问了问这件事，一听到不少医院已经开始挖人了，那我们医院也不能落于人后，对吧？” 林宝宝了然，说道:“我被暂停执业活动不假，至于跳槽的打算……说实话我现在并没有明确的想法。” “跳槽也不是件小事，你也不可能这么早下决定，总要好好考虑一下。”潘锦文表示理解，“而且，目前给你提出邀请的，恐怕都没有你满意的吧？” 林宝宝:“……” 见林宝宝不说话，潘锦文笑起来:“你现在是保康医院妇产科的主任，要是换个地方，不是科室主任了，恐怕会心有不甘，对吧？” “是。”林宝宝没有否认，“科室主任能够做的事情，比寻常医生能做的多太多了。” 潘锦文表示认同:“就像我当年任医学院院长的时候一样，当院长就能按着自己的理念去发展学院，这个职位并不是一个头衔而已。”她说着，看向林宝宝，“其实济安医院可能给不了你妇产科主任的位子，看来啊，我们想让你跳槽来我们医院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林宝宝不甚在意:“我和小虎这次主要是想来看望潘院长的，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林宝宝这话也说得很明白了，她来见潘锦文，并不是为了跳槽的事情来的。 潘锦文点头:“你们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我在学校系统工作了很多年，带出来的学生不少，以前过年过节的，来看我的学生也不少。住到南京来以后，就少了很多了。大家都忙，我们做医生的，好不容易有个假期的时候，留给家里人都不够，怎么能让他们再抽空来看我？” 潘锦文说道这里，想了想，问林宝宝:“下午要和我去济安看看吗？虽然你不太可能会来济安工作，但好不容易来南京一趟了，去看看也是好的。我们医院的风景还挺漂亮的。” 林宝宝点头:“好。” 话刚说到这里，潘锦文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陈景去接。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传过来:“妈，妇产科的葛医生需要找你签字。” “签字？” 潘锦文有些疑惑，起身去接电话。 林宝宝见潘锦文讲了好一会儿电话，见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心中猜想，大概是出什么大事情了。 果不其然，潘锦文挂了电话后，走过来朝林宝宝和陈小虎说道:“我有急事，要去一趟医院。你们先吃饭，要是下午我还没回来，就让陈景带你们去医院看看环境，再送你们去高铁站。” 林宝宝顺口问道:“是医院出了什么事情吗？” “嗯，妇产科那边有台手术，出了点问题，我要过去处理一下。”潘锦文没多说。 说到底，这是济安医院的内部事务，林宝宝也不再继续问下去。 送潘锦文出门后，陈景返回来，朝林宝宝和陈小虎说道:“来来来，我们继续吃饭。嗐，你们做医生的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医院都可能来个事情，不得不去处理。现在我妈转了行政，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 林宝宝点了一下头，眉宇间有展不开的不安。 陈小虎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问:“担心潘院长那边的事？” “也不是担心，就是听到是妇产科出事，有些放不下。”林宝宝说道，“我是妇产科的医生，对妇产科的事情是会反应过度一些。” 陈小虎没说话，只是握了握林宝宝的手。 第161章 治病救人的医生也会死的 那天济安医院妇产科发生的事情，林宝宝是事后才从潘锦文那里听说的。 济安医院妇产科和保康医院妇产科一样，都有自己的金字招牌。保康医院妇产科的金字招牌是林宝宝，济安医院妇产科的金字招牌是董丹红。 董丹红还有个外号，叫“董铁汉”，倒不是说她的长相像“铁汉”，也不是说她的脾气太硬，而是说她工作起来的体力和精神，就像铁打一般。她和林宝宝一样，通宵工作是家常便饭，一天内上数台甚至十几台剖宫产手术并不是稀罕事。 董丹红与林宝宝不同的是，董丹红的脾气很好，喜欢面带微笑，讲起话来也是柔声细语的。 董丹红的年纪比林宝宝稍大一些，职业生涯开始得也比林宝宝早，林宝宝进入妇产科后，曾在一次妇产科会议上听过董丹红的发言，只是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 这一次，董丹红为一位大龄二胎产妇做剖宫产，手术进到缝合阶段时，产妇突然心跳骤停，麻醉师赶紧叫来麻醉科主任，妇产科主任也很快赶到现场。 这种情况，最怕的就是产妇出现了羊水栓塞，对于高龄产妇来说，剖宫产手术有可能使羊水进入血液循环中，引起大出血甚至危及生命。 董丹红来不及思考其他，立即为产妇进行了心肺复苏。她进行了二十来分钟的胸外按压，力气渐竭，其他的医生便接手继续给孕妇做心肺复苏。半小时后，产妇的心跳终于恢复了。 麻醉科主任判断，产妇之所以出现心脏骤停，很有可能与麻醉有关。 手术继续进行，董丹红为产妇做完缝合，之后回家休息。 事情发展到这里，本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谁也没想到，手术结束不到一天，董丹红出事了。 “董医生和你一样，都怀孕了。她的孩子37周了。她怀孕以后，仍然保持高强度的工作，只要需要她上的手术，她就上。我们都没想到，这次的手术会给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她回家以后出现了流产征兆，赶紧送医院来，孩子成功剖出来了，但她……她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了羊水栓塞，没救过来。” 潘锦文告诉林宝宝这件事的时候，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董丹红的追悼会已经开完，林宝宝想去悼念，也无从可去。 她只能在电话里表达哀悼之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的话。 潘锦文大概猜出林宝宝的心思了，在电话那头说道:“我们做医生的，见惯了生死，也要坦然面对我们自己的生死。” 林宝宝明白潘锦文的意思，这年头，医护因公猝死的消息也不算少数了，除了因过度辛劳猝死，还会因感染、医患矛盾等许多问题，生命安危受到威胁。 都说医生是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可到底不是真的天使，不过都和普通人一样，是肉体凡胎罢了。 末了，潘锦文提醒林宝宝:“你过去工作也够拼的，你们妇产科的工作强度我知道，但你还是要注意身体。” 林宝宝应下来，挂了电话，坐在沙发里久久无法回神。 林宝宝亲眼目睹过患者死去，却是第一次这样接近医护因公死亡的事件。 大概所有医学生在正式踏入职业生涯之前，都或多或少地受到过教育与提醒，那就是或许有一天，医生也会死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但谁都不愿相信这样的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当事情还未发生之时，它不过是一个极小的概率。可当这件事落到自己的头上时，那就是百分之百的概率了。 董丹红的事情在业内引起不少议论，也引起妇产科医生不少的担忧。廖语晴特地给林宝宝打了电话说这件事，最后感慨道:“你说你这阴差阳错的，正好怀孕，正好碰上被暂停执业在家休息，不然以你那工作狂的态度，还真说不好你会不会也出事。” 林宝宝“啧”了一声:“我自己有分寸。” “你要是有分寸，上一个孩子怎么流掉的？”廖语晴继续说道，“我之前还想着让你提前回医院来，这下出了这么个事，我觉得哈，你再多休息一阵子吧。而且啊，你这胎，前不久才刚出过问题，你一回来，肯定又是累死累活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宝宝听着廖语晴说这些，要说她心里毫无波澜，那也是不可能的。 “知道了，院方现在也没给我捋清楚项目资金的事情，我也没那么快决定。” 林宝宝又与廖语晴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陈小虎凑过来:“最近妇产科恐怕都要风声鹤唳了。” “哪有这么夸张。”林宝宝不认同，“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医生猝死的事情，大家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总不能因噎废食。” 陈小虎想了想，说:“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要是医院的管理和组织不改善，医生成天累死累活的，下一次还是会发生这种事情。” “医院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医疗资源本就不够，有足够的医护，医护的工作量才能降下来。但医生也不是从地里就能长出来的韭菜，一个医学生的培养需要七八年，进入医院后要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医生又需要数年，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林宝宝说着，看向陈小虎，眼眸子动了动。 陈小虎看她的表情，不禁笑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小虎，这都年底了，你们内科不是应该忙得天花乱坠？”林宝宝问道。 陈小虎皱了皱眉:“我是挺忙啊，你没发现我已经好几天没回来吃晚饭了吗？” “我当然是发现了才问你的。”林宝宝说道，“你要是工作忙，晚上就在医院休息，不要总是两头跑，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陈小虎心头一动，把林宝宝揽进怀里:“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林宝宝:“……” “你别担心，我和你一样，都心里有数，不会逞强。要是实在忙不过来，我就留在医院那边，好不好？”陈小虎又说道，“不过，我每天都想回来看看你和孩子，我才安心一些。” 林宝宝推了推他:“你最好自己有数。” 她可不想听到自己老公猝死的消息。 第162章 惹出祸事来了 董丹红的事情发生后，林宝宝心里多了几分思量，加上保康医院那边仍未给出个明确的说法，她回医院的事情便再次搁置了。 眼下林宝宝也并不着急，她原本就是计划等半年的暂停执业期过去了，再回医院工作。要不是梁玉兰的手术找她接手，让她觉得妇产科缺人、需要她，她也不会动了想提前回医院的心思。 偏偏段明宇说了那番搅屎棍一般的话，让她想明白了，她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回到妇产科。 这一耽搁，加上董丹红这事，林宝宝就更不急了。 她很清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小风铃的情况本就不稳定，才发育到三十周，要是又像上一胎那样出现流产症状，即便再高明的剖宫产也没法剖出一个能活下去的小风铃。 思虑再三，林宝宝反而能够坦然接受继续闲在家里的事情。 “小风铃啊小风铃，你爸爸说得对，你还真是神明送来的礼物，你看你一来，我都能在家休息这么久了。” 林宝宝自嘲道。 肚子里的小风铃动了动，似乎是四肢动了动。 他最近的活动不少，挺健康的，这倒让林宝宝放心一些。于林宝宝而言，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平安生下小风铃。 林宝宝与小风铃说了会儿话，徐梦醒的电话打了进来。 “宝宝，梦莹的事是不是真的？她真去做小三了？” 徐梦醒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与慌乱。 林宝宝吸了口气，她故意没告诉徐梦醒这件事，就是想着徐梦醒刚出月子，陈银海那边又出了事，不想让徐梦醒过于操劳。 没想到徐梦醒还是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信的。 林宝宝想了想措辞，回道:“你别想太多了，徐梦莹她都二十五六岁了，她自己的事情不会自己处理么？” “这么说是真的了？” 徐梦醒都要哭了。 林宝宝:“……” “我就说她迟早要闯祸的！平时我行素就算了，最多就是感情上乱点，我也由她去了。但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去做小三呢？那是邱医生的老公啊，以后她还有脸在医院待下去吗？” 徐梦醒发泄着对徐梦莹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林宝宝由她发泄，等她情绪好一些了，开口道:“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生气也无济于事。你听我的，别管她的事了，她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负责。” “她要不是我妹妹，我懒得管她！我不管她，等事情闹到我爸妈那里，左邻右舍都知道了，我爸妈还不得气死？”徐梦醒说道这里，似乎更气了，“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不？我打她电话不通，打电话到你们科室，说她被停职了，半个月都没上班了。” 林宝宝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事发以后，医院停了她的工作，至于她去了哪里，连张靖都不知道。徐梦莹平时就不喜欢我，更不可能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与徐梦莹关系最近的张靖都不知道徐梦莹去了，她这个平日里不被徐梦莹待见的林主任更不可能知道徐梦莹去哪里了。 “你说她是不是在邱医生的老公那里？你要是有邱医生老公的消息，告诉我一声。”徐梦醒又说道。 林宝宝想了想，答应下来:“好，如果我有她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梦醒，你现在还是先注意自己的身体，产后恢复要注意。” “我知道的，我没事。但我真是怕梦莹再闹出点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我爸妈年纪都大了，受不了这种打击。” 徐梦醒说道这里，又感慨起来:“我早就发现她和那个郑岩有猫腻，我也不止一次提醒她不要跟郑岩纠缠，她次次都说知道了，结果呢？” 林宝宝劝她:“她都多大了，她想做什么事情，你阻止得了吗？” 徐梦醒对徐梦莹进行长达几分钟的批评后，又说:“她这事，是不是闹得全医院上下都知道了？” 林宝宝沉默了一会儿，老实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不在医院。我只是听别人转述了当时的情景，总之是闹得挺大的，而且这是牵扯到邱爱文和她老公，邱爱文在医院的地位那你也是知道的。所以……” 林宝宝没说下去，但徐梦醒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就是，这事确实闹得保康医院上下都知道了。 只怕不只是保康医院上下知道了，其他医院也听说了不少。 徐梦醒彻底泄气了:“这下好了，以后她也别在医院系统工作了，我看她也没这个脸了。” 林宝宝哭笑不得:“你这个做姐姐的，还真是操碎了心，还帮她操心以后的工作。她这么大个人了，就算从保康医院离开，还怕找不到工作？” “她去做了小三，这是很没道德的事情，要被人骂的，谁敢招个品行有问题的人？”徐梦醒越说越气。 林宝宝没说话。 她倒不觉得徐梦莹找不到工作，现在很多人并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感，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三小四、出轨、插足他人婚姻的事情，很大概率最后只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聊天主题，旁人说起来最多是当笑话一样去议论，甚至连道德谴责都没有，受伤的只有当事人而已。 林宝宝担心的是，徐梦莹只怕不只做出了插足他人婚姻这样不道德的事情，可能还做出其他更过分的事情。 这是种直觉。 “梦醒，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徐梦莹在帮郑岩采买设备？”林宝宝问道。 徐梦醒顿了几秒，回道:“是的。上次你是不是问过我差不多的问题？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徐梦醒已经觉察到林宝宝可能还有事隐瞒，以林宝宝的性格，她不会无缘无故重复提起同一件事。 林宝宝想了想，决定告诉徐梦醒她的一些猜测:“郑岩的项目可能存在资金上的问题，我担心徐梦莹帮他采买设备，会被牵涉到资金问题里。” “……” 电话那头的徐梦醒就差没晕过去了。 第163章 从小叛逆的妹妹 徐梦醒从来都拿徐梦莹没办法，别说她了，就算是她爸妈也拿徐梦莹没办法。 年纪上，徐梦莹比徐梦醒小了一轮。徐梦莹的到来原本并不在徐梦醒父母的计划中，她是徐妈妈意外怀孕得来的，怀徐梦莹的时候，徐妈妈已经快四十岁了。徐妈妈想着，既然怀了，那就是天意，那就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才把徐梦莹留了下来。 徐梦莹的出生经历了不小的波折。徐妈妈年纪大了，怀徐梦莹的时候稍不注意，没控制住血压，妊娠25周左右出现了妊娠高血压的情况。 那时医生提醒徐妈妈，要是高血压的情况一直没有改善，她生这个孩子的风险就会很大。 当时的医疗条件比不得现在，家里人几次劝说徐妈妈，要不放弃这个孩子算了。可徐妈妈总是舍不得，她觉得这个孩子既然到来了，还发育到这么大了，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妊娠35周的时候，徐妈妈的状态已经临近重度高血压的状态，为了避免引起子痫、脑出血以及胎儿缺氧的情况，医生建议徐妈妈提前进行剖宫产。 徐梦莹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四斤重，出现黄疸，在保温箱里护理了几天，生命体征才趋于正常。 可以说，徐妈妈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下徐梦莹，而徐梦莹也是闯过了生死关口才平安地存活了下来。 因着徐梦莹得来不易，家里人对这个孩子尤为宠爱，徐梦莹从小到大都泡在长辈的宠爱甚至是溺爱里，她想要什么，家里人都会想尽办法地满足她，最后养成了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格。 徐梦醒是家里的姐姐，徐梦莹出生以后，她可没少被徐梦莹骑在头上欺负。有时候徐梦醒气不过，去找父母告状，父母来一句:“你多大她多大？你是姐姐，就不能让着她吗？” 徐梦醒每回都要吃瘪。 好在徐梦醒比徐梦莹大得多，很快就离家去读大学了，留徐梦莹一个人在家作威作福，也碍不着她。 就徐梦莹这性格，谁管得了她？ 徐梦莹在保康医院闹出这么一出事，徐梦醒是半点都不同情她，可徐梦醒不得不为已经年迈的父母想一想，要是他们知道这件事，没准能被气死。 他们一家都是体面人，两位老人因着一个女儿嫁了个好女婿、一个女儿找了份医院的工作，脸上都是光，出门碰到左邻右舍，都是昂头挺胸的。现在徐梦莹算是把两老的脸都丢尽了，徐梦醒真怕左邻右舍对着自己的父母指指点点，他们哪里受得了这个？ 徐梦醒从林宝宝那里确定了徐梦莹的所作所为后，便开始到处寻找徐梦莹，同时还要想尽办法瞒着父母。 然而找了几天，徐梦莹仍是杳无音讯。 徐梦醒为着这事焦虑不已，急火攻心，某天清晨一是缓不过劲来，昏厥过去了。 好在陈银海正好过去照顾徐梦醒和孩子，第一时间把人送到了医院。 林宝宝一听这事，立刻就往医院去了。 林宝宝走进病房的时候，徐梦醒正靠在床头上，一口一口喝陈银海喂她的鸡汤。 林宝宝见徐梦醒意识清醒、精神不错，松了口气:“徐梦醒，你还真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这孩子刚生出来多久？想让好好没妈了？” 徐梦醒笑了笑:“哪有这么夸张，医生说我就是低血糖，补充点营养就行了。你怎么就过来了？” “我不放心，还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况。”林宝宝坐到床畔，抬头看了一眼陈银海，见陈银海正耐心细致地收拾保温盒，心里难免有几分感慨。 谁说非要男主外女主内的，她瞧着这陈银海主内也不错。 徐梦醒叹了口气:“我真是被梦莹的事情气着了。你这几天有她的消息吗？你们医院内部有没有一点消息啊？” “没有。”林宝宝说的是实话，“梦醒，就算你找到她又能怎样？你劝得动她吗？你这个妹妹有多叛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她叛逆。但我就是想找到她，想让她在我眼皮底下待着，别去我爸妈面前晃。”徐梦醒说起这事，就又开始生气了，“她打小就这样，每回做错了事情，就躲起来不见人。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她就开始卖惨，丝毫没有悔过之心。我看就是我爸妈把她宠坏了，现在宠出祸事来了吧？” 林宝宝听徐梦醒宣泄完心里的怒气，想了想，说道:“我去问问邱爱文，看她那里会不会有点消息。” “邱爱文？”徐梦醒有些担心，“邱爱文现在恨死梦莹了吧，你去问她会说吗？” 林宝宝解释道:“邱爱文可能没有徐梦莹的消息，但或许会有郑岩的消息。没准现在徐梦和郑岩混在一起呢？” “……”徐梦醒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可是……你和邱爱文不是……算了，你别为难了。”徐梦醒并不想让林宝宝因为她的家事而向邱爱文求助。 林宝宝摇头:“我不为难，也不全是为了你，你不知道，徐梦莹这事给我们妇产科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小。还有我们科室的张靖，你知道的，他一直担心徐梦莹，隔三岔五来烦我，都没法安心工作了。所以，我想还是有必要赶紧找到徐梦莹。” 徐梦醒听到林宝宝提起张靖，叹了口气:“张靖是个好小伙，就是碰上了徐梦莹这个混子。” 如今在徐梦醒这里，徐梦莹可不就是个“混子”么。 林宝宝见徐梦醒又怒气冲冲的模样，劝她:“你别太激动了，等下又晕过去了。好好呢？在家有人照顾吗？” 徐梦醒点头:“陈银海送我妈那里去了，有我妈照顾。我爸妈都还不知道梦莹的事情，我不敢告诉他们。连我都能被她气晕了，要是我妈听到这件事，我真怕她一口气缓不过来。” “你别多想了，现在先调理好自己的身体。”林宝宝起了身，“徐梦莹的事，我会帮你留意，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林宝宝告别了徐梦醒，走到病房门口，禁不住又回过头去看了眼徐梦醒和陈银海，心想，这两人大概是离不了婚了。 第164章 要是没有闹分手就好了 林宝宝看望徐梦醒过后，没有马上离开医院，而是去了妇产科。 科室众人仍像平日一般忙碌，见到林宝宝来，打了招呼，又赶紧忙去了。 林宝宝来到住院医师的办公室，站在门口，看见张靖正在与几位家属聊些什么。 他们没聊多久，家属很快离开，张靖便看到了林宝宝，赶紧起身过来。 “林主任，你今天回科室有事吗？”张靖的眼睛亮亮的，似乎有所期待。 林宝宝明白他在期待什么，可惜她并不能回应张靖的期待。 林宝宝点了一下头:“我朋友进医院了，我来看她，顺道来科里看看。” “哦。”张靖略略失望，“刚才那几个家属是来问试管婴儿的事情的，我跟他们说我们这里做不了，给他们推荐了几个机构。” 林宝宝点头:“好的。” 张靖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林宝宝皱眉:“想说什么就说。” “哦……林主任，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科室也开试管婴儿？”张靖问道。 这个问题，林宝宝从前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要开试管婴儿，需要技术，也需要医生。目前国内有五百多家正规医院可以做试管婴儿，但成功率较高的还是集中在那几家拥有先进的设备、高超技术的医生的大型医院，人们也更想去这些医院做试管婴儿，毕竟一次试管的费用不低，过程艰辛，谁都想一次成功。 以保康医院目前的情况来说，并不具备开试管婴儿分科的条件。 “目前还不行。”林宝宝如实说道，“你看看科室的情况，医护的数量都难以满足日常工作，要想新开一个分科，恐怕不容易。再就是，我们需要设备和技术，这两方面的准备是需要时间的。” 张靖了然，“嗯”了一声，没继续说话。 林宝宝看着张靖的神情，心里有些猜想，问他:“张靖，你是不是想往试管婴儿的方向发展？” “……”张靖怔了一会儿，没否认，“大概是吧，我最近比较关注这方面的东西。” 林宝宝想了想，对他说:“如果你想往这方面发展，我有个建议。” 张靖眼睛又是一亮:“什么？” “出国进修。”林宝宝说道，“如果你抓住了上次的出国进修医院，也许现在已经在那边开始学习试管婴儿的技术了，和我们医院合作的那个医疗机构，就是以试管婴儿技术著称的。” 张靖神色变了变，他微微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但是张靖……”林宝宝苦口婆心地与张靖说道，“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要不要抓住机会。” 张靖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林主任。”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要做的就是首先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当然了，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选择，只要不后悔就行。”林宝宝说道这里，想起了徐梦莹的事，又说道:“你是不是还在找徐梦莹？放不下她的事？” 张靖点头:“是，林主任，我一直都放不下她。最近我甚至后悔，要是我当初没有和她冷战、闹分手，或许她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林宝宝无语了。 这个张靖，果然还是个恋爱脑。 徐梦莹是个成年人了，难道她自己在做什么，她自己不清楚吗？还需要别人像家长一样看着她？ 这些话林宝宝没说，只是朝张靖说道:“你现在好好工作就够了，别想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徐梦莹的事情，我会处理。” 张靖惊讶:“林主任，你决定要帮梦莹了吗？” “帮她？”林宝宝真不知道张靖这是什么脑回路，“我能帮她做什么？我又不是她父母，这些私事我能做什么？” 张靖:“……” “唉。”林宝宝叹了口气，“行了，你去忙吧。” 林宝宝迈开步子，往廖语晴的办公室走去。 她想，她确实是该管一管徐梦莹的事了，否则她的闺蜜徐梦醒安不了心，她的弟子张靖也安不了心。 这个徐梦莹，自己搞出这么一档破事，还连累到这么多人。 真够厉害的。 廖语晴正在办公室里办公，见林宝宝来了，咧开嘴笑起来:“林主任，想通了？要回医院来了？” “别贫嘴。”林宝宝坐过去，“邱爱文在医院吗？” 林宝宝的肚子大了，坐下来的动作稍显笨拙。 廖语晴赶紧起身过来扶她，说道:“她怎么会在医院？她跟你一样，就是因为梁玉兰的事情才回来的，手术一结束，人就走了。哦，对了，她之前也来找过你，问你提前回医院的事。” 林宝宝微微皱眉:“是么？” “我把你的意思跟她说了，她就说会去和院长谈谈，但后面就没音了。”廖语晴拉了把椅子，在林宝宝身侧坐下来，目光下移，落在林宝宝的肚子上，“怎么样？你和孩子最近还好吧？” 林宝宝点头:“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林宝宝知道廖语晴这么问，大概是想起董丹红的事了，便补了一句:“你放心，我有分寸。而且，我最近都闲在家里，也不工作，孩子能有什么问题？” “嗐。”廖语晴默了片刻，“你说，我们医生其实也不用那么高尚吧？” 林宝宝不解:“怎么突然这么说？” “一提起医生，都会说，哦，救死扶伤，白衣天使。甚至一遍一遍地歌颂医生舍己为人的伟大举动。但我们医生不是必要背负这种高尚的东西吧？”廖语晴感慨道，“我们也是普通人，也会累，也会害怕。医生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吧，不是什么神圣使命，它就是一份普通工作，恰好这份工作能治病、能救人而已。你说非要把我们神圣化做什么呢？” 林宝宝听着廖语晴这一通感慨，便知道她这些日子以来，大概在心底积压了不少的话，也没找个人倾诉。 大概……也是受到董丹红那件事的触动，才会有这些感慨吧。 第165章 医生首先是普通人 医生这个职业，因为其职业属性，确实带着一层光环，这层光环容易让常人误会，医生是神圣的、医生是无所不能的，甚至认为，医生就应该为了救人奋不顾身、虽死不悔。 就像南丁格尔那样，就像特蕾莎修女那样。 于是很多人忘记了，“高尚”并不是某个职业天生具有的标签，“高尚”只是其中的某些人的所作所为应获得的夸赞。 换句话说，是其中的人高尚，而不是职业本身高尚。 所以医生可以高尚，消防员可以高尚，教师可以高尚，任何一个岗位上的人都可以高尚。 所以，医生也可以普通。 更多的时候，医生就是掌握了特殊技能的普通人。 “我从来都不想做什么高尚的白衣天使，我只想做好我的本职工作。我没有奉献自己服务他人的理想，更没有舍身取义的觉悟。当然了，如果需要我的时候，我也不会推脱。” 廖语晴说着这些话，眼神略有黯淡。 她看向林宝宝:“所以我觉得董丹红很不值得。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她那样的人，也不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人。” 林宝宝见廖语晴有些颓废，便知道她大概是因为董丹红的事情受了刺激了，想了想，说:“其实董医生在拼命救人的时候，她一定也不会想着，要牺牲自己去救别人的。她当时大概也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产妇救回来。只是她的身体状况特殊，没能更加谨慎小心一些，没能让自己平安活下来。” “这就让我更害怕了，你知道吗？”廖语晴叹气，“任何一个医生，救人的时候肯定不会想着，自己和病人只能活一个。但有时候就偏偏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病人救回来了，医生没了，甚至连医生自己都没预料到会这样。” 廖语晴说道这里，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自嘲道:“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倒在岗位上。” “有的话你说得对，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也倒在岗位上。”林宝宝接了廖语晴的话，“那你是不想干下去了吗？” 廖语晴一怔，倒是很快地摇头:“没有，我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廖语晴说了这话，笑起来，“你和董丹红的情况差不多，你又和她一样，是个工作狂。依我看啊，你最近还是别急着考虑回医院的事情了。” 林宝宝不禁调侃廖语晴:“之前你不是还紧催慢催的，想让我赶紧回来吗？” “那时以前的想法了。”廖语晴站起身，“现在啊，我还是觉得你保命要紧，你现在可不止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个小的。” 林宝宝撇撇嘴:“哪有这么夸张。” 确实，董丹红的事情也带给林宝宝不小的冲击，但她还是不会因此畏缩，她还是会为了救治病人义无反顾。 廖语晴与林宝宝聊了这么些话，或许情绪宣泄出来了，心情也好了一些，又回到邱爱文的话题上来:“你来找邱爱文的？是谈回医院的事？” “不是。”林宝宝解释道，“我想问问她徐梦莹的事？” 廖语晴惊了:“徐梦莹？徐梦莹不是插足她的婚姻吗？你去问她徐梦莹的事，这不是往枪口上撞？” 林宝宝并不像多加解释，只是说道:“有的事情只有找她问了，我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廖语晴也不多问了，想了想，说:“你要找邱爱文，估计只有去她家里了。听说她最近一直在家休息。嗐，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估计也是焦头烂额的。我说她老公也真是太行了，和自己的女学生搞出个私生子，还和老婆医院的护士厮混，你说这个郑岩到底用了什么迷魂招数，让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心甘情愿被他骗？” 林宝宝“啧”了一声:“谁知道。那我去找邱爱文了，不和你多聊了。” “行，去吧。”廖语晴又埋头去忙自己的事情，一边忙一边吐槽，“我这成山的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要是医生真能从地里长出来就好了，赶紧给我长出一批来分担我的工作。” 林宝宝简直哭笑不得。 * 自上次约邱爱文出来谈一谈之后，林宝宝便没再联系过邱爱文了。 她们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经无可修补，如今林宝宝看着通讯录里的那个名字，到底有几分膈应。 犹豫再三，她还是拨出了邱爱文的电话。 “小林啊，你找我，是什么事？” 邱爱文也没多说别的废话。 林宝宝直入主题:“我想问你有没有你老公的消息。” “郑岩？”邱爱文着实有些惊讶，但略一思索，明白了，“你是想问徐梦莹是不是跟郑岩在一起吧？” 林宝宝:“……” “他们的事情我不清楚，郑岩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回家了，我和他也没联系。” 邱爱文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也不知道郑岩在哪里。 林宝宝吸了口气，说了声“嗯”。 其实她并不是很想向邱爱文打听这些私事，但想到徐梦醒，又想到张靖，她便不得不去打听郑岩和徐梦莹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邱爱文说道:“我记得你跟徐梦莹并不是很熟，怎么也这么操心她的事情？” 林宝宝张了张嘴:“有的事需要找到她才能解决。” “小林，她和郑岩的事情我不清楚，她和郑岩之间有什么勾当我也不清楚。”邱爱文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情绪，仿佛并不在意徐梦莹和她老公之间的那些破事。 林宝宝心里有疑惑，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你们项目资金上的事情，没有让徐梦莹牵扯进来吗？” 林宝宝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在表达怀疑了。 是的，林宝宝怀疑邱爱文并不是不知道郑岩和徐梦莹之间的事情，邱爱文是在替郑岩隐瞒。 电话那头的邱爱文沉默了良久。 许久后，邱爱文笑了一下:“她有没有参与进来我不知道，她就算掺和进来，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更令林宝宝肯定，徐梦莹大概率也参与到郑岩挪用项目资金的事情里来了。 没准，徐梦莹现在的下落不明，便与这件事有关。 第166章 承认婚姻的失败 林宝宝并不知道，邱爱文挂了电话以后，很快给郑岩打了电话过去。 “不是说了，最近最好不要联系吗？” 郑岩的语气不是很好。 邱爱文嘴角掀起嘲讽的笑意，不咸不淡地说:“你以为我很想找你？” 郑岩:“那你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跟徐梦莹在一起？”邱爱文也不拐弯抹角了。 郑岩顿了几秒，突然放软语气说道:“我不是答应你，等我解决了我这边的事情，就好好跟你过日子吗？” 邱爱文觉得这话听起来好笑极了，他们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倒像是年轻夫妻那样互相猜忌、互相哄骗。 邱爱文又一次问他:“你以为我想问的是你那些破事？你跟哪个小姑娘在一起，和我有什么关系？” “……”郑岩又沉默了。 “我是问你，你是不是和徐梦莹在一起？她是不是知道你动用项目资金的事情？”邱爱文径直问道。 郑岩没否认，但也没直接承认:“可能知道吧。” 邱爱文笑了:“可能知道？郑岩，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是想骗我。郑岩，你要搞清楚，我宁愿挪用公款也帮你掩盖真相，不代表别人也会替你隐瞒。要是徐梦莹知道你所有的事情，你最好小心点。我没什么其他话跟你说了，挂了。” 邱爱文不等郑岩回话，便挂断了电话。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坐在窗户旁喘着气，久久无法平复心情。 窗外的阳台上种了不少花草，冬天到来，这些花花草草一改往日欣欣向荣的模样，呈现出一派颓败之景。 邱爱文想，大概她的人生也已经到了颓败的阶段了吧。 说起来，这些花草都是当初她与郑岩一到去买的。年轻的时候，她和郑岩虽然工作繁忙，但总在生活中保有几分闲情逸致。 邱爱文喜欢喝咖啡，郑岩便买了台手磨咖啡机回来，闲下来的时候，他会坐在窗台一侧，一边为邱爱文磨咖啡，一边抬头与她嘻嘻笑笑地聊天。 郑岩说家里少些生气，邱爱文便去买了不少花花草草回来，品种不一，精心养护它们，让它们一年四季为家里增添色彩。 从前的日子和和美美，他们没有孩子，却格外珍惜彼此的二人世界。 邱爱文还能记得，郑岩曾经抱着她，柔声细语地与她说，他们会执手偕老，会好好地过一辈子。等他们都老了，就每天手牵着手去散步，如果还有点精神，那就去世界各地旅游。 他们也曾经有过年轻夫妻的甜蜜与恩爱啊。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以至于到最后，彼此之间连体面都做不到了。 邱爱文已经很难理出郑岩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背离的心思，或许他的心思已不在他们的婚姻上，或许除了江敏、徐梦莹，他还有其他的外遇。 又或许，他保留着这段婚姻，只是想维持他在外人面前家庭幸福、婚姻美满的假模样罢了。 无论郑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她的，从他有了背叛心思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婚姻就完了。 邱爱文突然觉得很可笑，当初她想尽办法为郑岩隐瞒项目资金的事情，就是想维持这个家，后来江敏的事情藏不住了，她竟然还自欺欺人地骗自己，或许郑岩只是一时误入歧途，他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直到徐梦莹和郑岩的事情被人发现，闹得满医院风雨，邱爱文才不得不接受她的爱人已经不可能回头的事实。 也不得不接受，她的婚姻已经彻底失败的事实。 邱爱文看着那些颓败的花草，心头难过得很，她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水壶，想给那些花草浇点水，哪知道刚起身，头一阵眩晕，意识也很快模糊过去了。 * 林宝宝直觉邱爱文在电话里没说实话，她心想，既然邱爱文有意帮郑岩隐瞒项目资金的问题，那么这两人就算感情上闹掰了，私底下也一定保持着联系。 想到这一层，林宝宝便觉得邱爱文真是一条道走到黑，郑岩做了这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她还要替郑岩遮掩，还不肯老实说出郑岩和徐梦莹的下落，还想替他瞒着项目资金的事。 林宝宝猜想，邱爱文大概很清楚，既然她问起徐梦莹是否牵涉到项目资金的事情中，也就说明，徐梦莹至少是知道一些内情的。邱爱文故意隐瞒郑岩的下落，恐怕是不想让她这么快找到徐梦莹，生怕通过徐梦莹，她就会确切掌握郑岩在项目资金上动手脚的事情。 林宝宝真是觉得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邱爱文还要保护郑岩。 林宝宝没能从邱爱文那里找到徐梦莹的下落，心情便不是很好。 陈小虎今早起一大早，给林宝宝蒸了些米糕放着，怕她嘴馋。现在林宝宝嘴倒是不馋，但心情一不好，就想吃东西，便去把米糕热了，随意吃一点。 “小风铃，你说妈妈怎么总是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林宝宝苦恼得很，这些事可比她平日给病患做手术的难度高多了。 “妈妈~要开心~”小风铃又开始安慰他的妈妈了，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词，但林宝宝很容易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林宝宝叹了声气，又说:“要是有一天你爸也这么混蛋，我们就不要他了，把他踢得远远的。” “不会~爸爸~爸爸……爱妈妈……” 林宝宝简直哭笑不得:“你懂得大人之间的爱是什么吗？你什么都不懂。” “小风铃……爱妈妈……” 林宝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孩子解释，父母子女之间的爱，和男女之间的爱是不一样的。 他现在还只是个胎儿，能懂什么，这么复杂的问题没法向他解释。 林宝宝吃了点东西，心情稍稍好了些，又对小风铃说:“你爸爸怎么听不到你说话了呢？是你不想跟他说话吗？” 这件事倒是很奇怪，陈小虎只在林宝宝大出血、差点失去孩子的那天听到过小风铃的心声，之后再也没听到小风铃说话了，整得陈小虎很是郁闷。 “不知道……”小风铃老实得很。 林宝宝知道这事是问不出个结果的，没再多想。 又低头去吃了点东西，手机响起来了。 “林主任，邱医生在家晕倒，送医院来了……” 张靖的话还没说完，林宝宝便觉得眼前一阵晕。 第167章 不想治疗的宫颈癌 “她晕倒是因为过于疲劳，加上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短时间内大脑供血不足而晕厥，问题不大。但我们发现，她患有宫颈癌，看她的情况，已经是晚期了。她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患有宫颈癌，只是没和其他人说。” 廖语晴站在邱爱文的病房外，把情况简单地与刚赶来医院的林宝宝说了。 林宝宝不可置信:“宫颈癌晚期？怎么会……她从未表现出过相关症状。” 廖语晴叹气:“她自己是医生，一个医生想要隐瞒自己的病情，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林宝宝偏过头去，目光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进病房里，整颗心坠坠的，闷得很。 宫颈癌是女性生殖道最常见的恶性肿瘤，根据世卫组织的统计数据，每十万人中就约有十三人患有宫颈癌，死亡率是每十万约七人会因宫颈癌死亡。 临床上，宫颈癌分为四期，早期症状并不明显，所以很难引起注意，主要是通过定期宫颈癌筛查来管理癌前病变。目前我国越来越重视普及与宫颈癌相关的知识，提倡女性定期进行筛查，并鼓励适龄女性接种hpv疫苗，预防宫颈癌的发生。 只是邱爱文年轻时候所生活的年代，是没有这样的观念和接种条件的。 林宝宝在病房门口缓了许久，才平复心情，推门进去。 邱爱文已经醒了，靠在床头上，见林宝宝进来，挤出些笑容:“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我没别的意思。”林宝宝有些别扭，“我只是……来看看你。” 邱爱文点头:“嗯。你知道了吧？我……有宫颈癌的事情。” “……”林宝宝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绪又提上来了，她默了许久，才理出一些话语来，“你早就知道自己患病了，怎么不住院接受治疗？” 邱爱文反问林宝宝:“如果是你处在我这个境遇里，你会坦然地放下工作，接受自己只能成为一个废人，躺在病床上做治疗这件事吗？” 林宝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正年轻，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邱爱文又说:“我一辈子都在给人做手术，就算要倒下，也应该在手术台上倒下，而不是以这种方式落寞退场。” “可是你的病情很严重了。”林宝宝实在没法理解邱爱文这种不爱惜自己生命的行为，“你应该早些住院治疗，不该耽误病情。” 邱爱文看着林宝宝，问她:“你知道宫颈癌有哪些治疗手段吗？” 林宝宝点头:“宫颈癌绝大部分是鳞癌，通过体外和腔内放疗可以杀死肿瘤，早期还可以通过手术切除肿瘤部分，中晚期采取放疗和化疗结合的办法。” 所谓鳞癌，也就是鳞状细胞癌，这种肿瘤对放射线敏感，因此可以通过放疗的手段来杀死癌细胞。 邱爱文说道:“我确诊患有宫颈癌的时候，已经过了能做手术治疗的最佳时期，只能放疗。一旦接受放疗，我就不可能再继续现在的工作，更不可能为孕产妇治病、做手术了。” 林宝宝突然想起之前梁玉兰的手术，她当时建议由邱爱文主刀，但邱爱文拒绝了这个提议。 当时邱爱文的理由是，她正在服用副作用较大的药物，不适合主刀。 如今，林宝宝再去想这件事，就有了不一样的猜测:“之前你拒绝给梁玉兰主刀，是不是因为你开始接受宫颈癌治疗了？” 邱爱文点头:“是，所以我的这双手，已经不可能再继续做手术了。当然了，我也到了这个年纪了，也早该退了。但是，我不想以生病的原因退下来，你知道吗？” 林宝宝没说话。 或许在邱爱文看来，因年龄退下来和因疾病退下来，带来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这是年轻的林宝宝尚不能完全理解的地方。 邱爱文又说:“现在也没办法了，大家都知道我生病了，我不退也得退了。” “现在的医学比从前进步很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林宝宝想了想，说出了这样安慰的话语来。 邱爱文不禁笑起来:“小林，你还是不太懂得安慰人，用的理由很拙劣。” 林宝宝:“……” “我患的是癌症，癌症能治好吗？癌症治疗后五年生存期的概率有多少，你应该很清楚。”邱爱文自己心里有着很清楚的认识，“再说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林宝宝张了张嘴巴，有些震惊:“你……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接受放疗？” “是的，我不想。”邱爱文移动目光，看向窗外。 那窗外的树梢上，枯黄的叶正随着寒风摆动，随时都会败落下来。 “小林，你看看这窗外的叶子，已经枯黄了，就要落了，又何必再折腾它呢？”邱爱文说着，苦涩地笑了笑。 邱爱文觉得她就像是这枯黄的落叶，折腾再多，也改变不了即将陨落的命运。 林宝宝却不认同:“可是多争取一天是一天，不是么？” “你还年轻，自然觉得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可生命对于我这样的夕阳余晖来说，每多一点，都只是给残存的烛火剪一剪烛芯，蜡烛已经要燃尽了，剪烛芯又有什么意义呢？” 邱爱文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多少情绪。 大概许久以前，在她知道自己患了宫颈癌的时候，她便已经做过许多次心理建设，而后坦然接受了人生即将走向结局的事实。 林宝宝欲言又止。 她想说，即便只多一分一秒，或许对你的亲人朋友来说都是很珍贵的，可转念一想，邱爱文的父母早已过世，而她无儿无女，仅有的亲人，就是郑岩。 林宝宝突然想到，邱爱文那样袒护郑岩，甚至为了郑岩以身试法，是不是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知道自己即将孤独而冷清地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宁愿颠覆自己以往的原则，也要留住这最后的温暖？ 因为郑岩很有可能是唯一能够陪她走完生命最后一程的人了。 邱爱文不想在孤独与痛苦中死去。 没人想在孤独与痛苦中死去。 人都渴望亲朋满堂，渴望在爱的包围中告别这个世界。 邱爱文也一样。 第168章 是谁忘记了初心 “你为郑岩隐瞒项目资金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病情？” 林宝宝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邱爱文眸光闪了闪，她显然想逃避这个问题。可默了一会儿，她还是开口与林宝宝说了实话:“是，是因为我的病情。小林，我只想最后的时光里，还有个人能够陪着我。到我下不了床、抬不起胳膊的时候，还有人能给我倒杯热水。” 林宝宝并不认为郑岩会为邱爱文做这些，她直言道:“那我劝你存点钱请个护工，比你老公靠谱得多。” “哈哈。”邱爱文笑起来，看向林宝宝，“你还是这么直来直往。” “我说的是事实。”林宝宝继续说道，“你觉得你老公会为你端茶倒水，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端屎端尿照顾你吗？” 邱爱文嘴角动了一下，没说话了。 邱爱文很清楚，林宝宝说的话都是实情，郑岩不会为她端茶倒水，更不会端屎端尿地照顾她。郑岩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与她撕破脸皮，不过就是因为她掌握着他贪了项目资金的证据，不过就是因为她还能给他遮掩这件丑事。 一旦这件事被曝光出来，郑岩就会身败名裂，不但会失去现在的工作，连多年攒下来的名声也会荡然无存。 之前邱爱文一直在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说，也许郑岩对她、对他们的家庭仍存有半点旧情，可郑岩一直在辜负她的信任，到如今，她已经没了这份信心了。 林宝宝见邱爱文久久不语，便知道她心里大概也有答案了，又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找护工照顾你吧。” 邱爱文回过身来，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 “还有……”林宝宝眼眸子动了动，“我劝你还是去自首，趁事情还未发酵，或许只需要交点罚款。你现在这个情况，要是再惹来牢狱之灾，只会雪上加霜。” 林宝宝没明说，可两人都心照不宣，知道林宝宝说的是邱爱文挪用公款的事情。 邱爱文摇头:“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做错了就去认错改正，错了就是错了，难道你一直逃避，错的就能变成对的吗？”林宝宝无法理解邱爱文这种鸵鸟一般的行为，依她看来，邱爱文在医院系统里奋斗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了，难道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邱爱文看了看林宝宝，笑了笑:“你知道吗？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 林宝宝皱眉:“什么？” “你总是爱恨分明，总是觉得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而且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邱爱文说道，“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你有这个优点，这是很多人都没有的优点。我也相信，正因为有这些优点，你将来可以做得比我更好、走得比我更远。” 林宝宝有些气恼:“我现在说的是你的事情，别扯我这里。” “你这脾气总是这样。”邱爱文无奈道，“我还有什么事可以说的？你不知道，人身上获得的荣誉越多，就越像是背着沉重的壳，不敢丢，也不愿意丢。正因为我有多很多荣誉，受到患者的信任，所以我更害怕我的形象崩塌，害怕我几十年经营起来的东西，一夜之间就没了。” 林宝宝更加不解了:“我刚考上大学那会儿，和我妈去你家里，你还记得你那个时候对我说什么吗？” 邱爱文张了张嘴，没说话。 林宝宝不清楚她这样的表情，是想说“记得”，还是想说“不记得”。 林宝宝便自己往下说了:“你那个时候跟我说，做医生的，要有一种信念，那就是要把病人的需求、病人的好坏置于最高的位置上，有时候为了病人，可以不计较其他方面的得失。” 林宝宝说到这里，目光落在邱爱文眼睛里:“这些话都是你教导过我的，我一直都记得。现在是你自己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了吗？” “所以我说，你真是个较真的人。”邱爱文扯了扯嘴角，“人啊，总是好为人师，我也是。教导别人的时候，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但一旦落到自己身上，那就没法践行了。小林，我很高兴，你从我这里汲取的都是积极的东西。只是我以后都没法给你讲这样的大道理了，当然了，我相信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价值观，不需要再跟着别人的脚印走了。” 林宝宝算是明白了，邱爱文就是听不进去劝。她如今陷在自己为自己制造的死胡同里，不肯出来，旁人怎么劝都没有用。 “你非要这么犟吗？”林宝宝实属无奈了。 邱爱文笑起来:“你不也一样很犟，一定要我接受你的提议，去自首吗？” 林宝宝没话讲了，她心里有几分气恼的情绪，也不想再与邱爱文掰扯，便说道:“我好话歹话都说了，只是希望你有个体面的结局。你非要这样，我也没办法了。” “体面的结局？”邱爱文问林宝宝，“如果我不去自首，你是不是准备举报我？” 林宝宝咬了咬牙:“我现在没有证据，要是我有证据，我一定举报你。” “呵呵，你还真是铁面无私。”邱爱文微微仰头，看着林宝宝，“要是能被你举报来结束这件事，我可以接受。”她顿了几秒，又问:“你想找徐梦莹，是不是想找她要我和郑岩违法犯罪的证据？” 林宝宝沉着一张脸:“你是这么想我的吗？” 邱爱文不说话了。 林宝宝又说:“我想找你们违法犯罪的证据，也不一定要找徐梦莹。医院里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郑岩动了项目资金，你挪用公款，这样的动静不会不留下蛛丝马迹。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搜集你们违法的证据来举报你们，我劝你去自首，是想你被其他人举报之前，还能给自己留点颜面。现在你不愿意听劝，那就算了。” 林宝宝起了身，转身就朝病房外走去。 背后传来邱爱文的声音:“林宝宝，我还是要谢谢你。” 林宝宝抬手，推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第169章 接受不了离死亡这样近 夜深人静，书房的灯光淡淡地笼下一片天地来。 林宝宝坐在电脑前，时不时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行字来，键盘的敲击声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宝宝。” 陈小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林宝宝眼皮抬了一下，没说话。 陈小虎靠近林宝宝，把手里的牛奶放到林宝宝手旁:“刚热过了，温的。” 林宝宝抬起头来，叹了声气:“我喝不下。” “老婆，你这样我挺担心的。”陈小虎说道。 林宝宝看他:“担心什么？我没事。” 陈小虎凑近了林宝宝，摸摸她的头发:“自从怀孕以后，你就基本没有熬过夜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林宝宝看了眼时间，抬手揉揉眉间:“没注意时间。我过一会儿就去睡了。” 陈小虎的目光瞥见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心里有了几分明白。 “你在查宫颈癌的资料？”陈小虎问。 林宝宝点了下头。 “因为邱爱文的事？”陈小虎又问。 林宝宝沉默了。 陈小虎抱了抱林宝宝，安慰道:“别想这么多了，专业的事情有专业人士去做，你不是治疗宫颈癌的专家，别操心了。” “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林宝宝心里也没多少底气，“我知道到了晚期，情况就不容乐观了，但我还是……”林宝宝声音有些哽，“我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陈小虎明白林宝宝内心的难受，虽然她与邱爱文闹了不愉快，可不管怎么说，邱爱文始终都是教导了她二三十年的恩师，现在邱爱文病重，林宝宝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陈小虎想了想，说道:“现在治疗癌症的方法无非就那几种，邱爱文不愿意接受放疗，我能理解她。她年纪也大了，不愿意再受这种苦，那就只能提高她余下时间的生存质量了。” 对于晚期癌症患者来说，提高生存质量有时比勉强延长那么一星半点的寿命更为重要。 林宝宝点头:“我也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我……我就是接受不了，小虎，我想着她就要死了，我就觉得受不了……” 林宝宝的话音到了最后，显出几分哭腔来，她偏过脸去，埋进陈小虎的臂弯里，整张脸都不肯抬起来。 陈小虎能感觉到林宝宝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张开臂膀，把林宝宝结结实实地抱着，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我明白，我明白。连我都觉得难以接受，何况是你呢？” “我之前觉得我很恨她，恨她背叛我，恨她毫无犹豫就陷害我。我那个时候就想，怎么能有人这么坏，她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坏……可是她生病了，我却觉得很难过，我想我就算再也不当她是老师，甚至不想和她有任何来往了，但我还是希望她健健康康的……” 林宝宝越说，情绪越是激动，泪水也流了出来，浸湿陈小虎的衣袖。 陈小虎抱着她，倾听她的诉说，心口也一阵一阵地疼。 陈小虎知道邱爱文在林宝宝心目中的地位，知道尽管林宝宝与邱爱文之间发生了那些矛盾，但林宝宝对邱爱文的感情仍是深刻的。 毕竟那是陪伴她走过了二三十年的恩师啊。 “宝宝，我们都是医生，都很清楚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也见过救不回来的病人，见识过很多挽不回的遗憾，是不是？”陈小虎劝道。 林宝宝吸了吸鼻子，点头:“我知道，但我就是……就是没办法接受这件事发生在我熟悉的人身上。”林宝宝仰起头来，看着陈小虎，“小虎，我第一次觉得死亡离我这么近。董丹红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很唏嘘，觉得很可惜。那个时候我还能很理智地想，这只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情，做医生的，不能怕死。可现在，邱爱文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或许有的事不落到自己的头上，就很难真的做到感同身受。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林宝宝哭得梨花带雨的，当时见邱爱文的时候，她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表露出多少伤心的情绪，只卯足了劲想劝邱爱文去接受治疗和自首。 到现在，没了其他人在场，加上夜深安静的氛围，她的情绪便控制不住了。 陈小虎抬手去给林宝宝擦眼泪，朝她说道:“只许今晚哭，明天就不许哭了，知道了吗？” 林宝宝拍了拍陈小虎的手背，略有不满:“哪有你这样的，为什么明天不许哭？” “你总是陷在负面情绪里，要怎么去帮助邱爱文呢？”陈小虎说道，“而且你现在是个孕妇，情绪总是这样激动，自己的身体垮了，更没法帮邱爱文了。” 林宝宝抹了把眼泪，说道:“邱爱文并不需要我去帮助她。” “她肯定不会开口求你的。”陈小虎开始分析起这件事来，“但你想一下，她身边有其他人可以照顾她吗？她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孩子，她老公现在这副德行，总不至于去照顾她吧？” 林宝宝默然。 陈小虎又继续说道:“就算她可以找护工，但你就真的全然放心？” 林宝宝微微低着头，有些赌气地说:“我又不是她兄弟姐妹，也不是她的孩子，我能怎么做？” “可你曾经当她是你的亲人，不是么？”陈小虎又说，“我知道项目资金的事情，是她对不起你，但我更知道，我们家宝宝从来都是一个心软的人，你要是丢下她不管，这辈子都会难安。” 陈小虎确实很了解林宝宝，她爱恨分明，恨得很强烈，爱得也很深刻。 邱爱文在她的人生道路上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现在邱爱文出事了，林宝宝就不可能视若无睹。 林宝宝自个儿缓了会儿情绪，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找到能够医治她的办法，但你也知道，这是异想天开。我也想着，能不能照顾她，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她。” 陈小虎抱了抱林宝宝，说道:“那就慢慢看，看她有什么地方需要你、需要我们，好不好？” 林宝宝点了点头。 她心里到底还是在意邱爱文挪用公款的事情，她害怕邱爱文在最后的日子里，会因这件事翻不了身。 所以，林宝宝最希望邱爱文做的，是能够了结这件事，清清白白地度过余下的日子。 第170章 真是死不悔改 徐梦莹下落不明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她刚被医院停职的时候，曾给徐梦醒打了个电话，说她要休几天假，出去旅游一趟。当时徐梦醒没多想，徐梦莹自来都有自己的打算，想去哪里、想干什么，最多跟家里人说一句，谁都管不了她。 当时徐梦醒以为徐梦莹是趁着年底休了年假，跑出去玩了。后来知道徐梦莹和郑岩的事情后，便觉得徐梦莹是为了逃避问题，所以躲了起来。 可连续多日联系不上人，徐梦醒愈加不放心，担心徐梦莹出什么事。 在给徐梦莹发了条“你再不回信我就要报警”的消息后，徐梦醒真的出了门，打了车往派出所去。 出租车还没开到派出所，徐梦莹老老实实打了电话过来。 “姐，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想出去旅个游吗？” 徐梦莹还在死鸭子嘴硬。 徐梦醒颇有很铁不成钢的怒气，径直说道:“你还想瞒着我是不是？你跟邱爱文她老公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嫌生活太无趣，非要折腾点惊世骇俗的事情出来？” 徐梦莹默了一会儿，不慌不忙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不用管。” “我不管？我不管你，你是不是要把事情闹到爸妈那里去？”徐梦醒觉得她早晚要被这个妹妹气死，“你以前胡作非为也就算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去给人做小三啊！你破坏别人的婚姻，你这种行为，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徐梦莹有些不耐烦了:“我怎么了？我又没杀人放火，感情的事就是这样，他跟他老婆没感情了，跟我在一起怎么了？难道人一辈子只许结一次婚吗？难道人结婚了不能离婚吗？” 徐梦醒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她稍稍平复了心情，问徐梦莹:“我就问你，他离婚了吗？” 徐梦莹不说话了。 “他还没离婚对吧？他没离婚你们这就是婚外情！是不道德的！”徐梦醒喘了两口气，又说，“你现在在哪？” 徐梦莹又来一句:“我都说了我在旅游。” “旅游？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我滚回来。”徐梦醒觉得她对这个妹妹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徐梦莹硬气得很，说了几句拒绝的话后，又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在做什么事情我自己很清楚。你管不着我，有空还是管好你老公孩子的事吧。” 徐梦莹说了这一番话，便把电话挂断了，气得徐梦醒抓着胸口的衣服喘气。 好一会儿，徐梦醒情绪稍有平静，叫司机调了头，给林宝宝打电话过去，告诉林宝宝她联系上徐梦莹了。 林宝宝正在医院跟医生聊邱爱文的情况，她出门接了徐梦醒的电话，听着徐梦醒骂完徐梦莹后，说道:“现在既然联系上人了，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徐梦醒仍然很是气恼:“我怎么能不担心？我叫她回来，她居然让我不要管她！” “我倒觉得，徐梦莹说得对，你确实不需要分心去管她。你现在身体刚恢复，家里又一堆事，别管她的事情了，她一个成年人，难道还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吗？” 林宝宝一直觉得，徐梦莹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就要有自己承担后果的觉悟，这件事谁都没法给她擦屁股，徐梦醒也不能。 徐梦醒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想管她，我就是怕事情闹到我爸妈那里去，真是丢人。行了，我就跟你说这个事。你是在医院吗？我好像听到医院的广播叫号了。” 林宝宝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诊室，承认道:“是的，我来医院有点事。” “那你先忙吧，过后我们再聊。” 挂了徐梦醒的电话，林宝宝心口有些情绪化不开。 徐梦莹玩了大半个月的“失踪”，总算是出现了，可听徐梦醒电话里怒气冲冲的语气，大概徐梦莹还是死不悔改，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林宝宝不禁想到还在病房里的邱爱文，心里又有几分担忧。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医生办公室去。 邱爱文的主治医生是肿瘤科的汪新梅主任医师，汪主任年轻的时候也是做妇产的，主攻妇科的疑难杂症，后来科室调整，她便来了肿瘤科，一直致力于宫颈癌的研究和治疗。 “邱医生的情况很不乐观，癌症进入晚期后，每一天的发展都会很迅速。如果面对一般的患者，我会比较乐观地跟她们说，可能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但对你，我就直说了，可能只有三四个月了。” 汪新梅说到这里，抬手推了推眼睛上的眼镜框，语气放沉:“还有个情况就是，她不肯做放疗，药物治疗的作用有限，她对那些药物的反应很强烈，经常会吐出来，我正在想办法，尽量让她过得舒服点。” 林宝宝觉得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她偏过脸去，看向窗外的风景，好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 三四个月…… 这大概也是很乐观的时间了。 林宝宝知道，邱爱文甚至可能连三四个月都撑不过去。也就是说，邱爱文可能在小风铃出生之前就…… 林宝宝顿觉心中五味杂陈。 “我知道你和邱医生的关系很好，”汪新梅又说道，“她生病以后，来看她的人也不少，但你还真是最上心的，想方设法地，想找些新的治疗办法让她的寿命能够延长一点。唉，可是癌症……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林宝宝敛了敛情绪，点头:“我知道，我都明白的。” “邱医生也真是可怜，先是她老公的事情闹得整个医院都知道了，现在她又生了这种病……”汪新梅说到这些事，直摇头叹气，“邱医生这辈子行医治病，都不知道帮过多少人，怎么都算是个好人了吧？真是好人没好报。” 林宝宝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便只说了一句:“邱医生的治疗，就麻烦你费心了。我先去看看她。” 她起了身就要走。 汪新梅点头:“行，你去吧。对了，有机会的话，跟邱医生商量一下请护工的事情，我看她一个人在医院，她又无儿无女的，怎么照顾自己。” 林宝宝点头:“好，我会跟她说的。” 第171章 你会等到小风铃出生吗 邱爱文似乎是睡着了。 医院特地给邱爱文安排了两人间，另一个病床上的病人刚出院，病房里便只有邱爱文一人，很清净。 林宝宝推门进去，见邱爱文靠着枕头，闭着眼睛，大概是陷入睡眠中了。 比起前几天，邱爱文的脸色不太好，正如汪新梅说的，癌症晚期的病人，每一天的病情都发展得很快，邱爱文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宫颈癌发展到晚期，阴道出血是最常见的症状，除此之外，由于肿瘤组织出现坏死，患者的宫颈会发生感染，阴道会出现脓性恶臭的分泌物，癌细胞还会侵犯其他器官，尤其是侵犯膀胱和输尿管，从而使患者出现尿频、尿急、尿痛甚至血尿的症状。 病情进一步发展时，患者还会日渐消瘦，贫血、乏力，出现阴道大出血。 食欲不振和全身不适会带给患者身心上的折磨，患者的体重会下降，精神不济，很快就会咳嗽、咳血、嗜睡、甚至昏迷。 林宝宝不知道邱爱文什么时候会出现那些症状，但她可以肯定，邱爱文现在一定不好受。 林宝宝走过去，把邱爱文放在枕头边的书本收好了放在床头柜上，又给邱爱文调好病房里的空调，给她盖好了被子。 做完这些，林宝宝站在病床一侧，看着睡梦中的邱爱文，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透过这张布满皱眉的脸庞，似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邱爱文。 那个时候，她穿上好看的衣服，扎着两条马尾辫，由妈妈牵着，去看望邱爱文。 林宝宝还能记得那个时候的邱爱文，拥有一头乌黑的秀发，整整齐齐地扎了起来。她穿着白大褂，看到林宝宝的时候，笑容就像是冬日里冒着暖气的糖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暖。 她会弯下身来，默默林宝宝的头，笑着说:“已经长这么高了啊，是个小姑娘了呢。在家有没有听妈妈的话啊？上学辛苦吗？” 后来，林宝宝渐渐地长大，上了大学，长得比邱爱文更高了。邱爱文原本挺直的后背越来越弯，一头乌黑的发变得花白，眼角的皱眉逐渐深刻，可她笑起来的时候，仍然像冬日里冒着热气的糖水。 邱爱文没再摸林宝宝的头，可她还是会对林宝宝说:“都长这么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学习怎么样？工作的事情定了吗？” 在林宝宝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里，邱爱文都是她的领路人。 即便这个领路人后来让她失望了，可林宝宝否认不了邱爱文在她生命里的重要地位。 “小风铃，你什么时候能出生呢？”林宝宝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你能不能快点出来，让邱奶奶看看你呢？她看到你，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林宝宝悠悠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病房。 关门声响起后不久，邱爱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并没有睡着。 邱爱文耳畔还能回荡林宝宝刚才说的话，她心头微微发疼，抬起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 邱爱文入院后的第二周，林宝宝收到了保康医院的邮件，询问她是否有提前回归工作岗位的打算。 说来说去，还是那套含糊不清的说辞。 林宝宝这几天心情正不好呢，看了邮件，直接给院长打了个电话过去，直接告诉院长她的想法。 总而言之，对于项目资金那件事，如果保康医院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她就这么一直待着，等到半年的处罚期过去。 林宝宝向来是不喜欢在行政事务上纠缠的人，她从前也很少直接找院长，都是秉承着兢兢业业工作、手术的心态，只管手术台上的事，其他琐事能推就推。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尤其在知道邱爱文的病情后，林宝宝仿佛一夜间成长起来，她想她不仅要在手术上强势，也要在行政上强势。如今邱爱文已不可能再担起妇产科的重任，今后也不会有人为她撑腰，她要回妇产科，就要独自撑起这一片天了。 所以，她必须争取到应有的权利，这样，她今后才能真正掌管妇产科，而不是空有一个科室主任的名号。 陈小虎也看出林宝宝在这件事上态度的转变了，他猜到这事与邱爱文的病情有关。这天晚上，趁着两人空闲的时间，向她问了这事:“老婆，你是不是因为邱爱文患病了，所以有些想法改变了？” 林宝宝不答却问:“你觉得我哪些想法改变了？” “说不好。但我觉得，你现在有了更清楚的目标，就是真的要好好管理妇产科了。”陈小虎说道。 林宝宝又问他:“我从前不想好好管理妇产科吗？” “从前你总是觉得自己是暂时从周主任那里接受妇产科的，从来没有把妇产科当成自己将来会长期发展的地方。”陈小虎顿了一会儿，又说，“而且，从前你总觉得有邱爱文在，凡事你都可以让她指导，是不是？” 林宝宝坦白道:“是，我从前并不觉得我会一直管理妇产科，而且我觉得我管理不好，这个科室主任的职责早晚会给别人，我只想好好做我的手术就行。但这几个月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我发现我的想法改变了。” “首先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科室主任能够做的事情比普通医生多太多，只要我还是科室主任，我就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发展科室，按照我的理念去救治病人。要是我只是个普通医生，这些事都没办法做。”林宝宝继续说道，“再者，我在家休息的这几个月，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之前就是因为在管理这方面过于松懈，才会被邱爱文陷害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击，而且，失去她的支持以后，我产生了危机感，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妇产科是我的妇产科，我要对整个科室负责。” 林宝宝看着陈小虎，把话说到陈小虎最初的话题上:“还有就是你说的，邱爱文生病，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人有旦夕祸福，我应该趁着现在还能做一些事情，就好好地去做。” 陈小虎听林宝宝说了这些话，心中涌起一些自豪和骄傲来。 这就是他一直深爱的人啊，总是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更新自我。 陈小虎揉了揉林宝宝的头发，说道:“好，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做。经过这次历练，我相信我们家宝宝不再只是个好医生，还会成为一个好的主任。” 林宝宝撇撇嘴:“就你嘴甜。” 第172章 他对她仍然无条件地包容 林宝宝最近出入保康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一些人以为她这样频繁出入医院，代表她就快要回妇产科了。 可有些人很清楚林宝宝为什么会频繁出现在医院。 “林主任到底还是心软，邱医生一病，她还是来照顾邱医生了。” “可不是吗？邱医生没有孩子，她老公又那个样子，现在真的只有林主任陪着她了。” “之前她们闹矛盾，林主任每次都避开邱医生，一提起邱医生的事情，脸色就很不好，我以为林主任不会再搭理邱医生了。唉，林主任还是念旧情的。” “邱医生也念旧情啊，之前林主任差点流产，就是邱医生把她的胎儿救回来的。” “唉，你说这两人，其实心里都记挂对方的。” “是啊，现在邱医生病重了，有什么恩怨，估计也该放下了。” “唉，邱医生也太可怜了，她老公这么久了都没来看看她。” “还说呢！妇产科那个徐梦莹不是也很久没来医院了？你说这两个奸夫淫妇，是不是躲到哪里快活去了？” “我真是搞不懂那个徐梦莹，年纪轻轻的，非要做这种事情。” “可不是吗？而且徐梦莹原来不是有男朋友的吗？是妇产科那个张靖吧？我听说这个张靖人还挺好的，对徐梦莹也很好。” “对啊，说起这个张靖，那真是个恋爱脑，听说还为了徐梦莹放弃出国的机会。” “唉，真是好人没好报。” …… 议论声与脚步声渐渐远去，张靖从拐角的茶水间里走出来，神情落寞。 刚才那些议论的话，他都听到了。 最近医院上下茶余饭后的八卦重心都在这些事情上了，有关邱爱文、郑岩、江敏、徐梦莹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郑岩和江敏不是保康医院的人，人们对他们的兴趣自然少一些。 但邱爱文和徐梦莹就不同了，邱爱文的名气不用说，又是保康医院的副院长，保康医院没有不认识她的。至于徐梦莹，她在保康医院的名声大半与她嚣张的性格有关。 如此，医院里有关这两个人的八卦消息根本不可能消停下去，这会儿两个人都不在医院，旁人议论起她们的事情，就更肆无忌惮了。 张靖顺着医院走廊走到角落里，浑身上下像泄了气一般，乏力地靠在墙壁上，思绪很乱。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试图联络徐梦莹，可徐梦莹一直没有给他回音。 张靖也曾担心徐梦莹出了什么事，可前不久，林宝宝告诉张靖，徐梦莹的姐姐已经联系上徐梦莹了，叫他不要担心。 原来，徐梦莹只是不想理他而已。 张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徐梦莹心里还有没有位置，又或者，他于她而言只是像个陌生人一样，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徐梦莹都不愿意告诉他。 张靖自嘲地笑了笑，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内心想法，即便徐梦莹把他当陌生人，他也没办法放下徐梦莹，他不想看着徐梦莹继续错下去。 他仍然爱着徐梦莹，仍然像从前那样，只希望徐梦莹好好的，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切，也可以毫无保留地等待她。 * 徐梦莹和邱爱文的事情在保康医院闹得风风雨雨，许多人都在找徐梦莹，可徐梦莹此时像个没事人似的，正在海边小城市罗宁“度假”。 确切地说，她现在的处境也算不上度假，而是躲着。 郑岩当初把徐梦莹带到罗宁，只是跟她说要带她出去旅游散散心，结果一到罗宁，郑岩就带她去了郊区，成天让徐梦莹待在郊区的租房里，她连出门都没出过几次，哪来的旅游散心。 郑岩对此有各种理由，什么有公事要处理，很忙，没空出门。什么钱的事情还没解决好，现在出去太招摇了。 徐梦莹感觉自己是被关到这个荒凉偏僻的地方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手机信号不好，打车打不到，徐梦莹想离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再者，徐梦莹并不想就这样离开。 她还没拿到钱呢。 这天，徐梦莹心里又烦躁起来，去找郑岩的时候，见他正在房间里写些什么东西，她一烦，走过去冷嘲热讽起来:“哟，郑教授不是来度假的吗？怎么度假还要忙工作啊？” 郑岩头抬也不抬:“你要是闲着无聊，就去看电视。” “看电视？换来换去就那么几个台，你想闷死我啊。”徐梦莹很是气恼。 郑岩又说:“那就去睡觉。” 徐梦莹怒了:“郑岩，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 郑岩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来看徐梦莹，开口道:“我这不是为了挣钱？” 徐梦莹嗤之以鼻:“你这借口都用了多久了？郑岩，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心思，你把我关在这里，不就是怕我去跟别人乱说话，让别人知道你贪了项目资金的事情吗？” 郑岩的脸色沉下来，小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嚷嚷？” “我嚷嚷？我嚷嚷怎么了？这里鸟不拉屎的，谁会管你？”徐梦莹笑了一声，脸色也不好了。 郑岩:“……” 徐梦莹仍觉不够，继续火上浇油:“再说了，你老婆不是替你把空子补上了吗？你现在坐享其成，怕什么。” 郑岩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他站起身来，走向徐梦莹，带着警告的口吻对她说道:“我警告你，你说话小心点。” “我说错什么了？”徐梦莹就是个软硬不吃的，她可没什么见好就收的觉悟。 郑岩沉郁而犀利的目光落在徐梦莹的身上，他继续警告她:“徐梦莹，祸从口出你知不知道？你还想要那笔钱的话，就把你这张嘴闭上。” “你……”徐梦莹原本还想说什么，但一看到郑岩略显恐怖的眼神，便不敢再往下说了。 她嘀嘀咕咕了两句，转身回房间去。 郑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鼻孔里喷出一个“哼”字来，转回书桌的时候，情绪一下没控制住，抬手把桌面上的书本扫了一地。 他现在很烦躁，异常烦躁。 第173章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小风铃发育的月份逐渐大了，活动也变得频繁起来，有时候半夜搅得林宝宝睡不着觉。她真是无奈极了，之前便觉得这孩子调皮得很，没想到越是长大，越是变本加厉，还不知道生出来以后，会成为怎样一个调皮鬼。 这天半夜，林宝宝又被这孩子折腾得醒了过来，她一翻身，见身侧的床铺空了，陈小虎不在，心生疑虑，便爬了起来。 书房的灯光亮着，林宝宝推门进去，看见陈小虎正在电脑前坐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老婆？”陈小虎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来，一见是林宝宝，便起身朝她走过来，“怎么起来了？孩子又闹醒你了？” 林宝宝问他:“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忙工作。” “算是吧。”陈小虎说得模棱两可，“我给你热杯牛奶，你喝了去睡觉？” 林宝宝摇头:“不想喝了。”她猜出陈小虎有事瞒她，现在她被孩子闹醒，心情正不好，要是不搞清楚陈小虎这边的事情，她估计是睡不着了。 林宝宝便继续问陈小虎:“你这么晚在忙什么？” “……”陈小虎沉默了一会儿，老实交代，“哦，我最近查到点东西，是和郑岩那个项目的资金问题有关的，我想整理一下。” 林宝宝皱眉:“郑岩的项目？你怎么会有相关的东西？” 陈小虎牵着林宝宝坐下来，把事情原委与她说了。 原来，陈小虎的科室最近要采购一批医疗器械，是由陈小虎去对接的。没想到对接的过程中，无意中得知对方公司有个管理层员工被公司查出吃了回扣，现在正在接受调查。 因着林宝宝曾在项目资金的问题上被冤枉过，陈小虎对这类消息异常敏感，便追问下去。没想到这一问，问出了那个吃回扣的员工曾经把一些器械设备卖给郑岩。 陈小虎很难不多想。 “我看他们这个员工估计是惯犯了，他不是因为郑岩的事情被发现的，但这一查，肯定能揪出以前的问题来。所以我想着，能不能从他这里突破，查出点什么来，也好帮你洗刷冤屈。” 陈小虎说这话的时候，格外认真。 林宝宝有些惊讶，她自己都没想过要去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这么与保康医院僵持着，相信院方想查清楚事情，那就一定有办法。可陈小虎比她想得远。 林宝宝调侃陈小虎:“原来陈医生半夜不睡觉，是做侦探来了。” “我这也是想给你帮点忙。现在医院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我也没见他们开始调查你那件事，估计还是想着糊弄过去。那我就推波助澜一下，这不正好有这个机会么？不能浪费了。”陈小虎说道。 林宝宝了然，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感慨:“还是你想得多一些，我跟他们僵持到现在，也没见有个什么结果。” 陈小虎又说道:“这些事本来就不该你来烦心。我猜测，他们不想查，是还顾着邱爱文的面子吧，其实大家心照不宣，大概能猜到项目资金的问题是怎么一回事，但不调查就没证据，没证据那就只是猜测。现在邱爱文又病重了，院方可能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话说到这里，陈小虎语气一转:“不过，他们有他们的小九九，我却要为我老婆主持公道，我可不管他们。” 林宝宝哭笑不得:“行，你最厉害。” “老婆，我一直想问你……”陈小虎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了，“如果我们真的有证据了，你……真的要举报邱爱文吗？她现在……”陈小虎顿了顿，理了理措辞，“她现在这个情况，你会不会于心不忍？” 林宝宝摇头:“一码事归一码事，她生病了，我和其他医生会想办法给她治疗，改善她的生存状况。但这不能抵消她在其他事情上做错的地方，总不能因为她生病了，所以她做错的事情就应该被原谅吧？” 陈小虎就知道林宝宝就是这个脾气。 “你是想让邱爱文承担自己做错事的后果后，清清白白地离开这个人世，对不对？”陈小虎又问。 虽然这样的话很残酷，可陈小虎和林宝宝心里都明白，邱爱文确实不久于人世了。 回天乏术。 林宝宝点头:“小虎，我觉得……邱爱文仍然是那个灯塔，她现在做错了事情，蒙上了灰尘，我应该把它擦一擦，让它重新焕发光芒，让邱爱文能够体面地离开……” 林宝宝的话音断了，她叹了口气，大概想到过去日子里邱爱文做的那些事情，心里有许多情绪与感慨。 陈小虎点头:“好，我支持你的想法和做法。我尽快把这件事情理出来，再找到些证据，到时候，院方就不得不去把这件事弄个清楚了。” “嗯。”林宝宝看向陈小虎，眸子里多了许多感激和柔情。 陈小虎笑起来:“宝宝，你这么看着我，我会吃不消的。” 林宝宝:“……” 林宝宝懒得理会陈小虎这又开始不正经的心思，起了身要走，陈小虎一把拉住她，把她抱进怀里，说道:“这么快就走了啊？” “你不是要忙着整理那些罪证吗？我就不耽误你了。”林宝宝说道。 陈小虎笑:“什么罪证？还不能算罪证的，光这些东西还不够，我之后再去找设备公司的人，多问点事情。” 林宝宝偏过头去看陈小虎:“设备公司的人会理你吗？” “你放心，我有套话的本领。”陈小虎显然很得意。 林宝宝无语，这算是什么值得得意的技能吗？ 又听见陈小虎感慨道:“所以说，人千万不能做坏事。” 林宝宝哭笑不得:“陈侦探，你这话怎么说得这么跳跃？你这又是从哪里来的感悟？” “我是说真的。”陈小虎一本正经，“你看啊，就是因为邱爱文和郑岩做过错事，所以留下了小辫子，让我可以抓到。人啊，还是不能心存侥幸，不要以为自己做了那些错事，可以销毁证据，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林宝宝叹了口气。 是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174章 或许她是想开了 邱爱文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后，身体状况有了些好转，便先办了出院手续，回家休息。汪新梅嘱咐她要定时复诊，有什么情况随时就医。 邱爱文清楚自己的情况，她总不能在医院把生命剩下的时光都耗尽了，回家去修养，心情也会好许多。 林宝宝给邱爱文联系好了护工，邱爱文刚出院到家，护工便跟了过来。 邱爱文回头看看送她回家的林宝宝，笑道:“其实我也不是手脚动不了了，没有护工也能照顾自己。” 林宝宝不认同:“反正你那么多钱，也花不完，又不用留给子孙后代，不如拿来请护工，让自己的生活质量好一点。” 这听起来有些刺耳的话倒是叫邱爱文听进去了，她想了想，说:“你这话说得对，我这还有一些财产，房子也有，我也不想留给郑岩便宜了他，我是该想想它们的归宿。” 林宝宝略有惊讶:“你……你想通了？”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方面的想通。”邱爱文说道，“但我和郑岩已经完了。” 林宝宝点头:“你能接受你和他完了的事情，已经很不容易了。” 邱爱文又笑:“怎么？你觉得我很像个恋爱脑？” 林宝宝不说话了。 “我只是需要人陪罢了。”邱爱文的语气沉下来，“但就像你说的，我有这么多钱，既然感情不可靠，钱总该可靠了吧？” 林宝宝看着邱爱文，心里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总觉得……邱爱文进了一趟医院，整个人好像变了一些。 邱爱文抬起头来看林宝宝:‘小林啊，这些天谢谢你一直去看我，操心我的事情。现在我有护工了，你也不用操心了，你还怀着孩子，别太忙了。’ 林宝宝点头:“我知道。我过一会儿就走了。” “我听说你最近在和医院僵持？”邱爱文问道，“你是想让院方给你澄清项目资金的事情吧？” 林宝宝没想隐瞒，直接说道:“是的。确切地说，澄清我的清白，那就是要落实你的罪名。显然现在院方不太想动你。” 邱爱文笑出声来:“你还是这么直白。” “但我一定要摆脱这个罪名，不然以后我很难在妇产科立足。”林宝宝说道。 邱爱文看了林宝宝一眼，点头:“你说得对，如果你一直背着这个罪名，可能会一直无法让你底下的人信服，确实很难开展工作。以前我觉得你很少注意树立威信的事情，你震住他们，完全靠的就是气场和脾气。这次你倒是有了想法了。” 林宝宝说道:“人总要进步的。” 林宝宝看着邱爱文，不知道她现在怎么能坦然说出这些话来。 毕竟，她的清白意味着邱爱文要承担责任了。从前邱爱文一直不肯直面自己的错误，现在是想通了吗？ 邱爱文似乎看出了林宝宝的心思，说道:“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林宝宝不知道邱爱文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两周前，邱爱文还明确地说，她放不下身上背着的那些荣誉，放不下自己的过去，无法直面自己的错误。 今天这些话又是个什么意思？ 林宝宝想直接问她，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她不想再与邱爱文争辩这些，每次谈起这件事，她们都无法达成共识，说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林宝宝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护工，说道:“我看你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了，我先回去了。” 邱爱文点头:“好，你走吧。” 林宝宝走到门口时，听见邱爱文的声音传过来:“小林，谢谢你。” 林宝宝回头看了她一眼，走了。 * 林宝宝因着邱爱文的病情，最近情绪不佳。徐梦醒因着徐梦莹的事情，最近也情绪不佳。 所以钱晓鸥约这两人出来见面喝下午茶的时候，见两人垮着脸，有些无语:“我说你们两个啊，见到我就这么不开心吗？” 徐梦醒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能开心吗？徐梦莹搞出那么大的事情来，我都要烦死了。” 钱晓鸥是知道这些事的，消息来源很多，其中欧阳烨就是最重要的消息来源。 钱晓鸥安慰徐梦醒:“我说你是劳碌命，你还真是劳碌命。徐梦莹她又不是陈子英，也不是琳琳，需要你一把屎一把尿地管着，她自己做的事，自己不会解决吗？” 徐梦醒皱眉:“话是这么说，但我真是放不下心来。” “你不放心又能怎么办？我看徐梦莹根本不听你的话。”钱晓鸥这说的都是实话，“而且，你家陈银海的事呢？你不是在操心陈银海的事？” 说起陈银海，徐梦醒脸上倒是有了一些光彩，说道:“他那边不用我操心，嗐，说起来也奇怪，以前我觉得他根本做不来家务，也不会管孩子，但这次我做月子，不得已放下他那边的事情后，我发现他还是能做家务、能带孩子的。” 钱晓鸥“啧”了一声:“你这不废话吗？所以我都说过了，哪有人天生就会这些事的，都是要学的，学了就会了。以前啊，你就是太惯着陈银海了，什么事都要往自己身上揽，累不死你。” “他以前要工作的，哪有空管家里的事。”徐梦醒又开始找理由。 钱晓鸥接了她的话说:“那正好，他现在也没工作了，正好在家带孩子。对了，你杂志社的工作怎么样？继续做吗？” 讲到这事，徐梦醒就来了精神。 “当然继续做了，我还挺喜欢杂志社的工作的，我大学的时候，就想着将来能进杂志社当编辑就好了，只可惜结婚后我就放弃了工作，也放弃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现在有这个机会为杂志社工作，虽然不是编辑，但总算圆了自己当年的梦想吧。” 徐梦醒这么说着，愉悦的心情便掩盖不住了。 钱晓鸥瞧着她这模样，笑道:“你看你现在多好，有工作有家庭，挺圆满了。” 徐梦醒笑了一下:“还不一定呢。” “什么不一定？”钱晓鸥不解。 徐梦醒眼皮抬了抬:“我还不确定要和陈银海复合。之前我想回去，是因为我怕他照顾不好孩子，现在看来，他一个人也能照顾好子英和琳琳，那我就不急了。” 钱晓鸥乐了:“真是风水轮流转，那就让陈银海先苦逼一段日子吧。” 第175章 谈谈恋爱也挺好的 徐梦醒经过离婚、离家、找工作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成长了许多，她看到了自己人生的不同的可能性，也走出了一条与往常不一样的路，到现在，徐梦醒不再纠结于家庭和婚姻，也不再匆忙地做出回归家庭的决定，而是想继续工作，继续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这一点让两个好姐妹都相当欣慰。 三人聊完徐梦醒的事情，又聊到林宝宝和小风铃这里，钱晓鸥感叹:“宝宝，你这肚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是被暂停执业活动半年对吧？是不是要到了？到时候你还得挺个大肚子去上班？” “还不知道。”林宝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与保康医院的僵持状态。 徐梦醒接话道:“你怀着孩子，还要上手术么？” “我看她不止要上手术，还要上高难度手术。”钱晓鸥说道，“之前欧阳跟我说了，你们妇产科接了一台难度很高的手术，孕妇下肢瘫痪，不能正常分娩。你们医院没人能做，只能把你请回去了。” 钱晓鸥说的是梁玉兰的那台手术。 林宝宝解释道:“不是我们医院没人能做，是当时能做的人不在医院。” 钱晓鸥又说:“你说的是那个借调过来的主任医师吧？” “啧。”林宝宝无奈了，“欧阳烨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你们两个这是发展到哪一步了？” 钱晓鸥赶紧把话题扯回来:“在说你的事呢，别东拉西扯的。” 林宝宝点头:“是，是借调的医生。” “我看你们医院的妇产科只能靠你了，那他们还不赶紧八抬大轿把你请回去？真是不理解。”这些话钱晓鸥不吐不快。 林宝宝不知道该怎么跟钱晓鸥解释这些，只能说:“医院有自己的考虑，我也有自己的考虑，现在还谈不拢。” “那你干脆跳槽算了。”钱晓鸥的想法也是许多人的想法，“比保康医院好的医院多得去了。” 林宝宝摇了摇头:“你怎么总是听风就是雨的，我有自己的考虑，现在还不想轻易跳槽。” 钱晓鸥撇撇嘴:“都说我是事业狂，但我看你在事业上的野心比我大多了。你是想继续当科室主任，好把自己的想法发扬光大吧？” 钱晓鸥这说法也没错，林宝宝承认:“是，我确实想继续当科室主任。如果其他医院肯许给我这个位置，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跳槽的事情。” “那也是，科室主任的位置还是很重要的。你看我，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想当上合伙人，不想只当打工的。”钱晓鸥说道，又看了一眼林宝宝的肚子，“那要是保康医院给了你满意的答复，你就要回去工作了？还真的大着肚子做手术啊？” 林宝宝认真地说:“大着肚子做手术的不是只有我一个医生。” 钱晓鸥惊了:“你们医院还有谁这样啊？” “我不是特指我们医院。”林宝宝解释道，“我是说我们这个行业的情况就是这样，医护本来就不够用，恨不得一个人当十个人用。之前我们科室的护士长，在分娩的前一刻还在给病人查房。” 钱晓鸥听了直摇头:“真是不拿医护当人啊，你们做医生的真不容易。” 林宝宝倒是习以为常了，还想说点什么，目光一抬，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林宝宝朝钱晓鸥扬了扬下巴:“你的第二春来了。” “？”钱晓鸥顺着林宝宝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欧阳烨。 钱晓鸥“啧”了一声:“什么第二春，你又在那里乱说。” 林宝宝换了个措辞:“行，你男朋友来了。” “……”钱晓鸥瞪了林宝宝一眼，拿起包包起身，“我先走了啊，你们慢慢玩。” 钱晓鸥就在两个闺蜜的目送中，跟着欧阳烨先走一步了。 欧阳烨好不容易有了一天的调休，她可不能错过这个空闲。 “你就这样走了？”欧阳烨回过头去，远远地看了林宝宝和徐梦醒一眼。 钱晓鸥瞪他:“难不成你想留下来，一起喝闺蜜下午茶？” 欧阳烨笑起来:“那也不是。不过，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的闺蜜时光了？” 钱晓鸥摆摆手:“我跟她们平时想见的话，机会多得是，哪像你，一个月都休息不了一天。” “等林主任回了医院，你想约她估计也难了。”欧阳烨接话道。 提起这事，钱晓鸥便叹气:“你们医生真是太忙了，你说以后你成天在医院，我不但要上班，还要管家里的事……不行不行，太累了。” 欧阳烨突然停下脚步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向钱晓鸥投去深邃的目光:“听你这意思，是已经把我归到你的家庭成员里了？”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钱晓鸥发觉自己真是嘴快了，“你别误会啊。” 欧阳烨略有失落:“我倒希望我没误会。” 钱晓鸥:“……” “走吧，我的车停在前面了。”欧阳烨又继续迈开步伐，迎着人群往前走去，边走边说道，“说实话，我也觉得医生的家属挺不容易的，做医生的每天不着家，家属就要分担许多家里的事情，像你这样，又要工作又要顾家，确实对你来说有些不公平。” 钱晓鸥笑了笑:“要是两个人决定在一起了，那就不能计较这些了。” “哦？”欧阳烨偏过头看了看钱晓鸥，“可是你以前不是推崇aa制的恋爱和婚姻吗？” “那是以前。”钱晓鸥也偏过脸去看欧阳烨，与他视线相对，“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欧阳烨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继续问钱晓鸥:“你现在怎么想？” “就……”钱晓鸥的眸光闪了闪，“挺想跟你在一起的，觉得和你在一起，什么方式都很舒服。” “……”欧阳烨语塞，他竟被钱晓鸥的甜言蜜语搅得一时昏了头。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钱晓鸥说起情话来也是能要了他的命的。 钱晓鸥见欧阳烨那表情，笑出声来:“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 欧阳烨回过神来，摇头:“没什么。小光之前不是说想去吃必胜客？待会去接他了，一起去吃。” “我们好不容易二人世界，你管那小子做什么？”钱晓鸥甚为不满，夏曦光这小子，成天总给她捣乱。 欧阳烨笑了笑，不说话了。 他似乎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与心爱的女孩谈着一场纯粹而热烈的恋爱。 第176章 她决定去自首了 陈小虎为着澄清林宝宝项目资金的事情，这几天来一直往设备公司跑，确实打听到不少消息，眼看着离核心证据越来越近，心情便越来越紧张。 然而在他找到关键证据之前，保康医院的通知先下来了，说是要重新调查林宝宝之前被举报挪用项目资金的事情。 起初，陈小虎以为是保康医院良心发现，或是不得不服软请回林宝宝，所以做出了这个决策。直到他听到医务科的同事聊起这事，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林宝宝收到了医院的邮件，邮件里说了重新调查的流程，也说了需要她配合的地方。 林宝宝当时还没有联系陈小虎说这件事，以为是陈小虎找好了证据举报上去了，院方不得不重新调查。 晚上陈小虎回到家的时候，林宝宝开口便提起这件事:“你找到什么关键证据了吗？” 陈小虎一脸茫然，反应过来后，摇头道:“我还没来得及找好证据，这是院方主动提出来的重新调查。” 这下，林宝宝也一头雾水了。 她禁不住讽刺几句:“怎么，他们还是觉得妇产科不能少了我，发现要叫我回去，还是得服软，答应我的条件，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陈小虎看着林宝宝的眼睛，欲言又止。 林宝宝看出他有事没说，拍了拍他:“有话快说，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吞吞吐吐的？每次这样，准没好事。” “好了，别生气，我告诉你。”陈小虎赶紧老实交代，“是邱爱文去自首了。” “……”林宝宝有好一会儿缓不过来。 陈小虎伸手去抱她，有些担心:“老婆，你没事吧？” “你说……邱爱文去自首了？”林宝宝有些不敢相信，复述了一遍陈小虎的话。 陈小虎点头:“嗯，你没听错。邱爱文去公安局自首了，承认她为了掩盖郑岩贪用项目资金的事情，挪用公款去填补亏空。医院也收到了消息，开始查这件事了，也就把你之前的事情也翻出来查了。” 林宝宝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前段时间，她一直在努力做的事情就是劝邱爱文去自首，可邱爱文一直不肯听劝，她也无可奈何。她甚至已经放弃劝邱爱文去自首了，加上陈小虎最近在搜集证据，她便想着自己和陈小虎一道解决这件事了。 可邱爱文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去自首了？ 而且这一去，甚至把挪用公款的事情也承认了。 林宝宝不知道邱爱文心里的想法是怎样的，但邱爱文突如其来的改变叫她心中不安，总觉得这是在传递一种不太好的信号。 而这种不好的直觉，很大程度与邱爱文的病情有关。 林宝宝不得不去想，邱爱文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 “老婆？”陈小虎见林宝宝的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更担心了，“你在想什么？你没事吧？” 林宝宝回过神来时，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只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之前不管我怎么劝她的，她都不听。” 陈小虎大概猜出林宝宝的心思了，说道:“也许，她因为自己的病……觉得自己在最后的时光里，应该做点好事吧。” “但我之前劝她的时候，她也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林宝宝总觉得这个理由说不通，“但她那个时候，根本不像听得动劝的样子。我不知道这短短的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让她改变了想法去自首。” 陈小虎想了想，劝道:“别想这么多了，至少现在这个事，朝着好的方向走去了。她去自首，大概也少了一些心理负担。” 林宝宝突然心生不安，问陈小虎:“她会不会坐牢？” 陈小虎抱住林宝宝，哄她:“你别担心，我现在还没听说她被拘留或是怎么了，只是去配合调查了。” 说来，陈小虎也是从同事那里听到邱爱文自首的消息的，具体细节他也不清楚，医院有关这件事的议论只局限在医务科和几个管理层的范围内，其他人都不知道。要不是陈小虎正巧去医务科找人问事情，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林宝宝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虽然医院重新调查项目资金的事情，我应该感到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闷闷的。” “大概因为邱爱文吧。”陈小虎为她找到了理由，“要是这件事发生在你知道她生病之前，大概心情会好一些。邱爱文在这个时候去自首，总有种……离开人世之前再做点想做的事的感觉，连我都不好受，你更不好受了。” 林宝宝心情坠坠的，说道:“也许是吧。我之前一直劝她去自首，现在她真的去自首了，我心里却不舒服了。” “但你不是也想她能够面对这件事，能够承认自己的错误，而后清清白白地走吗？”陈小虎安慰林宝宝，“很多事情都是没法两全其美的，我相信她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想清楚了该怎么做，这才去自首的。” 林宝宝点头:“但愿是这样吧。” 保康医院重新调查项目资金的事情，林宝宝本该高兴的，但她似乎并没有产生多少兴奋的情绪，倒是因为想着邱爱文为什么突然转变了心意，始终无法安心。 晚上临睡前，林宝宝思虑再三，给邱爱文打了个电话过去。 邱爱文没接。 林宝宝想了想，发了条信息过去:【我听说你去自首的事情了，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邱爱文也没有回复。 林宝宝长长地舒了口气，靠在床头，思绪有些乱，许久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想法来。 现在事情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了，邱爱文去自首了，医院重新调查，很快会还她清白，她就可以如期待的那样，清清白白地回到妇产科，继续做她的妇产科主任，继续管理整个科室，管教那帮小兔崽子。 这明明就是她最初所希望的走向。 可到了最后，没有人会因为这个开心。 没有人是赢家。 第177章 多亏他把你救了回来 邱爱文去自首后的第三天，徐梦莹出现了。 她回到大潮市的过程有点曲折，徐梦醒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徐梦莹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趴在张靖肩膀上哭。 徐梦醒一颗提起来的心总算放了一些下来，见徐梦莹哭成这样，再看她一身狼狈的模样，想骂她的话都咽了下去，走过去问她:“梦莹，你真是吓死我了。” 徐梦莹把头从张靖的胳膊里抬起来，朝徐梦醒吸鼻子:“姐。” 徐梦醒一听到这一声“姐”，心更软了，叹气:“行了，跟我回家，其他事之后再说吧。” 说起来，徐梦莹这一路也算是惊险万分了。 原本，郑岩是不许徐梦莹回来的。 徐梦莹在罗宁待了快一个月，以她的性格，怎么待得住？到后来，徐梦莹实在待不下去了，闹着要回大潮，郑岩不同意，把徐梦莹的手机、钱包、证件都收了起来，甚至到最后，把门锁了，不许她离开租房半步。 徐梦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知道害怕。 郑岩的行为近乎是在拘禁徐梦莹了，徐梦莹反应过来时，郑岩那副近乎癫狂的模样叫她又惊又惧。惊惧之下，徐梦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找机会逃跑，终于在一个晚上，趁着郑岩不注意，翻墙跑了出去。 徐梦莹这人，别看她平日里嚣张跋扈，一副谁都别想欺负她的模样，真摊上事了，她就是个软柿子，外强中干，半点勇气和担当都没有。好不容易跑出去，在大马路上顶着冷风走了很久，终于碰到个街边小店铺，她跑过去接电话，也不敢报警，不知怎的，下意识地就拨了张靖手机。 大概她记得最深的就是张靖的手机号了。 当时张靖刚下班，听到徐梦莹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的声音，当下就想帮她报警。 结果徐梦莹来了句:“不行不行，你不能报警，不然我也完了。你快来接我，张靖，你快来接我！” 张靖当时也慌了神了，只能徐梦莹说什么，他就怎么做，便按着徐梦莹说的地址，赶紧找了个肯出城的出租车，往徐梦莹所在的地方去。 这折腾了一天一夜，终于是把徐梦莹接回来了。 徐梦莹大概被吓得不轻，徐梦醒把她领回家，一路上她半句话都不哼，这可不像平日里嘴巴说个不停的徐梦莹。 徐梦醒也不强迫她说些什么，把她带回她那里，从房间里拿了套衣服出来，递给她:“先去洗个澡，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徐梦醒现在可不敢把徐梦莹往爸妈家里带，这样过去，肯定会把父母吓死。 徐梦莹像失了魂一样，抱着衣服往浴室走，过了一会儿，湿着头发走了出来。 徐梦醒已经煮好了面，给徐梦莹摆好碗筷，抬头朝她说:“吹风机在浴室的柜子里，去把头发吹了，过来吃东西。” “哦。”徐梦莹听话得很。 时间紧，徐梦醒只简单地煮了碗鸡蛋面，目光盯着徐梦莹吃面，许多话都说不出来。 在见到徐梦莹之前，徐梦醒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骂徐梦莹一顿，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事。 可见到妹妹这副狼狈又失魂的模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更别说骂她了。 徐梦莹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面，吃得太快，呛得咳嗽。 徐梦醒叹了口气，给她倒杯水:“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回来的路上没吃东西吗？” “张靖带我去吃了点的。”徐梦莹喝了水，低着头继续吃面，“我吃不下。” 徐梦莹真的吓坏了，没回到家里，她就觉得不安，总觉得郑岩很快就会追过来，把她抓回去，东西都吃不下。 “唉。”徐梦醒又叹气，“多亏了张靖，要不是他把你救回来，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游荡。” 徐梦莹不说话，默默吃着面。 徐梦醒见她吃了一大碗面下去，精神看起来好一些了，便开始说正事:“郑岩把你关起来了？要不要报警？” “不了不了。”徐梦莹赶紧摇头，“我现在也没事了。” 徐梦醒冷笑一声:“你在怕什么？我看你怕警察问你帮郑岩买设备、贪污项目资金的事吧？” 徐梦莹拿着筷子的手僵了僵，她抬头看了徐梦醒一眼，说道:“哪有这回事。” “你还想瞒我？就你这事，保康医院上下都知道了。”徐梦醒告诉徐梦莹实话，“我告诉你，警察迟早会来找你调查。” 徐梦莹身子颤了颤，她放下筷子，嘴里还嚼着面条，问徐梦醒:“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都知道了？” 徐梦醒无奈地摇摇头:“你不在大潮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邱爱文去自首了，承认了帮助郑岩掩盖他动用项目资金和挪用公款的事，你有没有参与这件事，你自己最清楚。迟早会查到你这里。” 徐梦莹的下巴都要惊掉了:“邱爱文去自首？她发什么疯啊，去自首个什么？” “人家良心发现不行么？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徐梦醒见徐梦莹吃完了面，把碗筷拿过来，起身去厨房洗碗，“你这几天就先住在这里，好好现在在爸妈那边，我明天也去爸妈那里。我可不想你这副样子出现在爸妈那里，他们身体不好，你可长点心吧，别刺激他们了。” 徐梦莹还沉浸在“邱爱文自首”这事里出不来，自个儿琢磨了会儿，抬头去问徐梦醒:“你说的邱爱文去自首的事，真的假的啊？她图什么啊？她不是为了她老公什么都肯做吗？” “你不信就自己去问你们同事。我劝你还是早做准备，想想看到时候警察还有你们医院来找你调查这件事，你该怎么坦白从宽吧。徐梦莹我告诉你啊，你最好别把自己弄到监狱里去了。”徐梦醒提醒徐梦莹。 徐梦莹吸了口气，真就搞不懂了，她才离开多久，怎么就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要是邱爱文去自首了，那郑岩贪的那些钱是不是就要还回去了？ 那她千辛万苦想得到的那笔钱，还有戏吗？ 第178章 无条件的支持与等待 林宝宝从徐梦醒那里听说了徐梦莹回大潮的消息，林宝宝对徐梦莹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猜到徐梦莹应该也掺和到动用项目资金的事情中里，至于掺和得有多深，那林宝宝就不得而知了。 徐梦醒在电话里又把这个妹妹骂了一顿，还不忘向林宝宝打听目前医院对徐梦莹的处理办法，也打听徐梦莹做的事会不会招来牢狱之灾。 要真的招来牢狱之灾，徐梦醒要先给父母做好心理建设。 林宝宝听着徐梦醒说那么多，明白了，徐梦醒对这个妹妹大概也不抱什么侥幸的心理了。 林宝宝想了想，回徐梦醒:“目前我也不知道医院的调查进展到哪一步了，不知道他们准备怎么处理徐梦莹的事情。但依我看，徐梦莹应该不可能在保康医院继续工作了。” “嗐，她都做出这种事了，又是当人小三又是挪用资金的，我是不奢望保康医院还留着她了。”徐梦醒说道，“我现在就希望她别把自己弄进去就行。” 这话说得心酸又无奈。 林宝宝又说道:“经济犯罪会有怎样的处罚我也不太清楚，但邱爱文目前还没事，大概因为邱爱文主动自首，而且挪用的公款数额并不是特别大。这样吧，你看能不能劝徐梦莹也去自首，也许能争取宽大处理。” 徐梦醒了然:“行，我好好劝劝她。我有时候真是觉得她没救了，劫后余生了，她还想着那笔钱，你知道不？” “什么钱？”林宝宝一时没绕过弯来。 “还能是什么钱，她帮郑岩买设备搞假账，郑岩承诺给她一大笔钱。”徐梦醒说道。 林宝宝:“……” “我看她现在鸡飞蛋打了吧，真是活该，正经工作不做，就想着歪门邪道。”徐梦醒忍不住，又开始骂起徐梦莹来，“她还跟我说，她根本不喜欢郑岩，她就是为了郑岩的钱，才假装跟郑岩在一起的。你说她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做事这么离谱？” 林宝宝听下来，也觉得听离谱的。 照徐梦醒的说辞，徐梦莹接近郑岩是为了郑岩的钱，结果被人发现了，闹出“小三”的闹剧，自己还牵扯到挪用公款的案子里，这可不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么？ 这个徐梦莹，真是活生生把自己作死了。 林宝宝与徐梦醒结束了通话，还在理这件事的思绪，张靖的电话打进来了。 张靖找林宝宝也是为着徐梦莹的事，简单来说，就是请求林宝宝给徐梦莹求个情。 林宝宝不明白了:“我帮徐梦莹求情？求什么情？” “林主任，你跟邱医生求求情，现在这件事最关键的就是邱医生那边的说辞，要是邱医生肯帮忙说说话，说徐梦莹只是被动参与进来，她只是替郑岩办事的，很多事她都不知道。这样，警方考虑到徐梦莹的情节不严重，就会从轻处理了。”张靖说得很急切。 林宝宝这下明白了，她眯了眯眼睛，批评张靖:“张靖，你这是妨碍司法公正，你知道么？” “林主任，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徐梦莹了。”张靖都要哭出声来了。 林宝宝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是非要管她的事？她都和你分手了，你还是放不下？” 张靖不说话了。 林宝宝就知道，她这个弟子的软肋，就是徐梦莹。 无论徐梦莹做什么事情，张靖都会站在徐梦莹这边，她坚持分手，张靖就等她回头。她破坏别人的婚姻当了小三，张靖就盼着她迷途知返。 现在徐梦莹怕是要惹上经济犯罪了，张靖就想法设法帮她减轻罪名。 林宝宝觉得，张靖这恋爱脑真是没救了。 林宝宝细想了一番，她想她还是要帮张靖解决问题，否则，这小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她可不想看到张靖也出事。 “这样吧，你去劝劝徐梦莹，让她去自首，也让她去找邱爱文获得谅解，让邱爱文跟警方说清楚事情原委，或许这样，徐梦莹需要承担的处罚会轻一些。”林宝宝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了。 这可比林宝宝去请求邱爱文靠谱多了，要知道，徐梦莹惹上的是经济犯罪，可不是一般的民事纠纷，不是取得当事人的谅解就能没事的。 张靖接受了林宝宝的建议，感激再三，挂了电话，立刻去找徐梦莹。 张靖一向很了解徐梦莹的性格，知道徐梦莹这个人嘴硬得很，即便自己做错了事，也不会服软认错。所以张靖在知道徐梦莹出事后，最先想到的不是让徐梦莹去自首，而是想别的办法帮徐梦莹减轻罪名。 可眼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张靖很清楚，林宝宝的办法是最好的办法，也是目前唯一能够真正帮助到徐梦莹的办法。 所以，张靖还是去找了徐梦莹，按着林宝宝说的，去劝徐梦莹自首。 张靖原以为徐梦莹会把他骂一顿，没想到徐梦莹听了张靖的一通劝说后，开口问他:“张靖，要是我真的要坐牢怎么办？” 张靖赶紧安慰她:“不会的，你只是替郑岩办事啊，你不是主谋，只要你态度诚恳，警方不会不讲道理的。” “那要是我真的要坐牢呢？”徐梦莹又问。 张靖斩钉截铁地说:“那我就给你请最好的律师，帮你打官司。” 徐梦莹笑出声来:“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张靖:“……” “要是我去坐牢了，你还会等我吗？”徐梦莹突然问出了这么感性的一句话。 张靖有些懵，他现在为徐梦莹干着急，哪知道徐梦莹突然扯到感情的事情上了，一时间没了话可接。 徐梦莹见张靖久久没有回音，叹气:“嗐，我就随口一问，你别放心上。” 张靖立刻回过神来，坚定地说:“等，我当然等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的。” 徐梦莹默了半分钟，又开口说:“要是我还是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你还要等我吗？” 张靖还是不犹豫:“等，我一直都会等你的。梦莹，我不在乎孩子也不在乎婚姻，我只在乎你。” “你可真是个傻子。”徐梦莹笑了笑，挂了电话，抬头看看窗外的天空。 徐梦醒可都听到了，白了徐梦莹一眼:“徐梦莹，你就作吧，张靖这样的好男人，你要是错过了，以后有你哭的。” 第179章 该澄清的要澄清 林宝宝去公安局做了笔录，主要是去配合邱爱文挪用公款一事的调查。 说到底，邱爱文之所以挪用公款，是为了帮郑岩遮掩他挪用项目资金的事情，而当初挪用项目资金的事情，是被推到林宝宝身上的，林宝宝自然要配合调查。 只不过林宝宝并不知道邱爱文挪用公款的具体细节，她只把她知道的事情讲了。 林宝宝做完笔录，走出公安局，不想在门口碰见了徐梦莹，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张靖。 林宝宝看了两人一眼，猜到徐梦莹来公安局的目的。 看来张靖说服了徐梦莹来自首。 林宝宝迎面走过去，张靖与她打招呼:“林主任，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做笔录。”林宝宝说着，目光移向徐梦莹，看了她一眼又移开，问张靖:“你们来做什么？” 这算是明知故问了。 张靖偏过头去看了徐梦莹一眼，老师说道:“我陪梦莹来的，她有些事想告诉警方。” 张靖这话是落实了林宝宝的猜想了。 林宝宝点头:“好的，那你们进去吧，我先走了。” 林宝宝说着，从徐梦莹身侧走过，刚走了几步，听见徐梦莹叫了她一声。 她停下脚步来，回过头去看徐梦莹。 徐梦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巴，朝林宝宝走过来:“你知道邱爱文去哪里了吗？” “你找她？”林宝宝皱眉，“我最近也没联系她。” 徐梦莹不解:“她不是来自首了吗？之后人就不见了？” 林宝宝摇头:“我不清楚。”她顿了一会儿，问徐梦莹:“你找她做什么？” “哦，我就想找她谈一谈我跟郑岩的事情。”徐梦莹倒是一点都不避讳，“我不是故意要破坏她跟郑岩的，我就是想捞点钱，我跟郑岩没什么感情。” 林宝宝:“……” 这徐梦莹可真够奇葩的，说起自己“捞钱”说得这么直言不讳。 林宝宝说道:“这是你们三个人的事情，你自己去找她谈。” 徐梦莹说道:“我也想找她谈啊，但我找不到她。你跟她的关系比较近，要是她有什么消息，你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难得听见徐梦莹这么客气。 林宝宝点头:“行。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林宝宝也不想与徐梦莹站在公安局门口多说些什么，她余光已经瞥见陈小虎朝这边走来了。 徐梦莹撇撇嘴:“好，那再见了。”徐梦莹转身往公安局里面走去，张靖赶紧跟过去。 林宝宝眼见张靖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徐梦莹，摇了摇头。 “宝宝。”陈小虎很快走了过来，“那两个人……是张靖和徐梦莹？” 林宝宝点头:“是，徐梦莹应该是来自首的。” “张靖说动她的？”陈小虎问。 林宝宝哪里清楚:“不知道，也可能梦醒也劝她了。又或者，她自己想通了。” “要是真是她自己想通了，那还真是稀奇。”陈小虎笑起来，“这个徐梦莹，出了名的嘴硬脖子硬。” “脖子硬？”林宝宝不懂这是什么形容。 陈小虎又说:“就是把刀架到她脖子上，她都不会低头。” 林宝宝瞥了陈小虎一眼:“你也这么八卦？” “也不是我八卦，就是听同事们议论多了。”陈小虎解释道。 林宝宝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她说要找邱爱文谈谈，说起来，我有好几天没跟邱爱文联系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她现在应该还在配合调查阶段吧？”陈小虎说，“应该也去不了其他地方，只能在大潮市待着。” 林宝宝点头:“嗯，我想上门去看看她。” “担心她的病情？”陈小虎问。 林宝宝又点了头。 陈小虎了然:“行，我去开车。” * 林宝宝并没有能找到邱爱文。 她和陈小虎在邱爱文的家门口按了许久的门铃，始终不见有人出来开门。 正在担心之际，邱爱文的邻居开了门，问林宝宝:“你们来找邱医生的吗？” 林宝宝点头:“但好像家里没人？” “邱医生前两天就搬出去了，她生病了，说想去环境好一点的地方养着。唉，邱医生也真是可怜，听说病得还不轻，身边也没个人能照顾她，郑教授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很久不见回家了。” 邻居唠叨了几句，又问林宝宝:“你们是她的家人？” “是同事。”林宝宝说道，“你知道她搬去哪里了吗？” 邻居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她没说。” 林宝宝谢过邻居，与陈小虎一道离开了邱爱文住的单元楼。 回去的路上，林宝宝一直忧心忡忡的，陈小虎问她，是不是还在担心邱爱文。 林宝宝没有否认:“她现在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了，你说她不在家好好休养，能去哪里呢？” 陈小虎想了会儿，说道:“或许问问汪医生？邱爱文总要复诊的吧。你也不要抬担心了，邱爱文目前还在配合调查，你要是真的想找她，也可以问问警方。” 林宝宝摇头:“算了，她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也不是她什么人，懒得管她。” 陈小虎笑而不语。 他见林宝宝一脸愁容的模样，便打算隔天去上班的时候，去汪新梅那里问问邱爱文的情况。 陈小虎心里清楚得很，林宝宝放心不下邱爱文的事情。 车往前开了一会儿，林宝宝的心情有所平复，便叹气自己复职的事情:“医院那边的意思，是项目资金的事情差不多就查清楚了，到时候院方会发表一个声明，澄清这件事，撤销当时对我的处罚。他们问我是不是可以提前回医院工作。” 陈小虎问她:“你怎么想？” “等他们查清楚事情，按照他们的说法发表声明后再说吧。”林宝宝说着，抬手撑着额头，她感觉处理这些事情有时候比做手术还累。 陈小虎叹气道:“老婆，我想着你能够早日回归工作也挺好的，但又不想你那么辛苦，而且你现在的孕周越来越大了，我怕你过于操劳。” 林宝宝倒是没这么在意要不要操劳的事情，说道:“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工作，离开科室这么久了，很多事情都需要我回去处理。要是院方真把事情处理清楚了，我是该回去工作了。” 她确实不可能一辈子“休假”。 第180章 她想体面地离开 郑岩被警方带回公安局接受调查的那天，正好是林宝宝复职的那天。 保康医院按着给出的承诺，为林宝宝澄清了项目资金的事情，撤销了对林宝宝的处罚，还给林宝宝多发了半年的奖金。 这算是在讨好林宝宝了。 大概保康医院也知道，现在的妇产科，没有林宝宝是不行的。 林宝宝就这么挺直了腰板回到妇产科。 她去人事处拿回了自己的一些东西，往妇产科一路走过去，正在妇产科入口处忙碌的护士一看到林宝宝，赶紧站直了身子，缩着脑袋跟林宝宝打招呼。 她们的林主任已经回来了，她们这帮小兔崽子哪还敢造次。 张靖一大清早就帮林宝宝把办公室收拾好了，她一进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好，换上白大褂，便去廖语晴的办公室。 “林主任，你可算回来了。”廖语晴咧开嘴笑起来，上前给了林宝宝一个拥抱，又念着她还大着肚子，动作不敢太大，很快放开，问道:“这工作强度，吃不吃得消？” 林宝宝动了动嘴角:“我刚回来，还没开始工作。” “我怕你是闲不下来的，别的病或许还能等一等，生孩子这事可不等人，你一回来，肯定很多手术都要进来了。”廖语晴说道，“你自己还是要有分寸，别太辛苦了。” 林宝宝点头:“我知道。听说我们科室要引进新的医生了？” 这是林宝宝刚在人事处听到的消息，说是引进了两个妇产科医生，都挺年轻的，但履历还挺厉害，有一个在国外知名的妇产科工作过一年。 廖语晴说道:“是啊，再不引点新人进来，我们妇产科一个个的，真要累垮了。我估计啊，是之前董丹红的事情吓到大家了，医院也不希望自己的医护猝死在手术台上吧？” 林宝宝倒是有别的想法。 现在邱爱文病重隐退，妇产科算来算去，主任医师只剩她一个了，再不引进点医生，保康医院就算有她这块金字招牌，始终也只有她一个人，能撑多少台手术呢？ 再者，经过项目资金这一事，保康医院也明白了，林宝宝不可能无条件地为保康医院累死累活一辈子，她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跳槽的，要是不培养点新力量，要是某天林宝宝走了，保康医院这妇产科怕是没救了。 林宝宝想清楚了这些，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能有新的医生来帮忙，林宝宝也很高兴，至少她不必像从前那样，每一台手术都要耗费她极大的精力。 “她们下周来上班，林主任，你作为科室主任，要不要搞个欢迎仪式？”廖语晴问道。 林宝宝想了一下，突然说道:“这科室主任的位子，目前还是你的吧？” “什么？”廖语晴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要跟你交接。等会，等会我就找人事处说这事。” “别了。”林宝宝说，“别急了，我看你干得也挺好的，再干一段时间吧。” 廖语晴急了:“什么挺好的？我可不想再管这些事了。林主任，你赶紧把你的科室拿回去好好管管，你都不知道这帮小兔崽子有多能折腾。我是真的不想再跟她们折腾了，以后我只好好看病，不管这些事了。” 林宝宝眸光动了动，说道:“急什么，至少等新人欢迎仪式之后再说。” 廖语晴:“……” “行了，我就是来打个招呼，我回去工作了。” 林宝宝说着就要走了，廖语晴赶紧伸手拉住她，问道:“你最近有邱医生的消息吗？我怎么听汪医生说，她转院了？” 林宝宝的眸子动了动。 “哦，是转院了。”林宝宝把这件事告诉了廖语晴，“她去了一家疗养院，那里环境好一些，也有专门照顾她的人。” 廖语晴了然，叹气道:“去疗养院啊，那是挺好的。她现在这病情，住院还不如去疗养院，至少临终关怀挺好的。” 林宝宝听到“临终关怀”几个字，心跳仍不可避免地快了几拍。 好在廖语晴没法从她不动声色的表情上读出什么来，林宝宝便敷衍着点头:“嗯，挺好的。我先去忙了。” 林宝宝走出廖语晴的办公室时，人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临终关怀…… 是啊，邱爱文已经算是进入“临终”的阶段了。 邱爱文转去疗养院的事情，是陈小虎打听到的。 陈小虎去找了汪新梅，询问她最近邱爱文有没有来复诊，汪新梅便告诉陈小虎，邱爱文已经办理了转院。 至于邱爱文转去了哪个疗养院，汪新梅答应过邱爱文不告诉别人，便不能告诉陈小虎了。 林宝宝听说这件事后，也不打算弄清楚邱爱文到底去了哪家疗养院。 既然这是邱爱文的选择，那大概就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觉得对她自己最好的方式。 “去疗养院也挺好的，她就不用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了，这是她最怕的事情。现在疗养院的临终关怀做得还行，她走的时候，应该也能舒服一些。” 这是林宝宝听说邱爱文去疗养院的事情后，与陈小虎说的话。 这话听起来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起伏，但只有林宝宝知道，她的内心早已翻腾巨浪。 林宝宝从来没有想过，邱爱文会以这种方式向她、向所有人告别。 林宝宝不是没有设想过邱爱文因疾病过世的情景，她知道那个情景一定不好看，或许是在抢救中，或许是在昏迷中，就那么去了。 她们做医生的，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死亡的场面。 林宝宝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她想她可以接受邱爱文成为这种场面的主角。 她还想过，邱爱文走的时候，她一定要陪在邱爱文身边，她知道邱爱文不想孤零零地离开这个世界。 林宝宝甚至想过，等邱爱文过世了，她要帮忙操办一场怎样的葬礼和追悼会。 可到了最后，邱爱文选择了这种方式离开。 她大概不想让亲人朋友看到她最无助、最可怜的模样，所以她宁愿找一个满是陌生人的地方，默默地去迎接死亡。 大概对于邱爱文来说，这是最体面的方法。 第181章 妇产科新年新气象 郑岩因挪用项目资金，且有故意销毁证据、掩盖罪行等行为，又曾企图非法拘禁徐梦莹，情节严重，除了缴纳罚款，很有可能会被判刑。至于判多久，这要等半年后开庭审理才知道了。 邱爱文由于主动自首，为警方追查郑岩的犯罪事实提供了帮助，加上主动补上挪用的公款，所以只罚了款。 至于徐梦莹，她情节较轻，又主动自首，所以也只罚了款。 只是经此一事，徐梦莹不可能再继续留在保康医院。由于林宝宝给徐梦莹求了情，医院给徐梦莹留了点面子，没有直接开除徐梦莹，而是让她辞职。 说起来，林宝宝之所以帮徐梦莹求情，一半是为了徐梦醒，一半是为了张靖。 徐梦醒最近为了徐梦莹的事，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林宝宝当然不忍心看好闺蜜继续烦心。 而张靖……林宝宝觉得，她要是不帮徐梦莹求个情，张靖只怕要跪在她办公室门口了。 医院其他人听说了林宝宝为徐梦莹求情的事情，都惊得大跌眼镜了，谁能想到，“冷面阎罗”也会这么心软呢？ 林宝宝可不管她们私底下怎么议论，她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冷面无情的林主任。 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的。 妇产科新来的两个医生很上进，业务能力也很强，林宝宝带她们上了几台手术，便开始让她们试着主刀了。 就着这事，林宝宝教育张靖：“你再不努力，在妇产科就不好混了。你要知道，你在妇产科已经有几年了，自己主刀的手术才几台？我知道你没什么上进心，但你现在真的要重新考虑考虑自己的职业前景。不说对你自己的影响，你就想想徐梦莹，你工作再不上进一点，怎么让她看得起你？”筷書閣 林宝宝现在已经完全接受张靖被徐梦莹吃得死死的这个事实，现在她只希望恋爱脑的张靖能为了恋爱，在工作上燃起些激情来。 张靖知道林宝宝这话没错，他年纪也不小了，再这样半吊子下去，今后新的医生冒头，更没他的发展空间了。 张靖便向林宝宝保证：“我会努力上进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下次出国进修，我会好好申请的。” 林宝宝看了张靖一眼，点头：“但愿你说得出做得到。” 林宝宝伸手拉了椅子过来，动作笨拙地坐下来，又说道：“我离预产期越来越近，有时候真是不方便。趁这段时间，你也好好锻炼锻炼，能主刀的手术就主动点上，不能上的，就跟着胡洁和关心悦学习。” 胡洁和关心悦就是那两个新来的医生。 张靖点头应下来。 林宝宝又说：“这新的一年，院方画了很多饼，你们随便听听就行，被总当真。” 张靖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每年保康医院都会开一次动员大会，说是要鼓励士气，其实就是林宝宝说的“画饼”，承诺给医护的一些好待遇，也不见得能实现几个。 张靖忍住笑，问林宝宝：“那我们去义诊的事情，要在过年前做吗？” “嗯，这个事你去和廖医生讨论吧。”林宝宝说道，“这次主要是去宣传两癌筛查的事情，让大家多点知识，也早点去打hpv疫苗。” 两癌筛查是给女性做的检查是否存在宫颈癌和乳腺癌的一种筛查办法，现在国家有了新政策，各城镇都有免费为适龄妇女做两癌筛查的社区医院。 林宝宝被暂停执业活动期间，在福利院当了几个月的义工，复职后，她便格外注意义诊的事情，觉得医生除了在医院治病救人，还应该担起关怀他人、普及知识的责任。 现在医疗条件上来了，如果知识普及足够，或许能够减少许多母婴身上会发生的悲剧，能减少许多先天疾病婴幼儿，也能减少出现像邱爱文这样的宫颈癌患者。 只是这是一件需要长期努力的事情，任重而道远。 张靖一一记下来，临走前问了林宝宝一嘴：“林主任，你最近……有邱医生的消息吗？我们有几个同事说，想去看望邱医生，毕竟她……她可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林宝宝的眼皮跳了一下，摇头：“没有，我没有她的消息。” 张靖显然有些失望，“哦”了一声，就出去忙了。 林宝宝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林宝宝并不是完全没有邱爱文的消息，只是她尊重邱爱文的意愿，既然邱爱文不想见熟人，那便不要去见她，让她安静的度过剩下的日子。 林宝宝想着邱爱文的事情，心里便有些难受，她把妇产科的工作日志拿来翻了翻，突然又想，或许新的一年来到，妇产科也该有新的气象了。 从前林宝宝只当自己是“临危受命”，规规矩矩地从周主任那里接手了妇产科，便规规矩矩地按着从前的计划和风格，按部就班地继续开展科室的工作就好。 但现在不一样了，林宝宝完成了自我的成长，她知道她身处妇产科主任这个位置，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以去帮助更多的人，那她便要去做，比如去做更多的科普，让更多的家庭懂得科学备孕的重要性，减少先天疾病患儿的出现。 又比如，让更多女性关注自身的身体和心理健康，帮助她们更加科学、更加健康地度过漫长而辛苦的孕期和产后恢复期，告诉她们科学的办法，而不是让她们在复杂又迷乱的信息中找不到方向。 还比如，让家庭其他成员明白生育不是妈妈一个人的事情，家人应该给予妈妈更多的关心和帮助，尤其是爸爸，不能在生育、养育孩子的过程中充当隐形人。 这些都是林宝宝和其他医护可以做的事情。 当然了，林宝宝也会继续从前的事业，继续钻研疑难杂症，接手高难度的手术，像从前那样把危险中的母亲和孩子救回来，带给她们健康与平安。 林宝宝想到这些，便觉得压力不小。 看来新的一年，要做的事情很多啊。 林宝宝抬手，摸了摸肚子：“小风铃，你会陪着妈妈的吧？” 小风铃奶声奶气地回答她：“妈妈最棒~” 林宝宝哭笑不得。 她的小风铃永远都会站在她这一边，她也相信，经历那么多事情后，小风铃足够坚强和健康，能够陪着她应对新的挑战。 第182章 忙碌的除夕夜 除夕夜，从来都是寄托了团圆与幸福的期待，无论过去的一年发生多少事情，好的或是坏的，开心的或是不开心，似乎都会随着辞去旧的一年而远去，而明天醒来，是新的一天也是新的一年，又会有新的期盼，有新的希望。 可阖家团圆、处处放假的日子，恰恰是医护最走不开的日子。 金红叶已经打了几次电话来问林宝宝什么时候回去吃年夜饭了，林宝宝能怎么办？她这科室还有好几个待产的孕妇，外加几台剖宫产手术，生孩子是等不了的，她难道还能丢下这些孕妇，丢下科室其他人，自己回去吃年夜饭么？ 上手术台前，林宝宝想了想，给陈小虎打电话过去：“你那边要是可以走了，就先走吧，回去陪爸妈吃年夜晚。我这边还有两台手术，估计要到凌晨，别等我了。” “哪有丢下老婆，自己跑回家吃年夜饭的老公的？”陈小虎开始贫嘴，顿了几秒又笑起来，“而且，我这内科未必比你们妇产科闲，你是不知道，胡吃海喝把自己送来的病人可不少。” 这倒是。 一到过年，大家吃东西就不知道节制了，这种时候，医院的消化科可就热闹了。 林宝宝哭笑不得：‘行，那就看今年是你先收班，还是我先收班。’ 林宝宝挂了陈小虎的电话，又给金红叶打电话，叫他们自己先吃年夜饭，不用等她和陈小虎了。 家里人大概也习惯林宝宝和陈小虎这工作强度了，理解他们的工作性质，只能叮嘱他们注意身体，早点回家休息。 林宝宝对此习以为常，她做好准备，手术前进产房看了几个正等待开宫口顺产的孕妇。https:/ “林主任。”小玲今天也在值班，这个除夕夜整个妇产科都很忙。 对于产妇和家属来说，在除夕夜或是新年凌晨生下一个跨年宝宝，那大概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可对于助产的医护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特别高兴的事情，谁不想回家和家人团圆，谁不想回去吃一顿年夜饭，一起放烟火，或是看看无聊的春晚呢？ “嗯，有产妇可以上无痛了吗？”林宝宝向小玲询问情况。 小玲低声道：“有是有，但麻醉科那边腾不出麻醉师。” “……”林宝宝无奈了。 越是这种繁忙的时候，就越难找到麻醉师。 “我去麻醉科一趟，这里你先看着，注意观察情况。”林宝宝交代完后，抬步就往麻醉科走。 麻醉科也忙成一团了。 这过年关，各种意外情况频发，吃坏肚子的、煤气中毒的、车祸的、路滑摔伤的、放烟花被炸伤的，还有喝醉了酒打架斗殴受伤的…… 什么症状都有。 麻醉师本来就稀缺，跑进跑出，根本忙不过来。 林宝宝逮到了麻醉科主任于高，说道：“我们妇产科几个孕妇等着上无痛，生孩子可不等人啊。” “行行，我马上过去哈。”于高这刚从骨科的一台手术上下来，还没歇两分钟呢。 于高随着林宝宝刚走了几步，突然窜出一个医生，拽着于高往心胸外科走：“于主任，我们这台手术非常重要，没有你不行啊！” “唉！”林宝宝这下怒了，哪有当着她的面抢人的。 林宝宝赶紧拔腿追上去，无奈她怀着孕，行动不便，哪里走得快。 追上于高的时候，人已经到心胸外科了，欧阳烨正在与于高说些什么，大概是讲手术的事情。 林宝宝走过去，问欧阳烨：“你们外科的手术不是应该早就安排好麻醉师了吗？怎么临门抢人的？” 欧阳烨抬起头，看了眼林宝宝的架势，就知道情况了，说道：“还是请于主任来我比较安心。” 林宝宝：“……” 林宝宝想了想，问欧阳烨：“你们这台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大概一个小时后。”欧阳烨说道。 林宝宝赶紧伸手去拽于高：“那还早，于主任，我那边的孕妇生孩子可等不了，你先去帮她们把无痛上了，再过来这边也不迟。” “唉？林主任，你怎么…… 欧阳烨这话还没说完呢，于高点了点头：“我看行，那我先去妇产科，马上过来。” 欧阳烨：“……” 林宝宝朝欧阳烨看了一眼，赶紧拉着于高走了。 欧阳烨身边的助手撞了撞欧阳烨的胳膊，小声嘀咕：“你不是跟林主任的闺蜜正处在热恋期吗？怎么你和林主任的关系不见缓和，我还觉得她更讨厌你了？” “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欧阳烨说着，转身去准备手术，心想，还好他和钱晓鸥谈恋爱这事，林宝宝没横亘一脚进来，要不然，他还不知道要多多少困难呢。 林宝宝让于高给几个产妇上了无痛，又问于高：“我等会还有剖宫产，已经跟你们的麻醉师约好了时间，总不至于还会有科室来抢吧？” 于高笑起来：“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觉得我们麻醉科真是命运的宠儿，能让你们每个人都惦记。” 林宝宝：“……” 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总觉得听起来有那么点心酸。 这一夜注定是在忙碌中度过，林宝宝结束手术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外面连烟花爆竹的声音都停止了。 林宝宝换下衣服，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有些疲累地瘫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肚子：“小风铃，你还好吧？” 小风铃大概是睡着了，没回林宝宝的话。 林宝宝拿出听诊器，听了听胎心，一切正常。 她松了口气。 目光移动之时，林宝宝看见了放在办公桌上的保温盒，有些惊讶。 她拿过来，打开，保温盒里的鸡汤还冒着热气。 这个保温盒林宝宝一看，就知道是家里的。 她突然想起这忙了一夜，都没有空闲看手机，便拿出手机来。 微信和信箱里囤了许多未读信息，刷过去，都是些新年祝福，陈小虎的微信消息被压在了其中。 【妈送了点吃的过来，我给你放办公室了，你记得吃。我在办公室等你，你结束了叫我。我们一起回家。老婆，新年快乐。】 一起回家。 林宝宝的眸光变得无比柔，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灯光。 新年快乐。 第183章 舒适的生活状态 林宝宝和陈小虎好不容易等来几天的休息，按着往年的流程，去亲戚朋友家串了门拜了年，便躺在家里恢复元气。 金红叶在过年期间才知道邱爱文生病的事情。 之前林宝宝一直瞒着金红叶，是怕金红叶受不了。 林宝宝也没有告诉金红叶邱爱文挪用公款甚至曾经陷害她的事情，出于什么考量林宝宝也说不清楚，大概林宝宝是想让邱爱文在金红叶心里永远保持当初的形象吧。筷書閣 当年是邱爱文让金红叶顺利分娩出林宝宝，金红叶一直视邱爱文为救命恩人，她对邱爱文的感情不会比林宝宝浅。 大年初一，金红叶提出要带着林宝宝去看望邱爱文，这是每年过年都必须要做的事情，金红叶从未忘记。 无奈，林宝宝只能把实话告诉金红叶，告诉她邱爱文病重，而且现在邱爱文谁都不想见。 金红叶听说邱爱文病重的消息后偷偷哭了一场，林宝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跟她说，邱爱文住进疗养院，有很多人照顾她，她最后的日子应该会过得比较舒服。 林宝宝知道这样的安慰苍白无力，可面对无力回天的癌症，又有什么安慰是有用的呢？ 金红叶一直说，要是邱爱文愿意见她们了，就一定要告诉她，她一定要去看看邱爱文，总不能连死前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吧？ 林宝宝哪里敢告诉金红叶，邱爱文大概就是这个打算，就这样不见任何一个人，安静地离开这个人世。 林宝宝给邱爱文发了新年问候，邱爱文倒是回复了一两句祝福，似乎是在告诉林宝宝，她还活着，还没死。 林宝宝想，或许这样就够了。 收假的前一天，钱晓鸥约林宝宝去郊区租个场地烤肉，林宝宝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这还有两个月就到预产期了，现在胎儿很健康也很稳定，饮食上也没有多少忌口，偶尔吃顿烤肉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宝宝一向秉承的理念，就是孕妇觉得舒服就行。 现在她觉得吃烤肉能让她身心愉快，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哪里想到，钱晓鸥约了一大帮人一起烤肉。 林宝宝看到连张靖和徐梦莹都来了，禁不住问钱晓鸥：“你跟张靖和徐梦莹很熟吗？怎么连他们都来了？” “嗐，我约梦醒过来，正好她妹妹这些天都在她那里，就一起来了呗。我一寻思，既然徐梦莹来了，你也要来，那不如把张靖也叫来，就让欧阳烨去约张靖了。”钱晓鸥把这事说得那叫一个顺理成章。 林宝宝无语。 还好钱晓鸥定的是个专门供轰趴用的大别墅，有个大后院，完全够这一大帮人施展拳脚。 林宝宝悠然自得地坐在躺椅里，看着陈小虎和其他人烤肉，心情舒畅。 钱晓鸥断了盘肉过来，问林宝宝：“林主任，你能吃不？” “适量就行。”林宝宝说着，直起身子去叉了块肉送进嘴里，“还挺好吃的。” 钱晓鸥笑起来：“欧阳的手艺。” 林宝宝：“……” “我听欧阳说，你大年夜抢他们的麻醉师啊？”钱晓鸥一边吃烤肉，一边问道。 林宝宝看了钱晓鸥一眼，调侃道：“哟，这么快就跟他统一战线了？真是见色忘友。” 钱晓鸥叫屈：“我可没有，我就是随口问一下，觉得你们医生也挺好玩的，平时看着你们穿上那件白大褂，一个个不苟言笑的，带给人一种压迫感。没想到私底下跟小学生一样，吵吵闹闹的事情一点都不少。” 林宝宝说道：“医生也是普通人，医院也是普通的工作场所，当然避免不了矛盾。再说了，我们医院就那么点麻醉师，不抢哪行？” 说到这里，林宝宝片头去看钱晓鸥，问她：“决定就是这个了？” 钱晓鸥抿着嘴憋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真是故作糊涂。 林宝宝眯了眯眼睛：“那我就说得直白点，你打算跟欧阳烨二婚了？” “什么二婚。”钱晓鸥后背一靠，靠进了椅子里，“我就是在谈恋爱，干嘛急着结婚？我可不是那种迫不及待往婚姻里跳的人，而且我刚结束了一段婚姻，这二婚啊，更要慎重，先谈着呗，而且现在这种状态，我挺享受的，很舒服。” 林宝宝了然，点头：“那行吧，确实也不急于一时，你确实需要好好观察、考虑，毕竟医生这个职业，尤其是欧阳烨这种做外科手术的，忙起来没头没尾的，过年过节也不见人，医生的家属需要承担更多的压力和责任。你这性格，又不可能像梦醒那样，全身心投入到家庭中，所以，你确实需要慎重考虑。” “嗯，你说得对。”钱晓鸥同意林宝宝的说法，“我确实要好好想一想，我是不是能接受对象是个成天忙得不见人影的医生。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对。” 钱晓鸥看向林宝宝，笑意灿烂：“我觉得欧阳烨不是那种因为工作全然不顾家的人，你不知道，我觉得他有时候比夏晨还会操心。” 说着，钱晓鸥便讲起欧阳烨如何“顾家”。 比如之前夏曦光肺炎住院，欧阳烨每天都从家里给夏曦光带他自己煲的汤，比钱晓鸥煮的好吃多了。又比如钱晓鸥有时候工作忙，顾不上夏曦光，每次都是欧阳烨去接刚放学的夏曦光。还比如，之前钱晓鸥感冒生病，是欧阳烨一直在照顾她。 “其实吧，不会有人真的因为工作，完全顾不上家里的事情，要是有心、有意，总能空出时间来陪伴家人、照顾家人的，你说是吧？”钱晓鸥说道，想了想，不禁谈论到徐梦醒的事，“梦醒和陈银海不就是例子么？之前陈银海一直说工作忙，把家里的事情全部都丢给梦醒，现在他没工作了，终于舍得顾家了，不也发现他总是说工作忙顾不上家里的事，都是借口吗？” 这倒是实话，徐梦醒之前与林宝宝和钱晓鸥提过，陈银海被停职后，开始自己做家务带孩子，终于明白徐梦醒的不易，也开始审视自己从前做甩手掌柜的行为。 今天的烤肉聚餐，徐梦醒和陈银海带着陈子英来了，林宝宝坐在躺椅上，目光穿过人群看到正在给陈子英夹烤肉的徐梦醒，想起徐梦醒说的那句话来：“我不急着复合，我现在的日子也过得挺舒服的，先过着吧，且行且看。” 看来，徐梦醒和钱晓鸥都找到了让她们较为舒适的生活状态。 至于未来会怎样，未来会不会发生变化，那就是未来的事情了。 第184章 小风铃真的是天使啊 午后的阳光明媚温暖，今年的春节比往年暖和一些，这春节一过，立春也不远了。 一顿烤肉过后，众人各有各的活动，钱晓鸥、徐梦醒和欧阳烨收拾东西，徐梦莹和张靖带着两个孩子玩耍，陈小虎与陈银海打扫卫生。 林宝宝这个孕妇什么都不用做，躺在椅子里，晒着太阳，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这阳光太暖了，她贪恋得很。 过了一会儿，徐梦莹按着徐梦醒的指示，来叫大家去吃汤圆。 她叫了一圈的人，最后在后院的椅子上找到正在小憩的林宝宝。 徐梦莹走近林宝宝，本想开口叫她，目光落在林宝宝隆起的腹部上，不知怎的，竟有片刻的失神。 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对徐梦莹来说也算是轰轰烈烈了。 她因为自己的私心和糊涂栽了个大跟头，失去了工作，也背负了不道德的名声。可兜兜转转，张靖还在她身边。 至少，她还拥有这一样宝贵的情感。 徐梦莹之前与张靖闹分手，就是因为张靖明示暗示地，要与她结婚。 徐梦莹是不婚主义者，不想结婚，更不想要孩子。对于她来说，婚姻和孩子就是会禁锢她自由生活的东西，她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地步入婚姻、孩子的牢笼里，成天为那些柴米油盐的琐事累死累活？ 徐梦莹觉得，她的人生就应该是恣意的、潇洒的，可以谈恋爱，可以交往，就是不能结婚，更不能生孩子。 可经过最近的事情，她又觉得，身边有个人陪伴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离不弃，是件比恣意潇洒的生活更加难得的事情。 当然了，那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对她不离不弃的人，就是张靖。 徐梦莹甚至开始思考她与张靖结婚的可能性。 从前张靖提起这事，那就是徐梦莹认为他们走不下去的理由。现在呢，张靖说什么都听她的，不结婚、不生孩子，只要她开心，那就什么都听她的。 张靖估计是被徐梦莹这一连串的事情惊吓到了，生怕她再折腾出点什么来，把自己折腾没了。现在徐梦莹对于张靖来说，就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可太害怕再次失去徐梦莹了。 徐梦莹不可能心无触动，她看到张靖对她不离不弃，这样毫无条件地陪着她、等待她，她心里感动又开心。从未有过一个人，能够这样对待她。 徐梦莹想，徐梦醒说得对，要是错过了张靖，以后她就哭去吧。 徐梦莹最近的想法也开始发生了改变，她想和张靖一直在一起，有时候也会想，有没有可能跟张靖结婚。 如果结婚对象是张靖的话，徐梦莹似乎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结婚难免就要考虑要不要孩子的事情。 徐梦莹看着林宝宝隆起的肚子，不明白怎么曾经坚定要做丁克的林主任也会要孩子。徐梦莹不知道是什么让林宝宝的想法发生了这样巨大的变化。 想到这些，徐梦莹愈加觉得，林宝宝那个肚子有了魔力一般，吸引她靠近。 于是，在想清楚之前，徐梦莹伸出手去，在林宝宝的肚子上摸了摸。 “姐姐~” “！”徐梦莹吓得往后跳了一步。 她竖起耳朵来，只听得到风声和鸟叫声。 “难道出现幻听了？”徐梦莹小声嘀咕着，目光又移向了林宝宝那个肚子。 徐梦莹不信邪，她必须得证明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幻听。 于是，徐梦莹又伸出手去，摸了摸林宝宝的肚子。 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又传过来了：“姐姐~” “啊！”徐梦莹惊得叫出声来。 这一叫，把林宝宝惊醒了。 林宝宝睡眼朦胧，待她看清楚眼前的徐梦莹，看到她脸上惊愕的表情后，清醒过来，问徐梦莹：“徐梦莹？你怎么了？你找我？” 徐梦莹惊魂未定，她吞了吞口水，伸手指了指林宝宝的肚子：“林主任，你的孩子……你的孩子……” 徐梦莹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林宝宝皱眉：“我孩子怎么了？” 徐梦莹抬手抓了抓脑袋，她想，要是她跟林宝宝说，她听到胎儿会说话，林宝宝会不会当她精神出了问题？ 一定会的。 林主任这么理智冷静的人，一定会觉得她精神有问题，居然能听到胎儿说话。 想到这里，徐梦莹站直了身子，强装镇定：“没、没什么。哦，我姐叫大家去吃汤圆。” 林宝宝已经完全清醒了，见徐梦莹古里古怪的，也不想深究，点头：“好的，我马上去，谢谢你来叫我。” “没、没什么。”徐梦莹仍有些魂不守舍，“走吧，去吃汤圆。” 林宝宝点头，扶着椅子的扶手，缓缓地站起来。 徐梦莹下意识地走过去，抬手扶住了林宝宝。 林宝宝：“？” “……”徐梦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古怪，轻咳了一声，随便扯了个话题：“啊，这个……你这个月份挺大了吧？” 林宝宝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她：“嗯，预产期还有一个月。” 徐梦莹开始打哈哈：“哦哦，那是挺快的，上半年我们大家私底下还说，你是丁克不要孩子，一眨眼你这孩子就要生出来了。” 林宝宝：“……” 徐梦莹可真是个人才，总能把天聊死。 徐梦莹大概也知道眼下的场面有多尴尬，赶紧闭了嘴。 两人默默地往前走了一会儿，林宝宝突然开口问徐梦莹：“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要做个丁克，突然就有了孩子，很不可思议？” “……”徐梦莹点头，“嗯。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林宝宝嘴角动了动：“你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肚子看。” 徐梦莹：“……” 林宝宝抬起眼皮看了看徐梦莹，说道：“这件事，一两句也没法跟你解释清楚。我以前是不想要孩子，我有不想要孩子的原因。这个孩子是意外怀上的，刚知道的时候，我并不像留下来，但慢慢的，我和孩子的羁绊变得深了，就舍不得了。大概就是这样。” 徐梦莹“哦”了一声，眸光动了动，说道：“我觉得生孩子这个事情真的很神奇，你说我们女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啊？生了孩子身材不好了，人也老了，以后就要累死累活地养孩子，把一辈子大半的时间都耗费在生孩子、养孩子上，值得吗？” 林宝宝并不觉得徐梦莹的想法有什么稀奇的，她从前也是这么想的，想着，工作这么忙，人生这么累，钱就这么点，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和金钱去养育一个孩子？ 自己的日子都还没过好呢。 可小风铃的到来让她重新思考生育的意义，重新思考孩子对于母亲的重要性，也因为小风铃的出现，她深刻地感受到了母亲和孩子之间的那种羁绊。 “是，孩子是会耗费掉母亲许多的精力和时间，就好像有了孩子，女人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就全要耗在这个孩子身上了，几乎每一件事都要和孩子捆绑在一起。这么想，是挺不划算的。”林宝宝也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但孩子也会给母亲带来别的人、别的事给不了的幸福感，就像是……” 林宝宝顿了一会儿，想了想，想出一个比喻来：“就像是，我家小区里种的那棵玉兰树，平日里觉得没什么，但突然有一天开了花，就会觉得，怎么这么好看呢。” 徐梦莹一听这话，禁不住笑出声来：“林主任，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的？我们都以为你一开口，就是要骂人。” 林宝宝：“……” 得了，徐梦莹又把天聊死了。 大概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徐梦莹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我的意思是，你这说法挺有意思的，不过，不亲身经历，光听别人说，肯定感受不到这些。” 林宝宝点头：“嗯，而且每个人的感受都会不同，也许我觉得很好，别人会觉得不好。”林宝宝说到这里，默了几秒，看向徐梦莹，“你跟我谈这些，是对孩子有什么想法？还是你和张靖……” “唉~没有，没有，我现在可没生孩子的打算。”徐梦莹似乎猜到林宝宝想问什么，自己抢着把话说了。 林宝宝点了一下头，说道：“人的思想转变需要一些时间，或是一个契机。你现在既然选择继续和张靖在一起，那过好眼下的日子是最重要的。”林宝宝停了几秒，又说道，“张靖是我的弟子，有时候我还是希望他过得好，各方面的好。” 徐梦莹知道林宝宝的意思，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荒唐，便朝林宝宝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我不会再欺负他了，也不瞎折腾了。” 徐梦莹想起自己做的事，又想起多亏了林宝宝帮忙求情，她才不至于落得被开除的狼狈下场，就又说道：“林主任，之前……谢谢你帮我跟医院求情。” “你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林宝宝实话实说，“我是为了梦醒和张靖。” 徐梦莹笑道：“我知道，但结果对我来说是好的，我还是要谢谢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近了客厅，其他人正捧着碗吃汤圆。 陈小虎走过来，把一碗汤圆端给林宝宝：“我刚想去找你，来吃点汤圆，不过不要多吃，我怕你血糖上来。” 林宝宝撇撇嘴：“知道了，你可真啰嗦。” “是是是，我啰嗦，我们坐那边吃去。” 陈小虎扶着林宝宝到另一侧的沙发去吃汤圆了，徐梦莹看着两人的背影，又想起了她刚才听到的古怪声音。 难不成真的是林宝宝肚子里的孩子在跟她说话？ 徐梦莹抖了抖身子，吸一口。 这也太玄乎了。 这个时候的徐梦莹还不知道，小风铃给她传递的声音，已经悄然地埋入了她的内心深处。她更不知道，这个声音将来会带给她怎样的心理变化。 大概小风铃真的是神明带来的小天使，能够感化许多人。 第185章 未来的路还长 春暖花开的时节，阳光是温暖的，风也是温暖的。 窗外的玉兰花开得正好，有些香气随着风飘进房间里来。 “怎么窗户没关好？吹感冒了怎么办？” 陈小虎刚从外面回来，一进卧室，见窗户漏着风，赶紧走过去关窗户。 林宝宝无语：“你瞎紧张什么，我早出月子了，而且现在阳光这么好，小风铃也不在这房间，开窗通通风挺好的。” 一个多月前，林宝宝顺利娩下小风铃，母亲和孩子都很健康。由于林宝宝已经复职，她便把产检从中心医院转到了保康医院，分娩也是在保康医院进行的。转院的时候，刘森莉还开玩笑说，她没能替妇产科的金字招牌接生，还挺遗憾的。 小风铃果然如他在林宝宝肚子里的时候那样活蹦乱跳的，出来也是活泼得很，有时候大半夜闹腾，吵得林宝宝睡不了。陈小虎干脆带着小风铃住到客卧，除了喂奶的时候抱去找林宝宝，其余时间都是陈小虎和家里几位老人轮流照顾孩子。 有时候林宝宝觉得这样她和小风铃的交流时间是不是太少了，结果陈小虎来一句：“他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天天跟你交流，现在他哪里是在跟你交流，纯粹是在吵你。等他安静点了，再睡到你这里吧。” 林宝宝哭笑不得。 不过事实确如陈小虎所说，这孩子在林宝宝肚子里的时候，和她的交流颇多，几乎只要林宝宝找他，他都会应几句，就算林宝宝不找他，他也会自己哼唧几句。 可自从小风铃出生后，林宝宝便再也听不见这孩子的心声。 也再也听不见其他胎儿的心声。 因为这件事，林宝宝郁闷过一阵子。 林宝宝似乎已经习惯了拥有能听见胎儿心声这个能力，这个与小风铃一道而来的能力，让她听到了许多胎儿的心声，也因为有了这个能力，她帮助过许多孕妇。 因为她能听到胎儿的心声，所以她可以与孕妇走得更近，甚至可以感同身受，从情感上贴近孕妇，处理许多以前处理不了的问题。 现在她失去这个能力了，一时间觉得有些无措。 林宝宝想，今后她再也听不见胎儿的心声，又像以前那样，只能依靠看诊和手术的技术去帮助孕妇和孩子，那么那些用技术处理不了的问题，她就真的没办法了。 想到这些，林宝宝就有些失落。 让她从失落中走出来的是来妇产科做人流的一个孕妇。 林宝宝产后有些涨奶，自己在家调整了几天，不见好转，便到医院找廖语晴看诊。 正巧碰见一个女人自个儿坐在妇产科外的走廊椅子上哭，脸色不是很好。林宝宝过去询问，才知道这个孕妇是意外怀孕的，但她今年要拼着升职，要是留下这个孩子，升职的事就泡汤了。 挣扎过后，她还是决定放弃孩子了，上周做了人流，今天有些不舒服，来做检查。 “我觉得我好坏，我就那样把我的孩子流掉了，他一定很恨我。”女人哭得很伤心。 林宝宝想了想，便开导她：“生育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你觉得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要孩子，觉得事业比孩子重要得多，那就放弃孩子，毕竟你不但要生他，还要养他，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日子。我相信你的孩子不会怪你的，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生活，他也爱你，也希望你幸福。” 林宝宝说完了那些话，忽而有些惊奇。 从前她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只会冷冰冰地告诉孕妇，那就是个胚胎，还没有形成成熟的思想和感情，不会爱你也不会恨你。 小风铃的到来已经让她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即便现在她再也不能听见胎儿的声音，但她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相信孩子和母亲之间的羁绊比理性和科学所能判断的要深刻得多。 有的爱和羁绊，是无法给出解释的。 就像她和小风铃之间那样。筷書閣 那一刻林宝宝明白了，即便她再也不能听见胎儿的心声，她也能够以更好的、更温暖的方式去帮助孕妇和孩子。 小风铃带给她的改变，不会因为超能力的失去而消失。 陈小虎见林宝宝坐在床畔上，若有所思的模样，叫了她一声：“老婆，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宝宝回神，“只是在想，小风铃真是神明送给我们的小天使。” 陈小虎笑起来：“我早就说他是神明送来的，奇特得很。”他顿了几秒，又说，“等过段时间，你身体再好些，我们带小风铃去看看邱爱文吧。” 林宝宝的眼眸动了动，久久吐出一个字来：“好。” 邱爱文没有等到小风铃出生，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家都是在她去世后几天才知道她去世的消息的。 邱爱文委托疗养院处理她的后事，处理得很简单，甚至连遗体告别仪式都没有，医院的同事也就连送一送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听说她精神还好的时候，把自己剩余的财产都捐了出去，捐给一个妇女儿童基金会。 林宝宝并不意外邱爱文的做法，邱爱文已经断了对郑岩的念想，自然不会把财产留给他。邱爱文也没有别的直系亲属了，捐出去大概是她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林宝宝得知邱爱文去世消息的当天，她收到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帮忙寄来的一封信，是邱爱文给她的信。 邱爱文选择用这种古老而传统的方式，与林宝宝告了别。 陈小虎摸了摸林宝宝的肩膀：“这是她选择的方式，我们也只能尊重她的想法。她大概不想让我们看到她最后的样子。” “嗯。”林宝宝垂下眼眸，起身，走过去推开窗户。 窗外的风吹进来，窗台上的风铃轻轻摇曳。 春天就要过去，夏天就要到来，春华秋实，四季更迭。 生命也是这样，有的结束，有的开始，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周而复始。 【小林，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真抱歉，没能在最后的时间里留给你更好的印象。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大概就是三十多年前把你接到这个世界上来。我的一切就要结束了，虽然结局充满了遗憾，但好在过程足够精彩。而你的未来还很长，我相信你会活出更精彩的人生，继续努力吧。有空的时候，带小风铃来看看我。】 是啊，未来还很长。 林宝宝转过身去，看到陈小虎朝她笑。 还好，在这个漫长的未来里，她拥有亲人、朋友、爱人。 她还拥有神明送来的礼物，她的小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