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照河》 第 4 章 生日 涡之国消失了是真的,然而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涡之国消失这件事并没有让我们这心大的一家子产生多大的感慨欲望这事也是真的——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没错。 义人和织子不过是在新地图钉上之后最初的几天时间里略显沉默,面部表情与往日相较稍微显出几分寡淡,却又在这几日过去之后神色如常。就连我自己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涛骇浪之后,心绪也在短短的时间里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诡异地归于平淡——就好像那灭亡的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随随便便的一个类似于蚂蚁巢兔子窝什么的……那种无关紧要的存在。就好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中,在极短的时间内它甚至搅碎了整个水面的光影,然而接下来就是水波一层层地推拦抵消,于是湖面又迅速归于持久的沉寂,除了湖中又多出了一颗谁也辨认不出的石子之外,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 我被自己的平静和幻想吓了一跳。 我是真的觉得……涡之国和水之国的距离特别近。 首先从地理位置的角度来讲,涡之国身为一个半岛国家,在隔绝水之国和大陆的同时也必然会成为交通的枢纽地带——总觉得被称为缓冲带也未尝不可。而拥有着这样地位的涡之国被灭国,无论罪魁祸首是哪一个国家,似乎都是在减少水之国与大陆之间的缓冲带——刻意占领缓冲地带的做法在我看来已经与挑衅别无二致,这样一来无论是什么情况,水之国国主都断断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唇亡尚且齿寒,更何况是与水之国门户相差无几的涡之国?可惜就可惜在我们消息极其闭塞,连水之国最基础的动向都不知道。 所以……水之国究竟有没有参战? 这个问题我并没有去问义人——我清楚地知道我无法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在过去的日子里,义人对我和东明提出的问题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有问必答,却对有关与水之国的部分讳莫如深。同时为他所忌讳的还有他过去的忍者生涯,无论我和东明怎么撒娇打滚,他都像是被胶布封住了嘴巴,总是一边摆手一边无奈地笑,导致我和东明至今也不知道他是否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英雄事迹。 涡之国……涡之国有自己的忍村吗? 当然有,涡之国曾经拥有由一整个忍族——漩涡一族组成的忍村涡潮村。只不过人家漩涡一族在后来的某一天脑子突然开窍,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三下两下就把大名捶个半死,自己则借着大名的所谓手谕走马上位。从此涡之国国主之位易主至漩涡一族,直接翻身忍者把歌唱,而大部分其他忍族的忍者也一个个认清现实,纷纷退出涡之国——开玩笑,漩涡一族的族人一个个体魄好得要命,一拳简直能开山,命还长得不得了,再附加上神鬼莫测的封印术,单单只这一个家族就能够把防守做到极致,而今又掌了权,但凡是有点智商的都不会产生招惹他们的想法。 虽说安稳日子过久了,筋骨就会软,但是想要攻下这样一个忍族,就绝对要做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理准备,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然而被灭绝的正是这样一个忍族……动机又是什么呢?难不成是封印术? 所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连漩涡一族都被看做是“匹夫”,那杀死匹夫的又该被看做是什么? ——那绝对不会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拿出来的力量,至少应该不是一个国家单独就能…… 水之国在这里面又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战争已经搞掉了涡之国,若是不参战则太过软弱,实在是匪夷所思;而若是参战了又怎会允许他国在自家门口做出这种缺德事,除非……除非…… 去t 我直直撞进织子怀中,甚至有些失礼地把她撞得急急后退几步,我一时惊讶却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得用力环抱住她的腰然后转到她的身后去,用身体给她把后退的趋势略微一档——好在织子就这么站稳了。 与此同时,我看到东明出现在门口,在看到屋子里的织子之后他的表情就变得难以形容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个对视开始,我们开启了在旁人看来根本无法理解的视线交流: 东明:照河,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呵呵,我还可以接着给你表演个七十二变,就看你信不信了。 当然,眼神操作并不能完整地表述“七十二变”这种东西的含义(我总不能连续眨眼七十二下,这样他会认为我眼睛抽筋了),所以我干脆地使用一个白眼结束了这次眼神交流,然后在他茫然地看着我的时候一脑袋埋进织子的怀里。 织子意料之中地被激发了慈母之心,她轻轻地笑——结果就是东明的反击计划就这么搁浅了。家庭地位的金字塔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明眼人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剩下的决胜部分看的就是主观因素——很明显,拥有高配脑的我在这方面胜之不武,这是一个属于我的完胜。 我在织子看不见的地方对东明做了个鬼脸,而他则自以为很隐蔽地冲着我挤眉弄眼。我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毕竟他这幅表情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傻,而且也实在是搞笑极了。 吃过早饭之后就要在院子外面最老的那棵银杏树的树干上画身高——似乎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人,在养育有儿女之后都喜欢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来记录他们生长的痕迹,等到日后就可以看着那一道道的记号去回忆那些五味杂陈的往昔。 这棵银杏生得盘虬挺拔且足够粗壮,现在应着季节的变化而生出尚且显得稀疏的暖绿色色块——若是再晚一些,把时间轴定在秋季,那它的树冠就仿佛凝出了一片金色橘色的云霞,搭配以呈现丁达尔效应的阳光与叶片稀疏处的一抹晴空蓝,就美得让人恨不能屏住呼吸与拂面的凉风一同融入这奇迹般的画卷。这完美融合了静谧与壮丽的美直指心脏,就仿佛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叫人郁结于心的破烂事,一些不过是庸人自扰。 在凹凸不平的树皮上,有细细软软的青苔从潮湿的缝隙里爬出,它们小心翼翼地生长,努力去拥有更大的生存空间而不触碰阳光。整齐分布的单叶们细小如上好的绒毯,使这过于苍老的树干远看像笼了一层薄薄的绿纱,平白柔化出了几分暖与柔软——在我看来还有几分微妙的浪漫。 在这样的树干上,有两列整齐排布的白杠子,而从上次的那一条来看,东明大概是足足有两个我那么高。他笑嘻嘻地看着我,眉眼间有些得意,眼神的大体意思是“加油啊我亲爱的弟弟,将来长得和我一样高”。 第 5 章 忍术 我们一起拎着水桶去河边打水浇树——注意,这个“我们”里面只包含了我和东明兄弟俩。义人和织子虽然一路陪同,却也仅仅只是陪同而已。他们甚至会在半路上刻意拉开与我们的距离,只为了手挽着手去说些悄悄话儿,亦或是跑到银杏树林子里互相拥抱一会儿——用这两个人自己的话来讲,这就叫做“我们在用特殊的方式保护你们的安全”。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暗中观察? 我有些郁闷地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提的小水桶——刚刚它才和东明右手提的桶碰撞了一下,震动使里面本就不多的水又洒出来几滴,这让里面的水看起来更少了——直接说你们想继续谈恋爱不就行了吗,你们这样就搞得我和我哥很尴尬…… “照河,水重不重?”东明下意识地看了我的桶一眼,“需要我帮你提着吗?” “……不,不用,一点水而已。”我提了提嘴角。 我看着东明纯然的微笑,忍不住陷入了又一轮沉思:也许觉得尴尬的只有我一个也说不定?毕竟感到尴尬的前提一是要一直看着他们,二是要懂得爱情(?),而东明大概连第一条都没有达成——他全程一直都在看着我,就好像我手上的小水桶重达十吨,重得能把我拽进土里。 院子并不小,出于装饰的目的里面各种植被栽种良多。从簇簇青草到低矮灌木再到落叶乔木,从山上或取来或落入的白果在湿润肥沃的泥土中汲取营养生根发芽,又在岁月的磋磨中变得盘虬苍老——当然,银杏这树种说盘虬也盘虬不到哪里去,倒是在挺拔这一点上深得我心。 我们要浇的树就在院子的东南角,那是整个院子里光照条件最好的位置。那两棵树并不是被圈进院子的古树,而是两棵不怎么起眼的银杏小树苗。它们正如许多故事里讲述的那样,由主角的父亲在主角出生的那一年亲手栽下,而在那一天之后的岁月里,相同的时间在树和人的身上流淌过去,无论是对于父母还是对于主角本人,这棵同龄的树总是能引起他们极大的感慨。 ——这可是主角专享级别的待遇!想不到我们【哔——】汉三兄弟有朝一日也能享受到这主角的待遇! 我和东明各自走上前去辨认属于自己的树——原因是银杏这种树的生长实在是过于缓慢而富有特色,在栽种的最初几年里它甚至不能被看出稍微明显一点的高度变化,结果什么的更是至少要等上二十年。不得不说,这种特性无疑让我对它们的喜欢又增加了几分……总觉得我的树有机会比东明的长得更高。 为了方便辨认,我们的父母极有先见之明地为我们准备了标志物——就是被放置在树脚下的一块黑而扁长的石头。 那是义人在我们出生的当天从河底精挑细选地捞出来,又用铁钎……好吧,是千本,又用千本一笔一画地刻上“东明”和“照河”这样两个名字,然后把它埋入浅坑,仅把划刻了名字的那一面露出土面——我和东明曾因好奇它们的背面而将它们从土中挖出观摩,结果也只是在背面发现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同心花纹而已。 看不懂就是没有意义,于是我们又老老实实地把它们给埋回去了。 我在树根附近转着圈浇水。据说织子曾经的主意是想要把这两棵树苗栽种在东面的水塘边,原因有二,一是离水塘比较近,对比现在去河边取水的方法可谓是方便了不止一点,二是因为等到秋季到来,邻水的金色树叶搭配平静水面上明亮的倒影——是极富意趣的风景。 “族中曾有过类似的卷轴……所以我当时几乎要被你说得动心了。”我听见义人小声对织子说,便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织子摇了摇头,无奈道:“是啊,我们当时几乎就要这么决定了——如果你没有在最后关头突然告诉我说,‘其实银杏并不亲水’的话。” 义人尴尬地挠了挠脸,白皙的面庞上竟还显出几分叫我惊讶的粉红——我本以为脸皮厚沉如他的老油条已经不会再脸红了来着——只见他弯腰附至织子的耳畔,嘴唇开合之间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竟眨眼间就让织子脸上的无奈之色去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连遮掩都不需要的轻松笑容。 “照河,我觉得你浇的水不太够。” 东明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把我给吓了一跳。我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下去,发现手中水桶里的水果真已经被我倒了个干净……然而我那棵树下的土壤仍有一小半是干燥的。 ……我想了想回来路上那些从我桶中晃出去的水,表情有点控制不住地微妙。 ……怪不得越来越轻。 不过我记得我的桶和东明的应该也没撞上几次吧……?否则我首先就应该觉得不耐烦了。 还是说我的走路方式有问题,就譬如……不知不觉中就蹦跶起来了什么的。 明明以前走路还是很稳的。看来以后需要刻意留心一下这个问题。 心里有了结论右下定了主意,我又看了一眼脚下干巴巴的土壤。 “……小事而已,我再去拎一桶来就可以了。”我转身欲走,又想要告诉他这次不必再与我一同走那并不如何陡峭的山路——我的小脑发育良好,还不至于在那种小径上摔跟头。然而这一回头就让我看到了东明此刻低着头,动作娴熟,乃至让我这个旁观者看起来都颇有些费劲地把自己的手指头摆弄成几个意义不明的手势的样子。 “你……”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水遁水球之术!” 尽管有在努力绷紧,却也是能够明显让人听出几分稚嫩的嗓音。我的询问被它的主人用一声清喝堵在喉头,又在目睹他从口中喷出一道颇为雄壮(显然,我并非没怀疑过他这是不知何时在嘴里含了一口水,又在这时候喷出来以达成逗我玩的目的)的水柱之后化为被分解的atp能量,然后牵动我僵硬的面部肌肉,最后把我的表情定格在目瞪口呆上。 ??? 兄弟,我知道你是忍者小天才,可眼下这情况未免也太超纲了吧?你是不是还可以变大变小喷火隐身,最后告诉我你的真名其实是葫芦小金刚??? 那我是什么,葫芦爷爷么? 我盯着土坑中的液体看了不知多久,在再三确认那真的是纯澈的清水而不是什么具有透明特效的蜜汁呕【哔——】物之后,我僵硬地抬起头,看见东明正把脸转向我,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期待——这是我太过熟悉的眼神,然而也正因如此……要我像往常一样夸他给他顺毛什么的也太难了吧? 我:……讲真你这有点强人所难啊喂。作为一个(曾经)笃信科学(?)的大好青年,在突然目睹这种严重不科学的场景之后却还要对始作俑者加以赞赏,这怎么想都有点奇怪吧? ——而且我保证!在今天之前无论是义人还是织子,他们都绝对绝对没有做出过这种超出人类认知的类似的举动!至少他们从表面上来看是隶属于正常人的范畴的! 在僵硬地给东明竖了一个大拇指,又习惯性地说了一句“不愧是我的哥哥,果然很厉害啊”之后,我微微侧过头去,力求用不那么直接的视线去观察我们父母的表情…… 他们的表情没有一丝僵硬,义人甚至还在发现我的目光之后微微挑起一个带有鼓励意味的笑容,然后对我身后的东明说:“这一次的忍术释放中查克拉控制得不错啊东明,把你弟弟都给吓了一跳呢。” ??? 我用力地扯了扯唇角。一旁的东明蹦跶着握住我的手,笑嘻嘻地讲一些“其实我早就准备好啦,这只是查克拉最普遍的用法之一”和“这是一个惊喜哦照河你开不开心啊”之类的话儿。 对不起,不能怪世界太高能,只能怪我太天真。 我认为首要的任务是先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洗完脸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冷静多了,走出梳洗间的时候我看到义人正和织子抱在一起——织子埋头在自己丈夫的怀里,表情我并不能看得真切,想来却也不需要我去猜测。义人则是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身体,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打着。 一旁站在窗棂上的晴乃适时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鸟鸣。 你们为什么比我当年谈恋爱的时候还要像谈恋爱??? 第 6 章 危险品play 【我的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日记本】 (说起来可能很扯淡,但是请相信,我是真的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年份)年5月13日周三晴 今天义人告诉我说,我已经在短短几天(其实已经将近一个月了)的时间里完成了查克拉初步提炼的学习,这让他觉得非常欣慰,原因……原因很扯淡,因为他没想到我居然也能像我哥一样真切地感受到查克拉这种玩意儿,他本以为我会像我织子一样,完全感受不到这种东西的存在。 义人很高兴,他表示我可能跟我哥哥一样是个忍者小天才——感谢他没说出像“葫芦小金刚”之类跨次元的东西——如果我那一点点的恐高不存在的话就更好了。 我还能怎样,我也很无奈啊。 好在织子对于忍者训练方面的各种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通常情况下她都对这些内容不管不问,一副十足的甩手掌柜样子。与忍者训练的内容和成果相比,她很明显更钟情于研究各式各样的菜谱,更热衷于烧出更美味的饭菜——在得知我在查克拉提炼方面取得成果之后,她非常高兴地在晚饭时给我多夹了一个寿喜烧。不管怎么说,反正我觉得是值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人间美味!【圈画重点】 从客观角度来讲,查克拉还真的是一种挺神奇的玩意儿——至少我不觉得一个人的口腔里能装下那么大的一个水球,就算是呕吐也不行。它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我的三观,让某些在我眼中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虽然挺有意思的,但我想这同时也是一种带有些许警示意味的信号——我该在一些观念上做出改变了,我必须学会使用新的思考方式去代替旧的,让我严重更多的不可能变成可能。 就好比在看到宽阔的河流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找桥的存在,若是找不到那我就会陷入懵逼状态,却很难像东明那样无比自然地想到用查克拉覆盖在脚底板上踩着水过去。同样,我在赶路的时候也通常会在地面上行走,而不是像他一样踩着两边树木的枝干。 这看起来很奇怪,明明我们掌握的是相差无几的东西,在这些事情上的差距却大到如此可笑的地步——这是因为这一切对他而言就像是本能,对我却不是,要知道他这种行为在过去的我眼中就会是神经病一样。我不再是普通人,而是“会使用查克拉的普通人”,这种换角度的观念恐怕难以在一朝一夕之间完成转变,这就好像是一个人打游戏升级,成功解锁了新的道具一样,它陌生,却充满对我的吸引力,我必须要把它掌握好,再融入自己过去擅长的手法键位——有力量却不会用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傻瓜,这明明该是一种怎么都不嫌少的东西。 存在即合理,归根究底,我觉得这大概是一个“适应性”的问题,这个问题投射在我的身上,表现出我当前的特质是“身体入门而思想不适应”——我得抓紧时间把这种令人窒息的冲突缩小乃至抹除,对此我想我恐怕需要一个计划。 …… 出于对我自身恐高症情况的担忧,我十分好奇的一个问题就是义人会在什么时候教我飞檐走壁——写作“忍步”,读作“跑酷”。据他们所说,这个东西一时半会还是不要着急的好,如果查克拉的控制不够精细就会受苦。 “你不会想知道从少则三四米多则三四十米的地方摔下来是一种什么体会的。” 我的父亲和兄长如是说道。 我对此的反应就是微微抽搐的嘴角——三四十米的地方?老哥别逗了,要是真的有那种事发生,站在我面前的难道是你们的鬼魂不成?都是人类你跟我玩什么人鬼情未了。 话是这么说,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怎么搞查克拉的精细操控,难不成也要我像摸索忍具一样,一点一点地去自己研究吗?可这又不是前世那些安全的电子设备,瞎几把捣鼓万一给捣鼓炸了咋办,这可是我金贵的人类□□诶_(:з)∠)_ …… 人生目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end 完成。 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把眼前这本勉强能够被称为“日记”的本子合上,再塞进我那一侧的床底下——下面的灰尘早就被我清扫干净了。这个地方并不怎么隐蔽,但这其实不怎么重要,只不过是我为了图个心理安慰而多此一举而已,因为我知道单从那本本子本身的特点来讲,这世上的人就休想看懂除了最后那个“end”之外的任何一个字。 因为我用来书写的东西说是文字却又不是文字,虽然看起来慢慢的都是字母——啊哈,当然不是英文,而是汉语拼音。 是的,汉语拼音。在前世这本是一种就连小学生都可以通读的东西,在此方世界却是一种可以被称得上绝对安全的密码。毕竟从推测来看,这个世界能认出这是汉字的人应该都寥寥无几,更遑论是以帮助幼儿识字为初衷,直到汉字发展史后期西方文化入侵之后才出现的汉语拼音呢? 为了不辜负这一份安全性,我把我所有的小秘密都记录在这本本子里了,如果一定要举一个例子的话……那最具有代表性的秘密应该就是“我有个前世”了_(:з)∠)_。在最初极度不安的时候我曾把这本本子拿给我的家人去看,结果得到的反应普遍都是“这是啥?”之后,我终于放下心来,不再那么警惕靠近这本本子的人了,现在它也就是放的地方比较奇怪而已。 我的课业似乎是与东明的有些微的不同,这大概是一个改进又或者因材施教的过程。在我这刚刚掌握了查克拉提炼的时间段里,我并不需要把每天的时间划分成几段再填充上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务和学习计划。我只需要一天专注于一项,再在空闲的时间里玩玩自己的手指头,练习一下十二手印就ojbk了。 ——我发誓,如果现在让我回到前世的学生时代,那么哪怕是五十遍的课文抄写惩罚我也不怕了!【?】 忍具投掷的练习被我安排在从给晴乃喂过食物之后开始,而我现阶段要做的就是……瞎几把扔_(:з)∠)_。 没错,你没有看错,就是瞎几把扔——在我最初得知这个所谓的“方法“的时候,我简直都要惊呆了。 “这是一个自己摸索的过程,”义人振振有词地道,“继承自他人的东西和你自己分析出来掌握的东西两相对比,你觉得哪一个是自己了解得更深的,可以掌握得更彻底的?你啊不要露出那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你就那么笃定世界上没有一套独属于你自己的手法么?”而后他低头喝了一口杯中浑浊的茶汤,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东明也是这么过来的……殊途同归,现在他的手法与我的只有微妙的不同。我很难说出这是好是坏,也不知道他日后是否会做出新的改进,但我同样也不知道的是,他的手法与我的手法之间的微小的不同在以后会不会让他拥有比我更加优秀的投掷技巧。那是他自己的东西,它不一定适用于所有人,但那一定适用于他自己——你也是同样。” “所以,照河,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不过退一步来讲,如果你自己实在找不到方法,那到时候我再来教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微笑了一下,连眼神也跟着柔和了下来——如果里面没有不加掩饰的滑稽表情既视感就更好了。 ——“你就那么笃定世界上没有一套独属于你自己的手法么?” 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我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脏,它狠狠地跳了一下。 在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终究还是沾染上了一部分穿越者的恶劣特征。 ……就好比这些奇怪的骄傲。 又或许影响我的不止于此,还有义人最后若有若无上调的语调,与被他有意无意藏在语言中的激将法?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已经接受这种称得上是匪夷所思的教学方法了。 ——不就是自己摸索吗,谁怕谁啊! 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其实意外地喜欢这些冰凉凉的危险物皮了。 从不同的拿捏手法,发射手法,发射姿态,汗水在忍具表面的覆盖程度这些自身因素,再到风力,风向,材料这些外力因素。这些作为参数的琐碎的影响因素哪怕只是稍微更改一点都有可能带来超出我意料的结局——这使我在摸索的初期感受到了十成十的心累,却也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有趣——哪怕后来形成了肌肉记忆也不曾改变。 正如义人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摸索探索的过程,而在这种时候,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我看热闹的家人们一个个悠闲极了,织子甚至还在远处站定,用好奇而温和的眼神观望着,而义人则是偶尔会在晚饭之后给东明和我加训。他会站在我们头顶的粗壮树枝是,用好整以暇的姿态观看我们一整天的摸索成果,再用简短有力的语言说出我们或站姿或技法力度上过于明显的短板,以此来给予我们改进的方向——仅仅是看起来好整以暇而已,实际上我总觉得只有这个时候才是他一整天里最精神的时刻,这仅从我最初几天时间里被毙掉的十多个想法就能看出来了。 他灰蓝色的虹膜在黄昏将夜的天色中会微微有些暗淡,却也会在点燃便携的风灯之后映出一层温暖的火光——然而在这种时候,暖光也总是不达他的眼底,它无法融化这灰蓝色中的坚冰。于是义人的眼神便如同自坚冰中穿刺而出的刀锋,携自冰中的冰寒沾染在固有的锐利之上——他露出的眼神犹如冰刀。这在初时几乎吓到了我,我的感觉就像是有一桶冰块从我的头顶直接扣了下来(没错,就像前世的冰桶挑战一样),冰冷的温度几乎在瞬间就冻结了我的身体和思维,使我几乎当场就僵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最终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让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傻在原地一心一意装雕像的我看起来傻爆了。 尽管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件事充当了我们一家人相当一段时间里会使我恼羞成怒的笑料,我却也可以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这样在我的脑海里烙下了痕迹。 灰蓝色的,淡薄的,冰冷的,坚硬的。 它宛如坚冰雕琢而成的刀,而在那薄峭到几近透明的刀锋上正流转着冷冽的微光。 第 11 章 熬 世界终究还是唯物的,不可能像圣斗士星矢那样“我还有生命与希望”就可以小宇宙爆发……所以有的时候我会想,唯心主义的源头应该都是生活顺遂的人,而那些与之相反的群体或许在一开始就失去了孕育唯心主义的土壤。 我站在悬崖上,现在宏伟的景观有了,冰冷的空气有了,尖锐的朔风有了,却唯独没有能让我周身的窒息感消散片刻的东西。明明每时每刻都有烈风在撕裂我周围的空气,我却仍然觉得自己想是被扣在什么密封的容器里,每一次呼吸吸入的氧气都比上一次更少。 我意料之中地没有感觉到放松,但对比刚才我却冷静了许多。 居然还像被欺负了一样哭了,怕不是舒服的日子过久了,连抗压能力也下降了。 心慌有什么用?难道心慌还要把心脏挖出来么?出现问题不可怕,可怕的是自乱阵脚。任何事情其实理顺清楚就会变得简单起来,步骤就是找到问题——寻找原因——解决问题。 但总有一些问题是无法解决的,就好像现在的我。 现在的我,如此年幼,如此弱小,又能做些什么来解决问题呢? 可惜再也不能拿“就连东明也骗不了”这句话来玩梗了。 我心中多有讽意,一套思忖下来只觉得心口泛酸。毕竟东明可是切切实实的知情人,而我呢?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小可怜儿,一个无力而脆弱的被保护者……或许这是因为所谓的不知者无罪? 扯淡呢,如果来的真的是个祸害,他会管你知不知道,有没有罪?一路突突过去省时省力,岂不美哉。 往深处说,人类其实就是这样搞笑的生物,因为只要丢弃了良心这种东西,那么全部的恶行都会变得无足轻重起来——我其实是不愿意这样去想的,因为如果只是这样看的话,那么人与野兽的界限未免也太过模糊了些。我认为多数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作为“人类”的自矜自傲,而丢弃良心的那一部分人赫然也在其内……于是事情就变得有趣了起来,盖因他们分明是行着野兽的行径,却偏要继续自诩为人类——对于这种人我向来都是没有交流的欲望的,在这时我倒宁愿他们是人类多出来的一个没有生殖隔离的亚种了。 东明就站定在我的身边,从刚才开始他就好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般不断地打量着周围,同时老老实实地保持着沉默并没有来戳我脑中那根只差一步就要烧断的保险丝,这使得我们之间的气氛一时间竟也如同脚下的雪地一般苍白了起来。 我不喜欢这样的气氛,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不该是属于我和东明之间的气氛,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从来都不该是冰冷的雪地与寒风——我过去是这样认为的,现在是这样认为的,未来也同样不会改变。 可是我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来打破我们之间的屏障呢?我自嘲地抿了抿嘴唇——毕竟我才是那个只用了一句话就把天给彻底聊死的人。 就在我以为我们之间要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东明喃喃了一句什么东西,奈何他说话的声音太过微小,寒风跨越悬崖的声音又太过尖锐,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我能听见的竟也只是被风声扭曲后的杂音。 “什么?”我忍不住拔高声音。 东明看过来的时候,眼圈儿正泛着微微的红,眼神却莫名地远比刚才更加明亮,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迸发出的光宛如跳动的火焰于须臾之间迸发出的万千火花:“照河,你还记得这下面有什么吗?”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悬崖峭壁,这才做恍然大悟状——崖下理所当然地什么都看不到,但我知道这只是角度问题,看不到的并不代表不存在。 这是一处凸出的悬崖,下面是常年奔腾着河水的曲折河道,只有在最寒冷的冬季这里的河水才会被一根指头那么厚的冰层覆盖——所以谁又能想到在那嶙峋不平的崖壁上,竟会隐藏着一处窄小的平台与一座可容成人弯腰进入的岩洞呢?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我又困惑了起来。 这片树林的面积的确很大,但地形却远远称不上复杂,因此如果我那个有外敌前来的猜想是可以成立的的话,想要凭借地形来阻挡什么人是万万行不通的,最多也只能是勉强拖延——这并不是因为我悲观,我是真的觉得哪怕我们躲进崖壁上的岩洞里,被敌人揪出来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相信凭借我和东明之间对于彼此的了解,他是一定可以读懂我的。可他在这时候竟然像是全然察觉不到我的困惑一般亲吻了我的额头,然后低头微笑着用安抚的语气对我低声道:“照河,你懂我的意思,我就知道你是个天才……乖,先什么都不要问,我们先到下面去,好不好?至于其他的,”他顿了顿,“还不需要我们来担心。” 不能使用查克拉这个条件使往日来去轻松无比的岩洞一程险象环生,而悬崖之上的冷风又太盛,以至于当我和东明一同蜷缩进潮湿的岩洞时,我竟因相对狭小的空间和相对闭塞的环境而凭空觉出几分暖意——哪怕我知道这是错觉。 “现在好了。”我喘了几口气,又咽了一口唾沫,“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些东西了吧?你,你明明知道……把什么都瞒着我是不对的,这不公平……对,你必须要告诉我,我都能感觉到,你知道的。” 我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但它还是撞在岩洞内的石壁上,然后被阻挡。一层层的回声隐隐约约地响起,层层叠叠的感觉竟影视令人在心理上觉得这地方宽敞而空旷。这种视觉上和心理上的信息不对等简直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由得向东明身边靠了靠。 他却没有看我,只是慢慢地歪过头去靠在冰冷的岩壁是。沉默良久,他才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声叹息。 “其实……”我看见他握了握手掌,这是他紧张的表现,“你看看现在大概几点了?” 我怎么知道!我有点暴躁,但我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天色作出估计:“大约是……下午四点。” “好吧。”他又叹了一口气,“现在,靠到我身上,闭上眼睛,睡一觉,等到明天早晨……等到明天早晨,我就把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我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物质上的东西,而是他对于目前所发生的事的了解——好吧,简单来说就是信息。信息之所以在突发事件中受到重视,就是因为它具有一个重要的特性,这种特性叫做“时效性”。时效性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就是一条信息的有效时间是有限的,而相对的反面就是,当一条信息过了这一段有效时间,那它与废物也就别无二致了。 第 12 章 今天 我们明明已经到达了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此刻我却觉得身心之间蔓延出的疲劳几乎要将我拖垮。 天又开始下雪了,这让我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哪怕是动一动都会有刺骨的寒意从关节里从骨头缝里迸发而出,继而得寸进尺地冻结我的全身。 我想清楚了很多,可我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从这里走出去都困难无比。这个该死的跑路计划的实行者之一此刻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看起来就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无力而悲伤地坐在那里,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布娃娃——天知道在几个小时以前,他说怎么生生挤出那种轻松而满不在乎的表情,挑着眉对我说出“你想多了”这种话来的。 如果我没有在那一瞬间意识到什么,他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瞒我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我或许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中的两个——他就没想过我会不会用尽余生的力量去怨恨他? 哦得了吧,你有什么资格说你哥哥?说道好像你真的能做点什么是的——除了把你的脑袋也搭进去以外。你明明知道你的家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只是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不敢接过另外两个人生命的重量而已——啊哈,多可笑啊!我该说你是个胆小鬼吗?可是如果绕回来说的话你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那你又为什么要承担另外两个人生命的重量呢?生命这种东西,难道不就是自己活出来才比较有意义吗?它的意义难道不是只有自己活下来才能够体会的码? 我头痛欲裂,脑子里有不同的声音在说不同的话——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真的就只有那一个消极到了极点的字——熬。 熬啊,熬吧。 不……其实还是有一些别的有意义的事可以做的。 譬如……搞清楚义人和织子面对的是谁。 是谁会不遗余力地、禅精竭虑地追踪到这一处偏僻的地方?原因呢,原因又是什么? 我想起过去这段日子里义人的出行,他与织子偶尔刻意避开我和东明的交谈,在指着地图讲话时一些微妙的态度……还有他的查克拉属性,他的忍术。 我想起那个曾经被我嘲笑过logo是中雨的国家,义人在说起那个国家的风土人情时似乎总是顺畅得多,也纠结得多,似乎他对那里了如指掌却又感官复杂,他仿佛与这个国家有着奇妙的联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水之国就是他的故土。 他是能让一个国家的忍村认为必须要被清理的人——这至少说明义人曾经身居高位,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而会引发一个国家的杀意的情况也往往只有两种,第一种叫做血海深仇,第二种叫做背叛。 “水之国?”我冷不丁问道。 “……嗯。”这一次他倒是没再说什么照河你果然是个天才之类的废话,而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又过了一会儿才像刚刚想起一般补充道:“他们没有对我说过这些详细的事,水之国原本也只是我自己的推测……当然,这种疑惑在我看到那个铁片,就是你说图样像是中雨的铁片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对的了。” “铁片?” “对,铁片。在书房某一块地板下面,是……刻上标记的那条桌腿向右数第三块地板,我有一次不小心摔倒推开的。” 对于水之国的推测并没有出错,但我的心情却一点也没有变好,甚至还变得更坏了。虽然东明没有指出(我甚至有理由怀疑他在刻意遮掩),但我在抠字眼方面似乎真的有异于常人的天赋——我能从他的字里行间提取到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察觉到这件事的时间有九成的可能性要早于我——简单来说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这让我极其难受,因为这再一次印证了被排除在外的真的只有我而已。 冷静,八坂照河,你不能在现在爆发……等一切都过去了,你再对他发一通大的。 我开始继续自己的推测。 还有义人,义人做的事。如果我之前的推断真的没有出错——即义人的的确确是水之国生人,那么究竟是哪一方派来了……杀手这一点,似乎也就变得显而易见了起来。 义人毫无疑问曾经参与过战争,战争结束时签下的条款并非总是能够平息全部来自民众的愤怒。在这时候,来自忍者们本国的维护毫无疑问会成为他们最为坚固的后盾——这本该是理所应当的避难所。而义人居住的这里……说好听点叫做环境清幽,说难听点叫做荒无人烟,曾经身居高位的人会来到这种地方安家本身就说明了问题。理论上来讲,隐居和藏匿两种可能性本是可以同时成立的,但正如我所说,当义人选择的地点不在水之国境内的时候,一切侥幸的可能就都被击碎了。 更别提还有那个中雨铁片……各种侥幸的想法根本就没有意义。 我在内心呜咽一声,把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手掌。 好吧,叛国就叛国。这个词虽然说起来难听得要死,但是介于那个人是我的老爹,那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大人做事总是有他们自己的道理,而义人更是个中翘楚,我有十足的理由相信水之国绝对有让他不得不离开的原因……好吧好吧,这其中或许也有主观因素——他是我的父亲,我偏心于他——这有什么不可承认的呢?从生理结构上来讲,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更何况从如今的情况来看,水之国或许将是我们之后一生的仇敌。 我在这时候又忍不住悄悄去看东明的样子了……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在把一切都理顺清楚之后,我居然奇迹一般冷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怎么的——总之在冷静下来之后我便忍不住去回想刚才东明与我讲话的样子。 他当时没有看我的眼睛,只是低低地垂着眼眸。我看不出他的思绪,也不知他内心是否有过言语措辞上的斟酌,我只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嘶哑难听,语调也是平平无仄,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竟还觉得隐约有几分委屈与小心翼翼,与我的那几句问答竟也像是审讯者与放弃抵抗的犯人一般。 只是不知道在他的心里是否也与我一样,有一团炙烤灵魂的火。 不过那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想要冷笑,却又笑不出来,我似乎失去了让面部肌肉上提的能力,哪怕是微微勾起唇角也做不到。 也是,在这时候能指望谁去安慰谁呢?这已经不是谁吃了谁的抹茶饼的事了。 事实上,我们都知道这一天的事或许永远都不会结束。这将是一颗钉子。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从客观来讲他才是第一个受害者,而我甚至应该感激他,只是我做不到而已——我可不觉得我错了,人之所以能够被称为人,不就是因为有心吗? 过去我总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而在此刻我却又觉得时间是那样的漫长。 我脑中的思绪纷乱如麻。一会侥幸地想想没准儿义人和织子的本事大并非没有可能达成团灭敌人的成就,一会又悲从总来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被团灭的是我们——而这种原本我连想都不愿想的情况在被想过了之后,我却又奇迹般地觉得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了——至少我们还能够被称为“一家子”,不是吗? 人类真奇怪啊。我想。明明一个个都是那么惜命的家伙,怎么到了这种关头,反而又不在意自己的命了呢? 我猛然意识到这种想法不对,连忙惊醒一般甩了甩头——可这若是有用就好了。这种想法一经冒头,就立时宛如得到了滋养的荒草一般在我的心和脑里疯狂生长,无论怎么掐也掐不掉。 哪怕东明因此而对我怒吼也没有掐死我的这个念头——我甚至也被他激怒了。 “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我对他摊开手,言语中有着被我刻意加入的轻慢——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那又怎样呢?我知道他想要怎样的答案,我也可以给他那个他想要的答案——可我就是不想这么做而已,对,就是这么简单,仅此而已。 看起来就像有病一样。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和东明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在愤怒中,他无意识撑起的身体的确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感——这让我一度以为他会给我一耳光——可他终究没有,于是我甚至还有时间去看他倒竖的眉和涨红的脸。他把眼睛瞪得很大,瞳孔却又缩得很小,灰蓝的虹膜在暗淡的光线下折射出的光包含着不可思议、冲冠之怒和深沉的悲哀绝望。 我为我的发现而感到诧异,却也没有达到惊奇的程度。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咦,你有什么好对我发泄的呢”和“哦,我们本该如此”而已。 这个发现让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变得苍白了起来,我才只要继续保持着看着他沉默的动作不懂,他就能自己瘪下来。 事实证明,在了解对方这件事上,我们没有人能胜过彼此。我了解他胜过他自己,正如他了解我胜过我自己——就好似现在,恐怕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会丧失继续发火的欲望。 我冷眼看着他从眉峰放平,到隐隐显出几分锋利的五官渐渐和缓收敛,再到最后重新坐回原地,用无奈而悲伤的眼神看着我——喷溅怒火的巨龙被冷落了,于是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被抛弃的颓然坐在角落里的布娃娃。 “对不起,照河,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们不对。”他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有些哽咽,“但你真的不能那样想,更不能那样做……如果你用那种逻辑来想事情的话,大多数生命都会失去存在的意义。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那我会努力给你找一个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扒着他的领子得寸进尺地问问他理由是什么——我怎么还就想都不能想了?可转眼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仅仅是因为我知道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同时也是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于愚蠢、也太过于抬杠了。 嘿,停下,八坂照河,你该停下了。我敲了敲自己的前额,你们需要的是冷静而有用的大脑,而不是一个孩子般任性妄为的傻子。 我看了他良久,终于不再有任何交谈的欲望了。我把自己挪到一个角落,然后幼稚地用脊背对着他——即使我知道这根本没什么卵用,如果我够胆,倒是应该在我的仇人们面前展示它。 他的视线就落在我的后脑勺上。 而在好久好久之后,倦意已经缠绕上了我的精神,恍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碰了碰我的头发,他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可惜山崖间的风太吵。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当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会是孤身一人的。 我茫然无措而又徒劳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我的哥哥。在神经质地把这个岩洞所有能够接触到的空间查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我终于像刚刚想起来一般把目光投向了岩洞之外——那里隐隐有发亮的光,隐忍而柔和的样子,似乎是熹微的晨光。 黄昏过去了,月亮即将落下,露水马上就要离去。 明天是哪天? 明天是今天。 我久违地听到了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 第 16 章 木叶 三十多年了,我从未像今天这样清楚地认识到一个真相——原来世界上最讨人嫌的并不是大吵大闹的熊孩子,而是任性长得丑疑心病被迫害妄想症晚期还特别喜欢哔哔起来就没个完的熊老男人。 就譬如现在坐在我侧前方椅子上的那个。 熊老男人——你知道他肯定不叫这个,他的名字好像是团什么什么的,不过介于我刚才开了小差所以没记住——用他的手掌给无辜的桌面以重击,然后用仿佛哽了痰一样的声音冷冷地威胁道:“波风水门,我劝你想清楚。这次的任务是你升为上忍的机会,而这个小子可是雾隐叛忍的儿子,你完全可以用更加简单的方式了结这个失误,否则……你想看到木叶和雾隐再度交恶吗?” 团某人的冷喝在狭小的房间里颇有些余音绕梁的既视感,但我半点都没有感觉到放松,窒息感倒是加深了不少。我烦得很,但在这时候我却因为一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竖起了耳朵——别想多了,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我有点好奇……前方那个微微侧身,替我挡住团某人钉过来的宛如针刺一般的视线的金发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毕竟据他自己所说,义人还对他交代了些类似于“托孤”的事。 ……也是绝了,我听了都觉得心累。 “关于你哥哥的事,我很抱歉……我没能赶上。”他对当时才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我如是说道。 波风水门可能有点讨厌我,只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我想着,毕竟我家这事怎么看都像是从天空中飞过来的一口巨锅,而波风水门就是属于那种躺着都被黑锅一下子扣头上的无辜路人——要知道他本来都要升为上忍了。如果我是他的话,恐怕早就把那口该死的锅给踢飞回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那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锅拎回家里,甚至还为了它而和自己奇奇怪怪的上级扯七扯八。 “他只是一个孩子,根本不懂那么多。他是一个应该与他的父亲分割开来的个体,”波风水门说,“出身决定不了什么,这一点我们每个人都深有体会。”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仅仅在阐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然而,“不懂那么多”的孩子?一时间,我脑中闪过百千个念头——刚刚苏醒的时候我简直慌得一批,根本没有心情去关注周围的环境也根本没有心情去做伪装……我赌两毛钱那个时候我肯定炸毛得像只刺猬——还是见人就咬的那种,所以天知道我在波风水门眼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不过这并不能妨碍我接收他的好意——至少现在是这样没错。 很明显他想要帮我,而我现在能做的仅仅是不给他添乱。 我缩了缩脖子,先是睁大眼睛用力盯住地面上的污垢,又用双手颤抖着死死攥住自己衣服的下摆,做出一副怂成脱毛鹌鹑,既为一片黑暗的未来而绝望又对眼前的几个人心怀希望的纠结样子——我甚至还许久没有眨眼来让自己双目泛红,我猜这一定让我看起来就像要哭了一样。 至于那位波风先生会怎么想……反正他已经知道我是个什么人设了。 虽然把戏做了个全套,但是说实在的,我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我实在是有些佩服团某人的记忆力——他居然可以在与人理论的同时十分精准地回顾雾隐与其他大小忍村的爱恨情仇……口才倒的确是有点硬伤,明明是一样的故事,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版本却比书房里的历史类科普书籍更臭更长,让人恨不能快进(当然,其中有关于义人的龙傲天过去的二三事我还是有好好记下的)。而去掉这些除了让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我的老爹过去究竟是个多么吊炸天的人物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卵用的东西之后,剩下的话题倒的确都是与我相关了。 他们先是从“八坂义人究竟有多么十ri恶tian不ri赦di”争论到“这个小子会不会像他爹祸害其他忍村一样祸害木叶”,又从“如果我们收留了这小子他以后会不会反水倒打一耙”争论到“他有没有资格像其他孩子一样接受木叶的教育”——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提一句,那就是“小子”是一个已经经过我美化的称呼。波风水门称我为“孩子”,而团某人——我决定讨厌这个团某人,因为他都不愿意好好说话,素质吊差,甚至还叫我“小祸害”……你才是祸害,你全家都是祸害。 …… 我可以保证,我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脾气,但也绝不至于易怒或暴躁——好歹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青春期中二期什么的早就和我搭不上边了,但我现在仍然觉得浑身难受——太阳穴被怒火烧灼得一跳一跳的感觉实在是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 这种破口大骂的冲动是针对团某人的。 我并不是不懂寄人篱下要低头的道理,正相反,我不仅懂而且更会是一名践行者——在我看来,那些不懂得于不同情况下屈伸,空有一副意气风发不畏强权的光鲜外壳之下,恐怕根本就没有脑子这种东西——所以我本并不介意团某人对我的排斥乃至厌恶,毕竟站在客观的角度上来看,我那“叛忍之子”的头衔的确是一个减分项,而介于义人曾经对木叶造成的那些伤害,哪怕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仇恨这种成分我也不会意外……毕竟天然的善意是罕见的,波风水门才是超出常理的那一个。 这其实没什么,反正单看团某人这种极端激进的作风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是木叶真正中枢级别的领导者,他一个人的态度不可能代表整个木叶决策层的态度,否则木叶吃枣药丸。 ……而决策层的态度…… 我隐晦地看了一眼这间房间里真正的上首座——那里坐着一个满脸褶子而且衣品奇差,看起来异常显老的中年男人——我并没有多少抬起头来的机会,所以对于他的面无表情我一无所知。单从他的座位就可以看出他的地位,但在刚才的争论中他全程保持着沉默,任凭团某人在一旁发表让我听了极其不爽的言论。 想到这里我突然又有点不确定之前的推测了,可千万别告诉我整个木叶高层都是团某人这种画风的。 假如在团某人与波风水门争论时我对团某人的感官还仅仅只是停留在普通的“看不顺眼”程度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当他当着我的面说出“幻术调查”几个字的时候——托火照先生那本游记的福,我知道这其实就是洗脑再造顺便把你脑子里的信息情报(甚至你今天穿的内裤的颜色)之类都给掏出来的意思——我简直要被他的无耻给震惊了。我甚至可以感受到波风水门的心情也是同样的糟糕,假使我现在可以看到他的表情,那么他的眉头一定是皱起来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凸起了骨头——这让我即使没看到他的脸也可以确定他生气了。 团某人提出的条件在正常人看来都是无法接受的,波风水门必然要反驳。但接下来无论他说什么都毫无疑问会进一步加深木叶上层……至少是团某人麾下部门对他的不满,我不敢赌——我倒是没自大到觉得自己的存在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然而我已经认识到的一点就是我不能想当然——团某人的存在就像一个大耳刮子一样扇在我的脸上。既然他今天能够用超出我想象的无耻打我的脸,那他以后一定也可以,甚至还可以更进一步,荣登我心中无耻榜单的第一名。 第 18 章 辛苦 漩涡玖辛奈,一名实力强大的木叶女忍者,目前是木叶知名中忍波风水门的热恋期女朋友,绰号为“火红辣椒”。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时,我曾略带好奇地问:“‘火红辣椒’这个绰号是有什么由来的吗?” “首先是因为玖辛奈的头发是特——别漂亮的红色,看起来就像是火焰一样!”波风水门的脸上不自觉就笑开了,甚至还出现了两团红晕,帅还是帅的,就是……好像不知怎么的,就多了点傻乎乎的气质,“再就是因为她不仅实力强大,性格也特别好——她热情又开朗,和她相处总是会让人觉得发自内心的愉快与放松——嘿照河,我跟你打赌,赌你一定会喜欢玖辛奈,你们相处起来一定会很愉快!” “……你哪里来的这种爆棚的信心。”你就这么相信我们能相处愉快?我暗地里撇了撇嘴:在性格方面,我还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想想吧,短短的四五年人生都生活在山中,纵然我已经竭力保持自己的社交能力那也只不过是聊胜于无……总之肯定不是什么讨喜的性格就是了。因此,自从踏入木叶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下定了决心——绝对要少说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道理我还不懂么?从根源解决问题才叫真正的解决问题(?)。 然而可惜的是,波风水门的想法显然与我不同,只见他略微摇了摇头,又挑了挑眉:“你这个年龄段的小鬼头总是喜欢自己胡思乱想——听着,永远别把自己想得太糟,而且……那可是玖辛奈啊!” “……” 我看他一脸骄傲,确信而又笃定的样子,忽然觉得这话似乎没法接了。 接下来就是波风水门滔滔不绝的安利时间。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讲真的,从个人感情上来讲,我其实并不想吃这口狗粮,但是当我从理智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的时候,它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尴尬了——不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我知道了。 我有一点想要笑的冲动,同时悄悄地把刚刚脑内开小差回想起的有关于“漩涡”这个姓氏的资料全部按回心底——这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我想着,只有一个人的漩涡一族,。而且不得不说,波风水门他实在是个安利好手,他的赞扬张口就来仿佛连脑子都不用过,可偏偏却又夸得文采斐然妙语连珠……倒是叫人真的想要好好了解那位漩涡玖辛奈女士,并且开始期待与这位“火红辣椒”的见面。 事实证明,西施就是西施——我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个客观的事实,而并不是取决于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人是不是有情人。 果然是大美女,即使是橄榄绿色长裙造成的死亡配色红配绿也完全能压住,甚至还能穿得别有一番风采。 虽然……总觉得有点热情过头来,有点让我难以招架_(:з)∠)_。 有浓郁的咸香裹挟着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其中更夹杂着些许鲜气,于仗着地理优势而早已吃惯了水产的我而言是轻而易举就能够被辨别出来的味道——是新鲜的虾被浸入汤汁之后才会散发的。而过不多时空气中则又出现了几缕火热的辛辣气,端的是诱人至极。 ……诶,刚刚才想起来,我正儿八经吃的上一顿饭还是那一日早晨织子花了大力气精心烹饪的早餐,至于波风水门在赶路途中给我塞的兵粮丸……哦我的老天,那玩意儿叫它食物简直都是在抬举它,说真的,这真的不是用来变相提醒忍者们要好好吃饭养好身体才能继续为忍村效力的道具吗? 我抹了一下眼睛,抬头去看我这个座位正对着的厨房。 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总是漩涡玖辛奈那一头美极了的红发——啊哈,波风水门还真的没诓骗我。那真的像是一团火,热烈而又明艳的样子,在明光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放出温暖的火光。她把袖子卷高,手中执着锅铲不时翻炒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动作之间甩动的发尾不自觉便为她平添几分热情洋溢,只是做饭这样平凡到不行的小事到了她身上便成了值得人全身心去对待的头等大事。而波风水门就站在她的身旁听候着“女王”的吩咐,打下手的动作干净又利落,“女王”指东他绝不往西,但……“女王”的要求似乎不是那么好完成的,偶有几次我看到他垂手站在一旁,脊背是挺直的,然而我却可以从中看出几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委屈。 ——不愧是被称为火红辣椒的女人,一身魅力把波风水门给抓得死死的——看看,她简直像个真正的女王,而她的骑士在厨房里被指挥得团团转的同时还幸福得冒泡泡。 我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给逗笑了……嘿,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我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下一秒我看到水门似有所感地碰了碰玖辛奈的小臂,然后两个人像是约好一般同时回过头来对我打招呼,又在氤氲的热气中各自伸出一只手来比划出一个剪刀手。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看起来也太傻了吧? 我听见锅盖下的菜肴突然发出了气泡爆裂的声音,有看着这两个人重新回过头去有些手忙脚乱的背影,只觉得全身上下似乎被驱散了一小股原本还会作乱许久的寒气,于是有新的暖意作为填补被注入了我的心脏,缓慢地向我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玖辛奈的手艺是真的好。 在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往口中送了一小块清蒸的鱼肉之后,我就清晰无比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会被用作清蒸的鱼无疑是新鲜的,白肉紧实,纹理分明。鱼肉在口齿之间顺着纹理被碾碎,先是一片片再到一丝丝。恰到好处的火候让鱼肉宛如拥有灵魂,在具有新鲜滑嫩口感的同时结实而耐嚼,随后会有丝丝缕缕只属于鲜鱼的鲜甜,咸香而鲜香的汤料存在感同样极佳,却丝毫不会喧宾夺主。葱姜蒜完美地掩去了淡水鱼的腥气,同时也恰到好处地令主角回味悠长。一旁奶白色的鱼汤中并无多余赘物,淡淡的油花漂浮在表面,味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令人有种被直击灵魂的感觉。 虾肉饼、盐烧茄子、甘蓝、番茄汤……水门的日常都是这么幸福的吗? 我礼仪周全,同时却又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主人家的感激和对于满桌菜品的喜爱——很显然,对面两位也对我的反应颇为满意,既然如此,自然是毫无水分的宾主尽欢。 “玖辛奈姐姐的手艺实在名不虚传——我真的非常享受。” 在试图道谢却被玖辛奈用一句“不要多说没用的场面话”堵了回去之后,我索性不再扯那些没用的礼仪:“如果要用我自己的话来说的话,那就是‘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一顿美餐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桌子对面的玖辛奈和水门满脸都是满足的笑容。他们嘴唇上扬,眼睛愉快地微微眯起的样子同样让我第一次在木叶感受到真正的放松,于是我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略微放松了挺直的脊背,放任自己微微倚靠在椅子背上。 “我可以洗碗的吧?这么丰盛的一桌子饭菜,玖辛奈姐一定准备了很久吧?”片刻后,我站起身来。 “嘿,照河,你才五岁诶,五岁的孩子洗什么碗,难不成你要踩着小板凳去干活吗?这活交给水门去做就可以了,你和我说会话。”她不容置疑地把我重新拉回座位上,眉眼弯弯,“再说也没有准备很久啦,水门每次去远一些的国家出任务,我都会在他回来的那天把饭菜准备得丰盛一些……所以除去鱼虾这些必须要求新鲜的食材之外,其他的都是我前些日子就准备好的,一点也不麻烦。而烹饪对于我而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乐趣之一呢。” 水门识趣地起身跟我们打了一声招呼,转身进到厨房里去了,没一会儿厨房里就传出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我对玖辛奈点点头,然后我就看到她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眼中的温度倒是没有降下去,只不过在这一刻她的目光中似乎被加入了某些东西,而正是这些东西让她的目光同样变得深邃而复杂。 但说真的,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意外——我就知道她……或者说他们两个,是有正事要对我……交代的。 我重新坐正了身体。 玖辛奈微微抿住嘴唇,看上去像是在极为认真地斟酌自己的用词——事实上的确如此,她甚至把声音也放得很是温柔,听起来甚至都不像是一个试探。 她问我:“你……接受木叶吗?” 我微微一愣,在先是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又通过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反复确认了她的这个问题确实不包含任何意义上的讥讽意味之后,我只觉得喉头一松,忍不住把眉头一挑,开口揶揄了一句:“玖辛奈姐,我刚刚差点都要以为你是在嘲讽我了……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我这种存在……说真的,问我‘你是怎样让木叶接受你’这种问题才比较符合实际。”我眼见着她随着我的话眯起眼睛而察觉到一丝不妙,便连忙停止了作死,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好吧,木叶……如果抛去我自身的一些原因不谈的话,那我其实还是挺喜欢这里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吐出了剩余的话,“但是……我对水门哥已经说过这个问题了。”我摊了摊手。 “我明白了。”玖辛奈点了点头,面容上却全然没有半分困扰的样子。紧接着,她就像是洞察了我的疑惑,对我补充道:“你成年的事还没谱呢……这件事等你成年了再说吧。” 一句话就把我怼回去之后,她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那张美极了的面容上甚至还浮现出了一抹笑容,看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人发自内心感到幸福的往事:“木叶的确是个很温暖的地方……我可以打赌,等你熟悉了这里,你一定会非常喜欢这里的。不过我个人还有点问题想要问你,你对接下来的生活有什么规划?以及,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忍校?” ……?忍校?那是个什么玩意?是指专门培养忍者的学校吗? 我的目光漂移了一瞬,又联想起之前同样不了结的“暗部”……嘶,这感觉怎么就那么有土包子进城的既视感呢? 陌生的名词引发了我的思考——虽然不知道专门培养忍者的学校究竟是什么样的,但那肯定和我要去的暗部是两码事。 怎么看出来的? 废话,一个是“忍者学校”,一个是“暗杀战术特殊部队”,凶残程度光看字面意思就知道差了恐怕有十万八千里。 “我不去忍校,”我说,“我去暗部。” 她的神色立时变了,就连周身的气势都变得有些怕人。我直觉哪里出了问题,至于到底是哪里……?谁知道啊,总之赶紧补充解释是不会有错的:“是三代火影大人安排的,我的身世有点问题,进入暗部刚刚好。而在那之前还有一个叫志村团……团啥的人,他一直……” 一直……怎么着? 我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却也没想到该用什么足够贴切而又足够委婉的形容词——毕竟是木叶的高层,嘴巴上还是要留点情面的——幸而志村团藏那套令人窒息的操作作风似乎还有着颇高的知名度——好吧坦诚一点,我想用的词其实是臭名昭著——单从玖辛奈那难看极了的脸色就能看出来了。 我和她对上视线,无辜地眨了眨眼后就直接跳过那个形容词接上了下一句:“我去暗部的事虽然是三代火影大人的提议,却也确实是由我自己决定的——别急,玖辛奈姐,我很确定我有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能力……更何况从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看,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我暗示性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补充道,“我的确应该感谢三代火影大人。 玖辛奈暴躁地捏着拳头并把目光转向别处。她的嘴唇时不时会张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看起来比起无力的语言,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她走上前来环抱住我,手臂上的力道很轻,在我耳边说的话也很轻: “太辛苦了。”她说。 辛苦吗……? 太辛苦了。 是啊,真是太辛苦了。我想。 可是比起我想要看的、想要做的,辛苦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呢!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可这驱散不了我眼中的湿意,这满屋子暖黄色的灯光折射进我的眼睛时,我竟有一瞬间恍然觉得自己还站在那一片金色的银杏林。 我还看到水门从厨房里走出来,表情复杂——嘿,我早就发现水声停了,你在那里偷听多久了? 他当然也看到了我算不上友善的目光,但他很明显并不打算针对这个问题说些什么。他甚至还微微翘起唇角,用那双过于温暖的眸子看着我、包容我、告诉我—— “照河……孩子,我向你保证,今天过后我和玖辛奈什么都不会知道,”他告诉我,“其实你可以……”他用手指了指眼睛。 好的,我想我明白了。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其实我可以哭的。 第 19 章 木叶新一代脸t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嘿,醒醒,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会轻易就造成一片兵荒马乱的人么?讲真的,如果不是波风水门这人忽然冒出来给我说那几句话,我本来是绝对不可能当众猛汉落泪(?)的。 不过落了也就落了,除了过于羞耻之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哭毕竟还是解决不了问题,所以真要说区别的话……大概是心理上会觉得好受那么一点点?可是相同的效果其实在自己回头深呼吸几口气的情况下也可以达成,我总不可能每次一有点难受就哭,来自于他人的安慰和关怀会让我羞耻至死的。 就好像现在,刚刚被水门和玖辛奈轮流揉过头发,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头发现在该乱成什么样了,我把头垂得很低——可即使这样,我也感觉自己的头皮正连带着整张脸一起发烫。 哦,天哪。 我发誓我明明只是掉了几滴眼泪,甚至连声音都没怎么出……又不是嚎啕大哭,为什么他们表现地就像是我在哭天抢地一样??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觉得你们有点……”我一脸为难地斟酌着词语,“反应过度。事实上,我觉得我刚才其实也就是早晨刚起床的人伸了个懒腰的那种程度。” 玖辛奈闻言勾了勾唇角:“在这方面,小孩子还是不要和大人争论比较好哦。对了,暗部那边的宿舍一时半会儿的肯定也收拾不过来……那么今晚留宿在这里怎样?”语毕,她不等我回答便微微侧身,看向水门:“家里的客房应该还挺干净的吧?” “没有问题,我们前些日子才刚刚打扫过一次嘛。”水门笑着伸手比了个ok,又对我眨了眨眼,“照河,我们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在今晚,在我们家里的客房睡觉绝对比在暗部宿舍要舒服。” 于此于彼,我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善意是需要被珍惜的。 然而水门和玖辛奈对我的关照并不止步于此。他们甚至还进一步出乎了我的预料——他们在睡前再一次找我谈话,不仅告诉了我在暗部的诸多注意事项,更有些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譬如哪一家店的食物物美价廉,哪一家店的日用品物超所值之类的。 “暗部没有食堂吗?”我天真地问。 “有倒是有,”水门的笑容看起来略微有些僵硬,“但你觉得对于一群一天到晚都在出任务磕兵粮丸的忍者来说,会有时间时常光顾那里而不是满街挑挑拣拣,只为了吃点好的吗?” 这是不是变相说明了暗部成员的工资还挺高的?也不知道像我这种刚加入的未成年成员有没有运气拿到一份工资。 我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十分悲伤地发现除了现在根本就没有谱的工资问题,水门说的简直无懈可击,真实到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水门拍了拍我的头顶:“所以嘛,需求少了,进步的欲望自然也就少了。暗部的人一旦忙起来简直就是脚不沾地,他们总不可能浪费自己的时间去上层面前投诉暗部的食堂。” ——尤其投诉的原因还是暗部食堂的厨师们没有上进心。 我在心里默默地把水门没有说出口的话补上,一时间只觉得心情复杂极了。纵然我拥有一项名为“龟毛”的特质,在这时却也觉得这种投诉听起来确实是太扯了。 但这也意味着…… “我有麻烦了。”我努力绷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沉稳地说。 “怎么?”他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上吧八坂照河,说出口吧!你已经三十三岁了,水门和玖辛奈顶多二十几岁,年纪大一些的人脸皮比较厚才是常态啊! 深呼吸.jpg “我……”我的目光漂移了一下,“我以后可以来这里学做饭吗?” “……” 长久的沉默。 我终于忍不住悄悄地抬起头来,正对上水门和玖辛奈宛如打量傻子一般的慈爱眼神。 …… 我,八坂照河,男,今年六岁,心理年龄三十四岁,奇迹一般地拥有两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却也奇迹一般地拥有一个贯穿了两段人生的奇耻大辱。 在过去的三十四年里,这个男人从未学会过除鸡蛋以外任何食材的烹饪方法。这种感觉其实非常微妙,就好像我有一个可以加点的人物面板,其中在烹饪方面的技能点保留了一个名为鸡蛋的“1”来保证我不会饿死街头,然后其他原本应该点在烹饪上的技能点都被点在了其他的方面。这种没天赋是彻头彻尾的没天赋——是但凡完成计划中的训练就跟着玖辛奈学习了一整年也拯救不了的那种。 对此,玖辛奈的回应简洁而明了。 ——“有的时候我真想看看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她说,“你的手似乎从你碰到厨具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反抗。” 我翻了个白眼:“是啊,我也感觉我的手指头现在正在刀背上打结。” 随后我感觉自己的头顶被她轻轻拍了一下:“少翻几个白眼,当心也变成像卡卡西那样的死鱼眼。” 我的头更痛了。 卡卡西,旗木家小子,旗木卡卡西,没问过年纪,但是看相貌似乎是与我年纪的外表年纪不相上下,是木叶的天才儿童,同时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和我达成“相看两厌”成就的人才。他的老爹旗木朔茂和水门似乎是关系相当不错的……同事?大约就是时常会在饭点一起吃饭的那种亲近程度。但这也无法改变我和他儿子对于彼此的嫌弃——出于他儿子每次来水门家都会嘲笑我学不会做饭的事实。至于我……我……我虽然暂且还没找到能对他反唇相讥的契机,但是我相信就我表达感情的方面而言,有的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再说我才懒得跟提前进入中二期的小鬼计较呢。 想到那个杀马特小银毛,我感觉自己放在刀背上的手指头打结更紧了,便忍不住又翻出了一个白眼:“并不会的,玖辛奈,你纯属想多了,”我一刀落在砧板上的土豆上,“我的眼睛不会因为在暗地里翻白眼而变成死鱼眼,正如旗木卡卡西的眼睛不会因为认真地打量别人而变成水灵灵的样子——虽然我在他到底会不会认真地打量一个人这个问题上存疑。” 玖辛奈没忍住笑了一声,伸手理了理我长到肩膀的头发。 “卡卡西就在门口呢。”她说。 我顿时感觉背后一凉,连忙转过头去看——好吧,我就知道这小鬼又是这种表情,完全不出乎我的意料。 ……所以说他带着个面罩究竟有什么意义?他以为区区面罩就能遮住他那张天生的嘲讽脸吗? “今天的八坂照河也没有学会做饭呢。” 你看,又是这句。我不仅背过了,甚至还可以相当不错地模仿他的声音语调,以达到和他异口同声的效果——这看他那一脸懵逼的表情就知道了。 “八坂照河,你……”这下他倒是犹豫了起来,皱起的眉间写满了不确定,“你这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吗?” ……不,相比之下我更想给你以打击。 我有点想笑,但还是绷住了表情,转过头去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卡卡西,你一定是你们这一代人中的最佳脸t。” 他的表情困惑了一瞬——我猜他肯定是在想“脸t是个什么玩意”,但他的表情很快就被调整回了嘲讽脸——也是,毕竟在这种语境下,不用想也能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词,而相应的解决方式显然不是傻愣愣地问我“脸t是啥”,因为我会把他从围巾嘲讽到内裤。 他再度哔哔了起来。 我重新把头转向了砧板,并在玖辛奈看不见的角度用力翻了个白眼。 一颗土豆被我一刀纵切开。 今天的旗木卡卡西也依然在哔哔呢。 第 44 章 泉下有知 『致: 立早川氏春马阁下,拜启者拜,见信如晤,愿展信佳。 桔梗山之一役已结于二日前,大胜,故毋需挂念。此间事后欲言良多,然君行之匆匆,余欲逐而时候未至,思及旧习,特留此悼亡书,本当交代以君之一二身后事,然思来索去,发觉竟无甚可讲,便索性告君以余与春日青皆安,当足矣。 近日居于医所,无所事事,难为事事。欲与青君闲话而不得……盖因青君与君同,皆中砂忍之隐毒,幸而时短毒浅,并无性命之虞,然其所处地域与余不同,不可闲话。余则虚惊一场,颇感诸事不顺。 无事可为,则胸中哀思不得停歇;胸中哀思不得停歇,则难忠其事;难忠其事,余则与僵死无异。 ……』 #译在作话# “这个药的效果很好,就是刺激性会比较强。前辈可能会觉得很痛,但是过一会就没问题了……还请委屈一下。” “啊,没有关系,你尽管上手……嘶。” 紧随其后的剧烈疼痛几乎要模糊了我的知觉,我尽力绷住了没有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却还是差了一口,没能憋住倒吸冷气的声音。 ……大事不妙。 我眉头一跳,果真一抬头便看到那实习的医忍小姑娘正无措地僵立一旁,咬着下唇绞着十指,靓丽的朱色眼眸也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叫我在一瞬间便头大如斗——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我疼当然不是她的错,但我一不擅安慰,二和她也称不上什么熟人,即使是夸赞也有些无从下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难度吗?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 最终,我小心翼翼开口道:“硕月小姐适应得很快啊。” 见她略作怔愣,我迅速补道:“比起昨天下午,现在的你已经冷静许多了。” “那……那是因为像八坂前辈这样受伤的人实在是太,太多了,大家都很辛苦,如果我继续慌慌张张的话……”硕月的脸色变得苍白,干燥起皮的双唇随着她绵软的音尾颤抖开合。我专注地看着她——她却只是沉默地抿了抿唇,低下头去了。 “你多大了?”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却是多少已经有些懂了。 “唔……再过四个月十一岁?”她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可年龄也代表不了什么呀……我已经在医疗班里学习三年多了,否则是不会到这里来实习的。” “但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说,“在这个过程里,你会把你学到的知识完全收归己用,灵活而又恰当地应对大部分事务……就像你的前辈们一样。我的医忍队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水平不会比你高到哪里去,但是他见得比较多,所以也就……”我下意识扯了扯嘴角,“看起来和前辈们差不多专业可靠。” 出人意料,硕月并没有马上接我的话,但是我看到她的下颌动了动,又在静默中慢慢地垂下她的眼来,盯上了我的被角。 “前辈的意思是……医忍的工作,需要去习惯吗?”她轻声问。 ……这倒是真的出人意料了。我愣了一下,旋即想道。 性格有缺陷,经验和阅历双双不足,心态也明显没有调整好……但进步却很快。硕月是一块有待打磨的璞玉,性格和年幼限制了她的光彩,但这当然只是暂时的,小姑娘在自己前进的方向上意外地敏锐,我不太愿意直说的核心被她一语点破,倒显得是我瞻前顾后了。 “当做是自我进化就好啦。”我笑了笑。 硕月低低叹了口气,小声道:“真不想习惯啊……”语毕,她咬了咬下唇——明显的言犹未尽。 我好脾气地看着她——战后发自身心的疲劳不仅让我睡了整整一个昨天,还让我醒来后也怠惰得什么都不想做,乃至到现在对硕月也抱有了这种近乎无限的耐心——医疗忍者可是稀缺物种,是需要被好好对待的。 ——直到硕月嗫嚅片刻,猝不及防地将话题一转。 “八坂前辈,我听说战场医忍和后勤医忍在治疗时的思路和手法上都有许多不同,”她忽然后退半步,向我躬身行礼,“所以我想请求前辈您略作引荐,我想向那位医忍前……” “不行。” ——冷淡,没有起伏。一句堪称粗暴无礼的打断。 ……因为它在出口之前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 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我缓过劲来,对浑身僵硬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开口扯道:“他人现在并不在木叶,短时间内应该也回不来。”又伸手点了点一旁的信纸,“瞧,我现在就在给他写信……用的还是古体,我家长辈告诉我说这样做会显得比较有仪式感,结果我自己写得都费劲……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值得庆幸的是硕月的注意力很好转移,即使经历了战争,小孩子的本质也依旧还是小孩子。 她拿着我搜肠刮肚写的那几张(她完全看不懂的)信稿啧啧称奇,眼中几乎要冒出星星的崇拜叫我尴尬得几乎要挂不住脸上的微笑。也正是因此,当她终于要离开我的病房去继续她的轮班与学习时,我的笑容也就垮在了她前脚出门的下一秒。 与人交谈,无法缓解目前状况。 我在心里轻轻地画上一个叉。其他同样被画上叉的还有“安静独处”,“头脑风暴”之类各种稀奇古怪的条目,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出一条能够让我不用再这么难受的方法,但我找不到,所以只有叉在越变越多,问题本身却毫无进展。 原地踏步。 我垂下眼帘。硕月把我的信稿叠得整整齐齐,现在就放在我的手边。她说她读不懂古体,但是既然前辈写得这么认真,那医忍前辈一定是您非常重要的同伴——即使身隔千里也绵延不绝的真挚感情被寄托在这样几张薄薄的信纸上,拿在手中也会感觉沉甸甸的,让人忍不住担心自己是否会失手将这份厚重的心意弄坏。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将信纸边对边角对角,一点一点地将粗糙的信纸整理得整齐干净,仿佛自己手中拿的并不是轻飘飘的纸张,而是什么稀世的珍宝。 但是只有我知道,那封信甚至都没有被写完——也不知道它是否还会有被写完的那一天了。 过于遥远的距离要怎样才能够跨越呢?那分隔阴阳两界的鸿沟,那割裂参商双宿的界限,从那一头的岛屿到这一头的陆地……之间横亘的又岂止是望而不穿的深渊天堑。 生者对于死者的哀思要怎样才能够传达呢? 生者对于死者的哀思要怎样才能够传达呢? 生者对于死者的哀思要怎样才能够传达呢? 漆黑的星空?在夜晚显得无比黑暗的河水?升上天空的灯烛?石碑前的絮语?树根下的一小块土壤?虚无缥缈的梦境?量子领域的平行宇宙?光?火? 生者对于死者的哀思要怎样才能够传达呢? 死者感受得到生者的思念吗?收得到来自生者的信件吗?可以触碰吗?看得到吗?读得懂吗? 生者的传达是一厢情愿的吗? 生者的传达是……有意义的吗? 我很难过。 也许“难过”这个词原本并不是悲伤的意思,也许它的本义要更肤浅,却要更宽泛,就像……“时间很难熬”这样的。 可能有的时候悲伤并不是一种很容易就能被察觉到的情绪,于是你对自己的情绪感到莫名其妙,茫然,不理解——你永远都无法真正了解自己的心。但是如果你在哪一天突然觉得时间变得难熬,觉得时间变得“难过”,那你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出问题的并不是我,而是春马。 我的生活好像正是因此而被什么东西挖去了一块,感觉有点……空洞。 挺奇怪的。我想。 明明我们几个自从各分小队之后便因为任务时间的冲突而不常见面了。我们在彼此的时间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那些时间被新的队员新的后辈新的任务新的计划所一点一点地填充取代,早就不剩下多少了。我们的生活早已经基本各自独立,在这个过程里谁也没怎么样,留给彼此的位置也没剩下多少——确切来说,是只剩很少的一点了。 为什么挖走这很少的一点之后会留下这么大的一块空洞呢?从我的前胸直接贯穿到我的后背,简单粗暴,嗖嗖的冷风穿胸而过来去自如。 不知道该想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明明手和脚怎么放都无所谓,却也怎么放都不舒服。独处的时候觉得喧闹,交谈的时候觉得孤独。睁眼的时候觉得疲惫,闭眼的时候觉得睡意全无。掀开被子觉得寒冷,盖上被子觉得燥热。 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错的。 那几道横亘在春马脸上的血口子在我眼前挥之不去,还有他队伍里那个钦慕、仰慕他的后辈的脸……我还没有去找他,告诉他我失败了。 我想不明白。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 “谢谢你,小姐,不……我的伤势没有什么问题,并不需要搀扶。我是来咨询一个伤员的位置的……诶?并不是春日青啦,硕月小姐已经告诉过我了,我知道他和我不在同一个科室,不会无理取闹的。” 迎着面前医忍怀疑的目光,我面不改色地摆摆手,继续解释道:“我要找的是一个男孩子,头发是浅褐色,眼睛的话……好像是中绿色?” 应该是中绿色的吧?还是翠绿色?我不确定地嗯了几声,又把声音拉得长长的——可惜的是无论我把声音拉得多长,那双眼睛的颜色也总是模糊不清。我与他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实在是紧张得可怜,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里他都是趴在我的后背上度过的,期间他负责逼逼叨叨他的队长有多么多么多好,我负责无脑附和外加背着他头也不回地亡命奔逃。 “伤员太多,我们记不来相貌的,”一名医忍叹了一口气,却转身取出一沓档案,“名字?” “呃……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家族忍者,”我想了想,“我只知道那孩子也是暗部的,入住的时候没了面具,但肯定还穿着制服。” “可以排除一部分了,但暗部在这里的人也不少,”医忍皱着眉翻了翻档案,“年龄?” “不到十三。”这一批的后辈都没我大是肯定的。 “满足条件的伤员共一十七名,但你们暗部有编制保护机制,成员照片也不被允许出现在医院的档案里,所以我没法给你更多的帮助,现在也腾不出人手……这样吧,我把病房的号码写给你,方便的话你就自己去找找看。”医忍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唰唰地写了几个数字,“你也小心。” 我道了谢便二话不说转身离去。自从桔梗山这场大型战役结束,木叶医院里便人满为患,医忍们一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几欲腾空,即使硕月只是实习医忍,能腾出时间与我讲话也已经算是忙里偷闲了。 更何况……我还要想想,话要怎么说。 …… 可是我又能怎么说呢? 那也是人——再稳的医忍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撑不过的关卡,没撑过来就是没撑过来。 而死是死,病是病,二者间没有共通,比起后者,前者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没有挣扎的余地,自然也就没有争分夺秒和努力的余地,也就……没有什么怨不怨恨不恨的意义。 没什么可说的,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说无可说,辨无可辨。 一切……顺其自然吧。 我又抬头确认了一次病房号——这已经是纸上的最后一个病房了。刚才走过的其他几个病房里都没有我要找的人,所以他只可能是在这一间。 将手中的纸条折了两折放入口袋,我慢慢地转动门把手,以求在制造最少噪音的条件下将门打开。 与因朝向问题而在此时显得有些昏暗的走廊不同,病房里光线正好,半开的窗户让徐徐的微风一路通畅。窗帘被拂动的轻响并没能搅乱昏睡中的伤员们平稳的呼吸声,倒是摇曳的阳光在一座被置于床头的玻璃花瓶上产生了折射,最后把细碎的光斑洒满了一整张桌面。 一切似乎都洋溢着淡淡的暖意。 ……而我却觉得自己全身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刻降至冰点。 六张病床,六个孩子。 ——唯独没有我要找的那一个。 难道他不在这里吗?可是医忍们明明都说过——我还特地确认了好几遍——但凡是从桔梗山战场上救回来的还活着的忍者就应该还留在这里——再说这才是从桔梗山战场回来的第三天,就算好得再快也压根轮不到出院吧?这……不应该啊?这不符合常理啊! 他人去哪了?是我记错了他的特征导致我排除错了区间吗?难道他比我大……?但这怎么想也不对吧! 难道他不在这个区域?不在外科又能在哪呢?桔梗山战场下来的伤员只会是像我这样的外伤和像青那样的中毒……等等,中毒? 春马也是中毒。 我强压下内心骤然涌现的暴躁与不安,到底是还算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病房的门,转头却懒得再顾忌更多,直接用上瞬身术向内科区域转移,之后找人的一套操作简直驾轻就熟。 这间没有,这间没有,没有,没有……该死的怎么还是没有! 我简直想要在走廊上跺脚想要在走廊上破口大骂——但横亘我小腿上的一刀把我的整条肌肉都劈成两段,此时正因为我自己作死而痛得我几乎要站不住脚——该死!我就是想跺个脚而已啊!已经连这种发泄的能力都丧失了吗?哪怕张开嘴也只能发出几声气短的痛哼——我能怎么办?跑遍整个医院也没找到一根毛结果我自己现在想移动都成问题……我也很绝望的好不好?我能怎么办啊? 某种庞大而又复杂的情绪在不知哪一个瞬间击中了我,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便催垮了入院以来支撑着我站立于此的全部力量。我随便坐了个墙角,不仅觉得鼻腔酸得厉害,更是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面部让温热的双眼流出泪来——可是流泪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流泪有用的话那我早就去哭满它一整条南贺川了。 砂忍的围困对象、除了春马小队以外任何人都没能插上手的防守战、绝世的傀儡毒师、人员撤退的顺序、在我后背上喋喋不休的絮絮叨叨……一切线索从来都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过。 我觉得有些冷。 他啊。 大概是被遗留在了那片,寂静的战场上了吧。 …… 『 …… 有一少年,此之一途当与君同……愿君与善,且知且行。 毋予年月。祝安。 八坂氏照河』 第 45 章 此时此刻 雨。 又下雨了。 我摸了一把湿漉漉的窗台,忍不住甩了甩手。 鬼知道现在这个时间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雨。毕竟是干燥的秋季啊,往年也没怎么出现过这种现象。 就很迷惑。 总不会真的是像前生的那些影视小说漫画作品中所说的那样,是什么……令人窒息的“苍天垂泪”吧? 我对“苍天究竟会不会垂泪”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兴趣,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如果我们真的都是纸片人,那这部作品也绝对起源于那种作者坐在马桶上“啪”地一拍秃到反光的脑瓜子就出现的烂俗点子。 秋季的温度是随着降雨而递减的。 我关上窗户,把雨水与寒意一同挡在窗外。 “为什么要关窗?” “下雨就要关窗,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我没有回头,又伸手从一旁的纸卷上扯下几节卫生纸来卡住窗台的边缘,几下便把潲上去的雨水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秋天下完雨就要降温,我们又暂时回不了公寓……你应该不会想试试感冒是什么滋味吧。” “但忍者有查克拉,通常情况下都是不会感冒的,而且……”春日青顿了顿话头,“而且我只是想吹吹风而已。” 我咧了咧嘴:“但是我怕冷,要开你就等我一会儿走了再自己开吧。” 他不说话,我便自顾自地继续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好确实不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是如果身体不好,那就什么都没了。”我拍了拍自己的小腿,“现在我就是个非典型的反面教材。假如你在半个月前告诉我说我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体会到拄拐的感觉,那我在此之前肯定会让你先体会到拄拐的感觉。” ——但实际上这口锅甚至都不属于砍伤我的砂忍,它只能牢牢地扣在我自己头上。如果不是我在还没恢复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就下床乱跑(甚至还用了瞬身术,但我没敢把这个告诉给我医治的医忍),我是绝不至于沦落到此等地步的——被从肌腹砍断的肌肉会因为本身的韧性而向两端肌腱的方向收缩,所以在对断裂的肌肉进行衔接之前,医疗忍者需要先将收缩向两端的肌肉拽出对接在一起——这恰恰就是被我自己给蹦跶断了的地方,也是我前些日子在走廊上寸步难行的原因——筋肉都断了,哪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带动骨骼呢? 至于那第二次对接肌肉的过程……嘶,不提也罢。 总之这几天下来,医院里的医忍们看到我就叹气,硕月也没有再来与我讲话了,用膝盖想也知道她肯定也是被我给气得不轻。这让我有些委屈,却也知道这的确怪不得别人,最后我仗着自己好得快,也没老实上几天,能下地了便顶着医忍们的眼刀,拄着拐厚着脸皮出来找春日青了。没办法,或许其他人会被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给糊弄过去,但这个“其他人”里绝对不包括我,在亲自确定他的情况之前,我实在是无法放下心来。 现在看来,那时候我的心里难免还是存了些侥幸,总觉得战场上的战况千变万化,青经历的也未必就是最难受的那一种。 ——直到我如愿以偿地与他相见。一个对视让我知道一切似乎还不算太糟,却也直接将我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侥幸击得粉碎。 那双春水似的眸子早就平静下来了——像是溪流敛去了粼粼的波光,留下的只有古井之下平滑如镜的静水。我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清晰而灰暗的倒影,除此之外却也没有其他了。 “没有人应当孤独地死去。”他抬起头来看我,“而作为陪伴春马直到他生命最后一刻的人……我是应当感到荣幸的。” ——所以你不必为我感到担心,我一切都好。 雨天灰白而厚重的云层从天光之中滤去了来自太阳的暖意,病房里没有开灯,阴暗而晦涩的黑便浅浅地覆盖在了每一处狭窄的边角。 我一时愣在了当场,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的面目模糊在这样暗淡的环境里,我虽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也知道那绝不是“荣幸”的。 ——可是如果一切可以选择,又有谁会想要看着自己的好友走上最后一程呢? 他被你背在背上。 然后他一点一点地沉默下去,一点一点地安静下去。你离他有那么近,却听不见他说话,他离你有那么近,你叫他的名字却得不到应答。 再然后是山风呼啸着卷走了他的温度,他于这世间的存在开始渐渐模糊,但是他的双臂就搭在你的肩上,假使你愿意,或许微微侧脸就能碰到那些裸露在外的皮肤。 ——但是我已经无法再想象那样的感受了。 这便是我担忧春日青的根本原因。如今他既然选择了独自把一切消化,那我自然也会尊重他的选择,于是也就有了现在这样一幅场景。 我虽无法在解开心结一事上为他尽一分绵薄之力,却可以勤一些过来与他瞎侃——同时解了我和他两个人的郁气,也勉强能算是个一举两得。 我从他的床头上拿过一本书,却直到将之摊开来才想起病房里的灯好像还没打开,就这么看的话绝对能给我把眼睛看瞎——当然,如果在眼部凝聚查克拉的话那就是另一码事了,但我目前还没有让自己再一次被医忍们围起来群嘲的打算,这和我低调做人的原则实在是很不相符。 ——嘁,没错。就是这样。 才不是被他们给嘲讽怕了呢。 某个纸团在我的掌心里经历了一次短暂的起落,紧接着便在我于指节之间施加的巧劲儿推动之下旋转着飞射而出。先是电灯随着“啪嗒”的一声轻响应声而亮,然后便是那枚已经完成任务的纸团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弧线,最后完美地落入了被置于一旁的垃圾篓。 可以,perfect,不愧是我。 我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真正成熟的男人就是应该在能够达成自身目的的基础上去追求一些更高层次的东西——譬如整洁和环保。这就很好。 我回过头,却见春日青不知何时将脸转了过来,此时正用着一种颇有些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他像是正在为了什么问题而感到困惑,而那问题的答案似乎就在我的身上。 我被他用这种眼神瞧得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在疑惑。”他摇摇头。 “疑惑什么?” “之前春马告诉我说……” 猝不及防地,那个几乎都要被我视为禁忌的名字被他从口中毫无滞涩地吐出——在这样的情境这样的时刻,那几个音节于我而言简直无异于平地惊雷。 我收敛心神,开始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春日青身上。 “……啊,对不起,”他却沉默了半刻,忽地将后半句吞了回去,眼神飘忽,“这个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他的,刚才是我疏忽了。”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 ……??? 老子书都不看了你就给我说这个?! 还有“刚才疏忽了”是什么意思?不想说的话你就一个字都别说啊,结果你钓鱼都成功一半了却突然甩了鱼竿子说桶子没带不干了,这他娘的算什么好汉?? 难受,这也太难受了。烟花的引线烧到尽头却没炸的那种难受与我现在的感觉相比简直就是蚂蚁与大象,像是蓄满了全身力气的一击砸进了棉花里,哪哪儿都不舒服。 而且春日青和其他人还不太一样……你跟他讲情面是没有问题的,在不触及根本的情况下这家伙完全可以一退再退,哪怕是被人坑了也无所谓,但是事情一旦与承诺二字牵扯上……别说让步了,就是让他站在原地换一双小号的鞋都是没谱的事。 所以既然他说了不能告诉我,那就真的不会告诉我,我说什么都没用。 “……混蛋,你还不如什么都别说。”我酝酿了半晌,却发现就根本生不起气来。 “所以我说对不起,我在你们面前很容易就会放松,”他认真地说,“不过我已经道过歉了。” “……” 我还是生不起气来。 但如果坐在我面前的人不是春日青,那我今天一定会让他去镶几颗假牙。 我有些恹恹地将怀中那本草药学的书合上——现在我是真的一个字也看不进脑子里去了,更别提去将书中的功效与实物的具体部分效用作对照。 “想吃东西吗?马上要中午了,你要是不想吃病号饭想吃别的就跟我说一声,我可以给你出去买,但是太油腻的不行,”我站起身来,“那要等你能下地了再说。” 春日青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我嘴角一抽,怀疑自己这几天胃口不好吃不下饭的事被他给知道了,但我转念一想——会有这种弯弯绕绕心思的春日青还是春日青吗?那必然不是。 眼前这个春日青是货真价实的,所以肯定是我想多了。 “……好吧,那我和你一起吃。”我深吸了一口气。 “对了,那几个中忍怎么样了?他们帮了我不少忙,就是……”他比划了几下,“波风上忍带的那几个。” “旗木卡卡西,野原琳,宇智波带土,好歹也记一下人家的名字啊。”我无力地吐了个槽,“已经去看过了,医忍说他们受的基本都是些不打紧的擦伤,在这里呆了一天把伤治好就走了,应该是有任务又下来了……毕竟现在战事吃紧,砂忍那边虽然被我们解决了,但也只是砂忍被解决了,云忍、岩忍和雾忍还一个打得比一个凶。” “这样啊,”青点点头,“越和诗织呢?” “……越应该是在云忍线上,诗织应该是在雾忍线上。不过云忍和雾忍似乎都有别的想法,并没有真的拼死拼活的意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我不确定地摸了摸下巴,拒绝继续想下去,“噢,这么看的话,水门他们应该是被派到岩忍去了。” “唔,谢谢。”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春日青点了点头,明明是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却愣是让我给品出了一丝安心与满足的意味。 ……对比之下,显得我就像一个话痨。 在下就是当代微表情解读带师。 怀着一股微妙而复杂的心情,我像一条咸鱼一样坐在椅子上,与他一同等待见习的医忍们送来属于我们的病号饭。 第 46 章 你所看到的世界 我总觉得自从战争开始,一切似乎都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现在的春马似乎不应该安静而冰冷地躺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我和青似乎不应该满身缠着厚厚的绷带在木叶医院里消磨时光;水门和玖辛奈似乎不应该整日奔波于火影楼和宇智波;宇智波带土似乎不应该带着少年的愿望葬身于神无毗桥附近的土石之下;卡卡西和琳似乎也不应该坐在病房里沉默地熬过一整夜的黑暗,再在最后的黎明时分里侧过脸去,苍白而空洞地望着窗外熹微的晨光。 ——这一切的起源是什么呢? 我实在很难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并不难,答案是战争,对比之下,这个答案可比这个问题要难多了。虽然并不是对“战争”这个词没有任何看法,但这个世界在信息传达领域的发展明显并不达标,而我所见识过的又实在太少,即使有自己的看法也必然是有失偏颇的。 世界固然不是纯白的,那只是自欺欺人者用以保护自己的美丽囚牢,但倘若因为见过了夜晚深渊的黑暗便再也不去相信阳光,那也不过是更说明了人的狭隘。 人间从来都不是用来臆想的,而是用来看的,看都没看多少就去想……?那臆想中所呈现的人间也不过是你的认识的折射,又有谁知道你脑中的究竟是地狱还是天堂? 一个人,不过世间渺渺一分子而已。 “眼睛还痛吗?”我把手贴上卡卡西的左眼。在查克拉的探照之下,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眼窝里的细胞依然活性不足,总体情况不容乐观,但这已经是比两日之前要好许多的状况了。 卡卡西摇摇头,看起来简直要多乖有多乖。 嗐,要不是我手就贴在你眼睛上,我还差点就信了。 但是你不能真的跟一名病人讲道理。 我心下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话,却慢慢地调动了一股水属性的查克拉在他的眼部略作游走,用以镇痛。医疗的效果也不是说没有,但我的医疗忍术水平毕竟还没有登堂入室,这又是顶重要顶脆弱的眼部,我是不敢瞎做尝试的,倒是我的上一个自告奋勇的献身者(?)春日青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水属性查克拉从体感的角度来讲是冰冰凉的,和其他医忍的感觉还不太一样,镇痛的功效比医疗的功效要明显多了(……)。水门这几天一直都周旋在火影楼和宇智波之间,忙得简直脚不沾地——即使如此,他也依然见缝插针地来见了我和春日青,于是在水门班剩下的两名成员住院的日子里照顾他们的诸多事宜便都落在了我们身上。 琳姑娘还算好说,身上伤势不算重,也有自己的父母加以照料,与之相对的卡卡西的情况却要复杂不便得多——众所周知,写轮眼是宇智波的最高秘密,宇智波盯上他合情合理。 ——表面虽然如此,我却看得更清楚——此时在这莫大的木叶里,把视线牢牢锁在卡卡西身上的又岂止宇智波一家之为。 宇智波带土啊…… 我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个能够说出“替我看着这世界”这种遗言的人。 还是个孩子呢。 世界、人间……当然是要亲眼去看才有意义啊。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休息吧,别想太多,”我试了试卡卡西的额头——很好,很稳定,“事情虽然不少,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时间还没紧迫到需要你在痊愈之前就掺和进去的程度。” 卡卡西闻言却是身体一僵,我看见他将五指收紧为拳,又在半晌之后缓缓松开:“宇智波一族是不是已经来过了?”却又不等我回答,便喃喃自语肯定道:“肯定已经来过了,所以水门老师才一直行色匆匆……八坂照河,你们在这里是不是也是因为水门老师?” 我心说这话要怎么讲?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我和他多多少少也算得上是熟人了,闲到发霉的时候来看他也是应该的。 第 69 章 幕后1 雨。 闪电。 充血的眼眸。 ——铺天盖地的雨水不再细密如丝,一点一滴的水珠都沉重到砸得人皮肤生疼;天空不再高远,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层层叠叠地压制下来,无形的重量仿佛要将人肺中的最后一点空气都按出身体;地面倾斜,平稳不再,踏出的每一步都仿佛颠簸在浪尖,又仿佛飘荡在云中。 在这一刻,全世界的雨水似乎都汇集到了他的身边,又包裹住他的头颅,封堵住他的耳鼻口目。他控制不住地睁大眼睛,近乎怔愣地看着水的波纹在他眼前翻涌震荡出一层又一层。他眼前的景象因此而变得模糊不清,耳畔除了雨水落地与流淌的嘈杂再也听不见什么其他。 ——它们在遮掩什么? 他莫名地开始质疑。 它们一定在遮掩什么。 于是他命令自己说:“睁大眼睛。” 紧接着他又命令世界说:“把雨和雾都拿开,让我看清楚。” 世界听从了他的命令,却也没有。它没有拿开他眼前耳畔的雨和雾和嘈杂的雨声,却是从不明处刺出了一道足以穿刺一切的闪电,然而那闪电并没有刺向他,而是刺向了不远处的什么别人。 然而…… 从那人被闪电刺穿的那一秒开始,他的每一下心跳都变成了震在耳边的惊雷!他的身体在震颤,心在震颤,脑在震颤……他的五脏六腑都在震颤不止!他的心脏化作了不住喷发的火山,每一下跳动迸出的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滚烫的熔岩!他感觉自己在灼烧!五脏六腑所有的器官都在灼烧!那炙热的温度燎伤了他的眼睛,他感到有滚烫的温度从眼眶中不受控制的落下!那炙热的温度熏烤了他的鼻腔,除了□□被烧焦烤糊的臭味以外他什么也闻不见!那炙热的温度碳化了他的嘴唇,除了砭骨的疼痛以外他甚至都尝不到血的味道! ——他好像变成了一团从深深岩层之下迸发跳跃到地表的来自地狱的火! 地狱的火为什么会来到人间? 是谁死去了?又是谁掀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地狱的火为什么会来到人间? 是谁死去了?又是谁掀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地狱的火为什么会来到人间?! 是谁死去了?!又是谁掀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暖棕色被血液浸染成浓重死寂的赤黑,那双眼睛被闪电烫去了曾经的柔和与灵动,裹挟着空洞和虚无远远地望了过来,宛若深渊宛若黑洞——忍者们对这种眼神有特别的认知,他们称之为——死亡的凝视。 “琳……” “琳……!!” 宇智波带土猛地坐起,终于自噩梦中醒来。他瞪大眼睛检查四周……还是除了地底的照明装置之外什么都没有。 带土勉强平复了一下过于急促的呼吸,宛如脱力一般重新躺了下去,不过他大概是忘了自己正在被关禁闭,也忘了自己之前是睡在地上,所以,伴随着“咚”的一声响,带土的五官皱在了一起。 “嘶……好痛好痛……”他从牙缝儿里一丝一丝地抽着冷气,当下便翻了个身将整个身体都蜷在一起。后脑勺还是很痛,但他却并没有抱住自己的脑袋,而是在能碰到的衣物上随手蹭了蹭手掌心的细汗,继而捂上了自己的左胸——确切来说,捂住的是心口。 心如擂鼓。那一团曾经遭受过重创却仍然鲜活到了今日的肉块此时正在他的血、骨和肉的下方极端活跃地搏动,咚咚咚,咚咚咚,在他的耳朵里,那心跳声不再如梦中那般夸张,却依然吵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带土此时的神智还算清醒,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按住心口的双手也在因这反常的心跳而震颤发麻。 噩梦就是噩梦,噩梦就是噩梦。 琳没有,也永远都不会被千鸟……不,被雷电贯穿,她理当是不会有事的。 没错,她当然不会有事——像她那样美好的姑娘天生就应当在土壤丰沃的地方扎根生长,灌溉以奶与蜜,再在最美的季节里和最晴朗的天空下绽放出清丽无双的鲜花。 这样的她……这样的她…… 这样的她为什么会趴在卡卡西的后背上一动不动?! 不……不不,我太激动了,冷静……对,我应该冷静,像水门老师那样冷静,像卡卡西那样冷静。身体一动不动并不只是意味着死亡,还可以是昏迷,还可以只是觉得累了所以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第 72 章 软硬并施 …… “……扦插之术……孩子,这就是你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吗?” “是的,三代大人,可供猜测的范围其实很小,单从作用描述来看,实在是很难找到比扦插之术更能吻合我记忆的忍术。” “……能够肯定那些‘木桩’的材质真的是木质吗?” “水火风雷首先排除,土排其次。土遁并非不能做出那样的效果,但那样大规模的土遁忍术必然会引发一定程度的地陷,事后观察时,我并没有倾斜的感觉。整合线索,只有木质最为合理。” “……” “……三代大人?需要我去做进一步的确认吗?” “不,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已经足够了。辛苦你了,孩子,谢谢你。” “怎么会,三代大人,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那些忍术卷轴也使我受益良多,我该感谢您才是。” “哈哈哈哈,好孩子,不要见外。我已经老了,愿望也简单了很多,如果能在离开这个位置之前多为后来者平平道路,我也就满足了,你能理解的话自然就是最好的。” “……您的良苦用心不会白费的。” “希望是这样。对了,报告上的署名是黑狐,这就是你选定的新代号吗?” “正是,唔,我一直都对毛绒绒的小动物颇有好感。” “毛绒绒的小动物确实非常可爱啊,这是一件好事。嗯,黑狐是新的代号,也是新的开始,既然这样……来,孩子,拿着这个去给暗部的那家伙看吧,虽然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最好还是不要提前去看哦。” …… 看样子水门前方的道路已经有一些眉目了。三代火影对即将到来的继任者有着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同时也在为其培养资源和班底——我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并不喜欢被这样看待,但是如果对象是水门的话,嗯……那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我还得到机会去浏览了木叶大部分的非禁术忍术卷轴,虽然有用的东西不算太多,但开发者写在其中的开发思路同样也是宝藏。 馈赠是已经足够了,但我的付出显然还不值得得到这样的酬劳。在这一连串看似简单平常的工作之下,我还看到了更加深邃的东西。 只是我选择了保持沉默。 我将接过来的加密卷轴规规矩矩地置入衣袋,继而欠身行礼,在三代火影含笑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了火影办公室。 扦插之术的事……三代火影在忍术方面可是博学到拥有“忍术博士”这一称号,他对我描述中的那个不知名的木桩忍术肯定心里有数。 考虑到卡卡西曾经十分笃定地告诉我“木遁是初代火影千手柱间一人的血继”,我便可以轻易地推测出这其中有问题——已经不在人世的初代火影的忍术为何会重现世间? ——这只能说明木叶里有人监守自盗,私自动用了初代火影的遗体去进行一些不该进行的实验。 这显然不是三代火影愿意看到的事,然而事实又已经被我摆在了他的眼前——他将不得不对木叶内部能够接触到初代火影遗体的高层们进行彻查,不出意料的话,接下来很有可能会是一段相当动荡的时间。 与之相对地,执行辨别忍术任务,并最终顺水推舟地将这样的事实摆在三代眼前的我,则必然会吸引到一部分人的视线与针对——这绝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危险,三代火影如果想要在这样的情势中护我周全,那就需要给我加一重足以威慑到“那一部分人”的保障。 因此…… 我紧了紧衣袋中握住卷轴的手指。 这个卷轴一定就是那件足以护我周全的东西了。 抱着转得飞快的心思,我已一路飞檐走壁,成功将卷轴恭恭敬敬地呈给了三代口中的“暗部的那家伙”——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暗部的部长大人,几年前我在三代的建议下加入暗部时曾经见过他一次,而今不过第二次而已。 部长的面貌变化不太大,只在头发里夹杂了少许的银丝,面孔虽然遍布着细密的伤痕,却无一伤及要害,只会在笑起来时略显狰狞。他早就不出任务了,暗部标志性的面具自然也就变得可有可无——当然,在人人覆面的暗部暴露容貌,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充满了部门文化的怪异威慑。 接过卷轴,部长大人也不拖沓,瞥了一眼卷轴腰封处的标识后便当着我的面抖开了它。他眯着眼扫了扫卷轴上的内容,一会儿低头看字一会儿抬眼看我。我安静地立在原地,沉默地接受着他的打量——不,这其实是审视。我无比清楚这一点。 这样的审视持续了大约数分钟之久,在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放空思绪时,部长大人才终于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 “不错,”他将手边的一枚印章扣在卷轴上,同时笑容满面地招呼我道,“黑狐小子,这份文书你过过目——你升职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暗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队长级了,值得庆贺,值得庆贺啊。” 果真如此。 我上前一步稳稳地从部长手中重新接过卷轴,态度平静,举手投足之间不曾表现出半分惊异亦或喜悦,又只粗略地扫了卷轴一遍便重新抬起头来,试探着问道:“那我与其他队长之间的差距……” “差距?差距什么?没有差距!一点也不突然!” 部长依旧笑容满面。 “你积累的战绩距离队长级本来就不差多少了,又在前些日子的战役里颇有建树,升职只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结果。” “况且。” “你更改代号这件事,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剩下的要看你自己的造化。职务的事你没必要担忧太多,暗部的人我心里都有数,就算你非要堆够了战绩才来申请升职,你也依然会是最年轻的队长。不要告诉我你不打算申请升职。” “所以只是比计划里早了一年半载而已。作为暗部最为突出的新生代之一……这点应变能力总还是有的吧?还要我继续浪费更多的口舌来向你介绍队长这个职务吗?嗯?” 我终于察觉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部长的笑容不曾改变分毫。他的眉眼和嘴角都仿佛被固定在了特定的角度,尽力地给人传达一种安抚的意味——然而这笑容没有起到其应有的作用。 它只会持续地刺激面前人的神经,让莫名却凛然的寒意无声地爬上他的脊梁。 “不必了,感谢您。” 我沉住气,又低下头对他行了一个礼。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接下来应该就没我什么事了吧?啊,还有你的档案的事,忘记什么也不能忘记这个。” 部长保持着笑脸摸了摸下巴。 “鸣虫!出来!” 下一秒,一个模糊灰暗的人形倏然出现在我的身侧,又在眨眼间便凝聚出了确切的形体。这人身量不高,冷灰色的暗部制服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躯体,只有一截绘制了封印阵的苍白手臂暴露在外——我认识这个,这是只有暗部高级成员才有的辅助类封印阵,他们通常会在里面封印几把耐用的武器,战斗时只要用查克拉在封印阵的位置转一圈,阵中武器便会直接出现在使用者的手中。 人影辅一出现便沉默地单膝跪地,我甚至无从分辨其是男是女。 我无声地绷紧了精神。 “鸣虫会带你去到部门的档案室,你自己去收拾收拾郊狼的遗物,然后给黑狐找一个地方吧,鸣虫会帮助你的。” 部长放松了身体,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向后倚靠在椅背上。 “去吧去吧,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鸣虫,你在我身边做事已经许久了,应当不至于认不得路吧?” …… 暗部的档案室被修建在地下。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到这里。 原因无他,只是这里的一切给我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无论是这里的布局,这里的摆放,还是这里的人。 层层竖立的金属书架之间,大量的盒子与卷宗堆叠整齐,摆置复杂好似迷宫,四处张望不见出路,灯光昏暗,空气沉闷。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和鸣虫一同伫在一个挂了“郊狼”名牌的盒子前。鸣虫依然保持着沉默,手中却抱了几乎有半人高的记录卷轴,我则是目光冰冷地盯着鸣虫面具上的眼孔,觉得这场景有够荒谬有够可笑。 对峙良久,我才忽而提唇一笑,状似轻松地揶揄道:“多谢鸣虫前辈如此体贴后辈,部长大人只是随口一提‘帮忙’二字,前辈竟直接代我而劳之,也不知还需不需要我自己再做点什么?” “我手中的这些,不行。盒子里其他的那些,随意。” 鸣虫终于回话了,回复简单而冷漠。我依然辨不出这人的性别,不过这本就没什么所谓,我根本就不在乎。 我真正在乎的是他手中抱的那些卷轴。我亲眼看着他将这些卷轴从“郊狼”的盒子里一轴一轴地取出来抱在怀里,却拒绝告诉我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帮助”,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冒犯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我的档案有什么古怪吗?”我笑得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以为对我而言,这个盒子里没有秘密。” “你的根底,你无权查看。”鸣虫语气冷漠平淡,答非所问,“你所了解的,不一定是真正的。” 我的根底?什么是根底?什么都可以是根底,这话说了和没说没有任何区别。 至此,话便说不下去了。 我不爱做无意义的事,他既是暗部部长的心腹,那这想必也是部长的指令,我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他,继续下去也不过是多费口舌。现在他不允许没有关系,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那时我便不再有任何顾忌。 平心而论,鸣虫的这种行为对我其实影响不大,未来如何尚未可知,至少当下并不会对我造成影响。只是这种遮遮掩掩隐瞒不发,却又偏偏要将这种所谓的“帮助”在我眼前进行的傲慢行为激怒了我——这就像是在告诉我:看,你的一切在这里都任人翻看,无论如何,你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没有秘密,也不需要。”鸣虫平板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该早些做觉悟,与其他人一样。” “那你挑出它们是要做什么?”我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一部分,黑狐盒子。一部分,带走。” “黑狐要继承的是什么?你要带走的又是什么?” “你无需知道。” “即使这些本就是我的资料?” “你无需知道。” 啧。 如你所见——我的确早有觉悟,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对如此莫名其妙且直接的……示威无动于衷。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为什么要对我示威? 我压下一瞬间升起的警觉与抗拒,转头去翻动“郊狼”盒子中剩余的卷轴。任务、任务、任务……通通都是任务,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做过的任务居然也有这么多了吗?我对这样日积月累出来的庞大数字完全没有认知……其实这是好事也说不定。 我嘲讽地勾了勾嘴唇,心不在焉地试图自我麻痹。 如果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做过的每一个任务,又在这盒子里一个不落地找到了对应的任务卷轴……那鸣虫怀中抱着的那一堆又是什么呢? 我还没天真到觉得木叶会对我那一看就很有问题的出身轻轻放过,但我同样也不觉得我那一看就很有问题的出身值得用鸣虫怀中的那么一大坨卷轴去大书特书。 第 87 章 燃火 我退后了半步,却没有再退后更多,倒不是因为我突然改变了计划,而是因为……眼前那匪徒是踩着树干降落在我眼前的。 ……查克拉。 但这匪徒使用查克拉的方式却很是粗糙,凭依查克拉在树上行走的姿态也因此而显得颇为踉跄。 如此一来,猜测的范围就已经很小了。 我很快就有了结论。 不是忍者,却也一定与忍者相关。从他拥有查克拉却使用生疏来看,无非便是家中向上几代有忍者存在,使其本身就拥有提炼查克拉的天赋。除此之外,便是对查克拉的熟悉与练习。眼前这人对查克拉的掌握程度完全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写满了对这种古怪力量的“陌生”乃至不自觉的“排斥”——换言之,他还完全没有适应使用查克拉的生活。他拥有并使用查克拉的时间必然极短,左右不过两三个月,不会再多了。 心思电转,我已有了大致的猜测。 恰在此时,又有数道粗重的呼吸声在隐约之中混乱起伏,不待我细听,那些呼吸声便已随着一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由远及近——好像是滑索一类的东西——最后,伴随着一声堪称整齐的“咔嚓”轻响,干枯的树叶被碾作齑粉,埋伏的不速之客也已就位。 无须回头,我知晓自己此刻必然已被不下六个人重重包围。分明是下雪飞白的干净天气,可身处这狭窄的包围圈里,竟也有好几股各不相同的臭汗味一同折磨我的鼻腔。 我控制住表情,只粗粗地扫了周围一眼便站定不动了,继而连一言也不发,只是抬起眼来,用戒备的神情盯住了那会用点查克拉的领头人。 只看了半晌,我便忽然听到右侧一名匪徒问道:“如何?” “不错,看起来是个肥的。” 答话的是面前的领头人。他已经打量了我好一会儿,大概是从长相到穿着再到举止——那目光就像是在检查一件刚刚到手的货物。 “能敲一笔狠的不?”左侧一人又立刻问道。 “蠢货,真有钱的谁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跑?”有人在我的身后冷笑道。 “你……老大都说了看起来是个肥的了!” “那叫相对而言。” “明明是你认识几个字就老想着装逼卖弄!” “你他妈——” 寥寥几句话,围住我的这圈人便像是点了火的火药桶般一个接一个地呲起了火星,内容没营养不说,声音还大得要命,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三维立体声环绕。 幸而,场中因掌握查克拉而更显感官敏锐的人并不止我一个。像个桩子似的杵在正前方的领头人颇为刻意地咳嗽了两声,几个对骂正酣的普通匪徒便快速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个憨货抻着脖子无比耿直地问道:“老大,你受凉了?” “还好。”领头人矜持地点点头,紧接着便瞄到我身上,抬了抬下巴:“小子,今天撞见我们算你运气不好,但是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哪有选在这个鬼天气进山的?我们兄弟几个是……” 听他语气微顿,仿佛有几分迟疑,我便玩心大起,迅速接上话茬:“山匪。” “对,山……山什么匪!什么山匪!”他下意识便接,却又在中途反应过些不对味来,恼羞成怒道,“山匪有……有像我们一样的山匪吗!” 这兴奋劲儿……看来确实是新获查克拉不久。 我似笑非笑说道:“你们分明行着只有山匪才会行的事,却又说自己不是山匪?是你们行的山匪事不叫山匪事,还是说,像你们一样的山匪就不是山匪?” “你这……” 领头人的话还未完全出口,位于我身后的识字山匪便冷笑道:“伶牙俐齿,可惜屁用没有。你选在这个天气进山,本身就是在送死。你死在雪里还是死在我们手里,不都是要死的吗?左右也不过是寻个短见,死人一个,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他又探头向领头人:“老大,这鬼天气有一个算一个,不听话的打残了直接带走就是。” “别啊,我听话,我跟你们走还不行吗?”我立时老实下来,不再去挑战那领头人的耐性了。 ——演戏演全套。况且有查克拉的山匪的确是比没有的要多出几分威胁,为了任务能顺利完成,就算他不带我走,我也该借机去探探他的底。 领头人已经二话不说地走上前来,与脸盘子差不多大小的手掌冲着我的脖颈便扣了过来。我蹙着眉按照常人的反应偏头闪躲,最后脖颈是躲过去了,侧颊却没有,他便扯着我侧颊上的皮肉,将一张大脸凑到了我的眼前。 “小娘娘腔,你最好安静点,”他瞪着眼睛说,“不管你进山是不是为了寻短见,生与死也好,死轻松点与……死难受点也罢,都只在我们一念之间。说话做事之前要考虑清楚后果。” 语毕,他放开手掌大手一挥:“兄弟们,拴上,走了!” 我瞪眼看着两个人将腰上用来空降的细索解下,再一圈一圈地捆扎在我的手腕上。 “……轻点不行吗?你们把我手腕勒痛了。”我不动声色地握住双拳,又用拇指遮挡虎口,将自己掌中的刀茧严密地藏住。 下一刻,那细索捆扎的力度竟更重了几分,我发出“嘶”的一声。 “想都不要想,我们兄弟几个可从来不惯你这种贵族娘娘腔的贱骨头。”说话的正是那个在领头人面前显出几分憨气的人——对内对外还真就是两副面孔。 旁边一人问:“这些贵族以前不是都喜欢把我们当成狗来欺负吗,为什么不拴住他的脖子然后牵着走?” “首领给的索子不适合用来干这个,一个力道没控好人头就得飞出去了,”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识字男人冷笑一声,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四肢爬行的狗贵族毕竟不是真正的狗,他们速度太慢……太耽误时间了。” 这一回,所有人都不再与其呛声,而是不约而同地咧开嘴发出笑声。 我神色不变,却也相当识趣地保持了沉默——就像每一个被一群疯子包围的普通人那样。 领头人在前方点亮了一片微光,使用的却是相对古旧的提灯,这倒是很好理解,手电筒的光穿透力太强,对他们这些人而言终究还是过于明目张胆,而且…… 我目光闪烁,心念澄明。 林中这点可怜的黑暗并不能对有查克拉的人造成多少影响,那么这盏提灯为谁而点就已经无比明晰。 ——这个山匪小团伙里只有领头人一个是有查克拉的。 而且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这种由一个“领队”带领五个“队员”的构成怎么看都有种古怪的既视感,都让我觉得有那么一点微妙的熟悉,这令我有些啼笑皆非。 ……那群山匪背后的忍者大概就是在那几个大忍村之一出生的吧。 雪下得愈发大了。笼盖四野的雪幕模糊而晦暗,提灯朦胧的暖光则将它们点亮成白炽的光点。我被拽着捆扎手腕的索子,控制着速度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着跟在队伍的末尾,整支队伍则亦步亦趋地追随在队首的暖光之后。 而那点暖光则追随着山腰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屋宅而去。 ………… …… “滚进去。”领头人敞开一处偏僻的小门。 “进去做什么?”我问。 “当然是等死。”他笑了一声,“砰”地摔上了大门,随后便是落锁的声音。 盯了几秒面前紧闭的门扉,我脸上僵硬的笑容在瞬间散得一干二净。我回过身,开始认真谨慎地将屋中的一切收入眼底。 好重的血腥气——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人倒是比预想中要少——第二反应。 屋中不曾通电,也没有明火,因此在这个时间、这种天气之下,留存在这里的只有昏黑一片,冬末的夜幕于此提前降临。我避开几道或打量或试探的视线,目光在屋中逡巡搜索,终于在墙壁上找到一处已经熄灭了不知多久的壁炉,隐约能看到里面的木料干枯黝黑,虽然还没有近距离探查,但多半也已经受潮,轻易点不起火来。 四个墙角中的三个已经被占据。一处是三两个衣衫考究却也破烂的惶恐不安的青年人——看起来像是出逃的贵族;一处是七八个衣着褴褛且仿若惊弓之鸟的混杂人群,男女老少妇孺皆在其中——大概是普通的百姓农民;再一处却是一对发色显眼的年轻男女,一者暗红一者蓝紫,同时还穿戴着我再熟悉不过的忍者袍服与钢铁护额——那个图案是雨忍吗?是,但……考虑到雨之国境内各方势力的复杂盘踞,他们既然被毫无顾忌地捉住关在这里,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是浪忍或者佣兵。 ……气氛有些微妙。 除我之外,屋中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聚焦于那两名年轻的忍者身上,愤恨、惧怕、讥诮……还是这老几样,可以说是十分标准的忍者目光洗礼套餐了,而这些套餐无论在细节上有怎样的变化,内核倒是从未变过——无非是包装不走心的恶意罢了。 两名年轻的忍者大概早已习惯了这种境遇,他们无视了所有怀抱恶意的目光,只把视线在我身上短暂地停驻了几秒便移开了,显然并未起疑。我却在这相互打量的短短几秒间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些许值得深思的细节:他们的呼吸并不稳定,反应亦显现出几分迟缓,明显状态不对。 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查克拉封印。 想要囚禁忍者,查克拉封印是最简单也最核心的道具。被套上封印的忍者无法再随时提炼查克拉,而用干净平日里的储存又实在是过于简单,于是忍者便不能随心所欲地施放忍术,实力由此已被削弱了一大截。与此同时,那种由内部渗透而出的虚弱也将带来非同一般的焦躁感,许多并不理智的决断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做出的。 因此——查克拉封印已经可以说是针对忍者效果立竿见影的大杀器,而具有如此杀伤力的东西自然不会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所以……如果是查克拉封印导致了这两名忍者虚弱至此,那这一窝子的山匪就绝不会是什么轻易就能解决的阿猫阿狗,与之相反,它至少是被一方势力所扶持的。 至此,这处山匪据点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真的会有人投入查克拉封印,只为帮助一群山匪巩固地盘么? ——开什么玩笑! ……所以,这处据点的设立有很大可能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想明这一重关系,我开始庆幸自己在被押解的一途中都不曾轻举妄动,眼下我既没有被封印查克拉,又得以以符合情理的方式进入这里,只要接下来蛰伏起来做好伪装,大概可以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至于这两个忍者…… 我的视线轻飘飘地略过红发青年双脚——木板被血液洇浸后呈现的暗色早已在他的身下扩散开来,此刻光线昏黑,屋中混沌一团,那团暗色便仿佛是死亡遗留在此的影子。 不过也仅是影子罢了,他还死不了,至少短时间内还死不…… “啊,抱歉,请原谅我的冒犯。”我露出歉意的笑容,对那因察觉到我的目光而转过脸来的红发忍者低头道歉。 昏暗之中,红发青年似是又看了我一会儿,才一声不吭地收回视线。 ——看吧,我说过的。 “呵,忍者!” 又有一道尖锐的声音在此时插入进来,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十分干渴,以至于嗓音粗粝沙哑,区区几个音节都被咬得破碎支离。 我顺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隐约可见是那几个衣着考究却也破烂的“落魄贵族”。 “喂,那个新来的,你没带枷锁便不是忍者,又不像是那些种田的泥腿子,要不要来我们这里挤一挤?”声音的主人又说道。 我:“我……” “还是说你想要跟那些令人作呕的忍者凑在一起?!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城市,我们的房屋,我们的农田,我们的家人……都是被他们所摧毁的!这些该死的刽子手活该被碎尸万段!” 不等我说完,堪称声嘶力竭的嘶吼便回荡在了狭小的木屋之中,其中所爆发的恶意与恨意过于浓烈,以至于我的脑海里几乎就要浮现出一双血红凸起的眼睛。我下意识向年轻忍者的方向瞥了一眼,然而余光中的他们无动于衷,甚至都没有回应其一个眼神,另一处墙角的几名平民也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可以从不存在的火中汲取些许温暖,又或者是将自身的存在感降低为零。 我后知后觉地退后半步,好似被他刚才的嘶吼给吓了一跳:“呃……我,我还没见过你说的那么大的祸事,对你们之间的矛盾也只是一知半解……总之、总之我先待在这里了。” 说话间,我又退后几步,身后俨然便是那最后一个无人的角落了。 “又是个自甘堕落的东西,扶不上墙去的烂泥。”墙角的阴影讥讽道。 这人已经疯得差不多了吧?有没有什么安抚他一下的办法?我可不想……唉,真麻烦。 这里大概能清净些。 我这样想着,便要在这最后一处角落里一屁股坐下,然而中途我又想到些什么,只略做犹豫便重新站直身体,向那各方面都十分欠奉的破烂壁炉走去。 “我带了打火机,”我小声说道,也不知是在解释给谁听,“应该能点燃的。” “又不是只有你有,”疯贵族立时开口嘲讽,“我早就试过了,那个该死的壁炉根本就——” “啪”。 一点柔和而炽热的橙色亮起,继而蹦出几颗金色的火星,点亮了众人的双眼。 场中蓦然一静。 我笑了一下。 ——打火机?当然没有那种东西,我又不吸烟,要那东西毫无用处,但一个无印无声的小型火遁却是应有尽有。我的身体已将视线挡住,小型火遁搭配响指使用,效果拔群。 如果这样就能让屋中的众人平静些许,那我没有推拒的理由。 重新坐回角落的时候,屋中已经安静得仿佛提前进入了寂夜,唯有或浅或重的呼吸声与焰心的噼啪作响时时萦绕于耳畔,就连空气中腾起的飞尘在火光的映照下都精致得纤毫毕现。 人们愣愣地注视着火焰,哪怕他们的眼睛已经因久不见光而簌簌地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