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童养媳养成记》 第3章 人气 玲珑起初只是聚灵后来化成了妖,修成人形,仍是负责兰泽的饮食起居,但好在可以变得像人一样学习修炼,也开始有了思维情感。 仙尊自己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但显然也没有过带孩子的经验。只是自己家中又有了孩子之后,碰到同龄的孩子总是免不了多关注一些。 有次在山下,仙尊看到孩童们追着嬉闹。心突然有了个想法,或许兰泽需要同龄的玩伴。 于是机缘巧合间,仙尊便收留了一些孤儿,或是被魔所害,或是流离失所。 最先带回来是朱明辉。 朱明辉,武将之子,家中招奸人构陷入狱,只有他被救了出来,逃跑时碰到了魔了,才被仙尊救下。 被仙尊带回来时还发着高热,兰泽站在他旁边都能感觉到热气。玲珑还以为要救不回来了,一晚上不知道在他额头换了多少次巾帕,后来他的烧才慢慢退了下去,人也缓了过来。大概是年纪小,又烧了高热,忘了一些事,小时候的事只记得个大概。 或许是武将之子的缘故,朱明辉体能素质极佳。看起来跟兰泽年纪相仿,所以li仙尊会指导两人一道练剑。 朱明辉长到看起来跟玲珑一样的年纪时,兰泽还是原来的模样。虽然仙尊未让他喊师傅,但他自觉担起大师兄的职责,对兰泽和玲珑也极为照顾,也最为刻苦,对自己要求极为严格。 “恭送仙尊。”朱明辉朝着玉宸仙尊离去的方向作揖,然后转身回去继续练剑。 他手持木剑立于树下,瞬间双脚离地,在空中甩出剑花,再落地时,被斩落的叶片在空中被火花燃尽。 “明辉,来歇一会吧。”玲珑端来茶水,放在一旁。 “好。”朱明辉会心一笑,拿起石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上次教你的剑练得如何了。” 仙尊不常在,默许他们之间相互学习,所以朱明辉会指导玲珑武功。而玲珑也会教他聚灵施法,她天生就会这些用起来得心应手。 关于术法,仙尊从没教过兰泽,她只能跟玲珑学。然而,不出意料,一无所成。 只见玲珑挑起一根树枝拿在手中,对着朱明辉说:“请赐教。” 看来是要比试一番了。 兰泽抱着朱明辉从山下给她带回来的零嘴坐在屋檐下,看着青粉两个身影在空中重叠又分开,都是她熟悉的招式。比力气她不如朱明辉,比术法她不如玲珑。所以她只能观战。 昼夜交替,四季变更,翠绿秋丹,老树的枝头又冒了新芽。玲珑武艺精进,朱明辉学会了聚灵,术法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只有兰泽依旧是七八岁的模样,把仙尊屋里的书抄了一遍又一遍。 “师父,兰儿还会长大吗?”兰泽趴在案前看着对面看书的仙尊问道。 仙尊目光从书上移开,看着她说:“兰儿想长大吗?” 兰泽垂下目光,手手指在桌上画圈圈,“嗯··没有想也没有不想,只是不想跟朱哥哥和玲珑姐姐不一样。”她看着朱明辉从跟他一样的年纪长到现在,从拿不稳剑到现在能削铁如泥,说不羡慕是假的。 “人与生俱来就是就是不同,兰儿不必与任何人相同。” “可是兰儿要长大了才能变得跟师父一样厉害。” 仙尊伸过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笑道:“兰儿现在就很厉害。” …… 黑夜树林中,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拼命的奔跑。她皮肤黝黑,瘦得只剩皮包骨,耐力却非凡,她辨不清方向,只知道不要命地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着。 “分开找,别让她跑了。” “小丫头片子,跑不了多远。” 不远处几人正拿着火把在林中散开,找什么人。 忽地一团黑气在几人都不知的情况下窜入林中,快速地在半空中穿梭移动。 一阵阴风把一个人的火把吹灭了,那人看着火棍,“怎么回事?”刚说完就感到身上一阵疼痛,发出一声惨叫,“啊…”然后就没了声息。 这声音在静谧的林中格外响亮,其他人闻声,知道是自己的伙伴。其中一人大喊道:“喂,怎么回事?” “啊··”一声惊恐,那人不停地跑,最后磕绊摔在地上,转过身不断地挥着手上的火把在驱赶什么,“别过来,别过来。”声音夹杂着恐惧。 “到底什么回事?” “是魔,是魔,快跑···” 随着一声声的惨叫,一堆堆白骨阴森森地躺在这林中。 最后那团黑气在那个衣裳褴褛的人的身边绕了一圈,她惊恐地浑身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小声,双腿发软地跪在地上。她听到了刚刚林中回荡“魔”的叫声以及一声声地惨叫,她知道她身边的这个东西是什么,她感觉喉咙被钳住了一般发不出一丝声音求饶,只能紧闭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但那黑雾似乎是嫌弃她又瘦又脏,绕了几圈就打算离开。 突然,一道白光乍现,围住那团黑雾,黑雾想要冲出这禁锢,但却是徒劳,最后发出不同人声的嘶叫,然后消逝殆尽。 她睁开双眼,抬头看到半空中站着一位白衣仙人,只见他背对着月光···然后她晕了过去。 兰泽趴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醒了,醒了。”大喊道:“玲珑姐姐,她醒了。” “来了来了。”玲珑连忙进来。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暗色的床帏,她这是躺在床上?她从小到大都没睡过床。 接着看到一位绝色女子,那女子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声音又温柔又好听。 她微微蹙眉好像发不出声音,她又听到那绝色女子说:“小姐,我留在这,你去仙尊那吧。” “好。”兰泽应完就跑出去了。 玲珑扶着她坐起来,“来,喝点水。”又喂她喝了一点水。 玲珑:“姑娘叫何名?” 她虚弱地说道:“阿狗··” “请问阿狗姑娘家在何处?” “……” “师父,那个姑娘醒了,咱们真不过去看看吗?”兰泽正板直地坐在桌前抄书。刚刚她还过来开心地告诉仙尊他带回的姑娘醒了,被无视后还让她去抄书。 “不必。”仙尊坐在案上看着书。 “可是她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兰泽偷偷锤了锤腰,这本书她都不知道抄过多少遍,她现在只想找借口逃跑。 “玲珑照看即可。”仙尊又翻了一页书,好像并不在意他带回来的姑娘如何了。 “那我去看看玲珑姐姐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兰泽说完就放下笔想跑出去,然后发现她的腿居然动不了。 仙尊继续专心看他的书,“兰儿可是答应了为师,待为师归来,就抄完三遍易经。” 兰泽又拿起笔,嘀咕道:“这书我早就倒背如流了。” 仙尊悠悠地说道:“今日为师在仙林店得了一本新话本。” “师父,兰儿很快就抄完了。”兰泽听到话本开始奋笔疾书。 自从上次朱明辉跟兰泽讲了茶肆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之后,兰泽就迷上了人间的话本子。 她一直想跟着朱明辉出去看看人间是什么样子,可仙尊说了,只有她学会凝聚灵气的时候才能下山。 为此,兰泽闷闷不乐好久。她学了那么久都不会,怎么可能现在立刻就学会。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简单的聚灵她就是怎么学也学不会。她跟朱明辉说:“朱哥哥,不知道说书先生能不能活到等到我能跟你下山的时候。” 只是虽然她下不了山,但仙尊从外面回来偶尔还是会买些话本子带给她。 抄完书的兰泽盘坐在榻上看着仙尊带的话本子,她支棱着脑袋看了一半,还没看过但眼睛却已经有些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师父,两下相思不相见,知他相会是何年?他们还会见吗?”还未等到仙尊回答她,人已经趴在案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玲珑进来时,兰泽已经睡着了,手臂压在书上,半张脸埋在胳膊里。仙尊在一旁翻着书。 “仙尊。”玲珑抬手行礼道。 “嗯。” “那个姑娘已经无事了,只是她不愿说她家是何处了,怕是跟家人有了嫌隙。”玲珑看着那瘦弱的姑娘,连常人名字都没有,这时让她把她送下山,她终是有些于心不忍。 “嗯。” 玲珑见仙尊已经知晓,没有多言,那是默许了那姑娘暂时留下。 正打算退下,看到还在趴着的兰泽,说道:“仙尊,我抱小姐下去睡吧。” “不必,退下吧。” “是。” 玲珑退下后,仙尊又看了几页书,拿过一旁的外袍盖在兰泽身上便起身出去了。 ······ “玲珑姐姐。”兰泽向往常的早晨一样跟玲珑打招呼。 “小姐。” 她看到玲珑身后跟着一个人,“咦?” 侧身一瞧,原来是仙尊带回来的那姑娘,她已经可以下地了,正在一旁给玲珑帮忙。兰泽朝着她微笑颔首。 谁知那姑娘看到兰泽如同见了鬼魅,害怕地躲到玲珑身后去了。 兰泽有些好奇地歪着脑袋,“这…”想看清玲珑身后地阿狗。 不想阿狗却将头埋在玲珑的后背,颤抖地抓着玲珑的衣裳。 玲珑也有些无奈,安慰道:“别怕别怕,那是小姐,是好人。” 但阿狗说什么都不肯松手,玲珑只能为难地看着兰泽,“小姐……” 兰泽不在意道:“无事,那我先去找师父了。” 玲珑点点头。 第4章 下山 兰泽来的时候,仙尊正在蒲团上打坐。 她是来拿昨晚没拿走的话本子的,扫了一眼看到昨晚看了一半的话本还在案上。她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它。 才刚碰到话本的一角,兰泽就眼睁睁地看着话本嗖的一声自己飞了出去,飞到了仙尊的手中。 “师··师父。”兰泽杵在那,小手藏在衣袖里紧张地拽着衣角,“那···兰儿就不打搅师父了,兰儿去帮玲珑姐姐的忙。”抬脚就往屋外跑。 “回来。”仙尊睁开眼,看着往外逃跑的兰泽 兰泽脚还没踏出门口,门就被从里面关上了。 兰泽只能回身不情不愿地朝着仙尊走去,“师父···”,然后跪坐在仙尊的脚边,趴在台边,下巴抵在一只手臂上,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仙尊手中话本的一角,嘟囔着说道:“师父,兰儿不想抄书了···朱哥哥术法都快赶上玲珑姐姐了,兰儿什么都没变,兰儿何时才能聚灵,兰儿下不了山,就只能读读那些话本解解闷···” 许久,仙尊抬手扶在兰泽的头顶,道:“兰儿真想长大?” 兰泽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仙尊,认真地问道:“兰儿还会长大吗?”多少年了,她几乎都要放弃这个想法了。 仙尊肯定道:“嗯。” 兰泽忽然有了精神坐直了身,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仙尊咧开嘴角,“嗯。” 兰泽跳起来转了个圈,抱着仙尊的手臂,“师父真的太好了。” 然后又松开仙尊的手,乖巧道:“兰儿,这就去抄书,师父今天抄什么?” 仙尊点了点她的脑门,“今天不抄书。” “嗯?”兰儿不解。 “跟为师下山。” “真的?” “嗯。” “耶,兰儿现在就去跟玲珑姐姐说。”兰泽说完就跑出去了。 “玲珑姐姐~”兰泽开心地喊道。 其实下山也不用什么准备,只是兰泽忍不住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玲珑。 ······ 兰泽拉着仙尊站在槐树下,朱明辉、玲珑和躲在她后面的阿狗,给他们送行。 “恭送仙尊。”朱明辉和玲珑齐声说道。 兰泽冲他们招手道别,仙尊携兰泽腾云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朱明辉才转身离去。 阿狗怯生生地问道:“姐姐,那就是谁?” 玲珑说:“玉宸仙尊啊,就是仙尊带你回来的。” ······ 兰泽趴在云端上看着丛林远去,接着是一片荒地,然后看到屋舍陆续多了起来。 他们落于闹市一隅无人的一角。 兰泽看着屋舍灰色的墙砖,都觉得新奇,跟她住过的房子都不一样。 她在墙壁上摸了摸又敲了敲,终于有了实感,“师父师父,这是真的。” 仙尊笑道:“嗯,走吧。” 兰泽拉着仙尊袖袍下的手跟着他一起走出了巷子。青石通铺的街道向两边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两排深褐色的屋舍错落有致,街上还有推着车的商贩,熙来攘往,热闹得让兰泽看花了眼。 她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 “师父,这里好多人。” “师父,你看你看,那是糖人。” “师父,还有这个。”兰泽摇着手里的拨浪鼓。 “师父,师父,那小猴子不见了,诶又出来了,好厉害。” 兰泽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一会还立在这个玩物摊子摸索,一会又出现在饰品摊子看簪子,然后又窜到戏团的人群中张望。 “师父师父,糖葫芦糖葫芦,这个朱哥哥给我们吃过。”兰泽拉着仙尊的衣袖目光却一直随着从她身边经过的草靶子移动,金色糖衣下包裹着红灿灿的果子,让人垂涎欲滴。 “想吃?”仙尊问道。 兰泽点点头。 只见仙尊掏出两文钱递过去,然后换了一个糖葫芦递给兰泽,说道:“拿着。” “谢谢师父。”兰泽笑盈盈地拿着糖葫芦。 “师父,咱们一会要去哪?”兰泽咬了一口糖葫芦,甜甜地糖块夹杂着酸软的果子,混合着在口腔散开。 “兰儿想去哪?”仙尊牵着兰泽不急不忙地走在街上,经过了漫长的轮回他又重新融进了市井的气息。 “嗯···仙林店?”兰泽说,这是她认识凡间唯一的店。 仙尊浅笑道:“好。” …… 仙林店内,两人倚栏坐在二楼的八仙桌。桌上摆着一些小吃和茶水。 栏杆下就能看见戏台,暗红色帷幕的角落摆着两张扇面桌。台上是伶人表演的戏台,那处是隐居幕后的旁白。这家店不但说书还带表演。戏台旁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排开蓝色皮子包裹的话本。 店内的八仙桌都坐满了人,后边放不下桌子的还排了几排长板凳。看来这里的生意着实红火。 “师父之前来过着听话本么?” “未曾。” 咚咚咚锵… 闻声兰泽兴奋地看着台上,“好像要开始了师父。” “嗯。” 随着一阵锣鼓声结束,一名身穿灰布褂站在扇面桌旁,开始入话:“话说……” 随着他的陈说,对应角色的伶人纷纷登台,“若得身荣,草结衔环报答…孝义两双全。” “好…好…”台下人鼓掌。 “好。”兰泽也跟着鼓掌附和。 仙尊看着她月牙弯的笑眼,浅浅抿了一口茶。 出了仙林店,师徒二人又乘船去往下一个镇,船只荡漾在河上,留下徐徐的水波。仙尊坐于仓内,兰泽坐在船头,一会伸手要舀河水,一会看看河岸两旁的屋舍,一会又要接河边抛过来的水果,玩得不亦乐乎。 兰泽忽然觉得困意来袭才回到舱内。 她在玉宸山时也就到夜里才会入眠,今日出来也不过半日就有了困意。 “师父,兰儿困了。”兰泽柔着沉重的眼皮。 “到为师这来。” 兰泽走过去,仙尊把她放在腿上,一手将她揽入怀中,哄着道:“睡吧,一会就到了。” 仙尊轻拍着她的背部,怀中的小人儿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直到船夫提醒船靠岸了,才回过神。 阵阵嘈杂声穿过缝隙传入兰泽的耳中,她正平躺在床上,睁开眼时人已经在客栈内。仙尊在一旁的蒲团上打坐。 兰泽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轻喊了一声:“师父。” “嗯。” 兰泽看着窗户透着橘黄的火光,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嘈杂的声音瞬间放大,窗外一整条街,灯火通明,每家每户挂满了灯笼,街上好不热闹。 兰泽兴奋地说道:“师父,师父,快看,好漂亮。” 师尊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轻拍她的脑袋说道:“那出去看吧。” “好。” 街道两排间隔着摊子,有卖花灯的,有猜灯谜的,有走马灯,皮影戏…… 师徒两人穿梭在人群,开始仙尊还会放任着兰泽挨个摊子看着玩。 只是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仿佛镇上的男女老少都上了街,街道也变得拥挤起来。 七八岁的兰泽抬眼望去都是人,不敢再乱跑,只能紧紧地拽着仙尊。时不时还有衣袖拂到她脸上。还有那飞扬的尘土引发她阵阵咳嗽。 感受她的不适,仙尊架起她的胳膊把她了抱起来,她才感觉空气清新了不少。 一位俊美的男子,看着仙气飘飘,怀中抱着一位可人的蓝衣小姑娘,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师父,今天好多人,灯也好漂亮。”兰泽搂着仙尊的脖子。 “嗯。” “师父师父,你看那。”河里飘着的花灯,从远处望去,花灯就像聚在了一起,沿着笔直的河流飘向天际,点缀了夜空。 仙尊抱着她往河边的方向去,一路上果然有不少拿着花灯往那走的。 兰泽好奇地看着他们,问道:“师父,人们这是去做什么?” “祈愿。” “祈愿?” “嗯” “向何人祈愿?” “神” “世间有神吗?”兰泽朝着人群奔赴的方向看去。 “公子,给小姑娘买盏天灯祈愿吧。”一名上了岁数的老伯手持几枚花灯拦住他们的去路,不远处还有两个竹筐里面也装着这些灯。 老伯看着他两手里都没灯又往河的方向去,所以拦住了他们。 “兰儿要吗?” 兰泽点点头 仙尊递了钱过去,兰泽接过老伯手中的灯。 “公子往这条小路走,能更快到河边,咱们这洛川河可灵验了,每年上灯节都好多人来这放灯祈愿…”见他们买了灯,老伯便开心地说了起来。 “多谢。” “公子客气,公子慢走” 两人顺着老伯说的路走,进入一片桃林,此路幽静,逐渐远离喧嚣。银色的月光倾泻而下,一片桃花落在兰州枕在仙尊肩头的手臂上。她对着花瓣轻轻一吹,花瓣向后飘去。落在仙尊身后的影子上。 “师父,放河灯祈愿真的能灵验吗?” “兰儿想许什么愿?” “嗯……兰儿想找到爹娘” “还有呢?” “嗯…兰儿还想跟师父、玲珑姐姐还有朱哥哥在一起。” “还有吗?” “兰儿还想长大变得跟师父一样厉害,这样兰儿就可以经常跟师父下山了。” “嗯” “还有还有糖葫芦和话本子…” 两人到了河边,只是河边早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一圈刚放完,下一圈的人就见缝插针地涌上去。 “师父,世人这么多心愿,神真的看的过来吗?” 仙尊一笑,并未上前,而是抱着兰泽退到后边的暗处。 第5章 祈愿 两人身形一隐,兰泽眨眼间,两人已经远离河岸,来到了河中。仙尊立于水上,缓缓将兰泽放下。 兰泽抱着花灯渐渐站直了身,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她长高了一些,周身除了月光再无旁物。 花灯载着盈盈的灯火从他们脚边飘过,兰泽看到娟秀的小字在那灯瓣上写着“敏郎高中”,又看看别的灯瓣“父母安康…觅得良人…生意兴隆…” “师父,有些灯上有字。” “嗯,都是凡人的心愿。” 或是怕她心愿太多这小小的灯承载不住,兰泽拿怀中的灯时没打算在上面写字,她蹲下身去朝一旁的灯中借了火。手中的灯渐渐亮了起来,兰泽把它放在水中,又在周围轻轻荡了荡水波,看到它融入了灯流才站起身目送它远去。 神会听到她的愿望吗?兰泽想。 兰泽目光深了深,一股淡淡的忧伤涌上心头,“师父,它们会去向何方?” 仙尊蹲下身拿出帕子擦干她浸湿的手,说道:“归宿。” 皓月当空,清风吹起兰泽的发丝,她觉得眼皮很重。倏地她感到双脚离地,头靠在仙尊的身上,仙尊一手扶在她的背上,冷梅的气息进入她的鼻息,耳边响起仙尊低沉的嗓音,“兰儿,回去吧。” 兰泽半眯着眼,呢喃道:“师父不会离开兰儿的对吗?” “嗯” 听到仙尊的肯定她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晚兰泽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不是玉宸山的屋子,也不是岛上的,但她却觉得很熟悉。 她推开门走出去,来到一座庭院,她好像在庭院抚琴。一位男子立于她身侧,似乎在说,应该这样弹。她感觉心中被一份爱意填满。画面又转到一间书房,男子正在案前作画,她俯身在一侧看着他,心中满足喜悦。忽地她又立于半空,她看到一排排的屋舍塌陷变成废墟,河水淹到了镇上,人们四处逃窜。她抬手制住了从四面漫过来的河水,将它们退了回去。 忽而一阵震动,大地被撕裂开了一条缝,震动愈来愈猛烈,屋舍坍塌,缝隙也越来越大,来及逃跑的人们落进了地缝里。瞬间哭喊声汇成一片,她想施救却来不及,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兰儿” 谁在叫她?兰泽慢慢睁开眼,仙尊正坐在床边擦拭她额头的汗。 “师父。”兰泽无力地开口。 “嗯” “好多人。”兰泽伸手拉住仙尊的衣袖。 “嗯?” “兰儿看到好多人,兰儿救不了他们。”兰泽心里感到难过非常。 仙尊轻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兰泽只觉得她疲惫极了。再次醒来时已是酉时,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坐起身,发现仙尊不在屋内。客栈的陈设与昨天的有些许差异,这不是昨天他们住的那家。 她感到体内似乎有一股能量涌动,但此时她并没有心思想太多。她想知道师父去哪了? 她随手拿起叠放在一旁的衣裳穿上,连衣裳是新的都没发现。一张字条从衣中抖落在地上。 兰泽捡起字条,上面写着:“明日归” “是师父的字。”她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兰泽小心将字条收入怀中,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黄昏临近,红霞漫天外,椅楼看夕阳。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兰泽将手伸出窗外,接着今日最后的残阳。 这时一个人狼狈地从街道蹿出来,撞翻了一旁的摊子,闹出不小的动静。兰泽闻声看去,只见那人一身书生装扮,刚跌了一跤,衣裳脏污了一片。他身后追出一群武夫,他从她窗檐下跑过,又拐进一个小巷。 兰泽看到他进去的那个巷子是个死胡同,想出声阻止他已经来不及。 只见书生已经被那群武夫堵在墙角,武夫将他团团围住。 兰泽看到为首的武夫身上散发黑紫的气息,“魔”她脑中瞬间闪过这个讯号。 魔怎么会跟人在一起? “跑!跑啊!” 隔着几丈远,兰泽居然听到了他们说话。然后看见书生被那人踢倒在地,书生双手捂着腹部,身体弯成了弓。 “带走!”其中一人上前将书生五花大绑地捆起来。 兰泽这几日出来,看到的都是祥和的景象,她第一次碰到打架的情况,里面还有魔,而现仙尊不在。 兰泽在窗边着急想怎么先救下那个书生,心中一急她伸手朝着武夫的方向一拨。兰泽发现那群人居然跟她想的一样,像被她打中了一般,除了为首的那人只是退了几步,其他的都四处散开倒在地上。 心中想法奏效让兰泽兴奋不已,又试着五指一收,这回她想把书生带过来。然后她就看到书生从地上消失,出现在她身边。 书生捆着麻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出现在了这里,眼中的惊恐还未褪去,就这样看着兰泽。 兰泽连忙摆手要跟他解释,“我···” 就听到为首的指着兰泽窗户的方向:“在那里。”那群人一同朝着兰泽和书生的方向望去。 为首的又说:“快!上去!” 然后两人就看到那群武夫冲进了客栈,接着又听到咚咚咚上楼的声音。 “怎么办,怎么办。”兰泽焦急地跺脚。 兰泽感觉到那些人逼近,来不及多想,连忙抓住书生,说:“走。” 两人再落地时是在一处郊外,兰泽看到四周无人才松了一口气,又看到一旁还被捆着地书生,才想起要给他松绑。 书生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在下霍桐,多谢仙子相救。” 兰泽被他这一举动吓一跳,“别··别··你快起来。” 霍桐却没起了身,而是哀求道:“小人求仙子救救我兄长。”说着声泪俱下,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你··你··先起来说。”兰泽手忙脚乱地又不敢碰他,不知道怎么扶他。她从小就跟过仙尊和玲珑亲近,刚刚情急之下才抓着霍桐一起走的。 “仙子若是不应霍桐,小人只能长跪不起了。”说完又多磕了几个头。 经过刚才的一番见识,霍桐已经认定兰泽就是活神仙了,他只是手不能武的书生,他想救他兄长,只能抓住兰泽这个救命稻草了。 兰泽勉为其难地道:“我···我尽力帮你就是,你先起来。” 她自己还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她为何突然能使用术法。 霍桐闻声果然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整了整衣裳,抬手作揖道:“多谢仙子。” 兰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说道:“那个我不是什么仙子,就是”她想到朱明辉,“就是跟师父学了一些术法。” 霍桐却想着仙人下凡都会隐藏自己的身份,今日他有幸见到自是不能拆穿的,故问道:“好,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兰泽想了想说道:“我叫小兰。” “小兰姑娘。”霍桐弓身又是一礼。 兰泽松了口气,刚想开口问他要如何救他兄长,就听到咕的一声。 霍桐不好意思地说道:“出逃多日,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尽。” “先去吃点东西,你慢慢说。” 霍桐自知着急也不是办法,只能应声道:“是” 兰泽知道凡人是要吃饭的,玉宸山上朱明辉每日要食两餐,所以玲珑每日都会做饭。 而后两人就这样干站了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兰泽不动,霍桐也不敢动。最后还是霍桐先开口问道:“仙··小兰姑娘,我们现在是要往何处?” 兰泽也实属为难,只能如实说道:“额···我是第一次一个人出来,不知道该去哪里。”而且她也不知道她这一变把他们送到了哪里,要是再一变又不知道会去哪… 霍桐理解为兰泽是第一次下凡间,对人世间的事物还不熟悉,大方地说道:“无妨,无妨,咱们往前走走,看能不能看到人家问问。” “嗯。”兰泽答道,庆幸他并没有多问。只是不知道要是兰泽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是否还会庆幸他的善解人意… “小兰姑娘请。”霍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个··还是霍公子先请,我不认识路的。”兰泽说。离了仙尊,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在人间行动。 “好。”霍桐说。 第6章 京城 路上,霍桐把他和他兄长大致的情况都跟兰泽说了一遍。 他的兄长名叫霍林。他们并不是亲兄弟,两人本来都是乞丐,年龄相仿所以相互照应。因两人年纪小,哪怕是自己乞讨来的东西也要将大头让出去,不然就没法在这一片继续混下去,两人几乎没吃上过一顿饱饭。 后来听说洛城郊外大善人设了个专门收养十岁以下孤儿的地方,叫豫园。里面有人教授诗书礼仪,学有所成会送到城中权贵人家当书童。年纪小又不会手艺,就想着去找那园子碰碰运气。至少有个吃饭睡觉的好地方。 霍林小时候读过一些书,在豫园展示了一番,后来两人一起被收养在豫园,因两人是一道进来的,费管家给他兄长取名霍林,他为霍桐。 霍林比他年长两岁,机敏懂事,在豫园那几年诗书礼仪声乐在园中都是最好,几月前被选中去京城中当书童。霍林与霍桐约定,等他到了京城安顿好会与霍桐书信往来。霍林担心信直接送到豫园会送不到霍桐手中,所以都是通过送菜的小厮帮忙传递。霍林也是去了京城才知道是慕王府,刚去都几个月,他几乎每个月都会往豫园给霍桐送信,说一些他在王府的琐事,让他不用担心。 直到半月前霍桐收到霍林的信,信中只叫他想办法离开豫园,两人并约定天初八那天在洛城城内相见。 霍桐在豫园是没有银钱的,所以霍林还托小厮送了些盘缠。 初八那天,霍桐扮成小厮从后院偷跑了出来。一路赶到城门下。只是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霍林来,他又等了几日也不见人,所以他决定来京城找找。结果却碰到豫园的守卫,他们看到霍桐就追了上来,再后来就碰到兰泽了。 暮色降临,万籁俱寂,偶尔一阵阴风穿过树林引来飒飒作响。霍桐不禁打了个寒颤,还好今晚行夜路的不是他自己。 远处一缕橘黄色灯火,在这黑夜中显得尤为虚弱,但霍桐还是忍不住兴奋道:“小兰姑娘,前面有灯火,应该是有人家,咱们过去看看。” “好。” 两人来到屋前,霍桐自告奋勇地去敲门,而兰泽在院外候着。她看着这荒郊野外,除了刚刚那片树林,这里都是大片大片的田野,时不时听到几声类似蛙的叫声。现在兰泽觉得救得这个人还不错,要是她自己在这只有在这野外露宿的份,断不会去找什么人家留宿。 咚咚咚。 “谁?”屋内传来粗犷的声音。 “叨扰了。”霍桐斯文地说道。 门吱哑地打开一个门缝,露出门里人的半身,是一个脸上爬满皱纹的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 第10章 无礼 咴,马车外传来小厮的声音,“主子,樊楼到了。” “嗯。” 上官昊琏起身掀开帷裳率先下了马车,然后在车外扶着兰泽下来,接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樊楼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公子,都按您的要求,上好了菜。”小二在一旁说道。 “嗯,下去吧。” “是。”小二退身出去,并关上了门。 现在雅间内只有上官昊琏和兰泽两人。 兰泽看着一桌子的珍馐毫无兴致,问道:“来此处是何意?” 上官昊琏道:“兰姑娘有所不知,此处可是京城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兰泽蹙眉满脸写着不相信,然后闭上双眼,在整座楼中探听了一遍,嘈杂声中确实听到不少八卦,还有人在议论他们。 “诶,上官公子身边那姑娘是谁?” “这如花似玉的容貌,莫不是醉仙坊的新宠吧?” “你真是糊涂了,你何时见过上官公子带那里的姑娘出来。” “也是也是…” “这窈窕身姿,盈盈一握…” 兰泽连忙睁开眼,闷闷地喝了一口茶。 上官昊琏看她脸颊微红,咬着下唇,呼吸微促,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兰泽握着茶杯,低声道:“无礼!” 上官昊琏:“……” 想必是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话,他夹了一块点心放在她盘中。 上官昊琏见兰泽并未动筷,他也不催促,之前他还猜测霍桐最后的仙是什么意思,后来他听兰泽提到师父。他知道江湖中有一些修仙之人,会渐渐习得辟谷之术,但看兰泽这两日的吃食,他猜测她应该是修此道。 “兰姑娘,人有五苦,却有六欲,虽不能两两相抵,但何不让自身尽情尽兴呢。”也不等她答话,而是自个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兰泽不解地看着他,不知他说此话是何用意。 上官昊琏的嘴角隐过若有若无的笑意。真是有趣了。 上官昊琏酒足饭饱后才说道:“走吧,我听闻今晚慕王在明晏湖上设宴。咱们过去看看。” 兰泽点点头,刚刚那些人人的话让她觉得不舒服,她也想赶紧离开这里。 两人出了酒楼,上了马车,往城外湖边方向去。 临近黄昏才到湖边,上官昊琏领着兰泽到船上。 兰泽看着这庞大的船只,比她与仙尊之前乘的船只不知大了多少倍,船舱就有两层,四周都挂满了灯笼。只是船上除了船夫,和一些下人,只有上官昊琏和兰泽两人,显得有些空旷。 第19章 豫园 从茶馆出来,上官昊琏领着兰泽去了酒楼。“这是洛城有名的酒楼,叫洛川楼,跟他们这洛川河同名,这里每年上灯节,许多人都会来这放灯···”上官昊琏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发现兰泽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兰儿?” 兰泽回过神,“嗯?”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洛川河,当时她和仙尊就是在那放的天灯。她还许了很多愿。 “有心事?” “无事。”兰泽垂下眼眸淡淡地说道。 看着兰泽神情表露出的怛伤,上官昊琏捏着扇骨,问道:“兰儿这次又是为何离家呢?” “我…”兰泽欲言又止,“出来历练。”她跟师父还是当作秘密比较好。 “噢?那兰儿明日要去哪?” “到城郊外看看。”兰泽如实说道。她记得霍桐说当时要抓他的人是豫园的人,据说豫园在郊外,她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可是去找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上官昊琏浅笑道。 兰泽犹豫了一下,想到上官昊琏在京中能打听出霍林的消息,刚刚又轻车熟路地带她来这边,说不定他对洛城也十分熟悉,于是问道:“你可知一个叫豫园的地方?” 上官昊琏打开扇子,眯起眼,问道:“兰儿怎么想去那?” “上次看到了一些东西,想去确认看看。” “从西城门出去,大约二十三里的路。兰儿要去的话,明日我去雇辆马车。” 马车?她不需要这些东西,“不必了,我自去就好。” “兰儿可知出了城外往哪走?” “···” 这个人真是··· 上官昊琏笑道:“我同兰儿一道去吧,兰儿要是迷路了找不回来,我可是连店都住不起了。” 夜里客房内 “主子,这是今日赎回的玉簪。” “嗯,今日你们几人都重赏,往后没有重要的事不用过来寻我。” “是。” ······ 最后兰泽还是跟着上官昊琏坐着马车一道出了城。 车夫说:“公子,只能送到这了。” “好。” “我在这候着二位,二位可要看着时辰回来,晚了可就进不了城了。世道不太平,晚上这郊外不安全。”车夫不放心再次提醒道。 为了不让豫园的人看到起了怀疑,上官昊琏让车夫到几里开外候着。 两人远远就看到门外的牌匾写着豫园二字,而这里除了这个园子就是一片荒地。 兰泽:“这园子建得也过于偏僻了。” 上官昊琏:“大户人家的想法谁知道呢。” 豫园大门紧闭,两人园子的外围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兰泽:“进去看看。” 上官昊琏:“?”然后人就被兰泽带着翻到了园内 上官昊琏低声说道:“兰儿果然功夫了得。所以那天才会走得那么快。” 第26章 执着 春柳将兰泽的长发束起,扣上玉冠,而后给她换了一件月白的衣裳,裹上大带。 “为何换了服饰?”兰泽问道。 春柳解释道:“小姐今日不是要同公子出门么,这是公子特意交代的。” “嗯。” 兰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已经完全是她不认识的模样,她不自觉地摸上颈间,总觉得这里落下了重要的东西。 “春柳,我以前这里带过什么东西吗?” “啊?没有啊。” “没有吗··”兰泽喃喃道。 春柳又来回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催促道:“小姐,咱们快出去吧,公子还在外头候着呢。” “嗯。” 上官昊琏看到换了男装的兰泽,已是一副清雅高洁,玉树临风的模样,微笑地上前牵过她,说道:“走吧。” 兰泽跟在后面,看着袖中被上官昊琏拉着的手。 上官昊琏扶着她上了马车,而后他也跟了上去。 兰泽自然地坐在马车的一侧,上官昊琏在她身侧坐下,问道:“喜欢在这看着帘外?” 兰泽不解地看向他,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难道她坐在这位置很奇怪? 她侧身伸手轻轻挑开那拂动的帘子,看到一个摊子向后远去,另一个摊子又接踵而来,觉得眼前的景象相似却不熟悉。 上官昊琏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兰泽听到一声吆喝。 她连忙掀开帘子,探出头去,寻那声音的来处,却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上官昊琏问道。 兰泽失望地缩回身子,低声道:“糖葫芦。” 上官昊琏还是捕捉到了她的声音,“兰儿想吃?” 兰泽点点头。 上官昊琏交代了车旁的护卫,没一会护卫就将几串糖葫芦递了进来。 上官昊琏拿出其中一串递给兰泽。兰泽接过。兰泽看着手中的糖葫芦,整个眉眼都舒展开了,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这么开心?”上官昊琏笑道。 兰泽在最顶端的一颗咬了一口,开心道:“很好吃。” 马车碾着青石,缓缓驶到了醉仙坊。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主子,到了。” 上官昊琏扶着兰泽下了马车,兰泽抬头看着那牌匾,“醉仙坊”,然后跟着上官昊琏走了进去。 第31章 生意 鹏城县内 “放我们出去…”几人不停地拍打黎园的大门哀求道。 “放我们出去,我们没病。” 看门的官兵王兆被吵得烦躁不安,打开大门,不耐烦道:“吵什么吵!” 这次的封闭肥差都被别人占了,一个个肥头大耳赚了个盆满钵满,他一点油水都没捞着,秋寒霜冻的还要被安排在这里看门。昨天才值夜,今早回去还没睡到几个时辰又被喊过来换班。说什么今天要派人出城采买,人手不足。 王兆真是越想越气,此刻正上头,现在又听到里面的人吵吵嚷嚷。真是哪哪都不让他顺心。 看到门开了,一个仪容不整的中年男子赶忙冲上去抓着那官兵的手臂,哀求道:“官老爷,官老爷,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吧。我没病,我真的没病。” 王兆嫌恶地扯了半天也没把自己的手从那人手中抽出来,最后恼羞成怒地一把将那中年男子推倒在地,嫌弃地拍了拍被男子碰过的那截衣袖,“看看你的样子,哪里像没病?” “哎哟··”男子跌坐在地上,被一旁的人扶着才勉强站了起来。 那男子不依不饶地继续哀求道:“我真的没钱了,真买不起这里的东西了,我一家老小…”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 一旁的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真的太贵了…真的是…” 听到这王兆心里觉得更烦躁了,“那就别吃了!”而后愤怒地关上了门。 接着跟另一个官兵鲁全信抱怨起来,两人同病相怜发了好一会的牢骚。 鲁全信说道:“诶?刚刚那里面其中一个好像是,锦和当铺的老板吧。” 王兆回想片刻说道:“好像是吧,站在一旁褐色卦袍那个。怎么了?” 只见鲁全信狡黠一笑,“嘿嘿,他不是没钱了么,咱们可以帮帮他。” 王兆不解道:“咱们都自顾不暇了,怎么帮他们。” 难不成还能让他们几个老头替他们值夜?他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当铺锁着那么多宝贝呢,怎么会没钱。” 王兆突然意会,押货啊!转即又不安道:“这事要是被大哥知道了···”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难道他自己敢去说不成。”鲁全信瞧不起他那没出息地模样。 王兆点点头,“他确实不敢,不然拆了他铺子。”随即他又问道:“可是咱们拿了那东西也没法变出钱啊?”再宝贝放在家里还能自己生金蛋不成。 “哎呀,宝贝在手何愁换不到钱,我有个二舅在隔壁城里跑车,我让他过来运到那城去···”说道这鲁全信有点后悔自己嘴快地把这个主意说出来了,他应该自己单干,或者找像陈大任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合作,说不定对自己以后升官还有助益。 现在想想既然王兆都知道,就先跟他一起干两单再说,有人给自己放风也是好的,到时候出事还能两人一起担着。 想到这鲁全信又换成了笑脸。 两人就这赚钱的生意愉快地商量了一下午,看门的时间也总算没那么无聊。 晚上王兆捂着鼻子在院子门口守着,这园中的味儿真是越来越难闻了。鲁全信进去找当铺老板。 鲁全信开门见山地跟当铺老板说了自己的来意。 当铺老板连连摆手婉拒道:“这怎么使得,有些当品还是活当。” 鲁全信似乎料定了他不会轻易答应去,不慌不忙地说道:“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这里要关到什么时候也没给准信,你觉得你这一大家子的能熬到哪时候?” “这···”当铺老板有些犹豫,随即说道:“那您看我可以多给你们一些,能不能给我们放出去。” 鲁全信哈哈笑道:“别说是我了,就是我大哥来也不敢做这个主,只要杨大人不发话,你们一个人都别想出去!” 鲁全信直接掐灭了当铺老板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继续说道:“我今儿来,顶着这疫病的风险,无非就是看着街里邻里的帮衬一下,给你行个方便,唐老板要是有别的门路,就当是在下多事了。告辞。” 说完就转身要走。 当铺老板拿能就这么让他走了,赶忙出声阻止道:“诶,别,小鲁兄弟,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呀。” 今日人家找上门,他们还能有商有量,他日若是他去求人家,见不见得着面都不好说。今天门口的情况他也看到了。 “你总得让我想想。” 鲁全信说道:“你既称我是兄弟,我也唤你一声大哥。”继续好言相劝道:“唐大哥,这疫病这么严重,别说什么活当死当了,典当那人还在不在都不好说,要是您都不能活着出去了,那些个死物对你还不如那纸钱值当,您说是不是。” 他们不都是为了活下去么,要是都活不下去,生意、信誉这些又算什么?都烧不到阴间地府。当铺老板咬咬牙,道:“小鲁兄弟说的是。”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还劳烦您给备个纸墨,我也好列个清单,到时候连同钥匙一并交给你。” “没问题。”鲁全信满意地笑道。 王兆看着鲁全信出来,急忙问道:“怎么说?看你们怎么聊这么久?” 鲁全信不屑跟王兆这头脑简单的人解释,应付道:“费了我好大的口舌才说通了他拿出个一两件,根本就是个死脑筋。” 王兆听到成了一两件,心中欢喜,讨好道:“还是得你出马,辛苦,辛苦。” 鲁全信说道:“先说好,这里头还得刨去跑车的钱,到时候能剩多少还要东西在那边卖得怎么样。” 有总胜过无啊,况且他只是放放风,出人出力的事都是鲁全信在做。王兆心想。 赶忙答应道:“那是那是,小弟只赚点糊口钱。” 对王兆的识时务鲁全信还是颇为满意。 第32章 疯魔 陈大任跟杨昌毅禀报道:“大人,黎园那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还要…” 这几日他手下的人都纷纷跟他汇报,说药量加大了一倍,他们也怕染上病。 “死了几个?”杨昌毅闭着眼睛靠在榻上云淡风轻地问道。 “还没有…”陈大任如实道。 杨昌毅睁开眼,冷哼一声道:“那你紧张什么?” “这…这病之前不是也闹过人命嘛,小的这不是担心…”陈大任小心道。 之前只是个别个人,现在都关一起,陈大任担心到时候一死死一片。这又是官府下令关的,上面怪罪下来,他怕是责任难逃。况且赚这些个人命钱,心里总会有些疙瘩。 杨昌毅讥诮道:“担心?我的说县尉大人,今年的上供备好了吗?” “……”陈大任是知道上供的重要性的,如果当年无故不上供,那就是对朝廷对皇帝的不敬,轻则削职罚俸,重则黯面杖配。 “主薄的算盘拨了大半年都没凑出个整头,饥荒请求蠲免上供的折子早早就递了上,到现在都没有个回音。县尉大人还有这份闲心?” 陈大任躬下身去,不敢接话。 杨昌毅扶着额角道:“都道我鹏城县是大县,物产丰饶,余粮富足,羡慕我这县令官做着悠然自得。谁又知我背后的苦楚?进账的银两三三两两,花钱的地方却车载斗量,每年孝敬爷爷们的冰敬碳敬我都要比别人翻番,才能保住这乌纱。如今遭了荒,依然上供不免,敬奉不少。” “大人···”陈大任不忍道。杨昌毅说的这些他都明白,往年光是供张上面来的官员就不计其数,若不是有这疫病,那些大人还得来。 杨昌毅手搭在案几上,五指来回叩着,细想着之前的梦境,“所以呀,多亏这疫病来得及时。行了,下去吧,保证药物供给,等巡查核实过了,自然会放他们出来。” 杨昌毅已经将鹏城疫病的事上报了朝廷,他把鹏城弄成这幅萧条落败的模样,就是为了巡查过来把这的情况报回去。这样他既能填平这几年的账,来年再评个中县,上供也会减少,保了这几年平安,到时候他解甲归年,都是下一任的事。 这次的疫病前期症状缓缓,中途就像被加了一记猛药,突然厉害起来,园中的男女老少无一幸免。有些没能熬过,在园中就咽了气。其中就有掌柜的老母,半夜咽的气,一早就被抬了出去。官府不让发丧,只能运到郊外匆匆烧了了事。 王兆着急找到鲁全信,“鲁兄鲁兄,唐老板病殁了。” 鲁全信不耐烦地吼道:“慌了,他是病死的,又不是你我杀的。”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慌的,前几日唐老板把最后的家底都掏给了他,就希望他能给请个好大夫。可这节骨眼上他上哪去找大夫,就是有钱请人家也不肯来啊。但唐老板一家都疫病缠身,哪能就这样让他走。鲁全信只能假意答应,先拖上了个几日,中间让人给他们院多送点药,祈祷他们自己福大命大。 王兆颤抖道:“我今天给他抬出去的时候,总觉得他在盯着我看,你说我们赚了他这么多钱,他到死连口棺材都没有,不会死不瞑目···” 鲁全信推开王兆,“少自己吓自己,要找也找不到我们头上,这县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了。”然后害怕地跑开了。 后来这病开始蔓延到园外,先是看守的衙役,后来这黎园的门没能守住,里面的人都跑到了大街上,就跟疯魔了一般,看见东西就疯抢。 两名黑衣人站在城门上,看着城下疯魔都人群。 “护法,这样真的没问题么?”林从安看着城下疯魔的人和那满城的怨气担忧地问道。 龙靖:“嗯。” 林从安封了城门,两人消失在了城上。 第33章 怨气 兰泽来到鹏城时,厚重的浓雾笼罩了整个城,“好重的怨气。”她当时已经在鹏城施过一场甘霖,不该有这么重的怨气才是。 街道上行尸走肉的人,蓬头散发,衣裳褴褛,哪里还是正常人的样子。兰泽看着被封印的城门,“这里果然有蹊跷。” 兰泽破了城门的封印,“不知是谁把这冲天的怨气凝在这里不散。”她即刻挥手布下了一场雨,消了这漫天的怨气,涤除屋檐青石的尘垢,坤灵复苏,睯眩中的人蓦然醒悟。 “我怎么在这?” “我怎么成了这样?” “我做了什么?” “咳咳咳···”清醒过来的人纷纷把家还 鲁全信在院中被一团紫色怨气追着,“救命啊··别过来,别过来··”他从台阶上绊了一跤,狼狈地摔了出去,磕到了头昏死了过去,那团气旋在他四周,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兰泽落在院中,它看到兰泽似乎很害怕,正打算逃走。兰泽刚才在这里施了一场雨,灵气还在,它已经虚弱地快消散了。 “别跑。你不是想找他帮忙吗?”兰泽开口道。 它这才顿住,兰泽继续说道:“我能帮你。” 它才飞到兰泽面前。兰泽衣袖一挥,它才显了形,是当铺的唐老板,半透明地悬在半空。 兰泽点醒了趴在地上的鲁全信,鲁全信看到半空中的唐老板又差点晕了过去。 “别怕,他只是有话跟你说。”兰泽拍拍他的肩说道。 唐老板行礼道:“小鲁兄弟,莫慌,在下只是想再劳烦小兄弟最后一件事。” “你你你说。”鲁全信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在最后给你的押货里头,有一件名叫灵宝的宝刀,还望小兄弟能将此刀送予我儿。他自小的愿望就是长大了成为一名将军,我本想等他及冠时将此物赠予他,不想···”唐老板说家人不禁哽咽。 说起灵宝,鲁全信立刻有了印象,他初见此刀时就爱不释手,所以没舍得卖,打算自己留着。“你放心。刀还在我定送到唐公子手中。”鲁全信连忙保证道。 “那多谢小兄弟了。另外郊外的寒风有些冷,还望小兄弟给我家人带段话,让他们来带我回家。” “好···”鲁全信觉得自己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唐老板向兰泽行了一礼。兰泽衣袖一挥,他便散了去。 兰泽来到县衙时,上百团怨气在盘绕着,杨昌毅已经被吓得疯疯癫癫。陈大任躲在床底下蒙着被子,嘴里一直念叨着,“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兰泽将两人拉到院中跪下。杨昌毅一会哭一会笑,看样子是清醒不了。 陈大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认得兰泽,看着那些怨气不敢近她身,他赶忙爬过来哀求道:“姑娘救我,救我。” 兰泽不知道她进入幻境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死了这么人,还生成了死怨。她对陈大任说道,“他们只还心愿未了,不会伤你,你且听他们说完。” 这些怨要是真要杀人,杨昌毅和陈大任早就死了不下八百回了。 “是是是。”陈大任连声应道。 兰泽拿来笔墨给陈大任,“你且一一详细记下,解了他们在人间的执念,他们自会散去。” 这些死怨大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得了疫病死去,又被横尸在鹏城郊外,刚好碰到城中怨气浓重附过来才被生了出来。都是普通老百姓,有的多是些生前家长里短的事。 陈大任跪了整整一日,才把这些人的心愿写完。 杨昌毅疯了,只能由陈大任主导去处理这些后事,他把逝者的心愿一一传达给了他们家人,又带人在焚尸的地方修了坟冢。 最终这死怨才消了,但疫病并未根除,从黎园活着出来的人依然还带着病,还传给了园外的人。现在整个城中几乎都是疫病的影子。 “这病若是一直不好,不知又会再生出什么怨来。”兰泽说道。 她盘坐在城上,打算将这城中的疫病渡到自己身上。她从未生过病过,之前渡的刀伤一夜就好了,病应该也很快吧。兰泽心想。 她凝神施术,白光散了出去,裹在疫病的人身上。源源不断的病气脱离人的身体飞向上空,而后一并朝着兰泽袭来。电光火石间兰泽看到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承了这满城的病气。 “师父?!” 兰泽赶忙上前扶住他。 第34章 承伤 仙尊淡淡地说道:“回去吧。”完全不像刚承了伤的样子。 “是。”兰泽小声答应道。 两人腾云往玉宸山的方向,一路上兰泽在一旁偷偷观察仙尊,发现他神态自若,还是往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她想问问他怎么样了,关心的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回到了玉宸山。 兰泽看着仙尊往屋内走去,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喊道:“师父···” 闻声仙尊还是停了下来,却没有回身,“回房里抄完五遍再来。”丢下一句话后就走了。 “是。”兰泽答道。 兰泽乖顺的回到房内坐在案前,开始研磨,打开儒礼,认真地抄起来。 “···坓不隶于君子,礼不隶于小人” “···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 “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敬慎重正而后亲之?,礼之大体,而所以成男女之别,而立夫妇之义?也···” “这···” 兰泽想到自己在幻境中,虽然最终她跟上官昊琏礼未成,但他们在其中相处有月余之久。哪怕没有过分逾矩的地方,举止也比与常人要亲近许多。 “简直无礼!”兰泽愤愤地放下笔,趴在桌上。 忽地她又坐起身,靠在椅子上仰着头,“不知那时候师父是否看到了什么···” 第46章 缘法 两人从孙章的记忆出来。 兰泽还来不及细想,就见仙尊拿出林澜兮的那枚日月。 “怎么了师父?”兰泽看着仙尊手心的玉珠问道。 “有异动。”仙尊说道。 两人闪身来到别院,隐于柱后,看到几人正在草堆坡上挖着,旁边还站着两个人。 “师父,那是孙燮和绿芙。”兰泽说道。 “嗯。” “他们在那掘的是澜兮小姐的坟啊··”兰泽看着几人将棺木抬了出来。 孙燮和绿芙跪在地上。 孙燮哀声道:“老奴无能,老爷走后不能保住林家产业护小姐周全,今日孽子一家得了报应··”说着道这他声音有些哽咽,怎么说也是亲儿子,一家人惨死他如何能不心疼。又继续说道:“小姐被困于这院中十余年,不得安息,今日老奴带小姐归家。” “小姐,是奴婢来迟了。”绿芙伏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仙尊把日月中的林澜兮放了出来,林澜兮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容貌。她朝着仙尊和兰泽行了一礼。 “澜兮小姐,你只能远远看一眼,你这样过去怕是会吓到他们。”兰泽对着提醒道。说完才想起殇可能听不懂她说的话。 只见林澜兮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安分地站在他们身侧。 三“人”就这样看着林澜兮的棺木被抬了出去。 兰泽看着林澜兮周身的怨气散了不少,又试着问道:“澜兮小姐,你现在能想起你的愿吗?” 林澜兮抬起手艰难地写下一个不全的“彭”字又垂下了手,而后又被仙尊收回了日月中。 青州城刚被仙尊散了怨气,灵气还很足,林澜兮在外头待不了太久。 兰泽看着在半空中散去的半个“彭”字,还是能认出来,“师父,她这是想见彭公子啊。” “嗯。” “可是彭公子不是已经死了么。” “未必。” “那那杜氏是骗的澜兮小姐啊…孙章让护卫把彭公子送走了,所以彭公子可能还没死?” “去看看。”仙尊说道。 两人出了别院来到彭少文以前住的宅子。虽然门前冷清,但也不是破败不堪的模样,“看来是经常有人来打扫。”兰泽说道。 “师父,我们进去看看。” “嗯。” 整个宅子并不大,兰泽很快就转完了,“好像主人家不在家。” 这时他们听到正门被打开的声音,仙尊带兰泽隐到一间屋内,兰泽透过门缝看过去,她小声说道:“师父,是绿芙。” “她怎么会住在这里?” 仙尊好笑地看着兰泽做贼的模样,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而后甩出一个术定住了门外的绿芙,然后兰泽就看着仙尊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兰泽叹气道:“跟着师父太久了,我都快无用武之地了。” 两人探完绿芙的记忆。 绿芙是林澜兮死后被孙燮从孙宅救了出来,后来孙燮买下了彭少文的宅子,将绿芙安置在这里。他们只知道彭天华夫妇接到受伤的彭少文后不久,就举家离开了青州城,不知去向。 两人从绿芙的宅出来,从小巷往街道走去。 “师父,没有发丧的话,彭公子是不是还活着。” “也许。” 兰泽垂肩道:“可是就算活着,茫茫人世上哪去寻这个人。” “师父之前是怎么寻到我的呢?”兰泽随口问道。 仙尊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见仙尊没说话,兰泽追问道:“说说嘛,说不定这样能找到彭公子呢···” 大街上,人都站在两旁,中间让出了一条道。 两排官兵带前面打头,中间有几人骑着马,还有两辆马车,马车后又跟着两旁官兵。 仙尊和兰泽站在人群的后头,兰泽垫着脚看道上的情况,说道:“好大的阵仗。” 旁边的人听到她说的话,转头跟她说道:“姑娘不知道吧,这是京城下来的人。” “噢?” “说是那城门的刑字惊动了上面,所以要派人下来彻查呢。”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听说来头不小呢。” “哦?是什么来头?”兰泽好奇道。 “好像是一位王爷··” “看来这次孙家是要完了··” “那孙章会怎么样?”兰泽问道。 兰泽和几人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脸色逐渐变冷的仙尊。 “····” 仙尊把兰泽拉回到小巷中。 “师父,咱们去哪?我还没听完呢···” “回去了。”仙尊道。 “噢···” “师父,京城有多少王爷啊?” “王爷是很大的官吗?” “我们要不要去府衙看王爷怎么审案子…” 兰泽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仙尊都没回答,带着她闪身回了客栈。 客栈在刚刚那条街的前面,刚刚的车队还没到,兰泽趴着窗边,看着街道上依次排开的人群,兴奋地喊道:“师父,这里还能看到,王爷他们还没到···” “师父,你说王爷是坐在车里的还是骑在马上的···” “师父,王爷他们走过去了···” “师父,王爷跟话本上演的一样吗···” 仙尊一言不发地在蒲团上禅坐。 看完热闹的兰泽乖乖地坐回仙尊身旁,“师父,要是让王爷去找彭公子是不是会容易些?我听说官府可以发海捕文书去……” 第48章 见过 右逍带着几名官差赶到,一位官差上前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两具尸体,然后起身转向右逍回禀道:“回大人,死因跟罗大人府上的一样。” 兰泽站在树上看着他们,心道,总算看到跟他们一样没穿素缟的人了。 “什么人!”右逍忽地朝着仙尊和兰泽的方向掷出一枚暗器,暗器嗖的一声穿过枝叶消失在了夜空。 几人寻声看去什么都没有。 两人已经闪身到了小巷中。 兰泽暗叹道:“师父,刚刚衙差好生敏锐,居然能发现咱们。” 要不是场合不对,兰泽都想上去问问他师承何处。 “嗯。”仙尊淡淡地回了一句。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 “跟着刚刚那些人。” “找罗元生?” “嗯。” 没一会就看到右逍带着官差出了从老刘家的小巷出来,他们并没打算逗留的意思,而是翻身上了马。 鉴于刚刚被发现的经历,仙尊带着兰泽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师父,那殇会不会附在那些官差身上去找罗元生?”兰泽看着骑着马的几人问道。 “不会。” “为何?” “怨气不足。” 兰泽仔细观察几人都散出的活怨确实很微弱。殇附着在怨气较重的人身上,又置身在这充满怨气的城中,不但通过那人的怨气隐藏自己起到以假乱真的程度,还能通过吸食那人的怨气来变强。这几个官差对于殇来说确实不是一个好容器。 “师父,他们好像出城了。”兰泽看着他们到了城门下。 “嗯。” 右逍身后的一人给城下的官兵看了什么,官兵立刻打开城门给他们放行。 兰泽道:“师父,难道罗元生在城外,这……是巧合吗?” 罗元生的府宅出事后,右逍派人在城外给他找了一处院子。本来罗元生说什么都不同意离开晋城,右逍掏出了慕王的令牌,才把他带了出来。说是保护但跟囚禁差不多,根本不让他离开院子半步,里三层外三层全是高手。 殇离开了人群的活怨,不但会变弱,还极易被发现。可除了能凝成一团紫气的元和显了形的殇和瘴,一般人看不到这些怨气,顶多是觉得空气有些沉闷。 所以罗元生出了城,他身边极有可能有了解殇的人,不但了解那这个人一定能看到殇怨气的动向甚至可以杀了它。不然怎么护住罗元生… 仙尊在其中一名骑着马的官差身上使了一道追踪术,看着他们骑马远去,沉静答道:“非一般人所为。” 兰泽思忖片刻,道:“那他们一定不是罗元生的人,否则不会等他全家被杀之后才带他出城护起来。” “走吧。”仙尊带着兰泽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兰泽不解道:“师父,咱们不跟着出去了吗?” “它还在城内。” “那它还会再杀人吗?”兰泽以为殇只会杀了罗府里的人,像林澜兮一样。 “嗯。”仙尊毫不犹豫地肯定道。 兰泽诧异:“直到杀到罗元生?” “如果那是它最后的愿。” “如果那不是呢?” “至死方休。” 兰泽觉得自己打了个寒颤,若是这个殇一直不解愿,岂不是要因为这一恨杀尽天下人? 只见仙尊禅坐于榻上,凝出一道诀,无数的光线飞出织成密密麻麻网布满整座城。 “天罗地网结。”兰泽道,她知道此法能在洞悉城内发生的异样,但一旦使出就不能停下,所以及其损耗灵力。 兰泽安静地伏在榻边上看着仙尊,她想到以往仙尊都是独自下山处理这些事,有时候是几日,有时候是数月。 “师父会觉得累吗?受了伤也会疼得吧。”兰泽心道,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仙尊睁开眼,带着兰泽出现在一家裁缝铺,裁缝老板脖颈上的还有明显的掐痕,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喘着气。 裁缝老板还没看清来人,一白一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裁缝铺。 他们寻着脚步声追了过去,然后那人消失在一处宅院外。 “遭了,师父,它跑进去不知道又会附在谁身上。”兰泽道。 “无事。”仙尊在院外布上结界,让这个院里中既不能进也不能出。 两人跃进院中,看到一个倒在地上昏迷的老媪。 “看来已经换人了。”兰泽说道,她闭上眼灵识在院中一探,说道:“师父,这院中有几十人。我们怎么才能将它引出来?” 兰泽看着仙尊拿出一件官袍,不确定地问道:“这是从裁缝店···罗元生的?” “嗯。” “裁缝店老板就因为这个遭的殃?”兰泽说完才想起老刘家门前的春联,说道:“难怪那老刘一回家就疯了起来,原来是看到了门上的字。看来它真是对罗元生恨之入骨。” “师父,兰儿有一计将他们都引出来,只是可能要让师父受累跟兰儿丢一回人了。” “嗯?” 兰泽拿过仙尊手上的官袍,朝着他俏皮一笑。她将官袍挂在院中显眼的位置,而后在一旁堆了一堆树枝点起火来,接着大喊几声:“走水了,走水了…” 然后拉着仙尊藏在高高的树枝上,说道:“话本上说这样这样他们就会跑出来了。” 仙尊抿嘴一笑:“顽皮。” 不久就听到院中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 “哪里,哪里走水了?” “那边有浓烟…” “快,过去看看…” “怎么还挂着官袍?” “快去请老爷…” 火堆很快就被扑灭了,因为离奇出现的官袍,让这院中乌泱泱地站满了人。 有人小声议论道: “大半夜怎么会有官袍出现在这…” “这好像是知府的…” “怎么会…知府不是回老家养病了吗?” “嘘,老爷来了。” 一位老者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了出来,穿过院子推到了人前。 只见一人在旁边回禀道:“老爷,就是在这发现了大人的官袍…” 老者缓缓抬起头,眼中发出狠戾的光,忽然自制不住仰天啊了一声,随即站起身双手要掐向眼前人,那人本能地向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而后一根绳索从天而降,将老者牢牢捆住。 其他人被这突然的骤变吓愣在了原地还没来得急反应,就被仙尊定在了原地。 仙尊和兰泽从树枝上跃下来。 老者跪在地上嗷嗷乱叫。 “总算抓到你了。”兰泽笑道。 老者啊地一声,身上的绳索应声而断然后消失,一个青色的身影从老者身后散出,向外逃去。 仙尊抬起手两指快速甩出一个术困住了她,而后拿出一枚日月将她收进其中。 “想不到才几天它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兰泽看着中心泛着青色的日月说道。 兰泽指着地上倒下的老者和跌坐在一旁脸上还带着惊恐的仆人问道:“师父,他们怎么办?” 仙尊抬起二指,老者回到了轮椅上坐着,仆人也站起身恢复躬身的模样。 兰泽转身看向还被定在原地表情各异的人,人群中她看到了一个人的脸,她在人脸上停顿两秒…… “走吧。”仙尊说道。 “嗯。”兰泽不及多想转过身跟仙尊一道消失在了院中。 他们消失的一瞬那人眼珠动了一下,而后院中的人也动了起来…… “老爷…” “官袍…” “……” 两人回客栈,仙尊消了城中的怨气,转身看到兰泽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桌上,正用手掌撑着脑袋沉思。 “怎么了?”仙尊走过来抚着她的头问道。 兰泽顺势将脑袋靠在他腰侧闭着眼睛喃喃道:“师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仙尊俯身抱起她,“你今天累了,明日再想吧。” 兰泽靠在他肩上嗯了一声。 仙尊把兰泽放在床上,给她捏好被角,又她额头落下一吻,然后转身回到榻上继续禅坐。 第49章 贤妻 这里不同于城中的青砖红木,熙熙攘攘。依山傍水,红泥瓦砾,大片的田野一望无际。 “师父,好像是个村落。” “嗯。” 两人进入了余小芸的记忆。 “二弟,小芸的亲事说好了,就定了隔壁村的罗秀才他们家。”余小芸的伯母带着几位婶婶热情地的在她家串门。 “行行行,那就多谢大嫂了。”余小芸的父亲开心地答应道。 “他们家可是出了两位秀才,小芸的好福气可在后头哩。” “到时候相公当了大官可莫忘了我们乡里··” “那是那是··” 余小芸怯生生地躲在一旁偷听着。 下一年是她及笄之年,按照村里的惯例家里会赶紧给她说门亲事。 亲事定好后,余小芸除了平日里干活,还要分出时间去赶制自己的嫁衣,女红是她们必不可少的功课。 ··· 这天余小芸家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番,门上贴上了喜庆的双喜,她穿上自己做好的嫁衣,挽起云髻,头上插着一支简单的金簪是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饰,鬓边插着一朵红花。描了眉,又抿了丹唇,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用上这些胭脂水粉,在村里只有家里有闺女出嫁时才会准备。 母亲笑盈盈地握着她的手,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又哭了起来,余小芸也忍不住抹两把眼泪。最后还是哥嫂妯娌在一旁劝了一会才止住,母亲给她盖上了喜帕,她拜别父母后就出了门。 余小芸搭着喜婆的手被送上了花轿,因为是邻村,花轿很快就到了罗元生家。在一片闹声中,她与罗元生拜了天地,而后被送进了洞房。 喜帕被掀开的一刻是她第一次见到罗元生,她娇羞地低下头,小声喊了一声:“相公。” 罗元生彬彬有礼地回了一句:“娘子。”但神情却十分淡漠。 往后的日子两人虽然相敬如宾,但几乎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而且罗元生的父母也叮嘱过她不能打搅罗元生温书。 兰泽不解道:“师父,这个罗元生明明不喜她为何还要娶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合两姓之好。” 兰泽撇嘴道:“那我爹娘也一定不会让我嫁给这样的人。” “那他们会将你嫁给何人?” “嗯···虽然不太记得我娘是如何,但我记得她极其疼我,我爹也十分疼爱我,爹以凡人之身在岛上等了娘这么多年,他一定也十分爱我娘。所以我觉得他们一定会将我嫁给真心待我之人。绝非罗元生这种对他妻子冷淡之人。”兰泽思忖了片刻,一口气将它说完。 “嗯。” 这年,罗元生不负众望,高中归乡。而余小芸嫁给罗元生多年,无所出,早就引起婆婆的不满。 罗元生没有被留在京中,而是被分到了凉州当父母官。一家人举家走了数月才来到凉州。虽然在城中,但这里是苦寒之地右靠近边境,动乱不断。 罗元生的俸禄不多,今朝中的为官之道他也不通透,在凉州一待就是六年。 余小芸在这里怀的孩子,本生的是一对龙凤胎,夭折了一个只剩留下一个男孩。 整个府宅一个下人都没有,余小芸除了伺候一家子,还要做些绣品拿出卖了补贴家用。 罗元生做官之后,渐渐开始喜欢饮酒。余小芸不懂这些,不敢多言,之能规劝一二。 罗元生有次喝醉了对她说道:“你知道我堂堂一个状元,为何会被分到这贫瘠之地吗?” 说着又呵呵笑了两声,继续道:“因为他们问我家父是何人,家中可有妻妾,我都一一答了啊……” 余小芸虽然听不明白,但每次都会安静地听他说完。 罗元生似乎特别不喜进京述职,每次从京回来都要大醉一场:“他们凭什么嘲我,他们才高不过我,不过多了几颗臭铜烂铁,什么狗屁文章也敢卖弄,都是粗鄙小人…” 日子突然好了一些,罗元生喝酒也少了,府里填了几个做粗活的杂役,他不再让余小芸做秀活,偶尔会送余小芸一些胭脂水粉和首饰让她装扮装扮。 但余小芸闲不住,又不敢当面忤逆丈夫,之能做了藏起来让下人帮她拿出去偷偷卖了换钱。被婆婆发现后又开始嫌她没有状元夫人的样。被婆婆斥责后她也不敢再做,之能尽心侍奉。 后来边境又开始打仗,这次的仗打了数月,最后还是京城派将军带着兵马过来才打了胜仗。 余小芸在家里一直担惊受怕,好在后来有惊无险。 那晚罗元生又喝了好多酒,他许久未饮酒了,那天他似乎特别伤心抓着余小芸的肩膀痛斥道:“他说我失了文人风骨,他知道什么!他知道我在朝中举目无亲步步为艰苦熬吗?我也是人,我也想给家里体面,想要他们过得好点,带他们离开这苦寒之地……” 说道最后抱着余小芸呜呜地哭了起来。余小芸轻拍他的后背安慰道:“相公,小芸不觉得苦,我们这样也过得很好…” 兰泽感慨道:“这真是贤妻啊。” 第50章 休书 余小芸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天婆婆周氏将她喊到偏厅。 余小芸急忙从厨房赶了过来,又拍了拍身上的灰站好,小声地喊了一声:“娘。”手指轻扯衣袖地动作可以看出她的紧张。 “嗯。”周氏看着灰头土脸的样子,眼中闪过 一丝嫌弃。 她坐在高堂上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才开口说道:“当日你大伯母来我家说亲时,说你为人勤恳、老实忠厚,女红做得也是一等一的好,我信得过她的为人才答应了这婚事。生儿为人敦厚又孝敬父母才与你成了亲 ···” 余小芸不明白婆婆为何突然提起这些,只是低着头小心听着。 “生儿平日待你也不薄,胭脂首饰也没少给你添置···可你看看你如今哪有个官家老爷大夫人的样子?!如今还是我管家,要是以后将这一大家子的事交由你,你如何能打理?” 余小芸听到这赶紧下跪,“娘,小芸知错了。” “知错知错,你哪次不是知错,何时改过了?!” “娘···” “我记得你嫁入我罗家的第一天起,我就叮嘱过你万事都以我儿仕途为重。” “小芸一定尽心侍奉···” 婆婆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断。 “生儿原本在京中有更好的仕途,可当时就是因为你···”周氏说到这忍不住后悔。 又继续说道:“最后才被分配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凉州来,如今他与你恩爱多年也算成全了你,至此之后你们就散了吧。”而后周氏将一纸休书扔在她面前。 余小芸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她今早明明伺候好了丈夫穿衣,侍奉了公婆喝茶,也好好照顾麟儿,一切如常,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周氏的声音又再次从她头顶响起,“生儿会派人将你送回去,我们二老应该是不会回去了,生儿心软会就准你住我们以前的老房子。” 余小芸赶紧爬过去,抓着婆婆的下摆,哀求道:“娘,小芸知错,您说的小芸一定改,小芸一定听您的话,求你,求求你不要赶小芸走。” 周氏狠心甩开她的手,“你求我也没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然后起身走了。 兰泽叹息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余小芸见求婆婆无用,转身又去求罗祝丞,罗祝丞闭门不见。 最后她只能等罗元生回来,希望她的相公能跟婆婆求求情,可她哪里又知道休书就是她的相公写的。 “相公,相公··”余小芸着急的跟着罗元生一路走到书房。 还没等她开口说今天的事,罗元生先说道:“娘都跟你说了吧。” 仿佛一盆冷水直接从她头顶浇下,冷到了心里。 余小芸含着泪道:“相公,我不明白···” “你无需明白,收拾收拾,过两天就上路吧。” “相公,麟儿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余小芸还想试着挽留。 罗元生思索片刻说道:“如果他是你的条件,你可以把他带走。” “你说什么?”余小芸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跟自己成亲十二年的人,不敢相信他能说出如此薄情的话来。 “抛妻弃子!”兰泽冷哼道。 仙尊在一旁轻拍着她,示意她不要太生气。 最后余小芸带着孩子回到了新钿村,开始公婆说什么都不同意她将孩子带着,还是罗元生出了面公婆才算消停。 余小芸沦为弃妇的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她父母不让她回去也不敢来看她,亲戚也都避着她都怕跟她扯上关系,连累自己自家女儿的名声。村里人更是对她指指点点,连自己孩子也准与她家孩子玩。 难怪罗元生会大发慈悲的将自己老家的房子给她,看来是料定了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不是她自己,她有麟儿,孩子就是她活下去的勇气。她除了做女红还做一些农活,勉强够她娘两生活。罗元生给她了一些银两,之前送的首饰她也一并带了回来。但她一直存着,留给孩子日后用。 余小芸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很久之后她才听出说罗元生调离了凉州,去了更好的地方,娶了个京城大官的女儿,十里红妆排场很大,还在在城中设了三天的宴席。 后来又听说罗元生的新妇不喜跟公婆住,父母年事已高,他就在离老家近的镇上买了套院子让他们搬回来住,还安排了几个人在一旁伺候着。 这天余小芸在外头干活回来,看到她家门口停了辆马车,院子还有几个人。 她进屋一看,居然是罗祝丞夫妇来了,他们买了好多小玩意,还抱着麟儿在玩。 余小芸警惕地上前抱走孩子,象征性地喊了句:“罗老爷,夫人。”算是打过招呼了。 罗祝丞尴尬地搓搓手,周氏勉强保持着笑,说道:“我们···就是顺道过来看看麟儿。” 第51章 迷雾 从余小芸的记忆出来之后,兰泽就闷闷不乐地坐在榻上。 “怎么了?还气呢?”仙尊看着她一个人气鼓鼓地坐在那。 兰泽撇嘴道:“师父,咱们还要去看那罗元生吗?” “嗯。” 兰泽赌气道:“师父,还不如让余娘子杀了他解恨。” 仙尊坐在她身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别胡说。兰儿不想去,为师自己去便好。” 兰泽却抱住他不让他走,耍赖道:“师父也不准去,这种贪慕虚荣抛弃妻子的伪君子还看他干什么。” 仙尊笑道:“怎么还闹上了,兰儿忘了他也是城中百姓人人都称赞的好官呢。” “我不管,我不听,他现在就是坏人···” 仙尊难得见她使小性子,就这么任由她抱着也不说话。 半晌不见仙尊动静,兰泽似乎也意识到刚刚自己有些蛮不讲理,抬起头看他,轻声问道:“师父会不会生气了?” 仙尊宠溺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不会。” 兰泽又放心地埋头靠回去,“那师父会不会觉得很累,要理这么多尘缘。” 她才探了几趟记忆就觉得浑身难受得受不了,她都不知道仙尊自己独自一人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累吗?他没想过,又或者曾经想过,只是现在都已经淡忘了。 “有你陪着,很好。”许久仙尊才开口说道。有喜怒哀乐,不再是孑然一身。 兰泽心中一暖,抱得更紧了些,含笑道:“那我一直陪着你,直到···” 仙尊抬起兰泽的下巴吻住了她的承诺,兰泽的手攀上他的背,承受这份炽热,学着回应着,直到分开时两人都喘着粗气。 兰泽目光粼粼地看着他,仙尊又再次低头吻向那朱唇,一手护着她的枕骨,一手搂着她的纤腰,将她按倒在榻上。气息缱绻难分,仙尊缓缓吻向她嘴角,下巴。兰泽眯着眼呢喃道:“师父··”手不自觉抓紧了他背上的衣襟,胸膛因为呼吸急促而高低起伏着,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 仙尊吻到她的锁骨时忽然一顿,最后在她侧颈落下一吻,低声道:“我要等到你为我披上嫁衣的那一刻。”而后侧身躺下,轻柔地将她抱在怀中,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兰泽浅浅一笑,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在他怀中,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很难得。 这一瞬间他们就像寻常夫妻一般,入夜之后一起躺在床上,放下了床帷,开始悄声细语地互说着今天的琐碎,想到哪就说哪了,不着南北,也不知时间,直到困意压沉了一方的眼皮,两人才安静的睡去。 “师父。” “嗯?” “以后我们一起去很多地方吧。看漫山野花,看白雪皑皑,看夕阳日照,看满天星河,有上仙居的话本,有洛川河的花灯。兰花遍布人间四季,许我陪你地老天荒。” “好。” ······ 两人来到罗元生城外的院子时院内已经空了。 “师父,他们的目的是带走罗元生?”兰泽问道。 “看来是如此。” “那为何不一开始就直接带走,还要在外院安置上一段时间?” “或许那时他们在这里还有未完成的事。” “师父,我忽然有一事不明,余娘子既然死于新钿村,那化成的死怨是如何到这晋城来的?难道她的尸骨也跟澜兮小姐被葬在了城内?” 仙尊毫不犹豫地摇摇头道:“尸骨不在城内。” “师父如何笃定她不在城内?” “殇附在人身上隐藏起来原是下策。” 兰泽恍然大悟道:“所以师父之前说没有在城中发现她怨气最重的地方,其实是她无处可去,所以只能想办法附在人身上藏起来?!” “嗯。” “那她为何不回到她尸骨所在之地?”兰泽不解道。虽然新钿村离这里很远,但是殇本身就能对自己尸骨有感应。就像林澜兮能自己回到别院一样。 仙尊沉声道:“仇恨未报。” “所以所以,余娘子是被人放在这里。所以那些人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带走罗元生,而把他留在附近,就是为了让余娘子留在城内!!!”兰泽好像终于拨开了一层云雾,但发现后面依然迷雾重重。 “嗯。” “师父,两个城都出现了刑字,我想他们一定还有共同之处。” 兰泽挑起一根树枝拿在手上在地上写道: 青州对晋城 孙宅对府衙 林澜兮对余小芸 孙章对罗元生 兰泽在这些字画了个圈,旁边写了个刑字,刑字下面又写上怨气。 她分析道:“师父,余小芸要杀罗元生,所以林澜兮也是要杀孙章的。罗元生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有那个敏锐的凡人护着,那当时护着孙章是···” “青州府衙。”仙尊道。 “所以那个凡人是青州府衙的人?” 仙尊道:“护着孙章的人虽然在青州府衙却不一定是那衙内之人。不过既然能进到府衙,那必然是官府的人。” 兰泽在刑字旁边写上官府。 兰泽说道:“晋城的这些官府的人对殇是了解的,所以青州那边也是了解的,晋城将罗元生带出了城保护起来,青州的却确放在城内,是因为···” “因为他们知道林澜兮会去向何处。”仙尊说道。 “却不知余小芸会在哪里。”兰泽补充道。 兰泽继续说道:“既然余小芸是被投放在这里,那林澜兮对出现···” “绝非偶然。”仙尊说道。 “如果这刑字案真是官府所为,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杀人?还是怨气?还是其他?”兰泽道。 兰泽心道:“如果是借殇杀人,又为何要救人,为何他们在收服林澜兮和余小芸的时候从没人阻止?那个凡人能发现他们自然功夫不低,是自知不敌还是故意为之?如果是怨气,那这满城怨气已经被他们解了呀。” “满城怨气··满城···”兰泽喃喃道。 兰泽像终于记起了什么,“走,师父,咱们还得再去一趟那个院子。” 两人又来到余娘子误进的院子。 兰泽灵识在院中探寻了一遍,没在发现她那晚看到的人。 “怎么了?”看着眉头不断紧锁的兰泽,仙尊问道。 兰泽说道:“师父,我在这里看到鹏城的人。她当时身患疫病,虽然师父承了伤治好了她。但我探过她的脉搏,是个身体赢弱的宅院小姐。” 兰泽回忆起那晚在这里看到陈皎皎的场景,继续说道:“虽然她可能是因为探亲访友才来到这里,但我总觉得太过巧合。因为我在她屋内看到过黑衣人,我明明看到黑衣人将什么放入她体内,但事后我再去探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现。” “而且··”兰泽凝眉道,“那个黑衣人在进入院子时,我分明没看出任何魔的迹象,但他们在决定动手后瞬间魔化。” 兰泽转头看向仙尊:“我担心他们放进陈小姐体内的东西也会让她变成如此。而她现在到了这里,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师父,魔也会附在人身上吗?像殇一样,可是他们···” 兰泽话还没说完,两人就感觉到了巨大的怨气异动。 第52章 呈报 成王府内 “王爷,这是慕王要递上的折子。”丁洛躬身将折子递给赵暮。 赵暮接过打开一看,是赵子熹递上来的关于刑字案的呈报。 “邪物所致?”赵暮说道。 丁洛恭敬地回道:“是,说是之前造下的孽,害了人惨死,那些人死后···” 赵暮将折子合上扔回丁洛怀中,丁洛赶忙接住,然后跪在地上,惶恐道:“小人失言···” 赵暮冷笑一声:“失什么言,难道这世上还有比魔更邪乎的东西?” 丁洛伏在地上不敢吭声,短短一瞬间他已经失误两次了。 “子熹那边怎么样?”赵幕问道。 见赵暮没有追究,丁洛才敢抬起头回话:“回王爷的话,慕王拔了咱们在慕王府的眼线···但小的在慕王离京之时就已经派人跟着了,慕王只是查案没发现什么异常。” “嗯,这个折子就这样递上去。”赵暮淡淡地说道,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那日在赵子熹府上问起书童的事时他就预料到赵子熹会有这些动作。但他忍不住想知道赵子熹对那个书童的态度,这就像横在他们两兄弟间的一根刺,任何一方进一步,两人都会被刺得鲜血淋漓。 “是。”丁洛答道。 成王虽只是封王,但现在所有要递到赵王那的折子都要先经过他这边,这在朝中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赵暮继续开口说道:“子熹还有几日就回京了,把你手下人都撤回来,别让他发现了又要跟我闹好久的别扭。” “是。”丁洛起身向后退了出去。丁洛追随赵暮多年,他知道赵暮虽然对别人狠戾,但他是真疼他这个弟弟。 ······ “王爷,前面是成王的车驾。”左奕在慕王的马车旁提醒道。 “嗯,知道了。”马车内传来赵子熹的声音。 赵暮从车驾上下来。 赵子熹的整个车队也停了下来,赵子熹从马车上下来,他身后马车上的沈显也下了车,赶忙上前来。 “皇兄。”赵子熹淡淡地行礼道。 沈显躬身行了一礼:“下官沈显拜见王爷。” 赵暮笑着说道:“子熹和巡抚大人辛苦,我已禀明皇上,二位不用着急入宫面圣,先回府歇息两日再进宫也不迟。” 沈显恭谦道:“多谢皇上体恤,多谢王爷。” 赵子熹冷哼了一声。 沈显感到氛围不对,开口道:“那下官先行告退。” 得到赵暮颔首,沈显赶紧退了下去,躲开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赵子熹讥讽道:“不如我们就到成王府回禀了何如?” 赵暮也不恼,关心道:“听闻你近日染了风寒,一直在马车内吹不得风,这路上途颠簸,眼下可觉得好了?” “如你所见,还死不了。”赵子熹道。 “子熹!”赵暮压下心中的阵怒,缓声说道:“行了,城中风大,我已命人将伤寒的药送到你府上,你先回府好生歇息。” 赵子熹没有答话敷衍地拱了一下手,转身回了马车。 “他对你还是没变。”马车上的霍林淡淡地说道。 “子韫,皇兄他··成王只是来传达父王的意思。”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 成王府内。 “王爷,沈巡抚已经在偏厅候着了。”吴管事回禀道。 赵暮来到偏厅,沈显回身行礼道:“成王。” “不是让大人回府歇息,怎么过来了。”赵暮悠闲坐在宝座上。 沈显讨好道:“案子还未亲自向王爷禀告,下官怎么敢先行回府。” 赵暮左手手肘垫在软垫上,指背撑着头看着下面的沈显,开口道:“说吧。” 沈显这才开始阐述,“青州晋城的两桩刑字案皆是两人的私怨,由邪物所致···” 赵暮打断他的絮絮叨叨,“这些本王已经知晓。说说那些邪物现如何了?” “噢,邪物在我们入城时就不见,应该是邪物杀戮太重被仙人收走了。”沈显赶忙接上话。当时他心里还庆幸了许久,听说那邪物杀人如麻,他都不知道赵暮派给他这些精锐能不能挡住那邪物。他才刚升了官,又抱上了孙子,可不想就这样因公殉职在异乡。 “仙人。”赵暮轻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行吧,说说子熹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沈显小心地答道:“慕王勤勉,一直督促下官···” “行了,不用跟我讲这些虚的,如实说,本王不怪罪你。”赵暮有些不耐烦道。 “是。”听到赵暮的准许,沈显才踏实地讲道:“下官随慕王到青州后,慕王就将所有事宜全全移交给下官处理,慕王并未再插手过问什么,一直宿在别院。直到晋城又传来发生了新案子的消息,下官去请示了慕王,慕王才下令派一些人手赶往晋城。” “嗯,那两人现在何处?”赵暮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慕王说虽是私怨所致,但惹了天怒,正在将两人押解入京,听候皇上定夺。”沈显如实说道。 “嗯,今日就到这吧,来人,送沈大人。”赵暮起身往后院走去。 吴管事从外头进来,对着沈显说道:“大人,请。” ······ 朝堂上,赵暮、赵子熹和其他几个成年的皇子站在龙椅台阶下的一侧,皇子再往下的台阶下站着清一色官袍的官员。 赵王一身明黄龙袍坐在龙椅上,开口褒奖道:“慕王和沈卿在青州和晋城的两件案子办得都不错,据说邪物也已经除了,看来天怒已消。” 下面一群人乌泱泱地跪在地上,“天佑我朝,皇上圣明。” 赵王笑盈盈地看着堂下,甚是满意。 赵子熹从一侧站出来,单膝跪在地上,“父王,儿臣还有一事禀报。” 赵暮站在一旁蹙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子熹。 赵王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说道:“准。” “儿臣在查刑字案中还在晋城知府罗元生和青州盐商孙章身上查到了别的东西。” “噢?”赵王好奇道。 赵子熹从怀中拿出另一本折子呈上,刘公公下来接过折子将它呈给赵王。 赵暮冷眼看向堂下的沈显,沈显赶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沈显是真冤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赵子熹开口道:“明玄五年,当时还是林宅管家之子的孙章在进京时“偶然”结识了一位贵人,他从那里得到了比以往多一倍的盐引,往后每年的数量不断加大,直到今年他还在向这位所谓的贵人敬供,有孙章账簿为据。” 堂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之前指证那位吗?” “不是说是给那位···” 赵王的眉头逐渐凝了起来。 刘公公轻咳一声,堂下安静了下来。 赵子熹继续说道:“明玄七年,罗元生在任凉州县令时,克扣驻防边疆的军饷···” “混账!”赵王将折子重重地砸在桌上。 赵子熹继续说道:“罗元生克扣下来的账并没私吞,而是每年都与当时还户部侍郎的谢群、兵部尚书秦东义进行分成。” 被点到名字的谢群和秦东义连忙跪下磕头,齐声喊道:“老臣冤枉。” 赵子熹冷哼一声:“是不是冤枉,父王可等罗元生押解入京一审便知。” 赵暮右手背在身后比除一个手势,身后的小太监刚忙退了出去。 “明玄十一年···”赵子熹此言一出,堂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各怀心事。 赵子熹:“罗元生亲笔伪造过一份送往京城的家书,但后来那封家书路上被劫,并没有送到将军府···” “够了!”赵王怒斥道。 赵子熹不惧,挺直腰板继续说道:“儿臣疑他有假,让他当场又写了一封与当年一模一样的···”说着从怀中拿出那封罗元生写的信呈上。 而这回刘公公许久都没动作,赵王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父王··”赵子熹继续喊道。 “退朝。”刘公公的声音盖过了赵子熹要说的话。 赵王已无心再听赵子熹说什么,愤愤起身甩袖离去。 堂下的大臣也纷纷退了出去。整个大殿只剩赵子熹和赵暮,赵子熹还维持着跪在地上呈送的姿态。 赵暮走到赵子熹身边,眼神复杂,低声喊道:“子熹啊···” 赵子熹站起身并没有看他,而是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赵暮伫在原地,看着赵子熹的背影。他想起赵子熹小的时候,从咿呀学语到追在他身后喊大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得像此刻这样越离越远。 ······ 上官宅内 龙靖禀报道:“主人,成王要求派一些兵出去杀一个人。” 上官昊琏正在精心修剪着兰苑的兰花,漫不经心地答道:“嗯,随便派两个人出去应付他即可。” “这···” 上官昊琏抬眼看了他一眼。 龙靖赶忙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龙靖退出了院子,瞬间消失在了庭院。 第53章 是瘴 朱明辉和玲珑骑在马上,身后的马车里坐着罗元生和孙章,两人都带着脚镣。马车后又跟着穿着常服的官兵。 “明辉,这样走还要一段时才能到京城呢。会不会耽误事?”玲珑说道。 “不会···霍兄让我们不要急,慢慢走,只要护好这两人的安全就行。”朱明辉说。 他想到当时霍林跟他说:“我先行进京。” 朱明辉拦住霍林:“不行,那样太危险了。” 霍林拍拍他的手背:“放心,我在慕王府不会有事,我们要先进京处理一些事,他们一道过去怕是会有危险。” 霍林继续说道:“这两人十分重要,届时还请明辉亲自押解他们上京。” 朱明辉扭过头说道:“跟我还说什么客套话。” 霍林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路上可能会有埋伏,你要多加小心。” ···· 嗖嗖嗖,几支飞箭飞朝他们飞来。 朱明辉拔出刀,瞬间将几支飞箭斩落,他大喊一声:“什么人!” 树上的枝叶动了动,发出衣服擦过树叶的声音。 这已经不知是他们这一路遇到的第几次袭击了,只是这些人每次都是偷袭完就走,从不恋战。 ···· 成王府内 吴管事:“户部尚书、兵部尚书来了都在偏厅候着呢,还有礼部尚书也来了,老奴安让他在茶厅···” 赵暮:“哦?李士兴也来了?” 吴管事:“前阵子听说闺女和外孙被害病倒了,现在又听闻女婿正在被押解进京,所以···” 赵暮前脚刚踏进厅内。 谢群就迎上来诉道:“王爷,您可要救救老臣啊···” 秦东义跟在其后附道:“是啊,王爷救命···” 赵暮坐到宝座上呵斥道:“现在知道喊救命,早干嘛去了?一点小事都收拾不干净!还要本王来给你们善后!”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杵在下面垂着头听着训斥不敢吭声。 赵暮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本王知道,你们先回去。” 两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应声退了出去。 “去,把李大人请过来。” 李士兴被下人带到了偏厅,“王爷。”李士兴行礼道。 李士兴头发花白,李瑶被害的消息传入京城时,他当场就晕厥了过去。后来一直称病,已经许久未上朝。如今仍是面容憔悴。 “李大人请坐。”赵暮说。 “多谢王爷。”李士兴在左侧坐下。 “大人进来身体可好?” “有劳王爷关心,小女···”李士兴有些哽咽。 赵暮说道:“大人节哀,不知大人今日来所谓何事?” “听闻罗元生正在来京的路上。” “嗯。” “王爷,不可让他入京。” “噢?”赵暮以为李士兴是来给罗元生求情的,现在看来并不是。 “我听闻慕王已经拿到写的信件,要是让他入京面了圣,那件事可救瞒不住了!” “大人当如何?” “必要时,杀之!” “看来李大人已经做好了大义灭亲的准备。” 李士兴咬牙切齿地说道:“卑贱之子,他害死了我的女儿,我该将他碎尸万段!” ······ 皇宫内 赵王靠在软榻上,婜姬坐在前边轻拂着琵琶。 一曲毕。 赵王招招手让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婜姬将琵琶交给一旁的侍女,盈盈地走过去,跪坐在榻上,两指轻柔地按在赵王地额角上。 赵王舒适地闭上眼,许久才开口道:“近日子熹翻出了一些往事。” 婜姬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但还是佯装不知,“噢?那可是让陛下烦心了?” “嗯。子熹那孩子脾气倔,还到书房找了朕好几回。” “那陛下可是见了慕王了?” “见他做甚,他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做事毛毛躁躁。”赵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婜姬轻着他的胸口道:“陛下莫动怒,慕王还年轻,他日必能明白陛下的。” “要不是看在霜儿的份上···” 婜姬莞尔一笑:“陛下既是君也是父,妾身相信端皇后在天之灵也会明白陛下用心良苦。” 入夜 几名值夜的官兵坐在石像后偷闲。 “诶,今夜也是你?” “这不是刚跟小安换了班嘛” “觉不觉得最近这夜里安静了不少。” “怎么,你还想吵闹啊··” “也不是···” ······ “邪祟要来了····” 有人在京中边跑边喊道。 “王爷,王爷···不好了···”吴管事冲进书房。 “何事慌张。”赵暮说道。 “城··城墙上出现了刑字。” 赵暮急忙道:“进宫!” 赵王坐在龙椅扶着额头,说道:“众卿可有什么想法。” 整个朝堂陷入了一种恐慌,但又都不敢吭声,没人知道这次的邪物又是冲着谁来的。 “成王你说。”赵王转向赵暮。 赵暮上前,躬身道:“儿臣提议封锁城门加强巡防,也好及时做出应对。” 赵王思索了片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说道:“就按你说的办,此事就交由你亲自督办。” “是。” 赵子熹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群人,都到这时候还想拿别人当活靶子。 退朝后,赵暮追上赵子熹,“子熹。” “皇兄有何事?” “眼下城中不安全,这段时就住在皇宫里吧···” “皇兄如何料定皇宫里就安全了?”赵子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还是皇兄知道他一定会来找咱们索命?” 赵暮皱眉道:“子熹,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赵子熹不再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赵暮害不死心,在他身后大喊道:“赵子熹!” 赵子熹仿佛没听到一般,脚上的步伐没有一丝犹豫。 ······ 几日后慕王府内。 玲珑冲出院子,朱明辉也感受到异样冲了出来。 “是怨气!”玲珑看着弥漫在上空黑色不散的怨气说道。 “怎么会这样?”朱明辉蹙眉道。 玲珑张开结界罩住整个慕王府,“我们赶紧去找霍公子和慕王。” 四人聚在书房中。 霍林和赵子熹看不见怨气,但他们也见过孙家和罗家的惨烈。 赵子熹对着朱明辉和玲珑说道:“可以先把它抓出来吗?” 玲珑摇摇头道:“我们找不出它们藏在哪。” “它们?”霍林诧异道。 朱明辉点点头:“嗯,不止一个。” 玲珑道:“我已经用结界罩住了这里,它们暂时进不来,当下要轻点好府内的人,严格控制进出。如果被附身混进来了会很麻烦。” 慕王换来王管事立刻交代了下去。 赵子熹问道:“它们有多少?” 玲珑摇摇头:“不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面有一只是瘴。” “瘴?”朱明辉看向玲珑。 “嗯,它比殇还要强百倍。你们见过屠城吗?”玲珑说道,“我还在玉宸山时就见过仙尊收过一只瘴。仙尊将它封在日月中,带回了玉宸山,在灵气如此充沛的地方也还是没压下去它的怨气,它竟然破出日月而逃下了山,后来听说它屠了这座城,最后被仙尊杀之。” 霍林眉头都要拧到一起了了,“到底是谁放出了这些东西。” 赵子熹思忖道:“我知道谁,我去找他。”说着就往外走。 朱明辉拉住他,“不行,你现在出去太危险!” “难道要等它杀了整个京城的人?” 玲珑说道:“你们稍安勿躁,仙尊和小姐一定会感知到这里怨气的异动,等他们来了就好。” ···· 不想赵子熹那日对赵暮说的话一语成谶。谁都没想道最先出事的居然是皇宫,几个太监突然被杀。 但其他人又庆幸是皇宫,因为按照之前的经验,邪物要先杀光一个地方的人才会转向别人。可这个这个庆幸还没维持多久,朝中大臣的府上也开始出现家仆离奇死亡,而且死状不一。 一时间也难辨到底是人为还是邪物所为。 第73章 归去 帐篷内 阿木战战兢兢地跪在下方。 玄墨沉声对着兰泽说道:“手伸出来。” 感觉到他有些生气,兰泽扭捏地把手背到身后,低声道:“没事。” “听话。”玄墨严肃道。 兰泽把手握成拳头小心地伸到他面前,“诺,你看真没事。” 说完就要把手伸回来。 玄墨快速地抓住其中一只,道:“别动。” 而后轻轻地掰开她的手指,手心里面的擦伤慢慢暴露,还渗着血。 玄墨皱眉道:“另一只。” 看着一脸严肃的玄墨,兰泽只能乖乖地把另一只拳头伸回去。 “张开。”玄墨说道。 兰泽垂眸,像做错了事了一般,慢慢地张开五指。 这只的情况比另一只还要严重。。 看着玄墨紧锁的眉头,兰泽赶忙解释道:“真的一点也不疼,就是流了点血,很快就好了…” 玄墨叹了口气,沾湿了帕子,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把她伤口结块的血迹擦干净。 兰泽没忍着痛,嘶了一声。 “很疼吗?”玄墨轻声问道。 兰泽怕他又生气,赶忙摇摇头。 玄墨无奈,又上了些伤药,才将伤口仔细地包扎起来。 兰泽瞥眼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阿木,手指轻轻扯着玄墨的衣袖 ,说道:“玄墨,是我自己偷跑出去骑马的,不关阿木的事···” 这时小陶从外面端着吃食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阿木,又看到双手缠着布条的兰泽,嚷嚷叫道:“阿木,你怎么把小姐的手伤成这样!” 兰泽赶忙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陶神经大条地还没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正疑惑地看着兰泽。 阿木伏在地上,说道:“公子,是阿木错了,请公子责罚。” 兰泽知道因为自己的伤不易痊愈,所以他们才要紧张地看着她。但今天确实是她贪玩了。 她醒来之后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他们说她生在草原。可是都说草原的儿女是在马背上出生的,生下来就会都会骑马。 可是她不会。她觉得自己怎么会连本能都忘了呢。 玄墨看着捏着他衣袖的小手,又叹了口气,说道:“下去吧。” 阿木讶异地抬起头,愣了一会才答道:“是,是,谢公子。”然后起身退了出去。 阿木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但因为身体瘦小,力气也不大,摔跤比赛从没赢过。身高更是比同龄人要矮。连小他两岁的弟弟都高壮过他时候,父亲终于不再隐藏对他的嫌弃之色,加上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所以他父母寻到机会就把他卖了。 阿木一直以为蛮力是取胜的关键,直到他遇到了玄墨,才见识到什么是四两拨千斤。 在这以力量为尊的地方,跟着玄墨在一旁伺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归宿。这里没有繁重的体力活,最重要的是没人再嘲笑他瘦小。所以他也格外珍惜。 至于玄墨从哪里来,他们没人知晓,只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带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说是来治病,来这里圈了块地就安顿了下来。 开始有人看他们势单力薄,有些霸道的人上门挑衅,无疑都被玄墨打跑了,他们甚至没看到他出手,对手就趴下了。后来玄墨的名声在这一片也响亮起来,再也没人敢来挑衅。 甚至还有人来招安,想将他纳入麾下,但都被他一一回绝了。 兰泽会心一笑,拿过小陶端上来的点心捧着送到他面前说道:“玄墨,你看小陶又做了好吃的。” 兰泽突然觉得心口一痛,端着盘子的手一颤,点心都散落在氍毹上。 “兰儿!”玄墨急忙地扶着她,“是不是又疼了?!” “小姐!”小陶焦急地喊道。 兰泽靠在玄墨的肩上,手痛苦地揪着胸前的衣襟,脸色煞白,“无事,一会就好了,不要担心。” 从她醒来,总是会偶发心痛之症,玄墨说她是生病的缘故,等病好了就不会痛了。玄墨说总有一天会好的。 兰泽是相信玄墨的。 她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玄墨。她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是玄墨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她。 她问他是谁,他只说了名字。说她生病了,所以有人将她托付给他。 她问那个人是谁,他没说。 她问他她的过去,他也没说。 “那你呢?玄墨,你的家在什么地方?”兰泽问道。 他还是没说。 他对她很好,但都止乎于礼。 …… 最近兰泽病发的频次确实少了,但玄墨的阴郁却越来越深。他垂眸望着阖眼躺在榻上的兰泽,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时候该回去了。 兰泽坐在一旁看着忙碌收拾的小陶,说道:“小陶,收拾些寻常衣物就行了,玄墨只是说我们去中原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收拾这么仔细做什么。” “那怎么行!中土离咱们这可远了,我听说跟咱们这完全不一样,而且公子说了是带小姐去看病的,万一小姐用不惯那边的东西又生病了怎么办,我得多带点。” 兰泽笑道:“我哪有那么麻烦,你照顾好自己和阿木就行。” “哼,我才不要管他呢。”小陶傲娇地说道。 小陶和阿木年龄相仿。小陶是他们在路上救回来的,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被狼群围着。醒来之后又说不清自己家在哪里,所以一直跟着他们。 不知不觉几人就这样相处了很久。 他们从骆驼车换到马车,辗转几路终于到了塞外和中原的交界。 因为是交界,所以可以看到穿着各国不同的衣裳。 玄墨找了一处客栈把他们安顿下来。 “兰儿,喜欢这里吗?”玄墨问道。 “确实跟草原是不一眼的风景。互市的小玩意也多。”兰泽说道。 “你喜欢就好。”玄墨收回目光淡淡地说。 不知为何,兰泽总觉得他心事重重。 兰泽问道:“玄墨以前来过这里?”看他并没有像他们一样对四周好奇地打量,还轻车熟路地找到客栈, “感觉你对这里的事物很熟悉。” “嗯,以前在这边生活过一段时间。”玄墨说。 “真的?”这是兰泽第一次听到玄墨说起自己的事, “也是住这里么?” “不是,在离这里很远的城。”玄墨沉思道。 “那我们会经过哪里吗?”兰泽兴奋地问道。 “不会。”玄墨非常确定说道,像是那个地方已经消失了一般。 “噢。”兰泽总觉得有些遗憾。 第74章 洛城 小陶和阿木是第一次离开草原,两人年龄不大,还有些孩子心性,对新鲜的事物总忍不住好奇。玄墨也没拘着他们,放任两人结伴出去闲逛。兰泽和玄墨则坐在酒楼,俯瞰互市的街道。 黄昏时分,太阳收敛了刺眼阳光,通体红艳,羞涩地躲进山里。 “玄墨,等我病好了,你就要离开了吗?”兰泽问道。她知道玄墨的家在中原,他因为她的病已经耽搁很久。他告诉她,中原有一处地方可以治好她的病。 玄墨喝茶的手一顿,神情忧郁起来。 “怎么了。”许久未见他回应,兰泽转头看向他问道。 玄墨收敛情绪,换成以往柔和的神色,故作轻松地说道:“是啊,兰儿病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兰泽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模样,愧疚地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玄墨摆摆手让她不用在意,笑道:“受人之托,使命必达。”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何人之托了么?他与我又是何干系?”兰泽问道,她目光挪向窗外的远处,深思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所以我想问问他。” “他是…”玄墨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开口道:“你的一位朋友,你曾经救过他的命。就当是报恩吧。” “那他现在何处?可是在中原?”终于听到玄墨提及那个人的事,兰泽继续往下问道。 “他不在了。”玄墨垂下眼眸,伤感地说道。 “什么?”她没想到他开口说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只是一介凡人,不过短短数十载的寿命。” “这样啊,我以为…”兰泽惋惜道。她知道她跟玄墨都不是凡人,所以她一直以为玄墨说的那个人也不是。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兰泽重新调整了心态,她想等她完全恢复了说不定记忆都会回来的。 “洛城,听说那的上灯节很漂亮。”他想到许多年前,一个蓝衣姑娘抱着天灯失落对着漆黑的湖面。 “好啊。”兰泽高兴地点头,上灯节听起来就很热闹,她最喜欢热闹了。 来到中原之后,兰泽果然很少再发病,只是灵气稀薄,所以她的元灵依然很虚弱。她不知道自己以前如何,但她现在一点法术都使不出来,连正常的凡人都打不过。这些年好在有玄墨他们同行。 玄墨也没说接下来怎么治她的病,玄墨没说的,兰泽也不会多问。她知道他总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们就这样一路吃喝玩乐、吵吵闹闹的走到了洛城。这里的吵闹是指小陶和阿木之间,两人简直像一对欢喜冤家。 兰泽很放任他们,只有玄墨在的时候他们才会收敛些。 “都怪你,非要去看什么马!害我们这么晚才出来。现在人多得走都走不动。”小陶愤愤地向阿木抱怨。 他们白天一起出的门,看到几人牵着几匹骏马经过。草原来的阿木对这些自然是十分感兴趣,小陶不能独自走,只能跟着他一块过去看看去。跟着跟着两人就走远了,还迷了路。最后还是问了几个人才找回了客栈,但天色已经不早了。 兰泽和玄墨倒是不急,慢悠悠地等他们回来。 阿木低下头,愧疚地说道:“那几匹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这里的街道错综复杂,屋舍都差不多…我也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会迷路。” 兰泽和玄墨走在他两前面。周围人声不断,但几人离得近,所以几人之间说的话听得都一清二楚。 小陶根本不听他解释,继续抱怨道:“我可是听说那个洛川河祈愿很灵的,都怪你耽误小姐跟公子放灯。” “我…”阿木无法辩解,确实是他想去看马才耽搁的。 兰泽侧过头轻责道:“好了小陶,别欺负阿木了。” 小陶撇嘴道:“可是…这人这么多,小姐走得辛苦。” 玄墨听小陶提到兰泽,转头看向兰泽关切道:“兰儿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没有,没有,我很好,你别听小陶乱说。”兰泽赶忙解释让他别担心。 小陶嘟囔道:“可是从人多开始,小姐攥着帕子的手就没松开过。” 玄墨闻言看向小陶说的兰泽的那只手,兰泽肩膀一顿,不自觉地松开了那只手,帕子掉在了地上,上面的褶痕还在,很快就被边上路过的人踩了几脚。 “玄墨…我…”兰泽没想到小陶心思如此细腻,她确实从人多开始就莫名觉得胸闷,又不想扫大家兴,所以一直忍着。 玄墨蹙眉侧头对着小陶和阿木说,“你们先行。”然后一言不发地拉起兰泽横穿人群,走进小巷中。与热闹的街道前相比,巷中更为僻静。 直到人声被远远地隔绝在他们身后,玄墨才停了下来。 还未等兰泽开口,玄墨先回身狠狠地抱住她,压抑着声音说道:“难受为什么不说!” 兰泽被他抱得一愣,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随即她轻拍他的背宽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玄墨不是没抱过她,但都是在她发病时,像她现在清醒的时候还未曾有过。 玄墨才意识到他反应过激,但又有些恋恋不舍,最后还是松开了她,向后退开两步问道:“刚刚在街上是怎么回事?” 兰泽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可能就像小陶说的人多所以胸闷吧。现在觉得好多了。” 看到玄墨又一言不发,兰泽继续说道:“真的,我现在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说着还摊开手转了个圈来跟他证明自己没事。“别生气玄墨,不是说了今晚带我去看灯吗?”兰泽扯着他的衣袖 玄墨叹了一口气,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再次拉过兰泽,一跃将她带到屋顶,又避着人群飞跃了几个屋顶,最后停留在洛川河边的塔顶上。 兰泽俯瞰人流来的方向还是一眼望不到,感慨道:“哇,想不到中原的节日如此热闹。” “嗯,洛城的上灯节流传已久。”玄墨说。 兰泽看向洛川河上的灯流,不禁脱口而出道:“这么多心愿,神真的看的过来么?” “若是诚心许愿,神真的会实现么?”玄墨说道。 兰泽笑道:“怎么说起这个?” 若是小陶或者阿木问起,兰泽也不觉得奇怪,人对神本就参杂着信任和怀疑。一面祈祷他们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一面又怀疑自己未见过的神是否真的存在。 只是兰泽和玄墨一仙一妖,自是知道神不轻易许给他人愿,因为哪怕是神也并非能超越因果,无所不能。 玄墨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白祈山时常像神许愿,希望自己能早日修炼成神,掌握自然之力,成为庇佑一方的神… “没什么。”玄墨说道。他的心愿神从未理会,神也从来不会偏向他这边,哪怕是一点。 兰泽偏头对着他,认真地说道:“神会不会我不知,但我可以许你心愿,你想要什么?” 玄墨盯着她看了片刻,最后揉揉她头,洋怒道:“小辈是怎么对长辈说话的。” 兰泽没想到他这时候会突然拿出辈分来说事。她知道玄墨是上古妖兽,她就是知道自己是谁年纪也不可能比他大。 “你…还真是。”兰泽无语道。 玄墨微微一笑。 人群中,掉落被踩脏的帕子,被一只白皙的手拾了起来。拍去了上面的灰,小心地收了起来。 第75章 仙山 “你俩在此处等我们。”马车内的玄墨对着小陶和阿木说道。 “是。”两人行礼道。 玄墨放下窗帷,车夫驱着马,车轱辘压着青石缓缓前行。 “阿木,你说我们还能再见到小姐吗?”小陶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惆怅地说道。玄墨说要带兰泽去一个地方,明明四人同行到中原,可是玄墨这次却没带上他们,连回来的时间也没交代,只让他们在此等候。 “当然,公子只是送小姐去治病,等小姐病好了肯定就会回来了。”阿木倒没想太多,他是完全信任玄墨的,他觉玄墨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虑,他们只要听从即可。 小陶转头看着阿木,再次确认道:“真的吗?” 阿木微微一笑,肯定地点头道:“嗯!” 听到阿木小陶也稍微有些安心了,总归还有阿木陪她一起等,她不是一个人。 “我刚看那边有卖糖糕,咱们过去瞧瞧?”阿木说。 “嗯!”小陶开心地点头,刚冒出的一点忧愁瞬间一扫而光。 马车上 玄墨从上车起,指腹就一直摩挲着手中的折扇,眼神有些空洞。 “玄墨。”兰泽对着心不在焉的玄墨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玄墨答道。 兰泽说:“想什么这么入神。”她鲜少看到玄墨如此失神的模样。 玄墨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说道:“无事。” “玄墨,你说的此山是何山?”兰泽问道。 马车离城镇越来越远,道路不再平整,车上有轻微颠簸,穿过丛林垂緌声高,鸟兽高飞。 玄墨沉思道:“是中原的有名的仙山,山内灵气充盈,刚好能治愈兰儿元灵的伤。”盯着自己手中的折扇看不出情绪。 “世上居然还有灵气充盈之地?山上可是住了其他仙人?”兰泽诧异道。要知道灵气可是修炼的必然元素,世上有这样的地方,如无实力雄厚的仙镇守,岂不是被抢夺之地。 “嗯。” “那我们贸然前往可是会唐突了那仙人?”兰泽担心玄墨又要因为她去争夺那一席之地。就像在草原上时他也是如此。可现在对方是仙人,有常驻灵气充盈之地,法术自然是不低的。 大概是猜出兰泽在担忧什么,玄墨解释道:“此山从来只有缘人可以进入。”表示他们不是去打架的。 “这样啊···”听玄墨这么说兰泽到放心了不少,“有缘人,那还真是位有趣的仙人。” “有趣?”玄墨像想到了什么,“或许吧。” 就这样车走了几日,终于到了那座仙山的山脚下。 “公子,到了。”车夫说道。 玄墨扶着兰泽下车。 兰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木框架,看样子那里原来应该是一处草棚。只是许久没人管理,上面的稻草早就不见了踪迹。只留下空荡荡的框架。 那个空架子不远处还有一株松树,看样子已经近百年。 玄墨说道:“兰儿,已到仙山地界,马车不可再往前行。顺着此道往前行应该就能找到了。”他指着前面的路。 “你不与我同行?”兰泽讶异地看向玄墨。她从没想到他们会在此处分别,她以为玄墨会跟她一同前往这个仙山,直到她所谓的这个病痊愈为止。 玄墨摇摇头,微笑道:“往后的路只能兰儿自己走。” 兰泽不解,“既是有缘人,我们何不一同去碰碰运气?妖也需灵气才能修炼不是么?” 虽然之前也想过总有一日会分开,可今日这道别来得太突然,没有一点征兆,她没有丝毫准备。 “我闲散惯了,早就无心修行。”玄墨说, “别怕。去吧。我在此处等你。如果你没法进入仙山的话,就下山来。”他又说了些让兰泽心安的话。 玄墨都如此说了,兰泽自然不能再继续勉强,她也知道她依赖他太久。她走出了几步,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觉得这一次的离别的时间会很久,她回头问道:“玄墨,如果我寻到仙山,他日我可以去何处寻你?” 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玄墨说道:“京城。等兰儿好了,就去京城的上官宅寻我。”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玄墨说的京城是何处,但总归得到一个去处。 兰泽放心地点点头,说:“好,那说好了。你一定要在京城等我去。”说完转过身继续往山上去。 “好。”玄墨看着继续前行的红色身影轻声说道。 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转过身往回走,把银子付给车夫,说道:“就送到这,你回去吧。请你将此信送到在客栈那两位的人手里。” 车夫问道:“公子,这是荒郊野外的,真不用我送您回城么?” 玄墨说道:“不必了。” 车夫驾车离去,“真是奇怪的客人,这是这山已经许久没人来了。” 玄墨从怀中拿出一枚翠绿的玉簪,低吟道:“兰儿···”眼中满是不舍。 世间的魔销声匿迹之后,世人也许久未见玉宸仙尊的仙踪,时间一久世人也渐渐淡忘了这位曾经名声大噪仙尊。而之前慕名而来玉宸山的人也无人真正见过所谓的玉宸仙尊,除了山脚下的店小二一直说自己见过那仙人。后来那店小二百年归天,这位仙尊的故事也成了封存的传说。 若不是刻意提及,怕是已经没多少人还记得玉宸山。 兰泽沿着山路一直往上,大概走到半山腰时天色也黑了下来。她往山下的方向望去,“不知道玄墨是不是还在那等着。” 天色已晚,无法继续赶路,兰泽只能在这林子中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歇息。这是她醒来第一次独自在外面过夜,身上一件行李都没有,连生火的火折子都没准备。 以前都是玄墨在打点这些,以往连她自己出门他都要派人跟着她才放心,不知为何这次他竟能放心她自己上山。“难道因为这里是仙山?”兰泽这样想。 不过这里灵气明显比城内要浓郁一些,她伸出手尝试聚灵看能不能变出一点火花。 果然不出她所料,什么都没有。她这个仙人之躯,一点术法都驱动不了。 兰泽靠着树干,抱着膝盖,“只能这样等到天亮了。” 忽然林中的荧光点点慢慢亮起,它们在林中雀跃起来,时而飞到兰泽身边,时而飞到枝头,点缀黑夜。 兰泽伸手轻轻地点在一只萤火身上,它竟绕着她的手飞起来。“真是有趣的小家伙。” 这时不远处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落在林间,这白光照亮了整座林子。兰泽看到一个白衣人从那光中朝她走来。 心道:“难道这就是这座仙山的仙人?” 那人走到她面前,她才看清来人,面上带着银色的面具,看不清真容。 他站在她跟前。一人低头,一人仰头,两人就这样对视片刻都没开口说话。 最后是兰泽缓缓站起身,拱手说道:“仙友可是此处的主人?” 那人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并未言语。 “在下并非有意闯入,只是身有旧疾,需要灵气滋养才寻到此地。不知仙友可容在下小住一些时日,伤好了在下自会离去,绝不叨扰仙友清修。”兰泽如实说了自己到这里的目的。 银色面具的仙人点了一下头。 兰泽心道:“这就同意的了?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仙人转过身,兰泽以为他确认完后就要离开。可却许久未见他动身。 兰泽站在他身后问道:“仙友这是要带我上山?” 仙人侧过头点头。 兰泽只好跟上。 两人上了祥云飞向山中。 兰泽立在他身后,心道:“以为是位有趣的仙人,想不到是个神秘的。只是这个气息怎么觉得有些熟悉,还有这个背影……” 他们落在院中。 仙人指着屋子。 兰泽看着连排的屋舍,问道:“仙友可是让我住在此处?” 他点头。 兰泽心道:“还是位沉默寡言的仙人。” 仙人大抵是觉得总算安顿好她了,转过身打算离开。 兰泽突然在他身后叫住他,“仙友可知此处如何下山?” 仙人猛地回身看向她,大概是觉得她一来就要下山觉得很奇怪。 兰泽解释道:“我有一位友人还在山下等我,我要告知他我已在山中安顿,让他放心离去。” 仙人沉默了一会,说道:“仙友出行不便,可书信一封,我自会送到你那位友人手中。” 兰泽心道:“原来他会说话啊。不过听声音像是一位老者,但从这黑发来看并不像年纪很大的样子。” “那请仙友稍等。”兰泽很快写了一封信递给他。她这一来一回不知道又要几日,而且不一定还能找到这里,“那就劳烦仙友了。”兰泽说道。 仙人伸手接过她的信。 兰泽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心道:“这手也不像老者的手。” 仙人拿着信没有逗留转身腾云离去,兰泽说道:“还是位热心的仙友。” 第76章 其一 玉宸山脚下。 玄墨还立在原地,望着兰泽消失的方向。 白川从天而降出现在他身后,嗖的一声他手中的信飞了出去。 玄墨转身接过信,他看到白川的一刻确定了兰泽已经到了。 信已送到后,白川就离去了。从始至终两人没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 半月前。 玄墨来到玉宸山。因受结界所阻,他只能在外面。 术从墨黑的折扇飞出,重重地击在结界上。结界震了一下,虽然完好无损,但足以惊动里面的人。 白川闪身出现在结界外,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多年未见的玄墨。 玄墨也这么看着他,多年未见,白川不仅憔悴了不少,整个人消瘦地只剩一副骨架。看来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 自京城那日两人分别后,就再也没见过。两人也着实不是可以见面叙旧的交情。 “她回来了。”玄墨直入主题,率先开口道。 白川瞳孔一震,“你说什么?” 白川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两人之间还能共同提及到的人就只有她了。当年她从白川眼下带走玄墨,而后又不惜以自身元灵去渡那魔元,最终成全了他的道,数万年的神魔之战终于终结。 白川原本还抱着一丝兰泽可能还活着的希望,直到他在京城再次碰到玄墨,被他的一番话彻底粉碎。 他在王朝各地寻遍了也没找她的星点残灵,他担心残灵消散,又在王朝布施了灵气,只是依然未寻到半点踪迹。他也曾疑心会不会被玄墨带走了,但是妖施不了灵气,无法滋养残灵。就算玄墨有别的办法,以他对兰泽的情意,更是不可能将兰泽送回他身边。 而今日,玄墨却亲自到玉宸山来告诉他,她不但还活着,而且还回来了。 “有酒吗?”玄墨望着结界问道。 他上次进入这里,是因为清平解了禁制,整座玉宸山崩裂,导致结界松动他才能趁着空隙进去。进去的时候里面早就是狼藉一片,不是原来的样子。现今,他还想看看兰泽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白川没看出他此行的目的,但他既然来告诉他兰泽还活着,定是有他不得不亲自登门的理由。 白川打开结界,让玄墨进去。 “果然是灵气充盈的宝地。”踏进结界的玄墨说,“可以随便转转吗?” “自便。”白川说完转身去了正厅等他。 玄墨也不客气的自顾转了起来,一点也不怕昔日屠魔的玉宸仙尊提剑像他杀来。他转了半日才回到正厅。 “现在可以说了?”白川说道。 “仙尊的待客之道是连被茶水都不给?”玄墨说道。 一杯茶稳稳地飞到玄墨手边。 玄墨得意地喝了一口,而后又收敛了笑容才说道:“当日兰儿在仙尊眼皮底下从玄幻之境将我救走···” 白川藏在衣袖里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我们去了明宴湖。想必此处是仙尊未想到的地方吧。”起初玄墨也不知兰泽为何要选这个地方,后来他反复想才得出答案。 玄墨这他一直未松开的眉心,证明了自己所想,继续说道:“她对我施了定身咒,用灵气从我体内逼出魔元,而后···”他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依然觉得心有余悸,“她用她的血化去魔元的魔气。” 玄墨感慨道:“大抵是真的不想让你找到,她又施了灵泽。” 白川神色忧思,那场磅礴大雨,不只是阻隔他们的屏障,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玄墨庆幸道:“也许是天意,也刚好是那场灵泽,阴差阳错间,没让她的灵散去,把她封在了魔元中。” “所以那日京城的相遇是你刻意为之。”白川终于知晓其中原委肯定地说道。 “没错!”玄墨也丝毫不掩饰地承认。 “我冲出定身咒后,我布下结界围住了整个明宴湖,就为捕捉到她的一丝残灵,可一无所获。我也曾一度以为她已归身自然。”现在想起仍是感到无力地绝望。 “往后几日王城依然灵气大盛,想必是仙尊的手笔。”玄墨撇了白川一眼,继续说道:“无意间让我在魔元中发现了她的灵既然藏于此。” “所以你在京城等我。”白川说。 “我只是赌你还会再来京城。果不其然,你真的来了。”玄墨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白帝是何许人也,我若不让你找到我,怕是你永远不会死心。” 第77章 杂乱 洛城 白川神色复杂地看向玄墨。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如果有选择我不会让她回来。”玄墨苦笑道。从前他就知天道不会向着他,但如果能跟她在一起违了这天道又如何,却不想是这般难抉择。 “我的玄幻之境不知能将她的记忆封多久,倘若有一日她记起了所有,唯独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玄墨看向白川嘱托道,“兰儿重情义,她若一直活在愧疚中我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川背手看向天边,他知道兰泽自小失恃失怙,喜欢热闹,格外珍惜身边的人,知恩必报。当日因上官昊琏替她挡了一刀,她便毫不犹豫地将伤承了过来,若是日后她玄墨因她而死,必定要为他倾尽所有。 “小姐我们快去看看,公子说今日给你找了很厉害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病呢。”小陶兴奋地说道。然后拉着兰泽就往外走。 “大夫···”兰泽喃喃道。虽然她不知道她的病因,但她知道她的这所谓的“病”绝不是一般的凡人大夫就能治好的。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玄墨在她身边想法子,从来没请过什么大夫。 小陶拉着兰泽一路走到花厅,她指着远处站在玄墨身后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说道:“小姐,你看,想必大夫就是他了。中原的大夫都是这副仙气飘飘的样子吗?” 兰泽看着那背影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公子,我将小姐带来了。”小陶说道。 “玄墨。”兰泽说道。 玄墨从石椅上站起身,微笑道:“兰儿来了。” 闻声,白川身形一颤,收好了眼中的情绪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心中克制不住紧张的跳动,面上依然沉静如水。 “这位就是请来的大夫,以后···”玄墨指着白川说道。 兰泽看到白川先是一愣,而后不自觉地踉跄后退。 “小姐?”一旁的小陶眼疾手快地赶紧扶住她。 兰泽定定地看着白川的脸,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着一个刚见面的人哭,心口止不住地抽痛让她觉得窒息,她痛苦地捂着胸口却怎么都停不住。 “兰儿!”玄墨慌忙上前抱着她,怎么回事?!其他人明明已经死了,为何这时候还会痛?他偏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白川,已经洞悉了一二,眉心一紧,两指点在兰泽的侧颈让她昏睡了过去。打横抱起她快步离开了这里。不知所措地小陶慌忙跟了上去。 “兰儿···”白川痛苦地低吟道,玄墨告诉他已经封住她的记忆,她不会认得他,“我竟伤你这样深···” 哪怕是忘了我,再见到还是会感觉难过么? 侵骨之痛。 “我愿隐去我的面容,声音。”白川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兰泽,对着一旁的玄墨说道:“她再也想不起我也是好的,只要她能继续活着···” …… 仙山上,兰泽起身时看天已经大亮,这是她来到这的第一天。 这处的屋舍只有她一人居住,她看到桌上放着一个食盒,打开一看是不同的点心。 兰泽会心一笑,“果真是一位热心的仙友。”她拿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嗯,味道真是不错。” 她看向窗外的日头,说道:“想必那个热心的仙友已经将信送到了吧。” 兰泽来到榻上禅坐。 这里灵气充盈,吐纳间她感觉灵气缓缓地进入她的体内,能量流通在经脉中。 可每当她想聚灵时,总感觉受到了什么阻碍,她强行想突破那个阻碍时,胸口那绞心的痛又冒了出来。 这一月来都是如此,丝毫没有进展。 兰泽负气的躺在榻上,随手拿起案几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之前以为是灵气不才受了限制,如今灵气充足还是不行! “这样我要在这养到何时才能痊愈。”兰泽嘟囔道,说着手又伸到案上拿点心,“仙友这里的点心倒是不错,还能日日供应。” “不知道玄墨是不是已经动身去了京城,小陶和阿木怎么样了,是回草原是会继续跟着玄墨。”兰泽一只手枕在后头,沉思道。 她眉心一紧,忍不住侧过身蜷缩在一起,右手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襟。她痛苦地抿着双唇,脸色变得煞白。这一次的病发比以往都要疼痛。 兰泽痛苦地翻了个身,案几被提到地上,瓷盘碎了一地,点心都散了出来。 “兰儿!”门被打开了,白川冲了进来。 “玄墨…”兰泽低喃道。她已经痛地分不清是现实还幻境。 “别怕,一会就不疼了。”白川抱紧她一点点地把这个伤痛引到自己身上。 第二日,兰泽躺在榻上缓缓睁开眼睛,她坐起身看着翻在地上的案几和点心,“果然是幻觉,我就说玄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诧异道:“竟一丝痛感也没了。”以往她病发完不老实躺个几天都好不全,更何况昨天那一次比以往都要疼上数倍。上一次这么疼还是几十年前。 “这灵气果然有效。”兰泽欣喜道。继续盘腿坐着调息。 ······ “仙友,想不到这每日的点心竟是你亲自来送。”兰泽惊讶道。 这是兰泽上仙山之后第二次见到带着面具的白川。她这段时间灵力逐渐恢复,五感也比灵敏的许多。听到有人推开偏厅的门就起身出来了,一直以为是这位仙友派灵童或是灵兽送来的。 “嗯。”白川应了一声,没再等她回应,放下东西之后就离开了。 “态度很疏离,做的事却很贴心,真是奇怪的仙友。”兰泽看着桌上的食盒说。 兰泽自从突破了阻碍之后,灵力恢复地很快。 “按照这个速度,我应该很快就能下山了。”兰泽笑道。 自从那天兰泽发现是白川亲自来送点心之后,她每天都会出来相迎,只是每次她都说不上几句话,白川还是一如既往地放下东西就走,不多说一句话,也不逗留。 “仙友,你来啦。” “嗯。” “仙友,过几日我就要下山了。”兰泽说对着白川的背影说道。 白川放东西地手一顿,“嗯。”他声音淡淡地答道,继续将食盒放在桌上。他并不想她下山,但他知道他现在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这段时间承蒙仙友照顾。” “不客气。” “仙友可知京城如何走?” “嗯。”白川从手中变出一张地图,递给她。 兰泽接过,开心道:“有这个就方便多了,多谢仙友。” 白川跟往常一样不多话,放下东西之后就离去。 他强忍着回到自己的屋内,摘下面具,唇上看不一丝血色。相比承过来的伤痛,他一想到自己精心呵护了几十年的人在一次又一次地承受这骨肉分离的阵痛时,他却浑然不觉,更让他悔恨万分、痛彻心扉。 白川倒在地上,就这么仰躺着,无神地看着… 以前他不解水神为何要为了凡人让自己身陷尘缘。现在他满身尘缘,却也不想解开,哪怕因此身陨。不过他现在又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因为她回来了。 第78章 兰苑 兰泽觉得自身灵气已经恢复三成,剩下的她独自静心清修即可。在这已经叨扰了半年多,时间也不短了,而且她也想去京城看看玄墨他们如何。总觉得那日道别的有些匆忙,也没同小陶他们说。 “依小陶的性格摸不准要哭闹好一阵呢。”想到他们兰泽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不知道这里的仙友如何了。”自从那日兰泽跟白川说了自己要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来。 “或许仙友已经默认我自己离开,所以就没再来了?”兰泽这样想。 她来这里之后,就没离开过这院子半步,自是不知道那位好心又奇怪的仙友住在这山中何处。 “只是于情于理总要亲自道别才好。”兰泽走出院子,开始在山中找那位仙友的住处。 结界?!兰泽在半空中,看着山中一处被结界罩起来,让她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她游遍了整座山,除了她住的那处有房屋,只有花草树木还有这处结界。如果说山外的结界是为了防止灵气外泄和外人乱闯,那这处的结界···· “难道是为了防我?”兰泽尴尬地停在半空俯看那个结界,表情有些复杂。因为这山中除了她好像也没外人了··· 兰泽想到那位仙友戴着面具,声音沧桑,话又极少,想必是久居深山,避世于此。但又见她同为仙,所以才不得不出手相助? “看来我真是叨扰了。”兰泽说完,对着结界拱手行了一礼,布施了一场灵泽而后腾云离去。 结界内,充满了血腥气,白川趴地上,背上的白衣已经被血浸透,伤口跟破损的衣物粘在一起。雨落在他身上,血混着雨水流下渗进土地里。 “兰儿···”他模糊不清地喊道。 ······ 兰泽灵力恢复之后,按着白川给的地图,腾云很快就来到了京城。 “不知道玄墨见到我就是什么表情。”兰泽开心地想,一会要在他面前好好显摆显摆自己的法术,为他单独施一场灵泽,让他修为大涨。 “这里就是京城啊。”玄墨带着兰泽他们来到中原之后,虽然途经了不少城,但此处还是有别样的景致。大概是皇城在此,所以透着皇家贵气。 兰泽在路上拦下一个人,“请问上官宅在何处?” “姑娘是外地人吧。”那人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嗯。”兰泽说。京城的人眼睛都这么毒?一眼就看出她不是本地人。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样,你到前面最大的酒楼去问问。” “好,多谢。” 兰泽并未多想,直接到那人所指的酒楼走去,她抬头着牌匾,上面写着“樊楼”。她刚跨进门去,店内坐满了客人,店小二笑脸相迎地走出来,“哟,姑娘瞧面生,是头一回来吧,实在不赶巧,小店今日已经客满。” “我不是来住店的,我是想问问上官宅怎么走?”兰泽说道。 “噢?姑娘是?”听到上官宅店小二面上露出怪异的表情。邻桌听到她的话,也投来好奇地目光。 “寻一位朋友。小二可知那宅子在何处?”兰泽如实说道。 “呀,请姑娘在这稍后片刻,我这就去我家掌柜出来。”小二说完转身就跑到了里头。 兰泽不解,为何问个路要请掌柜,但还是任由他去了。她又看向那些打量她的客人,他们赶紧收了目光转过头。 掌柜听完店小二的话,交代道:“快派人去请薛老爷。” 然后迎了出去,说道:“姑娘久等,我已安排人在门外备了车,这就送姑娘去宅中。” “···多谢。” “请。” 这京城也忒热心了,问个路还附带用车送人?难道是玄墨安排的?他已经料到我这个时候会来? 兰泽胡思乱想一阵,听到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兰泽撩开手边的帷帘,牌匾上写着“上官宅”,然后看到一直跟在车边的掌柜跑上前去叩门,一个小厮从里头把门打开,掌柜跟他说了什么,他刚忙赶紧把门打开。 掌柜又跑回来说道:“姑娘,可以了。” 兰泽从马车上下来。 掌柜行了一礼,“小的只能将姑娘送到这了。” 兰泽拱手回了一礼,“多谢掌柜。” 小厮将兰泽迎入宅内,“姑娘,老爷一会就到了,请。” 兰泽颔首,心道:“老爷?这是在称呼玄墨?不对,这里是上官宅,应该是称呼那位上官老爷。” “姑娘是要到正厅候着还是让小的带你四处转转?”小厮询问道。 “你去忙吧,我自己随意看看就好。”兰泽说道。 “是,姑娘请便。”小厮退了下去。 这里虽说是宅院,但看着更像花园。 “这主人家想必独爱兰花。”兰泽一路走来看到各样的兰花,有些兰花不喜阳,就被放在廊下,哪怕走道因为放这些花而显得拥挤。 “不知玄墨和这里的主人是什么渊源?”妖的寿命本就比人长,若是要想在这人世间生存,要么频繁的更改容貌,要么频繁更换地方。否则轻易间就会被身边人觉察出来。被视为异类的多半没有好下场。 兰泽感觉到有人朝这边来,她回过身,看到一位中年男子正向着他走来,后边跟着刚刚领她进来的小厮。 兰泽看了来人一眼,心道,“是人。” “兰姑娘。”薛华行礼道。 “你认得我?”兰泽惊讶,她记得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随即又反应,难道是之前就认识她的人?! “在下薛华。之前公子特意交代过会有贵客到访。果然姑娘来了。”薛华说道。抬手示意兰泽到庭中落座。 “玄墨就是你家公子?”兰泽随即反应过来。 “是。”薛华答道。 玄墨这数十年一直跟她在塞外,薛华称玄墨为公子,而玄墨最近也跟他交代了她会来京城,难道这薛华知道玄墨并非凡人? 不对,他姓薛,这里确实是上官宅。从脚程来看他分明是从宅外赶来的。 算了,先见到玄墨再问吧。 兰泽敲定了主意,问道:“请问你家公子现在何处?” “公子外出访友,至今未归。”薛华说。 那日一位玄衣公子突然造访上官宅,拿出一枚令牌。这还是薛华第一次见到另一人手持那枚令牌,他父亲薛贵生前交代过,若是一日见到手持令牌归来的人,那人就是上官宅的主人。而他们薛家守的就是上官家的产业。 自从上官昊琏去了离开京城不知去向后,上官家的产业都交给了薛贵打理。数年后,上官昊琏又突然出现,只是将整座宅院都种上了兰花,没待几日又匆匆离去。 薛贵怕来往的人弄坏这些花,就搬出上官宅,只留下人在此处打扫。 薛贵再次见到上官昊琏是他临终前,他虚弱地躺在床榻上,已然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薛叔。”玄墨立在他床前看着他。 “少爷。”薛贵还挣扎地想要起身,玄墨坐在床沿将他轻轻将按了回去。 薛贵看玄墨还是当年的模样,也不害怕,反倒欣然一笑,哑声说道:“上官家的产业,小的一直照看着,如今我…老不中用,我儿也会帮少爷打理下去,我们薛家世代…” “这些于我已是身外之物,你们若不嫌弃拿去便是。你替我将上官宅打理地很好,我漂泊凡间多年,此处是我第一个家,也是唯一一处。如此…很好。” 薛贵长吁一口气,微笑道:“此生侍奉少爷乃小人之幸…” 后来上官宅的事就被薛贵交代了下来。自从名震京城的上官公子销声匿迹之后,曾经宾客盈门的上官宅也变得门可罗雀。但上官家的生意依旧红火,在京中的地位依然不可小觑,只是管事人变成了曾经的薛管家。有人说是薛家取代了上官家,也有人说是上官公子云游四方去了背后的东家还是他,众说纷纭。这也让上官宅变得神秘起来。 访友?难道是她来得不巧?。兰泽这样想,“请问他何时能归?” “公子并未交代,小人不知。”薛华说道。 “那你可知他去了何处?”兰泽想她日行万里赶上他也不难。 薛华摇摇头,“小人不知。”他也是数月前第一次见到这位公子。不想他竟然这样年轻,薛华还在想他是不是上官公子的后人。 “这样啊…”兰泽想到玄墨能跟她在塞外待这么多年才回来,现在又不知道他又去了哪里,又要待多久。可是说好了要等她来的啊。 “姑娘不妨在宅中住上几日等等看?”薛华怕她见外,还补充道:“只是公子一人的住处,现今公子不在,宅中除了日常来打理的下人再无其他人。” 她本是计划来见了玄墨,顺道问了小陶他们的去处然而再去看看。眼下没见到玄墨,她确实也无处可去。在这里待几日也不失一个好法子。于是就应了下来。 薛华听了,似乎很高兴,立马安排人下去准备。 “对了,公子还让小人将此物交由姑娘。”薛贵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兰泽。 兰泽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枚令牌,她不解道:“这是?” 薛华解释道:“公子说姑娘初到中原怕是有不便之处。上官家在京中,在各地都有些生意,姑娘若是途中遇到难处,可凭此物到各地上官家的银庄兑些盘缠出来。” 兰泽想玄墨想得还是周到,知道在凡间要花银子,而她身上从来没有过这东西。 兰泽点点头。 而兰泽不知道的是,这是上官宅的当家令牌,不单能支取银钱这么简单。但玄墨交代薛华如此说,他就照办了。兰泽拿了这枚令牌,在薛华眼里她已经是上官家的女主人无疑了。 “她若愿意,就让她在这住上几日,这里的花能见到她也是高兴的。”薛华记得那日玄墨走过庭院,看到这些兰花时对他说。 第84章 天道 尘灵痛息道:“主人之前替朱云飞他们承过一世孽果,元灵本就有损。如今又替那狐妖…唉…” 他的主人也曾是不可一世的神,不想为了尘缘,竟甘愿自损的元灵。 兰泽垂着头跪在地上没有说话,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两侧的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丫头,就算你恨他,怨他,此时也该消了吧。”尘灵说道。 恨吗?怨吗?豆大的泪水划过她的脸庞滴在地上,两人衣裳都被雨水浸湿了,却纹丝不动。 他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让她就范。 ······ 那日尘灵挡下了兰泽的那一剑,白川从玉宸山离开来到天宫。 他躺在金砖上许久,这里兰泽没有来过,所以找不到他的。她大抵是不会回来找他了,那个喜欢黏着他的兰儿啊。 这时他召出尘灵,尘灵慌忙上前扶起白川,“主人···”他跟随白川这么多年,哪怕是当年白川将自己的元灵分出一半去镇压刑天,他也没见他像今日这般虚弱,仿佛元灵随时都会散去。 “方才你不该擅作主张···”白川说。 “可是···”可是如果它没有挡下兰泽那一剑,白川可能就会···尘灵抿着唇偏过头替自家主人不值。若是刚才兰泽专注探查一番,定能看出白川元灵不稳。 “算了···”白川并不打算多说,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玄墨的妖灵浮现出来,他交代道:“带他去仙岛,待它成形之后,让他在岛上守三百年方可离去···” 尘灵不明白白川刚才为何不直接将这妖灵给兰泽,这样他们之间的误会不就解开了么? 他看着虚弱的白川,没再追问,将妖灵收了起来,却没有立即离开,他放心不下让白川独自留在此处,它从出世的一刻就跟着白川的神兵,好不容易又跟白川重逢,它不能再看白川身殒,“尘灵愿随主人一同前往仙岛,岛上灵气充沛,更利于主人修灵。” “我还有一些事要做,你先带它过去,它等不了太久。”白川说着,忍不住咳了两声。 尘灵知道白川说的它是指玄墨,“那我···”尘灵还想留下,却被白川出言打断,“速去···” 尘灵还不死心,“带那狐妖成形后,我该去何处寻主人?” “玉宸山。”白川说完最后三个字,盘腿闭眼调息了起来。 尘灵不便再打扰,咬咬牙,带着妖灵起身离去了。他只能想法子让那妖怪速速化形,然后立刻回来。 尘灵走后,白川睁开眼,他艰难地站起身,走出宫殿,穿过蜿蜒曲折的石桥,踏着石阶走到天宫的顶端。一个巨大的石盘呈现在眼前,它倾斜向阳,石面能呈凡间万般镜像。这就是天道,看似冰冷又坚硬的石头。 “你来了…”沉默的天道说道。 “你知道我会来。”白川肯定地说道。 天道也不掩饰,“当然,你我本是同源,相识了数十万年,这点了解还是有的。”自那日白川带着尘灵剑来找它,它就知他已经想起一切。 世人都知道白川生于白祈山,却不知天道从何而来。以为所谓天道是神的降旨,却不知天道是有意识的存在。只是世间能听到它声音的也只有白川而已。 其实天道与白川共生于白祈山中,他们原身本是一枚玉石,受天地灵气所养。 一日,被天雷击中,玉石碎成两块。一块化成人形,那便白川,后来世人称为白帝。另一块还无动静玉石,那就是后来的天道。 白川降生时,天地已分,只是除了充盈的灵气只有一片荒芜。 “太安静了。”白川说。 他在高处建了一座宫殿,那时天地间只有白川。他将另一枚玉石放在宫殿中,有一天它竟活了过来,它变成了石盘的模样,它说它名天道,能视万物。 “万物…”这是白川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也是第一次听到声音能与他交谈。 那天白川顿悟了,他落于地上,他要让这片灰白土地有别样的色彩,他在土地上施展神力,一棵幼苗破土而出,顷刻间长成参天大树。 后来逐渐有了万物,慢慢开始,有神,有妖,有人。 见过天道的神都知它是神宫中可视万物的石盘,但也只有白川能从中看到,也只有白川能听到天道说话。所以其他神都以为它是白川所造的法器之一。 连住在神宫中见过神都如此认为,更别说连天道都没见过的凡人,他们甚至不知道天道的存在。 “说说吧,当年的真相。”白川说。 当年神魔大战之后,白川化作玉宸山,缔造了一处灵气充盈的地方,供仅剩的神养灵存活。他身殒之后用元灵将魔尊的魔元镇压在玉宸山中,佩剑尘灵为其守护,水神在上方注入灵泽封印形成玉潭。 他本抱着回归自然,却不想他的心魂徘徊于世,最终落入轮回。让他转为人身。 那时的白川已忘却前尘。只知他身处京城谢府,是家中独子,父亲是太傅,母亲是官家小姐,夫妻二人感情和睦,举案齐眉。他有知己好友,与他们一同勤学苦修,为的就是一举登榜。本该是平凡顺遂的一生,却被突如其来的召唤惊扰。 但当他再次回到玉宸山时,神迹已经消失。尘灵在玉潭中并不知外面但情形,所以这中间发生的事能知晓的只有天道。 白川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望向天际,“你当年撕裂天地毁灭众神的真相。” 天道:“看来你都猜到了。”它早知道白川想起一切之后就会来问它,它是料定了白川不能将它如何,所以它也不打算隐瞒。 白川:“我猜到他们殒灭与你有关。但不知为何。” “为何?”天道近乎癫狂地笑起来,随即怒斥道:“因为这天地本就不需要神!他们一遭修行为神,掌握自然之力,可是他们做了什么?!神像遍布人间,枉受人间祭拜,却只知让自己逍遥快活!偶尔一时兴起施舍的悲悯,却让那些无知的凡人感激涕零。凭什么!” “所以你不但要毁了那些神,还要杀死这些信徒。”白川平淡地说道。 “我只是让他们知道他们一直信奉的神是救不了他们的,这天地需要一个没有神的全新的世界,他们只需遵循天道,他们只需要相信天道!”天道又是愤怒又是得意地说道,万物虽是白川所创生,但是运转全凭天道。 白川叹息一声,“所以到头来不过是你的私欲作祟罢了。”却要神、人还有衍生的魔来填补。 “私欲?就算是又如何。”天道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嘲讽地说道:“你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又能奈我何?虽然削弱了你我的神力,但我无血肉之躯,又无疼痛。你的这伤对我毫无作用。” “是吗?”白川闪身一瞬,站在天道面前,“我本也无须你能知疼痛。”掌心按在石面中心,逐渐石面开始出现裂痕。 天道开始慌了,“白川,你要干什么!快住手!难道你要看天下大乱吗?” 白川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天道失了本心,就失了公允,你如今不过是欲望满身的邪魔罢了。” 天道见威胁没用,继续说道:“杀我如同杀你,难道你真的要让自己元灵湮灭吗!” 白川依然不为所动。他自伤元灵,就是为了削弱天道的力量。 “你不是喜欢那丫头吗?!”天道说道。 白川手一顿。 天道见状继续说道:“是了,你忍心将她一人留下?你千辛万苦救了那妖狐不就是为了让她对你回心转意?你舍得就这样离她而去?” 白川说道:“我确实舍不得。” 天道赶忙道:“是了,我知道你舍不得,白川我们一起活下去。我还是天道,你还是白帝,我执管天地,你继续过你逍遥的日子,我保证绝不干涉。这岂不美哉!” 就在天道以为自己能成功劝说白川时,只见白川微微一笑,“你可知我早就想起一切却为何今日才来问你?” 天道不知。 “我早在回到玉宸山时就想起了一切。”白川说。 “你…”那时的白川从不会反抗它,天道以为自己是掌控他的。 “上古至今,我从不在意这天地是谁主宰,但兰儿是要成神的,从你起了动她的念头起我就知道你留不得。”白川冷声道。 这次等不到天道回答,他忽然加重了掌心的力道,石盘瞬间化作齑粉。 “我们是要一起活下去。”白川看着被风吹散的粉末,“不过不是以你说的这种形式,天道应在人心,而非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