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文字D】是时候,说再见》


 第7章 初吻(4/4)

    眼前忽然晃闪的挺拔身影，修长的手指握着他的肩，力道不大却牢固地将他压靠在驾驶座的车门上，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先是嘴角一阵湿软的舔舐之后，嘴唇随即被覆上。


    藤原拓海被惊得手脚僵直失去反应能力，握不住的水瓶早就躺在地上没有人理。


    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紧贴他的嘴，上下唇瓣都被死死封着——


    就像过弯时，对方抢先从外侧以半个车身切入，控制着低于四十五度的角度压制在自己车头前方，迫使自己在行车动线被阻挡的情况下没有足够的空间踏油门加速冲出，只能配合着对方的速度过弯。


    该强行撞开突围吗？


    直觉不该任由这样的胶着持续，藤原拓海原本僵直无措的双手钻上了高桥凉介的肩窝处抵着，思索着该把人推开又担心会不会害他没站稳摔倒……他在推与不推的犹豫挣扎中屏息凝神，只能跟高桥凉介拼一拼谁的肺比较需要氧气。


    先张嘴的人是藤原拓海。


    吸进了少许的空气，也迎来两片含住自己嘴唇不停吮吮的唇瓣。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电流窜过脊梁骨，逐渐升温的血液让他体内涌起一股燥热，脑袋里开始盘旋的旋涡，甚至比缺氧还叫人晕眩。


    「凉介——」终于，藤原拓海赶在自己软脚之前奋力伸直手臂，将四片唇瓣推开一臂之长的距离。


    他大口大口地抢着呼吸，并且寄望新鲜的空气能稍微帮助体内的血液降温。


    「……」修长的手指依然嵌在藤原拓海的双肩上微微发颤，高桥凉介喘息的幅度也不小。


    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逼自己不准伸舌、不能把吻加深，就怕奔腾的欲望伤了想呵护的人。


    「不喜欢吗？觉得恶心……」高桥凉介睇着眼前双颊绯红的人轻声问道，低沉磁性的嗓音里有柔情，有不安：「或者，可怕吗？」


    「为什么……」垂下男孩子少见的长眼睫，藤原拓海低着头不敢直视那个轻易让自己情潮波涌的人，声如蚊蚋，「要吻我？」


    「因为喜欢。」


    捧起藤原拓海依旧红得发烫、清秀可爱又染着一丝媚色的脸蛋，高桥凉介话说得毫不犹豫而笃定：「因为很喜欢拓海，你。」


    「这——」听到太过震撼人心的答案，藤原拓海望着高桥凉介，一时间无法接话。


    这是脑袋不清醒的错觉幻听吗？凉介对他——他们都是男的啊！太奇怪了吧？！


    不！奇怪的还有自己！怎么会对凉介的吻……


    「我不会伤害你。别讨厌我，好吗？」凝视着眼前这双充满迷惘却妖异着一股朦胧美的双眸，高桥凉介一边以拇指代替嘴唇，轻轻摩娑着藤原拓海柔软的唇瓣，一边压抑着体内尚未全然止息的星火。


    挺自虐的啊，高桥凉介！这样挑战自己的底线与定力是吧？他在心里无声的嘲笑自己。


    然而，他无法预料，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自制，曾几何时因为眼前的人，已经变得脆弱不堪。


    「不会……」藤原拓海诚实的表达心中所想，「应该……这辈子很难想像……讨厌凉介哥是什么样子……」


    凉介的态度——他就算迷惘，也不讨厌。


    藤原拓海浅浅抿唇，那丰润的柔软微微擦过高桥凉介的指尖，让高桥凉介映着月光而有几分柔亮的黑眸，涌现更多温柔。


    再一次俯身低头，高桥凉介细细啄吻着藤原拓海脸上的每一吋，虔诚得仿佛膜拜着此生的信仰。


    贴在颊边轻触的脸庞，充斥鼻腔里的这个人的气息，唇上温存般的亲吻。没有侵略性的压迫，就像潮湿温暖的南风轻抚，却在在催逼着心跳更加失速与紊乱，几乎让人呼吸困难……


    抬起右手捂上高桥凉介的唇，藤原拓海再次垂下头喘息着。


    「拓海……？」


    「对不起……我需要……喘口气……」


    持续发胀的脑门


    让藤原拓海觉得自己快晕得站不住，而那种全身都快发烧的感觉，更是大大吓坏了他——


    那至今仅有过的一次冲击……那是夏树去东京前的临别之夜……那是……


    现在的自己很不正常——超级不正常！


    左手覆住捂在自己唇上的手，高桥凉介用力吻了下那只手的掌心，然后抓着那只手贴在自己的左胸口，垂首贴颊，在藤原拓海耳边低语：「我爱你。」


    肩头猛然一震，藤原拓海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却在看清楚高桥凉介的表情之前，再次被吻住。当他隐约感觉到抓在他肩上的手滑至他的腰间时，一个拥抱的力道让他的身体贴住了高桥凉介。


    这是一个深吻。高桥凉介的唇舌带着力道袭卷着藤原拓海，强势却又温柔。


    他知道也许太快了……


    但是当他望着那烧红的脸泛潮的眼，听着那轻轻喘息的呼吸声——


    那股想要看到拓海更多、听到拓海更多的冲动，那份对于拓海的渴望，一下子粉碎了他再三自我约束的冷静！


    双臂紧紧的将人箍在自己胸前，高桥凉介总算在自制力全面崩盘前抓住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主动退开被自己蹂躏得湿润红肿的唇瓣，下巴抵着藤原拓海的额头，抬高视线仰望暮秋的星空，静静调匀自己紊乱的呼吸频率。


    被牢牢地圈在一个人的怀抱里分享那个人的体温，这是自孩提之后就不曾再有的安心感受。藤原拓海下意识揪紧高桥凉介肩窝处的衣服而不自知，像个害怕失去温暖依靠的孩子而不自觉。


    亮着银彩的月光轻抚着连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片刻的寂静之后，低低扬起沉稳好听的声音。


    「如果我要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拓海，你愿意跟着我吗？」


    睁开原本阖上的眼，藤原拓海的额头退离了高桥凉介的下巴，茫然的目光，对着眼前这堵宽阔的胸膛，无语。


    谁来告诉他……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他，又听到了什么？

 第8章 替代(1/4)

    「启介？」


    左手拿着手机，高桥凉介继续在护士递来的病历记录上写下医嘱，「到家了？」


    「是啊，刚到。」电话彼端传来的声音充满朝气与活力，「大哥，晚上我要找藤原吃个饭，你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


    「你找他……有事？」停下书写的动作，高桥凉介抬起头看着前方，仿佛高桥启介正站在那里。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啦，就聚聚，毕竟都快三个月没见面了。顺便跟他聊聊车队的事啊，问问他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启介，我们先谈谈吧。」长长的吁了口气，高桥凉介重新振笔疾书，「七点，就我们两个。」


    听见弟弟没有意见的挂了电话，高桥凉介收起手机后继续忙碌于手边的工作，脑海里却再度浮现藤原拓海的脸。


    在那晚之后已经过了两天。


    他克制自己别急着去找拓海、别造成他的压力，要有耐心、要给他消化思考的时间。但是想见拓海的渴望让他静不下心，而拓海最后在他怀抱中的异常沉默也让他感到不安。


    于是这两天，他被告白后的忐忑拉扯得辗转难眠，这样的高桥凉介，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想嘲笑那蹩脚的无措，却又对那份单纯的想念感到于心不忍！


    叠好写完的一堆病历记录交给护士拿去给主治医师过目，高桥凉介起身对护理站的护士们微笑说句「辛苦了」就转身离开，完全无视那些带着憧憬爱慕并且黏腻的目光。


    不同于先前吃饭时的轻松愉快，干净的桌面上，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缓缓蒸腾着此刻静默却诡谲的氛围。


    「大哥，你戒烟了吗？」高桥启介突然开口。


    他是大而化之，但并非没有观察力。


    还在project d远征时期的某一次调校与练跑，他不经意地点起烟边听讲边思考行车路线，大哥马上停下讲解要他熄掉手上的烟，他抬头看见拓海蹙着眉心才明白是那家伙不喜欢烟味。


    当时，他隐约觉得有点异样，关于大哥。


    但是沉稳内敛又冷静自持的高桥凉介像个密封又不透明的保鲜盒，只要盒盖不打开，休想看到里面装了什么，就连一丝气味都闻不到。


    这么说来……


    手指把玩着一颗奶油球，高桥启介瞅着高桥凉介的目光，倏然深沉。


    自己当时感觉到的异样，现在发酵了？或者说，时至今日，大哥决定不藏了要出手？


    「一个月前戒了。」相濡以沫的亲兄弟，高桥凉介不会不知道弟弟这么问的用意，「在我去见拓海之前。」


    「这么说……」高桥启介笑了笑，撕开包膜将奶油倒进咖啡里，「如果我不死心的话，胜算也不高啰？」


    ——拓海？这样的称呼，是一种宣告？


    「启介，这话我只说一次，你要记住了。」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高桥凉介抬眸睇着坐在对面的弟弟。


    「你们两个对我来说，是不同性质的重要存在，我很珍惜，但方式绝对不一样。如果像我先前察觉的那样，其实你对拓海也抱有别的心思与想法，我没有资格阻止你去争取，只是话先说在前面——我不会让。无论你觉得这场竞争是否公平，我都会动用所有资源去打败你，不会手软，也一点都不会迟疑。」


    「即使我是你弟弟？」高桥启介挑起单眉，语带挑衅。


    「是的，没得商量。」高桥凉介勾起唇角，接受挑衅。


    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高桥启介放松肩膀缓缓靠上椅背，细细端详着眼前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孔。


    清亮而严肃的眸光，冷静中洋溢着自信的微笑，勾勒成此刻沉稳优雅的姿态……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做了决定就会计画周延、准备周全的去奋战去争取，毫不犹豫也势在必得——


    这是高桥凉介，他从


    小敬畏而信服的大哥。


    「我知道了。」高桥启介投降似的平举双手，笑了笑，「输在没有大哥的笃定与决心。」


    大哥没看错，他对拓海也抱着其他的心情。很难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从单纯视为必须击败以雪前耻的对手，后来扛着荣誉共同并肩作战的伙伴，到如今想伸手摸上那张脸的遐想……


    但是他扪心自问，没有大哥那样孤注一掷的执着与对抗全世界的准备。


    身为高桥家的长男，要坚守这样一份感情的话，的确是差不多要向世界宣战了！


    「只是——」高桥启介把手放下并收起笑容，「大哥，家里那一关恐怕不好过。」


    那两个老的，绝对会是终极大魔王！


    同性之间的感情虽然不是罪大恶极、也逐渐见容于多元社会，但这宽容的视野与标准，绝对不存在于高桥家族里，所以大哥想跟拓海在一起，要解决的问题肯定不少。


    不过，他相信那些问题对自家这位超乎凡人聪明优秀的大哥而言，都不算个屁。

 第16章 钥匙(1/6)

    刚打完下班卡走出公司门口，藤原拓海先是被等在路边的人给惊呆，随即是无法抑止的红晕爬上脸颊。


    「要去搭电车对吗？」


    靠坐在副驾驶座车头边，高桥凉介站直身体，反手打开车门，微笑：「走吧，我送你回家。」


    虽然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但是高桥凉介心里清楚，其实自己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从容自信。


    每一次，当他试着再向前迈步靠近、当他主动伸手拉住拓海的时候，等待对方给予回应的那片刻，对他而言都是宛如半世纪般的漫长，并且忐忑。


    一如现在。


    等着拓海向他走近，或者，目送他转身离开。


    「……谢谢。」略为迟疑的步伐，藤原拓海走向高桥凉介，坐进车子里。


    「我们顺道去买菜吧。」隐隐松了口气，又仿佛受到鼓舞，高桥凉介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不难察觉的飞扬。


    随着右侧方向灯闪烁，白色fC滑进车阵中。


    「欸？买菜？」藤原拓海转头看着身边的人，似乎一脸写着好心情的高桥凉介。


    「你不是要回家做饭吗？我们去买材料。」


    「凉介哥你……」


    「是不是不方便？还是……」趁着停红灯的空档，高桥凉介转头看着藤原拓海，「不欢迎？」


    「不是。」避开那双温度偏高的目光，藤原拓海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膝盖。


    「拓海。」高桥凉介轻唤。


    「是？」藤原拓海抬眸。


    四片唇瓣交叠。混杂一丝消毒水味的幽淡麝香、与飘着清新豆香的汗味交融，一个温暖而柔软的吻。


    轻轻的甜甜的吻在嘴上，更是重重的深深的烙在心底。


    「给你的。」高桥凉介的左手扣住藤原拓海的右掌心，视线重新回到前方路况。


    「这个……」钥匙？


    交叠的两只手，掌心的肤触在温热中夹着一抹金属的微凉，藤原拓海向右侧睇凝的目光充满疑问。


    「我那里的钥匙。」用力一握，原本贴合的两只手更加密不透风。


    高桥凉介分心瞅了藤原拓海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深，也更温柔：「冰箱里的披萨还有剩，你愿意再帮我做成明天的早餐吗？」


    耳根发热，藤原拓海再度收回视线。搁在自己大腿上、两人交握的手，让他久久移不开目光，盯着。


    将近两个小时之后，飘着饭菜香的豆腐店客厅。


    藤原文太面对电视机，眼角余光却紧跟着帮忙摆碗筷端饭锅，来回厨房与客厅的高桥凉介。


    「你是特地来接拓海外宿、顺便吃个饭的？」接过高桥凉介倒给他的啤酒，藤原文太神色淡淡的抬眼，「你想试探他的态度，还是我的？」


    眸光微敛，高桥凉介对于眼前这位大叔的通透犀利，不得不再次暗地里叹服——厉害！不愧是块老姜。


    「我向您保证，绝不会做任何违背他意愿的事。」高桥凉介的神情庄重，微勾的唇角却挂着一抹沉潜的狡黠。


    不强迫，光引诱。就靠自己这副占尽先天优势的外表，拐带涉世未深的内向少年！


    「这种话在我面前可以省了。」甩了眼前的人一记「少来这套」的白眼，藤原文太不以为然的放下酒杯，「别凭着自己长得好，就欺负他单纯。」


    藤原文太说话的声音很低，听在高桥凉介耳里，却变得很沉。


    高桥凉介拿起酒瓶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下——咳！果然，老姜的辣味不容小觑。


    「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单纯。」依旧是不扬不抑的微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不得不装傻的懵懂。


    「啧……」藤原文太仍旧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到底是保护还是利用啊？狐狸一只！


    端起再度被斟满啤酒的杯子就口，藤原文太的心情复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沉


    着洗链，还是先怨怼他对自家儿子的心怀不轨。


    晚饭过后。


    藤原文太叼着烟，双手叉腰的站在店门边，沉默的看着高桥凉介送藤原拓海上车。


    看似稀松平常的动作，隐约掩着一份体贴呵护之外的占有欲。


    坐进副驾驶座的藤原拓海按下电动车窗，上半身趴出车窗外对藤原文太说道：「明天早上，我会早点回来送货的。」


    「嗯。」藤原文太微微的扬了扬下巴示意，「自己注意安全。」


    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前，高桥凉介也回头向藤原文太打招呼：「明早我会送他回来，请不用担心。」


    「哼！」撇撇唇，藤原文太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我只担心你。」


    但笑不语，高桥凉介再次朝藤原文太挥手致意，一矮身坐进驾驶座。


    睇着白色fC很快没入夜色之中，一股雏鸟即将展翅离巢的感触，让藤原文太先是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长长的薄雾。


    其实挺快的……一晃眼都十来年，孩子终于还是长大了！

 第17章 钥匙(2/6)

    一个小时后的高崎市。


    把所有从超市采买来的东西提在手上，出了电梯之后，高桥凉介故意放慢脚步，让自己落在藤原拓海身后。


    走到门前，藤原拓海回头等着高桥凉介，并且伸手想接过他手上的提袋。


    「不是给你钥匙了吗？」缩了缩手表示不用，高桥凉介微笑，「你开门。」


    「欸？」愣了下，藤原拓海习惯性搔搔头，「不好意思，我把钥匙留在家里，没带。」


    「是吗？没关系。」稍微侧过身体，高桥凉介露出西装外套的左边口袋对着藤原拓海，「我的在口袋里。」


    「……哦。」


    将手伸进高桥凉介的口袋中，掏出钥匙后立刻转身准备开门，短短不过五秒的过程，却让藤原拓海的耳根一阵发热。


    「拓海。」往前倾身，高桥凉介贴近藤原拓海的耳边，「你在紧张吗？」


    看见背对着自己的肩头微微一颤，高桥凉介忍不住扬起唇角，笑容里飘出一丝逗弄的味道。


    喀！门锁开启的声音适时响起，变相拯救了藤原拓海那只被某人的呼气烫到烧红的耳朵。他推开门，赶紧闪身让两手提满东西的高桥凉介先进去，然后在屋内亮灯的同时，关好大门并上锁。


    一转身，藤原拓海就被压靠在门板上。


    「凉……」


    「嘘……」


    拓海的单纯，不难引诱也容易撩拨，然而这却意味着，他的自制力面临空前严苛的考验。因为自己对他，除了那份深切的情感，更怀抱着浓烈的欲望……


    一不小心克制，轻易的，就能演变为燎原大火！


    「唔……嗯……」快要缺氧的晕眩夹杂着让膝盖发软的电流，藤原拓海抬手攀住高桥凉介的肩头，间歇性呼出的气息，高温炙热。


    .....


    「呃……凉、凉介哥……」蓦地为胶着的四片唇瓣拉开了一点距离，藤原拓海呼吸急促，「东西——肉没冰，会坏的！」


    高桥凉介：「……」


    就像从云端被突然拽回地面，片刻怔愣之后，尚未平复紊乱气息的高桥凉介，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一口气没顺过来还咳了两声。


    「凉介哥？」望着甚至笑到弯腰岔气的高桥凉介，藤原拓海有些不知所措。


    他有说错话、或者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没有吧？


    「没什么……」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搭在藤原拓海的肩上，高桥凉介缓缓站直身体。


    竟然能在这种时候、因为这种理由而踩刹车？这样的拓海，他还真是服了。


    似乎是笑够了，高桥凉介双手捧住藤原拓海的头，用力啄了啄他红肿的唇瓣，转身提起地板上的两个大提袋，牵着他走向厨房。


    偷瞄了眼两人的下半身，藤原拓海倏地殷勤的几乎快用抢的接过高桥凉介手中的提袋。「我来整理就好。已经九点半了，凉介哥要不要先去洗澡？」


    如果真让他们各自撑着一顶小帐棚在厨房一起整理伙食与日用品……光想像那个画面，就让他羞愤得想就地挖洞将自己掩埋！


    「好……」高桥凉介若有所思的瞅着眼前脸颊赤红的人，「那就麻烦你。」


    「不、不麻烦，东西又不多。」藤原拓海笑得有些窘迫与催促，「凉介哥快去洗澡吧！」


    貌似抬脚要往房间的方向走去，高桥凉介却突然回身凑近藤原拓海的耳边，语气暧昧：「看来我们的精神都还不差，今晚或许……不只洗一次澡。」


    说完，高桥凉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了一下藤原拓海圆润的耳垂后离开。


    惹得内向的少年，先是没听懂话意而呆愣了片刻，随后又因为想通了弦外之音而当机在原地，一张脸宛如熟透的红番茄。


    当高桥凉介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房间时，藤原拓海在中岛料理台上的忙碌正好告一段落。


    「现在做菜吗？


    」


    闻声抬头，身穿浴袍的高桥凉介站在料理台的对面，藤原拓海看得两眼发直。


    刚洗完澡的水气尚未蒸发殆尽，沿着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颈线滑过锁骨没入前襟。挂在肩上的毛巾，随着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因为潮湿而显得更加黝黑的发丝，似乎漫不经心的随意，却弥漫出一股慵懒的性感。


    「拓海？」停下擦头发的动作，高桥凉介勾唇一笑。


    「呃……」仿佛大梦初醒，藤原拓海眨眨眼皮润泽一下刚刚忘记转动的眼球，「什么？」


    「在想什么？还是……」双手撑在料理台上，高桥凉介前倾上半身，嘴唇几乎贴在藤原拓海的耳廓上，「在看什么？」


    不擅长掩饰与说谎，耳根烧红只是一眨眼的瞬间。

 第46章 是时候,说再见。(4/6-中)

    他记得……他一直追逐着白色fC……不分晴雨……无畏风雪……即使他从来追不上……


    是吗……原来是游戏……游戏结束了……


    藤原拓海……也终于输了啊……


    那么……可以结束这场追逐了吧……


    终于可以……不用再因为追不上……而这么痛苦的……继续追着了……


    藤原拓海在清晨时分苏醒。这一天，原本是高桥凉介预定飞美国的日子，原本。


    因为藤原文太还没到医院，所以是的，如高桥凉介所愿，藤原拓海睁开眼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


    当浑沌迷离的大脑逐渐恢复意识开始运转，视线在逐步对焦的情况下慢慢看清楚眼前的人，藤原拓海用力闭起眼睛，关掉透过视觉传递到脑海的脸孔投影——他不想看。


    因为心底瞬间涌上的尖锐刺痛太过冰冷，像那场仿佛永无止尽的冬雪。


    「拓海？拓海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紧张的俯身靠在床边，高桥凉介伸手探探额温摸摸脸颊，「如果你听得见，睁开眼看看我，拓海？」


    躺在病床上的人没有再如从前那般依顺的听话照做。


    蹙起眉心，藤原拓海将脸侧向另一边，稍微远离某人气息的另一边。


    如果可以，他还想拨开那只在他脸上东摸西摸的手，只可惜他现在连开口说「别碰我」的力气都没有。


    「通知主治医师立刻安排检查，报告出来马上给我。」


    对着一旁待命的住院总医师下达指示，高桥凉介的手指滑上藤原拓海的前额，温柔的梳理着他的浏海，「没事的，不用担心。」


    拓海的小动作他看在眼底，心里不是不酸，只是涌出了更多的疼——心疼着因为自己的骄傲愚蠢，而委屈难过的拓海。


    「是的。」住院总医师理所当然的领命照办，丝毫不觉得被刚通过医师资格国考、依资历按位阶来看其实低于自己的高桥凉介这样指挥着，有任何不妥与奇怪的地方。


    谁叫，他是高桥家少东，高桥医院未来的院长。


    「拓海，你现在感觉如何？」


    放下手中的病历纪录与检查报告，高桥凉介转身拿起放在推车上的医疗手套戴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已经抬高的床头让藤原拓海更舒服的半坐卧，他摇了下头当作回应，始终垂着视线。感觉属于高桥凉介的气息近在右边咫尺，他的身体向左后方挪了挪，躲避的幅度微小，但明显。


    「你的伤口必须换药了。」


    看懂他的举止，高桥凉介没有再倾身靠近，叹了口气轻声说，「可能还会有点痛，要忍耐一下……」


    边说，边伸手要去托住他的脸。


    向左侧撇过脸，藤原拓海的下巴避开了高桥凉介的手。


    顿了一下，高桥凉介收回扑空的手，转身面对站在医疗推车旁的小护士。


    「麻烦妳帮忙换药，动作请尽可能放轻，万事拜托。」


    「啊……不、不麻烦，应该的。」本来就是自己的工作，硬是被高桥医师抢着做，现在又被以这么客气的口吻请托，小护士紧张的泛红一张年轻秀丽的脸，只可惜没人有心思欣赏。


    「麻烦了。」


    边与护士交换位置边脱下手套，高桥凉介退离床边却没有走出病房，而是坐在靠近门口方向、斜对病床的单人沙发上，静静看着。


    他知道也许他出去等会比较好。


    至少护士不会紧张，又或者拓海就不会再一直侧着脸垂着头。但是……他舍不得，舍不得让拓海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过去的四十八小时对他而言，已经比四十八年还漫长，他担心着尚未清醒的拓海，担心着他醒来的时候自己不在，所以他不敢阖眼，现在更舍不得走开。


    他曾经设想过拓海苏醒后见到他会说些什么。


    可能委屈的控诉自己的无辜、


    可能愤怒的指责他的愚蠢……但他现在明白，那些都远远不及沉默的无视，还来得叫人难受！


    「头还晕不晕？」面无表情的藤原文太走近病床。


    「老爸……」原本半躺在抬高床头的病床上，藤原拓海一见来人就立刻坐直身体，「不会。」


    啪！一声迅速俐落的清脆响亮，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有鉴于前天已经耳闻这位大叔在急诊室挥拳的功夫、打的是自家少东，一窝人冲上前拦阻却被高桥凉介喝退，如今目睹大叔动手、打得还是自己儿子，在场的医护人员除了惊呼，一时间倒也没人敢有什么动作。


    「拓海——」


    「别过来！」


    藤原拓海的视线，随着被打偏的脸落在右侧地板上。没有抬眼，但是他出声阻止原本要冲向他的高桥凉介。


    缓缓侧正被打肿的左脸，藤原拓海面对站在眼前的父亲，眼眶泛红。


    「如果你想死在山上，也给我选在秋名！」


    「对不起！爸！」


    再开口，透明的热流无声滑过脸颊，藤原拓海垂下脑袋。


    「你傻啊……」


    抬手覆上藤原拓海头顶，藤原文太另一只手叉着腰，垮下肩膀重叹，「唉！人没事了就好。」


    以眼神示意了其他人，高桥凉介率先悄然的退出病房。握得死紧的拳头，是他极力压抑的心疼与不舍。


    藤原文太扇出的那一耳光，在拓海的脸颊上留下的指印，宛如热铁烙上他的心——


    炙热的疼痛，比起当初挥给他的那一拳，还要叫他剧痛难忍！


    「呐，既然左手需要一段时间复原，那送货的事得我一个人忙了。先待在这里的医院有人照应，我有空就来看你。」


    承着高桥凉介充满恳求与感激的目光，藤原文太缓缓开口说道，心里却是默默叹了长气。

 第54章 后来,你跟我。(1/5-上)

    「……与其寻求车队合作，不如自己出资……凉介，这就是你的策略？」


    抬眸瞥了面前正与自己视讯的高野史浩一眼，高桥凉介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合约样本，浅笑不语。


    「也不是不能理解啦……但是，为什么选丰田呢？不仅不是条件最优渥、规模最大的车队，而且今年刚刚重返wrC大赛，总体战绩可能不太好。」


    「我知道。」


    「那你还……」


    「不管驾驶那一个车队的车，他都不会有问题。不过我想，他对丰田会最有兴趣。」


    「……因为86的关系？」


    「嗯。等一下就把协商条件e-mail给你，请转给经纪公司，千万小心别暴露身分，包括对启介。」


    「这我知道。但是凉介……丰田的体质，恐怕不是那么足够提供争冠所需要的资源吧？」


    「我相信拓海，他不会有问题的。」高桥凉介再度抬眸看了电脑萤幕一眼，「你想想，包括我的fC，当时跑输他的每辆车，哪一辆没有比86性能更好、马力更大？」


    「也的确是，再加上经由你调教出来的。」


    「基本上，那是他原先的根基打得很扎实。而他，进步速度惊人。」


    收拢手中的纸页放在桌面，高桥凉介的右手开始移动着滑鼠，关闭另一个电脑萤幕上那一张张的图表，「近期之内，会有新技术与专业技师加入车队，虽然还是场场硬仗，不过拓海会一一克服的。」


    「除了经纪公司，竟然连车队都插旗护航？！」高野史浩显得咋舌。


    「别太看得起我，顶多只是其中一名出资的股东而已。」高桥凉介依旧浅浅勾着嘴角。


    「哼哼……连车手合约都能左右一二，怎么说也是个份量不轻的股东吧！」


    他是谁？高桥凉介啊！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充满计画性并且为达目的誓死不休，怎么可能扔了笔钱就默默当个闷不吭声的小股东呢？


    「我没那么有本事。」高桥凉介说话的声调，始终清淡得没有丝毫情绪色彩。


    「你还真是客气了。」高野史浩语带调侃，「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宠他？」


    「远远——」隐约，似有一声叹息，「不够吧。」


    「……」仿佛领略了什么，高野史浩低声说道：「我想总有一天，他能谅解你的。」


    「但愿……」高桥凉介的叹息，又更深了，「如你所想。」


    时间的潮汐安静也无情地往前推移，不会因为谁的得意而加快脚步，也不曾因为谁的伤心就减慢流速。


    于是在岁月的漂流河里，各自精采，也各自孤寂。


    2017年：


    正式与丰田汽车所属车队签约的藤原拓海，自五月份起展开为期十个月的培训计画，并且频繁参加包含super gt在内的各种职业车赛，甚至多次赢得卫冕。


    同年，曾在90年代时期，于wrC世界越野拉力赛（fiA world rally Championship）中荣获1993、1994、1999年度冠军车厂殊荣的丰田汽车，相隔十八年后再度正式重返战场。


    2018年：


    藤原拓海的十个月培训计画在三月份结束，车队于同年四月为他争取到与wrC世界大赛同时期举办的jwrC（世界青年拉力锦标赛）的参赛机会。


    原本预计给年轻车手一年的时间熟练临场反应并且适应赛事张力，不料自首场参赛以至赛季结束的六场分站赛中，藤原拓海全数拿下分站冠军，他的完赛时间同时改写各条赛道的最佳成绩，成为首位在jwrC大赛中同时称霸并且刷新赛道纪录的车手，技惊四座。


    2019年：


    藤原拓海以丰田第二号代表车手正式参加wrC世界锦标赛。


    二月份的瑞典站拉力赛中，他以2小时45分21.2秒的成


    绩拿下冠军，不仅为自己夺得wrC世界大赛首座分站冠军奖杯，同时平了2008年由jari-matti Latvala所缔造的wrC分站赛有史以来最年轻车手夺冠的纪录（二十二岁）。


    该年度十一场分站赛事，藤原拓海总共完赛八场，拿下四个分站冠军、两个第二名及两个第三名，创下首位首次参加赛季「只要完赛都站上颁奖台」的惊人纪录，以年度总积分193分（含加分赛段）在该年度参赛的二十八名车手中排名第三，严重威胁到许多资深前辈，被誉为wrC世界锦标赛近十年来最令人惊艳的后起之秀，成绩耀眼得足以震撼整个职业车坛。


    2020年：


    年仅二十三岁的藤原拓海晋升丰田车队首席代表车手，个人心理素质与临赛反应更加稳定，车队的车辆开发调校技术也完备成熟，不但藤原拓海个人的职赛生涯开始迈向巅峰，同时也是丰田汽车继1999年获得赛季车厂冠军之后，阔别二十年再度重返荣耀。


    除了全部完赛十三场并且都取得积分，藤原拓海在当年度总共拿下五座分站冠军，以总积分247分（含加分赛段）些微的2分差距击败上届冠军，荣登该年度车手总冠军。不但是第一位在wrC世界大赛中，夺得年度总冠军的亚洲车手，更刷新由英国籍车手Colin steele mcrae于1995年所缔造的二十七岁夺得总冠军的纪录，成为wrC世界锦标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年度总冠军。


    2021年：


    藤原拓海参加wrC世界大赛的第三个赛季，持续在wrC世界锦标赛中大放异彩。


    他以超过八成一的夺冠率、领先亚军达44分的总积分283分（含加分赛段）蝉联车手年度总冠军，并以二十四岁的年龄，创下wrC世界锦标赛有史以来，蝉联总冠军的车手中，年纪最轻的纪录。


    2022年~2023年：


    藤原拓海参加wrC世界大赛的第四个至第五个赛季，以势如破竹的姿态强势横扫各场赛事。不但总共拿下十八个分站冠军，更缔造连续两年度、总计二十四场分站赛全数站上颁奖台的耀眼纪录。


    直至2023年赛季结束，藤原拓海第三度蝉联车手总冠军，不但挤身wrC世界大赛中连续四冠王之列，并且成为锦标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连续四冠王。同年度，丰田汽车拿下重返wrC世界大赛后的第三座车厂冠军。


    此后，挟着锐不可挡的气势，藤原拓海与丰田汽车合作无间，开启了称霸wrC世界锦标赛的传奇之旅。

 第55章 后来,你跟我。(1/5-中)

    2024年春季。美国东岸，波士顿。


    背部靠着沙发，双肘倚着两侧扶手，十指微微交扣轻放在交叠的腿上。


    眼前的男子看似一派闲散随意的模样，但浑身发散着一股凛然的王者气场，深若古潭的黑眸明明沉静得不兴半点波光，却在淡扫而来的一瞬间，锐利如刀。


    高桥凉介静静瞅着松坂庆子，过了好半晌仍然一声不吭。


    抵受不住周身的低气压以及那股隐隐刺骨的寒意，松坂庆子起身想走到窗边透口气，却又在高桥凉介那默然的目光中动弹不得，只好坐回沙发，僵硬的端起茶几上的白开水抿了一口。


    原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终究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抗寒力——而到底，有谁能在这冷如冰寒似雪利如刃的视线下，还平稳呼吸安然存活的？


    「我想请教妳……」高桥凉介终于打破沉默，低平的声线清楚透着冷凉，「有什么充分理由，让妳不事先与我沟通协商就如此率性而为？」


    「我……」松坂庆子抖着胆子却仍稳稳地开口，「我怀孕了。」


    「我不记得在我们的协议里，有提到孩子。」原本含霜带雪的嗓音，直接冻结成冰刃，划过耳膜的瞬间，彻底冷透人心，「我想我有立场，要求一个足够合情合理的说明。」


    「继承人的诞生，可以让你在董事会里的地位更加稳固。」手心捏着薄汗，松坂庆子宛如临深渊履薄冰那般的震颤不安，「这将会是一个互利的局面。」


    「以我目前掌握百分之八十左右的董事席次来看，我的地位不会轻易被动摇。」


    缓缓抬眸，高桥凉介的墨瞳犹如深夜里正在降雪的一泓潭水，画面寂静无声，寒意却刺得人浑身骨头发疼、冷得让人哆嗦不止，「不需要现在添个孩子，增加我手上要处理的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不接受松坂庆子硬拉着自己唱双簧的意图，更别把她想要的顺便按在他身上。


    「拜托你，凉介！」听明白高桥凉介的拒绝，松坂庆子再也端不住身段，「算我求你！」


    她不是没想过掐着他的软肋跟他谈谈条件交换，然而在她无意间得知了他的全盘计划之后，她完全放弃了任何可能与他产生对立的动作——

 第67章 是时候,再见。(1/5-下)

    日本神奈川县。北条综合医院特等病房。


    睁开眼睛的时候，藤原拓海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蒙蒙，耳边隐约出现断断续续像回音般的声响，似乎有人正摸着他的脸在叫他……


    他记得还在比赛，天空正飘着雪，但现在对他说话的声音不是搭档的领航员……是谁呢？


    将近一分钟，中断的神经连结像突然被接通，烧灼般的疼痛猛烈的袭卷四肢百骸，藤原拓海用力皱紧眉心阖上眼皮，再睁开时，眼前登时一片清明。


    他茫然地看着探在他面前的小柏海，然后眼眶涌出了泪水。


    「欸？别哭别哭……很痛是不是？」


    「……」藤于拓海没有答腔，只是任由断线的水珠不停的滑落眼角浸湿枕头。


    他梦到凉介了！


    梦到凉介轻轻吻着他、紧紧握着他的手，梦到凉介对他说「做得好」，梦到凉介说他「不会走」……


    他以为，会在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像许多年前一样！


    「没事的没事的……」温柔的擦拭藤原拓海的泪痕，小柏海在那饱满的额头落了绵密的吻，「别怕。」


    「……」只是梦吗？


    藤原拓海缓缓地闭上眼睛，拒绝让心底泛酸的失落，再度化成软弱的泪水，恣意漫流——


    都只是梦啊！


    伫立在病房外的廊道上，高桥凉介透过窗帘的间隙静静地看着，然后默默的转身。


    「大……」


    嘘！竖起一根手指立在高桥启介眼前，高桥凉介回头以眼神示意要高桥启介别出声。


    又瞥了病房房门一眼，高桥凉介继续迈着步伐，离开。


    曾经，他把自己的自尊看得比对拓海的信任还重，他为这愚蠢的骄傲深深懊悔，并且付出了天涯两隔的惨痛代价。


    如今，他不仅抱持破釜沉舟的觉悟要完成计画，更是毫无底限的咬牙承担所有的一切……


    无论他的心如何被扭拧得支离破碎——只要他能重新要回拓海！


    「大哥！」走出病房区的回廊，高桥启介伸手拉住走在前方的高桥凉介，「你不是说过，即使用抢的，也会把藤原带回身边吗？」


    现在是怎样？已经承认败阵还不战而降？


    「醉话你也当真？」虽然停下脚步，高桥凉介依然背对着高桥启介。


    「大哥你——」


    「但是……」高桥凉介缓缓回过头，「我说过，不打算把他让给任何人。」


    依旧淡然，而坚决。


    ——即使胜率降得再低，只要不为零，他都绝对不认输，不放弃！


    「那——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跟藤原见个面说两句吗？」


    「他现在……」


    想起那次在秋名山上的情况、以及刚才病房内的氛围，高桥凉介勾了一抹微苦的浅笑，「不见得想看到我。」


    「大哥——」


    「况且，美国那边还有一些急事等着我回去处理。」


    转过身，高桥凉介盯着高桥启介，一脸正色。「别让家里知道我回来过，这样才能确实保护拓海。」


    「知道了……」高桥启介叹了口气，「也别对藤原多嘴，对吧？」


    「你懂就好。」


    等着随后一起来到电梯口的北条凛，高桥凉介一进电梯后立刻恭敬的弯了腰。「谢谢你，学长。后续就万事拜托了。」


    「别这样，凉介！几乎所有事情都是你处理的，我只是借你挂个名。」


    伸手扶正高桥凉介的肩，北条凛关心问道：「你的脸色不太好，从出事到现在你一直没有休息对吧……你有躺在床上好好睡过觉吗？」


    「我没事。」低头瞥了眼腕表，高桥凉介浅浅扬起一抹笑，「差不多该走了，飞机上有的是时间让我睡。」


    「医疗数据与病历纪录，我已经指示主治医师每天都要汇整好传送给你。」北条凛拍拍高桥凉介的肩，「一


    定替你好好照顾他，放心吧！」


    「真的很感谢你，学长。」高桥凉介伸出右手，「麻烦你了！」


    「真要说感谢……」北条凛立刻握住，「我始终没有好好谢过你，在箱根救了我一命！」


    「什么？箱根？」眼球左右横移，高桥启介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发生过什么事啊？」


    「已经没事。」


    伸手按上高桥启介的肩膀，高桥凉介的微笑里扬着一抹轻浅却清晰的赞赏，「上海站的表现还不错。以一个初登f1战场的菜鸟来说，你做出来的单圈时间，值得嘉奖。」


    「大哥有看？！」在这个会让人急得六神无主、又忙得简直兵荒马乱的时间点？


    瞠大眼看着高桥凉介，高桥启介显得相当诧异。


    大哥要他直接回日本不必去瑞典，所以比赛一结束他就立刻改机票。没想到不仅拓海已经被接回来安顿好，他大哥竟然还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看完他的比赛！


    「嗯。入弯角度过大，这个部分的修正，要从刹车的细腻度再下功夫。」


    「知道了。」高桥启介搔搔头，「要讲刹车技术，藤原那家伙才真的是厉害到家！」


    「你有你的强项。」


    瞥了眼等在大门外的高级房车，高桥凉介向北条凛颔首致意后，转身又拍拍自家兄弟的肩。「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看着你们，加油吧。」


    望着那道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的背影，北条凛由衷感到叹服：「从波士顿到斯德哥尔摩，再从斯德哥尔摩到神奈川，并且用医疗专机把人送回来——能在72小时之内办到的，大概也只有他！」


    「这就是我大哥！」仍然是充满敬畏崇拜的声调。只是这一回，高桥启介凝眸远望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心疼。


    「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只是没想到他的决断力与行动力，竟然这么惊人。」


    「被彻底激发了吧！」


    高桥启介转头看向身后的病房大楼，「或许，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大哥他打从心底有想要的东西……」


    而且是非要不可！


    几乎同时。


    当医护人员推着医疗车走进病房，藤原拓海的神情明显瑟缩了一下，身体宛如拥有自己的记忆，开始阵阵发抖。


    藤原文太一声不吭，只是伸了一只手紧紧握住藤原拓海的右手。


    掌心传递而来的温度，那暖意令藤原拓海突然鼻骨发酸——仿佛不久之前，也曾有这么一股无声的温暖支持着他、给他安慰。


    默然，却无比坚定！


    再度因为止痛针的催眠而沉睡，藤原拓海的病床两侧，此刻分别端坐着藤原文太与小柏海。


    「你特地跑这一趟来看他？」双臂环抱，藤原文太定定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听说你原本在英国参加比赛？」


    「是的，伯父怎么会知道？」


    「前天的即时新闻有提到，还有你到过那边医院的画面。」


    「拓海……之前有提过我跟他的事吗？」


    「没有。我也不认为有必要过问。」


    「是吗……」小柏海扬起一抹涩涩的笑容，「拓海真是幸运，有您这样开明的父亲。」


    「既然回日本了，不回家看看你爸？」


    「他说过……不想看见我。」


    「那是他嘴硬而已。不然，就不会打电话来发牢骚了。」


    「他打给您？！」


    垂下视线，小柏海盯着眼前藤原拓海那缠着绷带的左手臂，「抱歉，给您添麻烦！」


    「麻烦倒是没有，不过就是接个电话。」


    瞅着眼前的年轻人，藤原文太低沉温和的嗓音里，隐约拌着一缕叹息，「你也不想看看他吗？」


    「我是不想跟他吵架！」别开视线，小柏海望向窗外，「他毕竟也上了年纪……」


    「对啊，就快是老头子了，儿子还就这么一


    个。」


    藤原文太伸手拉拢藤原拓海身上的薄毯，「要接受这种事情，也真的没那么容易。」


    「那伯父您呢？」转回视线，小柏海无限深意的看着藤原文太。


    「我？」


    向后贴上椅背，藤原文太重新环抱双臂，睇着病床上因为药效而昏睡的儿子，「我嘛，不也就拓海这么个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