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盘点古代十大名医爆红》 1、扁鹊（一） “秦荆荆，我们分手吧。” 毕业那天，秦荆荆获得硕士学位的同时，结束了一段长达三年的初恋。 同学们除了去读博，就是挤破头想要进大三甲、西医院。 她问自己：读研三年还没值够夜班、改够病例吗？ 答案是肯定的，已经够够的，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忘记自己的初心了。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小时候偶然在外公的书橱里读到这句话，从那时起，她便有了一个中医梦。考上了梦想中的院校，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却有种与梦想越来越远的感觉。每天忙忙碌碌，开组会、做实验、写论文、改病例，前男友耳提命名要和导师搞好关系、多发论文，她却越发迷茫，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为何而忙。 她决定，不能再这样随波逐流下去了。 “听说你不进医院想要进诊所，找到工作了吗？”散伙儿饭上，前男友突然问她。 同学们纷纷好奇地看向她这个“异类”。 她沉默片刻，咬了咬嘴唇。 同学们神色各异。 班长出来打圆场，罚前男友喝酒： “好好的散伙儿饭，只准谈感情，不准谈前程。” 话毕，同学们脸上表情更精彩了，谁都知道她和前男友现在最不能谈的就是感情。 “明天你来我爸医院面试吧。”前男友一副命令的口吻。 同学们的目光立刻从同情转为羡慕，那可是排名靠前的大三甲医院，难进得很。 “谢谢。”秦荆荆礼貌笑了笑，“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这就回老家了？”前男友一副笃定的模样。 在他眼中，她向来是个不思进取的失败者。对她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中医来说，不进医院打拼，就只能逃回老家找个小诊所工作。大城市的诊所，多的是名医坐堂，哪里是那么好进的？ “不，就在学校附近，仁心堂出诊。”她拿出刚刚印刷好的名片，分发给同学们，上面赫然印着她在仁心堂的出诊时间，和仁心堂作为世界500强上市公司的股票代码，“各位未来的大专家，记得多给我介绍几个病人啊。” *** 公元前357年，齐国都城临淄。 秦越人刚刚从齐国国君田午的宫殿中逃出。国君讳疾忌医，如今病入骨髓，无药可医，很快就会病发而亡。他虽已尽全力劝谏，想要挽救国君的性命，但如今回天乏术，国君死后，他自己恐也会有性命之忧。必须尽快逃到秦国去。 公元190年，谯郡。 华佗正在给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兵看病。这些年战争不断，士兵和百姓伤病极多，很多需要做截肢或是剖腹手术，却因没有麻醉药，在手术中疼得大哭、痉挛甚至晕厥。为减轻病者的痛苦，他想了许多办法，做了不少试验，却难以取得预期的效果。这一次，他调整了麻醉药的配方，希望能成功。 公元200年，长沙。 太守张机忙完了一天的公务，思及最近城中以及自己宗族中又有不少人因为伤寒而病逝，心中一阵感慨悲哀。 …… 十个时空的天空中，同时出现了五彩的光幕。 光幕中，穿着白色长褂、打扮奇特的年轻女子，正说着奇怪的语言。而这奇怪的语言，十个时空的人们，全部都可以听懂。 这么离奇的事，十个时空的居民们，却各自该干啥干啥，仿佛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秦越人熟练地朝虚空中一指，熟悉的万界直播系统界面跳了出来，只见界面上写道： “本次直播主题：盘点古代十大名医。” 秦越人心中一动。 数年前，光幕第一次在天空中出现时，上至各国国君，下至平民百姓，全都惊叹不已，奉光幕为神迹，将那光幕中打扮奇特之人奉为仙人。仙人说了许多他们知晓的或者不知晓的事情，有夏商的历史，也有未来秦国将一统诸国的预言。 之后呢，光幕频频出现，仙人也经常改头换面，男女老少都有。渐渐的，人们意识到，这些根本不是仙人，而是未来世界之人。随着对未来世界的了解加深，他们还明白了，这光幕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一个叫做万界直播系统的神物，能够将未来之人的直播画面，在各个时空播放。 这些年以来，万界系统直播了这么多回，那些未来世界的主播们盘点过帝王将相、美人昏君，这还是第一次盘点他们这些医者。 他心底泛起隐秘的期待：十大名医，会不会出现他秦越人的名字？ 他接着看系统界面： “主播：秦荆荆。等级：1级。粉丝数：10；医术值：15（下一等级解锁值：粉丝100/医术20）。” 他微微皱眉：这么低的等级，恐怕直播的播放范围很小啊。 果然，界面下方有一行小字： “主播目前的等级除本时空外，直播只能向盘点所涉及的十个时空播放。” 唉，他们医者，不比帝王将相指点江山，轻易影响千千万万人；也比不得美人昏君留下千古芳名或是骂名；他们秉持一颗治病救人的心，救治百姓，稍有名气还得小心翼翼在达官权贵们身边行走，夹缝中生存，没什么“爽文感”，直播热度低可以理解。只是…… 他突然想到什么，再去看那行小字，注意到“盘点所涉及十个时空”这几个字。 ！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他的这个时空，存在着一位流芳千古、能位列历史“十大名医”的人？是谁？ “观众朋友们，”光幕中，来自未来世界的主播按照惯例是不知道万界直播系统和她自己等级这些事的，不知未来那边发生了何事，她神色有些许激动，声情并茂道，“闲话不多说，现在，我们就揭开神秘面纱，看看这次历史盘点的十位名医都有谁。” 路旁的百姓们原本对光幕直播习以为常，这会儿听说要盘点名医，都竖起了耳朵。 人吃五谷杂粮，会生病，一辈子谁不需要看几次医者。可好的医者难求啊，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信息闭塞，纯靠口口相传，听说哪位医者治哪种病治的好，有时不远千里、倾尽家财去求医，也未必真能治得好病。 这未来世界的主播如果能告诉他们，哪位医者最终名传千古，那医术必定也是高明至极。如果够幸运这位医者恰巧属于他们这个年代，不就是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齐国国君田午此刻也在宫殿中看着光幕。 刚刚名医秦越人又来拜见他，前几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不是说他腠理有病，就是说他血脉有病、肠胃有病。他哪里病了，明明健朗得很。这些医者沽名钓誉，就爱把没病的人说成是自己治疗的功绩，他见得多了。不过这次秦越人倒没敢再提他有病的事，刚见到他面就知趣地跑了。 哼，反正他对医者都没好感。光幕直播居然要盘点这些人，怪不得只是个等级为1级的不入流小主播，选题没眼光。 转念一想，不管待会儿盘点到这个时代的名医是谁，肯定不是那个庸医秦越人，估计是秦国的那些大医之一。这样的能人身在敌国，难免会让他们齐国人心浮动。 “传令下去，齐国上下各司其职，任何人都不许观看讨论名医直播。” 田午禁得了百姓，却禁不了天空中光幕的播放。直播还在继续：“第一位名医，便是战国时期赫赫有名的扁鹊。” 扁鹊？看吧，不是秦越人。田午露出笑意。 “扁鹊，原名秦越人。当然他并是秦国人也不是越国人，而是郑国人。古代医生治病救人，走到哪里，就为那里带去安康，如同喜鹊飞到哪里，就给那里带来喜讯。因此，古人把那些医术高明的医生称为扁鹊。秦越人医术高明，走南闯北，有时在齐国行医，有时在赵国行医。他以一身医术真心实意地为人们解除病痛，获得人们普遍的崇敬和欢迎。在赵国时人们就尊称秦越人为扁鹊。” 田午：？？？ 秦越人此刻已经快要离开临淄，他在马车上最后回望一眼这繁华的齐国都城。国君死后，这里必然会经历一番动荡，他作为一个医者对此无能为力。然而百姓无辜，不知他还能否回到这里为有需要的百姓治病。 光幕中响起“赫赫有名的扁鹊”这几个字时，他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后面的“扁鹊，原名秦越人”清晰无比，是绝不会听错的了。 他竟然真的成为了名传后世的医者！ 他强忍激动，仔细听下去。没有人会不好奇，自己死后，后人如何评述自己的生平。 “医生好，我刚挂了您的号，可以进来吗？”光幕中，突然响起一道不属于主播的声音。 2、扁鹊（二） 秦荆荆正播到兴头上，冷不防，被诊室门口这道声音打断。她大脑宕机了半秒钟，对着门口那位文质彬彬、一脸无辜的年轻患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这可是她出诊后的第一个病人。这也是她第一次直播。 真巧啊。 第一次直播就翻车。 不过她心态很快调整过来。 直播翻车事件不少见，她盯着直播间那在线的粉丝数量“10”，回想起自己在诊室里大搞历史直播盘点的初衷，决定：直播不能停；病，也得照样看。 “快请进来坐。” *** 要说秦荆荆为什么不务正业在诊室里开直播，还得从散儿伙饭那日说起。 那日，得知她居然不声不响进了世界500强的上市公司仁心堂工作，同学们纷纷热情地找她问东问西，唯有前男友一直阴沉着脸没说话。 前女友有了好的前途，他爽不爽她不知道，反正她是挺爽的。 不过呢，给上市公司打工，秦荆荆也是有苦自己知。 这份工作其实不是她自己找到的。当初，她面试了不少诊所，老家的都已经联系上了，唯独没有不自量力地联系仁心堂。 毕业前的某日，同门师兄突然来寝室门口堵她，吓她一跳，以为给他起外号的事暴露了。 这位师兄姓裴，名无凉，因为做人着实有些一言难尽，时不时就去导师那里汇报他们这些师弟师妹哪里不好，害得他们师门开组会的频率从一个月一次缩减到了一周两次，荣膺学校“组会王”的称号，所以秦荆荆私下里就叫他“无良师兄”。这个外号很快传开，成了校园一梗。 无良师兄来找她，准没好事。 “秦荆荆啊。” 来了。 她站在他颀长的影子中，蓄势待发，准备跑路。 “听说你在找工作。我家亲戚开了个诊所，要不要来试试？” 诶？ 第一次走进市中心最繁华处闹中取静、古香古色的那一片建筑群，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无良师兄口中亲戚开的个诊所，居然是仁心堂！那可是上市后创造了股坛神话的世界500强企业，旗下连锁诊所遍布七大洲的仁心堂！ 而无良师兄居然是这家分店的老板，还要录用她！ 这不是做梦，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天上当然没有馅饼掉，无良师兄也还是那个无良师兄，不，现在应该叫他无良老板了。 无良老板很快和她签了劳动合同。说那是劳动合同着实玷污了光荣的“劳动”二字，根本就是霸王合同。 霸王合同约定，她没有底薪，公司替她缴五险一金，她的诊费自己可以拿走一半，另一半诊费和药费都是公司赚。如果这一半诊费和药费不够覆盖她的五险一金，那她还得倒赔钱给公司。 真是无良资本家，打得一手好算盘，稳赚不赔，佩服。 不过，她还是得感谢无良老板，没他提携，她哪有机会坐在这堪比五星级豪华套房的名医诊室里，对着墙上“两袖清风，悬壶济世”八个大字，吹着穿堂而过的习习清风，感受肚子空空荷包空空的人生体验…… 她挂牌出诊快一个月了，半个病人都、没、有。 连走错门的都没有。 进了公司她才知道，无良老板之所以找她来出诊，纯粹因为需要一个填房的。 别误会。这间名医专用诊室周一上午有国医大师出诊，从周一下午到周日就都空了出来。其他名医碍于脸面，不愿意借用国医大师的名号，仁心堂当然会满足每位名医的需求，为每人都单独准备一间专用诊室。可这样诊室利用率又太低，不符合上市公司的成本控制。于是无良老板就想到了她这个便宜师妹，甚至不用游说，她就乖乖签下了霸王合同。 她别无选择，只能抓住眼前的机会。 哎，快月底了。初出茅庐没有名气的小中医，在这名医云集的仁心堂，没有病人挂她的号正常。可小中医也要生存活命啊。她算了算，这个月没进项，反倒要赔公司五险一金钱，再加上房租、水电网、伙食费…… 眼前一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荆荆，在忙吗？”闺蜜小叶发来微信问候。 “闲得长草。”她回复，又加了两个字，“坟头。” “摸摸你。”小叶是知道她的情况的，“没事，你先打开这个链接，就我之前和你说的历史up主，她又开新的一期直播盘点了。这次她粉丝数直接破千万了！” “什么？！”秦荆荆打开链接，亲眼看着直播间在线人数和主播关注人数坐火箭一样蹭蹭地往上涨，羡慕得午饭没吃都不觉得饿了。 “人比人，还真是不能比啊。”她感叹着退出了直播间。 这f站还挺有意思，在退出界面给她推荐热门直播间，清一色的，全是历史盘点类，每个直播间热度都不错。 “看来最近历史直播挺火啊。” “不是一般的火。”小叶赞同。 秦荆荆的目光落在诊室一角的直播设备上。据无良老板说，那些，是给国医大师做公益讲座专门准备的。 “叶子，你说我如果为了恰饭，做些不靠谱的事，你支持吗？” “双手双脚支持！” “爱你。那我干了。” “么么~” 兵贵神速，秦荆荆行动力向来惊人，还没到下午上班时间，她已经注册了直播账号，调试好设备，准备好素材。说干就干，开始历史直播了。 上班时间摸鱼，还将直播设备公器私用，她原本有些不好意思。转念一想，没病人月底就没钱赔给公司，直播能赚点钱赔公司的话，也算是为公司打工不是嘛。 至于她这个历史知识一半都还给了老师的理科生，能直播些什么历史？ 她将直播间的名字改成：“直播盘点古代十大名医”。 中国医学史这门课，她可是100分通过的。当初都在抱怨这门课没用，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拿来恰饭。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欺她！ 而且历史直播自带流量，刚开讲就有十个粉丝，不知道是历史迷还是中医迷。她精神抖擞，有了粉丝后，心思已经从一开始的单纯恰饭，变成想要好好推广一下中医文化。 *** 没想到古人还有一句话不欺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不，一个月见不着一次的病人，偏偏赶着她直播的时候出现了。 她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如何能一边继续直播，一边给病人看病。如果瞒着病人不告诉他实情，她过不了自己的医学伦理这一关。 “先生您好，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在做一个中医历史文化推广的活动，这间诊室正在直播中，您愿不愿意配合我们出一下镜，让观众朋友们更直观的了解，中医是如果望闻问切，给病人治病的。” “直播？”年轻人愣住，随后神情一松，“我刚才在外面就听到里面好像在讲课，怕打扰到您。我平时也会看直播，可以啊，没问题的。我最近失眠，想让医生给开点药，调一调。” “那太好了，这边坐。” *** 秦越人原本正激动忐忑地等着直播讲述他的生平，眼见光幕中，一身白大褂的主播居然给病人看上病了。他深呼吸，耐心而又好奇地继续观看，未来的医者是如何诊病治病的。 距他所在时空500多年后的另一时空，长沙太守张机也好奇地注视着光幕中正给病人把脉的年轻女子。 直播间评论区突然出现一行文字。 长沙张仲景：请教主播，什么时候起，医者不再遍诊三部九侯，不诊三部，而是独取寸口脉？ 哇，首评出现了！还是这么专业的问题。 秦荆荆双目放光。 不怕粉丝们问，就怕他们不吭声。只有她一个人边给病人看病边讲解的话还是挺尴尬的。 她开始讲解中医脉诊： “中医脉诊历史悠久，2000多年前的中医经典著作《黄帝内经》中记载有一种诊脉方法‘三部九候法’，从人体的头、手、足三个部位，各选三个动脉进行诊察，总共要诊察九处脉搏跳动的情况。因为诊察的部位较多，也叫做‘遍诊法’。哪一处脉象有变化，便可提示相应部位、经络及脏腑的病变。这位粉丝，你网名中提到的医圣张仲景，则提出了‘三部诊法’，选取颈侧动脉的人迎、手腕上的寸口与足背动脉的趺阳，三个部位进行诊察。 另一本经典著作《难经》则提出‘独取寸口’的诊脉方法。寸口，是指手腕后高骨内侧动脉所在的部位，就是我现在中指按的这个位置，是目前最常用的诊脉部位。根据中医理论，寸口的脉气能够反映五脏六腑的气血状况。同时，此处皮薄脉显，是诊脉的一个理想部位。当然《难经》提出‘独取寸口’这一主张在当时未能普遍推行，直到晋代王叔和写出了第一部中医脉诊专著《脉经》，‘独取寸口’的诊脉方法才得到推广，一直流传至今。” 张机默默记下了“晋代王叔和”、“脉经”这些名字，同时注意到了“医圣张仲景”这个称呼。医圣，很高的评价啊。难道说，他所处的时空即将被盘点到的名医，就是他自己？ 秦荆荆按照学校所学，认真地询问病人的病情。她有些迟疑，拿不准该开哪个方子。这是她出诊以来的第一个病人，她一定得把人家治好，可哪有那么容易，病人不会按照教科书生病。又是失眠这种比较复杂的病症。 她皱着眉，沉浸在对病证的判断中，殊不知，在距离她两千多年的全然不同的两个时空，秦越人和张机一个想要继续听自己的生平，一个想知道即将被盘点到的名医有没有自己，两位千古名医都不约而同地对着她那仅为“15”的医术值叹了口气。 “叮”的一声提示音打断她的冥思苦想。 评论区又出现新评论了。 3、扁鹊（三） 这回同时出现了两条评论。 战国扁鹊：这是心血不足。 长沙张仲景：用黄连阿胶汤即可。请教主播，什么时候继续盘点？ 秦荆荆眨了眨眼。 这届粉丝这么好带的吗？不仅问问题专业，辩证开方也有模有样。 心血不足吗？她再次确认，病人脉沉细，手脚冰冷，口渴，大便一日三四次，失眠。确实属于心血不足。黄连阿胶汤，妙啊。 她当即处方，叮嘱了病人煎药时先将黄连、黄芩、白芍三味药煮水，去掉药渣，再将药汁加热微滚，放入阿胶，关火融化，小冷过后趁温的时候加入鸡蛋黄服用。 还加了病人的微信，让有问题随时找她，向她反馈药效。 秦越人和张机看着系统界面，秦荆荆的医术值已经从“15”变成“16”了，颇为安慰。一点就通，主播年纪轻轻，孺子可教也。 “接下来，我们继续讲扁鹊。扁鹊他精通望闻问切，尤其是望诊和脉诊。我刚刚给病人看病，主要靠的是望诊中的望舌、脉诊和问诊，但神医扁鹊他不用这些。根据《史记》记载，他几次见到齐桓侯，仅根据齐桓侯的气色变化，就分别做出了病在皮肤与肌肉之间、病在血脉、病在脏腑和病在骨髓的诊断，并提醒了齐桓侯。可惜齐桓侯呢，始终没有相信扁鹊的诊断，以至于延误最佳治疗时间，抱病而亡。” 齐国国君田午此刻正在悠游自在地饮酒，顺便听听直播，看这沽名钓誉的秦越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位列千古十大神医。听到此处，不禁浑身一凛。 转念想，秦越人，不对，是赫赫有名的神医扁鹊，看过那么多病人，这个抱病而亡的齐桓侯，说的总不会是他田午吧？可至今为止他们齐国除了那位齐桓公姜小白，并没有谥号为“桓”的。不会这么巧吧。 “观众朋友们注意，扁鹊见的这位齐桓侯，和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并非同一人。齐桓公姜小白，是春秋时期姜姓齐国第十六任国君。而扁鹊生活的时代，姜姓齐国早已经被田氏取代了，这时候齐国的国君姓田，扁鹊见到的齐桓侯，是我们所熟知的‘田忌赛马’、‘邹忌讽齐王纳谏’的那位齐威王的父亲，叫做田午。” 田午：“快去，把扁鹊给寡人请回来！” *** 秦越人刚离开临淄，直播就讲到了齐桓侯之死。 他心道不好，国君一定会派人来抓他回去。可如今他去了也回天乏术，且难逃一死。 等等，刚才直播里提起，国君“病在骨髓”。这句诊断他还从未对国君说过，难道，他真的会被捉回去，亲口说出这句诊断，然后为国君陪葬吗？ 他不甘心呐。 他还没有将毕生所学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或是传授出去。 他还想去更多的地方，救治更多的人。 抱着一线希望，他让车夫抓紧扬鞭，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齐国。 *** “ 扁鹊过齐，齐桓侯客之。入朝见，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谓左右曰：“医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为功。”后五日，扁鹊复见，曰：“君有疾在血脉，不治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不悦。后五日，扁鹊复见，曰：“君有疾在肠胃间，不治将深。”桓侯不应。扁鹊出，桓侯不悦。后五日，扁鹊复见，望见桓侯而退走。桓侯使人问其故。扁鹊曰：“疾之居腠理也，汤熨之所及也；在血脉，针石之所及也；其在肠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虽司命无奈之何。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后五日，桓侯体病，使人召扁鹊，扁鹊已逃去。桓侯遂死。 ” 秦荆荆觉得还是把《史记》的原文读出来比较有韵味，“这便是太史公记录的扁鹊与齐桓侯的故事。太史公还借扁鹊之口，总结出了六种不能医治的情形。骄纵而不讲道理；轻视自己的身体而重视钱财；衣着饮食调节不当；阴阳错乱，脏腑精气失调；身体过于羸弱，不能服药；相信巫术而不相信医术。如果有上述六种情形中的一种，疾病就很难治疗了。” 秦越人深以为然，并且长松了口气。 离临淄已经有段距离，按照历史记载的，他这回是逃过了一劫。不过人终有一死，与其担心这么多，不如抓紧时间，做自己如果这一刻就死掉、遗憾没有完成的事情。 他将著书立说提上了日程。 “扁鹊名闻天下。过邯郸，闻贵妇人，即为带下医；过雒阳，闻周人爱老人，即为耳目痹医；来入咸阳，闻秦人爱小儿，即为小儿医：随俗为变。”秦荆荆接着直播。 “秦荆荆啊。”闹铃声突兀的响起。 奇怪，她明明给手机静了音的。 突然—— 我去。这声音不是手机里响起的，是诊室门外。 无良老板来了！ 秦荆荆赶忙道：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观众朋友们，这一期的直播盘点先到这里。咱们明天见。” 眼见她的身影从光幕消失，秦越人知道，对于她来说未来的一天，很可能是他们这个时代的几个月甚至几年。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著书立说的目标，接下来的时间会过得很快。他十分期待，与她的下一次跨时空会面。 *** “不错啊，听说今天开张了。不打算请知遇之恩的老板吃个饭？”裴无凉戴金框眼镜，穿白大褂，站在诊室门口长身玉立，忽略那一脸欠揍微笑，十足十的帅哥一枚，甚是养眼。 秦荆荆却很想送个白眼给他。她维持着得体的职场微笑： “老板说笑了。像您这样体恤下属的好老板，怎么会让刚刚毕业、连第一个月工资都没拿到的小员工请客呢？您想犒劳员工也不用着这么委婉嘛，直说就好了。” 本以为这位葛朗台一定会回怼她几句，谁料他爽快道： “走，换身衣服，去吃饭。” *** 裴无凉居然把她带到了附近最有名的天星茶楼。 她偷看了眼某点评软件，这里人均可要三四百块。 她下意识捂紧包包。当然捂不捂其实没区别，她微信钱包和支付宝里统共没有一千块钱，还欠着花呗，让她在这里买单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把心放进肚子里，大大方方走了进去。没想到从进去茶楼到就坐的一路上，她起码看到了学校十位老师在不同的桌子上就餐，其中省级名医有不少，甚至还有两位国医大师。她一路毕恭毕敬给各位老师打招呼，等终于走到座位坐下，累得够呛，长长地舒了口气。 什么情况呀？听说她们学校很多老师都推崇学校附近这间天星茶楼，但这来吃饭的人数也太多了。今天这里是有场宴请名医的宴会吗？不是宴会的话，总不会这么巧，在这个平常的工作日晚上，名医们想到一起去了，不约而同来天星茶楼，还碰巧都约了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桌子上吃饭。 她正暗自猜测，裴无凉出声提醒： “看什么呢？这家上菜慢，先点菜。” “您买单？”她确认。 “当然是我这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买单。”裴无凉烫完了自己的茶杯正在帮她烫，姿势还挺好看。 “好嘞，谢谢老板。”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她决定了，暂时取消他“无良老板”的称号，以观后效。 好不容易享受一下工作福利，她半点没客气，点了一堆。 上菜速度其实挺快的，服务员态度也特别好，主厨亲自过来，殷切地给他们讲解了每一道菜的独特之处。 她没当回事，以为这家店对所有的顾客都这么细致，老师们才喜欢来这里。肚子在叫了，这水晶虾饺、天鹅酥、红米肠……全都是她爱吃，她正准备大快朵颐。 “秦荆荆啊。” 熟悉的开场白响起。 每早闹铃培养起来的条件反射作用下，她肾上腺素飙升，蹭地站起身。 “内急？”裴无凉好心指向右边，“厕所在那边。” “有一点。” 她尴尬地跑了趟厕所，回来时发现，裴无凉这厮已经把她最爱吃的几个菜扫荡一空。 没关系，习惯了。 他瞄了她一眼：“你不好奇今天这里为什么名医云集吗？” 她好脾气地点头：“好奇。为什么？” “你更应该好奇，为什么我带你来这儿吃饭？” 她深深地点头：“请老板赐教。” 有话快说。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最近国家支持名老中医学术传承，学满两年出师的优先推荐参选青年骨干医师，还有资格参加全国青年医师医术医技大赛。” “所以？”她有不好的预感。 “我们仁心堂向来鼓励员工不断进取。这么好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老板看好你。” 她向四周看去，敢情这一桌桌的都是拜师宴啊。而且，僧多粥少，竞争有点激烈。 “敢问每位名医，最多收几个传承的学生？” “三位。” 才三位？！这哪是有点激烈，简直白热化了。 左边那桌：“我敬仰老师已久，先干为敬！” 右后方那桌：“小薛是吧？谢院长和我提起过你。留美的博士，高材生，耀辉眼光真不错。谢院长有你这样的准儿媳，脸上增光啊。” “常老师过誉，我还差得远，以后还要多多向老师学习。麻烦您了，敬您一杯。” 等一下。谢院长，耀辉、常老师……该不会这么巧吧？ 秦荆荆回头看向右后方。 坐在那张桌子主位上的，正是前男友谢耀辉的导师——省名中医常远。坐在常远身边的是个高个子女生，应该就是谢耀辉的现任？肤白貌美，还是留美博士，前男友还真艳福不浅。 秦荆荆坐在常远对面的方向，这一回头，常远立刻认出了她。之前谢耀辉带她去参加过两次师门聚会，她不喝酒也不敬酒，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常远不高兴却忍着没当场发作，只是私下提点谢耀辉，选女朋友得睁大眼，太自我不懂得人情世故的要不得。谢耀辉终究把他这个老师的话听进去了，瞧瞧现在这个新女朋友，落落大方，挑不出错，相比之下，秦荆荆简直一无是处。 常远借着酒意，忍不住就想讥讽她几句：“秦荆荆，你怎么在这儿？耀辉说你嫌进医院工作苦。传承名医学术只会更苦，没有哪个老师会收你这样的徒弟。” 他那一桌子人，包括谢耀辉的现女友，都朝她望来。 秦荆荆眨眨眼。她知道常远不喜欢自己。但做他们这行的，最讲究资历，实习时被老师骂就是家常便饭。如今常远能当众让她难堪，她却不能不尊重前辈。 她正准备假装没听到，回头继续干饭。 同样背对着常远一桌的裴无凉转过身，举起茶杯，朝常远微笑致意： “常老师，荆荆现在是我的员工，拜位名师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件难事？” 常远瞥他一眼：“你哪位？” 身旁的大弟子赶忙在他耳边小声提醒： “是仁心堂的太子爷裴无凉。” 常远脸上表情一时十分精彩。 4、扁鹊（四） 毕竟见过大世面，片刻后，常远堆着笑意道：“裴总，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还从座位起身，来到秦荆荆她们这桌敬酒。裴无凉以茶代酒，常远毫不在意，面上的笑容都堆出了褶子。 秦荆荆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仁心堂虽然牌子大，和名医们关系不错，但无良老板只是集团其中一间诊所的负责人，一向难搞的常远居然对他这么客气。 无良老板来头不小啊。回头得找机会好好八卦一下，仁心堂的大老板周杞，到底是他家什么亲戚。 *** “老板，刚才您说会帮我找学术传承的老师，是真的吗？” “假的。” 秦荆荆：“……” “诊所里名医虽然多，但我这个名义上的老板得仰仗他们赚钱，可没办法说服他们收徒弟。” 秦荆荆心道，你刚刚和常远可不是这么说的。 好吧，看在他刚刚替她出头的份儿上，他不给她找老师，就不给找吧。她向来不会讨人欢心，也省的去给老师们添堵了。 “谢谢请客。我回家了，老板再见。” “秦荆荆，”裴无凉叫住她，“你如果能找到传承的老师，公司就给你涨工资，诊费分五成外，底薪6000；参加全国青年医生医术医技大赛的话，诊费分六成，底薪翻倍。” 秦荆荆：“不早说！” 不就是拜师、参加比赛吗？她这就去办！ *** 第二天下午，秦荆荆准时进入直播间。 忙了一早上，拜师的事情还没着落。她在师门和同学间打听得知，绝大部分老师的三个收徒名额已经内定好了，都是靠人情关系。她自家老师又是出了名的淡泊名利，从来不追求这些名医的称号，自然不在这次可以收徒的名医范围之内，也没法帮自己的学生牵线搭桥找到传承的老师。 不管了。拜师、参加比赛涨工资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事，没有眼前直播恰饭来的实在。一天没来，让她来看看粉丝数量…… 还是10个粉丝，1个没涨。心底划过小小失落。转念想，没掉粉就是好事。于是她重整旗鼓，拿出昨晚整理好的历史资料，开始了今天的直播。 *** 公元前327年，咸阳。 天空中光幕出现的时候，秦越人有一瞬间的恍惚。距离上次直播，整整过去三十年了。他一度以为，秦荆荆放弃了直播，虽有小小遗憾，但忙于治病救人、著书立说的他，并不觉岁月流逝。 这些年，他周游列国。由于当年的直播，他的名号传遍了天下。各地的百姓都慕名前来求医。到赵国邯郸时，当地人很尊重妇女，许多妇女前来求医，他就做医治妇科的大夫；到东周雒阳时，周人敬爱老人，纷纷为家里的老人求医，他就做专治耳聋眼花四肢痹痛的大夫；来到秦国咸阳，秦人喜爱孩子，找他看病多是为了家中的孩童，他就做治小儿科的大夫。 他随着各地的习俗来变化自己的医治范围。有人质疑他一味迎合各地百姓喜好，是沽名钓誉，他听了，但笑置之。活到他这把年纪，大半辈子都在治病救人，遭遇的误解诋毁与赞美感激几乎一般多，名声，他早已不在乎。 他只是想把他的医术传承下去。 如今终于再次听到了秦荆荆的声音，他想知道，他花费十数年成书的《扁鹊内经》和《扁鹊外经》，在后世反响如何，是否为后世医术的进步，尽到了绵薄之力。 “上次说到，扁鹊名闻天下。然而和绝大多数其他历史上的名医不同，扁鹊他并无著述传世。《汉书·艺文志》记载有《扁鹊内经》和《扁鹊外经》这两本书的题录，应该是扁鹊所著。但由于年代久远，两本书均已失传。” 秦越人愣住。他有想过两本书的不完备之处，可能会被后人指摘，但万万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失传。没有流传下去。 他沉默。 评论区在这时候亮了。 长沙张仲景：@战国扁鹊。汉代流传的《敝昔医论》《五色脉诊》《脉死侯》《经脉书》《脉数》，是否也是扁鹊的著作？ 战国扁鹊：不是。 长沙张仲景：哦？那便是扁鹊的学派传承者，留下的著述了。 秦越人因着评论中的“传承者”三字，陷入思索。 而秦荆荆，则是再次对自己的粉丝佩服不已。 长沙张仲景还真是懂行啊。 她也是昨晚进一步收集关于扁鹊的考证资料，才知道《敝昔医论》的存在。 “近年来，成都的老官山汉墓出土了9部医书，其中，《五色脉诊》有书名，其余都没有书名。整理者暂定名为《敝昔医论》《脉死候》《六十病方》《尺简》《病源》《经脉书》《诸病症候》《脉数》及《医马书》。《敝昔医论》写有‘敝昔曰：所谓五色者，脉之主’，学者据此将这部没有书名的医书定名为《敝昔医论》。 有专家认为，‘敝昔’与‘扁鹊’同音通假，指的就是脉诊法的创始人扁鹊。但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实证。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到‘敝’与‘扁’、‘昔’与‘鹊’通假的实例，更找不到‘敝昔’与‘扁鹊’通假的证据。 其实扁鹊身上的谜团，远不止这些。我们会在后面介绍。这里还是先借着这个机会，稍微多唠叨几句中医望诊和脉诊。” “大家一定听说过‘五行’的说法，这是中国古代哲学家用来说明世间万物形成及其相互关系的一套理论。中医呢，自古代哲学中诞生，便也沿用了‘五行’的概念，来说明人体的脏腑组织、生理活动、病理反应，以及与自然之间的相互作用联系。 单就五脏而言，根据五脏各自的属性，古人约定，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敝昔医论》中的五色脉，指的就是利用望诊，来观察五脏之气的形色，肝属木，木是青色的，所以肝气青，心属火，火是赤色的，所以心气赤，同理脾气黄，肺气白、肾气黑；望完了五色，再以脉诊来察探五藏之气的盛衰虚实，相互佐证。 举个例子。我们是黄种人嘛，正常的面色，应该是‘红黄隐隐、明润含蓄’，脸色是很明亮的那种黄色，黄色之中又夹杂着红润。如果一个人脸色长期发青，肝气之色显现在脸上了，那就要警惕，是不是有肝脏的疾病。再比如，大家可以去肾病医院透析中心看一看，尿毒症的患者，很多都脸色发黑。注意这种黑不是黑人的那种亮亮的黑色，而是，一种黯淡无光的黑，看过了就会印象很深刻，这是肾脏之气出了毛病。” “昨天那位患者。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他的面色是发黄没有血色的那种，再联系他的其他症状，例如手脚冰冷，血运到不了四肢的末梢，确实是心血不足之证。” 讲完昨天病人的这段，秦荆荆突然有些后悔。 万一辨证辨错了，病人吃完没效果，那不是啪啪打脸。 她正忐忑不安，敲门声响起。 无良老板肯定不会敲门。所以这是，来病人了？ 这么快。看来，果然一开张后就会好运连连。 “请进。” 今天的直播还有时间，她仍打算征求一下病人的意见，看愿不愿意出镜。 “秦大夫，是我，我又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赫然是昨天那位病人。 秦荆荆心底一声“卧槽”，想关直播却已经来不及了。 评论区一片欢呼。 长沙张仲景：好奇黄连阿胶汤药效如何？ 唐代孙思邈：+1 明代李时珍：+1 …… 秦荆荆内心：打脸要不要来得这么快。 不是她不自信。现代人每天都太忙了，一般病治好了都不会再费事去找回原来的医生。病人没给她微信留言，都直接找到诊室来了，难道，昨天的药出了什么大问题？ 不应该啊。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内心的慌张，镇定道，“药还没吃完，你有问题直接微信就好了，不用再挂号这么麻烦。” “我没挂号。” 额，糟糕。 “是他们俩挂的号。”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把门开得更大了些，两个和他年纪相仿、一高一胖的男人走进了诊室。 秦荆荆赶紧看工作电脑，果真多了两个挂号的病人。 “秦大夫，您太神了。昨天我本来还嫌煮药麻烦，结果晚上喝了一碗，入睡特别快，一觉睡到天亮！太神了！我就把我的两个同事带来了，他俩睡眠也不好。请大夫给看看，调一调。” 秦荆荆愣住。 “哦对，大夫您直播间号码多少。我好多朋友、同事喜欢看历史直播盘点，我让他们都来看您的直播呀。” 秦荆荆还在发愣。 一剂见效，怎么会效果这么好，还是直播间粉丝们指导她开的方。高手在民间啊。 与此同时，身处十个不同时空、正在观看直播的秦越人等人发现，系统界面上，秦荆荆的等级属性值已然发生了变化。 5、扁鹊（五） 只见系统界面上写着： “主播：秦荆荆。等级：2级。粉丝数：20；医术值：20（下一等级解锁值：粉丝100或医术30）。” “呀，怎么瞬间就涨粉了？”秦荆荆正想把直播间链接分享出来，无意间看到她的粉丝数量变成了“20”，忍不住问病人，“你是不是已经有朋友搜到我的直播了？” “没有，我还没和任何人说。”年轻的病人一口咬定。 她相信他没有骗她的理由。 可能真的是历史直播自带的流量吧，她这第二次直播才开始没多久，就又涨了十个粉丝。 *** 公元前658年，南虢国太子病逝，举国哀悼。就在这时，天空中出现了神奇的光幕。 公元前501年，晋国实际掌权人赵简子生病，昏迷了整整五天。天空中光幕在此时出现。 同样的，在另外八个时空的天空上，光幕也正在播放秦荆荆的第二期历史直播。 评论区出现了新粉丝的留言。 春秋医者：在下学艺不精，想向各位名医请教。大夫赵简子昏迷五日，但是血脉平和，群医惶恐，实在不知是何疾病。这是何故？ 秦荆荆看到了评论，心里暗笑：哟，这位新来的粉丝很配合嘛，知道她要讲扁鹊治疗赵简子的故事了，居然似模似样地在这给她铺垫气氛。 战国扁鹊也发表了评论：请问主播，十大名医是否有赵简子时代的医者？ “额……”这个问题有点复杂，秦荆荆只能回答，“答案可以说，没有；也可以说有，就是你网名中的扁鹊。” 秦越人心中困惑，他和赵简子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是他。不知主播此言何意，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次新增的10名粉丝，并非直播盘点涉及的古代十大名医，而是，主播等级提升后，扩大了直播的播放范围。 刚才长沙张仲景评论中的那句“扁鹊的学派传承者”仍在他头脑中徘徊不去，此刻秦荆荆等级的提升，更是给了他一个提醒。 如果，他的医书注定了无法流传后世，那么就只能通过收徒，将自己的医术传承下去。 他在自己的时代确实收了不少徒弟，但对后世影响有限，他的医术无法流传，他的徒弟们的，多半也是如此。 想要让他的医术流传万世，眼前正有一个最便捷有效的方法—— 收秦荆荆为徒。 秦荆荆的医术越高，等级越高，直播影响力就越大，有朝一日，他的医术或许可以在无数个时空同时被发扬光大。 秦越人这边径自下定了决心，却还没想到要如何在遵守万界直播系统的规则、不告诉主播他是扁鹊本人的前提下，让主播愿意做他的徒弟。 万界系统是这样的，如果他在评论区发表“我就是扁鹊，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这种直晃晃的言论，或者类似“我这里有《扁鹊内经》和《扁鹊外经》的原文”这种旁敲侧击泄露自己身份的话，该条评论就会被系统和谐（和谐这个词他是和未来人学的），他本人也面临着被封号禁言一段时间的风险。 秦荆荆那边征得了病人们的同意，他们仨不赶时间，也想现场听一下直播，于是开始回答新粉丝的提问。 “春秋战国时期有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其中一个就是‘三家分晋’，指的是春秋末年，曾经的强国晋国被韩、赵、魏三个下属瓜分的事件。这一事件也被视为春秋之终、战国之始的分水岭。 赵家在三家分晋之前，只是晋国众多公卿大夫中的一族，但在后世，赵国的名气却比它的老东家晋国大许多，尤其是“赵氏孤儿”的故事，家喻户晓，多次被搬上荧屏、舞台。而赵简子就是“赵氏孤儿”中的主角赵武的孙子，原名赵鞅。 赵简子是个雄才伟略的人物，后世的战国七雄中的赵国，在他手上逐渐成形，他的儿子赵襄子则是直接参与了三家分晋。晋昭公在位时，赵简子作为晋国的大夫，已经是独揽大权。” 正在观看直播的赵简子的下属、医者们都频频点头，深以为然：主公确实雄才伟略，他们跟对了人。可是，主公现在毫无缘由的昏迷不醒，这可怎么办？ 他们迫切地听下去，想要知道如何救治主公，或者是，提前知道主公的结局。毕竟这次如果主公醒不过来，那么按照主播所说，赵家未来还是会成为一方霸主，他们就得早做打算，扶持有能力的公子“赵襄子”上位。 就在众人翘首期待时，天空中五彩光幕突然闪烁起来，主播的声音图像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难道是…… 信号不好？ 果然，下一刻，光幕彻底消失。这个时空中的所有人，都与直播间失去了联系。 除了刚刚那位在评论区留言的“春秋医者”。 春秋医者再次留言：主播，是掉线了吗？画面和声音都没有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一切正常。 春秋医者：就我这边掉线了呀tat 秦荆荆连忙在评论区用文字安慰粉丝：没关系，我一边讲，一边给你文字直播。 于是她继续道： “有一次赵简子病了，昏迷了五天不省人事，负责治疗的医者们都非常害怕，于是把扁鹊召来治疗。” 秦越人原本在思考收徒之事，听到这句，忍不住在评论区冒了个泡。 战国扁鹊：？ 秦荆荆笑得无奈：“确实，赵简子是春秋人，扁鹊是战国人。除非扁鹊能够穿越时空，否则，是不可能被请去医治赵简子的。但是太史公在史记中确实是这样记载的。这也是有关扁鹊的千古谜题之一。” 春秋医者：主播还是说说，史记中记载的，扁鹊如何治好的赵简子吧。 作为本时空唯一能收看文字直播的独苗，他们主公赵简子的安危可就系与他一人身上了啊。 “好的。按照史记记载，扁鹊察看过赵简子的病情，赵简子的心腹董安于向扁鹊询问病情，扁鹊回答，赵简子脉象正常，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过去秦穆公也曾有过这种情况，昏迷了七天才苏醒过来，并且对公孙支和子舆说：‘我到了天帝那里非常快乐。之所以在那儿呆了这么久，是因为恰好碰到天帝指教我说，晋国即将大乱，延续五代都不会安宁。此后将有人成为霸主，他称霸不久就会死去。’公孙支将这段话记录下来。晋献公晚年国内大乱，晋文公称霸，这些果如秦穆公所言。扁鹊指出现在赵简子的病情与秦穆公相同，不出三日就会醒来，醒后一定有话要讲。 只过了两天半，赵简子就苏醒，对众人说，自己到了天帝那里非常快乐，与百神在天的中央游玩，享受乐曲舞蹈。有一只熊想要抓住他，天帝命他用弓箭射杀，结果他射中了熊。天帝很高兴，交给他一只翟犬，说道：‘等你儿子长大以后，就把这个赐给他。’天帝还告诉他：‘晋国即将一代代地衰败下去，再过七代就会灭亡。嬴姓的秦国将在范魁的西边打败周朝人，然而他们也不能拥有周朝的政权。’董安于将这段话记录了下来。” 春秋医者：太好了。 这么说，主公没事，很快就会醒来，大家白操心了。 秦越人却对着评论区微微皱眉。 虽然他不可能真的穿越去给一百多年前的赵简子诊病，但他去过赵国，并没有听过这则史料。用未来的话说，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遇到万界直播系统之前，从不信神鬼之事。赵简子如果真的无病，又怎会昏迷两天半？ 于是在评论区留言。 战国扁鹊：请把赵简子的脉象和病情细细道来。 春秋医者心知，这位署名“战国扁鹊”的，应该真的就是那位位列十大名医的扁鹊秦越人。他心底十分崇拜，赶紧回复了赵简子的情况，在他看来确实一切如常。 战国扁鹊：他昏迷前曾做过什么？ 春秋医者：对了，曾饮过酒。 战国扁鹊：用的可是锡壶？ 春秋医者：您怎么知道？ 战国扁鹊：那就对了。达官贵人们喜好收集罕见的锡壶，用来装酒，殊不知锡壶为了制作美观，通常会加入少量的铅用以装饰上色。长期摄入铅，便会中毒。以陈土搅水澄清。入甘草煎汤灌之，便可令中毒不深者苏醒。 春秋医者闻言，赶紧照办。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赵简子悠悠转醒，谢天谢地，众人大喜。 春秋医者想在直播间留言，好好感谢一下扁鹊神医，救了他们主公一命。然而“人已醒”三个字，却无论如何发送不出去。 对了，这三个字如果发出，不就坐实了主公昏迷确有其事，他们是来自古代之人，因此这三个字会被万界直播系统和谐掉。 他想了想，灵机一动。 只见评论区上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春秋医者：太感谢了！其实昏迷不醒的是我父亲，救护车还没到，我正好看见了直播间，就试着假借赵简子的故事求助，没想到真的有用！谢谢@战国扁鹊！ 战国扁鹊：应该的。 秦荆荆对着评论区，崇拜的不要不要的。这民间的高手也太厉害了吧。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一条私信，竟然是粉丝战国扁鹊发来的。 “主播您好，冒昧一问，您，需要师父吗？” 6、扁鹊（六） 秦荆荆眨了眨眼：这位来自民间的高手粉丝要收她做徒弟？ 她是很崇拜他没错。中医药起源于民间，经过几千年的积累，浩如烟海，学校讲的、书本上写的只是一小部分，她也很想多多向民间的高手们学习。 但是吧，和其他的主流直播平台不同，f站严禁主播和粉丝们线下接触，以免发生纠纷。拜师学医这种事，如果不能线下见面、言传身教，是不是有些儿戏了。 “@战国扁鹊您好，经过这两天的直播互动，我非常崇拜您的医术与见解，很想向您学习。”她小心翼翼措辞，第一次回复粉丝的私信，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还请您继续关注我的直播，随时留下宝贵的意见建议。我也会经常向您请教中医上的问题，谢谢您的支持与认可！” 秦越人将这段回复读了两遍。所以他这是，被拒绝了吗？确实过于冒昧了。 他轻叹了口气，并未放弃收秦荆荆为徒的打算，只是要另想别的办法。 正在这时，他面前的直播界面上突然跳出一个弹窗： “是否开启万界直播系统的附属功能‘药王谷’？” 他试着点了下“是”。下一瞬，从未见过的系统界面展现他面前。 一番探索之后，他吃惊地发现，这所谓的“药王谷”是万界直播系统专门提供给他们这些医者的的虚拟空间。 通过提升主播秦荆荆对自己的“心动”值，他成功收她为徒后，就能正式成为药王谷的一员。在药王谷他可以和不同时空的人面对面交流、教书育人、望闻问切、治病救人…… 这些功能，简直是每一个医者梦寐以求的！他强抑心中激动，继续看下去。 心动值由了解、敬佩、感激、信任四个维度组成。他赶紧查看秦荆荆目前对他的心动值。 “了解：60；敬佩：60；感激：40；信任：20。综合心动值：45。尚未达标（60），请再接再厉。” 比他想象的要好。看来还需要更积极的参与直播间互动，提升主播对自己的感激与信任。 *** 公元前501年，赵简子醒后，决定重重奖赏治好他的春秋医者。 春秋医者赶忙叩首回答：“臣不敢居功，实为通过万界直播，求救于后世神医扁鹊。神医扁鹊才是治好您的人。” 赵简子听后，命人将此事记录下来，救治的他的医者的名字就以扁鹊命名，同时，赏赐了春秋医者田地四万亩。春秋医者为表感激，便也以扁鹊的名字接受了这些恩赏。 公元前307年，赵简子的七世孙、赵武灵王赵雍正在因为自己推行的改革遭到反对而头疼。 年初，他带兵向北进攻中山国。这个中山国，整个国家的领土全部在他们赵国的境内，由于赵国国内有太行山穿过，中山国又占据了重要交通枢纽，几乎将他们赵国的领土一分为二，严重限制了他们赵国的发展。历史上赵国屡次对中山国发起战争，却都无功而返。 此次他打中山国，带兵经过房子，抵达代地，再向北直至数千里的大漠，向西攻到黄河。在考察了赵国北面的游牧部族地区后，他发现胡人穿胡服、骑马射箭的作战技术比他们赵国先进了不少。他决定进行军事改革，让赵人也学习胡人骑射战术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短衣装束，用以强大赵国的军事力量。 在他的劝说下，此举虽得到了部分贵族、大臣们的支持，可中原人民自古受礼乐教化，他想要改变古代习惯让大家去仿效外族，仍遇到了重重阻力，反对改革的上书如雪片般地被呈到他面前。 赵雍叹了口气：难啊。 正在这时，侍臣禀告：“大王，刚刚天空中又出了新的光幕。” “知道了，下去吧。” 赵雍摆摆手，这种时候他还哪有心情去看什么后世的直播。 “是关于赵简子的直播。”侍臣补充了一句。 赵雍心中微动，快步走到殿外。 光幕直播中讲到了他的先祖赵简子与扁鹊的故事。据他所知，名医扁鹊于数年前被人行刺刚去世没多久，无论如何不可能于两百年前治愈过他的先祖。 “一派胡言。” 他轻斥了一句，猛然想起好像曾在他们赵氏的典籍中，读到过此事的记载，时间久远，记不清楚了。他赶紧命人将典籍取来。 当看见典籍中确实载有今世的神医扁鹊以甘草汤救治先人赵简子、赵简子赐扁鹊田四万亩的记载时，他思前想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记载恐怕与两百年前的那个时空，同样参与了光幕直播有关。 但这些不是他最关心的。 典籍记载，赵简子是锡壶饮酒铅中毒，而后世流传的史记，却记载了赵简子梦中天上一游的故事。这明显不是事实。为何后世会这样记载？ 赵雍拍了下大腿。 如果是他赵雍告诉反对者们，这今日改革之举，早在二百年前先祖赵简子时代就被预言了呢？那他此举就是上合宗法，奉天而行。原来如此！ 于是他和大臣们商议，假托神医扁鹊为赵简子治病之名，篡改了典籍中的这段历史。 首先，赵简子肯定不是铅中毒，而是做梦去见了天帝，天帝告诉他“今余思虞舜之勋，适余将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孙”，这个有出息的七世孙自然就是赵武灵王赵雍本人。 赵简子醒后，又会见到一个神秘人，神秘人为其解梦，提到“儿，主君之子也。翟犬者，代之先也。主君之子且必有代。及主君之后嗣，且有革政而胡服，并二国于翟”，也就是说他赵雍将会改革政治，并且开始穿胡人的服装，还会吞并代国等少数民族政权，建立强大的政权。之后神秘人会消失不见，赵简子就将这位神秘人所言记录下来秘密收藏。直到今日，受命于天的七世孙赵武灵王，按照先人指示，做出胡服骑射的变革。 *** 秦荆荆这边在给新来的两名病人看病。 高高瘦瘦的病人精神不太好、大病初愈的样子，果然一问诊，病人说之前感冒发烧，去医院打了几天吊针，回来就拉肚子，感冒发烧好了，也不拉肚子了，就开始失眠，失眠的时候觉得胃和肚子哪哪都不舒服。 秦荆荆现场给他按诊，却没发现他哪里痛。望舌，舌色较淡；诊脉，按下去虚弱无力。 “大夫，我确实痛，但我也说不清楚，它时痛时不痛的。”病人一脸恳切。 “嗯，好的。” 她心里有了数，下手开方。 病人拿到药方，傻了眼：“大夫，怎么这么少药啊？我感觉我还挺严重的。” 确实少，处方上只有两味药：栀子、豆豉。 秦荆荆微笑：“你这个症状是很典型的栀子豉汤证。中医讲究药简力专，用药越简单，效果越好。咱们先把最要紧的失眠治好，再调其他的。” “好，好。”病人连连点头。 另一个稍胖的病人，病情相对复杂很多。 主要症状是，一点到三点间不能睡觉，睡早了这期间一定会醒来，睡晚了直接睡不着，非常烦躁。之前也看过中医，她看了之前的旧方子，和她想的一样，用了酸枣仁汤加减，按理说该有效，可病人反映还是睡不着。 “中医认为人体十二条经脉，对应着古代每日的十二个时辰，不同经脉中的气血在不同的时辰有盛有衰，这就是中医所说的子午流注。有一个歌诀，可以巧妙记住经脉与时辰的对应关系：每日寅时从肺起，卯时流入大肠经，辰胃巳脾午心火，未时应注小肠经，申属膀胱酉属肾，戌走包络亥焦宫，子胆丑肝寅又肺，十二经脉周环行。”她对着直播镜头道，“一点到三点是古代丑时，这个时辰肝经当值，气血最旺盛。睡不着意味着肝可能有问题。” 说到这里，秦荆荆停顿了下，赶紧补充道：“当然，只是可能性。最主要的是，根据这个症状，我们用药、针灸，都要注意针对肝经的治疗。酸枣仁味酸，酸是肝之味，而且有收敛的作用，可以助血回流肝脏。肝藏魂，血回肝脏，则魂随血回肝脏，人才能睡觉。” 下一句话她说不出口，酸枣仁汤一点用都没有，不应该啊。 断证真难。 “医生，怎么样，我是什么问题？”病人追问。 她心里没底，只得讪笑着继续细细询问病情，看有没有遗漏之处。 天底下本就没有什么病都能医的医生，何况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中医，要不然，继续用原来的药方，稍微加减改变剂量和药味试一试？ 可惜这里只有她一个大夫，没人能回答她。 评论区也是一片安静。 突然，新评论出现。 战国扁鹊：脉象如何，是否弦脉？ 秦荆荆忙回答：“是。” 战国扁鹊：此人形体虚胖，应当是肝木克脾土，有脾虚水停之相。可酌情加健脾利水之药。 秦荆荆恍然大悟，赶紧加了白术、桂枝两味药。 送走了三位病人，她对战国扁鹊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心道，要是能见一见这位粉丝，当面拜师就好了。 秦越人正巧在查看秦荆荆对他的心动值。 “了解：60；敬佩：70；感激：50；信任：20。综合心动值：50。尚未达标（60），请再接再厉。” 敬佩和感激都有所上升，很好。只是，要如何赢得主播的信任呢？ *** 秦荆荆请了个假，将第三期直播推迟了几天。 她听同门说，有一位针灸名医张超，手里还有一个传承名额，招不到合适的人，于是举办了这次公开选拔。她特意好好准备了一番，前来参加选拔考试。 考场外，乌泱泱至少有几十个人候考，竞争很是激烈。 秦荆荆闭着眼，心中一遍遍的默诵经络腧穴歌诀，就听身后有几个人在聊天，先是聊学校老师的八卦，突然有个人问：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f站新出了个中医历史直播，主播好像还是我们学校的。” 7、扁鹊（七） “我也听说了。” “我也是，好不容易有个历史直播是讲咱们中医的，还没时间看呢。今天有没有直播？等选拔结束了一起去看吧。” “好呀好呀。你们知道直播间号码吗？” “昨天我同学推给我了，我发给你。” 秦荆荆睁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们刚刚议论的，该不会是她吧？唔，也许她们学校还有其他人在做中医向的历史直播？ 她克制住想要拿出手机的冲动。自从开始搞直播，她就多了个习惯，隔个几分钟就想登录一次f站账号，看看自己有没有涨粉。这几天为了全身心准备考试，她干脆将手机静了音，摆在看不见的地方，倒是把这个习惯戒掉了。 现在快轮到她了，先应付好眼前选拔的事。她是学内科出身的，虽然读书期间有勤学苦练针灸技术，但总觉得还没完全入门。这么好的拜师机会，她不能错过。 半个小时后。 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但真的被那位针灸名医张超给拒绝的时候，她还是有小小的挫败感。 不过人家张超老师说得对，既然是学术传承，想找个专攻针灸的。她一直支持针药并用，认为针灸和中药互相配合着治病，才是最高效的。刚才选拔的时候她也如实的表达了这个看法，张超觉得他们不合适，拒绝了她很正常。 挫败感一扫而空，她呼吸着室外清新的空气，拿出手机，时隔数日第一次登录f站账号。 登录成功的一瞬间，几十条私信接连跳出。她盯着手机屏幕，只剩下傻眼的份儿： 什么情况？ 这才几天，她的粉丝数量，居然达到了1000？她是不是多看了个零？ 于是路人眼中，一身学生打扮、相貌清秀的女生站在中医药大学门外，低头傻傻地用手指指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数什么。 一、二、三，是三个零，1000，没错。有个瞬间，秦荆荆甚至都怀疑自己不认识阿拉伯数字了。 她忍着激动，一条一条查看粉丝们的私信。 “@小中医秦荆荆你好，我是中医爱好者一枚，好喜欢你的直播，一定要坚持做下去，加油！” “秦大夫您好，我是来找你治失眠的患者，就是那个有点胖的，你肯定记得。我喝了三副药后，已经连续两天半夜没醒了。谢谢大夫！还有我同事，那个高高瘦瘦的，他也好了，他f站账号等级太低了没法私信您，让我替他说声谢谢！” “终于有人盘点古代名医了。我是经方学派的，主播什么时候盘点医圣张仲景，在线等，急。” “我家娃病后心烦睡不着觉，看了您的直播回放，给她熬了栀子豉汤，有效，中医真神奇。” 多数都是夸她、感谢她、给她加油鼓劲的。偶尔有一两条不友善的言论，她直接划过去当没看见。 下一期直播她得好好准备，绝对不能辜负这些可爱粉丝们的支持与期待。 *** 公元前658年，距离南虢国太子病逝已经过去了近半日。半日前，太子新丧，举国哀悼，天空的光幕直播，无人敢提，却也都偷偷地观看着。 那光幕直播的是大国晋国的未来之事，与他们这偏安一隅的小国无甚干系，大家兴致寡淡，待光幕消失，很快重新沉浸在了太子的丧事当中。 没想到，才半日不到，光幕再次出现了。 穿白大褂的主播说了一些感谢粉丝的话，很快开始了第三期直播。 “有一次，扁鹊外出行医路过虢国。正赶上虢国太子病死，扁鹊来到虢国宫门外，向喜好方术的中庶子询问，太子得了什么病，为何全国都在举行祝祷活动而很多事都停止了呢。中庶子回答：‘太子病血气不时，交错而不得泄，暴发于外，则为中害。精神不能止邪气，邪气畜积而不得泄，是以阳缓而阴急，故暴蹶而死’。 扁鹊问：‘太子死了多久？’中庶子答道：‘从鸡鸣时一直到现在。’扁鹊又问：‘尸体可有收殓？’中庶子答道：‘还没有，太子死去还不到半天。’扁鹊说：‘请您转告国君，就说我是渤海郡的秦越人，家住郑地，没有机会仰望国君的风采而拜见侍奉在他身边。听说太子不幸亡故，我可以让他活过来。’” 听到这里，整个南虢国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中庶子第一出声：“这个主播不会是在胡言乱语吧？别说秦越人是三百年后的医者。就算秦越人本人站在这里，他凭什么说太子能够活过来呢？” 中庶子越想越激愤，忍不住调出系统界面，噼噼啪啪敲打键盘。直播间评论区很快出现新的留言。 南虢中庶子：听说上古时代有位名医俞跗，治病不用汤剂、药酒、石针、导引、按摩、药熨，只要解开衣服看一下就知道病之所在，然后沿着五脏的腧穴，剖开皮肉，疏通经脉，结扎筋腱，按动髓脑，触动膏肓，疏理隔膜，清理肠胃，洗涤五脏，修炼精气，变换形体。这个秦越人的医术如果能够达到这种程度，那么太子就能死而复生；如果达不到这种程度却想让太子复活，简直连刚会笑的婴儿都骗不了！ 过了一会儿，评论区才有回复。 战国扁鹊：您所说的那些治疗方法，就好比从竹管里窥视天空，从缝隙中观看花纹。我的治疗方法，不需要切脉、看气色、听声音、观察病人的身体形态，就能够说出病症所在。人体的疾病会通过外表反映出来，根据这一点，就可以为千里之外的病人诊断，诊病方法很多，不能从单一的角度看问题。您不信可以去诊察太子，会听到他耳中有鸣响，看到他鼻翼微微张合，沿着他的双腿一直摸到会阴，会觉得那里还有些温热。 中庶子看到扁鹊这番留言后，目瞪口呆：他怎么知道的？ 他慌慌张张一路小跑，去找虢国国君。此时虢君正在敲打键盘给评论区留言。 南虢国君：@战国扁鹊，久闻您崇高的品德，可惜一直没机会拜见您。能得到您的帮助，我这个偏僻小国的国君实在太荣幸了。有先生在，太子就能活过来；如果没有先生，太子就只能抛尸荒野而填塞沟壑，永远回不来了。请教先生，这种情况该如何救治？ 战国扁鹊：太子的病，是所谓的“尸蹶”。这种病是由于阳气进入阴脉之中，脉气缠绕对胃造成冲击，经脉受到损伤，脉络受到阻塞……就使人面色衰败、血脉混乱，身体安静得如同死去一般。其实太子并没有真的死去……良医能够把握变化的病理，而庸医却会因为困惑而使病人更加危险。 秦荆荆怔愣地看着评论区这一大段对话，把她要讲的都给讲了大半。绝对是骨灰级中医粉啊，《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倒背如流了吧，而且好像当真是古人、经历过这些事一样，讲得真情实感、绘声绘色的。 她这个主播可以退居二线了。 评论区里，粉丝战国扁鹊已经在通过文字，指导如何打磨针石，用石针针刺三阳、五会等经络腧穴。 这也，太像那么回事了吧。 她正啧啧称叹，诊室的门被人敲响。 “秦大夫好，我可以进来吗？”怯怯的女声响起。 “请进。” “大夫，我看了您的直播来的。但是我本人不想出镜，可以吗？” “好，没问题。抱歉各位，直播先暂停一会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病人赶忙澄清，“我人不出镜，但是大夫您可以，只要不提我的名字。您继续直播，很多人在看呢。”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秦荆荆把视频关掉，只留下转变了声音的音频。通过望闻问切四诊合参，她基本掌握了病人的情况。主要是右侧偏头痛1年，最近因为加班多有所加重，现在疼得很厉害，还伴有情绪急躁、心烦易怒、失眠、腰酸，口干等症状，脉弦数，舌红苔薄黄。 她判断这是肾阴亏虚，水不涵木，肝阳上亢导致的疼痛。用药应该滋肾平肝，熄风止痛。可是病程已久，汤药治疗疼痛可能没那么快，而且病人工作忙、心情烦躁，可能无法坚持按时服药。 思索片刻，她决定，先试试针灸。 只是在选穴方面犯了难。学校是有教过，偏头疼应该选取哪些穴位，可她之前按照书上教的组穴治疗患者，有效率不到一半。当着众多粉丝的面，在不擅长的领域被审判，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可难道因为面子，就要放弃一种简便又可能有效的治好病人的方法吗？ 当然不。 她继续直播：“中医针灸治疗痛症，通常会有好的取效。” 一条私信打断了她的话。 战国扁鹊：偏头痛的急性发作，病位在右侧头维穴，可以取对侧也就是左侧然谷穴治疗。 自己崇拜的民间高手发来了指示，又只取一个穴位，秦荆荆自然乐意一试。 病人听说然谷穴在脚部，和秦荆荆商量，不如打开视频，让有需要的观众们可以看到如何取穴。 秦荆荆私信求教。 小中医秦荆荆：请问，只针然谷的话，应该是用泄法？ 战国扁鹊：手法不用太重，使局部酸胀即可。 仁心堂二楼的针灸治疗室里，一身白大褂的实习生小王正全神贯注地观看着直播。 “小王，干什么呢？”这间诊室的主人，也是昨天刚刚拒绝了收秦荆荆为徒的针灸名医张超走了进来。 “老、老师。”小王熟练地将手机藏在身后。 “我不是让你告诉护士多拿些毫针过来，治疗室针不够用了。” “我这就去。” “等等。” 张超作为针灸名医常年练气功，动作也是迅如疾风，眨眼间将小王的手机抢了过去。 “我明明听到你手机里刚才提到了扁鹊和虢太子。”相传扁鹊的针术出神入化，被称为扁鹊神针。虽然扁鹊神针没有正式的著作传世，但不妨碍扁鹊成为许多针灸大家，包括自己的偶像。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跟诊时间偷看些什么，能提到他偶像扁鹊。 小王还没来得及将手机锁屏，张超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秦荆荆正在直播给人扎针。 8、扁鹊（八） 张超第一反应：这小丫头不是昨天来参加学术传承人选拔，学内科出身、还号称要针药并用的那个吗？怎么，居然真敢给病人扎针，还敢直播？他倒要看看，她怎么给病人治好。 再看下去，不禁瞪圆了双眼：病人偏头疼，她扎到然谷去了，乱来！而且就取一个穴位，谁给她的自信还直播，幸亏他没教过她也没答应收她为徒，这不是丢人现眼嘛？ 张超不住地摇头，甚至想立刻关闭直播。怎么说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丢人啊。 但还是看了下去。现在的年轻人，太自以为是了，吃点亏长个教训也好。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行针得气后，秦荆荆问病人。 病人不说话，搞得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数秒钟过后。 “啊，大夫不好意思，刚才头不疼了，好久没这么舒服，我有点睡着了。” 二楼针灸治疗室里，等着看秦荆荆“长教训”的张超：！！！ 怎么可能？ 旁边小王正探着个脑袋偷看直播，看到这里不禁发出感叹： “这太厉害了！老师，什么原理啊？” 张超语噎。他也想知道，这是哪门哪派的针法，取穴少而精，即时镇痛效果这么好，真神了。 可一来，他没有秦荆荆的联系方式；二来，他昨天直接拒绝了人家，就算他能托人联系到她，也放不下这个面子去求教。 “小王。” “在。”小王一个哆嗦，老师不会又要批评他了吧？ “这个什么直播间的主播，能联系到她吗？” “诶？”小王愣了一下，赶紧回答，“能啊，老师我教您。” “咳咳。”张超用咳嗽掩饰尴尬。 一分钟后，评论区出现新评论。 王汪汪：主播这种取穴思路很少见啊，方便透露师承何派？ 发完这句话，张超才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王汪汪”，不禁暗骂，小王这取的什么花里胡哨的网名。 “这位王汪汪，你的网名真可爱。”秦荆荆说。 张超差点儿闪到自己舌头。 秦荆荆哪里想得到粉丝王汪汪就是昨天拒了自己的针灸名医。她赞他网名可爱，既出自真心，也是在拖延时间。实则一看到评论，她就私信了战国扁鹊。 小中医秦荆荆：高手，我怎么回答他好呢？您介意我透露是您教的？ 秦越人正在查看秦荆荆对他的心动值，“了解：70；敬佩：75；感激：55；信任：21。综合心动值：55.25。尚未达标（60），请再接再厉”，不错，又涨了一些。看见这条私信，想了想才回复。 战国扁鹊：告诉他，这是扁鹊神针针法。 小中医秦荆荆：哦，好的。 既然高手不愿意站出来表露身份，那她只能暂且为他保密了。 其实秦越人这边，他的用意倒不是为自己保密。 古代的观众们大多猜得到他就是扁鹊，现代的观众们和主播一样，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大可以用“热心网友战国扁鹊”的名义，将自己的针法传授出来。 可是，既然已决定收秦荆荆为徒，帮助她尽快升级，他如今的每一步，都要为徒儿做打算。针法由他来传授，受众有限，不如私下传给徒儿，既能令她提高医术和知名度，又能为她增添一些神秘感，相信这一期直播过后，她的粉丝数量将有更大的提升。 以他看人的眼光，徒儿必定也不会将此套针术藏私，未来待学有所成，必定会公诸于世，到时受益的人只会更多。 “这是扁鹊神针针法。”秦荆荆回答。 王汪汪：！ 张超手一抖，打了个叹号，赶紧继续打字。 王汪汪：扁鹊神针针法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高人传授，说是叫这个名字。”秦荆荆如实答道。 张超不再发评论了。他将手机还给小王，然后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 “帮我查一下昨天来参加选拔的秦荆荆的联系方式。” *** 公元前658年，南虢国。 医者子阳在扁鹊的隔空指导下，替太子针刺治疗后不久，太子就苏醒过来。医者子豹又在扁鹊的指导下，准备能够入体五分的药熨，与八减方的药剂一起煎煮之后交替在太子的两胁下熨烫。这样一来太子就能坐起来了。 秦荆荆也直播到了这里。 “此后扁鹊又进一步调和太子体内的阴阳二气，服用二十天汤药后太子身体就复原了。天下人皆以为扁鹊能够令死人复活。扁鹊解释说他并不能让死人复活，只是病人本来就是活的，他让其恢复健康罢了。” 热心网友：我刚才特意查了一下，公元前655年，晋国离间了与虢国唇齿相依的虞国，借路虞国而攻下虢国，虢国至此灭亡，虞国也紧步后尘，留下了“辅车相依，唇亡齿寒”的教训。这个年代，生活在公元前300多年的扁鹊不可能穿越回去给虢太子治病吧。 南虢国上下本来因为太子“死”而复生，一片欢喜，看到这句话，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中。 还有三年，他们就会灭国，这是仿若世界末日宣判一般的讯息！ 秦荆荆浑然不知自己的直播间已然泄露了天机，只是暗暗庆幸这个问题她早有准备。 “如上期直播提到的，赵简子是春秋人，虢太子也是春秋人。生活在战国时期的扁鹊确实没办法如太史公在史记中记载的，为这二位诊病。这两条关于扁鹊的千古谜题，史学家们一直未能解答，不过呢，却有一些猜测。 首先，我们要相信唯物主义。那么合理假设一，扁鹊不能穿越回他之前的时代；假设二，扁鹊也不可能从公元前600多年活到了公元前300多年，活300多岁。 史记中记载，扁鹊是先救治了赵简子，再救治虢太子，之后再见的齐桓侯。这时间顺序上就不对。像热心网友所说，虢国在公元前655年就灭亡了，而赵简子生活在公元前500年左右。 但是注意，公元前655年的虢国，虽非西周时期的公侯大国，但也不完全是虢国国君口中自称的‘寡国小民’，晋国想要灭掉它，需要使离间计，证明虢国那时的实力不弱。 因此有没有可能，公元前655年灭国的时候，虢国并没有全部被灭掉，有幸存的后代，在300年后扁鹊所处的战国时代，建立了新的国号为“虢”的小国，甚至可能不是一个国家，只是一个依附于其他强国的城邑或是地区。 据考证，扁鹊所入之虢，极有可能是依附于郑国的臣属国，虢太子被扁鹊治愈之后，把扁鹊当做父亲一般侍奉，在今天河北省内丘县神头村一带留下许多历史遗迹与传说，也与此相符合。” 南虢国国君正因为要灭国的消息五雷轰顶，闻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们虢国的先祖是周文王的两个弟弟虢仲、虢叔。周武王灭商后，二人因战功显赫被封于“虢”，虢仲封东虢，虢叔封西虢。到了西周晚期，西虢国东迁，建都上阳，称“南虢”。 除了他们南虢，虢国其实还有个分支，在西周灭亡的短短四年后，郑国派大军攻灭东虢国，东虢之地便归为郑国所有。东虢的后裔迁至夏，是为“北虢”。北虢实力较弱，常年依附于他们南虢，除有黄河分界，实已成为一个虢国，都在他的治下。 当初郑人灭东虢而不绝其祀，是因为虢国开国之君为文王之弟，历史悠久，又与郑同姓，有恩于郑。如今晋要灭他南虢，他们唯有逃往离他们最近又有一定实力的郑国，才可能求得庇佑和一线生机。 *** 秦荆荆接着讲她的猜想： “综上所述，第一个猜想是，扁鹊诊治的就是同时代郑国境内名为‘虢’的城邑的主君之子；第二个猜想则是，虢太子、赵简子和扁鹊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因此治疗他们的，并非秦越人，而是在当时，有一个医者的学派，名为‘扁鹊’，秦越人只是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救治虢太子和赵简子则是扁鹊学派中的其他人。” 公元前297年，赵武灵王赵雍成功地推行了胡服骑射的改革，经过十年的励精图治，赵国在北面占据大量的胡人土地，扩地千里，在内部消灭中山国实力大振，成为当时天下仅次于秦国的第二强国。 而他能做到这一切，还要感谢扁鹊，和秦荆荆主播。因此，当观看这一期的节目时，他颇有想要提点秦荆荆几句的冲动。 于是评论区出现了这样的评论。 赵武灵王：有没有可能还有一种猜想，是扁鹊同时代或者之后的史书由于某种原因被篡改了，故意记录成这样误导了那位太史公？ 评论区一时十分热闹。大家七嘴八舌发表自己的看法，很快就将赵武灵王的这条评论淹没了…… 热心网友：说了这么多，就没人猜测，其实是太史公司马迁，虚构了这些历史？ 评论区突然安静下来。直到一条新的评论出现。 太史公司马迁：？ 9、扁鹊（九） 公元前104年，刚刚开始动手写《史记》的司马迁，近几年最大的爱好就是观看万界直播系统的各种历史直播。虽然这些直播中少不了杜撰、戏说的成分，但作为史学家，他的工作就是不放过蛛丝马迹，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还原最真实、值得后世引以为鉴的历史。 今日，天空中又出现了新的光幕，整个长安城都传得沸沸扬扬。他也暂时放下繁复的工作，加入了长安城的吃瓜大军。 未料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此时，他连要写出的史书的名字《史记》都未定下，自然也还没开始动笔写直播中提到的神医扁鹊。 但有一件事，未来的自己绝不会虚构历史，这是职业操守。至少不会无中生有，他写的东西，都有来源。 秦荆荆也相信，太史公不会无中生有。但太史公熟悉历史，肯定也知道扁鹊的这三个医案跨越三百年，这不符合常理。 如果再加一个假设，太史公确实在搜集史料的时候，找到扁鹊曾给虢太子、赵简子和齐桓侯诊病的记载，那么，粉丝赵武灵王的说法，就非常可信了。 赵武灵王、赵简子…… 头脑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逝，她在粉丝们热情的讨论中，结束了这期直播。 *** 一下直播，秦荆荆就开始查阅资料。之前收集关于扁鹊的素材时，她隐约记得在哪里见过赵武灵王的名字。到底是哪里呢？ 她问度娘，度娘给出了一些相关链接。她一一查看，但这些资料她之前都没看过。 于是，她将自己收集的资料，和浏览的历史记录，全部重看了一遍，终于给她找到了。 原来，《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记载的扁鹊给赵简子看病的故事，不是完整的版本。在《史记·赵世家》中，同样的故事，记载得更加完整。 “帝告我：‘晋国且世衰，七世而亡，嬴姓将大败周人于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今余思虞舜之勋，适余将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孙。’” 天帝告诉赵简子的话中，最后一句“七世之孙”正是指的赵武灵王，而这句话在《扁鹊仓公列传》里并未记载。不止这一句话，后面还有一整段。 “他日，简子出，有人当道……当道者曰：‘主君之疾，臣在帝侧。’……简子曰：‘吾见儿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夫儿何谓以赐翟犬？’当道者曰：‘儿，主君之子也。翟犬者，代之先也。主君之子且必有代。及主君之后嗣，且有革政而胡服，并二国于翟。’简子问其姓而延之以官。当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耳。’遂不见。简子书藏之府。” 讲的是赵简子做梦见到天帝后，又遇到了一个拦路人，好心地给他解释了天帝为什么要赐翟犬给他的儿子，寓意赵简子的后代，也就是前文提到的赵武灵王，会对政治进行改革，穿胡人的衣服，并且吞并他国扩大疆土。 《赵世家》的这段记载，用意不可谓不清楚。太史公没有动机编造这段历史，编造者是谁，不言而喻。 所以说，虽然虢太子的故事还没有定论，但扁鹊医治赵简子的记载是赵武灵王修改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大。 解开了历史谜题，忙碌了整天的秦荆荆正准备回家吃饭。 有个微信名叫“针灸济世”的陌生人发来了微信好友申请。 如今她也有几千粉丝，个人信息泄露在所难免，每天都会有几个陌生的微信好友申请。f站不允许主播和粉丝互加微信，她就没打开过这些申请。 这一条也不例外，她直接忽略掉。 半小时后，秦荆荆买好了菜，哼着小曲回到出租屋，正打算做饭。 手机连续震动了三次。 “秦同学，我是张超，请通过好友申请谢谢。” “秦同学，我是张超，请通过好友申请谢谢。” “秦同学，我是张超，请通过好友申请谢谢。” ？？ 张超在诊室里坐立不安，几秒钟就看一次手机。 秦荆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加他？莫非因为他没收她为徒，记仇了？ “张老师好。” 终于，秦荆荆通过了他，并且发来问候。 他打了一整段话，解释昨天没收她为徒的原因，又给删掉。最终只发了两个字： “你好。” 秦荆荆：？？ 她是挺好的，可这位着急加她微信，不会就是想和她打声招呼吧。 等了一会儿，对方仍然没动静，她只能主动问：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昨天学术传承选拔考试，你表现特别好。” “谢谢老师。我是通过选拔了吗？” “没有。” 秦荆荆：？？所以他到底想说啥？ “学术传承名额已经报上去了，但是，我可以帮你联系其他老师，而且可以收你做关门弟子，让你跟诊，精进针术。” 竟有这么好的事？ “谢谢张老师！” “你吃晚饭了吗？”张超突然问她。 诶？ “没。” “我请你吃。” ？？？ “不用了吧。老师，您有事可以直接说。” 张超沉默了片刻。 “那我直接说了。今天直播你用的扁鹊神针，师承何处？” 这回换秦荆荆沉默。 “……一个高人。” “高人教你针法，总需要实践的吧。” “……是。” “你明天来学校附近的仁心堂二楼3号针灸诊室找我。” “好嘞！” *** 第二天一早，秦荆荆穿着白大褂、戴了副镜架上雕刻有六瓣莲花图案的眼镜，来到仁心堂二楼的针灸诊室。 小王见到她，以为自己没睡醒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你是，秦荆荆主播！天啊，我居然见到真人了。” “师弟好。”她笑着打招呼。 “师、师姐好。”小王发现秦荆荆真人比直播间看到的好看，笑起来特别甜，不禁有点儿看呆了，赶紧红着脸打岔，“师姐你这眼镜真酷，直播时怎么没见你戴？” “这个啊，是今早刚收到的。” *** 她今早不是被无良老板的“秦荆荆啊”铃声叫醒，而是被快递小摁门铃给摁醒。 迷迷糊糊拆开了快递，竟然是一副外形似vr眼镜、但镜片又和普通眼镜一样是透明的眼镜，最特殊的是，这副眼镜的镜架上还左右对称，雕刻着古香古色的六瓣莲花图纹。 寄件人地址是空的，姓名写的是——战国扁鹊。 她赶紧登录f站账号，发现战国扁鹊果然给她留了私信，里面提到她会收到这副眼镜，还给了她一个链接。 “不会是网络诈骗吧”的念头划过脑海，她摇了摇头，战国扁鹊这样的民间高手，犯不着骗她一个小中医小主播。 她点开了链接。 10、扁鹊（十） 果然不是网络诈骗，而是战国扁鹊送这副眼镜的使用说明。她按照说明操作，戴上眼镜后，眼前呈现出一个虚拟的vr世界，或许应该叫ar，因为她同时也能看得清现实世界的情景，只不过这个vr世界将现实世界投射在了古香古色的背景之下。 一片鸟语花香、亭台楼阁当中，有位老者正背对着她，坐在池塘边钓鱼。 她好奇地走上前，发现老者的鱼钩是直的。观察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道： “战国扁鹊您好。” “鱼儿来了。”扁鹊向上抬了抬鱼竿。 “您等的鱼，不会是我吧。”她讪笑。 “怎么会？你是我看中的徒儿。”扁鹊的鱼钩上，竟然真有一条大肥鱼，“走，你最近湿气有点重，为师给你炖个鲫鱼砂仁汤。” 早饭还没吃的她顿时有些流口水。想到这里是vr世界，只能看不能吃，还真是遗憾。转念一想，幸亏是vr世界，他们这不算是主播和粉丝在现实中见面，没违反f站的规定。 十分钟后，敲门声再次响起，还是刚刚那个快递小哥，不过这回送的是外卖。 “您的鲫鱼砂仁粥，请慢用。” *** 吃完了战国扁鹊送的药膳粥，她就神清气爽地来张超老师这里跟诊了。她把跟诊的事也和战国扁鹊说了，他告诉她，跟诊给病人扎针时戴着vr眼镜，他便可以在vr世界里，面对面指导她针法。 这简直太神奇了。 她第一次来跟诊，张超交给她的都是病情比较稳定的老病号。 取穴的时候，她会先把自己的看法和战国扁鹊沟通一下，战国扁鹊耐心地给她指出不足，并且遇到合适的案例，就会给她演示扁鹊神针针法的应用。 只过去了短短一个上午，她感觉自己在针术方面的进步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 小王发现今天诊室有点奇怪。秦荆荆师姐为什么一直在小声自言自语，好像在背什么口诀？更奇怪的是张老师，居然一有空就跑去师姐身边。他开始以为老师是去指导师姐的，结果发现反过来，老师竟然在，向师姐请教？ 他突然悟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教学相长、兼容并包呀，张老师不愧是针灸大家，师姐也好厉害！ *** 第五期直播开始的时候，秦越人所在的时空，已经是公元前310年，距离第三期直播过去了15年。 15年前，由于秦荆荆对他心动值的提高，他成功解锁了药王谷的部分功能，获得了药王谷虚拟空间的限制使用权，并且在系统的帮助下，成功和秦荆荆在药王谷中会面。 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不仅相差得多，而且不均匀，头六年，他和秦荆荆见了五次面，指导她给病人扎针。 对于未来的秦荆荆而言，才过去了五天，她的针术却已隐隐有了大家风范。并且正如他之前就相信的，她毫不藏私，乐于将关于扁鹊神针针法的心得体会与人分享，其中有位叫张超的，悟性也很高，现在也算得上是他的半个徒弟。 慕名来找秦荆荆开药扎针的病人越来越多，她不得不将直播的频次改成了一周两次。第四期直播播出，她讲述了自己关于扁鹊治疗赵简子这一千古之谜前因后果的猜想，获得了一众的好评，粉丝数量和直播间热度达到了上万级别。 直播后，秦荆荆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入药王谷。他不知她那边发生了何事。他已过耄耋之年，身体虽尚算健朗，但也不知哪一天大限即至，私心里自然希望与秦荆荆见面的次数越多越好，将所学所悟全都传授给认定的徒儿。 焦急地等待了快两年，才等到了秦荆荆的消息。 原来，他的好徒儿居然被人举报了。 事情是这样。秦荆荆直播的时候如果恰巧遇上病人，会在征求对方同意的前提下，继续直播，如果对方不同意，她就会将直播中断。 第四期直播的时候，有位病人正巧赶上直播，同意声音出镜。秦荆荆认真诊断，给病人开了药。结果第二天，那病人就去仁心堂的客服中心举报了秦荆荆，说她直播诊病，泄露病人隐私，要她停诊，还要吊销她的执医证！ 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大夫，秦荆荆听说有病人举报她要吊销她执医证，不禁慌了神。 执医证一旦被吊销，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有她的中医梦，全都完了。 她停诊了两天，才等来集团法务部的电话，魂不守舍赶了过去。 了解了事情原委的她：？？ 这位病人明明同意声音出镜了的呀，咋能睁眼说瞎说呢？ 病人凶巴巴的，一口咬定他没同意，直播回放里确实也没录到这一段知情同意。 秦荆荆心道：那是因为看诊前，他特意把她叫出了诊室，在走廊里交流同意直播出镜的，当初她以为他是担心画面出镜，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法务部经办人一脸严肃：“秦荆荆，你要是证明不了已取得患者知情同意，只能继续停诊，等待进一步的处理结果。” 她眨了眨眼：“我能证明啊。” “你怎么证明？”凶病人一脸笃定，“我说不同意的时候，没被直播录下来。” “但是有监控啊。”秦荆荆无奈道。 “你们诊室居然安监控？这是妨害病人隐私！” “诊室没安啊。”秦荆荆扶额，这凶病人不太聪明的样子，不像能特意做局陷害她的人，“但咱俩不是在走廊里说的话吗？走廊肯定得安监控啊。” 凶病人和她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脚底抹油溜走了。 只可惜举报的时候为了表达愤慨，这位是实名举报的，留下了诊疗卡。一天后，秦荆荆正在张超这里跟诊，裴无凉推门走了进来。 “已经查实，有人收买了那个病人，故意陷害你。”他推了推金框眼镜，等着秦荆荆的反应。 秦荆荆还没说话，张超先怒了：“哪个混蛋？” “张老师，您息怒。”老病号赶紧出言安抚，怕待会儿张超给自己下针手法太重，“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就是。”这两天这事闹得还挺大，诊室里小半数的病人都听说了，闻言，纷纷点头，“老天爷和王法，总有一个能制裁他。” 裴无凉仍旧看着秦荆荆，继续道：“也是个医生。法务部正准备起诉，让我来问问你这个当事人的诉求。” *** “《战国策》里还有一则扁鹊见秦武王的故事。秦武王嬴荡生了病，扁鹊建议治疗，可是秦武王左右大臣却说：君王的病在耳朵前面，眼睛下面，治疗未必根除，弄不好反而会使耳朵听不清，眼睛看不明。武王把这话告诉了扁鹊。扁鹊生气了，把治病的砭石一丢，说：君王和懂医的人商量治病，又与不懂医的人一道讨论干扰治疗。就凭这件事，就可以了解到秦国的内政，那么，君王随时一动都会有亡国的危险。” 第五期直播，秦荆荆刚讲了一小段，评论区就议论开来了。 热心网友1：这应该只是则寓言故事吧，扁鹊作为一个医者，脾气不会这么差，不会说这些关于国家政治的话，不怕招来杀身之祸吗？ 热心网友2：有道理啊，当初看见齐桓侯病入骨髓直接跑了，这么惜命，不会这么对掌控他生死的君王说话的。 公元310年，正在咸阳坐诊的秦越人看了，不禁有些汗颜。 他没有和秦武王讲“亡国”的道理，这也不该他提，但他确实对着君王发火了。原因很简单，秦武王身边有个的太医令叫李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总是打压医术高明的后辈，搞得曾经大医辈出的秦国太医院如今乌烟瘴气的。 之前他给秦武王看病的时候，秦武王身边的近臣就有这个李醯。秦越人看到他，就想起那个举报陷害他徒儿的人，再好的涵养，也还是很生气。 他徒儿是运气好，现实是，许多原本可以惠及一方患者的医者，年纪轻轻就被李醯害得丢了前途甚至性命。 可叹李醯深得秦武王信赖，他一时也还想不出方法，让秦武王认清李醯的真面目。一直停留在咸阳，也有这方面的用意，想找个机会，替天下医者除去这匹害群之马。 “大家说得很有道理，我也认为，扁鹊不会和君王讲政治，他的一片赤子之心，全在行医救人。我推断，秦武王得到了扁鹊的治疗，原因有二。其一，秦武王和齐桓侯不一样，他信赖扁鹊，也并非死于这次的疾病，而是大名鼎鼎的，二十三岁那年举鼎而亡。” 正在校场挥洒汗水的秦武王嬴荡闻言，大刀脱手，直接飞了出去。 主播说什么？他怎么会，举鼎而亡？ 不行，得问清楚。 盖世秦武王：打断一下，秦武王的具体死因是什么？ “是被大鼎砸伤胫骨，没得到有效救治，到了晚上才气绝而亡。只可惜公元前307年的这个时候，扁鹊已经不在咸阳。” 盖世秦武王：不在咸阳，那神医去了何处？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原因，扁鹊见秦武王，应该是治好了秦武王，但也因此遭到了太医令李醯的嫉恨。《史记》中记载，李醯知道自己的医术比不上扁鹊，就派人刺杀了扁鹊。扁鹊大约于公元前310年在咸阳城被害身亡。” 11、扁鹊 华佗 整个咸阳城，上至秦武王嬴荡，下至百姓，全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咸阳的街头瞬时炸开了锅。 百姓们疯了一般的朝扁鹊坐诊的医馆涌去，他们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的扁鹊神医！ 秦王也震怒了，没想到自己信任的太医令居然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别说他本人尊敬扁鹊，以后还指望着扁鹊救他性命；就依扁鹊在民间的声望，如果真的在他们秦国都城被刺杀了，老百姓不得造反，其他六国也会指责他们秦国连一名医者都容不下。 气死他了，这个李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扁鹊如果没事，看在多年苦劳上，也许还能留这厮一条性命，如果扁鹊真的出事了，他要将李醯千刀万剐！ “快，派人去阻止太医令，一定要保护扁鹊神医毫发无伤！” *** 就在士兵和百姓们潮水般涌来的同时，秦越人此刻所在的医馆却是一片死寂。 余光瞥见金属反射的亮光，他全凭本能朝旁边一躲。 瞬间，他脑海中划过很多念头。自己这些年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曾经意难平未来不会有著述传世，而如今最大的遗憾则是：好徒儿还没真正的叫过他一声“师父”。 这些年他和秦荆荆虽无师徒名分，但相处与师徒无异。他已经很少去查探她对他的心动值。 似乎数年前，那四个维度的平均分包括信任值就已经超过了60分，但药王谷系统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正式承认他们的师徒关系。徒儿如今有不少长进，假以时日，定能将他所传授的医术发扬光大，造福更多的人。他却是没有时间去亲眼见证了。 罢了，未来她还会有更多的师父，他只能陪她走到这里。 别了，徒儿。 “战国扁鹊，如果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知道了今日是必死之期，你会如何？”恍惚中，他仿佛听到一道声音。 他会如何？行医一世，见惯了死亡。死，不过是人必然的归宿。 “人固有一死，但求无愧于心耳。” 直播间的评论区，赫然出现了这样一段对话。 匿名：战国扁鹊，如果是你，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你会如何？ 战国扁鹊：人固有一死，但求无愧于心耳。 评论区一片沉默，仿佛是默哀。 秦荆荆盯着老师战国扁鹊的留言，双目渐渐模糊， 虽然只是历史人物的消亡，但她莫名的，受到了深深的触动。尤其是老师最后的那句话，“但求无愧于心”。作为医生，一辈子注定要经历太多的无奈：无法救治病人的无奈，愧对病人家属的无奈，被误解的无奈，“生有涯、知无涯”的无奈…… 因此医者的一生，能竭尽自己所能，无愧于心，就够了。 她心中豁然开朗。与此同时，在她看不见的虚空中，浮现一行文字： “秦荆荆对战国扁鹊的心动值。了解：100；敬佩：100；感激：100；信任：100。综合心动值：100。隐藏值开启。达标，恭喜战国扁鹊，正式成为药王谷的一员。” 公元前310年，刺客的刀再次朝秦越人砍来，这回的角度与速度，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躲开。 士兵们和百姓冲开医馆的门时，刺客的刀已然落下—— 而秦越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原地消失了。 过了许久之后，直播间评论区。 长沙张仲景：@战国扁鹊，还好吗？ 唐代孙思邈：+1 明代李时珍：+1 …… 名医们纷纷急切地关注着扁鹊那边的情况。同行相害确实存在，但像李醯那种心术不正的，通常医术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真正医术高明的大夫，即使身处不同时空，也只会同行间相互敬重，惺惺相惜。 战国扁鹊：平安。 秦荆荆看大家都在cue老师，有点纳闷，老师不就回复了一句“人固有一死”嘛，怎么大家搞得好像老师当真出什么事了似的？ 老师的网名是“战国扁鹊”，又不是扁鹊本人。 等等…… 不可能，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作为一个医者，必须尊重科学，想象力太丰富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很快将心底那个荒诞的念头给抹去了。 终究不放心，就算是多此一举，她还是私信了战国扁鹊：“老师，您怎么了？” 秦越人没立刻回复她，因为他自己也着实不知道，是怎么了。 刚刚大刀落下的瞬间，他以为必死，预想中的痛感没有袭来，再睁开眼，他已经来到了眼前这个青山绿水、茅舍疏篱、仿若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欢迎来到药王谷。” *** 大约5分钟后，秦荆荆得到了战国扁鹊“无事、刚刚信号不好”的回复。 评论区在她暂停直播的5分钟里半点没冷场，许多顶着古人网名的粉丝在热切地讨论着，似乎都不需要她这个主播主持。突然一条评论跳出来，还@了她。 “听说主播被人陷害了，怎么回事啊？” 诶？这消息这么快传出去了？ 屏幕前的王汪汪挠了挠头，他是觉得师姐要求的处罚太轻了，想要惩恶扬善，才将事情宣扬了出去。 当时裴无凉问她的诉求，她回答： “我的诉求嘛，吊销他执医证，让他重新考，尤其是好好重新学习医德医风章节；另外，让他赔偿我两天不能出诊的诊费，还有手写道歉信。” 很快她收到了1000元的诊费赔偿，和一封道歉信。信中内容言辞恳切，认错态度良好，看得她十分舒爽，回了封信后，就打算此事暂告一段落。 如今这事却闹大了，直播间粉丝纷纷要求她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们好避雷，不能找这样红眼病心术不正的人看病。 “他目前执业医师资格证被吊销了，应该给不了人看病。”秦荆荆拿起一张纸，“而且我给他写信说了，下不为例，还有下次的话，他的大名和罪证就会被公之于众，我会实名起诉他。” 直播间大多数观众觉得吊销执医证的处罚够重了，不过还是有人担忧：这人以后不会继续找主播麻烦吧…… 公元前307年，扁鹊原地消失后，后到来的人们不相信扁鹊神医是消失了，坚信扁鹊已经被害。刀下冤魂无数、但这次真冤的刺客，就这么被愤怒的人们给活活的打死，太医令李醯也于家中畏罪自尽。 仁心堂顶楼一间幽暗的套房内，唯一的灯源照射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正捏着封信。裴无凉最后读了遍手中这封字迹娟秀、文字间带着点小威胁、实则句句劝人为善的信，将其合上，锁进了一个雕刻精美的漆盒中。漆盒顶部，雕刻着六瓣莲花的图纹。 吊销执医证重考？他笑得凉薄。有的人可以重新开始，有的人，他不配。至于直播间观众的担忧，纯属多余，他敢肯定，那家伙这辈子都不敢再起龌龊心思去害人了。 不过这些，他不会让秦荆荆知道。 *** 公元前98年，时年四十五岁、刚刚遭遇人生大劫、抱了必死之心的司马迁看到这一幕，有感于扁鹊的“人固有一死，但求无愧于心耳”。 医者的无愧于心是一生以医术济世，而作为一名史学家，自己的无愧于心，就是继承父亲的遗志，将《史记》完成。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他如果此刻死了，就好比九牛的身上失掉一根毛，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要活下去。 八年后，被后世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成书，其中第四十五篇，名为《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 这一期直播关于扁鹊的盘点已经结束，秦荆荆正打算给第二位名医的盘点开个头儿。 热心网友：主播换诊室了嘛？ 眼尖的观众在评论区提问。 这里的确不是原来那间名医诊室。 她不是被投诉了嘛，所以无良老板禁止她继续在上班时间搞直播了。 这里，是一间专属于她的直播间，由无良老板提供。当然资本家不会做亏本买卖，无良老板在她直播镜头正对的那面墙上，挂上了大大的“仁心堂”三字牌匾，借着她微不足道的流量打广告，可谓将“商人”二字贯彻到底。 此刻，正在药王谷招待室喝茶的秦越人想起了徒儿跟自己抱怨老板的事，颇觉有趣：在他这个做师父的来看，徒儿的老板，人不坏。 秦荆荆简单解释了新直播间的由来，便开始了第二位名医的盘点。 “这里先和大家玩个‘你猜我猜’游戏，看谁能根据我给的提示词，最快猜出第二位名医是谁。听好了，第一个提示词，桃。” 直播间评论区：？？？ “第二个提示词，动物。” “第三个提示词，关公。” 热心网友：华佗！ “bingo，猜对了。”秦荆荆给热心网友点了个大大的赞。 公元190年，谯郡。 “是华神医！” “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有咱们华神医！” 对谯郡的人们来说，距离秦荆荆的第一期直播，才过去了两天，主播就盘点到了他们最熟悉的华神医，天空中的光幕直播瞬时成了他们谯郡的第一盛事。 然而这场盛事的主角华佗本人，此刻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浑然不知外界之事。两天前的麻醉药配方又失败了，术中患者痛苦的哀嚎犹在他耳畔回荡，久久不去。 这两日他几乎不眠不休，只为研究如何改良麻醉药的配方。 12、华佗（一） “阿敷，吃点东西吧。” 华佗的妻子端着饭菜在门外劝道。多年夫妻，她深知丈夫的脾性，自己恐怕是唤不动他的，可他也不能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看着天空中的直播光幕，她灵机一动。 “刚刚，万界直播好像提到了‘麻醉’两个字……” 大门被推开，蓬头垢面的男子从里面探出头：“当真？” 妻子讪讪点头。 华佗一步跨出房门，来到院子里，全神贯注仰望天空上的光幕。 “你怎么没穿鞋？”妻子惊呼。 “碗给我，鞋就算了。”华佗浑不在意。 妻子摇头，只能随他。 *** “刚刚我一提到关公，热心网友就联想到了华佗。可见《三国演义》中，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的故事非常深入人心。大家都知道《三国演义》并非正史，那么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呢？ 答案是有，但只有一半。《三国志·关羽传》中记载，关羽曾经被流箭射穿左臂，后来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每到阴雨天，左臂总感觉到骨头痛，医生说：‘箭头里有毒，毒已经渗入骨头了，必须割开胳膊，刮去骨头上的毒质，这样就可以治好病。’关羽便伸出手臂让医生开刀，当时关羽正好请了将领们宴饮，手臂上的血往下流，滴满了一盘子，而关羽却切肉饮酒，谈笑自若。 这里的医生，是一位没有留下姓名的医生，而不是《三国演义》中提到的大名鼎鼎的神医华佗。那为什么《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会写是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呢？估计，这和华佗在医学尤其是外科方面的成就分不开。 他发明了几乎和他本人一样出名的酒服‘麻沸散’，可以对病人进行全身麻醉，然后进行腹腔肿物切除等外科手术。” *** 华佗只觉得脑海中的阴霾，仿佛瞬间被一道光给劈开！ 酒。 他怎么就没想到，是酒！ 醉酒昏睡之人通常极难唤醒，用他的麻醉药配方，再加上酒，定能事半功倍，让病人像醉酒一样失去知觉昏睡过去，手术时不再那么痛苦。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光幕中的主播，将手里的碗递还给妻子，转身回到了房间内。 妻子不知发生了何事，摇头叹气。 “门不要关。”为了时刻关注直播的讯息，他嘱咐妻子，“你去休息，我很快就出来吃饭。” *** 秦荆荆还在继续直播。 “提到外科手术，很多人的反应是，这不是现代医学的专长吗？实际上，我国外科学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西周时期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军事家周公旦所著《周礼》记载的医学分科中，已有外科医生即“疡医”，负责治疗疮疡、肿疡、外伤和骨折一类的外科疾病，说明当时外科已发展到一定水平，否则不会有专科医生的出现。 到三国时期，华佗发明和掌握了麻醉术，手术治疗的范围也有所扩大，外科手术的技术和疗效也有了提高。据史书记载，华佗的手术麻醉效果好，技术精巧，而且很讲究手术清洁，《后汉书·华佗传》记载华佗会在缝合伤口后，‘傅以神膏’，这种‘神膏’很可能是一种良好的消毒药膏。 像腹腔肿瘤摘除术这样的手术，放在今天，仍算是比较大的手术，华佗手术的缝合刀口四五天即愈，这与现代在无菌操作下的手术刀口愈合期基本一致。华佗的这种全身麻醉手术，在世界医学史上也是罕见的，在世界麻醉学和外科手术史上，具有重要历史意义。华佗被后世尊为‘外科鼻祖’。 而酒本身就是一种常用的麻醉剂，即使到了现代，外科医生还有应用酒进行麻醉的。可以说华佗创造性地应用酒作为临床麻醉剂，为世界外科医药发展做出了贡献，也为我们中国争了光。《世界药学史》的著者西欧鲁氏说：‘阿拉伯医家使用一种吸入的麻醉剂、恐从中国人学来，被称为中国希波克拉底的华佗，很精于此种技术。’” 社畜网友：不过酒的害处也很大啊。天天喝酒应酬，酒精肝都喝出来了。 秦荆荆点头赞同。 “确实。不过中医认为酒是百药之长，是中医药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分。酒在中医临床应用十分广泛，《黄帝内经》《伤寒论》《千金方》《本草纲目》中均有关于酒的明确记载。 从酒的作用来看，具有温中散寒、活血通络、行气止痛、改变药性、减毒等十分广泛的作用。酒类中，御寒效果最好的是黄酒。 黄酒又称老酒、加饭酒和绍兴酒，《本草拾遗》认为，黄酒可‘通血脉，厚肠胃，润皮肤，散湿气’。《饮膳正要》则说它能‘散水，和血，行气，助肾兴阳，发汗’。黄酒还可作外敷药物的辅助成分，增强药效。黄酒相对平和，不似啤酒之湿，也不如白酒之热，应用得当，有运脾健脾的功效。 将黄酒隔水烫热至70摄氏度左右再喝，有害物质就会随温度升高而挥发掉，而且酒中的酯类芬香物质也会随温度升高而挥发，使酒味更加芳香浓郁。因此黄酒最好趁热喝。 在冬季饮服黄酒，可以活血祛寒、通经活络，能有效抵御寒冷，预防感冒，尤其黄酒中加点姜片煮后饮用，既可活血祛寒，又可以开胃健脾。但酒毕竟属于湿热之品，因此不可久服大量服用，更不可嗜酒如命。积食内热、湿热体质的人不可服用。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给酒正个名。酒本身和其他药物一样，运用得当并没有危害，反而可以治病救人。但如今的酒桌文化，却已经变了味，本来都是无冤无仇的人，交朋友也好、做生意也好，非得互相把对方喝得不舒服、影响身体健康才行，令人费解。” 评论区一下子涌现了许多潜水的社畜，大家平时深受酒桌文化迫害，纷纷忍不住出来冒泡。这一期直播，就在大家对酒桌文化的鞭挞中痛快地结束了。 *** 中医药大学八十周年校庆，仁心堂在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举办了一场酒会，一是为重要合作伙伴庆祝校庆，二是宴请劳苦功高的名医们，好好地轻松一晚，共襄盛宴。 可能是看在她最近给仁心堂拉了些许流量的份儿上，秦荆荆也在受邀参加酒会之列。 找学术传承师父的事情已经无望，她原本不想去这种场合凑热闹，可想到也许能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周杞大老板，她找出了自己唯一一件算得上礼服的白色泡泡袖连衣裙，化了个淡妆，像模像样地来到了酒会现场。 来了就有些后悔。 这场合也太高端了。平日里医生们各个运动服套白大褂、脚踩凉拖，今晚却都成了童话里的王子公主，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礼服耀眼。在一片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当中，秦荆荆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她小心翼翼在人群中穿行，碰到熟人还得微笑着打招呼。好不容易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人流稀少，还有张摆着各式美食饮品的自助餐台，她喜上眉梢，就是这里了。听说今晚周杞大老板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见不到传奇人物，她不能白跑一趟，怎么也得吃个够本。 没想到这角落人虽少，但收音效果特别好。周围宾客们的谈话内容，她有心去听，就能听得很清楚。 “小薛啊，来，我给你介绍，这是赵院长，他可是拿了好几个国自然项目，未来院士的有力候选人。他最欣赏你们这些上进的年轻人了，还不快敬赵院长一杯？” “赵院长，一直听耀辉提起您，我特别佩服。今天终于见到您本人了，敬您。” 这不是常远和前男友的现任薛晴吗？这么巧又遇见了。 秦荆荆拿了杯葡萄汁，边喝边关注着常远那边的情况。 “居然用红酒，太瞧不起咱们赵院长的酒量了。来这杯是威士忌，干了。” 旁边有人换走了薛晴手中的红酒杯。 薛晴面色微变，眼见赵院长已经将他那杯快喝完了，赶紧仰头干了手中的威士忌。喝完还没说句出话，就捂着嘴跑开了。 常远和赵院长他们没在意，继续谈笑风生。 不一会儿，薛晴回到他们当中，面色有些白，应该是吐过了。又有人给她满上了一杯威士忌。 这次薛晴握着酒杯，面色难看，迟迟没有说话。 “小薛，酒量不错嘛，有前途，这杯我敬你。”赵院长主动向她敬酒。 她迟疑片刻，又干了一杯，这回离开的时间明显比上次要长，回来的时候穿着高跟鞋走路歪歪扭扭的，几次差点儿摔倒。 “怎么才回来，以为你不给面子走了呢？来，这回是敬你和你常老师。” 薛晴握着新的满满一杯威士忌，面色通红，眼睛充血，隐隐有泪光闪动。直到赵院长又干了一杯，她还迟迟没有动作。所有人都看向她，等着她干杯…… 秦荆荆晃了晃杯中晶莹剔透的葡萄汁，思索片刻，朝前走了过去。 路过薛晴身边时，“不小心”将葡萄汁洒在了薛晴那件漂亮的抹胸连衣裙上。 “哎呀，不好意思。”她连忙道歉，“这裙子很贵吧，我可赔不起，你快跟我来，我给你洗一下。” 13、华佗（二） “秦荆荆！怎么又是你？”常远咬牙切齿，又不好发作。 “常老师好。常老师再见。” 秦荆荆极有礼貌的打过招呼，完全忽略常远的怒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走了薛晴。 *** 卫生间里，薛晴又吐了一次。秦荆荆拿着向工作人员借来的干净衣服：“你换一下吧，把裙子给我，我得尽快把上面的葡萄汁洗干净。” “不用了。”薛晴有气无力摇头，“我不用你赔。” “可是，”秦荆荆指了指薛晴礼服裙子上那一圈圈勒得死死的绑带，“你脱下来会舒服一点。” 薛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干净衣服。 等薛晴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秦荆荆还没走。 薛晴本想向她道谢，一阵呕意涌上来，赶紧冲到洗手池又吐了一回。 等薛晴吐完了。 “你的裙子我请酒店工作人员送去洗了，这是她的名片，你记得找她去拿，顺便把身上这身还了。” “好，谢谢。” “喝这个，你会好受点儿。” 薛晴此刻只觉嗓子干涩得难受，确实想喝点儿热的，接过秦荆荆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 “这是什么？”不是热水，带着点儿药味，兑了蜂蜜倒不难喝，入胃很舒服，连想呕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 “葛花枳椇子，解酒的。” 薛晴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秦荆荆。 “别这样看着我，这是仁心堂的酒会，怎么会少了解酒汤药？我顺便拿的。”秦荆荆笑。 “秦荆荆，谢谢你。” “你知道我的名字？” “常老师总提起你……”薛晴说了一半，尴尬打住。 “作为不思进取的负面典型嘛。”秦荆荆接话。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都笑了。 “刚才多亏你替我解围。耀辉不在，我以为我今天铁定要喝进医院了。” “他在就有用嘛？”秦荆荆忍不住吐槽。 “额，可能稍微好一点吧。”薛晴讪笑，接着摇头，“也可能喝得更凶。” 秦荆荆不想多提前男友的事，毕竟眼前这位是他现任，在别人女朋友面前说不好，就算是事实，也有点没品。 “你要是没事，我先回去了。”秦荆荆急着回去干饭，来了一趟，还没吃饱呢。 “嗯，好多了。”薛晴点头，美女的眼睛亮闪闪的，“秦荆荆，你和我听说的、想象的都不一样。” “咋不一样？” 薛晴迟疑道：“我以为，我们俩的关系类似于，情敌。” “诶？”秦荆荆眨了眨眼，“常远没这么无聊，是谢耀辉给你灌输的？” 薛晴默认。 “又不是拍电视剧，别信男人那些抬高自己身价的鬼话。今晚，你是我的病人，咱们的关系，就这么简单。”秦荆荆拍了拍薛晴肩膀，宽慰道，“思虑太多伤肝脾，快回去休息吧。” *** 薛晴在她的劝说下先回家了。秦荆荆上了趟厕所，出女洗手间的时候，差点儿和立在女洗手间门口的一道修长身影撞上。 “老板？你怎么在这儿？吓我一跳。”她拍了拍胸口，“这里是女厕所，你走错了。” 裴无凉语噎了片刻： “有没有可能，男厕所就在对面，我只是路过？” “哦，这样啊，那就好。” 毕竟是自家老板，如果误入女厕的消息传了出去，她这做员工的脸上也无光。 “回去了。”她指向宴会厅的方向。 “等一下，”裴无凉叫住她，“你刚才这是在‘情敌’面前疯狂上分啊。你知道薛晴的爷爷是谁吗？” “啊？是谁？” “我还以为你知道。” 留下神秘莫测的一句话，裴无凉转身先走了。 秦荆荆对着他的背影：不对啊，他这哪里是路过？分明是蹲在女厕所门外听墙角，把她和薛晴的对话都给听了去。 咦，好猥琐啊。 她一脸嫌弃，摇头走向和他相反的方向。 穿的尚算暖和的裴无凉，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回头看向秦荆荆的背影，就见她好似一只鸟儿，哼着歌，迈着欢快的步伐，逐渐没入了人头涌动的宴会厅。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宴会厅的门都被人关上了，才抬步离开。 *** 秦荆荆的第七期直播，也就是关于华佗的第二期直播开播的时候，秦越人正在药王谷的资料室中，继续熟悉整个药王谷的情况。来药王谷有一段日子了，他发现这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自己居然可以通过药王谷的系统，为其他时空的患者治病。 刚刚系统给他发来了一位患者的资料。这位患者身患肠痈，现代病名为阑尾炎，来自一个文明较为初级的时空。他本身也曾在战国时期，在没有全身麻醉药的情况下，为病人做过外科手术，技术上可以做到的，不过患者太痛苦了，他常常于心不忍。 他在药王谷资料库中查到了许多全新的医药知识，包括现代医学的麻醉剂。不过，通过药王谷系统行医，无法使用患者本身时空不存在的药物，也就是说，他不能使用现代的麻醉剂。 这么巧，荆荆徒儿的直播提到了华佗的麻沸散，他迫切地想知道，麻沸散如何做出来，那么，他就可以为一些比较古老的、只拥有传统药物的时空的病患们，做无痛外科手术了。 于是，他在评论区留言。 战国扁鹊：麻沸散的组方是什么？ 秦荆荆看到扁鹊老师的留言，会心一笑。她就知道，老师会好奇这个。还好这次她准备充分。 “上一期我们提到，华佗使用酒服麻沸散，可以对病人进行全身麻醉，这是十分高超的技术。可惜，麻沸散的药物组成早已失传。《后汉书》与《三国志》两部史书关于华佗的传记中均未记录麻沸散的药物组成，魏晋南北朝以及隋唐宋明等一千多年的医籍包括外科专著，也不曾记载麻沸散配方，只有一些推测、托伪的说法。 有认为麻沸散的主药是乌头、附子的，有认为是《神农本草经》中之麻贲的，有认为是洋金花、即曼陀罗花的。14世纪危亦林的正骨手术麻药草乌散，就是以洋金花为主配成的。日本外科学家华冈青州，于公元1805年使用曼陀罗花为主的药物作为手术麻醉剂，被誉为世界外科学麻醉史上的首创，其实晚于我国好几百年。 半个世纪前，张骥《后汉书华佗传补注》记有‘世传华佗麻沸散用羊踯躅三钱，茉莉花根一钱，当归一两，菖蒲三分，水煎服一碗’一段文字，同时在上海印行的《华佗神医秘传》也收载此方。香港中外出版社重印了这部书。但是麻沸散处方时隔一千七百年如何失而复出，《华佗神医秘传》这本书并未做出令人信服的说明。总之，麻沸散的药物组成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尚待进一步考证。” 对这个答案，秦越人并无意外。如果不是配方失传的话，药王谷的资料库里就该有麻沸散的资料，他特意一问，不过是期待同样在收看直播的华佗本人，能够出来说两句。 在其他各个时空的名医们，也都有此打算。 然而等了许久，并不见署名为华佗的出来说话。于是大家各自讨论开，主要围绕麻沸散的主药是曼陀罗花还是羊踯躅，发生了争论。 明代李时珍：应为曼陀罗花。 清代陈士铎：应为羊踯躅。 …… “其实，《后汉书华佗传补注》中记载的麻沸散配方并非突然失而复出，清代陈士铎的《石室秘录》中就曾记载同样配方的麻药，人服一碗就会睡着，任人刀割，不痛不痒。还记载了解药，‘手术后三日，以人参五钱，生甘草三钱，陈皮五分，半夏一钱，白薇一钱，菖蒲五分，茯苓五钱，煎服即醒。盖羊踯躅专能迷心，茉莉根亦能使人不知，用菖蒲引入心窍，以迷乱之耳。不服人参，可十日不醒。后用人参解之者，正气盛，则邪药自解；各味皆助正之品；亦用菖蒲引入心经也。’ 《本草纲目》中则明确记载曼陀罗的麻醉功效，‘相传此花笑采酿酒饮，令人笑；舞采酿酒饮，令人舞。予尝试之，饮须半酣，更令一人或笑或舞引之，乃验也。八月采此花，七月采火麻子花，阴干，等分为末。热酒调服三钱，少顷昏昏如醉。割疮灸火，宜先服此，则不觉苦也。’ 民间走方医的医疗经验汇编成的《串雅内外编》中则提到，不记录蒙汗、麻沸这些配方的原因是，是怕有些心术不正之人，得到方剂之后，会拿去做坏事。因此麻沸散的配方没有公开流传下来，也许是件好事。当然到了今天，比羊踯躅、曼陀罗花强效的麻醉药有很多，坏人们也不会费事去找这些草药害人。” 讲到这里，她开玩笑道：“如果我今天这段直播能播给古人看，可不得了了。各大黑店的kpi都要蹭蹭上涨。”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正在观看直播的古代名医们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观看直播前还要回答医学专业的题目，说是什么医生专场。这麻沸散的可能配方，的确不宜广而宣之。 华佗的妻子正和无数个想要观看本期直播的古代观众一样，认认真真地回答题目，期盼答对了题目，可以进入医生专场观看直播。作为医生的妻子，她这些年跟着耳濡目染，学了不少医学知识。 好不容易答到最后一题，她却卡住了，实在是不确定啊，答错了又要重新再来…… 她轻叹了口气，不过是想听听更多关于丈夫的事迹，没想到会这么难。 “选第三个，‘治温以清，凉而行之’。《素问·五常政大论》里这句话是说，在疾病不太严重、病气与药性不至于发生格拒的时候，要用凉性的药治疗热病，并且采用凉服的方法，以增强药性，提高治疗的效果。” 刚刚研制出麻沸散配方、成功为病人完成全麻手术的华佗，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可是《素问·五常政大论》还有一句‘治热以寒，温而行之’，为什么又要温服？” “当热病非常严重时，病气就会与药物的寒性格拒，而发生呕吐，药物无法起作用，为了避免这种格拒现象的发生，可采取寒药温服的方法，缓和热病病气对寒性药物的格拒。” 原来如此。她赶紧将这段话在本子上记下来，然后依言选择答案，果然，通过了答题环节，进入了直播间。 “太好了！”妻子雀跃不已，“谢谢阿敷。” 夫妻俩并肩而立，一同朝评论区看去。各朝各代的医生们关于麻沸散配方的猜测，已经到了五花八门的地步。 14、华佗（三） 秦荆荆正觉得有些奇怪，这一期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比上期少了不少，而且评论区的学术气息特别浓，对外科不算精通的她，都插不上话。 随着一条新评论的出现，评论区突然安静了。 华佗：曼陀罗花1斤、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各4钱，天南星1钱。 一分钟后。 战国扁鹊：@华佗，收到。 明代李时珍：看吧，是曼陀罗花。 清代陈士铎：好的。 …… 评论区竟然就这么取得一致意见了，扁鹊老师也这么信服。这位叫“华佗”的粉丝，什么来头呀？ 华佗：不用再@我，去做导引了。 秦荆荆看了下自己准备的材料，这位叫“华佗”的，应该是华佗神医本人的骨灰级粉丝，竟然猜到，她接下来要讲的内容。 没错，是导引。 “导引是古人锻炼身体养生的一种方式，它将呼吸运动‘导’与肢体运动‘引’相结合，属于气功中的动功之一，与现代的保健体操相类似。” 她刚刚开始直播五禽戏的内容，直播间在线人数飙涨，直接冲破了两万，而且还在持续攀升。 古代的观众们也发现，进入直播间的专业限制解除了，所有人都可以正常观看直播。 “华佗不仅是‘外科鼻祖’，在医疗体育方面也有着重要的贡献。他主张进行体育锻炼来增强体质，防治疾病。他教导弟子吴普，人的身体应该得到运动，只是不应当疲惫罢了。运动有助消化，使血脉环流通畅，疾病就不会发生，如同门轴部分因转动而不会腐朽一样。因此古时的仙人常做‘气功’之类的锻炼，摹仿熊悬挂树枝和鹞鹰转头顾盼，伸展腰部躯体，使各个关节活动，以求不易衰老。 然后华佗就传授了吴普他自己的一种锻炼方法，叫做‘五禽戏’，包括虎戏、鹿戏、熊戏、猿戏和鸟戏，也就是模仿老虎、鹿、熊、猿猴、鸟五种动物活动姿态的一套导引之术，用来防治疾病，使腿脚轻便利索。 华佗表示身体不舒服时，起来做‘五禽戏’其中一种禽戏，浸湿衣服热汗发出，接着涂上爽身粉，身体便会觉得轻松便捷，腹中想吃东西。吴普学习他的锻炼方法，九十多岁还耳聪目明，齿牙完坚。 由此可见，华佗继承和发扬了我国古代中医‘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的预防思想，否定了秦汉时逐渐兴起的方士服石以求长生不老的做法，提倡用医疗体育锻炼的方法延年益寿。他的“五禽戏”开创了我国医疗体育的先例，对后世影响颇大，在中国体育史上也具有相当地位。” 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讲完了，秦荆荆正打算喝口温水润润喉咙。 评论区一条评论跳了出来，并且立即获得了上百个“+1”。 热心网友：光听文字太不直观。主播会五禽戏吗？ 秦荆荆这口水没能喝下去。 “……不会。” 评论区出现了“失望”、“什么呀，原来光会说不会做”一类的评论。 公元190年，华佗去做五禽戏了，妻子还在守着直播，看到主播因为不会五禽戏而受到了质疑，不禁替主播捏了把汗。 她点开了主播的等级界面。 “主播：秦荆荆。等级：5级。粉丝数：25000；医术值：50（下一等级解锁值：粉丝50000或医术60）。” “阿敷，你说，主播她不会掉粉降级吧？” 华佗正在做“猿戏”，没搭理她。主要他也不知道“掉粉”是什么。“降级”他倒是能猜到，就是等级下降吧。 “阿敷，要不，你教教主播呗。” “阿敷，主播她好可怜啊。” “阿敷……” “停。”华佗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个医生，慢慢提高自己医术、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何必关心这些哗众取宠的数字？” 眼见妻子面色难看，他补充了一句：“何况，她一个未来之人，想学五禽戏还不简单，她们那个时代不是很多视频什么的？” 留下这么两句话，华佗继续做“猿戏”了。 这时，万界系统界面在他眼前跳了出来。 “战国扁鹊向你发出了药王谷邀请，是否查看？” 他毫不关心，丝毫没有点开的意思。 就如之前太尉黄琬召他做官，沛相陈珪推举他做孝廉，他也半点儿不感兴趣。 他关心的，唯有练习导引术保持自己的身体状态，来不断提高自己的医疗技术。 直播间里，秦荆荆对着突然跳出来的差评，心下着急，急中生智。 “我虽然不会五禽戏，但是会八段锦。八段锦是中国古代气功功法，在我国古老的导引术中，八段锦是流传最广、对导引术发展影响最大的一种。八段锦这个名字最早出现在北宋洪迈所著《夷坚志》中：‘政和七年，李似矩为起居郎…尝以夜半时起坐，嘘吸按摩，行所谓八段锦者。’说明八段锦在北宋已流传于世。 八段锦被分为南北两派。行功时动作柔和，多采用站式动作的，被称为南派；动作多马步，以刚为主的，被称为北派。一般有八节，锦者，誉其似锦之柔和优美。除此之外，“锦”字还可理解为单个导引术式的汇集，如丝绵那样连绵不断，是一套完整的健身方法。 现在我演示给大家看的，是今人周稔丰著的《气功导引养生》所收录的立八段锦，其动作名称分别为：两手托天理三焦……左右开弓似射雕……调理脾胃臂单举……五劳七伤往后瞧……摇头摆尾去心火……两手攀足固肾腰……攒拳怒目增气力……背后七颠百病消……” 随着秦荆荆的动作，很多正在观看直播、懂得八段锦又有条件施展的，都跟着做了起来。而之前没听说过八段锦的，也好奇地跟着模仿。 评论区风向逆转，刚刚嘲笑秦荆荆不会五禽戏的，此刻都讨论上了八段锦。在一片或专业或业余的热烈讨论声中，有一条评论就这么被忽略了。 华佗：没看清楚，主播还请再做一遍。 *** 这期直播结束后，秦荆荆痛定思痛，一定要尽快学会五禽戏。她对着教学视频学了两个晚上，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闺蜜小叶发来问候：“这两天怎么样，忙不忙？” “还好，每天门诊都能满号，这个月总算不用倒赔五险一金啦。” “要不要出去happy？” “不行，在学五禽戏呢。” “五禽戏？因为直播被观众cue的事？你也太认真了吧，大家随口说说就忘了。” “还是得学。” “好吧。哦对了，学校附近的纪念公园，每天早上很多人在那儿练功打太极，也见过一些大爷打五禽戏，你要不要过去，在旁边跟着学啊？” “真的？” 跟真人学，可比看教学视频好多了。明早就去纪念公园碰碰运气。 ***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赶去纪念公园，结果进了公园门口才想起来，出门居然忘戴眼镜了！ 好在她度数不深，除了看不清脸，动作姿势什么的都能看清个大概。有句话说得好，学气功，学意胜过学形嘛。 于是她一边走一边物色学习对象。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还真给她碰见了一个正在打五禽戏的大爷，那架势，一看就很专业。 她挑了附近一个视野较好的位置，开始跟着学。只是大爷打得有点快，她跟不上，没戴眼镜有些动作确实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于是悄悄地往大爷那边靠近，从相隔三棵树，到两棵树，到一棵…… 会不会太近了，被发现？ 她正做贼心虚，一个路人猛拍了下她肩膀，吓她一跳。 “怎么了？”她慌忙问。 路人指了指她的偷师对象：“叫你过去呢。” “哦，谢谢。” 她一边过去，一边在心底组织语言，如何说服大爷，教她打五禽戏。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足半米了，她硬着头皮走上前打招呼。 “大爷早。”不知怎的，走近了竟然觉得大爷有些眼熟，不过没戴眼镜，可能看谁都有些眼熟。 大爷的表情凝滞了片刻。 “想学五禽戏？”大爷声音不知怎的有些僵硬。 “嗯嗯。”她却管不了那么多，赶紧点头，“江湖救急，求您教教我。” “跟着打吧。” *** 仁心堂义诊日，往日里一号难求的国医大师、省名中医们，全都放下了身价，在最繁华的中心广场上支起一个个接地气的小摊位，开展“不收群众一分钱”的义诊活动。 场面的火爆可想而知，交通管制了整整三条街，人群还是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向中心广场涌动。 现场除了来排队拿号看病的患者，还有不少记者，和来帮忙的名医徒弟们。 秦荆荆挤在人群中，一时有些想不明白，无良老板让自己来这儿干什么。她不是患者记者，也肯定不是有自己摊位的名医。她导师和张超老师今天都有事来不了，帮忙她不都知道帮谁的忙。 作为主办方的裴无凉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冲她招手让她过去。 她费了好大劲儿挤到他面前。 “来了？” “老板，请问我能做些什么？” “把这个戴上。” 裴无凉递给她一块名牌，上面方方正正写着她的名字。她低头戴了半天，人太多双臂不好施展开，别针总是别不上。 “我来。”裴无凉从她手中取走名牌，微微弯身，认认真真地替她别好在胸前。就在这时，不知谁路过挤了她一下，她踉跄着向前跌倒，一头撞进了裴无凉怀里。 “砰、砰、砰”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响起，空气中飘荡着些许奇怪的气氛。 她头撞得生疼，不过此刻她更担心裴无凉的情况。他平时看上去不是很强壮的样子，如今心跳得这么快。她抬头朝他望去，他脸色也有些不对劲。 糟糕，她头硬，老板不会被她这么一下子就给撞坏了吧？ 她慌忙站直，去摸他的脉。 裴无凉仿佛触电般，将她一把推开。 差点儿又一次跌倒的秦荆荆：？？ “程老来了。”裴无凉清了清嗓子，很快从刚刚的狼狈中恢复，淡定如常，“别怪没提醒你，他那儿还有个传承名额，所有人都盯着呢。机会你自己好好把握住。” 程老，国医大师程晋州，她原来出诊的那间名医诊室的真正主人。程老本人医术高超、德高望重，自不用多说，连他的徒弟也很多都是省名中医，还有两个快成为国医大师了。如果能成为程老的学术传承弟子，那就是直接和这些大专家们成了同门师兄弟，辈分飙升不说，前途也一片光明。这样的机会，没有人不想把握住。 秦荆荆正因为这个消息惊讶，就见裴无凉躬身朝她身后的方向行礼。 “见过程老。” “小凉，辛苦了。” 这程老的声音，听着怎么有点儿耳熟呀。 秦荆荆疑惑地回过头。 四目相对。 “秦荆荆同学，五禽戏练得怎么样了？” 秦荆荆只觉眼前一黑：公园里教五禽戏的“大爷”，她居然没认出来，是程老！ 15、华佗（四） 她虽然没见过程老本人，可是，程老的照片可是贴在诊室门外，她每天都会路过好几次的啊。 现在只能把一切的罪过都怪在没戴眼镜上，不能让人知道，她其实可能是个，脸盲。 按捺住内心的万马奔腾，秦荆荆立正行礼： “已经练熟了，欢迎程老随时检查。” “呵。”程老被她的反应给逗笑了，“好，也辛苦你了。” 等程老被簇拥着走远了，秦荆荆才意识到，不对啊，刚才程老好像叫了自己的名字。程老，居然认识自己？ 义诊很快正式开始，各个名医面前都排满了人，活动火爆异常。而最火爆的宇宙中心，自然是程老身边，里一圈外一圈，围的都是患者和程老的学生们。 意在师承名额、想在程老面前刷刷脸的年轻大夫们，发现自己根本挤不进去，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到程老的几名也在义诊的大弟子那里帮忙。毕竟能在师兄师姐们面前混个脸熟也是好的，未来兴许能被引荐给程老呢。 “别说老板不帮你，”裴无凉交给秦荆荆一只茶壶，“今天你就负责盯着程老的水杯，少于半杯你就去倒茶，一定是要温热不烫的。能不能让程老满意就靠你自己了。” “诶？”秦荆荆没想到老板这么照顾自己，这估计是很多人都会眼红的工作吧。 果然，她端着茶壶，刚一出现在程老的背后—— “我来倒，姑娘你歇着。” “我来我来，我瘦，来回行动方便。” “我离得近，我来。” 混乱中，茶壶就这么被不知道谁给抢走了，秦荆荆空着手，站在原地干瞪眼。 “医生，请问义诊的号还有哪里能领啊？我刚刚问了一圈都说已经发完了。”怯怯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秦荆荆转过头，一位身材瘦小、戴着顶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中年女子，正满脸期待看着她。 “取号都在那边。”她指向广场入口。 “我就是在那边问的，号已经发完了。我听说今天有名医义诊，天没亮就从外市赶来了，可还是晚了。有没有可能，加个号啊？” 义诊通常是这样的，活动时间有限，每位名医能看的病人数量也有限，取号都是先到先得。 秦荆荆抱歉道：“不好意思，义诊加不了号。” “哦这样，谢谢啊。”女子难掩失望之色，却并未再多纠缠，安静地转身离开。 “等一等。”秦荆荆叫住她，同时望向四周，寻找安静的地方。 广场另一侧人比较少，她带着女子走了过去，耳根终于清静了，她松了口气。 “医生，什么事啊？”中年女子有些不确定地问。 “你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病开方。义诊，不要钱。” “真的吗？”中年女子看她年轻，有些将信将疑。 “嗯。”她点头。 想到这是自己问了一圈、第一个主动提出要帮忙的小医生，中年女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好，谢谢医生。我就是一到下半夜和上午就发低烧，平时还会头晕。” “怕冷怕风吧？”捂得这么严实。 “很怕。” “大小便怎么样？大便成形吗？” “大便不成形。小便还可以。” “出汗多吗？” “多，动一下就容易出汗。” “睡眠怎么样？” “还可以。” 秦荆荆见她面色晦暗，舌质淡而无华，舌体胖大有齿痕，舌苔薄白而滑，诊脉，脉沉细弱。心中有了定论。 “我之前看的大夫，说我湿气重，开了好多清热祛湿的药，退烧药我也吃过，都不管用。” “嗯，你这是脾肾阳虚导致的虚热，不能清热，得温补。” 秦荆荆给她开了补中益气汤合附子理中汤的方子。 “你可以回家找个药房抓药，也可以去仁心堂买药，今天义诊有活动，药费打五折。仁兴堂的药质量有保证，原价比外面稍贵一些，今天打五折绝对合算。你方便拿的话可以先带个三五服药回去。” “好的，谢谢秦医生！”女子看了眼秦荆荆的名牌，记住了她的名字。 送走了这位病人，秦荆荆正想回程老那边儿，继续她未竟的“倒茶”事业。 “大夫，我刚才看见你在给人看病，是还有号吗？可以给我看吗？”一个病人拦住了她。 秦荆荆眨了眨眼。 就这样，她面前渐渐形成了一条队伍，都是没排上其他名医的号，口口相传听说她这里还可以看病，来碰运气的。 罢了，大家来一趟都不容易，能看一个是一个吧，至于程老那边…… 哎，只能辜负无良老板对她的厚望了。 ***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义诊活动接近尾声，看上病的患者们都不枉此行、满意离去，没看上病的也没办法，各自散去。 名医们齐聚一堂，如此盛况，仁心堂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记者早就在旁等待，之前拍摄了许多义诊期间的素材，采访了感激不已的患者们，现在到了采访各位名医、还有大合照的时间。 裴无凉安排好了记者的事，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秦荆荆呢？倒个茶，人跑哪儿去了？ 就在裴无凉寻找秦荆荆的同时，广场另一侧，扎着单马尾的女生正高举着手机，对着屏幕侃侃而谈。 “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今天给大家展示的，就是宋徽宗这位千古昏君留下的另一项正面的功绩。大家往广场中间看，那里是不是很多人？没错，今天是大名鼎鼎的仁心堂一年一度的义诊日，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这些人，几乎囊括了我们省、甚至全国最有名的老中医们。” 这是万界直播系统的另一档热门直播节目——《直播盘点那些昏君们》。 “大家可能知道，北宋虽然打仗不行，但文化、科技都发展得不错，中医学在北宋得以快速的发展。北宋的太|祖、太宗、真宗、仁宗、神宗几位皇帝都喜好并且重视医学，政府设立了翰林医官院和太医局，掌管卫生行政及医学教育工作。 到了咱们宋徽宗执政，他改革了医官制度，兴办官药局，亲自主持修订各种医学典籍，对中医药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就说一条大家可能不知道的。最初的医官没有品级，地位很低。宋徽宗政和年间，设立了22阶医官，将\"大夫\"、\"郎\"等不同品级的官阶授予给医官，自此大大提高了医官的地位。今天我们对医生尊称‘大夫’，正是始于宋徽宗。” 单马尾主播边讲，边将直播镜头对准广场上的名医们。 “我来前做过功课哈。站在最中间那位是程晋州程老，旁边是袁老，另一边是董老……程老的大弟子邱院长，省名中医常远……哇，好多大咖，真可谓是一场中医盛会。 各位老专家们都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态度好温和，不愧是大家风范。还有他们的学生，一个个也都文质彬彬，谈吐不凡。我就说嘛，记者们就应该多报道报道这些专业人士，传递一些正能量。啊怎么办，好想过去和他们合影，有保安，会不会被赶走啊。” 单马尾主播借着镜头四处逡巡，试图寻找保安的视线盲区。 “诶？这边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排队？义诊不是结束了吗？” 她的镜头，好奇地停留在了秦荆荆这边。 “你活动一下腰，看看好点儿不？” “好多了，不怎么疼了！”病人惊喜道，“大夫您刚才就给我扎的哪两个穴位这么神奇？您告诉我，我记下来。” “手背上的腰痛点，和后溪穴。” “记住了。谢谢医生！” 听到这番对话，单马尾主播更加好奇。 “让我们看看，在这拍照、采访、社交环节，是哪位名医这么敬业还在给人看病？” 公元192年，华佗的妻子正在院子里观看昏君盘点直播。 突然，光幕上出现了秦荆荆的身影。 “阿敷，我没看错吧，好像是秦荆荆主播诶。” 华佗全副身心都在研究导引术，没空搭理她。 “秦荆荆，程老在讲话了，提到他对未来学术传承人的要求和期许，你快过来。”光幕中先是手机铃声响，接着传来另一道男声，“有人说看见你在广场边上坐着。让你给程老倒茶，你怎么还找地方坐下了，是偷懒摆烂的时候吗？” 秦荆荆刚才是没手接电话才开了公放，赶紧把公放关了，看了眼前面排队的患者，讪笑道：“老板，我腿酸，再坐会儿，不过去了。你们先忙。” 然后直接把手机给挂了：“下一位。” 华佗停止了手中动作，目光不由自主投向光幕中“偷懒摆烂”的秦荆荆。 “什么是摆烂？”他问妻子。 妻子想了想，认真回答：“就像阿敷你这样，之前黄太尉召你做官、陈相国推举你做孝廉，你都不愿意，只想在家呆着，这也是‘摆烂’的一种吧。秦荆荆主播，刚刚好像也拒绝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华佗看着光幕中专心致志给人看病的秦荆荆，若有所思道： “有趣。” 16、华佗（五） “阿敷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华佗扭过头，继续研究导引术。 “我听到了，你说荆荆主播有趣。”妻子乐呵道，“自从两年前，荆荆主播忽略了你的评论，没把那个八段锦再做一遍给你看，你心里就记着呢。” 这两年，丈夫一直在努力研究，试图复原八段锦的导引动作，她都看在眼里。 “你听错了。”华佗嘴硬道。 “呀，荆荆主播的等级又提高了。” 妻子点开系统界面，秦荆荆的等级属性变成了： “主播：秦荆荆。等级：6级。粉丝数：50000；医术值：60（下一等级解锁值：粉丝100000或医术70）。” 她嘴角上翘。不知道为何，明明不关她的事，但看着荆荆主播一步步成长，与她相隔了将近两千年的自己，也由衷的感到开心。 要是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荆荆主播那样的能独当一面、帮助别人的人，就好了。 *** “程老对弟子的要求可真是严格啊。不知道哪位青年才俊这么幸运，能成为程老最小的弟子，让我们拭目以待。” 义诊采访接近尾声，主记者做了最后的陈述。接下来就是合影环节。 “程老站中间，袁老在左边，董老右边……邱院长站这儿，常主任在这儿……”工作人员安排站位，有个记者插话道，“都是名医太单调了，找些病人一起来合影吧。” 早就在旁等待的数个病人一哄而上，围住最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年轻医生：“带上我们吧，我们和简明医生站一起，简医生医术高明，医德高尚，我们都很感激他呢。” “好的。”摄影师等他们就位，正要按快门，又被人打断。 “罗一文大夫在吗？”两个拿着锦旗的路人挡住了照相机镜头，“我们本来要把锦旗送去仁心堂，他们说罗大夫今天在这边帮忙。能替我们将锦旗交给他嘛？多亏了他，我爸才救回来了，我们全家人感激他一辈子！” 不起眼角落里，小个子医生讪讪地走出，双手合十：“谢谢谢谢，辛苦了，晚些吧。我们这边各位老师在合照。” “既然来了，罗医生就拿着锦旗，病人也一起合照吧。”裴无凉发话，冲程老微微点头。 程老眸中闪过无奈。 虽然大家做得都很自然低调，但这一出出为了什么，他老人家心知肚明。 简明和罗一文两个年轻人医术都不错。简明家是搞媒体运营的，富二代；罗一文出身普通，但是个学霸，不到三十就升了主治，岳父家背景很厉害。不提其他，这两个年轻人本身的能力，成为他的学术传承人，他是认可的。可他着实不喜欢，这种靠背景关系行事的做派。 于是罗一文拿着“仁心仁术，妙手回春”的锦旗，一下子成为了在场最引人瞩目的焦点。 几个刚从仁心堂买完药、从广场路过的病人看到这情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个姓罗的大夫，刚刚我问他能不能加号，他很不客气赶人呢。就这也算仁心仁术？” “哎，可能太多人问了，医生不耐烦情有可原。” “我听病友说，他医术挺厉害的。尤其治各种疑难杂病，效果很好。” “是啊，我挂过他的号，效果好是好，但他的药太贵了，有一种药丸，必须去他指定的药店才能买到，一个礼拜药费就要上千。” “天啊，太贵了吧。其实可以试试去看秦大夫。” “哪个秦大夫？” “秦荆荆啊，她还是个中医历史主播。开的药可便宜了，效果也不错的，我有几个朋友都看的她。” “你说的秦荆荆是这三个字吗？”一直没说话、只是路过的中年女子指着自己处方笺上的医生名字。 “没错。秦大夫今天正常出诊吗？” “她就在广场那边义诊。”中年女子伸手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队伍，感叹，“她这么厉害的嘛？” 原本看秦荆荆这么年轻，中年女子没抱太大希望，只是见小中医人挺好的，辛辛苦苦给看了病，药也不贵就买几副回去试试。现在发现自己有可能误打误撞，看对人了，这一趟远门没白跑。 “秦大夫咋还在义诊，其他大夫们都在合影上电视了！” “不光是上电视，没听记者同志说嘛，那位国医大师还要挑一位什么继承人呢，你说的这位秦大夫，这是错过了大好机会啊。” “不行，我得给秦大夫打call去！” “怎么打call？你带锦旗了？” “没。”病人想了想，灵机一动，上前挡住照相机，挥舞双臂喊道，“等一等，麻烦再给留一个位置。” 摄影师想不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彻底给整不会了。 “这是又怎么的了？” “秦大夫还在那边义诊，咱们等等她啊。”病人急切道。 现场一片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广场另一侧的队伍投去。 “这谁啊，胆子太大了吧，各位老师都结束义诊了，还敢单独在那边给人看病，这不是打老师们的脸嘛。”有人小声议论。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懂得谦虚。”年纪稍长些的摇头。 “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经历了病人口头感谢、送锦旗感谢事件，秦荆荆义诊事件被定义为另一种引起程老注意的方法，毫不出奇。 简明和罗一文同时变色。简明立刻给身边的记者使了个眼色。 记者会意，拿出了今天义诊的医生名单，片刻后出声：“今天好像没有姓秦的大夫出诊。” “没在出诊名单上？到底什么人，竟然在义诊日打着仁心堂的名号，招揽病人，收买人心？” “她叫秦荆荆，是小凉新招的员工。”回答的居然是程老，不过程老的后半句话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裴无凉这里。 “裴总，您看要不要把她叫过来，她行为这严重违规啊。”有人提议。 “我没有意见，一切还是看程老的意思。”裴无凉成功又把话头送回到了程老这里。 这个小滑头。程老一脸无奈。 众人神色各异，纷纷猜测，一个违规出风头的小大夫而已，为什么要看程老的意思。 “随她去吧。”程老回答。 *** 关于华佗的第三期直播，秦荆荆一雪前耻，熟练地为观众们展示了五禽戏的精妙。 评论区一片好评，主要是五禽戏还挺复杂的，这才不到一周的时间，看得出主播是下苦功夫练了。 荆荆主播的小粉丝：主播，上一次的八段锦，可以再慢点儿演示一遍吗？ “没问题。”这回秦荆荆看到了评论，一口应下。 “阿敷，快看呀，主播回复我了！”妻子兴奋道。 华佗目不转睛盯着光幕中秦荆荆的动作，口中喃喃：“原来是这样。” 困扰了两年多的问题迎刃而解，他对导引术的认知，也更加深了一层。 旁边妻子已经开始跟着做八段锦了。 嗯，他点头：妻子身子弱，这八段锦确实比五禽戏更适合她。 秦荆荆接着讲华佗。 “华佗除了在外科和医疗体育方面的贡献，他本人的医术也十分高超。《后汉书》、《三国志》记载了很多华佗的医案，可谓是内、外、妇、儿兼精。 比如他曾经治疗一名两岁的小孩，孩子大小便时总要先哭一阵，一天天地瘦弱疲困，华佗诊断后说，孩子的母亲怀孕时阳气内养胎儿于体内未能达到体表，致使乳汁偏冷，孩子承袭母亲的寒气，因此得病。华佗给他服四物女宛丸，十日即病除。 这四物女宛丸的药方并未流传后世，据考证可能的组方为女菀、半夏洗各二两，附子炮、藜芦炙去头各一两。” 光幕前华佗的妻子好奇问丈夫：“阿敷，荆荆主播说得对不对啊？是这个配方吗？” 华佗还是没理她。他要说是，妻子肯定会多事去留言告诉她的“荆荆主播”。 哼，他才不想理会这些事。 华佗夫妻没有吭声，评论区出现了其他人的留言。 一言以蔽之：请教主播，有一小孩，长期食欲不振、厌食、消化不良、面黄肌瘦，该怎样治疗？ 秦荆荆面露难色：“这位‘一言以蔽之’，你说的症状太泛泛了。孩子身体不好的话，还是要带去医院找医生当面好好诊治，不能在网上这样草率求医的。” 一言以蔽之：呵，主播记性还真差。这也就是一年多前，你在大学附属医院儿科轮科时，接手的一个病人。我现在正在看你当时写的病历，啧啧，真是一塌糊涂。像你这样的，对待病历这种记录病人医疗全过程最重要的资料都不这么认真，还真能给别人治好病？你也就搞直播恰烂饭吧？别给我们医生队伍丢人了！ 秦荆荆：？？？ 这什么情况？来砸场子的？ 一言以蔽之：说不出话就是默认了。 “不是，别说这事我真不记得了。就算我当真看过这位病人，你是谁？医生？不是病人家属的话，你为什么能看到我当时写的病历？”秦荆荆真是满脸问号。 一言以蔽之：对，我是内部人员，只是看不惯你浑水摸鱼的，还能在网上招摇撞骗罢了。我问过你的带教老师了，说你实习的时候总是迟到早退，摆烂到他都怀疑你怎么毕的业了。 秦荆荆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一言以蔽之”，如果是来砸场子想搞臭她的名声，明明可以编造一些性质更加恶劣的黑料，但现在说的这些吧，虽有所歪曲，但和事实，也有一定相符之处，她都不好意思反驳。 轮科实习那会儿，她确实不乐意做科里分配给她的一遍遍修改病历这种杂活，经常找借口溜出去跟诊，说她浑水摸鱼、摆烂，也不算冤枉她。 心碎网友1：天啊，主播竟是这样的人，我又塌房了吗？ 心碎网友2：+1（心碎） 心碎网友3：+1（心碎） …… 正在这时，她专属直播间的门被敲响。 直觉告诉她，她不该理，但一声声急切的敲门声，她忍不住担心谁有急事，还是上前开了门。 门外站着对父母，抱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 一言以蔽之：眼熟吧，这就是你当时的小患者，你想证明自己，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为小患者诊治啊。 如果说刚刚评论区发生的事情只是稍稍扰乱了秦荆荆的心神，那么此刻病人的突然造访，却如一记重锤，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她甚至脸盲症都犯了，难以确定一年前自己是不是真的治过这个小患者。 “请问，有什么事？”她强自镇定问。 那父母就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说话，只是指了指怀中的孩子，又指了指她。 小儿科虽然又名哑科，那是小孩子们很难说出自己的症状，一般家长们总是能说出部分症状的。怎么这对父母好像也哑了一般？ 事情真的非常诡异。 心碎网友1：主播，你快给孩子治好病啊，拜托别让我失望！ 心碎网友2：+1（拜托） 心碎网友3：+1（拜托） …… 网友们都在催。 一言以蔽之：治不好你就别再继续混了，回家摆烂躺平得了。 在这会心一击下，秦荆荆彻底慌神了，众口铄金，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真的是混了这么许多年没干正事，唯一能证明自己的方法，就是治疗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病的孩子？ 可她不是学儿科的呀，在儿科轮科三个月，大半时间在改病历干杂活，临床经验有限。 她赶紧发私信求助：“扁鹊老师，您见多识广，可看得出孩子是什么毛病？” “我正在手术中，不方便回信。”竟是一条自动回复。 公元193年，华佗彻底被评论区左一句“混”右一句“摆烂”“躺平”给激怒了。 未来的病历一类的，听上去就像他们这个时代的案牍，有的人譬如他自己，天生就不喜欢这些形式重过内容的文书工作，不想当官，怎么就是“混”了？ 此刻秦荆荆已经彻底被他归为知音、同类，看到如今秦荆荆的窘迫，就仿佛看到了当初不被世人理解的自己。 他要帮她。 不能在评论区回复，得私信她。等等，他为什么发不了私信？等级不够？ “阿敷，你快帮帮荆荆主播啊！”妻子急道。 他也急，可“你的账号能发私信吗”这种话，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他突然想起，那天扁鹊发来的什么“药王谷”邀请。 他翻回那条私信，想也不想地接受了邀请。 17、华佗（六） “你正在使用药王谷的试用功能，是否进入虚拟空间？” 华佗点击“是”。 “是否观看使用说明？” “否。” “秦荆荆对华佗的心动值。了解：60；敬佩：20；感激：10；信任：10。综合心动值：25。尚未达标（60），请再接再厉。” 什么玩意？ 华佗就想知道，通过这个“药王谷”，他该怎么联系上秦荆荆？ 该死，刚才应该看那个使用说明的。现在到哪里去看？ “阿敷，说明上说，荆荆主播必须戴上特制的‘眼镜’，才能也来到这里和咱们见面。” 妻子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 “刚才我见你一直在查看万界系统，好奇凑上去看，结果一眨眼就和你一起来到了这个‘药王谷’。你别急，我帮你和荆荆主播说。” “我没急……” 荆荆主播的小粉丝：@小中医秦荆荆，主播你是不是有副特制“眼镜”？赶快戴上。 华佗发现妻子居然在私信秦荆荆，意识到自己白忙活了。 直播间里，一筹莫展的秦荆荆收到粉丝的私信，将信将疑，从抽屉里翻出扁鹊老师送她的vr眼镜戴上。 亭台楼阁，鸟语花香。药王谷虚拟空间中，三人第一次碰面。 “荆荆主播好！” “你是，小粉丝？” “嗯嗯。”虽然是虚拟的，但这算是第一次私底下与主播会面，华佗妻子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 “华佗。”华佗言简意赅，迈步走向患儿。 他迅速查看了患儿被投射在药王谷系统的虚拟身体的情况。 “是疳积。按摩夹脊穴即可。” “对啊。”秦荆荆豁然开朗，怎么把能改善脾胃功能的华佗夹脊穴给忘了。 见她还不动作，华佗干脆上前为她示范。 秦荆荆认真观看，这位粉丝的手法和她以前在推拿科学过的都不一样，她观看了一遍就学会了，打算为小患者施治。 那对父母却半点儿不配合，不肯将孩子交给她。 “既然二位不相信我，还是请回吧。” 秦荆荆有点生气了，就算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刁难自己，拿孩子的健康不当回事，着实过分。 见那两人跟塑像似的一动不动，她举起了手机：“我现在怀疑，你们俩到底是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还是打电话请警察同志过来一趟比较保险。” “你才不是亲生父母。”男人忍不住出声。 “哦，原来不是哑巴。”秦荆荆松了口气，“我现在给孩子做个夹脊推拿，劳驾孩子爸妈帮忙扶孩子躺下。” 孩子父母对视一眼，显然不想配合。 秦荆荆上前摸了摸孩子瘦削的脸蛋：“你害怕姐姐嘛？” 小患者睁着大大的眼睛，和她对视片刻，轻轻摇头。 “真乖。” 她在儿科见多了一进医院、甚至一见到白大褂就又哭又闹的小朋友，眼前这孩子，简直乖巧得令人心疼。再看这对借着孩子来找茬的父母，真是枉为人父母。 “你们再不扶孩子躺下，我可真要报警了。”她拔高了音量。 “我们真是亲生父母。” “嗯，那就找警察同志查一查你们平时是怎么对孩子的，孩子都这样了，你们还不让医生给孩子看病。” “你……” 这对父母终于松了手。秦荆荆小心翼翼抱过孩子，按照华佗传授的力道和手法，从尾椎骨开始，双手提起孩子背部的皮肤，边提边捻，一直向上走，直到颈部为止，反复五到八次，轻柔的按摩孩子的夹脊穴。 孩子从一开始的拘谨听话，慢慢地，脸上露出了小小恬淡的笑容。 评论区风向渐渐变化。除了心碎网友12345……，更多的粉丝开始出来讲话。 热心网友1：刚才什么情况？怎么好像有股熟悉的味儿。 热心网友2：大胆些，把好像两个字去掉。就是有人在搞主播啊，打配合，全是水军。 热心网友3：好可怕呀，刚刚那架势我都不敢冒泡。 热心网友4：心理压迫战术，还好咱们主播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大。 热心网友5：是啊，咱们主播真厉害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靠心理战术，让那俩纯找茬父母不得不让孩子接受治疗。 秦荆荆刚送走了小患者和他父母，那位母亲走的时候脸上总算有了些人气，还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对她鞠了个躬。 返回直播看到这句评论，秦荆荆笑了。 心理战术？网友真会夸。刚才那种情况哪能顾得上什么战术啊，用他们行业话，全靠一身正气硬刚。 “华佗夹脊穴，传说是名医华佗用于治病的一种医术。”她顺势开始介绍华佗夹脊穴，“夹脊穴的使用最早见于《黄帝内经》。但最早明确提出夹脊穴位置的则是晋代名医葛洪的《肘后备急方》：‘华佗治霍乱已死，上屋唤魂，又以诸治皆至，而犹不瘥者，捧病人腹卧之，伸臂对以绳度两头，肘尖头依绳下夹背脊大骨穴中，去脊各一寸，灸之百壮；不治者，可灸肘椎，已试数百人，皆灸毕而起坐，佗以此术传子孙，代代皆秘之。’” 公元305年，正在前往洛阳寻炼丹制药之书的葛洪，闻言脚步一顿。 主播刚才提到了“名医葛洪”，说的莫非是自己？ 自己确实对丹药之道感兴趣，不过，刚被封为“伏波将军”的自己，还是会继续走仕途的吧。那位和他同时代的名医，许只是碰巧同名同姓而已。 尽管如此，他还是记住了《肘后备急方》这个名字。 秦荆荆继续讲解夹脊穴。 “夹脊穴之所以有奇特的功效，因为夹脊穴所在的位置属于人体的督脉和足太阳膀胱经。督脉和足太阳膀胱经都是人体极为重要经脉。 武侠小说中打通‘任督二脉’中的‘督’指的就是督脉。督脉为阳脉之海，手足三阳经气全都会聚于督脉，它能统摄调理全身的阳气，维系人体一身元阳。足太阳膀胱经，络肾、属膀胱，与心脑等脏腑直接发生联络，可谓是五脏六腑的统领联络经脉。夹脊穴是脏腑之气出入之处，可以医治脏腑疾病。 现代解剖也证明了，夹脊穴从散布方式上看与神经节段关系极为亲密，针刺夹脊穴不但可影响脊神经后支还可触及其前支，前支与交感神经相联系，从而与脏腑活动相关，具有调理脏腑气血的功用。” 评论区很多孩子爸妈冒泡表示学到了。突然，有位热心网友想起了件大家忽略的事情。 热心网友1：刚才说主播摆烂摸鱼的那位内部人士，跑哪去了，怎么不吭声了？现在主播这么厉害，是不是该出来道歉啊？叫什么来着？一言以蔽之？我@不了他，其他人呢？ 热心网友2：我也不行。 热心网友3：我也@不了。 …… 热心网友1：我刚才打给f站客服，说是“一言以蔽之”已经注销账号了。 秦荆荆看到这句话，眨了眨眼：已注销？这么快的嘛。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又得罪什么人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心里一个哆嗦，不会吧？还来？ “秦荆荆。” 是无良老板的声音。她做了最坏的准备，上前开门，这回学聪明了，只开一半。无良老板要是说出什么噩耗来，她还来得及关门缓冲一下情绪。 “在直播？”裴无凉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微微挑眉。 “是。老板有何吩咐？” “停一下。有件急事。” “什么，急事？”她不安的手指都要把白大褂扣子给抠下来了。 “你换件衣服跟我走，路上再跟你说。” “我觉得，老板您还是现在说比较好。” “你确定？” “确定。” “好。开着直播吗？能听到我说话声？” “应该能，就是声音比较小。您等一下，我现在去静音。” “不必了。”裴无凉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秦荆荆莫名有种有人要倒霉了的预感。那个人该不会是她自己吧？她现在退回去静音来得及吗？ 看出她要退的意思，裴无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又闪电般缩了手。 “刚才有人在直播间为难你？那是简明。” “简明是谁？”她一脸问号。 裴无凉的声音没被收进去，秦荆荆这一声却是传进了直播间。评论区迅速议论开。 热心网友1：“一言以蔽之”大名叫简明？兄弟姐妹们，有认识这个人的吗？ 匿名网友：我们大学附属医院，真有个叫简明的大夫，长得还挺帅的，不会吧。 匿名网友2：woc！ 热心网友2：就我不认识简明嘛？ …… “你不该问简明是谁，而该问，他为什么针对你？” 裴无凉推开直播间的门，迈着优雅的大长腿，步入其中。 秦荆荆还沉浸在他的反问中：“他为什么针对我？” 她何德何能，有什么值得别人针对的呀？ 裴无凉向前走了两步，以确保他的声音能被麦克风完美的收录，脸却不会出镜。 “程老已经决定，收你做他的学术传承人。” 18、华佗（七） “不过加了个观察期。你要是在观察期内行差踏错，程老随时会收回他的决定。简明原本也是程老学术传承的候选人之一，你说他为什么针对你？” 秦荆荆如梦方醒，却仿佛又陷入了另一场更大的幻梦。 她狠掐了下自己手心。 疼！不是做梦？！ 她要成为国医大师程老的弟子了？要和那些准国医大师、大专家们成为同门同辈了？ 这太夸张了吧。她虽然嘴上说着要给程老端茶倒水努力争取机会，但其实心底，想都没想过这事能成真。 像她这样没资历、没关系、没背景的三无小医生，怎么可能入得了程老的法眼？ 何德何能啊。 “回神了。你需要在下班时间前，赶去管理部门做备案。”裴无凉已经随手替她关闭了直播，低头看了眼腕表，“还有25分钟。去不去？” 秦荆荆这回是真清醒了，赶紧点头：“去。” *** 无良老板好心开车送她去管理部门。 她坐在副驾，冷静下来，回想之前直播的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老板，咱们刚刚好像在直播间说了那个简明的名字，直播间有几万粉丝，他会不会被人肉啊？” “你现在才想起这事？我刚才不是和你确定过了吗？晚了。” “算了，真被人肉了也是他自作自受。” “他家是搞媒体运营的，被人肉，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他为了抢学术传承名额，肯定会把你盯得死死的，抓住每一个踢你出局的机会。” “这么吓人。”秦荆荆摸了摸小心肝。 “这就吓人了？简明至少是光明正大的向你宣战。你听说过罗一文？” “罗一文？听说过啊，说是他好厉害，特别擅长用经方治疗各种疑难杂症。” “他也是程老学术传承的候选人之一。” “诶？程老本身就是经方大家，罗一文也是候选人的话，程老没道理选我不选罗一文啊。” 秦荆荆彻底蒙了。 “确实。” “所以老板您就行行好，没别再卖关子了。程老为什么会选中我呀？对了义诊那天，他还一下子就叫出我的名字。”她想到什么，“不会是您向程老举荐了我？” “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裴无凉踩了脚油门，“到了。” 秦荆荆看了眼手机，距离五点半下班还有10分钟。 “程老的安助理会带你去办手续，我就不陪你了。” “谢谢老板。”没得到准确答复程老为什么选自己，秦荆荆其实心底还有些打怵，但又不好耽误裴无凉更多时间，人家毕竟是老板嘛，下班了肯定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送她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深呼吸，拿好包包，迅速地下了车。 程老的助理安莱已经等她半天了，见她掐着下班点儿赶到的，心下不满却没表现出来。 “荆荆，这边。”安莱朝她招手。 “安助理，不好意思，来得有点晚。”她小跑着来到安莱面前。 “没事，就去交份文件，你在上面盖个手印，来得及。”安莱引着她，轻车熟路进了电梯，正要按关门键。 “等一下。”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伸手阻止电梯关门，“谢公子，这边请。” 秦荆荆抬眼朝电梯门口看去。这一看，不得了。 谢耀辉！ 他不是出国交流去了？怎么这么巧，也是赶着下班时间来办事，还要和她同乘一部电梯？ 她现在下电梯是不是太突兀了？ 她往安莱身后的方向挪了挪，只希望前男友别注意到她。 倒不是怕他。她本来就有点幽闭恐惧症，和前男友共处这么狭小的空间，太尴尬了。她感觉呼吸都不畅顺了。 谢耀辉一身笔挺西装，昂首挺胸上了电梯，倒是没第一时间发现她。他身后穿职业套装的女子主动跟安莱打招呼：“安莱姐，这么巧。” 这下，谢耀辉不注意到她都不行。 “秦荆荆？” 电梯门一寸寸关闭。 秦荆荆现在只希望电梯快点到达前男友或是自己的目的地楼层。 彻底合上的前一秒，电梯门缝的正中出现了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 电梯门几乎是被生生掰开，裴无凉一身休闲风衣，颀长的身影步入电梯，一下子为狭小的空间增添了巨大压迫力。 秦荆荆却仿佛见到亲人。 “老板，您怎么来了？” 有熟人说话，尴尬大减。 电梯门终于合上，缓缓上升。裴无凉看都没看其他人，径直来到她身侧。 “你外套落我车上了。” 电梯里另外三个人都向他们俩望过来。两名年轻女助理的脸上，都是一副“有八卦了”的期待表情。 “诶？”秦荆荆愣住，此刻她并没意识到自己坐裴无凉的车来这里有什么不妥，回想起是刚才走得急，确实忘了拿外套，赶紧出言道谢，“谢谢老板。” 她伸手想要接外套，却接了个空。 裴无凉直接给她披在了肩膀上。 “这里空调开得大，小心着凉。” 吃瓜女助理们：哇！ 谢耀辉一张脸阴沉得如乌云密布。 秦荆荆眨了眨眼。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楼层到了。 *** 得知秦荆荆成为国医大师程晋州的学术传承人，直播间沸腾了。只可惜直播被裴无凉中断，大家没来得及消化激动的情绪，只能在私下建立的各种社交群里沟通兴奋之情。 当然，这些社交群不依赖于万界系统，只有现代人能参与进来。 一个名为“绯闻女孩”的聊天群内—— “荆荆主播这回是不是稳了？国医大师的弟子诶，而且还不是别的国医大师，是程老，那是国医大师中最德高望重的几位之一了吧？” “不懂，听上去就很厉害。” “可不是说还有个什么观察期？” “荆荆主播业务能力绝对没问题！” “姐妹们，你们猜我见到谁了？” “不会是荆荆主播？” “哈，大聪明。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八卦。” “谁的？荆荆主播？” “嗯嗯。” “求图，有图才有真相。” 群里发送了一张闪照。 “woc，这是谁？帅到吐血！” “可惜没来得及截图，好想知道这是谁。” “这不是……算了不敢说。” “到底谁啊！” “姐妹们，目前情况还不太明朗，像是这位单箭头，还有前任修罗场，总之有点复杂。咱们私底下持续关注，尤其大学的姐妹们，如果确定这位和荆荆主播真的有情况，第一时间更新，还有，为了小妹的饭碗，今天的对话绝对不能外传啊！” *** 公元193年，华佗还沉浸在药王谷的虚拟空间中，他发现在这里，竟然可以查阅各个时空的医学书籍，还可以在其中进行模拟手术，提高技艺。 就在他如痴如醉的时候，突然，周围的幻象消失。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 “怎么回事？”他气愤地问。 妻子指了指面前的对话框。 “说是试用时间已经到了，要想继续使用，必须提高荆荆主播对你的心动值，如果能正式与她确立师徒关系，便可以成为药王谷正式成员，永久使用全部功能。” “心动值？什么东西？” 妻子熟练调出秦荆荆对他的心动值属性页面。 “秦荆荆对华佗的心动值。了解：60；敬佩：30；感激：20；信任：10。综合心动值：30。尚未达标（60），请再接再厉。” 华佗瞪着面前的数字，直皱眉。 妻子伸手替他抚平眉毛：“阿敷，别气馁，再接再厉，我帮你。” ***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六分钟，四个、不，是五个人前后脚来到了名医学术传承办公室门口。 其中四个人自然是来办事的。至于裴无凉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来…… 秦荆荆叹了口气：别问她，她也不知道。 谢耀辉和裴无凉正肩并肩站着，这么看无良老板身高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她站在二人身后，被挡住视线根本看不清办公室里面什么情况，只能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 “秦荆荆，我以前真是小瞧你了，看不出你有这样的能耐。”忍了许久的谢耀辉，终于发难了，“学术传承名额这么少，可真是辛苦裴师兄为你花的不少心思。” 秦荆荆瞥他一眼，这话怎么听的这么不对劲儿呢？ “裴师兄，秦荆荆这丫头懒散惯了，你给她找到传承的老师只是个开始，以后少不了要经常打点老师，请老师多多担待她。即使这样，她也多半通过不了出师考试，更别提参加全国青年医生医术医技大赛。我实在想不出，你费这么功夫让她参加这个项目的意义。” “咳咳……”秦荆荆咳嗽出声，要不是在办公室门口这么多人看着呢，她真想给前男友一巴掌让他闭嘴。 他却越说越起劲儿，还回头看她：“秦荆荆，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你现在也是省名医的学生了，痛改前非，好好努力，别像以前对我那样，总给裴师兄添麻烦。” 秦荆荆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自以为是的男人，她以前啥时候给他添过麻烦？ “我老师明年就能评上国医大师了。到时候估计你已经被你老师逐出师门，如果再有新的传承名额，届时你有进步的话，我考虑帮你说说话。” 谢耀辉身边的小助理几次欲言又止。安莱也是一脸无语。 正在这时，他才想起来问了句：“哦对了，裴师兄帮你找的哪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