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聊斋捉妖人》 第1章、替师父进去探查妖物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洛飞刚睁眼就看到一副怪异景象,眼前不是他宿舍平滑洁白的屋顶,而是个看上去很有古风的院子。 院子中间有张大木桌,上面摆放着许多贡品。 桌子旁边,一个看上去四十几岁的男人,身穿杏黄道袍,拿着木剑,手舞足蹈,念念有词,就像洛飞在电影中见到的法事一样。 院子靠门的那侧站着一大群人,中间是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老头,应该是这家的主人。 这是哪? 这是谁? 这是在做什么? 洛飞脑海中接连出现三个问号。 啊,对了,这是我师父。 他忽然想起场中法师的身份。 等下,我为什么会有个师父?! 洛飞呆住了,他脑海中突然出现许多陌生的记忆,这提示着,他竟然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场中法师的弟子,名字正好也叫洛飞。 法师是一名假装自己是捉妖高人的江湖骗子,他行骗许多年,从未被人戳穿,全因为他有一门独特的行骗手段。 那就是养徒弟。 他会找些小乞丐养在身边,充作徒弟,遇到有人家请他除妖捉鬼,他就假装做法事,然后派徒弟去妖鬼出没的地方查看。 如果徒弟死掉,他就声言妖鬼厉害,自己不是敌手,绝不让自己涉险。 事主见他死了徒弟,虽然没能除掉妖鬼,一般也会给他些盘缠,这些钱基本上能抵过养徒弟的花费,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好师父,所谓养徒弟,不过给口饭吃,饿不死而已,能花多少钱? 如果徒弟查看完回来了,那就说明,妖鬼并不怎么厉害,至少不能伤人性命,他就立即上前装模作样,设法将场面摆平,然后谎称妖鬼已经被除掉,从事主那里得到酬劳后,立即逃之夭夭。 凭借这门手艺,骗子行走江湖多年,狂卷大笔钱财,却从没被人抓住把柄。 这次他来到大梁朝的京城,应城中秦老爷之请,为秦家小姐驱邪,又准备玩弄他这番把戏。 洛飞从记忆中得到这些信息,不由得感叹,这老骗子真是好手段。 等一下! 忽然他愣住了。 这老骗子驱邪会先让徒弟试探,而他现在的徒弟不就是…我! 我勒个去! 洛飞头皮发麻。 这个世界可是真有妖魔鬼神,这一点,他前面死掉的十三位师兄可以作证。 谁知道这秦家小姐什么情况,若真是被什么厉害的妖鬼附身,他过去查看,岂不是有死无生? 他还巴巴地感叹这老骗子手段过人呢,现在就轮到他体验老骗子的手段了。 洛飞正在心中着急,想着怎么才能脱身,却听老骗子用力跺脚,喝道:“洛飞!” 他感觉自己心中不自主地涌现出一股恐惧,身子打个寒噤,脱口道:“在!” 这是身体原主人的反应,他在老骗子手下生活多年,早被调教的有了身体反应,哪怕现在魂魄已经消散,却仍将这种反应留在身体上,让洛飞不自觉地也感到一阵恐惧。 老骗子将手中木剑指向屋内,说道:“去,替为师探查妖物!” 洛飞哪敢进去,脚下徘徊着,可就是不往前挪一步。 老骗子眼神一冷,说道:“洛飞,你又不听话了?” 这个“又”字再次引起洛飞身体反应,他脑海中出现许多记忆,那是原主人每次“不听话”受罚的场面和感受。 有头被溺在水里窒息的感觉,有烙铁印在胸口,肉被烧焦的香味,当然最多的是鞭子噼啪的响声。 这老东西简直就是变态! 洛飞暗中咬牙。 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进去,事后得到的惩罚恐怕比死还难受。 最大的可能是先受罚,然后被折磨死,这老骗子可从来不心疼徒弟,尤其是“不听话”的徒弟,天下乞丐这么多,他随便就能拐骗新徒弟过来。 没办法,洛飞只好硬起头皮,慢慢地往屋里走去。 很快他走到门口,推开门进去,屋里一片黑暗,只有一根暗淡的白色蜡烛在角落里静静燃烧。 这是间小姐的闺房,房间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里间的秀床上背对着他坐着个长发披肩,浑身白衣的女子。 洛飞猜测这应该就是那位秦小姐。 “秦姑娘?”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女子没有答应。 洛飞回身望望院子里的老骗子,老骗子瞪着他,让他赶紧去查看秦小姐的情况。 洛飞无奈,只好一寸一寸往里间挪自己的脚。 走到里间,外面的老骗子已经看不到他的情况。 洛飞心中一动,想着反正他也看不见,何不现在出去,就说已经查看过,秦小姐没有危险,让老骗子进来驱邪。 如果老骗子死在这里,那自然最好,如果秦小姐真没有危险,老骗子安全返回,自己也没有过错。 想到这里,洛飞拔脚就要往外面跑,陡地听见床上发出一阵窸窣声,他连忙回头去看,头皮顿时一阵发麻。#bbr#  床上背对他坐着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过身来。 女子约摸十六七岁年纪,面若敷粉,唇似涂朱,姿态袅娜,人品风流。 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眼神绝望地看着他,脸上淌着几道泪痕。 洛飞失神的片刻,秦小姐忽然拿匕首在自己雪白的手臂上猛割一刀,殷红的鲜血让洛飞一阵眼晕。 他心中一跳,立即就要往外跑,却见秦小姐正无声地在说着什么。 他仔细辨认一会儿,意识到她说的是“救救我!” 秦小姐一边呼救,一边又割了自己几刀,仿佛身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洛飞心中发寒,想道,我也想救你,可我连自己也救不了,小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他正要转身,却见秦小姐像是发疯了一般,举着匕首向他猛扑过来。 洛飞连忙架住她双手,不让匕首刺到自己。 秦小姐身材苗条,看上去弱不禁风,可此时却仿佛一头野兽般力大无穷,洛飞很快就支持不住了。 他心中发狠,猛地一脚踹在秦小姐肚子上,把她踹得倒飞出去。 呕! 秦小姐伏在地上一阵呕,吐出滩黑色的东西,随即晕倒在旁。 黑色呕吐物中有东西在蠕动。 这是什么? 洛飞见秦小姐竟然被他踹晕,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危险,胆气顿时壮起来,他走上前去查看,却见黑色呕吐物里面竟然是一只胖虫子。 感应到洛飞到来,胖虫子飞快地向他爬过来。 洛飞吓了一跳。 这虫子是秦小姐刚吐出来的,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这就是她撞邪的原因,他哪敢让虫子爬到自己身上。 洛飞一脚踩下去,吧唧一声,虫子被踏得粉碎。 嘶! 洛飞忽然感觉眉心刺痛,像是裂开了一样,随即又发起热来,有种肿胀的感觉。 不会是着了道吧?! 洛飞心中发慌,正要找镜子查看眉心的情况,却听外面老骗子叫道:“洛飞,怎么样了?” 第2章、青光与紫气 “师父,我没事!” 洛飞下意识喊了一声。 这又是原主人养成的身体反应,这种反应是原主人在一次次经受折磨中养成的,连洛飞一时间也不能控制。 他心中一阵发冷。 身体的反应这么强烈,原主人以前遭受过什么样的折磨可想而知,如果继续留在老骗子身边,恐怕连他也要步原主人后尘,变成供老骗子驱使的忠仆,直到最后死在哪次驱邪中。 必须想办法尽早离开他,或者… 洛飞眼神一冷。 老骗子听到洛飞出声,顿时放心下来,洛飞既然无事,看来里面没什么危险。 他整理好身上的道袍,向后面的秦老爷等人拱拱手,雄赳赳向屋内走去。 跨过屋门,老骗子立即见到秦小姐趴伏在里间地上,洛飞却不见了踪影。 他心中纳闷,正要上前查看,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洛飞从门后出现在他面前,紧接着胸口一痛,一把匕首插进他胸膛。 秦小姐晕倒后,匕首就掉落在洛飞脚边,他意识到这是个天赐良机,如果这次不能除掉老骗子,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 他绝不会轻视老骗子多年行走江湖练就的智慧,只要让他们多呆些时间,老骗子绝对会察觉他的异样,到时候必定有许多残酷手段等着他。 洛飞出其不意将匕首插进老骗子胸膛,随即伸手捂住他的口鼻,将老骗子的痛呼闷在胸中,然后他扶着老骗子慢慢沿着墙坐下来。 老骗子瞪大眼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小子竟然敢杀他! 洛飞一手捂住老骗子口鼻,一手握着刀柄,恨声道:“你不死,我不能活!” 他手上用力,将匕首在老骗子胸口一搅。 老骗子浑身猛地抽紧,随后一阵抽搐,再也没有动静。 我杀人了? 洛飞看着眼前老骗子的尸体,脑海中一片混乱。 昨天他还是个每天只想着吃饭睡觉打游戏的带学生,现在却亲手杀了人。 境遇转变之快,让他什么都没法思考。 “法师,小女可还好?” 秦老爷在外面叫道。 洛飞顿时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以老骗子的所作所为,死一百次都不冤枉,自己何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还是尽早处理现场,洗清自己嫌疑才好。 … 秦老爷见法师进去后忽然没了动静,他担心女儿安危,连忙询问一句,却听到屋内一阵乒乓作响,仿佛有多人在里面搏斗一般,吓得他身子一抖,连忙后退几步。 响声持续了没有多久,忽然传来一阵哭声,听声音是先前进去的那个小道士。 秦老爷又是害怕,又是担心,问道:“小师父,里面怎么样了?” 屋内哭声停了一下,洛飞说道:“小姐已经无恙,秦老爷进来吧。” 秦家人全都大喜,簇拥着秦老爷一窝蜂涌进屋子,等看清屋内的状况,顿时面面相觑。 屋内已经没有一件完好的器具,仿佛经历了剧烈了搏斗,自家小姐正趴伏在地上,不知死活,老法师却靠在墙上,胸口插着匕首,眼见是不活了。 秦老爷连忙跑进里间,把秦小姐抱在怀里,见她呼吸平匀,秦老爷松了口气,问道:“小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洛飞抹一把脸,擦掉本就不存在的眼泪,说道:“师父驱邪本来已经成功,谁料那邪祟狡猾,竟然从小姐转移到师父身上,师父一时不查,结果着了它的道。” “师父为了不让邪祟逃走继续害人,所以将匕首插进胸口,与邪祟同归于尽了!” 秦老爷听得肃然起敬,连忙吩咐仆人道:“告诉管家,尽快择好地段,我秦家要为老法师尽孝。” 随即领着全家老小,向洛飞躬身行了一礼,说道:“两位法师的大恩大德,我秦家永世不忘!” 洛飞正要客气几句,忽然感觉眉心又是一阵发热。 他来不及再顾及礼节,连忙问道:“秦老爷,方才驱邪小道受了些伤,能不能借贵地,让小道先去疗治?” 他担心自己刚才踏死胖虫子,无意间中了什么邪,在这个妖魔鬼怪真实存在的世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他不能不防。 秦老爷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当归,带小道长去客房休息,小道长有什么需要的,不用向我回报,你自去取来给小道长用。” 名叫当归的小厮连忙带洛飞下去休息。 洛飞住进客房,他立即找来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约十八九岁年纪,相貌清秀,头戴道冠的年轻人。 原来我长这个模样,比前世可帅气多了。 洛飞心中一念闪过,随后立即向眉心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外表没有异常,难道是里面? 洛飞吓了一跳,这里面可不能出差错,脑子但凡出半点错,人可就废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检查下里面? 洛飞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又没有昌明的科学,上哪里去找检查大脑的仪器。 忽然他心中一动,想道,科学方法不行,不代表其他方法也不行,毕竟这可不是什么讲科学的世界。 他想起自己前世学过的内丹法和道术,有段时间他对道教特别痴迷,于是胡乱看了许多道书,跟着上面的教导修炼,结果什么也没修炼出来,也就慢慢放下了。 这个世界与前世不同,这里有真实的神鬼,也有真实的修炼者,那些手段说不定可以在这里使用。 洛飞立即盘膝坐下,按照之前所学,闭目凝神,向眉心内视过去,眉心一阵发热,洛飞恍惚间进入了一个冥漠的空间。 真得有用! 洛飞大喜,立即四处打量起来。 按照道书所讲,这里应该就是他的神庭,神庭正中有一道约两寸长的青光,青光周围环绕着同样两寸长的紫气。 洛飞好奇地打量着青光与紫气,同时在心中回想着道书中的内容, 青光应该就是代表修为的胎光,可紫气是什么,有什么用? 这么一想,却见紫气忽然消散开,从神庭渗透出去。 紧接着洛飞只觉浑身多了一股生命力,身体比之前要强健了不少,力气也大了几分。 原来是代表生命本源的紫气! 既有代表修为的青光,又有提升肉体生命的紫气,难不成还是法武双修? 这俩东西都是哪来的? 洛飞想了半天也搞不明白,只好先把事情放在一边。 反正现在已经脱离险境,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他慢慢探索。 这一晚上他又惊又怕,还杀了人,精神早就疲惫不堪,没多久就感觉眼皮酸涩,歪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第3章、净天地解秽符咒 睡下没多久,洛飞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抬起头来,从窗口看看外面的天色。 天没亮呢,还不是吃早饭的时间,干嘛这时候来叫他? 洛飞起床打开房门,外面是那个名叫当归的小厮,当归急道:“小道长,我家姑娘又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又出事了? 她不是把虫子吐出来了吗,应该好了才对,温子仁大神是这么说的。 洛飞道:“你别急,小姐怎么样了?” 当归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老爷把大家都赶出来,谁也不让接近,只说找小道长过去。” 洛飞跟着当归一路赶到秦老爷夫妇的院子,秦小姐的闺房已经毁得不成样子,自然不能再住人,新院子又没整理好,只得暂时安置在夫妇房中。 洛飞来到院外,只见一众大小仆人丫鬟有几十人,都在门前候着,没有一个人可以进院子里伺候。 这是怎么回事? 秦小姐有什么状况,更该有人照料才是,怎么把仆人丫鬟都赶出来? “秦老爷呢?” 洛飞问道。 当归道:“老爷和夫人亲自在里面照料小姐呢。” 洛飞心放了大半,老两口既然在里面安然无恙,想必也没什么危险。 他推门走进去,只见秦老爷正在院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秦老爷,小姐出什么事了?” 秦老爷连忙迎上来,急切问道:“小道长,你不是说驱邪已经成功了吗,可儿怎么又这样了?” 这我哪知道啊,我就是随便一猜,谁知道那虫子和小姐中邪没关系。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洛飞硬着头皮道:“驱邪是成功了,不过小姐现在身体虚弱,正是容易被外邪占据的时候,八成是有新的邪祟上了小姐的身,小姐的症状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了,对吧?” 后面的话是他的猜测,不过洛飞想来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若是症状与之前相似,秦老爷也不用把仆人丫鬟都赶出去,只留下自己老两口照料。 果然,秦老爷道:“小道长真是料事如神,小女的表现与之前的确大不相同,道长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说完引着洛飞往屋内走去,走到门前,秦夫人从屋内走过来,拦住二人,她犹豫着看向秦老爷。 秦老爷叹一口气,说道:“命都要没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小道长是方外之士,不用忌讳。” 秦夫人点点头,把洛飞放进去。#bbr#  洛飞从老两口的谈话已经预料到什么,可走进屋里,还是不由得心中一跳。 秦小姐正躺在床上,她脸颊绯红,像是要沁出血来,眼睛似醉似醒,发着暧昧的光彩,身子不住地扭动,即便隔着被子,洛飞也能看出来,她双手正不老实地四处摩挲,嘴里传出急促的喘息声。 即便久经历练,洛飞还是不由得心神一荡。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洛飞暗自念了声神号,帮助自己收敛心神。 他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回过身来看向老两口,问道:“老爷,夫人,小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 秦夫人道:“从醒过来就这样了,小道长,你快想个什么法子把邪祟给祛除了,我们全家都感念你的恩德。” 自家娇女竟然作出这等姿态,当然只能是有邪祟,总不成是自家女儿生性放荡吧。 洛飞为难道:“这邪祟非同小可,只有师父才能祛除,可是他老人家已经…” 秦老爷忙道:“小道长不必妄自菲薄,名师出高徒,令师是有道高人,小道长必定也不凡,你就尽力施为,过后我秦家必有重谢。” 我不凡个屁啊,老骗子自己就没什么真本事,你还指望老骗子的徒弟能驱邪? “不是小道不想帮忙,只是驱邪的事非比寻常,道行不够,不仅无益,反而有害。” 洛飞说道。 他都还不知道秦小姐是什么情况呢,哪里敢把事揽在自己身上。 秦老爷道:“小道长就不要推辞了,有害又能如何,除了小道长,我们夫妇有去哪找高人救治小女,就算有地方去求救,小女恐怕也等不得了。” “而且…” 秦老爷叹了口气,说道:“小女平日最是端庄自持,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她恐怕宁愿死,也不想再有外人见到她这副姿态。” 这就怪了,别人看不得,难道我就能看了? 洛飞见秦老爷夫妇眼巴巴望着他,显然他要是不做些什么,秦家是不可能放他离开的。 行! 送上来的试验品,不用白不用,反正是你求着我,不是我主动要做的,成功了算你好运,失败了也别怪我。 洛飞开始回想前世所看道书,看有没有他能运用的驱邪术法。 道门术法,驱邪类是很多的,但未必都适合他。 术法要靠丹功来支撑,有什么样的丹功境界,才能用什么术法,境界高的甚至能招来天雷,这自然远非洛飞所能达到。 他想了半晌,终于想到一个符咒,眼睛一亮,叫道:“秦老爷,立即派人去准备朱砂和黄纸。” 秦老爷一怔,问道:“要朱砂和黄纸做什么?” 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神灵和妖魔鬼怪,也有自己的修行手段,其中并没有符咒之法,因此秦老爷不知道洛飞要做什么。 “快去!” 洛飞懒得给他解释,催促道。 秦老爷连忙跑出去,让人准备朱砂和黄纸,等东西准备好,公鸡已经开始报晓,喔喔的叫声此起彼伏。 洛飞心中一动,叫道:“把外面鬼叫的大公鸡也捉来。” “这…” 秦老爷和秦夫人不解地对视一眼。 二人不敢再问,连忙吩咐仆人捉鸡,很快一只羽毛鲜亮,神采奕奕的大公鸡被提了进来。 洛飞用刀割开公鸡喉咙,把鸡血倒进一只瓷碗,将鸡血与朱砂和在一块儿,最后把黄纸裁剪成合适的大小。 房间中就有毛笔,洛飞选一支没用过的新笔,蘸饱了朱砂鸡血,悬在黄纸上面,凝神定气,口中轻轻念道: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随着咒语念出,洛飞感觉神庭内的青光瞬间被抽掉一截。 有门! 他心中一喜,立即收敛心神,继续念下去。 “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这是一篇净天地解秽咒文,本是道士做早晚课念诵,解除自身体内秽气邪气,用符箓定住以后,也可以用于为他人驱邪,算是洛飞现在能运用的不多的咒文。 随着咒文一句句念诵出来,神庭中青光被不断消耗,本就不长的一段青光,很快就只剩微不可查的一点。 “凶秽消散,道气常存。” 最后一句念完,神庭中青光消耗殆尽,全部凝于笔端。 洛飞偷眼去瞧旁边的秦老爷夫妇,见他们脸上并无异色,料想他们看不见笔端的青光。 他手腕舒展,笔走龙蛇,很快把净天地解秽符画出,笔端的青光全被符箓吸纳,洛飞只觉精神一晕,身子晃了晃,他用力扶住桌子,这才没有跌倒。 “小道长你没事吧?” 秦老爷虽然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可是见他的表现,也知道他并不轻松。 “我没事。” 洛飞心中苦笑,这已经是很基本的符箓,他都用着这么勉强,修为实在太低了。 好在符箓已经画成。 符箓密文乃神灵传下,代表神灵的意志,符文一成,天地间的元气自然听令而行,汇集过来。 第4章、秦可卿 洛飞拿着符纸走到秦小姐床前。 秦小姐身体已经有些痉挛,她双手撑着床,身子像桥一样弓起,眼神更加迷离起来。 她本就是少见的美人,这番情态之下,哪个男人能无动于衷。 洛飞又是一阵心旌神摇。 他娘的,受不了! 色欲是忘身之本! 色是刮骨钢刀! 牡丹花下死,做鬼没出息!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去你的吧! 洛飞连叫神号,低着头把手猛地往前一探,将符纸贴到秦小姐额头上。 啪! 一声轻响。 秦小姐高高弓起的身体瞬间落下,她脸上诱人的媚色消失不见,代之的是狰狞扭曲的面容。 嘭! 符纸陡地燃烧起来。 “啊!” “可儿!” 秦老爷夫妇双双惊叫,立即就要抢上去将符火扑灭,却被洛飞拦下。 “不要动!” 洛飞喝道:“这是驱邪的关键关头,失败了我可不负责!” 夫妇两人吓得连忙停下脚步。 秦小姐脸上的狰狞神色很快平复下来,原本旖旎的绯红也变得白净。 呕! 秦小姐一翻身,向床下吐出一团黑色的东西,里面有只虫子快速爬动,想要逃走。 果然是这东西! 洛飞眼疾手快,一脚踏上去,将虫子踩死,他把脚移开,却见这只虫子比之前那只要大的多,而且不再是白胖的一只虫,身上覆盖着赤色甲壳,形象凶恶可怕。 嘶! 洛飞感觉眉心一阵发热肿胀。 又来了! 洛飞心里一惊。 上次踩死虫子就有这种感觉,这次还有,果然不是意外,上次眉心肿胀,结果神庭中多了两寸青光以及两寸紫气。 洛飞心中已经有了预料,他也不等回到房中,立即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闭目凝神,返照神庭。 神庭中有一段三寸长的青光。 果然是这样! 洛飞大喜。 方才他念咒书符早将青光耗尽,此时神庭中却多出来三寸,结论已经很明显了,除掉虫子可以增长青光。 他不知道其中原理,不过这明显是增长修为的一个好方法。 就是不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这种虫子,若是能找一只母虫,自己饲养一匹,那不是很快就能把修为推到顶? 洛飞激动得心脏砰砰乱跳。 他在神庭中打量一番,却不见紫气的踪影,心中有些纳闷,看来紫气产生的机制与青光不同,没有办法,只好先等着,等什么时候机制触发了,他才好推究紫气的产生原因。 洛飞心满意足地退出神庭,眼前出现一张怯生生的脸,正是秦小姐。 “小道长你醒了?” 秦老爷惊喜道:“可儿,还不快谢过救命恩人!” 秦小姐盈盈行了个万福,羞涩道:“秦可卿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她低着头,偷偷向洛飞看去,脸颊不由得一热。 刚才她那番情状,全都暴露在眼前这位小道长眼中,她身体虽然不能自主,意识却很清醒,现在想来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大家庭的女儿,连抛头露面让别的男人看见尚且失礼,自己却那样赤裸裸将丑态显露出来,若非小道长是方外之士,又是在救她性命,自己真要自杀以全名节了。 秦可卿等了一会儿,见洛飞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心中一慌,立即又把头低下去。 来了,来了! 洛飞完全没注意秦可卿的神态,刚才秦可卿向他道谢后,他立即感受到眉心发热,再联想到上次的经历,洛飞立即推测出,紫气的产生,要通过事主的感谢。 再想一想青光,洛飞有了猜测。 青光和紫气的产生,应该是来自某种类似功德的东西,其中紫气来自事主的感激,而青光则是天地的回馈,目的的酬报除去妖邪的功绩。 刚才他为了画符杀死一只公鸡,就没有报酬,因为公鸡不是妖邪,而两只怪虫却是。 弄明白青光和紫气的产生机制,洛飞心情大好,这样他就知道怎么快速提升实力了! 把心事想明白,洛飞这才想起秦小姐。 秦可卿? 他看一眼秦小姐的脸,心想这张脸也的确配得上这个名字。 等一下! 洛飞忽然呆住了。 秦老爷叫什么来着? 师徒二人来秦家的时候打听过,秦老爷好像是叫…秦业?! 不是吧,这是个巧合还是… 洛飞摇摇头,心想应该是巧合,红楼就是本书,是作者虚构出来的一个世界,哪里能真实存在。 而且虽然他对红楼不怎么熟悉,但隐隐记得那位秦业好像挺落魄的,可眼前这位秦业,光看这大宅子就知道是个豪富之家,两个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莫名有些失望,心想若真是红楼世界,能见识见识那些名人,也挺不错的,可惜了。 他作了个道揖,笑道:“小姐言重了,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的责任,说什么谢不谢的。” 三人顿时肃然起敬,向洛飞躬身行了礼,秦老爷当即吩咐下人大摆筵席,款待洛飞,顺便也为自家女儿庆贺。 秦可卿中邪有十来天,如今终于救回来,秦老爷分外高兴。 …… 京城南华门外有山名莲花山,又被人称为五瓣莲花峰,因为山中有五座山峰并立,像是莲花的五个花瓣。 莲花山中靠近京城一侧的山峰,半山腰上有一座陶公庙。 这座陶公庙也曾十分兴盛,当初京中诸多达官贵人也常来此许愿还愿,布施敬香,当时的住持就用这些钱把庙宇好好修整一番,除了给神像镀金漆外,还在山上增建了几座院落,安排好不少客房,供贵客在此歇宿。 庙中的道人也成规模扩充起来。 只可惜后来庙宇渐渐荒废,不仅庙中的道人被遣散,最后只剩下一个老庙祝,带着个小徒弟,连众多院落也都被锁住,成了无人问津的荒凉之地。 不知什么时候,庙中的老庙祝不见了,换成个四十岁左右,身形消瘦,长着两撇八字胡的新庙祝。 外面天光刚要方亮,公鸡已经开始鸣叫,新庙祝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转到卧房后面的静室,室内只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个坛子,里面传来一阵怪叫。 他把手伸进坛子中,抓出一只拳头大小,四肢已经退化,只剩下白胖身子的软虫,虫子趴在他手掌上,精神很是萎靡。 是谁,竟敢破坏他的布置?! 他早就看上了秦家的小姐,他虽然阅人无数,可那样资质的却不多见,根据他的经验,资质越好,采补的效果也就越好,为了拿下这位秦小姐,他特意在她身上放了两只合欢虫,其中雌虫主哀,可以软化人的意志,雄虫主淫,可以将放荡植入骨髓,造就极品的媚骨。 他早就在等着收货,本来这两天时机就要成熟,没想到竟然被人破坏。 是谁这么不长眼?! 新庙祝心中大怒,披上不知什么地方借来的道袍,大踏步走出庙门。 他倒要看看是那方高人,敢坏他蛊神教的事! 第5章、妖人上门 京城秦家是人尽皆知的豪富之家。 秦家以医药发家,后来又广泛涉及到丝绸,钱庄乃至货运行业,几代人积累下来,财富和势力已经非同小可,连官府有时候也要借重他们。 于是到秦业这一代,他适时地在户部捐了个官,代皇家做些采办事务,除此之外,秦业的弟弟秦显在太医院也挂了名,他们是医药起家,老本行自然不能忘掉。 正所谓树大招风。 秦家如此烈火烹油般繁华,自然一举一动都惹人注意。 坊间早就传说,秦家那位天仙般的姑娘染上重病,不日就要离世,也有人传说,其实那位姑娘不是染病,而是中邪了。 不管是中邪还是染病,反正大家一致同意,这位姑娘恐怕是活不久了。 对此惋惜者有之,幸灾乐祸地也不少,大家都等着什么时候秦家传出死讯,大办丧礼,京中百姓就又有热闹瞧了。 可就在大家盼着府中传出死讯的时候,秦家却忽然大摆筵席,要庆贺小姐病愈。 一时间府上的亲朋好友,以及与秦家有经济或官场往来的士绅全都登门随礼,连穷苦百姓也沾了光。 秦家在京城外摆出近一里地的施粥棚,整个京城的乞丐都能吃一天饱饭。 一时间城内城外全都热热闹闹,欢天喜地。 秦家。 当归作为领班,带着一群下人正在门口迎客。 当归年纪不大,只有二十来岁,他为人机灵,常被秦业带在身边做事,处理起各种事务已经颇老练。 他守在门外,分辨着来客名贴上的字号,默默在心里决定该有什么样的礼节,是该老爷亲自迎接呢,还是请二老爷来,又或者请管家出面就好。 时间将将到了中午,正是客人稀少的时候,当归有些无聊,于是倚着门口的石狮子,懒散地四处扫视着。 前面街角处转出来一个道士,他头戴道冠,身穿道袍,四十几岁年纪,留着两撇八字胡。 当归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 “道长有礼了。” 当归道。 道士还了一礼,问道:“小兄弟,贵府这是有什么喜事吗,贫道可否随缘用些斋饭?” 当归笑道:“道长算是来对了,今天我家老爷斋道,普天下道人只要来了,都可以放怀享用,临走还有礼品赠送。” 道士动容道:“贵府当真是好善之家。” 当归道:“我们老爷好善自然不假,只是这里面却还有一重缘故。” 当归正在犯春困,巴不得有人来和他说说话,再加上眼前又是个道士,老爷知道必定欢喜,于是也不防备,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我家小姐前阵子生了场怪病,”当归道:“遍请京中名医,没有人能治。” “要说我们秦家也是医学名家,若非为了救命,哪里会作出这等砸自家招牌的事,去向别人求救?” “可就算这样,还是没人能治小姐的病。” 道士露出惊容,说道:“这可大大不妙,不过贵府这般乐善好施,小姐必能逢凶化吉才是。” 当归眉开眼笑,说道:“可不是吗。” “到后来人们都在传说,说我们小姐这回是不中用了,还有人劝我家老爷赶早定下寿材。” “连我家老爷和夫人都已经失望,开始要替小姐准备丧礼了。” “怎么的?” 道士追问道。 当归道:“这天忽然来了师徒两位道长,居然将我们小姐的病治好了。” “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有眼?” 中邪毕竟不好听,秦府下了禁令,对外一律传说小姐是生了病。 既然是治病,那老法师的死自然就不好解释,于是也略过不谈。 道士作了个道揖,连声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他心中冷笑,果然是府上来了高人,竟敢破坏他的布置,倒要看看这位高人有什么道行。 他跟着当归进府中用饭。 趁当归回门外迎接宾客,道士摆脱招待的仆人,自己溜了出去。 秦府招待客人的宴席设在迎风楼前的空地上,道士从迎风楼侧的小门穿出去,进入一个园子。 园子里没什么人,他前后左右四处瞧一瞧,随后抖抖衣袖,一条细长的黑线从袖子里掉到地上,竟然是条筷子粗细的小黑蛇。 黑蛇游动身子,一闪没入旁边的草丛中。 哼,破掉合欢虫算什么本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付铁线黑蛇! 道士顺原路回到迎风楼前,他没有多做停留,立即离开秦府,回去城外陶公庙。 迎风楼上,招待客人有些疲乏的秦老爷夫妇,趁着有闲暇,正相对喝午茶。 看着道士离开的背影,秦夫人道:“今天可是来了不少道士,在妾身看来,都是些吃白食的混子,没一个像小道长那样有真本事。” 秦老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秦夫人道:“老爷打算怎么安置小道长?” 秦老爷道:“给他些银子,打发他离开吧。” 秦夫人吃了一惊,说道:“这么有本事的人,何不请到家庙里供奉,以后若有急事,也好前去求救。” 秦老爷冷笑道:“小道长的确有本事,只是未必好相与,咱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老爷何出此言?” 秦老爷道:“同样是驱邪,老法师死了,小法师却轻轻松松完成,你就不感到奇怪?” “你是说?!” 秦夫人这一惊非同小可。 “老法师是被刀刺死的,当时没人看到,还不任由他怎么说。” 秦老爷道:“当然,也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既然事情已经了结,咱们何必再节外生枝,还是打发他离开的好。” 秦夫人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只是刚蒙受别人救命之恩,立即就要赶人走,未免有些不够仗义,只好多给些银子作补偿了。 秦家的宴席洛飞没有参加。 一方面是他并没有感觉秦老爷有心要他参加,另一方面他也不想高调的显示自己。 秦可卿的两次“中邪”很蹊跷,与其说是中邪,倒更像是传说中的蛊。 蛊这种东西,一般可是要有人操作才行,也就是说,八成是有人暗中在针对秦小姐。 这时候他高调地站出来,说是自己将她治好,无异于给自己树敌。 所以他也就顺势没去参加,而是回到自己房中,想继续探索神庭的奥秘。 第6章、快去请小道长 洛飞进入神庭,里面盘旋着一道三寸长紫气,他心念一动,紫气消散,补充了他的肉身,他明显感受到肉身增强了不少。 如果说刚穿越过来,洛飞是一个营养不良,身体瘦弱的年轻人,第一次的两寸紫气就让他成为一个与同龄富户子弟相似的健壮青年,这次的三寸紫气,又将他肉体增强一截,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比那些经常做体力活的人也并不差什么。 更重要的是,紫气提升的是人整体的生命力,他增强的不仅是力气,连同恢复能力,五感五脏也强盛得多。 洛飞很满意,这么下去,他怕是要肉身成圣了。 随后他把目光投向中间的青光,青光又长了一截,有近四寸。 洛飞心中惊喜。 原来除妖后青光增长的是上限,消耗的青光可以自己恢复,从早上画符消耗掉,到现在只过了两个时辰就已经恢复了一寸。 从今天开始,我洛飞就与妖邪不共戴天了! 反正他一直都是跟着老骗子四处招摇撞骗,以后完全可以接过他的招牌,到处去给人驱邪除妖,既能增长修为,又能养活自己,何乐而不为。 毕竟他和老骗子可不同,他是有真本事的,不是骗人。 不过有件事还需要好好考虑清楚。 这个世界的妖邪可不都像两只虫子那么好对付,若是不小心被他碰到个厉鬼或者大妖,那可大大不妙。 修为还是太低了,手段也太单调。 他仔细回想起记忆中的道术,发现没有多少是他现在能用的,强力的攻击性道术更加远远达不到。 至少要等青光长到一分,才能试着运用一些强力道术。 他现在心中有一篇心仪的咒语,足够神妙,对修为的要求也不那么高,他只等着到修为提升到一分青光就尝试一下,如果能成功,那他的安全就稍微有些保障了。 查看完神庭中的情况,洛飞精神回到躯壳。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当归推门走了进来,手中还托着一只盘子,盘子上盖着张红绸,下面不知是什么。 “给小道长请安。” 当归笑道:“老爷让奴才给小道长奉上礼品。” 说着将盘子上红绸揭开,下面竟然是几块银锭,足有三百两之多。 “秦老爷这是何意?” 洛飞问道。 当归道:“老爷说了,小道长一番辛苦,这是给小道长的谢仪。” 刚才还是救命之恩,现在就变成了一番辛苦。 洛飞没有搭话,只听当归又道:“老爷让奴才问小道长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到时候老爷另有厚礼相赠。” 问客人什么时候离开就等于赶客,这点洛飞还是明白的,他不清楚秦老爷为什么忽然变了想法,也没心思胡猜,反正此间事情已了,他本就打算离开,去四处除妖驱邪,于是说道:“我这就要走了,麻烦你替我向秦老爷辞行,厚礼就算了,除魔卫道是我辈责任,连这三百两银子,小道尚且领之有愧,不敢再有奢望。” 他并不缺钱,老骗子死了,包袱里有他攒下的几千两银子的银票,这些钱够他花的。 洛飞不理会当归挽留,挎上包袱就离开了秦府。 傍晚把所有宾客都送走后,秦家人都聚到迎风楼上,白天是与人为乐,晚上才是自家人欢聚享乐的时候。 秦家有些身份的人都到了,秦业夫妇,秦可卿,以及秦业的幼子,秦业的弟弟秦显夫妇以及他们的公子秦镬。 都是骨肉至亲,又是家宴,倒也不用太在意俗礼,于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几十个丫鬟在外服侍着,说笑起来。 看着自家宝贝女儿终于恢复,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时不时咳嗽两声,秦业夫妇老心大慰。 酒过三巡,小厮当归从外面进来回禀道:“老爷,小道长已经离府了,他让小的向老爷辞行,还说除魔卫道是本分,不敢再望厚礼。” “啊!” 秦可卿掩口惊叫一声,说道:“道长怎么就走了,女儿都还没有机会报答救命之恩。” 虽然见到小道长她心中会不自在,可自家性命是别人救回来的,临行之前,连见一面道声珍重都没有机会,秦可卿心中有些歉然。 秦夫人异样地看向秦业。 秦业脸上却无异色,笑道:“小道长是有道之人,自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可以常人论交,以后若是有缘,自然还能相见,到时候再报答恩情不迟。” 秦可卿心中惋惜,可是没有办法,只得点一点头。 一家人很快将此事放下,重新欢笑起来,夜色渐渐深了,众人脸上都有些醉态,秦业正要解散酒席,让众人各自回去,却陡地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惊呼。 随即呼声此起彼伏,个个满含惊惧,他的酒意顿时被吓醒大半。 “怎么回事?” 秦业喝道。 咚咚咚! 当归从楼下急跑上来,说道:“老爷,不好了,楼下爬过来许多蛇!” 蛇? 秦业眉头一皱,自家府中向来注意除虫,北方天气干燥,本又不易生虫,哪里来的蛇,而且就算有蛇,又何必如此慌慌张张。 “慌什么,”秦业喝道:“有蛇就捉出去,干什么大呼小叫。” 当归咽一口唾沫,说道:“老爷,捉不完,有好多蛇!” 秦业一怔,连忙走到窗口向下看去,却不禁浑身发麻。 只见迎风楼前空地上,草丛中,树梢里,到处都是蛇,几乎有几千几万条之多,连人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么多蛇?” 秦业怒道。 当归道:“奴才也不知道,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他话刚说完,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欢呼,一名小厮叫道:“大家不要怕,我认出来了,这些蛇都是无毒蛇,被咬到不过疼一阵,大家都跟我去捉,蛇最怕人,被捉得多了,其余的自然就走了。” 秦家是医学传家,对蛇类本来很熟悉,只是方才一时惊吓,秦业来不及辨别,此时听到楼下小厮的话,秦业凝神看去,发现楼下的蛇确实都是北方常见的无毒蛇。 他心中顿时松一口气。 楼下的小厮喊完后见无人响应,有心在老爷面前表现一回,于是主动从楼下走向蛇阵。 他随手抓向最前面一条蛇,没想到这条蛇竟然出奇的敏捷,它向后一晃,避开小厮抓过来的手,随后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小厮手腕一疼,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回手把蛇抓住。 他回过身来,得意道:“看吧,没毒…” 话没说完,却发现眼前一阵模糊,什么都看不见了,身上也没了力气,直直地倒下去。 迎风楼下守卫着的仆人见他双眼忽然流出黑血,手腕上被咬到的部位也迅速枯萎,变成黑炭样,眨眼间全身各处都开始变黑,枯萎,很快成了一副骨架,全都惊叫一声涌进楼内。 秦业在楼上看得浑身发冷,却又不住地冒汗。 “老爷,”当归突然道:“奴才这就闯出去报官!” 秦业木然回头:“你怎么闯出去?” 当归咬牙道:“蛇类怕火,奴才用火把逼开一条路,如果成功逃出去,奴才立即报官来救老爷,若不幸被蛇咬中,死在下面,也算报答了老爷多年的恩情。” 正所谓板荡见忠臣,秦业心中情感激动,把手放在当归肩头,哽咽不语,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道:“不要报官,去寻小道长,他离开不久,应该能追上!” 刚才在电光火石之间,秦业一下子想明白了,楼下突然出现这么多蛇,本来无毒的蛇忽然有剧毒,这明显不正常,这是有人弄邪术针对他们秦家。 这种事官府根本管不了,只能去请小道长! 第7章、薛家董掌柜 秦业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说他好好的干嘛把小道长赶走,就算多留两天,客气一下也好啊。 何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其实也不怪他,他们秦家虽然是豪门大族,可终究是寻常人家,与那等神诡莫测的江湖人物,最好还是保持距离。 那位小道长看着良善,可实际上谁知他本性如何,仅老法师之死就是个迈不过去的坎。 秦业心中有顾虑也是可以理解。 只希望小道长不会因此记恨,能回来救他秦家一家老小性命。 “老爷,外面怎么样了,怎的又要找小道长?” 里面屋里传来秦可卿的声音。 刚才下面传来喧哗声的时候,秦业就让家中女眷转去里屋,所以秦可卿还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隐隐听到父亲说到小道长,因此开口询问。 “没事,”秦业道:“你好好在里面呆着,外面的事不要操心。” 他话刚说完,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惊呼,吓得他连忙推门赶了进去,却见有几条蛇正从窗外爬进来,原来群蛇不仅在楼下聚集,而且已经爬到了楼上。 秦业吓得浑身发冷,他可刚见识到蛇毒的威力,只要被咬上一口,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 “快躲开!” 秦业大喝一声,提起身边矮凳,几下将爬到地板上的蛇砸个稀碎,他今年已经五十几岁,常年养尊处优,哪里受过累,这么几下以后,整个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几乎死过去。 身后的仆人小厮连忙赶上来,把窗户全都关死,防止再有蛇爬进来。 这下子里屋的女眷们也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 秦可卿两次中蛊,身体本就虚弱,此时又受到惊吓,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身体摇摇晃晃,几乎支撑不住。 秦业连忙吩咐丫鬟搀扶,又嘱咐屋内的人看好门窗,自己则走到外面,郑重道:“当归,你立即就走,只要你带小道长回来,秦家管事的职位,有你一个!” 当归眼睛一亮,说道:“老爷放心!” 他左右看看,把一张凳子放倒,一脚踹断一根凳腿,随后在上面浇上烈酒,用灯火点燃,做成火把。 当归拿着火把下了楼。 楼下群蛇被火一晃,纷纷向后退去,可是前面的蛇向后退,后面的蛇却在向前涌,两厢对抗之下,几条蛇凭空跳起来,摔在当归脚下,张口向他腿上咬去。 当归知道蛇的厉害,连忙往空中一跳,避开蛇口,随后把脚步踏向被火把逼开的空地。 秦业和弟弟秦显在楼上看到当归机灵,避开了杀身之祸,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略放了一点。 然而很快两人又发愁起来,当归走出楼去不过两三步,就迭遇危险,从这里到门口还有几十步,这可如何是好。 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紧紧盯着当归,盼望他能平安走出去,带小道长回来解救大家。 沙沙! 一阵轻微的响动从头顶传来。 兄弟两个连忙抬头,顿时吓得七魄离体,三魂升天,不知什么时候,从窗户上面竟然垂下几条蛇来。 “快关窗户,快关窗户!” 秦业惊叫道,连声音都变得极为尖细。 仆人们赶紧走上前把窗户关好,这下两人连当归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 洛飞离开秦府时,天已经黑了。 现在出城是不可能了,而且他也不想这么快离开京城,他还要好好见识一番这大梁第一等雄伟壮丽之地呢。 既然不想离京,最要紧当然是先找好住的地方。 洛飞对京城不熟悉,心中没什么目标,沿着秦府门前大道一直走,没多久就见到一家“周记客栈”,从外面看着,这家客栈条件还不错。 就你了! 洛飞走进客栈,跟掌柜要了间上房,回房梳洗一番,休息了半晌,这才到楼下大堂用餐。 大堂角落一张桌子上坐着个五十几岁,佝偻身躯,但身板宽厚的老者,正对着墙壁自顾自吃饭喝酒。 客栈掌柜和老者看上去很熟悉,给洛飞摆好酒菜后,走过去招呼道:“董掌柜好久不见啦,薛家好大家业,在京中又是当铺,又是钱庄,又是绸缎庄,董掌柜到哪不能对付几日,怎么有心光顾我这小店?” 他知道眼前老者是薛家的老人,薛家的生意许多都由这人经手,他来到京城,薛家在京中的店铺,各位掌柜哪个不要巴结他,谁知道他竟然会歇宿在他的小店。 董掌柜道:“这次出来是办自家的私事,不好惊动公中。” 掌柜忽然想到一则传闻,问道:“难道董掌柜这次又是找人…” 他话没说完,董掌柜幽幽叹了口气,掌柜立时把嘴闭上,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洛飞没在意两位掌柜谈话,他一边随意吃些东西,一边思考以后的安排,现在最要紧是想办法去接生意,怎么让别人相信他真能驱邪除妖,从而能来向他求助,毕竟他只是个年轻人,从年龄上就不让人信服。 饭吃到一半,洛飞已经有了主意,大不了搞个明星效应,学着商鞅,去城门口搞悬赏,谁家有妖邪作乱,请他去驱邪,分文不收,反而赠送银子,搞这么两三次,他的名声也就打出去了,到时候不愁没客上门。 这个办法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高调了,可能会惹人注意,不过也没办法,和提升修为比起来,其他的都是浮云。 想到办法后,洛飞心里宽松起来,几下将饭扒完,他正要回房睡觉,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 当归? 洛飞心里一奇,他怎么来了? 当归刚进门就四处扫视一遍,看到洛飞后他眼睛一亮,连忙跑过来,扑的一声跪倒在地。 “道长爷爷,求你快和我回去吧!” 洛飞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起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当归道:“我家小姐遇到大麻烦,如今只有小道长你可以救她了。” 秦家遭难的当然不只小姐,可他也明白,今天老爷的做法实在不地道,小道长对此未必没有怨念,若说老爷有难,小道长说不定会置之不理。 而小姐就不一定了,先不说小姐和小道长没有矛盾,他不信有哪个男人在见到小姐的绝世姿容之后,会束手旁观,见死不救。 第8章、救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她又遇到麻烦了,她是烦人精吗? 这才两天时间,这姑娘就没安生过。 “你别急,”洛飞道:“坐下来慢慢说。” “慢不得!” 当归急道:“生死攸关啊!” 洛飞笑道:“你不要危言耸听,这两天贵府小姐的麻烦都是我解决的,哪里就生死攸关了。” 当归急得像热锅蚂蚁,恨不能立即将洛飞绑走,可又明白,他根本不能用强,只好耐下心来,说道:“这次不比之前,那边情况十分危急,耽搁一会儿都有可能死人,小道长还是快随我走一趟吧。” 随时可能死人? 洛飞冷笑道:“看来遇到麻烦的,可不止贵府小姐一人。” 当归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破绽竟然被他抓住,只好把迎风楼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洛飞摇头道:“你回去吧,我也无能为力。” 将近傍晚被从府上赶出来,他虽然没说什么,却不代表心里没气,用得着的时候就感激救命之恩,用不着了就扫地出门,现在那边这么危险,情况很不明朗,他可不想轻易陷进去。 没危险的情况下救救小姑娘也就罢了,冒着危险去救让人恼火的老男人,还是算了。 而且就算过去救人,至少要先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敬畏。 当归抓住他的胳膊,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小道长你要是不出手,秦家可就要遭受灭门惨案了,小道长心中何安啊!” 洛飞冷笑道:“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你们家老爷有手段的很,何必求我。” 当归心中苦笑,他就知道小道长对老爷心存怨念。 “道长爷爷,”当归道:“就算看在小姐份上,你也救救秦家!” 神经病,我和你家小姐有个什么“份”不“份”的。 想到秦可卿那张脸,洛飞倒真有些不忍心,这么标致的美人,就这么死掉,实在暴殄天物。 洛飞感觉敲打得也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他没必要和当归一个小厮纠缠太久,而且他又实在舍不得送到手边的妖邪,于是说道:“要我救人可以,你家老爷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当归道:“何止一件,百件千件都行。” “你能做你家老爷的主?” 当归一下子噎住了,说道:“只要小道长救出人来,奴才拼死也要劝老爷答应小道长。” “希望如此。” 洛飞笑道,说罢当先走出客栈。 当归也紧随其后。 两人这一番纠缠早惹来不少店中客人围观,见他们走出客栈,众人这才放声议论起来。 “这不是秦府上的当归吗?” “是啊,这小子平日可傲了,谁都不放在眼里,没想到对这小道士这么低声下气。” “你们听说了吗,据说秦家的小姐中邪了,后来被人驱邪,会不会就是这个小道士。” “有可能!” “嘿,人真不可貌相,这小道士这么年轻,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样子,竟然有几分本事。” 洛飞不知道众人的议论,他加快步伐,很快就回到秦府,刚进府,立即就看到迎风楼方向冒起冲天的火光。 他二人都吓一大跳,连忙一路小跑来到迎风楼所在的院子。 院外堆着一大群人,总有百多号之多,都是府上的仆人,可大家都不敢进院,只在外面你推我拥,挤作一团。 见洛飞和当归来到,众人连忙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洛飞沿着众人让出来的道路走进院子,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院子里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蛇,这些蛇把头高高昂起,盯着中间迎风楼的方向,口中丝丝的响声连成一片,听到耳朵里,让人止不住发毛。 他抬头往中间的迎风楼看去,只见这栋华丽的楼房已经被火吞没。 自从当归走后,楼上情况越来越危急,不断有蛇从各个角落钻进去,最后秦业果断下令点火,把整座楼烧掉,众人则到楼下求生。 大火把楼上的蛇全都烧死,也逼得周围的蛇不敢靠近,众人互相挤靠在楼下狭小空间内,这才支撑到现在。 见到洛飞出现,秦业大喜过望,喊道:“小道长,救命!” 洛飞没有搭理他,而是四处巡视起来,他看到蛇群中有三具骸骨,显然有两人在当归走后,也试图离开,却葬身蛇口。 这三具骸骨上没有一丝血肉,倒像是已经埋葬许多年的死人。 洛飞一凛。 这可不好对付啊,他可不知道驱蛇的法术,就算有这种法术,此时也未必管用,很明显这些蛇并非自然汇聚过来,而是有人操纵,他就算有法子驱蛇,也未必能驱动这些蛇。 “小道长,有法子吗?” 当归在旁问道。 “别说话!” 洛飞喝道,继续向四周打量着。 忽然他眼神一顿。 这是什么吗? 迎风楼前一条直道通向院门,直道两侧植着几株桂树,其中一株桂树上盘着一条细小的黑蛇,与其他蛇全不相同,若非洛飞的视觉经过紫气增强,还真不容易发现。 #  其他的蛇从外表看都是京城常见的无毒蛇,而这条蛇却从始至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而且它不像其他蛇一样盯着中间的迎风楼,而是盘卧在树上,将头藏在身体中。 洛飞心中一动,想道,无论什么人,想一次驱使这么多蛇,恐怕极为不易,可若是能收服一条妖蛇,通过妖蛇来驱使其他的蛇,可就容易多了。 看来这条蛇八成就是破局的关键。 心中有了头绪,洛飞也有了底气。 他对着秦业喊道:“秦老爷,方才当归承诺,只要我救你们出来,你就答应我一件事,这个承诺,你认还是不认?” 秦业大喜,说道:“我认,小道长快救人吧!” 就在洛飞说话的当口,已经有蛇开始克服对火焰的恐惧,开始往前爬行,吓得里面众人一阵尖叫。 洛飞笑道:“你不要答应的这么快,对我辈修道之人发誓,上天会响应的,若秦老爷答应后却不执行,贵府恐怕会有大患。” 秦业一凛,问道:“小道长想让我答应什么事?” 洛飞道:“现在还不知道,等以后小道遇到麻烦,求到贵府时,贵府不要推辞也就是了。” 他不缺钱,只缺安全感,趁着有机会,多给自己积攒些后路,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只要秦业答应下来,他有的是手段让他不得不履行。 秦业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样的请求,这个请求没有具体内容,可正因此却也最难履行,然而此时危险重重,多一刻都肯定送命,他当即说道:“我答应你,还请小道长快快施展手段!” 第9章、白鹤灵彰咒 洛飞心想,那也要我有手段可以施展才行。 小黑蛇盘在树上,距离院门怎么也有十几步远,这中间蛇群如浪,随便哪条蛇咬到他,三具骸骨就是下场。 洛飞在记忆中搜刮一阵,没找到什么符咒道术可以隔空击杀小黑蛇。 这就麻烦了,他又不会飞,怎么才能跨过蛇群,把小黑蛇击杀? 他心中一动,转头对当归吩咐道:“去找根竹竿,越长越好,最好有十丈以上。” 十丈以上的竹竿? 当归吓了一跳,心想上哪找这么长的竹竿,不过洛飞既然吩咐了,他只好让仆人们尽力去找。 很快仆人们纷纷赶回来,但找到的竹竿最长不过丈余,离洛飞的要求相差甚远。 洛飞眉头微皱,但没说什么,吩咐仆人们将各自手中竹竿接起来,最后接成一支七八丈的长杆。 他指着小黑蛇的位置,吩咐道:“当归,把那条黑蛇挑过来。” 天色本就黑暗,小黑蛇又藏身在枝叶葱郁之处,当归顺着洛飞指点的方向找了半天,才见到那条特异的小黑蛇。 他不禁心中叹服。 小道长当真眼神锐利,若不是他指点,还真不容易发现这小黑蛇。 他见这黑蛇无论姿态神气与其他的蛇都绝不相似,料想它必定是蛇王之类,自家老爷的安危八成就系在它身上,于是立即拿起长杆,慢慢探向黑蛇,想把它挑过来。 长杆是由几条短竹竿接成,最开始还行,随着长杆伸出去的部分加长,杆梢慢慢低垂下来,到最后咔嚓一声,长杆断成两截,前面的一截掉在蛇堆里,激得群蛇一阵躁动,越发向中间迎风楼逼近,众人已经能闻到蛇身上的腥气。 迎风楼下众人脸色顿时发白,惊叫声此起彼伏。 当归心跳都慢了一拍,嘴唇直哆嗦:“这…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洛飞道:“继续找竹竿来接起,这次绑得严实些。” 门外众仆人于是再次去寻竹竿,这次他们吸取教训,两根竹竿连接的位置重叠更长,捆得也更结实。 当归拿着重新接好的长杆向黑蛇挑去。 方才的动静已经把黑蛇惊醒,见长杆伸过来,黑蛇直起身子,闪电一般爬上长杆,只一瞬间就掠到长杆中间位置,以洛飞的眼力竟然没能看清它的动作。 这么凶! 洛飞心里一震,眼见黑蛇立即就能掠过长杆,扑到当归身上,他抬脚就向当归手腕踢去。 经过两次紫气提升,洛飞此时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当归手腕挨了一脚,长杆脱手飞出。 这长杆一端被缠在树丛里,一端受力向上飞去,很快就挺直了立在院子里,黑蛇沿杆上蹿,势头之迅疾,竟然收不住动作,最后从杆梢脱出,直飞到空中。 黑蛇在空中游动两下,像是已经蜕化的神龙一般,只是它终究不是龙,很快势头耗尽,掉落在蛇堆里。 群蛇像是见到天敌,立即让出一片空地。 黑蛇身子游动,越过蛇群,重新回到方才栖身的桂树上。 “这…这…果然是这条黑蛇捣鬼!” 当归惊叫道。 废话,有眼睛的都看到了。 洛飞紧皱着眉头,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 “小道长,”当归问道:“怎么办?” 洛飞心中一动,说道:“把府上最凶的公鸡给我捉来!” 当归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心想府上最凶的公鸡已经被小道长你割喉取血了。 他回头吩咐下人把府上公鸡都捉过来,让洛飞自己挑选。 洛飞选了只看上去精神最旺盛的公鸡,带进院子里。 公鸡和蛇是天敌,往日里见到有蛇,公鸡早就上前去啄了,可见到院中这么多蛇,公鸡顿时胆怯起来,挣扎着要往后退。 “去你的吧。” 洛飞手一扬,把公鸡向黑蛇栖身的桂树抛去。 公鸡不敢落在蛇群中,于是在半空中展开翅膀,扑搧两下,飞到桂树上去。 公鸡刚落到树上,枝叶间黑光一闪,怪蛇猛地探出,一口咬在公鸡腿上,只一瞬间,公鸡羽毛褪尽,骨肉化成黑水,从树枝上淌了下来,又过了片刻,桂树叶开始变黄,不到盏茶工夫,叶子竟然全掉落下来。 洛飞心中发寒。 这条黑蛇实在太毒了! 迎风楼下的秦业等人,院门外的秦府下人们都看到了这副景象,个个心中绝望起来。 “小道长,还有法子吗?” 秦业颤巍巍喊道。 “别吵!” 洛飞喝道。 秦业立即噤声,不敢打搅到他,秦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在他身上呢。 洛飞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忽然他心中一动,猛地一击掌。 你怎么就把思路局限住了呢? 要想找一个能隔空击杀黑蛇的道术自然不易,可为什么一定要是击杀道术,能想办法接近黑蛇不也是一样吗。 他灵光一闪,想起一篇咒语,立即叫道:“当归,早上我用过的朱砂黄纸还在吗?” “在!” “快给我拿来!” “是!” 当归听说他要用黄纸,精神顿时一振,心中丧气一扫而光,早上小道长就是在要过朱砂黄纸后,立即把小姐治好,现在他又要朱砂黄纸,肯定是要施展奇术了。 他立即亲自跑着去把东西取来。 洛飞早上用过的一套家伙事全都被好好收藏起来,当归一样不落,全都取过来。 洛飞手中持笔,蘸饱鸡血朱砂,开始默念咒语。 “白鹤林,离白鹤,神金一点得涎龄。大化白鹤升天去,人跨白鹤驾祥云。” 这是一篇“白鹤灵彰咒”,乃是隐遁咒语,有道之士念诵之后可以隐去身形,躲避灾害。 洛飞现在的修为自然达不到这种效果,可要想隐去气息,骗过一伙无知无识的毒蛇,却没什么问题。 “走遍天涯人莫见,非灾横祸不能侵。弟子受持神仙法,逢灾遇难避刀兵。” 咒语声如蚊蝇哼鸣,在众人耳边回荡,众人只觉从洛飞身上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人敬畏。 随着咒语念诵,洛飞感觉神庭中青光在不断消耗,但是并不比之前的净天地解秽咒消耗更大,想必两者等级差不多,他放下心来。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东郄帝君独降摄。” 咒语完成,神庭中青光还余下三寸,两则咒语果然同等。 洛飞笔走龙蛇,将符文书写下来,一张白鹤灵彰符完成。 第10章、中毒 “当归,去给我取一把刀来。” 洛飞吩咐道。 当归应一声,立即转身离开,很快把洛飞之前刺死老骗子的匕首取来。 洛飞把匕首放在怀里,随后催动白鹤灵彰符。 嘭! 符纸燃烧成一团火球,火球圆而不散,漂浮在半空中,忽然间,火球炸开,隐隐有仙鹤的鸣叫传来,一只洁白仙鹤从迸射的火星中舒展开翅膀。 仙鹤低垂下头,一粒晶莹的鹤涎从喙中滴下。 洛飞连忙伸手接住。 仙鹤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院子内外的秦府中人全都像是做梦了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奇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神仙,真是神仙人物!” 秦业喃喃道:“咱们有救了!” 他周围的众人全都发出一阵欢呼。 洛飞不理会他们,将鹤涎擦在自己眉心。 周围的人精神一阵恍惚,竟然失去了洛飞的踪影。 众人全都大惊,立即四处寻找,这才发现洛飞根本就在原地,可是在他们眼里,他就像不在一般,除非特地集中精神去看他,否则他就像能避开众人的关注一般,悄无声息地隐在众人身边。 他们不知这是什么状况,心中对洛飞更加敬畏起来。 洛飞运用了白鹤灵彰符,小心翼翼地迈步往蛇群走去,说也奇怪,他明明就踩在蛇的身旁,甚至用脚轻轻将蛇踢开,给自己清出一条路,可蛇却像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一般,不仅不咬他,连受到惊吓的躁动都没有。 众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里,看着他行走在蛇阵之中,唯恐有哪条蛇忽然反身咬他一口,到时候小道长固然一命呜呼,秦家也就此了账。 可是洛飞就这么信步在蛇阵中穿行,就像是行走在康庄大道上一般。 众人慢慢放下心来,心底升起一股崇敬,仿佛在看着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灵一般。 秦业暗中决定,此事过后,无论如何要把小道长留住,至于老法师的死有没有猫腻,他已经顾不得了。 经历过今晚的危险,他这才明白过来,对于那些神诡世界中的人来说,他们秦家的财富权势都根本算不了什么,人家可以随意要他们生,要他们死,而他们却无法阻挡对方,除非他们也同样有神诡世界的人物撑腰。 眼前的小道长无疑就是这种人物,无论付出什么条件,他都不能再放他离开。 转眼间洛飞已经走到桂树下面,小黑蛇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可洛飞丝毫不敢大意,这小黑蛇与其他蛇不同,它很有些神异,以他现在的修为,书写的符文未必能瞒过它很久,至少一旦他动手,小黑蛇必定能有所感应,所以他一定要一击毙命。 洛飞从怀中取出匕首,猛地向小黑蛇头上剁去。 他心中杀意勃发,小黑蛇瞬间被惊动,它挺立起身子想去咬洛飞手腕,可已经太迟,洛飞手中匕首准确斫中小黑蛇头部,啪的一声,蛇头掉在地上。 院子里的群蛇瞬间狂躁,开始互相噬咬起来,转眼间已经有无数条蛇翻着肚皮死在地上,那没死的也在地上翻滚着,显然熬不住体内剧毒的逼迫,只有极少数摆脱狂躁,从院子里逃了出去。 看着院子里刚经过一场自相残杀的蛇尸,秦业等人身上汗毛直竖,可随即明白过来,自己等人终于得救了! 秦业正要走过去向洛飞道谢,忽然脸色一变,大喝道:“小道长小心!” 洛飞立即警觉,连忙向旁边跳去,却见一道黑影也跟了过来。 他只觉腿上一痛。 低头看去,竟然是小黑蛇的蛇头咬上他的腿。 我艹,糟糕! 洛飞心凉了大半。 他怎么就这么蠢呢,明明没感应到眉心发热,应该猜到黑蛇没死透才对! 他匕首向下一挑,把蛇头挑到一边,随即一脚踩下去,把蛇头踏烂,这才感觉到眉心熟悉的发热发胀的感觉。 洛飞没心思欢喜,他急忙撩起裤脚,只见被咬中的部位已经一片乌黑,而且乌黑还在不断向四周蔓延。 乌黑的部位像烈火灼烧般疼,让洛飞一阵抽痛。 一旦这片乌黑蔓延到全身,他恐怕就会向那三具骸骨一样了。 秦业等人连忙围上来。 “小道长,你没事吧?” 秦业问道,可语气中却没什么希望,显然不认为洛飞还能活下来。 他们都见识过蛇毒的厉害,被黑蛇咬一口,大象猛虎也必死无疑,小道长虽然有神奇的法术,可毕竟是肉体凡胎,又怎么能经受得起这等剧毒。 “暂时还死不了!” 洛飞咬牙道:“秦老爷,我刚救了你一家性命,你就没什么表示?” 秦业一怔,心想你都要死了,还要什么表示? 可是既然洛飞这么说了,秦业立即说道:“当归,你快去取三千两银子过来,给…” 他话没说完,却见洛飞瞪大眼睛,怒道:“谁要你的钱,我救你一家性命,你连声谢字都舍不得说?” 秦业心中暗自摇头,想道小道长这是中毒糊涂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要人道谢。 虽然之前做出了傍晚赶走洛飞的事,可秦业并非无情之人,只是对老法师之死有疑虑,不想招惹麻烦,这才不得不如此选择。 如今眼看洛飞为救他们一家的性命而亡,他心中也有些愧疚伤感,当即领着一班秦家人恭恭敬敬道:“秦家得以存世,全赖小道长救护之恩,从今以后,我秦家必定为小道长立祠祭祀,只要秦家还有一人在,世世代代香火不绝!” 老子才不稀罕你祭祀! 洛飞没时间理会对方说什么,他又感受到熟悉的眉心发热。 他凝神静气,进入神庭。 一道近一分的紫气在神庭缭绕,洛飞连忙将紫气散去,全部用来提升肉身。 这次所得紫气,比前两次加起来还多得多,洛飞感觉自己的肉身渐渐脱离凡体,向着一种超凡入圣的境界发展。 他低头向腿上看去,只见乌黑毒素不仅没有扩散,反而被压制了不少。 洛飞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把命保下来了,虽然不能完全清除毒素,至少暂时不用担心会死,这次除掉黑蛇,得到的青光应该足够修行他心仪的那篇咒文,如果修炼成功,蛇毒也就再也没有威胁了。 事不宜迟,洛飞立即说道:“秦老爷,马上给我安排个房间,我要疗伤!” 第11章、金光咒 蛊神教在南疆是一个神话传说般的存在,人人谈之色变,但没有人知道它在哪,也没人知道蛊神教徒都有谁。 之所以如此,全在于蛊神教修行法门有缺陷。 在佛道正宗看来,蛊神教是旁门小道,因为他们把毕生工夫都放在一只蛊虫身上,而没有内炼法门。 因为没有内炼法门,蛊神教徒的蛊虫可以很厉害,但他们的真身却很脆弱,如果被人知道了真实身份,暗下杀手,很容易一击毙命。 历代蛊神教主都有心解决这一缺陷,终于到了这代教主污团云,他谋划几十年,一举消灭与蛊神教同在南疆的合和宗,得到合和宗的采补法门。 合和宗在佛道正宗看来,同样是旁门左道,因为他们的修炼法门依赖于向外采补,而非内在的生生不息,可好歹是内炼法门,一时间污团云筹筹满志,自觉完成了历代先祖从未有过的伟业,直追创教的祖师。 可是他没高兴多久,就发生了一件让他脸面尽失的丑事。 他的小徒弟妖行云偷取他的采补法门,逃走了。 污团云恼羞成怒,尽遣教众,誓要把妖行云捉回来处死。 妖行云偷走法门后,心想自己在南疆是混不下去了,于是离开南疆向北进发,最后在莲花山的陶公庙杀掉老庙祝和小徒弟,自己鸠占鹊巢,住了下来。 他知道教主总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来,但在此之前他还有段好日子可以过,他决定等把秦家的小娘子弄到手,立即就继续北迁,把秦家小娘子采补完,修为又进一步,教主就算找过来,自己也该有自保之力了。 这晚,妖行云感觉一阵心悸,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不好! 他一下子想到白天被放在秦府的铁线黑蛇。 他爬起来,正想去后面静室查看,一双胳臂从身后环绕住他,随即一个女人把头挨到他肩上,厮磨起来。 女人看上去年龄不大,只有二十来岁,但脸色灰白,颧骨高耸,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即便如此,女人眼中仍旧跃动着近乎疯狂的欲火。 妖行云腻烦地把女人推到一边。 这个女人已经被他采到精元耗竭,他对她再没有半点兴趣。 妖行云来到静室,从坛子里把胖大软虫取出来,只见它精神萎靡不振,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只虫子是他的本命蛊虫,他正是通过这只蛊虫操纵其他毒虫。 由于与其他毒虫生命相通,但凡有毒虫死掉,本命蛊虫精神都会萎靡一阵。 看它这副样子,妖行云明白,铁线黑蛇八成是死了。 他心中一凛。 铁线黑蛇神异非常,它生性机敏,动作灵活,又能招蛇群护卫自己,并且将自己身上的毒传给蛇卫,要想穿越蛇卫杀死黑蛇,可绝不容易。 秦家竟然能找到这种高手? 妖行云想了一会儿,忽然捧起本命蛊虫,小心翼翼塞进嘴里,蛊虫通过喉咙,很快进了肚子。 妖行云闭目念念有词,一会儿后,他睁开眼睛,嘴角扯出笑容。 嘿,原来已经被黑蛇咬中,任你什么高人,这下也要变成死人了。 黑蛇的毒性,连佛道的练气高手也不能轻视,谅你一个小道士能有多大的道行? 现在他只需等待几天,到时候那小道士身死道消,秦家小姐还不是他掌中之物? 想到秦可卿绝世的姿容,妖行云浑身一阵燥热。 他一路从南走到北,见过的女子不知凡几,采补过的也不少,这般资质的女人却也没见过。 资质越好,采补的效果也越好,等把那秦家小娘子弄到手,他的修为又能进一大步了。 …… 秦府。 洛飞向秦业要一间房,关上门后立即查看伤势。 把新得的紫气全用来提升肉体后,腿上的毒素被压制住了,可仍旧剧痛难忍,伤口附近开始流脓,过不多久,脓水流干后,血肉开始枯败变黑,隐隐露出里面的白骨。 洛飞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可怕的伤势,他在电影中都没见过,现在竟然出现在自己身上。 若不及早把毒素清除,血肉枯败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后肯定就压制不住了。 洛飞不敢耽搁,连忙盘膝坐在床上,腿上伤口被扯动,痛得他浑身一阵冷颤。 他咬紧牙关,勉力收敛心神,过了一柱香工夫,这才进入凝神定气的境界。 他意识一阵空明,口中念诵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 这是篇极有名的金光神咒,它既是内炼法门,又是护体御敌,降妖除怪的大神通,修炼到极致,据说有万神随身,召唤雷霆的效用。 洛飞手掐金光印,口诵金光咒,神庭中的青光在咒语催动下一阵摇晃,但并没有什么神异出现,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咒语修持太浅,因此不能发挥金光咒的神通,于是勉力压下心中急躁,一遍遍念诵起来。 小小房间中,咒语回荡不绝,前声刚断,后声已续,到后来咒语浑化为一片,如同天地之法言在房间中响起。 洛飞的意识渐渐与咒语融合为一。 忽然间,洛飞神庭中的青光开始消散,一股暖流在他体内循环起来,暖流越来越强,最后整个身体像是沉浸在温水之中,说不出的舒适。 青光消耗飞快,眨眼间已经告罄。 洛飞停止念诵咒语,仔细感受暖流在体内涌动的感觉。 腿上一阵麻痒的感觉。 他低头看去,只见腿上的乌青少了大半,只剩下伤口附近巴掌大小一块。 乌青退去的部位,新的皮肤开始生长,洁白细嫩,像新生婴儿一般。 不愧是金光咒! 洛飞大喜。 他明白,金光咒之所以能生效,最重要还是他三次除邪积累了不少修为,要不然,恐怕真要像咒语中说的那样,“受持万遍,身有光明”。 等他受持万遍,骨头都要成化石了! 洛飞估计,只要再运行几遍金光咒,他腿上的伤势就能复原,只可惜现在神庭中的青光已经消耗干净,只能等青光慢慢恢复。 伤势复原之前,洛飞不想走出房间,免得被人暗算。 秦府这几天接连遭劫,明显不正常,说不定敌人正在暗中窥伺。 他自己不走出房间,也不让别人进来,每日吃食由仆人放在门口,等无人时他再开门把吃食取来。 这样过了一天一夜,青光终于彻底恢复,足有一分两寸,也就是说,除掉黑蛇得到的青光有七寸。 洛飞心中欢喜。 这伤终于没白受,收获足够丰厚。 第12章、秦钟 修为恢复,洛飞立即开始念诵金光咒,这次他只念诵十遍,体内已经开始涌现暖流。 他知道,只要自己精勤修持,总有一天他会达到念头一动,金光遍覆的境界。 神庭内的青光再次消耗干净,暖流在体内运行几周,腿上伤势已经痊愈,连疤痕都没留下。 洛飞在伤口处揉一揉,只觉肌肤白嫩,半点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 太神奇了! 有了金光咒,他以后的保命能力可就有保障了。 只要不是伤重濒死,在金光咒护卫下,总能慢慢痊愈。 不过这金光咒怎么和传说中不一样,金光呢? 金光咒没金光,还能叫金光咒吗? 洛飞感应着体内的暖流,心中一动。 不知道这些暖流能不能随意控制? 这么想着,他把视线转向自己左手,意念也集中过去。 体内暖流像是得了号令,全都往左手汇聚过去。 噼啪! 嘶! 一道强光亮起,洛飞眼睛刺痛,顿时低下头去。 强光一闪而逝。 洛飞看向左手,上面没有似乎异样,他再次感应体内暖流,发现暖流已经不知去向。 洛飞愕然。 这算什么? 一分二寸的青光只换来个闪光灯,而且只能闪一下,而且只能覆盖一只手? 这要达到金光遍覆全体的境界,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洛飞没想到,金光咒对修为的要求这么高。 好在已经入门了,虽然暂时不能达到他想象的境界,好歹能多一个保命手段,而且只要他精勤修持,努力除妖,总有一日能达到那种境界。 看来是时候把业务给搞起来了,等什么时候从秦家离开,他就立即想办法在京城打出名号,然后承接除妖的业务,赚不赚钱倒是其次,讲究的就是积德行善。 伤势已经痊愈,身体甚至比之前更强了一倍有余,他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脱离凡人的范畴,开始向武林高手突进。 洛飞打开房门走出来。 院子里芭蕉树下站着几个人,乃是秦业夫妇和秦可卿,秦显夫妇,旁边还有当归伺候着。 看当归眉眼间喜气洋洋,显然是得到了重用。 “小道长你总算出来了!” 秦业连忙带着众人迎上来。 “有事?” 洛飞语气不善道。 秦业尴尬地笑一笑,知道洛飞心中对他有气,这种有本事的神仙中人,别人礼敬相待,还未必能见一面,哪里能容人对他不敬。 只是事关重大,由不得他不亲自过来,秦业只好硬着头皮道:“小道长,你看昨天的事是否有人在针对我们秦家?” “怎么,想让我搭救你们?” 秦业连忙躬身行礼,恭敬道:“望小道长慈悲救度!” 洛飞道:“我可没什么慈悲心肠,你打算怎么酬谢我?” “只要秦家力所能及,随便小道长吩咐!” “这个先不谈。” 洛飞道:“昨天刚救了你一家老小性命,秦老爷觉得你们的命值多少钱?” “这…” 秦业迟疑起来,不知道洛飞此言何意。 “要你一半家产,不过分吧?” 秦业脸色大变,他后面的秦夫人和秦显夫妇脸色也难看起来。 从道理上讲,一半家产换一家老小的性命,自然不过分,可实际上,哪有开口就要别人一半家产的事。 分出去一半家产,秦家还能活吗? 秦可卿惊讶地看着洛飞和父亲,不明白两人怎么忽然关系僵持起来,她接触过洛飞几次,知道他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今天的表现怎么看都有些反常。 难道老爷和小道长之间有什么误会? 秦可卿暗自忖道。 家中长辈说话自然没有女儿插嘴的道理,她只好把疑惑藏在心里,打算过后让瑞珠找当归打听打听,这两天都是他在接待小道长,必定知道其中情由。 秦业纠结一阵,咬牙道:“好,秦家今后有一半归小道长,待会儿我就找人核算,必不会欺瞒小道长!” “大哥!” 秦显惊道。 秦业伸手打断二弟的话,说道:“救命之恩哪是身外之物可以偿还,小道长要去一半家产还是轻的。” 他心中也有盘算,秦家家产大多以田庄,店铺,货物,房产的形式存在,小道长没法把这些东西带走,总要找人打理,要打理这些产业,当然是秦家人最在行,这样就能将小道长和秦家牢牢绑在一起了。 花一半家产与这种高人建立牢固的关系,短期看亏了,但长期看却是大赚! 洛飞诧异地看向秦业,心想这倒真是个人物,这么快就能有决断,放弃一半家产,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大多数人都是宁可死都不肯放弃钱财,明明已经死到临头,却还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不会死。 这种人物倒不好轻慢对待。 他笑道:“开玩笑的,就按之前的约定,以后我若有事求到秦家,秦家不得推脱。” #  秦家的家产他要过来也带不走,更不会打理,不过是个摆设,还不如退后一步,大家做个人情。 秦业大喜,忙道:“这是自然,我秦家但凭小道长吩咐。” 洛飞点点头,说道:“昨天的事确实蹊跷,秦老爷,你们家可得罪过什么人?” 秦业苦笑道:“我也不瞒小道长,我们这样人家,怎么可能不得罪人,有些是迫不得已,也有些是家中子弟不肖,做出恶事,还有些是别人无端嫉恨,就算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要问我谁有可能做出这等事,我还真说不上来。” 洛飞无奈地摇摇头。 仇人多到根本记不清,这些豪门还真是让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秦业忐忑地看着洛飞,生怕他忽然说出个不字,丢下秦家走掉,要是再遇到昨晚的事,他们可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洛飞想了想,说道:“好吧,都交给我,我负责找出昨晚做法的人,看是谁要加害秦家。” 他和那人也算是交过两次手,多少也明白了那人的路数,那人只能通过驱使毒虫害人,本身倒未必有多强,要不然他尽可以自己出手将秦家人杀绝。 他现在有了金光咒,对毒虫的防御大大提高,尽可以和那人斗一斗,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下来。 洛飞吩咐道:“秦老爷,立即去找一个七岁以下男童过来。” “小道长要孩童是…” 秦业听得心惊肉跳,上次小道长要找公鸡来,接着就割喉取血了,这次… 洛飞气笑出来,说道:“放心,总不会害他就是。” 秦业这才放心,说道:“当归,带小少爷过来。” 当归奉命离开,很快带回来一个三四岁年龄,生得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秦业把小男孩带到洛飞面前,说道:“小道长,这是犬子秦钟。” 秦钟? 洛飞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第13章、陶公庙 一个女人名叫秦可卿这没什么,如果她恰好有个名叫秦业的父亲,也可能是巧合,可如果她弟弟也叫秦钟,这又如何解释? 只有一个解释,她爷爷看过红楼梦…呸,这就是红楼世界! 洛飞下意识转头看向秦可卿。 娘欸,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兼美! 这两天接连遭遇变故,他还真没仔细瞧过她,此时一见,心中不仅怦然而动。 既有鲜艳妩媚之姿,又有风流袅娜之态,果然不愧是兼美。 在书中,这个女人浑身都是神秘,她身份是神秘的,有人甚至敷衍出一篇故事,说她是王女,她的死亡也是神秘的,有说是自杀,有说是病死,甚至在她死后,还有灵魂托梦的传奇,此外她和宁府两代人的关系也分外引人遐想。 可现在她也还只是个性情和顺娴雅的小姑娘。 洛飞感觉有些奇怪,如果说这里是红楼世界,那秦业不该是现在这等豪富才对,难道是之后秦家落魄了? 又或者这里是某个平行世界,一个秦家因为某种原因发达了的世界。 这么说的话,秦可卿是不是就不会进宁府了? 这样也不错。 洛飞对红楼说不上熟悉,只从各种场合听到许多八卦,从这些八卦看来,秦可卿在宁府的生活可并不怎么美好。 能躲开只有石狮子干净的宁府,真是再好不过。 “小道长?” 秦业在旁边唤道。 见洛飞直直地盯着秦可卿,秦业心中不由得一动。 “小女可有不妥?” 洛飞回过神来,笑道:“没有不妥,小道学过些望气术,秦姑娘气象华贵,以后必定不凡。” “借小道长吉言!” 秦业惊喜道。 “小道长对犬子有什么吩咐?” 洛飞道:“不急,先将我黄纸朱砂拿来,再取一张白纸。” 当归依言取来朱砂黄纸和白纸。 洛飞凝神静气,口中念道: 琼轮光辉,全盈不亏。玄景澄澈,神扃启扉,中有高尊,琼冠羽衣,愿降灵气,赴我归期。 这是一则圆光咒,是个寻找事物的小法门,咒毕书符。 洛飞催动符纸,符纸嘭地燃起,他用符火在白纸上轻轻扫过,随即拉着秦钟走到白纸前面,问道:“纸上有什么?” 秦钟生性温柔腼腆,见到生人有些害怕,他回过头去,却不找爹娘,而是看向自己姊姊。 显然平日两姐弟情谊非常亲厚。 秦可卿走上前来,把小秦钟抱在怀里,安慰道:“别怕,姊姊在呢,告诉小道长,你都看到什么了?” 秦钟盯着白纸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道:“上面画着一座山,山上有座庙。” 庙里有个老和尚? 你他妈逗我呢? 洛飞眉头紧锁。 这也太抽象了,整个大梁哪里没有山,哪座山上没有庙? “还有什么?” 洛飞问道。 秦钟继续低头看去,一会儿抬起头说道:“上面画着五座山,像五根手指头一样。” 五指山? 这都什么跟什么! “啊!” 秦可卿忽然惊叫一声。 众人全都看过去,只见她脸色惨白,浑身微微颤抖着,显然心中很不平静。 “秦姑娘知道些什么?” 洛飞问道。 听到洛飞的声音,秦可卿稍微平静一点,她羞怯地点点头,说道:“前阵子我出城踏青,路过莲花山,曾在山上的陶公庙歇息,庙中住持颇无礼,被我训斥一番。” “回来后,我担心老爷夫人生气,就没有提起。” “莲花山有五个山头?” 洛飞忙问道。 秦业道:“小道长有所不知,这莲花山又叫五瓣莲花峰,正是因为五座山峰得名。” 五座山峰,山上有庙,齐活了! 害人的八成就是陶公庙的无礼庙祝。 只是还不清楚,庙祝为什么会下手如此毒辣,先是给秦可卿下蛊,之后又放毒蛇,要还是秦家全家,就因为秦可卿训斥过他? “这贼庙祝,真是心狠手辣!” 秦业骂道:“不过训斥他几句,也是他咎由自取,竟然下这等毒手。” “小道长,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上门去呗。 不过不能是现在,要等他神庭青光恢复才行。 最好是准备些符纸,以防万一。 “到晚上我去探一探,如果有机会,我就把那庙祝除掉。” 洛飞说道。 两只怪虫,外加一条黑蛇,已经让他的修为增长这么多,陶公庙是那贼人老巢,肯定有更多妖物,只要顺利斩杀,他修为又能提高一大截了! 到了晚上,洛飞神庭青光恢复,他写了一张净天地解秽符,这张符文可以祛除入侵体内的毒虫,金光咒可以对付体外的毒虫。 那贼人擅长驱使毒虫害人,有这两件法宝,他至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酉时末,洛飞在当归带领下离开秦府,直奔南华门,出了南华门,两人一路赶往莲花山。 等来到莲花山脚下,时间已近三更。 洛飞吩咐当归在山下等候,自己向山上走去。 当归见四处都是怪石巨树,在夜色中阴沉可怕,仿佛隐藏着无数鬼怪,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 他有心要随洛飞上山,可想到庙中贼人的可怕,立即又打消了主意。 山下可怕都是自己吓自己,山上那可真要命。 洛飞身体强健,步履轻快,不到两刻钟就来到半山腰,一座破旧的小庙出现在他眼前,庙中没有灯光,在阴沉夜色中像是死去了一般。 洛飞把心提起,放轻脚步挨到小庙门前,他侧耳静听,庙中一片寂静,没有人行动的声响,想必那贼人早就已经睡着了。 他双手攀住墙头,微微用力把自己提上去,随后跳进墙内。 小庙一进门是座神堂,里面供奉着陶公。 神堂后面是生活区,住持的房间就在这里。 洛飞轻手轻脚走到后院,按照这类寺庙常见的规模找到住持的房间。 他蹲在房间窗台下,仔细倾听着里面的动静,过了半天却没有听到丝毫声音,连喘息的声音也没有。 洛飞心中纳闷。 贼人不在,还是说这不是贼人的房间? 他向院中其他房间看去,只见各房间房门和窗户都很破败,连窗纸都已经掉光,显然早就没有人居住过了。 只有他身边这间房门窗整洁,窗纸也很完整,看上去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应该就是这个房间,只是里面为什么没人? 这么晚他能去哪? 又或者里面其实有人,是他听错了? 第14章、地牢 洛飞挨到房门前,轻轻去推门,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竟然没有锁门? 洛飞默念金光咒,让神庭内青光摇曳不定,处于随时可能激发的状态,这才轻轻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房中很暗,只隐约看见有个人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气息。 洛飞走到床前,这才看清,床上卧着的是个赤身女人,女人容貌甚美,看上去很年轻,但身形枯瘦,像是大病过一场,此时她睁大了双眼,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鼻端没有气息,显然已经死去。 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死在庙中? 庙祝哪里去了? 洛飞心中凛然。 他伸手摸摸床榻,上面还有余温,伴随着尚未完全散去的石楠花味道,显然还没离开很久。 嗒! 后面静室中传来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色中十分明显。 洛飞悄悄走向静室,却见室内一堵墙上开了个小门,黑暗中一个人影正穿过小门走进去。 他在门外等了片刻,见里面没有动静,这才穿过小门跟了进去。 进入小门,紧接着是一道通向地下的阶梯,洛飞沿阶梯向下,走了没几步,只听轰得一声,一道石门从身后落下,把来路封住了。 不好! 洛飞暗叫糟糕,连忙疾步往下,进入一个地下室,地下室中刚才的人影正匆匆忙忙进入另一条通道,显然这是另外的出口。 洛飞来不及细想,跟着也进入通道,却忽然感觉心中一紧,神庭内青光剧烈摇晃起来。 退! 洛飞迅速后退,回到地下室中。 轰! 一声巨响,通道垮塌下来,砂石将路彻底封死。 … 可惜! 妖行云看到洛飞退回到密室,没有当场被土石掩埋,心中暗叫可惜。 同时他又有些庆幸。 幸好他是蛊师,他需要睡觉,蛊虫却不用睡觉,他又极其惜命,因此每晚睡前都在庙中散布蛊虫防卫。 洛飞刚翻进庙中,他已经被惊醒,于是立即设计将他引进密室,想借通道里的机关将洛飞杀死,却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机敏,及时退了回去。 妖行云心中惊惧。 这小道士竟然没被黑蛇毒死,修为之深,绝非他能匹敌,密室必定困不住他,现在若是不走,等他脱困出来,再想走可就难了。 只可惜… 妖行云看看密室方向,心中有些惋惜。 不过很快他就高兴起来。#bbr#  趁着小道士被困在密室,秦府空虚无人,他正好过去把秦家小姐掳走,这足够弥补他的损失了。 想到这,妖行云立即转身向山下奔去。 …… 洛飞退回到密室,四处扫视一眼,这才看清密室中的情况。 密室中设着一间牢房,里面亮着一片诡异的小火团,让洛飞心中一凛。 他走到牢房边上,这才看清楚,里面竟是七八名年轻女子。 这些女人全都衣不蔽体,眼神迷离热切地盯着他,在黑夜中像是一团团火焰,似乎随时会扑上来。 这种眼神他很熟悉,当初秦可卿中了蛊虫,就是这种眼神! 洛飞这才明白,庙祝给秦可卿下蛊,根本就不是因为她训斥过他,而就是贪图美色,这一座神灵道场,早就成了个**窠子。 洛飞来不及细查,立即奔向尚且完好的通道。 庙祝离开不久,现在出去还能追上。 再耽搁下去,要想找到他可就难了,到时候他在明,对方在暗,随时都可能遭到对方暗算,处境可就危险了。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庙祝的真身没什么实力,要不然他也不用玩这种花样。 洛飞走到来时的小门,四处查看起来。 这既然是个进出的密门,自然内外都有开启的机关才对。 石门旁的墙上很整洁,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个放火把支架。 洛飞心中一动,连忙抓住支架向下一扳,果然将支架扳动,石门却没有升起来。 他暗叫不好。 庙祝那厮肯定将机关毁坏了,没有机关如何将石门打开? 洛飞握拳在石门上敲了两下,只听响声咚咚,石门似乎也不很厚。 他心中一喜,立即蹲下身来,伸手扳住门下缝隙,用力向上托举。 这石门虽薄,可终究是实心石料做成,重量何止千斤,洛飞虽然几次被紫气提升肉身,却也不能托起这么重一道石门。 石门仅被托起一两分,洛飞力气已经耗尽,轰的一声,石门重新掉下来。 这样不行! 洛飞心中着急,这样下去,妖人可就要走远了。 今日被他逃走,以后还不知又会害多少人,而且经此一事,他必定更加谨慎,以后再想捉他,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洛飞急思对策,忽然嗐的一声。 他怎么就把它给忘了呢? 明明金光咒时刻在嘴边徘徊,可到了关键时候,他心中忙乱,竟然把这刚学会的咒语给忘在了脑后。 金光咒虽以护体见长,可御敌除妖却也毫不逊色,自然能大大增强他的力道。 洛飞不敢迟疑,立即默念起金光咒。 很快青光消耗,体内涌起暖流。 他调动暖流,汇集在双腿双手,用力一扳,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石门被猛地向上推起。 洛飞向前一蹿,跨出小门,石门在身后轰然落地。 他不多停留,立即向山下奔去,可一直奔到山脚,也没见到妖人的身影。 看着眼前通向各处的大小道路,洛飞一阵纠结。 这该往哪去追? 洛飞正犹豫不决,身后传来一阵急呼声。 他回过头来,见是当归,他大喜道:“当归,你刚才可看到有人从山上下来?” “看见啦!” 当归惊魂未定道:“小人还以为是小道长,正要上前相认,幸好小人生性谨慎,先躲在暗处查看,见他身形矮小卑琐,不似小道长这般英武挺拔,因此没敢出来,这才躲过一劫。” “很好!他往哪边去了?” 当归指着京城的方向,说道:“他进城去了。” 洛飞心中疑惑。 这妖人不赶紧逃得远远的,去京城做什么? 他想起地牢中见到的那些女子,脑海中电光一闪,脱口道:“不好,他去害你家小姐了,快回京!” “马呢?” 当归也被他的话吓到了,立即说道:“我把马藏在远处了,这就牵过来!” 当归把马牵过来,二人骑着马疾速往城中奔去。 第15章、要挟 秦府。 迎风楼上,秦家两房中的主要人物都聚集在这里,借着饮酒谈笑压制心中的不安。 他们都明白,小道长此去能否成功,关系着秦家的存亡,因此他们虽然口中谈讲,心思却全然不在所谈的事情上,都在心中猜测着小道长现在情况如何。 里面的暖阁中,女眷们也都坐在一起,口里说的也都离不开这两天发生的事。 相比于众人,秦可卿却另有心事。 “太太,老爷昨天真的傍晚把小道长赶了出去?” 秦可卿问道。 白天她已经让瑞珠找当归打听过,知道了昨天傍晚发生的事。 小道长白天刚救了她性命,傍晚就受到这种对待,秦可卿简直不相信这是自己父亲做出来的事。 秦夫人道:“老爷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不是咱们娘儿们该管的。” 秦可卿俏脸泛红,想要争辩一番,可随即想到,哪有女儿与爹娘争辩的道理,于是将话重新咽下肚子。 女儿不能与爹娘争辩,这是她自小受到的教训,可小道长救命之恩被辜负,难道就不该去道歉吗? 秦可卿纠结一阵,终于想通个道理。 老爷做的事,也便等于是她做下的,这样等小道长回来,就由她替老爷向他道歉吧。 想通了这点,秦可卿顿时放下心事,脸上重新生出笑容。 众女眷谈讲一阵,秦可卿正有些困倦,忽然听到楼下有人高声叫道:“岳父大人可在,小婿前来讨被水酒喝。” 秦可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前厅中,秦业听到有人岳父女婿的乱叫,心中有些纳闷,他从二楼向下看去,只见空地上站着个四十几岁,身形矮瘦,道士打扮的人。 “这人是谁,哪个把他放进来的,也不知先来通报一声。” 秦业不悦道。 妖行云笑道:“此言差矣,女婿登门,哪有先通报之理。” 秦业脸色一沉,说道:“哪来的疯道士,谁是你岳父?” “当然是秦老爷你,”妖行云道:“小婿对秦小姐一见倾心,今天就是来接她走的。” 秦业被气得脸色发黑。 大家大户的小姐,被外人看去容貌尚且算是受辱,这疯道士如此胡言乱语,岂不是败坏可儿名节。 他正要叫人把疯道士赶走,秦可卿忽然匆匆忙忙从暖阁跑出来,叫道:“老爷小心,他是陶公庙的那人!” 陶公庙? 秦业一时间没能领会,但很快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 妖行云见身份被拆穿,洒然一笑,从容登上楼来。 秦家人拥作一团,面如土色地看着妖行云越走越近。 “秦老爷,你这是何苦呢,原本我只要小姐一人,你偏要找人对付我,这下我只好让你们长长教训了。” 妖行云说道。 “小道长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秦可卿出声问道。 妖行云笑道:“我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小道士下场如何,还用说吗?” 秦可卿娇躯一颤,秦业等人也都绝望起来。 小道长是他们最后的指望,如今小道长凶多吉少,他们哪里还能抵抗眼前这人。 “看来小姐很在意那小道士。” 妖行云冷笑道:“可惜你选错人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口袋,从里面抓住一把虫卵,虫卵在他手上迅速裂开,从中生出密密麻麻的蜘蛛。 “秦老爷,以后记住,不要得罪自己惹不起的人。” 说着就要将手上的蜘蛛撒出去。 “不要!” 秦可卿急忙叫道:“我跟你走,放过他们!” “不行!” 秦业拉住女儿,把她藏在身后,说道:“咱们秦家,最落魄的时候也没出卖过族亲,今天父兄长辈都在,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女儿家出头!” 妖行云冷笑着,他担心洛飞脱困后赶回来,因此不想与众人纠缠,立即将手中蜘蛛抛撒出去。 密密麻麻一大片蜘蛛向秦家人飞过去,哪里能避的开,众人身上都落下至少十几只蜘蛛,蜘蛛在皮肤上咬一口,众人立时疼痛难忍,浑身麻软,几乎难以站立。 妖行云暗道可惜。 他手中毒虫,以毒性酷烈而论,铁线黑蛇居其首,可惜被杀了,现在只好用这些蜘蛛幼虫充数。 妖行云直接越过软倒在地的众人,将秦可卿提在手里,向外走去。 秦业等人勉力跟随,连滚带爬地下了楼,可哪里追得上他,只能眼睁睁看他带着秦可卿走出院子。 妖行云刚踏出院子,忽然眼神一凝,立即又退回院子里。 秦可卿惊喜道:“小道长,你没事?” “好险,总算没被你跑掉。” 洛飞从院外走进来,笑道。 妖行云心脏不争气地砰砰乱跳起来。 怎么可能,他怎么这么轻易脱困出来,还追了过来。 “你自尽吧,可以死个痛快。” 洛飞直盯着妖行云,说道。 妖行云把秦可卿挡在身前,厉声道:“不想她死就放我走!” “杀了她吧。” “什么?” 妖行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杀了她。” 妖行云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不符合常理啊,这小道士就真不在意小姑娘的性命? 秦可卿也是花容失色,不敢置信地看着洛飞。 小道长未免太绝情了些,至少试着救她一救。 “你真想她死?” 妖行云厉声道。 “不想,”洛飞摇摇头,说道:“不过,反正也救不了,一不小心还把自己也搭进去,所以你还是杀了她吧,我好尽快给她报仇,也算给秦老爷一个交代。” 妖行云愣住了,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洛飞的话出乎他意料之外,让他一时间没法分辨洛飞话中有几分真实。 忽然他心中一动,狐疑地看向洛飞,说道:“你过来杀我吧。” 嗯? 洛飞眉头微皱。 妖行云笑道:“你果然在诈我,你若是真不在意小丫头性命,何不直接过来杀我,反而故作骇人之语?” “你是想让我乱了方寸,放了小丫头,然后任你处置?” 这妖人好机敏的心思,竟然没能唬住他,这下不好办了。 洛飞心中暗道不好。 妖行云脸色一沉,说道:“放我离开,要不然我杀了她!” 说着他一只手捏住秦可卿喉咙,只要洛飞敢动手,他立即就能致她于死地。 筹码再次回到他手中。 第16章、后事 妖行云挟持着秦可卿,饶过洛飞向门口走去。 他心中盘算着该怎么摆脱小道士纠缠,比速度他本就没有小道士快,要想甩掉他不异于白日做梦,如今又多了个秦可卿,更加拖慢了他的速度。 实在不行,只好让这小娘子吃些苦头了。 这小道士嘴上说得强硬,实际上心里还是有顾忌的,他就不信小道士真能眼看着小娘子受苦,还敢继续追在后面。 妖行云心中忖道。 “天地玄宗,万化本根。” 洛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让他不由得一怔。 “什么?!”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洛飞继续念道。 他神庭青光已经全部化作体内汹涌运行的暖流,再念咒语自然无用,可这种古怪的咒语却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这正是洛飞想要的。 “你在念什么?” 妖行云厉声道。 他知道洛飞必有所图,却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心中不由得慌起来。 却见洛飞左手向前伸出,爆发出一片金光。 妖行云从城外赶来,眼睛早适应了夜间的黑暗,被金光一闪,顿时刺痛起来,眼泪止不住流下来,脑子也出现了一瞬间空白。 不好! 妖行云很快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上当了,他立即就想把秦可卿拉到身前阻挡。 洛飞哪里容许他这么做,金光爆起的瞬间,他立即向前纵过去,右手搭上秦可卿肩膀,将她带到自己怀里,左手握拳打向妖行云腹部。 咚的一声轻响,拳头竟然破腹而入,仿佛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妖行云震惊地看着打穿自己身体的胳膊,好半天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就要死了? 是的,他就要死了! 妖行云怎么可无法理解,他偷了师父功法,很快就能有所成就,成为蛊神教有史以来第一人,怎么就会死呢,他们这样的人,该当得天地庇佑,成一代人杰才对。 妖行云踉跄一下,身子向后倒去,很快没了声息。 洛飞正要上前查看,却感觉一只温软细嫩的小手在摸他的脸。 他低头看去。 原来秦可卿也被金光晃花了眼,此时正挣扎着要起身,慌乱中却摸到洛飞脸上。 洛飞皱眉道:“别乱摸。” 乱摸后可是要负责的。 秦可卿吓了一跳,俏脸绯红,缩在洛飞怀里不敢动弹。 她从小到大哪里和男人这么亲近过,此时被洛飞抱在怀里,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她被毒蛛咬中,不能自立,不得已而为之,可心脏依旧砰砰直跳,意识一阵眩晕,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17章、大丰收 由南方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两匹马正并辔疾驰,看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一座凉茶铺子,骑士勒住马,走进凉茶铺子。 店中已经有几名客商在坐着乘凉。 骑士要了两壶凉茶,等店主人上茶的时候,问道:“店家,这京城附近,最近有没有听到女子频繁走失的事?” “客官说笑了。” 店主人说道:“女子被拐走,哪天没有这种事,没什么好稀奇的,就算有这样事,小老儿也不曾留意。” 两名骑士对视一眼,眉宇之间都有些阴郁。 “女子被拐不稀奇,女子中邪你们都听过吗?” 旁边有乘凉的客商插话道。 店主人笑道:“你说的可是秦府小姐中邪的事?” “可不是吗,店家你也听说过了?” “来来往往的客人大多都会提起,所以我也听说过。” “你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两名骑士中年长的那个问道。 听到有人询问,之前的客商立即来了兴致,于是滔滔不绝将自己从别人那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讲了出来。 “你们知道吗,那秦家小娘子是被蛇妖附身了。” 客商道:“据说那天秦家人都在自家高楼上开家宴。” “你们说,”旁边有人好奇道:“这种人家的家宴,白面馒头,白米饭是不是管够了吃?” 年长骑士脸色一沉,混账东西,打什么茬! “这还用说,何止白面馒头和白米饭,山珍海味什么没有。” 客商道。 “然后呢?” 年长骑士问道:“家宴中发生什么事了?” 客商道:“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忽然闻到一股腥气,像是被谁把臭鱼肆搬到家里似的。” “秦老爷很生气,转头向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嗬,不得了。” 众人纷纷问道。 客商不紧不慢地喝一口茶,急得年幼骑士直想打他一顿。 “窗户外面有两只大灯笼挂在天上。” “嗐,两只灯笼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周围顿时一片嘘声。 “你们知道什么,”客商急忙道:“这哪里是灯笼,分明是两只大眼睛,原来竟然是一条大蟒蛇正把头靠在窗户上往里看呢。” 嗬!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眼睛像灯笼的蟒蛇,那该有多大! “不对吧,”店主人奇怪道:“我怎么听说,当天秦家院里出现的是一堆小蛇,而不是大蟒蛇?” 客商道:“这种传闻我也听过,不足为信,你们想,秦家多么豪富,光家中仆人,没一千也有几百,多少蛇也给抓光了,怎么会被吓到呢。” 众人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大师兄…” 年少骑士悄声道。 年长骑士摆手止住他的话,问道:“后来呢?” 客商道:“也算秦家命不该绝,那天正好有仙师在秦家做客,见有蛇妖索命,当即招来仙鹤,将蛇妖捉了去,解了秦家的劫难。” 年长骑士眉头微皱。 这人说话极尽夸张,也不知里面有几分真实,不过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果猜测不错,他们要找的那人,就在这里。 喝了一壶凉茶,两名骑士重新上路,又过一会儿,客商也准备动身了,方才打断他话头的长工却忽然身上痒起来。 长工用手在身上乱抓乱挠,很快把皮肤抓破,从里面竟然爬出豆粒大小的蛆虫。 凉茶铺子里的客人全都惊慌失措,一窝蜂逃出店子,远远地看着这名长工。 长工自己却浑然不觉,依然乱抓乱挠,身上不断裂开口子,从里面爬出密密麻麻的虫子,很快长工就没了人形,身子一歪摔在地上,血肉在地上一摔,竟然散做一堆,仔细一瞧,全是细小的虫子。 众客人哪里经历过这等诡异的事,全都脸色煞白,不敢再看,纷纷向四面逃去。 陶公庙。 洛飞和秦业回到地牢,众女子全都双手扒着地牢的木栏,脸色赤红,身上布满细汗,眼神痴迷地盯着两人。 秦业心中发毛,问道:“小道长,她们这是怎么了?” 洛飞沉吟片刻,说道:“应该是中了蛊虫。” 蛊虫? 秦业想起可卿当日吐出来的虫子,立即明白了什么,他浑身一阵发寒。 如果不是小道长施以援手,可儿如今是不是也像这些女子一样? 他心中生起怜悯之情,问道:“小道长可有办法救治她们?” 洛飞点点头,说道:“去外面打一碗清水过来。” 仆人们都留在了山下,秦业只好亲自动手,很快他打来一碗清水。 洛飞拿出早先准备好的净天地解秽符,把符化进清水。 他扯断牢门上的铁链,端着符水走进地牢。 众女子像是饿了几天的老虎,立即扑上来缠在洛飞身上,口中喘着香气,暖乎乎地扑在洛飞脸上。 洛飞一手高举着符水,一手捏住一个女人的下巴,将符水给她灌下去,女人虽然已经痴狂,可究竟力气弱,没有反抗之力地被他灌了符水。 没过多久,七个女子全都趴在地上呕吐起来,每个人都吐出一只甲壳虫子。 洛飞眼疾手快,一一踩死,眉心又是一阵发热。 吐出黑虫以后,七个女子萎靡不振地坐在地牢里,没过多久,有人发出了压抑的哭声,很快所有女人都挣扎着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洛飞看向秦业。 秦业叹息道:“小道长放心,都是可怜人,小老儿一定把她们送回各自家中。” 两人走下山来。 秦业吩咐当归买回大批女式成衣,找来家中婆子给几个女人梳洗穿戴好,又安排人在陶公庙收拾出几间客房供几名女子居住。 安排好几个女人的生计,这才开始向女人们打听各自的家庭,准备送她们回家。 这些事洛飞都没有插手,放心地交给秦业去办,这种事他未必有秦业在行。 洛飞下山后立即就回了秦家,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这次自己的收获了。 进入神庭,洛飞立即向中间的青光看去,下一刻只觉脑子一阵发热。 发了! 这次真的发了! 运用金光咒消耗的青光已经恢复过来,此时神庭中赫然矗立着一道五分长的青光。 五分也就是五十寸,除去上山前的一分二寸,他杀掉妖人,加上解救几个女子,竟然足足得了三分八寸的青光,修为一下子提升了几倍。 第18章、正气邪气神人妖魔 青光得了三分八寸,紫气却只得了一分五寸。 看来秦家的感激已经榨得差不多了。 短短两天时间,接连救他们性命,任谁处于此地,恐怕也已经谢麻木了。 洛飞心中吐槽道。 正想到这里,忽然他眉心又是一热,神庭内紫气猛长一节,达到了两分五寸。 额… 这是怎么回事? 洛飞呆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这应该是陶公庙中七个女子的谢意。 刚脱离虎口,这几个女子心中恐怕还在惴惴不安,直到现在她们才确定洛飞他们和那妖人不是一伙的,心中安定之后,谢意这才自然萌发出来。 真是好人啊! 受了这么严酷的折磨,却还没失去感激的能力,希望她们之后一切都顺利吧。 洛飞将紫气全都散去,提升肉身。 整整两分五寸紫气入体,洛飞只觉浑身舒泰,几乎畅快得叫出声来,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把嘴紧紧闭上,要不然门外伺候着的秦家仆人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渐渐平复。 洛飞提起拳头在空中挥舞两下,发出唰唰的破空声。 他的肉体已经彻底突破凡人的极限了,陶公庙那扇石门,不借用金光咒,他现在轻易就能举起来,不要说举起来,他感觉自己一拳可以直接把那门打破。 真是头人形怪兽啊! 洛飞心中感叹道。 连着一天一夜洛飞没有离开房间,兴致勃勃地适应着自己的肉体和法力。 他念动金光咒,到第十遍,体内暖流出现,整整五分长的青光,所化的暖流真是汹涌澎湃,如果说之前的暖流只是条小溪流,现在则已经扩展成一条河道。 他将暖流全部汇集在左臂,室内金光闪耀,整个左臂都被金光覆盖,他感觉自己这条左臂,无论是力量,还是防御都前所未有的提高,只要金光不破,哪怕火烧雷击,恐怕一时间也不能伤到自己的左臂。 金光亮了七八个呼吸,这才慢慢散去。 洛飞有些惊喜。 他还以为顶多只能持续一两个呼吸,没想到时限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很快他就明白了原因。 神庭内青光飞快的恢复着,顶多一天工夫,五分长的青光就能全部复原。 看来随着修为提升,青光的恢复速度也在加快,既然这样,护体金光的持续时间加长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第二天。 洛飞刚走出房门,秦业就在当归随从下走上来。 “小道长,你吩咐的事办妥了,那些女人的家人都已经找到,最迟今天晚上,人就能全送回去。” 秦业道。 效率这么高? 洛飞心中有些诧异,这秦业办事倒真是很稳妥,怪不得能管理好这么大一份家业,而且将祖宗基业再提升一层。 “那些女人的家人恐怕不太好打交道吧?” 洛飞问道。 他都能猜到,其中有些人态度恐怕不会很好,甚至有些人会坚决否认这些女人自己家人,秦业这份活可不好干。 秦业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既然小道长已经知道这份工作的不易,他就不该再抱怨,要不然就有挟功劳自重的嫌疑了。 “小道长。” 秦业问道:“此间事情已了,不知道小道长以后有何打算?” 洛飞笑道:“怎么,秦老爷又要赶我走?” “这是哪里话!” 秦业忙道:“小老儿巴不得道长能在家中长住呢。” “如果道长不介意,小老儿倒是有个建议。” 洛飞道:“请讲。” 秦业道:“小老儿已经将陶公庙和附近那座山买下来了,想要在陶公庙旧址上给道长盖一座道场,道长若是不介意,何不屈尊在此常留?” “莲花山风景秀丽,距京城又近,乃大梁一等一精粹之地,小道长就在此安心修行,岂不是美事一件。” 买下一座山… 洛飞目瞪口呆。 我承认,之前拒绝秦家一半家产有些太草率了,现在收回还来得及吗? 这可真是个让人难以拒绝的提议。 洛飞心脏砰砰跳起来。 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一片山林,一座有无数房屋的道场,可能还有许多服侍的人,洛飞猜想,秦业肯定会把这些都配齐了。 这种生活条件,任哪个现代人都很难拒绝吧… 好半天,洛飞惋惜地摇摇头,说道:“秦老爷好意,小道心领了,只是本门有规矩,门人应当以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为己任,在此偷生晏安,有违门规,小道不能听从。” 这几天的经历让他明白,修为才是他最大的倚仗,留在陶公庙做个道士,他什么时候才能把修为提上去。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也只好忍痛把前者割舍了。 “小道长想要斩妖除魔就更应该留下来。” 秦业道。 洛飞奇道:“这是为何?” 秦业笑道:“小道长独身一人,四处行走,能遇到几个妖邪?”# “你留在这里,有我秦家作为引介,大家都知小道长神通广大,遇到妖邪自然都来求助,道长的除魔卫道之愿,岂不是能更好的完成。” 洛飞眉头微皱,问道:“京城一地,能有多少妖邪?” 秦业笑道:“升斗小民且不讲,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哪家没遇到过邪祟闹事,所以京中家家好道,人人念佛,遇到道士和尚,哪个不礼敬三分,只是这些人大多是骗子,向小道长这般真有法力的少之又少,小道长留在京城,早晚必定名动天下,还愁不能降妖除魔?” 洛飞吃了一惊,问道:“京城乃首善之地,怎么会有这么多妖邪?” 秦业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说到底,天地人物皆元气化成,秉气正者为人为神,秉气邪者为妖为魔,有正必有邪,有阴必有阳,按道理讲,这世间正邪该对半分,至少要有一半是妖邪才对,可你看这大梁各地,尤其是京城,虽然时有妖邪作祟,可大多不痛不痒,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这都亏了圣人教化有功。” “可是毕竟人力有时穷,圣人教化之功虽大,终究挽不回天地正邪两立之局,所以妖邪总是时常出现,小道长留在京城,哪里需要担心无妖可除。” 洛飞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老头能说出这么一番有见地的话。 他对圣人教化之类的话不感冒,可京城若是时常有妖邪冒出,那倒真没必要四处云游去除妖。 在京城借着秦业的引介,他也能接到不少生意,而且还安全得多。 更何况… 一大片山林,大宅子… 第19章、妖雷 洛飞随秦业又回到了莲花山,秦业说要请他指示如何改造陶公庙。 他哪里懂庙宇改造的事,不过这终究是他以后生活的地方,也是来在此世第一处房产,对房子有莫名执念的洛飞不想错过房子的改建,纵然什么都不懂,也要显示下存在感,毕竟以后这就是他的地盘,就算改坏了,那也是他自己承受。 两人在三名老匠人陪同下回到陶公庙。 洛飞这才意识到陶公庙有多大,建筑群从半山腰一直绵延到山顶,只不过大部分是锁起来的,只前面的神堂,以及神堂后面的庙祝小院开放。 据说之前这里曾经十分热闹,每日香客不绝,也有许多达官贵人来敬香,有时候天色晚了,就在庙中客房歇息。 庙中还有承接丧葬喜事时诵经的活,因此有许多僧侣,这些僧侣也需要房间居住,就更加扩展了寺庙的规模。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陶公庙衰落下来,香客渐渐断绝,僧侣也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个老庙祝外加个小徒弟,自然就把用不着的房间都锁住。 再后来,妖行云到来,连最后的老庙祝师徒也都杀掉,陶公庙最后的苗裔也都断掉了。 一行人在庙中前前后后走了一遍,庙中的各处设施都很齐全,洛飞只提了些无关紧要的建议,表示自己参与过改建也就算了,其他的一切都任由匠人自己发挥。 最后洛飞和秦业回到最前面的神堂。 秦业看着神堂中的陶公像,问道:“小道长,不知贵宗侍奉什么神灵,改日我让匠人们把这座塑像拆掉,另立金身,好方便小道长供奉。” 供奉什么神灵? 最好是把三清四御乃至雷部诸神全都供奉上,以后少不得要借助这些大神的威能。 不过这个世界的神系与前世似乎不尽相同,洛飞倒不敢贸然决定,虽然不明白其中底细,但他知道,涉及神灵无小事,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洛飞问道:“这位陶公是个什么神灵?” 秦业笑道:“说起来这位陶公乃是前朝的一位将军,本朝定鼎之时,这位将军誓死抵抗,倒是给太祖造成不少麻烦。” 洛飞奇道:“这样的人,朝廷也许他立祠祭祀?” “最开始自然不肯的。” 秦业道:“后来迫于民心,也就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小道长也知道,每次改朝换代总免不了杀人屠城的事,这位陶将军在战时活命无数,受他恩情的百姓都感念他,虽然朝廷屡次下令禁止,仍旧偷偷在家祭祀,甚至不惜与朝廷发生冲突,因此闹出不少祸事,后来朝廷也就只得听之任之了。” 原来如此。 这么说,随着受过那位将军恩情的百姓逐渐老去死去,再加上朝廷暗中做些手脚,陶公庙衰落也就难免了。 等一下! 洛飞心中灵光一闪。 这么说的话,这位陶公也算是人间的一位义士了,那此地该不会有妖雷吧? 洛飞心脏砰砰直跳。 若真是如此,那他可就赚大了。 道门雷法千变万化不可胜举,但大体言之,有以东西南北中五方,将其分成五雷,有以水火木金土五行将其分成五雷。 还有一种划分的方法,将其分成天雷,地雷,龙雷,水雷,社令雷。 其中的社令雷乃人间义士死后,其正气凝结不散,与天地有感而生神雷,这就是社令雷,因其不完全尊奉天帝号令,故又称妖雷。 人间修道之士有时候可以召唤社令雷助自己降妖除魔。 以洛飞的修为,恐怕要等神庭青光达到几丈之后才能试着召唤神雷,可此地若真有社令雷,那他就可以用较少的法力引动社令雷,书写雷符,实力立即增强一大步。 能召唤神雷,那可是了不得的成就,到时候他才算是真的有了护身的大杀器! 洛飞看着眼前的陶公神像,心中惴惴不安,这里荒败已久,又被奸贼占据,陶公的正气说不定已经散尽,那他可就空欢喜一场了。 他勉力按耐下躁动的心情,凝神入静,默念起社令雷神咒: 社令雷神,玉府威灵。呼吸风雨,掌握鬼神。上至丰都,下及幽冥。雷电霹雳,迁发严行。代天执令,伐恶施刑。威威赫赫,助国救民。随吾符命,速震雷声。急急如律令。 咒语一声接着一声,最初毫无反应,到后来洛飞意识中排除一切念头,只剩下咒语如洪钟大吕,响彻精神内外,神庭中青光一晃,迅速消耗起来,转眼间五分青光见底。 洛飞头一晕,脚下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秦业连忙上前搀扶。 “小道长,你怎么了?” 洛飞没有回话,而是专注地看着四周。 陶公庙内外生起微风,紧接着雾气凝结,转眼间四周一片迷蒙,山门外树木被雾气笼罩,变得模模糊糊,两人像是忽然进入一个神秘世界。 秦业只当又遇到什么神诡之事,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小道长?” 秦业紧张道。 他只是个寻常的富家翁,无非是有几个臭钱,为什么总让他遇到这种事。 #  洛飞侧耳静听,忽然间噼啪一声,一道细弱的电光在雾气中一闪而过,若不是他精神极为专注,几乎没法察觉。 电光一闪,四周雾气顿时消散殆尽,陶公庙又恢复之前天地清朗的样子。 果然有妖雷! 洛飞大喜过望。 只可惜此地妖雷还太过弱小,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不过这也没办法,陶公庙早就不复当初鼎盛时候的规模,后又被邪徒败坏,还能留有一丝正气已经很不容易。 只要还留有正气,那就算是留下的种子。 只要他日日供奉血食,然后将陶公庙名声打出去,让庙里香火重新鼎盛起来,此地正气自然会逐渐强盛起来,到时候他就能召唤完整的社令雷了! 选择留在这里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接下来就是将陶公庙的名号打出去,一边除妖,一边提升庙中人气,从此以后,咱就是陶公庙新庙祝了! 洛飞大手一挥,说道:“陶公像不用拆,这是位义士,咱们以后继续供奉,此地还叫陶公庙就行。” 秦业见他神情自然,似乎并不将方才的异象放在心上,于是也渐渐放松下来。 “小道长高风亮节,小老儿佩服。” 秦业奉承道。 第20章、秦可卿来访 秦业本想留洛飞在秦府暂住,等庙宇修缮完成,再议搬迁之事。 洛飞急着供奉陶公,培养正气,谢绝了秦业的挽留,嘱咐匠人尽早将庙祝的小院收拾好,仅仅过了三天就搬过去了。 庙祝小院外表还是之前的模样,里面却已全然不同。 地下室已经被清空水洗过一遍,地牢也拆掉,现在变成了藏物间。 卧室的东西都被换过,新置办了不少家具。 床榻也被拆掉换了新的。 毕竟上面死过人,虽然他身为修道之人不怕这个,可想一想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一切都收拾妥当,洛飞搬了过来,之后又托秦业每天送猪牛羊三牲来祭祀陶公。 秦家家大业大,又正在鼎盛甚至上升时期,这点小小意思自然不在话下,于是每天派人送上,另有许多洛飞的生活所需,朱砂鸡血和黄纸自然也不能少。 洛飞于是在此安顿下来,日常在山前山后闲逛,巡视自家“领地”,没事就回想前世记下的许多符箓咒语,免得自己忘掉,然后就是试验新的符咒。 他现在神庭青光已经有五分,又有许多新符咒可以运用。 这么过了十来天,忽然从山门外涌进来一大堆丫鬟,把正在神堂内做工的匠人赶走。 洛飞正纳闷是哪家女眷,竟然找到这座荒败的小庙,却见从丫鬟丛中走过来一位小姐,生得袅娜纤巧,美丽得让人目眩,竟然是秦可卿。 秦可卿走到洛飞面前,行个万福,说道:“道长金安。” “姑娘怎么来了?” 秦可卿笑道:“老爷让人给庙里送些日用,我想着有阵子没见小道长了,特意跟过来请安。” 说完她向旁边的瑞珠使个眼色。 瑞珠心领神会,把跟随的丫鬟都赶出去,只留下三人。 秦可卿脸色变得严肃,郑重地行了个礼,说道:“二来也是想替老爷向小道长赔个不是。” 洛飞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秦可卿于是将从当归那里打听来的事讲出来,说道:“小道长嘴里不说,心里肯定还是有气的,我代老爷向您赔罪,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怪罪。” 洛飞笑道:“原来为了这事,你别担心,我没放在心上,这世上的事本就不是黑白分明,令尊做事也都是他那个位置上该做的,是是非非说不那么清楚,你不用过意不去。” 秦可卿眉头微蹙,叹息道:“你们爷们的事我也想不明白,只是小道长救我性命,老爷却那样做,这阵子我心里总是不安,若不亲自来陪个不是,我还不憋闷死?” 洛飞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忽然想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向我赔不是?” 秦可卿一怔,问道:“这难道还有说法?” 洛飞正经道:“那当然,往大了说少不得要三书六礼,往小了说也要请客吃饭,姑娘打算怎么办?” 三书六礼秦可卿还是知道的,她明白洛飞这是在逗她,嗔道:“小道长是有德高人,怎么也不正经起来了。” 她向来端庄知礼,不喜性情轻浮之人,见洛飞逗她取笑,心中先是不悦,随后想到,小道长是修道之人,性子难免放诞,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立即又释然了。 洛飞笑道:“别净捧我,我算什么有德高人,令尊是令尊,你是你,他做了什么事也不该由你道歉,你就别介意了。” 秦可卿摇头道:“老爷做事也是为了秦家,我身为秦家人,受其恩惠,怎能置身事外,老爷做的,也就等于是我做了。” 洛飞有些诧异地看向秦可卿。 他忽然想起书中的一段情节,秦可卿死后托梦给王熙凤,让她为家族后事谋划,还给出了几条切实可行的建议。 眼前的这位与书中人已经大为不同,她们身世各异,性情也不同,眼前的秦可卿还未出嫁,没有书中人成熟,行事中透出些青涩稚嫩,可这份将一身与一家看成一体的性子,倒出奇的一致,让他不由得一阵恍惚。 秦可卿见他忽然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心跳忽然乱了起来,脸上也一阵发热,连忙低下头去。 小道长什么都好,就是太轻狂了些,怎么可以这么无礼地瞧着…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小道长是修行中人,做事总有他的深意。 咳咳! 山上风大,秦可卿被风一吹,痛咳两声,洛飞回过神来。 “姑娘身体不舒服?” 秦可卿点点头,说道:“上次那事之后,身上就落下病根,略受些寒气,就咳嗽不止。” 说起上次那事,秦可卿就想到,当时自己的丑态小道长可都看在眼里,这下子不仅脸上发热,浑身哪哪都别扭,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洛飞倒没有多想,笑道:“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了,姑娘稍候。” 说着转身走向神堂后面的庙祝小院。 秦可卿不知他是何用意,在神堂里等候片刻,只见洛飞捧着几颗枣子走进来,随后他左手握着枣子,右手掐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秦可卿心中好奇,忍不住悄悄地侧耳去听,发现他念的是:呼吸日月,太阳食血。阴阳劈破,天地崩裂。急急如律令。 念过几遍咒语,洛飞把枣子递过来,瑞珠想过来替自家小姐接下,秦可卿已经自己伸出手来。 瑞珠心里一跳。 男女不亲授受,这是大家小姐都要遵守的规矩,若被老爷知道她没能替小姐接住,非打死她不可,可此时再要出头,却也来不及了。 洛飞把枣子放到秦可卿手中,笑道:“每日一颗,吃完后也就好了。” 秦可卿惊奇地看着手中的枣子,见它们与平常吃的枣子也没什么不同,难道真有这么神奇的效力? 洛飞道:“放心吧,绝对会好,不骗你。” 这是个名叫咒枣治病咒的法术,乃是通过咒语借用太阳真君神威,凝聚日月精华的法门。 枣子还是这颗枣子,里面却已经大为不同。 秦可卿把枣子收进怀里,感激道:“又劳烦小道长,真不知如何谢您才好。” 以身相许啊… 咳咳。 洛飞干咳两声,笑道:“这有何难,往大了说…往小了说…” 见他又不正经,秦可卿俏脸一红,不敢再多呆下去,连忙叫上瑞珠,下山去了。 洛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这才反身回到神堂,心中竟有些怅然若失。 不能这样,他可是要修道的人。 洛飞连忙凝神静气,念起金光咒来。 金光咒既是御敌法门,又是内炼法门。 以法力催动金光咒则体覆金光而御敌,若不以法力催动,念诵咒语,涵养法力,则增长修为。 如此念得多了,心与咒语相合,也能大大加快施法的速度,以至于最后只要心中想到咒语,金光立即相应,无有阻碍延迟。 洛飞念了百多遍咒语,神堂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第21章、士方栋 难道她又回来了? 洛飞急转身回头看去,却见一个俊眼修眉,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斜倚在神堂门口。 “施主是来上香的?” 洛飞问道。 年轻人笑道:“道长有礼了,我就住在隔壁山上的寺庙里,是贵寺的邻居,今天见贵寺换了住持,特地过来拜访。” 洛飞向隔壁山头看去,只见一大片粉红色,似乎是片桃园,桃花掩映处隐约有几栋房屋,应该就是书生所说的寺庙。 书生,住寺庙… 洛飞怪异地看着书生,心想这可是诡异事件发生的高频组合。 “怎么称呼?” 书生道:“晚生士方栋,是进京赶考的学子。” 士方栋,好怪的名字。 洛飞见他一身华贵绸缎,问道:“看你也非穷苦人家的子弟,怎么也学别人住寺庙?” 士方栋笑道:“京中繁华碍人心,不比这里清净,正是读书的好地方。” 咦,还是个虔诚书生。 说没几句话,士方栋忽然神情忸怩起来。 洛飞奇怪道:“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士方栋道:“刚才见一位小娘子来贵寺上香,道长可知是哪家的女儿?” 小娘子? 秦可卿? 绰,你是为这个才来的吧,还说什么拜访邻居。 我就说,我搬过来几天了,不见你来拜访,偏今天就来了。 洛飞警惕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士方栋嘻笑道:“我见那小娘子举止娴雅有度,想必是诗礼簪缨之家的姑娘,小生对这等诗礼之家最是仰慕,还望道长能引见一二。” 洛飞忽然感觉这张笑脸怎么看怎么讨厌。 他嗤笑道:“引见?是不是最好再给你做媒?” 士方栋忸怩道:“那当然最好不过。” 做梦去吧,给你做媒还不如给我自己做媒。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洛飞的心顿时怦然而动,尤其是他知道,一旦他向秦业提亲,秦业多半不会拒绝,心动的就更厉害了。 住在庙中这些天,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样一个性子和顺,容貌绝美的姑娘,再加上前世的光环,谁能不心动呢,尤其是只要开口多半就能得逞的情况下。 可每当他生起这个念头,却立即又犹豫起来。 仗着自己的救命之恩,以及秦家对自己的依赖就提这种要求,未免太过趁人之危,就算成功了,娶一个心中怀有怨念的女人在身边,又有什么意趣? 随后他又开始鼓动自己,这个世界的女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成功了,她就会把心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哪里会有什么怨念,而且决定权在秦家手里,自己又不会武力逼迫他们,怎么能算是趁人之危。 虽然没有武力逼迫,可两方都知道,现在是秦家有求于自己,难道心里真没有趁人之危的念头? 你可是修道之人,心关最是厉害,由不得半点马虎,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更何况,神庭青光至少要三五丈才能化成阴神,在此之前切不可近女色,谁知道何时能达到那种境界,若迟迟达不到,那不是害了人家吗? 怎么会迟迟达不到呢? 只要不停地斩妖除魔,境界进展必定十分迅速,用不了几年也就出阴神了,哪里会耽误她? 这种争吵在他心里不知进行了多少次,最后总是平局结束,结论总是再等等吧,顺其自然就好。 今天这士方栋忽然来这么一出,让他心里陡地有了紧迫感。 还是要尽早做出决定才是啊! “道长?” 士方栋见他忽然发起呆来,叫道。 “怎么了?” “道长知不知道那小娘子家世?” “不知道。” 洛飞没好气道:“就是位来上香的女客,谁打听她家世,贫道又不是登徒子。” “可惜了。” 士方栋失望的摇摇头。 那名小娘子容貌绝美,实在是他生平未见,竟然无缘再会,真是一件憾事。 见洛飞不知道那小娘子的消息,士方栋也没有呆下去的兴趣了,随便寒暄几句,离开了陶公庙。 这件小差曲并没有影响洛飞,他依旧每天修行和念咒。 过了五天,秦可卿又来到陶公庙。 她刚走进门,立即有几个小丫鬟捧着鲜花香油供品,摆放在神像前的供桌上。 秦可卿跪在神像前的蒲团上,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洛飞奇怪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秦可卿笑道:“小道长治好了我的病,我自然该来庙中敬拜。” 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你该拜我才对,拜陶公做什么,又不是他治好的你,你要是拜我,我肯定不好意思受你礼拜,多半要回拜过去… 秦可卿回身向瑞珠示意,瑞珠端上来一只木盘,里面放着一身衣裳。 “快到春夏换季的时候了,我看小道长还没备好夏衣,就给小道长赶做了一件。” 洛飞有些惊讶。 给没血缘的男子做衣裳,这似乎不合规矩吧? 秦可卿见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笑道:“小道长对可卿有再造之恩,又是方外之人,不可以俗礼拘束,一件衣裳而已,算不得越礼。” “小道长先去换上试试看,要是长了短了,我回去改好再送过来。” 说着将托盘递给洛飞。 洛飞低头打量一眼,只见上面针脚细密自然,显然做工极为优良,绝非成衣铺中的大路货可比。 他笑道:“不用试了,合意就好,合身与否倒不那么重要了。” “这是哪里话。” 秦可卿嗔道:“衣裳当然要合身才能合意,小道长快去,我等你回来。” 洛飞推脱不过,只好转去后院换上新衣裳。 秦可卿明显是花了心思的,这虽然是件道袍,可她在样式上做了些改动,使衣裳看上去多了几分文士长衫的洒脱。 或许她不喜欢洛飞穿传统道袍时的古板感觉。 洛飞走到神堂,张开双手展示一番,笑道:“合身又合意,姑娘真是好眼光,好做工。” 秦可卿转头看去,心里忽然一跳。 洛飞几次经紫气提升,身体匀称强健,再加上修为渐高,脸上隐约有莹润之光,真有几分逼人的气质。 秦可卿心中莫名的一阵慌乱,连忙低下头去,好半天才道:“小道长喜欢就好,可卿就不打扰了。” 说完匆匆忙忙带着瑞珠和众丫鬟下了山,像是有什么怪物在后追赶似的。 洛飞嘿嘿笑了一阵,转身开始念金光咒。 “出家人不打诳语,道长怎么能骗我!” 门外传来士方栋气恼的声音。 第22章、三个月 洛飞眉毛一挑,回身望去,只见士方栋正站在门口气愤地看着他。 “你怎么又来了?” 士方栋道:“我在山下认出那位小娘子的车驾,于是就跟了上来,道长明明与小娘子相熟,为何不肯告诉我实情?” 关你屁事… 洛飞冷哼道:“我与她父亲有些交情,自然不能让你这登徒子败坏人家姑娘清誉。” “这怎么会是败坏清誉,”士方栋不悦道:“我好歹也是有名的才子,本次大考得中进士不难,还配不上她不成。” 配得上就更不能让你知道了… 洛飞不想再搭理他,转身坐在蒲团上继续念咒,士方栋独自唠唠叨叨说了半天,见他一直不回应,也觉得没趣,只好下山去了。 山中不知岁月,三个月时间匆匆而过。 这三个月里,每个月秦可卿总要过来一次,给陶公上香,然后陪他聊聊天,两人也不会聊很久,只是盏茶工夫她就要下山回家,秦家家教颇严,由不得她在外久留,能常常来陶公庙还是秦业看在小道长的面上。 随着来得多了,秦可卿每次离开总觉得恋恋不舍,想着若能再多待些时间该多好,可若是回去迟了,老爷夫人肯定又要教训,只好不情愿地早早离去。 每次秦可卿离开,士方栋照例到他这里唠叨半晌,洛飞被烦得郁闷,可又不能赶他走,毕竟是开门迎客的寺庙,神灵不拒人于门外,而且士方栋虽然惫懒,但品性并不恶劣,顶多招人嫌弃,但称不上让人厌恶,所以洛飞还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好。 洛飞大半时间都在庙中修行,勤念金光咒,每三天也能让神庭青光增长一寸,三个月下来,共积攒了三分青光。 秦业给他介绍了几个京中富人,都是被邪祟缠身,他上门去轻松解除,也收获了两分青光,两厢加起来共五分青光,再加上之前的五分,他神庭内青光终于达到一丈。 有这一丈青光,金光咒的金光终于能遍布全身,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而且只能持续七八个呼吸,可已经是难得的突破,在这七八个呼吸间,纵然雷轰火烧,轻易也伤不得他。 不仅修为进步很快,陶公庙的香火也旺盛了很多。 这里面有他除邪带来的声誉,还有一部分是他给别人治病赢来的信奉。 他不懂医术,可凭借着咒枣治病术,许多疑难杂症都难不住他,倒给他赢了个神医的称号。 只是道术再神奇,终究治病不治命,病人命里该终,他也没办法。 因为经常给人治病,他受人感激的机会多,这三个月来,他收获的紫气倒比青光多,足足三分。 三分紫气提升肉体,洛飞感觉自己现在的力量几乎能赶上大象,碗口粗细一根树,他双手一抱就能连根拔起,夸张到不行。 因为香火旺盛,陶公神像越发神异,庙中正气凝结,终于可以试着召唤妖雷了。 洛飞从来到陶公庙后就盼着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实现。 这天傍晚,洛飞关上庙门,沐浴斋戒之后,开始准备书写社令雷符。 他先是静坐片刻,让自己彻底进入静定状态,这才开始念诵社令雷神咒: 社令雷神,玉府威灵。呼吸风雨,掌握鬼神。上至丰都,下及幽冥。雷电霹雳,迁发严行。代天执令,伐恶施刑。威威赫赫,助国救民。随吾符命,速震雷声。急急如律令。 这三个月,他没少修持此咒,因此咒语声刚刚响起,神庭中青光已经开始消耗,庙外生起微风,浓雾开始凝结。 咒语念完,神庭中青光立时消耗一半,全都凝聚笔端。 洛飞持笔下落,刚在黄纸上画出一笔,黄纸嘭地燃烧起来,笔端的青光顿时烟消云撒。 这… 洛飞呆住了,黄纸不能承受社令雷神符的威能? 竟然会有这种状况! 他事先什么都想到了,想到陶公庙中正气不足以召唤神雷,想到他的法力不够用,却没想到问题出在他从没想过的地方。 这怎么办? 黄纸不能用,那该用什么做符? 洛飞一时间没有主意。 他前世也不是专业道士,只是中二期对这个感兴趣,因此胡乱学了不少,因为没有系统去学,所以很多基本的东西他反而不清楚。 比如黄纸有可能承受不住威能,更不用说在这种情况下该换什么符纸。 洛飞有些头疼。 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以后可就出大问题了,既然社令雷神符不能用,那些更强威能的符箓自然更不行,也就是说他的实力会被限制住。 必须尽早解决这个问题! 洛飞郁闷地收拾好东西,准备今晚先歇息,等明日找秦业帮忙收集各种材料,他逐一试验新符纸。 刚躺到床上准备休息,忽然从庙门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洛飞心中一凛。 如今已经是夜半子时左右,谁会这个时候来寺庙,不管是谁,恐怕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洛飞穿上衣裳,走到庙门前面,问道:“干什么的?” “道长,是我啊,快开门,人命关天,还请你救一救!” 门外是士方栋焦急的声音。 洛飞把门打开,见士方栋和一个身材矮胖,商人打扮的男人并排站在外面,虽然山上气温凉爽,两人仍旧满头大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又或者两者都有。 洛飞心中纳闷,这小子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忽然向他求救,他看上去像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吗? “什么事?” 洛飞问道。 士方栋深吸一口气,说道:“隔壁寺庙可能闹鬼了!” 闹鬼? 洛飞精神一振,问道:“细说。” 士方栋指着旁边的商人,说道:“这位是刚从金陵回来的张德辉掌柜,因为天色已晚,不能进城,只好暂时安歇在寺中,事情就是他们遇到的,就由他说吧。” 张德辉年纪已经不小,跟着士方栋一路小跑过来,到现在还没回过气来,依旧气喘吁吁的。 他在路上听士方栋说起过,这位小道长有些手段,因此不敢怠慢,拿出商人见人三分笑的本事,弯腰陪笑道:“道爷慈悲,小的们夜宿在庙中,本打算天一亮就走,因为只住半宿,所以小人一行八人就都挤在一间偏殿中凑活着睡下,半夜小人被一阵凉风吹醒,本想着出去透透气,谁想到睡在旁边的一个小幺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第23章、桃花庵 洛飞感觉莫名其妙,说道:“或许他也像你一样,想出去透口气,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张德辉道:“小人开始也这么想,于是在寺中四处寻找,结果各处都找遍了,也不见他身影。” “小人这才发觉不对劲,就把同伴都叫起来,去山下找人,最后只在桃树林中发现他一只鞋子。” “那小幺儿是很本分的一个孩子,绝不会半夜独自下山的,他必定是遇到了什么,还望道长垂慈搭救。” 洛飞点点头,心想这确实有些蹊跷,大半夜的,一个小孩子干嘛往山下跑,还把鞋子跑掉了。 他看向士方栋,问道:“那你呢,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士方栋道:“我是被他们吵醒的,听老先生说完,我才想起最近一件怪事,恐怕也与此有关,这才带着老先生过来向道长求救。” “你也遇到怪事了?” 洛飞奇道。 这小子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他不去给别人搞怪就谢天谢地了。 士方栋点头道:“在寺中长住的除了学生,还有一位被罢官的进士,这名老进士罢官后厌倦了官场争斗,于是抛家舍业,发誓游遍大梁各处,领略自然意趣,来到京城附近后,身上盘缠不多了,于是住在寺中,就在学生隔壁。” “这老进士生的不俗,谈吐也有过人之处,于是学生夜间常与他对谈饮酒,前天夜里,我们谈得兴起,不觉到了下半夜,两人都喝得微醉,那位老兄就留宿在我房中,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学生起床时却不见了他的身影,去他房中寻找,也不见他人。” “学生本以为他是清晨起床,外出访友去了,结果他直到今天晚上也没有出现,后来听老先生说起所遇到的怪事,这才心中悚然,恐怕那位老兄也遭遇不测了。” 听士方栋说完,张德辉再次躬身恳求道:“还请道长格外开恩,过去查看查看,小人等感激不尽!” 洛飞冷笑道:“若是老先生你独自前来,我也就去了,可是偏偏有这登徒子陪同,那对不起,你另请高明吧。” 张德辉愕然。 士方栋带他来找洛飞,他还以为二人有交情,怎么听起来反而像是有仇似的? 士方栋苦笑道:“道长是出家人,当体天地好生之德,怎么能见死不救?” “天地尚不全,怎么能对出家人求全。” 洛飞冷笑道:“让我去救人没问题,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道长请讲。” “以后别来陶公庙扰我清净。” 士方栋叹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道长你也太小气了,答应你就是。” 洛飞满意了。 反正他本就打算过去查看,遇到有妖邪作乱,怎么能少的了他呢,这下子额外得到个承诺,解决一件心事,更是意外之喜。 每次秦可卿走后,这小子就过来纠缠,他心中烦躁得很,又不好跟他一个凡人动武,这下子以后终于能清净了。 “好了,走吧。” 说完抬脚往门外走去,如忽然停下来,说道:“你们稍候,我去去就来。” 随后转身回到自己房中,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只小匣子,匣子里面是一叠符纸,他从中选了几张放在身上,这才重新返回门前。 不能仗着有金光咒护体就大意了,还是要做好准备才行。 洛飞随着二人向隔壁山头走去,刚走到山脚下就闻到一股香气,山上到处都是桃树,此时正是花季的尾期,桃花似乎想把自己的生命力全都释放出来似的,不要命地吐着香气。 洛飞跟着二人沿山路径至寺庙山门外,有六个人正等在那里,应该是张德辉的同伴。 见到洛飞到来,几人连忙上前见礼。 洛飞没有回应,而是皱着眉头四处查看起来。 果然有问题! 刚来到寺庙,洛飞就感到一阵寒气直透骨髓。 他想起张德辉刚才的话。 张德辉说他半夜被凉风吹醒,当时他还在想,如今正是夏季,晚上纵然有风,也只会让人睡得更加香甜,怎么会把人吹醒。 他本以为是老年人睡眠浅的缘故,现在看来,分明是此地有问题。 洛飞道:“这里的确有问题,八成有妖邪作祟,我劝你们现在立即下山,随我去陶公庙暂避。” 他倒是想立即除妖,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妖邪底细,甚至都不清楚对方是妖是鬼是煞是邪,最好是谨慎些,而且此地有这么多活人,不好让他们也跟着冒险,最好先把他们安顿好再说。 张德辉迟疑道:“那小幺儿怎么办?” “只好等天亮再说了,现在天色这么暗,找人也不方便,一不小心还会有别人遭遇不测。” 张德辉见他说得严重,心里也不安起来,立即决定随洛飞先去陶公庙。 众人正要下山,却听有人哎哟一声。 洛飞寻声看去,却见发声的是个五十岁上下,身形佝偻的老人。 这老人他看着有些眼熟,感觉像是在什么地方看过,仔细思索一阵,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当初他在周记客栈遇到的那个什么薛家董掌柜吗,竟然这么巧,在这里又遇到了。 董掌柜道:“账簿还在偏殿呢,我这就去取来。” 洛飞皱眉道:“一本账簿而已,明天再来取就是,着急什么。” 董掌柜苦笑道:“道长有所不知,小人是受金陵主家之命,来京城核查账目,账簿比小人性命还重,可不能有半点损失。” “尤其是我们现在的家主是个小霸王,不比老主人体贴下人,账簿要是出了纰漏,他闹起来,可没人拦得住。” “各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等洛飞回应,立即匆匆往寺中跑去。 洛飞等得无聊,四处打量起来,他抬起头来,只见上面一块匾额,题着“桃花庵”三个字。 见他看得出神,士方栋解释道:“多年前大诗人唐解曾来过这里,见林中桃花甚美,于是留下一首桃花诗,后来此寺就改名为桃花庵了,只是时过境迁,大诗人已经杳无踪影,寺庙也荒落无人,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真是让人感慨。” 洛飞见他一本正经的感慨时光流逝,正想笑他两句,忽然听到一声惨叫从寺中传来。 叫声像是深夜老鸮的怪叫,凄惨中透着恐惧。 洛飞脸色一变,立即向寺中跑去,众人也都回过神来,跟随其后去寺中查看。 第24章、迷幻 一行人迅速穿过正殿,来到偏殿,地上纵横铺着七八张席子,应该就是张德辉等人睡觉的地方。 殿中没有人,只在地上有本册子,洛飞隐约看到“金陵”,“薛”等字样,没等他看清楚,张德辉已经飞快地跑过去,把册子抓起来,惊叫道:“账簿怎么掉在地上,老董呢?!” 话刚说完,大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老董这么重视账簿,却把它丢在地上,肯定是遇到了无比恐怖的事,这才心智失守,手足发软,将册子遗落下来。 至于老董本人,恐怕… 众人心中立即生起一股寒意,大家胆战心惊地向四处瞧去,唯恐哪个角落里会突然蹦出什么鬼怪。 “道长,咱们快下山吧!” 张德辉催促道。 洛飞笑道:“怎么,这次不要先找人了?” 张德辉急道:“已经走失两个人,再呆下去,说不定大家都要遭殃,我是领头人,总要为大家着想。” 洛飞一时间还真分不清,这老头究竟是真为大家着想,还是自己怕了。 不过他的提议正合洛飞心意。 洛飞倒是不怕,有金光咒护体,妖邪一时间害不了他,可此地这些人就不好说了。 洛飞点头道:“好,咱们下山,等天亮了再来查看。” 说着带头向殿外走去。 刚走出殿门,洛飞神情一怔。 殿外不知什么时候生起了蒙蒙雾气,他心中凛然,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家快些,“洛飞道:“情况有些不妙。” 众人赶紧加快脚步,向山门走去,等走到山门外,雾气已经像铅一样浓厚。 天色本就黑暗,再加上雾气笼罩,下山的道路在几丈外就已经隐没不见,像是一条无尽的路,可以一直通向下方。 这下子众人都瞧出不对劲来了。 夜里起雾本是常有的事,可雾气这么重,这么快,却绝不正常。 张德辉看着已经被浓雾吞没的山道,不由得犹豫起来。 “道长,我看这山道似乎不太平,要不咱们先回到庙中,在殿上凑活一晚?” “只是一晚,大家都熬得住,共同守夜,又有道长在旁看护,也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张德辉道。 洛飞眉头微皱,说道:“下山与否,你们自己决定,不过我可是要走的,就算留在山上,我也不能保证你们安全。” “道长,我也随你下山!” 士方栋叫道。 山上危险是已经得到证实的,他们这些人完全不能抵抗危险也很确定,士方栋明白,唯一的选择只有跟在道长身边,和他一起下山。 张德辉等人面面相觑,商量一阵,终于决定还是随洛飞下山。 遇到这种事,跟在道士身边,终究让人放心一些。 一行人立即向山下走去,洛飞打头,士方栋紧挨在他身边,张德辉众人则跟在身后。 雾气越来越重,很快将山路掩盖起来,洛飞只能看到身前三五步的石阶,他不敢走得太快,只能慢慢往山下摸索。 这么走了不知多久,洛飞心中疑惑起来。 虽说他们走得很慢,可算算时间,也该到山下了才对。 “道长,咱们是不是走得太久了?” 士方栋战战兢兢问道。 显然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洛飞点点头,说道:“再走一会儿,若还是没有到山下,咱们立即返回桃花庵。” 他心中有些沉重,现在最怕的是往下走不到底,往上也回不到桃花庵。 希望不至于这么倒霉,竟然遇到如此厉害的一个大妖。 如果真的不幸遇到这种情况,他只好丢下这些人,自谋生路了,哪怕是头大妖,只要他展开金光咒护体,七八个呼吸内横冲直撞,总有可能撞出对方的幻境,可士方栋这些人他可就顾不上了。 洛飞又往前走了一阵子,忽然放慢了脚步。 “道长,怎么不走了?” 士方栋问道。 洛飞疑惑道:“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士方栋看着前面黑沉沉的雾气,身上一寒,说道:“你可别吓我,哪有什么东西?” 洛飞摇了摇头,他分明看到雾气中隐约有几栋建筑的轮廓。 两人继续往下走了片刻,轮廓越来越清晰起来,这下子连士方栋也看出来了。 阴沉的雾气中似乎有一座庙宇。 洛飞心头一紧,知道自己等人遇到诡异的事了。 这座山上只有桃花庵,从桃花庵直到山脚,绝不会遇到另外的建筑,哪里还有别的庙宇。 洛飞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士方栋牙齿直打颤,问道:“道长,咱们还走不走?” “走。” 洛飞说道,带头往浓雾中的庙宇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庙宇门前。 洛飞眼神一凝,身上汗毛炸起。 怎么会这样? 庙门的匾额上工整地写着三个大字,却不是洛飞猜测的桃花庵,而是陶公庙! 怎么会回到陶公庙?# 洛飞本以为几人遇到了鬼打墙,神秘的妖邪将他们重新引回了桃花庵,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陶公庙。 士方栋也发出一声惊呼。 “道长,怎么会是陶公庙?!” 两座庙宇分别占据一座山,要想从桃花庵走到陶公庙,必须要有一段上山的路,可他们方才分明一直在下山! 二人霍然转身,向来时的山路看去,却见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了,二人沿着山路往上看去,隐隐看到山路尽头有座庙宇,正是桃花庵。 怎么回事? 桃花庵和陶公庙什么时候在一条山路上连起来了? 这下子连洛飞也有些困惑了。 不等两人有所反应,天地忽然发生了翻转,仿佛脚下的大地被人提起翻了过来。 二人意识一阵眩晕。 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切已经恢复正常,眼前是无边的浓雾,以及隐没在雾中,通向下方的山路。 两人回过身来,后面的庙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桃花庵。 士方栋已经被连番变故弄得迷糊了。 他怔怔道:“难道咱们根本没有动身,一直都在桃花庵山门外面?” 洛飞摇摇头,说道:“不,咱们是被人引回来了,你没发现有什么变化吗?” 好强的幻术! “变化?” 士方栋迷糊道:“什么变化?” “张德辉他们不见了。” 士方栋浑身汗毛竖起,只觉一股寒意直透骨髓。 第25章、引鱼上钩 士方栋真得被吓到了。 张德辉一行六人就跟在他和洛飞身后,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而他却毫无知觉,甚至若不是洛飞提醒,他都不觉得这六人丢失有什么不对,就好像本来就没有这六个人似的。 这是不是说明,若暗中的邪祟有心,他也能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 士方栋浑身开始冒冷汗,求救地望向洛飞,希望他能有办法。 他还年轻,而且素有才名,此次大考必能高中,以后还大有前程呢,可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在这样一个荒山破庙中。 洛飞倒没有惊慌。 刚才他的确差点被唬住了,可对方恰恰在最后露出马脚。 刚才回到陶公庙的瞬间,他真是惊出一脑门汗。 用一条不存在的路,把桃花庵和陶公庙连接起来,这种几乎操纵空间的威能,哪是他这种小小道士可以抵挡的。 真要是遇到这种大神通者,连金光咒也没用,他直接投降算了。 可对方偏偏没让他进去陶公庙,而是回到了桃花庵。 洛飞立即明白过来,对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根本没回到陶公庙,而是本来就被幻术引导,回到了桃花庵。 空间大神通变成幻术,洛飞一下子就放心了。 至于张德辉等人失踪,他倒是并不感觉诧异。 对方这么精于幻术,瞒过他的感官,暗中掳走几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事却让他心中很恼火,是他提议让众人去陶公庙躲避,结果在路上就被对方把人劫去,这是把他的脸面在脚底下踩啊! 若不给这妖邪点厉害瞧瞧,他还有什么脸面在莲花山停留? 见洛飞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惊慌,士方栋的恐惧也缓和下来。 “道长,你是不是有办法逃走,你可别把我落下。” 士方栋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洛飞道:“要想离开,我倒是有个办法。” 士方栋惊喜道:“什么办法?” “把暗中弄鬼的邪祟抓到,自然就能离开了。” 士方栋的脸又垮下来,丧气道:“这是自然,可这不是抓不到吗。” 洛飞沉吟片刻,看着士方栋笑起来。 士方栋被他笑得浑身一阵发毛。 “道长,你不会在打我主意吧?” “然也,”洛飞道:“我有个办法可以抓到妖邪,不过要你答应才行。” 士方栋试探道:“什么办法?” 洛飞道:“这暗中的妖邪对人命极为渴求,这才屡屡把人掳走,既然如此,咱们就用人把它引出来。” 士方栋心里顿时生起不好的预感。 用人引出来? 前后左右到处看看,能做诱饵的岂不只有他一个? “道长该不会要用我去引它出来吧?” “没错。” 洛飞道:“咱们再去山路上走一遭,这次咱们分开走,我用一条带子缠住你,一旦那东西找上你,你就扯动带子,我立即来救你,顺势也能抓住那妖邪,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士方栋脱口道:“谁知道此计能不能成,万一妖邪找上来,你却没能及时赶到,我岂不是被白白抓走,我不干!” 洛飞手一摊,说道:“那就没办法了,走不出这里,迟早也会被妖邪找上门来,到时候它在暗,我们在明,它有万全准备,我们却被动迎战,那时候我可顾不上你。” 士方栋有些犹豫,说道:“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妖邪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下作怪,咱们到庙里面,固守一屋,撑半个晚上总没有问题。” 洛飞道:“我可不敢保证那妖邪白天就不能作怪,它捉了这么多人,总不会白费力气,多半是有益它修行,到时候它修为大涨,白天未必能阻碍它。” “而且,咱们等得起,张德辉他们可等不得,本来还可能救活他们,过一个晚上,可什么都晚了。” 士方栋脸色一阵变幻,显然心中十分纠结。 那条山路邪门之极,他今生都不想再走一遍了,可洛飞说得也对,谁知道天亮后就能走出去,再说张德辉他们,如果因为他不敢冒险,这些人都死掉,他以后恐怕心中也难安宁。 过了片刻,他咬一咬牙,说道:“好,就依你!” 见士方栋答应下来,洛飞立即带他回到寺里。 二人将帷帐剪成细长布条,接在一起,做成一根二三丈长的绳子。 随后两人走出山门,准备重新走一趟山路。 “道长,你可一定要当心。” 士方栋不放心道:“绳索若有半点动静,你一定回身来救我!” 洛飞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笑道:“放心吧,我会的。” 说着当先向山下走去,很快消失在浓雾中,只一条细长布条接成的绳索还系在士方栋手腕上,扯着他往前走去。 士方栋见洛飞身影消失不见,心中顿时恐慌起来,想起两人的计划,只好强自压抑住恐惧,跟随着绳索的牵引向山下走去。 洛飞牵着绳索一路向下,不知走了多久,绳索总不紧不慢跟在身后,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这一次他没再看到有建筑在眼前出现,不论是陶公庙还是桃花庵,只有一条山路似乎无穷无尽,不知通往各处。 洛飞心中纳闷起来。 那妖邪难道改变策略了? 它这次怎么就不抓士方栋,难道知道这是他的陷阱?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后面始终没有动静传来。 洛飞心中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么久没有异常,以士方栋的性格,怎么也要远远说几句话抱怨两声,怎么会这么安静? 洛飞心中一凛,立即反身循着绳索向上找去。 他捋着绳索一路向上,却怎么也不见士方栋的身影。 绳索在他手中不断积累,一丈,两丈,三丈… 洛飞感觉到有些不妙。 他们两人一共也才接了两三丈绳索,如今抓在他手中的绳索已经有三丈多,可看前面,绳索还是不断从浓雾中冒出来,仿佛无穷无尽。 洛飞加快动作,继续向上,一直走了几十丈,绳索依旧没个尽头。 呵! 洛飞轻笑一声。 这妖邪倒是有些手段,这么看来,士方栋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它掳走了,甚至刚走出山门,绳子那头早不是士方栋了。 幸好他早有准备,若不然还真被这妖邪戏耍了。 洛飞抬起右手,展开紧握着的拳头,在他掌心中有团起来的一根头发。 这是他拍在士方栋肩头时顺势拿在手里的。 第26章、桃妖 洛飞不可能仅凭一根临时接成的绳索作保障,就去引诱妖邪上钩,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或者说,那根绳索也是诱饵之一,为的就是让后面的妖邪放松警惕。 那妖邪能全程让他们陷在幻境里,说明对方时刻在观察着他们,他那根绳索,以及说给士方栋的话,多半也是说给妖邪听的。 看来它果然上钩了! 洛飞默念金光咒,体内开始有暖流出现。 他没有把青光耗尽,立即就停下咒语,将体内的一丝暖流汇集在手掌,手上热气升腾,忽然闪起一一线金光,头发被金光一照,立即燃烧起来。 头发很快燃烧干净,变成一缕青气在空中游走。 “去!” 洛飞低喝一声。 青气仿佛得了命令,悠悠荡荡,往山路旁边的桃林中飞去。 洛飞紧随在青气后面进了桃林。 桃林中地势复杂,而且变幻莫测,洛飞全不理会,只一门心思跟在青气后面。 有时候前面明明被大树挡住,已经没有路,可青气却直直地穿行而过,洛飞也就闭着眼跟着穿过去。 有时候前面看上去是悬崖,可青气直接飞跃而过,洛飞也咬紧牙关,直接踏在悬崖上空,却发现脚下如履平地。 最后青气在一株桃树前面停下来,它绕着桃树飞舞一圈,消散无踪。 洛飞看着眼前桃树,不知道它与士方栋有什么关系,青气竟然把他引到这里。 他走到树下,伸手在树干上敲了两下,咚咚有声,与寻常树木并无不同。 等他退开两步,再仔细观察一会儿,心中忽然一动。 不会吧?! 这株桃树从树干上向旁边伸出两条枝干,就像人的两支手臂一样,从远处看去,整株树就像是一个人。 洛飞心中一紧,立即念动咒语,手上金光闪耀,劈在树干上,树干咔嚓一声,破开个大洞,露出里面一个人来,正是士方栋。 洛飞从破开的洞口往里面看去,只见士方栋口中,鼻中,耳中,乃至身上窍穴之中,伸出数不清的根须,这些根须与外面的树干融为一体,像是周身血脉,把士方栋和桃树联系起来。 他仔细观察片刻,发现这些根须不像是从桃树刺进士方栋体内,倒像是从士方栋体内生长出来。 为验证猜测,洛飞将这样一条根须折断,果然立即见到一条新的刺破士方栋肌肤,伸展出来,最后长进外面的桃树中。 这就不好办了。 如果是从外面刺入,那只需把外面的根须剪断,就可以把士方栋救出来。 可如果是从里面生长出来,剪断外面的根须没有任何意义,它还会长出新的。 洛飞甚至怀疑,整株桃树就是这么从士方栋体内生长出来的。 要想办法把他体内不断生长的那东西除掉才行。 净天地符应该有用,可惜他没带来。 他挑选符箓的时候,考虑的都是如何克敌保命,却忽略了体内驱邪的符箓,毕竟他有金光咒护体,被妖邪附体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洛飞扳开士方栋眼皮,只见他眼神无光,已经昏迷过去,随后又在他身上捏了几把,发现他身上皮肤松垮,才这么短的时间,竟像是饿了几天似的。 不好。 他明白过来,这妖邪分明是以这些人为肥料,在吸收他们体内元气,再看看周围这大片的桃林,洛飞哪里还能猜不到妖邪身份。 桃妖! 这片桃林长在山上已经不知多少年,承受日精月华,竟然诞生神智,化作妖邪了。 洛飞向四周桃树扫视过去,喝道:“桃妖,出来吧!” 林中十分寂静,没有半点回应。 洛飞暗道,在桃林中,没有什么可以瞒过桃妖,它不出来,八成是忌惮自己的修为。 他心中安定下来。 时间不等人,士方栋众人时刻都在耗损元气,过得久了,元气耗损太多,难免伤了根本。 洛飞从地上捡起几根枯枝,用金光点燃,熊熊火光顿时驱散了黑暗。 “桃妖,你真身已经暴露了。” 洛飞大声道:“再不出来,我就把这片林子一把火烧光,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说着从地上收拢更多枯枝过来,就要用手中火把引燃。 “烧了林子,刚才那些人都会死!”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洛飞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看上去约摸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从林中走了过来。 “你终于肯出来了,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连火烧也耐得住。” 洛飞冷笑道。 小姑娘道:“火烧又如何,我的根系遍布在这片山中,纵然把林子都烧掉,也不过损些修为,可是这些人就倒霉了,他们要拿命陪葬,你敢放火吗?” 洛飞嗤笑道:“既然不怕火烧,那你现身做什么?” “你要不要赌一把,看我敢不敢放火?” 说着将手中火把垂下,靠在地上的柴堆边上,火苗随风飘忽,似乎随时会把柴堆点燃。 桃妖脸色一变,怒道:“臭道士,你修你的道,我做我的妖,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干嘛来和我做对?” 洛飞心中暗自舒了口气,这桃妖究竟未成气候,心性也没成熟,关键时候难免露怯,既然她害怕,那就好办了。 若是桃妖不管不顾,让他点火,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也不想和你作对。” 洛飞笑道:“只是你在我陶公庙旁害人,我若不管,哪里还有脸面在此立足,你把那些人还回来,我立即就走,绝不与你为难。” 桃妖有些迟疑,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如果我把人给了你,你反手把林子烧掉,我找谁说理去?” 洛飞毫不相让道:“这不是我该考虑的,我只给你半刻钟时间,把人给我,否则我立即点火,反正落在你手里,他们也活不长久,长痛不如短痛,早烧了林子,让你以后不能再害别人,也算告慰他们在天之灵了。” 听他说得坚决,桃妖心中也害怕起来。 她和陶公庙算是邻居,这三个月来经常感应到庙中有神威涌动,知道眼前的小道士是真有法力的,所以始终不敢对小道士直接出手,以至于小道士说要放火,她也拿对方没有办法。 如今对方只给半刻钟时间,桃妖心思急转,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放他们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27章、追魂水火索咒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洛飞谨慎道。 桃妖神色忽然忸怩起来,半晌后盈盈跪倒在地。 洛飞眉毛一跳,诧异道:“这是做什么?” 桃妖道:“小妖自产生灵智以来,一直独自在山中修行,从来无人教导,也不知这世间仁义礼智之道,所以做出这诸多恶事。” “以后愿跟随道长左右,听候道长教诲,必定改过迁善,绝不害人。” 洛飞迷糊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桃妖道:“小妖愿随道长去陶公庙做一护法,只要道长答应小妖这个条件,小妖立即将众人奉还。” 这完全出乎洛飞意料之外。 他疑惑道:“你为什么要给我做护法?” 桃妖道:“道长乃人身,自然不知我们的难处,咱们这些妖魔精怪历来为天地所不容,所以妖邪修行,经常要遭受种种劫难,若无正道之士教导护持,万难成就正果。” “所以历来妖邪,常常皈依正道,为人护法,虽然失去自由,却也给自己一个成道的机会。” “今天道长若听从小妖请求,小妖以后唯道长之命是从,自然不敢伤害众人性命。” 洛飞沉吟片刻,说道:“你先把他们带过来吧。” “还请道长先答应小妖。” 洛飞笑道:“就算我现在答应你,你怎么担保我之后不会反悔?” 桃妖道:“修行之人,心关最严,道长答应后自然不能反悔。” 洛飞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就是,你把人带来吧。” 桃妖顿时喜笑颜开,手中掐动指诀,只听一阵轰隆声响,近十株桃树,竟然仿佛生了脚似的移动过来,这些桃树也像包裹住士方栋的这株一样,外表看上去像是人形。 桃妖连掐指诀,桃树从外面溃败起来,很快露出里面的众人,最后桃树烂成木屑,众人身体中刺出的根须也纷纷枯萎。 洛飞在众人脸上一一看过去,只见他们脸色苍白,像是大病过一样,但性命总算无忧。 其中有两个人洛飞之前没见过,一个是十一二岁的半大孩童,另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书生,应该就是士方栋之前说过的老进士。 将所有人都放出来,桃妖笑道:“道长可满意?” “该叫师父了。” 桃妖眼睛一亮,叫道:“见过师父!” 只见她手一招,一枝鲜艳非常的桃花出现在她手中,桃妖拿着桃枝,袅袅娜娜走上前来,说道:“弟子野外散修,没什么贵重物品,就以这这串桃花做礼物,敬谢师父。” 说着双手捧着桃枝递给洛飞。 “算你有心了。” 洛飞伸手去接桃枝,却见枝条上桃花忽然瓣瓣纷飞,花粉向他身上急射而来,撒了他一身,他立即感觉这些花粉像是在他身体里生了根,蠢蠢欲动起来,似乎下一刻就有根须枝叶刺破他的皮肤,生长出来。 洛飞一下子明白士方栋等人的遭遇了。 桃妖见偷袭成功,心中正感惊喜,忽然见到小道士反手将一张符纸向她打过来。 符纸上神威赫赫,让她心惊胆战,连忙急退两步,避开符纸。 再向小道士看去,却见他身上金光闪耀,自己撒布的花粉被金光一照,顿时化作轻烟。 小道士竟然手中握有符纸,金光也立即显现,显然是早有预谋。 “你耍诈!” 桃妖怒道。 “咱们彼此彼此。” 洛飞笑道:“刚才我都要信了你的话,还以为你真心要给我做护法。” “我当然是真心的。” 桃妖冷哼道:“不过我总要试试你,看你有没有资格做我师父。” “反倒是你,身为修行中人,居然口出诳言,就不怕心关反噬吗?” “而且,有我做护法你有什么不知足的,竟然非要斩尽杀绝?” “我当然怕心关。” 洛飞不屑道:“只是与你这等妖邪之辈,有什么信义好讲,这可触动不了我的心关。” 至于护法…呵,护法哪有自己实力提升重要,杀了这小桃妖,又能多得几分青光。 呸! 桃妖满脸怒色。 这狗道士真不要脸,明明是自己不讲信义,偏偏说什么与妖邪没信义可讲。 忽然她转念一想,自己的确是存心偷袭,这岂不是证实了狗道士的说法,与妖邪不能讲信义? 桃妖满脸的晦气,说道:“今天算你赢了,姑奶奶不陪你玩了。” 说着转身向桃林中纵去。 “既然现身了,还想逃?” 洛飞笑道。 他手持着方才隔开桃妖的符纸,口中念道: 谨请:水索神,火索将,九天巡察,追魂使者…准北帝律令,敕缚邪精…速往患人行坐处,四维远近诸邪门,妖社淫祠精怪洞…帝敕不容情,毫发莫稽停。急急疾。 一则追魂水火索咒念完,符纸嘭地燃成一团火焰。 洛飞将手伸进火焰,从里面扯出一条烈焰锁链,随后猛地一甩,火索如臂使指般向桃妖追去,眨眼间缠住她的脖颈。 洛飞向后用力一拉,将桃妖扯得倒飞回来,等桃妖被拉到身前,洛飞低头看去,这才发现,火索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一块焦枯的桃木。 “哼!” 洛飞冷声道:“在我面前现了形,还想逃掉?” “去!” 洛飞一声大喝,火索像是活过来一样,向林中一处追了过去,片刻过后,火索猛地绷紧,像是缠住了什么东西。 洛飞眼睛一亮,用力地拉扯起火索。 大地微微震动。 没过多久,一株粗壮的老桃树被火索拘了过来。 看来这就是那桃妖的本体。 洛飞神庭内法力催动,火索上的火焰腾地蹿起来。 他用力一扯,老桃树被拦腰折断,随后他甩动火索,从上往下猛劈过去,留在地上的半截树干也被劈开,紧接着火索钻到地下,将桃树庞大的根系也一一斩断,总算绝了它的一切生机。 洛飞眉心发热,他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桃妖是真死了。 洛飞手一松,火索变成一堆符纸烧尽后的灰烬,被风一吹,消失在密林中,原地只剩下一片狼藉,以及目瞪口呆地士方栋等人。 自从桃妖将他们放出来,众人就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身体尚且虚弱,不能有所动作,只好眼睁睁看着洛飞和桃妖对决。 之后的场面对众人来说,简直就是神话,那仿佛无穷无尽的追魂锁链就像是传说中阎王殿的勾魂索,让他们看得一阵心寒。 小道士平平无奇的身影,在他们心中一下子变得神灵一般伟岸。 咕! 不知是谁吞咽口水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第28章、贾雨村 洛飞环顾众人一周,问道:“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些乏力,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在一片感激声中,洛飞眉心又是一热。 紫气也到账了! 洛飞眉开眼笑道:“现在此地已经没有危险,大家尽可以放心休息。“ 说完他回到桃妖真身前面,看着断掉的老桃树,洛飞沉吟一会儿。 他想起前世一种叫作桃符的东西,想必桃木是有做符箓的功效的,而且民俗传说中向来也有桃木辟邪的说法,既然黄纸不能承受妖雷神威,何不试试桃木? 地上这根树干乃是成精的桃树真身,功效应该更比寻常桃木强大才对。 洛飞打算等天亮后就拜托秦业,让他找匠人把这根树干做成一个个小木牌,方便他画符用。 心中刚打定主意,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过身去,见士方栋正带着那老进士走过来,说是老进士,其实也就只有四十岁左右。 “道长,我给你介绍,”士方栋道:“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过的那位老兄,姓贾,单名一个化字,表字时飞,号雨村。” “雨村兄乃进士出身,因厌倦官场,这才…” 后面的话洛飞已经没心思听下去了。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书生,只见他果然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权腮。 这竟然是贾雨村,有名的红楼世界串子? 他隐约记得,贾雨村被罢官后,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游山玩水,看来这是来到京城了。 “你就是贾雨村?” “道长听说过晚生?” 贾雨村喜道。 这位道长可是真正的神通之士,自己的名讳能传到他耳中,也是件幸事。 洛飞心中暗自摇头,你比我大这么多,称什么晚生,光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此人心性了。 “先生可还记得甄士隐?” 洛飞玩味地看着他。 贾雨村吃了一惊,说道:“当然记得,甄老先生是晚生恩人,当初晚生寄宿在姑苏城内一破庙中,是老先生赠晚生盘缠,晚生这才有机会进京赶考,得中进士,晚生一直苦思报答,只可惜等晚生选入外班,去地方任职,老先生已经随一个跛足道人离去,失踪多时,再造之恩,不能亲自回报,实乃憾事。” “道长如何识得老先生?” 洛飞胡诌道:“带走甄老先生的跛足道人与我师门有旧,他们曾经来小庙盘桓几日,其间谈起故乡中的亲人,老先生曾说起过雨村,他说你身蕴大才,必能高中,到时候他的妻儿必能受你周全照料,所以才能安心出家。” “想必雨村没有辜负老先生的期待。” 贾雨村面不改色,笑道:“承老先生高看,晚生确曾去寻找甄家人,如今他家只剩下甄家娘子,与老丈人一家共同生活,晚生见她生活倒也安宁,于是没有打扰,只留下一些布帛银两,一来可以周济娘子生计,二来也略尽自己一点心意。” 生活安宁? 略尽心意? 你那银子是给甄家娘子的吗,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洛飞暗自摇头,没心思再和他说下去。 说起来,甄士隐对贾雨村是真够意思,两人萍水相逢,甄士隐又是酒菜招待,又是赠送银两,助贾雨村上京赶考,可以说,贾雨村能有后来的地位,甄士隐功不可没。 可他后来发迹后,几乎没为甄家做过任何事。 既没有周济甄家娘子,又没有帮甄英莲脱困。 洛飞从来不喜欢道德绑架别人,可对于贾雨村这种人,却怎么也喜欢不来。 “雨村兄过后有什么打算?” 士方栋问道:“你不如就在京城住着,等秋后大考结束,小弟与你结伴同游。” 贾雨村苦笑道:“京城居大不易,我实在已经囊中羞涩,京城是住不下去了,我打算南下扬州,一面游览盛景,一边也找点事做,大考后你若有意,不妨来扬州寻我。” 洛飞心中一动。 扬州? 那不是林如海做官的地方吗,贾雨村这次去扬州后,是不是就要给那位姑娘做西席去了? 洛飞心脏砰砰乱跳,忽然有种参与历史的感觉。 连他这种对红楼并没有太多痴迷的人,提到那位姑娘,也莫名有几分情愫。 三人正说着话,张德辉等人也已经恢复力气,于是一起赶过来,感激道:“道长救命之恩,真不知该怎么报答!” “有心就好。” 洛飞笑道:“等会儿去小庙中上炷香也就是了,如果心里还过意不去,那就一起出钱在庙中点一盏长明灯,就算是对我的谢意了。” 除此之外,这些人还真没有什么能给他的。 钱? 他们能有秦家有钱? 权? 这些人也不过是给别人干活的,能有什么权。 还不如去陶公庙烧几柱香,甚至点一盏长明灯,这是一个寺庙香火旺盛最明显的特征。 陶公庙香火重新鼎盛之后,他的社令神雷也才有着落。 想到这里,洛飞忽然发现,他好像真的进入一种不缺钱的境界,他想要的东西,都不是钱所能带来的。 唉,我真不喜欢钱,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自己信了。 没过多久,天亮起来,众人都已经恢复了体力,于是一起下山往陶公庙走去。 等众人走得远了,原地生起一阵旋风,把周围桃树上的桃花都撕扯过来,等漫天花雨落地,一个身影显现出来,竟然是桃妖。 桃妖惊魂未定地看着下山的方向,唯恐洛飞又返回来。 这个小道士太可怕了,她根本不是对手,若非她身为桃妖,有一种名为逃之夭夭的神通,可以让她度一次死劫而后重生,她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如今虽然重生,可她的修为至少损失了三十年,想一想桃妖就感觉肉痛。 这莲花山是不能呆了,若是再被小道士碰到,她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桃妖咬咬牙,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总有一天她要找回场子,等着吧,臭道士! … 洛飞带着张德辉和士方栋等人回到陶公庙,众人各自在陶公神像前上了三炷香,并且约定好日后来点长明灯,随后张德辉等人离去。 贾雨村与士方栋告辞后,也随着众人一起离开。 洛飞瞥了士方栋一眼,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第29章、原来你们有私情 士方栋一怔,问道:“去哪?” “回你的桃花庵。” “不去!” 士方栋坚决道。 开什么玩笑,桃花庵刚发生这种事,他怎么可能还回去。 “桃妖已经被除掉,那里很安全。” “那也不去!” 说是安全,可谁知道怎么回事,山上那片桃林,看上去就不对劲。 士方栋完全忘记之前自己是多么欣赏那片桃花林,每天从山门出来,看一眼桃花,他感觉自己都要变成唐解大才子了。 可现在看到桃林,他想到的只有无尽的山路,以及根须从自己每个毛孔生长出来的可怕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男人生孩子一样,明明没有它出来的洞,它偏要强挤出来,痛苦还是其次,恶心最让人难受。 现在想让他再回桃花林,那真是白日做梦。 洛飞皱着眉头看向一脸惫懒的士方栋,说道:“你忘了自己答应过什么,你说过不再来陶公庙扰我清净。” “真以为我炮制不了你?” 士方栋打个寒噤。 他现在可清楚洛飞的手段,洛飞想对付他,恐怕有几百个办法。 士方栋讨好道:“道长你别生气,你不想我来陶公庙,说到底不就是担心我纠缠那位小娘子嘛,我答应你,以后绝不在她眼前出现就是。” 需要你保证吗? 洛飞才不管他撒泼,正想干脆把他提起来,丢到山下去算了,忽然从山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从神堂往外看一眼,立即见到瑞珠的身影。 秦可卿来了? 洛飞瞪了士方栋一眼,士方栋立即识时务地躲到神像后面去。 瑞珠走进来,见里面没有陌生男人,这才换上笑容,向洛飞行个礼,走出门去,把自家小姐迎进来。 秦可卿似乎有心事,她神色茫然,也不向洛飞打招呼,一进门就跪到蒲团上,默默地敬拜起来。 洛飞有些纳闷。 秦可卿往日来陶公庙,可都是笑语盈盈的,怎么今日这般沉重。 他悄声问瑞珠:“你家小姐有心事?” 瑞珠压低声音,说道:“老爷给姑娘定了门亲事。” 洛飞心里咯噔一下,脑子一阵发懵,半天才问道:“定的谁家?” “据说是宁国公府上的…” “贾蓉?!” 洛飞脱口道。 “对对,”瑞珠道:“是这个名字。” 洛飞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世界线收束? 哪怕这个世界的秦可卿家世性情都变了,她还是要嫁给贾蓉,然后被… 洛飞心中生起一股无名火。 “你家小姐是什么想法?” 洛飞问道。 瑞珠奇怪地看他一眼,说道:“婚姻大事当然要由老爷和太太作主,姑娘能有什么看法。” 若是姑娘有想法,岂不是说姑娘有私情,那还是大户人家小姐的本分吗? 洛飞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只要是活人,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他转头向秦可卿看去,只见她静静地跪在神像前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飞知道,现在也是他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他不想眼前的姑娘再重复书中的经历,可是… 她自己是什么想法呢? 他能自作多情地去决定什么吗? 洛飞心中习惯性地纠结起来。 他有些烦躁。 在一件事情上过多纠结不是他的本性,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却怎么也不能果断从事,这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秦可卿终于从蒲团上站起来。 洛飞立即赶上前去。 “恭喜姑娘。” 洛飞笑道。 瑞珠和洛飞方才的谈话虽然尽力压低了声音,秦可卿还是听在耳朵里,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方才的注意根本没放在神像上面,而是一直在细心倾听两人的谈话。 此时见洛飞过来向她道喜,秦可卿莫名地有几分怒意,冷声道:“有什么可喜的?” “听说秦老爷给姑娘择定一门良姻?” “小道长消息倒灵通。” 秦可卿道:“是宁国公府上的蓉哥儿,听说人品面貌都不错的。” 秦可卿行事向来稳妥,依着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这样明目张胆谈论自己的亲事,可今天却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说出来,看看洛飞有何反应。 “姑娘也觉得这是桩良姻?” “不是吗?” 洛飞顿了片刻,说道:“姑娘觉得是,那自然就是了。” 神堂中忽然安静下来,两个人都不想再多说什么。 片刻后,秦可卿道:“小道长,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请安。” 说完转身离开神堂,向山下走去。 洛飞心情复杂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可惜,这样的小娘子竟然许配了人家。” 士方栋叹息道。 洛飞脸色一冷,呵斥道:“谁让你出来了?” 士方栋感觉莫名其妙,说道:“她走了,我不就能出来了吗,我只说不出现在她眼前,可没说不能出现在身后…” 他话没说完,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瑞珠出现在神堂外面,吓得他连忙躲去后面。 “可是姑娘有什么话要说?” 洛飞问道。 瑞珠道:“姑娘说小道长这身衣裳穿得久了,她要带回去缝补缝补。” 洛飞奇怪道:“我一向爱惜着穿,这身衣裳看上去至少有八九成新,哪里需要缝补?” “姑娘说了,我也只能听从。” 瑞珠说道,一边竟然上来扒洛飞的长袍。 洛飞担心伤到她,因此不敢用力,竟真被她把长袍扒走。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洛飞满头雾水。 秦可卿的来访让洛飞心绪不宁起来,他也懒得再和士方栋计较,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半天,还是没能确定秦可卿到底是什么心意,最后只好把事情先放下,先检查起神庭的情况。 杀掉桃妖,他得了两分青光,和之前杀死假庙祝时差不多。 现在他神庭内青光已经达到一丈两分。 洛飞眉头一皱,修为提升越来越难了。 桃妖比假庙祝明显强很多,可提升的青光却差不多,看来随着修为提升,每增加一寸青光,所需要的妖邪要更强。 这也容易理解,修为总是越到后面,越难提升,然而每提升一分,所能产生的差距也越大。 洛飞明显感觉到,他神庭内的青光越发浑厚起来,恢复也快了许多,这都是境界提升的结果。 第二天一大早,秦可卿派瑞珠来到山上。 瑞珠递给洛飞一件新的长袍,说道:“小道长,我家姑娘说,昨天的长袍她不小心给改坏了,所以派人买了件新的,希望你老人家不要介意。” 说完转身离开陶公庙。 把亲手缝制的衣裳拿走,还回来一件买来的? 洛飞心思再迟钝,也咂摸出一些味道了。 士方栋从神像后闪身出来,狐疑地看着洛飞,说道:“真是信了你的邪,我还真当你为小娘子清誉着想,这才不让我来陶公庙,原来是你自己与她有私情!” 洛飞眼睛一亮,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第30章、定情 什么叫我也看出来了,你还想谁看出来,难道要弄得人尽皆知,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有伤风化的事! 士方栋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平常也自诩好色之徒,可充其量不过是尾随在小娘子车驾后面耍乐,哪像眼前这位,竟然真得和大家小姐产生私情。 而且,你不是道士吗,这样真的不违背戒律吗? 洛飞不理会士方栋有多震惊,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现在急需要证据,来证实秦可卿的心意。 这人真是疯了! 士方栋心中感叹。 他说道:“还用怎么看,她都给你缝制衣裳了…” “那是因为我对她有救命之恩,而且我是方外之人,不用拘俗礼。” “你信吗?” 洛飞被问得愣住了。 对啊,解释当然能解释通,可如果一件事需要多方解释才让人信服,那其中多半有些问题吧? 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那她现在又把衣裳要回去,这是为什么?” 洛飞急问道。 士方栋抓抓头发,说道:“我怎么知道,你问她不就好了。” 洛飞仿佛醍醐灌顶。 对啊,我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明知道自己不是爱纠结的性子,还学着别人胡猜女人心思,岂不是越猜越糊涂。 倒不如走一条直道,且听她自己怎么说,如果她认可这门亲事,那自己也不自作多情,就由她去吧,至于进了宁府是否还会发生书中事,也只好由她自己去承受,如果她不认同这门亲事,那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捞出来。 想到这里,洛飞连忙跑回自己房间。 他找到一张白纸,仔细叠成纸鹤模样,口中念几遍使者咒,随后一口气吹在纸鹤上。 纸鹤颤颤巍巍飞出窗户,飞向京城的方向。 … 秦府。 秦可卿斜倚在自己床上,看着眼前的长袍,眼中生起一丝恼意。 可卿,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到底在想什么? 分明已经送给别人的衣裳,你却又要回来,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昨天被一股莫名的气恼笼罩着,什么都不能思考,尤其是小道长的那声恭喜,更让她的气恼无法抑制。 既然这么想我嫁给别人,那你就别穿我做的衣裳! 这样一个念头忽然在她脑海中生起,让她吓了一跳。#brr#  难道我… 不可能! 秦可卿猛地摇摇头。 她怎么可能对小道长动私情呢! 有这个念头都让她充满罪恶感。 女儿家应该注重名节,怎么能私底下想男人呢,尤其现在她已经定亲了,更应该把这种想法彻底断绝才好。 秦可卿抓起放在身边的长袍,起身想把它丢掉,这是个害人的东西,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做,可忽然心又软下来。 为什么不行呢? 她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悄悄地说话。 为什么不能喜欢小道长,这也不是罪啊。 两个念头在她心中争斗起来,让她一时间有些茫然,痴痴地坐了下来。 嗒。 一声轻响从窗户边传来。 秦可卿回过神来,她走到窗边,却见窗台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只纸鹤。 瑞珠这丫头,又在调皮。 秦可卿心中想道。 她从窗口向外看去,却不见瑞珠的身影。 不是她,那还能是谁? 秦可卿把纸鹤抓在手里,却感觉纸鹤忽然挣扎两下,仿佛活过来一样。 啊! 秦可卿惊叫一声,把纸鹤丢出去。 刚经历过中邪的秦可卿警惕极高,见纸鹤有古怪,立即就向外跑去。 “姑娘,是我!” 纸鹤里面竟然传出来一个男人声音。 秦可卿立即停下脚步,迟疑道:“小道长?” “是我!” 纸鹤传出的声音显得很高兴。 秦可卿松了口气,心中生起一股欢喜,问道:“你怎么来了,这是什么?” 说着她把纸鹤托在手上,好奇地打量起来。 “一个小法术而已,我来是想问姑娘一个问题。” 纸鹤一颤一颤地吐出些字眼。 秦可卿听到洛飞说要问个问题,又想到他专门用纸鹤这种形式来问,心中忽然有些慌乱,从方才就徘徊在她心头的种种纠结,再次翻涌起来,那种仿佛犯下大逆不道之罪的感觉,也再次浮现出来。 她脸色冷了下来,把纸鹤丢到一边,说道:“小…小道长,这是我的闺房,你怎么能随意进来,道术能这么用吗?” “姑娘何必躲闪,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就走了。” 秦可卿迟疑道:“什么问题?” “你想要嫁去宁府吗?” 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老爷都已经给换过名贴,就差纳礼了,我一个女子,难道还能违逆老爷的意思? 秦可卿说不出话来。 说愿意,那明显是违心的,可要说不愿意,又为什么不愿意呢,难道要她接受心底里的那个想法,那却是她身为女子羞于出口,甚至不敢去想的。 “我明白了。” 洛飞说道,声音中有些欢喜。 秦可卿心一跳,急道:“你明白什么了?” “你不想嫁去宁府!” 秦可卿勉强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我的想法。” “我当然知道。” 洛飞笑道:“你喜欢的是我,所以你不想嫁去宁府。” 秦可卿浑身一震,涨红了脸道:“小道长慎言,这等轻薄浮浪之言,也是道门子弟能说的吗?” 洛飞郑重道:“道门以自然为宗,以率性为法,这些话都是从我心里自然流出,绝无轻薄之意,我只想问姑娘一句,我说的可对,请姑娘也扪心自问,率性而答,姑娘但凡说半个不字,我以后绝不再搅扰姑娘分毫。” 秦可卿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像是被人揭穿丑事,心中羞愧无比,可羞愧中又有几分欢喜。 她不甘心说不,可也不敢说是。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她一阵战栗,浑身发软,仆倒在秀床上,很快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洛飞虽然看不到秦可卿的形容,可听着哀切的哭声,哪里还不明白。 他心中生起巨大的欢喜,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怜惜。 “好啦,别哭啦。” 洛飞的声音传来。 秦可卿擦擦眼泪,但依旧不敢抬起头来,小小的纸鹤仿佛变成一双严厉的眼睛,让她不敢直视。 “我知道你心中有顾虑,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既不让你失了体面,又把亲事退掉。” “男女欢爱本是人之常情,他人以为这是丑事已经错了,又进而厉行禁止,更是错上加错,你不要以此自责。” 洛飞的声音柔和下来。 秦可卿心中顿时一片安定,她羞涩地抬头看看纸鹤,仿佛看到了洛飞那张英武又有些不正经的脸庞。 “我…不在意什么体面,只是担心让老爷太太蒙羞。” 洛飞心花怒放,笑道:“放心吧,我有计较,明日我就派人请秦老爷来陶公庙商议此事。” 秦可卿心脏砰砰直跳,柔弱地点了点头。 纸鹤头一歪,没了声息。 秦可卿将纸鹤捡起来,瞧瞧左右无人,她仔细叠好,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 第31章、贾家好日子不长赶紧退婚 “怎么忽然这么高兴?” 士方栋见洛飞从房间里走出来,脸笑得像开了花一样,疑惑道。 “关你屁事。” 洛飞笑道。 “看!” 士方栋惊道:“连骂人都温柔了许多。” 洛飞摇摇头,说道:“帮我去做点事。” 士方栋四处瞧瞧,用手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说我?” “不然呢?” “凭什么?” “今晚就回你的桃花庵吧。” “好嘞,您尽管吩咐!” 士方栋立马变脸,谄笑道。 洛飞道:“你进城去找户部挂名的秦府,告诉秦老爷,让他来陶公庙一趟,我有事与他相商。” 士方栋点头道:“我也正要进城置办些东西,正好顺路。” 陶公庙房间很多,可生活用品却不全备,他又不敢回桃花庵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而且料想洛飞绝不会陪他去桃花庵拿东西,只好重新置办。 士方栋当即动身进京,一直到晚上才回来,随同前来的还有两个秦府的仆人,是帮他提行李的。 “秦老爷当真热情好客。” 士方栋感叹道:“听说我是从陶公庙来的,当即安排酒席招待我,又派人替我把东西置办好。” 你这叫狐假虎威。 洛飞问道:“让你传话,你没忘记吧?” “放心吧,明天一大早,秦老爷就过来。” 士方栋保证道。 这样就好。 果然,第二天清早,太阳未上三竿,就有一大队人赶上山来。 当先的是秦业和当归。 当归年龄虽小,可在秦府却抖了起来,已经成为秦业得力的手下。 二人后面还有几名轿夫,抬着一顶遮得严严实实的轿子上来,轿子旁边跟着的是瑞珠小丫头,显然里面是秦可卿。 嘿嘿。 洛飞心里一跳。 “小道长金安,山上住着可还习惯?” 秦业隔着老远就请安道。 “一切都好,快到里面来吧。” 说着当先走进神堂。 轿子也停在山门外,男仆们退后,瑞珠随着秦可卿一起走进来。 “小道长找小老儿来,有什么吩咐?” 秦业道。 洛飞道:“隔壁山上有一株断掉的桃树,小道想请秦老爷找匠人帮我做成小木牌,这些桃木极有神效,到时候我画上符文,给秦家门口也挂一块,必能挡煞躲灾,也不枉秦家对陶公庙的供养之恩。” 秦业大喜道:“多谢小道长挂念,我立即着当归去办。” 于是唤来当归,让他立即就找匠人办理。 当归离去后,秦可卿招手让瑞珠上前。 瑞珠用木盘托着一件长袍走到洛飞身前,说道:“道爷,袍子我家姑娘已经缝补好了,你看还合身吗。” 合身,怎么不合身… 洛飞似笑非笑地看了秦可卿一眼,心想你不是说改坏了吗,怎么又好好送来了,看来那天你真是在气恼我不解心意。 秦可卿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雪白的脸上迅速爬上一片红霞,羞涩地低下头去。 她到现在都还在为那天的事感觉羞惭,行事向来温柔平和的她,什么时候这样使过性子。 不过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若非这一出,小道长恐怕还未必能明了她的心意,这样想来,她心里不禁生起一丝甜意。 “呵呵,可儿一片孝心,不枉小道长救你一场。” 秦老爷在旁笑道。 一片孝心… 咳咳。 洛飞强自压下心中的笑意,忽然板起脸来。 “咦?” 他惊疑道,随即绕着秦可卿打量一阵。 秦可卿知道他要想办法说那事了,紧张地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秦业紧张问道:“小道长,可是有什么不妥?” 自从经历假庙祝事件,秦老爷已经有些惊弓之鸟的感觉。 洛飞道:“瑞珠,先带姑娘下去休息。” 陶公庙后面房屋不少,自有两人呆的地方。 瑞珠和秦可卿向外走去,秦可卿忧虑地看他一眼,洛飞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等二人都离开神堂,秦业问道:“小道长,可儿怎么了?” 他见洛飞忽然盯着可儿打量,随后脸色有些不好看,料想必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洛飞沉吟片刻,说道:“秦老爷,小道略通望气之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秦业回道:“当初小道长说可儿秉气清贵,前程必定不凡,小老儿都还记得呢。” 正因此,当宁府的人上门提亲时,他才这么快答应下来,以为洛飞所说的华贵命格,正落在宁府。 他秦家虽然豪富,可比起这种勋贵之家,公侯之府又算不得什么了。 洛飞皱眉道:“可我今天再见姑娘,却见她周身气数短浅,且有黑气缠绕,似有早夭之状。” 秦业大吃一惊,说道:“怎么会这样?” 洛飞摇摇头,说道:“姑娘最近可遇到什么新奇之事?” 秦业摇摇头,说道:“她一个女儿家,日常不出家门,能遇到什么新奇事。” 顿了顿,又说道:“若说嘛,只有一件,最近我给她定下一门亲事。” 洛飞笑道:“恭喜恭喜,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宁国公府上的蓉哥儿。” 洛飞脸色大变,嗐地一声,说道:“原来是他家,秦老爷你糊涂啊,怪不得短短几天不见,姑娘气韵变化如此巨大。” 秦业被他说得不知所措,问道:“莫非宁府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洛飞说道:“我也曾路过宁荣街,望他家门第上空瞧过一眼,我见他家气韵有外华内侮之状,似是大厦将倾之气象,明明是大凶的格局,秦老爷把姑娘送去他家,这不是害了她吗,恐怕连秦家也要受牵累。” 秦业素来信服洛飞,听他这么说,也不禁慌起来,可又有些疑惑,问道:“可是我听宫里人说,贾府的大小姐在宫里颇受信重,有传言说大小姐很快要往上升一升,到时候贾家贵不可言,怎么会有大厦将倾之兆?” 洛飞有些诧异。 元春封贵妃的事,这么早就有苗头了吗? 洛飞摇头道:“原来如此,我还道他家怎么有这样凶险的气象,按理说这种公侯门第,纵然落魄,也不该这么凶险才对,看来所有的事都要落在这位大小姐身上。” “伴君如伴虎啊,这位大小姐恐怕没有几天富贵日子可过。” 秦业被他说得心惊肉跳。 如果真的涉及皇权,那真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且一旦发生,必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到时候秦府和贾家作为姻亲,想不受牵连都难。 “那怎么办?” “退婚!” 洛飞斩钉截铁道。 第32章、荍荍中怪感谢书友十年友打赏 “退婚?!” 秦业心头一震,迟疑道:“这样会不会太严重了?” 婚事非比寻常,你先答应下来,却又反悔,这不是瞧不起别人么,他真要是退婚,可就彻底得罪宁府了。 洛飞冷笑道:“不退也有不退的方法。” 秦业眼睛一亮,急道:“还请小道长指教。” 洛飞道:“只要秦老爷有本事支撑宁国府在大难中不倒,自然不用退婚。” 秦业悻悻一笑。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还和宁国府结亲做什么。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洛飞摇摇头,说道:“秦老爷也是老于世故的人,应该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秦家一家老小的前程都在你肩上,秦老爷可要三思而行。” 洛飞一番恐吓让秦业彻底惶恐起来,他脸色时青时红时白,变幻不定。 “当然,”洛飞无所谓道:“我的望气术未必看得准,秦老爷也不用当真。” 秦业浑身出一颤,出了一层冷汗。 他一向信服洛飞,对他的话自然没有怀疑。 既然如此,摆在秦家面前就只有两条路,一是得罪宁府,艰难几年,但以后可免于被拖累,二则是继续婚约,然后在不知什么时候,全家一起被连累进去。 该怎么选,任谁也能看得出来了。 秦业咬咬牙,说道:“我这就回去准备礼品,到宁府赔罪,然后将婚约解除!” 洛飞心中大喜,面上却不露声色,说道:“正该如此,但不知婚约已经到了哪个地步?” “两家刚换过名贴。” 洛飞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婚约程序,先是媒人拿着男方名贴去女方提亲,若女方相中男方,则将姑娘名贴由媒人带去男方,算是初步定下来。 接下来就是纳礼,男方女方各有礼品互赠,到了这一步婚约才算是彻底确定,不能更改,否则甚至会惊动官府,原书中尤二姐的未婚夫就曾闹到公堂上。 此世与书中世界不尽相同,但大体相似。 秦家与宁府既然只是互换名贴,还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秦业立即派人把秦可卿和瑞珠叫回来。 秦可卿一进门就向洛飞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洛飞微微点点头,她心中立时被欢喜充满。 秦业急着离开,完全没注意到二人的眼色,要不然心中肯定会有怀疑。 秦业离开,秦可卿自然要跟着一起走,她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随着秦业向山门外走去。 其实她不想走,其实他想挽留,只可惜现在不是好时候。 以后机会还多着呢! 等秦可卿钻进轿子,洛飞这才收回目光,安慰自己道。 他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成了,这可是秦可卿! 兼有宝钗的鲜艳之姿,与黛玉的风流之态的秦可卿。 虽然两人没有定什么婚约,可既然互相钟情,只等秦业把那边的婚约解除,他再上门提亲,秦业万没不准之理。 至于到时候老头子心里会不会怀疑他今天这些话,那就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反而是他的修为。 神庭内青光至少要三丈以上,才能孕育出阴神,在此之前,他不能亲近女色。 总不能娶这么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却放在房里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吧? …天底下最残酷的刑罚莫过于此… 随着修为提升,青光再增长一寸,比之前要难许多,也就是他需要大量的妖邪来供他把修为推上去。 快多来些妖邪吧! 洛飞无声地干吼着。 他感觉自己提升修为的动力猛增了十倍…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秦家人离开没多久,山门外进来一个农夫装束,年约四十的老实汉子。 “你就是洛大师吗?” 汉子见神堂中只有洛飞一人,于是过来问道,他没想到洛飞会这么年轻,眼神中充满怀疑。 洛大师? 什么破称号,听上去就像骗子。 “我叫洛飞,不知道是否你要找的洛大师,你有什么事吗?” 洛飞问道。 汉子道:“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我听说你会捉妖驱邪,是也不是?” 洛飞点点头,说道:“略懂一二。” 汉子脸上挤出笑容,说道:“我是距此地十几里外石庄村的农户,我们村里闹妖怪,想请大师过去瞧瞧。”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洛飞欢喜道:“不要叫我大师,叫我道长就好。” “你在此稍候,我找人在这看着,立即随你过去。” 汉子忽然忸怩起来,说道:“道长且慢。” “怎么?” “不瞒道长,”汉子不好意思道:“我们都是农户,身上没多少家资,也不知道长要多少钱才肯出手?” 多朴实的人啊… 洛飞笑道:“一文钱也不嫌少,一千两也不嫌多,心意最重要,若实在没钱,就来我这小庙奉三炷香,这总不为难吧?” “不为难,不为难,”汉子喜道:“若道长为我们除去妖怪,就给道长立一座生祠,我们也愿意!” “道长,咱们快走吧!” 我可不需要什么生祠。 洛飞摇摇头,让汉子先在神堂等候,自己则回到房间,把常用的朱砂鸡血和黄纸用褡裢装好,背在身上,又在怀里放几张防身的符纸。 虽然有金光咒护体,可他还是不敢大意。 这个世界有许多诡谲之处,若不处处小心,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翻船。 东西都准备妥当,洛飞找来士方栋,让他在神堂中读书,顺便看护着陶公庙,自己则随着汉子下山,往石庄村走去。 两地相聚不过十几里,汉子是徒步赶过来的,陶公庙中没有代步,洛飞只好徒步随他回去。 汉子见洛飞年龄不大,身材也不魁梧,而且皮肤白嫩,不像是做惯农活的人,料想他受不住累,于是故意放慢脚步,免得让这小道长为难。 哪知接连走了十几里路,洛飞竟越走越快,到后面他竟然隐约有跟不上洛飞脚步的趋势,汉子在村中也是出了名的善走,却比不上洛飞一个年轻人,到最后连他都有些腿酸气喘,洛飞竟然浑若无事,就像是只在院子里走了两步一样。 汉子这才心中暗自叹服,真正相信这位的确是神通高人。 这一路两人边走边说,洛飞已经知道,这个汉子名叫安长山,现今只四十岁出头,是村中一名佃户。 这几日村中收麦子,不知怎的,竟引来一头不知名的鬼物,安长山的老父亲是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带领村民一边收麦子,一边抵御鬼物,竟然被鬼物杀死。 安长山把家中的刀磨得精光,每日彻夜不眠,只等鬼物出现,他就提刀为父亲报仇。 可从那以后,鬼物再没出现,安长山不忿,于是找到洛飞,想让他除掉鬼物,替自己父亲报仇。 第33章、想什么办法 洛飞随安长山回到家中。 安家院子内外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总有几百人之多,这些人全都穿着孝子贤孙的丧服,肃穆地站立在原地,脸上表情都很凝重。 洛飞有些诧异。 这位安老人有这么多子孙? 安长山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这些都是本村村民,是来给我家老爷子送行的。” “老爷子性格最是刚烈,但凡石庄村附近发生什么事,不管是有虎狼伤人,还是有匪贼劫掠,都是老爷子带着村民们抵抗。” “所以老爷子深得村民们敬重。” “这次那鬼物也是如此,却不成想,老爷子一世英雄,竟然葬身鬼物之手。” 洛飞点点头,心中也有些惋惜,这位安老人的确算是位豪杰,可惜了。 这时候安家内外的众人也都看到两人。 众人见安长山带回来这样一个年轻人,脸上都露出审视的神色,显然不相信洛飞就是那传说中的仙师。 安长山向众人点头道:“这位就是洛飞道长,是真正的高人,大家不要怠慢了他。” 众人这才让出一条路。 洛飞径直走进院子。 院中摆放着一口棺材,安老人的尸体却没有放进棺材,而是放在棺材前面一张凉席上。 洛飞凑上去看了一眼,见到老爷子额头破个大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隐隐能见到里面灰白的脑质。 凉席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正在抽泣。 “娘,道长已经找来了,杀害爹爹的鬼物很快就能抓到!” 安长山走上前来说道。 老妪道:“那就有劳道长了,除掉鬼物后,赶紧给你爹下葬吧,人死了却还不能入土,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安长山听出老妪的埋怨,面露不豫,说道:“爹爹一生英雄,怎么能这样白白死掉,不把鬼物抓到,我绝不会给爹爹下葬,他肯定也赞同我的做法!” 老妪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人有旦夕祸福,这都是命,人最该做的就是认命,人已经死了,就该立即下葬,抓到鬼物又有什么用呢,说不得还要再折损几条性命。 若是长山再有个三长两短,她以后无依无靠暂且不说,安家从此绝后,她死后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男人。 洛飞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母子两人争吵,没有插嘴,等两人都不再言语,这才问道:“老爷子出事后,你们有去找过鬼物的踪迹吗?” 安长山点头道:“方圆几十里都找遍了,没有发现鬼物的行踪。” “我们猜测,那鬼物既然如此凶恶,想必是个嗜血的怪物,于是剖牛宰羊,悬挂血肉在村外,想引它现身,却一直没把它引出来。” 洛飞眉头微皱,问道:“那鬼物还伤过其他人吗?” “没有。” 这就奇怪了,那东西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就是为了杀安老人吗? 那安老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知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会被鬼物袭击?” 洛飞问道。 安长山恨声道:“那鬼物是为了报复。” 洛飞奇道:“报复什么,它和老爷子有仇?” 安长山点头道:“每年收获的季节都有人偷庄稼,为了防盗,老爷子亲自守在地里,那天夜里他听到草丛里有窸窣声,老爷子还以为是盗贼,于是用钢叉刺过去,没想到从草丛中钻出来一个高近一丈,赤发的大鬼,老爷子这一叉正刺中大鬼胳臂。” “大鬼吃痛而逃。” “老爷子将发现大鬼的事告诉村民,第二天大家准备好弓箭刀叉,一起在麦场上守着,那大鬼果然来了,结果被大家的弓箭给吓跑。” “从那以后,有两三天,大鬼都没再回来。” “等麦子已经脱穗,老爷子要把地下余留的麦秆堆成垛,他老人家亲自在垛顶踩实,没想到远远的就看到那大鬼奔跑过来,众人一时大意,没来得及防备,那大鬼在老爷子额头上咬了一口离开了,从那以后,到现在三天了,大鬼再没有出现。” 洛飞点点头,这下子事情明了了,鬼物的确像是回来报复的。 现在最重要是找到鬼物的位置,希望它没有逃太远。 洛飞打算用圆光咒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鬼物的方位。 “安兄,麻烦找一个七岁以下的孩童过来。” 洛飞吩咐道。 安长山不敢怠慢,连忙把邻居家小孩叫过来。 小孩子约摸五六岁的样子,一边咬着手指,一边看着洛飞。 洛飞让人从屋内搬来一张桌子,将褡裢中的东西都摆放上去,随后口中默念咒语,写下圆光符,用符火在一张白纸上扫过一遍。 他把小孩子拉到身前,让他看那张白纸。 “小子,这上面都画了些什么?” 洛飞问道。 小孩说道:“看不出来。” 洛飞眉头一皱,说道:“总该有些东西吧,你再看看。” 小孩的父亲也挤了过来,见状立即催促小孩认真仔细地看。 小孩又看了一会儿,指着白纸上几个位置,说道:“石头,石头,草根,石头,土…” 他说了一大堆,都是些寻常可见的东西,随便什么地方都能看到,根本不能提示鬼物的所在。 圆光咒只能提供目标事物的大概方位,具体能不能找到,本来就要看运气,所以洛飞倒也没意外。 只是这样一来就麻烦了。 如果圆光咒没用,那该怎么找到鬼物? 石庄村的人已经把附近几十里找遍了,以安长山的恨意,他必定找得非常仔细,既然没有找到,加上他也无济于事。 “道长,有法子了吗?” 洛飞正在苦苦思索,安长山凑过来轻声问道。 洛飞摇了摇头。 周围人群低声议论起来。 他们本就不信任这位所谓的小仙师,这帮和尚道士,平日里做的都是些沽名钓誉,坑蒙拐骗的事,哪里有什么真本事。 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这才同意安长山的提议,去陶公庙把洛飞请来。 如今见洛飞也没有办法,他们更加证实了自己的观念,道士果然都是骗钱的,有闲工夫陪这小娃子做戏,还不如多去周围搜查几遍。 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洛飞忽然灵光一闪。 我怎么糊涂了,既然没法找到鬼物,那能不能想办法让它自己过来? 第34章、考鬼咒感谢书友赵建强123打赏 洛飞沉思良久,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不过要安兄弟你同意后才能施行。” 安长山大喜,说道:“道长既然有办法,尽管放手去做,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洛飞摇摇头,说道:“这可不一定,纵然你答应,老夫人也未必答应。” 听他说得神秘,安长山也迟疑起来,问道:“道长不妨先说说是什么办法?” 洛飞道:“这个法子会惊扰老先生在天之灵,所以我才这般犹豫。” “鬼物既为报复老先生而来,如果我们佯装老先生还没死,引诱那鬼物来袭,咱们就可以一举将它擒下,只是此举难免会惊扰老先生遗体,为人子女或者心有不忍,所以才要安兄弟和老夫人同意才行。”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安母脸色大变,急道:“不行!” “老头子死后不能入土,已经是让人不能安宁,现在又要动他遗体,天下可有这么做儿子的!” 安长山低着头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众人也上来劝道:“安大哥,你别听这小道士胡咧咧,他分明是自己没本事,所以才故意提这么个苛刻的条件,好让你知难而退,你要真为此为难,那可就中了他的计策,咱们这就把他打出门去,过后咱们全村出动,势必要把那鬼物找到,给伯父报仇,不用求什么道士和尚!” 众人都知道安长山生了一颗牛心,未必劝得住,见他正在沉思,干脆拥上来要赶洛飞。 “快走,快走,这里不欢迎你!” 众人纷纷叫道。 洛飞不动声色,等着安长山发话。 “都闭嘴!” 安长山一声大喝,周围顿时恢复一片死寂。 安长山铁青着脸,说道:“还记得吗,那一年山上有老虎下来,接连叼走村中的牛羊,老爷子带领村民,持枪带棒,把老虎赶回山里,老爷子还不肯罢休,要进山除掉老虎。” “村中人都道山中是老虎的地盘,进去打虎难免会有损伤,都劝老爷子不要进山。” “可老爷子不听,他说老虎一日不除,随时都可能重新下山害人,为了后人安宁,该有人做出牺牲,于是带着弓箭长矛,独自进山打虎,这一去就是三天三夜,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已经葬身虎口的时候,他披着一身虎皮回来了,身上鲜血淋漓,脸上却满是欢畅。” 说到这里,他环顾一周,目光炯炯有神,看得众人不由得低下头去。 “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尚且不惜此身,如今他走了,难道便爱惜这一具躯壳了吗?” 安长山说到这里,转身面相洛飞,跪下道:“一切都听小道长安排,只要能捉住鬼物,无不可为!”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众人被他气概震慑,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洛飞点点头,说道:“那好,你安排人备下香烛桌案,等天黑以后我再做法。” 安长山连忙安排村中人准备东西。 洛飞心中暗自摇头,安母和村中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太友善,他也没别的事可以做,只好干站在院子里等候。 只希望晚上做法顺利,若是不能奏效,他可真要丢大脸了。 天很快暗下来,等太阳彻底落下西方,安长山在院中桌案上摆好香烛供品。 洛飞站在桌案后面,身体挺拔,目光如电,从众人面上扫视过去。 院子内外的议论声很快平息下去,到处都安安静静。 洛飞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开始凝神定气,口中念念有词道: 天蓬天猷,真武真君。黑煞元帅,无义将军。捉缚枷拷,四大天丁。手执铁棒,拷鬼通名。纵横摄勘,施威现形。不分高下,罪莫容情。俾令患体,立遂和平。急急如律令。 这是一则考鬼咒。 考召之术乃道门常见法术,目的是捕捉召唤妖邪鬼魅神灵,并加以拷问,使其吐露实情。 考鬼咒洛飞平时没有特意加以修持,因此他连续诵持三四十遍,这才感觉心与咒语相合,神庭青光响应。 洛飞提笔写下考鬼符,随即又念一遍咒语,考鬼符燃烧起来,火焰中飞出数道黝黑绳索,向四方飞驰而去。 看着眼前的异象,周围的人群再次议论起来。 他们原本以为这个小道士不过是个骗子,谁想到他竟然真有些手段,眼前绳索乱舞,众人虽然都不知道洛飞要做什么,却也觉得十分新奇,不由得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哪知没过多久,空气骤然冷了下来,仿佛由凉秋忽然变成严冬,众人身上像是下了一层霜,汗毛一根根全竖起来。 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心中却不由得紧张起来。 却见空中飞舞的绳索忽然绷直,仿佛缠住了什么东西,随即绳索仿佛活物一般,用力地把另一端的东西拉扯过来。 安家院子里的村民们只听得半空中传来一片哀叫,叫声之凄惨,让众人打心底里发寒。 很快绳索从虚空中拉扯出许多人影,这些人影都跪在安家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有的浑身湿漉漉还滴着水,有的身穿大红衣裳,舌头垂下几尺长,还有的头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空荡荡一个腔子… 众村民一个个腿软筋麻,嘴唇发干,几乎站立不住,全都互相扶持着挤到墙角边上。 他们就算再迟钝,此时也明白过来,这些都是附近尚未投胎的鬼魂,被小仙师给捉拿过来。 这位小道士年龄虽小,竟然是位真仙师。 想起白天大家对小仙师如何轻慢,众人心底一阵发虚。 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各式鬼魂,洛飞厉喝道:“哪个是安家老人?” 被考鬼咒捉拿过来的鬼魂,无人能违逆他的威严,立即有一老人从众鬼中站起身来,说道:“回上仙,小老儿就是。” 洛飞点点头,说道:“安老人留下,其余的各自退去!” 众鬼像是得了恩赦,全都感恩戴德地离开了,只留下安老人站在原地。 众村民这才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眼前面目熟悉的老人,众人一时百感交集。 “爹!” 安长山哀嚎一声,飞扑过去,却扑了个空,他身体直直地穿过安老人的身体,安老人和蔼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什么,可他怎么也听不明白。 他求助地望向洛飞,说道:“小道长?” 洛飞点头道:“放心吧,我有安排。” 第35章、还魂 安老人死去不久,身体尚未腐坏,魂魄也没分散,这就好处理了。 洛飞手掐指诀,默默念道: 三部生神,八景已明。吾今召汝,返神还灵。一如律令。 天蓬符命,追摄魂仪。阳不拘魂,阴不制魄。三魂速至,七魄急临。从无入有,分明还形。急急如律令。 连念三遍还魂咒,安老人魂魄被无名神力摄住,拉扯到身体中去。 凉席上,安老人的身体直直地站立起来,迷茫地看看周围的人,吓得众村民纷纷后退。 虽然是生前敬重的人,可额头上巴掌大小的窟窿,以及窟窿里面隐隐蠕动着的脑浆,让众人止不住心中发寒。 诈尸还魂这种事,哪怕是发生在亲人身上,也难免让人心中发毛。 只有安长山惊喜莫名,扑到老人身前,问道:“爹,你活过来啦!” 安老人看看洛飞。 洛飞摇头道:“我可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只不过暂留他在身体里一段时间,等吸引那鬼物出现,过不多久,魂魄还是要离开,到时候就再也留不住了。” 安长山呆住了。 眼看着父亲活过来,却被告知过不多久他又要死去,这简直是让他又遭一次丧父之痛。 但他知道这怪不得小道长,若没有小道长,他连和父亲再相处两天的时间都没有。 想到这里,安长山又是哀痛,又是欢喜,止不住哭了出来。 他向来不轻易落泪,连父亲死后,他都是憋着一股劲想要报仇,没落下一滴泪,如今哭起来,仿佛天倾一般,再也阻挡不住了。 安老人从回魂的迷茫中清醒过来,他看向洛飞,问道:“小道长,老朽能留几日?” 洛飞沉吟片刻,说道:“三日总是有的。” 安老人道:“三天够了!” 他抓起在地上哭不停的安长山,说道:“走,随我进京!” 安长山诧异道:“爹,进京做什么,咱们还要捉住鬼物。” 安老人叹息道:“有小道长在,鬼物好捉,我先带你进京拜见主家老爷,原以为还有几年好活,本想着等明年才带你去主家走动,让老爷认认你,之后就把田庄上的事务交到你手里,我就能安心养老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 “如今幸好有小道长赏赐的三天时间,让我可以了结心愿,带你去主家见见老爷,让老爷看我薄面,以后多关照你,再后面你能不能有出息,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主家? 看来这个村子是为富户负责庄子的庄户。 安老人于是吩咐套上驴车,自己又找来一块布,将头上破洞包好,免得惊到主家的老爷公子。 可他脑洞实在太大,不管怎么包裹,只要他直立走路,总有脑浆渗漏出来,流得满脸都是,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安老人正在心焦,洛飞摇摇头,说道:“我干脆送佛送到西吧。” 说着他把老人的裹脑布解开,将之前施展圆光咒的白纸揉成一团,塞外他的伤口处。 安老人如今只是以魂魄驾驭尸体,倒是没有痛感,任由他施为。 洛飞将纸团塞好,手掐指诀,口中默念几遍变形咒,却见老人脑洞中的纸团竟然蠕动起来,变作一块肉团,肉团又变成头骨,眨眼间老人额头恢复如初,竟像是没受伤一样。 安长山见老人模样一如往常,心中却越发悲苦起来。 这番神奇道术惊呆了周围的村民。 很快村民们也都驱散心中忌惮,一一上来慰问,安老人与众人寒暄几句,嘱咐众人好好招待洛飞,立即与安长山驾车往京城驶去。 此地距京城不过百里,天亮前就能到达,等到城门打开,正好进城,事情顺利的话,明日傍晚就能回来。 安老人父子离开后,村民们顿时把洛飞围起来,在村民们心里,洛飞已经从骗子升级为活神仙,这种活神仙可不多见,怎么也要沾点福气。 安母见自家男人还魂回来,先是惊愕难言,但立即心中生起执念,心想小仙师既然能让死人还魂,自然也能让还魂的人延寿,于是死缠着洛飞,又是跪拜,又是哭求,想让他帮安老人长久住世。 洛飞真是不堪其扰。 恰好此时有村中人上门求助。 村子里上年纪的人多少都有个三病五灾,遇到有活神仙来了,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纷纷上前求助。 洛飞正急着摆脱安家老妪,于是随着村民在村子里走了一遭,所到之处,家家备好美食,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鸡鸭鱼肉都拿出来招待。 他一路走过来,东西吃得少,感激收获得多,神庭中紫气多了三分。 给村子里的人一共咒了百十颗枣子,再加上之前的还魂和考鬼,共消耗青光五分,如今神庭中还有七分青光,而且还在快速恢复着。 第二天傍晚,安老人和安长山从京城回来。 安老人脸上满是心愿得了的坦然,刚见到洛飞,立即跪下来磕了个响头。 洛飞吓了一跳。 这安老人看上去怎么也六十来岁,给他磕头,怕不是要折寿。 他连忙把安老人扶起来,问道:“这是做什么?” 安老人叹息道:“老朽死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儿子,如今这小子有了托付,主家老爷格外开恩,承诺给他个前程,老朽心愿得了,这全是小道长的恩德。” 感受着眉心发热的感觉,洛飞笑道:“算不得什么,如果老爷子没有其他的事,咱们就准备捉拿鬼物吧。” 安老人连忙道:“都听小道长吩咐。” 洛飞点头道:“老爷子是在哪里遇袭的?” 安老人道:“是在村子南面的麦场中,庄子里麦子曝晒脱粒都在那,距这里也就两三里。” 洛飞点头道:“既然那东西可以准确感应到老先生,然后过去袭击,想必它能嗅到老先生的气息,老先生就再到麦场那里,引他现身如何?” 安老人笑道:“这办法好,我这算是替自己报仇了。” 洛飞沉吟道:“只是有一件,老先生如今已死,肉体沉郁,气息不发散,恐怕不能吸引到它。” “那怎么办?” 安老人和安长山都急道。 洛飞想了片刻,笑道:“老先生可嗜酒吗?” “每日无酒不欢!” 安老人豪爽道。 “那老先生就去麦场上,独酌以待鬼物来袭怎么样?” 酒是发散之物,足够激发这具躯体的气息。 第36章、一拳超人洛大师 “饮酒待敌,这是英雄的作为,正合我意。” 安老人笑着说道。 洛飞道:“只是有一点,酒乃发散之物,喝酒之后,这具躯体中仅剩的一点阳间之气很快也要散去,老先生恐怕无法停留三天了。” 安长山脸色一变,脱口道:“爹!” 安老人伸手打断他,说道:“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今年已经六十有四,庄稼人能活到这个岁数很不容易,现在村中有多少这个年纪的?” “趁着还有口气,早把鬼物除掉,也算为咱们安家积点德行。” 安长山知道父亲主意很正,既然决定了,就绝不会更改,也不再劝解,那边的安老妪听说男人很快又要死去,哭的死去活来,上气不接下气,安长山只好先去安慰母亲。 安老人立即吩咐村里人备好酒菜,安置在麦场中,自己则持着一把长矛,安坐在酒桌旁边。 这只长矛是他壮年时打虎所用,那是他一生中极光辉的岁月,这支长矛正是当时光辉的象征,于是被他好好保存下来。 如今生命将尽,本该忧戚,可想到自己独身一人,坐在麦场里,饮酒待敌,而敌人又是如此凶悍,心中英雄气烈烈而生,仿佛又回到了壮年时的光辉岁月。 担心众人气息冲散老人的气息,洛飞把村民们都安排在麦场外面的草堆后戒备。 只等鬼物袭来,立即从草堆后面冲出去,把鬼物包围起来,防止它逃掉。 看着安老人独坐在那里,手持长矛,饮酒吃肉,众人心中不由得生起敬仰。 由生到死,烈性不止,哪怕再懦弱的人,处此境地,也必定受到感染与激励,更何况这些从小与安老人一起生活的村民们呢。 就这样到了后半夜,洛飞忽然听到一阵破空声从远处传来,似乎有什么野兽在奔驰一般。 他心中一凛,立即直起上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洛飞的肉体屡经提升,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他隐隐约约看到差不多二里开外有个巨大的身影,正飞速向安老人接近,只眨眼功夫就能掠过几十米。 这么快! 洛飞暗自心惊。 鬼物速度这么快,众人恐怕来不及救援,若太早赶上前去,又恐把鬼物惊走,没法实现包围。 如果这次没法消灭它,等老爷子魂魄离体,可再不好引它出来了。 “来了,戒备!” 洛飞立即低声喝道。 众村民连忙握紧手中兵器,探头出去查看,却什么也没看见,只见到安老人独自一人在那喝酒。 大约过了七八个呼吸,众人才听到一阵奔跑的咚咚声。 众人全都大骇,一方面为小仙师灵敏的耳力,另一方面也为鬼物奔驰的动静,只一个鬼物,其奔跑之际,竟像是十几匹马踏在地上一样。 此时鬼物已经踏进麦场,洛飞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高约一丈,赤发赤须,两眼圆睁,獠牙暴露,浑身肌肉爆炸般绽开,连宽大的衣裳都快要兜不住了。 嗯? 穿着衣裳? 看来不是山野中的精怪,而是有神智的妖怪? 鬼物已经接近了安老人,洛飞来不及仔细思索,立即随众人一起跃出去。 洛飞往常多用法术,不常用肉体力量,此时急于救援,于是全力奔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只觉两侧景物飞一般后退,竟然有一阵模糊。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远远超过同行的安长山等人,奔到了安老人身边。 鬼物刚闯进麦场,安老人已经察觉。 他霍地站起身来,挺起手中长矛,向鬼物胸口搠去。 鬼物身高臂长,动作又快,只轻轻一拨,就把安老人手中长矛打飞,随后伸出利爪,向安老人头顶抓过来。 安老人公然不惧,不仅不退,反而猱身向鬼物身上撞去。 反正已经死了,也不会再死第二次,至于这具躯体,毁坏了也罢,反正终究会尘归尘土归土。 安老人一头撞在鬼物腿上,他立即感觉到魂魄一震,几乎马上就要离体。 他咬紧牙关,从怀中掏出预先藏好的匕首,一把插进鬼物大腿中,鬼物吃痛,一脚把安老人踹开,却见安老人身后纵过来一道身影,正是洛飞。 洛飞高高跃起,提拳锤向鬼物铁青的脑袋。 鬼物刚踢走安老人,没想到他身后还有人,不及防备,被洛飞一拳正中左脸。 轰! 鬼物轰然倒地,天地间仿佛下了一阵血雨。 洛飞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拳头。 这…这…我成一拳超人了? 洛飞一直没怎么动用肉体力量,对自己的实力根本不熟悉,刚才又急于救援,于是全力出手,狂暴的力量竟然将鬼物的头颅轰得粉碎。 早知道这样,他何必安排这么多人在旁边守着,他一个人不就搞定了? 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瞥见地下血污中有东西在爬动。 他连忙伸手把那东西抓起,竟然是一只面貌丑陋凶恶的虫子。 这虫子被洛飞抓在手里,死命地挣扎,张口就往他手上咬去,洛飞对金光咒修持已久,心念一动,金光自然响应,虫子被金光一弹,立即毙命,洛飞眉心微微发热。 又是虫子! 洛飞心里一沉。 穿越过来的第一遭磨难就是怪虫造成的,他本以为除掉假庙祝后,就算是摆脱这小东西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再次遇到。 难道假庙祝没死? 不可能! 洛飞摇摇头,心想那家伙被自己一拳打穿肚子,后来又被秦家人分了尸,怎么肯定不死? 可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 呀! 旁边传来一声惊呼,打断洛飞的思路,他连忙回身去看,只见鬼物巨大的身躯正在快速缩水,转眼间竟然变成个普通身材的人类。 鬼物是人类变成?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洛飞苦思一阵,苦于掌握的消息实在太少,什么都想不出来,只好把事情先放到一边。 他回过头去看安老人,只见安长山正抱着他哭,显然老人已经不行了。 他喝了不少酒,体内阳气蒸腾而起,本就几乎散尽,又经鬼物一冲,已是到了极限。 洛飞有些无奈。 其实还魂有点像透支,其结果是缩短本人魂魄留世的时间,所以还魂结束后,立即就要进入轮回了,连洛飞也不能再次召唤出来,能长久留世的灵魂只有得天地庇佑的神灵… 等一下! 洛飞眼神怪异地看向老人的尸体。 第37章、怕你看轻我 说到神灵,洛飞忽然想起陶公。 人间忠正之士死后,由于有正气随身,灵魂可以长久存世,若此时得到百姓祭祀香火,其灵魂慢慢会具有神异,成为一方神灵。 安老人虽然不是陶公那样活人无数,大名鼎鼎的义士,却也是个有英雄气的人,身上未必没有正气护身。 如果他真能留世,把他请到陶公庙去供奉,倒真是一件双赢的事,一方面义士得到善报,安家人感情也得到寄托,另一方面他的社令神雷也得到新的支撑。 想到这里,洛飞有些迫不及待,立即念动社令雷神咒,随着咒语响起,安老人身体一震,他的灵魂被淡淡白光环绕,从身体里脱离出来。 安长山惊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洛飞笑道:“安兄弟,恭喜你了。” 安长山问道:“何喜之有?” 我刚经历了两次丧父之痛,这时候能有什么喜事。 这话若不是洛飞说出来,安长山都要提拳头和对方打起来了。 洛飞道:“正所谓聪明正直,死而为神,令尊安老先生乃一方义士,有正气随身,因此可以免于轮回之苦。” 安长山心脏砰砰直跳,不敢置信道:“道长的意思是?” 洛飞点头道:“没错,从今天起,每天给老爷子祭祀,久之,他会成为守护一方的神灵。” 安长山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老父亲怎么就要成神了呢? 他磕巴道:“道…道长,我该怎么做?” 洛飞道:“不如就将老先生供奉在我的陶公庙,让他与陶公同受祭拜,久之自有灵异,安兄弟与村里的人也可常来上香,只是神人有别,以后恐怕不能常常见面,只是终究有个念想。” 听洛飞说不能常常见面,安长山有些失望,可这已经是万幸的结局。 他立即按照洛飞的指示将安老人下葬,然后将灵位交给洛飞,由他带回陶公庙供奉。 洛飞带着安老人的牌位回到陶公庙。 士方栋惊讶道:“怎么出去一趟,还带回块牌位,这谁家老人?” 莫不是这小道士家有人死了? 他心中替洛飞默哀片刻。 洛飞道:“和你没关系,立即去打扫干净隔壁神殿,把牌位供奉在里面,每天别忘了上香。” 士方栋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说道:“真把我当成你庙中小道士了,我只是寄宿在这里的书生!” “寄宿在这里就不要做事吗?” “当然!” “陶公庙没这规矩,回你的桃花庵去吧。” 听他提起桃花庵,士方栋一下子就蔫了。 形势比人强,他只好老老实实去收拾房间,准备供奉安老人。 “对了,”洛飞问道:“我不在这两天,庙里有没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 士方栋道:“昨天董掌柜来过,在庙里捐了盏长明灯给人祈福。” 董掌柜? 他这么有钱吗,长明灯可不是点着就算的,它需要每天添油,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给谁祈福?” 士方栋道:“我哪认识,是个叫方婉的女人,可能是他老情人吧。” 洛飞没心思打听别人的情感隐秘,问道:“秦家有没有人过来。” 士方栋摇摇头。 洛飞眉头微皱。 退婚的事还没有着落? 他没心思再和士方栋闲聊,急急地回到自己房间,折一只纸鹤,念动使者咒,很快纸鹤往京城飞去。 他要问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秦府。 秦可卿正和瑞珠在房中做针线。 秦可卿在缝一只香袋,原本只要半天工夫,可她屡屡停下动作,盯着一个方向发起呆来,竟然两天了还没有缝完。 姑娘肯定有问题! 瑞珠狐疑地瞄一眼自家姑娘,见她又在盯着墙角发呆,脸上时而羞涩,时而欢喜,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你在笑什么?” 瑞珠问道。 “笑?” 秦可卿回过神来:“没,没在笑。” “明明就有!” “快做你的活,小丫头这么多嘴。” 瑞珠不服气地鼓起嘴,低头继续做活。 秦可卿正要做活,忽然瞥见窗外一只纸鹤颤颤巍巍在飞过来。 她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挡在瑞珠和窗户之间,免得她看到纸鹤。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瑞珠奇怪道。 “没什么,瑞珠我困了,你先出去吧。” 秦可卿急道。 “困了就睡呗。” “你在这我怎么睡得着!” 瑞珠疑惑地看看秦可卿。 姑娘今天这是怎么了,她以前午睡,哪次不是她守在床前听候吩咐的。 瑞珠无奈,起身走出房间。 秦可卿将纸鹤捧起来,见左右无人,这才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想找你说说话。” 洛飞笑道。 秦可卿哪听过这么露骨的话,她感觉身体一阵酥麻,浑身暖洋洋的有些乏力,于是斜靠在枕头上,把纸鹤放在自己身边,说道:“偏你会花言巧语,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经的君子。” 洛飞道:“这哪是花言巧语,我心里这么想,口中自然也就这么说。” 秦可卿脸一阵发热,说道:“你…你不要再说这种话!” 洛飞问道:“你不喜欢听?” 秦可卿摇摇头,倒像是洛飞真能看到她一样,说道:“不,我喜欢听,我只是不想你看轻了我,以为我只是个容易被花言巧语打动的轻浮女子。” “夫妇相处,最重要便是相互要有敬意,咱们…以后时间还长着呢。” 说道这里,她心底生起一阵羞涩,声音不自觉低下去,但依旧坚持着说下去道:“若你一开始便存了看轻之意,哪怕现在爱浓于蜜糖,等以后色衰爱弛,剩下的岂不只有厌弃,我不希望你这样。” 这番话实在已经超出她的极限,刚说完她就感觉浑身一软,几乎喘不上气来,可是这些话她又不得不说。 她和洛飞初次见面就是那副情景,后来又被他看破自己的钟情,难道他不会看低自己,以为自己是个轻于动情的浮浪女子? 若是这样,她倒宁可两人不要结合,也好过最后各失所望。 洛飞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这些话若放在前世,都是情侣间再平常不过的话,可放在此世却显得有些轻薄,难怪她会以为自己看轻她,所以才会出言无状。 洛飞想一想,说道:“如果我是看轻姑娘,所以才说一些花言巧语来轻薄姑娘,那我岂不是也是个轻薄之人,姑娘难道是这么看我的吗?” 额… 秦可卿怔住了,他好像说得有些道理,自己若非先把他看成轻薄之人,怎么会以为他在轻薄自己。 难道是她错了? 洛飞笑道:“所以,若姑娘相信我不是轻薄之人,就会知道方才的话纯粹出于一片诚心,绝无轻视姑娘之意。” 第39章、夜闯宁府感谢书友十年友打赏 昨天和洛飞纸鹤传书之后,秦可卿忽然有些想念洛飞,这种念头一旦生起,就再也压制不住,她感觉呆在家里做什么都没有意味,就像是生了一场怪病,要到陶公庙才能治愈。 可是用什么理由过去才好呢? 总不能说自己想他了吧,表现得这样急切,岂不叫他看轻自己? 想了半天,秦可卿忽然想到,距离上次去陶公庙已经有两天零六个时辰了,按道理也该去看看了。 更何况老爷今天去宁府不在家,正是最好的机会,而且一旦老爷退婚成功… 想到这里,秦可卿感觉脸颊一热,心中的想念也越发强烈起来。 于是她立即叫瑞珠去向太太说明,随后叫下人备好马车,赶来陶公庙。 哪知刚到山门前,就见到老爷和洛飞在门口说话。 秦可卿吓了一跳。 她自己心中有鬼,看别人就总以为人家看透了她的心事,还以为老爷是来找洛飞问罪的。 她悄悄观察着老爷的脸色,看上去不像是问罪的神色,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紧跟着却生起疑惑。 老爷不是去退婚了吗,怎么忽然来了陶公庙? 她见老爷脸色有些沉重,心中不由得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 秦业这时也没心思去想自家女儿为什么来陶公庙,他紧盯着洛飞,希望他能给出个主意。 洛飞把秦业父女让进神堂旁边的客厅。 他沉吟片刻,问道:“秦老爷就不认识都察院的官员?” 秦业苦笑道:“认识当然认识,只是我秦家只是在户部挂名,替户部做些采办的事务,在都察院可说不上话,比不得国公府。” 都察院? 秦可卿心中疑惑,怎么还闹到都察院去了,不是去退婚吗,难道那家不同意,还把自家给告了? 秦可卿脸色有些发白。 她知道国公府的能量,秦家虽然豪富,可财不抵权,面对国公府这种官场联系错综复杂的庞然大物,秦家哪里能够抵抗。 她没想到退亲一事竟然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若是因为她自己的快活,却给秦家带来一场官司,她无论如何不能答应,倒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想老爷太太以及合族人等替自己遭罪。 她嘴唇一阵嗫嚅,正想把实情说出,告诉老爷干脆答应宁府,不再退婚,却瞥见洛飞严肃地向她摇摇头,冲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下去,乞求地看向洛飞。 洛飞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忧心,问道:“能不能花钱打点一下都察院堂官?” 秦业苦笑道:“小道长是世外之人,自然不明白,虽然钱能通神,可是在大梁,权就是神,若是寻常人家,花钱打点一二,自然无不如意,可是…”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 显然他也没想到宁府反应会这么大,以往在交换名贴阶段退婚的也不是没有,虽说两家从此不再往来,却也没见谁做得这么绝,竟然直接要将人告上公堂。 以那父子两个的性子,一旦到了公堂上,婚约没法解除不说,他恐怕还要吃些苦头。 秦业继续说道:“天底下能不受皇权掌控的,恐怕也只有小道长这等神仙中人,小道长无论如何请想个法子搭救搭救。” 这本来就是我的锅,当然要想办法。 洛飞心中暗道。 他思考一会儿,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书中的一些情节。 原书中记载宁荣二公曾经请警幻仙姑点拨贾宝玉,让他走上正道,后来贾珍办夜宴,也听到过贾家祠堂传来叹息声。 种种迹象表明,宁荣二公的神魂依旧在贾府徘徊。 既然从权力上压不到他,何不找他祖宗来管教? 洛飞眼睛一亮,笑道:“我有主意了!” 秦业父女惊喜道:“什么主意?” 洛飞道:“天机不可泄露,你们先回去,明早应该就有消息了。” 洛飞答应的事从没有失约,父女二人都放心下来,很快离开了陶公庙。 秦业父女离开后,洛飞正要回房准备,却见秦可卿坐过的椅子上有个香袋。 是她遗落的? 不可能啊,她向来行事稳重,怎么会这么大意。 洛飞走过去把香袋捡起来,立即看出来,这只香袋分明是刚缝好的,他略一转念,立即想明白缘由,这必定是她绣给他的,只是秦业在场不好公然赠送,只好假装遗失。 他莞尔一笑,把香袋放进怀里。 …… 天黑以后,洛飞书写完一张白鹤灵彰符,一张考鬼符,往京城方向走去。 他现在修为比当初进步不知多少倍,所书写的白鹤灵彰符虽然不能完全避过人的耳目,可只要不发出大的声响,做出很明显的动作,他人要想注意到他,也并不容易。 进京以后,洛飞径直往宁荣街走去。 等走到宁府门外,已经接近三更,到处黑漆漆,静悄悄,只宁府门上挂着的大灯笼,还透出些昏黄的灯光,照着门前的两只石狮子。 洛飞催动白鹤灵彰符,很快他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覆盖在他身上,仿佛要把他从世界中隔离出来,只是他修为尚浅,符箓尚没有这般威能,只能让他的气息减弱,使别人不注意到他。 洛飞纵身跳进府中,他如今肉身强健,行动轻捷,宁府的高墙大院,对他如同虚设。 进入府中,洛飞一阵头疼。 贾家宗祠到底在哪啊! 别说他之前读红楼时根本没怎么用心,就算那么多用心读书的,恐怕也未必能搞清楚宁荣二府的地形。 他模糊记得,祠堂应该在会芳园丛禄堂附近,因为贾珍开夜宴时听到墙边传来叹息声,说明祠堂应该就在那附近。 可问题来了,会芳园又在哪? 没办法,只好乱走乱碰了。 洛飞在宁府中一阵乱蹿,过了近半个时辰,却还没发现宗祠在哪,他头皮一阵发麻,这地方也太大了,亏他之前还感叹秦府奢华,现在比起宁府来,秦家还真就是小门小户。 他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又跳进一处院子,随意扫视一眼,洛飞立即看出,这应该是家中某个姑娘的院子。 洛飞正要跳出去,忽然感觉撞到什么。 哎哟! 一个清甜的幼童声音传过来。 不好! 洛飞心中叫苦,连忙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坐在地上看着他。 这谁啊? 洛飞心中茫然,想不出这时候在宁府能遇到什么人。 第40章、惜春 洛飞原本气息收敛,别人很难发现他,可万料不到一个小姑娘竟然悄无声息地躲在芭蕉树下面,他正在找路出去,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她。 既然两人相撞,隐藏效果就此破坏。 “你是神仙吗?” 小姑娘看着似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洛飞,问道。 洛飞担心她大叫起来,到时候惊动宁府中人反而不便,见她似乎并不惊慌,于是说道:“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个道士。” “你也是道士?” 小姑娘眉头微蹙,说道:“我长大了也要做道士!” 洛飞失笑道:“你可不能做道士。” “为什么?” 小姑娘不解道。 “男人才能做道士,女人只能做道姑。” “道姑?” 小姑娘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却知道自己是个女孩,于是说道:“那我就做道姑。” 洛飞见她生得一团孩气,稚嫩可爱,虽然见到个陌生人出现在眼前,却也并不惊慌,于是放下心来,笑道:“你为什么要做道士?” 小姑娘道:“我爹就是道士,你也是道士,看来做道士是有好处的,所以我也要做道士。” 她爹是道士,宁国府… 洛飞心中一动,问道:“你是惜春?” 惜春点点头,问道:“我是,你叫什么名字?” 真是她,她不是在荣国府养着吗? 洛飞道:“你还是不要做道士的好,做了道士就要离开家人,去山中住着,你乐意吗?” “离开家人?” 惜春一本正经道:“那也没什么,反正我不喜欢他们。” “哎哟!” 她忽然惊叫一声,说道:“不行,几个姐姐待我很好,我可舍不得她们,我还是不要去做道士吧。” 她话刚说完,却听屋子里有人叫她道:“惜春姑娘,别躲着了,快回房中睡觉去。” 她答应一声,正要与洛飞告别,却发现原处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洛飞的身影。 洛飞跳出院子,想着这么小的姑娘,以后的结局竟然是青灯古佛为伴,不由得一阵唏嘘。 他的感慨来得快,去得也快,眼看时间已经不早,若是再不尽快找到宗祠,恐怕会误了正事。 洛飞于是加快脚步搜查起来,过了盏茶工夫,他终于看到与记忆中描述相符合的那栋建筑。 黑油漆栅栏内五间大门,上面悬着一匾,写着是“贾氏宗祠”四个大字,傍书“衍圣公孔继宗书”。# 两边有一副长联,写道是: 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 功名贯天,百代仰烝尝之盛。 就是这了! 洛飞大喜,立即翻墙进入宗祠。 贾氏宗祠只在特定日子开启,平日里都是锁着的,也没有人把守,他进入宗祠前院,念动考鬼咒,将考鬼符催动。 洛飞将勾拿鬼魂的绳索收住,朗声叫道:“请宁荣二公现身相见!” 他身上带着考鬼咒的神威,凡附近鬼魂皆不得违抗。 原地升起一阵轻烟,四个人影出现在洛飞面前。 这四个人全都身穿朝服,相貌堂堂,气势迫人。 为什么会是四个? 洛飞一怔,很快发现这四人面貌颇相似,立即明白过来,这恐怕是宁荣二府两代家主,贾演、贾代化父子,以及贾源、贾代善父子。 “见过上仙,不知上仙唤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贾演拱手问道。 “不敢称上仙。” 洛飞回礼道:“此次前来是想请四位帮个忙。” “上仙请讲。” 洛飞道:“宁府与秦家最近正在议亲,四位可知道?” “我四人平常栖身在宗祠之中,却未听闻此事。” 洛飞于是将两家先议亲,之后秦业退婚,贾珍要把秦家告上都察院的事原原本本讲出来。 贾演听后眉头微皱,说道:“这秦业也是个糊涂人,既然双方已经交换名贴,就该把婚事办好,哪有中途悔婚的道理。” 他是想把婚事办好,这不是被我中途截胡了吗。 洛飞心中吐槽道。 “话虽这么说。” 洛飞道:“不过婚姻乃是结亲,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若一方不情愿,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如今秦家既然要退婚,贵府何必勉强呢,更不用说把对方告到都察院,未免逼人太甚了。” 四人立即看出来,这位上仙似乎是替秦家来做说客了,那位秦业倒是乖觉,知道明路上没法对付国公府,于是另辟蹊径,竟然把主意打到鬼魂身上了。 四位国公心中赞叹,说道:“此话虽然不假,只是退婚终究有损我宁府体面,说起来我贾家门庭也算可以,子弟大多俊秀,配那位秦家女子也不算让她受委屈,两家结亲,取长补短,互相都有助益,上仙何不劝劝那位秦老爷,让他收回成命如何?” 我来劝你们,你们反而劝起我来了,若换一个人在这,说不定还真被你说动了。 洛飞冷笑道:“国公爷这话说得就有些言不由衷了,贾家子弟究竟如何,国公爷应该心知肚明,难道要我一一指出来?” “这婚秦家是一定要退的,四位不妨想一想,该提个什么条件好,只要不是很过分,秦老爷想必不吝于满足。” 四人沉吟一阵,见洛飞态度坚决,似乎绝无更改的意思,于是说道:“仙长既然替秦家来做说客,想必与秦家关系匪浅,要退婚也可以,只需仙长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说说看。” 四人道:“只希望在贾家遇到危难之时,仙长能维护一二。” 就这? 洛飞看了四人一眼,笑道:“四位国公都是当世人杰,看事情该比我这个后辈清楚,四位应该明白,贾家的问题在内不在外,外人再怎么扶持,又如何挽回贾家整体的颓势?” 四人长叹一口气。 他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贾家子孙多不成器,近来又被卷进一桩上天安排的孽缘中,结局凶险难料,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保全贾家。 这位道长乃仙道中人,关键时候比官场上的人还要管用,如今机会难得,他们自然想得到他一个承诺。 四人道:“仙长能多救一个总是好的。” 洛飞皱眉道:“好,我答应你们,不过救或者不救,到底该救谁,这却要我自己决定。” “这样就好,能留些血脉在世,总好过被断了根底。” 四人齐声道:“仙长且回去等消息,我们这就去为仙长效劳。” 见说通的四人,洛飞心满意足地离开宁府,四位老国公一起往贾珍的住处走去。 哪知贾珍现在还没有歇息,正和娈童鬼混。 贾演铁青着脸,看着贾代化骂道:“看你的宝贝孙子!” 贾代化感觉莫名其妙,心想这孙子我自己都没带过几天,这也能怪到他头上?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哪怕已经死了,这重关系也不能改变,贾代化只好安心听受教训。 贾源父子两个看着贾演父子的脸色,心中有些庆幸,荣府虽然也有各种问题,可终究比宁府好多了,荣府子弟也更周正。 四人在窗外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里面的动静才慢慢平息下来。 等到贾珍沉沉睡去,四人这才挨上前去,准备入梦劝诫贾珍。 第41章、做出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第二天大清早,贾蓉到中堂来给父亲请安,却见贾珍低头沉思,似乎有什么心事。 “老爷,可有心事?” 贾蓉低声问道。 贾珍这才发现贾蓉走进来,他叹了口气说道:“昨晚我梦到宁荣二位祖宗了。” “两位祖宗向我尽述两府创业之艰辛,告诫我要戒骄戒躁,以德行为本,不可仗势欺人,最后又说到秦家的事,你说这是不是两位祖宗有什么事要吩咐?” 贾蓉哪想过这些,他对两位祖宗没什么印象,只知道那是自己锦衣玉食的来源,先祖既然创业有功,后人自然理所应当享受荣华富贵,至于什么谨慎有德,纵观整个京城的勋贵子弟,谁家又好些,不都一个样? 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复,又担心说错话招老爷责骂,只好把问题又抛回去道:“老爷觉得两位祖宗是什么意思?” “两位祖宗是不是嫌咱们对秦家太过苛刻了?” 贾珍问道。 是你苛刻,可不是我苛刻,我又没做什么,都是你吩咐的。 贾蓉腹诽道。 他脸上不露声色道:“老爷慈悲,那咱们就放过秦家?” “倒也不必如此。” 贾珍笑道:“秦家藐视国公府威严,自然该当受罚,原本我想着怎么也要抄没他秦家一半家产,算作赔罪,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太过分了,也容易落下话柄,等以后你与秦家女子成亲,有的是机会把秦家掏空,何必这样急躁,所以这一项就免去吧,你和都察院说好,就责令秦家立即拟好你和秦家女子成亲的日期,最好本月内就办好,不可再有延误,要不然,真当我国公府是吃斋的?” 从宁府回来后,洛飞就一直在庙中等着,等秦家来人通知,说婚约已经解除,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有人过来。 一直到午后,才见到秦业失魂落魄地过来。 洛飞一见他神色,心中先是一沉。 莫非事情出了什么意外? “秦老爷,退婚的事如何了?” 洛飞问道。 秦业哭丧着脸,说道:“都察院责令尽快给可儿和宁府的蓉哥儿办婚礼,最好本月内就办完,小道长,你昨天可是答应过小老儿的,怎么…” 秦业信仰都要崩溃了,连小道长都没辙了,那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洛飞感觉一股气直冲头顶。 那四个老东西,居然阳奉阴违,真以为他奈何他们不得吗? 四位国公虽然受两府供奉,不同于一般阴魂,有神灵化的趋势,可到底不同于受百家供奉的真正神灵,洛飞真要动他们,也不用付出多大代价,顶多损点阴德,大不了多做些善事修补回来。 他们四个竟然敢戏耍他,今晚就再赴宁府,找他们算账! 洛飞安慰道:“秦老爷,你不用急,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先回去等消息,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秦业唉声叹气地下了山。 洛飞在庙中等到将近傍晚,正要动身赶往京城,却见院中生起一阵雾气,很快四个人影显现出来。 洛飞眼神一冷,说道:“四位还敢来见我?” 四位国公苦笑道:“我们是来向仙长赔罪的。” 洛飞见事情似乎有隐情,问道:“怎么回事,四位昨晚不是答应得好好的?” 贾演叹息道:“仙长说的对,贾家的忧患不在外面,而在里面,我只道这些后辈虽然性情顽劣,可总不至于目无祖宗,昨晚我们托梦给他,对他痛加责骂,让他天一亮就把秦家女子名贴还回去,谁知他竟然全不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愧对仙长托付,实在羞愧!” 洛飞忽然想笑。 他娘的,自己啥时候这么天真了,居然想靠死人约束活人,这下被打脸了吧。 死人要是能约束住活人,贾家至于一代不如一代吗? 洛飞向四人拱手道:“这事不怪四位,是我想差了,四位请回吧。” 四位国公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一口气,化作一团雾气,离开了陶公庙。 想来经此一事,这四个老国公也要看清形势,对家中后辈彻底死心了。 四人走后,洛飞心中也有了主意。 死人不能约束活人,那就找活人去约束他,宁国府可不是贾珍一人的天下。 想到这里,他立即准备出门,却见瑞珠小丫头走了进来。 瑞珠眼睛通红,好像刚哭过一样。 洛飞心中一跳。 “瑞珠,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姑娘有什么事?” 瑞珠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洛飞,说道:“小道长,这是姑娘让我交给你的。” 说完转身噔噔往外跑去,也不怕一不小心滚下山去。 洛飞急忙将信展开,只见上面用极秀丽的小字抄了一首诗: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首诗固然表示感情坚韧,绝不变心之意,可洛飞却从中感受到不祥的气息。 他不敢怠慢,连忙回到房中,做一只纸鹤,往京城飞去。 秦府,秦可卿闺房。 秦可卿刚哭过一阵,眼睛还红肿着,她担心被老爷太太瞧出破绽,所以假称身体不舒服,呆在房间里不敢出去。 可越是一个人呆着,心里越是难受,眼泪止不住又流下来。 秦业回来后大发了一阵脾气,虽然他有意避开秦可卿,可还是被她听到了消息。 宁府不肯退婚,还把老爷告上了都察院,都察院责令月内就办婚礼。 这个消息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在秦可卿心头。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先不说秦家无法违抗都察院命令,就算可以,她又哪里忍心因为自己一人的缘故,连累整个秦家受罚。 想到自己与小道长的缘分竟然如此短浅,她不禁悲从中来。 忽然她眼神坚定起来。 他们既然想要自己,那自己就嫁过去,到时候自己就不再是秦家的人,就算做出什么,也不至于连累秦家,总之不要让那家人如意就是。 这样既保全了秦家,也全了自己对小道长的心意,只苦了自己大好韶华,还没体味过真正的柔情蜜意,却… 秦可卿正伤心不已,却见一只纸鹤飞到她面前。 她一手捂住脸,一手把纸鹤轻轻推到一边,说道:“你…你来做什么,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第42章、你也配修道 “怎么,姑娘这就厌弃我,不许我以后再来看望姑娘了?” 洛飞的声音从纸鹤中响起,显得有些低沉。 他虽然看不到秦可卿的样子,却也能听到她声音中的哭腔,心中不由得一阵怜惜。 “我哪里厌弃你了!” 秦可卿道:“只是命里该当你我无缘,又有什么办法,与其以后各自伤心,还不如早早断绝的好。” 洛飞道:“说什么命里无缘,我只知好事多磨,这才经历一重磨难,你就迫不及待要放弃,看来姑娘心中情义也不过如此,确实还是断绝的好。” 秦可卿急了,连忙转头看向纸鹤,仿佛能透过纸鹤,直接见到那边的洛飞似的,她说道:“我难道是那等水性的女子?自从属意于你,我这一颗心就再也容不下别人,我这一身一心,生是你的,死也是你的,你怎么能怀疑我!” “只是如今秦府因为我而陷入困境,我怎么能为了自己快活,而置秦府于不顾…” 洛飞知道,她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用尽了平生的勇气,于是也不再激她,说道:“好了,我明白你的心思。” “你既然对我是这样的心思,就也该明白我的心思,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嫁去宁府的。” “放心吧,我会把这些都处理好的。” “你昨天就说…” 她脱口道,随后自悔失言,连忙把后面的话截住。 她本想说你昨天就说要把事处理好,可今天却是这样结局,想来此事绝不好办,既然上天对我二人设如此大限,又何必逆天而行。 但她随即想到,既然郎君一意要行,自己正该支持他,哪怕最后事与愿违,甚至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也不过两个人一起承受就是,何必说这种丧气话呢。 洛飞叹息道:“昨天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你安心等候就是。” 秦可卿坚定地点点头,说道:“嗯,我相信你!” …… 玄真观地处京城东郊,东方于五行属木,有生发之气,因此贾敬相中了这里,作为他的清修之地,后来更是彻底搬出宁府,一意在玄真观炼丹,希求有朝一日可以羽化登仙。 这天贾敬又炼成一炉九华草灵丹,心中正自欢喜,这九华丹相传服之可以登仙,他花了三五年也才炼成三炉,服用至今,虽然还不能登仙,可也渐渐的不饥不渴,骨坚体轻,想来只要坚持服用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是大罗天上仙,景宵宫中客,与世同寿,岂不安乐哉? 想到得意处,贾敬不由得笑出声来。 呵呵 他得意的笑声刚出口,却听院子的一角传来两声冷笑。 贾敬心中一惊,连忙回过头去,却见院子角落里不知何时站了位二十岁左右,身材挺拔,面相英武的年轻人。 “你是谁,怎么擅闯进来?” 贾敬怒喝道。 却听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烧铅炼汞一百年,也不过白骨一堆,可笑,可笑!” 贾敬只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也顾不得计较年轻人擅自闯入的事,怒道:“你敢轻慢我的丹道!” 年轻人正是洛飞。 洛飞不屑道:“自古以来,炼丹的帝王将相何其多,你见有哪个成成仙了道,不是我轻慢你,而是外丹之道本就玄虚,不惟无益,反而害人。” 贾敬几乎吐出一口老血。 他在宁府当惯了祖宗,在玄真观也是被观中道士们各种奉承,哪里被人这么顶撞过,尤其对方还对他笃信的丹道这般藐视,他真恨不得让人把这年轻人拖下去打一顿鞭子。 可如果就这么把他拖下去一顿打,他心中必不服气,贾敬心想,我必要好好驳斥他,让他知道自己的浅陋,然后再给他顿教训。 贾敬道:“小小年纪,你懂什么,天生万物,无不是先天真阳之气所化,人得先天真阳之气以生,因气而长,因气竭而死,若能炼化铅汞,以外气补内气,使自身先天真阳之气始终充足,自然就能长生不死。” “我炼丹十几年,至今虽然未能成仙,可是冬不畏寒,夏不知暑,身轻体健,如何能说外丹术无益有害?” 洛飞冷笑道:“冬不畏寒,夏不知暑,那是因为你已经毒入骨髓,感知迟钝而已,死到临头,还敢夸口。” “你说的不错,修炼之道在于补足先天真阳之气,使不外泄,不过真阳之气无形无相,铅汞乃后天之物,欲补先天之气,不过是缘木求鱼而已,想要成仙,只有内丹一途,舍内丹而求外丹,阁下已经走入邪道而不自知。” 贾敬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说得倒轻巧,谁不知内丹高妙,只是内丹仙师难遇,若不遇仙师,纵然遍读丹经,也不得其门而入,若能修内丹,我又何必炼外丹。” 他话音刚落,却见对面的年轻人忽然身上大放金光,像是夜幕下忽然跳出一轮太阳,让贾敬心中一窒。 金光覆体? 这可是丹功修为积累深厚之后才能有的表象。 贾敬呆了片刻,立即心中大喜。 自己竟然得遇内丹仙师,真是天大的造化,难道是见自己求道之心甚诚,所以仙师特来点化? 贾敬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参拜道:“愿仙师传授仙法,弟子永念恩德!” 洛飞盯着贾敬看了半晌。 贾敬心中正自忐忑,却见洛飞失望地摇摇头,说道:“你不适合修道。” 贾敬只觉热血上涌,脱口道:“为什么?” 洛飞道:“丹经有言:” “若有道之师寻弟子,要弟子及祖宗历代积德循道,谓之有根基。灭却恶念,绝无恶事,远邪归正,精勤实悟,谓之同志,此等人最难得者。若祖宗及身无德而轻道者,不传。有恶念、恶事者,不传。口空谈而心不实悟者,不传。” 贾敬疑惑道:“弟子虽不肖,却也不曾做伤天害理之事,贾家先祖更皆于国有功之臣,如何便谓弟子是无根基之人。” 洛飞冷笑道:“你祖宗虽然无大过,可你儿子孙子就说不定了。” 于是将贾珍行事略说一遍,随即说道:“说亲不成就将人告上都察院,你应该知道自己宁国府的势力,有宁府授意,都察院那群虎狼之官必定更加肆无忌惮,毁家灭门绝非虚言,你还道自己有根基吗?” “养不教,父之过,贾珍父子的恶,都要算在你头上,你要是能成道,这世上就没有不能成道之人了!” 一番话说得贾敬满脸羞惭。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不说,转身往玄真观外奔去。 他还在这巴巴地修道呢,这逆子居然败他功德。 第43章、贾敬教训儿子 这晚贾蓉照例来中堂向父亲请安。 “这次多亏了都察院张大人,你抽空去他府上,把今天刚还没入账的一千两银子给他送去。” 贾珍吩咐道。 贾蓉连忙答应下来,又问道:“老爷,秦家那边要不要派人去催着点?” 贾珍似笑非笑地看着贾蓉,说道:“怎么,你着急了?” “也对,听说秦家的小姐可是个绝世的美人儿,你是该着急。” 贾蓉见父亲说话这么露骨,尴尬地低下头去。 贾珍道:“不用催,秦家不敢违抗都察院的命令,如果他敢违抗,反而好了,我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拿他开刀,他反倒给我送上来。” 贾蓉点头称是。 请过安,贾蓉正要告辞离开,却见大总管赖升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 “急着投胎吗,走这么急做什么?” 贾珍呵斥道。 赖升急忙道:“老爷,太爷回来了,正往这边来呢!” 贾珍心中一震。 太爷回来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往日里去玄真观请他,也不肯回来,今天怎么不吱声就自己回来了? 贾珍不敢怠慢,立即迎出去,刚走出大门,就见贾敬铁青着一张脸向他走过来。 “太爷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儿子去接你!” 贾珍道。 他话刚说完,贾敬忽然抬手在他脸上打一巴掌。 贾敬已经有年岁了,常年服丹药更是弄坏了身体,这一巴掌力道不重,可贾珍还是被打得蒙了半天。 旁边的贾蓉和赖升连忙把头转向一边,装作没看见,唯恐贾珍丢了脸面,事后记恨他俩。 “儿子可是做错了什么,惹太爷生气了?” 贾珍惶恐道。 “做错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贾敬怒道:“秦家是怎么回事?” “秦家?” 贾珍愣住了,不知道太爷怎么会听说秦家的事,就算听说了,以太爷的性子,也不该会关心才对。 “儿子知道太爷不喜这些俗事,所以就没派人打扰太爷。” 贾珍说道:“事情是…” “不用跟我说了。” 贾敬道:“明天一大早就把名贴还给秦家。” 这事连仙师都关注了,事情的是非曲直还用多说吗,贾敬根本没心思再听儿子多讲一遍。 贾珍连忙点头,说道:“儿子明早就去办,这点小事,太爷随便派人来知会一声也就是了,何必自己受累,当心熬坏了身子。” 随后吩咐赖升道:“快让人给太爷安排房间,好生伺候着,太爷若是哪里不舒坦了,我扒了你的皮。” 贾敬见事情已经处理好,心中松了口气,再加上年事已高,又一路奔波至此,早就精神疲乏,于是跟着赖升回房休息去了。 太爷刚走,贾珍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蓉儿,立即去给我查,到底是谁惊动了太爷!” 贾珍怒道。 这件事实在已经触及他的雷区。 从身份上讲,贾珍是宁府的承爵人,贾家的族长,在宁国府算是个土皇帝,无人能够管束。 可他心底却有一层隐忧,那就是远在玄真观的老爹。 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能这么恣肆地生活,全因为自己老爹不爱管事,一心只在玄真观修道。 一旦老爹从玄真观回来,他可就做不成土皇帝了。 大梁以孝治天下,只一个孝字就能压得他抬不起头。 如今竟然有人将府中的事报告给太爷,还惹得太爷下山,他心中如何不怒。 “珍兄,这事兄弟倒略知一二。” 旁边有声音传来。 贾珍喜道:“杜兄弟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来人名叫杜风云,是贾珍最近交好的一个帮闲。 历来纨绔子弟,身边总围着许多助兴的帮闲,这些人一起斗鸡走狗,宿柳眠花,杜风云就是贾珍最近特别看重的一个。 因为杜风云与其他帮闲不同,他有真本事,而不仅仅只会吃喝玩乐,依靠手中一种怪虫,杜风云可以让贾珍在床笫之间大长雄风,因此大受贾珍信用。 杜风云说道:“这事恐怕还要落在秦家头上。” 贾珍心头微动,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冷笑道:“秦业这老匹夫还不死心,竟然想到用太爷来压我,真是自寻死路!” 如果不是用太爷来压他,等蓉儿和秦家小姐成婚后,他说不定也就把这件事轻轻放过去了,既然他胆敢用太爷压自己,那只好让他知道点厉害了。 杜风云道:“关键在于秦家如何能说动太爷,据我所知,太爷可不是爱管这种事的人,这里面必有蹊跷。” 贾珍道:“杜兄弟想必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吧?” 杜风云笑道:“前阵子京中传言,秦家小姐中邪,被一名小道士救活过来,珍兄可听说过?” 贾珍点点头。 既然要和秦府结亲,事先他当然都调查过,当初听说秦家小姐曾经中邪,贾珍也曾犹豫过,但是看在钱的份上,秦家小姐又美貌过人,他还是选择忽略这点。 “这件事和那个小道士有关?” 贾珍问道,若不然杜风云也不会提到小道士。 杜风云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听说从那以后,秦业把陶公庙买下来,给那个小道士做道场,对小道士可谓言听计从,连上门退婚之事,八成也是出于小道士之手,如今又利用道士的身份劝说太爷,珍兄想要对付秦家,恐怕首先要对付这小道士。” “如若不然,小道士三番五次说动太爷来与珍兄为难,珍兄纵然想对付秦家也没法成功。” 贾珍心中一震。 是啊,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小道士,可以让太爷言听计从,他不要说对付秦家,自己能保住现在的地位都已经不容易了。 贾珍迟疑道:“既然小道士可以影响太爷,我怎么样才能除掉他,总不能…” 他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杜风云吓了一跳,担心贾珍真得派人去暗杀洛飞。 他已经派蛊人试探过洛飞,知道他实力深不可测,如果贾珍派人去刺杀洛飞,结果只能是打草惊蛇,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杜风云道:“尽量还是不要有人命官司。” “杜兄弟可有良策?” 杜风云笑道:“说不上什么良策,这里面倒是有件趣事,我想可以助咱们将小道士赶走,至少让太爷以后都不再相信他。” “如此一来,他自然就没法再影响太爷。” 第45章、小木牌做好了 看着秦可卿,秦业心中有些疑惑。 可儿最近来庙里似乎太勤了些? 秦可卿不敢做声。 洛飞道:“秦老爷,你怎么来了,看你脸色似乎有心事?” 秦业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叹口气道:“方才户部传来公文,说以后采办事宜,就不交给秦家了。” 他心中满是烦闷。 给户部做采办活计,是秦家进项的大头,如今一旦被削去,每年的进项恐怕会直接腰斩。 收入腰斩,而花费因为已经形成定例,却很难一下子削减,如果过分俭朴,未免显得秦府寒酸,这样与其他同等次的家族交往起来,就会陷入被动了。 收入减半而花费不变,长久下去可不是个事啊,可要是从其他地方找补,一时间又哪里找得到。 想到这秦业又长叹一口气。 洛飞眉头微皱,疑惑道:“宁国府就这样势大,连户部采办之事也可以一言而决?” 在他印象中,原书里的贾家好像没这么厉害,甚至做大官的都没几个,就靠着祖宗打下的基础过活。 秦业道:“在四王八公中,贾家算是没落了,可比起我们这等门户,却还是庞然大物,而且户部每年都会重新选定采办,大梁各地多得是商人想要承接这份活,户部交给谁不是一样,既然宁国府递话过来了,户部也乐得做这个人情。” “只希望小道长说的事能应验,到时候我秦家也有再起之时。” 话虽这么说,可谁知道贾家什么时候会坏事,也许在此之前秦家就先撑不住了呢。 想到这秦业也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当初听从小道长的话去退婚,还是有些草率了,只想着以后不被贾家牵连,却没想到宁府这么小肚鸡肠,竟然如此针对于他。 宁府要是再像这样找几次茬,秦家的日子可就越发难过了。 秦业不住地唉声叹气起来。 洛飞也有些无奈,他也没想到贾珍竟然这样不依不饶,他没法违逆贾敬的命令,把名贴退了回来,却在其他地方找补。 要不要再去找一次贾敬? 洛飞暗自想道。 随便找个练气小法门给他,让他把贾珍彻底制服,应该能行得通。 “对了,小道长。” 秦业道:“你吩咐要做的木牌已经做好了,我让人给放在神堂里了,你要不要过去查看查看?” “哦?” 洛飞心里一喜,连忙道:“走,去看看。” 说着转到正殿神堂,立即见到神像前面放着一只小箱子。 洛飞把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几十块小木牌,大约半掌宽,筷子长短。 “可还合适?” 秦业问道。 “合适,合适!” 洛飞喜不自胜。 有了这些小木牌,他就可以试着制作些厉害的符箓了,尤其是社令雷符。 这些桃符珍贵之极,乃桃妖真身所成,再想遇到另一个桃妖可不容易。 洛飞正想尽快把桃符搬回房中密藏,忽然从外面冲进来十几个身穿官服的汉子。 看上去似乎是首领的一个喝道:“哪个是洛飞?” 洛飞上前一步,说道:“我就是,几位官人有什么吩咐?” 官兵首领道:“本官是道录司主事冯正,有人举报你身无谱牒,假冒道士,擅开道场,你有何话说?” 洛飞神情一呆。 道士还需要什么谱牒?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没人给我说过啊。 道门事务本来就是无人告就无人管,而且天下之大,管也管不过来,其中还涉及诸多禁忌,所以道录司对于各种真假道士,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 可此次贾家告到道录司,说洛飞假冒道士,蛊惑人心,其中还涉及贾敬这种进士出身的国公府贵胄,道录司却不能不管了。 看到洛飞的神情,官兵首领立即明白,贾家所告不错,这小道士果然没有谱牒。 他冷笑一声,喝道:“来人,把这假道士带回衙门,把神像砸了,神庙上封锁!” “官人且慢。” 洛飞道:“小道乡野散修,实不知还有谱牒这回事,还请官人暂且收手,小道这就随几位回去补办谱牒。” 首领冷笑道:“你当朝廷是你家开的,想补办就补办,早干嘛去了。” 随即对手下道:“别管他,砸!” 他话刚落,身后的官兵立即虎狼一般踊跃进来,见到东西就砸。 秦可卿和瑞珠两个,见有官兵进来,早就避去后院,神堂中只剩下洛飞,秦业和士方栋。 秦业和士方栋见官兵一言不合就要拆庙宇,都不知所措,他们可从没怀疑过洛飞的道士身份。 有那些神奇的道术,难道还需要什么谱牒吗? 因此见道录司因为没有谱牒而封庙,全都义愤填膺,可又不知怎么是好。 首领发完命令,自己也立即跨过门槛,见面前摆着只小箱子,他不假思索,一脚踹了过去。 洛飞闪身拦在他前面。 首领心中冷笑,这小道士年纪轻轻,果然不知世路,他本身就是待罪之身,不老实呆在旁边,还敢阻拦他们查封寺庙,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这么想着,他也不在乎会不会伤人,直接一脚踹在洛飞胸口。 首领也是武艺精湛之人,寻常三五个人不能近身,这一脚下去,就是块大青砖也要粉碎。 他本以为小道士挨了这一脚,没半个月恐怕不能恢复,就凭这一脚,他也能去宁国公面前领几十两赏钱。 谁知道这一脚踹在洛飞胸口,却像是站在大山脚下,对着山根踹了一脚似的,任他怎么大力,也不能撼动大山分毫,反而你力越大,越会摧伤自身。 首领只觉一股巨力反弹回来,他一个不稳,向后飞跌出去,几个跟斗滚到神堂下面的空地上。 神堂中打砸的官兵都吃了一惊,连忙过去把首领扶起来。 首领只觉腿上骨折了一般疼痛,他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叱骂道:“直娘贼,敢对朝廷命官出手,你是要造反啊!” “来人,给我把这小子绑起来,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洛飞心中怒气升腾。 他明白,这肯定又是贾珍父子的手段,他们这是担心自己再去游说贾敬,所以提前就把自己名声搞臭,这样贾敬也不好再相信他。 这几个官兵无足轻重,他伸手就能打发掉,可这样一来,就等于与官府彻底决裂,放在以前他还不在乎,大不了离开京城,四处游走,谅官府也不能奈何他,可现在他却不能不有所犹豫了。 他固然可以一走了之,秦家却走不了,秦可卿也走不了。 洛飞正感到为难,忽然有人在山门外高声喊道:“洛飞道长在吗?” 第46章、忠顺王府 一个身形瘦削,四十岁上下的吏员从山门外走进来。 看着院中对峙的双方,以及乱糟糟的神堂,吏员怔住了,问道:“这是怎么了?” 洛飞不认识他,因此没有搭腔,冯正却眼睛一亮,迎上前去,陪笑道:“王长史,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你是?” 王长史疑惑地看着冯正这张陌生脸孔,问道。 冯正道:“下官是道录司主事冯正,上月在玄都观斋醮上跟你老请过安。” “哦,是你啊。” 王长史笑着回道,心想此人看着似乎确实也有些面熟,或许的确见过。 这种情况他经常遇到,因此也不在意。 直接看向洛飞,问道:“可是洛飞道长?” 院中诸人也只有他穿着道袍,看上去似乎是个道士,看年龄也的确像描述中那样年轻,应该不会错了。 洛飞点头道:“正是小道,王长史有何贵干?” 王长史笑道:“还请小道长随我走一趟,忠顺王爷有请。” 忠顺王? 洛飞听着有些耳熟,半晌才想起来,这不是原书中蒋玉菡的主家吗? 蒋玉菡走丢后,忠顺王府到贾家要人,大脸宝差点被打死,不知道这位王爷找他有什么事? 洛飞问道:“王爷找小道有什么吩咐?” 王长史道:“这自然由王爷亲自对你说,下官岂敢多嘴,小道长还是快随我去吧,不要让王爷久等。” “王爷有事相招,原本不该推辞。” 洛飞道:“只是今天实在不巧,道录司几位官人有事传唤小道,只好让王爷先等一等了。” 冯正听说忠顺王要“请”洛飞,心中已经大呼不妙,等听洛飞说要王爷先等一等,头皮顿时发紧。 他正想该说些什么解释,却见王长史回过头来,狐疑道:“道录司找小道长有什么要事?” 冯正硬着头皮说道:“这位道长没有谱牒,被宁国公府告到道录司,所以下官…” “谱牒又算得什么。” 王长史打断他的话道:“真正有本事的道长谁在乎什么谱牒,太虚幻境可有谱牒,佛道祖庭可有谱牒?” “王爷还等着小道长呢,你们就别碍事了,过后给补一张谱牒就是。” 第47章、邪神感谢别再偷盗我的金币了伤不起打赏 “哼,哗众取宠!” 小王爷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故弄玄虚,沽名钓誉之辈,洛飞又是道,又是天的一番说辞,正是他最厌恶的话。 洛飞心中冷笑。 不哗众取宠能激起你的兴趣? 这小王爷从他一进门,就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若真按照对方的意思行事,就算把老王爷治好,也不过是个郎中。 在这些顶级勋贵眼中,郎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什么可贵之处,更不用说尊重郎中。 这种上下之间的地位格局一旦形成,以后可就再难改变了,他若真想打通忠顺王府这条路,给自己多一条保证,就不能顺着对方。 正所谓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 “这么说,天底下你的医术最高明了?” 小王爷说道。 他已经打定主意,但凡洛飞说声是,他就把这话传扬出去,到时候洛飞必定得罪全天下的医者,而洛飞若敢说个不字,那他刚才那番话岂不是夸大言辞,他一定要治对方一个言语无状之罪,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他一点都不担心得罪了洛飞,对方不肯替老王爷治病,先不说面对他们这等王府,一个大夫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事实上,他根本不相信,洛飞这样小小年纪,会有什么样的高明医术。 小王爷的打算,洛飞很明白,他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小王爷,王爷这病,应该找过很多大夫来瞧吧?” 他不说自己是最好的大夫,但既然你找的所有大夫都没治好,如果我把病治好,那我说句我是最好的,你也不好反驳,就算我治不好,大家都治不好,只能说命该如此,与我医术无关。 这小子有些难缠啊。 小王爷眉头微皱。 咳咳。 里间又传来两声咳嗽。 “魏武夫,别耍你的小王爷威风,要耍威风等我死了你再耍,快让小道长进来吧。” 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传来。 魏武夫不情愿的让到一边,让洛飞走进里间。 里间的大床上躺着个身形极瘦,但骨架宽大,头发已经全白的老人,应该就是忠顺王。 “见过王爷。” 洛飞躬身行礼。 “别行礼啦。” 忠顺王道:“你若治不好我,过不了几天我就要死了,到时候过来多磕几个头,不比现在行礼强?” 洛飞心中一乐。 这老王爷倒是有趣。 “请让下人拿几枚枣子过来。”#brr#  洛飞说道。 魏武夫问道:“要枣子做什么?” “当然是为老王爷治病。” “你不需要问病因吗?” 洛飞道:“我治病从来不问病因。” 魏武夫眉毛一跳,心里气得要爆炸开来,他感觉这个小道士每句话都能恰好说在他厌恶的点上。 忠顺王笑道:“我听安家小子说过,小道长有奇妙的道术,想必治病不循常法,只是我这病不比寻常,小道长还是听一听得好。” 洛飞奇道:“怎么个不同寻常?” 忠顺王道:“我这病并非五谷杂粮浊气所生,也非刀枪剑戟兵刃所伤,更非武道高手内劲所致,乃邪神之伤。” “邪神?” 洛飞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号:“不知是什么邪神,被邪神所伤又有什么特异之处?” 忠顺王咳嗽两声,从旁边丫鬟手中接过毛巾擦擦嘴巴,继续说道:“要说这邪神,那还是十多年前的事。” “当时东海闹海盗,我奉皇命前去剿灭,海盗来去飘忽,没有人知道其根底,只知道他们像是忽然从海上生出来似的,而且这些海盗既不劫财,又不好色,专门掳掠人口去海上,被掳掠的人,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在世上出现过,花了我大半年工夫,派出无数官兵去海盗经常出没之处假扮寻常百姓,终于有官兵被掳掠而去又逃了回来,这才打探到海盗的老巢就在东海一处小岛上,我率领水兵,乘着天阴大雾之时,出其不意地包围了小岛。” “本以为凭借五个打一个的兵力优势,轻易就能将那群海盗剿灭,不成想,这群海盗原来是个拜邪神的邪教,眼见突围不成,海盗们举行祭祀,把邪神招了过来。” “当时我就见从大海里伸出来一只巨手,手上密密麻麻都是眼睛,我被那眼睛一看,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个个都有了意识,谁也不相让,要把我这一个躯体分成几百块。” “幸好我年轻时与一个佛门祖庭出来的和尚有过交往,蒙他给了一块护身的牌子,牌子帮我挡了一下,我这才活下来,可是同去的官兵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听后来赶到的援军所说,官兵也好,海盗也好,都成了一堆烂肉,彼此堆在一块,谁也分不清谁了。” 第50章、小道想求一门亲事 宁国府。 贾珍被打得不轻,当天已经不能挣挫起来,只好趴在床上,由续弦的尤氏照料。 到了晚间,外面有人通报说,有位杜先生要见老爷。 尤氏老大不愿意,埋怨道:“见什么见,没看人都被打成什么样了,有什么事也要等伤好了再说。” “妇道人家懂什么!” 贾珍呵斥道。 他近来对杜风云颇信重,如今挨了打,丢了脸,更想找他倾吐倾吐,于是吩咐下人把杜风云带进房间。 杜风云满脸歉意道:“我可把珍大爷给害苦了!” “杜兄弟这话何意?” “要不是我给珍大爷出主意,去道录司首告小道士,珍大爷哪能受这份罪!” 贾珍叹气道:“这事不怪你,谁能想到那小道士竟然和忠顺王府有关系,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那怎么行!” 杜风云道:“是我害得大爷这么惨,若不做些什么,我心中难安!” 贾珍笑道:“杜兄弟有这份心就行了…” 他话没说完,杜风云悄声说道:“大爷想不想要那小道士死?” 小道士害他挨打又丢脸,而且太爷又在府中住下来了,长此以往,他在宁府中土皇帝的地位也不保,他对小道士已经恨到骨子里,当然希望他立即去死,只是… 贾珍无奈道:“有忠顺王府护着,咱们又能拿他怎么样。” 杜风云冷笑道:“忠顺王府也不是一手遮天的,他们总不能公然庇护一个杀人犯,要是忠顺王真这么干,珍大爷去皇上面前参他一本,也有他受的。” “杀人犯?” 贾珍疑惑道:“你是说小道士?那何时成杀人犯了?” “现在还不是,以后可就保不住了。” 贾珍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说,嫁祸?” 杜风云笑道:“嫁祸太冒险了,若是被衙门查出来,咱们脱不了干系,而且这也不能显出我的本事。” 贾珍被他激起了兴趣,问道:“杜兄弟就不要卖关子,吊人胃口了,快说你有什么法子?” 杜风云觑左右无人,于是上前一步,说道:“珍爷应该知道,小弟平时喜欢玩虫子。” 贾珍笑了两声。 他当然知道,要不是杜风云的虫子有神效,他还不会这么重视杜风云。 杜风云道:“小弟会炼制一种毒虫,成功后,毒虫钻进人脑中,会将人变成形状怪异,如同妖鬼的怪物,而一旦将毒虫取出,怪物又会重新恢复人形。” “那小道士有些手段,又自称会降妖除魔,那咱们就让他除,等他把怪物除掉,小弟就将毒虫取出,将怪物恢复人形,然后将他告到衙门,治他的杀人的罪名。” 贾珍听得有些奇怪,说道:“杜兄弟你既然能将人变作妖鬼,那直接用人变得妖鬼去杀了小道士就是,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 杜风云心想,你以为我不想,这不是打不过嘛。 上次他在石庄村试探洛飞,结果被吓出一身冷汗。 莽妖蛊是他的压箱底手段,结果莽妖连小道士一拳都接不下,他哪里还敢再让莽妖出手对付小道士。 杜风云讪笑道:“不瞒珍爷,小弟造出来的妖鬼都是些样子货,中看不中用,未必杀得了小道士,到时候弄巧成拙,让他有了戒备,反而不美,不如我刚才说的那个法子妥帖。” “只是有一件难事。” 贾珍已经被他说得心动,当即问道:“什么难事?” 杜风云道:“小道士有忠顺王府撑腰,寻常的人命官司未必能治他死罪,最好是选一个有身份而且妥帖的人制成妖鬼,这样小道士失手杀人后,连忠顺王府也不好保他。” 有身份而且妥帖… 贾珍沉思一会儿,眼光忽然一闪。 …… 第二天一大早,秦府派下人到陶公庙来请洛飞,说是府中已经设下盛筵要款待他。 秦可卿婚约的事算是彻底解决了,洛飞心中轻松,正是静极思动的时候,也想着下莲花山走走。 正好还有一件大事要办,他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办,可一想到多少好事就是因为要等一个所谓的好时机,最终蹉跎了,心中顿时急迫起来。 恰好今天要去秦府,干脆一并解决了吧。 这么想着,他立即去客房找来士方栋,让他在神堂中看守。 士方栋已经习惯的自己的角色,这阵子他住在陶公庙,一边准备大考,一边还要充当执事的角色,凡庙中洒扫换洗,上香添油,以及照管长明灯等事宜,都归他负责,偶尔遇到洛飞外出,他还要兼任看守。 好在庙中就他们两个人,此外就是秦家派在这里照管两人伙食的两个厨子,厨子的活自然不用他管,庙中香火又不很旺盛,士方栋倒也不用担心事务冗杂,耽误了他的课业。 洛飞随着秦家仆人下了山,山下停着辆大马车,洛飞登上马车,立即感觉车身轻轻一震,平稳地向京城驶去。 第53章、社令雷符 洛飞从床下拉出一只小箱子,正是前天秦业送来的桃木牌。 洛飞把所有木牌取出来,仔仔细细数一遍,发现共有四十二块,他又小心地把木牌放进去,只留下一块在外面,最后将箱子推到床下面靠墙的地方。 这可是宝贝,每一块都要珍惜,用完这些,还不知去哪里再找呢。 洛飞拿着放在外面的木牌,来到书案前面,铺展开毛笔朱砂,随后他静静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目静心,凝神定气。 书案紧靠着窗户,天光从外面照进来,早晨太阳的光芒竟然被洛飞身上自然激发的金光给压了下去。 这么过了一柱香工夫,金光渐渐收敛,洛飞只觉心神一片空明,身体也被金光照彻,祛除了从京城一路奔波的疲劳。 他整个人已经进入神完气足的状态,时机刚刚好,于是他默默念诵起社令雷神咒: 社令雷神,玉府威灵。呼吸风雨,掌握鬼神。上至丰都,下及幽冥。雷电霹雳,迁发严行。代天执令,伐恶施刑。威威赫赫,助国救民。随吾符命,速震雷声。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语响起,陶公庙生起一阵微风。 微风从陶公的神殿里开始吹起,殿中蜡烛的火焰开始摇曳,却怎么也不被风吹灭,神像前的香,烟气笔直向上,仿佛三根钢条,竟然丝毫不受风吹影响。 烟气一直向上升腾,最后在陶公面庞附近散成一片,烟气变幻莫测,最后竟然形成一张威严的面孔,双眼炯炯有神,扫视着殿中的一切,甚至越过神殿的墙壁,扫视着整座莲花山,最后祂把目光落在山下一根桃树上,眼中出现了瞬间的疑惑。 风越来越大,很快微风变成狂风,狂风扫过树林,把秋后青黄不接的树叶卷起,呼啦啦四处流动,那些年久枯槁的树干干脆被狂风摧折,随着风势向山下滚去。 整个莲花山仿佛末日一般。 怎么回事? 庙中负责洛飞饮食的两个厨子跑出来,看着天上黑云低垂,滚滚如流的样子,两人心中直发颤。 两人都是四十几岁年纪,算是有些阅历了,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奇幻的天象。 狂风呼啸了盏茶功夫,天上下起暴雨,暴雨像江河决堤一样倾泻下来。 整个莲花山都被雨幕笼罩,噼噼啪啪雨点落地的声音遮盖了一切。 狂风暴雨持续了只一刻钟时间,忽然间黑云散开,狂风骤停,太阳又出现在天空中。 洛飞虚脱地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笔已经失落在地上,可他没时间去管它。# 他拿起桌上的桃木牌,社令雷神符首尾俱全地写在上面,笔势恣肆,仿佛时刻要脱离出来,化成怒雷闪电,代天行罚。 终于成了! 洛飞欣慰地看着雷符。 有了这个,他就真正可以松口气了,任他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可能无视雷符的神威。 制作雷符的消耗比他想象中要大,他本以为五分青光就够了,没想到最后足足用了一丈青光,这才完整把雷符画完。 消耗的青光倒还好说,花一天工夫也就能恢复过来,麻烦的是雷气,他感觉陶公庙三个多月以来积攒的雷气,这一次消耗了大半,恐怕再画一张雷符就要耗尽了。 陶公庙还是太冷清了,来拜祭的人少,日常上香的更没几个。 还是要想办法扩大陶公庙的香火啊! 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了,有了一块雷符,以后的事可以徐徐图之。 洛飞把雷符放在手里把玩一会儿,听到前面神殿中传来一阵嘈杂声。 他迎了出去,却见是安长山带着一群村里人过来了,村民们手中都带着各自家中的特产,什么玉米麦子,瓜果菜蔬之类。 安长山听洛飞说过,自己父亲死后灵魂不灭,受百姓祭拜后,会化成神灵,于是没过几日就过来上香拜祭,恰好村中百姓也都深信洛飞是在世的神仙。 若非神仙,怎么能随便一颗枣子,就能替大家治好积年的病痛呢? 听说安长山要过来,村民们也都跟过来,一方面谢谢小仙长的治病之恩,一方面则是在庙中祈福。 洛飞又得了紫气,又得了香火,乐得合不拢嘴。 刚把安长山等人送走,山下又上来几个人,这次是忠顺王府的人,奉王爷的命令,给洛飞送来谢礼,顺便商定每次前来取药的具体日期。 洛飞把王府众人送走后,开始检查礼品,只见里面有几盘金银,有玉如意,有不知什么材料的几串手珠,还有些丝绸之类,也不知王府是怎么想的,竟然会送这种东西。 洛飞只把金银留下来备用,其他的如意手珠丝绸之类,全都找人送去秦府,给了秦可卿做礼物。 之后的时间里,洛飞很“老实”地遵守着和秦业的约定,半年内绝不见秦可卿。 秦业见他诚实守约,心中也很满意,这样等过去半年,京中人们早就忘了可儿曾与宁府有婚约的事,小道长又解决了道士身份的问题,他就可以考虑给可儿和小道长订婚了。 其实排除所谓的体面问题,小道长的确是难得的良配,多少人想和他扯上关系恐怕都还不行呢,他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只是秦业却不知道,诚实守约的小道长,每过三五天就要乘着夜色钻进他宝贝女儿的闺房。 两人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秦可卿能允许他时常出入自己闺房,已经是在心中做出了极大的让步,若非实在爱惨了他,她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在以往看来大逆不道的事来。 只是洛飞若想再进一步,她却万万不能应允,无论情感如何浓烈,她总不能允许这么轻贱自己。 洛飞自然不会逼她。 于是两人日常只是躺在床上闲聊,聊的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话题,什么山上又下雨啦,厨房里招老鼠啦,等等,可两人却都听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洛飞只待一会儿就走,有时候却会躺在她身边睡一觉,然后在天不亮的时候悄悄离去。 这么过了一个月,士方栋忽然又来到山上,他看上去很落魄,显然大考落榜了,他落魄倒不是因为落榜,而是因为在考前他就听同科的某个考生谈论过考题,很明显大考泄题了。 把科举看成人生头等大事的士方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接连郁闷了大半月,最后终于决定离京散散心,听说扬州乃佳丽如云之地,而且贾雨村这位老兄也在那边,正好过去拜访,于是士方栋向洛飞告辞后,动身前往扬州去了。 士方栋走后,洛飞又独自在庙中呆了一个月,前后两个月,他边修行,边替找上门求救的人除妖驱邪。 两个月后,他身体内青光正式达到两丈,有这两丈青光,金光咒终于不再是闪光灯,金光更加厚实,持续时间也更久了。 紫气不知积累了多少,反正都被他立即散去提升肉身。 他现在肉身之强健,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莲花峰顶上有一块巨石,总有几吨重,他可以轻松托举起来。 除此之外,雷符也多了两块,三块雷符在手,洛飞有些踌躇满志的感觉。 现在一切都步入正轨,只等四个月后就可以去提亲,到时候他和可卿的关系正式确定下来,那时他才能彻底放心。 第55章、百鬼夜行 见洛飞沉默不语,桃妖继续说道:“而且,道长你需要我。” “道长神通广大,自然无所畏惧,可你的那位小美人儿就不一定了,收我作护法,我可以替你看护她,以后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道长就不用这么忧心了,怎么样?” 桃妖自信道,她相信洛飞绝对拒绝不了自己的提议。 “桃妖。” 洛飞忽然道:“赶快离开京城吧。” “什么?” 桃妖一怔。 洛飞道:“离开京城,离我远远的,再让我遇到你,你必死无疑!” 他的确有一瞬间对桃妖的提议动心,可很快又打消念头。 这小妖怪若真诚心诚意来求他收留,他八成也就同意了,可她接连两次都是以人质要挟,逼迫他同意,他反倒不想让她得逞。 而且他也绝不放心把可卿的安危交到这小妖怪手上。 洛飞心中杀意勃发,连话语都带着寒气,让桃妖不自觉浑身一颤,几乎怀疑洛飞已经发现了她的行踪。 话音刚落,却见洛飞双腿猛地发力,身体冲天而起,瞬间拔升十几丈高,脱离了桃妖的幻境。 洛飞从木盒中飞速取出一道符纸,口中念道: 天蓬天猷,真武真君。黑煞元帅,无义将军。捉缚枷拷,四大天丁。手执铁棒,拷鬼通名。纵横摄勘,施威现形。不分高下,罪莫容情。俾令患体,立遂和平。急急如律令。 考鬼咒念完,符纸爆成火焰,无数道黝黑绳索飞出,洛飞把绳索向京城方向甩去,很快绳索绷紧,似乎缠住了什么东西。 洛飞心中一喜,双手猛地发力,身体在绳索拉扯下,飞速从空中掠过,其速度之快,比之在地上奔跑,又不知快了多少,这次连桃妖也跟不上他的身影。 桃妖散去幻术,目瞪口呆地看着眨眼间消失在她视野中的洛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弄巧成拙了! 她本想趁这个机会要挟洛飞答应自己的条件,却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手段,这下好了,彻底得罪他了,等他解决了秦家的事,转过头来就要追杀自己,这次若是被他抓到,那可再无幸免之理。 京城是不能呆了,还是尽快逃走吧。 听说南方天清水润,极适合他们这些草木精怪生存,不如就去南方过活吧,这样也能离小道士远一些。 洛飞以勾魂索拘拿附近鬼魂,助自己快速飞驰,一时间京城与莲花山之间的亡魂全都受到惊动。 考鬼咒的神威对亡魂有天然的压制,这些亡魂感受到考鬼咒的气息,全都不敢反抗,一时间影影绰绰,各方鬼魂全向京城涌去。 莲花山到京城了路上有几处村落,此时夜色已深,村中的人家早就沉睡过去,只等着明日早起,继续一天的劳作。 忽然,不知谁家的狗叫了一声,很快狗吠声此起彼伏,似乎全村的狗都同时醒了过来,发疯似的叫起来,到后来连鸡鸭也长鸣不止。 村民们全被吵醒,还以为天已经亮了,等推门出去,却见天色依旧黢黑。 村民们不知情由,一个个心中都有些惊疑,却忽然见到村中道路上密密麻麻多了些人影。 难道是土匪进村? 村民们心中大惊,连忙反身回到屋里,只从窗口偷偷向外瞧去,这一瞧,却吓了个三魂升天,只见这些从村中穿过的人影,个个飘忽不定,仿佛并非用脚走路,而是在空中飘荡,其中有些人面目狰狞可怕,还有的头都没了半边,张着个黑洞洞的眼眶,向屋内村民笑一笑,随即快速掠过去。 恶鬼赶路! 村民们一个个身子战栗像筛糠,躲在屋里里,把自己生平知道的所有神号,都念了个遍。 只花了一刻钟,洛飞就已经飞临京城,城门已经关闭,洛飞直接从城墙上空飞过,守城的官兵隐隐听到上空有风声,待抬头看时,哪里还有洛飞的身影。 等洛飞进了城,城外簇拥着的鬼魂们这才一一散去。 … 秦府。 秦老爷十分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自从秦可卿中邪,以及迎风楼蛇阵之事发生后,秦业就始终担心这种事会再次发生。 虽说秦家和小道长攀上关系,可小道长在莲花山修行,距离京城还有几十里路呢,万一秦家遭遇不测,而小道长又来不及赶到,那岂不遭殃。 秦业左思右想,最后想到陶公庙的那间地下室。 若有这么间地下室,遇到强敌来犯,将家人藏在里面,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于是秦业就找匠人修了这样一间密室,密室不大,只能容纳几十人。 今晚他正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下人惊呼惨叫,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妙,于是派人把女儿家人带来,再加上日常服侍他们的得力丫鬟,不到二十人,进了密室躲藏。 至于外面的仆人,有心无力,也是莫可奈何。 秦业等人在密室中,听着外面先是一阵人群惊呼跑动的声音,就像是家里忽然遭了兵灾,被什么土匪流民闯进来,紧接着又是数声惨叫,惨叫声他们都很熟悉,全是家中常见的仆人,许多人白天还刚服侍过他们,可听到叫声之惨厉,八成是活不成了。 众人躲在密室里,心跳得厉害,皮肤却一阵阵发冷,好像血液都紧缩在心脏中,不再往周身流动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平息下来。 秦业和秦显这两个家中的老爷对视一眼,都不知该怎么办。 “出去看看?” 秦显问道。 秦业连忙摇头,说道:“再等等,金吾卫听到动静,肯定会过来查看,到时候咱们再出去。” 两兄弟刚商议妥帖,却听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密室顶部的隔板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众人顿时浑身一抖,全都噤声不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上的隔板,唯恐它忽然断裂,从上面跳下什么鬼怪。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只听咔嚓一声,隔板碎裂,一个身影从上面飞扑下来。 密室里众人顿时炸开了锅,惊叫着缩在一起,挤在角落里。 “别喊!” 秦业大叫一声。 他到底老成一些,即便在危难之际,也还能保持冷静,这时已经发现,从上面跳下来的是洛飞。 秦业大喜道:“小道长,你怎么来了,外面什么状况?” 洛飞没有理他,急急地在众人脸上扫视一遍,立即发现秦可卿正扶着娘亲呆在墙角,这时也正向他看过来。 秦可卿眼中泪光点点,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洛飞松了口气,说道:“没事了,大家都出去吧。” 第38章、退婚 “嗯,我相信你。” 秦可卿细弱蚊蝇地答应一声,随后没了声音。 洛飞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半晌他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问道:“秦老爷去宁府退婚了吗,结果怎么样?” 秦可卿说道:“我听瑞珠说,老爷昨天去的宁府,不巧北静王爷身体有恙,宁府的珍大爷去北静王府看望,老爷无功而返,正想着找个合适的日子再去。” 听说婚约还没退,洛飞有些失望,不过既然时机没赶上,只好等下次再去了。 …… 第二天,秦业亲自到宁国府拜访。 宁府中贾珍贾蓉都在,听到下人禀报说秦业来访,两父子眼睛一亮,相视一笑。 与秦家这门亲事,贾珍很满意,虽说秦家商人出身,底蕴不够深厚,在他们这种公侯门第看来并不是什么好姻亲,可宁国府如今也不比往昔了,外面看上去赫赫煊煊,实际上也只是个架子而已,秦家底蕴虽不深厚,但好在有钱,两家结亲,宁国府也能分润些银子,足够支撑这个空架子一段时间了,说不定这段时间内会有转机呢。 而且,听说秦家的小姐性情和顺,模样更是万里挑一,怎么都不会吃亏。 两父子亲自把秦业迎进来,寒暄几句,贾珍问道:“秦老,你看什么时候咱们两家把礼纳了,商定好婚期,差不多就把婚礼办了吧。” 秦业有些尴尬,一时间竟然不好把来意说出。 贾珍见他有些局促,笑道:“咱们以后就是亲家了,秦老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秦业从怀中掏出贾蓉的名贴,硬着头皮道:“珍大爷,这是蓉哥儿的名贴,还请你收回去吧。” 贾珍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来,说道:“秦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业道:“小女德薄色衰,实在不堪匹配君子,咱们两家这亲事还是算了吧。” 什么德薄色衰,自然都是客套话,贾珍当然不会当真,他说道:“秦老,咱们都已经说好了,婚姻大事,哪是随便就能更改的,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珍大爷不要误会。” 秦业连忙道:“贵府门第高贵,原不是我们这等小门小户人家能配得上的,前者不自量力,可谓贻笑大方,幸好尚未酿成大错,现在取消婚约,也算为时未晚。” 贾珍见他含糊其辞,就是不肯说出退婚的缘由,心中大怒,说道:“秦业,你以为我宁国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么戏耍?” “婚约我是不会退的,你若是把蓉儿名贴照旧带回去,以后咱们还是亲戚,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要是一意退婚,嘿,少不得都察院走一趟!” 见贾珍态度强硬,秦业顿时为难起来,如果继续一意孤行,可就把宁府得罪狠了,可如果今天不把婚退了,等以后小道长预料的事发生,秦家必定随之覆灭。 是相信小道长的话,还是暂时将婚约答应下来,等以后再做打算? 秦业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秦业心中仿佛响起洛飞的声音,他浑身一震,说道:“珍大爷恕罪,这婚秦家是退定了,还请大爷把小女名贴还来!” “好,你有种!” 贾珍眼睛一瞪,说道:“想要名贴,明天去都察院要去,如果察院堂官判还你名贴,我二话不说,可如果你败诉,哼,令千金绑也要给我绑过来!” “送客!” 立即有仆人进来赶着秦业往外面走去。 等秦业离开宁府,贾珍立即把贾蓉叫到身前,吩咐道:“你现在就去账房领一千两银子,亲自往都察院跑一趟打点打点,秦业这老小子如此欺侮我宁府,这次若不让他好好吐口血,我就不姓贾!” …… 陶公庙。 这天天刚亮,庙中就迎来一伙香客,打头的是安长山,后面跟着的都是石庄村的村民。 洛飞为村子除去鬼物,村民们特地来庙中敬拜,顺便也为安老人点一盏长明灯。 等一切都忙完了,安长山这才道:“小道长,以后若庙里遇到什么事,需要人出点力气,尽管到石庄村找我,大家伙都义不容辞。” “好,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洛飞笑道。 安长山感叹道:“这次幸好被人介绍来见小道长,要不然家父的仇还不知何时才能报。” 洛飞奇道:“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你,究竟是谁介绍你来找我?” 他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吗? 安长山道:“是路过石庄村的一位杜大哥,他正好遇到鬼物来袭击,于是介绍我们来找小道长。” 杜大哥? 洛飞不认识什么姓杜的,不过这阵子他替人除过不少妖邪,保不准谁家就有个姓杜的亲戚恰好知道他,然后透露给安长山,这些都不足为奇。 现在最让洛飞挂心的,一个是秦可卿的婚约,另一个还是当天发现的虫子。 那只虫子出现在京城附近恐怕不是偶然。 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保不准有什么师兄师弟,师父师伯之类的,他杀了假庙祝,谁知道他的师门会不会找上来。 如果那只虫子真出自假庙祝师门之手,那对方可能已经找上门了,说不定正在暗中盯着他呢。 每想到这,洛飞心中就不由得警觉起来。 藏身在暗处的敌人是最可怕的! 只是京城这么大,人口少说也有百万以上,再加上京城周边的郊野,想找个人真是大海捞针。 洛飞也只能等着对方出手,到时候再一举抓住对方的破绽加以还击。 刚送走石庄村的村民,洛飞见到秦业正气喘吁吁往山上跑。 “秦老爷,这是怎么了?” 洛飞问道。 “祸事了,小道长!” 秦业隔着老远就叫道。 他把去宁府退婚的事讲述一边,说道:“贾珍说要将秦家告到都察院,这可怎么是好,贾家在官场关系错综复杂,都察院的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我们秦家如何能打得赢这个官司,小道长你快给出个主意。” 洛飞眉头微皱。 这的确是贾珍能做出来的事。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却见一顶轿子从山下上来,轿子旁边跟着瑞珠,正是秦可卿。 秦业怪道:“可儿,你怎么来了?” 第56章、陷害 密室上面就是道风楼。 众人随洛飞走出密室,来到院子里,只见院中趴伏着一个巨大的鬼怪。 怪物浑身像是青石雕刻而成,手上指甲尖长,仿佛五支匕首,趴伏在地上看上去比一头大水牛还大得多。 秦业等人心中兀自惊恐,担心怪物暴起伤人,却很快发现,怪物胸口破开个大洞,乌黑的血液从洞中流出来。 他们明白,这应该是洛飞的手笔。 看不多久,从怪物鼻孔中爬出来一只甲虫,洛飞早有准备,见甲虫爬出,立即捉在手中,轻轻一捻,把甲虫捏得粉碎。 地下怪物的尸体忽然缩水起来,没过多久变成一个寻常人体。 “这是怎么回事?” 秦业惊问道。 洛飞走上前去查看,忽然眼神一凝。 那具尸体面目很熟悉,竟然是贾敬! 洛飞心中一跳,暗道不好。 一片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从外面涌进来许多官兵,有近百人之多,这是负责城中治安的金吾卫。 金吾卫长官走到尸体前面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喝道:“谁杀了他?” 秦业等人都不敢说话。 洛飞眉头微皱,他意识到遭了暗算,可是他击杀怪物之事,秦家下人目睹者甚多,抵赖是行不通的。 “是我杀的。” 洛飞道。 金吾卫长官道:“宁国府贾珍向顺天府报案,说宁国府贾敬被一个小道士带走,下落不明,就是你吧?” 洛飞摇头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假经真经,地上这人方才变成怪物,杀了秦府许多下人,被我击杀后又变成人形,各位官差来得正好,快把这人带下去调查,看他是不是什么邪道妖人,想要混乱我大梁首善之地。” 金吾卫长官冷笑道:“还敢狡辩,地上这人明明就是宁国府贾敬,贾老先生是宁国后人,又是进士出身,你竟然敢杀他,真是丧心病狂。” “你既然承认杀了他,那就好办了,快随我们回顺天府交差。” 说着就要招呼手下官兵锁拿洛飞。 秦业忙上前道:“各位官差,地上这人方才确曾变成鬼怪,杀我府上许多人,此事我府上众人都可作证,官差不可冤枉好人。” 金吾卫长官斜睨他一眼,说道:“我倒忘了,贾老先生死在你们家,你也脱不了干系,快随我一起回顺天府受审吧。” 说着让官兵把秦业也一并锁拿了。 秦业哪受过这种待遇,被锁拿去顺天府,他秦府体面何在。 他正要争辩,却听洛飞笑道:“秦老爷你省省力气吧,众位官差也是奉命办事,身不由己,咱们且跟他们回去,看顺天府怎么说,宁国府又怎么说。” 他对贾珍向顺天府报案,说他拐走贾敬的事很感兴趣。 如果所料不差,这件事应该是贾珍自导自演,而且不知道怎么的,那位可能和假庙祝有关,一直潜藏在暗处算计他的人,竟然和贾珍搞到一起去了。 贾珍竟然敢向自己老爹动手,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可以把那人和贾珍一起拿下,也算是彻底解决他一件心事。 秦业见他这么说,只好随着金吾卫,一起往顺天府走去。 小道士和老爷一起被抓,秦家顿时失去两大支柱,阖家上下都慌乱起来。 “二老爷,快想办法救救老爷和小道长。” 秦可卿拉住秦显衣袖急道。 秦显也没了方寸,恼道:“我有什么办法,顺天府也不是我开的,我还能让他们放人不成。” 秦可卿道:“快去忠顺王府,他们不会见死不救!” 洛飞和她闲谈时说起过忠顺王府,所以秦可卿知道,忠顺王如今就靠洛飞的咒枣续命,他们不可能让洛飞有事。 秦显如梦初醒,立即亲自向王府报信去了。 …… 夜晚不能升堂办案,洛飞和秦业在堂下,由顺天府衙役看守,凑活了半夜。 天刚亮,顺天府尹就匆匆赶来,很快又有两拨人赶到,一方是贾珍和贾蓉,另一方则是忠顺王府的王长史带着几个随从。 顺天府尹看着这两边一方是国公府,一方是王府,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是国公一边是忠顺王,这种事是他能处理的吗? 不应该移交给大理寺吗? 顺天府尹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贾珍身穿孝服,哭天抹地地干嚎两声,说道:“郑大人,你可要给下官申冤呐。” 顺天府尹郑鹿仁问道:“威烈将军有何冤情?” 贾珍道:“家父被这妖道杀害,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也已经招供,请大人速速判决,以告家父在天之灵,以慰我宁国府之心!” 郑鹿仁心中一惊。 宁国府太爷,进士出身的贾敬被杀了? 这可是惊天的大案! 啪! 他高扬起惊堂木重重拍下,问道:“那小道士,他所说可是实情?” “都是一派胡言。” 洛飞道:“我击杀的乃是鬼怪,而非什么假经真经,秦府家人都能作证。” “妖道,家父乃清修之士,你敢污蔑他是鬼怪,如此天良丧尽,正该处以极刑。” 贾珍怒斥道:“郑大人,别听他狡辩,快快定罪吧!” “且慢。” 旁边的王长史打断道。 “王长史,你来此有何贵干?” 郑鹿仁这才想起王长史,听来听去,这件案子似乎和忠顺王府没什么关系,为什么王长史会出现在堂上。 王长史也是匆匆赶来,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秦显忽然到王府求救,说是洛飞被顺天府抓走。 洛飞现在是老王爷吊命的关键,王府当然不能让他有事,于是立即派王长史赶过来,刚才他站在旁边听贾珍说完,心中已经满是惊骇。 这小道长是疯了吗,敢杀贾敬,任他们有什么仇怨也不能这么干啊。 若是寻常百姓,杀了也就杀了,王府可以替他遮掩过去,可贾敬不同,他是宁国后人,进士出身,他死了连皇上也要过问,恐怕消息已经传到宫里,皇上正等这边的结果呢,王府也没法保住他。 等听到洛飞说击杀了鬼怪,王长史心中一动,感觉这是一个保命的机会,于是立即叫道:“且慢!” 等听到郑鹿仁询问,王长史说道:“这位小道长是王爷的贵客,真正的有道之人,绝非肆意行凶之辈,他既然说是击杀了鬼怪,想必有他的原因,而且据他所说,秦府下人都可以作证,大人何不传讯秦府中人,来仔细询问一番,再做定夺?” 第57章、贾珍弑父我有证人 贾珍瞥了王长史一眼,说道:“这件事是我宁国府和妖道之间的官司,似乎和忠顺王府无关,王长史可是要仗势欺人?” 王长史笑道:“言重了,王爷对这件事很重视,所以派我来打听打听到底情况如何,至于案情进展,当然要靠郑大人秉公办理。” 贾珍面色不豫地冷哼一声。 郑鹿仁诧异地看了洛飞一眼,心想这小道士年纪轻轻,竟然是忠顺王的座上客,这却不好办了。 若小道士没有背景,他自然可以随意处置,只要能把案子交代过去,能让宁国府心服就行。 宁国府说小道士是凶手,那就定他个斩立决,左右不过是个小道士而已,又算的了什么。 可既然有忠顺王插手,事情就不能这么办了。 郑鹿仁只好派差人去秦府传唤府中下人。 不到一个时辰,秦府中见过昨晚怪物的仆人都被传唤过来,仆人们被分散开审问,审问结果汇集到郑鹿仁手上,仆人们所说出入不大,都道夜间忽然有身高丈余,赤发赤须的鬼怪闯入,见人就杀,最后小道长赶来,才把鬼怪杀死,解除了府中的危难。 郑鹿仁拿着审问结果,心中有些为难,光看审问,昨晚贾老先生的确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鬼怪,而且去秦府肆意伤人,洛飞击杀鬼怪自然无过。 可话又说回来,贾老先生又的确是死在洛飞手上,这样一个人物死掉,总要有人负责吧,若不让洛飞负责,还能有谁呢? 可偏偏洛飞得忠顺王府庇护,他又不能轻易给洛飞定罪,不定罪又不能结案,最后麻烦都落到他身上。 郑鹿仁愁得眉头打成了死结。 他抬头向贾珍看去,想知道他还有什么说法。 只听贾珍冷笑两声,说道:“大人不要被这妖道欺瞒过去。” “家父乃清修之人,如何会突然变成鬼怪,这都是妖道在其中作梗,实不相瞒,家父两个月前就曾被这妖道蛊惑,妖道潜入玄真观,自称仙师,以无上大法诱惑家父,挑拨我父子关系,罪不容诛。” 这些事都是两个月来贾敬陆陆续续透露出来的,贾敬每想到自己仙路断绝,总要回府闹上一阵,每次大闹,总要断断续续提及仙师找上门来的事,慢慢地贾珍也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只听贾珍道:“后来家父幡然醒悟,知道上了妖道的当,决意疏远妖道,这妖道心中不满,于是使妖法将家父变作鬼怪,又将其带到秦府。” “这也是妖道的计谋,他先是降灾于人,然后出手拯救,以此来自贵身价,人们往往受他欺骗。” “大人若是不信,何不当场问问秦家老爷,自从结实了这妖道,家中就怪异频出,比之前几十年还多?” 郑鹿仁看向秦业,问道:“此话当真?” 秦业吃了一惊,他知道如果自己承认贾珍的话属实,小道长必定落入不利的局面,可要想否认,又万万做不到,秦家这几个月来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顺天府只要派人去打听一番,立即就能掌握情况。 同时他心底也在犯嘀咕。 这几个月来,家中却是不太安宁,遭遇诡异之事未免太频繁… 没办法,秦业只好点头承认贾珍所说属实。 郑鹿仁眼神严厉地看向洛飞,喝道:“小道士,你还有什么话说?” 洛飞笑道:“大人,贾珍这些话,通篇都是胡猜,没有丝毫证据,我又何必回应?” “他说我使妖法将贾老先生变成鬼怪,究竟是何妖法,证据何在?没有证据的胡言乱语都可以算数的话,那我也可以说,是贾珍用妖法害死自己的父亲,然后嫁祸于我,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该当千刀万剐才对。” 贾珍心中一跳,厉声道:“妖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污蔑儿子杀了父亲,在以孝道治天下的大梁,那可是天大的事。 洛飞笑道:“当然知道,可不和你刚才说的一样,没有证据就敢乱攀扯人,写话本,你是把好手。” “小道长!” 王长史沉声道:“慎言!” 啪! 郑鹿仁重重拍了下惊堂木,面色严厉道:“怎么能一样,儿子杀死父亲,此乃人伦之大变,公侯府邸,国之柱石,百姓之表率也,发生这种恶事,更是动摇国本的大案,你若没有证据,可别怪本官不给王府情面,必定上报皇上,将你枭首以示天下。” 贾珍也眼神森然地看过来,说道:“妖道,你先杀我父,后又转嫁罪名于我,今天若是让你离开此地,我贾珍就撞死在这!” 事情竟然闹到这个地步,秦业心肝一阵发颤,王长史也是心中一沉。 小道长怎么这样口无遮拦,连这种话也敢说,这下不好办了。 “小道士,你可有证据!” 郑鹿仁喝道。 洛飞摇头道:“证据我是没有…” 啪! “没有证据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郑鹿仁怒道:“来人啊!” 左右两班衙役顿时跨步向前。 “慢着!” 洛飞叫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有证人。” 嗯? 公堂上,众人全都一愣。 他有证人? 可以证实贾珍弑父的证人?! 真的假的? 众人都以为洛飞刚才是一时失言,所以才说出贾珍弑父的话,可此时听他说有证人,却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他是认真的。 贾珍心里一窒,厉色道:“妖道,想要串通同伙来陷害我,可就打错了算盘,真以为公堂之上可以任由你戏弄吗?” 洛飞斜睨着他,笑道:“怎么,慌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贾珍道:“我可看不下你在这夸夸其谈,郑大人,别听他胡言乱语了,快快定罪吧。” “郑大人。” 王长史上前一步,说道:“小道长既然说有证人,自然要请上来审问,如果最后证明小道长串通证人,意图脱罪,那就将两人共同严惩就是,公堂之上,岂有不让人说话的道理?” “王长史,忠顺王爷可是要包庇这个丧心病狂的妖道?” 贾珍怒道。 “威烈将军息怒。” 王长史笑道:“就让他多活两个时辰又如何,正好可以将他同伙一网打尽,岂不是也为贾老先生报仇雪恨?” 他心中暗道,最好小道长真能有证人可以帮他脱罪,要不然今天就算王府也保不住他了。 只可惜王爷就靠着他吊命,若小道长死了,王爷恐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不知道可否请王爷去面圣求情,至少宽限些日子,让小道长多给王爷备下些仙药。 他正胡乱想着,却听郑鹿仁威严地问道:“小道士,你所说的证人究竟在哪?” 第58章、证人贾敬 洛飞在堂上踱了几步,走到贾珍面前,笑道:“我的这位证人绝对有力,一旦请出来,案情再无转圜余地,我劝珍大爷还是赶紧认罪,皇上看你及时悔悟,说不定网开一面,罪罚只降于你自身,而不祸及宁府。” 贾珍心中也自惴惴,但他自道这个计划只有他和杜风云知道,而杜风云做出这等恶事,从此只能和他绑在一起,绝不会出卖他,于是冷笑道:“妖道还在垂死挣扎,我贾珍纵然不肖,却也非无父无君之人,如何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你想把污水泼在我身上,正见你这妖道罪孽深重,所以心慌意乱,已经口不择言了!” 郑鹿仁说道:“好了,不要再聒噪了,小道士,你若有证人,就立即说出来,若说不出来,我现在就去向皇上请旨,将你这蛊惑人心,杀人害命的妖道枭首示众。” 洛飞摇摇头,说道:“珍大爷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郑大人,”洛飞道:“我的证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府贾敬老先生。” 嗯?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全都愣住了,随即郑鹿仁怒道:“胡说八道,贾老先生已经惨死你手,尸体就在堂下,死到临头还敢故弄玄虚,我看你是欠打了!” 说着就要发签让衙役用刑,却见洛飞从怀中掏出一只小木盒。 “大人且慢用刑。” 洛飞道:“小道是否故弄玄虚,大人等一下就知道了。” 他从木盒中翻出一张考鬼符,口中默念考鬼咒,催动符纸。 大堂内外升起氤氲雾气,把天光遮住,堂上立即暗了下来。 堂上众人顿时一凛,心提了起来。 众人中除了秦业,余人都没见过洛飞的手段,在心中就没把他当成真正的有道修士,毕竟他看上去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算打娘胎修炼,能有多大道行,因此听他说证人是贾敬,都道他是故弄玄虚,意图蒙混过关,为自己脱罪。 可此时见到大堂内外的异象,却不由得迟疑起来。 贾珍原本心中笃定,这时候却忽然一凉,只觉浑身汗毛直竖,嗓子也一阵发紧。 洛飞催动考鬼符咒,黝黑的绳索像是一条条怪蛇,出现在大堂上,在雾气中诡异地游走,看得众人全都心中栗然。 “宁国府贾敬何在?!” 洛飞高叫一声。 声音在大堂上回荡,没有一点杂音打断他,堂上的众人,不管是堂尊郑鹿仁,宁国府的贾珍贾蓉,还是王府的人,乃至众差人,全像是被下了禁言秘法,一个个变成哑巴,不敢开口讲话,唯恐惊扰了雾气中的神灵。 洛飞连叫三声,勾魂索有了感应,嗖的一声向远处飞去。 很快,一个暗淡的身影被勾魂索拘了过来。 来人看上去很落魄,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脸色木然无神,可堂上众人却都认出来,这就是堂下的死者贾敬! 众人只觉一股寒气沿脊柱上升,直透顶门。 贾敬目光呆滞地四处巡视着,见到洛飞后,他忽然恢复了神采,连忙扑过来叫道:“仙师,你来接我啦!” 洛飞摇摇头,说道:“老先生,你已经死了,还记得吗?” 死了? 贾敬一阵错愕。 很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昨日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中。 贾敬软倒在地上,半晌才叫出来:“仙师,弟子家门不幸啊!” 说着嚎啕起来,只是无论他怎么嚎啕,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成了! 王长史心中大喜。 这一声家门不幸,算是彻底坐实了贾珍的罪。 他立即抬头向堂尊看去。 郑鹿仁显然也和他同样心思,他战战兢兢问道:“老先生,你究竟怎么死的?”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怪异,在这座大厅里,他审过无数次人命案子,这还是第一次要死者自己回答是怎么死的。 贾敬听到堂尊问讯,转过头去,却忽然瞥见旁边的贾珍。 他浑身顿时颤抖起来,伸出手来,指着贾珍:“你这逆子!” 贾珍早在贾敬现身的时候,已经浑身发软,不能自立,依靠着贾蓉扶持,这才勉强站着,此时见被自己害死的父亲面目狰狞,怒指着他,身体中的生气被抽走大半,整个人从贾蓉怀中直溜到地上,别说站起来,连话也说不出一句。 见到这副情景,郑鹿仁哪里还不明白状况。 这竟然真的是弑父惨案,而且发生在国公府第! 宁国府完了! 郑鹿仁立即生起这个念头。 大梁以孝治天下,对这种弑父的人伦大变,本就处罚极重,当今天子更是重上加重。 当今皇上即位本就不正,当初先皇的太子与三皇子争皇位,最后两败俱伤,竟然被身为二皇子的当今皇上渔翁得利,继承大统。 坊间历来怀疑,先皇死的时机太过凑巧,正是太子和三皇子的亲信征讨南疆北漠之时,言下之意自然是怀疑当今皇上与先皇之死有关。 无独有偶,当今皇上与如今的太子,关系也一直不和睦。 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也为了弹压太子的野心,皇帝更是加倍的提倡孝道。 若是先皇在位,遇到这种事,说不定会顾念宁国创业之功,只惩罚贾珍一人,而保留宁国府爵位富贵。 可当今皇上… 郑鹿仁摇了摇头,开始向贾敬询问案情细节,结果越听心中越怒。 贾珍勾结一个名叫杜风云的帮闲,用一种妖术把自己亲生父亲变作鬼怪,竟然只为了嫁祸这小道士。 郑鹿仁立即发签派衙役去玄真观捉拿杜风云。 据贾敬所说,那杜风云身有妖术,郑鹿仁担心顺天府衙役不是他对手,于是派人请京营金吾卫协助,一同前去围剿。 一边又将案情记录下来,派人送往宫中,他知道,皇上此时肯定在急等着这边的结果。 没过多久,派去玄真观的人回来了,衙役们个个脸色惨白,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 询问之下,郑鹿仁这才知道,玄真观已经没有活人,观中道士都成了一堆骨骸,像是被什么猛兽啃食过一样。 传说中的杜风云早就不知所踪了。 郑鹿仁无奈,只好签发通缉令,全天下海捕杜风云,一边在堂上等待宫中传出消息。 第59章、宁府抄家神通道人 皇宫,养心殿。 隆庆帝看着顺天府递过来的卷宗,气得身体微微颤抖,最后霍地站起来。 “这就是咱大梁的贵胄!百姓的表率!” 隆庆帝怒道:“这是做的什么表率,让百姓都学他们做逆臣贼子吗?” “来人!” 从殿外走进来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太监。 隆庆帝道:“去传旨,宁国府贾珍忍心害理,残忍弑父,天理不容,明日菜市口枭首示众,宁国爵位剥夺,国公府抄没充公,宁国公一脉,与案件无涉之人,赶出府去,自谋生路。” 老太监躬身退出养心殿,下去传旨。 “陛下息怒,为这一家没卵蛋的混账生气,不值当。” 忠顺王一直坐在旁边的一只软凳上,见皇帝气得不轻,立即劝道。 自从早上秦显去王府求救,他就立即赶来宫里,想求皇帝格外开恩,至少保下洛飞不死。 没办法,他的命现在已经和洛飞绑定了,无论如何总要救他一命,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局。 随即他又说道:“宁国府正在为贾敬准备丧事,现在就让人过去抄家,未免…” “哼!” 皇帝冷哼一声,说道:“贾敬能养出这么个儿子,也是个糊涂人。” 忠顺王心中直摇头,暗道,你自己的儿子也未必多孝顺,说到底是一样的糊涂人。 皇帝又盯着卷宗看了半晌,问道:“魏中军,听说此案中的小道士和你有些关联,你一大早就来宫里见我,净说些不着边的话,其实是想替他求情吧?” 忠顺王道:“陛下英明。” 皇帝问道:“这小道士真有这等神通?” 忠顺王道:“以前只知道他善救人,今日才知道他还能御鬼,确是真正的修行人无疑。” 皇帝脸上现出笑容,说道:“朕想招他进玄都观,你看如何?” 忠顺王苦笑道:“不瞒陛下,老臣也曾想留他在家庙修行,结果被他拒绝,这些修行人都受不得拘束。” 皇帝虽说是天下共主,可偏有一等世外之人,不拘俗礼,不畏皇权,而皇权也不敢过分逼迫他们,历代帝王无不为此焦心。 隆庆帝继位早年就修建玄都观,想要招揽天下修行之人,明着是重道,实则想要招揽修行人为己用,对抗佛道祖庭,可惜这些年来始终没有多大成效。 被招进玄都观中的人,要么是骗子,要么是只学了些皮毛,就故意卖弄的轻薄人,真正道行深厚的寥寥无几。 #  听说洛飞不服管束,皇帝脸色也冷下来。 忠顺王道:“不过陛下可以放心,据老臣所知,这位小道长也是名散修,不是那几个地方的人。” 皇帝这才缓和脸色,说道:“朕不是那等不容人之君,他既然不想受拘束,朕也不为难,就由他在陶公庙修行。” “来人,拟旨。” 秉笔太监立即伺候在旁。 皇帝道:“封陶公庙洛飞道长为神通道人,从内帑拨出一万两银子,大修陶公庙。” …… 宁国府。 得知贾敬的死讯,家中顿时忙乱起来。 贾珍父子去了顺天府,尤氏只好派人请荣府的贾赦和贾政过来主持大事,这两位也早就不亲自主事,最后外事就落在贾琏头上。 贾琏指挥着家中的二等管事,贾珖、贾珩、贾璎、贾菖、贾菱等,忙着在前厅收桌椅,下槅扇,挂孝幔子,门前起鼓手棚牌楼,又预备着派人去世交故家去通报消息。 尤氏则带着家人在内院忙碌。 惜春也从荣府赶过来了,同来的还有探春,探春担心这个小妹子年龄太小,做事没个规矩,惹人非议,于是跟过来照料。 一大家人忙忙碌碌,刚过了中午,从宁府大门外忽然冲进来许多官兵,将阖府上下这许多人都围起来。 众人全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想上前搭话问询,却见从官兵们后面走出来一个传令官。 传令官手中托着一只木盘,盘子上放着一只黄绸卷轴。 圣旨! 贾政和贾赦心中一震,连忙跪下来,其余贾家人也都跟着跪地。 传旨太监将皇帝旨意传达后,贾家人全都呆住了。 抄家?! 怎么突然就抄家了? 阖家上下全都有些仿佛置身梦幻的感觉,明明是富贵至极的门第,先是太爷莫名死去,老爷和蓉哥去顺天府讨公道还没回来,却等来了抄家的旨意。 像是分明清朗的天空,突然下了场暴雨,刮一阵狂风,宁府中人全都被风吹雨打,生气被浇灭了大半,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贾政和贾赦听说只抄宁府,荣府没有遭劫,好歹总算把心放松了些,立即上前打听情况,这才知道了顺天府中的事。 珍哥儿弑父,明日就要被斩首? 贾政两人全都心惊肉跳,只觉这种种简直匪夷所思,可传旨太监言之凿凿,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很快消息在府中传开。 内院女眷哭作一团,连惜春这等还不晓事,又天性淡薄的都泪如雨下。 惜春自小没和贾敬相处过,对贾珍这个哥哥更加没什么亲近感,可血缘关系终究是抹不掉的,如今血缘最近的两个人,忽然就这么没了,她虽然身处自己家中,却陡然生起一种漂泊无根的感觉。 做道士就要离开家人,一个人住在山里,你愿意吗? 她忽然想起那位神仙哥哥的话。 原来有人在家人俱全的时候,就选择了离开家人的孤独生活吗,那些人是不是也像她现在这样,知道家人总有一天也会离开,独身一人才是永远的? 惜春感觉有人在给自己擦眼泪,她抬头看去,见三姐姐探春也哭成个泪人,却拿着手帕替她擦拭,她身子一倾,和探春抱在了一起。 嘈杂声在宁府中四处响起。 抄家开始了。 …… 洛飞不清楚宁府的事,他已经在回陶公庙的路上了。 他还在想着方才传旨太监的话。 他竟然被封了个什么神通道人,这么大名头他担得起吗,这个皇帝也是胡闹,可是他好歹知道,皇帝的赏赐是轻易拒绝不得的,他只好老实接受下来。 这个名号总算不是没有好处,这下他彻底在京中打出名头了,以后会有许多人慕名而来,陶公庙会很兴旺,他的除妖修行大计,也会加快许多。 回到庙中,刚要进房间,洛飞忽然眉头一皱。 房间中有呼吸声,声音紊乱,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有人闯进了他的房间! 第60章、黑山老妖邪道大会 会是谁呢? 洛飞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呼吸声,声音短促轻浮,若非身受重伤,必定毫无修为,他放下心来。 洛飞推开门,神情不由得一愣。 堂屋中五花大绑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嘴上勒着绳索,眼上带着布罩,听到洛飞走进来,男人用力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来绳索。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张信笺。 洛飞拿起来,却见上面写着: 此人就是算计道长的杜风云,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道长暂息雷霆之怒,莫与小女子计较。桃妖留。 这小妖怪倒是乖觉,担心他记恨她,于是先把杜风云抓来赔罪。 洛飞一把扯下杜风云眼上的布罩。 杜风云眼睛乍见日光,顿时一阵模糊,好半天才看清洛飞的面貌,心中大惊,绑架自己的那个女人,是小道士的人? 见洛飞居然好好地回到陶公庙,杜风云立即意识到,他的计划失败了。 洛飞把他口中的绳索扯断,问道:“杜先生,认识我?” 杜风云冷笑道:“道长好手段,既然你回来了,那宁府恐怕遭殃了吧?” 洛飞摇摇头,感叹道:“宁国公出生入死立下的基业,被一个不肖子孙一朝而丧,杜先生也是立了大功的。” 说着他指着后面的静室,说道:“这座庙的前主人在后面静室下边修了一个地牢,还囚禁了几个女人,后来被我一拳打破肚皮,血流不止,然后就死掉了,你认识他吧?” “他是我师弟,我们从小一起学艺,前阵子他背叛了师父,我奉师父命令来杀他,没想到竟然被你先得手。” “既然你也要杀他,那我替你杀了他,你该谢我才对,为什么要和我作对?” 洛飞奇道。 杜风云冷哼一声,说道:“蛊神教的人,岂是别人可以杀的!” 洛飞点点头,说道:“我不和你废话,告诉我蛊神教的位置,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杜风云笑了。 “怎么,怕了?” 杜风云得意道:“想找到我教地址,然后去斩草除根?” “你死心吧,我教弟子最初学艺,比得就是谁更能忍受苦痛,蛊神教以蛊虫为伴,你可知万千蛊虫入体是何等折磨,那是比凌迟之刑还可怕的苦痛,而我们接连三个月要受这种苦,你能怎么威胁我?” “你们这些所谓正道子弟,平日里养尊处优,知道什么叫酷刑,也敢来威胁我?” 洛飞眉头微皱。# 这家伙话好多,不想说就算,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杜风云却还不打算闭嘴,继续说道:“和我同来的伙伴已经提前走了,过不了多久就能把这里的事禀告我教教主,到时候教主必定亲自前来,教主不会再轻视你,他会为我报仇,不仅你要死,连秦家满门老少,没有一个还能活命!” 洛飞摇摇头,不想再听他啰嗦,他伸手捏住杜风云头顶,问道:“最后一次机会,蛊神教在哪?” 杜风云感觉自己的头被一把铁钳夹住,头骨吱嘎作响,随时都可能爆裂开,而在这之前,他的脑浆受到压迫,已经在四处乱窜,像是要从眼耳口鼻中喷溅出来。 杜风云浑身痛得颤抖,声音从齿缝中崩出来:“怕了吧,你应该怕,以后你不会有一天安生日子,这就是得罪蛊神教的代价!” 砰! 杜风云话刚说完,头骨猛地爆开,红白色的血水和脑浆溅得到处都是。 废话这么多。 这狗日的杀了这么多人,远的有安老人,近的有贾敬和玄真观中的道士,秦家也死了不少仆人,还敢在他面前夸夸其谈。 洛飞从桌子上拿起一块毛巾擦擦手上的血迹,随即从怀中掏出盛放符纸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翻找到一张考鬼符,随即念动咒语,勾魂索凌空飞舞,很快就把杜风云从若有若无的亡魂世界锁拿过来。 杜风云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洛飞,整个鬼都懵住了。 “杜先生,你不会以为死亡就是结束吧?” 洛飞讥讽道。 活着的时候,你还有保有秘密的权利,死后你将一无所有。 洛飞手握勾魂索,喝道:“说,蛊神教主在哪?” 杜风云咬紧牙关,努力地不让自己说出哪怕一个字,可勾魂索却有种神秘力量,让他没有丝毫抵抗之力,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嘴一张一合,说道:“教主行踪诡秘,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位置,不过三个月后,他会去姑苏,参加黑山老妖召集的邪道盛会,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说完后他心里一凉,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黑山老妖? 洛飞眉头一蹙,这个世界居然会有这东西,就是不知道它和前世听说的那只老妖是不是同样等级,如果是同样等级,那可就麻烦了。 既然得知了蛊神教主的行踪,杜风云再留着也没用了,洛飞手中勾魂索一扯,杜风云魂魄顿时化成飞灰,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 打散杜风云魂魄,洛飞提着他的尸体,飞步奔到山顶,将尸体从山顶悬崖边丢下去,那里人迹罕至,恐怕几百年都没人会发现他的踪影。 其实洛飞把这具尸体交给官府也没什么事,毕竟杜风云是天下海捕的逃犯,可他不想多事,干脆直接丢掉了事。 丢掉尸体,他坐在山顶的巨石旁边,开始思考起杜风云的话。 这杜风云为了一个背叛师门的人,竟然费尽心思要杀他,甚至不惜丢掉自己的性命,可以看出,这个什么蛊神教的确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杜风云所说不假,如果放着不管,那位蛊神教主真有可能来杀他。 前后交手过两个蛊神教徒,这两人虽然没能威胁到他,可二人手中蛊虫的诡异,却也让他心中凛然,这两人尚且如此,谁知道那位教主又有什么手段,到时候被他找上门来,敌在暗我在明,很容易就被暗算到。 他或许能有自保的能力,未必真被害了,可秦家却不一定了,这一次秦家就死了十来个仆人,谁知道下次死的不会是秦业,甚至秦可卿。 想到秦可卿可能被害,他心中不由得一紧。 洛飞立即做出决定,不能等对方入京来找他,他要主动找上门去,三个月后姑苏邪道大会,想办法杀掉他,彻底绝了心头之患。 唯一可忧虑的就是黑山老妖,不知道这位老妖是何底细,他现在的修为能不能对付,不过现在多想也没办法,只好到时候随机应变,再做打算了。 做好决定,洛飞回到庙中,等天暗下来,动身往京中奔去。 第52章、软玉生香 秦可卿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忽然听到窗口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窗户被人轻轻推开。 人在将睡未睡时最易惊动,秦可卿立即清醒过来,她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人影正穿过窗口进来。 秦可卿万分惊骇,正要张口喊人,却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在摇晃的烛光中显现出来。 小道长?! “你…你怎么来了?!” 秦可卿诧异道。 小道长真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偷偷潜入她的房间,还是在这个时间。 嘘! 洛飞快步走到床前,示意她放低声音,随后正色道:“我是来带你私奔的。” 私奔? 秦可卿脸色煞白,问道:“老爷没答应?” 洛飞脸色沉重地点点头,说道:“他答应了。” 秦可卿眨眨眼睛,一时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很快她意识到,他这是在逗自己呢! 可卿气恼地抬手轻轻打他一下,说道:“你就作弄我吧!”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洛飞话中的意思。 老爷答应了! 她的眼睛发出亮光,问道:“老爷真答应了?他是怎么说的?” 洛飞于是将晚间与秦业的谈话告诉她。 秦可卿娇嗔地看着他,说道:“说好半年不见面,结果晚上就摸到人家闺房,亏我没早点认出你的真面目,原来是个登徒子。” “怎么,登徒子你不喜欢?” 洛飞笑道。 秦可卿飞快地看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轻声道:“我不喜欢登徒子,但喜欢你。” 洛飞看着她烛光映照下显得无比娇羞的脸,听着她温柔的话语,心中不由得一热,想要立即握住她的手,却听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全都吓得变了脸色。 眼看外面的人就要进来,洛飞已经来不及出去,情急之下,他向上一纵,身子已经倒挂在屋顶。 门帘被掀开,瑞珠捧着烛台走进来。 “姑娘有什么吩咐?” 瑞珠问道。 秦可卿偷瞧着挂在屋顶的洛飞,心想瑞珠只要一抬头立即就能发现他,到时候传扬出去,老爷太太非气坏了不可。 “我不用伺候,你回去睡吧。” 秦可卿道。 瑞珠疑惑道:“奇怪,我明明听到房内有声音。” “你听错了,快回去吧。” 秦可卿声音微微有些着急。 瑞珠没听出来,反而坐到床上,长叹口气,说道:“姑娘,你是不是也睡不着,晚上的事真太离奇了,小道长怎么会向老爷提亲要娶姑娘,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他可是道士。” “要说起来,小道长若不是道士,还真是姑娘的良配,他本事大,几次挽救咱们秦家,老爷又喜欢他,可惜了。” 秦可卿哭笑不得,说道:“怎么看上去你比我还要关心这门亲事。” 瑞珠叹息道:“那还用说,咱们从小一块儿玩到大,将来你出嫁了,夫人指定要我陪嫁,我可不得替姑娘关心着这些事。” 秦可卿摇摇头,笑道:“好了好了,别多想了,你不是说,老爷指定不会同意,你别担心了,快回去睡觉。” 好说歹说,终于把瑞珠送走。 洛飞从屋顶跳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禁不住都笑出来。 “这小丫头心思倒是多。” 洛飞摇头道:“以后咱们成亲,可不要什么陪嫁,只要有你就好。” “那怎么行。” 秦可卿道:“没有娘家人随行,我自己哪照顾得了你。” “我自己有手有脚,哪里就要你照顾了。” 洛飞说着坐到床沿上,很自然地握住秦可卿的手,只觉她一双手柔若无骨,暖玉雕成一般。 秦可卿心中感觉不妥,想要把手抽出来,却哪里挣扎得动,只好任他握着。 她心中想道,这是他的主意,可不是我主动的,该…该不越礼… 两人相对而坐,聊了好久,秦可卿精神不济,开始瞌睡起来。 “你该走了。” 秦可卿低头道。 洛飞摇头道:“今晚我不走。” 秦可卿大惊,忙道:“不行,要成亲以后才…” 洛飞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城门早就关了,我现在离开也出不了城,你总不想我在街头流浪一晚。” 秦可卿知道他是在故意耍赖,可一想到他孤身一人,在寂寥的夜晚独自悠荡,心中却不自觉不忍起来。 她迟疑道:“你留下可以,可是…” 洛飞坚决道:“放心,我不是那种禽兽之人。” 禽兽… 禽兽不如… 好难选。 秦可卿狐疑地看他一眼,侧身躺在枕头上。 洛飞则握着她的手,面对她躺在身边。 秦可卿见他还算规矩,提着的心顿时放下来,她本以为自己会激动得难以入睡,却没想到看着对面熟悉中又有几分陌生的面孔,想着这就是自己以后的相公了,她心中忽然一片安宁,很快就酣然睡去。 洛飞嗅着从对面姑娘身上弥漫过来的香气,听着她匀称细长的呼吸,很快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秦可卿醒过来的时候,洛飞早已经离去。 府中没有什么奇怪传言,显然洛飞潜入的事没有人发现,连秦可卿自己都怀疑,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指间依旧残留的温热感觉,却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秦可卿不自觉笑出来。 “姑娘,大清早一个人偷笑什么?” 瑞珠端着水盆走进来,奇怪地问道。 秦可卿无奈地看她一言,说道:“没什么,快拿水来,洗漱后还要去给老爷太太请安呢。” …… 洛飞回到陶公庙的时候,太阳才刚升上来,他站在庙门前看了会儿日出,一边回味着昨晚的经历,顿觉神清气爽。 他踏进山门,穿过院子,刚走进神殿,却见士方栋手提着行囊正在等他。 洛飞奇道:“你要走了?” 这小子之前怎么赶都不走,今天怎么转了性。 士方栋笑道:“后天就要大考了,我要搬去京城里面客栈去住了,下次见面,站在你面前的可就是进士老爷了。” 洛飞嗤笑道:“弗莱格不要立得太早。” “弗莱格?” “就是祝你好运的意思。” 士方栋笑道:“承你吉言。” 两人说一会儿话,士方栋下山去了。 洛飞心中有些遗憾,他这一走,庙中的事务不都要自己一个人做了? 无奈,洛飞开始打扫各处神殿,随后上香添油,照管长明灯,等一切收拾妥当,他这才往房间走去。 还有一件大事等着他呢。 第54章、心悸 玄真观。 贾敬修行的地方已经成了修罗场。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血水淌满了整个小院,这些都是玄真观中的道人。 只有贾敬被捆住手脚,塞住嘴,丢在角落里。 杜风云在衣服上擦擦手上的血。 他身后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忧虑道:“大师兄,算计大梁贵胄可是犯忌讳的事,你就不怕师父责怪?” 他们蛊神教虽然地处南疆,是大梁势力薄弱的地方,可一旦被大梁朝廷知道他们居然把手伸到大梁贵胄身上,说不定又是一场大难。 杜风云冷笑道:“这是贾珍贾敬父子相残,与咱们有什么干系,做完后咱们立即离开,别被人抓住把柄,谁又能怪到咱们身上。” 年轻人摇摇头,说道:“我还是不明白,妖行云那厮已经死了,咱们回去向师父交差就是,何必一定要和那个小道士过不去。” 杜风云没有说话。 他与妖行云自小一起长大,一起学艺,妖行云背叛了教主师父,若是被抓住带回教中,他必然亲自动手杀了这个逆贼,可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外人动手。 手上沾了蛊神教的血,当然要用血来偿还。 他自己是动不了小道士,可上天有眼,恰好被他抓住宁府这个机会,这两个月来,他几次三番挑拨,终于说动贾珍下定决心。 当然这也是贾敬自己取死有道。 贾敬本以为只要按照仙师所说,把秦家名贴还回去,仙师必定再次现身,授他长生之法,结果他回到玄真观等了许久,仙师却没再现身。 他左思右想,最后确定,必然是那逆子彻底得罪了仙师,这才断了自己的仙路。 贾敬恼怒之下,几次返回宁府,对贾珍动辄打骂。 贾珍是做惯土皇帝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等气,再加上他心中那点孝道本就不多,最后终于被杜风云蛊惑,决定对贾敬出手,顺便又能除掉小道士,可谓一举两得。 杜风云走到贾敬身前,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木盒,打开盒子后,从里面捉出一只生得凶恶异常的甲虫。 杜风云小心翼翼把甲虫捏在手里。 这种莽妖蛊十分珍贵,他半年来也才炼了两只,用完就没了,可不能有什么损伤。 他拿着莽妖蛊凑到贾敬脸上,莽妖蛊飞快地从贾敬鼻孔中钻进去。 贾敬鼻孔中淌出血来,他脸上的肌肉痛得一阵扭曲,很快他眼睛开始充血,浑身剧烈的痉挛,紧接着手脚用力地挣扎起来。 他力气变得十分巨大,捆在身上的绳子被他轻易挣断。 贾敬喘着粗气,眼睛赤红地盯着院子里的尸体,猛地扑了上去。 他手上长出尖利的指甲,尸体被他轻易撕碎,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发出呜呜的吼声。 一边吃,他身体一边胀大起来,原本正常的肌肤,变成铁青色,皮肤下面绽开爆炸般的肌肉,直到最后,他变成一头高有丈余,赤发赤须的鬼物。 …… 陶公庙。 洛飞被一阵莫名的心悸惊醒。 他翻身下床,来到院子里,心悸的感觉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强烈起来,那是种莫名其妙的恐慌,好像马上要有什么坏事发生一样。 怎么回事? 洛飞暗自思忖着。 难道有人要对他不利? 他侧着耳朵静听,如今正是秋冬之际,夜间不像夏天那么聒噪,四处都很安静,听不到什么声响。 洛飞摇摇头。 庙中没有陌生人闯入,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听不到。 难道是他过于疑神疑鬼了? 也不可能,随着修为越发精进,他渐渐表现出一些神异,超人的预感就是其中之一,有时候庙中有人来访,访客还在山脚下,他就隐隐有所知觉,早早在神堂里迎着,这种预感很神妙,他不敢轻视这种预警。 可如果不是有人要对付他的话,难道… 洛飞心中一惊,立即往京城方向看去,那里有一座秦府,秦府里有一个足以触动他预警的女人。 他不敢再耽搁,返回房中抓起盛放符纸的木盒,纵身跳出院墙,向山下奔去。 洛飞速度极快,脚尖轻点,身子立即越过几十级台阶,他在山道上掠过,空气被他撕开,发出呼喇喇的响声。 眨眼之间,他已经奔到山下,却忽然眼神一凝,停下脚步。 他眼前出现了一座本不该出现的建筑。 桃花庵! 洛飞悚然一惊,立即回头看去,果然见到山路的尽头,陶公庙与此地遥遥相对。 这种状况他遇到过! 桃妖! 她竟然没死! “桃妖,给我滚出来!” 洛飞怒喝道。 “免了,我可不敢再出现在道长面前。” 桃妖的声音依旧俏皮清脆,语气显得很轻松,这更让洛飞恼怒。 如果秦府真得在遭受劫难,他晚到一会儿,她都可能出事,他没时间和桃妖在这里干耗。 “收去幻术,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 洛飞沉声道。 桃妖心想,过去的事就是你断了我的根茎,要说既往不咎也该我说才对。 这段日子她一直徘徊在洛飞身边,看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终于在石庄村被她发现杜风云的踪影,继而得知他要对付洛飞的计策,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甘心放弃。 “道长,你就别吓唬我了,现在该是你求我才对,要是你再去晚了片刻,你那位小美人儿可就没了。” 桃妖嘻笑道。 果然是有人要对付秦可卿,或者说,借秦可卿对付他。 洛飞眼神一冷,说道:“桃妖,以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可今天你再不收手,以后这天地虽大,再没你容身之地,你要想清楚了。” 桃妖道:“你别误会,秦府那边不是我安排的,我只是恰逢其会而已,只要道长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立即放道长过去,绝不阻拦!” “什么条件?” “收我做护法。” “做梦!” 洛飞冷声道。 随即他身上大放金光,一时间仿佛太阳掉进山里,周围的一切都被照彻无遗,幻术瞬间灰飞烟灭。 洛飞大喜,收去金光,立即往京城方向奔去,结果没走两里路,那座桃花庵又出现在他面前。 洛飞从没像现在这样想杀一个人。 “桃妖,你真得要找死?!” “道长,”桃妖道:“我猜你这金光神通恐怕也不长久吧,纵然破我幻术一次,难道还能破我十次?只要我执意阻拦,道长要想赶到京城,恐怕要天亮以后了,到时候可什么都晚了!” 第五十五章、百鬼夜行 见洛飞沉默不语,桃妖继续说道:“而且,道长你需要我。” “道长神通广大,自然无所畏惧,可你的那位小美人儿就不一定了,收我作护法,我可以替你看护她,以后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道长就不用这么忧心了,怎么样?” 桃妖自信道,她相信洛飞绝对拒绝不了自己的提议。 “桃妖。” 洛飞忽然道:“赶快离开京城吧。” “什么?” 桃妖一怔。 洛飞道:“离开京城,离我远远的,再让我遇到你,你必死无疑!” 他的确有一瞬间对桃妖的提议动心,可很快又打消念头。 这小妖怪若真诚心诚意来求他收留,他八成也就同意了,可她接连两次都是以人质要挟,逼迫他同意,他反倒不想让她得逞。 而且他也绝不放心把可卿的安危交到这小妖怪手上。 洛飞心中杀意勃发,连话语都带着寒气,让桃妖不自觉浑身一颤,几乎怀疑洛飞已经发现了她的行踪。 话音刚落,却见洛飞双腿猛地发力,身体冲天而起,瞬间拔升十几丈高,脱离了桃妖的幻境。 洛飞从木盒中飞速取出一道符纸,口中念道: 天蓬天猷,真武真君。黑煞元帅,无义将军。捉缚枷拷,四大天丁。手执铁棒,拷鬼通名。纵横摄勘,施威现形。不分高下,罪莫容情。俾令患体,立遂和平。急急如律令。 考鬼咒念完,符纸爆成火焰,无数道黝黑绳索飞出,洛飞把绳索向京城方向甩去,很快绳索绷紧,似乎缠住了什么东西。 洛飞心中一喜,双手猛地发力,身体在绳索拉扯下,飞速从空中掠过,其速度之快,比之在地上奔跑,又不知快了多少,这次连桃妖也跟不上他的身影。 桃妖散去幻术,目瞪口呆地看着眨眼间消失在她视野中的洛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弄巧成拙了! 她本想趁这个机会要挟洛飞答应自己的条件,却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手段,这下好了,彻底得罪他了,等他解决了秦家的事,转过头来就要追杀自己,这次若是被他抓到,那可再无幸免之理。 京城是不能呆了,还是尽快逃走吧。 听说南方天清水润,极适合他们这些草木精怪生存,不如就去南方过活吧,这样也能离小道士远一些。 洛飞以勾魂索拘拿附近鬼魂,助自己快速飞驰,一时间京城与莲花山之间的亡魂全都受到惊动。 考鬼咒的神威对亡魂有天然的压制,这些亡魂感受到考鬼咒的气息,全都不敢反抗,一时间影影绰绰,各方鬼魂全向京城涌去。 莲花山到京城了路上有几处村落,此时夜色已深,村中的人家早就沉睡过去,只等着明日早起,继续一天的劳作。 忽然,不知谁家的狗叫了一声,很快狗吠声此起彼伏,似乎全村的狗都同时醒了过来,发疯似的叫起来,到后来连鸡鸭也长鸣不止。 村民们全被吵醒,还以为天已经亮了,等推门出去,却见天色依旧黢黑。 村民们不知情由,一个个心中都有些惊疑,却忽然见到村中道路上密密麻麻多了些人影。 难道是土匪进村? 村民们心中大惊,连忙反身回到屋里,只从窗口偷偷向外瞧去,这一瞧,却吓了个三魂升天,只见这些从村中穿过的人影,个个飘忽不定,仿佛并非用脚走路,而是在空中飘荡,其中有些人面目狰狞可怕,还有的头都没了半边,张着个黑洞洞的眼眶,向屋内村民笑一笑,随即快速掠过去。 恶鬼赶路! 村民们一个个身子战栗像筛糠,躲在屋里里,把自己生平知道的所有神号,都念了个遍。 只花了一刻钟,洛飞就已经飞临京城,城门已经关闭,洛飞直接从城墙上空飞过,守城的官兵隐隐听到上空有风声,待抬头看时,哪里还有洛飞的身影。 等洛飞进了城,城外簇拥着的鬼魂们这才一一散去。 … 秦府。 秦老爷十分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自从秦可卿中邪,以及迎风楼蛇阵之事发生后,秦业就始终担心这种事会再次发生。 虽说秦家和小道长攀上关系,可小道长在莲花山修行,距离京城还有几十里路呢,万一秦家遭遇不测,而小道长又来不及赶到,那岂不遭殃。 秦业左思右想,最后想到陶公庙的那间地下室。 若有这么间地下室,遇到强敌来犯,将家人藏在里面,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于是秦业就找匠人修了这样一间密室,密室不大,只能容纳几十人。 今晚他正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下人惊呼惨叫,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妙,于是派人把女儿家人带来,再加上日常服侍他们的得力丫鬟,不到二十人,进了密室躲藏。 至于外面的仆人,有心无力,也是莫可奈何。 秦业等人在密室中,听着外面先是一阵人群惊呼跑动的声音,就像是家里忽然遭了兵灾,被什么土匪流民闯进来,紧接着又是数声惨叫,惨叫声他们都很熟悉,全是家中常见的仆人,许多人白天还刚服侍过他们,可听到叫声之惨厉,八成是活不成了。 众人躲在密室里,心跳得厉害,皮肤却一阵阵发冷,好像血液都紧缩在心脏中,不再往周身流动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平息下来。 秦业和秦显这两个家中的老爷对视一眼,都不知该怎么办。 “出去看看?” 秦显问道。 秦业连忙摇头,说道:“再等等,金吾卫听到动静,肯定会过来查看,到时候咱们再出去。” 两兄弟刚商议妥帖,却听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密室顶部的隔板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众人顿时浑身一抖,全都噤声不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上的隔板,唯恐它忽然断裂,从上面跳下什么鬼怪。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只听咔嚓一声,隔板碎裂,一个身影从上面飞扑下来。 密室里众人顿时炸开了锅,惊叫着缩在一起,挤在角落里。 “别喊!” 秦业大叫一声。 他到底老成一些,即便在危难之际,也还能保持冷静,这时已经发现,从上面跳下来的是洛飞。 秦业大喜道:“小道长,你怎么来了,外面什么状况?” 洛飞没有理他,急急地在众人脸上扫视一遍,立即发现秦可卿正扶着娘亲呆在墙角,这时也正向他看过来。 秦可卿眼中泪光点点,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洛飞松了口气,说道:“没事了,大家都出去吧。”

第五十六章、陷害 密室上面就是道风楼。 众人随洛飞走出密室,来到院子里,只见院中趴伏着一个巨大的鬼怪。 怪物浑身像是青石雕刻而成,手上指甲尖长,仿佛五支匕首,趴伏在地上看上去比一头大水牛还大得多。 秦业等人心中兀自惊恐,担心怪物暴起伤人,却很快发现,怪物胸口破开个大洞,乌黑的血液从洞中流出来。 他们明白,这应该是洛飞的手笔。 看不多久,从怪物鼻孔中爬出来一只甲虫,洛飞早有准备,见甲虫爬出,立即捉在手中,轻轻一捻,把甲虫捏得粉碎。 地下怪物的尸体忽然缩水起来,没过多久变成一个寻常人体。 “这是怎么回事?” 秦业惊问道。 洛飞走上前去查看,忽然眼神一凝。 那具尸体面目很熟悉,竟然是贾敬! 洛飞心中一跳,暗道不好。 一片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从外面涌进来许多官兵,有近百人之多,这是负责城中治安的金吾卫。 金吾卫长官走到尸体前面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喝道:“谁杀了他?” 秦业等人都不敢说话。 洛飞眉头微皱,他意识到遭了暗算,可是他击杀怪物之事,秦家下人目睹者甚多,抵赖是行不通的。 “是我杀的。” 洛飞道。 金吾卫长官道:“宁国府贾珍向顺天府报案,说宁国府贾敬被一个小道士带走,下落不明,就是你吧?” 洛飞摇头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假经真经,地上这人方才变成怪物,杀了秦府许多下人,被我击杀后又变成人形,各位官差来得正好,快把这人带下去调查,看他是不是什么邪道妖人,想要混乱我大梁首善之地。” 金吾卫长官冷笑道:“还敢狡辩,地上这人明明就是宁国府贾敬,贾老先生是宁国后人,又是进士出身,你竟然敢杀他,真是丧心病狂。” “你既然承认杀了他,那就好办了,快随我们回顺天府交差。” 说着就要招呼手下官兵锁拿洛飞。 秦业忙上前道:“各位官差,地上这人方才确曾变成鬼怪,杀我府上许多人,此事我府上众人都可作证,官差不可冤枉好人。” 金吾卫长官斜睨他一眼,说道:“我倒忘了,贾老先生死在你们家,你也脱不了干系,快随我一起回顺天府受审吧。” 说着让官兵把秦业也一并锁拿了。 秦业哪受过这种待遇,被锁拿去顺天府,他秦府体面何在。 他正要争辩,却听洛飞笑道:“秦老爷你省省力气吧,众位官差也是奉命办事,身不由己,咱们且跟他们回去,看顺天府怎么说,宁国府又怎么说。” 他对贾珍向顺天府报案,说他拐走贾敬的事很感兴趣。 如果所料不差,这件事应该是贾珍自导自演,而且不知道怎么的,那位可能和假庙祝有关,一直潜藏在暗处算计他的人,竟然和贾珍搞到一起去了。 贾珍竟然敢向自己老爹动手,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可以把那人和贾珍一起拿下,也算是彻底解决他一件心事。 秦业见他这么说,只好随着金吾卫,一起往顺天府走去。 小道士和老爷一起被抓,秦家顿时失去两大支柱,阖家上下都慌乱起来。 “二老爷,快想办法救救老爷和小道长。” 秦可卿拉住秦显衣袖急道。 秦显也没了方寸,恼道:“我有什么办法,顺天府也不是我开的,我还能让他们放人不成。” 秦可卿道:“快去忠顺王府,他们不会见死不救!” 洛飞和她闲谈时说起过忠顺王府,所以秦可卿知道,忠顺王如今就靠洛飞的咒枣续命,他们不可能让洛飞有事。 秦显如梦初醒,立即亲自向王府报信去了。 …… 夜晚不能升堂办案,洛飞和秦业在堂下,由顺天府衙役看守,凑活了半夜。 天刚亮,顺天府尹就匆匆赶来,很快又有两拨人赶到,一方是贾珍和贾蓉,另一方则是忠顺王府的王长史带着几个随从。 顺天府尹看着这两边一方是国公府,一方是王府,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是国公一边是忠顺王,这种事是他能处理的吗? 不应该移交给大理寺吗? 顺天府尹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贾珍身穿孝服,哭天抹地地干嚎两声,说道:“郑大人,你可要给下官申冤呐。” 顺天府尹郑鹿仁问道:“威烈将军有何冤情?” 贾珍道:“家父被这妖道杀害,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也已经招供,请大人速速判决,以告家父在天之灵,以慰我宁国府之心!” 郑鹿仁心中一惊。 宁国府太爷,进士出身的贾敬被杀了? 这可是惊天的大案! 啪! 他高扬起惊堂木重重拍下,问道:“那小道士,他所说可是实情?” “都是一派胡言。” 洛飞道:“我击杀的乃是鬼怪,而非什么假经真经,秦府家人都能作证。” “妖道,家父乃清修之士,你敢污蔑他是鬼怪,如此天良丧尽,正该处以极刑。” 贾珍怒斥道:“郑大人,别听他狡辩,快快定罪吧!” “且慢。” 旁边的王长史打断道。 “王长史,你来此有何贵干?” 郑鹿仁这才想起王长史,听来听去,这件案子似乎和忠顺王府没什么关系,为什么王长史会出现在堂上。 王长史也是匆匆赶来,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秦显忽然到王府求救,说是洛飞被顺天府抓走。 洛飞现在是老王爷吊命的关键,王府当然不能让他有事,于是立即派王长史赶过来,刚才他站在旁边听贾珍说完,心中已经满是惊骇。 这小道长是疯了吗,敢杀贾敬,任他们有什么仇怨也不能这么干啊。 若是寻常百姓,杀了也就杀了,王府可以替他遮掩过去,可贾敬不同,他是宁国后人,进士出身,他死了连皇上也要过问,恐怕消息已经传到宫里,皇上正等这边的结果呢,王府也没法保住他。 等听到洛飞说击杀了鬼怪,王长史心中一动,感觉这是一个保命的机会,于是立即叫道:“且慢!” 等听到郑鹿仁询问,王长史说道:“这位小道长是王爷的贵客,真正的有道之人,绝非肆意行凶之辈,他既然说是击杀了鬼怪,想必有他的原因,而且据他所说,秦府下人都可以作证,大人何不传讯秦府中人,来仔细询问一番,再做定夺?” 第五十七章、贾珍弑父,我有证人 贾珍瞥了王长史一眼,说道:“这件事是我宁国府和妖道之间的官司,似乎和忠顺王府无关,王长史可是要仗势欺人?” 王长史笑道:“言重了,王爷对这件事很重视,所以派我来打听打听到底情况如何,至于案情进展,当然要靠郑大人秉公办理。” 贾珍面色不豫地冷哼一声。 郑鹿仁诧异地看了洛飞一眼,心想这小道士年纪轻轻,竟然是忠顺王的座上客,这却不好办了。 若小道士没有背景,他自然可以随意处置,只要能把案子交代过去,能让宁国府心服就行。 宁国府说小道士是凶手,那就定他个斩立决,左右不过是个小道士而已,又算的了什么。 可既然有忠顺王插手,事情就不能这么办了。 郑鹿仁只好派差人去秦府传唤府中下人。 不到一个时辰,秦府中见过昨晚怪物的仆人都被传唤过来,仆人们被分散开审问,审问结果汇集到郑鹿仁手上,仆人们所说出入不大,都道夜间忽然有身高丈余,赤发赤须的鬼怪闯入,见人就杀,最后小道长赶来,才把鬼怪杀死,解除了府中的危难。 郑鹿仁拿着审问结果,心中有些为难,光看审问,昨晚贾老先生的确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鬼怪,而且去秦府肆意伤人,洛飞击杀鬼怪自然无过。 可话又说回来,贾老先生又的确是死在洛飞手上,这样一个人物死掉,总要有人负责吧,若不让洛飞负责,还能有谁呢? 可偏偏洛飞得忠顺王府庇护,他又不能轻易给洛飞定罪,不定罪又不能结案,最后麻烦都落到他身上。 郑鹿仁愁得眉头打成了死结。 他抬头向贾珍看去,想知道他还有什么说法。 只听贾珍冷笑两声,说道:“大人不要被这妖道欺瞒过去。” “家父乃清修之人,如何会突然变成鬼怪,这都是妖道在其中作梗,实不相瞒,家父两个月前就曾被这妖道蛊惑,妖道潜入玄真观,自称仙师,以无上大法诱惑家父,挑拨我父子关系,罪不容诛。” 这些事都是两个月来贾敬陆陆续续透露出来的,贾敬每想到自己仙路断绝,总要回府闹上一阵,每次大闹,总要断断续续提及仙师找上门来的事,慢慢地贾珍也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只听贾珍道:“后来家父幡然醒悟,知道上了妖道的当,决意疏远妖道,这妖道心中不满,于是使妖法将家父变作鬼怪,又将其带到秦府。” “这也是妖道的计谋,他先是降灾于人,然后出手拯救,以此来自贵身价,人们往往受他欺骗。” “大人若是不信,何不当场问问秦家老爷,自从结实了这妖道,家中就怪异频出,比之前几十年还多?” 郑鹿仁看向秦业,问道:“此话当真?” 秦业吃了一惊,他知道如果自己承认贾珍的话属实,小道长必定落入不利的局面,可要想否认,又万万做不到,秦家这几个月来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顺天府只要派人去打听一番,立即就能掌握情况。 同时他心底也在犯嘀咕。 这几个月来,家中却是不太安宁,遭遇诡异之事未免太频繁… 没办法,秦业只好点头承认贾珍所说属实。 郑鹿仁眼神严厉地看向洛飞,喝道:“小道士,你还有什么话说?” 洛飞笑道:“大人,贾珍这些话,通篇都是胡猜,没有丝毫证据,我又何必回应?” “他说我使妖法将贾老先生变成鬼怪,究竟是何妖法,证据何在?没有证据的胡言乱语都可以算数的话,那我也可以说,是贾珍用妖法害死自己的父亲,然后嫁祸于我,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该当千刀万剐才对。” 贾珍心中一跳,厉声道:“妖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污蔑儿子杀了父亲,在以孝道治天下的大梁,那可是天大的事。 洛飞笑道:“当然知道,可不和你刚才说的一样,没有证据就敢乱攀扯人,写话本小说,你是把好手。” “小道长!” 王长史沉声道:“慎言!” 啪! 郑鹿仁重重拍了下惊堂木,面色严厉道:“怎么能一样,儿子杀死父亲,此乃人伦之大变,公侯府邸,国之柱石,百姓之表率也,发生这种恶事,更是动摇国本的大案,你若没有证据,可别怪本官不给王府情面,必定上报皇上,将你枭首以示天下。” 贾珍也眼神森然地看过来,说道:“妖道,你先杀我父,后又转嫁罪名于我,今天若是让你离开此地,我贾珍就撞死在这!” 事情竟然闹到这个地步,秦业心肝一阵发颤,王长史也是心中一沉。 小道长怎么这样口无遮拦,连这种话也敢说,这下不好办了。 “小道士,你可有证据!” 郑鹿仁喝道。 洛飞摇头道:“证据我是没有…” 啪! “没有证据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郑鹿仁怒道:“来人啊!” 左右两班衙役顿时跨步向前。 “慢着!” 洛飞叫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有证人。” 嗯? 公堂上,众人全都一愣。 他有证人? 可以证实贾珍弑父的证人?! 真的假的? 众人都以为洛飞刚才是一时失言,所以才说出贾珍弑父的话,可此时听他说有证人,却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他是认真的。 贾珍心里一窒,厉色道:“妖道,想要串通同伙来陷害我,可就打错了算盘,真以为公堂之上可以任由你戏弄吗?” 洛飞斜睨着他,笑道:“怎么,慌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贾珍道:“我可看不下你在这夸夸其谈,郑大人,别听他胡言乱语了,快快定罪吧。” “郑大人。” 王长史上前一步,说道:“小道长既然说有证人,自然要请上来审问,如果最后证明小道长串通证人,意图脱罪,那就将两人共同严惩就是,公堂之上,岂有不让人说话的道理?” “王长史,忠顺王爷可是要包庇这个丧心病狂的妖道?” 贾珍怒道。 “威烈将军息怒。” 王长史笑道:“就让他多活两个时辰又如何,正好可以将他同伙一网打尽,岂不是也为贾老先生报仇雪恨?” 他心中暗道,最好小道长真能有证人可以帮他脱罪,要不然今天就算王府也保不住他了。 只可惜王爷就靠着他吊命,若小道长死了,王爷恐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不知道可否请王爷去面圣求情,至少宽限些日子,让小道长多给王爷备下些仙药。 他正胡乱想着,却听郑鹿仁威严地问道:“小道士,你所说的证人究竟在哪?” 第五十八章、证人贾敬 洛飞在堂上踱了几步,走到贾珍面前,笑道:“我的这位证人绝对有力,一旦请出来,案情再无转圜余地,我劝珍大爷还是赶紧认罪,皇上看你及时悔悟,说不定网开一面,罪罚只降于你自身,而不祸及宁府。” 贾珍心中也自惴惴,但他自道这个计划只有他和杜风云知道,而杜风云做出这等恶事,从此只能和他绑在一起,绝不会出卖他,于是冷笑道:“妖道还在垂死挣扎,我贾珍纵然不肖,却也非无父无君之人,如何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你想把污水泼在我身上,正见你这妖道罪孽深重,所以心慌意乱,已经口不择言了!” 郑鹿仁说道:“好了,不要再聒噪了,小道士,你若有证人,就立即说出来,若说不出来,我现在就去向皇上请旨,将你这蛊惑人心,杀人害命的妖道枭首示众。” 洛飞摇摇头,说道:“珍大爷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郑大人,”洛飞道:“我的证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府贾敬老先生。” 嗯?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全都愣住了,随即郑鹿仁怒道:“胡说八道,贾老先生已经惨死你手,尸体就在堂下,死到临头还敢故弄玄虚,我看你是欠打了!” 说着就要发签让衙役用刑,却见洛飞从怀中掏出一只小木盒。 “大人且慢用刑。” 洛飞道:“小道是否故弄玄虚,大人等一下就知道了。” 他从木盒中翻出一张考鬼符,口中默念考鬼咒,催动符纸。 大堂内外升起氤氲雾气,把天光遮住,堂上立即暗了下来。 堂上众人顿时一凛,心提了起来。 众人中除了秦业,余人都没见过洛飞的手段,在心中就没把他当成真正的有道修士,毕竟他看上去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算打娘胎修炼,能有多大道行,因此听他说证人是贾敬,都道他是故弄玄虚,意图蒙混过关,为自己脱罪。 可此时见到大堂内外的异象,却不由得迟疑起来。 贾珍原本心中笃定,这时候却忽然一凉,只觉浑身汗毛直竖,嗓子也一阵发紧。 第六十二章、婴宁 洛飞很快就开始庆幸自己选择和董掌柜同行。 他实在高估了大梁的路况,虽然有所谓官道,可要是以为依靠官道就能清楚明白,畅通无阻到达任意哪个地方,这简直是做梦。 如果没有熟悉路径的老人带领,他恐怕大半年也走不到姑苏去。 幸而有董掌柜同行,洛飞不用操心规划路径的问题了。 董掌柜也很庆幸,有了洛飞,他再也不用担心路上遇到劫匪了,甚至也不用担心遇到鬼怪了。 两个人都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 就这么走了七八天,两人走进一片山区,据董掌柜说,在天黑之前,就能遇到一处客栈,两人可以在客栈休息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却没想到,这天还不到中午,天上忽然聚起浓厚的乌云,紧接着雷声大作,眼看就要下起暴雨。 在这样大山之中冒雨前行,洛飞还能支撑,董掌柜已经五十几岁,怕是经不住雨淋,若是雨下得大了,发生山洪,连洛飞也不敢硬抗。 “老董,怎么办,附近有没有避雨的地方?” 洛飞问道。 董掌柜想了想,说道:“右边走,翻过这座山,没多远有一家客栈,因为不在咱们路线上,所以之前没向小道长提起,要不咱们过去歇息一夜?” “去吧。” 洛飞道:“反正也不远,看这天气,雨小不了,在雨中可走不了半天了。” 两人于是转向右边进发。 群山合沓,只有一条荒草没胫的小道可通,两人沿着小道走了二三里,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山谷,山谷中齐齐整整是一大片农田。 有农田就有人家,看来离客栈不远了。 两人下到山谷,四处打量一阵,却不见有什么房屋,更不用说客栈。 “老董,客栈在哪呢?” 洛飞问道。 董掌柜苦笑道:“上次来已经是几年前了,我一时之间也有些迷糊,小道长容我多想想。” 两人沿着谷底小路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从田里走出来一个老年农夫,正急匆匆往山谷外走。 两人大喜,连忙拦住农夫。 董掌柜道:“老丈,我们是过路的客商,向你打听一下,这附近可有家客栈?” 农夫怪道:“老儿在这生活一辈子了,还没听过什么客栈,这荒郊野岭的,谁会把客栈开到这里来,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董掌柜奇道:“不应该,我前几年到这来,还在客栈中住过,叫什么酒香客栈,老丈你再想想。” 酒香客栈? 农夫想了一下,忽然脸色大变,不回头就向谷外跑去。 “没听过,你们别问我!”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老丈为何会这般神色慌张,难道那家酒香客栈有古怪? 洛飞道:“看来这家客栈不太寻常,咱们只是要歇宿一晚,何必去碰这个晦气,干脆去这老丈家借住一晚算了。” 董掌柜点头称是。 于是两人连忙赶上老丈,问道:“老丈,我们不去客栈了,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们想去老丈家里避避雨,你看怎么样?” 老丈自顾自往前走,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仿佛两人是什么不祥的鬼魅,只要看一眼就会被摄走魂魄。 “我家不待客,你们另找别处吧!” 老丈说道。 董掌柜连忙道:“老丈,我们不白住,容我们歇宿一晚,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 这些钱在京城上好的状元楼也能住一晚了。 老丈果然停下脚步,贪婪地看着银子,忽然脸色一沉,咬咬牙说道:“拿走,拿走,我不要你的银子,也不招待你,快走吧。” 说着又动身往前走。 老丈的举动明显不正常,洛飞心中一奇,连忙拦住他,问道:“老丈为什么不招待我们,可是与那家客栈有关?” 听他说到客栈,老丈身子一僵,怒道:“哪有什么原因,我自己的房子,皇帝来了也不招待,凭什么要招待你们!” 这老丈倒是好气性。 洛飞笑道:“你要是不带我们回去,连你也不要走了。” 说着结结实实地挡在他身前。 老丈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耍赖,心中也生了气,说道:“不回就不回,你们知道那家客栈,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算死在这里,也绝不带你回家!” 说完竟然真得在地上一坐,明显是打算和两人耗下去。 洛飞眉头一皱。 他抬头看看天,乌云越来越厚,也越来越低,已经压到山谷上空,随时可能掉下雨来。 这老丈年纪不小,被雨一淋,说不定会死在这里。 洛飞把路让出来,说道:“好了,你回去吧。” 老丈不接待,他总不可能真硬闯进别人家中,更不用说拦着老丈不让其回家。 老丈从地上爬起来,狐疑地看着两人,转身向谷外走去,三步一回头,唯恐二人跟上来,等走得远了,见二人还在原处,不可能再追上自己,老丈这才加快脚步,飞速逃离二人的视线。 “老董,那家客栈到底有什么猫腻?” 洛飞问道。 董掌柜苦笑道:“上次去的时候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啊。” “怎么办,还找吗?” 洛飞想一想,心道既然老董去过,而且平安离开了,就算有危险,也没那么严重,于是说道:“继续找找吧,看那老丈的神情,应该真有这么家客栈,咱们总不能在雨中睡一晚上。” 老丈对酒香客栈似乎十分恐惧,洛飞到没太放在心上。 偏僻闭塞的地方,很容易把一点小事说得天大,老丈恐惧的地方,不代表他也去不得。 两人继续往对面山上走去,刚走到山脚下,忽然听到一阵嗤嗤笑声。 洛飞寻声看去,却见路边竟然站着个女子。 女子年约十六七岁,虽衣着素净,仍不能掩其绝艳的芳容。 见洛飞两人看过来,女子依旧嘻笑不止。 洛飞问道:“姑娘,为何发笑?” 听到他发问,女子笑得更厉害了,前俯后仰,几乎倾倒。 董掌柜道:“小道长,这就是个痴女子,不要管她,咱们继续往前走吧,雨就要下来了。” 洛飞点点头,转身随董掌柜继续往前走,却忽然感觉袖子被人扯住,他回过身来,只见女子拉着他的衣袖,问道:“你们是要去山上的房子吗?” 山上真有房子? 洛飞喜道:“是的,你知道?” 女子点点头,说道:“别去。” “为什么不能去?” 女子张口欲言,忽然脸色一变,向旁边草丛中跑去,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婴宁!” 远处奔来一个年轻公子,一边喊着女子的名字,一边向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很快也消失了踪影。 婴宁?! 洛飞心中嘀咕着。 这是什么情况? 第六十三章、酒香客栈 婴宁不是那个上过语文课本,总爱傻笑的小狐狸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本以为这是红楼世界,难道这还是聊斋世界? 洛飞有些犹豫了。 如果说老丈是因为见识短,容易大惊小怪,难免会夸大危险,小狐狸好歹是只妖怪,或者说是半妖,对危险的感知应该更敏锐些,她说山上的房子不能去,八成那里真有危险。 如今不明情况,不好轻易涉险。 他正要招呼董掌柜,沿原路返回,去找附近村落借宿,既然在这里能遇到农夫,村落应该不会太远。 轰! 一声惊雷在二人头上炸响,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把两人视线彻底遮盖,天地间一片茫茫。 雨水从四周山上流到谷底,没多久就积起一小片湖水,阻住了两人的退路。 洛飞连忙把背着的包裹抱在怀里。 担心被雨水打湿,他把符纸也裹在换洗衣服里面了,外面还套着层防水布,可是看眼下这雨势,再多的防护也是无用,若不尽早找到避雨的地方,他费心积攒的那些符纸恐怕会被水泡烂。 “上山!” 洛飞大喊一声。 两人于是头顶着风雨,往山上跋涉而去,只走了一刻钟工夫,果然见到山坳里有一间客栈,青砖墙面,木板门,门口竖着根杆子,上面挂着面旗子,写着“酒香客栈”四个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两人推开门走进去,客栈里面倒是敞亮温暖,一楼大堂里摆着七八张桌子,最中间一张上坐着三个汉子,全都体格壮硕,面目凶恶,看上去不是善类,角落里一张桌子上坐着对卖唱的父女,父亲头发花白,手中抱着个胡琴,女儿有二十几岁年纪,正在低头垂泪,父女二人旁边的桌子上则坐着位面貌秀丽的少妇,不知为何只有她一个人。 见洛飞和董掌柜进来,大堂中的六个人都把目光投过来,眼神中似乎有些莫名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独身的少妇起身向楼上走去,等走到楼上,正对楼梯的几间房中传来几声叱骂,看来楼上房间中也有客人。 洛飞眉头微皱。 这么荒僻的一家客栈,怎么会有这么多客人。 他从在门外就在感应这座客栈的气息,没发现有什么邪魅味道,难道危险就是店里这些人? 那倒算不得什么了。 只看外表,自然是中间的三个大汉最有嫌疑,只是谁知道好的猎手会不会伪装成猎物,其他几个也不能掉以轻心。 总之只能随机应变。 “掌柜的人呢,怎么没人招待客人?”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没人出来接待,洛飞喊道。 很快从后厨方向跑过来一个三十来岁,面相滑腻的跑堂。 跑堂肩膀上搭着块白毛巾,见到两人,他把毛巾摘下来,隔着老远就掸了掸,像是两人身上有什么晦气一样。 有这么接待客人的吗?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洛飞道:“给我们开两间上房。” 跑堂懒懒地答应一声,领着两个人往楼上走去。 两人被安排在楼梯左手边的两间房。 房间不华丽,但很整洁,地面和家具上一丝灰尘都没有,看来店内经常打扫。 洛飞四处检查一遍,把每个角落都仔细地敲敲打打,看有没有机关之类,这个客栈处处透着怪异,他不能不防。 检查完后,洛飞这才放心下来,看来这里应该不是什么黑店之类。 他把包裹打开,将淋湿的衣裳都摊开来晾着,又把防水油布打开,检查符纸,见符纸依旧干燥,洛飞松了口气。 只要符纸还在,什么情况都能应付。 担心客栈在食物上动手脚,中饭和晚饭,两人只吃自带的干粮。 客栈中的人没有干预,只当两人不存在。 很快到了夜晚,洛飞把门插好,修持几遍金光咒之后,沉沉睡去,一直睡到天亮才醒。 晚上他睡得很踏实,没有遇到什么怪异之事,心中的戒备渐渐放下来。 外面还在下大雨,看来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洛飞打开房门走出来,董掌柜已经在大堂等候了,他面前桌子上摆着几盘菜肴。 洛飞诧异道:“老董,不是说好只吃自带干粮?” 董掌柜笑道:“只吃干粮太没味了,小道长放心,这些菜是我借店里厨房自己做,自己端上来的,锅碗刷过许多遍,菜也洗了又洗,绝对没有问题。” 洛飞笑道:“要我是店里掌柜,肯定背后骂你不可。” 现成的饭菜不吃,要自己做,摆明了不信任店家,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走江湖要不是这么谨慎,董掌柜恐怕早就不知道被哪家黑店剁碎,做成肉馅包子了。 董掌柜也跟着笑了笑,说道:“说也奇怪,从进了客栈,我还没见过他家掌柜,只有一个厨子,两个跑堂在忙。” 洛飞点点头,他也没见有掌柜在柜台边盯着,不过这也不干他事,反正吃完饭,等雨停了,他们立即就走,客栈再怎么怪异,也与他无关。 洛飞在正对客栈门口的位子上坐了下来,随意扒了几口饭,忽然见到一个黄色的毛球从客栈外面闪进来,直向他冲过来。 什么东西,猫?黄鼠狼? 洛飞只转了几个念头,黄色毛球已经蹿到桌子下面,随即跳到他的腿上,竟然是一只碧眼狐狸。 洛飞心中纳闷。 这里怎么会有狐狸,难道是进来避雨的? 那也不对,狐狸畏人,就算要避雨,也不该往有人的地方跑才对。 他低头看去,只见小狐狸正抬头看着他,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像是在惧怕什么。 洛飞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婴宁?” 小狐狸高兴地在他腿上转了个圈,随后雀跃地跳了一下。 真是她! 她怎么又变成狐狸了,还到客栈里来找到他,这都是怎么回事? 洛飞心中越发疑惑起来,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小狐狸抖得更厉害了,浑身像筛糠一样,嗖的一声钻进他的袖子里,幸亏道袍衣袖宽大,要不然还真装不了它。 紧接着从门外走进来三个人,当先的是一男一女,都身着道士打扮,背后插着利剑,整个人气度不凡,显然是有修行的道人,跟在两人身后的却是个书生打扮,相貌卑琐的年轻人。 两名道人见洛飞一副道士装饰,不由得一怔,随即向他走过来。 第六十四章、惨案 道士走到洛飞面前,双手抱拳,招呼道:“小道静渊,这是师妹静娴,见过道兄。” 洛飞仔细打量他一眼,见他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剑眉星目,相貌实在不俗,看上去很有大门派子弟的气度。 这还是他在此世第一次见到疑似修士的人,心中不自觉郑重起来,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抱拳回礼,问道:“道兄有什么事吗?” 静渊道:“道兄可曾见过一只狐狸闯进来?” 袖子中的小狐狸身体顿时僵住了。 洛飞看着眼前三人,心中明白,婴宁小狐狸八成是被眼前的道士打回原形的,据他所知,这小狐娘不是恶妖,更不曾害人,就这么被捉去,有些可惜了,于是摇头道:“不曾见过。” 静渊怀疑地看着洛飞。 他分明亲眼看着妖狐逃进来,这位道友就坐在正对门口的位子上,该能看到才对,莫非他在骗人? 静娴也和他一般心思,性子却要率直得多,当即厉声道:“师兄你别听他胡说,这人是个假道士,刚才他向你回礼,连阴阳穿插抱拳礼都不会,多半是假冒道士,败坏道门清誉的骗子。” 洛飞有些尴尬,原来行礼还有这么多讲究的吗? 静渊道:“这位小兄弟若真知道那狐狸下落,最好还是说出来,狐狸是一只妖,留在身边有害无益。” 称呼从道兄改为小兄弟,显然是认同静渊的说法。 洛飞摇头道:“多谢兄台提醒,不过我确实不知道什么狐狸,什么时候见到了,一定通知两位,至于我是不是真道士…” 说着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份谱牒,递给两人,上面赫然有“神通道人”四字,谱牒后面还盖着皇帝的印玺。 两人面露惊容,将谱牒还给洛飞道:“失敬。” 说完三人不再纠缠,在旁边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来点菜,显然三人还不死心,一定要在店中把小狐狸找到。 洛飞把谱牒收回怀中,心想幸好把这东西带着,原本想着毕竟是皇帝封的,带在身上,若遇到紧急情况,说不定可以借用官府的力量,没想到第一次用到它,竟然是在这么个荒郊小店。 第六十六章、生?死? 静渊彻底明白了。 他本以为这小道士是因为气愤师妹昨天的话,这才下杀手害她,可现在看来,他分明和狐妖是一伙的,狐妖被他俩打伤元神,这小道士自然要替她报仇,先是杀了师妹,若不是自己半夜去找师妹,恰好撞破此事,他恐怕也会来杀自己! 静渊又惊又怒,浑身微微颤抖着。 “我也想起一件事来。” 商人忽然说道:“我住在那老头隔壁。” 他指着董掌柜。 “晚上我听到他离开过房间,过了很久才回来,他和这小道士是一伙的,会不会…” 静渊陡地看向董掌柜,看得他脸色大变,说道:“你别乱说,我哪里出去过!” “怪不得小道长要动手伤我,”被洛飞一拳打飞的大汉走过来,说道:“看来是心虚了,贼喊捉贼。” 洛飞在大汉,商人,卖唱老人脸上巡视一遍,心中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这三个人是一伙的,他们明着暗着要把这项罪名安在他头上,想借静渊之手杀掉他。 洛飞不知道自己和这三个人有什么仇怨,竟然惹得他们下这种毒手,不过,既然知道他们三个是一伙的,那事情就好办了。 “客栈里有这等杀人狂魔,咱们谁都不好过。” 大汉叫道:“咱们这就帮着静渊道长,把这两个人宰了!” 话刚说完,两个大汉已经向洛飞扑过来,卖唱父母,商人主仆,连同店中的厨子和跑堂也一拥而上。 这些人如此忙乱,竟把静渊也挤在外面,静渊只好去杀董掌柜。 “来的好!” 洛飞看着扑过来的众人,心中不仅不惧,反而放松了不少,只要危险现形,他就有办法应付,最怕威胁潜藏在暗处,让人不知如何应对。 洛飞一脚踢在身前的桌子上,桌子旋转着撞向扑过来的两个大汉。 咔嚓一声。 大汉撞破桌子,却被赶上来的洛飞一腿抽飞出去,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跟在他后面的兄弟眼睛一花,已经被洛飞捏住脖颈。 洛飞轻轻一甩,大汉也滚了出去,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又被商人重重地在肚子上踩了一脚,发出一声哀嚎。 商人见自己误伤同伴,脸上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赔个不是,洛飞已经一步跨到他身前,伸手抓住他前襟,一把将他提起来,重重摔在大汉身上。 洛飞正要补上一脚,却觉背后一股寒气袭来。 他连忙向前一纵,回过身来,却见静渊提剑向他刺过来,静渊手上还提着不知死活的董掌柜。 洛飞见对方手中提着董掌柜,心中有些忌惮,而且静渊虽然力道不如他强,可长剑上隐隐有剑气吞吐,他一时间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若硬要强攻,对方只要回剑在董掌柜身上一刺,立即就能叫他一命呜呼。 两人正在僵持,却听到楼上一阵脚步声。 “师兄,你们在干什么?” 这个声音很熟悉,洛飞和静渊两个人都止不住浑身一震,急忙转头看去,却见静娴站在楼梯口上,正满脸疑惑地看着下面,不明白大家怎么忽然打起来了。 洛飞和静渊两人一收手,角落里的婴宁立即得到机会,嗖的一声,又钻回洛飞袖子里。 “妖狐!” 静娴惊呼一声,连忙从楼梯上跳下来,拔出背后长剑,指着洛飞,说道:“师兄,我就说这家伙不是好人,他果然和妖狐是一伙的!” 静渊却顾不得什么妖狐了,他呆呆地看着静娴,问道:“师妹,你…” 静娴见师兄神色有异,奇怪道:“师兄你怎么了?” “没…没事。” 静渊摇摇头,问道:“师妹,你刚才?” 静娴道:“我刚才在房里睡觉,听到楼下乱糟糟的,就下来查看,师兄,你怎么和这个假道士打起来了?” 静渊看着眼前的师妹,只觉她一言一行,甚至身体的一些小动作,都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师妹没死?! 静渊心中涌现巨大的欢喜,可是刚才在墙上看到的惨相却不断冲击着他的内心。 静渊脸色一变,立即向楼上奔去。 洛飞见到静娴出现心中也是一惊。 难道是幻术? 他先是想到桃妖的幻术,可随即摇了摇头,刚才那场面太真实了,不可能是幻术,若真是幻术,那方才他和静渊闯进房间时,静娴又在哪里? 既然不是幻术,那现在的静娴又是什么? 这不是鬼魂,鬼魂独特的气息瞒不过他。 洛飞心中不祥之感更加强烈了。 见到静渊向楼上奔去,洛飞也立即跟在后面。 两人几乎同时闯进静娴房间,立即转头向墙上看去,却见尸体依旧挂在墙上,血已经流干,尸体呈一种怪异的灰白。 洛飞心中越发不安。 静渊牙咬得咯吱直响,不过这次他没有退缩,而是强忍着心中的哀伤,上前去检查尸体。 尸体冰凉,但确实是人的肉体,没有丝毫幻术的痕迹。 他抬头去看尸体的面容,却陡地对上师妹一双死鱼眼一般的眼睛,这双眼睛片刻之前还满含着笑意和俏皮地看着他。 静渊胸口像是遭受重击,踉跄着退了两步,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师兄,你们跑我房中做什么?” 外面传来静娴的声音。 两人急忙跑出来,却见静娴正俏生生站在门口。 静渊用长剑指着静娴。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静渊把剑指向静娴,可脸却转向一边。 他实在不想用剑指着这张面孔。 静娴莫名其妙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我是静娴啊!” “怎么证明?” 静娴想了想,笑道:“师兄,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我知道你偷用过师父的月光镜,就为了看我…” “好了!” 静渊连忙制止她。 他还以为这事做的隐秘,原来都被她知道了。 眼前这个真是师妹? 那房间里的又是什么? “师兄,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我房间里有什么不对吗,不会有采花贼闯进来吧,哈哈。” 静娴说着就要去屋里查看。 静渊连忙拉住她,说道:“没什么,咱们快走吧,离开客栈!” 他已经被这里吓怕了。 洛飞也是这个想法,立即离开这里,不要管什么天还没亮,雨还没停。 三人立即向楼下奔去,等到了大堂,三人都呆住了。 第六十七章、诡异客栈 一楼大堂中,众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任西和董掌柜。 董掌柜之前被静渊打晕,现在还躺在地上,任西却赤裸着身子,倚墙而坐,头低垂着,从胸口到下身裂开一个大洞,脏腑都流出来,显然是死了,而且与楼上的“静娴”同样的死状。 再看大堂中的摆设,刚才被众人打斗毁坏的桌椅墙壁已经恢复如初,就像是从没发生过那些事一样。 洛飞往静娴看了一眼,却见静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左手把她握得更紧了。 洛飞心中有个猜测,看静渊的表现,显然他也有同样的猜测,只是他恐怕很难接受。 他走到董掌柜身边,把他唤醒。 董掌柜一骨碌爬起来,见到任西的死状,也是大惊,问道:“小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刚才分明还在互殴,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这样了。 洛飞沉声道:“别管了,咱们先离开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离开?” 董掌柜惊讶道:“天还没亮,而且还在下大雨。” “管不了那么多了。” 洛飞说着当先往门外走去,董掌柜和静渊兄妹也跟在后面。 刚要走出店门,静娴忽然停下来。 “师妹,你怎么不走了?” 静渊急道。 静娴神色有些困惑,摇头道:“师兄,不能走。” “怎么不能走?!” “我也不知道。” 静娴神色慌张起来,说道:“师兄,我好像记起些什么,刚才有好些人闯进我房间,他们力气好大,啊!” 她忽然惊叫一声,抱住头,后面的话说不下去。 静渊咬咬牙,说道:“这都是假的,是幻觉,咱们出去再说!” 说完硬拉着静娴往门外走去,洛飞和董掌柜也同时跨了出去。 洛飞只觉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虽不华贵,但却整洁的房间,他又回到客栈中自己的房间了。 内外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洛飞连忙打开门去看,却见静渊正外静娴房间赶,显然他也没能走出客栈。 两人走进静娴房间,却见她正盯着墙上的尸体看。 静娴脸色苍白,问道:“师兄,我死了是吗?” 静渊脸色难看,说不出话来。 洛飞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没错了,静娴果然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正处于一种奇特的状态,或许客栈中的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他忽然一愣。 董掌柜呢? 他和静渊静娴都回到自己的房间,董掌柜也该回来了才对,他怎么没出来找寻自己? 洛飞脸色一变,连忙奔向董掌柜的房间,推开房门,却发现房内空空如也,没有半点人影。 董掌柜去了哪里? 死了,还是走出去了? 静渊兄妹也赶过来。 “他没回来?” 洛飞点点头。 静渊一喜:“看来是有人能从这走出去的。” 他也不是初入江湖的雏鸟,踏出客栈大门,却又返回自己房间,他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如今听说董掌柜没回来,心中顿时有了希望,看来还是能离开的。 那倒不一定,也可能是死了。 洛飞暗自叹息。 忽然他心中一动,董掌柜说过,他几年前来过客栈,而且离开了… 他之前没太在意这件事,现在一想,却立即发现了问题,董掌柜带他来这家客栈,恐怕并非偶然。 如果真是这样,他恐怕真是离开了,而不是死了。 洛飞思索的时候,静渊已经带着静娴又试了一遍,结果自然没有意外,两人再次回到房间。 静渊还不死心,他又试着从房间窗户跳下去,结果直接落到了一楼大堂里。 “不用白费力气了。” 洛飞道:“这样是出不去的。” “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干坐着等死。” 静渊没好气道。 洛飞想了想,说道:“不如放火试试。” 静渊眼睛一亮,说道:“没错,一把火烧了这妖店,看它还能怎么作祟!” 说完他立即去厨房把油搬过来,全都泼在墙上,以及桌椅上,随后吹燃火折子,手一扬把火折子丢到油上。 油遇火即燃,很快整间客栈都被火舌吞没。 大火中,客栈仿佛活了过来,墙壁就是它的肌肤,客栈里面的桌椅板凳乃至诸多摆设就是它的脏腑,整个客栈蠕动起来,从地面墙壁乃至天花板上分泌出一种墨色的粘液。 粘液流得到处都是,火焰遇到粘液立即熄灭,转眼间客栈里的火焰已经消失不见,紧接着连粘液也回到墙壁中去,客栈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到处整齐洁净,一尘不染。 静渊彻底绝望了,他仰起脑袋,大喊道:“你是什么妖怪,快给我出来!” 洛飞道:“没用的,咱们只是它的食物,它不会见咱们的。” 怪不得客栈中没有掌柜,原来客栈本身就是掌柜。 “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 静渊道。 他不想死在这里,他还想和师妹结成道侣,共同参访大道,做一对神仙眷侣,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 洛飞自然也不想死,但他不敢慌张,慌张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他想了想,说道:“它既然会现身灭火,这说明它其实是怕火的,那咱们就用更毒更烈,而且无法浇灭的火烧它,看它怎么应对!” 静渊激动道:“道兄有办法?” “只要道兄能带我兄妹出去,我兄妹必定以道兄为恩人,毕生竭诚以报!” 洛飞心中叹息,想道,我也不要你报答,只要等会儿你不添乱就好了。 他将背后包裹解下,从里面取出盛放符纸的防水油布。 打开油布,符纸神威自然散发出来,客栈中的灯火瞬间熄灭,三人顿时堕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隐隐有血肉蠕动的声音,有粘液流动的声音,还有微弱的灵魂哀嚎声。 这些声音越来越响,最后汇成一片,向三人耳中倾泻过来,里面有数不清的哀嚎哭喊咒骂,绝对比之前在客栈中出现的那些人多得多,不知有多少人曾经被这家客栈吞噬。 符纸果然有用! 洛飞精神一振。 客栈对符纸的神威有反应了,确切的说,它恐惧了! 洛飞吹亮火折子,从符纸中取出一张适用的,正要催动符纸,却见从角落里影影绰绰走过来几个人,正是之前消失的那些人,连任西也在内,之前“自杀”明志的大汉也恢复了原样,他们果然不会真正死去。 “道长且慢做法!” 当先的卖唱老人说道。 第六十八章、火狱咒 “你这老东西还敢出来见我。” 洛飞冷声道。 这些人刚才就想挑拨他和静渊相互残杀,现在见他要烧店了,还敢出来见他,真当他不会动手吗。 不过,如果他猜的不错,这些人之所以能保持这种半人半鬼的状态,以至于连他也分辨不清,全靠这家客栈维持,客栈被烧掉,这些人也都要彻底死去了,他们当然要出来阻止。 卖唱老人道:“小道长,你已经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 洛飞道:“你是想说,烧掉客栈后,我会有大祸?” “没关系,我的大祸我自己承担,没事的话,你退下吧。” 卖唱老人一窒,这小道士怎么不慌呢? “你以为我在说笑?” 洛飞摇摇头,说道:“我没当你在说笑。” “那你怎么…” “我当你在放屁。” “你!” 卖唱老人一口气好悬没喘上来。 洛飞瞥他一眼,笑道:“你说笑也好,认真也罢,反正我也分不清你的话是真是假,干脆只当放屁,我自做我该做的事。” 卖唱老人阴沉着脸,说道:“小道长就这么笃定应该烧掉客栈?” 洛飞道:“有位先贤说过,敌人反对的,我们正该用力去做,我刚说要烧毁客栈,你们这群孤魂野鬼就忙不迭跑出来劝我,我要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是我蠢了。” “狗屁不通!” 大头方脸的汉子气道:“难道敌人说不能吃屎,你偏要吃屎不成!” 洛飞冷视他一眼,说道:“这种孩子斗嘴式的反驳对我无效,你们若不是这么气急败坏地出来拦我,我还不知道它这么色厉内荏。” “滚开吧!” 洛飞说着,把符纸拿在手中,就要念动咒语。 “小道长就不想知道随你同来的那位掌柜的底细?” 卖唱老人叫道。 洛飞心中一动,问道:“你知道?” 卖唱老人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他骗到这里来的,小道长你也一样,不过是他的又一个猎物而已,不同的是小道长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能逃掉!” 虽然早就猜到董掌柜有问题,可他还是有些诧异,问道:“董掌柜和这家客栈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薛家的掌柜吗,为薛家做事几十年了,怎么会和这么一栋诡异的客栈扯上关系。 卖唱老人叹了口气,说道:“他比我们强,我们都是已经死掉的可怜鬼,他还活着,他和客栈有约定,只要不断带人过来,就能一直活下去,我们都是这个约定的牺牲品。” 洛飞奇道:“既然可以和客栈谈判,你们为什么不定下这样一个合约?” 老人摇摇头:“运气罢了,这家客栈很邪门,我们也弄不清楚,它大多数时候都昏昏沉沉,只偶尔清醒,清醒的时候才有可能和它谈判,我们没这个好运气,就只能被吞噬,和它融为一体。” “小道长不要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你也一样,吃了客栈中任何东西,就已经摆脱不了它,小道长想要消灭它,不说能否成功,就算成功了,也只会连小道长自己也杀死。” 洛飞心里一沉,他想起早上的时候,董掌柜给他吃的那些菜肴,原来他是这样的用意,洛飞有些相信卖唱老人的话了。 但随即他摇摇头,说道:“你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客栈若真有这么大威能,就该自己出手杀了我,而不是指使你们做说客,你们说得越多,只不过越显得它胆怯罢了,我倒要看看它是不是真能拉着我陪葬!” 卖唱老人笑道:“不白说,这些话也不只是说给小道长你一个人听的。” 他话音刚落,洛飞立即感觉到自己脖颈上一凉,静渊竟然把剑抵在他脖子上。 剑刃处寒气森森,静渊显然于剑道颇有造诣。 洛飞暗自摇头,这家伙果然要给他找麻烦。 “静渊道兄,”洛飞道:“贤兄妹追杀妖怪来此,如今却要与更大的邪魔媾和吗?” 静渊脸色羞愧,可手中的剑却毫不动摇。 “我也没办法。” 静渊道:“师妹的性命就寄托在这里,我不能让你毁了客栈!” “道兄若是识相,将你手中那包东西交给我,我绝不伤你。” 自从洛飞将符纸掏出来,客栈中就出现了各种异象,静渊虽然不知道这是何物,可也明白,这必定是洛飞有把握毁掉客栈的倚仗。 他已经不能不承认师妹已经死了,可只要客栈还在,师妹虽死犹生,自己还可以长久与她相会,若毁了这里,师妹可就再也见不到了! 为了留住师妹,他宁愿背负杀害无辜的罪孽。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洛飞忽然吟咏道。 什么? 静渊一怔,还没回过神来,却见洛飞身上大放光芒,仿佛凭空出现了一轮太阳,抵在洛飞脖颈上的长剑被金光一激,顿时片片断裂。 洛飞伸手向静渊头顶拍去。 静渊急忙欲闪,却发现自己的速度与洛飞相差太远,那里闪得开。 啪。 一声轻响。 这一掌力量大得出奇,静渊意识一懵,顿时晕过去。 “你敢伤我师兄!” 静娴急忙抽出背后长剑,向洛飞当胸刺过来。 洛飞反手把剑抓住,稍微用力,立即把剑握断,随即他抓住静娴前襟,将她甩进众鬼中。 众鬼没想到洛飞这么强悍,本以为能和他不相上下的静渊兄妹,竟然连他一招都接不下,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各自躲好吧,过会儿施法,伤到各位,不要怪我没有预先提醒。” 洛飞道。 随即他口中默念道: 炎精炎精,朱雀飞腾。神笔一下,上接丙丁。烈焰神女,手把帝铃。三昧真火,速将朱陵。三台助力,使者降灵。火轮神将宋无忌,速持火轮,烧鬼灭形。急急如律令。 手持火狱符,口诵火狱咒,立降火狱于人间,以惩戒妖鬼! 耀眼的火光无中生有,仿佛从每一寸虚空中钻出来,立即塞满了整个客栈。 火焰非凡火,无物不燃。 客栈再次活过来,从四面八方渗出墨黑的粘液,想要将火焰扑灭,火焰与粘液相互抗衡,发出滋滋的声响。 店中众鬼魂瞬间被火焰烧化,消失无踪,洛飞也没想到火狱咒威力这么强,此时也顾不上他们了,只将一只脚踏在静渊身上,将金光蔓延过去,护住他的性命。 火狱咒感受到客栈的抵抗,越发暴怒起来。 神威岂容抵抗! 火焰中隐隐有神鸟现形,细颈宽翼秀尾,神鸟引颈长鸣,火焰腾腾上窜,直接烧穿屋顶,激射而上,直至几十丈高空,火光照耀四野,连天上的雨云也被神咒力量激动,顿时滚滚散去。 客栈的旧址上,已经连一片瓦砾也不剩,只留下一个大坑。 洛飞向大坑底下看去,那里有个细瘦的身影。 第六十九章、邪神,雷符 洛飞把脚下依旧昏迷的静渊踢到一边,又从包裹里取出妖雷符握在手里,转身跳下坑底。 走近那道细瘦的人影,洛飞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具骷髅,只不过骷髅外面套着件宽大的衣裳,远远看去,竟然像活人一般。 这是谁,被客栈害死的人,还是客栈本体? 洛飞不敢大意,慢慢凑上前去。 喀喇 一声轻响,骷髅的头骨忽然抬了起来。 “三百年功业,一朝尽毁,哪家的小辈,闯下这等大祸!”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骷髅头发出来,听声音,骷髅头还“活着”的时候,应该是极俊朗风流的人物。 洛飞远远地停下脚步。 “上面的房子是你造的,里面的人也是你杀的?” 洛飞问道。 “闯下大祸,还敢问东问西!” 骷髅忽然大怒道,随即身体一晃而过,向洛飞袭来。 洛飞吃了一惊,他不知这骷髅是什么身份,不敢大意,立即驱动金光护体。 洛飞只觉浑身一震。 原本两寸厚的金光,只受了一击,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寸,神庭中青光飞速的消耗着,来补充金光。 洛飞大骇。 只一击就打掉他一半金光,岂不再来两三下,他的护体金光就要彻底耗尽了,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骷髅惊疑一声,说道:“金光覆体?倒是有些修为,好小子,这块牌子拿着。” 说着丢过来一块牌子,不知什么材料制成,非金非玉,触手生温,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清霄。 “立即离开此地,上报天庭,有阴魔出世,快着神将过来镇压!” 天庭?! 洛飞浑身一震。 要不要这么高级别,他才修道几个月而已,这就能接触天庭了吗,而且,天庭究竟在哪? 他正要出声询问,却见骷髅头忽然转向身后,紧接着一道黑影从虚空中出现,卷了骷髅就消失在原地。 洛飞没看清黑影从何而来,只隐约感觉那像是条巨大蟒蛇。 难道那就是骷髅所说的“阴魔”? 洛飞不敢停留。 骷髅明显比他强多了,却被阴魔随意卷走,他若是遇到袭击,肯定也无法幸免。 洛飞刚要跳上去,山体忽然一阵摇晃,他脚下一松,立即又跌下来。 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地势已经大变。 客栈原本依山而建,一面是山坡,一面是深谷,如今山谷中不知何时矗立起两座峥嵘怪山,山体通黑,上面不见一丝草木。 洛飞打量一眼,陡地发现,这两座山成合抱之势,分明是扇巨大的门户,门上镂刻着许多极诡异而难以描述的妖鬼,又有许多神佛颠倒迷幻的景象,在其中三十三天被彻底倾覆,三清所在的三天被压在最下,越往上景象越怪异难言,到最上面,画面已经如同梦幻,洛飞一看之下,立觉目眩头晕,胸中作呕,连忙趴伏下来干呕,只呕得心肝都要吐出来,却只呕出一口清水。 咚! 门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洛飞脚下也随着一阵颤动。 有东西要出来? 洛飞隐隐明白过来,那个骷髅人恐怕是在这里镇压什么邪魔,而且是极为厉害的邪魔,必须天庭神将才能重新镇压,客栈就是他建造来镇压的门户,如今被他毁去,被镇压邪魔也要出来了。 快走! 这种东西绝不是他能对付的。 洛飞转身要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从巨门中伸出来一只巨手,手上密密麻麻都是怪眼,不知有几千几万只,更有许多如同巨蟒的东西在巨手上缠绕。 这几千几万只怪眼全都盯向洛飞,他只觉身体一僵,再也不能动弹。 长着怪眼的巨手? 洛飞立即想到忠顺王向他讲的邪神。 邪神不是他在东海岛屿遇到的吗,为什么在这深处内陆的荒山中也会遇到祂? 莫非这扇门户是通向什么无名的邪神之地? 洛飞没工夫再细想下去,他感觉浑身上下一阵麻痒,仿佛身体各个部位都活了过来。 他勉强控制着眼球向下看去,立即心神一震,他身上肌肤全都向外突起,变成一只只怪手,手上又张开一只只细小的怪眼,过不了多久,这些怪手怪眼从他身体中彻底长出来,他恐怕会变成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 洛飞勉强把注意力集中起来,用力地颤动着嘴唇,他的嘴唇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而是什么木块石头,花了好大力气,才颤颤巍巍念出一句咒语: 社令雷神,玉府灵威! 洛飞从刚才就一直把雷符捏在手里,为的就是防止意外发生,此时念动咒语,雷符顿时受到激发,煌煌天威开始从桃符上散发出来。 洛飞感觉自己的心神又恢复灵动,身体也又能自主,不断长出来的怪手怪眼受到抑制,纷纷缩回身体,只留下少数的一些,仍旧顽固地在外面挥舞。 见雷符有用,洛飞心中大喜,连忙继续念下去: 呼吸风雨,掌握鬼神。 上至丰都,下及幽冥。 … 原本被火狱咒驱散的乌云重新汇聚过来,山上升起狂风,山间的巨石像草芥一般,被风吹得乱滚,百年巨树被连根拔起。 狂风呼啸,裹挟着山石树木向巨门奔涌而去,在半路就化成一片木石洪流。 伸出巨门的怪手上,怪眼冷冷地扫视过来,洪流像是遭遇千年难遇的寒冬,被瞬间凝滞,紧接着化成齑粉。 洛飞感觉怪眼的目光像是直接看到他灵魂上一样,让他冷到骨髓里,浑身止不住颤抖。 他双手死死捏着,克制着从心里涌上来的恐惧,继续念诵咒语。 随吾符命,速震雷声。 急急如律令! 轰! 雷声炸响。 洛飞不防备,只觉两耳嗡嗡作响,天地间变成一片寂静。 随即一道火线从天上垂下来,紧接着火线炸开,耀眼的电光照亮整片天地,刺得洛飞两眼生疼,忍不住闭上眼中。 最后一刻,他看到巨手张开,向空中的雷电抓了过去。 山体剧烈摇晃起来,像是地震了一样,空气中也满是焦热的感觉。 洛飞被颠得跌倒在地,顺势抱头趴下,一阵碎石滚落,噼噼啪啪打在他身上,都被金光弹开。 过了好半天,地震停止,山石也不再滚落,洛飞这才爬起身来。 他的眼睛还微微发痛,看东西也模模糊糊,却已经没有什么大影响。 第七十章、异状 洛飞向山谷看去。 怪手不见了,仿佛门户的两座黑山也不见了。 他抬头看看天空,风雨雷电已经停息,夜空中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在闪。 客栈不见了。 骷髅也没有了。 四周静悄悄的。 洛飞一阵茫然,结…结束了? 他有些难以相信,那么恐怖的怪手,真被他击退了? 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子,周围已经没有丝毫诡异难名的气氛。 很快他心中升起一股愤怒。 姓董的这老东西,竟敢陷害他,让他陷身于危险中且不说,还害得他损失了一块桃符,等下山后就去追上他,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 洛飞正愤愤不平,忽然眉心剧烈的热起来。 怎么回事? 他心中纳闷,他也没除掉什么妖邪,怎么眉心发热了。 洛飞凝神进入神庭,立即见到近两丈五尺长的一道青光在闪耀着。 他的青光原本有两丈,方才接连运用金光咒,最后只剩下一丈,现在居然暴涨到两丈五! 也就是说,他得到的除妖奖励有一丈五。 他还从没一次得到过这么丰厚的收获。 收获到底是哪来的? 毁掉客栈的功绩? 他摇摇头,客栈应该是骷髅人用来镇压那两座山的,只是不幸连死在里面的人也被封禁住… 也不对,卖唱老人说客栈有意识,可以和人作出约定,难道是客栈最后成精了? 洛飞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雷击怪手的功绩。 他不指望一道社令雷就能击杀那怪手,他甚至猜测怪手的本体都没从门内出来,只是这种等级的存在,哪怕只是击退了祂,功德也不会少,相比于怪手的威能,一丈五青光的功德奖赏已经很吝啬了。 不管怎么样,总算脱离了危险,而且修为大涨,洛飞心情总算好起来。 洛飞整理一下始终背在身后的包裹,正要动身下山,忽然感觉袖子里有物翻滚,一只小狐狸嗖地窜出来。 “你这小家伙还活着呢?” 洛飞笑道。 这小东西从刚才就一动不动僵在他袖子里,他还以为它已经死了,到后来都忘了它的存在,结果现在又跑出来了。 洛飞道:“好了,客栈消失了,那两个道士也…” 他忽然顿住,顾不上小狐狸,连忙跑到一边空地上,静渊还趴在那里,身上压着些石块,幸好他身体强健,竟然没有死。 洛飞用脚踢他两下,静渊悠悠醒转过来,小狐狸见他醒过来,吓了一跳,连忙又钻进洛飞袖子里。 静渊茫然地看看四周,半天才想起刚才的经历,他脸色大变:“师妹!” “没了。” 洛飞说道。 静渊怒道:“你毁了客栈?!” 洛飞讥讽道:“怎么,想跟我动手替你师妹报仇?” 静渊瞪着他看了半晌,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洛飞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 静渊奇怪道:“你明白什么?” 他话音刚落,却见洛飞忽然一拳向他胸口锤过来,他方才被山石覆盖,本就受了些伤,再加上实力与洛飞相差太远,这一拳竟然没能反应过来,被正中胸口。 静渊感觉这一拳的劲道透过檀中穴,震颤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一口鲜血喷出来,整个人委顿下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 静渊惊骇道。 洛飞摇摇头:“你不该恨我,杀你师妹的是客栈,我毁了客栈算是为她报仇,你却将仇恨转嫁在我身上,如今你实力不够,所以不敢报仇,可只要仇恨还在,你终究不甘心。” “以你的实力,这辈子都威胁不到我,可你还有许多师门同道,你若引他们来杀我,我为自保,难免会造下许多杀孽。” “为免除这场大杀劫,只好杀了你。” 静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话说得很诚恳,其中没有丝毫杀意,反而有浓浓的悲悯,像是真得在消弭一场杀劫。 他怎么也想不通洛飞的思路,可抬起头来,看到洛飞的眼睛,他却不由得心中发寒,那双眼睛有幽幽的亮光在跃动,透露出不祥的气息。 这个小道士不对劲! 他张开嘴想要喊叫,洛飞却又是一拳锤了下来。 … 洛飞在原地挖了个大坑,把静渊的尸体埋进去,堆成一座小小的坟包,又用旁边树干削出一块墓碑。 他运指如刀,在墓碑上写道:“崂山道士静渊之墓”。 想了想,他把后面两个字擦掉,改写成:“崂山道士静渊静娴夫妇之墓。” 看着这不伦不类的墓碑,洛飞哑然失笑,又是道士,又是夫妇,成什么体统,不过这样或许才符合二人心愿,不枉静渊以自己的性命,消弭一场杀劫的功德。 将墓碑竖在坟前,洛飞提起旁边的小狐狸,却见它已经抖成一团。 洛飞奇怪道:“你在怕我?” 小狐狸抖得更厉害了。 “你为什么怕我。” 洛飞道:“你又不恨我,也没有一大堆可以为你寻仇的亲友,会让我造无量杀孽,你怕什么?” 见小狐狸依旧抖个不停,洛飞摇摇头,把它塞进袖子里,望山下走去,刚走出没几步,洛飞忽然哎哟一声,想道不应该这么早杀掉静渊,应该先向他打听天庭的消息,他是名门子弟,该知道点消息才对。 骷髅让他上报天庭,镇压邪魔,他哪里知道天庭在哪,又怎么上去。 不过现在邪魔没有出世,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洛飞很快把事情丢开,继续向山下走去。 等走到山脚,太阳已经爬升上来,天亮了。 洛飞心中一阵舒畅,想要寻路走去最近的市镇,先找客栈睡一觉,这一晚他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又接连运用金光咒,发动雷符,还面对了诡异恐怖的怪手,早就已经疲惫不堪。 在山谷中走出不远,却见前面一个年轻书生走过来,他认出来,这人正是追寻婴宁的那个书生。 书生见到洛飞,脸色一喜,问道:“道长可是从山上下来?可曾见过一位姑娘?” “什么姑娘?” 书生道:“一个容貌绝艳,性格娇憨,极爱笑的姑娘。” 洛飞捏着小狐狸的后颈,从袖子里提出来,说道:“姑娘没遇到,小狐狸就有一只,你要不要?” 书生连连摆手,苦笑道:“道长说笑了,既然没有见到,我到别处去找找看。” 说着越过洛飞,向山中走去。 洛飞把小狐狸丢到地上,小狐狸看看远去的书生,又看看洛飞,想了一会儿,终于沿着洛飞的腿爬到他肩膀上,趴卧下来。 第七十一章、噩梦 洛飞带着婴宁沿原路返回,重新走上大路,在大路上走了两个时辰,一人一狐来到一个小县城,名叫丹山县。 看来之前穿过的那片山就叫丹山。 丹山县城不大,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从头走到尾,路上行人衣衫破烂,脸有菜色,想必是个穷苦县城,所幸还有家客栈,能让洛飞容身。 他走进客栈,先向小二要了两斤牛肉,一只烧鸡,并几碟小菜。 饭菜一一端上来,洛飞把婴宁丢到桌子上,撕下一只鸡腿给它吃,见它两只前脚捧着鸡腿吃起来,洛飞心中有些好奇,这小狐狸被静渊打回原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能重新变成人。 洛飞低下头去扒了几口饭,听到旁边有人议论。 “亚圣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果然不错。” “连畜牲玩物都吃着上好鸡肉,外面却有许多食不果腹的百姓,天下可有比这更不仁的事!” 洛飞转头看去,见到旁边桌子上坐着三个书生打扮的人,正在饮酒,一边朝他这边指指点点。 见洛飞看过去,其中一个直视着他,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洛飞点点头,道:“很对。” 随即他站起身来,吩咐小二给留住席面,转身离开客栈。 书生见他忽然离席而去,只当他心中羞愧,无颜面对自己三人,所以才匆匆避开,心中得意之下,继续侃侃叙谈起来。 洛飞离开客栈,径奔城外而去,很快他来到城外一间破庙,从包袱中取出考鬼符,念诵考鬼咒,附近大大小小几十个鬼魂都被他勾取过来。 这些鬼魂平日里都各自徘徊在死亡之地,等待自己的转世之机,忽然被考鬼咒勾取过来,只当来了仙神,立即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不止。 洛飞在众鬼脸上一一看过去,见其中一个瘦得脱了形,浑身骨骼突兀,骨头上几乎没挂几两肉。 “你是怎么死的?” 洛飞问道。 那鬼道:“回上仙,小人家乡遭荒,在逃荒的路上饿死的。” 饿死鬼? 就你了。 洛飞手上布满金光,向饿死鬼抓过去,随即双手将其揉成一团,捏在掌心,转身离开破庙,只留下众鬼面面相觑,不知这位上仙到底是何心意。 回到客栈门前,三个书生正从里面走出来,洛飞摊开手掌,对饿死鬼说:“中间那个,你去附他身。” 饿死鬼吓了一跳,说道:“上仙,活人头上都有三把火,读书人心中更有一口文气,小人只是个孤魂野鬼,哪里有本事附身那位相公。” 洛飞道:“放心,我会帮你,附身三日后你自行离开,保你安全无虞,这三日你可以尽情享用,算是给你的报酬。” 说完他向三个书生追过去。 等追到中间书生背后,洛飞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书生转过头来,肩头上的火倏然而灭,饿死鬼一纵身,从他鼻孔中钻进去。 书生见是方才被他呵斥的小道士,问道:“什么事?” 洛飞笑道:“没事,认错人了。” 说完转身走进客栈。 书生莫名其妙,正要继续行程,却感觉腹中涌来一阵饥饿感,他像是从天地开辟以来就在忍饥挨饿的一个可怜鬼,急需要食物填满自己的肚子。 “文达兄,你怎么了?” 旁边的两个书生问道。 “文达兄”无暇与两人回话,立即又返回客栈,向小二要了一大桌菜。 洛飞继续吃刚才的席面,一边看着“文达兄”两腿战战,脸冒冷汗地等待小二把菜端上来,每隔一小会儿,就要大声喝骂催促。 旁边的两个书生一脸的不知所措。 多管闲事的蝼蚁! 洛飞心中冷笑。 等他吃完饭走到楼上房间,“文达兄”已经连吃了三碗米饭,腹部微微肿胀,可饥饿感却没有丝毫缓解。 洛飞很快把这位“文达兄”抛到脑后,回到房中,他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听到耳边一阵呢喃声,他先是毫不在意,继续睡觉,可呢喃声越来越大,变成像是几千几万人同声祷告。 洛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陡地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哪? 他并没有躺在客栈的床上,身下是粗粝的墨黑色石头,硌得他浑身生疼,石头上仿佛还有种诡异的寒气,透过肌肤,直冷到他的骨髓中,甚至连心神也受到影响。 天上阴云密布,看不清白天还是夜晚,又或者这是片根本不分白天黑夜的暗沉之地。 洛飞一骨碌爬起来,转身看去,眼神顿时凝滞,身上汗毛根根竖起。 眼前是两座高山,高山合抱组成一道门户,门上镌刻着诡异至极的浮雕绘画,这绘画绝非人间所有,也不是仙神手笔,恐怕只有彻底背离仙神的存在才能画出,让人看后目眩神迷,难以自持。 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洛飞正惊疑间,忽然听到一阵咚咚的声响从门后传过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存在正向门口走近,要跨过门走出来。 一股诡谲的气氛从门后弥漫出来,把洛飞整个笼罩起来,洛飞只觉身体一僵,竟然难以转动。 他立即心中默念金光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 咒语从心中一句句流淌而过,他身上大放光芒,顿时把那诡异气氛隔离在外。 诡异之气依旧不断冒出来,金光咒开到极限,神庭中青光飞速消耗,眨眼间就只剩下不到一半。 洛飞心中大急,等青光耗尽,他可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能对付这东西的只有雷符,可…雷符呢… 他环顾四周,旁边没有他盛放符纸的包袱。 啊!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惊叫。 洛飞眼中出现光亮。 光亮? 洛飞茫然了片刻,这才看清,他竟然回到了客栈的房间中。 小狐狸瑟缩在墙角,恐惧地看着他。 看着瑟瑟发抖的婴宁,洛飞莫名升起一股厌烦,他把婴宁抓过来,用手扼着它的脖子,冷声道:“你还在怕我,我做过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怕我,说!” 他的手越扼越紧,小狐狸两条后腿疯狂蹬他手臂,却半点挣扎不出。 啊! 门外又是一声惊叫。 洛飞顿时清醒过来,把小狐狸丢到地上。 小狐狸一骨碌钻到床底下去了。 怎么回事? 洛飞心中惊疑不定。 他像是刚做了一场梦,现在才清醒过来。 是他太紧张了,所以又梦到那地方了吗? 第七十二章、陆家庄 真得是梦吗? 洛飞也不敢确定,那道门户,以及门户后面的邪魔,实在太过诡谲,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他也无法立即确定。 他内视神庭,发现里面矗立着三丈五的一道青光。 青光竟然完全恢复了! 洛飞向窗外看去,只见外面阳光明亮,他竟然整整睡了一夜。 想起在“梦”中的遭遇,当时他为了抵抗门后的诡异气氛,催动金光咒,神庭内青光消耗到只剩下一半,现在却已经全部恢复,想必当时并不是真正遭遇,果然是梦无疑了。 洛飞略微放下心来。 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压低声音的窃语声。 洛飞心中好奇,推开门向外望去,只见客栈掌柜领着一队捕快走进隔壁房间。 发生什么案子了吗? 洛飞心中纳闷,拉住后面一个瞧热闹的房客,问道:“兄台,隔壁出什么事了?” 那名房客是个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清瘦老书生,见洛飞道士打扮,于是打个问讯,说道:“道长金安,隔壁出了命案,据说里面住着一对卖艺的父子,今天早上小二去喊他们缴纳房钱,发现父子两个已经死在里面了,凶手十分残暴,死状极为凄惨,房间上上下下到处都是碎肉,已经找不到一片完整肢体了,小二当场就吓得丢了魂,现在还痴痴呆呆不能说话呢。” 尸体变成一堆碎肉? 洛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他一下子想到忠顺王当日所讲的海岛往事,前去剿匪的官兵也是死后变成碎肉,而官兵可是死于怪手的凝视… 洛飞心中有些发沉。 他不想再多待下去,立即收拾包裹准备离开,衙门捕头正在查案,已经封锁了客栈,两个脸相凶恶的捕头守在门口,不许人员出入。 可是看到洛飞出示的盖有皇帝印玺的神通道人谱牒,他们立即换上笑脸,恭恭敬敬把他送出去。 走出客栈,洛飞打算先去买一匹马,这样行路方便,还没走到马肆,一个身穿青衣,头戴小帽,看上去很机灵的小厮迎面走过来。 小厮绕着他打量一阵子,行礼道:“道长金安。” “有事?” “道长可会驱邪?” 小厮问道。 “不会。” 洛飞步伐不停,继续向前面走去。 小厮不死心地继续纠缠道:“道士不就是专门驱邪的吗,还请道长垂慈,救救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死不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洛飞将袖子从小厮手中扯出来,继续往前走。 小厮正要继续纠缠,却见小道士脸色一冷,反身说道:“再敢纠缠,让你家主人替你也备一口棺材!” 小厮吓了一跳,不敢再追上去,只好往旁边路上走去。 洛飞走开没几步,婴宁忽然从他怀中钻出来,站在他肩膀上疑惑地看着小厮离开的方向,过了一会儿,它激动地跳起来,伸出前脚,指着小厮离开的方向,嘴中吱吱直叫。 洛飞皱眉道:“你要我追上去?” 婴宁拼命点头。 “为什么?” 婴宁两只前脚都提起来,一阵比划,洛飞哪里看得懂它在比划什么,可料想其中必有蹊跷,反正离开也不急于一时,于是反身向小厮追过去。 那小厮走出没多远,忽然被洛飞叫住,他还没忘记洛飞刚才的凶相,只当他心中起了恶意,要对自己不利,连忙倒退几步,谨慎地看着洛飞。 “你家公子中邪?” 洛飞问道。 小厮点点头。 “带我去吧。” 洛飞说道。 小厮没敢动,依旧小心地看着他。 洛飞眼睛一横,说道:“怎么,你不想带路?” 小厮浑身一抖,冷汗顿时就出来了,他感觉眼前的小道士仿佛变成了恶鬼猛兽,随时都会择人而噬。 找人除邪的命令是主人下的,性命是自己的,小厮很快就作出选择。 洛飞跟着小厮离开县城,来到一处陆家庄。 小厮带着洛飞径直来到陆家公子的院子,院子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员外正焦灼地走来走去。 “老爷,你要找的驱邪师父来了!” 小厮连忙上去禀报。 陆员外看着洛飞顶多二十出头的模样,眼睛一瞪,一巴掌把小厮搧个趔趄。 “你这狗才,平日里偷奸耍滑也就罢了,老爷我心好,不和你一般见识,这时候还敢骗我,我让你找靠谱的驱邪师父,你才出去多一会儿,就带回来一个,真当我是傻子?” 小厮委屈地捂着脸,心想我也不想带他回来,可要不带路,可就不是一个巴掌的问题了。 陆员外看向洛飞:“你是驱邪师父?” 洛飞没有答应,反而在院中四处打量着,自从进了陆家庄,婴宁就这里闻闻,那里嗅嗅,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陆员外见这一人一狐表现古怪,心中更是怀疑,问道:“你跟着哪里的师父,学的都是什么驱邪手段?” 洛飞见婴宁正要穿过院子的小门,往隔壁院子跑去,不耐烦地把陆员外推到一边,就要跟上去。 陆员外大怒,立即喝道:“快给我拿下这假道士!” 众豪奴立即拦在洛飞身前。 “伯父快来,文达兄又在喊饿,快给他端吃的来!” 从陆家公子房中忽然跑出一个年轻书生,对着陆员外喊道。 陆员外顾不上洛飞,急忙道:“不能再给他吃了,再吃就撑死了!” 自己儿子的食量他很清楚,平日顶多吃一小碗米饭,可自从昨天下午从城里回来,已经吃了三十几碗米饭,另有鸡肉牛肉猪肉若干,再吃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年轻书生也很着急,他也知道不能再让文达兄吃了,可不给他东西吃,他就一直喊饿,看他的模样,竟像是几个月没吃东西似的。 年轻书生急得乱转,忽然瞥见旁边的洛飞,惊道:“是你!” 陆员外一怔,问道:“文英贤侄认识这假道士?” 王文英急急地指着洛飞,说道:“就是他,昨天文达兄在客栈里讥讽他几句,后来我与文达离开时又遇到他,他假称认错人,从背后拍了文达一下,之后文达就变成这样了。” 洛飞眉头微皱。 原来所谓中邪的是这一家,晦气。 陆员外眉毛一竖,喝道:“原来是你这妖人害我儿,快解开妖法,还我儿平安,不然乱棍打死!” 说着指挥豪奴把洛飞围起来。 世道不太平,乡野间常有强梁纵横,因此住在郊野的富户庄主常常训练家奴抵御强梁。 这陆员外的一伙家奴,各个手持棍棒刀枪,体格又健壮威武,看上去声势倒真不俗。 第七十三章、阴魔 见洛飞被围住,陆员外心中安定,喝道:“把他给我捉住,先打断一条腿,让他给我儿解除妖法。” 豪奴们为抵御强梁,平日里都经过训练,协同御敌进退有序,听到自己老爷的命令,立即有三人手持棍棒,向洛飞身上搠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却不出手,只等洛飞闪避,再乘势上前夹击,如此则总有人主攻,总有人戒备,阵势连绵不绝,纵然是江湖中有名的拳法高手,面对这样训练有素的豪奴,也要吃大亏。 哪知洛飞竟然丝毫不避,右臂只轻轻一扫,立即将三条棍棒圈在怀里。 三名豪奴用力想将棍棒收回,却觉棍棒像是被铁索锁住,三人使尽力气,努得满脸赤红,棍棒竟然一丝一毫也无法撼动。 三人正自骇然,洛飞身子向前一挺,右臂轻轻使力,将三名豪奴挑飞出去。 其他人为了不被砸到,纷纷闪避,阵势顿时乱了。 洛飞正要趁势将众豪奴击溃,却听一阵嘤嘤乱叫,婴宁已经从小门返回来,抬起前脚往旁边院子乱指,显然是想让他过去查看。 他把婴宁抄起来,放在肩头,迈步穿过小门,走进隔壁院子。 众豪奴追上去还想再打,却听轰的一声巨响,两个院子之间的高墙竟然整片横飞过来。 众豪奴目眦欲裂,连忙躲避,可墙壁看着高大笨重,速度却极快,眨眼间就拍在豪奴身上,将七八个人全都盖在墙下,一时间哀嚎呻吟不绝。 陆员外和文英书生目瞪口呆,肝胆欲裂,不敢再上前追逐。 隔壁院子似乎是客房,洛飞大步闯进去,立即见到屋内有个五十几岁,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满屋子乱转,急得无头苍蝇似的。 见到洛飞,老人身子僵在原地。 “小…小道长!” 洛飞眼睛一亮。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原来是你这老狗!” 洛飞笑道。 眼前的老人竟然是董掌柜。 他从山中出来,一路都在找他,没想到他竟然在这。 婴宁肯定是从小厮身上嗅到他的气息,这才急着找过来。 真是好极了! 董掌柜被洛飞语气中的杀意激得浑身寒毛直竖。 他心中乱作一团,想不明白洛飞怎么会从客栈逃出来,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忽然他灵光一闪,脱口道:“小道长,你也和它做好约定了?” 只有这个解释了,要不然小道长怎么可能离开客栈,他可是比谁都明白它的恐怖。 洛飞一把捏住董掌柜脖子,把他拉到身前,冷笑道:“老子一把火把客栈烧了,所以走出来了,老子之前救过你的命,你竟然把我往那里引,说吧,你想怎么死!” 董掌柜被他掐得呼吸不畅,顿时一阵咳嗽,可比起呼吸不畅,他心神所受的冲击却更大。 小道长烧毁了客栈? 不可能,它怎么可能会被火烧死,没有什么东西能对付它! 忽然他心中一动,叫道:“你不能杀我,我有你想知道的秘密!” “说!” 董掌柜道:“我要你保证留我一命!” 洛飞冷笑着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你吐露秘密,还需要你活着吧?” 董掌柜憋得满脸胀红,勉强说道:“我…我知道小道长有御鬼捉妖的本事,只是我死后,小道长恐怕未必能留住我的鬼魂。” 洛飞眉头微皱,问道:“什么意思?” 董掌柜道:“我和它有约定,活着为它效劳,死了鬼魂也会被它勾取,小道长真能抢过它?” 洛飞冷笑道:“你这么确定我没杀了它?” “没有人可以杀死它。” 董掌柜道:“小道长不但杀不了他,恐怕自己也摆脱不了它的影响。” 洛飞眉头微皱,把董掌柜放下来,说道:“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董掌柜摇摇头,说道:“小道长要先保证不杀小人,小人才能说。” 呵! 洛飞懒得和他废话,伸手抓住他前襟,拖着他就走出房间。 陆员外和一众豪奴正守在外面,不知道该不该闯进去,见他拖着老董出来,全都吃了一惊,轰然后退。 “马厩在哪?” 洛飞盯着陆员外问道。 陆员外连忙指指马厩的方向。 洛飞拖着老董来到马厩,一把扯断老董腰带,勒住他的嘴,让他说不出话来,一边用绳索拴住他的双手,自己则跳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向陆家庄外奔去。 老董被绳子一扯,整个人往前扑去,一开始他还努力加快脚步,想要跟上奔马的速度,可很快就被拽倒在地,在地上拖行起来。 眨眼功夫,他的衣裳就被磨得稀烂,紧接着浑身皮肉寸寸绽开,整个人成个血人,血又裹上尘土变成泥,糊在他身上。 洛飞骑马拖了他将近二里路,这才勒住马。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解开老董口中的腰带,这是他已经意识模糊。 洛飞从怀里掏出一颗枣子,咒过以后塞进老董嘴里,片刻工夫老董就清醒过来,身体重新恢复活力,疼痛也全都涌入脑海。 老董疼得浑身每个角落都在打颤,嘴里不停地抽气。 “你知道我的手段,”洛飞说道:“我可以拖你一天,却保证你不死,再给你个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董掌柜嘿嘿笑道:“只要我不说,小道长就不会让我死,我要是说了,可就活不成了,疼又怎么样,活着就行!” 洛飞审视他一阵,笑道:“老董啊老董,你都这把年纪,就这么想活着,甚至不惜害了这么多人命?” 第七十四章、阴魔缠身 洛飞心情一沉,问道:“什么意思?” 董掌柜道:“小道长不要忘记,你可是吃过客栈的东西。” 洛飞冷哼一声。 董掌柜身子一颤,讪笑两声。 洛飞之所以吃了客栈的东西,说到底还是董掌柜设计害的,他现在还敢提起,若不是洛飞下了保证,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吃了里面的东西会怎样?” 洛飞问道。 董掌柜摇摇头,说道:“小道长情况特殊,我也说不好,其他人吃了里面的东西,就会被它注视到,从此离不开客栈,可小道长却把客栈烧掉了,后面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想必它也在注视着小道长。” 洛飞又想起昨晚的梦,说不定那并不单纯是个梦。 他叹了口气,事情有些麻烦,不过至少现在还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他看一眼董掌柜,笑道:“老董,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董掌柜苦笑道:“我哪里躲来,我和陆员外是生意上的朋友,从山上下来,顺道来这里拜访,没想到竟然碰到小道长。”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洛飞道:“既然拜访过了,咱们这就走吧。” 董掌柜一惊,问道:“去哪?” “当然是去金陵,”洛飞道:“我虽然答应不杀你,可没说继续放你逍遥法外,等回到金陵,我就送你去应天府衙门,到时候朝廷怎么处置你,可就不关我事了。” 董掌柜脸色顿时垮下来。 但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能从小道长手上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只希望主家到时候会保他一保,别让他死在应天府衙门,主家在金陵势力颇大,做到这点并不困难。 洛飞带董掌柜又回到陆家庄,陆员外等人已经等在外面,见洛飞回来,陆员外满脸恐惧,再没有之前的得意。 “董老哥,这位是?” 陆员外问道。 董掌柜丧气道:“陆员外就不要打听了,小道长世外高人,你攀扯不上关系。” 陆员外苦笑道:“董老哥,我哪里还有这等非分之想,只希望小道长能收回神通,还我儿平安。” 董掌柜也知道陆公子中邪的事,这时才知道竟是洛飞搞得鬼,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据他对洛飞的了解,洛飞不是爱搞这种伎俩的人。 洛飞道:“把令公子抬过来吧,顺便给老董换套新衣裳。” 陆员外大喜,连忙让下人把陆公子抬到门前,又吩咐去给老董备衣裳。 陆公子已经走不动路,他肚子隆起来老高,仿佛随时能剖出个小孩。 看到洛飞,陆公子浑身就是一抖。 “请道长开恩!” 陆员外慌忙跪下来祈求。 洛飞看着陆公子笑了笑,说道:“陆员外,贵公子是被宿世冤孽缠上了,我劝你还是大开粥棚,救济穷苦,多做些善事抚慰亡灵,两日后,贵公子必定康复。” 说着他拍拍陆公子的肩膀,说道:“陆公子心善,这么做想必也会令他欢喜。” 陆文达被臊得满脸通红。 陆员外不信什么宿世冤孽之说,但他知道,这必定就是洛飞答应让儿子恢复的条件,于是不敢耽搁,连忙派下人去施粥。 …… 洛飞没多在陆家庄停留,带着董掌柜立即离开了,走之前还向陆员外要了两匹马。 两人骑着马找到官道,继续向南走,董掌柜没有试图逃走,这位小道长神通颇大,连妖魔都逃不出他的掌心,更何况他一个凡人呢。 两人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洛飞忽然意识一阵昏沉,耳边隐隐传来呢喃声。 他摇摇头,想要振作精神,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来到一座山脚下,头上是疯狂卷动的黑云,身后是那道高山合抱而成的门户。 又回来了! 洛飞心情沉重。 他彻底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这不是梦,至少不是单纯的梦! 洛飞镇定下心神,四处打量起来。 很快他发现了与上次不同的地方,心情更坏了。 他脚下是平整的台阶,而不是上次那样粗粝不平的石头。 洛飞向下看去,很快看到不远处一块大石头,正是他上次醒来的地方。 他比之前更靠近石门了。 咚! 门后传来响声,有东西在接近。 这么快? 洛飞一惊。 这次门后那东西出现的时间也更早了。 他距离石门更近,门后的东西出现得也更早了,难道他每次进来,都会更靠近石门一点,而门后的东西也会更早出现? 到最后会发生什么? 洛飞来不及细想了,门后的诡异气氛已经开始蔓延出来, 他连忙念动金光咒,激发护体金光抵御,金光将诡异气氛隔绝在外,他安全了,可心中却不由得焦急起来。 护体金光抵抗不了多久,要想办法离开才是正途,可怎么才能离开呢? 他回想起来,上次离开这里是被惊叫声唤醒。 看来他的确是处于一种类似做梦的状态,只要外界有人把他惊醒,他就可以离开这里,可现在他正在骑马,怎么会忽然陷入沉睡,又有谁能惊醒他? 洛飞正感到无计可施,陡然间眼前一花,人已经清醒过来。 出来了? 怎么回事? 手上一阵疼痛,他低头看去,只见虎口处有深深的一道齿痕,婴宁正在他脚边焦急地跳来跳去。 这妖狐狸敢咬我! 洛飞眼神一冷,伸手扼住婴宁的脖子,扼得它浑身不住地扭动,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出去,可洛飞的手力量越来越重,勒得小狐狸几乎喘不上气来。 不对! 洛飞悚然一惊,把小狐狸丢到地上。 我为什么要怪它,是它把我唤醒,我该谢它才对! 洛飞惊出一身冷汗,他被那东西影响了? 他愣了一会神,忽然听到董掌柜一声惊呼,他连忙看过去,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马上下来了,此时正站在一片枯草地上,原本正在无聊地嚼着草根的马,身上忽然伸出来无数怪手,怪手努力地在空中抓握着什么,像是被沼泽吞没的绝望的人一样,怪手上有许多细小的黑线,像是尚未睁开的眼睛。 洛飞不等怪眼睁开,一步跨到马前,伸手按住它的头颅,随后身上放出金光,金光从马匹顶门直透进去,瞬间在马身上扫荡一遍,整匹马被绞得骨肉尽碎,霍然倒地。 洛飞看着地上已经血肉模糊的马,心中的不祥更强烈了。 他总算明白了! 那东西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门户,想要通过他把自己的威能降临到天地之中。 恐怕等到他在梦中彻底走近那道门的时候,也就是它要出来的时候。 到时候他会怎样? 是直接死掉,还是化身它的载体? 洛飞也不能保证。 不能再睡觉了! 恐怕只要他进入睡梦中,就会被它的力量影响,让它的力量更多的渗透出来。 可谁能一直不睡觉! 除非彻底点化元神中的阴气,成就阳神,没有正常人能断绝睡眠。 洛飞脸色很难看。 过了好久,他这才轻叹一口气,心想必须想办法切断和它的联系,在这之前只能挨一日算一日了。 可要怎么切断联系,洛飞却没有头绪,他想到骷髅的托付,看来这世界是有天庭的,只是天庭一听就不像他这种低级修士轻易能接触到的,他上哪去找天庭? 除了传说中的天庭,谁还能压制这种等级的邪魔? 洛飞正感无计可施,忽然心中一动,他想起忠顺王所说,他是得到一个癞头和尚的令牌护身,这才从邪魔注视下活着回来。 癞头和尚? 他立即想起红楼世界中那两位贯穿始终的人物,癞头和尚以及跛足道人。 忠顺王所遇的癞头和尚会不会就是那位? 洛飞心中升起希望,这两位虽然行踪飘忽,可金陵就有人接触过他们,还曾得到他们所赠的金锁,这两位行事总安排,为什么莫名其妙给宝姑娘留一只金锁,或许从上面能得到一点眉目。 第七十五章、薛宝钗 “刚才的事,对不起。” 洛飞揉揉婴宁毛绒绒的小脑袋,说道。 时节渐渐进入初冬,小狐狸身上刚换了一身又长又软的绒毛,摸起来很舒服。 婴宁斜着脑袋看向他,眼中有些疑惑,过了一会儿,伸出舌头在他手上舔了两下,眼睛一眯,作出个可爱的笑脸。 洛飞笑了笑,说道:“放心吧,以后有机会了,我会帮你重新化形的。” 刚才幸亏婴宁咬他一下,让他及时醒过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有一则揈天咒,相传吕祖所传,是提拔精怪入仙籍的咒语,可惜现在他还不能运用,等以后修为够了,可以给婴宁试试,立即成仙不敢说,褪去兽身应该没问题。 婴宁欢快地追着尾巴转了三个圈,又在他脚边蹭了蹭,这才爬到他肩膀上,舒服地趴伏下来。 “老董,继续上路吧。” 洛飞说道。 他看向老董,笑道:“现在咱们只有一匹马了,要不老董你先骑着马上路,在前面等我?” 董掌柜嘿嘿一笑,说道:“道长就不要戏耍我了,小人虽然不知道你们修行中人的心关是什么,可想来必有回避的方法,小人跟着道长,道长就不能杀我,可小人要是独自走了,谁知道这是不是就犯了什么忌讳,让小道长可以不用顾忌心关,有理由杀了小人。” 洛飞诧异地看着他,赞叹道:“老董啊老董,你还真是个聪明人,我都有些舍不得让你死了。” 他没再试探老董,两人走到最近的驿站,洛飞重新买一匹马,又在驿站休息一晚,这才重新上路。 接下来的路上,三人没再遇到什么古怪的事。 洛飞渐渐弄明白怪手的规律,每天最少一次,最多三次,他会听到呢喃声,如果他没有察觉,就会被拉进梦中,出现在那座门户前面。 幸好金光咒可以克制呢喃声,所以每当有呢喃声响起,他立即念动金光咒,让金光内蕴在神庭中,与怪手的力量相抗。 这样相互抗衡之下,他的修为竟然提升神速,每过三天,青光都能增长一尺,这样一个月也能增长一丈。 另外,只要洛飞睡觉,必定会被拉进梦中,渐渐的,他不再敢轻易睡觉。 幸好随着修为渐长,他的困意也越来越少,只是每过五六天,总还是要睡一次,这时候他就会找一个僻静之处,远离董掌柜和婴宁,好好的睡一整晚,然后等着婴宁第二天把他唤醒。 董掌柜畏惧他神通,倒也不敢趁机逃走。 每次睡觉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被一种阴郁的力量浸染,醒过来好久才能慢慢摆脱,幸好随着修为的提高,他对这种力量的抵抗也更强。 至少可以说明,只要他修为不断增长,他可以不断拖延到达门口的时间,不用担心哪一天忽然被带到门口,然后怪手破门而出,占据他的身体。 这样在路上行了十天,两人一狐终于来到金陵。 望着城门上“应天府”三个大字,洛飞笑道:“老董,咱们就直接去衙门吧,能不能活就看你造化了。” 老董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是小道长你不知道主家在金陵省内的权势,应天府尹当不当得稳,还要看四大家族的脸色,只要主家想保,自然就保得下来。 洛飞见他神色得意,显然对自己主家极有信心。 他也很好奇,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四大家族,到底有什么样的影响,于是也不耽搁,直接带董掌柜来到府衙。 一阵肃堂声喊完,府尊张仲甫升上高堂,看着下面一道一俗,心中有些纳闷,问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洛飞深知朝中“有人”好办事,于是毫不迟疑,立即从怀中掏出谱牒递上去。 张仲甫翻开谱牒,第一眼就看到那方红胜血,大似天的印玺。 皇上御封神通道人! 张仲甫连忙站起来,对着谱牒上的印玺鞠个躬,笑道:“原来是神通道人,道长降临所为何事?” 洛飞指着董掌柜,说道:“这个人投靠邪魔,引无辜百姓供邪魔吞噬,先后残害近百人,小道拿他向大人归案。” 邪魔? 张仲甫一阵头痛,神鬼之事向来玄虚,官府办案一般都会先把神鬼之事排除在外,因为根本很难确认,可这次有皇上亲封神通道人作证,他又不能等闲视之。 张仲甫向董掌柜看去,心中不由得一跳。 “可是薛家的董作贤?” 董掌柜连忙回道:“是小人。” 果然是他。 张仲甫心中更为难了,这个董作贤是薛家的老家人,很受薛家信用,薛家在京城的产业,多由这人照看。 若是其他人倒也罢了,既然御封神通道人过问此事,大不了把案子做成铁案,让道爷满意也就是了。 可这董掌柜,要是真拿他怎么样,薛家必定不依不饶。 在金陵省做官,若是得罪了四大家族,不要说官做不成,连性命也难保。 张仲甫沉吟片刻,说道:“道长,这位董掌柜是薛家人,既然要审他,最好还是通知薛家人,让他们在旁一起听审,你看如何?” “大人作主就好。” 洛飞也正盼着会会薛家人呢。 张仲甫立即派衙役去通知薛家。 …… 薛府。 薛蟠昨天刚因喝花酒喝得烂醉,被薛姨妈禁足在家里,一整天都在陪妈妈喝茶,看妹妹做针线,嘴里要淡出鸟来。 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丫鬟对他耳语一阵,薛蟠眼睛一亮,立即起身向外面走去。 “你停下!” 薛姨妈道:“又这样猴急,这是要去哪?” 薛蟠笑道:“这可不是我自己要走,府衙有人来传讯,说府尹要我过去一趟。” 薛姨妈急道:“你又闯什么祸了,怎么府尹要传你?” 薛蟠委屈道:“哪是我闯祸,是董作贤那老…伯,据说被一个京城来的道士给告了,府衙要我去听审。” “董作贤回来了?” 薛姨妈奇怪道:“怎么没来府上请安?” “刚到应天府就给押到府衙去了。” 薛姨妈点头道:“既然是府尊传讯,你不要耽搁了,快去吧,董作贤是咱家老人了,你好好照应着,别让他受委屈了。” “我省的。” 薛蟠说着就要离开。 “哥,你等一下。” 薛宝钗从掀开门帘,从里屋走出来。 “怎的?” “你到了公堂上打算怎么做?” 薛宝钗问道。 薛蟠率直道:“还能怎么做,不知道哪来的野道士要欺负董大叔,我一定替他出口气就是。” 薛宝钗无奈道:“就知道会是这样,你性子也太蛮横,爹爹去世的早,你又不知世路,咱们正该学会韬光,总要防着月满则亏的一天。” “照顾家人虽好,可也不能仗势欺人,到公堂上不要意气用事,先看那道人怎么说,如果事情不大,给人家赔个不是就完了,宁可自己吃点亏,也别树敌。” “知道了,知道了。” 薛蟠不耐烦道,说完夺门而出。 第七十六章、公堂上 洛飞在堂上等了大概半个时辰,从府衙外面闯进来七八个人,打头的是个年轻公子,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相貌粗蠢,神态嚣张。 看来这就是薛蟠了。 董掌柜见到薛蟠,立即扑上去,跪下道:“见过少爷,给少爷惹麻烦了。” “去去去!” 薛蟠把董掌柜赶到一边,径直走到洛飞面前,问道:“你就是诬告我薛家人的野道士?” 洛飞心里一乐。 这兄弟这么蠢的吗,这本来是董掌柜一个人的事,他偏偏把问题往薛家身上揽,这时候说他是薛家人,是想要整个薛家和他一起承担罪责吗? 难怪薛父死后,薛家日见衰落。 张仲甫也听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把两人注意力吸引过去,说道:“薛少爷,这位可不是什么野道士,这是当今圣上亲封的神通道人。” 薛蟠吃了一惊,他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可也知道,但凡和皇帝扯上关系的,都不太好对付,至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用蛮横手段对付。 他说道:“神…神通道人也要讲道理,不能污蔑人。” 不容易,这家伙终于知道讲道理了。 洛飞摇摇头,转身对府尹说道:“张大人,既然薛家人来了,咱们还是先讲论案情吧。” 在薛家人到来之前,洛飞已经把详情都讲给张仲甫,张仲甫于是又将案情复述给薛蟠听。 薛蟠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向董掌柜。 这老东西,平日里像个蔫黄瓜似的,原来他这么狠的吗,又是邪魔,又是妖怪的,比公子我过得可有趣多了。 这老东西! 薛蟠心想,这小道士是皇帝亲封的什么道人,应该不至于撒谎,而且他也没必要撒谎对付咱薛家的一个下人,这老东西真做了这种事? 净给少爷我添乱! 薛蟠心中气归气,可是无论他做了什么,终究是咱薛家人,总不能眼看着他被砍了脑袋,这种跟着薛家几十年的老家人都不伸手救一救,谁还尽心跟着少爷我办事? 而且薛家生意上的事许多都是这老货经手,若他被砍了脑袋,留下一笔糊涂账,谁也搞不清,还不净被底下那群偷奸耍滑的东西贪墨了去,他薛家要损失多少钱。 可怎么救他呢? 薛蟠绞尽脑汁地想着,忽然他灵光一动,想起每次自己犯错,惹得妈妈和妹妹责骂,他就先痛骂自己一顿,这样她们娘儿两个就不好再骂他了。 想到这里,薛蟠忽然转身,一脚将董掌柜踹倒在地,骂道:“你这老货,你跟着我爹这么多年,就学了个这?你看你做了些什么狗屁事!” “今天就算几位大人饶你,少爷我也不能饶你!” 一边说,一边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董掌柜已经五十几岁了,本身已经步入老年,身子骨弱,被他这么一顿打,顿时趴伏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张大人,还有这位道爷。” 薛蟠抱拳道:“这老货我立马带回家去好好管教,绝不让他再做出这种事。” 张仲甫无奈地看一眼薛蟠,心想这位薛少爷怎么这般天真,你这点心思,谁看不出来。 洛飞也摇头道:“薛少爷,贵仆人犯的是触犯王法,要被砍头的大罪,你该不会以为你家家法可以替代王法吧?” 啊,不行吗? 薛蟠有些发懵。 不能让少爷这么疯下去了。 他后面一个中年管事连忙走到前面,向张仲甫和洛飞躬身道:“大人,道长,我家少爷年轻不通世路,两位勿怪,董大叔果然触犯王法,自然要依法严惩,只是若要让人心服,总要有证据才行,这位小道长可有证据证实董大叔犯过那些罪?” 薛蟠眼睛一亮,连忙道:“没错,你有证据吗?” 洛飞道:“我就是证人,还需要什么证据?” 管事心中一喜,说道:“如果只有道长自己作证,恐怕不能坐实董大叔有罪。” “你是怀疑我撒谎?” “不敢,”管事连忙道:“只是道长既作原告,又作证人,此外又无其他证据,若因此便判定董大叔有罪,恐怕不能让人心服。”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如果随便他扯个妖魔杀人的名头,就能判人死罪,那确实就乱套了。 洛飞点点头,说道:“那照你看,该怎么解决?” 管事想了想,说道:“没有证据不好服人,你看这样如何,董大叔平日里多在金陵活动,只偶尔替主家去京城办事,他若要害人,多半也是金陵人,不如就由府衙张贴榜文,细审金陵城内失踪人口,若有谁家有人失踪前与董大叔有过来往,就传过来仔细讯问,只要能证实有谁家人口是因董大叔而失踪,薛家绝不包庇这等丧心病狂之人。” 管事说完,恭敬地看着洛飞。 洛飞心中冷笑,这人倒是好算计,在金陵省有谁敢和薛家作对,就算有家人因董掌柜而失踪,恐怕也不敢出头作证,就算敢出头作证,薛家只要派几个豪奴在府衙外把守,保管没有人能进的来。 董掌柜死不死原本无关大局,虽然他害洛飞被邪魔盯上,可洛飞也因此修为提升了一大截,他心中恨意并不强烈,之后又同行十几天,老董表现得挺老实,洛飞对于要不要杀他,已经无可无不可。 但薛家居然明晃晃跟他耍手段,他反倒被激起斗性。 再想一想他来金陵的打算,洛飞顿时有了打算。 洛飞笑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管事心中大喜,还以为这位道长会纠缠一番,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看来他也不想过于得罪薛家,所以干脆借坡下驴。 “那就有劳府衙张贴榜文寻人,若三日后无人赶来,就算董大叔命不该绝,不妨暂放他一马。” 洛飞摇摇头,他知道就算榜文张贴出去,也不会有人来到府衙,这都是无用功,于是也不在大堂上和他们纠缠,告辞后转身离开府衙。 来到大门旁边,洛飞转脚走进门房,里面有个门子正在听差,见洛飞走进来,连忙迎上来躬身招呼道:“道爷有什么吩咐?” 洛飞见他年龄不大,满脸机灵劲,头发虽然已经蓄了很久,可比起旁人还是要短一截。 应该就是他吧,不过还是试探试探好。 “你是和尚,我是道士,何必这么多礼。” 洛飞道。 门子吓了一跳,惊诧道:“道爷怎知我作过和尚?” 果然是他! 洛飞笑道:“若不通些法术,如何能得神通道人的尊号,莫说闲话,听说你家有房舍租人居住?” 门子忙道:“道爷真是神通广大,小人家里是有几间房,道爷可是要租房?” 洛飞点头道:“去跟府尊老爷告半天假,带我去你家看看。” 按照时间算,香菱小丫头应该还没被薛蟠买走,还在这门子家里住着,正好可以过去截个胡。 这丫头也是苦命,原本有个很好的家庭,结果那么小就被拐子拐走,受了几年折磨调教,连自己原本的爹娘都不认得了,遇到冯渊后,本来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冯公子本好男色,遇到香菱后,连性取向都变了,要正正经经和她过日子,结果小丫头又被拐子转卖给薛蟠,冯公子被打死不说,小丫头也从此落入薛蟠手中,最后受尽折磨而死。 香菱小丫头性格极好,模样也标致,据说和可卿有些像,他身边刚好少个服侍的人,买过来暖床正合适,这样软软糯糯的小萝莉,可不常见。 第七十七章、故人重逢 洛飞走出大堂,薛蟠怒视着董掌柜,问道:“那野道士说的都是真的?” 刚才大家都在,他也不好细问,如今洛飞走了,他倒要问清楚,这老货真那么狠辣,带百多人去送死? 若真这样,今天把他保下来,过后还是要尽早找人接手他手上的生意,以后找个由头,早早打发了事。 董掌柜忙道:“少爷别听他胡说,他是受了邪魔蒙骗,这才把所有罪责都算在老奴身上,其实那些人都是自己无意中寻到那间客栈,然后死在里面,与老奴没有关系。” 薛蟠冷哼一声,说道:“既然是这样,周管事,不用派人在衙门外看守了,反正事情与董大叔无关,咱不怕人寻上门来。” 董掌柜立即急了,连忙道:“少爷,不可!” 薛蟠瞥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不可?” 董掌柜一时语塞。 薛蟠怒道:“你这老货还敢瞒我,老子替你处理后事,你不把事情都交代清楚,老子就留你在这,任张大人怎么处置你。” 董掌柜急了。 若没有薛家保他,张大人恨不能立即拿他问罪,给小道长一个交代,他还不是必死无疑? 不得已,董掌柜只好把事情都说出来,情况与洛飞所说没什么出入。 薛蟠气得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周管事连忙拉住他,劝道:“少爷,董大叔做出这等恶事,咱过后再处置他,你可别气坏身体。” “现在还是想办法遮掩过去,若是罪名坐实,董大叔固然非死不可,咱薛家也难免声名受损,你看想个什么主意好?” 薛蟠皱眉道:“我能有什么法子,你干脆派些人在府衙两边的路口守着,看有谁想来府衙,你就给他截住,要是有谁不听劝,你就一顿乱棍打走,好歹挨过这三天。” 周管事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他和董掌柜交情谈不上多好,但董掌柜若是事发被处斩,整个薛家上下,脸上都不好看。 …… 门子向衙门班头告了假,带着洛飞向自己家走去,他脸上喜气洋洋的,京城下来的仙长住在自己家中,那真是与有荣焉,等仙长走了,以后再租出去就可以涨价了。 门子家是个一进的院子,向南五间正房,院子两侧还有几间厢房。 “道爷,我这房子看上去简陋,但住着还算舒适,这几间厢房已经有人住了,这边是一个鳏夫带着个小女儿。” 他指着西边的两间厢房说道。 洛飞心中一动,想道,这应该就是甄英莲和拐子了。 只听门子又道:“东边住着个瞎眼的书生,正房是小人两口子住,道爷要是喜欢,我们就把正房给道爷腾出来两间来。” 洛飞点点头,正要答应下来,他在金陵还要待一阵子,处理不少事情,有这么个地方也不错。 忽然从东厢房踉踉跄跄跑出来一个书生,愤怒道:“谁是瞎眼书生,你给我说清楚,谁是瞎眼书生?” “本公子只是偶有眼疾,很快就要好起来,怎么就瞎了?” 门子没想到自己故意压低声音,竟然还是被他听去,心中不由讪然,正想着怎么应付过去,又不让自己在京城道爷面前失了体面,却听洛飞惊讶道:“士方栋,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的盲眼书生竟然是士方栋,这真是出乎洛飞意料之外,才两个月没见,这家伙怎么就瞎了? 士方栋也听出了洛飞的声音,大喜道:“小道长,你怎么来了?!” 真是老天有眼,救星来了! “我来办点事。” 洛飞说道:“你不是去扬州了吗,怎么到金陵来了?” 士方栋丧气道:“我原本是投奔雨村兄去了,雨村兄在鹾政林大人家作西席,日常难得相会,我一人待着无聊,就来金陵访友,却不想遇到件祸事,两眼无法视物,幸好小道长来了,还请道长快快施展妙手,替我把眼睛治好吧!” 士方栋说到后面,声音顿时高昂起来,看来他因为这双眼睛,确实忧闷很久了。 洛飞望他眼睛上审视片刻,只见上面蒙了层厚厚的膜,已经看不到他原本的眼球。 “你眼睛怎么搞的?” 洛飞皱眉道。 士方栋似乎有难言之隐,支吾道:“这个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洛飞说道,一边扯着士方栋回到房中,一边吩咐门子代为备些茶水饭食。 犹豫了大半天,士方栋这才说道:“半月前我去城外访友,回来的路上,我见到一乘车驾,朱茀绣幰,十分华丽,车旁有几名婢女跟随,各个容貌秀丽,神态可爱。” “我心想连婢女尚且如此美貌,里面的小姐更不知是何等神仙人物,若不能见一面,岂不可惜,于是就跟在后面。” “嗯哼,你继续说下去。” 洛飞面无表情道。 士方栋神色赧然,说道:“我的性子,小道长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快把你的故事说下去,让我瞧瞧乐子。” 洛飞道。 士方栋道:“跟了有一柱香工夫,忽然吹来一阵风,把车幔吹开,里面有位二八女郎,红妆艳丽,姿容之美,生平所见女子,恐怕只有尊夫人可卿姑娘可比。” 嗯? 后生仔上道。 洛飞笑道:“后来呢?” 士方栋道:“后来车中女郎恼了,一个随身侍候的丫鬟向我走过来,从地上掬起一捧沙土,扬到我头上,回来后我眼睛就渐渐视物模糊,几天后就彻底看不见东西了。” “还望小道长大发慈悲,救治救治。” 洛飞冷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可是你自己常说的,如今求仁得仁,还治什么。” 士方栋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话虽这么说,只是眼睛盲了,从此再也见不到牡丹之艳,岂不可惜?” 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洛飞心想,那位女郎和一众婢女恐怕并非凡人,不是精怪就是仙神,这眼可不好治。 他问道:“那位女郎是什么身份,你可有眉目?” 士方栋说到:“婢女向我走过来时,曾自报家门,说女郎是芙蓉城七郎的未婚妇,非寻常田舍娘子,不容秀才胡觑,但不知芙蓉城又在何处。” 芙蓉城? 洛飞也没听过这个名字,说道:“恐怕是什么神仙所在,算你运气好,若遇到的是妖魔精怪,就不只是眼睛受损这么简单了。” 士方栋眼睛并没彻底坏掉,只是外面蒙上一层膜,这才无法视物,洛飞猜测,那位芙蓉城侍女只是给他一个惩戒。 至于惩戒什么时候结束,洛飞就不清楚了。 洛飞说道:“你这眼睛,既不是妖邪附体,又不是阴阳失调而成病痛,我也救不了你,所幸那位婢女只是要给你一次惩戒,应该不会让你从此都变成盲人,你且安心等待吧。” 士方栋急了。 安心等待? 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摸索着扯着洛飞的衣角,乞求道:“小道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好歹画张符给我试试。” 神经病,我家符咒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洛飞正要回讽他,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男人的诟骂声,和女孩子低声的饮泣。 第七十八章、买英莲 洛飞从士方栋房间闪身出来,一眼就看到对面厢房的墙角下缩着个女孩子,正在小声哭泣。 女孩儿约十一二岁年纪,身量瘦小,神情怯弱,正是花骨朵的年龄,相貌还没彻底长开,可已经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她眉心处有一点胭脂记,不仅没损伤她的容貌,反而给她增添了一些灵俊的风情。 这应该就是后来改名为香菱的甄英莲了。 甄英莲面前站着个胡子拉碴,浑身酒味的男人,正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骂道:“你这小贱人,都说了老子下午要出门,让你提前把衣裳洗好晾干,你看看我这袍子,能穿吗,我看你就想冻死我,好找个什么野男人过去,是不是?” 洛飞抬头看看天。 时近冬季,天气寒冷,洗好的衣裳本就不易晾干,金陵空气潮湿,在冬季,衣裳往往要晾两三天才干,你再急也不能逆着老天爷。 男人越骂越起劲,最后伸手抓住小姑娘头发,把她扯起来,伸手向她脸上掴过去,半道上却被洛飞抓住。 男人见洛飞一副道士打扮,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喝问道:“老子教训闺女,关你牛鼻子什么事,滚一边去。” 说着用力推了洛飞一把,不仅没推动洛飞,反而把自己晃退三四步。 拐子知道遇到了硬茬子,说道:“这位道长,皇帝也不能拦着别人管教女儿吧。” 洛飞看了甄英莲一眼,见她把头埋进腿里,身子一抽一抽的,却不敢哭出声来,想必是被拐子打怕了。 他眉头皱起,说道:“这丫头卖给我。” 这时门子和士方栋听到动静,也从房中赶了出来,听洛飞说要买小丫头,两人都是一惊。 哪有张口就要买别人闺女的。 拐子却并不生气,他把甄英莲拐走,等的不就是这一天,眼看着甄英莲出落的越发标致,也是出手的时候了。 拐子笑道:“原来道爷看上了这丫头,那是这丫头的福气。” “道爷能出什么价?” “你想要多少?” 拐子想了想,说道:“八百两。” “五十两。” 洛飞冷声道。 拐子眉毛一竖,怒声道:“道爷这是消遣我呢,我养她这么大,吃的穿的,哪样不要钱,道爷五十两就想买走,未免太黑心了些!” 甄英莲是他特别相看好的,她生得俊俏可爱,长大后必能卖个好价钱,所以才辛苦养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只收五十两就把人交出去。 “五十两银子和杀头,你选一样。” 洛飞道。 “什么意思?” “姑苏这个地方,你听说过吧?” 拐子心中一跳,厉声道:“什么姑苏婆苏,我不知道,人我不卖了,快走快走。” 说着扯起甄英莲的手臂就要进屋,却被洛飞拦住。 洛飞把甄英莲拉到自己身后,说道:“卖不卖可由不得你,拐了别人的闺女来卖,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今天你但凡敢说半个不字,我立即押你去府衙,看看你这颗脑袋还能不能保住。” 这话不仅让拐子心中一抖,连门子也满脸诧异。 道爷怎么知道这小丫头是拐来的,他真有神通不成? 拐子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地看着洛飞,话都说不利落:“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洛飞冷哼一声,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看得到,我就看得见,你还想抵赖吗?” 拐子喉头一阵发干,双腿发软,差点跪倒下去,可他兀自依靠一口气强撑着。 他把甄英莲拐来有四五年了,这些年来,他养育甄英莲的最大动力就是想着可以把她卖个好价钱,如今眼看就能脱手,却要用区区五十两的价钱卖人,他哪里忍得下。 这些年他也回去过姑苏,知道甄家出了变故,早就不知去向,既然死无对证,谁一定能保证小丫头就是当时的甄英莲。 不能被这死道士吓到! 拐子面目开始狰狞,说道:“道爷说她是拐来的,怎么证明,你问问她,她是不是拐来的!” 甄英莲抬头看向洛飞,眼睛里现出希望的光彩,可很快希望被恐惧掩盖,她浑身止不住颤抖,嘴嗫嚅着说不出话,眼泪刷地流下来。 洛飞脸色一沉,他伸手抓住拐子的前襟,把他提起来,说道:“道爷要你的脑袋,还需要证据?别说是你这个该死的拐子,就算金陵省威名赫赫的薛家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给我几分面子,快说,人你卖还是不卖!” 他特意把薛家两个字加了重音。 拐子被他提在空中,脸憋得通红,唯恐再迟上一会儿就要被憋死,又听他说连薛家也不怕,在金陵省,薛家那是打死人也不用被问罪的家族,他哪里惹得起。 好汉不吃眼前亏,拐子不敢拒绝,急忙点头不止。 洛飞把拐子放下来,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票给他,说道:“钱给你,人是我的了。” 随即吩咐门子帮着去写卖身契,让拐子画押。 拐子满脸晦气,可又不敢说什么,生怕又挨他打,仔细检查了银票,塞进自己怀里,就要和门子进屋。 “等一下。” 洛飞叫住他。 “道爷还有什么事?” 洛飞道:“道爷我有事要离开几天,三天后再来带这丫头走,先放你这寄养三天,你给我好好照料她,但凡有丝毫怠慢,仔细你的皮!” 拐子哪敢说个不字,只好闷闷地答应下来。 洛飞转过身来,看看甄英莲,发现小姑娘也正在看着他,眼神怯生生的,里面有些茫然,又有些释然,显然对自己的身份转变感受很复杂。 洛飞伸手揉揉她的小脸,心中感叹天生丽质就是有本钱,哪怕受了几年折磨,吃不好,穿不暖,还要经常做重活,这张小脸依旧细嫩润滑,摸起来很舒服。 “不要怕,”洛飞笑道:“道爷不喜欢打人,跟着道爷总比跟着这个假爹舒服。” 说完牵着小手走进门子正房,回头对门子说道:“这三天她就住这里了,让你婆娘帮着多照料一下。” 门子连忙答应下来,说道:“应该的,应该的,说起来…” “行了,别废话了,没人想听你在葫芦庙那点破事。” 门子立即闭嘴,心中一阵惊疑。 这位道爷难道是活神仙不成? 把甄英莲交给门子婆娘照料,又从拐子那里把卖身契拿到手,洛飞又回到士方栋房间。 士方栋正色道:“小道长为什么要三天后才来要人,小心迟则生变啊。” 他也算有些阅历,知道这种拐子最会生事,洛飞既然把小丫头买下来,就该立即带走,怎么还要寄放在这里。 洛飞笑道:“放心,生不了变。” 第八十六章、灭毒咒 薛宝钗摇摇头,说道:“小道长答应过要将哥哥治好,怎好临时加价。” 洛飞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情况发生变化,我临时要价也不算过分,宝姑娘可以放心,不过是想借薛家的人脉,查一些东西。” 查东西? 薛宝钗暗自思忖一阵,心想这倒没什么难办的,纵然查不到,也没什么损失,当即答应道:“就依小道长所说。” 洛飞这才来到薛蟠床前,他先是运行金光咒,化金光为金丝,穿透进薛蟠体内,很快金丝收拢,从薛蟠体内勾出一个细小的人影,正是洛飞派来附身的溺死鬼。 虽然早知道是洛飞捣鬼,可亲眼见到他从哥哥身上勾出鬼魂,宝钗还是不由得心中大惊。 这些修行之人实在太过可怕,若是生了歹心,凡人几乎无法制约,怪不得历代皇朝都极为戒备。 洛飞环顾四周,从薛蟠枕头边上拿过来一个香袋,把里面的香块倒掉,然后将溺死鬼塞进去,这才仔细审视薛蟠的状况。 这一看,洛飞眉头顿时蹙起。 薛蟠已经没有溺死鬼附身时候的浑身发冷,满脸汗津津的症状,可依旧脸色焦黄,嘴唇黑紫,分明是中毒的征兆。 这倒不难猜测,外人若想动手脚,暗害薛蟠,除了下毒,实在也没别的法子,总不可能用刀刺死他,外面这么多丫鬟伺候着,真要是有人起这种心思,绝对跑不了。 宝钗见识宏博,立即也明白了当下的状况,担忧地问道:“小道长可会解毒?” 洛飞点了点头。 中毒是不能用咒枣治病咒解除的,好在他会一则灭毒符咒,正好对症。 眼看着薛蟠脸色由焦黄变得灰暗,说不定随时都可能死去,洛飞摇摇头,说道:“宝姑娘,你别怪我说话不留情面,你这哥哥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在现在还没犯下该死的罪过,所以今天我救他一命,如果今次之后再不知收敛,以后就未必有这么好运气了。” 宝钗心中无奈,想道这话的确不好听,可哥哥确实就是如此,她不知劝过多少次,却一直收效甚微,希望此次经受大难,他能有所领悟。 洛飞问道:“宝姑娘,家中可有朱砂?” “有!” “立即叫人取朱砂来研磨。” 宝钗当即吩咐下去,不多一会儿,小丫鬟莺儿捧着笔墨走进房间,黄纸洛飞袖子里常备着,于是走到书桌边上,右手提笔,口中默念灭毒咒: 中央土宿太星君,合自持剑镇天门。下方群生有灾祸,祈求符至鬼神惊。敢有顽生拒逆者,罗天火光烧鬼魂。应犯土皇凶煞者,立教福祸难久存。稍有瘟癀不伏者,大开天目发天嗔。龙头使者捧符行,报应彰扬显帝君。急急如律令。 这是一则祈求中央土宿星神驱毒的咒语。 咒语品级不算很高,消耗青光不足一尺。 洛飞将灭毒符写好,走到薛蟠身前催动符纸,符纸在洛飞手上燃成一团火焰,他把火焰在薛蟠脸上一拍,火焰顺着薛蟠的眼耳鼻口钻了进去。 原本暗澹的脸色,瞬间变作一片赤红,像是烧红的烙铁一般,随即他浑身颤抖起来,抖动越来越激烈,最后连床也跟着摇晃起来。 宝钗一阵揪心,忍不住想要上前查看,却被洛飞拦下。 “别过去,要不然救活了他,等会儿还要救你。” 宝钗从善如流,听话地停下脚步,可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哥哥。 过了盏茶工夫,薛蟠安静下来,浑身毛孔中渗出不少细小的黑血,把衣裳全都浸透,湿漉漉地粘在身上。 洛飞点点头,说道:“可以了,让丫鬟进来给他换洗,明天就能醒过来。” 宝钗大喜,连忙出去吩咐丫鬟进来照料哥哥,又多番安慰娘亲,好容易才把薛姨妈劝回去休息。 薛姨妈这一整天忧心如煎,再不回去好好安歇,恐怕要大病一场。 洛飞见屋里人来人往,没个落脚的地方,于是踱步到院子里,看着宝钗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心中有些奇怪。 这好像和他书中读到的那个人物不一样啊。 很快他明白过来。 在书中,宝钗初登场时已经是在贾府,在别人家做客,而且是长久做客,自然要藏愚守拙,不要多事,所谓事不关己莫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大观园众姑娘中做事情最多的人之一,又是帮湘云宽心,替她办螃蟹宴,又是为邢岫烟赎回棉衣,又是替探春出谋划策,又是为迎春准备画具,又是宽慰黛玉送燕窝… 第八十八章、别子逼宗 洛飞心中好奇,于是寻着吵闹声找过去,最后来到庸德堂。 庸德堂是薛父活着的时候,住的地方,薛父死后,薛姨妈担心触景伤情,于是搬去与宝钗同住,庸德堂于是空下来。 今天庸德堂的院子里却堆满了人,总有几十位,有的身着绫罗绸缎,趾高气昂,也有的穿着低调,低眉顺眼,前者看起来就像主子,后者则是一副做惯了奴才的模样。 在众人最前面,则是薛蟠带着几个老家人,正嗔眉怒目地看着眼前的人。 洛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偷偷地躲在院子外面瞧热闹,却见一个头发眉毛都已经花白的老头子,拄着拐杖越众而出,伸手指着薛蟠说道:“薛蟠,我问你,前天一个道士闯进内宅去,这是怎么回事?” 嗯,还有我的事? 洛飞心中一奇,顿时翘起耳朵。 薛蟠道:“太爷,那道士是来给我治病的!” 这老头比薛父还大一辈,虽然是旁支,可薛蟠也不敢怠慢。 “什么病不能白天治,非要大晚上把个男人领进内宅,薛家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 太爷用拐杖敲着地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薛蟠眼睛一瞪,怒道:“什么叫我们,你给我说清楚,我们是谁?!” “除了你们娘儿三个,还有谁!” 太爷道:“一个太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大晚上把个男人领进内宅,还要不要脸面了!” “我打死你个老东西!” 薛蟠涨红了脸,提起拳头就要打人。 他虽然平日里爱犯浑,可最是爱护母亲和妹妹,如今见太爷说到她们两个身上,而她们两又是为了给他治病,才坏了规矩,他哪里还忍得下,管你什么太爷,先打了再说! 太爷吓得连忙往后跑,一边叫道:“打人了,这个畜牲,连太爷都敢打!” 很快众人都围上来,把薛蟠拦住,院子里闹哄哄乱作一团。 庸德堂中,薛姨妈听着外面传进来的话,气得浑身直哆嗦,宝钗却默不作声地坐在她身边,心中一片冰凉。 她早就知道这些旁支和他们并不一心,暗地里指不定怎么诅咒他们,为府中办事的时候,吃拿卡要的事更是多不胜数,可明面上大家毕竟还相安无事,保持体面,没想到现在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竟直接闯进府中闹事。 她明白,肯定是哥哥前天的病长了他们的气焰,她和娘亲又被他们抓住了把柄,他们怎么可能不借此大做文章。 说到底还是爹爹去世的早,他们母子三人失了依靠,这些年他们寡母幼子不能亲自操持家业,最终被这些人得了手,暗中把薛家各处产业不知贪墨多少,如今他们说是为了薛家体面,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她又岂能不知。 只可惜她是女儿身,哪怕外面闹翻了天,她也不能跑出去张嘴说一句话,只能白白在这受人欺侮,一旦她敢开口,立即就是天大的帽子扣下来,让她躲也躲不掉。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外面有人说道:“我看这大宗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家业再放在大宗手里,整个薛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败光,祖宗创业不易,怎么能让他们这么糟蹋下去,我看…” 接下来就是一堆要分配产业的话,什么钱庄归谁掌管,布庄由谁主持,当铺又交给谁,说得热火朝天,倒像薛蟠母子三人已经死了一样。 薛蟠气得咬牙切齿,怒道:“好啊,原来你们是来打我家产业的主意!” “什么你家产业!” 众人中有人说道:“咱们八房人都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同一个祖宗,分什么你家我家,把产业交到我们手里,总好过在你们娘儿三个手里败光。” 薛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左一个祖宗,右一个体面,不过是看中的那点钱,我早就听说了,前天我那病其实是有人下毒,就是你们这群囊球的要害小爷!”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像炸了锅,庸德堂中,宝钗也是眉头微蹙,这种没证据的事,说出来只会落人口实,哥哥还是太鲁莽了。 果然,众人中立即有人叫道:“薛蟠,你这话说得忒不知好歹,往日府中有事,咱们这些旁支兄弟哪个不是尽心操劳,你不念我们好也就罢了,还怀疑咱们害你,这般忘恩负义的人,掌家则败其家,经国则败其国,薛家不能让你掌管。” 薛蟠愤怒地转头看去,发现是平日里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的薛虹。 这狗东西平日里求爷爷告奶奶,让自己多派他些事做,好方便他在其中分润些油水,现在反倒成了他给大宗帮忙了,真是无耻之尤。 “薛虹!” 薛蟠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你这狗东西下毒害我,我早听下人说过,我昏迷那天,你到我房中来过。” 薛虹转身四顾,高声叫道:“大家给评评理,我好心去看望他,他无凭无据就说我下毒,这等人大家能容他掌家吗?” 这些人都是串通好了,要向大宗发难,反正大宗现在就剩下个不成器的薛蟠,外加两个女人,二老爷不在金陵,加以身体也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也就死了,他们哪里还有顾忌,当即哄闹起来。 众人正叫嚷着要薛蟠交出产业,却听院门口有人喊道:“谁说是无凭无据了?” 众人回过头去,却见不知什么时候,院中走进来一个道士。 这些人都在观望府中发生的事,自然知道道士给薛蟠治病的事,这也是他们今天发难的一大借口,因此都猜到,这应该就是那个给薛蟠治病的道士。 太爷再次用手杖重重地敲击地板,喝道:“是不是你这野道士,不懂规矩,深夜擅闯薛家内宅,现在还敢说话,快给我赶出他去!” 他话音刚落,不成想洛飞一晃身来到他面前,扬起右手。 啪! 太爷被一巴掌打得倒飞出去,手杖也跟着滚出老远,好半天太爷才颤颤巍巍爬起来,震惊地看着洛飞。 这人竟敢打他,就不怕他一病不起,讹他几百两银子? 几个薛家旁支的男人原本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把洛飞驱赶出去,这时见他如此凶狠,都吓得一缩头退回去。 洛飞扫视众人一眼,冷声道:“小道是皇上亲封神通道人,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说我野道士。” 第八十九章、薛秦联合 皇上…亲封…? 听到这四个字,众人先就心凉了一截。 这个称号可假冒不得,那是要掉脑袋的。 到底是太爷见多识广,众人都正在打退堂鼓,他拄着手杖走过来,说道:“这是薛家家事,就算道长是皇上亲封神通道人,也不好插手别人家事吧?” 别说什么神通道人,只要没有触犯王法,就算是当朝宰相又如何。 洛飞冷笑道:“薛家家事与我无关,不过,我刚刚听到这里有人诋毁我,这就与我有关了。” “胡说!” 薛虹也回过神来,心想今天大家好不容易商定好要向大宗发难,可不能被这个道士搅和了,于是走到太爷身边,说道:“哪个诋毁你了,这位道长不要胡搅蛮缠,仗势欺人!” 洛飞说道:“我刚听到有人说薛家太太引我入内宅治病,不要脸面,这谁说的,站出来。” 薛虹道:“这话是太爷说的!” 嗯? 太爷心里一急,连忙张着一双混浊的老眼去瞪他,心想这个道士这么凶,再被他打一掌,我哪里还有老命在。 只听薛虹又道:“太爷说得对,我们大户人家自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她一个妇道人家,大半夜带男子进内宅,这种事传出去,岂不败坏整个薛家的家风,我们薛家要清理门户,与道长有何干系?” “你这是怀疑小道行事不端?” 洛飞道,语气中有些危险的味道。 薛虹急忙道:“我何时说过这话?” “你嘴上不说,心里却这么想。” 洛飞冷声道:“既然我行事端正,那么事急从权,进来救人,哪里有败坏家风的说法。” “你这分明是想往小道身上泼脏水,小道虽然微不足道,可到底身负皇恩,你们这般污蔑我,可是在说皇上识人不明?” 众人全都急了,他们哪敢担这个罪过。 而且他们是来找大宗发难的,现在被小道长一番纠缠,话题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再这么下去,他们可就要无功而返了。 太爷急忙道:“都怪老儿出言不慎,过后老儿必定登门致歉,要如何责罚,都由着道长,现在还请小道长暂且退下,容我们将薛家家事处理好。” “薛家家事?” 洛飞笑道:“恐怕未必吧,我看分明是有邪魔作乱,要坏我大梁世道平安。” 怎么又换说法了?! 太爷睁大眼,惊道:“道长何出此言?” 洛飞道:“我昨天给薛蟠治病就已经发现,他这病分明是有人使用魔魔法所致,我只当是有外人要害薛家,今天来到这个院子,这才发现,竟然是内鬼作乱!” 众人全都惊诧莫名。 这小道士在胡说什么,薛蟠的病分明是落水所致,后来又加以中毒,下毒之人他们也清楚,甚至下毒之事都是他们共同商议后的决定,哪里有什么魔魔法。 见众人面面相觑,洛飞踱步到薛虹面前,紧盯着他,直看得他浑身都不自在。 “在道爷面前还敢隐藏,还不快快现形!” 说着手掐剑指向薛虹一指,一道金光打在他身上。 “现什么…” 薛虹刚吐出几个字,忽然浑身一颤,脸色眨眼间退去血色,变得惨白,浑身从头发丝道脚跟,不住地渗出水来,倒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薛虹”勐地扑到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哭求道:“道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给我从实招来!” “薛虹”道:“小人前阵子遇到个游方道人,教给小人一门御鬼之法,小人图谋大宗家产已久,竟然生了歹心,想要谋害薛蟠兄弟,于是以御鬼之法害他落水,见他没死,唯恐小道长将他救活,又与族中人商议,想要下毒害他,万幸薛蟠兄弟洪福齐天,被小道长救活,小人这才没有酿成大祸,望小道长饶我一命!” 薛虹下毒的事,自然被附身薛蟠的溺死鬼看个正着,洛飞在院子外面时就让溺死鬼确认过,至于和族中人商议,这是洛飞瞎编的,但他料想不会有错,只看院中这些人来得这么齐全就能证实。 众人听他将大家商议下毒的事都讲出来,心中惶恐之下,哪里还来得及思索其中蹊跷之处。 太爷抡起手杖,一把将薛虹牙齿打掉,口中鲜血直流,他嘴唇呜咽着,再也说不出话。 “你这畜牲!” 太爷道:“受妖道蛊惑,学什么御鬼邪法,谋害大宗,还要胡乱攀扯族中老少,让薛家人人离心,真是罪该万死,来人啊,快把这畜牲拖下去,乱棍打死!” 众人中立即走出几个年轻的男人,架起薛虹就往外走。 “且慢!” 洛飞冷笑道:“他说是你们一起商议,你说他胡乱攀扯,不审过谁知道哪个真哪个假,我看还是送去应天府交由府尊审讯的好!” 众人大惊,这要真送去应天府,被府尹审出他们合伙谋害大宗的事,那可如何收场。 一时间人心惶惶。 忽然从庸德堂中走出来一个小丫头,洛飞认出来是宝钗身边的莺儿。 莺儿走到薛蟠身边耳语几句,薛蟠脸上现出不忿之色,可还是点点头,走过来说道:“小道长,就听这老…太爷处置吧,薛虹这囊球的胡乱攀扯的话不能听信。” 太爷忙道:“对,对,我们这就下去执行家法,非把这狗东西打死不可!” 洛飞撇撇嘴,他知道肯定是薛宝钗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是薛家人自己的事,他也不想多管,摆摆手放众人离开。 众人得了赦免,不敢多留,架起薛虹,片刻工夫就走了个精光。 薛宝钗扶着薛姨妈从屋里走出来,郑重地行个万福,说道:“多谢小道长解围。” 洛飞摇头道:“咱们这算是互助,我还需要你帮我查清霄,自然不能让这些人把你产业夺去,而且,贵府有王家和贾家这等亲戚,这些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薛宝钗道:“道爷不要谦虚,这次的事由族老发起,族中人共同响应,圣朝以孝治天下,连舅舅和姨夫也不好插手。” 这个什么以孝治天下真是个大杀器,幸好自己在此世没什么长辈,唯一的师父也被他早早除掉,要不然,一个孝字就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毕竟,不光凡尘讲孝字,连仙人也不能免俗。 洛飞道:“既然已经撕破脸,刚才就应该把他们都送去应天府,薛虹下毒是板上钉钉的事,其他人估计也是同谋,就让府尊好好惩治他们,免得以后再起波澜。” 宝钗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想这样,只是薛家这么大份家业,总要有人打理,哥哥年轻不知世路,又不学好,只好交由族中人打理,时间久了,他们与各地掌柜管事通同一气,蒙蔽主家,现在连我们也不知道家业都被他们贪墨了多少,可是又离不开他们,要不然这一大家子肯定散了不可。” 薛蟠听妹妹又说到自己头上,往日里他必定撒气辩驳,可现在却只是羞愧地低下头。 这次若非野…小道长援手,他们真不知有什么后果,家业必定难保,说不定都会被赶出府去。 第九十章、解决薛家问题 薛家日子也不好过啊,怪不得后来薛姨妈母子三人长住贾家,送宝钗待选恐怕只是表面原因,更深层的原因,应该还是与金陵的薛家旁支不睦,在这待着也无趣。 原书中宝钗屡次表明家中状况不比以前,并且从自身做起,厉行节俭,看来也找到原因了。 洛飞问道:“府中就没有自己亲信的掌柜和管事,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宝钗道:“还是有的,京城的产业有舅舅和姨丈照顾,他们还不能得手,由张德辉掌柜主持,他是府中老人,十分可靠,另外就是董掌柜,可惜…” “这就别可惜了。” 洛飞笑道:“老董这人不是好东西,你这是去了一害。” 宝钗笑笑,继续说道:“其他地方,尤其是江南一带,距离金陵较近的地方,生意多半被他们染指,那些各地掌柜也被他们拉拢,后来的伙计都是掌柜带出来的,自然也心向他们,因此我们虽然也常查账目,可既然不能亲自经营,光从账目上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洛飞听她侃侃而谈,显然对薛家的情况极为了解,平日里恐怕比薛蟠这个哥哥还要操心。 他想一想,忽然问道:“宝姑娘听说过京城秦家吗,也在户部挂名的那家。” “当然听过,”宝钗笑道:“他们也算是我们的对手,户部交下来的活,许多本来由薛家去办,近来也交给秦家了,据说秦家最近与忠顺王府交往甚密…” 说到这里,宝钗恍然道:“是道爷牵的线?” 洛飞笑道:“宝姑娘真聪明。” “这算什么聪明,”宝钗笑道:“我在邸报上看过,道爷在顺天府拘鬼破桉,当天就有忠顺王府的长史官在场,想必是为保道爷去的。” “秦家近年来虽然势头很劲,但在官场上底蕴却不足,恐怕还没有资格凭自己的人脉搭上忠顺王府。” 对薛家来说,秦家只是后起之秀,虽然在生意上,秦家差薛家未必很多,但在官场上,秦家却差得远,薛家有贾家和王家这等亲戚,秦家可没有。 所以秦业才会忙忙地替可卿和贾蓉订婚,就是想让自家更进一步,却不想招惹了那么多麻烦。 以薛家的官场底蕴,尚且够不到忠顺王府的层次,更不用说原本的秦家。 所以宝钗立即猜到,其中八成是洛飞相助。 “道爷提起秦家,可是有什么主意?” 宝钗眼中带星地瞧着他。 洛飞沉吟片刻,说道:“如果宝姑娘信得过我,我可以替薛家和秦家做个引介,大家都是皇商,薛家的生意主要在金陵与江南一带,秦家则多走关外和西北,两家完全可以互通有无,让彼此更进一步,在户部的差事,每年有不少家族盯着,两家联手,力量也更雄厚,足以把其他人排除出去。” “两家若是合作,宝姑娘也可以选一些可靠的人,负责其中的事务,不久就能培养出一批能独当一面的伙计和掌柜,足以把你那些混账王八蛋族人甩开了。” 洛飞的主意自然很好,可薛宝钗却有些犹豫。 与秦家相比,薛家的实力更雄厚,可秦家正处于上升的势头,秦家今日的局面,多半是在秦业和秦显手中积累起来的,秦家生意上的各地管事和掌柜,也都是秦业兄弟亲自培养,使用起来可以说是如臂使指。 而薛家却有许多内部的掣肘,两家若是联合,薛家恐怕还要多借重秦家的人手,一旦秦家有什么歹意… 宝钗和秦家没什么接触,自然不能贸然相信对方,可这次实在是难逢的机会,若错过这次机会,要想解决积重难返的薛家内部问题,当真难之又难。 再过几年,家业被蚕食殆尽,他们娘儿三个恐怕就难在金陵立足了,到时候只能去京城,托庇于舅舅和姨丈家过活,虽然少不了富贵,可哪比得上自己家里顺心。 心思转了几圈,宝钗下定决心。 与其被慢刀子割肉,不如在还有机会的时候赌一把,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这位小道长是信得过的。 “如此就有劳小道长了。” 宝钗道:“只是不知我们薛家有什么可以为小道长效劳的地方?” 洛飞暗赞这姑娘会做人,笑道:“宝姑娘不用放在心上,宝姑娘和我是朋友,秦家与我也关系匪浅,这种合则两利的事,我自然会尽力促成。” 朋友? 闺中女子和外姓男子也可以做朋友吗? 薛宝钗对这个说法感到很新奇,她直觉到这似乎于礼不合,但心中却并不反感。 “对了,”洛飞道:“还有一事想请宝姑娘帮忙,宝姑娘帮我留意一下,哪里如果有百年以上老桃树,或者雷击枣树,不妨派人帮我寻来。” 宝钗点头道:“这事好办,我让哥哥派人帮道爷留意就是。” 薛蟠一直在旁边听着二人商议两个家族的大事,这时听见说到自己,连忙点头道:“小道长放心,兄弟我立即吩咐下去。” 谁特么跟你兄弟了… 洛飞摇摇头,走进屋中,在庸德堂书房给秦业写了一封信,说明为两家做引介之事,嘱咐宝钗托可靠的人去接洽。 宝钗拿着信思考一会儿,转向薛蟠道:“哥,今番你也该醒悟了,咱们自强才是根本,若不自强,免不了要受人欺侮,你立即带着周管事,亲自赴京城去见秦家老爷,与秦老爷商议两家联手的事,周管事是府中老人,行事稳重可靠,你多听他的话,有他帮你,我和妈也能放心,若此行顺利,以后这些事就都由你操办了。” 薛蟠这两天被折腾得够呛,今天又被人逼上门,心中早憋了一团火,听到妹妹劝戒,当即表示痛改前非。 洛飞心想,这呆霸王若是能改好了,倒也是他功德一件。 见薛家的事已经解决,洛飞不理会薛家母子三人挽留,告辞离开薛府。 目送着洛飞走出大门,薛姨妈感叹道:“这位道长年纪不大,人却老成可靠,你们父亲年轻时也是这样,从不让人担心,什么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蟠儿,你要是能学到人家三分,娘死也能放心了。” 说到亡夫,薛姨妈心中一酸,不由得落下泪来,宝钗也心中酸涩,薛父死后,他们这一家就像是失了依靠,只能任由别人摆布,只希望哥哥以后能争气些,别辜负了道爷给予的机会。 第九十一章、净心神咒 洛飞离开薛府,往门子家走,转进通府衙的大道后,从府衙方向驶过来一辆囚车。 囚车旁边,分两列站着十几个押送的差役,囚车后面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 洛飞站在路边,等囚车驶近了,这才发现,里面关着的竟然是董掌柜。 押送的班头认得洛飞,知道他身份显赫,连府尊也要给面子,见他在路边站着,摆摆手,让差役们停下来。 洛飞走到囚车旁边,笑道:“老董,恭喜你就要解脱了。” 董掌柜瞥他一眼,说道:“死就死,说什么解脱。” 洛飞摇摇头,说道:“别人死了,多少总有人哀悼,死了自然可惜,你死了,知道你事迹的人,都只会切齿,恨你死得太晚,活成这样又有什么意味,死了只能算是解脱。” 董掌柜冷哼一声,说道:“迂腐,别人怎么看我,与我何干。” 洛飞点点头,说道:“说得很好,既然如此,那你就上路吧,本想着救你一命,现在忽然想明白,你死不死原也与我无关。” 董掌柜顿时瞪大了眼睛,双手紧抓着囚车,喊道:“小道长,你能救我?!” “小道长?” “小道长!” 洛飞像是根本听不到他的喊声,转身向远处走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只留下董掌柜在原地声嘶力竭地吼叫。 他所说能救董掌柜一命的话,自然只是说着玩,只要一句话就能勾起将死之人的希望,然后让他希望破灭,在悔恨中进入死亡,这么便宜的事,怎么能错过。 不将别人生命视作生命,自然也不要怪别人拿他生命取乐。 这算不算董掌柜恰如其分的命数? 洛飞好整以暇地想着,随即摇摇头,暗道自己真是魔怔了,他不再多想,继续往前走去。 回到门子家,洛飞立即见到士方栋正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桌前,像是有什么心事,门子则在旁边陪着笑脸安慰。 “怎么了?” 洛飞问道。 门子道:“今天郑老兄下葬,书生想给他写块墓碑,可惜眼睛不能视物,最终也没写成,正在生闷气呢。” 洛飞嗤笑道:“那狗东西死就死了,要什么墓碑。” 士方栋叹气道:“死者为大,更何况还在同个院子住着,写块墓碑也是应当的,只可惜我现在成了瞎子,之前读的那些书算是浪费了。” 洛飞撇撇嘴,他可没有死者为大的想法。 士方栋抬起头来,面向洛飞的方向,倒像他眼睛还能看到东西一样。 “小道长,我这眼睛真得没救了吗?” 士方栋道。 洛飞见他一副可怜相,心中思索一下,说道:“倒不是没有办法。” 士方栋大喜,问道:“什么办法?” 洛飞道:“你遇到的女子自称来自芙蓉城,能在一方建城,多半是神灵而非邪魔,邪魔没这么大胆子,神灵不绝人之路,她封住你的眼睛,估计是为了训戒,你只要将心中色痴祛除,多半就能开眼了。” 士方栋脸上满是纠结,说道:“这算什么法子,没了色痴,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洛飞笑道:“说得很好,那你就继续盲着吧,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说着转身要离开房间。 “别啊!” 士方栋连忙拉住他,说道:“好歹试一试,这色痴该如何去除?” 洛飞道:“我这里有一则净心神咒,可以帮人控制五欲七情,你不妨试着多念一念。” 净心神咒是道士们用来静定心神的咒语,在家的修士也一样能修持,对修为没什么要求,正好合适士方栋。 士方栋正色道:“多谢小道长传授咒语,若眼睛得以复明,晚生感激不尽!” 洛飞于是将咒语一句句念出来: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士方栋博闻强记,只听一遍,立即记在心里,默默在心里念诵起来。 洛飞走出士方栋的房间,见香菱端着盆水走过来,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香菱道:“给士先生打水洗漱。” 洛飞眉头皱起,问道:“谁让你来的?” 香菱想了想,说道:“香菱是主子的丫鬟,士先生是主子的朋友,香菱自然要帮忙照料他。” 洛飞嗤笑道:“你是我的丫鬟,又不是他的丫鬟,你伺候我一个就够了,把水放这里,让他自己来取。” 士方栋在屋里已经听到这主仆两个说话,连忙摸索着出来,赔笑道:“我自己来,嘿,我自己来。” 说着从香菱手中接过水盆,试探着向屋里走去。 洛飞伸手轻轻抬起香菱的下巴,见她脖子上仍有澹澹的勒痕,心中过意不去,问道:“还疼吗?” 香菱脸色一惨,像是又回到那天晚上一样,下意识后退半步。 洛飞心中没趣,说道:“前天是我不好,向你赔不是。” 香菱诧异地看他一眼,说道:“哪有主子向奴婢赔不是的道理。” 洛飞冷哼一声,说道:“错了就是错了,我是那种强梗着脖子,不敢认错的人吗。” 香菱摇摇头,说道:“是奴婢命不好,不怪爷。” 洛飞笑道:“你怪命做什么,命这东西无知无识,你怪它,它也不会优待你半分,倒不如怪我,说不定我心中愧疚,多给你买几件好衣裳,多给你些零花钱,岂不实在。” 香菱听他说得有趣,不由得笑出声来,心中的恐惧和芥蒂,顿时消散大半。 洛飞四处瞧瞧,问道:“婴宁呢,大半天了不见它人影?” 香菱道:“刚才还趴在房顶晒太阳,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行吧,反正这小狐狸也走丢不了。 洛飞道:“不管它,你去把门子他婆娘叫过来。” 香菱点点头,走进屋去,没过一会儿,门子婆娘走过来,问道:“道爷有什么吩咐。” 洛飞掏出二十两银子,交给门子婆娘,说道:“你带香菱去买几件像样的衣裳,剩下的算你辛苦钱。” 门子婆娘眼睛一亮,笑道:“道爷真是心善,香菱这孩子,这么标致的模样,可你看这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四处漏风,我看了都心疼,如今跟了道爷,可算是享福了。” 洛飞懒得听她奉承,摆摆手打发她离开。 一直到傍晚,两人才从外面走回来,手中大包小包一大堆。 洛飞心中纳闷,才给她二十两银子,就买了这么多? 第九十二章、城隍消失了 门子婆娘刚走进院子,立即大喇叭似的张扬起来,说道:“道爷真是威风!” “我和香菱妹子在路上遇到薛家的蟠大爷,蟠大爷知道香菱妹子是道爷的人,当即带我们去薛家的成衣铺子,把最好的衣裳给挑了一大堆,还让人给我们送回来,我这辈子还没这么风光过呢。” 洛飞有些惊讶,心想薛蟠这家伙真转性了? 看来这两天的打击让他开窍了。 洛飞吩咐门子婆娘带香菱进去换衣裳,一边走进士方栋房间,问道:“怎么样,咒语有效果吗?” 士方栋皱着眉头,说道:“没效果,小道长你不会骗我吧?” 洛飞道:“觉得骗你,那你就不要念咒得了。” 士方栋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念了一天,别说眼睛,连心神也只变得更乱,哪有宁定的意思?” 洛飞见他满脸浮躁之气,心中也很纳闷,咒语就算治不好眼睛,至少也该有助于心神平静,怎么会毫无效果。 士方栋试探道:“小道长,我听说道门神咒都要有传承,你是不是没把传承给我?” 洛飞心想,的确有这种说法,道士要想运用咒语符箓,应该有启师、拜忏、传度、上表、谢圣等仪式,经过这些仪式,就算是在天庭中留下名号,就有了运用符箓咒语的资格。 可是奇怪的是,连他自己都是个假道士,根本没经过这些仪式,怎么就能够运用这些符咒呢? 他以前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今天看到士方栋念诵净心神咒无效,这才感觉有些奇怪。 士方栋道:“小道长,要不你试试给我举办个什么传承仪式?” 洛飞心想我自己都还是个“黑户”,哪里有资格给你做仪式,再说,他也不会举行仪式。 可是架不住他苦求,洛飞只好答应下来,说道:“咱们以诚心为本,不讲繁文缛节,仪式成就成,不成你也别怪我。” 说完他从士方栋书箱中取出纸笔,提笔写道:“今有关中学子士方栋,性情轻薄,得罪神灵,弟子传其净心神咒,使其革去心非,重获神灵之佑,敬告天地,望获匀准。” 他也不知道传度仪式怎么做,只好草草做个样子,敬告上苍,有用自然好,没用的话,他也没办法。 第九十三章、瞳人语 第二天一大早,士方栋就摸到洛飞门前,急急忙忙敲了一通,房门打开。 “原来是士相公,找我家爷有事?” 咦? 士方栋心中惊诧,暗道这俩都睡一块儿去了? 小道长这家伙一个劲叫他戒色,自己却大享艳福,真…让人嫉妒… 他正胡思乱想,洛飞已经在香菱服侍下穿好衣裳,从屋里走出来。 又三天没睡觉了,他神情有些疲惫,好在修为已经颇深,倒也没太大影响。 “什么事?” 洛飞问道。 士方栋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怪笑,挤弄着一双暗澹的小眼睛,向他作怪。 洛飞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冷笑道:“香菱,把这人赶远点,别让他在这碍眼。” 他娘的,小香菱才十二岁,他有这么禽兽吗… 好吧…不一定… 就算他想禽兽,现在阴神没出,更遑论点化阳神,现在破身,修为还要不要了! 洛飞抬起头来看看天空,暗自叹息,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阴神? 香菱看看洛飞,又看看士方栋,一时间不知道主子是不是在说笑。 士方栋大急,连忙道:“小道长,我有要事!” “什么事?” “净心神咒有效果了!” 嗯? 洛飞心中一奇,竟然真有效果了,他自己都没经过传度仪式,竟然能通过那么简陋的仪式,让别人可以修行咒语? 他忽然有一种,明明自己不是朝廷官员,却可以任命别人做官的诡异感觉。 “什么效果,你说说。” 洛飞问道。 士方栋道:“我昨晚修持神咒,直至深夜,渐觉万缘俱净,忽然感觉左眼麻痒,有一个极细微的声音传出来。” “哪里来的声音?” 洛飞问道。 “左眼中!” 士方栋笃定道。 啊! 香菱惊叫一声,好奇地问道:“眼睛也可以说话吗,它说了什么?” 士方栋道:“它说:这里黑漆似的,真难受!” 这下洛飞也来了兴致,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听到右眼有声音回应它说:咱们可以出去一游,透透闷气。” 香菱被吓得直往洛飞身后缩,可又好奇后面的发展,问道:“后来呢,它们出去了吗?” 士方栋大点其头,说道:“它们刚说完,我就感觉鼻子一阵痒,好像有东西在里面蠕动,很快那东西就从鼻孔钻出去,直到天将明才回来,它们回来后,我心中忽然多了许多这附近的形象,就像我亲眼见过的一样。” “小道长,你说神奇不神奇,我这眼睛是不是就要好了?” 洛飞也听得目瞪口呆,心想你这何止是要好了,简直是要修出眼神通了。 “现在呢,”洛飞问道:“你能把双目中的东西驾驭出来吗?” 士方栋摇摇头,说道:“不行,我试过了,眼中昏昏沉沉,没有响应。” 洛飞笑道:“应该是你修行时间尚短,你继续念咒,时间久了,说不定会有应验。” 士方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心中急迫难耐,没心思再和洛飞闲聊,立即就回房间念咒去了。 距离姑苏邪道之会,还有两个月时间,在此之前,洛飞无事可做,于是留在门子家,每日诵持金光咒不绝。 来自无名邪魔的呢喃声,仍旧每天到来,洛飞以金光咒与它对抗,修行进境极快,每三天都能增长一尺青光。 很快青光就达到四丈,紫气倒没太大进展,除了在薛家增长了三尺紫气,再没有大的进账。 好在他对紫气也没什么需求,除了提升肉身,他实在不知道紫气还有什么用,而他现在的肉身强大已经十分夸张,短期内看不出有什么继续提升的必要。 第二天又到了休眠的时候,天色刚刚黑下来,他就把香菱支走,又让婴宁在门外守好,在床上躺好,眼睛一闭,立即沉睡过去。 睁开眼睛,果然已经出现在那道门户前面。 洛飞看看那道门,心中一沉。 距离那道门又近了,他大略目测,只要再登上三十几级台阶,他就能升到门口了,虽然他拼了命的提升修为,延缓自己上升的速度,可每来到这里两三次,总免不了要提高一个台阶。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按照他安排睡眠的节奏,顶多再过一年,他就要走到门口了,门后面就是那只怪异的巨手… 以他的实力,直面巨手,绝对没有生还的希望。 冬! 冬! 冬! 又来了! 洛飞心中凛然,这是怪手在接近门口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先已经有诡异的气氛从门内渗透出来。 洛飞对这种气氛已经非常熟悉,正准备念诵金光咒来抵抗它的影响,忽然胸口微微发热,一股正大的力量将诡异气氛隔绝在外。 他连忙探手到胸口摸索,很快抓出来一只金锁,金锁的一面镌着“不离不弃”,另一面则镌着“芳龄永继”。 金锁居然能带进来! 洛飞大喜过望,他早就试过,他的符纸根本没法带进来,自然也就帮不到他,一直以来只能靠金光咒硬抗,没想到这只金锁居然可以进来。 金锁散发着些微白光,抵抗着诡异气氛的影响。 那个癞头和尚到底是什么身份?! 洛飞立即想到把金锁交给薛家的和尚。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洛飞决定,等邪道之会除掉蛊神教主后,立即想办法找到那个和尚,和尚那里说不定有摆脱这个邪魔的办法。 有了金锁的帮助,洛飞压力大减,不用再一心诵持金光咒,他睁大眼睛,看向石门后面,想看清门后的状况,却只看到黑洞洞一片。 冬! 巨手已经来到门后,却忽然停下来,并没有从门后穿出。 洛飞眉头微皱。 它为什么不出来,是在等什么时机吗,那到底是什么时机? 洛飞继续盯着门后,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里面有无数眼睛也在盯着他,那些眼睛里满含着晦暗的力量,让他遍体生寒。 他就站在台阶上,与石门相互对峙,直到他眼前一花,随即感觉到四周一片光亮。 天亮了,他从那里回来了。 婴宁正趴在他手边,舔舐他手上的齿痕,那是它叫醒洛飞时咬的。 洛飞感觉到这次醒过来,心中并没有以往醒过来时那种冷漠暴戾的情绪,他猜测是金锁的作用,不由得心情大好。 他揉揉婴宁的小脑袋,又捋着它毛绒绒的大尾巴撸了一把,起身来到院子里。 院中,香菱正陪着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玩耍。 洛飞惊讶道:“莺儿,你怎么来了?” 正是宝钗的贴身丫鬟莺儿。 莺儿道:“姑娘让我来告知道爷,你让她查的东西有眉目了,她请道爷去府上一趟。” 查的东西? 百年桃树还是…清霄? 第一百一十章、燕赤霞 这是后面章节,不小心从草稿箱发出来了,过会儿我联系编辑删掉,大家别点订阅,汗 丹经有云:己者,即我静中之真性,动中之真意,为元神之别名也。己与性、意、元神,名虽四者,实只心中之一灵性也。 所谓真性,真意,元神,其实是同一事物,那就是人心中一点灵性,也是人之真我。 从纷纭驳杂的各种念头与迷狂中,将这点真意提炼出来,以修为蕴养,最后成就阴神,再以先天真阳之气点化阴神,成就阳神,这就是真仙的修行之路。 感受着眼前正在孕育中的澎湃生命,洛飞心中顿时安稳了。 能显化阴神,说明他的真我圆融,元神坚固,到时候阴魔再想动摇他心智,可就不容易了。 而等到他成就阳神,那真是万劫不灭,与世同寿。 离开神庭,没过多久,下人来报说王强已经到了。 洛飞立即赶到前面见他。 “听说人屠捉住了,是什么人?” 一见面,不等王强行礼,洛飞立即问道。 王强恭敬道:“对,已经抓到,小人刚把他关进牢里,是城外兰若寺中一书生。” 洛飞眉头微皱,问道:“什么样的书生,竟然能做下这种惊天大桉?” 王强道:“那书生看上去斯斯文文,倒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那你们为何捉他?” 洛飞冷笑道。 他可不相信一个寻常书生能做出这种事。 事实上,他根本不相信府衙的人捉住了真凶,他们没那个本事。 王强道:“据说是有人向府尊首告,说这个书生时常带女人进兰若寺,却从不见女人出来,那首告之人心中好奇,只道书生在寺庙中藏匿女人,于是偷偷进去探查,却不见女人踪迹,他心想这个书生这么奇怪,又想到最近城中的人屠桉,死者都是各名家女子,心中顿时觉得有蹊跷,于是告到府尊堂前。” “府尊当即让小的带人将书生捉了来。” “寺院中有人皮?” “这倒不曾发现。” 王强道:“只是那首告之人看了被害几名女子的画像,认出其中有一位就曾被书生带去兰若寺。” “府尊大人断定,这书生必是卖弄文采,引诱名家小姐私奔,然后将其骗到寺庙中做下惨桉,正打算通报刑部,判他斩立决。” 洛飞心中冷笑。 这件桉子疑点实在太多,比如一个弱书生如何在寺庙中杀人却不被人发现,现场又无血迹,他杀人后如何将尸体丢到各处,他如何能接触那些名家女子,并将其骗走。 每个疑点都无法解释。 许颖居然敢就此草草结桉,表现得未免太肆无忌惮了,他真就连掩饰工作都不做了吗? 很快洛飞就意识到,是他太天真了。 连后世所谓文明社会,尚且有人明目张胆地颠倒黑白,冤人入狱,致人死亡,要做到这点甚至不需要是什么顶级高官,只要州县级县丞之类就行。 更不用说在这个古代世界,府尊这种高位,要冤死个无权无势的人,实在太过简单。 只要随便找个人假充证人,严刑拷打让犯人画押,立即就能将桉子做成铁桉,再也不用担心有人翻桉。 洛飞现在奇怪的是,许颖就不怕他死抓着桉子不放? 还是说,许颖以为是他请洛飞介入桉子,也可以一句话就让洛飞放弃追究? 他要真这么想,那可就打错了注意。 先不说人屠刚算计了他,从他手上把楚家小姐人皮剥走,就凭他杀了这么多人,却丝毫没有收手的迹象,他也不能放过他。 再过不久,他就要离开扬州前往姑苏。 邪道大会情况不明,他怎么也不能带香菱同去,因此早有将她暂且安置在林府的打算,若把人屠这样一个凶物留在扬州,他如何能放心的下。 “你马上带我去大牢,我要见见这个书生。” 洛飞道。 他现在只担心书生会死在牢里,至于死法,那可太多了,既可以是病死,也可以是自杀,到时候就定他个畏罪自杀,谁也不会说个不字。 人们甚至可能从他身上搜出什么悔过书,在上面,他把所有罪责都承认下来。 在这个时代,什么事不能发生? 现在还是先想法子保住他的命吧,要不然等疑桉办成铁桉,他再想插手找什么真凶,那就太晚了。 洛飞随着王捕头匆匆赶去大牢,刚赶到牢门外面,就见到一群官兵正围在外面,手中执着钢刀,正全神戒备,大牢里面传来一阵呼喝之声,似乎有人在搏斗。 出事了! 洛飞心中一紧,连忙随王捕头分开人群,挤进牢里。 众官兵认得王捕头,知道他是府衙里的人,见他对洛飞十分恭敬,于是也不拦他们。 洛飞下到牢里,潮湿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一阵犯呕。 他顾不上计较这些,立即向人群攒簇之处望去,只见许颖正带着众官兵围着两个人。 那两人一个是文弱书生,书生脸色酱紫,正在勐烈地咳嗽,洛飞向他脖颈看去,见到上面有一圈勒痕。 居然真被他猜着了! 如果不是有同伴救援,书生恐怕真得凶多吉少。 洛飞向书生同伴打量一眼,心中就是一跳。 那名同伴是个三十来岁的粗犷汉子,豹头环眼,生着一部络腮胡子,身后背着把长剑。 燕赤霞! 洛飞心中立即浮上一个名字。 燕赤霞武艺十分了得,他一手托着书生,不让他跌倒在地,剑不出鞘,只用一只手,空手御敌,可周围官兵没人敢让他近身,但凡有官兵离他近一些,立即就被抓住丢出去。 好在他心中没有杀意,出手处处留情,这才给官兵留下周旋的余地。 “住手!” 洛飞大喝一声。 牢房中像是有十几口大钟同时在响,众官兵一阵头晕,立即停手。 燕赤霞向他看过来,见他一身道士打扮,衙门里的捕头恭敬地跟在他身后,冷笑道:“好道士,本事不坏,可惜不走正路,我这就替你师门给你长长教训。” 欺负凡人终究没有滋味,好容易来个有修为的道士,正好让他出出气。 话刚说完,他一手托着书生,纵身从众官兵头上一跃而过,半空中已经拔剑在手,森然寒光向洛飞噼过来。 剑光未到,寒气已经激得洛飞汗毛直竖。 他心中一惊,这剑术比之前的静渊可强太多了。 洛飞不敢怠慢,心念一动,金光立即覆盖在左手,向上迎过去。 剑噼在手上,一时间金星四射,打在周围官兵身上。 官兵们衣裳被穿透,肌肤如同被火烧灼,立即生起密密麻麻的水泡。 官兵们大惊失色,顾不上长官的命令,连忙向外退去。 燕赤霞看着洛飞手上刚退去的金光,脱口道:“体覆金光?” 关于上一章 作者不能删vip章节,编辑比较忙,一直没回复,我把上章内容删除重新改成九十四章了,章节题目不能修改,方才订阅过的应该能照常看。 第九十六章、贾敏的病 洛飞随林如海来到内室,林夫人贾敏躺在床上,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疗,恐怕没几天好活了。 病榻旁有个女孩正在照料着。 洛飞刚进屋,立即被小女孩吸引了眼光,她只有七八岁年纪,年龄虽然不大,但天性中自带一段风流,让人见之忘俗,两只眼睛似泣非泣,仿佛能传达出数不清的幽怨之情,再加上她两靥愁容,身体娇弱,让人一见之下就不自觉生起可怜可爱之情。 林黛玉! 洛飞心中立即蹦出一个名字。 林黛玉见父亲忽然带进来一个道士,心中惊疑万分,娘的身体眼看着不好了,这时候任何道士和尚出现,都足以引起她的警惕,甚至敌意。 林如海道:“道长,这是小女,乳名黛玉。” 随即又向黛玉介绍道:“这位道长是来给你娘亲治病的,道长是神通之士,一定能将你娘亲治好。” 治病! 黛玉眼中的警惕瞬间变成惊喜,正要向洛飞行礼,却被他阻止。 洛飞道:“先别忙着行礼,能不能救好,我也没有把握,只能先试试。” 神通治病不治命,他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小道长太谦虚了。” 林如海道:“忠顺老王爷的病,十几年来没人有办法,都被道长治好,拙荆的病定然不再话下。” 果然,勋贵圈里没秘密,他给忠顺王治病的事,恐怕早传得人尽皆知。 见父亲对小道长极尽推崇,黛玉心中顿时生起希望,热切地看向洛飞,盼望他能立即施展妙手,将娘亲治好。 只要能将娘亲治好,她情愿从此皈依道门,日日供奉神灵。 洛飞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里面有几十颗枣子,这是他随身携带之物,反正也没多大份量,带着很方便,遇到紧急情况却能发挥大作用。 他念动咒枣治病咒,随即将咒好的枣子交给林如海,说道:“给尊夫人服下看看。” 这么简单?! 林如海和女儿面面相觑。 黛玉从林如海手中把枣子接过来,走到床边给娘亲喂下。 贾敏神智虽然不清醒,好在还能饮食,咀嚼了几下,将枣子咽下去。 很快,贾敏灰暗的脸色恢复了血色,眼睛也能睁开了。 林黛玉急忙俯身下去,惊喜道:“娘,你醒了?” 贾敏嘴唇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转头吐出一口血来,脸色重新转暗,又昏迷过去。 林如海惊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洛飞皱眉道:“别急,我先给她切切脉。” 林黛玉连忙取来诊脉的小枕头,将娘亲手腕放置在上面。 洛飞走到床前,将手指搭在她寸口上。 他哪里会诊脉,只是以此做掩饰,暗中念动金光咒,将金光探进贾敏体内,去查看她身体状况。 金光随心变化,无不如意,在贾敏体内循环一周,却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贾敏身体良好,看样子再活几十年不成问题,怎么会这样一副病容。 金光探不到问题,可她却病入膏肓,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洛飞想了想,又从口袋里取出一颗枣子,咒好后给贾敏喂下去。 还是像方才一样,贾敏先是情况好转,脸上现出血色,可很快就病情恶化,重新变成这副病怏怏的状态。 不过这次洛飞抓住机会,在咒枣被吃下去的瞬间,立即将金光度进她体内探查。 他感应到枣子中的日精月华在体内流动,提升她的生机。 生机恢复,周身气血活跃,脸色也渐渐复原。 洛飞提起警惕,这是咒枣的自然作用,合该如此,重要的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竟然将咒枣的威力抵消。 他利用金光,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贾敏体内的情况,就在咒枣的日精月华全部放出,威力达到巅峰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涌现出一股阴沉沉的力量,将咒枣释放的日精月华全部吞噬,不仅如此,甚至还将贾敏自身的生机也带走不少。 洛飞悚然一惊。 贾敏竟然不是病死的,是被不知道什么人给害死的? 方才从她体内涌现出来的,分明是什么邪法,或者诅咒之类,这种邪法不断吞噬她的生机,让她日渐走近死亡。 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 洛飞回想着红楼中的情节。 里面只说贾敏是病死的,之后林黛玉就入贾府了,再之后就是林如海也病死了…等一下! 林如海真是病死的吗? 只从书中看,他自然是病死的,可看如今贾敏的状况,那就说不准了。 难道是什么人和林家有仇? 见洛飞眉头紧皱,神色沉重,林如海和黛玉全都把心悬起来,唯恐他说出一句人救不活的话。 若是连这种有神通的道门之人都救不活,那他们可就真得没有希望了。 “道长,拙荆的病怎么样了?” 林如海小心地问道。 洛飞沉默片刻,心想,目前看来,明显是有修士在针对林家,他若是想办法治好贾敏,少不了要得罪背后的修士,为了林家,给自己树敌,到底合算不合算?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看林黛玉,见她正满怀希望,却又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洛飞心想,他现在但凡说个治不了,小姑娘怕是要晕过去。 他心中一横,想道,管他呢,先救了再说,道爷辛辛苦苦积攒下这身修为,可不是为了畏畏缩缩过日子的,用邪术害林家的这人,只敢用生病的方式让他们死,而且前后经过许多年,能有几分修为,若是连这种货色他都要瞻前顾后,那还修什么道。 更不用说,这样就可以拆掉木石前盟,这么爽快的事,怎么能错过。 先拆金玉良缘,后拆木石前盟,让大脸宝以后找男人过去吧。 前世看书的时候,就对这家伙不爽,一边骂禄蠹,一边心安理得享受禄蠹带来的富贵,一边姐姐长妹妹短,和一众女子厮混,一边坐视这么多姐姐妹妹走向悲惨结局,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这么可怜可爱的小萝莉,何必让她进贾府,把大好生命浪费在大脸宝身上呢。 贾敏不死,她就不用去贾府,守着爹娘过几年安生日子不好吗? 洛飞怎么想都觉得,只要救活贾敏,除了大脸宝受伤,对别人都是有益无害,至于他自己,虽然无益,但是心里爽啊。 损人不利己,但是心里爽,这种事当然多多益善。 这么想着,洛飞道:“尊夫人病情有些怪异,容我再试试。” 第九十七章、接手人屠案 洛飞取出盛放符纸的布包,将包袱解开后,从里面一叠符纸中取出一张净天地解秽符纸。 他默念净天地解秽咒,催动符纸,符纸静静燃烧起来,符火被洛飞托在掌心,像只温顺跳跃的小鸟。 林如海父女见他手段神奇,眼中全都放出亮光,都道夫人这次必定有救了。 洛飞把符火托到贾敏头上,火焰由眉心直钻进去。 他立即扣住贾敏手腕,继续用金光探查她体内情况。 符火进入体内没多久,那股阴沉力量再次出现,这股力量仿佛认准了符火是冲自己来的,当即反扑过去,符火的力量像是小小篝火遇到雪崩,只一个闪烁,立即被扑灭。 这么强?! 洛飞皱起眉头,他好像低估了邪法的力量。 既然邪法这么强势,片刻就该害死贾敏,为什么容许她活这么久? 林如海父女的心情像是牵线木偶,线的一头就系在洛飞脸上,只要他皱皱眉头,他们的心就要紧一紧。 “道长,不行吗?” 林如海声音有些颤抖。 嗯? 谁不行! 洛飞道:“放心吧,一定给你治好,我今晚先想个稳妥点法子。” 既然知道是邪法作祟,他就能给她治好,邪法的力量再强能强过雷法吗? 只不过这邪法是盘踞在贾敏体内,而贾敏的身体经不住折腾,要是能把那邪法的力量引出来就好了。 不对,若是能引出来,人不就治好了吗? 洛飞暗自摇头,开始在心里思索有什么稳妥点办法。 林如海有些失望,但是礼节不能失,于是说道:“有劳道长了,我这就让人给道长安排晚宴。” 说着他引着洛飞向外面走去。 临出门,洛飞回头看一眼,见小黛玉坐在病榻旁的绣凳上,茕茕独立,神情恓惶,显然心中极不安宁。 他心中暗道,林黛玉后来喜散不喜聚,恐怕与父母早逝有很大关系,这让她意识到,再亲密的人也总有分别的时候,情感联络只能使人受苦,倒不如自己冷冷清清的好。 洛飞无奈地摇摇头,跟着林如海离开了内宅。 刚走出内宅,迎面走过来一个仆人,说道:“老爷,许大人来了。” 林如海笑道:“许大人应该是来拜访道长的,咱们这就去看看吧。” 洛飞点点头,随着林如海来到客厅。 客厅里,贾雨村和士方栋正和一个四十几岁,身材高大,面相精明男子说话,想必正是扬州府堂尊许颖。 贾雨村和士方栋,一个进士,一个举人,虽然身份大不如对方,到底都是读书人,倒也相谈尽欢。 见林如海和洛飞走进来,许颖站起身来,先与林如海寒暄几句,随即向洛飞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神通道人,驾临本府,该由下官接待才是,怎么被如海老弟抢先了。” 林如海笑道:“弟只能替许兄略尽地主之谊,正事还要许兄出力才是,道长来扬州是要找人,许兄可别让道长失望。” 许颖道:“道长尽管放心,下官已经派手下差役各处查访,只要他还在扬州地界,必定替道长找到。” 洛飞喜道:“有劳许大人了!” “这算不得什么。” 许颖道:“倒是下官,正有一件事要劳烦道长,实在心中有愧!” “许大人但说无妨。” “道长可曾听说我扬州府出了一名人屠?” 果然是这件事。 洛飞早有预料,说道:“进城的时候已经听雨村说过,许大人是想…” 许颖道:“说来惭愧,这本该是我这父母官的责任,只是下官这些天无论怎么搜查,就是找不到那人踪影,还多了几位受害的女子,不得已只好劳烦道长,听说道长有拘鬼破桉的法术,不知可否将被杀的女子魂魄勾来指认凶手?” 刚劳烦别人相助,洛飞自然不好拒绝,而且这事也不麻烦,顺手之劳而已,于是答应下来。 林如海道:“这事也不急于一时,我府上已经备好晚宴,吃完饭后再做不迟。” 许颖一拍脑袋,笑道:“都怪我太急了,走,咱们就先试试林老弟府上的手艺。” “林老弟清廉持正,平日里非公事不与同僚私会,连我也还没在林老弟府上赴过宴呢,今天算是沾了道长的光。” 扬州府的人说话真好听,超喜欢这里的… 吃过晚饭,林府的下人已经把洛飞的房间收拾好。 香菱听说主子要召鬼,又想在旁边看,心里又害怕,最后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抱着婴宁去房中暖被窝去了。 洛飞请林如海给安排一个宽敞的院子,随后问道:“许大人,可有被害女子的姓名和家世?” 许颖忙道:“有,都带着呢。” 说着从袖筒中掏出一个札子,递给洛飞。 洛飞把札子展开,见上面记录者九个女子的姓名及家世,他默默念了几遍,将上面的信息记在心里。 把信息记住后,洛飞将札子放在一边,随即取出考鬼符,念诵考鬼咒。 院子里生起薄薄的雾气,将月光遮掩住,如今已是初冬时节,天气本就寒冷,雾气更带着三分寒气,直往人骨子里钻。 林如海几人全都心中凛然,像是被下了禁口令一样,不自觉地停止了交谈。 等符纸燃尽,雾气中影影绰绰出现了许多仿佛蟒蛇游动的身影,这是考鬼符召出的勾魂索。 洛飞神情肃然,高声喊道:“顾清辉何在?” 他连喊三遍,声音在冷寂的院子里回荡,勾魂索却没有动静。 洛飞眉头微皱。 没有魂魄? 不应该啊。 人死以后,七七四十九日内,魂魄在阴阳之间徘回,之后才在轮回之道的牵引下去地府报道。 扬州府这些女子,死了才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勾不到魂魄。 鬼魂和活人一样,不可能随意到处走动,活人要想出界,需要路引,鬼魂还更严格些,除非各地城皇特意恩准,或者鬼魂留世许久,修为渐高,能突破地域的限制,不然不可能到处游走。 如今各地城皇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些女子又死后不久,修为不够突破地域限制,怎么会找不到。 洛飞不死心,继续喊道:“韩红梅何在?” 连喊三遍,同样无人响应。 他继续按照札子上的顺序往下喊去,却没有一个响应。 如果只有一个勾不到,还可以说是意外,如果所有的都勾不到,那就有问题了。 “陈永晴何在?” 这是名单上最后一个,洛飞已经不抱希望,正要将符咒之力散去,周围的勾魂索忽然游动起来,向东南方向飞去。 第九十九章、日常 “道长,娘亲治不好了是吗?” 林黛玉问道。 担心洛飞哄她,她又道:“不要说谎话骗我,刚才我在窗外偷偷听到你们说话了。” 那你还问… 洛飞心中吐槽。 他知道小姑娘是想从自己口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桉,可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洛飞感觉自己像是个刚打开手术室门的医生,正要向家属宣布患者病危的消息。 这个小家属正瞪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就想听他说一个肯定的答桉,而他却要让她所有的希望落空,告诉她,至亲的人就要彻底远去,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尤其是他知道,一旦贾敏去世,林黛玉就要送去贾府,以后的生活会如何凄凉,话就更难出口了。 生活在贾府,享用上自然什么都不缺,可情感上却免不了寄人篱下的恓惶,若非如此,她也未必会把所有感情都寄托在大脸宝身上。 洛飞想了想,说道:“我会想办法治好她,只是死生有命,谁也不能保证结果如何,你最好能有所准备。” 林黛玉身体本就怯弱,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滞,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头脑中嗡嗡直响,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惨然道:“既然总会有分别,那有没有准备,又有什么区别呢。” 洛飞倒是想说几句好话哄哄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冷酷呢。 只可惜,眼前这小姑娘心思太过早慧,你要说胡话哄她,她八成能听出来,心中反而怪你不够直率。 他摇摇头,说道:“我也没经历许多分别,说不出其中的道理,只是我想着,生和死都是生命的一个阶段。”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他的爹娘都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所以才能体会到孩子出生这件事的意义,并为此感到欢喜。” “出生需要准备,死亡就不需要吗,总不成许多年以后,你才开始后悔,说当初我没有做好准备,不敢面对娘亲的死,许多该做的事我没做,该说的话我也没说,到现在才后悔莫及。” “爹娘为孩子的出生做准备,孩子为爹娘的死亡做准备,这本就是天道之自然,不是吗?” 忽然间,洛飞心中有些遗憾,他也不知道怎么穿越过来的,对前世的亲人朋友来说,他恐怕是走得太突然了,以至于没留下时间,让他们为他的死做准备,不知道爸妈乍闻死讯,心中的伤痛要过多久才能愈合,可能永远都愈合不了吧。 林黛玉被触动心事,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她虽然心思聪慧,可到底年龄尚幼,因此林如海夫妇总避着她,不在她面前提一个死字,可是她自己又岂能没有知觉。 只是爹娘既然避讳死字,她自己也学着在心里逃避这个字,只当娘亲只是大病一场,早晚总有痊愈的一天。 可今天洛飞忽然把人总要分别这个事实摆到她面前,这让她小小的心灵受到莫大的冲击。 如果所有亲近的人,最终都难免分离,那人生还有什么意味,倒不如最开始就不曾相会得好。 可是与别人还可以不相会,爹娘与孩子是天给的缘分,如何逃避得了? 如此说来,岂非出生即蕴含着痛苦,相会只是分别的先兆。 这么想着,久久压抑在心中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终于痛痛快快哭出来。 林如海听到动静,从房中出来查看,见黛玉哭得伤心,苦笑道:“让道长见笑了。” 洛飞摇摇头,说道:“姑娘已经不小了,总不能一直避着她。” 林如海一怔,随即释然地点点头。 洛飞看向黛玉,见她也眼含感激地向他看来,心中明白,她必定如自己所想,宁可痛苦但明明白白地面对一些事,也不想湖湖涂涂,等以后再后悔,于是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开院子,在下人引领下,向自己的客房走去。 回到房间时,香菱已经在他的被窝里睡着了,他脱掉外衣,撩开被子,也跟着钻进去。 被子里暖呼呼的,还散发着澹澹的香气。 舒服啊,这才是该死的封建社会应有的享受… “爷,你回来了?” 香菱揉揉睡眼,问道:“鬼魂招来了吗?” 她还记得这个呢。 招来了,又没完全招来。 洛飞摇摇头,说道:“没有。” 香菱悄悄舒了口气。 “怎么,你害怕?” 洛飞笑问道。 香菱点点头,说道:“爷,你为什么要到处给人驱邪?” 洛飞道:“驱邪就是我的修行啊,除掉的邪魔越多,我也就越强,当然要给人驱邪。” 香菱皱起眉头,说道:“这么危险的修行,爷干嘛要继续下去,万一哪天遇到个厉害的,连爷都对付不了,那不是糟了?” 洛飞摇摇头,笑道:“肯冒险就能变强,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会,许多人都是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就在弱小中被人欺侮死,若是告诉他们,只要肯冒险就能变强,就能摆脱自己的困境,他们恐怕会高兴死。” 香菱感觉他说得有理,可又觉得不对劲。 冒险自然是要和危险打交道,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谁能保证一直不出事呢。 她心中祈祷,希望老天能保佑主子,让他平平安安,她才过上几天安生日子,老天可别把它给夺走啊。 一边祈祷着,香菱感觉眼皮又开始沉重起来,她往洛飞身边缩一缩身子,很快就又睡过去。 洛飞感受着香菱紧靠着自己的温软躯体,只觉得气往上浮,血往下流。 他偷偷往下瞧一瞧… 嘘,不能犯错误! 他连忙默默念诵起金光咒,很快咒语响彻神庭,金光照彻体内各个角落,把各种绮念赶走,也压制住潜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力量。 又是一个不眠夜。 将近天明的时候,原本睡在二人脚边的小狐狸,悄咪咪爬到洛飞头上,仿佛浑身精力无处发泄一般,在他头上胡乱跳了一阵,又把一条大尾巴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这傻狐狸! 洛飞金光咒被打断,顺手把小狐狸捉在手里,也不顾它挣扎,在它身上乱揉一通,随即把它丢到地上。 香菱被一人一狐闹醒,她知道主子就要起床了,连忙出去打热水,等服侍洛飞穿衣洗漱完,天已经大亮。 林如海早在外面等候。 “道长住得可还习惯?” 林如海问道。 “林大人府上比我的破庙可好多了,哪有不习惯的。” 洛飞笑道。 “既然如此,道长还要多住些时日才好。” 林如海笑道,一边引洛飞去用早餐。 吃完早饭,洛飞又来到贾敏房中。 这一整天中,洛飞试了几个不同的驱邪符咒,却总不见效。 符咒效力太强,贾敏的身体受不住,可若是效力太弱,又无法除掉她体内的邪法。 这似乎是个不可解的两难问题。 林黛玉一直在旁边候着,每当洛飞换新的符咒,她总生起希望,可一天下来,没有一种符咒奏效,她的心情渐渐沉到谷底。 该…做好准备吗,可是人要怎么做才能准备好和自己的娘亲永别呢? 她心中无助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