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山海经之罗布泊往事》 第1章死亡之海 罗布泊,地处西北xjrq县境内,因独特的地貌和古西域无数流传至今的神秘传说吸引了大批慕名而来的探险者。没人知道罗布泊到底有多少传说,也没人知道它看似荒芜的土地下埋藏了多少秘密。 在我小的时候,在杂志上看过一篇关于一位著名的科学家在罗布泊失踪的报道,首次知道了罗布泊这个地方。报道中还讲了几十年来人们在罗布泊遇到的种种不知真假的怪事,同时知道了这地方还是新中国第一枚原子弹爆炸的地方,更是对这个地方心生神往。 从此以后,这块神往之地就成了我想象世界中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荒凉的戈壁滩,厚重的盐碱地,光怪梦幻般的雅丹,无数次在我梦里出现。 尽管如此,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去征服它,因为我本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探险猎奇并不是我的特长。不过这也不妨碍我对神秘世界的爱好,我喜欢的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窗前或缩在被窝里从网络上遨游天下四方、千秋岁月,展开无穷的想象,乐在其中。 不过有时候人生命运就是如此,有的人或物明明和你远隔天涯,总是有看不见的缘分使之有一天会相遇。我也从没想到,虽是从小心中的神秘神往之地,却哪怕是连旅游都没有考虑过的地方,有一天我会在那里挥洒自己的血和汗。虽然已过经年,但往事历历,已经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促使我写下了这些东西。 有的人会觉得我叙述的事过于离奇,那也没关系,世上很多东西,本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以分辨,当做是一个纯属虚构的故事来看,也是挺精彩的。 这一切一切的开始,要从2009年的冬天说起,在开始正题前,先让我做一个自我介绍。 我叫林栎阳,80年代初出生,成长于一个南方省会城市。初认识我的人听到我的名字总是认为我是洞庭湖边的岳阳人,实际上我祖籍陕西,我祖父年轻时候投身激情燃烧的革命中,建国初作为南下干部来到了这座城市,从此就在这里扎下根来。 父亲和我都是在这城市生长大的,对那从未生活过的故乡没多少眷恋。但祖父就不一样了,随着年岁越老,思乡之情也是日益浓烈。但祖父放心不下我和姐姐,他看着姐姐出嫁了,看着我参军入伍,复员回来安排了一个稳定工作,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向我父亲提出要回老家生活并在那里终了,在老家他还有很多的亲人。 我父亲也挺愁的,他不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不过没办法,他是祖父的独子,照顾老人义不容辞。好在那时候父亲也退居二线了,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在我刚上班的2005年,和我母亲陪着老爷子一起去了老家生活。 我也是乐的一个人独自生活,我的工作单位是省城图书馆,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每天的事不多,加上我从小喜欢看书,这工作也算是对了我的路子。图书馆单位后有两栋几十年前建的户型不大的单元宿舍房,近几年很多同事都在周边楼盘买了商品房,他们都搬出去了,空着的房子多,于是我就住了一套,吃住都在单位里,更加方便。 时不时的还可以去姐姐家里打打牙祭,姐夫是一个户外活动器材的经销商,生意做的不大不小,姐姐是高中教师,两口子感情很好,在他们的朋友圈子里是典型的模范夫妻,羡煞旁人不少。每次去姐夫家的时候,回来时总是有一笔不小收获,他们对我说的最多的和父母说的一样,快三十的人了,应该找个人成家了,听得很是烦人,不过为了收获,还是忍了。 2009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更猛烈些。11月初的时候,寒潮夹着大雪袭击了北方,我所在的城市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前一天还是阴雨绵绵,晚上就下起了零星雪花,到了早上,又听见雨点打窗的声音,寒风不时从窗缝吹进,就是一阵瑟瑟发抖。 这是一个周末的早晨,不用上班,寒冷使我没有一点起床的欲望,但很快电话铃声打断了白日美梦。刚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歇斯底里的咆哮:“快过来,江湖救急,晚一点冻死在这你就要来给我收尸了。” 我疑惑地看了看电话:“大宝?你没在宿舍吗?” 这位大宝,学名程宝誉,一个如女孩子般文静气质的名字,却是粗犷不羁的大个胖男。这厮是我家人外,最重要的发小老铁了。由于他爸我爸一个单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学初中高中一直一个班,和我一样没考上大学,又一起去当了兵,当兵又在一个连队。就连退伍回来安排工作都是在这个图书馆,如此猿粪也是世所罕见了。若不是我们都没什么特殊癖好,只怕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大宝和我一样住在图书馆宿舍楼,就在我楼下的居室。他身强力壮,工作很勤快,在同事中风评非常好,而我就懒一些了。我就问他:“你在哪?是不是又出什么公差了?” 大宝没好气:“石老头昨天给了我个差事,一个老教授捐了一批书给馆里,让我今早过来拉回去,我可是冒着寒风,蹬着三轮车过来的,结果……你快点来看看就知道了。”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我还是咬着牙起了床,开着我那半新不旧的皮卡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他说的地点。到了我一看差点没乐出声来,大大小小二十多个超大纸箱,满满装的都是书,再看看他蹬来的小三轮,怕是没十几趟运不回去。 这是省城大学附近一栋三层小楼房,看楼房式样有些年代感了。一楼客厅正中桌子上摆着一副遗像,照片是一位慈祥的白发老者,笑容看起来很和蔼。我问大宝:“这位老爷子是谁?” 大宝说:“他是省城大学的教授,叫张越之,前几天去世了,遗嘱把他的藏书一部分捐给了大学图书馆,一部分捐给了我们馆里,大学馆的书已经拉回去了,这些是我们的。” 我惊讶一声:“哦,原来是他!”张教授去世的消息前些天我在网上看新闻看到了,他是我国著名的历史学者,考古专家,学问很深,著作成果非常多。没想到这儿就是他的家,老人一辈子没有结婚,无儿无女,去世的时候85岁了,只怕亲人也没几个人了,把遗物悉数捐出,也确是符合大知识分子的作风。 当下我和大宝齐心协力,把书装车准备拉回,无奈书实在太多,估算着需要两次才能拉回。不过好在教授家离图书馆并不是很远,一来一回加装卸不到两个小时,等到第二趟把书装完,正准备开车离开的时候,大宝说了句,“再看一看吧,别有什么遗漏的。” 我想想也是,这样的鬼天气,实在是不想跑第三趟了。于是到二楼三楼都看了遍,没有漏下的书了。楼房后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沿院墙摆着一圈盆栽,也挺雅致的,院子一角用砖头围了一个圈,里面堆着厚厚的灰烬,看来这里烧了很多东西。 我本来没有在意,以为这是有人在张教授去世后烧了点纸钱什么的,忽见灰烬堆一角露出了一个红色的一角,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拿根铁棍扒开来,只见是一本红皮封面的笔记本,看来这烧的不是纸钱。我拿起笔记本来,周围的一圈都烧的黑黄黑黄的了,不过并没有烧毁,可能是由于太厚没有烧透的缘故。 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面印着一行红色的大字“***语录:知识分子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这是一本具有时代特色的笔记本,我一下子来了兴趣,正准备翻来看的时候,大宝在外面大喊我:“老林,好了没?都快十二点了,快点搞完请你吃饭。” 我答应了一声,随手把笔记本塞到衣袋跑了出去。回馆又是卸货,又是进行初步的整理,直忙了好几个小时。这本是大宝的工作,我帮着忙了大半天,他也请我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喝了个微醺才回到宿舍。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咬着牙洗了个冷水澡,温度已经是零度之下了,一个澡下来,差点没接上气来。这是我从当兵来的一个习惯,现在虽然还在坚持,但没了十七八岁时候的挥洒自如了。洗完后钻进被窝时,反倒觉得没有之前的寒意了。 我想起了白天的笔记本,打开来看,才发现这是一本日记本。日记是完全的个人隐私,虽然主人不在了,我觉得还是不能做偷摸窥探的下作之事。于是往床边一扔,准备明天再烧了。不想就这一扔,一张照片从日记本里掉了出来,我捡起来一看,不禁惊的坐了起来。 第2章神秘照片 这是一张两个人的合影照,还是黑白的,那也是几十年前的特色了。两人其中之一是张越之教授,比白天看到的遗像要年轻些,大约五十几岁的样子。我之所以惊讶至极,是因为我认识张教授身边的那个人。 三十年前,著名的科学家裴儒林,在罗布泊考察期间神秘失踪,在国内外轰动一时,此后数十年,关于他的失踪,一直是许多人寻根探究的话题。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对裴教授失踪事件非常感兴趣,读了大量关于罗布泊和这个事件的文章,正常推理的,玄幻灵异的,神鬼莫测的……真真假假,难以捉摸。因此裴儒林的照片,我倒是看了不少,于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我的心里砰砰直跳,为什么张越之教授会有和裴儒林的合照?我看了那么多关于裴教授的材料,从没听说他们俩有什么交集。何况据我所知,他们一个是生物学家,一个是历史学家,专业上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交集。我把照片翻到背面,上面写着一行钢笔字:赠张越之教授留念裴1980.5于米兰农场。 1980年5月,正是裴儒林进入罗布泊科考的前夕。这个时候,张越之居然也在罗布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拾起日记本,翻看起来。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大致浏览完毕。其实里面的内容大多是我没有兴趣的学术问题,而且张教授也不是每天都写日记,有时候隔个十天八天也是常有的事。这本日记时间从1979年到1985年,囊括了近六年,对自己生活的事记叙不多,不过日记本里,对裴儒林还是有一些记载的。 比如1980年3月的某一天,收到了来自“裴”的一封信,4月,出发前往xj,与“裴”见了一面,4月底,再次与“裴”见面,接下来时间就跳到了9月,一连几天,张教授都在日记里对“裴”的失踪表达了迷茫和不解,字行里充满了焦躁不安。我觉得张教授对整个事件不是完全并毫不知情,在9月的日记里有一段话:难道他真的找到了那里?如果到了那里,又会发生什么?将来会怎样?。 我几乎可以断定,裴教授的失踪,张教授肯定可算是半个知情人。那一大堆的灰烬里,该是烧毁了多少秘密啊。不过转念又是一动,灰堆里既然能找出没烧完的日记本,那么还会不会有其他遗漏?想到此,我再也躺不下了,迅速穿好衣服,下楼去找大宝。 大宝和我一样也是夜猫子,这时候还在网游。我花了十几分钟,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告诉他,大宝是个好奇心重爱玩冒险的人物,听完后马上表达了加入的申请,并且还告诉我:“张教授把自己的所有遗产都捐献了出去,包括住的那栋房子,明天就有人要来接收了。”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行动了,等到明天接收房产的人一来,只怕毛都找不到一根了。我俩马上开车,前往张教授家。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外面虽然还在下着寒雨,已开始夹杂着片片雪花,等雨停雪就会开始大了,相信到明天早上,就是一片银装素裹。我和大宝现在无心欣赏雪景,只想马上飞到目的地。好在寒夜里的城市,车辆行人极为稀少,本来四十分钟的车程,二十分钟就到了。 我留了一个心眼,把车停在了离张家门口几十米开外的路边。然后我们走路过去,毕竟要做的不是一件合法和好听的事情。大宝到门口从门框上摸到钥匙打开门,那是他与交接的人商量好留置钥匙的地方。进门前我四下里望了望,周围安静的很,只有马路对面人行道上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学生打着伞慢悠悠地走路,这里是高校区,附近大学多,有学生过往是再正常不过了。 屋子里的陈设一如白天所见的样子,看来我们白天离开后,没有人再来过。张教授的遗像依旧摆在客厅里笑眯眯地望着我们,在这深夜看来,我忽然心里冒出一丝丝诡异。 我没动屋里的事物,直奔屋后小院。那堆灰烬还在,只是下雨都淋得透了,我拿着铁棍仔细翻动,大宝就在一旁帮我打着手电。我翻了好久,发现里面烧的很干净,一点残存的纸片什么的都没有,我感到奇怪,东西都烧的这么彻底,为什么那本日记本能保留的这么完好?更像是把本子塞进残火堆里捂着的,根本起不了烧毁的作用,那么,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大宝在一旁低声问我:“怎么样,老林,什么都没发现?” 我沮丧摇摇头,大宝说:“那么我们到二楼去,张教授书房卧室都在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一些东西。”我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过?”大宝说:“你不知道,我们运回来的那些书,本来是堆在二楼他的大书房里,你来之前,是我把它们搬下来的。” “我靠,你不早说!”我马上跟大宝来到二楼,到了二楼才发现刚才说的“大书房”是真的大,一楼有的客厅厨房卫生间什么好几间房的面积,在二楼除了一个卫生间,通通打通成了一个超大的房间,房间四周一圈都是书架,只是都已空空如也,靠窗位置摆着一张大书桌,书桌的旁边是一张小木床,除此外再无他物。 书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下面好几个抽屉,没有锁,都打开来看了,什么也没有。大宝也没有闲着,围着房内的一圈书架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也是什么都没有。 大宝虽然心有不甘,但承认现实:“看来我多心了,什么都没保留下来。” 我不置可否:“大宝,你发现没有,灰堆里烧的那么干净,这么大房间收拾的片纸没有,单单留了本那么完整的日记本?是草率么?我觉得倒像是故意的。” 大宝说:“就算你说的有理,也可能真的只给你留了一本日记,你怎么就肯定还有其他东西?” 我说:“也许是吧,那本子里里外外我也没仔细检查过,但是现在既然到这儿来了,还是好好找找看,毕竟明天房子换了主人,再想来找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这话大宝表示赞同,于是我们又四下里找起来,这次不单单是书房,楼上楼下都搜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我们都找累了,坐在书桌上休息。 大宝忽然碰了碰我:“老林,你觉得那个相框有没有问题?”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在书桌和床之间的墙上,挂着两个大的玻璃镜框,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本来以为这是框什么荣誉证书之类的,经大宝一说我才想起,这确实是相框,以前父祖辈那代人照了相后把相片放入这种镜框里,一个镜框可以放好十几二十张。可现在这里面什么都没有,相信那些照片已经在屋后化为了灰烬。 我用手电在两个镜框上照着,“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你说的问题是什么?” 大宝把手电交给我,从衣袋里掏出起子钳子美工刀等工具,熟练地把镜框拆了开来。这番操作把我看得惊呆了,这厮究竟哪路神仙,随身还携带这些作案工具?我说:“宝,以后有发财的路子带上我,这样来钱贼快。” 大宝没理会我的揶揄,自顾自拆了镜框,里里外外仔细看,仍然是什么也没有,忽然我手电光照到地板上有个小东西,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张两寸的小照片,也是黑白的,上面是一个女人的头像,看得出很漂亮。原本地板上肯定是没有这照片的,应该是刚才拆镜框的时候不知从夹层里还是镜框后掉出来的。 大宝凑过来看,他问我:“这是谁?”我摇摇头:“找了这么久,看来也找不到什么了,好歹出现了这照片,也不算完全没收获,你把相框原样装回去,再检查一下有什么遗漏没有,打道回府算了。”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等一切恢复原样,我们才悄然出屋。外面已经是下起了满天的雪花,一出门我的心就猛地收缩了一下,我又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学生,还是打着一把伞,站在飘扬的雪中,望向我这边。她戴着羽绒帽,厚厚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容貌,昏暗的路灯下,只能看到她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见我已经注意到她,那女子转身便走,眼看转过一个街角就要消失不见。 忽然听到一声急刹车响起,大宝已经开车过来了,他早就见我盯着对面的异常了,便抢先赶去开车了。我忙上车追去,无奈掉头的路口太远,等我们掉转头来时,那女学生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呆了半晌,大宝问我:“还找吗?”我摇头:“这里街巷多,只怕找不到了,回去吧。” 第3章伊容照相馆 我越来越觉得,现在已经渐渐卷入一个神秘莫测的事件来了,只是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头绪。张越之教授屋外,这么寒冷的天气半夜凌晨有人几小时蹲守,那个女学生肯定是和教授有某种关联,是他的学生吗?还是什么亲朋?据我所知,张越之一生未婚,也没有子女,但他的师友子弟关系网络倒是很广,却不是一时半刻能梳理清楚的。我用力摇晃脑袋,想把脑中的杂念摇走,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搞清楚吧。 回到宿舍已经是三点多了,我和大宝没有半点睡意。大宝把那照片用数码相机正反面都拍了照,放入电脑里观看。这是一个好办法,比直接观看轻松有效多了,那张裴、张二人的合影照也一并拍下来存入了电脑。 照片在电脑上看来显得格外清晰,这显然是一个绝美的年轻姑娘,美得令人窒息,不过二十来岁年龄,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年华,脸型五官肤色都精致得恰到好处,我和大宝看着,都不禁心生神往。照片下方,有一行手写字体:1959年4月伊容照相馆留念。 我问大宝:“能不能找到张教授的履历,越详细越好,看看他1959年的时候在哪里?” 大宝下楼取来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搜索张越之的资料,马上出来了很多结果。张教授在业内外都有广泛的知名度,所以很容易知道他的生平事迹。出生于1925年,西安人,18岁的时候考上了bj某著名大学,主修历史专业,但因为战争缘故中断了学业几年,直到建国初期的时候才大学毕业,留校任教了几年后,于1955年调来我们这省城大学,从此直到去世,一直都在省城大学工作,那么1959年的时候,他应该是来到了省城。 我嘿了一声,“原来张教授和我是正宗老乡啊,我老家现在也是属于西安的。” 大宝没好气:“别提你的老家了,去都没去过两次,西安话你会说吗?我现在只想知道,这女的和教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照片会放在相框背面?不敢见人吗?其他照片都没了,怎么会单单保留这一张?” 我说:“宝,你这是一个疑问嘛?都好几个了。”我估算了一下年龄:“1959年,教授是34岁,这女的二十来岁,是他的学生?还是……他的恋人?” “你看看这里。”大宝换到照片背面,“你刚才拍照没看到这个吗?”只见照片背后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赠越之留念。“是学生的话不会这么直呼老师名字的。” 我对此表示赞同:“那么应该就是他的恋人了,教授一生都没有结婚,他们之间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吗?整整五十年了,这么美的姑娘也得七十多岁了,又能上哪里去找啊?” 大宝忽然感慨起来:“也许,我是说也许,张教授一生未婚,可能就是因为这女的,也许这女的因为什么意外不在了,而教授过于痴情,于是一生不婚,世界上这种人虽然少,但还是有的。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红颜薄命,这么漂亮的女子,往往命运不是很好。” 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红颜薄命都出来了。”不过我心里还是暗暗承认大宝说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以张教授的相貌、社会地位以及个人财务条件成家娶老婆那是根本没问题的,婚姻是绝大部分人必须经历的人生,没有婚姻的人生无疑是不完整的,但肯定有其内在原因。 我忽然想到了他和裴儒林的那张合影,便问道:“你找找看有没有张教授在xj罗布泊考察的经历,或者是关于罗布泊的著作?据我所知,罗布泊一带在古代是西域文化的中心,对于一个历史学家来说,价值是非常大的。特别关注一下他八十年代初的活动动向。” 大宝在电脑上查了半天,才告诉我:“没有!看了很多篇他的访谈介绍,还有在省城大学的官网上,有他所有著作和论文的目录集,根本就没提到过xj。” 我觉得有点心灰意冷,大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你等等。”他又在电脑上鼓捣起来,我也没去打扰他,在自己的电脑上寻找“伊容照相馆”的线索,五十年前的一家照相馆,可能早就湮没在时间的尘埃里了,不过找一找总是好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网上冲浪一大圈,结果是一无所获。不单单是省城,放眼全国,也没看到一个符合要求的结果。我看大宝仍在专心致志浏览着,便问他:“你究竟在找什么?” 大宝说:“你刚才让我找他xj的经历给了我一个提醒,忽然想起来我看了好多资料,也没有他关于西安的经历和著述,这比起他去没去过xj,奇怪多了。” 我有点不可置信,又有点不满:“不会吧,连十三朝古都都没有去过,那他还当什么历史教授?”大宝说:“就是!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记得最开始看了一个访谈,他自己提到过童年时期的生活经历,你等下……看,就是这个。” 那是一篇2005年张教授接受某报纸访问的一个谈话,主要是讲述他的学术生涯,其他的内容倒不是我关心的,主要是他在访谈里自己提过,上大学之前,一直都是生活在西安。 张教授和我的情况不同。我是从来没在老家生活过,若说对那里没回去的感情还能说得过去。但他是在老家实实在在生活过近二十年,却在离开家乡后的六十多年里从来没回去过,特别是对于一个历史学家来说,家乡又是中国历史最厚重的地方,那简直太不正常了。比如我家那老爷子,也是年纪轻轻背井离乡,晚年爬也要爬回家乡去,那才是真正的家乡魂。 想起我家那老爷子,忽觉他和张教授的地域轨迹差不多,年龄差不了几岁,童年都在同一座城市生活,成年后又同在另一座城市生活,他们甚至可能是童年时的玩伴呢。不过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要是早认识的话,在这省城的几十年,是不可能没来往的。 大宝继续道:“张教授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在家乡生活的往事,也没有谈及他在家乡的亲人,不过他少年时代是战乱动荡的时期,也许他家庭遭遇了不堪回首的不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人挺怪的,他的背后,好像有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这个倒和我想一块去了,单单是罗布泊的事,我就觉得他不简单。”我还打算说下去,猛然被一阵铃声打断了,是我的手机闹钟响了,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天都亮了。今天是星期一,要上班的。于是我说:“大宝,这样,这几天有空了我去找伊容照相馆的下落,你不是有个叔叔在教育厅吗,看能不能多打听到张越之教授的情况。分头行动,怎么样?” 一整天上班过程中,我都是昏昏糊糊的,不止是通宵未眠,脑袋里还塞满了无数的问号,罗布泊上的合影,雪地里神秘的白衣女子,缥缈莫测的照相馆,多想一下头都快炸裂了。 下午偷了个懒,早早离开图书馆开车在外面乱逛。我找个几个摄影店,向里面的人打听伊容照相馆,却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这也难怪,五十多年了,中间又经历了大动乱,不向老一辈的人询问,只怕是没人知道。开了不久的车,头又痛了,于是便回了家,爬床上睡了,才躺下,想到一个办法,起身上网登陆本地的论坛,发了一个题为“有谁知道伊容照相馆?”的帖子,这才又睡下了。 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吵醒来,睁眼一看已经天黑了,我一看是大宝的电话。他问我:“你在干嘛呢?”我说:“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头痛,躺在床上呢。”他骂了一声:“老子跑来跑去忙乎,你倒挺尸了?”我没力气斗嘴,只问他:“你跑哪了?有没有什么收获?” 大宝说:“完全没收获也说不上,不过用处大不大不知道。我现在在我叔家吃饭,晚点回来跟你说吧……你没吃饭吧?再挺一会儿,晚点给你带点夜宵。” 我起身又打开电脑看了一下我那贴子,回贴的倒有几个,回得跟我问的一样茫然,现在上网的基本上都是年轻人,陈年往事是真的不知道。我关了电脑,又睡下了。 当我又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感觉没多久,一看才知道十点钟了。又是大宝打来的,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十分急促,音量也高了不少:“你快来!发现重要情况!” 我听了精神一振,连忙说:“好好就来,你还在你叔那里吗?”大宝大声说:“什么我叔,就在图书馆大门口,传达室老许头这里,他知道伊容照相馆,也知道那张照片!” 我听的懵了,老许头是我们单位的退休职工,退休好几年了,返聘在馆里大门口做物管,年龄上说他知道照相馆还行,连那张照片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火速穿好衣服,连滚带爬向门外冲去。传达室里大宝和老许头坐在火炉旁,炉上摆着几袋熟食、炒粉炒饭什么的,还有酒。大宝向我招手:“快来,你没吃吧,过来陪老头喝点。” 第4章她是怪物 我有点奇怪,不是给我带的夜宵吗,怎么在这里吃上了?不过正事占据了头脑,什么也顾不上了,急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宝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原来他刚才回馆里的时候经过传达室,老许头正在搬煤球,大宝向来古道热肠,放下手里的东西帮忙,忙完了准备离开的时候,老许头帮大宝把放在桌上的手机拿起来递给他,却无意间按亮了手机,手机上的相册界面没有关,被老许头一眼瞄到了照片。按大宝后来的形容,老许头那是面无血色、惊魂未定。大宝见有异状,忙问他缘由,老许头却向大宝询问照片怎么来的。大宝看他的样子知道有戏,马上就给我打了电话叫我过来。 我来的时候老许头一直坐在火炉前沉默不语,这本是一个很乐观整天嘻哈的老人,平时对我们年轻人很好,很爱开玩笑,这么长时间神情凝重,平日里我们并不多见,看来这照片的出现确是深深刺激触动了他。 来之前我带上了那张照片,我将之递到他面前:“老许,你看看,是不是这张照片?” 老许头颤抖着手接过,才看了一眼就马上表示肯定:“没错,绝错不了,照片下的那行白字,还是我写的。” 我和大宝很是意外,老许头居然是这张照片当年的经手人,那真的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我急忙问他:“老许,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女人究竟是谁?这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不想老许头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是谁。”我愣住了,老许接着说道:“我只知道照片是我后期处理的,也是我亲手交到这女人手上的,她……她是店里的顾客。” 我迟疑了一下,问:“伊容照相馆?”老许头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我:“难得啊,现在知道这照相馆的不多了。”我苦笑一下,指着照片说:“上面不是写着的嘛……老许,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事情的经过?” 老许头让我俩坐下,长叹了一声,“五十年了,这女人给我的印象太深了,但是有一点应该再次向你们声明,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他环顾了一下我们所处的传达室:“你们不觉得我们单位的这传达室实在是太大了点吗?告诉你们,这是老建筑,这里就是当年的伊容照相馆,除了装修粉刷外,结构和当年没啥变化。” 我差点要从凳子上掉下去,没想到念念寻找的伊容照相馆一天之内就被找到了,更想不到的是,这个老照相馆居然就坐落在我工作生活多年的单位院内! 此时屋外仍是雪花飞舞,已经是临近夜深,我们三人就坐在火炉旁,谈着那遥远的往事。老许头回想了好一会才拉开话匣,不为人知的往事一点一点地开始呈现在我们面前。 伊容照相馆事实上算是一家百年老店了,在民国初就成立了,整个民国时期,这家照相馆在省城都是名声很响。不过在建国初,经历了社会主义改造,伊容照相馆被收归国有,老许头也是在那段时间招工进来当学徒,那时他才十几岁。 老许头,当时应该叫小许,进照相馆才两年多时间,那一年才十六岁,还没有出师,在店里做一些裁剪、冲洗、收发之类的工作。他至今仍记得那一天,是1959年4月的某一天,整天都是在下着雨,天气乍寒还暖的。午后不久,正在店堂里百无聊赖的老许,忽然听见店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抬头看时,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一边收伞一边走了进来。 她就是照片上的女子,一个美得让人刻骨难忘的人,何况是当时青春年少的老许?他马上就认出来前两天还在她的照片上写过印字,当时就惊叹流连她的美貌,不想今天看到了真人,比照片上更加妩媚有致。老许迎了上去,女子告诉他,今天是她预约取照片的时间。 老许很快帮她找到了照片,办理了交接付款后,那女子道了谢,转身向门外走去,就在此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人。 那人是当时老许的师父,一个六十多岁、手艺十分精湛的老摄影师,他一走进来,令老许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师父一见到那女子,突然眼睛瞪得极圆,嘴巴也情不自禁张大,望着女子,好像见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物一样。 老许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出现这样的表情,就连那女子看这情景也显出不解表情。紧跟着师父忽然向那女子低声说了几句话,老许并没有听清师父说了什么,但那女子楞了一下,脸色大变,也小声说了几句话。师父一听,脸登时如死灰一般,呆立当场,那女子不再多言,开门匆匆离去。 从那以后,老许再也没有见过那女子,不过师父的神情着实令他惊讶。扶着师父坐下,好半天等他缓过神来,老许便询问那女人是何方神圣。 师父呆呆坐着,好像在想什么词来形容她,半天才咬着牙挤出四个字:“她是怪物!” 她是怪物!?我和大宝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当然,我们不知道,就连老许也不知道。当时老许问过师父没有答案,后面几年又有意无意问过两次,但师父口风很紧,什么也没说出来。 从叙述过程来看,老许师父是肯定认识那女子的,至少以前见过,但究竟是有过什么遭遇,怕是没人知道了。老许头说,当时敌特活动很猖獗,他甚至还怀疑过女子和师父是特务分子在接头,不过随着时间过去,怀疑虽然慢慢打消,但这件事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到现在仍记得清清楚楚,他也没想到,当年的这张照片,今天居然会从我的手里重新出现。 一时间,我们都默然不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我拿起照片又一次细细地看着,五十年前,照片上的这个人走入了我现在所处的这间屋子,又飘然离开,她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美丽的人,又怎么和“怪物”一词产生联系的? 后来的老许一直都是在照相馆工作,七十年代末,省城重建图书馆,看中了照相馆及周边的这块地皮,便将之收编进来,老许便成了图书馆的职工,再后来,图书馆的摄影业务被取消,伊容照相馆也慢慢被人淡忘了。事实上,老许一生,从没离开过这个地方,但他再也没见那美丽的女子回来过。 本以为事情会有好的发展,没成想又增添了更多的谜。这个被称为怪物的女人,为什么把照片送给张越之?他们是什么关系?张越之为什么会与裴儒林在罗布泊合影?他明明去过罗布泊,却在他的一生中没有一丁点的记录?张越之一生躲避自己故乡,又是为了什么? 疑问纷至沓来,毫无半点头绪,但却如此吸引着我,我暗暗下了决心,非得把这些事情弄清楚不可。但现在干脆先不去想他,正好肚子饿了,于是便和大宝老许头推杯换盏大吃大喝起来,直喝的酩酊大醉,连怎么回到宿舍的都不知道。 由于宿醉,第二天上班迟到了。被馆长石老头叫去训了半天的话。从馆长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大宝急急来到我面前,说:“老林,听说了吗?前天我们从张教授家运回来的那些书被封了,上面来人了,对这些东西进行检查呢。” “什么?书被封了?那些书有什么问题吗?”我很奇怪,一个老教授的藏书,也惊动不知哪个上面兴师动众来检查,公共出版的书刊,莫非还牵涉到国家机密不成。一想到机密,猛然间觉得后悔了,张越之那么多书放在馆里,怎么就没想到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夹带不正常的,说不定真有什么秘密呢,这下好了,有人来查了,就算有秘密,只怕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大宝又对我说:“听说等会还有人找我们谈话,问那天运书回来的经过,先说好啊,绝对不能提前天晚上偷偷去教授家的事。” 那是自然的事,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上面的人,到底想在那些书里找什么? 我本想问问大宝在他叔那里得到了什么收获,但看他匆忙的样子,便忍住了不问。 我在不安中等待有人来找我谈话,却没想整天都没见人来。临下班时才忽然明白,那天运书本来就是大宝一个人的事,我是被他临时征用的,馆里不知情,只要他不说,又有谁知道我也参与进来了呢。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去敲大宝的门,没有回应,打他电话,关机了,莫非他回家了?第二天一早一上班就去找他,没想他根本没来上班,我隐隐觉得不对劲了,一个电话打给了大宝家里,却得知大宝昨天就没回家,我不作停留,直奔石老头的办公室。 第5章不速来客 石老头是我们图书馆馆长,他才五十岁上下,不算老,但稀疏的头发全白了,所以得名老头。这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领导,对单位每一个人都很好,却又不失原则性,大家和他说话也没什么拘谨。他是从临近市的文化部门调来省城当馆长的,时间应该比较长了,我进单位七年了,一直都是他任馆长,他的家属没有跟过来,还是住在邻市。石老头只是在假期才回家,因此也是和我们一样住在宿舍楼里,平日里屋檐底下常常见到,我们都非常尊敬他。 石老头正在办公室写文件,我火急火燎告诉他大宝失踪了,他倒是不急不忙,慢条斯理告诉我程宝誉同志正在协助上级部门来人处理一些事情,已经忙了一个通宵了。 我放下心来,趁机问:“馆里出什么事了吗?上面的人多大的来头?” 石老头倒也没隐瞒:“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拿了国家文化部的介绍函,还有省厅里有人陪同来的,说是我们馆里最近进入的一批图书可能涉及到国家秘密,需要审查,程宝誉刚好是经手人,所以就让他协助一下了。” 我装作不经意“哦”了一声:“是省城大学那位张教授捐赠的那些书吗?” 石老头猛地抬头,眼神忽然像是有了刺:“你也知道?你有参与?” 我开始装糊涂了:“知道什么啊?前天不是周末吗,我打电话喊他出去玩,他没空,说他在一个什么教授家里搬东西,我就自个儿去了。这几天我知道他就那么个事,不会还有别的事吧?” 石老头的眼神又柔和起来,悄悄说道:“不知道什么最好,我看来的那两人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在七楼连夜检查那些书,也不知找什么,估计很重要的东西吧,你最好别去掺和。” 我点头称是,又和馆长随便闲扯了几句,便退了出来。至少现在知道了一点端倪,来人是从国家部委下来的;来的一共只有两个人;他们来得肯定很匆忙,否则在图书馆接收书籍前便会抢先进行所谓的检查。另外也说明了最重要的一点:张越之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直到下午下班后,才见到了大宝的身影。他从图书馆大楼后门出来,到院子里,身边还跟着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应该是石老头所说的“上边来的人”,有点出人意料的是,这两人都很年轻,男的三十多岁的样子,身体匀称健硕,一看就是精力体魄旺盛的人。那女的看样子比我小一些,但小不了几岁,远远望去背影婀娜,一根马尾巴扎在脑后,显得阳光英气,和那男子一比,相得益彰,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大宝看见我也在院子里,远远冲我招呼了一声。我走过去,大宝对我说:“前天你说昨天请客,昨天我有点事耽搁了,今天还算数吗?” 我故作笑骂了一句:“我靠,只要是吃的,你他妈准不会忘记!你说哪就哪吧。”我向那两人望去:“这二位是你朋友吗,要不一起去吧。” 那男子摆手微笑道:“不用了,谢谢,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忙呢。”他转向大宝:“对不起了程先生,让你忙了两天时间,以后有机会再见吧。”说着便和大宝握手,也和我握了手,就上了院里停着的一台车。临上车的时候,那女子忽然转头冲我们微微一笑,只见她确实长得不错,秀美而不媚,清朗且活力四射,让人目光不忍离开。 目送他们离去,大宝说:“老林,你说你嫂子对我们的那一笑,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我在想他是不会昨天凌晨遇见的那女学生……等等,你说什么?我嫂子?你他妈什么意思?” 大宝一脸娇羞:“老林,我觉得我恋爱了……怪不好意思的,哈哈。”我忍住胃里的一阵翻腾,给了他一拳:“你小子撒不出的话,我撒泡尿给你照照,对自己要有清楚的定位,老老实实找你的母癞蛤蟆去。” 我们打骂着回了宿舍,我迫不及待问他:“怎么回事?” 大宝也收起了嬉笑,正经告诉我,那两人,名字叫什么不清楚,只知道男的姓王,女的姓周,他们的头衔很大,是国家文化部的巡察员,文化部可是咱图书馆的顶头上司衙门,市里及馆里是一点不敢怠慢,按他们的要求,张越之教授曾经有段时间从事的工作涉及保密,他的遗物必须经过检查才可以在馆里入库,同时遗物的经手人也得接受调查询问,配合检查,于是大宝就在这种情况下被征用了。 按大宝的讲法,他配合要做的事很简单,就讲一下搬运的过程,比如在张教授家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东西和奇怪的人。其他的时间都是那两位在忙,他就在一旁闲着,但不能离开。其实大宝看得出,他们虽然检查得很仔细,却并不关心书籍内容,毕竟绝大部分都是公开出版物,而且出版量也不少。他们真正在意的,应该是一些笔记类的手稿资料,还有看看书中有没有夹带。只是张教授的藏书量太多,检查了两天才完事。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收获,带走了三本笔记,两本书,临走前并叮嘱大宝绝对保密。 现在保密是不可能保密的,何况大宝和我也不知要保什么密。我想起来大宝去他叔叔那里打听教授的情况,便问他打听到了些什么东西。 大宝的叔叔对张越之其实并不熟,但同办公室的一个同事刘处长,刚好曾经在省城大学工作过,还是有点了解的,也参与了聊天进来。按刘处长的说法,张教授为人处世其实挺不错的,教学也很生动幽默,所以不管在上司、同事还是学生那里都比较受欢迎。不过在认识他的人群中私下讨论的最多的还是他的个人问题,有的人说张教授患有难言的病症,无法结婚生子,也有人说他感情受过挫折,一心扑在事业上,甚至有人怀疑他的取向问题。反正各种八卦小道,莫衷一是,不足取信。 谈到这里的时候,刘处长忽然笑了起来,他说:“其实我觉得吧,张教授没有谣言说的那么离谱,据我所知,他应该是正常的,确实是还和异性有过交往。” 大宝当时马上察觉到刘处长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的,于是磨了半天,还是看在教授已经不在人世了,刘处长才慢慢道出一件往事。 刘处长是八十年代初大学毕业分配参加工作的,那时候才是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伙,张越之已经是名满业界临近退休的知名学者了,两人地位差距很大,加上刘处长不是历史专业的,因此两人交集不是很多,但也算彼此认识。有一次刘处长骑车外出办事,路过省城郊外的一个村子里,他看见张教授蹲在一间农舍前的井边淘米,农舍的门口,一个女人背对自己弯腰捡菜,两人还不时交谈着。 年轻的刘处长当时没觉得奇怪,他以为张教授住在这里,上前热情地打招呼。张越之抬头见到他,露出了吃惊甚至惊慌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掩盖了惊讶,回应了招呼,还聊了起来。那个女人并没有回头,端起菜篮往屋里走去。自始至终刘处长都没有见到她的样子,虽然当时那女人穿着粗糙的衣裙,头发也乱蓬蓬的,但感觉她年龄应该不大。刘处长当时说话也比较愣头青,说:“这位是阿姨吗?还没来得及问候一下呢。”张越之教授听了也没有解释什么,呵呵一笑说:“没关系的,乡下人不懂礼节,你别介意就好。” 两人闲聊了几句,因为刘处长还有公差,匆匆告辞。下午办完事回来的时候又路过了那个村子,想去再打个招呼,到那农舍前却吃了一惊,屋前堆满了杂物,一个四五十岁的农人正在清理杂物,上前一问,得知这农人才是屋主,因为刚搬走了一个租户,把屋子给收拾清理一下。 刘处长这才知道,张越之教授原来是租房子在这里的,按时间算,自己刚离开他们就搬走了,确实感觉挺奇怪的。转念一猜想,怕是被自己窥到了隐私,才匆匆而去。张教授的学术和道德向来被人称颂,若是被人知道在这僻静的乡村地方和一女人租房住在一起怕是对名誉有损。刘处长后来在学校再碰到教授,两人都有默契似的再没有提及此事。过了半年,张教授退休,几年后,刘处长上调教育机关,两人的交集变得极少,这事也慢慢淡忘了,要不是大宝又问起,都根本想不起这回事了。 大宝又问那个村子和农舍在什么位置,这就把刘处长彻底问住了,一来那地方就只去过一次,又是过去几十年了,二来这二三十年来省城周边扩张变化实在太大,当时那地方离城就近,现在只怕早已融入了城区,完全不可能再是当年的景象了。好在处长脑袋没有完全退化,依稀记得好像是叫什么铺村。 大宝最后问了处长一个问题,那是哪一年。这个问题刘处长回答很爽快:“1985年。” 第6章寻找村庄 1985年,是刘处长研究生毕业那年,也是他参加工作第一年,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听到这我不由苦笑,疑点是越来越多了,眉目却一点没有。我说:“现在又冒出第二个和张越之有关的女人来了,她又会是谁呢?是不是就是照片上的那女的?” 大宝说:“应该不会是,刘处长回忆中那女人虽然只见到背影,但感觉年龄不是很大。你看照片上的女人,就算当时才二十多一点,到1985年的时候也差不多快五十岁了,要么那是他的女儿?” 我说:“那么他们看到刘处长后为什么第一时间搬走呢?对外人瞒老婆瞒女儿,究竟怕什么?真的像照相馆老师傅说的,是什么怪物?怪在哪里啊?”我忽然喊:“不对!不止两个。” 我对大宝说:“前晚我们去教授家的时候,马路对面站了几个小时的那人,也是个女的,像是个女学生。也差不多二十岁,按你的推理,那只怕是他的外孙女了吧。” 我有些懊悔当时轻易地离去,现在想想,如果能在附近好好找找,没准能寻到点什么呢。现在细思起来,张越之教授在青年时代老年时代去世以后三个不同时期都出现了女人,无一例外都是年轻女人,她们之间有没有关联?和罗布泊神秘之行又有什么关系? 大宝呆了好几分钟,咬牙切齿:“我想去找找那个村子。”我吓了一跳:“你能找得到吗?”大宝说:“按刘处长的话,那村子就在城郊,却离省城大学比较远。你看看,省城大学在城东,我家刚好在城西,周末了我回家到处打听打听,说不定能碰到运气呢。” 我马上说:“那好,周末了我们一起去。”我起身往屋外走,边走边说:“这几天我还想看看张教授的那些书,也许里面能找到什么隐藏的东西来。” 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一直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罗布泊,裴儒林,张越之,伊容照相馆,不同女人的背影,各种场景形象,纷至沓来,变幻莫测。猛地里梦中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好像梦里想到了一个极其要紧的线索,醒来之后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我敢肯定,梦里的我一定是触到了一件极其要紧的、对整个事件有着重要影响的线索,这条线索是这几天来经历过的,却被我完全忽视了!我使劲拍打着脑袋,想把它拍出来,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整个下半夜再也无法睡着,辗转反侧,却再也想不起梦里的东西了。 后面的几天,工作之余我一直在翻看着张越之教授捐赠的那批书籍。书的数量比较多,只能大致看看内容,根本无法从中查究细节,当然也一无所获。好容易挨到周末,星期六依然是个阴天,不过没有下雪了,我和大宝开着车在城西一带转悠,其实我们这样纯粹就是瞎转,因为不光城西,城北城南离省城大学都很远,好大的一片地盘,寻找一个村子中的一户人家,无异于大海捞针。好在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在网上下载了一张八十年代的省城地图,那就简单多了。但打开一看就傻眼了,省城周边的城乡结合部标注的无数村庄几乎一半都是以铺结尾命名的,这也是本地地名的一个特色。 周末就两天时间,能走十个村就不错了,地图上不下百十个村庄地名,无论如何也是跑不完的,于是大宝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抓阄! 虽然这个办法让人哭笑不得,但想想在寻找伊容照相馆时大宝的惊人好运,我还是觉得在毫无头绪的时候不妨试一试。大宝闭着眼睛在地图上随手一点,我们一看,果然是一个叫下井铺村的地方。 大宝很得意:“看吧,我说我运气好吧,不但有铺,还有口井。” 我冷笑一声:“先别吹牛,看看结果才知道。”对应现在的地图,是一个名叫“兰花社区”的地方,我们发动车朝目的地驶去。 一个半小时后,我俩垂头丧气地坐车上抽闷烟。大宝有点小心翼翼:“要不……我们再抓一阄……?”我没好气:“滚吧,就你馊主意多,浪费了我的油钱。”我忽然想到昨天那个梦:“宝,昨天我睡觉的时候,梦里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肯定是很重要的线索,但醒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你说这是咋回事?” 大宝说:“要不给你找个催眠专家试试?听说催眠对这种想不起来的事有奇效……”我打断他话:“你就不能说点有用的?”于是大宝又开始天马行空地说:“你看过《柯南》吗,我们把这些天的事情好好梳理一下,什么细节都不放过,说不定能想到。” 我没好气地说:“昨天都梳理了半个夜晚了……等等,你说什么?柯南?对啊,要不我们来推理推理当年刘处长走的这条路线,说不定可以推理得出来。” 大宝惊奇地打量我:“你?推理?老林,三十年了,我该重新认识你了,没想到你还有这天赋。” 我骄傲地说:“当然,你以为我没看过柯南吗?你想想,首先我们知道几点线索了,一,张教授租的农房门口有一口井。第二,刘处长是骑车出差,从省城大学出发能骑车一天内办完事来回的,距离肯定不会过于遥远,当然,当时车少路宽,比现在城市里骑车的速度可能会快一点。第三,能骑车从那屋前过,至少说明了这条路是乡村里的交通主道,绝不是山沟沟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第四,大学学校派个新进人员到这边出差,应该不会是教育行政之类的,和学术专业有关的可能性大,你能不能问到刘处长大学时学的什么专业,或者留校任教后所教的专业。” 我一番推理下来,大宝看我的眼神从戏谑变成了由衷的崇敬,我很享受这种被崇拜的感觉,大手一挥:“去吧,把这件事打听清楚,回来报我。” 大宝屁颠屁颠办差去了,十分钟就告诉了我反馈的结果:刘处长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冶金专业,当年在省城大学也是冶金系的教师。我在老地图上城西北一带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省有色金属研究所。 研究了一下当年从省城大学去往有色金属研究所的路线,我发现最近的那一条,有三个名字中有铺的村子,只要沿着这条路走,说不定就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第7章奇怪的病 我马上追问老太太:“她是什么人?” 老太太浑浊痴呆的眼神渐渐变得尖锐,一字一字怪声说:“她是个怪物!!!” 这几个字在我耳边如炸雷般响起!这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老许的师父也是以“怪物”来形容。难道这个所谓张越之的老婆,就是当年伊容照相馆照片上的那女人?我忙追问老太:“她为什么是怪物?哪里怪了?”老太太却又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似的,低头格格笑了起来,嘴里又不停地念叨一些听不明白的话。 申老头唉声叹气:“你们别为难她了,她就这样,脑袋一下清醒一下不行,清醒的时候少,没办法喽!” 大宝掏出手机,递到申老头面前:“老人家,你看看,张家嫂子是不是这个人?” 申老头端详着手机里的照片,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她,不过照片上年轻些,大概是以前的照片吧?”我把凳子搬近一些:“老人家,你能不能把他们住在这里的详情跟我们说说?” 申老头想了好久,说:“那应该是我家老三出生的第二年吧,那就是1980年秋天还是冬天,反正那天变天了,有点冷。你们知道,乡下地方那时候没通电,也没什么娱乐的,吃了晚饭没多久就睡了,刚睡下就听到有人敲门,门口站着的就是他们两个。老张告诉我,他们两口子出差回家太晚了没车回城了,想在我这里借宿一晚,还给我看了他大学的介绍信和工作证,我就让他们住下了。没想第二天老张又跟我说,他老婆不愿意回城,很喜欢这里的环境,想在这里住下来,问我愿不愿意租房。刚好我家有一边房屋空着,加上……那时也需要钱,就答应了。于是老张就去买了些生活用品来,他们就在这里住下了,一住就是好几年。” 我说:“那他住了那么久,干嘛要搬走呢?” “那一天老张突然找到我,说他老婆发病了,要去城里治疗,干脆也就搬回家了,房租本来没到期,钱也不要了。我从庄稼地里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搬走了自己的东西,他老婆不在,老张也很快离开了。过了两年,有次进城卖菜,还碰到过老张一次,他告诉我,老婆已经不在了,我还替他难过了了一阵哩。” 张越之搬离的那天,应该就是遇到刘处长的同一天。我想了想说:“老人家,你家堂客说那女的很怪,你们都是挨着住,你就没觉得她很怪吗?” 申老头瞪着眼看我:“呸,你当我是什么人,女人家长时间一个人住在这,我怎么去了解?我可不是那种人哩。”我一想也是,申老头憨厚朴实,对一个独居的女人了解过密的话,也真不成体统了,何况自己老婆还在身边呢。不过现在可把我急坏了,眼看老太太是知道什么的,毕竟都是女人,比男人密切些无可厚非,却偏偏老年痴呆了,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问出端倪呢。 大宝这时插话进来:“老人家,难道阿姨从来就没谈起过张家嫂子吗?” 申老头想了一下:“好像有……应该是老张搬走了之后,有次跟老婆子扯闲话,老婆子告诉我,张家嫂子得了什么怪病,别说没人没见过这病,听都没听过,一两年就要犯一次。我问是什么病,老婆子却不肯说了,说怕我给人家传出去,要给人保密的。我以为是女人家的病,没有再问了,也没往心里去。” 这话乍一听也没什么,张教授搬走不就是因为老婆病发了嘛,而且还没救到。不过我们想不明白的是究竟什么病会让人如此难以启齿,需要远离人群。张教授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能和申老头一家住一起,说明这病并没什么传染性,也没见申老头一家得了什么怪病。 接着我让老人家带我们去张教授住的地方去看看,其实就是旁边那破烂的瓦房。别看申老头只两个老人住在家里,其实他家三个孩子都事业有成,看这气派小洋楼就知道不简单,只是不能常年陪在老人身边罢了。那瓦房如今破败不堪,张教授当年就住在左边的一进,近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遗迹肯定什么都留不下来了,我们无可奈何地胡乱转了一圈,这才告辞离去。 离开前,我给申老头留了个电话,让他想起什么来打电话给我,他也是满口答应。 路上我和大宝开始讨论,我说:“首先肯定的是,和张教授住在这里的所谓的老婆,就是当年伊容照相馆照片上的女人。老许的师父说她是怪物,无独有偶,老申的老婆也说她是怪物,宝儿,他们说的怪,你觉得怪在哪里?” 大宝毫不迟疑:“就是那个怪病!” 是啊,现在总算是有一点新进展了,那个神秘的女人患有一种神秘的怪病。不过到底什么样的病,不去治疗,要躲到偏僻乡间,不抛头露面。张越之明明很早就认识她了,却花了一辈子时间刻意隐瞒了这个人的存在,难道都是因为这个怪病? 大宝说:“老林,你注意到了没有,张越之两口人第一次出现在村里,是在1980年!” 我点点头:“我当然注意到了,那时张教授从罗布泊回来后不久,怎么你觉得那女人和罗布泊也有关联?别忘了,至少在1959年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了。” 大宝无法解释,闭口不言。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病是关键,但究竟是何等怪法,却无法想象的出。接下来我们一路无话都各自思考,回了图书馆。 经过大门传达室的时候,见里面坐着的是一个陌生的老人。我有些奇怪:“怎么不是老许在这上班了?” 那老人告诉我们,老许出远门了,好像是去孩子家过年了吧,年后还不知道回不回来,要是不回来,这份兼差,也就算辞了。我有些失望,老许头怎么也算是半个知情人,以后也许还有什么事能问问他,现在怕是难找到人了。 我们回了宿舍,喊了两份外卖,把一瓶米酒在酒精炉上烫着,边吃边谈。这么多天了,今天算是最有成就的一天了,虽然离真相可能还很远,但好在不是毫无头绪了。大宝说:“我有一个想法,和你探讨探讨,可能不对,你来参详一下。” 我点点头,大宝便说:“一路上我梳理了一下张越之教授的轨迹,你看啊,像张教授这般名气不一般的大学者,他的履历是无法隐藏的,但是他这一生,却隐藏了两段,不,是三段历史,你想想看,是不是这样?” 我努力回想,嗯,没错,他隐瞒了自己的罗布泊之行,隐瞒了一个美丽绝顶的女子的存在,还有一个?对了,他还隐瞒了自己大学之前的经历,仿佛来历成谜一样。那么,他的这三段历史,有什么相互之间的联系吗? 大宝说:“我这个想法有点荒谬,你看照片上,这女的最多不过二十,也许没有二十,但那时张越之已经三十四五了,我听说以前的人,十五六岁结婚生子再常见不过了……” 我听了哑然失笑,打断他话:“你想说,那是他女儿?一辈子不结婚就是为了照顾孩子给她治病?既然不想结婚,干嘛要隐瞒有个女儿的事实?而且要治病,更不可能隐瞒一个人的存在。何况这两件事和罗布泊有什么关系?……嘿,对了,裴儒林是生物病毒学家,莫非和这奇怪的病症有关系?” 大宝忙说道:“对啊,我也是这么想,你看,裴儒林在罗布泊考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许发现了和治疗那怪病有关的东西,所以张教授也去了罗布泊,这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我摆了摆手:“先别说这些假设的可能性大不大,单就一件事就可以推翻你。你还记得那照片背后的字吗?写的是什么?赠越之留念。那是女儿对父亲的用词吗?就算想掩盖父女关系,称全名或者张老师不是很正常吗?”说起照片的时候,一股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总觉得那晚梦里溜走的线索就在照片里,却怎么也无法抓到。 大宝也觉得逻辑难以维持下去了,又去换新思路去了。我说:“我还是把这堆复杂的东西用笔写下来,画张图,可能对分析问题有帮助。”于是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a4纸,拿起就猛地站起身失声喊:“不好!有人进来过!” 只见那张a4纸上用粗黑的字体打印着一行字:如果你们想知道更多,就去找欧阳唐。 我马上检查了房门锁和屋内物品,什么都完好无损,只是多了这张打印纸。大宝凑过来看了一眼:“欧阳唐?他是谁?”说着拿出手机上网搜索起来,几分钟后就告诉我结果:这位欧阳唐,也是一个历史学教授,今年七十五了。他不在本省任职,而是在西北某大学,退休十几年了。退休后就来到了我们这座城市定居,和张教授来往互动颇多,因为名气没有张越之响亮,知名度不算高,所以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这张纸的出现说明一个问题:这些天我们所做的一切,一举一动都被人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 第8章两支科考队 我马上想到那天雪夜张越之门外的那个女学生,她是我们见到最早的也是最早盯着我们神秘人。难道就是她这些天一直在跟着我们?怎么我和大宝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些暂不管了,既然有人指了一条道路,还是和张越之有关的人,那就先循着这条路走下去。 第二天下班后,下起了大雨,我们开车来到了欧阳唐教授的居所,既然是拜访,就得光明正大。我们事先给教授打了电话,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欧阳教授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拜访。当我们车停在他家小别墅门口时,早已有一人在撑伞等候。 下了车看清等我们的是一个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一袭黑色运动装,递了两把伞给我们,动作显得干练利落。她面带微笑:“两位是林先生和程先生吧,这么大雨,教授让我出门来接你们,请跟我来!” 我们道了谢,随她穿过一片小小庭院,进入屋内,进屋看清了这姑娘面容,只见她五官精致,虽不说绝美,但合在一起却有着恰到好处的气质。尤其是她的眼睛,明亮得像是天边忽隐忽现的星,就像会说话一般,使人心情愉悦不已。我的心忽然突突跳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宝敏锐察觉了我内心的异样,笑着偷偷做了个鬼脸。那姑娘又说:“教授正在书房等你们,请跟我来吧。” 还没进书房,一阵爽朗的笑声就先传过来:“是图书馆的两位年轻朋友么?快请进!” 书房灯下,一张老旧的皮椅上,坐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看得出他身体十分硬朗,精神很好,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和蔼的笑容,这样的人第一时间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值得信赖和亲近的老人。 姑娘给我们倒了茶,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我们谈话。欧阳教授笑着说:“年轻人,很高兴能到我家做客,我这儿很少有客来,听说你们是越之的朋友,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吗?” 我掏出那张裴儒林和张越之的合影,恭恭敬敬递过去:“欧阳教授,我们最近在整理馆里一批张越之教授捐赠的书刊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我们很好奇。知道您是历史界泰斗,又是张教授的老友,所以特意来请教。” 欧阳教授呵呵笑说:“泰斗你就是给我贴金了,我岂能和张教授相比……”话没说完,看清了照片上的内容,顿时脸色大变,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照片,拿照片的手,甚至还在不停地颤抖。 过了好久,欧阳教授才抬起头,急急问我:“这照片……是你在越之遗物里发现的?” 虽然真实情况略有出入,但总的来说并没错,我点点头:“教授,您肯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很多年来,不光我们,世上都对裴儒林教授的意外失踪很关注,你看看都三十年过去了,早已时过境迁,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欧阳教授拿起照片在灯下细细照看,喃喃地道:“多少年了?已经三十年了吗?这个时候居然有这张照片出现,看来这是天意呀!”我和大宝对望一眼,不明所以。 他放下照片,神色郑重地对我们说:“年轻人,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东西说给你听,但是你要对一些不可知的后果负责,因为其中牵涉到了国家机密,你们清楚了吗?” 听到涉密了,说实话本有些犹豫,但犹豫也是一瞬间的事,既然已经进入漩涡了,干脆就沉到底吧。我和大宝异口同声说道:“明白了!” 欧阳教授整理一下思路,缓缓开始他的回忆:“世人包括你们在内,只知道裴儒林率领一支科考队在穿越罗布泊的活动中,意外失踪的事。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当年实际上另有一支科考队同时存在,与裴教授率领的那一队伍,相互配合,遥相呼应。” 此言一出我们大吃一惊,原来当年的科考,并不是一支队伍,而是两支,另一支队伍,谁都不知道其存在,那么这次考察的目的,一定非同寻常!而教授接下来的话,让我们吃惊更甚:“我就是当年另一支队伍的副队长,队长就是张越之!” “既然有两支队伍,那这次科考的目的肯定不是公开宣传的那样了?”大宝说出了疑问。 欧阳教授的话让我们十分意外:“我不知道!这次考察的真正目的,保密级别非常高,只有裴教授和张教授两个队长知道,其他所有队员包括我也不知道!” 他不等我们发问,继续说下去:“事实上张教授找我做他助手,我是很感激的。他是我的前辈学长,又一起共事过多年。不过当我问起考察的目的他却没有告诉我,只说任务来自国家最高层,但如果此行能有收获的话,远远不再是局限于我们历史学和裴教授生物学的意义了,几乎可以改变国家民族甚至全人类的命运进程了。” 我们听了直咋舌,改变人类命运?好大的口气,不过难以想象,在那西北荒漠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物事能改变人类命运?那时候原子弹氢弹早已成功爆炸,深刻改变了世界的格局,难道这个科考的意义,远比两弹还大? 欧阳教授道:“我当时听了这话,自然不能再问下去了。不过后来我知道,我这一支队伍,历史和考古专业的人居多,经常开会研究的是古西域文化。” 我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么,你们走的路线和裴教授的路线,是完全不一样吗?”欧阳教授马上否认:“不不不,其实我们的路线几乎完全一致,两支队伍都是同时行动同时休息,相距从没超过二十公里。张教授和裴教授每天都保持着无线电联系,不过联络的内容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但是我感觉……他们并不像是在做全面的科学考察,更像是……更像是在找一件东西!” 找一件东西?所有的一切秘密,就是在找一个东西?大宝若有所思地说:“这个东西肯定不是现代的东西,而是古代早已有记载的一件神奇的东西,不然不会惊动你们这么多历史学的大教授。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古代文物再宝贵再有意义,哪怕像九鼎和氏璧这样的特级国宝,若说改变人类命运,也托大了点吧?” 一直没说话的姑娘这时面带微笑说:“这件东西也许并不一定是什么贵重的宝物,可能只是一张纸,一本书,一个人,一个地方,只不过可能有某种特殊的作用,才被如此重视!” 我摇摇头:“古籍中记载的神奇东西太多了,很多都被神话化了,要是那些东西都一一当做真的来考察的话,那专家们都得累死。” 姑娘说道:“那如果现代有人见识过某些神奇的现象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世上总是有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也是需要有人去解开这些问题。我们现在不也是在探索这些问题吗,你说是不是?林先生,嗯?”说完还冲我做了一个挑衅的神情。我脸上发烧,说不出话来。 欧阳教授哈哈大笑说:“阿霞,不要跟客人争嘴,你再去倒两杯茶来,要听就好好听着。” 姑娘听话地出去了,我望着她俏丽的背影,心想她大概是教授的孙女吧。忽然想到张教授身边的神秘女人,就对欧阳教授说:“对了,还有一事,不知道您是不是了解,张教授几十年来身边有个女人,却总是不愿抛头露面,几乎没人知道她的存在,有没有这回事?” “女人?”欧阳教授听后神色凝重,低头沉默不语。我看他这表情,知有隐情,便说道:“教授,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是,不说也罢,但是我总觉得这女人和整个事有很大关系。” 欧阳教授摆摆手:“没什么不好说的,其实我也只是不确定。不瞒你说,我们这一支队伍,共25人,在罗布泊经历了一些变故……这些变故甚至可以说是很恐怖……坦白告诉你吧,死了人,死了不少人,那段经历我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说到底很多事我并没有亲身经历,所以很多东西我自己回想起来,也不明白。” 我们大感意外,欧阳教授的科考队居然死了不少人,听语气都是非正常死亡,他用了“恐怖”一词来形容,不可想象究竟是何等情景,不过这和那神秘的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只听欧阳教授继续下去:“……其中的经过,现在暂且不提,那是一段挺长的故事。只说你提到的女人吧,当年在我们考察队里,有一个人大家从来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过感觉像是女的。” 我有点不明白“感觉像是”是什么意思,教授给了解释:“当时科考队之前定员是22人,但在米兰农场待出发的时候又加入了三人,据说由军区部队派送过来的,其中一人,不管多热,自始至终都是穿着宽大的袍子,脸上蒙着纱巾,寸步不离张教授左右,我觉得这人走路虽刻意掩饰,却应该是个女人。” 大宝笑着打趣:“教授难道那个时候青春年少,对异性的感觉格外敏锐吗?” 第9章山海经 欧阳教授一脸庄重:“那一年我45岁,当时科考队里,有我的妻子,还有我刚过完21岁生日的儿子,他们却再也没能回来,到现在我没有一日不在想念他们。” 大宝扇了自己一巴掌,连连道歉,欧阳教授的脾性很和善,摆摆手,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其实最早说那人是女人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妻子悄悄跟我说的,她一说,我越看越觉得像。几天留心下来,我又有了一个感觉,虽然那蒙面人是从上面派下来的,可我总觉得张教授和她是认识的,但你要问为什么会有这感觉,那我就说不上来,纯直觉而已。” 我接着问:“科考任务进行到后来,那人最后怎么样了?” 欧阳教授说:“我不知道,刚才我说了,因为我是留守,很多事我没有亲历,我没有看见妻子和儿子死在我面前,也没有看见那人下场如何,后来张教授告诉我,那人也死了,尸体都找不到了,当然,我都是听他说的。” 既然强调了是完全听说,就表示欧阳教授其实对此也存有疑问。很可能那女人没死,而是跟随张越之来到了这座城市。一时间我竟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好了,因为毕竟欧阳教授在这次任务中痛失妻子,我们的到来是翻起旧事,是在他心底揭开难以言喻的伤疤,无论接下去说什么都是有关科考任务的事,不可避免地会触动教授痛苦的回忆,这又是我所不忍心的。 这时那位姑娘又说话了:“林先生你其实不用担心忌讳什么,罗布泊之行虽然说是爸爸一生最大的痛,但也是支撑他一直活下来走到现在的动力,如今他最大的心愿就是重返罗布泊!” 我心里很惊讶,她能看穿我心中所想,同时也对她称呼欧阳教授感到惊奇,这姑娘二十多岁的年龄,欧阳教授却近八十了,我本以为他们是师生或秘书之类的关系,没想到却是父女。 欧阳教授说:“几十年来,外界都传说罗布泊有许许多多无法解释的怪异事件,我可以告诉你们,确实存在异象,但绝不是那些五花八门的奇谈怪论。在古时候罗布泊是一个大湖,一片水域而已,附近有很多国家,统称为西域三十六国。湖中很多地势高的地方当时是湖中岛屿,和那些消失的古国一样,也存在着许多古代的遗迹。在罗布泊地下,也发现了存在神奇的地下世界,当时湖底下的暗河水道或地质运动造成的洞穴,可以通往那些地方。还有因地面上干涸沙化后矿物质凝结形成的诸多空洞区,这些地方也有着大量的危险。总的来说,在看不见的地下,存在着一个我们无法认知的生态系统和古代人遗留的精妙机关,正是这些东西,才造成了我们重大的伤亡。” 我敏感地察觉到话中包含的信息,说:“古代遗留的机关?就是说罗布泊地下,有不知道年代的古迹?是古墓吗?还是城市遗址?刚才你说过,科考队是在找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是不是就存在这个遗迹中?” 欧阳教授点点头:“虽然不确定,但经过几十年的思考,应该大致如此,我记得当时张教授发现的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很兴奋,他当时跟我说,欧阳,我们这次一定要有收获,不然下次想再来,就必须要等三十年后了,那时候你我七老八十,是不可能再来了。后来任务确实是失败了,我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从悲痛中走了出来,我想起了张教授三十年后再来的话,同时也为了阿霞有个好的学习成长环境,就搬到这城市来。不过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不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只说如果你真的想再去罗布泊,就等到三十年的那个时间,绝对是为我好,慢慢的我也死了这条心,煎熬着数日子,没想到三十年的时间将到,他却先走了,唉!” 我这才明白刚才教授所说的三十年天意,也不禁慨叹,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张教授的笔记本里何尝不是对当年的事充满迷惑和焦躁,日记里提到裴儒林找到并去了“那个地方”,一定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不过他也不知道那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有些什么。他虽然比欧阳教授知道的多一些,但这些年来,也只怕也是梦寐以求回到罗布泊。不过我最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一旦错过时机,就必须要等三十年?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只有雨水不断从屋檐滴下的滴滴答答,像是在奏着杂乱无章的曲子。欧阳教授说:“明年就是三十年了,按张教授的说法,是再入罗布泊的时间。无论如何我都要再去一趟罗布泊,不但是为了解开几十年心中的疑问,也是为了祭奠死去的妻儿,两位,你们有兴趣随我们一起去吗?这不是邀请,而是请求,我知道以我们父女两的力量,不足以完成这趟行程,需要更多人的加入。” 去罗布泊?一时间我不禁大感犹豫,这个我倒从没想过,我卷进这件事来,只是为了心中的好奇,从没想过还要因此赴险。一个几十人的科考队伤亡过半,凶险程度可想而知。我转头看了看大宝,他脸上也是写满了犹豫抗拒,我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只怕要好好考虑……” 欧阳教授知道我是拒绝了,默然不语。我劝他说:“教授,再去罗布泊那危险的地方,不是闹着玩的,您这么大年纪了,没有更多的人手更大的财力物力,只怕是凶多吉少,还是慎重考虑考虑,不为别的,为了你女儿,也得把这想法搁置在心里吧。” 姑娘听了轻轻笑了,高傲地说:“爸爸的这个决定已经考虑了几十年了,不需要再慎重考虑了,我也是不管前途多么险恶,也得陪他走了这一趟。两位既然无意同往,那就是道不同了。我们所知道的也算是知无不言了,要是没有其他事,还就请便吧。” 一时间我尴尬不已,站起来不知说什么好。欧阳教授冲女儿摇摇手,示意她不必如此,随后再让我坐下,叹道:“不瞒你们,我何尝不知道这趟行程的凶险?只是我决定这把老骨头扔在那里,也要走出这最后一步……说起来也是自己的自私,你们不去,是情理之中理所当然的,我不能强求,不过我也有两个请求,一是帮我保守秘密,不能传出去我将去罗布泊;二是你们以后如果获得了更重要的信息,请第一时间告诉我,越多越好。” 这两点自然完全可以答应,我还在继续追寻另一个神秘女人的踪迹,就是雪夜那天的女子,如果她和张越之有什么关系的话,说不定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东西,无疑对欧阳教授是有帮助的。我一边答应,一边站起来告辞。 欧阳教授也没有挽留,吩咐姑娘送我们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事,转头说:“欧阳教授,有一件事还想问一下,这些年张教授出了不少学术著作,这些书你都看过吗?”欧阳教授楞了一下,不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回答:“当然,我迫切地想知道他的秘密,他在书里也许会有某些暗示,所以只要他出版的书,我都仔细研究过。” 我转头望向大宝:“那张单子你带来了吗?”大宝点点头,递过来一张纸。这是大宝留了一手,张越之捐赠的书籍运回来的当天,他就把书名录了下来,后来上面来人封查,拿走了五本书,一对比就知拿走的是什么书。其中三本不是出版物而是笔记,无从知道内容,而两本书是出版物,就是想看看这两本书的内容欧阳教授究竟看过没有,有什么让上面犯忌的地方。 欧阳教授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看了抄来的两本书名,一本是《秦汉——隋唐千年制度变迁》,另一本叫做《山海经拾遗》。 他微微点头:“这两本书我都研究过,没觉得里面有什么问题!”不过随即似乎想到什么:“一个历史学家,研究山海经?山海经的内容大多荒诞不经,历代严谨的学者都不屑于去研究,认为都是怪力乱神,为何张教授偏偏有时间去搞这个研究工作?奇怪!奇怪!!” 既然存有奇怪,接下来的路子就有了方向。这两本书欧阳教授都只各存了一本,幸好他把张教授的每本书都做了影印电子文档,可以方便地让我们带走。 出门的时候,我悄声问送我们出来的姑娘:“你叫阿霞?是不是留个联系方式?一旦有了什么新发现可以及时联系你们?” 姑娘笑了,笑得有点揶揄,像看着一次蹩脚的搭讪。我有点狼狈,不过很快她就化解了我的尴尬,拿起我的手机输入了一个号码,姓名栏写下了“欧阳葭”三个字。 我说:“这个字好像不读霞吧,读佳。” 阿葭笑着说:“认识这个字的人不多,从小大家都喊我阿霞,无所谓读不读错了。”她似乎不愿意和我多说话,匆匆关门回家。 我坐在车里望着缓缓关闭的铁门,怅然若失。大宝手肘撞了撞我,笑说:“老林,看来你情窦初开了,有意思的话就要大胆点,不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她就是别人的了。” 第10章迷谷 后面的几天,我一直在翻看那两本书,秦汉隋唐的变迁算是正宗的历史课题,但山海经内容却只能说勉强沾边。那是一部上古时期的地理神话著作,作者早已无可查考,而其中记载的光怪陆离的山川草木人物禽兽昆羽,都是过于离奇,向来被正统学者排斥,不屑一顾。张越之学术严谨是业内公认,何以对荒诞缥缈的这部书专门做书立论,也是令人费解。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我们所处的不正是一个极为奇怪的事情之中么,以张越之作为核心,围绕他的谜在太多了,就像山海经一样,拨开迷雾,发现里面是更深的迷雾。现在我相信,现在我需要的是一个线头,只要知道这个线头,就能在书中找到有的人想极力掩盖的东西。 但是线头又在哪里?只要知道了这个关键,一切就能有迹可循。我想到了老许头的师父,还有申老头的老婆,他们一个是照相馆的普通摄影师,另一个甚至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却不约而同能看出那女人是“怪物”,他们到底是怎么能看出的?我们怎么就看不出?山海经中最不缺的就是怪物,可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动物不是三头六臂,就是多眼多尾,要不就是有些各种奇异的功能,比如见之大旱、大乱什么,和一个美丽漂亮的女子,实在是无法联想到一起。 过了两天,大宝过来问我有什么收获没有,我看他一脸奸笑就知道必有所获,很快大宝就屈打成招了,他说:“你有没有注意看山海经拾遗的后记?” “后记?”我一拍脑袋,我还真没关注到,我一般看书都很少去读序言后记,莫非张教授把重要的信息藏在了其中?我马上翻出后记来阅读,反复读了两次,有点糊涂了:“哪里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了?” 大宝给我指出了一段话:“……曾经有位老朋友,专程从很远的地方看我。他是一个标准的神秘主义者,一直坚信书中那些神奇的动物植物仍然存在世间,并发誓要找到它们。恰好这位老朋友和我一样,都是盆栽爱好者,便与他打了个赌,只要他能找到一种,我便把我那珍贵的二十四个盆栽全部相赠,事实上在我内心深处,何尝不想亲眼目睹那些神奇的物种?……” 我把这段话反复看了两遍,突然看明白了!那天我们在张越之家的院子里,确实挨着院墙摆着一圈的盆栽,但何止二十四盆,起码七八十以上。我和大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喊:“第24盆!” 我们马上驱车再次赶去张教授家。虽然离上次来已经好些天了,幸好接收方还没开始进行大整修。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大宝“熟练”地开锁进入,如入无人之境。我们直奔后院,进来就长吁了一口气,那些盆栽仍在原地未动。我从进院的门口往左数起,第24盆是一盆兰花,此刻像是霜打了似的蔫了。大宝有些疑惑:“兰花有的品种贵是贵,但说很重要你信吗?何况变成这个样子了。” 稍微一思索,又回到门口,往右边数,这次数到第二十四的时候,我和大宝同时一呆,这是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植物,一棵黑绿色的茎干上长着很多尖尖的长刺,刺不是光秃秃的刺,每个刺上还长有一两个类似稻穗一样的穗,不过比稻穗小得多。虽然我们对植物了解不多,但也觉得这盆植物长得过于古怪。正因为从未见过,而且它刚好处在第二十四的位置上,可以肯定的是这奇怪的盆栽正是问题所在! 我们马上抱着这盆植物来到了欧阳教授家。欧阳教授看到这盆栽时,眼睛都直了,连声问:“你们从哪里找到这东西的?”阿葭本来在屋外,听到声音也走进来,一看到此物脸色也变了,显然她也知道这东西,和教授一样,问出来的话也是:“这东西怎么来的?”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骄傲一下,我翻出《山海经拾遗》的后记,详细地讲述我是如何敏锐地发现那所谓二十四盆盆栽的疑点,并迅速出手拿到关键之物的过程。欧阳教授父女听完不禁对我的智慧表示了由衷的佩服。于是我在大宝复杂的眼神中坦然接受了这些溢美之词。 欧阳教授叹道:“原来张教授把秘密藏在了这里,我本来就对植物兴趣不大,更不会想到那关于珍贵盆栽的文字,指的是这个含义。” 我说:“教授,看来你是见过这植物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是什么东西?” 欧阳教授说:“三十年前,在罗布泊,裴儒林教授和张越之教授,一人手里持有一盆这植物,哪怕是在极度高温干旱的考察途中,也一直随身携带。我曾问过张越之教授,他倒没有隐瞒,他告诉我,这是上古时期就已经绝迹的植物,叫迷谷,山海经里有过对它的描述。” 这个我是知道的,山海经南山经第一篇,鹊山之首招摇之山,迷谷就是生长在这里。山海经对它的描述是:有木焉,其状如谷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意思就是迷谷像谷子一样,颜色为黑色,这个我们看到的像稻穗、颜色墨绿差不多。更关键的是它能发光,人若是佩戴此物,就不会迷路,这就不太能理解了。 欧阳教授仔细地凑近观察,又招呼我们三人一起过来看。他指着那些穗上说:“这上面有一层绒毛,看到了吗?”果然那些“稻穗”上长着一层细细的但不难看到的白色绒毛。教授说:“这些绒毛都是指向一个方向的,看出来了吗?”经他一说发现果然,所有绒毛都是朝着西边。教授接下来把盆180度转了个圈,大声说:“看好了!”那些绒毛在盆转了方向后,指向的方向也朝东了,但几分钟后,又齐刷刷地重新指回了西边,一时间我们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我一抬头,阿葭的脸正在我面前,她全神贯注盯着迷谷看,秀丽的侧面宛如初升的朝霞一般,她似乎觉得我在看她,转头向我望来,我的心不由自己狂跳起来。好在此时欧阳教授说话了,我的目光很自然地移开了。教授说:“这就是迷谷不迷路的秘密,那些细长的绒毛永远都是指向一个方向,所以带着它就不会迷路。” 大宝很感慨这植物的神奇:“教授,你是说这植物本身就是一个指南……不,指西针?” 欧阳教授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植物指的方向并不是固定的,因为严格来说,它指的并不是方向,而是一件东西。” 一件东西?我们不解,教授马上给出了答案:“每一株迷谷,都会指着自己母树的方向,哪怕母树已死千年也是如此。如果我们把这棵迷谷的种子带到世界各地去种,那么下一代迷谷指着的方向,就是我们所在的这屋子了。” 原来如此!我们不由惊叹造物的神奇,我说:“那么迷谷这么神奇的特性的原理是什么呢?” 欧阳教授摇摇头:“我不知道,迷谷向来只存在山海经里,不信的人认为它是无稽之谈,即使相信它存在的人也认为它早已经灭绝了。至于它为什么能重现世间,据说是裴儒林教授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获得的。张教授没有向我明说裴教授获得的迷谷种子指向哪里,但后来我推测应该就是当年我们考察的目的地。” 阿葭看了我一眼,问她父亲说道:“那这盆迷谷所指的地方,到底是裴教授如今的所在还是考察的目的地所在?” 欧阳教授说:“那就不得而知了。如果裴教授真的已经到了那个地方,那这一盆不管是哪一代都应该指的是同一个地方。”说着他转向我和大宝,面色郑重:“林先生程先生,这东西是你们找到的,所以我现在向你们提出这个请求,无论如何我都十分需要这迷谷,因为它对于我能完成心愿有很大的帮助。如果我能从罗布泊回来,我一定原物归还。另外,我还有一笔报酬赠送给二位,你们看如何?”说完他用眼色给阿葭一个示意。 我知道他想干嘛,连忙起身拦住了阿葭,说:“教授,报酬的事再也别提了,这件东西被我拿来,过程也不是很光彩,就送给你们吧,也算是我为你们出了一份力。我知道我没办法劝你不去罗布泊,那就答应我一件事,你们出发的时候请告诉我,我一定来送送你们!” 欧阳教授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屋外有人大声说:“不,你们没有我同意,哪里也去不了。”我们同时吃了一惊,只见一男一女从外面走进来,正是前几天那两位神秘的“文化部巡视员”。 阿葭首先跳了起来,她怒喝道:“你们什么人?怎么随随便便闯进别人家?给我出去!” 看来阿葭脾气并不好,话说完就立马动手,但那男子一句话,使她马上把已经挥出去的拳头缩了回来。 第11章冬日暖阳 男子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们非去罗布泊,我才是你们最好的帮手!” 他向我和大宝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阿葭有些狐疑,看着我们:“你们认识吗?”大宝尴尬地点点头:“算……算是认识吧……”男子脸上带着一丝坏笑:“要不是林先生和和程先生帮忙,我还找不到你们这呢,多谢了。”阿葭一听,怒气又上来了,狠狠地瞪着我。 我有点狼狈,同时不解:“你什么意思?你一直在跟踪我们?” 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算是吧,比跟踪还靠谱一些。”他转身对阿葭说:“你别误会他们,能带我来你家里,这俩呆子自己也不知情。前几天我去图书馆公干,和这位程先生打过一次交道,我一不小心在他手机里装了个软件,所以程先生的行踪,我都了如指掌。” 这下轮到大宝正待怒发冲冠,他又及时对大宝说:“虽然那两天你装作很无辜很置身事外的样子,但我总觉得你藏着有事。果然接下来你做的的一切印证了我的猜测。不过你们两位真的很厉害,通过推理找到了几十年前张越之住过的地方,还能从书中找到迷谷的秘密,这是我们始料不及的。要是我们再不现身,你的工作就要走到我前面去了。” 一直在旁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欧阳教授盯着两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对欧阳教授说:“我供职的机构真实名称因为涉及高度机密,恕我不能说出来。不过欧阳教授见多识广,一定听说过x局这个名字。” 欧阳教授一听,登时面如死灰,他喃喃道:“原来你们真的存在,我一直以为这个机构只是传闻,没想到是真的……” 男子点点头:“是的,三十年前的考察活动,我的前辈们就参与其中,那次活动中发生了重大事故,和你们一样,也耽误了几十年时间。如今三十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教授你也知道,时间过了就不会再等人,过了这村不会再有那店。你觉得单凭七十多岁的你还有这位年轻姑娘两人就能深入罗布泊腹地?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一趟的凶险,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女儿考虑吧?难道你真对她的安危不放在心上?” 这番话听得我心里狂点赞,说到底我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阿葭去赴险。大宝瞪着二人:“等等,你们说的什么我不明白,前几天你们不是还是文化部的巡察员吗,怎么今天是什么x局的?你们是假冒的?” 那一直不说话的女子噗嗤笑了:“只要我们需要,我们可以挂靠在任何部门上,而且身份、介绍信函绝对真实有效。如果程先生不信,尽管去报警,让警察来验证真假也好。” 欧阳教授心里存疑,他摆了摆手说:“那你们现在想怎么样?阻止我去吗?” 男子说:“我可没这么说过,刚才我不是还说了吗,我是你们罗布泊之行最好的帮手,当然,换个说法,你们也是我去罗布泊执行任务最好的帮手。”说着又瞟了瞟我和大宝一眼。 我连忙表示抗拒:“等等大哥,我可从没说过我想去罗布泊啊。” 男子把我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兄弟,去过xj吗?没有吧?就当去旅游一趟不好吗?帮我们做事,能立功授奖评烈……凭自己本事干一番事业不好吗?何必一辈子在图书馆当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呢?再说,你看……”他朝阿葭努努嘴:“她也死心眼非要去罗布泊,你就忍心她跟着个老头子去涉险?那才是真的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你没看出来吗,她也很希望你一起去的。”说完,拍了拍我肩膀,突然提高声音大声说:“好了,那你就自己考虑考虑吧,出发的时候我一定提前通知你。” 这番操作把我看的目瞪口呆,这家伙不去搞传销诈骗真是可惜了。但他说的确实句句打在我心里。事情调查到这一步,确实太想知道真相了,还有阿葭…… 我给了大宝一个询问的眼神,大宝会意,回了我一个由我决定的眼神。我还没开口,这家伙又给我上眼药了:“两位放心,跟我们跑这一趟,绝对不会影响你们工作,我会和你们图书馆要求借调你们,工资照发不说,我们还单独有份丰厚酬劳给你们,怎么样?” 我想了想,贸然答应还是不妥,说:“我们还是回去考虑考虑吧,要不先留个电话?” 男子没有拒绝,互相留了电话,他叫王一行,随行的女子叫周茉。 回去的路上,大宝不停地问我:“怎么?你心动了?你真打算去?” 我很烦躁,无心搭理他,只说多考虑。接下来的几天,我无心工作,心中总是乱糟糟的,大宝来我房间几次,每次见我都是躺下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又叹着气离开。 这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这几天天气也一扫前段时间的阴霾,阳光明媚,虽然仍是寒冷,但总算能晒到暖洋洋的太阳了。 快下班的时候大宝来我办公室,喊我下班后一起下馆子,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阿葭打来的。大宝笑着说:“得,新欢有约,看来我这旧爱今天要靠边站了。”我瞪了他一眼,接了电话,大宝在旁边竖着耳朵光明正大偷听。 电话里阿葭的声音比在她家时和善多了:“这几天你在忙什么?” “没什么,就上班而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规律。你呢,这几天和他们达成合作了?” “是啊,爸爸去罗布泊本来就是多年的夙愿,为了完成心愿,又不贪图什么,能有个队伍一起去,正求之不得呢,他肯定一拍即合。”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扯了几句闲话,最后还是她直接提出来:“出来坐坐吧,一起聊聊如何?” 我马上答应:“好啊,在哪?” “你们图书馆附近不是有个蓝湖公园吗,我去过几次,景色不错,就在那里吧,聊聊再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一个小时后,我和阿葭坐在了公园湖边的长椅上,对面就是夕阳下漫天的落霞和映照着夕阳流金般的水波。阿葭深吸一口气,由衷赞叹道:“好美呀,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夕阳了。我喜欢夕阳下的晚霞,我能从金灿灿的晚霞看到血红的火烧云,再到它消失不见,一两个小时都不离开。” 我笑着说:“是因为你叫阿霞吗?所以喜欢看晚霞?” 阿葭轻轻摇头:“不是的,晚霞虽然短暂但却壮丽辉煌,我怎么能比得上?我从小就喜欢看夕阳,总觉得那远远的漫天落霞下有人在等我。很可笑是不是?所以爸爸给我取名霞,但我不要,自己改成了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我始终都是水边一棵不为人知的芦苇草罢了。”说完轻轻叹了口气,神情间甚是落寞。 我听了感觉有些伤感难过,没说话,她又问我:“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们对你怎么样?” 我说:“家里有爸爸妈妈,爷爷……还有姐姐姐夫,他们对我都很好,这辈子我还没什么真正的烦恼。” “那他呢?”阿葭朝不远处努努嘴。不远的湖边,大宝在百无聊赖地拿石片打着水漂,还时不时朝我们这边瞟几眼。 看到大宝,我不禁笑了起来:“这厮完全就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几天。” 阿葭笑了,模样很甜美,羡慕地说:“你的人生一定很快乐!” 我不解地望着她:“难道你不快乐吗?” 她默默低下头,好一阵子才说:“我爸爸……他……并不是我亲生父亲,我是被领养的……我是个孤儿,我很难体会到你们亲人在身边的天伦之乐。” “哦,对不起……”我连忙道歉,没想到阿葭居然是孤儿,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欧阳教授应该不会像对待亲生子女一样用心对待她,“我看欧阳教授为人和善,性格很好……”#bbr#  阿葭知道我误会了,马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爸爸一向对我都很好,从小供我念书考上大学,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他对我的付出完全没话说,但他一直来都是有心事的人……嗯……怎么说呢,他应该是没有当母亲那样的细腻周到吧。他心里只有远方的戈壁沙漠,和我的交流大部分都是那个话题。” 我有点明白了欧阳教授和阿葭父女俩的这种情况,因为长年来教授沉心于罗布泊的研究探索,在他的生活里家庭并不是主要的地位。阿葭从成为他的女儿那一天起就注定是只他的助手。 我们一时无言,还是她最后问了出来:“怎么样?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直视她的眼睛,很认真:“你很希望我去吗?” 阿葭避开了我的注视,望着天边渐渐下坠的夕阳:“当然,罗布泊是爸爸生活的全部,却不是我的全部。他年事已高,我却还要继续走下去……” 第12章尘封往事 我像是明白了什么,站起来下定决心:“好吧!”远远地向大宝招招手。 大宝屁颠屁颠跑过来,一脸坏笑看着我:“怎么样?投降了吧?”说完对阿葭叹了口气道:“我就说嘛,三十年的交情比不上美人一笑。阿葭姑娘,今天我就把老林正式移交给你了……” 我大喝一声:“胡说八道!越说越不像话了。”阿葭却只淡淡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走吧,我请你们吃饭,吃完饭去我家,有的事该和你们详细说一说了。” 晚八点,我和大宝坐在欧阳教授、王一行、周茉三人面前。他们像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脸上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胜利者微笑。王一行见人齐了,正式向我们讲述了一件几十年前的密事,并且他声明,这件事至今仍在保密期内,有的内容能说,有的内容暂时不能透露。 王一行二人供职的“x局”只是外界传说中对其的称呼,意指未知事物的调查机构,像欧阳教授以前也只是在学者间听过此机构,一直只当传闻,现今才知确实存在。这个机构成立于建国初,向来只调查现代科技无法解释的现象或人事。按王一行介绍,其实大部分事件都是查了个寂寞,最后都能作出合理解释,只有很小部分,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工作范畴。 x局的级别不详,但地位极高,能直接与最高层进行沟通。我们所谈的这起事件最初的起因是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省城博物馆的一起盗窃案。 1966年,全国都笼罩在一种不正常的社会氛围中。省博物馆坐落于省城接近市中心的位置,本来这单位和图书馆一样,属于远离漩涡、修身养性的清水部门。但随着对文化领域的批评越来越浓,一时间博物馆倒似成了身处漩涡中心的靶标单位,馆内工作人员大多人心惶惶,无心工作。 1966年5月16日,对历史来说是一个里程碑的日子。对于博物馆来说,这一天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下午四点钟,博物馆保卫部门接到群众举报,有人趁工作人员中午交接班的时候,从四号展厅偷走了一对汉代玉貔貅。保卫部门立即联系了公安局,很快在博物馆附近的出租房内将案犯抓获。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该犯是一个很年轻的漂亮姑娘。 听到漂亮姑娘,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一种猜测,王一行的目光更是灼灼地向我射来,他拿出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这就是当年案犯的照片,你肯定很熟悉吧。” 我接过一看,果然便是张越之的相识之人,估计这照片是被抓的时候拍的,离照相馆照相时也过去六七年了,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美丽动人,不过毕竟是刚被逮捕,略显狼狈。王一行对我说:“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们,你们最初究竟是发现了什么才掺和进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这些天我一直早有准备,我前前后后细细回想了一切,他们在图书馆检查后,我和大宝一直就没谈及过日记本,只说过照片。他既然对通报有保留,那我也决定暂时隐瞒此事。我掏出那两张照片,只说是在搬运书籍的过程中从书中掉出来的,至于哪本书却也不记得了。因为以前从书中认识裴儒林,所以才对张越之的经历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王一行端详了两张照片一阵子,竟不再问其他问题,而是把刚才的故事继续讲了下去。 公安部门对该女子进行了审讯,她一点都没遮掩,很痛快地承认了偷盗的事。但随后而来警察却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们居然查不出她的来历! 没有来历在当时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在当时的环境下一般都会当作敌特处理。不过很快公安部门就知道事情非常不简单,因为女子很快就被上面给提走了,这个“上面”,就是王一行所在的机构,x局。 大宝问周茉:“你们的人到底因为什么把人提走?肯定不会是特务吧,特务可不归你们管。” 周茉笑吟吟地说:“不好意思,这个我也不知道,当年的经办人又不是我。实话告诉你们,关于这事有更高密级的文件,但我又没看过,很多东西我也想知道啊。” 大宝吃了个瘪,半天说不出话。王一行笑了:“这个更高密级的文件,我也没看过,不过我知道整个事件的症结所在都在里面。但上面给我们任务时却说只要我们进入罗布泊,能再见到那女人的时候,很容易就会明白一切,说实话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一屋子人都是愕然,欧阳教授问:“你是说这女人也会去罗布泊?这怎么能肯定?她年纪只怕不小了吧?”我看了看欧阳教授,暗暗有些好笑,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妇,都是怎么了,死心眼儿都向往那鸟不拉屎环境恶劣的地方。 王一行别有深意地道:“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知道她肯定会去的是上面,至于能不能遇到,我就不敢保证了。如果你们还想知道接下来的事,就安安静静听我说下去。” 王一行承认,那女子身上确实存在一种不可思议的神秘现象,这也正x局一直来感兴趣的地方。她被关起来做研究,一晃就是十几年。 那女子自称名叫“采蘩”,她交代曾经在经过罗布泊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从此就有了自己也说不清的异象。当时国家最高层对这件事极为重视,六七十年代对罗布泊进行了四次大规模而秘密的考察。当时罗布泊地区处于第一次原子弹和氢弹核爆后不久,属于高度军事管理区,因此几次考察,根本没有被外界知晓。 据采蘩说,在罗布泊腹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一个入口可以通向一条地下暗河,循着暗河往下游走一段路程就会又有一个密道,这个密道入口是一道极厚且坚不可摧的石门,石门每三十年会打开一次,每次三到五天会再次关闭,在石门里面,就能得到想要的秘密。 听到这里我心头恍然,张越之日记中所说的“那个地方”肯定指的就是这里。他和裴儒林,还有x局高层,都知道那个地方的秘密。同时我和欧阳教授也都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等三十年才能再去,那道石门一闭一合,就是三十年光阴的阻隔。 前四次考察,对罗布泊地区进行了细致的地图绘制和搜寻,并没有找到那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直到第五次,也就是那次举世闻名的考察,张越之率领的的科考队无意间发现了一条古老的洞穴,当时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目的地,急忙通知了裴儒林,裴儒林得到消息后给自己队里留下了一张纸条后急忙只身赶来。但张越之左等右等并没有等到他到来,于是一天后便决定自己队伍先行进入洞穴。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在这条洞穴里,竟然存在着一个外面完全无法形容的地下生态系统,无以名状的奇怪生物和机关,毫不留情吞噬着外来入侵者。短短一两天内,超过一半的队员惨死地下,张越之不得不下令退出了洞穴。 欧阳教授听他说起这段往事,脸上渐渐痛苦得扭曲。他作为副队长留守在洞外,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张越之出来,才知道自己妻子儿子已经死在洞内,他当时就想冲进洞里,但被拦住了。张越之把事情向上级作了汇报,方才得知裴儒林失踪的消息,而他却一直都没有见到裴儒林来到。当时裴的科考队和他们的距离是二十公里左右,就这二十公里的距离,就是裴儒林失踪的范围。 在上级的密令下,张越之率队悄悄离开了罗布泊,随后对裴儒林大规模的搜寻工作开始了。搜寻工作以两支队伍为中心点的大圆进行了反复寻找,重点搜了两队之间的地方,前前后后历时几个月,什么也没有找到……这些都是被大众所熟知的了。 王一行的叙述中,也并没有隐晦采蘩的参与。因为这次科考活动的时间正是石门大开的时间,当时x局派人把采蘩送到了张越之的科考队指路,在发现洞穴后,采蘩跟随张越之进入了地下,却没有再出来。张越之事后的报告中,称其在洞内遭遇了不测。虽然x局对此一直持怀疑态度,却苦无证据。直到现在我和大宝挖出新东西,才确定当年张越之隐瞒了事实,那他当年为什么要隐瞒,又究竟隐瞒了多少事情,却是无从知晓了。 很明显,科考活动之后,采蘩又来到了这座城市,和张越之一起隐居了几年。她一直刻意隐藏自己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为了避免x局知道她的存在。而他们至少在五十年代就在这里认识了,鉴于当时进入洞穴的人除了张越之都已丧命,那么当年罗布泊里的遭遇究竟如何,随着张越之的去世已经永远是个谜了。 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一屋子人都怅然不语,仍在久久回味那些陈年旧事。欧阳教授更是攥紧了拳头,回顾往事,他已经再次陷入了当年的痛苦之中,现在已经可以明白,再也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阻止他西行的决心。 第13章玉貔貅 我现在心里仍有几个疑问向王一行提了出来。第一,王一行的上级为什么说采蘩会去罗布泊?申老头说张越之亲口告诉他采蘩病逝,现在看来显然是假话。但八十年代到现在又是二十几年,这么长的时间她又在哪里?既然x局也没掌握其行踪,说她还活着并且会去罗布泊的底气从何而来?第二,张越之科考队发现的洞穴究竟是不是采蘩所说的那个地方?裴儒林在赶来的路上失踪,这短短的二十公里,能不能肯定就一定是失踪的地段?第三,申老头的老伴提过采蘩患有怪病,x局也承认其有无法解释的现象,这两个事情,是不是就是一回事? 王一行苦笑:“告诉你吧,这中间很多来龙去脉我是真不清楚。在领受任务的时候,我们老大亲自召见了我,让我看了一份三十年前的档案,给了我两个任务:继续调查当年未完成的调查任务;找到采蘩,把她带回来。坦白地说,看了那份前后不搭、涂改严重的档案我也是有万千的疑问。但老大明确告诉我,如果我能有好的进展,秘密在你调查过程中自然而然就会知道。如果一无所获,那就把这一切继续保密下去。” 他接着说:“不过你们的加入,使我们的调查工作有了飞跃。首先肯定的是张越之和采蘩至少在1959年就认识了,这是我们以前不知道的;还有迷谷的发现,几乎能让我们在罗布泊的行程不走弯路直达目标。现在我们要知道的是,张越之和采蘩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我们是在张越之去世的当天就得到消息紧急出发赶过来的,在检查了你们接收他的书后我们马上彻底搜查了他的房子,当然是一无所获。他的房子清理得相当干净,显然张越之在去世前做了充足的功夫来掩盖一切。老林老程,你们比我早去他家,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我和大宝很默契地给与了否认,王一行扬了扬那张合影照片:“难道你们发现这张照片后,没有兴趣马上再去他房子里看看吗?” 我心里不得不佩服王一行的思路,但还是摇头:“我的兴趣在他和裴儒林的关系上,当时根本不知道他有那么多秘密,紧接着你们来了,搞得好大的阵仗,就更不敢去了。后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监控下了,你应该很清楚,唯一去拿了那盆栽那次,前后不到十来分钟,做贼一样,血压飙升,哪有那么多时间找其他的。” 王一行笑了,点头表示赞同,望向欧阳父女,忽然皱起眉:“那就奇怪了,那你是怎么找到欧阳教授这里来的呢?” 一听此话我奇怪了:“怎么?难道不是你们告诉我的吗?” 王一行怔怔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把有人进入我房间放了一张纸条的事说了,说真的这些天来我还一直认为此事是王一行所为。他很坚决地表示毫不知情,这下我和大宝惊呆了,除了王一行,居然还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周茉和阿葭赶紧把屋子周围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王一行觉得此人应该是熟悉张越之和欧阳教授之间的渊源关系,欧阳教授也认可他的说法,却没办法拿出实质性的人选,这些年来他在省城和张越之往来不少,基本上每次去张教授家都有很多客人在。欧阳教授虽名气不如张越之,但在业内也非泛泛之辈,省城大学和历史学界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关系非常好,那就根本无从查起了。 说起来惭愧,我和大宝武警特战队员出身,前前后后居然也没一点觉察,也算是丢人到家了,看来暗处这人是个高手。我不由想起那个雪夜的女子,全身都包裹在神秘之中,越想越觉得可疑。但我不敢说出来,刚才还否认没去过,不可能这么快打脸的。 那人会是采蘩吗?1959年她不到二十岁,到1985年也就四十多点,有的人保养好老得慢,四五十了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也是常有的事。我给老申看过照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并称照片上“只年轻了一点”,可见采蘩二十多年来相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但现在又是快三十年了,七十多的人还会是当年的模样吗?很难!何况就算容颜可以保养,身体的老化却是无法逆转的,雪夜那晚女子转身离去的样子我依然清晰记得,脚步利落,行动轻快,绝不会是个老年人。 那她会是什么人?按年龄看,可能是张越之的女儿,虽然当时张教授已届花甲,采蘩也四十多岁,但有心生育并不是难事。x局很肯定采蘩会活着去罗布泊,那么这么多年她是带着女儿隐秘地生活?这么多年她一直隐藏自己,就是怕x局再次找到自己,她到底是害怕什么? 我正出神地想着,阿葭突然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嗨!你在想什么?” 我吓了一跳,阿葭脸上似笑非笑:“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说出来听听。” 大宝探过身来:“他啊,就这样,遇到事喜欢一个人傻想,没有我在旁边点拨点拨,很难开窍,所以说人和人之间,差距还是有的。”说完叹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周茉听得笑了:“哟,真看不出你深藏不露啊,要不显显身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大宝冲周茉猥琐一笑:“周美女,看我表演可以,在这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你个问题?” 周茉疑惑:“什么问题?” “你从小到大,肯定每个人都很喜欢你,是不是?” 周茉更疑惑了:“那倒是……不过这有什么道理?” “你想想啊,人人都喜欢周末,不喜欢上班,要是你叫周一,你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了……”话没说完,周茉听得几乎笑弯了腰:“胡说八道,不管我叫周几,我形象都这么光辉的,不信你看……”她拉着阿葭的手:“欧阳小姐名字里天天加班,也不影响她在某人心中的形象啊。” 阿葭有点手足无措,她并不善于开玩笑,有点窘迫:“别人胡说八道,没想到你更胡说八道……”我制止了这场无厘头嬉闹:“好了好了,宝,说点正经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看法?” 大宝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其实说来没什么,就刚才听老王的讲述中有点疑问。” 我们洗耳恭听。“刚才老王说,那个女人……叫采蘩是吧,被抓之前因为偷了博物馆中的一件文物,你们想想啊,她一直都在隐瞒自己,为什么会冒险去博物馆偷东西?据说那是汉代的一个玉……玉什么去了?这个东西是不是对她来说很重要?” 王一行侧头思索了一阵,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抽出一张照片:“你们看看,就是这个东西。”我们一起凑过来看,照片里是一个碧绿的方底玉雕,照片里不能看出实际大小,但能看出貔貅雕刻得很见功力,细微处无不可见生动与灵气,毫无疑问是件艺术珍品。 “这是1943年在本省某地一座汉代墓葬里出土的一件文物,全名叫天禄貔貅玉镇。貔貅在古代被认为是一种祥瑞的猛兽,有独角和双角之分。独角寓意天禄,双角寓意辟邪,世上貔貅雕画以双角居多,但这个是独角,所以寓意天禄。玉雕虽然是方底,但并没有刻字,因此不是印章,而是镇器。镇是中国文化中独有的一个门类,大到镇国神器,小到镇宅之宝,更小还有镇席镇纸之类的。这玉貔貅所在的墓葬虽大,但墓主至今没有定论,所以它的真正含义也尚不清楚。当年对采蘩的审讯中她说是自己的日子并不好过,想窃取宝物换钱改善生活。” 说到这里王一行鼻子里嗤了一声:“现在想想,这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更是让人疑窦丛生,那么多搞钱的方式,为什么偏偏去博物馆行窃?她和张越之早就相识,张越之作为历史学家,和这起文物盗窃案是不是有关联……?其中一定有东西可挖!” 这观点我们个个都表示赞同,采蘩在博物馆盗窃文物,极有可能是张越之指使的,个中原因虽不明,但背后隐情肯定不寻常。我向王一行询问这玉貔貅现在何处,王一行告诉我们,人当时第一时间抓到了,文物也就追回来了,至今此物仍保存在省博物馆内。 既然东西仍在博物馆,那么很有必要去研究一番了。以王一行的权力,这并不是难事,我们当下商量好,明天博物馆集合,一起去见识见识这个宝贝。 我拍拍大宝,很欣慰:“可以啊,大宝,又给你找出条路子来了。”周茉有点奇怪:“你为什么要说又呢?”我连忙咳嗽几声,想掩饰过去,就在这时,身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接来一听,居然是当年张越之的房东老申打来的,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了,这个时候打来,肯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果然老申在电话里告诉我,他老伴在晚上旧疾发作,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现在仍在手术中,老申在焦急等待中给我打了这个电话。 第14章重建科考队 我们一行人除了欧阳教授留在家里,全部赶往医院。在路上我把遇到老申的前后跟阿葭详细说了一遍。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老申木然坐在医院抢救室外的椅子上,神色悲哀,他告诉我们,老伴已于二十分钟前被医生宣告死亡,遗体暂存太平间,等儿女们回来处理后事。我们也是心头沉痛,向老申表示了安慰。 周茉和阿葭低声劝慰着老人,老申看起来非常哀伤,毕竟老伴和他风风雨雨几十年了。等他心情稍微平复一点,我问他怎么会在老伴离世的当口给我打电话。 老申向我们讲了晚上所发生的事情经过。老申两口子一直都有早睡的习惯,晚十点他们早就进入了梦乡。老申是被老伴痛苦的呻吟声惊醒的,他知道她的疾病,忙服侍着吃药喝水。但这次和往常不一样,老伴吃了药后仍然痛苦得厉害,老申不敢耽搁,急忙喊了急救。 老伴在村里人称申四娘,为人很好,但近五六年渐渐痴呆,少有和他交流。不过在救护车上,像是回光返照似的,人特别清醒,不仅主动喊了老头子,还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 “老头子,要是我这次没挺过去,我会去哪里?你会找得到我吗?” 老申眼泪都要流下来,但还是强笑着:“老婆子,我们一把年纪了,莫忌讳这个啦,没几年我就会来找你的,放心吧,我肯定能找到你的。” 老伴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两人一路握着手垂泪无言,临进抢救室的时候,老伴忽然叹了口气:“老头子,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大学老师老张吗?张家嫂子要是在这里就好了。”说着又叹息了一声,神情满是遗憾。 老申很诧异,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忽然想起张教授两口子来。但老伴马上就被推进了抢救室,老申想起张家嫂子就想起前段时间和我相遇的事,这才打了我的电话过来。 申四娘临终的时候提起的并不是丈夫,也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二三十年未再谋面的一个普通租客,这是无论如何令人意想不到的,一时间让我们都说不出话来。 我望着王一行:“王哥你怎么看?” 王一行沉默着挥挥手:“先回去吧。”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都沉默不语,快到住处的时候,他忽然说:“我们要早点做准备了。” “做准备?什么准备?”我们都不解。 “去罗布泊该着手开始准备工作了,头绪很多,明天我要向老七请示一下出发的具体时间,一切装备保障物资还有人员配备要在近几个月完成……另外,我还想申请解密更高级的密件,不知能不能做得到……” 我凝视着他:“老王,你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王一行点点头:“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采蘩背后隐藏的秘密绝不是那么简单。申四娘临死了对她都念念不忘,几十年了啊!老林,这几天我打算回总部一趟,你们有事可以和小周联系,我这边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你们。” 他扔下这没头没脑的话就和周茉离开了,我们都是一头雾水,无奈就此别过。 一连几天都没有王一行的电话,倒是大宝打了好几次电话给周茉,没事找事地“询问情况”。周茉被他骚扰得不厌其烦,磨了几天,总算答应出来找个餐厅“介绍情况”了。 大宝出去约会不久,阿葭就找到我这里来了,她亲自登门造访,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她看了我乱糟糟的房间,恨铁不成钢叹了一声:“亏你还是军人出身,这像个什么样子。” 我干笑了几声掩饰尴尬:“你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她白了我一眼:“生辉不见得,蓬荜倒是真的。”她望着我眼神里突然像是有根箭射过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葭正色道:“张越之一直都在隐瞒着他罗布泊经历和采蘩,又怎会如此粗心把他们的照片夹在捐出去的书中?在你们去收书和王一行他们赶到检查,中间不过短短一两天时间,你们就找到了那个照相馆,我觉得不是巧合,你们肯定还有没告诉我们的东西。你觉得他们有保留,所以你也留了一手,是不是这样?” 我心头一紧,对阿葭是刮目相看,她的思维不可小觑。不过她确实想多了,我是隐瞒了保存着张教授的日记本,但我到现在为止只第一天大致浏览了一遍,里面并没有什么对我们调查的事有帮助的东西。张越之是个老练的人,不可能在日记里流露真正的内心。 可说实话我对阿葭根本无意有所隐藏,我很痛快地承认了张越之日记的存在,并拿出来给了她。不过我也事先声明,这里面有价值的东西不多,日记本的时间跨度好几年,到85年为止,里面却没有一丁点关于采蘩的记载。 阿葭并不在意,看得出她并不介意在里面就能找到答案,也许只想寻找张越之的心路历程。同时她也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继续保密下去的要求。 日记本的内容很多,阿葭一时也看不完,就带回家去细读。两天后王一行打来了电话,约我们在欧阳教授家开会。 王一行向我们转达了上面的计划:重建当年的考察。定于3月底出发,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在西安和兰州会有几个考古学和历史学的学者加入队伍,然后到达xj米兰,在那里拿到所需要的一切物资,经过二十天左右的休整,队伍将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进入罗布泊的具体时间,但必须在5月初以前正式出发。考察队由王一行全权负责,由我作为他的副手充任副队长。 这个决定完全出乎我意料,王一行向我解释,他向上面作情况报告的时候,着重强调了我,上面对我很有兴趣,指定为副手。同时我和大宝的借调手续已经在办理之中,不日就会下达图书馆。 没想到我一个打酱油的角色,会被上面如此看重,不由有点受宠若惊。大宝走过来要和我握手:“领导你好,还请多提携提携。” 我拍拍他肩膀:“小鬼,好好干,只要干得好,领导我都看在眼里,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王一行严肃地咳了一声:“一把手还在这呢!” 大家脸上露出轻快的笑容,心情慢慢放松。但不一会王一行收起笑:“我提出解密文件的申请没有被上面批准。机构本就汇集了许多高度机密,每个人也知道许多外人无法想象的秘密。但被委派调查一件事却不给文件支持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老七还是那句话,只要调查有结果我们自然就明白那些秘密,想知道秘密就得自己努力查。” 我问:“老七是谁?” 周茉向我解释:“老七是机构的老大,因为是x局第七任负责人,大家都喊他老七。” 王一行接着说:“考察队的任务上面给了明确的交待,罗布泊地下那个石门内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一件物品,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东西带出来。在省城我们不再需要去找采蘩了,上面综合某些外围的调查相信采蘩现在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她也会前往罗布泊。另外,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我说还会有其他人去罗布泊吗?” 我急问:“你知道是什么人了吗?” “给你们留字条找欧阳教授的人是谁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人了解的秘密可能比我们还多。还有三十年前那次考察,送采蘩来罗布泊的两人,那是我们的前辈,在进入地穴后发生了意外。可四年前,我们发现其中一个还活着,人出现的地点在敦煌,随后又在玉门发现了他的踪迹。此人名叫‘罗汉王’,力大无比,精通各路武功。” 欧阳教授点点头:“这个人我记得他,很精干的一个小伙子,有次我们队遇到了一只野狼,他一拳就把狼送上了西天,确实是厉害。现在只怕有五十多了吧?” “当时我们对罗汉王实施了围捕,想把他带回总部,但每一次都给他脱身了,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甘肃xj交界的地方。相信他这几十年来一直在西北一带活动,其目的不言自明。” 我说:“你觉得他不想和你们见面?是因为他也知道了那个秘密?” 王一行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只能去问他自己。当年他贴身守护采蘩,也许能嗅出一些蛛丝马迹,也许采蘩亲口告诉他的也说不定。” 大宝忽然笑了:“你们发现没有,为什么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一见到采蘩,大多就能知道那个秘密,莫非那个秘密就写在她的脸上?” 我反驳他:“那也不一定,老许头,还有那个老申,他们都是亲眼见过采蘩本人的,他们怎么不知道?” 大宝摊摊手,无言以对。阿葭想了想:“不管怎么样,能知道她秘密的肯定是和她有过接触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了解采蘩,就要尽可能去寻找和她有联系的人或物。”说着对王一行说道:“王哥,上次说去博物馆没能成行,我觉得这几天还是找个时间看看吧。” 第15章陈年旧案 玉貔貅的事那晚被申四娘的去世一打岔,大家几乎忘记了。王一行也没多在意,不想阿葭居然还记得。 去博物馆的路上,我见大宝一直都在和周茉低声嘀咕。下车后我把他拉到一边,宝啊你现在这么色迷心窍了吗?这样挖王一行的墙角,不怕死啊? 大宝对我翻翻眼:“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关系?告诉你,王领导早就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们是健康纯粹的同事关系,你能不能把你心里龌龊的东西拿出来扔了?” “居然是这样?”我着实感到很意外,“王一行结婚了的?他老婆也是心大,让他整天和美女同事出双入对的,这也放心?” “所以我说你思想不纯洁呀,看看你都联想到什么了。”大宝敲敲我的头:“你应该多把心思放在欧阳姑娘身上,你要让她觉得世界上的事除了那见鬼的罗布泊,还有你这号货色的存在!” 阿葭似乎觉得我们在说她,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们异口同声地支支吾吾。“快点走吧,他们都走得看不见了。” 王一行今天挂的头衔仍然是文化部的巡视员,历史文化类博物馆和图书馆可以说同属文化系统。博物馆很重视我们一行人的到来,听说是来研究玉貔貅的,便专门指定了一个讲解员来陪同。 讲解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自我介绍姓孙,大家都叫她小孙。小孙人虽年轻,却性格开朗,说话举止大方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种性格确实是很适合她的职业。 为了方便我们更好地研究,博物馆特意把玉貔貅移到一个小房间来。看到了实物才觉得和照片上还是感觉有点不同的。照片上觉得这东西还算比较大,看到真东西才觉得真的小,大概只比火柴盒略大一点,底座四方方的,座上一个独角兽雕刻得活灵活现,刀功很老到。在小孙的允许下,我们戴上手套掂量了一下,入手沉重,很有分量。 小孙向我们介绍:“天禄貔貅玉镇是1943年在本地一座汉墓出土,但由于当时兵荒马乱,汉墓中的许多珍贵文物都流落到了民间,解放后陆续追回了一些,但大部分已经散失找不到了。而那座墓更是直到七十年代末才进行抢救保护,墓中物品已是寥寥可数了。” “据考古学家研究,该墓的主人可能是西汉初封在此地的一个王的儿子,因陪葬文物流失严重,不能作出确定结论。但根据墓葬的大小结构来看,的确属汉诸侯王太子规格,同时对遗骨的鉴定,墓主人死亡时年龄应该在八岁到十岁左右。所以专家推测这座墓应属于诸侯王一个早夭的儿子。” 原来如此,一个本应继承王爵的孩子,却因命运多舛生命定格在了儿童时代,两千年的时光过去,再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但他的父母却永远不会忘记孩子,给他修建了这个大墓,以寄托自己的哀思。不过再辉煌的墓地,也终究会没落于时间的长草之中。 我有点感慨:“看来这玩意儿是这孩子生前的佩戴之物了?我觉得他带错了守护神,不该带独角貔貅,应该带双角,双角辟邪,古时相信疾病灾祸是邪灵缠身,辟邪就能辟去这些邪气。” 阿葭笑着说:“那你就错啦,独角貔貅是雄性,男孩子就佩戴而言没什么问题,何况貔貅是凶兽,即使是天禄貔貅也含有驱赶外魔之意。再说了诸侯之家不可能只给孩子一个玉器吧,就像现在的人给孩子求护身符,又是长命又是富贵的。要我看应该还有一个双角貔貅,只不过早就给人盗走了找不到了。” 小孙手按额头:“天哪,亏我还想给你们多显摆显摆呢,你们的知识可比我厉害多了……不过,还有件事你们可能没料到……” 她故作神秘放低声音:“九十年代的时候不是鉴定年份的碳14技术出现了吗,博物馆对这玉也进行了鉴定,却发现这东西的年代还在西汉之前,至于之前多少年没有精确值,估计好几百年吧。” “啥?”我们一听都很意外,这玉貔貅的年份比西汉还早?那么就是先秦时代文物了,那比汉代又高了一个档次了。大宝望着它眼光又炽热了几分,叹道:“真是价值连城啊……不过……先秦时期的东西,怎么会在汉朝的墓里呢?” “这没什么奇怪的。”小孙扁扁嘴:“汉朝也有人喜欢古玩啊,鼓捣文物可不是现代人的专利,可能孩子父母把这古玩给当成玩具,在孩子去世后就成了陪葬。至于这文物最开始的出处嘛,一来上面没有文字留存,二来史籍中也没有相关记载,可能永远也没办法知道了。” 我们觉得也是,但当时不知道的是,后来我们不仅知道了这玉貔貅的来历,而且来龙去脉又是那么的清晰又离奇,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王一行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开口:“小孙,这文物这么古老,来研究它的学者肯定很多吧?” “当然!”小孙脸上带些自豪:“我们省本来不属于先秦时期中国文化的核心地带,这一时期的文物出土比较稀少,在我们的馆藏中,这东西是历史比较悠久的了。” “那么省城大学有一个历史学的大教授张越之,你应该听说过吧?他有没有来研究过这东西?” “张教授?我知道他。”小孙挠挠头,有些疑惑,“不过我来博物馆时间短,才几年时间,我没见他来过……但是……抱歉你们等等啊……”说着就急急跑了出去,不一会就领着一位老太太走了进来。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博物馆的老前辈了,在博物馆工作几十年了,我们都尊称她李教授。” 老太太看年纪已经近七旬了,头发都已银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不过精神矍铄,没有老年人常见的疲态。她摆摆手笑道:“教授这个词我真不知道小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我没读过什么书,就是在馆里时间久了,年纪大了些,高帽子一顶接一顶。你们虽然是上面派来的领导,但看年龄都比我小一些,叫我一声李阿姨我就很高兴了。” 我们都笑了,纷纷和李阿姨打招呼。李阿姨说:“退休好多年了,对这里有感情了,每天都来转转。刚才听小孙说起过你们的问题,你们算是问对人了,虽然张教授很多年没来了,但早几十年可是这里的常客呢,我和他挺熟的,听说不久前他去了,唉,人到了天命这一步也是没法子啊。” 看来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都比较健谈,我们默默听李阿姨絮絮叨叨一阵,总算听她进去了正题:“……张教授在七八十年代来博物馆的次数很多,每次都要在这玉貔貅前呆很久,我问过他为什么对这东西这么感兴趣,他总是笑而不答。他最后一次来的时间应该是十年前了吧,那次他又在玉貔貅前看了很久,他忽然对我说,小李,你以前经常问我为什么对它感兴趣,我告诉你,因为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亲切感?我们面面相觑,莫名的亲切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张越之上辈子是那个诸侯王太子,看到了前世的玩具有了亲切的感觉?这也太胡扯了吧! 李阿姨说:“张教授从那次以后离开了博物馆,再也没来过了,当然,那时候他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不来了也是正常的。” 王一行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在部里的时候看过这东西的档案,听说在几十年前它有过一次被盗的经过,有没有这回事?” 一听此言李阿姨马上现出极其愤怒的神情,脸涨得通红:“怎么不记得?为此我还挨了馆里的处分呢,就吃个饭的工夫,东西就被偷走了,人也不见了。后来人抓到了,你说年纪轻轻的人长得标标致致的,做出这样的事来,真该她吃枪子儿!” 看不出李阿姨人老了狠劲不减,这事对她职业生涯甚至人生都是个很大的污点。要是她知道那女人和张教授之间的亲密关系,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那后来人是怎么抓到的?”王一行问:“那时候博物馆的防盗设施简单,又没有监控,人跑了只怕很难抓到吧?” “是挺难抓的,不过你说巧不巧,博物馆里还有其他参观的人,有人认识那女人,知道她住的地方,于是公安就很快把她抓到了,真是活该!不过我那个大处分是跑不掉了,唉!” 大宝有点庆幸的似笑非笑:“看来博物馆的工作比我们图书馆要有责任心得多啊,随便丢个东西都是无价之宝,不像我们,丢几本书,算不上什么大事。” 李阿姨转头看向大宝有些疑惑:“你是图书馆的职员?” 大宝点点头:“是呀,有什么问题?” “那你们认识龙五爷么?” 大宝被问得很茫然:“龙五爷?那是谁?没听过。” 李阿姨一字一字说道:“就是举报偷文物的那参观者啊,他是你们图书馆的人。” 李阿姨这话一出,我们所有人都是惊讶莫名! 第16章龙五爷 李阿姨话刚说完就摇摇头:“你们还年轻应该是不认识,龙五爷78年就死了,你们都没出生怎么可能认识他呢。” 我连忙问:“李阿姨你刚才说的这龙五爷他是图书馆的人?就算他死的早,我们多少也该听说过呀,怎么在单位里从来没人提起过他。” “图书馆里恐怕知道他的人也不多了,小伙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照相馆,叫伊容照相馆,几十年前在省城很有名气,龙五爷曾经是照相馆的首席摄影师。78年照相馆和图书馆合并,龙五爷就在那年去世了。如今若不是当年照相馆的人,怕是没人知道他了。” 李阿姨的每一个字如同一声声炸雷般在我耳边响起。我猜想她说的龙五爷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老许头的师父,那个第一个称采蘩为怪物的人。 他居然就是举报采蘩在博物馆偷窃的人?照相馆一别七年时间过去了,他不但和采蘩又相遇了,而且还知道采蘩的住址,那这几年他一直在跟踪她吗? 王一行问李阿姨:“你一直都认识那个龙五爷吗?甚至连他什么时候死都知道?” “早几十年龙五爷好多人认识呀,我和老伴年轻时的好多相片都是去他那照的。再说了都是单位系统的人,互相之间认识再正常不过了。” “那你有没有听他谈起过这个东西?”王一行指了指玉貔貅,“或者说他对他举报的那女人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李阿姨想了想,“没听他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不过……有个奇怪的事算不算?” 我们几人一齐大声问:“什么事?”把李阿姨吓了一大跳:“你们干嘛呀,搞得这么紧张?” 小孙在一边眨巴着眼睛,有些纳闷,不是来研究玉器的吗,怎么说到几十年前去了?把我给撇一边来了。我们连忙把李阿姨请到椅子上坐下,请她讲龙五爷的事。 李阿姨很享受领导般的待遇,装模做样清了清嗓子,又要了一杯茶来,真有点领导发表讲话的样子。 其实说起奇怪来也只有那点奇怪,1977年冬天,李阿姨两口子带着孩子又去照相馆拍照,这也是她家的习惯,每年春节前都要拍一次全家福。这次去却没见龙五爷在馆里,有人说他病了,在家卧床不起,那时候龙五爷已经八十多岁了,挺高寿了。照完相后出于认识多年的交情,李阿姨两口子决定去看望一下。 龙五爷的家就在照相馆后的宿舍楼(就是现在图书馆内),走进房间的时候发现屋里浓烟缭绕,差点被呛出去,一度让李阿姨以为着火了,等看清的时候发现原来龙五爷在一个搪瓷脸盆里烧东西。屋里还有两个年轻人在,一个是龙五爷的孙子,另一个却不认识。 李阿姨捂着鼻子说,龙老,你这是干嘛呢?天气冷也不用这样子取暖吧? 龙五爷说,人老啦,自己的大限快到了,把活着时候的东西整理整理,死了也就没什么牵挂。 李阿姨这才看清,原来脸盆里烧的都是一摞摞的照片,那应该是龙五爷几十年来的摄影作品吧。当时李阿姨就说,你怎么把照片都烧啦?听说你们照相馆要和图书馆合并了,这些给图书馆收藏多好啊。 龙五爷笑了一下,笑得苦涩,说,收藏?有些东西见不得光的,烧了不要给子孙后代惹麻烦。 当时的环境虽然比前些年宽松,但人们的意识仍然有根弦,李阿姨以为是有些靠边站的老干部照片不适合收藏,便不再多问,只好言好语安慰了龙五爷一番就回去了。第二年春天龙五爷就去世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在人们的心头慢慢被淡忘了。 李阿姨喝了口水,接着感慨,龙五爷人是真好,摄影技术也没得说,谁来找他照相都是尽心尽力,所以八十多了还在照相馆上班,哎,你们知道么,有一次……哎哎,你们去哪? 我们赶紧向小孙告辞,一群人逃出了博物馆。这次来参观玉貔貅不想牵出了个龙五爷,我们回到图书馆后马上找那些退休了的老年同事打听,结果却大失所望。 龙五爷早年只有一个儿子,但儿子死得比老子还早,不到五十岁得癌症没了,龙五爷死的时候还是孙子办的后事。当时他的孙子也才二十出头,处理了爷爷的后事后就离开了照相馆,三十多年了,从没回来过,根本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做什么工作。 我想如果龙五爷就是老许头的师父的话,那老许头可能和龙五爷家人走得比别人都近,于是便打了老许头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老许现在正在南方一座大城市儿子的家里准备欢度春节。他听我说了来意,很肯定地告诉我,他的师父确实是龙五爷,师父的孙子名叫龙永红,离开后的前几年还给自己来过几封信,好像是在东北一带做木材生意,九十年代初苏联解体,说要去中俄边境当倒爷,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了音信,也不知道是生意太忙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老许头本着关心师父家人的心,九几年时向当年龙永红寄信的地址当地公安部门查询过其下落,却没有结果,老许头后来也没有再去寻找了。 我记得李阿姨说过在龙五爷家里见到了两个年轻人,如果其中一人是龙永红,那另一个是不是老许呢?于是我问老许头知不知道龙五爷在家烧相片的事,老许头则说毫不知情。 我把情况和大家通报了,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龙五爷会不会把采蘩的秘密告诉别人,老许头只是他的徒弟,秘而不宣能说得过去,可难保他不会对家人说出那个秘密。另外前段时间在我房间留下纸条的人至今毫无头绪,此人既然能在图书馆里来去自如,不能贸然否定内部人所为,老许头的话究竟是不是完全真实,也要打个折扣了。 王一行却让我不必过于担心,不管几路人马来,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国家队”,人员装备实力都远在他们之上。如今最重要的是做好准备工作,在这里调查来调查去没有进展也是徒劳,不如各路人马齐聚戈壁滩快刀斩乱麻来得痛快。关键问题在于此行的任务不能出差错,那个秘密宝贝,可不能让其他人夺了去。 欧阳教授父女两人并不需对x局的任务负责,他们只是想接教授妻儿的遗体回家妥善安葬。不过欧阳教授毕竟是当年考察活动的亲历者,熟悉罗布泊的环境,也清楚地知道地穴的位置,在队伍里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大家担心的只是他的身体状况,王一行考虑到xj后是不是让他在米兰农场留守。 欧阳教授坚决反对这一安排,让他在营地留守,岂不是和没去一个样?他早就说过,宁肯客死荒漠,也要亲自走这一趟。同时他也表示旅途中不需要太多照顾,为了此行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准备,每日健康养生和体能锻炼是不可少的,旅途中只要食物饮水有保障,他的体力不会输给年轻人的。 我们看他如此坚决,只得作罢。阿葭熟悉父亲的脾气决心,没有相劝,倒是大宝有点担忧,遮遮掩掩的询问此去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见这厮打算给我丢人,没等王一行搭腔赶紧说:“大宝,你这个担心可就多虑了,你放心好了,我有法子可以保证你百分百不会出事的,你想不想听?” 大宝一听就兴奋了:“是吗老林,没想到关键时刻还得是你啊,快说说看。” “今年初的时候我去乡下我妈老家,听说村里有个神仙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于是我便花重金给我俩都算了一卦,那老神仙说你心宽福大,有登仙之寿,所以你说你怕什么呢?” 大宝眨巴眨巴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大伙儿都是一阵哄笑。大宝撸起袖子:“还下知五百年,我觉得你是想下肢瘫痪了!” 王一行拍拍手:“好啦好啦,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们这次的行程不是和当年一样,当年预见不到那么大的危险因素,所以结局惨重。现今我们做了充足的准备,只要大家多小心留意,精诚团结,是不会出问题的,大家可以放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讨论完善行程计划,并没有再出现什么异常情况。我和大宝的借调手续也到了馆里,借调的去处居然是国家安全机关,搞得馆长石老头看我们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之情,弄得我们七上八下的,以后还要回图书馆呢,到时怎么面对领导。 这一年的年夜饭大家是在欧阳教授家吃的,教授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连喝了几杯葡萄酒。想想一个人在三十年中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过,当时间快到了的时候心情该是何等的愉悦? 阿葭也过来和我碰杯喝了一杯,她什么话都没说,一杯酒喝完,我又觉得她仿佛什么都说了。 冬去春来,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当火车远离这座我长大的地方,看着渐渐远离的城市,我真不知道,下次回来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情景。 第17章出发罗布泊 从省城出发,第一站是另一个省城西安。在西安有六人加入了队伍,他们都是高学历的年轻人。两个考古专业的:尹颖和苏临岳,苏临岳是研究生在读,才24岁,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斯文腼腆,话说得很少。尹颖比他大不了几岁,虽然名字像姑娘,却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尹颖和苏临岳同校,是留校的大学讲师,可能因为是老师,口才不错,脸上永远挂着笑,是后来第一个和我们混熟的人。 历史专业的有一人:阳连月。这是六人中唯一的女性,四十多岁,也是个大学老师,副教授。她是欧阳教授带出来的博士生,是教授的学生。阳连月给老师带了一支珍稀的野生老参,欧阳教授不想接受如此贵重礼物,但阳连月说,教授是我的老师,我虽姓阳其实也是欧阳,和教授是本家,算是教授的女儿。又是女儿又是学生,送一支人参不也再正常不过的吗?欧阳教授听了很是受用,欢喜地接受了。 看得出阳连月女士很会来事,大学职场修炼过的人,确实是不一般。另外三人,有两位生物学家,谢子午和戚玄,来自同一个单位,都是一所生物研究院的科学家。令人意外的是,队伍里还有一个地理专家陆路平。这三人都是三十多岁,比我大不了多少。六人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高精专的人才,相比之下,我和大宝就不免自惭形秽了。 但转念一想,我好歹挂了个副队长头衔,面子上不能掉分了。互相介绍了一遍后,他们几个对我也很客气有礼,真正体现了高素质的风范。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老底子,不知会不会“另眼相看”? 在西安我们只待了一天就继续前行,我本想回趟从没去过的老家看看爷爷和老爸,但行程紧,只得作罢。几天后到达了兰州,在兰州加入的人就比较多了,有五个司机,都是xj罗布泊本地人,兼任科考队的向导。还有个脸上时刻挂着闷葫芦的四十多岁中年人,王一行像是以前认识他,称呼他“胡老刀”,对他很是尊敬。我悄悄问过王一行此人何方神圣,他神情严肃吐出四个字:救命恩人!我知道这几个字的分量,足以证明他在王一行心目中的重量,只是一时间还摸不清他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另外还有五人是由部队派来的一个班士兵,负责保卫考察队的安全。由于我和大宝都是当兵出身,对他们感觉很亲切,一番交流下来,得知他们是军区特战大队的,班长是个三级士官,刚好和我们同年,大家都称呼他邓班长,其余四人都是比我们小得多的小年轻,不过能进入特战队的军人,肯定都是有几把刷子的。 至此考察队的全部人员已经到位,一共23人。考察所需要的辎重物资也已全部准备好,即将托运发往xj。因为我是副队长,王一行把物资清单拿来给我看,问我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清单上列了长长的物品,我细心地逐条看着。交通工具是五辆汽车,四辆越野吉普,一辆军用卡车,吉普车载人,卡车除了载人主要作用是运载物资。每辆车配备一个大功率对讲机,另各有一个备用对讲机,队长王一行专属有个卫星电话,用来和外界联络呼叫支援。 食物和水是必不可少的,二十余人至少需要一个月到一个半月的储备。食物选择的都是高热量的压缩干粮、肉蔬罐头、挂面及各种调味料等等。水就不能压缩了,为了节省空间,采用四四方方的大型桶装水十几桶,另有瓶装水若干箱。 还有汽油也是不可缺的,五辆车在戈壁滩和罗布泊的盐碱地上长途奔驰,油耗不低,于是汽油桶在那辆大卡车的车厢又占据了不小的一个角落。 住宿是五顶野外帐篷。王一行早就考虑周祥,队里一共三位女性,她们用一个帐篷,其余二十个大男人四个帐篷。罗布泊夜晚的气温低,每人还发有一个睡袋,由各人自己保管。 另外野外探险用的伞绳、地图、防水布、指南针、大功率电筒、打火机、医药包等等,都准备妥善,考虑到主要是地下探险,还为每人准备了头盔、迷彩衣、多功能刀具,更让我触目惊心的是居然配备了步枪手枪手雷和大量的炸药。 我对王一行说,老王,咱们这是去考察呢还是打仗呢?这么多的枪支弹药?除了那几个军人,你给谁用? 王一行说上次考察队出了那么大的事故,所以这次我们要做充足准备,必须得慎重再慎重,宁肯不起作用也不可不防。地穴那石门闭合有时间限制,万一有事耽搁了,炸药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至于枪支纯属防身之用,说起来我们平时根本没机会玩枪,给大家免费玩玩不好么? 我无语,总觉搞得这么大阵仗是否有点过头。王一行见我不说话,再次问我有没有需要补充的。我说你考虑得很周到,我没什么补充的。忽然想到旅程至少一两个月,手机没信号,也没有电视电台之类的娱乐活动,便说能不能多带几本关于罗布泊和古代西域的书,既可以让大家多了解了解当地情况,又可以打发时间,一举两得。 王一行楞楞看了我半晌,点点头:“不错!丰富精神文化嘛,想得周到!” 接下来又给了大家一天时间购买个人物品,然后就踏上了往xj的路途。当时罗布泊还没有通铁路,我们坐的包的大巴车,沿途大西北的风光无限,是我们内地难以见到的。大部分人的兴致都很高,一路贪婪欣赏着美景。这条路线的路程很长,比我们家到兰州更长,过了武威、张掖、酒泉后就到达了jyg,jyg过了不远就是玉门,这一带在汉唐时期属边塞重地,留下了无数悲欢离合的边塞诗文。 长时间的汽车坐得大家都麻了,过了玉门后窗外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都是几乎一色的戈壁滩,都审美疲劳了,加上这里离下一个目的地hm市还没过半,大伙儿都心力交瘁了,再也无人关心外面的景色了。 三天后我们总算到达了hm市,所有需要的物资已经运抵此地了。点收后,把所有东西都装载完毕,我们转折向南,到达了进入罗布泊前的最后一站米兰农场。 米兰农场是生产建设兵团下属的一个团场,米兰本是建国初农场的名字,即使在几十年来建制番号不停变革,米兰这个名字却一直沿袭了下来。由于紧靠罗布泊,此地也成了很多探险者出发归来的落脚点,当年裴儒林教授进入罗布泊的前站也是这里。 到达农场的第二天王一行就召集所有人开了一个会,会上他首先宣布了一些考察队的纪律,然后向所有人介绍这次考察活动的任务目的,当然之前我们经历的那些不用一一复述,但着重说明了罗布泊神秘地穴存在的危险性以及可能存在秘密。其余人之前在领受任务时只知道是执行国家科学考察的机密任务,这时才明白过来是继续八十年代裴儒林教授未竟的事业,大伙基本都知道裴儒林的故事,一时间众人不由议论纷纷。 王一行说:“我不否认这趟行程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他指指我和大宝:“林队长和程先生本来只是单位的普通职工,无意中介入了这次行动,义无反顾加入进来。还有欧阳教授,德高望重,近八十岁高龄了,还是踏上了罗布泊的土地,我觉得我们这些人没有什么理由不把这任务完成好,你们说呢?” 大家点头称是,他们接到的任务时也声明了会有一定的危险,可他们还是来了,他们的胆量和冒险精神并不比我们差。 尹颖开玩笑地说:“只是不知道这趟有多危险?我还没结婚呢,要是我这一百多斤扔在那里了,你们可千万记得带我回来,我又怕冷又怕热,很不习惯那里。” 我们还没表示回应,阳连月回手啪地一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众人都愣了,尹颖更是被打得捂着脸发蒙。阳连月怒斥:“亏你还是大学老师,临阵时不给大家做好表率,还胡说八道,我告诉你还有你们所有人,每个人都要给我好好地回来!” 没想到这位职场达人居然是个爆脾气的巾帼好汉,刹那间大家竟然错觉以为她才是队长。过了好一会王一行才咳了一声说:“阳大姐说的没错,虽然我们都是无神论者,但有些不适宜的话还是不能说出口,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大家负责。” 谢子午和戚玄都是生物学家,他们提了个问题:“裴教授是我们的前辈,万万没想到这次是完成他没完成的事,我们觉得很高兴,其实危险倒是其次我们并不惧怕,但我们只想知道,裴儒林教授是真的失踪了吗?还是当年他的遭遇另有什么难言之处?” 这话看似简单,其实问得很尖锐,一时间王一行似乎被问住了,沉吟不语。 第18章阿葭的身世 我见王一行没做声,就笑着接腔,裴教授确实是失踪了,而且现在还没有找到,至于他遇到了什么,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如果这些都有结论的话,恐怕就不会有我们这次有缘相聚了。另外还有一点要做个补充,罗布泊不但自然环境险恶,还有来自其他人的威胁,据可靠消息还有不知底细的人怀有和我们一样的目的,他们是谁有多少人都不清楚。所以我们在罗布泊内遇到了陌生人,一定要小心谨慎! 人群一下又炸锅了,王一行示意大家安静,由邓班长等五位战士向大家说明一定会不惜生命来保护大家的安全,又展示了各种武器装备,人群才稍稍安定下来。 由此可见,人心才是一个团队最重要的东西,装备再精,物资再足,若人心不稳,也是只纸老虎,不堪一击。 接下来王一行向大家宣布车辆人员配置和野外住宿人员安排。五辆车,头车由王一行负责探路,同车的是司机、邓班长、陆路平、胡老刀;第二辆车由我负责,还有司机、大宝、欧阳教授父女;第三辆车由周茉负责,司机、苏临岳、尹颖;第四辆车也是四人,司机、阳连月、谢子午和戚玄;最后是运载物资的大卡车,一个司机和四名战士殿后。 至于住宿很好分,三位女性一个帐篷,其余四个帐篷二十人,小学生也能做出来的题。 大家对此安排并无异议,王一行在散会前说出发的时间待定,我们要在一个特定的时间赶到目的地,不可能在罗布泊腹地一边消耗一边干等,只有精确计算好出发和到达时刻,才不致浪费物资。 现在已经进入四月了,按x局的安排,不能迟于五月出发,也就是说在农场最多只有二十几天时间。我们并没有借住农场的房屋,而是在农场边缘的戈壁滩上自己搭建帐篷,大家都基本是没有野外工作经验的人,提前锻炼适应,也不至于到时手忙脚乱。 当天晚上我们在戈壁滩上烧起一堆大篝火,烤了两只黄羊,大家围在篝火旁欢声笑语。不但有烤肉,还有从农场里买来的酒。大宝同那几位士兵喝了几杯后就开始有点飘了,开始大吹特吹以前当兵时和毒贩英勇战斗的英雄事迹,弄得那几位小战士对他崇敬佩服有加。王一行和胡老刀没有喝酒,低声交谈着什么。阳连月和尹颖也似乎忘记了白天的不愉快,互相敬了几杯酒。其余人都是三三两两聊着天吃着东西,好不快活。 但我却不见阿葭在场,四下里张望,看见她远远在戈壁滩上,面对着天边西垂的夕阳,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xj这个地方天黑得晚,虽然是晚上八九点了,太阳却没有落山。我走到她身后,说:“怎么一个人坐这里发呆了?在这里那夕阳下可没有认识的人在等你,那边快到外国了。”说着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来。 阿葭噗嗤笑了,撩了撩长发:“那也不一定,像我这样身世可以有任何可能。现在我倒没去想有没有谁在等我,而是现在终于来到了罗布泊,不知怎地反而有点担忧。” 我望着她撩动发梢,有点痴了:“怎么?你没有信心吗?现在可比你和教授两人单独来有把握多了。” “是啊,你说得没错,能有这么多人同行,还得多亏了你们,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呢。不过我担忧的不是这个,而是以后……” 我有点明白了,这丫头虽然表面上冷静坚韧,心里却藏着太多心事。她从记事来就有着罗布泊的使命,如果有一天这个使命完成了,对她往后的人生来说会特别的迷茫,感觉没有了追求目标。我拍了拍她肩膀:“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个心理医生,解开你的心结。” 阿葭淡淡一笑,半晌才幽幽地说:“是啊,我男朋友也和你一样这么说。” 我的心突然被大锤狠狠重击了一下,说话也结结巴巴:“怎……怎么……你有……有男朋友?” 阿葭看着我笑得很开心,像是作了一个有趣的恶作剧:“是我大学时的男朋友啦。大二时我想尝试一下找个男朋友,她是我班级的班长,人长得高大帅气,说话也幽默有趣,听说他爸还是个高官呢,很多女生都喜欢他。” 我苦苦地哦了一声:“那你们现在……?” “早就是过去式啦,现在只能说是前男友。我本来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人一同来罗布泊,我对他很信任,什么话都跟他说,我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来罗布泊,他却吞吞吐吐,他不愿来,也劝我不要来,和你刚开始简直一模一样。” 我把悬着的心放下:“本来这是每一个关心你的人的正常反应,他这么说也没错啊。”我暗暗抹了一把冷汗,为自己的虚伪想给自己一巴掌,心情却舒畅了不少。 “后来我们就分手了,但一直还保持着联系。他回了bj,在一家企业做主管,他也常说让我去看看心理医生,说我情绪应该经常得到释放……哼,我才不要那些呢,我自己能控制好我自己的。” 我暗暗好笑,她把心里的东西掩埋起来,不肯在陌生人面前袒露,她只相信自己信任的人。不过说到信任,我倒是有点感激她,能和我说这些话,也算是信任我了吧。 我正想接话,一转头忽见欧阳教授在不远处抱臂看着我们,阿葭也看见了,欧阳教授微笑着向我招招手,看样子想和我单独说话。阿葭拾起一颗石子远远扔出去,站起来慢慢向远方走去,走了一半忽然回头冲我一笑:“林栎阳,你有没有兴趣去学学心理医生?” 我愣了一下:“什么?”她咯咯笑了,没有回答,回头走了。 我有点窘迫地走到欧阳教授旁边,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欧阳教授倒是大方笑了笑,邀我一起散步消消食。他学着阿葭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呼的一声远远扔了出去,回头对我说:“小林,你看我的体力,和你们年轻人比怎么样?” 我知道他意思,由衷地称赞:“教授身体强健,对于这趟冒险的路途,看来之前我是多虑了。” 欧阳教授感慨:“我也是没办法,为了这次行程,我准备了太久了……另外我还得谢谢你。”他指了指篝火那一圈人:“本来只有我和阿葭两人来,两个人深入罗布泊我也知道实在太过凶险,如果不是你哪有这么多人同往。” 我谦虚:“您太客气了,他们本来就会来,我们只是机缘巧合顺水推舟而已,能促成你完成心愿我也很高兴。” 欧阳教授笑了:“我刚才见你和阿葭聊得很好,你们在聊些什么呢?”我心里想,来了来了,不会是来兴师问罪了吧,忙说:“就随便聊聊,教授你别多心,阿葭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状况。” 欧阳教授摇摇头:“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你也不会多心……阿葭总觉得我不了解她,可能很多方面我确实不了解她,可绝没有她觉得的那么少……”他话头一转:“我跟你说个事,其实……阿葭并不是我亲生女儿,她……她是我领养的。” 我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教授惊讶地看着我:“这个事她和你说了?看来你们不会是随便聊聊吧,哈哈……” 我尴尬傻笑,欧阳教授说:“其实我觉得吧,你挺不错的,我找你聊天,就是想和你说说阿葭的事。” 我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来,作洗耳恭听状,教授遥望天边暮色中的地平线,缓缓道来往事。 “当年我从打击中好不容易走出来,就开始为今天做准备。那时离现在还有二十多年呢,我想着二十多年后我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即使不在了也得有个人帮我完成遗愿不是?于是我就想到了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回来,从小培养长大了好帮我完成心愿。” “那个时候我也五十多岁了,符合领养的条件,我就去了工作单位附近的一个孤儿院。孤儿院里都是些面黄肌瘦的孩子,那年代孤儿院的条件比较差,看着着实让人心痛。而且那时候弃养婴幼儿大多是因为重男轻女,所以孤儿院里的女孩远比男孩多。” “我的本意原想领养一个男孩,毕竟野外探险的体力活,当然是男孩合适。但到那里却因为一个意外改变了我的初衷。我一进院子,还没来得及看看那些孩子,就有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抱着我的腿,不停地小声喊我爸爸。” 我知道那是阿葭,但还是问了句:“是阿葭?” 教授点点头:“就是她,我抱起她来,脏兮兮的,又实在太瘦了,明显营养不良,特别可怜的样子。我眼泪一下出来了,马上心软了,改变了心意,将她领了回来。我觉得这大概是一种缘分吧,冥冥中注定我要做她的父亲,但我觉得从来不算是个称职的父亲,一直来我只想着回到这里,除了罗布泊我很少和她交流其他,也从来没带她出去旅游娱乐过,恐怕她心里也认为我并不是个称职的爸爸,更有甚者,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只是个工具人,一个帮我完成心愿的工具而已。” 第19章苏临岳失踪了 欧阳教授这话我以前也听阿葭说过,但阿葭很含蓄,并没有表露出对父亲的不满。我连忙说:“那倒不会,你多心了,阿葭以前跟我说过,她很感激你把她从孤儿院脱离了地狱,抚养长大,没有别的抱怨,真的!” 欧阳教授笑着说:“阿葭是个很好的女儿,我从来都这么认为。不过我这个人做不到如母亲般细腻,如果我妻子还在就好了……对她的关爱很欠缺是事实。所以今天我特意找到你,是有个请求,进入罗布泊后,万一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得特别留心关照一下,我一个老头子了,保护她是肯定指望不上的……” 我有点奇怪:“途中遇到险情了肯定得互相照应呀,这是应该做的,不用特别请求吧。” 教授微笑着拍拍我肩膀:“小伙子,以前没交过女朋友吧?有的东西你也该学学了。” 我有点明白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说……”教授忽转严肃:“毕竟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了,阿葭什么性格,多少我还能把握得到,我跟你说个关于她的事吧,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前几年她上大学的时候谈了个男朋友,看得出她很喜欢那个男的,跟我说了好多关于他的事,不过后来他们分手了,阿葭只是告诉了我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了,但我却知道她偷偷哭了一整夜,第二天又和没事人一样。” 我心里又堵了,转头望着阿葭远远的身影,满是惆怅。我说:“我觉得她很想要一种生活,一种绝不是现在这样的生活,但也许我们都不知道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教授笑道:“那我建议你去学学心理学,对了解每一个人,特别是她大有好处。” 我听了暗想,你们父女虽说不是亲父女,说的话却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试探地问:“教授,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不知道是不是会冒昧?” “什么问题?” “你说阿葭有没有想过去寻找她的亲生父母?或者说她是不是很想知道?” 教授默然良久道:“我从来没有介意她去了解身世,和她聊天的时候甚至问过她是不是想去寻找父母,只要她想我一定倾全力支持。她却表现出不太感兴趣的样子,还装作教训我,说我应该想自己该想的事,所以后来我就基本上不再提这事了。” 我来了兴趣:“那她身世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和我说说吗?” “只要我知道当然可以,不过遗弃她的人并没有留下有关她身世的文字,不但是我,就连孤儿院也没有关于她过多的记载,你既然想听,我可以跟你说说,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欧阳教授正要继续说下去,王一行领着几人朝我们奔了过来,他们脸色紧张,跑来告诉我们:“不好了!苏临岳不见了!” 我们一惊:“怎么回事?” 原来苏临岳不善饮酒,喝了几小杯就就觉得晕头转向回帐篷休息了。他和师兄尹颖住一个帐篷,尹颖在回帐篷拿东西的时候还看见他在灯下看书,接着尹颖出来继续喝酒,没几分钟就见苏临岳从帐篷走了出来,急匆匆地往戈壁滩走,尹颖大声问他去哪,苏临岳说了句上厕所。我们搭建帐篷的地方离农场厕所比较远,一般都是走到僻静处解决了,尹颖当时听了也没在意,就听到苏临岳的脚步渐渐远去,但半个小时后他又回了趟帐篷,苏临岳却还没回来,这时候尹颖察觉有点奇怪了,赶紧报告给了王一行。 王一行马上叫了几个人出去寻找,在苏临岳外出的方向找了大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见人还没回来,情知不妙,于是赶紧过来喊我们所有人一起扩大范围寻找。 我们火速行动,先是清点人数,除苏临岳外,其余人都在营地,接下来我让阳连月和阿葭去农场内寻找打听,其余人分五组呈扇形向戈壁滩搜寻,每组配一个对讲机一位战士,任何人不能单独行动脱离小组,哪组找到人了,立即鸣枪通报,各组寻找距离不得超过对讲机覆盖范围。 我们大张旗鼓的搜寻很快把农场的人也给惊动了,他们自发地过来帮我们找人,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搜寻。但直到后半夜,所有人都回到营地,苏临岳仍然是没有回来。 王一行脸色铁青,我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无名火,我们这时不约而同想到了当年裴儒林教授的失踪,但现在我们还没出发呢,未出师就出事,对整个考察行程,还有全队的士气,无疑是极坏的打击影响。 王一行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会,询问大家最后一次见到苏临岳的情形。尹颖估计最后见他的时间大约是在晚上九点一十左右,基本上没人在那之后见过苏临岳。不过阿葭说她在戈壁滩上闲坐的时候,远远见到有个人影往戈壁深处走去,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是谁,何况这里是农场地界,她以为是农场职工,也就没有在意。紧接着我就到她旁边聊天了,也就没继续留意了。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我去找阿葭聊天时确实已经过了九点钟,那么她看到的那个人影十有八九就是苏临岳了,他只不过找个没人的地方方便一下,干么走出那么远? 谢子午很担忧地说,小苏不会是迷路了吧,戈壁滩环境单一,很容易迷路的,更别说晚上了。 戚玄马上反驳,要说平时会迷路还行,昨晚上是不可能的,篝火那么大,十几二十公里外估计都能看得到,这么明显的地标如果看不到那他就真是瞎了。说着说着眼睛一亮,对呀,我们何不把火堆再烧大些,这样苏临岳即使走得再远也能看到,不致差了方向。 大伙儿同意了这个建议,戚玄马上出去烧火了。王一行心急如焚,不停地看表,离天亮只有三四个小时了,若到时候人还没回来,火堆的作用大大减小,再想找到正确道路难度又会增加了。 我对王一行说:“老王,我想去苏临岳的帐篷里看看。” 王一行像是也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我转头又对尹颖说:“尹老师,你是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你也一起来,帮我们一起看看。” 我们一行人走进帐篷,这个帐篷住的是苏临岳和尹颖、王一行、胡老刀还有欧阳教授,昨晚搞烧烤时出了事,大半夜下来各人都没有回来过,现在帐篷里应该还是苏临岳临走之前的样子,我就是想看看帐篷里是不是会留下一丝迹象可循。 帐篷里左三右二共五个睡袋,苏临岳就是右边靠门口的睡袋,只见睡袋拉链拉开,袋口处扔着一个小巧的充电式床头led灯,此时已没了电,睡袋旁还放着一本书,我捡起来一看,书名是《西域三十六国大揭秘》。看书的纸张印刷,再大致翻翻内容,应该是本博人眼球的大杂烩式的“地摊科普”。 我回头望着王一行:“这是我们买的那些书?”王一行略有尴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咳了一声:“小苏是受过专业的高等教育,应该不会被这些奇谈怪论影响吧?” “那也不一定,小苏才二十多岁,年轻人本来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物。”说话的是尹颖:“何况他曾经跟我说过,他就是太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传说才选择了考古这么小众的专业。” 我一看也是,折出的书签已经到了三四百页了,看来这几天他没少在这本书上面下功夫。再四处查看,发现苏临岳的背包还放在一边没有动过,总之一切显得太正常了,根本没有一点正式出走的样子。 我无奈地说:“算了出去吧,看来没什么特别的。” 出了帐篷我望着旁边的另外几个帐篷,忽然说:“这几个帐篷也进去看看吧。” 在场的当时就有人表达了不满:“林队,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自己人不怀好意吗?” 我打了个哈哈笑着说,哪里哪里,我是在想别不是小苏回来后稀里糊涂走错了帐篷,倒头就睡,搞得我们忙了一通宵,他在里面睡得呼呼的。 我说的虽然太过荒诞,却不是没可能,反驳的人也无可奈何。我一个个帐篷看过去,里面当然没人。到阿葭的那个帐篷前刚走到门口,阳连月边披衣服边走了出来,差点和我撞个满怀,我尴尬地脸都红了,偷偷看了看旁边的阿葭,阳连月却笑着打趣:“老弟,别不好意思,姐什么都见过,等你找了女朋友,可别变得太放肆啊,哈哈。”我讪讪地笑了,往帐篷里张望了几眼,当然里面也是没人。 王一行低声问我:“老林,你不是真以为他走错了帐篷了吧。” “当然,要是他真的走错了睡觉地方,我们这样折腾了大半夜,我觉得我比他还傻。” 王一行咬牙道:“现在没办法了,只能听天由命祈祷苏临岳有好运了。”他对大伙儿说:“各位忙了一晚上,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明天继续找人。邓班长,麻烦你们几位了,今晚安排两个人站岗。无论谁先看到小苏回来,马上告诉我!” 邓班长立马去安排,王一行望着我,似在征询我的意见,我点点头,现在看情况只能先这样子了。 第20章苏临岳回来了 早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有人把我猛力摇醒,一看是大宝,他大声告诉我:苏临岳回来了! 我顿时睡意全无,立即起身走出去,一出来就听苏临岳的帐篷里传来了王一行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一大群人站在帐篷外,大气也不敢出。我走进去,见苏临岳正低头站着,如做错事的小学生一般,王一行看来发火有一段时间了,骂得脸都涨红了。 我先制止了王一行,转向苏临岳问:“行了行了,人没事回来了就好……你一晚上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所有人为了你忙了一整夜?” 苏临岳很愧疚:“林队对不起,昨晚我应该是迷路了,转了很久找不到回来的路,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天亮了才看到自己的脚印,这才走了回来。” “你大男人上个厕所跑那么远干吗?你那玩意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跑迷路了?我……”王一行又待发作,我拉住了他,老王,你在气头上,我把他带出去问问吧。 我把苏临岳带到自己的帐篷,大宝和阿葭也跟了进来。我给他递了一瓶水:“一晚上没回来,肯定很担惊受怕吧,喝点水,把详细情况跟我说说。” 苏临岳接过水却没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了好半天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他说:“林队,昨晚……昨晚我确实是迷路了,但事情是有点……,我,我不敢跟王队说,我不知道把遇到的事说出来会不会有人相信,我怕你们会觉得我脑袋有问题。” 我拍拍他手背安慰他:“你放心说,这里是罗布泊,什么奇怪的事都有,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些奇怪的东西,都是有经历的人。别怕,说出来大家一起给你解决。”苏临岳听了我的话放松了不少,点点头出了一口长气,便他把昨晚遇到的奇怪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苏临岳以前就从没饮过酒,这还是第一次参加野外活动,能加入还是师兄尹颖力荐,所以尹颖让他喝几杯不敢推辞,但不一会儿酒精上头就回了帐篷。 回帐篷没多久肚子就不舒服了,赶紧出去想找个地方解决一下,出去的时候尹颖喊了他一声,而他外出的方向也确实是阿葭看到的方向,那都是之前我们了解了的情况。 苏临岳心想是闹肚子还是走远点比较好,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了一个小土坡后,解决完了后站起来就觉得酒劲涌了上来,一时间头昏眼花,蹲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来。 过了几分钟回过劲来就踉跄着往回走,回去不用在意寻路,无边的旷野加上远处指路明灯一样的篝火烧得正旺呢。苏临岳晕晕地走到营地篝火前,定了定神一看,不由把他惊出一身冷汗,酒也瞬间醒了大半。 只见火堆上架着两只羊在烧烤,一堆人正围着火吃肉喝酒,旁边支着五顶帐篷,一如自己刚才离开的样子,但让苏临岳寒毛直竖的是,那一堆人却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 那群人看到苏临岳,都在欢笑着喊:“小苏回来啦?”其中一人奔过来扶着他肩膀让他坐在篝火旁,递过来一杯酒:“刚才我们没喝好,现在还得接着喝!”苏临岳仔细看了看这人,是个从来没见过的三四十岁汉子,当然不是尹颖,汉子脸上挂着兴高采烈的笑容,在火光扑闪映照下,苏临岳只觉得遍体生寒,可怖至极! 又环顾一圈其他人,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大家都好像跟他很熟,不停地有人对他说话,“小苏,多喝点,酒量是锻炼出来的。”“小苏,多吃点肉,进了罗布泊就没这么好吃的了。”场景看起来那么普通平常,但在苏临岳看来就像在经历一场恐怖的梦境一样! 苏临岳暗暗数了数篝火旁的人,一共是23人,和自己考察队的人数一样,更让他发狂的是,其中也有三个女的,一个老者,他心中惊吓欲裂,忍不住狂叫一声:“你们到底是谁?!” 一瞬间,整个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他,一下子全场安静得可怕。这时,苏临岳忽然想起刚才自己在数人数的时候一共是23人,并没有把自己数进去,也就是说这一群人中,莫非还有另外一个自己? 他急速在人群中到处扫视,很快发现篝火对面有个人正背对着自己,看背影应该是个年轻人,和自己很像,此时听见了自己的吼声,正慢慢地转过身来。 苏临岳精神几近崩溃,他无法面对看到“另一个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没等那人脸转过来,又是大叫一声,站起就朝外狂奔而去。也不知跑了多久,脚下一颗石子一磕绊,摔倒在地昏了过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四处张望,看到了不远处的营地,距离也就不到两公里,思考再三鼓足勇气,还是走了回来。回来后发现都是熟悉的人,那些陌生人一个也不见踪影了。 听完了苏临岳的叙述,我们面面相觑,实在不敢肯定这是真事还是在听聊斋,我想了想说:“你还是带我去你昏倒的地方看看吧!” 苏临岳答应了,领着我们走出去,王一行紧跟着过来,悄悄问我怎么回事,我把苏临岳刚才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王一行听后表情也立马和我们一样了,他不可思议地说:“你信吗?” 我苦着脸小声说:“这种事你告诉我让我怎么信?” 很快苏临岳把我们带到了他昏倒的地方,地上砂石尘土狼藉依稀可见,确是有人来过的样子。我回头看了看营地,不算远,一千多米的距离,我和王一行互望了一眼,心里都是冒出一个疑问,倒在这么近的距离,昨晚我们那么大动干戈搜寻怎么可能找不到? 我突然又闪过一个念头,问苏临岳他昨天方便的地方在哪,苏临岳四周转了转,红着脸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土坡后。 大家捂着鼻子参观完“遗迹”,又发现这里虽然和刚才地方不是一个方向,却离营地更近,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迷了路? 王一行思索了一会,问苏临岳:“你昏倒前跑了多久还记不记得了?”苏临岳摇摇头:“不记得了,当时我太害怕了,可能跑了四五分钟吧,也可能还久一点。” 王一行随即让一辆吉普车开过来,他自己开车以苏临岳昏倒的地方为圆心绕了好几个大圈。大宝看着他在戈壁滩上狂奔便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阿葭若有所思:“他在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啊?他掉东西了?”我这时也想到了,“如果附近昨晚真的有另外一堆篝火的话,现在根本不可能清理干净的。” 大宝恍然大悟:“没错!烧了那么大一堆火,灰很难清的……但是,如果没有呢?我看小苏那个样子不像说假话,他能装得这么像?” 王一行划完圈圈把我们都拉回了营地,他让苏临岳回帐篷休息,叫我们到另一个帐篷商议,又喊来了胡老刀。 他把所谓的苏临岳鬼话向胡老刀说了一遍,这些天我一直和这闷油葫芦没说过一句话,但见王一行很看重他,觉得此人定不简单。这时又把他喊来议事,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 王一行叙述完然后说:“我转了好几圈方圆两三公里都看了,除了我们营地没有用火的痕迹,你们怎么看?” 大宝抢先发言:“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说谎!不是说还有其他人来觊觎宝贝吗,我看他就是内奸,昨晚他是去向别人通风报信去了。” 阿葭反驳他:“那干嘛要编个这么不靠谱的谎话来掩盖?我也不信他的话,但我觉得事实没你说的这么简单。” 想想也是,如果苏临岳真想掩盖自己的图谋完全可以咬定迷了路,他完全可以称走得更远,何必编出一个谁都无法相信的故事?又何必“昏倒”在离营地一千多米的地方,更加使别人怀疑他。 王一行望了望胡老刀,看样子是在等他发话,我知道高人要开始出手了,连忙竖起耳朵准备受教。 没想胡老刀却站起身丢了句:“我先去看看那小伙子。”就出了帐篷。我们相顾愕然,不明所以。 不多时胡老刀回来了,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说了句:“他昨晚没有在戈壁滩。” 我精神一振,高人就是高人,一眼能看出症结所在,连忙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没有受过风寒。” 风寒?我想到了什么,阿葭眼睛一亮:“没错!罗布泊晚上气温低,要真在戈壁滩上昏了一晚上,早就寒气侵体了,对懂医术的来说,一看便知。” 胡老刀闷闷点头,大宝站起撸袖子:“我就说这家伙没有实话吧,你们把他交给我,宝爷我有的是手段叫他老老实实招供!” 胡老刀一把抓住大宝胳膊,一字一句道:“他没在戈壁滩,不代表说的是假话。” 我听了眨巴眼,这是什么意思?是苏临岳自己说昨晚昏倒在戈壁滩的,莫非我们所有人耳朵有问题不成? 阿葭问道:“胡大哥你是说,苏临岳说的话,还有其他可能?” 胡老刀郑重地道:“他有可能,是中了幻术!” 第21章一枚钥匙 “幻术?!”一时间我们又走进了神话世界,才走出不靠谱的聊斋,又来个不靠谱的幻术,莫非这胡老刀也是聊斋爱好者? 只有王一行表情严肃没有诧异,我忽然想到王一行作为x局的主管之一,过去肯定见过不少奇人异事,看他这表情难道世上真的有幻术这种法术? 胡老刀对王一行说:“老王,你还记得当年江西鄱阳湖边的那件异事么?” 王一行点点头:“当然记得,向家村的向老汉,中的就是幻术,淹死在湖里了,那也是个可怜人了。”他见我们听得一脸茫然,就向我们解释:“真实的幻术根本不是电影里那种法术,念个咒语手一指就行了。说到底就是一种深度的催眠,当然比现在流行的那些催眠术高深得多,合理地运用场景、人物和正在发生的事,通过刺激当事人的感官意念把想让他看到的东西植入其脑中,就是幻术了。被控制的人如果气亏体虚、精神涣散、意志薄弱就更容易得手。而对那些意志坚定的人如果能配以药物熟练施术,也能达到奇效。” 我们听得啧啧称奇,真是不听不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种近乎神话般的幻术,原来是真实存在的。胡老刀缓缓道:“我看那小伙子苏临岳,年轻心浮气躁,加上昨天喝了点酒,很容易被人控制。你们想下昨天他离开后我们有谁不在场?” 我们都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篝火晚会时的情景,却谁都想不起来苏临岳离开后还有谁不在场。 阿葭说:“幻术这东西太过神奇,会的人肯定极少极少,会不会是他自己产生了幻觉?” 胡老刀摇头:“这个可能性极低,人产生幻觉一般是在濒死或生大病阳气虚弱的时候,或者就是药物刺激下,少量饮酒后一般只是精神散乱,其实脑子反而是亢奋状态不可能会产生幻觉。” 王一行目光如电盯着阿葭,语气怪怪的:“欧阳小姐,昨天我看到你和欧阳教授还有老林单独在一边说话,但后来我来喊你们的时候却没见到你,你能告诉我你去哪里了吗?” 我一听这话吃了一惊,阿葭呼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怎么?你是在怀疑我吗?” 王一行面无表情:“没有,我只是想先排除我们内部人作案的可能,内部人中我只想先把我们几个排除,没其他想法,你不要介意。” 阿葭不领情:“那就是在怀疑我,有什么可逃避的?我就一个人在散步,哪有人给我作证?你就当成是我吧。”说着气冲冲地走出了帐篷。 我狠狠瞪了王一行一眼:“老王,你怎么会怀疑阿葭?” 王一行说:“我没怀疑,如果非要说我怀疑,我只能说在没找到那黑手前每个人我都是怀疑的。” 我无言以对,冷冷道:“那好吧,你慢慢怀疑慢慢调查,我等着你来调查我们。”说着我也大步走了出去。 出来后我就去找阿葭,只见她站在戈壁滩上生闷气,见我走了过来,低着头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我有点讨好似的说:“别生气啦,你看看我,也被弄出来了,我也成怀疑对象了。” 阿葭脚踢着石子儿,闷闷不乐。我又说:“我是绝对相信你的,那你告诉我,以你的直觉觉得谁最可疑?” 她没好气地:“我怎么知道,要我说最怀疑的就是你。” 我乐了:“要是我会那什么幻术的话我还去招惹苏临岳?怎么说我也得让你们感受感受我的气度不凡,卓尔不群。” 阿葭满脸不屑:“有那么大本事你还待在图书馆当个小职员?要拿去做些不法勾当的话你知道有多可怕吗?你早就身价亿万,妻妾成群了……”说着说着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我也笑了:“亿万富翁我倒是无所谓,对钱兴趣不是很大,我真正在意的还是……” 阿葭板着脸:“还是妻妾成群吧?” 我一脸无辜:“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像得很,可能你没那个胆,但是要我看哪,百分百有那个心。” 我无奈地摊手:“那我就没办法解释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这幻术真神奇,我们以后可真要小心谨慎,别一不留神着了道了。” 阿葭咬着嘴唇:“其实……其实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我猛地抬头看着她:“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本来正想跟你们说。”阿葭从袋中掏出一个东西:“当时苏临岳在场,我没说悄悄地收了起来,本来打算单独给你和王一行看的,现在还是先给你看吧。” 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个小小的钥匙,黄澄澄的很普通,看样子是开那种小小的挂锁的。阿葭说:“这是在苏临岳昏倒的地方发现的,它压在一块小石头下,我站的位置刚好看得到,你们都看不到。你看看这钥匙还很新,肯定不是掉了很久的样子,若不是苏临岳的,就是他当时身边有人掉的。” 我仔细边看边说:“会不会就是苏临岳本人的?” 没想到阿葭很肯定地说:“不是苏临岳的!” 我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苏临岳在西安进入队伍的时候就背着一个背包,在车上的时候我看到他整理过一次背包,就一些洗漱用品换洗衣物和一个笔记本电脑外就没别的了。何况进行这样的野外探险,做准备工作时怎么会把钥匙这样的累赘物品随身携带?” 我掏出自己的钥匙串若有所思地点头:“是的,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阿葭气得推了我一把:“你这人……!”我呵呵一笑:“你别生气,我这串钥匙就两个,单身一人住,也没想到把它留在家里,顺便带在了身上……那你说要怎么去找这钥匙的主人?如果这人是我们内部人,肯定不会承认,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我们不能声张,暗暗观察,如果发现有谁带着有锁的东西,找个机会去试一下,如果能打开,那么就找到人了。” 我点点头,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钥匙这东西根本看不出主人的特征,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使用,只能用一个个试这种笨方法。我又问:“那如果不是我们队里人留下的呢?” “那就没多大意义了,我们没办法通过一个钥匙找出一个外人,那个人要是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这钥匙又有什么用处呢。” “好吧。”我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把这个钥匙的事单独告诉王一行吗?” 阿葭白了我一眼:“随便你!” 我把阿葭拾到钥匙的事告诉了王一行,并说明了这东西的重要性,王一行马上拉着我去找阿葭询问情况。先是涎着脸向她道了歉,阿葭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很快接受了道歉,随后我们就钥匙马上开始了讨论。 王一行举着钥匙翻来覆去地看着:“这破钥匙也太稀松平常了吧,不管谁说是他的我都相信,不过……它掉在了不该掉的地方,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把这钥匙主人找出来呢?” 阿葭说:“刚才我去找过苏临岳了,我不想在背后猜来猜去疑神疑鬼的,很直截了当地问了他有没有带钥匙,他很肯定地告诉我他根本就没有带钥匙出来。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所以我暂且相信了他的话,如果昨晚的事是真的话,我还是觉得问题出在我们内部,应该不会是外人偷偷潜入进来。因为一旦有陌生人出现在营地附近,很难不被我们发现,除非是我们认识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王一行说:“队伍里的这些人,每一个都经过了我们严格的考察甄选,他们来报到的时候,我也检查过他们的身份信息和借调函,绝对不会有问题。再说了这些人选都是我们主动筛选,没有谁是主动申请,何况在他们报到前根本就不知道这次考察的目的地和内容,很难想象他们会精确地混入考察队。所以欧阳小姐,恕我也是冒昧了,你们……当然不仅仅包括你一个人,你们介入此事的时间比他们都长,所以我刚才的多心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其实……包括你们在内,我很难想得出这二十几人中哪一个会有什么问题。” 阿葭嘴上毫不饶人:“你可以继续怀疑下去,但是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你想想,苏临岳方便的地方和昏倒的地方距离营地都只有一千米左右,这么近的距离有陌生人的话,我们这二十多人难道都是瞎子?” “那你昨天看到了苏临岳去那个土坡上厕所,你有没有看到第二个人跟着他?”王一行又变得有点大声了。 “我没有看到其他人,但这说明不了什么。”阿葭丝毫没有退缩:“也许是有人早就在那土坡后等着他呢?” 呵呵,哈哈,王一行冷笑了一声:“那这人也太神通广大了,连苏临岳上个厕所往哪个方向走都能事先算得到。” 我见这二位一言不合又斗上了,连忙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能不能也听我说一句?听我说完了再吵架也不迟?” 第22章外敌内鬼 两人总算停了争论,怒冲冲望向我。我说:“尽管你们每个人道理都很充分,但都是没有立足我们现在的实际情况,全凭想当然在肯定和否定一些事,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王一行没好气:“你有好办法?你立足实际?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我转向阿葭,胸有成竹地说:“首先我表明一下我的观点,我是倾向于欧阳小姐,如果真有其他人暗中有图谋,那这个人一定是在我们内部!” 王一行冷哼一声:“这不奇怪,你们穿一条裤子的,你当然偏向她了。”阿葭见我支持她,心中大喜,抿嘴笑了,对王一行这颇有颜色的话竟不察觉。 我继续说:“王哥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如果这一切是苏临岳编的一个故事,那他给我们讲一个自己都觉得我们不会信的鬼故事用意何在?故意让我们对他进行怀疑孤立?只怕他不是个名牌大学生,而是精神病院的学生吧?” “但是我们要是相信了他的鬼故事那我们也真是精神病了。我刚开始其实也怀疑苏临岳,认为这是他瞎编的鬼话,直到胡老刀说了幻术这件事,我才知道世上竟有这么神奇牛逼的本领,而且王哥你以前都见过,我也没理由怀疑它的存在,于是我就想,也许苏临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见他们两人听得很认真,很受鼓舞,继续说下去:“但如果是真的,那这人对苏临岳施术的用意又是什么呢?总得有个目的吧?事实上苏临岳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其余人更没什么意外,除了忙乱一晚上,考察队是一点损失也没有,这也太让人费解了吧。” 王一行此刻也恢复了心情,凝神细想:“你说得很对,那你再分析分析此人目的是什么呢?” “我还有个疑问,刚才胡老刀不是检查了苏临岳的身体状况吗,他并没有受到风寒侵袭,那就可以肯定,他昏倒后的一整夜,人并没有在戈壁滩上,那他到底在哪里呢?昨晚我们怕他走错地方,营地里每个帐篷都检查过没有在,那么方圆这么大的地方,可以藏人的地方,只有农场里面了。” 王一行一拍大腿:“对啊,那说起来,不还是外面人可能性比较大吗?何况昨晚农场里那么多人来帮我们寻人,会不会有人混了进来还真难说。” 我摇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还是应该换个角度从敌人的目的出发,我刚才想来想去,觉得此人这么搞并不是要从苏临岳身上得到些什么,也不是要控制他,应该是想制造一场混乱!同时把怀疑的焦点转移到苏临岳身上,也算是一举两得。” “那制造混乱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王一行说:“你这逻辑有点说不通,一般来说制造乱象是为了谋杀、偷盗,如果是内部人肯定会静悄悄地进行,只有外人摸不清我们的状况,才会虚张声势声东击西。” “你别忘了一点!”我语气很坚定:“这个人会幻术,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他要杀人还是偷东西,都可以轻而易举办得到,根本不需搞这么大阵仗,搞得这么大只能说明其目的并不是这两个。虽然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有几点应该可以确认,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理。第一,这件事需要完全支开其他人,不能被任何人看见。第二,完成这件事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要其他人长时间离开营地,否则将是功亏一篑。第三,昏迷中的苏临岳在早上又被人移回了戈壁滩上,也就是说从晚上事发到早上这整整一夜,作案人一直在我们附近!如果有外人,我们站哨的战士一定能发现他。还有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记得迷谷吗,那盆迷谷并没有丢失,好端端地在帐篷里摆着!进罗布泊最需要的就是这个能顺利把人带到目的地的东西,只有我们内部人才用不着!” 王一行和阿葭听完我的分析都细细思索,没错,对于外人来说,必须快速准确抢先在罗布泊找到目的地,迷谷是最重要的东西,作案者没有拿走迷谷,也许他不知道此物,也有可能说明他不需要此物:只有科考队的人才不会单独需要它! 王一行自言自语:“既要单独又要长时间才能完成的一件事,这会是什么事呢?” 我说道:“我还是建议清查一下队里的所有物资,包括所有人的个人物品都在清查之列,看看有什么丢失的,我们还可以暗中找找有没有带锁的东西,若能找出这钥匙的主人,也是一举两得!” 王一行同意我这建议:“那我们以什么名义来检查呢?公共物资还好说,私人物品那些人准有不同意的……对了,过两天我本打算全面清查补充一下物资供应,看来还可以加一条,检查下所有个人物品,尽量抛弃不需要的可能妨碍行动的东西,我们是国家组织的科考活动,每个人必须要服从安排。” 第二天刚好上面下达了紧急命令:三天后考察队出发,王一行顺势把全面检查公私物品的决定向全队发布。 虽然有人表示了不满,但反应并不是太大,毕竟集体野外工作有时候一个差池影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但是当所有人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拿出来的时候我却失望了,这次活动国家提供了所有需要的物资,因此每个人带的东西都极少,除了贴身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基本没有其他了。我想象中有人会随身携带的小箱小柜之类的根本就没有出现。我望着王一行,他也沮丧地冲我摇头,显然挺失望的。 物资检查完后,我和王一行还有阿葭单独找了个地方说话,还没开场白大宝就晃过来了:“老林老王,你们检查物资干嘛还要检查个人物品呢?我觉得你们有点不正常,到底在干嘛呢能告诉我吗?” 我用个眼神询问了王一行,他微微点点头,大宝确实是值得信任的,于是我就把捡到钥匙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大宝拿着那枚钥匙反复看了看,忽然疑惑地说:“咦?怎么这把钥匙那么像我们图书馆侧门的那把?难道我无意中把钥匙带出来了?” 我们听后都是一激灵,我一把抓住大宝衣襟:“你说什么?这钥匙是你的?开图书馆门的钥匙?” 大宝烦躁地推开我的手:“你给我规矩点,别毛手毛脚的……我只是说像,不能肯定啊,看看这颜色大小,还有锯齿,越看越像,刚才你是说这钥匙在苏临岳那小子昏倒的地方吗?那应该不是我的吧,我都根本没去过他身边。不过我是真的不记得我有没有带钥匙出来了……老林,这是不是你的啊?我们宿舍楼旁的那个小门,不是很多人都配了那把钥匙吗?” 我见他把祸水引到我身上,连忙说:“你可别胡说,我根本就没有图书馆什么门的钥匙!”大宝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宿舍楼侧面确实有个侧门,图书馆晚上所有的门都要锁门,于是宿舍楼的很多人都配了大门或侧门的钥匙,方便晚上进出。不过我向来和大宝形影不离,我知道他有钥匙,也根本没去另外配制一把。 阿葭对我说:“听说你在找到我们前有人进过你房间放了一张纸,后来你还怀疑是王哥所为,现在看来,能潜入你房间的人,不但盗取了你房间的钥匙,肯定也有你们单位大门的钥匙。” “是啊,这个人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是谁,既然能在我房里来去自如,肯定有我家还有单位的钥匙,所以我决定……” 众人见我越说越恼火,不由屏息倾听。我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我回去后一定把所有的锁都换了!” 众人听得发呆,哭笑不得地望着我,阿葭没好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了,还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真是的!” 王一行把钥匙拿回手中,狡黠地冲大宝笑笑:“宝哥,该还是你自己交待吧,别有劳我大刑伺候了吧。” 大宝急了:“哎哎,这就给我定罪了?我也没肯定这一定是啊,只是说看着像,别一棍子打死好人啊。” 王一行白了他一眼:“好了,别自作多情了。”他转头向我有点揶揄:“老林,你昨天还说此人在我们内部,你看看队里这些人中,除了大宝先生,哪个像拿着这钥匙进过你房间的人?” 我无言以对只好说,“我不知道……大宝也只是说这钥匙像是图书馆的,再说我也从没说过完全排除外人所为,只是内部人员的可能性比较大。” 王一行摆摆手:“好吧,现在我也不乱怀疑了,跟你们交个底吧,我们这些人中,除了你们三个、教授和小周我是觉得没问题的,其他人我还真没多少底。今天检查了所有物品一无所获,把你们叫来没别的,主要是提醒你们一声,不管内部人还是外部人,不安全的因素总是在周围,过几天就要出发了,每个人都要小心留意身边人,有什么不对的,马上向我或者老林报告!” 第23章进军罗布泊 三天后,出发的时间终于到了!我们即将正式踏入这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不毛之地。 这几天王一行给每人配发了一把手枪,突击训练了几天射击技能。我和大宝当过兵,对枪械比较熟悉,每人多配了一把步枪。我们摸着熟悉的八一杠,就像见了久别的老友一样亲切。队里其他人本来对危险有着心理准备,但骤看这么多枪支,心里也不免又惴惴不安起来。 王一行又发挥了他传销大师的看家本领,对大伙儿说,所有的野外作业都有很大的危险,但只有我们队里为大家争取到了武器装备,所以上面对这次任务还有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看得很重的!在我们国家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枪支,希望我们每个人珍惜好这次机会,只要不往队友头上招呼,子弹有的是。至于安全问题,只要有我王一行在,就一定安全地把大家带回来,不过大家切不可掉以轻心,每个人照顾好自己和身边队友,回来的时候就有鲜花掌声,功成名就。一席话说得大家都有点激动澎湃了,纷纷憧憬那美好的未来。 上车启程后我忍不住怒赞:“这小子真他妈会策,我早说过他有开诈骗团伙的潜质,以后我要是开公司当老板,请他当顾问准没错。” 阿葭笑着说:“有发财的路子你怎么不让我沾沾光,还有你这兄弟,便宜谁也不能便宜了那家伙啊。”看来她对王一行怀疑她还有点耿耿于怀。 我认真地看着她:“我公司怎么能请你当顾问,你应该来加盟当股东的。”阿葭侧了头过去,哼了一声。 欧阳教授在一旁却像没听到我们的说话,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望着车外无尽的戈壁沉思,这次故地重游让他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他恨不得插翅早点飞到那个地方,来到自己亲人的身边。 我们车的司机是xj本地人,却不是维族人而是汉人,姓白,我们都叫他老白。他和其他几个司机都是都是rq县的民兵,为了这次考察他们几个在兰州集训了半个月。老白虽然是汉人,普通话说得却不怎么流利,和他交流起来听起来比较费劲,慢慢的我们也不怎么和他说话了。 车队开进罗布泊后慢慢地面就都是盐碱地了,大块大块的盐块在车轮的碾压下噼里啪啦作响。虽然轮胎都是结实的越野轮胎,但也不能肆意狂奔,何况地形高低起伏,尽量要走平坦地段,所以车队行进速度不是很快。不过好在王一行的头车上带着迷谷引路,基本不用担心走失方向。欧阳教授知道当年洞穴的大致位置,按我们的估算,一个星期内就能到达目的地。# 如今虽然是四月份,在内地这本是最怡人的时节了,但在罗布泊虽然白天不算很热,但昼夜温差仍然很大,晚上一不小心就会受冻着凉。更有这个月份属于风季,大风沙骤来骤去,也得多加留心。 车队行进了一天,中间就短暂吃饭休息了一个小时,直到快天黑的时候找了个平坦地扎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一看卫星定位信号,距离出发点还不到七十公里。 在等待晚饭的时候,我悄悄地问王一行:“不是说原本在月底或下月初才出发的吗?怎么突然提前十来天了?” 王一行小声说:“老大突然给我发报,说今年石门开启的时间可能会提前,让我们赶紧出发。即使我们赶到还没开启,也得在那里等着。还特别叮嘱不用担心物资匮乏问题,他随时会安排飞机给我们运送物资。” 我很奇怪:“你们老大坐在那么远的办公室里,怎么知道会提前打开?” “那我就不知道了,”王一行摇头:“组织里什么稀奇古怪的消息来源都有,也许他从哪个渠道得到的吧,但这个渠道肯定不会告诉我。” 今天的晚饭吃的是煮挂面,外加午餐牛肉罐头。在野外探险,这是不错的伙食了。大家边吃边有说有笑,第一天嘛,当然还体会不到艰苦的感觉。 那位地理学家陆路平第一个吃完,他吃得并不多,周茉打趣他:“陆大哥,你可别给我们节省粮食啊,罗布泊可不是个减肥的好地方。” 陆路平确实是有点发福的身材,但不能说胖,只是他身材不高,看起来就有点横向发展了。他听了周茉的调笑,憨憨地笑了笑说:“我吃东西不厉害,只是我这体质,吃啥都胖,所以我尽量少吃,你放心好了,食物的营养一点不剩地都会被我吸收,体力绝对跟得上你们的。” 周茉笑着抱着阳连月的肩头:“你看看阳姐姐,这些天可没少吃,腰子都大一圈了……我们女人都没说减肥,你们男人可别矫情啊,哈哈。” 阳连月佯装生气地打了周茉一下:“胡说!谁说我胖了?我只是瘦的不明显而已……现在多吃点,在戈壁滩风吹日晒几十天,出去的时候也就和刚来的时候一样,多好。” 阳连月说着就转头对陆路平说:“哎小老弟,我们队里就你一个地理专家,你以前来罗布泊考察过地理吗?” 陆路平点头:“不但来过,还来过三次呢。不过那几次主要是考察地质和气候,不像这次我没有主要考察任务,只是为你们当顾问。” “哦,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罗布泊以前那么大的一片湖,怎么就慢慢完全干了呢?” 一说到自己的专业,陆路平一扫憨实寡言的形象,从地质运动到气候变迁,从气候变迁到生态环境,侃侃而谈,头头是道。他是块做老师的料,专业问题不但能唠,还说得生动形象,每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阿葭听了陆路平的讲课问了一个问题:“你说罗布泊以前是个咸水湖?在这远离海洋的内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咸水湖?盐从哪里来?” “罗布泊这地方本就盛产钾盐矿,当然那是咸水湖干了遗留下来的。远古时期罗布泊的含盐量应该没有后来那么高,流入罗布泊的水本来矿物质就多,气候日益恶化后水蒸发量大于流入,所以水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咸。如果现在长江黄河的水干了的话也会有盐分剩下,只是远远没那么高而已。” “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xj也有淡水湖呢?”谢子午说道,“我听说xj还有个博斯腾湖,这并不是咸水湖而是淡水湖。” 第25章大漠鬼鱼 我们吓得同时跳起,不知刚才闪过的是什么东西,很明显是个活物,大小有点像猫或兔子,但在这罗布泊里又哪有这类动物? 我问阿葭,刚才那东西是什么你看到了吗?她没否认也没肯定,反问我你呢?你看清了吗?我也一时语塞,虽然我没看真切那是什么,但感觉还是有,只是如果我说这东西是什么来别人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 因为刚才那东西跳跃的身形动作,像极了一条……鱼!我宁愿相信那是一只猫一只狗,宁愿真的出了鬼,但要说这戈壁大漠有鱼出没,我自己都会认为自己神经病! 我结结巴巴对阿葭说:“你,你喜欢吃鱼吗?” 阿葭的声音马上颤抖起来:“你也看到了?……那就是说……我,我没看错?……” 我当机立断马上用随身带着的对讲机把其余人都喊了来,并特别叮嘱带几个手电来。 很快其他人都奔了过来,大宝冲在了最前面,老远就喊:“老林你没事吧?不会是遇到狼了吧?” 说实话我很希望遇到的真的是只狼,我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大家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精神病院里的人一样,幸好阿葭马上给我解了围,也说了是同样的感觉。但效果好像并不大,他们就像看见两个院里人。 王一行四周看了看,有点奇怪地问:“刚才就你们俩在这里?” 我心里暗骂这关你屁事啊,尴尬地道:“是啊,要是你在这里就好了,大家就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了。” 王一行没再多言,叫大家都打亮了电筒,在地上仔细检查着。很快就有人在地上发现了异常,那是一个直径十几二十公分的小孔,很像田鼠洞,用电筒直直地朝小孔照射,却什么也看不到。那孔洞弯弯曲曲的,根本不见底在何处。不过看着就不是自然形成,像是某种动物钻过形成的。 很快又在不远处发现了第二个孔洞,正是刚才那东西跳过去的方向,大小和第一个完全一样,电筒光射进去,也是什么也没有。 大宝看着地洞嘴里嘟囔着:“老林你到底看真了没啊?什么都可以是,你觉得会有在土里打洞的鱼吗?” 我和阿葭异口同声道:“都说了只是看着很像!” 王一行和大宝同时猥琐地笑了起来,大宝拍了拍我肩膀,斜睨着阿葭:“可以啊老林,你们什么时候心有灵犀到这种地步了?” 我很烦躁地把他爪子从我肩膀上打开,“跟你们说正经的,你们要怎样才会信?” 欧阳教授这时也走了过来,听了我们的话,忽然说道:“三十年前那次在罗布泊我们队里有个年轻的队员,大家都叫他小黄,他自称一个人在小解的时候看到了一条鱼,当时全队的人都笑话他,后来谁都没见过什么鱼,小黄自己也觉得可能出现了幻觉便没再提,后来他也没能回来……今天我们又遇到了所谓的鱼,你们说会是巧合吗?” 他们马上不笑了,登时鸦雀无声,王一行又俯身仔细照了照地洞,说道:“再怎么说陆地上怎么会有鱼……”话未说完猛然间地洞里一道黑影迅捷无伦地射出,直朝他脸上袭来。那黑影速度之快旁边的人都看到却没人来得及惊呼出声。但王一行反应极快,侧头急速躲过,同时右腿后踢,就像武侠剧里的一招神龙摆尾,正好踢中那黑影。这一踢力量极大,黑影呼的一声被踢得直朝天上飞去。 所有人心里都暗暗喝了一把彩,我更是惊奇,这是王一行第一次亮出身手,果然不凡!他能成为x局主管,闯荡江湖屡经艰险,果然是有两把刷子。不等我继续发出新的感慨,又一个身影高高跃起,扬手一张网抛了出去,正好兜住了那黑影,跟着一拉一甩,黑影随着网兜重重摔在地上,仍在猛烈挣扎跳动不停,伴随着一阵阵咯吱嘎吱极其难听的声音。 我们定睛一看,甩网之人原来是胡老刀,没想此人见识超群,身手也是如此超群。大家崇敬之余,都围过来看那网里的东西。几道强烈的电筒光柱照耀下,那个神秘的黑影顿时一览无余。 那果然是条鱼,不过大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鱼。如两三斤鲫鱼一般大小,全身如铁一般的青黑鳞片,身体两侧本是鳍的部位却长了两只锋利的利爪,鱼嘴里也满是白森森的利齿,正对那渔网疯狂啃咬,那难听至极的声音正是咬在网上发出来的,也不知这网是什么材质制成,怪鱼钻地如穿豆腐却不能伤及网的分毫。 大宝大叫一声:“我靠!这是什么玩意?能在土里游泳的鱼?” 不得不说大宝的话很形象,小时候在动画片里看到过在陆地上游泳的鱼没想到在真实的生活中居然真实存在,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胡老刀有备而来一击即中,看来他多少对这生物是有些了解的。 我正准备开口询问,猛听地面嗤的一声轻响,又一条怪鱼从地下窜出,直朝离网最近的司机老白飞去。老白没王一行那么快反应,电光石火间就被击中,怪鱼利齿噬咬利爪飞舞,老白胸口瞬间开了个洞,怪鱼噼啪甩着尾巴几下就没入了他胸腔。 老白像是这才反应过来,尖利的惨叫响彻在空旷的原野。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剧吓呆了,只见老白胸腹上下皮肉如波浪般翻滚,那是怪鱼在他肚里横冲直撞,这凶悍之物在土石中穿行犹如无物,何况人的血肉之躯?只一会老白脖颈处猛然现出一个血洞,怪鱼从中窜出,又向最近的阿葭扑了过去。 阿葭吓得连连后退,但她再快也快不过怪鱼,一刹那怪鱼就到了她脸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划破夜空,怪鱼被一颗子弹击中侧飞了出去,远远摔出,兀自在不停扑腾着,尾巴打得地面啪啪作响。 原来我在第二条鱼出现就已掏出了手枪,但我不可能对老白开枪,这时见阿葭即将遇险,情急之下顾不上那么多马上开了枪,以前当兵的时候枪法在团里名列前茅,虽然多年没有摸枪了,幸好仍没有退步,紧急关头救下了阿葭。 我们一齐围住老白观察他的伤势,老白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没了气息,他身下一滩好大的鲜血,估计胸腹内已经被怪鱼捣得稀烂,端的是惨不忍睹。 那边胡老刀也把第二条鱼用网网住,那条鱼被手枪子弹击中居然没有洞穿,可见身上鳞皮之坚硬无法想象。在子弹重击下它肯定也受了重伤,鱼骨断了不知多少,只能在地上不停翻滚,否则早就钻入地下去了。 我们所有人心情都十分沉痛悲愤,才第一天进入罗布泊就折损了一条人命,以后还不知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呢。当下我们一起用工兵铲掘了一个坑,就地将老白掩埋了,最后在坑上垒起石块权当墓碑,也能作为日后来祭奠的标志。 回到营地后,我们都围到胡老刀那里,胡老刀不知从哪里拿出两根铁签,把怪鱼的两只眼睛对穿而过,那两条本来还在猛烈挣扎的怪鱼立即就直挺挺不动了。 谢子午和戚玄是搞生物的,从来没见过这奇怪的物种,首先便发问:“老胡,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世上还真有在土地里生活的鱼?” 胡老刀声音很低沉:“这鱼没有任何公开正式的记录,我还是很久以前在一本古老的秘本里看到过一个记载,说几百年前有人在xj的沙漠里见过一种鱼,这鱼能在沙中掘地而行,性情凶猛,是极具攻击性的动物,而且几乎没有天敌,秘本中将这鱼称作‘大漠鬼鱼’。这鱼虽凶悍却极其稀少,几百年来塔克拉玛干沙漠周围再也没人见过,不想这千里之外的罗布泊居然也有它的存在!” 谢子午说:“老胡,你能不能把这两条鱼送给我们研究所来研究?新物种对生物学来说太重要了。” 王一行马上否决了他的要求:“不行!这东西我们要先带回去研究,你们生物研究所可以向我们提出申请再拿去。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我们只是为了了解其习性危害,你们的研究尽可以公布发现和成果,这些荣誉性的事我们决不掺和。” 谢子午和戚玄眼巴巴地望着两条鱼,心里似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王一行说:“……在罗布泊期间鱼可以交给你们保管研究,你们把它们做成标本让我带回去,在我们没正式移交给你之前,你们不能事先公开这个发现。” 说完他转头对胡老刀说:“老胡,你既然不知道罗布泊有沙漠鬼鱼的存在怎么会事先有准备渔网?我看你那张网是专为这鱼准备的吧?网的材料也不像是普通之物。” 胡老刀漠然道:“不是,这网我本来另有用处,没想到先用来对付它了。”他说完不作更多的解释,大家也拿他没办法。大宝却叫了起来:“那附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恐怖的东西啊,晚上睡觉要是突然又钻出几个来呢?还没到目的地呢,人都给喂鱼了。” 大宝说的也正是我们所有人担心的,好在胡老刀马上让大家宽了心:“那倒不会,你们去买张彩票中头奖可能都比再遇到大漠鬼鱼来的容易。” 第26章罗汉王 我们都不解他何以如此肯定,胡老刀也懒得解释,只说了句:“不早了,明天我们还得继续赶路,早点睡吧。” 出了帐篷阿葭在一边冲我招手示意,我走了过去,她看起来心神不宁的样子,很不安地说:“如果我们不喊他们过来,老白是不是就不会死了?”说着几乎要流下泪来。 我也是心里难过,但为了安慰她还是打起精神说:“别胡思乱想了,附近那么多人在,就算他们不来会不会出现在营地那边谁也不知道,也许不是他就是我,也可能是别的任何人。你别往心里去了,赶紧好好睡一觉,别耽误了明天的行程。” 阿葭“嗯”了一声,往自己帐篷走去,忽然回头小声对我说:“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不等我回答,她马上走进了帐篷。 第二天我们继续向罗布泊腹地开进。老白死了,由我和大宝轮流开车,大宝昨天见手枪都打不死大漠鬼鱼,为以防万一今天把两支步枪贴身携带。欧阳教授和阿葭坐在后排都不说话,阿葭应该是昨夜一晚上没睡,整整一个上午都在车上打瞌睡。 午饭的时候,阿葭随便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一个人上车休息了。我看到不远处谢子午和戚玄蹲在地上在争论不休,便走了过去,他们见到我都起身同时喊了一声“林队长”。 我好奇地问:“你们在讨论什么?是不是说那破鱼的?有什么发现没有?” “是呀,林队。”说话的是戚玄:“我和老谢花了半个夜晚把鱼解剖做成标本了,里里外外的结构都研究了一遍,有些地方我们觉得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笑了笑:“不是说新物种嘛,当然该有一些你们科学家不知道的东西吧。”说着我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那你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是什么?说来听听让我学习学习。” “大漠鬼鱼应该是一种史前就已经灭绝了的生物,它的祖先可能是生活在沼泽、泥地一类的环境中,所以进化出了出色的钻洞打洞本领。后来随着气候越来越干燥,它们想生存下来,就得进化出更强的钻洞能力,这可能就是大漠鬼鱼的进化来历。这鱼属于很少见的胎生鱼类,繁殖能力……” “等等!”我打断他的话,大奇道:“你说什么?胎生的鱼类?鱼不都是产卵的吗?还有胎生的?” “绝大部分鱼确实是卵生的,但也有少数胎生的,这并不奇怪,像孔雀鱼,海鲫鱼都是胎生,但这类胎生鱼严格来说是卵胎生,就是说鱼卵在母腹内发育成鱼再生出来,其实说到底还是卵生动物。但大漠鬼鱼却没有发现产卵的器官,我们真不知它是如何繁殖后代的。也没有类似哺乳动物的生殖系统……可能还需借助一些更精密的仪器设备才能有更深入的了解吧,唉……要等王队他们那边研究完才能接手,就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 我饶有兴趣地问:“还有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我看你们刚才谈论很激烈,估计还有其他困惑吧?” 戚玄笑着说:“没错,繁殖问题只是其中一个谜。另外这鱼的皮肉鳞片极其坚硬,本来这样进化是合理的,能让它们在土地钻行不致受伤,而且可以有效防止身体水分散失。可我们解剖却发现它体内水分含量极少。当然,没有仪器无法准确测出体液含量,但要说它是条干鱼也不为过,我真不知道一个生命体水分含量如此少怎么还会有这么强大的运动机能,何况这还是鱼呢,鱼可比别的生物需要更多的水分。” 我越听越有兴趣,继续问:“还有吗?” 一个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你们别乱猜了,事情的真相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们回头一看,胡老刀正站在身后,静静地看着我们。我问他:“老胡,那你知道真相吗?” 胡老刀摇头:“我不知道真相,但我知道这里是罗布泊,很多事物不是用现在的科学水平能解释得清楚的,还得靠我们慢慢去摸索。” 我觉得胡老刀话里有话,打算进一步追询,他抬手制止我说下去:“别问我,其实很多东西我也不知道,有些东西你们不亲眼目睹是不会相信的,你们以后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我们三人独自在风中凌乱。 上车后大宝问我和他们聊些什么,我把刚才的谈话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三人。我问欧阳教授:“教授,三十年前你们那次除了在地穴,其他地方没遇到什么危险吗?” 教授脸有愧色:“确实是这样的,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经历过那些险情,对付这些危险我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帮到你们,所以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你们一起进地穴……三十年前该我承受的现在我更不能逃避。” 大宝边开车边发着牢骚:“还没到正地方呢,路上就碰到这么吓人的玩意,那里面该有多恐怖啊?老林要不我们在洞口留守算了……” 这厮又开始作了,但我也懒得跟他扯犊子,没好气地说:“要守你自己去守,我反正要进去,怕死就别跟来……别烦我了,我想睡觉了,谢绝打扰!” 车子也不知开了多久,我正迷迷瞪瞪的,一个突如其来的猛刹车几乎把我甩到挡风玻璃上,我揉着撞肿的头怒骂:“你他妈会不会开车啊?有这样踩刹车的吗?” 大宝很委屈:“又不是我要刹车的,前面的车突然停了。”我抬头一看,果然前面王一行的领头车不动了。这时太阳虽已西斜,但离安营扎寨还有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我跳下车,王一行也刚好下了车,我冲他喊:“老王,怎么了?” 王一行指了指车队后方示意我跟着他去,最后一辆大卡车边有个战士拿着望远镜等着他。王一行从他手里接过望远镜朝后面方向望去。我明白了,最后的卡车一定是发现了异常情况通知了王一行。 我找来了另一架望远镜,很快就找到了目标,那是车队左后方很远的地方一辆黑色越野车,估计距我们大概七八公里的样子,车后依稀可见扬起的尘土,应该是在行驶中,看车头的方向是正朝我们驶过来。 我惊道:“有人向我们这边来了,你说是哪路人马?采蘩还是罗汉王?” “一切皆有可能!”王一行也疑窦丛生:“采蘩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人怎敢闯罗布泊?她肯定需要一个盟友,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都可能来和她合作。” 这话我认同,眼见那辆越野车即使见我们车队停了也丝毫不减速,也不躲避,径直向我们开来。我立即通知各车每个人做好戒备,并特别叮嘱大宝将八一杠子弹上膛待命。 不过十几分钟越野车就渐渐开到近前,这是一辆宽大的牧马人,在我们车队旁停了下来,所有车门同时打开来,走下四个黑衣男子。 四人都是同样的黑色越野装扮,年龄也都差不多,四五十岁的模样。王一行看着这四人默不作声,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其中最前一个身材高大修长、面色黝黑的精壮汉子走过来,微笑着对王一行道:“是x局的朋友?这里是你在负责吗?” 王一行点点头,还没说话,身后就有个激动的声音说:“小罗,是你吗?”我回头一看,是欧阳教授对这汉子在说话,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就是王一行提及过的x局的前辈:罗汉王! 王一行也马上明白了,微微弯腰道:“原来是罗前辈,早就听说过前辈的威名事迹,向来很敬仰,今日能够亲眼目睹前辈风采,真是三生有幸。” 罗汉王没有理会他的马屁,只怔怔看着欧阳教授:“你……你是欧阳队长?” “小罗,你还记得我?你还活着我太高兴了,我有很多话想问你,你能不能帮我解开我多年来心里的疑惑?” 罗汉王目光落在后面的车队,笑了一声:“欧阳队长这么大年纪都来罗布泊了,那张队长也肯定来了?怎么他不肯出来见见面?” 欧阳教授语气很平静:“他永远不可能来了,几个月前张教授就去世了,我来一趟罗布泊,既是为了我自己,也算是帮他完成遗愿吧。” “哦……”罗汉王沉吟了一下,突然仰天狂笑:“什么遗愿不遗愿的,他妈的都是为了自己!欧阳队长,你敢说你这一趟不是为了觊觎罗布泊的那个宝贝?都他妈的为了自己的私心!” 欧阳教授仍然很平静:“我不知道什么宝贝,你知道的我并没有进去那个地洞,那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妻子儿子都死在了那里。” 罗汉王冷哼:“不知道最好,欧阳队长,如果你真知道那宝物真相,可能你就不会去想老婆孩子了。” 我听了心头一凛,听这话的语气罗汉王竟然知道那宝贝的秘密,于是冷笑一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一门心思想着什么宝贝,有的人心里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罗汉王转头望着我,眼中不仅透出寒冷,还现出杀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角色,敢这么和我说话?” 第27章失落国度 我微微一笑:“你说我是什么东西我还真不知怎么回答你,但你说我什么角色我倒可以告诉你,我还真不是什么角色,就一个小角色。不过我这小角色即使是死,也不会去苟同你的观点屈服你的武力,你说我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罗汉王听了我这番话愣了愣,随即鼓掌哈哈大笑:“好!我就喜欢你这种不怕死的人,既然你有死的心,那我就成全你!”说罢右臂一晃,手中赫然出现一把手枪。我们一惊,他们居然也带着武器,眼见罗汉王黑洞洞的枪口抬高朝我指来,突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根飞过,打在牧马人旁边地上,顿时激起尘土飞扬。 跟罗汉王一起来的三个男子神色一变,只有罗汉王却丝毫不动声色。我们回头寻找枪声来源,只见大宝手持八一杠,枪口正对罗汉王,刚才正是他开的枪。 大宝的枪法也不是盖的,甚至比我更好,不过我也挺佩服这罗汉王,子弹擦脸而过,居然面不改色,看来是真正的亡命之徒。罗汉王脸色冷酷,狞笑道:“你们一把枪,就算把我打死又如何?你们能敌得过四把枪么?”说着招招手,那三个男子也一齐举起了手里的枪。 我哈哈大笑道:“你是说你们枪多吗?”我招招手,二十几人同时都掏出了手枪。本来我还挺反对王一行人手一枪的做法,现在看来还是他考虑得周到。 罗汉王这下傻眼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一支科考队居然整出一个加强排的火力,连七十多的欧阳教授手中都有把枪,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气氛尴尬不已。 王一行伸手把我的手枪压了下来朝罗汉王说:“罗前辈肯现身来见我们,不会是来逞强斗勇的。我们这次考察是由x局主导的,你是x局的前辈,我想先听听前辈有何指教?” 罗汉王有了台阶很快就顺着下来了,他把枪收起来:“那好,实话告诉你,我的目的是寻宝,不是杀人,既然你爽快,我也开门见山,我是为了你们一个人而来!” 我看了看队里所有人很疑惑:“我们这些人哪个有什么特别的?” 罗汉王道:“我知道采蘩姑娘和你们在一起,你们还像三十年前一样把她藏得严严实实吗?你们禁锢她的自由就是为了得到那个宝物,你们觉得这样做人道么?” 我不知他何出此言,正要回话,王一行踏前半步抢先开口:“采蘩愿意和谁一起当然由她自己决定,如果她愿意随你们去,我也不反对,只是……你如果不用强的话你觉得她肯跟你们走吗?” 这话似乎击中罗汉王的软肋,他一时语塞,我也马上醒悟了过来,罗汉王以为采蘩仍然一直**局羁押,这才打算用武力来抢,他没想到我们也一直在苦苦寻找采蘩,采蘩才是解开所有问题的关键! 这说明三十年前科考结束后罗汉王和采蘩再也没有见过面,他甚至认为这三十年来采蘩仍**局看管着;另外罗汉王是知道地穴的位置的,但他仍需要带走采蘩,也许在地穴里的某个环节少不了她。罗汉王是进入过地穴并存活下来的人,他比我们任何人都知晓里面的门道,如果他先找到采蘩,说不定比我们二十多人都管用。我现在心里有点后悔,当时在家时就应该在寻找采蘩上多下点功夫,相信王一行现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罗汉王沉思了一会,忽然对王一行道:“你怎么称呼?” 王一行说:“我姓王。” “那我就叫你小王好了,你是x局的项目主管吧?现在组织的负责人是谁?是红弹珠还是报务员?” “是红弹珠,我们都叫他老七。” 我听了差点笑出声,看来x局以前的人都是有外号的,老七掌管着这么大一个神秘组织,却叫了个“红弹珠”这样喜人的外号,真是有点格格不入。 罗汉王笑了:“哦,果然是他!我进x局的时候就是红弹珠带我执行任务,这么多年了,他也爬到最高的宝座啦!”他感慨万千,忽然收起笑:“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现在x局又要抓我回去,如今遇到我了,你打算拿我怎么办?” 王一行回头看看身后的科考队,叹了一口气:“我这次来罗布泊是执行考察任务的,没有抓你的任务。再说我知道以我们的本事不可能把你留下来,所以我希望前辈能和我们一起完成任务,之后再跟我回总部,你意下如何?” 这个无理要求惹得罗汉王仰天大笑:“当然可以!我可以跟你回去,不过那得等我拿到那个宝物之后才行……王老弟,你去跟采蘩姑娘说一声,没她我一样也能拿到宝物!” 说完他转身就上了车,牧马人在低声轰鸣下带着尘土扬长而去。 我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呆了一会才问王一行:“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一行用卫星定位算了算距离,离目的地还有好几百公里,快也得三四天才能到达。他说:“我们得抓紧时间了,从现在开始,晚上扎营加休息的时间不能超过七个小时,其余时间都用来赶路。所有人尽量在车上多休息,争取在三日内到达目的地。罗汉王走到我们前面了。采蘩没和他们一起,她背后应该还有一帮人,也不知是不是开始行动了,我们绝不能落在他们后面!” 我问他:“老王,你为什么要骗他采蘩和我们在一起?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也许能让他心里着急一下吧,万一急中乱了方寸,对我们不是坏事。” 接下来的时间全队开足马力前进,所有会开车的人都动员起来轮流驾车,好在所有车辆的车况性能极其优异,尽管罗布泊地形复杂,但还是飙出了超常的速度。终于在第三天下午的时候,远远望见前方长长一片高地,应该就是当年湖中的那个大岛了。 车队开上高地,所经之地渐渐看得到古老的人迹,许许多多的巨木巨石半掩在风沙中,有的地方甚至还能看出地基框架、门窗的大致形状。罗布泊一带的古迹很多,比如楼兰、孔雀、鄯善等古国的遗址,但基本分布在沿岸地带。但这里可是湖中岛屿,居然也有古迹遗留。而且这岛从地形来看还不小,也不知当年有没有建立个国家。 目的地已经到了,精确的地点就要欧阳教授来指路了。欧阳教授时隔多年故地重游,记忆却没有任何偏差,很快就把我们带到了一片有着大量古建筑遗迹的地方。 所有人都下了车,看着这一大片遗址目瞪口呆。虽然几千年时间过去,但仍能看得出当年这里规模的宏大和繁华。阳连月、尹颖和苏临岳围着这建筑群走了一圈,激动的心情难以掩饰。尹颖连连称赞:“太伟大了!难以置信!这个发现若能公诸于世,肯定会震动世界!这里面有太多东西可以挖掘了!” 周茉好奇问:“你能不能看出这是什么年代的遗迹?” 尹颖笑着摇头:“就这样看一看就能看出来?那怎么可能?没有长时间的发掘,没有一定量的文物发现,还要与周边历史相印证,才能得出结论,还不一定准确。” 欧阳教授在古建筑中仔细观察边向大家介绍:“这里是岛上建筑最集中的地方,如果这是一个国的话,很有可能这就是王宫所在地,那个地穴就藏在这建筑群之中。” 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喊大家都过去。我们都围了上来,原来是地面一个直径四五米的大洞,这个洞大小形状是我们所有人再熟悉不过的了。 “井?”大家脑海里都闪过同样的一个字?井就是井,怎么会被叫做地洞地穴? 井四周堆垒着由巨大的石块组成的高台,一共四座高台,把井围在了正中央。欧阳教授指着这些石台说:“这些高台应该是祭祀所用,把井置于正中央,祭祀的对象应该就是这口井。为什么这样布置不得而知,但这口井肯定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当年我们正是出于这个思路便下了井,在井底发现了那条暗道。” 我们这才恍然,地穴原来是藏在这井的井底。王一行也用迷谷探测了一下,那些穗的刺斜斜地指向地面以下。我的心不由砰砰跳了起来,裴教授很有可能就在这下面!三十年的谜也许很快就能揭开! 接下来就该正式进入最重要的考察环节了,但此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不多时就会天黑了,王一行决定就地休整一晚,定好下井和留守人员,分配好各人携带的物资,吃饱睡好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就立刻下井。 晚饭的时候,我悄悄问王一行:“如果罗汉王他们已经先下去了怎么办?拖延一晚会不会耽误事?” 王一行摇头:“不大可能!我们这几天赶路时间抓得紧,他们不会抢在我们前面。真正让我担心的有两点,一个是采蘩,对这个神秘的女人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也许她早已进去了,那我也没办法,只希望我们的行动能后来居上。” 我点头,接着问:“那第二点是什么?” 王一行表情凝重:“我怕这口井并不是去那个地方唯一的道路!” 第28章地下世界 我惊讶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裴儒林教授一直都没有到达这里,他在半路上就失踪了。如果他现在也在里面的话,那他是从哪里进去的呢?” 仔细想想这个说法真是有道理,王一行接着说道:“罗汉王这三十年一直都在西北活动,相信他已经把这一带甚至整个罗布泊的环境摸得一清二楚,他如果也发现了另外的入口呢?” 我越听越惊,马上道:“老王,我看我们还是连夜下井吧?” 王一行看着我着急的样子笑着拍拍我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情真坏到那个地步的话,我们现在着急又有什么办法呢?今晚还是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要真正并肩战斗了!” 当晚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地平线的时候,我们正式开始了冒险之旅。 王一行把周茉、阳连月、苏临岳、戚玄、四个司机及两名解放军战士定为留守,由周茉负责,同时对遗址进行考察。欧阳教授本来也应是留守人员,毕竟年龄并不适合地下的恶劣环境,但他早就表示不同意这个安排,于是没有在留守名单上。出人意料的是阳连月也坚决反对自己留守,她给的理由是好不容易来到罗布泊,结果只是来看一番风景,那有什么意义?大家都领教了她的泼辣作风,在她的坚持下,也加入了下井的队伍。 我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野战背包,带着几天的干粮饮水和一些必要的工具设备,我和大宝还有三名战士各带一支八一杠步枪。沿着垂到井底的一根绳索下到井底,这口井很深,几乎有三四十米,幸好井的直径比较宽阔,十几人下到井底并不觉得如何拥挤。井底早就没有了水,堆积着大量的沙土盐块,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井底还有很多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遗骨,看样子年代非常久远了。 很快就在井底一角发现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那就是地穴的入口了。大宝抬头看了看井口,又看了看洞口说道:“这应该是古人在打井的时候无意中打通了地下的断层空洞,这井不能再当作井用了,便成了祭祀用的坑,这些骨头大概是些祭祀品,那个时代用活人来祭祀是很正常的,这井底也不知埋了多少奴隶的尸骨。” 所有人依次从洞口钻入,王一行仍是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这一点我是挺佩服他的,任何时候不管有没有危险都冲在最前面,他当的起他的职责所在。 应了《桃花源记》里的那一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地洞里走了几百米,路越走越宽。队伍最前最后两人头上都戴着强力探照灯,中间有一人提着一个手提led灯,虽然每个人都带有照明设备,但现在是在地下活动,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时间,照明物必须得节省着用。 陆路平看着这个地洞很感慨地说,看地洞应该是天然形成的,不知几千几万年前因为地质活动在地下撕开了一个空洞,空洞的裂缝距离地面就那么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若不是打井的意外发现,只怕人类永远也发现不了这个地下世界。 洞虽然是天然形成的,但脚下的路应该曾经经过人工修整,比较平坦,一直都在走下坡路,洞壁上还偶有粗陋简单的壁画。走了约摸一个多小时,深入地底比较深了,这时竟来到了一个极其宽敞的大溶洞里。 大宝四下里张望,很奇怪:“不是说没多久会遇到地下河吗?怎么连一滴水都看不到,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王一行警惕地看着四周冷冷地说:“要是别人说什么你都信的话,会死得很惨的。大伙儿小心点,以前死过人的,掉以轻心的话说不定会步老白后尘。” 阿葭就走在我的身边,突然轻轻“哎呀”了一声,我连忙问她:“怎么了?” 阿葭指着一旁的黑暗里声音有点发抖:“刚才好像看到……有条……有条绳子在爬……” “绳子?是有蛇吗?”我打亮了手电朝她指的方向照去,地面上参差不平,都是碎土石块,哪有什么“绳子”? 我又把灯光在那方向附近都照了照,除了各种各样的石头外什么都没有,我刚想收回灯光,大宝一把抓住我的手:“等等老林,那是什么?” 大宝的声音居然也和阿葭一样颤抖,我的心里也不禁有点发毛了,莫非他们都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顺着他示意的地方照去,原来是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我奇怪地说:“这石头有什么问……” 话还没说完,黑色石头上突然流出一条黑线,朝我迅速游过来,我吓得肝胆欲裂,好在理智仍在大喊了一声:“大伙快闪开!” 众人全都吓了一跳,也不管发生什么了都猛地四散开,那黑线游动虽然快速但算不上快如闪电,给人的反应时间还是有的,我迅速向旁边一跳,堪堪躲过了黑线的一卷。黑线一击不中,也迅速回走,想重新隐回黑暗中。 但此时所有人的手电一齐亮起,把整个岩洞一角照得比白昼还亮堂,那条黑线也彻底暴露在大家的面前。 与其说那是什么黑线,不如阿葭那“绳子”这个形容词更恰当一些。一般来说长长的动物第一想到的就是蛇,但蛇的身长粗细比例如果说是正常的话,那这东西可以说非常极度特别不正常,不过五六公分粗细却有几十米长,像极了拔河用的长长的绳子。方才我们看到的那黑色石头已经不见了,想必就是这东西盘成的伪装。 这根“绳子”在强光的照射下似乎更受到了惊吓,细长的身躯在地面甩来甩去,但并没有攻击谁。胡老刀急忙走上前大喊道:“快把灯都关了!” 大家现在都很信服胡老刀,纷纷把手电关了,胡老刀也把自己的手电亮度调弱,洞中顿时陷入了昏暗。那根“绳子”扭动了一阵,在一边把自己慢慢盘起,又变成了一块黑色的石头。 胡老刀作了个小声的手势指指前方,大家蹑手蹑脚走出老远,谢子午才出声问他:“老胡,这又是什么怪物?” 胡老刀说:“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这里的动物都是这里独有的,谁知道都是些啥玩意儿。” 谢子午很不服气地说:“可你好像很了解的样子,我们都吓坏了,生怕被袭击了,可你好像知道它不会伤人。” 我们所有人心里也都是如谢子午这么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胡老刀只好淡淡说了一句:“这里我以前来过!” “哦!”我斜眼看王一行,王一行表情平静,看来他早知道胡老刀的过往,这个胡老刀的经历十分丰富神秘,他对罗布泊的见识在我们任何人之上,有他在还是挺有安全感的。 王一行作了个继续走的手势说:“赶紧走吧,有什么问题出去了再说,在这里我奉劝各位一句听老胡的没错!” 继续前行不到十分钟却发现没了路,在我们面前的是黑漆漆的石壁。路走到这里虽然十分宽敞但毕竟空间有限,所有人分散寻找,除了来时的路哪怕一个小洞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我迷惑不解,“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大宝耳朵贴在石壁上说:“我好像听到后面有水的声音,你们来听听是不是,有点听不太真切。”我们都过来学着他的样子,果然石壁后传来了流水声,声音比较小,距离可能还有点远,但听水声水流量又大又急,难道那就是采蘩说的地下河? 大宝回头对王一行说:“老王,你不是带了些炸药吗,拿出来,我们把这石壁炸开就可以到地下河了。” “不行!”王一行斩钉截铁,“这里是三十年前科考队进来的路,那么多人在这里没出去,可你们一路过来看到一根骨头了么?那些人都去哪了?这里肯定有没发现的秘道,大家再仔细找找看,肯定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尹颖四下观察心有余悸:“会不会被那些像绳子一样的怪物给吃掉了?我看这地方那种东西不止一条,这么多年了,吃得一点都不剩也是挺正常的。” 王一行呵呵笑了:“你当这里的怪物都是吃骨头不吐渣的啊,没那么离谱,还是好好找找吧!我带炸药进来可能就是个错误的选择,地下地质结构复杂,别一个不小心炸药一崩搞得塌方了我们所有人都埋在这儿了。” 想想也是,地下空洞溶洞往往都是大自然亿万年鬼斧神工的杰作,形成这微妙的格局都是各方面达到平衡的结果,一旦打破这种平衡,后果如何还真不好说。大家不再多言,都打开了手电分头去找。 我看石壁周围都堆着大小不一的黑色石块,经过刚才的事,仔细观察这些石块有的还在微微蠕动,果然都是刚才那种软体动物,这恶心的家伙好在比较温顺没有攻击性,不然上百条软体动物一起施展开来,不等它们吃我们,恶心也能恶心死了。我突然心中一动,暗暗想,这么多的这东西待在光溜溜的石洞中,它们到底是吃什么? 我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阿葭就对我说出了这个疑问:“老林,你说这些动物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第二十九章 史前巨鳄 阿葭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些家伙总不成吃石头过活吧?” “吃石头不至于,每隔一段时间会有食物自动送上门来的。”我们回头一看是胡老刀在说话,他示意我们尽量站到地势高的地方去,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站好了,马上有好戏看了。” 大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谁也不敢乱动,心里暗骂这装神弄鬼的家伙。没过多久,石壁后面本来若有若无的水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河流离我们越来越近。到后来竟然水声轰鸣声大如雷,听到这巨大的声音真生怕石壁撑不住强大水流的冲击随时会破壁漫灌进来,那我们就真的命丧于此了。 就在水流声越来越大的时候,只见地面上洞壁上忽然冒出无数黑色的水流,仿佛石壁中有无数个小孔,喷出无数条细小的黑色水柱,用手电光照过去发现哪是什么水柱,都是一些大小不一的蜘蛛蚂蚁老鼠什么的,这些虫鼠平日里一两个见到不觉得如何,但骤然间如此巨量的一起涌出顿时让人头皮发麻,人群中登时传出尖叫声,有人不停拍打着落在身上的东西,一时间大家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好在那些软体动物迅速动起来了,几百条大大小小的“绳子”舒展开来,把那些鼠虫一堆堆卷起,张开口器全数吞下。这些“绳子”首尾两端竟然都有一个口器,张开就像消防管喷口一样,也不知它们吃完东西是如何排泄的。 十几二十分钟后,随着水声渐渐变小,石壁里流出的鼠虫也慢慢变少,那些“绳子”一顿风卷云残,不多时整个溶洞里大量恶心的东西竟被吃得干干净净,一时间又恢复了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宁静祥和的样子。 突然“哇”一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大宝扶着一块石头吐了出来,边吐边骂:“我靠!恶心死我了!哪里钻出来这么多恶心玩意,把我给整惨了……” 我这时才想起大宝从小就极其害怕老鼠蜘蛛这些小东西,今天这么多一起在他面前出现算是狠狠对了一把他的胃口。虽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想到这还是忍不住乐的哈哈大笑起来:“宝儿今天算是让你开眼界了吧,那么多母老鼠母蜘蛛今天给你来个亲密接触,你艳福不浅啊!” 大宝边吐边不甘示弱回骂道:“你他妈要是喜欢都给你啊,你那么喜欢艳福祝你接下来母老鼠母蛇什么的都往你身上招呼。”说着边揉揉腿走了几步:“哎哟……吓得老子腿都酸了。” 王一行招呼大家各自检查一下有没有事,这些东西虽然数量多却好像没什么毒性,除了恶心一点心理冲击比较大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严重后果。与我们个别同志成鲜明对比的是阿葭和阳连月这两名女同胞除了略显狼狈外竟然好像没受到多大惊吓,也真是挺勇敢的了。 王一行对胡老刀说:“老胡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从哪钻出来的?” 胡老刀指着石壁后说道:“这后面有条地下河道,河很宽,河里河岸上有着很多不知名的生物,那才是真正危险的地方。这条河不与地面上任何水域发生关联,真不知它从哪里流过来的也不知道要流到哪里去。这河还有个非常奇怪的特点,每隔十天半个月左右河水会暴涨一次,虽然时间不长,但每次暴涨河岸上那些虫蚁鼠蛇什么的会从石缝中逃进来,都成了这些软体动物的美餐。” 我们这才明白那些老鼠蜘蛛的来历,王一行说:“既然溶洞后面就是地下河,那我们该怎么过去?石壁里有这么多空隙却没有水漫进来,说明地下河的地势比我们这边低,我们如果把石壁凿个洞应该就能过去吧?” 胡老刀摇摇手说:“不用这么麻烦,这里的岩石都是非常坚硬的黑色火山岩,洞壁又有十几米厚,凿到什么时候才能凿通?”他指了指溶洞上方:“这上面有个小洞,能通往地下河。” 我们一听不由精神大振,本来打算用绳索攀岩上去,后来才发现上去比想象的容易的多。洞壁上有一些可供踩脚的凸出石块,只要手脚并用可以比较轻松的攀上洞顶,应该是古人开凿出来的简易通道。在接近溶洞顶部的地方有一个隐蔽的石洞,如果人在地面根本看不到,要找到这个石洞非得费一番周折不可。 石洞很小,只能容纳人在里面跪着匍匐前进,像大宝这样身材高大的人行进得比较困难。洞壁满是刀砍斧削的痕迹,大概也是古人开凿出来的吧。洞中水气很重,地面湿漉漉的,不过好在只有二十来米的长度,才一出洞口,就听到风声呼啸河水奔腾,打开一具强力探照射灯,一副奇景登时照现在我们的面前! 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怒吼的地下溶洞河道,河非常宽,几乎有上百米,加上两岸还有陆地地面,洞的宽度将近两百米。河道洞顶也很高,我们所处的位置算是比较高了,但还没到洞顶的一半。强力探照灯光往上游下游射去,却只见无边的黑色,根本不知道河究竟有多深多远。 从洞口到河岸是一段怪石嶙峋比较陡峭的小坡,尽管大家都小心翼翼,还是有几个人脚底打滑摔了个人仰马翻,幸好都没什么大碍。只有欧阳教授年岁大下的比较艰难,我打起十万个小心扶着他好不容易下了坡,都累出了一身老汗。 大宝拍着我后背挤眉弄眼悄声说:“老林你现在学长进了啊,知道给未来岳父大人献殷勤了。”我怒视着他伸腿就是一脚,被他早有防备躲开了去。 阿葭望着湍急的河水说:“这就是采蘩说的地下河了吧,按她的说法我们只要沿着河往下游走就能找到最终那个地洞的入口。” 尹颖兴奋地说:“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走吧!”王一行也挥了挥手:“好吧,我们赶紧赶路,物资时间有限必须抓紧了。” 我心中想到一事,喊道:“等一下!”所有人停下脚步望着我,王一行奇怪地问:“老林,有什么事吗?” 我走前几步,把话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对王一行说:“老王,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我们今天走的这条路,到底是不是采蘩说的那条路?” 王一行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也有些犹豫:“你是担心那个石门不一定在我们现在位置的下游,也有可能是在上游?” 我点点头:“没错,如果目标是在这里和她说的位置中间,那么石门就在上游。这个地下河溶洞里危险重重,走错了方向可是致命的,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王一行从背包里拿出迷谷来想辨明方向,却见迷谷的细刺此时往各个方向散乱的伸着,我们都大惊失色,估计这地底有干扰的磁场,使这指路明灯居然失效了! 王一行沉着脸道:“好了,现在没有可供参考的东西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抓阄吗?” 我对胡老刀说:“老胡不是以前来过这里吗?能不能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胡老刀说:“我是来过两次,但每次都只到这条河边,以前我是为地下河探险而来。要不是跟你们来,我根本不知道这河边还有什么门。” 我说:“那好,我提个建议,我们分成两组人马,分别向上下游两个方向寻找,不管谁一有发现迅速通知另一组人,这样才可能更快地找到目标。” 王一行怒喝:“不行!你这是想搞分裂吗?总共就十几个人还分两组,那不是削弱力量了吗?真遇到危险怎么办?” 阿葭赞成我的意见:“分成两组只是暂时的,谁找到目标马上就汇合,我觉得这样……”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河里“哗啦啦”一阵巨响,河水如沸腾的开水一般浪花翻腾,从中跃出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直朝我们扑了过来。最靠近岸边的是战士小吴,他根本没看清来者是什么东西那庞然大物就张开一张血盆巨口“嗷呜”一下把他整个吞了下去,小吴甚至连惊叫声都没发出来。 所有人惊恐失色,吓得往后退出老远。数道强光亮起,这才看清这巨大的东西居然是一条黑色的大鳄鱼!鳄鱼算是比较熟悉的动物了,但这条鳄鱼的恐怖之处不是别的,是在它特别的巨大! 巨鳄此时已到了岸上,足足有十几米长,爬行在地面的高度都已经超过了一人高,世间又哪里有这么巨大的鳄鱼?巨鳄长长的鳄嘴上满是鲜血,那是小吴遇难时溅出的大片血迹。我们四把八一杠的枪口同时喷出火舌,大家心中悲愤欲绝,四梭子子弹全招呼到了巨鳄身上。 全威力步枪子弹对巨鳄坚硬如铁的皮肤似乎没有一点作用,反而更加激发了它的狂暴兽性。它猛然朝着有人的地方爬去,巨大的尾巴不停甩动,拍打着地面,石块在我们头顶呼呼乱飞,这力量是何等的巨大,谁要是身中一块飞石肯定不死即残。 王一行大喊:“快!躲到石头后面去!”刚才我们下来的坡下散布着很多巨石块,众人纷纷迅速后撤到石头后躲避。只有欧阳教授年老腿脚没有年轻人利索落在了后面。巨鳄几下就窜到他身后,张开了巨口,满嘴锋利的巨齿好像无数屠刀马上就要把他吞没,一时间大家都惊叫起来,更有人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第三十章 险情迭起 情急下不容我多细想,猛地向前扑出,抱着欧阳教授在千钧一发之际躲了去。鳄嘴擦着我的后背咬了个空,我甚至能感到它嘴里呼出的灼热腥臭气味。我把欧阳教授往石头后一推,自己打了个滚,也躲在另一块大石头后面。 巨鳄一击不中,更加狂暴异常,转身把我当做目标追来,咚的一声就把我藏身的石头撞得四分五裂。我没了掩体无奈之下只得向岸边逃去。巨鳄尾巴一甩,把我甩飞了出去,直飞出十几米重重地砸在地上。 我两眼满是金星,浑身骨架只觉马上就要散架,上上下下火辣辣的痛,一时间无法动弹。巨鳄却根本不给喘息的机会,快速向我爬过来,沉重的脚步每一步都震得地面微微颤动,我绝望地准备等死,没想到这一百多斤今天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了,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死去! 就在这时阿葭跳上石头奋力一跃,竟跳到了巨鳄的背上,她这个疯狂举动惊呆了所有人,欧阳教授更是悲声大吼:“阿葭!快下来!你干什么!???” 阿葭抽出腰间锋利的开山刀,双手握紧刀柄奋力在巨鳄背上一插,巨鳄皮坚肉厚,刀锋只进入几寸,但也足以让它吃痛嚎叫。我看准时机掏出手枪对准它右眼砰地开了一枪,巨鳄眼睛瞬间开花,它厉声嘶吼,庞大的身子剧烈晃动,阿葭再也立足不稳,狠狠往地上摔去,我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强撑着站起来一把接住她。阿葭飞过来力量极大,我们又是一齐摔倒在地上。 巨鳄遭了重创不敢恋战,纵身跳进了地下河,激起了大片大片的水花,随着水线游动渐渐消失,看来地下河不但宽还很深,一下子这条巨无霸又不知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欧阳教授狂奔过来,扶着女儿急切地喊:“阿葭!怎么样?没事吧?”其他人也围了过来,大宝酸溜溜看着我们:“怎么还抱那么紧干嘛?舍不得放手呀?” 我这才发觉阿葭仍被我紧紧地抱着,老脸不由得一红,还好地下光线昏暗大家看不到。我和阿葭站起来同时问道:“你没受伤吧?”马上有几个人捂着嘴笑了起来,阿葭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我们。 王一行脸色苍白,冲我竖起了大拇指。我喘着粗气说:“王老大你的旅游宣传和实物严重不符啊,我可以投诉索赔吗?”王一行也是惊魂未定,勉强笑了笑:“出去后我给你十倍,不,一百倍赔偿。”我边揉着全身发痛的几处地方边对他说:“老王,这地下河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得尽快找到那个地洞,刚才我的提议你觉得怎样?我看我们还是分头往两个方向去找吧?” 王一行咬咬牙:“好吧!我还是倾向往下游走,你带几个人往上游找吧。但是不能超过十公里,十公里内如果没找到目标就必须回来找我们,长时间分开行动不是什么好事,必须考虑到这个危险性!” 我答应了,事不宜迟马上行动起来,大宝是我的铁杆,当然追随我的脚步。阿葭和欧阳教授也站在了我这一边。王一行还要派一个战士跟随我们,被我谢绝了,我和大宝有两支八一杠,火力充足,再说这是去侦察又不是打仗,人数上不用搞得太均匀。 我们四人稍微整理了一下马上出发,我和王一行两支队伍就在这地下河边朝两个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走出了一段路后,大宝问我:“老林,差点就被鳄鱼给吃了,你刚才究竟怕不怕?” 我冲他招招手:“宝,你来握着我的手。”大宝不明所以,伸过手来,才一握住就惊叫起来:“你怎么手抖得这么厉害?”我一下子又趴在他肩膀上:“我不但手抖得厉害,脚还在发软,站都站不稳了,你干脆背着我走吧?” 大宝一把推开我:“去你的……阿葭姑娘,你来背他吧,你们是一窝的,又一起出生入死了,还是你们互相扶持的比较好……” 阿葭笑着说:“不必了,你们两个是一对好基友,比我可重要多了,我不趟你们这趟浑水。”她又有点疑惑的看着我:“哎!你真的没事吧,真要我背的话说一声啊,我力气有的是,背你这大老爷们还是没问题的。” 我连忙推辞:“不用不用,真要你来背我这脸可没地方放了,我还可以,谢谢!谢谢!”刚才阿葭的一番操作惊艳了所有人,当然也令我刮目相看,没想到她的身手是如此的不凡,看得出欧阳教授对她二十多年的培养训练并非虚言,他们的确为了这一趟准备的非常充足。 欧阳教授也凑过来说:“要背着走的话也算我一个,小林刚才救了我一命,正好无以回报,我老头子老是老了点,身子骨还算结实……小林啊,有需要的话就说话啊。” 没想到教授也给我来这一出,不由一下子窘迫难当,大宝和阿葭见了不禁哈哈笑了起来。气氛渐渐轻松起来,刚才紧张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过小林刚才也真的挺勇敢的。”欧阳教授称赞道:“你这孩子真的很不错,我的眼光没问题,一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知不觉走出了一段路。我们尽量远离河岸靠着洞壁行走,洞壁上布满了无数的孔洞,那都是些老鼠洞蛇洞什么的,不时有老鼠在我们脚边窜过,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动物忽隐忽现,看来这深深的地底世界的生物圈也是挺热闹的。 大宝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旁边说:“这个洞口挺大的,会不会我们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我们凑近了看,原来是个一人高的石洞,圆圆的,不像天然形成的,洞口边缘很光滑,我激动起来,难不成这就找到地方了?这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我拿手电往洞里照去,手电光虽强但洞很深,最深处黑黝黝的看不清楚。他们三人同时看着我:“怎么样?进不进去看看?” 我看着幽深的石洞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咬着牙说了句:“走!”又想到自己副队长的身份,再想想王一行,心一横走在了最前面。 进洞后发现洞中也是异常的光滑,洞壁像是用打磨机磨出来的一样。大宝用手摸了一下石壁,惊呼道:“这是什么啊?”只见他手上粘着一些黏黏的粘液,甩甩手还一滴滴掉落,看着就很恶心。虽然刚才河道涨水导致石洞也进了水,但水也不至于这么粘稠啊。 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我停下了脚步,向他们三人打了个后退的手势:“有点不对劲,你们先退出去,我一个人先看看,没事了我再喊你们进来。” 阿葭马上反对:“不行,要是有危险的话不能让你独自一个人冒险,我和你一起去!” 我声音有点不耐烦:“现在不是争当先锋的时候,听我的,你们先出去!”就在此时石洞深处似乎响起了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摩擦地面,我回头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大宝又用手电往洞里探了探,猛地惊叫:“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石洞深处不知何时忽然亮起了两个红色的光点,刚开始还比较暗淡,但很快就越来越清晰,就像有人提着两盏红灯笼由远及近走过来。我们不由后背生出一股寒意,在这与世隔绝的地底莫非会有人类生存? 随着红灯笼的靠近,刚才我听到细微的摩擦声也越来越大,猛然间我想到一事,心中肝胆俱裂,大吼一声:“撤!快跑!”同时举起八一杠朝洞里就是啪啪啪几枪。 石洞不大,枪声震得每个人耳中都嗡嗡欲聋,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们三人也是被枪声所迫,立马转身就往外狂奔,幸好我们只进入洞中很短的距离,一下子就撤出了石洞。我紧跟在他们身后出洞随即大喊:“别跑远了!就躲在洞口两边!” 随着我的呼喊,洞中呼的一声窜出一个巨物,我们四人的电筒光一起照在了这东西身上。大宝整个人傻了,大喊:“我操!这是啥玩意啊!”声音中竟带着哭腔,我也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身子还是忍不住剧烈抖了起来。 因为这洞中窜出的东西竟然是一条巨大无比的大蟒蛇!那个石洞有多大它的身子就有多粗,光是蛇头几乎就有一辆小汽车般大小,不停吞吐的蛇信子都有几米长。眼见出了洞的蛇身已经有十几二十米长了,隐在洞里的还不知有多长。大宝就在我旁边,他身子发软摇摇欲坠,要不是我不停提他几把,只怕早就瘫倒在地了。那边欧阳教授和阿葭也好不到哪里去,阿葭适才一柄刀能伤了大鳄鱼,现在面对这另一种巨大动物也是束手无策了,紧紧靠着石壁一动也不敢动。 巨蟒半个身子在外面左扭右扭,好像在四处寻找猎物。大宝好死不死的在这时来了句:“老林你说这家伙能找到我们吗?” 巨蟒本来无头苍蝇般乱动,我们一说话就像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硕大无比的蟒头突然就直直地面对着我们! 第三十一章 上古巨蚺 我直愣愣看着恐怖硕大的蟒头,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还不忘回答他的问题:“能!这不发现了吗?” 大宝急得快哭了:“就不能说点有用的吗,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制服它么?” “当然有办法!”大宝听我这么说,满脸希望地看着我,阿葭和欧阳教授也是一脸的期待。我指着大蟒说:“打蛇不是要打七寸吗,你去捏着它的七寸就动不了了。”大宝愣了愣,看着比自己粗了几倍的蛇,又几乎要哭了。 阿葭急得训斥我:“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贫嘴!再不想办法都会被吃掉!”我也是无可奈何:“大姐你杀了我我也拿它没辙啊……对了,大家把灯光都灭了,看看它会不会找不到我们。” 所有人依言熄了手电,大宝颤抖声音轻轻说:“这法子管用吗?听说蛇视力很差,不用眼睛看的,是用舌头探路的。”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条软软的肉条在我们脸上拂来拂去,肉条上还湿湿黏黏的。我大气也不敢出,小声说:“别动!这不是来探路了吗……宝儿你好好享受吧,开始那些小美人你看不上,这下有个大美人来了,上来就给你舌吻,你可别辜负了良辰美景。” 大宝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骂:“好你个林栎阳,那是你老婆,你老婆在我脸上舔来舔去的算什么,你也不管管,赶紧把它抱回家睡觉去别在我面前现眼了。” 我一边忍受着恶心战栗的感觉一边说:“我老婆又胖又凶,我是降服不了,你有本事你收了去算送给你了。” 我们嘴上毫不客气,心里却毫无办法,听得巨蟒信子的斯斯声越来越近,虽然看不到,但好像能感觉到它张开大嘴马上就要一口把我们吞下。 紧要关头之际突然河里巨大水花声响起,我感到蛇信子咻然缩回,它应该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我抓住机会,一把拖住大宝向一旁跑开,同时打开手电,只见不久前那巨鳄又出现在了岸上,此刻正面对着巨蛇严阵以待。估计这家伙一直在河里悄悄跟踪我们,我们关了手电后想悄悄上岸想搞偷袭,没想到岸上还有个大家伙在等着它。 巨鳄首先发动了攻击,它的动作既快且狠,大嘴一张就咬住了蛇身,大蟒虽粗也被它一口咬得严严实实。可巨鳄满嘴锋利的牙齿此时却似乎失去了作用,只在蟒皮上留下了几道划痕。巨蟒却毫不在意这番攻击,反倒像是有意卖的破绽,顺势几圈就把巨鳄整个缠起来。巨鳄十几米长两米多高的庞大身躯在大蛇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巨蟒此时已经全部出了洞,长长的身体翻翻滚滚盘根错节只怕是有大几十米长,大宝惊惧地喊:“我的天!这他妈的还叫蛇吗?!” 随着大蟒蛇锁紧身子,一阵阵沉闷的骨骼碎裂声响起,巨鳄在残暴的绞杀下已扭曲得不成形状。突然叮的一声,一个东西从巨鳄身上掉落,我移动手电一看,原来是阿葭插在鳄背的那柄开山刀,我抢上几步,把刀捡了过来。 几分钟后巨蟒放松身体,巨鳄啪嗒掉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紧接着令我们终身难忘的一幕出现了,巨蛇张开嘴几乎成一百八十度,缓缓将大鳄纳入,不多时整个巨鳄已被吞进了蛇腹,蟒蛇前段鼓鼓囊囊的,十分抢眼。 看着这奇景,大宝整个人都傻了,半天才说:“这蛇吃了这么一顿饱饭,应该不会再吃我们了吧?” 我说:“不一定,你的肉肯定比这臭鳄鱼香一些,万一它还想加个餐呢?”我刚说完蟒头猛地一甩,又转过来面朝着我们,把我俩吓了一大跳。大宝大叫:“老林你真是个乌鸦嘴,几次说什么来什么,你能不能闭上你的臭嘴!” 我恨不得要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我也不想这样啊,早知道说话这么灵我就让它去死了。我对大宝轻轻道:“我们慢慢后退,尽量慢一点轻一点,动作幅度不要太大……” 才后退一步,巨蟒就刷的跟着向前一探,把我们又吓了一跳,我和大宝马上立足不动,生怕再退它就直接扑上来开咬了。巨蟒缓缓往前,距我们更近了,巨大的红色信子又在我们面前伸缩不定。 我看着蛇信子心中有了主意,把心一横对大宝说:“数到三的时候我们同时往两边跑,听清楚了吗?”大宝不明我的意图,但我马上喊出了“一”,他不敢再说话,屏息凝神做好了起跑的准备。“二!”随着我又一声,他身子又伏低了一些。 “三!”我话音刚落,大宝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肥硕的的身体能跑得这么快,让我心中既惊且佩。我也在自己喊出的同时向旁边迅速一闪,同时手中开山刀全力在身前一挥。只听嗤的轻响,大蟒的长舌被我一刀斩断,红红的血如箭一般激射而出。巨蟒全身突然就如同触电一样猛烈抖动起来,我大喊一声:“全力跑!”拉着欧阳教授和阿葭朝远处狂奔,边跑边转头打算招呼大宝快逃,不料却见大宝早就远远跑在了前面。 我暗骂了一句,发足追赶,我们四人头也不回跑出好远,见巨蟒并没有追上来这才停下喘气。四把强力手电一起打开,远远照见巨蟒仍在挣扎翻滚。蛇的舌头是蛇类用来捕捉气味、震动等周边环境信息,是极其重要的器官,所以人称之为“信子”,更何况蛇信中分布有动脉血管,舌头一断,不死也废了。 巨蟒扭曲了好半天,渐渐的不动了。我碰了碰大宝说:“你去看看情况吧?”大宝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去!要去你去。” 我也不敢去,只得作罢。我回头把手里的开山刀递给阿葭:“这是你的刀,刚才从大鳄鱼身上掉下来的,你赶紧收好它。” 阿葭一言不发接过刀,忽然抬手“啪”的给了我一个耳光,打完像没事人一样说:“我们继续走吧。”说完就自顾自向前走了。 我捂着脸疑惑道:“哎,干嘛打我啊?”大宝也吃了一惊,和我一样一脸茫然,欧阳教授开始也挺惊讶,但想了想随即释然,笑着对我说:“小林,算啦别介意,她有时候就这样没来由使性子,你大男人多包涵。” 大宝冲我手一摊:“这能忍?” 我揉揉脸:“能忍!你要是看不过去就帮我打回去,算我的!” 大宝赶紧拒绝:“算了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能忍,我恨不得她多给你来几下。” 欧阳父女走在前面,我和大宝跟在后面。我悄悄对大宝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无缘无故会挨打?她怎么不打你?” 大宝说:“会不会她想向你表示打是亲骂是爱?所以才不会打我。”我没好气:“你可拉倒,她没这么浅薄吧,刚才我没什么得罪她的地方呀?……对了,会不会刚才我们那些胡说八道的话太轻浮了她不喜欢?她不喜欢这么不成熟稳重的人?” “有可能!”大宝若有所思,“你现在当领导了,要为队里其他人的生命安全负责,对自己都这么吊儿郎当的,怎么能为其他人承担重任?老林啊,有时候还得改变一下,不成熟会让她看不起你的。” 我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一定是这样!”随即猛拍大腿:“唉,我这不是看气氛太紧张了嘛,想疏解一下压力,这样才不会乱了手脚啊。” “这个道理我懂,关键是……”大宝指指阿葭:“她不懂啊,你的苦心她不理解,没办法,只能自己慢慢去改变吧。” 我摇摇头长叹:“唉!女人真是难理解的动物啊!” 我们一行又走了约摸一个小时,这次我们既不敢走河岸又不敢靠洞壁,只沿着中间线行进。忽然阿葭回过头来对我们说:“我们走出多远了?有没有十公里了?王队可是说过不让我们走太远的。要不要用对讲机联系一下他们,看看他怎么说?” 我拿出对讲机晃了晃说:“对讲机在空旷的地方确实能在方圆十几公里内相互联络,但这地下河洞是封闭的空间,又弯弯曲曲的,早就不能长距离通信了,要联系只能回去找他们了。” 大宝手电往河里照了照说:“走了这么远一路上除了蛇洞也没见其他什么特别的,会不会采蘩说的就根本不是真的,只想把我们骗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我说:“就算是这样现在也已经来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对了,欧阳教授你的意见呢?你说我们该继续走下去还是回去找他们?” 欧阳教授摸索着在地上坐了下来,望着如深渊般的河水怅然若失:“我还是听你们年轻人的吧……刚才走过来这一路,又是巨鳄又是蟒蛇的,要是当年他们遇到的都是这样的灾难,现在肯定什么痕迹也没有了!我已经对找妻儿失去了信心,我能做的还是尽量帮助你们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吧。” 阿葭听了扶着父亲的手默然不语,我也很难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宝对欧阳教授说:“教授,你可别失去了信心,不走到最后一步,不会知道结果,有时候往往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越会有希望的转折,你说是不是?” 第三十二章 再见罗汉王 大宝这番话让我和阿葭同时侧目,我心中更是犯起嘀咕:这小子是打算自己先成熟起来了?突然开始卖弄深沉了? 欧阳教授笑了,打起精神站了起来:“说的是!你们年轻人都不放弃,我也不该轻言放弃!我们应该团结一致向前看!” 当下我们商议了一下,决定还是回去找王一行他们汇合。现在往上游也走了十来公里,我有点动摇了,希望王一行的那条路是正确的,探险之旅到现在时间虽然不算长,物资也还充足,但是时间仍然紧迫,真正的目的地还没找到,如果照明能源一旦耗尽,在地下环境下摸黑可是极其危险的。 我们简单地吃干粮喝水,补充了一下体能,随即就往回走。回到巨蟒洞前的时候,见那大蟒蛇盘在河岸边已经是奄奄一息,庞大的躯体几乎把河滩都占满了。我们小心翼翼从它旁边走过的时候,见巨蟒周围都是大片大片血迹,看得我们个个心惊胆战。 又走了十几分钟,忽见正前方远远的有灯光闪动,我不由精神一振,心想莫不是王一行他们过来找我们了?正准备开口招呼,阿葭一把拉住我:“别出声,快关灯!那是在河对岸!” 我悚然一惊,赶紧熄了电筒观察情况。原来地下河在此向左拐了弯,使得对岸在我们看来就像在正前方。我暗暗抹了一把汗,还是阿葭心细啊!同时也感到奇怪,难道王一行他们跑到对岸去了? 蹑手蹑脚往前靠近一些,河边到处都是怪石嶙峋,可以用来当掩体。等那些灯光渐渐走近,我用望远镜望过去,一眼就看出走在最前面的是罗汉王,他后面还跟着十来人,个个都是野战装束背着大背包,看得出装备齐全。大宝也在望远镜里看到,小声惊呼:“是罗汉王!他也来了,怎么到对岸去了?” 我恨恨地说:“王一行早就怀疑罗汉王知道另外还有路能通到这,果然一点都没猜错!” 欧阳教授很疑惑:“罗汉王是来过这里的,他怎么也是从下游往上游走?”我愣住了,是啊,采蘩是说到了地下河应该往下游走,我们并不是从采蘩说的地点下来的,罗汉王难道也不是?这罗布泊地面上到底有多少条路能通到地下河啊?大宝小声道:“既然我们找不到,我看我们悄悄跟着他们,他们找到了我们不就找到了吗?” 这话确实合我意,眼看他们越走越近,不一会就到了我们正对面,尽管距离仍有上百米,可我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因为动静稍大还是会被发觉。那帮人都是亡命之徒,还带着枪械,鬼知道还有没手雷什么的,万一和他们交火,我们只有挨打的份。 罗汉王一行人走到我们正对岸却停了下来,他们围成一圈在商量着什么。阿葭压低声音问我:“你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我心想姑奶奶我又不是神仙顺风耳,这怎么可能呢。但想到刚才她的虎劲,又不敢直接得罪,便对大宝说:“大宝,你博士不是读的唇语专业吗?要不你翻译一下给我们听听?” 大宝说:“不好意思,大学课本还没寄给我,等我拿到书了给你们秀一把。”说完我们同时笑了起来,阿葭见我们又在胡说八道,“哼”一声就不再理我们了。 那边似乎听到我们这有响动,几道强光直朝我们射来,他们的照明设备也很给力,照得这边如白天一般,吓得我们赶紧缩回石头后。好在他们没发现什么很快就收了回去,我们这才重新探出头来。 罗汉王和手下低声谈了一阵,先在地上固定一个大探照灯当光源,随后有人从背包里拿出了很多器械,在地上组装起来。我心中大奇,他们在干嘛?莫非他们在对岸有所发现了?我心中一动,想到罗汉王此人当年跟随科考队进来过一次,虽不知那次他究竟有没有进过石门,但三十年来他一直在这一带活动,地下河他肯定来过无数次,他对这里环境比我们熟悉得多,若说他早就找到了石门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闯入我们科考队来寻找采蘩呢?可能因为他没有进入过石门里,门内究竟什么情形除了采蘩谁也不知道。如果暴力炸门的话,后果如何心里还真没底。我对大宝说:“大宝,你帮看看那些人中,有没有女的?” 大宝摇摇头:“每个人我都仔细看过了,都是男人没有女的,看来他们还没找到采蘩。” 我很疑惑,采蘩应当会来这里的,她不会错过这三十年一次的时间点,那她现在在哪里?是独自一人来还是会和其他人一起来? 不多时那边的金属器械就已经组装完毕,器械中拉出一根钢索,在洞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绕了几圈缠紧,接着几个人围着器械站一圈,朝着同一方向推动着。看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原来这些人安装了一个简易的绞盘,用来移动那沉重的大石块。我的心激动起来,罗汉王出手不是没来由的,难不成他真的早已找到了石门所在? 随着绞盘转动,巨石块慢慢移向了一边,里面的情形也显了出来,我和大宝一看真的激动了,阿葭没有望远镜,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赶忙告诉她:“石头后面有条缝,看样子能进去,那是个隐蔽的山洞。” 阿葭说:“莫非石门就在这洞里?” “难保不是!很有可能!”我眼睛片刻也不离望远镜,“看看他们到底玩什么花样,如果他们进去了,我们就马上去叫王一行过来。” 那群人移开石头后,罗汉王用手电往里面照了照,跟其他人说了几句话,那些人也都纷纷往里面观察。就在这时突见地下河中间冒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虽大但是冒出水面的动作十分平缓,悄无声息根本没发出声响。阿葭急忙碰了我一下,我冲她作了个手势表示已经看到。 黑影浮出水面后悄悄向那些人游去,因背光根本看不清它是个什么东西,但有了巨鳄和巨蟒的前车之鉴,估计这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善类。而罗汉王他们此时都背对着河岸,对身后危险来临丝毫没有察觉。我心里渐渐不忍,小声说道:“他妈的,要不要提醒一下他们?可能马上就要死人了!” 大宝恨恨道:“你还可怜他?前几天要不是我们带了枪,看他想杀人的样子你觉得当时他会心慈手软吗?” 我无言以对,欧阳教授说:“如果能救人还是尽量救吧,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也是于心不忍啊!”大宝回答说:“那好,我同意救人,但我觉得要救人先得自保,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还不知道,别出声救人反而把它引到我们这来了,我建议还是先暂时观望观望再说,我们必须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话虽说得残忍,但是实理也无法反驳,于是暂且按住不动。眼见黑影无声无息游到了岸边,甚至踏上了岸,那些人仍浑然不觉。黑影完全浮出水面后我们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这又是个什么猛兽? 怪物由于背对着我们,看不到正面形象,但从后面看像极了一只放大版的老虎,四腿肌肉盘虬错节极其强壮,身上没有老虎的黄黑条纹,但尾巴极长几乎有三四米,高高竖在身后。此兽应属猫科动物,此时伏低了身子蓄势待发,像极了一只准备捕猎的猫或老虎。 那些人此刻好像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有人回过头来,马上高呼起来,所有人都转过身,猛兽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迅猛向前一探一伸,把一人的整个脑袋咬在嘴里,只听卡擦一声,那人脑袋和身体就分了家,鲜血如喷泉般向天喷出,又洒落在其他人身上。 那群人一下子乱作了一锅粥,惨叫着四散奔逃,猛兽侧过身把长长的尾巴快速猛力一甩,如同一根强劲有力的长鞭一样“啪”的扫中三人,那三人直飞出去撞在了石壁上,哼都没哼一声软软扑倒在地上不动了,估计被尾巴击中的时候就已经死去。 猛兽毫不停留,动作像一个武林高手一样行云流水,快速无伦用巨爪又扑倒几人咬死,不停有惨叫传出,在短短一两分钟内,对岸已变成了末日般的修罗场一般。 我们四人早就看傻了,阿葭和欧阳教授侧过脸不忍直视,我强忍着肠胃的翻腾一直视线不离,大宝单手撑地不停干呕着。很快那边其他人都横死当场,只剩下罗汉王一人。 罗汉王能坚持到最后绝非偶然,看得出他非常狡猾,每次躲避都闪在一个同伴身后,使自己不致处在最危险的境地。他的身手反应也确实极快,每次移动都能处在最安全的最佳位置。 当同伴们都死光的时候,罗汉王再敏捷也无可躲避了,他站在河边背对着我们,猛兽面朝向他,同时也是面对着我们。首次看到这猛兽的正面,我心中一震!这他妈是啥东西啊? 第三十三章 凶兽梼杌 只见此兽身体动作虽像极了狮虎,但脸却酷似一张人脸,有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长而尖的耳朵,不同的是一张血盆大口非常宽阔,还有一对尖利獠牙,脸上嘴边满是鲜血,神态十分恐怖。 人面兽后腿微弯,眼见就要作势向罗汉王扑去,罗汉王后退半步,一脚踩进河里已是无路可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果断出击,举枪就是三个点射,三发子弹准确击中了人面兽。 八一杠步枪使用的7.26毫米全威力子弹,威力不容小觑,虽说这地下溶洞的猛兽们都生得铜筋铁骨,但猫科动物还是不同于鳄鱼这种变态家伙,子弹打在身上是有伤害的。人面兽骤遇枪击反应很快,迅速跳开,随即竟然奔上洞壁,长而锋利的利爪深深插进岩石里抠紧,使它几乎忽视重力定律,在墙上走动简直如履平地。不一会它就游走到了溶洞顶,倒挂在我们头顶。它的眼睛也如猫科动物具有强大的夜视功能,在完全没有光照的情形下马上发现了我们,它从洞顶一路窜过来,霎时间就跳到了我们面前。 我手心里都是汗,心里暗叫糟糕,大宝说的没错,只想救人就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这不就把残暴猛兽招惹到自己这来了。想到刚才人面兽在对岸一口一个杀得不亦乐乎,我如同掉到了冰窟心底和全身上下一片冰凉! 还没作出面对人面兽的任何反应,对岸忽然一道火光急速射来,紧接着爆炸声起,人面兽身上顿时开了一个洞,血肉模糊。它突遭重创,仰头狂吼,巨大的吼声让人心中发怵,难受至极。它不敢久留,掉头往上游发足狂奔,一下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们惊魂未定,转头向对岸望去,见罗汉王肩扛着一根火箭炮筒,炮口兀自硝烟缭绕。我们目瞪口呆,这家伙也够疯狂,除了枪居然还带了火箭筒,他是真把这里当战场啊!但想想刚才的情景也是后怕,威力巨大的火箭炮也没能给人面兽致命一击,可是若没这件重武器,只怕我们也和对面那些人一样嗝屁了。 罗汉王举着火箭筒失神了好半天,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火箭筒哐当一声远远摔了出去。饶是如他这样的亡命徒,也感到了面临死亡的巨大恐惧,没点时间还恢复不过来。 大宝冲他大声喊:“喂,你没什么事吧?”罗汉王没有起身,只冲我们打了个手势表示回应,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此时也应该是腿脚发软站不起来了。 过了好半天罗汉王才慢慢起身,推动探照灯照过来,看清了是我们,他脸色很难看,如今再次相遇确实挺尴尬,还是在我们救了他的情况下。罗汉王的火箭筒也算是救了我们,可我若不出手,人面兽不一定会发现我们,但他却必定会死在兽嘴中,这笔账他应该能算的明白。 罗汉王也带有对讲机,我们让他调到了我们的频率,交流更加方便。一番沟通下来,罗汉王在对讲机里明确告诉我们:那个石门就在他身后的石缝之中! 他手下已经损失殆尽只剩孤家寡人,应该不会骗我们。不管石门后是什么宝贝,他也得依靠我们的力量了。现在我们的难处在于怎么渡过这条河,虽然大家都会游泳,但巨鳄和人面兽都从这地下河里钻出来的,还有大蛇小蛇也是游泳的一把好手,这些动物的厉害之处我们都领教过了,若河里还有其他什么不知名的生猛动物,贸然泅渡过河只怕是给它们送菜。这地下溶洞危险重重,必须想出其他过河的办法。 好在罗汉王告诉我们,他带有锚钩发射器,只要把绳索发射到我们这边,两边一高一低固定好,就可以轻松滑到对岸去。我和大宝一听马上就要行动,却被阿葭拦住了,她正告我们,到了通知王一行的时候了,必须大家一起来了才能过河。 我不由得汗颜,激动之下差点都把王一行给忘了。我考虑了一下,由我去找王一行,这段时间内他们可以把索道架设好,在大部队没到达前暂时不能过河,只能在原地待命。 他们同意了我的方案,于是我把身上的装备放了下来,只带步枪和一点点干粮淡水,轻装出发往下游而去。 此地其实与和王一行分手的地方不远,大概有七八公里左右,再加上王一行这段时间肯定也走出了很远的距离,一来一回我的路途还很长。但现在总算是找到了石门,心情愉快,一路奔跑了许久,还是不觉得怎么劳累。 不多时我就过了分离点,继续朝下游奔去。在地下无法正确估计远近,只能通过手表时间和速度来判断大致距离。我又跑出了一个多小时,估计也七八公里了,前方依旧是一片漆黑,这王一行不知走了有多远了。 但这是正常的,我们最开始往上游就走了十来公里,现在往回又是十七八公里,中间还经历了两次险情,这段时间王一行能走三十公里以上也是可能的,但采蘩在x局交代到达地下河只需往下游不远就会到达石门,他闷头闷脑走三十公里心里不会有疑虑么? 想到这我为了稳妥起见用电筒在脚下地面仔细检查着,确实有不止一人杂乱无章的脚印,这才稍稍安心,看来他们确实经过了这里,而且脚印还在向前延伸,王一行到这里才不过几公里,担心有点过早多余了。 我坐下稍微休息了一下,刚才为了节省时间轻装赶路,只带了两片压缩面包和两瓶水,我把这些东西一股脑都消灭了,心里暗暗祈祷早点找到他们,时间要是拖得太久,饮水还好说,饿了在这地洞里总不会要我去吃那些老鼠蜘蛛吧,那样的话我宁肯饿死。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地面上是日落时分了,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再找不到他们休息也是个大问题,单独一人在这地下河边里睡觉实在太危险,也许被吃了都还没醒来呢。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继续向前走着,长时间不停赶路,脚底板都磨出了水泡,走一步就是一阵刺痛,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能咬牙坚持下去!这又是不停走了近两个小时,我累得精疲力尽了,找了个平坦的地面一屁股坐下,只想躺下去好好睡一觉,但我不停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一睡就完了,必须先找到他们! 坐了十来分钟,体力稍恢复了一点,强撑着站起来打算继续赶路,一抬头却发现前方远远有几道光柱晃动,隐约还传来了人声! 我还以为出现了幻觉,搓了搓眼睛再仔细一看,前方确实是有人声灯光,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河洞里,那不是王一行他们又是谁?我精神大振,赶紧向他们跑去。渐渐已经可以看见人影憧憧了,不过我却放慢了脚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等我一步步挪到他们面前看清眼前场景时,却如遭雷击,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那哪里是王一行他们,只见大宝、欧阳教授和阿葭三人正围坐在地上说话,当我从黑暗中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把他们三人吓了一跳,大宝跑过来一拳锤在我肩膀上:“老林!你总算回来啦?怎么突然出现了?……咦,你怎么,怎么从那边过来的?” 阿葭也走到我面前,一脸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说:“你都没从我们这经过,怎么会从上游来?”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呆若木鸡:“这……这怎么可能?我一直沿着河往下游走,怎么可能会走到你们这里来?难道……难道这条地下河是……” 欧阳教授也难以置信,他把我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这条地下河是个大圆圈!?” “圆圈?”大宝大叫起来:“这怎么可能?”他手电光照在湍急的河面上:“你们的意思是一条没有首尾的河?还可以这样不停的流?谁都知道水往低处流,一个大圆圈,你告诉我哪里是高哪里是低?” 我也激动起来,指着身后:“那你给我来解释解释,我怎么会从这边过来?你别说我弄错了方向还不知道,就算我方向搞错了,你们不是瞎子吧?我从你们身边经过了吗?” 大宝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阿葭过来劝慰我:“这里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一下子难以解释,你先别着急,走了这么久也累了,先坐下来休息休息。” 我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只感头痛欲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走了这么远却又回到了起点?还有这一圈走下来,为什么看不到王一行?他们又去了哪里? 忽然又想起一事来,我抬头问:“罗汉王呢?怎么没见到他在?这家伙又反水了吗?” 他们三人听我这么一问,脸上都愣了一下,但仅仅是一刹那之间,脸色又恢复了正常。我看到他们的神情不由得疑云陡起,站起身来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事在隐瞒我?”恍惚间,我似乎又觉得这场景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第三十四章 幻术再现 阿葭低头说:“罗汉王……他……他趁我们不备抢了一些物资跑了,我们怕你回来找不到我们就没有去追……” 我惊怒交集大喊道:“你们怎么搞的?一个人都看不住?你们的枪用来吃素的?” 大宝冷冷说:“你别这么大声行不行?你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和罗汉王走到一起?要我早就让他去死了,哪还有这种结果!” 我不由无名火起,狠狠抓着他衣襟两眼都要喷出火来:“程宝誉你他妈什么意思?你说这都是我的错?你这么有本事你怎么找不到石门?啊!?” 阿葭和欧阳教授见我们爆发冲突,便过来劝阻,可我和大宝此时都红了眼了。大宝低头看着我的手面无表情道:“林栎阳,我劝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可不客气了!”我更加来气了:“你小子还挺有种!你他妈想怎样?有什么手段拿出来啊!” 大宝猛然掏枪指着我额头,他双眼充血失心疯般大吼:“再说一遍!放手!否则老子就开枪了!” 我惊呆了,没想三十年的兄弟有朝一日为了口角居然拔枪相向,一时间我气冲头顶,放手一脚朝他肚子上踹去:“好!我放手!你他妈去死吧!” 大宝被我一脚蹬得几乎飞出去,踉踉跄跄往河边退出好远,没等他站稳,河里刷的又窜出一只巨鳄,来得极其突然没等我反应过来,巨鳄就一口咬住大宝,三两下就吞了下肚。 变故突起,欧阳教授和阿葭高声惊呼,我一下子懵了,没想到河里居然还有巨鳄,更没想到我这一脚直接要了大宝的命。我悔恨不已哭喊着:“大宝!”步枪朝巨鳄就是一通狂扫,但一点用都没有,倒激起了它的狂暴,巨鳄转身就朝我直直爬了过来。 阿葭马上就要拉我躲避,但这只巨鳄比上一只迅捷得多,还没等阿葭碰到我,它就疾如闪电般一口把阿葭也叼了去,转瞬间阿葭也葬身鳄口中。欧阳教授急怒攻心,喊都没喊出声来,直接昏死过去,直挺挺仰天栽倒在地。 我看着发生的一切,实在不敢相信短短几十秒内发生了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大宝和阿葭在我眼前接连惨死,我心中万念俱灰,一时间自己也想跟着他们就此一起死去! 眼看巨鳄又将向我发起进攻,与其惨死在它口中遭受巨大折磨,不如自己一枪了断来得快呢。我拔出手枪抵在太阳穴上,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大宝,阿葭,你们等着,我这就过来陪你们…… 正要扣动扳机,忽然我似乎听到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在喊我名字,这声音那么缥缈虚无,好像是从头顶,又好像从很远的黑暗中传来。我睁开眼四处张望,又听到了一声呼喊,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河水深处,但四周却就是不见一个人影。 一转头见巨鳄仍在我身前没有过来,刚才的声音使我脑袋稍微清明了一些,我感到奇怪,怎么它还不过来吃了我?难道连吃两人吃饱了吗?突然我又听到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这次声音大了一点,我竭力辨认声音方向,发觉竟然像从石壁里发出来的! 极大的恐惧在心底油然而生,我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巨鳄也逼近了几步,却好像仍没有攻击的意思。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我脑中突然像有条电路被接通了,一下子我想起来我开始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直接就看到了他们三人,但在我来的方向、此地上游不远处,应该还趴着一条巨大无比的大蟒蛇!可是我却根本没有见到! 又想到我问起罗汉王的时候,他们三人明显同时愣神了一下,就像在极力掩盖一件不知情之事的神情。他们明明和我同时见到了罗汉王,还合力赶走了人面兽,为什么才几个小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切只能说明: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和他们分开的地方!我遇到的欧阳教授、阿葭和大宝三个人是假的!也许……我看到的这一切甚至都可能是假的! 一个词在我脑海里冒了出来:幻术!在米兰农场的时候苏临岳就遭遇过幻术,当时所有人包括我都在怀疑这神奇秘术,难道我这次也遭遇了幻术? 想到幻术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巨鳄,巨大的爬行动物和我近在咫尺,形象神态如此逼真,这会是我的幻觉?我咬咬牙,心想好吧拼了这条老命试一把! 我举起手枪对着巨鳄的眼睛就开了一枪,随着一声枪响,巨鳄低吼着朝我扑来,一张血盆大口瞬间就来到了我的眼前! 刹那间整个地洞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马上要发生的惨祸并没有降临在我头上。我抬起手电,眼前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巨鳄?刚才倒在地上的欧阳教授也一下子没了踪影。这时我昏昏沉沉的头脑也渐渐变得明晰起来,耳边又响起喊我的名字的声音,却是渐渐清晰,声音就来自不远处的前方,还有几道光柱照射了过来,我一下子听出喊我的正是王一行。 我冲那边喊:“是王一行老王?你们在那边吗?” 那边听到我的声音,这才慢慢走了过来,正是王一行他们一行人,他们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每个人的神情动作都在戒备状态。我对他们说:“你们没事吧?” 王一行吁了一口长气,稍微放松了点:“我们没事吧?我想问问你没有事吧?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抹了一把脸狠狠地点头:“我当然知道!我可能是中幻术了。”于是我把刚才的经历讲了一遍,把他们所有人听得呆了。王一行摸了摸我的额头:“现在你相信那是幻术了吧,不只是单纯的幻觉,给你这出戏这是想要你死啊!” 原来刚才王一行发现我的时候看到是我肚子在空地上痴呆地表演“单人武术”,嘴里还含含糊糊不停说话,却听不清我在说什么(应该是我和大宝在争吵)。他们不停喊我,我却着了魔一样浑然不觉,王一行几人想过来制服我,没想我却突然对着空气开枪,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逃到了掩体后,所有人只得在石头后静静地看我表演节目。不过当看到我拿起手枪要自杀的时候,所有人又急了,一起大声喊起来,就是这些呼喊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给了我思考的时间余地。 我听了既尴尬又惭愧,不过总算没导致严重后果。我问他们:“有吃的喝的吗?累死我了。” 阳连月递给我一瓶水和一瓶牛肉罐头,细心嘱咐我:“慢慢吃别急,东西还有的是。”我狼吞虎咽的一下子就消灭干净,还吃了几片面包,这才缓过劲来。 王一行等我吃饱便开口问我为何而来。我一拍脑袋,经过了刚才的变故,把最要紧的来意都忘了,于是我把我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王一行听到已经找到了石门的位置,不禁喜上眉梢,但随后听说和罗汉王相遇并联手了,皱眉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我告诉他,罗汉王如今已是孤身一人,他没有我们的力量,只怕无法深入目的地,我们只需在找到宝物的时候留个心眼防止他发难即可,而在这处处是危险的地下溶洞里他可是一个很好的向导。 王一行认同了我的说法,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从这里出发到那边至少还有二十多公里,大家已经跋涉一整天了,体力消耗很大。王一行扫视所有人一周,提出赶去汇合后再休息的想法,并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其他人也都不是怕吃苦的人,再加上也确实担忧大宝三人的境况,便一致同意继续赶路。 当下不再耽搁,全队立即掉转头出发。王一行拍拍我肩膀说:“老林,还是你思虑周密,想到往上游找,不然我们所有人往下游走,到现在都找不到,还不知要走多久,而且都是无用功。” 尹颖和谢子午过来向我询问巨蟒和人面兽的详细情形,于是我详细而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番,引得众人惊奇不已。特别是谢子午连呼这趟考察不虚此行,不知这罗布泊何以有那么多世间没有的珍奇异兽。 陆路平凑过来对我们说:“其实这些动物在古代都有记载,只不过长期以来基本没有人见过,所以就觉得非常稀奇。” 陆路平一个地理学家忽然对动物学发表高论,人人不由得为之侧目。谢子午不禁嗤之以鼻:“那好!你倒是说说古代都是怎么记载的?居然我这个学生物的一点都不知道。” 陆路平没有在意嘲讽,一本正经说道:“我觉得那条大蟒蛇很像是虺蛇,传说虺是最容易成龙的蛇类,大蛇为蟒,大蟒为蚺,大蚺为蛟,大蛟为龙,林队遇到的那蛇可能没到龙的地步,但我看也是算蛟了!” “至于人面兽嘛就更好解释,中国上古传说中有四大凶兽,其中有个名为梼杌的,体格像老虎却有人的脸,尾巴很长,是西方的霸主,你们看是不是和林队的描述非常相似?……” 谢子午越听越上头,人都快傻了,不禁问道:“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所谓记载,都是从哪里看到的?” 短暂的沉默后,我和陆路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山海经!” 第三十五章 隐形杀手 “山海经?”谢子午马上从惊疑变成了不屑:“山海经这完全不可考证的东西,怎可当作严谨的科学记录?里面还记着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呢,这些能信就真见鬼了!” “你还别不信,山海经里的动植物也有些至今仍然存在的,像狌狌这种动物据记载它人形白耳,食之善走,经现代研究发现和南方的滇金丝猴简直一模一样。还有一种鸟,毛色艳丽,会说人类语言,如果鹦鹉八哥早就灭绝的话你们是不是会觉得这种鸟非常的神奇?” 我和王一行对视了一眼,默默承认陆路平的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事实上我们之前就已经接触过一种山海经里记载的神奇植物,那就是迷谷。虽不知何故来到地下迷谷失去了它的作用,但在罗布泊地面上一路是靠它准确找到了地面入口的方位,一点都没绕过弯路。山海经中的记录可能有夸张成分,但究竟有多少神奇物种还存于世上还真难说,除了大漠鬼鱼、虺蛇、梼杌外,这地下河溶洞里肯定还有许多没见过的物种。 我问陆路平:“老陆,你说罗布泊地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条地下河?水从哪里来?又是流到哪里去的?” “那可就难说了!”陆路平四下观望着:“地面和地下虽然才几百米甚至只几十米距离,但环境可以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罗布泊地面上几千年来从水草茂盛资源丰富到渐渐沙漠化,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地下深处可能几万几十万年来都是这个样子。至于河水来源嘛,我也不是很清楚,据我大致估计这河流向是自南向北,罗布泊正南方向是青海西部一带,那里本来就是我国几个大江大河的发源地,俗称三江源,地下河从那里发源一点都不奇怪。”他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惋惜,摇头叹息道:“这地下溶洞的科研价值很高,不管是老谢研究生物还是我研究地理地质,几十年也研究不完,以后如有机会还要多来考察几次!” 谢子午没再介意刚才他关于山海经的“胡说八道”,笑着说:“那你以后来的时候千万记得叫上我,结伴同行,同为献身科学,岂不快哉?” 陆路平哈哈大笑:“当然当然,那我们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了!” 我们一路走一路聊天也不觉得如何疲累。忽然王一行轻轻喊了我一声,我回头一看,见他和胡老刀走在队伍后面,正冲我招手。 我放慢脚步来到他们身边:“老王,有事?” 王一行不语,倒是胡老刀开口了:“林队长,你对刚才中了幻术这事怎么看?” 我心里一凛,知道他们的意思是什么,这问题我不是没思考过,只是人这么多没机会也没办法说出来。现在既然他们主动提起,我便对王一行说:“你还认为前几天的那个问题你是对的吗?” 王一行冲我来了个示好的笑容:“老林,你是对的!”他向走在前面的一群人努努嘴:“施展幻术的那个人,就在这些人之中!” 我问胡老刀:“老胡,这幻术施展的时候需要什么很苛刻的条件吗?比如一些复杂的语言动作,刚才我中幻术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到谁有异常?或者说当时有谁没和你们在一起?” 胡老刀微微摇头:“你经过长时间行路身体疲乏,很容易着道的,如果施术者还用迷幻类药物,是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小动作的。其实我和老王在意的不是幻术,而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对你施幻术,这人下手狠毒,通过幻术引导你自杀,想置你于死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悚然停下了脚步,细细回想着刚才的一切,是啊,手枪对着自己太阳穴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击发,若不是他们拼命喊,我早就饮恨于此了!前几天苏临岳中了幻术毫发无损,凶手甚至都不舍得让他晚上挨冻,怎么到我这里就想要我老命了?真是一点都不公平! 王一行上下打量我:“这些天来你没有得罪谁吧?这么大深仇大恨?” 我茫然道:“我能得罪谁啊?前面那些人我才认识几天?话都没说几句,怎么得罪啊?”说着不禁很愤怒:“刚才你们是一路的,有没有听到谁对我有微词?” “没有!”王一行凝神细思:“那就怪了,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胡老刀沉声道:“凶手这么做肯定不是没来由的,这人宁肯冒着很大的暴露风险也要对你出手,看来你真的是他很大的威胁。” 我越想越怕,这几天我什么都没做谁也没得罪,为什么让我摊上了这样的倒霉事?王一行严肃地说:“老林,如果你相信我和老胡暂且把我俩排除在外,你看看前面那些人,把这些天和每个人的来往细细想一遍,任何细节也别放过,一个个都过一遍!你是擅长推理的,这是你的强项。” 胡老刀补充道:“特别注意回想一下私下里的场合,有时候无意中撞见了什么,当时你可能没在意,但别人却生怕你撞破了他的秘密。” 我抬头看着走在前方的那些人,一共是六人,尹颖、阳连月、陆路平、谢子午,邓班长和战士小廖,这些人我和王一行一样都是在来罗布泊的路途中才认识的,一路虽然都有交流但也是和所有人一块,而且都是些普通的聊天。至于私下场合除了睡一个帐篷的我根本就没和这几位单独相处过,若说我撞破了谁的秘密那也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真不知道为什么会针对我。 我回忆了好久,实在是想不出来:“真的是想不起我和他们谁有什么瓜葛,你知道的,这些人我确实往来的少,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和程宝誉还有欧阳教授他们在一起,要是我看到了谁的秘密,估计他们也看到了,你说等下汇合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会有危险?” “很难说,也有可能的。”王一行认真说道:“本来作为队长我不能让内部这么互相猜疑,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最好暗中留个心眼,当然,我和老胡也会帮你留心的。” 一番话下来只搅得我心头乱糟糟的,除了外部环境的危险,还要提防一个内部未知的敌人,想想就觉得烦乱透顶。我不是个有城府的人,心里压着事心情就不舒畅,一路上基本沉默少言,不过他们只当我来回过于劳顿,没觉得多大异常。 经过几个小时的急行军,终于在午夜十二点前到达了欧阳教授三人的位置。只见一根钢索横亘在河面上,两端固定在河岸石壁上,他们已经按我的交待把钢索架设好了,可两岸除了对面的一堆尸体一个活的人影也没有见到! 我急得快疯了,难道人面兽又回来了把他们几个吃了?这地下溶洞里到处是危机,他们三个力量实在过于单薄,我这一去就是好几个小时,会遇到意外的可能性不小。我情急不由得大喊起来:“大宝!你死哪里去了?教授!阿葭!你们在哪里?”声音在空荡的溶洞里来回震荡,余音不绝。 其余人也一起打亮手电四处搜寻,突然听到一旁有个不耐烦的声音在说:“喊什么啊?我又没聋,这么大声干嘛?吵死了!” 转头一看,见大宝竟从一块黑色石头里爬了出来,紧接着欧阳教授和阿葭也从里钻了出来。我仔细察看,原来这块大石头是个涂成黑色的小帐篷伪装的,帐篷四周还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石块,不是非常仔细还真看不出来。他们大概也是害怕人面兽回来,暂时躲在了伪装里。 我一见大宝忍不住扑上去抱住失声痛哭:“宝儿再见到你实在太好了!老子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再也不打你了……”说着狠狠地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大宝被我突如其来的骚操作吓坏了,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擦脸,大叫着:“林栎阳你发什么神经?有病吧你,我可不是玻璃,你给我死远点!” 看到阿葭我也不管不顾一把抱着她,但没敢像对大宝那么放肆,我伏在她肩上,眼泪止不住的哗哗直流。 阿葭被我弄得莫名其妙,但她没像大宝那样直接推开我,等我哭了好一阵才轻轻挣脱,站到大宝旁边,斜睨着大宝:“喂,你这兄弟怎么了?突然精神失常了吗?”他们俩就像看到个神经病一样惊疑地看着我。 大宝脸上满是惊惧:“谁知道呢,这厮时不时就要发作一番,哪知道今天吃了什么药……哎哟,我这冰清玉洁的名节今天可毁在他手里了……” 王一行这时笑着说:“你们别慌,刚才他受了个大刺激,以为你们出大事了,现在看到你们还活着这是让高兴激的,你们淡定!淡定点!”说着就把我中了幻术的前前后后讲述了一遍。 他们一听原来如此,都很感动,大宝也忍不住哭了,抱住我在我后背一通猛捶:“你个死老林,干嘛要这么对我呢?不保护我还把我踢给了鳄鱼……”阿葭却很开心的样子,对我说:“我可是为了救你才被鳄鱼吃掉的,这笔账你可要记得不许赖账啊?”我脸上的眼泪都没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拼命点头。 我们正在尽情抒发情感,突然欧阳教授大喊一声:“等一下!” 第三十六章 地河夜话 欧阳教授严肃地看着我好半天,忽然笑着张开双臂:“三个人你抱了两个,怎么不过来抱抱我?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所有人全都一呆,随即哄堂大笑,我和教授来了个男人间的拥抱,我破涕为笑:“教授你真是的,那边你可是一点事都没有,都是我保护得力啊。” 欧阳教授“呵呵”笑着,语重心长地说:“人只有经历了生死后才会明白活着人的珍贵,你的心里已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以后更要珍惜每一个身边的人啊。”我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教授是有感而发,可能他在无数次午夜的梦中妻子和儿子回到了身边,但醒来后又无声离去,那种不是当事人根本无法体会到的无尽落寞孤寂的酸楚伴随着他的下半辈子,他不希望我们也尝到这种痛苦的滋味。 我问大宝和阿葭:“罗汉王呢?怎么不见了?千万别又告诉我你们一直没见到他啊?” 大宝指指对岸:“那不是吗?”我抬头一看,罗汉王双手抱臂站在那边面对着我们,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王一行远远的和罗汉王打了个招呼,让他从对面过来。我低声忧虑说:“没问题吧?” 王一行冲我一笑:“是你把他招安的,你都没意见我肯定也没问题。如你所说希望我们后面能用的上他。” 罗汉王也不含糊,纵身抓住钢索,凭双臂交错抓攀,就从对岸一路攀了过来,竟比常人小跑还要快速,臂力之惊人可想而知。按年龄来说,罗汉王也有五十多了,但超强的体魄和长期来不间断合理的训练,使他精力体能远比一般年轻人还要好,我们都是自愧不如。 罗汉王一踏上岸,王一行又恭恭敬敬弯腰鞠躬行礼:“罗前辈肯屈尊前来指点,荣幸之至,还请前辈念在都效力同一组织的情分上,助我度过这个难关。” 罗汉王冷哼一声:“行啦,你也别文绉绉满口虚伪辞令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年轻人比我们老家伙强很正常。我被你骗过去了,采蘩根本没和你们在一起,如果知道她没在你这里,我宁肯多花点时间找她也不会这么匆忙抢在你前面,结果吃了大亏!” 大宝抢着说:“老王上次就要你和我们一起,你不肯,早知如此又怎么会有这么惨的后果?” 罗汉王冷笑说:“行啦小朋友,你们只是运气比我们好点罢了,我在地面时见到了你们的留守人员,我没有惊动他们,现在又见到你们,你们好像少了一个人吧?他去哪里了?……让我想想,他应该是个当兵的吧?” 邓班长听他提起遇难的小吴悲愤不已,马上要上前放对,被我一把拉住了,我示意他别被罗汉王带乱心神,同时也对罗汉王惊人的观察力暗暗佩服,那天我以为他把注意力只放在了我和王一行身上,不想却留意到了每个人。而且他的判断力也是惊人,我们五名战士没有穿军装,打扮和我们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是当兵的,这双眼真的是毒的厉害。 我对罗汉王说:“罗前辈,刚才我们王队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在如果要你半途而废回去显然心有不甘,但要继续走下去就得和我们一起。而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接下来的路非常需要你的帮助。至于以后如何,上次老王也说了,他没有接到有关你的任务,以后你想回x局也好,另外去哪里也好,没人会干涉你,你觉得怎么样?” 罗汉王沉默不语,显然我这番话让他很心动,我看了王一行一眼,王一行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我的话。终于罗汉王下定了决心:“好!我和你们一起,不过有一点我事先声明!在里面如找到了宝物,你们x局可不能独吞,大家都要得点好处!否则鱼死网破,别怪我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我避开他这火药味浓浓的威胁,反问道:“怎么宝贝还可以分享的吗?每个人都能有好处?到底是个什么好东西?” 罗汉王嘴角绽出一丝笑意:“你这样就想把我话套出来?太小看罗某人了吧,我不会告诉你们的,我怕你们知道了有人比我还会疯狂。” 我尴尬笑了笑,这点伎俩对他来说当然不起作用,罗汉王看了我一眼,又环视所有人:“当然!这个秘密不可能一直掩盖下去,你们都是些聪明人,我相信你们只要见到采蘩恐怕不用问都会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 我和王一行对望一眼,这话和x局老七的话简直一模一样,莫非真如大宝所说这个秘密就刻在了采蘩头上?我奇怪地说:“采蘩本人的照片我也见过,漂亮是漂亮,怎么我就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来?看来我比你要笨很多啊。” 罗汉王不再多言,笑着拍了拍我:“时候不早了,赶紧睡觉吧,刚才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进去看了一下,石门已经开启,进去后还有很远的路,要是耽误时间回程赶不及的话就会被关在里面,想再出来就得再等三十年!” 欧阳教授走上前激动地问:“小罗,在里面我能找到我的儿子和妻子吗?” 罗汉王低头平静地说:“我不知道,当年我进去后没多久就受伤了,留在原地等他们,一直等了好几天,里面情形究竟如何我也不得而知,只有张队长采蘩还有我的同伴出来了,不过我同伴受了重伤,出来后没多久就死去了。想知道真相只有去问张队长和采蘩。” 王一行问他:“采蘩也出来了吗?张教授去世还不到半年,他生前一直称采蘩死在了洞里,你觉得他这是什么意思?” 罗汉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我就不知道了,这问题应该去问采蘩。当时他们知道我已下了决心要离开x局,只要我一消失他们的这个谎言就可以维持下去。事实上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是么?我若是知道采蘩没回x局我早就去找张越之了。他身为考察队长我向来都认为他和x局有协议,他会把采蘩交还,我还一直不敢去找他,现在想想,哈哈,也真是太可笑了。” 王一行不动声色问:“那你当时为什么要下决心离开?” 罗汉王狡黠笑了,望着对岸的石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了另一个问题:“小伙子,你相不相信人性都是自私的?” “当然!”王一行毫不犹豫回答:“大部分人性都是自私的,我们不用把自己装的多么清高,虽然我信有圣人般的人物,但实在太少太少。” “那就行了。”罗汉王拍拍王一行,这是他第一次对王一行作出友善的动作:“只要你相信这个,以后你就知道怎么去做!……好了,你们赶紧休息吧,你们来之前我也休息得够了,如果相信我的话,今晚我给你们站哨。” 王一行望着他半天,忽然笑了:“我当然相信了。” 当下我们学着他们的样子,也搭了几个小型的帐篷,并做了伪装,大宝也称自己刚睡了一觉,自告奋勇要和罗汉王一起站岗,我和王一行考虑到两人站岗确实比一个人合适,也就同意他了。 大家此时都已疲惫不堪,特别是我不但走了很远的路,中间还经历了两次巨大险情,早就累得不行,几乎倒头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当我猛然从梦中醒来,四周出奇的安静。我从小帐篷里钻出来,见罗汉王和大宝蹲在一边小声地聊天,其他人还没起来。他们听到响动回过头看到我,大宝有点责怪地说:“怎么不多睡一会?才五六个小时,精神恢复不好明天会更累。” 活动活动手脚,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年轻就是好,稍稍睡一觉什么疲累都没了。我笑了笑:“我没事,睡这么久也够了……你们在说什么?”我心里觉得奇怪,大宝和罗汉王几次言语不对付,怎么一起站个岗突然就聊得热火朝天了? 大宝说:“就聊点以前的往事,你要不要一起来听听,你现在反正也睡不着。” 我在他们身旁坐了下来:“好啊,我洗耳恭听,你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大宝笑了,指着罗汉王说:“刚才老罗说到他以前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的时候被几只兔子疯狂追杀,真是笑死我了。”这大宝也是能混人的家伙,才半个夜晚就从满怀敌意变成了亲密无间的老罗了。 “被兔子追杀?”我惊讶之极:“兔子也能主动攻击人类?还有沙漠里也有兔子吗?” “那是xj特有的一种兔子品种,叫塔里木兔,主要分布在塔里木盆地,罗布泊这一带其实也有。这塔里木兔和其他兔子本来也是一样的温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次几只兔子吃错了药似的无比疯狂,搞得我忙乱好一阵才解决问题。和人类吸毒服用兴奋药物一样,那几只兔子估计也是误食了含有迷幻成分的植物才变成了这样。” 听到迷幻二字的时候,我心里不由打了个突,下意识往帐篷那边扫了一眼才问他:“老罗,你说这迷幻的玩意儿能用来害人么?会不会让人产生某些特定的幻觉?” “特定的幻觉?你是说想让人看到什么就出现什么吗?”罗汉王不知道我们考察队里已经出现过两次幻术,他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对这个没研究,不过……” 他压低声音轻轻道:“三十年前的考察队里我知道有个人精通各种神经药物和麻醉药物的制造和使用,还有……”他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还有,你们现在队里有个人和他长得好像,不知道两人有没有关系!” 第三十七章 莫离恨 我和大宝同时打了个激灵,心都差点从胸腔跳出来,总算是把持住没喊出声来,但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惊诧:“有这种事?这人是谁?” “你们队里人名字我不熟,就是那个穿黑外套长得白白净净的,三十多岁的样子……”罗汉王把相貌特征一描述我就知道他说的是谢子午。刚好谢子午也是搞生物的,虽不知迷幻药物是和生物还是医药关系近,但总觉得相差不是很远,说他能制作药物我还真信。 “不会吧……”我们都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别有用心,怎么会有这种巧合?“老罗你会不会感觉有误啊?世界上有时候完全没关系的两个人在某些神态表情上也可能有些相似的,这不算很稀奇的事。” 罗汉王轻松笑了:“我的话你们当然可以不信,可现在刚好还有个人三十年前和我一样见过那个人,要不你们去问问他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和大宝互望一眼同时说了出来:“欧阳教授?”从第一次见到谢子午到现在那么多天了从没听欧阳教授对他样貌有过惊讶或疑惑。不过有欧阳教授在的情况下罗汉王应该不至于撒一个这么蹩脚的谎言,那教授没有任何反应的用意何在?现在暂不管欧阳教授是不是真有同样感受,还是先在罗汉王这里把这个人捋明白吧。于是我请罗汉王把当年那个人的情况详细道来。 原来当年在张越之考察队里有一植物学家名叫莫离恨。他和裴儒林教授是同一专业,学术造诣很深,当时也就四十来岁。此人是六十年代初某名牌大学毕业生,本来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却生不逢时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年代,被整整禁锢了将近十年,出来的时候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差不多折磨成了体弱多病木讷呆板的老年人,什么职务,职称,级别的好事通通与他错过,到八十年代初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讲师,大家对他的称呼也只是极其普通的“莫老师”。 莫离恨人生虽霉运连连,但科研学术确实是一把好手,所以被邀请来成了考察队的一分子。他不善交际,除了队长张越之几乎和其他人没什么交流,整天不是看书就是闷头做实验。罗汉王本来也没有在意此人,但当年也就在这地下河边,他亲眼见到莫离恨用一小瓶药物把一头巨大黑熊驯成一只宠物猫一样,才知道他的过人之处。后来从张越之那里又听了些关于他的介绍,更知不光是动物就连人也可以被他控制得如玩物一般,深深领教了“人不可貌相”一词的深刻含义。 大宝听到这里,不安地四周看了看,说道:“老罗,你是说这里还有熊出没?” 罗汉王又好气又好笑:“小朋友,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行不行,你以为地下就这么一条地下河?告诉你,这条河不光前前后后不知道有多远,两岸的支洞水系又何止千千万万,谁也不知道这个地下世界到底有多大范围,其中又生活了多少没见过、叫不出名字的生物?只怕你每一次来见到的物种都不会相同。” “扯远了,扯远了。”我连忙把他们拉回刚才的话题来:“还是先说说那位莫老师吧,他后来怎么样了?” 莫离恨后来跟随张越之进入了石门,却没有再出来。至于张越之后来的报告中如何提到他的结局罗汉王不得而知,但莫离恨实实在在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三十年后突然又有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出现在眼前,想不引起自己注意都很难。 这时考察队都三三两两起来了,阿葭见我们聚在一起说话也走了过来,她有点责怪地对我说:“你怎么回事,昨天跑了一天不多睡会?一大早就起来聊天,今天还要消耗很大的体力,到时候怎么吃得消?” 大宝阴阳怪气的调笑着:“哎哟哟,怎么关心起我阳哥的体力来了?他体魄强壮精力过剩,大可不必担心,再说了老林就算真不行了,你还可以背他嘛,昨天都说好的,哈哈。”罗汉王好死不死也跟着猥琐地笑了,随即拉起大宝:“走吧,别当电灯泡了,去洗漱准备早饭了,给人家点私密空间。”走过我旁边还颇有深意的拍了我肩膀一下。 阿葭等他们走远才问我:“你们在说些什么?是不是……” 我马上举起手发誓:“我保证这次我们绝对没有说你坏话!” 她噗嗤笑了:“这次?那说起来上次真的在说我坏话喽?”我正准备告诉她刚才的谈话,却见谢子午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家伙不是在帐篷里听到了我们的话吧,这是要来找我摊牌了? 谢子午走到我面前,他没见什么异常,只说要我带他到前面去看看昨天那条大蟒。原来他仍然记挂着昨天我说起过的恐怖大蟒蛇,想去看看,作为一个生物学家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发现的机会。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的这个要求,何况我拒绝也没什么用,蟒蛇就在不远处摆着呢。 我向王一行打了个招呼,王一行也很好奇,干脆招呼所有人一起去参观参观。当大家来到大蟒面前的时候,尽管都有着心理准备,但每个人还是被这条巨大无比的蛇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罗汉王也几乎是看傻了,他下来地下河无数次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蛇,由衷惊叹道:“我滴个乖乖,这么大这么长,有没有一百米啊?只怕这就是真正的莫呼洛迦吧?” “什么?”很多人一时没听懂他说什么,大宝追问他:“你说什么?什么洛加?” “是莫呼洛迦!古代印度佛教中的一位神。”我抚摸着死去的蛇身,给大宝进行科普:“天龙八部听过吧,很多人都认为只是武侠小说书名,却不知它名称本身来自佛经,代表着八种不同的神道怪物,是佛法的守护神,莫呼洛迦就是天龙八部之一,意指大蟒蛇神。另外还有大家听说过的罗刹、夜叉、阿修罗等等,都属于天龙八部。” 罗汉王有些意外,侧目赞许道:“小子不错啊,还是懂得一点东西的。不过莫呼洛迦虽然巨大,应该还不是最大的。古印度人把所有巨大水生动物称为龙,巨大的陆生动物称为象,龙象是至大至尊的意思。但在中国传说中,蛇按大小分蛇蟒蚺蛟龙几个层次,这条蛇还远达不到龙的地步,顶多也就是蛟,如果再给它几百年时间,也许我们就能看见它变成传说中的龙了。只可惜啊,它功亏一篑,如今竟然死在你们手里,也算是它命中注定的大劫。” 阳连月围着大蟒转了好几圈,好奇地问我:“林老弟,这么大的蛇你也能降服,能告诉姐姐你们怎么搞定的?”于是我就把昨天惊险经过绘声绘色又讲了一遍,他们听得惊叹声不停响起,让我很是受用。 趁着所有人围着大蟒蛇观看拍照之际,我悄悄地请欧阳教授借一步到僻静之处说话,同时喊来了王一行。阿葭时时刻刻在父亲身旁,自然也跟了过来。 欧阳教授和王一行不知我搞得神秘兮兮什么意思,我也不废话,指着前方谢子午直截了当告诉他们:“刚才从罗汉王那里听到一件事,这个谢子午可能有问题!”就把罗汉王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末了我对欧阳教授说:“如果这只是罗汉王的一面之词,我是一个字也不会信他,但教授您也是当年的亲历者,你的话我是相信的,我想听听教授的看法。” 王一行听后震惊得无以复加,瞪大了眼睛道:“还有这种事?欧阳教授,这是真的吗?”阿葭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紧紧盯着谢子午仔细打量。只有欧阳教授一副平静的神色,反倒有种解脱了的轻松,轻轻点点头:“罗汉王的感觉没错,我第一次看到谢子午的时候也觉得他和莫离恨实在太像,但我不敢去问他,我怕他如果真的是莫离恨的……那个,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我愧对老莫和他的妻子……” 王一行摇摇头说:“你们是想说谢子午是莫离恨的儿子吗?他们一个姓莫一个姓谢,谢子午的档案我看过,他母亲也不姓谢,这些东西都对不上来啊……” 欧阳教授忽然问王一行:“谢子午的档案里记载他的母亲是不是姓祝?” 王一行望着教授,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无声点点头。欧阳教授蹲了下来,悲声道:“那就不会有错了!他,他真的是老莫的儿子!” 阿葭对父亲说:“莫离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详细和我们讲讲?如果谢子午真就是会幻术的那个人,这可不是件小事!”我也说:“罗汉王只知道莫离恨的一些大致经历,真正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这些来龙去脉还得靠教授你来帮我们拼接完整。” “好吧!”欧阳教授踌躇了半天:“我知道的东西可能比罗汉王多一些,但也没多多少。另外有个观点我要先声明一下,我实在不敢相信莫离恨和他的儿子都是会用幻术来害人的人!我真的不信!” 第三十九章 奇门遁甲 我们一拥而上来到石门前,到近前发现这所谓的石门原来由两块又坚又厚的石板前后叠在一起组成。石板深深嵌入洞壁,每块石板都有个缺口,当两缺口重合就形成了一道门。 观察研究了好一会才弄明白,这两块巨大的石板带有弧度,估计围成两个圆柱,是可以缓慢移动的,每块板在水力推动下年复一年缓慢转动,当转到两个缺口重合于地道口就可以进出了。 内外两板旋转一周用的时间肯定是不同的,只一个缺口到达道口是没有用的,必须两个缺口同时到达同一位置。这个数学问题很好算,取两板旋转一周时间的公倍数即可,结果我们早已知道,为三十年。 明白了这石门的原理,我们都惊叹于古人的智慧。陆路平研究打量洞顶好久,惊奇的说:“这溶洞之上就是那条地下河,没想到河下还别有洞天。没人敢破坏这石门,石门一旦被毁,万一洞顶破裂使河水灌进来,任何人都没办法逃出去。也不知哪位天才怎么设计建造的这个机关,唉!古代很多精巧的工艺技术都失传了,可惜了啊。” 罗汉王说:“现在两个缺口才刚刚重合,它的宽度到达最大后会慢慢收窄最后闭合,这一过程估计会持续一个星期到十天左右。现在我们赶到的时间刚好,上次张越之进去后七八天后才出来,再晚人就无法通过了。里面还有很远的距离,不抓紧时间的话,关在里面就要等三十年,那就不知能活着走出来了?” 王一行点头表示明了,不多言准备迈入,忽然胡老刀一把拉住他:“等等!这是什么?”他俯身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来。 我们一看原来是个白色珍珠耳坠,看样子还比较新,不像是古老的东西。我失声喊:“糟糕,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了,是不是采蘩?”戴耳坠的不会是男人,女人能来这里的我们知道的只有采蘩,第一反应想到的当然就是她。 王一行紧紧握着耳坠恨声道:“看来还是有人走到我们前面了!不管是谁我们都已经落后了!”他回头招呼大家赶紧进门,从昨天我们下地下河除了罗汉王就没见外人,即使从罗汉王打开石缝通道到现在也有十几个小时了。我们至少落后了十多个小时,不把失去的时间追上,不知名的宝贝连毛都见不到一根了。 走进门里面是个方圆不过十来米的狭小石室,石室正中有道阶梯往下通往地下,看得出阶梯也是由天然山洞改造而成,和周围石壁都是浑然一体的黑色岩石。阶梯入口旁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碑上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谢子午用电筒照着石碑问:“这上面刻的是什么?是古代的文字吗?” 尹颖细看碑上的花纹,脸上渐渐显出惊骇:“这……这不像是成熟的文字,充其量只能是文字的萌芽,算是一种符号吧。主流观点认为最早的象形文字起源于图画记事,但也有学者认为文字源于原始宗教的巫术符咒。这些花纹结构简单却又透出一股邪性,又刻在这种黑色石碑上,石碑又立于通道入口处,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应该是起着警告或诅咒的作用。”说着掏出数码相机给这碑拍了几张照片。 罗汉王称赞道:“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不可小看,确实有点东西。当年我和张队长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解释的,采蘩也说……”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失言了,转头又对阳连月道:“阳女士是历史专家,对这个东西有没有什么独到的看法?” 阳连月尴尬地笑了笑:“那你可把我难倒啦,我对西域历史所知也只限于秦汉以及那之后,这碑年代明显比那时早得多,我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没头绪就先不管他了,我们还是先下去看看吧……”王一行望着罗汉王问:“罗前辈,这地道下去有多远?通到什么地方?中间有没有什么危险?” 罗汉王没有回答他,只打了个手势先行进入了地道。王一行也不再多问,跟随其后,其他人跟着依次走进。我拉着大宝和阿葭有意走在了最后,示意我有话和他们说。 大宝和阿葭默契地跟着我走在队伍最后面,我故意和前面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后,阿葭低声问我:“有什么事吗?” “有个事不对劲,想向你们两个请教一下。”我此时心里想到了非常疑惑的一件事:“还记得张越之的日记里有一段时间他的记载吗?他对裴儒林的下落有很大的疑问,比如什么‘真的去到那里了吗’,‘在那里又会发生什么’,等等这样的话。可我们已经知道终极秘密就在这里面,张越之自己已经到过这里,他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疑问?莫非他没找到那个秘密宝贝?还是裴儒林去的地方并不是这里?或者说这里面还有什么地方是张越之没去过的?另外还有个问题,石门每三十年开启一次,上次有人进去过,更早以前肯定还有人来过,这么多人来过的地方,所谓的宝贝会一直在里面等着我们这次去拿?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到了这里,如果扑了一场空,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 “你这个问题我早意识到了,一直不知怎么跟你说。”阿葭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从罗汉王提到张教授进过石门,我就想到他日记里的话,表现出的焦虑不像是装出来的,更何况这是私人的日记本,他也没有装的必要,只能说明一点,在这里他没有找到需要的答案。如果更深入的思考你会发现还有更奇怪的,那时采蘩可就在他身边,她据说可是知道所有秘密的。张教授就算不知道,采蘩也不知道吗?难道这还有采蘩也不知道的秘密?裴教授的下落甚至超出了采蘩的认知范围?” “你说这一切会不会是采蘩设出来的陷阱?”大宝听我们这么说,登时愤懑至极,气愤地说:“这地下河还有石门里的秘密最开始是她在x局说出来的,导致了三十年前和现在两次科考行动。第一次很明显失败了,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采蘩,让她脱离了x局的控制,或许这就是她的目的。所以这次我看也悬了,不知道她还设有什么奸计等着我们往里钻。” 我和阿葭沉默了,不得不说大宝的话有道理,我想了好一会无奈的自我安慰道:“还是别跟着我胡思乱想了,想开点,就算我们容易上当,但他们x局总不是吃素的吧?他们的情报信息比我们多的多,看他们把采蘩当成什么机密宝贝一样,连王一行主办这个案子都看不到原始档案,我们还能说什么呢?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最重要的我们要保住性命,但绝不为保命轻易半途而废!” 阿葭用一种很欣赏的目光看着我,我悄悄挺了挺胸,自我感觉高大了几厘米,大宝却嘟囔着:“老子就不知我怎么大老远跑到这里干嘛来了,万一都是无用功,还要搭上一条命想想真的是划不来!” 阿葭戏谑的看着我微笑:“没谁会要你的命,现在倒是有人想要你好兄弟的命,你还是想想办法帮他保命要紧!” 听阿葭提到想害我的人,我的心情又开始沉重了,这个就藏在身边却不知道是谁的人实在是个大隐患。大宝拍着胸脯豪气地说:“他妈的谁要是要你的命老子就要他的命,老林你放心好了,你要是出事了我一定帮你报仇,决不食言!” 我瞪了他一眼:“说啥呢,老子还没死呢!”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响起一阵惊呼,我们这才发现和大部队已经隔得远了,我大喊一声:“糟了!不是出事了吧,快过去看看!” 刚才边说话边走路,不知不觉深入地底很远了,我们一溜小跑追上了前面的人,才发现地道已经走到了尽头,出了地道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时间心神错乱竟不知身在何方!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巨大无比的森林,是的,你没有看错!不能再说是溶洞了,真的是一望无际类似热带雨林的存在。不远处的前方密密麻麻生长着无数的树木和各种各样茂盛的植物。这片森林远远延伸着,在我们目光范围里根本看不到尽头! 说到目光范围就不得不提起在这个巨大空间里居然并不是漆黑一片,那是因为头顶石壁上覆满了一种叫不出名字的苔藓植物,竟然发着幽幽的荧光,这种植物覆盖面非常广,以至于照得这个地下世界虽不如白天亮堂,但至少也和黄昏时差不多,在这里活动根本用不着照明设备了。 所有人呆呆看着眼前的奇景,过了好久大宝才对陆路平说:“老陆,你是大科学家,你能不能告诉我看到的是什么原理?地下这么深怎么会有森林?” 陆路平喃喃道:“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该重新回去上学了……哎!谢子午,你是生物学家,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谢子午拼命摇头:“别问我,我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你们容我缓一缓……”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里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冥界桃源吧!”我们转头一看,说话的是胡老刀,他根本没看我们,直直盯着前方,神情肃穆。 第四十章 冥界桃源 “冥界桃源?那是什么?”大家听胡老刀这话都是十分好奇,纷纷向他询问究竟。 胡老刀坐下来,同时也招呼大家休息休息。他看着王一行,用很感慨的语气道:“一行老弟,你知道我这两年一直在罗布泊所以你找我来当向导,却没想到你我要找的竟然是同一个地方,你说这是什么样的巧合?” 王一行笑了:“刀哥,这不是巧合,这是天意,老天注定只要我们联手就一定会马到功成!” 一向不苟言笑的胡老刀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笑容:“希望如此吧,你知道我的过往,也知道我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够得偿心愿,即使马上去死,那也是了无遗憾了。” 王一行默默无语,轻轻拍着胡老刀的手背。我们在一旁听得都是莫名其妙,他们俩这是唱的哪一出?两个大男子汉在这里玩煽情剧了,连个背景音乐也没有,只觉得气氛莫名尴尬。但谁也不敢催他们,都等着他们说下去。 胡老刀没有在个人情感世界里沉浸太久,很快就向我们拉开了话匣子。 “我本是四川人,从小就跟随家人常年在四川xj两地往来奔波做生意,在xj待过很长的时间。有一年我在经过罗布泊附近的时候迷了路,车也抛了锚,幸好附近有个非常偏僻的小村子,于是便在那里投宿了一晚。” “那个村子非常小,人也很少,男女老幼加起来估计也就两三百来人,他们自称是古代一个叫‘地龙’的国家的遗民,为了怀念早已消失的亡国,他们把这个村称为地龙村。这村子的村民很好客十分热情,村长不但给我妥善安排了住宿的地方,还盛情邀请我参加当晚村里的一个古老的仪式,同时还有一顿丰盛的晚餐。” “就是在那个晚上村民们向我讲述了他们的来历。在几千年前罗布泊还是像海洋一样广阔的时候,他们的祖先是罗布泊的渔民,在最强盛的时期甚至在湖中最大的岛上建立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就是地龙国。地龙国国名来自此国人发现了一条流淌于地下的巨河,他们把这条地下大河称为地龙。在地龙河畔有一个深入地下极深的与世隔绝与地面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地方被地龙国人称呼为冥界桃源。因为他们相信地下就是冥界,而在冥界里居然有个比地上更广阔更适合生活的地方,不是桃源是什么?” 听到这里我们总算明白了过来,我说:“我们来时的高地就是当年地龙国所在的岛,地下河就是地龙河,那我们现在所处这个地方就是他们推崇的冥界桃源?他们后来去了哪里了?” 胡老刀微微颔首:“应该就是这样。”他没在我岔开的话题上停留,继续说下去:“地龙国人对冥界桃源相当重视,用有限的人力物力对这里进行了改造。当时他们和罗布泊周边的诸多国家时有摩擦,大小战争也时有发生,冥界桃源可以说是他们重要的后方基地和危险时的退路。我们刚才一路走来看到的各种各样遗迹包括地龙石门就是他们留下来的手笔。地龙国对这个神秘而又危险的地下世界既敬畏又好奇,这大概就是人类勇于探险勇于开拓的天性吧。” “地龙国的人对这个地下世界的探索远比我们要多的多。村里人告诉我,相传地龙河从南边而来,它发源于千里之外的昆仑之墟,又向北流入一个广阔无垠的地下之海,这个地下海和常年冰天雪地的北海相通。至于他们有没有通过地龙河到过所谓的北海,途中又是什么样的光景,却是不得而知了。” 欧阳教授心中有疑问,他问胡老刀:“既然这个冥界桃源如此重要,地龙国为什么要把它的出入口用石门封起来?还要设定三十年开启一次,万一敌人打入岛上,他们不是会被自己建造的石门挡在外面?这个后方基地的作用可是一点都没有了。” 欧阳教授的疑问也正是我心中所想,我望着胡老刀,等待他继续说下去。胡老刀静静地道:“那是因为他们后来发现了一个冥界桃源里隐藏的一个大秘密!为了守护这个秘密,他们不惜断了自己的退路……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地龙村的人并没有告诉我,但他们还是透露了一点给我。据说在冥界桃源里的某一个地方,能够见到死去的亲人并且能与他们交流互动,当时我只把这个东西当成一个空洞的神话故事来听,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在很多年后却成了我一直努力找寻的目标……” 我们不解他这话的含义,胡老刀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倒是王一行轻声对我们说:“你们还记得两年前的那次大地震吗?老胡的妻子和女儿都在地震中遇难了,至今都在废墟下没有找到……” 我们这才明白,都不禁替胡老刀感到难过和悲哀,失去了至亲的人后对他们日夜的思念,让胡老刀想起了多年前旅途中听到的一个缥缈虚无的传闻,便将之当成了一根希望的稻草,如果这根稻草真的能帮他实现愿望呢?我也知道,胡老刀也许是用不停的旅途支撑自己活下去,如果一旦停止,等待他的就是精神和肉体彻底的垮塌。如果他一直找不到那个地方,他就会一直寻找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 欧阳教授走过来握住了胡老刀的手,无声中已经是泪流满面。我这时才惊觉他们两人的遭遇原来是如此的相像,都是痛失亲人并且从没停止过对寻找亲人的奋斗。胡老刀应该是从王一行那里听过教授的事,他也没有说话,用力搂紧了教授的肩膀。不同的是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和面无表情,但谁也不会怀疑他的决心和斗志。 欧阳教授颤声道:“胡老弟,你说……你说我也能在这里见到他们吗?……” 胡老刀望着欧阳教授的双眼神色坚定地说:“只要我们不放弃一直坚持下去,一定能见到他们!” 欧阳教授的目光也从悲伤渐渐变成了坚定,他从这个同病相怜的人身上似乎找到了希望和依靠。教授问胡老刀:“既然你想找这冥界桃源为什么不再去地龙村请那里的人出来帮忙?他们对这里的了解即使只是流传下来的传说,也比我们多的多,我们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你们以为我不想吗?”胡老刀呵呵一笑:“从我决心去找冥界桃源的那一刻起,我第一时间就去寻找当年的地龙村。可是很奇怪的是不管我怎么找却再也找不到地龙村了,我几乎踏遍了当年抛锚之地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除了荒凉的戈壁沙漠,什么也没有。他们就像凭空出现又突然蒸发消失,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来。找了两个月后我也死了心,自己独自去寻找地龙河和冥界桃源。我多次进出过罗布泊,地龙河很快被我找到了,但始终没有找到冥界桃源,若不是一行老弟组织的这次行动恐怕我还会继续在地龙河里寻找很久很久。” 王一行也是暗觉幸运,他不想揽功,抬头望着罗汉王:“要不是有罗前辈恐怕我们也无法发现入口,那么块大石堵着,谁能想到要移开才能看到入口?” 罗汉王说:“那也是古人……哦,是地龙国设计的一个精巧的机关,那块大石其实是固定在入口处的,就像一扇门一样只能朝河的上游方向移开,等下一次河水涨上来,在水流的冲击下石头又被推回原位,就再也看不到入口了。我本来当然不知道有这样的机关,当年都是靠着采蘩的指点才知道的。” 王一行笑着说:“那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非要从我们这里带走采蘩,既然你早就知道入口位置,又何必一定要带着她呢?” 罗汉王正色道:“那只是个托词罢了,采蘩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她懂得规避各种危险状况,特别是在这冥界桃源里,也有着很多危险的,有她在事情会好办的多。另外……”他神秘地说:“你们说的能见到死去的人这回事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我可以告诉你们这里的秘密可不止这一个!” 我们眼巴巴看着他,希望他继续说下去,但罗汉王却不肯再往下说了。看来不到我们自己找出这个大秘密,他是打算保守到底了。胡老刀冷笑一声:“我只想见到我想见到的人,其他的就算有再大的好处也是你们的事了。” 罗汉王无所谓地摊开手:“那再好不过了,这样我们就没什么冲突了。” 阿葭悄悄凑到我耳边轻轻说:“看来这里真的是有大秘密,希望我们先前的猜测是错的,你怎么看?” 我感到阿葭如兰的气息吹到我脸上,似乎还有几根发丝拂了过来,小心脏不争气的又狂跳起来,内心也心猿意马起来。只得装作思考状,好不容易收拾好心神才说道:“别的我们先不管,什么宝贝秘密也不眼馋,你看你爸本来只想来找死的,现在能找到活的了,不达到目的只怕连你都拉他不回去,所以我们最重要的还是帮教授找人,你说这样好不好?” 阿葭很受用“我们”这个词,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但她嘴角含笑,看得出是相当的开心。 第四十一章 丛林遗孤 胡老刀站起来:“好了大家也休息够了,一行老弟,我建议还是赶紧走吧,时间可不等人。” 王一行苦笑:“走?去哪里?现在一个目标都没有,这里又这么大,什么准备资料都没,就这么漫无目的闯进这森林?罗前辈还在里面受过伤,我可不敢就这样带着大伙儿无端端去涉险。” 罗汉王说:“这个好办,当年我进来后没多久受伤,队里把我安置在一个小亭子里,那个小亭子的位置大致还记得,我们可以先到那里,然后再做下一步计划。老胡说的没错,要抓紧时间。那年我在亭子里足足等了六七天才等到他们回来,也不知他们去了多远。” 所有人不再多言,整装走进了这片奇特的地下森林。林子里树木参天,还有各种各样茂盛之极的植物。很多植物都是地面上从未见过的,因为那位生物学家谢子午不停发出惊呼声,这里的物种在不停刷新着他的认识。 大宝边走边问罗汉王:“老罗,你当年在这里是怎么受的伤能和我们说说吗,让我们也有个防备。” “刚好你问到了这个问题,这不就来了吗?”罗汉王抽出腰间野战军刀赶到队伍最前面,将前方几株开得茂盛鲜艳的花朵三下两下砍得稀巴烂。那几株花我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模样,就被他彻底毁去。 我纳闷他为何如此辣手摧花,罗汉王卷起裤管露出小腿肚:“你们来看这里。”只见他小腿上一块好大的伤疤,小腿肚上本是肉多无骨,但那块大伤疤在腿肚上深深塌陷下去,就像被剜去了好大一大块肉,看得极为触目惊心。 罗汉王道:“采蘩虽已事先警告过大家不要去触碰这种花,但我还是无意中中了招,这花的大花瓣瞬间就把我小腿整个包住,无数尖刺刺进肉里,就几秒钟,腿肚被融掉了一块肉,要不是张队长及时砍断了花茎,毒素没有继续注入,不然我这条腿只怕彻底废了!”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天底下还有这么厉害的植物?”尹颖很好奇。 “这没什么奇怪的,植物中也有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谢子午俯身把花的几片残片小心装好,接着说:“植物也有食肉的,想不到吧?像传说中的食人花吃人树,最常见的莫过于猪笼草了,能捕食蚊子苍蝇一类小昆虫。但这么狠毒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估计这花含有很强的酸或碱,能腐蚀掉人或动物的肌肉组织甚至骨骼并以此为食,真的是厉害无比。” 大家听了无不咋舌,看着是扎根地上一动不动的植物,毒起来比许多动物都狠,大千世界真的是什么都有,很多东西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行了二十几分钟,前面草木掩映中出现了一座蓝绿小亭子,走近一看亭子里是杂草丛生,柱子亭盖上爬满了藤蔓。花了大半个小时把亭子里外清理了一遍,原来这是一个用灰白石块搭建的简易亭子,构造简单朴素,但每块石块上都刻着线条花纹,和之前看到的石碑上的刻纹如出一辙,应该也是地龙国人的作品。 罗汉王在石凳上坐下,环顾四周很是感慨:“当年我受了伤后就是在这里等了好多天,才等到张队长和采蘩回来,一晃就是三十年了,闭着眼睛想想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大宝害怕这里又出现什么古怪凶猛的东西,忐忑地问他:“老罗,你当年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罗汉王哈哈笑着拍着大宝肩膀:“小兄弟放心好啦,再往前走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在这里安全得很,一直等了那么多天什么都没发生,唯一的危险就是太过无聊。” 他话音刚落,一道绿光从远处激射而来,擦着谢子午的脸颊飞过,叮的一声射在了凉亭的石柱上。定睛一看原来是根飞镖,镖身绑着草叶,通体碧绿。 众人脸色变了,罗汉王骂了一句,几个纵跃跳出亭子钻进丛林,跟着林中响起了搏斗声,搏斗持续时间很短,不一会儿就见罗汉王提着一个人回到亭子里。 一看原来是个十来岁身材矮小的男孩,脸上身上涂得绿油油的,在这林中倒是极好的伪装色。头发长长的蓬乱不堪,几片宽阔的树叶围在腰间就当是衣裤了,活脱脱一个原始野人的装扮。 所有人惊呆了,王一行四下里张望着,神色语气都透着不安:“怎么这里面还有土著吗?罗前辈,可没听你说过啊?” 罗汉王既尴尬又不可思议,他盯着野人小孩直摇头:“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这里不可能有人生存啊,我从来没遇到过,也没听采蘩说起过……”那孩子刚才估计在罗汉王手里吃了点苦头,脸上狰狞可怖地发出荷荷的恐吓之声,却是不敢再反抗。 罗汉王把小孩提起来仔细观察一番道:“看样子只有十来岁……”随即四处顾盼:“有小孩就可能会有大人,周围可能还有其他人存在,大伙儿可得小心在意了!” 阿葭上前把野人小孩从罗汉王手里抱下来,说:“你手劲太大,别把他弄伤了。”她双手按着孩子的肩膀,目光直视尽是温柔抚慰:“小朋友……你能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本来暴躁无比的野人小孩在阿葭柔和的安慰下逐渐平息,但无论阿葭怎么询问,他总是不回话,嘴里不时像哑巴一样发出啊啊的声音,看样子就是一个哑巴。 王一行蹲下来细细打量:“这孩子听你说话虽然不回答,但我看他脸上却没有很茫然听不懂的神情,倒像是想说话说不出的感觉,我觉得……我觉得他是能听懂我们说话的!” 大宝双手抱臂站在一边嘻嘻笑着说:“人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是有父母的,他的爸爸妈妈当然会教他说话啊,我看他还是没有对我们放下戒心吧。” 野人小孩突然抬头,直直望着大宝。大宝板起脸训斥道:“怎么?不服啊?是不是还想和我练一练?”小孩砸巴着嘴半天,好像极力想说什么,终于等好久才含含糊糊挤出几个字来:“爸爸,妈妈……” 我们都一怔,王一行回过头来问我:“我没听错吧?他刚才说的是爸爸妈妈吗?”我点点头:“你没有听错……他会说这两个词说明和我们一样是正常人类,可得小心点了,一个小孩子都有杀伤性武器,大人更加别说了,别搞得吃不了兜着走。” 阿葭拿起野人小孩的手轻轻摩挲着,试图让他更加放松,一边柔声细语问:“爸爸,妈妈,在哪里?” 野人小孩仿佛听明白了,指了指他来时方向的丛林深处。这下我们更加坚信不疑他能听懂我们的话。阿葭趁热打铁进一步说道:“你能带我们去找爸爸妈妈吗?我们不是坏人。”说着从背包里取出几块面包递给他。 野人小孩一吃到面包眼睛都几乎瞪圆了,似乎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就把面包消灭得干干净净。阿葭只好又拿了几块面包和压缩饼干,还有一瓶水,嘱咐他慢慢吃喝,一边心疼地摸着他的头。 一大群人围观野人小孩吃饱喝足,终于见他站了起来,冲我们打了个手势,示意跟他走。我请示王一行:“老王,怎么办?是不是跟着去看看?” 王一行点点头:“当然!能有个熟悉这里的现成向导再好不过了!” 我们跟着小孩走进了密密的丛林,阿葭带着野人小孩走在了最前面,我怕阿葭有什么闪失紧紧跟在她后面。野人小孩看样子已经非常信任阿葭,牵着她手一直走,同时也对其他人慢慢消减了戒心。野人小孩对周围的环境非常熟悉,尽管草深林密,但左穿右插行走极为顺利,既没遇到什么障碍也没什么危险,有这样一个向导在,的确省力安全的多。 行了不久,天上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我们用手接着雨滴,几乎傻了,尹颖难以置信地说:“这是怎么回事?都下到这么深了,居然还会下雨?”陆路平抬头看着穹顶说道:“说起来怪其实也没什么很难解释的,这里有的岩层透水性好,加上头上有地下河,水量充足,有水渗出来再正常不过了。我们有时候去一些溶洞里玩,不也是很潮湿有水滴落么?只不过这里水多得看起来就像是下雨一样。也亏得有这么充足的水,不然怎么能滋养出这么一大片的丛林?” 约摸走了几十分钟,来到了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看样子是人工开发出来的,有着大量砍伐的痕迹。中间用粗细不一的树木和茅草搭了一间小小的屋子,应该是野人小孩的住宅了,但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其他人出现。 正感到奇怪,小孩把我们带到了茅屋后,屋后不远用石块黄土堆着两个小土包,他手指着土包,嘴里费劲地喊着:“爸爸……妈妈……”一边喊的时候,眼眶也红了,泪水马上就要淌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们明白过来,野人小孩的父母原来早已经去世,偌大的地下丛林里就他一个人在这里努力地活着。一想到这,看着野人小孩瘦弱的身影,心里忽然隐隐难受起来。 第四十二章 故人之子 阿葭蹲下来抚摸着野人小孩的头,眼里满是怜爱。她指指茅草屋:“你就住在这里?” 小孩点点头,带着我们来到屋里。茅屋很小,十几人容不下,只有我和王一行、阿葭、罗汉王还有欧阳教授进了屋,其他人都在外面驻足等候。 一进门就看到有不对劲之处,小小茅屋正中摆着一张简陋木桌,靠墙搭着大通铺似的床,床上被褥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成,估计是某些植物的纤维。让我吃惊的是墙上挂着的两个黑色提包,虽然十分陈旧,但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人造革的包。这种包在八十年代十分流行,小时候经常见得到。我伸手想把包拿过来看,还没接触到,就猛听一声大喝。 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野人小孩发出吼叫,他双手握着一根细细尖尖的树枝指着我,冲我凶狠叫着,看样子不允许我去触碰皮包,估计这是他父母的遗物,他看得非常重,突然我心里升起了一种很奇怪的猜想。 王一行此时也看到了人造革包,和我有了同样的疑惑,他回头问欧阳教授和罗汉王:“莫非当年考察队有人活了下来?因为出不去一直在这地底生活?” 两人听到此言同时一惊,不约而同失声喊:“这怎么可能?!”罗汉王上前也想拿过皮包,但野人小孩身形极快,闪到前面,他领教过罗汉王的厉害身手,不敢轻举妄动,但神态举止却丝毫没有畏惧退缩。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再用暴力恐吓手段对付小孩子了,否则将摧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感。我们只好把目光投向阿葭,此时此刻只有她才能用爱来感化他。 阿葭会意,指着包俯身问小孩:“这个,是爸爸妈妈的?”野人小孩点点头,阿葭指指自己,又指了指我们说:“我们是来找爸爸妈妈的,我们可能认识爸爸妈妈,能让我们看看它吗?” 小孩听懂了,低头想了好久,紧握树枝的手慢慢放松了,他转身望着挂在墙上的包,眼里噙着的泪流了下来。阿葭把他拉到一边,轻轻给他擦掉眼泪,温柔地说:“我们不拿爸爸妈妈的东西,我们只是看一下,好吗?”小孩听了半天才似懂非懂点头答应。 我暗想有阿葭这个母爱无边的姑娘应付小孩子真是太合适不过了,以后她肯定也会是个优秀的母亲。正瞎想间,只听欧阳教授和罗汉王又同时发出惊呼,我和王一行连忙问:“怎么?” 欧阳教授和罗汉王手中拿着人造革包面面相觑,一个面如死灰,一个不可置信,好一会欧阳教授才喃喃道:“是柯有志和田洛,他们竟然没死,在这里还生活了好多年,可惜他们没挺过三十年等到我们来……只是……他们不但活下来了,居然还有了孩子,也太不可思议了……” 突然教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激动起来,自言自语道:“既然他们能活下来,那云君和小光也可以活着……”他猛地抓住小孩的双肩嘶声吼道:“我问你!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你还见过别人吗?……你,你告诉我!……”我们从没见过一向慈和沉稳的教授突然这么暴躁,野人小孩也被教授吓了一跳,不由连退了好几步。阿葭挡在小孩身前,皱着眉有点数落:“爸,你这是干嘛,你这样能问出什么来?出去冷静一下,剩下的事交给我吧。”说着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收到指示,立马拖着欧阳教授往外走,边走边说:“教授,人在这里又不怕他跑掉,让阿葭问,你出来下,正好我也有事想问问你。”欧阳教授没有坚持,跟着我往外走,王一行和罗汉王也很识趣,低着头跟着走了出来。 来到空地一角,我忙不迭问教授:“你刚才说的那两个人,叫什么柯有志和田洛,他们是什么人?也是你们考察队员?” 欧阳教授点点头,望了罗汉王一眼:“小罗你还记得他们吗?当年他们俩可是和你一起进来的。” “当然记得!”罗汉王沉思着:“柯有志好像是科学院的研究员,田洛是马上毕业的大学生,她给我的印象很深,因为大家都喜欢叫她田螺姑娘,是个开朗漂亮的女孩子……我还听说她和阿光是同学,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恋爱关系?” “我不知道,”欧阳教授叹了一声:“小光长大后从来不和我说他的心事,他有事只会讲给他母亲听。我还是从我妻子那里得知小光喜欢上了一个同班女生,估计就是田洛吧,但他们应该没有发展到恋人的关系,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这样……也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吧……” 我大约听明白了,他们说的阿光就是欧阳教授的儿子,阿光的同学田洛,还有柯有志,当年都是随张越之一起下到这里来的科考队员。本来阿光和田洛这两个可以想象前途幸福美好的一对璧人,命运捉弄下被柯有志横插一足,这都什么狗血三角剧情啊。我问他们:“刚才你们在那两个包上看到了什么?一下就知道是他们?” “包上贴着有他们名字的卡片,一看就知,摸着里面还装有东西,可没来得及看,如果他们留了记录就好了。”罗汉王转头望着茅屋:“希望阿葭能马上告诉我们答案。” 欧阳教授远远眺望密林深处,脸上愁云密布,“当年在这个鬼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过不了多时,阿葭牵着小孩走了出来,我们立马迎了上去七嘴八舌的:“有什么发现没有?”“包里面是些什么东西?”阿葭在小孩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让他在一边玩耍,随即告诉我们:“包里都是些个人物品,手表,钢笔,自制的一些工具之类的。不过在那个叫柯有志的包里有本本子,里面写了一些东西,我没有细看,先拿出来大家一起阅读。” 其他所有人也都围了过来,一本陈旧的笔记本在我们手里轮流传阅着。内容并不多,断断续续记载着一些流水账似的日记,花不了多少时间大家都看完了,看完后我们互相大眼瞪小眼,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笔记本前面一部分记载着当年科考过程中的一些事,后面的内容就是在这里生活的记载了,很多内容虽难以理解,但总算把他们当年的经历大致了解清楚。 原来当年在地下原始森林中,柯有志和田洛等人跟随张越之深入到了极远的地方。同行人员本有十几个,在这险象环生环境里伤的伤亡的亡,没过几天只剩了六七人。不过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历尽了千辛万苦最后似乎也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记载中,在这片密林深处某个地方,有一片规模宏大的建筑群,柯有志将之称为“长乐神宫”。人如果到那里基本有去无回,除非有惊人的精神意志和良好的身体素质。至于具体情形如何,柯有志没有说明,但无论如何他们最后还是安全离开了那个地方。到返程的时候,考察队只剩下张越之采蘩和他们俩了,可是四人在归途中又遭到了不明生物的攻击,柯有志、田洛负了重伤,张越之和采蘩则逃出生天。当时柯有志自己觉得马上要死了,但他和田洛却最终奇迹般活了下来。 这片森林虽处地底而且危险重重,但却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圈,林中动植物物产丰富,只要摸索到生存的技巧,就能活下去。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养好了伤,等回到地下森林入口的时候,石门却早已关闭,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在这里安顿下来。 长期在与世隔绝的地下生存无疑是十分艰难和痛苦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每时每刻都在考验着他们。两个年轻人从互相支撑活下去的伙伴逐渐成了伴侣,终于在被困地底近二十年后,他们的孩子出生了,此时的柯有志和田洛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是能等到三十年后重见天日的。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在一次打猎的时候,柯有志和田洛被一种叫做“地羊”的东西所伤,这究竟是什么东东不得而知,大概蕴有剧毒,柯有志记述他们两人就是因为中了毒无解而亡的。 笔记本最后内容是柯有志在临死前写成的,田洛中毒很深已经先他而去。在将死的时候他和田洛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阿归,而此时儿子才六岁。尽管年龄尚幼,但阿归天资聪敏,经历了在地下丛林多年的磨炼相信可以继续生存下去,如果以后有人能进入这个地方,请务必将他带回文明社会,他和田洛即使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感激不尽。 我看了看不远处发呆的野人小孩:“他叫阿归?这名字真好,表达了他父母强烈想回归地面的愿望……这上面说他父母死的时候他才六岁,现在看样子也有十岁十一岁了,这么说他一个人在这里至少也过了四五年了?这……真是令人佩服啊!” 阿葭冲他喊了声:“阿归!” 小孩阿归猛然回头,似乎听到了一个遥远又熟悉的声音,眼睛瞪的大大的。他马上跑到阿葭身边望着我们,脸上满是惊诧的神色。 第四十三章 丛林地图 阿葭问他:“你是叫阿归吗?” 阿归惊奇溢于言表,不停点头,这个称呼他实在太久太久没听到了,上一次可能还是他父母在喊他。这下他更相信眼前的人都是父母相识之人,对我们的敌意基本上烟消云散了。 我见欧阳教授仍拿着本子翻来覆去阅读,知他希望在里面能找到妻儿的蛛丝马迹,便劝慰他:“教授,这上面虽没你想要的,但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后面或许还有意外惊喜也不一定,比如那什么长乐神宫,神秘至极,估计就是我们最终要找的地方,听这名字就是个好地方,宫殿用来住人不成问题,他们可能就在那里等我们呢。” “既然是好地方,为什么柯有志和田洛不去那里,要跑到这么远又危险的森林里来住茅草屋呢?”胡老刀过来泼了一盆冷水,把我给说愣了。也是啊,提到的长乐神宫听名字就是房屋建筑,为什么自己不住,反而躲这么远?那里是闹鬼?还是有什么恐怖的生物?柯有志说去往长乐神宫有去无回,这是在向我们发出的严正警告! “老胡,其实你早就知道这长乐神宫是吧?”王一行问:“我看你看了笔记后并没有很惊讶,倒像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胡老刀没有否认:“事到如今现在我也索性全和你说明了吧,不过有一点要申明,这个长乐宫,不论你们怎么安排,我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的!” “还记得我说过很多年前我在地龙村的经历吗,村民把这个地方称为冥界桃源,因为在冥界桃源的某个地方能见到死去的亲人,这个地方就是长乐神宫,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听说过。” 大宝闷哼一声:“靠!那还是闹鬼啊!难怪他们不住那里呢,那么多鬼谁不怕呢?说能看到死人,也真对得起冥界桃源这名字,原来……村民早就告诉你那是什么地方了。” 胡老刀摇摇头:“虽说我很渴望见到老婆孩子,但理智告诉我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谁也不知道,如果一听就信那就太幼稚了。地龙村民也给过我警告,绝对不能去那个地方。现在柯有志又给了我们相同的警告,我虽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危险,但有一点想不通,张越之带着柯有志和田洛明明也去过长乐神宫,他们是怎么安全离开的?” 罗汉王瞟了阿归一眼:“可能只有这个小孩子知道点情况,只可惜不能说话,估计也不认字,有没有办法让这哑巴告诉我们点什么?” “他可能不是哑巴,”阳连月若有所思:“我听说如果一个人长期与世隔绝,因为没有人交流会慢慢失去语言功能。这个小孩可能就是这种情况,属于后天失语。现在有这么多人了,只要多和他说话交流,恐怕是可以恢复他的语言功能的。” 阳连月的话立即有人附和。我也想起来了,以前确实也有过类似的报道,好像说有人因犯罪害怕被抓还是什么原因独自在原始森林里过了二十多年,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不会说话了,只是后来是不是又恢复了却不得而知了。这种博人眼球的奇闻异事曾是地摊杂志的热门题材,本身是否属实不知道,但现在只希望是真的吧。 “还有一个人也知道,而且也在这里。”王一行说:“那就是采蘩,可惜她没和我们一起,这里这么大也不知道在哪里。” 阿葭问王一行:“既然长乐神宫如此危险恐怖,那我们还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不止王一行一人,还有我,欧阳教授,胡老刀。王一行说:“我们千辛万苦到这里来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找到这里的秘密,现在已经知道了长乐神宫,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去!”他说得斩钉截铁,又环视所有人:“如果有人不愿意去,绝不勉强,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放心,一定能等到我回来的。” 没有人说话,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因恐惧而退缩,何况在队员们看来这本就不是兴趣爱好小组似的团建活动说退就退,这是一个任务,是任务就得去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 王一行很满意大家的态度,阿葭也是意料之中的平静,不过她指了指阿归:“我有几个问题,第一,我们带不带上他?” 王一行一怔,我也愣住了,是啊,带未成年人恐怕是不妥,何况他在这里能生存,相对来说安全的多。我说:“我看还是让他在这里吧,有些险不能让小孩来冒,他能在这里那么多年,再等我们几天也不是问题,回来的时候再带他出去吧。” 阿葭还没回答,阿归就飞跑了过来,冲我大喊大叫,挥着拳拼命摇头,跟着紧紧抓住阿葭衣襟,不停打着手势,我有点糊涂了,问阿葭:“他什么意思?是不让我们去呢还是不要丢下他?” 阿葭把他拉到一边,两人又说又比划搞了半天,阿葭才回来告诉我:“他不愿留在这里,想跟我们走,我看还是带着走吧,丛林里他比我们熟悉,有他在遇到问题了不至于措手不及,大不了到长乐宫不要让他进去。” 我望了望王一行,他微微点点头,对阿葭说:“刚才你说这是第一个问题?” “是啊,”阿葭说:“还有个问题,长乐神宫在哪里?地下丛林纵横这么大,该往哪个方向走?丛林里容易迷路,不可能再分头寻找了,那样时间上会来不及,但漫无目的的找,时间会拖得更长。”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王一行道:“刚下来的时候我们说过到亭子商量下一步,好了,现在到了抉择的关口了,大伙儿各抒己见,看看怎么办?” 大宝看了看王一行的背包:“你的那个指路神器呢?拿出来啊,说不定又有用了。” “什么指路神器?”王一行迷惑不解,我倒是听明白了,提醒他:“迷谷啊,前两天没用上,现在看看还有没有用。” “哦!”王一行一拍脑袋,拿出了迷谷,来地下后迷谷拿出来过一次,那时可能因为某些干扰发挥不了作用,后来我们都几乎把它忘了,没想到大宝还能想得到。 可此时迷谷上的绒毛依旧是散乱的四散着,完全看不出一个固定的方向。王一行叹了口气,随手把盆丢在了地上,都懒得收包里去了。 我正想说话,大宝手肘碰了我一下,他往我身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见阿葭站在一旁低着头,咬着嘴唇。这神态一看就是想要说什么话,却没有想好该不该说出来。我看了看周围,这个时候实在不便把她单独喊开询问,便说道:“阿葭,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阿葭听到我突然点了她名字,吓了一跳,她抬头看着我好几秒,像是下了决心,对我们说:“其实我有件事没来得及和你们说,我发现了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些东西,我不知道是不是去长乐神宫的地图,你们一起来参考参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有这种事?”王一行大喜过望,“这事你应该早说嘛!快拿来我看看。” 纸张打开后上面果然是一副黑笔画成的简陋的图,两边是不规则的轮廓线条,最下方画着一个小口子,标注着小小的“入”字,上面一点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正方形,像个口字,从这个口字一条黑线一直向上延伸,直画到纸的右上方,中间还经过了一个三角形、一个五角星两个符号。线条终了之处,打了个问号和感叹号,没有特别的文字标注。而其他地方都是一些相同的图案符号,一眼就看得出代表的是树木花草。 罗汉王凝神细看着图纸,边看边点头:“确实有点像是这里的地图……你看这上面最多的是树木,说明是在树林里,这个入字估计是进来的石门,四方形的口字我猜就是刚才那个亭子,这两个地方在图上挨得这么近,终点却那么远,要是那里就是长乐神宫的话,这,这还有很远的路啊!” “路远不可怕!就怕无路可走。”王一行激动地看着图,又兴奋又是不解:“柯有志都那样郑重警告我们,说长乐宫如何如何危险,怎么又会画地图指引我们呢,老林,你能想出这是为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柯有志估计我们反正也要去找长乐神宫的秘密,所以干脆直截了当告诉我们吧……”我一边敷衍一边尽力压抑着砰砰直跳的心,努力放缓呼吸,同时转头看着阿葭,目光充满了严厉,她却一直低着头,根本不和我目光相对。 之所以我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我一看到图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从柯有志那里得来的,这张地图,是从张越之的那本日记本里撕下来的!!! 第四十四章 初露端倪 这张图我实在太有印象了,张越之日记本最后一页画着幅简单的图,当时看不出所以然来,以为只是随手涂鸦,没想到竟应在这里! 王一行不敢怠慢:“那赶紧走吧,看图估算这里到终点有好几十公里呢,在森林靠两条腿走路本就慢,没几天到不了,还有回程,不争分夺秒都得在这里当野人。” 众人都笑起来,尹颖说:“那我得拜阿归为师,他比我们强得多。”正欲起行,罗汉王目光一转忽然喊:“还有谁哪去了?少了一人了!” 我吃了一惊,忙清点人数,发现谢子午不在其中,王一行大发雷霆:“怎么又出这种幺蛾子事?随便乱跑,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 抱怨归抱怨,人还得去找。大宝毫无半点斯文,扯起嗓门大喊:“谢子午!谢子午!你在哪里?给老子滚出来!” 不成想旁边丛林里马上传来谢子午的声音:“我在这里!”不一会儿他从林中钻了出来。王一行满腔火气:“你搞什么?所有人等你一人!出发前的纪律是怎么说的!” 谢子午搔着头不好意思:“真对不起,我在队伍后落得太远了,没跟上就迷路了,要不是喊我现在还不知道方向,真对不住啊!”他主动认错态度诚恳,王一行一肚子火噎着没办法发泄出来,恼怒地挥手:“我们会喊你不会啊?算了,赶紧走!再说一遍,谁也不能单独脱离我的视线!” 当下仍是王一行和胡老刀在前开路,我殿后,阿葭带着阿归和大宝走在我身边。罗汉王凑过来问我:“你对刚才怎么看?你觉得他是真迷路了还是另有原因?” 我瞄了前面的谢子午一眼:“不好说,本来在森林迷路也挺正常的,但听了你和教授说了莫离恨的事,总觉得他挺神秘的,做什么都像别有用心,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但现在还是拿他没办法,只能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来,你说呢?” 说实话现在我对谢子午的那点破事完全没了半点兴趣,如果没有阿葭拿出地图,说不定我会想办法去套谢子午。但此刻我只想赶紧单独和阿葭说话,她好像在张越之的日记里得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信息。 有一搭没一搭和罗汉王掰扯了几句,终于把他打发走了。罗汉王决定自己找谢子午聊聊,我等他前脚刚走,就拉着阿葭:“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那是地图?还知道其他什么吗?” 阿葭警惕看着前方,生怕被别人偷听到,压低声:“我原本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只觉得画挺奇怪,就复制了带在身上。来了这里感觉周围一切和这图很吻合,刚好又发现了柯有志的遗物,便假托他的名义拿了出来。反正自己留着也没用,不如大大方方的,你说是不是?” “那倒是。”我紧张思索着,又上下打量她:“你不是把本子也带来了吧?可别给王一行知道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放心好了,没带,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的,里面内容基本都印在脑里了。”阿葭白了我一眼:“你自己一点都不细心,虽然东西是你找到的,大大咧咧看一遍完事,我倒是看出点心得来,你要不要受教一下?” “当然当然!”我来了精神:“你快说,让我学习学习。”其实日记我看过两遍,但我愣是没看出什么隐秘的内容,相比之下真是自愧不如。 “我有种很模糊的感觉,张越之对裴儒林纠结的并不是他在罗布泊的失踪,而是那之后。他根本没对失踪经过有过任何分析猜测,他在意的是裴儒林到底有没有去过某一个地方。所以我有个大胆的设想……张越之当年来这里后,应该是见过裴儒林的!” 我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他们如果相遇,其他人会不知道吗?” “我估计应该是到这冥界桃源后才见到的,当时罗汉王受了伤没和他们一起,他同伴出来后没多久也死了,柯有志和田洛被困在了地底,这样一来见过裴儒林的只有张越之和采蘩了,你能指望日记里会告诉我们他见过裴儒林?” 我想了想,也不是没可能:“那你再设想一下,裴儒林去的那个地方会是什么地方?你有什么猜想么?” 阿葭更谨慎的看了看周围,悄悄告诉我:“确实有个不太成熟的假设。我觉得要么张越之根本没到过长乐神宫,而裴儒林去了。要么就是这里还有比长乐宫更重要的一个地方!” 这个猜想其实很合理,我指指前方罗汉王:“不久前罗汉王也透露过,这里绝不止长乐神宫一个秘密,他知道的那个秘密才是最重要的。想不通的是我们这么多人已经到这来了,他干嘛还要保守秘密呢,他能抢得过我们这么多人?” “我也想不明白,我给你提个醒,到时候你注意点罗汉王,我觉得他总给我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 我脑中闪过好几个设想,总是这里逻辑不通那里常理不合。阿葭又说:“图上什么注释也没有,不知那个终点到底是长乐神宫呢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大宝一直在旁听我们谈话,这时插话进来:“我其实一直想说,既然秘密那么重要,张越之为什么还要在本子上留地图呢?他什么意思?引诱我们去他有什么好处?” 阿葭很轻松的说道:“这张图并不是张越之画的,应该是采蘩画的。” 我很惊异:“你怎么知道?我不记得日记里说过谁画的图啊,你还有这种特异功能看得出谁画的?” “笨!看笔迹啊。”阿葭又用上教训的口吻了:“日记本里明显有两种不同的笔迹你没看出来吗?地图上虽没过多文字,只有个小小入字,但也看得出那不是张越之的笔迹,不是他那只能是采蘩了。” “原来如此!”我大感钦佩,怒拍她马屁:“观察力这么强,我真是望尘莫及啊。”阿葭也很得意,自负的抬头挺胸:“那当然,你早就该知道的。” 我微笑着,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饶是如阿葭这般骄傲好胜的姑娘也是爱听好听的。突然间我猛地里想起一事,全身登时如遭雷击般一震,失声喊:“是笔迹!?”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阿葭看我失态的样子,感到很奇怪:“怎么了?就算观察不到也不用受这么大打击一样吧?” 我现在想到的绝不是张越之的日记,而是另一件事!还记得几个月前的某个晚上,我在睡梦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醒来后至今却再也想不起来了,我还向大宝说起过这事。此时此刻,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当时我想到的是什么了! 那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一幕幕像电影一样迅速在脑海闪过,在罗布泊这些天的几个场景也清晰地浮现出来,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慢慢串联起来,我望着前面行进的队伍,喃喃自语:“原来是这么回事……” 大宝摸了摸我额头:“老林你没事吧,又抽风了?要不要给你治治?” 我没理会他,拉住欧阳教授:“教授请留步,有事想单独问问你。”接着在他耳边轻轻附言,教授听后很惊讶,低头苦苦思索回忆,和我说了几句话。我指着队伍中某一人,教授脸色都变了,看着前面先是不可置信的摇头,但最终还是勉强点点头。 阿葭和大宝在一边看到我和教授这番奇怪的对话都是大惑不解,他们听不到我们说什么,过来打听,我只板着脸不答,他们又去问教授,教授看着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中午时分,找了个稍微平坦的地方休息吃饭,我独自坐在一边边啃干粮边想心事。阿葭到我身边坐下,她没心思吃东西:“林栎阳,你要急死我吗,你和爸爸说些什么话,为什么就不能说给我听?” 我抱着头情绪低落:“你相信我,我不说出来有我的理由,我,我可能大致知道考察队里隐藏着的那个人,说出来我怕你看他眼神或说话让他起了疑心,反而弄巧成拙。” 阿葭很认真地看着我:“这个人会是对你和苏临岳用幻术的那人吗?” 我霍然一惊,侧头想了想:“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幻术上来,一说我觉得更有可能了!” “那我就不问你了,”阿葭温柔的拍拍我,“只要锁定了那个想害你的人,你有了防范就不会有事,我就放心了……” 我感激地说:“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别瞎想,是好朋友互相关心那就是应该的。”阿葭调皮地笑了,拍拍我头,像宠孩子般,“有事可别都藏心里啊,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听到了吗?”说着她笑着走远了。 我望着她纤纤的身影,一时间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只觉心头有万般滋味却无法说出口。 第四十五章 夺命妖笋 吃完午饭我过去找阿葭,见她正目不转睛盯着旁边的邓班长。只见邓班长拿着瓶不知甚么药水,倒在掌上不断搓着手臂和脸脖处。我奇怪地开玩笑:“老邓你这是干嘛?这里没有太阳晒用不着搽防晒霜吧?” 邓班长笑了:“防晒霜?啥玩意啊,我一个当兵的用那不丢人吗,这是防蚊虫叮咬和花草过敏的,我皮肤过敏体质,家里刚好是中医药世家,从小给我配了这种秘方药,效果很不错的,你们需要也来试试?” 我连忙摆手:“不了谢谢,我还好用不上的。”阿葭却说:“刚好我也过敏,我最怕粉尘真菌什么的,粘上瘙痒半天也好不了。” “是啊,那滋味难受。”邓班长把瓶子递给了阿葭:“训练时流汗流血我不怕,身上痒起来可真要了我老命了……试试,真的挺好用的。” 阿葭把药水倒在掌心,我闻到扑面而来一股淡淡草药味,很好闻,阿葭也学着邓班长的样子到处涂在了露出的皮肤上。我一想涂一点至少也没什么坏处吧,正想讨来用,猛听有人喊:“这是什么啊!”跟着有几人同时跳起四下散开。 我心里一紧,别不是又出什么危险了吧,赶紧上前,王一行也走了过来。只见刚才一堆人围坐的地方地面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根乌黑锥形物,很像一根大竹笋,大约五六十公分高。尹颖捂着心口:“吓死我了,本来好好的什么也没有,半分钟一转身就突然冒出了这东西,魂都走了一半了。” 我靠近仔细察看,见“竹笋”居然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生长着,不多时就长到了一米多高,根部翻出的土都好大一堆了。王一行抽出野战刀过来,把我往后拉:“老林别靠太近了,也不知这东西危不危险。” 阿归本来没在这边,看到人都聚在一处也过来看热闹,他一看到“竹笋”时瞬间脸色就变了,对我们啊啊大叫摇手示意赶紧远离。我们虽不明就里但从他急促的表情上看得出事态的严重性,王一行大喝:“往后退!站远点!” 话音刚落,“竹笋”顶部突然绽裂,一根碧绿纤细的茎藤伸了出来,这根茎抽丝游走速度快得很,像条细蛇一样一下卷住了离得最近的战士小廖的小腿,小廖想抬腿甩开,但茎藤回拉,使他立足不稳仰天摔倒在地。这植物力量极大,拖着一百多斤的小廖和拖片泡沫一样毫不费力,眼看小廖就要被拖到竹笋前,还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意外。 我抽刀正要上前,但邓班长离小廖更近,抢先一刀把茎藤砍断,哪知断口处猛的喷出一股绿色汁液。好在两名特战队员身手不是盖的,同时向两边打滚避开,汁液洒在草地上,嗤嗤冒起一阵青烟,有几滴落在小廖裤腿上,瞬间就灼出几个黑色的洞。我心里一阵发怵,这他妈的毒性也太厉害了吧! 小廖惊魂未定,把腿上缠着的藤条扯下远远扔了出去。剩余的茎条又缩回“竹笋”里,就此一动不动了。我对大宝喊:“宝,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副队长同志派你侦察一下敌情,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你不能辜负了组织对你的信任啊!” 大宝远远躲在树后探出头来:“去你的球吧,老子把这立功的机会让给你,下一步你就扶正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一行急得声音都哑了:“我x!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相声,什么形势心里没点逼数啊,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低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地面上不知何时又冒出无数根的“竹笋”,还不断有破土而出的,数量不停在增加,看来这妖藤不把所有人整死不会罢休。 王一行双手指着一个方向大吼一声:“跑!地上东西不要捡了,快逃!”众人都已看清了危险,一齐发足逃命,眼见不少“竹笋”顶部开始裂开,那是发动进攻的信号,我一边后退一边招呼邓班长小廖赶紧爬起来逃命。小廖刚才被茎藤缠住腿有轻微的扭伤,邓班长扶着他连推带拖跑开了去。 我也正准备起跑,突然看到阿葭双脚已被几根藤缠住了正往后拖。我大惊失色,她也吓得连声尖叫,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说来也是,才一根藤就让小廖这个特种兵无可奈何,何况好几根,她又如何能脱得了身?阿归看阿葭深陷险境急得要冲过来,被阳连月死死拉住拖走了。我顾不得其他了,挥刀就去砍缠着阿葭的茎藤,就在此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转头一看,抓我的是邓班长,他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了:“这样不行,毒汁喷出一样的都活不了!”我急得直跳:“那怎么办?我一定要救下她的!” 邓班长没有说话,突然他把我往后一推,自己上前挡在阿葭身前,手中野战刀几刀把缠住的茎条悉数砍断,随即抓着阿葭奋力往我这边一甩,茎藤溅出的毒液全部喷在他身上,邓班长身前冒起了大团大团黑色烟雾,腐蚀的焦臭味迎面扑来,呛得一阵阵反胃难受。 邓班长这舍身成仁之举使我撕心裂肺,我悲愤难当狂吼道:“老邓!老邓!”但更多茎藤伸了过来,把邓班长全身上下紧紧缠住,他既没有挣扎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被拖进了树林深处。 我强忍着悲痛,牵着阿葭准备撤退,却发现我们也陷入了茎藤包围圈里,四周都是这种恶魔般的植物,就像无数碧绿的蛇随时会过来把我们吞噬。我暗暗叫苦,难道今天就葬身于此了吗?不过我还是挺欣慰的,能和阿葭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想到阿葭,忽然一个念头在心里升起,我转过身看向她,阿葭看着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捧着她的脸不管不顾在她嘴唇上狠狠亲了下去,她被我这非分之举吓呆了,紧紧抓住我手臂,一动也不敢动。我甚至感到茎条已爬上了我后背,但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留下最后遗憾。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大宝的声音:“老林莫慌,俺来也。”我回头一看,大宝两手各举火把如同神兵天降,茎藤一遇到焰火就像人手触到火一样迅速缩回闪避,只要大宝走到哪里茎藤就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我见状几乎哭了出来:“大宝贝还得是你啊,回头给你记个特等功!”我抓着阿葭的手紧跟着大宝,三人一顿狂奔,把那些恐怖植物远远甩在身后。跑了好一阵估计脱离了妖藤的捕食范围,这才放慢脚步停下喘息,我惊魂不定:“关键时候还是多年好兄弟靠得住啊……对了你怎么知道用火管用啊?” 大宝扶着一棵树大口大口喘气:“我也不知道,那小屁孩被阳大姐拖走的时候不停在呼呼呼的喊,我就想是不是喊的火火火,刚好身边有打火油,还废了我两只袜子,出去后可得给我报销啊。” 我边喘边竖起大拇指:“这都能猜到,我得向你道歉,以前在智商这块我低估了你,今天我真诚的说一声对不起。” “不用这么客气。”大宝反唇相讥:“老林你也是真乃神人,在如此危险绝境还不忘打k丝,也着实令我佩服不已,你也真的令我刮目相看啊。” 我连忙去捂他嘴:“快别说了,你还想给我挣几个嘴巴子啊。”我脸上一阵发热,昨天不知哪里得罪了阿葭挨了个巴掌,今天占她这么大便宜还不得打残了。现在我根本不敢去看她,生怕就此被废了。 哪知阿葭什么话都没说,甚至都没看我们俩一眼,只怔怔看着来时方向。我猜她是想到了英勇献身的邓班长,我心里也很是难过,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 刚才一阵狂奔,身上出了一身老汗,便伸手在额头上擦汗,我一擦不禁惊叫:“这是什么啊?”只见手心手臂上有一团团的白色丝状物,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黏黏的格外难受。阿葭低头一看她手上也都是这种东西,刚才我一直拉着她手,也不知这玩意是她带给我还是我带给她的。 我见阿葭低头看手想了半天,小心翼翼问她:“怎么了,没什么事吧?”阿葭摇摇头不说话,自顾自向前走,我以为她在生我的气,追上几步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冒犯,你别往心里去。” 阿葭回头,看不出她什么心情:“快点走吧,他们肯定还在前面等我们,千万别走散了。”我见她如此不好再说什么,只闷闷不乐跟着。 走不到十分钟,就看到了王一行,他们都坐在地上休息。王一行一见到我就冲了上来:“终于等到你们啦!”又往我身后看了看:“还有人呢?” 第四十六章 奇木奠柏 “邓班长,他,他……”我心里难受说不下去了,王一行明白了,狠狠一拳砸在树干上,泪水无声流了下来。 其他人都很悲伤,小廖更是大哭起来。邓班长和我们相处时间不长,给大家印象非常好,尽管不是专业人员却一直任劳任怨从不退缩,他的离去是考察队的一大损失。 我转头见阿葭仍心不在焉的发呆,面上没有多少难过的神情。前几天老白的死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难过得一晚没睡好,今天邓班长用生命救了她反而不见悲伤。我心里有点不快,难道阿葭竟是这样冷血的人吗? 现在考察队已经折损了三人:老白,小吴,邓班长,前方还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着我们,可路还得走下去。我问欧阳教授需不需要休息一下,教授虽然一番连续剧烈体力运动,但看起来并没有很劳顿的样子,对于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来说非常难得了。教授坚决拒绝了休息,说自己绝不会拖后腿。于是我向王一行提出赶紧走,毕竟这里离那妖笋不是很远,还不知是不是脱离了危险范围,凶吉难料下还是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为好。 王一行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呆下去了,他清点了物资,有一半物资扔在了刚才的地方,其中包括我们住宿用的帐篷。回去拿是不可能了,还好食物和水损失不大,不过这一点也不是大问题,阿归一家人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说明这里食物来源挺丰富的,其实现在最要命的还是方向问题。 刚才一番折腾早就不管东南西北了,此地没有日月星辰辨别方位,指南针和迷谷也失去了作用,地下森林如此之大,稍微偏离一点方向到后来可能就是巨大的误差。好在有人注意到了一个很好的参照物,那就是地下空洞洞顶,本来洞顶部离地面很高,但有发光苔藓可以很清楚的看清洞顶岩石的形状特征。只要先识别出正确的方向,以洞顶岩石为参照,后面的方向便基本不会偏离。 经历了邓班长死亡和一番惊吓后,众人谈笑兴致大减,都只低头默默赶路。这林子深处越走越密,本来光照还好,但有时候树木遮天蔽日不得不又用上照明设备。一路上基本无话,也再没遇到什么危险,到晚八点钟扎营的时候估计还没走出二十公里。 一天赶路大家体力消耗很大,可晚饭都没什么食欲,我见状况不对,精神意志的消磨对接下来的行程影响很大,甚至直接关系任务的成败,于是我有心制造一个话题,便向谢子午虚心请教关于“妖笋”的看法。 谢子午谈到专业来了点精神:“其实我对这里真没脸向你们显摆什么,只能说是我的猜想。以前听说在印尼爪哇岛有一种恐怖的食人柳叫奠柏,有着像柳树一样千万条细枝,人和动物只要一碰到树枝就会被紧紧卷住无法逃脱,最后只能被融化吃掉。今天这植物很多特征和奠柏很像,如触手一样又力大无比的树枝,还有毒液等等,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可是奠柏后来经考证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可为什么这里会有和传说中如此相像的植物存在,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很多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胡老刀边安顿物品边说:“你说的这种树我也听人说过,但地点不是在印尼而是在南美亚马逊丛林里,这两个地方有个共同之处就是都是热带雨林气候。为什么远隔万里的两个地方会有相同的传说?只能说明一点,它们是真实存在的,至于为什么没人找得到很好解释,现在没有不代表过去没有,这些都是绝种了的物种。” 说着他抬头看天:“我们所处的冥界桃源已经在地底很深了,气温较高,加上水汽大湿气重,和热带雨林的环境很相似,又没有人类活动的破坏影响,能保存大量的史前动植物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谢子午对胡老刀的话很认同:“是的,今天的植物我估计是某种树的树根,平时隐藏在地下,一旦有人畜在附近停留就会悄悄钻出来进行攻击。只可惜刚才只顾逃命没留心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树木,在这里这种树肯定不止一棵,以后万一又遇到了也不至于再着了道了。” 罗汉王悄悄把我拉到一边,他说了今天在谢子午那里套话的过程。罗汉王和谢子午谈话时有意无意把话题往家人上面扯,但谢子午表面上看来问一句答一句,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对自己家庭情况表现得非常讳莫如深,对罗汉王的各个问题化解得滴水不漏。大半天交锋下来,废话一大堆,罗汉王在他那里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这就让罗汉王更怀疑了。 我瞟了一眼正默默清理东西的谢子午,淡淡道:“老罗,事情很有可能不是我们开始想象的那样的,当然我这话不是说谢子午没问题,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问题更大了,只是我觉得他并不一定就是对我施展幻术的那人。” 罗汉王一呆,看着我好半天似乎没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其他发现?” “不好说,只是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这个想法我还要想个法子来证实,在这之前恕我还不能说出来。” 罗汉王笑得有点冷漠:“行啊年轻人,不怕做错事,就怕没想法,我看好你!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不过在你的想法得到证实之前我怎么做也希望你不要干预。”说完转头自顾自走了。 我转头见王一行面无表情在我旁边不远处,刚才我和罗汉王一番话他肯定听到了,但罗汉王走后他别说问了连看都不向我看一眼,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谢子午的事我是和他通报过了的,也不知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我看了他好半天,终于我也没去和他说什么。 吃过晚饭,由于没了帐篷大伙只能找平坦的地方就地休息,王一行让大家抓紧时间睡觉,每天都要高强度行路,充足的睡眠时间是必须要保证的。为了避免再遇到什么要命的奇兽怪树,王一行决定晚上休息还是得安排哨位,至少能在危险情况下有个缓冲预警作用。鉴于一起下来的三名军人只剩下小廖一人,王一行便动员所有男同胞轮流站岗,每晚五班岗,每班两个小时左右。 欧阳教授年事已高,王一行本不打算安排他的岗,但教授坚决不肯搞特殊,并自称应当承担起男人的责任,无奈之下王一行只得安排他第一班岗,也算是一种照顾了,无非就是晚睡两小时而已。 我被安排在午夜两点钟,当过兵的都知道这个点是最累最难受的,正是睡眠最深最香的时候被喊起来站岗,站完后离起床又没多久了,对睡眠的影响十分大。本来这班岗王一行要自己来,在我强烈要求下被我占用了,白天他事事操心事事冲在最前面,还是让他尽量保持精神体力为好。 当我正睡得最熟不知被谁喊起来的时候,脑袋身体里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沉重,难受至极。用湿巾狠狠擦了把脸,又灌下一瓶水,这才缓过神来。 四周如深夜的湖水一般安静,只有枝叶缝隙间射进来的点点光斑偶尔摇晃才能感受到这是一个活动的世界。冥界桃源里有发光植物这本是件好事,但也有不方便之处,在这里永远都是如南北极一样有着极昼,却没有极夜,使人久了生物钟会发生紊乱。王一行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把扎营地点安在了一个几乎完全遮挡光线的地方,尽量看起来是晚上的环境,这样不至于差别太大。 我看着旁边离我最近的人,那是阿葭和阳连月。我盯着她们看了半天,没有半点声音,她们此时当然睡得挺熟的,我呆了半晌,点上一支烟,狠狠吐出了一口烟圈。 抽完一根烟,我打着手电轻手轻脚在附近走了几圈,白天走路时还不时有小动物在林子里窜来窜去,此时却什么声响也没有,看来即使在没有日夜的地下各种生命也是有着自己的作息规律。 巡逻了一圈后我找了棵大树坐下来休息,又点了一支烟,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就听一个声音说道:“怎么又抽上了,刚才那一根才多久?” 转头一看说话的是阿葭,她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望着我手上的烟:“以前一直没见你抽过烟,怎么你还有这不良嗜好?”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把刚点着的烟扔了:“你怎么起来了?不会是睡不着吧?” 阿葭双颊泛红,拧亮了一把手电向林子里走去,回过头板着脸对我说:“你坐好,不许跟过来啊。” 我这才知她原来是要方便方便,心里暗暗好笑,看着她钻进树林看不见身影了,才又惬意地点了一根烟。 第四十七章 风起云涌 我一支烟抽完又等了十来分钟,不见阿葭回来,心里奇怪,但不敢过去找她。随后继续抽一根,又是五六分钟过去,她方向还是没一点响动,这时我心里觉得不对劲了,攥紧步枪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喊:“阿葭!阿葭!怎么还没好?” 没有任何回应,我越来越急,不知该先叫其他人来还是先去找阿葭。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先自己行动,把步枪“哗啦”一声上了膛,轻手轻脚进了林子。 我一边小心移动一边低声呼喊,树林里安静得很没人回应,地下杂草灌木也没有人走过的踪迹。走了五六分钟我突然一惊,心想不会又着了幻术的道吧,会不会从看到阿葭开始都是幻觉?别又被人来一出声东击西。想到这里我准备抽身往回走,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前方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不像是风吹或小动物的声音。 我悄悄上前察看,正看到了阿葭。她躲在一棵大树后往前张望着,我生怕吓到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招呼:“阿葭,你在干嘛呢?” 阿葭回过头来招手让我过去,指指前面:“有其他人来了,就在那边,也不知是谁” 我心中一惊,莫非是采蘩?忙上前查看究竟。只见距我们所处位置前面约摸百来米的地方扎着一个帐篷,看不出有几人。我低声问:“看到人了么?” 阿葭摇头:“他们没有放哨的,只一个帐篷估计人也不多,要不现在摸过去?” “你疯了?就我们两个?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敌是友,要是有武器就麻烦了。”我阻止了阿葭的疯狂想法:“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叫王一行过来。” 阿葭有点不服气,看着我手中步枪嘀咕:“你也有武器怕什么啊?”但拗不过我的话只得听从。 我赶紧返去叫醒王一行,他听了情报不敢怠慢,让我去喊大宝胡老刀和小廖一起去。待出发的时候又想了想,还是喊来了罗汉王。 当我带着众人回到原地的时候却不见了阿葭的踪影,我暗想糟糕,阿葭不会自己去那帐篷那里了吧,她也带着一把手枪的。抬头一看却见百米外的帐篷已经无影无踪了。刚才我一来一回不过二十来分钟,就这短短时间内怎么什么都没留下了。我心里是真的发急了,顾不得四周还有没有危险大踏步跑了过去,王一行他们也紧紧跟在我身后。 来到适才的帐篷位置,见地上散乱扔着几张食品包装袋和纸片什么的,果然有扎营的痕迹。王一行道:“确实有人在这里,你说这里二十分钟前还有帐篷?阿葭也不见了,肯定被他们带走了,你说他们会去哪里?” “你问我我问谁去!别废话了,赶紧追吧。”我情急之下说话也不客气了,王一行挺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他没多说什么,低头在地上仔细查勘着。 罗汉王边观察边说:“他们走的很匆忙,你们看固定帐篷用的大铁钉都没拔出来。估计他们发现了阿葭不但把人绑走了,知道马上会有后援赶到所以赶紧收拾了东西逃走了。” 我心里焦急无比:“他们在这么短时间内离开应该不会走出很远,能不能看出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 “走,是这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胡老刀抬起头指着一个方向。王一行非常相信他的判断,毫不迟疑:“那就赶紧追吧!” 我们立即朝这个方向追去,这次我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欧阳教授千叮万嘱要我保护好阿葭,阿葭也十分信任我,阿葭万一有什么不测,我怎么对得起阿葭,怎么去面对教授?但一直追了一个多小时,别说一个鬼影子没看到甚至连点响动都没有,这不禁让我开始怀疑追踪的方向是不是正确。 王一行也动摇了,望着胡老刀。胡老刀仍很自信:“是这条路没错,只是这些人不知怎么走的特别快,我们根本赶不上,真搞不懂他们是什么人。” 王一行看看手表:“不能再继续追下去了,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自己营地里还有人呢,我们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那也不能丢下阿葭不管啊!”我怒吼:“要回去你们回去,我一定要把阿葭找回来!” “你听我说完嘛。”王一行无奈地看着被冲昏了头脑的我:“我当然不能抛下任何一个人,所以我想说让你和老程继续找下去,不管找到找不到,我们在这个地方碰头汇合。”他掏出阿葭的那张地图指着一个位置:“再往前走二三十公里这里有个三角形的标记,虽然不知道代表什么但肯定有明显标志特征,我们谁先到就在那里等,好不好?” 我同意了,事不宜迟我怕拖得越久越赶不上阿葭,马上就要出发。王一行也不啰嗦,匆匆给我交代了几句,就此别过。 大宝边走边打着哈欠:“唉,老子还没睡几分钟就被你喊起来了,估计今晚又没得睡了。哎,老林,我觉都不睡帮你找老婆,你说该怎么感谢我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八字都没有的事,在你狗嘴里吐出来成什么龌龊了?”我怒斥大宝:“我和她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别净给我们整些什么乌七八糟的。” 大宝低头笑了一声:“可人家对你的期望大的很呢,你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你知道遇到大蛇那天阿葭为什么要给你一耳光吗?后来想来想去被我想明白了。” 我好奇心上来了:“为什么?你不是说她不喜欢我们胡说八道没正经吗,怎么还有其他原因?” 大宝想了想欲言又止:“还是你自己领会吧,说出来对你也没什么长进,你要多了解了解女人的心思啊。” 这话欧阳教授也和我说过,当时似懂非懂没搞明白什么意思。我负气:“好吧,爱说不说,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阿葭保证安全,她什么心思的以后再说。” 大宝总算称赞了我一句:“你态度还是不错的,其实男人只要态度认真就算不懂那些花里胡哨的鸡汤也没多大关系……我看好你的!” 我们一路说一路不停快速行军,不知不觉走了两个多小时。在这里分不清日夜只能以手表判断时间,现在已经是早晨六点多了,可是依然看不到任何踪迹。我越发焦躁起来,可是却无计可施,大宝见我脸色越来越难看便安慰我让我不能急躁,越急越会坏事。 正在此当口忽然前方不远传来了一声枪响,我一听枪声就知是54式手枪的声音,正是考察队给每个队员配备的手枪。我精神大振:“是阿葭!她就在前面,快去看看!” 我和大宝发足往枪响处狂奔,来到近前见林子里有四人正在举枪对峙,地上还躺着一人不知死活。举枪那四人有三个拿枪指着一个人,我定睛一看那不是阿葭又是谁?阿葭此时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擦伤,显然经历了一番搏斗,地上躺着的那人很可能就是她造成的。 我招呼大宝悄悄包抄到那些人后面去,自己端枪上前大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阿葭过来,到我这里来!” 阿葭看到我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想往我靠近,但那三人其中一个趁她分神的时候抢身上前一个飞腿踢飞了阿葭手中的枪,同时揉身而上抓住她肩膀一拉一带,胳膊死死扣住了阿葭脖子,接着举枪直指着我。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就像小说里的武林高手一样电光火石间完成了制敌反转,不由得把我看傻了。这时候我才看清抓住阿葭的原来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脸上肤色黝黑,精瘦之极,脸上和脖子上有几道十分显眼可怖的伤疤,只要是说话转头任何一个动作都会牵动伤疤翻动,看起来十分瘆人。他身后站着的两人其中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另一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地下躺着不动的人虽然看上去已经嗝屁了,但也是个年轻人模样。这些人从身体和动作来看都是练过的高手,难怪我刚才几个小时不停追赶都追不上。 我看到阿葭落入敌手端枪的手都忍不住微微发抖,大声吼道:“放了她!不然我就开枪了!” 黑脸人狞笑一声:“开枪?试试我们谁先开枪!”说罢抬手对我就是砰的一枪,霎时间我只感左臂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衣服被击穿了一个洞,有血从破洞中渗出。我试着动了动手臂并没有剧烈的疼痛,原来这一枪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肉。 “这一枪是给你一个警告!”黑脸人左臂一使劲,阿葭脖子被箍得脸都涨红了,他另一手拿着枪抵在阿葭的太阳穴上:“枪丢了,不然我就开枪了!” 我想也不想把步枪往地上一扔,双手举起:“好了我投降,你放了她,我来当人质,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第四十八章 冥界神殿 “臭小子还挺怜香惜玉啊,哈哈……”黑脸人发出难听之极的怪笑,“老子要你当人质有个屁用!大家到这来干什么心照不宣,老子现在就把你杀了,少一个是一个,到最后就没人跟我抢了!” 说着他调转枪口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砰的又是一枪。 我无论如何想不到他居然说杀就杀,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留。随着枪响我胸口如遭大锤撞击剧痛不已,整个人天旋地转,眼睛发黑,很快意识就模糊起来。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巨大的死亡恐惧向我袭来,我实在心有不甘,很快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失去意识的刹那我直挺挺倒了下来,最后那一刻似乎听到了阿葭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散乱的意识渐渐凝聚,眼前出现了一团团晕黄的光,似乎有人影闪动。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什么了?当思维也变得清晰时我便想起了之前的事,我是死了吗?这是死后的地方?突然我听到了大宝的说话和阿葭的抽泣,我突然双手撑地翻身坐起,见他们俩正紧张的望着我。 他们看到我还阳了都喜极而泣,大宝扑上来就给了我一个熊抱,我顿时感到胸口上方肩胛处一阵剧烈疼痛,不禁哎呀一声。阿葭忙过来把大宝拉开:“他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别这么粗鲁弄疼他了。”我低头一看,左胸口包着厚厚的纱布,还有红色血印,看样子流了不少血。 “好好好,你们会心疼人,我这救命恩人算怎么回事。”大宝愤愤不已放开我。我看看他们又看看周围:“这里就我们?刚才那些人呢?” “还刚才?都十来个小时了!”说话的是阿葭:“你失血过多昏迷了很久,要不是有好兄弟在,只怕我们几个都死了。” 他们把后来发生的事跟我说了。我中枪后那黑脸人又想开枪把阿葭杀了,幸好这时大宝赶到出手了,他一枪打伤了黑脸人,另两人见状反应很快立即拔刀扑了上来。本来以大宝的枪法要击毙黑脸人很容易,但他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不敢杀人,攻击黑脸人的时候只打伤了他的手臂。但那两人拿刀过来的时候他是真的怕了,知道眼前这些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如果心软那死的就是自己了,于是当机立断一枪一个都撂翻在地。黑脸人受了伤趁大宝对付其他人的空挡趁机逃走了,这个人的功夫极其高强,等大宝转头来找他的时候连个影子也没见到了。 我惊讶看着大宝:“我靠,你杀人了?良心上还过得去吧?” 大宝有些不安:“是有点不好受,你说出去后我要不要去自首啊?” “自首?有毛病吧你,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判了把你就地正法了?亏你想得出,这是正当防卫不知道吗?”要不是我身有伤恨不得锤他几下脑门:“再说我们现在是国家队,几个毛贼土匪的攻击就是妨碍执行公务,该负法律责任的是他们,懂?” 大宝直楞楞地听我给他普法,半天才拍拍胸口:“太好了,还好有林律师,我和阿葭就不用去坐牢了。” 我这才想起之前看到地上早就躺着个人,转头问阿葭:“我来的时候见有个人倒地上,是你打死的?” 阿葭脸红了红:“那个人……想要意图不轨,我,我当然要开枪打他了。”我看她脸都憋红了难以启齿的样子猜测可能那个人想要对她非礼,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带着手枪。一想到阿葭差点被人侵犯我气愤不已,一拳锤在地上:“打得好!打死了活该!” 发泄了一通怒火,我忽然想到了一事:“你怎么被抓住的?我不是说了要等我喊人来再动吗,为什么擅自行动?” 阿葭神色紧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结结巴巴:“没,没有的事,你可别胡说八道,是他们先发现我的。”我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知在说谎,暗暗好笑,也没去拆穿,又问她:“那些人是什么人?你一路上听他们说过什么话没有?” “他们都是练过的,武功很高,逃走那人一直背着我奔了好几个小时,速度都没有慢下来。一路上他们话很少,不过我还是听到有人喊他老洪,可能他姓洪吧。” 王一行和我之前担心的事果然一一应验了,除了我们考察队先是罗汉王,后是这个老洪,显然都和我们奔着一个目标来的。这两个野队都没发现采蘩,以后还不知会冒出几队人来。幸好遇到的这两队阴差阳错下被废得各只剩了一人,罗汉王暂时被招安,老洪则逃走了,威胁都不大,我感到真正的王炸只怕还是采蘩,也不知她会以什么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那才是考察队最大的对手。 我抬腕看表:“王一行其实在我们后方不远,十来个小时他早就应该赶上我们了,没遇到说明我们和他的路线出了偏差。他让我们在地图上某个有符号的地点汇合,那里不是很远,我们要尽快赶到那去。” 阿葭担忧我的身体状况:“你受了伤还能走路吗?” “废话,我是肩膀中枪,又不是伤到腿了,我没那么娇气。”我活动了一下手脚,他们给我伤口包得很专业,只要不剧烈活动,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包扎的活肯定不是大宝弄的,那就是阿葭了,没想到她还精通医护技能。 赶紧辨明了方向,按王一行先前所指的参照物调整了路线,马上继续出发。我刚失血身子虚弱,脚步也虚浮,没走一会儿就感到眼花缭乱,但为了尽快汇合只能强忍着。好在昏迷时间不短,弥补了睡眠不足的问题,精神体力勉强能跟上,加上大宝和阿葭不时搀扶着我一路也能坚持下来。 和王一行分开的地方离约定地点估计有二三十公里,追赶老洪时路程缩小不少,此时其实离汇合处不算太远。让我担心的是那个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古怪和危险,采蘩在图上除了最终目的地总共才标出三个符号,肯定是有其深意。 一路艰难行进了三四个小时,越走天色越黑,原来这片区域的发光苔藓越来越稀少,到后来几乎如在深夜摸黑一般,我们不得不打开电筒照路。就在这时突然脚下出现了一道青石板铺成的道路。 我心中一凛,估计已到了约定地点,可四下顾盼却不见有队友在。大宝端起枪走在了前面:“我来探路,你们在我后面,看看路通到什么地方去。” 沿着石板路走了五六分钟,眼前出现了一座庙宇似的建筑物,规模宏大,庙前是一个石板铺成面积很大的广场,围墙后可见还有正殿似的建筑。只是到处都已经破败不堪,枝蔓横生,像极了电影里荒芜的兰若寺。 走近庙宇看到大门两边立着两个石雕凶兽,还没来得及看清石雕的模样就听到一声低喝:“什么人?”同时还有拉动枪栓的声音。 我认出这声音是小廖,马上出声招呼:“小廖吗,我是林栎阳。” 大门后闪出一个人来,果然是小廖,紧跟着王一行也出来了,他看到我受伤的样子吃了一惊,忙问究竟。我把遇到的事说了一遍,王一行表情很难看:“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只怕后面会越来越艰难了。” 我安慰他:“逃走的那人也被大宝打伤了,就算找上门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用太担心。”说着我往他身后看了看:“其他人哪去了?都在里面吗?” “哦,是的,都在里面搞考古研究呢。” “考古研究?研究什么?”我们随王一行走进了大门。一进门就吓了一跳,门内是个不小的庭院,可院子里放置着的是十几具石制棺材,在这阴森又黑暗的庙宇里看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我看到阳连月他们正围着石棺观察,也不知研究什么玩意出来没有。 欧阳教授和阿归坐在院子一角发呆,突然到见我们出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教授拉着阿葭老泪纵横,阿归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昨天王一行回去后告诉他们阿葭被掳了去,教授就一直处在深深的担忧中,此刻突然看到女儿无恙回来如何不欣喜若狂?阿葭抱着父亲和阿归哭了出来,她现在应该总算体会到了这厚重如山的父爱了。 我踱到石棺群中,见这些石棺基本都是残破的,很多都没了棺盖,有的有盖也是残缺不全。我打着电筒照往棺里,每个石棺里都躺着黑黝黝的干尸,也不知几千年了,看着很是瘆人。 我问旁边的阳连月和尹颖:“这些棺材里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摆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尹颖摇摇头:“搞不懂,棺材上有很多开始看到过的文字,可惜我们看不明白。这些干尸我和阳姐倒是检测了一下,初步估计年代在两千年到三千五百年左右。” 第四十九章 古国太庙 “年代跨度这么大,基本上没什么参考价值。”我照着那些龇牙咧嘴神态恐怖的干尸,生怕会突然跳起来,不自禁站远了点:“除了这些棺材就没别的东西能说明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你们有没有留心石棺是怎么排放的?”我回头一看是欧阳教授在说话,他不知何时来到我们身后。本来女儿生死未卜他无心投入到研究中,现在看到阿葭平安归来吊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随即便过来和我们一起观察研究。 我一愣,走回庙门口仔细观察石棺的排列,看了半天看出端倪来了,这些石棺最靠近大殿正中摆着一副石棺,后面一排是两副,再是三副,最后一排五副棺材,一共十五具棺材,整个石棺阵竟然是一个正三角形状。我回过头惊异溢于言表:“这种棺材排列形式你以前也见过吗?” 欧阳教授手在石棺上轻轻抚摩:“二十多年前在陕西河南交界的某地出土了一个周代遗址,当时由我主导了这遗址发掘工作,在那里也发现了十五副棺材,排列和这个完全一模一样!” 王一行道:“就是说这地龙国的墓葬方式竟然和几千里外中原地区的周朝墓葬完全一样,他们之间有联系吗?” 欧阳教授纠正他:“我说的是遗址,不是墓葬,我考证这遗址是周代一个小诸侯国的国都,说是国都在现在看来可能也就一个村落水平。可作为一个简陋的城市雏形各种公共设施也比较齐全,像道路、宫殿、民房、商铺还有排水系统什么的都有。那十几副棺材也是摆放在一个建筑里面,和现在的情形差不多。我把这种排棺称为‘八星五行阵’,因为在附近发现了古代星象石板,上面刻有北极星和日月五行七曜,要是我分析没错的话这石棺附近应该也能找到相同的内容。” 我们马上分散寻找,果然很快在殿前发现了一块刻画着星图的残碑,虽然图案已被侵蚀得模糊不清,但日月还是能勉强辨认得出。尹颖问:“这里一共有十五副棺材,为什么要把它叫做八星五行?古人这么摆放是什么用意?” 欧阳教授望着石棺阵很凝重:“这种阵式我估计是从西域传入中原地区的,因为中原其他地方没发现类似情形,也许这小诸侯国是地龙国迁移到中原的一支后裔也说不定。你看看,这些棺材排列成等边三角形,三个顶点代表北极星太阳月亮,五排代表五行,一共八颗星。至于这种仪式有什么说法,我估计这座建筑是古地龙国的太庙,这些石棺里的干尸都是地龙国历代君王遗体!” 陆路平对这些历史文化一窍不通,感到很新奇:“太庙?就是皇宫里皇帝祭祀祖先的地方?那不都是些牌位么,怎么周朝的时候就有太庙了吗,怎么会把棺材放太庙?人死了不是讲究入土为安吗?” 尹颖道:“你不能拿中国人入土为安的观念套用在古人头上,何况在当时这些还都是外国人。再说现在中国也有的少数民族传统并不是入土安葬。再说太庙早在周之前的商代就有了,庙号谥号之类的还是商朝人发明出来的呢。不过欧阳教授,我还有个疑问,一个国家时间久的话怎么也不止十五个王吧,还有些王哪去了?” 教授走到殿前望着黑洞洞的殿门内,目光情绪复杂,渴望、困惑、焦虑、恐惧等交织一起:“他们在这大殿后面!” “你怎么知道?莫非发掘的遗址里也有同样的情况?”大宝到教授身旁,看样子他很想进去看看,但始终没有勇气迈进那阴森黑暗的里面。 “西域文化和中原文化很多是相通的,没错的话古地龙国也有祧庙制度。中国古代各王朝太庙正室供奉的皇帝人数不是固定的,有的五个,有的七个,最多不超过九个,这些帝王神主除开创奠基的太祖万世不移外一旦超过了规定人数就要把与现任皇帝血缘关系最远的祖先移到后室供奉,这种祧迁称为‘亲尽而祧’。而地龙国是很罕见的十五庙制度,也就是说超过十五人每死一个国王就要把其棺材加入这里面,同时一个王就要从中迁出。要是我所料不错的话最靠近大殿的棺材代表北极星,是地龙国的开国太祖,因为在八星中只有北极星是始终不动的,其余十四副棺材可能随着每去世一个王也有不同的位置转换,那不是一下子能搞明白的了。” 大宝看着大殿总是心有不甘,对王一行和我说:“两位领导,你们说到底要不要进去探探险啊,既然已经来了不看看的话我觉得怪可惜的。” 王一行回的很干脆:“不行!我们的目的不在这里,不要节外生枝。”他环视石棺:“这地方也尽量不要呆久了,这么多棺材看着心里怪不舒服的,研究人员尽量多拍照吧,完事了到外面的广场过夜休息。” 我拉着大宝往外走:“冥界桃源里太危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忘记老白老邓还有小吴了吗,还有罗汉王的那些同伴,别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大宝嘴里还嘟囔着,但身体很诚实,要他一个人去恐怖场所打死他也是不去的。 现在已经快到深夜了,王一行他们早就吃过晚饭了,我和大宝阿葭这时才感到肚子饿得不行。由于昨天遇妖笋时丢弃的物资里有帐篷,以后都只能席地而睡了。队员们在广场上燃起了两个篝火,其他人陆陆续续躺在火旁睡下了,我们就在一旁煮面吃。 王一行过来讨了一碗面条当夜宵,现在是他站岗的时间。他边吃边说:“我仔细想了阿葭昨天遭遇老洪的事,我觉得这个老洪可能是我们以前听过的一个人。” “你是说我们还是你自己?”我疑惑道:“那老洪我亲眼见过,我是不认识他的。”我又问大宝阿葭:“你们以前见过吗?” 王一行摆摆手:“你别急嘛,我说的是听过不一定见过。你还记得我们从博物馆回来后你不是打听过那龙五爷吗,我记得你说起过龙五爷的孙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龙永红吧,你说老洪会不会就是龙永红?” 我浑身一颤,大宝和阿葭也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可能,简直是极有可能,龙五爷知道采蘩的秘密,他不把秘密告诉徒弟老许头,却极有可能告诉孙子。龙永红自爷爷去世后离开了照相馆,连老许也不知他去了哪,按年龄龙五爷去世的时候他二十岁左右,现在应该是五十多一点,这和老洪是相符的。如果老洪就是龙永红那他就是知道采蘩的秘密的,也很可能知道冥界桃源的终极秘密。 我回想了谈及龙五爷的那些话:“李阿姨当年在龙五爷家看到了两个年轻人,一个是龙永红,另一个她不认识。今天被大宝打死的两人中有一个也是五十来岁,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也不知他和龙五爷什么关系。” “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大宝看着眼前篝火堆沉思:“他爷爷去世是在1978年,如果可以的话他完全能在八零年就来这里,为什么要多等三十年?他这几十年在干什么?” “这只能去问他自己了,”王一行吃完了面条拍拍肚皮站了起来:“现在猜测没有任何意义,后面我们肯定还会遇到他,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他的心肠比罗汉王还毒,杀人对他来说像吃饭一样简单,你们杀了他三个人,他肯定会报复,如果那两个年轻人中有他儿子那就更会挖空心思寻仇。老邓走了之后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同伴了。”说完他就巡逻去了,临了又特意叮嘱了一句:“千万不可麻痹大意!” 我听王一行提到了邓班长,瞟了一眼阿葭,她嘴角颤动了一下,但仍没什么表示,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睡吧,争取把睡眠时间补足了,每天体力消耗都很大。”说罢倒头就睡。 阿葭在我背后轻轻道:“林栎阳,你是不是觉得我对邓班长太冷血了?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转身看着她,目光有点冷:“还有其他特别缘故吗?老邓难道不是因为救你而死的?” 阿葭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你也知道急了?现在能体会到别人有话不告诉你的心情了吧?”她像作了一个有趣的恶作剧:“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可是我就是不告诉你,因为你也有事不肯告诉我,你说这样公平不?” 我没心情理会她的戏谑,无奈地道:“老邓现在不在了,你不会把这叫做很有意思的事吧?” 阿葭神情仍然很轻松:“我们只见到他被藤拖进了树林,没谁亲眼见到他已经死了吧?那他到底有没有死谁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这么说?” “什么?”我一下子坐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章 地底尸变 阿葭不肯再说下去了:“我没什么意思,如果你肯把你知道的告诉我,那我就告诉你,不然就以后再说。”她叹息一声:“你放心好了,他救了我,我心里有数的。” 大宝睡在一边被我们对话搞得很郁闷:“我说你们有话就好好说,痛痛快快说,别整的哑谜似的,不想说就憋说话,打搅老子美梦。” 我吐了吐舌头,阿葭也送了我一个白眼秋波,躺下睡了。我身上只盖着一件衣服,好在这里气温挺适宜的,不像地面夜晚会很冷,不过躺着稍微动一动就会牵动伤口,疼的我睡不着。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翻身坐起来点上一支烟,还没吸一口一只手伸过来就把烟夺走了,一看是阿葭,她面带愠色:“你们这些烟鬼一天不抽会死吗?烟有什么好抽的,熏死我了,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抽烟!” 我目瞪口呆,这他妈也管的太宽了吧,大宝半闭着眼笑:“嫂子,还没一起呢就把我林哥管的服服帖帖的,那以后你一把手不是当定了吗?” 阿葭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抽烟本来就是不良嗜好,说你们难道错了?这是为你们好。” 我转头对大宝说:“怎么这么久你也没睡啊?” 大宝翻了个身:“白天你躺尸的时候跟着睡了一觉,现在精神还可以,再说了……”他指指黑洞洞的庙宇:“那里面老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搅得我睡不着,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跑来跑去的。” “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听到?”我坐直了仔细倾听,什么也没听到。阿葭也说:“我也听到了,声音不是一直都有,一阵一阵的,等一下你就能听到。” 三人傻傻等了半天,却再没什么声音,大宝气的破口大骂:“我靠,要的时候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妈啥玩意啊。” 我站了起来:“多说无益,想知道是什么自己过去看看不就行了。” 我们三个往庙门走去,王一行在不远处巡逻,走过来问我们要干嘛,我把事情说了,王一行和我一样什么也没听到,他也很好奇,跟着我们一起进了庙门。 进门后用手电四处照,院子里一如不久前离开的情形,并没见到什么动物身影,我把灯光收回想说话,大宝一把抓住我:“等等,照着那边,是什么?” 我听得大宝的声音发颤,像看到了极其可怖的事物,我按他说的方向照过去:“看到什么了啊,这里什么也没……”我话没说完突然就像见了鬼一样浑身一个激灵,顿时血液直充脑门,头发也几乎竖了起来。 只见一副石棺上不知何时有一具干尸一动不动趴在棺沿上,一小半身体露在了石棺外,更要命的是干尸的脸正朝着我们,黑洞洞的眼就直直盯着我看,格外让人心底发寒。 我记得很清楚考察队所有人离开院子前都只是在拍照和做笔记,没人去搬动这里的任何物品,何况恐怖吓人的干尸更没人触碰。他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学者教授,怎可能把干尸随随便便拉出来晾石棺上?那尸体是怎么从棺材里出来的?莫不是诈尸? 一想到诈尸我心里就一阵发毛,虽说我算是个唯物主义者,但遇到此等异事也是一时间没了主意。忽然阿葭指着另一个方向喊:“还有这边!”我一转头,又见两副石棺边沿伸出了干尸手臂,就在一分钟前那里还什么都没有。 看到这情形饶是我有天大的胆子也是怯了,情不自禁退了好几步,大宝步枪没带身上,于是拔出手枪:“要不要我来几发镇一镇这些邪魔外道?” “不行!”王一行按下大宝的手:“不要节外生枝,出去,都出去,把所有人喊起来,严阵以待。” 我们慌不择路跑了出来,用最快的速度把大家叫了起来,众人刚睡着就被叫起来都蒙了,没搞清楚什么状况,我回头一看,庙门此时已趴着两具干尸。 这时我才看清那些干尸是左右摇摆着移动,它们四肢不见使力似乎成了摆设,使力的地方像是自躯干,动作看起来像蛇却比较笨拙没有蛇那么灵动。看到这情况每个人是吓得手麻脚软,传说中的诈尸真出现了,何况这还是千年干尸,道行有多深谁心里也没点底,此当口要谁还能保持完全镇定那就真成超人了。 但考察队里还真不缺超人,众人乱做一团之时突然有个声音高声大喊:“大伙别慌!不要跑!干尸只有十五个,动作也很慢,你们把刀和枪都拿出来,小心应付的话是不会被它们伤害的,千万记住不要动,也不要发出声音!” 我一看来者正是胡老刀,这厮让我们不要发出声音自己却吼那么大,不过他的声音像有种魔力,这些天他的表现也给人很强的安全感,躁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众人都拿出武器,目不转睛盯着这些恐怖的干尸,生怕一个不留神它们就扑了过来。 说来也怪,所有人只要不动不作声干尸就不再朝我们爬来,但也没回它们睡觉的石棺去,十几具干尸不停在广场四处游走着。我心里暗暗叫苦,难道就这样陪着它在这里罚站一个晚上? 我旁边不远处站着陆路平,我看他脑门脖子的汗如水一般流了下来,拿着手枪的双手也大幅度剧烈颤抖,显得紧张之极。低头一看原来一只干尸在他脚边爬动却不离开,这确实让人有点抓狂,我都不敢保证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会不会忍得了。我的汗也流了下来,轻轻念叨:“老陆,别动,别动,动就完了……” 陆路平像没听到我的话,这情形下他精神高度紧张确实可能听不到我说话,在经历了好几分钟的精神折磨后他终于忍受不了了,砰的一声响,他终于开了枪,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中走了火,胡老刀见状大吼:“快闪!!!” 陆路平那一枪并没有打中干尸,只把地上的青石砖打得火星四溅,但电光火石间地上的干尸突然一跃而起,干瘦之极的身躯死死抱着陆路平的脑袋,几乎把他整个头完全包住。干尸在地上爬动并不显得如何快速,但跳跃却如闪电般敏捷,几乎是一眨眼的瞬间陆路平就中了招了。 被干尸抱头的陆路平厉声惨呼,两手死死抓着干尸想将之扯下来,无奈干尸力量太大抱得极紧根本拉不下来。这时其他干尸听到枪声惨叫声也迅速向陆路平靠拢过来,眼见他马上就要陷入尸群中,这干尸如此邪恶恐怖,后果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猛然又是枪声响起,把另一只跳起的干尸打得向旁飞了出去,我定睛一看居然是谢子午,紧跟着他甩手又一枪,又打飞了一只作势跃起的干尸。被打飞的干尸掉在地上迅速翻了个身,又不停游走,虽然身上被子弹开了洞,却如没事一样。我看得头皮都麻了,这他妈的是怎样的怪物啊? 谢子午的枪声吸引了一些干尸爬到他那边去了,想来这些家伙听觉十分灵敏,只对发出声音的声源发起进攻。眼看陆路平此刻倒在地上不停翻滚,惨叫一直没有断绝,他一直都在经受着强烈的恐惧和痛苦。王一行看到这番情景把心一横举枪便朝干尸射击,同时大声呼喝:“所有人一起打,老胡你赶紧救人!” 他不说这话我们也早就想开枪了,一直僵持着不是办法,妖邪干尸迟早会进攻我们,现在陆路平身陷囹圄,平衡已经被打破,只能背水一战拼死一搏了。 王一行话音刚落,所有人手中的枪口一齐喷出火舌,要说就是人多力量大,在强大火力压制下干尸节节败退,可尽管干尸身上不停中枪,却没有一个被打得动弹不得的,每一枪都只暂时延缓它们的行动,真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些打不死的怪物,可不打又不行,一停下来它们又会马上扑上来。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嘶嘶”的声音,我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庙内不停有成群的干尸爬了出来,不一会整个广场就爬满了,不下一两百只。这下形势马上反转,变成了干尸人多力量大了,我们被它们步步紧逼到了一个小角落里,背靠背站成一圈。百忙中我低头扫了一眼身后的陆路平,还好他被胡老刀拖进了人群中,但脑袋上的干尸还没有扯下来,他却没了惨叫声,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我看着潮水般的干尸,对王一行大呼:“你们不是说只有十五个吗,我数学不太好,帮我数一数这是多少?” 王一行头上冷汗直冒,他居然也幽默了一把:“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忙没空,你去叫他们排好队,这样数起来方便。” 大宝不合时宜“嗤”的笑出来:“我说两位领导就是领导,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兴致秀风趣,我辈真是万万不及啊。” 第五十一章 绝处逢生 这时密集的枪声渐渐稀了,各人子弹也差不多耗尽,等子弹用光就是尸群反扑之时,那就真到了穷途末路了。 我对大宝说:“你有什么办法让它们排个队吗?要不要上去喊个口令?” 大宝生死关头没心情和我耍贫嘴,他冲王一行大喊:“老王不是带炸药了吗,此时不用更待何时?那家伙威力大,一开一片花,比子弹好使多了。” 王一行如梦初醒,立即拖来背包找炸药,胡老刀吼道:“不行!不能用炸药,这家伙对声音极敏感,万一引来更多我们会死的更惨!” “管它那么多呢,都这个时候了多活一分钟是一分钟,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啊。”大宝也来帮翻背包,危急下也的确好像只有炸药有奇效,何况爆炸声音大,能把干尸吸引开也不是不可以。 “等一下!你们谁枪法好?打它咽喉,那是致命的地方。”我一看说话的竟是谢子午,他端着手枪瞄准地上游走的干尸开了几枪,可别说打中咽喉了,他那破枪法连干尸的身躯都没打中。 “我来!”王一行从大宝手中抢过步枪,瞄准“砰”的一声,干尸脖颈登时开了个洞,随即在地上滚了几滚,一动也不动了。 王一行一枪见了效果,精神大振,我和大宝也来了劲头,连续放倒了几只干尸,枪法不好人的则不再胡乱开枪,把子弹卸下来留给我们。想不到的是阿葭的枪法居然也挺不错,她双手持枪射击命中率居然也有十之六七,令人意想不到,看来她受过专业的枪械训练,不然不可能这么准。 不多时被我们“打死”的干尸也有近百只了,大大缓解了压力。谢子午趁这当口对胡老刀道:“你的钢针呢?快拿一根来!”胡老刀很有默契迅速抽出一根细长的钢针递给他。这针前几天他用来刺过大漠鬼鱼,一直带在身上。 谢子午随即到陆路平身边蹲下,按着他头上的干尸,钢针迅若流星地在干尸后颈刺入,一针下去立竿见影,紧紧抱着陆路平脑袋的干尸立刻软趴趴摊开,谢子午抬脚用力一踢,把干尸远远踢了出去。 我一边应付尸群一边看着谢子午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由疑窦丛生,这人本就来历有疑,现在终于露出马脚了,等会看他怎么解释。但此刻容不得我更多思考,只见陆路平头顶冒出蒸笼般热气,整个脸通红一片,躺在地上没一点反应,生死未卜。我百忙中问:“怎么样?老陆他还活着吗?” 胡老刀手指按着陆路平的后颈:“还有脉,不过很微弱,不马上抢救的话只怕拖不了多久。” 这时能动的干尸数量已经差不多消灭干净,广场上密密麻麻躺倒一片,剩余的也是不多久便能解决掉。我让大宝打扫余下的,自己奔到陆路平身边,只见他的脸不但红得吓人还肿得可怕,皮肤紧紧绷着,再肿点只怕皮都会裂开,看样子是有出气没进气了。我看着这幅惨状心急如焚:“怎么成这样子了,有什么办法能救他?” 一向沉稳有奇招的胡老刀这时也束手无策了,现在只能把希望放在谢子午身上了,刚才他惊艳地展示了一手,应该是对这妖怪特性十分熟悉。 谢子午现在是救人要紧顾不得其他了:“把老陆翻个身面朝下,快!” 把陆路平翻过身一看,所有人吓了一跳,只见陆路平后颈中不知钻进了个啥玩意,只有一根毛茸茸的尾巴露在外面扑甩着。王一行想拉住尾巴拔出来,谁知一触这根尾巴就有了剧烈反应,上下猛烈啪啪甩动,带着陆路平浑身就是一阵抽搐,后颈是人体最要紧的部位之一,不但左右各有动脉血管,中间还有脊椎,动作稍有不慎即使不死也是重度伤残。王一行急忙把手缩了回去,不敢再动了。 谢子午让我用力按压陆路平后颈上方,他左手紧掐其咽喉,接着右手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药粉直接塞进了陆路平口中,药粉甫一进口只听陆路平咽喉传来了一阵难听之极的“吱吱”怪声,那绝不是陆路平的声音,倒像是一只濒死的老鼠发出的惨叫。马上就见钻肉入颈的怪物四肢乱蹬退了出来,这东西体型很小,从头到尾都是黑色的毛,因为浑身都是血看不清模样。它才从陆路平体内出来马上就要窜走,谢子午急忙喊:“别让它……” 他的话刚出口,胡老刀手指如风一把捏住了怪物,谢子午后面的话才赶到:“……逃走了,有大用。” 躺地上的陆路平手足又开始抽搐,看起来十分危险。谢子午忙喊道:“快,拿水来。”马上有人递来一瓶水,他拿起水就往陆路平嘴里灌,陆路平嘴里本塞满了不知名的药粉,经水一冲都成了黑色糊状物流了出来,谢子午把这些糊糊接住都小心敷在了他后颈伤口上,说来神奇药糊一敷上去血马上就止住了。谢子午道:“血虽然暂时止住了但危险还没解除,老陆体内的毒还没解,你们谁带了小刀,最好是消过毒的。” 王一行从包里拿出一柄没开封的医用手术刀递给他,我惊奇他居然随身还带着这器械。王一行解释道:“我们队里没配专门的队医,我和老胡都学过点医,懂急救,带点医疗器械再正常不过了。” 谢子午拿着手术刀在陆路平的额头、两颊还有人中上各划了道小口子,又掏出一些药粉涂在上面,不一会儿就见几个口子汨汨流出浓绿的汁液来,接着他把后颈敷着的药糊揭开,这个伤口比小口子大得多,流出的绿汁也多得多。这种绿色脓汁闻起来腥臭难当,弄得所有人情不自禁捂住鼻子。谢子午用卷纸把流出的毒汁不停擦拭掉,陆路平的脸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肿,只一支烟工夫差不多就恢复了原状。我大喜:“这是好了吗?” 谢子午却仍然眉头紧锁,他没有说话,只微微摇头,同时在陆路平喉结下方轻轻按摩着。又过了几分钟,突然陆路平哇的一声,呕出一股绿水,谢子午脸色这才舒展开:“好了,安全了,总算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我们松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提问:“这是什么家伙如此厉害?尸体真的是诈尸吗?” 谢子午不答,抬头看着已经清空怪物的广场:“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你们真以为危机已经过去了吗?” 我心中一惊,现在干尸已经差不多被消灭完毕了,零星几个能动的也是弹指间的事,难道接下来还会有更大的危险不成?谢子午转头对胡老刀说:“刚捉的小东西千万别让它跑了,说不定还要拿它当人质呢。” 我听得一头雾水,就连见多识广的胡老刀也是不明其意,一脸小学生渴求知识的样子。谢子午拖过一具干尸将之翻了过来:“这就是诈尸的秘密,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围过来,见干尸胸腹上竟然深深嵌着一个浑身长毛有点像干瘦猴子的怪物,怪物小小的脑袋直深入到干尸喉中,虽然头已被子弹打烂,但不难看清脸,一看到这怪物的面容我不由吓得浑身一颤,心里一阵悸动,这东西实在太可怕了。 怪物其实没多出少了什么器官,只是脸上左一道黑毛右两道黄毛,上下又各有几簇不同颜色的毛,加上朝天的鼻孔和尖利的獠牙,恰好组成一张极其可怕的鬼脸,这鬼脸太吓人以至于一看到时心都不由自主烦乱跳动不已。 谢子午把怪物从干尸体内用力拉了出来,这家伙四肢又细又长,身材也极为纤细,要不是浑身毛发浓密看起来只怕还没一只鸡重。我用脚踢了踢:“老谢,这到底是什么?” 谢子午看了看胡老刀:“老胡应该也认识吧,你知道它对声音很敏感,要不让老胡先介绍介绍。” 胡老刀看了一眼谢子午,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说:“这怪物像是传说中的山魈,也不知是不是,说不是吧它面目狰狞动作迅捷又力大无穷,很符合山魈特征。说是吧山魈应该是体型巨大,生活习性也和我们所见大不相同,因为山魈可不会钻在死人堆里。传说山魈对声音确实很敏感,你们也看到了,刚才一试果然如此。” “山魈?”阿葭惊奇地问:“那不是现实中存在的动物吗,我记得什么界门纲目科属种的分类中专门有山魈属,包含好几种动物呢,怎么是传说中的了呢?” “欧阳小姐果然博学多才啊,对生物有一定了解的。”谢子午称赞她:“不过那不一样,山魈属是借用了古代存在的一个名称,就像昆仑山一样,现代昆仑谁都知道在哪,但古昆仑至今都没有定论。所以这种动物虽类似山魈却不是山魈,当然也不是传说中的山魈,而是……尸魈!” 第五十二章 巧舌如簧 “尸魈!?”我们听到这古怪邪气名称都心头一紧,看名字就不像好东西。 “尸魈又叫阴魈,非按生物科学分类估计也应属山魈属。但尸魈喜欢阴气重的地方,像冥界桃源深处地底终年不见一丝阳光,本就是极阴之地,再加上这座凶宅似的建筑放置了数量众多的尸体,阴上加阴,对尸魈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宜居之地了。” 谢子午这番话听得我们不由都为之侧目,这根本不像他之前表现出来的严谨科学家的样子,前几天甚至还因为山海经真实与否差点和陆路平吵了起来,现在又是阴气又是凶宅的,风格突变,一时让大伙儿转不过弯来,此人看来真是深藏不露啊,之前的表现都是伪装掩饰而已。 只听谢子午继续说下去:“尸魈是种极邪恶煞气极重的生物,性喜嗜血和动物脑汁,附在寄主身上时头会伸在脖颈咽喉处,那里既有充足的血液供应又离脑近,能方便地吸食血液脑液,极其残忍血腥。” 我们这才明白为什么打干尸咽喉,因为那是尸魈头部所在,是能彻底消灭它的要害部位。大宝望着地上成片的干尸心有余悸:“还好不是诈尸,要说几千年的死人突然活了过来,你说让我一下子怎么接受得了?” 谢子午平静地说:“现在可以放心,诈尸倒不是,但你说干尸都是死人我看也未必。” 我们听了此言都一怔,我隐约估到一个很可怕的猜想,但不敢说出来,结结巴巴道:“你……你的意思是……”大宝倒干脆:“老谢,你总不会说这些千年干尸都是活人吧,这他妈和诈尸有区别?” 谢子午叹了一声:“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尸体要变成干尸都是在高温干燥的环境下才能实现,像著名的木乃伊是在撒哈拉沙漠,还有头顶罗布泊附近出土的楼兰古国女干尸。但我们所处的冥界桃源温度高且水分大湿气重,尸体在这只怕没半个月就会烂成一堆白骨了,为什么偏偏能形成干尸?而且还不是个例,几乎个个都是。” 他指着地上尸魈道:“因为这种邪物不但邪,智商还非常高。它们知道要想长期吸食血浆就得保持寄生体不能完全死去,所以它是附在将死的人体上操控它们觅食,同时还能输送精气,以此维持着人体生命特征,他们之间算是一种循环互动的共生关系。不过这些人虽不能说已死亡,但也谈不上是活人,从科学上说算是脑死亡,根本没了思维,他们永远都处于生和死两种状态之间。” 王一行大为叹服:“我自忖经历不少奇人奇事,今天还是让我开了眼界,这些古代的国王们怎么也想不到身体会被如此糟蹋,那也是无论如何意想不到了。” “那你又错了,”谢子午冷笑:“刚才我说了他们是在濒死的时候被尸魈占了身体,一个人还没死怎么可能被下葬?所以这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的,这是地龙国一种神秘妖邪的仪式,让尸魈附在将死的国王身上,尸魈一代又一代一直占据着身体,国王就能一直维持着不死,在将来某一天就可以复活了,这就是这种葬仪的最终目的。” 我嗤之以鼻:“古代那么多皇帝国王追求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也真是可笑,短短几十年过舒服了还不满足吗?” 谢子午眼神很迷离,像是想起一些遥远的往事,淡淡道:“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总有人前赴后继地追求,我想总是有些道理在吧……” 我们听不明白他这么说什么意思,王一行挨着他坐下来:“老谢,你刚才说危险还没有解除,这是什么意思?” 谢子午却站了起来:“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你以为消灭了这一百多只尸魈就没有了吗?” 我惊道:“还有吗?为什么这么久还不见出来?” “尸魈是群居动物,群居动物就一定会有一两个强大的首领,你们看这些家伙个个瘦小干瘪也没有首领的形象嘛,真正难对付的大家伙还没出来呢。我想首领是外出觅食去了,所以我们必须赶在它回来前离开,不然那就真的毫无办法可想了,每个人都只能沦为它们的食物罐子。” 我打了个寒战,被尸魈附身最可怕的不是死了,而是几百几千年日日夜夜被其吸血食肉却不能死,这种惨烈的折磨痛苦简直无法想象。其余人估计也和我一样感同身受,马上坐不住了,都嚷嚷着要走,王一行当然是何乐而不为,赶紧让大家收拾东西走人。 仓仓皇皇离开了古庙,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众人早就疲累不堪,但不得不强撑精神赶路。走出一个多小时后,身后远处猛然传来了一声极其凄厉的尖叫,声音中怨毒、绝望、崩溃让人听了压抑得十分难受。谢子午望着古庙方向:“这是尸魈王回来了,它看到死了的同伴正发泄愤怒呢。大家不要停,这里还没走出尸魈领地范围呢。” 一口气又走了两个多小时,所有人都是精疲力尽,好不容易找了个平地王一行才招呼大家休息。大宝一路都背着陆路平尤其劳苦之极,一坐下便委顿在地起不来身了,我因有伤也背不了重物所以王一行等几个男人各分担了我们不少物资。王一行看到这情形只得让大家睡觉,好在现在还是晚上,无非就是晚点起床罢了。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倒头就睡,这一觉直睡得酣畅淋漓,醒来后只觉什么疲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转头一看,王一行正靠着一棵树在抽烟。 我惊道:“老王,一晚没睡吗?” 王一行眼圈都黑了,眼睛也布满了血丝:“还好,我怕尸魈王追过来,又担心老洪寻仇,想来想去的睡不着,不如帮你们站岗放哨了。” 我又惊又佩,王一行的责任感和毅力如此之大真十分难得,他自己也和我们一样累了一晚,却不声不响承担了所有岗哨。我感动得不行:“你还是睡一会吧,多一分钟是一分钟,大不了晚点出发。” 王一行把烟头弹出去,摇摇头:“睡不着哇,我还等着他起来有几个问题问他呢。”说着朝一边努努嘴。 我一看是谢子午,顿时说不出话来,说真的我也有很多话想问他,作为队长王一行怎能落下?我想了想:“那你睡一会,等他醒了我叫你。” 王一行还没回答,谢子午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别等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其他人也陆续都醒了过来,眼巴巴望着我们等着好戏开演。 王一行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谢子午,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子午没了之前憨呆的书呆子模样,带着些许玩世不恭:“我是谢子午啊,xx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是你请我来的,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少来这套,你知道我问的什么,你为什么会对尸魈这么熟悉?” 谢子午呵呵笑了,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好笑:“我本来就是学生物的,研究这个不就是我的专业么,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这家伙突然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一时让我不能适应,我说:“老谢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尸魈这名字是你告诉我们的,它的习性也是你最清楚,你不要告诉我你以前见过啊?” 谢子午拍手笑了:“诶,你还真说对了,尸魈我以前确实是知道的。”我一怔,这是要交代了吗?没想到他接下来道:“以前在我老家就有尸魈的传说,老一辈人对这家伙熟悉得很,听说我太爷爷还亲手捉过一只,我从小听过太多关于它的故事了,所以了解它不是很正常吗?” 我不由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家伙实在可恶,都明显被针对了还在狡辩,但一时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因为怀疑就给人家判刑了吧。 这时欧阳教授走了过来,他在谢子午面前坐了下来:“小谢,不知道我有没有认错人,你还记得我吗?” 面对欧阳教授谢子午脸上的轻佻不见了,为了躲避教授的目光甚至把头都低下了。我见此情状心头一喜,教授敢情能攻破这厮的防线。欧阳教授继续说道:“……如果有心事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战友又不是你的敌人,有困难大家都会帮你解决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对立?” 谢子午抬起头:“你怎么就认定我是朋友不是敌人呢?” “我当然知道,要不是你为了救陆路平和我们大家,你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之所以做了是因为你不忍心看着我们死,所以你不是我们的敌人……”教授转头对王一行:“王队长,你说我的话有道理吗?” 王一行点头嗯了一声,我也是暗自钦服,到底是老教授啊,真他妈会抓人心理,循循善诱有一套,这说辞简直说到我心里去了,相信也说到谢子午心里去了。 第五十三章 子午之伤 谢子午低头想了好久,忽然展颜笑了:“好吧,我承认。” 他身子往后仰了仰,换了个很舒适的坐姿,显得很轻松:“其实说给你们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那点破事,你们不是早就怀疑我了么。”他在我和大宝、罗汉王还有王一行脸上扫过:“你们前两天就因为我像某个人背后议论过,以为我没听到吗?现在我大大方方告诉你们,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人,满意了吧?”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震撼到了,欧阳教授很激动,他是个很念旧的人,差点老泪纵横了:“你……你真是当年那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母亲她现在还好吗?” 谢子午情绪似乎受到了感染,他感动地握着教授的手:“谢谢教授,她吃了一辈子苦,幸好身体健康。母亲常在我面前念叨起你和张教授,说你们是好人,都在尽自己能力帮我们,您对我们母子的恩情我们绝不会忘记!” 欧阳教授擦着眼角:“这些小事不必说了,都是举手之劳……只是,只是你母亲性格要强,很多时候她不愿接受帮助……” 谢子午眼中透出坚毅:“母亲从小教导我不能轻易接受他人的好处,只有自己汗水换来的东西用得才心安理得。” 欧阳教授慨叹道:“是啊,她品行为人比我们都强得多,我比不上她……”他忽然奇怪地问:“我记得你母亲姓祝,为什么你没跟随父母姓呢?” “小时候跟着母亲到处讨生活,因为上学问题我挂在一个远房亲戚户口上,所以跟了亲戚姓。这个问题给你们造成了困扰,真是不好意思。” 我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家常心里有点急,王一行估计也是一个心态,忍不住插话:“你是莫离恨莫老师的孩子,说来也是一个圈子的人了,但我还是想几个问题不知可不可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谢子午懒洋洋地笑:“尸魈这种邪物我不知父亲当年有没有遭遇过,即使遇到了当然也没办法告诉我。不瞒你说,冥界桃源虽然我没来过,但上面地龙暗河我来过几次,前几年在暗河边我遇到过一只落单的尸魈,几乎死在它手中,幸好最后我把它降服了,这只尸魈连同它寄生的干尸都被我带回去做成了标本,现在还摆在我家里。”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谢子午对尸魈如此熟悉,甚至连专门克制尸魈的药物都带在身上,那是他的研究成果。王一行脸上和善多了:“你对我们特别是老陆是有救命之恩的,我会记在心里,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组建考察队明明是我们主动挑选,你怎么能做到被选中?还有,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谢子午道:“我从小希望继承父亲的道路也去学了生物,当年他去罗布泊之前和母亲提到过x局,母亲后来告诉了我,大学时机缘巧合下我了解到我现在所在研究所和x局长期来有合作关系,于是几经转折想办法进了研究所,这么做就是为了有一天等到你们的到来,我也知道你们一定会来!” 王一行苦笑,本以为他是多大神通能料事如神,没想到人家只是静静坐等了你好多年。作为合作机构年轻又高学历的谢子午自然是x局的首选人才,进考察队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了。 “至于我来这里的目的嘛……”谢子午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一脸肃穆:“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她一直盼望父亲回来,哪怕只是他的遗骸或骨灰,如果有生之年看不到他魂归故里只怕是母亲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我一定要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这是一个和欧阳教授完全怀着同样使命的人,自然引起了教授的强烈共鸣,他用力拍着谢子午大声称赞:“好孩子!好孩子!你没有辜负你的父母,你一定会成功的!” “可怎么才能找到他呢?”王一行道:“不是我泼你冷水,还有欧阳教授,你们家人具体是在哪里遇难的谁也不知道,加上过了三十年这么长时间,又能剩下什么呢?” 谢子午很坚定:“所以我要找到一个人,只有她才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去找他们!” 我若有所思:“你说的是采蘩,确实也只有她才知道一切。”我眼神突然凌厉:“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采蘩的?有谁告诉过你?” “是你们告诉我的,”谢子午笑道:“她是叫采蘩吧?你们断断续续提到过好多次她,至少让我知道了三点信息,你们一直在找她,她也参加了上一次考察队,最重要的是她至今还活着,有了这些还不足够了么?” 我和王一行相顾哑然,的确有时谈及采蘩的时候并没有忌讳其他队员,特别是第一次遭遇罗汉王几乎全程都是在说采蘩。谢子午指指自己脑袋:“有时想知道某些事不一定要别人告诉你,只要善于分析就能做到,我做过测试,iQ至少在一百六以上。” 我又问:“既然你只想寻回父亲,为什么不能公开身份呢,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就像教授也是为了找家人,难道还怕王队知道你是莫老师的儿子会把你踢走吗?” 谢子午神色黯然:“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东西不说我也知道,父亲性格孤僻不会跟人打交道,一直人缘不好。说起来有点可笑,因为父亲我和母亲一直来算是自卑地活着,让你们知道我是莫离恨的儿子对你们来说也不见得是多么重要的事,不提也罢,一切顺其自然呗。” 欧阳教授正色道:“那你就错了,再卑微的父母也是儿女一生的骄傲,你堂堂正正大声说我是莫离恨的儿子那又怎样?” 是啊,我深有感触,有时街边看到肮脏疯癫的乞丐流浪汉,心里也在想,他们的父母呢?即使如蝼蚁一般活着,即使被世人万般看贱,总归也是某两个人的掌中宝心头肉。谢子午很惭愧,也很感动:“是我错了,感谢教授的教诲。” 阿葭好奇地问谢子午:“你小时候跟你妈来过我家,那你有没有见到过我?我怎么没一点印象了?” 谢子午笑道:“当然记得,那时我十来岁了,可你太小了,我还记得教授给了我一颗糖果你一直哭闹不休,母亲让我还给你,到最后我也没吃到那颗糖,让我惦记了好久……那时候你白白胖胖挺可爱的。” 我看不得他和阿葭叙旧,赶紧打岔:“以前的事情慢慢再聊吧,现在都睡够了,还是收拾收拾走吧,我怕万一不够时间都被关这里那就麻烦了……老王你说是吧?” 王一行何等灵性,当然知道我打的什么算盘,加上他也不想多问了便接过我的话:“那行吧,整理一下准备出发。” 谢子午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仿佛洞穿了我的阴谋,然后对王一行说:“我算审查过关了吧?” 王一行带点笑比较轻松:“当然,不过……过关是暂时的,在这里没办法全面调查,出去后可能还得来一次。哦,你不要介意,不是针对你一个,因保密会对每个人都有一次审查和保密交待。” 谢子午无所谓:“没关系的,查就查呗。”他背起背包就走,经过我身边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给了我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不知怎的我忽然在这个同龄人眼中似乎感到了一种“慈祥”的感觉。 阿葭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想叫住他:“等等,还有件事……”我马上把她拉住了:“有什么后面慢慢再说吧,别急,有的是时间,现在赶路要紧。”阿葭嘴唇动了动,好像还想说下去,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了。 王一行检查了陆路平的情况,发现他还是昏迷不醒,没奈何只得对大宝说:“那还得麻烦你了,这里不像罗前辈当年呆的亭子相对安全得多,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个地方。”大宝也没计较,很痛快答应了。 走出一段路后,发光苔藓渐渐又多了起来,光线越来越充足,已经不需要照明设备了。按谢子午的说法,黑暗区域可能就是尸魈的活动范围,很多动物都有自己的领地,黑暗就是尸魈的的领地和象征,回程时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是避开刚才的地方。 阿葭边走边悄悄跟我说:“刚才你怎么不让我和他说话,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她虽然是责问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相反倒挺欢喜的,就差没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他说话”。 我压低了声音:“有的话没必要问,问了也是白问,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 阿葭怔怔看着我:“你好像真的知道我想说什么?” “当然了,我可不是吃醋,”我声音更低了:“你是不是想问幻术是不是他搞出来的?” 第五十四章 左右之难 那一刹阿葭脸色顿时变了,她见了鬼一样看着我尽是不可思议:“还真被你说中了,大有长进啊。” 我被她捧得有点飘,但头脑还是清醒的,几秒内又恢复了睿智:“你不要再去问他了,我坦白告诉你那个人不是他。” “他不是你怀疑的那人?”阿葭盯着我的眼睛。 我点头:“虽然我不知谢子午还藏有多少秘密,但他百分之九十不是弄幻术的人,虽然他父亲善用药物制造幻境并不代表他也会,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王一行走了过来:“你就这么肯定他不是?”显然他听到了我和阿葭的对话:“在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要轻易去肯定和否定一件事,不然会吃大亏的。对了老林,你对他的那番说辞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想了想:“好像能说得过去,他承认了我们怀疑的事,给出的解释也符合逻辑,当然有的地方还是要小心求证,比如他怎么进的研究所,又是如何通过研究所加入考察队,还有他自己收藏的尸魈标本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些等出去后你很快就能查清楚,如果事实确实如此的话,我觉得他就没什么问题了。” 王一行点点头,又摇摇头:“即使他目的真这么单纯我也觉得心机城府深了点,肯花那么多年时间在研究所就为了等我来找他?想想都不可思议。”他思考了半天:“我还是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他那些话我有种说不清的感觉,看似被逼无奈承认了,可我觉得又像是有意的。” 阿葭把王一行的意思说了出来:“你是说他有意承认那些指控,事实上是要以此来掩盖其他事?” “可能是吧,可是毫无根据又有什么办法?”王一行加快速度往前走去:“我现在思路比较乱,我得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望着他的背影,阿葭神秘地对我说:“他和我们一样马上也会有个秘密了。” “什么意思?”我不解。 “你看,你有一个秘密你不说,我们都不知道,我也发现了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现在王一行也有了关于谢子午的猜疑,可他也不会告诉我们。” 我并不在意:“不管什么秘密,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不是么?”我小心翼翼讨好的看着她,“我现在是没说,但我并不代表以后也不告诉你呀,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第一个说给你听。” 阿葭爽朗笑起来:“如果我在你说出之前能推出那个人是谁,就算我赢了你输了,赌注么……”她脸红了红,“以后我再告诉你!” 这一天走的路程不算远,一来出发时间晚,二来我有伤大宝要背陆路平,拖得全队速度不是很快,三来森林越往里越不好走,一天下来只怕还没走二十公里。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王一行招呼大家吃饭休息,虽然仍是劳累不堪,可比昨晚好多了。 吃饭的时候我对王一行说:“地图上三角形代表的是古代太庙,在那里咱们遇到了尸魈。再往前好像还有个五角星的标志,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知道还有多远?能不能考虑一下避开那里?” 王一行还没说话,大宝就嚷嚷起来:“对对对不能从那里过,这一路太吓人了,三个角就那么危险了,五个角想都不敢想,宝爷我到这一步容易吗,提着个脑袋陪你们玩命,可不要太过分了嗷!” 说真的我是怕了,到现在考察队已经减员不少了,老白死于鬼鱼,小吴被鳄鱼吞了,吃人妖藤把邓班长拖走了,陆路平也差点真去了冥界。这些人无一不是极惨,我觉得保证每个人的生命安全才是目前的首要大事。我提议一出大宝立即附和,再看其他人也是有些动摇了,经历了一连串危机后谁也不想白白丢了性命。 王一行倒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我没什么,只要所有人意见一致,听你们的,不过……”他拔了一根草在手心里玩弄着:“我还是有几句话想说一说。” 这厮的说一说估计又要蛊惑人心了,他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下马上移到欧阳教授身上:“我是按地图行走的,之所以这样因为这是三十年前考察队走过的路线,如果教授和老谢想找到自己家人我不知道绕道会不会错过,实际上有些话昨天我就想说了但没敢说,古庙那么些干尸中我不知道有没有几个是三十年前的考察队员,当然我没敢检查,我本打算回程有时间去看看。所以我的意思是偏离了这条路线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前辈们的遗迹,我根本没底。” 谢子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欧阳教授也是几欲晕倒,我暗叫不好,王一行这些话确实杀伤力够大,欧阳教授怎么走那阿葭也是怎么走,这样一来我和大宝也只能被动跟随他们,加上谢子午,只剩尹颖、阳连月和罗汉王成了少数派,让多数服从少数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阳连月一路很少发表意见,这时开口道:“如果说安全我本可以不来,可我就是想看看古代文明遗迹,要是怕死干嘛还来?当然林队本意是为了我们生命负责,应当值得肯定。我还是想按地图上路线走,可以只在外围观察,就算真有危险再绕道而行我想也能来得及,你看怎么样?” 听了这话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正色道:“阳姐,在这里每走一步都可能丢了性命,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你也说了,每一步都很危险,即使改变路线也还是在森林里,难道绕道就能保证安全吗?”阳连月果然脾气毫不温柔,开始要跟我争个高低了。 我也毫不示弱,“那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昨天情形那么危险,差点所有人都交代在那里了,几乎全军覆没啊,难道还不够警醒么?” “好了好了。”眼看就要爆发一场舌战,王一行赶紧打圆场:“我们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不管走哪条路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可知的,甚至去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个没意义的问题。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我的意思还是不变应万变,继续沿着图上走下去,毕竟那是上一次考察队走过的路,不过到五角星位置后怎么办我倾向老林,无论多么吸引人也得绕着走,毕竟那不是我们最终目的地,这样好不?” 我在每个人脸上逐一看过去,大家都没什么表示,我在心里叹了一声,说道:“那好吧,我尊重大家的决定。” 因为昨天王一行一晚都没有睡,今晚他便不再站哨,他安排欧阳教授看着前两个小时,后面的时间由小廖和尹颖负责。 睡觉前我看到王一行拿着柯有志的笔记本在聚精会神阅读,等我洗漱完又和大宝阿葭说了好一阵话回过头来他还拿着笔记本在看,我很奇怪:“老王,笔记就那么点东西,每个人都看过,你还想在里面悟出什么大道理来吗?” 王一行合起本子:“这是在向你学习呀,推理不就是要注重每一个细节吗,我只想不放过里面的任何一个细节,说不定以后能救命的。” 我说:“老大你就别谦虚了,你可比我强多了,我那点三脚猫本领在你面前算不了什么的。” 王一行笑了笑不说话了,我也没继续和他扯了,各人自顾自的睡下了。 一晚无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有个人影正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望着密林深处发呆,定睛一看那不是陆路平又是谁? 我兴奋得大喊一声,一跃而起,上前搂住他肩膀:“老陆!我终于等到你醒来了!” 陆路平被我碰的脚步踉跄,全身显得无力,但脸上洋溢着笑:“我没事了,感谢兄弟们,没你们我这条命算是报销了。” 其他人三三两两也走了过来,围着陆路平表示慰问。王一行拉着谢子午走过来:“老陆,我们都是打酱油的,没人懂怎么救你,真正救你的是他,谢子午同志,天幸老谢在,他才是你命中的大贵人啊。” 陆路平抱着谢子午感激的几乎要哭了:“兄弟,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出去后我用一辈子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谢子午一把推开他:“别别别,我没特殊癖好,一辈子太肉麻了,你请我和大家好好喝一顿酒就行了。” 众人哄笑起来,陆路平挂着泪却笑了:“没问题没问题,我每年都要请大家喝酒,你们都要来啊,谁都不能少。” 这么多天总算有了件值得高兴的事了,压抑松散了些,王一行不失时机给大家打一波气:“老陆能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说明冥界桃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嘛,不瞒你们我本来都怕的不要不要的,现在看来担心是完全多余了,只要大家精诚团结,办法总比困难多!” 第五十五章 冥界野味 王一行满以为一番话会引来一阵掌声,没想到回应寥寥,他脸上无光,甚觉没趣,干咳一声指指前方:“走吧,还要到前面赶中饭呢。”说着大踏步往前走了。 大家忍着笑跟在后面,一晚上因为睡眠充足,精神体力不错,走得很是轻快。美中不足的是我和陆路平都有伤在身,拖了全队后腿,大宝和阿葭陪着我们走在了队伍后面。陆路平关心我的伤情,询问了几句,我表示已不碍事了,就是不知他现在感觉怎样,我好奇地问:“老陆,被尸魈攻击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当时看你叫的那么惨,肯定十分恐惧痛苦吧?” “什么尸魈?”陆路平一头雾水,我这才反应过来谈论尸魈时他早就中招昏迷了,于是便把尸魈的情况详细和他说了。陆路平心有余悸:“那家伙扑在我头上,后脑马上就非常剧痛,那滋味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又痛又麻,对了,气味还真让人难受的要死,骚臭味太重了。我第一反应就是马上要死了,你们不知道,太可怕了,怕的要命。” 大宝说:“还好钻进脑袋的是个小的,要是那些大的,只怕脑袋都会被挤爆了。” 我这才想起我们还抓住了一个小尸魈,连忙去问胡老刀和谢子午:“抓的那小怪物呢还在不在,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开开眼界?” 胡老刀从袋中拿出一个小小铁笼,还没捕鼠笼大,但装这小东西是足够了。虽然小尸魈体型小但可怖的外貌还是把陆路平吓了一跳,他一阵恶心:“就是它钻进我脑袋里?”说着浑身不自在地摸摸后颈的伤口,看样子差点都要吐了。 “这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尸魈,伤害力没其他的大。”谢子午道:“这也是它们抚育后代的奇特方式,母尸魈盘住老陆在他头上开出一个洞,让小尸魈钻进去吸食血液,不出意外的话老陆很快会成为这小尸魈的食物罐子,再过几年等它长大你和它就会变得和我们在古庙中看到的那些家伙一样了。” 陆路平听得不由后怕,对谢子午的感激更甚。我问谢子午:“你为什么要老胡抓它?当时你说用来当人质,这是什么意思?” 谢子午尴尬地抓抓头皮:“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遇到了尸魈王说不定能用来要挟它,可能它们会讲感情呢?” 我哭笑不得:“好家伙,你就抓了一只当标本,都研究到感情问题了。” “撞撞运气呗,所以这只小的不能扔,回程的时候再经过黑暗区万一遇到尸魈王,它就有用了。” 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半天时间很快过去了,中午王一行让大家停下吃饭休息,坐下来还没一分钟,只听林子里一阵窸窸窣窣,还没等反应过来,刷的林中窜出一只野兽直朝我们扑过来,大家吓得叫起来四下散开,只有阿归发出欢呼声,他拿出随身弓箭迅速弯弓,没等看清一箭刷的射中了野兽,野兽悲鸣几声,缓缓倒在地上不动了。 我才看清野兽原来只是头鹿,阿归一箭正中它心脏,所以才会很快死去。阿归这手神技所有人都看傻了,能一个人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生存那么多年,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阿葭脸上很得意,好像这一箭是她射的一样:“你们可别小看他,他还有很多本领呢,你们谁都比不上他。” 阿归掏出两块黑色石头敲打起来,看样子他想生火。柯有志和田洛在这里呆了几十年,现代打火工具肯定早就没有了,只能使用这原始的方法。大宝很深沉的走了过去,掏出火机“吧嗒”点燃了一堆火,把阿归也看呆了,看着大宝满是崇拜羡慕,大宝只是淡然一笑,尽藏功名。 中午时间短,来不及料理,于是把鹿肉分割了分担带着,直到晚上休息的时候才烧起篝火烤肉。进入罗布泊后吃的都是罐头食品和压缩食品,早就腻了,这时总算可以大块吃肉改善伙食了,而且肉食对每天体力消耗巨大来说能非常快速的补充能量。 我啃着鹿肉担心地看着四周:“烤肉香味不会引来其他野兽吧,特别是熊,听说地下河那边有熊,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 罗汉王漫不经心回答:“放心了没多大关系,动物天性怕火,只要火不熄灭,不怕它们靠近。吃完了我们走远点换个地方睡觉,就没什么事了。” 阿归的饭量惊人,狼吞虎咽风卷云残吃个不停,吃到最后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谢子午看了半天若有所思:“这孩子估计饮食习惯和野生动物一样,吃一顿饿几天,打不到食物就只能饿着。他毕竟是人类,这习性对他身体是个很大的摧残,看他身体发育又瘦又矮,长期下去对他生长非常不利,必须改变一下了。” 阿葭心疼得夺过阿归手中食物,告诉他:“你不能这么吃,吃太多了不好,饭要一顿顿的吃,知不知道?” 阿归眨巴着眼,突然蹦出一个字来:“……好!” 我们一呆,阿葭大喜:“你们听到了吗,他说话了!……阿归,你再说几句!” 阿归张张嘴,咿咿呀呀几声又没话了。谢子午道:“他跟了我们几天听我们说话语言功能开始恢复了,不过这过程是渐进的,阿葭,对了我们所有人尽量多和他说话,他估计不识字,可对环境很熟悉,只要能说话就能告诉我们这里的很多事,这些天我们把这个最熟悉情况的人都忽视了。” 吃过烤肉大餐,把剩余的鹿肉小心处理保存好,王一行听从了罗汉王的建议带领我们又往前走了几里路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睡觉。没了帐篷露天睡觉大家也没怎么觉得不适,最大的原因就是不知为何这里没有蚊子,湿热的丛林树林本是蚊蝇滋生的天堂,没有蚊子的世界真的是个非常宜居的地方。 阿葭带着阿归不停比划着说话,大宝也挺有兴趣地不时插话,根本没空理我。我甚觉无趣,却见王一行仍捧着柯有志的笔记本在埋头苦读,便走了过去:“老王还在看啊,你到底想在里面找什么?” 王一行这次没有避开我,他把笔记本递给我:“看看这一段。” 我接过来,这一页上面注明时间是“大约1990年”,这也难怪,柯有志和田洛流落地底的时间太久了,计时工具可能早就坏了,对时间只能估计了。我仔细读着这段文字: ……在这里多久了?谁也说不清了,可能十年了吧,这么长的时间还对外面锲而不舍,我真的佩服,我们早就没了信心,只想活下去,祝愿有一天能够成功。 我看得糊涂了:“这段话怎么了?他们被困在里面当然要想办法出去呀,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没觉得这些话不通吗?我本只想把意思搞顺,但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我越来越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不知道你是不是看得出来。” 我又看了一遍,还是无奈:“不好意思,我真的看不出,还请王老师指出来。” “这段话说‘我们早就没了信心’,这个我们是谁和谁?那他们佩服的又是谁?” 经王一行解说我霍然一惊,连忙拿起来重新看了一遍,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我也想到了这件极荒谬的事:“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当年除了柯有志和田洛,还有第三个人活下来了,这个人还和他们在一起生活!” 王一行一脸凝重:“除了这个解释没有其他了!” 我心里有点发毛:“会不会是柯有志佩服田洛?有的人写作时常常误把我写成了我们。” 王一行嗤的冷笑:“你自己想想能说得过去吗?” “那这个人会是谁?他现在哪?”我回头看着阿归:“真希望这小孩早点说话,可能他知道!” “不一定,阿归出生前柯有志田洛已经在这里呆了快二十年了,这个人可能早在这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我惊异道:“离开?他怎么可能离开?只能是出意外不在了吧?” 王一行看着周围的丛林:“这个地下空间这么大,连一条出去的路都没有,对此我是有疑问的,可能只是一直没被人发现罢了,这个活下来的神秘人可能发现了这条路所以出去了。” “他既然发现有出去的路为什么不带柯有志田洛一起出去?”我摸了摸王一行额头:“你疑心病太重了吧,三四天工夫差点死了两个人,这么危险的地方连柯有志他们生存了二十多年都没能幸免于难,你怎么就认定他出去了?何况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还不知道呢。” “我是有根据的,因为……”王一行凑近我露出神秘的笑容:“我有一个很荒谬的想法,这个想法我前几天就有了,不过没法验证,如果能有办法证实一件事,就说明我想的没错!” 第五十六章 金字塔 我看着王一行心想来了来了,阿葭说的果然没错,这该死的家伙真的有一个秘密。我苦笑道:“所以你现在不能说是吧?” “当然,就像你一样。”我第一次见王一行显出狡黠之色:“如你所说没证据就把人揪来审问,这样不好。你能发现某个人不寻常的破绽,我要是找不出一些拿得出手的不是落后了?我这队长当得也太丢人了。” 我看着这张脸恨得牙有点痒,但想想自己也是一路货色只得忍住。王一行很快收起嬉笑正色道:“老林你别多想,其实我这想法太荒唐,说出来是怕你笑话我,要是我错了就让它烂在我肚子里吧,你就当什么也没听到。现在最让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明天。” “明天?”我不解,“明天怎么了?” “估计明天就会走到那个五角星标记处了,我真的很担心那里,作为队长我害怕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记得只要有不正常的东西就要马上绕开它。” 我点点头不说话,这个话题我不想再提,心里也隐隐不痛快,他一开始既然没采纳我的意见,如今再提又有什么意义呢。王一行似乎明白我的心思,只招呼我赶紧睡,不再多言。 第二天出发后阿葭把我拉到队伍后边,昨天她看到我和王一行嘀咕半天,便问我们在说什么。我老老实实把和王一行的一番话说给了她听。阿葭簇起秀眉:“我没说错吧,他有心事,不过他还不错,至少让你知道他有小心思。” 停了一停,阿葭道:“说回来他想法确实骇人,不止柯有志田洛两人活下来了,还有第三人,而且这人还逃了出去。按他的假设这神秘人物是谁呢?当年考察队员都是有记录可查的,没听说哪个遇难者后来又回来了呀。” 我说:“王一行这个推断是前几天就产生了,这是他自己说的,估计柯有志的笔记给了他启发,如果很早之前他得了相关信息就不会有这种表现。” “你说这第三人是不是罗汉王?”阿葭瞟了一眼前方:“罗汉王之前一直被认定死亡直到近几年才被发现,谁也不知他这么多年在干嘛,也许一直困在地底呢?” 我想了想,摇头道:“不太可能,如果是他今年就不会心急火燎的再来,他在这里早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当然也不能完全否定,从时间上他是最有可能的。其实我们换个角度思考,回想一下王一行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想法?” 阿葭回想了一会:“我们是在和谢子午谈话后说到了王一行的异常,他还特意问你对谢子午的话有什么看法,还表示了疑虑。谢子午不三十年前不可能在这里,那就是他父亲莫离恨没有死?” 我思索了好一阵子,还是摇头:“莫离恨下落确实不明,但这不好说,王一行原话是前几天产生了猜疑,我假设他这个时间是真实的,那时还没遭遇尸魈,谢子午也没显出不正常,他不会在谢子午身上联想到什么。谢子午的谈话是在昨天,根本就不是前几天。” 阿葭快被我搞郁闷了:“前几天到底是几天啊,这些天哪有什么不寻常?” 我看着一直跟在阿葭身边的阿归,突然眼睛一亮:“就是在遇到他之后!” “阿归?”阿葭疑惑道:“你说阿归?他一直都在这里没出去,怎么能让王一行有第三个人的假设?” “不是阿归,而是阿归住的屋子!王一行一定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可能只是一个极小的细节,我们根本没察觉到,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阿葭努力回忆,越想越紧张:“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进屋子后看到的是床和桌子,然后我们都被墙上的皮包吸引了。我似乎记得床后有个树叶编的屏风似的东西,那么里面应该有个小隔间,对!就是有个隔间!王一行去那里看过吗?我不记得了,印象中他一直和我们一起。” 我摆了摆手:“他不一定要进去,如果无意中瞄了一眼看到了什么,如果那刚好是第三人存在的证据,这就很好解释了。只可惜我们没看到,想知道有什么只能回程的时候才知道。” “不一定要回去才知道。”阿葭摸摸阿归的头:“如果有第三个人他一定知道,虽然现在不会说话,但他可能会懂一些概念。” 我没理解阿葭这话的意思,见她蹲下对阿归说:“你有叔叔或者伯伯吗?”她把叔叔伯伯两个词反复念了几次,想到第三人还可能是女性,又说了几遍“阿姨”。但阿归很茫然,含含糊糊回了几个字,虽然很不清晰,我也能勉强听出是“不知道”,这小朋友看来再几天就能和我们交谈了,只是他年龄尚小又长期隔绝,词汇量很少,不知能作多少有效沟通。 我说:“你别问他了,就算有这个人也可能在他出生前就离开了。其实我倾向那个人死在了这里,如果真有秘密小道,那古地龙国建的石门机关又有什么意义?” 阿葭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逐渐有点暴躁:“有没有第三个人还不确定呢,不然为什么柯有志没有关于他的记录?这段似是而非的暗示又能说明什么?” 我没有说话,阿葭这问题其实不难解释,柯有志可能开始并不知道这神秘人活了下来,他们是后来才遇到的。也可能神秘人要求柯有志不要把他(她)记载下来,总之其中有缘故的,个中原因到底是什么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可现在王一行都了解大概了,我真的很想知道茅屋的隔间里到底有什么。 阿葭又道:“还有一件事,当时看到人造革包的时候,罗汉王的反应很怪,他好像迫不及待想看包里是什么,你说他会不会是想知道柯有志有没有把他记载下来?” 我对阿葭的话恍若未闻,猛然想到了一事,定定看着她:“阿葭,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有没有对你……”话没说一半就打住没说下去了:“算了算了,我真是比王一行还会胡猜乱想……” 阿葭没来得及问我想到什么,突然听王一行大声喊道:“所有人小心了!” 我心里一紧,握枪往前奔去,“老王,怎么了?” 王一行没有回答,他不说话我也看到了,在我们前方不远大约几百米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巨石块堆成的建筑,这建筑上尖下宽,底座四四方方,外形应是每个人再熟悉不过的了! “金字塔!?”大宝惊呼:“我们这是走到埃及了吗?这里怎么会有这玩意?” 大宝说的一点不错,这座建筑跟埃及金字塔几乎一模一样,可能尺寸没那么大,但也有百余米高,几乎挨到洞顶发光苔藓了。我看傻了,来了一句很傻的话:“这里面埋的也是法老吗?” 大宝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真是金字塔,和我去埃及时看到的简直一个样。” 我实在忍不了他的装逼:“装!接着装你的旅行家,你小子他妈什么时候去过埃及?你们村叫埃及吧?” 大宝看着我和王一行:“两位领导,现在怎么办?去不去?” 王一行看样子很想去,但他有意无意瞟了我一眼,咳了一声:“算了,好奇会害死人,我们绕过去,你们先拍点照片,时间来得及回来的时候再去。” 大宝问尹颖:“听说金字塔也是坟墓,之前的古庙不是葬了国王吗,那这埋的又是谁?看规模比庙大多了,这人身份肯定不寻常。地龙国的人挺会玩的,这是中西合璧啊。” 尹颖抿着嘴不说话,他根本没办法解释,还有欧阳教授和阳连月,这三位历史专家的学识此时没了用武之地,个个都是大眼瞪小眼。半天还是欧阳教授打破了尴尬:“世界各地也听说有金字塔的存在,但中国境内从来没有有关记载,有人把帝王陵墓也叫作金字塔,但那只是封土堆,看起来有点像而已,不能算金字塔。可这座金字塔几乎和埃及的一模一样,你说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我拿不准,甚至之前太庙的猜想都可能要推翻了,古地龙国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文明?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商榷一下了。” 全队人在金字塔前流连了好久,最终还是忍下心恋恋不舍转道而行。尹颖有些心有不甘:“就算不去看金字塔,怎么说也得在附近找找狮身人面像吧。” 大宝问:“什么狮身人面像?” 我没好气地说:“你不是去过埃及么,连狮身人面像都不知道?看来村里的世界之窗做得不到位呀!” 大宝兀自嘴硬:“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吗,金字塔前的狮子雕像嘛,守门用的,我们中国也有一样的习俗,门口摆两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的多气派。” 我见这厮越说越离谱,懒得理他,甩开他就往前走了。 第五十七章 巴国青巫 王一行方案是往左绕,从金字塔侧边一公里左右穿过去,随后回到原路上来。走了一段路后树木渐渐稀少,沿途出现了数量众多的巨石块,散乱地散布在草丛中,石上还缠满了藤蔓。王一行举起望远镜观察不远处的金字塔:“这些石块好像和金字塔的用料是一个样式,可能是建完后的剩余材料吧,没用完就全部堆在这里了。” 大大小小的石块就算是小的也有两三米长一米多厚,大的更不用说了。我用手敲了敲,质地都是极其硬实,我问陆路平:“老陆,这是什么类型的岩石?罗布泊产这种石头吗?” 陆路平拿放大镜仔细观察岩石:“罗布泊的地质应该是比较松散的沉积岩,而这些石块好像是大理岩,当然了大理岩也是沉积岩的一种,可罗布泊应该不会形成这种岩石,这些石块是外来的,真不知古代那么落后的运输条件是怎么把这些岩石运到这里来的。” 谢子午沉吟道:“你不能用地表的知识来判断这个地方,虽然我不懂地质,但这个冥界桃源离地面几百米深,这里的一切和我们熟知的世界大不相同,就像我的专业一样,谁知道在荒凉无人的戈壁滩下还有一个这么丰富多彩的生态圈。” 陆路平忙不迭点头:“你说得没错,是我有欠考虑了,这里确实不同外面,要把这个地方研究透彻需要抛开一切从头开始。”他被谢子午救了一命后对其是出奇的附和,这也难怪,正常人谁会与救命恩人针锋相对呢。 走了近一个小时,周围仍然满是大石块,我心中正感奇怪,随后听大宝也在发牢骚:“怎么这么久了还有这么多石头,没完没了了吗,这些古代工匠也太没水平了吧,浪费这么多建筑材料。” 王一行听闻此言打个手势让所有人停下:“是有点不对劲,我总觉一路走来有种说不上的奇怪感觉,你们是不是也一样?” 罗汉王四处张望突然惊叫:“怎么回事?金字塔还在我们右手边?”我转头一看果然那座塔还在我们正右方,按理说我们不停走了快一个小时金字塔早该在我们后面了。我惊惧不已:“这是撞鬼了吗?走来走去还在一个地方?” 突然阳连月发出一声惊呼,我们连忙问:“什么事?”阳连月手指着一块巨石后,脸转向一边不敢直视:“这,这里有死人……” 我们吃了一惊,忙过去查看。果真在一块大岩石后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人体遗骸,这些遗骸都不能称为尸体了,因为只剩下了骨架,再稍微在附近一转悠,又发现了几具骷髅。这些遗骨白森森的没一点皮肉,十分可怖。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实的骷髅,只觉胸口喉咙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堵着,十分难受。再看大宝和阿葭的表情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胡老刀警惕地看着四周作戒备状,沉声道:“不是见鬼,但也和见鬼差不多,这是遇到鬼打墙了!这些石头有问题!” “鬼打墙?真有这么神奇的现象?这不符合科学啊。”阿葭半信半疑道:“你说幻术能用高深的催眠来解释,这我承认了,但鬼打墙怎么说?怕是要请爱因斯坦来解释一下空间时间的原理吧?” 胡老刀不置可否:“我早就说过在罗布泊很多事你不能用科学来解释,当然你非要讲科学那就是不能用现代科学来解释,以后可能还会遇到更多这种没办法说得清的事。” 他指着地上的骷髅道:“这些都是深陷巨石阵没办法出去被活活困在这里的人,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无法走出去,最后只能慢慢困死在这里。” 我心里生出一股寒意,在绝望、无助和饥饿中死去,死前要遭受长时间精神肉体的双重折磨,想想都觉得可怕。但欧阳教授却没感到害怕,反跌跌撞撞冲上前:“这是不是有他们在里面?……” 胡老刀一把拖住教授:“教授您不要激动,他们不是三十年前的考察队,这些人只怕死了上千年了。你看人骨上一点衣物都没有,旁边还有那么多冷兵器也腐朽得几乎没有了,无不说明年代非常久,他们根本不是要找的人。” 我说:“他们不是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几千年不知有多少人来过这里,死在这里的人不会这么少。”说着在附近又搜寻一番,果然长草中又发现了不少尸骨。不知为何这些尸骨无一例外都在靠近金字塔的一侧,难怪我们刚才一路走来没发现,看来这些人都是历代冒险者的遗骸,也不排除包括三十年前的前辈。 胡老刀仍然面沉如水:“不管这些人是什么年代的,都不会是考察队的。” 我看他说得这么坚定很是不服:“你怎么能这么肯定?莫非你来过?” 胡老刀没说话,王一行过来回答道:“因为张越之和采蘩出来了,还有柯有志和田洛,他们都来过这里,然后又出去了。” 我猛然一惊,的确如此,采蘩标注了这里说明他们确实来过这个地方。大宝说:“他们既然能进来又能离开,说明这个地方没有想象的可怕嘛,我们好好想想办法,应该能出去的。” 胡老刀冷哼一声:“不要太乐观了,这么多人困死在这里,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能出去要么是运气好到爆炸,要么就是……”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上一次的考察队里有高人在!” “高人?”我和王一行对视了一眼,心里同时想到一个名字:采蘩。采蘩是唯一一个多次来过冥界桃源的人,她在x局交代在罗布泊遇到了一群奇怪的人带她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从此就有了被别人叫做怪物的异能,这个地方一定就是冥界桃源。上上次石门开启的时间是六十年前,那时采蘩才十来岁,当年带她来这里的又会是什么人? 可现在我们没有当年的高人,我只有眼巴巴看着胡老刀:“老胡,你是不是是个高人?” 胡老刀冷不丁幽了一默:“我不是,我只有一米六。” 这有些冷幽默的意思,但现在没人笑得出来。好在他马上又说下去:“我有段时间研究过古代一些奇门阵法,这石阵却不同于我见到的任何一个……这样,你们谁有纸和笔拿给我,我先把这些石头位置记录下来,看看这个阵究竟有多大。” 马上有人给他拿了纸笔,胡老刀从背包抽出一块红布系在一块巨石角上,又用几块小石子压着:“我们在这里做好标记,然后一直往前走,我在纸上记录石头的位置距离和我们行进的路线,这个过程有点慢,等什么时候回到了红布的位置,就是这段死循环的长度了。” 我虽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但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谁也不敢说话,于是立即开始绘图。我们在前面慢慢走,胡老刀在后面专心致志画图。我看了一眼胡老刀,轻声对王一行道:“这么多天了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现在实在忍不住了,你这老朋友什么路数啊,他好像什么都懂。” 这个问题第一天见到胡老刀的时候我就问过王一行,但当时被他故作严肃混了过去,此刻总算没混了,他思考了一会叹口气道:“老胡是四川青巫世家,你听过吗?” “青巫?那是什么?” “青巫是古代巫人行内的称呼,即使在古代都没几人知道他们,现在更加无人知道了。他们是古代巴国掌管祭祀的祀官后裔,这个派别因为崇尚青色所以称为青巫,他们据说掌握着很多神奇的巫术,只可惜一代代下来渐渐失传,到老胡这里秘术几乎消失殆尽了,他基本上不会巫术,只是听说过很多以前的东西。” 我听了直咂舌:“只听说就这么厉害了,要是他都会那不得上天啊?” 王一行笑了:“那谁知道呢,也许是夸大了,也许真那么厉害也说不定。” 我说:“你说的巴国是被秦国消灭的那个巴国吗,那年代也是很久了,他们至少存在了几百年吧?” “确切的说是几千年。”欧阳教授接过话:“虽说巴国是周朝诸侯国,实际上早在夏朝的时候巴人就建立了巴国,经历夏商周三代这小诸侯国一直存在,直到秦惠文王的时候才被兼并,巴国存在的时间其实比中国任何一个朝代都要长得多。” 我敬畏地看了一眼胡老刀:“他的祖先们一直都在巴国故地没有离开过?上下五千年,这也太难得了。只是不知青巫到底有什么神奇秘术,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王一行叹道:“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对这个行当没什么了解,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找个时间向老胡请教请教,你看怎么样?” 我冲王一行眨眨眼:“你说老胡基本上不会巫术,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还是会一点的?” 第五十八章 迷魂大阵 王一行苦笑:“你抓人话的把柄倒是厉害……好吧,我不瞒你,老胡和我合作过几次,调查什么就不说了,他还救过我的命。跟你说个事吧,那次我中了一种很罕见的毒,更不幸手臂还骨折了,命悬一线,你知道老胡是怎么救的吗?他把一棵柳树树干挖空让我躺进去,用湿泥封好只留一个出气的孔,七天后你猜怎么着了?” 我上上下下打量他:“结果老胡精心给你准备的柳木棺材没用上?” 有几人笑了起来,王一行给了我一个大白眼:“什么棺材,那是养伤疗毒的秘法,七天后不但毒解了,连断骨也在那几天迅速痊愈了,你说神奇不神奇?这是青巫传下来的秘法,好像……好像叫柳阴术。” “不是柳阴术,是阴柳术!”身后传来声音,回头一看是胡老刀,他脸色很难看:“青巫有术三百六,如今剩下来的不足十个,有几个还是我根据传说描述自己摸索出来的,也不知与古法是否吻合。阴柳术也是其中一门,严格说这只是个疗伤法门,都不能算真正的术。” 我见他脸色难看,陪笑道:“老胡,就算老王说错了名字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吧,脸色都变了。” 胡老刀手指前方:“不是因为你们说错了名称,而是这个!” 顺着他手指望去,我们顿时大吃一惊。只见正前不远一块巨石角上挂着块红布,那不正是适才留下的标记么?可我们一直都在直直地走直线,根本没有转弯或调转方向,这怎么可能?全队人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比胡老刀好不到哪里去。 大宝惊叫起来:“这太不可能吧,我们一直向前怎么走到后面来了?” “还有更可怕的!”胡老刀把手里的纸递给王一行:“这是我从标记处开始画的巨石位置图,你们现在再看一下。” 我和王一行望着胡老刀严峻的面容心里都隐隐感受到他这话的严重性。我们拿着图上前一对比,登时心都坠到了冰窖里:此刻红布周围的巨石阵竟然和胡老刀画的没有一块位置对得上! 我和王一行惊得目瞪口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和之前的不一样?” 王一行瞟了我们一眼:“莫非有人悄悄把红布移到这里来了?”话刚说完自己就直摇头:“这怎么可能,弄这么低级的恶作剧也太可笑了。” 我说:“难道这些石头会自己走路?可我们一路走这么远,好几吨的石头哪有移动一丝一毫的迹象?” “可这是最可能的解释了。”胡老刀黑着个脸,“巨石阵可能无时不刻都在移动着,这对于想破阵的人来说根本无从下手。而且估计石阵能感应到每个活动的人的位置,有人在石头不会动,只有没人的地方石头才会动!” 所有人吃惊更甚,见鬼似的看着周围的大石头,浑身不自在。如果说这些大石块都是活的还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你说谁不会心里发毛?我吓得快变声了:“老胡你可别吓人啊,以前的事总还能说得出一二三的瞎道理,这个要怎么解释?” “我早就说了,这里没办法用常理来解释。”胡老刀走上前怔怔地看着自己亲手系的红布:“我觉得要想把巨石阵了解透彻,首先要让它停下来。” 我马上想到了主意:“这好办,隔一段距离站一个人,一直排到终点,或者说起点,这样石阵的每个位置都在视线内,这样它就不会动了吧?” 胡老刀点点头:“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人太少了。现在只有十一人,加上这小孩也才十二人。这石阵布置得十分巧妙,几乎十几米就看不到人了,这能排多远?这样……我们先做一个试验,让一个人一直往前走,其他人在这不动,如果他从我们身后出现就证实了这个石阵确实是个死循环,那时我们再想办法。” 我和王一行同时喊:“我去!” 我对王一行道:“你就别和我争了,你是队长,必须要守着大部队。再说这就走趟路,简单的事,别弄得跟炸碉堡一样。” 王一行见我这么说便不再坚持,给我递过一个八一杠的弹夹:“你子弹不多了,多带个弹夹防身,别万一因为落单了被什么攻击了。” 我点点头不多话,正准备出发,忽然阿葭大声喊:“你等一下!”她走到我面前望着我:“我和你一起去!” 我想劝她几句,但阿葭不给我说话机会,神色很坚定:“你不要说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办法。”大宝也在一旁揶揄:“算了,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来还是不当电灯泡了。” 我不想拖延时间,冲阿葭点头示意一起走。走过几块巨石,身后的人群就看不见了。这时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奇妙的想法,对阿葭道:“你说他们只要离开视线后我马上返回,会不会来得及看到石头移动?” 阿葭对我的话很不以为然:“你总有些这样那样稀奇古怪的想法,正事不去思考,好好走你的路吧。” 我哼的一声,一拳锤在石头上:“你说这些大家伙怎么说也是按吨来算的,没手没脚,怎可能自己走动?胡老刀那些鬼话我是不怎么信的。” “我也不信,可没法反驳。”阿葭无奈地说:“他那些神鬼理论一套套的挺唬人,可你没有自己的说法,用科学又解释不了,只能听他扯犊子了。”阿葭抽出腰刀朝身边一块石上砍去,当的一声火花四溅,“我还想这会不会是什么生物伪装成石头的样子,你看这些石头都是自然形成的岩石,不可能自行移动的。” 我突然冒出一个主意:“要不我们做个试验吧,我们站在互相看不见的距离,看会不会有变化?” 阿葭一把抓住我:“别,别,别开这种玩笑,迷魂阵里一旦失散了很麻烦的……”我见她紧张地四处张望,语带慌乱,暗暗有些好笑,便不再说话了。 这次走了大约半小时左右,阿葭忽然指着前面:“你看,走到了!”我远远望去又见到了大石角上系着的红布,那正是我们的起点! 我兴奋道:“果然是个循环空间,快点过去跟他们说,这次附近这些石头不会移动位置了吧?” 我们迅速奔上前,越靠近红布越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因为四周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等到红布前四下里一打量,除了我和阿葭,其他人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了。 我俩顿时呆若木鸡,“这……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去哪里了?说好了在这里等我们,怎么人就不见了?他们出意外了吗?”我心中发急,提高声音大喊起来:“老王!王一行!你在哪里?大宝!快出来!这玩笑一点意思都没有!”阿葭也在大声喊着父亲和其他人,但只听林中远处传回的袅袅回音,四周竟一个人也不见了! 阿葭急得团团转:“你说这是我们出发的地方吗?” 我仔细观察挂在石角上的红布,这确实是胡老刀的那块布,颜色大小都一样,甚至胡老刀压在布上的几块小石子都未曾移动,这不是出发地又是哪里? 可现在那么多人又去哪了?以王一行的老到不可能在没等到我的时候就擅自离开,何况还有大宝在他不可能同意丢下我走开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在短短半小时里他们所有人一定遭遇了意外情况! 我和阿葭马上扩大范围找了起来,为避免在诡异石阵再把我们两人分开我和阿葭是一直走在一起寻找的,虽说一直并肩同行,但心急如焚的情况下根本没心思去感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感觉。 寻了一圈又回到红布处,周围除了散乱的骷髅根本没有其他,更让我抓狂的是红布周围根本没留下任何标记和异常迹象,十几人的人群仿佛就在巨石阵里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股寒意不约而同在我们心底冒了出来,这场景实在太过诡秘了。一时间我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哭丧着脸对阿葭道:“现在怎么办?” 阿葭也没了主意,这也难怪,任何人在这种情况都会乱得没了手脚。过了好长时间她才说:“他们会不会跟在我们后面来找我们了?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以不变应万变,他们既然不打招呼离开,那只能我们坐在这里等他们了,只要他们不是在这短时间内找到了出去的路,那就肯定还会再出现在我们眼前的。 可这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四周始终静悄悄的,连句人语声也没有。我实在按捺不住了,站了起来:“我们不能继续这样傻等下去了!”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阿葭抬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我定定望着前方:“我们再走一次!” 第五十九章 夜半私语 “再走一次?”阿葭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眼中希望暗淡了下去,看来她对这办法挺不以为然的。 我说:“如果他们还在石阵中,只要走下去就会再遇到,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汇合。” “那好吧!”阿葭懒懒站起身来,迈腿向前走:“那就再走一次,希望可以如你所愿!” 我忙拦住她:“不,这次不走原路,我们往回走!” “往回走?”阿葭看着我若有所思,眼中似乎又燃起了光:“你说的没错!只有反方向走才最有可能遇到他们,而且我还有个感觉,这里可能不是我们出发的地方,也只有往回走才能回到出发的地方!” 我们立即起身往来时方向走去,可没走两步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团云雾,把我们整个笼罩在了其中,就连近在咫尺的阿葭都快看不到了。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我们还是牵着手吧,这雾来得古怪,好像在逼我们回去又好像要把我们分开,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分开。” 阿葭没有说话,但她抓我的手抓得更紧了,我心里流过一股暖流,酥酥麻麻的。我们在雾中几乎是瞎子般摸着走路,跌跌撞撞走了好久才出了云雾,等一出云团回头再看,雾气却在不到一分钟内又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我和阿葭被这奇景惊得目瞪口呆,我早就说了这妖雾不安好心,看来果真如我所料,还好我机智才没着了套,饶是如此全身还是被雾气打得湿漉漉的十分难受。 又行了十几二十分钟,阿葭突然站住直直望着前方:“你看……我们又回到这里来了……” 果然红布又出现在了我眼前,一如我们离开的时候,甚至连一点细微的移动都没有,可周围依旧安静的可怕,王一行大宝他们还是没见人影。那一瞬间我几乎崩溃了,嘶声狂吼:“你们到底哪去了!都他妈给我出来!”可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回音,另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阿葭紧紧抓着我摇晃:“林栎阳!你冷静一下,要是自己心神乱了,就再也没有出去的可能了!” 听了此言我骤然回过神来,是啊,深陷乱阵最忌讳的就是心乱神移,心智乱了,下一步就是精神崩溃,人一旦崩溃了就全完了,等待的只有死亡。我看着阿葭,她脸上也很彷徨无助,我心中暗暗惭愧,绝境时还要她来帮我提振信心决心,真丢大丈夫的脸面。同时我也暗自庆幸,幸好不是单独一人,我对阿葭感激地说:“幸好有你跟过来,要是我一人怕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葭嫣然一笑:“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你还欠我一条命呢,不能一死就赖掉了,而且你还答应要陪我去找我亲生父母的。” 阿葭的笑就如春天里和煦温暖的微风一般,立即吹走了我心中的烦闷,我大笑起来:“好吧,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自己不放弃,总能想到办法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出不去也不过就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嘛,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葭本来笑吟吟地看我慷慨激昂,但听到后半段话突然愠怒起来:“你胡说什么呢?谁说出不去?我……我可不想和你呆在这里一辈子……”她大概想到了柯有志和田洛,认为我这话是在占她便宜。 现在心态问题暂时解决了,当前最大的问题还是食物和饮水。我由于受伤王一行没让我带多少物资,身边只有几瓶水和几包压缩饼干,我问阿葭:“你有多少吃的?” 阿葭包里食物也不多,有的还是需要加工煮制的挂面,能即食的除了水只有几包方便面和几盒午餐肉罐头。我把所有食物收集在一起,按最低消耗估算大概也只能维持六七天。我苦恼地看着这点东西:“只想活下来还能多坚持几天,要是还消耗体能的话能坚持两三天就不错了。” “我们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里等他们来。”阿葭坐了下来:“今天快过去了,累死了,暂且就这样吧,先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一切等明天再说。” 我并无异议,于是简单开了晚饭,我只啃了点压缩饼干喝了几口水,肉食罐头都留给了阿葭,随后枕着背包倒头就睡。睡到半夜醒来的时候,我见阿葭靠着一块石头坐着,远远望着金字塔发呆。 我走过去问她:“怎么回事你?一直没睡吗?” 阿葭没有回头,仍在痴痴盯着金字塔:“睡了一会,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你一直看着金字塔,估计想的事和它有关吧?” “不是,我在想爸爸,我在想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安好。你难道没有担心大宝的安全问题吗?”不知不觉中阿葭也把大宝的称呼变成和我一样了。 我笑了笑,很苦涩:“没去想过,我不敢想,我不知道真发生这样的事该怎么面对,你,你也别说了,想想就觉得心情沉重……” 阿葭把目光移回我脸上:“那如果是我不见了,你会怎么办?也只是不敢去想吗?” 我冷汗都要下来了,女人果然万变不离其宗啊,阿葭这话几乎和“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会怎么办”有异曲同工之妙。此时耳边似乎传来了大宝的声音“你要成熟稳重起来”,于是故作镇定地掏出一支烟点上,吐出一口烟圈:“我会跟着自己的心走。” 这次她没夺我的烟,歪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穷追不舍:“那你的心会怎么走?” 我很想说“你走到哪我的心就走到哪”,转念一想觉得这台词过于老土,心里又转了好几个说辞,终于没把那些艳丽的虎狼之词说出口,低头道:“还记得今天遇到的那云雾吗,我怕你就在我身边不见了,所以我……” 阿葭打断我的话:“你别说了,我明白……”她抛给我一个灿烂的笑:“你不会丢下我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我暗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了,然后我突然反问她:“当时我要一个人来查看情况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求和我一起,是不是也放不下我呀?” 阿葭微笑着给了我一个白眼:“你想多了,我不知道后来的事会变得这么诡异,当时我只是单纯地怕你走丢了。” 我心有不甘,死皮赖脸嘻笑道:“怕我走丢了也是关心爱护我嘛。” 她哼了一声没再理我,过了好半天才对我说:“有时候你也聊聊你有趣的事给我听嘛,你看老是我说我自己的事,这一点也不公平,你对我了解得够了,我却对你知道的太少了。” 我笑道:“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不如就着有时间,我好好说给你听吧。”于是我们面对着巍峨的金字塔,在柔和的荧光下,畅聊着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我说到了我和大宝从小到大的每一件趣事和糗事,说到了高中时某一天突然对某一个女同学微妙的感觉,也谈到了对人生往后的不知所措和迷惘。不知不觉这一聊就是好多个钟头,等肚子饿的咕咕叫想起来吃东西的时候一看表,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时分了。 吃完了午餐,阿葭心事重重看了我好久突然问我:“你想不想到金字塔那里看看?” 我吓了一跳:“不是吧,去那里?我们就两个人,要是遇到危险没办法解决还脱不了身,那时可怎么办?”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那里到底有什么?万一他们就是去了那里呢,说不定他们就在那里等我们过去。” 我劝她打消这个念头:“你别胡思乱想了,王一行绝不可能这么冒失的。其实我倒有个想法,金字塔本身可能是个陷阱!” “陷阱?这话怎么说?” “你想想,建造冥界桃源的人想到了我们在太庙那里吃了大亏,到了这里就会为了避险而绕走,却不知正好就着了他们的道了,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把我们引诱进巨石阵来!” 阿葭满脸疑问:“会是这样吗?他们花这么大人力物力造这么大个塔就是为了当诱饵?” 我耸耸肩:“谁知道呢,我就四个字,别去那里,现在已经在一个危险里了,不要再掉进更大的险境了。还有个事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就是那些骷髅,你有没有发现那些骷髅有些不寻常的?” 阿葭很奇怪:“有什么不正常?” “那些骷髅无一例外都在金字塔一侧,外侧基本没有尸骨,这说明了什么问题?”我托着下巴思考着:“这些人都是去过金字塔的,不知他们遇到了什么,但不会是啥好事,因为……”我拉着阿葭来到骷髅前:“你看这里一共五副人骨,无一例外都是头朝向我们,他们一定是拼命想远离金字塔,就算是到死也不敢回头看一眼,你说他们身后到底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第六十章 空间投影 阿葭听了这番话不由生出惧意,我趁热打铁:“另外我觉得我们走这条路也不是偶然的,你看,这条路相对来说宽阔、曲折少,杂草枝藤也比其他敌方少得多,让人一来就会自然而然选择走这条道。再比较周围环境会发现路的位置其实很微妙,靠外侧石块还是较多,如果往外走仍是迷阵出不去,而靠近金字塔一侧石块很稀少,也就是说不论往前往后还是往外都走不出石阵,只有去金字塔这条路是通的。这一切设计无不是引诱人们前往金字塔,这就是设计者布下石阵的歹毒之处,无论你想去金字塔还是想要绕开它,最后都是去金字塔。你说我们该去上这个套吗?” 阿葭被我彻底说服了,怯怯坐了下来,再也不提去金字塔的事了。 下午我们又往不同方向探寻几次,都是无功而返,最后都会回到红布之地。这个过程中我不停发声呼叫,中途甚至突发奇想,朝天开了几枪,枪声传得远,只要王一行他们听到了一定也会开枪回答,可始终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回到不知是起点还是终点的地方,红布依然挂在石头一角,鲜艳又刺眼。我望着布喃喃自语:“老胡啊老胡,你这块布挂这好几天了,你怎么就不来收回去呢?” 晚餐我吃着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数了数剩余的粮食,如果不消耗体力省着点估计还能维持几天,但饿肚子肯定是免不了的。我说要是能有什么野味跑进来就好了,像阿归那样打猎随时能改善生活。 阿葭笑着说:“你可别做梦啦,在这里快两天了,你看到哪怕有一只老鼠经过?只怕在冥界桃源里这儿早成生命禁区了,没什么动物敢闯进来,唉,也只有人才是最懵懂无知的动物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一旁草丛传开了窸窸的声音,我们吓了一跳,我抄枪跳起来,大喝道:“谁在那里?” 阿葭想过去看个究竟,我一把拉住她拖到身后:“别过去!万一是个大动物就糟糕了。”我警惕地步步向前,却见那方向哪里有人?别说人或动物了,连风吹过的感觉都没有,那声音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我不敢大范围寻找,生怕一不小心又掉进石阵迷了路。突然阿葭惊叫一声,我马上跳过来:“怎么了?” 阿葭指着身旁颤声道:“你,你看,布不见了……”我转头望去,浑身猛然打了个突,果然本在石头角上的红布现在突然无影无踪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胡老刀在绑红布的时候系得极紧,怕是八级大风也吹不掉,何况布上还压着几块小石头,万一掉落肯定会带着掉下来,那样肯定听得到声响。可就那么短短半分钟时间里红布就不见了,我打着手电在大石周围转了好几圈,根本不见红布影子,它去了那里? 我背脊一阵发凉,这太邪门了吧,闹鬼?不然怎么解释?想到闹鬼我不由自主往骷髅那边望去,生怕突然间有个人骨架朝我们走过来。 阿葭捕捉到了我这个细微动作,她吓得够呛,脸都白了:“你,你看那边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也不用这么怕吧,勇战巨鳄的胆量哪里去了?都敢跳到鳄鱼背上,谁都没有你神勇啊,你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我辈楷模和学习的对象。 阿葭躲在我身后,完全没了一直来博学多才冷静睿智的形象,但还是强行解释:“那不一样的,这是有鬼好不好……没什么比有鬼更可怕了……” 我差点乐出声,原来一向冷傲自信的阿葭居然怕鬼,我强压住笑道:“你放心好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鬼,就算有鬼我帮挡在你前面,没事的。” 不过说回来我也实在无法想明白红布消失之谜,苦苦思索了好久,又围着巨石块转了好几圈,突然灵光一闪:“我有种感觉,他们一直就在这里没离开,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阿葭脸色还是没好到哪里去:“你这话不是废话嘛,这还不就是闹鬼吗。” 我无可奈何给她解释:“你别老往鬼上面想好不好,还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呢,要用科学的眼光看问题。我在想所谓的鬼打墙用科学的解释不就是空间错乱吗,石阵应该比鬼打墙更复杂,空间扭曲更严重。我以前在图书馆看过一本科学论述书,作者对时空本质和构造有非常独特的见解,其中给我印象很深的是叫做‘空间投影’的论述,不知你听过没有?” 阿葭把注意力转移到科学话题上来,渐渐也不害怕了,她说:“我大学学的是医,你说的这些高深物理知识我听不太懂,要不你给我讲授一下呗。” “这作者在科学界名气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没听过他,不过他的理论倒很有想象力,空间投影说的是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可以把一定范围的空间复制投影到其他地方,让一个或几个地方出现相同的场景。” 阿葭不由嗤之以鼻:“你说的这不是海市蜃楼嘛,连小学生都知道的还敢说是创新理论,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那你就错了,海市蜃楼只能说是光学投影,看到的景象是虚幻的,就像镜子的世界一样,虽然看起来完全一样,可终究是虚的,只能算是对真实世界的光学复制。可空间投影就不一样了,它能把一个空间内的物质完整精确地复制到其他地方,而且人还能进入这个复制空间里,看到的接触的一切和原空间完全一模一样。你不觉得这种说法和很多古代的传说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阿葭聪明灵慧,很快听懂了我的理论:“你是说我们现在看似是在出发的地方,实际上只是那里的一个复制品?只不过这里和那里完全一模一样,包括那消失的红布。” 我点点头:“就是这样,原空间里有什么变化,这里就会有相应的改变,也许考察队里谁取走了红布,那它在这里看来就是神奇不见了。所以我才说他们此时此刻也在这里,只是我们看不到他们罢了。” 阿葭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还没到死的时候呢,怎么净说胡话了?你是说精确投影么?那他们人呢?人不是也应该投过来吗?” 这话把我一下噎住了,我想了半天支支吾吾道:“可能……可能活的生物不能复制吧,要是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这个世界就冲突了,造物主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这话让阿葭抓到了把柄,她更得理不饶人:“刚才还满口科学大道理呢,现在怎么又冒出造物主了,你到底谈科学还是谈神话啊?再说了人是活的,但身上的衣服背包总不是活的吧,怎么不见这些东西飘来飘去呢?” 我招架不住,只得投降:“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收回我那些话就当是放屁好了,还是说回闹鬼吧,那个真实。” 阿葭赶紧拒绝:“不行!那个也不真实,你不能说。”她想了想道:“其实你有一点我比较赞同,就是石阵本质和空间有关,只不过你的那些东西太玄幻了,都赶上外星科技了。昨天胡老刀说这是鬼打墙,当时我还很不以为然,后来想想这和我们所想不就是一回事吗,他只不过用他比较熟悉的方式来说这件事而已。” 我说:“就算鬼打墙是和物理是一回事,但两样我们都不懂呀,现在的关键是解决问题,不是弄清原理,只要能让我们出去,就算不知道原理也行啊。” “高深的物理知识我们当然什么都不懂,但胡老刀那套鬼话其实我们并不是什么都不了解。你听过易经吗?听过八卦阵吗?特别是八卦阵,我以前还看过有关介绍,诸葛亮摆下八卦阵死死困住了敌人的十万大军,据说这阵法也是用石头布置的。阵怎么排怎样变化我弄不懂,但有句话给我的印象非常深,不管阵法如何变化如何精妙,总有生门有死门,也就是说有生路可寻,只是看你怎么找到这条生路。” 我很无奈:“说这么多也没用啊,我们对易经八卦也不懂,怎么找生门?何况我看这石阵比那八卦阵厉害多了,别的阵都是死的,这个阵却可能是活的,随时随地都在变化,凭我们的认知怎么找的出来?” “还有更厉害的呢。”阿葭还要添油加醋:“别的阵都是尽量使周围环境单调单一,让人失去参照物而产生方向错觉。可这个阵还摆了一个硕大的金字塔在这给你当参照物,让你直白看清远近前后左右,可你就是走不出!” 我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大姐,你少说几句行不行,还嫌打击不够啊?你这不是让我死心,是彻底让我心死了!” “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希望吧。”她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六十一章 一目蔽日 “哦?!”我精神一振,敢情她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快说!” “据说越繁复的阵法的逃生生门越在显而易见的地方不会被注意到,因为根本没人想到那是生门所在。我们现在所处的情形就是这样,破阵关键一定就在身边随处可见的地方,只要把它找到就能走出去了!” 我上下打量她很疑惑:“被困整两天了,怎么之前不说,等到现在才说?” 阿葭有点不好意思:“是你刚才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件以前的事。前几年有次张越之教授来我家做客,他们谈到了中国文化中的奇门遁甲,当时张教授和你一样也提到了空间这个词,所以我猛然想了起来。那次他们谈的内容很多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但有的话却记忆犹新。我记得当时张教授对爸爸说,其实古代的奇门术和由之衍生的各种奇阵本质都是数学问题,而且很多推导过程极其复杂的数学难题最终却能用简单的公式表达,所以复杂往往和简单是可以互相转化的,不能从至简处着手就不能窥视至艰。我印象特深的他当时意味深长地对爸爸说,欧阳啊,有时候不要被执着追求的目的蒙蔽了双眼,有时候能帮你解决难题最关键的钥匙往往就在你身边,如果忽略它就永远走不出自己的心魔,你不要给自己编织一个无形之阵把自己困在里面不可自拔呀。” 我对这观点非常赞赏:“说的不错!古人常说大道至简,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就是这深刻的道理。” 阿葭道:“后来类似的话张教授又提过一次,我也在旁边,好像是讨论古代行军布阵的阵法,现在想来这绝不是偶然,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我们暗示,他怕自己言多必失,担心一旦泄露机密会立刻被人知道。” 我说:“其实王一行不说我们也该想到x局其实对张越之一直来有监视行为的,张越之可能自己也明白,所以让采蘩一直隐居在乡下也正是基于这一点。你们两家交往频繁,以后多回想一下他说过的话,很多话也许都是大有深意,能帮我们解决很多实际问题。” 阿葭低头脸红了红:“当时我还以为他这话指的是我,爸爸一直都想找回妈妈和哥哥,张教授当然知道这件事,我以为他是在提醒爸爸不能忽略了身边的我……唉!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 我好言抚慰她:“教授对你也是十分上心啊,你看你被抓走后他那么伤心,你回来了又多么欣喜若狂,那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 阿葭不想和我讨论这个话题,她站起来:“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找出这所谓的生门吧。” 我知趣的闭了嘴,生门又该怎么去找呢?现在活动范围内只有巨大无比的石头、树木杂草,还有一些人骨骷髅,除此外便没什么东西了,当然目光所及处还有金字塔,就这些简单单调的东西哪个才是生门?就算知道了生门又该怎么个破法?要说是石头需要搬动我们也做不到呀。 想半天也没得个结果,看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决定先睡觉,等头脑清醒再想也不迟。 睡一觉醒来后已经是进入石阵第三天了,早餐的时候我见阿葭眼圈有点黑便问她:“你精神不太好,昨晚没睡吗?” 她点头道:“睡不着,想了大半宿。” 我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心疼:“有必要这样嘛……只靠想不动手实践能解决什么吗,看你把自己熬成什么样子了,眼里都没一点光彩了。” 阿葭听了我的话浑身一颤,一言不发想了好久,脸上表情很古怪:“我好像想到什么了……你先帮我确认几件事,首先,三十年前考察队也是来过这个地方的,是不是?” 我点头:“没错,应该是这样,采蘩在笔记本画的地图既然有这个地方,那就说明他们来过。而且她根本没提示需要绕开,说明这里无法避开。这两天有时候我也在反思,王一行不同意绕太远也许是对的,离这条路线太远不知道会有什么风险。” 阿葭继续说:“第二,三十年前他们来过后来又出去了,这也是事实吧?” “是,直接证据就是张越之,他是考察队长,最后回来了。” “那就能得出一个结论,石阵是能出去的,可不可以这么说?” 我想了想,继续点头:“是这个理。” “以胡老刀的猜测,考察队里有高人能轻松破解石阵,这个人他虽然没有明言,但对我们这些熟知罗布泊考察历史的来说想到的都是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采蘩,是不是?” 我头快点成压水机了,“是是是,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这些事我们都知道,还能从中榨出新的有用的信息吗?” 阿葭微笑道:“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来了,采蘩是用什么办法带着一群人从这里走出去的?” 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原来还是回到老地方了,要能知道她怎么出去的我们这么多人还会被困在这里?” 阿葭笑道:“你别急嘛,分析问题得慢慢来。现在我们来了解了解他们考察队当年的详细情况,这个我知道的较清楚,因为父亲是当年的亲历者,我听他说过很多次。考察队一共二十多人,下到地下十三人,由张越之教授领队,由于时代局限及对探险目的地认识不足携带的物资不多,所以除了食物和水,他们带的物资比我们少得多。” 我越听越糊涂了:“你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的是他们没有特殊设备也出了石阵,说明要出去并不需要什么特别工具,另外他们也只有十几人,更不需要靠人多来停止阵法变动这种笨法子。” 我强词夺理道:“可能是不要特殊设备,但也许要特殊的咒语,采蘩只要一念咒,石阵就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出去了,可我们就算想一万年不知道咒语也是出不去啊。” 阿葭生气地打了一下我手臂:“跟你谈论正事呢,老是这么油腔滑调,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啊。” 这话和大宝前几天说的几乎如出一辙,让我不由惊出汗来,看来大宝的分析是对的,阿葭还真看不上不成熟的男人啊。我赶紧正襟危坐,皱眉作思考状:“嗯,你的分析挺有道理,继续说下去。” 阿葭见我态度变得认真,满意地笑了,继续道:“既然采蘩不需要借助其他工具就能走出去,说明要找的生门确实是在石阵内,我昨晚想了很久,觉得这个阵法的特征不但需要考虑位置因素,还得考虑时间因素。” “时间因素?”我把这个词重复一遍:“此话怎讲?” “石阵有几千年历史了,几千年都一直在发挥它神奇的作用,说明维持阵法运转的魔力一直都在。那几千年来从没改变的是什么?我想来想去,树木花草不停生长死亡,人来人往也是各不相同,唯一不变的就是……” “这些石头!”我把她想说的说了出来,其实我也何尝不知道石阵的关键是石头,可这些石头这么大这么重,以我们的力量别说毁灭它,连撼动它一丝一毫也不可能,怎么破阵? 阿葭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不慌不忙:“你不要一想到破阵就一定要毁灭它,它就像迷宫图一样,要走通是找出畅通的那条路,而不是用橡皮擦出一条路出来吧?” 我说:“那好吧,你告诉我这条畅通的路该怎么找?” 阿葭沉默好一会,低声道:“不要被执着的追求蒙蔽了双眼,解决问题最关键的钥匙往往就是身边最不起眼的东西……”她说的正是刚才她复述以前张越之的话,听着这话我突然眼睛一亮:“最不起眼的东西?” 我们现在身边最不起眼的是什么?我想了又想,还是把目光投在了大大小小的石头上,难道石上有我们没注意到的细节?我激动起来:“你的意思是石头上有石阵的秘密一直被我们忽略了?” 我满以为我的话会得到阿葭的肯定,没想到她却摇摇头:“不是,如果石头上有什么特殊标志特殊符号什么的这几天应该早就看到了,而且这不能算不起眼的,相反它是最应该引起重视的,你不是一直想怎么破坏搬动它吗?”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加如此不起眼,让我一直对它视而不见。我再次左顾右盼,绞尽脑汁把看到的所有物事都说了一遍,连泥土、空气都说了出来,阿葭却总是摇头。 我彻底放弃了,气馁道:“实在想不出了,你比我聪明比我厉害,还是你告诉我吧!” 阿葭神秘兮兮地说:“其实张教授早就把答案告诉我们了。”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会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吗?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一定就是真实的?” 第六十二章 重出生天 “眼睛?!”我惊讶至极,这我确实是没想到,难道我看到的一切都不算真实存在的吗?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真不一定能信的。”阿葭给我举例:“你上网有没有看过一些错觉图片?明明是直线看起来却是弯曲的,明明是四方形看起来是圆的,这就叫视觉错觉。当然了,网上看到的是二维错觉图,都是比较简单的,只要受过简单的训练就能轻松识破和矫正。奇门遁甲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三维立体错觉,远比二维图片来的复杂……” 我打断她话头:“等等,这些啥鬼图我不想去知道,我只想知道你想什么办法出去?” “办法很简单,我们一直都想不到,因为实在太简单了。”阿葭冲我闭起一只眼,就像抛了个媚眼:“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这四字进入我耳朵那一霎我脑袋似乎短路了几秒钟,看起来如此神秘的高深奇阵能这么轻易破了?不过细细想来还真有可能,一万个人估计都不会有一个主动废弃双眼把自己置身更黑暗无助的处境中,哪怕直到要死的那一刻都做不到。 阿葭掏出毛巾准备蒙住自己眼睛,一边说道:“不管如何总之先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对不对。” 我上前夺过毛巾:“还是我来吧,我在前面,你跟在我身后。” 阿葭没有坚持,我想了想又从背包里拿了一根登山绳,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另一头交给阿葭:“我俩还是绑一起吧,我怕你走丢了。” 她愣了愣,随即低头笑了,默默地把绳子系在身上。我忽然又想到一事,对她说:“你还有毛巾吗,最好你也把眼睛蒙上,我看过一个物理实验视频,过程中如果有任何一个观察者这实验就会失败。石阵万一也是这样你一样得闭上眼睛,它的天机可能不愿意让我们泄漏。” 我们蒙上眼睛后说来也奇怪,当我在黑暗中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忽然只觉周围起了一阵风,风阴嗖嗖的,刮在身上凉凉的,紧接着耳中传来的声音多了起来,我好像听到前后左右都有人在窃窃私语,又像是酒宴中推杯换盏声忽远忽近,身旁草木巨石间似乎有很多人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让我忍不住想扯下毛巾来看个究竟。但我不敢这么做,只能大喊:“阿葭!你还在后面吗?听到这些声音了吗?” 我甫一出声,耳中嘈杂声更大了,声音听起来极其瘆人,一时间让人恐惧莫名,我的手已经搭在毛巾上几乎就要拉下来,就在这时阿葭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在!声音我也听到了,别管他,只管往前走,要是一睁眼就功亏一篑了!” 听到了阿葭的声音我的心马上定了下来,我双手伸前摸索着一步步慢慢向前走,阿葭又在我身后说:“如果遇到了障碍记得往左走,往右就去金字塔那边了。” 越往前耳边风声人声越大,隔几分钟我就回头喊一次阿葭,尽管巨大的声音几乎占据了整个耳朵,但她细细的回应总是还能听得到,这就让我的心始终保持安定。我按阿葭的指点撞到了石块就往左,也不知过了多久,耳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又走了一段路程,声音已经细不可闻,最终听不到了,也不再碰壁石头了,我想拉下毛巾看,但想想还是请示身后:“喂,阿葭,听不到怪声音了,可以睁开眼看了吧?” 在我身后的阿葭没有回应,我又问了一遍,还是没得到回答,我用力一扯绳子,没想却拉了个空,绳子轻飘飘的哪有人在?我心里大急,不顾一切扯下毛巾回头望去,却见阿葭倒在了身后一动不动,状况不明。 我忙跑过去扶起她,见她脸色苍白原来是昏了过去,我用力掐着她人中,不一会便悠悠醒了过来。我喜极而泣,抱着她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太好了!可吓死我了,怎么不声不响就倒了?” 阿葭坐了起来,喘息了几口,四处张望着:“出来了吗?” 我这时才想起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情况,抬头一看身边已不再有巨石阵,放眼一望巨石群已在我身后几百米处,现在身处的又是大树灌木从生的丛林。我高兴地大喊:“我们出来了!你看到了吗?还是你的办法管用啊!” 阿葭毛巾拿在手上,却用手为我擦掉了眼泪,她望着我微笑道:“你怎么哭了,这么大个人了还掉眼泪,丢不丢人呀?” 我还没说话,只听旁边有声音在说话:“他那是被演员的自我修养激发的眼泪,一年一影帝,百年林栎阳,我栎阳哥不愧是言情片的最佳男主角啊。” 我和阿葭吓一跳,同时跳起来,只见就在身边几米外十来人直直在地上坐成一排,个个非常悠闲地双手抱膝直勾勾看着我们,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定睛一看,那不是王一行他们又是谁?而说话的正是嘴巴没有深浅的货色大宝。 阿归看到阿葭高兴地跑了过来,我也大叫一声朝他们奔去,“我靠!你们怎么在这里?” 王一行看样子在憋笑,说道:“当然是在等你们啊,要不早就离开了。我还要说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有这一出,早知道就走远点等了,真是对不住啊。” 我瞟了阿葭一眼,她正背对着我们,看不出什么表情。我突然对王一行发怒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等我们就自己出来了?你这是抛弃行为!” 王一行还没说话欧阳教授就说:“你别怪他,你们刚走了不到一分钟,不知从哪来了一团浓雾,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雾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这人带着我们在雾里走了好久,不知怎地就走出来了。” “哦?有这种奇事?”我一下子好奇心上来,把怒气抛到了脑后:“他是什么人?现在哪里去了?” 王一行说:“谁也没看清那人的样子,只看到全身白衣,等我们出来后他又往石阵里去了,我以为他去找你们了,你们没见到这人吗?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我摇摇头:“没见到,我们是自己想办法出来的。”我把我们出来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们个个听呆了,王一行冲我们竖起大拇指:“你们自己能找到出阵的法子,厉害,佩服!” 阿葭这时转过头说:“你们这几天就一直干坐在这里等我们?看样子好像也不怎么着急嘛?” 王一行糊涂了:“什么几天?我们出来还不到一个小时,加上那神秘的白衣人又去找你们了,我们当然只能坐这等了……” “什么?”我和阿葭同时失声惊叫:“一个小时?这怎么可能?” 大宝走过来手贴在我头上:“没烧糊涂吧,你们俩去蹚路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两小时,不信可以看手表,你们是不知跑哪里去过了几天神仙日子了吧。” 我抬腕一看,不知何时手表上的日期又回到了三天前,而且我记得很清楚出阵前的时间大概是早上八点多,此时却已经快中午了,与三天前分开的时间基本吻合。我还是不死心,又去问欧阳教授,得到的还是完全一样的答复。 这下我傻眼了,望着阿葭惊恐万分:“这是什么情况?还能解释清楚吗?” 阿葭哪能说的清,但她还是认真思考了好久才说道:“这石阵太古怪了,也许不同的地方时间流逝速度各不相同……只能这么说了,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 我愣愣地看着远处石阵发呆,王一行过来揽着我肩膀:“别多想啦,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又平安的在一起了,这才是最宝贵的!” 我回过头来看着他,过了好久,终于大笑起来,我紧紧和他相拥:“你说得没错,安全回家才是最重要的!”王一行也是紧紧抱住我,有一瞬间我看到他眼圈似乎红了。 回到人群中,王一行招呼大家收拾好物资准备出发。阿葭问他:“我们不等他了吗?” “等谁?”王一行一时没反应过来。 阿葭笑道:“人家救了你们怎么就一走了之啊?就是你们遇到的那神秘白衣人呀,他进了石阵没有再出来,难道不等他出来说声谢谢吗?” 王一行有点尴尬:“关键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他出来呀,我们时间这么紧,不能耽误自己的正事吧。如果有机会再遇到他,当然要好好感谢人家了。” 阿葭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这的确是实情,来冥界桃源已经好多天了,到现在还没到目的地,时间确实也是有限,万一到时候即使只差一分钟也将造成几十年的遗憾,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不过……”王一行沉吟道:“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这个感觉,我觉得那白衣人……像是个女人,如果感觉没错的话,你说她会不会是……” “女人?”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第六十三章 长乐神宫 王一行郑重点头,大宝也凑了过来:“原来王队也这么觉得呀,其实我也这么想但不好意思说,怕说错了丢人。”跟着其他人七嘴八舌附和,把王一行弄得一愣一愣的,看他们争先恐后的样子,真不知早干嘛去了。 我直视着王一行,一字一句道:“采蘩!” “只能是她了!还有谁比她更了解这里?又还有谁比她更不想见到其他人呢?” 我说:“如果是采蘩我倒觉得她人挺好的,至少把你们救出了困境,换做别人谁会这么做?巴不得你们死这里就少几个人跟他抢了!” 王一行没在这话题上说下去了,只默默打手势让大家出发。突然阿葭问了一句:“你看到她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王一行回答道:“采蘩的照片我是见过,可白衣人的脸始终没有看清,不敢确定是不是她,相不相识也就无从谈起了。” 阿葭张了张嘴,她还想继续问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队伍继续前行,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金字塔,尹颖不无遗憾的道:“就这么错过了好东西,不能知道里面有什么,真是好可惜啊。” 王一行无所谓:“有的错过了就错过了,错过了就别去想它,也许这是好事,真去了可能会后悔不如不来呢。” 按地图过了金字塔不远就会到图上最终点位置,采蘩在这地方没有标注特殊图标,只打了感叹号和问号两个标点符号,不知是什么意思,但不管怎样也是越来越接近最后目的地了。 过了金字塔路越来越好走了,高大密集的树少了,代之的是一片草地,就像从热带雨林一下走进了非洲大草原。草原上薄雾缭绕,不时看到成群的鹿、羊在低头吃草,它们见了人也不害怕,只是好奇地看着我们,大概在想这种奇怪的两脚兽从何而来。大宝的手有点发痒了,举枪道:“这下轮到我表演了,我也想打只羊烤来吃。” “不能打!”谢子午走过来压下枪:“枪声可能会招来大型猛兽,草原地形宽阔没有掩体我们根本没办法躲避。” 大宝打了个哆嗦:“猛兽?这里会有吗?你可别吓我……”他接连遭遇了人面兽梼杌、巨鳄、大蛇等凶残巨兽,心里早就吓出阴影来了。 谢子午不安地左顾右盼:“相信我,你没在电视上看过非洲草原上的狮子豹子吗,要是没有食肉动物这些天敌,只怕这里的食草动物早就爆满了,我们可能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你不要小看了它们的繁殖能力。告诉你,在冥界桃源我们这么多天没遇到大野兽只能说运气太好了,这里绝不缺大型食肉动物!” 大宝立即把枪收了起来,斜睨着阿归:“看来打猎还得靠这小子,弓箭无声无息比起枪来……”他话没说完猛地一个巨大黑影从我们身旁一闪而过,闪电般一口咬住一头鹿的脖子,巨大动能带着鹿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却始终没有松口。那头鹿悲鸣几声,四肢不停抽搐,很快没了气息。其他的鹿和羊受了惊吓,一哄而散瞬间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吓得打了个激灵,这才看清袭击鹿的原来是只巨大的雄狮,这头狮比普通狮子要大得多,差不多比之前看到的梼杌还要大,站着几乎都有三米多,如果人立起来只怕不下七八米,浓密蓬乱的狮鬃在风中猎猎飞扬,看起来格外威风凛凛。我们在它旁边和一只鸡一只鸭根本没什么区别。 我只觉脸颊滚烫滚烫,心脏也在重重跳个不停,几乎都能听到声音了,相信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面对绝对碾压的猛兽没人尿裤子都已说明很勇敢了。大宝的牙齿不停的在打架:“我,我靠,它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呀,怎么尽是超大的家伙,我这么大个好像还不够它一口的……” 正在此时身后又传来了惊人心魄的低吼,就像大马力发动机低沉的轰鸣。我慢慢转身,又见一只母狮带着几只小狮子缓缓走了过来。母狮体型比雄狮略小,那小狮子都和寻常狮子差不多大小了。它们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的腿不受控制抖了起来,再看看其余人,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王一行后背也是湿了好大一大片,都让超级狮子压得服服帖帖的。 母狮带着小狮走到雄狮身边,低头闻了闻早已气绝的鹿,雄狮的血盆大口离开了鹿喉,它的脸上都是鲜血,看来极其可怖。狮子家庭全体成员这时全都把目光转向了我们,看样子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多带点猎物回去。我脚都麻了还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眼神不对惹恼了它那就不是三十年遗憾了,成一辈子遗憾了。 就在人和狮安静而又不失尴尬地对峙中,突然听到了一声咔哒轻响,这声音本也没什么,但狮子听到却浑身突然一抖,鬃毛都竖了起来,看样子作势待发,把我们都吓了老大一跳。我忙朝旁边望去,原来是尹颖偷偷举起相机来给狮子拍了张照片。 大宝头上的汗如雨一般不敢去擦,低声骂道:“要死了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给它拍全家福呢,你他妈怎么想的!” 好在狮群照了全家福后也知道该散场了,母狮叼起猎物和老伴带着一群孩子转身慢慢向远处走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薄雾中。我们不敢怠慢,生怕它们掉转头来又小心翼翼待了好久,见确实不再回来了,我出了一口长气,虚脱般瞬间瘫倒在了地上。 瘫倒也像会传染似的,我一倒下所有人也都立马倒在地起不来了,人人喘着粗气,一时间从极度紧张中走不出来。我拍一下左边的王一行,又拍一下右边的大宝:“喂,告诉你们,我告诉你们一件事啊,刚才我腿抖得好厉害,想停都停不下来,真太丢人了……” 王一行呼呼直喘说:“你这算什么,我都感觉不到脚在自己身上了。” 大宝说:“你们都不算啥,我觉得我裤裆都湿了,也不知是出汗还是尿了,唉!” 我斥责大宝:“说的别这么粗鲁,还有女士在呢,我们要文明。”说着对阳连月和阿葭道:“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阳连月没力气说话,只摆摆手表示没问题,阿葭却坐起来很快调匀了呼吸:“我没事,我从小就练短跑,大学每次运动会没人跑得过我,那些狮子吃不了我。”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她,连欧阳教授都是满脸诧异,我惊奇道:“你跑再快还能快的过狮子?还是那么大一头?” 阿葭看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你笨呀,没看过那个笑话吗,我只要比你们跑得快就行了。”说罢站起来头也不回向前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王一行很不服气地说:“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大宝也附和:“就是,我都想揍她了,老林你可别拦着我啊。” 我不想搭理他,对王一行说:“快走吧,万一狮子发现不够吃又回来了就真走不掉了,你看那丫头多聪明一个人先走了,狮子来了吃的又不是她。” 急急忙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才发现草原上其实到处都是凶险,不时有豹子、野牛、野狗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野兽窜来窜去,估计也是草原上食物丰富,那些残暴的肉食动物习惯了自己的菜谱并没有跟我们过意不去,我们有惊无险地走着,悬着的心也一点点放了下来。 草原路途平坦,走路比森林快得多,一天下来走了不下几十公里。到晚上找了个地方休息,别人都在做饭吃东西,王一行却拿着望远镜一直往前看。我问他:“你看到地方了吗,还有多远?” 他把望远镜递给我,一脸郑重:“给你看看!” 我不明所以,接过望远镜一看呼吸都几乎停下来了,只见视野中出现了一大片层峦叠嶂的宫殿楼阁,从左往右扫视只怕不下十几里,在看不到的后方还不知绵延有多远。我放下望远镜极力远眺估算大致距离,按在草原上的速度估计半天时间就能到达。我激动的大喊大叫:“我的天哪,这么多天了,总算看到了!” 众人都围了过来,轮流拿着望远镜遥望。建筑群规模极其宏伟庞大,地面上的地龙国遗址与之相比简直就是贫穷山村和皇宫之间的差距,真不知几千年前的时代怎么在这深深地底建成如此雄伟壮观的建筑。也难怪地龙国倾尽国力也要在这里大兴土木,冥界桃源与外界隔绝,面积极阔,气候宜人,物产又丰富,要养活几千几万人也不成问题,现在想来地龙国即使抛弃地面也要在这里搞开发,确实有他的道理。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有人在问:“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那是哪里?” 王一行眼中燃着希望的光彩,欣慰而又骄傲地大声道:“长乐神宫!” 第六十四章 人间仙境 我和阿葭无言对视,是的,那应该就是长乐神宫,以前我听过阿房宫的宏大,但看到眼前觉得阿房宫也不过如此,这得耗费多少资源人力啊。那边还有地龙国后人在繁衍生息吗? 只有我和阿葭心里明白,长乐神宫可能不是最终目的地。张越之如果去过长乐神宫,那裴儒林就去了另一个更神秘的所在。裴儒林去的地方才是张越之最想去的。不过挺奇怪的,如果他们在冥界桃源相遇了,张越之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呢? 一想到裴儒林我突然一惊,我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如果真有第三人活了下来,会不会就是裴儒林呢? 这可能吗?裴儒林在进罗布泊前就查出患有癌症,他能在没有好的医疗条件下坚持那么多年吗?以王一行的心思不可能想不到他,但他没说出来,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可能活下来?比如欧阳教授的老婆孩子? 王一行兴奋地走来走去,难以掩饰心中喜悦:“今晚好好休整,明天就可以知道最终秘密了!”我一旁冷眼旁观,见他神经质似的高兴过头了,也不知为什么要这样,我隐约感觉他也不是那么完全对我们以诚相待。 吃过晚饭王一行令全体人员尽早睡觉,不用站岗了,人人把精神养好迎接明天最大的挑战。 一夜无话,这一觉睡得是真香,经过十几小时的睡眠我只觉得身心出奇轻快,伤口几乎都感觉不到疼痛了。再看其他人也是一样,几天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人人精神振奋。 长乐神宫就在目光之内,只要直直朝它前行就是。走不了多久,前方忽然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只见一条小河弯弯曲曲横在我们面前。我们都呆了,万万没想到极深的地底还会有河流。不过这河根本没有地龙暗河波涛汹涌,相反还十分平静,蓝绿的河水轻轻柔柔流淌着,水面稀疏地漂浮着水草,河岸还不时有几棵青翠的绿树,看起来非常有诗意。 河面不宽,估计就二三十米,大宝说:“也不知这水深不深,应该可以蹚过去吧?” 尹颖说:“我们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桥不过,非得要蹚水呢?” 我们呆了一呆,果然见上游不远横着一座桥,因为笼罩在淡淡薄雾里,除了尹颖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王一行干咳几声掩饰尴尬,挥手让大家跟上。走近一看确实是座桥,还是座石桥,也不知存在多少年了,桥面满是绿苔青草,虽难掩古旧,但并没有见到破损,应该是可以通行。 王一行让大家暂时等待,他独自一人走上石桥,很快就走了过去,并没见什么异常,他顺利走到了对岸这才招呼我们过河。 为保险起见我们都是一个一个过桥,直到所有人都通过了也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对王一行说:“这么安静,这么顺利,总觉得有点不安。” 王一行摇摇头,“我也有点打鼓,但已经来了没办法,走着瞧吧。” 过了河前方直到长乐神宫仍是宽广无际的大草原,走在碧绿浓密的草原上,不时阵阵微风拂过,把草原吹出阵阵绿色的波涛。草地松软,走在上面足底特别舒适,其中还开满了许许多多没见过不知名的小花,红的蓝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微风吹过就是一阵阵浓浓的花香,这花香如此的沁人心脾,让人身心俱是舒爽至极,陶醉不已。 阿葭俯身摘了一朵小花:“好美呀,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花,太香了真好闻,谢大哥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她闭眼闻着,完全沉醉在心旷神怡的花香中。 谢子午也摘了一朵在手中把玩:“这花看大小形状很像是车前科植物,但我没见过这品种,可能我对植物了解不够吧,我还是对动物熟悉些。” 我对阿葭说:“现在不是赏花的时候,我们每一分钟都很宝贵,你不想留在这里长住吧?” 阿葭叹道:“在这么幽雅仙境般的地方长住有什么不好呢?我也去过很多地方了,没哪里像这儿令人心里感到很安静,你难道就没有田园诗意、与世无争的想法吗?” 我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想如果能和你一直住在这里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美事。我沉默好久,见王一行走在我旁边便问他:“老王,你觉得这里的风景怎么样?是不是也很喜欢?” 王一行口吻很冷淡:“你不要被事物的外表迷惑了,有时候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还不知藏着什么丑恶的东西呢。” 我极目四望,四周是一大片宽敞的绿色海洋,习习凉风夹着芬芳馥郁的花香,就连光线也比之前亮了好多,如同午后的阳光一般,周围连一只小动物都看不到。我笑道:“你又懂了,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这么风景优美的地方哪有什么丑恶?” 王一行道:“我不是神经过敏,只是有点疑惑而已,既然这里风景这么好,为什么柯有志一家不到这里来住而宁肯呆在危险的森林里?还在笔记里提到特别危险,让我们不要靠近?还有,没过河前草原上各种野生动物繁多,为什么过了河反而一只也见不到了呢?” 这话一出全部人都是一惊,才惊觉确实如此,正如他所说这的情况太反常了点。我立即向大家都打了招呼,提醒注意四周动向。 可一直走下去一切仍是好好的,什么也没发生。长乐神宫看着似乎不远,实际走起来也用了大半天才到近前。走近才发现宫殿群的的确确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宏伟,比起远观更让人心潮澎湃和叹为观止。 只见宫殿坐落在地势高处,两边和纵深绵延不断也不知多长,神宫前是个两头也望不到边似是校场的大广场,广场和宫殿由宽阔的白玉阶梯相连,阶梯几乎有百余米宽,几十米高,气势极其恢宏。站在广场上,虽然身处地底,却只觉天地宽广,心情无比的舒畅。王一行看了良久良久,指着白玉阶梯道:“从这里走上去,就能进入长乐神宫了。” 阳连月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愉悦:“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上去看看吧。”其他人也七嘴八舌附和,王一行没说什么,但脸色黑沉沉的,看不出高兴还是忧愁,只微微点点头说了句:“走吧。”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他没有当先往前走,而是仍然站在原地。 我感到有点奇怪,想出声询问,其他人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纷纷往前拾级而上,这次是大宝走在了最前面。没办法,我们只有在后面紧紧跟随着。 还没走完台阶,只见远远的高台上似有人影憧憧而动,我一下紧张起来,掏出手枪:“小心了!有人!” 王一行也拔枪打手势示意放慢速度:“不知是敌是友,大家都机灵点,有异常赶紧跑,不要回头,我给你们掩护!” 待渐渐接近高台,看清了站在最前面的人,我们每个人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就连向来面对再大危险也稳如泰山的胡老刀也不自禁张大了嘴,人人都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傻了好半天还是走在最前面的大宝先开口了。 “周茉?你怎么在这里?” 站在高台上等我们的人那不是周茉又是谁?她带着浅浅的笑,表情看上去好像是说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她张开双臂给了大宝一个拥抱:“我们到这都快两天了,你们现在才到。”我知道大宝常常有事没事缠着周茉,但不知他们熟到了这种程度,真是让人艳羡不已。 我从未见王一行出现过这么傻的表情,他把手枪收好,四下里望了望:“戚玄呢?苏临岳呢?还有部队的两位同志,他们人在哪?” 周茉道:“他们没来,我一个人在岛上走出好远,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好深好深的地缝,根本上不来。不过地缝下好多弯弯曲曲的地道,我胡乱转了好几天到了这里,他们现在一定是急死了,可我没办法原路回去了。” 王一行很奇怪:“那你刚才说我们,还有谁?” 周茉笑得更欢畅了:“这里有好多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不过他们人都很好。对了,嫂子也来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来,她说要等你来了再告诉你。” 王一行下巴都惊得快掉地上了:“嫂子?你是说我老婆?慧雅吗?” 周茉掩嘴笑了:“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我不知道还有几个嫂子。” 我碰了碰阿葭:“看到周茉来了我就觉得见了鬼了,连王一行老婆都来了,这也太离谱了吧,会不会那个谁又在给我们弄幻术啊?” 阿葭摇摇头:“不太可能吧,这么多人一起中招吗,绝不会有这种事的,再说了你兄弟和周茉都狗男女似的抱一起了,怎么能和幻像拥抱呢?不过我觉得真的太匪夷所思了,你说还会看到什么人呢?” 第六十五章 人间至乐 待完全走上高台,只见上面平台也极为宽敞,地面铺的全是白玉砖,平台后是一座样式很考究的大殿,和中原王朝历代皇宫风格迥异,两侧和后方是无数间宫殿,有曲折迂回的走廊相连,其间夹杂花丛树荫,分外幽静怡人。 大殿后转出一群人,最前面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没走近就冲我们招手欢呼,我并不认识他们,正准备出言询问忽然身边的胡老刀嘶哑声音大喊:“巧妹!大娃二娃!你们,你们怎么……”他狂奔向前和三人紧紧抱在一起,不一会胡老刀抬起头来,他早已泪流满面,眼泪还在止不住的哗哗而出。 我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欧阳教授也跌跌撞撞从身后冲出来,他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扶着一位七十多岁、气质典雅的老太太走了过来,他们还没走到一起,教授就哭成了泪人:“云君,阿光,是你们……你们还活着……” 老太太给欧阳教授擦掉了擦眼泪,自己眼泪却也掉了下来:“唐哥,我终于等到你了,这几十年你一定很难熬吧。”欧阳教授摇头哭道:“我不难过,你才真的难熬,这么多年你们在这里是怎么过来的?”一旁的男子眼睛也红了,对教授道:“爸爸,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想你,现在我们全家团聚了,就再也不会分开了……”欧阳教授一把抱住他,只说出“阿光”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我感动不已,有什么比时隔多年一家团圆更让人激动的呢?我觉得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鼻子一阵发酸,我往一旁招了招手:“阿葭,你们家人在一起了,你怎么不过去呢?” 阿葭没有回答我,我感到奇怪,转头看向她,却见阿葭目光根本没有看向父亲那边,而是直直盯着前方。我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径直向她走了过来,他来到阿葭面前,抬手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嗨,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男子年龄和阿葭相仿,他们站在一起,一个英俊帅气,一个容貌秀美,真如天设地造的一对。 阿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星瀚?……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男子拉着她的手,面上依旧是阳光帅气的笑容:“你说过你要来罗布泊,我一直记在心里,所以我悄悄来了,就是要给你这个惊喜,你觉得怎么样?” 阿葭一下子哭了,大颗大颗泪珠涌了出来。听了这番话我马上明白过来,这位叫做星瀚的男子应该就是阿葭的大学同学兼前男友,听阿葭说过他高大英俊,篮球打得很好,家里又很有钱,今日一见果然气宇不凡。再看看自己,全身脏兮兮落魄潦倒的样子,要多猥琐有多猥琐,相比真是自惭形秽。我心里掠过一阵酸楚,看着他们牵手一起,只觉天地人生,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 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见阿归正茫然看着眼前,他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了。我坐在地上对阿归自嘲道:“看来只有我俩是没人爱了吧?”那边王一行也见到了他的妻子,让人意外的是他老婆居然把孩子也带来了,真不知做母亲的是怎么想的,这么危险的地方也敢让几岁的孩子同来。 一双手从阿归身后蒙住了他的眼睛,把阿归吓了一跳。我侧头一看蒙他眼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虽然年龄大了点,但很漂亮,她旁边还站着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们。阿归急忙把手拉下,回头一看猛然跳起,抱着中年女人和男人大喊:“爸爸,妈妈!”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连阿归能开口说话了都抛在脑后。这是柯有志和田洛?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连滚带爬闪远了点,不可思议地问:“你们是……柯有志和田洛前辈?” 田洛惊讶地看着我:“是呀,你认识我?哦,是你把阿归带到这里来的,我还没跟你说句谢谢呢。” “你们,你们不是已经死……不在了吗?” 柯有志过来拍拍我肩膀:“小伙子,有时候死亡只是一种假象,你只看到了一堆黄土,却看不到黄土之下到底有什么,你说呢?”他的笑容和话似乎有种魔力,让我情不自禁觉得很信任。 我无法理解这话什么意思,想了好一会才疑惑道:“你们装死?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带阿归一起来,你们忍心抛弃他一个人呆在危险的丛林里?” 田洛抱着儿子眼中满是慈爱,她摇头道:“我们不能带他来,至于为什么我不能说,以后就会明白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这里没有吃人的野兽,没有人心的尔虞我诈,只有祥和安静,你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会感到舒心美满。” “你们留了笔记,说长乐神宫是危险地方,让后来者千万不能靠近,可自己却在这里好多年,这是为什么?” 柯有志望了田洛一眼苦笑道:“那笔记是我早年写的,那时我们其实没来过这里,一切都是听张越之说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直到好多年以后来了这里,才发现这里的美妙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 柯有志和田洛的经历原来并不是如我所想的那般,但我总觉得他们的话似乎有点……说不上来,我总是抓不住那个茫点。 转头看去,平台上全是一阵阵哭声,那都是欢喜的泪水,幸福的哭喊,人间若都是这种悲鸣,那也不失为天堂。 我不想打扰他们的喜悦,想找个人来说话,直到现在我才惊奇地发现罗汉王、陆路平、尹颖、阳连月连同小廖都没了踪影,我一下急了,这里的宫殿曲折复杂,随便乱跑很容易迷路的,我连忙上前喊王一行,告诉他有人不见了。 王一行还没说话,一旁谢子午指着一个方向告诉我们:“他们往那边去了,刚才有人影闪过,也不知是谁,你们都在忙着哭没时间,罗汉王就喊了小廖过去看看,阳姐和老陆也跟了过去,他们应该走不远吧。” 王一行发怒了:“谁让他们随便乱跑的?这是什么地方心里没数么?快去把他们叫回来!” 我低声道:“罗汉王到了这里只怕不会再听我们的话了,我最怕他把我们的人蛊惑,有一个就会有两个,有两个就会有三个,那才是要命的。” 后面有声音道:“不要多虑,这里什么危险都没有,你们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一定会爱上这里的。” 回头一看是王一行的老婆在说话,她应该是叫慧雅。王一行不解道:“你才来几天,对这里很了解吗?” “当然,我虽然不知道这是谁建造的,还有多少人住在这里,我只知道我很喜欢这里!”她张开双臂,面朝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行,难道你不喜欢这里吗?” 就像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陌生人,王一行皱眉看着自己的妻子,他思考了好一会问道:“慧雅,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慧雅拉着王一行在台阶上坐下,侧头想了想:“上次你离家没几天,突然有个女人找到我,说是你同事,她告诉我你会去执行一个很长时间的任务,如果我愿意的话她可以接我和孩子来和你一起。刚开始我肯定不相信她的话,可那女人给我看了她的工作证件,还有你们的合影照片,里面有你还有周茉呢,所以我就相信了。那女人把我们带到这里,告诉我过些天你就会到,我本来还半信半疑,没想到真等到了你,看来她没有骗我。” 王一行迷惑地对周茉说:“有这回事吗?现在执行任务待遇这么人性化了?还能带家属?那女人又是谁?” 周茉还没说话,我抢先问道:“嫂子,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我的意思是,你是坐什么交通工具来的?” 慧雅脸上显出迷茫的神色,她想了好久,摇着头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开始坐了飞机,又坐了好久的车,晕晕乎乎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到这里来了。” 我见慧雅手中抱着的男孩子四五岁的样子,对王一行说:“这是你儿子吗?真可爱!”我蹲下对小男孩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很怕生,紧紧抓住妈妈衣服,把脸埋在妈妈怀里不敢说话,我无可奈何,对王一行道:“还是你来问你儿子吧,我觉得好奇怪,你不觉得吗?” “是有些奇怪,可我们不在乎,只要家人团聚比什么都好,不是吗?”说话的是胡老刀的老婆,我记得老胡叫她巧妹,她拉着胡老刀也走了过来。我对她说:“嫂子,我听老胡说起过你的事,你和孩子在地震中失踪了,几年了都没回家,你能记得怎么来的吗?” 巧妹望着明媚阳光下的草原,过了好久才轻轻地道:“我记得!” 第六十六章 人间至悲 巧妹声音像从遥远天边传来:“那天我和孩子被倒塌的房子压着,心里很恐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靠着下雨漏进的一点水维持,我倒还好,只是两个孩子受了伤快不行了。正绝望的时候一双手伸了进来,把压在我们身上的重物移开,我第一眼见到的,是个女人。” 女人?又是个女人?我一震,忙问:“多大的女人?长什么样?” 巧妹对我的话恍若未闻,继续说下去:“这女人把我和孩子救了出来,带我们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身体很快恢复了,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把我们带到这里,那个女人也在,她让我们在这里好好生活,说没多久我丈夫也会来,没想到一等就是几年,不过还真等到了。” 大地震到如今马上三年整了,三年前就有人知道胡老刀三年后会来这里?这不是匪夷所思了,这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巧妹牵着胡老刀的手柔声道:“胡哥,现在我和孩子都回到你身边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就在这里开开心心生活下去,好吗?” 胡老刀迷惘地迟疑了一下:“在这里生活下去?”但随即就流着泪不住点头。我冲着他大喊:“你疯了?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荒唐了吗?”胡老刀像没听到我的话,拥着妻子孩子边说边走了去。 那边欧阳教授正和他妻儿不停说着这些年的经历,我喊了他几次都没有回应,教授也是沉浸在了团圆的喜悦中,我又怎能去打扰他们呢? 慧雅撒娇般劝王一行:“老公,我实在太喜欢这个地方了,你就陪我和孩子住在这里嘛,好不好?”王一行手按着额头身子晃了晃:“你让我缓一缓,好好想想好吗?”慧雅从身后抱住他,忍不住哭了,王一行回抱着妻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再转头,阿葭和她前男友正倚着白玉栏杆低声说话,我走过去,见她脸上红扑扑的,兀自挂着几道泪痕,但却是说不出的兴奋,身子也几乎都偎在了男友怀里。这幅情景我只觉说不尽的伤心欲绝,但还是强忍心伤强作笑容:“阿葭,这是你朋友吗,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阿葭听我这一说,如梦初醒忙给介绍:“星瀚,这是我们考察队副队长,也是我的好朋友林栎阳,他帮了我好多,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哦。”随后又给我介绍:“老林,这是我男朋友姚星瀚,我跟你提过的还记得吗?他也是我大学的班长。”这是阿葭的前男友,可现在连前字都省了,看来她对他的万里来会极其感动。 我苦涩地冲男子点头打招呼,姚星瀚大大方方与我握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也感谢你一直照顾阿葭。”我握着他手只觉凉凉的,不禁很奇怪:“你怎么……”不料姚星瀚很快把手缩了回去,只微笑望着我。 阿葭又兴奋地和男友畅聊起来,完全把我晾在了一边,姚星瀚倒是挺有礼貌,不时给我一个歉意的眼神。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站在他们旁边,这时我终于明白了,不管是谁也取代不了姚星瀚在阿葭心中的位置。 我难过地走出几步,只觉心力憔悴,肩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我靠着栏杆软软坐在地上,心中万念俱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真不愧是长乐神宫,可为什么我来了非但没有欢乐,反而更加伤痛? 不经意望一眼,只有王一行仍在迷茫中,妻子慧雅在耳边低语,他却像是没听到,眼睛直直看着一旁。我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平台另一端石凳上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这老妇样貌极其普通,农村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这种打扮的老人。她就静静坐着看着我们,和大多数人不同她脸上没有半点喜色,相反我还在她眼中看到了丝丝哀伤。 她是谁?为什么也在这里?是从我们来就一直坐在那里吗?我不记得了,也不记得她是不是和谁打过招呼。过了一会,老妇人起身,我以为她要向我们走来,没想到她却转身进了后面的宫殿群中,不一会就消失在殿台楼阁的雾气中。 我无心去思考老妇是谁,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阿葭。突然身旁有人在说:“林队,现在就我们两个落单了,其实我还好,只怕你就不那么开心了,你看他们都喜欢这个地方,不知你喜不喜欢?” 我转头一看,说话的是谢子午,他也坐在台阶上,抱膝无聊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我听了他的话咬牙切齿:“我一秒钟也不想呆在这里,可你看他们,我又能怎么办?” 谢子午目光炯炯:“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叫长乐神宫了,你看,这座宫殿神秘的背后能让每个人藏在心中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出现在他面前,还提供了一个这么好的生活环境,你说这不是长乐是什么。” 我心中苦得难受之极,几乎都要哭了:“可我在这里为什么乐不出来,还比以前更痛苦呢?” 谢子午同情地看着我:“因为你最想见的人就在你身边,可她心里却在想着别人。” 他的话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剜在我心头,只觉得喉头有点发甜。谢子午带着坏笑看着我:“林队,你以前肯定没谈过恋爱吧?” “嗯,你怎么知道?”我低着头,对什么都提不起半点兴趣,漫不经心应付着。 “你这是典型的失恋模样,要死不活怨天怨地的,哎,可能你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吧,我觉得吧,你最多也就是单相思失恋。” 我一口老血真的差点喷出来:“老谢,别这么直白吧,你看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要给我撒几把盐。” 谢子午哈哈大笑:“林队,我这是在帮你,帮你走出自己的心魔。你的心把她放在第一位,可那个人的心里却不是你,你觉得值得吗,有意义么?还不如继续去找你该等的那个人,你说呢?” 我默默低下头,好半天才道:“长乐神宫可以让每个人见到他最想见的人,老谢,为什么没有你想见的人在这里等你?神宫能力这么大,一定能知道你会来这,如果你们父子能得以相见,不失是件美事呀。” 谢子午愣了好一会,大笑道:“那你就错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见我父亲,可能他们也知道这一点吧,也有可能我父亲真的早就死了。” “我看你比我还大了几岁,没结婚吗?或者说三十多年了,你就没一个你喜欢的或者在乎的人?” 谢子午摇头道:“我不喜欢和别人谈感情打交道,那样太累,还是研究动物来得简单直接。”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转头望着草原:“情感这东西一旦尝到了滋味就会迷失自我,不可自拔,我见过很多人和你一样,有的比你更痛苦欲绝,你说我又何必给自己招惹来痛苦呢?唉……” 他背对着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我不知道他最后一声叹息是什么意思。过了好一会,谢子午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来道:“我只想快点找到父亲遗骸,给母亲一个交代,这事尽快过去也就是了,不知长乐神宫能不能满足我这个愿望?” 我苦笑道:“都到这地方来了,还能再去哪里?长乐神宫的传说并非虚言,你看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这里大概就是冥界桃园的最终秘密吧,你还能去哪里找你父亲呢?” 谢子午指指宫殿,俯身来冲我神秘一笑:“话是这么说,可你不想知道宫殿里到底有什么吗?你不想知道长乐神宫背后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什么?当年张越之和我父亲肯定是这么想的,他们一定进入了宫殿内,我有个预感,我父亲就在里面!” 我摊摊手:“我倒是也很想进去,可是……”我指着平台上一群人:“我们得喊他们一起去,可是你看他们现在这样子……” 说真的我现在对长乐神宫没半点好感,来了这里不但乐不起来,还让我绞心般的伤痛,我实在是恨死这里了,真想把长乐神宫背后的神秘力量揪出来揍一顿,你带谁来不好,把姚星瀚也给带来了,这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嘛。 谢子午道:“我们两先去看看吧,他们一时间还走不出情绪,不知要等多久。我们别走远了就是了,不然在这里看他们煽情也挺无聊的不是么?” 我想了想,站起来:“好吧。”我真看不得阿葭和姚星瀚在亲热地说话,一刻都看不下去了。谢子午看了我一眼:“你的枪呢?” “枪?”我掏出手枪,步枪早在遭遇老洪的时候就已经丢了,“手枪行吧?” 谢子午点点头:“我不太会玩枪,万一有危险还得靠你哪。” 我俩起身往平台后走去,打算从正中大殿侧边的一条长廊经过,刚走过人群,忽听身后有个声音喝道:“站住!你们去哪里?” 第六十七章 长乐迷宫 回头一看,是王一行。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们,眼里充满了疑虑和不安。 我淡淡笑了笑:“老王,家人来了,在这好好聚聚,我和老谢就在附近到处走走,探探情况,不会走远的。” “不行!”王一行断然拒绝:“没有我的同意,你们哪里也不能去,除非我们一起!” 我争辩道:“现在已经有几个人跟罗汉王走了,我去找找他们还不行吗?莫非你连我也不信?” 王一行手搭在我肩头:“我不是不信你,你们两人太少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往老婆那边瞟了瞟。 谢子午笑了:“老大,就好好陪陪老婆孩子吧,我就在你视线范围内走走,这总可以吧?” 王一行还没说话,慧雅也过来拉着他:“你别离开我,没有哪里比这儿更让人留念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带你们转转好吗?我在这里走了很多地方,比你们了解多一些的。”她脸上嘁嘁惨惨,让人不由心生恻隐。 王一行面有不忍,内心挣扎了好久,最终还是挣脱妻子的手:“不行!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不能那么做……慧雅,你带孩子在这儿等我,我完成了任务就过来带你一起出去……” 慧雅哭道:“难道你心中任务比我和孩子还重要吗?今天你若是离我而去,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我和孩子了……”说着牵着孩子哭着走了去。 王一行追了几步随即停下,呆呆地看着妻儿远去的背影。谢子午走到他背后道:“老大,你也真够狠心,为什么不让她带我们到处转转?” 王一行望着妻儿远去的背影呆立良久:“先别去管它了,我们继续做我们的事。” 我摊开双手,一脸懵逼道:“继续做什么啊?都到这里来了,再没地方可去了,考察队的任务不就是到这来吗?” 王一行沉思片刻:“现在看到的绝不是长乐神宫唯一的秘密,它真正的秘密还藏在这宫殿深处。再说了,到现在采蘩还没有出现,我感觉她才是打开长乐神宫秘密的钥匙!在石门时捡到的耳坠如果是她的话她就该比我们早到,她如今一定就在神宫中!” 谢子午鼓掌:“说得好,只有王队意志坚定不移,我们还能说什么呢?”他拍拍我:“快去喊其他人,紧跟王队的步伐走吧。” 我正准备招呼,王一行一把拉住我,他看了一眼欧阳教授和阿葭,叹了口气:“欧阳教授父女不是为我们任务来的,他们的愿望已经达成了,还是让他们在这多陪陪家人吧。” 家人?我的心抽了一下,转头看着姚星瀚和阿葭站在平台上面对着草原说话。谢子午见状一把拉过我:“老林,你去喊老程和周茉走吧。” 我闭眼狠心掉过头,一滴泪悄悄落了下来。大宝和周茉就在一旁热切聊天,可刚才一直对我的遭遇视而不见,我稍稍平复一下心情,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来,这不是我熟悉的大宝,他不可能对我的伤痛无动于衷。我仔细看着他,大宝脸上放着热烈而兴奋的光,眼里好像只有周茉,可他眼神的焦点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我喊了一声:“宝儿!”大宝回过头来,我见他一脸幸福光芒,双眼却恍恍惚惚漂移不定,一副痴呆呆的样子。我对他说:“我们还得做事,喊周茉一起走呗。” 周茉咯咯笑了:“林队,你急什么嘛,这儿没什么危险的,晚一点再走也没关系。” 我吃了一惊,回头对王一行说:“好像不对劲。” 再去看胡老刀,胡老刀也是和大宝差不多神情,王一行喊了他一声,也只是转头淡漠地回应了一声,转眼又投入到和家人的欢聚中。 我们都是大惊失色,看他们这幅不同往日的反应,当中一定有不可知的原委,但此时不容我们过多思考,谢子午马上拖着我和王一行往宫殿里面走:“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 急急忙忙离开平台,王一行不无担心回头道:“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吧,柯有志告诉我这里不但安全还很宜居,他们在这里的时间最长,都好多年了。” 王一行吓了一跳:“柯有志?他不是死了吗?他也在?” “你没看到吗?和阿归在一起的就是,还有田洛也在,他们都没死。”我把和柯有志田洛的谈话告诉了他,末了说道:“我不知道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好像似有所指。” 王一行眼都瞪圆了:“死去的人都能活过来,这也太离谱了吧?”他看了一眼谢子午:“这么说莫老师也有可能在这里吧?” 谢子午很平静:“这要看缘分天意了,其实我对父亲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他是死是活对我的生活基本没什么影响,可我不能不考虑母亲,对她来说父亲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我开玩笑地说:“老谢,这话就有点大逆不道了啊,怎么说也是你父亲,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不好么?” 谢子午嘲讽地指指平台:“像他们一样吗?好假!不知你们有没有这感觉。”他还拍拍我:“老林,所谓梦想成真也不一定是真的,充其量只能算心底一个真实想法罢了,你也不用太过耿耿于怀。” 我觉得谢子午暗有所指,没想到王一行直接说了出来:“你是说我们看到的是假的?” 谢子午耸耸肩:“我也是猜的,我又没和他们接触过。不过冷静想觉得还不假吗,这么多人最想见的人都来了,活着的死了的,甚至还带小孩子来,而且还那么多年前就知道我们要来。谁有这么大能耐?除非是神仙,如果没有神仙只能说明是假的!” 我和王一行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谢子午继续说道:“还有个问题你们就不起疑吗?所有人除了周茉都是在石门开启前就到了这里,周茉说掉进了地缝,也没经过石门。真有第二条路通往冥界桃源吗?那石门三十年开启的意义又在哪里?他们到底是怎么来的,没一个人说,很奇怪的是,你们也没人问。” 王一行呆立当场,自言自语道:“要是他们是假的,那我看到的老婆孩子又是谁?”他赶紧往回走:“慧雅不可能带着孩子到这里来,你说得对,他们是假的!那其他人也是假的,他们有危险了!” 可回头一瞧,我们不由目瞪口呆,眼前只有长廊曲径通幽,楼阁亭台和绿树鲜花交相辉映,庭院深深不知几许,又哪见来时的道路?谢子午脸色苍白,一拍栏杆:“糟了!又进迷魂阵了!” 这时光线忽然昏暗了下来,很快下起了小雨,不大一会整个宫殿笼罩在一片蒙蒙雨帘中。我们赶紧找了个屋檐避雨,望着眼前雨幕,一时思绪万千说不出话来。 身后有个声音响起:“一行,你终于想通了吗,愿意和我们留下来了?” 我们急忙转身,果然是王一行的妻儿站在身后,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这次王一行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你……你们就住在这里吗?”慧雅身后的小楼古色古香,花气竹香,别有一番雅致,真的是清心幽居的好地方。 王一行接连后退了几步,流着泪不停摇头:“你不是慧雅,他也不是小宇,你们别缠着我了,让我出去,让我去找真正的慧雅!”说着大叫一声,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我和谢子午赶紧在后面追赶,这里太容易迷路了,如果再把老大丢了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尽管身后慧雅的哭喊凄厉,也再不去管她了。 发足奔出好长时间,王一行终于停下来,他闭着眼睛站在雨中,任凭雨点打在身上,我和谢子午喘着气站在后面,也不敢去打扰他。 王一行呆立了好久,雨水把我们打了个湿透,终于他慢慢平复了心情,抬头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和谢子午对视一眼,无言以对。这不是一个优秀领队能说出来的话,可见王一行确实是不知该怎么办了。现在考察队员全部走散,只剩我们三个,又陷在了迷宫里,王一行不知该怎么办,我们就更加不用说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光线又暗了一些,我抬头看着头上穹顶,奇怪道:“怎么,这里还有白天晚上之分呀?”现在光线极其昏暗,几乎夜幕一般,莫非这里的苔藓植物还进化出了这么人性化的功能? 谢子午望了望四周,不安道:“很可能马上会完全黑下来,也不知等一下会发生什么。” 说话间前方忽然传来了人声,不一会儿就见阿葭和姚星瀚迎面走了过来。阿葭挽着姚星瀚的手,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脸上全是幸福快乐。我喊了声:“阿葭!”,他们却像没听到一样,从我们身旁擦身而去,甚至看都没往我们这边看一眼。 第六十八章 万家灯火 我看到这情景突然只觉遍体生寒。现在的阿葭比不久前在平台上看起来更加痴呆迷乱,她眼里只有男友,对外界一切再没有了反应。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对!那些恐怖鬼片中不是常有这样的情节么,人被迷住了就是这痴痴呆呆的样子。 接着欧阳教授和胡老刀一家相继走过,他们都和阿葭一样傻呆呆又心满意足的模样。后来又看到了大宝和周茉,我喊他的时候大宝明显抬了抬头,但最终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我焦急万分:“这样不行,一定要把他们拉回来,这是越陷越深了。” 谢子午叹了口气:“你觉得他们可怜,可你怎知道他们什么感受?对他们来说这一辈子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刻了,就算是假的又如何?” 我的心一颤,一时迷惘得说不出话。这时四周已完全没有了光,黑夜已经来到。王一行突然指着前面:“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前方无尽的建筑群里不知何时亮起了无数灯光,连绵不绝的何止千盏万盏,就像黑夜里的无数萤火虫。看到这万家灯火的景象,脑海里冒出的只有一个很温馨的字:家! 虽然已经不知傻多少次了,但现在还是再一次把我们看傻了。过了好半天王一行才冒出一句话:“这他妈是住了一城的人哪?”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夜幕中这座城市般的宫殿生起了一层诡秘的白雾,点点灯火在雾气中忽隐忽现。反正已经迷路了,我们就沿着长长的走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没多久,见前面有座房子里亮着灯火,王一行说:“过去看看?” 我和谢子午没说话,用行动听从了建议,走了过去。透过打开的窗户向里望去,屋内燃着许多根巨烛,照得室内通亮,正中一个大大圆桌,上面摆满了无数珍馐美味,十几个男女围坐桌前推杯换盏,一片欢声笑语,原来这里是在摆宴席。烛影摇动中他们每人脸上都是快乐的笑,仿佛从来不知忧愁为何物。我们三人就站在窗外,一窗之隔近在咫尺,他们却根本没看见,只沉醉在美酒佳肴中。我们默默看了好久,又默默地离开了。 又走了几个亮着灯光的宅子,有的是男女二人互在诉相思,有的是一家老小温馨地过日子,也有的一人独自临窗弹琴听曲,不管他们是怎样的不同生活,总之都没看到伤心和烦恼。 谢子午叹道:“长乐神宫这名字真是名副其实,每个人都这么开心,我都有点心动了。” 我心里想,他们真的开心吗?在一个永远也出不去的迷宫里,整天醉生梦死,这就是理想的生活吗? 王一行摇摇头,打算走开,突然前方有个声音说道:“难道你们不喜欢这里吗?”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抬头望去前面一棵大树下有个白衣人站在在雾中,看不清她面容,我正待说话,王一行和谢子午同时喊起来:“是你!?”接着抬腿就要往那边走。 “别过来!你们要是过来我马上就走,那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俩无奈停下脚步,我马上明白过来,白衣人就是他们在巨石阵遇到的人,果然是个女人,是她把他们带出了石阵。 “你们听好了,这里的夜只有五个小时左右,你们要在天亮前找到水狐狸,才可以救回他们。如果天亮后还找不到,你的伙伴们就会永远掉进长乐深渊再也出不来了。” 长乐深渊?这名字太他妈那个了,一个人有了无穷的快乐居然如掉进了深渊,可见快乐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白衣女子说完转身就走,我突然喊:“等一下!”她停住了步伐,却没有转过身。我大声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采蘩?” 她没回答,继续向前走去,我又大声说:“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白衣女子的声音从雾中隐隐传来:“只要精诚所至,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不大一会白衣女子已不见了踪影,我看着她远去的方向怅然若失。过了好久,谢子午对我们说:“那我们还愣在这里干嘛,不应该去找什么了吗?”他问我:“她刚才说要找到什么?” “是水狐狸。”我一头雾水:“这是个啥玩意?找到了又该怎么用它来救人?她也不发个说明书就走了。” 王一行没好气道:“有说明书是不是还要配个技术指导啊?离天亮不到五个小时了,赶紧找吧。”说着甩开步子往前就走。 我和谢子午追了上去:“老大,你知道去哪找啊?这么多灯火人家,难道一家家去问吗?” 王一行毫不停留:“如果可以的话,一家家问也可以,不然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三只无头苍蝇就这样闷着头游荡着,一路过去就像进了一个繁华城市一样,家家户户都在开心快乐,只有我们愁眉苦脸的地走路。沿途也能遇到不少人来人往,可那些人就像看不到我们,王一行一连问了好几人,居然没一个正眼瞧上我们一眼。 王一行很郁闷:“就算是新来的,也不用这么给脸色吧,这里的人真不好打交道。” 我说:“别自作多情了,他们也没想跟你打交道。你看到了没,别说我们了,这些人互相之间也没有一个打招呼的,都是各做各自的。要我说这他妈的就是一个鬼市,我们看到的这些人都是鬼,要不是我们三个大男人胆子大,不然早吓也吓死了。” 谢子午称赞道:“林队这想象力可以,不过这些鬼也太不会搞气氛了,弄得这人多又热闹的样子,看着想怕也怕不起来啊。” 王一行听了很烦:“你们两个能不能帮帮忙,帮我想个办法找水狐狸,别在这里说相声了。你看你们一个把老爸丢了,一个把好兄弟和女朋友都丢了,心里难道不着急吗?特别是小林啊,不是我批评你,到了天亮要还找不到水狐狸,你女朋友就不知被什么怪物给抢走了啊。” 我说不出话了,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这家伙着实可恨,哪壶不开提哪壶,更可恨的是谢子午也在旁边用一种很同情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所谓的女朋友真被抢走了一样。我摊开双手:“你都问了那么多人也没问到结果,我又能怎么办?我总不至于大喊水狐狸,它就自己走了过来吧?” 谢子午笑道:“诶?这个我会,可以试试。”说着他真的扯起嗓子大喊起来:“水狐狸!水狐狸!你在哪里?给我出来!” 我和王一行正打算冷笑几声,不想真的有个人走了过来:“你们是谁?来找水狐狸做什么?” 我俩马上大惊失色,没想到这招还真奏了效,谢子午这家伙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再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这是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男人,长得胖胖的,脸也是胖乎乎的,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像极了电视里狗腿子师爷的形象。 王一行问了一句很傻的话:“你不是鬼吧?” 胖男人一听正要发作,我忙拉了王一行一下,随即给他赔上笑脸:“对不起,我朋友脑袋有问题不会说话,你多包涵包涵,不知怎么称呼?”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又重复问道:“你们找水狐狸做什么?” 我想了想,决定实言相告:“我们有几个朋友在这地方丢了,听说要找到水狐狸才能把他们找回来,还请大哥务必帮帮忙,我们感激不尽!” 胖男人歪着头看了我们半天,说道:“今天好像是新来了几个人,他们是你的朋友?你们怎么也不问问他们自己愿不愿意就想带人回去?” 我还是傻傻地陪笑,却不说话。胖男人又看了我们好一会,才挥挥手:“算了,你们跟我来吧。” 胖男人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也不知他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为化解沉闷的走路尴尬,我又问他:“大哥,不知道这水狐狸是什么动物?能不能告诉我啊?” 他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有的事少打听,你们真的想找水狐狸就跟着我,只管走路,少说话!” 无奈地碰了个钉子,没办法,我们只能闷着头跟着他走路。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栋极大极其豪华的宫殿前,门口还站着不少的守门人。胖男人和守门人嘀咕了一阵然后领着我们走了进去,那些守门人什么反应也没有。 一进门我们就吓了一跳,这宫殿的豪华现在真找不出什么贴切的词来形容,什么雕梁画栋美轮美奂都不足以说明这屋子的奢华。没一会儿,胖男人就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大厅里,厅两侧摆着一排长椅,此刻长椅上正坐着一个头发胡子都已花白的老人。 胖男人上前在老人耳边低语几句,老人眼中猛然精光一闪,摄魂夺魄般的目光直直朝我们射了过来。 第六十九章 水狐狸 我们吓了一跳,这种压迫的眼神还是第一次见到,就连向来傲视一切的王一行也怯了,不自觉恭恭敬敬站直了身子。 白发老人看了我们半天,开口道:“你们想找你们朋友?能不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他声音恍如龙吟虎啸,十足帝王之风,我们愈发恭谨,生怕说错就万劫不复。 我们不敢开口,只紧张地点头。白发老人道:“你们不远万里到我这里,是来干什么了?” 说实话我和谢子午并不知道任务的目的,便把目光投向了王一行,这问题只有他知道,也只有作为队长的他适合回答。 王一行想也没想便回答道:“是为了找一个人,这人是个女人,名叫采蘩,不知您是不是认识她?” 他这回答一听就是避实就虚,不过找采蘩确实不假,但充其量只能说是任务之一,最终的目的怎可能只为了找一个人?果然白发老人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小伙子,怎么说老头子年纪比你大,头发比你白,你要是这么糊弄我,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你走吧!” 说来也是,人家地盘有个宝物,你历经千辛万苦来了却说我不是为宝贝来的,这话只怕三岁小孩也不信啊。可王一行一脸无辜:“我真的是来找人的,老人家,我既然来了,只知道要说实话,决不敢糊弄您。实不相瞒,我当队长也是个糊涂队长,除了找采蘩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什么事,上面也没给我明确交代。如果这里真有重要的事物,越少人知道越好,难道不是吗?” 白发老人沉吟了一会,仿佛在考量他话的真假,随后继续问道:“你们以前见过采蘩吗?” 我们同时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没有,从没见过本人。” “那可能确实不知道。”白发老人展颜一笑:“都已经到这里来了,还没见过她,看来她也不是很想见你们啊,呵呵。” 王一行干笑着,不知他这话何意。白发老人沉默好久,才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水狐狸?谁告诉你们的?” 这问题好回答,王一行当即说道:“就在不久前我遇到了一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她说只有找到水狐狸才可以找回我朋友,我一度怀疑她就是采蘩,也不知是不是。” “哦?”白发老人和胖男人同时一惊:“你们遇到她了?在哪里?就在这里吗?” 王一行点点头,不说话。我嘴角含笑,挺佩服他的说话技巧,有意无意把白衣女子和采蘩联系起来,一答一问间,几乎可以肯定,白衣女就是采蘩。 采蘩果然来了,也不知她是怎么来的,一路过来没发觉她的半点踪迹。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是一个人来的,真不知她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是怎么走过这段险程的。一想到老人,我忽然升起一阵奇怪的感觉,那白衣女子怎么看怎么听声音也不像是个老人啊。 白发老人想了想,说道:“你们想带回朋友,不是不可以,不过也没那么简单,得出点代价,不知你们愿不愿意为他们付出?” 我们三人同时喊起来,不过回答各不相同。王一行问的是:“什么代价?”谢子午回的是:“不愿意!”而我的回答很干脆:“愿意!” 白发老人看着发出不同声音的我们,觉得很有趣。他没理王一行和谢子午,饶有兴趣地对我说:“你怎么不问什么代价就答应了?你不怕把自己的命丢在这里吗?” 我脸红了红,他不等我说话便若有所思:“嗯,我明白了,这里面肯定有个你很关心的人,让我猜猜……她是个女孩子,是不是?” 我脸更红了,还是倔强地重重点头。白发老人开怀大笑:“好!我喜欢有情有义的人!”他站起身,甩了甩宽大的袖袍,冲我招招手:“跟我来。” 我走了两步,微有迟疑,其实我真的也想问问到底是什么代价,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再收回就太没面子了。我回头望了望王一行和谢子午,他们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我多么希望他们能出声帮我从尴尬中救场出来,可惜却没有任何表示。 暗暗骂了一句,白发老人以为我舍不得同伴,对我说:“快来,用不了你多少时间,让他们在这里稍等一下。” 听了此言稍微宽了心,他这么说应该不会是要我的小命。我跟着白发老人穿过一个小院,来到一间小屋子里。屋里只点着一根细细的蜡烛,显得很昏暗,屋中陈设很少,除了正中放着一张椅子,靠窗有张桌子,便别无他物了。 白发老人让我在椅上坐下,面色忽然变得凝重,看了我好久,忽然说:“小伙子,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有什么吗?” 我摇摇头,他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们一进长乐神宫我就知道了,也知道你们每个人在这里的经历。我再问你,你觉得你为了她这么做,值得吗?” 我忍不住道:“老人家,虽然我答应付出,但还是很想知道是什么代价,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老人从桌里拿出一个长长的木盒,从中抽出一根蓝汪汪的细针,走到我面前:“不知你听过没有,三魂七魄中最重要的一魂叫做胎光,是人的元神。这根针,叫做胎光星,如果想救你的朋友,就让我取走你半个胎光之魂,这就是我说的代价。” 我听后,愣了半天。倒不是说有多害怕,而是实在没想到在现代科学社会居然听到了这么饱含封建迷信的一番话。三魂七魄很多人听过,但我也从没去了解到底是哪三魂哪七魄,取走了会有什么危害,这和小说电影里常看到的“献出自己的灵魂”大概是一个意思吧。 我傻傻地问:“取走半个,不会有什么危害吧?” 白发老人笑了,烛光晃动中我似乎感到他笑的有点恐怖,他伸指弹了弹针,漫不经心道:“嗯……怎么说呢,基本不会有影响,甚至你感觉不到失去了什么。” “基本上不会有影响”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应该是有影响的。我还想继续问下去,他却不太耐烦了:“你到底肯不肯?我这人好说话,绝不强求。如果你反悔了,出门右转,你我不再相见,以后也没什么瓜葛。” 我想起一事:“白衣女子说去找水狐狸就能救他们,我想知道水狐狸那边代价高不高?” “哦,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完全一模一样。”他顿了顿,得意地笑了起来:“因为我就是水狐狸!” 我一怔,这是实在料想不到的,我本以为水狐狸是个什么动物,万万没想到是个人,还是个老人。我再也说不出话来,想到阿葭,大宝,还有教授他们,终于一咬牙:“好吧,只要你能让他们回过神来,半个就半个吧,哎,先说好啊,你可不能多拿……” “放心好了,你想多给我也不要,我只要魂,不要人命。”他说着举针对着我的心口突然刺来,登时我只觉胸口传来一阵极其强烈的疼痛,没想到一根针的威力比一颗子弹还大,我经受不住如此剧痛,眼前一黑,顿时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耳旁不断大声喊我名字,艰难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王一行和谢子午。他们见我醒来,松了一口气,谢子午把我扶起来,我四周看看,仍然在我们刚进来的大厅里,那个白发老人水狐狸和胖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我活动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水狐狸已经取走了我半个魂魄吗?他们人去了哪里?刚才我昏迷了多久? 一想到时间我不由向窗外望去,外面还是黑沉沉的夜,不禁放下心来。我问他们:“我昏了多长时间了?离天亮还有多久?” 王一行告诉我,我昏迷了三个小时左右,现在离天亮估计只有半个小时了。我急了:“水狐狸他人呢?总不能我付出代价了他却跑了吧?” 第七十章 小别重逢 王一行和谢子午神色古怪地看着我:“你付了什么代价给他?” 我把经过说给他们听,他们震惊不已:“不是吧?灵魂?半个?这也能给?他拿这个有什么用?”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魂有什么用,我抱怨道:“都怪你们,我一时发热冲动,你们也不劝劝我,跟他进去的时候连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谢子午一脸无辜地拍拍我肩膀:“我也真佩服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胡乱答应别人,别说像我这样直接拒绝,好歹也像王队那样问一问嘛,你说我们还能说啥?”他顿了一顿:“不过看到你好像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你也别怪这怪那了,老头临走时给我们留了个东西,我想是能救他们的吧。” “是吗?”我精神一振:“早说嘛,害得我白急了这么久,快拿出来。” 我把水狐狸给我们的东西拿在手里,哭笑不得。喷雾瓶?一时间懵逼得不能再懵逼了。三魂七魄,胎光影,取元神,都是些古典又牛逼的名字,突然来了个极富现代气息的喷雾瓶,瞬间让我有点不能适应。 “老头说,只要把瓶里的药水喷在他们脸上,就可以唤醒他们,不过必须在天亮前完成,不然你哪怕给他们灌饱了药,也没用了。” 这话和白衣女子说的完全一致,我问王一行:“现在离五个小时结束还有多久?” 谢子午看了下表:“不到二十分钟了。” “不是吧?”我大叫起来:“才这么点时间了?这么大地方,找到一个都难啊,何况那么多人。”我马上站起来,拉着他们的手:“快走,能救一个是一个!” 王一行和谢子午互望一眼,没人动身。谢子午嘀咕着:“看来魂被拿走一半是真的啊,脑袋都不灵光了。”王一行附和着点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帮他补齐那一半才好。” 我眨巴着眼睛,不知此言何意,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难道,你们已经……?” 王一行手放我肩上,叹了口气:“老林,你为大家作出了重大牺牲,我们会记在心里的,你放心好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我一把推开他:“你瞎胡咧咧什么,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子午道:“你以为你昏迷这三小时我们就一直干守在你旁边吗?告诉你,王队一拿到药就赶紧出去找他们了,直到回来了你都还没醒来。” “我靠!你怎么不早说!”我放下心来,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也一直没问呀。”谢子午笑眯眯的,眼神清澈又无辜。 我彻底拿他没办法了,转头问王一行:“既然已经用了解药,那他们人呢?” “你以为解药喷上去就起作用吗,那些人中了邪后力气大的像头牛,怎么拉也拉不回,估计要等一段时间吧。我也没别的办法,只有回来找你了。” 正说话间,外面亮了起来,我们走出这间宫殿似的大屋,只见穹顶发出光的苔藓东一块西一块渐渐增多,伴随苔藓亮起,长乐神宫的万家灯火一点点逐渐熄灭,不多时,天已大亮,灯火也全无影无踪了。 我怅然道:“这一夜过去了吗?”又在附近稍稍走动,昨夜到处莺歌燕舞、人声鼎沸的城市没有了,那些只有欢乐没有烦恼的人们也看不到了,长乐神宫又恢复了宁静幽深。想起适才的经历,看到眼前景象,我心底竟莫名起了一阵寒意。 四周安静得很,望着无尽的长廊和成片绿树鲜花却没有一个人影,我不安道:“你说我们还能见到大宝和教授阿葭他们吗?” 他们还没回答,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为什么不能?我这不就来了吗?” 我猛然转身,一个高大帅气又熟悉的身影站在我身后,那不是大宝又是谁?他此刻虽然精神萎靡,但脸上仍挂着不羁的笑,一看就是心情不错。我大喜,扑了上去:“宝儿,你可回魂了,我生怕你被妖怪抓走了!” 大宝和我紧紧相拥,说话间他的泪流了下来,他哭着说,要不是有你们在,只怕我永远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原来大宝对昨晚的一切记忆犹新,自他见到周茉后,脑子渐渐迷乱,虽有时觉得眼前的事物太过奇怪,但这种念头也是一闪即逝。到后来,精神再也不能集中,看到的听到的只有“周茉”,整个人仿佛处在梦境中一般恍恍惚惚。若不是我们及时出手,只怕再也出不了这个梦。 王一行黑沉着脸:“好厉害!长乐神宫的神秘力量能探知每个人心中最深处的秘密,制造出幻境来引人沉沦其中不可自拔,少有人能从中逃避。” 我没搞懂:“这是幻境吗?为什么某个人他想见的,其他人也能看到?而且还能对话?”现在我记起来了,为什么到长乐神宫后第一个见到的是周茉,因为当时是大宝走在最前面。可假周茉不但和大宝说了话,也和王一行还有我说了话,难道我们也进了大宝的幻境?还有当时来的人不少,王一行、教授、胡老刀的家人们,大家都看到了,那些不可能来的人们,到底是真人还是假人? 谢子午肯定地说:“幻境肯定是幻境,只是原理过程不是一下能弄清楚的。” 大宝狐疑地看着我:“对了,我搞不懂为什么你们没有中镖呢?要是你们也中了幻术,那我们就真没机会了,绝对全军覆没!” 我悚然,这确实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三个就没事呢?正在此时,前面又有几人走了过来,定睛一看,是欧阳教授、阿葭、胡老刀,还有阿归。 王一行大喊一声,跑了过去。众人分别了半天,再见时颇为感慨。教授和胡老刀神色黯然,似有满腹心事,我知他们现在的感受,刚经历和家人的相聚,即使是假的,也能让人回味无穷。 我忽然想,我这么做真的好吗?就像水狐狸说的,也许他们本就愿意沉沦在虚幻中,那种生活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阿葭看到我,想过来和我说话,但只走了两步又停下,把脸转了过去。可能她想起昨天和前男友相会的场景,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我。我也忘不了他们昨天的亲昵,想到姚星瀚才是阿葭心里最在意的人,心中不由隐隐作痛。我狠狠心,也没和她打招呼。 我往四周望了望,道:“还有人呢?老王,你没找到他们吗?”阳连月、陆路平、尹颖、小廖和罗汉王没有出现,昨天也是他们提前擅自离开了,不知去向。 王一行很恼火:“没遇到,可能被罗汉王带得走远了吧,昨天平台上再没出现其他人,希望他们没有坠入幻境。” 我们谈起昨天各自的经历,都是心有余悸。当他们听到我不知给谁奉献了半个魂魄,都吃了一惊,胡老刀尤其惊讶,马上过来,手搭在我的脉上。 说实话因为前后没觉得什么不同,我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连王一行和谢子午也是如此,甚至还拿这事调侃过我,但现在看胡老刀的举动,好像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胡老刀给我搭脉良久,一直沉吟不语,我心中忐忑不安:“老胡,有什么问题吗?” “脉象无律,却强劲有力,元神虚浮,可观你面色说话精气如常。”胡老刀放开我手:“看起来确是胎光有损,胎光是三魂七魄之首,也是最重要的一魂,如果失去了它便会失去意识精神,和植物人一样。但我从没听过能丢半个的,不知是怎么回事……” 阿葭很关心这个问题,问道:“有人要胎光到底有什么用?” “多着呢,它最大的作用是可以续命,其他的魂魄只能强身健体,祛惊止吓,唯有胎光魂能让死人还阳,活人增寿,你说作用大不大?” 我笑了,有点勉强:“这些说法有什么依据吗?听起来好迷信啊。” 胡老刀猛然如电的目光严厉地直视我,我想起他几次给过大家警告,都算不得科学,便不敢造次,马上闭口不言。 第七十一章 人生一梦 阿葭看来挺急:“失去一半胎光魂,人还是不是以前那个人了啊?伤害大吗?” “应该不会的……”胡老刀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我,露出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没听过吗,精气神是可以调养的,魂魄也可以养。只要假以时日,相信可以恢复如初的。” “那就好……”阿葭长长出了一口气,偷偷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我不知她这是何意,但懒得去管,转头对王一行说:“老王,我们已到了长乐神宫,再没地方去了,你看是不是把人找到后就打道回府算了?” 王一行听了,半天没说话,我又说了一遍,他才怔怔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才道:“回去?回去干嘛?千辛万苦来了,收获了什么?回去怎么交代?” 我看着胡老刀,说:“老胡说冥界桃源的秘密就是能见到死去的人,我们也确实见到了,不过是幻境而已,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秘密。” 王一行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幻境怎么产生的?建造、操纵它的是谁?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还有罗汉王说过,冥界桃源不止这一个秘密,你说能就这么轻易回去吗?” 我急了:“搞清这些事要好长时间的,我们时间根本不够。” “那也得试一试!”王一行迈步向前走去:“三十年才能来一次,就这么走了,你说多可惜?” 没办法,尽管一万个不愿意,我们只能跟在他后面,漫无目的的瞎转。忽然大宝捅捅我,小声说道:“喂,老林,你们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他什么意思:“什么怎么回事?” “诺,”他努了努嘴,往一边示意。那边阿葭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脸色很不好看。 “重逢好大一会了,你们居然连一句话也不说,这不正常!” 我勉强笑了一下,没回答。大宝看看阿葭,又看看我,直摇头:“不对!你也不对劲,你们这是怎么啦?让我好好想想……”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对了,昨天在平台我依稀好像记得她和一个以前没见过的人说话,说了很久,那人是谁?” 我很干脆地告诉他:“是她男朋友。” 大宝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了:“男朋友?不是吧,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是,像她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没男友?唉,老林,你还是迟了一步……” 我心里烦躁,低声喝道:“能不能少说两句,要不换个话题。” “换不了!”大宝搂着我肩膀:“感情这东西强求不得,做兄弟的有必要开导开导你,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早说了,你不能吊死在她那一棵树上……” 老一套的说辞,一点新意都没有,我根本不想听,也不想和他说话,直接加快脚步,自顾自走了。 走了好久,周围似乎永远都是差不多样子,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又回到了原地。我实在忍不住了,对王一行说:“这么走不是办法,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王一行还没回答,倒有个陌生的声音在说:“去后花园咱们。” 这声音字句生硬,腔调古怪,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循声望去,居然是阿归在说话! 人群一下炸了,我突然想起,在平台遇到柯有志和田洛的时候阿归就在和他们说话,当时应该已经恢复了语言功能,只是后来经历一连串的事,几乎把这小鬼都忘了。 阿葭激动地把阿归抱在怀里,欣喜异常:“你,你终于可以说话啦?”阿归也紧抱着她的手,高兴得又叫又跳。 王一行从阿葭手里拉过阿归:“不好意思,情况紧急,我有话想问他。” 他蹲下望着阿归,眼里满是真诚:“阿归,能不能告诉我,后花园是什么?” 阿归怯怯望了阿葭一眼,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来过。” “那你怎么知道后花园的?” “听爸爸妈妈说的,他们说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去后花园。” 我心头一震,莫非这神秘的“后花园”就是终极秘密所在?王一行不可置信地道:“爸爸妈妈说的?那么久了,你还记得?那时你才多大?” 阿归脸涨得通红:“我就是记得!” 谢子午轻声道:“可能他昨天和柯有志田洛说话时想起来的也说不定,虽然场景是假的,但也是自己内心的投射,也许能记起很多潜意识里以前忘记的东西。” 这话我们都听不太懂,更何况阿归,他只楞楞地看着王一行。王一行说:“那好吧,我再问你,爸爸妈妈他们去过后花园吗?” 阿归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知道后花园里有什么吗?” “我不知道。” 王一行失望地站起来,冲大家摊手:“好了,这小鬼终于能说话了,可什么都不知道。” 不想阿归突然说:“可我知道怎么找到后花园。” 一时间所有人愣住了,王一行也傻了,呆呆看着阿归:“那你怎么不早说?” 阿归理直气壮回答:“因为你没问我啊!” 每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王一行颇感尴尬,忍气吞声:“好吧,是我的错,你告诉我怎么找后花园?” “只要找到一个门口有头大牛的房子,后花园就在这房子后面。” “大牛?”王一行神色迷惑,抬头询问谢子午:“你听懂了吗?这地方怎么可能有牛呢?他这是什么意思?” 谢子午倒能理解阿归,说道:“他爸妈和他说这事时他还只是个很小的孩子,可能尽量在用小孩能听懂的方式吧。你跟你孩子聊天讲故事会一本正经的讲大道理吗?这地方人都那么多,有牛有什么奇怪的?也许门口真有头牛,也许是牛的雕塑这类的吧。” 王一行如梦初醒,连连点头:“没错!肯定是这样。”他抬头对我们说:“注意观察点,看看周围是不是有牛或像牛之类的东西。” 他把阿归还给阿葭:“你带着他多说说话,也许还能想起更多有用的信息。” 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大宝忽然对我说:“有个事憋在我心里实在想说出来,你说晚上那么多人,天亮后一个人都看不到了,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我望着四周的屋子,说应该还在里面吧,只看到灯火熄灭,却没见一个人出来,他们狂欢了一夜,这个时候应该在休息睡觉吧。 大宝冲我使了个眼神,大声说:“要不去看看?”他故意提高声音,也是说给其他人听。 没人表示反对,因为他们也很好奇。我们便推开最近一栋屋子的门,走了进去。这屋子看着不小,但进去后发现是真的黑,也不知为什么这样设计。拧亮手电,猛然看清眼前的情形,不由把所有人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屋子里一张木桌前,相对坐着一男一女,女的不认识,但男的大家一眼就认出,那不是尹颖又是谁? 大宝冲上去一把攀着尹颖肩头:“好啊你小子,到处找你不到,跑这里潇洒快活来了。” 可尹颖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微笑望着对面的女子,女子也笑着望着他。两人深情对视,却都一动不动,如同泥塑木偶一般。 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我拉回大宝:“好像有问题,他们好像是假的一样。” 我大着胆子喊了几声尹老师,可尹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胡老刀上前,捏捏他手臂,又伸手在鼻子下试探了一下:“有呼吸,不过很慢很慢。” 胡老刀仔细观察了尹颖的瞳孔,随即又是把脉,过了好大一会才回过头,神色悲哀:“他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应该和昨晚我们一样,还在幻境之中。” 我马上掏出水狐狸给的药水,在尹颖脸上喷起来:“那给他用上解药,就行了吧?”可过了良久,药水在脸上都已干了,尹颖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谢子午沉重地道:“没用了,已经过了时间了,迟了……” 我霍然转身,嘶吼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已沉醉于自己深深的虚幻梦境里,再也无法出来了,虽然他还活着,对我们来说却是死了。” 第七十二章 冥府神殿 从屋子走出来,心里像有块巨石压着,难受得要命。我流着泪说:“尹颖他还活着,难道我们就这样抛下他吗?” 我抓着王一行的衣襟大吼:“你不是说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吗,你为什么不想想办法?昨晚你为什么不找到他?” 王一行没有挣扎也没有争辩。谢子午过来把我拉开:“林队,你别这样,这么大的地方,能找到教授老程他们就不错了,昨天他们擅自离开,走的太远了,一下子哪能找得到啊……” 我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只觉抑郁积聚,难以散去。过了好久才抬头道:“怪不得柯有志在笔记里说长乐神宫是极度危险的地方,果然如此,你看,人活着,比死了还不如。” 谢子午坐在我身边,说:“你错了,尹老师这是开心地死去。他现在内心一定仍是极其喜悦的,就算到死那天都还是开心的。”他抬头望着大宝和教授:“这不是还有几个过来人吗?说句实话,如果能让你们再入幻境,你会怎么选呢?” 胡老刀、欧阳教授和阿葭听了,一时间神情迷惘。是啊,虚无幻境里的内容确是他们最想要的,可那不是真实的生活。只有大宝很坚决:“我不要这种生活,我还想见很多很多人,每天过不一样的日子呢。” 接下来又走了好几处地方,每座房子里都有人在,但都和尹颖一样都是雕像一般,他们大概要等到下一次夜晚降临才能起身活动,不过那也只是一具具行尸走肉罢了。 我想起白发老人水狐狸和胖男人,想起了可能是采蘩的白衣女,他们都是正常人,肯定知道长乐神宫背后的秘密,我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又走了好久,还是无边无际的楼台,按理说神宫再大这么久也该穿过了,这里肯定又是个大迷魂阵,就像昨天我们一进来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一样,如果没有指方向的工具,困也会被困死在这里。这时我想起了迷谷,那天差点被王一行扔了,后来好像被大宝捡起来了,便对他说:“宝儿,迷谷是不是还在你背包里?拿来看看它恢复信号了没有。” 还好大宝的背包没有丢,他拿出迷谷,我们惊喜地发现迷谷的绒毛此时并没有之前的散乱,而是又齐齐指向一个方向,这让我们大喜过望,绝境时刻这不希望又来了吗? 就地吃些东西,简单休息了一下,继续赶路。现在有了明确方向就好办多了。可没走多久,光线又昏暗下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十几个小时过去,冥界桃源的夜又将来临。 不多时天色全黑,到处又是无边的灯火,穿行在热闹嘈杂的城市里,再没了昨晚那种新奇的感觉。说来也奇,跟着迷谷走,好像越走越偏僻,有灯火的屋子也越来越少。不多时来到一座极其宏伟的大殿前,周围的零星灯光也只有几家,更让人意外的是,这大殿前还真立着一头巨大的牛石雕。 可这石雕虽然看起来像牛,仔细观察却又不是牛,头上长着四只粗壮的角,身上的毛浓密又长,像披着长长的蓑衣。大宝惊呼道:“牛魔王!就算不是也是它的原型。” 石雕因为年代久远,全身黑漆漆的。我又走近一些,以便看得更清楚:“这不是牛,看着好像是……獓狠!” “獓狠?”其他人都没听懂,一脸懵逼,只有胡老刀有点意外:“原来你也听过。” “是的,獓狠是上古十大神兽之一,山海经里也有它的记载。传说它外形似牛,长毛四角,常出没于幽冥界,这倒和冥界桃源相吻合。獓狠喜欢吃活物,尤其是活人,残忍程度比起梼杌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站在殿前,望着黑洞洞的殿堂深处,虽然安静之极,却比凶兽似乎更加可怕。阿葭说:“冥界桃源里有座房子专门用冥兽来守门,只怕这就是真正的冥府了吧。” 我望着王一行,等他发话。王一行沉吟良久道:“如果阿归所说不错的话,后花园就在后面,我们是必须要进去的了。” 他正准备走进大殿,猛听身后有人大喊:“等一下!” 一回头,从拐角处转出几个人来,正是罗汉王、阳连月和小廖,罗汉王走上前笑眯眯的说:“好不容易到最后关头了,要打魔王了,你可不能把我们丢下啊。” 王一行一言不发,猛然一拳挥出,把罗汉王打了个趔趄。所有人吓呆了,王一行抓住罗汉王:“你把我的人带走了,还有两个人呢,哪去了?” 罗汉王擦了擦嘴角的一丝血丝,苦笑:“你认为是我把他们骗走的?你怎么不问清楚再打我呢?” 王一行转头望着阳连月和小廖,没有说话,眼神极其严厉。 小廖马上把经过告诉他,原来昨天陆路平和尹颖看到有个人影在平台后一闪而过,马上追了过去,小廖和阳连月想阻止,却见他们早跑的没影子了,当时很多人包括王一行都在“抒发情感”,没空管这小事,小廖只得向罗汉王求助,罗汉王本不想去,但架不住阳连月也一起苦口相劝。可几个人进了长乐神宫才发现没那么简单,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三个人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天,直到刚才听到我们的声音才循声过来。 王一行低头沉思,似在掂量这番话的真假。其实这倒能说得过去,罗汉王心心念念的是宝物,他生怕王一行独得宝物,肯定不会轻易离开的,说起来他还是在为考察队的安危着想。 半天王一行才言不由衷的道了句歉:“不好意思……”罗汉王倒大度,又笑了笑,不再说话。 我们打开手电,走进这座大殿。里面极为宽阔,但有股说不上来的古怪霉味。也难怪,因为年代太久远又常年无人,有这种味道再正常不过了。活人气息是个神秘又摸不着的东西,一座建筑若没有人气,很快便会衰败不堪,也不知为什么。 大殿两侧各有一排石雕,神态各异看不出是什么,由于见多了早绝种绝迹的动植物,我们对此早就无动于衷了。不时有不知哪个角落发出的窸窣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听来格外明显,打光照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们各自看好一个方向,防止有东西偷袭。”王一行回头轻轻对我们说。他话音刚落,忽然不知哪边响起了一个细细的呼吸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到了,一时间所有人心头一紧,停下脚步。 等了半天却再没听到声音了,大宝说:“刚才不是我幻听吧,你们应该也听到了?” 那肯定不是幻听,我悄悄拔出手枪,有呼吸就是有活物,在这凶险难料的地方有把枪在手,还是有底气得多。 刚走出几步,又听到了刚才的呼吸,说也怪,只要一停下,就再也听不到了。 阳连月走在最边上,她忽然对我说道:“林队,为什么我觉得声音有点像从这些石像里发出来的……” 她这话一出,走在边上的人吓得马上朝中间收紧,数道灯光都照在雕像上。我仔细观察,石雕黑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材质,用手敲敲,硬实的哒哒声确实像敲在石头上。我想了想,想抽出开山刀,不想却拿了个空,我的刀不知在哪里掉了,只空余个刀鞘。 阿葭拔出自己的刀递过来:“给你!”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接过来,举刀往石雕砍去,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一小块石头也被切了下来。罗汉王捡起来一看:“没错,就是石头,石头不可能呼吸吧?” 我把刀还给阿葭,她一言不发接过。我有点惆怅,上次还刀给她还挨了一巴掌,现在陌生得如陌路人一般了。 忽然欧阳教授喊:“你们看!”他指着石雕腹部,只见石像腹部似在微微起伏,就像人呼吸时一样。大宝惊叫起来:“石像是活的?” 话音刚落,猛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吼声,声音力透屋瓦,如吟如啸,震得整座大殿都在瑟瑟发抖。不仅如此,巨大的回声还在空空的大堂里久久回荡,让人身外心底悸动不已! 第七十三章 獓狠之怒 我们急忙转身,见殿门口立着一只巨兽,宛如一头巨型水牛,差不多四米来高,七八米长,又长又密的毛几乎垂在地上,就像披着一件厚重的铠甲。那不是刚才守在殿门的獓狠石雕吗?? 紧接着身旁噼里啪啦的声音如爆豆般响起,原来两排石像也慢慢扭动起来,声音正是石头相互摩擦撞击发出来的。这些石像有的是人,有的是兽,还有的半人半兽,总之看起来没一个善茬。 一个石像伸手朝我抓来,我堪堪躲过,随即举枪扣动扳机,啪的一声正中它手臂,打得石屑纷飞,再两枪把手打断,石臂掉在地上,仍在不停扭曲。它掉下的断臂确实从外到内都是石头,但不知为什么却是活的,看着让人全身发怵又发麻。 石獓狠踏步向我们走来,万斤重躯每一步都踩得地上擦出一蓬火花,也震得地面直发抖。面对这极具压迫感的怪物我们没任何还手之力,只能节节后退。那些石像也在狐假虎威,好在我们有枪,不致于搞得太狼狈。 小廖一个弹夹打完,正在换弹,猛然一个石像迅捷无伦一把抓住他肩头,只听喀的一声,肩胛骨顿时碎裂。小廖长声惨呼,步枪掉在地上。还好大宝跟进得快,三枪打断那只石手,随即拉着他往后拖。不多时,我们都被逼到了一个角落里,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情急下我突然想到了王一行的那些炸药,连忙大喊:“老王,快,把炸药拿来。” 王一行顿时醒悟,从背包里翻出几块炸药,插上雷管,点燃扔了出去。轰隆几声巨大爆炸,大殿顿时烟雾弥漫,虽然人人震得耳鸣,但那些活石像还是解决了,地面上满是大小石块,虽然有不少碎石仍在自行跳动,总算是不具威胁了。 可石獓狠却毫发无损,几步冲到我们面前,张开巨口又是一道惊人心魄的狂吼,这一吼下去,欧阳教授和阳连月被当场震昏过去,我也只觉伤口崩裂,胸口剧痛,低头一看,纱布上又渗出了大股的血水,一时间眼花头昏,摇摇欲坠。 王一行又点了几块炸药扔出去,可收效甚微,只把獓狠的厚战甲炸掉一些,枪弹打在它身上也不过都是些小石洞,相对其巨大体型来说根本就是挠痒痒。 石獓狠低头朝躺在地上挣扎的小廖张口咬来,幸好大宝和罗汉王合力将其拖开,又躲过了一劫。我望着獓狠怒吼的大口,心里忽然有了主意,转头对王一行喊道:“还有几块炸药?” 王一行把包里的炸药都倒出来:“只有两块了!” 我拿过炸药插上雷管点燃,随即从地上捡起小廖掉落的步枪砰砰两枪打在獓狠头上。果然石獓狠受到攻击转头向我张口咬来,我看准时机把炸药往它大口中一扔,又举起枪管狠狠在它嘴里捅了几下,随着一声巨响,石獓狠的脑袋几乎都炸没了,巨大的惯性使它往前扑出,重重撞在墙上,把墙砸出一个大洞,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因站的位置离爆炸源过近,强大的冲击波震得我灵魂都似乎出了窍,牵动伤口,疼得再也坚持不住,只觉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我悠悠醒转,只觉身边都是幽幽的香,转头一看,原来我正躺在阿葭怀里,她紧紧抱着我,脸上满是泪痕。 我试着用了用力,周身只觉疼痛欲裂,完全无法动弹,嘴里又觉极其干渴,哑着嗓子道:“水……快给我水……” 阿葭登时出现狂喜之色,她喊了起来:“你……你醒啦?太好了……”说着说着,眼泪又扑簌簌掉下来。 这一刻我真的很感动,原来阿葭也是挺在乎我的,可现在我没心情也没力气品尝喜悦,我只想品尝水。大宝很快给我拿了一瓶水,我咕咚咕咚一气喝完,还不够,又是一瓶灌下去,这才缓过神来。 王一行告诉我:“你失血过多,所以才这么渴,多喝点水,对恢复身体有好处。” 我长出了口气:“我昏多久了?” 罗汉王笑嘻嘻地告诉我:“七八个小时吧,托你的福,我们也跟着睡了一觉。”他冲我竖起大拇指:“我真佩服你,你也是个狠人,玩起命来真有我的风范。” 我转过头,外面的光线透过被獓狠撞开的墙洞射了进来,天又亮了。我问他们:“你们去后花园看了吗,里面有什么?” 王一行摇头:“没去看,大家都在睡觉,既是休息也在等你,你再多休息一下吧,不急。” 我不急,那是假的:“既然大家都睡够了,为什么不马上出发呢?” 罗汉王悄悄在我耳边附言:“我们是睡饱了,但欧阳姑娘又是帮你包扎又是抱着你,一直没睡,你得让她休息休息呀。” 我一惊,转头去看阿葭,她也看着我,我们从没这么长时间四目相对,我嗫嚅着,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宝想从阿葭手里接过我:“我来扶老林吧,阿葭,你去睡一下。” 谢子午马上把他拉走:“没你的事,别多管闲事,我们到后面看看吧,老程,你来陪我。”阿葭好像也没有把我移交他人的意思,其他人都会意,三三两两从墙洞走出去,不一会儿只剩下了我和阿葭。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说话,就这样过了好久,为了缓解尴尬气氛,我闭上眼装休息,却听阿葭低低的说:“你不准备问我点什么吗?” 我的眼没睁开:“不用问我也知道的,在这里不论是谁,见到的人都是心底最真实的心声。” 不等她说话,我睁开眼:“后来我想明白了,为什么我不会进入幻境,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她把头转过一边:“因为我就在这里,长乐神宫不会产生这种bug的,不可能有两个我同时出现。” 这和我想的确实一样,以我近段时间的心态,想的最多的确实是她。如果她没和我一起,那我在平台上一定会再见到一个阿葭,那个阿葭会盛情邀请我留下与之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永远。 可是阿葭当时就在身边,如果有两个她同时存在,其他人一定会警醒这一切的真实性,不会再上当。所以我没坠入幻境倒不是说我有多厉害,而是阴差阳错下避开了这一劫难。 我浅浅叹息一声:“你放心好了,我可以调整好的,你也不必为我有什么负担,既然我来了,我会把接下来的路走好的。” 她听了我的话,只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我挣扎着爬起身,试着动动手脚,自忖还能勉强走动。我对她说:“你没休息,还是睡一觉吧,我就在旁边等你。” 阿葭在我身旁沉沉睡去,我靠在墙边,点上一支烟,一吐一吸间只牵得伤口阵阵发痛,我烦躁地把烟扔了,忽然看到大殿另一端的角落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我走过去,见那个角落居然有扇小门,此时半开着,我看到的光就是从门那边发出来的。我回头望了望,这里离适才休息的地方并不远,刚才那么多人那么长时间居然没人发现这小门? 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推门而入。穿过门,那边的光很耀眼,一时晃得我眼都睁不开,等我适应过来,才发现身处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青草茂盛,绿树成林,周围开着许许多多不知名的鲜花,到处还有叽叽鸟鸣。我抬头,见阳光明媚,那是真的阳光,并不是地底世界的发光苔藓,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觉呼吸起来连空气都是极其清新香甜。 四周很安静,我觉得奇怪,刚才王一行他们不是从墙洞出来了吗,应该也来了这里,现在他们人去了哪里?待我回头,又是一惊,只见身后也是郁郁葱葱的花园,那大殿那道墙那扇门突然就无影无踪消失不见了。 第七十四章 再见采蘩 虽然身处宁静而美丽的花园,可我油然而生了巨大恐惧,难道又是幻境?因为这里是不可能有阳光的,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幻境,我大喊:“大宝!老王!教授!你们在哪?” 四周依旧静谧,没人回答,我发足狂奔,边跑边喊,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脚疼腿酸,喉咙嘶哑,却再没看到任何人。我停下来,呼呼直喘,猛然抬头,忽见有条河横在我面前。 这绝不是在草原上看到的那条河,这河水清澈见底,好多鱼儿游来游去,水上还飘着许多花瓣,河面也窄得多。我向上游下游望去,连座桥也没有,除了游过去,别无他法。 对岸也和这边一样是无尽的花草树木,远远的似乎还有房屋,不过并不是空无一人,我看到不远处有两人正背对着我携手同行,看得出是一男一女,我正要出声呼喊,却见他们转过身来,一望之下,我不禁目瞪口呆。 那两人不正是我和阿葭吗?他们在草地上坐下来,阿葭依在我怀里,笑颜如花,我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不时惹得她掩嘴浅笑,一派欢乐融洽。我冲他们又喊又叫,虽然相距不远,他们却似根本没听到我的声音。 “别喊了,听不到的。”有人在我背后说。我回头,是昨天的白发老人水狐狸和那个胖男人,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不是我的幻境吗,你们怎么也来了?” 水狐狸一脸坏坏的笑:“谁告诉你这是幻境?” 我指着河对岸喊起来:“都有两个我了,还不是幻境?” 胖男人也笑了起来:“你错了,那就是你,真实的你自己,如假包换。” 我愣了,不知他此言何意。水狐狸收起笑,严肃地看着我:“你忘了昨天你给了我半个胎光元神吗?他…哦不,那就是另一半的你。”说着朝对岸指了指。 我不敢相信:“你是说……” “没错,他就是你,你就是他。那个你可比你现在幸福多了,你看,温香软玉在怀,没有任何烦恼,而且还会永远这样下去,你难道不想要吗?” 我冷笑:“就算那个我是真的,可阿葭却是假的,那一切不还是假的吗?” 我上前几步,大声质问他:“你把我的魂拿走一半,到底要用来干什么?不见得让我更好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水狐狸无奈道:“你怎么总觉得我会害你呢?为什么我就不能让你更好?” “是这样吗?”我冷冷地说:“我同伴尹颖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还有陆路平,估计现在也和尹颖差不多吧?这就是你说的好?” “你们本来会有更多人变成那样子的!”水狐狸口吻也变冷了:“你要我救你朋友,我做到了,而且索要的代价对你来说微不足道,最后你们谁也没有损失,怎么能说害人?再说了,你朋友死了吗?你怎知现在的他不是他自己想要的?” 我一时语塞,这家伙巧舌如簧,还真辩不过他。过了好半天才又道:“你现在又来找我,想干什么?不是还要我剩下的半个灵魂吧?” 水狐狸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会再拿你魂魄了,我来只想再问你一次,想不想留在这里,只要你留下,你的未来将会永远快乐。” 我怒气上冲,这厮明知我对这里的一切极度反感,还说这话来刺激我,我冲上去抓住他衣领:“在这里是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要你去死,行不行?” 水狐狸举起拳头:“当然行,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你只要打赢我,我的命不就是你的了?”说着一拳狠狠砸在了我鼻子上。 “啊!!”剧痛之下我捂着鼻子直跳起来,金星狂冒,等我再看清眼前情景时却吃惊地发现,我又回到了大殿,不仅阿葭,还有考察队的人都站在我面前,关切地看着我。我前后左右到处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 “可怜的娃,又做噩梦了。”大宝摸了摸我的额头,“老林,你最近有伤在身,又没休息好,不能这样下去了,别想太多,知道不?” “梦?”我低头一看,脚下还扔着那根烟头,的确还在原来位置不曾移动,朝大殿那个角落望去,除了黑黝黝的墙,又哪有什么小门?看来刚才经历的确实是个梦,不过也太真实了。 我见阿葭没睡觉了,便问她:“刚才我们睡了多久?你休息好了吗?” 这话虽没啥语病,却好像带点别的意思,他们窃笑起来。阿葭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正儿八经回答我:“差不多三四个小时吧,我休息好了,你呢,能不能走路?” 我点点头,对王一行说:“那我们走吧?” 大殿后本来侧面有通道可以通往后面,但既然墙已经被砸出了个洞,从这里通过方便多了。穿墙出去,我发现大殿后并不是刚才梦中的幽雅花园,而是一片光光的却很平坦的草地,草也不是青草,都是黄黄的枯草。穿过草地可见几百米外有座小山,最引人注目的是山顶上,生长着一颗巨大的树! 王一行悄悄对我说:“你在睡觉的时候我们看到了那棵树,罗汉王想一个人去,被我阻止了,我怀疑那就是目的地,所谓的宝物也在那里,等下你注意点罗汉王。” 不多时走到小山下,说是小山其实只能算是个小土坡,比地面高出二三十米而已。坡上生长着无数淡红色的小果子,长得和小樱桃差不多,密密麻麻铺满了山坡。山顶的树看不出是什么树,有着茂盛而绿油油的树叶,格外显眼的是树上垂下一个金黄的果实,如同芒果的颜色,可外形却完全不像。 王一行若有所思:“整棵树只长了一个果实,看起来比人参果还稀有,难怪需要裴儒林教授来考察,因为他是植物学家。只是这果子长在这么深的地底,不知有什么神奇之处,惹得这么多人为之前仆后继。” 说着他就要往坡上走去,罗汉王拦住了他:“等等,王队长,已经到这里来了,话就挑明了说吧,我们之前的话还算不算数?”他声音不大,但谁都听出了一丝火药味,空气一时紧张起来。 王一行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淡淡道:“没错,罗前辈,都已经到这里来了,你还不肯告诉我这个秘密吗?不然,我只能把它带回去,这是我的任务,不是我想独吞。” 罗汉王脸色瞬间变了几次,大为踌躇,他想了半天才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说,其实……这个秘密也是我猜的,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出来……” 王一行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忽听山坡上有个声音道:“你没猜错,事实正如你所想的一样!” 抬头一看,山顶树后走出一个人来,全身白衣,整个脸也蒙在一张白色面纱里,正是我们之前见过的白衣女子。她在树下向我们招手:“你们终于到了,快过来!” 上了坡到她面前,我迫不及待地问:“你说过我们会再见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采蘩吗?” 虽然隔了一层纱,但我似乎仍能感受到她的冷峻,她没回答我,却向王一行道:“你是x局的王一行?你来是要带我回去的吗?” 此言一出,我和王一行心中剧震,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她这么说话,果然是采蘩无疑了! 我打量着采蘩很不解:“我们一群人吃了不少苦头才到这里,还死了好几个,您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来,看起来倒挺轻松的?” 采蘩嗤的发出一声轻笑:“我是这里的常客嘛,熟门熟路,当然没什么阻碍,你们就不一样了,要不是我出手,只怕还有更多的人交代在这里。” 这话确实没毛病,若不是她给我们指点迷津去找水狐狸,教授、大宝、阿葭和胡老刀肯定会沉在幻境再也出不来了。再往前在金字塔旁的时候,要不是采蘩带他们走出石阵,那会更惨——全军覆没! 第七十五章 采蘩的秘密 “是时候有个了结了,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采蘩叹一声:“王一行,我不想跟你回去,我只想一个人好好活下去,你能答应我的这个要求吗?” 王一行沉吟不决,他当然知道,采蘩几次出手相助,就是为了今天和他谈判创造条件。但是带回采蘩是x局下达的死命令,而采蘩就在眼前,他又能怎么办? 采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相比起冥界桃源的秘密来说,我这个人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抓住脸上纱巾,一把扯了下来:“看好了!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秘密!” 随着纱巾掉落,一张脸蛋出现在眼前,所有人一见之下全都呆若木鸡,我的脑袋更是一片空白,不停重复的只有一句:这,这怎么可能?只有罗汉王好像早有预料,面色不变,只微微一笑。 这是张极美丽俊俏又熟悉的少女面容,一如我几个月前见到的那张照片一样,没有半点变化,让人心生倾慕和爱怜,唯有那双眼睛,似乎比任何人都充满了沧桑和睿智。只怕每个人的经历中,也很少见到如此绝色的女子。可是……可是那张照片,却是五十年前的照片!为什么一个人和五十年前可以没有任何变化?她到底是什么人? 两个字在我心里冒了出来:怪物!我这才明白,老许的师父龙五爷和申四娘为什么都称采蘩是怪物,他们肯定无意中窥到了她不老的秘密,同时也明白了他们为何到死都对采蘩念念不忘,这种秘密,又能让几人不心生神往? 长生不老真的存在吗?出生于现代社会、生长于科学教育的我,实在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极度惊诧中我伸手想在采蘩脸上捏捏,忽然警醒此举不妥而咻然缩回,采蘩倒是大度笑了笑:“没关系的,每个看到我的人都是这样的。” 王一行好不到哪去,下巴都快惊掉了:“你……你真是采蘩吗?还是这是你搞的幻觉?” “你说呢?”采蘩把头巾也拉了下来,乌黑的长发迎空甩动,她身材窈窕纤细,动作丝滑流畅,怎么也不会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妪。王一行呆了半天,拼命摇头:“这太匪夷所思了,我真是不敢相信。” 我惊叹道:“怪不得你一直要躲着别人,一直不变的容貌,的确会引起别人无限猜测。老许的师父估计就是这样发现了你的秘密吧?” 采蘩点点头:“是的,其实龙五爷我早就认识,他年轻时就是摄影师,让我想想……好像是五四运动的时候吧,当时我们都在bj,那时我是个女学生,唉,那真是个激情四射的年代呀……他还给我拍过照呢。后来再见是在伊容照相馆,都四十年过去了,他也没了年轻时的纯真,跟踪我一段时间后知道了我的秘密,并以此要挟,后来若不是他,我又怎会落到x局手里?” 我们再次傻了,我心惊胆战:“五四运动?快一百年了,你是当时的学生?你……你到底多大了?” 采蘩调皮冲我眨眨眼:“不能这么问哦,女人的年龄是秘密,比你现在知道的这个秘密还要大。”她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多大了,时间一久很难记那么清楚了……” 阿葭突然道:“起码有两千年了吧?” 我和王一行都吓一跳,不解道:“你怎么知道?” “你们忘了吗,博物馆里的玉镇。”阿葭直视着采蘩:“那个古物如果和你没有很深的渊源,你绝不可能冒着极大风险去偷它,是不是?” 采蘩愣了半晌,最终点点头:“你没说错,那块玉对我来说确实有很重要的纪念价值,特别是那么多年之后……唉,一步错,以后步步都是错……” 我情不自禁退了半步,一股特别怪异又无法说出的感觉涌上心头:眼前的这采蘩,居然是活了至少两千年的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在诓我?一时间我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比如她是不是见过秦始皇唐太宗,不同时代的人又是怎么生活的。相信其他人都有很多问题,但千言万语,不知从哪说起。 “我有个事情想问你,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阿葭望了父亲一眼:“三十年前,我的妈妈和哥哥他们最后怎么样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的名字是何云君和欧阳庭光。” “哦,我知道他们。”采蘩回答的很爽快,却带着歉意:“何云君女士在丛林遇到了旱水蛭,毒发身亡,越之把她埋在了遇难地,回程的时候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到她。” 欧阳教授顿时泪如雨下,几乎站立不稳,他就在我旁边,我连忙伸手扶住。阿葭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又问:“那我哥哥呢?” “欧阳庭光?”采蘩远眺长乐神宫宫楼,眼神迷离:“他还活着,他就在这里,说不定昨夜你们看到的那么多人中间就有他。不过你就算走到他面前,他也认不出你来了。” 我们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黯然神伤,短短一夜就能让人再也逃不出永恒梦境,更何况沉浸了漫长的三十年?采蘩安慰教授:“不过教授可以放心,这三十年他一直都很幸福快乐,长乐神宫虽然不能让人永生,但也能比普通人长寿得多,他这辈子不会有任何烦恼的。” “长乐神宫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大宝说出这个问题,也是每个人心里共同的疑问。 采蘩不安地四处望了望,好像生怕旁边有人:“这个话题,嗯,现在不方便说,等出去吧……” 欧阳教授已缓过神来,他问采蘩:“刚才你说到了越之,其实三十年前我就觉得你们是认识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采蘩默然良久,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但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张越之,他是我儿子!” 这话不啻于当头一棒,把我们震得七晕八素找不到北,印象中那个八十多岁头发花白皱纹密布的老学者,居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少女的儿子?我和大宝当时作了那么多猜测,我靠,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这上面来! 欧阳教授嗫嚅着,不知道想说什么,他比张越之还小了十来岁,总不是想要喊采蘩一句“阿姨”吧?想到这里我突然特别想笑,差点笑出声来。 我很想问问有关张越之那本日记的问题,但碍于王一行不便说出。于是我抛出另一个问题:“裴儒林教授呢?他现在在哪里?” 听到这话采蘩突然全身一震,脸色变得很难看。我预感其中定有隐情,急忙追问:“怎么?他难道没来过这里吗?” 采蘩想了好久,还是摇头:“我不能在这里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 王一行冷笑:“采蘩姑娘,刚才问你长乐神宫背后是什么你不说,现在又问你裴儒林的下落,你还是不说,如果我怀疑其中还牵涉其他秘密,这样下去只怕会让我很为难啊。” “你放心好了,我不是不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你们连眼前的秘密都不知道,我又该怎么和你说其他的?” 王一行盯着采蘩眼睛看了半天,最终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他看向树上垂下的那颗果实:“你要说的秘密就是这个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果子和你的不老容颜肯定有关吧?” 说着他要伸手去拿,罗汉王突然一把抓住他手:“王一行,我早说过,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我也愿和你们分享,但你要是自己拿的话,就别怪大家撕破脸了!” 王一行手腕一翻,想要挣脱,不想罗汉王力气奇大,竟没挣开,但他反应很快,另一只手马上扣住罗汉王脉门,迅速脱了束缚,随即一拳挥出,被罗汉王伸掌挡住。 谁也没有注意,就在王一行和罗汉王较量时,一只手悄悄伸出,向树上的果实摸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我的秘密 我一把抓住这只手,大声喝道:“这么多天我一直都在盯着你,终于等到你露出马脚了!” 王一行和罗汉王停止交手,和其他人一样望着我迷惑不解。大宝喊起来:“老林!你什么意思?抓阳大姐干啥?” 我此刻抓着的正是阳连月!阳连月用力甩脱我,举掌朝我打来,我早有防备,躲开了。她脸涨得通红,大骂道:“林栎阳,你发什么疯?抓我干嘛?” 我冷笑道:“阳大姐,你既不是生物学家,又不是领队,干么去偷拿果子?不知道现在是敏感时刻吗?” “偷?你们人都在这,怎么说我是偷拿?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藏得住吗?”阳连月十分气愤:“你这是欲加之罪,我只是好奇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宝也帮阳连月解释:“老林,你没搞错吧?阳姐可不是这样的人呀,你说……” 王一行拦住大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林栎阳,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阳姐,如果这是个误会,那也没什么,我让林栎阳给你道歉,我也给你道歉!” 阳连月依然气呼呼的,但我不管那么多:“阳姐,就算刚才是我误会你了,但你前几天用幻术想置我于死地,这又怎么解释?” 我这话一出口,所有人无比震惊,阿葭眼睛都睁圆了,她看看我,又看看阳连月:“不会吧,谁都可能是,怎可能是阳姐?” 阳连月恼怒之极:“越说越离谱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幻术不幻术的,居然还说我杀人,你们听听,这放的什么屁!” 王一行听我说得这么严重,也不禁踌躇起来,拉拉我:“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有证据的。”他虽知道考察队里确实有这个人,也给我提过醒,但现在骤听我揭穿某人,还是得慎重求证为好。 “那就听我从头说起。”我对王一行道:“老王,在地下河边我遭到了幻术袭击,之所以说袭击,因为当时差点我就自杀了,这是你亲眼所见,很多人也目睹了,没错吧?” “是这样!”王一行表示肯定,同时看了阳连月一眼,当时阳连月也在现场,可他想不起她有什么可疑之处。 “当时我中了幻术,并没看到其他人在做什么,无法做出判断。但这个人在之前还出过一次手,那就是苏临岳。苏临岳那次大家更有印象,所有人几乎一夜没睡,于是我努力回想了那晚发生的一切细节。” “还记得吗,那天我们在戈壁滩和农场找了大半个夜晚,回来后又去了每个帐篷。” “没错,确实如此,很多人也都在场。”王一行努力回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来。 “我那个时候真的只单纯的怕苏临岳喝醉后头脑不清走错了帐篷,没别的任何想法,但后面这些天想起来却觉得有些事疏忽了。” “考察队一共有五个帐篷,可那天晚上却只检查了四个帐篷!” 可能有的人记不清当时情景了,可有的人还是记得的。王一行、大宝和阿葭马上把目光投向了阳连月。 “当走到最后一个帐篷时,阳大姐正好从里面走出来,还和她撞到了一起。阳姐,我说的没错吧?” 阳连月没有否认,但仍气势汹汹:“是又怎么样,这能说明什么?啊?太可笑了。” “当然说明不了什么,但也能说明一件事,你的帐篷我们并没有进去检查,只在门口往里面大略看了一下。那天的搜寻范围大、时间长,一直没找到苏临岳,而经证实那晚苏临岳没受风寒侵袭,他根本没在戈壁滩上。如果说搜寻有死角,这就是死角,帐篷要藏个人太容易了,睡袋,毛毯,几件衣服,随便一盖就看不出来了。” 阳连月怒道:“帐篷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帐篷,还有周茉和欧阳姑娘,她们后来都要进来睡觉的,阿葭现在就在这里,你说你看到苏临岳了吗?” 阿葭不说话,她没办法说,因为她确实没看到。 我冷笑一声:“她们也不是马上就进来的,你完全有时间把苏临岳转移走的,也许就在帐篷边,也许就在你被窝里也说不定呢。” 阳连月气得不想和我说话了,她对王一行说:“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又对阿葭道:“有个事想向你求证一下,我记得那晚老王安排你和阳姐去农场找苏临岳,是不是?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分开找的,一晚上你其实没见到她,是吗?” 阿葭望着阳连月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那阳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晚那么久你在干什么?有谁能证明?” 阳连月闭上眼不说话,根本不理睬我。 王一行想了想说道:“老林,单凭这些猜的东西可不行啊,得有证据!证据!” 我微微一笑:“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其实我这些东西是后来遇到了某些事才回想起来的,如果我刚才说的你觉得离谱,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会离谱万倍以上!”我走到阳连月面前,死死盯着她:“阳连月,你真的是阳连月吗?” 阳连月依然闭着眼,但我明显看到她全身一颤,就连手也在微微发抖。 这更证实了我的判断,我转头对大宝笑着说:“宝儿,你难道没觉得我们阳姐和我们某个老熟人有点像吗?” 大宝没反应过来,茫然抓抓头皮:“老熟人?谁啊,我没印象,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牵进这事的时候,有次跟你说晚上做梦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醒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宝作思考状:“好像是有,怎么?这和现在的事有关系吗?” “不但有关,关系还很大。”我指指阿葭:“前几天阿葭和我谈话,无意中说了一句话,让我突然想起我到底梦到什么了。” “那就是笔迹!”我望着王一行道:“我给你的那两张照片你没带来吧?裴儒林和张越之的合影,还有采蘩的相片,这两张照片上都有水印字,一张写的赠越之留念,另一张是1959年伊容照相馆。” 大宝还是没转过弯来:“是有字,那又怎么样?” “我们图书馆的退休职工老许,亲口告诉我采蘩照片上的字是他写上去的,可另一张在罗布泊的合影照上的字,和这上面的笔迹完全一样!” 大宝这才回过神来,像被雷电击中般惊骇地看着阳连月:“你!你是说阳连月是……” “没错,我们面前的阳连月教授,就是老许头!” 众人大哗,都像刚认识一样重新打量着阳连月,谁也不敢相信,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会是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我不等阳连月发表意见,继续说了下去:“我听说老许家是魔术杂技世家,他本人也会各种戏法,我和宝儿都看他表演过,易容术在这个行当里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我向欧阳教授求证过,三十年前张越之的考察队里确实有个摄影师,我向教授描述了老许的长相,确认就是他!只是教授也不知道他怎么混进来的。” 采蘩目不转睛地盯着阳连月:“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行为动作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原来你就是当年的摄影师,那也难怪,我听越之说过,你从龙五爷那里知道了我的事,也知道了他,你以此为要挟进了考察队。这三十年我一直没见过你,如果不说都几乎想不起了。” 阳连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珠急速转来转去,谁都看出她有点不对劲了。 我对大宝和阿葭说:“还记得那天在戈壁滩上捡到的那把钥匙吗?宝儿一眼就觉得很像馆里侧门的钥匙,老许头本来就是图书馆物业,有门锁钥匙再正常不过了,他应该是早上把苏临岳搬回戈壁滩时无意中掉落的,阳姐,我没说错吧?” 阿葭问我:“你是听我说了笔迹的事后就怀疑她了吗?” “其实之前我就因一个细节注意她了,只是根本想到后来结果会这么骇人!” 第七十七章 小金萝果 说到这我看着阿葭问她:“来罗布泊后你觉得自己是胖了还是瘦了?” 阿葭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悦道:“当然瘦了啊,过这样的野外生活谁还会胖?” “苏临岳那事的第二天,我们在吃饭的时候周茉无意间说了一句阳姐胖了,当时我听者有意,就留上心了,发现她好像是比前两天胖了些,那时开始我就对她特别留意了。后来我中幻术几乎要自杀,现在想来应该是怕我这熟人无意中会发现她的秘密。对了,我猜大宝一样也是她的目标,只不过大宝一直没落单过,没有机会而已。” 我上前一步,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阳连月,现在我们来证实一件事,如果你脸上没有易容道具的话,我立即开枪自杀,遂了你当日的心愿!” 大伙听我这么说,都震惊了,这他妈是玩命啊! 大宝得知自己也是被暗杀对象,早就怒气值拉满了,又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冲上来:“我来,今天我非把你的皮扒下来不可!” 阳连月忽然飞起一脚,把大宝逼退,同时飞身向树上果子抓去,竟如闪电般迅速。但她身手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只听一声枪响,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软下来,挣扎几下不动了。 回头一看,是罗汉王开的枪。他上前从阳连月脸上撕下一张极薄的面具,面具下果然是我和大宝认识的老许头,他此时圆睁着眼,满脸狰狞和不甘心。罗汉王呸了一声:“他妈的老子让你独吞!” 王一行怔怔看着老许的尸体,喃喃道:“怪不得他不愿留守要跟我们下来……不过…他既然不是阳连月,那真的阳连月又在哪?你怎么不问清楚就把人杀了?” 我表情沉痛:“苏临岳的失踪让考察队乱了半个晚上,阳连月就是在那时被替换了,我想,他对我都如此痛下杀手,就算我们找到她,也来不及了……” “你…你是说……?”王一行不敢说下去了。我重重点点头,他难过得抱头蹲在地上。真正的阳连月在来农场第一天就不在了,她是考察队第一个牺牲的人,但我们会永远记得那个待人热情大方又性格刚烈的女教授。 过了好一会,王一行站起来,稍微平复下心情,看着罗汉王手里的枪,眼神复杂:“罗前辈,你拿的好像是我们的枪。” “我知道。”罗汉王居然幽了一默:“出去后会还给你的,我这人公私分明,我保证我会爱护公物的。” 王一行沉思好久,转向采蘩道:“我们都是客人,采蘩姑娘是主人,宝物怎么分,听主人的吧。” 采蘩却摇头:“不,你们不管是谁,能来都是有缘人,我不会干涉任何纠纷的,我来只是想帮你们、告诉你们一些事而已,可你们却听也不听就大打出手,白白浪费性命,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似觉她话里有话。采蘩望了一眼身后的果实:“这树叫金萝圣木,因为生长在千米深的地底,是世上阴气最重的树。它三十年才结一次果,每次只有一颗,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吃了它就能和我一样永生不死了?” 难道不是吗?每个人心底都这么想。但采蘩告诉我们:“那你们就想错了,它的果子称作金萝果,毒物中如果它称第二,那就没谁称第一了。你们同伴老许易容乔装混进来,居然因它丢了性命,还有你罗汉王,为了得到它不惜火并相见,想来真是太可笑了。” 我们目瞪口呆,没想到千辛万苦走到最后遇到的这个看似无比珍贵的金果,不但不能让人永生反是剧毒之物,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罗汉王半信半疑道:“可你长生不死也是真的,难道不是吃了这个金萝果吗?” 采蘩笑起来:“其实完全可以不必这么争来争去的,嗯…怎么说呢,按现代说法,造物主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们需要的只不过是运气而已。” 我们没懂她的意思,采蘩叹息一声:“你们只看到头顶大大的金果,却忽略了脚下小小的野果,那才是决定你们命运的东西。” 所有人一愣,低头看向地面。王一行似有所悟:“你是说,这些小果子才是……” 坡上密密麻麻的小果成千上万,就像山里随处可见的野葚一样,数也数不清,有的还被我们踩得稀烂,难道这才是冥界桃源的终极秘密? 果然采蘩道:“没错!这些是小金萝果,也是三十年才出现一次,但每次只有一个、极少数情况下会有两个,能让人长生不老。不过我警告你们,不要想着贪多,它也是有毒的,吃两个以上便会毒发身亡……好了,你们现在可以自由选择了,天命如何,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众人站在山顶,望着脚下千万颗小金萝果,一时茫然无措。原来就这么简单?老天果然是怜悯世人的,用天意和命运来化解人与人之间的纷争。我看着一旁死去的老许不由恻然,若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引来杀身之祸?这也真是太不值得了。 罗汉王呆了,万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他看着手中的枪不禁苦笑起来,对王一行说:“我觉得我们真是傻……” 王一行木然好久,问采蘩:“我可以带它们回去吗?” 采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如果不吃,就能带一颗出去,否则不行。当然,我是不会阻拦你的,你以为以前的人想不到这办法吗,每个想将之多带的人,最终都会死于非命,而果子也绝不会保留下来。不是我危言耸听,这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命运,这里是最讲究命运天数的地方,命数反啮起来是很可怕的!” 大宝早就迫不及待了,他问采蘩,现在可以开吃了吗?采蘩没说话,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马上俯身摘下一颗果子,看也不看往嘴里一扔,一嚼就皱起眉头:“哇,好酸!”但想到这是长生不老的灵丹,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那边罗汉王犹豫了好久,观察选择了好多,终于摘下一颗吃下。大宝问他:“怎么样,好吃吗,是不是很酸?” 罗汉王一点都不觉得酸:“没有啊,我吃得倒挺甜的。” 采蘩道:“每颗果子不吃下去永远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的,有的酸有的甜,有的苦有的咸,人生不就是如此吗,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的。” 大宝抬头看着我说,老林你怎么不吃?正宗唐僧肉哦。 我淡淡一笑:“我等你们吃完了再吃,留在最后的才是最好的。” 谢子午从地上摘起一个,想了想,扔掉,又捡起一个,这才小心翼翼放进口袋。王一行目不转睛看着他:“老谢,干嘛不吃,带回去给别人吗?” 谢子午说:“我对长生没什么兴趣,我是生物学家,只想拿回去研究研究。王队,鬼鱼被你拿走了,这个总可以让我带着吧?” 王一行微微叹了口气,点点头:“既然你要研究,我就没必要再带了,别忘了我们是一个队的。”说着随手摘了一颗果子扔进嘴里。 一嚼之下,王一行猛地蹦起来,扇着嘴呼呼喘气:“我靠,好辣!” 采蘩乐的笑弯了腰,其他人也笑个不停。采蘩道:“辣的小金萝果倒很少见的,运气不错哦,说不定你就是天选之人。” 我问采蘩:“你当年吃的果子是什么味道的?”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是甜的吧,时间太久了,记不大清了。”她看着我问,哎,你怎么不吃呢? 我摘一颗放在袋里:“先放着吧,等我想吃的时候再吃。”那边教授和小廖也各自捡一粒吃了,谁也拒绝不了这种诱惑,这无可厚非。只有阿葭学我的样,收起一颗。她站起来时刚好和我对视了一眼,可她没有说话,很快就转过头去。 我觉得我和阿葭好像有些生分了,一个虚幻的姚星瀚,变成了横在我们之间的一座大山。 第七十八章 阿葭的秘密 采蘩见我们吃的吃、收的收也差不多了,便道:“我们可以回去了,已经六天了,如果不赶在石门关闭前离开,再出去就得等三十年。到那时可能除了我和某个幸运儿外,你们都成老人了。” 阿葭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进来六天了?难道这么多天你一直跟在我们旁边?” 采蘩呵呵笑了:“石门开启才六七天,你们是那时进来的,我也是那个时候进来的,这有什么难猜的?” 阿葭正色道:“我是奇怪你怎么进来的呢?地龙河旁通往石门的通道口有块巨石,那是罗汉王他们打开的,从那之后到进石门我们一直都守在那里,根本就没其他人来过!后来倒遇到个叫老洪的,可他速度比我们快得多,应该在我们后面才进来的。” 采蘩神色变了,勉强笑道:“那我大概也比你们稍晚,我经过石门的时候只有我一人。” “不见得吧?”阿葭对王一行说:“王大哥,我们在石门边捡到了一只耳坠,不知道还在吗?” 王一行摸摸衣袋,很尴尬:“不好意思,不知在哪里掉了,不过我还记得样子。”他用奇怪的眼神望着阿葭,不知她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就怪了,戴耳坠的一般都是女的,我是肯定没有那种耳坠的,假阳连月也没有。那这东西是谁掉在那里的呢?如果是你的,你只会比我们早而不会晚吧?” 阿葭说到这里,歪头看着采蘩:“王哥你帮我看看,她现在耳上的耳坠和我们捡到的那个像不像?” 所有人听了这话,同时向采蘩望去,只见此时她戴着一对白色耳坠,样子和前几天捡到的那个真的好像。 采蘩脸色大变:“阿葭,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你难道怀疑我会害你们吗?” 阿葭声音突然变得柔和,黯然道:“你不会害我们的,我当然知道。可我觉得一个人不管是好是坏,都应该被人记住,不是么?”她看着采蘩的眼睛:“你救了我两次,我会铭记在心,只不过有的事,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两次?我犯起了嘀咕,采蘩救过阿葭两次吗?我怎么不记得。她指点我们找水狐狸,就算是救了阿葭,那还有一次是什么? 采蘩看来有点不安,笑得更勉强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没关系的,你别说了。” “我说过,你救了我,我一定会放在心里的!”阿葭一字字对她说:“我该叫你采蘩呢?还是邓班长?” 这话如一道惊天霹雳,把我们全干蒙了。我对阿葭说:“你胡说啥呢?采蘩……她怎么可能是老邓?” 阿葭反唇相对:“老头子都能扮成阳连月,采蘩为什么不能是邓班长?” 我哑口无言,望着采蘩惊疑不定。采蘩却没辩解,无奈道:“我真不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乱七八糟的,唉!” 阿葭说道:“我刚才听到阳连月很可能已遇难,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这才不顾一切想来问你。” 采蘩望着阿葭好半天,忽然笑了:“我真搞不懂,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大吃一惊,采蘩这么回话,难道她是承认了阿葭的话是真的? 王一行又惊又喜:“你真是老邓吗?你没死啊?怎么可能扮得那么像?我们都没发现,阿葭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刚才他为一个本以为活着的人死了感到悲伤,现在又为一个本以为死去的人活了而由衷的高兴。 我也道:“怪不得你和我说过,没亲眼看到老邓死去,就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时你就已经知道他没死吧?” “是的,”阿葭说:“当时我们从妖笋包围圈里出来后,你和我手上都沾满了黏糊糊的丝状物,不知从哪来的。后来我仔细回忆了当时场景,邓班长把缠着我的妖藤斩断后抓着我手把我甩了出去,那些丝状物就是那时粘上去的——当时邓班长手上全都是那种东西。” “之前我看到他用一种药水不停擦皮肤,当时他给我的解释是用来防止皮肤过敏的。林栎阳你也看到了,是吧。” “是有这么回事。”我点点头,现在想起来,阿葭应该看出了什么,可我确实没发现。 果然阿葭说:“那时我就见邓班长皮肤挺细挺滑的,不像是个经常摸爬滚打的军人,但听他说了因体质原因对皮肤保养的借口后,也没往心里去。可我看到他搓了药水后手掌中却有很多白色死皮一样的东西,虽然他刻意隐藏,但我还是看到了,你知道我看到这东西时想到了什么吗?” 我迷惑地问:“什么?” “我听你说过你在省城郊外寻找张越之隐居地方的经过。申四娘把采蘩也叫做怪物,她还知道采蘩患了一种怪病,如果这是种非常少见又很可怕显眼的皮肤病呢?当时我这想法完全没有依据,只是纯直觉而已。” 采蘩苦笑道:“唉,没想到你的直觉准得可怕……没错,申四娘无意中撞见了我的长生秘密,我没有隐瞒,告诉了她我的秘密,她也遵守诺言一直帮我保守着。可是那天遇到妖笋后我就离开了你们,你又怎么知道我是邓班长呢?” “还是直觉!你知道吗,我手抓那些丝状物时觉得特别像蛇蜕之后的皮,从那开始我就隐隐约约有了关于你的猜测。如果邓班长真是采蘩的话,那他肯定不会死,倒不是说已经知道你能长生不老,而是你作为冥界桃源的常客,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这你就错了,”采蘩叹道:“尽管有长生的能力,如果不好好保护自己也是会死的。其实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除了抗毒和自愈比你们强得多之外,没那些想象中奇特的本领。在大灾大难前一样会有生命危险,碰到x局也只能逃避无法抗衡。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要换个地方生活,很多人在我生活中出现、消失、死去,可我还是原来的我,你说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我似有感触,其他人也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是啊,永生对一个人来说到底是永远的快乐还是永远的痛苦?如果是后者,那这样的永生有什么意义? 惆怅了许久,还是采蘩的声音把我们又拉回了现实:“阿葭,你不惜拆穿我这个小秘密,是不是想知道邓班长的下落?” 阿葭没有否认:“是的,不过我并不是很担心。”她嫣然一笑:“申四娘知道你的秘密那么多年都没事,你是个好人,所以邓班长比起阳连月来说肯定好得多,是吗?” 采蘩笑了:“出去后你们会看到他的,其实这个秘密也保持不了多久,当你们出去再见到老邓时就会知道我是假的了。” “其实还有一点。”阿葭说:“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想让你知道,我要感谢的是采蘩,不是邓班长。” 采蘩哈哈大笑起来,紧紧拉着阿葭的手,猜疑就在两人欢笑声中烟消云散。 我和王一行也相视默契一笑,准备招呼他们离开。就在此时,我抬头忽见山坡后又转出一个人来,不正是前几天见过的老洪吗?他此刻面目狰狞,手持一柄匕首,快步向阿葭奔来。他的身法好快,转眼就到了阿葭背后,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匕首如风地就朝她背心刺去。 我脑中一片空白,大喊:“小心!”同时向前扑出,拉着阿葭往后拖,同时一把抓住刀刃,饶是如此,刀尖也堪堪碰到了阿葭的后背。 鲜血顿时如泉水般在我掌心冒出来,这匕首好锋利,瞬间让我皮肉翻开,钻心的痛。老洪想把匕首抽回,但被我死死抓紧,刀刃几乎卡进骨头了。他狞笑道:“老子想杀的不是你,你自己要送上门来,就别怪我手黑了!” 老洪松开匕首,一脚把我踢倒在地,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把枪来,照着我开了一枪,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只觉胸口剧痛,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第七十九章 起死回魂 老洪给了我一枪后,随即把枪口对准阿葭,满脸都是怨毒:“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你偿命,你现在就下去陪他吧!” 我知道老洪心黑手辣,杀人不会有一点犹豫。眼见阿葭就要遭到毒手,奋起最后力气扑在他们中间,又是一声枪响传来,我只感后背无比灼热,跟着剧痛传来,突然像有什么把我身子瞬间吸空,呼吸也困难起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越来越黑…… 无边的大草原,无尽的寂静。只有我,还有风。 “嘿!你在等我吗?等很久了吧?” 一回头,阿葭站在身后,满眼笑意地看着我,她今天着一身白色古装,衣裙在风中飞舞飘荡。长发用一根金色发带束着,加之苗条纤软的腰身,显得朴素而又俏丽。 她过来挽着我手臂:“今天我带你去一个没去过的地方,那里可有意思了。”她动作流畅自然,好像一切就该如此。 我迷惘道:“去哪?”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这是个惊喜!”她笑吟吟拉着我往前走,我机械地跟着她,脑子里愈发糊涂。 这儿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来这里的?我侧头望着阿葭,她也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欣喜和爱意。抬头望去,远远地平线上一轮红日,霞光万道。我不由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那是朝阳还是夕阳? 是夕阳,我要带你来看草原上最美丽的落日!她迎着草原的风,大声喊着。 她拉着我继续往前,我被动地又走几步,再次停下。 “可是……你是谁?” 她诧异地停下,瞬间失去了喜悦:“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吗,我是阿葭,你的妻子。”说着,眼中几乎泛出了泪花。 妻子?我结婚了吗?想了好久好久,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前尘往事在脑中都是一片空白,那,那我又是谁? 过了好久,我流下泪来:“你不是阿葭,你是假的,我要去找真的阿葭。”我决然转身,任她在我身后哭叫。我捂住耳朵,发足疾跑,突然脚下一绊,跌入了黑暗。 我在黑暗中苦苦摸索而行,可前方是无边无际的空荡。突然大宝出现在我面前,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兴奋异常:“宝儿,快,快带我出去,老子都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大宝没了往日的友善亲切,板着脸看了我好久,忽然转身向黑暗走去:“老林,你要走也不道个别,老子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我赶紧追赶,可大宝不一会就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了。 随即欧阳教授也出现在我眼前,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向我伸出手,但我怎么也碰不到他的手,他像被根绳子牵着往后移动,很快也不见人影了。 我心中大急,向前狂奔,不知跑了多长时间,突然砰的撞在了一堵墙上,这一撞力量好大,我甚至来不及感觉到痛,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有了意识,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有人在不停拍打我的脸,还有声音传来,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好久好久,我才看清那几个人影,都是熟悉的人,阿葭,大宝,王一行,谢子午,胡老刀,欧阳教授,小廖,罗汉王,哦,还有小小的阿归。 他们看到我睁开眼睛,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大宝紧紧抱着我,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哗哗流个不停,他边哭边说:“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回去怎么跟你爸妈交代?还有你那老爷子,他非得带我一起下去不可……” 我皱着眉,艰难地说道:“这么咒老子干嘛,我还没死呢,哭丧干嘛呀?”忽然胸口一阵剧痛:“哎哟,你能不能别抱那么紧,痛死了!” 大宝边擦眼泪边愤愤不平,对阿葭说:“你来抱,这家伙现在看不上我了!” 阿葭没有拒绝,于是我又回到了她温香软玉般的怀抱。我这才回想起发生过的事,四处张望:“我在哪里?”眼见身旁都是各式楼台亭阁,应该还在长乐神宫。 我挣扎着想起身,王一行按住我:“别动,医生说了,你需要休息,至少要十来天才能试着动动。” “医生?你开玩笑吧?这里哪有医生?” 王一行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你受那么重的伤,我们谁都搞不定,要不是有医生在,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周围都是熟悉的人,哪个能是医生?我大喊起来:“要是不赶紧离开的话,就赶不上时间了,要不把我放这里,你们走,三十年后再来接我,我能活下来的!” 王一行神情古怪,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声:“你别管那么多,安心养伤,等好点了再跟你说,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不行!”我断然拒绝,“不说清楚,我怎能安心?可急死我了,老王,你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呀!” 阿葭低声在我耳旁道:“你知道你死……你昏了多久吗?” “多久?”我看着她,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整整四十天了!你知道吗,我们一度以为你……” 轰隆,一声霹雳在我耳中炸响!四十天?我昏了这么久了吗?我不敢相信:“这么说…石门已经…” “是的,石门早就关了,我们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我呆了半天,突然大怒:“你们怎么搞的?为什么要为我一个把所有人困在这里?王一行,你就这领导能力吗?再说没别的办法吗,不能做个担架抬我出去?”急怒攻心下,我胸又是一阵疼痛,剧烈咳嗽几声,再次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他们仍在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我旁边地上、身上都是大片血迹,伤口又重新包扎得好好的。我知事到如今,已没办法逆转,只得在心里长叹,不再发脾气了。 后面几天渐渐好转,他们也告诉了我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我替阿葭挡下那一枪后,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先是罗汉王开了枪,王一行和大宝紧随其后,将几把枪的子弹全部梭哈。老洪身中数十枪,命丧当场。 虽然怀疑老洪可能是龙永红,但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文件资料,所以到现在还无法确定老洪究竟是谁。而当时最紧要的事是把我抢救过来,便根本没去管这事了。 尽管王一行和胡老刀学过些急救,还有谢子午这个稍微沾点边的生物学家,但我当时伤情严重,右边肺叶被打穿,心脏血管也严重受损,失血极其严重,他们对此完全是束手无策。 我听了不禁咂舌:“我都这么重的伤了,还能救活,看来这医生真是个神医啊,能不能给我引荐引荐让我当面感谢他?” 所有人沉默了,最后还是王一行告诉我:“你没有被救活,最后…你死了!” 什么意思?那一刹我思维短路了几秒钟,我伸出双手活动着十指,又踢踢腿说道,我是个死人吗?怎么看有点不像啊? 王一行望着采蘩,好像在等她示意,采蘩点了点头,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真的没错,当时我确实死了!血已流尽,身体已冰冷。阿葭抱着我失声痛哭,大宝也是捶胸顿足。但无论如何,木已成舟,当伤心过去,就该把我埋了。 还好有人有意无意提了一句,说我在长乐神宫献出了半个胎光元神,采蘩原本不知这事,知道后马上想到了办法。如果能把我那半个魂要回来,依然有希望可以让我起死回生。 采蘩好像和长乐神宫背后的神秘力量挺熟的,她让其他人把我的身体保存好,自己一去就是好几天,回来时带回两个人,那两人处理好我身上的伤口后,用一根针插进我额头,这状态一直保存了二十一天,期间定时给我按摩活血、温水冲鼻,随即我就开始有了气息,又过几天我的意识恢复,那都是我知道的了。 虽然隔了四十天之久,但我感觉并不长,我呆呆傻傻了好半天,简直难以想象,我竟然是死过一次的人!? 第八十章 长乐泉畔 我很想知道采蘩和长乐神宫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忍住了,问了估计也是白问,现在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这么多人该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四十天来这么多人吃的喝的几乎就要耗尽,要不是之前阿归打了一只鹿,只怕早就饿肚子了。王一行和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先回到草原上,那里食物丰富,又有水源,可以再做下一步打算。 动身出发往回走是在长乐神宫的某个夜晚,就在这个夜里我们在路边遇到了一个人,当欧阳教授来到他面前抚摸他脸庞时,毫无征兆地已泪流满面,我这才惊觉那人就是他的儿子,欧阳庭光。 欧阳庭光正和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子欢笑低语,对父亲来到根本未觉。我认出女子是我曾见过的田洛,她当然是假的,可当年他们是一起来长乐神宫的,为什么欧阳庭光会有关于田洛的幻境,只怕除了当年的当事人,再也没人知道原因了。 我们想让教授和儿子多呆一晚上,但他没有过多停留,最终还是狠心离开了,甚至再没回头。我想,他大概不想看到儿子变成泥塑人的样子吧。 回程路上,大宝问采蘩怎么才知道是不是中了长生不老的彩票。采蘩回答,没人吃了小金萝果后立即就能知道是不是获得了长生,得过几年才会有迹象。每个长生人隔两三年全身皮肤都会丝状化,口中也会吐出大量细丝,等丝化完成,新皮肤也会重新长出,到时破茧而出,由内而外得到新生,身体状态又会停留在吃下小金萝果时的那一刻。 她还劝我,小金萝果如果是自己吃的话就早点吃,以免夜长梦多。 我只笑,不说话,现在终于明白,当年申四娘一定是撞见了她蜕皮中的样子,不管当时是什么情形,采蘩最终还是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申四娘。申四娘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尽管对生有着无限眷念,但直到临终也没把这个秘密向任何人透漏。 王一行直到现在也不敢完全相信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这么神奇的现象。可很多事不由得自己不信,x局不可能无缘无故扣押采蘩研究多年,也不会大规模组织多次罗布泊地面地下的考察活动,更不会在裴儒林失踪后如此大动干戈的搜索。因为对某些人来说这个诱惑太大了,正如张越之说过的,如果这个秘密被公开,将会深刻改变人类历史和社会进程。 采蘩再次向王一行提出了她的要求,王一行依然不置可否,不过看得出他开始有点动摇了,毕竟采蘩救过大家的命。我和大宝也为她抱不平,说人家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物品,你有什么权力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王一行只苦笑着回了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出了长乐宫走在空旷的草原上,回望渐渐远去的宫殿,恍如隔世。我想到了尹颖,想到了从始至终都没见到的陆路平,不由颇感惆怅,长乐神宫,你到底是相聚地还是离别地?让人快乐还是烦恼? 草原上微风依然舒爽,脚下花香也仍怡人。采蘩从地上采了一朵在手中把玩,就在这漫不经心的举动中,她告诉了我们一个大秘密,这花叫枯魂花,有一种非常奇特的魔力,能窥视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还能产生幻象来控制别人——它就是长乐神宫幻境的元凶。 原来当我们经过这片草地时,吸入了大量的枯魂花香,到达长乐神宫时效力正好开始发作。它还有个极厉害的功能,不同人心中的事物可以同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比虚幻的幻觉显得更加真实。 我问采蘩:“幻境中的人究竟是真人还是假人?我接触过其中一个,我能实实在在触摸到他的存在,还能互相交谈,就是手太冰凉了……” “可以说是虚的,也可以说是实的。幻境能给你和现实世界完全一样的感官,没有任何区别,还能向其他人兼容。当然,这过程比较短暂,当人开始在自己幻境中迷乱,其他的幻境就再也看不到了。” 王一行问:“那有没有抵御它的办法?” “当然有,说起来很简单,只要不和自己幻境中的人有任何交流就可以了,幻境自然而然会离开,但又有几人能做到?” “可我和老婆孩子不但说了话,还差点动心留下了,这又怎么说?” 采蘩给了他个白眼:“你想要表扬吧,这情况下就要具有惊人的意志力和判断力,你就是这样。不停地怀疑和抗拒眼前的一切,时间一长,它就不复存在了。” 她又看着我:“林栎阳这情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想的人就在现场,为了避免产生逻辑混乱,幻境即使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会显示,所以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幻境。” 一路说说走走,又到了那条小河。站在桥上,采蘩望着河水:“这是长乐泉,是长乐神宫的分界线,要是我们过了桥再返回,将会再次受到枯魂花影响,又有重新进入幻境的可能。” 众人过了河,却发现胡老刀仍站在桥上没有移动,他呆呆的看着长乐神宫,迷惘道:“你是说,我还能再看到他们?” 王一行顿感不妙,知道他想干嘛,大喊:“老胡,别这样,他们是假的!”说着就要上桥把他拉回来。 哪知胡老刀动作更快,闪身落回了神宫地界。他望着王一行苦笑着,“对不起了,我实在放不下他们,明知道是假的还是想回去,要是和你上去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安心了。”说着泪就流了下来。 欧阳教授也来相劝,但胡老刀根本不为所动,看来明知是假也要义无反顾回长乐神宫了。 “再见了朋友们,我知道这一去就是永别,但即使是死,我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任凭我们大声喊叫,胡老刀仍毫不停留往长乐神宫而去,慢慢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唯有长风呜咽,草波荡漾,似在为这离别作最后的倾诉。 过了好久好久,大宝才失魂落魄道:“他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只要是自己想做的,就是值得的。”我看看他,又看看教授和阿葭:“你们不想吗?教授,阿光可是真的,你不想再去见他吗?” 教授断然摇头:“我不想,我这辈子能再见他们一面就很心满意足了,我和小胡不同,他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我还有亲人呢……” 阿葭听父亲这么说,不由牵着他手露出微笑。教授道:“我只想看到阿葭能找个如意郎君,平平安安的过着舒心生活,这就是往后我最大的心愿了。” 本来这话说出该引来些揶揄笑声的,但却是出奇的安静,一时间有点尴尬。还好谢子午打了圆场:“那太好了,阿葭,到时候你一定要请我来喝喜酒啊,不然我可是有意见的。”阿葭红着脸挤出个笑,没有说话。 现在大家都被困在地底,还有三十年才能出去,就这么几个人,说什么谈婚论嫁?欧阳教授可能是暗示着撮合撮合,也是一片好心,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我为了岔开话题,转头问小廖:“你的伤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了吧?” 小廖在大殿被石像伤了肩膀骨头,当时还比较重,长乐神宫的神医也不是盖的,给我治疗的同时也顺便帮他接骨敷药,经过几十天居然差不多好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不到一半时间就能痊愈,比世上很多医生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王一行对采蘩说:“罗汉王和假阳连月因为目的明确不受幻境影响,为什么小廖也没有呢?难道他也有过人之处?” 采蘩看着小廖:“我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这是个单纯实诚的孩子,他最大愿望就是班长能活过来,但当时我就在附近,你说这可能吗?” “原来是这样,可是你我就不明白了。”王一行转过身来面向一个人:“你为什么也没有受到幻境影响呢?” 第八十一章 王一行的秘密 王一行骤然发难,原来他的矛头直指谢子午:“我和老林一直和你一起,却不见幻境中有与你有关的任何东西,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你是来寻人的!见不到真的,假的也该有一个吧?” 谢子午好像才反应过来王一行在针对他,满脸茫然道:“我是想找回父亲的遗骸,可我对他没任何印象也没有任何感情,你要我有多强的愿望才能让你们看到他?” “哦,既然你说到这里了,有个事我也很不解,顺便问一问。”王一行指着阿葭对他说:“那天欧阳姑娘打听家人下落,采蘩姑娘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你为什么不同时也问问你父亲在哪里?知情人都到眼前了,也有人发问提醒你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忘了来这干什么了吧?” 谢子午双手一拍作懊恼状:“唉,我可能真的忘了……” “住口!”王一行猛然大吼:“谢子午,你到底是谁?来这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和阿葭无声对视一眼,知道王一行的表演马上要开始了,本来谢子午已被怀疑过一次了,我对他说的那些话还算认可,基本没在意了,不想王一行还一直放在心上! 被王一行怒吼声所迫,谢子午似被吓到了,过了好久才收起不正经,但仍在小声为自己辩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早说了,我是谢子午,也告诉你了我的确是莫离恨的儿子,什么都说了,为啥还要揪着我不放?” 王一行冷冷道:“你和莫离恨有关系倒是不假,可你不是他儿子,也不叫谢子午。”他微微弯腰身子前倾,眼睛直视谢子午,一字一顿道: “因为你就是莫离恨!” 众人大哗,虽然我和阿葭想到了王一行怀疑谢子午存在问题,但还是被这结果惊到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不停地打量谢子午。 莫离恨? 看了看采蘩,又看了看谢子午,我回过味来了,“你是说,他…他和采蘩一样,也是…?” 采蘩也是十分震惊,上前一步拿起谢子午的手仔细端摩,接着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难道,难道说你当年是…” “采蘩姑娘,刚好我想问你,我们这些人中参加过三十年前考察队的总共才三个,你,欧阳教授,老罗。教授和老罗都发觉谢子午很像三十年前的莫离恨,难道你就没注意到吗?” 采蘩道:“…嗯,注是注意到了,可我没法子说,当时我身份是邓班长,就算有再大疑问也只能放在心里,不可能说出来的。” 王一行很理解:“这倒没错,后来谢子午说他是莫离恨的儿子,可你已经离开了,并不清楚这一节,所以就算后来再遇到时也不会贸然再问。” “还有个问题,我看你刚才拿着谢子午的手在看,好像还看出什么门道来了,要是我没猜错,你们长生不老的人是有某些共同特征的,是吗?” 采蘩尴尬地把谢子午的手拿开,默然不语,她没有否认,看来是承认了。 阿葭对王一行道:“你在柯有志的笔记里发现的不寻常的那几句话,难道指的也是谢子午?” 王一行没有否认:“是的,其实刚看到那几行字我还没想到莫离恨上面来,后来突然想起欧阳教授说的一些话,就给我一些很美妙的联想了。” “哦?”我们的目光投向教授,教授自己也糊涂了:“我没说过什么呀?” “柯有志田洛很含蓄提到了和某个第三人一起呆了十年左右,而教授给我们讲莫离恨的故事中说莫离恨的老婆孩子在一九八九年后就没有再来找过他了,时间上刚好差不多。柯有志长期与世隔绝,时间无法精确估计,完全可以理解。所以我在想,如果不是莫离恨的定性得到解决了,而是莫离恨已经回来了呢?” 谢子午面无表情地一直静静听着,没有说话。王一行看了他一眼,又摸摸阿归脑袋:“接着我又想起在阿归家里的一件事,让我更加坚定自己的这个判断。” 阿葭想起前几天我的那些分析:“老林仔细考量过你产生怀疑的时间点,大概也是在那前后,当时我们猜的是你在阿归屋里发现了我们没注意到的不寻常的物品,你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 “屋里?”王一行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误会了,我在屋里根本没发现什么,而是之后的一件事。” “当时从茅屋准备出发时,有个人掉了队,是老罗发现的,你们还记得是谁吗?” 这事不难记起,我们马上把目光再次转向谢子午。谢子午此刻已脸色铁青,但仍是一言不发。 “没错,是谢子午掉了队,他当时给我的解释是迷路了,我也信了。但后面想起来,只怕他是有意想避开柯有志和田洛!” “如果谢子午,也就是莫离恨,是活下来的第三人,这时候一定会想方设法躲开柯有志和田洛的,以免自己的身份被拆穿。因为那时他还不知道柯有志已经死了,只能借口迷路躲在附近观察,直到确定没有危机才现身出来。” 谢子午忽然鼓掌大笑:“王队,你在x局真是屈才了,去写小说当个作家,肯定有不俗的成绩!”他又看着我和阿葭:“你们都是一流的,讲出来的故事既好听又有想象力,哈哈,哈哈。” 我很平静:“老谢,我们那两个故事已经证实是真的了,你这第三个故事只怕也假不了了吧?” 其实王一行的话虽符合逻辑,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一切只靠猜。但我还是愿意选择相信,因为采蘩的反应很可能是真实的,长生人真有某些特征她一眼就能看出,这可是想否认也不可能否认得了的,真相大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王一行忽然语气变得缓和:“说真的,我觉得我们应该感到庆幸,老谢虽然疑点重重,但有一点我是坚信不疑的,他是个好人,对我们没有歹意,不然在尸魈那里就不会拼尽全力救我们脱险,这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大家也不该忘记。我猜你一定有难言之隐,所以才不会愿意承认事实。” 采蘩对此深有同感:“当然有难言之隐了,我们这类人谁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存在?被抓去当小白鼠一样研究吗?换作是你你愿意?” 王一行顿时哑口无言,他发现自己刚才一番话实在不算高明,目的还没达到呢,这两位只怕先同仇敌忾结成同盟了。于是咳了一声,转身对我说:“老林,那天在平台上不知道你留意到了没有,有个人在附近坐着看我们,却一直没有走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去回想,谢子午却全身颤抖了一下,这时我也想起来了,当天平台另一侧确实有个六七十岁的老妪孤独地坐在那里望着我们,可她没一会儿就不见了。 这时采蘩一番话又在我耳边响起,只要不与幻境中你想的人有任何交流,幻境就会离你远去。没有任何人去理睬老妪,老妪过不了多久则自行消失了,不正符合采蘩所说的吗?这么说来那老妪莫非是…… 王一行好像知道我想到哪了,冲我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那老妇就是莫离恨的老婆吧?据时间估计也差不多是那个年纪了,她才是谢子午真正在意的人!只不过谢子午知道自己见到的是假的,所以他根本没去理睬。因此,你是谢子午是假,来寻找父亲是假,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她,是么?” 我想到谢子午在采小金萝果的时候并不自己吃,而是说收来带回研究,现在看他既然不是谢子午,研究也就无从说起了,他带这长生不老药只有一个解释——他要带回去给老婆! 话已经说到这里,谢子午突然上前几步,叹了口气:“好了,说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原本担心的和采蘩姑娘差不多…其实这确实不是我最在乎的,能让她永远和我一起,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第八十二章 山海难平 欧阳教授不敢相信眼前的谢子午就是当年的莫离恨,他们本没什么交情,全因后来莫的妻儿缘故才有了很深记忆。教授还没说话,谢子午就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欧阳教授,我骗了你,我这么做实在是万不得已,我家老婆子一生都在为我付出,我…我只能…” “你家人后来到底是什么情形?难道没像教授说的那样一切都往好的发展吗?”王一行好奇地问。 莫离恨笑了起来:“好的发展?我现在仍记得那一天,一九八九年八月二十四日,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家的当天,遇到了两件毕生难忘的事。其一,我的身后问题最终得到了解决,我成了烈士,家属成了烈士家属。另一件就是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我儿子不在了,老婆也成了下肢瘫痪的残疾人!” 震惊!无以复加的震惊!面对如此悲惨的遭遇,我们谁都不敢作声,包括刚才咄咄逼人的王一行。莫离恨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你们告诉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对我老婆来说看到我是该喜还是悲?” “所以,你的小金萝果是想带给……”王一行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错,小金萝果不但能让人得到永生,还能治好她的腿疾。如果老天真怜悯我们,就该让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而不是让我眼睁睁看着她老去死去。” 欧阳教授拉着莫离恨的手,很有感触道:“老莫,那你后来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莫离恨干脆把身上所有东西全扔地上,在河边坐下来,望着长乐泉静静流淌的河水,思绪飘回了多年以前:“我知道我活着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会给我们带来天大的麻烦,不但我会被抓走当作异类研究,所谓的烈士称号会被取消,我那苦命老婆的后半辈子也会没有着落,当时她因为失去了儿子精神极度消沉,那几年我一步都没出过门,一直在家陪着她,事实上也根本哪儿也去不了。” 教授悲痛不已:“当年那个懂事聪明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他一直跟在母亲身边规规矩矩的,从不多事也不说话,他母亲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还带着阿葭玩过呢……”说着不由得哽咽了,又流下泪来。 阿葭眼睛也红了,虽然她记不得这些事这些人了,但毕竟这是个非常令人同情和悲伤的悲剧。我心里也憋的十分难受,之前听教授的讲述,以为莫离恨一家会有个美满幸福的生活,没想到却是更惨的开始。 莫离恨在家待了好多年,有一天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刚好妻子状态有所好转,于是便出去做了外形上的磨皮微整,代替儿子挂在妻子远房亲戚名下,又改了个名字,以此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工作。他熟知罗布泊考察的目的和冥界桃源的秘密,这次混进考察队本只想轻松一点,却没料到还会遇到好几个三十年前的老队友,给自己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可他已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在老婆还活着的时候拿到小金萝果碰碰运气,否则再等三十年,老婆肯定是不在人世了的。 此时我们全在河边坐成一排,听着充满压抑的往事,全部心里堵得慌。 莫离恨拿出自己那颗小金萝果放在眼前端详良久,忽然问采蘩:“采蘩姑娘,我经验不足,有个事还想请教你,小金萝果数量那么多,但每三十年能来这的人肯定不会很多,那么得到长生的机会肯定是很小的,是不是?” 哪知采蘩摇头否认:“不是的,其实几率很大,每次差不多都会有人得到长生,天意就是如此,老天每次都不会让人失望的。” 听闻此言我们吃了一惊,每次都不会落空?那几千年来究竟有多少长生不老的人啊?敢情这玩意儿成批发量产的了? 采蘩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如果和往年一样,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中肯定有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人,哦对了,有的人还没吃,应该是说这些果子中……” 我们惊疑地互相打量,都在猜测,谁才是这个幸运儿? 我拿出我的小金萝果放在手中观察了好久,忽然对莫离恨道:“老谢…不老莫,如果我这个是长生不老药怎么办?” 莫离恨脸色变了变,勉强笑着:“那能怎么办?就像采蘩姑娘说的一样,都是天意,不吃下去几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 “要不这样,趁我们都还没吃把果子交换一下,天意本来已经定了,这样就可以变成另一个人的天意了,怎么样?” 莫离恨一下子迷惘了:“这?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说白了就是赌一把,也许你那个本来可以长生,换给我你老婆就失去了长生。可如果你那颗不是呢?把我这个拿去不就可以得到这个机会了吗?” 莫离恨愣住了,伸出手,忽然又停在半空,不知该不该和我换了。其他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我们,好像在看一场豪赌。莫离恨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接过我的果子,把他那个给了我。 大宝问他为什么最后决定还是换了,莫离恨苦笑道:“我这辈子运气实在太差,不但苦了自己还连累了家人,希望能从小林那里沾上点好运。” 就这么简单,唉!其实莫离恨说他运气差到底算差吗,他得到了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英雄豪杰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这是好还是坏呢?可能在他心里,能和老婆孩子平淡的过完一辈子才是最好的运气吧。 我问他:“老莫,你本身就是搞生物的,这几十年对小金萝果肯定有不少的研究,你觉得为什么地球上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长生不死都有了,那还会不会有吃了可以呼风唤雨腾云驾雾、像神仙一样厉害法术的奇珍异果,就像西游记里写的蟠桃啊人参果那样?” 莫离恨道:“小金萝果和大金萝果其实本为一体的,你们可能没注意到,那片山坡地下实际都是金萝树的根系,小金萝果就是树根上结出的果子。从生物上来说,这么深的地底是不可能长出这么大树的,但它确实存在,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我估计金萝树并不是这地方的原始物种,它应该是从其他地方迁移来的。” 莫离恨对采蘩道:“要不是听你说起,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禁忌,当年我曾带出过一片金萝树的叶子,我研究了好多年,发现金萝树不同于世界上我所知的任何一个树种,它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如果它有个原产地,真搞不懂是在地球上的哪里。除非,除非它是外星来的!” 采蘩笑道:“外星来的?倒没这么夸张…嗯,怎么说呢,按科学说法,很久很久前很多东西在世上没有绝迹,金萝树就是其中一种,它们很多都有各种不同神奇的特征。其实有本书一直记载着这些的,你们都没有关注它,如果能在书中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你们就会发现小金萝果只是众多神奇宝贝中的一个普通品种而已。” “你说的这本书,是《山海经》吧?”阿葭问。 阿葭所说的,正是我心中想的。一路走来,遇到了太多和山海经有关的东西了,迷谷、梼杌、虺蛇,还有专吃老鼠昆虫的叫不出名字的“绳子”、巨大的鳄鱼、要人命的“妖笋”等等,估计都离不开山海经的记载。可我们尽管以前提到过山海经,就是从没静下心去思考过这一切和山海经有多少关联,也没去想过山海经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是的,山海经是一本上古奇书,它的年代远比我的年龄还大,没人知道它是谁写的,也没人知道写的目的是什么。我从小听人说过这本书,但不清楚其中门道,不过我倒知道其中的某个关键。” “什么?”所有人一起问,翘首以盼。 “我听人说过,要想知道山海经的秘密,首先就要找到山海图!” 第八十三章 昆仑墟 “山海图?”听到这个名词,很多人都不是很理解。 不过这个我倒听过,据传说山海经在成书时并不是只有书,还有一副配套的山海图,只是在漫长的时光长河中早就散佚了,再没人知道其下落,只有文字侥幸保存了下来,还不知有多少改动。 采蘩把山海图的来历简单介绍了一下,果然和我所知的差不多。大宝问她:“山海经其实我听过,就是不太了解,里面说的那么多地儿到底是不是咱们中国?听说有的地方还写到美国去了,几千年前的人能不能去那么远啊?不知道是不是扯淡的。” 我对此论不屑一顾:“知道是扯淡就好,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怎么可能,那么宽的太平洋怎么过去?飞吗?那些所谓美国的山啊水啊的都是博人眼球的,根本不足为信。” 阿葭对我的话有不同意见:“去美洲穿过太平洋本来就不是近路,走北极才是最近的。当然了,古人穿行北冰洋也是不可能的。但我听说在很久以前的冰河时期,亚洲大陆最东端和北美最西端中间狭窄的白令海峡是长年冻着的,人可以从那里走路过去,美洲原住民印第安人据考证就是由这路桥从亚洲来的。所以说以前中国人能去美洲倒不是完全不可能。” “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了。”大宝拍拍脑袋:“好像是在网上看到过吧,几千年前中国古代有个将军带着他的几万大军突然失踪了,差不多同一时期美国那边的印第安人文明就出现了,有人说印第安人就是这将军带着军队整体迁移去的……” 他俩说来说去,就是告诉我,去美国在古代不是不可能,就是难度大了点。我没办法,只得投降:“好吧,我错了,不过这和我们正讨论的话题偏离太远了,还是听采蘩姑娘说下去吧。” 采蘩笑着说:“你们说的这些其实我也听过,有段时间还挺流行的,不过一件事就算炒的再火,再像真的,假的终究是假的…说回山海图吧,不瞒你们,据越之多年的查证,从古籍里想再找到山海图已是不可能的了,唯一可能仍保存山海图的地方,只有周代以前的古墓,或者至今没被发现的某些山洞。” 王一行颓然道:“这说的基本上等于没说,如果知道这时期哪个古墓有倒还好说,以我的协调能力可以发掘,但总不能漫无目地到处挖吧?不见得每个墓都会有山海图。至于山洞就更渺茫了,全国那么多人迹罕至的大小山洞,难道都去找一遍?” 我制止王一行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老王,先耐心听下去嘛,采蘩姑娘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她的道理的。” 采蘩冲我感激一笑,笑得煞是好看,差点让我意乱神迷了。我赶紧收拾心神,眼观鼻鼻观心,静等她说下去。 “说来惭愧,我比你们多活不知多少年,对以前属于我的那个年代所知的却不如你们多。其实这个推论并不是越之单独想出来的,而是他和裴儒林共同得出的,裴儒林甚至提到一个很明确的目的地,他认为那里一定有山海图,不但山海图,甚至连其中的秘密也可能在其中。” 王一行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地方?” 采蘩并不急着回答,反问他:“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能不能放过我?” 又是这个话题,王一行又被问住了,他难以抉择,想了好久才道:“你说的这只是可能,如果那里真有我们需要的,我可以斗胆答应你。” 采蘩沉吟不语,我按捺不住接过话来:“采蘩姑娘,他的话我们也听到了,你放心好了,如果老王说话不算数,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莫离恨也很坚决:“还有我,说来我和你是一类人,我也不想被关起来当试验品一样。老王,只要不让我去你那,你有什么活都可以帮你去做,这样行不行?” 王一行话已出口,不再纠缠这问题,对采蘩道:“说吧,那地方是哪里?” 采蘩沉思了一下,抬起头告诉我们: “昆仑墟!” 昆仑墟?我们面面相觑,现代昆仑山是在xj青海交界一带,那里地处高原地带,有大量终年不化的雪山,是长江、黄河等大江大河的发源地,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古昆仑至今仍无定论,尤其是昆仑墟,谁也不知具体方位,传说那里住着许多神仙,为首的是“西王母”,是中国神话中女仙地位最高者,这也是记载在山海经里的内容。 王一行摊开手:“这还不是虚无缥缈的嘛?昆仑墟在哪谁也不知道,几千年都没人能说得清,难道你知道在哪?” 不想采蘩想也不想答道:“没错!我知道!” 又是死一般的安静,王一行一动不动盯着采蘩的眼睛,好像想从中看出其中真假,过了好久才道:“你是不是去过昆仑墟?你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人?” “这个我暂时不能说,现在只能告诉你我去过昆仑墟,而且是真正的昆仑墟。” “既然你去过昆仑墟,怎么不知道那里到底有没有山海图、是不是还有其他秘密?” 采蘩神色黯然:“我就去过那一次,还是和…唉,那时我还是个正常人,是跟别人去的,里面有什么具体什么情形直到离开我都没搞清楚。但我知道那是个神奇的地方,如果山海经之前就存在,那里就一定会有最原版的山海图!” 欧阳教授忽然道:“采蘩姑娘,裴儒林教授是去了昆仑墟吗?” 我们一惊,采蘩默然半晌,点了点头:“是的,但他三十年都不见人,估计…估计已遭遇不测了。” 我难以置信:“裴教授他…他是一个人去的吗?他怎么敢?那时他年纪也不小了,还身患重病,这能做到吗?” “就因他患有重症,才会不顾一切去了,我和越之拉都拉不住,还有,他的那条路线我不建议走,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们都迷糊了,难道去昆仑墟有很多条路吗? “从地龙河一直往上游走,就能到达昆仑山,这条地下河是从那发源的。这条路本是最直接的,不过你们也看到了,地龙河环境实在过于危险,所以我才说他定是遭遇不测了。” 罗汉王不动声色道:“你刚才说裴儒林因有重病才不顾一切去昆仑山,这是什么意思?” 采蘩似乎觉得失言了,但想掩饰也不可能了,我们都看着呢。她过了好一会才无奈道:“因为昆仑墟也有金萝圣树,冥界桃源的金萝树就是从昆仑墟来的。” 罗汉王思考了一下,又道:“我明白了,你说小金萝果只能吃一颗,是指同一棵树的吧,如果还有其他树,是有机会再吃一次的,是吧?” 虽不愿承认,但采蘩还是点点头:“是这样的!” 这话给了我们另一个惊喜和希望:如果在这里没能实现长生不老,那就到昆仑墟去。 采蘩叹息道:“你们不知道去昆仑墟有多么艰难,冥界桃源上上下下够恐怖吧?说真的这次运气还真不错,很多危险都没遇到,但还是比不了昆仑墟的危险。当年我们一行何止几千人,最终到达昆仑墟的却只有寥寥十几人,你们能想象其中的艰难险阻吗?” 王一行根本不为所动:“这些不用操心,你只要带我们去就行了,我向你郑重承诺,只要带我去真正的昆仑墟,无论成功与否,x局都不会再纠缠你,怎么样?” 采蘩哧哧笑了:“说得好像你明天就能去一样,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里,出去都成问题,还想去昆仑?你是想三十年后六十多岁了再去吧?” “这你不用担心,难道你忘了吗,这里可有一个唯一从冥界桃源逃出去的人!”王一行胸有成竹,一脸自信地转向莫离恨:“莫老师,你现在能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吗?” 第八十四章 情定长乐泉 王一行不说我差点忘了,莫离恨确实被困冥界桃源又成功出逃了,他的方法连采蘩都不知道,只怕几千年来是第一个做到的人,说空前绝后也不为过。 莫离恨却半点高兴之色都没有,他苦笑着说:“路确实有一条,但还得从长计议……” 大宝性子急,连忙催他:“老谢,就痛快说出来嘛,藏着掖着能卖钱啊?老子早不想在这呆下去了,你再救一次我们,咱们都会铭记在心谢你的!” 莫离恨道:“你以为我是不愿意告诉你们吗?唉,没那么容易的,我们这些人,只怕只有我和采蘩姑娘才能出去。” 我眨巴着眼,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阿葭反应过来了:“这条路很危险吗?” 莫离恨默默点头,指着面前的长乐泉:“这就是出去的路。” 水路? 望着缓慢流淌的清澈河水,我似有所悟,是呀!既然有河,河水总归会流往其他地方,只要不是在冥界桃源里原地打转,那不就出去了吗? 其他人好像也想明白了,脸上都显出兴奋表情,但我估计高兴得早了点,莫离恨说的难处,只怕不是少条船这么简单。 果然莫离恨指着河水下游道:“往下游再走十来公里就会到冥界桃源的边缘地带,河水会流进石壁里的一个洞中,只可惜里面只有水,没有水面,如果没有充足的氧气是坚持不到出去那一刻的。” 原来是这样,王一行问:“水道有多长?” 莫离恨摇摇头:“我不知道,当年我只带了个鼓足气的大皮囊就潜进水里,直到空气用尽都还没出来,但我已经退不回来了,河水在水道里流速非常急,以人的力气根本无法抗衡。后来我就昏过去了,本以为要死了,但最后还是醒来了,我想是长生不死的异能起作用了吧。” 如一盆冰冷的水一般把我们希望的热情彻底浇没了,现在才明白,莫离恨并不是不想回去告诉柯有志和田洛,而是他根本不能回去了,就算能回去柯有志二人也出不来,他们只是普通人,进了水道唯一的结局就是死亡。 大宝不死心:“有没有可能快到终点了,你真的只是昏过去了呢?” 莫离恨望了他一眼:“如果你想赌我也没办法。告诉你,我出来的地方是罗布泊附近一个地势非常低的谷底,那儿有个间歇性喷泉,我大概是从喷泉里出来的。后来我又回了地龙国岛上,距离差不多有百来公里,按最保守估计水道也有五六十公里,你觉得你们能在里面坚持这么久吗?” 大宝无计可施,望着我和王一行嘟囔着:“两位领导准备物资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带几个氧气瓶呢?” 我和王一行懒得和他废话,来干旱无水的罗布泊地区探险却准备好些个氧气瓶,只怕别人都以为我们吃多了撑的,但谁能料到真用的上呢? 王一行一时想不出办法,只得令原地休整,后面几天让阿归和莫离恨带着大家在草原上打猎,多储备些粮食,不管在这里还是出去,吃的喝的才是生存的第一需要。 中间还让采蘩带我和教授阿葭去了一趟丛林,把教授夫人的遗骸取出火化了,骨灰用结实的油布包着,到回家后再妥为安葬。 一连好多天,谁也没想出能通过水道的办法,只得在草原干耗着。虽然这边草原上猛兽多,但好歹是在靠近长乐神宫的边缘地带,猛兽们也知这边不是啥好地方,都不怎么过来,就相对安全得多。等打到了足够的食物后我们就慢慢往下游迁移,走得很慢很慢,既然没想到法子,也不用那么赶时间。 有天晚上睡觉时,当我从梦中醒来,其他人都还没起来,只有阿葭远远坐在河边向我招手。这么多天来,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喊我,我走了过去,在她身边边坐下,没有开口。 她关切地看着我的伤:“好多了吧?” 我点点头淡淡道:“基本没事了,长乐神宫的人真厉害,这么重的伤这么短时间内居然就恢复了。” 阿葭拿起我右手,轻轻抚摸着。我掌心中有一道极其可怕的伤疤,是那天我攥着老洪匕首造成的,如果不是我用手接刀,匕首只怕就扎进阿葭心窝了。她摸着我的伤疤,忽然低声道:“这么不要命的救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傻呗,我经常做这些傻里傻气的事。”我语气仍然平静,说的就像不是自己的事,但谁都听得出负气的情绪。 她没说话,忽然我觉得掌心有水在滴,仔细一看,原来她无声哭了,眼泪扑簌簌掉在我手上。 这下我慌了神,我最见不得女生哭泣了,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拍着她背安慰着:“你别哭,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可阿葭不管不顾,干脆直接趴在我肩头哭了起来。 我一动也不敢动,后来转念一想这样也不妥,人家都主动投怀送抱了,再正襟危坐就可笑了,于是我伸手揽着她肩膀,阿葭便顺理成章地靠在我的怀里。 她身上发出一股幽幽的淡香,很好闻,使我沉醉不已。我忽然想起那天幻境中阿葭也是这样倒在我怀里,我们都很开心地在笑,当时也是坐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正如此情此景。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现在又在幻境里吗? 一想到这,我不由稍微动了动身子,往周围看了看。阿葭敏锐察觉到我的异样,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两次见到她的幻觉说了出来,阿葭顿时破涕为笑:“你心里一直有我,我是知道的,水狐狸让你留下陪我你不肯,我让你留下看夕阳也不肯,两次都拒绝和我一起,这又是为什么啊?” 我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她们根本不是你!” “所以要找就找真的我是吗?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呢,你为什么这么拼命救我?别说自己傻,我觉得我才是最傻的那个。” 我想了想:“教授让我好好照顾你,遇到危险了要保护好你,我既然答应他了,就一定要做到。” 她凝视着我,目光柔情无限:“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保护照顾我呢?你可以不答应呀,对每个人来说保护自己才是第一位吧?你倒好,不要命地往枪口上撞,你说有几人像你这样?” 我低头惭愧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你别出事才好…” 她笑了,点着我的头:“你呀,真是傻子。” 过了好久我们都没说话,还是阿葭又打破了沉默,她忽然对我说:“林栎阳,我嫁给你做老婆好么?” 这话如此直白冷不丁爆出来,把我吓了一大跳,弄得我刹那间不知该说什么好,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我…” 她哈哈笑起来,嗔怪似的打了我一下:“你这人,送上门的老婆都不要,还得我……”说着说着就不说了,声音也低了下去,红着脸道:“我刚才说的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啊,不然我会恨死你的,恨你一辈子!” 看着她脸蛋红扑扑的样子,我不由心动起来,大着胆子搂着她往怀里揽,她没有拒绝,很自然地靠在我胸膛上,又是好长时间的无声胜有声。 过了好长好长时间,阿葭小声梦呓般道:“你还在怪我心里想着别人吗?”她不等我接话又道:“我早就想明白了,他连陪我来罗布泊都不愿意,又怎会不要命地救我,其实…其实我才是最傻的那个人。” 我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心里却乐开了花,她这么说,总算是把自己和前男友彻底作了割裂,于是我又抱紧她几分:“你别想多啦,我也不去想了,听说初恋是最让人难忘的,我应该理解你的。” “嗯…”她拿着我的手,我们十指相扣,不再说话,此时无声胜过千言万语,彼此都明白对方心意,连日来笼罩在我们之间的心结也瞬间烟消云散。 第八十五章 上古怨曲 “有个事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吃那颗果子啊?”阿葭忽然想起这事,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我。 我反问她:“你不是也没吃吗,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她回答得干脆直白:“我见你没吃,所以也不吃,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我拿出小金萝果放在眼前:“你不想长生不老吗?如果你不吃,以后就会老,就会死,不怕吗?” 阿葭神情很坚决:“我觉得长生没什么好的,孤零零的一个人永远活着,也没人陪,那样的话会很难受的。” “那如果我们都能长生呢?” 她侧着头想了想:“嗯,那倒可以考虑考虑,不过也可能有各种各样的烦恼,比如说你会不会哪天对我厌倦了又移情别恋,那样我会生不如死的。” 我满是无辜地道:“那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吗?” “怎么不可能,我见你和采蘩说话时差点都被她迷死了,你知道我在旁边有多难受吗!”她越说越气,狠狠在我手臂上捏了一把。 我疼得龇牙咧嘴,却一声都不敢出,我的天,女人的感觉真是太灵敏了,一不留神就做错事了。我苦着脸道:“你看错了,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意思。” 阿葭板起脸给我下规矩了:“以后不许你有那样的想法,半点也不行。采蘩是漂亮,也不知多少年的老巫婆了,还和你们这些小小辈眉来眼去的,像什么话嘛。” 我听了不由笑了,她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阿葭虽心高气傲,吃起醋来也和寻常女生无异,我抱紧她讨好似的道:“好好好,以后都听你的好吧。” 身后有个声音在说:“你们这样背后说人坏话,很不礼貌哦。” 我们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采蘩正站在身后,笑吟吟地望着我们。我和阿葭慌忙站起来,准备打个招呼,却想到刚才那些话,一时尴尬得不知怎么开口。 “不好意思,我本来睡不着,看到你们来打个招呼,却没想到是打扰小情人幽会了,真对不住啊!”采蘩走到我们身旁:“现在还早,想找人来说说话,我可以坐这里吗?”她虽是询问,却不等我们回话就坐了下来。 我和阿葭也坐了下来,其实我有不少话想单独问她,相信阿葭也是如此,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 我瞟了一眼其他人,他们都还在睡觉,离得也较远,不用担心被听到。采蘩看到我样子笑了:“别紧张,他们听不到的,有什么话就问吧。” 我开门见山地说道:“去年下雪那晚,是你在张越之屋外吗?那个看起来像女学生的人。” 采蘩毫不犹豫点头:“没错,是我,越之去世后我一直在房子外面守着,我知道总有人会来的。” “那之后你一直跟着我和大宝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需要有人帮我完成一些很重要的事,经过这么长时间观察,你们是最合适的,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她望了那边一眼:“王一行不行,有的事不能让他知道。”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什么重要事?为什么选我们?” 不想采蘩摇摇头:“现在不能告诉你们,哦不要误会,不是我不说,而是不到时候不到那个地方不知该怎么说。” 阿葭冷哼一声:“有求于人还不肯明说,这态度怎么能让人相信?” 我拍拍阿葭的手,示意让我来,随后对采蘩道:“你说的这个地方是昆仑墟吧?前几天你那些话有意无意想把我们往那边引,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采蘩笑了笑:“我只不过说了些些实话而已,你看,就有不少人想去,像罗汉王啊、王一行他们,对了还有莫离恨,如果他那果子不能让他老婆长生,他肯定会再去昆仑墟的,你信不信?” 我尚未说话,阿葭忽然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会去。” 我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长生吗,去干嘛?” “要是爸爸这次不能长生,我也想去昆仑墟一次,帮他带个果子回来,我不想离开他。” 采蘩称赞阿葭:“阿葭姑娘你真不错,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女儿,只要精诚所至,总有一天会金石为开的。” 我说不出话来,这理由确实不能让人反驳,教授如今年事已高,即使身体健康,也已到了晚年,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多少年了,他如果能长生,对阿葭来说真是最好的礼物了。如果阿葭去昆仑,我这一趟看来也是免不了的了。 我回到刚才话题上:“你刚才说去昆仑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看来你对昆仑墟并不是完全不知情,还是知道一些秘密的,难道那里有比长生更让人心动觊觎的东西吗?” 采蘩神秘笑了:“那就看你们怎么想了,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看了她半晌:“你这盘棋下得够大的了,你在张教授屋后的灰堆里放的日记本,还有镜框里的相片,只怕都是故意的吧,目的就是要引出我们来。” 采蘩得意笑了,没有说话,看来真是如我所说。过了一会她又说道:“还有纸条。小林阿葭,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媒人呢,要不是我让小林去找欧阳教授,你们怎可能会相遇,所以你们得感谢我啊,哈哈。” 我一惊:“怎么?纸条是你写的?我一直以为是老许头呢。” 因为我后来知道老许头和三十年前的考察队有很深渊源,他也知道欧阳教授一直住在省城,加上老许头是图书馆的人,来去自如,所以一直当成他,没想到却是采蘩的杰作。 采蘩不再言语,她斜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望着河水,忽然哼起一曲小调来,这小曲歌词听不出唱些什么,但曲调婉转流长,时而幽怨,时而呜咽,颇为好听。我听了一会,感觉歌词似乎都是四字一组,很有诗经的风格,于是我问她:“这是你家乡的曲子吗?” 采蘩的家乡在我看来有两种意思,一是地理家乡,二是时代家乡。她不知从哪个年代来,同一地方不同时期的风土人物也不是一样的。 采蘩轻轻道:“是的,这是小时候母亲经常给我唱的儿歌,那时的很多事我都记不得了,这曲子却一直记得,有事没事喜欢唱一唱,用来怀念我那遥远的童年。” 阿葭听到曲子几乎痴了,仿佛也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待采蘩一曲哼完,便问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时代的?” 采蘩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阿葭换了一种方式:“你在历史上是个名人吗?” “不是。”这次采蘩很快否认:“历史有提到过我,但没我的名字,因为记载中我也是个卑微的无足轻重的人。” 我小心谨慎看了阿葭一眼:“可你这么漂亮,肯定会迷住很多有权势的大人物,你说你是褒姒西施,我也会信的。” 采蘩拔了一根青草衔在嘴里,仰望头上发光苔藓,就像望着深邃的星空:“我曾经确实认识一个大人物,他不但高大英俊、待人友情和善,还能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当时没有一个人不夸他的。他带我们去过很多地方,就是在跟随他的旅途中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现在几千年过去了,我还在世上活着,他却早已不知在哪了。” “这个大人物在历史上有名吗?” “这就要看怎么理解了,很多人知道他,也有人不知道他。因为年代太早,他留下的事迹太单薄,可做的事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阿葭问她:“就不能痛痛快快告诉我们吗,你的时代也是个秘密吗?” 我劝阿葭道:“既然采蘩姑娘不想说,她有她的难言之隐,我们就别勉强了,我相信只要时机合适,是会告诉我们的,是不?”后面半段话,我是对着采蘩说的。 采蘩微微颔首,站了起来:“是,只要合适我肯定会和你说的…好了,我要说的也说了,不打扰你们温存缠绵了。”说着笑着转身离开了。 第八十六章 西周穆王 阿葭气呼呼瞪着我:“你倒是挺理解她的,以后能不能像理解她一样理解我?” 我揽着她肩柔声安慰:“你别生气嘛,其实有的话她不用说得很明了,只要对历史有些了解就能猜出来。” 阿葭马上不气了,惊奇地望着我:“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对她的年代有了个大致猜想。” 阿葭来了精神:“快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其实采蘩的话是有暗示的,听她说大人物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说明这人是个国家的君王,而且这君王还带着她们去过很多地方,说明还挺喜欢旅游的。” 阿葭眼睛渐渐亮了,似乎也想到了:“你说的这人是……” “周穆王!”我和阿葭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中国古代有本典籍叫做《穆天子传》,记录了西周时期第五位君主周穆王的生平事迹。相传周穆王是中国古代有记录以来第一个旅行家和地理学家,去过很多很多地方,最远到达了亚洲中西部的大草原甚至可能去过欧洲。这在三千年前的时代是不可想象的,当然了,他是一国之君,有那财力物力支撑到处旅游。更重要的是周穆王曾去过一个地方,和我们最近谈到的一个地点有关,那就是昆仑墟! 传说穆王从长安出发,西行几万里,一路上会见了无数戎狄部落,最后到达了昆仑山的西王母之国,在那里他和西王母在瑶池相会,并“乐而忘归”。如果这一切属实,周穆王算是中国第一个进行大规模出访的国家元首了。 而采蘩认识这个大人物时还只是个普通人,就是在和他外出的旅途中改变了一生,如此说来,采蘩和周穆王是同一时代的人! 阿葭拍拍额头,惊叹不已:“周穆王到现在是多少年了?怎么说也快三千年了吧?我的天,她竟然是那么古老的人…” 我说道:“周穆王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就是他曾去昆仑山和西王母相遇,当然了真假无从考证,只怕也永远无法考证了。采蘩这么漂亮,应该是他的某个妃子吧。” 阿葭又不高兴了:“你别老说她漂亮好不好,难道你每看一个女的就是关注她漂不漂亮吗?” 我马上道歉:“对不起,以后再也不敢了。” 阿葭很满意我诚恳的态度,她想了想:“你分析得有道理,如果采蘩真和周穆王有关系,那一切都说得通了,罗布泊,昆仑山,都是周穆王的旧游之地,长生不老药也和他有关,那你能不能再分析分析采蘩要我们做的是什么事?” “那就毫无头绪了。”我摇摇头,“采蘩如果只是周穆王的随侍人员,她说对昆仑墟并不完全了解可能是真的,至于她的那些话嘛,也许是后面又听过什么也说不定,以后我们多注意她的言行,再多得些线索就能知道了。” 那边已有人起来活动了,阿葭脚坐麻了,让我扶她起来,我小心搀扶着她站起来,不远处大宝在看着我们笑:“哟,你们一晚没睡呀,这是和好了吗?哈哈…”他一番取笑,更多人朝我们望来,都在笑。阿葭脸上挂不住,一把把我手甩开,低着头走了。 我狠狠给了大宝一拳:“就你屁话多,不知道人家脸皮薄,开不得玩笑嘛。” 大宝苦着脸捂着胸口:“哎哟,这是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兄弟,你太不可靠了,林栎阳,老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我心一颤,想起昏迷时生死之际大宝对我说的那话,和现在简直一模一样,连忙捂住他嘴:“别胡说八道,走,咱们打猎去,我有话和你说。” 我把采蘩说的话还有我的分析一五一十和大宝说了,大宝惊得直咂舌:“我滴个乖乖,三千年!周穆王!采蘩活了这么久的吗?” 是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都是猜想,但采蘩偷盗的玉镇在西汉之前,说明她的确可能是先秦时期的人,西汉到现在都两千多年了,三千年也不足为奇。 我要和大宝特意交待的是,采蘩的话一定不能说出去,尤其是对王一行。我知大宝和周茉关系好,以后别一个不小心说漏嘴了。再就是留意采蘩说的每句话,我不可能时时跟着采蘩听她说了些什么,要用发动人民战争的方法,尽最大可能从采蘩那里取得有用的信息。 现在我们的考察队加上罗汉王、采蘩和阿归也只剩九人了,以后的事留待以后再说,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还是怎么出去。 往下游即使慢慢走也用不了几日便到了冥界桃源的边缘,果然如莫离恨所说,左右都是望不到边的石壁,长乐泉流到这里进了一个不过四五米宽的狭窄洞中,而且十分低矮,一旦进洞真的难有可供呼吸的空间。 要是水道真像莫离恨所说有几十公里长,那就完全没办法了,没有呼吸设备谁也不可能在里面待几个小时,哪怕几分钟也不行。如果按以前的办法做个充满气的皮囊虽能多撑一段时间,但也绝无可能坚持全程,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无奈下只得暂时先在附近安顿下来,我们砍树枝割茅草搭几个简易的窝棚,如果想不出好法子只怕会和柯有志田洛一样在这里长住了。 他们这些天常出去打猎,我因为重伤初愈没有参加,每天就和阿葭在草原上散步。这里猎物丰富,不但有鹿,还有羊、野兔、草鸡等野味,长乐泉河中还产有一种大白鱼,不论水煮还是烧烤都十分美味。当然,凶猛野兽也遇到过,野狼豹子什么的,还有巨型狮子一家子又碰到过一次,好在它们总的来说还算友好,估计和之前所料的差不多,草原食物多就不会来伤害我们。 屈指算来来冥界桃源已有两个多月了,对地面的周茉等考察队员来说我们肯定是失踪了,说不定已开展了搜寻救援工作,但石门已经关闭,不但我们出不去,他们也不可能进来。对其他人来说出不去足以让人焦虑不安,但我和阿葭却无所谓了,经过感情的升华,我们觉得在这里生活下去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莫离恨和采蘩都表示想帮我们去探探水路,但王一行没有同意,一来水道中到底有多危险谁也不知道,二来不论得到什么情报都无法回来反馈给我们,结果还是白搭,只有想出办法统一行动才是万全之策。 有一天打猎时大宝被一头慌不择路的鹿撞得人仰马翻摔倒在地,手臂摔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血流不止。阿葭给他用双氧水消毒时莫离恨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眼里发出光芒,问王一行:“我们还有多少双氧水?” 王一行不明他用意,但还是告诉他:“只有十来瓶了吧。” 莫离恨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摇了摇头:“那还是不够。” 王一行不解,莫离恨告诉他,双氧水其实是一种富含氧的物质,能用很简单的办法从中获取氧气,一瓶双氧水分离的氧气虽多,但也用不了一两个小时,十来瓶对一个人来说还好说,但现在有九个人,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王一行却很感兴趣,他请莫离恨详细讲解了双氧水制氧的方法。这办法极其简单,双氧水本身就能自动分解出氧气,可以根据需要加入适量的二氧化锰控制分解速度,而二氧化锰刚好在电筒的电池中能够得到。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要制出简易的、可供随时使用的装置。 好在我们的物资中矿泉水瓶、软管、胶布等都是现成的,对动手能力极强的王一行莫离恨来说做这样的装置不是难事。尽管远达不到需求,但王一行还是做了十来个装置,需要时只要拔掉双氧水瓶盖让二氧化锰混合,就可以产生氧气了。 第八十七章 草原毒蝠 王一行将制氧装置人手发了一个,嘱咐一定不能损坏了,万一需要紧急进入水道后这就是保命的家伙。 大宝很不以为然,认为这只不过延缓了死亡时间而已,但王一行自有自己的道理,如果水道中段万一有空气,这东西就会派上大用场。 关于这观点我是站在王一行这边的,毕竟谁也不知水道情形究竟如何,连莫离恨也不能肯定,万一真如王一行设想,别说一小时,哪怕多一分钟时间都足以救命。 除了简易制氧装置外,王一行还用鹿皮给每人制作了一个大皮囊,下水后先将皮囊里的空气用了,再用制氧设备出氧,可以争取更多时间。 看得出王一行对大伙儿的生命安全确实费尽了心思,不得不让人心服,如有能逃出生天的时候他就是第一功臣! 又过了半月有余,有一天我们在草原上闲逛,忽见某地方有八个石碑,按八个方位围成一圈,圈中有块很大的圆圆的巨石,石下不知压着何物。八块碑上雕着之前见过的地龙国花纹文字,且每块碑的文字都完全一样,看来像是起警告作用。 谁也不知这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就连常来的采蘩也从没见过。忽然间我似乎闻到一丝异味,惊奇道:“你们闻到了吗?这好像不是普通石头,不知甚么做的有股怪味儿。” 其他人凑近了嗅,真有种说不出的怪味,有点像中药材气味,却又有些淡淡的腥臭。阿葭取笑我道:“你是狗鼻子吗,这么灵,万一迷路了还得靠你啊,比迷谷管用多了。” 大宝用力推了推石球,发现不是很重,稍用力就能晃动,王一行想阻止他的行为,没成想石球一用力被推得往侧边一滚,还压倒了两根石碑。 众人吓了一大跳,我刚要呵斥大宝,小廖突然惊叫起来:“这是什么啊?” 我们都围过来看,原来石球下是个不大不小的坑,竖着一个椭圆形物体,像极了特大号的鸭蛋,比鸵鸟蛋还大上几号,一般以我们观影视剧的经验第一反应这是个——恐龙蛋! 我伸手想去摸,但又不敢,心中很是疑惑,回头对莫离恨道:“老莫,虽然冥界桃源有很多灭绝的动植物,但也不至于有恐龙吧?你以前见过恐龙吗?” “你开什么玩笑,恐龙?”莫离恨嗤之以鼻,俯身仔细查看:“蛋壳还是钙质,不是化石,但氧化色很严重,时间也的确很久了,我估计是在……” “怎么也得几千年了吧!”王一行手一挥,很肯定地道。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生物学家。”大宝好奇地问。 “很简单,周围有地龙国的石碑。”欧阳教授上前,脸色很凝重:“石球周围四面八方都是石碑,刻着相同的花纹,这是在严正警告来人千万不能移动中间的石头!这该是地龙国的一种特殊封印。” 大宝感到很不安:“那还是赶紧把它放回原位吧,你们谁来帮把手,这家伙有点重,推回去要点力气……” 我上前打算帮他把手,尽管不明白这是什么物体,但总觉不是好玩意儿,王一行也过来一起帮忙,就在此时,忽听“恐龙蛋”喀的一声响,蛋上开了一道裂痕,很明显,里面的东西即将破壳而出了! 王一行赶紧呼喝:“退开,不要靠近了!”他一声喊,我们吓得连忙散开,全身作戒备状态准备随时逃跑。随即又是几声裂响,一只乌黑的爪子破出搭在壳上,这小爪子实在太小,估计还不到半厘米,真不知这么大的蛋怎会孵出这么小的东西来。 没等作进一步反应,猛听哗啦一声,整个蛋壳膨胀开来化作无数碎片,里面是无数只黑色的小动物,混合着粘稠液体滩作一地。仔细一瞧,顿觉得恶心不已,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活物竟是无数只小小的蝙蝠,还在不停蠕动扑动翅膀,数量只怕不下数百只。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在我的印象中蝙蝠好像是哺乳动物,而且是胎生的,不知为何这种蝙蝠居然是从蛋里出来的,一个蛋里居然还这么多。 现在谁都看出这些蝙蝠肯定不是善类,王一行急忙喊:“快!把石头推回去!”石球大小刚好能卡住坑口,只要回到原位就密封住了,那些蝙蝠也就出不来了。我和大宝、罗汉王、小廖赶紧合力推石球,但为时已晚,已有三五只蝙蝠扑着翅膀跳出坑外,我回头冲教授阿葭阿归大喊:“赶紧跑,不要回头!” 猛听哗的一声,坑里几百只小蝙蝠霎时间全飞了出来,在空中化作一片黑色的雾幕,它们飞舞一阵,很快发现了目标,朝我们直扑过来。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要赶紧逃命了,也不用出声提醒大家转身就朝长乐泉方向狂奔而去。 但我们跑得再快又怎跑得过飞行迅捷的蝙蝠?很快它们就赶了上来,拍翅膀的声音在我身后清晰可闻。这时小廖急转身,举起步枪就是一梭子射出,虽也打下了几只,但招架不住对方数量多,其他蝙蝠马上就把他当成目标扑了过来。 王一行撕心大吼:“小廖!不要纠缠,赶紧跑!”但小廖已落入了蝠群之中,他刚和某只蝙蝠一接触,全身登时如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动也不动,全身变得乌青乌青,整个人从彩色瞬间成了黑白,过了好一会才僵硬地倒在地上。这情景看的我们目眦欲裂,蝙蝠之毒如此厉害,不到一秒钟就能让人身亡,只是可怜了小廖无端端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我冲上去想把小廖拖过来,王一行一把扯住我:“你不要命了?你想跟他一样吗?”我咬了咬牙,只得又跑起来,不过有小廖一番操作给了不少缓冲时间,很快我们就奔到了河边。 大宝悔恨不已,坐在地上用拳猛捶自己脑袋,脸上泪流不止。若不是他一时手痒推动石球放出了毒蝠,小廖又怎会身死?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还没等我们喘息过来,又听天上传来了扑啦啦的声音,原来那群蝙蝠居然又循着踪迹追了过来。 事态紧急,再也顾不上其他了,王一行焦急地下令:“把制氧装置和皮囊都拿上,其他东西不要拿了,赶紧下水,快!” 我们以最快速度拿好自己的东西跳进水里,河水冰凉,才下水就打了几个哆嗦,好在稍微适应后就不怎么觉得冷了。我们顺着水流潜进水道,果然里面一片漆黑,河水充满整个水道,没有半点空间,好在入水前大家都把皮囊鼓足了气,只要呼吸平稳,应该可以坚持个十来分钟。真正让我恐惧的是水里实在太过黑暗,除了水声又听不到其他声音,四周只有自己,看不到任何人,我不时把头罩在皮囊中,紧张得呼吸粗重起来。 我拼命告诫自己,放松放松放松,如果呼吸过急氧气很快就会耗尽,那就是灭顶之灾了。还好我的自我暗示起了作用,不大一会调匀了呼吸,尽量让自己缓慢呼气以节省更多时间。 四下张望,不知大宝、阿葭、教授他们在哪里,我挥手在水里乱抓,空空如也什么也没碰到。不多时水流越来越快,但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我好像在水里坐过山车一般,身子被水流带着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根本无法控制。 可能过了十几分钟吧,皮囊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已不能呼吸了,我掏出制氧装置,摸索着拧开双氧水瓶盖让二氧化锰混入其中,随即拿着皮管放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 爽!无与伦比的爽快!没什么比将要憋死时来一口新鲜空气更令人舒爽的感觉了,我缓缓吐出肺里的气,正准备吸第二口,猛然有什么东西狠狠在我身上一撞,好死不死地把我手里的瓶子撞脱出手! 第八十八章 逃出生天 我心中大急,忙伸手去抓,但瓶子随着水流早不知冲到哪去了。我心中冰凉,不禁打了好几个颤,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我,我“又”要死了! 就在此时,前方亮起了一道光,不知是谁在水底打开了手电,我见到身边有几个人影游动,虽看不清是谁,但我知道他们一直都在身边。这稍微让我安下心来,然而胸膛越来越闷,窒息感越来越强,我忍不住手脚乱舞起来,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一个人游到我身边,把一根管子塞进我嘴里,我猛吸一口气,脑中登时清明。转头一看,是阿葭,她可能觉察到了我的异常,猜到我掉了氧气装置,便过来给我共用她的空气。可这样一来我们两人的时间便会折半,我望着前方,祈祷着快点出去。 水越来越急,速度越来越快,两旁还不时感到巨大水流来回冲击,估计河道有不少支流汇合。可前方除了手电光看不到一点自然光迹象。阿葭抱着我,生怕我被冲走再也抓不回了,我也紧紧揽着她腰,万一有失手,我就失去了她这最后生的希望了。 就这样又是二十多分钟过去,随着时间越长我越暗自心惊,若不是王一行有先见之明制造了这制氧装置,怕是全队人都命丧于此了,只是现在还不知其他人状况如何。同时我渐渐焦躁起来,要是还不赶紧出河道,我和阿葭马上会被憋死的。 忽然水流又剧烈晃动起来,明显感到身子向上猛地抬升,我心中暗喜,这是要出去了么?升了没两分钟,忽然哗啦一声,我从水底冒出了水面,接触到久违的自然空气,一时间让我大口大口畅吸起来,同时又是几声水响,又有几人从水里钻了出来。 我一看,是王一行、大宝、莫离恨、罗汉王带着阿归安然无恙出水了,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焦急地冲他们喊:“欧阳教授呢?看到他了吗?”阿葭没见父亲出来,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忽然又见两人钻出水来,是采蘩和教授,我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教授耷拉着头一动不动,采蘩不停拖着他使之不至沉入水底。 我赶忙游过去,问:“他怎么了?” “昏过去了,快找地方急救,还来得及!” 王一行拿手电四下观察,不远处就是岸,但很狭窄。我这才惊觉在水底是他拧亮了手电,我知他一直贴身携带两个小电筒,哪怕一直用不着也没扔掉,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若不是他在漆黑水底亮起光,阿葭就不会发现我丢了氧气瓶,采蘩也不会发现教授昏倒,可以说是他救了我们的命。唉,没有王一行,都不知死多少次了。 我们奋力上了岸,所谓的岸只是个很狭窄的立足之地,洞顶也很矮,九个人站着非常拥挤。王一行顾不上周围情况,把教授头朝下平放在地,开始在他胸膛作挤压按摩,好在教授溺水时间应该不是很长,没多久哇的一声吐出不少水,人也慢慢清醒过来。 我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阿葭继续给父亲轻轻推拿按摩,我们则开始打量身处之地。 这是个非常小的空间,前后不过二十来米长,宽也才十米左右,洞里非常矮,除了阿归,成年人在这都站不直身,估计什么年代岩石脱落形成了这样一个小空间,也幸好有这空间,才让我们有了喘息之所,暂时幸免于难。水流再往下又进了一个密闭河道,还不知后面有多长距离。 王一行问大家:“你们氧气用得怎么样?还有多少?” 我首先报告,瓶子在刚开启时就掉了,一路要不是依靠阿葭我早就死了,她氧气瓶几乎被我们耗光了。还有欧阳教授,他昏迷后氧气瓶也不知去向了,和我情况一样。其他人都还好,差不多余一半左右。 大宝感到有人在他背上挠痒痒,头也不回伸手一拍:“别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回头一看,马上吓得跳起来:“我靠!啥玩意啊?” 只见大宝抓在手里的竟是只又长又肥的蜈蚣,几乎有一两米长,一二十公分宽,全身黝黑黝黑的,和岩石颜色完全一样,正因如此竟没一个人看出来。蜈蚣在大宝手里活蹦乱跳,眼看就要给他来上一口,大宝又是一声大喊,连忙不迭把它扔进了水里。 王一行打光往身旁一照,果然石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这种大蜈蚣,看得让人头皮阵阵发麻。有一只跳到了阿葭背上,她吓得直叫,我赶紧帮她拍走,但又有更多的爬过来。这些蜈蚣如此之大,颜色又很不友好,估计都是剧毒之物,看来这不是久留之地。 王一行给我递过一个制氧瓶,又给了欧阳教授一个:“只两个了,你们节省着用,谁没了大家互相帮助一下,我在前面给你们打灯引路。” 说着他就跳进水里,其他人紧跟其后,欧阳教授准备下水时我喊住了他,帮他把制氧瓶用胶布缠在手上。教授明白我的心意,感激地轻轻拍拍我肩膀。 接下来水流更急,这是好事,速度越快时间就越短,如果半小时内能把剩下的路程走完就再好不过了。王一行的灯光始终在前方,就像指路明灯般给我们定心丸,因为光的存在,周围景象勉强能看到一点,我估计水流速至少在三四十码左右,我又担心了,剩下这点氧气到底能不能坚持走完? 过不了多时,我感到水又往上抬,按常理说水是往低处走的,不知为何这水却常往上流,可能和地压有关,也可能某些支流地势较高。不管怎样,往上是好事,越上一分离地面就越近了一分。 又不知多久后,水流再次湍乱起来,众人之间本隔得不远,在水流带动下互相撞来撞去,我心里着急,这样下去别有人和我一样氧气瓶被撞飞,那就真的死翘翘了。 突然我整个人在石壁上狠狠一撞,水流本来就急,加上阿葭又在身边,她也狠狠撞在我身上,我喉咙一甜差点吐血,几乎昏过去,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一亮,我高高飞起的同时,看到了熟悉的盐碱地,这一飞不下两三米高,随后重重摔在地上。 缓了好久才转头一看,其他人都在旁边挣扎着,我点了一下人数,一个不少。虽然被摔得七晕八素,但我还是兴奋得捶地大喊道:“老王!王一行!我们出来啦!” 俯身抓一把盐碱土,我第一次觉得这恶劣贫瘠的土地如此让我感到亲切。我心中兴奋再难以抑制,忍不住哈哈长笑起来,笑声是会传染的,尽管有人摔得头破血流,但他们也都跟着我笑起来,一时间重获新生的狂笑响遍当场。 过了好长时间我们才开始观察周围地形,正如莫离恨所说,这是个很低的谷底,四周都是高坡,谷中心就是我们出来的间歇泉。这泉并不是时刻在喷水,每次只有一两个小时,要不是刚赶上水压大喷水时间,会不会永远留在地下河道就不得而知了。 天光渐渐暗了下来,我们爬上坡顶,只见一轮血红残阳挂在西边,映得大半个天空红彤彤的,正如几个月前我们进罗布泊第一天看到的一样。我和阿葭会心的相视一笑,谁也不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们相拥坐下,无言地望着落日,直到夜幕星河降临。 第八十九章 谈古寻根 阿葭靠在我肩头,我只觉天下之广,时间之长,莫过于此时此地之幸福。我感激地对她道:“要不是你只怕我早死了,这次肯定再没有半个魂来给我续命了。” 她得意地笑了:“那当然,所以你要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我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也没亿万身家,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你看好不好?” 阿葭脸红了,推开我:“不行!这不能算数,再重新想一个!”她停了停说:“你人本来就是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也能当条件吗?必须另外说个让我满意的。” 我举手投降:“我怕说错了不能让你满意,还是按你说的,说什么是什么,我照单全收。” 阿葭歪头想了好一会:“我暂时想不出,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说的,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到时可别赖皮反悔。” 那边王一行远远在冲我们大喊:“都过来,开饭啦!” 阿葭闻言起身,我也跟着站起来,又回望一眼天边最后一抹残白,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么宁静幸福的光景,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我们走过去,他们竟用戈壁滩上枯死的胡杨木燃起了一堆篝火,招呼我们把身上湿了的衣物烘干,另外篝火上居然还架着一只鹿腿在烤着。我奇道:“老王,那么危急时刻你还记着把鹿腿带身上?” 王一行微笑着摸摸阿归的头:“我没想那么多,是这小鬼带的,幸好他想到了,不然我们就要饿肚子了。” 阿归有点不好意思:“我怕外面没有吃的,所以……” 也难怪,阿归在冥界桃源时时要为吃的而斗争,食物对他来说有着更重要的意义。阿葭欣喜地抱着阿归:“好孩子,你帮了我们大忙啦。等出了罗布泊,我们帮你找家人,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肯定会很高兴的。”阿归茫然眨着眼,不懂什么意思。 吃饭时王一行对接下来作了安排,他决定今晚休息,明早出发回地龙国遗址的高地岛。几个月过去了,即使周茉他们不在那里了,也可能会给我们留了车辆食物——只要有物资就能安全走出罗布泊。 我们没意见,随后王一行打算和采蘩等人开诚布公谈一次。他对采蘩道:“我以前之所以一直没正面回应你的要求,是因为有其他考察队员在,考察结束后x局会对每人有一次审查,我无法保证其他队员会帮你打掩护。自小廖牺牲后,时机已成熟,现在我可以正面肯定地告诉你,你可以自由离开,但需要和我保持联系,如果以后我去昆仑墟,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怎么样?” 采蘩和我互相对望了一眼,仿佛早就知道这结果,只要有自由,她对这安排没异议。王一行又对罗汉王道:“罗前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以前我说过,你不在我任务范围内,我就当从没见过你,但万一有昆仑之行,你肯定会来帮我的,是不是?” 王一行对罗汉王的心理把握得很准,知道罗汉王为了长生一定会去昆仑的,但靠他一人肯定是找不到昆仑墟的,只要把采蘩抓在手里,不怕罗汉王不会跟来。罗汉王当然也明白王一行的这算盘,但他现在心态早已改变,知道长生需要的只是运气而不是斗争,只有合作才能达到目的,于是很豪气地一挥手:“好说!你要找我可以去兰州,我一般就在那里。” 王一行转头对莫离恨道:“至于老莫嘛,还得麻烦你跟我一起归队,当然,归队的不是莫离恨,而是谢子午。你当然知道该怎么说,是不是?既然大家帮你保守了秘密,你就得帮我们保守秘密。” 莫离恨自然没二话,王一行沉思良久,说:“至于阿归嘛,他是你们带出来的,出去后你们负责找柯有志和田洛的家人,把前因后果说圆了,希望他在文明社会有个崭新的开始吧。” 接着他换成沉重的语气:“这次对罗布泊的考察行动,只有我和谢子午、林栎阳、程宝誉、欧阳唐、欧阳葭六人活着回来,队员胡老刀、阳连月、陆路平、尹颖,以及战士吴兴高、廖棋智不幸永远留在了下面,加上之前的老白,共损失七人,我会承担我的责任的。” 我们心头沉重,想起一起并肩浴血战斗过的同袍,都很难受。王一行望着扑闪的火焰,双眼似乎燃起了两团火:“有个细节我要特别说明,林栎阳的同事老许杀害了阳连月,顶替邓班长混进了考察队,这点你们心里一定要记得。出去后我会把老许和龙永红都调查清楚,给上面和你们一个交代。” 我暗想,王一行不惜对上级隐瞒真相,隐瞒采蘩和罗汉王,难道真是为了他们的自由吗?只怕不见得,王一行或许在酝酿一盘更大的棋,有更深的目的,这个目的一定是和昆仑墟有关!至于到底是于公于私,那暂时就不得知了。 “采蘩姑娘,我很坦诚了,希望你也同样坦诚,现在已经离开冥界桃源了,你可以告诉我地龙国和冥界桃源的真相了吗?”王一行这时满脸诚恳地望着她。 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我们看向采蘩,她轻轻拨动柴火,可目光焦点却不在篝火上,好像在考虑该怎么说。过了半天终于开口了,在万籁俱寂而又荒凉的罗布泊上,这个几千年前的神秘古国第一次在我们面前揭开了神秘面纱。 采蘩先问了我们一个问题:“你们知道古代华夏民族是从哪里来的吗?” 这我是知道的,相传人文初祖黄帝活动范围大致在今天的陕西河南一带,炎帝则是黄河流域以南,加上还有传说中的蚩尤部落,他们都是民族源头。当年的古华夏族和后来演变形成的汉族,都是从这里开枝散叶发扬壮大的。这些知识存于各种权威史籍,并写进了历史教科书,只要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人多少都有些了解。 采蘩对我的回答不置可否:“那在之前更古老的时代呢?他们又从哪来的?” 阿葭想了想:“我听说全人类都起源于非洲,不管是黄种人白人黑人都是从那来的,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莫离恨作为生物学家对此很熟悉:“确切的说是东非,全世界的人从基因上已确定具有同源性。而人类祖先智人在扩张过程中曾遇到过另一人种尼安德特人,还发生了基因融合,现代人不管是亚洲欧洲美洲人还是海洋孤岛的原始人都带有尼安德特人的基因,但唯独有个地方是例外,那就是东非,这也是人类源于东非一个很有力的证据!” 采蘩摇摇手:“没那么远,不过我们确实和本土原始人类像北京人、蓝田人、元谋人等等没有血缘传承关系,外来的可能性较大。但现在我们不是讨论人类起源,而是一段不为人知、尘封已久的远古秘密。” “你们都是具备一定知识的人,有的还是大学者大教授,阅读古籍时有个问题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昆仑向来被认为是中华民族的龙脉,昆仑山也是万山之祖,但它却地处西域,远离古代中国的核心区域中原地区,你们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王一行若有所悟:“你是想告诉我们华夏先民是从西域昆仑山来的?…更确切地说,从昆仑墟而来?” 想想也是,昆仑在中国文化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但人们却对它了解甚少,如果华夏民族真是从西方迁徙而来,昆仑只怕是后人对祖先一个遥远而又残存的记忆吧? 王一行虽听得认真,但没有被带偏,仍是紧紧扣着原本的话题:“不管说的是真是假,这些和我们要谈的地龙国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采蘩轻叹一声:“地龙国人和华夏先民一样,都是从昆仑墟迁移而来,他们和我们同宗同源,也是古昆仑人繁衍不息的一个分支!” 第九十章 千年一愿 浩瀚无际的湖面上,成群的水鸟悠闲地享受丰茂的水草,不时有鱼儿从水里钻出,又带着水花不见了踪影。天地俱静,唯有不时一两声鸟鸣,以及木船推开水波的声音才悄悄打破这个世界的静谧。 一艘巨大的木船上立着一位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男子,身着轻便软甲胄,披一袭大红披风,在湖风吹拂下猎猎飞扬。船两旁及后面还有几十条船不疾不徐地跟着,默默拱卫大船。男子就那样随便立于船头,但深邃冷静的目光和沉如山岳的身姿,使之隐隐散发出一种非同常人的气势和威风,让人一见便心生臣服。 一个年轻俏美的女子来到他身后,轻声道:“我王,还有半天就可以到岸了。”她身后跟着一个少女,同样有着绝色容颜,看样子是贴身的侍女。女子脸色苍白,身子娇软无力,似乎有疾在身,但清澈的双眸望着男子,目中满是崇敬爱慕之情。 王回望女子,严峻的面容上露出微笑,他伸手轻揽着她,两人靠在一起,默默欣赏着眼前无边的湖景。过了良久,王开口道:“到了那地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得到仙果,那样你就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女子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红晕:“我…我只要能在王身边就满足了,从不奢望像仙人那样,世上哪有永远的快乐?” 王握紧拳:“我是天下的王,是上天之子,没什么是天子不能得到的…如果在这里得不到仙果,我们就到昆仑山去!我答应过你,还要带你去好多好多地方,你也答应陪我去的,你忘了吗?” 女子握着王的手:“我没忘,只要你能陪我,哪怕就安静地坐重璧台上看日落日出,那也是很好的。” 天上阴云四合,不多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侍女从舱里拿出伞递给他们,两人撑伞站在船头,谁也不愿回船舱,一起看着不一样的风光。王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侍女道:“采蘩,到了那里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你和姐姐虽为主仆,却比亲姐妹更亲,只要有好处,我们不会忘记你的。” 侍女采蘩感激涕零,拜倒在地:“多谢大王,我…”才说一句就哽咽不能自已,好容易平复下来,才接着道:“…我只希望姐姐身体能早日康复,那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女子微笑着点点头,眼见雨越来越密,王十分细心地扶她进船舱坐下,采蘩给他们端来热腾腾的米汤,女子只抿了一小口,便蹙着眉一阵咳嗽,王忙起身到她背后捶背揉肩。在女子看不到的角度,采蘩见到王的脸上愁容密布,不经意间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 船外有人报告:“启禀我王,龙岛到了!” 王稍稍整理仪表,携着女子走出船舱。岸上黑压压伏倒一片人,见到王出现,一华服天冠男子迎上拜倒在地:“中原天子驾临小邦,不胜荣幸之至,天子若有所需,小臣定竭尽所能供应天子。” 王微微颔首,上前扶起他,随即命人赐予各种宝物,男子受领礼物,再次拜谢。二人携手而行,王对男子道:“予人这次西行,想必你已知本王来意了?” 此男子正是龙岛国主,他恭恭敬敬答道:“适才臣说了,天子有需小邦无不遵从。只是仙果处地下极深之所,不得不劳烦天子屈尊跋涉,小臣不甚惶恐。天子放心,一路舟车旅途臣早已安排妥当,只在三五日内,便可得到仙果。” 王大笑称谢,解下腰间佩戴宝剑递给国主:“我在宫中阅读古档得知,你我族人皆为昆仑同源,你我之国也当为兄弟之国。这柄宝剑名为‘青谛’,随我征战数十载,今日赠予与你,以示盟好之诚。” 龙岛国主谢过,接了宝剑,抽出些许,只见剑身通体青色,寒光逼人,隐有龙吟虎啸之声,不由赞道:“果然是好剑!” 两人携手进了邦城,王当日在宫中住了一晚,第二天即在国主陪同下带着爱妃和采蘩一同进入了地下。他们一路渡地河、过龙道、越幽林,沿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备森严。王坐在车驾内,望着苍翠葱郁的地下丛林托腮沉思着。 龙岛国主手托果盘献于王前:“这是龙岛地下特产,虽不能使人长生不死,但也能延年益寿,辟邪祛病。” 王从沉思中惊醒,勉强笑了笑,将果盘递给爱妃,随后对国主道:“听人说仙果不是每个都能长生,它只许以天命之人,是这样吗?” 国主点头,想了想又道:“陛下就是天命,必胤天命之福!” 王没有接话,望着窗外树林,换了个话题:“听说你们打算全族搬来这里,是不是?不知这是为何?” 国主苦笑:“小邦在先王时代也曾威震西海诸国,但臣无能,不能继承先父遗志,几次战败,眼见邦国人丁日稀,不得已只得转入地下。这片地下地方臣命名冥府桃源,足以容纳小国人口。这里产有一种奇花,闻之能得见心中所思所欲,令人愉悦不已,但同时将使人再无心身外事物,因此国中也有人不愿来此居住。” 王摇头道:“虚幻之欲,终究只是心中魔障,自己骗自己罢了。”他望了爱妃一眼,又道:“予人要的是真情实爱,而不是那些假的。” 女子听王如此说,不由嫣然一笑,欣喜之色不可名状。 王沉吟道:“你国人中如有不愿来此的,可以让他们来中原找我,我当裂土封爵,让他们立邦建国,不绝其嗣。” 国主听了拜伏道:“天子如此眷顾我邦,臣不甚感激…臣…”说着不由哭泣起来。 王手一挥:“不必如此,其实有件事我还想再询问于你。”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思考半天道:“其实予人也知虽为天子,却不一定享天命,如果本王不能得福,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国主毫不迟疑:“那就赴绝域,上昆仑,臣早就听说,即使如仙果这般神品,在那里也是下等之物,九州万方,古今未来,任何奇珍异宝在那里都能找到。何况昆仑国处通天之地,能与天上神人互有交通,那是怎生一番光景,就不是臣能想象出来的了!” 王听了,不由心生神往,虽身在地底幽林,目光思绪似已到了昆仑。他叹了一声:“夏立国初期,中原与昆仑尚有互通,后来商与戎狄密接,不朝昆仑。中原与昆仑断绝来往至今有千年了,我有生之年定要重赴昆仑,一来为了得仙果,二来是恢复与昆仑的联系。对了…你们与昆仑一直都有来往,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国主摇头叹息不已:“昆仑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几千年来不断有人出走开宗立国,早就没了当年万方来贺的兴盛气象了…唉!对了,我还听说他们打算…”说着在王耳边低声附言,不知说些什么。 王听了脸色一变:“当真?他们真要这么做?” 国主微微点头,不再说话,王也是无言,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采蘩与姐姐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不解。 片刻之后,王又问:“去昆仑的路好走吗?” “越来越难啦,途中要经历五关七险,还有老天的变化也喜怒无常,不分时季,让人苦不堪言。据说逆地河而上可以直达昆仑国,可历代我们派了不少人打探路况,从没人走通过。这河到昆仑不下千余里,途中凶兽毒物何止千万,兼之每十余日河水暴涨无立足之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了。我们每次去昆仑都要备足了人手物资,那边还要有人接应,才能平安抵达,否则只怕有去无回。” 王不由面有忧色,好在国主马上又道:“不过天子若要去,臣将亲身相陪,并先行通告他们来迎,可保证万无一失!” 刚说到此处,忽听车外有人禀报:“仙树到了!” 第九十一章 天子西行 王带着爱妃和采蘩来到树下,望着垂下的金果,目光中满是热切和盼望。但当他得知自己所求的并非眼前光鲜夺目的金色大果,而是脚下无数小果时,顿时现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龙岛国主向王介绍了仙树的来历,原来此树原产昆仑某个极阴之地,龙岛先祖们从昆仑迁来时带回了仙树苗枝,但在地面试种无论如何也不能成活,后来寻到了这地下之所方才成材。其实中原先祖也带回过这神奇树种,却一直不能培活,从而导致其在中原绝迹。仙树几千年来一直是龙岛的镇岛之宝,他们精心保守着这个天大的秘密,知道一旦被其他邦国知晓招来的将是灭顶之灾。国主恳请天子为其继续保守这个秘密,王很痛快答应了。 有人为天子等三人采来了三枚洗净的小果,王拿起一枚,环顾周围人群,心有所感,不禁高声吟道: “巍巍昆仑,其行不绝,怜我至诚,予我伊人,今夕思矣,明夕无涯!” 说罢,将果子纳入口中,慢慢吃了。女子和采蘩也一人一颗,学着他的样子吃了下去。国主率众人一齐跪倒,高呼:“恭贺天子!愿我王永享仙福!” 回去的路上,王见沿途龙岛民众络绎不绝地在搬土运砖、建屋筑墙,不由叹道:“你们全族人都搬入这里,这样真的好吗?” 国主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臣不敢欺瞒天子,天山南麓有一国名唤鬼母国,其国有不少能人异士,可以搬山运海、锻魂炼魄。臣邦中有人去过鬼母国,也曾习得异术,虽不能永生,但也能寿达千年,陛下若有机会,可以…”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在王耳旁悄声细言,一说就是半个时辰。 采蘩虽听不到国主说的什么,但见王脸色越来越震惊,到最后甚至出现了惊恐。待国主说完,王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天下真有这么神奇的事?那不是神仙了吗?” “陛下若去昆仑,必先达天山再转而向南,极有可能遇到鬼母国人,到时候一见便知了。” 王看向身边爱妃面露忧色:“可我的盛姬日渐消瘦,等回了京城就算马上再出发,到那里也是一年多以后了,我怕…” 国主不再说话,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沉默以对。采蘩见状一阵难过,虽不知他们谈的内容,但听他们说话,就算能找到帮姐姐治病的办法,那也得一年后了,最大的问题就是姐姐能不能赶上这个时间。 后面十余日,王带着爱妃盛姬遍游了龙岛及周边湖景。这湖极其广阔,景色也美,龙岛民众每日就在湖上渔猎,他们都很淳朴友好,在这化外之地竟也有如此幽静典雅之所,也是难得。王和盛姬虽流连美景而忘返,但相聚再长也终有离别的一天,他们也该踏上回家的旅程了。 龙岛国主亲自送王到岸边,王正待上船,国主忽然叫住了他,接着从手下人那里拿过一个羊皮卷,双手托举呈到王前。 “陛下,请将此卷收下,以后陛下若达昆仑,此物大有用处。” 王接过羊皮卷展开,上面是一副精致图画,山水花鸟人物种类繁多,粗观一时看不出什么内容。 “这是何物?” “陛下想必听过一部书叫山海经,说的是天下四方的风土人情。” 王点头:“不但听过,也读过一些,只是其中多有志怪,有的山川风物在中原似有似无,让人云山雾罩,不知何意。” “此书有部分描述的是西域昆仑,但仅读文字即使把每字抠烂也不得其意,需佐以此图才能通晓昆仑的秘密。” 王惊道:“如此说来,这东西是…” “正如陛下所想,此为山海图,相传大禹王为治水患遍游天下,从昆仑得了法门,同时也得了无极大道。他为了给后人留下前往昆仑的机会,著了山海经在天下广为流传,同时绘制了山海图,却作为秘本珍藏,只有经图合一,才能得到前往昆仑的法门和其中的秘密!” 王盯着国主眼睛:“大禹王乃我中原先祖,他所作密档也当存于中原,不知你们从何得来?” “陛下有所不知,当年夏桀无道,汤王起兵伐之,夏人四方出逃,其中一支来了西域,他们是夏王族遗民,携来了许多夏宫密档,山海图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在此繁衍生息,已融入了臣之邦族,至今已六百余年了。” 王精神一振:“哦?如此说来你这有不少夏宫文档?自殷商断代,前朝文字在中原已基本绝迹,这些秘本不知能否让本王一睹为先?” 国主道:“臣的小儿子河,不愿随我迁移,他久慕中原繁华,愿前往中原居住。陛下有言愿收留我族人,届时他们来归顺时全部存档将献于陛下,以示归心。” 王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不再言语,随即踏上了回程。 从西海回京的路途是漫长又无聊的,采蘩见王每日心事重重,有时甚至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不由感到担忧。她知道,王现在最大心愿就是把姐姐的病治好,他如此忧虑,想必想的心事是和昆仑有关。从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得知,昆仑是个神奇的地方,王可能是在构划下次去昆仑的细节吧。 几个月后他们回到京城,采蘩满以为王会马上再次出发,但却没有。尽管姐姐状况看起来一天比一天差,王却一直没有行动,甚至少了许多对盛姬的嘘寒问暖。采蘩很想问王这是为什么,但她不敢,毕竟她只是个下人,虽然蒙姐姐和王上看重,但自己还是得有分寸的。 就这样一直过了大半年,有一天一群人从西边而来,他们是西域龙岛的国民,为首的正是国主的儿子。国主遵守了他的诺言,让儿子带来了大批文档,王也遵守承诺给他们册封了爵位土地,随即一头扎进这堆上古文档中。采蘩这才恍然,原来半年来王一直是在等他们。 王把自己关在王宫中一个多月,任何人都见不到他。当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立即下达了出游的命令,和上次一样,方向仍是西方。采蘩知道这是要前去昆仑了,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王带了众多随从,还有大批军队,加起来几乎有四五千人。采蘩还注意到,这些随从中有龙岛国民,可以确认无疑,这次旅程目的地就是昆仑! 采蘩一如既往地随侍在王和盛姬身边,这次王兴致很高,沿途只要有美景名胜他都会停留,带着盛姬游览一番。盛姬不知从王那里听说了什么,显得也很兴奋,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但采蘩是个细心人,她注意到王赶路时在车驾上总是时不时往外看,以前出巡时他很少有这种举动,她心中有个感觉,王好像在等什么人。 但离开京城后一连三月,都没什么特殊的人出现,王和龙岛那些随侍的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到后来,采蘩甚至觉得自己想多了,根本没什么所谓的王在等的人。 某一日,队伍停在一个十分荒凉的地方扎营休息。几个月行路下来,早就过了西戎的势力范围,也安全多了,却不知是到了何处。幸好龙岛人熟悉这一带,他们告诉王,大军走的是北部路线,去年去的西海就在如今位置的西南方向。采蘩忽然想起龙岛国主曾说过天山附近的鬼母国,莫非王这次是先去寻找鬼母国? 入夜,王在戈壁滩上燃起熊熊火堆,召集众人饮酒作乐。和王一起喝酒吃肉的机会是很少的,手下人轮流献上歌舞,向王敬酒,王的兴头也很高,来者不拒,不多时就有了七八分醉意。 过不多时有人来报:“陛下,帐外有人求见,他们自称从天山鬼母来的!” 王此时正欲饮酒,听了来报,手猛地一抖,酒杯顿时摔在了地上。 第九十二章 故地梦回 幸好阿归带出一条鹿腿,大家在干旱的罗布泊暂时不用饿肚子了,临走时我们又用皮囊在间歇泉灌满了水,水和食物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马上又面临着两件难事:其一,进罗布泊已有几个月了,现在地面正值酷暑时节,白天温度甚至可达六七十度,在缺水少食的罗布泊这是非常可怕的,如不尽快回到地龙国遗址,每个人怕都会死在这里;再就是欧阳教授在第二天忽然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 教授经历几个月的野外活动,体力早就透支,身体已是很虚弱,后来又在冰冷的地下河道里游了那么长时间泳,这是他发病的最大诱因。我们现在除了半条鹿腿没有任何丁点物资,更别说药品了,但行程又不能耽误,所以由我和大宝、王一行、莫离恨几人轮流背着教授在早晨黄昏两个时间段赶路。这季节气温高,身体无法散热,阿葭只能隔一段时间用湿布在教授额头和腋下擦拭,用物理降温暂时拖住不使病情进一步恶化。 在清醒状态下教授几次要我们把他放下,他不想拖累其他人,但这要求我们怎可能答应?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不会丢下任何人的。 好在莫离恨记忆很好,没有出现方向差错,尽管每天行路时间不多,总算在四天后到达了地龙国遗址,屈指算来间歇泉离这不算很远,也就六七十公里吧。饶是如此每个人都差不多累成狗了,那条鹿腿几乎连骨头都被啃完了。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几天采蘩和莫离恨没有占用我们的资源,这两个长生人在途中只稍微喝了点水,根本没吃东西,但一直能跟上队伍。看来他们已经达到辟谷的境界了,真不知身体能量是从何而来。 正如王一行所料,周茉留了两辆越野吉普在戈壁上,不但加满了油,车上还塞满了物资,其中就有药品,我们赶紧给教授打了退烧针,又喂了一些药,总算把他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之前出发的深井边有很多脚印和搬运东西的痕迹,看来是有人下去寻过我们,甚至X局的人来了也说不定。不过那是徒劳的,只要地龙河再次涨水,不管谁都不可能找到冥界桃源入口了,而且地龙河到处都是危险,不知他们在寻找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损失。 周茉的物资中还给我们留了一部卫星电话,王一行思考再三,考虑到欧阳教授已脱离了危险,决定出了罗布泊后再和她联系。周茉不知我们损失了好几人,还是按十几人份留了物资,供应我们出去是绰绰有余了,因此王一行决定暂时逗留两天,让教授再恢复好一些再出发。 这天吃完晚饭,教授回车上休息了,阿葭喊我去散步,这地方我们只在来的那天走马观花看了一下,所以我欣然同意,大宝也要凑热闹,非要跟我们一起,我见反正有了一个电灯泡,不如再多几个,便把莫离恨和采蘩也拉上,让他俩给我们当导游。 走在古老的残垣断壁间,虽相隔几千年时光,但仍能看出当年城池的繁华。我们一直走出好几里,沿途残迹从未断绝,估计另几个方向也是如此,这在远古时代已是相当大的城市了。 采蘩忽然停下,怔怔望着眼前一根腐朽得和黄土差不多的木柱,一动也不动。我奇怪地问:“怎么?这木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她伸手轻抚木头,感慨道:“这是当年地龙国的码头,我和大王和姐姐就是从这里上岸的。” 我回头看看走来的路,到王宫不过几里,但现在我知道了这段路很不寻常,西周穆王在几千年前也从这里走过,他带着希望而来,却又黯然离开。 虽然采蘩没明说,但我和阿葭都知道,她说的大王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周穆王。因为故事中有两个真实存在的,盛姬是历史上周穆王最喜欢的爱妃,穆王非常宠她,不但带她游历四方,而且在她死后悲痛欲绝,茶饭不思。另就是重璧台,这座传说中的高台是穆王为盛姬所建,什么样子当然已无从知道了,但名字上可以想象出很豪华也花了不少心思。一个男人为爱人建造高台只为了陪她看日出日落,虽然挺凡尔赛的,但好歹人家是一国之君,做到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 周穆王事迹在正史中记载很少,野史中除山海经外,就是魏晋时出土的《穆天子传》里有着较多叙述,但真实性究竟有多少却不得而知。不过眼前就有个活历史,只要采蘩愿意告诉我们,那百分百就是真正的历史。 可她的故事只讲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再怎么劝怎么诱导都不肯说下去了,周穆王在往昆仑的途中见到的到底是谁?这人很神秘,也一定很重要!估计不到去昆仑山的时候采蘩是不会把接下来的故事说出来。 阿葭问采蘩:“我们在长乐神宫遇到的那些人是不是地龙国的后人?” 采蘩干脆地答道:“是!他们几千年来一直生活在那里,为了守护金萝树的秘密,同时也让自己永远活在无忧无虑中。” 我摇了摇头:“这种虚幻的醉生梦死,没什么好的。我觉得只要是真实的快乐,哪怕只有短短几十年,也比永远的幻觉来得强。” 采蘩拉着阿葭的手,眼里都是笑:“阿葭姑娘,你肯定也是一样的想法吧?” 阿葭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道:“他说的没错呀,人讲究的就该是个实在,假的有什么意思?我看地龙国人也不是全都喜欢那地方,不也有一部分来中原了么?还有胡老刀去过的那个村子,他们祖先不是都出来了吗?” 大宝冲我挤眉弄眼:“我说阳哥,什么时候办喜事啊,等你这杯酒我可等了好多年了。” 我掏出一支烟塞他嘴里:“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哑巴,要说就说人话。” 阿葭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接着向我伸出手,柳眉倒竖:“还有吗?” 我和大宝目瞪口呆,一齐紧张地摇头,她发火道:“在水里泡那么久,怎么还有烟?烟是你的命吗?我再重申一遍,以后不准抽烟,这是为你好,知道吗?” 我苦着脸赶紧忙不迭点头,采蘩和莫离恨忍不住窃笑,大宝看不下去,把我拉一旁悄悄道:“我说老林,有点男子汉样子嘛,刚脱单就被管得死死的,以后可怎么办啊?她还真当她是林则徐啊?” 我义正辞严地对大宝道:“抽烟本来就不是不良嗜好,我一直想戒烟却戒不成,现在有人来帮我再好不过了,宝儿,你也戒了吧,这是为自己的健康负责!” 大宝冲我竖起大拇哥,咬牙切齿:“你有理,你清高,你以后一根别想在老子这蹭到!” 阿葭对采蘩道:“你每三十年都要来罗布泊一次,你在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不见得真是助人为乐吧?” 采蘩踌躇半晌,幽幽叹了口气:“我在等一个人。” “等谁?”我们立即追问。 “别问了,这是我的私事,与你们想得到的秘密没有任何关系。” 我见她如此坚决,不好再问下去了,便换了个话题:“那天你说张越之教授是你儿子,简直惊掉了我下巴,说出去只怕任谁也不会信,后来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事,那个汉代诸侯王子是你什么人?你冒着风险去偷玉器,这东西对你来说肯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采蘩没有犹豫,很痛快告诉我:“那也是我儿子,玉是我给他贴身的护身饰品,唉,如果他能活在这个年代又怎可能那么小就不在了呢?”说着说着竟有些许哽咽。 活在现代的张越之教授竟然有个兄弟是西汉时的人,想想也真是奇妙。我又问:“你活这么长时间,还有其他孩子吗?” 第九十三章 后会有期 采蘩狠狠给了我个白眼:“还有多少?你当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我大窘,这才发现所言确实不妥,好在采蘩没让我难堪,她寻了个干净地坐下,望着天边残阳,目光似乎穿回千年岁月,到了从前:“除了你知道的两个,我还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籍籍无名,但另一个却是鼎鼎大名,你们谁都知道他!” 她说鼎鼎大名,肯定是非常出名的人,连莫离恨都起了好奇心:“是谁?” 我没指望采蘩会说出来,果然她道:“没什么好说的,早成枯骨了,就让他永远留我心里吧,在我看来他只是我的骨肉,仅此而已…但在别人眼里他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功过,不提也罢…” 阿葭同样喜欢夕阳,她也坐在地上,还招手让我来,我上前挨着她坐下。大宝没办法只能和莫离恨坐一起,坐下时两人还尴尬地会心一笑。 “张教授是在西安长大的吗?他后来为什么再不回去了?”我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哦…西安是我老家,越之其实不是在那出生的,他出生时我很想念家乡,便带他在那里生活了好多年,可他不喜欢。少年时的越之很抗拒我,可能觉得这么年轻的母亲对他来说是件很困扰的事吧?”采蘩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消沉:“他不到二十岁就出门求学去了,因为他不喜欢和我一起生活,这也难怪,随着年纪越大我带给他的困扰就会越大,他总不可能给别人介绍,这十几岁的小姑娘是我妈吧?哈哈…” 我没有笑,反觉挺苦涩,对采蘩来说她的心酸又有谁能体会?目睹孩子从出生到长大、成年、老去直至死去,谁知母亲心中的这种苦楚?她还可以活很久很久,在相当长时间里张越之只怕是她心中无以言表的伤痛。 采蘩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轻轻拍拍我,不再继续谈张越之,又聊回了玉:“那块玉其实另外还有个非常重要的意义,它也是我从小佩戴的饰物,我带着它有好多年…多久?只怕不下一千年,它是小时候父亲给我的长命符!看到它,既会想起孩子,也会想到父亲。” 她下巴托在膝上,完全沉浸在回忆中:“我父亲是方圆百里内最好的玉匠,连大王都听过他的名声,经常请他去宫中制造玉器。我出生后他给我做了这块玉石,祈祷我能长命无病,事实上也真准,你说是不是?” 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能无病无灾长命富贵?如果说这玉寄托了采蘩父亲的希冀,那它的威力忒大了点,直接长生不老,这是古往今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我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去昆仑估计短时间不能成行,你有地方去吗?” 采蘩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去哪,一直来我都是一个人,越之把财产都捐出去了,我也不能回他房子。要不…我跟着你算了?” 阿葭马上警惕起来:“不行!你们孤男寡女的怎能一起,别人看到了会怎么说?那,那不像样子嘛。” 采蘩咯咯笑起来,捏着她肩头:“阿葭姑娘,我不会抢你心上人的,你大可放一百个心,我活了几千年,也是经营了几个藏身之所,只要愿意,没人能找得到我。” 阿葭很认真看着采蘩:“我不是那意思,要不你来和我住吧,我家就我和我爸,独门独户方便得多,也不用抛头露面。” 采蘩犹豫不决,思量这样好不好,阿葭又趁热打铁:“你来我家住,我有好多事想请教你,我爸刚好是搞历史的,你也能给他很多指点,你就当帮我们的忙,行不?” 我知阿葭的目的,一来可以使之不用在王一行监视下,对采蘩来说也是乐意的。二来采蘩就在眼前也放心,不用担心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不见人了。三来嘛,她确实对欧阳教授有如虎添翼的帮助,能一举奠定教授在历史学界更高的地位。 采蘩活了几千年,何尝不知阿葭打的这算盘,但她确实也需要我们这团队一起去昆仑,便点头同意了。恰好王一行也走了过来:“你们散个步走这么远,在聊什么?” 我告诉他采蘩和我们回省城的打算,王一行也担心届时难找到采蘩人,便点头同意这方案:“这样挺好,采蘩姑娘就交给你们照顾了,出了差错我拿你们是问。” 他转过头问我和阿葭:“你们的长生果还打算吃吗?” 我反问他:“怎么?想干嘛?” 他支支吾吾有点难以启齿:“如果…如果你们不打算吃,能不能让我带回去,多几个我好交差些。” 大宝嚷起来:“王队,不能这样吧,人家吃不吃哪怕扔了也是他的自由,你这算是巧取豪夺了。” 我制止大宝不让他说下去,掏出我的小金萝果把玩了好一会,望着阿葭轻叹:“我如果吃了它,不管能不能长生,都是有着好大遗憾…”说罢,想也不想便抛给了王一行。 阿葭知我心意,会心一笑,也把自己的果子给了王一行。王一行却无丝毫高兴之色,反倒是满脸落寞:“你们这样,比能长生更让人羡慕……” 我不明白他何处此言,王一行望着天边夕阳,满腹心事。过了半晌道:“明天一早就回家,到农场后我们暂且别过,过段时间会有人来找你们调查这次考察经过,你们应该知道怎么说。”他低下头,脚下踢着石子儿,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问他:“老王,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他不答,摇着头:“没事,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我会再来找你们的,等我电话!”说着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了,阿归那小子由我带回去,我会帮他找到柯有志和田洛家人的,安顿好了再通知你们。” 我回望了阿葭和大宝一眼,他们也不解,但王一行没再说话,直接走了。 第二天开车踏上归程,和来时不同,这一路走得沉闷,这是当然的,这次探险之旅损失了好几人,除采蘩、罗汉王和阿归外只剩下六人,差不多一半了。虽然尹颖和陆路平不能说死了,但不管怎样他们总是回不来了,这情况下又怎能高兴得起来? 离农场还有一天路程时王一行给周茉去了个卫星电话,周茉接到电话惊喜异常,她在分开二十多天后觉得不正常了,按事先商量好的程序上报了X局,大队人马很快赶到,对周边和地下河开始了大规模搜寻,搜索工作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其时冥界桃源通道口早就被堵住了,不但没找到我们,还折损了好几人。估计我们已是凶多吉少,加上地龙河的猛兽确实让人头疼不已,只得不甘心收兵,没想到我们居然生还了,真是意外惊喜之极。此时他们还在回去的路上,才刚进入甘肃地界。 王一行简要通报了自己的情况,但隐去了采蘩和罗汉王,周茉让我们到达农场后就地等待,他们马上折返。 通话结束后王一行有点担忧,周茉身边肯定有X局的人在场,她那些话肯定是出自他人授意,所以话已说出来了必须得赶紧让采蘩和罗汉王先走。罗汉王还好说,采蘩是万万不能出现的,因为对采蘩是有明确命令的,必须要带回去,如果让组织知道了隐瞒不报,往大了说算是叛变的。 为避免农场有人看到他们俩,我们车没过农场,直接开往HM市,让采蘩和罗汉王在那里搭车回内地,我特别叮嘱采蘩一定要在兰州等我来,到时一起回省城,办完这一切,道一声“后会有期”,我们才又回了农场。 到农场后第五天,周茉他们果然到了,不出王一行所料,除了考察队一干留守人员,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他们大概就是王一行的同事们了! 第九十四章 回乡偶遇 我看到那些人有点紧张,但他们个个都挺和善的,听说我是副队长,还特意和我多说了几句话,开几个玩笑,却一字不提考察的事,这让我本来提着的心稍稍有些放松。转头一看王一行,他全程绷着脸,我以为他是生怕被人发现瞒报。后来一想,这不是他该有的表情吗,没了这么多队友,这种姿态显得挺自然的。 直到后来我才得知,x局下面的人基于严格的保密协议互相之间是不会打听调查内容的,每个调查员是直接向最高负责人报告,至于对调查员的调查是由另一群人处理的,并不是我眼前的这些人。 在农场要做的有几件事,其一是找阳连月,在长乐神宫老许没有说出处理阳连月的地点,这得花时间去找。一连几日在农场周边地毯搜索,终于在戈壁边缘发现了疑似地点,挖开一看果然是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一把锋利的刀插在心脏上,通过身上衣物可以辨认出正是阳连月。我们悲痛不已,将她遗体重新在戈壁滩上妥为安葬了。 我无法想象那晚老许是怎么潜入营地并对阳连月痛下毒手的,也不敢去想,我知道那肯定是个很悲惨的往事。 第二件事就是找到邓班长,其实这已不是件事了,在我们进入罗布泊第三天,邓班长就脱离了采蘩囚禁他的地方,脱困后他马上向自己上级作了汇报,部队也把这事通报了x局。周茉回农场后立刻知道了这消息,但为时已晚。采蘩绑邓班长就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但不知为何王一行一直没收到上级反馈来的信息。现在邓班长已经回到部队,正在接受各方调查,那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 在戈壁滩上我们给英勇牺牲的队员们开了个小型追思会,一个个面孔在我眼前闪过,老白,阳连月,小吴,小廖,还有尹颖和陆路平。苏临岳失去了学长挚友,心中悲伤,流着泪对王一行说:“你说过要把他们好好带回来的,他们人呢?”王一行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早已泪如泉涌。 我很想告诉苏临岳,其实尹颖没有死,他至今仍活在极深的地底,甚至比许多人都要快乐,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几天后我们离开了农场,阿归得知要和阿葭分开,死活不依,阿葭费了好大劲给他解释,这是送他去找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又是好说又是恐吓,并承诺会常来看他,阿归这才勉强接受了。 王一行安排了一辆吉普让我们开回去,刚好四个人坐挺宽敞的,到时就算中途加上采蘩也不会觉得如何拥挤。我们从农场出发,一路奔向兰州。在大西北驾车是件苦差事,路途过于遥远,长时间下来几乎麻得半身不遂了,还好大宝可以和我轮流换着开。阿葭学了驾照但很少开车,技术正待提高,在这地广车稀的地方跃跃欲试,给她试着开一段时间发现还不错,正好她也想开车,于是我和大宝便乐得休息。 到兰州是一星期后了,阿葭车技也熟练多了,按事先与采蘩约定好的联系方式联系接上她正准备回省城,大宝忽然接到家里的一个电话,问他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原来我跟王一行来罗布泊忘了和家里说一声,主要原因还是和爸妈隔远了根本没想到通报一声。大宝老爸告诉我,我爸妈几个月联系不上我,早急得鸡飞狗跳了,不但把姐姐姐夫骂得狗血淋头,说他们没照顾好我,甚至还打电话到图书馆要人。当得知我被国安借调去执行任务,更急了,印象中这部门的任务都是有很大生命危险的。据说我妈在老家每日以泪洗面,每天都在祈祷我平安归来,甚至都不敢跟爷爷说起我来。 我这才想起手机早就因罗布泊长期没有信号扔在了一边,回来这一路也没想起充好电打个电话报平安。赶紧寻了个地方充电开机,还没拨号老妈的电话就进来了,听到我的声音她一句话没说就哭了起来,我赶紧好言安慰,说我根本没出什么事,一切好得很哪。 阿葭听我说过我家情况,忽然想到反正回去也要从西安经过,便建议我回去看看二老还有爷爷,都几年不见了,正好顺路嘛。我想想也是,便问他们可不可以跟我顺便去一趟老家,欧阳教授大宝采蘩他们并无异议,个个还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没想到这一去倒闹出些哭笑不得的事来,那就是意想不到的了。 从兰州到西安,听起来好像不远,其实也有六七百公里,而且我老家过了市区还有一段路程,这一路人车开始多起来,阿葭开得小心谨慎,直用了两三天才到。 一路上,离目的地越近,采蘩的神色就越古怪,我问她怎么了,她却总是不肯说。当车到家门下车后,采蘩左顾右盼,脸上的惊诧已经难以言表,但我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她了。 我老家并不在城里,而是乡下。老爸老妈在门口迎接我的到来,他们看到我时看样子很想把我拖来打一顿,但马上被大宝拉住了,不知大宝在他们耳边说些什么,紧跟着画风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老爸老妈立马去菜市场转了一圈,把凡能买到的菜品几乎都买了回来,鸡鸭鱼肉不用说了,还有各色特产吃食,看架势要是家里养了猪牛只怕也要杀一头摆上桌来。跟着欧阳教授和阿葭被隆重请上了上席,连我那九十岁的爷爷也拄着拐杖颤巍巍出来和教授说话,老妈更是拉着阿葭的手不停拉着家长里短,弄得阿葭坐立不安,浑身不自在,不时使眼色向我求救,但我只能无奈以对。 我现在才明白,大宝一定把我和阿葭的事添油加醋说了,老妈他们这是在隆重招待准儿媳和亲家呐。看老妈表情,眼睛都快笑没了,看来她对阿葭十分满意。欧阳教授明白我父母心意,但他本没什么意见,大方从容地和他们聊着天,有时看到我和阿葭的窘状,嘴角微微上扬,那是在竭力忍着笑。如此一来我在旁边倒成了陪衬,虽然就坐在阿葭身边,却几乎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阿葭现在肯定后悔死了,我回老家是她提的提议,没想却是送货上门,自己把自己推进了沟里,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几个城市玩几天呢。我有心想帮她解围,可老妈实在过了头,谁都不忍打断她这番热情。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我和阿葭如释重负般逃了出去,只有没心没肺的大宝还在胡吃海喝,我把老爸老妈丢给教授招呼,拖着大宝走出家门。大宝还老大不情愿,嘟囔着:“拉我干嘛,还没吃饱呢…” 阿葭脸色绯红,仍没从“见长辈”的紧张状态中解脱出来,她不停打我:“谁让你带我来的?今天那么难堪你也不来救我,就看着我在那里尴尬…” 我一脸无辜,摊手道:“我没打算来啊,是你要我来的。”偏偏大宝也好死不死插了句嘴:“阿葭,你这么急着见家长啊?在兰州时你让老林回老家,还答应一起来,我们都以为你想见公婆了呢。” 阿葭又羞又气,急得又狠狠打了我一顿,自从和她互白心意后,阿葭越来越失去了冷静傲气,动辄对我这不准那不行的,我暗暗叫苦,敢情是母老虎终于露出獠牙了啊? 抬头一看,采蘩也走了出来,却没往我们这边来,一人独自向屋后的山路走去。我家房子后是座不高的山,有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直达山顶小树林。我向阿葭大宝打了个手势,朝采蘩那边示意了一下,他们看到了都感到奇怪,天近暮色,采蘩孤身一人往山上走是想干嘛? 我们没说话,很默契地悄悄跟在后面。虽然隔得远,但采蘩只要回头还是可以发现我们的,但她却一直没回头。就这样一直走到山顶,她什么也没做,就坐在地上,望着苍茫暮色中的小村庄。 第九十五章 千年比邻 我不知道采蘩来这干嘛,轻轻咳一声,从藏身处走出来:“采蘩姑娘,你兴致很不错呀,到这里来干嘛呢?” 采蘩像早就知道我们在附近,一点都没觉意外,回头淡淡嗯了一声:“来,一起坐下聊聊,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好啊!”我拉着阿葭大宝在她身旁坐下。现在正是炎夏季节,在屋里开着空调依然显得闷热,但在这山巅树林,不时阵阵微风吹过,却格外凉爽。 “采蘩,来的路上我见你表情就不对,怎么?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何止啊?”采蘩侧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林栎阳,没想到这就是你老家,你在这里生活过多长时间?” 我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如实相告:“我没在这里生活过,连我爸也没有,是我爷爷…” 阿葭好像想到什么了,看了我一眼,又望向她:“西周都城镐京就在现在西安范围,离这里不远,采蘩当年既然在王宫待过,莫非……” 采蘩指着山脚下的小村庄:“你想的没错,这里就是我的家乡,而且当年我家屋子和林栎阳屋子完全就在同一块土地上…当然,那是三千年前了,三千年后我竟然能认识一位同乡邻居,你说这算不算是太巧合了?” 大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天下竟真有这么巧的事吗?我家老屋三千年前居然是采蘩的家?!!我瞠目结舌:“都这么久了,你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吗?按理来说这地方应该变化很大吧?” 采蘩感慨万千:“虽然说世事沧海桑田,但这地方还真没多大变化,当然了,我说的是地形山势,我那年代房屋是不可能留到现在的,还有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小山,那时是个光秃秃的山头,现在却成小树林了。”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下:“你知道我在你家时是什么感受吗?没想到几千年后还能再回来,一闭上眼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父亲坐在屋角刻着玉,母亲在另一个角落做饭煮汤,还有弟弟妹妹们…对了,我还有两个哥哥,他们出去当兵了,再也没有回来,最后见到他们时我也是站在这个山头,看着他们从那条路上走远不见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 阿葭很同情采蘩,拉着她的手无声安慰着,连一向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大宝也沉默了,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采蘩才稍微平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因为我父母就埋在这山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墓碑肯定在很深的地下了,但我知道他们仍然还在这里,他们看到我还活在世上,还能回来再看看他们,肯定会很高兴吧?” “当然会高兴了,这是肯定的了。”阿葭说,为了扭转这悲情气氛,她换了个话题:“我听爸爸说,上古汉语和现代话区别很大,但现在的人是不可能听到古人说话了,只能通过像《说文解字》这类典籍来推断以前的语言。采蘩你能不能说几句你那时候的话给我们听听?” 采蘩擦掉眼角的泪,展颜一笑:“你是问对人啦,我说的是上古时首都话,算是正宗正源的中国话了!”她放开阿葭的手,迎着吹来的晚风,轻轻吐出一串话来。只听吐字圆润,语调高低有致,又糯又雅,十分动听,听了一会又觉她似乎是四字一句,和诗经的篇章差不多,却是一句也不懂,便问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念的就是诗经,听不出来吧?你们应该知道我名字也是诗经中的一篇诗名《采蘩》: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她说完,又用古语念了一遍,这次听出点名堂来了,确实是诗经,但大部分读音到现代已不一样了,和现在西安话更是天差地远,但给我的感觉还是以前的话好听。 “我的母语和以前洛阳地区语言基本一样,直到几百年后的春秋战国时代还是没多大变化,各地方言众多,这种语言就成了当时的普通话,被称为雅言,你们一定听说过。” 雅言我知道,又称河洛话,采蘩的时代的人认为天下中心是洛阳,而洛邑在很长时间都是中原王朝都城,天下人都以学会和使用河洛话为荣,也成了各地人们互相沟通的标准音,比现在的英语八级还牛x的存在。 接着采蘩又低声吟诵了一段话,仍是四字一段,还是一样的好听。等她念完我问她:“这又是诗经中的哪一篇?” “这不是诗经,是祝魂辞,按现在的说法是祭文吧,念段祝魂辞,父母就知道我来过了,在下面就会安心了。” 这大概是她时代的祭祀礼仪吧,我感慨道:“他们虽然死了,但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父母了,三千年后还有儿女来看望祭奠,一般人死后过不了一两百年,连直系后人也不会记得他了……” 采蘩望了我一眼:“你这人挺有意思,总能从些特别的角度看待问题。” 阿葭问道:“你后来没回来看过家人吗?弟弟们的后代没一直关注着吗?”她望了我一眼,眼中含着笑:“说不定林栎阳就是你弟弟的后人呢,这样一来他该叫你什么呢,老老姑奶奶还不够呢。” 采蘩大笑起来:“有可能哦,进宫后大王给我家免除了兵役徭役,他们日子好过多了。我两个弟弟一共生了十几个孩子呢,他们死后我就没回家过了,我不想给侄子们带来困扰。如果他们一直在这开枝散叶几千年,只怕确实有不少后人,说不定林栎阳还真是他们后代呢。” 我尴尬地干笑着,眼看天色已黑,喊他们一起回去,采蘩还不想走,想再多待一下,我劝她今天早点休息,后面几天我们可以陪她在这周边到处逛逛,她一听这主意不错,便同意了。 后面几天跟着采蘩到处游荡,不开车,全凭一双腿走路。尽管三千年过去了,她对一切仍然记忆犹新,哪个地方放过羊,哪个地方是和小伙伴一起游戏,哪个地方以前又是什么光景,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我有时想,这可能是最痛苦的记忆了,一切都不能重来,却是时间越久越清晰,这是一种十分折磨人的回忆。 中间有天老妈要喊阿葭去逛街买东西,阿葭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又不好意思推辞,便非要拉我一起,采蘩和大宝也一起作陪。尽管阿葭一再拒绝给她买东西,但到后来手里还是提满了大包小包,这些东西自然落在我身上,弄得我叫苦不迭。采蘩名义上作为阿葭妹妹也跟着得了不少好处,开心得不得了。看来老妈为我的终身大事真是下了血本,生怕我错过这一站又是遥遥无期了。 就这样我在老家好好陪了家人一段时日,直到有天我跟老爸老妈说要回去了,他们虽然不舍还是答应了,又备下丰盛的宴席,算是送别的饭。 这顿饭我爷爷也在席上作陪,他虽九十高龄了,但身体倍棒,眼不花耳不聋,思维敏捷,说话还中气十足,看样子到百岁也是小意思。他一直和欧阳教授在说话,我们也在聊着自己的事,说着说着耳朵一顺,听我们说到了昆仑山,就凑过来说,昆仑山他熟悉,还没解放时跟部队就去过那里,那可是个危险又神秘的地方。 我们一听来了兴致,请爷爷讲讲当年的往事。老爷子兴致很高,过了那么久很多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啰嗦了点,但不妨碍进度。他给我们说了好多经历的奇事险情,我们也把这当作日后进昆仑的预习功课,没想到爷爷这一说,倒还说出了当年遇到的一件奇怪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