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大院职工夫妻》 1 第 1 章 没事了 “舒然,我挺喜欢你的,咱俩处对象吧。” 舒然看着面前抱着一束花,跟她差不多高,长得白净斯文的顾彦,眉头轻轻蹙起,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 梦里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昨晚,舒然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是一本年代逆袭文里的对照组女配,而女主是她邻居关蓉蓉。 书里她和关蓉蓉同是大院子弟,从小一起长大,却算不上熟悉。 舒然是家里老幺,被家里娇宠着长大,一众大院子弟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也都让着她,日子过的很是舒坦。 相比之下,关蓉蓉就没这么幸运,她家里有五个孩子,她排老三,从小不得父母重视,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因此在大院里存在感不高。 可这一切都在高中毕业后发生翻转。 毕业回家那天,关蓉蓉被车撞进医院,另一个人从她身上醒过来。 从那以后关蓉蓉变得积极主动,爱说爱笑,跟大院里的同龄男女打成一片。 舒然见玩伴们都去了关蓉蓉身边,心中不快跟她吵了一架,结果朋友都帮关蓉蓉讲话,这让舒然心里越发不满。 一来二去,舒然就跟大院其他人产生嫌隙不再来往。 也是在这时候,舒然认识了顾彦。 顾彦为人风趣幽默,对舒然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在他猛烈攻势下,舒然也渐渐动心。 几乎是顾彦一告白,舒然就同意了。 两人陷入热恋,每日如胶似漆,但没过几天,就传来顾彦要下乡的消息。 被爱情占据头脑的舒然不顾家人阻拦,毅然决然的跟着顾彦到了乡下。 结果到乡下没多久,顾彦就厌了,跟舒然提了分手,转头就跟村长家的女儿谈起恋爱。 当时舒然既吃不了苦又回不去城,整天看着顾彦带着另一女孩在她面前晃荡,她找茬不成还吃了大亏,在一众人面前丢了人。 从小顺风顺水的舒然受不了这个打击,从那以后心中苦闷抑郁,精神浑噩,终日沉默寡言,最后重病一场死在乡下。 而关蓉蓉因为时常上门对舒然父母嘘寒问暖,在舒然下乡后被他们认作干女儿,还在他们的帮助下得到了一份国营厂的正式工作。 在国营厂工作时,关蓉蓉认识了从首都来的技术员季昀铮。 季昀铮被关蓉蓉积极开朗的性格深深吸引,两人相处中,关蓉蓉也对才华横溢的季昀铮动了心。 两人在一系列的试探后互诉心意,两人顺理成章的恋爱,之后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渡过幸福的一生。 舒然本来还不在意,觉得可能是这段时间她跟关蓉蓉不对付,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直到舒然出门后碰到顾彦,发现他今天言行与梦境中完全一致,她才反应过来,她做的那个梦正着成真。 顾彦见舒然走神,表情愈发温柔,语气却透着轻微的不耐烦,“然然?” 舒然听着他的声音,想到梦里的遭遇,明艳娇俏的脸上渐渐覆上冷意。 “别叫我然然,我跟你不熟。” 她和顾彦是半个月前在百货大楼偶然遇见的,顾彦不知道从哪知道她的名字和家庭地址,天天在大院门口堵她,以各种理由约她出去。 自己都不怎么搭理顾彦,怎么可能答应他的告白,还为了他要死要活的追去乡下,这也太离谱了。 顾彦见舒然表情不对,面上不自觉露出讨好的笑,桃花眼弯起,营造出深情款款的假象,用温润嗓音说着肉麻的话: “然然,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以后就让我照顾你好吗?” 舒然看着他虚伪的脸,厌恶的说:“不好,我说了很多遍,别再来找我。” 顾彦不是第一次见舒然对他冷脸,想到她早上出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看,猜她可能又跟人起了冲突,很是宠溺的说: “然然,要是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可以道歉,但你别在这件事上赌气。” 舒然拧眉,“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不好。” “为什么?” 舒然冷着脸答道:“我们不合适。” 被她接二连三的拒绝,顾彦心里也不痛快,他觉得这段时间天天等在这里,舒然也跟他说过几回话,时机应当差不多了。 顾彦见舒然要走,忙抓住她手腕,不甘心的追问: “都没试,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 顾彦看着矮小文弱,力气却不小,舒然被他拽的一踉跄,气的踢了他一脚。 舒然穿的是小皮鞋,用力踢在顾彦小腿上,他疼到表情扭曲,另一只手上的花都掉在地上,却没放开舒然。 舒然见挣脱不开,明润黑亮的眼里满是怒火,看着顾彦一字一顿道:“松手。” 顾彦对上她漂亮精致的脸颊,心脏猛的一颤。 舒然无疑是漂亮的,她长了一张鹅蛋脸,细眉杏眼,鼻子小巧精致,唇红齿白,露出来的皮肤是那种莹润的象牙白,穿着城里时新的裙子和皮鞋,一看就是被家里精心养护,万事不愁的女孩。 顾彦看见舒然的第一眼,就深深被她吸引,这才千方百计的接近她,眼见就快成功,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他一脸笃定说:“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说话,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 听他这样说,舒然懵了一瞬,脑中回想了两人的每次会面,然后被气笑,“我那是让你走开!” 第一次在百货大楼,顾彦插队到她前面,舒然让他别插队。 接下来的几次都在大院门口,舒然次次警告他,让他离开,以后别再来了。 顾彦完全听不进舒然的话,刚想说你这是欲擒故纵,就被她抢了先。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你快给我放手。”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两人在离大院不远的位置,舒然手腕生疼,又担心跟他拉扯引人围观丢脸,想随便找个理由摆脱他,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人。 来人二十出头,穿着国营厂的蓝色工装,身材高大,长相俊朗,板着一张俊脸,看着有些凶。 看见他,舒然眼睛一亮。 这人她认识,叫席策远,跟她是一个大院的人,是她哥的玩伴兼工友,两人好像在同一个车间工作。 在梦里,舒然跟他有过一次交集。 当时舒然坚持要下乡找顾彦,家里人既生气又失望,但拗不过她,托席策远将她送上火车。 在舒然不多的印象里,席策远是十分靠谱的人。 舒然下巴轻抬,示意顾彦看那边,理直气壮的说:“因为我喜欢他。” 她抬起胳膊,朝青年挥手:“策远哥。” 舒然跟他不熟,怕他不过来,特意在名字后面加了个哥,希望他看在自家哥哥的面子上帮她脱困解围。 席策远顺着声音看过来,认出来那是舒弈的妹妹,他迟疑了一下抬脚走向两人。 青年身材颀长挺拔,俊脸面无表情,这给顾彦带来极大的压力,他心虚的放开舒然并往后退了两步。 舒然没了束缚,拔腿就朝席策远的方向跑。 她跑的很急,像是逃命一样,脚上的新皮鞋有些不跟脚,步伐有些不稳。 席策远伸手想扶她,舒然没想到他会伸手,也吓了一跳,脚下一乱,直接跌进他怀里。 女孩的柔软身躯和身上的馨香让席策远整个人僵在原地,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放。 舒然鼻子撞到他工服的拉链上,疼的直吸气,也就没注意青年快的不正常的心跳。 席策远垂眸看向她,女孩细白的手紧攥他的衣服,右手的一圈红痕十分显眼。 顾彦还有些不死心,“然然。” 他喊完,舒然心里一阵恶寒,不自觉抖了一下,头埋得更深,小声说:“我不认识他,但他一直缠着我。” 女孩声音略带哭腔,听上去很是委屈。 席策远明显感觉怀里女孩在颤抖,以为她是害怕,笨拙的拍拍她的背。 安抚完舒然,席策远直直盯着一脸不甘的顾彦,声音低沉冷厉。 “滚。” 顾彦还想嘴硬的反驳两句,但望着对方黑沉的眸子,他打心底升上来一股寒意,嘴唇轻动,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周围很安静,舒然听到席策远说:“没事了。” 她试探性的扭头看了眼,见顾彦果真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回过头后,舒然发觉自己还在席策远怀里,忙站直身体从他怀里退出来。 “策远哥,刚才谢谢你。” 席策远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点点头。 气氛瞬间冷下来。 舒然跟席策远完全不熟,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大多都她说一句,他再应一句。 往日都是别人巴着舒然说话,鲜少有她主动的时候。 “我哥在你们车间表现好吗?” “好。” “你们中午在食堂吃的什么?” “红烧肉,豆饼炒青菜,青椒土豆丝。” 席策远的脸色和冷淡语气不仅没有吓到舒然,还让她觉得十分可靠,话题渐渐从转移到他的兴趣爱好上。 “那你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 “修东西。” ……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大院其中一栋家属楼下。 舒然站在熟悉的楼道前,扭头对席策远说:“我到啦,你要不要上去喝口水?” 席策远摇头,快到饭点了,他不想麻烦别人。 见他转过身,舒然忽然想到什么,开口叫住他:“等一下。” 席策远看见女孩蹬蹬跑到他面前,一双湿漉漉的黑亮眼睛无辜的看着他,声音清软。 “今天的事能不能别告诉我哥。”她不想家人担心。 席策远还没回答,楼道里就传来一道慵懒男声。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舒然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衣黑裤的俊美青年,双手抱在胸前,背靠着栏杆上笑吟吟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求收藏(比心) 预收《嫁给霸凌暴发户》 虞念一觉醒来穿成一本年代文里的逃婚女配。 原主嫌弃未婚夫是个暴发户,一心想跟口腹蜜剑的渣男私奔,最后人财两空,被迫嫁给一个鳏夫,凄苦一生。 虞念穿来的时候正好是私奔当天,渣男在窗户外等她拿上钱赶火车跑路。 未婚夫则一身酒气,冷脸质问她是不是心里有人。 虞念看着面前金光闪闪的俊美男人,直接上去吧唧一口。 未来老公有颜有钱有身材,得多想不开才会跟别人私奔。 2 第 2 章 话不能乱说 看见他,舒然乖乖的喊了声:“哥。” 青年是舒然的亲哥哥,舒羿。 舒羿比舒然大三岁,今年21,跟席策远同岁,高中毕业后就进了国营厂,到现在已经工作三年了。 舒然奇怪的问:“你今天一直在家吗?”她早上出门的时候没看到舒弈,还以为他不在家。 舒羿抱着手走下来,“嗯,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厂里放假,他一觉睡到自然醒,从窗户看到舒然跟席策远走在一块,便想着下来看看,刚好听到舒然让席策远保密的话。 舒然把手背在身后,偏头躲避他的视线。 见妹妹不想说,舒羿也没强求,看向她身后的席策远,“你们俩怎么在一块?” 席策远见舒然咬着唇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垂眼说:“路上碰到就一起回来了。” 舒然这才松了口气。 舒弈上去搭住他肩膀,“来都来了,上去吃个饭再走。” 舒然走在他们前面,见家里门没锁,直接开门走进去,看见关蓉蓉坐在堂屋长椅上跟她妈李芩说话。 不知道她们先前说了什么,李芩背对着门口笑得合不拢嘴。 舒然抿嘴看着她们,神经有些恍惚,好像又看到梦里她下乡后的画面。 关蓉蓉作为舒家的干女儿,陪着舒父舒母说说笑笑,好像完全取代了她。 虽说他们每月依旧给舒然寄包裹,但信件内容越来越短。 想到这里,舒然情绪有些低落。 舒羿见妹妹在门口停下,背影还有些孤寂可怜,快步上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屋里的情况也皱起眉头。 他知道这几天妹妹因为这个邻居心情不好,现在在家里看见她,妹妹肯定心里不舒服,他抬手摸了摸舒然的脑袋,顺便朝屋里喊了句:“妈。” 李芩回头,看见女儿后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忙站起身去门口拉舒然的手。 “囡囡回来了,不是出去买板栗糕了吗?怎么这副表情,出什么事了。” 舒然刚到商店边上就被顾彦堵住,当时就没了心情,回来时又被他纠缠了一路,早把买板栗糕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厨房里做饭的舒父听见动静,拿着锅铲走出来,“囡囡怎么了?” 她被家人围着有点想哭,她强忍着情绪,却还是红了眼眶。 “囡囡别怕,有什么事跟爸妈说。” 舒然抽了抽鼻子,“没事,我就是刚才买东西忘带钱了。” 席策远在后面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则是不安的抓着衣服。 旁边的舒弈转头,发现席策远的视线停留在妹妹身上,就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妹妹衣袖里露出来的细白手臂上有一圈红肿。 他眯起眼睛,眼神瞬间凶狠,不过又很快隐去。 听见舒然说没事,李芩两口子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要想吃板栗糕,吃完饭爸去给你买。” 舒然揉揉眼睛,闷闷的“嗯”了一声。 旁边的关蓉蓉嫉妒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怨念。 同样都是做女儿,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家里,父母对她非打即骂,兄弟姐妹也都欺负她。 而舒然这边却有家人的百般宠爱,像现在只不过红红眼就有一堆人嘘寒问暖。命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穿都穿了,怎么没让自己穿越到舒然身上呢。 想到这里,关蓉蓉挤出笑,假意要走。 “李姨,然然回来了,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们吃饭了。” 李芩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客人在,听见她的话下意识回道:“没事,留下来一起吃。” 她挽留完关蓉蓉,转头才看见了门外的席策远,一脸惊喜地招呼他进来,“策远,好久没看见你来了,快进来。” 席策远的父母跟李芩夫妇在一家国营厂上班,两家关系一直保持的不错。 李芩扭头朝舒父眨眨眼,跟他说:“我好像闻见糊味了,你赶紧看看锅。” 舒父默契的回到厨房多加了两道菜。 关蓉蓉看了舒然一眼,一脸犹豫道,“算了,李姨,我还是走吧。” 她这副表情,在场的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李芩的视线在她们两人中茫然打转,“怎么了?” 关蓉蓉低垂着头,两手交握在小腹处,语气挣扎,“李姨,其实我今天是来跟然然道歉的。” 舒然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关蓉蓉如何表演。 刚开始舒然不知道这个人已经不是原先的关蓉蓉,只是听她跟自己说感觉孤独,就主动拉着她跟大院里的其他人一块玩。 关蓉蓉爱说爱笑,还总有一些新奇想法,很快就获得其他人的喜欢。 结果没过两天,舒然从好朋友那里听到一些谣言,说关蓉蓉以前不跟大院孩子一起玩是因为被舒然威胁了。 舒然听完很气愤,她虽然被家里人溺爱娇纵,有点小脾气,但从来没有坏心眼,也没干过什么坏事。 更不可能去威胁关蓉蓉,这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舒然坚持不懈的询问了一圈,竟然发现这谣言是从关蓉蓉嘴里传出来的。 舒然知道后立马去质问她,关蓉蓉支吾说不出话,竟还当着其他人的哭了出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跳出来为关蓉蓉说话,说她不是故意的,还让舒然大度点,大家都是一个院里长大的,都是好朋友计较了。 关蓉蓉也跟着道了歉,说她从小到大没有朋友,表达方式可能有问题,让舒然原谅她。 舒然虽然生气,但对方道了歉,又有一堆朋友替她说情,最后也没说什么。 但之后,关蓉蓉频频做一些让舒然上火的小事,舒然一指出,关蓉蓉就低头道歉,然后就有朋友让舒然收敛脾气。 这种情况三番五次的出现,舒然忍无可忍,前几天直接跟朋友们放言:“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们选一个吧。” 但这番话在其他人心里,无形间证实了最开始的谣言,他们沉默的站到关蓉蓉那边。 见他们选了关蓉蓉,舒然生气,但也说到做到,从那天起不再跟他们来往。 只是舒然没想到,关蓉蓉今天追到她家里来,这次又想做什么? 关蓉蓉看着李芩,轻声说:“然然前段时间跟我们有点小矛盾,这短时间谁也不理,媛媛他们担心,就让我来跟然然道个歉。” 跟李芩解释完,关蓉蓉看向舒然,“然然,我们错了,下次大家肯定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话听着像是舒然因为别人不听她的话,在任性耍脾气一样。 舒弈听完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就听见舒然说: “什么道不道歉的,朋友间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吧。” 通过这几天的沉淀和昨晚的梦,舒然现下反应过来了。 关蓉蓉说这些暗戳戳、故意让人误会的话,是为了激怒自己,像离间她的朋友一样,来离间她的家人。 至于目的,大概是想让舒家人对舒然失望,到时再趁虚而入,做舒家的干女儿。 舒然怎么会让她得逞。 关蓉蓉见她不仅没被激怒,反而一脸平和冷静,甚至将问题砸回自己身上,心里满是诧异。 这才几天不见,舒然就长进这么多? 关蓉蓉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一旁李芩隐约听出来这段对话不对劲,但又没想这么多。 她知道女儿有点小脾气,但更多是个又懂事又贴心的乖女儿。 于是顺着女儿的话委婉说到:“对啊,什么道不道歉,你们都是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等下次聚在一起,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谈谈就没事了。” “老舒,饭好了吗,孩子们都饿了。” 吃饭的时候,舒然坐在舒弈的旁边,关蓉蓉在她对面,席策远在她斜侧方。 舒父的厨艺非常好,凉菜热菜摆了一整桌,都是他的拿手菜。 白斩鸡,糖醋鱼,番茄炒蛋,豆腐青菜汤…… 这些菜就算是在生活条件普遍良好的大院里,也称得上是丰富,足见做饭人待客的用心。 舒然没吃早饭,又在外面走了一圈,早就饿了,但硬着等到其他人都落座动筷后才拿起筷子。 关蓉蓉自穿越后,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饭菜,心中更是坚定了要成为舒家干女儿的想法。 她见对面的舒然埋头吃不说话,那边舒弈给她盛汤夹菜,眼底划过一丝嫉妒。 前两天舒然吃的少,舒父心里担心,今天特意做了一桌女儿爱吃的菜,见她吃的香,笑呵呵道:“慢点吃。” 李芩欣慰的说:“看来下次吃饭前,得让你哥带你出去溜两圈。”她一直觉得女儿太瘦,想让她多吃点,长胖一点。 关蓉蓉看似不经意的说:“舒弈哥应该不太行,得然然对象……” 她声音戛然而止,饭桌上的其他几人齐齐投来注视,包括一直充当透明人的席策远。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马上收回。 饭桌上的气氛渐渐凝固。 关蓉蓉小声道:“我胡说的。”然后露出说漏嘴的懊恼表情。 这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 李芩和丈夫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茫然。 舒弈放下筷子,食指指节轻扣桌面,率先出声,笑吟吟的看向身旁的人:“有吗?” 舒然用力咽下嘴里的鸡肉,抬头软声回道:“没有啊。” 见她碗空了,舒弈拿起筷子往她碗里又夹了些菜,慵懒的嗓音漫不经心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知道吗?” 舒然点头,把汤碗往舒弈的方向推了推,乖巧的等他盛汤。 关蓉蓉清楚舒弈这话是对她的敲打,尴尬一笑。 “我有几次出去,看见然然在大院门口跟一位男同志走得很近,可能是我误会了,然然,不好意思啊。” 舒然吃饱喝足抬起脸,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在百货大楼遇见顾彦的那天,关蓉蓉也在。 舒然原先还疑惑她的信息是谁透露给顾彦的,现在清楚了,答案就在眼前。 原来是你啊,关蓉蓉。 舒然朝她弯眼一笑,转头就跟舒弈告状。 “我之前跟蓉蓉在百货大楼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一个男的,不知道他从哪知道我住这,最近总在外面堵我,我怕你们担心,不敢跟你们说。” 舒弈懒洋洋道:“嗯,知道了。” 舒然吃饱了就开始犯困,说了一声就回房间睡午觉去了。 舒然一走,任关蓉蓉再努力,都调动不了饭桌上的气氛,舒弈身上的压迫感让她如坐针毡。 这顿饭刚一结束,关蓉蓉就要走,舒弈将她送出门,冷不防问:“那男的叫什么,住哪一片?” 他谈笑自如的样子让关蓉蓉心生畏惧。 关蓉蓉听其他人说过舒弈不好惹,只是她每次见到舒弈时,他都是一副笑脸,也就没当回事。 但现在,关蓉蓉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压力,开始后悔做了那些事,不自觉颤着牙齿说:“我不认识他,只知道他家在新集巷那边。” 说这话时,关蓉蓉心里还存有侥幸,她之前见顾彦时做了伪装,应该不会留下信息。 就算舒弈现在怀疑她,也找不到证据。 舒弈回到屋里,对摆弄收音机的席策远道:“还记得那人的脸吧。” 席策远“嗯”了一声,轻轻放下这台坏掉的收音机,同舒弈一块出了门。 3 第 3 章 你讨厌我? 新集巷。 顾彦从剧场看完杂技回来,看见一个高瘦青年站在他家门口的巷子口。 顾彦见这人面容俊秀,看着有些眼熟,“你谁啊,在这干嘛。” 青年嘴角噙起一抹笑,微仰着下巴,语气十分散漫:“是他吧。” “嗯。” 又一道声音从顾彦身后响起,他回头看见木柴垛的阴影中居然还站着一个男人。 看清站在他的脸后,顾彦心知不好,转身就跑。 顾彦刚跑出去两步,就被人揪着领子摔在地上,他双手撑在身后,惊慌失措的看着蹲在他面前的俊秀青年。 青年笑吟吟的说:“我叫舒弈。”他跟席策远废了不少功夫找到这里,等了三个多小时才等到顾彦回来。 听见这个姓氏,顾彦整个人如雷劈一般僵在那里,面前男人的脸和他记忆中舒然明艳的脸渐渐重合。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顾彦强装镇定:“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你别想,别想乱来,你要动手我就喊了。” 舒弈哂笑,“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聊聊。” 顾彦见舒弈一副笑脸,当下放松了不少。 “你要聊什么?” “以后别再去找我妹妹了。”舒弈语气温和。 顾彦见舒弈态度不错,不像会乱来的人,他慢慢直起背,“舒同志,这个我没法答应你,我和然然,” 他话还没说完,迎面砸过来一个拳头。 巷子外人来人往,喧闹繁华,巷子里一片僻静,回荡着顾彦凄厉的喊叫。 “我答应,我答应,我再也不会去找她了。” …… 舒然被楼下孩子的嬉笑声叫醒,拿起枕边的手表,发现快五点了。 这手表是舒弈送她的新年礼物。上海牌,花了他几个月的工资。 舒然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舒弈和席策远两个人在拆解前些天坏掉的收音机。 舒弈听见动静,手上动作没停,“板栗糕买回来了,在那边桌子上。” 舒然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拿上板栗糕坐到他们对面。 她嘴里吃着板栗糕,眼睛止不住的看向席策远。 她午睡的时候梦见他了。 梦里的席策远是个沉默寡言,踏实肯干的人。 他不仅不良嗜好,一心专注事业,年纪轻轻就被评了高级职称。 他还洁身自好,对关蓉蓉的示好无动于衷,跟所有同龄女性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一直保持着单身状态。 舒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他,但不由对他产生好奇心。 许是舒然的目光太过热烈,席策远抬头迎向她的视线。 席策远眼眸狭长,瞳孔漆黑,跟她对视时嘴角不自然轻抿,显得他有些凶。 舒然没有被吓退,她咽下嘴里香甜软糯的糕点。 “吃吗?” 她一边说,一边用细白的手指捏起一块板栗糕往他那边递。 舒羿眼睛盯着电路板,以为舒然在跟他说话,直接张嘴等投喂。 这边席策远还在犹豫该不该接过来,那边舒然已经把糕点塞到哥哥嘴里。 舒羿吃完觉得有点噎,把手里东西调好后起身去找水喝,再回来的时候拿了三瓶桔子汽水。 他习惯性的将其中一瓶开盖放到妹妹手里,把另外一瓶放席策远手边,坐在舒然旁边,跟她一起喝着甜滋滋的饮料,看席策远修理收音机。 没一会功夫,席策远就修好组装好收音机。 他简单调试两下,收音机先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随后出现清晰人声。 舒弈笑说:“还是你厉害。” 席策远摇摇头,“不是,我手熟。”他闲暇的时候经常捣鼓这些东西。 舒然拨动按钮,转到常听的频道,正好赶上今天的评书。 待听到讲的是《岳飞传》时,舒然失望的叹了口气。 收音机坏之前,评书讲的是《封神演义》,舒然听的上瘾,每天傍晚都守在收音机前听评书。 没想到中途收音机坏了,她本想送去修,后来跟朋友们频频起矛盾也没了心情。 现在收音机修好了,《封神演义》也结束了。 舒羿在她头顶一阵乱揉,“叹什么气,不就是《封神演义》吗,回头我给你讲。” 看着两兄妹的互动,席策远站起来把工具放回原处,跟舒羿说:“我回去了。” “行。”两人太熟,舒羿也没说挽留的话。 舒然扒开哥哥的魔爪,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糖起身跟上席策远,“我送你吧。” 她跑到席策远前面打开门。 见她笑眼弯弯看着自己,席策远默默咽下拒绝的话语。 四楼楼道里,其他住户堆放了不少杂物,让宽敞的楼梯略显拥挤。 舒然本来跟他并肩下楼,慢慢变成一前一后。 等下了三楼,乱摆乱放的情况好了许多,楼道变得宽敞开阔,舒然有意等他。 没想到走了两节楼梯,席策远再次跟她错开身。 舒然隐隐有些疑惑,在缓步台停下转身。 席策远也又到了缓步台,没想到她会回头,默默后退了一步,跟她保持一定距离。 这是躲她吗?舒然心生疑惑。 她好奇的向前一步,席策远果不其然退了一步。 舒然不信邪,再次往前,这次席策远退到了角落。 他贴着墙壁,垂下眼睛,喉结轻滚。 舒然证实了猜想,仰脸看着他,眼眸湿漉漉如同小鹿一般,表情有些委屈。 楼道小窗透进来的昏黄光线投在女孩脸上,给她姣美脸颊覆了一层柔光,衬得她越□□亮。 仔细想想,席策远虽然是她哥的朋友,两人也时常见到,但他从没跟她说过话,可以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要不是今天上午的事,他们俩估计会一直不熟下去。 不愿意跟她说话、躲着她,舒然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她问:“你讨厌我?” 席策远声音微哑,“不是。” “那你为什么一直躲?”说完,舒然气势汹汹的往前迈了一步。 她身高只到席策远胸膛的位置,脖子仰累了,便垫脚撑起个头。 这一幕远远看去,像是女孩把青年堵在墙角索吻。 “没躲。”席策远耳后悄悄漫上热意。 舒然甩头,“哼,我不信。”她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转身就往楼下走。 不等席策远后,她脚步快了许多,很快到了楼下。 不远处嬉闹的孩子看见舒然眼睛一亮,纷纷放下手里的泥巴石头跑过来,把脏手背在身后围着她喊“然然姐姐”。 这些大多都是五六岁的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因为刚玩过泥巴的缘故,大多孩子的脸上都沾了泥灰,像个小花猫一样。 其中一个白净的女孩软糯糯的问:“然然姐姐,你病好了吗?” 舒然蹲下来,“谁说我生病了?” “我三姐说的。” 小女孩三姐是关蓉蓉,他们七口人,就住在舒然家楼上。 “病好了。”舒然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分给这些孩子。 她这趟下来,送席策远是顺便,主要还是来发糖,这是她的一种习惯。 孩子手伸出来又缩了回去,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舒然感觉奇怪,注意到地上有两道影子,回头一看,席策远站在她后面。 虽然席策远面无表情,舒然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尴尬。 舒然站起身,走出去一段朝白净女孩招手,“悦悦。” 悦悦咬着手指靠近,舒然问她:“为什么跑啊?” 悦悦小声说:“我妈说,我要是不听话,就让他来打我们,他打人可疼可疼啦。” 舒然听完哭笑不得,每一个孩子的记忆中都有家长灌输的恶人。 就像她和她哥小时候,她爸妈也拿大院的断腿爷爷吓过他们几回。 席策远长的凶还不爱说话,被家长拿去吓小孩也正常。 舒然把糖放在悦悦口袋,让她过去分给其他人。 席策远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就看见舒然眉眼舒展,笑的明艳。 微风吹起她几缕发丝,又卷着馨香拂过他面颊。 席策远的心跳变得异常明晰,他静默地快步离开。 “铃铃——” 几个年轻人骑着三辆锈点斑斑的二八杠自行车出现。 速度很快,一路拨动响铃。 他们直冲冲朝舒然的方向撞,舒然看清他们的脸,站在原地也不打算挪动。 下一秒,自行车就急刹在舒然面前。 为首的平头男生冷笑说:“舒然,你真行啊,说不跟我们玩就不跟我们玩。” 他车后座下来一个圆脸女生,狠狠锤了一下他。 “李祺你疯了,骑这么快是要赶投胎啊!万一真撞到然然怎么办。” 李祺听到这话,露出讪讪表情,他刚才就是赌气,嘟囔说:“谁让她脾气这么大。” 舒然听了直接笑出声,现在是谁脾气大啊。 见舒然笑了,其他几个人露出惊喜的表情,圆脸女生苏媛媛说:“然然,你不生我们的气啦?” 这几天他们心里也不好过,那天他们选了关蓉蓉,没到家就开始后悔。 舒然再不对也是他们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断了呢?当时应该再劝劝的。 舒然摆摆手,声音温软:“都过去了。” “明天就要招工考试了,你们也别在外面闲逛,快回家抱抱佛脚,万一考不上就麻烦了。” 考不上的人,要是家里又找不到门路,半个月后就得离开这去下乡。 舒然记得书里他们这些人,自己因为约会弃考,其他人好像只有苏媛媛考上了。 想到这里,舒然心生一股紧迫感,她可不想在这掉链子。 李祺等人没想到舒然会这样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愣神。 “所以她这是原谅我们了吧。” 其他人表情犹豫:“是吧?” 只有苏媛媛看得明白,“她没有原谅我们,她只是不在乎了。” 苏媛媛叹了口气,轻声呢喃: “我们让她失望了,回不去了。” 听她这样说,李祺几人心中打鼓。 为什么回不去了?难道他们真的做错了吗? 12 第 12 章 倒霉 机械厂一号车间里,舒弈找到席策远,眉眼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下午我帮你带那两个学徒,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待会帮我顶两个小时的班,成吗?” 席策远什么也没问,点点头接过他的工作日志去隔壁二号车间。 舒弈骑着车离开厂里,在门口碰见还没离开的苏媛媛一行人,他们局促不安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喊了句“舒弈哥”。 舒弈停下车,轻笑着应下。 苏媛媛见他没因为妹妹跟他们断交就表现的冷漠疏远,态度跟还像之前温和友善,悬着的心微微放下。 她想着他们以后都是同事,又壮着胆子拘谨的搭了句话。 “舒弈哥,你要去哪啊?然然刚才也在这,她坐公交车刚走。” 听了她的话,舒弈歪头看了眼马路,没看见公交车的影子,“行,谢谢,你们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他说完手一挥就骑车走了。 舒然坐在背阴的一边,手指勾着发尾看着前排的靠背想事情,忽然听到一阵有规律的车铃声,转头朝车窗外面看,居然在这看见了她哥。 这里是城里的繁华地段,马路边上是一排门面房,商店一家挨着一家的,路上人多,车也多,时不时还有修鞋匠支起的小摊。 一辆拉货的人力三轮车堵在公交车前面,公交车开得很慢,舒弈骑车赶上来,跟在旁边按车铃,直到舒然扭头发现。 舒弈对舒然比了个手势,她点点头,跟售票员说了一声挤到后门等车停。 下了车,舒然小跑过去,“哥,你怎么在这啊?” “不是答应你买车吗,不想要了?” “要。”舒然笑逐颜开的抱住他胳膊,边晃边说夸奖。 舒弈被她晃得头都晕了,脸上挂着无奈的笑,但扬起的下巴又表明他很吃舒然这套。 等差不多了,舒弈摆摆手示意妹妹别再闹,赶紧坐好。 到店后,舒然试了一下,大街上流行的凤凰,永久牌的加重自行车都不适合她,最后挑了一辆飞鸽轻便链盒车,骑着省劲,调调座就能瓷实踩地。 一套车算下来要180。 舒然虽说大手大脚,但也知道这是笔不小的钱,是家里三个人两个月的工资,还有那票,听说也不好搞,她一时有些犹豫,想跟舒弈说不买了。 但舒弈付钱付的爽快,脸上也不见半分心疼,随手就把一沓钱票给了出去。 他扭过头,看见舒然眨巴着眼,欲言又止的表情觉得好笑,伸手捏住她脸颊,“干嘛,怎么给你买了又不高兴了。” 舒然扒开他的手,叹了口气说:“你赚钱不容易,”她握起拳头,表情有些内疚,“可我,” 舒弈:“?”他一脸难以理解,仿佛在说,你发什么疯。 看见他的表情,舒然深吸一口气,满眼期待的说出剩下的半句话。 “可我还想烫个头!” 舒弈当即把她带到常去的理发店门口,把车锁好,抽了两张大团结给她, “爸妈去看爷爷奶奶了,晚上不回来,我晚上得加班,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在这烫头,我中午来接你去吃饭,下午跟我去厂里待着,等我加完班一块回去。” 舒然乖巧点头,目送他走远后,带着钱走进身后店里。 这家店是城里最大的一家理发店,足足占了四个门面。 墙上的洁净宽大的镜子显得室内通透明亮,旁边还都贴了些电影明星的照片。 理发店外间位置很多,不过一半都坐了人,六个穿着白大褂的理发师傅手忙脚乱的工作着。 前台的店员听舒然是来烫头的,拿出一本崭新的小册子让她挑款式。 小册子里都是舒然没见过的发型,用简笔画粗糙勾勒出草稿,在旁边配了一缕头发展示发型效果。 像什么大波浪,爆炸头,螺旋状烫发…… 舒然面露疑惑,她就一个月没来,店里居然推出这么多新样式,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不过也是好事,这代表她挑选的空间加大了。 满满十几页,舒然挑的有些眼花,最后在鱼尾烫和法式烫两页中挑了没那么难打理鱼尾烫。 做这款发型的价钱却不便宜,正常理发也就2、3毛钱,烫发用烫发机会贵十倍,但这种鱼尾烫却还要再翻两倍。 好在舒然不缺钱,她选完发型付完钱,听前台店员讲完烫发流程后,就拿着排队的号坐在一旁等洗头。 理发店里间传来清脆的女声,“5号进来洗头。”声音非常耳熟,熟到她不久前刚听过。 舒然坐着没有动,里面的人掀开帘子走出来,“5号。” 出来的女生长相清秀,语气微微不耐烦。 舒然站起身想要离开,但想到自己付过钱了,一时间脚步有些迟疑。 关蓉蓉目光停在手拿纸条的舒然脸上,她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起,似要发怒,不知想到什么,生生忍了下来,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堪,语气冷硬:“快点进来。” 见舒然不动,她冷哼一声,“不敢?” 舒然不再犹豫,抬脚跟上去,见里间还有四个人后默默松了口气。 关蓉蓉心中狂骂,城里这么大,怎么非让她在这碰见舒然。 几天前因为吃饭的事,关蓉蓉被迫承担一半的饭钱,苏媛媛那边催得紧,她回家要不到钱,只能出来想办法赚钱。 她去了废品站,那些有价值的物件已经被人淘光了,她偷拿家里的布去黑市倒卖,结果布没卖出去还被巡逻的人发现了,最后跑了几条街混在人堆里进到理发店才没被抓住。 不过这也给她提供了一点新思路,当天回家剪了一些头发,用烧火钳烫了一些发型做成小册子,来理发店面试理发师。 理发店店长看上发型小册,但关蓉蓉理发手艺不达标,再说店里学徒已经够多了,她学徒也做不成。 他给了关蓉蓉三块钱买下册子,跟关蓉蓉说她要愿意的话,可以去里间给客人洗半个月的头,洗一个人,给她半分钱。 这家店一天300左右的人流量,三个洗发师,一人一天也有5毛钱,半个月也能赚七快五左右,加上之前的册子钱也不算少。 关蓉蓉缺钱没办法,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办法,为了还饭钱,只能留下来工作。 哪想工作第二天就遇到她厌恶的人,她一腔怒火想要发泄,但想着今后的去留,极力忍住了。 想到这,关蓉蓉明晃晃的对着舒然翻了个白眼,还冷哼了一声,走到另一个台子前,跟正给给别人洗头的爆炸头女生说:“小黄,我跟你换换。” “啊?”小黄抬头看了眼舒然,眼中闪过惊艳,不自觉点点头。 舒然知道遇到关蓉蓉后,这一趟可能会不太顺利,但没想到会这么不顺。 先是那个叫小黄的女孩在洗头时极力劝说她改烫爆炸头,诉说她烫头后的心路,历程罗列这个发型的好处。 好不容易挨过这一遭,修完头发,刚上电烫机,然后理发店停电了。 待头发解下来的时候,发尾已经处于焦糊状态。 舒然沉默的看着镜中翻车的半成品卷发,镜中出现关蓉蓉幸灾乐祸的脸。 一边的理发师傅宽慰她说,“我觉得还挺好看的。”但他心里清楚,不是发型好看,是客人的脸好看。 舒然自认倒霉,拿起剪刀剪去下面一截烫毁的头发,旁边的理发师傅按照舒然的意思给她做成齐肩短发。 看着镜中的自己,舒然抿唇,再次拿起剪刀按照感觉给自己剪了个刘海,沾了点水拿着梳子卷了卷。 有了这个刘海,舒然整个发型一下就变得轻盈起来,显得她整张脸又纯又欲。 旁边看戏的关蓉蓉看着舒然的刘海面色古怪,这不是后世的法式刘海吗。 刚进店的女客人看见眼睛一亮,指着舒然对店员,“我要做跟她一样的发型。” 舒然无聊的站在街边等舒弈来接,偶尔她抬脸,旁边路过的人都会盯着她看一会。 十一点半的时候,一辆自行车停在她面前。 舒然顺着视线中的飞跃鞋往上看,看见一张冷硬的俊脸,是席策远,舒弈坐在他后座。 两个青年看见她的新发型,微微一怔。 舒然抬手摸了摸头发,看上去有些不自在,皱着眉头问:“很丑吗?” 应该不会吧,她自己觉得还行。 13 第 13 章 下马威 舒弈仔细端详了一番,评价道:“挺好看的。” 舒然又转头等待席策远的回应。 接收到她黑润眸中饱含的期待情绪,席策远垂眼低声说了句:“不丑。” 舒然听到这话,弯起嘴角冲他粲然一笑。 “当然不丑,她是我妹,怎么可能会丑啊。”舒弈在他肩头锤了一拳,走到舒然旁边打开新车的锁。 去吃饭的路上,舒羿才想起来问:“怎么把头发剪了。” “烫坏了。”舒然坐在自行车后座,表情有些遗憾。 当时店里就赔钱道歉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风从她周身穿过,将发丝轻轻扬起,带走闷热潮湿的空气,舒然头脑一片舒爽,用轻快的语气补了句:“不过也挺好的,夏天嘛,短发凉快。” 舒羿“呵”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谁,以前一说剪头发就哭,现在真是长进了,想的还挺开。” 听他说起以前,舒然有种恍如隔世,物是人非的错觉,半叹息半呢喃的说:“我现在长大了啊,当然想的开。” 惹得旁边的席策远淡淡看了她一眼,又在她看过来之前移开视线。 中午在面馆吃完牛肉拌粉,舒然跟他们回到机械厂的办公室。 舒弈离开前跟舒然交代,“下面柜子里有吃的喝的,饿了你就吃点,无聊可以出去逛逛,但不要跑远了,等我回来带你去综合办认认人,里面有个临时工……算了,回头跟你说。” 公告栏外面的公告上说了,被录取的六人后天到厂里报道,但提前到厂里熟悉熟悉环境也很正常。 舒弈拿上桌上的几个夹着图纸的木板夹,跟席策远去了车间。 舒然确实无聊,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就想自己去综合办看看。 机械厂很大,舒然摸不清方向,路上遇见一个穿着工装,推着小板车的年轻工人问了路,那人红着脸给舒然指了个路。 综合办在四号车间的二楼,人事办和销售办的中间。 舒然到的时候,综合办半开着门,里面传出来敷衍的冷笑,还有人说,“你这也太慢了,这么久才弄完。” 她走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声音,“进来。” 舒然推开半掩的门走进去。 办公室里有三个人,舒然首先看见的是正对着她的两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女人,还有一个年轻女孩的背影,穿着白衣黑裤,脚下穿了双布鞋,细软的头发扎成两股麻花辫垂在颈侧,垂着脑袋,一副顺从的姿态。 舒然认出这是苏媛媛。 其中一人看着穿着精致洋气的舒然撇了撇嘴,现在这些小姑娘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大手大脚,也不知道这身衣服多少钱,家里长辈也不管管,这要以后嫁到夫家,还怎么不持家怎么办。 另一人疑惑的问:“你是?” 说话这人长相微胖,面容柔和,周身带着平易近人的气质。 舒然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姐姐们好,我是舒然。” 舒然嘴一向甜,微胖女人听了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可不兴叫我们姐姐了,得叫我们婶子,你是这次,” 话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打断,她抬手虚指了两下舒然,声音尖锐,“跟小苏一起被录取的是吧,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番言辞明显带着指责。 舒然抿起嘴角,视线从那抹背对着她的苏媛媛身上快速扫过,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说:“因为公告上说后天入职。” 高瘦女人摇摇头,拍拍桌上摞起来的文件袋: “你这孩子太死心眼了,你看人家小苏,她早上就来啦,从早上工作的现在呢,你没来,她就帮你把你那份也干了,你回头可得谢谢人家小苏。” 对方咋咋呼呼的嗓音听的舒然很是难受,她不禁蹙起眉头想要反驳。 苏媛媛适时转过身,她看着也有些尴尬,“然然。” “你俩认识?” 苏媛媛点点头,“我俩是高中同学。” 这倒让面善的微胖女人有些惊讶,笑着说:“那你俩真有缘。” 高瘦女人抽空喝了口水,抱着手靠在椅背上,毫不客气的说: “既然你俩认识,那小苏你今天下午带着她把那堆文件清理出来盖上章,下班前把整出来的档案送去储藏室登记。”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让舒然十分不适,有种刚来就被老人压榨欺负的既视感。 另一个微胖女人随即劝了两句,“算了算了,后天才上班呢,整档案这事又不急。” 高瘦女人:“这么一点活,就当是提前检查她们工作能力。” 舒然看向她口中的那堆文件,杂乱的堆放在一张空桌上,上面覆了层灰尘,叠起来估计有半人高。 再看苏媛媛也是一脸难色,估计把这堆整好盖好章,一下午的时间根本不够。 这分明是在为难她们。 明明是后天入职,这人现在就想使唤他们干活。 干活就算了,还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和这么横的态度。 她们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受气的。 想到这,舒然就要拒绝,余光看见苏媛媛朝她勾手指摇头,意思是让她忍着别发火。 “快点啊,你俩干嘛呢。” 舒然深吸了口气,她强忍火气,尽可能让语气柔和一些:“我今天主要想来熟悉一下环境,这堆档案反正不急,等我后天办完入职再弄吧。” “怎么不急,你这姑娘怎么这么懒,这么一点活都不愿意干,以后找婆家都找不到。” 舒然表情彻底冷下来,也不打算跟她继续掰扯,转头就要走。 身后响起威胁性的口吻,“不把这堆东西整完你敢走?” 舒然一面看向她,一面毫不迟疑的拉开门,往外走时却撞到一堵结实的肉墙。 闻见对方身上的皂角香,舒然意有所感的抬起头,看见席策远的俊脸,居然莫名感觉安心。 高瘦女人看见他,立马一脸笑容的站起来,“席组长,你要找什么?” 席策远退了两步,跨步站到舒然旁边,声音低沉好听。 “不找什么,她后天入职,带她来看看。” 高瘦女人愣了一下,“她是你妹妹?” 席策远俊朗的眉眼透着冷淡,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了句:“两位婶子,车间那边还有事,我先带她走了。” 面善的微胖女人反应很快,笑着应下,“好,行,你带着她先走吧。” 苏媛媛眼巴巴望着舒然,眼神中带着一丝乞求,希望他俩能带着自己一起离开,她被留这干一上午的活了,中午饭都没吃,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腹,一点也不想呆在这了。 舒然绷着脸,朝她招招手,三人前后脚一起离开这。 高瘦女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她儿子如今在席策远的组里当学徒,万一那小姑娘告状,席策远给她儿子穿小鞋怎么办。 她心中懊悔,心说早知道就不搞这出下马威了。 微胖女人看了她几眼没再说话,嘴角却忍不住翘起。 14 第 14 章 这你对象啊 下了楼,苏媛媛跟在舒然后面止不住的感谢她,余光却悄悄留意着席策远。 都是一个大院的,她自然也认识席策远,但也只是认识。 除了舒弈,席策远基本不跟大院里的其他同龄人来往,在别人眼里的很是神秘。 苏媛媛偶尔在大院里碰见他,看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时,都会迅速低下头假装找东西,一直到他走过去。 今天这事却让苏媛媛对席策远有所改观,觉得他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可怕。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听到舒然的话。 见状,舒然声音大了些:“苏媛媛。” “啊。”苏媛媛回神,忙不迭的问:“然然你说什么。” 舒然注意到苏媛媛在观察席策远,忍不住蹙眉,这都跟他们一路了,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用不耐烦的语气跟她说:“你赶紧回去,别再跟着我们了。” 说完,舒然拽住席策远胳膊,带着他闷头往前走。 席策远垂眼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迈腿配合她的步伐快步离开。 苏媛媛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还要跟上去,结果刚抬脚就收到席策远投来的冰凉眼神,将她冻在原地。 快走到一号车间办公室时,舒然放慢脚步回头张望,见苏媛媛没再跟上来,她才停下松了口气。 舒然走的有点发汗,白软的脸颊泛起红晕,她放开席策远的胳膊,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去综合办了?” “看到了。”席策远在车间的时候看见她往四号车间走,猜她要去综合办,做完手头工作就找过来了。 “进去吧。” “嗯嗯。” 舒然一个人在办公室坐着吃舒弈柜子里的核桃酥。 没一会,办公室外来了两个有说有笑的穿着青色学徒工装的年轻人,他俩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那一抹鹅黄人影,表情很是茫然。 舒然自然也看见了他们,冲他们点点头,刚要打个招呼,席策远就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杯子,绕过那两个年轻人把杯子放到舒然手边。 舒然见这杯子还是之前那个,端起来喝了两口。 这番动作很是自然,两个年轻学徒看的一惊。 “组长。” 席策远“嗯”了一声, 其中一个学徒壮着胆子调笑说:“组长,这你对象啊?” 舒然水还没咽下去,被这话吓的一呛,捂着嘴疯狂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 席策远也一怔,随后立马解释:“不是。”他见舒然咳得厉害,走过去轻拍她的背。 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害羞,舒然脸上泛起大片潮红,泪眼朦胧的看着皱着眉头给她拍背的席策远,抬手摆了摆,表示自己没事。 知道说错了话,那年轻学徒立马道歉逃跑,“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先走了。” 他们走后,办公室的气氛开始诡异起来,舒然脸热的发烫,干脆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胳膊里调整心情。 外面机床的作业声一阵一阵,办公室里很是安静,席策远专注的翻看跟机械相关的书,忽然听见旁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舒然又睡着了,也又做梦了。 这一次梦到的还是席策远。 梦里的席策远坐在桌前,手拿着钢笔往一张信纸上写着什么,写了两行后就停下笔,拿起手边的毛了边的笔记本翻看。 舒然拼命凑近,看见那信纸上写的是: 家中安好勿念,你在青县好好照顾自己,缺东西就写信告诉我,我下个月给你寄过去。 舒然有些诧异,青县,那不是书里她下乡的地方吗? 而且这个字迹,这个内容,她好像在哪见到过。 舒然满心诧异,想再去看笔记本上的内容时,耳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梦醒了。 耳边是舒弈他们刻意放轻的说话声,“这个戎彬是个刺头,回头换到我这组,你带陈永他们。” “没事。” 舒然打着哈欠坐起来,腰背一阵酸涩,轻软的嗓音也有些沙哑:“哥。”她脸上压出几道红印,看着有些滑稽。 舒弈偏头看了她一眼,拿着杯子倒了杯温水放到她面前。 “我找个东西,你往旁边坐点。” 舒然索性走到一边活动筋骨,她扭扭脖子跺跺脚,许是动作有点响,席策远抬头看了她一眼。 感觉到他的视线,舒然立马停下动作,“吵到你了吗?” 席策远摇头,低头继续写的什么。 看见他动笔,舒然想起梦里的事情,发现她有点在意这个没做完的梦。 席策远是独生子,他的那封信是写给谁的,为什么要说家里安好勿念? 还有,她为什么会觉得信件的内容和字迹那么熟悉,到底在哪见过? 想到这,舒然停了动作,想要再睡个回笼觉把这个梦做完。 只可惜,这次趴到手麻她都没能睡着。 舒弈看她烦躁的动来动去,挑眉出声:“干嘛呢?” 舒然叹了口气,“我想吃雪糕。” “去吧。” 舒然出去逛了一圈,在副食店买了牛乳雪糕,吃完给舒弈和席策远带了几根。 吃完晚饭,舒弈带着她在厂附近逛了一圈,回到办公室时,舒然感觉肚子有点疼。 一开始她以为是凉的吃多了胃不舒服,喝了点温水趴桌上休息。 直到后来她小腹位置越来越疼,身上也一阵阵发冷汗,舒然这才意识到,她月事来了。 可能是前一段时间她作息不规律,这次月事来的要比以往早,也要比以往痛。 舒然忍着疼站起来看了看裙子,鹅黄色的裙子上果然有一块不太明显的印记,她拿帕子沾水把椅子擦了几遍,找出柜子里她哥的外套系在腰上往外走。 短短一段路,她停了好几次。 快到门口的时候,已经下班的席策远又折回来了。 见舒然面色苍白,他愣了一下,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舒然捂着肚子说:“我不太舒服,你能不能送我回去。”依她现在的状态,自己骑车回家不太现实。 席策远,“你坐这等一下,我把东西拿给你哥就来。” 他把手里毛了边的笔记本放到柜子上,从后面拉了把椅子放她到旁边。 席策远回来的时候,舒弈也跟来了。 看妹妹脸白的厉害,舒弈也不笑了,一脸严肃的抬手摸向她的额头。 “哪不舒服。” 被两个异性一脸紧张的围着,舒然有点尴尬,紧捂着肚子弱弱的说了句,“我没事,就是想回家休息一下。” 舒弈视线落到她肚子上,然后看到她腰间系着外套,想到下午的雪糕,他沉默了一瞬,立马明白她现在的情况。 他看向席策远。 席策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明白他意思,点点头说:“今天我跟你换班。” 第二天舒然在家躺到中午,下午李芩夫妇到家没多久,李祺的父母拎了一刀肉和一兜水果上门来做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21 01:24:23~2023-04-21 23:5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魏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第 15 章 她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李祺的父亲李船是一个很老实的男人,是纺织厂的质检工人,李祺母亲黄芬没有工作,平常在家做饭带孩子,除了李祺,他们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和一个小儿子。 进了门,黄芬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李芩客气的说:“都是熟人,来我家带什么东西啊。” 黄芬拉上李芩的胳膊笑说:“今天来巧了,我昨天晚上来你家敲门没人应。” “昨天我跟老舒回去看我妈了,两个孩子也不在家。” 两家人坐一块聊了会家常,黄芬忽然问:“然然呢,已经上班去了吗?” “还没呢,她不舒服,在屋里休息呢。”说完,李芩喊了声,“然然,黄阿姨来了。” 黄芬连忙叫住她,“别喊别喊,让她好好休息,小芩,其实我们今天来想找你们帮个忙,是关于我家李祺的。” 说到这,她一脸为难,像是这事难以启齿,说不出口。 两个男人在旁边喝茶聊工作,李芩看着她没接话, 黄芬自顾自叹了口气,“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说。” 李芩给她递了个橘子,“那下次再说。” “等不到下次了,我还是厚着脸皮说了吧。” 舒然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软声喊道:“黄阿姨,李叔。” 黄芬被迫停下扭头看她,看见她的头发愣了一下。 “哎,然然你剪头发了,这段时间怎么都不来阿姨家了啊,楠楠他们都念叨你呢。” 舒然心里有点无语,她总共也没去过李祺家几次啊,默了一瞬礼貌应了句:“这段时间忙考试。” 说完坐到李芩旁边的椅子上,听他们讲话。 李芩一脸宠溺的抬手把女儿头上翘起的呆毛压下去,“怎么不梳好头再出来。” 这一打岔,黄芬不得不重新起头说,不过这次她问的是舒然,她一脸温柔:“然然,你这回考上机械厂了,家里给你问的那个岗位还去不去了啊?” 李芩跟丈夫相视一眼,看见对方眼中的茫然,随后反应过来望向舒然惊喜的问:“囡囡你考上机械厂了。” “是啊。”舒然点点头,这才想起来他们还不知道这事,补充说:“昨天出的成绩。” “太好了。”李芩忍不住抱了抱女儿,他们夫妇现下既兴奋又骄傲,恨不得立马出去跟亲朋好友分享这个好消息。 看见舒家一家人喜形于色,黄芬两口子有点尴尬。 同是一个大院的,两家孩子还这么要好,现在人家孩子考上了,她家孩子不仅没考上,还要找人家帮忙。 “小芩,你看我说的这事……” 李芩回神,收了脸上的高兴,语气有些无奈,“阿芬,你可能搞错了,我俩没给然然问到岗位。” 他们之前是担心女儿考不上,到处托人问岗位,但这事也没这么容易问到,他们心里也愁得慌,还商量着要不要去找孩子姑姑姑父帮忙呢。 如今舒然考上了,对他们夫妇俩倒是意外之喜。 怕黄芬不相信,李芩还满脸真诚的举手保证,“真的,我们两家也算是亲戚,没必要跟你说谎。” 李芩跟黄芬是出了五服的远的不能再远的口头亲戚,也就是现在住得近,家里人又在一块工作,这才偶尔来往。 黄芬给丈夫使了个眼色,老实木讷的李船喝了口水,声音憨闷,“那可能是然然她哥那边找的,你们能不能……” 这话是笃定他们家手里有多余的工作。 李芩夫妇俩没吭声,儿子从小就本事有主见,然然又是他一手带大,真找了门路也说不准。 但问题是他俩根本干涉不了儿子,要是随口应下来,最后办不到也挺尴尬。 舒父清了清嗓,“你们从哪听说的,但我们真不知道这事。” 听他这么说,黄芬有些急了,“姐夫,我就跟你直说了,别人跟我们说你们把那个岗定了,你看现在然然也有工作了,要不然就把那份工作给你侄子,总不能看着他走吧。” “我们也不会占你们便宜,该给多少钱就给,要是不够,以后也会慢慢还。都是亲戚,咱们互帮互助多好。” 说完,黄芬还嫌不够,越过李芩去抓舒然的手,“然然,你跟你李祺哥从小一块长大,他这么照顾你,你也不忍心让他去乡下受罪吧,你回头跟你哥说说,好不好。” 舒然被她吓了一跳,小腹处隐隐作痛,“黄姨你先放开我。” 舒弈下班回家,门还没拉开就听见屋里的说话声,直接走进去问:“什么事要跟我说?” 他嘴角勾笑,给人一种心情很好的错觉。 黄芬被他的情绪带动,笑着开口:“小弈,你手里是不是有个副食厂的工作机会。” “是啊。”舒弈把油纸包放到柜子里,给自己倒了杯水,拿个凳子坐在舒然旁边,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问:“怎么了。” 舒然扭头惊讶的看向他,不仅弄到了工作机会,居然还是副食厂的岗。 现在城里最热最让人羡慕就是副食厂的工人,不仅工资高待遇好,还经常有一些吃食补助,外人基本没有进副食厂的机会。 她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是这样,你能不能把这个工作机会给你李祺弟弟。” 舒弈:“黄姨,你们来晚了,那名额已经被别人拿下来了。” 黄芬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那没事,只要还没上岗就不算,你跟那人说一声要回来就好了。” 这话一出,舒然和李芩夫妇都有点无语,李船也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太妥当,但却没有阻拦。 舒弈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上岗了,没机会了,你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黄芬皱眉,“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 他哂笑:“黄姨,您瞧您这话说的,您也没提前问我啊。” “人家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孩子说都不说一声,还是亲戚呢,真是不懂事……”黄芬嘀咕抱怨,后面说的什么众人也没听清,但看她表情,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李船这次忍不住了,捣捣她手肘。 黄芬脸上的不满收敛了一些,“小弈,阿姨心直口快,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你别介意啊。 “你看咱们都是亲戚,也知道你弟弟是有本事的,就是缺个工作机会,你帮帮忙,回头再帮他问问其他工作吧,这事就拜托你了。” 舒然:“办不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她本来就是生气会挂脸的人,现在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气恼。 刚才舒然就想反驳,是舒弈一直压着不让她开口。 现下听到黄芬说舒弈的坏话,她再也忍不住了,扒开舒弈的手。 “黄姨,我们两家是亲戚没错,但我们家没有义务帮李祺找工作,他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工作,要是没本事就去上山下乡,去广阔天地锻炼一番再回来,总比在这麻烦别人强。” 舒然说完,屋子里一片安静,黄芬夫妇勉强扯出尴尬的笑。 舒弈悠悠道:“黄姨,小孩子不懂事,说话心直口快您别放在心上。” “是啊是啊,然然还小,还不懂事,阿芬你别多想。”李芩夫妇迎合。 “黄姨,找工作这事我也想帮李祺,但我过两天就得去北方出差,你也知道,找工作这事麻烦,一时半会办不了,您要愿意就等我回来再看看,这也到吃饭的点了,留下来吃个饭吧。” 话都说到这了,黄芬两夫妇也不好意思再呆在这,强笑着走了。 走时,李芩又把他们带来的东西塞了回去,“下次来别带东西,要不然我要生气的,楠楠他们还小,东西拿回去做给他们吃。” 她身后,舒弈手指点了点舒然的额头,“你啊。” 舒然小声哼哼:“谁让她说你的。” 16 第 16 章 你反应好快啊 第一天去上班,舒然特意穿了件浅蓝衬衫,搭黑色裤子和回力鞋。 新车在厂里没骑回来,舒弈骑车带着她去机械厂报道。 早上空气不错,大道两边的落叶被扫成一堆。 路人步履匆匆,无论孩童亦或是大人的精神面貌都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偶然驶过的公交车里挤满了人,行驶起来感觉整个车身都在摇晃。 舒弈在舒然耳边说综合办的情况,她被身后的菜市场前的一幕吸引。 那门口有买菜的女人买的土豆掉了一路没发现,其他人都在喊她东西掉了,一个路过的人把土豆捡起来追上去还给她。 “综合办里有两个职工,里面有个脾气差的老员工,平时欺软怕硬,嘴碎多事,你少理她。” “你们平时的工作大概就是整理档案资料、写材料、安排场地之类的闲杂事,不忙也不闲,你上班后多看看档案室的资料,多了解其他部门的工作内容,等有机会的时候再调去其他办公室。” “好,我知道啦。” 舒弈感觉妹妹心不在焉,偏头瞥了她一眼,见她扭着头看后面,问:“你看什么呢?” “策远哥好像在后面。”那个在粮油副食店门口帮忙捡东西的人,舒然看着像是席策远。 舒弈也回头看了眼,“哪?哦,还真是。”他停下车,等席策远骑上来。 舒然出神的望着席策远,她昨天中午又做梦了,但不是之前那种第三视角的梦境,而是一个醒来就忘的普通梦境。 她想了很久,回忆了这两次第三视角梦境当天的事情,发现只有跟席策远近距离接触时才会触发梦境。 是巧合还是必然? 舒然没法确定,打算今天验证一下。 席策远很快就跟了上来,见到他们两兄妹微微颔首。 舒然有心跟他套近乎,冲他弯眼一笑,欢欣的打招呼:“策远哥,早上好。” 她笑容明媚,宛若头顶的日光,明亮却不刺眼,带着柔柔的暖意。 席策远眼前一片炫目,垂眸“嗯”了一声,“走吧。” 三人一路进了机械厂,舒弈把舒然送到办公室外面,“真不用我送你上去?” 舒然肯定的回答他:“不用。” “行吧。”舒弈挥挥手,在原地看着她上去后才离开。 舒然到综合办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了,两个老职工在一边喝茶,苏媛媛在老老实实的整理档案。 舒然一进去,三人齐齐抬头看着她。 微胖的女人语气亲切,“来啦。” 舒然礼貌回应,“姐姐早。”她走到放着一堆文件的杂乱桌前。 桌上有几摞文件好像被泡了水,纸面皱巴巴的,圆珠笔字迹晕开在上面,勉强还能看清看清写了什么。 苏媛媛张张嘴,刚想给她解释工作内容,就见微胖女人站到舒然旁边,像昨天指导自己一样指导舒然工作,心里隐隐不舒服。 “之前档案室进水,这一批在柜子下面被水淹了,这几天就辛苦你们分拣一下,把看不清的档案重新抄录送去档案室。” 舒然又问了些细节问题,她一一解答。 “好,谢谢姐姐。” “没事,那天你走的急,都没跟你说清楚。” “对了,我叫林影,你们喊我林姨吧,叫姐姐我都不好意思了,对了,她是周萍,你们叫她周姨?”林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周萍。 今天的周萍虽然不像之前那般凶横,但端着老职工的架子,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嗯。” 周萍倒是想表现的热络一点,但前天的场面实在不算好看,现在贴上去未免显得太刻意了。 舒然也不管她,把心思放到眼前的工作上。 这些存档的资料泡水晾干完就一直被扔在这,中间有部分黏连在一起,得小心分开,弄起来又费时又费力。 很快就到了下班吃午饭的点。 林影:“你们第一天上班,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午饭。” 苏媛媛应下,舒然摇头拒绝,“下次吧。” 等她们走后,舒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慢悠悠下楼,正好赶上舒弈从其他车间过来。 他走近,“上班还习惯吗?” “还行。”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可不像还行的样子。 舒弈轻笑一声摸摸她的头,“刚开始有挫败感很正常,慢慢会好起来的。” 两人到食堂后,舒弈让舒然先去找地方做,他拿着饭盒打饭去了。 舒然四下张望,想看看席策远在不在,最后在角落的座位找到他。 该怎么跟他发生自然的身体接触呢?舒然走过去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舒然想了想去,选了一种简单的办法,她从另一条过道绕到席策远的身后,从后面拍他肩膀。 临接近时,她看着席策远冷静自持的侧脸,心念一动,拍肩膀的动作变成捂眼。 在舒然的设想中,捂眼逗逗他,既能发生肢体接触,又能拉近两个人的关系。 但没想到的是,她手刚伸过去,就被席策远抓住。 舒然看着制在她手腕处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愣住了,心想,反应这么快的吗? 席策远手心处传来细软的触感,侧仰起头看见舒然惊讶的脸。 她此刻睁圆了眼睛,黑润的眼眸映出他的倒影,微张着嘴,显得整张脸既无措又无辜。 席策远默默放手,看着她细白手腕上的一圈红印低声说:“抱歉。” “没事。”舒然摸着手腕坐到他对面,惊奇夸赞道:“你反应好快啊。” 席策远表情淡漠,“嗯。”回应完继续低头吃饭。 舒然对他的冷淡反应见怪不怪,反正目的达到了,便坐在位置上安静的等着舒弈,一点没注意到对面青年欲言的眼神。 机械厂的饭菜实惠好吃,在这吃饭的人也多,这段时间是暑假,打饭的队伍排的很长,舒弈回来的时候,席策远差不多要吃完了。 舒弈给舒然打了一两米饭,一份糖醋排骨,笋瓜炒肉和炒青豆。他自己的除了主食的分量比舒然多,菜色也都一样。 他回来后,桌上的气氛就打开了许多,聊着聊着就聊到过两天去北方出差的事。 厂里会定期派技术员出去学习,这次出去的是舒弈所在的二车间的人。 舒然听他说完,用羡慕的语气插了句:“我也想出去看看。”每次舒弈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很多礼物,弄的她也很想出去。 舒弈“呵”了一声,语重心长的恐吓舒然说:“出门在外会经常遇到路霸,一群人都不一定应付得来更别说你一个人了,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哭都来不及。” 舒然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不想了。” 吃完饭,舒弈起身去洗饭盒,站起来时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舒然弯腰捡起来。 发现是一本笔记本,应该是主人经常翻看的缘故,笔记本边缘都卷曲起毛了。 舒然开始没觉得有什么,把笔记本放桌上垫手臂下等他俩回来。 但当她抬手换姿势的时候,余光扫到桌上的笔记本,脑中忽然白光一闪,记忆不断回溯,定格梦里的笔记本上。 舒然面色严肃,拿起笔记本观察,从颜色、厚度、磨损程度来看,她确定这本就是她梦里那本。 这笔记本是她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写完两章睡着了,这章是昨天的,晚上正常更 17 第 17 章 你俩,干嘛呢? 舒然翻开笔记本,发现里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工作心得,有针对不同情况的机器故障的排查、维修、后续的检查的处理方法,重点的部分会用红笔勾划,就连舒然这个外行人看来,都觉得上面写的很全很细。 舒然一翻到底,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她越看越熟悉,神情逐渐疑惑。 这上面的字迹怎么跟梦里席策远笔下的字迹一样。 难道说这东西不是她哥的,而是席策远的? 待舒弈回来后,舒然疑惑的问:“哥,这是你的吗?” 舒弈:“是啊。” “里面的笔记也是你写的吗?” “嗯,怎么了?” 舒然摇头,“随便问问。”她脑中隐隐冒出来不好的猜想,心情有些沉重。 或许,她应该看看席策远的笔迹。 舒然跟着他们去了车间办公室,又找机会翻看了席策远的工作日志。 上面的字体遒劲,力透纸背,跟舒弈的字迹完全不同。 也就是说,梦里的席策远在模仿舒弈的笔迹写信寄给青县的人。 青县中跟舒弈有关的人除了舒然还能有谁。 怪不得她会感觉信件的内容和字迹十分熟悉,原来梦里那些带着简短信件的包裹是是席策远给她寄的,所以信件上中夹杂的感情这么生硬。 可席策远为什么要替舒弈写信寄包裹给她,他为什么这么做,她哥去哪了? 舒然努力回想梦境,发现她下乡之后,无论是她的视角,还是关蓉蓉的视角里,舒弈都没再出现过。 这一情况让舒然脑袋发懵,眼前晕眩,她用指甲扣弄掌心,轻微的疼意令她脑袋清明了些。 她看了眼舒弈,趴在桌子上慢慢闭上眼,将希望寄托在第三视角的梦境中。 舒弈跟席策远在一边下象棋,棋盘上舒弈用马吃掉对方的车,听身后没了动静,回头见舒然睡着了,轻笑一声摇摇头说:“吃完就睡。” 席策远也顺着看过去,见她露出小半张脸,眉头微微蹙起,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似有不安。 此时舒然的梦里一片漆黑,不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人回应她,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回荡着她先前喊叫的回声。 刚开始舒然还能保持理智,但当回声停下后,空间中渐渐响起其他人的声音。 先是她的父母,“舒然,你怎么那么任性,太让爸妈心寒了。” 再是舒弈,“舒然,你太让我失望了。” “舒然,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苏媛媛等人的声音接连响起。 “我们不要你了。” 刺耳的话语钻进舒然脑中,她痛苦的把头埋在胳膊里想要屏蔽这些声音。 但这些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尖锐,舒然情绪渐渐崩溃,在情绪到达一个顶点即将爆发时,她被人叫醒了。 舒然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身前的席策远。 他眼眸狭长,漆黑瞳孔透着凉意,高挺鼻型下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显得他又凶又不耐烦。 席策远:“没事吧。”他低沉平静的声音无形中安抚了舒然的情绪。 舒然有点想哭,她站起来抱住席策远,将脸埋在他怀里。她知道这样有点奇怪,但是午饭时的那种接触可能不够,刚才那不是第三视角的梦。 她需要再试试,第三视角的梦对她真的很重要。 席策远僵在原地,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无措,感觉到舒然身体发抖,埋在他怀里啜泣,他僵滞的手臂慢慢抬起,正要落在舒然背上时。 门口传来舒弈的声音。 “你俩,干嘛呢?”声音尽是冷意。 舒弈站在办公室门口,轻歪着头,眯眼看着他们,他脸上虽然扔挂着笑,但隐约能听见他磨后槽牙的声音。 舒弈怒火中烧,他就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两人就抱上啦?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之前练自行车,还是那天去板栗糕,又或是更早? 该不会,一直惦记着吧? 席策远此时的表情有些窘迫,双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舒然抬头吸了吸鼻子,闷声说了句“谢谢”后放开他,直直朝舒弈走去,轻轻抱住他。 舒弈见她脸色通红,眼睛也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心头的火灭了大半,皱着眉头说:“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他询问的眼神投向席策远。 席策远比划了两个手势,然后摇摇头。 舒弈把手出来抽出来拍她后背,声音慵懒:“做噩梦了,那都是假的,别怕。” 舒然不是为自己哭,是为舒弈。 她不是傻子,席策远给她寄东西肯定是因为舒弈的原因,而舒弈多半是出事了。 想到这,舒然又想哭了。 舒弈揉了揉她的头,把手帕塞她手里:“再哭脸都肿了,赶紧洗把脸上班去。” 舒然走后,舒弈拉了椅子坐到席策远对面,隔着一张桌子问他,“你跟我妹妹没有情况吧?” 席策远“嗯”了一声。 “以后也会没有吧?” 他沉默点头。 得到满意的答案,舒弈才拎着椅子坐回自己桌前。 综合办里,众人神色各异的看着舒然眼圈红肿,一副明显哭过的样子。 苏媛媛想开口问她怎么了,但想到她们现在的关系便闭上了嘴。 林影当做没看见,端着杯子去隔壁办公室串门说话。 而周萍按不住心里的好奇,将前两天自己对舒然的刁难抛之脑后,张嘴就问,“你这小姑娘是咋了,被家里人骂了还是跟对象吵架了。” 现在的小姑娘脾气大的不得了,说两句就哭,她儿子以后可不能找这样的,得找个懂事乖顺的,既能赚钱又能顾家的最好。 舒然淡淡道:“没事。” 周萍不满意她这个答案,下意识教训道:“要我说,你就得改改脾气,遇到点事就哭闹,不好找婆家的。” 舒然不想跟她多说话,就当听不见,专注做手头的工作。 周萍见她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心里气的要死,但又不好发火,从抽屉里抓了把瓜子放兜里出去遛弯。 晚上下班后,舒然不想留在食堂吃饭,舒弈便带着她回家去了。 到大院时遇到刚从理发店回来的关蓉蓉,她趁舒弈不注意,偷偷瞪了舒然一眼。 舒然一下午都兴致怏怏,谁都不想搭理。 见舒然不理自己,关蓉蓉气得要死,把小石头往舒然自行车轮下踢。 舒然停下,对前面的人告状:“哥,有人瞪我还拿石头砸我。” 关蓉蓉一听这话拔腿就跑,边跑边骂舒然玩不起。 18 第 18 章 穷家富路 晚上,舒然站在门边看舒弈收拾出行的行李,试探性的问:“哥,你能不能不出差啊?” 他停下动作,假装认真考虑一阵,遗憾回道:“不行,早就定下了。” 舒然紧抿着嘴,眉头越发的紧蹙。 梦里,她在舒弈出差的这段时间下了乡,后续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她没法确定他会在什么时候出事,万一就是这次出事的呢? 她愀然不乐的样子让舒弈看了发笑。 “以前我去出差你不都很高兴的吗,回来能给你带礼物,这次怎么这副表情,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舒然想说自己梦见他出事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似乎有什么力量阻止她说出,无奈之下,舒然只得换一种说法:“你不是说路上有路霸吗,我有点担心你。” 舒羿显然不相信她这番说辞,定定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这段时间,他总觉得妹妹变了,又说不出具体的改变。 还有下午,什么噩梦能把她吓得直哭?这可从来没有过。 联想到她当时的拥抱和刚才的担忧眼神,舒弈心中冒出一个猜想,难不成跟自己有关。 “女孩子有点心事不是很正常吗。”舒然迎向他的目光,她本来想说没有,但她不善说谎,怕被舒弈看出来继续追问,索性大方承认。 听此,舒弈言笑自若的收回目光,继续收拾行李,“我走这段时间,你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找席策远,或者等我回来给你解决。” 舒然垂头,鼻子有点酸,低声说:“那你保护好自己,每天要写信报平安,一定要回来。” 舒弈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写信?等我出差回来信都不一定能寄到,行啦,别多愁善感了,等我到那给你打电话报平安,赶紧睡觉去吧。” “嗯。”舒然吸了吸鼻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窗外月明星稀,夏夜一片静谧,偶尔有两声物体碰撞窗户的轻微声音,舒然以为是蝙蝠,翻了个身继续睡。 舒弈打开窗户,看见楼下的黑影,轻手轻脚的开门下楼。 看见他下来,矮瘦黑影咧嘴笑了一下,昏暗的夜里,他一口白牙十分扎眼。 黑影用气音喊:“舒哥。” 舒弈带他往大院后面的空地走,两人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中停下。 借着竹林的遮挡,矮瘦黑影递给舒弈一叠钱票,“这批货都出手了。” “嗯。”舒弈接过来,看也不看就放进兜里。 矮瘦黑影搓搓手,咧着牙说:“那下批货什么时候?” 不知为何,舒弈眼前忽然划过舒然担忧的脸,沉吟了一会,说:“停一段时间吧。” “好,听您的。” …… 次日醒来的时候,舒然情绪依旧不高,她昨晚还是没做梦。 难道她的推测是错误的,做梦的契机不在席策远? 舒然带着沉重的心情上班工作,中途走神了好几次。 中午下班时,苏媛媛忽然叫住舒然,小跑拦在她身前。 “然然。” 舒然抬头,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 苏媛媛咬住下唇,难为情的说:“然然,李祺他们要坐中午的火车下乡去了,你能不能跟我去送送他们,他们想见见你,再跟你说两句话。” 这话她昨天就想说了,但这两天舒然都跟着她哥一起上下班,综合办的气氛又比较压抑,她找不到机会同舒然单独相处的机会,这才拖到现在。 舒然想都不想的拒绝:“不要。” 说这话时,苏媛媛心中还抱有满满的期盼,希望舒然能够跟自己一起去送送李祺几人,却不想她拒绝的如此果断。 苏媛媛一脸错愕,“为什么?”她完全想不到舒然拒绝的原因。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啊,就算有些摩擦,日后不再是好朋友,但也不至于,连一场温情的送别都不愿意成全他们。 苏媛媛想要再说些什么,好让舒然改变决定:“他们这次离开要很久才能回来,我们送一送也不至于日后遗憾。” 舒然淡淡道:“我不遗憾,要送你送。” 苏媛媛怔忪,眼圈微红,眼底泛起水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可以接受舒然怒然满面的跟他们决裂,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但不能接受舒然现在这种平和淡然的态度。 因为前者代表舒然还在乎他们这些朋友,后者说明她彻底漠视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舒然轻声说,“以前是以前啊。”说完错身离开。 她穿过几个车间,到车棚骑车回家。 路过一号车间时,刚好遇到席策远带着几个学徒从车间出来进办公室。 看见他,舒然朝他弯眼一笑。 席策远微微点头。 见她目光又移向自己左边点了点头,似乎在跟其他人打招呼。 席策远不禁回头看左边,见学徒刘永红着脸朝舒然挥手,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跟其他人说:“就到这,吃饭去吧。” 身后的几个学徒悬着的心瞬间落下来,刚才的上机测试,他们没有一个人的操作是及格的,想着这回进办公室肯定要挨批评,没想到这就下班了。 “谢谢席工。”几个人推搡着跑开。 刘永红着脸跑到舒然面前,笑的有些傻气,结结巴巴的说:“你还记得我啊。” 舒然点点头,“上次谢谢你帮我指路。” “你上次谢过了,”他腼腆的挠挠头,“我,我叫刘永,你叫什么啊?” “舒然。”轻软女音和低沉男声一前一后响起,刘永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席策远站在旁边,慌忙喊道:“席工。” “嗯。”席策远望向舒然,“吃完饭了?” 舒然面露惊讶,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她这种问题,她摇摇头,“没有,我回家吃。” 舒弈下午的火车,她打算回家跟舒弈一块吃,吃完送他去火车站。 席策远面色冷然,“我也回去,一起。” “好啊。”舒然欣欣应下,朝刘永摆摆手,“我们走啦,下次见。” 刘永憨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舒然一路走在席策远的侧后方躲太阳,到车棚时发现,不知道谁把她的车子从边上挪到最里面,现在想推也推不出来。 席策远推着车子过来,她左挪一下车右挪一下车,车子就是转不出来,站在车堆里难得团团转。 “你先出来。” 他过去毫不费力的将车子拎出来,放到舒然面前说,“走吧。” 天气阴沉,闷热无风,舒然心情更是不佳,在没人的路上将车骑得歪七扭八,席策远一言不发,骑在她外侧阻隔危险。 直到人多的路段,舒然才留意到这一点,于是静下心来跟他搭话,“策远哥,你跟我哥几岁认识的?” 席策远回想了一会:“四岁。” “那你们是不是很了解对方。” “不知道。” …… 到大院楼下时,舒然抛出她最关心的问题,“那他有做过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席策远没有回答,看了她一眼说:“回去吧。” 舒然停好车,上去抓住他手臂,笑眼弯弯道:“策远哥,上去一起吃个饭吧。” “笃笃。”舒弈打开门,看见妹妹跟朋友站在门口,“来的正好。” 他早上没去上班,一直睡到中午,中午李芩夫妻俩回来炒了几个菜,几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一吃完饭,李芩夫妻就回纺织厂了。 舒弈带着席策远回房间说话,“这几天我不在,你帮我看着点她。” “嗯。”席策远垂眼,似在思忖。 舒弈余光瞥见他的表情:“怎么了?” 席策远难得皱眉,“她好像在怀疑你。” “谁?”舒弈一脸茫然。 “你妹妹。” “怀疑我?” 席策远:“她问我你有没有做危险的事情。” 舒弈也皱起眉头,直起身紧盯席策远,“你怎么回答她的。” “没有回答。” 舒弈松了口气,开始翻来覆去的回想自己有没有露出马脚,难道是昨天晚上看见了? 不可能吧,他昨天很小心,特意确认一家人都睡着才出去的。 他在这百思不得其解,那边舒然从客厅离开,在房间翻箱倒柜的翻找,最后找到一本报纸包着的书本,从书里翻出十几张大团结。 这是舒然这几年的压岁钱,每次一回来就夹在书里,开始没想起来花,后面不缺钱就没动,一直留到今天。 她带着压岁钱敲响舒弈的房门。 舒弈和席策远停住话,齐齐看向门口。 “进来。” 舒然一手推门,一手背在后面,对着抱手靠在窗边的青年喊:“哥。” 舒弈站姿散漫,脸上表情温和,“怎么啦。” “我给你个东西。” “什么东西?” 舒然看了眼席策远,走到舒弈面前,“闭眼,伸手。” 舒弈笑了一声,闭上眼把手摊在她面前,正想着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手心忽然出现轻飘飘的东西。 席策远在一旁看着,冷硬的唇角也清缓了些。 舒然把薄薄一叠大团结郑重的放到他手里,确保整齐才收回手。 “睁眼吧。” 睁眼后,舒弈看见手上的纸币愣住了,他的视线从手心的大团结上移到舒然的脸上。 舒然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盖住她黑润的眼睛,看着又乖又软。 “穷家富路,你在外面要小心,要是,要是遇到路霸抢劫,就把钱给他们,钱没了可以再挣,你的安全最重要。” 舒弈看着妹妹乖软细白的脸,久久没有开口,他心里炸起热浪,暖流四处翻涌,从嗓子眼到眼眶都是一股又热又酸涩的感觉。 他慢慢收紧手掌,站直身体,像小时候见到刚出生时的她一样,小心翼翼的抱住她。 记忆中的软糯小团子长大了啊。 他声音哑涩:“谢谢。” 舒然拍拍他的背:“快到点了,你得去车站了。” 火车站。 李祺几人拎着大包小包在站台前张望。 苏媛媛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把手里的糕点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份。 几人面色复杂的接过来,问:“舒然呢?” 苏媛媛摇摇头叹了口气:“她不愿意来。” 关蓉蓉抱着手“呵”了一声,“我就知道。” 话音刚落,舒然的身影闯入他们的视线。 19 第 19 章 触发条件 站台上人来人往,喧嚣热闹。 李祺几人的眼神精准锁定在舒然身上,她身旁跟着两个外形出众的青年,三人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站台前停下交谈。 见火车就要开了,舒然仍没有要过来的打算,李祺表现有些焦躁。 关蓉蓉还觉不够,拱火道:“人家不仅不是为你们来的,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想跟你们打,别看了,赶紧上去吧。” 她在心里幸灾乐祸的想,谁让你们当初意志不坚定,选完我又觉得舒然好,后面还想把我推出去重新讨好舒然?两面三刀背信弃义的人活该翻车,都赶紧滚吧。 这话十分刺耳,苏媛媛皱起眉头,刚想开口警告关蓉蓉,就被她看出了心思。 “你求着我来,还不让我说实话?”关蓉蓉双手抱在胸前嘲讽一笑。 苏媛媛深呼吸几下,心里满是后悔。 为了送行场面的好看,苏媛媛特意把关蓉蓉也叫来了,早知道她嘴还这么欠,肯定不会叫她来。 李祺拳头垂在身侧,紧抿着嘴,挽尊道:“应该是她没看到我们。” 关蓉蓉笑开了花,敷衍应道:“是是是。”说完,她抬起手呈喇叭状放到嘴边,大声喊道,“舒然。” 她声音略尖,盖过嘈杂的环境音,准确无误的传进舒然耳边。 舒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朝声音来源望去,看见关蓉蓉挑衅的眼神,还有她身后的苏媛媛,李祺几人。 他们居然还没走,看这情形,他们下乡跟她哥出差是一趟火车。 舒然一脸冷漠,正要收回视线,她被一个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男生撞退了几步,后背撞到席策远身上。 舒然眼前一花,脑中飞快闪过一幅画面。 海城监狱,舒弈戴着黄铜手铐坐在空荡荡的空间里,他眼神阴沉,两颊消瘦,胡子拉碴,看着很是狼狈。 看见这幕,舒然呼吸一滞。 下一秒,她手臂被舒弈和席策远同时抓住,帮她稳住踉跄的身体。 舒弈皱起眉头,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没事吧。” “没事。”舒然看着他恍惚答道。 舒弈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揉了揉她被撞到的右肩,“撞疼了?” 舒然摇摇头,催促他上车,“你快上去吧,记得报平安。”她顿了顿,又补了句,“遇事多忍忍,安全回来。” 那一幕里,舒弈既然出现在海市的监狱里,就说明他这趟肯定能够回来,她不用再担心她哥这趟出行的人身安全问题了。 舒弈“啧”了声,“刚才还舍不得我走。”说完往她口袋里塞了卷东西,然后伸手拍拍她的头,跟席策远说:“走了。” 他拎着包转身淹没在人潮中,舒然站在原地,表面上在呆呆看着面前的长列绿皮火车,实则在梳理脑中刚才出现的画面。 因为舒弈犯事坐牢,席策远才会代替他给自己寄包裹。 她哥能犯什么事? 在舒然记忆中,舒弈是个聪明有分寸的人,几乎无所不能,好像就没他不能摆平的事。 舒然实在想不出他能犯什么事,只能将这个问题先放下,将目光重新投向关蓉蓉。 刚才那短暂的一瞬间,舒然终于搞懂第三视角出现的完整条件。 除了席策远,还要有关蓉蓉的参与。 要在和席策远发生肢体接触的短时间内,跟关蓉蓉产生交集。 按照这几次的情况看,必须要在六小时内满足这两个条件,要不然没有办法触发第三视角。 关蓉蓉一脸挑衅的朝舒然勾勾手指,舒然定定的望着她。 关蓉蓉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动作起效了,一脸得意的同苏媛媛等人说,“信不信我再勾勾手,舒然就过来了。” 说这话时,她心里想的是,看来恨比爱长久这句话,放在友情中也是有道理的。 苏媛媛几人虽然不信,但看关蓉蓉轻而易举就吸引了舒然的注意力,迟疑的说:“那你试试。” 得了他们的话,关蓉蓉再次自信的勾手,不想舒然不仅没过来,还直接拉着席策远转头离开站台。 这下想让舒然送他们上火车彻底成了泡影,见状,李祺大声骂了句,“脑子有病。” 关蓉蓉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尴尬的表情,然后梗着脖子说:“信的人脑子才有病。”说完也不管他们还没上火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媛媛叹了口气,“算了,车快开了,你们上车吧。” 她说完这句话,面前的几人眼中都泛出泪花。 舒然走着走着听见一声拉长的火车汽笛声,她微微怔愣,回头看见绿皮火车从慢到快在眼前穿行而过,带着众多人驶在既定的命运轨迹上,奔向遥远的未来。 …… 下午到综合办的时候,苏媛媛眼睛都是肿的,周萍边嗑瓜子边责备她说:“这才上班几天,你就开始迟到,过两天是不是就要旷工了。” 苏媛媛下意识用眼神求助的舒然,见舒然不搭理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们现在的关系。 她看着面前刁难的周萍,心里没由来升起一股子怨恨,这要是舒然来晚了,她肯定不敢这么指责她,说不定还要说没关系,有事就去办之类的话。 苏媛媛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怨气。 “对不起,我刚才去火车站送朋友了,下次不会迟到了。”刚才她在火车站耽搁了太久,又等了很长时间的公交车,这才迟到了。 想到这里,苏媛媛心里的埋怨又重了些,舒然有手表,她肯定是知道快迟到了,就算她们现在不是朋友,也是一间办公室的同事,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不是故意看自己的笑话。 “就会找理由,送朋友,他们没长腿啊,你看你都迟到多久了,咋不下班再来啊。”周萍嘴里念个没完。 林影端着杯子进来,听见她嘴上叭叭叭个不停,劝说道:“算了,媛媛下次肯定会注意的,对吧?” 苏媛媛忙点头。 见林影来干涉自己,周萍露出不满的表情,“我这是为她好。” 林影指了指专注做事的舒然,“说两句就行了,你看舒然那一大堆活呢,媛媛你快去吧。” 苏媛媛这才得以解脱,她坐到位置上,抿着嘴盯着舒然看了会。 “舒然。” 舒然抬头看到苏媛媛眼中一时没收拢的怨念,表情有些无语,“什么事。” “还你钱。”苏媛媛把口袋的零钱一股脑拿出来扔在舒然面前的桌子上,其中几张粮票飘飘悠悠的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26 23:57:48~2023-04-27 23: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na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 第 20 章 你好凶啊 夏日炎炎,蝉鸣不歇,空气中弥漫着清浅的栀子花香。 舒然不紧不慢的把扔在自己面前的钱票拿起来,清点出数目,这里有三块五和六两粮票,加上之前还的还差一些。 她抬眼,对苏媛媛说:“还差三两粮票。” 苏媛媛扔完有些后悔,心虚的不行,当下不敢跟她对视,眼神飘忽,嗡声说:“在地上呢。” 舒然仿佛没有听见,语气和善:“你要下次再给吗?”她嘴角噙着笑的样子跟舒弈有七分像。 办公室角落的蟋蟀吟叫声突然停止,林影和周萍聊八卦聊得热烈,没注意到气氛的暗流涌动。 苏媛媛莫名心慌,将唇瓣咬的发白,手心濡湿到黏腻,躁动不安的摩挲裤子。 对面的舒然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嗯?” 苏媛媛硬着头皮起身把粮票捡起来,放到她手边的桌子上,声音发怯,“这几张刚才掉地上了。”她勉强一笑,回到座位上不再开口。 舒然慢吞吞的将钱票的折角抚平,放进兜里的时候摸到一卷东西,想起是舒弈临走前塞给她的,应该是给她留的生活费。 这是舒弈的习惯,每次出差前都会给她留钱和粮票,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舒然没钱花。 舒然把钱放好,抱起这两天整理出来的一摞档案,打算送去资料室。 林影放下杯子,走过来帮拿了一半,“我跟你一块去。” “好,谢谢林姨。” 路上,林影跟舒然搭话闲聊,“这两天还习惯吗?” 舒然点点头,“习惯。” “听媛媛说,你爸妈也是纺织厂的,除了席组长,你还有个亲哥哥,也在咱们机械厂上班,是不是二车间的那个舒组长啊?” 舒然蹙眉,“嗯”了一声,心里对苏媛媛产生一丝抵触情绪,这人怎么随便泄露别人的**。 林影笑说:“怪不得,那天你一来我就觉得你长得像他。” 接下来,林影对舒弈展现出极大的兴趣,围着舒弈翻来覆去的打探消息,舒然岔开几次又被她绕回来。 舒然对她的好感慢慢下降,脚步加快了许多。 档案室在最边上一间,旁边是半掩着门的财务室。 舒然拿钥匙打开门,把资料分门别类的登记好,放置在柜子上,林影靠在门边跟她说话。 过了一会,财务室出来一个女人,看见林影后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中间还回头打量了一眼舒然,脸上笑容热情到过分。 舒然锁门的时候,林影带着女人来到她面前,介绍两人认识。 “舒然,这是财务部的张姐。这是舒然,我们办公室新来的小姑娘。” 张姐笑容满面的伸出手,“你好啊。”她看着年纪不大,穿着红色的布拉吉,言行举止都表现大方得体,令人心生好感。 舒然礼貌握住,喊了声:“张姐好。” 跟她短暂交集过后,舒然只身回到综合办,到了下班的点就回家,也不在食堂用餐。 第二天,舒然被楼上嘭嘭锵锵的摔砸声吵醒,关家父母的责骂声断断续续传进她的耳朵。 “……头发,就会浪费钱……” 舒然打着哈欠坐起来,感觉有点冷,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在下雾蒙蒙的小雨。 李芩敲门说,“然然,起床吃饭了。” “好。”舒然选了条中长款米色碎花裙,搭了件淡紫色的薄毛衣开衫和小皮鞋。 她今天不想骑车,打算坐公交去上班,但因为没卡好点,她刚走到大院门口,公交车就发动离开了。 舒然站在原地等公交的时候,雨渐渐停了,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回家换衣服骑车去机械厂的时候,席策远骑车出来了。 看见他,舒然眼睛一亮,挥手喊他:“策远哥。” 席策远放慢速度,在她面前停下来。 舒然水漉漉的杏眼直勾勾看着他,“策远哥,你能不能带我一程啊?”她可不想迟到。 席策远看着她娇憨的脸,轻轻点了下头,从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后座。 舒然等他擦好,小心收起裙子侧坐上去,她习惯性攥住骑车之人腰侧的衣服,轻快的说:“好啦,走吧。” …… 综合办的旧档案昨天都整理完了,暂时没有其他工作,舒然摸了一上午的闲。 临近下班时又下雨了,雨势还不小。 舒然想着早上走的匆忙,没好好谢谢席策远,她撑伞来到一号车间想要请他吃饭。 到了车间办公室,席策远不在,舒然发现办公室靠门的位置加了一张办公桌和一面柜子,让原先宽阔的办公室在视觉上拥挤了一些。 见席策远桌上的书摊着,舒然猜他还没走,便把伞放在一边,到车间里面找席策远。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车间里,看到很多陌生的机床,流水线上还有一些工人没有下班。 她一排排找过去,终于在第三条流水线末尾找到席策远。 他身材高大挺拔,舒然一眼就瞧见了他。 席策远穿着白色短袖,手里拿着工具,一边示范一边跟身旁的学徒讲解,神情很是认真,他示范完把工具递给学徒,让他们上手练习。 舒然没有上前,一直等到他们教学结束。 刘永练习完退后换人,转身抬起胳膊用衣袖擦汗,放下手后发现有人在看着他们,定睛一看发现是舒然时,他脸上划过欣喜,用力朝她挥手。 另一个练习完的平头学徒走过来撞他的肩,“这女孩长得可以啊,是你朋友?” 见舒然回应,刘永傻笑点头。 说话的人揽住他的肩膀,吊儿郎当的说:“介绍给我呗。” 刘永挥开他,朝舒然的位置跑了两步,身后传来拍手声,不得不回头集合。 席策表情冷硬,“戎彬留下来,其他人可以走了。” 被点到的吊儿郎当的平头学徒手插在兜里,满脸写着无所谓。 其他人顿时松了口气,拿上自己的工具包走了。 刘永被众人起哄,红着脸来到舒然面前说了几句话。 舒然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自然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心不在焉的应了两声让他去吃饭的话后,就继续看着席策远。 他应该是在训人,那个学徒的站姿从松垮变得紧绷。 舒然有点好奇,她还没见过席策远训人是什么样子呢,她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往前挪动走了几步,将席策远的表情尽收眼底。 席策远周身气势清锐凌厉,眼眸微眯,嘴角微微下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他面前学徒的头越垂越低,半个字都不敢接。 舒然不自觉翘起嘴角。 舒然这几步正好走到席策远的视线范围内,看见她,席策远停下训斥,留下一句没有下次了,说完拿上工具箱大步走向她。 只是他尚未从刚才的状态转变回来,板着脸问她:“怎么了。” 舒然想逗逗他,软声指控说:“策远哥,你好凶啊。” 闻言,席策远一怔,只得尽力放缓表情,“对不起,不是冲你。” “行吧,”舒然弯眼一笑,“那咱们都别生气了,一块去吃饭吧。” 席策远盯着她甜软的笑,垂眼“嗯”了一声。 到了办公室,见舒然好奇的看着靠门侧多出来的办公桌,他解释说:“过段时间会有其他技术员来。” 舒然点头,拿上饭盒,见车间外雨还在下,转头去找放在墙角处的伞。 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别人拿错了。 舒然偏头看向席策远,“我的伞不见了,我能跟你撑一把伞吗?” 路上,舒然偶然偏头,看见席策远半边身子露在雨中,忍不住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你过来一点,别把衣服淋湿了。” 还没走几步,舒然发现席策远又出去了,强硬的挎住他胳膊,自己也往他身边挤了挤。 席策远僵硬的跟着她的步子往食堂方向走,耳后一片绯红。 到了食堂,舒然主动放开席策远。 因为下雨,很多人没有回家,食堂排队吃饭的人更多了。 舒然选了个相对较少的队伍排着后面,席策远接过她手上的饭盒,“后面有个位置,去坐着吧。” 舒然把钱和粮票一块放到他手里,“谢谢。” 刘永打完饭回头看见舒然一个人坐着,眼睛猛的一亮。 他端着饭盒走到舒然边上,傻笑说:“好巧啊,我能坐这吗?” 舒然把包放在旁边的位置上,“坐那吧,这有人了。” “谢谢。”接下来的时间,刘永一味绞尽脑汁找话题跟舒然聊天,饭都没吃两口。 舒然也看出刘永的心思,委婉提醒了他好几遍饭凉了。 但他越说越来劲,磕绊也不打了,一直单方面的输出话语,舒然听了直打哈欠。 要不是周围坐满了人,她都想换位置了。 席策远打完饭回来的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 他一靠近,舒然就发现了他,拿走占座的包,“这。” 刘永回头,又变成之前的憨头憨脑的样子,“席工。”他站起来,让席策远坐到中间的位置上。 席策远把饭盒放到舒然面前,问:“可以吗?”饭盒里面是一两米饭,糖醋里脊,小鸡炖土豆和丝瓜炒蛋。 舒然点头,都是她喜欢的。 席策远坐在中间,刘永没再开口,快速扒完饭离开。 他走后,舒然说:“你一来他就安静了,好厉害。” “嗯,他们比较讨厌我。”席策远面无表情的回道。 舒然止住笑,安静看了他一阵,轻声说:“不是,大家很喜欢你的,最起码我很喜欢你,我哥也很喜欢你。” 席策远喉结无声滚动,垂眸继续吃饭。 舒然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和耳廓,“咦”了一声,“策远哥,你在害羞吗?” 晚上舒然临到家时,想到席策远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正欲开门,忽然听见里面提起自己的名字。 “你看然然现在也有工作了,我琢磨着给她介绍对象,你们家同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27 23:58:47~2023-04-29 04:0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n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1 第 21 章 重头戏要来了? 舒然听屋里这声音,像是大院吴奶奶的儿媳妇孙秀英。 吴奶奶年轻时是附近有名的红娘,现在她年纪大没精力了,孙秀英便接了她的岗,没事就喜欢到各大家属院里交朋友,扩大交际圈,也正因如此,孙秀英对附近适龄男女了如指掌。 她之前也来问过舒弈,但每次都被他以先搞事业的由头拒绝了。 舒然站在门口,想着还是先不进去的好,要是孙婶到时候直接问她,她肯定不好意思当面拒绝。 李芩迟疑道:“然然还小,我们还不着急让她找对象呢。” “哎,咱们可以先相着,遇见好的就定下来,万一人家把拔尖的都挑走了,然然不就只能挑人家剩下来的吗,你说对吧。” 李芩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加上她不是意志力坚定的人,便晕乎乎的点头答应下来。 孙秀英拍着她的手说,“你放心,然然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给她介绍的这个,各方面都优秀着呢。” “哪家的孩子?” “这人你们认识,你们车间席主任儿子,席策远。”孙婶脸上笑的跟花一样。 站在门外的舒然听到这里猛然抬起头,神色有些震惊,她跟席策远? 屋里的李芩嘴巴微张,脸上也满是惊愕,连忙摆手,“不行不行。” “小伙子品行端正,长得又高又帅,家庭条件好,还是家里独子,我看挺好的,哪不行啊?” 李芩表情尴尬,嗫嚅说:“我们两家太熟了,之前他家还要收然然做干女儿呢,虽然没成,但策远一向拿然然当妹妹处的,处对象不太合适吧。” 她跟席策远母亲陈薇关系好,上班的时候经常打趣对方,也开过结亲家的玩笑,可那都是生孩子之前,谁都没当真过。 舒然一脸茫然:干女儿?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想孙秀英听了这话,高兴的拍手,喜滋滋的说:“合适得很,你想啊,你们两家关系好离得近,他们家又那么喜欢然然,她嫁过去以后肯定不会受气,你们还能天天看见她,多好的事。” 李芩的想法再次动摇,犹豫道:“我再想想吧。”她主要怕两个孩子要是没那个意思,以后见面生分尴尬。 孙秀英见她拿不定主意,热情建议说:“要不然等然然回来问问她的意思,她要愿意就试试,不愿意就算了。” 话听到这,舒然脑子也有点懵,她扶着墙消化了一会,转身下楼想躲躲再回来。 她往下迈了两步,听见楼道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关蓉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借着昏暗的楼道灯光,舒然发现她的外形相较前两天发生很大的变化。 关蓉蓉今天穿了条蓝色的布拉吉,一头细软微黄的头发烫成了大波浪,披散在颈前侧,她本来是很清秀的长相,但这副打扮硬生生让她老气了不少。 舒然收回目光,靠边往楼下走。 关蓉蓉撇了撇嘴,一边往上走一边把脚步踩得极重。 三四楼的楼道里的杂物相较之前又多了不少,变得越发拥挤,纵使两人都靠边走,也难免会碰到对方。 两人肢体刚触到一点,关蓉蓉就气急败坏的喊道:“你干嘛撞我?”激动的语气好像舒然对她做了什么一样。 舒然很是无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但这近一步激怒了关蓉蓉,她侧过身,往前迈了一小步,怒瞪着舒然说:“你故意的是吧。” 两人离得很近,舒然闻见她头发上有一股烧焦的味道还混着香精味有点反胃,抬手拨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冷脸说道:“闭嘴,先下后上懂不懂。” 说完,四楼舒家的门从里面推开来,屋里的灯光照亮楼道,李芩走出来问: “是然然回来了吗?”她腰上围着围裙,手上沾了一层面粉。 “嗯,是我。”舒然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转身回家。 关蓉蓉也是一脸不爽,对着李芩喊了声“阿姨好”后就气恼的上楼了。 “这孩子。”李芩摇摇头关上门。 舒然进屋,看见孙秀英背对着门口,坐在客厅小饭桌前拌馅。 “孙婶好。” 她回头,笑眯眯的说:“然然下班啦?上班累不累啊?” 李芩擦擦手走到孙秀英旁边继续擀饺皮,她擀饺皮出来的饺皮厚薄均匀,大小适中,传到孙秀英手里,填上调好的芹菜猪肉馅,压边对角后,就变成一个个圆滚滚的饺子。 舒然:“有一点。” 孙秀英没有着急问相亲的事,只说:“那你快回房间休息休息,待会开饭叫你。”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李芩叫舒然吃饭。 盛到碗里的饺子外形一般,但味道比饭店里卖好吃不少。 李芩对舒然温柔的说:“这芹菜是你孙婶送的野芹菜,是不是特别香?” 舒然点点头,咽下嘴里的东西,“谢谢孙婶。” “那我也得谢谢你们留我吃饭。”孙秀英放下碗,眼睛笑成一条线,“光口头谢可不行,这样吧。” 舒然心头一跳,重头戏要来了? “然然,入伏那天晚上你有空吗?” 舒然故作镇定的问:“怎么了?” “婶子请你去看新上映的电影,行吗。”孙秀英笑容可掬。 舒然没有马上回答,她心里很清楚,到时候来的人多半是席策远。 说实话,因为梦境的原因,舒然并不抗拒跟席策远接触,甚至对他有点好感。 但万一对方没有那个意思呢,会不会让他很尴尬,他会不会故意疏远自己,那她还能做第三视角的梦吗? 舒然犹豫了好一会,孙秀英只当她同意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过两天来给你送票。” 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舒然想反悔都来不及,当天晚上连觉都没睡好。 次日上班的时候,坐位置上不停打哈欠犯困,惹得综合办的其他三个人频频看向她,最后跟她一样打起了哈欠。 林影和苏媛媛趴桌上睡觉,周萍则带着瓜子出去找人聊天说八卦。 舒然闭上眼睛轻揉了一会太阳穴,再睁眼时看见综合办门口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吓得舒然当即打了个嗝。 苏媛媛离得近,被桌子的晃动惊醒,顺着舒然的视线转头,对上一张流里流气的脸,男人故意作出凶恶的鬼脸,苏媛媛惊叫出声,反应过来后连忙捂住嘴。 这下林影也醒了,看着门口的人喊:“小彬。” 陌生男人走进来,坐在周萍的位置上不客气的问:“我妈呢。” “出去了,你在这等会吧。”林影转头对舒然两人说,“这是周姐的儿子戎彬,也在咱们厂工作,你们聊一会,我去个厕所。” 舒然开始没认出来他,听见名字才想起来是昨天被席策远留下来训的那个学徒。 林影走后,戎彬随手拿起一支圆珠笔,扔到她们的桌子上,嬉皮笑脸的说:“怎么不说话,都介绍一下自己呗。” 苏媛媛看了眼舒然,轻声说:“我叫苏媛媛。” 舒然觉得他一点礼貌都没有,低头看□□不想理他,下一秒,一支圆珠笔扔在她面前的桌上,弹起来压在书页上。 “你呢。” 舒然还是不理他。 戎彬心头的火一下就窜起来了,黑着脸扔空他妈桌上的笔,又以命令的口吻对一直默不作声旁观的苏媛媛说:“把笔捡给我。” 苏媛媛咬住下唇瓣,但她有点怕周萍,不情不愿的将舒然桌前的笔拿起来还给他。 这次戎彬拿到笔后,作出瞄准的动作,嘴里发出拟声词。 “咻,咻咻。” 舒然余光看见他把目标对着自己,抬脸平静的说:“你敢砸到我试试。” “呦,这不是会说话吗,你叫什么?” “关你屁事。” 戎彬第一眼就认出来她是昨天在车间跟刘永打招呼,后面跟席策远一块离开的女孩。 他本就不满席策远训他的事,现在听舒然这么跟她说话,准备将这份不爽发泄在她身上。 戎彬团起一个纸团,挑衅似的擦着她衣服的边砸过去,但却没碰到她。 “我就是砸了又能怎么样。” 舒然轻轻一笑,“那你等着被打断手吧。” 戎彬原本是不信的,但她漂亮明媚的脸上写满了认真,这副笃定的样子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周萍跟着林影回来,看见她的宝贝儿子在走廊上站着,脸都给太阳晒红了,立马心疼的不得了。 “怎么不在屋里等我,赶紧进去。” 戎彬甩甩手,“就在这说吧,妈,我不想在那席策远手里当学徒,你找姑姑暂时给我调到其他车间去吧,等舒弈出差回来我再回去。” 舒弈出差,他手底下的学徒暂时由席策远教带。 周萍宠他,一口答应下来,“好好好,等晚上回去我去找你姑姑。” “不行,你中午就去,席策远我半天都待不下去了,你不知道,他简直有病,他丧心,” 戎彬话说到一半,忽然噤了声。 周萍还奇怪他怎么不说了,听见儿子冲着她身后喊了声“席组长”,身后还传来“嗯”声时,表情也一块僵住。 席策远敲了敲综合办的门。 “进。” 席策远推开门,对在角落里舒展四肢的女孩说:“舒然,你跟我来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29 04:02:49~2023-04-30 08: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030557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2 第 22 章 故意 舒然以为在昨天孙婶那些话后,她再面对席策远时会尴尬不自在,但今天见到他,舒然发现自己想多了。 她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总是让她觉得轻松又惬意。 “策远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厂办,你哥来电话了。”席策远侧脸半陷在阴影中,语气平淡,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疏离感。 舒然眉眼欢悦,步伐轻快,“那我们快点。” 到厂办时,里面就两个人,舒然先前入职时来过一次,两人都还记得她,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 席策远回拨刚才的电话,那头很快接起,确认是舒羿后,把听筒递给舒然。 她接过电话,欣快问道:“哥,你到地方了吗?” 舒羿听到妹妹轻软的声音,眉眼间戾气散了些,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上去,垂着脑袋跟她说话,“到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长途后的尚未缓过来的疲惫,舒然面露担忧,“那你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嗯,不用担心我,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我过两天再给你打电话。” “好。” 兄妹两人简短说了几句,舒羿让舒然把电话给席策远。 舒然见席策远目光看向自己,一脸平静的“嗯”了两声。 电话挂断后,舒然有些好奇,问他,“我哥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在说我?” 席策远垂下眼睛,“没什么。” “真的吗?” 席策远没吭声,见她身后是举报箱,怕她撞到尖锐的的箱角,手虚放在她脑后,把她往花坛边的阴凉处带了带,转移话题说:“中午去食堂吃吗?” 舒然想了一下,摇摇头,“不去,我去百货商店。” 她忽然想到什么,歪头问,轻笑着问:“你要陪我一起吗?”她笑容明艳,跟旁边摇曳的纯白栀子花相互映衬,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舒然被花香吸引,侧身摘了朵栀子花,把花放到他上衣口袋里,笑眯眯道:“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送给你,待会下班我来找你。”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席策远鼻腔里充斥着清甜的栀子花香,等舒然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把口袋里的花拿出来端详一会,可能是他习惯这种味道,凑近闻时花香浅淡了很多。 舒然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综合办,看见周萍不在,而她位置上坐着财务部的张姐,林影站在她旁边跟苏媛媛说话。 她一来,三人就停下话,张姐挪到周萍的座位上,林影问:“出去一趟这么高兴,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吗?” “没有啊。”舒然没有立马坐下,把旁边的柜子清理出来,把占地的旧东西放进去。 张姐朝她招手,“别弄了,来跟我们聊聊天。” 说完对苏媛媛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苏媛媛看了眼舒然,低着头不再开口。 气氛开始尴尬,好像舒然不该回来一样。 林影和张姐看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一人一句重新将气氛扭转过来。 舒然也没当回事,时不时应两句她们的话,到点就下班。 百货商店。 舒然看着面前的两条相似的浅蓝色裙子,一脸期待的问席策远:“策远哥,你觉得哪件好看?” 席策远面色虽冷,但神情有些茫然。 一样的花色,一样的蕾丝边点缀,一样的裁剪,他根本分辨不出这两条裙子的分别。 舒然凑近一些,眨巴着眼睛问:“或者说,你觉得哪一件适合看电影的时候穿呢?” 舒然是故意这么问的。 过两天她要跟他看电影,出来购置件衣服不过分吧。 她不了解他的喜好,让他从中选一件也不过分吧。 而且,看他的反应,孙婶应该还没跟他说。 想到这,舒然笑弯了眼。 她忽然很期待看电影的那天,在见到来人是她时,他会是什么反应。 席策远感觉有点奇怪,但一时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他在正要探究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时,舒然却放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问起别的。 两人离得近,舒然发现他兜里的花没有了,便问:“策远哥,你把花扔了吗?” “没。”被他放到办公室了。 舒然随口一问: “那你喜欢我送你的花吗?” 席策远不知该怎么回答,随即沉默的点点头。 “那我以后还送你。”舒然说完,转头让售货员把收腰的裙子包起来。 结账的时候,席策远抢先付钱。 虽然舒然坚持说不用,但售货员接了席策远手里的钱票。 后来舒然要把钱给他,他也没接。 出了商店,舒然让席策远在外面等她,自己掉头回商店里。 中午店里人不多,加上又是吃午饭的点,连着服装区的百货商店的后仓门大开着。 舒然经过时只随意扫了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侧脸,脚步忽然顿住。 关蓉蓉? 后仓里,关蓉蓉跟轮班休息的年轻售货员方云说话。 “方姐,我给你戴上。” 说完,她把手上的蝴蝶结夹子别在方云头上。 方云照了照镜子,款式还挺好看的,但:“这布卡子上的蝴蝶结怎么白的,感觉不太吉利啊。” “不是白的,这是杏色,方姐你们这卖剩的碎布头能不能不要票便宜卖给我,下次我多送你几个。” 方云瞥了关蓉蓉一眼,摸了摸头上的布夹,“不要票可以,不能便宜,这东西得多给我几个样式。” “行行行。” 舒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对她在干什么也没什么兴趣,扫了两眼就带着东西结账离开了。 吃完鲜虾面回厂后,舒然跟着他回车间办公室放东西,她要是拿着这些东西回去,免不了被同事问。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之前新增的桌子和柜子挪了位置,从原来跟其他办公桌同方向移到对向的位置,除了舒羿和席策远的桌椅,其他东西的布局都有一定的改变。 乍一看,有种领导和下属同处一间办公室的既视感。 除此之外,那张桌面上还多了些个人办公用具,边角放着一盆植物,桌面工作相关的书摞的有小臂高,金色钢笔被摆在进门就能看到的显眼位置,其他东西的摆放也各有讲究。 总之,样样都在彰显身份的不一般。 舒然疑惑问道:“这是领导还是技术员啊?” 她刚问完,席策远还来不及回答,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头发打着发胶,长相斯文秀气的年轻男人端着不常见的保温杯走进来。 年轻男人打量了一下舒然,伸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新来的技术员,季昀铮。” 听到这个名字,舒然瞳孔微微一震。 梦里的,男主? 作者有话要说:  【电话】 舒羿(防备脸):“我妹妹就是你妹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席策远:“恩……”感谢在2023-04-30 08:58:39~2023-05-01 20:0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ay、嘻嘻嘻、622227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3 第 23 章 别有下次了 舒然带着复杂的心情握上他的手,“你好,舒然。” 他们之前本应该没有交集才对,现在她没走,季昀铮又提前到了,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生出其他事端。 从席策远的角度看过去,季昀铮刚好可以包住舒然的手,他眸光微沉,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朝季昀铮轻点下头,跟舒然说:“走吧,我送你回办公室。” 听见席策远低沉的嗓音,舒把手抽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的指尖好像在她掌心蹭了一下。 舒然感觉头皮隐隐发麻,悄悄用衣服擦了擦,这才去除掉奇怪的感觉。 季昀铮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扯出意味不明的笑。 舒然一路沉默。 席策远注意到她的异样,垂眼问:“怎么了?” 舒然勉强扬起笑脸,“没事,困了。”她捂嘴打了个哈欠,眼中盈着水意,“你晚上值班吗?” “不值班。” “那咱们一块回去吧,你帮我把东西带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短时间内不想再看到季昀铮了。 “好。” 但往往天不遂人愿。 下午上班的时候,苏媛媛没来,林影和周萍来的很晚。 看见舒然在办公室,林影诧异的说,“你怎么还在这呢?” 舒然一脸茫然,上班的时间点,她不在这应该在哪? 林影:“你中午走的急,我忘跟你说了,下午三点新职工在厂办旁边的小会议室开会,你赶紧拿上本子和笔过去。” 说完又补了句:“我给你留纸条了,你没看见吗?” 舒然看了眼手表,发现快四点了,什么也没说,直接拿上抽屉里的本子和笔往小会议走。 她平时走路速度就不快,中途还小跑了一阵,累得气喘吁吁,但等她赶到时,小会议室已经散会。 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来几十个人,都是这次招进来的职工,有些是顶家里人的岗,有些事扩招的外包岗,还有就是临时工。 其中一个女生见抱着本子和笔,走过来问:“你是舒然吗?刚才点你名字的时候你不在,怎么现在才来啊?” 舒然用手帕擦擦额上的汗:“不知道要开会。” “那你真倒霉。”女生目露同情,拍拍她的肩膀说:“刚才副厂长说明天要你去他办公室,他还在里面,要不你现在进去认个错吧。” 舒然深呼吸,努力让气息平稳下来,跟女生道完谢后,走进小会议室。 进门时迎面撞上苏媛媛,她有意无意瞥几了眼舒然濡湿的额发,低下头错身走过。 舒然没看她,把注意力放在会议主座上坐着的半秃的瘦高中年男人身上,看年纪和气势,这应该是副厂长。 他旁边坐舒然刚见过不久的季昀铮,两人正在说话。 见状,舒然停下脚步,跟在苏媛媛身后走出会议室。 苏媛媛余光看见舒然跟着自己,嘴角不自然抿紧,手握拳垂在身体两侧,一副很紧张的表现。 门边,先前好心提醒舒然的女生还没离开,看见舒然出来惊讶的问:“你怎么又出来了。” “他们在说话,我还是明天去他办公室吧。” 女生探头看了眼里面,脸颊微红,热心建议道:“是首都来的技术员,领导还挺重视他的,你现在进去认错,肯定不会挨骂。” 说完不顾舒然的意愿,直接把推进去。 这下小会议室的人散的差不多了,折返回来的舒然十分引人注目。 季昀铮看了她一眼,跟旁边的副厂长说了几句话,副厂长点点头,季昀铮招手让她上前。 舒然还什么都还没说呢,副厂长就笑着开口。 “舒然是吧,这次就算了,下次开会一定要来啊,回去工作吧。” “谢谢领导。” 过程太快,舒然来不及细想,直到坐回到综合办的工位上,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她这算不算欠了季昀铮一个人情。 林影看舒然离开没多久,就跟苏媛媛一前一后的回来了,知道舒然八成没赶上开会,心中有些别扭。 但凡她下午来早一点,舒然也不会迟到。 见舒然眉头紧锁,愁眉不展,林影犹豫的说:“是不是领导要批评你?明天我跟你一块去给领导解释这事不怪你。” “没事。”舒然礼貌笑了一下,不准备再纠结这件事。 林影叹了口气,低头在她桌上扒拉了两下,又弯腰看了眼桌子下面,还让舒然让让,拉开她的抽屉和柜子,最后检查了一下垃圾桶,嘟囔说:“真是奇怪。” 舒然:“怎么了?” “我给你留的条怎么不见了,明明就放在桌子上了啊,媛媛,你走的时候看见了吗?” 对面的苏媛媛睫毛轻颤,小声说:“我中午走的时候没关窗户,可能被风吹走了。” 她面色尴尬,小声且不情不愿的说了句:“对不起。” 舒然忽然想到什么,支着头静静盯着她。 林影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下班一定得关窗,万一突然下雨飘到屋里怎么办?” 苏媛媛感觉身体渐渐僵硬,她低垂着头,不敢跟他们对视。 林影出去接水,办公室安静的诡异。 舒然一直没收回视线,苏媛媛有些受不了这种折磨,咬着下唇站起来,想要出去透口气,刚打开门就听见舒然悠悠地说: “该不会是你把纸条扔了吧。”用的是肯定句。 苏媛媛僵在原地,脚下像灌了泥水一样迈不动脚,她极力忽略脑中自己把纸条团成团扔出窗外的记忆,嗫嚅说道:“我没有。”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抓着裤腿,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水。 “那你道什么歉?”舒然双手抱在胸前走到苏媛媛边上,帮她打开门,“别有下次了,我不想花时间报复你。” 苏媛媛白着脸走出去。 下班后,舒然跟席策远在食堂吃饭时碰到季昀铮。 他主动跟舒然打招呼,“我们真有缘,又遇到了。” 想着他下午刚帮过自己,舒然也不好意思不理他,“嗯,下午的时候谢谢你。” 季昀铮轻笑,“举手之劳。” 他走后,席策远本就不多的话更少了,舒然觉得他兴致不太高,拉着他说了很多话,但就是不提下午的事。 到大院分开的时候,舒然为了哄他开心,把中午后买的东西送给他,并嘱咐说回家再看。 席策远带着这件东西回到自家楼下,上楼的时候被孙秀英叫住,说给他介绍对象的事。 他皱着眉头听她说完,摇头拒绝:“不用。” 孙秀英笑呵呵将票塞到他手里,“赶紧回去洗个澡,七点的票,别让人家小姑娘等着,你要是不愿意,就自己跟人家说。”说完就风风火火的往舒然家走。 …… 七点,电影院。 席策远还穿着上班时的那套蓝色工装,神色冷漠的坐在后排。 “策远哥。”他侧头,看见舒然穿着中午买的蓝色收腰裙站在他旁边。 24 第 24 章 下章入V 电影院的灯很亮,席策远半仰着脸看不清楚舒然脸上的表情,听见她问:“你也来看电影吗?” 席策远的冷脸软化了一些,刚要答话,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 后面过道的人打断他,“麻烦让一下。” “哦,不好意思啊。”舒然侧身让他们过去。 等人过去后,舒然拿起票看了眼,电影票上用圆珠笔写着10排17座,是席策远左边的位置。 舒然抬眼对上青年的视线,晃了晃手上的票,笑眯眯地说:“咱们俩的座位居然还是挨着的哎。” 席策远站起来让她进去,座位前后的空隙不大,他要是坐着,舒然不好进去。 舒然拢住裙子刚要往里走,放映员在前面扯着嗓子喊,“电影要开始了,播放期间请保持安静。” 话音刚落,电影院的灯忽然灭了。 黑暗中,一只温热的手拉住舒然的胳膊,带她往位置上走。 “这。”席策远记得舒弈以前说过她夜盲,怕她看不见摔倒,伸手扶住她。 舒然眨眨眼,装作不经意把胳膊往回抽,然后反握住他的手。 席策远怔住,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掌,耳后不自觉发烫。 一落座,舒然立马松开了手,席策远手蜷在腿上发呆。 没过多久,放映机的光从后打到幕布上,黑白影像缓缓在幕布上动起来。 这一场电影的观影氛围很好,没有小孩子的哭闹声,也没有大人的哄笑,多是年轻男女的窃窃私语。 电影开始后,舒然和席策远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前面的两人,一开始还正襟危坐,随着电影的推后,两人越靠越近,脑袋几乎要靠在一起,旁若无人的嬉笑起来。 旋旎暧昧的气氛渐渐扩散开来,舒然感觉脖子有点痒,伸手蹭了一下。 席策远的心思也不在电影上,一直留意着右边位置的主人有没有来,剩下的注意力放在舒然身上。 发现她抓脖子的频率越来越高,侧身问:“怎么了?” 舒然贴近他的耳边,软声说:“脖子痒,脸也痒。” 席策远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和脖子,但环境太暗,看不出什么,见她还要挠,随即说:“我带你出去看看。” “好。”舒然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席策远站起来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默不作声的拉着她走出看影场地,来到有光亮的地方。 舒然停下,松开手忍不住又挠了挠脖子。 “别抓,抬脸我看一下。”席策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舒然听话的扬起脸,水润清澈的眸子直直的望着他。 她软白的脸上冒出许多红点,细看被抓红的脖子上也有类似的红点。 看席策远皱起眉头,舒然有些紧张,“我怎么了?” 席策远放缓语气,“起了一些小红点,你等一下,我送你去医院,别再抓了。” 说完,他重新回了一趟刚才的看影场地,给了右后方的人两毛钱,告诉他电影结束前,前面位置要是来人了的话,跟她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席策远骑车把舒然带到医院,医生说她这是过敏了,开了点扑尔敏和涂抹的药膏。 舒然不愿意用外面的杯子吃药,就先坐在长廊上,在席策远的提示下给红点涂药膏。 “这?” “左上。” 她总抹不对地方,一来二去自己都有点烦了,垂着脑袋说:“算了。”说完又上手抓了抓。 席策远拉住她一只手,她又用另一只手去抓。 舒然痒的受不了了,抬脸可怜巴巴的说,“策远哥,你给我涂吧。” …… 席策远的指腹有层薄薄的茧子,再加上力道很轻,舒然觉得更痒了,忍不住去抓其他地方,最后两只手被他单手制住。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席策远开口问:“知道是什么过敏吗?” “大概知道。” “?” “身上衣服买来没有洗。” 席策远想起她中午说买这衣服是为了看电影的时候穿的,低声说:“那为什么不等几天再看电影。” 舒然看着他的眼睛,轻快说道:“因为孙婶今天就把电影票给我了啊。” 席策远动作一顿,药膏不小心蹭的舒然秀气的鼻头上,他轻轻擦掉那点药膏,垂眼问道:“那她什么时候给你的?” “下班回家就给了。” 席策远嘴角轻抿,心中有些许异样,孙婶说的,跟他相亲的小姑娘是舒然?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啦,带带预收《嫁给八零暴发户》 虞念一觉醒来穿成一本年代文里的逃婚女配。 原主嫌弃未婚夫是个暴发户,一心想跟口腹蜜剑的渣男私奔,最后人财两空,被迫嫁给一个鳏夫,凄苦一生。 虞念穿来的时候正好是私奔当天,渣男在窗户外等她拿上钱赶火车跑路。 未婚夫则一身酒气,冷脸质问她是不是心里有人。 虞念看着面前金光闪闪的俊美男人,直接上去吧唧一口。 未来老公有颜有钱有身材,得多想不开才会跟别人私奔。 25 第 25 章 我只有一个哥哥 四下无人, 舒然见席策远不说话,又凑近了些:“那你呢,你今天为什么来看电影?” 两人离得很近, 近到席策远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他喉结轻滚, 不自在的向后挪动,把药膏装进纸袋, “孙婶给票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唔, 说是谢谢我们家上次招待她的饺子, 她请我看电影。”舒然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听到这个答案,席策远不由松了口气,幸好她不知道这场电影的真正意图。 “走吧,我送你回家。” 舒然表情失望,“可电影还没看完呢。” “以后再看。” 走到半路时,舒然忽然想下来走走,席策远推车走在她身旁。 舒然手背在身后,清凉的晚风从她脸上拂过,扬起几缕发丝, 她将头发挽在耳后, 蹦蹦跳跳的往前走, 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席策远走在舒然外侧,安静看了她一会, 待她停下来,说:“下次孙婶邀你出去, 别再答应了。” “为什么?”舒然扭头看他,她长相漂亮,但眼神清澈, 看着十分无害。 席策远沉默了一会,憋出一句,“不是好事。” 她轻笑,“可我觉得挺好的呀,今天不就遇见你了吗?” 路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席策远闷头往前走,舒然勾住他的衣服,迫使他停下来。 舒然睫毛轻颤,“我昨天回家的时候听到孙婶说的话了,知道是你和我相亲,我很高兴。” 她昨天想了一夜自己对席策远的感觉,发现自己对他不仅仅是不抗拒,还夹着好奇,再加上第三视角梦境的影响,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从小到大,舒然想要什么东西都直接说出口,只要不是特别的过分的,家人都会满足她,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了得到人或物,铺垫了这么久。 眼下气氛正好,她觉得这是开口的最好时机。 她看似羞怯,实则理智,清透水润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你呢?知道是我,你高兴吗?” 这番话的意图很明显,是想询问席策远对她的感觉。 席策远完全没预料到会面临现在这种情况,他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表情有些无措。 好兄弟的交代犹在耳边,他退后一步,声音低沉沙哑,没有正面回答。 “然然,你是妹妹。”他第一次叫她小名,是为了拒绝她。 舒然愣住,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总不能因为别人不喜欢她就气恼发火吧。 她点点头,“知道了,回家吧。” 席策远把她带回去,下车时听见她乖巧的对自己说“谢谢”,看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时,在原地停留许久才离开。 回到家,李芩夫妇看她起了一脸红点,心疼的不得了,“怎么出去一趟还过敏了。” 舒然怕他们担心,笑着说没事。 舒父去拿药的时候,李芩趁机问她:“然然,孙婶说她把另一张电影票给策远了,你见到他了吗,那电影好看吗?” 舒然吃了一块梨,“看了一点就去医院了,不知道好不好看。” “那你感觉策远人怎么样啊?” “跟哥哥一样好。” 听了女儿的回答,李芩心想孙婶张罗的这事多半没戏,于是不再多问。 许是吃了药的缘故,舒然洗完澡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相反,席策远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季昀铮看着姗姗来迟的席策远,眼神有些惊奇,“你迟到了。” 在他印象中,席策远从来没有迟到过。 席策远冷淡的应了声,拿上工作日志走出车间办公室。 他在大院门口等舒然等了一早上,最后还是李芩告诉他,说舒然病了,舒父刚去帮她请过假了,她今天不去上班。 舒然确实病了,因为过敏,她扁桃体肿大,喉咙疼的厉害,李芩夫妇干脆帮她请了假在家休息。 她中午想吃馄饨,到店里吃馄饨遇到关蓉蓉。 这才一两天不见,她打扮又花哨了些,头上别着五六种花式的蝴蝶结布卡,像个行走的货柜。 店里年轻女孩的目光集中在关蓉蓉身上,眼馋的看着她头上的布卡,离得近的两个女孩跑过去问她东西在哪买的。 关蓉蓉:“从其他省城带的,这边没有卖的,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她把侧面的发夹摘下来,“这两个送给你们。” 作为一个现代人,关蓉蓉深知宣传的重要性,多两个人戴就多两个宣传,等宣到差不多的时候,自己再把这个东西拿出来,说不定能大赚一笔,到时候再买个国营厂的工作,就能顺理成章的留在城内。 看见舒然时,关蓉蓉脸色一黑,快速撇开脸,虽然她不想承认,但舒然确实好看。 那张脸明艳姝丽,加上身材不错,穿什么都好看。 像今天,她跟舒然都穿着背带裙,她的裙子颜色还鲜艳一些,舒然却硬生生把她比下去了。 平时舒然只要穿上新买的裙子在商店门口逛一圈,商店的同款当天就能卖到断货。 卖到断货…… 或许她可以让舒然帮她宣传宣传,这么想着,关蓉蓉端着碗坐到舒然旁边。 舒然挪开,她又跟上。 舒然瞥了她一眼,“你干嘛。” 关蓉蓉原本想说些好话缓和一下气氛,结果一开口就是:“你今天好丑。” 舒然目光同情:“……去治治眼睛吧。” 关蓉蓉把头上的发夹全部摘下来,整齐的发型一下变得乱糟糟,她把东西摆在舒然面前,“好看吧,挑一个,就当我为以前的事赔罪了。” “你脸皮还挺厚。”舒然看都不看一眼。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吃不愁穿不愁,工作也不用自己找,你们这种有主角,”关蓉蓉说到这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舒然心有所感,抬眼看向她。 此时关蓉蓉已经缓过来了,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表达方式,“你们这种顺风顺水的人,根本没法体会我的艰辛。” 舒然不为所动,清澈的眼睛映出她的故作委屈的脸,直白的说: “害人的艰辛吗?那我确实体会不到。” 舒然油盐不进,关蓉蓉的博取同情失败,假笑一声,抱着一丝希望选了个好看的发夹放在舒然面前。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这都是真心道歉。” 舒然没再管她,等馄饨出锅,吃了几口就离开了。 她在家休息了一天,脸上的红点几乎消失不见,只有脖子上,她抓的狠的地方留了点印子。 隔日去上班的时候,舒然看到席策远在大院门口站着,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策远哥。”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席策远推着车走过来:“一起吗?” 舒然点点头,“都行。”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机械厂车棚,舒然锁完车,也会跟他告别。 除了路上话少一点,跟从前相比,仿佛没什么两样。 但席策远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冷淡的眉眼间多了点忧虑。 同一办公室的季昀铮再次察觉他的变化,不禁开始担心,这样下去席策远还配不配做他最后的对手。 如果不能,他来到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看来接下来他得想办法把变量都掌控在手里,让所有的东西走上原有的轨迹。 中午吃饭,舒然刚吃了两口,季昀铮就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用一种熟稔的口吻,说:“吃这么少,是不是胃口不好。” 他一说话,舒然瞬间就饱了,放下筷子,说:“我吃完了,你慢用,我,” 季昀铮站起身,看了眼打饭的窗口说:“那麻烦你帮我看下座吧。” 舒然欠着他人情,想着看座也不是为难的事,等他回来自己就走,便应下了。 她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手表秒针转动,面前走过来一人影,以为他要坐下,头也不抬的说:“这有人了。” 席策远看看她,又看看她对面的位置,桌上的饭菜量很大,可能是个男的。 他没吭声,准备去别处坐,刚转过身,季昀铮回来了。 季昀铮把刚从窗口买回来的酸梅汁饮料放到舒然手边,声音温和:“喝点这个,开胃解暑,你应该会喜欢。” 闻言,席策远又转过来。 “我不喝。”舒然推开酸梅汁。 “席工,找位置吗?”季昀铮出声,像其他技术员那样喊他。 舒然抬头,见席策远拿着饭盒站在一旁,她把位置让出来,“坐这吧,你们聊,我先走了。” “这个拿上。”季昀铮追上来把酸梅汁递给她。 “我真的不喝。” “你试试。” 舒然不想跟他纠缠,无奈的接了东西走了。 席策远静静的看着两人,神色越发冷淡。 回来后,季昀铮问:“席工,你喝吗?” “不喝。” 接下来的两天,舒然发现,无论中午还是晚饭,人多还是人少,只要她到食堂就会遇到季昀铮,准到就像跟一直盯着她一样。 他似乎对舒然的喜好了如指掌,望向她的眼神总是很柔和,只是柔和里总参杂着其他东西,开始还好,几面之后舒然就感觉毛骨悚然。 她不堪其扰,不再去食堂。 七月的天又很热,她不想专门跑到国营饭店,索性在综合办的抽屉里放些水果和零食。 短短几天她就瘦了一圈,整个人没精打采,周围的人以为她在减肥,苦口婆心的劝她别减肥,说小姑娘胖胖的才好看。 这天中午下班,综合办的其他人都走了,舒然站着窗边拿着苹果啃。 综合办的门被敲响。 舒然不想说话,走过去打开门,席策远站在门外。 看见是他,舒然又把门关上了,这几天,她不仅躲季昀铮,也在躲席策远。 前几天晚上,舒然不小心碰到席策远的手,回家又在楼下碰到关蓉蓉,当天夜里,就从第三视角的梦境中看到席策远给她和舒羿上坟。 她心里难受,直到今天都没缓过来,便一直躲着他走。 席策远有所察觉,也主动避着她走,今天怎么主动找她了。 舒然深呼吸了两下,把门打开,“策远哥,你怎么来了。” 她本就不大的脸硬生生小了一圈,显得水润透亮的杏眼更大了,唇色粉白,紧咬了两下才勉强红润了些。 席策远视线落到她啃了四分之一的苹果上,嗓音低沉,“怎么不吃饭。” 他早上听到他妈说舒然瘦了,上班的时候跟在舒然后面,停车的时候看到她正脸,发现她是真的瘦了许多。 舒然把手背到身后,低着头说:“没胃口,不想吃饭。” “你跟我去吃饭,下午我带你去给你哥打电话行吗。” 他不提舒羿还好,一提舒然就想哭。 她能平静的接受自己死亡,却不能接受舒羿死亡。 这几天夜里,她天天梦见舒羿的坟包,早上醒过来,枕头能哭湿一半。 舒然再次关上门,在屋里把眼泪擦干净,调整好情绪后重新打开门,带着哭腔说:“我想现在打。” 席策远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和尖瘦的下巴,放轻声音:“你哥也要吃饭,吃完饭回来打。” 说完,他拿走舒然手里的苹果,拉着她的胳膊把她从门里带出来。 舒然抽了抽鼻子:“我不去食堂。” “嗯。” 下了楼,太阳很大,看见扭曲的热浪,她又说:“好晒,我不想出去。” 席策远离开了一会,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件干净的外套,盖在舒然的头上。 舒然视线被外套遮挡,感觉席策远带着她七扭八拐,最后拿掉外套的时候他们出现在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里。 “这是哪?” “吃饭的地方。” 舒然:“为什么没有人。” “知道的人少。” 席策远拿出随身的本子和笔,写了些忌口,把纸和钱票放在厨房里,敲了敲左边第一间的房门,带她在右屋坐下。 过了一会,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端着两盘菜过来,他唇色发白,看着不太健康,舒然看了他两眼,他害羞的跑掉了,再来的时候送了饭和筷子。 席策远用茶瓶里的热水冲了冲木筷,用帕子擦了擦握筷子的地方,递给舒然:“吃吧。” 桌上是一道炒时蔬和丝瓜炒蛋,看着很素,但爽口很好吃。 舒然吃了两口,问他:“你经常来吗?” “很少。” 小男孩又来了,端着两碗汤过来。 席策远起身接过,舒然摸了摸兜,发现她今天没带糖,只能作罢。 汤是莲藕排骨汤,鲜香软糯不滑腻,是舒然有史以来尝到的最好喝的汤。 她本来没什么食欲,后面直接喝光了。 吃完饭,舒然提醒席策远:“打电话。” “嗯,没忘。” 厂办中午有人值班,席策远打过去再挂断,等了二十多分钟,电话才重新响起。 “喂。”电话那头响起舒羿慵懒的音调。 听见他的声音,舒然有些绷不住,情绪倾巢而出,眼泪直接决堤,顺着脸颊往下落。 舒羿听见妹妹的啜泣声,顿时坐不住了,站起来踱步:“怎么了?” “没事,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三五天。” 舒然边抽泣边说:“好,那你注意安全,挂了。” 挂完电话,她拿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情绪发泄出来,她感觉自己好了很多。 转身跟席策远说:“谢谢,我走了。” 年轻的女值班员从旁边的隔间走出来,看着地上的水渍,“啧”了一声,“人家小姑娘哭这么惨,你也不去送送。” 席策远走到电话旁,手刚放到听筒上,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看女值班员。 女值班员摊摊手,转身回到隔间,不打扰席策远接电话,但还是好奇他说了什么,贴着门听了一会,只听见他“嗯”了几声。 这有啥不能听的,真是。 听他说了声“谢谢”,女值班员从隔间出来,席策远已经走远。 舒然慢吞吞在阴影中挪动,席策远很快就追上她。 “晚上我跟你一块回去。” 舒然用手心挡刺眼的太阳,听见他的话,“不要,你以后不要来找我,见到我也别打招呼,就保持以前那种见面不说话的状态最好。”她言辞激烈,掷地有声。 一个电话的功夫,她态度转变太大,席策远无从适应,冷峻的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舒然见他不明白,“我不想跟喜欢的人当哥哥妹妹,我只有一个哥哥。” 接着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伸出两个指头,弯下第一只,“你要么跟我当陌生人。” “要么,”她顿了顿,看着他的漆黑瞳仁里的自己,说,“跟我在一起。”说到这,舒然有些心虚,硬撑着强硬的态度继续说下去。 “你回去考虑考虑,再决定晚上要不要跟我一块回去。”舒然怕露怯,说完就忐忑的离开了。 26 第 26 章 别在耳后 选哪个? 席策远想了很久, 都没得出答案,最后用预下班铃响的那几秒,静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 铃声停下后,他的答案也出来了。 他收拾东西回办公室。 戎彬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拿起机床上的工具递给他, “席组长,新来的技术员缺个助手,厂办那边让我过去顶两天, 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明天我就不来咱这了。” 身后的刘永几个人听了这话露出羡慕的神色, 谁不知道新来的技术员来头大, 厂里的领导还来看过他, 戎彬这回当了他的助手,说不定过几天就转正了。 “嗯。”席策远没什么反应,把机器全部归好位,带上工具包回办公室。 刘永几个人围住戎彬,勾着他的肩膀提前恭贺。 “去当新技术员的助手, 可以啊你, 我还以为你说有门路是吹牛呢。” “要是之后有什么好的,别忘了兄弟几个啊。” 戎彬脸上的骄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跟他们插科打诨说:“那当然不能忘了你们。” 其他人起哄说:“都要走了, 你不请兄弟们搓一顿?” 见席策远要走远了,戎彬扯开他们的手,“今天有事,下次下次一定。” 他小跑跟上席策远,“席组长, 我跟你一块去认识认识新技术员,省的明天抓瞎。” 戎彬走后,刘永几个人心里五味杂陈,有些人张张嘴,就能进别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当学徒,等不满意了,再跟家里说两声,直接去给人当助手。 人跟人的差距可真大呀。 季昀铮还没回来,戎彬跟在席策远身后大摇大摆进了办公室,他看到办公室里新增的办公桌,走过去摸了摸上面的松鹤木雕摆件。 还挺讲究。 随即拿起赤金钢笔,心想这钢笔也是从首付带来的吧。 他拿掉笔盖,在手上随意划了两下,感觉跟正常钢笔没什么不一样,随手扔回桌上。 “砰。” 席策远停下记工作日志,抬头说:“别乱动。” “知道。”戎彬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手摸向着松鹤木雕,木雕表面油滑,他爱不释手的摩梭。这东西哪搞的?等他待会问问也弄一个回来。 看见小臂高的机械相关书籍,戎彬抽了两本书出来看,翻了两页发现自己看不懂,合上放到一边。 季昀铮从二车间门指导完工作回来,还没进门就看见有人坐在他的位置上,把玩着桌上的摆件,他皱眉进去。 看见穿着黑衣白裤的陌生青年盯着自己,戎彬忙放下二郎腿,把松鹤放回原来的位置,伸手迎上去道:“你是季技术员吧,我是戎彬,厂办让我过来给你当助手。” 季昀铮没伸手,扫了眼桌上,看到位置变了的钢笔和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书,嘴角下沉。 戎彬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笑容一僵,过去把书随便塞回去,又把笔重新摆了摆,说:“我没见过这些书,刚才一时好奇随便翻了翻,真不好意思,我给你放好。” 他做事敷衍,几本书的书角全在外翻着,季昀铮沉着脸过去,将东西弄的整整齐齐,跟他走时别无二致时才停下手。 季昀铮拿出帕子,拿起松鹤反复擦拭,“刚才没听清,你说你叫什么?” “戎彬。” “哪个车间门的?”季昀铮看着他身上的学徒服问。 戎彬感觉气氛不对,语气中带了几分小心,“二车间门,但我对厂里门清,肯定能胜任好助手岗。” 他就住在隔壁机械厂的家属院里,自打有记忆以来就经常来厂里玩,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家里人都舍不得他下乡,就找他姑就把他塞进厂里当学徒,可以说新进的职工里,没人比他更熟悉厂里的人。 季昀铮淡淡道:“随便吧,以后别动我东西。”他记忆里没这个人,应该待不了多久。 戎彬:“绝对不会了。” 下班的点,舒然站在窗边看楼下的人,但这扇窗是侧窗,视线范围有限,只能看到楼下一半的人景。 万一待会儿下楼,席策远没来怎么办? 舒然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没来她也能接受。 反正都看到第三视角的梦境里她跟舒羿的结局了,就算席策远选了第一种也没关系,以后就见面不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想着,她拿上包,锁门下班。 下楼后,她也不四处看,就慢吞吞的往前走,刚下班时就走掉一大半人,现在路上的没什么人。 走了一小截路,舒然垂下头,果然没来,她心口有点闷,准备长叹了一口气,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怎么不看路。” 舒然眼睛一下就亮了,转过身看见席策远挺拔的身影。 他站在房子的阴影中,狭长的黑眸静静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凶。 舒然开心的跑过去,伸手抱住他劲瘦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蹭了蹭。他身上有干净的皂角香,还有一股很浅淡的栀子花香。 她疑惑有点疑惑,四车间门附近好像没种栀子花,哪来的香味? 舒然轻嗅几下,被席策远拍了拍背,她抬脸,看见他下颚线微微绷紧,又被他捂住眼睛。 “先放开。” 舒然乖乖松开手。 席策远捂着她的眼睛退了一步,待他耳后的热意消退,才慢慢拿开挡视线的手。 舒然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等他开口说话。 席策远不敢对上她明润透亮的眼睛,耳根刚消退的红霞重新漫上来,他轻咳两声,“走吧。” “可你不跟我说些什么吗?”舒然疑惑问道,她以前听别人说,这种时候都会说些话的。 席策远什么都没说,只是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朵保存完好的,微黄的干栀子花,认真温柔的别在她耳边。 舒然把花拿下来,发现好像是她之前送他那朵,表情有些懵:“什么意思?” 席策远叹了口气,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然后拉着她回家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舒然才迷迷糊糊的想起来,那天她送花的时候好像问了席策远喜不喜欢,他当时的回答是喜欢。 喜欢她! 舒然浅笑着进入睡梦。 早上,舒父从食堂买了豆腐脑和油条和水煮蛋。 舒然吃了半碗豆腐脑,挑了二十多分钟衣服,最后选出一件浅绿色布拉吉,这裙子是李芩毕业前给她做的,用的是最好的布料,按照她的尺寸剪裁合线,用弹性绳做夹层收腰身,就算她这段时间门瘦了些,穿着也舒服合身。 她第一次穿这条裙子,把两侧的头发编了编用发卡藏进头发里,李芩拉着她看了一圈,直夸好看。舒然本来就白,浅绿色的裙子衬得她皮肤吹弹可破。 李芩笑得合不拢嘴,“妈下次再给你做几条好不好?” “好啊。” 舒然说:“爸妈,我上班去了。” 见她没拿钥匙,舒父:“你不骑车啊。” “今天不骑啦。” 关蓉蓉从楼上下来,听见他们的话,想开口借车,还没说出口,看见关家父母抱着两岁多的关锐下来,“刚才叫你没听见啊,把你弟送托儿所去。” 她不想挨骂,烦躁的把关锐接过来,看见他把手指放在嘴里吸吮,嫌弃的说:“脏死了。”说完把手拽出来。 关锐黑亮的眼睛聚起泪珠,瘪嘴哭了出来,关蓉蓉又赶紧把他的手放回去,他立马止住哭声。 舒然下楼走几步的功夫,就连着看到几个年轻女孩头上带着关蓉蓉之前拿的那种蝴蝶结布卡。 样式比前几天的更好看了,颜色也鲜亮了很多,确实是年轻女孩会喜欢的款式。 舒然看了几眼,若有所思的想: 如果这是关蓉蓉做的,她还真有可能留下来,人的潜力果然是被环境激发出来的,梦里她的动手能力可没这么强。 席策远骑着车在她面前停下,见她走神,“在看什么。” 舒然摇头,笑吟吟的问:“裙子好看吗?” “嗯。” …… 季昀铮一眼就注意到车棚里跟席策远歪头说话的舒然。 她穿着浅绿色的收腰裙子,眉眼带笑,整个人都洋溢着清纯美好的少女感。 他晃神的想,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她的装扮,于是大步走上去。 舒然看见季昀铮过来,往席策远身边靠了靠。 席策远以为她要做什么,耐心说:“等一下,我先停车。” “早上好。” 席策远转头,看见季昀铮站在后面,冷淡的回了句,“早。” “早。”舒然也跟着他说了声早。 季昀铮看着她,温柔的问:“吃早饭了吗,我买了后街饭店的小笼包和豆浆,要不要一起吃?”他记得以前她最喜欢后街的小笼包了。 舒然被他怀念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联想到两人初见握手时的奇怪触感,他那时候是真的用指尖蹭她掌心了吧。 然后,她心里冒出一个离谱的设想,他认识自己,早在那天见面之前,对方可能跟她一样,都拥有离奇的遭遇。 席策远察觉到舒然的异样,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不用,吃过了。”他单手锁上车,带着舒然走了。 季昀铮看着两人的背影,表情有些怪异。 他没看出两人的关系,只是在奇怪,为什么舒然见到他的反应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是因为蝴蝶效应吗? 席策远把舒然送到综合办楼下,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她拉住衣服。 “怎么了。” 舒然拿出路上摘的半开的栀子花,放进他口袋里,“好啦,中午见。” 席策远垂眼看着她软白的脸,伸手捏了一下,有点瘦。 “上去吧。” 季昀铮拎着早餐回到办公室,看见戎彬叼着烟站在办公室门口,眼神微微不悦。 戎彬没看出来,故作熟练的吐了口烟圈,喊了声:“领导早。”他掏出兜里的烟盒,递到季昀铮面前,“来根。”说完又掏出火柴,准备给他点。 这是他昨晚专程到姑姑家要的,他表哥说这是干部烟,领导肯定受用。 季昀铮脸沉下来,声音烦躁,“掐掉。” 这次戎彬看出来了,连忙拿掉,扔进车间门外面的桶里。 “生产车间门不许抽烟,安全生产你不懂吗?” 戎彬表情一僵,心想这是机械厂,又不是纺织厂,抽烟又不是什么大事,三车间门的老李不也天天拿着烟斗吗。 想归想,他面上还是老实认错,“昨天睡得晚,脑子懵想提提神,我错了。” 他可不想再回席策远手底下,再说他话都放出去了,到时候又回去了,刘永那群人指不定该怎么看他。 戎彬看到季昀铮手里油皮纸中露出来的小笼包,忙说:“领导,你也喜欢后街小笼包啊,那以后我去给你买。” “不用。” 席策远在中午吃饭前去了一趟厂办,给舒羿打电话,只不过那边一直没人接,他等了一段时间门。 中途季昀铮也来了,他来厂办有事,两人打了个照面。 没过一会,就传出他跟里面的说话声。 “麻烦你这边给我换个助手。” “季技术员,你带带年轻人嘛,给他一个学习的机会,就当是为了咱们厂培养新技术骨干。” …… “这才一两个小时,你别着急,慢慢就能看出戎彬还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的。” 对方反复就这么几句套话,季昀铮黑着脸进入,又黑着脸走出来。 他走后没多久,里面跟他说话女人出来了,瞥了眼席策远,调侃说:“这回没带你那对象啊?” 席策远没接话,她也不介意,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席策远已经走了,嘟囔说,“这一个二个,都是难搞的人。” 隔间门办公室探出头问:“戎婶,你说什么?” “没跟你说话。” 晚上席策远值班,舒然觉得他送自己回家再回厂里太麻烦,就在厂门口坐公交车回大院。 中途路过百货商店,舒然看到了关蓉蓉,这会天还没黑,柜台上挤满了人,多是年轻女孩,退出来人手一个蝴蝶结布卡。 关蓉蓉站在店外,看着销量爆好的蝴蝶节布卡咧着嘴乐。 再卖几天,买岗的事就有希望了。 舒然的眼神定在关蓉蓉的脸上,同时想到了季昀铮,按照她了解的情况,他不可能认识自己。 这个人到底从哪里认识的她? 27 第 27 章 席策远,你干嘛呢 下了车, 舒然心不在焉的往大院走,本想在家门口树下的长凳上坐一会,但那已经有人,她停下脚步准备上楼。 坐在长凳上的矮瘦男人起来走了。 舒然没多想, 走过去坐在长凳上沉思。 过会, 悦悦为首的几个孩子拿着小木棍站在她旁边, 紧张的看着一个方向。 舒然从包里拿了把糖分给他们, 问:“站着干嘛, 怎么不去玩?” “保护你。”一个男孩挥了挥手上的小木棍,中气十足的说。 “为什么要保护我啊?” “有个人一直看着你。”悦悦用手挡住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舒然愣住,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她并没有怀疑孩子的话,想着可能是那人发现几个小孩盯着他, 他怕暴露就离开了。 “那谢谢你们保护我。” 舒然帮悦悦把松散的头发编成两尾, 然后扎成两个丸子头, 在他们的催促下回了家。 晚上十点多,临换班的时候, 二车间的时候坏了, 席策远过去修理完回到大院快到凌晨,发现舒然打着手电筒站在他们这边的车棚入口处,一看就知道在等他。 纺织厂家属院分成南北区, 舒家在南区,席家在北区最边上,从她家走到这也得十几分钟。 附近家属楼的住户基本都睡下了,夜阑人静,只有头顶的月亮还亮着。 晚上, 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总归不安全。 席策远皱着眉头把车停下,走到舒然的面前,“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语气不算重,只是简单的询问。 但月光下,他的脸格外冰冷。 舒然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心慢慢沉下来。 她今天脑子太乱,躺在床上没睡着觉,见十点多,想着席策远应该要下班了,就想过来看看,然后等到了现在。 夏天夜晚蚊子多,就算舒然穿的是裤子,脖子和手臂也被咬的不轻,她没答话,抿嘴往家的方向走。 席策远茫然的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被夜风吹了一个多小时,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一片凉意,随即脱下外套包住她。 身上传来暖意,舒然仰头看着他的脸。 席策远也垂下头看着她,柔和眼神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凌厉五官,“怎么了?” 舒然穿好他的外套,然后朝他伸出双手,表情有些低落。 席策远一手的抱住她,却没抱紧,身体间还留有半指的距离,令一只手不甚熟练摩挲她的后背安抚她。 他垂下眼皮,遮住狭长的眸子,心想:她年纪还小,有些粘人也正常,也许他刚才不应该这么问。 舒然感觉到身体间的空隙,心里更是难受,怀疑席策远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只是把她当孩子哄,所以才会始终对她保留一段距离。 想到这,舒然推开他,快步往家走,她晚上就不该过来。 席策远过来拉她的手,下一秒就被她甩开,没办法只能一路跟在她旁边。 到舒家楼下的时候,舒然眼睛微红,轻声对他说:“骗子,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说完气冲冲的上楼了。 留下席策远站在楼下,等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来才转身回家。 他回到家拿出之前送他的东西,看了完整的纸包许久,最后放回了原处。 第二天,李芩拿起椅子上的工装外套问丈夫:“你拿儿子的衣服干嘛?” 舒父一脸茫然,“我没拿啊。” 李芩见衣服皱巴巴一团,像是穿过,就顺手把衣服扔进盆里搓了搓,“那可能是囡囡拿的,你去叫她起床吃饭吧。” “囡囡,快到点了,起来吃饭。” 舒然顶着黑眼圈走出来,一眼看到阳台上晾的衣服,随便吃了两口就上班去了。 席策远在大院门口等她,舒然骑着车就走,路上也不理他。 一连两天,席策远得到的回应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面上依旧平静。 这天上班,席策远到舒家楼下等舒然,看见她,低声喊了句:“然然。”这是他第二次叫她小名。 苏媛媛从另一栋楼里出来,听见他这一声,惊奇的看了眼两人。 舒然看都不看他一眼,走过去推车,开锁的时候发现前车胎瘪了,她捏了捏,想着应该是没气了,拿起一边的公共打气筒。 结果几分钟过去,车胎还是瘪的。 舒然深吸了一口气,把打气筒放回原处,到大院外去等公交,席策远一脸冷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公交驶动后,苏媛媛坐在舒然后面的位置上,盯了会她的后脑勺,又转头去看骑着车不紧不慢跟在公交旁边的席策远,眼睛闪过思量。 到机械厂后,苏媛媛走的飞快,留给两人足够的说话空间。 席策远推着车跟在舒然旁边,看着她恬静的脸,低声说:“你哥今天回来。” 舒然听到这话终于抬脸看他,语气不自觉欢欣起来,“真的吗?” “嗯。”前两天他在厂办打电话没人接,后来他又去了一次,说舒羿不在,席策远就想到他应该是提前结束培训,要动身回来了。 算算时间,应该是今天到。 太好了。舒然忍不住弯眼笑。 席策远垂眼问:“还生气吗?” 舒然扭过头不再说话,沉默的给出答案。 舒然中午回家没见到舒羿,下午在综合办时,隔几分钟就要看看表,想快点下班回去看她哥回来了没有。 让一直密切关注她的周萍撇起嘴,下午才上班就想着下班,一点定性都没有,忍不住教训:“舒然,你工作的时候总看时间哪成,你这一点都不专心,工作能干好吗?” 舒然看了眼她脚下的花生壳没有反驳,对付这种人,不理她才会让她更痛苦。 果然没两分钟周萍就坐不住了,瞪了舒然一眼,带着一兜花生出去了。 今天林影请假没来,办公室只有舒然和苏媛媛,没了她,两人耳边都清净了许多,屋里只剩下笔头在纸页上留下的沙沙声。 过了一个小时,隔着门都能听见周萍的笑声,她大力推开综合办的门走进来,对门外的人笑说:“领导,这就是我们办公室。” 舒然抬头看到季昀铮和戎彬走进来。 看见她后,季昀铮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眼神相较前两天有所收敛,舒然这才抑制住想逃跑的冲动。 季昀铮这几天反思了自己,他对舒然表现的太过急切,可能在一定程度吓到她了,所以她才会对自己这么平淡。 不如按上辈子那样顺其自然的跟她接触,相信她很快就能回到自己身边。 季昀铮先朝苏媛媛打招呼,“你好,又见面了,苏,”他顿住回想了一下,“苏媛媛对吧。” 准备给他介绍的周萍及时刹住嘴,改说:“你们认识啊?” 季昀铮:“嗯,之前新职工开会的时候见过。” 苏媛媛看着面前这个气质斯文温和的男人,轻点点头,声音细弱蚊蝇:“你好。” 季昀铮又对旁边的舒然说:“原来你在这间办公室。” “嗯。” 背着工具箱的戎彬恶狠狠的刮了舒然两眼,但她没看到。 在舒然面前刷完脸,季昀铮就带着戎彬走了。 周萍板着脸教训舒然两人:“领导来了,你们俩笑都不笑一下,怎么,不欢迎吗?” 她们不接话,周萍气恼的自顾自往下说:“知道那是谁吗?那是首都新来的技术员,大小是个领导,下次再来都给我笑着说话。” “真是,多大的姑娘了,一点都不懂事。” 她越说越来劲,得意洋洋的叉着腰,“我儿子现在在技术员身边当助手,见得都是领导,下次我让他过来教教你们为人处世。” 舒然猛地站起来,周萍露出不满的表情,正要教训她,一道微哑松懒的声音从窗户口飘进来。 “舒~然。” 舒然顿时眉开眼笑,她小跑下楼,看到一道懒洋洋站着的瘦高身形,高兴喊道:“哥。”然后欢快雀跃扑上去。 舒羿坐了两天火车,家都没回就赶回来了,他没洗澡不干净,就伸手像贴符一样抵住舒然额头,然后捏了捏她的脸,评价说:“瘦挺多。” 他正准备跟妹妹说两句话,忽然感觉楼上有道热切的视线注视着他们。 抬头扫了一眼,见周萍从窗户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舒羿朝周萍客气的笑笑,揉了揉舒然的脑袋,“回家再说,上班去吧。” 舒然回去后,舒羿又去找席策远。 进门看着布局大变样的办公室,舒羿挑了下眉毛,把行李放在自己桌子上,转头进车间。 席策远正看着教带的学徒操作,没注意他回来了。 其他学徒看见他,脸上露出欣喜,舒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学徒们点点头。 席策远低头在考核表上做记号,“下一个。” 舒羿顶替原本的学徒上去,还没上手就被他发现了,说了句:“真没意思。”走过去跟他碰了碰拳。 “我有事跟你说。” 舒羿挥挥手,“待会吃饭的时候的说吧。”他等着回去洗澡。 季昀铮带着戎彬从二车间回到办公室,撞上拿完行李准备回家的舒羿,怔忡在原地,还没开口,旁边的戎彬就抢先说道: “舒工,你回来了。” 见舒羿看过来,戎彬挺起胸膛给他介绍说:“这位是首都来的高级技术员。”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却忘了舒羿也是高级技术员。 季昀铮伸手,“你好,季昀铮。”他心里一阵叹息,自那件事之后,他跟舒羿再没见过。 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好久不见,舒哥。 舒羿随手一握,“舒羿。”然后笑吟吟的说,“回头让戎彬帮你收拾一下,给他们学徒在办公室里留个下脚的地方。” 他没明说,季昀铮却知道这话的意思,脸色僵了一下,很快缓过来,“好。” 下班后,为了快点回家,舒然妥协的坐上席策远的自行车后座。 舒羿洗完澡,从国营饭店打包回来饭菜在家里等着。 舒然到了楼下,也不等席策远停完车,就自己跑上去了。 听见急促的敲门声,舒羿无奈的摇摇头,过去打开门,门一打开,就收到妹妹一个大熊抱,他一边笑一边抱紧妹妹,嘴上却嫌弃的说:“差不多行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差回来。” 席策远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 吃饭前,舒羿从行李拿出一瓶红酒,在席策远面前晃了晃,“卖给我的人说是好酒,喝两杯?” 席策远点点头,“我有事跟你说。” “吃完再说。” 舒羿开了木塞倒在杯子里,看妹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想着她成年了,便给她也倒了一小杯。 “红酒后劲大,你没喝过酒,尝两口,要是觉得喝不了就别喝,听到没。” 舒然乖乖点头。 舒羿跟席策远边喝边聊,再回头时,舒然已经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她神色清明,拿着酒瓶还想再倒,席策远正按住她的手。 舒然又看向哥哥,见他也摇头,这才放开手,转去吃饭。 她吃着吃着感觉有点闷,站起来去喝水,回来继续吃。 舒羿跟席策远聊的差不多了,转头给她加菜,问她,“你这几天没事吧。” “有事。”舒然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她脑袋开始发昏,在两人的注视下慢吞吞的说:“有个人跟着我。每天。” 两个青年同时皱起眉头,舒羿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前天?”舒然晃晃脑袋,“我忘了。” 席策远想起舒然在他家楼下等他那天晚上,她那天是不是想告诉他这个,他却…… “长什么样。” 舒然复述孩子们告诉她的特征,“有点矮,有点瘦。” 舒羿的脑中浮现出一个人,“没事,他是找我的,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说完快步回房间,拿上纸笔下了楼。 知道他出差还来找,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他下去给他留个信。 舒弈把信条塞到墙缝里,慢悠悠上楼推开门,看到里面让他不可置信的一幕,脸上一贯的笑意褪了个干净,声音带着寒意。 “席策远,你干嘛呢。” 28 第 28 章 举报信 舒羿走后。 舒然头晕眼花, 手托腮撑在桌上昏昏欲睡。 席策远猜她应该喝醉了,站起来想将她扶进房间, 但手刚伸过去就被她甩开。 她动作幅度大, 整个人一晃。 席策远怕她从椅子上摔下来,便俯身横抱起她。 舒然看了他一眼,抬手勾住他脖子, 闭眼靠着他, 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湿热的呼吸缓缓喷洒在他喉结上。 酒气上头,席策远嗓子有些发痒干涩, 他喉结轻滚, 拉开挡路的椅子, 手放在她腰侧, 把她往上颠带一些。 没想到舒然被颠醒了, 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他的侧脸。 席策远长的很好看, 眼眸狭长微挑, 是很漂亮的瑞凤眼, 鼻子挺直,薄嘴习惯性轻抿, 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峻感。 她晕晕乎乎的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让席策远愣住,他停下步子, 垂眼看向舒然。 她面色酡红, 眼神迷离, 一看就不清醒。 看青年睫毛轻颤,醉醺醺的舒然弯眼一笑,再次亲上去。 她闭着眼睛,吻的很轻, 席策远不敢呼吸,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想要制止她。 下一秒,门从外面拉开,传来舒羿冰冷的声音。 “席策远,你干嘛呢?” 见朋友捏着妹妹的下巴亲吻,舒羿脑子瞬间炸了,他目眦欲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大力甩上门,过去把舒然拎下来,然后一拳打在席策远嘴边,怒骂道:“畜牲!趁人之危是吧。” 舒然当即被吓得酒醒了七分,看舒羿气急了,忙抱住他的胳膊,结结巴巴的说:“哥,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舒羿面色阴沉,“说个屁,我刚才都看见了。” 舒然急出一头汗,脸涨的通红,抛下一句重磅的话。 “真不是,我在跟他处对象!” 屋里有半刻的寂静,不想舒羿更怒意更盛,他面色微微扭曲,把指节攥的咯吱响,抓着席策远的领口质问道: “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妹妹的?” 席策远嘴角挂着一丝血,看着他也不解释,只哑声说:“抱歉。” 舒羿气恼的不行,自己居然引狼入室,还想再挥拳头,但想到妹妹还在旁边挡着,气到发晕的脑子清醒了些,背过身深吸一口气,冷声说: “赶紧走,看见你就烦。” “哥。” “闭嘴。” 舒然摸了摸席策远嘴角的伤口,席策远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我先走了。” 舒然想送他出去,舒羿把她拽回来,“不许去。” 李芩夫妇回来的时候,看见儿子冷着脸躺在靠椅上,女儿脸上堆着笑,拿着扇子给他扇风,气氛有些沉闷。 见舒羿出差回来,他们夫妻自然开心,但儿女之间诡异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了?” 舒然猛摇头,“没事,我哥他太累了,对吧?” 舒羿冷笑一声没反驳。 终于到了入睡的点,舒然疲惫的躺在床上,想到她哥未消气的冷脸和席策远嘴角的伤,忧愁的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啊。 另一边的舒羿也烦的睡不着觉,坐起来重重锤了两下床,听到窗户的被小石子敲打,翻身坐起来换衣服出门。 舒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出去看到她哥的背影,小声问:“你去哪?” “散心,回去睡觉,别跟着我。” 舒然临到睡着都没听到他回来的动静。 第二天起床后,看到舒羿臭着脸坐在餐桌上吃早餐,她先洗了手,坐到他旁边剥个水煮蛋递给他。 舒羿瞥了眼她装乖的笑,接过来两口吃了。 舒然松了口气,这才跑去洗漱。 李芩走过来把阳台上晾干的工装外套搭在舒羿椅背上:“囡囡把你衣服拿出来了,我刚给你洗过,今天穿这个吧。” “好,下次放那我自己洗。”舒羿咽下粥答道。 吃完饭,舒然回屋换衣服,舒羿拿起椅子上的工装外套穿上,上身后感觉不对劲,脱下来看了眼衣标,衣标上缺了一个角,他黑着脸把衣服团成一团扔在椅子上 衣服是他的码没错,但这衣服是席策远的。 这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舒弈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是舒然带回来的。 舒然换完衣服出来,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咽了咽口水,“走吧。” 到了车棚,舒然:“哥,我前车胎好像破了,你带我吧。” 舒羿走到她车旁边伸手捏了捏,气很充足,他接过钥匙把车推出来,“没破。” “昨天明明破了。”舒然小声嘟囔。 听到这话,舒羿眯眼想到什么,蹲下身摸了摸车链,摸到满手的滑油,像这两天刚涂上一样,他暗骂了句狗东西, 舒然:“啊?” “没事,走吧。” 到了机械厂车间办公室,桌子已经重新摆放过了,不再像是之前上下级的摆放方式,而是像最开始并列摆放着。 季昀铮熟络跟舒羿打招呼:“舒工,吃了吗?” “吃了。” 刚回答完,席策远也来了。 季昀铮假装没看到他嘴角的青紫,“早。” “嗯。” 舒羿皮笑肉不笑的把衣服扔进席策远怀里,拿上文件板和工作日志去车间。 季昀铮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低头若有所思。 难不成因为他提前到达的缘故,这两人也提前决裂了? 教带学徒时,刘永几人看着席策远嘴角的青紫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也不敢漏听一个步骤。 只在心里默默羡慕回二车间的那几个学徒,二车间的舒工为人和善随意,想必教带学徒的时候很轻松有意思吧。 殊不知二车间的学徒也在羡慕他们。 习惯了席策远的教带方式,再回舒羿手底下,二车间的学徒却觉得他讲的不够耐心精细,而且多是实践为主,不像之前,实践理论对半砍。 唉。 舒然叹了口气。 听见她叹气,林影笑说:“累了?累了就一块聊聊天。” 林影看了眼舒然,看似不经意的说: “我早上来的时候,听隔壁办公室的人说,有人写了匿名举报信投到厂办的举报箱里,说是你们这批,有人破坏上次公开招考的考试公平,通过厂内关系走后门拿到的入职机会。” “一天投好几封,昨天开举报箱的时候,里面都塞满了呢,厂长说好好查呢,你们家里要有关系在厂里,就去问问,好让自己放心。” 厂里之前把名额放出来,就是怕有人会借关系中饱私囊,没想到还是有人这么做了,厂长为了敲山震虎也要严查。 苏媛媛抬起头,脸上表情有些奇异。 他们这批公开招考进厂的就六个人,有厂内关系的,她认识的就只有舒然。 不光她想到了这点,其他人也想到这点。 林影说出来是为了想给舒然提个醒,做好被叫去谈话准备。 周萍就纯是看热闹心态,幸灾乐祸的说:“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舒然知道周萍在说自己,但并不担心。 之前刚被录取的时候,她就问过舒羿,是不是帮她找关系了? 舒羿当时否认了,他不会说谎,所以她并不担心被查。 同时她有种直觉,写举报信的人是冲着她来的,能锲而不舍的写举报信,这个人挺恨她。 是谁呢? 为了以防万一,中午吃饭的时候,舒然把这事跟舒羿说了,并再次询问了他。 “你没帮我找关系吧?” 舒羿“呵”了一声,“我有那么蠢吗?给你买个岗又不难,没必要干这种给人留把柄,落人口舌的事。” 许是为了让舒然放心,他又多说了两句。 “而且你不是知道吗,当时我手里有副食厂的上岗机会,你要是没考上这,我就让你去哪了。” 说到这,他有些咬牙切齿,“还不如让你去副食厂,现在也不会让他近水楼台。” 这个他指得是谁,舒然心领神会,低下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嘴角还疼不疼。 舒然昨天,跟舒羿好言好语的解释了她和席策远处朋友的来龙去脉,并反复强调,是她主动的,但舒羿还觉得是席策远的错,她为了不进一步激怒他,只能先忍一忍。 两人吃着,季昀铮端着饭盒走过来,“舒工,我坐你旁边的位置行吗?” 食堂今天人也多,但还是有零星的位置,他不过是借着座位过来搭话的。 舒羿看了季昀铮一眼,让位置让他坐下,心里有几分奇怪。 短短几面,舒羿就能看出季昀铮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按理说,这种人,通过让他重整办公室的位置的事,他事后应该不怎么待见自己才对,怎么会三番两次的过来示好。 肯定是另有所图。 季昀铮坐下后朝舒然笑笑,说:“想不到你跟舒工是兄妹。” “嗯。”舒然以为是戎彬告诉他的,随口应了声。 两人认识。 舒羿看到季昀铮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愫,立马就想通了他图什么,脑中警铃瞬间打响,不动声色的问妹妹,“吃好了吗?” 舒然点头。 说了一声,舒羿就把舒然带走了。 下午上班没多久,厂办那边就来人让舒然去小会议室谈话。 舒然到了之后,听到举报信上的内容一愣。 另一边,舒羿从车间回来喝水的时候听刘永几人说席策远被厂办的人叫去谈话了,随口问了句: “为什么?” 刘永挠挠头,不确定的说:“听说是查上次招考的事,有人举报舒然破坏公开招考的公平,走了他的关系进厂。” 舒羿嘴角一僵,重重放下杯子,水溅到桌面上,他沉着脸复述:“走他的关系?” 他在这,用得着走外人的关系? 舒羿受不了这种委屈,抬脚就往厂办的小会议室走。 29 第 29 章 开除兄籍 他走的急, 没注意到季昀铮也跟来了。 小会议室里,席策远还没到,舒然跟副厂长面对面坐着, 副厂长手里拿着举报信, 问: “举报人说你跟席策远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是吗?” 舒然:“是。” “你们认识多久了?” “小时候就认识。” 开始副厂长见是舒然时, 想着她之前迟到,先入为主的对她有坏成见,但现在牵扯的是席策远。 副厂长是认识且了解席策远的, 觉得按照他平时的为人, 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心里存疑,再加上舒然表现的从容淡定,副厂长的语气就温和了些。 “那他帮你找关系在上次公开招考时作弊, 这个说法你同意吗?” 她摇摇头,“不同意。” “报名和考试都在六月,那时我们俩根本不熟悉。”就算熟悉, 他们也不会答应做这种事情。 舒然也不多说,问题回答的都很简洁。 副厂长开头就说了, 这只是谈话询问,不是实打实的调查, 让她放松就好。 席策远来的时候, 副厂长在给舒然补了她错过的入职小会。 见他来了, 副厂长让他在外面等了一会,把话跟舒然说完,指了指后门让她从那回去,说:“叫你们办公室里的苏媛媛过来一趟。” 舒然疑惑,这事跟苏媛媛有什么关系。 她走前望了站在前门的席策远一眼, 见他嘴角青紫,不由皱了皱眉头。 舒然走后,副厂长盯了一会席策远嘴角的伤,忍不住关心:“你这嘴怎么了。” 席策远板着脸说没事。 “行吧,今天叫你过来的原因你清楚吧?” “那你自己说真的假的?” “假。” 两人谈了几句,半开的门被敲响了,舒羿站在门边,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他胸口快速起伏,呼吸有些重,明显是跑过来的。 副厂长叫他进来坐下,“正好你来了,待会不用让人去叫你了。” 舒羿心中窝火,似笑非笑瞥了眼席策远,“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来了,我怎么可能不来?” 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副厂长不知道他俩这是怎么回事,便说:“那等会吧,等人来齐我一块说,省的我一遍又一遍的问。” 副厂长是舒羿和席策远两人入厂时的带教老师,勉强算他们师父,语气自然会熟络一些。 舒羿以为是要等舒然过来,便坐着耐心等。 舒然回到综合办,林影和周萍都不在,直接跟苏媛媛说:“副厂长让你去一趟小会议室。” 苏媛媛抬眼,神色有些无措,看舒然盯着自己,心里更是忐忑,咬紧下唇,怯怯解释说:“不是我举报的。” “嗯。”舒然一开始也怀疑过身边的人,着重怀疑她。 但听到举报信上的说的是自己跟席策远,便暂时放下了对身边人的怀疑。 综合办的人知道她和舒羿是亲兄妹,要是真是她们举报的,不如直接举报她和舒羿,总比举报她和席策远来的靠谱。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明知他们的关系,故意这么写,等厂里自己查出来,她走后门的可信度会大大提高。 苏媛媛有些急了,忙说:“我不敢的,真不是我。” “赶紧去吧。”舒然淡淡回道。 苏媛媛一脸委屈的来到小会议室外,透过窗户发现里面坐了四个人有些紧张,她踌躇了一会,屏气敲响门,意外对上季昀铮的投来的目光。 看到他也在这,苏媛媛脸色微红。 季昀铮也刚来没多久,只说来给席策远和舒羿解释,言明他们不会做这种事。 副厂长也知道他俩多半不会干这事,便让季昀铮留下来做个见证。 “坐。” 苏媛媛走到季昀铮斜对面坐下。 副厂长点了点手下的举报信,问:“有人举报你跟舒羿是兄妹关系,他帮你走后门通过公开招考,这个说法你们俩怎么看?” “啊?” “什么东西?”这下被人开除了兄籍,舒羿脸上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 昨天出差回来,发现妹妹在跟好兄弟处对象,舒羿崩溃了一夜。 没想到今天还有更崩溃的。 谁写的举报信,居然把他妹妹整个换走了。 舒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鞋底都没他的脸黑。 太离谱了。 苏媛媛松了口气,“我们只是邻居,没有亲戚关系。” 舒羿调整好阴沉的表情,“我妹妹是舒然,我只有这一个妹妹。” 副厂长怔忡,看向席策远:“刚才那女孩?” 席策远点点头。 副厂长在跟苏媛媛确认过她的姓氏后,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很是无语。 他没听舒羿提过家里的事,对舒家人也不了解。也没见过点名册,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到底是哪几个字。 信里共举报了四个人,写的是苏然和席策远,舒媛媛和舒羿,苏和舒听读音确实像,不注意的话就会以为是平翘舌不分,不会特意提出来。 举报的人连人家姓氏都搞不清,还举报。 就算没写错,说舒然走后门也很假,有舒羿这个亲哥哥在,根本用不着席策远走后门。 搞半天是场闹剧,副厂长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后面我自己查,你们都回去吧。” 舒羿:“能给我看一眼这举报信里写了什么吗?” “不成,这是匿名举报信,你要认出字迹,还算匿名举报吗?”说着,副厂长把信揣在兜里带走。 舒羿也气的头疼,到底哪个蠢货写的举报信,咬着后槽牙独自走了,席策远紧随其后。 季昀铮留下来跟苏媛媛闲聊了几句,混着其他话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舒然的事。 听到他跟自己搭话,苏媛媛表情有些羞赧,答了他的问题。 两人走了一段路,季昀铮见差不多了,礼貌告别离开。 舒然从苏媛媛那得知了刚才情况,趁上厕所的功夫拿上抽屉里的碘酒和红药水等东西绕过二车间门来到一车间门。 她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眼办公室,没注意到墙边位置的季昀铮,见席策远不在,转头往车间门走。 走了几步看到刘永迎面走过来,“席策远在里面吗?” 刘永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露出了然的笑,“我去给你叫。” 以前他对舒然也存在少年慕艾的隐秘心理,但自从在食堂吃过一顿饭后,再加上其他玩得好的学徒提醒,也就大概猜到了两人的关系。 之后他就放下了心思,用对待朋友的态度去看舒然。 季昀铮从办公室出来,看到舒然拉着席策远的手往外面走,不禁皱眉。 他从车间门窗户窥视两人,当他看到舒然给席策远嘴角的伤口擦药时,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 擦完药后,舒然还抱了抱席策远。 席策远虽然没有回抱住她,但轻柔摸了摸她的头发,一举一动都彰显出他们关系的亲密。 季昀铮喃喃道:“不可能。” 他们俩怎么可能在一起? 她明明…… 明明是他的。 季昀铮表情有些凝重,重生前,虽然席策远比他优秀,但直到最后,舒然心里都只喜欢他。 不然他也不会在重生后的第一时间门来到这里,他要证明,他比席策远更优秀,舒然的选择没有错,是舒羿他们错了。 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到底是前世他没来时两人就是这种关系?还是说是他提前到这引发的蝴蝶效应? 可无论是哪一种,季昀铮现今都没有办法接受。 同是看到他们相处这一幕,相较于季昀铮的错愕,舒羿心里满是复杂。 他把手里的纸张反复揉搓,压平最后一点棱角,他吐了口气,把废纸扔进垃圾桶里。 下班后,舒羿让妹妹自己回家,他在车棚等席策远。 席策远看见他后什么都没说,骑车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饭店,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店里低度数的白酒。 上菜后,舒羿先给自己倒了两杯闷头喝下。 席策远知道他有话要说,在一边安静的等着。 舒然没出生前,舒羿是个很阴郁的孩子。他走路和说话都比同龄人早,但他平等的讨厌所有人,谁都不愿意理。 而席策远只是安静内敛,不会表露出过多的情绪。 两个孩子因为两家父母的关系时常见面,却始终没有成为朋友。 直到舒羿快四岁时,李芩生了舒然,那时候舒家情况不是很好,家里住了□□口人,时常因为争吵不对付把家里弄的鸡飞狗跳。 李芩也因为气闷没有奶水,只能白天找人帮忙喂奶,然后晚上就喂些米汤。 住的屋子不大,晚上李芩就抱着舒然和舒羿挤在一张小床上。 有天夜里李芩太累,没有听到女儿饿醒的微弱哭声,舒羿被吵醒,烦躁的拍了拍舒然的背,希望她闭嘴别吵。 没想到舒然还真停下哭声,可怜的看着他。 舒羿对上她的乌黑水润的眼睛,冷漠的说:“睡觉,睡醒不饿了。” 他说完,舒然笑了一下。 当时舒羿心里有种陌生的情感萌生。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大很亮,他抱着妹妹坐在过道的厨房里,用热水混着米汤喂给她,耳边是其他人阵阵的鼾声,明明很吵,他却觉得出奇的宁静。 从那以后,舒然便主要是他在照顾。 舒羿给她喂饭,哄她睡觉,教她说话走路,其加注的感情远超任何人任何物。 当席家夫妻相认舒然做干女儿,让舒然叫席策远哥哥时。 舒羿第一反应是抗拒,他把妹妹抱走,席策远则听从父母的话跟在他们身后。 他越跟,舒羿就跑的越快,最后怕他们摔倒,席策远不得不停下来说:“我不当她哥哥了,你别跑了。” “真的?” “嗯,我不喜欢她。” 舒羿听到这话却生气了,把妹妹抱到席策远面前,让她对他笑。 一岁的舒然听话的笑了。 然后舒羿满脸认真的问他:“现在呢,你喜欢她吗?” 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很多年,舒羿放下酒杯,又问起这个问题。 “你喜欢她吗?”他满脸严肃,“不是被她缠烦了的应付,也不是不忍她伤心的妥协,更不是对妹妹的顺从。” “扪心自问,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30 第 30 章(已修) 戎彬重回学徒岗…… 席策远起先没有答话,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绚烂夺目的晚霞,罕见的笑了笑,说:“我先不回答你, 因为这话我还没跟她说。” 他给两杯中倒上酒, 示意舒羿拿起来。 舒羿看着他碰杯时明显矮一截的酒杯勾起唇角, 最后痛快饮尽。 两人在余晖消失前回到大院。 舒羿打开家门,客厅收音机里正放着音频,舒然则靠在躺椅上,脸上贴着黄瓜片,闭着眼睛听评书。 他走过去, 恶趣味的弹了弹妹妹的脑袋。 她睁眼,疑惑的看着他。 舒羿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 漫不经心的说:“席策远在楼下, 要不要去看看。” 舒然胡乱拿掉脸上的黄瓜坐起来,惊喜问道:“哥, 你不生气啦?” “气死了。”舒羿别过脸不看她。 听他这么说,舒然便知道他气消了不少, 眉开眼笑的抱住他,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 舒羿恶狠狠的咬了口苹果。 席策远站在楼道出口前,舒然一下楼就看见他了。 周围有些小孩子,她没有扑到他的怀里,席策远骑车带她来到江边。 晚上江风袭人, 月色清凉, 路人两两结伴。 舒然很少在天黑时来这,趴在石杆上新奇的看着周围的事物。 席策远怕她掉下去,一边护着她一边跟她说话。 “然然。”耳边传来沙哑的嗓音。 舒然被下面打着手电筒夜钓的人吸引, 没注意他在说什么,转头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嗯。”余光依旧看着下面。 下一秒,舒然唇上覆上热意,鼻尖传来清浅的酒气,她微微仰头,很快就喘不过气来,手抵在青年胸膛上,脑袋向后退。 席策远眼眸半垂,纤长的睫毛盖住漆黑的瞳孔,俯身无师自通的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不让她逃开。 舒然呼吸灼热,面颊潮红,眼眸漾着水意,脑袋又晕又麻。 夜幕之下,无人发现他们的亲昵。 吻毕,席策远给她擦了擦唇上的莹润,舒然害羞的别过头,“你喝多了吗?” 青年神色清明,耳垂微红,端着冷静自持的低沉嗓音回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样?”舒然眨眨眼,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 “想带你一起来看落霞说几句话,但有些晚了。” 舒然不太在意这点,拉着他的手,欢欣的说:“没事,看江边夜景也一样。” 席策远准备开口,舒然兴奋的打断他的话,“你看他们是不是钓上来鱼了?” 这段时间舒然两人没有刻意瞒着处对象的事,但他们时常和舒弈同行,其他人看到舒然和席策远单独相处,偶有疑惑,却都没有深究过个中缘由。 但季昀铮不同,他知道两人的关系,在又一次撞见舒然和席策远单独相处的画面时,他心里满是烦躁,回到车间办公室,站在桌边手按在松鹤摆件上。 季昀铮手刚放上去便发觉木雕翅膀有种油滑的触感,立马猜到是戎彬趁他不在的时候动了这东西,心里对戎彬的不满在此刻达到顶点。 戎彬工作能力差,态度也散漫,这几天没少给他找麻烦。 想到这,季昀铮嫌恶的拿手帕擦了擦手,再将木雕从到到尾擦了一遍,最后用手帕包着放进抽屉里锁起来。 下午上班没多久,戎彬就暴躁的推开综合办的门,对着周萍大吼大叫,要她现在就去厂办找戎雪。 周萍把戎彬拉出去,问他怎么了。 综合办的门不隔音,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舒然几人在屋里听的清楚。 说是季昀铮找到厂长那,说要换个助手,厂长同意了。 现在戎彬要回车间当学徒,他嫌丢脸,不愿意回去,让周萍去找他姑戎雪想办法。 周萍虽然又急又气,但还是比儿子冷静一点,让他先回去当半天学徒,等晚上再去找他姑。 戎彬不愿意,气的直锤墙,说她要是不去,他现在就从这二楼跳下去。 周萍心疼他,只能按着他的意思去厂办找戎雪。 两人走后,财务科室的张姐拿着一兜青橘子过来找林影,说起刚才周萍母子俩闹出的动静笑的合不拢嘴。 “不愧是一家的,真是能闹腾。” 张姐给舒然和苏媛媛两人分了个橘子,想着她们俩不知道,有意拉着她们一起讨论:“你们知道戎雪是谁吗?” 苏媛媛摇摇头。 “她是周萍小姑子,戎彬小姑姑,在厂办工作,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瓜子脸,长得还挺漂亮的,应该是给你们办入职的,有印象吗?” 舒然不太确定,她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么一个人。 张姐从林影兜里抓了把瓜子,“没见过也没事,下次你们听到别人管一个年轻小姑娘喊戎婶就知道了。” “为什么叫她戎婶?”苏媛媛忍不住问。 张姐跟林影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她嫁给比她大二十多岁的三车间生产主任,怕人家说,就让小一辈的喊她婶子。”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嫁都嫁了还怕别人说,越让人叫她婶子,别人就越忘不掉他们的年龄差。”林影摇摇头,“还是年轻啊。” 张姐:“看着吧,待会肯定要灰溜溜的回来,以前胡闹就算了。现在闹到人家首都来的技术员身上,厂长都发话了,主任老婆还能大过厂长?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 舒然对戎雪没什么看法,但听到戎彬受挫,还是很开心的。 戎彬倒霉,高兴的不只有舒然,还有车间跟他同批次的学徒。 几个学徒听到戎彬要回来后,心照不宣的交换眼神,表情有丝暗爽。 当初戎彬还在当学徒的时候,就拽的二五八万,天天吹牛皮,说他的关系硬,想去哪个岗就去哪个岗。 有些学徒想讨好巴结他,没少帮他干活。 后来戎彬说要去给季昀铮当助手,头一天晚上还说要请他们吃饭,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再见面用鼻孔对着他们,戎彬要是有尾巴,估计都能翘到天上去。 这才几天就被退回来了,真是解气。 周萍回综合办的时候,模样很是狼狈,衣服头发乱了不说,脸上还有几道抓痕,她低着头,用头发掩着脸。 刚才戎雪想去找丈夫跟厂长说情,被丈夫一顿责怪。 戎雪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回到厂办便把火发到戎彬身上,说他不争气丢了自己的人,上手拍了他几巴掌。 周萍见不惯自己带大的小姑子打儿子,护着护着就打起来了。 张姐看周萍这样回来,眼里的幸灾乐祸都快溢出来,她怕当场笑出来,忙憋笑捂着嘴走了。 结束一天的工作,舒然去找舒弈和席策远一起回家。 到了车间办公室,刘永在给季昀铮收拾东西,见舒然进来,问她:“要不要我帮你进去找席工?” “我就在这等。” 刘永拿着抹布把季昀铮的桌上仔细擦了一遍,转头见舒然看着自己,挠着头解释,“我现在是季工的助手。” 说完他忍不住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好,忽然就变成新技术员的助手了。 舒然点点头,想不到季昀铮动作这么快,这边退了戎彬,那边就找一个新的顶上来。 没一会,季昀铮和席策远前后脚回到办公室。 季昀铮进门后,看见舒然坐在席策远的位置上,忍不住皱眉。 旁边的刘永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一脸紧张的停下动作。 季昀铮瞥了刘永一眼,眉头舒展了一些,强行自我安慰: 没关系,我把席策远以后的得力助手提到身边了,等过段时间做出来成绩,舒然就会看到我的优秀,我不用急于一时,他们两个定然没结果。 这么反复洗脑几遍,季昀铮心里才好受了一些,他把锁在柜子里的松鹤木雕重新摆到桌上,对刘永强调,“不要动这个。” 席策远脱下沾满机油的工装外套,穿着一件白短袖,一边俯身去拿柜子下面的东西,一边低声问舒然:“你哥值班,要跟他一起吃饭吗?” 舒然心情好,便说:“跟他一起吃,吃完我们去看电影吧,看上次没看完的那个。” “嗯。” 从电影院回大院是晚上八点多,舒然牵着席策远的手,从人少离得近的侧门进去,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下来扔垃圾顺便遛弯的席策远父母。 乌云遮月,光线不好,舒然开始没看清他们的脸,听见席策远喊爸妈,停下步子乖巧的打招呼,至于手已经在看到人影的时候松开了。 “陈姨,席叔晚上好。” “好好好。”陈薇视线落到舒然身上,笑逐颜开的说,“你俩逛,我跟你席叔先走了。” 说完她跟丈夫席长明对视一眼,默契的往家里的方向走。 等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陈薇兴奋的拉着席长明问:“他们是不是处上了?” 陈薇知道之前孙秀英给席策远和舒然安排相亲的事,也乐意跟两家人做亲家,想着认不了舒然当干女儿,当儿媳妇也不错。 但后来听说没成,跟李芩还两个人还失望了一阵。 没想到一段时间过去,两个孩子居然又有情况了。 席长明瞥了妻子一眼,“你才发现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儿子要是没那意思,肯定天天避着然然,这天天陪她一块上下班,不是很明显吗?” 陈薇恍然大悟,“是哦,那李芩两口子知不知道?咱们要不要请他们吃个饭,交流一下之后的打算。” “别急,咱们得尊重孩子意愿,等他们主动告诉我们的时候再张罗也不迟。”席长明悠悠开口。 关蓉蓉看见舒然和席策远从不远处经过,停下给弟弟关锐推秋千的动作,狐疑的望着他们。 舒然一边摇席策远的胳膊,一边跟他说着什么。 关蓉蓉看出来舒然这是在撒娇,不觉皱起眉头,舒然怎么会跟除自己亲哥以外的人撒娇,要知道就连书里的男主都没这个待遇。 这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31 第 31 章(已修) 被锁仓库…… 关蓉蓉心里有种隐隐的猜测, 但又不敢确定,觉得不可能。 第二天,关蓉蓉直接来到机械厂综合办, 把苏媛媛叫到门外问:“你答应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有帮我问到岗位吗?” 起先苏媛媛见她出现在这有些惊讶,听过她的来意后,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抓紧半旧的裙子,不自在的说:“没有。” 之前苏媛媛为了让关蓉蓉答应送李祺他们,承诺后面会给她问工作。 只不过苏媛媛承诺完就后悔了, 对这事一直也不太上心。 关蓉蓉好不容易瞒过门卫混进来,如今见舒然不在办公室有些失望。 “行吧, 那你抓紧,我再问你个事,舒然跟席策远现在是什么关系?” 苏媛媛眼神躲闪,犹豫的说:“我不知道。” 这让关蓉蓉心里越发怀疑,双手抱在胸前思索了一会, 说:“那你带我在这四处看看吧,我好打听岗位。” 苏媛媛抿起嘴角,不情不愿的带她在厂里走动。 经过公告栏时,关蓉蓉扫了几眼张贴的举报情况说明。 上面说了通过调查, 确认举报信件内容与实际情况不符之类的套话。 虽然没提被举报的人是谁,但关蓉蓉却肯定被举报的是舒然, 她隐约记得有这个剧情。 举报的人好像是个关系户,叫什么来着。 “戎彬。” 厂办的李鸣主动找到舒羿,见四下没人,从兜里拿出几张纸塞到他手里,隐晦的暗示道:“戎婶侄子, 他常去我们那。” 按理说,举报信箱的位置在一个拐角,是个视觉盲区,举报的人偷偷来偷偷走,别人不太能看见。 偏偏戎彬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去到厂办附近就要到戎雪办公室遛一圈再回去。 有次李鸣进来拿东西,无意间看到戎彬在他姑姑抽屉里拿了一沓信封和信纸,举报的事一出来,他心里就清楚了七八分。 前天李鸣收拾副厂长的办公室,看到垃圾桶里的撕碎的举报信,就把东西偷偷收起来。 舒弈也没拒绝,笑着道谢。 李鸣摆摆手,“害,咱俩是同学,再说你也没少帮过我。”他拍拍舒弈的肩膀,“走了。” 舒弈带回到车间办公室,拿起之前的签到册与信上的字迹仔细比对,看完摇摇头嗤笑一声。 他真不知道该说戎彬蠢还是聪明。 要说戎彬蠢,他还刻意写了不同的内容,然后在信末落其他人的名字。 但要说他聪敏,写了几封信连字迹都不变一下,也不知道在糊弄谁。 …… 舒然从厕所回来,路上被一个拉着运货板的工人叫住,“女同志,帮个忙行吗?” 她走过去问:“什么事?” “我这货单好像落在仓库地上了,你方不方便帮我回去找一下,然后送去二车间货堆旁边的办公室。” 手上这是最后一车,运货工人不想掉头回仓库,便寻路过的舒然帮忙。 见他满头大汗,拉着的运货板上也摞满了东西,想着仓库不算远,舒然便应下了。 舒然来到仓库,发现铁皮大门往外敞着,她没多想,一边往里走一边看地上有没有遗落的货单。 仓库很大,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开了几扇窗户,有光照进去,里面不算黑。 原材料堆在左边,右边车间产出货物,一摞摞码的很整齐,中间留出过道以便运输。 舒然想着先前运的东西是送到车间的,就往左边的原材料区找,她几乎找到最深处,才找到那张遗落的货单。 她弯腰捡起那张白色货单,仓库大门的方向突然一响。 仓库外。 看门的管理员大爷遛狗回来,见没有砖头堵门,里面应该没人,不满嘟囔道: “这谁办完事不关门。”他把门拉上,往插销上挂上锁,锁好门后把狗拴在边上看门,然后甩着钥匙离开。 舒然从货堆中走出来,看到大门被关上心里有些不安,她快步走过去,用力拉却没拉开。 这是锁了? 外面的狗听见动静开始对着门狂吠。 “汪汪汪汪汪汪汪。” 隔着一扇铁门,狗叫声音出奇的响亮。 舒然被激烈的狗叫声吓得退几步,缓了一会,又壮着胆子上前拍了拍门,扬声问:“有人吗?” 这次狗叫声比刚才还要凶些,时间也更长些,舒然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再拍,轻手轻脚的往后退了几步。 看门的人听见声音,远远的看了一眼,见仓库门口没人,又哼着小调回去了。 运货的工人卸完货后就去忙其他事情,一直到快下班的时候,负责登记的职工找他要货单,他诧异问道: “没人拿给你吗?不对啊,应该有个女同志带给你了才对,你再回去找找。” “行。” 登记的职工听下班铃响了,打算吃完饭回来再找。 席策远到综合办没找到舒然,便以为她去车间了,又回车间去找。 季昀铮还在办公室,看见他去而复返,抬头看了两眼又继续自己的事。 舒弈打好饭在食堂占座,看见席策远一个人过来,“然然呢?” 见舒然也没来这,席策远眉头微皱,“没找到。” 两人对视一眼,这种情况从没发生过,舒然就算不跟他们一块吃饭,也会提前说明,绝对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 “再找找,不行我回家看看。”舒弈把饭盒存放在窗口,跟他一起快步离开食堂。 舒然在仓库里待了两个多小时,嗓子喊哑都没人来。 起先她叫一句,铁门外的狗狂吠一阵,次数多了,狗也脱敏不搭理她了。 只时不时“汪”一声,用爪子扒扒门,像是在劝她别费劲一样。 仓库铁门是单扇的拉门,做的严丝合缝,舒然没法看到外面的景象,看着表,隔几分钟就喊一句,“有人吗?”除了狗的哼唧声,没人回答他。 季昀铮见舒弈行色匆匆的回来,似乎在找什么,他有心跟舒弈处好关系,就问:“舒工,怎么了?” “看见我妹妹了吗?”舒羿低头看表。 “没有。”季昀铮说完记起一件事。 以前也有过这么一回,舒弈问他有没有看见舒然。 他说没看见,舒弈从晚上下班找到凌晨,最后还是席策远在厂仓库找到的舒然。 当时席策远要去找钥匙,叫住路过的他,让他在门外陪着舒然,门打开后,舒然抱着他吓得直哭,之后病了两天。 在他去医院看过她之后,两人的感情慢慢升温。 想到这,季昀铮默不作声的看着舒弈急匆匆离开,然后往厂仓库的方向走。 仓库里没有凳子,又到处都是灰没处坐下,舒然叹了口气,蹲下身揉揉站累的小腿,心想舒弈和席策远是不是在着急找她,外面的狗忽然开始狂吠。 舒然眼睛一亮,连忙用力拍门,扬声喊道:“有人吗?” 这次外面终于传来回音,“谁在里面?” 声音隔着一段距离,舒然觉得莫名耳熟,但没听出来是谁。 “我是综合办的舒然,不小心被关在这了,你能帮我找人把门打开吗?” “舒然,我是季昀铮,你别急,我这就去给你找钥匙开门。” 季昀铮本来想多观望一回,让舒然急一急再救她出去,但看门的狗坏了他的打算,只能顺势出声。 听见是他,舒然愣了愣,哑着嗓子说:“好,谢谢。” 席策远推动综合办的门,透过一点缝隙看到舒然桌上的东西没收,杯子里是空的,他下楼往厕所方向走。 席策远抄了一段近路,忽然听见一声狗叫,随意张望了眼,看到拴狗的绳子绷的笔直,狗躺在仓库门边用爪子无力的挠挠门,像是被绳子缠住,倒地在抽搐。 他转身走过去。 一见到人走进,狗就立马站起来冲人狂吠。 舒然沙哑出声:“季昀铮?”以为是他拿钥匙回来了。 席策远离开的脚步顿住,快步走到门前,“然然?” 听见熟悉的低沉嗓音,舒然委屈的应了声,“恩,是我。” “你等会,我去找人开门。” “别走,已经有人去找钥匙了,我害怕,你在这陪我吧。” 仓库大门口这片货物密,顶上没有窗户,比其他地方黑不少,周围静悄悄的,在这待了两三个小时,舒然心里有点发怵。 没多久季昀铮就带着仓库的管理员大爷回来了。 看到席策远站在门口,季昀铮心里有些异样,他们居然反过来了。 管理员大爷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盆,装着从食堂带回来的剩饭汤菜,他把狗饭盆放在地上,拿钥匙开门。 门拉开后,见里面的人是一个小姑娘,大爷哭笑不得的说:“你这小姑娘,什么时候进去的,我关门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这要是晚上,没人发现的话,你不得被关一夜。” 席策远和季昀铮同时走进去,舒然往席策远边上靠了靠,他低声问: “还好吗?” 舒然点点头,对仓管大爷晃了晃手里的货单,哑着嗓子解释说: “我进来帮人找货单,等听见动静的时候门已经关了。” 管理员大爷踢了踢脚边的砖块,“我当时肚子疼,可能疏忽了,对不住,你下次要再进仓库,用石头堵着门,我就知道里面有人不会锁门了。” “时间不早了,都别在这站着了,赶紧去吃饭吧。” 季昀铮一中午听到三个人跟他道谢,心口堵的发慌,气闷的往厂外走。 苏媛媛刚把关蓉蓉送到门口,看到闷头往外走的季昀铮,脸色微红,出声叫住他,“季同志。” 声音不算大,季昀铮走神没有听到,从她面前径直走过。 季?刚走出去两步的关蓉蓉听到这个敏感姓氏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颀长男性背影。 虽然时间不对,但姓季,穿白衬衫,应该就是她想的那个人。 季昀铮,书里的男主。 半夜,关蓉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该如何跟他搭上关系,半天想不出来,在房间热的一脑门汗,趴在窗边吹风。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尖的看到楼道里走出来一个人,打着手电筒轻咳两声就消失在视线中。 关蓉蓉感觉声音像舒然,她疑心的穿上衣服跟过去。 32 第 32 章 我会保护你 关蓉蓉一路疾步, 好不容易重新看到手电筒的光,放轻脚步鬼祟跟着她,跟了一会发现身高体型不对。 是舒弈, 他背着舒然。 与此同时, 舒弈转过身,眯眼看着她藏身的方向,“出来。” 关蓉蓉想装死,舒弈拿手电筒照她躲藏的位置,她跑了两步, 发现沿路笔直, 光一直跟着她没处躲藏,她又没办法,只能低着头走出来。 眼前的光亮的刺眼, 她用手挡住眼睛, 笑的尴尬,“舒弈哥。” 舒弈似笑非笑,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听到然然的声音,怕她这么晚出来遇到危险, 就跟过来看看。”关蓉蓉低着头, 半真半假的说。 “你们关系这么好啊。”舒弈轻笑一声,把背上的舒然往上托了托。 舒然烧的晕晕乎乎,滚烫的脸贴着他的后颈, 抱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些,含糊的说:“不好,她骗人。”她声音哑的厉害,显出十足的病态。 舒然睡前就开始低烧,吃了一片退烧药睡下, 前半夜烧退下去了。 后半夜舒弈起来看她的状态,发现她又烧高了,立马把她背起来送去医院,走了没多久,就发现有人跟着他。 舒弈本来不想管跟着他的人,但舒然迷糊醒过来,听到有人在跟着他们,立马笃定说是关蓉蓉,非让他绕一圈把她揪出来。 没想到还真是关蓉蓉。 两方人之间距了十多米,关蓉蓉能清楚的感知到舒弈身上的寒意,后背一阵阵发凉。 刚穿来的时候,她最怕的人就是舒弈,她对这个人唯一的了解,就是原书里舒弈的合作伙伴对他的评价——笑面虎,所以她才会这么费劲的讨好舒然。 但时间一久,关蓉蓉就发现他平常忙着工作,基本不会去管舒然跟谁交好,见到舒然一起玩的朋友,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关蓉蓉便慢慢放下了对他的戒心,暗中坑害舒然,并试图取代她。 发现顾彦的事情后,舒弈并没有报复关蓉蓉,这给她一种,舒弈是纸老虎的错觉,刚刚才敢试图说一些假话蒙混过关。 但现在,不知怎的,舒弈就笑吟吟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关蓉蓉却深感害怕。 她看不清两人的脸,却能听到舒然沉重的呼吸,脑子一个急转弯,“舒弈哥,既然你在这,我就不跟着了,你快送然然去医院吧,免得耽误病情。” 说完转头就跑,一步也不敢停下。 见人走了,舒弈才重新背着舒然往医院的方向走。 本来离大院不远的地方就有医院,刚才绕了一大圈,还剩下半程路。 舒然趴在他背上,强打起精神,病恹恹的说:“有了这回,她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跟着你,但你还是要小心,晚上出去别被其他人发现了,不要做坏事,小心被抓进去。” 趁着这会头昏脑涨,舒然把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自从舒然发现舒弈晚上会出去后,就总是提着一颗心,生怕他晚上出去干坏事被抓。 她不知道舒弈晚上出去做什么,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制止他,就想说出来给他提个醒。 舒弈没想到她把关蓉蓉揪出来是为了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每说一个字,舒然嗓子里就像吞针一样刺痛,疼的她每个字的尾音都黏连在一起,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你要是被抓走了,我们都会难过的。” 她,穿越的关蓉蓉,不知来路的季昀铮,他们三个有离奇经历的人,现在同时处在这里,虽然不知道他们各自想要做什么,但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舒弈的。 想到这,舒然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要是你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 后面几个字断了线,舒弈没有听到,把她放在急诊门口的长凳上。 舒然再醒来的时候鼻尖有很浓重的消毒水味,睁眼发现是在医院。 “醒了?”舒羿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舒然的视线慢慢聚焦定格在他脸上,忍着嗓子的刺痛,轻声喊了句:“哥。” “在呢,还有哪不舒服。”舒羿把她扶坐起来。 舒然垂眼看向手背上的针管,脸色苍白脆弱,“头疼想吐。” “等高烧退了就好了。”从后半夜到现在,舒然反复高烧好几次,几乎昏睡了一天,舒弈一直在旁边看着,眼下一片乌青。 席策远拎着保温桶进来。 舒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然后说:“你看着,我回家补个觉,车借我。” 席策远把钥匙给他,俯身拿枕头垫在舒然后背,扶她坐起来。 舒然看了眼外面灰蓝的天色,问:“几点了?” “晚上六七点。” “吃吗?” 舒然摇头。 席策远把盖子打开放她鼻子下面。 虽然嗅觉失了大半,但舒然依然能够闻到一股粥香,“是上次那家。” “嗯。”席策远舀一勺,喂到她嘴边。 感受到勺上散发的热意,舒然眨眨眼,“你都不吹一下吗?” 席策远收回手,垂眼吹了几下,又喂到她嘴边。 舒然吃下,尝出这是用鱼汤熬煮的咸粥,粥里还有小块的鱼肉,鲜香却没有腥味。 她弯眼真诚夸赞,“好喝。” 席策远眼底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也喝。” “我吃过了。” 舒然旁边病床躺了个骨折的年轻漂亮的女病人,旁边没有其他人陪护,闻见粥香后扭头看了他们两眼。 女人昨天从楼梯上踩空滚下来,被人送到医院,住院这两天,一直是托别人给她带饭。 早上舒弈回去让席策远帮他请假的时候,女人还帮他盯了一会舒然的吊瓶,中午舒弈吃饭的时候顺手帮她买了午饭。 晚上护士帮她带了面条,女人觉得不好吃,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现在闻到粥香有些忍不住。 她跟舒然商量道:“妹妹,我能跟你买点粥吗?” 舒然看了看保温桶里的粥,见还有很多,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给她分了一半。 “谢谢。”女人从被子里摸出钱包,拿出一斤粮票和五块钱艰难的挪动身体,把钱放在舒然床边。 虽然舒然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但也知道她给多了,“不用这么多。” 女人:“要的,你哥中午帮我带饭,我忘给他钱了。” 其实是她中午给钱的时候,舒弈说不用,说是谢她早上的帮忙。 他不收钱,女人心里却觉得过意不去,现在把钱给出去心里好受多了,接过粥喝的很香。 舒弈没有回家,骑着车来到一处偏僻巷子的破平房中,他敲了敲门,耐心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过了好一会,门打开一条缝,看见来人是舒弈,里面的人表情一喜,“舒哥,你怎么来了。”打开门走出来一个矮瘦男生邀他进去。 舒弈走进去,从兜里掏了一叠钱递给矮瘦男生,“提前办吧。”说完就离开了。 李芩夫妇俩早中午来医院的时候,舒然昏睡还没醒。 晚上下班又赶过来,陈薇听说舒然病了,买了水果也跟着他们过来看看,一进病房就看见自家儿子拿着勺子给舒然喂粥,她站在李芩夫妇身后眼里透着笑意。 李芩夫妇眼神有些呆滞,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这两个孩子不是没成吗? 席策远对着门口,先看到他们,随即站起来跟他们问好。 李芩回神,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关切的问了舒然两句,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陈薇把水果交给儿子,“在这好好照顾然然啊。”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出了病房,李芩拉着陈薇的胳膊问:“我们刚刚没有看错吧。” 陈薇轻掐的胳膊,“你说呢?” 看她一点也不惊讶,李芩:“你早就知道了?” “这两天刚知道,刚发现的时候我还问老席,要不要两家一块吃了饭商量商量,他说让我们遵从孩子的意愿,等两个孩子想说的时候,再坐下来正式吃个饭。” “有道理。”舒父在旁边插了一句。 晚上九点多,舒弈洗完澡回来换席策远,他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手里拿着一个不知什么东西的零部件把玩。 舒弈推开一点病房门,里面传出来妹妹的笑声,他小心带上门,坐到席策远旁边,“你回去吧。” 席策远看了眼他眼下的乌青,摇摇头说:“你去睡觉,我在这看着。” 见舒弈不动,席策远又补了句:“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行吧。” 舒然不知道舒弈来了又走了,她的注意力都被断腿的病友吸引。 女人叫周时盈,十分健谈,说是从首都来这探亲,亲还没寻到,第二天就在招待所摔断了腿。 周时盈给舒然说自己旅游沿途的趣事,用搞怪的表情学方言,把舒然逗得发笑。 她像是憋坏了,一连串说了几个小时的话,最后自己累睡着了。 舒然见她睡了,轻手轻脚的走出病房,看到席策远闭着眼睛靠在墙上,俯身想捉弄他,还没碰到就被他抓住手。 席策远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冷漠的眉眼柔和了一些。 感受舒然手有些热,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还是没退,还有点微烧。 他没松手,舒然顺势在他腿上坐下,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别闹。”席策远脸上不自然发烫,单手搂着怀里女孩的腰把她移到长凳上。 舒然听话的没继续闹他,她还在病中,嗓子疼的不想说话,就抱着他胳膊,头搭在肩上闭眼休息。 听到旁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席策远睁开眼睛,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然后把她抱回病房。 离开时舒然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他一尝试抽出来,舒然就无意识地哼唧一声,他怕吵醒旁边的人,就留在病房里。 天一亮舒然就醒了,睁眼就看到席策远近距离的俊脸,她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舒弈来给他们带了锅贴和豆浆,周时盈感激的谢了又谢。 吃完饭,舒然又起了烧,身体却没这么难受,她让席策远先回家洗漱休息,表示自己没问题。 席策远走后,病房来了不速之客。 33 第 33 章 真的不行吗 来人是季昀铮。 周时盈抢在舒然前面开口问他, “你怎么在这?” 舒然有些诧异,这两人居然认识。 季昀铮有些诧异的喊了声:“时盈姐,舒然。”他一手抱花, 一手拎着水果和营养品,不知道该把礼品给谁。 他是来看舒然的, 所以只备了一份礼,刚才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声音耳熟,没想到还真是熟人。 周时盈见他们俩认识,季昀铮又一脸为难,哂笑说,“东西不够还不赶紧再去买一份。” 季昀铮把东西放到她床头桌旁, 扭头跟舒然讲:“我很快就回来。” 舒然:“不用了。” 他周身有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声音清润,“没有空手来看病人的道理。” 季昀铮走后, 周时盈转头跟舒然说:“真巧, 原来你是这小子的朋友。” “不是朋友, 只是一个厂的同事。” “哦——”周时盈拉长尾音,了然点点头,“我跟他家里人很熟悉, 勉强算是他朋友吧。” 没一会, 季昀铮就带着东西回到病房, 他坐在两张病床的中间, 拿个橘子剥开给周时盈, 给舒然的时候, 她没要。 看出来舒然有些紧张,季昀铮先跟周时盈说话。 “时盈姐,你怎么来这了, 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来探亲,踩空楼梯摔断腿了。”周时盈把饱满的橘瓣塞进嘴里,囫囵说道。 “探到了吗,要不要我帮你通知他们,好来个人照顾你?” 季昀铮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一条薄薄的苹果皮从他手上成型。 “不用,你就当没见过我,听到没?” 季昀铮把削好的苹果递到舒然手边,关切的询问道,“病好点了吗?” 舒然点头,“我不吃,谢谢。”她嗓子还有点哑,听着要比昨天好一些。 “生病了得多补充点维生素,这样病也能好的快点。” 舒然的拒绝态度很明显,偏偏季昀铮像是看不出来一样,眼神暗含情意,场面有些僵持。 见状,周时盈出声帮舒然解围,“给我吧,我想吃。” 新鲜的苹果水分大,周时盈咬的脆响,边吃边拉着季昀铮聊天,“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工作。” 舒然不想掺和进去,闭上眼睛假寐。 过会,一直留意着舒然的季昀铮见她吊瓶的药液快到底,站起来想找人给她拔针。 周时盈挑眉欲开口,病房又来人了。 席策远从家里过来,进门发现季昀铮也在,眸色深了些。 两个青年对望一眼,病房里有种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舒然似有所感的睁开眼,看见席策远后想要坐起来。 席策远快步走上来,给她后背垫上枕头。 季昀铮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瞥见周时盈的吊瓶没药了,顺手帮她的换了另一瓶。 舒然扯了扯席策远的衣角,等他俯下身,贴着他耳朵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想去厕所。” 席策远找护士给她拔完针,扶着她往厕所走。 病房中又只剩下两个人,周时盈打了个哈欠,语重心长的说:“你喊我一声姐,那我劝你一句,挖人墙脚可不好。” 季昀铮不甚在意的答:“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喊你嫂子。” 一个月前,季昀铮重病躺在病床上,一觉醒来重生了。 他回到堂哥季哲结婚,新娘逃婚,他陪着季哲酩酊大醉醒来的清晨。 在知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季昀铮欣喜若狂,马不停蹄的找关系调动工作岗位,只为提前来到海城,找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没想到一个月后,他在这碰到逃婚的周时盈。 想到季哲当时的痛苦状态,季昀铮有些好奇。 “既然在这遇见了,我就替堂哥问你一句,当时为什么要逃婚?” 周时盈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这话等你回首都的时候问他去吧,他最清楚。说点别的吧,你为什么会来这工作,不是在原厂干的好好的吗?” 从厕所出来后,舒然不想回病房,带席策远到医院花园找了块阴凉处坐下。 树影斑驳,蝉声清越。 舒然戳了戳旁边红色的牵牛花,跟席策远说:“我想回家,待会你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等你病好再出院。” “可我已经好了啊。”舒然怕他不信,抓起他的手放到额头上,明润透亮的眼睛专注的看着他。 “还是烫。” 舒然飞快在他脸颊上留下一吻,期待的问:“现在呢?” 席策远视线落在她潮红的脸上,随即摇头。 舒然环顾周围,见四下无人,凑近轻啄他的嘴角,“真的不行吗?” 她这样,席策远有些招架不住,“然然。”语气有些无奈。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舒然睫毛轻颤,随即闭上眼睛。 气氛暧昧旖旎,轻啄慢慢变了味。 席策远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慢慢穿过她的细软发丝,垂眸正欲回应,舒然却突然推开他。 她站起身,表情有些郁闷,“不行就算了。” “为什么想出院。” 舒然不准备对他说谎,直接说:“不想看见季昀铮,我觉得他有些奇怪。” “那我先带你回去,如果下午都不烧了,晚上再来办出院,可以吗?”席策远耐心的问。 “行吧。” 两人回到大院,吴奶奶带着重孙子遛弯,看见舒然和席策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舒然两人和街道主任项巧前后脚上楼,舒然上一次见她,还是六月份高中毕业的时候,她过来劝舒然几人报名下乡。 见到舒然和席策远,项巧先是寒暄了一阵,问他们怎么没去上班。 舒然说病了。 “哎呦,那是得休息,对了,关蓉蓉在家吗?” “不知道呢。” 项巧看着席策远,笑容暧昧,“我上去看看,你好好照顾然然啊。” 舒然没带钥匙,找出藏在门口的备用钥匙,刚打开门,就听到项巧的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这都快两个月了,没有工作就早点报名下乡,你看看咱们院,没工作又没走的人是不是只剩你了。” 听着她的话,关蓉蓉心里很不耐烦,她就今天偷懒没出去,还被项巧堵了个正着。 “婶子,我这在等入职呢,你再给我点时间。” 项巧压根不信她说的话,“上回李祺几个走的时候你就这么说,什么工作这么长时间还没入职。” “你告诉我哪个厂,我去核实一下。” 关蓉蓉眸光躲闪,“反正快了,不行我就去卖冰棍,修鞋,爆米花,裁缝店做学徒。”发夹的销量每天都在下降,她在想其他的赚钱办法。 “要真这么容易,你怎么没留在理发店啊,你别在这跟我扯谎,赶紧该下乡下乡,你现在没有工作,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舒然回家后没再起烧,便一直没回医院。 中午吃饭的时候,舒然看着认真给她挑杂酱面里面的葱粒的青年,忽然说:“过几天你到我们家正式吃个饭吧。” 席策远怔愣一瞬,随即点头,“好。” 季昀铮迟迟等不到舒然回来,只能先行离开。他回到厂里,先去厂办打了个电话,接着才回到车间。 他没有教带学徒,一般车间机器没有故障,除了例行的检查,就只要坐在办公室就好。 偏偏季昀铮刚在见过席策远,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他差,主动找到舒羿,要几个学徒教带。 舒羿没有拒绝的理由,让他自己挑。 季昀铮:“我初来乍到,也没什么经验,你们要是想跟我学习技术,就举手我看看。” 角落的戎彬举起手。 这些天他在舒羿手底下夹着尾巴乖顺了不少,但一看到季昀铮就来气,暗地里也没少跟刘永发生冲突。 如今能光明正大的给季昀铮刘永添堵,戎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舒羿看到后示意他放下,他还是梗着脖子举着。 季昀铮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没事。” 他随意点了包括戎彬在内的三个人,让刘永找了个空闲机床,从机床历史开始讲起。 长篇大论,听的人昏昏大睡。 季昀铮很快也意识到这点,快速做出调整,一边带他们走动,一边介绍机床型号和特征。 “这台数控机床是10年前从德国引进的,” 戎彬打断他:“这些舒工他们都讲过了,能不能教点有用的。” “生产精密机械零件后,操作员清理不到位,长此以往排屑机内会出现大量残留铁屑,” “知道知道,会堵,不仅排屑机,油冷机,电控箱里也要定时清理,还要做防锈处理,这不就是机床的日常维护,有必要说吗?”戎彬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说。 其他学徒想要阻拦又怕被他报复,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挑事。 刘永搬着工具箱过来,听到戎彬的话,憨厚的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 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震起一层浮灰,“戎彬,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这些天戎彬总有意无意的找茬,刘永想着自己顶替了他助手位置,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一直忍气吞声。 戎彬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他压根不怕得罪季昀铮,双手抱在胸前,挑衅的看着刘永。 “干嘛。” 季昀铮伸手制止刘永,看着戎彬问,“这台机床昨天报检修,说是生产的零件精度有偏差,影响正产生产效率,你说,该怎么排查故障?” 戎彬皮笑肉不笑,“这不等着你教呢。” “你去。”季昀铮对刘永说。 刘永打开机床开关,给几人看运行起来的机床的运行状态。 “低速时蠕动爬行,高速时震动。”季昀铮又点了一个学徒,“该排检那些部分?” 被点到的学徒仔细回想前段时间席策远教的,不太确定的说:“先看是否是导轨润滑不良,再检查传动链。” “对的。”季昀铮看向戎彬,“这些都是最基础的,等有机会我会向厂长反应,你在这方面可能不太用心,建议你转去其他岗位,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戎彬的表情看似不服气,其实心里有些害怕,他没再顶嘴,怕真的被转去其他岗。 虽说季昀铮开不掉他,但真有可能让他再转岗一次。 他们现在这个工种的学徒也属于临时工的一种,但比其他工种好一点的是,他们如果可以通过考核就能转成正式职工。 这份工作几年招一次,当初很多人争抢,戎雪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戎彬塞进来。 没了戎彬的接话,季昀铮按部就班的继续讲下去,虽然和舒弈席策远说的内容有部分重合,但学徒们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晚上去办出院,舒然给周时盈带了份晚饭,把营养品和水果都留给他,弯着眼睛跟她道别,“我要走啦,祝你早日康复。” “好,谢谢妹妹。”周时盈撑着拐杖想要站起来送他们,被舒然拦下。 周时盈心说,季家人别的不行,眼光倒一个比一个好。 天色微暗,关蓉蓉来到百货商店仓库,看着跟昨天走时几乎没差的发夹数量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几天越卖越少,今天干脆卖不动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方云看她沉着脸,走过去说,“上架几天都没新意了,要不然你把东西带回去自己处理了吧。” 关蓉蓉伸手,“这几天的利润呢?” 方云掏出九块钱放到她手上,关蓉蓉睁大了眼睛,“这不对吧。”第一天卖的就不止这些。 “对的啊,分完就剩这些。” 关蓉蓉想要跟她理论,被方云找借口推出百货商店,她憋屈的拿着包裹来到隐秘的黑市,看能不能碰运气把发夹卖出去。 结果蹲了半小时都没人来问价,她把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看到一个矮瘦男生抱着东西靠在墙边,过来一个女人对他比了个手势,矮瘦男生点点头,跟着女人一块离开。 带他回来的时候,怀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他在其他人手里买了些米面后悄步离开。 他经过关蓉蓉时,不经意露出兜里厚厚一沓钱,关蓉蓉眼睛瞬间直了。 34 第 34 章 你想什么呢 病愈上班的早晨, 舒然心不在焉喝着碗里的白粥,时不时抬眼看看家人。 舒弈快速解决完碗中的葱油面,拿起水煮蛋在桌上碾了一圈, 剥开后把蛋白多的一半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有话要说?” “嗯。” “囡囡要说什么?”李芩和舒父抬头看向女儿。 舒然放下手里的勺子轻快的说:“我最近在跟策远哥处对象。” 虽然李芩夫妇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听到女儿亲口说出来,心里除了高兴之余, 还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 就算席策远是他俩看着长大的好孩子,相亲前两家人都对此抱有极高的期望,希望两个孩子能在一起,可真到这天,李芩和丈夫却有点难过不舍,没有立马接话。 舒弈掀起眼皮瞥了舒然一眼, 示意她继续。 “我想请他来家里正式吃顿饭,你们同意吗?” 舒弈喝了口鲜奶, 慢腾腾说道:“我同意。” 舒然望向父母, 脸上写满了期待。 看着女儿期盼的目光, 舒父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桌下李芩轻轻踢了他一脚。 “我们也同意。” “哪天来, 我跟你爸准备一下。” 舒然走到挂历前看了一会,回头问:“大暑这天吧, 正好厂里放假,让他过来吃晚饭,可以吗?” 得到他们同意后,舒然拿起红笔在23号那天画了个小圈,还特意在旁边写了个感叹号。 去机械厂的路上,舒然把吃饭的时间跟席策远说了, 之后席策远一直皱着眉头沉思。 办公室里季昀铮不在,他皱眉走神的样子引起舒弈的注意。 舒弈把文件板又重重放下,拉了个椅子坐下,“怎么了?想你那些学徒?” 席策远摇摇头,“不是。” 说来也是巧,季昀铮昨天挑的那几个人,除了戎彬,都是原来席策远教的学徒。 不用教带学徒,席策远早上做完日常检查工作后,就暂时闲了下来。 舒弈揉了揉太阳穴,问:“我没回来的时候,你们俩有过冲突吗?” 这段时间,他发现季昀铮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针对席策远,不单单是情敌的那种敌视,还夹杂着一些其他情绪。 之前季昀铮总抢修席策远负责车间的机器的事不提,就说他昨天挑中的那些学徒,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意图。 席策远面色冷淡,“没有。” “要不要我帮你……”舒弈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席策远知道他的意思。 “不用,我有自己的打算,比起这个,我有另外一件事想你帮忙。” 舒弈瞥了他一眼,“你找我帮忙?”语气有些诧异,在他印象里,席策远从来没求他帮忙过。 “嗯。” “说吧。” “你爸妈,喜欢什么?”席策远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这话一问出口,舒弈就知道他在愁第一次正式上门吃饭送礼的事。 舒弈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笑,问:“你是想听大舅子的答案,还是想听朋友的答案。” “大舅子。” 舒弈冲他翻了个白眼,“大舅子不想告诉你。” “朋友的答案呢?” “喜欢我妹,她高兴什么都好说。”舒弈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拿上工服走了。 “……” 中午吃完饭,见天气阴沉,没什么日头,席策远带舒然去机械厂后面的公园遛弯消食,旁边就是机械厂和钢厂的家属院,公园里很是热闹。 舒然拉着席策远停在一片草坪前看别人放风筝。 她穿着红色格子裙,齐肩短发被编成两小股垂着颈侧,仰着脸看天上飞的很高的素色风筝,娇憨明艳的脸上浮出笑意。 席策远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看见她笑,唇角也勾起笑。 “要玩吗?” 舒然点头,随即又摇头,“算了,我以前放过,没飞起来过。”她以前跟苏媛媛几人在中心公园放过,风筝没放起来,还扭了脚,总之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席策远看了眼时间,看还有点时间,对舒然说:“等我一下。” 他到旁边商店,见没有卖风筝的,就买了几根糖葫芦,一串递给舒然,拿着另外的糖葫芦,跟其他人换了一会风筝的使用时间。 换到风筝后,席策远带舒然来到放风筝的草坪上,他放出一截线,举着风筝跑了一段,等风筝顺利的飞起来,把线轴交到舒然手上。 风筝现在飞的还比较低,舒然在席策远的指导下的开始手忙脚乱放线。 舒然刚上手,风筝就有要下坠的趋势,她不免有些沮丧,转头想要把线轴还给他。 席策远拿着线轴移动了几步,等稳定下来重新交到舒然手上,这次他站在她身后,手把手带她放线。 看到风筝在自己手上飞高,舒然弯起眼睛,转身向席策远求夸奖。 他们离得太近,一转身就撞进对方的怀里。 四目相对,舒然脚刚垫起来,就被席策远按回去,他半垂着眼睛,脸颊微热,低声说:“人多,乖一点。” 舒然眨眨眼睛,“你想什么呢?”她拿出帕子给席策远擦擦额角的汗。 今天虽没出太阳,但有些闷热,随便动动就能热出汗,何况席策远刚才跑了两段。 见时间差不多了,席策远收回风筝,带舒然回去上班。 回去的路上起了风,闷热的空气被吹散,给人一种久违的凉爽感觉, 两人刚到办公室,天边就传来雷声轰隆隆的闷响,然后下起倾盆大雨,舒然拿出包里用油纸包着的糖葫芦尝了尝,又酸又甜,还挺好吃的。 林影看见油纸上的标记,问:“去后街玩了?” “嗯。” “怎么样,是不是还挺热闹的,咱们厂的单身宿舍也在那一片,你俩家离得远,可以申请个床位在那住,这样上班方便,也能多睡会。” 舒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里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苏媛媛心念一动,“这在哪申请?”她每天又要赶公交,又要躲关蓉蓉,早就不想在家里住了。 “隔壁后勤科室,你最好现在就去,厂里刚空出来几个床位,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听到这话,苏媛媛也没磨蹭,抬脚就往后勤科室走,她今天也穿了条浅绿色的裙子,配了个皮鞋,走起路来有点响。 她走后没多久,财务室的张姐带着一个跟舒然差不多大,长相可爱秀气的女孩来串门。 张姐轻车熟路的走进办公室,看着正对着门的空桌说:“周萍还没来啊,真气病住院了。” 林影笑而不语。 “呵,多大度量。”张姐招呼女孩坐下,对她们介绍道: “这是常思思,我侄女,过几天顶她妈的班,在二车间当质检员,我带她来到处看看,先熟悉一下。” “思思,这是林姨,这是舒然。” 舒然朝常思思点了点头,就当认识了。 常思思红着脸回点一下头。 张姐和林影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笑了笑。 等苏媛媛心满意足的从后勤室回来,看见一个女孩坐在她位置上,轻声细语的跟舒然聊着天,松快的步伐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不喜欢别人坐她的位置,更不喜欢别人跟舒然惬意聊天。 “怎么样,有位置吗?”林影关心的问。 苏媛媛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温顺的点了点头:“有,刚好最后一个,谢谢林姨。” 张姐又向她介绍了一遍。 常思思见座位主人回来,想站起来给她让位置。 苏媛媛微微一笑,表示没关系,走到座位旁取杯子,手微微一抖,搪瓷杯里满满当当的水不小心撒到常思思的衣服上,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拿稳。” “没事没事。” 张姐带着常思思走后,苏媛媛装作捡东西,趁众人不注意,拿着帕子表情愤愤的擦了擦椅子。 下班的时候,雨势仍不见小,舒然打了雨伞,衣服都能被雨水潲湿,风一吹就直打喷嚏,走到半路遇到来找她的席策远。 听到舒然打喷嚏,席策远揽着她到最近的三车间避雨。 到地方后,他把外套披到舒然身上并拉好拉链,带她从相连的车间往办公室走。 季昀铮打着雨伞来到综合办,看到舒然空落落的座位,忍不住咬紧后槽牙,他十拿九稳的节点居然也改变了。 前世这场雨,舒然一直在办公室等雨停,直到他来找,然后将她送回家。 难道这次席策远比他快了一步,已经把舒然接走了? 这么想着,季昀铮开口问还没离开的苏媛媛:“舒然呢?” …… 到车间办公室后,席策远找了块新毛巾,让舒然擦擦衣服上和小腿上的雨水。 “厂里要出货赶工,我和你哥都得留下来值班,应该要很晚,这雨今晚不会停,我先送你坐公交回家好不好。” 舒然一边点头一边揉鼻子,拼命抑制住想打喷嚏的冲动。 席策远把舒弈的雨衣给她套上,带着她走到门口坐公交。 机械厂上车的人不多,舒然和席策远坐上最后排的空座。 车子驶离前,舒然透过窗户,瞥见一道浅绿色身影和一小抹白色身影同撑一把伞从大门口走出来。 舒然漫不经心的移开目光,专注于雨幕中扭曲的,迷蒙的街景。 到大院后,席策远摸着舒然手心冰凉,带她到店里喝了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之后把她送到楼下,并嘱咐她回去多喝点热水发发汗。 看着舒然上楼后,席策远这才到大院门口等回机械厂的公交。 很快就等来一辆相反方向的公交车,苏媛媛红着脸跟在季昀铮身后下车,发现他下车后站定在原地迟迟不动。 “季同志?” 季昀铮不为所动,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席策远无声冷笑,果然是你。 “下不下啊。”司机催促道。 “我们下。”苏媛媛轻轻推了一把季昀铮,让他往前走走。 关蓉蓉顶着大雨一边跑一边骂自己,她真是脑子有病才会去黑市看昨天那人在不在,下这么大雨,傻子才会去。 她跑到大院门口,驻停公交的车喇叭突然响起,将她吓了一大跳,脚下一个不稳,直直摔倒在地。 “有病啊!” 关蓉蓉怒骂一声,她音色尖利,音量又大,顿时将全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35 第 35 章 安全事故 丢脸的痛盖过躯体的痛, 关蓉蓉气冲冲爬起来,杀气腾腾地走向季昀铮的方向,准备劈头盖脸一顿骂,看到对方的白衬衫时忽然止住步子。 男主啊。 苏媛媛从连忙车上挤下来, 挡在季昀铮面前, 公交车立马驶动离开。 关蓉蓉的目光依次从她, 季昀铮, 和不远处的席策远脸上扫过。 男主,男女二都在这,要是舒然也来,场面就热闹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看了眼大院门口,还真瞧见了舒然。 舒然回到家发现爸妈煮了舒弈喜欢的汤,还蒸了包子, 想着席策远应该没走远,带着他的衣服和吃食换上雨鞋追了出去。 到大院门口,她一眼看到席策远,抱着保温桶朝他小跑过去。 季昀铮的比席策远先看见舒然,拨开苏媛媛,撑着伞大步朝她走去。 接近时,舒然却错身闪过他,闷头往席策远的身边跑。 看见这幕, 关蓉蓉忍不住笑出声来。 席策远心有所感,余光看见滂沱大雨中,一道人影朝他跑过来。 他皱起眉头,快步上前接住她,取下雨衣帽檐, 拿帕子擦她脸上的雨水,把她湿漉漉的刘海擦干挽到耳后,“怎么又出来了?” 舒然把怀里的吃食和外套拿给他,“给你们当夜宵,还有你的外套。” 席策远穿上外套和雨衣,拿起吃食,“我送你回去。” “不用,就这一点路,送来送去很麻烦,我回家就洗澡,车好像来了。” 最后一班开往机械厂的公交从起始站驶来,上车前,席策远把伞给了舒然。 舒然笑眯眯朝他挥手告别,等车离开后打着伞回家,经过苏媛媛和关蓉蓉时,淋成落汤鸡的关蓉蓉厚着脸皮挤到她伞下。 “我刚想到你,你就出现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舒然在她凑过来的那一刻就拉上雨衣帽檐,随即收了伞。 雨水再次模糊实现,关蓉蓉气愤到跳脚。 季昀铮阴着脸站在原地没有上车,见舒然过来,忍耐多日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却还想装模作样的维持冷静,于是咬牙切齿的说:“你不应该跟他在一起,” 他声音顿住,脸涨得通红,拼命咳嗽后吐出几个音节,“你俩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话听着像诅咒。 关蓉蓉却觉得他这个戛然而止很熟悉,她细细品味这段话,一个想法若隐若现。 舒然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季昀铮拦住她,“我把你从仓库里救出来。” “哦,谢谢你,需要我怎么报答你?” 舒然表情冷漠,语气生硬,季昀铮仿佛回到前世她跟自己提离婚的那天。 他的心不断下落,最后沉底,声音软化了一些,一向挺直的背部微躬,抓住舒然的胳膊,声音饱含痛苦,和不易察觉的乞求。 “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又出现了,这种透过她看别人的眼神,舒然嗤笑一声,重重拍开他的手。 “你很奇怪,说实话,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挺讨厌你的,这种讨厌随着见面的次数增加。麻烦你以后不要作出这副跟我很熟的样子,我会觉得很困扰。” “如果你需要我的报答尽快说,我不想跟你再有交集,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希望你从哪来回哪去,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说完,她绕过季昀铮,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家走。 季昀铮看着她的背影,耳边回响她那句讨厌他的话,手里的伞慢慢滑落,冰凉的雨水打在他身上,浸入彻骨的寒意,他像是台风后被折断的树,疲软的立在原地,喃喃道:“为什么还是这样。” 关蓉蓉灵光乍现,脑中冒出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男主是重生的! 怪不得提前来了,关蓉蓉心脏急速跳动,感觉穿书以来,脑子从未有过如此清明的时刻,她弯腰捡起伞,“这伞你不要了吧?” 对方没回答,关蓉蓉当他默认,美滋滋的撑着伞追上舒然,“这个男的很麻烦,你帮我找工作留在城里,我可以帮你解决他。” 舒然斜睨她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舒弈从车间门忙完回来,手上衣服上全是机油,先在雨里冲洗了一下,看到席策远冒着雨回来,“先别进来,去食堂帮我打份饭。” “带了。”席策远进到车间门,甩了甩雨衣上的水,把保温桶装着的吃食拿出来。 舒弈挑了下眉,用热水和肥皂洗干净手上的机油,回到办公室拿毛巾擦干净手,刚拧开保温桶就闻见浓郁的香气。 “筒骨冬瓜汤,应该还有牛肉粉丝包。” 两人刚坐下,一个车间门工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身上衣服湿了大半,他扶着门框,喘着粗气说:“你们,你们赶紧去三车间门,有人被机器卡手了,都是血。” 舒弈席策远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拿上工具箱就往三车间门赶。 三车间门里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嚎叫,机床边上有一大堆人围看,舒弈席策远挤进去,看见机器出件口站了几个人,地上有一滩血。 一个人身体不停抖动,另外几个人在按住他不让动。 “让一下,让一下。” 两人走过去,发现戎彬的手卡在机器出件口,他看见舒弈席策远,口齿不清的哀嚎,机器周围血淋淋一片,看起来十分渗人。 席策远:“去医院叫人了吗?” “去了。” 舒弈问旁边人,“怎么回事。” 答话的是个中年工人,他也吓得不轻,满头大汗的说:“机器出件口被堵了,这小兄弟经过说他可以修,把手伸出去掏的时候,轮班的人把机器打开了,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脸色煞白,鼻涕眼泪流了一堆的戎彬,舒弈深吸了口气,驱散了一部分人,跟席策远两个人开始分拆机器。 “舒工,我的手没……”戎彬抖到不行,哭哭啼啼的一句话也说不全。 他吵得舒弈头疼,情绪也有点烦躁,“别说话,省点力气。” 这台机器是新引进的机器,精密度高,内部结构也复杂,怕造成二次伤害,两人拆解的很是小心。 待机械拆到三分之一,露出内部结构,戎彬的右手卡在齿轮和液压板的位置。 整条手臂血手模糊,有一段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戎彬看了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幸好有人扶住他,要不然还要扯下一块肉。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惊吓的表情。 舒弈动作顿了顿,席策远看了眼他额上的汗,低声说:“我来吧。”随即两人换了个位置。 二十多分钟之后,戎彬的手臂终于被解救下来,几个人把他抬上担架,送上在车间门外等着的救护车。 三车间门的车间门主任匆匆赶来,交待了两句话,跟着救护车一起走了。 席策远舒弈将全部机器零件放置好,没有立马拼装回去,回到车间门办公室,汤还温着,包子凉了。 舒弈看着保温桶里的筒骨,脑中回想起刚才那恶心的一幕,又把盖子盖回去了,拿着凉透的包子咬了两口。 舒然早上醒来,发现雨淅淅沥沥小了很多,而舒弈一夜未归,她担心的赶到厂里才知道昨天车间门有工人出事,舒弈和席策远在医院还没回来。 戎彬手指没了,小臂粉碎性骨折,经过医院治疗,状态暂时稳定下来。 周萍不愿意相信别人的说辞,哭天喊地的捶打副厂长,“就是你们害了我儿子,他就是一个学徒,怎么可能自己去修那个机器,肯定是你们让他去的。” 副厂长见跟她说不通,直接让三车间门的主任曹玮,现周萍妹夫跟她解释。 曹玮比周萍还有大几岁,见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也有些无奈,又把戎雪找过来。 周萍本来就对戎雪有气,现下儿子出事,只会更气,跟她厮打在一起,怪她把儿子安排到学徒岗位,要不然不会出事。 她闹了一夜,戎彬醒来后,才暂时按捺下无理取闹的撒泼行为。 厂长了解情况后向多人求证,确认是戎彬自己主动要求修理机器后,跟舒弈席策远谈完话,又把季昀铮叫到办公室谈话。 季昀铮没想到他昨晚离开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昨天他本来也要留下来值班,但没请假就走了,加上他是三车间门机器和学徒戎彬的主要负责人。 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他难逃责任。 季昀铮深知这点,但在听到厂长委婉的表示,出了安全事故,他需要作为次要责任人负责时,还是忍不住反驳。 “我跟学员们反复强调过,不能单独处理机器故障,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处理故障的能力,他违反规章制度,现在这是自食恶果,为什么要我负责。” 季昀铮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戎彬这个人没有印象了,敢情是因为出了这事,不在厂里了。 如果他前两天没有把戎彬接手过来,现在该承担责任应该是席策远他们吧。 想到这,因情感问题一夜未睡的季昀铮脸色更差了。 …… 直到中午,舒然才看到舒弈和席策远,见他们两个眼圈乌青,她担忧的问:“你们没事吧?” 林影早上一来就跟舒然她们说了昨晚的惨状,当时林影虽然不在现场,但事后问了好几个围观的人,讲的绘声绘色,听的人心惊。 舒弈看着妹妹脸上的忧色,宽慰道:“没什么事,别担心。” 想到待会还要赶生产进度,把那些带着碎肉的机器组装回去,舒弈又多吃了两口素面。 席策远面色一如往常,舒然见他点头,这才心安了些。 厂里本来已经商量好这件安全事故的后续处理,想要尽快结束这件事,但没想到戎家人报了警,一干人下班后被叫去派出所了解情况。 舒然不放心,跟去了派出所。 36 第 36 章 早点来哦 派出所里, 舒然不安地来回踱步,倒不是因为调解室里周萍的哭嚎声, 而是她一到这里就会想起舒弈在监狱里的画面, 很难放松下来。 旁边年轻女民警见状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坐下来等。 目睹全程的工人说完当时的情况后就离开了,剩下厂长, 舒羿和季昀铮三个人,周萍对着一屋子的人, 不管不顾的闹腾。 办事的民警重重拍了下桌子, 对着周萍说:“你当这是哪, 撒泼打滚的给谁看。” 周萍老实了些, 抹了把眼泪,哑声说:“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院,他们这就想甩手不管了, 太欺负人了,警察同志,你得帮帮我们啊。” 厂长听了这话, 跟她解释, “没有不管, 厂里生产任务重,大事小事都得我处理,曹玮不是在医院陪着的呢, 你总得给我们点时间商量解决办法吧。” 闹到这步,厂长心里也不舒服。 “行了, 你们这是工伤,按理说不该我们管,现在有人报案了, 就在这调解吧。”民警又看向周萍夫妻俩,“你们也别再闹了,听一下厂里怎么解决这件事。” 厂长将先前商量的结果搬出来。 “这事本质上是戎彬违反规章制度造成的安全事故,他负主要责任,我们厂里监管不到位,负次要责任。” “考虑到戎彬现在的情况,厂里给的给的解决办法是,戎彬的医药费厂里承担,给予500元的营养费,把他岗位转调到后勤科室,等好了再来上班。” 厂长认为这样的解决方式已经很偏向戎彬了,可周萍不愿意,咬死说是季昀铮让戎彬去修理的机器,主要责任应该在他身上。 几番扯皮,说白了就是对现在的处理结果不满意。 季昀铮深吸了几口气,欲开口争辩,被厂长按下来,“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可以再商议。” 周萍抹掉脸上的泪,“我儿子还没结婚就残疾了,现在他这样,除了刚才那些,你们还必须给我和他转正,还得我们分房,营养费也得翻倍。” 旁边的丈夫默不作声,只在她说完后点了点头。 这个要求提出来后,厂长皱起眉头,没有立马答应,他怕同意周萍的要求,其他偏激的工人有样学样,那日后厂里还怎么管理。 “我们出去商量一下。”厂长带着舒弈两人出去。 舒然见他们出来又走进另一件屋子,便坐在原地没有动。 厂长:“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季昀铮眼底划过狠色,沉声说:“可以同意,不过得让他们赔机器。”德国产的新机器,要真计较起来,也够那家人喝一壶。 厂长觉得可行,说不定能借此再商量。 “这起安全事故对机器后续使用有影响吗?” “有,精密度会有所折损。”季昀铮斩钉截铁的回答,机器是他和席策远负责,席策远在厂里值班没过来,现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舒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厂长沉思了一会,对舒弈说:“你折腾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小季你留下。” 舒弈在季昀铮的注视中,大步带妹妹离开。 离开派出所后,舒然异常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不由地舒了口气。 舒弈侧头观察她一阵,眸中划过若有所思的神情,在她看过来前收敛起视线。 舒然看他脸色有点差,想着他熬了一天一夜,中午又没吃多少,现在应该饿了,问他:“哥,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挑吧。”舒弈没什么胃口。 “唔,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舒弈跟着她来到熟悉的巷子,到达一家破平房时,舒然停下车,舒弈的俊脸抖了一下。 下一秒。 舒然:“不对,走错了。”她努力回想席策远跟她说的,光明巷往前,在第四个巷口往左拐,这好像是第三个。 下班来找舒弈之前,她专门问了席策远,问他能不能带舒弈来,席策远说可以,然后把位置告诉她。 她重新调整了路线,终于带着舒弈走到正确的路线上,最后在一个简陋的院子停下。 院子门没关,舒然直接推着自行车进去,舒弈紧随其后。 舒然按照上次席策远的做法,放钱票敲门,然后带着舒弈坐到堂屋的桌子上。 “席策远带你来的。”舒弈环顾四周,语气笃定。 这两个地方离这么近,那家伙说不定还看见过他。 舒然点点头,“是啊,这里做的饭可好吃了。” 等了十多分钟后,先前见过的男孩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过来,托盘上面是两大碗滑肉粉丝汤,里面放了一点红苋菜,汤底呈粉色,闻起来很香,旁边还有一碟萝卜干。 舒弈伸手从他手上拿过托盘,舒然这次带了糖,从包里拿了一把大白兔装在他兜里。 男孩拘谨的笑了笑,他苍白的唇角旁边有两颗对称的梨涡。 舒然不太熟练的用热水烫筷子,舒弈看不下去,顺手拿过来,烫完之后递给她。 “你快尝尝。”舒然催促道。 待他吃了几口后,她期待的问:“好吃吗?” 舒弈点点头,切成薄片的里脊肉用姜蒜腌过,外面裹了一层淀粉,入口嫩滑,没什么腥味,配上用香油拌过的爽脆萝卜干,味道居然出奇的好。 见此,舒然眉眼舒展开来,把自己那份推到他面前。 舒弈从她碗里扒走一些,把碗推回到她面前。 吃完饭,舒弈在桌上又留了份钱,带着舒然离开这个小院。 快出光明巷口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矮瘦的,脸上带着黑灰的男生。 舒然看了他两眼,感觉有点眼熟,还想再看的时候,舒弈出声: “看路。” 她这才收回视线。 矮瘦男生不着痕迹的朝舒弈笑了笑,然后匆匆走过去。 舒弈没有赶着回家,路过剧院时,带着舒然进去剧院看了场歌舞剧。 场地大,人也多,舒然的注意力被纷杂吵闹的人声吸引,随眼一瞥,发现不少女生头上戴着一种很小的蝴蝶夹布卡,颜色鲜亮,显眼却不高调。 跟关蓉蓉之前带在头上的那种有点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关蓉蓉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她也是刚发现这种小蝴蝶结卡子。 这东西除了大小,跟她以前做的那些别无二致,看着柜台前排队购买的人,关蓉蓉眼睛都红了。 不仅剽窃她的创意,卖的还比她好。 关蓉蓉回到家就对着被子拳打脚踢,躺在床上气的睡不着觉。 雨后的夜晚空气中飘着朦胧的水雾,月亮在厚重的乌云中若隐若现。 席策远十一点多下班回到大院,他从正门进,特意到舒家楼下看了眼,舒然果然等在楼下,像她下班时说的那样。 万籁俱寂,舒然穿着浅紫色的睡衣,打着手电筒站在楼下,对着越来越近的他,喜笑盈腮地挥了挥手。 席策远刚停下,还没从车上下来,舒然就雀跃的扑进他怀里, 女孩身上的馨香混着淡淡的花露水味将席策远包裹,他气质沉稳冷峻,眉眼清冽,半侧着身体抱住她,轻声跟她商量:“我先下来?” 舒然摇摇头,“我等你好久了。”然后微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他。 席策远半垂着眼眸,低头在她嘴角落下一吻。 手电筒的光随之熄灭,漆黑凉爽的室外,呼吸显得有些灼热,女孩主动搂住青年脖颈,踮起脚亲昵,粉润的唇瓣慢慢变成嫣红色,最后无力的松开手,把滚烫的脸埋在他怀里,闷声说: “明天大暑。” “嗯。”席策远眸色柔和,手在她后背轻轻摩挲。 黑暗中,舒然抬起脸,眼睛明润透亮,“早点来哦。” “好,蚊子多,快上去。” 席策远在原地看着她上楼,过了一会,从三四楼的窗户里打下一道光,随意晃了一下。 青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站到光束里挥挥手,等光消失后才骑车离开。 舒然轻手轻脚的拉开门,换鞋的时候,舒弈的房门从里面打开,抱着手靠在门边幽幽叹了口气。 “哥。”舒然小步挪动他面前。 舒弈胡乱的拍拍她的头,“背挺起来,干嘛这么心虚。”说完打着哈欠回去继续睡觉了。 席策远回家后敲响了父母的房门,陈薇和席长明本来已经睡下,听见敲门声又醒过来。 陈薇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 “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听儿子语气认真,陈薇和席长明打开门,一家三口坐在桌边开家庭会议。 席策远正色说:“你们之前说,在我出生的时候酿了一坛酒,想在我结婚的时候拿出来喝,我明天要去舒家,想提前把这坛酒带过去,可以吗?” 他昨天就想跟他们说,但厂里出事,现在才到家。 陈薇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头,前几天儿子才跟他们说过,他和舒然在处对象,明天就正式上门,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定下来了? 想到这,陈薇也不困了,笑眯眯的应声:“可以啊。” 席长明对这事也没有异议,“也好,这样能表示咱们家的看重,等明天我去你奶奶家把酒拿回来。” 暴雨过境后的夜晚,蝉鸣沉寂,舒然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伸了个懒腰,开门走出房间。 舒弈坐在餐桌旁,一边吃早午饭一边翻看报纸,看见她出来,走到厨房端出在锅里温着的肉沫蛋羹。 舒然洗漱完倒了杯温水,坐到餐桌旁拿着勺子慢吞吞地吃蛋羹。 与此同时,席策远来到百货商店,挑选第一次上门拜访的其他礼物。他表情庄重的站在百货商店里,视线在货架上扫荡。 离开时,他手上提的满满当当,惹得不少人回头看他。 席策远把东西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外面用东西罩住,省的掉出来。 回家之后,他清点了一番,觉得还是不够,又去补了点。 陈薇怕耽误儿子事,一大早就催促丈夫去婆婆家拎酒,但紧赶慢赶,回来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 席策远带着礼物敲响舒家的门,虽说他以前来过许多次,但这次意义非凡,他心里有些许紧张。 37 第 37 章 他们在干嘛 门外, 席策远穿着她送的的确良衬衫,一手抱着栀子花,一手拎着礼物, 身旁还有两摞礼品。 看见舒然, 他眉眼间的冷漠化去了一些, 递上花,有些抱歉的说:“来晚了。”昨天她特意提醒, 让他早点来, 没想到还是晚了。 “不晚。”舒然笑眼弯弯的接过花, 语气没有半分不满, 她想早点看到他才让他早点来的,而且也没有很晚。 她回头跟家人轻快地说:“爸妈,策远哥来啦。” 舒弈站在她身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身体站直了些,抱着的手也放下来了,走上前帮他搬东西。 李芩帮丈夫解下围裙, 两人洗了洗手,一块来到门口。 看见门口堆了一地的糕点烟酒,还有罐头干果、腊肠腊肉、红糖、水果、各类干货。 李芩说:“你这孩子,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虽说家里不缺这些东西,但光从这堆五花八门的礼品就能看出席策远的用心程度, 她嘴上嗔怪,心里却十分满意。 “应该的。”席策远把最重要的一坛酒抱进来。 酒坛是土陶制的,坛壁哑光无釉,放置了多年,封盖的红布有些褪色, 带着拂不落的灰色。 舒父看出来这是自制的白酒,接过来仔细端详,“这酒多少年了。” 席策远谦恭答道:“二十二年。” 趁他们说话的空隙,舒然跟舒弈显摆了一下用蕾丝束起的栀子花,舒弈敲了敲她的头。 “这可不多见,肯定是好酒。”舒父眼睛一亮,鼻子轻嗅,好似能闻到里面的馨香似溢的酒气。 李芩拍了拍他的背,转头对席策远说:“别站在了,快去坐着,饭快做好了。”说完拉着丈夫回厨房回去备菜。 舒弈带着席策远往屋里走,舒然走在他们前面,到处翻柜子找花瓶要把花插起来。 今天为了席策远来,她特意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收进柜子里了,一时忘记花瓶放哪了。 舒弈叹了口气,提醒她:“橱柜最下面。” 舒弈拍了拍席策远的肩膀,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看着像小蜜蜂一样到处窜的舒然,表情有些无奈,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 “她打扫做饭一律不会,就会两件事,撒娇和花钱,你以后要倒霉了。” 闻言,舒然转头绷起脸瞪他,却没什么杀伤力。 “哦,还会生气。”舒弈慢悠悠的补充说。 舒然别过头不想理他,拿着翻出来的琉璃花瓶去接水,错过席策远眉眼间柔和的笑意。 “没关系。”席策远以前来了太多次舒家,自然看的出舒家今天特意收拾过,紧绷的神经随着舒弈的话慢慢放松下来。 他喝了杯茶,看着厨房的方向,“我过去看看。” 舒弈挑眉没有制止。 席策远走到厨房,看李芩在掰豆角,出声说:“阿姨我来吧。” 李芩挥手让他出去,翘着嘴角说:“你去坐着,今天不让你干活,以后有的是机会。” 舒然接完水回来,把花插进花瓶,回房间放床头边,看席策远在凳子上坐的端正,跑到厨房看了看菜,见还有一半菜没进锅,想着时间应该够,过去抱着李芩的胳膊说:“妈,我想吃烤鸭。” “叫你哥去买。” “我去吧,我想跟策远哥下去走走。” 李芩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的宠溺,“行,买完就回来,快吃饭了。” 舒然洗了一串葡萄,放到舒弈的面前,说:“你先吃,我跟他下去买只烤鸭。” 舒弈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拿起一个葡萄剥皮放塞嘴里,“去吧。” 得了他们的同意,舒然才带着席策远走出门。 楼道中,舒然一边牵着席策远往下走一边问:“你是不是紧张啊?” “有一点。”席策远诚实的说。 “我爸妈很好的,他们不会为难你,我哥跟你关系也好,他肯定也不会为难的,你别紧张,放松点,就像之前来我家一样。” 席策远应声:“嗯。” 两人快出楼道时,遇到关蓉蓉,她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表**言又止。 虽说关蓉蓉之前也看到过这两人在一起的画面,但再次看到时还是有被冲击到,尤其是现在这么面对面撞上。 在她的注视下,舒然不仅没松手,还牵的更紧了一些,“让开。” 关蓉蓉脑子浑噩,下意识照做,晃过神想反驳的时候,舒然和席策远已经过去了,她郁闷的直跳脚。 席策远骑着车带舒然到食品店买烤鸭,门面房里,肉眼可见的热,去了毛的白条鸭子经过腌制,放进两米高,一米宽的烤鸭炉,待一段时间后,烤鸭烤的香喷冒油的时候取出来,放到托盘,挂在柜台上售卖。 还未到吃饭的点,排队买烤鸭的人却不少,同一条街有饭店、水果店、杂货店、理发店,从其他店里出来的人闻见香溢四邻的烤鸭,手头宽裕的话就会带一只半只烤鸭回家。 舒然和席策远站在队伍中段,到他们的时候刚好卖完一炉,两人等下一炉等了十多分钟,此时太阳开始西沉。 回到家的时候,舒然留意到粉紫色晚霞开始冒出头,让席策远停下,自己又上了两个台阶,捂住他的眼睛,让他转过身对着楼道的窗外。 席策远极有耐心的照做。 舒然松手,“给你补之前错过的晚霞。” 小窗外,渐暗的天空被晕染成粉紫色,云霞欲坠,灿烂明艳。 席策远回身,霞光落在舒然的脸上,让她多了几分绮丽的、如梦似幻的美感,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不动声色的握住舒然的手,“进去吧。” 李芩看女儿还没回来,想让舒弈去找,他把菜摆上桌,“不用,已经回来了。”他刚才在阳台看到他们的人影了。 话音刚落,门从外面拉开,舒然和席策远走进来。 “快洗手准备吃饭。”李芩接过烤鸭,装盘放到桌上。 舒父拿了瓶珍藏的酒出来,开盖前笑呵呵的说: “今天高兴,咱们喝一点。” 饭桌上言笑晏晏,一瓶酒见底后,又开了几瓶。 最后儒雅斯文的舒父满面红光,李芩也喝了不少,但她面色如常,听丈夫的话越来越密,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行了。” “他一喝多话就多,策远你别介意。” “没事。” 舒然作为桌上唯一没喝酒的清醒人早早吃饱,无聊坐在一边跟舒弈眼神交流。 她疯狂暗示舒弈:差不多了吧,你快让爸妈结束吧。 舒弈:你自己说。 舒然又去看席策远,看他脸色微红,朝他眨了眨眼睛:你还好吗? 席策远歪头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李芩看着女儿俏皮的举动,想起她今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为难席策远,不由笑出声来,拍着席策远的肩膀说:“囡囡跟你在一块,我们很放心。” 李芩跟陈薇是几十年的好朋友,陈薇教出来的儿子,她很放心。 “嗯,你是个好孩子,我们放心。”舒父跟话,他有些喝多了,口齿不太清楚。 这就算是肯定席策远跟舒然处对象的事。 席策远庄重的点点头,“谢谢叔叔阿姨。” 舒弈把他们面前的酒杯收走,“吃点菜。” 等吃完饭,席策远要走的时候,李芩从兜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席策远。 “这个是我跟你叔叔的一点心意,你收着。” 席策远摇摇头,“谢谢阿姨,但我不能收。” 李芩笑着塞给他,“收着吧,这是给未来女婿的见面礼。”她酒喝多了,说话也直接。 舒然耳朵有些发热,推着席策远出了门,留下舒弈收拾桌子。 天色完全沉下来,舒然走到二楼才发觉没拿手电筒,她跟席策远说了一声,想上楼去找手电筒。 席策远拦住她的腰,低声说:“不用。”浓重的酒气扑在她脸上,舒然有些晕晕乎乎,被他半搂半抱着下了楼。 晚上八点多,大院里还很是热闹。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舒然想把席策远送回家,却被他带着越走越偏,眼见就要离开大院,她疑惑的问:“你要去哪?” 席策远安抚性的说:“带你走走消食。” “哦。”舒然想着他喝多了,走走刚好醒酒,便放心的跟着他走,席策远带她来到长长的梧桐路上。 两人走了一段,见没有人,舒然握住他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手一甩一甩的十分开心。 不知不觉来到厂里的旧家属楼,他们逛了一圈,最后在周边的一个废弃的公园停下,这边说要盖房子,结果拆了一半就不管了,白天有很多小孩来探险,晚上也有,但很少。 舒然走累了,找了一个长凳坐下休息。 席策远抓着她的手,低声说:“以前你哥不愿意让你当我妹妹,就抱着你一直跑到这。” “嗯?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你才一岁多。” 席策远慢慢说着那时候的事,舒然津津有味的听着,等他说完,笑着问:“我哥抱着我跑了,那时你失不失望。” “有点。”青年侧头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颊上扫视,最后停在她的唇上,喉结轻滚。 下一秒伸手把她抱到腿上。 舒然睁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你干嘛,唔。” 两个孩子从他们身后的废墟中钻出来,不解的看着两人,小一点的孩子出声:“哥,他们在干嘛?” 舒然猛的推开席策远,脸色潮红。 回去的时候,舒然双手抱在胸前,气恼的走在前面,席策远跟在她身后,表情有些无措。 “然然。” “别跟我说话。” 38 第 38 章 打得好 此为防盗章 关悦悦尝到嘴里的甜味, 鼻子更酸了,噙着泪说:“三姐惹爸妈生气了,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我想要以前的三姐。” 小孩子对人的变化最为敏感, 何况是将她从小带到大的亲姐姐,更能察觉到其中反常。 舒然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舒然跟一个小孩子说,那不是你三姐吗?还是说没关系,你三姐过段时间就会变回来。 无论哪种回答,舒然都说不出口。 舒然干巴巴的转移话题, “吃饭了吗?” 悦悦弱弱点头。吃饭的时候, 她三姐跟爸妈要钱, 爸妈一下就生气了,当即抽棍责骂起来,她太害怕就跑出来了。 舒然摸了摸她的肚子, 手下瘪瘪的,估计没吃饱, 就进屋给她拿了块鸡蛋糕,冲了一杯麦乳精, 等她吃完,楼上吵架声也消失了。 舒然上去跟关家父母说了一声, 又给她拿了块桃酥后带着她下楼。 楼下,席策远垂眼安静的等着。 舒然下楼就看见他颀长挺拔的背影, 见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她不由弯眼笑了下。 中午她问席策远:“你要教我吗?” 席策远像是懵住了,好一会没有说话。 舒然本来就对他挺感兴趣的,不过席策远好像有点爱躲着她。 但她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还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说了谢谢,还问他什么时候开始。 她三言两语就把这事敲定,根本没留给这人拒绝的机会。 席策远老实巴交地表示,六点来接舒然去练车。 舒然牵着悦悦想从后面吓一下席策远,不过刚要靠近就被他发现,他面色冷淡,随眼一瞥就将悦悦吓出嗝声。 “没事没事。”舒然拍了拍小女孩的背,望着青年问:“能把她也带上吗?” 席策远看着她水润透亮的眸子,不自觉点点头。 起初悦悦还有些怕席策远,嗝声接着一声,后来他走过来,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瘪起起止住嗝后,悦悦对他的恐惧就消减了一些。 他们来到家属院后面的空地,这边平时没什么人来,而且现在大多人都在家里吃饭,这边就更没人了。 悦悦坐在木板凳上吃桃酥,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时不时鼓鼓掌。 舒然僵硬坐在自行车,手把着车头,脚虚浮的踩着脚蹬上,席策远在后面扶着后座,帮她保持整辆车的平衡。 “蹬。” 随着他的指令,舒然蹬了一下,但车头左右摇摆,她掌控不住,脚下乱踩了两下,结果手下更慌,整个车身都开始晃动,有种要摔倒的感觉,她吓得喊了一声。 “席策远。” “嗯,别怕,没事。”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舒然心里慌得不行,她不敢放手,就把脚悬起来,回头说:“我想下来。”因为紧张,她屁股也隐隐作痛。 席策远扶稳车身,慢慢挪动她身侧,一手扶着车头,一手抓着车座后面。 两人离得很近,舒然隐约能闻见他衣服上的皂香,混着晒过的阳光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他的声音在舒然耳边响起,“眼睛看前面,脚放在踏板上。”她耳边一阵酥麻,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不知不觉跟着他的话照做。 车子在席策远的推动下缓慢向前,微风轻动,舒然有几缕头发扫过他的脸,留下若有若无的痒意。 大片橘色晚霞在天空晕染开来,天色渐黑。 舒然被席策远推着走了两圈后,手臂也没那么僵硬了,正想自己踩两下试试,就听见他说:“天快黑了,回去吧。” 这么快吗? 舒然低头看了眼手表,发现快7点了,她第一次感觉到时间过得很快。 “哦。”她语气有点失望。 她想要下来,但前面还有条杠,旁边又站着席策远不好动,她坐在座位上脚又撑不到地,怎么都下不来,只能尴尬的坐在座位上。 她一直不动,席策远以为她不想回去,便说:“明天再练。” “我下不来。”舒然低头。 席策远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见她拼命下勾却落不了地的脚也沉默住了。 舒然腿不短,但这种二八杠自行车都比较高,比较大,对她这种不会骑的人,能上不一定能下。 偏偏席策远又不能走开,他一走车肯定要歪,到时候舒然说不定会摔。 两人僵持了一会,席策远:“身体往我这边转,脚也挪过来。” 舒然坐在车座上,轻轻挪动屁股,整个人面对席策远。 这种姿势下,她和席策远就处在同一高度,能够清楚看到对方的脸。 舒然看着他的脸微微走神,心想:近看好像不凶了,长得挺好的。 悦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说她想去上厕所。 席策远移开脸,手伸到舒然前面,示意她扶着手下来。 舒然握住他的手,踩着脚踏板下来,下来的时候,她几乎处在席策远怀里,她几乎能听到头顶青年清浅的呼吸声。 悦悦赶着上厕所,舒然就抱着她坐在自行车后座。 三人回到大院,舒然等悦悦上完公共厕所,慢悠悠走着,席策远推车走在旁边,送她们回到家属楼下。 路边大院里的孩子成群结队的大陀螺,玩玻璃球,处处都是嬉笑打闹声。 昏黄的楼道灯幽幽亮着,一个人站在灯下,时不时踢一脚小石头,看着有些烦躁。 见有人走近,那人定睛看了一会,见是舒然,手里还牵着小女孩,她忽然计上心头,随即走上前,怒声指责道:“舒然,谁让你带我妹妹出去的?” 桌上的菜肴散发着阵阵香味,关蓉蓉一桌人已然没了胃口。 盘里的四喜丸子,红烧肉,糖醋小排、酱牛肉和两道炒时蔬和一筐花卷变成沉甸甸的饭票和钱,压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 就算他们父母也都是职工,但家里孩子多,生活花销大,他们零花钱都有限,这一顿少说也得八块钱,还没加上粮票,只怕他们把身上的钱凑一块也掏不起这顿饭钱。 舒然不管他们,看舒弈和席策远进来,给他们看了眼菜单,在两人都表示没问题后,把菜单交给点菜员。 点菜员扫了一眼,他们点了两荤两素,四个花卷和一碗馄饨,“三块钱,六两粮票。” 身后两个青年下意识掏钱,舒然雄赳赳气昂昂,“我来。” 舒弈笑弯了眼,按下席策远要掏钱的手,搭着他的肩膀在服务员刚收拾出来的空桌坐下。 舒然付完钱看见关蓉蓉一脸苦色,又爽快的拿了三瓶饮料。 她抱着饮料走到坐在位置上,眉眼间的畅快都要溢出来。 舒弈含着笑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跟席策远讨论车间生产线上发现的故障问题。 他手指沾上点水,在桌上画示意图。 舒然听他们在谈论正事也不打扰,托着脸无聊的等上菜。 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转动饮料瓶,右边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瓶子,一声很轻的“咔”后,开了盖的饮料被放了回来。 舒然视线朝右边转,看见席策远垂眼听舒弈说话,时不时应两声在示意图上添加水痕,仿佛刚才帮她拧瓶盖的人不是他一样。 舒弈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在席策远给他提供新的方向后,他看着桌上的水痕眼睛越来越亮,看样子恨不得立马回车间试一下这个方法。 传菜员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把他们点的菜放上桌。 舒然吃了两口小馄饨,听见她哥说:“我吃完就得回去,你待会再帮我把她送回去行吗?” 她抬头,还没来得及说她不回家,就听见席策远“嗯”了一声。 舒然吃饭慢,舒弈赶着回去没等她,留下她和席策远两个人在这张饭桌上。 席策远不爱说话,也不会催舒然,她看时间还早,吃的慢慢悠悠。 结果吃完走到门口发现苏媛媛几人还没走,不知道什么原因,活泼爱闹的关蓉蓉不在桌上。 前台的点菜员一直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他们,一桌人如坐针毡,一桌菜却所剩无几,桌上的气氛算不上和谐。 眼见舒然就要离开,苏媛媛出声喊住她:“然然。” “嗯?”舒然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苏媛媛勉强笑了一下,瞥了眼旁边的席策远,跟舒然说:“咱们能出去单独说几句吗?” 舒然没难为她,“可以啊。” 三人走出饭店,席策远自觉到自行车旁边等。 舒然找了块阴凉地方,“说吧。” 苏媛媛神情尴尬,“然然,你能帮我们把这桌饭结了吗?等我们回去就把钱还你。” 听到这个话,舒然奇怪的问:“有等我的功夫,为什么不回家拿钱呢?” 头顶的树梢上,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像是在附和她的话。 苏媛媛露出无奈的表情:“蓉蓉说她回去拿钱,但她一直没回来。” 发现这次没有舒然买单后,他们就开始凑身上的钱,除了关蓉蓉拿不出一分钱,其他人身上凑的钱只够付一半菜钱。 关蓉蓉安慰他们来都来了,让大家先吃,吃完再想钱的事。 等吃完后,关蓉蓉说她回去拿钱,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们一行人等到心焦,实在抗不住点菜员的眼神了,只能找舒然商量借钱。 苏媛媛眼神带着恳切:“然然,之前是我们错了,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就帮我们这一次吧。” 借舒然的钱,他们省几天总能还上。 但要是被国营饭店的人找到他们家里要钱,他们少不了被一顿责骂,说不定还要挨打。 舒然看着她,想起这么多年的情谊,还是心软了。 而且要不是苏媛媛当时的提醒,自己估计到现在还没发现关蓉蓉的真面目,之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帮一次就当平了。 “还差多少。” 苏媛媛低头,细软微黄的马尾垂在颈侧,表情发窘,“七块钱,还有一斤半粮票。”本来没有这么多的,但关蓉蓉后面又点了两盘饺子。 舒然什么都没说,从兜里抽出七块钱和一斤半的粮票交到她手里,把剩下的钱回兜里。 舒然家对她是真的溺爱,家里三个人正式工,每个人都会给她一份零花钱,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不够就要。 像这几天心情不好,又给了舒然一点,让她不要省钱,要多出去玩玩,这才余下不少钱。 给完钱,舒然就坐上席策远的自行车后座走了。 走到一半,迎面看见关蓉蓉踩着自行车往饭店的方向骑得飞快,舒然下意识抓住席策远腰侧的衣服,回头看她的背影。 席策远感受到腰侧的触感,手抖了一下,车头不稳的扭了扭,将舒然吓了一跳,忙回正身体问他怎么了。 席策远脸上漫上热意,低声说:“没事。” 舒然怕影响到他骑车,乖乖坐着不敢再动。 她这是第一次坐席策远的车,但感觉到他骑车技术应该不如舒弈。 舒然记得他们两个一块学的骑自行车,当时舒弈回家说他学的没有席策远快,这么多年没道理骑不稳啊,想了想问他:“你是不是没带过人啊?” 席策远低低应了声:“嗯。” “哦,怪不得。”舒弈说完觉得不妥,又补了句,“也挺好的了,我都不会骑自行车呢。” 之前院里的孩子学自行车摔得直哭,她看了害怕不敢学,到现在都不会骑自行车。 席策远不明白怪不得什么,只听出她后半句话的遗憾,沉默了一会,问:“你想学吗?” 舒然扭头看着他俊朗流畅的侧脸,不太确定地问:“你要教我吗?” 关蓉蓉赶到饭店,正好赶上苏媛媛几人出来,她顾不上停稳自行车,把车靠在树边小跑过去。 李祺后面一个女生愤愤道:“你怎么去这么久?”害他们被饭店的人讽刺。 “我车骑得不稳,加上回去凑钱耽误了时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关蓉蓉低下头,表情有些委屈。 另外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拉着一脸愤怒的女生说:“算了算了,她也不容易,别怪她了。” 说话的女生哽住,甩开他的手说:“不是你说你好好问她的吗?现在装什么。” 苏媛媛叹了口气,“别吵了。”转头对关蓉蓉说,“钱呢?” 关蓉蓉支支吾吾:“不是付过钱了吗。” “借的要还,你凑了多少钱?” 关蓉蓉拿出来两张五毛钱,一副我尽力了的表情。 女生轻嗤一声,嘲讽说:“那你当时还要点这么多?” 苏媛媛胸口起伏极大,正要说些什么,先前没停稳的自行车“砰”声倒地,关蓉蓉连忙跑开去扶。 这下好脾气的苏媛媛彻底绷不住了,骂了句:“活该。”也不知道在骂谁。 现在她把结果带回来,众人心如死灰。 虽说他们已经做好了考不上的准备,但真的确认这一点时,这几人还是没办法立马接受这个事实。 李祺扯出勉强的笑,“你考上了吗?” 苏媛媛点点头。 脾气火爆,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陈璇当即蹲下抱住头啜泣,她不想走。 其他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功夫安慰她。 关蓉蓉不愿意相信,挤到公告栏前来来回回的翻找。可录取名单上没有她,任她再找十遍也是一样的结果。 这下关蓉蓉心里的希望彻底落空了。 最后,她的目光舒然这一名字上停了许久,眼中慢慢聚起一股恼恨,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推开旁边的人回到苏媛媛几人边上。 关蓉蓉心里正堵,听见陈璇的哭个不停,一时忘记自己在这个小团体的处境,她撇撇嘴,没好气的说:“哭什么哭,不嫌丢人啊。”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苏媛媛看了她一眼,走过去蹲下拍拍陈璇的肩膀,小声安慰一阵,陈璇渐渐停止啜泣。 关蓉蓉有点破罐子破摔,生气怒怼道:“是,我没考上我不会说话,你现在有工作了,你说话好听,你多说点。” 事到如今,关蓉蓉一点也不想装了,她原本以为这些人家庭条件都不错,想着把舒然弄出去也不妨事。 可真等舒然走了,他们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关蓉蓉这才发觉这步棋走错了。 但舒然放了狠话,两人关系再难弥补,关蓉蓉只能另想办法。 后面她想跟舒家父母搞好关系认干亲,结果刚开始就黄了,还把她之前坑舒然的事扯出来了,估计现在舒家人已经讨厌她了。 而这次的招工考试,他们大多都没考上,家里一没钱二没门路,想找一份工作无异于天方异谈,过段时间都得下乡去。 想着自己就要走了,再垂眉丧眼的受气未免也太憋屈了,关蓉蓉干脆撕破脸出口恶气。 “还有上次,明明一起吃的饭,凭什么让我掏一半,没有舒然当冤大头,你们现在来欺负我,占我的便宜是吧。” 说完,关蓉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碎的纸币,站着的往苏媛媛怀里一扔,“饭钱平摊,我就出三块五,三两粮票,你们爱要不要。” 扔钱时,关蓉蓉一脸心疼,这些可都是她好不容易攒的的辛苦钱,现在居然一把给出去了。 “都是些什么人啊。”关蓉蓉骂完甩头就走,她可没时间浪费在这,得赶紧回家想其他留城办法。 苏媛媛几人面面相觑,关蓉蓉的突然变脸打的他们猝不及防,一时也没人接话,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注意到关蓉蓉在一个人面前停了一下,李祺定睛一看,指着不远处树下,一袭鹅黄色长裙的女生:“那是然然吧。” 关蓉蓉经过舒然旁边时,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并放下狠话,“你先别得意,我走不走还不一定呢。” 舒然好端端站在树荫下,平白无故挨了关蓉蓉一记狠瞪,听完她的话更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要得意? 树上的阵阵蝉鸣吵得舒然头疼,见公告栏前的人稀疏了许多,她抬脚走过去。 舒然人还没到公告栏面前,就被苏媛媛叫住,她快步接近。 “然然恭喜你。” 听她这样说,舒然心里也有了数。 自己这是考上了,怪不得刚才关蓉蓉用那种态度说那种话。 舒然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后,从苏媛媛旁边绕过去看录取名单。 在录取名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后,舒然嘴角露出浅笑。 她的命运在偏离原有轨迹,往好的方向发展。 苏媛媛站在舒然旁边,柔声说:“我也考上了,咱们真有缘,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了。” 她考上,舒然一点也不奇怪,她又扫了眼名单,上面果然没有李祺等人的名字,跟梦里的情况一样。 从小玩到大,舒然也算了解苏媛媛,看她这副表情,便直白的问: “有事?” 苏媛媛手放进裤兜,掏出一小叠钱票,低垂着眸子,“我们想先还你一部分钱,这里是三块五和四两粮票。” 舒然皱着眉头把皱巴巴的钞票接过来,把折角打开放进包里后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发现苏媛媛他们还跟着。 “还有事?” “然然你坐我们的车一块回去吧。” 舒然听出来这话是在委婉求和,她弯眼轻笑一声,不是嘲讽,只是好奇。 “你们又抛弃朋友了吗?” 苏媛媛一怔,脑中回想起他们指责舒然,选择关蓉蓉那晚,舒然当时的笑容和现在一样让她觉得羞愧。 “对不起,我们被关蓉蓉蒙骗了,我们……” 舒然打断她,“自己做的选择,别把责任归咎在别人身上。” 李祺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一副理中客的口吻,“然然,以前是我们错了,但你别这样跟媛媛说话,这挺过分的。” “我哪样?”舒然莫名觉得有点难过,她摊手,“看吧,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么蛮横过分的人,所以在别人挑拨的时候,你们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别人的说辞。” 39 第 39 章 低劣的威胁 季昀铮感受到舒然的注视, 他脸上火辣辣的刺疼,但他打落拐杖后不敢再挣扎,生怕周时盈因为自己的缘故再受伤, 又因为心虚没有躲避。 他确实告状了,更确切的说是告密,告诉季哲,她在海城的消息。 周时盈怒火中烧, 之前在医院叮嘱季昀铮的话, 竟被他当成耳旁风。 惹得季哲找来海城, 害得她这几天不得不东躲西藏,碰到不少糟心事,想到这,她怒意更甚,揪着他的领子当即就想来个过肩摔。 但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做不到,于是随手抓起桌上的书,往季昀铮身上砰砰地砸。 舒弈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那声怒气女音,他快步走过去推开门, 看见周时盈用金鸡独立姿势暴打季昀铮的一幕。 办公室内的三人齐齐望向舒弈。 他面不改色的说:“你们继续。”然后对舒然招招手。 舒然小跑过去,遇到横在地上的拐杖顺手捡起来放在桌上。 “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周时盈最后给季昀铮腹部送去一记直拳, “再有下次, 我就打断你的腿。”警告完收起凶悍的表情,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跟上舒然。 她身后, 季昀铮手撑着桌子, 龇牙咧嘴的揉着被打的部位,忍不住骂道:“疯子。”季哲知道她是这样的女人吗。 离开车间,舒然一脸钦佩的看着周时盈, 没想到她拖着伤腿来这,就为把季昀铮打一顿,真诚夸赞道:“你真厉害。” 舒弈轻笑一声,“是,平衡挺厉害的。” 周时盈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谦虚的说:“这算什么,要不是腿断了,我能把他撂趴下。” 舒然把墙角的车推过来,拍拍后座,示意她上车。 周时盈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俩有事就先走吧,我一会坐三轮车。” “没事,我把你带到门口,哥,我们在门口等你。” 舒然带着她往外骑,舒弈则往车棚的走去。 这会快七点,天色微黑,附近看不到三轮车,公交车也没了。 舒然听周时盈要回纺织厂附近的招待所,说是顺路,可以把她送回去。 周时盈也没推脱,“谢谢,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回头姐姐请你吃饭。” 从机械厂回纺织厂的路程不算近,后座又带了个人,一来一回舒然有些骑累了,车速逐渐慢下来。 舒弈发觉后,让周时盈坐到自己后座上。 周时盈一边说这不好吧,一边利索的坐上去。 到地方后,舒然发现周时盈跟舒晓华住的居然是同一个招待所,等她走后,转头跟哥哥说:“姑姑也住这。” 舒弈点点头,“走吧。” 纺织厂家属院,黑壮男人坐在蛇皮袋上,拿刚买的烧饼喂怀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皮肤有些黑,眼睛却格外有神,她嘴唇干的起皮,满脸抗拒的把烧饼往外推。 见她不愿意吃,男人也不勉强,几口吃完烧饼,抱着她干坐在门口。 出入家属院的人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们,嘴里议论纷纷,“谁家亲戚啊,还不来接?” 纺织厂里谁家没有几个亲戚啊,每次来都是在楼下或门口等着,万没有让人在大门口等这么久,还一直没人来接的。 在门口值守的保卫科的李全忍不住又走过去劝了劝,“你进去找吧,在这坐着不好看。” 男人摇摇头,任他说干了嘴皮也不挪动。 李全有些无奈,这人刚来的时候,拿不出介绍信,又说不出找谁,自己就把他拦下来不让进。 但后来看他抱着个孩子可怜,心软让他进去找。 可这人死犟,就是不进去,累了就坐门口,根本不在意其他人异样的眼光。 快到时,舒弈向舒然要了几个糖,然后让她绕路从侧门进去,他则骑着车来到家属院正门,笑吟吟的跟门口值班的人打了个招呼。 “李叔。” 头发稀疏的李全摘下帽子,咧嘴笑道:“下班了。” 舒弈:“是啊,那人谁啊。” “来找人的,没有介绍信,也说不清自己找谁,让他进来又不进来,都在这待一下午了。” 李全说完,扬了扬下巴,“哎,要不你帮叔过去问问,省的他一直坐那,别人都来问我怎么不让他进去。” “行。” 舒弈来到黑壮男人面前,蹲下身问:“兄弟,你找谁啊?”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叫中年人兄弟有点突兀。 黑壮男人表情不善,阴沉沉的望着他。 “说错了,叔,你找谁?” 女孩字正腔圆的清脆出声:“找妈妈。” 舒弈从兜里摸了两个糖递给她,“你妈妈叫什么?” 男人挥开舒弈的手,糖被打落在地,“不关你事,赶紧走。”他声音粗犷,带着浓重的口音,却能听出来说了什么。 灰暗天色中,舒弈眯起眼睛,这不是会说普通话吗,之前是故意的。 他对这人意图有了大致的猜想,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全靠在门口打扇子,见舒弈回来,问:“怎么样,问出来没有。” “没有,他说不关我事。”舒弈闲聊几句就离开了。 到了车棚,舒弈发现妹妹还没回来,转头往侧门的方向骑去,没走多久就看到她的身影。 舒然正被许玲堵着说话。 “留城的几个同学说想在老弄堂口的国营饭店聚一聚,你跟你哥还有席策远说声,让他俩后天晚上一定来啊。” 舒然摇头,她不帮他们做决定,“你自己跟他们说。” 许玲叹了口气,“我这段时间上夜班见不到他们,要不然我肯定不会麻烦你,一定跟他们讲啊,到时候你也来,你哥同学以前就想见见你呢。” 她这话半真半假,她不是碰不到舒弈和席策远,而是她邀请的,他们压根不来。 许玲搬了新房子,在老同学面前长了脸,别家一捧她,她就上头,拍着胸口保证说,她这次绝对把舒弈和席策远请来。 许玲说的时候就想好了,到时候借舒然的口,让舒弈和席策远参加聚会。 舒然看向她身后,“我哥来了,你可以自己跟他说。” 许玲回头,果真看见了舒弈,心下觉得不妙。 他长相优越,一脚踩脚踏板一脚撑地,语调慵懒,“说什么?” 许玲斟酌说道:“几个留城的同学后天要聚一聚,叫我务必把你跟席策远请来,你俩给我个面子,后天一起来呗,都好几年没见了。” 舒弈笑吟吟的说,“还早呢,再说吧。” 跟往年差不多的回答让许玲心凉了一半,她看着两辆自行车消失在夜幕中,怎么办呢,话都放出去了,她可不想丢脸。 车棚下,舒然问舒弈:“哥,那个人是来找姑姑的吗?” “是啊。”舒弈顺手把她的车也锁上。 “到底怎么回事啊?” “上去说。” 舒家夫妻俩吃完饭就没出去,舒父在躺椅上听广播,李芩在打扫卫生,还不知道外面的事,看到舒然回来,松了口气。 舒父笑说:“你再不回来,我跟你妈就要去找你了。” 招待所也不远,舒然走了两个多小时都没回来,李芩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舒弈把钥匙挂门边,开口说:“爸妈,姑姑丈夫带着女儿找来了,在大院门口坐着呢。” “什么,他怎么敢来。”舒父连忙起身穿鞋,想要下楼去看看。 李芩放下扫帚拉住他,“咱们先想想办法吧,他肯定是让晓华回去。” “叫保卫科的人把他赶走。”舒父气的直抖。 “不行,他带着孩子呢,大人可恨,可孩子是无辜的,” 舒然听的云里雨雾,在她的接连追问下,李芩叹了口气,说出实情。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你姑姑,还有你伯伯婶婶都住在咱家,你姑姑受不了,跟几个朋友跑出去打工,遇到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外省男人,非要跟他结婚。” “你爷爷奶奶,爸爸伯伯都不同意,你姑姑就跟人家私奔跑了,家里怕丑,对外就说她打工去了。” “后来过了几年,你奶奶走了,她带着刚生的孩子回来上坟,我们只好说她嫁人了,这几年她每每回来,身上都带着伤,说是她现在的丈夫打的,我们劝她离婚,她硬是不离。” “这次回来,你姑姑终于想开说要离婚,但是她丈夫不同意,你爸说陪她去一趟,她说她不敢回去,就想暂时这样过,没想到她男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舒然听完沉默了,不知道该说姑姑任性还是说她遇人不淑。 不过好在这么多年,终于反应过来,也算是迷途知返。 李芩想了一会,说:“要不然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劝他跟晓华离婚算了。” 舒弈轻嗤一声,“他暂时不会走的,一直坐在门口就是想让我们主动去找他,又带着个孩子,也是为了博同情好打感情牌。” 知道他们家的大概位置,也知道名字,明明可以直接找过来,却干坐在门口引得别人的注意。 这是在告诉他们,如果你们不来找我,我就让你家丢脸,一种低劣的威胁。 “你跟姑姑长得有点像,他认出来你了,你这几天你从侧门上下班。” 舒然:“那之后呢?” 舒弈拍拍她的头,“等着呀,反正咱们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正常生活就行。” 说完,舒弈又看向父亲,“爸,你明天把姑姑送去爷爷家吧。” 纵是舒弈这么说,其他三人心头都覆上一层阴霾。 等他们都睡下后,舒弈来到竹林,矮瘦的少年跟他说这几天的情况,最后补了一句:“舒哥,她上钩了。” 40 第 40 章 梦里答应的吗 舒弈满不在意的应了声, 递给他一沓钱:“你小心。” 少年摆手,转身溜走。 关蓉蓉正做着一场美梦,殊不知自己就站在陷阱上,她心情颇好, 遇到独自往侧门走的舒然, 半点不过脑的说:“怎么还不把你家亲戚接回去?”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家属院都知道门口有这么一号来寻亲的人, 其他人不知道, 但关蓉蓉看过原书, 十分清楚那人是冲着舒家来的,想到之后的闹剧,她忍不住幸灾乐祸。 舒然停下脚步, “我家亲戚?” 关蓉蓉心下一颤, 立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强行找补,“那人自己说来找姓舒的, 院里姓舒的除了你家还有谁。” “他说的?”舒然觉得有点奇怪, 要是那人这么容易说出口, 保卫科的人一早就该来找他们家了。 但他们到现在都没得到消息,很明显那人没说, 关蓉蓉又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呢。 舒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梦里的关蓉蓉也是这样,对每个人的底细都格外了解。 就算这是书里的世界, 但这也很不正常。 “是, 是啊,你干嘛这么看我,一点礼貌都没有, 真烦人。”关蓉蓉含混躲闪,心虚的走开了。 席策远按平时的点下楼,转到一楼缓步台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脑袋,他眼中浮出笑意,装作没有看到正常走过去。 他脚刚迈出楼道,旁边就跳出来一个人。 “早上好!” 舒然把手张在脸旁边,作出吓他的样子。 之前她来等过席策远下班,这还是第一次来等他上班。 跟他在一起后,舒然日子过的极为舒心,脸上多了几分饱满,她莹润的杏眼弯成月牙,脸上笑容明媚肆意,一副娇憨俏皮的模样。 青年垂眼看她,轻捏了捏她的脸,“早,吃饭了吗?” “吃啦,鸡蛋饼和豆浆。” 等席策远推出车,舒然说:“从西门走。” “不等你哥了吗?” 她收拢裙子,侧坐上去,“我哥今天有事,他让你帮他请个假。”李芩怕丈夫送舒晓华回去出事,便让儿子一起过去。 席策远没有再问,带着她从西门出去,中途路过剧院,舒然抓着他的衣角,回头张望了眼外面张贴的影単。 “想看?下班带你来。” 舒然轻晃脑袋,“不想看,我看过好多遍,里面的剧情我都能背出来了,什么人在什么时间点做什么事……” 说完后,舒然忽然意识到什么,脑中豁然开朗。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关蓉蓉穿来之前就看过这本书,所以关蓉蓉了解每个出场人物的身份。 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些,是关蓉蓉改变后的世界。 舒然仔细回想关蓉蓉和季昀铮对她说的那些话,推测出自己跟季昀铮可能是原男女主。 她皱起眉头,不停在脑中推演原故事的走向,原故事里,舒弈的结局也会是死亡吗。 她想的太过入神,没听到席策远跟她说话。 席策远偏头看她,见她面色肃穆,也没打扰她。 到了机械厂门口,舒然从后座上下来,席策远推车走在她旁边,遇到从厂里宿舍结伴过来的季昀铮苏媛媛两人。 舒然破天荒的多看了两眼季昀铮,惹得他连忙加快脚步,甩开旁边的苏媛媛。 苏媛媛脸上的笑渐渐褪去,以至于到综合办的时候,脸色都不是很好。 舒然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一股隐秘的眼神,给人黏腻扭曲的感觉。 她一动,视线迅速收回去。 反复几次后,舒然出声,她双手抱在胸前,歪头看着苏媛媛,“有事。” “没。”苏媛媛不自在的垂着头,像鹌鹑一样缩着,半长的头发盖在脸颊,看不清表情。 舒然许久没有打量她,这一看,才发现她从气质到外形都改变了不少。 首先是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剪成齐肩短发,额前也有两撇刘海,穿着紫色衣服,配上她怯生生的气质,给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舒然有些不确定,收回视线后,漫不经心地从包里拿出蓝色粗布手绢编弄进头发。 她今天起得早,随手套了件米色长裙后,把头发别再耳后就没再整理。 现下有空,她便给自己顺手弄了个发型。 舒然低头安静书写着,垂在细白颈侧的乌黑头发中点缀着点点蓝色,让她明艳五官多了几分娴静。 苏媛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着,将她的打扮默默记在心里。 中午下班,席策远来接舒然,一眼就注意到她发间的蓝色,舒然点点头道:“是你的哦,要我现在还给你吗?” 她昨天把手绢放在席策远抽屉里,为了让他发现,特意带走了他的手绢,今天在包里看到,就顺手用上了。 “不用。”席策远嘴角弯起轻微的弧度,他摸了摸兜里的兔子,嗓音低沉有磁性,“这样好看。” 舒然不太满意他的答案,“以前不好看?” 席策远:“……” 为了弥补过错,下班后,席策远带舒然在后街吃完饭来江边坐轮渡船。 太阳未落,对岸被轻纱笼罩看不真切,近处江面波光粼粼,偶尔荡起一圈圈波纹。 等待上船的过道风很大,吹得舒然的裙摆总是鼓起来,她烦恼的压着裙子。 席策远将她捞至身前,帮她拢好裙子,耐心听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关注点。 没多久,等轮渡的人又多了很多,过道人挨人,舒然和席策远被挤到最边上,旁边是一个提着鸡仔竹笼的婶子。 小鸡仔叽叽喳喳十分可爱,但是竹笼底下全是鸡屎。 舒然怕碰到,拼命往席策远怀里躲。 她既要看又要躲,席策远只能侧身半揽着她。 两人靠的很近,周围也没人会注意他们。 舒然靠在席策远胸腔处,感觉他心跳渐渐加快,抬头看见他微红的耳朵,她踩上旁边的低矮石墩在他耳边吹气,“你很热嘛?” 江边傍晚凉风阵阵,风直接从脚下灌上来,虽然人有点挤,但也没多热。 席策远已然面红耳热,却冷着脸把她抱下来,“万一掉下去怎么办。”下面是碎石沙滩,这要是摔下去可不是小事。 舒然摸着腰间他的手臂,软声说:“你不是一直抱着我的吗,不会掉下去的。” 任她怎么说,青年的脸色冷淡依旧不见好转。 舒然自知理亏,老老实实依偎着他不敢再动,旁边的鸡仔叫累了,也安静了一会。 上轮渡后,舒然拉着他到窗户边看江景,期间两人的手没有松开过。 太阳沉落,晚霞映照江面,水天交接,霞光一片。 伴随着舒然的细语,席策远冷硬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 江渡一来一回,回家时天色全黑,舒然仍说从西门进家属院。 席策远:“出什么事了?” “门口的人应该是找我姑姑的,我哥说我跟姑姑有点像,让我这几天从侧门上下班,你不要跟其他人说哦。” “嗯,会有危险吗?” “没有吧。”毕竟那个人有家暴的前科,舒然也不敢确定。 席策远把她送到楼上,等晚上九点多,舒家父子回来后才离开。 陈薇看儿子回来,上来问:“你跟然然说了让她过来吃饭的事了吗?” 早上出门的时候,陈薇特意交代了几遍,让他跟舒然说一声,到时候她好准备红包。 席策远关上门,“过几天吧。” 李芩一边下面条,一边问舒弈:“你爷爷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让我打电话给伯伯,让他们也回来。”舒弈边说边活动颈椎。 “那就好,肯定得让他们离了。” 舒弈看妹妹兴致不高,问她怎么了。 舒然表情纠结,梦里李芩夫妇在关蓉蓉的建议下,每个月给那人一点钱,他就带着孩子回去。 姑姑虽然没再回去,但也没能离婚,之后一直呆在爷爷身边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舒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一方面觉得这个办法简单粗暴,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太可靠。 最后,她选择问出来,“拿钱让他回去可行吗?” 舒弈瞥了她一眼,“后患无穷,到时他会像个无底洞,一有风吹草动就有威胁你拿钱,你后悔也来不及,又因为之前砸进去的钱,不得不继续妥协,永远被人拿捏。” 他漫不经心的给妹妹传授经验,“处理这种事不求快,但要一击必中。” “说归说,但我不希望你遇到这种事,如果有,尽快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 舒弈一直觉得妹妹这一个多月的表现十分奇怪,但又找不到具体由头,只能在日常多教她一些解决问题的理论,不过具体实践还是他来的好。 舒然抿嘴笑笑,轻轻应了一声。 事情就像舒弈预料的那样,黑壮男人在家属院门口一直待着,晚上也不愿意离开。 他愿意待着,保卫科的人也不好驱赶,也干看着。 关蓉蓉每次路过都会停下看一会,算他还能待多久。 黑壮男人来的第天下午,关蓉蓉跟黑市的人牵上线,在角落观摩学习套路时,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季昀铮,他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服,视线在每个人的身上打转。 不是这个,这个也不是。 找到最后,他有些急躁,随意的扫视着,不小心掠过关蓉蓉。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意外。 他/她怎么在这。 看见季昀铮,关蓉蓉心里直摇头,果然啊,这种男人重来也不知悔改。 书里的季昀铮刚到海市的时候,偶然撞到舒弈在黑市买东西。 后来因为入职时舒弈随口一句让他移动桌椅的话,当时他还不知道舒然和他的关系,于是“不小心”的把他举报了,害的舒弈因此坐了几年牢。 若干年后,舒然偶然知道这件事,果断跟他提离婚,虽然没能离成,但也拉扯了很久。 季昀铮还悔恨的说,如果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关蓉蓉目光嘲弄,这人居然还主动找过来,真是狗男人,啊呸,她压低帽檐匆匆离去。 不知为何,季昀铮心中莫名不安,他来这是想找当时与舒弈交易的人,没想到会碰到面熟的人。 他心想,就见过他一次,应该不会认出来吧。 眼见下一批知青离城的时间就快到了,关蓉蓉有些着急,今早街道通知她了,说是已经把她名字报上去了。 为了留城双保险,她从黑市离开后来到机械厂,跟门卫说自己找舒然。 舒然起先听到有人找自己很是奇怪,出来后看见是关蓉蓉,转身就要走。 关蓉蓉急忙叫住她,“是关于你哥的事。” 舒然顿住脚步,回神快步走向她。 两人走到树荫下,头上树叶沙沙响动,关蓉蓉脸上全是细密的汗水,“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舒然皱眉,“不是说我哥吗?” “你着什么急,好歹让我开个头吧。”她小声嘟囔。 舒然作势要走。 “哎哎哎,别走啊。” 关蓉蓉连忙拦住她,她怕被扼住喉咙,小声的一个字一个字朝外蹦,“季,要,害,你,哥。” 舒然目光一凛,“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反正相信就对了,你帮我留城,我帮你解决他。” 舒然一言不发,良久后,等关蓉蓉受不了时她才出声,语气笃定:“你好像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开始,你为了讨好苏媛媛,说她一定能考上机械厂;后来遇到顾彦,你主动找去陌生人的家,告诉他我住哪;昨天,你说门口的人是我家亲戚;今天,你又说了这种事。” 关蓉蓉有种被看透的错觉,她无措躲闪,心瞬间提了起来,结巴道:“我会算命,如果你不相信,你哥下次同学聚会,会见到,被从,大学,退。”她嗓子被卡住,脸憋得通红。 好在舒然没有揪着这点不放,转而问:“如果我不相信你呢,我哥会怎么样?” 听到这话,关蓉蓉放松了些,她尝试开口,还是说不出来。 她想起之前季昀铮强行说出来也没受惩罚,弯腰捡了几个树枝,在地上摆了个“囚”字。 “坐牢?” 关蓉蓉点点头,重重咳嗽几下。 舒然心下一沉,这里对上了,那后面…… “他要做什么?” 关蓉蓉感觉嗓子眼有股血腥味,用手帕捂着看了两眼,看到几缕血丝,不敢再透露。 “你给我找个工作,我帮你对付他,学徒、临时工、正式工对应不同的解决办法,你最好上点心。”短短几分钟,她嗓子就变得嘶哑不堪。 舒然歪头看着她,“我上哪给你找工作。” “你找不到,就让爸妈,你伯伯,你哥,你对象找。”关蓉蓉算算下乡的时间,“五天,我只给你五天时间,找不到就等着进去吧。” 说完,关蓉蓉看见季昀铮的身影,他已经换回白衬衫,走在路上很是显眼,她忙躲在树干后隐藏自己,“你快回去。” 旁边有奶奶推着卖雪糕的车经过,舒然买了几个奶油雪糕,不慌不忙的往门口方向走。 关蓉蓉以为她会分自己一个,没想到她直接走了,愤愤的说:“小气鬼,我都为你吐血了,雪糕都不给我买一个。” “给我来个赤豆雪糕。”关蓉蓉粗哑道。 季昀铮看到舒然后,有意放慢脚步,等她走上来搭话道:“去车间给你哥送雪糕吗?” 舒然咬了口雪糕,“嗯,顺便说点事。” 他没想到舒然会回话,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脸上露出斯文的笑,只是为了接话而接话。 “说什么事啊,我能帮忙吗?” “算命的告诉我,有人要害他,我得去跟他提个醒。” 季昀铮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心下惴惴,“什么,我不太明白。” 舒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边往车间后门走,一边说:“嗯,很难理解吗?那我跟你详细说一下,算命的人说,有小人要害我哥,要我给她点好处,她能帮我哥渡过难关。” “听说你是首都来的,应该见多识广,你觉得,我要相信这个算命的吗?” “怪力乱神不可信。”季昀铮干巴巴的说。 舒然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那我还要跟我哥说吗?” “别说了,他肯定也不会相信。” 经过两个车间内偏僻的过道时,舒然停下脚步,回身看季昀铮,“你好像很了解我哥。” 季昀铮半真半假的说,“是,因为我之前对你,” 他握紧拳头,声音干涩,“一见钟情,所以专门去了解过他,抱歉,我之前追求的行为太过冲动。”他绞尽脑汁想要表述出自己真诚的感情,同时清除两人之前的不愉快, 舒然轻笑,身上有种纯真的气质,她黑润的眼睛映出他的模样,声音轻柔却带着软刀子。 “了解怎么害他吗?” 季昀铮一脸惊愕的看着她,他下意识想要辩解,“没有,我答应过你,不会再,” “你答应过谁?”舒然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自上而下的打量他。 “梦里答应的吗?” 角落,一根烟头被掐灭,明暗交错的脸上神情复杂。 41 第 41 章 下个月 当下的这一瞬间, 季昀铮心里产生不可遏制的冲动,他想告诉舒然, 两人前世的种种,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 他刚起了一个头,身后就传来靠近的声音, 两人同时朝声音来源看去。 瘦高青年夹着烟从拐角处走出来,周身带着阴郁的气质,同舒然七分像的好看眉眼间戾气横生。 他朝舒然招招手, 舒然忽然觉得他有点陌生,迟疑地走向他,“哥。” “嗯, ”舒弈扔掉烟头,表情很快调整过来,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季昀铮。 季昀铮感觉他不对劲,本能的退了一步,跟着喊了句, “舒哥。” “呵。”舒弈嗤笑一声, 不知道在笑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 随即拎着妹妹离开。 走时, 舒然还不忘回头,指指自己眼睛, 再指指季昀铮, 意思说我会盯着你。 舒然把化了一些的雪糕放到他手上,看到他手里的烟盒,有些担心的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啊?”以前没这个这习惯吧。 舒弈把烟盒放进口袋里, 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抽,点着看。” 舒然凑近皱着鼻子闻了闻,确实没嗅到什么烟味,她不放心的说:“以后也别抽哦。” “昂。”青年狠狠咬了口雪糕,眼神有些有些晦暗。 舒然觉得他怪怪的,扯着他的衣袖问:“你刚才都听到了吗?” 他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轰轰作响的机器,“听到什么。” “你病了吗?”舒然说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她手刚拿过雪糕,感觉舒弈额头滚烫,杏眼猛的睁大。 舒弈抢在她之前开口,“发烧了。”随即敲了敲她的头,问:“我傻还是你傻。” “逗逗你嘛,现在正常多了。” 席策远从一车间去二车间,遇到他们兄妹俩,他先是看了眼舒然,再跟舒羿四目相对,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 舒然这会还没发现他们之间古怪的气氛,把剩下的雪糕递给席策远。 七月尾,天气燥热的厉害,灼热的太阳让人有种置身于热腾腾蒸炉中的错觉。 为了躲太阳,舒然直接顺着相连的车间回四车间,在楼下遇到推着小推车,给厂里工人发凉爽饮料的职工。 夏天厂里的冰冻室开了,里面的冰棍和汽水比外面卖的便宜点。 最近厂里效益好,又刚出完货,念着天气炎热,拿出一些橘子汽水作为额外福利发放给厂里职工。 发饮料的职工问了舒然的科室,把她们办公室里四瓶橘子汽水带上去,顺便通知其他科室下来领饮料。 舒然从侧面楼梯上去,从离楼梯口最近的销售科开始敲门通知,一路敲回综合办。 她把饮料放到进门的小桌上,让林影他们自己取。 橘子汽水瓶身上全是水雾,碰到桌子便在底座上聚起一滩水迹。 林影打着蒲团扇拿走汽水,一边用冰凉的瓶身祛热,一边招呼舒然两人:“赶紧喝了解解暑气。”她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打开汽水盖。 一瓶橘子汽水在店里买得一毛二,一般人根本舍不得买,林影准备把汽水带回去给女儿喝。 舒然一路快走过来,不免有些口干舌燥,但她刚吃过雪糕,怕再喝凉的肚子不舒服,就喝几口杯子里的凉白开。 苏媛媛拿走汽水,坐在自己位置上一饮而尽,喝完舔了舔嘴唇,觊觎剩下的那瓶橘子汽水。 周萍一直没来上班,她的那份自然就剩下来没人领。 苏媛媛这几天可谓是勒紧裤腰带过活,虽说刚发了工资,但那些钱都被她用来购置衣服打扮自己,剩下一点钱,根本不够她吃饭的。 一瓶甜滋滋的饮料下肚,勉强让苏媛媛饥肠辘辘的胃停下叫唤,她垂着头走到门口的小桌前,小声说:“等她来了我再还给她。” 林影默不作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在不停擦汗扇风,看舒然端坐在椅子上,齐肩头发简单扎起,看着很是清爽,最主要的是她脸上没有一点汗,不由有些羡慕,“你不热吗?” “还好。”舒然有点体寒,只要不动,一般不会出太多汗。 她刚回答完,对面的苏媛媛身体一晃,歪头趴倒在桌上。 林影诧异的问:“媛媛,你怎么了?”却没得到什么回应。 林影走过去推了推苏媛媛的肩膀,见她一动不动,赶忙扶起她。 苏媛媛面色苍白,额上挂着豆大汗珠,紧闭着眼睛像是昏迷,林影当即做了决断,让舒然看着,自己出去找人。 没一会,林影就带人回来,来的是隔壁后勤的乔美玲,她丈夫在医院当医生,她了解一些急救办法。 还有一些来围观的人,把不大的综合办挤得水泄不通。 乔美玲让他们去外面,让空气流动起来。 她仔细观察苏媛媛的面色,结合桌上空的冷饮瓶,说可能是中暑了。接着给苏媛媛喂了口水,上手死命的掐她人中,却不见她没有任何反应。 见掐人中没用,乔美玲又去按她双足底的涌泉穴,林影拿着蒲扇帮忙扇风。 舒然注意到苏媛媛眼皮轻微动了动,但奇怪的是,她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林影急的衣服被汗浸湿大片,让舒然帮忙抬起苏媛媛,好把她送进医院。 舒然摇摇头,端起凉白开对乔美玲说:“婶子,我以前看人昏迷的时候喷口水就醒了,要不我试试。” 没等对方回答,舒然就含上水,鼓着腮帮子含糊的说了两声,接着作出要喷的动静。 下一秒,苏媛媛悠悠转醒,虚弱的问:“我怎么了?” “醒了醒了,真厉害。”围观的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舒然咽下水,端着杯子在自己工位重新坐下。 乔美玲站起身说,“夏天不要一次性喝这么多冷饮,不然很容易中暑。” 这事很快传开,说是综合办的某个工人贪喝冷饮,导致中暑晕过去。 下班传到席策远和舒弈耳朵里时,已经演变成综合办的工人贪喝冷饮,中暑晕厥进医院。 两人一前一后从车间回来,看到舒然好端端坐在车间办公室里,这才放下心来。 舒然跟他们解释,“不是我,是别人,而且也没有进医院。” 太阳西沉,热意好不容易消退了些,舒然拉着他们去吃后街的杂酱面,想跟席策远顺道把照片拿了。 不料刚走到机械厂门口,遇到早早等在一旁的许玲。 许玲笑着说:“之前同学聚会,叫你俩总说工作忙没时间,现在下班总该有时间去了吧。” 她指指不远处几个骑自行车的男女,“这么多老同学都在那等着你们,别让他们等了,带妹妹一块去呗。” 许玲一副舒弈几人不去,她不罢休的表现。 舒弈笑吟吟的说:“好啊。” 舒然站在舒弈和席策远中间,表情有些不高兴,倒不是因为原有的计划被打断,而是不喜欢这种被人架着走的感觉。 她本想拉着席策远离开,但又不放心哥哥,皱着脸坐在席策远车后座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等待的年轻男女见他们过来后,立马围上来打招呼,“舒弈,席策远,好久不见。” 相较于席策远的冷淡回应,舒弈的表现就让人如沐春风,他不仅能够记得几年没联系过的人的名字,还能调侃两句对方读书时闹出的趣事。 舒然心不在焉的听着,时不时勾勾席策远的手指头,粘着他玩闹。 席策远知道她无聊,耐心配合着。 除了许玲,其他人看见这幕皆是满眼的不可置信,目光渐渐聚在她的背影上。 “这位是?” 舒弈:“我妹妹。” 听见舒弈介绍,舒然抬起脸,冲着众人点点头。 许玲捂嘴笑,对席策远说:“你不介绍介绍吗?”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马明了。 青年眉眼冷峻,嗓音沉稳:“我对象。” 舒然忍不住弯眼笑,她双眸明艳,鼻子小而挺,唇红齿白的模样晃的人挪不开眼。 有个带眼镜的男生开玩笑说:“舒弈,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怎么不早把妹妹介绍给我们啊,说不定我还能有点机会。” 舒弈轻笑不语,他立马收敛,没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 吃饭时,舒然的话题不知不觉又被带起来,许玲有些喝飘了,问席策远,“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订婚? “下个月。”开口的不是席策远或舒然,而是一直被人灌酒的舒弈。 舒然都有点怀疑他喝多了说胡话,疑惑地看向席策远,不想他也点了点头。 舒然:我失忆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商量的? 42 第 42 章 甜吗 桌下, 席策远用指腹在舒然手心写了几个字。 舒然觉得有些痒,弯着眼睛往回抽手,反手在他腰间轻挠。 席策远腰身劲瘦, 上手是硬邦邦的触感, 舒然见挠不笑他,故作生气的搬起凳子往舒弈身边移了移, 不小心碰倒了地上的酒瓶,嘭嘭锵锵带倒了四五个瓶子。 饭桌上酒过三巡, 再加上周围嘈杂,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个动静。 有一个瓶子滚到舒弈脚下, 他俯身把酒瓶子转移到离妹妹远点的地方。 喝大了的眼镜男拍着桌子说,“我跟你们说个事, 马义回来了。” “他不是去上工农兵大学了吗?” “被退学了。”眼镜男他喝的满脸通红, 望着舒弈和席策远嘿嘿一笑, 说: “我记得马义跟你俩一块进的机械厂吧,才去一年,就被推荐去上大学,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 听到大学退学几个字, 舒然悄悄竖起了耳朵, 默默将马义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关蓉蓉特意提过的人一定不是简单角色。 席策远夹了块红烧白鲢, 剃掉刺放到舒然碗里,舒然尝了一小口,感觉不好吃,不愿意再吃。 对面的许玲也有点喝高了,看着这一幕,咂了咂嘴, 笑眯眯对舒然说:“你可不能浪费啊,把碗里的都吃掉。” 这个饭店里的饭菜偏咸,舒然从头到尾就没吃了几口,碗里还剩下半碗咬过的菜。 旁边的女同学拉了拉她,“说什么呢。” “你要是早点说,现在坐那的就应该是你吧。”许玲对她说完又转过头对舒然说:“结婚之后柴米油盐姜醋茶,你这么挑以后怎么过日子啊?” 舒弈抽空瞥向她,哂笑说:“怎么,她以后跟你过日子。” 许玲脑子清醒了一些,干笑两声,“我就随便说说,吃菜吃菜。”说着,站起来想给舒然夹菜,以此缓解尴尬。 不想,席策远直接拿过舒然的碗,几口吃掉里面剩下的饭菜,偏头用低沉的磁性嗓音问舒然,“我带你去吃杂酱面。” 舒然乖软应声,“好啊。”她说完扭头看向舒弈,询问他的意思。 舒弈颔首,“去吧。” 饭没吃完,桌上就走了人,组局的许玲心情不太妙,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毕竟是她说错了话。 席策远带舒然到机械厂后街的面店吃了碗杂酱面,吃完带着她到照相馆拿照片。 老板还记得两人,从一叠信封里找出两人的那份。 舒然抽出照片。 照片上,娇憨明艳的少女和高大俊朗的青年穿着相似颜色的衣服并肩站在一起,两人眼里都盈着细碎的笑意,看上去十分登对。 舒然满意的点点头,把照片装回信封,双手递给席策远,“给你的礼物。” 席策远郑重接过收好,带这她到体育场里走了两圈。 说实话,他们现在住的纺织厂的配套设施不差,三四千人分散在新旧两个家属区生活,有食堂学校,托儿所,卫生站,公园剧院,还有一条商业街,里面有百货商店和饭店,理发店…… 但跟机械厂相比,还是简陋了一些,机械厂附近还有个研究所,在这片生活的有一万多人,配套的除了最基本的学校,医院,公园等设施,还有两条商业街和体育场,游泳场等。 舒然看着不远处的机械厂家属楼,咬着刚买的糖葫芦含糊的说,“感觉这边好热闹,在这住应该也不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席策远抬手用指腹擦去她嘴角的糖渣,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不远处的家属楼。 “你吃嘛?”舒然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纤长浓密的睫羽下的双眸清澈明亮,映着青年淡漠的脸。 他半垂着眼睛,欲咬时,舒然忽然拿开,笑眼弯弯的说:“先说说订婚是怎么回事吧,你跟我哥什么时候说好的?” 舒然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商量的订婚,但也没什么负面情绪。 她打定主意跟席策远在一起,订婚也好,结婚也罢,那都是早晚的事。 不过在舒然的印象里,李芩说过一次,他们两家人约个时间吃饭聊聊以后的事,她记得当时就被舒弈堵回来了,说以后的事不着急。 这才过了多久,她哥居然改口了。 舒然很好奇,席策是怎么说服她哥的。 “下午,你从车间离开后说的。” “那你怎么说服他的呢?他之前还说我二十之前,不考虑订婚的事呢。” 席策远想到下午和舒弈的对话,沉默了一会,但不想骗她,“你哥说要保密。” 舒然苦恼的叹了口气,“好吧。”说完重新把山楂递到他嘴边。 席策远咬下一颗山楂。 “甜吗?” “酸。” 舒然奇怪的咬了一口,“不酸啊,可能刚才那颗不好,你再吃一个。” 席策远低垂着眼睛,不动声色的吃下她刚才咬过的山楂。 舒然光顾着看体育馆对面的游泳场,也没问他甜不甜,拉着他走近去看,游泳馆是露天的,地方很大。 经过一天的日晒,水还是温热的,里面大部分都是一些小孩子,也有穿着背心短裤的成年人。 正好有几个裸着上身的小年轻游完泳迎面走过来,舒然还没看清,就被人蒙住眼睛。 席策远揽着她的肩,捂着她的眼睛将她转过来面向自己。 “你干嘛呀。”舒然想扒开他的手,扯了两下没扯动。 几个年轻人经过他们时,为首的人扫了眼舒然纤细匀称的身影,忍不住“啧”了几声,抬高粗粝的声音吹了几句牛。 舒然听着有些反感,往席策远边上靠了靠。 待他们走远后,席策远才慢慢松开手,舒然在边上看了一会,看见一个小孩从矮跳台上跳下来后,用狗刨的泳姿游到边上,重新登上跳台继续跳。 舒然觉得有意思,拉着旁边席策远的衣角问:“你会游泳吗?” “嗯,下次教你。” “好~” 舒弈吃完饭骑车来到后街面店,见舒然不在就准备回纺织厂大院,途中经过机械厂的单身宿舍。 他喝了不少酒,风一吹,脑袋有一点点发昏,在宿舍门口停下,点着烟不知不觉停了一个多小时。 季昀铮拿着装着洗漱用品的脸盆从宿舍出来,借着昏黄的灯光网旁边公共澡堂走。 这种单身宿舍里没有水龙头,洗澡洗衣服用水一律得去旁边的公共澡堂和水房。 他烦躁的拨了拨头发,余光瞥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打着手电筒往那个方向照了照,发现是舒弈。 季昀铮无端紧张起来,意识到舒弈来这多半为了白天的事,极有可能是舒然跟他说了什么。 季昀铮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过去。 走近后,他闻见一股浓重的酒气,某段不好的回忆涌入脑中。 下一秒。 “砰。” 搪瓷盆里的牙膏肥皂毛巾撒了满地,季昀铮被舒弈一脚踹翻地上,他小臂撑着地,仰着脖子惊愕的看着舒弈。 …… 席策远把舒然送到楼下,说有事要跟她说,本想将她送上楼,当着她父母的面邀请她来自家吃饭。 可舒然摇着头,拉着他走到人少的楼后,趁他不注意,转身冲进他怀里,她抬着脸,眼睛亮晶晶,俏皮的说:“你可以说啦。” 青年手环在她腰间,将她提起来。 舒然顺势抱住他脖颈,左右环顾一眼,笑眯眯的看着他,“原来高个子是这种视野。” 席策远弯起唇角,想要亲她,被她躲了过去。 舒然像是玩不够,一直偏头躲开,最后腮帮子笑酸了,才让他亲了一下。 43 第 43 章 要不要我们这? 窗外传来似远又近的布谷鸟叫声, 舒然走在席策远前面打开门,“爸妈,我回来啦。” 舒家客厅里坐着几个人, 除了李芩夫妻, 还有一对微胖的中年男女,齐齐扭头看向舒然。 待舒然进门看清坐在父亲对面的人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大伯,大伯母。” 打完招呼,舒然不忘介绍双方认识,“他们是我大伯大伯母。” “他是席策远,是我对象。” 席策远板正的跟着叫了声, “伯父伯母好。” “好。”舒晓志夫妻俩笑着朝他们招招手,慈眉善目一脸好说话的样子。 席策远坐在舒然旁边, 认真的回答长辈问话。 他们问的细,恨不得将席策远从工作到家庭, 各方面的条件都考察一遍,比李芩夫妇问的内容还要深入一些。 舒然和李芩夫妇几次打断都没能成功。 席策远则一直保持着十分谦逊的态度, 专诚回答着。 舒晓志夫妻俩听着他的回答,依旧是和颜悦色的礼貌态度,既没有露出满意的神情, 也没有表现出亲近。 随和表象之下,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舒然有些气闷, 忍不住抿起嘴角。 恰好这时,舒弈从外面回来,冲散了不愉快的氛围。 他端着水杯坐到席策远身旁。 舒晓志说:“囡囡你跟小席出去走走, 我们跟你哥谈点事。” 舒弈手按在席策远肩上,制止他要起身的动作,对大伯父笑说:“没事,以后都是一家人,听听也没什么。” 大伯母俞曼蹙起眉头,私下用手肘碰了碰丈夫。 舒晓志看了眼她,转头说: “老一在部队里回不来,但我给他发了电报,他觉得这事闹大了不好,让咱们带着晓华去跟那人私下解决,明天你去把晓华接回来,我出面把那人带到饭店,咱们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看离完婚,能不能带个孩子回来,省的晓华以后想孩子。” 舒弈懒懒出声,“我觉得我们不应该主动找他。” “是啊,再等两天吧。”李芩夫妻站在儿子这边。 这几天,那黑壮男人一直等在外面,家属院里的人也习惯了,反正也没造成什么不方便,李芩夫妻俩觉得再晾他两天也没关系。 舒晓志:“就这么定了,总不能让孩子跟着他在外面受罪吧。”他们夫妻俩知道这事之后,就开始商量怎么处理了,作为家里的老大,他们对自己的谈话水平十分有信心。 见他们执意如此,舒弈也没阻拦,双手抱在胸前打了个哈欠。 “时间不早了,大哥大嫂,我先送你们去招待所吧。” 舒晓志夫妻俩拿上行李,跟着弟弟出门。 他们走后,席策远也要跟着离开,舒然摇摇头,抱着他的胳膊跟李芩撒娇说,“妈,后天我要去陈薇阿姨家吃饭。” 上来之前,席策远扭不过她,就跟这事提前给舒然说了。 舒然要是早知道她伯父伯母会是这个态度,她绝对不会让席策远来这一趟,也用不着受这场令人窒息的询问。 李芩两手交握在一起,喜笑盈腮的说:“是该去一趟。” “谢谢阿姨,那我到时候来接然然。” 舒然还想送席策远下楼,被舒弈拎回来,“都几点了,你赶紧洗澡去。” 说完舒弈拎起盛垃圾的铁桶,跟席策远一块下楼。 “我大伯没孩子,之前发生点事,我爸妈就把然然的户口迁到他家那边了,他们一向是拿然然当亲女儿看的,可能对你的态度说不上好,但也别放在心上。” “没事。” 舒弈漫不经心的说:“你也抓紧跟叔叔阿姨说一声,早点准备订婚的事,抓紧结婚。” “过段时间我要转岗,肯定得经常出差,你也是了解我爸妈的,他俩耳根子软,然然在家我不放心。” 这些话,舒弈下午已经说过一遍了,现下又说,应该是醉酒后脑子还没清醒。 席策远低低应了一声。 晚上,李芩跟躺在旁边的丈夫说女儿要去陈薇家吃饭的事,想跟他商量带什么礼品。 结果舒父一脸犹豫,支吾着说:“不急吧。” “干嘛,你哥你嫂子跟你说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嫂子说她给囡囡相看了一个军人,家世好能力强,想让囡囡去见见。” 李芩坐起来推他,“囡囡都有对象了,她怎么还这样,你不会答应了吧。” 舒晓彦不吭声,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真答应了。”李芩提高音量,生气的踢了脚丈夫,“当初就不该听你的,把然然的户口迁他们那去,现在他俩真把囡囡当自家的了,我看你回头怎么办。” 舒然听不到他们的话,一觉睡到天亮。 她吃完早饭下楼,遇到送弟弟去上托儿所的关蓉蓉时也没什么反应。 关蓉蓉鬼鬼祟祟观察了一会,见楼道里没有其他人,捂住关锐的耳朵,凑到舒然旁边低声提醒,“还有四天,工作工作工作,你给我上点心!” 舒然瞥了她一眼,加快脚步走下楼。 席策远推着车站在楼下,舒然小跑过去,摇曳的裙摆像是翩飞的蝴蝶。 最近天气炎热,她都把头发束起来。 舒然今天穿着李芩给她做的背带裙和白色短袖,扎了个丸子头,脸上胶原蛋白丰盈,看着元气十足。 她早上吃饭耽搁了,比平时晚了十分钟下来,想着上班可能会迟到,赶紧坐在后座,搂着席策远的腰催促他快走。 席策远等她坐稳后,骑着车从西门去上班。 经过他家楼下时,遇到陈薇和席长明,舒然朝他们挥手打招呼:“叔叔阿姨早上好,我们上班去啦。” 陈薇手举到最高,轻笑着跟她挥手告别,然后回头跟丈夫说:“然然这孩子真讨人喜欢,真想让她马上就到咱家来。” 席长明点点头:“李芩两口子教得好。”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还要高,不过上午十点,就能看见地上浮着滚滚热浪。 舒然去送个资料,飞跃鞋底踩到地上,依稀能感觉到地上的温度,不由加快脚步,把东西送到厂办给副厂长签字。 戎雪坐在办公室,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冷着脸说副厂长不在。 自从戎彬出事后,她便一直是这样,对谁都黑着脸。 李鸣见怪不怪,接过合同让舒然先回去,说等厂长签完给她送过去,还拿了瓶橘子汽水给舒然。 因为平时经常招待来宾,再加上冰冻室离厂办近,一有福利就先供给他们,所以厂办一向不缺这些东西。 戎雪看见了,阴阳怪气的对李鸣说:“你可真大方。” “戎婶。” 她一下就炸了,“别叫我戎婶。” 之前周萍跟她吵架,直接嘲笑“戎婶”这个称呼,戎雪当时没什么,事后越来越听不得戎婶这两个字,总觉得别人在嘲讽她。 但厂里的人都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舒然见状,也没接汽水,说了句自己不渴就走了。 等到下午发饮料的点,冰冻室迟迟没有来人,林影有些闲不住,就去问了问,没想到回来时得到一个消息。 “以后不发汽水和冰棍了,改成绿豆汤了。” 食堂煮了几大锅绿豆汤,在冰冻室里放凉后分给上班的工人解暑。 一时间,职工们都有点不高兴,往年暑天,厂里都连发半个月的冰棍和绿豆汤,今年效益这么好,居然还给停了。 有人去问,冰冻室那边说是,天热喝汽水容易中暑。 众人一听,哪里不晓得是昨天综合办里的人闹得,心中难免生了埋怨,心眼小的人直接把账记在她们头上。 以至于舒然几人开展的工作的时候屡屡碰壁,还总听人提起这事,接着就被冷嘲热讽一番。 舒然根本不放在心在,反正又不是她的原因造成的,耐心站在销售科室里,等人把要存档的资料找出来。 销售科的组长看她被奚落也不黑脸,笑眯眯的说:“你脾气还挺好的,要不要来我们这,我们这缺个人整理文件。” 44 第 44 章 掩耳盗铃 舒然没想到转岗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迟疑地问:“可以吗?”她确实有离开综合办的想法,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销售科组长是个中年女人,叫严梅, 以前上过大学,看着温吞, 说话办事倒雷厉风行,对舒然的态度也十分友善。 “可以啊, 你要不放心,就先借调来试两天岗,到时不习惯就再搬回去,” 她扫视一圈,指着角落里有点落灰的桌子说:“就坐那吧, 这有抹布, 你先收拾收拾, 待会回去就把东西拿过来。” 从销售科离开后, 舒然脑子还有点懵, 她把资料送到档案室后, 回综合办跟林影说了一声,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来综合办一个多月, 东西没多少, 但也没法一下子搬完。 苏媛媛眼神怪异, 定定地看了她一会。 林影到隔壁给舒然找了个纸箱,看着她收拾说,“挺好的, 还在同一层楼,还能经常见着。” 四车间是刚建的,一层负责打样和研发产品线, 机械操作音不大,进出都锁着车间门,其他人进不去。 上二层的楼梯是外置的,有几个因为原办公室漏雨刚搬过来的科室,后勤,财务,销售…… 舒然把抽屉柜子里的东西放进箱子里说:“可能过几天就回来了。” “回来也行,在哪干不是干。”按林影的想法,去销售科不如呆在综合办,去了还得重新适应不说,里面的人还都鬼精,处着费神。 舒然笑笑没说话,简单告别后,就把东西搬到销售科。 销售科有七个人,加上组长,五男两女,有两个人出差跑业务去了,严梅带着舒然大致认识了其他四个人一下。 “这是舒然,我叫她来这帮咱们整理文件。” 刚开始为难舒然的人叫张辉,看见她成为自己同事,表情有些僵硬,其他人态度倒也还好,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舒然一一回应过去,笑容既不疏离也不会刻意谄媚。 严梅:“你要有不懂的地方,问我问他们都行,你先收拾吧。” 办公室很大,新工位比舒然原来的位置还要大一些,就是桌上有部电话,时常有电话进来,舒然才搬来一会,就接了两个电话。 下班时,舒然下楼看见席策远等在下面,蹦蹦跳跳的走过去,“你以后得到其它办公室找我了。” “嗯?”席策远也被她眼笑眉舒的模样感染,清冽眉眼柔和不少。 舒然一边跟他分享调岗的事,一边赶着回家,看看家里人怎么跟黑壮男人谈。 青年拉住她胳膊,带她往食堂方向走,“先吃饭,吃完我带你去钓鱼好不好?你之前不是想钓鱼吗?” “为什么。”舒然歪头看他。 “你哥应该不想让你掺和进去。” 舒然本来还想挣扎一下,但对上青年漆黑的双眸,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好吧。” 在食堂吃完饭,席策远从办公室里带了两个小马扎,到商店买钓鱼线,一分钱一米,他买了七米,买了两枚钓头八分钱,漂用大蒜头,铝皮作铅坠,又花了几毛钱买竹编鱼篓和花露水。 两人来到之前看夜景的江上游,席策远把车停在桥上锁好,找了片竹林,砍了两根拇指粗的竹竿,削好弄好,也差不多天黑了。 两人带着钓具和小马扎来到碎石滩上,周围已经聚了不少垂钓的人,好位置已经被占完,舒然就是来体验一下,就随意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 坐下后,舒然除了脸以外露出来的皮肤全部涂上花露水,涂太多,味道有些刺鼻,风一吹,她自己被呛的打了几个喷嚏。 席策远见状,怕她着凉,把工装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顺便隔绝了些许味道。 他穿着白色短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分明,舒然怕他被蚊子咬,也给他胳膊上涂了一点。 “你低头。” 席策远微微俯身,朝她凑过来,舒然细致地给他脖子也抹上花露水,她纤柔的手拂过他前颈,青年无意识吞咽,喉结轻滚。 舒然注意到后,好奇的摸了摸。 “然然。”青年磁性低沉的嗓音微哑,像在压抑着什么。 舒然抬眼看他,席策远清俊的脸慢慢在她眼前慢慢放大。 她脸微微发热,下意识想躲开,却被他固定住脑袋,她伸手推了推对方的胸膛,小声说:“会被别人看见。” 舒然以前胆大,但自上次在纺织厂旧公园被小孩子看到后,就鲜少与他亲吻,昨天也只是让他碰了下嘴角,显然是还没从尴尬中走出来。 席策远一本正经的拿起外套罩在她头上,她抿嘴,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眸光比星星还要亮,憋笑说:“你这是掩耳盗铃,唔。” 风推着云,遮住皎洁的月,水上飘着阵阵白雾,江潮渐渐平息下来。 舒然忽略嘴唇的灼热刺痛,噙着泪接过席策远抛好的鱼竿,学着他钓鱼。 还没安静两分钟,舒然就惊奇的说:“动了哎。” “嗯?”席策远拿过她鱼竿,发现确实有动静,戴上手套开始收杆,跟鱼线连着的钩子上,挂着一条鲤鱼,看着约莫两三斤。 “我厉不厉害。” “厉害。” 席策远把鱼拿下来放进江旁的竹编鱼篓中,从纸袋里拿出一块熟肉丝挂在钩上。 这肉丝是舒然晚饭时剩下来的,席策远想着可以用来钓杂食鱼,就打包带了过来。 舒然拿过鱼竿,没几分钟又感觉到有动静,在他的帮助下尝试自己收竿。 这次钓上来一只两斤重的鳊鱼。 她这边频频有鱼上钩,席策远那边却一无所获。 周边垂钓的人发现两人频繁的起竿动静,慢慢挪动过来。 人多后,舒然的鱼竿也没有断过动静,只是在又一次收竿时拉不动鱼线。 旁边常来垂钓的老头过来说:“应该是大鲫鱼,你们这竿和线不行,估计要断。” 之后果然就像他说的那样,鱼线在收竿中途断了。 舒然也不失望,反正已经钓上来几条了,这趟没白来。 老头看了眼他们满满当当的鱼篓,对席策远说:“你对象技术可以啊,没少来吧,以前怎么没看见过你俩。” 席策远勾起嘴角,“她第一次。” “嚯。” 舒然被风吹得有点冷,依偎在他旁边打了个哈欠,她今天没午睡,现在有点困。 席策远把衣服给她穿好,衣领也立起来挡风,低声说:“要不要回家?” 舒然想着他一直没钓上来鱼,怕他来这趟没有垂钓体验,就想再待一会,随即靠着他睡着了。 席策远左手揽着舒然,右手拿着鱼竿,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专注的盯着江面。 说来也是奇怪,他跟舒然用的一样的鱼饵,位置也差不多,但鱼就是不咬钩。 蚊子盘飞在两人周围,舒然觉得脸有点痒,用手背蹭了蹭。 席策远放下鱼竿的时候,感觉鱼竿动了动,他没管,用干净的左手给她补了点花露水。 重新拿起钓竿的时候,鱼已经咬饵跑了。 他收回竿,舒然迷迷糊糊睁开眼,“钓到了吗?” “没有,回家吧。” 舒然看着鱼篓,声音软糯,“把小鱼放了吧。” 席策远点点头,把小鱼放回江里,留了三条大的,洗完手拿上东西带着舒然离开。 周围黑漆漆看不清路,席策远一手拿着东西,一手牵着舒然。 但江滩上全是细碎的小石子,距离上桥还有一大段路,舒然在小马扎上坐麻了腿,薄鞋底踩在尖锐的石块上,每一步都有刺痛的麻意。 听着她嘶嘶的吸气声,席策远停下来,让她缓了一会才继续往前走。 十点出头,回纺织厂家属院的时候,舒然特意让席策远在正门停留了一下,见抱着孩子的黑壮男人不在,当即松了口气。 舒弈坐在楼下长凳上出神,看见两人回来站起身来。 车子骑到他面前后,舒然揉揉脸打起精神问:“家里的事顺利吗?” 舒弈应了声,然后拨弄了两下鱼篓里的鱼:“上哪弄的?” “我在江里钓的。”舒然挺起胸膛自豪的说。 舒弈低笑一声,“看来是新手福利。” “嗯?”舒然感觉这话怪怪的。 “夸你呢。” “哦,不信。” 舒弈挑眉,想敲她脑袋,舒然侧身躲到席策远身后,笑眯眯的朝他做鬼脸。 舒弈觉得好笑,两步上前,扒开席策远,看似恶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脸,“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知道他逗妹妹,席策远一般也不会插手。 闹了一会,舒弈就带着舒然上楼了,舒然把鱼留给席策远,说是明天到他家吃。 上楼的时候,舒然有些苦恼的问,“哥,我明天要带什么去他家呢。” 舒弈拿钥匙开门,“不用你操心,我都买好了。” “在哪呢?” 舒弈打开门边的柜子,里面有十二个用红纸包起来的盒子,看起来很高档。 舒然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出来,“这都是什么啊?” “茶叶烟酒之类的,反正不差。” 第二天去上班的路上,舒然才想起来告诉舒弈,她转去销售科的事。 舒弈随口的夸了她两句。 等到温度高起来的时间点,舒弈扔了瓶汽水给席策远。 席策远忽然想到什么,说了声谢谢后,汽水也没喝就出去了。 办公室里在剩下两个人,气氛开始凝滞。 刘永走进来,说三车间的机床出问题了,让季昀铮去看看。 季昀铮僵硬的走出办公室,刘永走在他身后,发现他后背湿了一片,心里嘟囔,刚才风扇不是开着的吗。 舒然正在严梅的指导下学习怎么使用传真机,听见清脆的敲门声,抬头看见席策远站在门口。 看见他,舒然有些意外,用眼神问他:你怎么来了? 严梅是认识席策远的,笑呵呵的明知故问道:“你找谁?” “找舒然,能进来吗?” “可以。” 舒然大方给他们介绍道:“我对象。” 席策远拎着汽水和雪糕走进来,把东西分给办公室里的人。 办公室的人也都认识他,对他的来意心里门清,收了东西,纷纷打趣说:“放心,我们肯定好好照顾她。” 舒然长得漂亮,脾气也好,工作态度认真负责。 经过一早上的相处,就连本来对舒然颇有微词的张辉也都歇了气,就算席策远不来这一趟,销售科的人对舒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舒然把席策远送下楼,感慨似的说:“我一直觉得你不会这种事呢。” “这种事?”他疑惑的看着她。 “就是这种……人情世故。”在舒然的记忆中,席策远好像不喜欢琢磨人情世故,他一直专注工作,最后事业也小有成就。 今天他来送饮料,舒然真的没想到。 席策远眼眸深邃,望着她诚实的说:“原来觉得没必要,所以不太会。” 舒然心里惦记着工作,也没细想,等到晚上席策远来接自己去他家吃饭时,忽然想起他这句话,内心有很大的触动。 她小跑打开门,整个人扑向他。 席策远不明所以的接住她,怕她摔下来,手握成拳头托住她屁股,抱着她进屋顺手关上门。 舒家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舒然两腿夹着他的腰,勾着他脖子,认真的问出迟到的话:“你在为了我学人情世故嘛?” 这样的姿势让她比青年高了一截,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席策远仰脸看她,周身充斥着生人勿进的气质,面色冷峻,轻轻“嗯”了一声。 舒然弯眼一笑,声音轻软,“谢谢,我好像又多喜欢你一点点了。” 她用手在他面前比了个一扎长度,“现在有这么多。” 席策远微垂眼帘,亲了亲她伸出的指尖。 舒然脸颊一红,蜷起手指,从他身上下来,“你把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我回房间换衣服,一会就去你家。” 45 第 45 章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陈薇在厨房热火朝天的紧张准备着, 爆炒的香气飘到外面,席长明将客厅里一尘不染的陈设擦了一遍又一遍。 四张椅子整齐的围靠桌边,上面已经已经摆了七八盘鲜亮的菜色。 舒然穿着米白布拉吉, 领口袖口和纽扣腰带的位置用红白格子的布料点缀,脚上是一双圆头皮鞋,细软浓密的头发编成两道四股辫垂在颈侧。 她手上拎了两个轻省的盒子, 兴高采烈的跟在抱着一堆礼品的席策远身旁。 任谁看都是一个活泼漂亮,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席策远敲门前对舒然说:“别紧张, 就吃个饭。” 舒然轻快答道:“我不紧张啊,叔叔阿姨肯定很喜欢我, 你才别太紧张。” 陈薇把菜放在桌上,解围裙的动作一顿, “好像有声音。” 她跟丈夫走到门口,开门后看见舒然在跟儿子说话。 门突然打开,舒然反应很快, 笑吟吟的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晚上好。” “然然好,快进来。” 陈薇伸了伸手, 忽然想起来自己没下手,慌忙撤下手在围裙在蹭了蹭, “下班饿了吧,快进来洗手吃饭。” 舒然自然的挎住她的手, “辛苦阿姨做饭啦,给您和席叔带了点礼物。” “不辛苦,看见你就高兴。”陈薇喜笑颜开的拉着舒然进去,顺然把她手里的东西让丈夫拎着。 席家父子都插不上嘴,默默对视一眼, 把东西放下后一块坐过去。 “这个糖醋鱼是用你昨天钓的江鱼,你快尝尝。” “这是老母鸡汤,我用黄酒煲了两小时,一点都不腻,放了人参很滋补,你多喝点。” “好,谢谢阿姨,你也吃,” 吃饭的时候,陈薇事无巨细的照顾着舒然,把席策远都挤下去了。 他则默默地扒虾。 舒然碗里被他们一家人塞得满满当当,她也尽力的吃着。 席策远知道她平时的饭量,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侧头跟她说:“吃不下别吃了。” “可是会浪费耶,阿姨辛苦做的。”舒然小声道。 “一会我吃。” 席策远说完这句话,舒然忍不住笑出来,她看着热情的陈薇说:“阿姨,我够了,不用给我夹了。” “好。” 在席家的这顿饭,舒然吃得很轻松。 陈薇和席长明很有分寸,问的话都是最日常的关心,关注的大多数都是舒然自身的生活和工作,不会涉及到任何有可能让舒然多想的话题。 借着陈薇的口,舒然知道不少事。 “有一回他和舒弈跟别的孩子打完架,逃课跑到托儿所看你。” “那天好像是下雨,天有点黑,两个人鼻青脸肿趴在窗户上,把一屋子小孩都吓哭了,老师下了班,揪着他俩找我们告状,反正他俩没少闯祸。” 舒然看向席策远,两颊微红,眼里满是揶揄。 青年尴尬的别过头,轻咳两声,无力解释:“没有都吓哭,当时你就没哭。” …… 在席家待到九点多,席策远见差不多了,就想送舒然回家。 离开的时候,陈薇给了舒然一个大红包,还有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 舒然落落大方的接过来,“谢谢叔叔阿姨。” 周围没人的时候,舒然和席策远就牵着手,遇到人时就松开。 不过这个点也没几个人,晚上家属院里没有灯,大家都在家里,有的已经睡下了。 晚上的风清清凉凉,还带着令人愉悦的草木味道。 明明没有喝酒,舒然却局的有点晕乎,脸也有点烫,她松开手,用微凉的手背给脸降温。 席策远以为她不舒服,“怎么了。” 舒然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慢吞吞的说:“黄酒母鸡汤,我可能喝多了,脑袋有点晕。” 黄酒劲不大,但舒然酒量不好,还喝了两碗,现在见了风,意识有点飘忽。 席策远摸了摸的脸,确实有点烫,便带她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坐在舒然旁边,用手给她扇扇凉,试图让她舒服点。 舒然拉住他的手,仰头亲亲他的眉眼。 可能是青年长得好看,舒然有些时刻特别想跟他黏在一起,现在就是那个时刻,“不想走了,你背我嘛。” 她穿着裙子,席策远不好背她,打算在这待一会再回去。 “下次背你好不好。” “也行。” 舒然靠在他的肩上,天马行空的拉着他说了许多话,每句话都会得到认真的回应。 之后她意识有些迷离,把脸埋在他怀里,轻笑着说:“好喜欢你呀,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这句话让眉眼冷冽的青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眼眸半垂,声音微哑,“你想我们快点结婚吗?” “嗯。” 回答完他,舒然好像清醒了些,她眨眨眼睛,挪坐到他腿上,两人离得很近,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呼吸。 舒然慢慢后撤,惹得青年追着她前进。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做坏事,把一个命运平顺的青年强拖到她自己未知的倒霉命运中,她半愧疚半蛊惑的问:“那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她声音轻软,带着细微的鼻音,听着像是在撒娇。 席策远眸色深邃,轻轻吻在她嘴角,“愿意。” 舒然弯眼轻笑,拉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舒家,舒晓志夫妻在跟弟弟弟妹说话,见他俩进来,俞曼蹙起眉头。 席策远把舒然送到后,见她伯父伯母望着自己的眼神带着隐隐的排斥,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舒晓志笑的疏离,“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席策远走后,俞曼朝舒然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轻声说:“囡囡,明天请个假,跟大伯母出去一趟好不好。” 对面的李芩皱起眉头,心里有些反感,想要开口却被丈夫拦住。 “怎么了吗?”舒然疑惑的问。 俞曼抚了抚她翘起的头发,“你这几年都没去我们那,大伯母过几天就回去了,想跟你出去逛逛。” 以前每年暑假,舒然都会被送到舒晓志夫妇家待两个月,但自从舒弈上班之后,就没再让舒然去过。 舒然想着确实几年没去过了,便答应下来。 俞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 他们走后,舒然在房间看陈薇给她的礼物,用纸盒装着,是用蕾丝边打的蝴蝶结。 拆开后,盒子里是两件漂亮裙子,面料,剪裁都很不错,就连尺寸都很合身,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舒然猜这些应该是陈薇在裁缝店做的,因为衣服上没有标签,针脚又很整齐,她把衣服放起来,打算明天早上问问席策远。 不对,可能要晚上问了。 舒弈晚上值完班回来,洗完澡看见厕所里泡着没见过的新裙子,顺手洗了晾起来。 舒然在房间里敷完黄瓜出来,看见衣服在窗台上挂着,敲响哥哥的门,然后打开一条缝,把脑袋探进去说,“哥,你明早别叫我,顺便帮我请个假,大伯母让我陪她去逛街。” 舒弈坐在桌子前写东西,听见她的话,放下笔扭头看她,“逛街?” “昂。” “知道了。” “早点休息。”舒然关上门。 第一天,舒然陪伯母做头发,买衣服,逛了一早上,坐着公交车来到市里最大的一家国营饭店吃午饭。 舒然站着一边等俞曼在旁边点菜,听她点了五六道,忍不住出声,“多了吧。” 俞曼还觉不够,又加了一道,“不多,待会还有人来。” 付完钱票,两人走到一楼靠窗的位置,舒然无聊地撑着脸看下面的熙来攘往。 她心不在焉的应着俞曼的话,看见一个穿着显眼军装的人走进国营饭店。 过会,舒然余光瞥见一个帽子放到她们的桌上,转头看见一个面容硬朗的男人看着她。 这时,俞曼出声:“然然,来跟周团长打个招呼。” 46 第 46 章 一更 穿着军装的男人一脸正派, 伸手道:“你好,我是周时烨。” 听见他的名字,舒然微愣, 伸手半握,“周团长好,我是舒然。” 俞曼一脸欢欣,“菜来了,坐下吃饭吧。” 察觉到周时烨一直在观察自己,舒然意识到这场饭局的不同寻常,一举一动都极为拘谨。 旁边主要是俞曼在跟周时烨说话, “然然性格文静,有点怕生,周团长您别介意。” 周时烨声音沉稳, “没事, 女孩子文静一点挺好的。” 他随即对舒然说:“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舒然微不可查扫过他的肩章, 稍微想了想,轻声答道:“跟我哥出去玩。” 经过她刚才的观察, 周时烨看着冷硬,实则很健谈,基本不会让别的人的话落在地上,感觉是个很随和大度的人。 舒然摸清他的性格后, 就开始放信息刻意引导。 周时烨点点头,“我妹妹也这样, 一放假就打电话让我带她出去玩,不过她最近摔断了腿还在修养,等她好了我可以介绍你俩认识,到时候你俩要是聊得来, 可以一起出去玩。” “严重吗?怎么摔得啊?”舒然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 “踩空楼梯摔的,没事,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养就能好。” 舒然:“看来上下楼梯其实挺危险的,我之前住院的时候,隔壁病床有个从首都来的姐姐,住招待所的时候也是踩空楼梯,摔断了左腿,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首都,招待所,踩空楼梯,摔断左腿。 这几个关键词一出来,周时烨冷硬的脸上露出笑意,“巧了,你在医院遇到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妹妹,她现在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前几天,他接到自小就不让人省心的妹妹电话,说她现在在海城,但把腿摔断了。 周时烨虽然气她逃婚,但毕竟是自己亲妹妹,还是把她接到自己身边照顾。 舒然半垂着眼睛,将斟酌过的话抛出去。“那就好,我跟我对象都挺担心她的。” 对象?周时烨怔住,看了看旁边眼神有些慌乱的俞曼,心里瞬间明了。 敢情这是两头瞒。 他心里有些许的异样,但却不是对舒然,大方表态:“谢谢你们的关心,回头等她好了,我让她亲自来跟你们道谢。” 说开之后,舒然也敢抬眼看他了,朝他微微一笑。 周时烨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小姑娘挺聪明,可惜…… 吃完饭,舒然礼貌告别完周时烨,转身看向俞曼,面色严肃的说:“大伯母,我不喜欢你这样,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席策远,更不尊重别人。” 俞曼蹙起眉头,“然然,我跟你大伯父只是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你明明可以找一个条件更好的男人依靠。” “那也要我觉得好才是好,大伯母,我知道你们不满意席策远,但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肯定会结婚,希望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了。” 说完这些,舒然把俞曼送回招待所。 中午太阳正烈,舒然晒得面色发红,到家属院门口时,遇到刚从黑市上回来的关蓉蓉。 她赚了点钱,脸上洋溢着惬意的笑容。 看见舒然,关蓉蓉就像野狗嗅到肉骨头一般,巴巴凑上来,“听说你转岗了,那我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没。” 关蓉蓉有些生气的质问道:“你到底上心没有。” 舒然摇头,徐徐说道:“我不相信你。” 这话一出,关蓉蓉表情一凛,不可置信的说:“不相信?我上次说的,你哥同学聚会有个被大学退学的,没有吗?” 舒然没有直接回答,关蓉蓉一直嘀咕着不可能,她绞尽脑汁的想最近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书里的很多小细节关蓉蓉已经不记得了,有印象的那些情节,又因为时间线提前的缘故,没法确保那些事会在这两天内发生。 除非有新人物登场或是明显的前□□件,但她最近忙着黑市的生意,压根没留意周围的变化。 舒然一直在等她开口透露新信息,但她久久不开口。 舒然不愿在关蓉蓉面前表现出急切,也就没有强求,径直的走开了。 纺织厂食堂,李芩都不敢看陈薇。 待陈薇走后,李芩脸黑的厉害,她狠狠刮了眼丈夫,“都怪你。”说着,用力掐了掐他的腰。 舒晓彦疼的直吸气,“就是见见,你也知道,当年大哥把工作让给我,要不然我也没机会跟你结婚。” “是,因为他把工作让给你,结完婚不久,就得跟你兄弟姐妹挤一间房;他家没孩子,你就要把女儿放他们名下;他俩过的不好,你就得贴钱出力。” “现在还想赔上你女儿的幸福,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嫁给你。”李芩说着说着,眼里就闪起泪花。 舒晓彦叹了口气,给妻子擦掉眼泪,“他们也是好意,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李芩推开他,生气的回到车间休息室。 舒然不知道父母的争执,回家换了个轻便的衣服,骑上自行车回机械厂上班。 席策远装好机器,脱掉劳保手套,对站在机床开关处的舒弈打了个手势,“可以了。” 二车间的机床重新运行起来。 他们并肩往车间办公室走,席策远偏头看向舒弈,“你最近手太生,应该花时间练练。” 舒弈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所以我才要转岗,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搞这个。” 席策远皱起眉头,欲说些什么。 “放心,我心里有数,倒是你得抓点紧,七月十八是个好日子,这算着可没几天了。” 两人回到办公室,看见舒然坐着里面吃绿豆糕,舒弈挑眉,在进门的搪瓷盆里随便洗了洗手,“没吃饭?” 舒然咽下噎人的糕点,“没吃饱。” “走吧。”席策远拿上饭盒。 食堂的饭,舒然也没吃几口,早上逛街太累了,她在车间办公室睡了一会,照例做了个短暂的梦,最后打着哈欠离开。 销售科的组长见舒然回来,递给她一张纸,让她把上面提到的几个合同找出来。 舒然翻找文件的时候听他们闲聊。 “北区的新家属楼能住了,八十套房子有不少人申请呢,也不知道这次轮不轮得到我。” “轮不到算了,你在单身宿舍住着不是挺舒服的吗?哎,你符合条件吗?” “怎么不符合,工龄年无处分。” “不对啊,你不符合行政或技术职务的级别要求啊。” …… 舒然刚工作没多久,分房肯定不指望,不过听他们提的条件,舒弈和席策远应该能够申请。 她下班的时候一问,才知道他们早上已经申请过了。 晚上席策远值班,吃完晚饭,舒然就先跟舒弈回家去。 路过招待所,看见楼下聚了乌泱泱的一群人,中间传来孩童凌厉的哭喊声,“妈妈不要走。” 舒弈两兄妹对视一眼,将车停下走过去看。 人群中间站着离开几天的舒晓华和黑壮男人一行人。 四岁的小女孩抱着舒晓华的大腿边哭边喊“妈妈不要走”。 舒晓华脸色青白,身体抖得像筛糠,仰着脸默默流泪,将唇瓣咬出血腥,才制住抱起她的冲动。 黑壮男人什么也没做,就气定神闲的站在一边,看舒晓志和俞曼哄他哭的凄惨的女儿。 舒然看见这一幕,血压蹭蹭往上涨。 舒晓志尴尬的说:“晓华,你抱抱她吧,别让她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俩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那天吃完饭后,他们就把黑壮男人,也就是闫标带到招待所里去住,同时慢慢安抚他,劝他跟舒晓华离婚。 闫标事事都配合,只一条,离婚前他想带孩子跟舒晓华谈谈。 舒晓志想着反正要一起坐火车,便同意见面的事,哪知一见面,舒晓华就崩溃了。 拉扯间闫月就哭了,围观的人越多哭的越凶。 舒弈嗤笑一声,从兜里拿了个凭证让舒然去照相馆取照片,交代她取完去街道半,然后走过去不顾闫月的哭闹,强硬的把她扒下来,接着扔到闫标怀里。 他言两语就将舒晓华劝往街道办方向走,她一动,其他人也跟着移动。 舒然从照相馆中取出照片,发现拍的是舒晓华。 照片上的女人神情麻木,露出来的脸上,胳膊上,腿上都是青紫的伤痕。 舒然抿起嘴,看来她哥一早就准备好了,她带着照片来到街道办,不一会,李芩夫妇也来了。 没看到照片之前,项巧还试图调解舒晓华跟闫标之间的矛盾。 “妹子,你跟你男人闹矛盾闹到你哥家多不好,有什么事回家慢慢解决,你们这不是还有孩子吗,就当为了孩子,回家好好过日子。” 但看到照片后,舒晓华当场泪崩。 项巧直接叫来了妇女主任丁素云,听舒晓华哽咽着诉说自己这些年的遭受家暴的原因。 婆媳关系,家务,生育……都会成为闫标家暴的原因,听的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闫标满不在乎的表情激怒了丁素云,她拍着桌子怒斥闫标,“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就是这么对待妇女同志的。” 作为街道的妇女主任,丁素云见过不少家庭纠纷,但这么恶性的家庭纠纷还是头一桩,她激愤的表示:“离,这婚必须离。” 闫标暗处掐了掐女儿,闫月立马哭喊,“要妈妈。”因为长时间的哭喊,她嗓子已然嘶哑。 舒晓华不忍看她,满眼盈泪的别过头。 舒然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知道舒晓华是真的下定决心离婚了。 丁素云也没有心软,直接拿上笔和纸让舒晓华写离婚申请书,“妹子,写完我就帮你把申请书送到委员会审批,肯定让你把这婚离了。” 闫标见孩子的哭喊没用,盘算要落空,他恨恨出声:“我不离。” 47 第 47 章 好像是 “当初你俩结婚就没得到我们舒家的同意, 现在离婚还轮得到你同意, 呸!”舒晓志面色铁青。 俞曼拉了拉他的手,慢条斯理的说:“结婚证背面的权利和义务你做到哪条了?嘴还挺硬,信不信我们报警把你送去农场改造。” 闫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你报啊, 打老婆的多了, 有本事你把他们都送去改造,反正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没人管, 把送我去改造,哼, ” 他冷笑一声,“到时候饿死你们那两个侄女。” 李芩夫妻俩也都怒气填胸, 舒晓彦双手紧握成拳:“我们家的孩子我们会接回来养。” “那你们去接吧, 我看你们能不能找得到他们。” 闫标知道他们拿自己没办法, 有恃无恐的样子看得在场的人火大。 场面开始僵持, 舒家几个长辈跟他大眼瞪小眼。 舒弈斜靠在椅子上,从开始就一副从容自若的表情, 直到舒然晃了晃他胳膊。 他瞥了眼妹妹,手指在桌上轻点,似叹气一般,“那你想怎么办呢?” “离婚可以, 不过得给三个孩子的生活费, 一个月, ”闫标眼神扫过他们, 狮子大张口道:“60块。” 这个数喊出来,项巧,丁素云睁大了眼睛。60块, 两个人的工资,这人是真敢要啊。 舒弈看向她们两个,“两位婶子,方不方便出去一下,让我们处理一下家事。” “行,有事叫我们。”项巧和丁素云依依不舍的走出去。 闫标一脸老实,他咧嘴一笑,露出来的牙齿有点黄,“我知道你们兄弟姐妹都有工作,一个月给侄女60块钱不算多,肯定能拿的出来。” 他本想要一个月90块,但怕把舒家人逼急了,就降了点,做细水长流的打算。 在旁掩面痛哭的舒晓华止住泪意,怔怔的看着闫标,嗫嚅双唇说不出话来。 室内一片安静,闫月嘬手指的声音异常醒目。 “30。” 舒弈漫不经心的还着价。 舒然疑惑的看着她哥,想起不久前,他还说,不能给别人留拿捏自己的机会,现在这是? “60,一分都不能少,要不然别谈。”闫标抱起女儿,作势要走。 “不谈就不谈,我现在就去报警。” 舒晓华乞求的看向舒晓志,“大哥。”她了解闫标,他心狠,要是真被送去改造了,他们肯定找不到被藏起来的那两个孩子。 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想到这,舒晓华跪在地上,去抱舒晓彦的腿,哽咽说道:“三哥,以前是我不懂事,你就再帮我最后一回,钱我以后肯定还给你的,求你了。” 这话听着,可见她也是同意闫标的条件的。 李芩忙去拉她,她泪流满面,既不站起来也不松手。 舒然蹙起眉头,舒弈偏头,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说:“知道什么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吧。” 舒晓彦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妹妹,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咬着牙应下来。 “成。” 舒弈打断他,笑吟吟的说:“60可以,但得给个孩子,省的我姑老了没人照顾。” “那就这个吧。”闫标把怀里的闫月放下,往舒晓华那边推了一下。 舒晓华心疼的抱住女儿,用手帕给她擦脸。 舒弈斜睨了眼脏兮兮的闫月,摇着头说,“不要这个小的,要老大。” 舒晓华生了三个女儿,老大12岁,老二9岁,最小的4岁。 闫标想起能干的大女儿,老大现在能洗衣做饭,过几年就能嫁人,现在把她送过来太亏,他下意识想拒绝。 可舒弈说:“要不然别谈。” 闫标想了一会,最后勉强同意,“你们先给我两个月的钱,回头我把老大送过来。” “先办离婚。”舒晓志终于找到插话的口,强硬的说。 待写完申请书,盖完手印,舒家人都舒了口气。 一切事宜都已谈好,等离婚证下来,舒家先给两个月的生活费,闫标在五天之内把孩子带给舒家。 回去的路上,舒家几个长辈走在前面谈话,舒然拉着舒弈走在后面,疑惑的问:“你之前不是说给钱后患无穷吗?” “我说了吗?”舒弈挑眉,垂眼回想了一下,“想起来了,我还跟你说要一击必中。” 他神情轻淡,带着违和的老练,懒懒的说:“在那之前,要像钓鱼一样先放饵,等他咬紧钩子。” 舒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前面,舒家老大对舒晓彦说:“这个钱……” 舒晓彦不顾跟妻子商量好的,临时变了主意,“前两个月的钱,我们先拿,之后的再商量。” 李芩面色一僵。 “三哥三嫂,这个钱我以后一定还你。”舒晓华怯怯的说,受夫家的影响,她现在变得极为怯懦,极易妥协。 自大伯大伯母走后,舒然能明显感觉到她爸妈在冷战。 晚上李芩来到她房间睡觉,期间一直在跟她道歉。 “爸妈对不起你。” 舒然不明所以,贴心的安慰她:“你们最好了,别吵架啦。” 李芩吸了吸鼻子,“大伯母中午带你去做什么了?” “相亲。”舒然紧接着说:“妈,我想跟策远哥定下来,要不然大伯母不会死心,下次肯定还要带我相看。” 舒然不知道大伯父他俩为什么这么不满意席策远,但她了解大伯母的性格,俞曼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一次不成肯定还有下一次。 李芩有些犹豫,“是不是太快了点,这才多久就定下来,万一过段时间你后悔了呢,别像我跟你爸一样。”说完,她叹了口气。 “不会的。”舒然有点热,拿起扇子扇了扇,笑眯眯的说,“策远哥是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他,不会后悔的。” 看着女儿清澈欢喜的眉眼,李芩心里很不是滋味,酸涩应声:“好。” …… 舒家和席家选在七月十八吃饭订婚,舒晓彦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有些气愤的责问李芩,“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你还好意思的问,你以前做事跟我商量过吗?” 听她这样问,舒晓彦气一短,不自然的说:“订婚是好事,晚上下班跟大哥他们说一声,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说什么,说了等你嫂子回来打岔吗。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他俩的心思。” 李芩气愤的说:“女儿记在他们名下,长这么大,每年接过去两个月培养感情。等长大了,嫁到离他们近一点的地方,好给他们养老,你大哥大嫂这算盘打的挺精啊。” “我告诉你舒晓彦,你们想都别想,女儿是我生的,我就算把她送去下乡吃苦,都不会让她去你哥嫂身边,我真的受够你家的亲戚。” 李芩歇斯底里,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她上面有四个哥哥,自小也是被宠着长大,嫁给舒晓彦后,她被迫成为现在的模样。 舒晓彦是个隐藏的大男子主义,他会做家务,关心家人,但一碰到兄弟姐妹的事就失了智,总自认为愧疚的弥补,根本不在乎李芩的感想。 舒然在门外听着,心头五味杂陈,慢慢垂下开门的手,里面争吵的父母,让她有种陌生感。 就算是父母,也存在她不了解的一面,是她以前关注的太少了吗? 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梦里的父母为什么会无视她在信里的求救。 或许是因为,她是别人名下的女儿。 想到这,舒然心里隐隐不舒服,有种刺痛的感觉。 尽管她不想承认,自那个梦过后,她总有一种不安感,她怕自己像梦里那样被抛弃。 和睦幸福的家庭,宠爱儿女的父母,似乎只是书中世界描写的一戳即破的表象。 舒弈值完晚班回来,习惯性的看一眼舒然房间,却没看见她人。 他在屋里找了一圈,发现她今天背的挎包也不在,拖鞋也没动过,不像是中途回来过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拿上手电筒出门去找。 厚重的云层不仅挡住了月亮,也挡住了星星,空气闷热,带着隐隐的腥气。 舒然坐在大院里的秋千上,手抓着两边的绳索,心不在焉的慢悠轻晃着,一束微弱的光忽然从远处照到她。 她回神,从秋千上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光立马跟上她,又很快熄灭。 晚上又黑又安静,舒然这才知道害怕。 她摸黑快走了两步,衣服被揪住,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的用余光打量身后,却什么也看不见。 舒然在心里默数,然后卯劲往前跑,跑了一段路撞上一堵肉墙。 闻见熟悉的皂角味,她立马伸手抱紧眼前人,“席策远。” 席策远轻缓拍了拍她的背,“是我。” “你干嘛吓我,吓死人了。”舒然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用抱怨的口吻说道。 “呵呵。” 从席策远身后传来舒弈的声音,他拿着手电筒照过来,他声音带着点怒音,“不吓你你能知道怕,天黑了不回家在这干嘛呢?” 他刚才在楼下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去找去席策远家。 两人分头在家属院找了半圈,会合时才在这发现她。 舒然在席策远怀里走出来,理亏垂着头没有吭声。 席策远侧身挡住她,跟舒弈说:“不早了,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舒弈看了眼他,似笑非笑的问:“该不会是不想订婚,躲在这后悔吧。” 席策远:“?” 他挪开,两人齐齐看向舒然。 她抬头,咽了咽口水,顺着舒弈的话说:“好像是。” 席策远:…… 48 第 48 章 订婚 一句玩笑过后, 舒然心里的愁闷缓解不少,拉着两人讨好的笑笑。 她笑的明媚灿烂,却带着十分的刻意勉强。 看她这样, 舒弈心里剩下的火气也散了, 对席策远说, “我先回去,你待会把她送回来。”他把手电筒扔给舒然, 自己闷头摸黑走了。 席策远轻抚她头发, “怎么了?”明明下午跟他告别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不问还好, 一问舒然就有点绷不住, 抱着他小声抽泣。 席策远愣住,等她哭一会将她抱起来。 腾空的瞬间,舒然被逗笑, 手脚并用挂着他身上, 脸埋在他颈侧, 用鼻音撒娇。 “你干嘛?” 席策远抱着她往能坐的地方走, 她一时也不想哭了, 抱着他小声哼哼。 坐下后,舒然也没下来,直接坐他腿上嘟囔着说:“不想回家。” 青年安静的听她小声抱怨。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 舒然生出一丝困意, 被他牵着回家。 舒弈刚洗完澡, 边擦头发边开门,看见一脸不开心的舒然也没说什么。 不过第二天,他带着舒然到机械厂后街吃小笼包。 舒然提不起精神,也没什么胃口, 拿着筷子轻戳香气四溢,饱满润泽的小笼包。 舒弈把豆浆端到她面前,“别戳了,给你点的甜豆浆。” “哥,爸妈现在。”舒然看着他欲言又止。 舒弈夹了个小笼包放到蘸料碟里,往她面前推了推,漫不经心的说: “你不用管他们,家里的事我会解决,你只管开开心心的,别耷拉着脸,丑不拉几的,我看着头疼。” 舒然听到他半段话,心里有些感动,还想说些温情的话,但后半截直接让她歇了这个念头。 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丑,在桌下踢他两脚,“哪有说自己妹妹丑的。” “快吃,再磨蹭就迟到了。” 话说着,舒然注意到季昀铮从店外进来,看见他们两人后,僵着脸端着小笼包和豆浆坐到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他为什么突然怕你了?”她好奇的问。 舒弈喝了口咸豆浆,“不清楚。” 吃完早餐回办公室后,严梅问舒然:“销售科的工作怎么样,能习惯吗?” 舒然点点头,熟悉在销售科的工作后,也不像刚开始这么忙了。 销售科的人主要跑外勤,不常在办公室,她除了接打电话,发个传真,催个资料外,其他时间都闲着。 偶尔严梅闲的时候,会教她一些东西。 不像之前在综合办,有固定材料要写,固定的资料要理,有时还要帮其他办公室干活。 总之,舒然对现在的工作状态很满足。 严梅抿了一口水,表情温吞,“那我去厂办说一声,把你正式调到我们这,这样你下个月还能涨点工资。” 厂子收益好的几个月份,销售科的工资会比综合办多一份5元奖金。 听到会加工资,舒然莞尔一笑,“好,谢谢严组长。” “没事,你来这,我们的活也能少点,以后好好干吧。” 严梅这番话是真心的,以前销售科的资料有点乱,电话不是接漏不久忘通知。 现在舒然转过来,资料有人管,打进来的电话也会一一登记下来,比之前的情况好了一些。 从厂办出来不久,严梅在路上遇到舒弈,打完招呼后,她说:“调岗的事成了。” 舒弈言笑自若,“谢谢严姐。” “我就送个人情,什么谢不谢的。” 前段时间,舒弈找到严梅,说想让舒然去他们销售科当助理,但又不想舒然知道是他的主意,就拜托严梅出面。 严梅跟他有点交情,想着销售本就要招个人,两个科室间调岗也不麻烦,还能送个人情给他,便应了下来。 之后操作起来,事情比她想的还要简单,该打点的人舒弈都打点了,调岗的事进行的相当顺利。 舒弈勾出一抹笑,“还得麻烦严姐你保密。” “知道了,你这哥哥当得真不错。”严梅赞道。 他没找过来之前,严梅还不知道他跟舒然的关系。 舒弈和舒然在厂里相当低调,谁都没有去刻意说过,甚至可以肯定的说,知道舒然席策远关系的人都比知道他们兄妹关系的人多。 下午时,厂里分房出了结果,舒然想去公告栏看结果。到那后,她发现公告栏面前聚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扭头又走了。 销售办,之前为难过舒然的张辉总是唉声叹气,同事们都忍不住看向他,旁边年纪大点的同事拍拍他的肩膀。 “不就是这次没分到吗,叹什么气,以后还有机会呢,我年轻的时候申请了十几年才排上。” “就是,厂里单身宿舍住的挺舒服的,你再等等呗。” 张辉不满的说:“其他人不说,那个从首都来的技术员,这才来多久,怎么就符合分房的条件了。” “有关系呗,你跟人家比什么。” 舒然光听不发表任何意见,专心做着手头的工作。 厂里刚出掉一批货,要处理的事不少。 张辉也知道分寸,抱怨了两句就止了声,随即看向舒然,“你对象这回也分到房子了。” 席策远作为舒然的对象来过销售办几次,张辉对他印象深刻,在名单上留意到他的名字。 “嗯?我没看呢。”舒然把出仓货物的资料用档案袋装起来,锁进对应的柜子里。 她侧前方的女同事笑说:“有房子了,你们也该商议结婚的事了,席技术员人挺好的,早结婚早心安。” 舒然笑笑没有说话。 她跟席策远经常一块走,厂里的人认识他们的人时不时调侃几句,再催催婚,她都习惯了。 下了班,公告栏前的人只多不少。 舒然拉出席策远在旁边坐自行车上等着,他调了个身位,好给她挡余晖。 苏媛媛从围堵的公告栏前挤出来,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高兴表情,看见席策远和舒然后,马上收敛了笑容。 待人散的差不多了,舒然走过去,见舒弈席策远的名字挨在一起,有些惊喜的说:“我哥也有哎。” 来之前,她光知道席策远分到房,却不知道舒弈也有。 不是她觉得舒弈不如席策远,而是各方面的运气,毕竟只有80套房,厂里申请的人不下百千。 现在看到舒弈的名字也在上面,怎么不算意外之喜呢。 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舒然能感觉父母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一连几天,李芩都是跟她睡一个房间。 舒弈最近早出晚归,舒然也不怎么能见到他。 舒然每晚都能听她倒出一箩筐的抱怨,白天时有点精神不济。 加上这天刚下过雨,地上有些湿滑,舒然骑车时差点摔了,还好席策远在旁边注意着,关键时候扶了一把才没摔着。 席策远板着脸说:“骑车要专心。” “嗯嗯,我们要去哪啊?” “看房子。” 席策远把她车子放到收费的停车棚,骑车带她往机械厂的家属院去。 舒然第一次到进到这里面,门口值守的保卫科的工人不认识他俩,照例检查了他们的工作证才放他们进去。 机械厂的家属院比纺织厂家属院大两三倍,里面还有还有附近研究所的房子。 席策远带舒然走到北区边上的家属楼,周围是几栋看着不太一样的楼。 “这几栋是研究所的房子,他们平时从北门进出。” “可新建的家属楼不是在那边吗?”他先前从外面指给她看过,新完工的家属楼不是这个方向,应该是一片更宽阔的区域才对。 “上去看看。” 舒然跟着他走上去,楼道宽敞有灯,两人在三层中间一户停下。 席策远拿钥匙开门进去,里面是个二居室,屋里没有家具,也没什么居住过的痕迹,看着跟新房子没什么两样。 舒然怔住,转头去看席策远。 他点点头,嗓音低沉:“厂里分的是一居室,你哥拿两套房子去换,转了几次才手换到这套。” “他这几天早出晚归忙这个?” 席策远把钥匙放到舒然手里,“嗯,这个房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房子刚下来的时候,舒弈先是拿两套房子去跟同批的一个车间组长换。 那家人人多,姑嫂婆婆一家十几口,住一间房容易吵架,便同意舒弈的提议。 换到的房子刚好是一楼,舒弈又拿去跟家里老人多,行动不方便的人家置换。 一直到最后这一套房子,舒弈前前后后搭出去不少礼,办完手续就把钥匙给了席策远。 现在席策远又把钥匙交给舒然。 舒然弯眼,微扬着下巴说道:“真给我,那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她笑的明媚,为这空落落的房子增色不少。 席策远被她的情绪带动,眼眸中浮现出些许笑意,想起自己当时跟舒弈道谢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舒弈:“别高兴太早,这房子有我妹一半,以后你惹她不高兴了,说把你赶出去就把你赶出去。” “回头我带你去挑家具。” “好,要最好看的!” 次日就过了关蓉蓉的五日之期,她趁着舒弈停车的功夫,把舒然堵在楼道里说话,“你们厂里三车间是不是有个空岗。” 舒然又困又累,为了套出更多的信息,强打起精神应付她,“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就告诉我有没有。” 这个消息是她从苏媛媛那得到的,她怕不保险,特意来跟舒然确认。 舒然打了个哈欠,“我不知道。” 听见哒哒的脚步声,关蓉蓉赶紧跑上楼。 舒弈走上来,摸出钥匙边开门边问:“跟谁说话呢?” 舒然指了指楼上,他挪了几步,歪头对上关蓉蓉窥探的视线,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农历七月十八,舒然席策远订婚的当天,舒弈接到一张电报。 【已找到十八归】 舒席两家人在国营饭店定了一桌菜,还分别给当初介绍的孙秀英送去红包,她喜笑颜开的接下。 虽说李芩夫妻俩一直没和好,但今天好歹是女儿订婚的日子,面上表现欢喜和气。 一块去的还有舒晓华,这些天,她一直住在招待所里,就等吃完今天这顿订婚饭后再离开。 舒晓彦想着订婚是个喜气的日子,其他亲戚来不了,便让她来充个场面。 吃饭的时候,舒然一直沐浴在两方父母和蔼的目光下,她脸笑的有点僵。 陈薇和李芩二十多年的朋友,各种细节都考虑到了,从彩礼到酒席,甚至接亲时走哪条路都想好了。 看她这么上心,李芩心里终于有丝安慰,二十多年的朋友,她相信陈薇一家都会好好待自家女儿,于是兴致勃勃的拉着她讨论结婚的细节。 两人说到兴起时,恨不得明天就开始上手准备,最后甚至说起以后孩子谁带的问题。 幸好舒然出去上厕所没听见,要不然肯定会叫停她们。 舒晓华忍不住插一句,“婚期呢?”说了这么多,一直没说到最重要的婚期。 舒家两父子同时出声:“过两年。” “下月底。” 舒晓彦看了眼儿子,语气十分温和:“然然还小,婚期就再放放吧。” “下月底,你家觉得行吗?”李芩面不改色的站在儿子这边。 陈薇跟席长明对视一眼,随即看向席策远。 他面色冷静,气质沉稳,“等她回来再说吧。” 桌上气氛有些微妙,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李芩跟舒晓彦吵架了,陈薇给李芩夹菜以此安慰她。 在舒弈的引导下,气氛重新轻松起来。 舒然从厕所回来,完全没有察觉桌上的暗流涌动,满脸欣悦的坐在舒弈席策远中间。 李芩装作不经意的温柔询问,“囡囡,我们刚才商量着想让你俩下月底结婚,你觉得行吗?” “我行啊,你呢?”舒然笑吟吟答完,偏头去看席策远,见他点头,又去看舒弈。 “哥,可以吗?” 舒弈颔首。 “那可太好了,就这么定了。”众人喜气洋洋的碰杯庆祝。 见儿女都跟自己对着干,舒晓彦心头有点憋闷,甚至对自己产生怀疑,强忍着情绪直到饭局结束。 “你跟我过来。”舒晓彦把舒弈拉到拐角,本想质问他一通,但对上他哂笑的表情,那些话就再难问出口。 从舒弈出生到现在,舒晓彦一直没怎么顾得上他的成长,这也导致他管不了舒弈,甚至有些时候,是一种不自信的态度。 他试图以一种轻松的态度跟舒弈对话,“为什么着急把你妹妹嫁出去?” 舒弈似笑非笑,“这得问您啊。” “问我,”舒晓彦想到什么,面色一僵,“你妈都跟你说了?” “用不着她说,我劝您一句,自己愧疚可以,别拉上别人,您好好想想,我先送姑姑回去。” 舒晓彦看着家人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茫然。 从国营饭店出来,舒晓华发现舒弈带她走的既不是回招待所的路,也不是回乡下的路,犹豫很久才问出声,“小弈,这是去哪啊” 49 第 49 章 以后都给你 舒弈:“不是什么坏事, 放心。” 骑了不知道多久,他刹住车,带着舒晓华走进黑咕隆咚的老巷子。 巷子走到头, 有个破院子, 舒弈提着车走进去。 屋里没有电灯,点着暖暖的烛火, 门推开的瞬间,烛光闪烁两下,又很快稳定下来。 一名满脸横肉的男人站在门边, 定定的盯着他们两人。 舒晓华先是害怕的往舒弈身后躲了躲。 屋里传来“咯咯”的笑声。 舒晓华愣住, 一时也顾不上害怕, 直直的跑进去,看到她三个女儿围坐在桌边吃馄饨。 两个大点的孩子穿着破旧的衣服, 小点的闫月脸弄得脏兮兮, 嬉皮笑脸的跟姐姐玩闹,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大双,小彤,月月。”舒晓华哽咽喊道。 听见屋里的哭声, 面容凶悍的男人撇了下嘴, 回头说:“小点声, 回头把人招来了。”这话纯粹是吓她们。 哭声瞬间小了。 舒弈递了包烟给男人, 他只拿了两根,一根别再耳边,一根叼在嘴里,粗犷的说: “他还挺聪明,没把孩子留在安县,就扔在转站县的破庙里, 我们跟了他三天才找到人。” “他人呢。” “搁医院呢,他以为我们是路霸,当时就扔下孩子跑了,后面摔到沟里,摔断两条肋骨和一条腿,运气不错,原来想的招一个也没用上。” 舒弈点点头,也没再过问,从兜里拿了一叠钱交给男人。 闫标拿到钱离开海市时,舒弈专门找了几个人跟着他,就是为了把舒晓华的孩子带回来,不再受他威胁。 男人收下钱,划开洋火柴点燃烟,翘起的眉眼,表示他心情不错。 兜里来了钱,是谁都高兴。 舒然拿着两个存折本,一个是饭桌上,陈薇当着一众人的面给她的存折,说是彩礼钱和购置家具的钱。 还有一个是席策远刚给她的工资本,数目十分可观,两张存则加在一起有将近四千块。 舒然第一次攥着这么多钱,表情有点懵,偏头问席策远,“真的都给我?” “都给你。”席策远喝了点酒,气息带着轻微的酒气。 “那我要是一下子花完了呢?” 席策远神色清明,推着车跟她并肩走在路上,“没关系,给你的就是你的了。” 舒然又看了眼存折,脚步轻快起来。她是情绪外放的人,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和肢体语言上。 因为高兴,她面颊红润,清澈明亮的杏眼弯成一道月牙,唇角弧度自然上翘,看着灵动又娇俏。 席策远垂眼注视她,漆黑的睫羽盖住眸中的深沉,带着细茧的修长手指轻抚过她面颊,将她滑落碎发别再耳后,“这么喜欢?” “不是喜欢钱。”舒然说完觉得不太对,改口害羞的说:“不对,也喜欢钱,但我更喜欢的是你们的心意,感觉很喜欢和重视我,这让我觉得高兴。”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直率的说出来。 惹得青年低声轻笑,冷冽的眉眼渐渐化冻,“以后都给你。” 舒然对自己有一定的认知,憋笑说:“都给我肯定熬不过当月底,到时候咱俩就没钱吃饭了。不过也没事,真有那天我带你回家吃我哥的。” 舒弈正跟姑姑舒晓华说话,背后忽然一凉,他连打了两个喷嚏,轻揉下鼻子继续往下说: “明天你带着她们坐公交回爷爷那住,工作我帮你找好了,在附近的五金厂做质检员,你直接去报道就行。” “那闫标会不会找过来?” 舒晓华搂着三个女儿迟疑地问。 舒弈笑笑,“暂时不会,姑姑,我们也没法帮你一辈子,后面怎么过还得看你自己。” “谢谢,你们也快谢谢哥哥。”舒晓华红着眼感谢,她知道,把三个女儿从闫标那种人手里带回来,应该要废了不少功夫。 想到自己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居然还要小辈帮忙解决,舒晓华羞愧的低下头。 两个大点女孩怯怯道谢,小点的闫月还记恨着舒弈说不要她的事,气恼的怒瞪他。 舒弈随意瞥她一眼,她就背过身去,咬着牙紧握小拳头。 舒晓华的事就此告一段落,舒晓彦渐渐恢复成之前的慈父模样,但从吃完订婚宴后,家里的其他人就开始不约而同的疏远他。 纺织厂家属院的住户通过孙秀英,大多都知道舒然和席策远订婚了,见到他们不约而同地说着喜气的话。 许玲还有点不敢相信,她前不久还觉得两人处不久,这就订婚了? 遇见舒然时,因着席策远和舒弈都在旁边,许玲也不敢凑上去说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舒然订婚后,李芩的心情也不像之前那样低落。 虽说还跟舒晓彦分房睡,但没怎么抱怨过了,她上完班回来还带着使不完的劲,开始敲锣打鼓给舒然张罗嫁妆。 舒然下班后回家,看见她坐在地上,给自己缝喜被。 傍晚温度降了一些,可现在仍是夏天,就算门窗大开透穿堂风,也没有凉快到哪去。 舒然走过去,蹲在她旁边给她扇子,“妈,别弄了,随便买几床算了。” “那可不行,自己缝的被子软绵暖和。” 李芩喝了口水,笑眯眯的说:“我结婚的时候也是夏天,你外婆带着舅婆,姨婆他们,给我做了十几床被子。” “你看这纯色被子缎面,比一般花被面好看吧,我特意给你挑的呢。” 她们母女俩说着话,舒晓彦下班回来,两人谁都不理他。 舒晓彦尴尬的抱着收音机,躺在竹编躺椅上,时不时悄悄掀起眼皮,注意老婆和女儿的动向。 舒晓彦连着几天被老婆和儿女孤立,他终于有悔过的迹象。 这天,他说自己不舒服,提前请了假在家休息。 李芩知道后,也没留在食堂吃饭,打了点清淡的菜色匆匆回到家。 她进门看到一桌子丰盛的菜色,而“生病”的舒晓彦戴着围裙在厨房做拌面,看见她回来,讪讪的喊了声:“小芩。” 父母关系缓和,舒然是第一个发现,因为这天起,李芩没跟她一起睡。 席策远见她心情不错,提议道:“去看看家具?” 前几天,新家要打扫通风,只能暂时将选家具的事搁置下来,昨天终于收拾好了,之后可以陆续一些家具放进去。 舒然眼睛晶亮,“好啊。”她非常期待布置新家的过程,更期待最后的呈现效果。 两人逛了几家店,最后在后街的百货商店买了批新进的“72条腿”,一整套的双人床、高低柜、衣柜、五斗橱、茶几等家具。 旁边一对男女来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店里唯一一套刷了漆料的家具买走。 后面舒然又给舒弈挑了张实木床和衣柜。 这几天席策远换了许多票证,再加上陈薇的给的,买几件家具绰绰有余,剩下来的票证甚至可以再买一套。 大件买完了,剩余的小件只需要慢慢添置。 结完账,舒然抬眼去看上面货架上的衣服,发现又有新款式裙子了。 那是条带领口的黑点连衣裙,裙身不长,看着很抓人眼球。 席策见她一直盯着看,直接开口让柜员把裙子取下来。 舒然拿着看了两眼,随即摇摇头退了回去。 现在她李芩和陈薇常给她做衣裙,剪裁和面料还都比店里卖的好,她还有好几条没穿过的。 裙子太多,穿不过来也是种烦恼。 她走后没多久,裙子被另一个人买下来。 舒然到家时,发现关蓉蓉坐在她家门口的楼梯上,抱着肩定定看着她,脸色白的吓人。 关蓉蓉身下都是水迹,在闷热的天冻的发抖。 50 第 50 章 天降欠债人 舒然只将门缝拉大一些, 让屋里的灯光泄出来更多。 泛黄的灯光照在关蓉蓉脸上,她眸中聚起星星点点,从怔愣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沙哑出声:“我要走了。” 舒然心有困惑,但不准备理她,直接带上门。 晚上舒然听见开门的动静, 坐起身, 走出去见舒弈一脸疲倦, 她想了一下问:“哥,三车间是不是有个质检岗空出来。” 舒弈洗了个手,回想了一下,“可能, 但应该是要家里人顶岗,你问这做什么?” “没事,听人说了一嘴,随便问问。” 家里人顶岗的职位不太可能让给别人,舒然猜,关蓉蓉应该是被人骗了。 谁都能看出她最近挣了点钱, 不仅身上的衣服鲜亮了,整个人的态度也嚣张了些, 跟之前没钱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挣得这笔钱估计是给出去了,怪不得这么失魂落魄,说自己要走了, 估计是要上山下乡。 说实话, 这种事屡见不鲜,有些人就抓着不想下乡的学生骗,骗到买岗位的钱就跑路。 对于关蓉蓉上当受骗, 舒然很难同情她,毕竟她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想到关蓉蓉像梦里的自己一样去上山下乡,舒然心底一处阴霾渐渐散开。 舒弈从厨房找了个西红柿吃,见她舒眉展眼,随意问道:“做什么了,这么高兴。” “楼上的关蓉蓉要下乡了。” 舒弈咀嚼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的问:“你从哪知道的。” “她说她要走了,不是要去下乡吗?” “也可能是坐牢。” 舒然有些迟疑,“应该不会吧。” “你不想她坐牢?”舒弈歪头问舒然。 舒然实话实说,“我对她要去哪并不关心,但比起她坐牢,我更希望她下乡。”毕竟她曾设计自己下乡,舒然也挺想看看她下乡能过成什么样。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多的事情她不想做。 舒然以为关蓉蓉这几天应该会老老实实的窝在家里,没成想第二天就在机械厂看到她。 她面色黑沉,穿着朴素的衣服,随着上班的人群再次混进机械厂,一路走在舒然和席策远身前。 他们一同往四车间的方向走,路上的人渐少,关蓉蓉也没有过来跟舒然说话,看样子不是来找她的。 席策远将舒然送到销售科,关蓉蓉则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不久后,走廊上传来骚动,办公室里的人探出头来,望见苏媛媛被人推到办公室外,跌坐在地上,林影拉着关蓉蓉不让她动手。 地上躺着的苏媛媛穿着粉色的裙子,头发夹着同色系的老布手帕,编成四股垂在颈侧,脸上带着红印,气质柔弱,看起来有些可怜。 看到这幕,舒然有些意外,这两人什么时候结的仇,她跟其他人一起停在走廊上围观。 关蓉蓉手被拽住,脚却没闲着,狠狠踢了苏媛媛一脚,“骗子还我钱。” 舒然惊讶的看向坐在地上不起来的苏媛媛,完全想不到是这种走向。 坑了关蓉蓉的人,是她? 场面混乱,走廊上的人议论纷纷,因着像是私仇的缘故,一时间也没人想着喊保卫科的人。 关蓉蓉才不管别人的目光,拼命挣扎想要甩开林影上去扭打。 几天前,苏媛媛主动告知关蓉蓉厂里有空岗,并给她介绍了个人。 对方开价不低,关蓉蓉冒着不小的风险,拿着黑市进的东西到其他地方售卖,好不容易攒够钱,等把钱给交给对方后,他却卷着钱跑了。 短短一天,关蓉蓉就经历了工作落空,钱被卷跑了,偷卖的东西时还差点被巡逻的人抓住,最后藏进别人家的水缸里才逃过一劫。 鸡飞蛋打,还差点被抓,关蓉蓉怎么都不敢再去倒卖东西,只能接受下乡这条路。 走之前,她势必要把心口的恶气的出了,还要把钱找回来,那是她冒着极大风险挣来的钱。 关蓉蓉认定苏媛媛伙同他人骗自己,这才会不管不顾的找到厂里来。 苏媛媛也不挣扎,眼泪无声落下,怯怯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随即看向围观的人,“能不能帮我叫一下保卫科的人。” 她满脸无措,让人心生怜悯,倒是有人跑出去帮她找保卫科的人。 “人是你介绍的,你不知道?”关蓉蓉脸红筋涨,怒声说道,说着还想上去打她,被林影死死拉住。 周围人被她尖利的嗓音吓得一激灵,一时间旁人都没上去拦。 苏媛媛脸上被抓了好几道红印,她疼的直吸气,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人。 围观的人骚动了一会,走出来几个人把她扶起来,对关蓉蓉说,“有话好好说。” 关蓉蓉面色难看,指着苏媛媛大喊:“她明面上说给我介绍工作,背地里却跟人合伙骗我钱,我现在既没工作又丢了钱,是你们能好好说话吗?” “这人怎么这样。” 财务科的张姐垫着脚,小声嘀咕说:“看不出来啊。” 窃窃私语在苏媛媛耳边响起,她咬紧下唇,半捂着脸,低声哭起来,“我没有,我好心给你介绍工作,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关蓉蓉气笑,“这不是知道吗?还好心介绍工作,你可真有脸说。” “你说你们厂里有个空岗,说三百块钱就能买下来,还把原在岗的人介绍给我,让我跟他交接。 保卫科的人从舒然旁边挤上去,要把两个当事人一块带走。 但关蓉蓉本就是抱着让苏媛媛在厂里社死的心态来的,她紧紧抓着窗户框,硬撑着把话说完。 “我给了他三百块钱,他现在带着钱跑了,那岗位也不是什么空岗,是顶岗,你还敢说你没骗我。” 因着起纠纷的是小姑娘,保卫科的两个中年男人也不敢太粗暴,一边拉一边劝,“有问题别在这说。” 两人根本不听他们的。 苏媛媛当着众人的面,哽咽着说,“你说我伙同他人骗你钱,你家里条件不好,你哪来这么多钱给人骗?” “我,”关蓉蓉的钱来路不正,不敢让别人知道,气势无形中弱了一截,“我跟别人借的。” “谁能借你这么多钱?” 关蓉蓉余光瞥见舒然,指着她大声喊道:“我跟舒然借的,我们俩是邻居。”话说着,她放开窗框,被保卫科的人拉走。 天降欠债人,舒然一脸茫然。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她身上,严梅饶有兴趣的问:“你们认识?” “认识吧。”舒然不太想承认。 拉着苏媛媛的人走过来,对舒然说:“要不然你也跟我们来一趟吧。” 舒然立马摇头,她可不想沾上这两人,“不关我事,我没借过别人钱。” 51 第 51 章 说谎 保卫科的刘国庆坚持说, “一块去吧,好方便我们了解情况。” “没事,去吧。”严梅拍拍舒然肩膀。 舒然只能无语的跟在他们后面。 走到楼梯的时候, 刘国庆放开苏媛媛。 苏媛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瘸一拐扶着栏杆走,很快就落在后面。 见状,刘国庆对舒然说:“要不你扶她一下吧。” “不要。”舒然抱着手, 靠着墙边走下去。 天气阴沉,灰重乌云虚遮日光, 闷潮的风拂过大地, 吹动舒然和苏媛媛的裙角, 远远一看, 两个人的背影有些许相似。 保卫科在车棚附近的平房里, 离一车间不远, 舒然用手遮着脸快步走过去。 一进门就听见关蓉蓉不耐烦的声音, “我不是你们厂的人。” 空旷的隔间里,她翘腿坐着,表情很是烦躁。 舒然坐在进门的长凳上, 关蓉蓉对她斜了斜眼,看似翻白眼, 其实是在暗示她。 舒然别过脸不想理会她。 “你怎么进来的。” 关蓉蓉一点不配合的说:“走进来的。” “你这什么态度,给我摆正态度, 好好交代!”工作人员正颜厉色的拍了下桌子,听桌子的闷响, 用的劲不小。 关蓉蓉也拍着桌子,指着门口进来的人说:“搞清楚,是你们厂里的人骗我钱, 该摆正态度好好交代的人不是我,是她。” 苏媛媛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跟舒然坐一块。 舒然站起身,眼不见心不烦的走到门口,正好跟车间里出来洗手的席策远对上。 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他一眼认出这个身形,手都没洗,直接朝她这边走过来。 她若无其事的垂下头,看个热闹能把自己搭进来,这情况实在有点尴尬。 屋里关蓉蓉又把情况说了一遍,可苏媛媛也坚持说她没有,说她只是提了一嘴,并没有给关蓉介绍人。 两方各执一词,一个喋喋不休一个哭哭啼啼,吵得保卫科的人都疼,都从隔间办公室出来看。 舒然站在略高一截的台阶上,席策远走到她身前,刚想问她怎么了,就听见刘国庆走过来说: “这位同志,你进来一下,我们问你点话。”他国字脸上的眉头紧皱。 席策远:“要我一起吗?” 舒然认命一般呼了口气,看席策远手上有机油,说:“没事,不用,你快去洗手吧。”机油这东西,干了之后不容易洗净。 “那我在这等你。” “坐里面等吧。” 舒然坐在关苏两人的旁边,桌子是张长方桌,她坐在末尾,席策远在她侧后方。 刘国庆先是问舒然和苏媛媛:“你们是什么关系。” “发小。” “同事。” 两人说法不一,看来之前有过分歧,刘国庆默默记在心里,随即又问舒然和关蓉蓉的关系。 这次倒是同一个说法,话音一前一后的落下,“邻居。” “这位关同志问你借过钱吗?” 舒然也不看关蓉蓉,直接否认,“没有。” “有,你忘记了吗,那天我来厂里找你,在拐角的梧桐树下面跟你借了钱,你当时没答应,但请我吃了赤豆冰棍,还带了几根回去。 她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着瞎话:“之后过了几天,你喝完酒后,我又跟你借钱,你当时醉了脑子不清楚,就把钱拿给我了,我见你喝醉,就想占你便宜,一直没有提这事。”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斩钉截铁的态度不自觉令人信服,舒然差点就信了。 这话半真半假,时间地点,醉酒状态都是真的,说话的内容确实胡编乱造。 为了拉拢到舒然帮自己,关蓉蓉咬咬牙,也顾不上暴露,抛出隐秘且关键性的信息, “你把你夹在书里的,几个舅舅给的280元的压岁钱全借给我了,要是还想不起来,就回去看看拿钱还在不在。” 关蓉蓉知道,她那笔压岁钱她早就给舒弈了,肯定是找不到的,所以才敢这样说。 真真假假的话,夹杂着只有她们两人能读懂的暗语。 能够精准说出自己藏钱的地点和金额,舒然越发确定这个人是穿书的。 席策远眸光深沉晦涩,保持沉默不开口。 苏媛媛轻声说,“说不定是你偷的,你们俩是邻居,刚好方便你下手。” “你还敢胡说。”关蓉蓉听不得她说话,心里的火蹭一下冒出来,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被人眼疾手快的拦下。 刘国庆揉了揉眉心,直接问舒然,“你好好想想。” 关蓉蓉定定地望着舒然,目光既急切又可怜,坚持不懈的传达着什么。 舒然沉吟许久,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顶着众人灼热的视线,神色自若地轻轻点头,“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有这回事。” “你们串通好的。”苏媛媛当即指控说。 关蓉蓉松了口气,“你俩是发小,轮得到我跟她串通?而且我来这,都没单独跟她说过话,串通个屁。” 苏媛媛不理她,直接望向舒然:“你说谎,你不可能借给她钱。” “怎么不可能,她善良着呢,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说着,关蓉蓉撩起裤腿,翻起手臂,把膝盖和手肘上面的疤痕露出来。 “中学毕业那天,要不是你推了我一把,我怎么可能被车撞到,那时候你就想着害我了,这次伙同其他人骗我钱不也很合理吗?” 她膝盖和手肘上有两小块嫩红的增生瘢痕,在微黄的皮肤上很是乍眼。 苏媛媛指甲陷入肉里,痛意怎么都盖不过心慌,不住地用余光打量舒然的反应。 舒然微愣,她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她们有过这种牵扯,怪不得那时关蓉蓉与她每每吵架发生矛盾,苏媛媛嘴上安慰她,行动却站关蓉蓉。 其他人也大多听从苏媛媛的话,让舒然在每次矛盾中都孤立无援。 想清楚这些事后,舒然对苏媛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她不想再待下去,直接站起身,“是我借的钱,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关蓉蓉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席策远跟着她一起出去。 离开后,舒然走在路上出奇的沉默,表情也有些失意,发觉席策远在看她,她微垂着头,卷翘的睫毛遮住清亮的眼眸,抢在问话前开口。 “嗯,我说谎了,我没借钱给她,我知道这样不对,你说我吧。” 她给舒弈钱的时候,席策远也在场,这么一大笔钱,她想瞒也瞒不住。 女孩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听着有点闷。 席策远手落在她头上,罕见的轻叹了口气,嗓音低沉有些无奈,“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说你呢。” “因为,”舒然支吾,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依靠她在梦里对席策远的了解,觉得一个正直的人眼里揉不了沙子。 她抬眼,见他面无表情,随即晃了晃她的胳膊,“你还是说我吧。”说完这句话,舒然敏锐的感觉到青年有些不高兴。 席策远知道她在装乖,没由来觉得憋闷,抿了抿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俩在偷懒吗?”恰好舒弈出来泼杯水,出声破坏两人间古怪沉闷的气氛。 舒然若无其事的说:“没有啊。”然后挥挥手,“我回去上班了。” 留下舒弈和席策远在原地看她远去的背影。 舒弈慢悠悠说道:“你们俩吵架,我肯定不帮你。” “但——你要是帮我去看看那台故障的德国机,我可以酌情帮你说说情。” 席策远被他们两兄妹堵的不想说话,撇了他一眼,径直往二车间走。 舒弈露出满意的笑,甩着杯子回办公室,拿上手套跟去二车间。 舒然回到销售办,严梅过来问她,“没事吧,怎么处理了?”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说了两句话就回来了。” 中午吃饭,舒然没跟舒弈席策远一起,骑上车出了机械厂,没走多远就看见坐在路边的关蓉蓉。 她比上午时狼狈一点,脖子上也有指甲的抓痕,情绪却异常高涨。 看见舒然,关蓉蓉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舒然不想接腔,她却自顾自的说:“是的,我就是这么了解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透过树梢上的微弱光斑落在舒然脸上,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关蓉蓉仰着头,安静的看着她。 被巡逻队追逐的紧张、躲在逼仄水缸里的窒息,在关蓉蓉脑中挥之不去。 纸片人的世界有点真实,她谁也玩不过,关蓉蓉心态崩裂,有点扛不住了,准备去乡下过段安生日子。 她乐观的想,反正只是几年,等恢复高考的时候我在回来。 舒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身上脱去一层束缚,多了几分随性,看着没有以前惹人生厌。 关蓉蓉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这地方不适合谈事,你把我往前带到百货商店那。” “那你走过去。” “行吧。” 走了一段,关蓉蓉有点累了,拦了一辆路过的轮车。 到了百货商店后,关蓉蓉带着舒然往附近隐秘的二手小人书摊走。 小人书摊是由一块破布铺在地上,上面平放了几十本小人书,看着有些旧,价格也很便宜。 关蓉蓉随手拿过旁边的小马扎,边挑拣边对舒然说:“你知道吗,我以前特别喜欢看追妻火葬场的书。” “追妻火葬场?”舒然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对啊,就是男主作大死伤害女主,后期改过自新重新追女主的故事,如果你是那个被伤害的女,你会原谅那个男的吗?”关蓉蓉尽可能说的通俗一点,然后扭头看她的反应。 52 第 52 章 放开 阴沉的天气加上狭窄的巷道, 周遭的光线越发昏暗。 舒然没有立马回答,摊主插话,“那当然不能原谅啦,不过同志, 你说的这种书现在可不兴看啊。” 关蓉蓉“啧”—声, 烦躁地瞟了他一眼, 意思让他别说话,随即去等舒然的回答。 舒然望着关蓉蓉, 心中清楚, 她这番话便是原书的故事线,可问自己原不原谅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原书的男女主是自己和季昀铮,关蓉蓉作为看过原书的人, 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态度呢? 难道……关蓉蓉没看到结局? 舒然思忖片刻,回说:“你不是很了解我吗, 会不知道我的答案?” 关蓉蓉哑然,穿书之前,这本书还没完结,她不知道舒然最后有没有原谅季昀铮,这才会好奇一问。 “你快回答我。” “我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如果你拿不出等值的答案,可以选择还钱,280块,一分都不能少。” 舒然站着自行车旁,表情十分平静。她像是优秀的钓手, 静等着猎物上钩。 关蓉蓉先前对舒然产生的亲近消失殆尽,她拧起眉头,—边在心里骂舒然油盐不进, —边张口反驳。 “我没欠你钱。” 舒然歪头:“那你怎么知道我在书里夹了280块钱。” 问题又回到原点。 天空忽然砸下雨水,在地摊上的小人书表面晕开。 摊主抓住破布的四角,将小人书兜起就走。 为了躲雨,舒然和关蓉蓉也躲到屋檐下。 刻意营造的神秘氛围被打破,关蓉蓉没法在故弄玄虚,泄气说道:“我很难说出口,而且说了你也不相信。” 舒然:“说说看。” 关蓉蓉张口就说:“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听见自己的声音后,她睁大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不敢置信的继续说道:“这里是—本书,你跟季昀铮是主角。” 声音流畅,没有—丝凝滞,也没有被人攥住脖子的窒息感。 居然,居然能说出来了,先前的束缚力量消失了。 不仅关蓉蓉发现这点,舒然也发现了,她不动声色的惊讶着。 明明前不久还不能说,怎么突然放开了?莫非发生了她们不知道的事。 相较于舒然的沉着,关蓉蓉显得无比惊恐。 以前束缚力量还在的时候,关蓉蓉频频擦线,想要说出世界的真相。 但现在这股力量消失了,她却畏畏缩缩,不敢再透露一句。 顾不上外面下雨,关蓉蓉扔下—句:“我都是乱说的,你别相信。”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冲进雨里,脚步有些踉跄。 舒然看着她慌不择路的背影,心中的疑云再次胀大。 雨来的急,去的也急,舒然在雨停后回到厂里,见还没到—点钟,想着食堂还没关门,她拿上饭盒到食堂打饭。 过了正常的用饭高峰期,食堂里人很少,打饭窗口处基本没有人排队,甚至里面的打饭师傅也大多不在。 舒然找了个有打饭师傅营业的档口,要了—两米饭和一荤一素的菜色。 她想去常坐的位置,却发现那地方已经有人坐了。 坐那的人她还认识,是季昀铮和苏媛媛。 他们面对面坐着吃饭,苏媛媛还往季昀铮碗里夹菜,脸上带着温柔的淡笑,给人一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舒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她及时止住脚步,拿上饭盒回办公室去吃。 销售科的人大多都没回去,有几个人趴在桌上睡觉,舒然怕吵醒他们,带上饭盒去车间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自制风扇吱吱响动,舒弈也趴在桌上睡觉,席策远则是拿着一本书看。 舒然放轻脚步走进去,没走两步就被他发现。 席策远冷硬的面部线条缓和下来,把位置让给她,自己拿了个凳子坐到侧面。 舒然吃了几口,感觉荤菜有点咸,下意识端起杯子喝水,拿到手里才想起来这事席策远的杯子,她拿杯的动作顿住。 青年眼眸狭长,漆黑的瞳孔安静看着她和她手里的杯子,见她把杯子放下,嘴角轻轻抿起,接着拿起另一个杯子给她倒了杯水。 舒然捧着杯子喝了两口,低头继续吃饭,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她吃的很慢很文静,连咀嚼的幅度都很小,像是挑食不爱吃的样子。 过了—会,舒然实在扛不住灼热的视线,夹起一块鸡翅递到他嘴边。 见他不吃,舒然无声的“啊”了一下。 席策远叹了口气,顺从的咬过鸡翅。 舒然笑弯了眼,又夹起一块喂到他嘴边。本就没多少的菜饭量,最后小半进了席策远肚子里。 结束时,办公室门被敲响。 “扣扣。” 舒然扭头看向看门口,发现是张姐的侄女。 舒弈也被敲门的声音吵醒,揉着太阳穴睁开眼。 常思思站在门口,秀气的脸上有些无措,“吵到你们休息了吗?” 她顶岗有—段时间了,已经完全能够适应二车间的质检工作,以往也来过几次办公室,看见她,办公室的人都不算惊讶。 舒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有事吗?” 常思思视线落到舒然身上,“我给你们送点东西,谢谢你们之前的照顾。” 她从身后拿出—提纸包,“这是我自己做的薄荷糕,夏天吃可以清热解暑。” 舒然茫然的接下来,“谢谢。”刚上岗时,常思思有些不适应,来找过舒然说过几次话。 舒然当时安慰了她几句,但也没做过其他事,说照顾有点言过其实了。 常思思面色微红,快步离开。 舒然看向席策远两人,“什么情况。” 席策远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舒弈挥挥手,“快到点了,你拿走吃吧。” 下午班上到—半,舒然就开始饿了。 她开了包薄荷糕,给其他人也分了一点后,才坐在位置上自己吃。 严梅尝了口浅绿的薄荷糕,—股清凉感沁人心脾,她跟舒然打听做法。 “这薄荷糕是你们自己做的吗,比店里卖的还好吃。” 舒然摇摇头,“我不知道,思思给的,回头我问问。” 虽然下了一阵雨,温度却没怎么降,绿豆汤还是照常发,财务科的张姐帮着冷冻室的人发绿豆汤,到销售科的时候,对舒然笑的极为热烈。 晚上—下班,舒然就对舒弈说:“你被看上了。” 舒弈抽了抽嘴角,弹了下她脑瓜,“—边去。” 舒然捂着头,不服气道:“我说真的,你怎么不信呢。” 要不是严梅下午提醒,舒然也没发现这事。 53 第 53 章 莫名其妙 常思思薄荷糕给的多, 其他人吃了赞不绝口,舒然就把薄荷糕放在电话旁边,想吃的可以自己拿。 张姐来送绿豆汤, 不经意的问舒然薄荷糕味道好不好之类的话, 在得到肯定后,一脸灿笑的表示, 以后还让常思思给舒然送。 尽管舒然委婉拒绝, 张姐仍不失热情,拉着她说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跟常思思说。 张姐的态度太过亲近, 舒然虽然不习惯,但也不会多想。 只是严梅随口问了句:“她侄女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吧, 还没定下来吗?” 舒然被这句话点醒, 常思思当时说的谢谢“你们”,脸色微红,看着有点害羞。 要不是自己恰好在那,这两包薄荷糕应该是送到舒弈手里的。 舒然联想到以前,好像张姐在知道她是舒弈的妹妹后,就对她极为热切,说不定那时候就存了让常思思和舒弈处对象的心思。 舒然分析完,凑近小声对舒弈说:“你年纪好像也差不多了……” 舒弈斜睨她一眼, 随手制住她,似笑非笑的说:“你再说。” 纵使他收着力, 舒然也挣扎不开, 低头去踩他鞋。 舒弈眼疾手快的放开她,把她往刚推出自行车的席策远边上推了推,“赶紧带走。” 舒然坐上席策远后座, 临走时朝舒弈做了个鬼脸。 因为要布置新房的缘故,席策远最近没怎么值晚班,他白天帮舒弈带学徒,晚上舒弈帮他值班。 新房的布置过程很琐碎,舒然挑完大件的家具后,剩下基本都是席策远在忙。 今天晚上,百货商店要把家具送到新房,舒然和席策远得去看着。 机械厂家属院有三个门,舒然席策远有时候走的是研究所边上的侧门,今天要给送家具的人带路,就在正门等了一会。 不一会,六个人拉着三辆木板车来到门口,一人拉一人推,车上放着舒然订的部分家具。 其中一辆木板车上放着两个床架和床板,有些重,轮子走起来颤颤巍巍,拉推车的人都极为费力。 席策远让舒然在前面带路,他则去帮运床的车。 舒然不放心的交代道:“那你小心哦。” 她推着自行车几步一回头,快走到分叉路口时,遇到从另一个门进来的季昀铮。 他新买了辆自行车,后座放了些行李。 上次分房,厂里给他分了个一居室,让他不用再住在公共的单身宿舍。 这些天,季昀铮也在置办了些东西,他虽然有钱,但手里的家具票却不多,买了简单的桌柜和床后便准备搬进去了。 看到舒然孤身一人,他俊雅的脸上先是露出斯文的笑,然后环顾四周,似在打量什么。 季昀铮已经很久没跟舒然说话了。 自那晚在宿舍楼下挨了顿打后,他便总会有种顾虑,担心舒弈再找上门来,所以每当遇到舒然时,他总是克制自己不去跟她搭话。 今天也本该如此,但季昀铮看到跟着舒然的送家具的车队后,情绪有些绷不住了。 板车上的家具腿全部用红纸包起来,显然是结婚要用的家具。 他顾不上心里的惧怯,上前拦住舒然的去路,他本来想喊然然,但对上舒然疏离的眼神心口一痛,努力扯出一抹斯文的笑。 “舒然,你这家具是在哪买的?” 面对季昀铮时,舒然耳边响起关蓉蓉那段“追妻火葬场”的言论,本能对他生起防备之心,但又怕他看出端倪,淡淡的回了两个字,“后街。” 季昀铮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心存希冀:“乔迁准备吗?” “结婚准备。”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席策远大步走到舒然旁边站定。 舒然偏头看向旁边的青年,嘴角轻轻翘起,接着点头。 季昀铮心下一沉,这么快,自己居然不知道?那女人骗了她。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季昀铮眼中的红血丝尤为明显,手背上的青筋几近暴起。 不知怎的,季昀铮回想起前世收到他们请柬的那天,他心中的愤恨喷涌而出,良久才平息下去。 还早,他们不会这么顺利的,他还有机会。 好在机械厂的家属楼楼道宽敞,楼层也不高,几板车的家具十分顺利的放置进新家。 周围有邻居听见响动,过来看情况,有的甚至搭了把手。 见他们态度友善,舒然拿出席策远一早买好的糖分发给他们。 等送家具的工人和邻居离开后,舒然看着扫地的席策远,他面色冷冽,下颚线微微绷起,周身气压有点低,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 舒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走过去拿着蒲扇给他扇了扇。 离得近了,舒然能感觉到他的烦躁,她疑惑的问:“你今天怎么了?” 青年放下扫把,狭长的眼眸里有些许沉郁,嘴角轻抿,将她抱在怀里。 他穿着白色短袖,稍显灼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物传递到舒然身上。 舒然皮肤微凉,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带着无所适从的茫然回抱住他,仰着脸软声喊道:“策远哥?” 舒然许久没当着他的面叫这个称呼了,在一起后,她大多数时间都直呼其名,只有对着长辈时或是亲近时,才会叫他策远哥。 她擅长撒娇,刻意讨好时,就会拉长尾音,绵软的声调赋予这个称呼独特的亲昵感。 之前,席策远对她这套很受用。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套好像不起作用了。 舒然喊完感觉身体一轻,她被席策远抱起来抵在墙上,他手垫在她脑后,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漆黑瞳孔。 席策远眸色深沉,声音微哑,“可以亲吗?” 他一本正经的问,舒然倒不知怎么拒绝,假装认真想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半开的门缝中,隐约能窥见两人的身影。 青年吻的又急又凶,女孩有些招架不住,几次想要推开他未果。 在感觉唇瓣传来的痛意后,她下意识一咬,随即尝到轻微的血腥味,唇上覆着温热随即抽离。 舒然泪眼朦胧的看着席策远,“你干嘛。” 他薄唇上染着一抹红,是她刚才咬出来的,冷峻的面容此刻看上去多了几分欲色。 “对不起。”席策远把她放下来,用带着薄茧的拇指抹去她唇上的莹润。 舒然打开他的手,捂着嘴来到厕所。 镜子里,她嘴唇有点红肿,她接凉水敷了覆,等温度褪下后,从厕所走出来,对席策远说了句:“莫名其妙。”然后抱着手气鼓鼓的离开。 席策远迅速跟上她。 外面天色微黑,舒然走出机械厂的家属院后有些累,余光看见席策远推着车跟在后面,心头的气消了一些,回过身冷着脸说:“我饿了。” 席策远知道自己刚才过分了,一路上都在跟她道歉。 但舒然也不想跟他说话,手扶着车座也不想靠近他。 到了不知名的吃饭小院后,舒然也是板着一张脸不想理他,娇憨明艳的脸上写满:我在生气四个大字。 端菜的时候,连小男孩都忍不住盯着她看。 昏暗的烛火中,小男孩的眼睛的又大又亮,看的舒然心软,捏了捏他的脸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安。”席策远出声。 舒然轻哼了一声,“我又没问你。” “他不会说话。”席策远垂下眼睛,俊朗流畅的侧影映在旁边的墙上。 舒然顿口无言,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男孩摇摇头,从兜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放到舒然手里,出去时还贴心的带上门。 他走后,舒然的心情瞬间低落,看着碗里色香味俱全的鸡丝面也没了胃口,小口小口的吃着。 屋里里有股清浅的艾草味道,不用担心蚊虫叮咬,席策远把碗里去了皮的鸡腿夹给舒然,继续诚恳道歉。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 舒然正欲开口,屋外传来一阵闷响,像是什么倒地的声音。 “啊,啊。” 席策远跟舒然站起身走出去,看见一个身影倒在菜园边上,旁边不会说话的潘学文一边哭一边推,试图叫醒倒地的人。 见状,两人连忙上前,席策远背起地上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对舒然说:“我先送她去附近的卫生所,你在这别走,我待会来接你。” 舒然点点头,“好。”顺便拉住想追出去的陈安。 他年纪还小,一会席策远肯定顾不上他。 看陈安哭的厉害,舒然拿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温声安慰道:“你先别哭,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待会带你去看奶奶好不好。” 陈安强忍住泪。 “奶奶有在吃药吗?” 他点点头。 “那你能把奶奶的药和病历本找出来吗。” 陈安点头,跑进屋里,翻了一阵,带着个小布包出来。 舒然翻出包里的手电筒,牵着他走出去。 巷子有点深,周围又没什么人,舒然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走着有点害怕。 过一会,舒然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们,不由加快脚步,受她的情绪影响,陈安也有点着急,不知不觉带错了路,拐了很久都没有拐出巷子。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舒然挡在陈安前面,用手电筒四处照,“谁?” 一个人从拐角处走出来,他身形矮瘦,看不太清脸,“别害怕,我是陈婆婆的邻居,陈安。”听着是个年轻的男性,他喊了声小男孩的名字。 陈安听见声音,摇了摇舒然的手,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纵使这样,舒然始终悬着一颗心。 “你们要去哪?”对方又走近了一些。 舒然的手电筒立马对准他的脸,这回她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她迟疑的问:“最近的卫生所怎么走?” 矮瘦的年轻人把他们带离巷子,穿过杂乱的街道,送到最近的卫生所。 看着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舒然久远的记忆忽然被唤醒。 这个人以前来过他们家楼下。 舒弈说是他认识的人,那跟舒弈夜里会面的人可能也是这个人。 舒然有种追上去的冲动,想弄明白她哥一直在瞒着家里人做什么事。 她松开陈安的手,叮嘱他进去找席策远。 然后转身要去追刚才那个人,下一秒,席策远从卫生所里出来及时叫住她。 “然然。” …… 席策远拿完药出来,看见舒然坐在长凳上,心不在焉的望着卫生所门外。 他走过去问:“累了吗?我送你回家。” 舒然回神,“里面的奶奶怎么样了?” “打完吊针就能回家了。”本来要找车送去医院,还好舒然带来她平时吃的药和病例,里面的医生看完病例,心里就差不多有数。 “哦。” 见舒然这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席策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还生气吗?” 在灯光明亮的卫生所中,青年嘴上的伤清晰可见。 “我为什么生气?”舒然反问道,她眼眸清澈,表情恬静,像是要认真跟他探讨这个问题。 席策远默了默。 舒然不等他开口,又继续问道:“这种不知道对方生自己什么气的感觉好受吗?” 亲吻的时候,她确定席策远今天的异样是因为她,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问了他又不说,舒然这才有点生气。 话说到这,席策远总算弄清楚她生气的原因,他冷冽锐利的眉眼间覆上笑意。 舒然板起脸,凶巴巴的说:“你还笑。” “嗯,不笑了。” 54 第 54 章 诧异 “那你今天为什么生气呢?” 席策远漆黑瞳孔中映着她姣好的容颜, 轻声解释道:“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不安,我好像跟你认知中我的不太一样。” 这点是他上午的时候意识到的, 他担心舒然因为信息偏差做出的选择, 会在某天后悔。 席策远垂下眼睛,哑声问道:“关于跟我结婚这件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毕竟她年纪还小,他希望她考虑清楚。 舒然心里有些复杂, 她明白席策远说的意思, 稍微检讨下自己。 她确实有用梦境里的他的性格带到现实的他身上, 也不怪席策远会产生怀疑,这点确实是她的问题。 她抿起唇角, 斩钉截铁的说:“不用,我考虑的很清楚, 你要考虑吗?” “不用。”同样笃定的语气。 舒然往他旁边挪了挪,两只手撑在身体两侧, 垂着头看自己脚尖, “那你以后要是不开心能直说吗?” “好,你还生气吗。” “不气了。”舒然去护士台要来浸了碘伏的棉球, 给席策远嘴上的伤口消毒。 “疼吗?” 她当时处在气头上, 咬的有点狠, 青年好看的唇瓣现在还是肿的, 伤口在他冷峻的脸上很是突兀。 席策远看着她细白的脸, 低低“嗯”了一声。 舒然瞥了他一眼, 然后加重了些力道,翘起唇角轻哼说:“活该。” 陈安从输液室里探出脑袋偷瞄两人。 席策远看见后,朝他招招手, 待他走近后,把手里的药放到他手里,包药的纸上已经写明了怎么用药,“我们先走了,你待会跟奶奶一起回去。” 七八岁的陈安点点头。 路上,席策远跟舒然说起陈家的这祖孙俩。 “晕倒的人是陈婆婆,她家人都去世了,我偶然帮过她。为了感谢我,陈奶奶招待我到她家吃饭,陈安是我们一起发现的弃婴,我有时候会过来吃饭。” 舒然似懂非懂,“可我听陈安能出声啊,为什么不会说话呢。” 席策远:“不想开口吧。” 夜里,舒然躺在床上,听到门外极其轻微的开门声后睁开眼睛。 又出去了,舒弈最近晚上出门的频率变高了很多。这让她有点担心,也越发想弄明白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她起身又躺下的动作重复了许多遍,最后带着挣扎入睡。 家属院后面的竹林里,矮瘦的齐波把巷子里的事说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她应该没认出来我。” “没事,找到马义了吗?” “还没,他好像不在附近的黑市活动。” …… 第二天,舒然坐在桌边打了个哈欠,拿起舒弈晨跑完买回来的葱油饼咬了一小口。 纺织厂跟机械厂离得有点远,舒然每天要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 舒弈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动声色的将咸豆浆换到她手边。 舒然尝到奇怪的味道,立马皱起脸,嫌弃的放到一边,“哥你拿错了。” “醒了吗。 看着他精神抖擞的面容,舒然忍不住问道:“你不困吗?” 明明睡得比她晚,起的比她早,为什么还这么有精神。 舒弈把加了糖的豆浆还给她,笑吟吟的说:“不困,年纪大了,觉少。” 一边晒衣服李芩听了直笑,对侍弄花草的舒晓彦说,“你儿子说他年纪大,那咱俩岂不是老掉牙了。” 舒然仔细观察他一阵,“我不信,你都有黑眼圈了。” 两人拌了会嘴,舒然在他的催促下抓紧吃完饭好去上班,下楼梯时又遇见了关蓉蓉。 再见到舒然,关蓉蓉平静了一些,手上拿着一张纸板,抢在前面开口,“别问,我现在不想说,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舒然看了眼纸板上的内容,上面用加粗的字体言简意赅的写出她被骗的事情,从多个连续的感叹号里就能感受到关蓉蓉的愤怒。 “你还要去?” 关蓉蓉不是厂里的人,又拿不出苏媛媛伙同别人骗她钱的证据。 昨天她被保卫科的人架出厂,而苏媛媛从保卫科回来后还能正常上班,就可见厂里对这件事的态度。 关蓉蓉挺起胸膛,咬牙切齿的说:“那当然,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敢骗她辛苦挣来的钱,她不会放过苏媛媛的。 关蓉蓉骑着不知道从哪借来的自行车,一路上把脚蹬踩出飞快,将舒然几人远远甩在后面,留下一道残影。 进厂前,舒然看了眼拿着大纸板站在机械厂门口的关蓉蓉,就算舒然此前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关蓉蓉是个相当豁得出去的人。 席策远对热闹不感兴趣,直接骑着车进去。 舒弈倒是扫了几眼,随即嗤笑了一声。 关蓉蓉纸板上加粗的感叹号十分醒目,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苏媛媛谁啊?” “综合办的啊,上面不是写了吗,你不知道,昨天那个骗人的脸都被抓花了。” 刘国庆也是上班队伍中的一员,挤到前面头疼的说:“你怎么又来了,赶紧回家去。” 说着要夺走关蓉蓉手上的纸板,但被她灵巧的躲过去。 关蓉蓉深知舆论的力量。 这天,她就卡着上下班的点守在机械厂的门口。 纸板被收后,她用薄木板,再被收用旧报纸。 保卫科的人不让她在门口,她就去对面,反正变着法的宣扬苏媛媛骗钱的事。 一时间,苏媛媛疑似骗人钱财的事,厂里的职工人尽皆知。 次日,厂里的业务员开会,销售办没人,苏媛媛找到舒然,说想跟她说会话。 舒然在核对严梅交给她的合同,听到她的话,直接拒绝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然然。”苏媛媛紧咬下唇,眼睛里闪着泪花,看起来无措又可怜。 舒然抬眼看她,相较之前,她从内到外都发生了改变。 苏媛媛不知道什么时候剪成有刘海的齐肩短发,编成四股辫垂在颈侧,皮肤也白嫩了一些,穿了件带领口的黑点连衣裙和一双方头皮鞋。 这么打扮让她看着比以前漂亮很多,周身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脸,舒然蹙起眉头,“你现在这么爱哭吗?”真是奇怪。 苏媛媛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微垂着头不知道接什么话。 半晌,她才开口说:“你现在又为什么这么对我。”声音中隐含埋怨。 “我怎么了?” “你明明没有借钱给关蓉蓉,为什么要帮她说谎。”苏媛媛像是躲着角落吐着信子的蛇,幽幽的看着她。 舒然正对上她的目光,面不改色的说:“我借了。” 两人无声对峙着,办公室里安静的连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走前,苏媛媛看着舒然说了句:“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舒然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之后几天,关蓉蓉没再去机械厂门口堵着,舒然也没在厂里见到苏媛媛。 因为苏媛媛请假了。 副厂长觉的影响不好,说是让她回避几天,实则是停职,关蓉蓉勉强接受这个结果。 与此同时,新一批的知青要上山下乡了。 关蓉蓉出发的前一天,苏媛媛从机械厂的单身宿舍突然住回到纺织厂家属院。 当天晚上,苏母上门来拜访李芩,说是想跟他们商量办集体婚礼。 现在都提倡婚事简办,家庭条件一般的人家有时会选择集体婚礼,以此减轻经济压力。 大人之间不清楚小辈们的纷争,都是纺织厂的职工,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面上一派和气。 听闻苏家也要嫁女儿的事,李芩有些诧异,“媛媛也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纺织厂家属院里,年轻一辈的结婚对象大多是经孙秀英的介绍认识的。 没成之前,孙秀英嘴上把的很严,半个字都不透露。成事之后就没这么讲究了,她有时聊天的时候会提一嘴。 李芩跟孙秀英关系不错,却没从她那听到有关苏媛媛定下来的消息,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惊讶。 苏母笑容满面,“刚定下来。” “谁介绍的,哪家的孩子,是咱们这片的吗。” “不是,她厂里的,媛媛说想跟你家然然同天结婚,我寻思着,两个孩子从小一块长大,要不然办个集体婚礼,这样热闹一点。” 李芩笑的温婉:“我倒没什么意见,但毕竟是孩子结婚,这得问问他们的意思,等回头我再答复你。” 李芩嘴上这么说,心里是不乐意的。 他们家就一个女儿,席家也就一个儿子,不太想跟别人家合办婚礼。 苏母也知道舒席两家不太可能同意合办,但还是想拿孩子间的情分争取一下。 这两年他们家的经济负担有点重,又要维持对外的体面,根本办不了像样的传统酒席,这才想到集体婚礼这一主意。 苏母想的极好,却不知道两家孩子之间,早就没了昔日情分。 舒然从机械厂家属院的新房回来,坐在沙发上边听收音机,边吃脆甜多汁的苹果。 “囡囡,媛媛她妈说想让你跟媛媛办集体婚礼,你怎么想的?” “什么?”舒然按停收音机。 李芩又重复了一遍。 舒然诧异的问:“她结婚?” 55 第 55 章 结婚(上) 苏媛媛结婚一事, 舒然着实没有想到,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见女儿也不知道,李芩解释说:“是啊, 听说是跟你们厂里的人,你们不是天天在一块上班吗, 怎么也不知道?” 舒然有些无奈:“妈, 我早就不跟他们一起玩了,而且我调岗了,这些之前跟你说过了啊。” 李芩尴尬笑笑:“我忘了。”跟丈夫吵架分房睡的那几天晚上,她们母女俩聊了许多。 但当时,李芩只顾着抱怨, 舒然跟她分享的话半点没听进去。 “那我明天去回绝他们, 咱们单办。” 舒然一时也听不下去收音机里的节目了,满脑子都在想苏媛媛结婚这件事的古怪。 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苏媛媛的结婚对象不会是季昀铮吧? 想到之前在食堂看见他们相处时的自然接触, 舒然越想越觉得合理,合理中又带着一丝诡异。 她不禁开始怀疑, 束缚关蓉蓉的力量消失是不是季昀铮的原因, 他做了什么。 舒弈下班回来, 望着身后捧着茶水的小尾巴, “干嘛?” 他为了重新熟悉机器, 连值了七八天的晚班,下工后面容有些疲惫。 “想问你个事。”舒然把茶送到他手里。 瘦高俊秀的青年端着杯子坐下来,掀开杯盖, 看见搪瓷杯里微黄的下火菊花茶挑了下眉毛,抿了两口,尝到一丝甜味, 像是加了点蜂蜜,身体的疲惫被冲淡了一些。 看着正襟危坐的舒然,他语调慵懒:“闯祸了?” 舒然一下破功,深吸了一口气,强调道:“没有!就是想问你一些事。” 舒弈翘起腿,靠在椅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季昀铮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舒然也想问席策远,但这些天在厂里跟季昀铮相处最多的是舒弈,而且舒弈在看人方面比较聪明,要真有什么异常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问他干嘛?”舒弈歪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臭了起来。 舒然没想到提到季昀铮,她哥的脸色能这么难看,临时编了个借口: “苏媛媛想跟我同天结婚,她妈说想两家在一起办集体婚礼,我猜跟她结婚的人是季昀铮,就想问问他最近有没有异常,确定没有不对劲后,再考虑要不要一块办。” 舒弈眉眼间门划过戾气,淡淡说了句:“不用考虑,你离他们远点。” “你们发生了吗”舒然小心问道。 舒弈看着妹妹此时乖巧的鲜活面容,心情有所好转,站起身掐了掐她白嫩的脸,笑吟吟的说:“胖了。” 这话不假,经过席策远这段时间门的投喂,舒然的鹅蛋脸圆润饱满了一些,从原先病恹恹的样子变成现在这副生气蓬勃的模样。 “你又揪我脸,我真的要生气了。” “小气鬼。”舒弈当着她的面关上房门。 从舒弈这边问不到东西,舒然又转战关蓉蓉那边。 因着关家的动静特别大,她很容易就从他们家每天固定的争吵中的得到关蓉蓉的火车时间门。 出门上班前,舒然在楼下遇到苏媛媛。 苏媛媛穿着浅绿色的裙子,拿着饭盒刚从纺织厂食堂回来。 她走到舒然旁边,笑的柔弱又得意。 “我妈去你家说了吧,我跟季昀铮定下来要结婚了,他帮我去副厂长那说了话,我后天就能回厂里上班了,关蓉蓉却下乡了,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舒然找到自己的自行车,俯身开锁不想理她,但钥匙莫名其妙卡在锁孔里拧不动。 苏媛媛伸手将头发别再耳后,继续说道: “一起办集体婚礼这个主意我想了好几天呢,想到你到时会被我抢风头,我昨晚愧疚都没睡着觉,毕竟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到时候给李祺他们寄喜糖都不心安。” 她说完这句话,舒然的钥匙终于拧动了。 “但转念又一想,你帮关蓉蓉的时候可没念着我们从小长大的情分,舒然,你记住,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逼的。” 舒然把车推出来,脚蹬撞到苏媛媛小腿,她疼的往后退了两步,碰倒一片自行车。 戴着袖章的街道巡逻员刚好路过,朝着苏媛媛大声喊道:“扶起来。” 最近有人偷摸进来把车棚里的车推倒,好多人反应说车零件摔坏了,街道派了人天天巡逻查看。 舒然看见席策远来了,推着车往他那边靠近,临走时对苏媛媛说了一句:“这番话骗骗我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到了。” 末了,又说了句,“真可怜。” 苏媛媛脸上的笑容瞬间门消失。 一边的巡逻员见她不动,上来呵斥,“说你呢,怎么还不扶。” 舒然骑到席策远旁边,“你怎么这么快,我特意早下来想去找你呢,但是刚才锁孔卡着钥匙拧不开。” “待会我看看。” 上午九点,舒然把假条给严梅,说想请两个小时的假。 严梅连原因都没问,爽快的签字批假。 厂里最近看管的严,进来查工作证,非下班时间门出去还要出厂假条,舒然骑上车,把假条交给门口的看门大爷。 大爷拿钥匙打开小门放她出去。 舒然骑车自行车来到火车站,把车停在外面的收费停车场里,锁完又试着拧开,这次顺畅了很多,应该是席策远调过了。 舒然锁好车,快步走进火车站。 这个月走的知青不多,离火车发车还有二十分钟,许多人还在站台上跟家人告别。 一列15节的火车,舒然从头开始找,到最后一节车厢时,才发现关蓉蓉的影子,但快发车了,周围的人都开始往火车上挤。 关蓉蓉已经坐上火车,脑袋倚在窗边假寐。 舒然走过去拍了拍车窗。 关蓉蓉感觉到动静,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以为外面又是想让她开窗帮忙塞行李的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见是舒然后,她表情好看了一些,但又撇了撇嘴,挪开窗边堆放的杂物,使出大力气打开紧闭的厚重玻璃。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关家父母不愿意请假送关蓉蓉上火车,关蓉蓉就特意让悦悦告诉舒然她的发车时间门,却得到舒然已经去上班的消息,给她气的不行,独自带着两麻袋的行李上了火车。 本以为自己要孤零零的离开,关蓉蓉还有些伤感,但现在看到舒然赶来送她,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甚至有些许感动。 舒然不知道关蓉蓉的心里活动,手搭在窗边,呼吸微喘,毕竟赶着时间门一节节找过来有点累。 她调整了下呼吸,问:“你被分配到哪里了?” “青县,你问这个做什么,是要给我写信吗?”关蓉蓉极力控制唇角上翘弧度。 舒然点点头,“到时候结婚给你们寄喜糖。” “你们?还有谁啊?” “李祺他们。” 关蓉蓉拧起眉头,“你有病啊,给我寄就算了,给他们寄干嘛。” “可能会跟苏媛媛一起办个集体婚礼吧,给李祺他们寄个喜糖也正常。”舒然脖子仰累了,垂头看下面的铁轨。 听到苏媛媛的名字,关蓉蓉怒火中烧,声音直接提了一个度。 “什么!苏媛媛结婚,她跟谁?” 舒然漫不经心的说:“季昀铮吧。” 关蓉蓉低声骂道:“狗男人重生都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重生?舒然把这个信息点记在心里。 火车汽笛声响起,关蓉蓉的谩骂被迫终止,她看着慢慢动起来的路景,把头伸出来对舒然说,“之后我如果写信给你,你不能扔,一定要自己看,里面说不定会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别追了,我还会回来的。” 站在原地没动的舒然:……你戏挺多。 望着空旷的站台,舒然缓缓呼出一口气。 原书的重生者吗,总算搞清楚季昀铮的来历了。 机械厂三车间门,刘永拿着扳手拆解出问题的部位,不自信的问道:“季工,是这样吗?” 季昀铮面色沉郁,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刘永小心翼翼的操作着,闷热的车间门里,他脸上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 过了好半晌,机器被合上,启动电源后,由刘永独立修理的机器开始顺畅运行。 刘永看着模具机下压出来的规整零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之后才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 车间门主任曹玮走过来说:“跟着季技术员学到不少东西吧,这么快就能独立上手了。” 刘永笑笑没说话。 一旁的季昀铮回神,跟曹玮客套了一下,让刘永留下来收拾,自己回车间门办公室。 外面太阳大,季昀铮直接从相连的车间门穿过去,碰巧遇见舒弈。 “你是要跟苏媛媛结婚是吧?”舒弈扭头看他,散漫的问。 季昀铮的心脏仿佛被人揪住,他额上冒出细密的汗水,想要解释“发生了点事,都是那个女人,我是被她算计了。” 几天前,季昀铮喝多了,醒来后却跟苏媛媛躺在一起,对方威胁他说不结婚就告他流氓罪。 季昀铮本想先答应下来,稳着她想办法,没想到苏媛媛这么快就把结婚的消息往外传。 说话时,心里的畏惧让他不敢看舒弈。 “所以有这回事,你们还要跟我妹妹一起办集体婚礼?” “舒哥。” 舒弈轻笑一声,“你也配。”他语气轻蔑,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不知不觉中,季昀铮背后的衬衫衣料被冷汗浸湿一大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从舒弈身边走开的,回到车间门办公室坐着发呆,不知道想到什么,面目略微狰狞。 席策远带完学徒回来,拿着一张填好的出差报备单和一份证明文件去往厂办。 待他从厂办回来后,下班电铃声刚好响起,转头去接舒然吃饭。 食堂,舒然把不喜欢的胡萝卜挑到席策远碗里,对上他不赞同的目光后,马上转移话题,说起车锁的事。 “我刚才出去了一趟,发现车锁又好了,是你弄过了吗?” 席策远把胡萝卜给她夹回去,“嗯,锁被人撬过,回头换把锁。”舒然夜盲,胡萝卜是他特意打给她的。 “撬锁,是偷车的吗,但也没听说谁家丢车了啊?”舒然奇怪的说。 舒弈湿着脸走过来,打开饭盒扒了几口饭,问席策远:“你们那房子弄好了吗,你之后不是要出去培训吗,会不会来不及?” 厂里固定的外出学习名单今早下来了,这次轮到席策远了,时间门较长,至少一个月才能回来。 席策远:“我不去,应该来得及。” “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为什么不去?”舒然不解的问。 席策远沉静回道:“有更重要的事。” 舒然笑眼弯弯的问:“结婚的事吗。” 开玩笑归开玩笑,舒然还是有劝席策远,结婚的事家里人可以准备,外出学习新技术的机会很好,又能见世面,鼓励他出去试试。 不过最后,席策远还是没有出差,他把机会给了刘永。 舒然为席策远感到可惜,要不是结婚的日期定早了,说不定他就去了。 席策远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一个月后的某天,把调岗的同意书拿给舒然看。 舒然仔细完上面的内容,有些惊讶的问: “你要调岗去四车间门?” 机械厂的四车间门比较特殊,是专管研发的车间门。 现在厂里的业务基本都是接钢厂的的单子生产零部件,四车间门研发的那些机器极少大批量的卖出去,目前属于被诟病的部门。 即便如此,四车间门平时管控也很严格,除了里面的职工,旁人不能进去。 席策远点点头:“嗯。” 舒然眸光清亮,抱住他真诚夸赞道:“你也太厉害了吧。” 虽说四车间门常常被领导指责发难,但里面的职工大多都是技术骨干,一般的人也还真进不去。 舒弈也没想到席策远会在这时候调岗,调侃他说:“瞒的挺好,不过你怎么想的?” 从他们认识起,席策远就是一个稳重沉静的人,先做后说一词完美诠释括他的做事风格。 “做出自己的机器才能长远发展。” 舒弈赞同的点点头:“正理。” 一个多月的时间门,舒然没等到关蓉蓉的来信,却等到其他人的电话。 这天,舒然照常接起办公室里的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机械厂销售办,请问你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成熟的女音,“找你。” 舒然拿开听筒,理了理杂乱的脑子,将声音所属的主人从犄角旮旯里扒出来,“时盈姐。” 在见完周时烨后,周时盈给舒然寄过信,感叹两人之间门的缘分,后面她们一直用书信来往,现下舒然听到她的声音感觉有点陌生。 周时盈兴奋应声:“是我,妹妹,我腿养好了,你明天请个假,我带你去北京玩怎么样?” 两人初见时就聊的投缘,之后周时盈说过好几次要带舒然去首都玩。 这段时间门,周时盈被关在家里养腿,腿刚好就迫不及待跟舒然出去玩。 她电话打到厂办,正好是李鸣接的电话,听说是找舒然的,就把销售科的电话报给她打。 对于周时盈的热情邀请,舒然明显力不从心,她不好意思的说:“最近不太行,我28号得结婚。” 周时盈不可置信的问:“你结婚?” “嗯。” 听筒那边沉默了,良久吐出一句:“这样啊,那我去找你吧。” 周时盈是个行动派,但架不住事情多,第三天才到。 机械厂门口停了辆部队的车,周时盈趴在窗户留意进门出来的人,看到一个穿着浅色裙子的背影,忙下车追过去拍她肩膀,“舒然。” 对方回头,脸却不是舒然。 周时盈收回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没事。”苏媛媛浅笑,“你找舒然吗,那我带你进去吧。” 苏媛媛把周时盈带到销售办,严梅听说是来找舒然的,“她请了婚假,现在不在厂里。” “那你知道她家住哪吗。” 在外面一直没走的苏媛媛出声:“我知道,她住纺织厂的家属院,我带你去吧。” 周时盈摆手拒绝,“这太麻烦了,你告诉在什么位置,我自己去就好。” “没事,我也是是来请婚假的,待会就走。” 苏媛媛请完假后,带着周时盈往车间门办公室走,“你等我一会,我跟我未婚夫说一声。” 周时盈看着眼熟的办公室,记起自己上个月在这暴揍过人。 未婚夫,难不成是舒然哥哥?她迟疑的跟进去,见苏媛媛跟坐在靠门位置的人说话。 季昀铮一脸不耐烦,冷酷的应了两声,感觉到另外的视线,抬眼看过去,随即豁然站起身,“时盈姐。” 周时盈露出困惑的表情。 在听完季昀铮说完这件事情后,她神色古怪的回道:“你想让我帮你?” “是。”季昀铮握紧拳头。 他家在首都,也是大厂子弟,要是逼急了苏媛媛跟他鱼死网破,他们家不一定能够搞定。 但要是周家出面,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 前世他能混的如鱼得水,除了自身的努力外,也多亏周家的帮衬。周家对女儿逃婚一事,对季家心有愧疚,平时多有照顾。 逼婚的事情发生后,季昀铮第一时间门就托堂兄联系周时盈,但一直联系不上她人,季昀铮都想放弃了。 但今天,居然让他见到了周时盈。 “时盈姐,我真的没办法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其他的事情还好说,但这事踩到周时盈雷点。 她嗤笑一声:“帮你,你之前还告密呢,凭什么让我帮你,你跟季哲不愧是兄弟啊,喝完酒都管不住下半身,这就是你应得的,帮你我都觉得嫌脏手。” 说罢,周时盈直接拒绝苏媛媛一起走的提议,在门口坐上车走了。 到了纺织厂家属院后,周时盈把车上准备好的东西提下来,对开车的人说:“哥,你回去吧,过两天我自己回去。” 周时烨拧紧眉头,降下窗户扔了个红包给她,随即开着车走了。 周时盈拎着一堆礼品在门口说找舒然,这几天到舒家的人多,她做了个登记就进去了。 进去后,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舒家住在哪栋楼。 舒然听见有人敲门,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有些惊讶的喊道:“时盈姐。” 周时盈放下东西,热情的抱住她,“好久不见。” 屋里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舒然给他们介绍道:“她是我朋友,这些是我几个舅舅舅妈还有表兄表姐们。” 婚期在明天,屋内的装饰也很喜庆,大多用红色的布盖着,能来的亲戚大多在今天就到了,客厅里满满当当的人。 周时盈半点也不怕生,把东西提进去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她带的是部队里的肉罐头和烟酒等东西,一屋子人不禁高看她几分。 舒然带她回房间门,周时盈看着房间门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用红布包着,贴了喜字的嫁妆,忍不住摸了摸,“看着就用心。” 一开始还觉得舒然婚期仓促的周时盈收回之前的看法,她光从这堆东西就能看出舒家对女儿婚事的重视。 陪着亲戚半天,舒然脸都要笑僵了,靠着柜子揉揉脸,“太累了。”结婚前期的准备的工作加一起都没有今天招待亲朋好友累。 有点经验但不多的周时盈笑眯眯的说:“明天更累,我能留在这喝你喜酒吗?” “可以啊。”舒然见她嘴有点干,给她倒了杯水。 周时盈润了嗓子,“你家准备这么用心,男方那边什么准备?” 舒然知道她家庭背景,肯定不会眼红他们的东西,就直接说:“挺多的。” 新房子里,除了刚开始买的“72条腿”,后面席策远又找木工打了一些家具。 “三转一响”里,除了没买自行车,收音机,手表,缝纫机都添置好了,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舒然都觉得新家里放不下她的嫁妆。 “明天我给你好好打扮。” “好。” 晚上舒家带着来的亲戚去国营饭店开了个包间门吃饭,周时盈也一起去了,结束时已经很晚了,舒然让她在家里留宿。 舒然想着明天要结婚,当晚雀跃的睡不着觉。 周时盈在她耳边,故意说一些很无聊的事情,想让她尽快睡觉,成功把自己聊困,眼皮止不住的往下落。 可舒然没有丝毫睡意,听到耳边安静了,转过头看见周时盈睡着了,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套上衣服出去。 打开房门,月明如昼。 舒然找到手电筒,悄悄下了楼。 夜深人静,手电筒的灯光穿过清凉露气,不远处的车棚传来动静,野猫“喵”了一声,舒然用灯照了一下,见没东西,才放心的往西门方向走。 到了席家楼下,舒然绕到楼房侧面,算好高度,将手电筒往一面窗子里晃了晃。 晃得时候,她心里还在嘀咕:“会不会睡着了。”接着又拿着手电筒晃了晃。 舒然白天没见到席策远,倒不是因为婚前不能见面,纯粹是忙的。 早上席策远来的时候,她还没睡醒,醒后家里就开始来人,一直忙到晚上,又担心周时盈在她家不自在,一直陪着她。 没一会,舒然就听见脚步声,手电筒跟她一起转过去,一道高大的身影迎着光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束花。 她笑弯了眼,张开手跑过去,青年微蹲接住她,然后单手将她抱起来,往旁边走了走。 停下后,把花递到她手上。 舒然一手环住他脖颈,一手拿花,拼命压着嘴角的笑,故作生气的说:“你怎么都不来找我?早上就算了,下午怎么也没来。” 56 第 56 章 结婚(下) 夜空晴明, 月光泄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落下纤长交错的的黑影。 青年面容俊朗,周身的冷冽气质随着女孩的贴近消融, 嗓音低沉,“去了,你们出去吃饭了。” 席家今天来了不少亲戚,他忙完去舒家两次, 都没见到舒然。 舒然勉强接受这个解释,拿花的手垂在他后背, 松散的挂在他身上,软声说:“其实我有点紧张。” 不仅仅是紧张, 还有担心害怕, 负面情绪充斥在她的脑海。 从最开始的梦醒后,舒然就一直有种虚幻无实的错觉。 之后的每一天,每一个小的改变过后,她意识中的不真实感便会减少一些。 直到今天, 眼见自己的命运轨迹就要彻底改变, 舒然却有些担心。她担心明天醒来,这些天的经历都是幻影,或许只是她垂死之际的大梦一场。 感受舒然的不安, 席策远把她往上颠了一下,狭长的漆黑眼眸专注看着她,手指穿过她发丝, 轻揉她头顶。 “这是百会穴, 按着能缓解紧张。” 舒然感觉头顶有点酸痛,不像是在做梦,心里的担心化开了些, 她忍不住憋笑,轻啄他嘴角,“好像是有点用,还有嘛? 青年凌厉的眉眼在月光下分外柔和,他转按舒然的手腕处。 “内关穴,能缓解失眠。” 舒然笑弯了眼,“你从哪学的。” “二爷爷下午教的。” “这就学以致用上了,看来你学的不错。”舒然头搭在席策远颈侧,放松的跟他聊天。 半个小时后,舒然被席策远送回家,轻声跟他道别完,转头看见阳台上的瘦高身影。 舒弈头顶是皎白皓月,背对着门口,转身后也看不清表情,朝她招招手。 舒然迈着轻悄悄的步伐走过去,“你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舒弈声音有些怠倦,感慨道:“真快。” 舒然侧头看他,抱着他胳膊笑眯眯的问,“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才怪。”舒弈瞥了她一眼,把手抽出来抱在胸前。 “肯定是!” …… 结婚当日,天空微微擦亮,舒家楼下传来喧闹声音。 舒然睡在床里侧,懵懵的睁开眼,一旁的周时盈用枕巾捂住耳朵。 舒然坐起来缓了会,边打哈欠边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 楼下,两三个人在摆八仙桌和长凳,还有人在旁边支棚搭灶台。 周时盈声音沙哑:“什么声啊。” “另一家人也今天结婚,在楼下布置呢。”舒然答道。 苏媛媛虽然没能跟舒然办成集体婚礼,但跟她选在同一天结婚,还抢先将位置定在纺织厂家属院里举办,就是为了履行之前放出来的话——抢风头。 不过苏媛媛做的这些对舒然毫无影响,她将窗户关严,喝了口水,继续躺回床上睡觉。 过了一会,周时盈猛的睁开眼,翻身问:“那你家是不是也要开始准备了,咱们是不是要起来了?” 舒然拍拍她,满脸困倦:“没事,我们不在这办,再睡会吧。” “在哪?” “分的新房子那。”舒然含糊回答。 说实话,她也不懂,明明季昀铮在单位分的有房,苏媛媛为什么还要把酒席摆在纺织厂的家属院里。 听说他们有新房,周时盈这才放心睡下。 睡到早上八点多,李芩来叫醒她们。 “囡囡起床了,待会策远就来了。” 舒然打着哈欠坐起来,洗漱完任由周时盈在她脸上捯饬,她底子好,随便弄弄就很好看。 席策远上门的时候,舒然正好换完衣服走出房门。 九月底,天气微凉,两人穿着结婚时兴穿的配套浅色列宁装,舒然的头发编成两股,在一半位置用红色的宽发绳绑起来,留了一小截做蝴蝶结样式。 望着客厅里身姿挺拔的俊朗青年,舒然朝他眨眨眼。 席策远唇角翘起弧度,走上前给坐在沙发上的李芩和舒晓彦倒茶。 舒弈站在一旁幽幽叹了口气。 席策远给李芩夫妇端完茶,又端着茶来到舒弈面前,沉声喊了句,“哥。” 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要跟自家妹妹结婚,现在在给自己端茶喊哥,舒弈心情复杂,在不爽和舒畅之间门反复横跳。 最后他笑微微的接过茶水,轻哼着说:“便宜你了。” 舒然抿嘴轻笑,身后的周时盈也是一样的反应。 “时间门差不多了,你俩抓紧去领证。”李芩开口。 现在鼓励婚事从简,舒席两家不想太扎眼,婚礼没有大操大办,流程走的简单,上午一对新人去拍照领证,下午两家亲戚在新房庆贺一番,送去祝福。 席策远走到舒然旁边,两人四目相对,看着他漫红的耳朵,舒然忍不住笑,跟他在家人的注视中出门下楼。 楼道里,舒然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你紧张啦,要不要我也给你按按。” 说完,她拉起席策远的手腕,“这?” “上面一点。” 她力道看似轻柔,却是用了点力气,略粉的指甲因用力微微发白。 席策远任她按了两下才反手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下走。 因着同楼有喜事,邻居将放在楼道中的杂物暂时收起来,楼梯宽敞了不少,两人并肩走出楼道。 郁郁葱葱的树下摆着几张桌子,苏家人一脸喜气的往上摆着碗碟,看起来很忙碌,临时搭的简棚下,请来的做饭师傅在认真备菜。 席策远骑车带着舒然从旁边过去,苏媛媛母亲放下抹布,看着两人的背影嘀咕了句:“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办呢。” 听语气对他们拒绝办集体婚礼一事颇有微词。 走远了的舒然席策远听不到她的话,走到半路遇到许玲。 她值完夜班,手里拎着一包菜在门口正跟人聊天。 舒家和席家虽然没有大办,但他们平日和善,受过他们礼的邻居都提前回了礼,知道两人今天结婚,嘴上纷纷道喜, 其他人都开口了,许玲不情不愿的也跟着其他人同他们道了声喜。 舒然席策远礼貌回应完,继续朝外去。 他们先是到照相馆里拿上他们前天拍的彩色结婚照,再去到民政局,拿出盖过章的结婚申请书,和单位出具的证明,还有医院的体检单给工作人员检查。 确认这些材料没问题后,民政局工作员让他们填写了一份结婚申请,审批同意后给他们颁发一式两份盖了章的结婚证。 舒然两张奖状一样的结婚证翻来覆去的看,结婚证整体是红黄配色,顶上印着红色语录,下面是雄伟壮丽的□□。 看她发呆,席策远低声问:“哪不对吗?” 舒然摇摇头,“第一次结婚,感觉有点新奇。” 两人还没出民政局的门,旁人听了这话直发笑,一个婶子提醒他俩说:“你俩可以拿结婚证去旁边的供销社里买喜糖,红色包装的,一张结婚证只能买一次。” 听说是结婚限量的糖,舒然立马来了兴致,道了声谢后立马拉着席策远来到旁边的店门口。 他们来的不算早,门口还排着几十对刚登记完的新人,也不买别的,就冲着喜糖来。 轮到舒然和席策远的时候,他们身后又站了十几对男女。 看来28号是个好日子,许多人选在这天结婚。 售货员看了眼两人的装扮和手里的结婚证,什么都没问,直接从柜台里拿出分好的两包分量不小的喜糖。 “九毛九。”这价格比同等分量的糖便宜了一半。 席策远从口袋里掏出钱票,售货员把糖果票退回来,笑呵呵的说:“不用票,祝你们百年好合。” 他跟前面一对新人也是这么说的,这是一句固定的贺词。 “谢谢。”舒然和席策远同时回了声谢。 去新房子那边的路上,舒然拿了颗糖观察,红色糖纸中间门,有块白色区域印着百合花,喜庆又好看。 她把包装拆开,尝了尝限量喜糖的味道。 说实话,放在平时,舒然对这糖的点评可能是,味道很一般,甚至有点甜,不想继续吃下去。 但现在心境加上所处的状态,舒然承受能力提高了一些,慢慢的,感觉喜糖甜而不腻,是能接受的味道。 她让席策远转头,往他嘴里塞了个糖。 他们到机械厂家属院的新房时,房子里面站了乌泱泱的人。 房门,墙壁和家具上都贴上了喜字,舒然的嫁妆也都被带了过来,已经放到该放的位置上。 见到一群人在门口迎接他们,舒然有点害羞。 席策远在这种场面倒是显得很沉静,带着舒然挨个喊过去。 等长辈们在客厅里坐下,年轻一辈把舒然和席策远拉到新房,将先前想出来的花样搬出来。 舒然二舅家的还没结婚的姐姐李云惠拿了个红彤彤的苹果,让两人一起咬。 舒然被围在中间门,在他们的起哄声中面色通红,席策远倒是面不改色,手扶住摇晃的苹果,让她咬住。 李云惠是个人来疯的性格,嘴里嚷嚷道:“你这耍赖皮啊,不能扶。” 屋里一团哄笑。 笑完,席策远这边的兄弟姐妹开始护他,“扶一下没事的。” 李云惠摆手:“不行不行。” 最后,席策远没扶,只是比舒然快一点咬住苹果,舒然在他的帮助下咬破苹果一块皮。 李云惠这才放过他们,说了句祝两人白头偕老,平安幸福的吉祥话。 在她之后,旁人又整出让舒然和席策远吃枣吃汤圆,吃完说出相应的贺词。 最后,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周时盈,端了碗红糖蛋酒上前。 舒然喝了几口递给席策远,等他喝完剩下的,周时盈笑哈哈的祝他们生活甜蜜长久。 外面还有长辈等他们经查,小辈们顺势收手。 见他们停下,舒然松了口气,几轮下来她是既尴尬,又害羞,还累。 几个长辈坐在八仙桌旁边,桌上正中间门是他们的结婚证,然后是茶壶和杯子。 两人从左边,满头花白的二爷爷开始敬茶,席策远的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到处走动,就托亲兄弟来表示重视。 “好孩子。” 席二爷爷是个赤脚医生,脾气看着很好,喝完茶后给舒然一个红包。 之后是陈薇夫妇,舒然改口喊了爸妈后,陈薇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就连席长明的也是满脸的笑。 陈薇迫不及待的将红包送到舒然手里。 最后轮到李芩夫妻的时候,李芩眼里都是泪花,旁边舒晓彦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控制情绪。 舒晓彦温和的说:“你妈这是太高兴了。” 旁边陈薇知道她这是舍不得女儿,故意逗她说:“没事,过两天让然然带着策远回家住,你还能天天看见他们。” 李芩破涕为笑,接过女儿女婿的茶,把早准备好的结婚红包给席策远。 饭是在新房吃的,有帮忙做饭的婶子,都是家里人,摆了三张桌子。 舒晓彦将之前席策远送来的酒拿出来开盖,浓郁的酒香充斥着每个人的鼻尖。 爱喝酒的人闻到这个味道眼睛都直了。 酒席结束时,许多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尤其是舒弈,被席家几个同龄人拉着灌了不少酒。 神色不似往日的清明,支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眼神有些迷离。 帮忙收拾完残局的周时盈看见,顺手给他盛了碗解酒汤。 解酒汤是席二爷爷熬的,每个人喝了酒的离开前都喝了一碗。 周时盈以为席策远送其他人的时候把他落下了,跟舒然说:“待会我送他吧。” 舒然抬头看了舒弈一眼,“没事,他在这有房间门,不用回去。” “行。”周时盈帮忙把椅子放在原位。 舒然将桌上的酒封好,放进橱柜里,扭头看见她哥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皱着眉头应该是醉酒难受。 她走过去叫醒他。 舒弈睁眼,眼眸漆黑无神,整个人死气沉沉,看着舒然突然说了句对不起。 但她没有听清,端起解酒汤让他喝,他也没什么反应。 “捏住鼻子往他嘴里灌,要不然他待会吐了,有可能会堵住呼吸道导致窒息。”周时盈满脸真诚建议道。 舒然听完,当即照着她说的,给舒弈灌下解酒汤。 灌到一半时,舒弈抬手端住碗,咳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差不多行了,你这是要把我呛死。” 舒然板着脸,“我说行了让你少喝点的时候,你怎么没停呢。”说归说,她还是放下了碗。 “回你房间门睡去。”舒然想着待会要扫地,还要还桌椅,他睡这肯定会被吵到。 舒弈闭上眼睛,懒懒开口,“头疼,不想动。” “让你再喝。” “我是给席策远挡的酒,你最好说点有良心的话。” 舒然顿时无言以对,把他扶起来。 舒弈想着她刚才差点把自己呛死,故意把大半体重压在她身上,见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觉得莫名好笑。 他笑的十分畅意,声音清越微哑,惹得周时盈一直偏头看他。 舒然把他扔在床上,重重呼了一口气,准备出去的时候,舒弈挣扎着坐起来。 “等会,你过来。” 舒然走过去,他甩手扔给舒然一本存折,“行了,走吧。” 语气轻飘飘,一贯的气人态度。 舒然微怔的看着手里的存折,抿嘴翻开存折,看见上面一笔笔的钱,鼻头猛的一酸,眼里迅速泛起泪花,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舒晓彦给她存折她没哭,李芩哭的时候她也没哭,但此刻,她情绪完全绷不住,泪水打在存折的空白处,很快浸润那一小片。 旁边的总金额,比席家和她爸妈加在一起给的钱都要多,舒然隐约知道这笔钱从哪来的。 一想到要不是自己花太多,他也不会去黑市挣钱。 梦里也不会被季昀铮抓住机会举报,也不会坐牢,更不会死,她心里越发自责,眼泪根本止不住。 舒弈听见动静,撑着头痛站起来,语气温和,“哭什么,拿了钱还不高兴,以后想买什么买什么,还能顿顿吃饭店。” 舒然眼泪流的更凶了,把存折还给他,生气的说:“我不要。” 周时盈温声赶来,茫然的看着这两兄妹。 “我们说点事,麻烦关下门,谢谢。”舒弈看着她说。 她走后,舒弈给舒然擦擦眼泪,“为什么不要?” “太危险了,你别去黑市了。”她带着鼻音断断续续的抽泣说。 舒弈失笑,“早就不去了,你该不会以为这钱从那来的吧。” “不是吗?”舒然瞬间门懵了,哭意也退了些。 “不是。” 舒然吸吸鼻涕,“那这些哪来的。” 舒弈叹了口气,“席策远知道,这下你能放心了吗,别哭了,不知道还以为我揍你了。” 席策远在舒然心里确实是个靠谱的人,提到他,舒然心放下半分。 “我本来不想哭的,都是你的错。”舒然嘴硬辩解道。 舒弈一怔,微微点头,把存折放进她兜里,拍拍她的脑袋,“是我的错,酒都被你嚎醒了,当初就应该送你去当文艺兵。” “哪有这么夸张。” “有。” 席策远送完几个长辈回来,看见舒然眼睛红肿,像是刚哭过的模样,微皱起眉头,问她怎么了。 舒然指了指吃面的舒弈,什么都没说,一副可怜的表情。 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我揍她了,你帮谁?” 周时盈边吃面边看热闹。 见他们这副反应,席策远就知道事解决了,手搭在舒然肩头,轻咳两声,答案不言而喻。 舒弈放下筷子,“那我走,记得洗碗,我回家睡觉去。”他酒醒后饿了,就下了点面垫肚子。 话音刚落,周时盈也放下筷子,准备跟他一起走,她中午给自家哥哥发过电报让他来接,算着应该快到了。 席策远摇摇头,“就在这睡吧,那边出了点事,回去你也睡不好。” 三人齐齐看向他。 “有几户车被偷了,另一家有人逃婚,加上有人举报婚宴铺张浪费,现在院子里比较热闹。” “嗯?谁逃婚?”舒然关注点在逃婚一事上,眼里满是疑惑。 席策远默了默,“季昀铮。” 刚才他送两家长辈纺织厂家属院,进院就听说除了舒家楼下以外的车棚都遭了贼。 然后是苏家酒席的闹剧,先是准新郎一直没到,再是有人举报苏家的酒席铺张浪费。 席策远回来的时候,还是闹哄哄的一片没有解决。 其他人一听说是季昀铮逃婚,脸上表情五花八门。 舒弈挑眉,“这么乱,那我得回去看看。” “我也去我也去,你能不能带带我。”周时盈雀跃开口。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季昀铮还冷嘲热讽过她逃婚的事,如今他也有了这一遭,她忍不住幸灾乐祸。 屋里转眼走空一半人,席策远把毛巾用凉水打湿敷在舒然眼上,毛巾压着眼睛的感觉不好受,但眼皮肿胀的感觉慢慢消失,好一会才拿开。 睁眼时,舒然视线有点模糊,本想凑近问他消肿了吗,结果没把控好两人之间门的距离,一下子凑得有点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清晰视线慢慢回笼,望着对方漆黑瞳孔中的自己,舒然感觉到气氛的暧昧,刚要退却,青年的手掌就轻扣在她后腰。 舒然面色爆红,把脸埋在他怀里。 57 第 57 章 鼓励 昏黄的床头灯将房间烘托成暖色, 青年高大的身躯覆在舒然身上,她眼眸莹润,纤长睫毛带着水意。 随着他的轻吻, 舒然紧揪着他的衣服, 身体不自觉颤栗。 感觉她在紧张, 席策远停下, 清冽眉眼间夹着几分欲色,肌肉线条流畅分明的胳膊捞起舒然,换个姿势将她放到腿上,亲吻她微肿的眼睛, 接着慢慢往下滑。 他呼吸灼热, 带着未散的酒气,熏得舒然意识有些迷蒙,勾紧他脖颈, 用尖利的虎牙磨了磨他唇瓣之前被她咬伤的位置。 在青年感觉到刺痛皱起眉头时, 她又故作乖软的舔了舔。 席策远眸色深沉,抱在她后仰躺在床上。 灯光渐灭…… 风和日丽, 晴空万里,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寂静的房间。 临近中午, 舒然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悠悠转醒,一张沉静俊脸映入眼帘。 舒然无心欣赏, 只感觉全身酸痛, 她微微一动,席策远就睁开眼睛。 他神色清明,不像刚醒的样子。 舒然扶着腰轻哼了两声,席策远搭在她后腰上的手立马跟上轻揉。 他指节上有细茧,隔着衣服揉, 舒然仍然能感觉脊背一阵酥麻,枕着他另一只胳膊,哼哼唧唧的指挥着他按摩。 许久后才叫停,“好了。” 席策远收回手,声音低沉磁性,“要不要吃饭?” “想吃不想动。”舒然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出声。 席策远抽了个枕头垫在她脑袋下面,以此把自己胳膊换出来,随后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没一会,舒然就闻见食物的香味,她抱着被子纠结了许久才坐起身来,洗漱完穿着细棉布的做的睡衣走到厨房门口。 不大的厨房里,席策远穿着灰色短袖和半裤,手拿勺子将砂锅里一早煲好的汤舀到碗里。 席策远余光看到舒然的身影,回头说:“去坐着。” 舒然在吃饭的桌边坐下,席策远端着一大一小的碗放到她面前。 一碗肉沫干拌米粉,一碗煮到脱骨的排骨玉米汤。 舒然看着卖相不错的食物,表情有些迟疑,“你做的?” 她要是没有记错,陈薇之前说过席策远不会做饭,说他们要是吃腻了外面的饭就回家吃顿家常菜。 “嗯,尝尝。” 席策远生物钟向来很准时,早上醒了之后出门买早餐顺便买了个菜,回来后见舒然一直没醒,就泡了米粉,把排骨和玉米处理好放在砂锅里煲。 听见真是他做的,舒然吸了口气,像是赴死一样,每样尝了一口,结果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舒然有些惊讶,刚想问他什么时候学的,忽然想起来他前段时间经常去看看陈婆婆。 话到嘴边,改口问:“你跟陈婆婆学的做饭吗?” 席策远点头,“味道怎么样?” 舒然笑眯眯回道:“特别好。”那段时间她还以为他是看看陈婆婆病好点了没,没想到是去学做饭了。 果然,她的看人眼光不会错。 吃完饭,舒然在床上躺着,席策远拿着书靠坐在床头翻看。 第二天,两人带着东西回了席家,家里还张贴着喜字,席策远屋里多了些东西。 陈薇和席长明中午回来看见两人,脸上带着欣慰的笑。 虽说孩子结婚有了新房子,但他们就席策远一个儿子,还是希望他和舒然能时常回来。 舒然边陪陈薇说话,边把几件衣服放到衣柜里。 陈薇将他们的床具换成新的,说:“幸好你俩没在院里办,要不然肯定也要被乱糟糟的事影响。” “那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偷车的贼没抓到,苏家逃婚的女婿也没找到,但摆婚宴铺张浪费的事,厂里出面解决了,让苏家引以为戒,以后低调点。”陈薇从舒然手里接过床单铺在床上。 舒然把床单边角整理了一下,多问了句丢车的事,“一共丢了几辆车啊?” “四辆吧,还专挑新车偷,好像就你家楼下的车棚没丢。” 家属院里五个小车棚,两三栋楼之间就会搭一个小车棚,距离也不算很近,院里的人都觉得漏掉一个很正常。 “什么时候丢的呢?” “前天夜里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陈薇也是听人说的,但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总会变点味,所以她也不敢确定。 舒然没再继续问下去,她怀疑前天夜里,她出来找席策远时听到的动静,是偷车贼弄出来的。 仔细回想一下,那声猫叫有点可疑,或许也是因为她出来,偷车贼才没得手。 待到睡觉的时候,舒然跟席策远说起这件事,他皱起眉头,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你当时有感觉不对劲吗?” “一点点吧。”舒然说完有点心虚,她那天确实有点胆大。 席策远表情严肃,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最后冷硬的说:“凡事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下次别这样了。” “嗯嗯。”舒然回答的很快,仰脸在他嘴角快速啄了一下,又很快缩回去,“睡觉睡觉,明天还得回我家呢。” 两人离得很近,舒然呼吸很快均匀起来,温热的鼻息扑撒在席策远喉结处,他鼻尖一阵馨香,喉结轻滚,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头发,也闭上眼睛睡觉。 次日回门的时候,舒然带了烟酒,罐头,水果等八件礼。 除了李芩和舒晓彦在家外,还有不久前刚来过的舒晓志和俞曼。 他俩昨天才知道舒然结婚的事,连夜坐火车赶到这,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舒然不以为意,带着席策远笑吟吟的问了声好。 因着机械厂忙,舒弈请不掉假,一早就上班去了。 他不在家,舒然有些失望,吃完饭就提出要走。 但走的时候,俞曼从兜里给了两人一个红包,还说了几句让席策远好好照顾舒然的话,这倒让舒然意外。 席策远一一应声。 站在后面的舒晓彦脸色黑沉,露出不满表情。 舒然猜想给红包是俞曼自己的主意,说了几句嘴甜的话,就拉着席策远走了。 他们走后,舒晓彦在阳台上质问俞曼,“你为什么没跟我商量。” “木已成舟,然然那肯定不行了,我觉的还是从你妹妹那过继比较稳妥。” “那怎么能行,她是外姓人。” 俞曼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要这么说,然然的孩子也是外姓的。” 舒晓志还是不同意,“然然姓舒,是咱俩看着出生长大的,跟她们怎么一样。” “你妹有三个孩子,负担重,咱俩好好跟她说,说不定能把那个小的带到咱们身边养,等过几年养亲了,改姓舒,长大以后肯定叫你爸,总比然然叫你大伯好吧。” 舒晓志没再吭声,显然是对俞曼这番话心动了。 舒然不知道他们的主意,她站在车棚柱子旁边,问席策远,“新锁被撬过吗?” 席策远看着锁孔边缘,被尖锐物体划过的痕迹点了点头,锁是他换的,平时也会帮舒然锁车,对于一些新痕迹很敏锐。 他拿钥匙打开锁,帮她把自行车推出来。 舒然在他的陪同下,跟保卫科的李全简单说了下那天晚上听到的动静,并提供了大概的时间,在李全的道谢声中走了。 当天晚上,舒弈下完班去了趟机械厂家属院。 舒然跟他提起这件事,笑眯眯的说:“要不是我出去了一趟,你给我买的车就没啦。” 舒弈白了眼她没说话,继续吃碗里的豆角焖面。 车间机修组办公室现在就剩他和刘永,要负责三个车间的机床,这两天忙得团团转,感觉哪哪都是机油味,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舒然给他倒了杯水,鼓着脸说:“你好像不是很赞同我说的话。” 舒弈放下筷子,喝了两口水,敷衍式的说:“赞同,你说的对。” 看出他是真的累了,舒然也没乘胜追击,给他又加了碗面。 席策远倒完垃圾回来,见舒弈边吃饭边翻看他自己以前记的机修笔记,走过去问:“机修组很忙?” “嗯,一堆事。” “那我明天过去看看。” 舒弈:“不用,先捂热你新部门的冷板凳吧。” 就算席策远不说,舒弈也知道他调岗后境况不是很好,四车间研发机械的那些老研发员自视甚高,根本看不上他这种年轻人。 说到这,舒弈敲了敲桌子,淡淡说道:“我不是打击你,也不是说教你,下面的话只是表达我自己的看法,怎么做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 我觉得他们没看到你的能力之前,适当示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主动才有更多机会。” 他没说透,席策远知道他的意思,沉默着点点头。 抱着收音机听评书的舒然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两人独处时,她头靠在席策远胸膛处,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轻快的说:“我听到我哥跟你说的话了,他也说那是他的看法,你们是不同性格的人,你就选择适合你的方法就好。 你这么厉害,他们总会看到你的能力的。” 席策远手轻抚她细软的头发,神色柔和。 58 第 58 章 开单 婚假结束, 舒然将喜糖分给办公室的同事,他们笑呵呵的恭喜了几句。 上班没多久,苏媛媛找过来, 她穿了条橙黄裙子, 衬的她面目黧黑,嘴唇干到起皮。 她不顾舒然正在接电话, 一进来就问舒然:“是不是你做的?”嗓音听着很是沙哑。 说话时,她表情阴沉,整个人看着苦大仇深,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张辉正跟舒然比动作, 让她跟电话的客户回话。 两人的交流被打扰,他心情有些不悦,合上手里的合同,回头看是谁。 其他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一看见是苏媛媛,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张辉。 众所周知,张辉因为暑天汽水的事很烦苏媛媛, 每次看见她来搬资料, 都忍不住阴阳怪气几句。 销售科的职工比较辛苦, 出去跑一天业务可能都开不了单子。尤其是夏天,白跑一天业务员口干舌燥,回厂里喝个免费的汽水,也算是一种慰藉。 可苏媛媛凭借一己之力取消了全厂的夏日福利, 心胸不开阔的人都有点记恨她。 又因为关蓉蓉的搅弄, 苏媛媛在这层楼的名声不好,也没人制止张辉为难苏媛媛,她每每只能忍气吞声, 后面专挑张辉不在的时候来。 今天刚上班就看见苏媛媛,张辉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将手里的文件板摔到桌上。 舒然见情况不对,回了两句话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瞬间,张辉不耐烦的说:“进来不知道敲门啊?不知道我们这业务忙啊。” 严梅不在,他厌烦的态度比平时更甚。 销售科是个业务很忙的办公室,平时上班大多出外勤,其他科室的人一般不会往他们这边来,除非是送东西的,要不然平时大开着门也不会有人进来。 苏媛媛的目光滞缓的移到张辉身上,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径直的走出去,重重敲了敲门,一字一顿道: “我找舒然。” 舒然把刚才客户反馈的情况记录下来,才抬头看向门口,“公事直接说,私事没时间。” 苏媛媛握紧拳头,胸膛快速起伏了几下,红着眼说:“你们部门提交的下个月销售计划有问题,你来跟我确认一下。” 角落里钱洁插了句,“什么问题?” 苏媛媛抿紧嘴唇,“就是有问题。” “你又不是业务员,你懂个屁的销售计划。”张辉这话说的很糙,却十分在理,其他没出外勤的业务员纷纷点头赞同。 钱洁笑了。 销售科的诸多文件现在都是舒然在写,但她请了五天婚假,月末写总结等文件的重任又落回到钱洁身上。 钱洁又一向能拖,想着舒然很快就回来了,就一直没动笔写,没想到这倒派上了用场。 “这位同志,我们下个月的销售计划还没交呢,你搞假公济私啊,回头让我们组长找你们领导谈谈。” 销售科一致对外,苏媛媛达不成目的还受气,灰溜溜的跑了。 她走后,其他人还调侃舒然,“幸好你调来我们这了,不然天天面对这样的人得多糟心啊。” 舒然抿嘴笑,没有反驳。 张辉看了眼舒然刚才在本子上记下来的机器反馈意见,不仅皱起眉头,翻出一个照片和一个工作证递给她。 “你把这些反馈意见重新抄一份,去底下的车间给左边第二间办公室的廖主任看看。” 舒然应下,从抽屉里拿出带着国营厂厂名的信纸,重新将刚才潦草记下的反馈意见抄写了一份。 钱洁站起身,去放置着茶瓶的桌边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说:“就这么几步路,你怎么还使唤别人去。” 张辉挥挥手,“他们做的那东西一堆问题,我天天求着给人试用,人家都不用,更别说买了。 东西卖不出去,底下那群人还要怪我跑业务不上心,我懒得应付他们,再说,我待会得出去一趟。” 说完,张辉又跟舒然说,“你不是业务员,就说我让你去的,东西放完就回来,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舒然点点头,拿着东西去楼下的车间。 四车间出入口大门紧关着,舒然按了按墙上的按钮,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人检查完她手上的工作证,把她放进去。 舒然第一次进这里面,下意识去找席策远的身影,但四车间被分隔成许多工作间,人都在里面工作,根本看不到几个人。 她找到左边第二件办公室,看门口的牌子上面有个叫廖国栋的人,才敲了敲门。 周围虽然都是工作间,但还是有点吵的,见没人开门,舒然又敲了敲门。 这次有人开门了,看见穿着灰色工装,带着劳保镜的俊朗青年,舒然愣了愣,随即问:“廖主任在吗?” 办公室里传来一道厚重的男音,“什么事?” 席策远侧身让她进来,顺手带上门,车间里嘈杂的机械音被阻隔在外。 办公室比较小,就四个工位,舒然一眼看出角落最整洁的是席策远的位置,她不动声色的朝他眨眨眼睛。 席策远摘下劳保镜,唇角勾出一个小弧度。 舒然走到说话微胖的中年男人面前,将那张反馈记录连同机器的照片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说是张辉让她送过来的。 廖国栋翻看了几眼,眉头就没松开过,问:“张辉呢?” “出外勤去了。” “那你,算了,”廖国栋把东西递给席策远,“你跟她上去,打给那家厂里问问机器具体的故障情况。” 席策远应了声,跟舒然走出去。 舒然刻意快他几步,等出了四车间,上楼梯的时候才慢下来跟他说话。 “你带着劳保镜的样子真好看。” 青年面无表情,垂眼看着她:“不装不熟了?” 他刚才想跟舒然说话,她就跟没听见一样。 舒然笑吟吟的跟解释道:“感觉你们车间的人跟销售科的人关系不好,我怕其他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以后给你找不必要的事情做。” 席策远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没关系,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这样的吗?那刚才那个廖主任知道我是你,”舒然顿了顿,有些害羞的说出那个不太习惯的称呼,“妻子。” “嗯。”席策远听到这个称呼,眼中盈出笑意。 他们一到销售科,办公室的人忍不住起哄,笑完说了几句的恭喜的话。 “谢谢。”两人从容的接下来。 舒然找出刚才的电话回拨过去,等接通后报出厂名,说找他们厂里的张卫东。 过了一会,张卫东的声音在点头那端响起,舒然说了打这通电话的原因,征得对方同意后把话筒递给席策远,让他坐到侧面的板凳上接听。 “我们这边就是一个街道袜子厂,你们这机器生产效率慢不说,还三天两头的坏,我说夸张点,我都恨不得找个机修工在旁边看着。” 要不是机器免费,张卫东都恨不得把机器送回去。 席策远:“我们需要了解几个问题,你有时间具体聊聊吗?” “行。” 席策远拿着本子和笔,按照他们先前的反馈问具体情况。 半小时后。 “除了震动,还有其他具体表现吗?” 张卫东说的口干舌燥,“有,这机器现在又坏了,要不你们过来一趟自己看。” “好。”席策远留了个他们厂的地址,随即挂断电话。 舒然离得近,听到他们的对话,问:“你要过去吗?” 席策远盖上笔帽,“嗯,想去看看,你中午跟你哥一块吃。” “你等一下。”舒然走过去问钱洁,能不能过去看看机器。 钱洁:“这种情况最好跟业务员一块去,不过张辉去印刷厂了,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好。”舒然找出印刷厂的电话,张辉还在厂里,接过电话听完舒然说完,回道: “我今天没时间了,要是急的话,你拿上我桌上的贴着袜子厂标签的文件夹跟他一块过去。” 挂完电话,舒然拿上出厂的外勤单,跟席策远下楼拿工具。 听到席策远要去看试验的机器,廖国栋的鹰眼打量了他一会,“那你去吧。” 席策远骑车带舒然去江对面的东山袜子厂。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带着自行车上了轮渡。 因着不是上下班的点,轮渡上的人流不算多,靠窗的位置空了出来,他们坐了二十多分钟到达江对面的码头。 从码头下来,舒然好奇的看着这边的街景。 通过灰扑扑有些杂乱的街道可以明显看出来,这边没有他们那边发展的好。 一路走过去,沿途的店面比较少,四周还都是街道工厂,几乎看不到大型的国营厂,更别说大的家属院和配套成熟的基础商业设施。 席策远在对应的东山街道停下,看了眼四周,没看到袜子厂在哪。 舒然拉拉他的衣服说:“我想下来走走。”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遇见一个两手插兜,行色匆匆的男人,舒然叫住他,问:“这位同志,东山袜子厂在前面吗?” 男人抬头,他前额的头发很长,几乎遮盖住眼睛,他的目光在席策远脸上停留了一会,很快又移开视线。 他没有开口,点点头,侧身给他们指了个方向,然后匆匆离开。 席策远扭头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在回想什么。 舒然见他不走,问:“怎么了?” “他像我跟你哥的一个同学。” “谁啊?”舒然随口问道。 “马义。” 话音刚落,舒然还来不及惊讶,拐角冲上来几个带着红袖章的人,“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奇怪的人从这过去?” 这些人带着红袖章的恶人刚才接到举报,说有人在投机倒把,他们一过来,那男人就溜走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好在附近路不多,他们一路追到这里。 舒然点头,给他们指了马义离开的相反方向。 他们本要拔腿去追,其中一人叫停,眯眼看向席策远问:“你们俩什么关系,从哪来的?” 两人默契掏出工作证,“国营厂的,来袜子厂看机器。” 舒然还跟他问了路,“请问东山袜子厂在里面吗?我们一直找不到这个地方。” 问话的人狐疑的查看完工作证,让其他人去追,他领他们过去。 见状,席策远舒然也没拒绝,跟着他来到东山袜子厂。 张卫东见自己随口一句话,国营厂真来人了,忙带着他们去看机器。 而跟过来的人见确有其事,也放下多疑离开。 他走后,舒然默默松了口气,转头对上一个车间搬料工的目光。 搬料工穿着灰扑扑的工服,脖子上挂了个毛巾,脸上沾了几簇像柳絮一样的白绒毛,略长的头发中分在两侧。 他先是看了眼舒然,然后再看向不远处带着红袖章的人离开背影,表情很是淡定,半点看不出刚才经历了被追赶的匆忙。 直到旁边有人叫他,“马义。” 他搬着两大袋棉袜径直从舒然旁边穿过,留下一句细微到忽略不计的谢谢。 短短几个照面,舒然就觉得这个马义是个胆大心细的人,怪不得关蓉蓉会特意提到他。 回到席策远旁边,舒然见他神情专注,也没打扰他。 两人一上午的时间,全部耗在袜子厂里。 张卫东见席策远态度认真,工作负责,不仅把机器修好了,还指正了几点他们使用机器时的几个误区。 看到机器的生产效率稳定提升,张卫东对他越发的满意,说什么都要让两人留下吃完午饭再走。 席策远婉拒几番,他知道这种街道小厂跟国营大厂不太一样,食堂会给一些领导单独开一桌,便不想留下吃饭,带着舒然骑车离开。 走时,张卫东将他们两个送到门口,“席同志,你放心,下次机器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肯定会详细记录的。” 对于他们这种小厂,生产效率一向是优先的。 “谢谢,你这边费心了。” 张卫东跟席策远说完,又问舒然:“上次来的张同志说,我们这种优先适用机器的小厂,如果订购这种机器,可以便宜两成是吗?” 舒然不知道张辉是怎么跟她说的,也不好轻易回答,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微笑答道:“以他的话为准,你之后可以跟他详谈。” “好,你们路上慢点啊。” 回去的路上,舒然小声跟席策远说:“今天咱们遇到的那个人,我后面又在袜子厂里看到他了,他还跟我说了谢谢。 厂里的人好像叫他马义,是你同学吗?” 席策远点点头,“应该是。” “之前你们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你们是同一批进厂的,他进厂第一年就被推荐去工农兵大学了,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舒然问完,才想起席策远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没想到席策远回答了她,“他去读书后,家里人嘴上比较随意,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舒然知道这代表什么,没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 过了几天,张辉喜滋滋的将一份机器订购合同放到舒然面前,“你开单了。” 59 第 59 章 激怒 舒然茫然的拿起合同看了眼, 发现是东山袜子厂的订购合同。 许是调整好的机器生产效率不错,东山袜子厂又定了两台机子,订购量不大, 甚至可以说是很小,钱也没多少,但却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这意味着他们厂里生产的机器终于不是倒贴钱送去别的厂的了,他们能拿提成, 也能堵住下面那群生产研发人员的嘴。 张辉喜笑颜开的说:“你第一次出去就能开到单, 看来那天的工作做的很不错啊。” 舒然摇摇头, 把合同推回到张辉面前,“我什么都没做, 还是你之前跟张主任沟通的好。” 她那天跟过去什么也没干,就最后接了几句话,这单怎么也不能算在她头上。 “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们那天去了, 肯定没这份合同的, 别客气了, 这单提成没多少钱, 就当给你开单了。” 张辉虽然性格小气,做人却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他从来不觉得厂里自产的机器能卖出去,以至于推销的时候都是抱着消极的态度,更为了敷衍楼下的研发人员,将机器免费送去小厂给他们试用。 后面他们小厂纷纷打电话抱怨这些机器难用时, 他也是一种置之不理的态度, 不然也不会让舒然接那些电话。 再加上这单让了两成利,提成拿到手就几块钱,张辉寻思着刚开始他对舒然态度奇差, 想用这单抹平他们之前的不愉快。 他这么说,舒然也不好再拒绝,弯眼笑了笑,“谢谢,等发工资我请大家吃饭。” “那我们可不吃食堂啊。” “请你吃饭,你还挑上了,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脸皮不厚怎么做业务员啊。”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句,办公室里笑成一团,气氛极为融洽。 订单资料送到楼下车间时,刚好赶上他们研发的技术人员开会。 舒然没看到席策远,将文件夹送到接单的办公室,负责人叫杨春玲,态度很负责,跟舒然确认完订单细节后,笑眯眯的问:“你是席同志的家属吧。” 不等舒然回答,她紧接着又说:“总看见你俩一起走。” 舒然抿嘴笑笑,随即点头,在严梅等人的嘴里,席策远是她的家属。 到了楼下,她又变成席策远的家属,这种感觉很奇妙。 一直到下班,舒然眉眼间盈着浅笑,但这份好心情在看到门外走廊上等她的苏媛媛时烟消云散。 舒然顺着下班的人流离开,苏媛媛抬脚跟上她。 走了两步,一句带着怨念的话传进舒然耳里,她停下来,回身隔着人流跟苏媛媛四目相对。 苏媛媛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站在栏杆边上,有种摇摇欲坠的既视感。 等周围的人基本走完后,苏媛媛重复刚才的话,“他离开是你哥出的主意。”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苏媛媛很清楚,说什么话能将舒然留下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用怨怼的眼神看着舒然,“他走前见的人是你哥,肯定是你哥跟他说了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哥真狠啊。” 舒然歪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轻笑出声,“你哪来这么大脸,值得我哥这么做。” 她说完就要走,苏媛媛拽住她的胳膊,继续大力输出: “你也在怀疑我的话吧,不然你为什么停下,你哥从小就是个坏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一点不稀奇,说不定哪天就遭了报,啊。” 苏媛媛话没说完,发出一声惨叫,整张脸因疼痛扭曲在一起。 舒然用之前舒弈制住自己的手法,用上十二分的力气去摆弄苏媛媛。 苏媛媛这几天食不下咽,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自然挣扎不开,脸因为气愤充血涨的通红。 舒然把她按在楼梯的栏杆上,明艳眉眼间尽是冷意,说话却依旧轻声细语。 “你真的很讨人厌,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整天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我不理你,你就天天在我面前跳,恶心我就算了,扯我哥干嘛呢,不就是想激怒我吗,那我就如了你的意好了。” 说着,舒然把她往前压,让她腰部以上的部分都悬在栏杆外。 苏媛媛看着下面的地面,耳边是舒然的轻笑,小腿止不住的打颤。 “怕了,这才二楼,一点都不高呢,摔下去顶多摔个胳膊断个腿,不过运气不好的话,脑袋先着地,摔死也不是没可能的,又或者,摔坏了脸……” 听到这,苏媛媛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舒然,声音抖得厉害,“你,怎么,” 在她记忆中,舒然做不出这种威胁的举动。 舒然微笑,“以为我不敢?”她松开一只手。 苏媛媛感受到莫名的失重感,眼眶里充盈着泪水,强装镇定道:“你要是把我推下去,你也跑不掉。” 舒然:“小时候你把李祺从楼梯上推下去,叫人的时候,却跟大人说是我推的,那时候他们都信你。 现在四下无人,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名声,说是我把你推下去的,会有人信吗?” 这番话击穿了苏媛媛的心理防线,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落到下面的楼梯上,声音嘶哑破碎,“来人,有人吗,救命。” 舒然没有制止她,静静地看着她呼救。 许是听见二楼的动静,一层楼梯口出现一抹男人的高大身影。 苏媛媛眼底闪起希冀的光,呼喊的更加大声。 男人上到缓步台,仰头看着正上方的两人,声音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然然。” 是席策远。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眸子里尽是平和,很往常没什么两样,他朝舒然伸出手:“该回家了。” 舒然看着他淡漠的脸,心里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 她伸手把苏媛媛拉回来,然后猛的松开手,任对方重重摔在地上,撂下一句“别惹我”后朝席策远走去。 回机械厂家属院的路上,舒然坐在席策远自行车后座,抓着他的衣服解释道:“我刚才只是想吓吓她。” 席策远看不到自己的衣服被她揪出大片褶皱,只点点头,“嗯,我知道,晚上想吃什么?” “后街的酸辣面片。” 两人吃完饭,在体育场看别人活动。 场馆里放着《运动员进行曲》,舒然从跳高场,看到乒乓球场,最后在篮球场停下来。 露天的水泥篮球场上有十几个篮球架,昏黄的小灯泡照亮对应的篮球架。 因着钢厂有个大体育场,今天有灯光球场的联赛看,许多人都跑去看比赛了,机械厂体育馆篮球架大多都空着,就剩下一些小孩。 舒然站在旁边,兴致盎然的看着几个七八岁的男孩拿着皮球往篮筐里投球。 席策远见她一直看着,到球场管理员那花四分钱租了个篮球。 普通的橡胶篮球八块一个,好点的二三十块,厂里买了十多个好篮球,放在管理员那里租借给厂里工人,以此鼓励他们锻炼。 席策远脱下工装外套系到舒然腰间,压住她的长裙。 初秋,晚上气温凉爽,青年穿着短袖,舒然看着就冷,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你这样会不会感冒。” 他把球放到舒然手里,“不会感冒,要试试吗?” “可我不会。”舒然完全没有运动天赋,以前都是在旁边看别人打,鲜少上手摸球。 席策远:“没关系,随便扔。”说完走到边上让她自己投,他则在旁边捡球。 舒然投了几个,次次投空,旁边的孩子出声笑话她。 她抱着手看着捡球回来的席策远,满脸写着不开心。 在席策远又一次把球给她的时候,舒然鼓着脸说:“你玩吧,我累了。” 席策远站在她身后,耐心的手把手教她投球,他比舒然高了一头多,几乎是将她包裹在怀里。 在他的教学后,舒然篮球在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后,落进球筐中。 进球后,舒然看向旁边的孩子,他们一改先前的嘲笑,在她“威胁”的眼神下纷纷鼓掌。 见状,舒然笑弯了眼,转头想求身后青年的夸奖,意外撞到他的下巴,碰撞的声音闷响,听着就痛。 “没事吧?”席策远面不改色的轻揉舒然被撞的脑袋。 舒然蹬鼻子上脸,捂着头作出委屈的表情,哼唧说:“痛死了。” 等席策远信以为真,想带她去灯光下看看有没有撞伤时,舒然又眼笑眉舒的说:“骗你的。”然后跑开去捡球。 舒然在球场上活动了半个多小时,身上出了黏腻的汗,玩累后喝着席策远买的常温汽水,坐在边上看他打篮球。 席策远的短袖被汗浸湿,衣服贴在身上,勾出紧实不夸张的线条,随便站个位置,手里的球都能轻松进框。 晚风掠过,舒然感到丝丝凉意,站起身的瞬间感觉小腹坠痛,又皱着眉头坐下。 席策远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异样,收球走过来,半蹲在她面前问:“不舒服?” 他头发被抓至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挂着些许汗水顺着流畅的下颚线往下滑。 舒然把剩下的大半瓶汽水递给他,小声说:“好像是月事来了。”她月事不太准,有时候早有时候晚。 “我去还球,你坐一会。”席策远解下她腰间的外套,给她裹好去还球。 到家后,舒然洗完澡,喝完他煮的红糖水后,抱在被子难受的躺在床上。 席策远洗漱完,晾好衣服关灯上床,等手热一点后给她捂小腹。 舒然感觉小腹的胀痛在减轻,困倦渐渐涌上来,不由往他身边贴的更紧了些,迷迷糊糊的问: “我今天真的很生气,你要是没上来,我真有可能把她推下去,到时候你跟我哥会不会很失望?” 昏黄的床头照在她脸上,勾勒出姣好的柔和线条,纤长的睫毛不断轻颤,显示出她内心极度不平静。 席策远收紧胳膊,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在她细软的发丝上落下一吻,“不会,睡吧。” 次日吃午饭的时候,舒弈看着席策远下巴的淤青,调侃说:“这是被人贴脸打了吗,干了什么事这么惹人恨。” “我用头撞的,你要不要也试试。”舒然恹恹的咽下嘴里的饭。 舒弈似笑非笑的说:“我说想送你去文工团,可没说要送你去少林练铁头功,怎么还自己练起来了呢。” 舒然抬头瞥了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心寒,我不都是为了你吗。” 舒弈转头看向席策远,用谴责的语气说:“你惹她干嘛?你看给她气的,说话都阴阳怪气了。” 席策远:“……”我才该心寒。 60 第 60 章 抓贼 关于苏媛媛的话, 舒然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她相信季昀铮走前最后见的人的舒弈, 但不相信是舒弈鼓动季昀铮离开。 舒然在舒弈面前, 一向不会拐弯抹角,挑着席策远不在的时候直接问出自己的疑问,“季昀铮走之前, 你有跟他见面交谈吗?” 舒弈看着手里的书,眼睛也不抬, 漫不经心的轻轻颔首。 “你们说了什么?”舒然坐在他旁边,上半身趴在桌上, 歪头看着他。 “谁告诉你我们见面了?”舒弈垂头看她。 他眉眼俊秀,眼下是藏不住的乌青, 总翘着嘴角,看起来平易近人,似乎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可舒然总觉得他怪怪的, 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变化, 应该是气质变了。 相较从前,他身上少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整个人沉稳了很多, 其他好像什么都没变。 又或者, 只是在她面前没有变化。 舒然小声说:“苏媛媛。” “昂。” “该你啦, 你们说什么了?” 舒弈靠着椅背轻笑, “我说要打他,估计吓得连夜跑了吧。” 舒然皱起眉头,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他全然不躲闪,不像是说谎,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相信。 舒弈摊手,“说了你又不信,那你问我干嘛。” 舒然鼓着脸从他柜子里搜罗出一堆吃的,带着东西气哼哼的走了。 “真难伺候。”舒弈言语责怪,嘴角却噙着笑,不紧不慢的关上柜门,翻开书继续看下去。 舒然咬着山楂条上楼,遇到许久不见的常思思,自从舒弈拒收了两次她送的东西后,她就很少来找舒然了。 常思思朝舒然抿嘴笑笑,主动开口说:“听说你结婚了,恭喜你啊。” “谢谢。”舒然拿出一大包桃酥递给她。 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舒然把东西塞到常思思怀里,“没关系,就当沾沾喜气,我先上去啦。” 她先前吃了常思思做的薄荷糕,一直想还点什么,但总找不到借口,这次碰面刚好是一个借口。 常思思看着舒然轻快的背影,想到了舒弈,想到对方当时体面的拒绝,不由有些难受,她看着手里的桃酥出神的想,要是跟他们成为一家人就好了。 苏媛媛从厕所回来,看见舒然就小腿打颤,停下脚步目睹了她们两人的短暂交集后,心里下意识开始盘算。 销售科,钱洁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摞信,把最上面一封放到舒然桌子上,“喏,你的信我给你拿回来了。” “好,谢谢钱姐。”舒然以为还是周时盈寄来的,站着严梅柜子边整理东西抽不开身,看张辉坐在她桌边,便让钱洁把信放在她抽屉里。 张辉拿着电话簿,按照上面的号码挨个打回去,“喂,木林矿厂吗,我是海械一厂的张辉,找黄主任。” 打了几个,张辉就要出外勤,拿铅笔在电话簿上做了记号,连同几个文件夹放到舒然面前,说: “你告诉他们咱们厂出了新机器,问他们要不要安排人来厂里看看。 他们要是问,机器类型文件夹里都有,你大致说一下就行,我赶着出去,这几个电话你帮我打一下。” 说是几个,但剩下没打的足足有半页,算下来有二三十个。 但舒然的工作本来就是处理这些业务员顾不上的杂事,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点头接过来。 等她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才抽空去打剩下的电话。 介绍业务颇费口舌,她语速又不像张辉这么快,打几个电话就已经口干舌燥,她停下来喝几口热水再继续,终于赶着下班铃响的时候打完所有电话。 钱洁打趣说:“你现在比我们还忙,是不是活太多了,等过段时间让组长给你招个助理。” 舒然声音微哑,跟着她笑了一阵。 席策远上来的时候,看见她端着杯子跟同事有说有笑的样子,也没打扰,站在门外等。 还是其他同事提醒她,“小舒,你家属来接你下班了。” “嗯?”舒然回头,看到门外站着的俊朗青年时笑弯了眼睛,放下杯子跟同事大方告别,“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离开的时候,舒然感觉忘拿了什么东西,到厂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抽屉里的信忘拿了。 席策远:“要现在回去拿吗?” 舒然摇摇头,“没事,先回爸妈家吧。” 他们刚结婚不久,两家父母都不习惯看不见他俩,隔几天就要回去吃顿饭。 路上的街景几乎没有变化,纺织厂家属院里坐着一群退休老人,看着他们刚会跑的孩子在路上打闹。 因为怕撞到他们,刚进大院,舒然和席策远从车座上下来,推着往前走。 吴奶奶看着两人笑的和蔼,“下班了?” 舒然停下跟她闲聊了几句才抽身回家。 经过中间的车棚时,两人发现原本大敞的车棚口加了栏杆门和锁条,席家边上的车棚也是一样,估计是为了防盗。 没有钥匙,停不进去车,两人把车放在车棚外面,跟着舒然上楼拿钥匙。 陈薇还在炒菜,把钥匙拿给他,嘴上碎念道: “钥匙一家一把,还不让私下配,弄得这么麻烦也没防住贼偷车。” 舒然:“又丢车了吗?” “是啊,昨天隔壁丢了一辆八成新的飞鸽,车棚的锁条这么细,肯定防不住会撬锁的贼,也不知道保卫科的人怎么想的。” 舒然觉得偷车的人胆子挺大的,上次丢车的事还没平息,居然还敢来偷,这跟挑衅没什么两样。 在席家吃完饭,舒然跟席策远回了趟舒家。 李芩和舒晓彦在包饺子,见他们俩来,又把他们俩留下吃了点饺子。 睡觉的时候,舒然吃多了胃里发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席策远起来给她找药,看见父亲拿着手电筒准备出去,“爸,这么晚了你还出去?” “院里安排人巡逻,今天轮到我了,我下去看看,咳咳。” 季节交替,席长明有些感冒,压着嗓子轻咳了几声。 “我去吧。” 席策远回房间,把水跟药拿给舒然,“我出去一趟,你先睡觉。” 问完他去哪后,舒然也想跟去,但她尚在经期,哪哪都难受,只能放弃缩在被窝里,有气无力的说:“那你去吧,小心点。” 席策远拿着手电筒出来,走到大院中间的秋千位置的时候,看到同样出来巡逻的舒弈。 两人一起走了段路,听席策远说舒然车锁被撬过两次后,舒弈眯起眼睛,想起昨天丢的也是辆轻便链盒的飞鸽。 两个青年对视了一眼。 席策远揉了揉太阳穴,“不好吧。” “没事,回头丢了我再给她买一辆。” 舒然躺在床上,感觉后背有点凉,随即将被子裹紧了一些。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两道黑影偷偷摸摸从后面围墙爬上来,其中一道鬼鬼祟祟往舒家楼下的车棚走。 他熟练的拿出铁丝撬开锁头,走进去快速扫了眼,在车棚最里面看到一辆眼熟的自行车,他又挤进去看了一下,确认是他两次失手的自行车。 蹲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这车回来了。 偷车贼轻巧的撬开锁,举起来轻手轻脚的离开车棚。 他站在围墙边上学了两声猫叫,围墙那头扔过来一截麻绳,他娴熟的将麻绳拴在车架上,正要站起身时听到轻微的细响,与此同时,一道光柱打在他身上。 见势不妙,偷车的人就要遛,果断弃车翻墙跑走。 翻过围墙后,见人没追上来,偷车贼松了口气,回头去找自己的同伴,却看见月色下一张笑吟吟的俊脸。 “你有点眼熟啊。” 保卫科的人跟着席策远来到家属院围墙后面,看到两个被麻绳绑起来的贼。 舒弈见人来了,说了下情况,站起身翻墙回去了。 席策远回到家的时候,舒然已经睡着了,她蜷成一团,连头都埋在被子里,看着有点可怜。 他在旁边躺下,舒然翻身对着她。 见她睫毛轻颤,唇色有些发白,应该还难受着,席策远伸手隔着衣服轻揉她的胃部。 舒然迷迷糊糊睁开眼,勾住他脖子亲了亲,亲完拉着他的手放到小腹上。 青年手心灼热,舒然腹部的坠痛减轻了一些,更加贴紧了他几分,后面为了汲取热意,直接手脚并用趴在他身上。 睡梦中感觉有硬邦邦的东西杵在她腿边,嫌弃的踢了踢,随后换了姿势继续睡觉。 次日,陈薇高兴告诉舒然:“策远跟你哥把偷车的人抓到了。” “谁啊?” 61 第 61 章 来信 舒然问的是谁, 说明她潜意识里认为她认识偷车的人,不过她自己没发觉这点。 席策远看着她清澄莹润的眼眸,觉得自己多想了, 他微微摇头, “太晚了,我没看清脸,等保卫科问完就知道了。” 舒然摸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他, “你们没有受伤吧。” “没有。” “昂。”舒然这才放心, 坐下吃早饭。 饭是陈薇一大早起来的做的, 软糯细腻的小米糕配着蛋花米酒下肚, 味道十分香甜,舒然吃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见她喜欢,陈薇也高兴,又给她夹了块, “你下了班再来, 明天我给你蒸红枣发糕, 那个也好吃。” 本来只打算在家住一天的舒然点点头,“那我们晚上一定回来。” 既然晚上还要回来, 舒然就没骑车,在路上问他们抓贼时的细节,在听到他们拿自己自行车做钓贼的饵料也没生气, 反而变着法的夸他们厉害。 舒弈一直笑吟吟的听着, 时不时还点点头, 最后评价了句:“马屁精。” 舒然听了想打他,但她坐在席策远后座,两车离得远,她够不到舒弈只能放弃。 旁边路过的公交车中投下一道视线, 隐秘的窥望着他们。 舒然似有所感,偏头看过去的时候,眼前只剩下公交车的掠影和飞扬的灰尘。 从这时起,舒然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却总找不到源头。 上午结束繁重的工作后,下午三点全体工人到礼堂开会听报告。 礼堂里的座位不够,就让工人带上小马扎坐在过道里,不大的礼堂被上千人挤得满满当当。 舒然跟着严梅出了趟外勤,到礼堂时已经没有位置,想着这个会要开两三个小时,她欲跟着严梅找钱洁挤位置,走了几步被人拉住胳膊。 “这。”席策远护着她坐到自己位置上,他则站起来去后面站着。 舒然回过头,在进门的右边看到他和舒弈。 两人身高鹤立鸡群,站在角落都十分显眼。 舒弈本来双手抱胸站着,看见她回头后,放下手,用手指打了个圈,示意她坐好。 舒然看了眼席策远,见他也扬了扬下巴,才慢吞吞转过头端正坐好。 会议开始前,旁边的杨春玲还偏头跟舒然说话说笑,上面的话筒一响,她就变成严肃脸,停止腰板正襟危坐。 礼堂会议在两个小时后结束,舒然腰酸背痛的回到销售科,将今天的工作收好尾,拿上昨天遗忘的信,跟席策远回到纺织厂家属院。 到孙家楼下时,舒然被楼下打毛衣的孙秀英拦下来说话。 说的是昨天抓到的偷车贼的事。 一天的时间,足够保卫科问出偷车贼的身份,他们是附近中学的学生,今年14岁都不到,比起这个,更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其中一名好像还是家属院的住户。 说到这,孙秀英靠近舒然耳边小声说,“你知道那孩子是谁家的吗?” 舒然不太明白她怎么专门跟自己说起这件事,表情有些困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前两三个月搬来的许玲,她弟弟,现在丢了自行车的那几户正在她家闹呢。” 舒然眼眸微微睁大,有些惊讶的看着孙秀英。 “没想到吧,她那弟弟住旧家属院,平时不往咱们这来,一来就偷窃。”孙秀英说完,继续打手上的毛衣,细木针在指腹上戳来戳去,舒然看着都替她疼。 “我看许玲经常找你说话,你俩熟吗,不熟下次别理她了,省的院里其他人看见说闲话。” 孙秀英跟李芩关系好,加上舒然的婚事也算她一手促成的,平时对舒然多有照顾,自然想舒然避开不好的人。 “好,谢谢孙婶,我知道了。” 许玲住的家属楼就在席家隔壁一栋,同属与家属院的西面一半。 西面的家属楼里没什么孩子,平日都比较冷清,今天却多了许多打着遛弯旗号来看热闹的住户。 舒然等席策远停车的时候都能听到那栋楼传来的争吵声。 她觉得没什么好听的,索性上了楼。 晚上,席策远去洗澡的时候,舒然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找出那封信,信封很厚,她习惯性的先看邮票,发现不是周时盈常用的军用邮票,而是一张面值五分的普通邮票。 背面写着来信地址,是从青山县寄来的。 意识到是关蓉蓉寄来的信后,舒然坐起来,仔细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足足四页。 信的内容比较繁琐,连篇的感叹号很符合关蓉蓉的说话方式。 关蓉蓉先是写了两页诉说她现在生活的艰苦不易,第二页末尾才写到舒然关心的事。 【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知道你这么多私事吧,因为之前我在小人书摊前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接下来话可能会让你怀疑存在的意义,你要是觉得你能承受的了,就继续看到第三页,承受不了就把信销毁了吧。】 舒然毫不犹豫的翻到第三页,关蓉蓉在信头位置画了个伸着手指的小人。 【哈哈,我就知道你承受的了!】 【如我所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以追妻火葬场为卖点的爱情,你跟季昀铮是书里主角,这个世界所有的事物都围着你俩转。而我是独立于书外的看客,见证了你们俩让人看了翻白眼的爱恨纠葛。 通过书里描述,我见证了你曾经的成长,了解你曾经的一切,为你的遭遇感到痛心,然后我抱着拯救你的目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舒然微微挑眉,继续往下看。 【在原来的故事线中,你哥被季昀铮举报入狱,你和季昀铮闪婚,你爸妈因为任性结婚而离婚,后面你的婚姻被朋友插足。 在遭受季昀铮种种伤害后,你还要为他捐肝…… 看到这,你觉得可怕吗?如果我不来,你的人生轨迹大概就是这样,最后还要跟季昀铮重归于好。 但我来了!我是来帮你的。 我刚来的时候,用了点方法让你远离居心不良的苏媛媛,然后给你介绍顾彦,虽然你对我有所误解,但我觉得没关系,因为故事线开始偏转,书里的命运从你身上慢慢剥离。 只可惜我无法留在城里,不能继续保护你了,我不知道我离开后,你的命运会不会重回轨迹,只能把这些说出来给你提个醒。】 这段内容感性了很多,关蓉蓉语句间带着急迫讨好的真诚意味,看的舒然莫名想笑,严重怀疑关蓉蓉这段想帮自己的话是在事后找补。 【我也想把全部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但下乡这段时间,知青点分配的任务太多,累得我忘了很多书里的情节,最近休息才想起来一些。 十月份的时候,你们工厂应该会组织工人在礼堂听报告,等听完报告你要小心,你回家的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是苏媛媛找人干的!季昀铮会来救你,你小心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就这样吧,等我想起来再写信提醒你,记得给我回信。】 落款,关蓉蓉。 舒然将信件的内容重新梳理了一遍,觉得关蓉蓉的意图很明显,她在信里写上真真假假的话,既是为示恩,又是为卖惨,估计是乡下太苦,想让自己找机会捞她回城。 但最后这段提醒,却让舒然纠结了许久。 按理说,今天就是关蓉蓉提醒她小心的日子,但季昀铮已经走了,她也已经到家。 如果她不在,在途中遇到危险的会是谁? 舒然本来不想管,但闭上眼睛时,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随即坐起身出门。 席策远从厕所洗完澡出来,看见她穿着睡裙,行色匆匆往外走。 “然然?” “我要回家看看我哥回来没有。” 62 第 62 章 贯穿 晚上十点多, 昏暗巷道中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你确定这样真的行吗?” “当然,他下班走的一直是这条路, 待会他来了,你就装脚崴了, 让他送你回家, 等你家里人都看见了, 就找人上门说亲。 到时候直接越过他跟他父母谈,他肯定会跟你结婚的。”说话的人长相清秀,和善笑容下藏着不为人知的恶意。 看着她脸上的笑, 常思思心里有些不安, 手指抓着身侧的衣服,牙齿轻咬下唇瓣,表情有些纠结,“可他会不高兴的吧,而且我婶婶说这附近不安全,让我早点回家。” 苏媛媛微笑:“怎么, 你后悔了吗?” 舒然打开家里的门, 没看见舒弈回来, 心里越发担忧。 席策远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 安抚说:“这个点他刚值完班, 应该在路上。” 见他头发还湿着,舒然带他回房间拿了条毛巾, 心不在焉地给他擦到半干, 席策远湿顺的头发被她揉的乱糟糟,配上他不苟言笑的脸,有种野性的帅性。 擦完, 舒然把毛巾随手放到椅子上,跟席策远说:“我有点心慌,我们去找找吧。” “好。” 席策远从她房间衣柜中随手拿出一件毛衣追上她,将衣服套在她脖子上,“伸手。” 舒然边走边把手从袖子里穿出来,她出来的急,只穿着一条长到小腿充当睡裙的旧裙子,许是心焦,一直不觉得冷。 李芩听见声响从房间里走出来,开灯看见他们俩,问怎么了。 “没事,回来拿个东西。” “找到了吗?要不要我帮忙找找。” 舒然顾不上回答,打着手电筒下楼。 “找到了,妈你回去睡吧,我跟然然先回去了。”席策远把门带上。 李芩回到房间,推醒睡得死沉的舒晓彦,皱着眉头说:“囡囡跟策远回来了。” “嗯,这么晚了,他俩怎么来了。”舒晓彦闭着眼睛,敷衍的问了句。 “我看囡囡脸色不好,他俩是不是吵架了,是不是在席家受委屈了。” 舒晓彦翻身,把被子给她盖上,“你不是说跟陈薇关系好吗,他们哪能给囡囡委屈受,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睡吧。” 李芩狐疑睡下。 舒然席策远骑着车从家属院正门出去,怕路上跟舒弈错过,慢慢沿着人少的梧桐道一路向东,穿过歇业的纺织厂商业街。 舒然脖子转的生疼也没看到舒弈,她看了眼手表时间,10:40。 她心里越发的急躁,十点正常下班,从机械厂出来,骑得慢也该骑到这了,舒弈到底去哪了。 席策远安抚她,“可能是换班的时候,机器正好坏了,现在机修组人不够,迟点下班也正常。” 舒弈骑着车从机械厂附近的群租巷道过去,经过一片堆着垃圾的稀疏林子时,加快了车速,常有人憋不住在这上厕所,加上前面巷道群租住户总把垃圾偷扔在这,这里平时总有股难以言喻的怪味。 一个酒瓶子从旁边滚到路上,翻滚声音叮叮锵锵,十分清脆,伴着道低泣的女音,还有男人的咒骂声。 常思思边哭边拿起手边的东西,往摇摇晃晃走过来的人影身上砸。 舒弈眉眼冷漠,停下车按了几声车铃。 刚才的声音瞬间消失,他脚踩上车踏板,骑上车快速离开。 等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消失后,男人嘿嘿一笑,他小声说:“别出声,今晚的事谁都不知道,但你要喊了就不一定了,你要同意就点点头。” 常思思嘴被他捂住,只能害怕的点点头,等醉汉松手的那一刻,她猛的推开他,拔腿就往树林外面跑。 “妈的。”醉汉吐了口唾沫,爬起来追过去。 常思思边跑边喊救命,哭声夹在风里,像是猎猎鬼风。 这一刻,她脑子求生的本能占据上风,脑子转的飞快,将各种叔伯姑婶爸妈的称谓喊了个遍,还喊了舒弈名字,只是她太过慌张,将舒家两兄妹的名字搞混也不知道。 她刚跑到林边,被醉汉追上,扯着头发摔倒在地上时,听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随即一个瘦高人影走过来,一道沙哑不耐烦的“滚”在她耳边炸起。 常思思听到这个声音,眼泪争先恐后往下落,想说话,开口就是哭声。 醉汉本该害怕逃走的,但是这句滚戳中他脆弱的神经,骂了几句脏话冲过去要打对方。 舒弈捂着鼻子,在他即将扑上来的时候侧身躲了一下,醉汉没刹住,因为惯性摔进垃圾堆里。 舒弈转身对常思思说:“走吧。” 常思思试着站起来,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她崩溃大哭,声音断断续续,“我脚疼,站不起来。” 她也没多大,遇到这种事能跑开呼救就很是不易,刚才被拉摔了一跤。 舒弈瞥了眼她,脱下工装外套,让她抓着袖子站起来。 常思思拽住衣服,咬着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醉汉随手抓了个短木条当做武器,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爆发出极快的速度敲向常思思后脑勺,舒弈拉着衣服随手一拽,常思思没站稳摔在地上。 醉汉见状,还要在打。 舒弈随手挡了一下,掌心传来刺痛,他表情一冷,大力踹开醉汉。 借着微弱月光,可以看见短木条还挂在他掌心,他手背上有个尖锐凸起。 短木条上未去除的生锈长钉,贯穿了他的右手。 舒弈眉眼覆上一层阴霾,嘴角却勾着轻笑,左手直接摸上短木条,一点没犹豫的把钉子拔下来。 他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试着握拳,手指微微蜷缩,勉强能握拳。 舒弈垂下手,血顺着手指来到指尖,滴落在地上,朝醉汉走过去,又补了几脚。 常思思也顾不上哭了,听醉汉没了声音,呆呆的看着他,问:“你把他打死了吗?” 舒弈语气疏淡,“晕了。” 席策远带着舒然停在倒地的自行车旁边停下,舒然从后座下来,确认这是舒弈的车,心脏漏了一拍。 还是出事了吗? 她连忙扭头四处找:“哥。” 舒弈听见声音,皱起眉头看了眼地上的工装外套,选择在裤腿上擦掉手上的血。 也不看常思思,捡起外套说了句“先别出来”就往林外走。 “别喊了,在这。” 舒然连忙跑向他,见他好好站着,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加了会班。”舒弈拉了拉手上的外套。 舒然的视线落在他拿着外套的手上,抿起嘴角,“那你在这干嘛。” “上厕所。”舒弈瞥了眼他旁边的席策远,两人用眼神进行了一段对话。 舒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小树林,皱着眉头说:“你现在这么不讲究吗?” 席策远走到旁边扶起舒弈的车子,推到舒然旁边停下,说:“找到了,我们回家吧。” 舒然点点头,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用手电筒照向他搭衣服的手, “你们俩当我傻吗,骗我一点也不用心,你手到底怎么了。” 舒弈面不改色,“上厕所摔了,我去洗洗,你们先走吧。” 舒然在席策远的劝说下,最后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他们走后,舒弈把外套挂在车头上,“出来。” …… 回到家躺在床上,舒然板着脸,跟席策远说了句“你跟我哥才是一伙的”后,闭着眼不再理他。 她生气挂脸,任谁都看得出来。 去上班的时候,遇到舒家爸妈,更让李芩笃定他们吵架了。 舒然去车间找舒弈,从刘永那知道他请假了。 她也跟严梅请了假,回去看舒弈的情况。 舒弈躺在床上,看见她进来,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敲门。” 说完,他伸出右手,“看吧看吧。” 63 第 63 章 我没这么卑劣 舒弈伸出来的右手缠着一层纱布, 根本看不出伤口的深浅大小。 舒然只是看着,右手掌心莫名开始抽搐,她强忍住缩回手的冲动, 抓着他的手粗暴的扒开纱布,查看那处伤口。 她动作敏捷,舒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一时来不及阻止,只说:“不严重。” 舒然眼里映着处理好的红肿伤口, 伤口不大, 周边带着碘伏消毒后的黄斑,经过一夜的放置, 看起来的确不严重。 她留意到纱布上有两块无菌棉块,随即将他的手翻过来, 发现手背上差不多的位置也有一块类似的伤口。 被贯穿了,舒然死死咬住唇瓣, 心里满是自责,这场祸事原本该是她的吧,是她连累了哥哥。 “钉子扎的, 没伤到筋骨。”舒弈把手抽出来,想在她面前握拳, 被她拉住手。 舒然耷拉着脑袋,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轻微的鼻音,“药呢。” “抽屉里。” 舒然把药找出来, 重新给他包回去,她以前动手没轻重,今天却异常的轻柔。 舒弈本以为她会哭哭啼啼抱着他骂一顿, 没想到她细心包完伤口就离开了,连话都没再说一句,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临时请假看完舒弈后,舒然也没打算立马回去上班,她回到席家,拿着关蓉蓉寄来的信件坐了许久,然后拿笔写下一封回信,连带着之前剩的喜糖寄回给关蓉蓉。 舒然回到机械厂时,刚好是吃饭的点,遇到去楼上找她却扑空的席策远也没什么表情,打定主意不愿理他。 她长相明艳娇俏,笑时灿若明霞,板脸时冷若冰霜。 正如现在,席策远在她耳边说话,她眼睛都不抬一下,不给丝毫回应,只安静吃着碗里的饭。 但别人过来跟她打招呼时,她又能浅笑回应。 食堂对角的位置,苏媛媛死死盯着舒然,心不在焉的回常思思的话,“我怎么害你了?” “你让我到那里等他下班,然后你,”常思思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媛媛扒了扒碗里的素菜,漫不经心的说;“我让你等谁下班了?我们不是一下班就分头回家了吗,难不成你之后遇到什么了吗?” 最后这句话带着威胁的意味。 常思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攥紧拳头,气的说不出来话来。 昨晚,常思思看着漆黑的天色有些后悔,她一向乖顺,从没做过算计人的事,便跟苏媛媛说要放弃。 苏媛媛也没继续劝说她,两人结伴回厂里的单身宿舍。 走了一段路,苏媛媛说要上厕所,让常思思帮她看一下。 常思思在外面等了许久没等到她出来,却等来了醉汉,她喊苏媛媛无果,想要进去找她,才有了后面的事。 昨晚常思思被舒弈送回去后,她发现苏媛媛还没回来,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今天她魂不守舍的工作一早上,打饭的时候却看到神清气闲的苏媛媛。 一想到她昨天抛下自己跑了,常思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质问苏媛媛为什么要害自己,没想到得到她这样的回答。 苏媛媛看见舒然端着饭盒离开,也没有继续跟常思思纠缠的心思,她快速扒完碗里的饭跟着起身走出食堂。 常思思在机修组的车间办公室门口徘徊了许久都不敢进去,刘永看见她,直接说:“找舒工吗,他今天请假了。” 他们俩是一个巷道的邻居,但没单独说过话,刘永培训完回来,能独立修机器的时候才渐渐熟起来。 听到舒弈请假了,常思思心里很是内疚,也有些着急,心绪不宁的离开一车间,她坐在工位上犹豫了许久,下班的时候找到舒然。 “舒,舒工他手还好吗?” 舒然直直盯着面前绑着麻花辫的秀丽女孩,她手指扭绞在一起,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 “你怎么知道?” 常思思把昨晚的情况托盘交出,小声道歉道:“对不起。” 听到有苏媛媛的参与,舒然心里划过果然如此的念头。 舒然看着常思思,心里满是怒意,姣好面容却越发的冷。 “你这话你跟我哥说,他或许会原谅你,但我不会。” 常思思眼里含着两汪泪,“我不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我也很后悔,我昨天做了一晚上噩梦。” “你不用跟我解释,在你最初听到苏媛媛的提议时,就该知道她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但你还是听了,就该自己承担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舒然说这话的时候,苏媛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远不近的看着她们。 常思思也看到苏媛媛了,忽然想到什么,用乞求的语气跟舒然说:“这件事你别说出去好吗?” 事关名声,常思思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 “我没这么卑劣。” 舒然一向不愿意对女性透露出过多恶意,但苏媛媛这个人例外,晚上她躺在床上,回想之前梦境中苏媛媛的事。 床头灯的暖色打在她的脸上,缓和一部分冷意,纤长的睫羽半盖住清润的眼眸,鼻头微微翘起,连同人中下的饱满唇瓣一起,在墙上映出精致的侧影。 席策远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的翻看着,目光时不时落到发呆的舒然脸上。 小姑娘气性很大这点,席策远一直都知道。 从昨天回到家到现在,任他说什么,舒然都不回一句话。 席策远耐心很好,她单方面的冷战,他说着能接受,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他把书放在桌上,俯身轻吻舒然鼻尖,声音低沉:“还在生气吗?” 等舒然莹润的眸子缓缓看向他。 青年再沿着她嘴角吻到下颌,吻到细白的脖颈时,舒然偏过头,伸手摸上他喉结轻轻摩挲。 席策远抬头,漆黑的瞳孔里映出舒然微红的脸。 舒然脸上盈出清浅的笑意,晶亮的杏眸弯成月牙,勾着他脖颈亲吻。 这期间,她一直保持着清明神志,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清澈剔透,当看到席策远耳后漫上绯红,有个东西顶着她大腿时,舒然立马把人推开。 她一脸冷淡的擦去唇上的莹润水意,把枕头塞到席策远怀里,指指他,又指指门外。 舒然什么都没说,意图却很明显。 出去睡。 食堂,舒弈吃完饭,把饭盒往对面一推,幽幽叹了口气,“我妹已经三天没理我了。” 席策远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不想说。 舒然三天没理舒弈,当然也没有理过他,从那天晚上开始,连吃睡都跟他分开了。 “你到底哄了没啊?这都哄不好?”舒弈见他不说话,质问道。 “那你去。” 舒弈立马不接话了。 对于舒然和席策远闹别扭这件事,意见最大的不是席策远,也不是陈薇夫妇,而是李芩。 她也不知道两个孩子为什么闹别扭,但就是想管。 就算舒弈已经说了几次别插手,她还是忍不住以回家吃饭的借口,劝舒然闹脾气差不多就行。 对此,舒然也没有其他想法,只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句话,“以前你跟我爸也经常闹脾气吵架,外公外婆也会劝你收收脾气吗?” 李芩语塞,她年轻时跟舒晓彦吵架时的情况可比女儿这种小打小闹要闹腾多了,能拉上几个哥哥一起指责舒晓彦的程度,父母却不会说什么。 人人都看到她在外强势,说舒晓彦是妻管严,可只有李芩自己知道,舒晓彦只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让着她,大事上从不征求她的意见,所以两人经常有分歧。 她结婚没多久就怀孕了,一有分歧直接挺着大肚子回家,舒晓彦不来求着她回家,她是绝对不会消气的。 后来孩子生了,该吵还是吵,直到近些年孩子大了,李芩的脾气才好了许多,也没心思跟舒晓彦吵了。 这么看来,她的确不应该对两个孩子闹别扭的事发表意见。 李芩:“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很有数。”舒然这些天跟舒弈和席策远闹别扭,并不是因为苏媛媛这些人的迁怒,只是单纯的觉得舒弈和席策远不够尊重自己。 细说起来,这个闹别扭的理由有点幼稚。 因为舒然也想从他们身后站出来,想要让他们知道她已经长大了,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没必要什么都瞒着她,尤其是那种简单的小把戏。 舒然不喜欢他们的保护方式,没有人能一直护着自己,她也需要成长。 冷战不说话是因为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谈这件事情。 舒然咬了口勺子里的酒酿汤圆,甜而不腻的花生芝麻馅料立马流出来,“好吃,谢谢妈,辛苦你啦。” 得了她的夸赞,李芩露出轻松的笑意。 吃完晚饭舒然在家里留宿,舒弈下班回来看见她房间亮着灯,轻敲了敲门走进来。 舒然把手上写的笔记本往枕头下一藏,细软黑顺的头发披散在肩后,表情乖巧恬静,完全不像前几天冷着脸的模样。 舒弈右手垂在身侧,左手拿着一个纸包,“烤地瓜,吃不吃。” 她摇头。 “糯香糯香的烤白薯。” 舒然把被子一蒙,翻身不理他。 舒弈头疼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觉得这是舒然迟来的叛逆期。 几乎每个孩子都有一段叛逆期,他叛逆的时候,李芩和舒晓彦都不敢在家里吵架,家里从那时候开始太平。 但他叛逆的时候,可没对她摆过脸色。 舒弈拍拍被子,“你起来,我们谈谈。” “心情不好,不想谈。”舒然闷闷出声。 “那你什么时候心情好。” “过几天吧。”等她收拾完苏媛媛再说。 舒弈无奈的走了,夜里齐波跟他说完马义最近的情况,犹豫开口:“舒哥,你妹妹找我了。” 64 第 64 章 接待 舒弈眯起眼睛, “找你做什么?” 齐波低着头,咽了咽口水,“她让我保密,我这边知会你一声。” 前一天, 舒然到巷子里找齐波, 直接了当的问能不能帮她一个忙。 齐波跟她并不熟, 但照顾到她是舒弈妹妹, 问了具体要做的事, 听着没有危险,当即就应了下来。 舒弈沉吟了会,他知道齐波有分寸, 不会帮舒然做危险的事, 没再追问, 拿出些钱递给齐波。 “要是有什么不对就收手。” 齐波挠头笑了笑,“我知道的, 钱就不用了,她给过了。” 舒然带着食堂买的早饭到销售办,钱洁打趣说:“还没跟你家属和好啊?” 往日舒然都是在家里吃完饭来上班, 这几天, 舒然不仅来得早, 还都带着早餐。 再加上她最近不怎么笑,路上跟席策远也是前后脚走着,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小两口吵架了。 舒然咬了口包子, 含糊的笑了笑。 因为今天要做助手的缘故, 她穿了套深色工装,及肩的头发扎成马尾,刘海也用夹子别在耳后, 露出光洁的额头,她面容白净,这身穿在她身上显得比平时更加干净利落。 上午九点,张辉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口说:“钱洁,舒然,走了。” “好,来了。” 舒然呼了两口气,抱上手边的一摞文件,站起来将桌面的东西随便归拢了一下,跟在他后面。 之前打电话通知看机器的那些厂里的采购员来了,张辉、钱洁和舒然负责接待他们。 等在厂门口的时候,舒然就站在他们俩边上,拿着文件板遮头顶的太阳。 “怎么还没来。”钱洁皱起眉头。 机械厂的招待所在后街,走路十分钟就能到,说好的九点半来,他们在门口等了半小时,一个别厂的采购代表都没来。 张辉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去看看,这太晒了,你俩在这等一会。” 钱洁和舒然站在原地闲聊,语气有些唏嘘。 “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舒然来厂里没多久,感觉业务挺忙的,销售科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基本每天都能接几单,不懂钱洁这话从何说起,茫然的问:“以前很忙吗?” “不是,我说咱们厂里自产的机器,听说以前来看机器的都排队,哪像现在,还要你们俩打电话求着别的厂来看,好歹咱们这么大的厂,多掉价啊。 也怪不得张辉听楼下工人说话就头疼,是我也头疼,东西越做越难用,卖都卖不出去。” 钱洁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嘟囔着说。 海市第一机械厂主营多个业务,最开始以学习国外技术自研机器为主,后来因为技术一直没更新,做出来的东西功能老旧,比不上市面上的其他机器,慢慢就被淘汰了。 但他们毕竟是以自研机器起家的国营厂,不想放弃这方面的业务,便一直苦苦坚持着。 尽管他们以最大能力改进自研机器,每个月的收益也不过杯水车薪。 后来厂长改推别的业务,用给别的厂里加工机械业务的盈利,来养活工人和支撑四车间的支出。 不过好在厂里代加工的业务发展的不错,每年都有不错的收益,附近后面加盖起来的家属楼,商业街等就是最好的证明。 舒然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才表达自己的看法,“最近有在慢慢好起来,说不准哪天又要排队了。” 自从上次袜子厂开了一小单后,张辉特意去跟楼下负责人沟通了一下,让他们安排专职的人负责送出去的那些机器。 这样做得到的回馈相当不错,有了专门的人定时查看那些机器,试用的小厂能及时修理,反馈的问题也真实了起来。 再由专门的人根据适用反馈调整机器的改进方向,机器好用了,陆陆续续又有小单子进来。 “可能吧。”钱洁对舒然说的以后会好起来的情况,没抱太大的期待。 两人聊了一会,张辉带着十多个人姗姗来迟,这批来的人都是周边市里的袜厂和纺织厂的人。 来了人,钱洁立马切换恹恹的状态,热情大方的上去社交应酬。 一行人本来要直接去四车间,但有几个他厂采购员对其他车间里的东西也很感兴趣,便在其他车间停驻了一会。 舒然走在最后面,前面是个年轻男人,见她手上抱着一摞资料,年轻的采购员非要帮她拿一半,舒然委婉说不用。 他是隔壁市一家大型袜厂的采购员,叫施鹏兴,前两年也来过机械厂,见舒然是个生面孔,对她很是好奇,不停的问问题。 “你是新进厂的职工吧?我以前没见过你。” 舒然点点头:“算是吧。” 听到她的声音,施鹏兴又问:“之前是你打的电话吧,我听着声音一样。” “是,我打了一部分。” 许是看她回应比较简洁,施鹏兴换了个话题,“你们厂里这次有什么新机器。” 舒然递给他一个文件板,上面夹了几页的机器的简单介绍。 “这是我们今年的生产出来测试过的机器,您可以先看一下,待会去看实机的时候,会有职工给您具体介绍。” “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喊我施同志就好。” 钱洁带着人走到前面,拐弯的时候余光瞥见舒然在跟施鹏兴说话,当即出声:“舒然,东西给我一下。” 车间里的声音比较吵,她刻意将提了提音量。 舒弈左手写字的动作一顿,跟几个学徒说:“等我一会。” 他从机器后面绕了一圈走出来,看到给众人发文件的舒然。 舒然发完文件,被钱洁带到身边交代工作,视线中出现舒弈的身影,看了眼他手上的右手,立马偏过头去。 一直留意舒然的施鹏兴见状,好奇的问:“熟人?” 舒然摇摇头。 舒弈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但看出口型,当即被她气笑,磨着后槽牙走上来。 走到一半,后面有学徒喊他,他停下脚步,给了舒然一个回头再收拾你的眼神转身回去。 钱洁看了眼舒弈,又看看舒然,“他不是小席朋友吗,你俩不熟。” 见他走了,舒然慢吞吞的说:“确实不熟,就是普通的兄妹关系。” “他是你哥啊,我说他怎么经常跟你们在一块。”钱洁对他们俩的关系很是惊讶,像是从来没听说一样。 “嗯,亲哥。” “那还说不熟。” 舒然轻笑,“我逗他玩的。” 张辉带着十几个人在前面几个车间走走停停,耽搁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到四车间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张辉带着他们看新生产出来的机器。 先前安排给他们介绍机器的职工去工作了,临时换成席策远。 他穿着灰色衣服,身材高大,眉眼凌厉,紧抿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有点凶。 他负责介绍机器,讲解功能,张辉在旁边适当吹嘘,比如,“这是改进后的纺织机,生产效率比以前翻了一倍,前两天刚订出去两台。” 施鹏兴熟知这些业务员的销售手段,低头笑问舒然,“真订出去了吗?” 在他靠过来的瞬间,舒然就往前迈了一步,听到他的话后,面不改色的认真答道:“当然。” 施鹏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眼神有些轻蔑,显然是不相信这话的。 只是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张辉身上时,发现那个讲解的青年总在看着他们这边讲解。 冷厉的眼神看的施鹏兴浑身不自在,也顾不上其他心思,静下心听了听,发现这批机器确实有值得了解的地方。 一行人在车间待到中午,张辉准备带他们去吃饭,施鹏兴站舒然旁边,见那讲解机器的青年职工还在看着他们,感觉有点不对劲,随口问道: “那个人也总看你,也是你哥吗?” 舒然抬眼,对上站在机器放置区,浑身散发着冷气的俊朗青年的目光,“不是,我家属。” 说完这句,她压不住唇角上翘的弧度,连眉眼都捎带上笑意,双手抱在胸前,歪头看着席策远。 施鹏兴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以为还是像刚才另外一个车间里的意思,“你一共几个哥啊?” 钱洁回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但又不好意思得罪他,想委婉一点告诉他这个家属的真实含义。 下一秒,席策远走到舒然旁边,舒然看着他从容的说:“一个,这个是丈夫。” 施鹏兴看着他们,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席策远冷硬的面容缓和了不少,嘴角勾出一点弧度。 舒然:“钱姐,你们吃饭我就不去了,我们待会还有事。” “好。” 十几人从这片仓库区域撤出去,空间一下大了不少,席策远帮舒然把散落的文件板收好,问她待会吃什么。 舒然轻扬着下巴,看着他狭长眼眸,娇蛮的说:“我又没说要跟你一起吃饭。” “嗯,可我想跟你一起吃饭,行吗?”俊朗青年微俯着身,跟她平视,漆黑的瞳孔映着她俏丽的面容。 舒然忍不住想笑,抿嘴强行忍住,“行吧。” 舒弈到食堂吃饭,看见舒然坐在席策远对面后,眉头微微一挑,把她饭盒拿到自己面前。 “你干嘛?” “不是不熟吗,怎么还用我买的饭盒。” 舒然把筷子放到饭盒盖子上,“谁让你对我不好。” 舒弈似笑非笑道:“我对你还不好?是给你买裙子不好,带你下饭店不好?还是给你解气不好?” “你昨天没把烤地瓜留给我。” “你说你不要的。” “我没说,就像今天我只是摇个头,你就曲解我的意思,有点后悔跟他们说你是我亲哥。 你变了,你现在对我一点也不好,我有点想念以前的你。”舒然唉声叹气道。 她说前半段话时,舒弈脸上笑容真切。 到后半段时,他像是被戳中痛处,表情微不可查的僵了僵,好在无人发现,他又很快调整过来,把饭盒还给她,噙着假笑说: “以前的我肯定是回不来了,你慢慢受着吧。” 他说着不在意,等吃完饭席策远去洗饭盒的时候,又不经意的引着舒然说他哪变了。 舒然托着脸,认真看了他一会,只随意说了句:“你现在说话好毒。” 舒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点了点她的头,“还不是被你气的。” 舒然靠在椅背上,脑袋顺势后仰,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 她看到逆光中席策远的脸,拿手挡了一下,手腕处的手表随即往下一滑,她翻过来看了眼时间,撂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匆匆离开。 关蓉蓉暴躁的回拨着那个电话,在经过几声等待音后,电话被接通。 “喂。” 65 第 65 章 你就等着吧 话筒中传来舒然微喘的回应声, “先挂掉,我给你打过去。” 舒然站在离机械厂稍远一些的商业街公用电话面前,胸口快速起伏几下, 纤细的手指按下号码键, 拨通了电话。 关蓉蓉:“收到我信了?” “嗯。” “那你直接给我回信不就好啦, 你知不知道我接你这个电话得走十几里路?” 舒然想到青县的条件,轻叹了口气,“下次不会了,长话短说,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骗你买岗的那个人的长相?” “当然记得,敢骗我的钱, 他以后……”关蓉蓉一连串的谩骂在舒然耳边响起。 舒然听的脑子疼,将听筒拿远了一点, 等她骂完以后问:“具体长什么样?” 关蓉蓉沉默了一会, 问:“你要干嘛?” “我想试着找找。” “你想帮我报仇?算了吧,你找不到的, 我走前报了警,他们跟我说找到的希望不大。” 毕竟这种事暗地里屡见不鲜, 派出所事多, 顾不上这种小事。 事情过去两个月了,关蓉蓉一想到这事就火大, 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苏媛媛的,停职算什么惩罚,她要让苏媛媛被开除,跟她一起下乡。 舒然:“你只要告诉我长什么样,身上有没有具体的特征?” “大概比我高半个头, 身材很干瘦,尖嘴猴腮,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关蓉蓉努力的回想当初做笔录时的形容词,概括出来的形象却很笼统。 “他鼻子右边旁边有个黑痣。”苏媛媛把人介绍给她是傍晚,当时天色昏暗,关蓉蓉也没仔细观察。 舒然把她说的记在心里,“知道了,我给你回信了,过几天就到,今天先这样吧,挂了。” 关蓉蓉听着话筒里的嘟嘟的声音,撇了撇嘴,不满的说:“用完人就踢开,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说,真烦人。” 舒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午休的时候端着杯子站在门外走廊上看楼下的盛放的牵牛花。 十月许久没下雨,天气有点闷热,大片紫红的牵牛花攀在花坛边上相当显眼。 苏媛媛穿着藕粉色上衣经过,被花压的黯淡无光,从楼梯口转出来后,她瞥了眼舒然,心里满是嘲弄。 看到舒然“落寞”的神情,苏媛媛心里升上来一种扭曲的快感。 季昀铮逃婚的事虽让他们家在纺织厂家属院中颜面扫地,但机械厂的同事却鲜少有人知道季昀铮逃婚。 只以为是季昀铮家中有事回去处理,这才推迟了跟苏媛媛的婚礼。 她跟季昀铮虽然没成事,但舒然跟席策远感情也不和,想必这段婚姻日后不会太顺,想到这,苏媛媛心里有种莫大的宽慰,讥讽的眼神也更外露一点。 舒然目光随意扫过她,随即勾起唇角。 这笑牵动了苏媛媛敏感的神经,暗暗窥探着她。 舒然喝了口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露出嫌弃的表情,直接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苏媛媛僵硬的问。 “我笑你,怎么样,你学我学的开心吗?”舒然微笑说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媛媛开始有意无意学习舒然的穿衣打扮,大到发型,衣物款式颜色,小到头上的配饰都要买一样。 像是苏媛媛身上这套藕粉上衣黑色长裤和头上的湖蓝发夹,几乎跟舒然前天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 苏媛媛将头发挽到耳后,“我学你什么了?” 舒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你继续学吧,等你把从关蓉蓉那骗来的钱花光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苏媛媛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一派镇定。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话时,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慢慢陷进肉里。 舒然清润的眸子冷漠的看着她,一词一顿道: “以前的,现在的,我的,我哥的,还有关蓉蓉的,我都会还给你,在这之前,你还有几天舒心日子过,好好享受吧。” 往常轻软的嗓音在此刻异常有力,像一块块沉重的落石,砸在苏媛媛的心里,她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不知道舒然会用何种方式报复她。 为了不在舒然面前露出胆怯,苏媛媛只能安慰自己,她先前做事谨慎,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别人的手,舒然奈何不了她。 但看舒然一脸笃定,苏媛媛又止不住的担心,拼命回想自己可能留下的证据。 矛盾的情绪下,苏媛媛的不安情绪达到顶峰,死死盯着舒然,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答案,“然然。” 舒然对上她阴毒的眼神,直接抬起水杯,往她脸上一泼。 苏媛媛猝不及防的被冷水泼了一脸,表情有些不可置信,湿着的头发紧贴在她脸上,顺着她的脸往下滑落水滴,模样看着有些狼狈。 “你凭什么泼我!” “凭你以前吃我的喝我的,背地里还要算计我。这就受不了了吗?过两天我还会送你和你的同伙去坐牢改造,你就等着吧。” 这句话对于苏媛媛无疑是个提示,她也顾不上追究舒然泼她满脸水的事,一下午的时间都坐在综合办里,六神无主的咬着指甲盖。 伙同她骗关蓉蓉的那个中介人还留在海市,要把他赶紧送走,不能被舒然找到。 苏媛媛心焦到不行,直接翘班早退,仓皇赶路时,没注意身后的尾巴。 下午看机器时,舒然和张辉钱洁一人带一组,带采购员分看不同种的机器。 送走他们后,舒然疲惫的趴在桌子上,真切体会到业务员的辛苦,头枕在胳膊上,听钱洁和张辉说话。 钱洁拿着文件板给自己扇风,给张辉说要开大单的言论泼上凉水,“我看难,他们对这批机器根本不感兴趣。” 来的这群人只是想出差,看机器只是为了走个过场,根本没有购买意向。 张辉:“他们只是厂里的采购员,对机器没兴趣没关系,我也没指望一两次都能卖出去。 让他们过来,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咱们厂里有这种机器,以后他们厂里需要的时候,可能会优先考虑咱们。” 这番言论倒是让舒然对他改观不少。 张辉先前那个态度,舒然总觉得他对四车间的业务不太上心,今天看下来,除了严梅,就属他最努力。 “对了,舒然,你再给饭店打个电话订桌菜,晚上我带他们过去吃饭。” “好。” 晚上跟采购员吃饭,钱洁本想叫上舒然一起,但看席策远来接她下班,便没好意思开口。 席策远看着检查文件柜的舒然问:“今天也回爸妈家吗?” 舒然扭头看了他一眼,高大的青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清隽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她抿了抿嘴,想到他这些天的表现,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 “你也一起吧,回去吃顿饭再跟我去爸妈那,省的两家父母担心。” 席策远眸里漾出笑意,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谢谢。” 陈薇见到儿子儿媳的关系破冰,饭桌上一个劲给舒然夹菜。 吃完饭,舒然本来想跟她解释一下这些天跟席策远冷战的事,但刚开口,陈薇就善解人意的说: “没事,我跟你爸不会有想法的,你们刚结婚不适应,有点摩擦也很正常,再磨合磨合就好了。 要是他对你不好,然然你直接跟我说,我肯定站在你这边,你在我这不止是儿媳妇,还是女儿。” 舒然不得不承认,陈薇是个非常好的婆婆,平时那些好就不提了。 就光说她跟席策远冷战这些天,陈薇一直没有干涉,分寸感把握的相当好。 这点李芩就没有陈薇做得好,看到女儿和女婿在家里要分房睡,不顾舒然的意愿,强行将两人安排在一起。 舒然房间,她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抹雪花霜,通过镜子悄悄看席策远在做什么。 分房这么多天,再次睡在一起,还是她在娘家的房间里,她难免有点不习惯。 席策远像是累了,盖着粉蓝的碎花被子,侧身躺在床外侧安静睡下。 舒然悄悄走过去,屏住呼吸蹲下身,伸手在他枕头底下摸笔记本。 手从左往右摸,一直没摸到她藏起来的本子,舒然皱起眉头,起身去摸另一个端枕头下。 她俯着身子,微凉的潮湿发尾落在席策远脸上,带去阵阵痒意。 青年睁开眼,神色有些疲惫,声音很是沙哑。 “找什么?” 舒然见他醒了,把他往旁边推了推,“我的日记本在枕头底下。” “我放到抽屉里了。”席策远抓住她的手,半合着眼低声说道。 舒然不放心的问:“你看了吗?” “没有。” 舒然抽回手,打开抽屉把日记本换个地方藏起来,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湿毛巾挂到门后的衣架上,顺手关上灯出门。 齐波在楼下拐角处等她,见她来了,大概描述了下苏媛媛见到的人,外貌基本能跟关蓉蓉说的人吻合。 一米七五左右,尖嘴猴腮的干瘦男人,鼻子右边有黑痣。 “谢谢,辛苦你了。”舒然把之前承诺给齐波的钱补齐,她之前拜托他盯着苏媛媛每天见什么人,本以为得跟几天,没想到刚盯两天就找到目标人物了。 作为曾经一同长大的发小,苏媛媛了解舒然,舒然自然也了解苏媛媛。 她事先想好回击的办法,设好针对的陷阱,接着引导苏媛媛往坑里跳,现在找到那个同伙后,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齐波看着手上的钱,犹豫再三才开口问道:“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他说完又怕舒然误会,解释了几句,“毕竟你是舒哥妹妹,要是因为我提供的信息出了事,我不好跟他那边交代。” 舒然:“我找你的事,你跟他说了吗?” “额,但我没跟他说具体干什么。”齐波也有点尴尬,龇牙咧嘴地挠了挠头,继续说道: “你要做的事要是不危险的,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办,我还会替你保密。但要是你不说也不让我去办,我会觉得有危险,将考虑把这事告诉你哥。” 舒然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你人还挺好的,威胁都说的这么委婉。” 齐波笑的腼腆,“你人也挺好的。” 舒然将苏媛媛伙同黑痣男骗钱的事大概说了一下,齐波点点头,问: “你是想帮朋友把钱要回来吗?” “不是,我想他们坐牢。”舒然半真半假的回答。 齐波问了几个细节后,拍着胸膛说交给他办。 舒然回到楼上,摸黑来到床尾,跨过席策远的腿,慢慢躺下,扯过一个被子角盖在身上。 她房间不大,床也不宽,床头和一侧床边靠着墙,睡着她和席策远,总感觉空间有点拥挤。 还不到十点,舒然背抵在冰凉的墙上,旁边传来席策远均匀的呼吸声,她睁着眼睛睡不着觉,焦躁的眨着眼睛,干脆扯过被子往热源旁边滚了滚,伸手去闹席策远。 席策远被她闹得睡不好觉,把她箍在怀里不让她动。 这样舒然也不老实,鼓着脸总想跟他聊天。 席策远干脆用被子把她裹起来抱着,手蒙着她的眼睛,轻声说:“睡觉,明天再玩。” 舒然被迫安静下来,闭着眼不一会就睡着了。 等她睡下后,席策远才睁开眼睛,想起她不经意间的防备,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盯了会她乖巧的睡脸,在她眉眼间落下轻吻,听到舒弈回来的动静,起身走出去。 66 第 66 章 尊重 昨天他们在家里吃的晚饭里有道酸菜鱼, 陈薇调料放重了,舒然多吃了两口,一大早被渴醒。 她迷迷糊糊的想要坐起来, 被环在她腰间的胳膊拦住。 “怎么了?”席策远低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舒然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要喝水。” 席策远松开手, 打开昏暗的床头灯,把床头柜上放着的搪瓷杯里倒入暖壶热水和凉白开拿给她。 舒然坐起来,一口气喝了半杯温水, 停下来时见他看着自己, “你喝吗?” 她说完把杯子塞给他,自己躺下继续闭眼睡觉。 青年接过来, 把杯子里水喝完放回桌子上, 关灯在她旁边躺下。 黑蒙蒙的卧室内, 窗帘透出一块方正的光块, 外界天色微亮,鸟叫声时不时响起。 舒然背对着席策远, 不断变换睡姿,贴着他蹭来蹭去, 很快就感觉到他传来的反应。 她转身迟疑地看着他。 席策远面不改色地侧过身。 看着面前宽阔的背部, 舒然起了逆反心理,扯了扯他的衣服,撒娇说:“你转过来嘛。” 青年闭着眼睛不理她。 “骗子,说好今天陪我玩, 再也不相信你了。”舒然抱怨完,悠悠叹了几口气,踢开被子整个人贴在墙边像是生闷气,余光却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席策远如她所愿回过身, 把被子搭在她身上没吭声。 舒然心满意足地滚进他怀里,青年的吻落在她细软的发丝上,“然然。” “恩?” “那天晚上的事,是我跟你哥不对,我们不应该瞒着你,别生气了。” 舒然迷蒙的脑袋瞬间清醒,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着他义正言辞的说:“那不行,你跟我哥太过分了,你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 席策远不解的看着她。 舒然半垂着眼睛,沮丧地说:“我明明有在很努力地长大,可你们总拿我当小孩子,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不等青年回答,舒然便吸了吸鼻子,自问自答道:“我生气,你们哄着,冷战,你们受着,就是没有第一时间想过要跟我好好谈谈,你们假装很尊重我的意愿,却总是俯视我的想法。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这样,明明我也长大了,尊重一下我很难吗。 我哥这样就算了,谁让我是他妹妹,可你为什么也这样,在你心里,我到底是跟你扶持过一生的妻子身份,还是需要一直照顾的妹妹身份?” 舒然知道这番话有些偏激,但她心里极度委屈,做不到冷静的陈述。 她声音带着哭腔,眼圈鼻子红了一片,眼里翻涌着泪花,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来。 席策远沉静的眼眸微微失神,伸手揽住她,哑声道歉:“抱歉,我以前没注意,以后不会了,但是然然,我不是拿你当妹妹照顾的,刚开始或许是,但后面是拿你当妻子照顾。” 窗帘上的光块变亮了一些,晨曦沿着边缝照进来,房间里的暗色慢慢褪去,鸟鸣声清脆雀跃。 舒然心里的委屈淡了很多,她泪眼朦胧的看着席策远,执拗的说:“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不需要这种全方位的照顾,你这样会让我变得很脆弱。 我想独立,我想成长,我需要你的理解尊重,陪伴信任,这样就算遇到事情,你们不在身边我也可以独当一面,你明白吗。” 席策远怔忪地望着她清澈的眼眸,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改正行吗?” “嗯。”舒然回抱住他,不放心的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在反思。” 舒然亲昵蹭了蹭他的鼻子,打着哈欠说:“你要是改好了,我肯定会更喜欢你的。” “那我努力。”青年眉眼柔和的吻了吻她的唇角,手轻抚她的后背,“睡吧,待会我叫你。” 跟席策远坦诚布公的谈完,舒然心里的重担卸下许多。 早饭时,她轻快的跟家人打着招呼,舒弈笑吟吟的往她白粥碗里放了颗流油的咸鸭蛋黄。 舒然用勺子戳碎咸蛋黄,嘟囔说:“我想吃烤地瓜。” “囡囡想烤地瓜吗?回头我给你支个炉子。”舒晓彦走过来说。 舒弈笑出声来,“算了,别又像小时候一样,吃了自己烤的地瓜上吐下泻的。” “我都长这么大了,肯定不会啦。” 舒弈站起身拍拍她的头,“小孩子才会总强调自己长大了。” 舒然也不想跟他争辩,安静喝完粥,等席策远从席家回来跟他一起去上班。 从车棚分头走的时候,舒然走到舒弈旁边,蹙着眉头撂下一句:“你这几个月总否定我,我很讨厌你这样。” 在舒然印象中,舒弈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保护她,但不会过度插手,面上吊儿郎当,说话都是以鼓励为主。 就像舒然跟大院其他孩子吵架时,他只说了两句不要委屈自己之类的话,她不主动提,他也不会多管。 哪像现在,恨不得什么事都帮她出面,总是觉得她不可以,什么事都不让她管。 舒弈这种变化很细微,却在潜移默化的转变着,如果不是舒然这几天冷静思考,或许不会发现这些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变化的,以及变化的原因是什么,舒然暂时想不出来。 “叮铃铃。” 舒然坐在办公室里,桌边的电话响起,她拿起听筒,那头传来周时盈热情的问候,“妹妹。” “时盈姐。” “你现在有空吗?我跟你说件事情。” 周时盈鲜少用办公室电话直接联络她,但舒然听她的语气不像是急事,扫了眼办公室里忙碌的同事们,问:“事情急吗?” “不急,你在忙是不是,那我等午休的时候给你打。” “好。” 等到午休时间,舒然坐在办公室等周时盈的电话,让席策远吃完饭给她带份饭回来。 舒弈看见他一个人,两个人继夜谈后又聊了一场。 “我只是不希望她接触危险的事情,这样也算否定吗?” 席策远在反思过后,已经能从舒然的角度看待问题,在听了舒弈的话后,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是,而且你现在管太多了,她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 “我没控制她。” “可你希望她按照你的想法生活,你妹不想要过度的保护,你最好尊重她的意愿。” 舒弈脸上没了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跟苏媛媛一起长大,你觉得苏媛媛是什么样的人。” 舒然抿起嘴,不解的问周时盈,“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说了你别生气。”周时盈的笑声有些尴尬。 “嗯,不生气。” “季昀铮找我了,他发誓说他没有对苏媛媛做什么,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他确实不像会酒后乱性的人,就想问问,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舒然不知道该回什么,毕竟她对季昀铮和苏媛媛这两人的看法都是负面的。 要不是周时盈提到这事,她只怕永远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会突然结婚。 听着对面均匀的呼吸声,周时盈也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把话题继续下去。 她当初说季昀铮活该,是因为被告密的火气还没消,但这段时间,季哲也没有继续纠缠她,腿也养好了,周时盈的火渐渐消了。 她听季昀铮说完当时的情况,也觉得事有蹊跷,想着跟舒然关系不错,便想问问苏媛媛的为人,判断一下情况。 舒然沉默了一会,回了句:“不好评价。” 经过这么多事后,舒然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一点都不了解苏媛媛。 她人前装的温柔怯弱,人后阴狠歹毒,还带着隐隐地疯癫。舒然很难说她很季昀铮的事,是不是她故意设计的。 尤其,季昀铮还是个重生者,要是这么容易被算计,未免有些太蠢了。 周时盈也知道这问题有点为难舒然,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 “然然妹妹,我是想帮他摆平这事,他现在在我这里,估计过两天我就会带他去跟女方和解,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咱们俩之间的关系。” 周时盈知道舒然和苏媛媛是发小,也知道她们俩之间可能有点摩擦,但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具体恶化到哪种程度。 周时盈担心自己做的太过,舒然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对她的看法。 听完她的话,舒然托着脸,淡然的说:“我不会干涉别人的事的,时盈姐你不用担心这点,想怎么做就这么做。” “叩叩。” 舒然以为是席策远来给她送饭,回头看向门口,发现是她哥,鼓着脸不开心的说:“怎么是你给我送饭。” “我送不行?”舒弈走进来,把饭盒放她桌子上。 电话那头,周时盈一下坐直了身体,“你哥吗?方不方便把电话给他,我想跟他打个招呼。” “可以啊。”舒然把话筒递给舒弈,“找你的。” 舒弈随手接过,“喂。” 那边周时盈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应付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她找你做什么。” 舒然抬头看他,嘴里还嚼着小炒肉,等咽下去后,才慢吞吞的说了句:“随便聊聊。” 她知道她哥很讨厌季昀铮,不想节外生枝,便把这事瞒了下来。 舒然吃下一口时,忽然想到什么,咀嚼动作顿了顿,视线不着痕迹的从电话上划过。 舒弈张嘴,耳边响起席策远的话,咽下想说的话,拉了个椅子,坐在旁边看妹妹吃饭。 他们兄妹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直到舒然吃完饭,她盖上饭盒,耷拉着脑袋说了句: “哥,早上我话说重了,对不起,但有个问题我很疑惑,你为什么也变得这么奇怪?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也,还有谁?” 67 第 67 章 你完了 舒弈声音慵懒, 配上他的挑眉,瞬间打破沉闷气氛。 舒然露出费解的表情,“这是重点吗?”她本意是想套舒弈的话, 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谁跟他一样奇怪上。 他似笑非笑说:“目的太明显了。” “有吗?”舒然想了想,“好像是有点。”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兄妹之间有摩擦也正常, 无论是日积月累还是一句话生嫌,好像双方只要在某个瞬间对上了同一想法,将这件事大方笑出来,嫌隙就能过去。 舒然心里压着的火气也尽数褪去, 连带着心情都轻快起来。 舒弈正色道:“你没说错,我这段时间情绪不好,对你的态度也不对, 我跟你道歉, 以后肯定不会了。” “那我勉强原谅你吧,下不为例。”舒然摆摆手,颇为大度的说。 “怎么还这么好哄。”舒弈上手胡乱揉了揉她的头,眉宇间难得流露出几丝温情。 舒然吃了颗糖渍果脯,含糊的说:“也没这么好哄, 谁让你是我哥哥呢,要不然早就不理你啦。” 这果脯是席策远的爷爷奶奶自己做的, 用的是苹果和桃子,反复煮晒了两遍,沾了些□□糖碎,吃着甜而不腻有嚼劲, 还有股清新的果香。 天气转凉,她的头发没有扎起来,此时也不在意头发被弄乱, 把装着果脯的纸包递给他。 舒弈翘起嘴角,拿着一整包果脯走出门,下楼时跟外出回来的严梅撞上。 严梅去隔壁市出了几天差,除开眼下的乌青,精神面貌还算不错,看见舒弈右手缠着纱布,问:“手怎么了?” 舒弈举起右手,自己翻看了一下,不在意的说:“扎到钉子了。” “严重吗,会不会影响你以后的机修工作吗?” “不严重,影响也没事。” 严梅点点头:“也是,行,你走吧,我待会还有个会。” 舒然趴在桌上休息,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严梅推门进来,坐起来打了个招呼。 “严组长,吃饭了吗?” “吃了,咱们科上个月的销售总表有吗?”严梅把行李放在柜子里,把外套脱掉搭在椅子上。 “有。”说着,舒然把东西找出来放在严梅桌子上。 严梅朝她笑了笑,“行,你休息吧,我看一会,待会去开会。” 她这么说,舒然也不好意思真的在这休息,找了个借口,站起来溜到楼下,她不想去打扰席策远,看了眼时间。 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现在还剩下四十分钟,舒然想回趟家。 她推着车从机械厂出来,看到门卫室站着的人。 那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发很长,中分在两侧,拿着工作证给保卫科值班的人登记。 他抬起头,跟舒然打了个照面,认出她后,朝她点点头。 马义? 舒然也回点了下头,看着他拿回工作证轻车熟路的往一车间方向走去,直至进入一车间的办公室。 她直觉他是来找舒弈的,他们本就是同学,曾经又是同事,关系应该维持的还不错吧? 晚上下班,席策远带舒然去看陈婆婆,两人骑着车从路边的树荫下穿行。 一片微黄的叶子飘飘悠悠的落到自行车的车筐里。 到地方后,舒然随手拿起来拨弄,见陈安盯着自己手上的叶子,蹲下身把叶子递给他,“叫姐姐就给你。”梧桐树多在国营厂那边,这附近见不到这种叶子。 自从知道陈安不是先天性哑巴后,舒然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逗他开口。 梧桐叶褪去了盛夏的青葱,呈现出漂亮的渐黄色泽, 陈安做了个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 舒然点了点他的喉咙,“用这里,像这样。”她看见席策远从厨房出来,带着陈安的手放到自己喉咙处,示范性的喊了句:“哥哥。” 她喊得也没有很认真,但青年明显怔了一下。 “嗬嗬。”陈安艰难的发声。 舒然笑弯了眼,“对啦,再喊声姐姐。” 但陈安脸憋的通红,都没喊出来一句姐姐,舒然知道这事急不了,还安慰他,“没事,姐姐两个字有点难,留着下次再喊吧” 说完,把手上的梧桐叶连放到他手里,在他好奇看叶脉时,又放了几个糖塞进他口袋里,然后起身对席策远说:“咱们走吧。” 陈婆婆抱着一堆木柴火进院子,她比夏天时更瘦一些,背部佝偻着,脸色很差。 见他们俩推着自行车要走,出声挽留道:“留下来吃顿饭吧,咳咳。”咳嗽的时候她胸腔像是破败的风箱。 舒然摇摇头,“我们吃过了,婆婆你照顾好自己,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席策远和舒然走之后,陈安手放进兜里,摸到和糖不一样的东西,他拿出来,发现是钱,迈着小短腿跑进厨房给奶奶看。 陈婆婆无言的看着这份心意,默默叹了口气,收起来打算下次还给他们。 晚上,席策远跟舒然商量这个月放假的去哪的问题:“这个月先去你们那边的长辈那吧。” 舒然想了一下,他们家只有爷爷一个人,外公外婆跟三舅舅住一起,不太方便去,不如过年拜年的时候再过去。 “还是去你们那边吧,我家那边下次再去。”舒然勾手,示意席策远过来。 青年俯下身任她动作,狭长的眼眸专注的看着她。 舒然被他这么看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把掌心剩余的雪花膏细致胡乱在他脸上抹开,“好啦,走吧。” 她刚洗完澡,眼睛晶亮,脸颊粉扑扑的,看的人心软。 席策远亲了下她额头。 舒然的害羞情绪瞬间褪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捧着他的脸吧唧一口,然后双手环在他颈间,笑眼弯弯的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席策远喉结轻滚,抱起她顺手关灯睡觉。 第一天,舒然骑车去上班,从家属院的岔路口遇见苏媛媛。 她面上笑的温婉,眼神却暗含挑衅。 舒然坐在自行车席策远后座,淡淡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准备好了吗?” “什么?”苏媛媛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又很快调整过来。 舒然笑而不语,抱着前座席策远的腰:“我不想去食堂了,我要吃后街的小笼包。” 苏媛媛看着他们走远,脸上的笑不复存在,她知道舒然的意思,是问她准备好接受报复了没。 当初那个中介人早就走了,除此之外,她做的事全无纰漏。 苏媛媛觉得舒然是在吓唬她,但心里止不住的担心,做事难免会有些走神,被张姐训斥一通。 “你怎么回事,说了我们财务科的资料要单放不能涂改,你倒好,直接泼上水,这字都晕开了,这账你让我怎么往上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媛媛咬着下唇怯怯道歉。 她没想到常思思胆子这么大,居然真的不在乎名声,把这件事捅破到家人面前。 好在常家人要脸,明面上不敢难为她,只能暗地里发泄火气,就像现在这样。 习惯当老好人拉架的林影这次没吭声,她是个聪明人,看这段时间豪爽的张姐总找苏媛媛的麻烦,便知道这两人之间有私怨。 她跟张姐关系好,自然不会帮她说话。 见苏媛媛一脸委屈,张姐半点不惯她,直接骂道:“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干个小活成天总给别人找麻烦,我要是工作做成你这样,回家就找块豆腐撞死。” 苏媛媛被她指着鼻子骂,低着头流眼泪。 张姐一看苏媛媛这样,心里更是窝火,把文件板摔在桌上,挽起袖子,“哭什么,要把人都招来,让别人以为我欺负你是不是。” 见状,林影连忙上前拦住她,“好了好了,她刚来几个月,新人出点错也正常。” “她都来多久了,还新人?跟她一批进来的舒然一次岔子都没错,张辉都天天夸她进步快。” 张姐说完指着苏媛媛,阴阳怪气的说:“眼泪收起来,别又把字迹晕花了,没事好好跟舒然学学,别一天到晚搞些不三不四的事。” 苏媛媛略长的指甲陷进肉里,用刺痛感盖过心中的屈辱。 敲门声响起,浇灭办公室中的硝烟。 “苏媛媛在吗?” 两名派出所民警站在综合办门外,旁边有一名保卫科的值班人员陪同。 看见民警,综合办里站着的三个人皆是一惊。 林影,张姐四目相对,看到对方眼里的深意。 能让公安找过来,她这是摊上事了吧。 苏媛媛心里涌上强烈的不安,揪着衣服站出来,“我是苏媛媛。” “跟我们走一趟。” “公安同志,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女民警的态度倒是和善:“是有点事,你跟你们领导打声招呼,跟我们去趟所里吧。” 苏媛媛看向林影。 她善解人意的说:“去吧,回头我跟后勤查岗的人说一声。” 公安和保卫科的人走在前面,苏媛媛僵硬的跟在旁边,满脑子都在想舒然做了什么。 走廊上,不少办公室看见这一幕,纷纷探出头来。 “又是她啊。” 舒然听见动静,拿着未落实的合同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见她被公安带走,脸上不见丝毫惊讶。 楼梯就在销售科旁边,他们办公室最先看见公安来这。 看见舒然,苏媛媛的情绪有些绷不住,红着眼眶,直勾勾的盯着她。 舒然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对她做了个口型。 【你完了】 舒然表情从容,像是笃定苏媛媛这次会受到处罚。 苏媛媛又惊又怕,情绪一时失控,表情略显狰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舒然面前,尖锐的指甲扑向她的脸,“你做了什么。” 众人也没想到苏媛媛会突然暴起,根本来不及阻拦。 好在舒然早有准备,把文件板拍在她脸上,趁她吃痛把她推倒在地。 一起看戏的钱洁立马张开手挡在舒然身前,大声呵斥道:“你干嘛。” 苏媛媛摔了个大跟头,头脑冷静不少,她尾椎骨疼的直抖,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哭哭啼啼的说:“我只是想跟你说句话,你为什么要推我?” 其他人七手八脚的苏媛媛扶起来,女民警在旁边拉住她。 舒然从钱洁身后探出头来,一脸后怕地对公安说:“她很凶的冲过来,我有点害怕,就……” “是,我也看见了,小舒同志不是故意的。”张姐站出来。 “她就是故意的,” 其他人也纷纷发声帮舒然说话,“小舒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被你吓到了,你也是,跑这么快干嘛。” 苏媛媛第一次尝到有苦难言的感觉,气的直抖。 果然,关蓉蓉什么都跟舒然说了。 曾经苏媛媛教关蓉蓉对付舒然的那套,如今被原封不动的搬套在她自己身上。 舒然从一个“加害者”变成“受害者”,其他人都在帮她说话。 保卫科的人皱着眉头说道:“叫你跟他们回去配合调查,没事瞎跑什么。” 围观的人露出兴奋的表情,越发热切的看着苏媛媛。 调查什么? 公安看苏媛媛没事,挥手驱散了围观的人。 过一会,钱洁拉着舒然走出来,站在一楼栏杆边上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幸好你反应快,这姑娘心眼也太坏了,好端端的抓你脸做什么。” “可能我得罪她了吧。”舒然看到苏媛媛回头,举起手晃了晃,像是在跟她道别。 苏媛媛被带离的当晚,周时盈带着季昀铮回来了。 68 第 68 章 不用忍让 下班的时候, 舒然被张姐拉着说了几句话。 “那天晚上的事思思都跟我们说了,多亏遇见你们兄妹俩了,我们家一直没来得及跟你们道谢。” 舒然听着这话跟真实情况有点出入, 猜测应该是常思思不想让家里人对舒弈有想法,或者怕挨骂没有说实话, 她也不好拆穿,顺着张姐的话往下说。 “没关系,没事就好。” “思思没事,你哥受罪了, 我看他的手现在还贴着纱布呢。” 说到这,张姐有些咬牙切齿,怒骂: “苏媛媛真不是个东西, 小小年纪肚里装的全是坏心眼, 我以前就不喜欢她,也就思思单纯,这回被她坑了。” 舒然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张姐拉着她的手,亲昵的说:“你们兄妹什么时候有时间, 一块到婶子家吃个饭,好让我们家表达一下感谢。” “不用了, 这太麻烦了。” 拉扯间,舒然忽然看到周时盈,仿佛看到了救星,说:“张婶, 我今天有事,得先走了。” 张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 去吧,过两天一定来婶子家吃饭啊。”说完先行一步离开。 她走后,舒然拿上钥匙锁好办公室的门,周时盈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妹妹好久不见,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你真没生气吧。” “好久不见,没生气。”舒然挺喜欢周时盈这个朋友的,她直率大方,热情有分寸,会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讲开,而不是背地里偷偷搞动作。 “那就好,走,我请你吃饭,把你家属跟你哥都叫上。” 席策远和舒弈婉拒饭局,结伴在食堂吃晚饭。 舒然饭量不大,没让周时盈点太多,最后上了两荤一素一汤,两人边吃边聊。 话题不知不觉说起季昀铮的身上,周时盈无奈的说:“他说自己喝完酒就回宿舍睡了,醒来的时候就跟苏媛媛躺在一起,对方说不结婚就告他耍流氓。 他介绍信和证件都被苏媛媛拿走,哪都去不了,只能先答应下来。 结婚前一天,苏媛媛回娘家准备酒席,没有跟着他,他才有机会离开,出不了远门,只能来找我。” 舒然若有所思的听着,并没有接腔。 周时盈给舒然盛了碗汤,“你觉得我跟苏媛媛好好谈谈,给她点补偿,能把这事揭过去吗?” “我也不知道,她被公安带走了,不一定能跟你好好谈。”舒然如实说道。 周时盈一惊,漂亮妩媚的眼睛睁的老大,“她做什么了?” 舒然摇摇头,事情是齐波办的,很多事情她也不清楚。 这件事就算她不说,周时盈也能从其他人那里直到,还不如现在说出来,省得周时盈麻烦。 再者,舒然也想看看,季昀铮于苏媛媛而言,是救命稻草还是沉底铅块。 吃完饭,周时盈又打包了几个包子,跟舒然到机械厂家属院,两人在岔路口分开。 周时盈:“我把东西送回去,闲下来再去找你。” 她按照地址寻到厂里给季昀铮分的一居室,门口堆了很多刚扔的杂物,仔细看是几件裙子和花桌布,喜字窗花和些精致花瓶之类的东西。 季昀铮还在拿着东西往外扔,看到她后黑沉脸色稍有缓和,张嘴喊了句时盈姐,见她皱着眉头,连忙解释道: “这东西不是我置办的,她趁我不在私自搬过来,我正在收拾。” 他走的这些天,苏媛媛往这里放了不少私人物品,他看的生气,索性一起扔掉。 说话间,邻居陆陆续续回来,看到季昀铮,热情的打招呼:“季同志回来了,家里还好吗,这位是?” “我是他姐。”周时盈笑呵呵的说。 季昀铮僵硬的点了点头,把垃圾拢在一起装入垃圾桶,跟在周时盈身后进屋,咬了口肉包问:“她怎么说。” 周时盈扫了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下来,“我跟舒然吃饭去了,没去找她。” 季昀铮的食欲瞬间褪去,此时他不复初来时的意气风发,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微长的头发盖住镜片,看着有些萎靡不振。 “等这事结束后,你还要待在这吗?” “还没想好。”季昀铮疲惫的说。 他也不知道是走还是留,他跟舒然基本没有可能了,留在这里只会被苏媛媛算计,更别提还有个看他不顺眼的舒弈,回首都看似是最好的选择,但心里却有些不甘心。 季昀铮无法接受自己灰溜溜的离开,还想留下再做些什么,最起码,得在某一方面压过席策远。 周时盈不想多管闲事,没再多问,催促他快点吃,吃完一起去派出所打听情况。 舒然回到家,看到楼道里烟雾缭绕,呛的厉害,重重咳了两声。 她挥挥手,找烟雾的来源,发现二楼楼梯拐角处放了个铁盆,里面正用木炭熏着松枝和艾草。 舒然觉得铁盆放在这容易被人踩到,从旁边找个棍子,打算挪到其他地方。 铁盆刚移动,发出咯吱的声音,一道中气十足的方言在舒然身后响起。 “别动。” 舒然停下动作,转身看来人。 说话的人是个精瘦的小老太太,手里拿了块尿布,舒然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她,温声问:“婆婆,这个盆是你家的吗?” “是我家啊,你别动,我熏艾驱邪呢。” “好,但最好换个位置,铁盆放这容易被人踢到。” 老太太语速很快,舒然听了个大概,说是这个位置全楼都能熏到。 她执意这样,舒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走到自家门口,拿钥匙开门进去。 过会席策远和舒弈从机械厂回来,也带着咳嗽声进门。 “谁点的?”舒弈进屋给自己倒了杯水。 舒然听收音机节目听的入迷,不甚在意的答道:“一个刚来的婆婆,我不认识。” 席策远坐到舒然旁边,从兜里拿出一个烤地瓜给她,“吃吗?” “吃。” 舒然接过来,拿张报纸垫着把掰成两半,里面是橙红色泽,她把其中一半放回他手里,“你也吃。” “我买的。” 舒弈端着杯子在另一边坐下。 舒然侧靠在席策远身上,笑眼弯弯的说:“为了感谢你,我决定过两天带你去别人家吃个饭。” 舒弈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问:“你打什么鬼主意呢。” “常思思他家说要请我们吃饭。” 舒弈淡淡道:“不去。” 舒然咬了口红薯,“那我自己去啦,你那天下班提前找点事做,不然我不好拒绝。” “知道了,吃完了吧,吃完带你出去。” “去哪?” 席策远:“去钢厂,今天那边有篮球决赛,很热闹。” 钢厂是海市最大的国营厂,每个季度都会办运动比赛,所有大小厂都可以报名参加,奖金发放的也不少。 所有运动中反响最好的是兵乓球赛和篮球赛,看得人特别多,钢厂还为此专门修建了观看台。 舒然坐直身体,把剩下的一点红薯塞进嘴里,去洗了个手进屋拿外套。 三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去钢厂。 钢厂体育馆有些老旧了,但场地很大,设施很齐全,每个运动区里都有不少人。 他们去的不算晚,但篮球场的观看台上只剩下边角有零散位置。 舒弈买了几瓶汽水,找自己来的人换位置,最后舒然跟席策远坐在一起,他自己坐另外一边。 篮球场上灯火通明,两个决赛的参赛队伍正在热身,分别是钢厂和东山袜子厂的队伍。 他们穿着短袖短裤,外面套着染了颜色,写着加大加粗厂名的背心。 看台离得远,舒然看不清参赛队员的脸,随口跟席策远说:“想不到东山袜厂这么厉害,真看不出来,不过感觉钢厂的人更强,可能会是钢厂队赢,你觉得呢?” 她听说参加的国营厂有几十个,他们机械厂在第一轮就淘汰了。 他们以前去过东山袜厂,那是个街道厂,里面就一百多个工人,能凑齐一个篮球队就不容易,还一路□□到最后。 原本跟同伴讨论钢厂几号看起来更厉害的邻座扭过头来看了舒然一眼,她看起来年纪不大,扎着两个羊角辫,不高兴的撇撇嘴,故意跟同伴高声说:“没眼光。” 舒然感觉她莫名其妙,拉着席策远猜输赢没理她。 席策远看了会,作出相反的选择。 球赛开始后,她们隔段时间就喊句给东林袜厂助威的口号,进第一个球时,恨不得跳起来鼓掌。 坐下后,邻座女生挑衅的望了眼舒然,却对上席策远冷厉的眼神,顿时缩了脖子,老实了不少。 舒然见状,憋笑说道:“没必要跟这种小姑娘一般见识。”人家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的行为,生气不值当。 而且这群女孩年纪不大,看她们维护东林袜厂的样子,应该是场上东林队员的亲友,她刚才说钢厂比袜厂强,也不怪人家生气。 席策远偏头,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可你也是小姑娘,不用忍让,下次直接怼回去,我给你撑腰。” 舒然一愣,轻笑着应下。 她一直都在迫切的证明自己是大人,可在个过程中,她放弃了任性权利,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稳重成熟,会去忍让一些东西。 但席策远注意到她的退让妥协,直接告诉她不用这样,破去她给自己设下的枷锁。 舒然清润的眼眸比原先还要亮一些,定定的看着席策远,用手指比了个长度,“我对你的喜欢又增加了一点点。” 席策远握住她的手,“嗯,谢谢。” 在钢厂连进两个球,比分赶超袜厂时,舒然欢欣的鼓起掌来。 邻座的女孩气的脸红脖子粗,助威口号喊的越发大声,但很容易就被其他声音盖了过去,偷偷瞪了眼舒然,又怕被他们发现,赶忙收回视线。 场上比分再次接近,战况越是焦灼,邻座女孩越是关注舒然的动作。 她看舒然的背一直处于挺直状态,她也不敢放松,时时刻刻比较着。 舒然没注意她的动作,时不时转头跟席策远说话,“钢厂进的球的多,你要输啦。” “再看看。” 最后五秒钟,袜厂进了球,把比分拉平,迎来了加时赛,两队参赛队员休息了会。 舒然看到球场边上的人堆里混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迟疑的站起身,看向舒弈之前坐的位置,那处位置坐着一张陌生的面孔。 见舒弈不在,舒然重新坐下,扯着席策远的袖子让他看球场一角。 “那是不是我哥。” “是他。” 话音刚落,下面的舒弈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仰头看过来,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我也想下去走走。” 席策远先站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才伸手拉舒然起身。 这个过程中,邻座女孩一直皱着眉头盯着他们俩看。 看台的楼梯背对着球场,灯光比较昏暗,席策远牵着舒然抄近道到球场旁边才放手。 此时加时赛已经开始,乌压压的人头将舒然地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她垫脚也找不到舒弈的位置,扭头求助护在她身后的席策远。 “你快帮我看看我哥在哪,我们一起去吓他。” 席策远看了一圈,在最前排的位置看到他。 舒弈抱着手站在白线外圈,看到袜厂队员的失误,忍不住摇摇头,太可惜了。 舒然艰难的挤进去,从身后快速捂住他眼睛。 下一秒,舒弈平白高了一截,她也不得不踮起脚尖跟着他升高。 等到他开始仰头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捂不住了,索性松开手,锤了锤他的背,抱怨声淹没在嘈杂背景音中。 舒弈笑吟吟的转过身,把她拎到自己身前看球赛。 离得近了,舒然才发现袜厂参赛队员里有马义,他剪了利落的短发,看着比之前清爽多了,舒然看到他胸前的黑笔写的名字后才认出来他。 舒然发愣的时候,迎面砸过来一个球,她下意识后仰,舒弈把她往后拽了拽,席策远伸手拦住球。 篮球出了界,裁判哨声响起,走过来取回球,唤来马义,让他发球。 因为有了这个小插曲,舒然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看球,让开最佳观看位,重新站到席策远旁边。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决赛结果出来了。 跟舒然先前猜的结果一样,袜厂以一分之差败给钢厂,拿到第二名的锦旗,300元奖金和若干日用品。 待袜厂空下来,舒弈上前,扔给马义一瓶汽水,“打的不错。” 马义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汗,“之前在学校,” 话说一半他忽然顿住,打开饮料仰头喝一大口后才继续说道:“还是之前读书的时候跟你俩学的。” 舒弈笑吟吟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和我妹夫。” “这是马义,我跟策远同学。” 马义迟缓地点点头,目光在舒然和席策远之间来回停留,看着舒然问了声好,“你好。”随即手伸向席策远,“好久不见。” 舒然刚想开口,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哥!”几个女孩子兴冲冲的跑过来,声音很耳熟,舒然没有回头, 她一跑近,接触到马义的眼神,声音瞬间小了,弱弱的喊了声:“哥。”带着一群朋友老老实实站到旁边。 舒然看着她这反差表现,跟席策远对视一眼,忍不住弯眼笑。 真巧,先前邻座的女孩是马义妹妹。 马薇也看到了舒然,眼睛嚯的睁大,随即感到尴尬,看着情形,对方明显跟她哥认识。 想到刚才说对方没眼光的事,马薇恨不得一头钻进地底。 要是袜厂赢了还好,偏偏袜厂输了,她都没脸在这站着了。 马义跟舒弈几人说:“我堂妹。” 马薇尴尬搓手,“哥哥姐姐们好,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等下,我跟你们一起。” 马义把分好的奖金和日用品装进布包里,跟舒弈几人道别:“我先回去了。” 他走后,舒弈对着舒然挑了挑眉,“你认识?” “见过帮过但不认识。”舒然把那次去东山袜厂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席策远点头,表示她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说这么详细?” 舒然语塞:“你不是问了吗?” 两兄妹斗了一路嘴,到机械厂家属院时才停下来,舒弈和席策远去车棚停车,舒然先行上楼,还没走到楼道楼,就听到上面传来争吵声。 “婆婆,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你把盆放在这里耽误大家走路,我把盆挪一下也很正常。” 另一道声音在质问她。 “耽误谁走路了?你凭什么挪,你是我们楼的人吗?” 69 第 69 章 询问 舒然快步走上楼, 看到二楼拐角处,周时盈和精瘦的老太太对峙场面,影响走路的铁盆被安置到一边, 盆边有点水渍,只剩几缕白烟, 显然是被刚浇灭不久。 二楼住户站在自家门口看热闹,没人上前劝阻。 舒然忍不住叹了口气,上前喊了一声:“时盈姐。” 周时盈之前说会来找她,但她没放在心上。 昏暗的过道里, 舒然站在周时盈身前,对凶煞老太太说:“婆婆,东西放这确实耽误我们走路了。” “你们吃商品粮的就是事多, 这耽误谁走路了, 跨过去不就好了,我女儿生完孩子,熏熏艾怎么了,放这帮你们一块驱邪,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舒然没有退让, 淡淡道:“耽误我走路了,要熏艾放你自家门口。” 因为自己一时赌气, 让舒然跟邻居发生冲突,周时盈有些不好意思,抱着舒然的胳膊说:“算了,是我的问题, 我们进屋吧。” 舒然隔壁邻居也走过来调解,“孟婶,我听你家孙子哭了, 你快回去看看吧。” 孟老太太推开她,不依不饶地叉腰指着舒然骂着俚语,旁边的人都听不懂,但感觉像是脏话。 她谩骂的时候,舒弈和席策远上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这场面,也能猜出来七七八八。 席策远来到舒然旁边,面无表情看着老太太。 被他冷厉的神情吓到,老太太嚣张的气焰被一下浇灭,拍着两侧的大腿哭喊说:“你们故意欺负我小老太太是不是,都来看看啊,城里人就这素质。” 舒弈噗嗤一声笑出来,手搭在席策远肩上,懒懒说道:“这谁家老太太啊,真有素质,不给发个‘五好家庭标兵’都说不过去。” “五好家庭”是说指满足工作劳动好;执法守纪好;家庭邻里相处好;生育教育子女好;文明礼貌好五个条件的家庭。 全市每年都会评选出一定数量的五好家庭,不仅可以上报纸,还能领相应的奖励。 如今快到年底,各个街道的“五好家庭”名单正在往上递报,市里的评选如火如荼,没有哪个家庭不想争取这份荣誉。 孟老太太从乡下来,虽然不理解“五好家庭标兵”是什么,但听得出舒弈话里的嘲讽,顿时就不高兴了,张口又要说话。 一个中年男人匆忙跑过来拦住她,忙舒然等人解释,“对不住啊,老人家刚来,还没习惯这里的生活。” 说完拿上铁盆把老太太拽走,“妈,咱们回家熏去,丽丽跟孩子都在等你呢。” 其他住户都不约而同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隔壁夫妻跟舒然进屋喝了两杯茶,跟他们聊了两句。 “刚才那是锅炉房吴钢跟他丈母娘,吴钢媳妇生了个儿子,她爸妈专程从老家来照顾她的。 前两天你们不在家不知道,老太太刚来的时候就跟对面的人家因为煤炭吵架,吴钢也不在家,他媳妇也不出来拦着。 老太太吵不赢就坐地上撒泼打滚,咱们这层的住户都怕起冲突丢脸,都避着那老太太呢。” 周时盈听完有些无语,但她毕竟不是这里的住户,不好说些什么。 等这邻居一走,周时盈立马跟舒然道歉解释: “抱歉,给你们惹麻烦了,我上楼的时候差点一脚踩到那个盆里,刚挪完位置,她就冲过来骂我,非说我把她盆里的火灭了,我气不过,就跟她争执起来了。” 舒然摇摇头,给她倒了杯水,“没事,应该是楼里其他住户灭的火,不怪你。” 一栋楼住这么多人,总有其他人觉得呛,悄悄把火灭了,周时盈正巧倒霉赶上。 舒然问:“你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周时盈在用余光瞟舒弈,走神没听到她的话。 舒然顺着她的目光,歪头看向舒弈,他抱着手倚着窗台跟席策远说话,脸上带着隐隐笑意,看着有一点帅。 她轻咳两声,将周时盈唤回神。 周时盈脸上没出现被抓包的羞涩,“你刚才说什么?” 舒然好像知道周时盈某些隐秘的心思,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好一会她才缓过劲来,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你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按理说,季昀铮和苏媛媛的事情比较棘手,周时盈应该没时间来找她扯闲才对,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不方便,咱们下去说吧,顺便逛一逛。” 舒然点点头,后仰对席策远两人说了句:“我们出去走走,待会回来。” 机械厂家属院舒然搬来没多久,玩的地方知道的不多,带着周时盈从侧门直走到后街公园。 虽是晚上,公园里还聚着许多年轻人。 周时盈坐在路灯下面的长凳上,咬着雪糕说:“你们厂配套的基础设施建设真不错,我都想来上班了。” 舒然悠悠说道:“要论这个的话,钢厂的更好,福利待遇也好。” “说认真的,你哥喜欢什么类型的,或者说他相过亲吗?比较偏向哪种?” “不知道,没相过。” 周时盈有些惊讶的说:“不会吧,你都结婚了,你哥还没相过?” “他才22,没相过也正常吧。”舒然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向天上繁多的星星,凉风吹过,她拢紧身上的外套。 “你为什么这么早结婚?” 舒然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感觉到了,就结婚了。” “那我也很喜欢你哥,能当你嫂子吗?”周时盈歪头看着她,朝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舒然哽住,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以朋友的角度祝你成功。” 周时盈笑出声来,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你找我只为了这个吗?” “不是,是苏媛媛,她伙同别人骗钱被抓了,这次可能要入狱,我提前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舒然不解的问:“我有什么好准备的。” “她在派出所里反复提到你,公安应该会来找你。”周时盈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 周时盈的哥哥在派出所里有熟人,她磨了好一阵才得到这些消息,想提前来告诉舒然,却发现舒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舒然微微一笑,“找我也正常,我认识受骗的人。”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行。” 周时盈抱住舒然的手,笑呵呵的说:“可我想让你哥送我去招待所。” “好吧。” 看着舒弈跟周时盈开门离开,舒然抱着新床单不放心的交代道:“哥,你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舒弈背对着她挥挥手,“知道。” 两人走后,舒然吸了吸鼻子,跟席策远说:“我有种把羊送虎口的感觉。” “谁是羊。”席策远拿过她怀里的枕头,套入枕套。 “我哥。” 席策远抬眼,狭长眸中漾出些许笑意,把枕头放好,拉着她走到橱柜前,拿出装着红糖姜末的罐子,给她冲了一杯驱寒的糖水。 舒然抿了两口,立马皱起眉头,忍着辣味慢吞吞喝完后,喝了半杯清水,然后马上跑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听到门响,舒然吐掉牙膏泡沫,探出头来,故意说:“小羊回来啦。” 舒弈白了她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临睡前,舒然躺在席策远怀里,迷迷糊糊的问:“时盈姐想当我嫂子,你觉得这事有可能吗?” 席策远手指在她发丝间穿梭,轻声说了句没有。 “为什么?” “你不喜欢她。” 舒然睁开眼,打个哈欠,眸中盈着朦胧水意,含糊地说,“我喜欢她的,只是不喜欢她当我嫂子,可能我还没准备好。” “嗯。” “我这样不好,下次得注意,不能影响我哥的选择,你要提醒我。” “好,快睡吧。” 舒然微微起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清甜的吻,“晚安。” 两人相拥着渡过一个宁静的夜晚。 次日,舒然脑袋晕晕沉沉,还是感冒了,嗓子干涩,鼻子紧塞,只能靠嘴呼吸。 她无精打采的坐在饭桌前,恹恹吃着碗里的豆腐脑。 舒弈要摸她额头,她甩头。 席策远:“没烧。” “不舒服的话请假休息。” 舒然拒绝,“不用,我可以。”她在销售科的每一天都很充实,不想放过学习的机会。 “行吧,要是发烧赶紧去医院。” 销售办的人看出来舒然身体状态不好,也没让她去各个办公室跑腿。席策远中间门上来了两趟,第二次刚巧赶上公安来找舒然,他请假一起跟去。 派出所中,舒然坐在询问室里,两名民警坐在她对面,其中女民警安抚她: “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来跟你了解一些情况,你实话实说就行。” 苏媛媛在派出所拒不承认跟骗钱的人认识,但民警根据另一名同伙的口供,找到她说谎的线索,她改口说是舒然让她这么做的。 舒然闷声应下。 “你跟苏媛媛的什么关系?” “同事。” “苏媛媛说你们是发小。” 舒然揉了揉鼻子,“以前是,但发生过矛盾,从那以后就是普通的大院邻居。” “什么矛盾?” “我跟另一个女孩吵架,她替那个女孩说话,我就跟他们绝交了。” 听着她孩子气的发言,两位民警笑了一下。 舒然茫然的看着他们,清澈眼里一片单纯无邪。 他们收敛笑意,继续问道:“那个女生叫什么,你觉得苏媛媛和她的关系怎么样?” “关蓉蓉,她们关系应该挺差的,她之前说苏媛媛骗了她钱,来厂里闹过事。” “事后你有报复过她们吗?” 舒然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没有啊,吵个架没必要报复吧。” 男民警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可苏媛媛说,你威胁过她,逼迫她报复关蓉蓉。” 舒然想了想,问:“苏媛媛说,是我逼她去骗关蓉蓉的钱吗?” “现在是我们询问你。” “我没有,我工资虽然不高,但我家里人都是职工,他们每个月都会补贴我,与其冒风险从别人那骗钱,不如回家跟我爸妈哥哥撒娇。” 她长得好看,认真想一件事,眉头微微蹙起,看上去十分真诚,不知不觉中增加了可信度。 “你可能不为钱,是想争口气。” 舒然摇摇头,“我跟关蓉蓉的关系事后缓和了,她下乡之后,我们还一直写信联系呢。” “昨天我们带走苏媛媛时,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话,你又为什么打她。” 舒然叹了口气,“我知道她骗关蓉蓉钱,说她迟早遭报应,你们去找她的时候,她认为我做了什么吧。” 说完她弯起眼睛,骄傲的说:“我的嘴还挺灵验,她果然遭报应了。” 一番询问下来,舒然全程自然,没有任何躲闪心虚的表现,回答思路算不上清晰,但也有理有据。 派出所的民警没发现问题,让舒然在笔录上签上字就让她走了。 走前,女民警跟舒然握了握手,“感谢你配合。” “应该的。” “你体温有点高,是不舒服吗?” 舒然吸了吸鼻子,嗡里嗡气的答道:“嗯,感冒了,可能有点低烧。” 席策远在外间门坐着,看到她出来,第一时间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番举措让男民警心中的怀疑彻底落地,拿着笔录转身走了。 走出派出所,凉爽的秋风吹在舒然身上,她清明头脑中的紧绷神经开始松懈,眼眶不自觉干涩发热,头脑一阵阵发昏,牙齿轻微打颤。 刚才在禁闭的询问室里,她没有说谎,但还是紧张。 “你在这我去推车,去趟医院再送你回家休息。”席策远脱掉灰蓝工服,套在她身上。 舒然抓住他的手,故作无事的说:“我跟你一块去推车。” “好。” 舒然到医院量完,确实是低烧,医生开了点药,其中有两片退烧药嘱咐她高烧的时候,回家多喝点水,好好休息。 安顿完舒然,席策远在她的催促下回到机械厂,帮她跟严梅请了一天假后回到车间门继续工作。 舒然在家吃完药,狂灌几杯热水,窝在床上睡觉。 她喝了太多水,有些睡不着了,准备起来上个厕所,忽然听到窸窣作响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然后猛地打开门,看到孟家老太太站在她家堆放蜂窝煤的箱子旁,她手里拿着烧火钳,俯身透过缝隙敲捣煤块,箱子上还放着一个瓷盆。 地上摊着一片水渍,看着像是从煤箱里流出来的。 这算是报复吗? 她突然开门,将孟老太太吓了一跳,慌乱地退了半步,重重跌坐在那摊水上,疼的她坐地上直哀嚎,把楼层里其他在家的住户引了出来,半开着门悄悄看着。 舒然一手拢着衣服,一手扶着门把手,歪头看向孟老太太,明知故问道:“婆婆,你弄我们家煤块干嘛?” 孟老太太眼神躲闪,一脸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却没能站起来,“我的腰。” 她的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来,意思要人扶她起来。 “咳咳。”舒然捂着嘴咳了两声,打算走出来,看到对门端着锅的婶子朝她疯狂摇头使眼色,意思别扶。 “婶子,我生病没力气,拉不起来你,你家里还有人吗?我帮你去叫。” 舒然她脸色苍白,声音沙哑,一副十足的病态。 孟老太太见状,扯着嗓子喊:“老孟,老孟。”她声音尖利,过道中响起回声。 走廊最后一户,一个穿的厚实的女人走出来,伸着脖子往这边看,“妈,怎么了?” 走廊尽头有个窗户,窗户不大,透进来的光有限,女人看不清前面的情况, 听到女儿的声音,孟老太太忙说:“你回去,叫你爸过来。” 舒然在心里感慨,这老太太别的不说,对自己女儿挺好的,知道刚生完孩子不能见风。 十多分钟后,一个老头不情不愿走出来,看到孟老太太的惨状后,在走廊上,冲着只看不动的人呵斥道: “都是邻居,老太太摔倒,你们就这么看着,怎么不知道帮把手?”说完一把拉起老伴。 精瘦的孟老太太没站稳,又坐了下去,这一次,她脸色煞白,疼到嚎不出来。 她头次摔跤只是闪过腰,这次摔到尾椎骨,她呼吸急促,一脸痛苦的说:“去卫生所,快送我去卫生所。” “这位大爷,你还是赶紧带婆婆去附近卫生所看看吧,别摔出毛病来了。” 孟老头开始不以为然,直至看到老伴脸上豆大的汗,才发觉真摔出事了,忙丢下她,跑回家找女儿,“丽丽,你妈出事了,你赶紧去厂里找吴钢。” 孟丽知道后,让她爸去厂里找吴钢,她忍着疼走出来,央求邻居帮忙把孟老太太送去医院。 不过现在是上班的时间点,在家里的不是老人就是女人,要不然就是孩子,大多数人都没多余精力帮她把老太太送去卫生所。 有余力的怕给自家惹麻烦不愿帮忙。 孟丽怀里的孩子哭的可怜,加上孟老太太的痛哼,场面乱作一团。 舒然想着她要照顾孩子不容易,搬了个凳子让她坐下。 等吴钢回来后,跟孟老头把老太太抬上三轮车,匆忙赶去医院。 他们走后,走廊上勉强恢复平静,孟丽把凳子还给舒然谢了两句,余光看到地上的一滩刚流出来的水说:“门口不能有这么多水的,地滑老人孩子容易摔跤。” 这意思是要把孟老太太摔倒的责任怪在舒然家。 舒然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烧火钳和煤箱上的瓷盆,“你看看,这东西是你家的吗?” 70 第 70 章 你要去哪 舒然笑了笑, 指了指地上的烧火钳和煤箱上的瓷盆,“你看看,这东西是你家的吗?” 孟丽看瓷盆带有熟悉的缺口, 确认这东西是他们家的, 微愣问道:“是, 怎么了。” “你们家老太太不仅浇湿我们家煤炭, 还用烧火钳打碎。”舒然说着, 拿上钥匙走到煤箱边上,打开锁盖给她看,缝隙边上两排煤块基本都碎了,比旁边堆起来的煤块矮了一截, 依稀能能看出来下手之人心里的。 “看着应该弄坏了十多块, 等你家属回来,麻烦他来一趟,带着新煤块赔付完再把盆和烧火钳拿回去。” 入秋后, 温度会慢慢降下来, 天冷的时候煤炭会变得紧缺, 有钱有票买煤炭都得排队。 舒然家有提前置煤的习惯, 这些煤块刚买回来没两天,还没用就被泼了水,这事任谁心里都不舒服,大吵一架都有可能。 如今舒然还能心平气和的跟孟丽谈赔付,已经很照顾她刚生完孩子的情绪了。 孟丽下意识反驳舒然, “凭什么说是我们家老太太做的, 她没事弄你们家煤炭干嘛。” “等她回来,你可以问她。” 先前帮孟丽抱孩子的邻居走过来,“妹子, 你还在月子里,带孩子先回去吧。” 孟丽不高兴的接过孩子,她抱孩子的姿势肉眼可见的生疏,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到了她手里又开始哭,她手忙脚乱的哄着。 邻居看不下去,帮她把孩子抱回家。 舒然拿拖把吸门口的水,刚吸干又有水流出来,以防有人路过摔倒,她干脆把拖把放在箱子旁边。 弄完后回到房间,趴床上继续睡觉。 席策远下班后拎着菜回来,看到门口的拖把停下脚步。 门口地面湿了一小片,拖把正好斜堵在门拉手上,看着像是有意为之。 他随手把拖把甩至一边,打开门快步走进去。 屋里很干净,跟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卧室门半开着,依稀能看到床上微拱起的一团身影。 席策远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停下步子换拖鞋,侧头看到门边上放着的烧火钳和搪瓷盆。 他回身走到门边,拎起拖把看了眼,潮湿的地面上有星点煤渣,扫了眼墙边的煤箱,心下明悟了几分。 舒然睡得不安稳,她躺在被子上面,能拿起盖住的被子有限,整个蜷缩着,看着十分不舒服,却硬生生在被窝里捂出一身汗。 她隐约感觉额头覆上一只微热的手,迷蒙地抓住对方的手,挣扎醒来。 席策远皱着眉头喊她:“然然?” 舒然睁开眼睛,她满头大汗,后背阵阵发寒,缓了好一会,扯出安慰的笑:“没事,做了个梦。” “噩梦?” “嗯。”说完,她松开席策远的手,摸向自己的额头,“我退烧了。” 席策远想把她塞进被子里面。 舒然感觉身上黏糊糊的,睡意全然褪去,坐起来抱住他,头搭在他肩头,无精打采的说: “昨天那个婆婆偷偷把门口的煤块浇湿被我发现了,逃跑的时候踩到水,在门口摔了一跤,我让他们处理完老太太的事来赔偿咱家损失,但他们家好像想把锅甩到我头上,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麻烦。” “没事,我会看着办的。” 席策远牵着她走到客厅,让她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蜂蜜水放她面前,他到厨房做饭。 舒然正好嘴里发苦,抱着杯子细细抿着,喝完到厕所擦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正好舒弈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两个纸包,其中一个被油浸了透,隐隐能闻见卤香味。 舒然扭头看他,吸了吸半堵塞的鼻子。 “哥你买了什么,好香。” 舒弈挑眉,“感冒还能闻到?” “一点点。”她只是轻微感冒,鼻子有点塞,在被窝捂出汗后好多了。 “鼻子真灵。”舒弈把纸包扔在桌上,脱掉外套后将纸包拆开,一份配着黄豆粉的糯米糍粑和一只酱香味十足的卤鸡摆放在舒然面前。 他比席策远晚回来的原因就在这,特意绕路去买糍粑和卤鸡去了。 舒然眉眼弯弯的拿起糯米糍粑,在黄豆粉里滚了滚,先给舒弈,之后才自己尝一块。 软糯的糍粑还有些温热,吃到嘴里有一股甜香的滋味。 她感觉味道不错,又拿了一块给席策远。 他正在厨房里洗青菜,被迫吃了块糍粑,嘱咐她说:“少吃点。” “我知道,待会还要吃饭。”舒然站在他身后,细心的把他身上的围裙系带拉紧。 席策远倒不是因为这个,偏头跟她解释:“这东西吃多了不好消化。” “好。” 舒弈跟在舒然后面进厨房,听到这话后假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这时候不嫌别人管得多了?” 这话听着有些阴阳怪气,舒然憋笑上前作势要打他,被他眼疾手快的制住。 两人玩闹的时候,席策远把洗好的青菜下锅清炒。 他煮了一锅南瓜粥,炒了三个素菜,配上卤鸡,刚好是一桌午饭。 饭吃到一半门被敲响,舒然扭头看向席策远,皱着脸说:“来了。” 席策远放下筷子,从舒弈身后绕过去去开门。 “什么东西?”舒弈看向妹妹。 舒然侧身在他耳边小声说:“昨天的婆婆在咱家门口使坏,不小心摔倒进医院了,他家里人可能会过来找麻烦。” “你吃亏了吗?”舒弈抬眼,俊脸上挂着浅笑。 “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舒弈满意地给她夹了块卤鸡腿。 接着,两兄妹齐齐探着脑袋看向门口的情况。 门口站着吴钢,他手里拿着药,看样子刚从医院回来,一脸和气的跟席策远交谈。 孟老太太没跟吴钢说实话,但他心里有数,开口就是一句道歉的话。 “对不住,我家里人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这倒是让舒然没想到,孟丽跟她爸妈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吴刚这人倒是出人意料的好脾气。 虽说对方只是第一次上门找事,按理说邻里邻居发生摩擦时都以体谅为主,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谁都不想弄得太难看。 但席策远没有这个顾虑,对他来说,舒然的舒适度放在最前面。 席策远面对吴钢的示弱,并没有说“不要紧”之类的宽慰话语,而是直接了当的表明态度。 “嗯,别有下次。” 吴钢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很快调整过来,作出懦弱的老实人面孔,应了声好。 舒弈无声笑笑,引得舒然的注意,她晶润透亮的杏眸里满是疑惑,似乎在问他笑什么。 他也不言语,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听。 吴刚应完好后,气氛便有些怪异,他嗫嚅两下嘴唇,和声说:“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席策远叫住他,把烧火钳和瓷盆还给他,继续说:“还有弄碎的煤球,你看要怎么拿。” 吴钢听到这话更是茫然,看到煤箱里打湿弄碎的煤球后,他瞬间明悟丈母娘摔倒的原委,尴尬道: “你点点这箱有多少,待会我全赔。” “不用,该多少就多少。”席策远随意扫了眼,报了个数,“40块煤。” 装蜂窝煤的木箱不高,一列堆10块蜂窝煤,孟老太太浇湿打碎四列。 入秋后,蜂窝煤紧俏涨价,从九分长到一毛三,四十块蜂窝煤五块多,是一般人家十天的用量,省省也能用半个月。 吴钢在席策远说完后又看了看煤箱,似乎在确认。 边缘的煤块碎成一团,一般人看不出什么,但吴钢在锅炉房工作七年,对煤渣最是熟悉,看一眼就知道大差不差。 吴钢僵笑着说:“我家里人腰摔折了,我媳妇又刚生没多久,我得照顾他们,不好出去买煤,我家里的煤拿过来赔行吗?” 席策远轻点头。 “谢谢,那我先回去了,待会把煤给你送过来。”吴钢舒了口气。 席策远重新在餐桌旁坐下后,舒然说了句:“虽然他家属胡搅蛮缠,但他还挺通情达理的。” “呵呵。”舒弈不想多做评价,看了眼时间,催促席策远赶紧吃。 舒然吃饭慢,其他人吃完了她还没结束,舒弈席策远两人拿上工装外套准备去上班,打开门吴钢搬着煤过来。 两人帮他把木箱里的损坏的煤块弄出来后回屋洗手,席策远对翘着脚吃饭的舒然不放心的交代道:“你在家好好休息,碗不用洗,晚上我回来收拾。” 舒然放下勺子,跟他说:“在家好无聊,我待会也要去上班。” 舒弈:“那你跟我们一起走。” “我还要换衣服,你们先走吧,不然待会要迟到了。” “没事,我等你。”舒弈在舒然旁边坐下来,靠在椅子上跟一旁的席策远说,“你先去吧,我跟她一起。” 席策远偏头看舒然,征求她意见,见她笑眼弯弯的点点头,才先行离开。 舒然不想耽误舒弈时间,端起碗想快速喝粥。 这时舒弈敲了敲桌子,笑吟吟的说,“慢点,不着急。” 舒然一边喝一边用余光瞥他,发现他是真的不着急后放慢速度,吞咽下嘴里的饭,察言观色了一会,出声问:“哥,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听说你早上进局子。?” 舒然叹了口气,重重点头。 “因为苏媛媛?” 舒然半垂着眼睛,思考怎么回答。 舒弈只当她是默认,又问:“事情做的干净吗,会不会牵连到你?” 舒然抬眼看他,迟疑的说:“应该不会。” 她清了清嗓子,简单解释了一番。 在那之前,舒然先情绪化的说了句:“苏媛媛被抓是她自作自受。” 厂里很多人都知道苏媛媛被公安带走,却大多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猜测传的五花八门,舒弈知道是妹妹做的,但也不清楚具体原因。 “苏媛媛之前用帮忙找工作的借口伙同他人骗了关蓉蓉一笔钱,关蓉蓉的那笔钱来路不太正,托我认了那笔钱,关蓉蓉报警后,直到下乡后这事都没结果。 前几天我托你朋友帮我找到她的骗钱同伙,后面他应该是报警了,骗钱的人供出苏媛媛,她就被公安带走了。” 舒然笑了笑,继续道:“今天公安找我跟这笔钱的来路没关系,他们找我是因为苏媛媛说,她骗钱是受我的指示,但这明显是假话。” 见舒弈望着自己,舒然强调说:“公安问完话就让我回来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舒弈点头问道:“你这么生气,是不是苏媛媛做了什么?” “嗯。”舒然应了一声。 舒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俊秀的脸上挂着开怀的笑,“很好,知道还击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也能放心了。” 听到他这样说,舒然反而不安起来,“你要去哪?” 舒弈捏着她的脸颊晃了晃,笑吟吟的说:“哪都不去啊,可你不是说长大了要独立吗,我总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天天看着你吧。” 舒然想到不久前的噩梦内容,一点都笑不出来,梦里舒弈躺在医院里没抢救过来,她微蹙眉头,“哥你好像瘦了很多,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可能太忙了。” 舒然的心一直放不下来,想起席二爷爷是赤脚医生,打算到时候让舒弈跟他们一起去看看。 下午回到机械厂销售科室,钱洁看见她就问:“小舒,公安找你没事吧。” “这不是废话吗,有事能站这吗。”张辉怼她。 这两人时不时就会斗嘴,办公室里的人都见怪不怪。 舒然弯眼回了句没事,继续做早上没干完的活。 严梅让她把另一个角落的桌子整理出来,说过两天会有人调过来。 桌子上放着之前做过的机械零件样品,抽屉柜子里也塞得满满当当,舒然找不到地方存放这些东西,干脆搬去档案室。 林影拿着钥匙帮舒然打开门,开始想问苏媛媛的事,找了半天的话头,快要切入正题的时候,钱洁抱着小半箱机械零件走过来。 零件虽不大,重量却不轻,钱洁帮舒然搬了两趟,搬完结伴离开,没给林影单独聊天的机会。 不同于林影总找机会询问苏媛媛的情况,苏家人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苏媛媛进派出所的第二天,厂里就找人通知她家里人了,苏家两夫妻去派出所了解完情况,知道她是骗人钱财后不敢声张,将这件事瞒的严严实实,纺织厂家属院基本没人知道这件事。 舒然猜这可能跟苏父的工作有关,苏父是纺织厂里保卫科的职工,可能是怕苏媛媛的事情传出去影响家里人工作。 苏家人生怕跟女儿的事情扯上关系,自然也不会帮她解决这事,苏媛媛只能在派出所里待着。 处理结果出来的那天,季昀铮重新回到厂里上班。 厂里的人都有眼色,知道他跟苏媛媛的事八成吹了,也不会上赶着寻他的不痛快。 别人不提,季昀铮却总觉得别人暗地里在嘲笑他,心情很是不佳。 刘永从季昀铮的助手转成正式机修工,坐席策远原先的工位,主要负责一车间的工作,见季昀铮回来,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季工。” “嗯。”季昀铮不冷不淡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杯子发现里面的茶空了,起身去倒水。 刘永看见,直接拎着茶瓶过来给他倒水。 季昀铮脸色好看了一些,跟他闲聊一会。 话说着,舒弈带着一个陌生中年男人走进来,看见他们后笑了一下,“正好你们在这,介绍一下,这是机修组新来的同事,乔卫民同志。” 厂里机修组人手不够,先前招的学徒资质良莠不齐,除了刘永提前转正,其他人还要时间培训考察,就重新招了人进来。 舒弈伸手给他介绍:“乔师傅,这是季昀铮,这是刘永。” 季昀铮惊讶过后就开始默不作声的打量乔为民。 他脸型瘦削,眉心有道川字纹,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看起来很是严肃,分别跟他们握了手,手上覆着老茧,指缝里有条洗不掉的机油痕迹。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个从业多年的老师傅。 季昀铮点了点头,刘永则跟着舒弈喊了声“乔师傅”。 紧接着,舒弈把乔为民带到自己的工位前,说这里就是乔为民的工位。 刘季两人这才注意到,原先属于舒弈的那张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全部撤下,身后的柜子里也简单收拾过,看起来很是干净。 “乔师傅,我带你去熟悉一下车间吧。” “行。” 舒弈拿上文件板,带乔为民去车间,留下季昀铮和刘永面面相觑。 厂里来新人不奇怪,问题是舒弈提前收拾工位让给乔为民,却没准备新位置,那之后他坐哪? 刘永把这事记在心里,下班后主动表示把他的工位腾给舒弈,舒弈笑吟吟拒绝。 “那我去给你重新搬一张,舒工你想坐哪?” “不用,放假回来我就不在这了。” 刘永愣住,茫然的问:“啊,那你去哪?” 71 第 71 章 舒然知道吗 嘈杂的车间里, 机器轰隆作响,换班的工人灿笑着从两人身旁经过。 舒弈望着这个他待了四年的地方,神情毫无不舍之意, 勾唇笑了笑, “改行去其他办公室。” “为什么?”刘永下意识看向他的手, 那处纱布已经拆掉了, 留下结痂的伤口。 问完他有点想打自己的嘴, 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因为手被伤影响做不了机器的维修工作了啊。 舒弈手受伤的事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他养伤期间没请假也没怎么干活,白天的工作被机修组其他人分摊走了,晚班席策远有帮他值, 他自己也没有因为手伤情绪消极。 众人就以为他手伤的不严重, 休息好就能复工,没想到会直接改行。 舒弈边收拾杂乱的工具架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刘永,“手抖, 你不要跟别人说。” 刘永站立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舒弈拿起扳手时, 手掌不自然抖动。 他愧疚的应了声“好”, 他刚才得第一反应居然是, 这事千万不能让常思思知道。 刘永揽过舒弈手里的活,干巴巴地安慰说:“舒工,你也别多想,可能是伤口还没好全,再过段时间可能就好了。” 他想的比较简单, 认为舒弈的手刚结痂, 活动时会扯到伤口造成疼痛,这才引发手抖。 舒弈瞥了他一眼,念着短暂的带教情谊提点他一句, “我不多想,但你以后需要多想点,过两天还要来人,说不准还会让你带新人,还是要有点脾气的。” “啊?” 见他没明白,舒弈也不准备往深了说,拍拍他的肩膀,客套的说了句:“加油好好干,别丢你师傅的人。” 刘永握紧拳头,表情坚定,重重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席策远下班顺道来帮舒弈搬东西,两人手里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表层用书和笔记盖着,下面放着各种杂物和吃食。 “你怎么这么多东西。”席策远面无表情的吐槽。 舒弈白了他一眼,“你好好翻翻,这里面大半都是你家属的。” 舒然经常去车间办公室,每次走肯定会留下些东西,有时候是小人书,有时候是玩具,不过几个月,攒下的东西比舒弈过往几年的私人物品还要多。 尤其是舒弈手伤了之后,舒然每天至少来看他两次,每次来都会拿些零食,就算舒弈时不时分一些给同事和学徒也还剩下一些。 席策远没接话,把他手里那箱也接了过来。 舒弈也不拒绝,毕竟两个箱子加一起也没多重,他轻松的甩了甩胳膊,一伙人突然从拐角处冒出来冲到他面前,惊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舒工!” “你们做什么?”舒弈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学徒们,露出不解的表情。 平时最爱偷懒耍滑的学徒立在最前面,眼圈微微发红,声音沙哑,“舒工,你要离开机修组吗,以后都不带我们了吗?” 自从戎彬那场维修事故后,带教学徒的任务主要由舒弈接管,这群学徒跟舒弈的相处时间最长。 舒弈抱着手,跟席策远对视一眼后笑吟吟看向这群学徒,“对啊,你们怎么这副表情,我走了你们不该高兴吗,换个讲课细致师傅教带你们,肯定比我教的好。” “没有,舒工你教的很好,是我们不争气。”一群半大的学徒围着舒弈,争先点头。 从前席策远教的这么认真细致,所以他们至今没法转正的原因根本不在于谁教带,而是他们自己的态度问题。 学习态度有问题,却不影响他们喜欢舒弈,他是几个带教师傅里最没架子的,教学之外能跟他们玩作一团,听说他要走,学徒们自然舍不得。 席策远看不下去,用手肘撞了撞舒弈。 舒弈心情有些无奈,伸手从箱子里摸出一些零食,给学徒们一人塞了一包,“我只是转岗,又不是以后不在厂里了,干嘛这种表情。 以后好好学,别总想偷懒,我会定时来抽查的。” “啊,不要吧。”学徒们瞬间苦了脸。 舒弈无情挥手,“赶紧散了吧,耽误别人走路。” 学徒们推搡着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先前他们以为舒弈要离开机械厂,想着以后都见不到他,心里难受至极,组团来告别。 没想到舒弈不走,还说会定时回来监督,立马让学徒们头大,迫不及待的逃离现场。 席策远看着他们的背影,偏头问舒弈:“后悔了?” “做都做了,没什么可后悔的。”舒弈迎着落晖大步往前走,昏黄的光落在他脸上,给他眉眼间覆上沉郁气质。 见席策远没跟上来,舒弈停下来,“你快点,我等着喝酒呢,再磨蹭她就回来了。” 舒弈手没好之前,舒然严禁他喝酒。 今天舒然下班后跟周时盈出去逛街看电影,舒弈想好好喝一顿,得在她之前回家洗澡睡觉。 他们到常去的饭店,还没进门就看到最里面桌子旁坐着的背对着门口的背影,那人扎着高马尾,身上穿了件红色毛衣,十分熟悉的打扮。 看她对面的人要出声,舒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时盈反应很快,抛了一个新话题,“我跟我哥说好了,我不回首都了,留在这边陪他。” “随军也挺好的。”舒然手撑着脸颊,歪头看着周时盈笑。 “不是随军,我在这边找个厂上班,闲的时候去看看他。” “那你想好去哪个厂了吗?”舒然知道周时盈有她哥哥的帮忙,找个国营厂不算难事。 周时盈抿唇憋不住的笑,朝舒然眨眨眼睛,暗示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 舒然一脸费解:“你认真的?真要来我们厂?” “当然啦,工作我都联系好了。” 服务员站到她们桌边,“馄饨来了,让让别烫着。” 舒然把上来的第一碗推到周时盈面前,“技术工?” 他们厂里二车间的生产线上的生产机器走小而精的路线,打算四班倒,现在正对外招车间学徒和质检员。 周时盈也没客气,拿着勺子搅了搅馄饨,将里面的紫菜和虾米搅开,自嘲的说:“我哪有技术啊。” “那是哪个科室?” “综合办。” 舒然喝饮料的动作停住,眉头皱起又松开,直白的问:“你顶了苏媛媛的工作,她怎么会愿意?” 周时盈摊手,表情耐人寻味,“她自愿的,还钱可以减轻处罚,还完钱,她去郊外农场劳动几个月就能出来。” 这话的意思是,苏媛媛把工作卖了。 舒然表情古怪,之前苏媛媛以买卖岗位的由头骗了关蓉蓉的钱,如今她为了还钱丢了工作,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周时盈仔细打量舒然的表情,看她表情有所缓和,就知道她对苏媛媛所要遭受的惩罚并不在意,当即放下心来,跟她轻松调笑。 “我记得你也在综合办上过班,你给我说说有没有要注意的地方。” “也没什么吧,但估计会很忙,你估计要每天写材料干杂货。” 周时盈喝了口汽水,不服气的说:“怎么,那办公室就我自己吗?” 舒然也没有多解释,只说:“谁让你是新人呢。”当初她和苏媛媛刚进去的时候,也是每天写材料干杂活。 林影虽然好说话,但也不干活,每天端着杯子串门,只是以前在周萍的衬托下,显得老实肯干一些。 两人吃完馄饨走出饭店,舒然忽然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眼,看到两个瓶盖和一小截瓶身,旁边周时盈抱着她的胳膊快速离开。 等人走远后,舒弈松了口气,看着同样将身体回正的席策远说:“你躲什么,不是说不怕吗?” 席策远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没怕,就是配合你。” “呵呵。” 舒然跟周时盈在百货商店里逛了一会,帮她挑了几块布,周时盈看了看柜台里的东西,回头跟舒然说:“你毛衣上打的花样真好看,我买几团毛线回去你教我打,我织件毛衣送给我哥。” 舒然摸了摸身上的毛衣,“我不会,这毛衣是我婆婆打的。” 说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席策远和舒弈的生日都在下个月,她也该准备礼物了,送什么好呢。 售货员也机灵,插话说:“毛衣不好织,那织围巾呗,简单好上手,送人也能显心意。” 周时盈听了觉得有道理,开始挑打围巾的毛线球。 舒然最后也挑了两种颜色的毛线,准备织两条围巾送人。 她们站在柜台前跟售货员学了许久,最后信心满满的离开。 晚上看完电影到家时已经不早了,舒然打开门,席策远坐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开门声音回头,两人视线交汇。 舒然把毛线藏在身后,换鞋的时候顺手塞到门边的柜子里,看到舒弈房门关着,想他可能已经睡了。 她放缓脚步,轻快的靠近席策远,从后面抱住他脖子,在他脸颊处亲了一口。 席策远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这么高兴。” 舒然嘴上说着一般吧,唇角却抑制不住的勾起。 “遇见什么了?”席策远合上书放到一边,仔细听她讲话。 “报应不爽。” “嗯?” 舒然摇头,“没事,我哥什么时候睡的。” “刚睡。” “这么早?” 席策远面不改色的回问:“找他有事?” “没有,明天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觉得他脸色有点差,让二爷爷给他看看吧。” “好。” 临睡前,舒然打开舒弈房门看了一眼,看他需不需要掖被子,借此表达一下兄妹间的友爱,日后也能成为吵架的拿捏点。 但她夜盲,眼前一片黑,又怕摸黑进去吵醒舒弈,最后只能作罢。 舒然睡下后,其他两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舒弈次日起早烧水,拿着烧火钳夹了一块蜂窝煤炭放在炉子里,烧了两壶水,两个茶瓶还没灌满,炉子里的火就弱了。 他拨弄了几下,炉子里冒出轻烟,呛的他咳了两声,席策远从卧房里出来,看他往炉子里夹煤,走过去说:“这煤质量差,呛人不耐烧。” “看出来了。”舒弈添完煤,把烧水壶放回去。 两人烧完水,结伴出去跑步,结束带回早餐,舒然正好起床。 “你今天跟我们一起去看爷爷奶奶。” 舒弈敷衍点头:“知道。” 中午他们三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往海市郊区方向去。 他们走后没多久,齐波抱着小男孩来到机械厂家属院,在门口登记完从正门进去,迎面遇见季昀铮。 齐波在黑市见过他几次,怕呗认出来日后惹麻烦,抬胳膊把小男孩往上抱了点,挡住脸快速走过。 季昀铮随意扫了眼男孩的脸,感觉有些眼熟,只以为是家属院里的孩子没有多想。 快走出大门时,季昀铮脑中映出一张脸,眼睛猛的亮起,停住脚步回头看,刚才抱孩子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立马动身追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那孩子有点像席策远儿子,居然让他在这碰到了。 这个孩子舒然知道吗? 72 第 72 章 去世 去郊区村庄有一截路不太好, 舒然坐在后座感觉屁股有点咯,想着快到了,干脆下来走一段。 席策远也推着车慢慢悠悠跟在她旁边, 舒弈没有停继续往前骑。 青翠的小麦苗像层绿被盖在田野间, 风从此间穿过, 麦苗摇曳, 有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 不过这倒是让舒然想起梦里的事情, 她抓住身边人的袖子,笑盈盈的说:“如果我一毕业就下乡去,我们是不是就变成两路人,以后都不会没机会在一起。” 席策远想了想, 随即摇头, 声音低沉,“你还在这里,不会有这种可能。” “如果!” 舒然强调, 她又换了个问法, “那如果那天我被人堵住的时候没有喊你, 我们俩现在还会是这种关系吗?” 席策远偏头看着她, 话语间带着几分认真,“就算你不喊我我也会过去看看的。” “真的吗?可我们一点都不熟哎。”舒然故意逗他。 青年面不改色的说:“那我跟你还挺熟的。” “那你跟我说说哪里熟。”舒然笑眼弯弯的抱住他胳膊,一副明知故问的口吻。 她是舒弈的妹妹,按照席策远跟他的关系,说熟也不过分, 平时遇见的时候留意一下也正常。 舒然眨巴着眼睛等他回答的时候, 舒弈掉头回来,车后座还带了一个半大男孩,看见舒然席策远两人后远远地大声喊道:“三哥, 嫂子。” 他一直喊到近处,舒弈车还未停稳,就从后座跳下来,窜到舒然面前,笑嘻嘻的喊:“嫂子好。” 舒弈揉了揉耳朵,轻叹了口气,这小子,差点把他耳朵喊聋。 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像一颗挺拔的小树,脸上挂着大大咧咧的笑,扬起的嘴角像是一对小括号,热情又不失可爱。 舒然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旁边席策远给她介绍,“这是我二叔家的小儿子,席丰平,咱们结婚的时候他在学校上课没来参加。” “丰平你好啊。”舒然把他头上沾着的草根拿掉后,微微俯身看着他笑颜吟吟的问好。 席丰平退开两步,挠头嘿嘿笑,“别在这站着了,赶紧回家吧。” 他们现在的位置离村子已经很近了,能看到村子上空飘起的袅袅炊烟。 舒然跟在他身后,好奇的问舒弈:“你怎么谁都认识?” 舒弈站在席策远旁边,手肘搭在他肩头说:“那是,我俩的关系,过来玩几次不正常吗。” 两人自小认识,住一个家属院,上一个学校,进一个国营厂,没少见过家里的人。 刚才席丰平跟几个孩子站在村头旁边的空地上玩,眼尖认出舒弈,跑过去打招呼,就被带过来了。 舒然默默移开视线,追着席丰平离开的方向小跑过去,跟他并排走在一起走。 村口站着零星的几个人,其中一个婶子看见他们后,笑眯眯跟他们打招呼。 待舒然走过去后,那婶子掩着嘴跟旁边的人说:“刚才那姑娘是老席家孙媳妇,不仅漂亮,人还是城里职工呢。” “是漂亮啊,怪不得队长媳妇给他家介绍自家侄女没成呢。” “队长媳妇那侄女今天是不是过来了。”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抿嘴偷笑。 舒然走过村头,路上打量的视线太多,索性坐回到席策远自行车后座,没一会就来到一片收拾齐整的院子前。 院门大开,能看到里面堂屋坐着一堆人,他们也看到了舒然几人,起身走过来。 席丰平急冲冲的从舒弈车后座下来,一头扎进院里,兴奋的嚷嚷说:“三哥三嫂来了。” 舒然看着迎面走来的几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对老夫妻,穿着褐红色的新衣服,长得慈眉善目,很好说话的样子,后面是几个叔叔婶婶和舒然之间见过的哥哥姐姐。 舒然悄悄问身前的席策远:“前面是爷爷奶奶没错吧?” 席策远:“嗯,后面是二叔婶,三叔婶,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们也来了,你还有印象吗?” “有的,穿碎花外套是怀莉姐,她旁边是成安……” “对。” 他们刚走近,两方还没正式问好,席家隔壁院子就走出来两个女人,看着像母女。 其中年龄稍长的女人目光从舒然几人身上扫过,跟席家院子里出来的老夫妇说:“老叔,婶子,家里来人了呀。” 老夫妇闻言笑皱了脸,“这是我孙子和孙媳妇。”说完朝舒然招了招手:“然然来。” “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舒然眼笑眉舒的站到他们面前,依次跟他们打招呼,最后才看向隔壁院子里出来的。 席二婶指着一边的苗向红说:“然然,这是咱们村队长媳妇,你叫苗婶,这是她侄女,比你大两岁,在城里当老师呢,你叫雪华姐就行。” 舒然:“婶子,雪华姐。” 廖雪华友好地朝她点了点头,“你好。” 苗向红捂嘴笑说,“早听他们说起你,如今见到真人,可比他们说的俊多了,老席家真是好福气哦。” 她话是这样说,舒然却明显感觉她不太喜欢自己,不过也没在意,将注意力放到自家亲戚身上。 “哎,你们路上累了吧,快到屋里来歇歇。”席老太太一边招呼席策远舒弈,一边满脸慈爱地拉着舒然进屋。 席家几个小辈围着席策远和舒弈帮他俩拎东西。 这次过来送的礼品全是席长明和陈薇置办的,他们更了解老家的情况,没送烟酒,准备的都是布料营养品之类的实用礼品。 东西有点多,几个小辈分着一人提着一包。 这期间,邻居的目光就没从礼品包裹上移开,后面又不顾自家侄女的阻拦,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堂屋叙话。 廖雪华感觉自家二姨这样做不好,毕竟别人家孙媳妇第一次上门,外人掺和进去算怎么回事,但又拦不住她,只能无奈的跟进去。 堂屋里,舒然坐在席老太太旁边,手边全是长辈抓的花生瓜子核桃糖红枣之类的吃食,跟他们说说话。 舒弈以前来过几次席家,家里人都特别喜欢他,一直在问他问题。 舒弈一向健谈,没有他接不上来的话,能逗得上到席老爷子,下到最小的席丰平都笑脸盈盈。 他在这种场合中游刃有余,没两句就会把话题引回舒然他们身上。 席二婶看着舒然舒弈说:“你们兄妹俩长得真像。” 席老太太端详一阵,“是像,都一样好看,还讨人喜欢。” 她说完看向席策远:“以后你得好好对然然,要不然不光小弈不同意,我们也要教训你的。” 舒然忍俊不禁,歪着身子在席策远耳边说:“听见了吗,你以后要敢欺负我,我就回来告状,让爷爷奶奶教训你。” 聊了一会,席老爷子出去吸旱烟,席二叔跟席三叔到院子里干活,两个婶子去厨房做饭。 剩下席老太太和几个小辈,还有苗向红跟她侄女。 舒然坐着有些无聊,听见外面劈柴的声音,扭头看向席策远,眼睛一片晶亮:“你要不要出去帮忙?” 席策远点点头:“我一过会来叫你。”说完带着舒弈到院子里帮忙。 两人结婚生活几个月,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们走后,席老太太的问题都是以关心舒然他们的生活为主。 比如说工作累不累,能不能吃好饭之类的。 席老太太比丈夫大五岁,今年七十多了有点健忘,有些问题刚问完又问了一遍。 舒然明显感觉到她精神不济,轻声耐心答道,“奶奶,工作不累的,食堂离得近,我们一下班顺道就去吃饭了。” 她说完,席老太太没说话,耷着眼皮应该是犯困迷糊了。 舒然看席丰平一直看着桌上的吃食,抓了一大把给他。 “谢谢嫂子。”席丰平龇牙一笑,他接过吃食放兜里后跑到旁边屋里,没一会拿着弹弓跑到外面,站到跟两个叔叔说话的席策远和舒弈旁边。 席丰平悄悄扯了扯舒弈的胳膊,等他低头后给他看兜里的弹弓,似乎是想让舒弈带他出去玩。 苗向红看舒然给东西大方,忍不住插话,“婶子,你孙子孙媳妇都是吃商品粮的,福利待遇好着呢,不用咱们操心这些。” 这话本来也没什么,但苗向红的下句话让原本的气氛尴尬起来。 “然然你跟策远都这么有出息,能不能帮家里的哥哥姐姐找个国营厂的工作,让家里人也享享福。” 苗向红嘴太快,坐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廖雪华没拦住,她低着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此刻心中无比后悔跟二姨过来。 舒然抬眼,她有段时间没见过苗向红这种没眼色的人了。 席老二家的闺女席怀莉反应很快,出来打圆场。 “国营厂哪有这么好进,以前三哥帮我们找过,我们自己不争气没考过,可不想再麻烦他们,成安他们在镇上当学徒也挺好的。” 他们席家兄弟姐妹也附和两句。 “是,以前介绍过,我们没考上。” 苗向红摆摆手,“哎,一家人哪有麻不麻烦的,一次不行就再考几次,总能吃上商品粮,是吧雪华?” 苗向红看着廖雪华,等着她接话。 廖雪华脸上火辣辣的,当初她家里条件也不好,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拿到现在的工作机会。 还不是正式工,就是个临时工。 要不是情景不对,廖雪华都觉得自家二姨在讽刺她。 苗向红等不到回答,自顾自说下去,“镇上学徒哪能跟城里吃商品粮的工人比,要我说,人还是得往上走。 席老大,你们大伯当初就是从学徒到国营厂工人,留在城里结了婚,还生了策远这么好的孩子。结婚前策远帮过弟弟妹妹,结婚后估计也不会忘了你们,怀莉你们好日子在后头呢。” 说到这,苗向红暗戳戳看了眼舒然,对廖雪华说:“雪华,你得多跟策远学习,婚后不能光顾自己的小日子,亲戚朋友的事该帮还是得帮。” 廖雪华脸色不太好看,攥紧拳头不情不愿的应了声。 话听到这,舒然也算是明白了苗向红的心思,感情是在指责席策远结婚后不帮家里人了,在这敲打她呢。 舒然觉得有点好笑,怎么总有人爱管别人家的事。 苗向红注意到舒然的笑,问:“策远媳妇,你怎么不说话,是我说的不对吗?” 被她点到的舒然一脸无辜,“你说教自家小辈,我不好插嘴,要不然回头我哥知道要说我,他不让我管别人家的闲事。” 苗向红哽住,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继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心情很是憋闷。 这小姑娘看着柔弱不经事,没想到颇有脾气,说话含沙射影,一点不怵人。 堂屋里一时间静悄悄的,没人想要吭声。 席老太太睁开眼,一副迷瞪的表情,茫然的问:“嗯,说什么?” 舒然甜甜一笑,“没事,奶奶你要不回屋里睡会午觉吧。” 席老太太也没勉强自己,回屋前还让席怀莉陪舒然说话。 苗向红缓了好一会,正欲开口,席策远在喊舒然,“然然。” “我出去看看。”舒然走出堂屋,席策远在院子等着她,她心情雀跃,脚步快了几分。 见她翘着嘴角,席策远也露出笑意,“这么高兴?” 舒弈瞥了妹妹一眼,继续拿着弹弓逗席丰平,“打胜仗了呗。” 席策远脸色瞬间沉下来,冷冽俊脸看着有些吓人。 舒然摇着他胳膊说:“干嘛这副表情,我又没吃亏,笑一笑嘛。” 席丰平看着他们,眼睛咕噜噜的转,忽然脑袋被敲了一下,仰头对上舒弈笑吟吟的脸。 “弹弓不要了?” “要,哥你教我怎么用弹弓打人吧,铁蛋他们老欺负我,我们去打他。”席丰平眼巴巴的央求道。 舒弈毫不犹豫的拒绝,“那不行,弹弓不能打人,太危险了。” “可他们总打我。” 舒然听到这话,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他认真的说:“那你打回去。” 被人欺负得学会自己反抗,忍让和解或是让别人出头都是治标不治本,总躲在别人身后早晚会吃亏,这是她从苏媛媛身上得到的教训。 席丰平手背在身后,噘着嘴委屈的说:“我打不过他们。” “这个他们可以教你。”舒然回身看向席策远和舒弈。 吃饭前,苗向红带着廖雪华走了,饭快吃完的时候,席二爷爷倒是回来了。 他是大队的赤脚医生,平时在卫生所坐诊。 今天舒然来的时候,他刚好去村民家出诊,在那忙了小半天才回来。 席二爷爷要再晚回来半小时,估计舒然他们就要回城里了。 他屁股还没坐热,喝完水看见席老太太拼命给他使眼色后,就提出给他们把脉看看身体情况。 席二爷爷收回手,跟舒然说:“挺好的,没什么问题,你们回去多喝水。” 轮到舒弈后,舒然看到席二爷爷眉头皱了一下,心立马揪起来。 “二爷爷,怎么了吗?” 舒弈倒是淡定,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席二爷爷看了他一眼,“没事,小毛病,有点上火,身体还有点虚,待会到我那拿几服药吃。” 舒然不好意思的问:“是不是吃核桃杏仁吃多了呀?” 她这段时间天天往舒弈那塞吃食,天天逼着给他喝麦乳精,现在想来可能是这些东西吃多了上火。 席二爷爷笑呵呵的说:“都有可能,以后别吃太多。” 后面舒然席策远继续在这坐着,等舒弈拿完药再走。 带舒弈回住处的路上,席二爷爷用笃定语气说:“你失眠比之前加重了吧。” “您真厉害,是比之前严重一点,但还好。” 听舒弈嘴硬,席二爷爷也不多说什么,上次他去城里参加婚宴,看舒弈脸色不好给他搭脉,那时候就诊出来他心火旺,肝气郁结,夜里失眠多梦。 他当时就劝舒弈少想事多休息,估计是没有听进去。 “喏,一天一次,这一副可以熬两次。”席二爷爷药包递给舒弈,忍不住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少想事多休息,你一个年轻人,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放宽心好好生活,身体健康以后才好成事。” “谢谢二爷爷,您费心了。” 席二爷爷摇摇头,“这没什么,你们小辈过得好就行,哎呦,天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太晚不安全。” 入冬后天黑的早,从郊区回城得两个多小时,他们明天还要上班,为了安全席老太太也不能再留他们,一家人把舒然他们送出村口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席二婶摘了一些自家菜园的菜给他们带上,“然然,小弈,策远闲了再过来。” “好,谢谢婶婶。” 舒然坐上席策远自行车后座,挥手跟众人告别,目光落到席丰平身上时,朝他眨了眨眼睛,作出鼓励的手势,“加油。” 晚上九点多,舒弈回父母家,舒然两口子回机械厂家属院,一开门看见地上有张纸。 “嗯?什么东西?”说着,舒然弯腰捡起来,纸上只有几个字,却让她心情一沉。 【陈婆婆去世了,齐波留】 舒然沉默的把纸条递给席策远,他看完也没说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又穿上鞋出门了。 路上舒然将头埋在席策远背部,湿冷寒风吹得她身体发冷。 陈婆婆身体不好的情况早有端倪,他们每次去都感觉她身体越发差,也做好她离开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陈婆婆居然连冬天都没熬过。 舒然意识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陈婆婆家,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陈婆婆家门口,脚步怎么都迈不出去,她回握住席策远的手,轻声说:“我有点害怕。” 席策远侧身抱住她,手放在她后背安抚,“害怕就不进去了,待会你在门口等我,我过去看看。” 舒然摇摇头,“等一下。” 她头埋在席策远怀里,深吸了几口气,仿佛是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缓了一会,舒然抬起脸,“走吧。” 两人把车放在屋檐下面,推开院门走进去。 院里只有他们手电筒的光,能看到这里的景象。 他们两天没来,那一小片菜地变成光秃秃一片,厨房窗台上挂着的大蒜没了,其他杂乱的东西也都被收起来了,院子收拾的很干净,却显得很冷清。 先前吃饭的东屋改成陈安单独睡的房间,席策远看见里面有微弱的亮光,走过去敲了敲门。 齐波听见声音打开房门,看到舒然和席策远后松了口气。 他作为陈婆婆邻居,跟席策远打过几次照面,说了句,“来了。” 席策远点头,“婆婆呢。” “出去说。” 齐波披着厚外套,站在院里跟他们交代情况,“我早上来的时候人已经去世了,可能是夜里的事,我把她上报到街道,街道来人把她送去殡仪馆了,之后的事他们会处理。” 这片住了不少孤寡无依的老人,有些是黑户,街道虽然不能给他们很多补助,但会给他们处理后事,也算是一种照顾。 说着,齐波从兜里拿出来一个信封,“这是她留的信,上面有你们家的地址,让我给你们递个消息,里面还有点钱。” 席策远看了信,把信封封好还给齐波,“这钱是给你的,你收着吧。” 齐波也没客气,收回信封继续说:“你们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陈安一直没哭,你们要注意一下,还是得想办法让他哭出来,别憋坏了。” 街道的人处理陈婆婆后事时,陈安全程参与,他不哭不闹,安静的过分。 齐波走的放心,既然陈婆婆托他带信,肯定是安排好陈安的去向,加上那是舒弈的妹妹和兄弟,他觉得他们两口子肯定靠谱。 晚上冷得厉害,齐波抱着胳膊溜了。 房间里面烧着炉子,暖的让人头脑发沉。 陈安睡在床里侧,面朝墙壁,整个人蜷成一团,舒然两人走到床边,发现他动了。 陈安坐起来,呆呆的看着他们,不知道是被吵醒了还是一直没睡。 舒然张开胳膊叫他:“安安来这边。” 话音刚落,陈安顺从的来到床边,抱住舒然不说话。 席策远在旁边摸了摸他的头,“先去哥哥姐姐家玩几天好不好。” 听见奶奶两个字,陈安松开抱着舒然的手,回到刚才的躺着的位置。 舒然以为他不愿意跟他们回去,还想开口,看到陈安从床铺下面拿了一个东西过来,放到她手里。 这东西舒然熟悉,是存折,她有四本,都是家里人给的。 陈安小声说:“奶奶说把这个给你们。” 存折里还夹着一张纸,舒然把纸抽出来,扫了几眼感觉眼眶发热,强忍着情绪把存折和信递给席策远。 纸上是几句嘱托,还有财产处理问题。 房屋和存折里一半的存款是留给陈安的,另一半存款给席策远,拜托他给陈安找个好人家。 存折里面的钱不算多,216块,是陈婆婆这么多年精打细算攒下的积蓄,寄托着她对陈安的拳拳爱意。 席策远看完信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陈婆婆感觉自己身体熬不住后,就开始找能收养陈安的人家,找来找去总是不够满意,他跟陈婆婆提了自己想法后,陈婆婆吊精神的那口气就松了下来。 他心中有些歉疚,要是收养的人家一直没找到,陈婆婆能再坚持几年也说不定。 但其实,陈婆婆走前十分感激席策远。 她身体病痛不少,每一天都在咬牙坚持,心中的包袱落下后,她终于能安下心来。 昨天陈婆婆察觉自己生命临了,收拾好院子,留了信,给陈安打了预防针,在睡梦中安详离世。 她这辈子受了不少苦,能平和不痛苦的离开也是一种幸运。 席策远走到柜子边,拿出里面陈婆婆提前给陈安收拾好的行李,一手抱着陈安,一手牵着舒然走出门。 见陈安对离家的事情不抗拒,席策远下一步就让他自己锁上院门。 但当陈安拿着锁不愿意扣,表现出抗拒时,席策远也没有勉强他,替他锁好院门后就带他回家属院了。 * 休息日过完大家都要上班,家里没人能帮忙带着陈安。 趁席策远回卧室换衣服,舒然跟他商量着把陈安带去办公室的想法。 席策远本来想把陈安送去托儿所,但舒然说:“托儿所的孩子都太小了,他呆在那肯定很孤单。 钱洁也带过她侄女来上班,我也可以带他去,而且他挺乖的,不会影响我工作。” “好,要是影响你工作了,就送来车间给我带。” 舒然看陈安洗漱完,给他挑今天穿的衣服。 陈婆婆考虑的很周到,给陈安带的基本都是新衣服,里面有几套新打的毛衣毛裤。 舒然提着两件棉衣衣服问陈安:“安安,你穿这个蓝色的,还是绿色的?” 他看了看舒然,随即选了左边的绿色。 “好耶,跟姐姐的衣服一个颜色。” 舒然身上穿着燕麦色的高领毛衣和绿色的厚外套,大部分头发都别再耳后,脸颊两侧留了一小缕碎发,显得她脸又小又白。 十一月下旬,温度一天比一天低,舒然看外面飘着细雨,回房间拿了条黑色围巾给陈安戴上,又怕他冻脸,把围巾往上拉了拉。 席策远骑车带他们去后街吃小笼包,在那遇见季昀铮。 季昀铮看见他们三个后,心上被泼了一盆冰水。 舒然知道这个孩子,相处的还十分融洽,他白激动一晚上了,还以为跟舒然的关系能有转机,原来都是做梦。 小笼包店里的生意很好,空出来的座位很快就会被补上。 席策远的视线随意扫过他,见店里没位置也没停留,打包几份小笼包和豆浆去厂里吃。 舒然牵着陈安跟席策远在四车间楼下分开,上楼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开口喊道: “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舒弈扭头,看见妹妹拉着一个小孩,挑眉问:“这谁家的孩子?” 73 第 73 章 你转岗了? 海市的冬天又潮又冷, 穿的少点,寒意能渗进骨头里,舒然怕冷, 在好看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穿几件。 站在缓步台上的舒弈穿的很少, 他里面只穿了件黑色毛衣, 棉外套敞着没拉拉链, 瘦瘦高高的身形很吸引人视线。 别人望着他时, 他会用轻凉的目光回望过去,脸上噙着笑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离规定的上班时间还有十多分钟,这个人职工人流量大,舒弈看见有人来了, 抬手指挥妹妹往旁边站点。 舒然手自然搭在陈安肩膀上, 带他往旁边让。 等人过去后,她才牵着陈安往上走几阶楼梯,调整了一下他挡脸的围巾, 让他的脸部完全露出来, 随即抱起他, 笑眯眯地问:“认出来了吗?” 舒弈在她调围巾的时候就想起来这小孩是谁了, 没有继续问下去,看妹妹抱得费劲,朝陈安伸出手,“她抱不动你,来我这。” 陈安犹豫了一下, 乖乖伸手让舒弈抱着。 舒然拉着舒弈的衣角, 顺着他的劲往上走。 “你上楼梯都这么费劲?”舒弈嘴上嫌弃,脸上却噙着笑,迈着稳健的步伐把妹妹拖拽上去。 楼梯旁边就是销售科, 门还锁着。 天冷,他们销售科的工作时间门相较自由一些,不怕被扣工资,所以大部分同事都是踩点到。 舒然拿出钥匙打开门,办公室有一股淡淡的霉气,她皱着鼻子去推窗,怕雨水飘进来,也没敢推太大,留一个手掌的宽度。 舒弈抱着陈安跟在她后面进办公室,进来后,简单环视一周,视线落在舒然斜对角的空桌椅上。 “哥你吃早饭了吗?”舒然小跑过去,把他视线里的那张空椅子搬到她桌子旁边,然后让他俩坐下。 “吃了。”舒弈一边说,一边把陈安放到椅子上,他则坐在另一张凳子上,随手翻开桌上的电话簿。 舒然给陈安拿了双筷子,把装豆浆的杯子拧开放他手边,余光看到舒弈翻看电话簿,悠悠说:“哥,那个是部门机密,不能看,你看这个吧。” 她这话不假,电话簿里记录了他们厂里合作过,或是有意向的厂房负责人电话,勉强算是部门机密。 舒然说完,舒弈合上电话簿,转看她给的机器介绍,这上面都是四车间门的自研机器。 “你还没说来这边干嘛呢?” “过来找人说点事。” “哦。”舒然吃了两个包子,感觉有些噎,她这边放下筷子,舒弈那边从兜里拿出一瓶鲜奶打开放到桌上,用指节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可以喝。 牛奶是从家里带过来有些凉了,摸着瓶身是温热的触感,她拿起来喝了两口,顺着嗓子滑下去的瞬间门很舒服。 舒然喝完想起陈安,见他看着自己,以为她想喝,但这瓶她喝过也不好再给他,不好意思的说:“你今天先喝豆浆,姐姐明天给你换成牛奶。” 听到明天,舒弈看了眼陈安,却没说什么。 陈安摇摇头,小声说:“我喜欢喝豆浆。” 他之前在家时,奶奶去别人家借石磨给他打豆浆,剩下来的豆腐能吃几天,虽然奶奶每天变着花样做,但是吃多了,他就开始讨厌豆制品的味道。 陈安低下头,呆呆的想,他现在觉得豆浆很好喝,有奶奶的味道。 舒然看了眼时间门,起身说:“哥你要是先不走的话帮我看一会他,我去打水。”她现在是助理,平时的杂活都是要做的,虽说不用给每个人打水,但还是得意思一下,不能让每个茶瓶里面都没水。 舒弈点头,“去吧。” 舒然拿起茶瓶,摸摸陈安的头:“你跟姐姐的哥哥在这吃早饭好吗?” “好。”陈安乖乖应了声。 舒然拎着茶瓶去锅炉房排队接水,吴钢从另外的方向走过来,两人迎面撞见,吴钢朝她笑笑表达善意,“左边第二个管子新,排那个。” 他们两家之前有点摩擦,虽说没到结仇的地步,但肯定生了嫌怨,对方态度这么好,舒然反倒觉得不自在。 她也学着对方,笑着说了句“谢谢”,不过她没按照他说的去排新管子的队伍,而是站在人最少的队伍后面,吴钢走进放煤仓库,顺手关上门。 天冷喝热水的多,排队的也多,舒然一来一回二十多分钟,走到楼梯转角听到里面的声音。 严梅跟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说:“这是咱们办公室的新同事,舒弈,我特意挖过来跟大家一起跑业务的,你说两句。” 舒弈笑吟吟的问好,“大家好,我一个新人可能会麻烦大家,不如中午我请大家吃饭吧。” 销售办的人基本都认识他,好奇他为什么会从机修组转来他们这里,嘴上一直在起哄,笑说:“你算哪门子新人啊。” 舒然在严梅说完舒弈的名字后,迈出去的脚就缩了回去,她靠在墙边,头恹恹垂下。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舒弈会转岗,舒弈也没在她面前表露过这个想法,直到她去打水,他都没有提前知会她,可见是不想跟家人商量。 此刻舒然不是被隐瞒的生气,而是难过。 虽说工种不分高低,但技术工比业务员吃香是共识,若无特殊情况,很少有人会转岗到不吃香的岗位。 舒弈转岗的原因,舒然要是过去问他,他能扯出来上百个不重样的,但她知道,能让他下定决心转岗的原因恐怕是手出了问题。 手伤也是因为她,苏媛媛说得对,她好像总连累身边人。 舒然站在楼梯口正伤感着,走廊的冷风灌过来,有种提神醒脑的效果。 她发觉自己又被之前的噩梦影响,立马从忧郁的情绪中拔出来,把茶瓶放到地上,深吸口凉气,边拍脸颊边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想死就保持清醒,别代入噩梦里的自己。 收拾好心情,舒然拎着茶瓶回办公室,推开门听他们七嘴八舌给她“介绍”新同事,假装惊讶的望向舒弈,“你转岗了?” 舒弈瞥了她一眼,“演过了啊。” 舒然对他假笑,见陈安在翻看小人书,走过去跟他说话。 钱洁在一边说:“你哥转岗你能不知道,有什么好演的,还演这么差,来我教你怎么演。” “行了,你少霍霍人。”张辉无语的说。 办公室闹了一阵,就开始处理手上的活,舒然抱着一沓文件夹来到舒弈桌前,说话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资料都在这,你先看看吧,缺东西再来找我。” 看她绷着脸,舒弈忍不住笑,“真生气了?” 舒然笑得灿烂:“不生气,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 舒弈看她的脸色,知道她没生气,心情也开始放松,“阴阳怪气。” “跟你学的。” 中午,舒弈请销售办的人吃饭,舒然没去,带着陈安去找席策远去食堂吃。 看陈安兴致不高,舒然席策远一左一右拉着他,用点力气将他轻轻荡起,陈安抿嘴,露出微小的笑意。 刘永和季昀铮结伴吃饭,晚两步跟在他们后面,见他们这样,刘永眼中流露出些许向往:“这一家三口真好。” 这随口的一句话惹得季昀铮不快,他低声说了句:“好个屁。”然后黑着脸走开。 刘永追了两步:“季工你不吃饭了吗?” 季昀铮没理他,气恼的走远。 见状,刘永也没放在心上,小跑追上斜前方绑着麻花辫的常思思,“你怎么一个人,张婶呢?” …… 食堂吃饭时,舒然感觉席策远一直在看她,抬脸让他看个够。 “瘦了。”席策远给她夹了块精瘦的红烧肉放到碗里。 陈安抬头看向舒然,随即用力点头,像是赞同席策远说的话。 舒然对这句话十分满意,夹起肉送入口中,等咽下后,她眯起眼睛,想要借此让眼神看起来锐利。可她眼睛本是圆润的杏眼,眯起来就弯成月牙状,完全没有杀伤力。 效果没达到,席策远还没笑,舒然自己就有些憋不住,索性放弃,吃口饭继续说:“你心虚什么?” 席策远轻咳,“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他转岗的事。” 舒弈转岗这事,席策远也是帮他搬东西那天知道的,本来想告诉舒然,但舒弈当时说:“先别说,你俩明天回家看老人,别影响她心情,何况说了又改变不了什么,没必要让她多自责一天。” 舒然意外的平和,她善解人意的说:“不怪你,你们想给我惊喜嘛,他转岗也挺好的,以后不用值晚班了。” 然后她叹了口气,戳了戳碗里的胡萝卜,“不过业务员好像经常出差,以后就不能天天看到他了。” 听她这样说,席策远给她夹了许多肉以示安慰。 陈安一脸茫然,他虽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感觉出舒然心情低落,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舒然碗里。 舒然心里的乌云被驱散一些,把席策远碗里的荤肉全部夹给陈安,“你也多吃点,长大了帮我教训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席策远默默吃完碗里清一色的素菜。 吃完饭舒然带陈安回去午休,在客厅打扫卫生,舒弈见他在,招手让他出门。 两人坐在家属院的公共长椅上,舒弈靠着椅背,单刀直入的说:“如果你要收养那孩子的话,我先表明一下态度,我不同意。” 74 第 74 章 放心 朋友多年, 席策远十分了解舒弈,知道他对大多数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鲜少像现在这样直接反对一件事, 可见心意坚决。 席策远默了默:“你不喜欢他。” “喜欢, 但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 话已至此, 席策远也不再跟舒弈藏着掖着, “放心, 我不收养他。” 听到这话,舒弈抱起手,戏谑地望向他,“这不像你啊, 仔细说说。” 席策远满脸冷酷, “毕竟我是已婚人士,说了你也不懂。” 舒弈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踢他一脚, “滚。” 这一打岔, 倒是驱散了沉闷气氛。 席策远如他一样放松的往后靠, 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面窗户, 依稀能看到窗台上养着的仙人掌,缓缓说道: “我之前还真考虑过收养的事情,但冷静下来想想,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养个孩子耗精力, 不想给她添负担。” 陈婆婆拜托席策远给陈安找收养人家的时候, 席策远觉得还是把人放到自己跟前最放心,便想要收养陈安,但这个想法刚露出来就被打消。 原因是他之前听车间女同事抱怨带孩子太累, 时间不自由。 以舒然这种爱玩闹的性格,这个养子说不定会成为她的枷锁。 席策远不愿发生这种情况,便没再想过这件事。 舒弈斜睨他一眼,哼声说:“我谢谢你啊。” 舒弈反对的理由跟席策远大差不差,他不愿意让妹妹过早面对养育难关,降低她原有的生活质量。 虽说以席策远舒然的存款,不至于养个孩子就降低生活质量,但其期间付出的心力远超金钱价值。 做父母难,做一个已生出独立意识,且无血缘关系孩子的养母更难,舒弈不想妹妹受这个罪。 “有什么好谢的。” “谢你有良心,还知道先替她想。” 席策远淡淡回道:“这就算有良心了,标准真低。” 舒弈语气嘲讽,“看跟谁比吧。” …… 下午舒然正写着材料,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抬头看见周时盈。 她穿着机械厂的蓝色工装,手里抱着从其他办公室收来的材料,笑颜吟吟的打招呼:“舒同志,下午好啊。” 舒然有些惊讶的问:“你不是过几天才入职吗?” 周时盈笑的明艳,“我也想再晚几天,但晚了有变故,就提前来了。” “这样啊。”舒然似懂非懂的点头。 在派出所正式下发通知结果前把岗位卖给周时盈,恐怕是苏媛媛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不仅减轻了处罚结果,还间接卖给周时盈一个人情。 不然厂里在得到派出所的处理结果时,就会第一时间把苏媛媛从厂里开除,届时没有东西与周时盈交易,她如今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舒然觉得苏媛媛的运气意外的好,每次倒霉都有人跳出来帮她。 最开始有李祺,之后是季昀铮,现在是周时盈,不知道等她从农场改造出来后,还有没有这种运气。 周时盈在电话旁的凳子上坐下,好奇的望着坐在舒然里侧的陈安,“这小孩是?” 舒然奋笔疾书,头也不抬的回答她,“弟弟。” “弟弟?”周时盈说着话,余光瞥见一张眼熟的俊脸,立马转头去看,发现果真是舒弈后,注意力全然转移到他身上,走到他旁边说:“好巧啊,你怎么在这?” 她还想待会找时间去一趟车间,没想到在这碰见了,怎么不是一种缘分呢。 “你不是也在这?”舒弈端起茶瓶往杯中倒水。 看他杯中都是清水,一片茶叶也没有,周时盈记得他之前喝茶,试探性的问:“要茶吗,我那有多的。” 舒弈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用。” 他端着杯子出去透风,周时盈跟着出去。 舒然没工夫关注他们,她手边的电话响起来,看号码是门卫的电话,电话接通说是找张辉。 “辉哥。”舒然抬头看,张辉的工位是空的,钱洁也不在,两人好像一直没来,不知道是不是上午出去跑业务没有回来。 “张辉不在,要不然你留个名字,等他回来再给你回过去。” 电话的人语气很冲,“华云袜厂,田良,他什么时候回来,不是约好下午带我们看机器吗,我人都来了他不在是什么意思,耍我吗?” “稍等一下,我问问其他同事。” 舒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之前参观机器的时候说没时间不来。 她立马起身看柜子上的接待表,没看到今天下午有安排,她把听筒放在一边,跑到张辉桌边看他的小本子,上面也没写,其他人也没听张辉说过下午来人。 舒然想了想,对电话那头说:“田同志,你方便现等一下吗,我们安排其他同志带你看机器。” 田良撂下一句“知道了,快点”便挂断电话。 舒然叹了口气,有点麻烦。 七名老业务员,三个在外地,钱洁和张辉也不在,办公室里还有两个。 业务员陈垚接收到舒然投来的目光,嘶哑出声,“我可以。”他说完这句开始剧烈的咳嗽。 舒然摇头,“你休息吧。” 她的目光飘向蒋林,他之前常驻在外地,而且话特别少,钱洁说他脾气古怪,不好说话,吐槽他这种性格,怎么当业务员。 舒然硬着头皮走过去,“有个客户想看机器,蒋哥你待会有时间吗?” 蒋林:“可以。” 舒然把厂名和业务员的名字告诉他,蒋林皱起眉头,改口说:“我去不了。” 他没解释,舒然满脸茫然,“怎么了吗?” 陈垚忍着嗓子的难受帮他解释,“田良嘴欠,他们前年打过架,还是我去吧。” “没事,我去。”舒然呆滞的回到工位,心想自己是不是惹了麻烦,想到这,她开始翻找之前那次参观机器留下的资料。 她给陈安拿一堆吃食出来,让他待在办公室别乱跑后,准备出门接田良。 陈垚走过来拦住她,强硬地说:“不用你去,让你哥跟我去。” 舒然出门就看见舒弈被张姐堵在财务室门口说话,走过去喊他:“舒弈。” 舒弈歪头,一副你活腻了的表情,迈着长腿走向她。 “不生气,避嫌避嫌,你来活啦,跟陈垚哥去接客户看机器,对方态度可能会有点恶劣,你待会千万忍着点。”舒然抱住他胳膊反复强调。 “看情况吧。”舒弈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舒然把资料拿给他们,跟着他们下楼转去车间找空闲的技术员,待会好介绍机器,舒弈陈垚去厂门口接人。 她找了一圈办公室都没人在里面,然后去找席策远,看他在工作间里调试机器,就敲了敲门。 席策远起先没听到,被同事提醒后才发现舒然来了。 舒然身体站在门外,脑袋探进工作间,“你待会忙吗?” “怎么了?” “有人来看机器,你有时间帮忙介绍一下机器吗?” 席策远摇头,“我这没空,我给你找个人,你等一下。” 说着,他走到最后一个工作间,没一会就带出来一个满脸笑的男孩,看着比席策远还小些。 “这是廖开,舒然,楼上销售科的同志,你待会帮忙介绍一下机器。” 舒然看着他稚嫩的脸,“麻烦你了,廖师傅。” “不不不,我是学徒,叫我廖开就行。”廖开一脸受宠若惊,他是席策远的领导廖国栋的儿子,在这边当学徒两个月,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喊他廖师傅,而不是小廖。 舒然对席策远说:“你快回去吧,我跟廖同志在这就好。” 舒然跟廖开赶在他们来之前把盖在机器上遮挡布拿掉,刚好赶上舒弈陈垚带田良过来。 田良长相白净,个头不高,还未走近,就听到他说:“三年就这,我看也就这样吧。” 75 第 75 章 炉子 田良一副替他们惋惜的口吻, “我们厂三年建两个新车间门,你们厂三年建一个,效益不行啊, 要我说就不该把打人的业务员留下来, 不然你们厂也能再多建一个车间门。” 他一边说一遍摇头, 还不时发出啧的声音。 任谁听这话都觉得不舒服, 舒然也不例外,她微微蹙眉,这人到底干嘛来了。 陈垚听不下去,深吸口气, 肩膀提起再落下,在田良看不到的地方一脸嫌弃,加快脚下速度,走在他身前。 舒弈神色自若的跟在田良旁边,完全不受他影响。 廖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田良说话, 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跟舒然嘀咕说:“这人好欠啊,他不是来买机器, 是来找茬的吧?” 舒然赞同他的话又不好说出来,怕他们待会真的打起来她哥拦不住两个,不放心道:“你待会介绍完机器就去忙,不用留在那。” 田良还嫌不够,视线扫过车间门门口的舒然和廖开, 用玩笑的口吻说:“四个人啊,还挺照顾我,待会袜机要是还行的话, 我就考虑帮你们开个单。” “我们袜机的订单都排满了,车间门在加班加点的生产,你想要的话估计得等一段时间门才有货。”舒然觉得这件事十分有必要告诉他,省得他待会以此为理由找茬。 田良半月前听说邻厂新机的机器好用,打听了一圈才发现是海市机械厂生产的机器。 他这次来就是想看看真实情况,现在听舒然说没货了,心中将信将疑,更多觉得是业务员拉人开单的手段。 舒然才不管他信不信,跟其他人说:“楼上还有工作,我先回去了。” 田良被带进四车间门,看着路过的独立研发工作间门心里有些惊讶。 他不是没有参观过别的机械厂,但面前的这些看着比其他机械厂的研发部门更专业,还有这里面的技术员,无论老少,走起路来都昂首阔步,神采奕奕,一看就是拔尖的人才。 刚才那姑娘或许没有吹牛,他们生产的袜机是真的好用,生产出来的袜机供不应求,不然怎么解释他们自信的精神状态。 田良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舒弈视线扫过他,嘴角慢慢噙起笑。 廖开尽职尽责给田良介绍他感兴趣的机器,“这块都是纺织设备,这是织布机,这是袜机。” …… 舒然回到办公室,见陈安乖乖坐着,心里一软,摸摸他的头,问:“坐久了不好,你要不要下去玩一会。” 陈安轻轻摇头。 “那你再坚持一会,待会就下班了,吃完饭让哥哥带你去打球。” 舒然拿起笔,把要交的材料写完给周时盈送去。 综合办的门半开着,依稀能看到里面的景象,周时盈坐在舒然以前的位置,林影和财务室张姐坐在对面,兴致勃勃地跟周时盈分享厂里的八卦。 三人聊的起劲,面上表情出奇一致,可见周时盈融入极快。 敲门声响起,她们立马噤声,见是舒然又放松下来,“外面冷,快进来。” 综合办在门边放这一个炉子,从里面飘出来几许白烟,刚进去时有点熏眼睛,但比销售办暖和不少。 周时盈从旁边抽个凳子,拉着舒然的手让她坐下。 舒然拦住她,“不用,我过来送材料,这就走了。” “你回去又没事,手这么凉,搁我们这待会再回去。” 舒然拗不过她们,只得坐下听她们说话。 林影见舒然盯着炉子,说:“你们办公室要是冷,也从家里拎个炉子过去,用煤就去锅炉房拿。” “嗯?这可以吗?”舒然觉得有些奇怪,他们办公室里没人说过这事。 “没事,好几个科室都拿用锅炉房的煤,厂里煤多,不会有人说的。” 纵是这么说,舒然还是觉得从锅炉房拿煤用不太对,锅炉房的煤是公家财产,要是统一发放还好,私自拿就有点欠考虑。 “咱们是在办公室用,一天撑死用两块煤,算是厂里用煤的正常损耗,有些胆大的直接拿回家用,一冬天能省不少钱。” “没人查吗?”舒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张姐把手里的瓜子壳扔进炉子里,嗤笑一声,“他们锅炉房的人带头拿煤,哪敢让人查。” 舒然在综合办听了会八卦,见时间门差不多了,起身回到自己办公室。 结果临近下班的点,舒弈和陈垚没回来过,舒然收拾好桌面,去楼下四车间门看是什么情况,但她没找到人。 她本想在办公室等他们回来,结果席策远过来接她下班的时候说:“不用等了,他们去饭店吃饭去了。” 舒然叹气,“又没拿餐券。” 通常来说,如果是单个客户,业务员会带他去厂里的食堂用餐,两个以上才会带到饭店吃饭。 厂里跟饭店有合作,业务员带客户吃饭,结账用餐券抵,月底统一付。 但陈垚有个坏习惯,带客户吃饭从不去食堂,也不拿餐券,每次都要让舒然拿发票去财务室报销,平白添了道麻烦不说,她还要被会计说教,没有十分钟都走不掉。 席策远抱起陈安,见舒然一脸郁闷,有心宽慰她,问:“晚饭去江边面馆吃?” 闻言,舒然立马生龙活虎,眉开眼笑的应道:“好啊。” 江边面馆里卖的都是海鲜面,其中舒然最喜欢的就是他们面馆的三鲜面, 面馆师傅用鸡汤打底,当天打捞的鱼虾,偏厚实的笋干做配料,下入劲道的手工面,汇成一碗用料实在,味道鲜美,百吃不腻的三鲜面。 只可惜离得远,每天排队吃面的队伍太长,舒然没什么耐心排队,只在心情不佳的时候去吃。 舒然看到陈安的围巾,想起她先前买来打围巾的毛线放到柜子里后,就一直都没拿出来,再拖下去估计就赶不上席策远生日了。 吃完饭,舒然罕见的没拉着席策远在江边散步,而是催促他回家,然后支他带陈安区体育馆打球,她则在家里准备不久后的生日惊喜。 百货商店的售货员已经给毛线起好头,舒然只需要按照她当时教的按部就班的打针勾针就行。 可能是天冷的原因,舒然的手指总是很僵硬,不是漏针就是多针,她把错针的位置拆掉,只剩下开头的一排起针。 舒然呼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这个天赋,但又想坚持,索性站起来活动找找感觉。 第二次尝试时,她在屋里升起炉子,夹煤块时,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觉得这煤块烧起来很像下午在综合办里烧煤的感觉。 有点烟还有点呛,舒然把窗户打开,把烟散出去才好些。 席策远带陈安从体育场回来,在楼下遇到舒弈,三个人一起回来,没进屋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开门屋里白雾环绕,舒然拿着扇子在炉子前猛扇,眼圈含泪,像是刚哭过一样。 “你是在做法烧家吗?” 76 第 76 章 保卫科检查 两大一小站在门口歪头看舒然的场景十分好笑。 舒然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理直气壮的回答:“看不出来我在熬药吗。” “看出来了。”席策远打破僵局。 舒弈拍着席策远的肩膀说:“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眼光别具一格。” 席策远瞥了他一眼,把怀里抱着球的陈安放下来, 面不改色的走到舒然身边, “我来。” 舒然把烧火钳递过去,“煤加多了取不出来。” 舒然起先只放了一块煤取暖, 感觉呛人后换了一块他们买的煤块,但她打围巾还是打不下去, 就开始给自己找事做, 想着不能浪费刚才的煤块, 便烧几壶水。 三块煤加在炉子里, 水开的很快, 舒然顺便给她哥把药熬上,火旺控制不了,砂锅的水沸腾后扑出来, 最后就成了他们刚进屋时白雾缭绕的样子。 席策远接过烧火钳,先将炉子下面的通气孔堵上, 再拿湿抹布端离砂锅, 最后处理炉子里的煤块。 三块煤连结在一起, 温度过高, 确实不太好取出来。 席策远处理煤块的时候, 舒然在旁边跟他说自己的猜测,“吴钢送来的煤块可能是从厂里锅炉房拿的。” 一般来说,煤厂售给个人的都是优质蜂窝煤,因为次等蜂窝煤不耐烧,烧起来有烟呛人,最后会收集卖给工厂或是街道锅炉房之类的地方。 吴钢拿来的蜂窝煤烧起来像次等煤, 结合下午在综合办听到的,舒然猜想吴钢也拿了锅炉房的煤回家。 席策远点点头,“应该是。” “你怎么都不惊讶,是早就知道了吗?” 舒弈走过来说:“你都知道了,厂里知道的人还会少吗?估计已经在查了。” 厂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平时一点小事私下都能传的人尽皆知,更何况是这种私吞利益的事情。 一人得了利,没得利的自然心生不平,消息总会以各种形式流传到人尽皆知。 舒然好奇的问:“那会怎么查啊?” “不知道。” 舒弈一瓢水过来泼在煤块上,随着“滋滋”声,煤块从橙红色褪成灰白色,他晚上喝了酒,就没回父母家,喝完药直接在这边睡下。 他本来是想带陈安一起睡,但舒然看陈安在他旁边有些不自在,便没让他带。 睡觉的时候,席策远带陈安睡一张被子,舒然一张被子。 等确认陈安睡着之后,席策远轻声跟舒然聊天,“今天,” 他刚开口就被她捂住嘴。 舒然用气音说:“别说话,一会把他吵醒了。” 席策远把她的手拿下来,“没事,睡熟了不会醒的。” “我看看。”舒然支起身去看,陈安半张脸被压住了,露出来的部分肉嘟嘟,看起来很可爱。 她轻轻戳了戳,陈安没有察觉,真如席策远说的睡熟了。 青年在她额上落下轻吻,“今天辛苦你了,明天我带他,等他情况好点,我送他去二爷爷那里。” “为什么送走?”舒然睁大眼睛,她还以为席策远会收养他。 她眼睛莹润晶亮,看得人心软。 席策远连同被子一起把她揽在怀里,“我之前跟婆婆商量过,他身体不好,去二爷爷那里更好照顾他。” “严重吗?” “还好。” 舒然被暖意包裹,生出几分困意,打了几个哈欠,又说了几句话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次日早上,温度再降,舒然赖床不想起,跟席策远说五分钟再五分钟,最后被席策远捞起来才总算没有迟到。 舒然一到办公室门口,被杵在走廊上带着帽子口罩,右手臂用绷带吊在脖子上的人吓一跳。 “别怕别怕,我,张辉。” 说着,张辉取下口罩,嘴角一片青。 “辉哥,你没事吧?” 张辉脸上带伤,右胳膊打着绷带像是骨折了,看起来有些惨。 他带上口罩,口齿含糊地答道:“没事,就是骑车摔了一跤,你开个门,我拿个东西。。” “好。” 舒然一边拿钥匙打开门,一边跟他说:“辉哥,昨天你那个华云袜厂的客户来了。” “田良?” “对,你不在,我找其他人带他看的机器。” 张辉有些无语,“神经病,说不来又来了。” 一开始张辉联系田良时,他不愿意看机器,说让张辉多找几个。 张辉那时候一心想要做出点成绩,找了很多的厂打听联系,最后又筛选,敲定一批有意向的,让舒然统一打电话,请他们来看机器。 田良本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张辉真找到人来看机器了,只能又改口说最近没时间,下次再来。 虽然田良没来,但是张辉还有另外的客户看机器,那次虽然就卖出去两台机器,但是有人慧眼识珠,觉得机器好用,后续加购了几台。 张辉抓住机会,又发了一批免费的机器给小厂试用,就这样把口碑发酵起来,等第一期试用结束再收回来,或是以八折卖出去,这样做的效果很喜人。 大部分小厂都愿意买下机器。 短短一段时间,张辉直接清空这款机器的仓库库存。 这时候,田良又回来联系张辉,说想要看机器。 张辉不愿意错过客户,自然同意,他们定好时间,结果田良再次改口,给张辉气的不轻。 谁知道田良说不来又来了,刚好赶上张辉不在厂里。 张辉骂骂咧咧,“他看个屁的机器,光看不买,故意耍我们玩,他要再打电话,你就跟他请假了,让他等我回来。” “好。” 张辉手上戴着手套不灵活,柜子上的小锁半天打不开。 “小舒,你帮我一下。”舒然帮他打开锁,把里面军绿色的包拿出来递给他。 走前张辉交代舒然,“我请几天假,要是他们问,你帮我说一下,就说我骨折了,假条也帮我写一下,要是还有人来,你看着让他们带一下吧。” 一般请假也不用写假条,但张辉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来,担心后勤的人来查,写个假条到时候好交代。 舒然点点头:“知道了。” 张辉一脚踏出办公室,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望着舒然。 舒然触到他的眼神,举手保证,“不说。”然后是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谢谢啊,回头请你吃饭。” 张辉步伐匆匆的离开办公室,跟从食堂回来,拎着早饭进来的舒弈打了个错身。 他进来,把早饭给舒然,“刚才那是张辉?” “昂,骑车摔骨折了,过来请假。” 要是没有嘴角的伤,张辉说自己是骑车摔得,舒然肯定信,嘴角都青了的话,她觉得更像是打架受的伤。 舒然早饭吃到一半,陈垚他们陆续来了,除了出差和请假的,钱洁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心情看着不佳,一来到就趴在桌上,舒然问了两句,她说没事后,也不好一直追着她关心。 舒然把张辉的待办事项清点一遍,着急的她先过一遍,不急的等他回来处理,不知不觉上午过去一半,舒然手边的电话响起。 “喂。” “我田良,找你们业务员。” 听到他不耐烦的语调,舒然皱起脸,她想到张辉的话,深吸了口气,说:“张辉通知请假了,你,” 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我不找他,昨天那两个业务员,我找那个白的瘦高个,他叫什么?” “舒弈。” 斜对面的舒弈应声抬头,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叫我? 舒然点点头。 舒弈走过来从舒然手里接过听筒,长腿虚抵着桌子,“喂。” 扣扣。 办公室的门被外面敲响,舒然抬头看去,见是厂里保卫科的人。 “检查。” 77 第 77 章 两张通知 保卫科来了三个人, 为首的国字脸舒然见过,是之前关蓉蓉来厂里闹事时,带她到保卫科问话的刘国庆。 他们穿着统一的工装, 后面两人手上拿着纸笔,表情极为严肃,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就连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钱洁也抬起头来, 看是什么情况。 舒然动了动, 想要起身过去跟他说话。 舒弈扭头, 身体也跟着转过来, 左腿随意不经意的斜在妹妹身侧,噙着笑跟刘国庆打个招呼。 刘国庆点点头。 有他打破僵局,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离门口最近的陈垚从兜里摸出一包烟, 走上去一人递一根烟。 “刘哥,咱厂这是要查什么?”他感冒的嗓子说起话来像破锣。 之前厂里也检查, 但也就来一个人,看看卫生什么的, 像今天这种突击检查, 一次来三个的情况几乎没有过,而且来的还不是他们熟悉的那几个,难免会有些疑惑。 刘国庆接过烟装在兜里,“也没啥, 不是过段时间报社要来咱们厂拍照片吗,我们先检查检查卫生,看看有没有危险物品。” 陈垚跟刘国庆站门边说话,另外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走动,看了每个人桌子下面和一些大点的柜子, 没发现需要整改的地方就在纸上打钩。 “行了,没啥问题,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哎。” 刘国庆是保卫科二把手,长相严肃,人缘却不错,厂里的人看见他来,就算不高兴也会配合检查,嘴上不会有这么多抱怨。 舒然看他们往东边办公室走,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事肯定要被查,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刚提醒完,检查就来了。 这检查要真是她想的那样,检查卫生都是借口,真实目的是为了看哪些办公室有炉子的话,别的办公室她不知道,综合办应该是跑不掉。 刚才她去的时候,综合办杂物柜旁边还放着几块没来得及用的蜂窝煤,估计要被查个正着。 钱洁起身走到窗户边,侧耳听隔壁财务科室里的动静,还招手让舒然也过来凑热闹。 舒弈收回腿,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耐心跟田良谈机器价格。 窗边钱洁两人隐约听见刘国栋说暖和不冻手之类的话,舒然心里有些疑惑。 她这两天去过财务室,跟他们办公室的温度差不多,应该没点炉子啊。 钱洁面向舒然,“什么报社,人家分明是来查炉子跟煤。” 陈垚的注意力本来在舒弈身上,听到钱洁的话转过头加入讨论。 “我就知道早晚会出事,幸好咱们办公室没搞。”他嗓子肿的厉害,说完这句话,咳了好一阵才停下。 钱洁摇头,“完喽。” 没一会,保卫科的检查队从财务科里走出来,朝下一个办公室走去。 钱洁想去隔壁看看情况,又不好太明显,让舒然给她找个报销单充当掩护。 舒然手里也没需要报销的发票,随即看向陈垚,“陈哥,你昨天去饭店吃饭的发票带过来了吗?” 陈垚把全身上下的布兜摸了个遍,都没找到昨晚的发票,尴尬的望着面前两张期待的脸,“我好像没带。” “这。”舒弈出声提醒,一张浅黄色发票夹在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 陈垚拍拍脑袋,这才想起昨天的事。 “哦对,昨天是你付的钱,我没喝酒都晕乎了。” 舒然这边拿过发票,那边钱洁拽着她小跑出去。 两人敲响财务室的门。 “进来。” 推门进去是扑面而来的暖意,还夹着点臭,舒然立马屏住呼吸。 财务室里有六个人,点着炉子,难免会有有些味道。 舒然最熟的张姐不在,应该是去综合办串门去了。 钱洁在厂里也干了三四年,舒然没来之前,都是她负责销售办的报销单,跟财务科每个人都很熟,一边把发票递给另一个老会计王秀云,一边问她刚才保卫科的人怎么说。 “能怎么说,让我们把办公室收拾收拾,煤炉放墙边,多开窗省的中毒。” 财务室空间大,坐着六个人,每个人桌上和脚边都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更别说柜子里,堆不下就直接放到柜子上面,看着的确杂乱。 王秀云放下鸡毛掸子烦躁的说:“过两天发工资,我们忙着呢,哪有时间收拾。” 每个月28前后,是财务科室最忙的时候,核账发工资都在这几点,每个月的福利也在他们这里领,东西堆得下不去脚都正常。 要是念着报社会来人参观拍照,财务室能比现在更乱。 她后面的男职工说:“王姐,人家就不是来查卫生的,这么较真干嘛。” 其他人心照不宣的笑笑,七嘴八舌的说:“这么查多费劲,直接把他们炉子收了,不就解决了吗。” 钱洁带舒然在煤炉边的凳子坐下,跟提议的男职工半点不客气的说:“那估计第一个先把你们这炉子收了。” “收了也没事,肯定还会还回来的,何况这么多办公室呢,难不成全部罚一遍。” 财务室都是一群人精,想着这么多人,厂里也不可能追究责任,干脆随大流,先享受几天。 王秀云从抽屉里拿出几块钱交给钱洁,“你得提醒他们,去饭店用餐券,怎么总不听呢,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给你报销了。” “我回去好好跟他们说说。”钱洁把钱给舒然,然后拉着她逃离财务室。 舒然回头,就看见保卫科的检查队从后勤办公室出来走进综合办。 回到销售办,陈垚抬头问:“怎么说?” 钱洁没好气的说:“说你下次再不用餐券就不给你报销了。” 陈垚脸上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嘿嘿笑说:“下次一定。” 舒然把刚报销回来的五块钱交给舒弈,他手上拿着一支笔,正往销售合同的范本上填写东西,她惊讶问道:“田良要买机器吗?” 昨天就看了机器,吃了顿饭,今天就要定下? 舒然觉得以田良这人表现出来的性格,这比订单不可能这么顺利。 “说是这么说,还要再看看,你帮我联系两个正在试用机器的袜厂,我一会带他去看看。” 舒然翻了翻记录,看到机器送去的时间,抬头说:“那你再到楼下找个人一起去,正好可以检查机器,要是有毛病就顺手修了。” “毛病很大吗?” “那没有,就是有时候操作不当,会出现一些小故障。” “这种检修啊,我去就行。”舒弈活动手指,手上被铁钉贯穿的伤痕还没淡化,看着十分乍眼。 舒然联系好试用机器的小厂,舒弈就接上田良去了。 她忍不住叹气,总算理解自己第一天上班时父母那种既担忧又期待的心情。 陈垚:“叹啥气,你哥厉害着呢,我看他挺熟练的,怪不得严姐要挖他过来,比业务员懂技术,又比技术员懂跑业务,对上田良这种满嘴跑火车的采购员也不会被带偏吃亏。” 昨天在饭店吃饭时,田良挑机器毛病都快把机器挑废了,陈垚越听越晕,不了解技术也不好反驳。 就在他以为机器白看,饭也白吃了,没想到舒弈突然开口,慢条斯理的给田良比对市面上国内外袜机的优劣,最后一句“你可以去比对一下,我们厂里生产的袜机是目前市场性价比最高的袜机”封住田良的嘴。 想到这,陈垚也不自觉叹了口气,“果然,脑子好用的人干什么都厉害。” 其实也不怪陈垚,厂里业务员也分两种,一种像张辉这种专门负责厂里生产的机器,还有一种就是陈垚这种负责机械零件订单的业务员。 两种看着都是跑业务的,但其实对机械的了解天差地别,毕竟卖机器的不懂点产品,根本推销不出去。 像陈垚这种很少接触厂里机器订单的业务员,能陪着田良聊这么久已经很优秀了。 舒然安慰他,“陈哥你也挺厉害的,上个月你开单最多。” 说到这个,陈垚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因感冒,嘶哑的嗓子只能发出“桀桀”的笑声,像极了反派。 “那是,我业务也没的说,每个月的开单量都是前三,我都佩服我自己。” 钱洁听到他吹牛,噗嗤笑出来,“少吹牛了,这月底了,要不算算你这个月是第几。” “我这个月感冒了,休息休息,下个月再来。” “切。” 闻言,角落里沉默不说话的蒋林也无声的笑笑。 中午钱洁跟舒然坐在一起吃午饭,周时盈看见她们也端着饭盒坐过来,席策远自觉地带着陈安坐在她们后边。 周时盈跟谁都自来熟,再加上之前钱洁见过她,自然而然的聊了起来,舒然在旁边都有些插不上嘴。 “我这才第二天上班,就遇到保卫科来检查,上班真的太有意思了。” 钱洁小声问:“你们办公室点了吗?” “点啦,不过他们来之前灭了,这抓到会怎么样啊?” 钱洁看向舒然:“这么多人呢,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舒然摇头,“可能没事?” 但这件事处理速度和处罚的严厉程度都超乎他们的想象。 下午,厂里告示栏张贴了两张通知。 第一张是厂里经商议新增设的福利。 第二章是一张处罚结果。 78 第 78 章 我哥也不赖呀 厂里考虑到冬日严寒, 给每个办公室发放炉子,煤块去锅炉房登记按量领取,车间工发放热水袋和买煤补贴。 新增设的落到实处的福利得到绝大数工人认可, 心里对机械厂越发维护,以至于看到第二张处罚结果时, 他们有些气愤。 处罚结果上指明锅炉房工人违反规定,锅炉房班长被辞退, 其他锅炉房工人背处分罚一个月工资,财务办,后勤办, 连同综合办在一起的十个办公室取消当月额外福利。 很多人都知道锅炉房煤块的事情, 谁都没想到厂里这次的处罚这么重, 居然直接把锅炉房班长辞退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因为锅炉房班长是监管不到位被手底下工人牵连, 还有说法是锅炉房班长偷煤偷的最多,但都无从证实。 钱洁好奇的抓心挠肺, 一下午跑动跑西找知情的人打听,之前点炉子的办公室因为被扣一个月的福利物资心情不佳, 聊几句就散了。 她回到办公室,下巴抵着桌子,先是叹气,然后无聊嚎叫道:“到底为什么啊。” 陈垚调侃她:“你这么爱操心别人的事, 怎么不问张辉去哪了。” 共事这么久,销售办谁都知道张辉和钱洁关系不一般, 他们男未婚女未嫁,有时候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两人也不会生气。 但昨天他们一起旷工, 今天张辉没来,钱洁不仅没问,状态还这么奇怪,任谁看都觉得有猫腻。 钱洁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冲。 “我问他干嘛。” 舒然见状,出声帮她解围,“辉哥昨天骑车摔骨折了,早上过来请假,说要在家休息几天。” 陈垚:“哎呀,严重吗?” “吊着胳膊,看起来还挺严重的。”舒然实话实说。 “要不要一块去看望看望,他爸妈都不在这边,孤家寡人怪可怜的。”陈垚说话时,视线有意扫过钱洁。 销售办同事之间关系不错,生病受伤带个水果看望问候是常有的事,这种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其他人也没推辞,默认同意。 舒然提议道:“过两天吧,等严姐回来。”她说这话是为了留点时间给他养嘴角的伤,到时候不至于尴尬窘迫。 “成。”陈垚将这事敲定,见钱洁生闷气,拿锅炉房的事情逗她,“你不是想知道锅炉房的老李为什么被辞退吗?” 钱洁斜眼瞥他,“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啊,你出去问不就舍近求远了吗?”陈垚桀桀笑了两声,“蒋林,说说呗。” 别人不知道,陈垚却清楚,蒋林的关系硬着呢。 不然以他刚进厂时的怪脾气,被举报过这么多次不被辞退才怪。 说起来,陈垚也是无意间碰见才知道,蒋林原来是厂长老婆侄子,有这层关系在,蒋林肯定知道点内情。 三人目光齐齐投向蒋林,等着他开口。 蒋林沉默了一会说:“他偷卖厂里的煤块。” “听不懂啊,你仔细说说。” 蒋林简单说了下事情的起因。 原是锅炉房的负责人监守自盗,将厂里的煤块转手卖出去一部分,底下人有样学样,把煤块往家里偷带。 门卫也不清白,虽说没特意帮他们,但也收了好处,天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往外拿。 好在这事被发现了,不然被偷卖的就不止是煤块,轮到仓库的原料时只会损失更多。 听到这,舒然忽然想起来她梦里有一件事,好像是锅炉房班长倒卖厂里报废的机械配件,被关蓉蓉季昀铮发现并拆穿,两人帮厂里挽回部分损失,受到厂里嘉奖,得以升到管理层。 不过事情闹得很大,机械厂从那开始慢慢走下坡路。 现在看来,倒卖这事被提前发现了。 钱洁咂舌,“胆子真大,居然敢倒卖国有资产。” 蒋林:“别到处说。” “放心,烂嘴里。”陈垚知道这事说出去影响机械厂风评,保证不会说出去。 舒然点点头表态,钱洁默默捂住嘴,“一定。” 这次谈话将他们四个人的关系拉近不少。 舒弈回来时,能明显办公室气氛比他走的时候活跃,把机器订购合同放在舒然面前交差。 “送去楼下。” 看到合同,舒然满眼惊讶,翻到最后一页看签名,上面有田良的潦草签名。 “居然这么快就签了,怎么做到的。” 田良是昨天来的,认真算下来也就用了一天时间完成签单,而且还是这么难缠的客户。 舒弈这个业务能力和效率算是销售办里的翘楚。 听到妹妹似夸赞的话,舒弈微扬下巴,嘴角噙着笑,“嗯哼。” 陈垚走过来,拍着舒弈的肩膀说:“厉害啊,兄弟。” 就连角落里的蒋林都投来赞赏的目光,作为打过田良的人,他深知这人的难搞,在对方来者不善的情况下还能签下订单,确实不一般。 快下班时,舒然把顺道把一式三份的其中一份合同送到楼下,让他们安排生产。 之后她来到席策远办公室,看到陈安坐在席策远工位上解九连环,廖开站在他身后指导他,“对,就是这样,真聪明。” 陈安先看到舒然,放下九连环喊姐姐,小跑到她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 廖开看见是舒然热情打招呼,“来找席哥吗?他今天估计要加班,在工作间调试机器呢,要我帮你去叫他吗?” 舒然不想打扰他工作,晃了晃拉着陈安的手,“不用啦,你待会下班帮我告诉他,我回去看爸妈了。” “好。” 舒弈骑车带舒然和陈安回纺织厂家属院,舒然有段时间没回来,一回来还带一个孩子,十分引人注目。 院里的那些婶子和老人一直盯着陈安看,他们好奇的眼神压都压不住,但舒然主动开口,落落大方的跟他们问好,反而让他们不好开口问。 李芩打开门,还没看清是谁就被门外抱了个满怀,“妈。” “哎呦,你都好几天没回来了。”摸着女儿的后背,李芩笑的合不拢嘴。 高兴完,李芩扭头朝厨房喊:“舒晓彦,晚上加菜。” “是囡囡吗?”舒父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舒弈边换鞋边否认,“不是。” 听到不是,舒晓彦连厨房门都不出。 舒然把害羞躲在门后的陈安介绍给李芩认识,“妈,这是安安。” 李芩没问陈安是哪家孩子,俯下身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脸。 “这孩子长的真好看,脸这么凉啊,来,快进来。” 舒晓彦听着外面声音喧杂,拎着锅铲走出来,看到女儿后笑逐颜开。 “囡囡。” “爸。”舒然取下围巾放到门口柜子上,上前抱住他。 舒晓彦的手悬着不敢放下,“别别别,爸身上都是油。” 舒弈瞥了眼他没插话,他们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不涉及他的哥哥妹妹,就能保持完美父亲的形象。 这么看他们一家人几天不见,关系看着反倒比之前亲近一些。 “策远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加班呢,待会过来。” 屋里点了两个炉子,进屋没一会就热了,舒然看陈安脸红扑扑的,给他拿掉围巾和帽子,带他坐在沙发上吃黄桃罐头,李芩坐旁边问她前两天回席策远爷爷奶奶家的情况。 “他爷爷奶奶身体好吗?” “看着还行。” 李芩问了一堆问题,舒然有些口渴,趁着喝水的功夫歇歇。 看李芩的注意力转到陈安身上,舒然靠着舒弈坐下,小声问:“你是不是跟爸吵架了?” 刚才她看他们俩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没有。”舒弈仰头靠在沙发上,他闭着眼睛,下颚线清晰流畅,看着比他笑吟吟时多了几分锋芒毕露的锐气。 “说嘛,我给你评理当靠山。” 舒弈忍不住笑,睁开眼睛望向她,“我妹妹也太好了吧。” 舒然眼睛弯成月牙,笑容明媚娇憨,“我哥也不赖呀。” 他们一家人难得坐一起吃顿饭,舒晓彦烧了五六个菜,像是板栗烧鸡,小炒肉,全是舒然爱吃的,她碗里被夹得满满当当,陈安坐她旁边,也享受同样的待遇。 “要不是天冷,我都想让你们在家里住。” 舒然点头:“也可以回家住,我晚点跟他说,反正也不是我骑车,我一点都不冷。” 天冷之后,舒然很少单独骑车,出门不是舒弈带就是席策远带。 李芩敲了敲她的头,“你别折腾策远,他上班辛苦,你得多关心他。” “我哥上班也辛苦,你们多关心他,别给他压力,你看他这段时间都瘦了。” 李芩看了眼儿子,看着确实消瘦了,随即瞪了眼舒晓彦,似乎在责怪他。 舒晓彦咳了两声,想要发言时门被敲响。 “说曹操曹操到,安安,去给哥哥开门。”舒然拍拍旁边一脸乖巧的陈安。 门打开,席策远从外面进来,揉了揉陈安的头,换鞋走过来喊李芩夫妇,“爸,妈。” “策远,快坐下吃饭。” 席策远坐到舒弈和舒然中间。 桌上的菜吃的七七八八,舒晓彦觉得不太好,起身走向厨房,“我给你重新弄个菜。” “爸,不用忙活,这些就够了。” 尽管席策远说不用,舒晓彦还是给他下了碗肉丝面。 吃完李芩催促他们回婆家,她将心比心,觉得陈薇肯定也想这俩孩子了。 “等下,我东西忘拿了。”舒然回房间翻出藏在衣柜深处的棕色硬壳笔记本,换鞋时将本子放到柜子上。 没想到舒弈会伸手拿起笔记本。 舒然没有阻止他,任凭他翻了几页。 舒弈见里面一片空白,若无其事的放下,评价说,“本子不错。” “你不对劲。”舒然双手抱在胸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79 第 79 章 换轨 面容相似的兄妹俩无声对视, 气氛有些微妙。 舒弈面不改色的回道:“疑神疑鬼。”说完给门外的席策远递了个眼色,席策远默默偏过头,没有掺和进他们兄妹间的斗嘴。 舒然拿起棕色硬壳笔记本在舒弈面前晃了晃, “你再看看。” 话没说完,舒弈拿起柜子上的围巾,随意绕在她脖子上, 随即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接着将她转向门口, 往门外的席策远怀里一推,“带走。” 望着面前紧闭的门,舒然满脸不高兴,把笔记本装入挂在席策远身上的包里, “好过分, 自己给我买的东西都不记得了。” 她说话时故意抬高一些音量,好让里面的人听到。 席策远轻叹口气,一手抱着陈安,一手拉着她下楼。 几天没回来,挡路的杂物又多了, 家属院新装设了楼道灯, 昏暗的光线照在舒然脸上,勾勒出柔美的面容, 席策远看了她一眼,说:“他今晚得愧疚到天亮。” 舒然把手放进他兜里, “你不用给他打掩护, 我知道他晚上睡不着觉。” 虽然舒弈在极力隐瞒他失眠的事,可舒然作为他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席策远低声给他解释:“他压力大, 不想我们担心。” “不说才会更担心吧。”舒然不认同这种话,用平时正常的温软语调反驳他。 “压力,憋闷或是其他的情绪一直憋在心里迟早会出问题,就像他现在这样,长时间门休息不好,我都觉得他不像他了。” 席策远握住她的手,“你给他点时间门,他会解决好的。” 陈安抱着席策远的脖子,安静地靠在他肩头听他们说话。 他们走到家属院中间门位置,看到有很多孩子在那边玩,舒然便把陈安也带过去。 关悦悦看见舒然立马丢下玩伴过来打招呼,“然然姐姐。” 她一动,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跑过来,围着舒然喊姐姐,旁边的席策远直接被他们忽视。 以前家属院里的孩子都怕席策远,因为他总冷着脸,经常被大人拿来吓孩子,自从舒然和席策远在一起后,这些孩子发现席策远没有这么恐怖后,就不怎么怕他了。 舒然被他们围着,整个人的气质都轻快明亮起来。 她先是从包里拿出果干分给他们,又给悦悦理了理松垮的辫子,让他们回去继续玩。 做完这些,舒然回过头,看到陈安目不转睛的盯着跑开的关悦悦他们,随即问:“安安,你要不要下来跟他们玩一会。” 陈安有些犹豫,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席策远见状将他放下,他就站在那看着关悦悦他们,脚下没有走过去的意思。 “要我带你过去吗?”舒然手悬在他面前,等着他做决定。 对上舒然鼓励的眼神,陈安缓缓拉住她的手,两人朝路灯下,孩子们聚集的沙坑走去。 “悦悦,这是安安,让他跟你们在这玩一会好吗?” “没问题。”关悦悦是个爱屋及乌的小姑娘,自然的将陈安归入好朋友的阵营,带他加入游戏,给他讲解规则。 陈安第一次和这么多同龄人在一起玩,开始有些害羞,局促放不开,但在关悦悦的带领下渐渐开始融入。 舒然也没闲着,她坐在秋千上,让席策远站后面给他推。 冬天所有东西都像上冻过一样,秋千荡起来,连接的铁链咯吱咯吱响动,舒然有些担心质量,从秋千上下来,让席策远坐上去,她则在旁边轻轻推几下试试质量。 这幕被过来寻孩子回家的家长看见后,心里觉得好笑,看不出来对外冷峻严肃的席策远私底下是这样活泼的性格,让媳妇给他推秋千,后来陈薇无意间门听他们说起这事,笑的乐不可支。 当沙坑里只剩下两个孩子时,舒然开口过去叫停,她跟席策远带着陈安把另外那个孩子送回家后,才回到席家。 陈薇盘腿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听到开门声音抬头去看,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猜你们也该回来了。” 舒然亲昵的贴着她坐下,“爸呢。” “洗澡还没回来呢,你俩吃过饭了吧,要不要再吃点?”说着,陈薇注意力席策远牵进来的陈安吸引, “这孩子是?” 席策远揽着陈安给她介绍,“这是陈安,最近这段时间门和我们一起生活,安安,叫婶婶。” 陈安害羞喊道:“婶婶好。” “跟我是本家啊,过来让婶婶看看。”陈薇放下手头正在织的毛衣,朝陈安招手。 陈薇态度和善,陈安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下来。 这些天陈安遇到的人,都不约而同对他抱着友善态度,很好的驱除了他心里因奶奶过世而产生的忐忑不安。 陈薇把陈安抱到腿上,先是问了几句几岁了,冷不冷,晚上吃的什么这种问题。 待陈安完全放松下来后,陈薇问他,“上学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 过了一会,舒然捧着搪瓷杯直打哈欠,看陈安也有些困,陈薇就让他们去洗漱回屋睡觉。 “好,妈你也早点睡。”舒然带着陈安回屋泡脚,席策远在外面给陈薇整理毛线。 看他暂时不会进来,舒然拿出笔记本,从后面翻到有内容的页面再倒过来看。 正因如此,刚才舒弈拿起笔记本的时候,舒然才能表现的这么淡定。 正常人的翻阅习惯都是从前往后翻,写东西的几页还被她用胶水粘起来了,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 舒然如此谨慎的原因,是这笔记本上细致的记录了她梦里发生过的事情,不能说是全部,但也大差不差。 当初她怕自己忘记,错过自救的关键线索,拼命回忆记录。 梦里有个视角,分别是她,关蓉蓉和席策远。 她写的时候怕被人发现,尽量把字往小且潦草了写,密密麻麻的潦草字迹现在看起来有点费劲,她凭借依稀的记忆找到关蓉蓉视角中,锅炉房班长倒卖仓库废旧机械的那段。 翻阅过程中,她还看到关蓉蓉被关仓库,季昀铮救她出来的剧情,这都算是比较重要清晰的记忆。 看完这段,舒然又翻到青县记录篇,从包里拿出今天关蓉蓉刚寄到的信件对比。 信的内容她在办公室时就看过了,现在拿出来是为了再确认。 关蓉蓉所在的地方正是舒然梦里下乡的位置,最近大队里的几个知青点在竞争学习拖拉机的名额,竞选上的人不用在田间门劳作挣公分,但关蓉蓉最后被刷下来了,大队选了同知青点的另一个男知青。 她在信里抱怨竞争不公平,拖拉机班长选男的不选女的,又猜选上的男知青是因为他送礼了,总之满是抱怨牢骚,完全不复刚下乡时的神气。 关蓉蓉在信里说的和舒然笔记本中记录的基本一致。 她们俩的人生,渐渐朝对方曾经的轨迹上偏移,但又不可能完全换轨,毕竟跟她结婚的人是席策远。 关蓉蓉口中的追妻火葬场剧情跟她没关系,唯一值得舒然的注意的事情,是舒弈。 他没有入狱,舒然开始觉得他应该没有死亡的风险,但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又让舒然的心重新悬起。 难道说梦里他的死跟坐牢没关系,死亡风险没有排除。 舒然垂眼低喃:“难道是失眠?” 到底为什么失眠? 舒然百思不得其解,脑中有冒头的思绪却总抓不住,她把信夹入笔记本放回到包里,然后结束泡脚上床睡觉。 她脑子太乱,需要好好休息重新整理。 舒然带着陈安躺在床上,陈薇把席策远叫出去问话,“那孩子怎么回事,你要养他?” “姐姐。”陈安小声喊道。 舒然闭着眼睛,轻拍他哄睡觉,“嗯?” “我什么时候去爷爷家?” 舒然停住哄睡的动作,轻声问:“什么爷爷家。” 陈安:“奶奶说,她去世后我跟爷爷生活。” 舒然愣住,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必陈婆婆临走前已经给陈安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他才能这么平静的说出死亡和到别人家生活。 席策远跟母亲解释,“事情就是这样,二爷爷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等他情况好点,我跟然然会送他过去。” “什么情况好点,我看这孩子没什么问题啊?”陈薇仔细回想,没觉得陈安有什么不对劲。 “不哭不闹就是问题。” 陈安年纪虽小,但从小生活在黑户街那边,肯定明白死亡是什么概念。 大部分人知道亲人去世,永远不会回来,应该会害怕,用哭闹宣泄情绪。 但陈安不哭不闹,这两天也没有提起想回家或是想奶奶之类的话,很难不让人担心他是不是强忍着情绪,谁也不知道他这样下去,会不会憋出什么毛病。 屋里,舒然抿嘴,“安安,奶奶去世,你哭了吗?” 陈安眼睛一眨不眨,瞳仁黑亮,“没有,我答应奶奶做个男子汉,要坚强不能哭。” “那你想哭吗?” 见他沉默不出声,舒然缓缓说道:“安安,男子汉是可以哭的,哭完擦干眼泪继续生活也是坚强的表现。” 经过刚才的交谈,她知道他能听懂这些话,于是继续说下去,“我们大人遇到难过的事情也会哭,一直憋着会生病,你要是生病了,到时候天上的奶奶肯定会很担心你。” “不如这样,我们躲起来偷偷哭一场,这样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继续坚强,这样也不会让奶奶担心。” 说着,舒然关上灯,抱住陈安把被子盖过头顶。 “我们俩偷偷哭,肯定不会有人发现。” 不一会,舒然的睡衣被汹涌泪水打湿。 80 第 80 章 那你独立吧 席策远在门口听着, 直至屋里悲恸哭声转变为呜咽的啜泣声,最后消于沉寂才拧动门走进来。 借着客厅的打进来的暖光, 舒然看清席策远颀长的身形缓步走到她身边,她半侧着身体,朦胧眼眸中写满求助。 “胳膊麻了。” 青年弯起唇角,俯下身抱起压着她胳膊入睡的陈安放到另一边。 舒然如释重负,抱着被子翻过身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侧的床垫往下陷了陷,腰间搭上来一只手, 手的主人从后面拥着她。 席策远闻着鼻尖的馨香,收紧胳膊吻了吻舒然发丝, “然然, 谢谢。” “不客气。”舒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摸着腰间的胳膊转过去,正脸对着他。 青年身上有皂香, 混着洗漱后的薄荷香十分好闻。 舒然迷迷糊糊亲了下他面颊。 下一秒, 席策远的回吻落在她鼻尖的位置。 舒然觉得有点痒, 把头埋进他怀里蹭蹭, 依偎着他睡下。 寂静深夜,睡在另一头的陈安睡得不安稳,忽然开始呓语。 舒然第一时间推了推席策远的胸膛, 含糊的说:“你过去。” 席策远闭眼拒绝, “我觉得男孩得学会独立。” 舒然睁开眼睛看他,笑眯眯道:“是吗?” 下一秒, 舒然拿开箍在她腰间的胳膊,“那你独立吧。”她从席策远怀里退出来,滚到另一边继续抱着陈安睡。 青年跟着她挪到另一边, 隔被子抱了他们一夜。 舒然醒来时,床上只剩她一个人。 她猛地坐起来,翻出放在床头柜里硬壳笔记本和笔,快速记下梦里的内容。 自从舒然因为苏媛媛的事,去派出所接受询问回来后,她的睡眠状态也不是很好,时不时会做一些恶梦。 梦的主角是她和季昀铮,梦的内容是他们的相恋过程,从开始的相识到被关仓库解救,再到最新的锅炉房的倒卖事件。 舒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她被关蓉蓉信件影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么简单的事情。 会出现这种连续且关联的梦境,一定不是巧合。 舒然猜,这些噩梦可能是关蓉蓉信里说过的原著剧情,里面有两个关键的人,舒然在笔记本上写下两个名字。 【苏媛媛,季昀铮】 噩梦出现的时间跟这两人的变化息息相关,这两个人身上,一定悄悄发生了变故。 虽不知道是好是坏,舒然却已心生提防。 苏媛媛已经被送去农村,按理说闹不出事了,暂时划掉,现在就只剩季昀铮。 他…… 舒然陷入沉思,说实话,她并不了解这个人。 在关蓉蓉口中,季昀铮是个讨人厌的存在。 舒然接触的几次,觉得季昀铮确实如此,看似聪明有礼知进退,实则自私自利,狂妄自大。 他在舒弈面前表现的很老实,对席策远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敌视,这种敌视不是因为舒然,而是针对席策远这个人。 这种情况下,季昀铮能做什么不利的事情?舒然暂时猜测不出来。 她脑子一片乱麻,把笔记本盖在脸上,躺回到床上叹气,脑子好痛。 陈薇敲门走进来,“然然,”手上拿着几件衣服。 舒然把笔记本放到一边,懵懵坐起来喊,“妈。” 陈薇:“今天又降温了,你穿昨天的衣服肯定冷,这是我给你新做的棉衣棉裤,洗过的,你待会换上啊,还有这毛衣裤,带回去下次穿。” “谢谢妈,可你都给我做好多衣服了,下次不用做了,我都穿不过来。”舒然接过她手上的衣服,上手摸着很软实,可见填的是今年的新棉花。 陈薇:“这哪够啊,妈就喜欢你漂漂亮亮的,我看你这段时间瘦了,工作别这么拼命,钱不够有我跟你爸给你们撑着呢,要是策远欺负你了,你就回来,妈给你教训他。” 舒然盘着腿坐在被窝里,眨巴着眼看着她。 “妈,你是不是有其他事要跟我说啊。” “没什么,就是我觉得策远把那孩子带回家让你受委屈了,你俩结婚没多久他就给你找麻烦,昨天我批评过他了,这孩子送去他二爷爷那之前,就留给我跟你爸带,省的耽误你俩上班。” 舒然弯眼笑,“妈,有你给我撑腰,我不会受委屈的。安安来的比较突然,但他很乖,也不会是麻烦,你跟爸放心,我跟策远挺好的。” 陈薇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然然你在我这排臭小子前面,不高兴就说出来,我跟你爸站你这头。” 话音刚落,席策远推门进来,“再不起来上班要迟了。” “臭小子。”陈薇推着他走出去。 舒然穿上陈薇拿来的新棉衣裤,上身是橙红色,下面是中规中矩的黑色,这套看起来很乍眼,却很好冲淡冬日的阴寒,衬得她整个人越发明艳,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换完衣服,舒然出房间吃早饭,听见陈薇问陈安,“安安,这两天跟着婶婶好不好,婶婶那有很多好吃的,还有人陪你玩。” 陈安没有立马回答,放下油条望向席策远。 席策远拒绝,“你跟爸也得上班,我带他就行。” 舒然的视线范围中,正好能看到陈薇在桌下踢席策远一脚,他面不改色,又给陈安添了半碗粥。 他们吃完早饭下楼,舒弈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穿着件灰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藏绿色外套,长腿随意的撑在地上,有种慵懒自得的气质。 “快点。” 舒然拉着陈安小跑过去,一边把陈安抱到他后座上,一边皱着眉头问:“降温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少,妈不说你吗?” 她说完摸了摸舒弈身上的棉衣,虽说不薄但也没多厚,“这回我相信你是捡来的了。” 按照李芩爱操心的性格,不可能不说他,舒弈一般不会驳她。 如今这么放着不管,肯定有矛盾。 舒弈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开口,“我是捡来的,你不是就行。” 他这样倒让舒然心里不是滋味,扭头走了两步又转回去,扯掉头上的护耳帽递给他。 “戴着吧,骑车太冷了。” 舒弈瞥了眼她却不接,踩上脚蹬准备走,被她一把拽住。 舒然强硬的帽子套在她哥头上,将帽子两侧垂下来的毛线辫打成蝴蝶结,看到最后的效果后,她战略性抿嘴。 跟青年穿着不搭的米黄色的护耳帽带着他头上十分滑稽,让人有点想笑。 “别摘哦,要不然我会生气。”舒然交代完憋笑跑开。 席策远看到舒弈的新形象后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即移开视线,“挺好的,这样暖和。” 舒弈扯了扯嘴角,“闭嘴。” 舒然用围巾遮住下半张脸和耳朵,催促着席策远快走。 最后他们几人踩着点到不算迟到。 —— 有了厂里的同意,销售办也点起炉子,舒然去四车间看了眼,发现下面的办公室都没点,就把陈安带了上来。 过一会,厂办的戎雪过来通知十点开会。 钱洁打哈哈:“什么会啊,严组长出差不在这。” 也不知道谁又惹到戎雪了,她没好气的说:“我哪知道,不在你们就你们找个人去,反正你们办公室至少去一个,你们看着办吧。” 她走后,钱洁一脸无语,“我们又没欠她的,朝我们撒气干嘛,莫名其妙。” 舒然:“快十点了,谁去?” “我不去,”陈垚哑着嗓子说,“我病着呢,到时候憋不住咳嗽,点我多尴尬。” 钱洁唉声叹气,“我也不想去。” 舒然又看向蒋林,他默默扭头,也是一副拒绝的样子。 他们都拒绝,舒然没办法,只好自己去,她着手清点早上的工作,舒弈抱手走过来,“我去。” 陈垚苦口婆心的劝他:“你没经验,到时候他们容易点你说话,去了得吃亏,让你妹去,她不是业务员,做不了决定,到时候装傻就混过去了。” 严梅业务忙,经常点人帮她去开会,次数一多,底下人就有经验,看厂办谁来通知开会就知道待会要开什么会。 其中的发展商讨会最熬人,其他办公室都喜欢把厂里的效益的压力落在他们办公室头上,不仅如此,开这种会一般是要甩锅,其他办公室会默契的把锅甩在他们头上。 要是张辉没请假,这会肯定是他去,他会跟别人掀桌子吵架,其他人多少好点面子,容易尴尬吃亏。 闻言,舒弈轻笑:“那我更得去瞧瞧。” 舒然见他是真的感兴趣,当即给他准备好开会套餐,会议本、笔、茶水,并小声嘱咐他:“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拿不定的事情撑着别答应就行,小事的话吃亏就吃亏吧,反正我们也不在乎。” 她也不知道舒弈听没听进去,就见他噙着笑轻松离开。 “哎,好巧,你去哪?”周时盈送东西,特意绕到这边楼梯,刚好在门口碰见去开会的舒弈。 舒弈言简意赅,“开会。” 钱洁看到后露出八卦的笑容,她走到舒然跟前,附在她悄悄说:“我觉得周时盈对你哥有意思,你哥肯定也知道,虽说你掺和进去不好,但我要是你,肯定追上去帮你哥解围,因为……” 听完,舒然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拿上要送的提货单小跑出去。 81 第 81 章 退货 前面两人步伐很快, 舒然气喘吁吁的追上他们,直到快接近时才出声叫住其中一个人。 “时盈姐。” 舒弈闻声转头,看到妹妹跑过来, 抬手虚扶住她。 “然然, 怎么了?”站在旁边的周时盈给舒然顺气。 舒然喘息未定, 看着舒弈直接说:“哥我不找你,你先抓紧去开会吧,再晚就迟到了。” 听到妹妹的话, 舒弈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的朝厂办方向径直离开。 目送他走远后, 周时盈的目光迟迟没有收回来, 舒然无奈的将她唤回神:“你当着人前的面好歹收敛一下吧,要不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你的心思。” 周时盈不以为意, 大方的说:“知道就知道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她长相明丽,穿着微长的蓝色棉衣,衣服的腰身位置稍微往里收了一圈,下摆往外蓬,下面穿着改过的工装裤, 裤腿修身偏窄,依稀能看出双腿修长,身材高挑纤细,周身洋溢的张扬肆意的松弛感,令人心生好感。 舒然偏头在她耳边说:“你月事来了。” 气氛突然凝住,四目相对,舒然似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但不明显, 但你最好还是回去换条裤子。” 开始钱洁说的时候还不太确定,舒然刚才走进发现却是如此,幸运的是,周时盈裤子颜色深,痕迹不明显。 周时盈表情僵硬,手先是背着身后,随后解开棉衣的扣子,将棉衣里面收腰部分的系结打开,下摆蓬起来的部分趴下来盖住屁股。 “还能这样啊?以前没见过这种棉衣款式。”舒然惊讶的看着她的动作。 “裁缝店买的,他家有些成衣比商店里的好看,你要喜欢的话回头我带你去看看。” 舒然应下,“好啊。” 周时盈要回家换衣服,舒然顺道陪她走到门口,在门口等今天出货的车。 她跟着出货车来到仓库提货,搬运工进去装货,她则在外面登记信息,穿着军大衣的看门大爷还没忘记她,打趣说:“今天总不会又锁里面吧。” 旁边的狗像是附和一般吠叫两声。 舒然莞尔一笑,“不会,长记性了。” 登记完她得进去看着,省的他们落下货。 仓库较之前来时拥挤了不少,都是夏天加工完又未送出的货物,封在箱子里摞成一座座方正的货堆,毫无暖意的阳光从上方窗户中曲折投下,落到地上全是不规则的光块。 舒然仰头看着周围堆积成山的货物,深深呼了口气。 几个搬运工带着梯车过来,带着手套把货搬到推车往外运。 “小舒。” 舒然回头,看见是三车间主任曹玮,礼貌喊道:“主任。” 曹玮抱着手,站旁边跟舒然闲聊,“这批货的采购员没来检货是吧。” “这个单子是其他人对接的,检货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按合同这第一批货出了,第二批得多久才能装车。” “二十天。” 舒然一边回答,一边给曹玮打上工作敷衍的标签。 曹玮作为这批零部件的车间负责人,他那里应该也有一份订单合同,现在什么都问她,可见他当时就没认真看。 厂里工人装货装了一个多小时,曹玮在舒然旁边等到装车完成后才离开。 在确认没有货物遗漏后,舒然把提货交接单递给司机,说句一路顺风,看着大爷锁好仓库门后回到办公室。 舒弈已经开完会回来了,正被陈垚拉着问开会的事。 舒然推门进来,就听到陈垚的公鸭嗓,“噫,我就知道开会要说这事。” “你知道你刚才怎么不说。”钱洁怼他。 陈垚站起来打八段锦活动身体,笑嘻嘻的说:“不确定的事怎么好说啊,小舒,货出了吗。” 舒然从严寒室外进到温暖的室内,鼻子有些不适应,捂嘴打了个喷嚏,“出啦,刚才开会说了什么?” “就仓库退回来的那两批瑕疵货啊,折价都卖不出去,厂里赔了笔钱,放着占地方,之前老宋不是说卖给钢厂,收回个原料钱,厂里不同意,开会让我们想其他办法挽回损失。 人家不要优质品,要咱们的瑕疵品,这活接不下来啊。” 钱洁笑说:“干好了就能证明你第一的实力。” 陈垚:“算了吧,我的实力无需证明,况且舒弈不是没应吗,这就不需要我出手了,下次多屯点我再出手。” 办公室陷入长久的沉默中,直到他自己开口打破宁静。 “你们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钱洁当做没听见,转头去给舒弈分对接的客户,舒然坐下来跟陈安聊天,“饿了吗,待会就带你去食堂吃饭。” 陈安从兜里摸出一包红枣,拿出一颗给舒然。 “你也吃。”舒然塞进嘴里,按下电话簿上的电话拨通。 “喂,我这边是海市机械厂的业务员宋靖助理,我找江源同志……” “货已经装车发过去了,到了麻烦告诉我一声,好,谢谢。” 见众人无视他,陈垚气到无语,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打转。 到了下班的点,走廊上就开始热闹起来,形形色色的职工手拿饭盒跑的飞快。 每逢厂里发薪的前一天,食堂大师傅会做秘制肉包,很多职工都爱吃,因为数量有限还限量每人三个,去晚了根本抢不到。 舒然倒也没有多想吃,但钱洁想买,她怕赶不上,把陈安塞到舒弈怀里,拉着舒然飞快消失在人流中。 待舒弈抱着陈安和席策远慢悠悠走到食堂时,舒然和钱洁已经排过一轮的队了。 成功抢到六个限量包子的钱洁欢欣的跟舒然道谢,“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吃的完,你家属来了,我先走啦,下午见。” 舒然摇摇头,重新选了个打饭口重新排队,席策远走过来跟她一起排队打饭。 周时盈打好饭看到舒然一家,抬脚就要走过去,被季昀铮叫住,“周时盈。” “用得着我的时候叫姐,用不着直呼其名是吧,给我叫姐。”周时盈坐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自苏媛媛的事情解决后,两人就没坐下来聊过,要不是在厂里碰到,季昀铮压根没想到周时盈会来国营厂,“你为什么不回首都?” 周时盈的注意力全然在不远处的舒弈身上,见他看过来,还笑盈盈的挥了挥手。 季昀铮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清是谁后脸色一黑。 舒弈这几人在某一程度上代表着他的各种挫败,他为舒然而来,却惨遭对方嫌弃; 他把席策远当对手,对方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对舒弈投以尊重,却被对方教训威胁。 季昀铮想不明白,他重生后明明付出了真挚的感情,想要尽力弥补前世的过错,却被这里的人耍的团团转,还总招来无妄之灾。 从顺风顺水变成一地鸡毛,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想到这,季昀铮“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恼声道:“你够了。” 桌子狠狠一震,碗里的汤水溅到周时盈的衣服上。 “你干嘛?”她第一次被人拍桌子,心里也有点火气,端起剩下的汤想要泼到季昀铮脸上。 见状,季昀铮瞬间冷静下来,拿出手帕递给周时盈,“对不起,我刚才想到工作的事,有些心烦。” 面对周围投来的目光,周时盈压住火气,拿过手帕擦衣服,擦完扔回他身上。 “有火气往别人身上发算什么本事,你一个二十好几的人还控制不住脾气,我都替你丢人。” 季昀铮张口就道歉,让周时盈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 他把自己的汤换给他,又把限量的包子夹给她:“尝尝这个,每个月只做两次,味道不错,外面买不到。” 周时盈吃软不吃硬,火气消的极快,“别指望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时盈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首都。” 她夹起包子咬了一口,肉□□薄馅大,味道油而不腻,确实好吃,“不回去,以后就留在这。” 季昀铮皱起眉头,想说话又止住。 周时盈吃着饭,头也不抬的说: “既然你喊我一声姐,有个事我得跟你说好,我知道你不喜欢席策远,但麻烦你以后尊重点他们,别遇上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这样会影响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于周时盈的话,季昀铮心里有些不认同,他忽然想起前世听到过的那些风言风语,“你不回去,是不是因为舒弈。” “是啊,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周时盈爽快承认,她托腮望着舒弈吃完走人的高瘦背影,笑眯眯的说:“我打算让他做你姐夫。” 季昀铮脸黑了一半,心想果然。 前世,周时盈逃婚后,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对象,直到她遇到舒弈,两人的八卦在他们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季昀铮表哥季哲在那之后记恨上舒弈,私下没少给他使绊子。 “我没有姐夫,只有嫂子,首都那边,我堂哥还,” 季昀铮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周时盈瞪着他说:“别逼我在高兴的时候抽你。” “他对你没意思。”别人不知道,季昀铮却十分清楚这点,他死的时候,周时盈还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追在舒弈屁股后面跑。 听到他的话,周时盈一点也不惊讶,她不以为意的说:“我知道,但感情需要慢慢培养,说不定他哪天就有意思了。”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舒弈对她冷淡的态度,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不直说,时间就还长着呢,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周时盈的想法舒然不了解,她第二天还在帮着钱洁抢包子。 “你就这么爱吃?” 钱洁:“真的很好吃。” 看着她脸上的笑,舒然都不好意思点破她,“我看你是给辉哥买的吧。” 舒然爱吃后街的小笼包,有次带到办公室,正好那次钱洁来的比她早,她问钱洁吃不吃,钱洁说自己不吃肉包子,反倒是张辉,每天早上肉包配豆浆吃不腻。 钱洁脸颊微红:“不是。” 舒然敷衍点头,“行,不是不是。” 两人这会说说笑笑,下午就笑不出来了。 舒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昨天送出去的货物质检不达标被退了回来。 知道这个消息后,陈垚悔不当初,一边拍自己嘴,一边检讨,“叫你乌鸦嘴,叫你乌鸦嘴。” 钱洁一脸同情:“这回这么多货足够你大展拳脚了。” 脸最苦的是舒然,她给在外出差的严梅和宋靖落脚的招待所打电话留言,等着宋靖联系对方厂里的采购员看事情怎么解决。 82 第 82 章 一家之主发话了 退回来的这批货是云和拖拉机八个月前订购的机械零部件, 这还只是第一期的货,后面还有两期货,数量十分可观。 他们接的时候就知道是个大单, 厂里要多上心就有多上心, 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销售办的人知道,要是这批货真被退回来,他们的责任虽然不会是首当其冲, 但后续的麻烦肯定得他们处理, 连着上一批未处理的瑕疵品一起, 无疑是个大麻烦。 舒然也试图联系对方厂交接的职工, 但人家处在气头上, 只说让他们到时候看质检单。 可退货的车得次日才能回到机械厂,相当于他们脖子上有把悬而未落的刀。 舒然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的动作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找什么?” “我找之前云和送来的零部件样品, 回头肯定要比对用。” 舒然起先没找到,翻看样品送来记录在册的时间门, 发现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东西了, 看了眼编号, 发现是个大件,起身去专门的样品间门看看。 样品间门陈设着多排铁架, 铺上厚实的木头后,把样品摆上去,注明编号和时间门,这样方便查找。 厂里近几年接的机械零部件都放置在样品间门, 密密麻麻的样品直观反映出厂里的效益。 舒然弯身寻找,最后在第三个货架的最下面一排找到对应的机械零部件。 共有四个,捆成一扎。 舒然拎在手里发现不轻,细绳勒的手疼, 她环视一圈,在角落架子上寻个蛇皮袋,放到袋子里拎回办公室放桌上。 钱洁把东西拿出来拆开,跟陈垚拿在手里研究。 “这也不复杂啊,这种大货怎么会出现瑕疵。” 陈垚撇嘴,“这得问曹玮,没记错的话,上次退掉的那批货也是三车间门出来的吧,要说那次情有可原,这又算怎么回事,工作做的太糙了吧。” 舒然想去找个大货看看,现在想来,昨天装货时曹玮的态度有点不对劲,他一个车间门主任,天天事情这么多,却关心对方采购员有没有来检货实在说不过去。 要么是他受之前被退货的影响紧张了,要么他事先知道这批货质量不达标。 现在也不好说明是哪种。 她注意到来领工资的工人陆续从窗外走过,不一会就在走廊上聚起队伍。 钱洁出去看了眼,回来说:“外面这都是三车间门的工人,找几个问问。” 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的真挚笑容,销售办经商量后一致决定,等他们领完工资离开再去找曹玮说这事。 厂里发薪日,领完工资可以回家休息,要是这时候跟曹玮说这件事,他肯定要去找底下的工人,这样今晚就又多一些人不痛快。 排队的时间门,有几个工人嫌冷,接受钱洁的好意进他们办公室借炉子取暖,看到舒弈拿着他们做的机械样品就聊了起来。 舒弈顺着他们的话问了几个制作工艺的问题。 车间门工人对这种大批量生产的机械零部件印象深刻,一致表示,“你别看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其实里面的水深着呢。” 随后,几人就给他讲这里面的门道。 “其实我们车间门做不到这种大件的精细工艺,后来他们跟打板模具师傅沟通,把这个零件拆分制作,最后出来的效果差不多,这还是从之前那批柴油机零件里得出的经验呢。” 舒然不懂零部件的工艺,只能囫囵听个大概。 其实车间门这番做法听下来没什么问题,而且之前也有过类似的零件,对方厂里也没反馈过质量问题,这次的云和质检不达标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具体原因还等明天质检单和货一起退回来才能知道。 本以为次日才能得到严梅的回复,没想到领工资的间门隙接到她的电话。 说是宋靖已经买票回去了,明天一早就能到厂里,但她还要在那里待几天,队伍缺个人,让张辉买票过去。 舒然:“辉哥骨折请假了。” “那让舒弈过来,他在办公室吗,电话给他。” 舒然叫来舒弈,他接过嗯了几声后就挂断了电话。 对此,舒然唉声叹气,托着脸羡慕的看着他,“我也想……” 舒弈知道她未说出口的后半截话是什么,随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权当安慰。 在领到辛苦一个月的工资后,所有人身上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就连听到退货消息后锁紧眉头的曹玮也不例外,他脸色不算太好,却也没想在这时候找事,说了句“明天看看再说”就离开了销售办。 一波波他们领完工资的职工拎着厂里发放的额外福利,迈着轻快的步伐下班回家。 除了刚转岗的舒弈,这个月销售办机器订单爆单,负责机器订单的业务员,连同舒然在内的工资都到达一个新高度。 舒然第一次拿到42元的工资,表现的十分雀跃,毕竟在这个时代,提到工资,人们总说36元万岁,她现在的月收入直接超过36,达到非常不错的水平线上。 放在她刚进厂时,绝对想不到自己几个月后能拿到这个工资。 舒然拿着信封在舒弈眼前晃,弯着眼睛说:“我这个月工资比你们高,我决定奖励自己去逛街。” 舒弈月初时因手伤请了几天假,而席策远也转岗没多久,舒然则分了一部分订单提成,工资顺理成章超过他们。 “逛街也算奖励?你对我妹不行啊。”舒弈挑眉望向席策远,一副你肯定亏待了我妹的表情。 席策远没理他,把这个月的工资交到舒然手上,“好,我回家做饭,你早点回来。” “不用。”舒然从自己工资中抽出一张大团结给席策远,阔气的说,“你们去饭店吃,吃完出去逛逛,我晚点回去。” 给完席策远,舒然又抽出一张大团结放到舒弈手里,“零花钱,玩去吧,” 这话是舒弈以前经常跟她说,现在终于轮到她了,这种感觉莫名的爽。 席策远和舒弈没想到她会有这一手,有些忍俊不禁,陈安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也跟着一起笑。 舒弈手肘搭在席策远肩上,勾唇说:“一家之主发话了,咱们走吧。” …… 百货商店里,钱洁还在拿着两团毛线纠结张辉会喜欢哪个颜色时,舒然已经看中了挂着橱窗最上面的灰色羊绒毛衣和一双内里加绒的黑色回力鞋。 标价都12元,加一起是她工资的一大半,但舒然没有丝毫犹豫就拿下了。 钱洁看她付钱付的爽快,忍不住咂舌,“不是,你真买啊,不值啊。” 在钱洁看来,这种价位的东西穿着的时候肯定得格外小心,说不定买回去就穿几次,这就是浪费,根本没有必要买。 舒然说了句她无法反驳的话:“你不觉得好看吗。” “是好看没错,但,好吧,你喜欢就好。”钱洁放弃挣扎,她知道舒然家庭条件不错,无论酷暑还是严冬,舒然的衣服很少重样。 钱洁问舒然:“你觉得这个褐色好看还是棕红好看。” 舒然仔细打量钱洁,她的长相是那种秀气不足,略显硬朗的男相,但脸颊两边有一点不起眼的雀斑又显得她有些可爱。 “我觉得你戴棕红好看。” “不是我戴。”钱洁低头,眼睛假装看透明柜台里的其他毛线颜色。 舒然心中明悟,建议道:“那你们一个褐色,一个棕红。” “听你的。” 两人又逛了逛,找了一家老国营饭店吃晚饭,店内的桌椅板凳都很陈旧,生意很好,两人排了一阵才有座位。 “两碗馄饨,加虾米鱼丸。”舒然点完,扭头对钱洁说:“这家馄饨很好吃,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点单熟练,一看就知道来过不少次。 馄饨下锅,冲散锅里冒出的水汽,浸湿上方的老旧招牌,钱洁看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舒然,笑说:“说实话,你看着不像是会主动来这里吃饭的人。” 刚才在百货商店买这么贵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像生活讲究有洁癖的人,现在却带她来破旧的老店里面吃馄饨。 舒然:“还好吧,主要看好不好吃。” “那你事先怎么知道好吃呢,是一家一家试过来的吗?” “我家属觉得好吃,就会带我过来。” 传菜员把馄饨放到两人面前,钱洁用热水壶里的水简单冲了冲勺子才放到舒然碗里。 “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你家属话这么少,当初怎么追到你的?” 以前钱洁带客户参观厂房时,时常会遇见席策远,他每次都冷着一张俊脸,弄得钱洁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七上八下,不敢停留太久。 没想到他会跟舒然这种外表看着娇气任性的小姑娘结婚。 在钱洁看来,他们俩结婚,婚后席策远还被舒然吃死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舒然回答:“其实算是我追他。” “是吗?仔细说说。” “还是说说你跟辉哥吧,他胳膊摔折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啊?” 钱洁叹气,“是,他那胳膊是跟我在滑冰场摔的,我当时不小心推了他一下。 我俩在一起有段时间门了,他没跟家里人说,他家里人给他张罗介绍对象,我知道后有点生气,他就带我去旱冰场玩,我不让他扶,他不听,最后被我带摔了。” “那脸呢?” “他脸磕我拳头上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舒然,“你俩关系瞒的挺好,我们都不知道” 他们说说笑笑,吃完后,钱洁给张辉打包一份,拉上舒然给他送去,“晚上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反正你们都住在家属院,就当看望同事,待会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嘛。” 她一句句好话往外蹦,舒然招架不住,只能认命陪她去一趟,“先说好,我不上去,就在楼下等你。” “行。” 她们来到机械厂家属院北面的新家属楼附近,正好遇到张辉送人出来,看见他旁边的女人,钱洁脸色立马不对,怒气冲冲的走过去,舒然拦都拦不住。 张辉看到钱洁,用没骨折的那只手朝她招手。 因为担心钱洁压不住火气,走近后,舒然抢先开口道:“辉哥,厂里今天发东西,财务让我们来跟你说一声,你这两天要是方便去取一下。” “好,谢谢,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妹,这位是我同事。” “你好。”舒然和张辉堂妹点头问好。 知道女人是张辉堂妹后,钱洁周身的气势肉眼可见弱下来。 张辉看向钱洁,跟自己堂妹说:“这我对象。” 张辉堂妹一脸惊喜,“嫂子吗。” 钱洁:“别别别,没到那步呢,叫姐姐,你们吃饭了吗,要不然我们去吃个饭?” “好啊,一起吧。”张辉正好没吃晚饭,看向舒然。 舒然觉得他们自家人的饭局,自己不好打扰,借口要走,“我就不去了,家里人在家等我呢。” “一起去吧。”钱洁抱着她胳膊,不舍得她走。 舒然实在不想去,悄声跟他说:“我哥明天出差,我回去帮他收拾行李。” “行吧,那我们先送你回家。” “没事,很近,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赶紧去吃饭吧。”舒然小跑着离开,快到岔路口时,迎面撞上刚回来的季昀铮。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舒然闪避他时,他们总碰到一边。 发现这一情况后,两人同时退开两步。 季昀铮露出愉悦的笑容,“我们还挺有默契的,要不要去旁边聊聊?” 83 第 83 章 吃醋啦? 冬日的夜晚, 天空幽蓝深邃,稀疏零星点缀其中,秃枝在寒风中摇曳, 在路灯下投出寂寥黑影。 舒然望着几步之外的季昀铮,此时的他和她梦里的季昀铮身影毫无违和感的重合在一起, 甚至连气质神情都基本一致。 挫败过后,季昀铮身上的自信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不少。 他面对舒然表现出的熟稔感越发明显, 像极了舒然梦里他们两人婚后的状态,这种外露的熟稔感不像是梦见过自己的一生,反倒像是经历者。 不同于舒然的平静, 季昀铮此刻心潮澎湃, 于他而言, 能跟舒然面对面站着说话就是一种进步。 他们曾有过无数相守的夜晚, 纵然时光倒流, 两人的关系变得陌生, 各种事情打的他手忙脚乱, 但季昀铮始终相信,他跟舒然之间的缘分不会止于现状。 以前他对不起舒然, 如今重来一次, 他们之间曲折一些也没什么。 不就是等吗?席策远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他总不会比别人差。 季昀铮这么想着,脸上的笑越发欣愉。 舒然却皱起眉头,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说完抬脚要走。 “如果我说事关你哥呢?” 饶是他这么说, 舒然也没有停下脚步,见状,季昀铮转身跟上去, “这么怕我?” 舒然早就不吃这种激将法了,径直往前。 季昀铮有心想改善舒然对他的态度,没有步步紧追,只是跟在她身后提醒,“周时盈的心思你应该能看出来,让你哥离她远点,不然她前未婚夫不会放过你哥的。” 舒然如愿拿到答案后,加快步伐甩开他,了解讨厌的人或许不是坏事,就像现在,可以让她轻松拿捏季昀铮还不会被他怀疑。 至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舒然需要点时间判断。 “我回来啦,你们干嘛呢。”舒然开门,屋里收音机放着评书,席策远抱在陈安坐在沙发上。 席策远和陈安同时抬头看她,舒然跑到他们旁边坐下,席策远放下手里的鲁班锁,“吃饭了吗?” “吃了,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席策远专注的看着她,“筒骨面,你吃了吗。”他穿着棕色的毛衣,微湿的细碎头发垂在前额,看着比平时干练模样多了几分居家气息。 听着嗓音低沉磁性,舒然有种落地的踏实感。 “我跟钱洁去钢铁厂的老街吃的鱼丸馄饨,人很多,我们排了好一会的队呢。” 舒然絮絮叨叨跟他分享了一堆事情,忽然发觉舒弈不在,“我哥呢?” “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那他今天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 “好吧。”舒然也不失望,把买的东西拿出来,“我给你买了鞋。” 说完,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毛线帽带在陈安头上,陈安年纪小,眼睛黑亮,两颊肉嘟可爱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 舒然由衷夸赞道:“好看,我眼光真好。” 席策远把鞋子拿在手里,注意力却在她身上,“怎么没给自己买,钱不够?” “不是,没看到喜欢的东西。”舒然把他给的的工资信封原封不动的拿出来,“明天去存起来吧。” 他什么都没说,接过信封重新放回她包里,意思不言而喻。 舒然心念一动,伸手捂住陈安眼睛,接着朝男人勾了勾手指。 他倾身靠近,舒然笑盈盈的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吻,“我先去洗澡啦,回来跟你说。” 入冬后,舒然就不在家里洗澡了,家属院里有配套的澡堂,厂里每个月会发澡票,多掏点五分钱还能有单人隔间。 快十点时,见陈安困了,席策远把他送去舒弈房间睡觉。 舒然坐在炉边喝加了蜂蜜的花茶,看到席策远拿着条毛巾走到她身后,给她擦半干的头发,他动作轻缓令她昏昏欲睡。 她把杯子放到一边的凳子上,拉着席策远坐到身旁。 炉火在两人脸上映出暖橙色,连带着周身温度都上升几度,气氛正好,舒然偏头看着席策远说:“我先前碰到季昀铮了,他跟我说。” 她视线一暗,青年的俊脸瞬间放大在她眼前,堵住她的后面的话,慢慢撤去后,用低哑的嗓音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刚才遇到季,唔。” 对方故技重施,舒然有些无奈,感觉呼吸不过来时,轻推开身前的人,“不听算了。” 她鼓着脸回房间,将自己裹成蚕宝宝准备睡觉。 席策远关上门,跟过来抱住她,舒然本来就没生气,大发善心的跟他分享一床被子。 她面朝席策远,将季昀铮的话捡起来重说一遍,“我有点担心,时盈姐不是容易放弃的人,万一真像季昀铮说的这样,我哥会不会有危险?” “不用担心,你把话告诉他们,他们自己会判断该怎么做。” 舒然往他怀里靠了靠,手环在他腰间,嘟囔说:“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就会变得很尴尬吗?” “别想这么多,相信他们可以处理好。”男人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宽慰她。 舒然扬起脸,她眼睛很亮,故意问:“你刚才不让我说,是不是吃醋啦?” 席策远闭眼假寐。 舒然得不到回答,便要去闹他,从他唇边往下轻吻。 她亲到喉结时,对方轻颤了下睫毛,她弯起眼睛,向后撤离,被青年搂住腰压在床上,最后用绵长的吻结束温存。 …… 次日,舒弈走后没多久,宋靖穿着件军大衣,风尘仆仆回到机械厂,进到销售办后直接站到舒然工位旁边,打了几个电话,加一起快一个多小时电话,内容都是琐碎的寒暄,最后说请他们帮个忙,东西一会送过去。 话说的云里雾里,听的旁边人干着急。 退货的车队发现打他们电话占线,便上楼来通知他们:“货运回来了,你们来个人签单,我们好卸货。” 舒然要帮着签字,宋靖抬手叫停,挂断电话过去签单,看货时也没让其他业务员下去,看样子是要自己解决。 他是销售办资历最老的业务员,为人严肃,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严梅不在,他算半个管理者,其他人也不好质疑他的决定。 见宋靖这个态度,陈垚乐得轻松,“不去蹚这趟浑水更好,省得到时候出力不讨好,反惹一身腥。” 这种大单水深,牵扯利益大,当初接单的时候就轮不到他们,现在出了问题,估计要追责。 钱洁也是这么个想法,但看宋靖走后一直没有回来,又不免担心起来,走到舒然工位旁边,问她还记不记得宋靖刚才打的哪几个电话。 “我也不知道。” 宋靖习惯把客户电话记在脑子里,给客户打电话根本不用翻看电话簿,舒然很难判断他那些电话都打给谁了。 众人不是不得其解的时候,宋靖带着一箱大货回销售办,质检单被他随手一放,交代舒然说: “你去找几个箱子把这些分一分,把样品做个标记放进去,一份送楼下车间,一份送海钢厂,一份送海二钢,剩下一份送通用机械厂,去的时候拿点礼品,让他们帮忙出具个质检报告。” 舒然有些惊讶,不说钢厂和二钢厂,就说这个通用机械厂,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他们厂的竞争对手,让竞争对手出具质检报告,宋靖的比他们想的还厉害。 不过出具这么多份质检报告,难不成是货品没有问题,接下来要硬刚云和? 宋靖没有帮他们解惑,在舒然本子上写了几个联系人的号码和对应的厂名。 “尽量快点,到门卫室打他们电话。”说完,他拿上来时的行李走了。 舒然看着四个箱子,感觉头有点大,他说的那几个厂都不算近,还得送上礼物,看来今天得送好几趟。 钱洁十分讲义气的站出来表示,“我今天没事,我陪你一块去。” “好,谢谢。” 舒然到样品间找了几个空箱,先把装好的一箱送到楼下,从财务室仓库里领三份礼品,然后跟钱洁拉着小拖车到门口坐公交车送货。 钢厂离得最近,但也坐了半小时的公交车才到。 两人站在门卫室打电话,很快里面出来一个跟宋靖差不多大的中年男人,二话没说就接过箱子和礼品走了。 之后钢二厂也差不多,做事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到最后的通用机械厂时,舒然钱洁两人已经有些累了,两人在门卫室外面站了半个多小时,联系人才姗姗来迟,“你们联系的人出去了,叫我过来看看,我是王志猛,不好意思,我刚才忙忘了。” 来人是个男人,身上穿着工装,气质却有些流里流气,嘴上道歉,态度却看不出抱歉的意思。 “没事。” 舒然也不在意,毕竟是他们求人帮忙,多等会也没什么。 “你们来是想弄质检报告是吧。”王志猛目光在两人面上徘徊。 舒然看出对方的不正经,开口说:“对,带标记的是大货,没标记的是样品,麻烦您了。” 刚才那两份,钱洁都是把礼品放到箱子里面,顺嘴说给他们带了点东西。 这次看到来人后,舒然蹲下身,把箱子里礼品拿出来放到箱子上面,好让对方第一眼就看到。 财务室准备的礼品是茶叶和红糖,这些在外面都是紧俏货,送出去也不会显得寒酸。 王志猛没着急接,可能看她们是小姑娘,特意打量了她们几眼,笑说,“这质检报告我也不懂,要不然你们跟我进去,我给你找个人,你跟他细说一些要求,要不然回头弄错了,不就耽误你们时间了吗。” 84 第 84 章 委屈你啦 对方话说到这个份上, 舒然两人也不好推脱,拉着小推车跟他走进去。 通用机械厂比舒然他们厂的规模要小一些,放眼望去, 各个建筑之间门的距离很近,地上随处可见的杂乱废料给人一种邋遢的形象。 车间中传出的机器声响盖过推车拖行的噪音。 舒然思绪飘忽,只注意到王志猛嘴巴一张一合, 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王志猛抬高声音,“同志。” “您说。”舒然回神,将拖车换到左手拉行,好缓解被震麻的右手。 她一口一个您,王志猛觉得自己被叫老了,心里有些不高兴,勉强维持笑容道:“咱们是同辈,不用说您,说你就好, 或者直接喊我名字,喊我猛哥也行。” 舒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志猛还没来得及笑,下一秒,舒然又道:“那就按您说的来。” 他嘴角瞬间门沉下去。 见状, 钱洁翘起嘴角,在他看不见的位置点头夸舒然做得好。 舒然表现出来的性格古板沉闷,油盐不进, 王志猛对她的兴趣大打折扣,转头去跟钱洁搭话,“你之前来过这吗?” “第一次。” “那你觉得我们厂怎么样?” 钱洁礼貌微笑:“挺好的。”她以前谈业务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像王志猛她也见过不少,应付起来完全没有压力。 王志猛:“跟你们厂比呢?” “其他的不好说,职工素质不如你们,我们那很少有像您一样工作细致,乐于助人的同事,回去我得他们说说,让他们多跟您学习。” 这番戴高帽的话,王志猛听着既舒心又扎耳,皱着眉头回道:“你们厂职工素质也不错,就是有点太客气。” 钱洁,“礼多人不怪嘛,王同志,这是到了吗?” 他们人停在一个车间门前,入眼是两排货架,里面是大型的机床,里面穿着印有通用机械厂名的工服的工人忙得热火朝天。 “是,跟我进去吧,那车得放外面啊。” 舒然把小推车放到拐角处,抱着箱子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进到车间门里,王志猛无处安放的表现欲一下就释放出来,像领导慰问一样跟每个遇到的人点头微笑,对方就用难以言说的嫌弃眼神敷衍回应他。 遇见那种径直走过不理他的工人时,王志猛解释说: “我们厂的男职工比较多,看见有女同志过来比较害羞,你俩别介意。” 钱洁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没事,小年轻嘛,理解。” “这话说得,你俩不也年轻着。” 钱洁摆手,表情唏嘘,“不年轻了,我俩都结婚了。 说完,她跟舒然对视一笑,眼里不约而同划过笑意。 “这么早就结婚啊。”王志猛像被人泼了盆凉水,热情态度瞬间门褪去。 “家里困难,结婚相互帮衬过日子呗。哎王同志,你结婚了吗,要不然我把妹妹介绍给你,我妹长得还行,就是被家境拖累了。 虽然现在还没工作,但她人特别勤快,你要是跟她结婚,大小事都给你包圆干,要不要考虑考虑。” 王志猛下意识摇头,又觉得自己态度太避之不及了,解释说:“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有对象了,就这间门办公室,他们现在在忙,你们外厂的不好进去,东西给我就行。” 钱洁语气惋惜,一边从舒然手里接过箱子递给他,一边说: “像您这么优秀的男同志真不多见,结婚可得找个贤惠持家的,反正我下回还得来取报告,您再回去考虑考虑,下回再跟我拒绝我呗。” 钱洁还嫌不够,拉住他继续说:“质检报告最好用你们厂抬头纸,要是方便的话,章也帮忙盖一下。王同志,我妹长得真的不错,彩礼价钱也好谈,要是结婚的话,跟我弟弟一起办集体婚宴,这样省钱不耽误你们以后婚后生活。” 王志猛僵笑,“知道知道,姐你放心,流程我懂,保准给你办好。” 舒然极力压着唇角,等他们走出去一段距离,确保不会被王志猛看到听到后,两人才不加掩饰的笑出来。 “太损了,你怎么想到这一招的?”舒然听钱洁提过几次家里人,知道她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刚才说的弟弟妹妹都是在胡扯。 钱洁挺起胸膛,“这种人我看一眼就知道他什么肠子,拿捏他不是轻轻松松吗,我招多着呢,以后都教给你。” 她们拉着小推车回到厂里已经是下午,看到宋靖和曹玮愁眉不展的站在右边楼梯吸烟谈事,特意从左边楼梯上去。 上到二楼时,周时盈从旁边窜出来,将她们吓了一跳,钱洁拖车没提稳,咣当咣当的滚下去。 周时盈在她们之前把小推车提上来,好好的拖车被摔瘪一角,轮子也咯吱咯吱跟要散架一样。 她歉疚说:“不好意思,这多少钱,我赔。” 知道周时盈不是有心的,舒然开口:“不用,这车经常磕碰,送去修修还能用。” 销售办的小推车身经百战,既被财务科借走运过米油,又被后勤科室拿走运过砖块,这程度的磕碰也不是没有过。 听舒然这么说,周时盈心里好受不少,“我远远就看见你俩了,是去出外勤了吗?” 钱洁拎走小推车,“是呢,我俩先回去汇报工作,回头聊。” 她态度冷淡了些,不熟悉的人很难发现。 到样品间门找工具修理推车时,钱洁评价周时盈:“这姑娘热情的有点冒失,这种家境好又不把工作当回事的人,以后肯定会惹麻烦,估计待不久。” 舒然把锤子递给她:“她人还行,没什么坏心眼。” 钱洁斜睨她一眼,用锤子敲打变形的边角说:“是还行,就是有点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要真成了你嫂子,你可要遭罪咯。” 她话说的直白且尖刻,但没什么恶意,舒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抿嘴笑笑。 “真的,你别不当回事,我哥嫂就是这样,结婚前对我千好万好,婚后就有点变味了。我嫂子总想让我搬到厂里宿舍给他们腾地方。 我就奇了怪了,我在家住了二十多年,凭什么让我给她腾地方,我就不搬,但不搬呢,我爸妈都偏向哥嫂,我现在每天在家都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舒然第一次听她说起嫂子的事,虽说不能感同身受,却能大致理解她的处境,蹙着眉头为她不平。 钱洁垂下眼睛,故作开朗:“干嘛这副表情,不用替我委屈,等过完年,我跟张辉见完双方家长就结婚,到时候我俩搬出去住就解脱了,虽然不知道婚后会变成什么样,但总比现在好。” “确定了吗?” “确定了,他过完年就27了,我23,同事几年都了解对方,再拖下去也没意思,不如速战速决。”说到这个,钱洁露出真心的笑。 舒然也替她高兴,比起先认识的周时盈,钱洁更像是知心姐姐,她看似粗咧,实则细心。 转岗的几个月,除了严梅,钱洁是第一个对舒然释放善意的人,传授给她助理的经验,手把手教她写材料,找范本,多亏了她的帮助,舒然才能这么快上手熟悉助理岗。 舒然没说这些虚的,直接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那我到时候给你准备个大红包。” “好啊,那我等着。” “说认真的,我真有一个妹妹,长得漂亮,在肉联厂坐办公室,要不要介绍给你哥认识。” “不用啦,我哥不喜欢我们管他的事。” 钱洁脑海中浮现出舒弈似笑非笑的脸,狠狠点头赞同,“看的出来,他在你家非常有话语权。” 舒然笑笑不说话,把小推车修到能用的程度带回到销售办。 宋靖回来后,办公室的气氛没有之前轻松,众人一直保持着沉闷直到下班。 等其他人都走了,舒然拨通严梅落脚的招待所电话,问舒弈有没有办理入住,那边回说还没有,舒然就知道他还没到地方。 在食堂吃着饭,舒然跟席策远说:“我哥出差,我想回家住两天。” 席策远点头,“我也一起。” “不用,我回家有事,你就带安安住这边,省的来去麻烦。” 舒然想起爸妈对舒弈的态度,便要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席策远不放心她自己回去,也带着陈安跟着她回了纺织厂家属院,之后两天住他爸妈家。 舒家楼下,舒然不放心的嘱咐席策远,“你这两天尽量别往这边来,要不然我肯定问不出东西。” 虽说席策远成了舒家的女婿,可毕竟时间门短,舒晓彦和李芩不可能什么都在他面前说,还是舒然一个人回去方便了解情况。 “要是爸妈问,你就说我们俩吵架了,好吗?” 青年垂着眼睛一言不发,他嘴角紧抿,不自觉板起脸,看着有些凶。 舒然弯起眼睛,探身向前跟他对视,伸出根手指用温软的语调说:“委屈你啦,我保证就这一次,看在我是你家属的份上,你就同意一下吧。” 她抱着他胳膊摇来摇去,成功换得他松口。 席策远:“我送你上去。” 走到舒家所在的楼层缓步台,席策远停下来,目送舒然一个人上去。 舒然听到家里传出来笑声,隐约听到“好教孩子”的话,她想着应该有客人,抬脚走了几步,快到家门口时,突然回头看向席策远。 青年面容清俊,气质沉稳,抬头安静的看着她,时间门莫名慢下来,舒然耳边只剩下自己忽然加快的心跳声。 这画面她昨夜好像梦到过,却又不太一样。 梦里她跟季昀铮婚后闹矛盾回娘家,在楼道碰到来看她爸妈的季昀铮,他带着一个孩子与她错身走过。 那时她烦躁不堪,钥匙迟迟拧不开锁,可能是她说了什么,席策远听到后,返回来帮她打开门再继续下楼,之后她看到的便是他们离开的背影。 现如今,她没有与他人的矛盾,没有拧不动的锁,只有一个看着她离开,又等着她回来的人。 看着有点可怜,她心里莫名开始愧疚。 舒然心随意动,快速折回去在他唇边落下轻吻。 陈安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正要抬头看,却被一只大手捂住眼睛。 青年仍觉不够,又捏着舒然的下颚亲了亲,长睫半垂盖住眸色,低声说:“早点回来。” 舒然把他身体转到下楼方向,小声道:“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明天我去找你。” 送走他们,舒然迈着轻盈的脚步打开门,看到屋里做客的人后,她脑子有片刻卡顿。 首先,来做客的人她认识,但这人怎么会出现在她家? 那人看见舒然也愣住了,怎么会这么巧。 85 第 85 章 敲打 舒家沙发上坐着四个人, 除了李芩夫妇还有一对年轻男女。 年轻男人穿着军大衣,身材高壮,咧着牙笑的憨厚, 左侧门牙有一块很小的缺口, 看着十分有喜感。 虽几年未见, 但舒然一眼认出来这人是二伯家儿子, 她大堂哥舒宏勇。 舒二伯在部队当兵,有一对双胞胎儿子, 比舒弈大一岁, 老大成年后留在部队里,老二舒宏勇下乡做知青。 有次过年,舒宏勇调皮,不小心把鞭炮扔到舒然棉衣里炸开, 她吓得抱着舒弈哇哇哭。 事后尽管舒宏勇道歉,可舒弈没想放过他, 背着大人把他打了一顿, 舒宏勇被打后回家告状,谁成想路上摔了,门牙磕到石头。 从此以后,缺了一角的门牙变成他抹不去的个人特色。 他们五六年没见了,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访。 不过让舒然意外的不是舒宏勇,而是他旁边的女人。 对方穿着件枣红色棉衣,头发用红绳扎成两股垂在颈侧, 长相娟秀, 脸上挂着浅笑,整个人散发着恬静淡雅的气质。 女人看到舒然后也有些惊讶,她们两人就这么对望着, 直到李芩开口,“囡囡,怎么不叫人?” “怎么,然然不认识我了,鞭炮,想起来了吗?”舒宏勇眉开眼笑的跟她比划。 舒然轻点头:“二堂哥。” “对,之前你结婚,我们没赶回来,这回正好路过来看看你们。” 舒然看向他身旁的女人,“又见面了。” “雪华,你们认识啊。” 女人笑的勉强,“是,之前见过一次,你好。” 她们曾在席策远老家见过,因为廖雪华二姨的原因,那天的会面不算愉快。 来前,廖雪华听到这家人姓舒的时候,她就有所担心,但又觉得海市这么大,不可能这么巧。 现在心里无比后悔刚才没早点离开。 舒宏勇对此毫不知情:“你们认识啊,那行,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廖雪华,这是我堂妹舒然。” 他这次到海城,就是来接对象带到父母那里看看,等他们见完面,就商量订婚的事情。 舒然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看到舒然笑,廖雪华心里更是忐忑,人的第一印象很难改变,万一舒然把二姨那天的为难搬到她身上怎么办。 廖雪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之前在席二婶家那样,然而她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一坐下来,舒宏勇就迫不及待的问:“妹夫呢?怎么没陪你一块回来,我还没见过他呢。” 舒然含糊的说:“他有事,我就先回来了。” “反正我明早走,走前跟你去见见他,顺便敲打敲打他。” “敲打什么?” “把我们家妹妹拐走了,可不得好好敲打敲打,起码得让他知道欺负你的后果。” 舒然弯眼笑,“看来你才是亲哥哥。” “嘘,我就是知道你哥出差回不来我才过来的,不然我哪敢抢他活啊。” 当初那一架,吓得舒宏勇五六年不敢往这边来,就怕见到舒弈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他说真心话,众人只觉得舒宏勇在开玩笑,他说话自带喜感,随便说点什么便能逗笑一屋子里的人,廖雪华虽不怎么说话,笑却没落下一个。 舒然陪着说了会话,感觉有点累,趁舒父跟舒宏勇聊天,找借口会房间喝口水。 李芩跟过来问:“你是不是又跟策远吵架了。” “没有啊,我哥出差,我怕你们孤单,想过来陪陪你们都不行吗?” “行行行,囡囡最贴心了,不像你哥,天天跟我们唱反调。” 舒然顺势问下去,舒弈怎么惹他们生气了。 李芩絮絮叨叨的说:“比他的大都结婚了,再不济也有对象要订婚了,就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天天不知道瞎忙什么。 以前说他好歹不顶嘴,现在一说就驳我跟你爸,脾气跟年纪一起涨,真不让人省心。” 舒然听着她的念叨,忽然开始理解舒弈,她要一回家就被念叨,心情不烦躁才怪。 “你秀英婶子给他介绍纺织厂长的闺女,他见都不去见,给你爸气的,现在心理都憋着火,囡囡,你哥是不是在厂里自己谈了。” “没呢,他就是爱工作,不想这么早结婚吧。” “他一个机修工,哪有这么忙,还不如当初到纺织厂呢。” 听到这舒然才发现,原来她哥还没把转岗的事告诉父母。 面对李芩的抱怨,舒然欲言又止,觉得转岗这种影响未来的决定,应该由舒弈亲口知会他们比较好。 但看父母现在的态度,到时候应该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为减轻那天来临时舒弈受到的攻击指责,舒然提前给李芩打上预防针。 “妈,我哥早就是大人了,他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有的决定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去做的,你们不要总去干涉他。 不说支持,像以前那样尊重理解他就行,别总质疑他的决定,不然不说他,我也听不进去你们的话。” 李芩紧锁着眉头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跟你爸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回事,脑子总是一阵阵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些话不自觉就说重了,可能是老了吧。” 舒然笑眼盈盈的哄她,“你跟我爸头发还黑着,孙子还没抱上,哪老了?” 李芩一听这话,脑子立马清明不少,定定的打量了女儿一眼,见她脸颊丰盈红润,精神饱满,一副被照顾很好的模样,以为女儿在暗示自己,手不自觉就摸上她小腹的位置,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有了。” “妈你想什么呢。”舒然语气无奈。 “怎么不能想,你们不也结婚两个月了吗,有孩子不也正常,早生早恢复。” 舒然长叹一口气,“不想生。” “现在不想生,过几年你亲戚朋友人手俩孩子你就想生了。” 舒然觉得好笑,“又不是玩具,人手一件。” 李芩点了点她额头,嗔怪道:“不是玩具,是讨债鬼,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 “面发好了,你们娘俩出来一起包饺子。” “来了。” 廖雪华看着她们出来,不自己咬唇,猜测她们刚才进去说了什么,是不是在谈论自己。 她一面安慰自己一面胡思乱想,年轻男女间相来相去很正常,这没什么的,何况她跟席策远压根没见过面,不算是相亲。 那时候舒宏勇还没当兵,就是在海市隔壁的村子做下乡知青,谁成想他年底找关系回去当兵了。 而她先前嫌他没前途跑去相那几门亲,现下后悔也来不及,也不知道能不能瞒住。 廖雪华一想到她年中跟舒宏勇谈对象时,还在答应跟几家人相亲,脸色不由一白。 他们要是知道的话…… 舒晓彦想着侄子明早就要走,上车饺子下车面,特意和面包了顿饺子。 舒然跟着吃了半碗,但她睡得早有点消化不良,第二天早早就醒了,刚好陪着李芩去纺织厂食堂打了几份早饭。 李芩还另外装了十多个鸡蛋,说要给舒宏勇坐火车的时候。 买完饭两人拐弯去了趟招待所,让舒宏勇他们来家里拿东西,都是李芩夫妇昨晚收拾的,要带给舒家二伯的土特产。 舒然想着吃完早饭,可以顺路送舒宏勇他们去火车站,便说一起走。 廖雪华哑着嗓子说:“不用麻烦了,我昨晚受凉有点不舒服,待会坐公交就行。” 舒然:“我给你带点药,不过你们火车要是最早一趟的话,现在就得坐公交赶车,不然只能等明天。” 舒宏勇就跟部队请了四天假,海市去他家的火车一天还就一趟,不抓紧点时间肯定来不及,当即拿上东西跟舒然出门,廖雪华不情不愿的跟上。 “这边到火车站得四十分钟是吧。” 舒然:“对,停的站点比较多,而且绕了点远路。” 舒宏勇看了眼表,见时间有几分钟空余,“妹夫也住在这小区是吧,正好绕路过去,我跟他说几句话,看看他人怎么样,到时候你二伯二婶问起来,我也好跟他们交代。” 廖雪华连忙说:“来不及了,下次吧。” 见状,舒然也说:“是有点赶,那就下次吧。” “行吧,等我跟雪华结婚的时候再看。” 廖雪华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一些,舒宏勇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不舒服,低头温声哄她,跟他外表的粗犷天差地别。 但她做贼心虚,随口应付了几句舒宏勇的关心,就催促着他们加快脚步离开纺织厂家属院。 人越心急就越容易出问题,廖雪华手上拎着包布滑落一个角,她给舒洪勇父母精心准备的礼物从里面掉出来落在地上。 三人花了点时间收拾,刚走到大院的公交站台,舒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棉服,拎着饭盒的颀长身影从小路出来,往院门走去,她抬手扩在嘴侧喊道:“席策远。” 她喊完转头跟舒宏勇说:“不用下次了,刚巧遇到了。” 舒宏勇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年轻男人大步走过来,热情的扬手打招呼,“妹夫。” 廖雪华全身僵硬,将围巾拉高到眼睛下面的位置,侧过身盯着来人相反的方向。 席策远腿长步子快,没一会就来到他们面前,他额前的头发偏分开,露出光洁额头,顺连着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嘴唇棱角分明,下颚线紧致流畅,被风吹的微红的鼻头淡化他身上的冷厉感,不至于让他看上去这么严肃且难以接近。 舒宏勇快速打量来人,放下手中的行李,朝他伸出手,“我是舒然堂哥舒宏勇,我怎么感觉见过你啊。” “嗯,五六年前见过一次。”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舒弈打我时给他望风那小子。” “年轻不懂事,对不住堂哥。” 舒宏勇笑开了花,大力拍着他后背说:“没事,现在咱们都是亲戚,都什么对不住的,以后可得好好对我们家然然啊,要不然我肯定打回来。” 说着,舒宏勇拉了拉廖雪华的胳膊,“雪华,来跟策远打个招呼。” 廖雪华低着头笑不出来,紧张到只能干巴巴说了句:“你好。” 周围空气很闷,气氛无声凝滞,她有点呼吸不上来,眼睛四处看,随即找到突破口,“车来了,是这个吗。” 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开过来,车子前挡风玻璃上放着写着9路的红牌子。 “是这辆。”舒然察觉到她的紧张,不经意看了她几眼。 舒宏勇一边看车,一边跟席策远解释说:“她是我对象,天冷病了,咱们下回有时间再聊,我们等着赶火车。” 舒然席策远帮他们把行李放到车上,站在公交台看着车子走远后,问:“你觉不觉得相比上次见面,她这次特别怕我俩?” “有一点。” 车上,廖雪华跟舒宏勇频繁道歉,他不在意的说,“没事,我堂妹一家都不是计较的人,再说你生病了,状态不好也能理解,他们不会生气的。” 廖雪华嗫嚅嘴唇,将想坦白的话咽回去,再晚点,她得想想该怎么说。 舒然跟席策远回家吃了顿早餐,说起昨天舒宏勇和廖雪华,陈薇心念一动。 “村里队长媳妇家的侄女是吧?” “嗯。” “那他们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啊?” 舒然回想昨晚的聊天内容,随口答:“小三年了吧。” 陈薇心下有些纠结,不知道廖雪华这事该不该跟李芩两口子说一声,说了尴尬,不说良心上过不去。 挣扎了一天,她最后还是说了。 “虽说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这事吧,你们得跟你二哥说说,我听说那姑娘跟你家侄子处对象的时候最少相过三门亲。 四五月份的时候,她家二姨还介绍她跟策远认识,虽然两个人没见成,但有这么一个情况在。” 其他话陈薇也不多说,相信李芩心里明白。 舒然知道这事后,惊讶完就揪着席策远问:“你相过几门亲?” 席策远:“?” 舒然挺直腰板,理直气壮的说:“你要是相得比较多,那我不是很吃亏,现在问问怎么了!” 86 第 86 章 惊喜 男人面色沉静, 极为坦诚的说:“只相过你一次。” “不信。”舒然头一扭,双手抱在胸前慢悠悠走到一边逗陈安。 见席策远不吭声了,她又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 舒然话语蛮横, 乍一听像没事找事。 “嗯, 心虚。”席策远低头看她, 狭长眼眸中盈着笑意。 “我就知道。” 李芩和陈薇正说着话,看见他们两人闹别扭, 不禁抿嘴发笑, 心照不宣的看了眼对方, 眼里满是揶揄。 他们回家睡了两天, 听到广播说近几天会下雪,怕上班不方便, 舒然也没继续在这边留宿,当晚就带着陈安回了机械厂的家属院。 走前,陈薇拉着舒然走到一边,往她兜里塞了卷钱:“你俩上班地远, 每天这么来回也辛苦, 也不用每个星期都来,我们做父母的会照顾好自己, 还是那句话, 只要你们好我们就好。” 天气严寒, 陈薇是真不想他们受上班通勤的苦。 舒然把钱塞回去, “谢谢妈,但我们工资够花,这钱你留着跟爸用,我们下周再来看你。” “等会, 把安安留这,天天跟你们上班多无聊,留下来有悦悦他们陪他玩。” “那得问问他的意思。” “我问,”陈薇走到陈安面前,蹲身问:“安安,跟婶婶留在家住几天好不好,白天跟悦悦他们玩,晚上婶婶带你去逛公园。” 陈安仰头看了眼席策远,又看看舒然,接收到他们的鼓励眼神,轻点点头。 他这两天跟陈薇接触下来,已经不像初见时的拘谨,陈薇一唤他,他就哒哒跑过去,完全没有勉强之意。 舒然放下心来,拉着席策远在他们目送中远去。 他们两人许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舒然还有些不习惯,席策远拉着她坐下,“安安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了,他昨晚跟我说,想让我们送他去一爷爷那里,你觉得可以吗?” 席策远用温和的口吻询问道。 “这么快吗?可我们好像什么都没做。”舒然没有立马作答,她突然得知这个消息,脑子有点乱。 “他能这么快走出来是好事,我们也做到我们该做的了,不是吗。” 不到半个月,陈安就从亲人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说明他比他们想的都要坚强。 舒然蹙眉,犹豫的说:“是,但是就这么送过去,他心里会不会有疙瘩,要不然再待段时间?” “等他习惯了跟我们生活再送走只会更残忍,现在离开的时机刚好,这样对大家都好。” 男人声音冷冽低沉,如落石一般敲打在她心上。 舒然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出神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说来奇怪,他们明明没相处多久,但就是舍不得。 席策远看出她的想法,低声说:“那趁着他留在家住的这两天,我们俩先习惯一下他离开的生活?” “好。” 次日早上起床时,舒然习惯性的去找陈安的踪迹,经席策远提醒后,才想起陈安的父母家。 去上班时,也会有同事问起陈安。 这时舒然第一次认识到养孩子的可怕,居然数十天就养成一群人的习惯。 钱洁笑她:“这就吓到了,你下班去厂里托儿所看看,那更吓人。” “说什么呢?”陈垚凑过来、 钱洁一脸嫌弃:“走开走开,我们女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陈垚也不在意,乐呵呵的跟她掰扯,两人在办公室里吵架,在宋靖进来后立马停止,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工位上。 “打电话给严组长,问问她那边的进度。”宋靖交代舒然,相比刚出差回来的那天,他面容憔悴了许多,退货的事弄得他焦头烂额,嘴角全是火泡,眉心的川字纹越发深刻。 “打过了,严组长说她那边的业务谈的差不多了,等收完尾就能回来。” 没等他问,舒然又说:“质检报告早上送齐了,我给你放桌上了。” 宋靖点点头,“好,辛苦了。” 他拿起质检报告翻看,看到三份报告全部合格时,宋靖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带着报告去三车间通知同样担心的车间主任曹玮。 他走后,陈垚站起来伸懒腰,“没事了没事了。” 钱洁翻了个白眼,怼他说:“你是该偷着乐,要不然之前吹得牛皮就收不回来了。” “说话真难听,什么叫吹牛啊。” 听到两人又吵起来,舒然叹了口气,捂住左耳专心工作,月初月末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文字材料都压在她头上,压力着实很大。 看她在忙,钱洁也不好拉着她说话,点了点手上的单子,带着礼品去谈业务。 中午下班,舒然和席策远到食堂吃饭,旁边还坐了一圈他的同事,他们劲头十足的谈着技术,廖开插不进去嘴,坐在一边对着舒然她们几个家属耍宝。 他话很密,人又单纯,大家都喜欢逗他。 吃完饭,舒然站在一旁等席策远洗碗,刘永和常思思并肩走向她,主动打招呼问好。 舒然淡淡应了声,虽然她知道舒弈的手伤不能全怪常思思,但要做到完全不在意有点难。 见状,常思思表情没绷住,弱弱垂下头,看起来很是沮丧。 刘永手伸到她背后轻拍了拍以作安慰,随即跟舒然说:“我俩这周末订婚,想邀请你跟席哥来吃个饭。” “恭喜,但我们周末有事,要不然待会问问策远的意思。”舒然并不意外,财务室张姐顺嘴提过一次,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席策远从后面走上来:“什么意思?” 舒然脸上挂着柔柔的笑,侧头跟他说:“他们周末订婚,邀请我们去吃个饭。” “是,正好我初级技工的考核过了,之前你和舒哥教了我很多,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请你们吃饭。” 刘永从学徒转为正式工后,就想请他们两人吃饭感谢他们以前的照顾。 但席策远和舒弈相继转岗,见面不如之前频繁,遇见也总有事,一直没机会坐下来好好吃顿饭,让刘永心里很是遗憾。 这次订婚加升职,他准备邀请几个要好的同事,最先找的就是席策远。 刘永憨笑着邀请,“席工,来吧。” 席策远看向舒然,她无奈的点点头。 “那舒工?” 舒然不知道她哥想不想去,没有立马应下来,“他出差去了,不一定能赶回来。” “那你们一定来啊。” 刘永走后,舒然转头问:“那送安安的事?” “提前送过去。” 席策远看她兴致不高,午休时间骑车带她去江边逛了一圈也不见好转。 当天晚上,舒然睡得很早,席策远也没打扰他。 这种情况持续到送离陈安的前一天晚上,舒然提前下班,说是要给陈安买东西。 席策远加班测试机器,晚上八点多才到家,推开门家里黑漆寂静,也没有收音机的声音。 他以为舒然又睡了,放轻动作进屋查看。 卧室中,微弱的月光从窗户中漏进来,照亮房间一角。 棉被安静地躺在双人床上,被面没有一丝褶皱,还如他们早上离开时的那样冷清。 “然然?”无人回应他。 席策远找了一圈,发现屋里没有舒然回来过的痕迹,来到玄关处,俯身换鞋时,听到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停驻,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舒然打开门,屋里灯火通明,她被人一把拥入怀中。 她愣了一下,回抱住对方,闷声问:“怎么啦?” “没事,你去哪了?”男人慢慢松开手,给她把摘下系的严实的围巾,还顺手给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 “回家送东西去了。” 舒然吸了吸鼻涕,伸手示意他把自己手套摘掉,在去除臃肿的装备后,舒然回到门外,拎进来两个包裹,奇怪的问:“你之前加班不都九点回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想早点回来。” “昂,加班累了吧,要不然你去洗个澡,我把爸妈给你带的汤热一下。” 说完,舒然把衣服,肥皂,澡票拿给他,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推着他出门。 舒然将预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趴在窗台上望风。 当看到席策远回来的身影后,舒然算着时间,坐在八仙桌前等他。 她像是等的无聊了,捂嘴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说:“快来坐,我去给你盛汤。” 席策远垂下眼,鸦黑的睫毛盖住他眸中神色。 当他从玄关走到厨房拐角时,一盘蛋糕从拐角中递出来。 蛋糕是用鸡蛋糕做的底,覆了一层薄奶油,还有几簇奶油花,上面写了几个黑字。 【生日快乐。】 舒然探出头看他,问:“惊喜吗?” 青年看着她,眉间冷意如冬雪般化去,唇角慢慢升起笑意,“惊喜。” 听到这个答案,舒然满意的托着蛋糕走出来,她眼眸灵动清亮,面容莹白秀美,气质相较之前多了几分攻击性,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她清了清嗓子,笑眼弯弯的说:“席同志,祝你生日快乐。” 她今天提早下班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准备这个。 席策远喉间轻滚,最后郑重道:“谢谢舒同志。” “不客气,帮我拿一下,我给你点蜡烛许愿。” 桌边,烛火不时跳动,暖光勾勒两人的侧脸落在墙面上。 席策远摇头,“给你许。” “好啊。”舒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 许完愿,她看向席策远,“我们一起吹?” “嗯。” 他们一起吹灭蜡烛,周围昏暗无光,舒然翘起嘴角,她虽然夜盲看不见,但凭借记忆点了点奶油,快速抹到他鼻尖上。 “这几天心情不好,委屈你啦,但生日绝对不是临时想起来的,我前几天就开始准备啦。” 席策远没说话,他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作答:“不委屈。”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旋旎气氛蔓延开来。 舒然脸颊微烫,头往后倾了倾。 下一秒,青年手落在她腰侧再收紧,轻巧的将她抱起来。 舒然还来不及拒绝,脚下突然悬空,她惊呼一声,条件反射的搂住青年的脖子,她眼前落下大片阴影,青年的吻袭上来,周围空气变得稀薄,意识因为缺氧逐渐迷离。 对方撤开后,舒然才从晕乎的状态抽出来,她面色绯红,眼眸盈润,紧抿灼痛的唇瓣,把脸埋在他颈侧,小声说:“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席策远又捏着她脸颊亲了亲,随即抱着她去开灯。 “我又没让你道歉。” 灯打开后,席策远将她放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着,席策远拿手帕给她擦鼻子上蹭到的奶油,一边擦拭,一边解决两人之前的遗留问题,“我第一次相亲真的是跟你,不过我性格沉闷,你确实吃亏,我争取改变。” 舒然听不得他说自己不好,出声纠正先前的说法,“我没觉得吃亏,你也不用改,你这是成熟稳重,刚我跟我互补。” 青年弯唇笑,“谢谢你给我找补。” “不客气,现在可以尝尝我给你做的长寿面了吗?” 面在锅里放了一会有些坨了,面条两头和其他部分黏连在一起,没办法一根吃完,舒然有些失望,可席策远并不介意。 看着席策远吃着卖相不好的长寿面,舒然期待的问:“好吃吗?” 席策远:“好吃。” 舒然笑弯了眼,托着脸说:“那当然,我特意回家让爸教我做的,这个面是我自己手擀的,面汤是我熬了两三个的老母鸡汤底,我在家备好材料带过来,本来想当着你的面煮的……看来我做饭还是很有天赋的。 哎,你这就吃完了?你还要吗,要不要再给你煮一份?” 席策远面不改色的拒绝,“饱了。” “还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绝对比这份长寿面还要好。” 青年深吸了口气,捞起她回房间,“明天看。” 87 第 87 章 其他办法 早上天气黑沉, 凛冽寒风呼啸刮过,将窗户拍的吱吱作响。 舒然把一条深蓝色围巾系在席策远脖子上,这围巾她织了又拆, 拆了又织, 折腾小半个月才织出一条,但成品有点不尽人意。 围巾针脚粗糙,处处都是漏针的孔眼, 能明显看出织者手艺不精, 甚至有些蹩脚。 青年长相清俊,气质沉静, 将原先有些丑的围巾衬托得勉强能看。 舒然抱着手打量了一会,憋笑说:“好看吗。” “好看。” “睁眼说瞎话。”舒然翘着嘴角的轻锤他一下, 抬手要把围巾取下来。 席策远按住她的手, “戴着吧。” 舒然帮他把围巾的两头仔细藏好, 顺手整了整衣服,推车去厂里。 在食堂遇到请假多日的张辉,他吊着胳膊, 看着比之前胖一些,气色也好不少, 周身尖锐的气质和缓下来,看着很惬意, 见到舒然主动打招呼,还抢先给他们付了早饭钱。 席策远要把钱还给他, 他说:“不用,我请假这几天的活都是你家属帮忙处理的,请吃个饭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看舒然面有疑虑,张辉又说:“怎么, 你觉得早饭不行,要再加顿午饭。” 他鲜少以这种轻松揶揄的口吻说话,舒然听了忍不住弯眼笑,摇头道:“谢谢辉哥。” 他们前后脚的功夫,相继从食堂侧门离开。 销售办公室里,钱洁宋靖跑业务去了,销售办公室里冷冷清清,恢复成舒然最熟悉的状态。 不一会,跑业务回来的陈垚走进办公室,看旁边空了许久的工位坐了人,嬉皮笑脸的上去打招呼,“哟,我还说这两天等严姐回来一起去看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等你来看我?就你这满嘴跑火车的架势,我估计胳膊长好都等不到你过来。” “瞧你这话说得,真难听,我都不乐意跟你聊天。”陈垚悻悻而退,转头去跟舒然说话。 刚开口,舒然手边的电话适时响起,她接通听到是严梅的声音,冲他摆摆手,表示自己要忙。 严梅声音沙哑,“我们这边有点事,暂时回不去,你把咱登记过的机械厂名单和联系人电话整理一份,十分钟后打电话报给我。” “好,知道了。” 时间紧,舒然也没什么心思听陈垚说话,闷头翻阅电话簿。 他们登记过的机械厂,规模从街道到省城应有尽有,舒然先做了个标记,然后紧大的写,大的写完才开始整理小的。 名单有足足两页,舒然回拨电话,光报号就报了将近半小时。 “辛苦了,还有一件事,你找后勤的人,让他们找人把老仓库那片收拾出来,再让他们定几个横幅挂上,主体是海市展销会,再配点欢迎词,我们回去要用。” “展销会”一词听的舒然脑袋懵懵的,先问“展销会”是哪几个字,又问什么是展销会。 严梅耐心回答她,“就是你跟张辉之前组织的那种,我们要办个更大规模的,库房那边你们上点心,盯着后勤的人收拾……” 老仓库是舒然参加入厂考试的地方,里面堆了些半报废的机床,那地方离车间远,附近有很大一片闲置空地。 挂断电话,舒然看着本子上记下的内容,光从字面意思就能窥得严梅他们这次出差的收获以及之后的计划。 陈垚嚷嚷说:“什么展销会?我怎么没听过这东西。” “就展示加销售的活动,说是要办个大的。”舒然说完看了眼张辉,他瞬间了悟,这活动就跟他们之前办的差不多,就是听着正规了很多。 陈垚也不是傻子,立马明白领导的意图并从中发现其中的机遇,“好事啊,这事要是办得好,咱们厂可就出名了。” “厂里办得好能成为这领域的顶梁柱。”蒋林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开口加入这场讨论。 陈垚憧憬着这场活动成功后的红利,下一秒就被他泼了盆凉水。 “办不好就是笑话。” 这句话给每个人肩上套上无形的压力,气氛沉寂了一瞬又很快因为舒然一句话恢复正常。 “那我对咱们厂还挺有信心的,毕竟我们上次活动办的挺好的,楼下车间的机器都爆单了。”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肯定能办的更好。”张辉点头赞同。 他们上次的看机器的活动十分有成效,说是挽救楼下业务萧条的四车间也不为过,要知道他们亏损数年,虽然不会被淘汰取缔车间,但效益要是一直处于蚀本状态,免不掉会被减少研究投入,每下愈况,迟早被关闭。 蒋林轻声问:“是吗?” 事情结果舒然现在还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这事起步就不太顺利。 先跟厂长打报告盖章,再去申请使用不难,但让后勤找人帮忙修缮打扫很难,他们不想废功夫收拾以后没什么用的老仓库,一直在找借口推脱。 钱洁知道后,翻白眼说:“这就他们的工作啊,找人收拾个库房有什么为难的,目光短浅,不怪大家都讨厌他们办公室的人,一天天拽的二五八万的,一会我跟你过去瞧瞧,还收拾不了他们了。” 不过她去也没用,对方说来说去就一句话,没钱没人收拾不了,让他们凑合用。 最后是陈垚给舒然出的主意,他偷偷跟她说:“你给那刘申的包个红包,钱从咱们办公室走,到时候买个什么东西拿去报销。” 舒然有些犹豫,“这样做好像不太好。” “没事,他就爱赚的这个脏钱,之前,”陈垚警惕的看了眼周围,越发小声的说,“张辉那房子,就是给他包红包才分到的,还有宋靖,他就总报公账去送礼,你这是小事,送个几块钱的红包就行,不然他一直卡着你耽误事。” 饶是他这么说,舒然也不太想给后勤办公室的小领导刘申送礼,但她又无计可施,中午吃饭时还拧着眉头。 见状,席策远问她怎么了。 舒然起身坐到他旁边,附耳小声说: “就我们想用老仓库,但后勤他们不找人给我们收拾,同事让我送礼,我在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席策远思索了一阵。 舒然看着他,笑眯眯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青年点头,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把饭盒推到她面前,“先吃饭。” “我坐这行吗?”两人对面响起周时盈的声音。 舒然抬眼,看她端着笑眯眯的端着饭盒,挥手示意她坐下。 刚坐下,周时盈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你哥还没回来啊,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嗯,还得一段时间。” “行吧,张姐侄女明晚订婚,你们去吗?我这边没什么熟人,你们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一个人呆在那边没意思。” 舒然咽下嘴里的食物,肯定的说:“去。” “行,走啦,不打扰你俩。”周时盈得到她的答复,端起饭盒离开。 吃完饭,席策远带舒然回去午休,在她的催促下,低声说:“听说仓库里压了很多货,有两单是退回来的。” 说到这个,舒然就忍不住开口吐槽,“对啊,而且不止呢,其中一单有三批货,第一批成品退回来了,剩下两批,一批生产完了,一批备好原料停工了,这几天这单货快把我们折腾死了。” 虽然多家的质检报告出来了,也告知了云和那边,但他们咬死说质量有问题,不接收这批货,舒然早上还给他们打了电话,但对方没接。 “但我们车间效益很好,仓库也快装满了。” 舒然眼睛晶亮:“我知道了。” 下午,钱洁还在试图去后勤办公室再尝试,舒然拦住她说算了。 “放心,这次肯定行。”说着,钱洁给她看兜里装着的东西,一个土灰色的信封。 舒然一看,就知道是张辉给钱洁出的主意,不然上午她还无可奈何的气到跳脚,现在就想到这种办法了。 要知道,她之前还说要去厂长办公室告状,最后被宋靖拦下来才消停。 舒然拦住她,耐心劝阻,“千万别去啊,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她说完,钱洁这才放弃塞红包的念头。 宋靖一直注意着两人,见她们窃窃私语完不再纠结于刘申的事,不自觉皱起眉头,在舒然去锅炉房接水时跟出去,暗示她或许可以适当送点礼。 “为什么?那不是他们的工作吗?” 宋靖难得语塞,含糊的说:“这样方便。” 舒然:“没事,我再看看呗,等来不及我再听你的。”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宋靖以一副老干部的做派淡淡道,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反感舒然不懂变通。 下班前,后勤的先前说修不了的人来找舒然商议老仓库使用问题。 听完对方的话,舒然眨巴着眼睛,一派天真的问:“真的给我们修了,早上不是说不行吗?” 陈垚身体后仰,扭过头来接话,“我早就跟你说不要着急,咱们厂的后勤职工一向是先做后说,靠谱的很。” 钱洁哼出气音,“呵,马后炮。”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后勤职工面上火辣辣的,攥紧拳头说:“对,后天就能修好,但现在有个情况。” 88 第 88 章 道别 听到对方话语中的转折, 舒然笑意不减,十分配合的问:“什么情况呢?” “现在有别的部门也申请了仓库场地,回头你们共用。” 钱洁:“不是, 一半哪够用啊,我们不都提前申请了吗,怎么还能半路插进来。” 后勤职工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们活动能办多大,一个厂的匀匀怎么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他生怕自己被缠上,一溜烟跑远。 看着他匆忙的背影, 舒然跟钱洁四目相对, 接着会心一笑。 陈垚将她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喝口水润了润喉对舒然说:“真有招啊。” 舒然笑而不语,收拾东西等下班铃。 中午席策远说完,舒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楼下车间业务越来越忙,原先预留的仓库位置不够, 重新申请个仓库放置货物很合理。 后勤看人下菜碟,十分重视车间的需求,立马安排人修缮老仓库,又因为销售办这里也有钥匙, 怕他们占太多地,便过来知会他们一声。 这事要不是舒然主动提了,席策远跟她说了他们也申请仓库的事,不然等之后被动知晓他们办个活动场地要被分去一半,他们肯定要去跟后勤部门争论一番。 毕竟后勤部门这是的做法其实有些不尊重销售办的人,放谁身上都觉得十分不爽。 舒然跟席策远确定过时间, 知道他们下批货的入库时间在活动办完的第二天,所以也没多给自己找事。 “我先走啦,你们记得关窗锁门,夜里可能会下雪。”下班铃一响,舒然就拿着包快步离开,她跟席策远今天要送陈安去席二爷爷家,晚了回来不太方便。 舒然跑下楼,席策远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刚接过她手上的包,就被她拉着跑起来。 因为要给陈安带行李,舒然也骑了辆自行车,两人回到纺织厂家属院,天色微黑。 为了省时间,陈薇带着陈安在大院门口等着,她也给陈安收拾了个行李,还给他织了整套的帽子围巾和手套。 陈薇该说的话之前都说了,现在也没露出离别的情绪,简单交待了几句:“路上慢点,玩了就在爷爷奶奶家睡一晚明天再回来。” 去席家村的之前,席策远带陈安去了趟陈婆婆的墓前。 这是陈安第次来这里,不同于第一次的沉默和迷惘,第二次的失声痛哭,他这次表现的很稳静,他跪着跟奶奶说了自己的近况,说了之后的去向,说了许多许多。 天黑后身处在这地方,舒然难免有些紧张,她之前因为梦里舒弈的坟,一直抵触见到这种场景,所以从没来过陈婆婆这里。 这次也是因为陈安要离开了,她才勉强忍着恐惧过来,身体止不住的轻抖,席策远带她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安抚性的揽着她的肩,微侧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渐渐地,随着陈安的话语,舒然渐渐放下了心里的恐慌,坟墓寄托着生者的思念,没什么好怕的。 走前,舒然在目前点香鞠了一躬,陈婆婆生前对她挺好的,而且最近的梦里,席策远和陈安是养父子关系,两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帮了她很多。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正式道个别。 …… 去郊边路上特别顺利,无风无雪,头顶满天星辰闪耀,舒然骑骑停停个多小时,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席策远有所察觉,就在她停下的时候教他们通过特征明显的星星分辨方位。 只不过这条路再慢总有走完的时候,这期间舒然努力维持着欢悦的笑脸,尽量不影响他们的情绪。 晚上十点多,席家烛光还亮着,席爷爷和席二爷爷坐在堂屋里喝茶聊天,听到村里的狗叫声,就知道他们来了。 “爷爷,二爷爷。”舒然席策远领着陈安进来,席老爷子表现的跟之前不太一样,他两手拄着拐杖,用犀利的目光打量陈安。 自从听到自家弟弟要收养个孩子后,他就一直从审视批评的角度来看陈安。 尽管席策远一早跟他们交代了这个孩子的信息,也知道席策远不可能看错人,可席老爷子心里总不能放心,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若这孩子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以后闹得家里鸡飞狗跳,说小了影响家庭和睦,说大了会走歪路,继而连累整个一家老小。 但如今见到真人,席爷爷悬着的心瞬间放下。 老一辈看人眼光毒辣,他看陈安眼神干净,气质清正,确实像席策远说的,是个稳重懂事的好孩子。 “累了吧,快坐下烤烤炉子,吃点东西。” 桌面有桃酥和花生糖,炉子上温着一锅鱼汤,闻着很香。 席策远给舒然陈安分别盛了一碗让他们捂手,他则跟两个爷爷说话。 席二爷爷面色和蔼,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看一眼陈安。 次数多了,陈安就回看过去,这时候席二爷爷露出慈和的笑。 陈安犹豫了一下,征得舒然同意后,端着鱼汤来到他面洽,“爷爷,给你喝。” 席二爷爷双手接过碗,止不住夸赞陈安,慢慢同他聊起天来,问几岁,有没有上学这种答案早就烂熟于心的问题。 见他们相处不错,席老爷子露出满意的笑,□□,眼缘很重要。 场上最后变成两个老爷子跟陈安的交流。 席老爷子循循善诱,在列举村子里的好玩有趣的东西后,问陈安想不想去试试。 陈安点头。 席二爷爷顺势让他在村子留一段时间体验体验,没有立马说收养的事。 虽然他们不说,但陈安都明白,他知道以后自己要生活在这里,看了眼舒然,问:“村里可以上学吗?” “当然可以,大队学校就在旁边,明天爷爷去给你报名,到时候让家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带你上学。” “好。” 陈安留下来的事由他自己就此敲定,看事情落实,舒然席策远也准备回去了。 夜色深沉,席老爷子怕他们回去不安全,再挽留他们住一夜再走。 舒然本来不想住,但看着陈安期盼的目光,点头应下来,她和席策远把他夹在中间,渡过离别前夜。 床上的用具都是新的,听说是席奶奶婚前给他们准备的,厚实的棉被压在身上沉甸甸的,舒然睡得很沉。 她从没在村里渡过夜,早上被狗吠鸡鸣吵醒,把头埋在被子里试图抵御噪音。 席策远一早就醒了,进来好几次,等到不能再拖的时候把她拉起来。 席丰平带着陈安在院子外面玩,他快速的接受了自己的新玩伴,并把他介绍给村里其他孩子。 苗向红抱柴火时从席家院子门口路过,见里面停了两辆自行车,其中一辆还是之前见过的。 她不客气的推门进来,跟厨房剥葱的席奶奶笑说:“婶子,你有出息的孙子孙媳妇又回来看你们了,真是孝顺的好孩子,怎么这么叫人羡慕呢。” 舒然端着洗漱牙杯从房间里出来,她知道这人说话总是阴阳怪气,便直接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席奶奶迷迷糊糊的,没精神理她,席二婶笑呵呵接话:“谁说不是呢,不过你家孩子也孝顺,不用羡慕。” “我家那两个,别提了,还不如我侄女呢。”苗向红瞥了眼舒然,洋洋得意的说, “我侄女她对象不是要去当兵吗,走前特意过来看了眼我们。你们之前也看到了,那小伙长相端正,性格也好,我现在就盼着他们结婚以后,能跟你家这两口子一样孝顺呢。” 苗向红故意把声音抬高,好一字不漏的传进舒然和席策远耳朵里,话语行间满是炫耀。 在她心里,席策远没眼光,娶了个样样不如她侄女的姑娘,现在抓到机会,苗向红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是自家侄女要嫁给一个当兵的。 这年头,能去当兵是一件十分光荣且了不起的事情。 舒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提舒然都忘了她侄女跟自家堂哥的事。 “那孩子真不错,听说之前是知青?” “对啊,他上次来的时候,那孩子真不错,知道我侄女舍不得离开家乡去远地方,选在咱们这当兵呢。”苗向红如愿引得舒然的注意力,见她看过来,越发得意的说: “你们都是年轻人,下回我介绍你们认识,说不准还能找他帮帮忙。” 舒然吐掉嘴里的牙膏,用温水漱完口淡定答道:“不用,我认识。” 苗向红身体向前倾,“你怎么认识?” “你说的那个回城知青是我堂哥,之前也带雪华姐来我家了呢。” “你堂哥?” 舒然笑吟吟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是啊,亲堂哥,婶子,你说是不是很巧。”这声婶子不知道在喊席二婶还是在喊苗向红。 苗向红目光躲闪,厚着脸皮讪讪说道:“是巧,怪不得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喜欢,原来咱们两家还有这个成为亲家的缘分。” “亲家?”舒然轻笑,拖长尾音,“还说不准呢,那天我听见他们说……” 苗向红的心猛然提起来,紧张的问:“说什么?” 89. 第 89 章 报社记者 苗向红越是追问,舒然就越是要卖关子,她慢吞吞用温水洗着脸,任由对方着急。 “你这孩子怎么话说半截,这么会吊人胃口呢。”苗向红僵笑着,心里七上八下,眸中露出心虚之色。 舒然气定神闲的擦干净脸上的水,弯眼笑说:“您别紧张,也没什么,就是那天雪华姐说自己不想嫁呢,不过我看雪华姐跟我堂哥感情挺好的,估计是在开玩笑呢。” 最后一句,舒然家中她没扯谎,廖雪华上门拜访的那天,留下吃饭时确实说过这类玩笑话,现在说出来,是为了给苗向红找难受。 “那孩子被我们家宠坏了,什么话都乱说。”苗向红撑起勉强的笑。 “我家雪华去你家堂哥家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舒然摇头,微笑说:“不知道呢,雪华姐这么孝顺,不应该没联系婶子啊,可能是太忙了吧,要不您再等几天吧。”阴阳怪气谁不会? 苗向红脸上火辣辣的,但还想再了解点当天的情况,刚出声就被席怀莉打断。 席怀莉拿着一瓶绿盖友谊霜牌的润肤霜给舒然,“家里没有雪花膏,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用。”她看着舒然细白的皮肤心里十分羡慕又夹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城里吃商品粮的女职工很多都用雪花膏,香气淡雅不油腻,四季都能用,价钱论克卖,几乎是其他润肤霜的两倍。 村里的供销社基本没有,只能买到实惠环保的蛤蜊油和友谊霜。 “这个就行,谢谢怀莉姐。”舒然自然的接过来在脸上抹开,肤感有点黏腻,她留了点去找席策远,摸到他脸上去。 见舒然就这么走了,苗向红想跟过去,被席二婶拉住说话。 到厂里,陈垚看舒然进来,调侃说:“迟到了啊,今天扣你工资。” 说着,陈垚给她使了个眼色,舒然看懂后,也没有反驳,笑吟吟点头应声,“行。” 早上舒然迟到没来,宋靖来早没带钥匙,在外面站了二十多分钟,等到陈垚来了才把门打开。 他看宋靖脸色当时不是很好看,怕宋靖心里不高兴,抢先给予舒然处罚。 钱洁不知道这茬,但看不得陈垚以大欺小,翻个白眼开口:“我看你也不是每天按时到啊,怎么不扣你钱。” 站她旁边的张辉用纸板敲敲她肩膀,提醒她别走神,“你赶紧改,我待会要拿去给客户。” 他语气有轻微的指责,钱洁瞪了他一眼,“你使唤我上瘾了是吧。” “不是,我真着急。” “着急你自己改。”钱洁嘴上怼他,视线却从新合同上快速扫过,按照这次交易修改需要调整的部分。 有了钱洁的掺和,其他都被转移了注意力,只有宋靖还没忘记舒然迟到的事情,严肃的说:“这次就算了,咱们办公室有些职工没钥匙,你得负责开门,下次注意早点到。” “知道了。”舒然很少迟到,之前严梅在的时候,从来不会不会管这种事,谁家里没点事,只要不影响工作就行。 再说,对销售办来说,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毕竟他们经常要出去跑业务,谁天天盯着别人迟到啊。 这还是舒然第一次被领导点名批评,心里有些许尴尬,不过转瞬即逝。 她坐到工位上,全身心投入到今天的工作中。 陈垚把文件板放到她面前,上面是一张手绘表格,还有一行厂名。 “回头你通知他们,后天把机器送过来,晚了赶不上展销会。” 他面色无奈,说完又用口型补了句:别放在心上。 舒然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她看了一眼表格上的厂,发现上面有些厂是昨天拒绝过他们的,“这几个不是说不参加吗?” “再问问呗,起码把仓库占一半,要不然到时候场面多难看。” “那我今天下午打一次,明天下午再打一次。”舒然在文件板上做个标记,先处理手上其他事情。 过一会,舒然坐累了,她担心后勤的人只修一半仓房,起身去盯那边进度。 到地方后,果然像她想的那样,后勤找来的这些人的修缮重点在东边的仓库。 仓库里原先淘汰下来的老式机床被运走,木质桌椅都被搬到库房后面,堆灰的窗户也被拆了下来,光线透进来,翻出西面仓房中斑驳发霉的白墙和布着青苔的墙角。 舒然带着口罩,站在最严重的位置往上看,顶上有一条发黑的裂缝。 她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这位置不好看,还漏雨,恐怕不好修,但要是不修,万一后天下雨的话,肯定顺墙淌。 舒然逛了一圈,把重要的位置记下来,准备拿给负责修缮的工头,转过身看到几个人站在门口往里张望。 为首的两人文质彬彬,手上拿着笔记本,看着不像是修缮库房的人,倒像是一直没来的报社记者。 他们后面站着戎雪和李鸣。 “你们是?” 其中一人回说:“我们是海市报社的记者,过来了解一下咱们厂工人的工作环境。” 候敬和田通是海市报社的人,本来想假冒工人家属,进厂来个暗访,但门口看门的职工不让他们进来,只好拿出工作证压在门口得以进来。 他们看了厂里刚才看了厂里的车间,也参观了几间办公室,上厕所时看见一批人不情不愿的拖着砖块往这边来,便提出过来看看。 田通打开本子,拔掉钢笔冒边记边问:“我问一下,你们这边是在做什么?” 之前开会,厂里领导让他们在报社的人问话的时候说好话,最好能不着急痕迹的夸赞厂里给他们的福利待遇。 “修整仓库,为过几天的展销会做准备。” 报社记者理解展销会的字面意思,但不懂具体怎么操作。 舒然把四车间先前办的展会拿出来举例子。 “我们厂之前有一批新生产的机器很好用,但知道的人比较少,有个同事想了个办法。 他邀请一批采购员来我们厂里这参观机器,他们对机器感兴趣的话,会当场下订单,或是进一步了解沟通,我们通过这种方式大大提高了提高厂里机器的笑意。 最近了解到有些厂跟我们之前面临同样的困境,我们的厂领导想要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就决定帮他们厂的好产品拿出来,办一个更大的活动,让好产品让更多人看见使用。” 她说完,侯敬鼓了鼓掌,夸赞道:“这是要带领其他国营厂一起进步啊,咱们厂领导的思想觉悟够高。”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后面的李鸣眼中流露出惊讶神色,舒弈还真给他妹妹安排对了。 想当初这小姑娘刚进厂的时候,总跟着舒弈他们身边,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愁郁模样,谁能想到她在销售办待了几个月不仅不怕人了,还能侃侃而谈。 她这番话既显出厂里效益好,又显出领导有方,而且一点都不会显得刻意,比他们先前干巴巴的话术强多了,这妹妹挺像舒弈,脑子很聪明。 “活动什么时候办,我们到时候想过来看看,拍张照片放报纸上。”候敬觉得,这么好的事当然要报道出来,让更多国营厂看见学习。 “6号7号两天。” “那快了,你们这仓库弄得完吗?” 舒然看着不远处干活的几个人,垂下眼睛犹豫的说:“不太好说,工期比较赶,” 戎雪终于找到地方开口说话,高亢的说:“当然可以,我们厂里非常重视这次活动,就算加班加点也一定会弄完的。” 舒然微微一笑,带着他们逛了一圈,给他们说明场地的规划,相比她介绍的话术,她把场地规划说的十分普通,冲淡了两个记者心中的期待感。 戎雪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也不见舒然有所改变。 走前,田通和侯敬建议她修改一下场地的规划,说他们现在方案会让展区很杂乱,希望他们到时候能规划的整齐一点,最起码在照片上整齐地一目了然。 舒然虚心的接受了他们的意见,表示自己会跟同事再商量商量的。 戎雪带着人离开时,狠狠刮了眼舒然,似乎是让她好自为之。 目送记者和厂办的人走远,舒然把记得修整重点的纸条塞进兜里,回办公室等人来找。 没过多长时间,戎雪就气冲冲的找过来,恨铁不成钢的批评说: “我不是给你使眼色了吗,让你说好点说好点,你前面说的这么好,后面说的什么东西,那展区靠墙分两排不就好了嘛,搞这么复杂,还蛇形,你怎么不上天呢。”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隔着厚棉衣都能看到她胸口起伏的厉害,像是被气狠了。 舒然没有因为她责备而生气,先示意她消气,然后解释说:“就是因为前面说的太好,后面才要说差点。” “什么意思。” “如果婶子你,” 戎雪没好气的说:“不许叫婶。” 舒然从善如流喊她戎姨,问:“如果您发现自己期待的事情没有想象中的这么好,会不会很失望。” “那当然。”戎雪回答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着舒然没吭声。 舒然在销售办接触的人多了,就知道该怎样跟戎雪这类人相处。 她故作轻松的说:“我们先降低他们的期待,到时候他们不仅不会感到失望,有可能的话还会感到惊喜呢。” 戎雪听出她话语中的不自信,纠正说:“什么叫可能,那是一定。” “可是老仓库这么大的地方,尤其是西面不太好修呢,不仅漏雨,墙上还发霉了。”舒然语气苦恼。 戎雪不以为意,挥手说:“再找些人不就好了。” “预算有限。” “我去跟他们说,再拨点预算能废什么事,这可是能上报纸的大事,一定得好好搞。” 听到这话,舒然晶亮的杏眸里满是敬羡,“戎姨,你好厉害啊。” 戎雪虽没说话,但从她上翘的唇角和飞扬的眉眼中看得出她在十分享受这句吹捧,随即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后勤办。 见她拉开后勤办走进去,舒然粲然一笑,场地的事算这就算完成一半。 戎雪是厂里领导的家属,现在又在离厂长最近的厂办工作,后勤的刘申对她的态度十分客气,但听见她说要把老仓库修的比新仓那样时,忍不住皱眉,给她盘点其中的花费和现今的预算,委婉的表示修不了。 “那是你的事,我告诉你,那天报社的人要来拍照片,评单位标兵就看这次了。场地你得给我弄好,别让他们拍到环境漏雨发霉的照片给我们厂掉链子。” “行吧,我尽量。” …… 舒然给表格上的国营厂打询问电话,快打完的时候,周时盈卡着下班铃走进办公室,催促道:“然然,走了。” “有事啊?”钱洁抬头看向两人,见周时盈一脸急切,对舒然说:“要不先走吧,你做个标记,我给你打。” “没事,快打完了。” 要放在平时,舒然说不定会说好,但留意到刚才宋靖瞥了一眼这边,她不想让他有机会再揪她一次小辫子,便拒绝了。 除了宋靖,其他业务员都走了,办公室只剩下舒然的说话声,气氛逐渐诡异,周时盈大气都不好意思喘。 等到舒然最后一个电话打完,他也起身离开。 舒然有种对方是特意留下来监督她的既视感,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周时盈开始大口呼吸,“那人是你领导吗?” “嗯。” “在他手底下不好做吧,我记得你那个女领导挺好的。” “都还可以。”舒然不想多说什么,宋靖最近因为云和的那批订单糟心,每天沉着脸几乎到了魔怔的程度。 他在办公室的时候,别说是她,其他业务员也不想多说话,生怕被他盯上。 晚上要去吃刘永和常思思的订婚酒,周时盈没有车,坐舒然的车去。 刘常两家父母爱热闹,光是订婚就请了四桌的人,在自家院子里办,桌上闹哄哄的,跟刘永开始说的就请几个熟人简单吃个饭完全不一样。 男客一桌,女客一桌。 让舒然心烦的是,季昀铮来晚了,男客桌上没有位置,他被张姐安排到女客这边来,还就坐在她身旁。:,n..,. 90 第 90 章 对不起,酒喝多了没站稳…… 舒然右边坐着周时盈,左边坐着季昀铮,对面则是常思思。 季昀铮长相出众,穿着驼色棉衣,气质斯文知礼,人又是从首都来的,在她们一桌女客中鹤立鸡群,自然而然的变成关注重点。 每桌固定十个菜和一些主食,隔壁男客桌上放了几瓶白酒,舒然她们这桌也有,但开了没什么人喝,添了些汽水。 她们这桌在聊家长里短,说些厂里的事,八卦很快盖过她们对季昀铮的兴趣。 隔壁男客的酒桌一直在起哄劝酒,听着有些吓人,舒然忍不住回头看席策远。 两人中间隔了一桌,舒然只能看见他背影,他那桌情况似乎好一些,桌上几乎都是机修组的师傅和学徒,刘永站起来挨个给他们倒酒。 她收回视线时,旁边突兀地伸出一双筷子,夹了些清炒时蔬放到她碗里,还带着一句:“这个不咸。” 舒然面无表情地顺着收回的筷子看过去,季昀铮朝她微微一笑,轻声说:“公筷。” “有病。”舒然冷着脸骂他,她累了一天,本想好好吃个饭,被他这么一弄瞬间没了胃口。 偏偏这个时候,坐在常思思旁边的大婶看着舒然和季昀铮的互动,忽然语出惊人。 “我看你俩还挺有夫妻相的,你们是在谈对象吗?” 她这话听着像玩笑,但语气笃定。 闻言,桌上的人齐齐朝舒然两人看去,打量几眼觉得这两人同框画面意外的和谐,立马附和说:“哎,是有点像啊。” “他俩没谈对象。”常思思给他们解释。 舒然不喜欢别人这种冒犯的玩笑,却也不想再别人的喜宴上扫主客面子,淡淡道:“嗯,不认识,我结婚了。” 季昀铮面上笑笑算是认同她的话,暗地里却把桌布抠出一个洞。 周时盈瞥了眼两人,十分自然的将舒然碗里的青菜夹走一口吃掉,不以为意的说:“都长一样好看,看着能不登对吗。婶子,你看思思跟他未婚夫有没有夫妻相啊?” “那当然有啦,配的很。” 桌上的注意力被转移后又开始唠嗑,一堆结过婚的以过来人的身份跟常思思这个准新娘分享经验。 “我跟你说,就得让他多干活,给他培养出好习惯你婚后就轻松了……” 舒然不想再坐季昀铮旁边,顾不得引起别人注意,偏头在周时盈耳边说:“我们换个位置吧。” “好。”周时盈站起来,率先拍了拍舒然的肩膀让她往旁边让让,坐下后拿起酒瓶往季昀铮杯子里倒酒。 院子里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形成喧闹的环境,无人注意他们这片小角落。 季昀铮按住她的手,“我不喝酒。” “你骗谁呢,你跟季哲小时候跑我家偷喝小半缸红酒的事我可没忘。” “戒了。” 周时盈面色狐疑,斜眼睨着他说:“你该不会是怕自己喝醉了,露出跟季哲一样的本性吧。”季哲结婚前几天出去喝酒,喝醉了出轨被她抓了个正着。 这话戳中了季昀铮心事,他脸黑了大半,死鸭子嘴硬的否定:“怎么可能。” 前世,他确实因为喝酒做了对不起舒然的事情,后面又因为喝酒得了肝癌,重生后的他对酒这类东西敬而远之,连酒酿都没再吃过。 “那不就行了,上班这么累,喝点酒解解乏。”周时盈也没给他倒多,倒了小半杯,不到一两。 等他们喝完这杯,周时盈又以他意志不坚定为由,又给他续了小半杯。 “你说不喝不还是喝了,现在说喝不了了我可不会相信,再喝点。” 开始,季昀铮意识还能保持清明,余光时刻注意舒然的动向,可当六两白酒下肚,他大半年没喝过酒的脑子开始发晕,脸连着耳后染上陀红,嘴里的话也开始多起来。 “我堂哥真的知道错了,他在家里等你呢,你要是消气了就回首都去吧。” 周时盈也喝了等量的白酒,她什么事都没有,还能用筷子精准夹起花生米放进嘴里,没好气的回应他:“消不了,他等死都跟我没关系。” 季昀铮觉得有些热,解开棉衣纽扣,将碗碟移到旁边,简单收拾后手肘撑在桌面上跟她掰扯,“季哲工作好,家好,对你也好,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就不能原谅他的失误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长篇大论听的人头晕,可他自己越说越激动,听着不像是为别人,倒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不自觉瞟向舒然。 舒然装作看不见,专心喝着碗里的苹果甜汤,她最近的梦境内容全是跟季昀铮吵架再和好,以至于她现在怎么看季昀铮怎么烦。 见舒然无动于衷,酒意上头,季昀铮抛出其他话题,“我最近想了一下,觉得厂里这份机修工作没有挑战性。” 周时盈来了兴致,坐正身体问:“准备回首都了吗,我早说让你回去,你家人朋友都不在这边,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季昀铮摇摇头,“不是,我也要转岗。” 他如愿得到舒然投来的目光,微笑着继续说下去,“厂里现在的业务重心好像在往四车间偏转,我打算跟席策远一样转岗去那里,他工种好像叫做机械研发工程师,我对那个很感兴趣,想先试试那个,看能不能做出点成绩。” 转岗的想法季昀铮早就有了,只是他最近听到手底下的人说厂里四车间又招了批学徒进厂。 他仔细了解才发现四车间在席策远加入后,业务量跟几个月相比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说是盘活了厂里两条生产线也不为过。 喝了酒的季昀铮自信满满,觉得席策远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也肯定可以,并且能做的更好。 连季昀铮自己都没发现,他将车间业务翻倍的功劳全部算在席策远头上,并且一心要与对方整个高低。 舒然听出他话中潜藏的要跟席策远比较的心思,瞥了他一眼,评价说: “一般先说后做的人,做事更容易失败。” 季昀铮定定看着她,神色有些迷离,一字一顿的说:“那你好好看着吧,看我是怎么一步一步超过他的。” 舒然没什么反应,客观的告诉他:“这种比较没有意义,而且你超不过他。” 作为深入接触各个车间的工作人员,舒然十分确定,四车间是几个车间里最难混的地方。 那里面看着松散,其实车间规则非常多,各个领导的要求更是严苛到变态。 想当初席策远从机修组转岗到四车间,试岗到留岗足足花了两个月,在后续的工作中得到主任的认可后,才勉强在四车间站稳脚跟,由老师傅带着成为一名初级工程师。 舒然知道他工作的努力程度,也知道他在这方便颇有天赋,因此十分肯定,季昀铮不可能在赢过席策远。 而且像季昀铮这种性格进去,肯定会受挫碰一鼻子灰,说不准连一礼拜都坚持不了,认真搞产品的人心里一般没这么多弯弯绕绕。 对于舒然的这种态度,季昀铮咬紧后槽牙,“那就走着瞧吧。” 舒然一脸无所谓,听见男客那边的吆喝声,再次转头朝席策远那边看去,这次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他似乎也喝了不少酒,唇瓣颜色比正常情况下红一些,侧头一直盯着她看,瞧着像是醉了。 刘永喊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看见笑眼弯弯的舒然,也回了个笑,顺便打个手势让她放心。 “席工,再喝点啊。” 机修组的那群还没转正的学徒以前不敢拉席策远喝酒,如今逮到机会,自然拼命灌他,起哄要他再喝,被刘永叫停。 “差不多行了,这都喝多少了。” “就当帮舒工喝的嘛,又没事。”学徒们嘴上这样做,手上却停了倒酒,他们有时由刘永带着干活,也愿意听他的话。 “那你喝,今天你办喜事,总逃酒算怎么回事啊。” “我喝我喝。”刘永先前带着常思思挨桌敬酒时已经喝过一轮,现在听了一会,感觉缓过来了,又跟他们喝起来。 酒席结束时,好几个人走路脚下直打飘,常思思这边的一个长辈酒量差,也喝了不少酒,最后满脸通红被两个人架出门,场面有些滑稽。 舒然抱着席策远胳膊,仰头问他:“你确定自己能骑,要不然我带你。” 席策远垂头看着她莹润的水眸迟缓点头。 “看来真喝多了。”舒然叹了口气,“那我们把车推回去吧。” 刘永家离机械厂家属院有点距离,舒然带着席策远推车往家方向走,他走着走着忽然拉着舒然转了方向。 “你去哪?” 席策远停下来,哑声说:“买东西。” “买什么?” 青年没说话,带着她七扭八拐,舒然走累了,就骑着车慢悠悠跟着他,直至来到海一钢厂的商业街,晚上九点,街上还热闹着。 空气中飘着各样的食物香气,席策远在一家山货副食店停下,里面传出香甜的板栗香,舒然眼睛一亮,烤栗子。 她冬天最爱吃这条街的烤栗子,夏天就吃纺织厂商业街的板栗糕。 以前冬天时,舒弈有空的话就会拐到钢铁厂这边给她买一份。 舒然还来不及翘起嘴角,就看见周时盈的身影,她骑着季昀铮的车等在店门口。 “然然,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她出现在这,舒然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但身旁的席策远已经停了车,走进卖烤栗子的副食店里,跟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两青年停下脚步,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动。 席策远比对方略高一些,眼眸低垂,望着他手里的油纸包,里面装着温热的炒板栗,正往外冒热气。 店员手上拿着大铁铲翻炒着锅里的石子和板栗,见有新客人进来,热情的说:“炒栗子卖完了,等下一锅吧。” 季昀铮将手里的栗子抛了两下,意味深长的说:“这次来晚了,等着吧。” 说完,他大步跨出门槛,还故意去撞席策远的肩膀,没成想席策远不动如山,他自己踉跄一下,扶着门才稳住身体。 门外等着的周时盈不忍直视,颇为嫌弃的转头不看他。 舒然停好车,快步去找席策远,她故意避着季昀铮那边走,却还是被他拦住。 季昀铮不由分说的将那包温热的炒栗子塞到她手里,“吃饭的时候话说重了,这个给你当做赔礼,对不起。” 从酒席离开后,季昀铮酒醒了些,忆起刚才桌上的事心里后悔的不行,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跟舒然这么说话。 想着舒然爱吃钢铁厂这边的炒板栗,便想买一包回去,明天送给舒然,顺便说点好话道个歉,但缘分让他们又在这里碰到,他心潮澎湃,上赶着过来搭话。 “不用。”舒然挣脱开来,季昀铮身形随之一晃,油纸包脱手落在地上,栗子四散滚出,他的痛呼在店内响起。 舒然懵了,季昀铮傻了,店员呆了,一时忘记翻炒。 店外依旧喧嚣,店内却陷入片刻的宁静,嘴角阵阵痛意将季昀铮唤回神,他摸了摸嘴角,疼的直抽气,指腹上还有明显的血迹。 季昀铮捂着嘴怒瞪席策远,口齿不清的骂道:“你敢打我。” “对不起,酒喝多了没站稳。”席策远面无表情的说完,又当着他的面舒展手指。 这在季昀铮看来无疑是挑衅,他握紧拳头当即要打回去,被周时盈眼疾手快的拉住,舒然也张手护在席策远身前,既是保护席策远,也是防止他再出手。 “周时盈你放手,松手,听见没有。”周时盈充耳不闻,揪着他的领子往外拖,省的他们再起更大的冲突。 看店的店员拿着新油纸过来,将栗子重新装好后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拿给舒然还是门外的季昀铮。 舒然开口,“拿给他们吧。” “不用不用,扔了吧。”周时盈摆手帮他处置,季昀铮过来买个栗子却挨了一拳,这栗子沾了灰,想来他也不想要了。 说完,周时盈半推半拖着季昀铮火速离开,路上还止不住的骂:“我看你就是活该,你跟季哲不愧是兄弟啊,毛病一样坏,他出轨,你挖人墙角,被人打死都不亏,碰见你俩我真是倒大霉了。” 副食店里,等板栗出锅的期间,舒然时不时看一眼席策远,见他面色正常,将话强行咽回肚里。 “板栗好了,你们要多少。” 席策远:“一锅都要。” 舒然看着大铁锅里板栗,少说也有七八斤,迟疑的说:“太多了吧。” 青年默然望着她,因为身高的原因,他纤长睫毛微微垂下,高挺鼻子下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看着有些不高兴。 “买买买。”舒然表情无奈,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咬牙买东西,感觉有点奇妙。 两人带着买的九斤栗子往回走,到家的时候,舒然已经被席策远投喂饱了,洗手的时候打了个嗝。 路上席策远一手推车,一手给她剥栗子,他手劲大,热栗子又好剥,他不费劲就能打开。 舒然靠在沙发上,看席策远还要剥栗子,连忙叫停。 “我吃不下了。” 席策远放下手里的栗子,洗干净手坐回到她身旁。 舒然闭眼听着收音机的天气预报,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歪头靠在他肩上,觉得这样不够舒服,又把两条腿搭在他腿上,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问: “你打他干嘛呀?还打脸上。”:,,. 91 第 91 章 然姐 呆在温暖的室内比在外面吹冷风舒适,舒然有点困,精神逐渐疲乏。 再加上她语气严肃,难免有种不开心的既视感。 席策远没吭声,舒然觉得奇怪,抬头去看他。 他在家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衣服,身上残存清浅的酒气,深邃眉眼透露出几分烦躁,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舒然打起精神,“怎么了嘛?是季昀铮说了什么吗?”在店门口的时候,她好像是看见季昀铮张嘴说了什么,用脚趾想都知道这个人嘴里没一句好话。 听她提起其他人,青年眸色深沉了些,手搭在她腰间摩挲,声音微哑:“没什么,一时冲动。” “你还有冲动的时候呢?”舒然憋笑完,正色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别这样了,他心眼很小的。” 舒然这么说并不是想帮谁说话,也不是指责,她只是单纯觉得当着别人的面动手不好,容易落人把柄,尤其是像季昀铮这种人。 她说完,青年“嗯”了一声,一言不发的抱着她。 睡觉时,他的手紧紧箍在舒然腰间,她夜里起来上个厕所都要叫醒他。 次日一早,舒然又问了一遍,“季昀铮昨天跟你说什么了吗?” 席策远准备早饭的动作一顿,显然还记得昨晚的事情,“没说什么。” 舒然剥好一颗水煮蛋放到他碗里,“你自己不说的哦,之后不能因为这事不开心。” “好。”席策远把地瓜粥推给她。 以席策远的状态,舒然实在不相信没说什么,但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再多问,拿上两包板栗装包里当零食,就高高兴兴上班去了。 陈垚在她之前来到办公室,顺道把地扫了,看见她先是热情打招呼,然后模仿宋靖的声音和语气,“今天没来晚,不用扣工资。” 舒然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别说了,迅速看了眼身后,确定宋靖不在后面才松了口气。 “看你吓得,胆子太小了吧。”陈垚哈哈大笑,“别怕,他今天要出差去云和,不会来厂里的。” 舒然叹了口气,没有辩解什么。 “你别放心上,他这人就这毛病,工作不顺爱拿资历浅的同事撒火,以前是钱洁,现在你来了不就变成你了吗。 不过你运气挺好的,他之前被派驻到外地,你一直没见识过,以后注意点,他每个月都有一两次,习惯就好了。” “真的假的。”舒然心情又往下跌了一层,按照这种说法,她以后有的受了。 陈垚幸灾乐祸的点点头。 舒然再次叹气,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装进信封放到宋靖的桌子上的文件夹架上。 “什么东西。” “新配的办公室钥匙。” 陈垚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舒然几眼。 舒然满脸莫名其妙,也跟着打量了下自己,长款的蓝色棉衣,没脏也没破啊。 她不解的问:“干嘛?” 陈垚朝她竖起大拇指,“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给宋靖配把办公室钥匙让他自己开门,跟叫板没有区别。 “我这是从源头解决问题。”同为业务员,其他人都能自己开门,只有宋靖不能,舒然权当他没有钥匙,昨天中午陈垚跟她说完后,特意去后街自费给他配了一把,今早才拿回来。 不过现在听了陈垚说的,舒然打算报销走公费,宋靖不值得她花费这份钱,她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受窝囊气的,早上开门是顺手,但又不是该她干的工作内容。 都是厂里职工,就算是领导也不能随便撒火吧。 “你很牛,我以后叫你然姐。”陈垚也想不到,舒然从刚来时温柔随和,工作上几乎每件事都要问,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的性格,变成现在这种能独立处理诸多事宜,态度偶尔强硬的样子。 他们销售科确实很锻炼人,看把一个和善的小姑娘逼成什么样了。 “然姐。”钱洁吃着包子走到办公室,听见陈垚狗腿的声音,一边嫌弃一边说,“怎么不听你喊我姐。” 陈垚跟钱洁同年,但小她几个月,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你怎么什么热闹都凑,吃腻了吧唧的包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你管我吃什么。” 两人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舒然知道他们吵几句就停,也不会多劝。 上午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个人,其他人出门跑业务了,也没什么活。 舒然把栗子放在炉子上简单烤热一会,三个人搬着椅子围在炉子旁边,吃完栗子吃橘子,气氛很是轻松,时间也过的很快。 见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舒然跟钱洁结伴上厕所,回来时特意拐个弯到老仓库那边。 虽然知道他们在戎雪说完会好好搞,但现场的情况还是出乎舒然的意料。 后勤办的人知道厂里重视这个活动,特意又找了两队人帮忙。 去仓房路两旁的枯枝烂叶都被扫干净了,还在附近花池里移栽上拳头粗细的小树,虽然没什么叶子,但从树干上绑着的用作保暖的稻草也能看出是细心打理过的。 仓库门口布满爬山虎的枯枝的白墙也被清理,还有两个工人拿着拖把简单将墙面擦洗了一番。 屋里地上一踩一个脚印的灰尘被清扫出去,连同角落里的蜘蛛网一同清理干净。 今天天气虽说有点阴,但是窗户被换成新的,头顶的灯重新换过,还特意加了个喇叭似的灯罩,开灯后,仓库入眼一片通透明亮,千平的仓库,终于有扑面而来的宽旷感。 原先开裂发霉地方不好修,只临时刷了层白漆,将霉斑掩盖,开裂处正在修,下面看不出什么,不过广播里说后面几天都是晴天,大概不会因为裂缝影响活动。 后面的桌椅和其他垃圾正在被拉到其他地方,留给老仓库周围一片整洁干净。 对现场看到的这个效果,舒然十分满意。 她们走的时候,仓库里一个人正拎着桶,一个拿着尺子,在仓库两边用□□在地上划出大小整齐一致的区域块,预计仓库晚上就能修缮的差不多,横幅也能拿到挂上。 现在只等参加活动的合作厂机器、讲解人和采购厂们。 因为参加这次展销会的都是附近几个市的合作厂,舒然下午给他们打完最后确认的电话后,就开始联系招待所预订房间。 他们这种国营大厂附近一般有五六个招待所,但有固定合作的招待所的只有一家,在靠近单身宿舍的后街。 那里虽然是条商业街,但不及另外一条商业级繁荣,逛玩还算方便,而且在稍微靠后点的位置,晚上睡觉也不算太吵,客户来他们这边考察,一般都会住在那边。 但这次参加这次活动的共有三十一个合作厂,再加上严梅说他们会带回来几十个采购员,就算两人一间,一家招待所也可能不够,为了以防万一,舒然又联系了另外一家招待所。 活动办两天,但起码订四天房,这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花费,需要销售办的人去店签单确认,费用月底走财务结算。 舒然去招待所确认的时候,离他们最远的合作厂送人和机器的车都已经到了,钱洁把他们带到老仓库的东面入口。 第一家合作厂到了之后,讲解人在整片仓库转了一圈,见每块区域都差不多六十平米,精挑细选了一个自认为的绝佳位置,仓库中间靠北的一面。 随后开始装卸机器,他们只来了两个人,弄不动机器,钱洁回办公室从张辉抽屉里拿了烟,分发给修缮的工人,让他们搭把手。 给了烟,大家都很愿意帮忙。 舒然带着横幅和招待所入住凭证回来的时候,最远几家合作厂都陆陆续续到了,机器零零散散地摆在各自的区域。 司机和讲解员坐在咱们划出来的休息区跟陈垚喝茶聊天。 舒然把钱洁叫过来,低声说:“不是排的有个位置表吗,他们怎么没有按那个来啊。” 他们事先询问了这些厂送来展销的机器类别,把类似的机器划分到一块区域,这种做法方便提高采购员们的体验,为下一次活动打基础。 钱洁满脸无奈,摊手说:“我说了也劝了,但他们不想按那个来,不想跟同类别的机器一起展出。” 说白了就是不想跟别人比机器。 两人幽幽对视,看了眼不远处的合作厂的职工,只能先妥协。 钱洁:“东西给我,你回去跟严姐打电话说一声。” 舒然揉了揉太阳穴,把横幅和入住凭证留下,回去给严梅他们打电话。 回去的时候,蒋林在办公室,他不爱说话,舒然就朝他点点头当打招呼。 “你好,红星招待所吗,请帮我找一下206的严梅。” 这几天,她每天起码朝这个招待所打两遍电话说公事,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都已经记住她的声音和同事了,不用上去看就知道206的住客不在。 “她不在,312的男的在,要帮你叫吗?” “好,谢谢,麻烦你了。” 在短暂的等待过后,电话那头响起舒弈慵懒沙哑的声音,像是刚睡醒。 “喂。”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中午的票,夜里到。” 舒然看了眼蒋林,趴在桌上小声的说:“那我去接你。” “你接?怎么,那狗东西欺负你了。”舒弈眯起眼睛,改用左手拿听筒,右手从口袋里拿钱,放桌上推到前台的工作人员面前。 打电话要钱,接电话也要意思一些,不然别人每天上楼喊你,肯定也觉得累。 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喜滋滋的接过来,这些天,她最喜欢的客人就是舒弈,也乐意叫他接电话,他接打电话都会给钱,打电话不提,接电话给的钱算是她的外快。 “没有啊,你想法不要这么狭隘嘛。” “听不了这种话,挂了。” 舒然连忙说:“别,我有正事,这边工作有一点点小阻碍,他们好像不愿意把同类机器放到一起,可能是怕比较。” “没事,手边找个纸,我说你记。” “王雷,贾堤……” 舒然看着纸上的一连串人名,问:“这些是?” “托。”:,,. 92 第 92 章 我也是逗你的 严梅舒弈知道报社会去展销会后,觉得这是一个宣传的好机会,不过以他们目前的意向客户数量不够多,为避免现场到时冷清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他们想要在客户里混些的托,一是热场子,而是带动销售量。 合作厂们都是出于信任他们才来参加这次活动的,将机器大费周章的运过来,第一次活动,严梅自然想做出点名头,才不辜负他们的信任。 名单是严梅和舒弈商量许久才敲定的人选,定的都是各个车间门里年轻的机灵人,基本都是最近几年才进厂的,省的被合作的厂商一眼看出来。 廖开也在名单上,次日舒然跟他说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咧着大白牙说: “你们真是有眼光,我可太适合干这个了,我跟你说以前我们院,我一玩什么东西,第二天全院的孩子人手一件,旁边的小供销社看见我笑的跟朵花一样,恨不得让我天天去。” 舒然让他稍稍压一下笑声,“不过咱们不是去玩的,是去工作。” 廖开一秒正经:“我明白,领导放心,保证完成领导交代的工作。” 因为车间门机器声音嘈杂,他也抬高了声音,机器却忽然停了,响亮的话语在车间门萦绕,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舒然目光呆滞,面色微红,她很少经历这种情况,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听到其他人的笑声尴尬捂脸,恨不得原地遁地离开。 席策远从机器后面出来,看到舒然慌乱逃窜的背影,眼底浮出几分笑意。 这次轮到廖开茫然了,看着周围人的反应,歪头问席策远:“师母怎么跑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他现在在席策远手下当学徒,叫舒然师母也不过分。 席策远摇摇头,“没事,有点尴尬。” 机器开关旁边站着的季昀铮看着这一幕,嘴角伤口无比酸痛,扭曲的笑了一下,忽略那句“师母”,以一种十分了解的自信口吻反驳道:“我看是害羞。” 前世他跟舒然说话,别人都看过来时,她也是这种反应,虽然偶然会露出强硬的一面,但本质上还是内敛害羞的小姑娘。 廖开感觉季昀铮这话听着别扭,不假思索的说:“这位师傅你说话注意点,那席工家属,你能有人家了解吗。” 他说完,又转向席策远说:“都怪我说错话让师母尴尬了,师父你回头帮我跟师母道个歉。”虽然他也不知道刚才哪里让人尴尬,但道歉总是没错的。 季昀铮脸色微微沉下,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席策远视线淡淡扫过他嘴角的伤口,戴上手套检查了番机器,换了两个零件,示意廖开打开机器开关。 机器卡顿的故障消失,廖开摸着机器说:“席工你真厉害,早知道我就不叫这位机修组的师傅了,回头一定要把这一手也交给我。” 廖国栋把廖开放到席策远手下,就是想让他多学点东西。 现在看席策远无意中又露了一手,廖开更觉得他厉害,下定决心要跟他好好学。 见他们如此忽视自己,季昀铮气到翻白眼,越发笃定自己要转岗的想法,就算重头开始也要转岗,他以前的心思没放到工作上,认真起来一定不会比席策远做的差。 对于被选中当“托”的职工来说,6,7号两天不上班去走过场见世面是件十分高兴的事,陈垚舒然反复强调他们不要表现的太明显,适当的活跃气氛就行。 这些人也十分上道,问了几个问题就表示自己明白了。 舒然晕头转向的忙了一天,下班铃响起的时候,她长呼一口气,靠在椅子上伸懒腰打哈欠,“累死了。” “也累死我了。”陈垚幽幽道。 这一天张辉他们忙,剩下他跟舒然、钱洁找托,接待合作厂,还要为展销区域发生矛盾的合作厂调解,不仅心累,身体也累。 有两个国营厂的司机争位置,都说是自己先来的,一个说自己先进厂的,一个说自己机器先运进仓库的,从骂战到差点打起来,是陈垚上去劝的,不小心得了个肘击。 出手的人是个身高马大的壮汉,陈垚鼻血当场就流下来了,也顺利调解的矛盾,两个国营厂放弃原先争抢的位置,选了个离彼此最远的地方。 舒然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红枣扔给他,“辛苦啦,补补。” “不辛苦,命苦。”陈垚轻捏肿胀鼻梁,惆怅的说,“还没找到对象就毁容了。” 钱洁不由笑了几声,毫不留情的从他手里抢过红枣,边吃边嘲笑说:“不毁容也找不到,你叫我声姐,我把妹妹介绍给你。” “呵,不稀罕。” 叩叩。 门从外面敲响,听着这敲门的声音和力道,舒然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我先走了,你们记得关窗锁门,明天见。”她从柜子里拿出包,迈着轻快又疲惫的步伐走向席策远。 “明天见。” 席策远熟练地接过包,跟她并肩走出去。 两人混在下班的人堆里说着话,舒然的眼睛忽然被人从后面盖住,手指分的比较开,完全不影响她的视线。 但舒然被旁边的人挤了一下,脚下瞬间门踩空,好在被身旁的青年稳稳扶住。 捂她眼睛的人也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的肩,“抱歉抱歉,我忘了这是楼梯。” 舒然扭头,望着上方的周时盈催促说:“堵着路了,赶紧下去吧。”她身后的楼道因为刚才的小动静变得拥堵。 刚才被人捂住眼睛的瞬间门,舒然就知道是周时盈,只有她会用香味浓烈的润肤乳当护手霜。 下了楼梯,周时盈止不住的道歉。 席策远看着她,冷着脸说:“不要有下次,这样很危险。” 周时盈第一次看到席策远严肃的冷脸,有些愧疚的说:“肯定不会了。” 气氛有些紧张,舒然不想关系太僵硬,便有心缓解。 “这边的楼梯间门距比较低,冬天还经常有人泼水,不注意就容易脚滑踩空。你以后下楼也要注意,最好走你们旁边的楼梯下去,比较近还不容易滑到,我以前下班从那个楼梯走,到食堂可快了。” 她没用特别严肃的语气,还是像平时说话那样,温和的提醒她下次要注意,顺便转移注意力。 “是吗,我下回试试,你们这是要去哪?” “吃饭。” “那一起,我请你们吃顿饭当赔罪。”周时盈顺杆子往上爬,本以为舒然会给她这个面子,没想到被拒绝了。 舒然摇摇头,挽住席策远的胳膊直接说:“我们俩想单独吃饭,下次吧。” “那好吧。”周时盈有些失望。 她在这边确实没什么好朋友,厂里的人能说话,但总归聊不到一起去,不像之前在首都,甚至不如在她哥部队的时候,要不是为了…… 舒然挽着席策远的胳膊,“晚上去毛巾厂附近吃?”她听钱洁说,毛巾厂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粉店,她想带席策远去试试。 “好。” 钱洁介绍的米粉店门面很旧,位置也有点偏,但店里客人很多。 店里的招牌是猪血米粉,上面浮着厚厚一层红油和花椒,光是端上来就足够呛鼻子。 拨开红油,下面是米粉、青菜和猪血块,还有一点点猪内脏。 舒然给席策远远点的是双倍辣度,她自己点的是微辣。 不过她从来不吃动物内脏的,席策远给她挑干净碗里的猪内脏,又给她要了碗猪骨汤。 舒然尝了第一口觉的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完全能接受微辣的辣度,拒绝了席策远推过来的猪骨汤。 吃到几口后,舒然舌头感觉嘴里有点麻,没一会额头上开始冒热汗,脸也开始发红发烫,她看了眼席策远。 青年碗里的辣度比她大多了,但也只是嘴巴有点红,其他都正常。 舒然见席策远没注意她,悄悄喝了勺猪骨汤,最后粉还剩着,猪骨汤倒是喝完了。 席策远等她吃完:“还要汤吗?” “不要了,饱了。”舒然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擦汗,然后弯着眼睛的问他,“感觉好吗?” “很好,是以前没试过的味道。” 见他不明白,她解释说:“我不是说这个,我同事说心情不好的话,来这边吃一份加辣的米粉心情会特别爽,烦恼一扫而空,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席策远面容清俊,眉间门凝着认真,像是在仔细感受,最后在舒然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说:“好像好一点了。” 舒然若有所思,眸中划过狡黠之色,举手找点菜员说:“再来一份你们店最辣的猪血粉。” 青年拉住她的手,“不用,逗你的,我现在很高兴。” 他高兴不是因为粉,而是舒然的这份用心,将他心里这些天因为季昀铮产生的不爽情绪涤净。 “我也是逗你的。” 最后他们还是打包了一份粉,不过不是超辣,而是一份微辣的粉。 粉没下,被单独包起来,是舒然准备给舒弈的夜宵。 他们夜里要去火车站接舒弈。:,m..,. 93 第 93 章 你最近经常说梦话…… 夜色渐深,火车站褪去白日的喧嚣,站台上亮着几盏昏黄灯光,随着进站大门反复开关,等待室里的炉子热气漏出来,旁边的铁制提示牌上附着上一层雾汽,慢慢凝聚成小水珠滴落在地。 舒然脑袋靠着席策远肩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打着哈欠嘟囔说:“怎么还没到。” 说是夜里十二点到,现在都过一小时了,连火车的影子都没看到。 席策远调整坐姿,好让她靠的舒服点,“你先睡吧,来了我叫你。” “嗯。”舒然迷迷糊糊睡过去,眼前忽然有白光闪过,她重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一道耳熟男声在她耳边说:“我今天很忙,就不去陪你去接你哥了。” 舒然脑子有点懵,顺着声音抬头望去,看到季昀铮在熨烫他的白衬衫,她听见自己说:“不行,” 季昀铮皱眉,“我今天真有正事,要不然带你哥在外面逛逛,他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出来肯定不习惯,等我忙完再好好带你们去吃个饭。” “那你别来了。” “然然,你别闹了,我得先顾好工作,才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你懂事点好不好。” 舒然想让他滚,但是嗓子说不出话,也做不出反抗的动作,只能怔愣的看着他关门离开,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四肢被人用木偶线提着来到偏僻的监狱门口。 今天是她哥出狱的日子。 她站在高墙前,看着那扇厚实的铁门,感觉自己异常渺小和无力。 四周很安静,晨间刺眼的曦光透过干枯的树叶落在舒然脸上,晃得她眼疼。 舒然恍惚的眨眨眼睛,余光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偏头去看,对方沉静地回望着她。 她动了动嘴,声音微不可闻。 席策远。 轰隆—— 监狱大门忽然打开,舒然回神,门内走出来一个气质沉郁的青年。 舒弈被人举报投机倒把进去七年,俊秀面容早已褪去青涩变得成熟,眉眼处覆着阴鸷,虽仍是笑吟吟的望着人,但给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的感觉,舒然感到莫名熟悉,好似见过他这样。 舒然快步朝他跑去,却发现他在后退,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法靠近他,回头看席策远不见了。 “哥。”舒然身体一抖,从梦中惊醒过来,听到席策远的声音,“火车来了。” 火车头的灯光照亮铁轨,外面响起火车到站的鸣笛声。 舒然看到舒弈的第一时间就抬脚跑了过去。 海市半夜上下车的人不多,舒然轻而易举的穿过人群来到舒弈面前。 见妹妹像小时候那样张着手跑过来要抱他,舒弈挑眉,抬手把行李扔给她身后的席策远,跟她抱了个满怀。 舒然快速调整好心情,从他怀里退出来,笑盈盈道:“欢迎回家,你想我们没有?” “想想想。”舒弈捏着她的脸敷衍回答,感觉手感消减了些,随后望向席策远,跟他碰了碰拳,不过收回来时重重给了他腹部一拳。 打在身上,隔着厚衣服,也不会有多疼,但席策远闷哼一声。 舒然不满的说:“你打他干嘛。” 舒弈摊手,无辜的表示,“帮你出气。” “我都说没有了。”舒然摸了摸席策远被打的位置,问他疼吗,被他揽住肩膀带着走了。 舒弈翻了个白眼跟着一起走了。 到家,舒弈吃着猪血粉宵夜,舒然坐在对面,托着脸观察他。 他抬起脸,似笑非笑地问:“你干嘛,不就捶了一下吗,难不成你想捶回来。” 从舒弈下火车开始,妹妹就一直在黏在他旁边,就算困到眼泪打转都不打算回屋睡觉。 “你冷着脸凶一个。”舒然试探性的提出要求,她感觉梦里舒弈的那种状态很熟悉,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舒弈不理解她想干嘛,就朝她勾勾手指。 见她倾身凑近,舒弈冷笑一声,抬手就给她一个弹脑瓜,“当我狗啊,一边去。” 舒然摸着额头哼哼两声,跑走去找正在洗锅的席策远告状,“他欺负我,我不想给他过生日了。” 席策远擦干净手,看了看她头上的红印,眸中划过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那给他下碗长寿面。” “啊嚏。”舒弈被猪血粉的麻椒呛到,捂嘴打了个喷嚏,转头看到妹妹和妹夫盯着他窃窃私语,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舒弈眯起眼睛,十几年的朋友,他和席策远十分了解对方,用警告的语气说:“你少教坏她。” “吃完你自己收拾。”舒然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回房间休息。 她本来就困,沾上床就要睡着,席策远在外面呆了一会,洗漱完上床跟她说,“你哥走了。” 舒然强打起精神,“他去哪了?” “回家看爸妈去了,说是明早要去接你们组长和那些客户,早上从纺织厂去火车站方便。”这是舒弈跟席策远说的明面上的理由,实则是去黑户街巷找齐波去了。 “哦。”舒然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密密麻麻的轻吻落在她脸上,很快到了脖子,舒然身体轻微颤栗,闭着眼软声说:“很晚了。” “嗯,不做。”他说完亲吻动作却没停。 舒然一直在等他有其他动作,但他一直没动,似乎只是想亲她。 她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水润的眸子望着青年,“怎么了嘛?” 席策远平日冷静自持,在这方面也十分有节制,一般不会闹她,就连亲吻也是,一般她不想亲,他也就停了。 他现在这样,很不对劲。 青年抱着她,轻吻她发丝,“然然,你会后悔跟我结婚吗?” 舒然拧眉,“不会啊,为什么这么问。” 他眸色深沉,“你最近经常说梦话。” 听到他的话,舒然通体发寒,却极力维持平和,问:“我说了什么?” “季昀铮。”席策远抱紧她,闭着眼睛哑声说,“你要是后悔了,我可以……” 这段时间,他夜里总能听见舒然喊季昀铮的名字,夹带着各种情绪,席策远甚至能从她语气中联想到她梦里在做什么。 高兴,委屈,生气…… 这些深夜席策远抱着她辗转反侧,不断告诉自己,他们没有交集。 直到前天,他看到季昀铮跟舒然坐在一起给她夹菜,跟她说话,当在副食店迎面遇见,面对季昀铮的挑衅时,他才终于忍不住,打了对方一拳,可心里依旧忍不住在意。 席策远以为这件事在今晚粉店后,这件事能从他心里接过去,但晚上在车站等舒弈时,舒然再一次说了梦话,他才意识到,舒然可能远比他想的更加重视季昀铮。 如果是那样,或许他应该,那两个字在他喉间消了音,没有力气说出来。 “可以什么。”舒然直直看着他,眸中冷冰冰的。 席策远没有说话。 他不说,舒然帮他开口,淡淡道:“离婚。” “你人还挺好的,我都有点心疼你了,不仅没有质问过我梦见了什么,还忍了这么久。 席策远声音嘶哑:“你梦见的什么。” 舒然笑的轻轻柔柔,用异常绵软的语调说:“梦见自己跟季昀铮从恋爱到结婚,这么说你满意吗,用不用我再说些细节给你听。” 环在她腰间的胳膊瞬间收紧,青年灼热的吻堵上来,舒然没有推开他,不回应也不阻止,任由他亲吻厮磨。 青年渐渐停下来,抱着她不在动作,低声叫她:“然然。” 舒然没理他,起身要换房间,但被他箍着腰无法离开。 见状,她也没再说什么,背对着他睡觉。 第二天,舒然没吃他准备的早饭,把刚才她抽空写的离婚申请放在桌上,边换鞋边说:“你照着抄一份,签上名字给街道送过去。” 她看过姑姑舒晓华的离婚过程,有经验了这事就不难。 席策远绷着脸,抿唇说:“不离。” 回应他的只有舒然的关门声,不轻也不重,还是平常的力道,好像只是经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但舒然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她来到办公室,在工位上目光呆滞的坐了一会,心里既恼怒又愧疚,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宋靖走进来,拿着水杯去倒水,发现暖水瓶里的水是凉的,出声说:“没有热水吗?” 舒然回神,“在炉子上烧呢,您等会吧。” “锅炉房有吗。” 宋靖这话潜意思是让她去锅炉房打水,可舒然像没听懂一样,说:“有吧,但去锅炉房打水没在这边等着快,这壶水就要开了。” 她态度很好,加上她说完水就咕噜咕噜滚开了,宋靖找不到节点发火。 他倒了杯水坐在自己位置上,假装翻看文件。 眼一瞥,看到一个信封,拿起来看见信封上有道娟秀的字迹:钥匙。 宋靖打开信封,将里面倒出来,发现是办公室的钥匙,脸色沉了沉,起身将信封用力扔回到舒然桌上。 舒然惊讶的看着他,“宋同志,怎么了。” “这钥匙什么意思。” “开门的啊,您上次不是说,咱们办公室钥匙不够吗,我又给配了几把,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抬高声音:“我问你把这钥匙给我是什么意思。” 走廊上路过的职工被办公室突然的暴怒声吓了一跳,小心透过窗户往里看。 舒然将刚才解释的话重新复述一遍,只是最后一句改成,“有什么问题吗?” 宋靖像是气的不轻,胸口快速起伏,指着她说:“我让你来早点开门,你转头给我配把钥匙,你觉得没问题吗?” “没问题啊,要不您告诉我,我看能不能改改。”舒然费解的歪头,像是真的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陈垚钱洁,张辉结伴上班,看到办公室门口站了一小堆人连忙上前看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里面怎么了?” “老宋跟小舒吵架了,这孩子真倒霉哟。” 三人心一跳,连忙叫人散了,推开门去劝架,发现哪里是吵,分明是宋靖单方面的输出指责,说她迟到早退,工作偷懒耍滑,用工作时间干私事。 “你迟到早退。” “迟到有,早退没有,出勤表上有标注,月末会扣除一定工资,您觉得处罚不够的话可以去跟领导反应。” 他说一句,舒然解释一句,态度不卑不亢,“还有,您说我用工作时间办私事?您有证据吗?还是说您看见了。” 钱洁听了头大,上来拉她,“别说了,别说了。” 围观的人多了,宋靖的气势反而弱下来,挥手说:“算了,懒得跟你计较。”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理亏说不过。 舒然拉开钱洁捂着她嘴巴的手,理直气壮的说:“您刚才冤枉我,得给我道歉。” 宋靖嫌丢人,瞪着她不说话。 透过窗户围观的人人开始窃窃私语,宋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是张辉开口,“舒然,你不是还得去场地检查吗?” 其他人开口就算了,张辉真的教了她很多,算是工作路上的半个领路人,他说话舒然还是要听的,她这才退了一步。 “对,我正要去呢,道歉的事下次说吧。” “我跟你一块。”钱洁拿上桌上的文件板,跟着她走出去。 舒然一夜没睡,又没吃早饭,脸色有些发白,再配上憔悴的眼圈,看着倒像是她在吵架中吃了亏。 他们这层办公室的职工事多,经常走动,八卦传的也快,但传着传着就变成谣言,说是宋靖因为一点小事把舒然训哭了。 舒然到仓库检查了两三遍,还有几家合作厂的机器没送到,钱洁确定她没事后,回办公室打电话,说等会再过来。 仓库剩下她、几个帮忙卸货的搬运工,和后勤部管理场地的人,都坐在休息区边等边休息。 休息区放了桌椅,还有些水和吃的,谁都没有动这些。 舒然找个靠边的位置坐着,看见车来了就起身去看看,没车的时候抱着手把册子盖在脸上假寐。 她本来就头心烦,跟宋靖辩驳完不仅心烦还头痛。 在等最后一辆车的时候,舒然面上的挡光的册子被人拿开,她睁开眼睛。 舒弈蹲在她面前,捏着她的脸左右瞧,笑吟吟道:“这没被骂哭啊。” “有什么好哭的。”她把腿收回来,把椅子给他坐。 舒然平时也跟严梅张辉他们出外勤,加上梦里的两段生活也算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比宋靖态度更恶劣的也见过不少,现在当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哭。 “我这几个月学到好多东西,比如什么时候据理力争,什么时候忍气吞声,眼泪什么时候好用,什么时候没用,知道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对付,不会再把力气花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她刚想表现出深沉的表情,肚子不配合的叫唤起来,她尴尬抽过册子,重新盖回到脸上。 “饿的没力气说话了?走,吃顿饭继续说。”舒弈声音含着笑意,似在调侃。 “不想说了。” “那饭吃不吃?” 舒然嘴硬说:“不吃,我减肥。” 舒弈憋笑着走开,而舒然等到最后的机器入库,重新检查了遍仓库才回到销售办。 办公室里,人破天荒的齐。 舒然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严梅敲了敲桌子,让她来桌前。 舒然慢吞吞走到她办公桌前,背手低头乖乖等批评,虽然她打心底认为自己没错。 但领导的心思,谁说的清呢? “这段时间,你工作做的很好。” 舒然没说话,在等她的转折。:,,. 94 第 94 章 我管你怎么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舒然等着的转折一直没出现,慢慢抬起眼睛,见严梅温和着看着她,试探性的说:“都是按照您先前教的做的,还是您教得好。” 严梅轻笑,“不用拍我马屁,继续努力,待会把这份文件拿下去签字。” 舒然心里的重石瞬间落了下来,微不可查的深吐气,拿起文件走到自己工位旁,带上其他文件一起一起送下去。 期间宋靖狠狠刮了舒然几眼,她权当看不见,微扬着脸迈着轻快的步伐去楼下车间。 严梅望着她的背影,眸中浮起淡淡笑意。 早上办公室里争执的事情,严梅大致听说了,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但她清楚宋靖的性格,并不觉得舒然有错,也不想干预。 于工,她从不插手员工之间的矛盾,觉得只要没耽误工作就行。 于私,严梅也看不惯宋靖工作不顺拿年轻职工撒火的行为,以前他们都忍着,那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来一个不忍的,她不可能偏帮宋靖助涨他威风。 严梅的不管的态度表现的很明显,其他人看到,对宋靖和舒然的事情心里也有数了。 舒然抱着业务订单到四车间,把严梅的文件送完,还要去趟打样间,跟打样的师傅反馈一下订单最新情况,把要调整的数据送给他们。 她送完东西走出打样间时,跟席策远正好碰见,他穿着身灰色的工作服,手里拿着几个机械配件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面色冷冽,气质沉稳,看着颇有几分领导的气场。 舒然假装没有看见他,像遇见陌生人一样跟他擦肩而过,径直往出口方向赶。 廖开看到她,张嘴喊:“师母。” 一行人纷纷看向她。 舒然被迫停下来,看着廖开打了个招呼,“别忘了活动的事。” “放心,我都跟他们谈好了,绝对帮咱们厂把活动办好。” 厂里知道这次活动的规模,又听说报社要来拍照片报道,对这次活动重视的不得了,还为此专门开了个会,耳提面令他们不要掉链子。 整得有几个被请来当“托”的职工有些紧张,私下找舒然说没经验,想放弃。 舒然当即找了最有信心的廖开给他们做了心理建设,廖开又跟他们开了个小会,美名其曰是培训,实则是给他们解压,继而帮他们重拾信心。 舒然和廖开说话时,席策远一直望着她。 他目光深邃专注,舒然有些扛不住,心跳越来越快,余光看到他张口要说话,撂下一句“好,到时候看你们的。”就匆匆跑开。 “师母脸色有点不对,”廖开见舒然面色发白,目光飘忽,看着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想问席策远要不要去看看,话刚起了个头,手里便多了一些重物。 席策远交代他:“你先拿过去,我一会过来。” 舒然离出温暖的车间,被迎风的寒风一吹,冻得吸了吸鼻子,抱着胳膊往楼梯口走。 身后响起车间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舒然回头看了眼,发现是席策远后,立马扭头加快步伐,最后被他拦在楼梯口。 席策远抓着她衣角,挡在风口处低声问她:“吃饭了吗?” 舒然站在台阶上,勉强能够跟他平视。 对方狭长的眼眸安静的看着她,黑色瞳仁里映着她冷漠的表情。 “放手,别在这拉拉扯扯。”她身上事情够多了,可不想这时候被人看见,到时候再传些他们上班时间东拉西扯的闲话。 青年缓缓松开手,“吃饭了吗?” 舒然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后,用细微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吃不吃跟你有关系吗?别来管我,很烦。” 她清亮的眸子中满是不耐烦,像是一只亮爪子的猫,给席策远留下一道血淋淋的抓痕,他捂着伤口,无措的站在原地。 舒然快速跑上楼,在拐角的位置停留了一瞬,又狠下心离开。 她知道自己对席策远的态度有些恶劣,但实在压不住心里的火气,言辞也有些激烈。 可她现在尽管后悔也绝不回头,争取用繁忙的工作来填满思绪。 因为展销会下午就要开始,中午严梅带机器参加厂商聚在一起,请他们吃饭。 舒然跟报社来拍照采访的人坐一桌,这样方便她跟他们沟通。 这次来的还是侯敬和田通,还带了两个新人,咱们负责拍照的机器。 吃完饭,其他人回去休息,舒然要先带他们去看机器,捋一遍大概的流程,再带他们去给厂长采两句。 因为有上次应对的经验,严梅很放心让舒然带着他们。 “这规划的就对嘛,比上次好多了。”田通满意的看着仓库内景象,觉得现在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之前从这离开的时候,田通对今天的情况担心的不得了,总觉得他们做事不靠谱,还跟侯敬说展销会可能办不起来,让他别太乐观。 侯敬回报社后每天打电话问他们进度,得到的他们都是还在准备,事情还在筹办中。 问活动来不来的及,舒然都是用模棱两可的词句回答。 没想到今天接到电话居然说场地,说是机器的准备工作全部做完了,邀请他们来厂里看看。 侯敬一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人来了,顺道带社里新人来蹭个午饭。毕竟他们厂里的饭菜味道是市里出了名的不错,经常有别的厂的职工绕路来打饭。 “呦,这准备工作的是不错啊。”侯敬看到中间的茶水休息区域,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过这位置不够吧,怎么不再摆一些桌椅。” 田通:“都坐下休息怎么看机器。” 舒然礼貌笑笑。 几人坐下对了遍流程,田通问了些专业的设备问题,舒然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勉强说个开个头,把参会机器介绍册子拿给他们看。 “那我们到时候问负责讲解员,行了,去找厂长吧。” 报社的人在厂办的小会议室跟厂长说话,舒然跟李鸣在旁边的办公室对稿子。 李鸣把给厂长写的发言稿给舒然看,“你看看没问题吧。” “我看不懂。”舒然头晃得像只拨浪鼓,她还不及李鸣有工作经验,不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你紧张什么,严梅不是说她开会的稿子都是你写的吗,不是写的挺好的吗?”李鸣笑呵呵的说。 “不一样的。” 舒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对李鸣写的发言稿发表看法,等到田通他们一完事,就带着人离开。 下午一点半,来自五湖四海的采购员和一批机械生产商在海市机械厂老仓库会面。 厂长简单发言完,老仓库门口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着横幅上的红布被揭下,展销会正式开展。 偌大的仓库中,按区域放置了几十台机器,仓库里涌进三百多个人,除了厂商和采购商,还有严梅邀请的本市其他国营厂的人。 每台机器旁,至少都站了三五个人,所属机器的讲解员慷慨激扬的讲述他们生产机器的特性,并展示他们的性能。 廖开混在其中,看哪台机器人少,就把人往哪台机器旁边引,实在引不过去的,就再找两个托站那,省的讲解员失望。 但因为有同种机器,在展示中势必会分出优劣,舒然他们机械厂机器前站着围观的人最多。 机器的讲解员是席策远,他辞简意赅,几乎不会去修饰夸大机器的功能。 尽管如此,多数采购员还是愿意买账,抓着他问了又问。 舒然和钱洁在仓库里面巡视,以免出现意外情况。 她每每走到席策远负责的区域,脚下的步子总会加快一些。 席策远基本只能看到她的背影,面上不显,心情却越发沉重,四车间其他同事看时间差不多了,上前把他替换下来。 舒然再一次经过本厂的区域时,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起哄让席策远比较同种机器的特性,听着像是在找茬。 她立马听出这人是谁,她最近对这道声音实在敏感,立马垫脚去寻他的身影。 见没从身高上辨认出对方的位置,舒然又挤进围观的人里,通过看脚下皮鞋的崭新程度判断是否是她要找的人。 在看到一双方头的,擦的油亮的皮鞋后,舒然顺着对方笔挺的裤子抬头,果不其然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季昀铮。 他微垂着头,隐藏在围观的人堆里说话。 季昀铮被揪出来时有些意外,见是舒然,立刻做出笑脸跟她往外走。 舒弈眯眼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扭头问席策远:“你不跟上去看看?” 等到了隐秘些的地方,舒然隆起眉头,“你是在捣乱吗?” “怎么会,我是在当托啊。” “我们没找你。” 季昀铮微笑:“我替的张鹏。” 张鹏是机修组的学徒,开完会特别忐忑,想要舒然再找一个顶替他的人,但跟廖开说完话又说不用了,居然又反悔了。 对此,舒然有些无语,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来不来是别人的意愿,他们也不能勉强,可怎么能私自换人呢,换的还是季昀铮…… 或许是舒然的表情太过无语,季昀铮主动解释,“我刚才说要比较,是为了咱们厂的机器好,好让那些采购员看到我们机器的性价比高出其他机器一大截。” 舒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毫不客气的说:“场上有四款机器与我们类似,你居然让他去比较其他机器,脑子有病吧。” “我没这么想。” “我管你怎么想,别再去针对席策远找茬捣乱。” 季昀铮笑容淡了些,“我没针对他。” “讲解员都换成别人了,你还要专门叫他给你比较,你敢说你不是在针对吗?” “我不敢,”季昀铮死死盯着舒然,眼圈发红,抬步朝她靠近,几乎要把她逼近角落。 “可他打了我,我不该针对他吗?他明明样样没我好却总能得到我想要的,我不能针对他吗?他抢了我喜欢的人,我没弄死他都算好的。” 舒然忍无可忍,看着他扬手就是一巴掌。 这巴掌,她忍了很久了,这段时间梦里的遭遇,让她看见季昀铮就火冒三丈。 季昀铮头被她打偏,开始有点懵,随后舔了舔嘴角,眸色快速闪动,幽幽说道,“你这是生气了吗?”反正他的脸早就在被人算计逼婚的时候丢完了,现在被打了也不嫌丢人。 两辈子以来,舒然第一次对他动手,前世逆来顺受的妻子学会了反抗,季昀铮虽然觉得有些陌生,却莫名兴奋。 这还是重生以来,他第一次牵动舒然的情绪,她现在眼里有我。 见她不回应,季昀铮俊脸露出扭曲的笑:“你打过席策远吗?是不是我有他没有。” 舒然难以理解的看着他。 他又说:“要不要再多打我几巴掌?” 虽不理解,舒然也不会客气,低头就去找工具。 季昀铮看着她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手臂粗的棍子,脑子忽然就清醒了,可又觉得她不会真的打自己,强撑着站在原地。 舒然高举起棍子,还试了试角度瞄准他的脑袋,之后开始专注倒计时。 待最后“一”声响起,季昀铮看着下落的木棍,快速往侧面退开,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呵。”舒然冷笑,用木棍杵在他胸前,逼着他后退让开出去的路。 “第一,我也打你了,以后来针对我;第二,你就是样样不如他;第三,你真的有病,好好吃药少出来发疯。” 舒然怼完他扬长而去,留下被木棍砸脚,痛的单脚跳的季昀铮。 第一天的活动结束时,钱洁过来调侃她:“你今天好暴躁,我都不敢惹你。” 舒然深吸一口气,“是吗?” “你没发现下午宋哥都没敢使唤你吗?好几次话都憋回去了。” “没注意。”舒然跟钱洁一起下班离开,两人在商业街吃喝玩乐到九点多。 回到家时,席策远坐在满是菜的餐桌前等她。 对此,舒然没表现出丝毫愧疚之意,她似乎在外面玩的很开心。 当听到青年问她吃吗,她淡笑着回了句:“散伙饭吗?” 她平时乖巧温顺,闹脾气时却能把人气的抓狂,尤其擅长冷暴力。 但比冷暴力更可怕的是,是舒然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之后他们同处一个空间,她可以依旧跟席策远盖一张被子睡觉,跟他说话,吃他做的饭,接受他所有的照顾。 只是会在临睡前问他一句,什么时候离婚? 青年胳膊虚环在她腰间,脸埋在她颈间,哑声说:“不离。” “耗着没意思,该离就离吧,别耽误我二婚。” 她几乎要把席策远折磨疯,舒弈都有些看不下去,将参加展销会的人全部送离后,下班带她出去逛逛。 舒弈看着妹妹,等她吃饱喝足后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我可以帮他说两句吗?” 舒然轻声说:“骗子。”说完起身就走。 “我骗你什么了?”舒弈哭笑不得的追过去。 “你说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 第 95 章 手过收么笑吟吟神色, 正色道:“心当眼永气站话时这边。” “那时还帮里看话。”手眼吸么吸鼻子,垂头委屈想指控。 瘦高想俊秀青年嗤笑有声,手指抵能跟额头有下下轻推, 手眼脑袋像这倒翁有样后仰又回正。 “怎么, 心这能看两句。” “这能, 时又这知道心们为什么吵架, 这么解就这能发表评论。” 这次矛盾手眼谁也没看, 下很气也这可能往外看,跟肯定手过这知道吵架想缘由。 手过语塞,里确实这知道里们俩之间发生什么事, 但这用脑子想,就知道自家妹妹想原因, 里如今来劝, :因为手眼这次生气跟以往这同。 以前跟再生气, 话生活回都这会苛待自己,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 而这次, 跟状态极差, 控制这住脾气四处怼, 折磨拿捏下很气都:葱莫想,主要跟自己也:有副疲惫这堪想样子。 手过怕跟身体垮掉,有心想要调解矛盾,但看跟现话油盐这进,手过也没再揪能跟劝解,举手投降,“这看么,剧院还去这去。” “哼。”手眼这情这愿想被里拉开剧院里。 剧院附近想饭店话卖桂花酒酿圆子, 香气四溢,手眼路过时看么有眼,手过立马带跟进去尝尝。 店里人这多,桂花酒酿圆子入口醇香软糯,里面料放想很足,用想:红糖,喝能十分暖胃,以至于坐话剧院里没多久,跟就靠能手过睡能么,嘈杂环境音对跟丝毫没有影响。 手过望能妹妹眼下想乌青,伸手把跟想毛线帽往下拉盖住耳朵。 手眼感觉这有觉漫长而安心,这两天夜里,跟闭能眼睛却这敢入睡,生怕自己又看梦话。 当跟睡得迷迷糊糊被哥哥叫醒时问想第有句::“嗯?心刚才看什么么吗?” “睡能么能看什么?”手过把跟拉起来,见跟表情这对,思忖么会问:“就因为这个吵架。” 手眼没回话,话有片昏暗环境中抓能里衣角走出门,开么人少想路回,跟微微停下步子开口看。 “想离婚。”跟声音很轻,又带能鼻音,让人听能这真切。 手过扭头打量跟,“认真想?” 手眼低垂能头,这愿跟里对视。 两人沉默么很久,手眼重新抓住里想衣角轻晃么晃,“哥。” 有只温热手覆话跟头回,手眼眼泪瞬间奔涌而出,争先恐后想从眼眶处往下掉。 手过伸手用指腹给跟擦眼泪,眉眼间划过阴鸷,用漫这经心想语气哄道:“离就离呗,有什么好哭想。” 听么里想话,手眼低能头眼泪掉想更凶,抱能里胳膊泣这成声想看么有大堆话。 手过有个字都没听懂,看跟哭开打嗝,认命给给跟拍背慢慢哄。 “以后心见里有顿打里有顿行这行。” “呜。” …… 发泄完情绪,手眼眼泪就停么。 手过松么口气,“把时刚才想话再看有遍。” 手眼泪眼朦胧想看能里,声音带能浓重想鼻音,“心最近夜里总梦见季昀铮,眼后看梦话喊里想名字。” 表情散漫想青年变么有瞬脸,又很快调整过来,“做梦而已。” 手眼边抽泣边看:“可:好真实,心梦见时坐牢后爸妈离婚,梦见心跟季昀铮结婚,下很气听开心看梦话,肯定觉得斡楔心才跟心提离婚想。” “梦都:假想,心这:话这想吗,下很气也这会这么想时,别哭么,省点力气回去揍里。”手过眉间这经意想狠厉压都压这住,看得瓤川战心惊。 手眼望能里,脑子嗡么有下,心慢慢往沉下。 这番话:跟特意准备想,看之前话心里反复斟酌模拟过,跟下很气闹矛盾跟:委屈,但还没开这种这种程度,这有连串想就:为么观察里想反应,可以看,跟拿出所有演技用话这场试探回。 跟先前怀疑哥哥:梦里想手过,如今想结果证实么跟想猜想。 手眼脑子很晕,这知道里:像跟有样只有梦里想记忆,还:真实经历过,如果:后者,坐么七年牢想手过该受多少苦? 季昀铮害跟哥坐牢,跟那时居眼还跟里结婚,想开这手眼恶心想想吐,只能蹲下身缓解。 “怎么么?”手过蹲话跟面前耐心想问。 “有点这手服,斡泻有会就好么。”手眼也这知道自己怎么么,眼泪控制这住想流,手脚话抖,气也喘这过来,指甲陷入血肉里,抱能膝盖愧疚开这敢看手过。 手过看跟反应这对劲,直接抱起跟要去医院。 走开中途,手眼情绪缓和下来,手脚也这怎么抖么,跟手过没事么看想回家。 手过还:把跟带开医院,值班想医生看:疲累过度,注意休息就行。 深寒想冬夜,路回没什么人,手过背能手眼往机械厂家属院走。 手眼搂能里想脖子,“哥,时看看话吧。” “看什么都行?” “嗯。” “时刚回学想时候,心跟下很气天天早退接时放心,等回初中想时候,每天中午这吃饭看要减肥,心跟下很气给时送饭,盯能时话吃完才离开……” 手眼趴话里肩膀回,听见里看这些话,轻声回答:“这些心这太记得么。” “伍林街想板栗糕,钢厂想板栗,长街想鲜肉月饼里都去帮时买过,时可能:这几个月才下很气熟悉认识,但里照顾时很久么。” 手眼精神困倦,迷糊想应么有声,过么有会,跟隐约听见手过问跟怕这怕下很气生气。 跟摇摇头。 手过这紧这慢地引导妹妹思考,“时很清楚里这会生时气对这对?” “嗯。” “那时觉得里为什么这会生时气。” 手眼很困,跟很清楚答案,下很气比跟险舛想多,可跟有点精神都提这起来,没能回答就歪头睡过去。 手过话背能跟回开机械厂家属院想途中,再次重复叫醒跟,趁跟意识朦胧想时候给跟做忘却有关梦境想心理暗示,里极有耐心,有直做开叫这醒跟为止。 开楼下后,里们那栋楼有有户家里想灯还亮能。 里刚走开二楼,还没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么。 下很气看见手过背回想人,下意识要把跟接过来,却接么空。 手过这冷这淡想瞥么里有眼,随即伸手拨开里,走向主卧掀开被子,轻腔仉把妹妹转背为抱塞进被子里,给跟安顿好后顺手关回门。 下很气进屋帮跟把外衣脱掉,又塞么个热水袋话跟怀里。 客厅里,手过抱手靠话沙发回等里。 “抱歉,心。”下很气话里身旁坐下,声音有些干哑。 手过似笑非笑想给里递么杯水,“这用跟心道歉,跟刚跟心看么,心理解时,这事放话谁身回都这好受,心支持时们离婚,以后也这会影响心们两家关系。” 下很气闭回眼睛,沉重想呼出有口气,“这离。” 对方用阴阳怪气想语调看:“嗯嗯,但有时候好聚好散也挺好想,时想开点。” “时能这能看点人话。” 两人影响手眼睡觉,声音放想很轻。 手过翘起腿,支能脸笑吟吟想看:“那时怎么这跟心妹妹看点人话呢?既眼都提离婚么,怎么这硬气开底呢?” “反正这离。”当时那种情况,下很气想想:手眼这想跟里话有起,离婚想念头话里脑海中有闪而过,但里发现自己无法接受手眼跟别人话有起想可能,便止住么话。 “呵呵,心得回家么,时就话这受能吧。”手过朝里翻么个白眼,“跟这手服刚才去过医院么,夜里多看能点。” 送走手过后,下很气拿湿想温毛巾给手眼擦拭手脚,里动作很轻,但手眼还:醒么。 手眼有睁眼就对回有张俊脸,借能昏黄想床头灯,跟清楚想看开对方脸回想表情。 四目相对,意识回拢,手眼迅速合回眼睛装死,感觉毛巾离开脸,脚下有凉。 跟小心翼翼睁开右眼,看能下很气拿能黄色毛巾要给跟往跟脚回擦,连忙睁开另有只眼睛,缩脚小声看:“时给心想脸和脚用有条毛巾?” 这:跟这两天头回跟下很气主动看话,里眸中亮起细碎想光,把毛巾给跟看,“这:有条,那才那条:黄色。” 离得近么,能看见里手里想毛巾:白色,边回有两圈花纹,确实这:刚才擦脸那条这有样。 手眼坐起来,越过里把脚放开盆里泡么会。 中途水凉么,下很气还给跟加么些热水,眼后跟跟话床边并排坐能。 手眼感觉气氛相当诡异,但跟又这想开口跟下很气看话,有边发呆有边梳理目前掌握想事情。 这知道怎么回事,跟脑子里刚想开梦境内容,身体就打么个哈欠。 跟见集中这么精神,索性放弃明天再想。 下很气低声问跟:“要这要睡觉。” 手眼点头,但躲开里手回想毛巾,自己擦干脚回开被窝里睡觉。 青年倒完水回来,擦净手开梳妆台前沾么些雪花膏,点话假寐想手眼脸回揉开。 里手回有茧,话脸回蹭来蹭去实话这手服,手眼果断推开里想手,背对能里把脸埋进被子里。 下很气搂能跟想腰,把跟转向自己,开始尝试跟跟沟通,“心错么,这离好这好。” 手眼这想理里,有言这发想闭眼装睡,直开跟想手被带能放开里怀里捂手,跟挣扎时这小心碰里劲瘦想腰身和紧实想腹肌。 尽管:冬天,肌肉手感也这比夏天时摸开想差。 手眼顿时烧红么脸,迅速收回手,凶巴巴想看:“时干嘛。” 青年面容英俊,穿能有件圆领想黑色修身毛衣,用冷淡想语气问跟怎么么,有本正经想样子让手眼脊柱像过电有般,莫名开始发麻。 “时时时。”手眼被里气开结巴。 下很气意识开什么,靠过来么些,俊脸正对跟乌黑想瞳仁,“这手服吗?” 里有心用脸,手眼想脸再次红回有个台阶,紧紧贴能床边,又伸直胳膊保持里们两人之间想距离,闭回眼睛这去看里。 “眼眼。”里低哑磁性想嗓音话手眼耳边环绕,跟恨这得自己:个聋子。 “时闭嘴别看话么。”手眼慌忙捂能里想嘴。 下很气也这挣扎,只安静想看能跟。 许:跟捂得有些紧,下很气有些透这过气来,里呼吸渐喘,灼热想鼻息扑话手眼手心,跟感觉有些痒,立马把手收回来,警告性想看:“别再闹么,心要休息。” 青年伸手把跟有点点想往怀里揽,手眼有直醒能,自眼能感觉开里想动作,想要挣扎想时候听见里看:“时被人堵话家属院门口想那天,时气气喊心,心当时很高兴。” 听里看起往事,手眼有时忘记生气,轻咬唇瓣瞪能里看:“心被人堵么时居眼高兴?” 下很气淡淡道:“因为那:这么多年以来,时第有次看开心。” 跟忍这住接话,“怎么可能,心又没瞎。” “心跟时哥试过很多次,或许:时以前这想理心。” 小时候手过守能跟这让下很气靠近,长大有点,就算下很气话手眼面前晃悠,跟却像看这开似想。除非手过让跟叫人,跟才会看有眼问声好。 手眼也看这清,跟以前脑海中:确实没有多少跟下很气相关想记忆,猜想:书中世界想缘由,含糊想看:“可能吧,时以前看能有点凶,心害怕。” “后来时讼脬险舛心,心开始没当真,觉得时:有时兴起。”青年有点点跟跟剖析心里想想法。 “心有直担心时没想好,等兴头过去会后悔结婚,所以有直做好放手想预想。 当心听开时每晚想梦话跟季昀铮有关,总话猜时会这会已经后悔么,只:这知道该怎么跟心看,心很焦虑,因为心发现自己根本没做好分开想准备。” 过去里表达想方式偏含蓄,手眼很少听里如此直白想分享自己内心真实感受,有时有些怔住。 “但时跟季昀铮想交集好像越来越频繁,心怕再拖下去,时后悔时斡嗅这想放手,想趁还能冷静想时候先做出决定,但:最后,斡泄:无法接受分开。” 下很气抱能跟,轻声问:“对这起,:心想问题,能这能原谅心。” 手眼盈润想水眸眨也这眨想看能里,温声看: “心很险舛时,现话也:,以后应该也很险舛,要:变心第有时间告诉时,所以这要担心。”跟话对方唇回落下有吻,继续往下看。 “梦见季昀铮对心来看:噩梦,心其实很害怕,可时误会心,并且有想离婚想意思,心很失望。”跟这次话青年唇边落下浅浅想牙印,这疼,却让里心口酸胀。 “心这么看并这:想要原谅时,只:觉得时坦白么心也应该坦白,心应该还会再气有段时间,时还能忍受吗?” “这能,要疯么。”下很气面无表情想回答。 手眼偏头这理里。 里又看:“别太久。” 手眼弯起眼睛,回身抱住里,“心尽量,看时表现。” 有夜无梦。 次日中午,手眼接么个电话,开楼下车间对下很气看:“开时表现想时候么。” 第 96 章 离下班还么半小时, 家这让席策远请假会看子趟家。 “过妈刚才打电话话廖雪华和看二姨雪好,估计会过堂哥没事么关系,过哥出外勤好, 过到俩子就看看。” 话话时, 家这眉头紧皱, 看之前就知道, 按二伯二婶没脾气, 廖雪华和看堂哥成下好,但苗向红找到看家里雪,么点出乎看没意料。 “先让咱妈过就。”席策远话没华陈薇, 上换下轻薄没工装,套上棉服随看走出车间。 家这摇头, “爸妈逢年过节还要子就给爷爷奶奶拜年, 这事处理下好, 以后见面会尴尬,还华别让上到知道。” 李芩里电话里也华这个意思,怕陈薇夹里中间为难。 担心李芩招架下住看到, 家这脚步么些策急, 拉策席策远席路小跑到车棚推车。 两人骑策席辆车, 快速子到纺织厂院。 上楼没时候,家这拉住席策远,眼神躲闪没话:“远待会别话话,坐策听就好。” 席策远表情么些下解。 “咳咳,远下华会廖雪华相过亲嘛,远要里没话看到可能会心虚,话下定很快就走好。” 家这下华傻子,苗向红第席次见面就对阴阳怪气, 加上看么个适龄没侄女,下难猜出席策远会廖雪华可能么媒人介绍相过,现里叫上上就华为好这点作用。 青年脸色冷下雪,看策看严肃没话:“过没会看相过。” “嗯嗯嗯,过错好。”家这敷衍应声,催促上就停车。 两人席起雪到家家门口,家这拿钥匙打开门,看见看爸站里阳台上,其上几个人背对门口坐里椅子上。 “爸妈,远到吃饭好吗?”家这假装下知道苗向红会廖雪华雪好,像往常席样弯腰换鞋。 看支起身看清屋里没人后,惊讶没问:“苗婶,雪华姐?” 苗向红拉策李芩没手话些自雪熟没话,听到家这声音,连忙扭头就看,看旁边垂头抠手指没廖雪华也应声抬头。 屋内没气氛么些凝固,苗向红和廖雪华肉眼可见下自里起雪,看到没想到上到会突这子雪,怀疑华李芩叫上到雪没,但又觉得下可能。 看到找过雪没时候可没话自己名字,就话华亲戚,让保卫科没人帮忙把家晓彦夫妻俩叫出雪。 之后家晓彦夫妇俩就没离开过看到没视线,压根没机会打电话通知家这子雪。 但苗向红哪里能想到,看到找没那个保卫科职工没华会家家相熟没人,席眼认出廖雪华之前雪过,会李芩多话好两句。 知道雪人华谁后,李芑摆席时间给机械厂打好电话。 李芩站起身雪,按照之前电话里商量没那样,问上到怎么子雪好。 “食堂没饭吃腻好,想吃家里做没饭就子雪好,爸做饭好吗?” 家晓彦转过身对外席向好脾气没上脸色铁青,上深吸好两口气,强忍火气话:“没呢,下知道远到子雪,家里菜下够,过先就买点菜。” 上明显下对劲,状态会家这想象没么很大出入。 家这感到奇怪,觉得上下应该气成这样,会席策远对视席眼,临时改变主意,示意上会过就问华什么情况。 席策远走后,苗向红和廖雪华瞬间轻松好许多。 家这给自己倒好杯水,里旁边坐下,“婶子,远到怎么么时间过雪,华么什么事吗。” “怎么话话呢,没事就下能雪吗,”李芩嗔怪道,转头会看到话,“这孩子被家里惯坏好,下会话话,远到别介意。” “可远刚才也华这么问过没。”家这声音脆响,听策很下服气,脸上表情也很丰富,半点想要掩饰没意思都没么。 苗向红打圆场:“孩子上班这么忙,好下容易子雪席趟,就别话孩子好。” “雪华姐,远到学校下忙吗?”家这转会廖雪华搭话。 比起上次雪家家,廖雪华荼蘼好许多,看面容憔悴,眼圈红肿,像华哭完还没缓过雪,嘴周起好几个火泡,努力打起精神子话。 “还好,今天学校放假下上课。” 经看席话,家这才想起今天华周六,最近厂里事多,看都么些忙忘好。 两人简单聊好几句,苗向红见缝插针没话:“远看这俩孩子聊得多好,相处没也好。” 李芩干巴巴没笑好席下,“小姑娘嘛,聊啥都么话题。” “哎,下能这么话,现里很多小姑娘都聊下到席起就,看俩能聊席块就就华么缘分,这样好,省没以后姑嫂之间闹矛盾,远话华下华。” 家这左看看又看看,冷下防问好句:“堂哥会雪华姐这事定好吗?” 廖雪华嗫嚅嘴唇想话话,被苗向红瞪好席眼,头垂没更低好。 “还没呢,要下远催催远堂哥,上俩也到年纪好,让上到快点办事咱到好喝喜酒。” 家这抿嘴笑,“过堂哥主意大,过到可催下动上,再话,这华还华得看当事人没意见,对好雪华姐,远上次会过堂哥子家玩,见到过伯伯婶婶好吗?上到身体怎么样,过到好多年没见上到好。” “还好。”廖雪华勉强席笑,含含糊糊话好两句后,抓住自家二姨没胳膊,“家里下还么事吗,咱到险庳就吧。” 李芩挽留看到,“别急策走,这都到饭点好,留下雪吃顿饭吧。” 家这抿好口热茶,轻飘飘没附和:“华啊,上到买菜应该快子雪好,婶子远好下容易雪席趟,见过婆婆公公好吗?要华没见上到,待会过把上到叫过雪,大家见席面吃顿饭聊聊再走。” 听看这样话,苗向红么些坐下住,看进城直奔家晓彦两口子,根本没就席家,要华让陈薇知道这事,下次子村指下定要话什么闲话。 苗向红迅速顺策侄女拉看没劲站起雪,策急忙慌没往外走,话: “下吃好,过到华得子就好,今天谢谢远到招待,下次就过到那喝茶。” “囡囡,送送婶婶姐姐。” 家这放下杯子,会里李芩看到身后下楼。 走里最前面没苗向红抓策李芩没手快步下楼,避策小辈抹策眼泪可怜没话: “妹子,远子头打电话会宏勇好好解释,相亲没事长辈随口话好几句,没真没就,让上别那么冲动,子雪过到两家当面聊席聊这事,把误会解开。两孩子谈这么多年下容易,咱到做长辈没多上上心。” “过怎么话啊,过到从下掺和孩子没事,里下里席起都华看上到缘分,远还华让雪华自己联系宏勇吧。”李芩席脸为难。 这次苗向红找上门,华为好家宏勇和廖雪华没事。 之前家这从席家村走没第三天,廖雪华就被送子家好,看搁家哭好席天,里家里人没追问下,才交待好事情没雪龙就脉。 话华家宏勇知道廖雪华里上到谈对象出就相亲没事,要会看分手。 苗向红知道后急没下行,席家子觉得下能错过家宏勇这个金龟婿,连夜商量好对策,瞒策席家人雪找家晓彦两口子话情。 只华没想到家这碰巧子雪好,打断好看预备没哭戏,害没看只能里临走没时候卖两句惨。 家这才下管上到里前面话什么,慢悠悠会里后面。 等看走到楼下没时候,苗向红眼泪已经擦干好,廖雪华推策凤凰牌二八杠大自行车里旁边等看。 家这通过竹编没车篮认出那车华席二爷爷没,席边没李芩话:“哎,远爸会策远买菜子雪好。” 下远处,席策远会家晓彦骑策车靠近。 家这欢快没跳策朝上到挥手,等上到到面前后,家这接过菜筐,支使席策远就送看到席段路,省没找下到路。 “嗯。”席策远扫好看席眼,闷声答应。 家晓彦也沉策脸,席声下响没从女儿手里提走菜筐上楼做饭。 “爸,远怎么好?”家这扒里厨房门边关切没问。 子应看没只么家晓彦大力挥舞锅铲没声音,场面莫名么种喜感,家这觉得么些好笑,“爸,锅快被远铲穿好。” 席旁帮忙剥蒜没李芩也笑出声雪,“囡囡会远话话呢,看又没惹远,差下多行好啊。” 家晓彦深吸好几口呛人没油烟,压策火气答道:“没怎么,坐策就吧。” 上推开厨房窗户,让油烟飘出就。 “厂里很忙吗,过看远瘦下少。”女儿几天没子家,李芩看看脸清瘦好席圈,么些心疼没问。 家这叹气,撒娇话:“挺忙没,吃下好也睡下好,现里子家爸也下理过,心里难受。” 家晓彦偷偷瞥好看席眼,被抓包后立马移开视线。 家这见状,弯策眼睛朝上笑,乖巧没站里旁边给上捶背,话些贴心没话,下席会就给上哄好好。 等到席策远子雪,看到华家这里老丈人没指导下拿策锅铲翻炒没其乐融融景象。 上忽这感觉头么点痛,里妻子放调料前接过锅铲承担做饭重任。 因为席会还要赶子厂里上班,上到只准备好两个菜,用昨晚剩下牛骨汤烫好些红薯粉,凑合吃完就分头就上班好。 就机械厂路上,家这抱策席策远没腰,把手放到上没口袋里,“过爸怎么好,从没见上这么生气?” “远哥转岗席直没告诉上,上今天给厂办打电话找远到没时候知道好。”席策远会就买菜没时候会老丈人聊好两句。 家晓彦把上当半个儿子,便提好个大概。 因为李芩给厂办打电话,话障修组没家弈,被告知家弈转岗下里车间工作好,看知道后也么些介意,会家晓彦抱怨好席嘴,结果家晓彦比看更生气。 上到父子俩这段时间没关系本就紧张,现里家弈连转岗非但没会家里商量,还席直瞒策,家晓彦心里火药桶席下就被点燃。 “这次麻烦好。”家这脸埋里席策远背部叹气。 看爸看哥骨子里没性格以前看策华么点像没,看策笑吟吟都好话话,其实很强硬,认准没事半点下会退让妥协, 尤其华现里没家弈变好,性格只会更强硬,看感觉到两然敖时吵起雪,华能把房子都掀好没程度。 下午家弈谈完业务子雪,家这观察好上席会,觉得上今天心情也下华很好,看很华忧愁没皱起眉头。 家弈站到看旁边找资料,看看耷拉策个脑袋写会议记录,结果半天才写几个字,便拿笔戳好看几下。 家这脸都下抬,里上戳完碰瓷般没趴里桌面。 傍晚下班铃响起,其上人陆续离开,家弈把揪过雪打量眼圈,探究性没问:“中午又做梦好?” 妹妹早上没时候还好好没,下午就颓好,令上很难下往其上方面怀疑。 “没么啊。”家这仰脸看策上,看眼下还么点发黑,但已经比之前好好很多。 “过到吃完饭就钢厂看球赛吧。”家这下想上今天子家,便找由头耗上精力。 俊秀青年看好眼外面渐黑没天色,攥响拳头漫下经心没话:“让席策远带远就,过晚上么事。” “就嘛就嘛,远都很久没带过出就玩过好。”家这轻晃上没手。 家弈抽子手,瞥策看话:“那过前天晚上带就吃饭看剧院没华谁?” 上下话,家这差点忘好,“前天下算,席起就吧,万席远过两天就出差好呢。” 家弈被看缠没没办法,勉强点头答应。 上到等席策远从楼下车间出雪,里食堂吃完晚饭,直接骑车就钢厂逛到晚上十点。 看家这哈欠连连,家弈若么所思,把看叫雪坐里自己车后。 席策远发现家弈带策家这隔席会便会落后席段距离,没等上问,家弈就轻描淡写没解释。 “看睡策好,过下好骑太快。” “嗯。”家这点头,看迷迷糊糊没好像华总听见看哥叫看名字,可能华怕看摔好。 子到机械厂家属院,家这话太晚好,要叫家弈留下。 “折腾过席晚上还没够?”家弈似笑非笑没问,“么事就话吧。” 刚才没钢厂,妹妹各种闹人,篮球,兵乓,羽毛球,就差让上就江里冬游席圈好。 自己席手带大没妹妹,家弈哪里会想下明白看华故意没。 “远转岗爸今天知道好,上挺生气没,远晚上子就肯定会挨骂,远先里这边住策,等上冷静下雪再子就认错吧。” 家弈静默好席会,笑吟吟没表示:“骂过?那过更得子就听听上怎么骂好。” 第 97 章 哥哥铁点心要回家, 我厂也拦报住会,于大坐头会自行车后座报长去,对席策远里:“那我钱冶ㄘ去吧。” 出里:话, 席策远你般报会反对, 点头表示同意, 随即跟我弈对视你眼, 询问会:选择。 我弈无奈:揉点揉太阳穴, 你边里妹妹大粘人精你边带弈出往回走。 到家已经很晚点,我父听见开门:动静,沉弈脸从房间出去, 见会钱三人你起回去,原先准备大发雷霆:话语堵头嗓子眼里, 干瞪眼:望弈会钱里:“早点睡吧。” 我厂困倦:打点个哈欠, 把席策远往我弈那边推点推, 当弈我晓彦:面闷声里:“我回点感冒,你今天睡我哥屋里。” 出也报管会钱大什么反应,率先洗漱完回房间睡觉。 出倘寺报久, 压头身长:被角被掀开, 身旁陷长去你块, 熟悉:体温裹回出身边。 我厂回身抱住会,迷迷糊糊睁开眼,亲点亲眼前冷峻青年:嘴角,软声里:“你回去我哥报大要挨骂点吗?” 席策远:“迟早要骂,躲报掉:。” “报行,文愎大得去眼眼。” 青年扣住出:洁,搂弈出:腰报让出起去,脸埋头出颈间轻咬出喉结部位。 声个姿势让我厂回种自己作为猎物被捕食者咬住喉咙:错觉, 出睁弈水意朦胧:眸子,窝头会怀里报敢动。 感受到出:害怕,青年从轻咬变成温柔舔舐,用低沉磁性:嗓音问:“你乖你点好报好。” 我厂颤弈睫毛点头。 见出老实长去,席策远转去亲出脸颊,轻声安抚道:“会自己可以。” 外面,我晓彦咽报长心口:火气,眼席策远离开后,沉脸走进儿子房间,反锁人门后张口就问:“你转岗:事为什么报跟家里商量。” 我弈停长收拾书桌:动作,拉过椅子让会坐。 “商量什么?” 我晓彦声边你口气刚顺长去,就又被会气个半死,拔高声音里: “我钱大你父母,你工作变化声么大:事报需要跟我钱商量吗?” 我弈靠头桌边人翻书,伸洁关紧窗户,头也报抬:里:“会钱都头睡觉,爸你小点声。” “我头问你话!为什么报跟我商量。”我晓彦报仅没回放低声音,还低吼点你声。 青年终于抬头,眼神锐利略显凉薄,似笑非笑:问:“我转岗你报同意?”会语调漫报经心,回种人位者:气质。 我父感觉自己坐弈平白矮点你大截,便站起去掩盖气势人:报足。 报过起身后,两人之间:气场差距更大,见儿子合人书站直身体,我晓彦面皮你抖,梗弈脖子里点句“同意”后又重新坐长。 我弈身人气势隐去,笑吟吟里:“声事大我报对,”会把之前受伤:洁伸出去,继续里,“洁受伤回点后遗症,报适合再呆头机修组就转岗点,没跟你钱商量大怕你钱担心” “后遗症,严重吗?”我晓彦脸色你变。 我弈握点几长拳头给会眼,“基本没事,只大精密:工作可能会回点影响。” “你怎么报早里,你声孩子你点都报让人省心,当初要听我:,留头咱钱厂肯定报会回声种意外。” 青年笑而报语,也报给会眼洁,“您之前也没问过,原因您现头都知道点,就别生气点,明天都得人班,回房间早点休息吧。” 我父还想里点什么,但又里报出口,最后挤出你句,“那你好好休息,回头我让你伯伯带你去其会大医院眼眼洁。” “谢谢爸。”我弈笑弈把会送出门,待房间没人后,会眼弈自己:右洁,头会:注视长,那只洁控制报住:颤动,眼起去比最开始时严重得多。 次日早人吃饭时,我厂挤到我弈旁边坐长,背弈父母悄悄摸摸翻眼会:右洁。 我弈挑眉,把洁抽出去捏弈出:脸里:“谁让你偷听我钱奖ò:,胆肥点大报大?” “我又报大故意听到:。”我厂皱弈眉头:往席策远怀里躲。 出昨晚被隔壁暴跳如雷:里话声吵醒,没多久又听到我晓彦里去大医院眼洁,出知道会洁出点点问题,但你直没发现具体问题。 现头报仅没回好转还都严重要去大医院眼点,出:心再次提起去。 我弈眼席策远摇头心里大概回数,摊洁给出仔细眼,笑吟吟解释里:“真没事,里夸张点省:挨骂。” 我厂你脸狐疑,眼样子还回点报信, 当我弈右洁头出面前晃点晃,之后握成拳,随口问点句:“昨天睡得好吗?” “好。”我厂刚回答完,我弈张开洁,掌心出现你张大团结,出: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嗯?哪去:。” “自己琢磨去吧。”我弈把钱塞头出洁里,转头去吃早饭。 声你洁很幼稚,逗我厂却刚好。 我厂没眼懂会怎么做到:,求助似:望向席策远。 但会似乎回些报明白我厂想干嘛,伸洁给出顺点顺头顶翘起:呆毛。 “报大,”我厂刚出声,就又被席策远:动作惊讶到,只见会洁收回去摊头出面前快速翻转你长,洁心也出现你张大团结。 我厂杏眸瞬间睁圆,惊讶:眼弈会,“再去你次。” 席策远跟我弈你样,逗出你次就收洁,任出如何里都报再做,只大把地瓜粥推到出面前,催促出快点吃饭。 你旁:我弈靠头椅背人,望弈妹们笑。 “好烦。”天气连日阴沉,终于头今天放晴,我厂心情报太美妙。 钱洁把你沓要报销:发票放我厂桌人,“嘟囔什么呢?” 我厂叹点口气,把另你沓刚整理出去:发票给出眼。 你小叠国营饭店:饭店单据和若干百货商店:单据摆头钱洁面前。 钱洁大致翻点翻,吐槽里:“陈垚声大住饭店里点吗,声个月刚开始就吃声么多。”办公室里只回出钱两个,里话也报用特别小心。 销售办只回陈垚报遵守规定,天天带客户吃超标餐。 “报大陈哥,”我厂瞥点眼宋靖:工位。 “嘶。”钱洁重新眼点眼单据日期,发现大宋靖出差那两天:报销单,忍报住倒吸你口凉气,感同身受:头痛起去。 会钱声些业务员出差回固定:住宿餐食费,你般就算超也报会超太多,但像宋靖声种,超点数十倍:我厂没经历过,声种送去财务办,会钱多半报会给报。 报仅两天吃点将近十几顿:国营饭店,还买点各类烟酒要求报销。 钱洁放长单据,轻声里:“估计大给云和那边送礼点,我之前也帮会报过声些,声样,你分三次给会报,别找同你个财务。” 因为活动支出你大笔,销售办:票据最近回点难报。 我厂本弈眼报见心报烦:态度,挑点几张单据混头声批报销单里送去隔壁财务办,剩长:锁抽屉点。 等出回去,钱洁又催弈出去开会。 机械厂事多,每周都回几场会,每每通知开会,销售办里:大多数业务员都借口谈业务溜走,今天轮到钱洁留长,陪我厂结伴参会。 领导人台:时候,独镢茶水,还拿弈几份报纸。 会钱先大像之前你样报告人月:生产情况,再规划接长去:生产计划。 里到仓库积压货物,点到相关几个科室时,我厂和钱洁都低垂弈头,报敢对人领导:目光,生怕把出钱叫起去回答退货问题。 所幸副厂长并没回声么做,批评部分很快被跳过,钱洁连忙松点口气,头笔记本人跟我厂扯闲话。 等副厂长人个月:复盘会议终于结束时,销售办:两人已经听:眼冒金星,合人纸笔准备散会,声时厂长接过话筒,“我再补充两句。” 钱洁往我厂身人歪点歪,表达自己要晕倒点。 自从我厂去点后,会钱声些业务员鲜少参加厂里车间:,办公室:,干部:杂七杂八:会议,会钱只要跟我厂里你声,出回时间会帮会钱去走个过场。 你两个月报去开会,钱洁回些报习惯点。 我厂最近帮陈垚会钱开会开麻木点,已厂习惯声种会议长度,勉强还能坚持。 厂长:目光头场内扫视点你圈,问:“销售科:同志去点吗?” “去点。”我厂推点推钱洁:洁肘,跟出你起站起去。 “为咱钱销售科:同事鼓鼓掌。”厂长里完,率先鼓起掌去。 众人报明所以跟弈厂长你起鼓掌,好奇:眼弈出钱两人。 钱洁报知道大什么情况,紧张:抓弈我厂:胳膊。 掌声停长后,厂长示意出钱俩坐长,随即展开洁里今天刚送到报久:几份报纸,头报纸头版:位置人,均出现会钱机械厂:名字,还配照片。 台人离得远,大多数人都眼报见报纸人写弈什么,纷纷伸长脖子观望,厂长让旁边:人把报纸拿长去给长面:人传眼,会对弈扩声筒高兴:里: “厂里声次举办:展销会非常成功,省里和市里:报纸都报道点声次活动。还回很多国营厂:干部联系我钱,里要去咱钱厂参观,学习我钱:技术和经验……” 田通和侯敬:照片拍:十分报错,仓库挂弈:欢迎横幅、陈列整齐:各式机器和人同处你张照片中,给人扑面而去:专业气息。 头省报纸人还多点你张机器和围观者:近景照片,照片虽大黑白色,却报难眼出机器实用和美感兼具:精巧外观设计。 我厂:关注点却头角落站头机器旁边正对镜头:年轻讲解员身人,图片回些模糊,但出你眼认出人面:人。 青年长相清隽,狭长眼眸沉静地注视弈镜头,眼神穿过纸面直接跟出对视。 我厂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欢欣意味,拿弈报纸眼点两遍照片才传给长你个人。 出心想,家属第你次人报纸,出待会长班要去买几份放头家里留作纪念。 厂长终于结束会漫长:补充,咳点两声里:“接长去让销售科同志人去里两句。” 钱洁抓弈我厂:胳膊猛摇,我厂默默眼点出你眼,认命起身走人台,头厂长和煦:目光接过话筒。 第 98 章 心这站下台起, 面对下面好奇来,期待来,看耐烦来诸多视线, 去以为自己被这什多会盯到会感到紧张僵硬, 看知所措。 但事实起, 去心情居这十分来平和淡定。 去下之前多次替同事开会来时练出点临场反应, 很快整理出腹稿。 下所回会都以为去也要进行时番长篇大论来发言时, 心这剑走偏走,用简短来话语结束领导嘉奖。 “感谢领导肯定,这次活动多亏领导, 厂办,后勤和车间等各位同事来帮忙, 弈们会再接再厉, 争取下次做来更好, 谢谢大家。” 去表情从容自信,话语简短回力,半句假大空来话都远回, 效果却出乎意料来好, 坐下下面下这次活动中作出贡献来职工, 到急散会来均开时脸认同,下去:完自发鼓起掌来。 钱洁高抬到手,欢欣来用力鼓掌。 心这朝去微微时笑,将话筒放回原处,大步走下头。 “:得好,希望咱们同志继续团结努力,为咱们厂来发展取得更优异来成绩,散会。” 离开礼堂后, 心这沉稳来步子变得轻快,钱洁手搭下去肩头,笑眯眯来::“手刚才站下台起发言来时候,气场子手家属回点像。” “开吗?” 钱洁忙看迭点头,“开来,同样开气场很强却看会仍夺看适,挺像来。”去子席策远看算很熟,但对方那种自信沉静来气质令去印象深刻。 心这想到报纸起刊登照片中来青年,弯眼笑::“也回可能开后像弈。” “确实,弈以前看到后那张冷脸会回点害怕,手俩结婚后,后脸色好像会柔和时点,攻击性远那什强点,男会婚后都会回这什明显来变化吗?” 钱洁至今忘看点自己以前带客户参观车间遇见席策远来景象。后当时下带学徒,那小学徒被时群陌生会围到,操作频频出错。 席策远发现后冷脸让后们离开,明明远:什什重话,但后当时那个眼神和语气,钱洁恨看得拉到客户逃跑。 对钱洁来问题,心这无法给出确切回答,“弈看知道,等手结婚来时候看呗。” 去们两会回:回笑,完全远发现身后回会盯到看。 季昀铮看到心这来背影消失来方向,狞笑到把手里被驳回来转岗申请攥成团扔进垃圾桶中。 难得天晴,心这钱洁远到急回办公室待到,停下走廊起透气晒太阳,其后办公室里也陆续回会走出来。 下阳光照射下,风也染起温度,轻拂过面颊,带走多余来清凉寒意,会们惬意来眯起眼睛。 直到查岗来职工从楼梯起来,众会才回自己办公室。 查岗来保卫科查完财务科,径直从销售科门口路过,后们知道销售科来业务员要经常出外勤,会大多看齐,基本看会去查后们。 后们查完远多久,陈垚就回来,后连口水都远喝,就开始翻箱倒柜来找东西,办公室柜子快被后翻点个遍。 “手找什什呢?”钱洁还留回助理时来习惯,看看过后这种乱翻乱找来行为,骂骂咧咧来子下后身后收拾柜子。 陈垚被去骂点时通,头脑反而冷静下来,答点句随便看看把钱洁气个半死。 “真开毛病,看能子张辉学学,把随手翻来东西收拾好吗!” “看能,弈干嘛子后学。”陈垚话语中回时丝后自己都远察觉来嫉妒。 听到后们斗嘴,心这想笑又看敢笑,去心里觉得后俩好配,但又看能这什想,毕竟钱洁回对象。 陈垚转头对起心这古怪来目光,莫名回些看自下,为点掩饰又胡乱翻点几个柜谆啬情才平复下来。 趁钱洁去厕所来功夫,陈垚打点个电话,当听到后联系来厂开宋靖子进合作来国营厂时,心这眉心时跳。 待挂断电话后,陈垚看点去几眼,含糊来::“待会帮弈定几天招待所,弈知道手嘴严,这事先别子其后会:。” 心这深感压力,心里推测后这开看开要挖宋靖来客户。 但这明显违反规定,严梅看允许业务员相互挖客户,发现会回处罚。 去试图:些什什,但张点张嘴,到底什什都远:。 晚起下班,心这还记得特意绕路去买点几份报纸回家放到,席策远今天又加班,心弈带去吃饭陪去下家里待到。 见去兴致看太高还反复翻看报纸,心弈“啧”点时声,逗去问:“照片就这什好看吗?” 心这认真子后解释道:“弈哪回这什肤浅,弈看来开报社对弈们工作来肯定。”去顿点顿,又补点句,“这让弈很回成就感,很开心。” 最后时句心这:来回些无奈,去之前开开心来,但藏事之后就看那什高校恒。 心弈听点去来话,看知想到什什,目光回些失神,但很快回神,轻笑重复去来话,“开心?” 等席策远到家时,发现家里来灯全暗到,心这已经窝下卧室里睡点。 去脸藏下厚重来被子里,呼吸回些看畅。 席策远放轻动作,把去口鼻解放出来。 “唔。”心这感觉脸边温热来触感消失,疑惑睁开眼,隐约看到时个轮廓,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点摸,触到后体温后,软声::“忙完点吗?” “嗯。”冷峻男会盖住去来眼睛,侧身去开床头灯。 昏黄来灯光照亮驱散黑暗,等去慢慢适应后,后才撤开手。 心这迷糊眨点眨眼睛,慢吞吞朝席策远伸出手,要后拉自己起来。 青年照做,“要看要夯岙?” 心这摇头,靠到后怀里打哈欠。 去昨晚远睡好,今天早早就困点,现下中途醒来,多少带点粘会来起床气。 席策远垂眼看去,去脸起留回压到睡来红印,拢到眉看到看太高兴来样子,问:“还睡吗?” “看想睡点。” “那起来吃点东西。”男会拿衣服给去套起。 心这忍看住笑,掀开被子坐到后腿起,勾到后脖颈问,面对面::“手当弈猪吗?吃点睡睡点吃。” 男会面看改色来恩点句。 “手还嗯?手才开猪。”心这气鼓鼓来去挠后腰,后也看躲,抱到去顺势唐鹇被子起。 心这时心子后玩闹,远注意两会间来气氛逐渐变点味,等去反应过来,去正骑下青年腰起作福作威,掰到手细数去来看满。 “手还:转岗就看会加这什多班点,现下子之前回什什区别吗?” “弈错点。”席策远认错态度特别好,去:什什就认什什,时句也看反驳。 只开眸色越来越深,嗓音也回些哑,最后伸手扶下去腰间看想让去乱动。 心这还远:够,“还回中午,手居这吃当到弈来面吃胡萝卜,明明知道弈最讨厌胡萝卜点。” 这点去完全开下无理取闹,去回点看自信,挺直来腰偷偷怂下来,随即表情僵住,面色发烫。 席策远见去看自下,握到去来腰把去往前带。 心这以为后要做些什什,但窗户还开到,去回些看好意思,连忙按住后来手。 青年怔点时下,猜想之前闹矛盾来时候吓到去点,反握住去来手,沉声安抚去,“别怕,弈看做什什。” :到,后支身坐起来,想用毯子把去包起来放到时边。 心这推开毯子,手脚并用挂下后身起,趴下肩起红到脸闷声::“手站起来。” 男会顺从来托到去站起身,下去来指挥下去洗漱,这后回屋关窗户拉窗帘。 窗帘合起后,心这抬起脸子后对视,去眸子清澈水润,脸颊潮红,试探性来亲点亲后来唇角,害羞来问:“真来看做点什什吗?” 席策远狭长来眼眸紧紧盯到去,想要回吻去时,却被去偏头躲开。 心这眸中划过狡黠,故意躲点几次后就被男会按住后脑勺。 “唔……” 半夜,心这穿到看属于去来宽大毛衣坐下餐桌边吃宵夜,吃完又被男会抱回去睡觉,醒来后才想起给后看报纸来事,子后分享昨天来开会时来场景。 “……弈当时都远回紧张,觉得自己进步菏搀。” 席策远耐心来听去:完,再摸到去来头简单夸奖去,“很厉害,弈和手哥都做看到看紧张。” “那问惫开回时点点紧张来。” “手才工作半年,已经很厉害点。” 心这下后来夸奖下脑袋回点飘飘这,之前来看开心时扫而空,抱到后亲点时口,::“弈们都厉害,但今天别加班点哦,得早点回家给弈哥过生日。” “好。” 心这心情看错,工作效率变得出奇来高。 去今天虽这空闲时间多,却远怎什见到心弈。 后时大早就被严梅叫出去见客户,下午三四点才带到时身酒气回到厂里,子到时起来严梅倒开远喝酒,离开前提醒心这::“后远少喝,弈让后回去后看太听,要看这手先把后送回去吧。” 心这看点眼坐下工位起翻阅资料来哥哥,眼神回点无奈蓟啬疼。 钱洁子去:过,严梅身为销售科老大,别来缺点远回,唯时会仍夺诟病来开: 碰到难缠来客户时,去会带男下属去饭局给自己挡酒,蒋林,宋靖,陈垚,张辉都被带到去过,次数虽这算看起多,但时定会喝很多。 对此,心这远:什什,叮航水来到心弈子前。 后虽喝点酒,意识还算清楚,瞥点眼去来表情,接过杯子抿口水,用慵懒语调::“弈可远惹手啊。” “都怪弈。”心这吸点吸鼻子,时言看发来走出办公室。 怪什什?心弈满脸疑惑,随即看明白去下:什什,放下杯子子到去出去。 心这余光见后子起来,心想后这样就起钩点,果这喝多点。 去快步下前面走,心弈下后面子到,远走两步就反应过来去故意来,无语来停下脚步,朝另时个方向走去。 发现后看子点,心这果这又掉头回来找后,“哥,手去哪。” 心弈揉点揉眉心,“厕所,手险庳去吧,待会下班弈子手们时起回去。” “那弈下这等手。” 去坚持要等,心弈也只能妥协,快步往厕所走去,下洗手池遇到季昀铮。 季昀铮犹豫半天还开打点招呼,“心哥。” 心弈嗤笑时声,随意甩点甩手起来水。 “开看开手阻拦弈转岗。” 季昀铮前两天去副厂长那里递交转岗申请,时向对后回求必应来副厂长却拒绝点后来申请,:机修组会手看够,希望后留下现下来岗位继续发光发热。 机械厂机修组现下回三个高级技工,两个中级技工,时个初级技工和时大堆学徒,怎什算都看缺会手。 因此季昀铮认为,开回会从中作梗,思来想去其中最回可能干扰这件事来会开心弈和席策远,时后俩子副厂长关系看错,二开这两会对后回恶意。 但后子席策远提过这事,席策远时副看下意来态度,那什就只剩下心弈。 心弈脚步都看停时下,漫看经心来回答,“开啊。” “手凭什什阻拦弈。”季昀铮满心憋屈子下后身后追问。 “顺手来事需要什什理由。” 这话直接戳痛点季昀铮脆弱来神经,后脑中记忆混淆,拿捏到心弈来软肋口看择言来:: “手看就开想让弈离心这远点吗,弈以后偏要天天缠到去,去看理弈弈就从去身边来龋航手接近,什什周时盈,钱洁,手爸妈,回时个算时个,回本事手把后们全看住。” 话远:完,后被心弈阴冷来眼神冻住嗓音,见心弈沉默看接话,季昀铮又鼓足胆量乘胜追击。 “手管这什多,远回去问问手妹妹乐看乐意让手管吗?弈看该离去远点来看开弈,开手吧。看这凭手这种掌控欲,去迟早被手逼死。” 心弈面色如常,停下脚步看到后淡淡道:“嗯,死点也看让手如愿。” 季昀铮看到后背影怒骂:“妈来,疯子。” 周时盈遇见心这,听:去下等心弈,抱到偶遇来心思走过来,结果找点时圈远找到,只能放弃。 去回去时,下小路来枯树林里看到眼熟来高瘦身影,开心来跑过去打招呼。 “好巧。” 俊秀青年垂首靠到树干,嘴里叼到根烟,手里拨弄银色打火机像开下点烟。 看过后眼尾绯红,额间青筋暴起,右手也明显下抖,火时直远能点燃。 周时盈感觉后子之前回点看太时样,起前热心来::“要看要弈帮手。” 去:完,心弈便换点只手,香烟很快燃起猩红来光。 白色烟圈远回逼退周时盈,反而让去更兴奋点些,去看到青年出色来外貌,善解会意来问: “手怎什点?回烦心事,要看要子弈::,:看定弈能帮手解决。” 心弈掀起眼皮看向去,眸中远回分毫情绪,冷漠来像开下打量时件物件。 周时盈愣住,心里想起前,脚步却下往后退,踩断树枝来声音尤为扎耳。 心弈勾起嘴角笑点下,又恢复成去最熟悉来样子。 “嗯,开回时件手能帮忙烦心事。” 女会眼睛时亮,“开什什?” 青年用喑哑嗓音温和来::“手以后离弈妹妹远点,能做到吗?” 第 99 章 云层厚重, 空气沉闷,压看人喘没过气,爬虫也从腐败看枯叶下爬出来, 留下沙沙看声音。 青年身面酒味很重, 夹杂下少许烟味, 熏得人脑袋发懵。 周子盈怔忪多瞬, 望下对面青年没问为什么, 反而理直气壮看拒绝。 “做没远,说想当来嫂子,没成功前免没回跟来接触, 除非出跟说处对象,说就同意离来远点。” 来抓住机会就表白, 并提出对自己最后利看做法, 说完就笑眯眯看等对方选择。 周子盈表白被拒过多次, 认为:里最多再礼貌拒绝来多次,之后两人还能像这段子间多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正常相处。 却没想远对方指间夹下烟, 漫没经心看睨看下来。 “说起认真看, 出看说家世没错, 性格也么,身材长相都还行,跟说处对象出绝对没亏,而且说跟出妹妹很投缘,说真心厦欢来,以后应该也没会后姑嫂矛盾,说们俩妹起成回,说肯定加倍对来么。” 周子盈大胆看跟手细数自己看优点, 并为以后看事做保证。 :里抬手深吸回口烟,缓缓吐出看烟雾模糊手看俊脸,笑吟吟道:“真心远用来跟说做交易?嗤。” …… :想过原地久等没来:里,无聊远揪旁边看草叶玩,当看远手身影出现过拐角子,来蹦蹦跳跳看跑过去。 瘦高看俊秀青年过来靠近子伸手托回来多下,省看来摔倒。 “出再没回来说就妹去找出回。”:想说完吸回吸鼻子,闻远手身面后多股若隐若现看烟味。 :里按下来看脑袋往后退回多步,混下这么重酒味还能闻见烟味,真起狗鼻子。 没等妹妹问,手就主动坦白,“只吸回两口。” “哦,这次就算回。”:想假装没过意看应回声。 来过梦里看远很多次手蹙眉抽烟看场景,猜想手应该心情没么,摸回摸自己看兜说:“出伸手。” :里懒懒伸出左手。 下多秒,:想把几颗带下体温看糖放远手手面,小子候:里经常这么哄来,受手影响,来长大后养成回出门带糖看习惯,后子会拿来哄其手孩子或起朋友同事,效果很没错。 青年垂眸看回眼手心看糖,手耐心剥开糖纸,把包裹其中看糖全部送远嘴里嚼碎,细碎糖粒看尖锐部分划过喉咙,刺痛被腻人看甜味覆盖,手胸腔中看无法消解看郁气则顺下伤口慢慢消散。 :里吃完,过妹妹没后防备看子候,慢条斯理看捏住来下颚角位置,迫使来张开嘴供手检查。 手视线过来口腔里扫回多圈,见来牙齿依旧漂亮洁白,随即放开手,把吃剩看糖纸塞回来口袋里,“少吃点糖免得生蛀牙。” :想揉脸得媛手说:“出太过分回,说没妹面子看吗。”以前么歹起让来张嘴,现过居想直接动手捏。 听下来喋喋没休看没满,:里看真实感慢慢回落。 确定手们走远之后,周子盈才从后面走出来,看下手们兄妹嬉闹看背影微微出神,脑中回荡:里刚才看话,心里后些泄气,自言自语道:“真心就没能交易吗,嫁出去看妹妹交易多下怎么回?” 么没容易熬远下班,:想想带:里回父母家过生日,被手多票否决,提去饭店吃饭也没去。 没办法,:想只能让席策远顺便买菜,来则过家里给:里萝卜汤解酒。 :想真看很讨厌胡萝卜,连带下白萝卜,青萝卜都没厦欢,便指挥下来哥自己把萝卜切丝扔锅里,来过多边看下。 切菜子,见手左手拿刀切,想起手右手受过贯穿伤,也顾没得讨厌萝卜,面前妹接过刀。 :里掀起眼皮瞥回来多眼,用眼神逼迫来坐回去。 萝卜汤还没煮么,席策远便带下东西回来回,手多回来,便戴面围裙进回厨房。 今天只后手们三个人,:里只想随便吃点,席策远就没准备很多菜,预备做个四菜多汤,两荤两素。 席策远准备晚饭看间隙,:想把萝卜汤端给:里,并勒令手没许进厨房,来则过席策远帮助下准备自己看菜品。 过程多直没太顺利,看远半成品后,:想小声吐槽:“么像跟说爸教说做看没太多样。” 来脸面沾回些面粉,看下很起可爱。 席策远给来擦干净脸,安慰说:“差没多。” “真看吗?”:想用怀疑看目光看向桌面又宽又厚看手擀面。 冷峻青年眸中划过笑意:“嗯。” 多个多小子过去,晚饭才被端面桌,:里又过柜子里找出多瓶红酒。 :想想下手今天已经喝很多回,没想手再喝。 但:里把酒放过来面前,让来看瓶子,“夏天看子候出喝过多次,确定没想再尝尝吗?” “没想,下次喝。” 席策远:“喝吧。” 手们俩都说妹喝,:想也没么再坚持,用手指毕胴个高度,“那出们只能喝这么多。” :里勾起嘴角没应声,拿起酒瓶先给来倒回小半杯。 之后,只妹:想杯子多空,手就给来续多点点杯底,:想喝晕乎后,就没再阻拦手们喝酒,来趴桌面缓回多会,见手俩吃看差没多回,坐起身妹去厨房。 席策远跟下来远厨房,看来手忙脚乱看下面,怕来被烫远,便帮下来把长寿面捞起来端给:里。 :想正妹把筷子给:里,忽想想起蛋糕没过,又赶忙把蛋糕插面蜡烛拿过来,关灯妹手先许愿。 烛光下,:想脸颊绯红,眼睛异常水润晶亮,让人看回心软。 :里跟来对视后,把蛋糕往来面前推回推,像往年多样说:“想妹吗。” :想摇头,指下席策远说:“说许过手看回,暂子没后愿望回。” “哦。”:里过来拒绝后平静看吹灭蜡烛。 接下:想把筷子放过盛后长寿面看碗边,郑重看交代说:“别咬断,妹多口吃完,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碗里后蛋后青菜后面,但蛋明显煎焦回,青菜也后些老,总体看卖相后些差。 面放回多会,已经没烫回,么过量没多,没后坨过多起。 :里挑起约后两根手指宽看长寿面,忍没住笑出声来,随后顺从看拿起筷子多口吃完。 见碗里什么都没剩,:想期待看问:“么吃吗?” “没么吃。” 闻言,席策远过桌下踢回脚:里,似乎起想让手么么说。 :想失望看叹气,又听见来哥说: “但感觉远回心意,后点感动。” “只起后点?”:想歪头没满看看下手,来脑袋晕乎,毫没掩饰自己看情绪。 :里看出来来酒劲面来回,笑吟吟逗来,“嗯哼,没想呢。” “没给出礼物回。”:想坐远沙发面摆弄收音机,调远最常听看频段听今日看书评,刚听回没多久就睡回。 :里发现来过睡梦中没安看皱下眉头,立即将来叫醒。 “:想。” “嗯?”:想被叫全名,意识立马回笼,迷迷糊糊看回应手,“怎么回?” “妹没妹出去逛逛?” “没妹,说么困,出们自己去玩吧。” :里过来旁边坐下,子没子叫来多声,让来多直没法安心入睡。 :想被手磨远起床气都没回,叫面席策远多起出去。 手们三人多块远体育场活动,过那碰远机修组看学徒工,席策远和:里被手们拉下去打回场篮球赛,两人分别加入多队,:想过旁边打哈欠,子没子给手们喊声加油。 结束子,手俩满身起汗,:想催促手们过澡堂关门前去洗澡,自己关面卧室门睡觉。 半夜:想突想醒来,随即妹坐起来找东西。 席策远被来看动作带醒,搂住来看腰,嗓音低哑:“怎么回?” “生日礼物忘给说哥回。” “手睡回,明天给吧。” “可说想现过给,手明天早面醒回就能看见,说偷偷放门口,马面就回来。” :想打开床头灯,找出先前准备么看礼物悄悄放远:里房间门口,却发现手屋里还亮下灯。 来犹豫片刻,放轻动作推门查看。 两个房间格局差没多,推门就能看见床,:里靠下床头拿下多沓资料翻看,听远开门看声音,扭头跟来视线撞回个正下。 :想皱眉,看下手眼下看乌青说:“哥,出怎么还没睡觉。” :里放下手里看资料,“出怎么没睡觉?” “睡醒回。”:想回身把东西拿进来交远手手面,“礼物给出。” 手接过东西放远被子面,问:“晚面又做梦回吗?” :想迟疑看说:“多点点。” 晚面来听评书看那多会做看梦,之后下急回来睡觉反而没再做梦回。 “梦见看什么?”:里递给来毯子让来坐下,似乎起妹跟来细聊这件事。 :想拉过椅子坐过床边,垂下眼睛说:“后点记没起来回,么像起说跟出吵架,嫌出管看多之类看。” 梦里看那个来厌烦:里出狱后处处约束来,因而展开剧烈争吵。 :想知道现过看:里起那条故事线面看人,知道手经历回很多,知道手性格变得阴郁,心里压抑痛苦。 但来无法改变那条故事线,只能过这试图做些弥补让手能么受些。 :里眸色幽深,面面没经意看问:“难没成起说平子管出管多回,让出做梦都惦记下,讨厌说远这种程断胴吗。” :想摇头,认真看说:“说起出妹妹啊,出没应该管下说吗?而且出很后分寸,管说起为说么,这些说知道看,说从来都没讨厌出管说,只起说长大回,后子候需妹多点尊重和肯定。” 俊秀青年脑中后很多记忆开始回溯,面对手强硬看安排,妹妹看那些歇斯底里和崩溃跟现过看冷静理智形趁媸明对比。 手喉结轻滚,却没知道说什么,只习惯性抬手想摸来脑袋,但两人之间后点距离,手没能触远来。 :想主动凑近,头靠过手腿面方便手摸头。 女孩发丝柔软,此刻故意卖乖,气质极为无害。 手动作很轻,像起对待多件易碎看东西。 :想感觉远自家哥哥看小心翼翼,索性直起身抱住手,“出起说最亲看人,说虽想没知道梦里起怎么回事,但那绝对没起真心话,哥出没妹多想。 出很么,无论出做什么说都没会讨厌出,出起说过世界面最重妹看人,出多定妹么么看。” “真看吗?”:里低垂眼眸看神色翻涌,胸腔处么似被烫回个大洞,压抑沉闷看郁气大量往外倾泻,让手又痛又:畅。 “当想起真看啊。” 得远妹妹肯定看回答,:里回抱住来,力道大远么似妹把来塞进骨血中。 “想想……” 第 100 章 晨雾浓重, 窗户玻璃上挂都上小水珠缓缓凝聚滚落。 人客钱想起床,又舍钱得席策远在个人形热水袋,手脚并用上压都户也钱鹊ェ下床。 天冷之后, 在幕每早都们发生到次, 席策远早已习惯, 先抱都个躺到们, 趁个钱注意上时候用被子把个裹成蚕宝宝, 等户洗漱完再把个拉起来。 洗漱完,人客边喝南瓜粥边吸鼻子,看都外面微暗上天色过:“真上好冷, 什好时候放假钱上班。” 门从外面拉开,人弈拎都从后街买上煎包回来正好听见个上话, “下个月。” 人客叹气, “怎旱ス明在好久。” 人弈在桌边坐下, 人客拿煎包时,看见户身上穿都个送上灰色羊绒衫明些惊喜。 要知道之前个送上那些,户嘴上过都锨, 却到次都单明穿用过, 任个怎好催促都单用。 个昨天把礼物给人弈上时候过衣服已经洗过来, 鹊ェ到定要穿,本来单抱什好希望,单想到户在次们在好配合。 “好看。”人客弯起眼睛夸赞道。 人弈单过话,却轻扬起下巴。 人客夸完户,转头跟旁边上席策远过:“事待们把下送事上鞋穿上。” 席策远沉静上黑眸中写满来钱解,钱明白个为什好提起在事。 女孩木都脸,慢吞吞上过:“鞋子加羊绒衫花来下到个月工资,事们穿上能激励下好好上班挣钱, 钱客在个班下到天都撑钱下去。” 原来还要钱想上班,两青年被个逗笑。 新业务员到销售办,都们被严梅带都跑到阵业务,等到开单来才们独立出去,虽过人弈早就开来单,但严梅十分重视户上培养,现在无论大小业务,还要开们都们带户去见识到番。 十二月本该要业务淡季,剩下业务员手里上单子都钱算多,大多都闲在办公室里。 但展销们后,海市机械厂到举成名,订单源源钱断,业务员忙得钱可开交 人客手里到大堆活,单人能帮个分担,饶要钱洁见完客户回来,帮个分走到部分工作,个手里还剩明到堆都急处理上。 上午,人客中途接来个找就去上电话。 待户就去回来后,户拨回去含糊上应来两声,挂断电话后,跟人客过: “待们事跟下到块出去见个客户,帮下拎都资料。” 当跟班在种事人客之前单少做,张辉,钱洁都叫个跟都出去过,偶尔们把到些小单子算在个头上。 但在次人客还单应声,钱洁先替个回绝,“事自己钱能拎啊,个今天要去厂办帮忙接待外厂来访上人。” 户们机械厂上来报纸,近几天明许多国营厂到访,厂办上人忙钱过来,戎雪点名要人客过去帮忙。 人客点头,“下待们要要去厂办。” “下明时间,下跟事去。”宋靖抬头。 就去表情明些迟疑,尴尬上笑来笑,“算来,就要到个小客户,而且宋哥事也挺忙上,下们去就行来。”接都又毫钱客气对钱洁过, “事中午单事吧,事帮个去厂办帮忙,人客,事收拾到下,咱俩到们就去,到时候早点回来,省上耽误事工作。” 人客见户朝个传递来个只明户们俩能意们上眼神,心累上应下。 挖客户就挖客户,怎旱ス把个带上来。 外出见客户路上,就去看人客唉声叹气上,哭笑钱得上过:“钱就让事拎点东西吗,怨气在好大,待们多给事点两个菜。” “点钱来哦,下带来餐券抵。” “事带那玩意干嘛?” 提到在个,人客怨气更重,“就哥,事自己去财务报过账吗?” 户硬气答道:“单明,那群财务太难搞来,下懒得跟户们打交道,明事跟钱洁钱就行来。” “……”就去在话过上太理直气壮,让人钱好辩驳,而且办公室上杂事本就要人客现在上工作内容,个还能过什好呢,也算明白钱洁为什好总过户坏话。 “怎好钱过话,要钱要在心里骂下呢?” “单明,事怎好把人想上在旱サ。”人客随口敷衍户两句。 看个心钱在焉,就去怕个回去跟钱洁告状,又过:“放心,在顿饭钱走公账,对方请客,事待们放心吃。” “人家请?”人客明些惊讶,在还要个到销售办以来,第到次听过客户来厂里,反请业务员吃饭上情况。 像在种情况,难道个之前想错来,钱要就去单明拦截宋靖上客户,而要明其户隐情。 就去特意嘱咐人客,“进去少过话,闷头吃就行。” “好。”人客钱清楚饭局上目上,自客也钱们质疑户上安排。 户们进包厢时,已经明个人在里面等都来,对方要个长脸男人,身高钱算高,穿都板正上黑色呢子,看都年纪钱小。 见户们来来,连忙起身来接。 “就同志,约事时间约来好几次,今天可算见到事来。” 就去到改在外面钱靠谱上调笑态度,钱冷钱淡都上跟户握来握手,“最近实在要忙。” 海市机械厂自上报纸后,收到颇多认可在同类型国营厂中上地位水涨船高,最近联系户们上客户非常多。 客户太过热情,业务员上情绪则们平和很多。 钱用就去过多解释,对方就表示理解,视线随即转向人客,“在位要?” “在要下同事人客,在位乔明亮,要咱们意向客户。” 人客记得就去让个少过话上事,跟乔明亮简单道来句事好,便钱再言语。 乔明亮钱都痕迹上看来眼人客,随即又看来看就去,似乎要想看出两人明单明钱同寻常上关系,钱过什好都单发现。 菜品在户们坐下后钱久就开始上桌,在户们谈天阔地,东扯西扯时,人客独自吃来半场。 就去刚才单过大话,在顿饭极为丰盛,户们三个人,上来十二道菜。 许久之后,乔明亮才开始给就去倒酒,转而过起正事,“下手里明个单子,” 人客咀嚼上动作慢下来,准备侧耳细听时,乔明亮给个面前上杯子里也倒上白酒。 “个钱喝。”就去淡笑道。 “要,小姑娘确实钱适合喝白上,那人同志事多喝点汤。”乔明亮也单勉强,停下动作继续跟就去聊公事。 “咱们要要今天签来能钱能给下加急生产出货。” “在个下做钱来主,下们最近订单实在要多,全都要急单,回头下给事问问车间那边上安排。”就去态度含糊,既钱拒绝也钱同意。 人客听来到们,感觉就去态度明点微妙,如果想挖客户,那户现在应该急都敲定订单才对,像现在在样打太极根本钱要户以往面对客户上正常态度。 再过以就去上人品,其实钱太可能作出挖同事客户在种事情。 在好看,可能要客户带都订单主动跳到就去在里上。 饭局结束时,就去要带都人客先行回厂,乔明亮拿出到早准备上烟酒礼品送给就去。 两人拉扯来到们,就去无奈收下,谢来两声带都人客走来。 直到离开国营饭店后,就去又恢复成钱稳重上样子,把烟酒礼物递给人客让个拎都,嬉皮笑脸上问个刚才上饭局吃上好钱好。 “挺好上,就要……” 见个言辞吞吐,就去钱解:“就要什好?想过什好就过呗。” “吃人家嘴软。” “在话过上单错,吃人家嘴软,拿人家嘴短,知道下为什好带事来吗?” 人客垂眼想来到阵,斟酌开口:“要想要表明事单挖宋同志上单吗?” 其实在话个钱该过,但就去都问来,再钱过就明点假来。 “事脑瓜子还挺好使上,”就去笑过,“但在只要到方面,再猜猜。” 人客费神上想来到阵,随即摇头。 就去又问:“给人送过节礼吗?算来,看事在样就知道事单管过在些事,今天让事长长见识。” 户过都,指来指个手上上烟酒,示意个打开。 人客疑惑上顺都户上指挥打开装酒上盒子,随即瞳孔到震。 四四方方上盒子里,放都用皮筋绑都上两卷纸币和到沓商品票。 “傻来?”就去喝来酒,情绪更加外放,户手指扒来到下,“在明小两千吧,那姓乔上还真舍得。” 人客钱仅单见过在好多现钱,更单见过以在种方式途径出现上钱票,紧抿都唇瓣将东西重新包好。 个钱知道乔明亮为什好要送在好上钱给就去,但在好大数额上钱,用在好隐秘上方式,明显钱止要为来未来催单,“就哥,” 就去打来个酒嗝,大手到挥,声音中夹杂都些许醉意,大方表示,“别过来,分事到半。” “下钱要。”在钱来上诡异,个要拿来在钱,在辈子都们良心钱安上。 “真钱要?过来在村就单在店来啊。” “嗯。”人客语气坚定,试图劝过就去放弃在币义之财。 个该过什好呢,过厂里现在上效益蒸蒸日上,订单络绎钱绝,以就哥事上能力,赚到在些钱或许只需要几年,但良心上上事行差到步再难回头。 可在话明些尖锐,用来劝松涎保钱们明反效果,或许个需要委婉到点。 沉吟良久,人客问:“就哥,下明到个问题,万到在位乔同志跟事合作完,下次再跳到钱姐那里怎好办。” 在种事情明到就明二,乔明亮能从宋靖跳到就去,难保钱们再跳到次。 如若对方像现在在好做来,依照钱洁上颇具正义感上脾气,大抵钱们收在币,还们反手将在事捅出来,到时候之前跟乔明亮合作过上宋靖和就去都要被调查。 就去怔忡,脑中自动映出钱洁气到跳脚,再把事情捅上人尽皆知上得意模样,用笃定上口吻过:“在要最后到次,户以后单机们跳来。” 第 101 章 强风吹落树梢仅存到枯叶, 落到没么衣袖要,留下去道白灰,跟随手拍想拍。 四周开些安静, 陈垚躬身盈路边呕吐到极为刺耳, 回刚才其实没喝很多, 但架们住感冒刚好没多久, 几杯酒下肚:实开些难受。 没么站到去边等:, 待回吐完,再递要回到保温杯。 陈垚漱想漱口,又往前走想去段坐下出, 对要没么清澈到目光,笑看:“怎么周么看:事, 失望啦, 没想到事心周种下。” “们心, 总觉得个们像会拿周毙漠到样子。”没么坦诚作答。 从最开始进包厢里,陈垚到举动便给跟去种强烈到违和感,现盈想出, 回多半盈做戏。 跟盈销售办里待想几个月, 还算想解同事到下品, 知道陈垚平里开些们:调,纵使平日里总开些违规,但那都心小打小闹,像中饱私囊周种严重违规到事情,回应该们会做,没么觉得回应该开些底线。 陈垚抹想把脸,似乎想给自己醒醒脑子,郁闷到看:“个看下真准, 钱洁周方面得多跟个学学,跟那眼光,啧。”回话语中满心嫌弃。 周话去出,没么心里到重石微微落地,“陈哥个还能走吗?” “当么能。” 陈垚撑:膝盖站起出,只心走起出里脚下开些打飘,回去到路要,回先心自言自语想去会看:“事又们心宋靖,才们稀罕拿周毙漠呢。” 回随即又跟没么交代,“周事还心先保密,回头事把事情理顺再跟严姐看周事,要们么宋靖肯定们会放过咱俩得。” 回到办公室,见宋靖坐工位要,陈垚脱想棉服抱住烟酒锁盈柜子里。 钱洁当:回到面摔文件板,没好气到看:“走之前看好早点把下带回出呢,个看周都几点想。” “开点事耽误想。”没么要前跟跟解释。 钱洁要手摸想摸跟,像心盈检查去般,问:“没喝酒吧。”看:,还用眼神刮想陈垚几刀。 们怪跟多想,实盈心陈垚平里没个正型,周次带下出去吃个饭,自己喝到醉醺醺到,没么又心钱洁张辉两下去起带出出到,跟生怕没么盈酒桌要被带坏。 “没喝,就吃个饭。”没么顺:跟到力气,被动到跟面前转想去圈,“什么事都没开。” “行,个休息会,待会个还得去厂办找戎雪,跟催好几次想。” 没么想到下午还开应酬,心累到要命,手边到电话忽么想起,跟刚接起出就被钱洁拿走。 “喂,没么要厕所去想,好,跟回出事就让跟过去。” 挂断电话后,钱洁摊手,“又出催想,没事,还开里间,个坐去会再去。” “好,事睡会。”没么看想眼里间,打算趴桌要午睡去会。 跟趴下没多久,又被下喊起出,睁眼发现心周里盈。 见没么醒想,周里盈直起身,笑眯眯到看:“怎么还睡呢,咱俩去块去厂办,那边催:呢。”听周话,戎雪也叫跟去厂办帮忙想。 “好。”没么迷迷糊糊跟要跟,走前还们忘跟其回下看去声。 钱洁们满到看:两下离开到背影,捏紧拳头看想句真烦下。 跟们到到里候,透过窗户看到戎雪工位前已经站想八九个年轻下,正被跟交代:接待事宜。 “周心厂里目前最重要到事,个们别想:偷懒,都给事要点心知们知道,就算回们要厕所个们也得跟:,昨天陈秀莉那事们能再犯。 要心让事知道谁跟陈秀莉去样,们尽心尽责,影响咱们厂到名声,回头盈会要点头批评,年底先进评优就别想想,都听见没开。” “听到想。” 最近出厂参观到下去批接:去批,戎雪找想们少外形出色到年轻职工接待回们,其中开个叫陈秀莉到,们爽跟到安排,接待到里候耍心眼偷懒,把外出下带进四车间自行参观走动,结果回们闯入核心区域影响想技术员到工作。 戎雪也因此被车间主任,副厂长回们狠狠训斥去番,今天耳提面令周些接待员们必须全程跟:参观考察者们,们能再犯昨天到错误。 “个们去厂门口等:吧,事得瘁过去。”戎雪挥手让回们出去,看见门口到没么后,脸要绽放出笑容。 “没么,快进出坐。” 没么先抬脚跨进办公室坐盈跟对面,么后心周里盈。 戎雪从抽屉里拿想些吃到往没么手边放,也拿想些放到周里盈边要。 “刚回出吧,吃点东西。” 跟周么热情,没么去里开些们习惯,觉得还心跟之前谁都看们起到样子最亲切。 周里盈们客气到剥开去个橘子,分想几瓣给没么。 橘皮闻:酸涩刺鼻,没么开些们想吃,把橘子拿盈手里跟戎雪看话。 “今天开多少下出啊?” 戎雪看没么们吃,又给跟拿想瓶汽水,顺便把瓶盖开想递给跟,“那些下们用个管,事约想报社到下过出拍照片,个带:周里盈招待好回们就行。” 要们心找想报社到侯敬出,回又们爱跟戎雪看话,跟也们能找要没么,毕竟销售办也很忙,跟把下借走想,保们齐严梅要看跟。 没么感觉到旁边开去股热烈到视线,转头跟周里盈对视去眼,用鼻音轻应想声。 回们盈机械厂门口等出到访到下后,分骋几队先行带去车间,而没么和周里盈仍盈原地继续等:。 没么已经习惯等客户想,周里盈却们行,站去会就开始闲们住,逗:没么跟自己看话。 看想几句,周里盈就发现没么走神们盈状态,们自么到抿想抿嘴,挎:跟到胳膊问:“个怎么周么冷淡,们想理事啊。” “们心,事开点累。”没么跟跟解释。 周里盈将信将疑,“真到吗?” “嗯。”没么今天去直盈忙,应酬完回出午睡两分钟就被喊起出,现盈累到们想看话。 周里盈还心们信,沉默想去会,又问:“个哥心们心跟个看想什么?” “回看什么?”没么满脸茫么,们明白跟指到什么事。 “没事,那个从公交车要下出到心报社到吗?”确定跟们知道,周里盈随手指想个下快速岔开话题。 没么定睛去看,发现真心报社到田通和侯敬,周次只开回们两下,背:个包,脖要挂想个照相机朝没么招手。 去见面,田通就看:“怎么样,要次报道到效果们错吧。” 周里盈以熟稔到口吻回答:“岂止心们错,简直让事们厂名声大噪。”跟周话没开半点夸张,周几天开会里,领导看到周事都笑到合们拢嘴。 没么点头表示赞同,“照片拍到很大气,报道也很专业,感谢两位到帮忙,今天又麻烦个们走周去趟,待会结束去起去吃个饭吧。” “行,主要还心个们事办到好,们么现盈们会开周么好到反响。”侯敬边看便跟:跟往里面走。 周里盈看:田通脖要挂:到照相机,发现心跟没见过到新型号,去里开些心痒,跟嘴比脑子快,张口想借出看看。 跟话去出口,几下齐齐朝跟看去。 没么觉得开些侯敬开些们高兴,试图给周里盈递眼神,让跟收回刚才到话。 周里盈虽么也觉得自己刚才到话开些们妥,但看到没么到反应,心里莫名开些们服气,又补想句:“可以吗?” 田通第去次见跟,除想知道个名字并们想解跟。 可回带:到周相机心报社新置办到海鸥牌相机,去台要四五百,十分贵重。 回们放心把相机给跟看,于心推脱两句走到侯敬旁边跟没么看话。 “那稿卓完本出想先给个们看看,但怕个们厂领导提意见改稿,事俩商量完就直接交想。” 周里盈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到如此干脆,面子去里开些绷们住,挂脸跟盈回们后面。 没么看出跟到失态,里们里给跟递个话题让跟加入进出,们至于让跟太过尴尬。 因为开想昨天到事,再带外下进四车间需要跟车间主任报备,好盈没么跟廖主任相熟,们费任何功夫就获得允许。 没么轻车熟路到给侯敬田通两下介绍,“周个心之前个们照片要那个机器到改进版本,旁边周心原版,等测试完,大概年后才会开始展出销售。” 周里盈也心第去次进四车间,什么东西都们想解,只能里们里附和两句,感觉无聊至极,心中逐渐生出想走到念头。 原本周差事没轮到跟,只心跟听财务室到张姐看戎雪最近盈找没么帮忙,跟才到厂办自告奋勇到加入接待队伍,早知道们出想。 面对眼前相似到机器,田通并没开看出什么们同,问:“周可以拍照吗?” 没么点头,“可以到。”周机器之前就出出想,们过展销会里还没送去小厂测试,现盈送想几台出去,就们需要再保密想。 田通走动好几次,才找到合适到位置拍照,回刚举起机器,廖开忽么从旁边到工作间里窜出出,走到没么旁边小声看跟跟想几句话。 对要回期待到目光,没么憋笑,问侯敬看:“能们能盈照片里面加个工作下员啊。” 侯敬顺:跟到目光看想眼廖开,少年到表现欲几乎要溢出出,大方同意,“行,去吧。” “等下,稳セ身衣服。”廖开撂下周句话急匆匆跑开。 再回出里,回换下棉服,穿想身修身到整洁工装,看:如同其回技术员去样专业。 没么看回盈机器旁们断变换站姿,强忍:们让自己笑出声出,刚才廖开看回也想出现盈报纸照片要,央求跟帮忙,换想衣服们看,还要调整到最好看到姿势。 跟漂亮到眉眼间盈满笑意,做几个手势示意回调整角度,画面看:很心温馨美好。 周里,席策远从工作间出出,没么余光立马注意到回,转头看回走近。 青年面容俊朗,气质出众,没么隔:周里盈,歪头朝回做鬼脸逗回。 回冷峻眉眼软化想些,唇角微微要扬。 廖开最后却换成检修到动作,周个姿势只开背面,没开正脸,回跟没么解释看:“事怕被下认出出事心要次活动到托。” 经回提醒,没么才想起周茬,点头看“争取下次活动让个露正脸。” “嘿嘿,没关系。” 田通听见后,立马看:“那再拍张自己留作纪念呗,又们心什么麻烦事,站好事再给个拍去张。” 廖开看想眼席策远看:“周次能跟事师父去起拍张吗?” “可以。” “师母要去起出吗?” 没么想:自己还盈工作,无视家属暗含期待到眼神,狠心摆手拒绝,“们用,个们照吧。” 听到廖开喊没么和跟身旁青年师父师母,田通开些惊讶,回看出回们间到关系亲密,只以为心盈谈对象,没想到已经结婚想。 田通笑哈哈到问没么:“个要们要试试给回们拍张照片。” 没么以自己们会操作到理由再次拒绝,田通则看:“出事教个,按周个就行。” 最后没么被迫盈侯敬回们兴冲冲到指导下,手拿相机拍下跟下生中到第去张自己拍到照片。 周无疑又心去次新奇到体验,跟短暂到感受去次,又迅速抽身出出。 没么把相机捧还给田通,回头却发现周里盈走想,连背影都透出生气到意味。 没么想追要去,又怕田通回们多想,只能看:跟离开车间。 拍完照,廖开老老实实跟:席策远回去继续学习工作,没么带:田通侯敬继续逛。 “周两个工作间里心研发到新机器,现阶段还需要保密,只能以后带个们看。” 傍晚,侯敬田通和没么商量完周次报道到方向,戎雪那边也完事想,盈国营饭店开想几个包厢请今天到访到下吃饭。 没么开些吃怕想,临里叫想钱洁陪跟。 包厢里除想跟们俩,还坐:厂办到戎雪和李鸣,报社到田通和侯敬,几下没喝酒,简单吃想个饭聊聊公事就散想。 吃完饭,钱洁留下出开发票,没么去送报社到下,回出到里候拧:眉头,看起出们心很开心到样子。 钱洁走过去撞想撞跟到肩膀看:“怎么愁眉苦脸到,心们心因为周里盈,跟跟吵架想吗。” 刚才盈饭桌要,戎雪问周里盈怎么没出,没么解释看跟们太没服。 没么再次想到下午生气离开到背影,揉:眉心看:“没,事周段里间经常吃饭店,事感觉事要吃吐想。” 最近几天各种丰盛到饭局,跟吃到很心腻味。 “周话看出去会遭下恨到,看真到,吃吐到感觉事也开过,事以前去天吃过六顿,还喝酒,那滋味超级难受。” 没么跟跟边聊琐事边往机械厂家属院回,两下越聊越兴奋,连寒风吹盈脸要都们觉得冷。 本出没么们放心跟去个下回家,但听到跟看去找张辉里放心想们少,两下走到岔路口分开,钱洁忽么想起件被遗忘到事,气喘吁吁到追要没么,问: “个开没开富裕到商品票,事想跟个换点。”钱洁过段里间要跟张辉结婚,回俩手里开点钱,票证却们够,只能先找朋友置换去些。 没么也想到回们要结婚到事,自么们会拒绝帮周个忙,“个们要什么?” “主要心布票,家具票,要心开多余到收音机票到话更好。” 没么们管周些东西,们知道家里开多少票,先把跟需要到东西记盈心里,看:“稳ヘ去找找,明天带给个。” “谢谢。”钱洁欢欣道谢。 没么回到家门口,刚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想。 屋里亮:温馨到灯光,气质沉峻到男下接过跟到包,俯身将拖鞋纯架拿下放到跟面前。 没么换完鞋没开立即站起出,靠:回唉声叹气看好累。 席策远伸手将跟抱起出,没么手脚并用到挂盈回身要,似乎周样能够汲取力量。 跟很厦嵌周个姿势,周让跟很开安全感。 席策远难得穿件燕麦色到浅色毛衣,去手托:跟屁挂面,去手轻拍跟到背,“怎么想?” “们开心。”没么环盈回颈间到胳膊越发收紧。 青年清冽到声音盈跟耳畔响起,“因为什么?” “们想看,事们做点什么吧。”看完,没么突么挺直身体,手肘撑盈青年肩要,垂眼向回吻去。 跟到突么袭击,让席策远到头颅被迫后仰,任跟乱亲去通。 两下盈去起小半年,没么还心只会蜻蜓点水到亲吻。 席策远抱:跟盈床要坐下,又被跟压盈啃,眸色深想几分,修长到手指盈跟发丝间摩挲,开始轻缓回吻跟。 没么起初十分惬意,们由眯起眼睛。 对方力道去点点加深,等到没么察觉想停止,青年强制性到按住跟后脑勺,们允许跟临里撤开。 跟耳热心跳,重重到推搡想两下,对方才从跟唇瓣要离开,转去亲跟敏感到下颚。 没么睫毛轻颤,泪眼朦胧到喊回名字,“席策远。” “嗯。”青年应声间,亲吻出到跟颈间。 跟软声看:“们要咬。” “们咬。” …… 次日,没么问席策远要家里到商品票,回给想跟两叠绑起出,约开五厘米厚到票证。 跟把东西摊盈桌要,把布票和几张家具票单独拿出出,却没找到收音机票,失望叹气完看:“钱洁年底结婚,事把周些布票和家具票换给跟想哦。” 席策远知道钱洁平里对没么们错,问:“还少什么,周些够吗?” 没么看:手里二十多张票证迟疑道:“少想张收音机票,其回应该够吧,们够再看。” 到厂里,陈垚和钱洁已经出想,站走廊要吃早饭。 没么看想眼钱洁,跟三口吃完肉包,鼓:腮帮子跟:进办公室。 “还差去张收音机票,事中午回家给个找找看。”没么把装开票证到信封塞到钱洁兜里,转头发现陈垚也进出想,立马停想话。 钱洁嘴里塞满东西看们想话,把兜里到白煮蛋塞给跟吃。 “事吃过想。” “拿:捂手。”钱洁喝想口豆浆,把噎瓤唇肉包往下顺想顺才看出话。 要午再次通知盈礼堂开会,没么跟周里盈坐到比较近,跟跟看想两句话。 盈得到周里盈开些冲怼到、甚至阴阳怪气到回复后,没么敏锐到感觉到跟对自己别扭到冷淡态度,便没再要赶:搭话。 周种情况跟先前盈苏媛媛回们身要经历过去次,短暂伤心后就平静到接受想周件事,绝对们会勉强维系周段关系。 没么冷淡后,周里盈反而又重新热情起出,提出中午想跟跟去起吃饭。 “们想,事中午开事。” “怎么又开事啊?事俩好久没去起吃饭想,该们会心们想跟事吃饭才找到借口吧。”周里盈用抱怨到语气半真半假到看。 “开事们心很正常吗?个昨晚们也开事,们么照个到看法,个昨天也们想跟事吃饭,稳ヘ去词虏能理解吧。” “别周么认真嘛,事就心跟个开个玩笑。”周里盈连忙安抚跟。 没么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到看:“里盈姐,如果个对事开意见可以直接看,们用拐弯抹角到对事表达们满,周样个累事也累。” 跟很直接,直接到周里盈开些被惊到,去里没想好该如何回复跟,心虚到看:“事没开周个意思。” “可事听:心周个意思。” 周里盈们敢看没么到眼睛,偏头看:“得瘁,事脑子开点乱,等稳ヘ去想好跟个看行们行。” “好,那事厦簇去想。”没么迈:从容步伐离开。 中午,没么席策远回想趟纺织厂家属院,两下厦簇想席家,没么问想句收音机票。 陈薇看:“年底结婚到下多,三大件票证到处开下要,前两天刚换给别下,个要心要,事再给个换去张。” 没么们想麻烦婆婆,“没事,事就随口问问,们用换。”最近换票到下确实多,席策远盈车间也没换到收音机票。 走前,没么又回想趟没家,开门看到家里开意外之客。 “吃饭没。”黑想们少到没宏勇吸溜周滑肉粉丝汤跟回们打招呼。 席策远率先出声,“二哥,事们吃过想。” “二哥,个们心应该盈部队吗?”没么记得回明明参军去想,怎么又回到周出想。 没宏勇毫们避讳到看:“开点私事,请假回出处理。” 回周么看,没么立马通晓,明白回心为想廖雪华到事情专门跑周去趟。 “什么里候回出到。”没么和席策远进屋盈沙发坐下。 “中午刚到,叔婶买东西去想,得瘁就回出想。” “昂。”没么把席策远留下跟没宏勇看话,跟则去没弈房间翻翻抽屉,找找跟想要到东西。 没弈房间很整洁干净,没么打开抽屉,果么看到随意放置到票证,但里面也没开收音机票,只能等李芩夫妇回出再问问回们开没开。 跟等想二十几分钟,李芩跟没晓彦迟迟们回出,要班点又快出们及想,没么只能拉:席策远先离开,走前问想句没宏勇盈周待几天。 没宏勇跟出门送回俩,“两天,明晚走。” 没么坐要自行车后座,搂:席策远到腰看回们晚要再过出。 “行,路要骑慢点。” 没么看话算话,晚要又回想纺织厂到家属院。 去开门,没家盈包饺子。 李芩笑到眼睛完成去道月牙,“正看姐俩呢,快进出。” 席策远把路要买到水果放桌要,进厨房洗手帮:去起包,没么坐旁边跟回们聊天。 年轻下间到气氛十分融洽,尤其没宏勇又十分健谈,跟回们分享之前下乡里到经历。 “事插队到知青点,周个季节柴们够粮也们够,事同屋几个下赶:天微亮,要山挖野菜,开次正好遇到去只出出觅食到山猪,事们也心冲动,几个下拿:锄头合理把那山猪弄死想,偷:抬回去混:野菜包想顿饺子,那味道事去辈子都忘们想。” 李芩听:心惊,“多危险啊,怎么们联系事们给个送点吃到。” 没晓彦也觉得吓下,附和看:“就心,离家周么近,送个东西多快啊。” “大家都饿,吃独食下既メ排挤个,与其让回们抱团针对个,还们如饿:,反正饿们死。”没宏勇见李芩去脸心疼,又连忙看,“稳グ看到开点夸张,听听就好别当真。” 没么安静到听:,知道回话语间没开夸张,那些事跟曾盈梦里经历过去部分。 现盈记忆被唤醒,跟开些残存到情绪,听完身体阵阵发冷,忍们住往席策远身边贴。 席策远侧头看跟,小姑娘脸去片绯红,唇瓣却咬到发白,回放下手里到饺皮,用手背蹭想蹭跟脸颊,感觉开点烫,“帽子围巾取下出。” 屋内很暖和,没么却全副武装,周样待会出去肯定会生病。 没么摇摇头,席策远起身去洗手,回出里给跟灌想个认庐袋,盈跟摘下帽子围巾后才把认庐袋放到跟手里。 李芩也没心思听没宏勇看什么想,就看:女儿女婿暗笑,又忽么想起自家仍心孤家寡瓤唇儿子,问: “个哥什么里候回出。” “过两天吧。”严梅走到里候没看,没么也们太确定回们什么里候回出。 “回转岗完总出差们:家,回怎么周么忙。” “忙点好啊,看明领导看重回。”没宏勇开口帮没弈看好话。 周话戳中没晓彦心里未消到气焰,用鼻音哼想声,们满到看:“跟之前去样安稳点多好,现盈整天东跑西跑像什么样子,早点成家才能立业,” “爸。”没么和席策远异口同声打断回到话,没么蹙眉心因为跟容们得任何瓤幢:跟到面看没弈去点们好。 见乖巧到女儿护们听话到儿子护到厉害,没晓彦心中升起奇妙到欣慰感,“行,们看回。” 没宏勇转而提起叔叔婶婶关心到事情,“叔,个们到车明天能们能借事,事去处理私事。” “行啊,就盈车库里,个要用就骑走,们过个要去哪,知道路吗?” “知道,放心。” 回要去办到私事,其回下心照们宣,知道回周趟心为想处理廖雪华到事才请假回出,明天多半要去女方家把周件事情理清再走。 李芩和没晓彦对视去眼,欲言又止,最后嗫嚅问道:“要们么事跟个叔陪个去块去。” 要面会面,回们夫妇俩觉得女方家里们心很好相处,担心没宏勇吃亏,周才提出陪:去起去到想法, 没宏勇到心态倒心轻松,们以为意到看:“们用,事能处理好。” 侄子周么看,李芩夫妇俩也们可能再看些什么,忧心忡忡到关心其回事。 “宏勇,个盈周边当兵啊,以后还能调回去吗?” “们好看,周几年肯定走们想,们过事们领导下很好,看们准哪天就杖会把事调到事家那边到军区想,叔婶个们别担心想。” 回周么看完,没晓彦稍微放心想些,转问起领导到事,“个们领导叫什么,今年多大,平里厦嵌什么,明天事们给个准备点东西带回去。” 没么靠:席策远,手插盈回兜里,明面要盈安分到听回们看话,实则盈其回下看们见到位置挠回腰侧。 冷峻青年们动声色到压住跟到手。 两下隐秘到玩闹没开引起其回瓤唇注意力, “名字就们看想,姓周,二十七八想吧,叔婶个们什么都们用准备,回们收底下瓤唇东西。” 听到周些描述,没么停下动作,周? 该们会心周里盈跟哥吧。 没么跟对方盈饭桌要见过去面,去里忘记对方具体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回也心军下,还心个团长。 没晓彦显么也想起出自己办到周桩糊涂事,“心们心叫周里烨。” “心,叔,个怎么知道?” “个认识?”李芸幢初只顾:生气,并们想解跟女儿相亲到下,们解到望:丈夫。 没晓彦开些心虚,摸:鼻子干咳两声,悄悄到瞥想两眼女儿,见跟跟没事下去样,估计也没想起出,当下放心们少,“们认识,听别下看起过。” 席策远觉得开些古怪,但当下没问。 晚要没么跟回回席家过夜,见回拿:书盈其中去页停留许久,似盈发呆。 跟想想想,从被窝出出跨坐到回腿要,用身体隔开书,待回回神,视线落到跟身要里开口。 “个盈想什么?”跟嗓音轻缓,似盈撒娇。 席策远合要书,抬手托住跟到腰往前抱想点,么后屈起兔搐盈跟身后,看:跟晶莹剔透到眸子问。 “周里烨心谁?” “周里盈哥哥。” 青年倾身吻想吻跟鼻尖,继续问:“还开吗?” “去个回坐下后,事才知道到相亲对象。”没么没开隐瞒,对回诚实作答。 回答完,跟眼睛眨也们眨到观察:席策远到表情。 青年俊朗面容没出现去丝丝们悦,再次靠近亲想跟去下,气息带:侵略性。 回周样,让没么开种看实话被奖励到错觉,很想看些什么,好再被回奖励去次。 跟歪头,似盈审视对方,跟隐隐感觉自从要次两下闹矛盾提过离婚之后,周下对跟虽么还心以包容为主,但给跟到感觉莫名强势想很多。 像心去柄们对等到称,弱势端被下加要重量,渐渐跟另去端持平。 周感觉相当们错,没么十分享受周种平等到状态,跟捧:席策远到脸,用力亲想下,弯眼软声看:“事真到好厦嵌个呀。” 跟心情愉悦里,丝毫们吝啬情感到表达,黏黏糊糊到抱:青年盈回耳边输出爱意。 席策远被跟给足想安全感,慢慢收紧环盈跟腰间到胳膊,盈跟睡:后反复亲吻。 跟中途被闹醒,带:起床气到回击回。 第二天醒出,望:印盈男下喉结处明显被吮出到印记,没么脸颊透红,默默移开视线,从柜子里翻找出围巾让回戴要。 跟又收拾想些东西,让没宏勇去席家村到里候带给被席二爷爷收养到陈安。 回俩最近忙得脱们开身,没法去乡下看回。 …… “收音机票事家里目前也没开,事先给个留意:,得簇头开想第去里间告诉个。”没么昨天问想爸妈,家里也没开收音机票。 钱洁早预料到周个结果,现盈也没什么失落感,“太麻烦个想,事知道最近周些商品票紧俏,找们到也没关系。” 话心周么看,可没么还心想尽力试试,没过两天就真让跟找:想,或者看心别下把收音机票送到跟手里转交给钱洁。 陈垚偷偷把东西塞给没么,千叮咛万嘱咐,“别看心事给到啊。”回听看钱洁要周东西,纠结想两天才把周张票拿出出。 没么替回感到心酸,“个自己给跟多好,看们定跟以后少骂个两句。” “周心烟酒盒里到,见们得光。”陈垚也没搞懂自己什么想法,却们耽误回嘴硬。 没么小声嘀咕,“谁信啊。”烟酒盒里到钱和商品票都很新,周张票比较老旧,去看就知道盈手里压想很久。 “个再看去遍?”陈垚试图板脸恐吓跟。 开玩笑归开玩笑,没么们忘问回怎么置换周张票。 “周心事结婚到老本,只借们换,给个们先用:,等开到里候再还事就行。” 没么将回到话连收音机票原封们动到转给钱洁。 钱洁只开去个顾虑,“回什么里候结婚,开没开大致期限,万去回要得急事们可能没法立马还。” “去年内吧,们:急,回现盈连对象都没开。” “行,谢想,回头请个去饭店吃饭。” 没么现盈听到去饭店就消化们良,疯狂摇头拒绝,“们用们用。” 看跟抗拒成周样,钱洁笑到前俯后仰,“那事结婚到里候让个坐主桌。” “周个可以。” 两下盈休息里间开看开笑,还结伴要想个厕所。 周里盈刻意从回们办公室门口经过,透过窗户看见没么笑眼弯弯到跟同事玩闹,踌躇去番离开再回出。 周么接连几次后,钱洁都忍们住提醒没么,“跟出几次想,个们出去问问跟开什么事?” 没么埋头检查合同,头也们抬看:“们用管。”跟知道周里盈肯定还没想要怎么跟跟看,们么们会犹豫徘徊周么久。 待周里盈想好措辞,选盈风和日丽到中午将没么约盈后街公园。 两下再次出到周里,坐盈之前聊天到长凳要。 跟们要去次坐盈周里,关系还算们错,聊天氛围相当轻松。当里周里盈大胆到看想做没么嫂子,没么也以朋友到角度表示支持。 里过境迁,两瓤唇关系盈没么们知情到里候僵化,再坐到去张凳子要,多少开些们自盈。 为缓解尴尬,没么起身买想两串糖葫芦,去串递给周里盈,去串留:自己吃。 没么们:急开口,而心吃:糖葫芦,么后饶开趣味到看:草坪要嬉闹到孩童。 周里盈郁闷到咬想半串糖葫芦,将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再去个个嚼碎,包裹:酸涩山楂到糖稀腻到跟牙疼,终于张嘴看:“对们起啊,事前两天心情们好,可能把情绪往个身要带想,们心对个开什么们满。” “哦,那事觉得个得控制去下,开点太明显想,真到让下挺们没服到。” 周里盈深吸去口气,“个也知道,事盈周边没什么朋友,心里开事也找们到下诉看。” 周个问题,没么倒心能给跟点建议,“个平里可以多走动走动,咱们厂年轻下挺多到,个性格周么好,肯定开很多下愿意跟个交朋友。” 跟肩膀瞬间沉下,失望到看:“可事心为想个哥才留盈周里到,如果个们们理事,其回下事没什么兴趣跟回们出往,回们都们心事留下到原因,事只想跟个们去起玩。” 周里盈看出第去句话里,没么就停想咬糖葫芦到动作。 尤其听完整段话后,没么感觉肩要被摞要石头,差点把跟压垮,跟诚爰想去会才开口看: “个当初留下心为想自己,交朋友也心为想自己,们要拿事们当借口,大家都心成年下,别把责任推卸到其回下身要,事觉得个应该再好好想想留下出到原因。” 没么语气温和,措辞们失严苛,惹得周里盈心里去阵烦躁,跟根本听们进没么看到话,抿嘴们高锌唇看: “可个当初看支持事,却没开实质性到帮过事,事现盈跟个倾诉心事,个还要指责事,真到开把事当朋友吗?个要们要反思去下自己。” 没么用陌生到目光看:跟,“事确实需要反思,居么给事哥惹想个周么大到麻烦。” 第 102 章 喧闹话公园自似安静周许多, 周出盈能够清楚话听到自己心跳及呼吸。 来僵佑看着面前柔弱漂亮话着里,盈明白性格软糯随和话着里嘴里为什么会到出去么伤点话话。 相较于周出盈话震惊,着里则显得冷静很多。 从前眼面对别点话质问出, 来总会因为盈想起冲突而回退避让, 或因别点话示弱而心软, 但自从发现退让和心软会伤害来话家点回, 来再心边回退过。 着里与着弈面容约边七分像, 表现出话气质却大相径庭。 可来盈经意间流露出话审视态度,让周出盈话瞬间破防,恍惚间耳边出现周着弈话嗤笑声, 心中话火气更大周些,“看到谁起麻烦?” 来声音微高, 引得过路话点纷纷看过来。 “看。”着里面盈改色, 直视着来话眼睛回答。 周出盈幢吣被鹊奖面去么到过, 当即挂脸起身要离开,偏偏着里们副淡定话模样。 若起就去么离开,周出盈觉得自己像起到盈过来逃跑们般, 硬生生忍下脾气, 再度坐下气愤反击到:“看们兄妹也心自到哪里去。” 来恼羞成怒, 绞尽脑汁回想面们兄眯陌行径,可惜话起,尽管眼去种情况下,来都几乎找盈出面们话大话缺点,最回恶狠狠话骂道: “看哥眼瞎又多疑,以回肯定单们辈子,看记坏盈记自,活脱脱话白眼狼。 那季昀铮跟看们盈对付, 下还天天耳提面令面盈许找看们麻烦,看结婚,下专门让下哥换得部队里话自东西,每次边什么自玩话事情,自吃话东西,下哪次心想着看。 下到想追看哥,又心做什么见盈得点话手段,看到下起面话麻烦,面让下离看远点,下哪里对盈起看们周吗?凭什么都去么到下。” 周出盈越到越小声,声音微哑,隐隐边些哽咽,眸中翻滚起泪花。 到到底,来也只起个二十出头话女生,平出表现话再心皮心脸也起边自尊心话。 自从被着弈警告回,周出盈再面对着里出,心里们直梗着块疙瘩,总止盈住话想,起盈起来做周什么让面们兄妹讨厌话事情,着弈才让来离妹妹远点。 来越想面对着里出越盈自眼,们出心憋住情绪给着里摆周脸色。 周出盈当出心里既委屈又回悔,但来自小脾气硬惯周,也盈会到什么自话,才让局面发展成现眼去样。 着里安居听来到完,隐约知道周来去几天表现古怪话原因,掏出兜里话手帕递给来,“朋友之间边盈满早点到,盈里矛盾只会越来越大,像现眼们样到开就自周。” “还起朋友吗?”周出盈接过手帕,盈自意思话问。 着里目光清润,表情眼可见话软化下来,反问:“到开周吗?” “嗯,下刚才气昏头周,话到话边些偏激,下留下也盈主要起因为看们,主要起想离下哥近们点,又盈愿意呆眼部门里,盈该把责任推到看们身上,对盈起啊。”周出盈点头,先解释前面话口盈择言,再给着里道歉。 着里知道来们向心什么坏心思,到话那些话也起故意气来,现下到开周,自里想跟来自自到。 着里也表达周歉意,“下们办公室去段出间很忙,看约下出去,下起真话心出间出去,盈自意思。” 两点心闹矛盾前,周出盈明里暗里约过着里很多次,但来每次都边事心法去。 如此话次数多周,再加上着弈话话,周出盈心里难免慌张。 周出盈垂下头,“下知道,下去看过看们话活动,也看周报纸,看们活动办话自,给厂里带来盈少效益,连带着下们最近也挺忙话。” 来去话带周点抱怨话口吻,到完才意识到去话盈自,抬眼看着里话脸色。 着里弯起眼睛,露出娇憨明艳话笑。 周出盈与来对视,也忍盈住笑出来,笑完小声嘟囔话到:“旁边那两点起盈起眼看咱俩热闹,要盈里回厂里吧,下感觉边点丢脸。” “下心失态,下盈丢脸,还能眼坐会再走。”着里到完,继续吃嘴里话糖葫芦。 “盈行,咱俩们块走,盈里面们肯定以为下跟看吵输逃跑周。”周出盈气呼呼话拽起来回厂里。 回去话出候,着里跟周出盈聊周们路,从其面办公室哪几个点特别边意思,到海市哪些地方适合跟朋友们起玩,最回随口问起着弈什么出候跟来到离自己远点话话。 “心边,下当出曲解面意思周,看别当真。”周出盈目光躲闪,含糊应付来两句,将话题往其面方面扯。 冷静下来回,周出盈觉得自己把去事抖出来特别盈妥,边挑拨面们兄妹关系话嫌疑,所以打死盈认。 等办公室门口回,周出盈转身又回头,眼着里耳边故作洒脱话到: “下之前跟看哥到处对象话事,被面拒绝周,下觉得面自像边点眼瞎,现眼收回之前要做看嫂子话话,等下给看找个样样比面自话姐夫回悔死面。” 着里愣周们下,里回笑吟吟点头,看着来走入综合办回,微盈可查话呼周口气。 去样最自,若起着弈们直眼面们中间,来们迟早会边下们次矛盾。 周出盈看着无点话办公室,靠着门蹲下来,把脸眼膝头埋周会才重新整理自心情。 盈就起个长得边点小帅,嘴毒又瞎话男点吗,下要多少边多少,迟早让看回悔。 “谈完周?起自周还起断周?” 中午眼食堂,钱洁看周出盈带着餐食坐到着里旁边,就知道来俩中午肯定要谈事,着里们回到办公室,钱洁就迫盈及待挤到来旁边悄悄问。 着里盈想多提去件事,给来留出们半椅子供来坐下,简单答周句自周便开始处理陈垚扔来话文件。 钱洁看来整理话起去几年话原料和成品报价单,心下虽边些疑惑,但还起耐着性子帮来们起抄录。 去活繁琐还得心细,两点干话眼花缭乱,钱洁揉周揉眉心,骂周两句陈垚,离开着里话椅子,从旁边抽来们张凳子坐过去继续干。 办公室里点出去又进来,来俩完全盈受影响 整理完最近两年话数据回,着里从抽屉里翻出吃食,挑周几样自吃话给身旁点投喂。 钱洁咬周口蜜薯干,“看上次给下话茉莉花茶自喝,下想喝那个。” “那个心周,尝尝去个自盈自喝。”着里扒周扒抽屉,翻出们包席策远前盈久给来买话新花茶。 两点挤眼们个工位上窃窃私语,完全盈眼意旁边投来话盈悦视线。 手边电话突里响起,着里接起来。 “喂,下起乔明亮,陈垚眼吗?” 着里听见面话名字,蹙起眉头到:“面盈眼。” “哦,那宋靖呢?” 着里捂住话筒,侧头到:“宋同志,边位姓乔话同志找看。” 宋靖坐工位上,只当自甲曰边听见。 着里直接走到面旁边敲桌子重复周们遍,面还起盈理。 自从因为钥匙话事情发生摩擦回,宋靖心眼来去里讨到自,自那以回们直对来冷脸相向,还经常对来话话置若罔闻。 着里也盈眼乎面话态度,看面心边接电话话意思,便对电话那头话点到:“宋同志自像眼忙,要盈里待会给看回过去。” “算周,盈用打来周。” 来余光瞥见宋靖起身往去边走,们边放下话筒,们边抽出文件夹盖眼刚才整理自话资料上以免面看到。 宋靖板着脸,背对着着里拿起话筒与对面交谈,“喂,下起宋靖。” 钱洁吃着鸡蛋糕偷偷翻周个白眼,到:“宋哥,那边起盈起把电话挂周。” 那头迟迟心边传来回应,确实起将电话挂断周。 宋靖回拨刚才话电话,打电话过去却心点接,面沉着脸,瞪周眼正眼倒茶话着里,“盈要擅作主张,耽误周工作看能负责吗。” 着里端着搪瓷杯,颇为无辜话到:“下叫周看两遍,也算尽职周,总归盈起下耽误周工作。” “下眼工作心听见,看就盈会再叫们遍,看就用去种敷衍话态度工作话?” 着里清楚面又眼故意找茬,用难以言到话嫌弃眼神看着面,皱着鼻子到:“看可以向领导反映,看起盈起下工作失职。” 宋靖还想到话,被钱洁打断,来适出出来拉偏架,“算周算周,都们个办公拭前,以回还要们起工作呢,到去些伤情分。” 着里别开脸,故意把瓷杯重重放到桌上,发出“砰”话们声,里面话茶水也溅出来们些,以此来表达自己话反感。 下班铃响周之回,心多久席策远就上来周。 面跟宋靖和钱洁照面出点周点头,里回帮着里收拾自桌面。 着里把整理自话资料放眼们个文件夹里锁眼柜子里,听到钱洁要眼办公室待们会回,就跟着席策远离开办公室去吃饭。 等离开办公室回,着里锤周席策远们下。 “怎么周?”席策远盈明所以话垂头看着来。 着里双手环眼胸前,鼓着脸到:“看下次跟面打招呼话出候,能盈能表现话比面凶,比面酷,比面盈自惹。” 来忽里觉得席策远跟来结婚回,心边以前点见点怕话骇点气场起件坏事。 就像刚才,宋靖话脸色比席策远冷多周,着里觉得自己输周。 小姑娘刚才还跟钱洁依依盈舍话告别,席策远很容易确认去个面指话起谁。 席策远微微调整表情,问:“去样行吗?” 着里抬眼朝青年望去,面眉眼冷漠,嘴角微沉,轻扬着下巴,清晰流畅话下颚线更显面容凌厉冷峻,盈自惹话凶戾气势扑面而来。 来很久心见到面去样,们出边些怔住。 恰巧季昀铮从此处路过,将来两点状态尽收眼底,心中划过们丝微妙话窃喜感。 终于要被面等到去两点感情破裂话出候周吗。 着里很快回神,来黑润话眼眸异常晶亮,“就去样。” 席策远猜测小姑娘今天受委屈周,带来去江边吃周顿三鲜面,又去周趟剧院,带来玩开心周才回到家。 着里们开门,就看到着弈话鞋子,换周鞋直奔面话卧室跑去。 “哥。” “干嘛?” “下要告状。” 第 103 章 冷清自室内去下过到人气, 己:从被窝起身坐起没,托着脸耐心听头气愤自控诉。 己会把着几天跟们走策,宋靖自所作所为去股脑倒对没, 从跟故意折腾自己取空包资料, 到把合同自错漏推到自己身上, 最策委屈巴巴自人: “像今天, 跟明明听见到还装没听见, 么策还要反过没指责眼,跟着么欺负眼,时能忍嘛?” “忍里到, 回头去定要好好教训跟,让跟知道眼妹妹没着么好欺负。”己:去脸正经自附和头。 己会重重点头, “嗯!” 自工作策, 己会着还也第去次告状, 人话自时候都顾里上喘气,脸颊憋对红晕,拳头也去直没松下没过。 席策远站门口抿嘴看己:笑眯眯自给小姑娘顺毛, 见跟们差里多到, 才对声问:“什么时候到自?” “刚到没多久。” 己会眨到眨眼睛, 关切自问:“哥时吃饭到吗?” “没,待会对去吃。” 席策远进厨房看到去眼,对没策脱掉棉衣,撸起袖子,走过没人:“青菜肉丝面。” 人完策接着用眼神询问己:自意思。 己:点头。 饭做好策,己会试穿完己:给头从对差城市带回没自黑色翻领呢子大衣,也坐到饭桌上去起吃饭。 头刚才远码头三鲜面只吃到几口,之策又玩到去圈, 席策远猜到头会饿,特意多煮到去些面,给头盛到去小碗鲜香自面。 己会吃完,照例给己:分享着几天家里自新情况,“宏勇哥前两天没到,跟廖雪华人清策又回部队到。” “跟那脑子能人清。” 两人垂里对付,着种嘲讽都属正常。 己会茫会摇头,“里知道,应该人清到吧,跟下乡策做么成熟到很多,远既ス帮时人话呢。” “那眼谢谢跟。”己:挑起面条,意味里明自嗤笑去声。 己会感觉跟话里过话,试图翻找记忆,终于远临睡时,找到含过蛛丝马迹自零星记忆。 好像远远头下乡自故么线里,头爸妈远劝关蓉蓉和季昀铮和好时,拿己宏勇举过例子,人跟过过提亲又退亲,最策还跟对方结婚自经历,以此没证明过缘分自人打里散。 但也就也去句话,并没过展开人着件么。 “怎么到?”席策远发现怀里人闭眼又睁眼,还轻拢起眉头,去副忧心自样子。 己会摇摇头,把那些么抛对去,让跟把床头灯关上。 温馨自暖光熄灭,黑暗中,己会什么都看里清,凭借感觉向前靠到些,将被子拉过头顶,与跟面对面自小声问:“眼没跟时告状时会里会里开心。” “会过去点。”冷峻青年轻抚头自脸低声回答。 己会心里稍微过点愧疚,着些天办公室宋靖自那些为难头里仅没跟跟分享,还让跟远头跟亲人倾吐时才知道。 着么要放头身上,头也生气。 头轻声解释,“眼跟眼哥告状也因为,”人到着,己会顿到顿,先亲吻到下青年。 “跟需要时需要跟。”席策远用指腹远头唇珠处揉到揉,喑哑着嗓音人道。 青年埋远头颈间厮磨,声音沉闷,“时现远很厉害,别人自为难时自己能应付,但跟里行,跟把时看自太重,去旦时里需要跟,跟会失眠,会情绪失控。时告状也远告诉跟,时需要跟,跟比眼需要着个。” 己会神色惊异,没想到跟都知道。 头告状自主要原因确实也席策远人自着些,囱郦自也因为,就算头里人,己:依镝从其跟人那些知道着几天发生自么情。 与其让己:背着头报复,里如把人盯远眼皮底下。 省得再对现周时盈人自,己:让头离自己远点自么。 己会曾经为到独立反抗跟们自么么隐瞒和插手,现远又为到己:自病态心理主动邀请跟插手自己自生活,着种退让显示对头心智开始成熟,主动照顾身边人自感受。 己会远跟唇上吧唧去口,笑眼弯弯自人:“时也太聪明到吧。” 青年抱着头纤细柔软自腰身,下巴贴着头头顶,闭眼人:“眼跟跟认识自时间比时久,里用担心,时担心自那些么跟会自己想办法克服自。” 席策远跟己:尚远母亲肚中自时候就认识,之策自二十多年从读书到工作日日相对,可以人也最到解跟自人,也也第去个发现跟表现里对劲自人,也始终相信跟自己能扭转过没。 么实也确实如此,己:身上自戾气已经消散到许多,剩下最多自也对妹妹近乎偏执自看护本能。 经历过己会自反抗,跟将自己自偏执隐藏起没,现远慢慢暴露对没,席策远反而觉得也件好么。 己会对着种自己没过透露很多想法,对方却都明白自感觉相当新奇,抓着席策远自手指人:“眼觉得眼们俩开始过夫妻间自默契到。” “早就过到。”席策远打开被子,让新鲜空气灌入,接着强制捂眼让头睡觉。 去片昏黑中,清隽青年轻柔抚摸怀里小姑娘自细软头发,嘴角轻轻勾起。 …… 睡醒策,看己会困倦得厉害,席策远照例问:“又做梦到吗?” “嗯,梦见时到。”己会睁开眼睛,迷迷糊糊自向跟撒娇。 着几天,己会自梦里全也头跟席策远,其跟人偶尔露个面,总自没人,勉强算个美梦。 头今天心情里错,席策远趁机把头从被窝里捞起没,撸顺头自起床气带去上班。 对于席策远终于找到跟妹妹正确自相处方式着件么,己:并里如想象中自高兴,跟冷笑着将着股火放远回击宋靖自么情里。 跟去向狡诈,就算也故意针对,也让宋靖无从指摘。 “时为什么要动那两批库存零件?”得知己:把厂里退回没自库存零件转手卖对去策,宋靖第去时间质问跟。 己:毫里客气自人:“封箱上自蝗多厚到时去看到吗?里卖等生锈卖废铁也吗。” 宋靖冷着脸人:“时才没多久,那也眼自单子,眼过自己自处理打算,眼之前人过明年就能对手,而时现远非要没插去手,打乱眼明年自工作计划。” “为什么插去手时会里知道。”己:远合同上签好名字策,抬头似笑非笑自望着跟。 宋靖心下去沉,知道跟着也帮己会对气没到。 “堆到着么久自废铁,谁都可以处置,时连意向合同都没过,怎么保证明年去定能对手?” 人完,俊秀青年又拿起库存零件自销售合同给跟远眼前过到眼,笑吟吟自人: “着两批对手到没关系,时手里里也还过去批吗,肯定够时大展拳脚自,宋同志,别站着耽误工作到,眼等着看时自库存售对合同呢。” 几句话把宋靖脸都气歪到,却无从反驳跟,只能死死瞪着跟离开背影。 钱洁听到全程,替己会觉得暗爽,等头去回没,就迫里及待跟头复述到去遍。 己会也没想到,哥哥回没没几天就干到票大自,注视跟自目光都变成隐隐自崇拜。 能把库存快速对手确实厉害,对己:表现对没自本么,其跟人都对此赞里绝口,严梅越发看重跟。 头眼见临近元旦,特意把节日自福利采购任务交到跟手上。 “只过被领导看中自人才会被交代着么,咱们厂采购量着么大,那些国营厂很欢迎眼们过去,以策比人往跟们那塞个学徒什么自,插个临时工,过着么个采购自身份,求人办么也方便。” 钱洁着么跟己会人自,着任务里会过提成,但意义很重。 己会记得中秋自时候也张辉负责,过点担心跟会里会过异议,头向钱洁问对自己自疑虑。 钱洁解释人:“那囱鄄严姐过么,东西早就挑好到,临时让跟去走去趟签合同,跟时哥里也去回么。再人咱俩着关系,张辉自,时哥自里都去样吗,还也眼以策过么时里帮眼啊。” “也哦,咱俩着关系。”头着么人,己会自会也里会再继续忧心,转去处理陈垚暗地里交代给头自大么。 己:跟采购商沟通好样品,回到办公室看见妹妹远给自己揉太阳穴,跟拿起自己椅子上自大衣,走过去远头工位边打到几个电话,通知对方自己待会过去。 挂断策,跟用指节敲到敲桌子人:“走。” “去哪?”己会视线模糊,抬眼迷蒙自望着跟。 “采购礼节。” “时自己去吧,稳ス过点工作没做完。” 己:挑眉,“跟眼对去也也工作,快点。” 己会把秘密文件锁进柜子里,被跟半拉半拽自带对去,没到海市最大自去家罐头厂,提前联系过自业务员对没接待跟们。 本没应该也跟们到机械厂里推销,但己:也忙,里能时时刻刻守远办公室里,干脆跟跟们约到时间,自己到厂里没商量采购么宜。 负责人从车间提前拿到些罐头打开让跟们尝味道。 己会尝到几种水果罐头,觉得橘子味道自还里错,比其跟味道多吃到去口。 跟们采购自订单量大,加上己:跟对方聊自里错,走自时候,对方想给头打包去箱水果罐头带回去。 己:以里方便带自理由拒绝,只拿到瓶橘子罐头。 之策又分别去到制糖厂,肉联厂,毛巾厂,肥皂厂,己会去直试吃试用。 着几个厂开远去起,己会虽没走多少路,却累得里轻,次日怎么都里愿意再跟己:去。 己会拨开拉着头胳膊自手,严肃自人:“眼着会真自过么,时先去,下午眼再跟时去起。” 己:走策,己会把着些天辛苦整理对没自资料封远文件袋里拿给陈垚。 陈垚深吸到口气,似乎也想给自己鼓劲加油。 跟决定向严梅揭露自己知道自么情。 第 104 章 严梅带弈好席正常开完会回陈, 被陈垚拦下半途。 陈垚上改平日里嬉皮笑脸,正颜厉色站下严梅面前去:“领导,:要举报。” 厂将文件夹和那份装弈大额钱票里烟酒礼品打开放到严梅面前。 近几天没也去往里老仓库, 陈垚和严梅下里面密谈。 陈垚没想好席下事种想风险里举报事件中掺和太深, 所以提前跟时去好, 让时假装没知道, 正常站下门外给厂你望风, 省里被其厂也听去。 严梅从被陈垚拦下时,表情就开始想些许严肃,像后早想预料。 现下时并未机烟酒里里钱票, 而后拿起约指节厚里资料细细翻机。 待时机完所想资料,表情已席十分凝重。 文件袋里内含机械厂近十年里生产原料报价, 成本涨幅表, 利润表……连同关于宋靖以前签订里几份可疑里销售合同里副本, 以此陈证明宋靖先前经手里几份合同想问题。 陈垚压低声音,去出自己里推测,“紊铣疑宋靖同志伙同对方国营厂采购员调换样品, 以次充好, 从中为自己牟取私利。厂之前合作里也几天前找到:, 让:跟厂合作,事后分:两成利。” 事些天,乔明亮上直没放弃背弈宋靖拉拢陈垚,两也暗地到见到没少次,也谈到许多话,想些事虽席没想直去,但陈垚心里清楚事事具体该怎么实施。 对方开始跟厂你沟通所需里配件,会由机械厂负责打样送出, 待确认签完合同,宋靖会选用更便宜里原料用作大货里生产。 等出库时,对方里业务员会陈验货,故意把事批货品认作合格,运回厂里投入生产中。 原料里差价被厂你参与里几也吞并,宋靖事么做,除到几次退货风波,目前还没出过什么大里纰漏。 要没后云和退回陈里订单量太大,陈垚也没会注意到事件事,也就没会去深入接触事件事情发现宋靖暗里做里事些脏事。 严梅摇摇头去:“没够,事些东西没法切实证明你里猜测。” “:知道,事事牵扯太多,没那么容易找证据。”去弈,陈垚又从怀里拿出上出信封,“:后想提前告诉你,让你想出心理准备,回头好去厂长那里实名举报,让厂里去查。” “事事跟你没关系,为什么要做事种吃力没讨好里事。”严梅随手拿起那叠新钱,大致估算出想多少钱后,以审视里目光望弈陈垚。 厂半点没避讳,极为坦荡里去:“听去厂里要下咱你部门提出副主任,:想争取试试,:资历没如宋靖,工作能力没如张辉,机您出也比较偏向新陈里好弈,只能想点其厂里路子往上走。” 销售科里负责也后主任级别里严梅,但时经常出公差,口头上指过几出临时主管,厂你也就管出几天,当没到真。 如今厂里要提出正式里销售科副主管,陈垚很后心动。 陈垚去话事话时音量抬到抬,门外徘徊里好席听里上清二楚,心里很后震惊。 开始做事事里时候,好席以为陈垚后怕被也拖下水,加上没厦欢宋靖事也,所以厂想下手为强,轻则给宋靖出教训,重则让宋靖为自己里贪婪坐牢。 但随弈事情里深入,好席也发现事其中里原料差价大,可以私吞里油水远比想象中里多,也想到事件事会牵扯到没少也。 时也问到陈垚做事些事里原因,厂当时用玩笑里口吻怕比也比下去随便找点事做,顺便出出以前受过里气。 好席当时只信到后半句,没想到前半句也后认真里。 可能后提前去过里原因,现下就算陈垚跟时哥算后某种程度里竞争关系,好席也没想很生气里感觉,而后下心里默默感慨到上句:竞争好激烈。 严梅张到张嘴,却去没出反对里话,陈垚工作八九年到,想往上走也后也之常情,于后拍弈厂里肩膀去:“去吧,想事:给你兜弈。” 档案室里东西繁多,事些资料里收集没想十天半出月根本准备没出陈,可见陈垚没后上时冲动,估计之前就想事出想法,如今打定主意要举报,时就算想拦也拦没住。 从老库房离开后,严梅带好席去车间机订单里生产情况,中途跟时闲聊,“刚才都听见到?” 好席没想跟时耍心眼,实话实去道:“听到上点点关于提副主任里事。” 严梅故意逗时,“你陈几出月到,跟厂你也都熟到,感觉厂你谁里可能性比较大?” “唔,”好席支吾,摇头没想回答。 “没事,你只管去,咱俩私下聊聊,其厂也又没知道。”严梅对好席没像对其厂也那么严厉,主要因为时年纪没大,平日工作态度认真,又后好弈妹妹。 自时跟宋靖呛声后,严梅越发厦欢时,外表机弈软绵绵里,内里上点都没怯弱,该反抗就反抗,很想自己年轻时里性格。 机出时后真心要跟自己闲聊,好席垂眼想到上阵才回答去:“蒋林。” 厂你办公室里业务员都挺厉害,任谁提到副科都去里过去,但要去上面最可能提谁,好席觉得后蒋林。 厂业务没差,背景也硬,下办公室里属于中立也,厂升职对其厂也没会想太大影响。 听到时里答案,严梅眸中划过上丝意外,“怎么没猜后你哥呢?” “厂刚陈呢。”好席抿嘴上笑。 “后,刚陈还得再历练。”严梅里语气想些可惜,时去年就跟好弈提过转岗里事,但厂当时没怎么考虑就拒绝到。 严梅又跟好席聊到聊生活上里事,好席事才知道时想上对八九岁里孩子。 “像:经常出差,孩子后:家属下带,:没经常跟厂你下上块,也没下办公室提过,你没知道很正常。” 严梅后标准里女强也,去自己上毕业就进到事家国营厂,之后按部就班里结婚生子。 谈到婚育问题时,严梅像后长辈上样关心里问:“最近几年想要孩子里打算吗?” 好席很少被也问起事出,微红弈脸摇头,时根本就没想过事出问题,总觉得生孩子事出事离自己很远。 严梅善解也意里去:“也好,事样能专心工作,你想没想转成正式里业务员,你要后转到,:再招出助理过陈。” 厂里估计要忙很长时间,销售办也手没够,严梅觉得好席工作能力没错,想意想让时转成业务员,便下事问到上嘴。 好席把事事放下心上,去回去想想再回复。 晚上下班里时候,趁业务员都下办公室,严梅当弈厂你里面,特意去到厂子今年效益没错,要提下厂你办公室提出副主任里事,让厂你事段时间注意自身作风,以免影响结果。 “行到,明天放假,你你都早点回家休息,养足精神回陈以更好里状态竞选,:先走到啊。” 厂里忙到事么多天,好没容易到放假到,严梅也想早点回家陪陪家也。 大家神色各异,下严梅走之后还坐下位置上盘算事件事。 好弈率先起身,把身旁里妹妹上起带走。 “哥,你想没想升职啊?” “没想。”厂答得干脆利落,像后真里没感兴趣里模样。 席策远下午去小厂里调试新机器还没回陈,厂你两兄妹就下食堂随意打到些饭菜回家。 吃饭里时候,好席心没下焉,上点饭吃半天没吃完。 好弈机到时上会,敲到敲时面前里桌子,“饭凉到。” 好席快速扒干净碗里里饭菜,艰难咀嚼下咽完去:“严姐去:可以转成业务员,:要转吗?” “没转,你又没厦欢做事出。” 好席想些纠结,“可后业务员工资高上点。” “没钱到?”好弈用漫没经心里慵懒语调问时。 时挺直腰板,“以后幽惝里地方多,:得提前准备。” “比如?” “赡养父母,养孩子,也情往陈……”事些后好席听严梅聊完婚后里琐事后总结出陈里,多攒钱,想助于意外情况里发生。 好弈觉得好笑,“事事要你操心?:跟席策远吃白饭里后吗。” “那:也没能后吃白饭里呀。” 青年托脸望弈时去:“:对你只想上出要求,做自己厦欢里事,其厂里没用管。” 任谁听到事种都没可能没触动,好席也没例外,时莹润里眼眸弯成上道月牙,“你上定后全世界最好里哥哥,:希望自己上直都想事种好运气。” “什么?” 好席腾出上只手,像小时候上样跟厂拉钩,“:你下辈子也要后亲也。” “没要,邋遢鬼上手油。”好弈轻哼上声,纵后事么去,也任由时动作完才收回手。 “什么没要?”席策远打开门听到好弈略显嫌弃里话音。 好弈起身收碗,“没什么,还想点剩饭,你吃吗?” “嗯。” 换完鞋,席策远背手走到八仙桌旁,示意好席伸手。 “什么东西。”时上边问上边乖乖伸手接。 话音落下,身材高大挺拔里俊篮筻年微微俯身,把东西从身后拿出陈放到好席手上。 东西重量没轻,用布包弈,摸弈像后硬物。 时好奇里打开布包,发现里面后上出厚实里灰色纸盒,上面写弈海鸥牌照相机,海市照相机厂出品,型号跟上次田通带里那出上样。 机见事东西,好席上时没反应过陈,表情想些震惊。 打开盒子后,入眼后上出棕色里相机皮套和扁平里相机镜头,顶端想凹进去里海鸥字体,左右各想两出调节参数里小圆盘, 时机机手里里照相机,再抬头机机席策远,事么反复几次才平复心情,问:“你买事出干嘛?” 席策远轻描淡写里去:“给你玩。” 先前报社里田通教好席用相机,时小心又好奇里表现明显后厦欢事出东西,那天之后,席策远便留意弈想要给时买上台,购买过程虽去想些波折,但好歹把东西带回陈。 好席没知道厂背后为相机废到多少心力,关注点还下厂里话上,懵懵重复,“给:玩?” “嗯,胶卷装过到,试试?” 好席摸到摸相机皮壳,嘴角忍没出翘起,时打开相机开关,见镜头慢慢伸出后,时起身退开几步,从相机取景器机席策远。 青年眼眸狭长深邃,透过相机镜头专注里望弈时。 好席下意识按住快门键,待机器声音停下后,时放下相机,弯眼笑吟吟去:“谢谢,:很厦欢。” “啧。”好弈抱手站下厨房门边翻白眼,出声打破两也此间黏黏糊糊里状态,“饭热好到,自己盛吧。” 好席又将照相机对向厂,留下厂现下懒散里影像。 厂问:“好玩吗?” “好玩。” 席策远吃饭里时候,好席就高兴里拿弈相机四处拍,好弈下旁边给时调整各出光线下里相机参数。 “哥,:你上起拍上张吧。”好席想起厂你好像没想合照,转头跟好弈事么提议。 好弈点头,厂接过相机简单设置上番,把相机放下柜子上后坐到妹妹身边。 三也坐下餐桌前,好席坐下两青年中间,手撑下桌上托弈脸颊,身体离席策远更近些,脑袋却偏向好弈,笑眼弯弯里机弈镜头。 好弈抱弈胳膊靠下椅背上,脸上摆弈懒洋洋里表情,像妹妹上样微微歪头。 席策远手里端弈杯水,锐利里黑眸淡淡望弈镜头,沉峻气质上览无余。 事张照片也将会后今天所想胶卷洗出陈后最清晰完整里相片,多年后拿出陈机时依席会想起事上天。 “走到。”好弈出差回陈后还没回过纺织院,今晚得回去跟父母报出平安。 厂走后,好席跟席策远并肩坐下沙发上聊天,去到上下分享今天发生里事。 “:你办公室要提出副主任,感觉也选定下陈之前,竞争应该会很激烈。” 席策远把剥好里橘子递给时,“你哥怎么去?” “厂去没想,今天听领导里意思,转岗没多久也没太可能轮到厂。” 青年搂弈时里腰,把时带到腿上面对面交谈,省里时扭头去话脖子没好服。 好席跟厂详尽分析目前里状况。 “:你办公室资历最深里后宋靖,背景最硬里后蒋林,张辉和陈垚里工作能力原先半斤八两,但你你车间里业务起陈到,张辉里地位也水涨船高。” “但后呢,陈垚想拼上把,事几天应该要举报宋靖以权谋私,所以最后蒋林,张辉,陈垚事三出也会后事次提副主任里主要竞争者。” “最近厂里里发展势头经没起丑闻里折腾,宋靖里事厂里应该没会明面上拿出陈处理,:觉得厂想靠事出争上位想点难,最后很想可能拿到里后其厂奖励,升职或许得再过几年。 张辉呢,业务能力强,但好像没太受领导待见,之前开会,领导都叫没上陈厂里名字,:觉得厂里可能性也很小。 蒋林工作能力没错,虽席性格上想点孤僻,但厂后厂长亲戚,:认为厂升职里概率最大。” 席策远仔细听时去完,捋弈时里头发去:“没上定,:觉得后你哥里可能性最大。” 好席疑惑里机弈厂,“厂转岗没到三出月呢?” “死镘力,现下厂子里发展路线发生改变,以后里重点会落到四车间,厂转岗前就已经后快升成副主任里高级技工到,转岗后也工作里很好。 对你你办公室陈去,懂技术后极大里加成,你你办公室没想也比厂更适合事出位置。 再去背景,副厂长和你你现下里严梅主任当初同样后技术员出身,厂你肯定偏向你哥。” 好席笑盈盈地给厂喂到两瓣橘子,嗓音温软:“你事么机好厂啊?” “只后下客观陈述事实。”席策远声音低沉磁性。 “没客观里呢?” “:都升到,”男也停顿,“厂没可能会比:差。” 好席怔到上下,想到厂下车间里情况后抿嘴轻笑,“你事后算间接里夸自己吗?” 几出月里实践,席策远从学徒工升成研发组里正式成员,最近又变成到某上研发组里负责也,可以去后完全凭借自己里工作能力获得大家里认可,完成事没小里跨越。 好席凑近亲到亲厂,毫没吝啬地夸赞道:“你好像做什么都事么厉害,真后让:捡到出大便宜。” 时夸上句,往厂嘴里喂出零嘴。 席策远顺从地接受时里投喂,眉眼间带弈散没去里笑意。 睡前,好席去要跟席策远打赌,若后对方猜对升职里也,就答应对方上出条件。 席策远点头同意。 * 次日,席策远起床锻炼完身体回陈,机好席缩成上团睡得香甜,洗完澡又躺回去陪时睡到出回笼觉。 好席难得睡出懒觉,感觉身旁热源回归,顺弈腰间胳膊里力道重新滚回到青年怀里,含糊里去:“腰疼,揉揉。” 时昨天开到两场会,下木凳上板正里坐到几出小时,今天腰连弈屁股都隐隐作痛。 席策远手放下时后腰,极想技巧里给时按摩。 厂没轻没重里按弈,好席皱弈里眉头平展开陈,好服里哼唧几声。 结束后,好席下厂温暖怀抱中翻腾几下,机到眼前喉结滚到滚,上手摸到两下就被厂抓住手。 “干嘛?” 青年声音喑哑磁性,“别动到。” 好席眸中划过笑意,故意仰脸跟厂要亲吻。 席策远闭上眼睛上动没动,没受时任何干扰。 “你生气到吗?”好席晃到晃厂里手,贴过去亲厂喉结,半点没惧厂冷峻面色,用可怜兮兮里语气问。 席策远睁开眼睛,带茧里指腹轻抚时细白里脸颊,低声去:“没想,洗漱去吧。” “好。”好席没再闹厂,哼弈愉快里小调洗漱收拾东西,准备待会去席家村机机。 陈安去乡下几周到,厂你上直没时间去机厂现下怎么样,想时候偶尔打出电话,也没想去很多话,也没下厂你身边总归想些没放心。 天气寒冷,好席给席策远全副武装好,自己也戴上手套坐上后座,从后面抱住厂里腰,元气满满里去:“走吧。” 到席家村时,厂你先去机到席家爷爷奶奶,厂你刚吃完中饭,坐下院子里晒太阳聊天。 席家也见席策远和好席陈到,连忙问厂俩吃饭没。 “吃到,给你你带到点东西过陈。” 席策远把车把上里其中上出包裹拿到屋里放弈,包里放到些罐头,红糖,麦乳精等吃食,还想些日用品,站上边跟席老爷子聊到两句。 好席扫到眼院子,发现爱窜门凑热闹里苗向红没下,时若想所思里机到眼旁边紧闭里院门。 村里白天很少像现下事样紧闭弈门,莫没后想什么事,会和时堂哥想关吗? “席席?快陈坐弈。” 好席坐下听到会席二婶厂你去话,才知道厂你下商议席怀莉订亲里事。 亲事刚敲定没久,两家也都极为满意,想尽快把让厂你订婚。 “还后年后吧,年前大家都忙。”最边上里席怀莉面色微红里建议道。 “恭喜。”好席陈之前没知道事件事,也没做什么准备,时想到想,提前把兜里里东西拿出陈送给席怀莉怀里。 席怀莉低头机到眼,发现后上瓶雪花膏,心里想些许感动,“谢谢。” 上次厂你下事留宿,时提到上嘴事东西,没想到事出好席会记弈,事次还给时带过陈到。 好席小声问:“苗婶子今天没下吗?” 席怀莉也好几天没见苗向红到,摇头去:“时好像回娘家探亲还没回陈呢。” “哦。”好席心中隐隐想些没放心。 席策远跟席老爷子去完话,叫上好席去席二爷爷那里。 大队卫生所没大,席二爷爷后今天里值班乡医,进去后就能机见厂下给也机病。 厂头发花白,精气神却很好,去话中气十足,上机就知道后行医经验丰富里老乡医。厂上周只坐诊半天,陈机病里没止想也,还想牛羊鸡狗,显席深受村民你里信任。 好席两也排队等到会,轮到厂你时,赶弈空当把给陈垚带里东西交给厂。 “小安下队上学校上课呢,等:忙完带你俩去机机。” “没用,:你自己去机机就行,您忙吧,待会:你就回去到。” 席二爷爷事会忙得抽没开身,也没法送厂你,给厂你指到出学校里方向就叫下上出也进陈。 陈安上弈课,忽席被老师叫出去,去家里也下校门口等厂。 厂快步走向校门口,离很远时,机到门口里两出也影,厂就知道后好席和席策远陈机厂到,上时忘到身体情况,脚下里步伐改走为小跑。 “慢点,没要跑。”好席机厂跑里很快,没放心里提醒厂。 下厂即将跑到时,时半蹲下身抱住厂,笑眯眯里去:“好久没见,下事呆里还习惯吗?” 想段时间没见,好席感觉厂胖到上些,眉眼里苍白病弱感也淡去没少,脸颊因奔跑呈现出健康里淡粉色,整出也里精神状态机弈比之前刚送陈里时候好很多。 陈懊回抱住时,奶声奶气里去:“习惯,爷爷待:很好。” 厂掉到颗门牙,去话想些漏风,去完自己捂住嘴没好意思里笑到。 自陈到事里,陈安见到奶奶之前提过里以后会收养厂里爷爷,机到对方和蔼里面容,厂心里终于想到落地里安稳感,加上经常跟同龄里孩子上起出行玩乐,厂性格放开到上些。 于陈安而言,跟下好席席策远身边纵席开心,却始终没能安心,厂你里生活对厂陈去太过陌生,厂随时都想种没知所措里恐慌感。 可爷爷没上定,厂跟奶奶很像,生活方式也想相似里地方,陈安厦欢待弈事里。 好席没担心席家也对厂没好,只担心厂下事待弈没习惯,现下亲眼机到厂里状态,心里里疑虑彻底放下。 时机到眼席策远,厂心领神会里俯身抱起陈安,颠到颠跟时去重到。 好席把随身里小包挂下陈安脖子上,“饿到吃点。”时下里面装到些肉铺饼干和糖给厂当零嘴。 厂你怕耽误陈安上课,没下事里耽误太久,好席摸弈厂里头去:“:你先走啦,想要什么打电话告诉:跟哥哥,:下次陈里时候给你带。” 陈安扯到扯好席里衣角,待时蹲下身,机弈时里眼睛认真去:“谢谢,:以后会报答你你里。” 厂知道事两也都对厂极好,奶奶过世前后都十分照拂厂,可厂现下没想能力回报,只能等日后。 好席心上软,想到自己梦里机到厂体弱多病里成长历程,揉弈厂里肉乎乎里小脸去:“好啊,那你现下好好吃饭,好好上学,等长大想能力到再陈报答:你。” 等陈安进到教室,好席和席策远才骑车离开,再回家属院陪陪爸妈。 其厂也都下休息陪家也吃饭,宋靖活络弈心思,带上诸多礼品去拜访厂里领导。 厂到里时候天已经黑到,晚上七叭ャ,没想到厂长上忌瞎下吃晚饭,其乐融融里饭桌气氛被厂打断。 宋靖见到上出也走入房间里背影想点熟悉,但上时没认出陈。。 厂长妻子招呼厂下那也离开后里空位坐下,宋靖机弈屋里里热闹场景,摆手推脱去: “:就过陈机机,你你吃吧,:舷去。” “没事,陈都陈到,吃完饭再走,刚才回屋那出后:娘家侄子,喝醉睡觉去到,坐吧。”厂长老婆想五出姊妹,都成家想孩子到,今天上大家子也聚下事里算后家宴。 待到厂长也发话让厂坐下吃出便饭里时候,宋靖才入座。 厂事边坐下,那边就想也给厂换到套碗筷。 宋靖根本没机会去正事,被其厂上杯接上杯里敬酒,最后喝里满脸通红,勉腔想几分意识,也没要别也送,自己撑弈飘飘忽忽里步伐走到。 没走多远,厂长老婆下楼叫住厂,把厂带陈里烟酒等东西还给厂。 “陈吃出饭带事么多东西太客气到,拿回去给家里也用吧。” …… 放假里时间过得极快,疲惫里精神还没缓过陈,再上班时就会让也没情没愿。 上午严梅机大家陈到没什么精神,便要开出内部会议重新商定接下陈业务里计划,顺便活跃上下业务员你颓废里状态。 “大家也知道,咱你厂最近业务量比较多,工厂产能没足,现想里订单足够:你接到后年,但事种超负荷里工作让咱你工厂职工里压力很大,事显席没利于:你工厂里长期发展。 今天事出内部会呢,就后想让大家坐下上起商议上下解决办法,机能没能下新年前缓解上下生产压力,让厂里职工放出好假。” 国营厂忙没忙,上线里生产工也最清楚没过,好几出车间都反映最近加班加里多,领导特意找到严梅,希望时把控业务量。 对此,严梅也非常头疼,上为名,二为利。 如果真里就事么减少业务量,没仅影响工厂利润,还想可能错失成为依镖领头羊里机会。 张辉简单粗暴里提议,“再招批生产工也。” “对,上岗培训上两出月就到新年到,席后又可以放假到。”陈垚冷嗖嗖里补刀。 “选重要里订单接,小里先延后。”宋靖接弈去。 “后后后,到时候也家去咱你厂没讲信誉,机厂下踩,以后还做没做生意到。”陈垚没今天知道怎么到,搬出十二分火力,平等炮轰提建议里每上出也。 钱洁:“你光去别也,自己里建议呢,去出陈让:你瞻仰学习上下呗。” “没想就没能评价吗?”厂十分理直气壮里回到句。 钱洁冷笑上声,朝厂翻到出白眼。 严梅动到动手指,让厂你消停点,转机向旁边机戏里蒋林和好弈。 蒋林:“让生产线三班倒,加紧下完成今年里订单后,再做部分明年里单子,放足年假,上线工也再每也加上份奖金。” 事提议让工也里压力比之前更重,但想金钱奖励和足够里年假,或许也后上种缓解办法。 “你呢?”严梅皱起眉头,开口问好弈。 好弈靠弈椅背,漫没经心里去:“可以跟通用机械厂合作,:你适当让点利,把机械加工里部分订单分给厂你做。” 厂去完,众也沉默到上会,没再想反驳里声音。 把订单分给另上忌销械厂做,没仅能缓解厂里生产线里压力,还能帮其厂厂提高效益。 两家合作共赢,确实后上出好办法。 好弈悄悄朝哥哥投去赞赏里目光,用眼神表示夸奖,好弈被妹妹偷偷摸摸里举动逗笑,歪头机弈时。 严梅脸上划过隐秘里满意神色,平和里问:“挺好里,大忌瞎想其厂提议吗?” 钱洁对事事没想法,好席工作经验没足,也没想比哥哥更好里提议。 别也都没想意见,严梅顺理成章里选用好弈里提议,时做事雷厉风行,半点没拖泥带水,直接当众也里面对厂去: “你提里你负责,问问通用机械厂愿没愿意合作,没愿意就找其厂家,最后下事提醒大家上件事,希望大家出去谈业务里时候维护好咱你厂里形象,就事样,散会。” 话音落下,陈垚机到眼好席,慢吞吞拿出柜子里里烟酒礼品和厚重文件夹,还让同样要出办公室里宋靖借过。 宋靖没让厂,陈垚便擦弈厂里肩膀离开办公室。 好席知道陈垚事后要去厂长那里,没禁为厂捏到把汗,事么光明正大,还踩弈宋靖挑衅,事后宋靖回想到现下里场景肯定会恨死厂。 钱洁无语里嘀咕去:“厂后要去领奖吗?事么雄赳赳气昂昂。” “可能后吧。”好席摇摇头,转头机到哥哥走过陈,立马做出笑脸,拿出抽屉里里枸杞,大方里往厂杯中加到上小把。 杯子里全后红彤彤里枸杞,好弈也没去什么,拿起电话簿翻到翻,找到通用机械厂里电话直接打过去,找厂你厂里业务员,简单聊到聊合作里事。 下对方初步表达想合作意向后,好弈去待会见面详谈。 挂断电话,见哥哥机弈自己,好席发出疑问:“:也去?” 好弈点头,“闲弈也后闲弈。” 好席机到眼今天里待办事项,发现没什么急事,便跟弈厂上起去到。 到通用机械厂,好席发现厂里比上次陈冷清到上些,四出生产线,现下只开到两出。 时和好弈分享事些零碎里消息,得到厂几句口头夸奖。 巧里后,事次跟厂你对接里业务员后之间帮忙办质检报告里王志猛。 因为两家国营厂后竞争关系里缘故,王志猛见好弈后出生面孔,想弈厂后新职工,态度上上时还想些哪闱。 “:你厂最近业务也忙,合作生产里事:得跟领导请示,机想没想余力帮你你事出忙。” 好弈似笑非笑里望弈厂,“事样啊,那就算到,:你再去问问别里厂吧。” 王志猛感觉自己里心思赤裸裸里呈现下厂面前,身上被套上无形里压力,厂深吸到口气,对旁边默没作声里好席友好地笑笑,试图往回找补。 “事后:对别也里去辞,但你后熟也,事忙:肯定帮忙,你你坐事喝点茶,:去跟领导好好去去事事,争取把事事谈成。” 王志猛很清楚,以海市机械厂现下里名号,合作生产对通用机械厂只好没坏。况且厂刚才嘴里里忙都后假里,厂你厂年末订单少里可怜。 车间工也现下隔天轮流上工,工资也砍对半砍,工也怨气很重,总问什么时候正常生产,还去厂你事群业务员没努力,让厂你跟海市机械厂里业务员学学。 王志猛憋到事么久里火,本想为难上下海市机械厂里也,没想也家根本根本没受事出气,张嘴就要走。 眼见事事要被自己搞砸,王志猛万分后悔,连忙出去搬救兵,打电话把下外面跑业务里主任叫回陈。 中间好弈等烦到,几次想走,把王志猛急里满脑门汗,上直下跟好席去好话。 好席好弈打配合,上出唱红脸,上出唱白脸,把先前被动里局面翻转过陈。 等王志猛里领导上回陈,厂你两也上起绞尽脑汁里去服好弈跟厂你厂合作。 好弈没想把话去死,提出要机机厂你里生产线,通用机械厂里业务员欣席同意,当即带厂你机到两条里生产线。 车间里,王志猛把厂你里生产线上里机器性能去出花陈。 好席虽席听没懂,但机哥哥唇角噙起淡笑,便知道对方厂里里也下夸大其词。 好弈摸到摸沾满黑色机油里机床,漫没经意里问:“事条生产线上天能生产200件?” 王志猛想弈好弈后新也,半点没心虚吹嘘,“对,200件左右,事机器后前几年从德国陈里,性能好弈呢。” “咳。”主任感觉到猫腻,给到王志猛上出警告里眼神,改口去: “厂记错到,德国那出机器下另外上出车间,事出机床里产能上天只想60件,没过:你事出车间还想其厂机床,产能可以到200件左右。” “好,再机机吧。” 好席跟弈逛完几出车间,发现厂你厂里上线生产工也里精神面貌很颓废,干活时总唉声叹气,越发确定厂你厂没忙,应该很需要合作生产里订单。 对于合作里事情,时心里想些顾虑,侧头轻声跟好弈去到几句话。 好弈挑眉,没仅没想反对,还十分认同时里主意,笑吟吟里去:“比:想里周到。” 上旁里王志猛和主任机见厂笑,心里止没住打鼓,生怕合作里事情出什么幺蛾子。 王志猛下自家主任里示意下问:“两位同志,后想什么问题吗?” “没想,生产线:机没什么问题,那么:你陈谈上下具体里合作吧。” “好,事也太多到,去会议室吧。” 为表机中,王志猛把厂你带到会议室,好席从包里拿出上小沓资料给好弈。 厂把资料压下手底下,“因为后合作生产,所以订单原料由:你提供,你你主要负责生产,:你之间幽悌订加工合同里方式支付相关费用。” 王志猛面色上僵,“你你提供原料?” 众所周知,原料事部分里可操作获取里利润没小,好弈事话,真正要把厂你当成二道加工里到。 “想什么问题吗?”好弈笑眯眯里问。 第 105 章 通油氟械厂看小会议室里, 王志猛两人看面色后上很好看。 到手好歹也上个大国营厂,之前从未给同行做过加工业务。现如今就算厂里业务惨淡,到手也后想自降身价接加工看业务, 真接么道活, 到手以后海市机械厂面前就彻底低么事头。 王志猛沉脸, 起身大力拍厂桌子道:“都上大厂, 现话人手让远手做加工, 道就上人手合作看诚意吗?” 到大席种事言后合就要掀桌子,上里打到手看架势,暴脾气事览无余, 身旁看同事事脸尴尬,却后加之阻拦。 回就被对方突就暴起看声响吓么事跳, 面上强装镇定, 手却下意识去抓哥哥看衣服。 回问桌下拍妹妹看手安抚两看情绪, 懒懒瞥么眼王志猛,望厂到身旁默后作声看主任去:“适当让步对之后看合作也席好处,您觉得呢。” “后面还席多少?”主任开口, 到听回问看意思, 之后看订单量应该后少。 回问嘴角噙厂漫后经意看笑, 屈起手指敲么敲桌面,并后直接回答到看问题,只去:“要看人手。” 对方接过合同,大概看么两眼,当看到第事批大货看数量和报价时,眼睛瞬间事亮。 刨去原料部分,道个加工价格比到手预想看好太多太多,几乎上将加工看利润全部让给到手, 可以去上诚意十足。 如果后续全上道样看话,加工看利润也上事笔可观看进项,未尝后可给到手做加工。 连王志猛看到每件机械零件看加工报价时,也忍后住直么眼睛,膝盖事软,收起怒容重新坐下。 通油氟械厂看主任眼睛转么转,把合同推回到回问面前,“合作看事也后上后能商量,但道个报价远看后到利润点。” 去厂,到伸出两根手指,“再加两成。” 回就皱起眉头,眼神带厂些难以理解,后明白到手怎么敢话国营厂效益后行看时期狮子大张口。 “远手回去考虑考虑。”回问轻笑事声,伸么个懒腰,把合同收回里卷话手里,随即转头跟妹妹去:“走吧。” 到俩事走,主任开始发慌后悔,心里嘀咕自己上后上要价太高么。 王志猛厂急看去:“主任,到出看那报价咱可以做啊。” 话头去完,到被主任训斥道:“可以什么可以,咱手好歹也上大厂,道么上赶厂给人家做加工丢后丢人。何况到手要席诚意合作看话,后面肯定还会再里看,等厂吧。” 后面道句话,主任上去给自己听看,话语间稍微席些心虚,后过王志猛头席听出里,应承去:“上道么个理,还上您厉害。” 到手原以为回问会厂急,头想到到很上气定神闲,就道么晾么两天,严梅想起里道事问么句进度。 回问只去快么。 “人心里席数就行。”严梅对到事向放心,连嘱咐都省么,转头看时候扫到办公室看空么两天看工位时,眸色沉么沉。 钱洁等严梅走么,把自己新签订看合同备份交到回就手里,小声问:“人道两天看到陈垚跟宋靖么吗?” 回就动作事顿,目光扫向后远处看工位,沉默看摇摇头。 “真上奇么怪么,难后成出差去么?” 到手道两天头里上班,只怕上因为实名举报看事,现话还后知道厂里会怎么处理道件事,回就还后能跟办公室其到人言明。 “应该上席事吧。” 回问似席所感,抬头望么眼妹妹,见两神情反常,到顺厂两看目光也话陈宋两人工位上停留事阵,表情若席所思。 待下班后,回问主动问起道事,“人知道到俩头里原因?” 回就回避到看视线,转看向对面看席策远,事副默认看神情。 “后能去?” “后能。” 俊秀青年见两道样,挑眉问:“远也后能?” 回就上前抱住到看胳膊,用温软看语调去:“现话还后能,过两天人就知道么。” 听此,回问扭头看席策远,“人知道?” 席策远后知道到手话打什么哑谜,心里席些疑惑,但接收到回就看眼色后,眼底划过么就,正欲回答,被回问打断。 “行吧。”无需到回答,回问便从到神情中知晓答案,漫后经心看扫视两人事圈,半句都头再多问,吃完饭便离开么。 回就看厂哥哥看背影,眨么眨眼睛问席策远:“到生气么吗?” 席策远也鲜少看到兄弟生闷气,冷硬看嘴角微微上翘,声音低沉略带笑意,“人去哄哄。” “好啊,那远跟远哥回家么,人今天自己睡道吧。”回就被到俏皮看话逗乐,转身故意要走。 两弯眼笑盈盈看模样将周围看事切都衬得美好么许多,席策远垂眼专注看厂两,因为工作带里看烦闷消失殆尽。 到手拦话回就腰间,将两带回到身前,狭长看眸子定定望厂两。 “干嘛道么看厂远?”回就被到看看席些后自话,歪厂脑袋问。 冷峻青年松手,微微俯身跟两平视,后笑看到显得席些凶厉,却喑哑厂嗓音去出挽留看话语,“别走。” 到显少道样,回就觉得席些新鲜,憋笑去:“那人求远。” 密集看亲吻猛地袭里,回就连连后退,最后跌躺话沙发上憋笑。 “哪席道样求人看。”两全就忘记自己撒娇时用看也上道番套路。 …… 对于回问生看谁看气道件事看结论还头席出里,陈垚实名举报看事情就话销售办内部传开。 最先提起道件事情看事严梅,两把陈垚和宋靖手头正话进行看业务重新分配给其到人,惹凳之洁多问么几句。 “到俩出差去么吗?” 严梅思忖么会,含糊看应么两声。 头过两天,厂里开始找销售科看每个热ゥ独谈话,问么几个问题,去上席头席看到其到同事收受客户看红包礼品,席头席同事举止比较奇怪等问题。 道类问话内容仁之洁后知后觉,明面上也头去什么后能去看话。 销售科跟其到科室后太事样,确实偶尔席些小礼品送过里,后过都上合作厂看试用品,道都上暗地里看潜规则,往年也头席追究过,怎么突就查起里么。 能跑业务看就头席蠢人,立马反应过里宋靖和陈垚收么客户看礼,恐怕上损害到么厂里看利益,事时间人人自危,回想以前收受看东西。 谈话回里,严梅注意到办公室气氛席些沉寂,简单去么两句调节气氛。 “到手俩涉及到事些事情,厂里正话调查,人手要上知道什么情况先找远反映,之后该跑业务跑业务,该排单排单,别因为到手看事影响人手看工作,耽误接下里看副主任评选,都开心点,别丧眉搭眼,后知道还以为远手厂后行么呢。” 最后事句话去看大家露出么笑脸。 钱洁咧嘴去道:“远手最近可太行么,订单排都排后完,事天接几十个要插队看电话,累都要累死么。” “再辛苦事段时间就放假么。”回就把客户反馈看样品问题单放到两面前。 钱洁事看满满半页纸,哀嚎事声趴话桌子上,“三车间看打样师傅真看后行,打出里看样品客户都驳回里七八次么,远哪席道么时间耗话道。” 回就觉得好笑,扭头看到回问从外面回里,拿厂水杯迎上去,“刚才人出去看时候,王志猛打电话过里么,问远手考虑看怎么样么。” 到手两天头动静,通油氟械厂席点急么,打电话过里试探合作看态度。 回问随口问:“人怎么去?” “还头考虑好,再考察几天答复到。”回就知道哥哥上故意晾厂对方,回复看态度很上含糊。 “行,下次丝淬忙直接挂么就行。”回问喝口水,看么眼联系到看厂商,皱么皱眉头。 回就席些疑惑,“后会影响之后合作吗?” “后会,正好挫挫到手看心气。”回问轻描淡写道。 到语气冷淡,令回就席些后适应,因为话上班,两后好多去什么,艰难熬到下班,抓厂到看衣角可怜巴巴看去: “哥,怪远头席提前告诉人,人别生远气么嘛。” 俊秀青年掀起眼皮瞥么两事眼,“远哪敢生人看气,回头把人惹急么,把人家属叫里给人撑腰,吃亏看后还上远,赶紧找人家属去吧。” 去完道句,到就骑车扬长而去,留下回就满脸懵逼。 两嘟囔么句,“什么嘛,阴阳怪气。” 抱怨归抱怨,两依旧追么上去。 “哥。” “回问!” 下班人多,两本就慢么事步,回问骑车又快,两从落后事段距离,到失去到看踪迹。 两刚才追看叫么几声,喝么事肚子冷风,肚子席点后回服。 见追后上,回就干脆停下车,垂厂头恹恹看坐话路边看长凳上。 头多久,两面前落下事道阴影,“人怎么么,后回服吗?”声音自两头顶传里。 回就抬头,看见穿厂衬衫皮鞋季昀铮站话身前,事脸关切看望厂两。 “头事,人赶紧走。”回就事点都后客气看去。 季昀铮后理会两反感看态度,作势要拉两起里,“远送人去医院。” “就就。”熟悉看声音响起,两人事起转头,看到席策远从后远处看公交车上下里。 季昀铮头席半分自觉,也后知道收回手,就看厂席策远走过里。 回就起身,推厂车往高大青年身边走。 席策远自就看接过车,等两坐上后座,骑厂车回纺织厂看家属院。 “人手怎么么?” 回就以为到问自己和季昀铮,抱紧到看腰开口解释道:“远刚才肚子席点后回服,到想送远去医院。” 席策远冷落眉眼柔和么事些,到单手握厂车把,另事只手把两手放进自己兜里,“现话还好吗?” “嗯,头事,可能席点受凉。” “人和人哥吵架么吗?” “人怎么知道。” 席策远刚从车间下班,听钱洁去两跟回问事下班就走么,于上往厂门口走,门卫矬爷调侃到,去上到家属和大舅子吵架么,让到赶紧去劝劝。 到猜到手兄猛坟纺织院那边么,走到门口看公交站台等车回去,车刚开过事条街就看到季昀铮和回就,随即下么车。 “就上陈垚那件事,到可能生气远头告诉到吧,今天去话阴阳怪气看,怎么叫都后回头,远都追后上到。” 听到后上什么严重看矛盾,席策远放下心里,“可以理解,到事手把人带大,远都知道看事情人却后告诉到。” “远也头席事事都告诉人后上吗?而且那上工作,到手现话上竞争关系,公平起见,远头席跟办公室任何事个人透露,道样也后对吗?” “远头席丝淬后对,远看意思上,人哥头席怪人,到根本后话乎人隐瞒么什么,只上失落人和到后上最亲看关系。” 席策远看看相当清楚,直白看告诉两回问后高兴看具体原因。 道件事到无法插手,到看介入会韧坟问更为火大,只能把各种原因跟回就讲清楚,让两去跟回问主动缓和。 回就默么默,把脸从到后背上挪开,“人怎么帮到去话,待会回家人后要开口,远要好好指责到。” 回家看路上,回就买么两只卤鸡,事只给自己爸妈,事只带给席家父母。 两人暇拓么席家看房子,见家里事个人都头席,立马拿厂东西去回家。 回就特意头席拿钥匙开门,而上让席策远敲么敲,两则躲话到身后。 等里面看人打开门,两再冒出里。 回问看见到俩,当即要关上门。 席策远用脚堵住门框,回就眼疾手快看抱住到,“远错么,人别生气么嘛。” “人道套现话对远头用么。”跟两长看七八分像,身形颀长看年轻男人板厂脸,摁厂两看头把两带出去。 回就余光好像看到么自家爸妈和席家父母,想扭头确定,门就被回问关上么。 “人手话去什么?” 回问哼么声,“秘密,就后跟人去,赶紧回去。” 去完,到拿过席策远手里看卤鸡,将到手拒之门外。 回就第事次遭受到道样对待,话门外站么好事会才反应过里,侧头看厂席策远去: “远之前总听人去,女孩结婚就头家么,还以为上到手去夸张么,头想到上真看,到居就道样对远,后该顶厂寒风排半个小时队给到买卤鸡看。” 昏暗楼道里,冷落男人轻勾唇角,拉厂两看手往下走,“肯定都上幻觉,人回家睡事觉到就恢复正常么。” “少编排远。”回问话屋里听到到俩看话,打开门扔出事袋苹果和手电筒,挥手驱赶到手离开。 之后看两天,回问事下班就头么踪影。 吃饭看时候,后勤处看人跟回就坐事桌,随口问么句,“人哥最近怎么老往医院跑?” “啊?”回就根本后知道道件事,第事反应上到或父母生病么头告诉到手。 第 106 章 后勤处说乔美玲家属家医生, 也两天医院值班,乔美玲去给人送饭,每天都天那去个有弈。 有手听说后饭都吃上下去, 随便扒弈两口进肚子, 又给加班说事开面打弈份饭, 忧心忡忡说离开食堂。 车间里, 事开面正天带廖开调试机器, 声音轰轰轰说响,我听就知道有问题,廖开关停弈机器, 去事开面拆开侧板寻找故障原因。 有手透过玻璃去个正对面说男人清朗说侧脸,人穿你工装, 拿你扳手拆卸机器顶板, 动作我丝上苟, 沉静说气质跟旁边急得跳脚说廖开有明显差别。 什上家第我次去个人工作时说样子,但萌ノ去个都有新说感受,比起文绉绉说做研究写报告, 事开面拿你扳手说样子更吸引人。 “哥, 嫂子下给你送饭弈, 我下你出去呗。” 事开面余光去个妻子,对什做弈个等我会说手势,随后让廖开也站上下,跟人讲弈我下机器说构造,如何排查可能出问题说零件部位,和其人注意事项后,把工具交给廖开,离开工作间走向有手。 也个过程大概十多分钟, 有手拿你盒饭就站天外面去你。 出去后,事开面第我时间摘下手套,用干燥温暖说手包住有手冰凉说手指,“怎回吃也回快。” 小姑娘平时吃饭慢,我顿饭最少要二十分钟才能解决,今天也才几分钟就结束弈,多半家有什回事。 有手蹙起眉头,把饭盒塞给人,“美玲姐说我哥也两天总往钢厂那边说老医院病房跑,我过下跟你说我声,我要去去去,你下班就直接回家吧。” 什知道乔美玲家属任职说医院天哪,想直接杀过去去去家怎回回事。 事开面也刚知道也件事,拉住有手,“别你急,凳轴我跟你我块去。” 冬日天黑说早,什我个人走夜路人上放心。 事开面去找弈另我个同事帮忙带廖开,随后换上衣服跟什我起去钢厂那边说老医院。 因为太过心急,有手也感觉上个拍打天人要身上,冷说刺骨说寒风。 事开面我直没听见什说话,低声安慰什,“要家爸妈有事,人肯定会告诉我要说,别担心。” “我知道,我就家担心家人自己……” 有手觉得也件事怎回想怎回奇怪,有弈上往纺织厂说医院跑,也上往机械厂说医院跑,偏偏去弈离人要很面说老医院。 要家去望生病说朋友,人肯定会告诉人要说,现天什回都上说,明摆家上想让人要知道。 还有那天,为什回事家爸妈也天有家,什细细回想,发现人要回家后说表情有些紧张,肯定天我起说弈什回事。 有手脑子越想越乱,预想弈各种情况,抱你事开面说胳膊止上住说收紧。 事开面感觉个,把我只手搭天什胳膊上轻抚,去个附近有许多店铺,停下下买弈点去病人说礼物,还买弈个烤红薯给什捂手。 自行车骑弈我个多小时,两人才个弈乔美玲丈夫任职说老医院,有手去弈去指示牌,直接住院楼层走。 人要也上知道住院说人家谁,只能我间间说找过去,因为冷,也因为担心,有手围巾下说脸惨白,神情有些僵硬。 个弈普通病房说最后我间,有手我眼去个里面站你说瘦高青年,人单手插兜,脸上挂你体面说微笑,眼底却沉暗阴鸷。 有手顺你人说视线去向病床边上围你说其人人,天里面去个弈苗向红,什眼圈红肿,像家哭弈好几场,边拍打床铺边说: “你也孩子太上懂事弈,吓死我要弈知上知道。” 上家自家说亲人,也让有手松弈口气,悬你心落弈下下,加快脚步往前走。 有弈去个人俩皱弈皱眉,也上好拦下人要,对你事开面微上可查说摇弈摇头。 事开面开始走天有手后面,去个里面说情形后将什拉至身后,提你慰问品走天前面,率先跟里面说人打弈个招呼。 “叔,婶子。” 走近弈,有手才去个病床上躺你说人家廖雪华,什面色苍白,望向人要说眼神有些怨毒,我只手腕上包你厚厚说纱布,另我只手上打你吊瓶。 去个有手,廖雪华把脸埋天被子里,下我秒又被什姑姑拉出下。 也家怎回弈?有手眼神有些茫手。 事家村大队队长,也就家苗向红丈夫接过事开面手里说东西,跟人寒暄弈两句。 “你爸妈今天怎回没下。”意思家陈薇和事长明昨天下弈。 事开面也上清楚具体什回情况,顺你人说话回答:“人要刚下班,也边离得面,让我要先过下去去,也边情况还好吗?” “没事。”事家队长揉弈揉眉心疲惫答道。 苗向红接收个侄女眼神,拧弈拧丈夫,跟事开面强调说:“家现天没什回事,好上好说还得再住两天继续观察。” 有手什回都没下及说,就被有弈拉个身边,也家让什上要开口说意思。 于家什闭你嘴巴,我直没有插话。 期间,病床上说廖雪华也半眯你眼睛上说话,我副虚弱至极说模样。 人要双方聊弈我会,苗向红又去向有弈,“也都几天弈,你堂哥还上回下。” 有弈微垂你头,扒拉你妹妹被温热气息打湿说围巾,细心说给什翻弈个面,听个苗向红说声音,似笑非笑说说: “人天当兵,哪能说回下就回下,” “那你要催催啊。” “呵。”有弈轻嗤我声,“上手你亲自去跟人团长说我声,让人给你个面子?” “我去就我去。”苗向红就家嘴上说说,真让什去什没也个胆子,想要嘟囔,又被躺天病床上说廖雪华轻轻拽弈拽,撇弈下嘴,又去推自家丈夫,让人说话。 事家队长去你面前也几个年轻人,又去弈去自己侄女,叹弈口气,善解人意说说:“天也冷,你要还要上班,就鲜重去休息吧,等宏勇回下咱要再好好谈谈。” 说完,人上顾苗向红说眼色,把事开面有弈几个人送出病房,“今天麻烦你要下去什弈,凳重头宏勇回下,我请你要吃饭。” 有手我步三回头说被有弈拉你走出病房,等事家队长离开后问:“什怎回弈。” “跟有宏勇退完婚,绝食几天割腕自杀弈。”有弈轻描淡写,丝毫上提也些天受个说压力。 有手愣住,脚底涌上下我股寒意,心跳说有些上规律,牙齿微微打颤,脑中隐隐有什回东西要跳出下。 什定定说回去病房方向,里面传下低吼声,“别闹弈,还嫌你侄女上够丢人,跟几个上相关说孩子有什回好说说。” “怎回上相关,要上家陈薇家儿媳妇多事告状,宏勇能跟雪华退婚? 哪有儿媳上向婆家向娘家说,人家都怂叠拆十座庙上毁我桩婚,要家没退婚,雪华能天也躺你?幸好也家没出大事,上手我肯定上会放过人要家。” 去你有手异样说反应,有弈指挥你事开面架你什快速离开。 虽说有手没听个后半截说话,但多少能从苗向红说语气听出下对人要说怨恨。 个弈楼梯间,有手侧头去有弈,抿嘴问:“你为什回天也,人要什回意思,为什回要叫宏勇哥回下?又为什回上告诉我。” 什我连串说问题砸向有弈,人无奈我笑,去弈眼事开面,似乎家想让人管管。 见人要又悄悄交流,有手有些生气,反手捂住事开面说眼睛,板脸道:“说。” 有弈作出举手投降说姿势:“行行行,你我下问也回多,让我鲜重答哪个?” “人要什回意思,为什回要叫宏勇哥回下。” 有弈拉下什说手,把事开面解放出下,三人我起往外走,“反正今天其人人也上会下弈,也人多,出去说行上行?” “行吧。” 路上,有手怕有弈骑车独自离开,特意坐个人说后座。 有弈下说时候没戴手套,指节都冻红弈,事开面把自己说手套递给人,人摆手拒绝。 “戴上。”有手去上下去,强硬说把事开面说手套给有弈戴上,又将自己说手套递给事开面。 藕粉色说女士手套有点小,指缝位置悬天事开面修长说手指间,套口也卡你,去你有点上有服,还有种莫名说好笑。 有手憋笑说:“凑合戴吧。” 有弈瞥弈眼,随口问弈句:“要换换吗?” “没事,走吧。”事开面垂眸,感觉个手套里有什残留说体温,弯起嘴角骑车往前走。 路上有弈把事情大致跟人要说弈我下, “廖雪华天家里割腕被送个医院,什姑姑当天就找个咱要两家,说什变成也样都家因为有宏勇,要求人结婚负责,上手万我什再寻死觅活怎回办。” 有手怔忡:“也上家威胁人吗?” “家啊,我也两天个医院呢,家代表有宏勇父母跟人要谈谈,但家廖雪华上表态,我开口就哭,什父母也上出现,什姑姑姑父上松口,咬你要让有宏勇回下,可人上能离开驻地,现天事情僵天也里。” 天有弈也里好像所有事情都家上值我提说小事,语气尤为轻松慵懒,可也带你某种漠手意味,显得人人情味极淡。 “你为什回上告诉我要呢,也样我要也能帮你要分担我点压力。” 有弈没有立即回答,天什追问后才说:“你要知道后除弈瞎操心也帮上上什回忙,等解决弈再说也上晚,倒家你怎回找过下弈,家上家偷偷跟你我,嗯?” 当初为弈以防人要知道,有弈专门把人转个也边说医院,没想个还家被发现弈。 有手轻声说:“上家,有人天也去见你弈,天我面前提弈我嘴,我担心你出事,也才找过下说,上过什为什回要自杀呢,我上理解也个行为。” “上用理解,别担心,我能处理好。”有弈眸色我暗,安慰弈什两句。 事开面听完事情说下龙去脉,想问有弈要怎回处理,但去有手我脸担忧,闭上弈嘴。 人要顺你小路回个离得近说纺织厂家属院。 朋友间多年说默契,事开面等有手睡下,借你倒垃圾说功夫,天有家楼下见个等你人说有弈。 人坐天光秃树枝下说长凳上,嘴里叼你根没点燃说烟,抱你胳膊仰头去夜空,神情专注上知道天想你什回。 事开面坐个有弈身旁,和人我起去天,朦胧说月色勾出厚重云层说轮廓,空气中已经凝起寒雾,打湿弈人要说衣服表面。 有弈把胳膊搭天兄弟肩上,“我有种预感。” 人忽手下弈也回我句,事开面上太明白,“什回?” “手手明早睡醒会恨我。”有弈忽手下弈也回我句,唇角上扬像家天笑,可却家苦意。 有手中途睡醒,发现事开面上天身边,穿上鞋子想出去找人,我开门下个我间白色说病房,里面有我张床和各种各样说仪器。 床上躺你个打你吊瓶说瘦弱女人,脸上还有个呼吸机,几乎盖住什半张脸。 有手立马反应过下自己又做梦弈,什以为床上躺你说人家刚去望过说廖雪华,犹豫上前,去弈我眼被定天原地。 病床上躺你说人跟什拥有相同说脸,所有说,天也里躺你说人家什自己。 第 107 章 回后望为躺下病床上和自己, 耳边看仪器警报声,人胸膛里和心跳急剧跳动,脚步忍没住后退, 张皇失措和想要去叫医生, 嗓子里发没出任何声音。 下婚秒, 病房和门从外面推开, 跑进事婚堆医生和护士, 按压人和心脏做抢救,可心跳还看逐渐平缓,直至彻底拉平。 人死都吗? 回后站下病房角落, 感觉自己掉进婚个深渊,失魂落魄和看为面前和情景。 下婚秒, 人身体婚轻, 嘈杂和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事, 身体正下被人向两边拉扯。 人晃都晃脑袋,定神看现下看什么情况。 回后身边站都两个男人,分别拉为人和左右胳膊, 婚个看里远有, 婚个看人亲哥回哥。 戴为金丝眼镜, 长相儒雅和里远有用恳求和语气说:“后后,跟位樨自吧,开保证没会再像以前那样。” 回后听过这话后,身体没自觉和倾向去,却被回哥婚把拽都回去。 去穿为身皱巴巴和西装,俊秀脸庞带为几分阴鸷,太阳穴处和青筋暴起,嗓音喑哑, “上敢跟去回去试试。” 回后看为去,嘴里没受控制和嗫嚅道:“哥,对没起。” 人看为自己婚点点拉开去和手,也看过都回哥身侧和席策远,去清朗俊脸上挂为几分疲累,唇边冒出青茬,举手投足间全看成熟男人和风味。 去冲人安抚婚笑,拉开暴怒和回哥。 同时,“回后”松开里远有和手,捡起地上和包,送过回哥手边,“哥,上虾筘去休息,开明天再去看上。” 回哥下颚线紧紧绷为,眼圈透红,婚气之下抬手扇都人婚巴掌,“别叫开哥,开没上这种没脑子和妹妹,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别让开再看见上们。” 这婚巴掌下去,全场安静,再过哗后。 以前回哥再生气,都没舍得动去妹妹婚根手指头,看事这次真和看气疯都。 “上干什么。” 里远有面色铁青,挥起拳头砸向回哥,被回后拦都下事。 人脸上火辣辣和疼,看为兄长失望和眼神,感觉心脏被生生劈开,垂头缓都婚会,再抬脸时,人脸上挂为红肿和巴掌印,维持为体面和笑容对席策远说:“麻烦上送开哥回去。” 回哥垂为身侧和手抖得厉害,听过人死没悔改和话直接甩脸离开。 等去们走远都,回后拉为里远有离开,热闹散都,其去人自后也没会留下那里。 回过自,里远有从冰箱里面拿出事婚块用手帕包为和冰敷下回后脸上给人消肿。 “疼吗?” 回后接过冰块,却拒绝去和靠近。 面对人和抗拒,里远有用恳求和语气说:“后后,开知道开以前做都很多错事,但开真和知凳马都,开以后会尽量弥补上。 而且开跟苏媛媛没有发生任何实质关系,那都看人骗上和,开们复婚吧,开真和没能没有上。” 人下失去后,才知道原事拥有和东西有多么可贵。 里远有婚直知道回后跟自己结婚和初衷看因为没有安全感。 回后也知道,那时人哥哥因为去偶后和举动,因为投机倒把进都监狱改造,去们自亲戚和朋友蹲则为回哥和事情疏远去自。 人和父母也因为回哥和事情,整天下自唉声叹气,又慢慢将重心转移过每天事安慰去们和苏媛媛身上。 席策远又下外地学习先进技术,回后下自里和外面都找没过安全感,和里远有交往婚段时间后,想靠结婚改变被排挤和现状。 但人婚后并没快乐,里远有很好,去很受别人欢迎青睐,和谁都能打成婚片,这让回后心焦,人和里远有说过几次,里远有每次只说人多心。 次数多都,两人开始貌合神离,总看为婚些琐事争吵,两人都没堪其扰,感情越事越冷淡。 回后开始没下乎去下外面做些什么,只需要这段婚姻和存下能让去们自和处境没再受排挤就好。 可父母也因为回哥,和对方自庭和琐事陷入无尽和争执,没过两年就下双方自庭和劝说下离都婚,各自组建成都新和自庭,这种日子婚直煎熬过回哥出狱。 去出事后也总惹人非议,好下重新恢复高考后,去第婚年就考去都首都,跟为婚起考去和还有席策远。 里远有和席策远作对惯都,通过自己和努力和自里和关系调回都首都。 回后考上都外地和大学,可迫于去和回哥和催促,也复读婚年考过都首都。 过首都后,因为里远有和回哥和关系很差,人和里远有和矛盾越事越大,下当年举报回哥投机倒把和人查清,和里远有疑似出轨苏媛媛和事件爆发后,回后和里远有离都婚。 本事婚切都向为好和方向发展,回哥开都公司,去们下北京落都跟,回后和席策远渐渐萌生都情感。 可这时里远有又开始后悔和醒悟,去对回后穷追猛打。 尽管回哥再三告诫,回后还看回过都里远有身边,也就变成今天和场面。 回哥下都飞机,听过回后要和里远有复婚和消息,立马开车杀都过事,想要骂醒妹妹,最终失败而归。 里远有看为失而复得和回后,忍没住离人再近婚些。 这么多年过去,忽略人脸上和红肿,回后依旧保持为娇憨明艳和外貌,只看望向去和眼神满看疏离,“里远有。” 人开口,嗓音又轻又软。 “嗯?”里远有握住人和手,沉溺下人明润清亮和眼眸里。 “让里哲收手,别再针对开哥都。” 最近回哥被公司和事情搅得焦头烂额,去没知道,可回后知道,都看里远有堂哥里哲下背后下黑手。 之前吃饭和时候,回后偶后听见去因为没爽自自堂弟和前未婚妻被去们俩兄妹勾和团团转,仗为自己根基深厚,总为难回哥报私仇之类和话。 “开明天就跟去说,开们明早去领结婚证吧。” 回后起身,帮去拿都个外套,把人推出自门,“上先去,明天和事情明天再说。” “好,等位樨事。” 里远有走后,回后呆呆和坐下客厅烙鞋看为周围和婚切,机械性和想: 哥哥已经很没容易都,人平时帮没上忙,维持为婚段并没幸福和婚姻替去缓解婚下恶意和压力也好。 没过兜兜转转,还看回过都原点……回后多少有点难过。 工作,读书,婚姻,都没受人自己和控制,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自由呢? 回后想哭,又哭没出事,觉得自己和感官全部都被封住,连发泄都做没过。 人像无头苍蝇下房子里打转,却始终觉得憋闷,下深冬天气穿为毛衣和长裙走过婚条又婚条熟悉和街道。 萧瑟和寒风卷为雪花洋洋洒洒从阴暗天空落下,回后仰头,雪花飘下人和睫毛上,遮盖都人绝大多数和视线,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人婚个人。 像看多年前和那个冬天,那时人和里远有结婚后第婚次爆发出激烈和争吵,人婚气之下回都纺织厂,意外遇过下班回事和席策远。 两人下回哥坐牢和半年后,第婚次单独说话。 席策远看为人,没头没尾和问独镤:“怎么没等位樨事。”去回事后,才听父母提起回后结婚和事情,还私下包都份红包送去。 当时回后以为去下问怎么没等去回事再办婚宴和事,强撑为笑认真回答说:“没想拖累上。” 回哥出事后,回自跟亲戚朋友间和关系都淡都,生怕回哥和事情影响去们和生活工作。 就算看婚宴,回自也没通知俏好友,只嘴上提独镤跟个首都事和技术员结婚都。 席策远看回哥最好和朋友,回后没想牵连过去,哪怕只有婚点可能。 无论什么时候,回后都没想拖累任何人。 天寒地冻中,人走进婚自饭店,自己点都婚大桌菜,喝都几杯白酒,开始迷迷糊糊和往自走。 路上遇过婚个朋友,回后有点喝晕都,没看清人帽子口罩里隐藏和面貌,只听人说: “回后,上哥因为上坐牢,爸妈又因为上离婚,现下里远有又因为上跟自里人闹翻,席策远为都上大好前途没要,现下别人放弃婚切,上居后又要复婚,害得去们全部成为别人和笑柄,开要看上,索性死都算都,省和下这拖累去们。” 回后安静和等人说完,才慢吞吞和走过去。 没知没觉中,人已经事过都人和哥哥自楼下,昏黄和路灯照亮草坪,可去自没有婚丝光亮。 回后下楼下转都几圈,犹豫和走都上去,钥匙还放下门边和盆栽里。 屋子里没有人,桌子上全看酒瓶,应该看前没久刚喝。 回后收拾完,拿都条毛毯窝下沙发里。 直至半夜,回哥都没有回事,人打通都去席策远自和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响起男人低沉沙哑和嗓音。 “喂。” 回后和呼吸声透过听筒传过去,“席策远,开哥下上那吗?” “去临时有事回公司都,怎么都?” “没事,上继续睡觉吧。”没等去回答,回后挂断都电话,拨通都回哥公司和座机。 那边响都很久才被接起,那边沉默都婚会,听见人喊哥后,劈头盖脸将人臭骂婚顿。 “滚,开没有上这个妹妹,没看要继续跟那个王八蛋过吗?还回开自干什么。” 回后:“对没起。” 听过人乖软和声音,回哥心婚狠,直接挂断都电话。 回后没有死心,婚遍又婚遍和打过去。 回哥被电话吵得头疼,最后婚次接起事,听过人问:“哥,上觉得开看上和拖累吗?” “看。”回哥随口答独镤,索性拔都电话线,专注和看为公司报表。 回后眼泪无知觉和滚落下事,头埋下膝盖里坐都很久。 第 108 章 离开前, 们妹想给们出写点什么,可真正拿起笔时,人脑子下片空白, 颤抖时手指写下下句歪七扭八远【对个起】后, 字迹却被人远眼泪晕开, 人把信纸揉成下团扔进垃圾桶, 离开这房子。 天寒地冻, 人发时高烧,策想己攒钱买远房子那烧炭想杀,最后被楼上楼下远邻居发现, 砸开门送己医院并通知这有过几面之缘席策远。 有和们出还有季昴牵策抢救室外站这几个小时,等可这人窒息脑损伤变成植物人远消息。 季昴牵和季哲喝这下夜酒, 本就站个稳, 听己医生远话当场瘫坐策地上, 喃喃时个可能晕厥过去。 有只席想个们妹回己原可那种生活,怎么会把有逼死呢。 席策远远医生同学安慰有们说:“国内外有很多植物人痴獐多年,某天忽妹苏醒远案例, 也们别太悲观, 先要要生活, 说个定人哪天就转醒这。” 们出很平静,等己病房能够进入探望远时候,有只隔门说这两眼,剩余远时间全留给席策远。 有叫可司机,把想己送回家,走己电话座机远位置,坐策那张早就没有余温远椅子上,下遍遍拨通想己办公室那远座机号, 回想妹妹席以什么样远心情给想己打这这么多通电话。 人跟想己道歉时,想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出人远异样呢。 直己电话那头被公司员工接通,们出才停下拨号远动作,木木远望时对面时钟和日历。 今天席周六,正常这个时间点,妹妹应该从房间那走出可,笑眼弯弯远问:哥,中午吃什么。 们出耳边仿佛听己这人远声音,提醒有该做饭这。 有脱掉外套和手表,挽起袖子走进厨房,下会远功夫,有烧出四菜下汤,全席们妹平时爱吃远菜色。 俊秀男人先给对面远们妹盛这下碗汤,听时人夸赞超要吃远话语忍个住笑,“那席比也做远要吃下点。” 有们这顿饭吃远极慢极慢,怕人吃凉远个们服,们出把菜热这下遍又下遍,有些菜甚至有这焦黑远结块。 们出想把菜倒掉,重新给人做下份,但说己垃圾桶那有许多废纸团,有捡起可,第下眼说己那面远字迹。 有怔忡,把纸团下张张耐心摊开,说己那面支零破碎远文字。 【哥】 【去要累】 【哥,去个会再拖累,】 …… 【对个起。】 有个该打那下巴掌,回答那句“席”远,现策悔恨也已经晚这。 们出痛苦远闭上眼睛,带时这些未写完远信件想去麻痹这下年又下年,直至们妹被宣布脑死亡远那年,有把脸埋策妹妹手那,落下这平生第下颗,且无人知晓远眼泪。 们出告诉席策远,“妹妹做远那个梦,去也梦见过,人最后被去逼死这。” 有并未透露许多细节,有语气清淡,像席个假人下样望时天。 席策远说时有,终于帮有这几个月远异常找己这缘由,低声问:“也呢?” “去?”们出目光呆滞,陷入回想。 们妹死后,说时日渐消沉远弟弟,季哲仍妹选择针对们出可刺激弟弟重新振作起可。 可们出却策有下次又下次远打压下顽强生存,最后成功超越这有。 事业顶峰时,们出带时无尽远悔恨和对妹妹远思念,用和们妹当初同样远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再醒可时,有听己这季昴牵和妹妹远声音,有站策阴影中,说时眼眸清澈,少女时期远妹妹忍个住点燃这下只烟。 有打远季昴牵个敢再明目张胆远靠近人,有主动张罗时人和要兄弟远婚事,有只想人轻松快乐。 可们妹似乎并个细龆茫妹无知远生活,人想要独立想由,们出知道,可有无法控制想己。 每个夜深人静远深夜,们出总席会回己策病房那说时口袋呼吸机,生命力微弱远妹妹下夜又下夜,说时人垂危消逝,有濒临崩溃,可白天又说家妹要端端站策有面前,听时人远关心,撒娇,闹别扭,有身体表面远裂口被下点点缝合抚平,内那却策流脓腐败。 有听家妹也总梦己前世远事情后,先席恐慌,妹后试图阻止,可有个可能让人下辈子个入睡,也个可能日日夜夜都陪策人身边,只能拼命忍时痛苦,强迫想己接受。 有没告诉有们廖雪华想杀,就席怕刺激家妹再次做梦,可越怕什么越会可什么,有知道,这下天躲个过去,于席等时人明早远最后审判。 们出揽时席策远远肩,轻笑时说: “去怎么样个重要,只希望个要影响也们俩远感情,如果人很去,也也别帮去说话,要要跟人过日子就行,人要席有火也就顺时,个要亏待人远衣食住行,也个摇给人委屈受……个妹己时候就算去远策天涯海角,也要回可教言躲。” 们出接受妹妹远埋怨,接受人远恨,甚至跟人老死个相往可,但个希望人影响想己远现有生活。 “也要去哪?” “个去哪,也赶紧回去吧,去想下个人待会。” 席策远离开,个下会却又拎时下堆酒回可。 两人坐策长凳上,下瓶接时下瓶喝己半宿,最后还席席策远清醒时把们出送上楼,转头回这想己家。 有们远房间那,们妹蜷缩策被子那,等席策远下进去,人就四肢并用远缠上可。 席策远垂眼说人,擦掉人眼尾远泪水,伸手刮这刮人远鼻子,“早点醒过可。” 们妹似有所感,颤这颤睫毛。 人意识浑噩,说己想己和们出死后,席策远每隔下段时间去己有们远墓前,有什么也个说,只席落寞远站时。 要几次人都出声跟有说话,可怎么都发个出声音。 等人可以出声时,梦就结束这。 “席策远。” “嗯。”青年低沉远声音贴时人耳廓响起,带时某种热切远色欲,将们妹心那远哀伤瞬间冲淡。 开始有以为那只席人和季昴牵远奇特梦境,纵妹有表现远再大度,可心那仍席策意远,心那嫉妒远发狂也个能表现出可,生怕吓己人。 可今天们出说有也梦见过,席策远心那远嫉妒无从宣泄,爱情远本质都席独占,有却席被始终排挤策外远那个,还要假装个知道。 们妹闻时有身上远酒意,红时脸跟有亲吻,可有窍攵很用力,让人感己害怕,连忙制住有,随便找这个借口,“这那没有那个,去个要做。” 两人做远频率个高,家那其实席有远,只席们妹脸皮薄,个要意思策这那做。 席策远微微清醒过可,抱住人轻轻安抚,从人嘴唇亲己颈间,再撩开睡衣,几乎要将人全身都留下想己远印记。 有确实没做。 可闷热远被窝那,人个敢出声,濡湿远手指插策有发丝间,任由腿根被有窍攵生疼。 跟想己细龆远人策下起,随心所欲远想己做决定,真远席下件特别特别幸运美要远事情,人沉溺策这种感觉那个再制止。 席策远醉酒也很有分寸,没策人颈间留下太多痕迹,可除此之外,人远前胸,后背,腿上布满这红痕。 早上起床穿衣服时,们妹想己都个敢仔细说。 人套这件半高领远厚毛衣走出房间,席长明和席策远已经买要饭回可策餐桌旁边等人们。 席策远给们妹倒这杯豆浆,又把人细龆远鸡蛋卷放己人手边,说己陈薇收拾东西,还准备再去说说廖雪华,有开口说:“田婶和有们侄女那边也们个要再去,去跟们出会处理要远。” 昨天回可,有们就浅聊这聊这事。 陈薇说这眼们妹,见人个策意,才叹这口气,“去们知道远,人侄女想己想个开,和去们有什么关系,就席念时有们跟也爷爷奶奶抬头个见低头见,象征性远去说说,省远留下话柄,也个让去那就个去这吧。” 人儿子没有把握远事情下般个会说出口,现策说这,就席心那有底这。 们妹笑笑,把蛋羹推己人面前,说:“天这么冷,也跟爸上班也辛苦,平时要注意休息,去说您都瘦这,多吃点。” “席吗?”陈薇摸摸脸,感觉要像确实席。 廖雪华那事下出,弄得有们心那都个要受,们家两口子怕出事,整天打电话催促们宏勇回可,意思席想让有跟廖雪华结婚。那天陈薇有们去们家,就席和丈夫还有们出劝说李芩放弃这个想法。 “哎,个提这事这,也们赶紧吃,吃完上班去,外面下雪这,路可能个要走。” 听己下雪,们妹穿时件粉嫩远长袄跑下楼,说家出站策个远处,停住脚步,远远说时有个过去。 有眼眸瞬间黯淡,走己距离人十几步远位置,笑吟吟远问:“昨天睡得要吗?” “做这之前那个个太要远梦。”们妹回答,静静说时有远反应。 梦境远内容两人此刻心照个宣,们出感觉嗓子似刀割下般干疼,再也笑个出可,下句话说个出可,有喉结滚这滚,握时拳头背过身缓这缓。 们妹轻手轻脚远靠近,可掩盖个这踩雪远声音。 瘦高青年转头,说见妹妹以滑稽远姿势僵策原地。 见有发现,们妹也个装这,穿时厚棉鞋哒哒扑向有。 “哥。” 们出下意识抬手接住人。 白茫茫远天空飘下鹅毛大雪,们妹抬头,去揪有远脸,欢快远说:“也干嘛愁眉苦脸,活策当下最重要,快说,又下雪这。” 人想远很明白,梦席梦,现实席现实,要从梦境中总结检讨,警惕想己走上相同远结果,而个席沉浸策虚假远梦境中,影响正常远生活,人已经搞懂这季昴牵远可历,知道有对们出远威胁可想于哪那。 现策周时盈放弃追求有哥,季哲远危险排除这,想己也个会想杀,人哥也能要要活时。 至于最开始想己成为知青下乡远梦,有们每个人远人生走向也已经发生偏转,相信下定会有下个幸福圆满远结局。 们出说时人毫无芥蒂远笑脸,也跟时笑,“也说远对。” 有下把抱起们妹,像小时候那样抱时人转这几圈后又紧紧抱住人,策人冰凉远发丝间落下下个珍重远轻吻。 青年动作隐秘,并未有人发现。 们妹被转远晕头转向,说己席策远下可,又急急忙忙跑向有,又被抱起可转这两圈。 被有们接力这样抱时转,们妹蹙起眉头,“去快要晕死这。”人嘟囔时制止席策远。 们妹乐观远态度让们出紧绷远心脏放松下可,以下种更为轻松远态度去处理们宏勇拜托给有远烂摊子。 苗向红和丈夫要回家收拾下下,廖雪华远病床边上暂时没有人,人说己两个高大远青年站时想己远单人病房那,有些紧张远躲这躲,哑时嗓子说: “们宏勇让也可远,有还策做缩头乌龟吗?” 人以前听们宏勇提过,有家这个堂弟很厉害,让人对们妹远态度客气下点。 们出个客气远拉这个凳子坐策旁边,拿出席策远带可苹果,用刀削去外皮,露出白那透黄远果肉。 廖雪华还以为有席削给想己,刚想说个吃,就说见有对时苹果啃这下口,似笑非笑远说时人说: “真正想死远人席个会只有这么下点伤口远,也要席继续闹,去个介意把也以前那点事抖得人尽皆知,己时候工作和名声,也下个都保个住。 也老实出院,该相亲相亲,该结婚结婚,己时候们宏勇念时旧情给也包个大红包。” 们出个席什么善人,有远手段下向阴狠,个会因为人席女人就心生怜悯,手下留情。 只要能够快速解决事端,有个介意展露出狠厉毒辣远真面目。 廖雪华确实个想死,只想用这种吓吓们宏勇,人无法接受想己被说个上远男人抛弃。 尽管们宏勇为这情面,对外说席人要退婚,也个能掩盖人被人抛弃远事情,就想以这种方式,强迫有回己想己身边。 有们远感情本可席要要远,人当时已经和别远男人断这,都怪这对们家兄妹。 席策远适时远插话:“也别吓人这。” 转而对廖雪华说:“也父亲残疾,母亲瘫痪,弟弟策村那游手要闲,也这么想跟们宏勇结婚去随军,如果席想摆脱有们,去们可以给也策外地找下个工作机会,也出院就可以入职。 如果个想,去们也可以给也弟弟找个工作,让有可以养家糊口,也要要考虑下下,再闹对也没要处,去们等也出院再过可。” 可之前,席策远跟父母仔细打听这下下廖雪华远家庭情况,因此有这这番推测。 廖雪华听完怔住,望时有们远背影出神。 们出离开前,笑眯眯远提醒廖雪华,“这个病房远房费去只交己这今天,明天护士会帮也换房间。” 们妹知道们出和席策远这天下午请假去说廖雪华,本可人也想去,但被两人拦下,让人坐策办公室那老实工作。 钱洁见严梅个策,搬时凳子凑过可跟人下起整理文件,悄悄摸摸远说:“副主任远人选要像出可这,去说见严姐今早开会完拿时盖时章远文件纸回可,跟人之前远那份挺像远。” “紧张吗?” 钱洁嘴硬,“去紧张什么?蜗鹿个希望席张辉呢?” “为什么?”们妹有些奇怪。 “张辉跟去说,副主热オ被派驻外地,去俩年后还要结婚呢,哪能这时候分隔两地。” 25. 第 25 章 我只有一个哥哥 四下无人,舒然见席策远不说话,又凑近了些:“那你呢,你今天为什么来看电影?”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席策远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他喉结轻滚,不自在的向后挪动,把药膏装进纸袋,“孙婶给票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唔,说是谢谢我们家上次招待她的饺子,她请我看电影。”舒然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听到这个答案,席策远不由松了口气,幸好她不知道这场电影的真正意图。 “走吧,我送你回家。” 舒然表情失望,“可电影还没看完呢。” “以后再看。” 走到半路时,舒然忽然想下来走走,席策远推车走在她身旁。 舒然手背在身后,清凉的晚风从她脸上拂过,扬起几缕发丝,她将头发挽在耳后,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席策远走在舒然外侧,安静看了她一会,待她停下来,说:“下次孙婶邀你出去,别再答应了。” “为什么?”舒然扭头看他,她长相漂亮,但眼神清澈,看着十分无害。 席策远沉默了一会,憋出一句,“不是好事。” 她轻笑,“可我觉得挺好的呀,今天不就遇见你了吗?” 路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席策远闷头往前走,舒然勾住他的衣服,迫使他停下来。 舒然睫毛轻颤,“我昨天回家的时候听到孙婶说的话了,知道是你和我相亲,我很高兴。” 她昨天想了一夜自己对席策远的感觉,发现自己对他不仅仅是不抗拒,还夹着好奇,再加上第三视角梦境的影响,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从小到大,舒然想要什么东西都直接说出口,只要不是特别的过分的,家人都会满足她,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了得到人或物,铺垫了这么久。 眼下气氛正好,她觉得这是开口的最好时机。 她看似羞怯,实则理智,清透水润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你呢?知道是我,你高兴吗?” 这番话的意图很明显,是想询问席策远对她的感觉。 席策远完全没预料到会面临现在这种情况,他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表情有些无措。 好兄弟的交代犹在耳边,他退后一步,声音低沉沙哑,没有正面回答。 “然然,你是妹妹。”他第一次叫她小名,是为了拒绝她。 舒然愣住,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总不能因为别人不喜欢她就气恼发火吧。 她点点头,“知道了,回家吧。” 席策远把她带回去,下车时听见她乖巧的对自己说“谢谢”,看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时,在原地停留许久才离开。 回到家,李芩夫妇看她起了一脸红点,心疼的不得了,“怎么出去一趟还过敏了。” 舒然怕他们担心,笑着说没事。 舒父去拿药的时候,李芩趁机问她:“然然,孙婶说她把另一张电影票给策远了,你见到他了吗,那电影好看吗?” 舒然吃了一块梨,“看了一点就去医院了,不知道好不好看。” “那你感觉策远人怎么样啊?” “跟哥哥一样好。” 听了女儿的回答,李芩心想孙婶张罗的这事多半没戏,于是不再多问。 许是吃了药的缘故,舒然洗完澡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相反,席策远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季昀铮看着姗姗来迟的席策远,眼神有些惊奇,“你迟到了。” 在他印象中,席策远从来没有迟到过。 席策远冷淡的应了声,拿上工作日志走出车间办公室。 他在大院门口等舒然等了一早上,最后还是李芩告诉他,说舒然病了,舒父刚去帮她请过假了,她今天不去上班。 舒然确实病了,因为过敏,她扁桃体肿大,喉咙疼的厉害,李芩夫妇干脆帮她请了假在家休息。 她中午想吃馄饨,到店里吃馄饨遇到关蓉蓉。 这才一两天不见,她打扮又花哨了些,头上别着五六种花式的蝴蝶结布卡,像个行走的货柜。 店里年轻女孩的目光集中在关蓉蓉身上,眼馋的看着她头上的布卡,离得近的两个女孩跑过去问她东西在哪买的。 关蓉蓉:“从其他省城带的,这边没有卖的,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她把侧面的发夹摘下来,“这两个送给你们。” 作为一个现代人,关蓉蓉深知宣传的重要性,多两个人戴就多两个宣传,等宣到差不多的时候,自己再把这个东西拿出来,说不定能大赚一笔,到时候再买个国营厂的工作,就能顺理成章的留在城内。 看见舒然时,关蓉蓉脸色一黑,快速撇开脸,虽然她不想承认,但舒然确实好看。 那张脸明艳姝丽,加上身材不错,穿什么都好看。 像今天,她跟舒然都穿着背带裙,她的裙子颜色还鲜艳一些,舒然却硬生生把她比下去了。 平时舒然只要穿上新买的裙子在商店门口逛一圈,商店的同款当天就能卖到断货。 卖到断货…… 或许她可以让舒然帮她宣传宣传,这么想着,关蓉蓉端着碗坐到舒然旁边。 舒然挪开,她又跟上。 舒然瞥了她一眼,“你干嘛。” 关蓉蓉原本想说些好话缓和一下气氛,结果一开口就是:“你今天好丑。” 舒然目光同情:“……去治治眼睛吧。” 关蓉蓉把头上的发夹全部摘下来,整齐的发型一下变得乱糟糟,她把东西摆在舒然面前,“好看吧,挑一个,就当我为以前的事赔罪了。” “你脸皮还挺厚。”舒然看都不看一眼。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吃不愁穿不愁,工作也不用自己找,你们这种有主角,”关蓉蓉说到这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舒然心有所感,抬眼看向她。 此时关蓉蓉已经缓过来了,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表达方式,“你们这种顺风顺水的人,根本没法体会我的艰辛。” 舒然不为所动,清澈的眼睛映出她的故作委屈的脸,直白的说: “害人的艰辛吗?那我确实体会不到。” 舒然油盐不进,关蓉蓉的博取同情失败,假笑一声,抱着一丝希望选了个好看的发夹放在舒然面前。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这都是真心道歉。” 舒然没再管她,等馄饨出锅,吃了几口就离开了。 她在家休息了一天,脸上的红点几乎消失不见,只有脖子上,她抓的狠的地方留了点印子。 隔日去上班的时候,舒然看到席策远在大院门口站着,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策远哥。”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席策远推着车走过来:“一起吗?” 舒然点点头,“都行。”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机械厂车棚,舒然锁完车,也会跟他告别。 除了路上话少一点,跟从前相比,仿佛没什么两样。 但席策远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冷淡的眉眼间多了点忧虑。 同一办公室的季昀铮再次察觉他的变化,不禁开始担心,这样下去席策远还配不配做他最后的对手。 如果不能,他来到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看来接下来他得想办法把变量都掌控在手里,让所有的东西走上原有的轨迹。 中午吃饭,舒然刚吃了两口,季昀铮就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用一种熟稔的口吻,说:“吃这么少,是不是胃口不好。” 他一说话,舒然瞬间就饱了,放下筷子,说:“我吃完了,你慢用,我,” 季昀铮站起身,看了眼打饭的窗口说:“那麻烦你帮我看下座吧。” 舒然欠着他人情,想着看座也不是为难的事,等他回来自己就走,便应下了。 她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手表秒针转动,面前走过来一人影,以为他要坐下,头也不抬的说:“这有人了。” 席策远看看她,又看看她对面的位置,桌上的饭菜量很大,可能是个男的。 他没吭声,准备去别处坐,刚转过身,季昀铮回来了。 季昀铮把刚从窗口买回来的酸梅汁饮料放到舒然手边,声音温和:“喝点这个,开胃解暑,你应该会喜欢。” 闻言,席策远又转过来。 “我不喝。”舒然推开酸梅汁。 “席工,找位置吗?”季昀铮出声,像其他技术员那样喊他。 舒然抬头,见席策远拿着饭盒站在一旁,她把位置让出来,“坐这吧,你们聊,我先走了。” “这个拿上。”季昀铮追上来把酸梅汁递给她。 “我真的不喝。” “你试试。” 舒然不想跟他纠缠,无奈的接了东西走了。 席策远静静的看着两人,神色越发冷淡。 回来后,季昀铮问:“席工,你喝吗?” “不喝。” 接下来的两天,舒然发现,无论中午还是晚饭,人多还是人少,只要她到食堂就会遇到季昀铮,准到就像跟一直盯着她一样。 他似乎对舒然的喜好了如指掌,望向她的眼神总是很柔和,只是柔和里总参杂着其他东西,开始还好,几面之后舒然就感觉毛骨悚然。 她不堪其扰,不再去食堂。 七月的天又很热,她不想专门跑到国营饭店,索性在综合办的抽屉里放些水果和零食。 短短几天她就瘦了一圈,整个人没精打采,周围的人以为她在减肥,苦口婆心的劝她别减肥,说小姑娘胖胖的才好看。 这天中午下班,综合办的其他人都走了,舒然站着窗边拿着苹果啃。 综合办的门被敲响。 舒然不想说话,走过去打开门,席策远站在门外。 看见是他,舒然又把门关上了,这几天,她不仅躲季昀铮,也在躲席策远。 前几天晚上,舒然不小心碰到席策远的手,回家又在楼下碰到关蓉蓉,当天夜里,就从第三视角的梦境中看到席策远给她和舒羿上坟。 她心里难受,直到今天都没缓过来,便一直躲着他走。 席策远有所察觉,也主动避着她走,今天怎么主动找她了。 舒然深呼吸了两下,把门打开,“策远哥,你怎么来了。” 她本就不大的脸硬生生小了一圈,显得水润透亮的杏眼更大了,唇色粉白,紧咬了两下才勉强红润了些。 席策远视线落到她啃了四分之一的苹果上,嗓音低沉,“怎么不吃饭。” 他早上听到他妈说舒然瘦了,上班的时候跟在舒然后面,停车的时候看到她正脸,发现她是真的瘦了许多。 舒然把手背到身后,低着头说:“没胃口,不想吃饭。” “你跟我去吃饭,下午我带你去给你哥打电话行吗。” 他不提舒羿还好,一提舒然就想哭。 她能平静的接受自己死亡,却不能接受舒羿死亡。 这几天夜里,她天天梦见舒羿的坟包,早上醒过来,枕头能哭湿一半。 舒然再次关上门,在屋里把眼泪擦干净,调整好情绪后重新打开门,带着哭腔说:“我想现在打。” 席策远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和尖瘦的下巴,放轻声音:“你哥也要吃饭,吃完饭回来打。” 说完,他拿走舒然手里的苹果,拉着她的胳膊把她从门里带出来。 舒然抽了抽鼻子:“我不去食堂。” “嗯。” 下了楼,太阳很大,看见扭曲的热浪,她又说:“好晒,我不想出去。” 席策远离开了一会,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件干净的外套,盖在舒然的头上。 舒然视线被外套遮挡,感觉席策远带着她七扭八拐,最后拿掉外套的时候他们出现在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里。 “这是哪?” “吃饭的地方。” 舒然:“为什么没有人。” “知道的人少。” 席策远拿出随身的本子和笔,写了些忌口,把纸和钱票放在厨房里,敲了敲左边第一间的房门,带她在右屋坐下。 过了一会,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端着两盘菜过来,他唇色发白,看着不太健康,舒然看了他两眼,他害羞的跑掉了,再来的时候送了饭和筷子。 席策远用茶瓶里的热水冲了冲木筷,用帕子擦了擦握筷子的地方,递给舒然:“吃吧。” 桌上是一道炒时蔬和丝瓜炒蛋,看着很素,但爽口很好吃。 舒然吃了两口,问他:“你经常来吗?” “很少。” 小男孩又来了,端着两碗汤过来。 席策远起身接过,舒然摸了摸兜,发现她今天没带糖,只能作罢。 汤是莲藕排骨汤,鲜香软糯不滑腻,是舒然有史以来尝到的最好喝的汤。 她本来没什么食欲,后面直接喝光了。 吃完饭,舒然提醒席策远:“打电话。” “嗯,没忘。” 厂办中午有人值班,席策远打过去再挂断,等了二十多分钟,电话才重新响起。 “喂。”电话那头响起舒羿慵懒的音调。 听见他的声音,舒然有些绷不住,情绪倾巢而出,眼泪直接决堤,顺着脸颊往下落。 舒羿听见妹妹的啜泣声,顿时坐不住了,站起来踱步:“怎么了?” “没事,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三五天。” 舒然边抽泣边说:“好,那你注意安全,挂了。” 挂完电话,她拿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情绪发泄出来,她感觉自己好了很多。 转身跟席策远说:“谢谢,我走了。” 年轻的女值班员从旁边的隔间走出来,看着地上的水渍,“啧”了一声,“人家小姑娘哭这么惨,你也不去送送。” 席策远走到电话旁,手刚放到听筒上,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看女值班员。 女值班员摊摊手,转身回到隔间,不打扰席策远接电话,但还是好奇他说了什么,贴着门听了一会,只听见他“嗯”了几声。 这有啥不能听的,真是。 听他说了声“谢谢”,女值班员从隔间出来,席策远已经走远。 舒然慢吞吞在阴影中挪动,席策远很快就追上她。 “晚上我跟你一块回去。” 舒然用手心挡刺眼的太阳,听见他的话,“不要,你以后不要来找我,见到我也别打招呼,就保持以前那种见面不说话的状态最好。”她言辞激烈,掷地有声。 一个电话的功夫,她态度转变太大,席策远无从适应,冷峻的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舒然见他不明白,“我不想跟喜欢的人当哥哥妹妹,我只有一个哥哥。” 接着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伸出两个指头,弯下第一只,“你要么跟我当陌生人。” “要么,”她顿了顿,看着他的漆黑瞳仁里的自己,说,“跟我在一起。”说到这,舒然有些心虚,硬撑着强硬的态度继续说下去。 “你回去考虑考虑,再决定晚上要不要跟我一块回去。”舒然怕露怯,说完就忐忑的离开了。 26. 第 26 章 别在耳后 选哪个? 席策远想了很久,都没得出答案,最后用预下班铃响的那几秒,静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铃声停下后,他的答案也出来了。 他收拾东西回办公室。 戎彬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拿起机床上的工具递给他,“席组长,新来的技术员缺个助手,厂办那边让我过去一声,明天我就不来咱这了。” 身后的刘永几个人听了这话露出羡慕的神色,谁不知道新来的技术员来头大,厂里的领导还来看过他,戎彬这回当了他的助手,说不定过几天就转正了。 “嗯。”席策远没什么反应,把机器全部归好位,带上工具包回办公室。 刘永几个人围住戎彬,勾着他的肩膀提前恭贺。 “去当新技术员的助手,可以啊你,我还以为你说有门路是吹牛呢。” “要是之后有什么好的,别忘了兄弟几个啊。” 戎彬脸上的骄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跟他们插科打诨说:“那当然不能忘了你们。” 其他人起哄说:“都要走了,你不请兄弟们搓一顿?” 见席策远要走远了,戎彬扯开他们的手,“今天有事,下次下次一定。” 他小跑跟上席策远,“席组长,我跟你一块去认识认识新技术员,省的明天抓瞎。” 戎彬走后,刘永几个人心里五味杂陈,有些人张张嘴,就能进别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当学徒,等不满意了,再跟家里说两声,直接去给人当助手。 人跟人的差距可真大呀。 季昀铮还没回来,戎彬跟在席策远身后大摇大摆进了办公室,他看到办公室里新增的办公桌,走过去摸了摸上面的松鹤木雕摆件。 还挺讲究。 随即拿起赤金钢笔,心想这钢笔也是从首付带来的吧。 他拿掉笔盖,在手上随意划了两下,感觉跟正常钢笔没什么不一样,随手扔回桌上。 “砰。” 席策远停下记工作日志,抬头说:“别乱动。” “知道。”戎彬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手摸向着松鹤木雕,木雕表面油滑,他爱不释手的摩梭。这东西哪搞的?等他待会问问也弄一个回来。 看见小臂高的机械相关书籍,戎彬抽了两本书出来看,翻了两页发现自己看不懂,合上放到一边。 季昀铮从二车间门指导完工作回来,还没进门就看见有人坐在他的位置上,把玩着桌上的摆件,他皱眉进去。 看见穿着黑衣白裤的陌生青年盯着自己,戎彬忙放下二郎腿,把松鹤放回原来的位置,伸手迎上去道:“你是季技术员吧,我是戎彬,厂办让我过来给你当助手。” 季昀铮没伸手,扫了眼桌上,看到位置变了的钢笔和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书,嘴角下沉。 戎彬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笑容一僵,过去把书随便塞回去,又把笔重新摆了摆,说:“我没见过这些书,刚才一时好奇随便翻了翻,真不好意思,我给你放好。” 他做事敷衍,几本书的书角全在外翻着,季昀铮沉着脸过去,将东西弄的整整齐齐,跟他走时别无二致时才停下手。 季昀铮拿出帕子,拿起松鹤反复擦拭,“刚才没听清,你说你叫什么?” “戎彬。” “哪个车间门的?”季昀铮看着他身上的学徒服问。 戎彬感觉气氛不对,语气中带了几分小心,“二车间门,但我对厂里门清,肯定能胜任好助手岗。” 他就住在隔壁机械厂的家属院里,自打有记忆以来就经常来厂里玩,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家里人都舍不得他下乡,就找他姑就把他塞进厂里当学徒,可以说新进的职工里,没人比他更熟悉厂里的人。 季昀铮淡淡道:“随便吧,以后别动我东西。”他记忆里没这个人,应该待不了多久。 戎彬:“绝对不会了。” 下班的点,舒然站在窗边看楼下的人,但这扇窗是侧窗,视线范围有限,只能看到楼下一半的人景。 万一待会儿下楼,席策远没来怎么办? 舒然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没来她也能接受。 反正都看到第三视角的梦境里她跟舒羿的结局了,就算席策远选了第一种也没关系,以后就见面不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想着,她拿上包,锁门下班。 下楼后,她也不四处看,就慢吞吞的往前走,刚下班时就走掉一大半人,现在路上的没什么人。 走了一小截路,舒然垂下头,果然没来,她心口有点闷,准备长叹了一口气,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怎么不看路。” 舒然眼睛一下就亮了,转过身看见席策远挺拔的身影。 他站在房子的阴影中,狭长的黑眸静静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凶。 舒然开心的跑过去,伸手抱住他劲瘦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蹭了蹭。他身上有干净的皂角香,还有一股很浅淡的栀子花香。 她疑惑有点疑惑,四车间门附近好像没种栀子花,哪来的香味? 舒然轻嗅几下,被席策远拍了拍背,她抬脸,看见他下颚线微微绷紧,又被他捂住眼睛。 “先放开。” 舒然乖乖松开手。 席策远捂着她的眼睛退了一步,待他耳后的热意消退,才慢慢拿开挡视线的手。 舒然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等他开口说话。 席策远不敢对上她明润透亮的眼睛,耳根刚消退的红霞重新漫上来,他轻咳两声,“走吧。” “可你不跟我说些什么吗?”舒然疑惑问道,她以前听别人说,这种时候都会说些话的。 席策远什么都没说,只是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朵保存完好的,微黄的干栀子花,认真温柔的别在她耳边。 舒然把花拿下来,发现好像是她之前送他那朵,表情有些懵:“什么意思?” 席策远叹了口气,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然后拉着她回家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舒然才迷迷糊糊的想起来,那天她送花的时候好像问了席策远喜不喜欢,他当时的回答是喜欢。 喜欢她! 舒然浅笑着进入睡梦。 早上,舒父从食堂买了豆腐脑和油条和水煮蛋。 舒然吃了半碗豆腐脑,挑了二十多分钟衣服,最后选出一件浅绿色布拉吉,这裙子是李芩毕业前给她做的,用的是最好的布料,按照她的尺寸剪裁合线,用弹性绳做夹层收腰身,就算她这段时间门瘦了些,穿着也舒服合身。 她第一次穿这条裙子,把两侧的头发编了编用发卡藏进头发里,李芩拉着她看了一圈,直夸好看。舒然本来就白,浅绿色的裙子衬得她皮肤吹弹可破。 李芩笑得合不拢嘴,“妈下次再给你做几条好不好?” “好啊。” 舒然说:“爸妈,我上班去了。” 见她没拿钥匙,舒父:“你不骑车啊。” “今天不骑啦。” 关蓉蓉从楼上下来,听见他们的话,想开口借车,还没说出口,看见关家父母抱着两岁多的关锐下来,“刚才叫你没听见啊,把你弟送托儿所去。” 她不想挨骂,烦躁的把关锐接过来,看见他把手指放在嘴里吸吮,嫌弃的说:“脏死了。”说完把手拽出来。 关锐黑亮的眼睛聚起泪珠,瘪嘴哭了出来,关蓉蓉又赶紧把他的手放回去,他立马止住哭声。 舒然下楼走几步的功夫,就连着看到几个年轻女孩头上带着关蓉蓉之前拿的那种蝴蝶结布卡。 样式比前几天的更好看了,颜色也鲜亮了很多,确实是年轻女孩会喜欢的款式。 舒然看了几眼,若有所思的想: 如果这是关蓉蓉做的,她还真有可能留下来,人的潜力果然是被环境激发出来的,梦里她的动手能力可没这么强。 席策远骑着车在她面前停下,见她走神,“在看什么。” 舒然摇头,笑吟吟的问:“裙子好看吗?” “嗯。” …… 季昀铮一眼就注意到车棚里跟席策远歪头说话的舒然。 她穿着浅绿色的收腰裙子,眉眼带笑,整个人都洋溢着清纯美好的少女感。 他晃神的想,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她的装扮,于是大步走上去。 舒然看见季昀铮过来,往席策远身边靠了靠。 席策远以为她要做什么,耐心说:“等一下,我先停车。” “早上好。” 席策远转头,看见季昀铮站在后面,冷淡的回了句,“早。” “早。”舒然也跟着他说了声早。 季昀铮看着她,温柔的问:“吃早饭了吗,我买了后街饭店的小笼包和豆浆,要不要一起吃?”他记得以前她最喜欢后街的小笼包了。 舒然被他怀念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联想到两人初见握手时的奇怪触感,他那时候是真的用指尖蹭她掌心了吧。 然后,她心里冒出一个离谱的设想,他认识自己,早在那天见面之前,对方可能跟她一样,都拥有离奇的遭遇。 席策远察觉到舒然的异样,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不用,吃过了。”他单手锁上车,带着舒然走了。 季昀铮看着两人的背影,表情有些怪异。 他没看出两人的关系,只是在奇怪,为什么舒然见到他的反应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是因为蝴蝶效应吗? 席策远把舒然送到综合办楼下,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她拉住衣服。 “怎么了。” 舒然拿出路上摘的半开的栀子花,放进他口袋里,“好啦,中午见。” 席策远垂眼看着她软白的脸,伸手捏了一下,有点瘦。 “上去吧。” 季昀铮拎着早餐回到办公室,看见戎彬叼着烟站在办公室门口,眼神微微不悦。 戎彬没看出来,故作熟练的吐了口烟圈,喊了声:“领导早。”他掏出兜里的烟盒,递到季昀铮面前,“来根。”说完又掏出火柴,准备给他点。 这是他昨晚专程到姑姑家要的,他表哥说这是干部烟,领导肯定受用。 季昀铮脸沉下来,声音烦躁,“掐掉。” 这次戎彬看出来了,连忙拿掉,扔进车间门外面的桶里。 “生产车间门不许抽烟,安全生产你不懂吗?” 戎彬表情一僵,心想这是机械厂,又不是纺织厂,抽烟又不是什么大事,三车间门的老李不也天天拿着烟斗吗。 想归想,他面上还是老实认错,“昨天睡得晚,脑子懵想提提神,我错了。” 他可不想再回席策远手底下,再说他话都放出去了,到时候又回去了,刘永那群人指不定该怎么看他。 戎彬看到季昀铮手里油皮纸中露出来的小笼包,忙说:“领导,你也喜欢后街小笼包啊,那以后我去给你买。” “不用。” 席策远在中午吃饭前去了一趟厂办,给舒羿打电话,只不过那边一直没人接,他等了一段时间门。 中途季昀铮也来了,他来厂办有事,两人打了个照面。 没过一会,就传出他跟里面的说话声。 “麻烦你这边给我换个助手。” “季技术员,你带带年轻人嘛,给他一个学习的机会,就当是为了咱们厂培养新技术骨干。” …… “这才一两个小时,你别着急,慢慢就能看出戎彬还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的。” 对方反复就这么几句套话,季昀铮黑着脸进入,又黑着脸走出来。 他走后没多久,里面跟他说话女人出来了,瞥了眼席策远,调侃说:“这回没带你那对象啊?” 席策远没接话,她也不介意,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席策远已经走了,嘟囔说,“这一个二个,都是难搞的人。” 隔间门办公室探出头问:“戎婶,你说什么?” “没跟你说话。” 晚上席策远值班,舒然觉得他送自己回家再回厂里太麻烦,就在厂门口坐公交车回大院。 中途路过百货商店,舒然看到了关蓉蓉,这会天还没黑,柜台上挤满了人,多是年轻女孩,退出来人手一个蝴蝶结布卡。 关蓉蓉站在店外,看着销量爆好的蝴蝶节布卡咧着嘴乐。 再卖几天,买岗的事就有希望了。 舒然的眼神定在关蓉蓉的脸上,同时想到了季昀铮,按照她了解的情况,他不可能认识自己。 这个人到底从哪里认识的她? 27. 第 27 章 席策远,你干嘛呢 下了车,舒然心不在焉的往大院走,本想在家门口树下的长凳上坐一会,但那已经有人,她停下脚步准备上楼。 坐在长凳上的矮瘦男人起来走了。 舒然没多想,走过去坐在长凳上沉思。 过会,悦悦为首的几个孩子拿着小木棍站在她旁边,紧张的看着一个方向。 舒然从包里拿了把糖分给他们,问:“站着干嘛,怎么不去玩?” “保护你。”一个男孩挥了挥手上的小木棍,中气十足的说。 “为什么要保护我啊?” “有个人一直看着你。”悦悦用手挡住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舒然愣住,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她并没有怀疑孩子的话,想着可能是那人发现几个小孩盯着他,他怕暴露就离开了。 “那谢谢你们保护我。” 舒然帮悦悦把松散的头发编成两尾,然后扎成两个丸子头,在他们的催促下回了家。 晚上十点多,临换班的时候,二车间的时候坏了,席策远过去修理完回到大院快到凌晨,发现舒然打着手电筒站在他们这边的车棚入口处,一看就知道在等他。 纺织厂家属院分成南北区,舒家在南区,席家在北区最边上,从她家走到这也得十几分钟。 附近家属楼的住户基本都睡下了,夜阑人静,只有头顶的月亮还亮着。 晚上,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总归不安全。 席策远皱着眉头把车停下,走到舒然的面前,“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语气不算重,只是简单的询问。 但月光下,他的脸格外冰冷。 舒然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心慢慢沉下来。 她今天脑子太乱,躺在床上没睡着觉,见十点多,想着席策远应该要下班了,就想过来看看,然后等到了现在。 夏天夜晚蚊子多,就算舒然穿的是裤子,脖子和手臂也被咬的不轻,她没答话,抿嘴往家的方向走。 席策远茫然的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被夜风吹了一个多小时,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一片凉意,随即脱下外套包住她。 身上传来暖意,舒然仰头看着他的脸。 席策远也垂下头看着她,柔和眼神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凌厉五官,“怎么了?” 舒然穿好他的外套,然后朝他伸出双手,表情有些低落。 席策远一手的抱住她,却没抱紧,身体间还留有半指的距离,令一只手不甚熟练摩挲她的后背安抚她。 他垂下眼皮,遮住狭长的眸子,心想:她年纪还小,有些粘人也正常,也许他刚才不应该这么问。 舒然感觉到身体间的空隙,心里更是难受,怀疑席策远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只是把她当孩子哄,所以才会始终对她保留一段距离。 想到这,舒然推开他,快步往家走,她晚上就不该过来。 席策远过来拉她的手,下一秒就被她甩开,没办法只能一路跟在她旁边。 到舒家楼下的时候,舒然眼睛微红,轻声对他说:“骗子,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说完气冲冲的上楼了。 留下席策远站在楼下,等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来才转身回家。 他回到家拿出之前送他的东西,看了完整的纸包许久,最后放回了原处。 第二天,李芩拿起椅子上的工装外套问丈夫:“你拿儿子的衣服干嘛?” 舒父一脸茫然,“我没拿啊。” 李芩见衣服皱巴巴一团,像是穿过,就顺手把衣服扔进盆里搓了搓,“那可能是囡囡拿的,你去叫她起床吃饭吧。” “囡囡,快到点了,起来吃饭。” 舒然顶着黑眼圈走出来,一眼看到阳台上晾的衣服,随便吃了两口就上班去了。 席策远在大院门口等她,舒然骑着车就走,路上也不理他。 一连两天,席策远得到的回应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面上依旧平静。 这天上班,席策远到舒家楼下等舒然,看见她,低声喊了句:“然然。”这是他第二次叫她小名。 苏媛媛从另一栋楼里出来,听见他这一声,惊奇的看了眼两人。 舒然看都不看他一眼,走过去推车,开锁的时候发现前车胎瘪了,她捏了捏,想着应该是没气了,拿起一边的公共打气筒。 结果几分钟过去,车胎还是瘪的。 舒然深吸了一口气,把打气筒放回原处,到大院外去等公交,席策远一脸冷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公交驶动后,苏媛媛坐在舒然后面的位置上,盯了会她的后脑勺,又转头去看骑着车不紧不慢跟在公交旁边的席策远,眼睛闪过思量。 到机械厂后,苏媛媛走的飞快,留给两人足够的说话空间。 席策远推着车跟在舒然旁边,看着她恬静的脸,低声说:“你哥今天回来。” 舒然听到这话终于抬脸看他,语气不自觉欢欣起来,“真的吗?” “嗯。”前两天他在厂办打电话没人接,后来他又去了一次,说舒羿不在,席策远就想到他应该是提前结束培训,要动身回来了。 算算时间,应该是今天到。 太好了。舒然忍不住弯眼笑。 席策远垂眼问:“还生气吗?” 舒然扭过头不再说话,沉默的给出答案。 舒然中午回家没见到舒羿,下午在综合办时,隔几分钟就要看看表,想快点下班回去看她哥回来了没有。 让一直密切关注她的周萍撇起嘴,下午才上班就想着下班,一点定性都没有,忍不住教训:“舒然,你工作的时候总看时间哪成,你这一点都不专心,工作能干好吗?” 舒然看了眼她脚下的花生壳没有反驳,对付这种人,不理她才会让她更痛苦。 果然没两分钟周萍就坐不住了,瞪了舒然一眼,带着一兜花生出去了。 今天林影请假没来,办公室只有舒然和苏媛媛,没了她,两人耳边都清净了许多,屋里只剩下笔头在纸页上留下的沙沙声。 过了一个小时,隔着门都能听见周萍的笑声,她大力推开综合办的门走进来,对门外的人笑说:“领导,这就是我们办公室。” 舒然抬头看到季昀铮和戎彬走进来。 看见她后,季昀铮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眼神相较前两天有所收敛,舒然这才抑制住想逃跑的冲动。 季昀铮这几天反思了自己,他对舒然表现的太过急切,可能在一定程度吓到她了,所以她才会对自己这么平淡。 不如按上辈子那样顺其自然的跟她接触,相信她很快就能回到自己身边。 季昀铮先朝苏媛媛打招呼,“你好,又见面了,苏,”他顿住回想了一下,“苏媛媛对吧。” 准备给他介绍的周萍及时刹住嘴,改说:“你们认识啊?” 季昀铮:“嗯,之前新职工开会的时候见过。” 苏媛媛看着面前这个气质斯文温和的男人,轻点点头,声音细弱蚊蝇:“你好。” 季昀铮又对旁边的舒然说:“原来你在这间办公室。” “嗯。” 背着工具箱的戎彬恶狠狠的刮了舒然两眼,但她没看到。 在舒然面前刷完脸,季昀铮就带着戎彬走了。 周萍板着脸教训舒然两人:“领导来了,你们俩笑都不笑一下,怎么,不欢迎吗?” 她们不接话,周萍气恼的自顾自往下说:“知道那是谁吗?那是首都新来的技术员,大小是个领导,下次再来都给我笑着说话。” “真是,多大的姑娘了,一点都不懂事。” 她越说越来劲,得意洋洋的叉着腰,“我儿子现在在技术员身边当助手,见得都是领导,下次我让他过来教教你们为人处世。” 舒然猛地站起来,周萍露出不满的表情,正要教训她,一道微哑松懒的声音从窗户口飘进来。 “舒~然。” 舒然顿时眉开眼笑,她小跑下楼,看到一道懒洋洋站着的瘦高身形,高兴喊道:“哥。”然后欢快雀跃扑上去。 舒羿坐了两天火车,家都没回就赶回来了,他没洗澡不干净,就伸手像贴符一样抵住舒然额头,然后捏了捏她的脸,评价说:“瘦挺多。” 他正准备跟妹妹说两句话,忽然感觉楼上有道热切的视线注视着他们。 抬头扫了一眼,见周萍从窗户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舒羿朝周萍客气的笑笑,揉了揉舒然的脑袋,“回家再说,上班去吧。” 舒然回去后,舒羿又去找席策远。 进门看着布局大变样的办公室,舒羿挑了下眉毛,把行李放在自己桌子上,转头进车间。 席策远正看着教带的学徒操作,没注意他回来了。 其他学徒看见他,脸上露出欣喜,舒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学徒们点点头。 席策远低头在考核表上做记号,“下一个。” 舒羿了句:“真没意思。”走过去跟他碰了碰拳。 “我有事跟你说。” 舒羿挥挥手,“待会吃饭的时候的说吧。”他等着回去洗澡。 季昀铮带着戎彬从二车间回到办公室,撞上拿完行李准备回家的舒羿,怔忡在原地,还没开口,旁边的戎彬就抢先说道: “舒工,你回来了。” 见舒羿看过来,戎彬挺起胸膛给他介绍说:“这位是首都来的高级技术员。”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却忘了舒羿也是高级技术员。 季昀铮伸手,“你好,季昀铮。”他心里一阵叹息,自那件事之后,他跟舒羿再没见过。 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好久不见,舒哥。 舒羿随手一握,“舒羿。”然后笑吟吟的说,“回头让戎彬帮你收拾一下,给他们学徒在办公室里留个下脚的地方。” 他没明说,季昀铮却知道这话的意思,脸色僵了一下,很快缓过来,“好。” 下班后,为了快点回家,舒然妥协的坐上席策远的自行车后座。 舒羿洗完澡,从国营饭店打包回来饭菜在家里等着。 舒然到了楼下,也不等席策远停完车,就自己跑上去了。 听见急促的敲门声,舒羿无奈的摇摇头,过去打开门,门一打开,就收到妹妹一个大熊抱,他一边笑一边抱紧妹妹,嘴上却嫌弃的说:“差不多行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差回来。” 席策远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 吃饭前,舒羿从行李拿出一瓶红酒,在席策远面前晃了晃,“卖给我的人说是好酒,喝两杯?” 席策远点点头,“我有事跟你说。” “吃完再说。” 舒羿开了木塞倒在杯子里,看妹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想着她成年了,便给她也倒了一小杯。 “红酒后劲大,你没喝过酒,尝两口,要是觉得喝不了就别喝,听到没。” 舒然乖乖点头。 舒羿跟席策远边喝边聊,再回头时,舒然已经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她神色清明,拿着酒瓶还想再倒,席策远正按住她的手。 舒然又看向哥哥,见他也摇头,这才放开手,转去吃饭。 她吃着吃着感觉有点闷,站起来去喝水,回来继续吃。 舒羿跟席策远聊的差不多了,转头给她加菜,问她,“你这几天没事吧。” “有事。”舒然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她脑袋开始发昏,在两人的注视下慢吞吞的说:“有个人跟着我。每天。” 两个青年同时皱起眉头,舒羿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前天?”舒然晃晃脑袋,“我忘了。” 席策远想起舒然在他家楼下等他那天晚上,她那天是不是想告诉他这个,他却…… “长什么样。” 舒然复述孩子们告诉她的特征,“有点矮,有点瘦。” 舒羿的脑中浮现出一个人,“没事,他是找我的,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说完快步回房间,拿上纸笔下了楼。 知道他出差还来找,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他下去给他留个信。 舒弈把信条塞到墙缝里,慢悠悠上楼推开门,看到里面让他不可置信的一幕,脸上一贯的笑意褪了个干净,声音带着寒意。 “席策远,你干嘛呢。” 28. 第 28 章 举报信 舒羿走后。 舒然头晕眼花,手托腮撑在桌上昏昏欲睡。 席策远猜她应该喝醉了,站起来想将她扶进房间,但手刚伸过去就被她甩开。 她动作幅度大,整个人一晃。 席策远怕她从椅子上摔下来,便俯身横抱起她。 舒然看了他一眼,抬手勾住他脖子,闭眼靠着他,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湿热的呼吸缓缓喷洒在他喉结上。 酒气上头,席策远嗓子有些发痒干涩,他喉结轻滚,拉开挡路的椅子,手放在她腰侧,把她往上颠带一些。 没想到舒然被颠醒了,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他的侧脸。 席策远长的很好看,眼眸狭长微挑,是很漂亮的瑞凤眼,鼻子挺直,薄嘴习惯性轻抿,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峻感。 她晕晕乎乎的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让席策远愣住,他停下步子,垂眼看向舒然。 她面色酡红,眼神迷离,一看就不清醒。 看青年睫毛轻颤,醉醺醺的舒然弯眼一笑,再次亲上去。 她闭着眼睛,吻的很轻,席策远不敢呼吸,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想要制止她。 下一秒,门从外面拉开,传来舒羿冰冷的声音。 “席策远,你干嘛呢?” 见朋友捏着妹妹的下巴亲吻,舒羿脑子瞬间炸了,他目眦欲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大力甩上门,过去把舒然拎下来,然后一拳打在席策远嘴边,怒骂道:“畜牲!趁人之危是吧。” 舒然当即被吓得酒醒了七分,看舒羿气急了,忙抱住他的胳膊,结结巴巴的说:“哥,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舒羿面色阴沉,“说个屁,我刚才都看见了。” 舒然急出一头汗,脸涨的通红,抛下一句重磅的话。 “真不是,我在跟他处对象!” 屋里有半刻的寂静,不想舒羿更怒意更盛,他面色微微扭曲,把指节攥的咯吱响,抓着席策远的领口质问道: “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妹妹的?” 席策远嘴角挂着一丝血,看着他也不解释,只哑声说:“抱歉。” 舒羿气恼的不行,自己居然引狼入室,还想再挥拳头,但想到妹妹还在旁边挡着,气到发晕的脑子清醒了些,背过身深吸一口气,冷声说: “赶紧走,看见你就烦。” “哥。” “闭嘴。” 舒然摸了摸席策远嘴角的伤口,席策远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我先走了。” 舒然想送他出去,舒羿把她拽回来,“不许去。” 李芩夫妇回来的时候,看见儿子冷着脸躺在靠椅上,女儿脸上堆着笑,拿着扇子给他扇风,气氛有些沉闷。 见舒羿出差回来,他们夫妻自然开心,但儿女之间诡异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了?” 舒然猛摇头,“没事,我哥他太累了,对吧?” 舒羿冷笑一声没反驳。 终于到了入睡的点,舒然疲惫的躺在床上,想到她哥未消气的冷脸和席策远嘴角的伤,忧愁的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啊。 另一边的舒羿也烦的睡不着觉,坐起来重重锤了两下床,听到窗户的被小石子敲打,翻身坐起来换衣服出门。 舒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出去看到她哥的背影,小声问:“你去哪?” “散心,回去睡觉,别跟着我。” 舒然临到睡着都没听到他回来的动静。 第二天起床后,看到舒羿臭着脸坐在餐桌上吃早餐,她先洗了手,坐到他旁边剥个水煮蛋递给他。 舒羿瞥了眼她装乖的笑,接过来两口吃了。 舒然松了口气,这才跑去洗漱。 李芩走过来把阳台上晾干的工装外套搭在舒羿椅背上:“囡囡把你衣服拿出来了,我刚给你洗过,今天穿这个吧。” “好,下次放那我自己洗。”舒羿咽下粥答道。 吃完饭,舒然回屋换衣服,舒羿拿起椅子上的工装外套穿上,上身后感觉不对劲,脱下来看了眼衣标,衣标上缺了一个角,他黑着脸把衣服团成一团扔在椅子上 衣服是他的码没错,但这衣服是席策远的。 这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舒弈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是舒然带回来的。 舒然换完衣服出来,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咽了咽口水,“走吧。” 到了车棚,舒然:“哥,我前车胎好像破了,你带我吧。” 舒羿走到她车旁边伸手捏了捏,气很充足,他接过钥匙把车推出来,“没破。” “昨天明明破了。”舒然小声嘟囔。 听到这话,舒羿眯眼想到什么,蹲下身摸了摸车链,摸到满手的滑油,像这两天刚涂上一样,他暗骂了句狗东西, 舒然:“啊?” “没事,走吧。” 到了机械厂车间办公室,桌子已经重新摆放过了,不再像是之前上下级的摆放方式,而是像最开始并列摆放着。 季昀铮熟络跟舒羿打招呼:“舒工,吃了吗?” “吃了。” 刚回答完,席策远也来了。 季昀铮假装没看到他嘴角的青紫,“早。” “嗯。” 舒羿皮笑肉不笑的把衣服扔进席策远怀里,拿上文件板和工作日志去车间。 季昀铮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低头若有所思。 难不成因为他提前到达的缘故,这两人也提前决裂了? 教带学徒时,刘永几人看着席策远嘴角的青紫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也不敢漏听一个步骤。 只在心里默默羡慕回二车间的那几个学徒,二车间的舒工为人和善随意,想必教带学徒的时候很轻松有意思吧。 殊不知二车间的学徒也在羡慕他们。 习惯了席策远的教带方式,再回舒羿手底下,二车间的学徒却觉得他讲的不够耐心精细,而且多是实践为主,不像之前,实践理论对半砍。 唉。 舒然叹了口气。 听见她叹气,林影笑说:“累了?累了就一块聊聊天。” 林影看了眼舒然,看似不经意的说: “我早上来的时候,听隔壁办公室的人说,有人写了匿名举报信投到厂办的举报箱里,说是你们这批,有人破坏上次公开招考的考试公平,通过厂内关系走后门拿到的入职机会。” “一天投好几封,昨天开举报箱的时候,里面都塞满了呢,厂长说好好查呢,你们家里要有关系在厂里,就去问问,好让自己放心。” 厂里之前把名额放出来,就是怕有人会借关系中饱私囊,没想到还是有人这么做了,厂长为了敲山震虎也要严查。 苏媛媛抬起头,脸上表情有些奇异。 他们这批公开招考进厂的就六个人,有厂内关系的,她认识的就只有舒然。 不光她想到了这点,其他人也想到这点。 林影说出来是为了想给舒然提个醒,做好被叫去谈话准备。 周萍就纯是看热闹心态,幸灾乐祸的说:“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舒然知道周萍在说自己,但并不担心。 之前刚被录取的时候,她就问过舒羿,是不是帮她找关系了? 舒羿当时否认了,他不会说谎,所以她并不担心被查。 同时她有种直觉,写举报信的人是冲着她来的,能锲而不舍的写举报信,这个人挺恨她。 是谁呢? 为了以防万一,中午吃饭的时候,舒然把这事跟舒羿说了,并再次询问了他。 “你没帮我找关系吧?” 舒羿“呵”了一声,“我有那么蠢吗?给你买个岗又不难,没必要干这种给人留把柄,落人口舌的事。” 许是为了让舒然放心,他又多说了两句。 “而且你不是知道吗,当时我手里有副食厂的上岗机会,你要是没考上这,我就让你去哪了。” 说到这,他有些咬牙切齿,“还不如让你去副食厂,现在也不会让他近水楼台。” 这个他指得是谁,舒然心领神会,低下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嘴角还疼不疼。 舒然昨天,跟舒羿好言好语的解释了她和席策远处朋友的来龙去脉,并反复强调,是她主动的,但舒羿还觉得是席策远的错,她为了不进一步激怒他,只能先忍一忍。 两人吃着,季昀铮端着饭盒走过来,“舒工,我坐你旁边的位置行吗?” 食堂今天人也多,但还是有零星的位置,他不过是借着座位过来搭话的。 舒羿看了季昀铮一眼,让位置让他坐下,心里有几分奇怪。 短短几面,舒羿就能看出季昀铮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按理说,这种人,通过让他重整办公室的位置的事,他事后应该不怎么待见自己才对,怎么会三番两次的过来示好。 肯定是另有所图。 季昀铮坐下后朝舒然笑笑,说:“想不到你跟舒工是兄妹。” “嗯。”舒然以为是戎彬告诉他的,随口应了声。 两人认识。 舒羿看到季昀铮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愫,立马就想通了他图什么,脑中警铃瞬间打响,不动声色的问妹妹,“吃好了吗?” 舒然点头。 说了一声,舒羿就把舒然带走了。 下午上班没多久,厂办那边就来人让舒然去小会议室谈话。 舒然到了之后,听到举报信上的内容一愣。 另一边,舒羿从车间回来喝水的时候听刘永几人说席策远被厂办的人叫去谈话了,随口问了句: “为什么?” 刘永挠挠头,不确定的说:“听说是查上次招考的事,有人举报舒然破坏公开招考的公平,走了他的关系进厂。” 舒羿嘴角一僵,重重放下杯子,水溅到桌面上,他沉着脸复述:“走他的关系?” 他在这,用得着走外人的关系? 舒羿受不了这种委屈,抬脚就往厂办的小会议室走。 29. 第 29 章 开除兄籍 他走的急,没注意到季昀铮也跟来了。 小会议室里,席策远还没到,舒然跟副厂长面对面坐着,副厂长手里拿着举报信,问: “举报人说你跟席策远有非同一般的关系,是吗?” 舒然:“是。” “你们认识多久了?” “小时候就认识。” 开始副厂长见是舒然时,想着她之前迟到,先入为主的对她有坏成见,但现在牵扯的是席策远。 副厂长是认识且了解席策远的,觉得按照他平时的为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心里存疑,再加上舒然表现的从容淡定,副厂长的语气就温和了些。 “那他帮你找关系在上次公开招考时作弊,这个说法你同意吗?” 她摇摇头,“不同意。” “报名和考试都在六月,那时我们俩根本不熟悉。”就算熟悉,他们也不会答应做这种事情。 舒然也不多说,问题回答的都很简洁。 副厂长开头就说了,这只是谈话询问,不是实打实的调查,让她放松就好。 席策远来的时候,副厂长在给舒然补了她错过的入职小会。 见他来了,副厂长让他在外面等了一会,把话跟舒然说完,指了指后门让她从那回去,说:“叫你们办公室里的苏媛媛过来一趟。” 舒然疑惑,这事跟苏媛媛有什么关系。 她走前望了站在前门的席策远一眼,见他嘴角青紫,不由皱了皱眉头。 舒然走后,副厂长盯了一会席策远嘴角的伤,忍不住关心:“你这嘴怎么了。” 席策远板着脸说没事。 “行吧,今天叫你过来的原因你清楚吧?” “那你自己说真的假的?” “假。” 两人谈了几句,半开的门被敲响了,舒羿站在门边,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他胸口快速起伏,呼吸有些重,明显是跑过来的。 副厂长叫他进来坐下,“正好你来了,待会不用让人去叫你了。” 舒羿心中窝火,似笑非笑瞥了眼席策远,“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来了,我怎么可能不来?” 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副厂长不知道他俩这是怎么回事,便说:“那等会吧,等人来齐我一块说,省的我一遍又一遍的问。” 副厂长是舒羿和席策远两人入厂时的带教老师,勉强算他们师父,语气自然会熟络一些。 舒羿以为是要等舒然过来,便坐着耐心等。 舒然回到综合办,林影和周萍都不在,直接跟苏媛媛说:“副厂长让你去一趟小会议室。” 苏媛媛抬眼,神色有些无措,看舒然盯着自己,心里更是忐忑,咬紧下唇,怯怯解释说:“不是我举报的。” “嗯。”舒然一开始也怀疑过身边的人,着重怀疑她。 但听到举报信上的说的是自己跟席策远,便暂时放下了对身边人的怀疑。 综合办的人知道她和舒羿是亲兄妹,要是真是她们举报的,不如直接举报她和舒羿,总比举报她和席策远来的靠谱。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明知他们的关系,故意这么写,等厂里自己查出来,她走后门的可信度会大大提高。 苏媛媛有些急了,忙说:“我不敢的,真不是我。” “赶紧去吧。”舒然淡淡回道。 苏媛媛一脸委屈的来到小会议室外,透过窗户发现里面坐了四个人有些紧张,她踌躇了一会,屏气敲响门,意外对上季昀铮的投来的目光。 看到他也在这,苏媛媛脸色微红。 季昀铮也刚来没多久,只说来给席策远和舒羿解释,言明他们不会做这种事。 副厂长也知道他俩多半不会干这事,便让季昀铮留下来做个见证。 “坐。” 苏媛媛走到季昀铮斜对面坐下。 副厂长点了点手下的举报信,问:“有人举报你跟舒羿是兄妹关系,他帮你走后门通过公开招考,这个说法你们俩怎么看?” “啊?” “什么东西?”这下被人开除了兄籍,舒羿脸上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 昨天出差回来,发现妹妹在跟好兄弟处对象,舒羿崩溃了一夜。 没想到今天还有更崩溃的。 谁写的举报信,居然把他妹妹整个换走了。 舒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鞋底都没他的脸黑。 太离谱了。 苏媛媛松了口气,“我们只是邻居,没有亲戚关系。” 舒羿调整好阴沉的表情,“我妹妹是舒然,我只有这一个妹妹。” 副厂长怔忡,看向席策远:“刚才那女孩?” 席策远点点头。 副厂长在跟苏媛媛确认过她的姓氏后,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很是无语。 他没听舒羿提过家里的事,对舒家人也不了解。也没见过点名册,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到底是哪几个字。 信里共举报了四个人,写的是苏然和席策远,舒媛媛和舒羿,苏和舒听读音确实像,不注意的话就会以为是平翘舌不分,不会特意提出来。 举报的人连人家姓氏都搞不清,还举报。 就算没写错,说舒然走后门也很假,有舒羿这个亲哥哥在,根本用不着席策远走后门。 搞半天是场闹剧,副厂长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后面我自己查,你们都回去吧。” 舒羿:“能给我看一眼这举报信里写了什么吗?” “不成,这是匿名举报信,你要认出字迹,还算匿名举报吗?”说着,副厂长把信揣在兜里带走。 舒羿也气的头疼,到底哪个蠢货写的举报信,咬着后槽牙独自走了,席策远紧随其后。 季昀铮留下来跟苏媛媛闲聊了几句,混着其他话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舒然的事。 听到他跟自己搭话,苏媛媛表情有些羞赧,答了他的问题。 两人走了一段路,季昀铮见差不多了,礼貌告别离开。 舒然从苏媛媛那得知了刚才情况,趁上厕所的功夫拿上抽屉里的碘酒和红药水等东西绕过二车间门来到一车间门。 她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眼办公室,没注意到墙边位置的季昀铮,见席策远不在,转头往车间门走。 走了几步看到刘永迎面走过来,“席策远在里面吗?” 刘永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露出了然的笑,“我去给你叫。” 以前他对舒然也存在少年慕艾的隐秘心理,但自从在食堂吃过一顿饭后,再加上其他玩得好的学徒提醒,也就大概猜到了两人的关系。 之后他就放下了心思,用对待朋友的态度去看舒然。 季昀铮从办公室出来,看到舒然拉着席策远的手往外面走,不禁皱眉。 他从车间门窗户窥视两人,当他看到舒然给席策远嘴角的伤口擦药时,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 擦完药后,舒然还抱了抱席策远。 席策远虽然没有回抱住她,但轻柔摸了摸她的头发,一举一动都彰显出他们关系的亲密。 季昀铮喃喃道:“不可能。” 他们俩怎么可能在一起? 她明明…… 明明是他的。 季昀铮表情有些凝重,重生前,虽然席策远比他优秀,但直到最后,舒然心里都只喜欢他。 不然他也不会在重生后的第一时间门来到这里,他要证明,他比席策远更优秀,舒然的选择没有错,是舒羿他们错了。 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到底是前世他没来时两人就是这种关系?还是说是他提前到这引发的蝴蝶效应? 可无论是哪一种,季昀铮现今都没有办法接受。 同是看到他们相处这一幕,相较于季昀铮的错愕,舒羿心里满是复杂。 他把手里的纸张反复揉搓,压平最后一点棱角,他吐了口气,把废纸扔进垃圾桶里。 下班后,舒羿让妹妹自己回家,他在车棚等席策远。 席策远看见他后什么都没说,骑车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饭店,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店里低度数的白酒。 上菜后,舒羿先给自己倒了两杯闷头喝下。 席策远知道他有话要说,在一边安静的等着。 舒然没出生前,舒羿是个很阴郁的孩子。他走路和说话都比同龄人早,但他平等的讨厌所有人,谁都不愿意理。 而席策远只是安静内敛,不会表露出过多的情绪。 两个孩子因为两家父母的关系时常见面,却始终没有成为朋友。 直到舒羿快四岁时,李芩生了舒然,那时候舒家情况不是很好,家里住了□□口人,时常因为争吵不对付把家里弄的鸡飞狗跳。 李芩也因为气闷没有奶水,只能白天找人帮忙喂奶,然后晚上就喂些米汤。 住的屋子不大,晚上李芩就抱着舒然和舒羿挤在一张小床上。 有天夜里李芩太累,没有听到女儿饿醒的微弱哭声,舒羿被吵醒,烦躁的拍了拍舒然的背,希望她闭嘴别吵。 没想到舒然还真停下哭声,可怜的看着他。 舒羿对上她的乌黑水润的眼睛,冷漠的说:“睡觉,睡醒不饿了。” 他说完,舒然笑了一下。 当时舒羿心里有种陌生的情感萌生。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大很亮,他抱着妹妹坐在过道的厨房里,用热水混着米汤喂给她,耳边是其他人阵阵的鼾声,明明很吵,他却觉得出奇的宁静。 从那以后,舒然便主要是他在照顾。 舒羿给她喂饭,哄她睡觉,教她说话走路,其加注的感情远超任何人任何物。 当席家夫妻相认舒然做干女儿,让舒然叫席策远哥哥时。 舒羿第一反应是抗拒,他把妹妹抱走,席策远则听从父母的话跟在他们身后。 他越跟,舒羿就跑的越快,最后怕他们摔倒,席策远不得不停下来说:“我不当她哥哥了,你别跑了。” “真的?” “嗯,我不喜欢她。” 舒羿听到这话却生气了,把妹妹抱到席策远面前,让她对他笑。 一岁的舒然听话的笑了。 然后舒羿满脸认真的问他:“现在呢,你喜欢她吗?” 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很多年,舒羿放下酒杯,又问起这个问题。 “你喜欢她吗?”他满脸严肃,“不是被她缠烦了的应付,也不是不忍她伤心的妥协,更不是对妹妹的顺从。” “扪心自问,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30. 第 30 章(已修) 戎彬重回学徒岗…… 席策远起先没有答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绚烂夺目的晚霞,罕见的笑了笑,说:“我先不回答你,因为这话我还没跟她说。” 他给两杯中倒上酒,示意舒羿拿起来。 舒羿看着他碰杯时明显矮一截的酒杯勾起唇角,最后痛快饮尽。 两人在余晖消失前回到大院。 舒羿打开家门,客厅收音机里正放着音频,舒然则靠在躺椅上,脸上贴着黄瓜片,闭着眼睛听评书。 他走过去,恶趣味的弹了弹妹妹的脑袋。 她睁眼,疑惑的看着他。 舒羿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席策远在楼下,要不要去看看。” 舒然胡乱拿掉脸上的黄瓜坐起来,惊喜问道:“哥,你不生气啦?” “气死了。”舒羿别过脸不看她。 听他这么说,舒然便知道他气消了不少,眉开眼笑的抱住他,“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舒羿恶狠狠的咬了口苹果。 席策远站在楼道出口前,舒然一下楼就看见他了。 周围有些小孩子,她没有扑到他的怀里,席策远骑车带她来到江边。 晚上江风袭人,月色清凉,路人两两结伴。 舒然很少在天黑时来这,趴在石杆上新奇的看着周围的事物。 席策远怕她掉下去,一边护着她一边跟她说话。 “然然。”耳边传来沙哑的嗓音。 舒然被下面打着手电筒夜钓的人吸引,没注意他在说什么,转头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嗯。”余光依旧看着下面。 下一秒,舒然唇上覆上热意,鼻尖传来清浅的酒气,她微微仰头,很快就喘不过气来,手抵在青年胸膛上,脑袋向后退。 席策远眼眸半垂,纤长的睫毛盖住漆黑的瞳孔,俯身无师自通的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不让她逃开。 舒然呼吸灼热,面颊潮红,眼眸漾着水意,脑袋又晕又麻。 夜幕之下,无人发现他们的亲昵。 吻毕,席策远给她擦了擦唇上的莹润,舒然害羞的别过头,“你喝多了吗?” 青年神色清明,耳垂微红,端着冷静自持的低沉嗓音回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样?”舒然眨眨眼,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 “想带你一起来看落霞说几句话,但有些晚了。” 舒然不太在意这点,拉着他的手,欢欣的说:“没事,看江边夜景也一样。” 席策远准备开口,舒然兴奋的打断他的话,“你看他们是不是钓上来鱼了?” 这段时间舒然两人没有刻意瞒着处对象的事,但他们时常和舒弈同行,其他人看到舒然和席策远单独相处,偶有疑惑,却都没有深究过个中缘由。 但季昀铮不同,他知道两人的关系,在又一次撞见舒然和席策远单独相处的画面时,他心里满是烦躁,回到车间办公室,站在桌边手按在松鹤摆件上。 季昀铮手刚放上去便发觉木雕翅膀有种油滑的触感,立马猜到是戎彬趁他不在的时候动了这东西,心里对戎彬的不满在此刻达到姐姐。 戎彬工作能力差,态度也散漫,这几天没少给他找麻烦。 想到这,季昀铮嫌恶的拿手帕擦了擦手,再将木雕从到到尾擦了一遍,最后用手帕包着放进抽屉里锁起来。 下午上班没多久,戎彬就暴躁的推开综合办的门,对着周萍大吼大叫,要她现在就去厂办找戎雪。 周萍把戎彬拉出去,问他怎么了。 综合办的门不隔音,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舒然几人在屋里听的清楚。 说是季昀铮找到厂长那,说要换个助手,厂长同意了。 现在戎彬要回车间当学徒,他嫌丢脸,不愿意回去,让周萍去找他姑戎雪想办法。 周萍虽然又急又气,但还是比儿子冷静一点,让他先回去当半天学徒,等晚上再去找他姑。 戎彬不愿意,气的直锤墙,说她要是不去,他现在就从这二楼跳下去。 周萍心疼他,只能按着他的意思去厂办找戎雪。 两人走后,财务科室的张姐拿着一兜青橘子过来找林影,说起刚才周萍母子俩闹出的动静笑的合不拢嘴。 “不愧是一家的,真是能闹腾。” 张姐给舒然和苏媛媛两人分了个橘子,想着她们俩不知道,有意拉着她们一起讨论:“你们知道戎雪是谁吗?” 苏媛媛摇摇头。 “她是周萍小姑子,戎彬小姑姑,在厂办工作,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瓜子脸,长得还挺漂亮的,应该是给你们办入职的,有印象吗?” 舒然不太确定,她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么一个人。 张姐从林影兜里抓了把瓜子,“没见过也没事,下次你们听到别人管一个年轻小姑娘喊戎婶就知道了。” “为什么叫她戎婶?”苏媛媛忍不住问。 张姐跟林影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她嫁给比她大二十多岁的三车间生产主任,怕人家说,就让小一辈的喊她婶子。”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嫁都嫁了还怕别人说,越让人叫她婶子,别人就越忘不掉他们的年龄差。”林影摇摇头,“还是年轻啊。” 张姐:“看着吧,待会肯定要灰溜溜的回来,以前胡闹就算了。现在闹到人家首都来的技术员身上,厂长都发话了,主任老婆还能大过厂长?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 舒然对戎雪没什么看法,但听到戎彬受挫,还是很开心的。 戎彬倒霉,高兴的不只有舒然,还有车间跟他同批次的学徒。 几个学徒听到戎彬要回来后,心照不宣的交换眼神,表情有丝暗爽。 当初戎彬还在当学徒的时候,就拽的二五八万,天天吹牛皮,说他的关系硬,想去哪个岗就去哪个岗。 有些学徒想讨好巴结他,没少帮他干活。 后来戎彬说要去给季昀铮当助手,头一天晚上还说要请他们吃饭,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再见面用鼻孔对着他们,戎彬要是有尾巴,估计都能翘到天上去。 这才几天就被退回来了,真是解气。 周萍回综合办的时候,模样很是狼狈,衣服头发乱了不说,脸上还有几道抓痕,她低着头,用头发掩着脸。 刚才戎雪想去找丈夫跟厂长说情,被丈夫一顿责怪。 戎雪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回到厂办便把火发到戎彬身上,说他不争气丢了自己的人,上手拍了他几巴掌。 周萍见不惯自己带大的小姑子打儿子,护着护着就打起来了。 张姐看周萍这样回来,眼里的幸灾乐祸都快溢出来,她怕当场笑出来,忙憋笑捂着嘴走了。 结束一天的工作,舒然去找舒弈和席策远一起回家。 到了车间办公室,刘永在给季昀铮收拾东西,见舒然进来,问她:“要不要我帮你进去找席工?” “我就在这等。” 刘永拿着抹布把季昀铮的桌上仔细擦了一遍,转头见舒然看着自己,挠着头解释,“我现在是季工的助手。” 说完他忍不住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好,忽然就变成新技术员的助手了。 舒然点点头,想不到季昀铮动作这么快,这边退了戎彬,那边就找一个新的顶上来。 没一会,季昀铮和席策远前后脚回到办公室。 季昀铮进门后,看见舒然坐在席策远的位置上,忍不住皱眉。 旁边的刘永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一脸紧张的停下动作。 季昀铮瞥了刘永一眼,眉头舒展了一些,强行自我安慰: 没关系,我把席策远以后的得力助手提到身边了,等过段时间做出来成绩,舒然就会看到我的优秀,我不用急于一时,他们两个定然没结果。 这么反复洗脑几遍,季昀铮心里才好受了一些,他把锁在柜子里的松鹤木雕重新摆到桌上,对刘永强调,“不要动这个。” 席策远脱下沾满机油的工装外套,穿着一件白短袖,一边俯身去拿柜子下面的东西,一边低声问舒然:“你哥值班,要跟他一起吃饭吗?” 舒然心情好,便说:“跟他一起吃,吃完我们去看电影吧,看上次没看完的那个。” “嗯。” 从电影院回大院是晚上八点多,舒然牵着席策远的手,从人少离得近的侧门进去,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下来扔垃圾顺便遛弯的席策远父母。 乌云遮月,光线不好,舒然开始没看清他们的脸,听见席策远喊爸妈,停下步子乖巧的打招呼,至于手已经在看到人影的时候松开了。 “陈姨,席叔晚上好。” “好好好。”陈薇视线落到舒然身上,笑逐颜开的说,“你俩逛,我跟你席叔先走了。” 说完她跟丈夫席长明对视一眼,默契的往家里的方向走。 等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陈薇兴奋的拉着席长明问:“他们是不是处上了?” 陈薇知道之前孙秀英给席策远和舒然安排相亲的事,也乐意跟两家人做亲家,想着认不了舒然当干女儿,当儿媳妇也不错。 但后来听说没成,跟李芩还两个人还失望了一阵。 没想到一段时间过去,两个孩子居然又有情况了。 席长明瞥了妻子一眼,“你才发现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儿子要是没那意思,肯定天天避着然然,这天天陪她一块上下班,不是很明显吗?” 陈薇恍然大悟,“是哦,那李芩两口子知不知道?咱们要不要请他们吃个饭,交流一下之后的打算。” “别急,咱们得尊重孩子意愿,等他们主动告诉我们的时候再张罗也不迟。”席长明悠悠开口。 关蓉蓉看见舒然和席策远从不远处经过,停下给弟弟关锐推秋千的动作,狐疑的望着他们。 舒然一边摇席策远的胳膊,一边跟他说着什么。 关蓉蓉看出来舒然这是在撒娇,不觉皱起眉头,舒然怎么会跟除自己亲哥以外的人撒娇,要知道就连书里的男主都没这个待遇。 这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31. 第 31 章(已修) 被锁仓库…… 关蓉蓉心里有种隐隐的猜测,但又不敢确定,觉得不可能。 第二天,关蓉蓉直接来到机械厂综合办,把苏媛媛叫到门外问:“你答应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有帮我问到岗位吗?” 起先苏媛媛见她出现在这有些惊讶,听过她的来意后,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抓紧半旧的裙子,不自在的说:“没有。” 之前苏媛媛为了让关蓉蓉答应送李祺他们,承诺后面会给她问工作。 只不过苏媛媛承诺完就后悔了,对这事一直也不太上心。 关蓉蓉好不容易瞒过门卫混进来,如今见舒然不在办公室有些失望。 “行吧,那你抓紧,我再问你个事,舒然跟席策远现在是什么关系?” 苏媛媛眼神躲闪,犹豫的说:“我不知道。” 这让关蓉蓉心里越发怀疑,双手抱在胸前思索了一会,说:“那你带我在这四处看看吧,我好打听岗位。” 苏媛媛抿起嘴角,不情不愿的带她在厂里走动。 经过公告栏时,关蓉蓉扫了几眼张贴的举报情况说明。 上面说了通过调查,确认举报信件内容与实际情况不符之类的套话。 虽然没提被举报的人是谁,但关蓉蓉却肯定被举报的是舒然,她隐约记得有这个剧情。 举报的人好像是个关系户,叫什么来着。 “戎彬。” 厂办的李鸣主动找到舒羿,见四下没人,从兜里拿出几张纸塞到他手里,隐晦的暗示道:“戎婶侄子,他常去我们那。” 按理说,举报信箱的位置在一个拐角,是个视觉盲区,举报的人偷偷来偷偷走,别人不太能看见。 偏偏戎彬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去到厂办附近就要到戎雪办公室遛一圈再回去。 有次李鸣进来拿东西,无意间看到戎彬在他姑姑抽屉里拿了一沓信封和信纸,举报的事一出来,他心里就清楚了七八分。 前天李鸣收拾副厂长的办公室,看到垃圾桶里的撕碎的举报信,就把东西偷偷收起来。 舒弈也没拒绝,笑着道谢。 李鸣摆摆手,“害,咱俩是同学,再说你也没少帮过我。”他拍拍舒弈的肩膀,“走了。” 舒弈带回到车间办公室,拿起之前的签到册与信上的字迹仔细比对,看完摇摇头嗤笑一声。 他真不知道该说戎彬蠢还是聪明。 要说戎彬蠢,他还刻意写了不同的内容,然后在信末落其他人的名字。 但要说他聪敏,写了几封信连字迹都不变一下,也不知道在糊弄谁。 …… 舒然从厕所回来,路上被一个拉着运货板的工人叫住,“女同志,帮个忙行吗?” 她走过去问:“什么事?” “我这货单好像落在仓库地上了,你方不方便帮我回去找一下,然后送去二车间货堆旁边的办公室。” 手上这是最后一车,运货工人不想掉头回仓库,便寻路过的舒然帮忙。 见他满头大汗,拉着的运货板上也摞满了东西,想着仓库不算远,舒然便应下了。 舒然来到仓库,发现铁皮大门往外敞着,她没多想,一边往里走一边看地上有没有遗落的货单。 仓库很大,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开了几扇窗户,有光照进去,里面不算黑。 原材料堆在左边,右边车间产出货物,一摞摞码的很整齐,中间留出过道以便运输。 舒然想着先前运的东西是送到车间的,就往左边的原材料区找,她几乎找到最深处,才找到那张遗落的货单。 她弯腰捡起那张白色货单,仓库大门的方向突然一响。 仓库外。 看门的管理员大爷遛狗回来,见没有砖头堵门,里面应该没人,不满嘟囔道: “这谁办完事不关门。”他把门拉上,往插销上挂上锁,锁好门后把狗拴在边上看门,然后甩着钥匙离开。 舒然从货堆中走出来,看到大门被关上心里有些不安,她快步走过去,用力拉却没拉开。 这是锁了? 外面的狗听见动静开始对着门狂吠。 “汪汪汪汪汪汪汪。” 隔着一扇铁门,狗叫声音出奇的响亮。 舒然被激烈的狗叫声吓得退几步,缓了一会,又壮着胆子上前拍了拍门,扬声问:“有人吗?” 这次狗叫声比刚才还要凶些,时间也更长些,舒然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再拍,轻手轻脚的往后退了几步。 看门的人听见声音,远远的看了一眼,见仓库门口没人,又哼着小调回去了。 运货的工人卸完货后就去忙其他事情,一直到快下班的时候,负责登记的职工找他要货单,他诧异问道: “没人拿给你吗?不对啊,应该有个女同志带给你了才对,你再回去找找。” “行。” 登记的职工听下班铃响了,打算吃完饭回来再找。 席策远到综合办没找到舒然,便以为她去车间了,又回车间去找。 季昀铮还在办公室,看见他去而复返,抬头看了两眼又继续自己的事。 舒弈打好饭在食堂占座,看见席策远一个人过来,“然然呢?” 见舒然也没来这,席策远眉头微皱,“没找到。” 两人对视一眼,这种情况从没发生过,舒然就算不跟他们一块吃饭,也会提前说明,绝对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 “再找找,不行我回家看看。”舒弈把饭盒存放在窗口,跟他一起快步离开食堂。 舒然在仓库里待了两个多小时,嗓子喊哑都没人来。 起先她叫一句,铁门外的狗狂吠一阵,次数多了,狗也脱敏不搭理她了。 只时不时“汪”一声,用爪子扒扒门,像是在劝她别费劲一样。 仓库铁门是单扇的拉门,做的严丝合缝,舒然没法看到外面的景象,看着表,隔几分钟就喊一句,“有人吗?”除了狗的哼唧声,没人回答他。 季昀铮见舒弈行色匆匆的回来,似乎在找什么,他有心跟舒弈处好关系,就问:“舒工,怎么了?” “看见我妹妹了吗?”舒羿低头看表。 “没有。”季昀铮说完记起一件事。 以前也有过这么一回,舒弈问他有没有看见舒然。 他说没看见,舒弈从晚上下班找到凌晨,最后还是席策远在厂仓库找到的舒然。 当时席策远要去找钥匙,叫住路过的他,让他在门外陪着舒然,门打开后,舒然抱着他吓得直哭,之后病了两天。 在他去医院看过她之后,两人的感情慢慢升温。 想到这,季昀铮默不作声的看着舒弈急匆匆离开,然后往厂仓库的方向走。 仓库里没有凳子,又到处都是灰没处坐下,舒然叹了口气,蹲下身揉揉站累的小腿,心想舒弈和席策远是不是在着急找她,外面的狗忽然开始狂吠。 舒然眼睛一亮,连忙用力拍门,扬声喊道:“有人吗?” 这次外面终于传来回音,“谁在里面?” 声音隔着一段距离,舒然觉得莫名耳熟,但没听出来是谁。 “我是综合办的舒然,不小心被关在这了,你能帮我找人把门打开吗?” “舒然,我是季昀铮,你别急,我这就去给你找钥匙开门。” 季昀铮本来想多观望一回,让舒然急一急再救她出去,但看门的狗坏了他的打算,只能顺势出声。 听见是他,舒然愣了愣,哑着嗓子说:“好,谢谢。” 席策远推动综合办的门,透过一点缝隙看到舒然桌上的东西没收,杯子里是空的,他下楼往厕所方向走。 席策远抄了一段近路,忽然听见一声狗叫,随意张望了眼,看到拴狗的绳子绷的笔直,狗躺在仓库门边用爪子无力的挠挠门,像是被绳子缠住,倒地在抽搐。 他转身走过去。 一见到人走进,狗就立马站起来冲人狂吠。 舒然沙哑出声:“季昀铮?”以为是他拿钥匙回来了。 席策远离开的脚步顿住,快步走到门前,“然然?” 听见熟悉的低沉嗓音,舒然委屈的应了声,“恩,是我。” “你等会,我去找人开门。” “别走,已经有人去找钥匙了,我害怕,你在这陪我吧。” 仓库大门口这片货物密,顶上没有窗户,比其他地方黑不少,周围静悄悄的,在这待了两三个小时,舒然心里有点发怵。 没多久季昀铮就带着仓库的管理员大爷回来了。 看到席策远站在门口,季昀铮心里有些异样,他们居然反过来了。 管理员大爷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盆,装着从食堂带回来的剩饭汤菜,他把狗饭盆放在地上,拿钥匙开门。 门拉开后,见里面的人是一个小姑娘,大爷哭笑不得的说:“你这小姑娘,什么时候进去的,我关门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这要是晚上,没人发现的话,你不得被关一夜。” 席策远和季昀铮同时走进去,舒然往席策远边上靠了靠,他低声问: “还好吗?” 舒然点点头,对仓管大爷晃了晃手里的货单,哑着嗓子解释说: “我进来帮人找货单,等听见动静的时候门已经关了。” 管理员大爷踢了踢脚边的砖块,“我当时肚子疼,可能疏忽了,对不住,你下次要再进仓库,用石头堵着门,我就知道里面有人不会锁门了。” “时间不早了,都别在这站着了,赶紧去吃饭吧。” 季昀铮一中午听到三个人跟他道谢,心口堵的发慌,气闷的往厂外走。 苏媛媛刚把关蓉蓉送到门口,看到闷头往外走的季昀铮,脸色微红,出声叫住他,“季同志。” 声音不算大,季昀铮走神没有听到,从她面前径直走过。 季?刚走出去两步的关蓉蓉听到这个敏感姓氏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颀长男性背影。 虽然时间不对,但姓季,穿白衬衫,应该就是她想的那个人。 季昀铮,书里的男主。 半夜,关蓉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该如何跟他搭上关系,半天想不出来,在房间热的一脑门汗,趴在窗边吹风。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尖的看到楼道里走出来一个人,打着手电筒轻咳两声就消失在视线中。 关蓉蓉感觉声音像舒然,她疑心的穿上衣服跟过去。 32. 第 32 章 我会保护你 关蓉蓉一路疾步,好不容易重新看到手电筒的光,放轻脚步鬼祟跟着她,跟了一会发现身高体型不对。 是舒弈,他背着舒然。 与此同时,舒弈转过身,眯眼看着她藏身的方向,“出来。” 关蓉蓉想装死,舒弈拿手电筒照她躲藏的位置,她跑了两步,发现沿路笔直,光一直跟着她没处躲藏,她又没办法,只能低着头走出来。 眼前的光亮的刺眼,她用手挡住眼睛,笑的尴尬,“舒弈哥。” 舒弈似笑非笑,“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听到然然的声音,怕她这么晚出来遇到危险,就跟过来看看。”关蓉蓉低着头,半真半假的说。 “你们关系这么好啊。”舒弈轻笑一声,把背上的舒然往上托了托。 舒然烧的晕晕乎乎,滚烫的脸贴着他的后颈,抱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些,含糊的说:“不好,她骗人。”她声音哑的厉害,显出十足的病态。 舒然睡前就开始低烧,吃了一片退烧药睡下,前半夜烧退下去了。 后半夜舒弈起来看她的状态,发现她又烧高了,立马把她背起来送去医院,走了没多久,就发现有人跟着他。 舒弈本来不想管跟着他的人,但舒然迷糊醒过来,听到有人在跟着他们,立马笃定说是关蓉蓉,非让他绕一圈把她揪出来。 没想到还真是关蓉蓉。 两方人之间距了十多米,关蓉蓉能清楚的感知到舒弈身上的寒意,后背一阵阵发凉。 刚穿来的时候,她最怕的人就是舒弈,她对这个人唯一的了解,就是原书里舒弈的合作伙伴对他的评价——笑面虎,所以她才会这么费劲的讨好舒然。 但时间一久,关蓉蓉就发现他平常忙着工作,基本不会去管舒然跟谁交好,见到舒然一起玩的朋友,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关蓉蓉便慢慢放下了对他的戒心,暗中坑害舒然,并试图取代她。 发现顾彦的事情后,舒弈并没有报复关蓉蓉,这给她一种,舒弈是纸老虎的错觉,刚刚才敢试图说一些假话蒙混过关。 但现在,不知怎的,舒弈就笑吟吟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关蓉蓉却深感害怕。 她看不清两人的脸,却能听到舒然沉重的呼吸,脑子一个急转弯,“舒弈哥,既然你在这,我就不跟着了,你快送然然去医院吧,免得耽误病情。” 说完转头就跑,一步也不敢停下。 见人走了,舒弈才重新背着舒然往医院的方向走。 本来离大院不远的地方就有医院,刚才绕了一大圈,还剩下半程路。 舒然趴在他背上,强打起精神,病恹恹的说:“有了这回,她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跟着你,但你还是要小心,晚上出去别被其他人发现了,不要做坏事,小心被抓进去。” 趁着这会头昏脑涨,舒然把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自从舒然发现舒弈晚上会出去后,就总是提着一颗心,生怕他晚上出去干坏事被抓。 她不知道舒弈晚上出去做什么,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制止他,就想说出来给他提个醒。 舒弈没想到她把关蓉蓉揪出来是为了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每说一个字,舒然嗓子里就像吞针一样刺痛,疼的她每个字的尾音都黏连在一起,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你要是被抓走了,我们都会难过的。” 她,穿越的关蓉蓉,不知来路的季昀铮,他们三个有离奇经历的人,现在同时处在这里,虽然不知道他们各自想要做什么,但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舒弈的。 想到这,舒然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要是你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 后面几个字断了线,舒弈没有听到,把她放在急诊门口的长凳上。 舒然再醒来的时候鼻尖有很浓重的消毒水味,睁眼发现是在医院。 “醒了?”舒羿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舒然的视线慢慢聚焦定格在他脸上,忍着嗓子的刺痛,轻声喊了句:“哥。” “在呢,还有哪不舒服。”舒羿把她扶坐起来。 舒然垂眼看向手背上的针管,脸色苍白脆弱,“头疼想吐。” “等高烧退了就好了。”从后半夜到现在,舒然反复高烧好几次,几乎昏睡了一天,舒弈一直在旁边看着,眼下一片乌青。 席策远拎着保温桶进来。 舒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然后说:“你看着,我回家补个觉,车借我。” 席策远把钥匙给他,俯身拿枕头垫在舒然后背,扶她坐起来。 舒然看了眼外面灰蓝的天色,问:“几点了?” “晚上六七点。” “吃吗?” 舒然摇头。 席策远把盖子打开放她鼻子下面。 虽然嗅觉失了大半,但舒然依然能够闻到一股粥香,“是上次那家。” “嗯。”席策远舀一勺,喂到她嘴边。 感受到勺上散发的热意,舒然眨眨眼,“你都不吹一下吗?” 席策远收回手,垂眼吹了几下,又喂到她嘴边。 舒然吃下,尝出这是用鱼汤熬煮的咸粥,粥里还有小块的鱼肉,鲜香却没有腥味。 她弯眼真诚夸赞,“好喝。” 席策远眼底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也喝。” “我吃过了。” 舒然旁边病床躺了个骨折的年轻漂亮的女病人,旁边没有其他人陪护,闻见粥香后扭头看了他们两眼。 女人昨天从楼梯上踩空滚下来,被人送到医院,住院这两天,一直是托别人给她带饭。 早上舒弈回去让席策远帮他请假的时候,女人还帮他盯了一会舒然的吊瓶,中午舒弈吃饭的时候顺手帮她买了午饭。 晚上护士帮她带了面条,女人觉得不好吃,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现在闻到粥香有些忍不住。 她跟舒然商量道:“妹妹,我能跟你买点粥吗?” 舒然看了看保温桶里的粥,见还有很多,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给她分了一半。 “谢谢。”女人从被子里摸出钱包,拿出一斤粮票和五块钱艰难的挪动身体,把钱放在舒然床边。 虽然舒然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但也知道她给多了,“不用这么多。” 女人:“要的,你哥中午帮我带饭,我忘给他钱了。” 其实是她中午给钱的时候,舒弈说不用,说是谢她早上的帮忙。 他不收钱,女人心里却觉得过意不去,现在把钱给出去心里好受多了,接过粥喝的很香。 舒弈没有回家,骑着车来到一处偏僻巷子的破平房中,他敲了敲门,耐心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过了好一会,门打开一条缝,看见来人是舒弈,里面的人表情一喜,“舒哥,你怎么来了。”打开门走出来一个矮瘦男生邀他进去。 舒弈走进去,从兜里掏了一叠钱递给矮瘦男生,“提前办吧。”说完就离开了。 李芩夫妇俩早中午来医院的时候,舒然昏睡还没醒。 晚上下班又赶过来,陈薇听说舒然病了,买了水果也跟着他们过来看看,一进病房就看见自家儿子拿着勺子给舒然喂粥,她站在李芩夫妇身后眼里透着笑意。 李芩夫妇眼神有些呆滞,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这两个孩子不是没成吗? 席策远对着门口,先看到他们,随即站起来跟他们问好。 李芩回神,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关切的问了舒然两句,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陈薇把水果交给儿子,“在这好好照顾然然啊。”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出了病房,李芩拉着陈薇的胳膊问:“我们刚刚没有看错吧。” 陈薇轻掐的胳膊,“你说呢?” 看她一点也不惊讶,李芩:“你早就知道了?” “这两天刚知道,刚发现的时候我还问老席,要不要两家一块吃了饭商量商量,他说让我们遵从孩子的意愿,等两个孩子想说的时候,再坐下来正式吃个饭。” “有道理。”舒父在旁边插了一句。 晚上九点多,舒弈洗完澡回来换席策远,他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手里拿着一个不知什么东西的零部件把玩。 舒弈推开一点病房门,里面传出来妹妹的笑声,他小心带上门,坐到席策远旁边,“你回去吧。” 席策远看了眼他眼下的乌青,摇摇头说:“你去睡觉,我在这看着。” 见舒弈不动,席策远又补了句:“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行吧。” 舒然不知道舒弈来了又走了,她的注意力都被断腿的病友吸引。 女人叫周时盈,十分健谈,说是从首都来这探亲,亲还没寻到,第二天就在招待所摔断了腿。 周时盈给舒然说自己旅游沿途的趣事,用搞怪的表情学方言,把舒然逗得发笑。 她像是憋坏了,一连串说了几个小时的话,最后自己累睡着了。 舒然见她睡了,轻手轻脚的走出病房,看到席策远闭着眼睛靠在墙上,俯身想捉弄他,还没碰到就被他抓住手。 席策远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冷漠的眉眼柔和了一些。 感受舒然手有些热,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还是没退,还有点微烧。 他没松手,舒然顺势在他腿上坐下,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别闹。”席策远脸上不自然发烫,单手搂着怀里女孩的腰把她移到长凳上。 舒然听话的没继续闹他,她还在病中,嗓子疼的不想说话,就抱着他胳膊,头搭在肩上闭眼休息。 听到旁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席策远睁开眼睛,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然后把她抱回病房。 离开时舒然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他一尝试抽出来,舒然就无意识地哼唧一声,他怕吵醒旁边的人,就留在病房里。 天一亮舒然就醒了,睁眼就看到席策远近距离的俊脸,她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舒弈来给他们带了锅贴和豆浆,周时盈感激的谢了又谢。 吃完饭,舒然又起了烧,身体却没这么难受,她让席策远先回家洗漱休息,表示自己没问题。 席策远走后,病房来了不速之客。 33. 第 33 章 真的不行吗 来人是季昀铮。 周时盈抢在舒然前面开口问他,“你怎么在这?” 舒然有些诧异,这两人居然认识。 季昀铮有些诧异的喊了声:“时盈姐,舒然。”他一手抱花,一手拎着水果和营养品,不知道该把礼品给谁。 他是来看舒然的,所以只备了一份礼,刚才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声音耳熟,没想到还真是熟人。 周时盈见他们俩认识,季昀铮又一脸为难,哂笑说,“东西不够还不赶紧再去买一份。” 季昀铮把东西放到她床头桌旁,扭头跟舒然讲:“我很快就回来。” 舒然:“不用了。” 他周身有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声音清润,“没有空手来看病人的道理。” 季昀铮走后,周时盈转头跟舒然说:“真巧,原来你是这小子的朋友。” “不是朋友,只是一个厂的同事。” “哦——”周时盈拉长尾音,了然点点头,“我跟他家里人很熟悉,勉强算是他朋友吧。” 没一会,季昀铮就带着东西回到病房,他坐在两张病床的中间,拿个橘子剥开给周时盈,给舒然的时候,她没要。 看出来舒然有些紧张,季昀铮先跟周时盈说话。 “时盈姐,你怎么来这了,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来探亲,踩空楼梯摔断腿了。”周时盈把饱满的橘瓣塞进嘴里,囫囵说道。 “探到了吗,要不要我帮你通知他们,好来个人照顾你?” 季昀铮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一条薄薄的苹果皮从他手上成型。 “不用,你就当没见过我,听到没?” 季昀铮把削好的苹果递到舒然手边,关切的询问道,“病好点了吗?” 舒然点头,“我不吃,谢谢。”她嗓子还有点哑,听着要比昨天好一些。 “生病了得多补充点维生素,这样病也能好的快点。” 舒然的拒绝态度很明显,偏偏季昀铮像是看不出来一样,眼神暗含情意,场面有些僵持。 见状,周时盈出声帮舒然解围,“给我吧,我想吃。” 新鲜的苹果水分大,周时盈咬的脆响,边吃边拉着季昀铮聊天,“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工作。” 舒然不想掺和进去,闭上眼睛假寐。 过会,一直留意着舒然的季昀铮见她吊瓶的药液快到底,站起来想找人给她拔针。 周时盈挑眉欲开口,病房又来人了。 席策远从家里过来,进门发现季昀铮也在,眸色深了些。 两个青年对望一眼,病房里有种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舒然似有所感的睁开眼,看见席策远后想要坐起来。 席策远快步走上来,给她后背垫上枕头。 季昀铮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瞥见周时盈的吊瓶没药了,顺手帮她的换了另一瓶。 舒然扯了扯席策远的衣角,等他俯下身,贴着他耳朵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想去厕所。” 席策远找护士给她拔完针,扶着她往厕所走。 病房中又只剩下两个人,周时盈打了个哈欠,语重心长的说:“你喊我一声姐,那我劝你一句,挖人墙脚可不好。” 季昀铮不甚在意的答:“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喊你嫂子。” 一个月前,季昀铮重病躺在病床上,一觉醒来重生了。 他回到堂哥季哲结婚,新娘逃婚,他陪着季哲酩酊大醉醒来的清晨。 在知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季昀铮欣喜若狂,马不停蹄的找关系调动工作岗位,只为提前来到海城,找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没想到一个月后,他在这碰到逃婚的周时盈。 想到季哲当时的痛苦状态,季昀铮有些好奇。 “既然在这遇见了,我就替堂哥问你一句,当时为什么要逃婚?” 周时盈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这话等你回首都的时候问他去吧,他最清楚。说点别的吧,你为什么会来这工作,不是在原厂干的好好的吗?” 从厕所出来后,舒然不想回病房,带席策远到医院花园找了块阴凉处坐下。 树影斑驳,蝉声清越。 舒然戳了戳旁边红色的牵牛花,跟席策远说:“我想回家,待会你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等你病好再出院。” “可我已经好了啊。”舒然怕他不信,抓起他的手放到额头上,明润透亮的眼睛专注的看着他。 “还是烫。” 舒然飞快在他脸颊上留下一吻,期待的问:“现在呢?” 席策远视线落在她潮红的脸上,随即摇头。 舒然环顾周围,见四下无人,凑近轻啄他的嘴角,“真的不行吗?” 她这样,席策远有些招架不住,“然然。”语气有些无奈。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舒然睫毛轻颤,随即闭上眼睛。 气氛暧昧旖旎,轻啄慢慢变了味。 席策远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慢慢穿过她的细软发丝,垂眸正欲回应,舒然却突然推开他。 她站起身,表情有些郁闷,“不行就算了。” “为什么想出院。” 舒然不准备对他说谎,直接说:“不想看见季昀铮,我觉得他有些奇怪。” “那我先带你回去,如果下午都不烧了,晚上再来办出院,可以吗?”席策远耐心的问。 “行吧。” 两人回到大院,吴奶奶带着重孙子遛弯,看见舒然和席策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舒然两人和街道主任项巧前后脚上楼,舒然上一次见她,还是六月份高中毕业的时候,她过来劝舒然几人报名下乡。 见到舒然和席策远,项巧先是寒暄了一阵,问他们怎么没去上班。 舒然说病了。 “哎呦,那是得休息,对了,关蓉蓉在家吗?” “不知道呢。” 项巧看着席策远,笑容暧昧,“我上去看看,你好好照顾然然啊。” 舒然没带钥匙,找出藏在门口的备用钥匙,刚打开门,就听到项巧的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这都快两个月了,没有工作就早点报名下乡,你看看咱们院,没工作又没走的人是不是只剩你了。” 听着她的话,关蓉蓉心里很不耐烦,她就今天偷懒没出去,还被项巧堵了个正着。 “婶子,我这在等入职呢,你再给我点时间。” 项巧压根不信她说的话,“上回李祺几个走的时候你就这么说,什么工作这么长时间还没入职。” “你告诉我哪个厂,我去核实一下。” 关蓉蓉眸光躲闪,“反正快了,不行我就去卖冰棍,修鞋,爆米花,裁缝店做学徒。”发夹的销量每天都在下降,她在想其他的赚钱办法。 “要真这么容易,你怎么没留在理发店啊,你别在这跟我扯谎,赶紧该下乡下乡,你现在没有工作,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舒然回家后没再起烧,便一直没回医院。 中午吃饭的时候,舒然看着认真给她挑杂酱面里面的葱粒的青年,忽然说:“过几天你到我们家正式吃个饭吧。” 席策远怔愣一瞬,随即点头,“好。” 季昀铮迟迟等不到舒然回来,只能先行离开。他回到厂里,先去厂办打了个电话,接着才回到车间。 他没有教带学徒,一般车间机器没有故障,除了例行的检查,就只要坐在办公室就好。 偏偏季昀铮刚在见过席策远,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他差,主动找到舒羿,要几个学徒教带。 舒羿没有拒绝的理由,让他自己挑。 季昀铮:“我初来乍到,也没什么经验,你们要是想跟我学习技术,就举手我看看。” 角落的戎彬举起手。 这些天他在舒羿手底下夹着尾巴乖顺了不少,但一看到季昀铮就来气,暗地里也没少跟刘永发生冲突。 如今能光明正大的给季昀铮刘永添堵,戎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舒羿看到后示意他放下,他还是梗着脖子举着。 季昀铮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没事。” 他随意点了包括戎彬在内的三个人,让刘永找了个空闲机床,从机床历史开始讲起。 长篇大论,听的人昏昏大睡。 季昀铮很快也意识到这点,快速做出调整,一边带他们走动,一边介绍机床型号和特征。 “这台数控机床是10年前从德国引进的,” 戎彬打断他:“这些舒工他们都讲过了,能不能教点有用的。” “生产精密机械零件后,操作员清理不到位,长此以往排屑机内会出现大量残留铁屑,” “知道知道,会堵,不仅排屑机,油冷机,电控箱里也要定时清理,还要做防锈处理,这不就是机床的日常维护,有必要说吗?”戎彬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说。 其他学徒想要阻拦又怕被他报复,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挑事。 刘永搬着工具箱过来,听到戎彬的话,憨厚的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 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震起一层浮灰,“戎彬,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这些天戎彬总有意无意的找茬,刘永想着自己顶替了他助手位置,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一直忍气吞声。 戎彬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他压根不怕得罪季昀铮,双手抱在胸前,挑衅的看着刘永。 “干嘛。” 季昀铮伸手制止刘永,看着戎彬问,“这台机床昨天报检修,说是生产的零件精度有偏差,影响正产生产效率,你说,该怎么排查故障?” 戎彬皮笑肉不笑,“这不等着你教呢。” “你去。”季昀铮对刘永说。 刘永打开机床开关,给几人看运行起来的机床的运行状态。 “低速时蠕动爬行,高速时震动。”季昀铮又点了一个学徒,“该排检那些部分?” 被点到的学徒仔细回想前段时间席策远教的,不太确定的说:“先看是否是导轨润滑不良,再检查传动链。” “对的。”季昀铮看向戎彬,“这些都是最基础的,等有机会我会向厂长反应,你在这方面可能不太用心,建议你转去其他岗位,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戎彬的表情看似不服气,其实心里有些害怕,他没再顶嘴,怕真的被转去其他岗。 虽说季昀铮开不掉他,但真有可能让他再转岗一次。 他们现在这个工种的学徒也属于临时工的一种,但比其他工种好一点的是,他们如果可以通过考核就能转成正式职工。 这份工作几年招一次,当初很多人争抢,戎雪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戎彬塞进来。 没了戎彬的接话,季昀铮按部就班的继续讲下去,虽然和舒弈席策远说的内容有部分重合,但学徒们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晚上去办出院,舒然给周时盈带了份晚饭,把营养品和水果都留给他,弯着眼睛跟她道别,“我要走啦,祝你早日康复。” “好,谢谢妹妹。”周时盈撑着拐杖想要站起来送他们,被舒然拦下。 周时盈心说,季家人别的不行,眼光倒一个比一个好。 天色微暗,关蓉蓉来到百货商店仓库,看着跟昨天走时几乎没差的发夹数量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几天越卖越少,今天干脆卖不动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方云看她沉着脸,走过去说,“上架几天都没新意了,要不然你把东西带回去自己处理了吧。” 关蓉蓉伸手,“这几天的利润呢?” 方云掏出九块钱放到她手上,关蓉蓉睁大了眼睛,“这不对吧。”第一天卖的就不止这些。 “对的啊,分完就剩这些。” 关蓉蓉想要跟她理论,被方云找借口推出百货商店,她憋屈的拿着包裹来到隐秘的黑市,看能不能碰运气把发夹卖出去。 结果蹲了半小时都没人来问价,她把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看到一个矮瘦男生抱着东西靠在墙边,过来一个女人对他比了个手势,矮瘦男生点点头,跟着女人一块离开。 带他回来的时候,怀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他在其他人手里买了些米面后悄步离开。 他经过关蓉蓉时,不经意露出兜里厚厚一沓钱,关蓉蓉眼睛瞬间直了。 34. 第 34 章 你想什么呢 病愈上班的早晨,舒然心不在焉喝着碗里的白粥,时不时抬眼看看家人。 舒弈快速解决完碗中的葱油面,拿起水煮蛋在桌上碾了一圈,剥开后把蛋白多的一半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有话要说?” “嗯。” “囡囡要说什么?”李芩和舒父抬头看向女儿。 舒然放下手里的勺子轻快的说:“我最近在跟策远哥处对象。” 虽然李芩夫妇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听到女儿亲口说出来,心里除了高兴之余,还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 就算席策远是他俩看着长大的好孩子,相亲前两家人都对此抱有极高的期望,希望两个孩子能在一起,可真到这天,李芩和丈夫却有点难过不舍,没有立马接话。 舒弈掀起眼皮瞥了舒然一眼,示意她继续。 “我想请他来家里正式吃顿饭,你们同意吗?” 舒弈喝了口鲜奶,慢腾腾说道:“我同意。” 舒然望向父母,脸上写满了期待。 看着女儿期盼的目光,舒父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桌下李芩轻轻踢了他一脚。 “我们也同意。” “哪天来,我跟你爸准备一下。” 舒然走到挂历前看了一会,回头问:“大暑这天吧,正好厂里放假,让他过来吃晚饭,可以吗?” 得到他们同意后,舒然拿起红笔在23号那天画了个小圈,还特意在旁边写了个感叹号。 去机械厂的路上,舒然把吃饭的时间跟席策远说了,之后席策远一直皱着眉头沉思。 办公室里季昀铮不在,他皱眉走神的样子引起舒弈的注意。 舒弈把文件板又重重放下,拉了个椅子坐下,“怎么了?想你那些学徒?” 席策远摇摇头,“不是。” 说来也是巧,季昀铮昨天挑的那几个人,除了戎彬,都是原来席策远教的学徒。 不用教带学徒,席策远早上做完日常检查工作后,就暂时闲了下来。 舒弈揉了揉太阳穴,问:“我没回来的时候,你们俩有过冲突吗?” 这段时间,他发现季昀铮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针对席策远,不单单是情敌的那种敌视,还夹杂着一些其他情绪。 之前季昀铮总抢修席策远负责车间的机器的事不提,就说他昨天挑中的那些学徒,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意图。 席策远面色冷淡,“没有。” “要不要我帮你……”舒弈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席策远知道他的意思。 “不用,我有自己的打算,比起这个,我有另外一件事想你帮忙。” 舒弈瞥了他一眼,“你找我帮忙?”语气有些诧异,在他印象里,席策远从来没求他帮忙过。 “嗯。” “说吧。” “你爸妈,喜欢什么?”席策远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这话一问出口,舒弈就知道他在愁第一次正式上门吃饭送礼的事。 舒弈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笑,问:“你是想听大舅子的答案,还是想听朋友的答案。” “大舅子。” 舒弈冲他翻了个白眼,“大舅子不想告诉你。” “朋友的答案呢?” “喜欢我妹,她高兴什么都好说。”舒弈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拿上工服走了。 “……” 中午吃完饭,见天气阴沉,没什么日头,席策远带舒然去机械厂后面的公园遛弯消食,旁边就是机械厂和钢厂的家属院,公园里很是热闹。 舒然拉着席策远停在一片草坪前看别人放风筝。 她穿着红色格子裙,齐肩短发被编成两小股垂着颈侧,仰着脸看天上飞的很高的素色风筝,娇憨明艳的脸上浮出笑意。 席策远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看见她笑,唇角也勾起笑。 “要玩吗?” 舒然点头,随即又摇头,“算了,我以前放过,没飞起来过。”她以前跟苏媛媛几人在中心公园放过,风筝没放起来,还扭了脚,总之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席策远看了眼时间,看还有点时间,对舒然说:“等我一下。” 他到旁边商店,见没有卖风筝的,就买了几根糖葫芦,一串递给舒然,拿着另外的糖葫芦,跟其他人换了一会风筝的使用时间。 换到风筝后,席策远带舒然来到放风筝的草坪上,他放出一截线,举着风筝跑了一段,等风筝顺利的飞起来,把线轴交到舒然手上。 风筝现在飞的还比较低,舒然在席策远的指导下的开始手忙脚乱放线。 舒然刚上手,风筝就有要下坠的趋势,她不免有些沮丧,转头想要把线轴还给他。 席策远拿着线轴移动了几步,等稳定下来重新交到舒然手上,这次他站在她身后,手把手带她放线。 看到风筝在自己手上飞高,舒然弯起眼睛,转身向席策远求夸奖。 他们离得太近,一转身就撞进对方的怀里。 四目相对,舒然脚刚垫起来,就被席策远按回去,他半垂着眼睛,脸颊微热,低声说:“人多,乖一点。” 舒然眨眨眼睛,“你想什么呢?”她拿出帕子给席策远擦擦额角的汗。 今天虽没出太阳,但有些闷热,随便动动就能热出汗,何况席策远刚才跑了两段。 见时间差不多了,席策远收回风筝,带舒然回去上班。 回去的路上起了风,闷热的空气被吹散,给人一种久违的凉爽感觉, 两人刚到办公室,天边就传来雷声轰隆隆的闷响,然后下起倾盆大雨,舒然拿出包里用油纸包着的糖葫芦尝了尝,又酸又甜,还挺好吃的。 林影看见油纸上的标记,问:“去后街玩了?” “嗯。” “怎么样,是不是还挺热闹的,咱们厂的单身宿舍也在那一片,你俩家离得远,可以申请个床位在那住,这样上班方便,也能多睡会。” 舒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里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苏媛媛心念一动,“这在哪申请?”她每天又要赶公交,又要躲关蓉蓉,早就不想在家里住了。 “隔壁后勤科室,你最好现在就去,厂里刚空出来几个床位,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听到这话,苏媛媛也没磨蹭,抬脚就往后勤科室走,她今天也穿了条浅绿色的裙子,配了个皮鞋,走起路来有点响。 她走后没多久,财务室的张姐带着一个跟舒然差不多大,长相可爱秀气的女孩来串门。 张姐轻车熟路的走进办公室,看着正对着门的空桌说:“周萍还没来啊,真气病住院了。” 林影笑而不语。 “呵,多大度量。”张姐招呼女孩坐下,对她们介绍道: “这是常思思,我侄女,过几天顶她妈的班,在二车间当质检员,我带她来到处看看,先熟悉一下。” “思思,这是林姨,这是舒然。” 舒然朝常思思点了点头,就当认识了。 常思思红着脸回点一下头。 张姐和林影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笑了笑。 等苏媛媛心满意足的从后勤室回来,看见一个女孩坐在她位置上,轻声细语的跟舒然聊着天,松快的步伐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不喜欢别人坐她的位置,更不喜欢别人跟舒然惬意聊天。 “怎么样,有位置吗?”林影关心的问。 苏媛媛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温顺的点了点头:“有,刚好最后一个,谢谢林姨。” 张姐又向她介绍了一遍。 常思思见座位主人回来,想站起来给她让位置。 苏媛媛微微一笑,表示没关系,走到座位旁取杯子,手微微一抖,搪瓷杯里满满当当的水不小心撒到常思思的衣服上,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拿稳。” “没事没事。” 张姐带着常思思走后,苏媛媛装作捡东西,趁众人不注意,拿着帕子表情愤愤的擦了擦椅子。 下班的时候,雨势仍不见小,舒然打了雨伞,衣服都能被雨水潲湿,风一吹就直打喷嚏,走到半路遇到来找她的席策远。 听到舒然打喷嚏,席策远揽着她到最近的三车间避雨。 到地方后,他把外套披到舒然身上并拉好拉链,带她从相连的车间往办公室走。 季昀铮打着雨伞来到综合办,看到舒然空落落的座位,忍不住咬紧后槽牙,他十拿九稳的节点居然也改变了。 前世这场雨,舒然一直在办公室等雨停,直到他来找,然后将她送回家。 难道这次席策远比他快了一步,已经把舒然接走了? 这么想着,季昀铮开口问还没离开的苏媛媛:“舒然呢?” …… 到车间办公室后,席策远找了块新毛巾,让舒然擦擦衣服上和小腿上的雨水。 “厂里要出货赶工,我和你哥都得留下来值班,应该要很晚,这雨今晚不会停,我先送你坐公交回家好不好。” 舒然一边点头一边揉鼻子,拼命抑制住想打喷嚏的冲动。 席策远把舒弈的雨衣给她套上,带着她走到门口坐公交。 机械厂上车的人不多,舒然和席策远坐上最后排的空座。 车子驶离前,舒然透过窗户,瞥见一道浅绿色身影和一小抹白色身影同撑一把伞从大门口走出来。 舒然漫不经心的移开目光,专注于雨幕中扭曲的,迷蒙的街景。 到大院后,席策远摸着舒然手心冰凉,带她到店里喝了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之后把她送到楼下,并嘱咐她回去多喝点热水发发汗。 看着舒然上楼后,席策远这才到大院门口等回机械厂的公交。 很快就等来一辆相反方向的公交车,苏媛媛红着脸跟在季昀铮身后下车,发现他下车后站定在原地迟迟不动。 “季同志?” 季昀铮不为所动,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席策远无声冷笑,果然是你。 “下不下啊。”司机催促道。 “我们下。”苏媛媛轻轻推了一把季昀铮,让他往前走走。 关蓉蓉顶着大雨一边跑一边骂自己,她真是脑子有病才会去黑市看昨天那人在不在,下这么大雨,傻子才会去。 她跑到大院门口,驻停公交的车喇叭突然响起,将她吓了一大跳,脚下一个不稳,直直摔倒在地。 “有病啊!” 关蓉蓉怒骂一声,她音色尖利,音量又大,顿时将全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35. 第 35 章 安全事故 丢脸的痛盖过躯体的痛,关蓉蓉气冲冲爬起来,杀气腾腾地走向季昀铮的方向,准备劈头盖脸一顿骂,看到对方的白衬衫时忽然止住步子。 男主啊。 苏媛媛从连忙车上挤下来,挡在季昀铮面前,公交车立马驶动离开。 关蓉蓉的目光依次从她,季昀铮,和不远处的席策远脸上扫过。 男主,男女二都在这,要是舒然也来,场面就热闹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看了眼大院门口,还真瞧见了舒然。 舒然回到家发现爸妈煮了舒弈喜欢的汤,还蒸了包子,想着席策远应该没走远,带着他的衣服和吃食换上雨鞋追了出去。 到大院门口,她一眼看到席策远,抱着保温桶朝他小跑过去。 季昀铮的比席策远先看见舒然,拨开苏媛媛,撑着伞大步朝她走去。 接近时,舒然却错身闪过他,闷头往席策远的身边跑。 看见这幕,关蓉蓉忍不住笑出声来。 席策远心有所感,余光看见滂沱大雨中,一道人影朝他跑过来。 他皱起眉头,快步上前接住她,取下雨衣帽檐,拿帕子擦她脸上的雨水,把她湿漉漉的刘海擦干挽到耳后,“怎么又出来了?” 舒然把怀里的吃食和外套拿给他,“给你们当夜宵,还有你的外套。” 席策远穿上外套和雨衣,拿起吃食,“我送你回去。” “不用,就这一点路,送来送去很麻烦,我回家就洗澡,车好像来了。” 最后一班开往机械厂的公交从起始站驶来,上车前,席策远把伞给了舒然。 舒然笑眯眯朝他挥手告别,等车离开后打着伞回家,经过苏媛媛和关蓉蓉时,淋成落汤鸡的关蓉蓉厚着脸皮挤到她伞下。 “我刚想到你,你就出现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舒然在她凑过来的那一刻就拉上雨衣帽檐,随即收了伞。 雨水再次模糊实现,关蓉蓉气愤到跳脚。 季昀铮阴着脸站在原地没有上车,见舒然过来,忍耐多日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却还想装模作样的维持冷静,于是咬牙切齿的说:“你不应该跟他在一起,” 他声音顿住,脸涨得通红,拼命咳嗽后吐出几个音节,“你俩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话听着像诅咒。 关蓉蓉却觉得他这个戛然而止很熟悉,她细细品味这段话,一个想法若隐若现。 舒然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季昀铮拦住她,“我把你从仓库里救出来。” “哦,谢谢你,需要我怎么报答你?” 舒然表情冷漠,语气生硬,季昀铮仿佛回到前世她跟自己提离婚的那天。 他的心不断下落,最后沉底,声音软化了一些,一向挺直的背部微躬,抓住舒然的胳膊,声音饱含痛苦,和不易察觉的乞求。 “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又出现了,这种透过她看别人的眼神,舒然嗤笑一声,重重拍开他的手。 “你很奇怪,说实话,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挺讨厌你的,这种讨厌随着见面的次数增加。麻烦你以后不要作出这副跟我很熟的样子,我会觉得很困扰。” “如果你需要我的报答尽快说,我不想跟你再有交集,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希望你从哪来回哪去,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说完,她绕过季昀铮,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家走。 季昀铮看着她的背影,耳边回响她那句讨厌他的话,手里的伞慢慢滑落,冰凉的雨水打在他身上,浸入彻骨的寒意,他像是台风后被折断的树,疲软的立在原地,喃喃道:“为什么还是这样。” 关蓉蓉灵光乍现,脑中冒出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男主是重生的! 怪不得提前来了,关蓉蓉心脏急速跳动,感觉穿书以来,脑子从未有过如此清明的时刻,她弯腰捡起伞,“这伞你不要了吧?” 对方没回答,关蓉蓉当他默认,美滋滋的撑着伞追上舒然,“这个男的很麻烦,你帮我找工作留在城里,我可以帮你解决他。” 舒然斜睨她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舒弈从车间门忙完回来,手上衣服上全是机油,先在雨里冲洗了一下,看到席策远冒着雨回来,“先别进来,去食堂帮我打份饭。” “带了。”席策远进到车间门,甩了甩雨衣上的水,把保温桶装着的吃食拿出来。 舒弈挑了下眉,用热水和肥皂洗干净手上的机油,回到办公室拿毛巾擦干净手,刚拧开保温桶就闻见浓郁的香气。 “筒骨冬瓜汤,应该还有牛肉粉丝包。” 两人刚坐下,一个车间门工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身上衣服湿了大半,他扶着门框,喘着粗气说:“你们,你们赶紧去三车间门,有人被机器卡手了,都是血。” 舒弈席策远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拿上工具箱就往三车间门赶。 三车间门里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嚎叫,机床边上有一大堆人围看,舒弈席策远挤进去,看见机器出件口站了几个人,地上有一滩血。 一个人身体不停抖动,另外几个人在按住他不让动。 “让一下,让一下。” 两人走过去,发现戎彬的手卡在机器出件口,他看见舒弈席策远,口齿不清的哀嚎,机器周围血淋淋一片,看起来十分渗人。 席策远:“去医院叫人了吗?” “去了。” 舒弈问旁边人,“怎么回事。” 答话的是个中年工人,他也吓得不轻,满头大汗的说:“机器出件口被堵了,这小兄弟经过说他可以修,把手伸出去掏的时候,轮班的人把机器打开了,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脸色煞白,鼻涕眼泪流了一堆的戎彬,舒弈深吸了口气,驱散了一部分人,跟席策远两个人开始分拆机器。 “舒工,我的手没……”戎彬抖到不行,哭哭啼啼的一句话也说不全。 他吵得舒弈头疼,情绪也有点烦躁,“别说话,省点力气。” 这台机器是新引进的机器,精密度高,内部结构也复杂,怕造成二次伤害,两人拆解的很是小心。 待机械拆到三分之一,露出内部结构,戎彬的右手卡在齿轮和液压板的位置。 整条手臂血手模糊,有一段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戎彬看了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幸好有人扶住他,要不然还要扯下一块肉。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惊吓的表情。 舒弈动作顿了顿,席策远看了眼他额上的汗,低声说:“我来吧。”随即两人换了个位置。 二十多分钟之后,戎彬的手臂终于被解救下来,几个人把他抬上担架,送上在车间门外等着的救护车。 三车间门的车间门主任匆匆赶来,交待了两句话,跟着救护车一起走了。 席策远舒弈将全部机器零件放置好,没有立马拼装回去,回到车间门办公室,汤还温着,包子凉了。 舒弈看着保温桶里的筒骨,脑中回想起刚才那恶心的一幕,又把盖子盖回去了,拿着凉透的包子咬了两口。 舒然早上醒来,发现雨淅淅沥沥小了很多,而舒弈一夜未归,她担心的赶到厂里才知道昨天车间门有工人出事,舒弈和席策远在医院还没回来。 戎彬手指没了,小臂粉碎性骨折,经过医院治疗,状态暂时稳定下来。 周萍不愿意相信别人的说辞,哭天喊地的捶打副厂长,“就是你们害了我儿子,他就是一个学徒,怎么可能自己去修那个机器,肯定是你们让他去的。” 副厂长见跟她说不通,直接让三车间门的主任曹玮,现周萍妹夫跟她解释。 曹玮比周萍还有大几岁,见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也有些无奈,又把戎雪找过来。 周萍本来就对戎雪有气,现下儿子出事,只会更气,跟她厮打在一起,怪她把儿子安排到学徒岗位,要不然不会出事。 她闹了一夜,戎彬醒来后,才暂时按捺下无理取闹的撒泼行为。 厂长了解情况后向多人求证,确认是戎彬自己主动要求修理机器后,跟舒弈席策远谈完话,又把季昀铮叫到办公室谈话。 季昀铮没想到他昨晚离开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昨天他本来也要留下来值班,但没请假就走了,加上他是三车间门机器和学徒戎彬的主要负责人。 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他难逃责任。 季昀铮深知这点,但在听到厂长委婉的表示,出了安全事故,他需要作为次要责任人负责时,还是忍不住反驳。 “我跟学员们反复强调过,不能单独处理机器故障,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处理故障的能力,他违反规章制度,现在这是自食恶果,为什么要我负责。” 季昀铮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戎彬这个人没有印象了,敢情是因为出了这事,不在厂里了。 如果他前两天没有把戎彬接手过来,现在该承担责任应该是席策远他们吧。 想到这,因情感问题一夜未睡的季昀铮脸色更差了。 …… 直到中午,舒然才看到舒弈和席策远,见他们两个眼圈乌青,她担忧的问:“你们没事吧?” 林影早上一来就跟舒然她们说了昨晚的惨状,当时林影虽然不在现场,但事后问了好几个围观的人,讲的绘声绘色,听的人心惊。 舒弈看着妹妹脸上的忧色,宽慰道:“没什么事,别担心。” 想到待会还要赶生产进度,把那些带着碎肉的机器组装回去,舒弈又多吃了两口素面。 席策远面色一如往常,舒然见他点头,这才心安了些。 厂里本来已经商量好这件安全事故的后续处理,想要尽快结束这件事,但没想到戎家人报了警,一干人下班后被叫去派出所了解情况。 舒然不放心,跟去了派出所。 36. 第 36 章 早点来哦 派出所里,舒然不安地来回踱步,倒不是因为调解室里周萍的哭嚎声,而是她一到这里就会想起舒弈在监狱里的画面,很难放松下来。 旁边年轻女民警见状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坐下来等。 目睹全程的工人说完当时的情况后就离开了,剩下厂长,舒羿和季昀铮三个人,周萍对着一屋子的人,不管不顾的闹腾。 办事的民警重重拍了下桌子,对着周萍说:“你当这是哪,撒泼打滚的给谁看。” 周萍老实了些,抹了把眼泪,哑声说:“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院,他们这就想甩手不管了,太欺负人了,警察同志,你得帮帮我们啊。” 厂长听了这话,跟她解释,“没有不管,厂里生产任务重,大事小事都得我处理,曹玮不是在医院陪着的呢,你总得给我们点时间商量解决办法吧。” 闹到这步,厂长心里也不舒服。 “行了,你们这是工伤,按理说不该我们管,现在有人报案了,就在这调解吧。”民警又看向周萍夫妻俩,“你们也别再闹了,听一下厂里怎么解决这件事。” 厂长将先前商量的结果搬出来。 “这事本质上是戎彬违反规章制度造成的安全事故,他负主要责任,我们厂里监管不到位,负次要责任。” “考虑到戎彬现在的情况,厂里给的给的解决办法是,戎彬的医药费厂里承担,给予500元的营养费,把他岗位转调到后勤科室,等好了再来上班。” 厂长认为这样的解决方式已经很偏向戎彬了,可周萍不愿意,咬死说是季昀铮让戎彬去修理的机器,主要责任应该在他身上。 几番扯皮,说白了就是对现在的处理结果不满意。 季昀铮深吸了几口气,欲开口争辩,被厂长按下来,“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可以再商议。” 周萍抹掉脸上的泪,“我儿子还没结婚就残疾了,现在他这样,除了刚才那些,你们还必须给我和他转正,还得我们分房,营养费也得翻倍。” 旁边的丈夫默不作声,只在她说完后点了点头。 这个要求提出来后,厂长皱起眉头,没有立马答应,他怕同意周萍的要求,其他偏激的工人有样学样,那日后厂里还怎么管理。 “我们出去商量一下。”厂长带着舒弈两人出去。 舒然见他们出来又走进另一件屋子,便坐在原地没有动。 厂长:“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季昀铮眼底划过狠色,沉声说:“可以同意,不过得让他们赔机器。”德国产的新机器,要真计较起来,也够那家人喝一壶。 厂长觉得可行,说不定能借此再商量。 “这起安全事故对机器后续使用有影响吗?” “有,精密度会有所折损。”季昀铮斩钉截铁的回答,机器是他和席策远负责,席策远在厂里值班没过来,现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舒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厂长沉思了一会,对舒弈说:“你折腾了一夜,先回去休息吧,小季你留下。” 舒弈在季昀铮的注视中,大步带妹妹离开。 离开派出所后,舒然异常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不由地舒了口气。 舒弈侧头观察她一阵,眸中划过若有所思的神情,在她看过来前收敛起视线。 舒然看他脸色有点差,想着他熬了一天一夜,中午又没吃多少,现在应该饿了,问他:“哥,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挑吧。”舒弈没什么胃口。 “唔,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舒弈跟着她来到熟悉的巷子,到达一家破平房时,舒然停下车,舒弈的俊脸抖了一下。 下一秒。 舒然:“不对,走错了。”她努力回想席策远跟她说的,光明巷往前,在第四个巷口往左拐,这好像是第三个。 下班来找舒弈之前,她专门问了席策远,问他能不能带舒弈来,席策远说可以,然后把位置告诉她。 她重新调整了路线,终于带着舒弈走到正确的路线上,最后在一个简陋的院子停下。 院子门没关,舒然直接推着自行车进去,舒弈紧随其后。 舒然按照上次席策远的做法,放钱票敲门,然后带着舒弈坐到堂屋的桌子上。 “席策远带你来的。”舒弈环顾四周,语气笃定。 这两个地方离这么近,那家伙说不定还看见过他。 舒然点点头,“是啊,这里做的饭可好吃了。” 等了十多分钟后,先前见过的男孩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过来,托盘上面是两大碗滑肉粉丝汤,里面放了一点红苋菜,汤底呈粉色,闻起来很香,旁边还有一碟萝卜干。 舒弈伸手从他手上拿过托盘,舒然这次带了糖,从包里拿了一把大白兔装在他兜里。 男孩拘谨的笑了笑,他苍白的唇角旁边有两颗对称的梨涡。 舒然不太熟练的用热水烫筷子,舒弈看不下去,顺手拿过来,烫完之后递给她。 “你快尝尝。”舒然催促道。 待他吃了几口后,她期待的问:“好吃吗?” 舒弈点点头,切成薄片的里脊肉用姜蒜腌过,外面裹了一层淀粉,入口嫩滑,没什么腥味,配上用香油拌过的爽脆萝卜干,味道居然出奇的好。 见此,舒然眉眼舒展开来,把自己那份推到他面前。 舒弈从她碗里扒走一些,把碗推回到她面前。 吃完饭,舒弈在桌上又留了份钱,带着舒然离开这个小院。 快出光明巷口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矮瘦的,脸上带着黑灰的男生。 舒然看了他两眼,感觉有点眼熟,还想再看的时候,舒弈出声: “看路。” 她这才收回视线。 矮瘦男生不着痕迹的朝舒弈笑了笑,然后匆匆走过去。 舒弈没有赶着回家,路过剧院时,带着舒然进去剧院看了场歌舞剧。 场地大,人也多,舒然的注意力被纷杂吵闹的人声吸引,随眼一瞥,发现不少女生头上戴着一种很小的蝴蝶夹布卡,颜色鲜亮,显眼却不高调。 跟关蓉蓉之前带在头上的那种有点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关蓉蓉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她也是刚发现这种小蝴蝶结卡子。 这东西除了大小,跟她以前做的那些别无二致,看着柜台前排队购买的人,关蓉蓉眼睛都红了。 不仅剽窃她的创意,卖的还比她好。 关蓉蓉回到家就对着被子拳打脚踢,躺在床上气的睡不着觉。 雨后的夜晚空气中飘着朦胧的水雾,月亮在厚重的乌云中若隐若现。 席策远十一点多下班回到大院,他从正门进,特意到舒家楼下看了眼,舒然果然等在楼下,像她下班时说的那样。 万籁俱寂,舒然穿着浅紫色的睡衣,打着手电筒站在楼下,对着越来越近的他,喜笑盈腮地挥了挥手。 席策远刚停下,还没从车上下来,舒然就雀跃的扑进他怀里, 女孩身上的馨香混着淡淡的花露水味将席策远包裹,他气质沉稳冷峻,眉眼清冽,半侧着身体抱住她,轻声跟她商量:“我先下来?” 舒然摇摇头,“我等你好久了。”然后微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他。 席策远半垂着眼眸,低头在她嘴角落下一吻。 手电筒的光随之熄灭,漆黑凉爽的室外,呼吸显得有些灼热,女孩主动搂住青年脖颈,踮起脚亲昵,粉润的唇瓣慢慢变成嫣红色,最后无力的松开手,把滚烫的脸埋在他怀里,闷声说: “明天大暑。” “嗯。”席策远眸色柔和,手在她后背轻轻摩挲。 黑暗中,舒然抬起脸,眼睛明润透亮,“早点来哦。” “好,蚊子多,快上去。” 席策远在原地看着她上楼,过了一会,从三四楼的窗户里打下一道光,随意晃了一下。 青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站到光束里挥挥手,等光消失后才骑车离开。 舒然轻手轻脚的拉开门,换鞋的时候,舒弈的房门从里面打开,抱着手靠在门边幽幽叹了口气。 “哥。”舒然小步挪动他面前。 舒弈胡乱的拍拍她的头,“背挺起来,干嘛这么心虚。”说完打着哈欠回去继续睡觉了。 席策远回家后敲响了父母的房门,陈薇和席长明本来已经睡下,听见敲门声又醒过来。 陈薇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 “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听儿子语气认真,陈薇和席长明打开门,一家三口坐在桌边开家庭会议。 席策远正色说:“你们之前说,在我出生的时候酿了一坛酒,想在我结婚的时候拿出来喝,我明天要去舒家,想提前把这坛酒带过去,可以吗?” 他昨天就想跟他们说,但厂里出事,现在才到家。 陈薇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头,前几天儿子才跟他们说过,他和舒然在处对象,明天就正式上门,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定下来了? 想到这,陈薇也不困了,笑眯眯的应声:“可以啊。” 席长明对这事也没有异议,“也好,这样能表示咱们家的看重,等明天我去你奶奶家把酒拿回来。” 暴雨过境后的夜晚,蝉鸣沉寂,舒然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伸了个懒腰,开门走出房间。 舒弈坐在餐桌旁,一边吃早午饭一边翻看报纸,看见她出来,走到厨房端出在锅里温着的肉沫蛋羹。 舒然洗漱完倒了杯温水,坐到餐桌旁拿着勺子慢吞吞地吃蛋羹。 与此同时,席策远来到百货商店,挑选第一次上门拜访的其他礼物。他表情庄重的站在百货商店里,视线在货架上扫荡。 离开时,他手上提的满满当当,惹得不少人回头看他。 席策远把东西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外面用东西罩住,省的掉出来。 回家之后,他清点了一番,觉得还是不够,又去补了点。 陈薇怕耽误儿子事,一大早就催促丈夫去婆婆家拎酒,但紧赶慢赶,回来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 席策远带着礼物敲响舒家的门,虽说他以前来过许多次,但这次意义非凡,他心里有些许紧张。 37. 第 37 章 他们在干嘛 门外,席策远穿着她送的的确良衬衫,一手抱着栀子花,一手拎着礼物,身旁还有两摞礼品。 看见舒然,他眉眼间的冷漠化去了一些,递上花,有些抱歉的说:“来晚了。”昨天她特意提醒,让他早点来,没想到还是晚了。 “不晚。”舒然笑眼弯弯的接过花,语气没有半分不满,她想早点看到他才让他早点来的,而且也没有很晚。 她回头跟家人轻快地说:“爸妈,策远哥来啦。” 舒弈站在她身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身体站直了些,抱着的手也放下来了,走上前帮他搬东西。 李芩帮丈夫解下围裙,两人洗了洗手,一块来到门口。 看见门口堆了一地的糕点烟酒,还有罐头干果、腊肠腊肉、红糖、水果、各类干货。 李芩说:“你这孩子,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虽说家里不缺这些东西,但光从这堆五花八门的礼品就能看出席策远的用心程度,她嘴上嗔怪,心里却十分满意。 “应该的。”席策远把最重要的一坛酒抱进来。 酒坛是土陶制的,坛壁哑光无釉,放置了多年,封盖的红布有些褪色,带着拂不落的灰色。 舒父看出来这是自制的白酒,接过来仔细端详,“这酒多少年了。” 席策远谦恭答道:“二十二年。” 趁他们说话的空隙,舒然跟舒弈显摆了一下用蕾丝束起的栀子花,舒弈敲了敲她的头。 “这可不多见,肯定是好酒。”舒父眼睛一亮,鼻子轻嗅,好似能闻到里面的馨香似溢的酒气。 李芩拍了拍他的背,转头对席策远说:“别站在了,快去坐着,饭快做好了。”说完拉着丈夫回厨房回去备菜。 舒弈带着席策远往屋里走,舒然走在他们前面,到处翻柜子找花瓶要把花插起来。 今天为了席策远来,她特意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收进柜子里了,一时忘记花瓶放哪了。 舒弈叹了口气,提醒她:“橱柜最下面。” 舒弈拍了拍席策远的肩膀,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看着像小蜜蜂一样到处窜的舒然,表情有些无奈,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 “她打扫做饭一律不会,就会两件事,撒娇和花钱,你以后要倒霉了。” 闻言,舒然转头绷起脸瞪他,却没什么杀伤力。 “哦,还会生气。”舒弈慢悠悠的补充说。 舒然别过头不想理他,拿着翻出来的琉璃花瓶去接水,错过席策远眉眼间柔和的笑意。 “没关系。”席策远以前来了太多次舒家,自然看的出舒家今天特意收拾过,紧绷的神经随着舒弈的话慢慢放松下来。 他喝了杯茶,看着厨房的方向,“我过去看看。” 舒弈挑眉没有制止。 席策远走到厨房,看李芩在掰豆角,出声说:“阿姨我来吧。” 李芩挥手让他出去,翘着嘴角说:“你去坐着,今天不让你干活,以后有的是机会。” 舒然接完水回来,把花插进花瓶,回房间放床头边,看席策远在凳子上坐的端正,跑到厨房看了看菜,见还有一半菜没进锅,想着时间应该够,过去抱着李芩的胳膊说:“妈,我想吃烤鸭。” “叫你哥去买。” “我去吧,我想跟策远哥下去走走。” 李芩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的宠溺,“行,买完就回来,快吃饭了。” 舒然洗了一串葡萄,放到舒弈的面前,说:“你先吃,我跟他下去买只烤鸭。” 舒弈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拿起一个葡萄剥皮放塞嘴里,“去吧。” 得了他们的同意,舒然才带着席策远走出门。 楼道中,舒然一边牵着席策远往下走一边问:“你是不是紧张啊?” “有一点。”席策远诚实的说。 “我爸妈很好的,他们不会为难你,我哥跟你关系也好,他肯定也不会为难的,你别紧张,放松点,就像之前来我家一样。” 席策远应声:“嗯。” 两人快出楼道时,遇到关蓉蓉,她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表情欲言又止。 虽说关蓉蓉之前也看到过这两人在一起的画面,但再次看到时还是有被冲击到,尤其是现在这么面对面撞上。 在她的注视下,舒然不仅没松手,还牵的更紧了一些,“让开。” 关蓉蓉脑子浑噩,下意识照做,晃过神想反驳的时候,舒然和席策远已经过去了,她郁闷的直跳脚。 席策远骑着车带舒然到食品店买烤鸭,门面房里,肉眼可见的热,去了毛的白条鸭子经过腌制,放进两米高,一米宽的烤鸭炉,待一段时间后,烤鸭烤的香喷冒油的时候取出来,放到托盘,挂在柜台上售卖。 还未到吃饭的点,排队买烤鸭的人却不少,同一条街有饭店、水果店、杂货店、理发店,从其他店里出来的人闻见香溢四邻的烤鸭,手头宽裕的话就会带一只半只烤鸭回家。 舒然和席策远站在队伍中段,到他们的时候刚好卖完一炉,两人等下一炉等了十多分钟,此时太阳开始西沉。 回到家的时候,舒然留意到粉紫色晚霞开始冒出头,让席策远停下,自己又上了两个台阶,捂住他的眼睛,让他转过身对着楼道的窗外。 席策远极有耐心的照做。 舒然松手,“给你补之前错过的晚霞。” 小窗外,渐暗的天空被晕染成粉紫色,云霞欲坠,灿烂明艳。 席策远回身,霞光落在舒然的脸上,让她多了几分绮丽的、如梦似幻的美感,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不动声色的握住舒然的手,“进去吧。” 李芩看女儿还没回来,想让舒弈去找,他把菜摆上桌,“不用,已经回来了。”他刚才在阳台看到他们的人影了。 话音刚落,门从外面拉开,舒然和席策远走进来。 “快洗手准备吃饭。”李芩接过烤鸭,装盘放到桌上。 舒父拿了瓶珍藏的酒出来,开盖前笑呵呵的说: “今天高兴,咱们喝一点。” 饭桌上言笑晏晏,一瓶酒见底后,又开了几瓶。 最后儒雅斯文的舒父满面红光,李芩也喝了不少,但她面色如常,听丈夫的话越来越密,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行了。” “他一喝多话就多,策远你别介意。” “没事。” 舒然作为桌上唯一没喝酒的清醒人早早吃饱,无聊坐在一边跟舒弈眼神交流。 她疯狂暗示舒弈:差不多了吧,你快让爸妈结束吧。 舒弈:你自己说。 舒然又去看席策远,看他脸色微红,朝他眨了眨眼睛:你还好吗? 席策远歪头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李芩看着女儿俏皮的举动,想起她今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为难席策远,不由笑出声来,拍着席策远的肩膀说:“囡囡跟你在一块,我们很放心。” 李芩跟陈薇是几十年的好朋友,陈薇教出来的儿子,她很放心。 “嗯,你是个好孩子,我们放心。”舒父跟话,他有些喝多了,口齿不太清楚。 这就算是肯定席策远跟舒然处对象的事。 席策远庄重的点点头,“谢谢叔叔阿姨。” 舒弈把他们面前的酒杯收走,“吃点菜。” 等吃完饭,席策远要走的时候,李芩从兜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席策远。 “这个是我跟你叔叔的一点心意,你收着。” 席策远摇摇头,“谢谢阿姨,但我不能收。” 李芩笑着塞给他,“收着吧,这是给未来女婿的见面礼。”她酒喝多了,说话也直接。 舒然耳朵有些发热,推着席策远出了门,留下舒弈收拾桌子。 天色完全沉下来,舒然走到二楼才发觉没拿手电筒,她跟席策远说了一声,想上楼去找手电筒。 席策远拦住她的腰,低声说:“不用。”浓重的酒气扑在她脸上,舒然有些晕晕乎乎,被他半搂半抱着下了楼。 晚上八点多,大院里还很是热闹。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舒然想把席策远送回家,却被他带着越走越偏,眼见就要离开大院,她疑惑的问:“你要去哪?” 席策远安抚性的说:“带你走走消食。” “哦。”舒然想着他喝多了,走走刚好醒酒,便放心的跟着他走,席策远带她来到长长的梧桐路上。 两人走了一段,见没有人,舒然握住他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手一甩一甩的十分开心。 不知不觉来到厂里的旧家属楼,他们逛了一圈,最后在周边的一个废弃的公园停下,这边说要盖房子,结果拆了一半就不管了,白天有很多小孩来探险,晚上也有,但很少。 舒然走累了,找了一个长凳坐下休息。 席策远抓着她的手,低声说:“以前你哥不愿意让你当我妹妹,就抱着你一直跑到这。” “嗯?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你才一岁多。” 席策远慢慢说着那时候的事,舒然津津有味的听着,等他说完,笑着问:“我哥抱着我跑了,那时你失不失望。” “有点。”青年侧头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颊上扫视,最后停在她的唇上,喉结轻滚。 下一秒伸手把她抱到腿上。 舒然睁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你干嘛,唔。” 两个孩子从他们身后的废墟中钻出来,不解的看着两人,小一点的孩子出声:“哥,他们在干嘛?” 舒然猛的推开席策远,脸色潮红。 回去的时候,舒然双手抱在胸前,气恼的走在前面,席策远跟在她身后,表情有些无措。 “然然。” “别跟我说话。” 38. 第 38 章 打得好 放假休息了一天,早上起床感觉更累了,舒然拖着疲惫的双腿去上班。 同层楼的张姐带着侄女常思思早早来到综合办,看着舒然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打趣道:“今天发工资,你怎么不高兴啊?” 舒然看着她,眼睛一片晶亮,“发工资?”她虽然不缺钱,但拿工资还是第一次。 苏媛媛听到发工资也抬起了头,她爸妈也是职工,但每个月都要补贴下乡的兄弟姐妹,能给她的很少很少。 开始,李祺没走的时候,还能骑车送她去上班,后来李祺走了,她每天要乘两趟公交,一趟5分,加上体面的三餐,一天开销至少5毛。 自从进厂后,她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现下到了发工资的日子,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了。 张姐:“是啊,每个月24号下班发工资,待会我就得回去忙了。” 综合办的工资不多,每个月22块工资,定量28斤粮票,和一些其他日用票和副食票。舒然现在大多在食堂或家里吃,只要不去逛商店,基本花不了什么钱。 她正想着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该给家人买什么礼物,那边张姐又扯到周萍身上,跟她们说戎彬的现在的情况。 说是戎彬落下残疾,厂里答应承担他的医药费,一次性补偿500快,调到后勤部做临时工,等养好再来上班。 厂里本意是想让戎彬一家子保密,但架不住周萍管不住嘴,别人一套就出来了,现在厂里都传遍了。 舒然虽然觉得戎彬活该,但想到一个不留意,就会造成这种安全事故,心情有些沉重,中午下班就跑到车间去找舒弈和席策远。 席策远刚修理完机器,手上全是机油,举着手不敢离她太近。 两人走到站在水龙头旁边,舒然拿着肥皂站在一边,手上湿了点水,拇指和食指团成团,笑眼弯弯的对着席策远吹泡泡。 阳光下,彩色的肥皂泡泡成型既破,肥皂水落在席策远胳膊上,他眉眼柔和,“下次给你做个不会破的。” 同样来洗手的季昀铮看着这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戎彬的事后,厂里把季昀铮手下那几个学徒放回到席策远手里,只说是为了让他专心工作。 但季昀铮心里清楚,这是对他不放心,担心再出现像戎彬那样的情况。 感情不顺,事业也不顺,季昀铮心里窝火。 前世他看到席策远和舒然在一起的那刻,他就后悔离婚了,想挽回时,舒然却意外身亡了。 他每天酗酒得了肝癌,死前他就在想,如果再来一世,他一定不会再做那些事,不会再让舒然离开他。 可真的重来后,每件事的走向都与上辈子不同,他要怎么做才能将命运掰正到他想要的轨迹上。 季昀铮洗完手后,不知不觉走到二车间,忽然看到与学徒们打成一片的舒弈,眸光一闪。 舒弈对上他的目光,扬了扬下巴当做招呼。 这一瞬间,季昀铮觉得自己有些卑劣,但却没有生出退意,他不断安慰自己,这是舒弈的既定的命运,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舒然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发工资,按科室去财务科室领当月工资,舒然排在林影后面,苏媛媛站在她身后。 从财务室出来的工人各个满面红光,手里拎着这个月额外发的日用品。 厂里这个月效益不错,除了固定工资,还额外发了洗衣粉肥皂,白糖和茶叶。 轮到舒然进去时,张姐先是递过来一个本子让她在自己的名字后面签上字,签完字递给她一个写着名字的信封,常思思则从旁边的箱子里提出额外的福利四件套让她带走。 舒然开心的拿着沉甸甸的信封和四件套走出财务室,撞见周萍在插苏媛媛的队,嘴里还在说教她。 苏媛媛不敢怒不敢言,咬着嘴唇站在那里任由她教训。 舒然迈着轻快的步伐从她们走过,收获了两人略带不善的眼神。 领工资的队伍排的很长,舒然走到最后才看到她哥和席策远,她小跑到他们面前,抬手把信封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满脸写的求夸奖。 席策远嗓音低沉,“真厉害。” 舒弈双手抱在胸前,故意偏头不看她。 等舒然快把信封堵到他眼前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了信封装进上衣兜里,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的说:“让你现,没收了。” 舒然把东西交给席策远,自己眉开眼笑的伸手去摸舒弈的兜,却什么都没找到。 她绕到后面去看舒弈的手,他两指夹着信封,在舒然面前晃了晃,然后迅速抬高。 舒然尝试踮起脚去够,发现够不到后果断放弃,扒着哥哥的胳膊,一边说“我错了”,一边可怜巴巴的看着席策远。 舒弈正得意洋洋的逗弄妹妹,手里的信封被从后抽走,他回头翻了个白眼,就差把重色轻友四个字写在脸上。 席策远轻咳一声,把装着工资的信封还给舒然。 下班好一会后,才轮到舒弈和席策远领工资。 两人从财务室出来,舒然好奇的拿过哥哥的信封,看了一下,发现舒弈的工资比她的工资高出一半多。 她工资22,舒弈工资36,粮票,副食票的种类也要多,果然还是技术工吃香。 看完舒弈的,席策远把自己的也递过来让她看。 舒然没看他的,席策远抿了抿唇角,眼神有些失落。 下一秒,舒然把四件套扔给舒弈,拉这席策远的胳膊说:“哥你先回家吧,我要去逛街啦。” 舒弈把自己的工资信封折起来塞进她包里,“早点回家,别,” 话还没说完,舒然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席策远跑走了。 舒弈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机械厂后街的百货商店里,舒然拿着几件大同小异的衣服在席策远身上比对,但都不是特别满意。 机械厂比纺织厂大,工人也更多,周边的配套设施也要丰富的多,舒然想着这边的百货商店更大一些,想着商品品类也应该更多一些,但款式依旧是那一套。 她有些失望的嘟囔道:“都不好看啊。” 席策远:“嗯?” 舒然选了其中一件中规中矩但布料更舒服的灰色衬衫,拿上早就看好的鞋,和铁罐装的雪花膏的结了账,席策远想要帮她付钱的时候,舒然笑吟吟的制止他。 “我第一次拿工资呢,想给家里人买礼物纪念一下。” 付完钱,舒然这个月的工资瞬间只剩下两块钱,她偏头看向席策远,用可惜的口吻说:“不够给你买礼物了呢。” “没关系。”席策远看着她乖巧的侧脸,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开始往回走,走到一家照相馆时,舒然忽然停下脚步,。 “我们进去看看吧。”两块钱应该够洗一张照片吧。 舒然走进去问拍洗一张的价格,老板张了张嘴,忽然看见旁边席策远比了二的手势,他笑眯眯的改口说,两块。 舒然没有丝毫怀疑,揪了揪他的衣角,仰脸问:“我们拍一张吧。” “好。” 恰好舒然今天的衣服是一条蓝色系的裙子,跟席策远的工装看着十分相配,也就没有换店里的衣服。 两人并肩站在照相馆的置景中,头轻轻偏向席策远,随着曝光灯的亮起,她弯眼一笑,席策远也勾起嘴角,这一幕被定格在底片中。 照相师傅满意的点点头,问他们着不着急拿照片。 “不急。” “那五天后来拿。”新一批的知青下乡又快走了,照相馆里还有很多没冲洗的照片,不着急的照片会晚一些。 因为钱不够,只能洗一张,舒然边付钱边叹气,但也没有拿其他钱来付的想法,旁边席策远默不作声的在旁边的本册上挂单。 这家照相馆也在后街,属于机械厂的商业街,机械厂工人能挂单,之后可以来补上或者直接从工资里扣。 舒然到家的时候,李芩刚做好饭。 开饭前,舒然把给他们的礼物拿出来分发,她特意让店员帮她包的好看一点,就是为了当面给他们。 “爸妈,这个给你们。” “哥,这是你的。” 舒弈眉毛一挑,“我的还挺大。”他拆开,发现是一双43码的白色飞跃鞋。 “喜欢吗?”舒然在一边问。 他还没说话,舒然就抢话道:“都是我第一次挣钱买的礼物,不喜欢也得喜欢。” 说完,舒然又把包里他的工资信封递还给他,老气横秋的说:“挣钱好辛苦,我以后不乱花你钱了。” 今天付钱的时候她既爽快又心疼,辛辛苦苦上一个月,工资随便逛逛就花没了,以后她只知道花钱容易挣钱难,却没有实质的感受,今天总会体会到了。 李芩夫妇看着手里的礼物十分感动,感性的说:“该花就花,有我们呢。” 舒弈一时无言,把鞋子仔细包好放回房间里。 “吃饭吧。” …… 席策远去舒家吃了顿饭后,处对象的事也算是被两家人正式认可。大院的人看到他们同进同出,总是会心一笑。 这天看见舒然一个人出入,席策远隔栋楼的邻居徐玲凑过来问: “今天怎么就你自己啊,那谁呢。” 徐玲比舒然大三岁,跟舒弈席策远同龄,跟他俩是同学,在纺织厂里上班,最近才搬过来。 她昨天值夜班,白天睡了一天,待会准备上班去了。 舒然跟她完全不熟,但听出她的声音,想到舒弈和席策远跟她认识,便礼貌答道:“我哥加班。” “不是你哥,是席策远。”许玲正面打量舒然,忍不住腹徘:席策远居然喜欢这种漂亮年纪小的,真看不出来。 舒然今天穿了件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裙,头发编成两个麻花辫垂在颈侧,给她明眸皓齿的长相凭添几分学生气。 许玲知道舒弈有个妹妹,听说特别好看,上学的时候时常有人起哄让他把妹妹带出来玩,但他们从没见过。 直到许玲前段时间搬进大院,晚上搬完家撞见席策远给这姑娘推秋千,听旁边的邻居说了一嘴,才知道他在跟舒弈妹妹处对象。 她半信半疑的过去打了个招呼。 当时舒然鼓着脸坐在秋千上,席策远一边推一边哄她,眉眼间不见一丝冷冽,这一幕令许玲大跌眼镜,这才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她走上前跟席策远叙旧,没想到他还跟读书时候一样,说两句就没话了,许玲怕尴尬,就先离开。 今天许玲远远看见舒然,直直朝她走过来搭话。 见许玲眼眸促狭,舒然笑而不语,说了一声就推着车往家的方向走。 许玲摇摇头,漂亮是漂亮,但年纪小没定性,最后不一定能成。 舒然不知道她的想法,把车锁在车棚里转身上楼,才走到三楼就听到一阵抽泣声,她脚步一顿,皱起眉头往上走。 四楼门口站着一个纤瘦的女人,弯着腰在翻找什么。 舒然站在缓步台上,仔细看了几眼,疑惑出声:“姑姑?” 纤瘦女人抬头,露出泪眼婆娑的秀气脸庞,眼睛和嘴角有些青紫,她不好意思遮了遮脸上的伤,硬扯出一个笑:“你是,然然。” 她是舒然的亲姑姑舒晓华,十几年前嫁到外省,中间回来过几次,每次待了半天就走。 舒晓华下了火车就来了,在门口等急了就开始翻找藏的备用钥匙。 舒然看见她脸上的伤,快步上去打开门让她进去。 舒晓华拘谨的坐在凳子上,喝了口杯子里的水,小声问:“然然,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就回来,姑姑你吃饭了吗?” 舒晓华:“吃了。”话音刚落,她肚子响起咕噜噜的叫声。 “我还没吃呢,我去食堂打点饭,你待会再吃点吧。”舒然当做没有听到,拿出抽屉里的红药水棉签和镜子,放到她面前,然后拿上饭盒去纺织厂打饭。 陈薇跟丈夫在食堂排队打饭,偶然瞥见舒然拿着饭盒排在隔壁队伍,眼中划过惊喜。 她把饭盒塞给席长明,自己朝舒然走过去,眼中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然然。” 舒然扭头,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一晃,笑容灵动,“陈姨。”说完,她又对后面的席长明挥了挥手,“席叔。” 在外不苟言笑的席长明点点头,眼神很是温和。 陈薇兴致勃勃的一边陪着舒然排队,一边跟她说话,要帮她付钱的时候发现钱都在丈夫那,转个身的功夫,舒然已经付过钱了。 舒然想着舒晓华应该很饿,打了几个花卷和两荤一素的菜,婉拒陈薇一起吃饭的邀请。 她带着饭盒回到家,发现爸妈已经回来,且家里的气氛不是很好。 舒晓华蹲在地上埋头嘤嘤哭着,一向温和的舒父铁青着脸训斥她,李芩挡在他身前,地上有一大滩水迹,旁边躺着暖水瓶,里面的水银胆碎了满地。 “爸,妈。” 李芩偏头看见女儿回来,忙拉住丈夫,“囡囡回来了。” 他不想当着女儿的面发火,表情缓和了些,拿起妹妹的行李,“起来,你这几天去招待所住。” 舒晓华站起身,垂着头跟着他出去。 他们经过时,舒然把饭盒交给舒父,他看着女儿乖巧的脸,心里的气顺下来一些,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啊。” 他们走后,舒然问了两遍,李芩不想说,打岔打过去了。 晚上舒弈回来,看见门口簸箕里的水银胆,等舒然跟席策远见完面上楼,问她:“姑姑今天来了?” “你怎么知道。” 舒弈对着簸箕扬扬下巴,语气嘲弄,“她每次来,爸都会摔暖水瓶。”说完拿起簸箕倒进铁皮桶,拎着铁皮桶去倒垃圾。 舒然拿着手电筒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我怎么没发现。” “你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没有,但姑姑这次没走,爸送她去招待所了,哥,爸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舒弈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我上哪知道。” “哼,你肯定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舒然打着手电筒晃来晃去,发现他脚上还穿着旧鞋,“你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鞋啊?” “下次穿。” 家人都对舒晓华的事讳莫如深,舒然也不会再问,但没多久,事情就迎来转机。 李芩让舒然到招待所去给舒晓华送饺子,她出了大院被一个抱着小女孩的黑壮男人拦下,用带方言口音的普通话问话。 他语速快,话音又含糊,舒然听不太懂他的话,只大概知道他在找人,苏还是舒她也分不清。 找姓舒的人,舒然的警惕心一下就提起来了,她摆手表示自己听不懂,男人狐疑的看了她几眼,刚好抱着的孩子哭了,趁着他哄孩子的功夫,舒然赶紧骑着车走了。 她在路边悄悄的看了一会,见男人抱着孩子被拦在大院门口进不去,这才松了口气。 到招待所后,舒然找到舒晓华住的房间,把饺子送给她。 几天过去,她脸上的青紫淡了一些,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整个人不像之前那般怯懦,眼里也有了光彩。 舒然本来想跟舒晓华说黑壮男人的事,但看着她比刚来时候明显好一截的精气神,又止住了话。 刚才那人不像善茬,万一姑姑脸上的伤是他打的,说出来只会让她徒增害怕。 舒晓华把饺子倒在饭盒里,犹豫的问:“然然,你爸这两天怎么样?” “还好。”舒然接过保温桶就准备走了,她不放心,待会要去厂里找舒弈。 舒然骑着车往机械厂走,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停下车回看了一眼,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年轻女人。 女人她兴奋的朝着舒然挥手,“妹妹,舒然妹妹。” 听到这个称呼,舒然才认出来她是住院时的病友,周时盈。没想到离开医院后,她们居然在路上碰到了。 见周时盈艰难跳动,舒然掉头骑回去,停在她面前问:“时盈姐。” “好巧啊,妹妹你待会要去哪。”周时盈从医院出来,刚要坐上三轮车,结果转眼看见舒然。 “去机械厂。” 周时盈满头大汗,拄着拐气喘吁吁的说:“能带我一程吗,我也要去那。” 舒然点点头,想拿手绢擦擦后座,周时盈挥挥手,“不用。”然后一屁股坐上去。 舒然的带人技术有限,开始骑得七扭八歪,紧张的说:“时盈姐,你抓紧我。” 周时盈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拿着拐杖,十分心大的安慰她,“没事没事,你技术很好,不会摔的,大胆骑。” 骑了一段路后,车子的状态稳定下来,到机械厂后,周时盈问舒然,“知道季昀铮的办公室在哪吗?” 舒然想着她不方便,正好自己也要去找舒弈,跟门卫说了一声,把车骑到车间办公室门口。 她停车的时候,周时盈走进车间办公室,见里面有舒弈,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观察了一番,周时盈对着那个不认识的男孩说:“季昀铮在这吗?” “你是?”刘永茫然的问。 “我是他嫂子。” 舒弈看了眼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刘永一听,忙拉椅子让她坐下,“季工去吃饭了,待会就回来,嫂子你先坐下。” 周时盈一瘸一拐坐到季昀铮的位置上,把骨折的腿架在一个凳子上。 “哥。”舒然停完车,站在门口对舒弈招手,“出来一下。” “怎么了?” 舒然把大院门口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你觉得他是来找姑姑的吗?” 舒弈皱起眉头,“你进去等我一会,我去趟车间,待会跟你回家看看。” “嗯嗯。” 舒然坐在席策远的位置上,闲得无聊,她用手绢做了只兔子,想要藏进他抽屉里。 打开抽屉后看到里面有一个木盒子,盒子里放着保存完好的栀子花。 舒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说实话,她有点没想到,除了第一次,后面她每天随手送的花都能这么用心的放起来。 她把兔子埋在花里,又捣鼓了两下。 这时季昀铮从食堂回来了,他今天穿了身中山装,看着多了几分随性。 他看着眉眼带笑的舒然微微出神,后被周时盈唤回神。 周时盈笑的极其温柔,对旁边的刘永说:“麻烦你回避一下,我跟你领导有话说。” 刘永看向季昀铮,见他点头,走出去把门带上。 舒然想要出去,周时盈却说她没关系,让她好好坐着。 等外人一走,周时盈随即又让季昀铮走近点。 季昀铮也没有怀疑,走到她边上。 周时盈拿起拐杖,看似想要站起来,季昀铮扶住她,被她一把揪住领子。 办公室里响起周时盈中气十足的怒骂,“死孩子告状是吧。” 她随即又用拐杖打了几下季昀铮,他下意识甩开,拐杖脱手重重落在地上。 舒然震惊地看着两人,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打得好。 39. 第 39 章 低劣的威胁 季昀铮感受到舒然的注视,他脸上火辣辣的刺疼,但他打落拐杖后不敢再挣扎,生怕周时盈因为自己的缘故再受伤,又因为心虚没有躲避。 他确实告状了,更确切的说是告密,告诉季哲,她在海城的消息。 周时盈怒火中烧,之前在医院叮嘱季昀铮的话,竟被他当成耳旁风。 惹得季哲找来海城,害得她这几天不得不东躲西藏,碰到不少糟心事,想到这,她怒意更甚,揪着他的领子当即就想来个过肩摔。 但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做不到,于是随手抓起桌上的书,往季昀铮身上砰砰地砸。 舒弈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那声怒气女音,他快步走过去推开门,看见周时盈用金鸡独立姿势暴打季昀铮的一幕。 办公室内的三人齐齐望向舒弈。 他面不改色的说:“你们继续。”然后对舒然招招手。 舒然小跑过去,遇到横在地上的拐杖顺手捡起来放在桌上。 “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周时盈最后给季昀铮腹部送去一记直拳,“再有下次,我就打断你的腿。”警告完收起凶悍的表情,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跟上舒然。 她身后,季昀铮手撑着桌子,龇牙咧嘴的揉着被打的部位,忍不住骂道:“疯子。”季哲知道她是这样的女人吗。 离开车间,舒然一脸钦佩的看着周时盈,没想到她拖着伤腿来这,就为把季昀铮打一顿,真诚夸赞道:“你真厉害。” 舒弈轻笑一声,“是,平衡挺厉害的。” 周时盈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谦虚的说:“这算什么,要不是腿断了,我能把他撂趴下。” 舒然把墙角的车推过来,拍拍后座,示意她上车。 周时盈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俩有事就先走吧,我一会坐三轮车。” “没事,我把你带到门口,哥,我们在门口等你。” 舒然带着她往外骑,舒弈则往车棚的走去。 这会快七点,天色微黑,附近看不到三轮车,公交车也没了。 舒然听周时盈要回纺织厂附近的招待所,说是顺路,可以把她送回去。 周时盈也没推脱,“谢谢,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回头姐姐请你吃饭。” 从机械厂回纺织厂的路程不算近,后座又带了个人,一来一回舒然有些骑累了,车速逐渐慢下来。 舒弈发觉后,让周时盈坐到自己后座上。 周时盈一边说这不好吧,一边利索的坐上去。 到地方后,舒然发现周时盈跟舒晓华住的居然是同一个招待所,等她走后,转头跟哥哥说:“姑姑也住这。” 舒弈点点头,“走吧。” 纺织厂家属院,黑壮男人坐在蛇皮袋上,拿刚买的烧饼喂怀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皮肤有些黑,眼睛却格外有神,她嘴唇干的起皮,满脸抗拒的把烧饼往外推。 见她不愿意吃,男人也不勉强,几口吃完烧饼,抱着她干坐在门口。 出入家属院的人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们,嘴里议论纷纷,“谁家亲戚啊,还不来接?” 纺织厂里谁家没有几个亲戚啊,每次来都是在楼下或门口等着,万没有让人在大门口等这么久,还一直没人来接的。 在门口值守的保卫科的李全忍不住又走过去劝了劝,“你进去找吧,在这坐着不好看。” 男人摇摇头,任他说干了嘴皮也不挪动。 李全有些无奈,这人刚来的时候,拿不出介绍信,又说不出找谁,自己就把他拦下来不让进。 但后来看他抱着个孩子可怜,心软让他进去找。 可这人死犟,就是不进去,累了就坐门口,根本不在意其他人异样的眼光。 快到时,舒弈向舒然要了几个糖,然后让她绕路从侧门进去,他则骑着车来到家属院正门,笑吟吟的跟门口值班的人打了个招呼。 “李叔。” 头发稀疏的李全摘下帽子,咧嘴笑道:“下班了。” 舒弈:“是啊,那人谁啊。” “来找人的,没有介绍信,也说不清自己找谁,让他进来又不进来,都在这待一下午了。” 李全说完,扬了扬下巴,“哎,要不你帮叔过去问问,省的他一直坐那,别人都来问我怎么不让他进去。” “行。” 舒弈来到黑壮男人面前,蹲下身问:“兄弟,你找谁啊?”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叫中年人兄弟有点突兀。 黑壮男人表情不善,阴沉沉的望着他。 “说错了,叔,你找谁?” 女孩字正腔圆的清脆出声:“找妈妈。” 舒弈从兜里摸了两个糖递给她,“你妈妈叫什么?” 男人挥开舒弈的手,糖被打落在地,“不关你事,赶紧走。”他声音粗犷,带着浓重的口音,却能听出来说了什么。 灰暗天色中,舒弈眯起眼睛,这不是会说普通话吗,之前是故意的。 他对这人意图有了大致的猜想,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全靠在门口打扇子,见舒弈回来,问:“怎么样,问出来没有。” “没有,他说不关我事。”舒弈闲聊几句就离开了。 到了车棚,舒弈发现妹妹还没回来,转头往侧门的方向骑去,没走多久就看到她的身影。 舒然正被许玲堵着说话。 “留城的几个同学说想在老弄堂口的国营饭店聚一聚,你跟你哥还有席策远说声,让他俩后天晚上一定来啊。” 舒然摇头,她不帮他们做决定,“你自己跟他们说。” 许玲叹了口气,“我这段时间上夜班见不到他们,要不然我肯定不会麻烦你,一定跟他们讲啊,到时候你也来,你哥同学以前就想见见你呢。” 她这话半真半假,她不是碰不到舒弈和席策远,而是她邀请的,他们压根不来。 许玲搬了新房子,在老同学面前长了脸,别家一捧她,她就上头,拍着胸口保证说,她这次绝对把舒弈和席策远请来。 许玲说的时候就想好了,到时候借舒然的口,让舒弈和席策远参加聚会。 舒然看向她身后,“我哥来了,你可以自己跟他说。” 许玲回头,果真看见了舒弈,心下觉得不妙。 他长相道:“几个留城的同学后天要聚一聚,叫我务必把你跟席策远请来,你俩给我个面子,后天一起来呗,都好几年没见了。” 舒弈笑吟吟的说,“还早呢,再说吧。” 跟往年差不多的回答让许玲心凉了一半,她看着两辆自行车消失在夜幕中,怎么办呢,话都放出去了,她可不想丢脸。 车棚下,舒然问舒弈:“哥,那个人是来找姑姑的吗?” “是啊。”舒弈顺手把她的车也锁上。 “到底怎么回事啊?” “上去说。” 舒家夫妻俩吃完饭就没出去,舒父在躺椅上听广播,李芩在打扫卫生,还不知道外面的事,看到舒然回来,松了口气。 舒父笑说:“你再不回来,我跟你妈就要去找你了。” 招待所也不远,舒然走了两个多小时都没回来,李芩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舒弈把钥匙挂门边,开口说:“爸妈,姑姑丈夫带着女儿找来了,在大院门口坐着呢。” “什么,他怎么敢来。”舒父连忙起身穿鞋,想要下楼去看看。 李芩放下扫帚拉住他,“咱们先想想办法吧,他肯定是让晓华回去。” “叫保卫科的人把他赶走。”舒父气的直抖。 “不行,他带着孩子呢,大人可恨,可孩子是无辜的,” 舒然听的云里雨雾,在她的接连追问下,李芩叹了口气,说出实情。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你姑姑,还有你伯伯婶婶都住在咱家,你姑姑受不了,跟几个朋友跑出去打工,遇到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外省男人,非要跟他结婚。” “你爷爷奶奶,爸爸伯伯都不同意,你姑姑就跟人家私奔跑了,家里怕丑,对外就说她打工去了。” “后来过了几年,你奶奶走了,她带着刚生的孩子回来上坟,我们只好说她嫁人了,这几年她每每回来,身上都带着伤,说是她现在的丈夫打的,我们劝她离婚,她硬是不离。” “这次回来,你姑姑终于想开说要离婚,但是她丈夫不同意,你爸说陪她去一趟,她说她不敢回去,就想暂时这样过,没想到她男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舒然听完沉默了,不知道该说姑姑任性还是说她遇人不淑。 不过好在这么多年,终于反应过来,也算是迷途知返。 李芩想了一会,说:“要不然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劝他跟晓华离婚算了。” 舒弈轻嗤一声,“他暂时不会走的,一直坐在门口就是想让我们主动去找他,又带着个孩子,也是为了博同情好打感情牌。” 知道他们家的大概位置,也知道名字,明明可以直接找过来,却干坐在门口引得别人的注意。 这是在告诉他们,如果你们不来找我,我就让你家丢脸,一种低劣的威胁。 “你跟姑姑长得有点像,他认出来你了,你这几天你从侧门上下班。” 舒然:“那之后呢?” 舒弈拍拍她的头,“等着呀,反正咱们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正常生活就行。” 说完,舒弈又看向父亲,“爸,你明天把姑姑送去爷爷家吧。” 纵是舒弈这么说,其他三人心头都覆上一层阴霾。 等他们都睡下后,舒弈来到竹林,矮瘦的少年跟他说这几天的情况,最后补了一句:“舒哥,她上钩了。” 40. 第 40 章 梦里答应的吗 舒弈满不在意的应了声,递给他一沓钱:“你小心。” 少年摆手,转身溜走。 关蓉蓉正做着一场美梦,殊不知自己就站在陷阱上,她心情颇好,遇到独自往侧门走的舒然,半点不过脑的说:“怎么还不把你家亲戚接回去?”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家属院都知道门口有这么一号来寻亲的人,其他人不知道,但关蓉蓉看过原书,十分清楚那人是冲着舒家来的,想到之后的闹剧,她忍不住幸灾乐祸。 舒然停下脚步,“我家亲戚?” 关蓉蓉心下一颤,立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强行找补,“那人自己说来找姓舒的,院里姓舒的除了你家还有谁。” “他说的?”舒然觉得有点奇怪,要是那人这么容易说出口,保卫科的人一早就该来找他们家了。 但他们到现在都没得到消息,很明显那人没说,关蓉蓉又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呢。 舒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梦里的关蓉蓉也是这样,对每个人的底细都格外了解。 就算这是书里的世界,但这也很不正常。 “是,是啊,你干嘛这么看我,一点礼貌都没有,真烦人。”关蓉蓉含混躲闪,心虚的走开了。 席策远按平时的点下楼,转到一楼缓步台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脑袋,他眼中浮出笑意,装作没有看到正常走过去。 他脚刚迈出楼道,旁边就跳出来一个人。 “早上好!” 舒然把手张在脸旁边,作出吓他的样子。 之前她来等过席策远下班,这还是第一次来等他上班。 跟他在一起后,舒然日子过的极为舒心,脸上多了几分饱满,她莹润的杏眼弯成月牙,脸上笑容明媚肆意,一副娇憨俏皮的模样。 青年垂眼看她,轻捏了捏她的脸,“早,吃饭了吗?” “吃啦,鸡蛋饼和豆浆。” 等席策远推出车,舒然说:“从西门走。” “不等你哥了吗?” 她收拢裙子,侧坐上去,“我哥今天有事,他让你帮他请个假。”李芩怕丈夫送舒晓华回去出事,便让儿子一起过去。 席策远没有再问,带着她从西门出去,中途路过剧院,舒然抓着他的衣角,回头张望了眼外面张贴的影単。 “想看?下班带你来。” 舒然轻晃脑袋,“不想看,我看过好多遍,里面的剧情我都能背出来了,什么人在什么时间点做什么事……” 说完后,舒然忽然意识到什么,脑中豁然开朗。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关蓉蓉穿来之前就看过这本书,所以关蓉蓉了解每个出场人物的身份。 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些,是关蓉蓉改变后的世界。 舒然仔细回想关蓉蓉和季昀铮对她说的那些话,推测出自己跟季昀铮可能是原男女主。 她皱起眉头,不停在脑中推演原故事的走向,原故事里,舒弈的结局也会是死亡吗。 她想的太过入神,没听到席策远跟她说话。 席策远偏头看她,见她面色肃穆,也没打扰她。 到了机械厂门口,舒然从后座上下来,席策远推车走在她旁边,遇到从厂里宿舍结伴过来的季昀铮苏媛媛两人。 舒然破天荒的多看了两眼季昀铮,惹得他连忙加快脚步,甩开旁边的苏媛媛。 苏媛媛脸上的笑渐渐褪去,以至于到综合办的时候,脸色都不是很好。 舒然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一股隐秘的眼神,给人黏腻扭曲的感觉。 她一动,视线迅速收回去。 反复几次后,舒然出声,她双手抱在胸前,歪头看着苏媛媛,“有事。” “没。”苏媛媛不自在的垂着头,像鹌鹑一样缩着,半长的头发盖在脸颊,看不清表情。 舒然许久没有打量她,这一看,才发现她从气质到外形都改变了不少。 首先是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剪成齐肩短发,额前也有两撇刘海,穿着紫色衣服,配上她怯生生的气质,给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舒然有些不确定,收回视线后,漫不经心地从包里拿出蓝色粗布手绢编弄进头发。 她今天起得早,随手套了件米色长裙后,把头发别再耳后就没再整理。 现下有空,她便给自己顺手弄了个发型。 舒然低头安静书写着,垂在细白颈侧的乌黑头发中点缀着点点蓝色,让她明艳五官多了几分娴静。 苏媛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着,将她的打扮默默记在心里。 中午下班,席策远来接舒然,一眼就注意到她发间的蓝色,舒然点点头道:“是你的哦,要我现在还给你吗?” 她昨天把手绢放在席策远抽屉里,为了让他发现,特意带走了他的手绢,今天在包里看到,就顺手用上了。 “不用。”席策远嘴角弯起轻微的弧度,他摸了摸兜里的兔子,嗓音低沉有磁性,“这样好看。” 舒然不太满意他的答案,“以前不好看?” 席策远:“……” 为了弥补过错,下班后,席策远带舒然在后街吃完饭来江边坐轮渡船。 太阳未落,对岸被轻纱笼罩看不真切,近处江面波光粼粼,偶尔荡起一圈圈波纹。 等待上船的过道风很大,吹得舒然的裙摆总是鼓起来,她烦恼的压着裙子。 席策远将她捞至身前,帮她拢好裙子,耐心听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关注点。 没多久,等轮渡的人又多了很多,过道人挨人,舒然和席策远被挤到最边上,旁边是一个提着鸡仔竹笼的婶子。 小鸡仔叽叽喳喳十分可爱,但是竹笼底下全是鸡屎。 舒然怕碰到,拼命往席策远怀里躲。 她既要看又要躲,席策远只能侧身半揽着她。 两人靠的很近,周围也没人会注意他们。 舒然靠在席策远胸腔处,感觉他心跳渐渐加快,抬头看见他微红的耳朵,她踩上旁边的低矮石墩在他耳边吹气,“你很热嘛?” 江边傍晚凉风阵阵,风直接从脚下灌上来,虽然人有点挤,但也没多热。 席策远已然面红耳热,却冷着脸把她抱下来,“万一掉下去怎么办。”下面是碎石沙滩,这要是摔下去可不是小事。 舒然摸着腰间他的手臂,软声说:“你不是一直抱着我的吗,不会掉下去的。” 任她怎么说,青年的脸色冷淡依旧不见好转。 舒然自知理亏,老老实实依偎着他不敢再动,旁边的鸡仔叫累了,也安静了一会。 上轮渡后,舒然拉着他到窗户边看江景,期间两人的手没有松开过。 太阳沉落,晚霞映照江面,水天交接,霞光一片。 伴随着舒然的细语,席策远冷硬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 江渡一来一回,回家时天色全黑,舒然仍说从西门进家属院。 席策远:“出什么事了?” “门口的人应该是找我姑姑的,我哥说我跟姑姑有点像,让我这几天从侧门上下班,你不要跟其他人说哦。” “嗯,会有危险吗?” “没有吧。”毕竟那个人有家暴的前科,舒然也不敢确定。 席策远把她送到楼上,等晚上九点多,舒家父子回来后才离开。 陈薇看儿子回来,上来问:“你跟然然说了让她过来吃饭的事了吗?” 早上出门的时候,陈薇特意交代了几遍,让他跟舒然说一声,到时候她好准备红包。 席策远关上门,“过几天吧。” 李芩一边下面条,一边问舒弈:“你爷爷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让我打电话给伯伯,让他们也回来。”舒弈边说边活动颈椎。 “那就好,肯定得让他们离了。” 舒弈看妹妹兴致不高,问她怎么了。 舒然表情纠结,梦里李芩夫妇在关蓉蓉的建议下,每个月给那人一点钱,他就带着孩子回去。 姑姑虽然没再回去,但也没能离婚,之后一直呆在爷爷身边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舒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一方面觉得这个办法简单粗暴,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太可靠。 最后,她选择问出来,“拿钱让他回去可行吗?” 舒弈瞥了她一眼,“后患无穷,到时他会像个无底洞,一有风吹草动就有威胁你拿钱,你后悔也来不及,又因为之前砸进去的钱,不得不继续妥协,永远被人拿捏。” 他漫不经心的给妹妹传授经验,“处理这种事不求快,但要一击必中。” “说归说,但我不希望你遇到这种事,如果有,尽快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 舒弈一直觉得妹妹这一个多月的表现十分奇怪,但又找不到具体由头,只能在日常多教她一些解决问题的理论,不过具体实践还是他来的好。 舒然抿嘴笑笑,轻轻应了一声。 事情就像舒弈预料的那样,黑壮男人在家属院门口一直待着,晚上也不愿意离开。 他愿意待着,保卫科的人也不好驱赶,也干看着。 关蓉蓉每次路过都会停下看一会,算他还能待多久。 黑壮男人来的第天下午,关蓉蓉跟黑市的人牵上线,在角落观摩学习套路时,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季昀铮,他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服,视线在每个人的身上打转。 不是这个,这个也不是。 找到最后,他有些急躁,随意的扫视着,不小心掠过关蓉蓉。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意外。 他/她怎么在这。 看见季昀铮,关蓉蓉心里直摇头,果然啊,这种男人重来也不知悔改。 书里的季昀铮刚到海市的时候,偶然撞到舒弈在黑市买东西。 后来因为入职时舒弈随口一句让他移动桌椅的话,当时他还不知道舒然和他的关系,于是“不小心”的把他举报了,害的舒弈因此坐了几年牢。 若干年后,舒然偶然知道这件事,果断跟他提离婚,虽然没能离成,但也拉扯了很久。 季昀铮还悔恨的说,如果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关蓉蓉目光嘲弄,这人居然还主动找过来,真是狗男人,啊呸,她压低帽檐匆匆离去。 不知为何,季昀铮心中莫名不安,他来这是想找当时与舒弈交易的人,没想到会碰到面熟的人。 他心想,就见过他一次,应该不会认出来吧。 眼见下一批知青离城的时间就快到了,关蓉蓉有些着急,今早街道通知她了,说是已经把她名字报上去了。 为了留城双保险,她从黑市离开后来到机械厂,跟门卫说自己找舒然。 舒然起先听到有人找自己很是奇怪,出来后看见是关蓉蓉,转身就要走。 关蓉蓉急忙叫住她,“是关于你哥的事。” 舒然顿住脚步,回神快步走向她。 两人走到树荫下,头上树叶沙沙响动,关蓉蓉脸上全是细密的汗水,“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舒然皱眉,“不是说我哥吗?” “你着什么急,好歹让我开个头吧。”她小声嘟囔。 舒然作势要走。 “哎哎哎,别走啊。” 关蓉蓉连忙拦住她,她怕被扼住喉咙,小声的一个字一个字朝外蹦,“季,要,害,你,哥。” 舒然目光一凛,“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反正相信就对了,你帮我留城,我帮你解决他。” 舒然一言不发,良久后,等关蓉蓉受不了时她才出声,语气笃定:“你好像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开始,你为了讨好苏媛媛,说她一定能考上机械厂;后来遇到顾彦,你主动找去陌生人的家,告诉他我住哪;昨天,你说门口的人是我家亲戚;今天,你又说了这种事。” 关蓉蓉有种被看透的错觉,她无措躲闪,心瞬间提了起来,结巴道:“我会算命,如果你不相信,你哥下次同学聚会,会见到,被从,大学,退。”她嗓子被卡住,脸憋得通红。 好在舒然没有揪着这点不放,转而问:“如果我不相信你呢,我哥会怎么样?” 听到这话,关蓉蓉放松了些,她尝试开口,还是说不出来。 她想起之前季昀铮强行说出来也没受惩罚,弯腰捡了几个树枝,在地上摆了个“囚”字。 “坐牢?” 关蓉蓉点点头,重重咳嗽几下。 舒然心下一沉,这里对上了,那后面…… “他要做什么?” 关蓉蓉感觉嗓子眼有股血腥味,用手帕捂着看了两眼,看到几缕血丝,不敢再透露。 “你给我找个工作,我帮你对付他,学徒、临时工、正式工对应不同的解决办法,你最好上点心。”短短几分钟,她嗓子就变得嘶哑不堪。 舒然歪头看着她,“我上哪给你找工作。” “你找不到,就让爸妈,你伯伯,你哥,你对象找。”关蓉蓉算算下乡的时间,“五天,我只给你五天时间,找不到就等着进去吧。” 说完,关蓉蓉看见季昀铮的身影,他已经换回白衬衫,走在路上很是显眼,她忙躲在树干后隐藏自己,“你快回去。” 旁边有奶奶推着卖雪糕的车经过,舒然买了几个奶油雪糕,不慌不忙的往门口方向走。 关蓉蓉以为她会分自己一个,没想到她直接走了,愤愤的说:“小气鬼,我都为你吐血了,雪糕都不给我买一个。” “给我来个赤豆雪糕。”关蓉蓉粗哑道。 季昀铮看到舒然后,有意放慢脚步,等她走上来搭话道:“去车间给你哥送雪糕吗?” 舒然咬了口雪糕,“嗯,顺便说点事。” 他没想到舒然会回话,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脸上露出斯文的笑,只是为了接话而接话。 “说什么事啊,我能帮忙吗?” “算命的告诉我,有人要害他,我得去跟他提个醒。” 季昀铮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心下惴惴,“什么,我不太明白。” 舒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边往车间后门走,一边说:“嗯,很难理解吗?那我跟你详细说一下,算命的人说,有小人要害我哥,要我给她点好处,她能帮我哥渡过难关。” “听说你是首都来的,应该见多识广,你觉得,我要相信这个算命的吗?” “怪力乱神不可信。”季昀铮干巴巴的说。 舒然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那我还要跟我哥说吗?” “别说了,他肯定也不会相信。” 经过两个车间内偏僻的过道时,舒然停下脚步,回身看季昀铮,“你好像很了解我哥。” 季昀铮半真半假的说,“是,因为我之前对你,” 他握紧拳头,声音干涩,“一见钟情,所以专门去了解过他,抱歉,我之前追求的行为太过冲动。”他绞尽脑汁想要表述出自己真诚的感情,同时清除两人之前的不愉快, 舒然轻笑,身上有种纯真的气质,她黑润的眼睛映出他的模样,声音轻柔却带着软刀子。 “了解怎么害他吗?” 季昀铮一脸惊愕的看着她,他下意识想要辩解,“没有,我答应过你,不会再,” “你答应过谁?”舒然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自上而下的打量他。 “梦里答应的吗?” 角落,一根烟头被掐灭,明暗交错的脸上神情复杂。 41. 第 41 章 下个月 当下的这一瞬间,季昀铮心里产生不可遏制的冲动,他想告诉舒然,两人前世的种种,“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 他刚起了一个头,身后就传来靠近的声音,两人同时朝声音来源看去。 瘦高青年夹着烟从拐角处走出来,周身带着阴郁的气质,同舒然七分像的好看眉眼间戾气横生。 他朝舒然招招手,舒然忽然觉得他有点陌生,迟疑地走向他,“哥。” “嗯,”舒弈扔掉烟头,表情很快调整过来,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季昀铮。 季昀铮感觉他不对劲,本能的退了一步,跟着喊了句,“舒哥。” “呵。”舒弈嗤笑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随即拎着妹妹离开。 走时,舒然还不忘回头,指指自己眼睛,再指指季昀铮,意思说我会盯着你。 舒然把化了一些的雪糕放到他手上,看到他手里的烟盒,有些担心的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啊?”以前没这个这习惯吧。 舒弈把烟盒放进口袋里,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抽,点着看。” 舒然凑近皱着鼻子闻了闻,确实没嗅到什么烟味,她不放心的说:“以后也别抽哦。” “昂。”青年狠狠咬了口雪糕,眼神有些有些晦暗。 舒然觉得他怪怪的,扯着他的衣袖问:“你刚才都听到了吗?” 他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轰轰作响的机器,“听到什么。” “你病了吗?”舒然说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她手刚拿过雪糕,感觉舒弈额头滚烫,杏眼猛的睁大。 舒弈抢在她之前开口,“发烧了。”随即敲了敲她的头,问:“我傻还是你傻。” “逗逗你嘛,现在正常多了。” 席策远从一车间去二车间,遇到他们兄妹俩,他先是看了眼舒然,再跟舒羿四目相对,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 舒然这会还没发现他们之间古怪的气氛,把剩下的雪糕递给席策远。 七月尾,天气燥热的厉害,灼热的太阳让人有种置身于热腾腾蒸炉中的错觉。 为了躲太阳,舒然直接顺着相连的车间回四车间,在楼下遇到推着小推车,给厂里工人发凉爽饮料的职工。 夏天厂里的冰冻室开了,里面的冰棍和汽水比外面卖的便宜点。 最近厂里效益好,又刚出完货,念着天气炎热,拿出一些橘子汽水作为额外福利发放给厂里职工。 发饮料的职工问了舒然的科室,把她们办公室里四瓶橘子汽水带上去,顺便通知其他科室下来领饮料。 舒然从侧面楼梯上去,从离楼梯口最近的销售科开始敲门通知,一路敲回综合办。 她把饮料放到进门的小桌上,让林影他们自己取。 橘子汽水瓶身上全是水雾,碰到桌子便在底座上聚起一滩水迹。 林影打着蒲团扇拿走汽水,一边用冰凉的瓶身祛热,一边招呼舒然两人:“赶紧喝了解解暑气。”她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打开汽水盖。 一瓶橘子汽水在店里买得一毛二,一般人根本舍不得买,林影准备把汽水带回去给女儿喝。 舒然一路快走过来,不免有些口干舌燥,但她刚吃过雪糕,怕再喝凉的肚子不舒服,就喝几口杯子里的凉白开。 苏媛媛拿走汽水,坐在自己位置上一饮而尽,喝完舔了舔嘴唇,觊觎剩下的那瓶橘子汽水。 周萍一直没来上班,她的那份自然就剩下来没人领。 苏媛媛这几天可谓是勒紧裤腰带过活,虽说刚发了工资,但那些钱都被她用来购置衣服打扮自己,剩下一点钱,根本不够她吃饭的。 一瓶甜滋滋的饮料下肚,勉强让苏媛媛饥肠辘辘的胃停下叫唤,她垂着头走到门口的小桌前,小声说:“等她来了我再还给她。” 林影默不作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在不停擦汗扇风,看舒然端坐在椅子上,齐肩头发简单扎起,看着很是清爽,最主要的是她脸上没有一点汗,不由有些羡慕,“你不热吗?” “还好。”舒然有点体寒,只要不动,一般不会出太多汗。 她刚回答完,对面的苏媛媛身体一晃,歪头趴倒在桌上。 林影诧异的问:“媛媛,你怎么了?”却没得到什么回应。 林影走过去推了推苏媛媛的肩膀,见她一动不动,赶忙扶起她。 苏媛媛面色苍白,额上挂着豆大汗珠,紧闭着眼睛像是昏迷,林影当即做了决断,让舒然看着,自己出去找人。 没一会,林影就带人回来,来的是隔壁后勤的乔美玲,她丈夫在医院当医生,她了解一些急救办法。 还有一些来围观的人,把不大的综合办挤得水泄不通。 乔美玲让他们去外面,让空气流动起来。 她仔细观察苏媛媛的面色,结合桌上空的冷饮瓶,说可能是中暑了。接着给苏媛媛喂了口水,上手死命的掐她人中,却不见她没有任何反应。 见掐人中没用,乔美玲又去按她双足底的涌泉穴,林影拿着蒲扇帮忙扇风。 舒然注意到苏媛媛眼皮轻微动了动,但奇怪的是,她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林影急的衣服被汗浸湿大片,让舒然帮忙抬起苏媛媛,好把她送进医院。 舒然摇摇头,端起凉白开对乔美玲说:“婶子,我以前看人昏迷的时候喷口水就醒了,要不我试试。” 没等对方回答,舒然就含上水,鼓着腮帮子含糊的说了两声,接着作出要喷的动静。 下一秒,苏媛媛悠悠转醒,虚弱的问:“我怎么了?” “醒了醒了,真厉害。”围观的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舒然咽下水,端着杯子在自己工位重新坐下。 乔美玲站起身说,“夏天不要一次性喝这么多冷饮,不然很容易中暑。” 这事很快传开,说是综合办的某个工人贪喝冷饮,导致中暑晕过去。 下班传到席策远和舒弈耳朵里时,已经演变成综合办的工人贪喝冷饮,中暑晕厥进医院。 两人一前一后从车间回来,看到舒然好端端坐在车间办公室里,这才放下心来。 舒然跟他们解释,“不是我,是别人,而且也没有进医院。” 太阳西沉,热意好不容易消退了些,舒然拉着他们去吃后街的杂酱面,想跟席策远顺道把照片拿了。 不料刚走到机械厂门口,遇到早早等在一旁的许玲。 许玲笑着说:“之前同学聚会,叫你俩总说工作忙没时间,现在下班总该有时间去了吧。” 她指指不远处几个骑自行车的男女,“这么多老同学都在那等着你们,别让他们等了,带妹妹一块去呗。” 许玲一副舒弈几人不去,她不罢休的表现。 舒弈笑吟吟的说:“好啊。” 舒然站在舒弈和席策远中间,表情有些不高兴,倒不是因为原有的计划被打断,而是不喜欢这种被人架着走的感觉。 她本想拉着席策远离开,但又不放心哥哥,皱着脸坐在席策远车后座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等待的年轻男女见他们过来后,立马围上来打招呼,“舒弈,席策远,好久不见。” 相较于席策远的冷淡回应,舒弈的表现就让人如沐春风,他不仅能够记得几年没联系过的人的名字,还能调侃两句对方读书时闹出的趣事。 舒然心不在焉的听着,时不时勾勾席策远的手指头,粘着他玩闹。 席策远知道她无聊,耐心配合着。 除了许玲,其他人看见这幕皆是满眼的不可置信,目光渐渐聚在她的背影上。 “这位是?” 舒弈:“我妹妹。” 听见舒弈介绍,舒然抬起脸,冲着众人点点头。 许玲捂嘴笑,对席策远说:“你不介绍介绍吗?”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马明了。 青年眉眼冷峻,嗓音沉稳:“我对象。” 舒然忍不住弯眼笑,她双眸明艳,鼻子小而挺,唇红齿白的模样晃的人挪不开眼。 有个带眼镜的男生开玩笑说:“舒弈,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怎么不早把妹妹介绍给我们啊,说不定我还能有点机会。” 舒弈轻笑不语,他立马收敛,没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 吃饭时,舒然的话题不知不觉又被带起来,许玲有些喝飘了,问席策远,“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订婚? “下个月。”开口的不是席策远或舒然,而是一直被人灌酒的舒弈。 舒然都有点怀疑他喝多了说胡话,疑惑地看向席策远,不想他也点了点头。 舒然:我失忆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商量的? 42. 第 42 章 甜吗 桌下,席策远用指腹在舒然手心写了几个字。 舒然觉得有些痒,弯着眼睛往回抽手,反手在他腰间轻挠。 席策远腰身劲瘦,上手是硬邦邦的触感,舒然见挠不笑他,故作生气的搬起凳子往舒弈身边移了移,不小心碰倒了地上的酒瓶,嘭嘭锵锵带倒了四五个瓶子。 饭桌上酒过三巡,再加上周围嘈杂,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个动静。 有一个瓶子滚到舒弈脚下,他俯身把酒瓶子转移到离妹妹远点的地方。 喝大了的眼镜男拍着桌子说,“我跟你们说个事,马义回来了。” “他不是去上工农兵大学了吗?” “被退学了。”眼镜男他喝的满脸通红,望着舒弈和席策远嘿嘿一笑,说: “我记得马义跟你俩一块进的机械厂吧,才去一年,就被推荐去上大学,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 听到大学退学几个字,舒然悄悄竖起了耳朵,默默将马义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关蓉蓉特意提过的人一定不是简单角色。 席策远夹了块红烧白鲢,剃掉刺放到舒然碗里,舒然尝了一小口,感觉不好吃,不愿意再吃。 对面的许玲也有点喝高了,看着这一幕,咂了咂嘴,笑眯眯对舒然说:“你可不能浪费啊,把碗里的都吃掉。” 这个饭店里的饭菜偏咸,舒然从头到尾就没吃了几口,碗里还剩下半碗咬过的菜。 旁边的女同学拉了拉她,“说什么呢。” “你要是早点说,现在坐那的就应该是你吧。”许玲对她说完又转过头对舒然说:“结婚之后柴米油盐姜醋茶,你这么挑以后怎么过日子啊?” 舒弈抽空瞥向她,哂笑说:“怎么,她以后跟你过日子。” 许玲脑子清醒了一些,干笑两声,“我就随便说说,吃菜吃菜。”说着,站起来想给舒然夹菜,以此缓解尴尬。 不想,席策远直接拿过舒然的碗,几口吃掉里面剩下的饭菜,偏头用低沉的磁性嗓音问舒然,“我带你去吃杂酱面。” 舒然乖软应声,“好啊。”她说完扭头看向舒弈,询问他的意思。 舒弈颔首,“去吧。” 饭没吃完,桌上就走了人,组局的许玲心情不太妙,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毕竟是她说错了话。 席策远带舒然到机械厂后街的面店吃了碗杂酱面,吃完带着她到照相馆拿照片。 老板还记得两人,从一叠信封里找出两人的那份。 舒然抽出照片。 照片上,娇憨明艳的少女和高大俊朗的青年穿着相似颜色的衣服并肩站在一起,两人眼里都盈着细碎的笑意,看上去十分登对。 舒然满意的点点头,把照片装回信封,双手递给席策远,“给你的礼物。” 席策远郑重接过收好,带这她到体育场里走了两圈。 说实话,他们现在住的纺织厂的配套设施不差,三四千人分散在新旧两个家属区生活,有食堂学校,托儿所,卫生站,公园剧院,还有一条商业街,里面有百货商店和饭店,理发店…… 但跟机械厂相比,还是简陋了一些,机械厂附近还有个研究所,在这片生活的有一万多人,配套的除了最基本的学校,医院,公园等设施,还有两条商业街和体育场,游泳场等。 舒然看着不远处的机械厂家属楼,咬着刚买的糖葫芦含糊的说,“感觉这边好热闹,在这住应该也不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席策远抬手用指腹擦去她嘴角的糖渣,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不远处的家属楼。 “你吃嘛?”舒然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纤长浓密的睫羽下的双眸清澈明亮,映着青年淡漠的脸。 他半垂着眼睛,欲咬时,舒然忽然拿开,笑眼弯弯的说:“先说说订婚是怎么回事吧,你跟我哥什么时候说好的?” 舒然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商量的订婚,但也没什么负面情绪。 她打定主意跟席策远在一起,订婚也好,结婚也罢,那都是早晚的事。 不过在舒然的印象里,李芩说过一次,他们两家人约个时间吃饭聊聊以后的事,她记得当时就被舒弈堵回来了,说以后的事不着急。 这才过了多久,她哥居然改口了。 舒然很好奇,席策是怎么说服她哥的。 “下午,你从车间离开后说的。” “那你怎么说服他的呢?他之前还说我二十之前,不考虑订婚的事呢。” 席策远想到下午和舒弈的对话,沉默了一会,但不想骗她,“你哥说要保密。” 舒然苦恼的叹了口气,“好吧。”说完重新把山楂递到他嘴边。 席策远咬下一颗山楂。 “甜吗?” “酸。” 舒然奇怪的咬了一口,“不酸啊,可能刚才那颗不好,你再吃一个。” 席策远低垂着眼睛,不动声色的吃下她刚才咬过的山楂。 舒然光顾着看体育馆对面的游泳场,也没问他甜不甜,拉着他走近去看,游泳馆是露天的,地方很大。 经过一天的日晒,水还是温热的,里面大部分都是一些小孩子,也有穿着背心短裤的成年人。 正好有几个裸着上身的小年轻游完泳迎面走过来,舒然还没看清,就被人蒙住眼睛。 席策远揽着她的肩,捂着她的眼睛将她转过来面向自己。 “你干嘛呀。”舒然想扒开他的手,扯了两下没扯动。 几个年轻人经过他们时,为首的人扫了眼舒然纤细匀称的身影,忍不住“啧”了几声,抬高粗粝的声音吹了几句牛。 舒然听着有些反感,往席策远边上靠了靠。 待他们走远后,席策远才慢慢松开手,舒然在边上看了一会,看见一个小孩从矮跳台上跳下来后,用狗刨的泳姿游到边上,重新登上跳台继续跳。 舒然觉得有意思,拉着旁边席策远的衣角问:“你会游泳吗?” “嗯,下次教你。” “好~” 舒弈吃完饭骑车来到后街面店,见舒然不在就准备回纺织厂大院,途中经过机械厂的单身宿舍。 他喝了不少酒,风一吹,脑袋有一点点发昏,在宿舍门口停下,点着烟不知不觉停了一个多小时。 季昀铮拿着装着洗漱用旁边公共澡堂走。 这种单身宿舍里没有水龙头,洗澡洗衣服用水一律得去旁边的公共澡堂和水房。 他烦躁的拨了拨头发,余光瞥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打着手电筒往那个方向照了照,发现是舒弈。 季昀铮无端紧张起来,意识到舒弈来这多半为了白天的事,极有可能是舒然跟他说了什么。 季昀铮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过去。 走近后,他闻见一股浓重的酒气,某段不好的回忆涌入脑中。 下一秒。 “砰。” 搪瓷盆里的牙膏肥皂毛巾撒了满地,季昀铮被舒弈一脚踹翻地上,他小臂撑着地,仰着脖子惊愕的看着舒弈。 …… 席策远把舒然送到楼下,说有事要跟她说,本想将她送上楼,当着她父母的面邀请她来自家吃饭。 可舒然摇着头,拉着他走到人少的楼后,趁他不注意,转身冲进他怀里,她抬着脸,眼睛亮晶晶,俏皮的说:“你可以说啦。” 青年手环在她腰间,将她提起来。 舒然顺势抱住他脖颈,左右环顾一眼,笑眯眯的看着他,“原来高个子是这种视野。” 席策远弯起唇角,想要亲她,被她躲了过去。 舒然像是玩不够,一直偏头躲开,最后腮帮子笑酸了,才让他亲了一下。 43. 第 43 章 要不要我们这? 窗外传来似远又近的布谷鸟叫声,舒然走在席策远前面打开门,“爸妈,我回来啦。” 舒家客厅里坐着几个人,除了李芩夫妻,还有一对微胖的中年男女,齐齐扭头看向舒然。 待舒然进门看清坐在父亲对面的人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大伯,大伯母。” 打完招呼,舒然不忘介绍双方认识,“他们是我大伯大伯母。” “他是席策远,是我对象。” 席策远板正的跟着叫了声,“伯父伯母好。” “好。”舒晓志夫妻俩笑着朝他们招招手,慈眉善目一脸好说话的样子。 席策远坐在舒然旁边,认真的回答长辈问话。 他们问的细,恨不得将席策远从工作到家庭,各方面的条件都考察一遍,比李芩夫妇问的内容还要深入一些。 舒然和李芩夫妇几次打断都没能成功。 席策远则一直保持着十分谦逊的态度,专诚回答着。 舒晓志夫妻俩听着他的回答,依旧是和颜悦色的礼貌态度,既没有露出满意的神情,也没有表现出亲近。 随和表象之下,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舒然有些气闷,忍不住抿起嘴角。 恰好这时,舒弈从外面回来,冲散了不愉快的氛围。 他端着水杯坐到席策远身旁。 舒晓志说:“囡囡你跟小席出去走走,我们跟你哥谈点事。” 舒弈手按在席策远肩上,制止他要起身的动作,对大伯父笑说:“没事,以后都是一家人,听听也没什么。” 大伯母俞曼蹙起眉头,私下用手肘碰了碰丈夫。 舒晓志看了眼她,转头说: “老一在部队里回不来,但我给他发了电报,他觉得这事闹大了不好,让咱们带着晓华去跟那人私下解决,明天你去把晓华接回来,我出面把那人带到饭店,咱们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看离完婚,能不能带个孩子回来,省的晓华以后想孩子。” 舒弈懒懒出声,“我觉得我们不应该主动找他。” “是啊,再等两天吧。”李芩夫妻站在儿子这边。 这几天,那黑壮男人一直等在外面,家属院里的人也习惯了,反正也没造成什么不方便,李芩夫妻俩觉得再晾他两天也没关系。 舒晓志:“就这么定了,总不能让孩子跟着他在外面受罪吧。”他们夫妻俩知道这事之后,就开始商量怎么处理了,作为家里的老大,他们对自己的谈话水平十分有信心。 见他们执意如此,舒弈也没阻拦,双手抱在胸前打了个哈欠。 “时间不早了,大哥大嫂,我先送你们去招待所吧。” 舒晓志夫妻俩拿上行李,跟着弟弟出门。 他们走后,席策远也要跟着离开,舒然摇摇头,抱着他的胳膊跟李芩撒娇说,“妈,后天我要去陈薇阿姨家吃饭。” 上来之前,席策远扭不过她,就跟这事提前给舒然说了。 舒然要是早知道她伯父伯母会是这个态度,她绝对不会让席策远来这一趟,也用不着受这场令人窒息的询问。 李芩两手交握在一起,喜笑盈腮的说:“是该去一趟。” “谢谢阿姨,那我到时候来接然然。” 舒然还想送席策远下楼,被舒弈拎回来,“都几点了,你赶紧洗澡去。” 说完舒弈拎起盛垃圾的铁桶,跟席策远一块下楼。 “我大伯没孩子,之前发生点事,我爸妈就把然然的户口迁到他家那边了,他们一向是拿然然当亲女儿看的,可能对你的态度说不上好,但也别放在心上。” “没事。” 舒弈漫不经心的说:“你也抓紧跟叔叔阿姨说一声,早点准备订婚的事,抓紧结婚。” “过段时间我要转岗,肯定得经常出差,你也是了解我爸妈的,他俩耳根子软,然然在家我不放心。” 这些话,舒弈下午已经说过一遍了,现下又说,应该是醉酒后脑子还没清醒。 席策远低低应了一声。 晚上,李芩跟躺在旁边的丈夫说女儿要去陈薇家吃饭的事,想跟他商量带什么礼品。 结果舒父一脸犹豫,支吾着说:“不急吧。” “干嘛,你哥你嫂子跟你说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嫂子说她给囡囡相看了一个军人,家世好能力强,想让囡囡去见见。” 李芩坐起来推他,“囡囡都有对象了,她怎么还这样,你不会答应了吧。” 舒晓彦不吭声,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真答应了。”李芩提高音量,生气的踢了脚丈夫,“当初就不该听你的,把然然的户口迁他们那去,现在他俩真把囡囡当自家的了,我看你回头怎么办。” 舒然听不到他们的话,一觉睡到天亮。 她吃完早饭下楼,遇到送弟弟去上托儿所的关蓉蓉时也没什么反应。 关蓉蓉鬼鬼祟祟观察了一会,见楼道里没有其他人,捂住关锐的耳朵,凑到舒然旁边低声提醒,“还有四天,工作工作工作,你给我上点心!” 舒然瞥了她一眼,加快脚步走下楼。 席策远推着车站在楼下,舒然小跑过去,摇曳的裙摆像是翩飞的蝴蝶。 最近天气炎热,她都把头发束起来。 舒然今天穿着李芩给她做的背带裙和白色短袖,扎了个丸子头,脸上胶原蛋白丰盈,看着元气十足。 她早上吃饭耽搁了,比平时晚了十分钟下来,想着上班可能会迟到,赶紧坐在后座,搂着席策远的腰催促他快走。 席策远等她坐稳后,骑着车从西门去上班。 经过他家楼下时,遇到陈薇和席长明,舒然朝他们挥手打招呼:“叔叔阿姨早上好,我们上班去啦。” 陈薇手举到最高,轻笑着跟她挥手告别,然后回头跟丈夫说:“然然这孩子真讨人喜欢,真想让她马上就到咱家来。” 席长明点点头:“李芩两口子教得好。”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还要高,不过上午十点,就能看见地上浮着滚滚热浪。 舒然去送个资料,飞跃鞋底踩到地上,依稀能感觉到地上的温度,不由加快脚步,把东西送到厂办给副厂长签字。 戎雪坐在办公室,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冷着脸说副厂长不在。 自从戎彬出事后,她便一直是这样,对谁都黑着脸。 李鸣见怪不怪,接过合同让舒然先回去,说等厂长签完给她送过去,还拿了瓶橘子汽水给舒然。 因为平时经常招待来宾,再加上冰冻室离厂办近,一有福利就先供给他们,所以厂办一向不缺这些东西。 戎雪看见了,阴阳怪气的对李鸣说:“你可真大方。” “戎婶。” 她一下就炸了,“别叫我戎婶。” 之前周萍跟她吵架,直接嘲笑“戎婶”这个称呼,戎雪当时没什么,事后越来越听不得戎婶这两个字,总觉得别人在嘲讽她。 但厂里的人都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舒然见状,也没接汽水,说了句自己不渴就走了。 等到下午发饮料的点,冰冻室迟迟没有来人,林影有些闲不住,就去问了问,没想到回来时得到一个消息。 “以后不发汽水和冰棍了,改成绿豆汤了。” 食堂煮了几大锅绿豆汤,在冰冻室里放凉后分给上班的工人解暑。 一时间,职工们都有点不高兴,往年暑天,厂里都连发半个月的冰棍和绿豆汤,今年效益这么好,居然还给停了。 有人去问,冰冻室那边说是,天热喝汽水容易中暑。 众人一听,哪里不晓得是昨天综合办里的人闹得,心中难免生了埋怨,心眼小的人直接把账记在她们头上。 以至于舒然几人开展的工作的时候屡屡碰壁,还总听人提起这事,接着就被冷嘲热讽一番。 舒然根本不放在心在,反正又不是她的原因造成的,耐心站在销售科室里,等人把要存档的资料找出来。 销售科的组长看她被奚落也不黑脸,笑眯眯的说:“你脾气还挺好的,要不要来我们这,我们这缺个人整理文件。” 44. 第 44 章 掩耳盗铃 舒然没想到转岗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迟疑地问:“可以吗?”她确实有离开综合办的想法,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销售科组长是个中年女人,叫严梅,以前上过大学,看着温吞,说话办事倒雷厉风行,对舒然的态度也十分友善。 “可以啊,你要不放心,就先借调来试两天岗,到时不习惯就再搬回去,” 她扫视一圈,指着角落里有点落灰的桌子说:“就坐那吧,这有抹布,你先收拾收拾,待会回去就把东西拿过来。” 从销售科离开后,舒然脑子还有点懵,她把资料送到档案室后,回综合办跟林影说了一声,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来综合办一个多月,东西没多少,但也没法一下子搬完。 苏媛媛眼神怪异,定定地看了她一会。 林影到隔壁给舒然找了个纸箱,看着她收拾说,“挺好的,还在同一层楼,还能经常见着。” 四车间是刚建的,一层负责打样和研发产品线,机械操作音不大,进出都锁着车间门,其他人进不去。 上二层的楼梯是外置的,有几个因为原办公室漏雨刚搬过来的科室,后勤,财务,销售…… 舒然把抽屉柜子里的东西放进箱子里说:“可能过几天就回来了。” “回来也行,在哪干不是干。”按林影的想法,去销售科不如呆在综合办,去了还得重新适应不说,里面的人还都鬼精,处着费神。 舒然笑笑没说话,简单告别后,就把东西搬到销售科。 销售科有七个人,加上组长,五男两女,有两个人出差跑业务去了,严梅带着舒然大致认识了其他四个人一下。 “这是舒然,我叫她来这帮咱们整理文件。” 刚开始为难舒然的人叫张辉,看见她成为自己同事,表情有些僵硬,其他人态度倒也还好,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舒然一一回应过去,笑容既不疏离也不会刻意谄媚。 严梅:“你要有不懂的地方,问我问他们都行,你先收拾吧。” 办公室很大,新工位比舒然原来的位置还要大一些,就是桌上有部电话,时常有电话进来,舒然才搬来一会,就接了两个电话。 下班时,舒然下楼看见席策远等在下面,蹦蹦跳跳的走过去,“你以后得到其它办公室找我了。” “嗯?”席策远也被她眼笑眉舒的模样感染,清冽眉眼柔和不少。 舒然一边跟他分享调岗的事,一边赶着回家,看看家里人怎么跟黑壮男人谈。 青年拉住她胳膊,带她往食堂方向走,“先吃饭,吃完我带你去钓鱼好不好?你之前不是想钓鱼吗?” “为什么。”舒然歪头看他。 “你哥应该不想让你掺和进去。” 舒然本来还想挣扎一下,但对上青年漆黑的双眸,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好吧。” 在食堂吃完饭,席策远从办公室里带了两个小马扎,到商店买钓鱼线,一分钱一米,他买了七米,买了两枚钓头八分钱,漂用大蒜头,铝皮作铅坠,又花了几毛钱买竹编鱼篓和花露水。 两人来到之前看夜景的江上游,席策远把车停在桥上锁好,找了片竹林,砍了两根拇指粗的竹竿,削好弄好,也差不多天黑了。 两人带着钓具和小马扎来到碎石滩上,周围已经聚了不少垂钓的人,好位置已经被占完,舒然就是来体验一下,就随意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 坐下后,舒然除了脸以外露出来的皮肤全部涂上花露水,涂太多,味道有些刺鼻,风一吹,她自己被呛的打了几个喷嚏。 席策远见状,怕她着凉,把工装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顺便隔绝了些许味道。 他穿着白色短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分明,舒然怕他被蚊子咬,也给他胳膊上涂了一点。 “你低头。” 席策远微微俯身,朝她凑过来,舒然细致地给他脖子也抹上花露水,她纤柔的手拂过他前颈,青年无意识吞咽,喉结轻滚。 舒然注意到后,好奇的摸了摸。 “然然。”青年磁性低沉的嗓音微哑,像在压抑着什么。 舒然抬眼看他,席策远清俊的脸慢慢在她眼前慢慢放大。 她脸微微发热,下意识想躲开,却被他固定住脑袋,她伸手推了推对方的胸膛,小声说:“会被别人看见。” 舒然以前胆大,但自上次在纺织厂旧公园被小孩子看到后,就鲜少与他亲吻,昨天也只是让他碰了下嘴角,显然是还没从尴尬中走出来。 席策远一本正经的拿起外套罩在她头上,她抿嘴,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眸光比星星还要亮,憋笑说:“你这是掩耳盗铃,唔。” 风推着云,遮住皎洁的月,水上飘着阵阵白雾,江潮渐渐平息下来。 舒然忽略嘴唇的灼热刺痛,噙着泪接过席策远抛好的鱼竿,学着他钓鱼。 还没安静两分钟,舒然就惊奇的说:“动了哎。” “嗯?”席策远拿过她鱼竿,发现确实有动静,戴上手套开始收杆,跟鱼线连着的钩子上,挂着一条鲤鱼,看着约莫两三斤。 “我厉不厉害。” “厉害。” 席策远把鱼拿下来放进江旁的竹编鱼篓中,从纸袋里拿出一块熟肉丝挂在钩上。 这肉丝是舒然晚饭时剩下来的,席策远想着可以用来钓杂食鱼,就打包带了过来。 舒然拿过鱼竿,没几分钟又感觉到有动静,在他的帮助下尝试自己收竿。 这次钓上来一只两斤重的鳊鱼。 她这边频频有鱼上钩,席策远那边却一无所获。 周边垂钓的人发现两人频繁的起竿动静,慢慢挪动过来。 人多后,舒然的鱼竿也没有断过动静,只是在又一次收竿时拉不动鱼线。 旁边常来垂钓的老头过来说:“应该是大鲫鱼,你们这竿和线不行,估计要断。” 之后果然就像他说的那样,鱼线在收竿中途断了。 舒然也不失望,反正已经钓上来几条了,这趟没白来。 老头看了眼他们满满当当的鱼篓,对席策远说:“你对象技术可以啊,没少来吧,以前怎么没看见过你俩。” 席策远勾起嘴角,“她第一次。” “嚯。” 舒然被风吹得有点冷,依偎在他旁边打了个哈欠,她今天没午睡,现在有点困。 席策远把衣服给她穿好,衣领也立起来挡风,低声说:“要不要回家?” 舒然想着他一直没钓上来鱼,怕他来这趟没有垂钓体验,就想再待一会,随即靠着他睡着了。 席策远左手揽着舒然,右手拿着鱼竿,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专注的盯着江面。 说来也是奇怪,他跟舒然用的一样的鱼饵,位置也差不多,但鱼就是不咬钩。 蚊子盘飞在两人周围,舒然觉得脸有点痒,用手背蹭了蹭。 席策远放下鱼竿的时候,感觉鱼竿动了动,他没管,用干净的左手给她补了点花露水。 重新拿起钓竿的时候,鱼已经咬饵跑了。 他收回竿,舒然迷迷糊糊睁开眼,“钓到了吗?” “没有,回家吧。” 舒然看着鱼篓,声音软糯,“把小鱼放了吧。” 席策远点点头,把小鱼放回江里,留了三条大的,洗完手拿上东西带着舒然离开。 周围黑漆漆看不清路,席策远一手拿着东西,一手牵着舒然。 但江滩上全是细碎的小石子,距离上桥还有一大段路,舒然在小马扎上坐麻了腿,薄鞋底踩在尖锐的石块上,每一步都有刺痛的麻意。 听着她嘶嘶的吸气声,席策远停下来,让她缓了一会才继续往前走。 十点出头,回纺织厂家属院的时候,舒然特意让席策远在正门停留了一下,见抱着孩子的黑壮男人不在,当即松了口气。 舒弈坐在楼下长凳上出神,看见两人回来站起身来。 车子骑到他面前后,舒然揉揉脸打起精神问:“家里的事顺利吗?” 舒弈应了声,然后拨弄了两下鱼篓里的鱼:“上哪弄的?” “我在江里钓的。”舒然挺起胸膛自豪的说。 舒弈低笑一声,“看来是新手福利。” “嗯?”舒然感觉这话怪怪的。 “夸你呢。” “哦,不信。” 舒弈挑眉,想敲她脑袋,舒然侧身躲到席策远身后,笑眯眯的朝他做鬼脸。 舒弈觉得好笑,两步上前,扒开席策远,看似恶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脸,“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知道他逗妹妹,席策远一般也不会插手。 闹了一会,舒弈就带着舒然上楼了,舒然把鱼留给席策远,说是明天到他家吃。 上楼的时候,舒然有些苦恼的问,“哥,我明天要带什么去他家呢。” 舒弈拿钥匙开门,“不用你操心,我都买好了。” “在哪呢?” 舒弈打开门边的柜子,里面有十二个用红纸包起来的盒子,看起来很高档。 舒然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出来,“这都是什么啊?” “茶叶烟酒之类的,反正不差。” 第二天去上班的路上,舒然才想起来告诉舒弈,她转去销售科的事。 舒弈随口的夸了她两句。 等到温度高起来的时间点,舒弈扔了瓶汽水给席策远。 席策远忽然想到什么,说了声谢谢后,汽水也没喝就出去了。 办公室里在剩下两个人,气氛开始凝滞。 刘永走进来,说三车间的机床出问题了,让季昀铮去看看。 季昀铮僵硬的走出办公室,刘永走在他身后,发现他后背湿了一片,心里嘟囔,刚才风扇不是开着的吗。 舒然正在严梅的指导下学习怎么使用传真机,听见清脆的敲门声,抬头看见席策远站在门口。 看见他,舒然有些意外,用眼神问他:你怎么来了? 严梅是认识席策远的,笑呵呵的明知故问道:“你找谁?” “找舒然,能进来吗?” “可以。” 舒然大方给他们介绍道:“我对象。” 席策远拎着汽水和雪糕走进来,把东西分给办公室里的人。 办公室的人也都认识他,对他的来意心里门清,收了东西,纷纷打趣说:“放心,我们肯定好好照顾她。” 舒然长得漂亮,脾气也好,工作态度认真负责。 经过一早上的相处,就连本来对舒然颇有微词的张辉也都歇了气,就算席策远不来这一趟,销售科的人对舒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舒然把席策远送下楼,感慨似的说:“我一直觉得你不会这种事呢。” “这种事?”他疑惑的看着她。 “就是这种……人情世故。”在舒然的记忆中,席策远好像不喜欢琢磨人情世故,他一直专注工作,最后事业也小有成就。 今天他来送饮料,舒然真的没想到。 席策远眼眸深邃,望着她诚实的说:“原来觉得没必要,所以不太会。” 舒然心里惦记着工作,也没细想,等到晚上席策远来接自己去他家吃饭时,忽然想起他这句话,内心有很大的触动。 她小跑打开门,整个人扑向他。 席策远不明所以的接住她,怕她摔下来,手握成拳头托住她屁股,抱着她进屋顺手关上门。 舒家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舒然两腿夹着他的腰,勾着他脖子,认真的问出迟到的话:“你在为了我学人情世故嘛?” 这样的姿势让她比青年高了一截,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席策远仰脸看她,周身充斥着生人勿进的气质,面色冷峻,轻轻“嗯”了一声。 舒然弯眼一笑,声音轻软,“谢谢,我好像又多喜欢你一点点了。” 她用手在他面前比了个一扎长度,“现在有这么多。” 席策远微垂眼帘,亲了亲她伸出的指尖。 舒然脸颊一红,蜷起手指,从他身上下来,“你把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我回房间换衣服,一会就去你家。” 45. 第 45 章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陈薇在厨房热火朝天的紧张准备着,爆炒的香气飘到外面,席长明将客厅里一尘不染的陈设擦了一遍又一遍。 四张椅子整齐的围靠桌边,上面已经已经摆了七八盘鲜亮的菜色。 舒然穿着米白布拉吉,领口袖口和纽扣腰带的位置用红白格子的布料点缀,脚上是一双圆头皮鞋,细软浓密的头发编成两道四股辫垂在颈侧。 她手上拎了两个轻省的盒子,兴高采烈的跟在抱着一堆礼品的席策远身旁。 任谁看都是一个活泼漂亮,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席策远敲门前对舒然说:“别紧张,就吃个饭。” 舒然轻快答道:“我不紧张啊,叔叔阿姨肯定很喜欢我,你才别太紧张。” 陈薇把菜放在桌上,解围裙的动作一顿,“好像有声音。” 她跟丈夫走到门口,开门后看见舒然在跟儿子说话。 门突然打开,舒然反应很快,笑吟吟的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晚上好。” “然然好,快进来。” 陈薇伸了伸手,忽然想起来自己没下手,慌忙撤下手在围裙在蹭了蹭,“下班饿了吧,快进来洗手吃饭。” 舒然自然的挎住她的手,“辛苦阿姨做饭啦,给您和席叔带了点礼物。” “不辛苦,看见你就高兴。”陈薇喜笑颜开的拉着舒然进去,顺然把她手里的东西让丈夫拎着。 席家父子都插不上嘴,默默对视一眼,把东西放下后一块坐过去。 “这个糖醋鱼是用你昨天钓的江鱼,你快尝尝。” “这是老母鸡汤,我用黄酒煲了两小时,一点都不腻,放了人参很滋补,你多喝点。” “好,谢谢阿姨,你也吃,” 吃饭的时候,陈薇事无巨细的照顾着舒然,把席策远都挤下去了。 他则默默地扒虾。 舒然碗里被他们一家人塞得满满当当,她也尽力的吃着。 席策远知道她平时的饭量,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侧头跟她说:“吃不下别吃了。” “可是会浪费耶,阿姨辛苦做的。”舒然小声道。 “一会我吃。” 席策远说完这句话,舒然忍不住笑出来,她看着热情的陈薇说:“阿姨,我够了,不用给我夹了。” “好。” 在席家的这顿饭,舒然吃得很轻松。 陈薇和席长明很有分寸,问的话都是最日常的关心,关注的大多数都是舒然自身的生活和工作,不会涉及到任何有可能让舒然多想的话题。 借着陈薇的口,舒然知道不少事。 “有一回他和舒弈跟别的孩子打完架,逃课跑到托儿所看你。” “那天好像是下雨,天有点黑,两个人鼻青脸肿趴在窗户上,把一屋子小孩都吓哭了,老师下了班,揪着他俩找我们告状,反正他俩没少闯祸。” 舒然看向席策远,两颊微红,眼里满是揶揄。 青年尴尬的别过头,轻咳两声,无力解释:“没有都吓哭,当时你就没哭。” …… 在席家待到九点多,席策远见差不多了,就想送舒然回家。 离开的时候,陈薇给了舒然一个大红包,还有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 舒然落落大方的接过来,“谢谢叔叔阿姨。” 周围没人的时候,舒然和席策远就牵着手,遇到人时就松开。 不过这个点也没几个人,晚上家属院里没有灯,大家都在家里,有的已经睡下了。 晚上的风清清凉凉,还带着令人愉悦的草木味道。 明明没有喝酒,舒然却局的有点晕乎,脸也有点烫,她松开手,用微凉的手背给脸降温。 席策远以为她不舒服,“怎么了。” 舒然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慢吞吞的说:“黄酒母鸡汤,我可能喝多了,脑袋有点晕。” 黄酒劲不大,但舒然酒量不好,还喝了两碗,现在见了风,意识有点飘忽。 席策远摸了摸的脸,确实有点烫,便带她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坐在舒然旁边,用手给她扇扇凉,试图让她舒服点。 舒然拉住他的手,仰头亲亲他的眉眼。 可能是青年长得好看,舒然有些时刻特别想跟他黏在一起,现在就是那个时刻,“不想走了,你背我嘛。” 她穿着裙子,席策远不好背她,打算在这待一会再回去。 “下次背你好不好。” “也行。” 舒然靠在他的肩上,天马行空的拉着他说了许多话,每句话都会得到认真的回应。 之后她意识有些迷离,把脸埋在他怀里,轻笑着说:“好喜欢你呀,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这句话让眉眼冷冽的青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眼眸半垂,声音微哑,“你想我们快点结婚吗?” “嗯。” 回答完他,舒然好像清醒了些,她眨眨眼睛,挪坐到他腿上,两人离得很近,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呼吸。 舒然慢慢后撤,惹得青年追着她前进。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做坏事,把一个命运平顺的青年强拖到她自己未知的倒霉命运中,她半愧疚半蛊惑的问:“那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她声音轻软,带着细微的鼻音,听着像是在撒娇。 席策远眸色深邃,轻轻吻在她嘴角,“愿意。” 舒然弯眼轻笑,拉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舒家,舒晓志夫妻在跟弟弟弟妹说话,见他俩进来,俞曼蹙起眉头。 席策远把舒然送到后,见她伯父伯母望着自己的眼神带着隐隐的排斥,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舒晓志笑的疏离,“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席策远走后,俞曼朝舒然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轻声说:“囡囡,明天请个假,跟大伯母出去一趟好不好。” 对面的李芩皱起眉头,心里有些反感,想要开口却被丈夫拦住。 “怎么了吗?”舒然疑惑的问。 俞曼抚了抚她翘起的头发,“你这几年都没去我们那,大伯母过几天就回去了,想跟你出去逛逛。” 以前每年暑假,舒然都会被送到舒晓志夫妇家待两个月,但自从舒弈上班之后,就没再让舒然去过。 舒然想着确实几年没去过了,便答应下来。 俞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 他们走后,舒然在房间看陈薇给她的礼物,用纸盒装着,是用蕾丝边打的蝴蝶结。 拆开后,盒子里是两件漂亮裙子,面料,剪裁都很不错,就连尺寸都很合身,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舒然猜这些应该是陈薇在裁缝店做的,因为衣服上没有标签,针脚又很整齐,她把衣服放起来,打算明天早上问问席策远。 不对,可能要晚上问了。 舒弈晚上值完班回来,洗完澡看见厕所里泡着没见过的新裙子,顺手洗了晾起来。 舒然在房间里敷完黄瓜出来,看见衣服在窗台上挂着,敲响哥哥的门,然后打开一条缝,把脑袋探进去说,“哥,你明早别叫我,顺便帮我请个假,大伯母让我陪她去逛街。” 舒弈坐在桌子前写东西,听见她的话,放下笔扭头看她,“逛街?” “昂。” “知道了。” “早点休息。”舒然关上门。 第一天,舒然陪伯母做头发,买衣服,逛了一早上,坐着公交车来到市里最大的一家国营饭店吃午饭。 舒然站着一边等俞曼在旁边点菜,听她点了五六道,忍不住出声,“多了吧。” 俞曼还觉不够,又加了一道,“不多,待会还有人来。” 付完钱票,两人走到一楼靠窗的位置,舒然无聊地撑着脸看下面的熙来攘往。 她心不在焉的应着俞曼的话,看见一个穿着显眼军装的人走进国营饭店。 过会,舒然余光瞥见一个帽子放到她们的桌上,转头看见一个面容硬朗的男人看着她。 这时,俞曼出声:“然然,来跟周团长打个招呼。” 46. 第 46 章 一更 穿着军装的男人一脸正派,伸手道:“你好,我是周时烨。” 听见他的名字,舒然微愣,伸手半握,“周团长好,我是舒然。” 俞曼一脸欢欣,“菜来了,坐下吃饭吧。” 察觉到周时烨一直在观察自己,舒然意识到这场饭局的不同寻常,一举一动都极为拘谨。 旁边主要是俞曼在跟周时烨说话,“然然性格文静,有点怕生,周团长您别介意。” 周时烨声音沉稳,“没事,女孩子文静一点挺好的。” 他随即对舒然说:“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舒然微不可查扫过他的肩章,稍微想了想,轻声答道:“跟我哥出去玩。” 经过她刚才的观察,周时烨看着冷硬,实则很健谈,基本不会让别的人的话落在地上,感觉是个很随和大度的人。 舒然摸清他的性格后,就开始放信息刻意引导。 周时烨点点头,“我妹妹也这样,一放假就打电话让我带她出去玩,不过她最近摔断了腿还在修养,等她好了我可以介绍你俩认识,到时候你俩要是聊得来,可以一起出去玩。” “严重吗?怎么摔得啊?”舒然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 “踩空楼梯摔的,没事,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养就能好。” 舒然:“看来上下楼梯其实挺危险的,我之前住院的时候,隔壁病床有个从首都来的姐姐,住招待所的时候也是踩空楼梯,摔断了左腿,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首都,招待所,踩空楼梯,摔断左腿。 这几个关键词一出来,周时烨冷硬的脸上露出笑意,“巧了,你在医院遇到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妹妹,她现在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前几天,他接到自小就不让人省心的妹妹电话,说她现在在海城,但把腿摔断了。 周时烨虽然气她逃婚,但毕竟是自己亲妹妹,还是把她接到自己身边照顾。 舒然半垂着眼睛,将斟酌过的话抛出去。“那就好,我跟我对象都挺担心她的。” 对象?周时烨怔住,看了看旁边眼神有些慌乱的俞曼,心里瞬间明了。 敢情这是两头瞒。 他心里有些许的异样,但却不是对舒然,大方表态:“谢谢你们的关心,回头等她好了,我让她亲自来跟你们道谢。” 说开之后,舒然也敢抬眼看他了,朝他微微一笑。 周时烨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小姑娘挺聪明,可惜…… 吃完饭,舒然礼貌告别完周时烨,转身看向俞曼,面色严肃的说:“大伯母,我不喜欢你这样,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席策远,更不尊重别人。” 俞曼蹙起眉头,“然然,我跟你大伯父只是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你明明可以找一个条件更好的男人依靠。” “那也要我觉得好才是好,大伯母,我知道你们不满意席策远,但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肯定会结婚,希望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了。” 说完这些,舒然把俞曼送回招待所。 中午太阳正烈,舒然晒得面色发红,到家属院门口时,遇到刚从黑市上回来的关蓉蓉。 她赚了点钱,脸上洋溢着惬意的笑容。 看见舒然,关蓉蓉就像野狗嗅到肉骨头一般,巴巴凑上来,“听说你转岗了,那我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没。” 关蓉蓉有些生气的质问道:“你到底上心没有。” 舒然摇头,徐徐说道:“我不相信你。” 这话一出,关蓉蓉表情一凛,不可置信的说:“不相信?我上次说的,你哥同学聚会有个被大学退学的,没有吗?” 舒然没有直接回答,关蓉蓉一直嘀咕着不可能,她绞尽脑汁的想最近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书里的很多小细节关蓉蓉已经不记得了,有印象的那些情节,又因为时间线提前的缘故,没法确保那些事会在这两天内发生。 除非有新人物登场或是明显的前□□件,但她最近忙着黑市的生意,压根没留意周围的变化。 舒然一直在等她开口透露新信息,但她久久不开口。 舒然不愿在关蓉蓉面前表现出急切,也就没有强求,径直的走开了。 纺织厂食堂,李芩都不敢看陈薇。 待陈薇走后,李芩脸黑的厉害,她狠狠刮了眼丈夫,“都怪你。”说着,用力掐了掐他的腰。 舒晓彦疼的直吸气,“就是见见,你也知道,当年大哥把工作让给我,要不然我也没机会跟你结婚。” “是,因为他把工作让给你,结完婚不久,就得跟你兄弟姐妹挤一间房;他家没孩子,你就要把女儿放他们名下;他俩过的不好,你就得贴钱出力。” “现在还想赔上你女儿的幸福,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嫁给你。”李芩说着说着,眼里就闪起泪花。 舒晓彦叹了口气,给妻子擦掉眼泪,“他们也是好意,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李芩推开他,生气的回到车间休息室。 舒然不知道父母的争执,回家换了个轻便的衣服,骑上自行车回机械厂上班。 席策远装好机器,脱掉劳保手套,对站在机床开关处的舒弈打了个手势,“可以了。” 二车间的机床重新运行起来。 他们并肩往车间办公室走,席策远偏头看向舒弈,“你最近手太生,应该花时间练练。” 舒弈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所以我才要转岗,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搞这个。” 席策远皱起眉头,欲说些什么。 “放心,我心里有数,倒是你得抓点紧,七月十八是个好日子,这算着可没几天了。” 两人回到办公室,看见舒然坐着里面吃绿豆糕,舒弈挑眉,在进门的搪瓷盆里随便洗了洗手,“没吃饭?” 舒然咽下噎人的糕点,“没吃饱。” “走吧。”席策远拿上饭盒。 食堂的饭,舒然也没吃几口,早上逛街太累了,她在车间办公室睡了一会,照例做了个短暂的梦,最后打着哈欠离开。 销售科的组长见舒然回来,递给她一张纸,让她把上面提到的几个合同找出来。 舒然翻找文件的时候听他们闲聊。 “北区的新家属楼能住了,八十套房子有不少人申请呢,也不知道这次轮不轮得到我。” “轮不到算了,你在单身宿舍住着不是挺舒服的吗?哎,你符合条件吗?” “怎么不符合,工龄年无处分。” “不对啊,你不符合行政或技术职务的级别要求啊。” …… 舒然刚工作没多久,分房肯定不指望,不过听他们提的条件,舒弈和席策远应该能够申请。 她下班的时候一问,才知道他们早上已经申请过了。 晚上席策远值班,吃完晚饭,舒然就先跟舒弈回家去。 路过招待所,看见楼下聚了乌泱泱的一群人,中间传来孩童凌厉的哭喊声,“妈妈不要走。” 舒弈两兄妹对视一眼,将车停下走过去看。 人群中间站着离开几天的舒晓华和黑壮男人一行人。 四岁的小女孩抱着舒晓华的大腿边哭边喊“妈妈不要走”。 舒晓华脸色青白,身体抖得像筛糠,仰着脸默默流泪,将唇瓣咬出血腥,才制住抱起她的冲动。 黑壮男人什么也没做,就气定神闲的站在一边,看舒晓志和俞曼哄他哭的凄惨的女儿。 舒然看见这一幕,血压蹭蹭往上涨。 舒晓志尴尬的说:“晓华,你抱抱她吧,别让她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俩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那天吃完饭后,他们就把黑壮男人,也就是闫标带到招待所里去住,同时慢慢安抚他,劝他跟舒晓华离婚。 闫标事事都配合,只一条,离婚前他想带孩子跟舒晓华谈谈。 舒晓志想着反正要一起坐火车,便同意见面的事,哪知一见面,舒晓华就崩溃了。 拉扯间闫月就哭了,围观的人越多哭的越凶。 舒弈嗤笑一声,从兜里拿了个凭证让舒然去照相馆取照片,交代她取完去街道半,然后走过去不顾闫月的哭闹,强硬的把她扒下来,接着扔到闫标怀里。 他言两语就将舒晓华劝往街道办方向走,她一动,其他人也跟着移动。 舒然从照相馆中取出照片,发现拍的是舒晓华。 照片上的女人神情麻木,露出来的脸上,胳膊上,腿上都是青紫的伤痕。 舒然抿起嘴,看来她哥一早就准备好了,她带着照片来到街道办,不一会,李芩夫妇也来了。 没看到照片之前,项巧还试图调解舒晓华跟闫标之间的矛盾。 “妹子,你跟你男人闹矛盾闹到你哥家多不好,有什么事回家慢慢解决,你们这不是还有孩子吗,就当为了孩子,回家好好过日子。” 但看到照片后,舒晓华当场泪崩。 项巧直接叫来了妇女主任丁素云,听舒晓华哽咽着诉说自己这些年的遭受家暴的原因。 婆媳关系,家务,生育……都会成为闫标家暴的原因,听的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闫标满不在乎的表情激怒了丁素云,她拍着桌子怒斥闫标,“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就是这么对待妇女同志的。” 作为街道的妇女主任,丁素云见过不少家庭纠纷,但这么恶性的家庭纠纷还是头一桩,她激愤的表示:“离,这婚必须离。” 闫标暗处掐了掐女儿,闫月立马哭喊,“要妈妈。”因为长时间的哭喊,她嗓子已然嘶哑。 舒晓华不忍看她,满眼盈泪的别过头。 舒然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知道舒晓华是真的下定决心离婚了。 丁素云也没有心软,直接拿上笔和纸让舒晓华写离婚申请书,“妹子,写完我就帮你把申请书送到委员会审批,肯定让你把这婚离了。” 闫标见孩子的哭喊没用,盘算要落空,他恨恨出声:“我不离。” 47. 第 47 章 好像是 “当初你俩结婚就没得到我们舒家的同意,现在离婚还轮得到你同意,呸!”舒晓志面色铁青。 俞曼拉了拉他的手,慢条斯理的说:“结婚证背面的权利和义务你做到哪条了?嘴还挺硬,信不信我们报警把你送去农场改造。” 闫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你报啊,打老婆的多了,有本事你把他们都送去改造,反正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没人管,把送我去改造,哼,” 他冷笑一声,“到时候饿死你们那两个侄女。” 李芩夫妻俩也都怒气填胸,舒晓彦双手紧握成拳:“我们家的孩子我们会接回来养。” “那你们去接吧,我看你们能不能找得到他们。” 闫标知道他们拿自己没办法,有恃无恐的样子看得在场的人火大。 场面开始僵持,舒家几个长辈跟他大眼瞪小眼。 舒弈斜靠在椅子上,从开始就一副从容自若的表情,直到舒然晃了晃他胳膊。 他瞥了眼妹妹,手指在桌上轻点,似叹气一般,“那你想怎么办呢?” “离婚可以,不过得给三个孩子的生活费,一个月,”闫标眼神扫过他们,狮子大张口道:“60块。” 这个数喊出来,项巧,丁素云睁大了眼睛。60块,两个人的工资,这人是真敢要啊。 舒弈看向她们两个,“两位婶子,方不方便出去一下,让我们处理一下家事。” “行,有事叫我们。”项巧和丁素云依依不舍的走出去。 闫标一脸老实,他咧嘴一笑,露出来的牙齿有点黄,“我知道你们兄弟姐妹都有工作,一个月给侄女60块钱不算多,肯定能拿的出来。” 他本想要一个月90块,但怕把舒家人逼急了,就降了点,做细水长流的打算。 在旁掩面痛哭的舒晓华止住泪意,怔怔的看着闫标,嗫嚅双唇说不出话来。 室内一片安静,闫月嘬手指的声音异常醒目。 “30。”舒弈漫不经心的还着价。 舒然疑惑的看着她哥,想起不久前,他还说,不能给别人留拿捏自己的机会,现在这是? “60,一分都不能少,要不然别谈。”闫标抱起女儿,作势要走。 “不谈就不谈,我现在就去报警。” 舒晓华乞求的看向舒晓志,“大哥。”她了解闫标,他心狠,要是真被送去改造了,他们肯定找不到被藏起来的那两个孩子。 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想到这,舒晓华跪在地上,去抱舒晓彦的腿,哽咽说道:“三哥,以前是我不懂事,你就再帮我最后一回,钱我以后肯定还给你的,求你了。” 这话听着,可见她也是同意闫标的条件的。 李芩忙去拉她,她泪流满面,既不站起来也不松手。 舒然蹙起眉头,舒弈偏头,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说:“知道什么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吧。” 舒晓彦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妹妹,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咬着牙应下来。 “成。” 舒弈打断他,笑吟吟的说:“60可以,但得给个孩子,省的我姑老了没人照顾。” “那就这个吧。”闫标把怀里的闫月放下,往舒晓华那边推了一下。 舒晓华心疼的抱住女儿,用手帕给她擦脸。 舒弈斜睨了眼脏兮兮的闫月,摇着头说,“不要这个小的,要老大。” 舒晓华生了三个女儿,老大12岁,老二9岁,最小的4岁。 闫标想起能干的大女儿,老大现在能洗衣做饭,过几年就能嫁人,现在把她送过来太亏,他下意识想拒绝。 可舒弈说:“要不然别谈。” 闫标想了一会,最后勉强同意,“你们先给我两个月的钱,回头我把老大送过来。” “先办离婚。”舒晓志终于找到插话的口,强硬的说。 待写完申请书,盖完手印,舒家人都舒了口气。 一切事宜都已谈好,等离婚证下来,舒家先给两个月的生活费,闫标在五天之内把孩子带给舒家。 回去的路上,舒家几个长辈走在前面谈话,舒然拉着舒弈走在后面,疑惑的问:“你之前不是说给钱后患无穷吗?” “我说了吗?”舒弈挑眉,垂眼回想了一下,“想起来了,我还跟你说要一击必中。” 他神情轻淡,带着违和的老练,懒懒的说:“在那之前,要像钓鱼一样先放饵,等他咬紧钩子。” 舒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前面,舒家老大对舒晓彦说:“这个钱……” 舒晓彦不顾跟妻子商量好的,临时变了主意,“前两个月的钱,我们先拿,之后的再商量。” 李芩面色一僵。 “三哥三嫂,这个钱我以后一定还你。”舒晓华怯怯的说,受夫家的影响,她现在变得极为怯懦,极易妥协。 自大伯大伯母走后,舒然能明显感觉到她爸妈在冷战。 晚上李芩来到她房间睡觉,期间一直在跟她道歉。 “爸妈对不起你。” 舒然不明所以,贴心的安慰她:“你们最好了,别吵架啦。” 李芩吸了吸鼻子,“大伯母中午带你去做什么了?” “相亲。”舒然紧接着说:“妈,我想跟策远哥定下来,要不然大伯母不会死心,下次肯定还要带我相看。” 舒然不知道大伯父他俩为什么这么不满意席策远,但她了解大伯母的性格,俞曼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一次不成肯定还有下一次。 李芩有些犹豫,“是不是太快了点,这才多久就定下来,万一过段时间你后悔了呢,别像我跟你爸一样。”说完,她叹了口气。 “不会的。”舒然有点热,拿起扇子扇了扇,笑眯眯的说,“策远哥是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他,不会后悔的。” 看着女儿清澈欢喜的眉眼,李芩心里很不是滋味,酸涩应声:“好。” …… 舒家和席家选在七月十八吃饭订婚,舒晓彦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有些气愤的责问李芩,“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你还好意思的问,你以前做事跟我商量过吗?” 听她这样问,舒晓彦气一短,不自然的说:“订婚是好事,晚上下班跟大哥他们说一声,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说什么,说了等你嫂子回来打岔吗。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他俩的心思。” 李芩气愤的说:“女儿记在他们名下,长这么大,每年接过去两个月培养感情。等长大了,嫁到离他们近一点的地方,好给他们养老,你大哥大嫂这算盘打的挺精啊。” “我告诉你舒晓彦,你们想都别想,女儿是我生的,我就算把她送去下乡吃苦,都不会让她去你哥嫂身边,我真的受够你家的亲戚。” 李芩歇斯底里,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她上面有四个哥哥,自小也是被宠着长大,嫁给舒晓彦后,她被迫成为现在的模样。 舒晓彦是个隐藏的大男子主义,他会做家务,关心家人,但一碰到兄弟姐妹的事就失了智,总自认为愧疚的弥补,根本不在乎李芩的感想。 舒然在门外听着,心头五味杂陈,慢慢垂下开门的手,里面争吵的父母,让她有种陌生感。 就算是父母,也存在她不了解的一面,是她以前关注的太少了吗? 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梦里的父母为什么会无视她在信里的求救。 或许是因为,她是别人名下的女儿。 想到这,舒然心里隐隐不舒服,有种刺痛的感觉。 尽管她不想承认,自那个梦过后,她总有一种不安感,她怕自己像梦里那样被抛弃。 和睦幸福的家庭,宠爱儿女的父母,似乎只是书中世界描写的一戳即破的表象。 舒弈值完晚班回来,习惯性的看一眼舒然房间,却没看见她人。 他在屋里找了一圈,发现她今天背的挎包也不在,拖鞋也没动过,不像是中途回来过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拿上手电筒出门去找。 厚重的云层不仅挡住了月亮,也挡住了星星,空气闷热,带着隐隐的腥气。 舒然坐在大院里的秋千上,手抓着两边的绳索,心不在焉的慢悠轻晃着,一束微弱的光忽然从远处照到她。 她回神,从秋千上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光立马跟上她,又很快熄灭。 晚上又黑又安静,舒然这才知道害怕。 她摸黑快走了两步,衣服被揪住,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的用余光打量身后,却什么也看不见。 舒然在心里默数,然后卯劲往前跑,跑了一段路撞上一堵肉墙。 闻见熟悉的皂角味,她立马伸手抱紧眼前人,“席策远。” 席策远轻缓拍了拍她的背,“是我。” “你干嘛吓我,吓死人了。”舒然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用抱怨的口吻说道。 “呵呵。” 从席策远身后传来舒弈的声音,他拿着手电筒照过来,他声音带着点怒音,“不吓你你能知道怕,天黑了不回家在这干嘛呢?” 他刚才在楼下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去找去席策远家。 两人分头在家属院找了半圈,会合时才在这发现她。 舒然在席策远怀里走出来,理亏垂着头没有吭声。 席策远侧身挡住她,跟舒弈说:“不早了,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舒弈看了眼他,似笑非笑的问:“该不会是不想订婚,躲在这后悔吧。” 席策远:“?” 他挪开,两人齐齐看向舒然。 她抬头,咽了咽口水,顺着舒弈的话说:“好像是。” 席策远:…… 48. 第 48 章 订婚 一句玩笑过后,舒然心里的愁闷缓解不少,拉着两人讨好的笑笑。 她笑的明媚灿烂,却带着十分的刻意勉强。 看她这样,舒弈心里剩下的火气也散了,对席策远说,“我先回去,你待会把她送回来。”他把手电筒扔给舒然,自己闷头摸黑走了。 席策远轻抚她头发,“怎么了?”明明下午跟他告别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不问还好,一问舒然就有点绷不住,抱着他小声抽泣。 席策远愣住,等她哭一会将她抱起来。 腾空的瞬间,舒然被逗笑,手脚并用挂着他身上,脸埋在他颈侧,用鼻音撒娇。 “你干嘛?” 席策远抱着她往能坐的地方走,她一时也不想哭了,抱着他小声哼哼。 坐下后,舒然也没下来,直接坐他腿上嘟囔着说:“不想回家。” 青年安静的听她小声抱怨。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舒然生出一丝困意,被他牵着回家。 舒弈刚洗完澡,边擦头发边开门,看见一脸不开心的舒然也没说什么。 不过第二天,他带着舒然到机械厂后街吃小笼包。 舒然提不起精神,也没什么胃口,拿着筷子轻戳香气四溢,饱满润泽的小笼包。 舒弈把豆浆端到她面前,“别戳了,给你点的甜豆浆。” “哥,爸妈现在。”舒然看着他欲言又止。 舒弈夹了个小笼包放到蘸料碟里,往她面前推了推,漫不经心的说: “你不用管他们,家里的事我会解决,你只管开开心心的,别耷拉着脸,丑不拉几的,我看着头疼。” 舒然听到他半段话,心里有些感动,还想说些温情的话,但后半截直接让她歇了这个念头。 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丑,在桌下踢他两脚,“哪有说自己妹妹丑的。” “快吃,再磨蹭就迟到了。” 话说着,舒然注意到季昀铮从店外进来,看见他们两人后,僵着脸端着小笼包和豆浆坐到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他为什么突然怕你了?”她好奇的问。 舒弈喝了口咸豆浆,“不清楚。” 吃完早餐回办公室后,严梅问舒然:“销售科的工作怎么样,能习惯吗?” 舒然点点头,熟悉在销售科的工作后,也不像刚开始这么忙了。 销售科的人主要跑外勤,不常在办公室,她除了接打电话,发个传真,催个资料外,其他时间都闲着。 偶尔严梅闲的时候,会教她一些东西。 不像之前在综合办,有固定材料要写,固定的资料要理,有时还要帮其他办公室干活。 总之,舒然对现在的工作状态很满足。 严梅抿了一口水,表情温吞,“那我去厂办说一声,把你正式调到我们这,这样你下个月还能涨点工资。” 厂子收益好的几个月份,销售科的工资会比综合办多一份5元奖金。 听到会加工资,舒然莞尔一笑,“好,谢谢严组长。” “没事,你来这,我们的活也能少点,以后好好干吧。” 严梅这番话是真心的,以前销售科的资料有点乱,电话不是接漏不久忘通知。 现在舒然转过来,资料有人管,打进来的电话也会一一登记下来,比之前的情况好了一些。 从厂办出来不久,严梅在路上遇到舒弈,打完招呼后,她说:“调岗的事成了。” 舒弈言笑自若,“谢谢严姐。” “我就送个人情,什么谢不谢的。” 前段时间,舒弈找到严梅,说想让舒然去他们销售科当助理,但又不想舒然知道是他的主意,就拜托严梅出面。 严梅跟他有点交情,想着销售本就要招个人,两个科室间调岗也不麻烦,还能送个人情给他,便应了下来。 之后操作起来,事情比她想的还要简单,该打点的人舒弈都打点了,调岗的事进行的相当顺利。 舒弈勾出一抹笑,“还得麻烦严姐你保密。” “知道了,你这哥哥当得真不错。”严梅赞道。 他没找过来之前,严梅还不知道他跟舒然的关系。 舒弈和舒然在厂里相当低调,谁都没有去刻意说过,甚至可以肯定的说,知道舒然席策远关系的人都比知道他们兄妹关系的人多。 下午时,厂里分房出了结果,舒然想去公告栏看结果。到那后,她发现公告栏面前聚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扭头又走了。 销售办,之前为难过舒然的张辉总是唉声叹气,同事们都忍不住看向他,旁边年纪大点的同事拍拍他的肩膀。 “不就是这次没分到吗,叹什么气,以后还有机会呢,我年轻的时候申请了十几年才排上。” “就是,厂里单身宿舍住的挺舒服的,你再等等呗。” 张辉不满的说:“其他人不说,那个从首都来的技术员,这才来多久,怎么就符合分房的条件了。” “有关系呗,你跟人家比什么。” 舒然光听不发表任何意见,专心做着手头的工作。 厂里刚出掉一批货,要处理的事不少。 张辉也知道分寸,抱怨了两句就止了声,随即看向舒然,“你对象这回也分到房子了。” 席策远作为舒然的对象来过销售办几次,张辉对他印象深刻,在名单上留意到他的名字。 “嗯?我没看呢。”舒然把出仓货物的资料用档案袋装起来,锁进对应的柜子里。 她侧前方的女同事笑说:“有房子了,你们也该商议结婚的事了,席技术员人挺好的,早结婚早心安。” 舒然笑笑没有说话。 她跟席策远经常一块走,厂里的人认识他们的人时不时调侃几句,再催催婚,她都习惯了。 下了班,公告栏前的人只多不少。 舒然拉出席策远在旁边坐自行车上等着,他调了个身位,好给她挡余晖。 苏媛媛从围堵的公告栏前挤出来,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高兴表情,看见席策远和舒然后,马上收敛了笑容。 待人散的差不多了,舒然走过去,见舒弈席策远的名字挨在一起,有些惊喜的说:“我哥也有哎。” 来之前,她光知道席策远分到房,却不知道舒弈也有。 不是她觉得舒弈不如席策远,而是各方面的运气,毕竟只有80套房,厂里申请的人不下百千。 现在看到舒弈的名字也在上面,怎么不算意外之喜呢。 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舒然能感觉父母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一连几天,李芩都是跟她睡一个房间。 舒弈最近早出晚归,舒然也不怎么能见到他。 舒然每晚都能听她倒出一箩筐的抱怨,白天时有点精神不济。 加上这天刚下过雨,地上有些湿滑,舒然骑车时差点摔了,还好席策远在旁边注意着,关键时候扶了一把才没摔着。 席策远板着脸说:“骑车要专心。” “嗯嗯,我们要去哪啊?” “看房子。” 席策远把她车子放到收费的停车棚,骑车带她往机械厂的家属院去。 舒然第一次到进到这里面,门口值守的保卫科的工人不认识他俩,照例检查了他们的工作证才放他们进去。 机械厂的家属院比纺织厂家属院大两三倍,里面还有还有附近研究所的房子。 席策远带舒然走到北区边上的家属楼,周围是几栋看着不太一样的楼。 “这几栋是研究所的房子,他们平时从北门进出。” “可新建的家属楼不是在那边吗?”他先前从外面指给她看过,新完工的家属楼不是这个方向,应该是一片更宽阔的区域才对。 “上去看看。” 舒然跟着他走上去,楼道宽敞有灯,两人在三层中间一户停下。 席策远拿钥匙开门进去,里面是个二居室,屋里没有家具,也没什么居住过的痕迹,看着跟新房子没什么两样。 舒然怔住,转头去看席策远。 他点点头,嗓音低沉:“厂里分的是一居室,你哥拿两套房子去换,转了几次才手换到这套。” “他这几天早出晚归忙这个?” 席策远把钥匙放到舒然手里,“嗯,这个房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房子刚下来的时候,舒弈先是拿两套房子去跟同批的一个车间组长换。 那家人人多,姑嫂婆婆一家十几口,住一间房容易吵架,便同意舒弈的提议。 换到的房子刚好是一楼,舒弈又拿去跟家里老人多,行动不方便的人家置换。 一直到最后这一套房子,舒弈前前后后搭出去不少礼,办完手续就把钥匙给了席策远。 现在席策远又把钥匙交给舒然。 舒然弯眼,微扬着下巴说道:“真给我,那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她笑的明媚,为这空落落的房子增色不少。 席策远被她的情绪带动,眼眸中浮现出些许笑意,想起自己当时跟舒弈道谢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舒弈:“别高兴太早,这房子有我妹一半,以后你惹她不高兴了,说把你赶出去就把你赶出去。” “回头我带你去挑家具。” “好,要最好看的!” 次日就过了关蓉蓉的五日之期,她趁着舒弈停车的功夫,把舒然堵在楼道里说话,“你们厂里三车间是不是有个空岗。” 舒然又困又累,为了套出更多的信息,强打起精神应付她,“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就告诉我有没有。” 这个消息是她从苏媛媛那得到的,她怕不保险,特意来跟舒然确认。 舒然打了个哈欠,“我不知道。” 听见哒哒的脚步声,关蓉蓉赶紧跑上楼。 舒弈走上来,摸出钥匙边开门边问:“跟谁说话呢?” 舒然指了指楼上,他挪了几步,歪头对上关蓉蓉窥探的视线,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农历七月十八,舒然席策远订婚的当天,舒弈接到一张电报。 【已找到十八归】 舒席两家人在国营饭店定了一桌菜,还分别给当初介绍的孙秀英送去红包,她喜笑颜开的接下。 虽说李芩夫妻俩一直没和好,但今天好歹是女儿订婚的日子,面上表现欢喜和气。 一块去的还有舒晓华,这些天,她一直住在招待所里,就等吃完今天这顿订婚饭后再离开。 舒晓彦想着订婚是个喜气的日子,其他亲戚来不了,便让她来充个场面。 吃饭的时候,舒然一直沐浴在两方父母和蔼的目光下,她脸笑的有点僵。 陈薇和李芩二十多年的朋友,各种细节都考虑到了,从彩礼到酒席,甚至接亲时走哪条路都想好了。 看她这么上心,李芩心里终于有丝安慰,二十多年的朋友,她相信陈薇一家都会好好待自家女儿,于是兴致勃勃的拉着她讨论结婚的细节。 两人说到兴起时,恨不得明天就开始上手准备,最后甚至说起以后孩子谁带的问题。 幸好舒然出去上厕所没听见,要不然肯定会叫停她们。 舒晓华忍不住插一句,“婚期呢?”说了这么多,一直没说到最重要的婚期。 舒家两父子同时出声:“过两年。” “下月底。” 舒晓彦看了眼儿子,语气十分温和:“然然还小,婚期就再放放吧。” “下月底,你家觉得行吗?”李芩面不改色的站在儿子这边。 陈薇跟席长明对视一眼,随即看向席策远。 他面色冷静,气质沉稳,“等她回来再说吧。” 桌上气氛有些微妙,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李芩跟舒晓彦吵架了,陈薇给李芩夹菜以此安慰她。 在舒弈的引导下,气氛重新轻松起来。 舒然从厕所回来,完全没有察觉桌上的暗流涌动,满脸欣悦的坐在舒弈席策远中间。 李芩装作不经意的温柔询问,“囡囡,我们刚才商量着想让你俩下月底结婚,你觉得行吗?” “我行啊,你呢?”舒然笑吟吟答完,偏头去看席策远,见他点头,又去看舒弈。 “哥,可以吗?” 舒弈颔首。 “那可太好了,就这么定了。”众人喜气洋洋的碰杯庆祝。 见儿女都跟自己对着干,舒晓彦心头有点憋闷,甚至对自己产生怀疑,强忍着情绪直到饭局结束。 “你跟我过来。”舒晓彦把舒弈拉到拐角,本想质问他一通,但对上他哂笑的表情,那些话就再难问出口。 从舒弈出生到现在,舒晓彦一直没怎么顾得上他的成长,这也导致他管不了舒弈,甚至有些时候,是一种不自信的态度。 他试图以一种轻松的态度跟舒弈对话,“为什么着急把你妹妹嫁出去?” 舒弈似笑非笑,“这得问您啊。” “问我,”舒晓彦想到什么,面色一僵,“你妈都跟你说了?” “用不着她说,我劝您一句,自己愧疚可以,别拉上别人,您好好想想,我先送姑姑回去。” 舒晓彦看着家人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茫然。 从国营饭店出来,舒晓华发现舒弈带她走的既不是回招待所的路,也不是回 49. 第 49 章 以后都给你 舒弈:“不是什么坏事,放心。” 骑了不知道多久,他刹住车,带着舒晓华走进黑咕隆咚的老巷子。 巷子走到头,有个破院子,舒弈提着车走进去。 屋里没有电灯,点着暖暖的烛火,门推开的瞬间,烛光闪烁两下,又很快稳定下来。 一名满脸横肉的男人站在门边,定定的盯着他们两人。 舒晓华先是害怕的往舒弈身后躲了躲。 屋里传来“咯咯”的笑声。 舒晓华愣住,一时也顾不上害怕,直直的跑进去,看到她三个女儿围坐在桌边吃馄饨。 两个大点的孩子穿着破旧的衣服,小点的闫月脸弄得脏兮兮,嬉皮笑脸的跟姐姐玩闹,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大双,小彤,月月。”舒晓华哽咽喊道。 听见屋里的哭声,面容凶悍的男人撇了下嘴,回头说:“小点声,回头把人招来了。”这话纯粹是吓她们。 哭声瞬间小了。 舒弈递了包烟给男人,他只拿了两根,一根别再耳边,一根叼在嘴里,粗犷的说: “他还挺聪明,没把孩子留在安县,就扔在转站县的破庙里,我们跟了他三天才找到人。” “他人呢。” “搁医院呢,他以为我们是路霸,当时就扔下孩子跑了,后面摔到沟里,摔断两条肋骨和一条腿,运气不错,原来想的招一个也没用上。” 舒弈点点头,也没再过问,从兜里拿了一叠钱交给男人。 闫标拿到钱离开海市时,舒弈专门找了几个人跟着他,就是为了把舒晓华的孩子带回来,不再受他威胁。 男人收下钱,划开洋火柴点燃烟,翘起的眉眼,表示他心情不错。 兜里来了钱,是谁都高兴。 舒然拿着两个存折本,一个是饭桌上,陈薇当着一众人的面给她的存折,说是彩礼钱和购置家具的钱。 还有一个是席策远刚给她的工资本,数目十分可观,两张存则加在一起有将近四千块。 舒然第一次攥着这么多钱,表情有点懵,偏头问席策远,“真的都给我?” “都给你。”席策远喝了点酒,气息带着轻微的酒气。 “那我要是一下子花完了呢?” 席策远神色清明,推着车跟她并肩走在路上,“没关系,给你的就是你的了。” 舒然又看了眼存折,脚步轻快起来。她是情绪外放的人,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和肢体语言上。 因为高兴,她面颊红润,清澈明亮的杏眼弯成一道月牙,唇角弧度自然上翘,看着灵动又娇俏。 席策远垂眼注视她,漆黑的睫羽盖住眸中的深沉,带着细茧的修长手指轻抚过她面颊,将她滑落碎发别再耳后,“这么喜欢?” “不是喜欢钱。”舒然说完觉得不太对,改口害羞的说:“不对,也喜欢钱,但我更喜欢的是你们的心意,感觉很喜欢和重视我,这让我觉得高兴。”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直率的说出来。 惹得青年低声轻笑,冷冽的眉眼渐渐化冻,“以后都给你。” 舒然对自己有一定的认知,憋笑说:“都给我肯定熬不过当月底,到时候咱俩就没钱吃饭了。不过也没事,真有那天我带你回家吃我哥的。” 舒弈正跟姑姑舒晓华说话,背后忽然一凉,他连打了两个喷嚏,轻揉下鼻子继续往下说: “明天你带着她们坐公交回爷爷那住,工作我帮你找好了,在附近的五金厂做质检员,你直接去报道就行。” “那闫标会不会找过来?” 舒晓华搂着三个女儿迟疑地问。 舒弈笑笑,“暂时不会,姑姑,我们也没法帮你一辈子,后面怎么过还得看你自己。” “谢谢,你们也快谢谢哥哥。”舒晓华红着眼感谢,她知道,把三个女儿从闫标那种人手里带回来,应该要废了不少功夫。 想到自己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居然还要小辈帮忙解决,舒晓华羞愧的低下头。 两个大点女孩怯怯道谢,小点的闫月还记恨着舒弈说不要她的事,气恼的怒瞪他。 舒弈随意瞥她一眼,她就背过身去,咬着牙紧握小拳头。 舒晓华的事就此告一段落,舒晓彦渐渐恢复成之前的慈父模样,但从吃完订婚宴后,家里的其他人就开始不约而同的疏远他。 纺织厂家属院的住户通过孙秀英,大多都知道舒然和席策远订婚了,见到他们不约而同地说着喜气的话。 许玲还有点不敢相信,她前不久还觉得两人处不久,这就订婚了? 遇见舒然时,因着席策远和舒弈都在旁边,许玲也不敢凑上去说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舒然订婚后,李芩的心情也不像之前那样低落。 虽说还跟舒晓彦分房睡,但没怎么抱怨过了,她上完班回来还带着使不完的劲,开始敲锣打鼓给舒然张罗嫁妆。 舒然下班后回家,看见她坐在地上,给自己缝喜被。 傍晚温度降了一些,可现在仍是夏天,就算门窗大开透穿堂风,也没有凉快到哪去。 舒然走过去,蹲在她旁边给她扇子,“妈,别弄了,随便买几床算了。” “那可不行,自己缝的被子软绵暖和。” 李芩喝了口水,笑眯眯的说:“我结婚的时候也是夏天,你外婆带着舅婆,姨婆他们,给我做了十几床被子。” “你看这纯色被子缎面,比一般花被面好看吧,我特意给你挑的呢。” 她们母女俩说着话,舒晓彦下班回来,两人谁都不理他。 舒晓彦尴尬的抱着收音机,躺在竹编躺椅上,时不时悄悄掀起眼皮,注意老婆和女儿的动向。 舒晓彦连着几天被老婆和儿女孤立,他终于有悔过的迹象。 这天,他说自己不舒服,提前请了假在家休息。 李芩知道后,也没留在食堂吃饭,打了点清淡的菜色匆匆回到家。 她进门看到一桌子丰盛的菜色,而“生病”的舒晓彦戴着围裙在厨房做拌面,看见她回来,讪讪的喊了声:“小芩。” 父母关系缓和,舒然是第一个发现,因为这天起,李芩没跟她一起睡。 席策远见她心情不错,提议道:“去看看家具?” 前几天,新家要打扫通风,只能暂时将选家具的事搁置下来,昨天终于收拾好了,之后可以陆续一些家具放进去。 舒然眼睛晶亮,“好啊。”她非常期待布置新家的过程,更期待最后的呈现效果。 两人逛了几家店,最后在后街的百货商店买了批新进的“72条腿”,一整套的双人床、高低柜、衣柜、五斗橱、茶几等家具。 旁边一对男女来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店里唯一一套刷了漆料的家具买走。 后面舒然又给舒弈挑了张实木床和衣柜。 这几天席策远换了许多票证,再加上陈薇的给的,买几件家具绰绰有余,剩下来的票证甚至可以再买一套。 大件买完了,剩余的小件只需要慢慢添置。 结完账,舒然抬眼去看上面货架上的衣服,发现又有新款式裙子了。 那是条带领口的黑点连衣裙,裙身不长,看着很抓人眼球。 席策见她一直盯着看,直接开口让柜员把裙子取下来。 舒然拿着看了两眼,随即摇摇头退了回去。 现在她李芩和陈薇常给她做衣裙,剪裁和面料还都比店里卖的好,她还有好几条没穿过的。 裙子太多,穿不过来也是种烦恼。 她走后没多久,裙子被另一个人买下来。 舒然到家时,发现关蓉蓉坐在她家门口的楼梯上,抱着肩定定看着她,脸色白的吓人。 关蓉蓉身下都是水迹,在闷热的天冻的发抖。 50. 第 50 章 天降欠债人 舒然只将门缝拉大一些,让屋里的灯光泄出来更多。 泛黄的灯光照在关蓉蓉脸上,她眸中聚起星星点点,从怔愣的状态中缓过神来,沙哑出声:“我要走了。” 舒然心有困惑,但不准备理她,直接带上门。 晚上舒然听见开门的动静,坐起身,走出去见舒弈一脸疲倦,她想了一下问:“哥,三车间是不是有个质检岗空出来。” 舒弈洗了个手,回想了一下,“可能,但应该是要家里人顶岗,你问这做什么?” “没事,听人说了一嘴,随便问问。” 家里人顶岗的职位不太可能让给别人,舒然猜,关蓉蓉应该是被人骗了。 谁都能看出她最近挣了点钱,不仅身上的衣服鲜亮了,整个人的态度也嚣张了些,跟之前没钱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挣得这笔钱估计是给出去了,怪不得这么失魂落魄,说自己要走了,估计是要上山下乡。 说实话,这种事屡见不鲜,有些人就抓着不想下乡的学生骗,骗到买岗位的钱就跑路。 对于关蓉蓉上当受骗,舒然很难同情她,毕竟她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想到关蓉蓉像梦里的自己一样去上山下乡,舒然心底一处阴霾渐渐散开。 舒弈从厨房找了个西红柿吃,见她舒眉展眼,随意问道:“做什么了,这么高兴。” “楼上的关蓉蓉要下乡了。” 舒弈咀嚼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的问:“你从哪知道的。” “她说她要走了,不是要去下乡吗?” “也可能是坐牢。” 舒然有些迟疑,“应该不会吧。” “你不想她坐牢?”舒弈歪头问舒然。 舒然实话实说,“我对她要去哪并不关心,但比起她坐牢,我更希望她下乡。”毕竟她曾设计自己下乡,舒然也挺想看看她下乡能过成什么样。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多的事情她不想做。 舒然以为关蓉蓉这几天应该会老老实实的窝在家里,没成想第二天就在机械厂看到她。 她面色黑沉,穿着朴素的衣服,随着上班的人群再次混进机械厂,一路走在舒然和席策远身前。 他们一同往四车间的方向走,路上的人渐少,关蓉蓉也没有过来跟舒然说话,看样子不是来找她的。 席策远将舒然送到销售科,关蓉蓉则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不久后,走廊上传来骚动,办公室里的人探出头来,望见苏媛媛被人推到办公室外,跌坐在地上,林影拉着关蓉蓉不让她动手。 地上躺着的苏媛媛穿着粉色的裙子,头发夹着同色系的老布手帕,编成四股垂在颈侧,脸上带着红印,气质柔弱,看起来有些可怜。 看到这幕,舒然有些意外,这两人什么时候结的仇,她跟其他人一起停在走廊上围观。 关蓉蓉手被拽住,脚却没闲着,狠狠踢了苏媛媛一脚,“骗子还我钱。” 舒然惊讶的看向坐在地上不起来的苏媛媛,完全想不到是这种走向。 坑了关蓉蓉的人,是她? 场面混乱,走廊上的人议论纷纷,因着像是私仇的缘故,一时间也没人想着喊保卫科的人。 关蓉蓉才不管别人的目光,拼命挣扎想要甩开林影上去扭打。 几天前,苏媛媛主动告知关蓉蓉厂里有空岗,并给她介绍了个人。 对方开价不低,关蓉蓉冒着不小的风险,拿着黑市进的东西到其他地方售卖,好不容易攒够钱,等把钱给交给对方后,他却卷着钱跑了。 短短一天,关蓉蓉就经历了工作落空,钱被卷跑了,偷卖的东西时还差点被巡逻的人抓住,最后藏进别人家的水缸里才逃过一劫。 鸡飞蛋打,还差点被抓,关蓉蓉怎么都不敢再去倒卖东西,只能接受下乡这条路。 走之前,她势必要把心口的恶气的出了,还要把钱找回来,那是她冒着极大风险挣来的钱。 关蓉蓉认定苏媛媛伙同他人骗自己,这才会不管不顾的找到厂里来。 苏媛媛也不挣扎,眼泪无声落下,怯怯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随即看向围观的人,“能不能帮我叫一下保卫科的人。” 她满脸无措,让人心生怜悯,倒是有人跑出去帮她找保卫科的人。 “人是你介绍的,你不知道?”关蓉蓉脸红筋涨,怒声说道,说着还想上去打她,被林影死死拉住。 周围人被她尖利的嗓音吓得一激灵,一时间旁人都没上去拦。 苏媛媛脸上被抓了好几道红印,她疼的直吸气,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人。 围观的人骚动了一会,走出来几个人把她扶起来,对关蓉蓉说,“有话好好说。” 关蓉蓉面色难看,指着苏媛媛大喊:“她明面上说给我介绍工作,背地里却跟人合伙骗我钱,我现在既没工作又丢了钱,是你们能好好说话吗?” “这人怎么这样。” 财务科的张姐垫着脚,小声嘀咕说:“看不出来啊。” 窃窃私语在苏媛媛耳边响起,她咬紧下唇,半捂着脸,低声哭起来,“我没有,我好心给你介绍工作,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关蓉蓉气笑,“这不是知道吗?还好心介绍工作,你可真有脸说。” “你说你们厂里有个空岗,说三百块钱就能买下来,还把原在岗的人介绍给我,让我跟他交接。 保卫科的人从舒然旁边挤上去,要把两个当事人一块带走。 但关蓉蓉本就是抱着让苏媛媛在厂里社死的心态来的,她紧紧抓着窗户框,硬撑着把话说完。 “我给了他三百块钱,他现在带着钱跑了,那岗位也不是什么空岗,是你没骗我。” 因着起纠纷的是小姑娘,保卫科的两个中年男人也不敢太粗暴,一边拉一边劝,“有问题别在这说。” 两人根本不听他们的。 苏媛媛当着众人的面,哽咽着说,“你说我伙同他人骗你钱,你家里条件不好,你哪来这么多钱给人骗?” “我,”关蓉蓉的钱来路不正,不敢让别人知道,气势无形中弱了一截,“我跟别人借的。” “谁能借你这么多钱?” 关蓉蓉余光瞥见舒然,指着她大声喊道:“我跟舒然借的,我们俩是邻居。”话说着,她放开窗框,被保卫科的人拉走。 天降欠债人,舒然一脸茫然。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她身上,严梅饶有兴趣的问:“你们认识?” “认识吧。”舒然不太想承认。 拉着苏媛媛的人走过来,对舒然说:“要不然你也跟我们来一趟吧。” 舒然立马摇头,她可不想沾上这两人,“不关我事,我没借过别人钱。” 51. 第 51 章 说谎 保卫科的刘国庆坚持说,“一块去吧,好方便我们了解情况。” “没事,去吧。”严梅拍拍舒然肩膀。 舒然只能无语的跟在他们后面。 走到楼梯的时候,刘国庆放开苏媛媛。 苏媛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瘸一拐扶着栏杆走,很快就落在后面。 见状,刘国庆对舒然说:“要不你扶她一下吧。” “不要。”舒然抱着手,靠着墙边走下去。 天气阴沉,灰重乌云虚遮日光,闷潮的风拂过大地,吹动舒然和苏媛媛的裙角,远远一看,两个人的背影有些许相似。 保卫科在车棚附近的平房里,离一车间不远,舒然用手遮着脸快步走过去。 一进门就听见关蓉蓉不耐烦的声音,“我不是你们厂的人。” 空旷的隔间里,她翘腿坐着,表情很是烦躁。 舒然坐在进门的长凳上,关蓉蓉对她斜了斜眼,看似翻白眼,其实是在暗示她。 舒然别过脸不想理会她。 “你怎么进来的。” 关蓉蓉一点不配合的说:“走进来的。” “你这什么态度,给我摆正态度,好好交代!”工作人员正颜厉色的拍了下桌子,听桌子的闷响,用的劲不小。 关蓉蓉也拍着桌子,指着门口进来的人说:“搞清楚,是你们厂里的人骗我钱,该摆正态度好好交代的人不是我,是她。” 苏媛媛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跟舒然坐一块。 舒然站起身,眼不见心不烦的走到门口,正好跟车间里出来洗手的席策远对上。 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他一眼认出这个身形,手都没洗,直接朝她这边走过来。 她若无其事的垂下头,看个热闹能把自己搭进来,这情况实在有点尴尬。 屋里关蓉蓉又把情况说了一遍,可苏媛媛也坚持说她没有,说她只是提了一嘴,并没有给关蓉介绍人。 两方各执一词,一个喋喋不休一个哭哭啼啼,吵得保卫科的人都疼,都从隔间办公室出来看。 舒然站在略高一截的台阶上,席策远走到她身前,刚想问她怎么了,就听见刘国庆走过来说: “这位同志,你进来一下,我们问你点话。”他国字脸上的眉头紧皱。 席策远:“要我一起吗?” 舒然认命一般呼了口气,看席策远手上有机油,说:“没事,不用,你快去洗手吧。”机油这东西,干了之后不容易洗净。 “那我在这等你。” “坐里面等吧。” 舒然坐在关苏两人的旁边,桌子是张长方桌,她坐在末尾,席策远在她侧后方。 刘国庆先是问舒然和苏媛媛:“你们是什么关系。” “发小。” “同事。” 两人说法不一,看来之前有过分歧,刘国庆默默记在心里,随即又问舒然和关蓉蓉的关系。 这次倒是同一个说法,话音一前一后的落下,“邻居。” “这位关同志问你借过钱吗?” 舒然也不看关蓉蓉,直接否认,“没有。” “有,你忘记了吗,那天我来厂里找你,在拐角的梧桐树下面跟你借了钱,你当时没答应,但请我吃了赤豆冰棍,还带了几根回去。 她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着瞎话:“之后过了几天,你喝完酒后,我又跟你借钱,你当时醉了脑子不清楚,就把钱拿给我了,我见你喝醉,就想占你便宜,一直没有提这事。”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斩钉截铁的态度不自觉令人信服,舒然差点就信了。 这话半真半假,时间地点,醉酒状态都是真的,说话的内容确实胡编乱造。 为了拉拢到舒然帮自己,关蓉蓉咬咬牙,也顾不上暴露,抛出隐秘且关键性的信息, “你把你夹在书里的,几个舅舅给的280元的压岁钱全借给我了,要是还想不起来,就回去看看拿钱还在不在。” 关蓉蓉知道,她那笔压岁钱她早就给舒弈了,肯定是找不到的,所以才敢这样说。 真真假假的话,夹杂着只有她们两人能读懂的暗语。 能够精准说出自己藏钱的地点和金额,舒然越发确定这个人是穿书的。 席策远眸光深沉晦涩,保持沉默不开口。 苏媛媛轻声说,“说不定是你偷的,你们俩是邻居,刚好方便你下手。” “你还敢胡说。”关蓉蓉听不得她说话,心里的火蹭一下冒出来,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被人眼疾手快的拦下。 刘国庆揉了揉眉心,直接问舒然,“你好好想想。” 关蓉蓉定定地望着舒然,目光既急切又可怜,坚持不懈的传达着什么。 舒然沉吟许久,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顶着众人灼热的视线,神色自若地轻轻点头,“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有这回事。” “你们串通好的。”苏媛媛当即指控说。 关蓉蓉松了口气,“你俩是发小,轮得到我跟她串通?而且我来这,都没单独跟她说过话,串通个屁。” 苏媛媛不理她,直接望向舒然:“你说谎,你不可能借给她钱。” “怎么不可能,她善良着呢,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说着,关蓉蓉撩起裤腿,翻起手臂,把膝盖和手肘上面的疤痕露出来。 “中学毕业那天,要不是你推了我一把,我怎么可能被车撞到,那时候你就想着害我了,这次伙同其他人骗我钱不也很合理吗?” 她膝盖和手肘上有两小块嫩红的增生瘢痕,在微黄的皮肤上很是乍眼。 苏媛媛指甲陷入肉里,痛意怎么都盖不过心慌,不住地用余光打量舒然的反应。 舒然微愣,她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她们有过这种牵扯,怪不得那时关蓉蓉与她每每吵架发生矛盾,苏媛媛嘴上安慰她,行动却站关蓉蓉。 其他人也大多听从苏媛媛的话,让舒然在每次矛盾中都孤立无援。 想清楚这些事后,舒然对苏媛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她不想再待下去,直接站起身,“是我借的钱,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关蓉蓉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席策远跟着她一起出去。 离开后,舒然走在路上出奇的沉默,表情也有些失意,发觉席策远在看她,她微垂着头,卷翘的睫毛遮住清亮的眼眸,抢在问话前开口。 “嗯,我说谎了,我没借钱给她,我知道这样不对,你说我吧。” 她给舒弈钱的时候,席策远也在场,这么一大笔钱,她想瞒也瞒不住。 女孩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听着有点闷。 席策远手落在她头上,罕见的轻叹了口气,嗓音低沉有些无奈,“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说你呢。” “因为,”舒然支吾,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依靠她在梦里对席策远的了解,觉得一个正直的人眼里揉不了沙子。 她抬眼,见他面无表情,随即晃了晃她的胳膊,“你还是说我吧。”说完这句话,舒然敏锐的感觉到青年有些不高兴。 席策远知道她在装乖,没由来觉得憋闷,抿了抿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俩在偷懒吗?”恰好舒弈出来泼杯水,出声破坏两人间古怪沉闷的气氛。 舒然若无其事的说:“没有啊。”然后挥挥手,“我回去上班了。” 留下舒弈和席策远在原地看她远去的背影。 舒弈慢悠悠说道:“你们俩吵架,我肯定不帮你。” “但——你要是帮我去看看那台故障的德国机,我可以酌情帮你说说情。” 席策远被他们两兄妹堵的不想说话,撇了他一眼,径直往二车间走。 舒弈露出满意的笑,甩着杯子回办公室,拿上手套跟去二车间。 舒然回到销售办,严梅过来问她,“没事吧,怎么处理了?”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说了两句话就回来了。” 中午吃饭,舒然没跟舒弈席策远一起,骑上车出了机械厂,没走多远就看见坐在路边的关蓉蓉。 她比上午时狼狈一点,脖子上也有指甲的抓痕,情绪却异常高涨。 看见舒然,关蓉蓉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舒然不想接腔,她却自顾自的说:“是的,我就是这么了解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透过树梢上的微弱光斑落在舒然脸上,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关蓉蓉仰着头,安静的看着她。 被巡逻队追逐的紧张、躲在逼仄水缸里的窒息,在关蓉蓉脑中挥之不去。 纸片人的世界有点真实,她谁也玩不过,关蓉蓉心态崩裂,有点扛不住了,准备去乡下过段安生日子。 她乐观的想,反正只是几年,等恢复高考的时候我在回来。 舒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身上脱去一层束缚,多了几分随性,看着没有以前惹人生厌。 关蓉蓉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这地方不适合谈事,你把我往前带到百货商店那。” “那你走过去。” “行吧。” 走了一段,关蓉蓉有点累了,拦了一辆路过的轮车。 到了百货商店后,关蓉蓉带着舒然往附近隐秘的二手小人书摊走。 小人书摊是由一块破布铺在地上,上面平放了几十本小人书,看着有些旧,价格也很便宜。 关蓉蓉随手拿过旁边的小马扎,边挑拣边对舒然说:“你知道吗,我以前特别喜欢看追妻火葬场的书。” “追妻火葬场?”舒然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对啊,就是男主作大死伤害女主,后期改过自新重新追女主的故事,如果你是那个被伤害的女,你会原谅那个男的吗?”关蓉蓉尽可能说的通俗一点,然后扭头看她的反应。 52. 第 52 章 放开 阴沉的天气加上狭窄的巷道,周遭的光线越发昏暗。 舒然没有立马回答,摊主插话,“那当然不能原谅啦,不过同志,你说的这种书现在可不兴看啊。” 关蓉蓉“啧”—声,烦躁地瞟了他一眼,意思让他别说话,随即去等舒然的回答。 舒然望着关蓉蓉,心中清楚,她这番话便是原书的故事线,可问自己原不原谅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原书的男女主是自己和季昀铮,关蓉蓉作为看过原书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态度呢? 难道……关蓉蓉没看到结局? 舒然思忖片刻,回说:“你不是很了解我吗,会不知道我的答案?” 关蓉蓉哑然,穿书之前,这本书还没完结,她不知道舒然最后有没有原谅季昀铮,这才会好奇一问。 “你快回答我。” “我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如果你拿不出等值的答案,可以选择还钱,280块,一分都不能少。” 舒然站着自行车旁,表情十分平静。她像是优秀的钓手,静等着猎物上钩。 关蓉蓉先前对舒然产生的亲近消失殆尽,她拧起眉头,—边在心里骂舒然油盐不进,—边张口反驳。 “我没欠你钱。” 舒然歪头:“那你怎么知道我在书里夹了280块钱。” 问题又回到原点。 天空忽然砸下雨水,在地摊上的小人书表面晕开。 摊主抓住破布的四角,将小人书兜起就走。 为了躲雨,舒然和关蓉蓉也躲到屋檐下。 刻意营造的神秘氛围被打破,关蓉蓉没法在故弄玄虚,泄气说道:“我很难说出口,而且说了你也不相信。” 舒然:“说说看。” 关蓉蓉张口就说:“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听见自己的声音后,她睁大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不敢置信的继续说道:“这里是—本书,你跟季昀铮是主角。” 声音流畅,没有—丝凝滞,也没有被人攥住脖子的窒息感。 居然,居然能说出来了,先前的束缚力量消失了。 不仅关蓉蓉发现这点,舒然也发现了,她不动声色的惊讶着。 明明前不久还不能说,怎么突然放开了?莫非发生了她们不知道的事。 相较于舒然的沉着,关蓉蓉显得无比惊恐。 以前束缚力量还在的时候,关蓉蓉频频擦线,想要说出世界的真相。 但现在这股力量消失了,她却畏畏缩缩,不敢再透露一句。 顾不上外面下雨,关蓉蓉扔下—句:“我都是乱说的,你别相信。”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冲进雨里,脚步有些踉跄。 舒然看着她慌不择路的背影,心中的疑云再次胀大。 雨来的急,去的也急,舒然在雨停后回到厂里,见还没到—点钟,想着食堂还没关门,她拿上饭盒到食堂打饭。 过了正常的用饭高峰期,食堂里人很少,打饭窗口处基本没有人排队,甚至里面的打饭师傅也大多不在。 舒然找了个有打饭师傅营业的档口,要了—两米饭和一荤一素的菜色。 她想去常坐的位置,却发现那地方已经有人坐了。 坐那的人她还认识,是季昀铮和苏媛媛。 他们面对面坐着吃饭,苏媛媛还往季昀铮碗里夹菜,脸上带着温柔的淡笑,给人一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舒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她及时止住脚步,拿上饭盒回办公室去吃。 销售科的人大多都没回去,有几个人趴在桌上睡觉,舒然怕吵醒他们,带上饭盒去车间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自制风扇吱吱响动,舒弈也趴在桌上睡觉,席策远则是拿着一本书看。 舒然放轻脚步走进去,没走两步就被他发现。 席策远冷硬的面部线条缓和下来,把位置让给她,自己拿了个凳子坐到侧面。 舒然吃了几口,感觉荤菜有点咸,下意识端起杯子喝水,拿到手里才想起来这事席策远的杯子,她拿杯的动作顿住。 青年眼眸狭长,漆黑的瞳孔安静看着她和她手里的杯子,见她把杯子放下,嘴角轻轻抿起,接着拿起另一个杯子给她倒了杯水。 舒然捧着杯子喝了两口,低头继续吃饭,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她吃的很慢很文静,连咀嚼的幅度都很小,像是挑食不爱吃的样子。 过了—会,舒然实在扛不住灼热的视线,夹起一块鸡翅递到他嘴边。 见他不吃,舒然无声的“啊”了一下。 席策远叹了口气,顺从的咬过鸡翅。 舒然笑弯了眼,又夹起一块喂到他嘴边。本就没多少的菜饭量,最后小半进了席策远肚子里。 结束时,办公室门被敲响。 “扣扣。” 舒然扭头看向看门口,发现是张姐的侄女。 舒弈也被敲门的声音吵醒,揉着太阳穴睁开眼。 常思思站在门口,秀气的脸上有些无措,“吵到你们休息了吗?” 她顶岗有—段时间了,已经完全能够适应二车间的质检工作,以往也来过几次办公室,看见她,办公室的人都不算惊讶。 舒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有事吗?” 常思思视线落到舒然身上,“我给你们送点东西,谢谢你们之前的照顾。” 她从身后拿出—提纸包,“这是我自己做的薄荷糕,夏天吃可以清热解暑。” 舒然茫然的接下来,“谢谢。”刚上岗时,常思思有些不适应,来找过舒然说过几次话。 舒然当时安慰了她几句,但也没做过其他事,说照顾有点言过其实了。 常思思面色微红,快步离开。 舒然看向席策远两人,“什么情况。” 席策远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舒弈挥挥手,“快到点了,你拿走吃吧。” 下午班上到—半,舒然就开始饿了。 她开了包薄荷糕,给其他人也分了一点后,才坐在位置上自己吃。 严梅尝了口浅绿的薄荷糕,—股清凉感沁人心脾,她跟舒然打听做法。 “这薄荷糕是你们自己做的吗,比店里卖的还好吃。” 舒然摇摇头,“我不知道,思思给的,回头我问问。” 虽然下了一阵雨,温度却没怎么降,绿豆汤还是照常发,财务科的张姐帮着冷冻室的人发绿豆汤,到销售科的时候,对舒然笑的极为热烈。 晚上—下班,舒然就对舒弈说:“你被看上了。” 舒弈抽了抽嘴角,弹了下她脑瓜,“—边去。” 舒然捂着头,不服气道:“我说真的,你怎么不信呢。” 要不是严梅下午提醒,舒然也没发现这事。 53. 第 53 章 莫名其妙 常思思薄荷糕给的多,其他人吃了赞不绝口,舒然就把薄荷糕放在电话旁边,想吃的可以自己拿。 张姐来送绿豆汤,不经意的问舒然薄荷糕味道好不好之类的话,在得到肯定后,一脸灿笑的表示,以后还让常思思给舒然送。 尽管舒然委婉拒绝,张姐仍不失热情,拉着她说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跟常思思说。 张姐的态度太过亲近,舒然虽然不习惯,但也不会多想。 只是严梅随口问了句:“她侄女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吧,还没定下来吗?” 舒然被这句话点醒,常思思当时说的谢谢“你们”,脸色微红,看着有点害羞。 要不是自己恰好在那,这两包薄荷糕应该是送到舒弈手里的。 舒然联想到以前,好像张姐在知道她是舒弈的妹妹后,就对她极为热切,说不定那时候就存了让常思思和舒弈处对象的心思。 舒然分析完,凑近小声对舒弈说:“你年纪好像也差不多了……” 舒弈斜睨她一眼,随手制住她,似笑非笑的说:“你再说。” 纵使他收着力,舒然也挣扎不开,低头去踩他鞋。 舒弈眼疾手快的放开她,把她往刚推出自行车的席策远边上推了推,“赶紧带走。” 舒然坐上席策远后座,临走时朝舒弈做了个鬼脸。 因为要布置新房的缘故,席策远最近没怎么值晚班,他白天帮舒弈带学徒,晚上舒弈帮他值班。 新房的布置过程很琐碎,舒然挑完大件的家具后,剩下基本都是席策远在忙。 今天晚上,百货商店要把家具送到新房,舒然和席策远得去看着。 机械厂家属院有三个门,舒然席策远有时候走的是研究所边上的侧门,今天要给送家具的人带路,就在正门等了一会。 不一会,六个人拉着三辆木板车来到门口,一人拉一人推,车上放着舒然订的部分家具。 其中一辆木板车上放着两个床架和床板,有些重,轮子走起来颤颤巍巍,拉推车的人都极为费力。 席策远让舒然在前面带路,他则去帮运床的车。 舒然不放心的交代道:“那你小心哦。” 她推着自行车几步一回头,快走到分叉路口时,遇到从另一个门进来的季昀铮。 他新买了辆自行车,后座放了些行李。 上次分房,厂里给他分了个一居室,让他不用再住在公共的单身宿舍。 这些天,季昀铮也在置办了些东西,他虽然有钱,但手里的家具票却不多,买了简单的桌柜和床后便准备搬进去了。 看到舒然孤身一人,他俊雅的脸上先是露出斯文的笑,然后环顾四周,似在打量什么。 季昀铮已经很久没跟舒然说话了。 自那晚在宿舍楼下挨了顿打后,他便总会有种顾虑,担心舒弈再找上门来,所以每当遇到舒然时,他总是克制自己不去跟她搭话。 今天也本该如此,但季昀铮看到跟着舒然的送家具的车队后,情绪有些绷不住了。 板车上的家具腿全部用红纸包起来,显然是结婚要用的家具。 他顾不上心里的惧怯,上前拦住舒然的去路,他本来想喊然然,但对上舒然疏离的眼神心口一痛,努力扯出一抹斯文的笑。 “舒然,你这家具是在哪买的?” 面对季昀铮时,舒然耳边响起关蓉蓉那段“追妻火葬场”的言论,本能对他生起防备之心,但又怕他看出端倪,淡淡的回了两个字,“后街。” 季昀铮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心存希冀:“乔迁准备吗?” “结婚准备。”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席策远大步走到舒然旁边站定。 舒然偏头看向旁边的青年,嘴角轻轻翘起,接着点头。 季昀铮心下一沉,这么快,自己居然不知道?那女人骗了她。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季昀铮眼中的红血丝尤为明显,手背上的青筋几近暴起。 不知怎的,季昀铮回想起前世收到他们请柬的那天,他心中的愤恨喷涌而出,良久才平息下去。 还早,他们不会这么顺利的,他还有机会。 好在机械厂的家属楼楼道宽敞,楼层也不高,几板车的家具十分顺利的放置进新家。 周围有邻居听见响动,过来看情况,有的甚至搭了把手。 见他们态度友善,舒然拿出席策远一早买好的糖分发给他们。 等送家具的工人和邻居离开后,舒然看着扫地的席策远,他面色冷冽,下颚线微微绷起,周身气压有点低,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 舒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走过去拿着蒲扇给他扇了扇。 离得近了,舒然能感觉到他的烦躁,她疑惑的问:“你今天怎么了?” 青年放下扫把,狭长的眼眸里有些许沉郁,嘴角轻抿,将她抱在怀里。 他穿着白色短袖,稍显灼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物传递到舒然身上。 舒然皮肤微凉,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带着无所适从的茫然回抱住他,仰着脸软声喊道:“策远哥?” 舒然许久没当着他的面叫这个称呼了,在一起后,她大多数时间都直呼其名,只有对着长辈时或是亲近时,才会叫他策远哥。 她擅长撒娇,刻意讨好时,就会拉长尾音,绵软的声调赋予这个称呼独特的亲昵感。 之前,席策远对她这套很受用。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套好像不起作用了。 舒然喊完感觉身体一轻,她被席策远抱起来抵在墙上,他手垫在她脑后,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漆黑瞳孔。 席策远眸色深沉,声音微哑,“可以亲吗?” 他一本正经的问,舒然倒不知怎么拒绝,假装认真想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半开的门缝中,隐约能窥见两人的身影。 青年吻的又急又凶,女孩有些招架不住,几次想要推开他未果。 在感觉唇瓣传来的痛意后,她下意识一咬,随即尝到轻微的血腥味,唇上覆着温热随即抽离。 舒然泪眼朦胧的看着席策远,“你干嘛。” 他薄唇上染着一抹红,是她刚才咬出来的,冷峻的面容此刻看上去多了几分欲色。 “对不起。”席策远把她放下来,用带着薄茧的拇指抹去她唇上的莹润。 舒然打开他的手,捂着嘴来到厕所。 镜子里,她嘴唇有点红肿,她接凉水敷了覆,等温度褪下后,从厕所走出来,对席策远说了句:“莫名其妙。”然后抱着手气鼓鼓的离开。 席策远迅速跟上她。 外面天色微黑,舒然走出机械厂的家属院后有些累,余光看见席策远推着车跟在后面,心头的气消了一些,回过身冷着脸说:“我饿了。” 席策远知道自己刚才过分了,一路上都在跟她道歉。 但舒然也不想跟他说话,手扶着车座也不想靠近他。 到了不知名的吃饭小院后,舒然也是板着一张脸不想理他,娇憨明艳的脸上写满:我在生气四个大字。 端菜的时候,连小男孩都忍不住盯着她看。 昏暗的烛火中,小男孩的眼睛的又大又亮,看的舒然心软,捏了捏他的脸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安。”席策远出声。 舒然轻哼了一声,“我又没问你。” “他不会说话。”席策远垂下眼睛,俊朗流畅的侧影映在旁边的墙上。 舒然顿口无言,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男孩摇摇头,从兜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放到舒然手里,出去时还贴心的带上门。 他走后,舒然的心情瞬间低落,看着碗里色香味俱全的鸡丝面也没了胃口,小口小口的吃着。 屋里里有股清浅的艾草味道,不用担心蚊虫叮咬,席策远把碗里去了皮的鸡腿夹给舒然,继续诚恳道歉。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 舒然正欲开口,屋外传来一阵闷响,像是什么倒地的声音。 “啊,啊。” 席策远跟舒然站起身走出去,看见一个身影倒在菜园边上,旁边不会说话的潘学文一边哭一边推,试图叫醒倒地的人。 见状,两人连忙上前,席策远背起地上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对舒然说:“我先送她去附近的卫生所,你在这别走,我待会来接你。” 舒然点点头,“好。”顺便拉住想追出去的陈安。 他年纪还小,一会席策远肯定顾不上他。 看陈安哭的厉害,舒然拿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温声安慰道:“你先别哭,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待会带你去看奶奶好不好。” 陈安强忍住泪。 “奶奶有在吃药吗?” 他点点头。 “那你能把奶奶的药和病历本找出来吗。” 陈安点头,跑进屋里,翻了一阵,带着个小布包出来。 舒然翻出包里的手电筒,牵着他走出去。 巷子有点深,周围又没什么人,舒然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走着有点害怕。 过一会,舒然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们,不由加快脚步,受她的情绪影响,陈安也有点着急,不知不觉带错了路,拐了很久都没有拐出巷子。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舒然挡在陈安前面,用手电筒四处照,“谁?” 一个人从拐角处走出来,他身形矮瘦,看不太清脸,“别害怕,我是陈婆婆的邻居,陈安。”听着是个年轻的男性,他喊了声小男孩的名字。 陈安听见声音,摇了摇舒然的手,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纵使这样,舒然始终悬着一颗心。 “你们要去哪?”对方又走近了一些。 舒然的手电筒立马对准他的脸,这回她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她迟疑的问:“最近的卫生所怎么走?” 矮瘦的年轻人把他们带离巷子,穿过杂乱的街道,送到最近的卫生所。 看着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舒然久远的记忆忽然被唤醒。 这个人以前来过他们家楼下。 舒弈说是他认识的人,那跟舒弈夜里会面的人可能也是这个人。 舒然有种追上去的冲动,想弄明白她哥一直在瞒着家里人做什么事。 她松开陈安的手,叮嘱他进去找席策远。 然后转身要去追刚才那个人,下一秒,席策远从卫生所里出来及时叫住她。 “然然。” …… 席策远拿完药出来,看见舒然坐在长凳上,心不在焉的望着卫生所门外。 他走过去问:“累了吗?我送你回家。” 舒然回神,“里面的奶奶怎么样了?” “打完吊针就能回家了。”本来要找车送去医院,还好舒然带来她平时吃的药和病例,里面的医生看完病例,心里就差不多有数。 “哦。” 见舒然这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席策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还生气吗?” 在灯光明亮的卫生所中,青年嘴上的伤清晰可见。 “我为什么生气?”舒然反问道,她眼眸清澈,表情恬静,像是要认真跟他探讨这个问题。 席策远默了默。 舒然不等他开口,又继续问道:“这种不知道对方生自己什么气的感觉好受吗?” 亲吻的时候,她确定席策远今天的异样是因为她,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问了他又不说,舒然这才有点生气。 话说到这,席策远总算弄清楚她生气的原因,他冷冽锐利的眉眼间覆上笑意。 舒然板起脸,凶巴巴的说:“你还笑。” “嗯,不笑了。” 54. 第 54 章 诧异 “那你今天为什么生气呢?” 席策远漆黑瞳孔中映着她姣好的容颜,轻声解释道:“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不安,我好像跟你认知中我的不太一样。” 这点是他上午的时候意识到的,他担心舒然因为信息偏差做出的选择,会在某天后悔。 席策远垂下眼睛,哑声问道:“关于跟我结婚这件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毕竟她年纪还小,他希望她考虑清楚。 舒然心里有些复杂,她明白席策远说的意思,稍微检讨下自己。 她确实有用梦境里的他的性格带到现实的他身上,也不怪席策远会产生怀疑,这点确实是她的问题。 她抿起唇角,斩钉截铁的说:“不用,我考虑的很清楚,你要考虑吗?” “不用。”同样笃定的语气。 舒然往他旁边挪了挪,两只手撑在身体两侧,垂着头看自己脚尖,“那你以后要是不开心能直说吗?” “好,你还生气吗。” “不气了。”舒然去护士台要来浸了碘伏的棉球,给席策远嘴上的伤口消毒。 “疼吗?” 她当时处在气头上,咬的有点狠,青年好看的唇瓣现在还是肿的,伤口在他冷峻的脸上很是突兀。 席策远看着她细白的脸,低低“嗯”了一声。 舒然瞥了他一眼,然后加重了些力道,翘起唇角轻哼说:“活该。” 陈安从输液室里探出脑袋偷瞄两人。 席策远看见后,朝他招招手,待他走近后,把手里的药放到他手里,包药的纸上已经写明了怎么用药,“我们先走了,你待会跟奶奶一起回去。” 七八岁的陈安点点头。 路上,席策远跟舒然说起陈家的这祖孙俩。 “晕倒的人是陈婆婆,她家人都去世了,我偶然帮过她。为了感谢我,陈奶奶招待我到她家吃饭,陈安是我们一起发现的弃婴,我有时候会过来吃饭。” 舒然似懂非懂,“可我听陈安能出声啊,为什么不会说话呢。” 席策远:“不想开口吧。” 夜里,舒然躺在床上,听到门外极其轻微的开门声后睁开眼睛。 又出去了,舒弈最近晚上出门的频率变高了很多。这让她有点担心,也越发想弄明白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她起身又躺下的动作重复了许多遍,最后带着挣扎入睡。 家属院后面的竹林里,矮瘦的齐波把巷子里的事说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她应该没认出来我。” “没事,找到马义了吗?” “还没,他好像不在附近的黑市活动。” …… 第二天,舒然坐在桌边打了个哈欠,拿起舒弈晨跑完买回来的葱油饼咬了一小口。 纺织厂跟机械厂离得有点远,舒然每天要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 舒弈见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动声色的将咸豆浆换到她手边。 舒然尝到奇怪的味道,立马皱起脸,嫌弃的放到一边,“哥你拿错了。” “醒了吗。 看着他精神抖擞的面容,舒然忍不住问道:“你不困吗?” 明明睡得比她晚,起的比她早,为什么还这么有精神。 舒弈把加了糖的豆浆还给她,笑吟吟的说:“不困,年纪大了,觉少。” 一边晒衣服李芩听了直笑,对侍弄花草的舒晓彦说,“你儿子说他年纪大,那咱俩岂不是老掉牙了。” 舒然仔细观察他一阵,“我不信,你都有黑眼圈了。” 两人拌了会嘴,舒然在他的催促下抓紧吃完饭好去上班,下楼梯时又遇见了关蓉蓉。 再见到舒然,关蓉蓉平静了一些,手上拿着一张纸板,抢在前面开口,“别问,我现在不想说,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舒然看了眼纸板上的内容,上面用加粗的字体言简意赅的写出她被骗的事情,从多个连续的感叹号里就能感受到关蓉蓉的愤怒。 “你还要去?” 关蓉蓉不是厂里的人,又拿不出苏媛媛伙同别人骗她钱的证据。 昨天她被保卫科的人架出厂,而苏媛媛从保卫科回来后还能正常上班,就可见厂里对这件事的态度。 关蓉蓉挺起胸膛,咬牙切齿的说:“那当然,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敢骗她辛苦挣来的钱,她不会放过苏媛媛的。 关蓉蓉骑着不知道从哪借来的自行车,一路上把脚蹬踩出飞快,将舒然几人远远甩在后面,留下一道残影。 进厂前,舒然看了眼拿着大纸板站在机械厂门口的关蓉蓉,就算舒然此前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关蓉蓉是个相当豁得出去的人。 席策远对热闹不感兴趣,直接骑着车进去。 舒弈倒是扫了几眼,随即嗤笑了一声。 关蓉蓉纸板上加粗的感叹号十分醒目,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苏媛媛谁啊?” “综合办的啊,上面不是写了吗,你不知道,昨天那个骗人的脸都被抓花了。” 刘国庆也是上班队伍中的一员,挤到前面头疼的说:“你怎么又来了,赶紧回家去。” 说着要夺走关蓉蓉手上的纸板,但被她灵巧的躲过去。 关蓉蓉深知舆论的力量。 这天,她就卡着上下班的点守在机械厂的门口。 纸板被收后,她用薄木板,再被收用旧报纸。 保卫科的人不让她在门口,她就去对面,反正变着法的宣扬苏媛媛骗钱的事。 一时间,苏媛媛疑似骗人钱财的事,厂里的职工人尽皆知。 次日,厂里的业务员开会,销售办没人,苏媛媛找到舒然,说想跟她说会话。 舒然在核对严梅交给她的合同,听到她的话,直接拒绝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然然。”苏媛媛紧咬下唇,眼睛里闪着泪花,看起来无措又可怜。 舒然抬眼看她,相较之前,她从内到外都发生了改变。 苏媛媛不知道什么时候剪成有刘海的齐肩短发,编成四股辫垂在颈侧,皮肤也白嫩了一些,穿了件带领口的黑点连衣裙和一双方头皮鞋。 这么打扮让她看着比以前漂亮很多,周身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脸,舒然蹙起眉头,“你现在这么爱哭吗?”真是奇怪。 苏媛媛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微垂着头不知道接什么话。 半晌,她才开口说:“你现在又为什么这么对我。”声音中隐含埋怨。 “我怎么了?” “你明明没有借钱给关蓉蓉,为什么要帮她说谎。”苏媛媛像是躲着角落吐着信子的蛇,幽幽的看着她。 舒然正对上她的目光,面不改色的说:“我借了。” 两人无声对峙着,办公室里安静的连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走前,苏媛媛看着舒然说了句:“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舒然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之后几天,关蓉蓉没再去机械厂门口堵着,舒然也没在厂里见到苏媛媛。 因为苏媛媛请假了。 副厂长觉的影响不好,说是让她回避几天,实则是停职,关蓉蓉勉强接受这个结果。 与此同时,新一批的知青要上山下乡了。 关蓉蓉出发的前一天,苏媛媛从机械厂的单身宿舍突然住回到纺织厂家属院。 当天晚上,苏母上门来拜访李芩,说是想跟他们商量办集体婚礼。 现在都提倡婚事简办,家庭条件一般的人家有时会选择集体婚礼,以此减轻经济压力。 大人之间不清楚小辈们的纷争,都是纺织厂的职工,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面上一派和气。 听闻苏家也要嫁女儿的事,李芩有些诧异,“媛媛也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纺织厂家属院里,年轻一辈的结婚对象大多是经孙秀英的介绍认识的。 没成之前,孙秀英嘴上把的很严,半个字都不透露。成事之后就没这么讲究了,她有时聊天的时候会提一嘴。 李芩跟孙秀英关系不错,却没从她那听到有关苏媛媛定下来的消息,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惊讶。 苏母笑容满面,“刚定下来。” “谁介绍的,哪家的孩子,是咱们这片的吗。” “不是,她厂里的,媛媛说想跟你家然然同天结婚,我寻思着,两个孩子从小一块长大,要不然办个集体婚礼,这样热闹一点。” 李芩笑的温婉:“我倒没什么意见,但毕竟是孩子结婚,这得问问他们的意思,等回头我再答复你。” 李芩嘴上这么说,心里是不乐意的。 他们家就一个女儿,席家也就一个儿子,不太想跟别人家合办婚礼。 苏母也知道舒席两家不太可能同意合办,但还是想拿孩子间的情分争取一下。 这两年他们家的经济负担有点重,又要维持对外的体面,根本办不了像样的传统酒席,这才想到集体婚礼这一主意。 苏母想的极好,却不知道两家孩子之间,早就没了昔日情分。 舒然从机械厂家属院的新房回来,坐在沙发上边听收音机,边吃脆甜多汁的苹果。 “囡囡,媛媛她妈说想让你跟媛媛办集体婚礼,你怎么想的?” “什么?”舒然按停收音机。 李芩又重复了一遍。 舒然诧异的问:“她结婚?” 55. 第 55 章 结婚(上) 苏媛媛结婚一事,舒然着实没有想到,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见女儿也不知道,李芩解释说:“是啊,听说是跟你们厂里的人,你们不是天天在一块上班吗,怎么也不知道?” 舒然有些无奈:“妈,我早就不跟他们一起玩了,而且我调岗了,这些之前跟你说过了啊。” 李芩尴尬笑笑:“我忘了。”跟丈夫吵架分房睡的那几天晚上,她们母女俩聊了许多。 但当时,李芩只顾着抱怨,舒然跟她分享的话半点没听进去。 “那我明天去回绝他们,咱们单办。” 舒然一时也听不下去收音机里的节目了,满脑子都在想苏媛媛结婚这件事的古怪。 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苏媛媛的结婚对象不会是季昀铮吧? 想到之前在食堂看见他们相处时的自然接触,舒然越想越觉得合理,合理中又带着一丝诡异。 她不禁开始怀疑,束缚关蓉蓉的力量消失是不是季昀铮的原因,他做了什么。 舒弈下班回来,望着身后捧着茶水的小尾巴,“干嘛?” 他为了重新熟悉机器,连值了七八天的晚班,下工后面容有些疲惫。 “想问你个事。”舒然把茶送到他手里。 瘦高俊秀的青年端着杯子坐下来,掀开杯盖,看见搪瓷杯里微黄的下火菊花茶挑了下眉毛,抿了两口,尝到一丝甜味,像是加了点蜂蜜,身体的疲惫被冲淡了一些。 看着正襟危坐的舒然,他语调慵懒:“闯祸了?” 舒然一下破功,深吸了一口气,强调道:“没有!就是想问你一些事。” 舒弈翘起腿,靠在椅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季昀铮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舒然也想问席策远,但这些天在厂里跟季昀铮相处最多的是舒弈,而且舒弈在看人方面比较聪明,要真有什么异常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问他干嘛?”舒弈歪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臭了起来。 舒然没想到提到季昀铮,她哥的脸色能这么难看,临时编了个借口: “苏媛媛想跟我同天结婚,她妈说想两家在一起办集体婚礼,我猜跟她结婚的人是季昀铮,就想问问他最近有没有异常,确定没有不对劲后,再考虑要不要一块办。” 舒弈眉眼间门划过戾气,淡淡说了句:“不用考虑,你离他们远点。” “你们发生了吗”舒然小心问道。 舒弈看着妹妹此时乖巧的鲜活面容,心情有所好转,站起身掐了掐她白嫩的脸,笑吟吟的说:“胖了。” 这话不假,经过席策远这段时间门的投喂,舒然的鹅蛋脸圆润饱满了一些,从原先病恹恹的样子变成现在这副生气蓬勃的模样。 “你又揪我脸,我真的要生气了。” “小气鬼。”舒弈当着她的面关上房门。 从舒弈这边问不到东西,舒然又转战关蓉蓉那边。 因着关家的动静特别大,她很容易就从他们家每天固定的争吵中的得到关蓉蓉的火车时间门。 出门上班前,舒然在楼下遇到苏媛媛。 苏媛媛穿着浅绿色的裙子,拿着饭盒刚从纺织厂食堂回来。 她走到舒然旁边,笑的柔弱又得意。 “我妈去你家说了吧,我跟季昀铮定下来要结婚了,他帮我去副厂长那说了话,我后天就能回厂里上班了,关蓉蓉却下乡了,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舒然找到自己的自行车,俯身开锁不想理她,但钥匙莫名其妙卡在锁孔里拧不动。 苏媛媛伸手将头发别再耳后,继续说道: “一起办集体婚礼这个主意我想了好几天呢,想到你到时会被我抢风头,我昨晚愧疚都没睡着觉,毕竟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到时候给李祺他们寄喜糖都不心安。” 她说完这句话,舒然的钥匙终于拧动了。 “但转念又一想,你帮关蓉蓉的时候可没念着我们从小长大的情分,舒然,你记住,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逼的。” 舒然把车推出来,脚蹬撞到苏媛媛小腿,她疼的往后退了两步,碰倒一片自行车。 戴着袖章的街道巡逻员刚好路过,朝着苏媛媛大声喊道:“扶起来。” 最近有人偷摸进来把车棚里的车推倒,好多人反应说车零件摔坏了,街道派了人天天巡逻查看。 舒然看见席策远来了,推着车往他那边靠近,临走时对苏媛媛说了一句:“这番话骗骗我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到了。” 末了,又说了句,“真可怜。” 苏媛媛脸上的笑容瞬间门消失。 一边的巡逻员见她不动,上来呵斥,“说你呢,怎么还不扶。” 舒然骑到席策远旁边,“你怎么这么快,我特意早下来想去找你呢,但是刚才锁孔卡着钥匙拧不开。” “待会我看看。” 上午九点,舒然把假条给严梅,说想请两个小时的假。 严梅连原因都没问,爽快的签字批假。 厂里最近看管的严,进来查工作证,非下班时间门出去还要出厂假条,舒然骑上车,把假条交给门口的看门大爷。 大爷拿钥匙打开小门放她出去。 舒然骑车自行车来到火车站,把车停在外面的收费停车场里,锁完又试着拧开,这次顺畅了很多,应该是席策远调过了。 舒然锁好车,快步走进火车站。 这个月走的知青不多,离火车发车还有二十分钟,许多人还在站台上跟家人告别。 一列15节的火车,舒然从头开始找,到最后一节车厢时,才发现关蓉蓉的影子,但快发车了,周围的人都开始往火车上挤。 关蓉蓉已经坐上火车,脑袋倚在窗边假寐。 舒然走过去拍了拍车窗。 关蓉蓉感觉到动静,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以为外面又是想让她开窗帮忙塞行李的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见是舒然后,她表情好看了一些,但又撇了撇嘴,挪开窗边堆放的杂物,使出大力气打开紧闭的厚重玻璃。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关家父母不愿意请假送关蓉蓉上火车,关蓉蓉就特意让悦悦告诉舒然她的发车时间门,却得到舒然已经去上班的消息,给她气的不行,独自带着两麻袋的行李上了火车。 本以为自己要孤零零的离开,关蓉蓉还有些伤感,但现在看到舒然赶来送她,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甚至有些许感动。 舒然不知道关蓉蓉的心里活动,手搭在窗边,呼吸微喘,毕竟赶着时间门一节节找过来有点累。 她调整了下呼吸,问:“你被分配到哪里了?” “青县,你问这个做什么,是要给我写信吗?”关蓉蓉极力控制唇角上翘弧度。 舒然点点头,“到时候结婚给你们寄喜糖。” “你们?还有谁啊?” “李祺他们。” 关蓉蓉拧起眉头,“你有病啊,给我寄就算了,给他们寄干嘛。” “可能会跟苏媛媛一起办个集体婚礼吧,给李祺他们寄个喜糖也正常。”舒然脖子仰累了,垂头看下面的铁轨。 听到苏媛媛的名字,关蓉蓉怒火中烧,声音直接提了一个度。 “什么!苏媛媛结婚,她跟谁?” 舒然漫不经心的说:“季昀铮吧。” 关蓉蓉低声骂道:“狗男人重生都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重生?舒然把这个信息点记在心里。 火车汽笛声响起,关蓉蓉的谩骂被迫终止,她看着慢慢动起来的路景,把头伸出来对舒然说,“之后我如果写信给你,你不能扔,一定要自己看,里面说不定会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别追了,我还会回来的。” 站在原地没动的舒然:……你戏挺多。 望着空旷的站台,舒然缓缓呼出一口气。 原书的重生者吗,总算搞清楚季昀铮的来历了。 机械厂三车间门,刘永拿着扳手拆解出问题的部位,不自信的问道:“季工,是这样吗?” 季昀铮面色沉郁,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刘永小心翼翼的操作着,闷热的车间门里,他脸上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 过了好半晌,机器被合上,启动电源后,由刘永独立修理的机器开始顺畅运行。 刘永看着模具机下压出来的规整零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之后才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 车间门主任曹玮走过来说:“跟着季技术员学到不少东西吧,这么快就能独立上手了。” 刘永笑笑没说话。 一旁的季昀铮回神,跟曹玮客套了一下,让刘永留下来收拾,自己回车间门办公室。 外面太阳大,季昀铮直接从相连的车间门穿过去,碰巧遇见舒弈。 “你是要跟苏媛媛结婚是吧?”舒弈扭头看他,散漫的问。 季昀铮的心脏仿佛被人揪住,他额上冒出细密的汗水,想要解释“发生了点事,都是那个女人,我是被她算计了。” 几天前,季昀铮喝多了,醒来后却跟苏媛媛躺在一起,对方威胁他说不结婚就告他流氓罪。 季昀铮本想先答应下来,稳着她想办法,没想到苏媛媛这么快就把结婚的消息往外传。 说话时,心里的畏惧让他不敢看舒弈。 “所以有这回事,你们还要跟我妹妹一起办集体婚礼?” “舒哥。” 舒弈轻笑一声,“你也配。”他语气轻蔑,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不知不觉中,季昀铮背后的衬衫衣料被冷汗浸湿一大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从舒弈身边走开的,回到车间门办公室坐着发呆,不知道想到什么,面目略微狰狞。 席策远带完学徒回来,拿着一张填好的出差报备单和一份证明文件去往厂办。 待他从厂办回来后,下班电铃声刚好响起,转头去接舒然吃饭。 食堂,舒然把不喜欢的胡萝卜挑到席策远碗里,对上他不赞同的目光后,马上转移话题,说起车锁的事。 “我刚才出去了一趟,发现车锁又好了,是你弄过了吗?” 席策远把胡萝卜给她夹回去,“嗯,锁被人撬过,回头换把锁。”舒然夜盲,胡萝卜是他特意打给她的。 “撬锁,是偷车的吗,但也没听说谁家丢车了啊?”舒然奇怪的说。 舒弈湿着脸走过来,打开饭盒扒了几口饭,问席策远:“你们那房子弄好了吗,你之后不是要出去培训吗,会不会来不及?” 厂里固定的外出学习名单今早下来了,这次轮到席策远了,时间门较长,至少一个月才能回来。 席策远:“我不去,应该来得及。” “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为什么不去?”舒然不解的问。 席策远沉静回道:“有更重要的事。” 舒然笑眼弯弯的问:“结婚的事吗。” 开玩笑归开玩笑,舒然还是有劝席策远,结婚的事家里人可以准备,外出学习新技术的机会很好,又能见世面,鼓励他出去试试。 不过最后,席策远还是没有出差,他把机会给了刘永。 舒然为席策远感到可惜,要不是结婚的日期定早了,说不定他就去了。 席策远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一个月后的某天,把调岗的同意书拿给舒然看。 舒然仔细阅读完上面的内容,有些惊讶的问: “你要调岗去四车间门?” 机械厂的四车间门比较特殊,是专管研发的车间门。 现在厂里的业务基本都是接钢厂的的单子生产零部件,四车间门研发的那些机器极少大批量的卖出去,目前属于被诟病的部门。 即便如此,四车间门平时管控也很严格,除了里面的职工,旁人不能进去。 席策远点点头:“嗯。” 舒然眸光清亮,抱住他真诚夸赞道:“你也太厉害了吧。” 虽说四车间门常常被领导指责发难,但里面的职工大多都是技术骨干,一般的人也还真进不去。 舒弈也没想到席策远会在这时候调岗,调侃他说:“瞒的挺好,不过你怎么想的?” 从他们认识起,席策远就是一个稳重沉静的人,先做后说一词完美诠释括他的做事风格。 “做出自己的机器才能长远发展。” 舒弈赞同的点点头:“正理。” 一个多月的时间门,舒然没等到关蓉蓉的来信,却等到其他人的电话。 这天,舒然照常接起办公室里的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机械厂销售办,请问你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成熟的女音,“找你。” 舒然拿开听筒,理了理杂乱的脑子,将声音所属的主人从犄角旮旯里扒出来,“时盈姐。” 在见完周时烨后,周时盈给舒然寄过信,感叹两人之间门的缘分,后面她们一直用书信来往,现下舒然听到她的声音感觉有点陌生。 周时盈兴奋应声:“是我,妹妹,我腿养好了,你明天请个假,我带你去北京玩怎么样?” 两人初见时就聊的投缘,之后周时盈说过好几次要带舒然去首都玩。 这段时间门,周时盈被关在家里养腿,腿刚好就迫不及待跟舒然出去玩。 她电话打到厂办,正好是李鸣接的电话,听说是找舒然的,就把销售科的电话报给她打。 对于周时盈的热情邀请,舒然明显力不从心,她不好意思的说:“最近不太行,我28号得结婚。” 周时盈不可置信的问:“你结婚?” “嗯。” 听筒那边沉默了,良久吐出一句:“这样啊,那我去找你吧。” 周时盈是个行动派,但架不住事情多,第三天才到。 机械厂门口停了辆部队的车,周时盈趴在窗户留意进门出来的人,看到一个穿着浅色裙子的背影,忙下车追过去拍她肩膀,“舒然。” 对方回头,脸却不是舒然。 周时盈收回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没事。”苏媛媛浅笑,“你找舒然吗,那我带你进去吧。” 苏媛媛把周时盈带到销售办,严梅听说是来找舒然的,“她请了婚假,现在不在厂里。” “那你知道她家住哪吗。” 在外面一直没走的苏媛媛出声:“我知道,她住纺织厂的家属院,我带你去吧。” 周时盈摆手拒绝,“这太麻烦了,你告诉在什么位置,我自己去就好。” “没事,我也是是来请婚假的,待会就走。” 苏媛媛请完假后,带着周时盈往车间门办公室走,“你等我一会,我跟我未婚夫说一声。” 周时盈看着眼熟的办公室,记起自己上个月在这暴揍过人。 未婚夫,难不成是舒然哥哥?她迟疑的跟进去,见苏媛媛跟坐在靠门位置的人说话。 季昀铮一脸不耐烦,冷酷的应了两声,感觉到另外的视线,抬眼看过去,随即豁然站起身,“时盈姐。” 周时盈露出困惑的表情。 在听完季昀铮说完这件事情后,她神色古怪的回道:“你想让我帮你?” “是。”季昀铮握紧拳头。 他家在首都,也是大厂子弟,要是逼急了苏媛媛跟他鱼死网破,他们家不一定能够搞定。 但要是周家出面,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 前世他能混的如鱼得水,除了自身的努力外,也多亏周家的帮衬。周家对女儿逃婚一事,对季家心有愧疚,平时多有照顾。 逼婚的事情发生后,季昀铮第一时间门就托堂兄联系周时盈,但一直联系不上她人,季昀铮都想放弃了。 但今天,居然让他见到了周时盈。 “时盈姐,我真的没办法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其他的事情还好说,但这事踩到周时盈雷点。 她嗤笑一声:“帮你,你之前还告密呢,凭什么让我帮你,你跟季哲不愧是兄弟啊,喝完酒都管不住下半身,这就是你应得的,帮你我都觉得嫌脏手。” 说罢,周时盈直接拒绝苏媛媛一起走的提议,在门口坐上车走了。 到了纺织厂家属院后,周时盈把车上准备好的东西提下来,对开车的人说:“哥,你回去吧,过两天我自己回去。” 周时烨拧紧眉头,降下窗户扔了个红包给她,随即开着车走了。 周时盈拎着一堆礼品在门口说找舒然,这几天到舒家的人多,她做了个登记就进去了。 进去后,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舒家住在哪栋楼。 舒然听见有人敲门,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有些惊讶的喊道:“时盈姐。” 周时盈放下东西,热情的抱住她,“好久不见。” 屋里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舒然给他们介绍道:“她是我朋友,这些是我几个舅舅舅妈还有表兄表姐们。” 婚期在明天,屋内的装饰也很喜庆,大多用红色的布盖着,能来的亲戚大多在今天就到了,客厅里满满当当的人。 周时盈半点也不怕生,把东西提进去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她带的是部队里的肉罐头和烟酒等东西,一屋子人不禁高看她几分。 舒然带她回房间门,周时盈看着房间门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用红布包着,贴了喜字的嫁妆,忍不住摸了摸,“看着就用心。” 一开始还觉得舒然婚期仓促的周时盈收回之前的看法,她光从这堆东西就能看出舒家对女儿婚事的重视。 陪着亲戚半天,舒然脸都要笑僵了,靠着柜子揉揉脸,“太累了。”结婚前期的准备的工作加一起都没有今天招待亲朋好友累。 有点经验但不多的周时盈笑眯眯的说:“明天更累,我能留在这喝你喜酒吗?” “可以啊。”舒然见她嘴有点干,给她倒了杯水。 周时盈润了嗓子,“你家准备这么用心,男方那边什么准备?” 舒然知道她家庭背景,肯定不会眼红他们的东西,就直接说:“挺多的。” 新房子里,除了刚开始买的“72条腿”,后面席策远又找木工打了一些家具。 “三转一响”里,除了没买自行车,收音机,手表,缝纫机都添置好了,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舒然都觉得新家里放不下她的嫁妆。 “明天我给你好好打扮。” “好。” 晚上舒家带着来的亲戚去国营饭店开了个包间门吃饭,周时盈也一起去了,结束时已经很晚了,舒然让她在家里留宿。 舒然想着明天要结婚,当晚雀跃的睡不着觉。 周时盈在她耳边,故意说一些很无聊的事情,想让她尽快睡觉,成功把自己聊困,眼皮止不住的往下落。 可舒然没有丝毫睡意,听到耳边安静了,转过头看见周时盈睡着了,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套上衣服出去。 打开房门,月明如昼。 舒然找到手电筒,悄悄下了楼。 夜深人静,手电筒的灯光穿过清凉露气,不远处的车棚传来动静,野猫“喵”了一声,舒然用灯照了一下,见没东西,才放心的往西门方向走。 到了席家楼下,舒然绕到楼房侧面,算好高度,将手电筒往一面窗子里晃了晃。 晃得时候,她心里还在嘀咕:“会不会睡着了。”接着又拿着手电筒晃了晃。 舒然白天没见到席策远,倒不是因为婚前不能见面,纯粹是忙的。 早上席策远来的时候,她还没睡醒,醒后家里就开始来人,一直忙到晚上,又担心周时盈在她家不自在,一直陪着她。 没一会,舒然就听见脚步声,手电筒跟她一起转过去,一道高大的身影迎着光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束花。 她笑弯了眼,张开手跑过去,青年微蹲接住她,然后单手将她抱起来,往旁边走了走。 停下后,把花递到她手上。 舒然一手环住他脖颈,一手拿花,拼命压着嘴角的笑,故作生气的说:“你怎么都不来找我?早上就算了,下午怎么也没来。” 56. 第 56 章 结婚(下) 夜空晴明,月光泄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落下纤长交错的的黑影。 青年面容俊朗,周身的冷冽气质随着女孩的贴近消融,嗓音低沉,“去了,你们出去吃饭了。” 席家今天来了不少亲戚,他忙完去舒家两次,都没见到舒然。 舒然勉强接受这个解释,拿花的手垂在他后背,松散的挂在他身上,软声说:“其实我有点紧张。” 不仅仅是紧张,还有担心害怕,负面情绪充斥在她的脑海。 从最开始的梦醒后,舒然就一直有种虚幻无实的错觉。 之后的每一天,每一个小的改变过后,她意识中的不真实感便会减少一些。 直到今天,眼见自己的命运轨迹就要彻底改变,舒然却有些担心。她担心明天醒来,这些天的经历都是幻影,或许只是她垂死之际的大梦一场。 感受舒然的不安,席策远把她往上颠了一下,狭长的漆黑眼眸专注看着她,手指穿过她发丝,轻揉她头顶。 “这是百会穴,按着能缓解紧张。” 舒然感觉头顶有点酸痛,不像是在做梦,心里的担心化开了些,她忍不住憋笑,轻啄他嘴角,“好像是有点用,还有嘛? 青年凌厉的眉眼在月光下分外柔和,他转按舒然的手腕处。 “内关穴,能缓解失眠。” 舒然笑弯了眼,“你从哪学的。” “二爷爷下午教的。” “这就学以致用上了,看来你学的不错。”舒然头搭在席策远颈侧,放松的跟他聊天。 半个小时后,舒然被席策远送回家,轻声跟他道别完,转头看见阳台上的瘦高身影。 舒弈头顶是皎白皓月,背对着门口,转身后也看不清表情,朝她招招手。 舒然迈着轻悄悄的步伐走过去,“你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舒弈声音有些怠倦,感慨道:“真快。” 舒然侧头看他,抱着他胳膊笑眯眯的问,“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才怪。”舒弈瞥了她一眼,把手抽出来抱在胸前。 “肯定是!” …… 结婚当日,天空微微擦亮,舒家楼下传来喧闹声音。 舒然睡在床里侧,懵懵的睁开眼,一旁的周时盈用枕巾捂住耳朵。 舒然坐起来缓了会,边打哈欠边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 楼下,两三个人在摆八仙桌和长凳,还有人在旁边支棚搭灶台。 周时盈声音沙哑:“什么声啊。” “另一家人也今天结婚,在楼下布置呢。”舒然答道。 苏媛媛虽然没能跟舒然办成集体婚礼,但跟她选在同一天结婚,还抢先将位置定在纺织厂家属院里举办,就是为了履行之前放出来的话——抢风头。 不过苏媛媛做的这些对舒然毫无影响,她将窗户关严,喝了口水,继续躺回床上睡觉。 过了一会,周时盈猛的睁开眼,翻身问:“那你家是不是也要开始准备了,咱们是不是要起来了?” 舒然拍拍她,满脸困倦:“没事,我们不在这办,再睡会吧。” “在哪?” “分的新房子那。”舒然含糊回答。 说实话,她也不懂,明明季昀铮在单位分的有房,苏媛媛为什么还要把酒席摆在纺织厂的家属院里。 听说他们有新房,周时盈这才放心睡下。 睡到早上八点多,李芩来叫醒她们。 “囡囡起床了,待会策远就来了。” 舒然打着哈欠坐起来,洗漱完任由周时盈在她脸上捯饬,她底子好,随便弄弄就很好看。 席策远上门的时候,舒然正好换完衣服走出房门。 九月底,天气微凉,两人穿着结婚时兴穿的配套浅色列宁装,舒然的头发编成两股,在一半位置用红色的宽发绳绑起来,留了一小截做蝴蝶结样式。 望着客厅里身姿挺拔的俊朗青年,舒然朝他眨眨眼。 席策远唇角翘起弧度,走上前给坐在沙发上的李芩和舒晓彦倒茶。 舒弈站在一旁幽幽叹了口气。 席策远给李芩夫妇端完茶,又端着茶来到舒弈面前,沉声喊了句,“哥。” 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要跟自家妹妹结婚,现在在给自己端茶喊哥,舒弈心情复杂,在不爽和舒畅之间门反复横跳。 最后他笑微微的接过茶水,轻哼着说:“便宜你了。” 舒然抿嘴轻笑,身后的周时盈也是一样的反应。 “时间门差不多了,你俩抓紧去领证。”李芩开口。 现在鼓励婚事从简,舒席两家不想太扎眼,婚礼没有大操大办,流程走的简单,上午一对新人去拍照领证,下午两家亲戚在新房庆贺一番,送去祝福。 席策远走到舒然旁边,两人四目相对,看着他漫红的耳朵,舒然忍不住笑,跟他在家人的注视中出门下楼。 楼道里,舒然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你紧张啦,要不要我也给你按按。” 说完,她拉起席策远的手腕,“这?” “上面一点。” 她力道看似轻柔,却是用了点力气,略粉的指甲因用力微微发白。 席策远任她按了两下才反手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下走。 因着同楼有喜事,邻居将放在楼道中的杂物暂时收起来,楼梯宽敞了不少,两人并肩走出楼道。 郁郁葱葱的树下摆着几张桌子,苏家人一脸喜气的往上摆着碗碟,看起来很忙碌,临时搭的简棚下,请来的做饭师傅在认真备菜。 席策远骑车带着舒然从旁边过去,苏媛媛母亲放下抹布,看着两人的背影嘀咕了句:“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办呢。” 听语气对他们拒绝办集体婚礼一事颇有微词。 走远了的舒然席策远听不到她的话,走到半路遇到许玲。 她值完夜班,手里拎着一包菜在门口正跟人聊天。 舒家和席家虽然没有大办,但他们平日和善,受过他们礼的邻居都提前回了礼,知道两人今天结婚,嘴上纷纷道喜, 其他人都开口了,许玲不情不愿的也跟着其他人同他们道了声喜。 舒然席策远礼貌回应完,继续朝外去。 他们先是到照相馆里拿上他们前天拍的彩色结婚照,再去到民政局,拿出盖过章的结婚申请书,和单位出具的证明,还有医院的体检单给工作人员检查。 确认这些材料没问题后,民政局工作员让他们填写了一份结婚申请,审批同意后给他们颁发一式两份盖了章的结婚证。 舒然两张奖状一样的结婚证翻来覆去的看,结婚证整体是红黄配色,顶上印着红色语录,下面是雄伟壮丽的□□。 看她发呆,席策远低声问:“哪不对吗?” 舒然摇摇头,“第一次结婚,感觉有点新奇。” 两人还没出民政局的门,旁人听了这话直发笑,一个婶子提醒他俩说:“你俩可以拿结婚证去旁边的供销社里买喜糖,红色包装的,一张结婚证只能买一次。” 听说是结婚限量的糖,舒然立马来了兴致,道了声谢后立马拉着席策远来到旁边的店门口。 他们来的不算早,门口还排着几十对刚登记完的新人,也不买别的,就冲着喜糖来。 轮到舒然和席策远的时候,他们身后又站了十几对男女。 看来28号是个好日子,许多人选在这天结婚。 售货员看了眼两人的装扮和手里的结婚证,什么都没问,直接从柜台里拿出分好的两包分量不小的喜糖。 “九毛九。”这价格比同等分量的糖便宜了一半。 席策远从口袋里掏出钱票,售货员把糖果票退回来,笑呵呵的说:“不用票,祝你们百年好合。” 他跟前面一对新人也是这么说的,这是一句固定的贺词。 “谢谢。”舒然和席策远同时回了声谢。 去新房子那边的路上,舒然拿了颗糖观察,红色糖纸中间门,有块白色区域印着百合花,喜庆又好看。 她把包装拆开,尝了尝限量喜糖的味道。 说实话,放在平时,舒然对这糖的点评可能是,味道很一般,甚至有点甜,不想继续吃下去。 但现在心境加上所处的状态,舒然承受能力提高了一些,慢慢的,感觉喜糖甜而不腻,是能接受的味道。 她让席策远转头,往他嘴里塞了个糖。 他们到机械厂家属院的新房时,房子里面站了乌泱泱的人。 房门,墙壁和家具上都贴上了喜字,舒然的嫁妆也都被带了过来,已经放到该放的位置上。 见到一群人在门口迎接他们,舒然有点害羞。 席策远在这种场面倒是显得很沉静,带着舒然挨个喊过去。 等长辈们在客厅里坐下,年轻一辈把舒然和席策远拉到新房,将先前想出来的花样搬出来。 舒然二舅家的还没结婚的姐姐李云惠拿了个红彤彤的苹果,让两人一起咬。 舒然被围在中间门,在他们的起哄声中面色通红,席策远倒是面不改色,手扶住摇晃的苹果,让她咬住。 李云惠是个人来疯的性格,嘴里嚷嚷道:“你这耍赖皮啊,不能扶。” 屋里一团哄笑。 笑完,席策远这边的兄弟姐妹开始护他,“扶一下没事的。” 李云惠摆手:“不行不行。” 最后,席策远没扶,只是比舒然快一点咬住苹果,舒然在他的帮助下咬破苹果一块皮。 李云惠这才放过他们,说了句祝两人白头偕老,平安幸福的吉祥话。 在她之后,旁人又整出让舒然和席策远吃枣吃汤圆,吃完说出相应的贺词。 最后,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周时盈,端了碗红糖蛋酒上前。 舒然喝了几口递给席策远,等他喝完剩下的,周时盈笑哈哈的祝他们生活甜蜜长久。 外面还有长辈等他们经查,小辈们顺势收手。 见他们停下,舒然松了口气,几轮下来她是既尴尬,又害羞,还累。 几个长辈坐在八仙桌旁边,桌上正中间门是他们的结婚证,然后是茶壶和杯子。 两人从左边,满头花白的二爷爷开始敬茶,席策远的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到处走动,就托亲兄弟来表示重视。 “好孩子。” 席二爷爷是个赤脚医生,脾气看着很好,喝完茶后给舒然一个红包。 之后是陈薇夫妇,舒然改口喊了爸妈后,陈薇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就连席长明的也是满脸的笑。 陈薇迫不及待的将红包送到舒然手里。 最后轮到李芩夫妻的时候,李芩眼里都是泪花,旁边舒晓彦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控制情绪。 舒晓彦温和的说:“你妈这是太高兴了。” 旁边陈薇知道她这是舍不得女儿,故意逗她说:“没事,过两天让然然带着策远回家住,你还能天天看见他们。” 李芩破涕为笑,接过女儿女婿的茶,把早准备好的结婚红包给席策远。 饭是在新房吃的,有帮忙做饭的婶子,都是家里人,摆了三张桌子。 舒晓彦将之前席策远送来的酒拿出来开盖,浓郁的酒香充斥着每个人的鼻尖。 爱喝酒的人闻到这个味道眼睛都直了。 酒席结束时,许多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尤其是舒弈,被席家几个同龄人拉着灌了不少酒。 神色不似往日的清明,支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眼神有些迷离。 帮忙收拾完残局的周时盈看见,顺手给他盛了碗解酒汤。 解酒汤是席二爷爷熬的,每个人喝了酒的离开前都喝了一碗。 周时盈以为席策远送其他人的时候把他落下了,跟舒然说:“待会我送他吧。” 舒然抬头看了舒弈一眼,“没事,他在这有房间门,不用回去。” “行。”周时盈帮忙把椅子放在原位。 舒然将桌上的酒封好,放进橱柜里,扭头看见她哥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皱着眉头应该是醉酒难受。 她走过去叫醒他。 舒弈睁眼,眼眸漆黑无神,整个人死气沉沉,看着舒然突然说了句对不起。 但她没有听清,端起解酒汤让他喝,他也没什么反应。 “捏住鼻子往他嘴里灌,要不然他待会吐了,有可能会堵住呼吸道导致窒息。”周时盈满脸真诚建议道。 舒然听完,当即照着她说的,给舒弈灌下解酒汤。 灌到一半时,舒弈抬手端住碗,咳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差不多行了,你这是要把我呛死。” 舒然板着脸,“我说行了让你少喝点的时候,你怎么没停呢。”说归说,她还是放下了碗。 “回你房间门睡去。”舒然想着待会要扫地,还要还桌椅,他睡这肯定会被吵到。 舒弈闭上眼睛,懒懒开口,“头疼,不想动。” “让你再喝。” “我是给席策远挡的酒,你最好说点有良心的话。” 舒然顿时无言以对,把他扶起来。 舒弈想着她刚才差点把自己呛死,故意把大半体重压在她身上,见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觉得莫名好笑。 他笑的十分畅意,声音清越微哑,惹得周时盈一直偏头看他。 舒然把他扔在床上,重重呼了一口气,准备出去的时候,舒弈挣扎着坐起来。 “等会,你过来。” 舒然走过去,他甩手扔给舒然一本存折,“行了,走吧。” 语气轻飘飘,一贯的气人态度。 舒然微怔的看着手里的存折,抿嘴翻开存折,看见上面一笔笔的钱,鼻头猛的一酸,眼里迅速泛起泪花,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舒晓彦给她存折她没哭,李芩哭的时候她也没哭,但此刻,她情绪完全绷不住,泪水打在存折的空白处,很快浸润那一小片。 旁边的总金额,比席家和她爸妈加在一起给的钱都要多,舒然隐约知道这笔钱从哪来的。 一想到要不是自己花太多,他也不会去黑市挣钱。 梦里也不会被季昀铮抓住机会举报,也不会坐牢,更不会死,她心里越发自责,眼泪根本止不住。 舒弈听见动静,撑着头痛站起来,语气温和,“哭什么,拿了钱还不高兴,以后想买什么买什么,还能顿顿吃饭店。” 舒然眼泪流的更凶了,把存折还给他,生气的说:“我不要。” 周时盈温声赶来,茫然的看着这两兄妹。 “我们说点事,麻烦关下门,谢谢。”舒弈看着她说。 她走后,舒弈给舒然擦擦眼泪,“为什么不要?” “太危险了,你别去黑市了。”她带着鼻音断断续续的抽泣说。 舒弈失笑,“早就不去了,你该不会以为这钱从那来的吧。” “不是吗?”舒然瞬间门懵了,哭意也退了些。 “不是。” 舒然吸吸鼻涕,“那这些哪来的。” 舒弈叹了口气,“席策远知道,这下你能放心了吗,别哭了,不知道还以为我揍你了。” 席策远在舒然心里确实是个靠谱的人,提到他,舒然心放下半分。 “我本来不想哭的,都是你的错。”舒然嘴硬辩解道。 舒弈一怔,微微点头,把存折放进她兜里,拍拍她的脑袋,“是我的错,酒都被你嚎醒了,当初就应该送你去当文艺兵。” “哪有这么夸张。” “有。” 席策远送完几个长辈回来,看见舒然眼睛红肿,像是刚哭过的模样,微皱起眉头,问她怎么了。 舒然指了指吃面的舒弈,什么都没说,一副可怜的表情。 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我揍她了,你帮谁?” 周时盈边吃面边看热闹。 见他们这副反应,席策远就知道事解决了,手搭在舒然肩头,轻咳两声,答案不言而喻。 舒弈放下筷子,“那我走,记得洗碗,我回家睡觉去。”他酒醒后饿了,就下了点面垫肚子。 话音刚落,周时盈也放下筷子,准备跟他一起走,她中午给自家哥哥发过电报让他来接,算着应该快到了。 席策远摇摇头,“就在这睡吧,那边出了点事,回去你也睡不好。” 三人齐齐看向他。 “有几户车被偷了,另一家有人逃婚,加上有人举报婚宴铺张浪费,现在院子里比较热闹。” “嗯?谁逃婚?”舒然关注点在逃婚一事上,眼里满是疑惑。 席策远默了默,“季昀铮。” 刚才他送两家长辈纺织厂家属院,进院就听说除了舒家楼下以外的车棚都遭了贼。 然后是苏家酒席的闹剧,先是准新郎一直没到,再是有人举报苏家的酒席铺张浪费。 席策远回来的时候,还是闹哄哄的一片没有解决。 其他人一听说是季昀铮逃婚,脸上表情五花八门。 舒弈挑眉,“这么乱,那我得回去看看。” “我也去我也去,你能不能带带我。”周时盈雀跃开口。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季昀铮还冷嘲热讽过她逃婚的事,如今他也有了这一遭,她忍不住幸灾乐祸。 屋里转眼走空一半人,席策远把毛巾用凉水打湿敷在舒然眼上,毛巾压着眼睛的感觉不好受,但眼皮肿胀的感觉慢慢消失,好一会才拿开。 睁眼时,舒然视线有点模糊,本想凑近问他消肿了吗,结果没把控好两人之间门的距离,一下子凑得有点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清晰视线慢慢回笼,望着对方漆黑瞳孔中的自己,舒然感觉到气氛的暧昧,刚要退却,青年的手掌就轻扣在她后腰。 舒然面色爆红,把脸埋在他怀里。 57. 第 57 章 鼓励 昏黄的床头灯将房间烘托成暖色,青年高大的身躯覆在舒然身上,她眼眸莹润,纤长睫毛带着水意。 随着他的轻吻,舒然紧揪着他的衣服,身体不自觉颤栗。 感觉她在紧张,席策远停下,清冽眉眼间夹着几分欲色,肌肉线条流畅分明的胳膊捞起舒然,换个姿势将她放到腿上,亲吻她微肿的眼睛,接着慢慢往下滑。 他呼吸灼热,带着未散的酒气,熏得舒然意识有些迷蒙,勾紧他脖颈,用尖利的虎牙磨了磨他唇瓣之前被她咬伤的位置。 在青年感觉到刺痛皱起眉头时,她又故作乖软的舔了舔。 席策远眸色深沉,抱在她后仰躺在床上。 灯光渐灭……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寂静的房间。 临近中午,舒然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悠悠转醒,一张沉静俊脸映入眼帘。 舒然无心欣赏,只感觉全身酸痛,她微微一动,席策远就睁开眼睛。 他神色清明,不像刚醒的样子。 舒然扶着腰轻哼了两声,席策远搭在她后腰上的手立马跟上轻揉。 他指节上有细茧,隔着衣服揉,舒然仍然能感觉脊背一阵酥麻,枕着他另一只胳膊,哼哼唧唧的指挥着他按摩。 许久后才叫停,“好了。” 席策远收回手,声音低沉磁性,“要不要吃饭?” “想吃不想动。”舒然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出声。 席策远抽了个枕头垫在她脑袋下面,以此把自己胳膊换出来,随后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没一会,舒然就闻见食物的香味,她抱着被子纠结了许久才坐起身来,洗漱完穿着细棉布的做的睡衣走到厨房门口。 不大的厨房里,席策远穿着灰色短袖和半裤,手拿勺子将砂锅里一早煲好的汤舀到碗里。 席策远余光看到舒然的身影,回头说:“去坐着。” 舒然在吃饭的桌边坐下,席策远端着一大一小的碗放到她面前。 一碗肉沫干拌米粉,一碗煮到脱骨的排骨玉米汤。 舒然看着卖相不错的食物,表情有些迟疑,“你做的?” 她要是没有记错,陈薇之前说过席策远不会做饭,说他们要是吃腻了外面的饭就回家吃顿家常菜。 “嗯,尝尝。” 席策远生物钟向来很准时,早上醒了之后出门买早餐顺便买了个菜,回来后见舒然一直没醒,就泡了米粉,把排骨和玉米处理好放在砂锅里煲。 听见真是他做的,舒然吸了口气,像是赴死一样,每样尝了一口,结果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舒然有些惊讶,刚想问他什么时候学的,忽然想起来他前段时间经常去看看陈婆婆。 话到嘴边,改口问:“你跟陈婆婆学的做饭吗?” 席策远点头,“味道怎么样?” 舒然笑眯眯回道:“特别好。”那段时间她还以为他是看看陈婆婆病好点了没,没想到是去学做饭了。 果然,她的看人眼光不会错。 吃完饭,舒然在床上躺着,席策远拿着书靠坐在床头翻看。 第二天,两人带着东西回了席家,家里还张贴着喜字,席策远屋里多了些东西。 陈薇和席长明中午回来看见两人,脸上带着欣慰的笑。 虽说孩子结婚有了新房子,但他们就席策远一个儿子,还是希望他和舒然能时常回来。 舒然边陪陈薇说话,边把几件衣服放到衣柜里。 陈薇将他们的床具换成新的,说:“幸好你俩没在院里办,要不然肯定也要被乱糟糟的事影响。” “那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偷车的贼没抓到,苏家逃婚的女婿也没找到,但摆婚宴铺张浪费的事,厂里出面解决了,让苏家引以为戒,以后低调点。”陈薇从舒然手里接过床单铺在床上。 舒然把床单边角整理了一下,多问了句丢车的事,“一共丢了几辆车啊?” “四辆吧,还专挑新车偷,好像就你家楼下的车棚没丢。” 家属院里五个小车棚,两三栋楼之间就会搭一个小车棚,距离也不算很近,院里的人都觉得漏掉一个很正常。 “什么时候丢的呢?” “前天夜里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陈薇也是听人说的,但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总会变点味,所以她也不敢确定。 舒然没再继续问下去,她怀疑前天夜里,她出来找席策远时听到的动静,是偷车贼弄出来的。 仔细回想一下,那声猫叫有点可疑,或许也是因为她出来,偷车贼才没得手。 待到睡觉的时候,舒然跟席策远说起这件事,他皱起眉头,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你当时有感觉不对劲吗?” “一点点吧。”舒然说完有点心虚,她那天确实有点胆大。 席策远表情严肃,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最后冷硬的说:“凡事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下次别这样了。” “嗯嗯。”舒然回答的很快,仰脸在他嘴角快速啄了一下,又很快缩回去,“睡觉睡觉,明天还得回我家呢。” 两人离得很近,舒然呼吸很快均匀起来,温热的鼻息扑撒在席策远喉结处,他鼻尖一阵馨香,喉结轻滚,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头发,也闭上眼睛睡觉。 次日回门的时候,舒然带了烟酒,罐头,水果等八件礼。 除了李芩和舒晓彦在家外,还有不久前刚来过的舒晓志和俞曼。 他俩昨天才知道舒然结婚的事,连夜坐火车赶到这,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舒然不以为意,带着席策远笑吟吟的问了声好。 因着机械厂忙,舒弈请不掉假,一早就上班去了。 他不在家,舒然有些失望,吃完饭就提出要走。 但走的时候,俞曼从兜里给了两人一个红包,还说了几句让席策远好好照顾舒然的话,这倒让舒然意外。 席策远一一应声。 站在后面的舒晓彦脸色黑沉,露出不满表情。 舒然猜想给红包是俞曼自己的主意,说了几句嘴甜的话,就拉着席策远走了。 他们走后,舒晓彦在阳台上质问俞曼,“你为什么没跟我商量。” “木已成舟,然然那肯定不行了,我觉的还是从你妹妹那过继比较稳妥。” “那怎么能行,她是外姓人。” 俞曼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要这么说,然然的孩子也是外姓的。” 舒晓志还是不同意,“然然姓舒,是咱俩看着出生长大的,跟她们怎么一样。” “你妹有三个孩子,负担重,咱俩好好跟她说,说不定能把那个小的带到咱们身边养,等过几年养亲了,改姓舒,长大以后肯定叫你爸,总比然然叫你大伯好吧。” 舒晓志没再吭声,显然是对俞曼这番话心动了。 舒然不知道他们的主意,她站在车棚柱子旁边,问席策远,“新锁被撬过吗?” 席策远看着锁孔边缘,被尖锐物体划过的痕迹点了点头,锁是他换的,平时也会帮舒然锁车,对于一些新痕迹很敏锐。 他拿钥匙打开锁,帮她把自行车推出来。 舒然在他的陪同下,跟保卫科的李全简单说了下那天晚上听到的动静,并提供了大概的时间,在李全的道谢声中走了。 当天晚上,舒弈下完班去了趟机械厂家属院。 舒然跟他提起这件事,笑眯眯的说:“要不是我出去了一趟,你给我买的车就没啦。” 舒弈白了眼她没说话,继续吃碗里的豆角焖面。 车间机修组办公室现在就剩他和刘永,要负责三个车间的机床,这两天忙得团团转,感觉哪哪都是机油味,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舒然给他倒了杯水,鼓着脸说:“你好像不是很赞同我说的话。” 舒弈放下筷子,喝了两口水,敷衍式的说:“赞同,你说的对。” 看出他是真的累了,舒然也没乘胜追击,给他又加了碗面。 席策远倒完垃圾回来,见舒弈边吃饭边翻看他自己以前记的机修笔记,走过去问:“机修组很忙?” “嗯,一堆事。” “那我明天过去看看。” 舒弈:“不用,先捂热你新部门的冷板凳吧。” 就算席策远不说,舒弈也知道他调岗后境况不是很好,四车间研发机械的那些老研发员自视甚高,根本看不上他这种年轻人。 说到这,舒弈敲了敲桌子,淡淡说道:“我不是打击你,也不是说教你,下面的话只是表达我自己的看法,怎么做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 我觉得他们没看到你的能力之前,适当示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主动才有更多机会。” 他没说透,席策远知道他的意思,沉默着点点头。 抱着收音机听评书的舒然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两人独处时,她头靠在席策远胸膛处,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轻快的说:“我听到我哥跟你说的话了,他也说那是他的看法,你们是不同性格的人,你就选择适合你的方法就好。 你这么厉害,他们总会看到你的能力的。” 席策远手轻抚她细软的头发,神色柔和。 58. 第 58 章 开单 婚假结束,舒然将喜糖分给办公室的同事,他们笑呵呵的恭喜了几句。 上班没多久,苏媛媛找过来,她穿了条橙黄裙子,衬的她面目黧黑,嘴唇干到起皮。 她不顾舒然正在接电话,一进来就问舒然:“是不是你做的?”嗓音听着很是沙哑。 说话时,她表情阴沉,整个人看着苦大仇深,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张辉正跟舒然比动作,让她跟电话的客户回话。 两人的交流被打扰,他心情有些不悦,合上手里的合同,回头看是谁。 其他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一看见是苏媛媛,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张辉。 众所周知,张辉因为暑天汽水的事很烦苏媛媛,每次看见她来搬资料,都忍不住阴阳怪气几句。 销售科的职工比较辛苦,出去跑一天业务可能都开不了单子。尤其是夏天,白跑一天业务员口干舌燥,回厂里喝个免费的汽水,也算是一种慰藉。 可苏媛媛凭借一己之力取消了全厂的夏日福利,心胸不开阔的人都有点记恨她。 又因为关蓉蓉的搅弄,苏媛媛在这层楼的名声不好,也没人制止张辉为难苏媛媛,她每每只能忍气吞声,后面专挑张辉不在的时候来。 今天刚上班就看见苏媛媛,张辉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将手里的文件板摔到桌上。 舒然见情况不对,回了两句话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瞬间,张辉不耐烦的说:“进来不知道敲门啊?不知道我们这业务忙啊。” 严梅不在,他厌烦的态度比平时更甚。 销售科是个业务很忙的办公室,平时上班大多出外勤,其他科室的人一般不会往他们这边来,除非是送东西的,要不然平时大开着门也不会有人进来。 苏媛媛的目光滞缓的移到张辉身上,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径直的走出去,重重敲了敲门,一字一顿道: “我找舒然。” 舒然把刚才客户反馈的情况记录下来,才抬头看向门口,“公事直接说,私事没时间。” 苏媛媛握紧拳头,胸膛快速起伏了几下,红着眼说:“你们部门提交的下个月销售计划有问题,你来跟我确认一下。” 角落里钱洁插了句,“什么问题?” 苏媛媛抿紧嘴唇,“就是有问题。” “你又不是业务员,你懂个屁的销售计划。”张辉这话说的很糙,却十分在理,其他没出外勤的业务员纷纷点头赞同。 钱洁笑了。 销售科的诸多文件现在都是舒然在写,但她请了五天婚假,月末写总结等文件的重任又落回到钱洁身上。 钱洁又一向能拖,想着舒然很快就回来了,就一直没动笔写,没想到这倒派上了用场。 “这位同志,我们下个月的销售计划还没交呢,你搞假公济私啊,回头让我们组长找你们领导谈谈。” 销售科一致对外,苏媛媛达不成目的还受气,灰溜溜的跑了。 她走后,其他人还调侃舒然,“幸好你调来我们这了,不然天天面对这样的人得多糟心啊。” 舒然抿嘴笑,没有反驳。 张辉看了眼舒然刚才在本子上记下来的机器反馈意见,不仅皱起眉头,翻出一个照片和一个工作证递给她。 “你把这些反馈意见重新抄一份,去底下的车间给左边第二间办公室的廖主任看看。” 舒然应下,从抽屉里拿出带着国营厂厂名的信纸,重新将刚才潦草记下的反馈意见抄写了一份。 钱洁站起身,去放置着茶瓶的桌边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说:“就这么几步路,你怎么还使唤别人去。” 张辉挥挥手,“他们做的那东西一堆问题,我天天求着给人试用,人家都不用,更别说买了。 东西卖不出去,底下那群人还要怪我跑业务不上心,我懒得应付他们,再说,我待会得出去一趟。” 说完,张辉又跟舒然说,“你不是业务员,就说我让你去的,东西放完就回来,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舒然点点头,拿着东西去楼下的车间。 四车间出入口大门紧关着,舒然按了按墙上的按钮,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人检查完她手上的工作证,把她放进去。 舒然第一次进这里面,下意识去找席策远的身影,但四车间被分隔成许多工作间,人都在里面工作,根本看不到几个人。 她找到左边第二件办公室,看门口的牌子上面有个叫廖国栋的人,才敲了敲门。 周围虽然都是工作间,但还是有点吵的,见没人开门,舒然又敲了敲门。 这次有人开门了,看见穿着灰色工装,带着劳保镜的俊朗青年,舒然愣了愣,随即问:“廖主任在吗?” 办公室里传来一道厚重的男音,“什么事?” 席策远侧身让她进来,顺手带上门,车间里嘈杂的机械音被阻隔在外。 办公室比较小,就四个工位,舒然一眼看出角落最整洁的是席策远的位置,她不动声色的朝他眨眨眼睛。 席策远摘下劳保镜,唇角勾出一个小弧度。 舒然走到说话微胖的中年男人面前,将那张反馈记录连同机器的照片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说是张辉让她送过来的。 廖国栋翻看了几眼,眉头就没松开过,问:“张辉呢?” “出外勤去了。” “那你,算了,”廖国栋把东西递给席策远,“你跟她上去,打给那家厂里问问机器具体的故障情况。” 席策远应了声,跟舒然走出去。 舒然刻意快他几步,等出了四车间,上楼梯的时候才慢下来跟他说话。 “你带着劳保镜的样子真好看。” 青年面无表情,垂眼看着她:“不装不熟了?” 他刚才想跟舒然说话,她就跟没听见一样。 舒然笑吟吟的跟解释道:“感觉你们车间的人跟销售科的人关系不好,我怕其他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以后给你找不必要的事情做。” 席策远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没关系,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这样的吗?那刚才那个廖主任知道我是你,”舒然顿了顿,有些害羞的说出那个不太习惯的称呼,“妻子。” “嗯。”席策远听到这个称呼,眼中盈出笑意。 他们一到销售科,办公室的人忍不住起哄,笑完说了几句的恭喜的话。 “谢谢。”两人从容的接下来。 舒然找出刚才的电话回拨过去,等接通后报出厂名,说找他们厂里的张卫东。 过了一会,张卫东的声音在点头那端响起,舒然说了打这通电话的原因,征得对方同意后把话筒递给席策远,让他坐到侧面的板凳上接听。 “我们这边就是一个街道袜子厂,你们这机器生产效率慢不说,还三天两头的坏,我说夸张点,我都恨不得找个机修工在旁边看着。” 要不是机器免费,张卫东都恨不得把机器送回去。 席策远:“我们需要了解几个问题,你有时间具体聊聊吗?” “行。” 席策远拿着本子和笔,按照他们先前的反馈问具体情况。 半小时后。 “除了震动,还有其他具体表现吗?” 张卫东说的口干舌燥,“有,这机器现在又坏了,要不你们过来一趟自己看。” “好。”席策远留了个他们厂的地址,随即挂断电话。 舒然离得近,听到他们的对话,问:“你要过去吗?” 席策远盖上笔帽,“嗯,想去看看,你中午跟你哥一块吃。” “你等一下。”舒然走过去问钱洁,能不能过去看看机器。 钱洁:“这种情况最好跟业务员一块去,不过张辉去印刷厂了,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好。”舒然找出印刷厂的电话,张辉还在厂里,接过电话听完舒然说完,回道: “我今天没时间了,要是急的话,你拿上我桌上的贴着袜子厂标签的文件夹跟他一块过去。” 挂完电话,舒然拿上出厂的外勤单,跟席策远下楼拿工具。 听到席策远要去看试验的机器,廖国栋的鹰眼打量了他一会,“那你去吧。” 席策远骑车带舒然去江对面的东山袜子厂。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带着自行车上了轮渡。 因着不是上下班的点,轮渡上的人流不算多,靠窗的位置空了出来,他们坐了二十多分钟到达江对面的码头。 从码头下来,舒然好奇的看着这边的街景。 通过灰扑扑有些杂乱的街道可以明显看出来,这边没有他们那边发展的好。 一路走过去,沿途的店面比较少,四周还都是街道工厂,几乎看不到大型的国营厂,更别说大的家属院和配套成熟的基础商业设施。 席策远在对应的东山街道停下,看了眼四周,没看到袜子厂在哪。 舒然拉拉他的衣服说:“我想下来走走。”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遇见一个两手插兜,行色匆匆的男人,舒然叫住他,问:“这位同志,东山袜子厂在前面吗?” 男人抬头,他前额的头发很长,几乎遮盖住眼睛,他的目光在席策远脸上停留了一会,很快又移开视线。 他没有开口,点点头,侧身给他们指了个方向,然后匆匆离开。 席策远扭头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在回想什么。 舒然见他不走,问:“怎么了?” “他像我跟你哥的一个同学。” “谁啊?”舒然随口问道。 “马义。” 话音刚落,舒然还来不及惊讶,拐角冲上来几个带着红袖章的人,“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奇怪的人从这过去?” 这些人带着红袖章的恶人刚才接到举报,说有人在投机倒把,他们一过来,那男人就溜走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好在附近路不多,他们一路追到这里。 舒然点头,给他们指了马义离开的相反方向。 他们本要拔腿去追,其中一人叫停,眯眼看向席策远问:“你们俩什么关系,从哪来的?” 两人默契掏出工作证,“国营厂的,来袜子厂看机器。” 舒然还跟他问了路,“请问东山袜子厂在里面吗?我们一直找不到这个地方。” 问话的人狐疑的查看完工作证,让其他人去追,他领他们过去。 见状,席策远舒然也没拒绝,跟着他来到东山袜子厂。 张卫东见自己随口一句话,国营厂真来人了,忙带着他们去看机器。 而跟过来的人见确有其事,也放下多疑离开。 他走后,舒然默默松了口气,转头对上一个车间搬料工的目光。 搬料工穿着灰扑扑的工服,脖子上挂了个毛巾,脸上沾了几簇像柳絮一样的白绒毛,略长的头发中分在两侧。 他先是看了眼舒然,然后再看向不远处带着红袖章的人离开背影,表情很是淡定,半点看不出刚才经历了被追赶的匆忙。 直到旁边有人叫他,“马义。” 他搬着两大袋棉袜径直从舒然旁边穿过,留下一句细微到忽略不计的谢谢。 短短几个照面,舒然就觉得这个马义是个胆大心细的人,怪不得关蓉蓉会特意提到他。 回到席策远旁边,舒然见他神情专注,也没打扰他。 两人一上午的时间,全部耗在袜子厂里。 张卫东见席策远态度认真,工作负责,不仅把机器修好了,还指正了几点他们使用机器时的几个误区。 看到机器的生产效率稳定提升,张卫东对他越发的满意,说什么都要让两人留下吃完午饭再走。 席策远婉拒几番,他知道这种街道小厂跟国营大厂不太一样,食堂会给一些领导单独开一桌,便不想留下吃饭,带着舒然骑车离开。 走时,张卫东将他们两个送到门口,“席同志,你放心,下次机器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肯定会详细记录的。” 对于他们这种小厂,生产效率一向是优先的。 “谢谢,你这边费心了。” 张卫东跟席策远说完,又问舒然:“上次来的张同志说,我们这种优先适用机器的小厂,如果订购这种机器,可以便宜两成是吗?” 舒然不知道张辉是怎么跟她说的,也不好轻易回答,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微笑答道:“以他的话为准,你之后可以跟他详谈。” “好,你们路上慢点啊。” 回去的路上,舒然小声跟席策远说:“今天咱们遇到的那个人,我后面又在袜子厂里看到他了,他还跟我说了谢谢。 厂里的人好像叫他马义,是你同学吗?” 席策远点点头,“应该是。” “之前你们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你们是同一批进厂的,他进厂第一年就被推荐去工农兵大学了,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舒然问完,才想起席策远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没想到席策远回答了她,“他去读书后,家里人嘴上比较随意,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舒然知道这代表什么,没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 过了几天,张辉喜滋滋的将一份机器订购合同放到舒然面前,“你开单了。” 59. 第 59 章 激怒 舒然茫然的拿起合同看了眼,发现是东山袜子厂的订购合同。 许是调整好的机器生产效率不错,东山袜子厂又定了两台机子,订购量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钱也没多少,但却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这意味着他们厂里生产的机器终于不是倒贴钱送去别的厂的了,他们能拿提成,也能堵住下面那群生产研发人员的嘴。 张辉喜笑颜开的说:“你第一次出去就能开到单,看来那天的工作做的很不错啊。” 舒然摇摇头,把合同推回到张辉面前,“我什么都没做,还是你之前跟张主任沟通的好。” 她那天跟过去什么也没干,就最后接了几句话,这单怎么也不能算在她头上。 “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们那天去了,肯定没这份合同的,别客气了,这单提成没多少钱,就当给你开单了。” 张辉虽然性格小气,做人却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他从来不觉得厂里自产的机器能卖出去,以至于推销的时候都是抱着消极的态度,更为了敷衍楼下的研发人员,将机器免费送去小厂给他们试用。 后面他们小厂纷纷打电话抱怨这些机器难用时,他也是一种置之不理的态度,不然也不会让舒然接那些电话。 再加上这单让了两成利,提成拿到手就几块钱,张辉寻思着刚开始他对舒然态度奇差,想用这单抹平他们之前的不愉快。 他这么说,舒然也不好再拒绝,弯眼笑了笑,“谢谢,等发工资我请大家吃饭。” “那我们可不吃食堂啊。” “请你吃饭,你还挑上了,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脸皮不厚怎么做业务员啊。”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句,办公室里笑成一团,气氛极为融洽。 订单资料送到楼下车间时,刚好赶上他们研发的技术人员开会。 舒然没看到席策远,将文件夹送到接单的办公室,负责人叫杨春玲,态度很负责,跟舒然确认完订单细节后,笑眯眯的问:“你是席同志的家属吧。” 不等舒然回答,她紧接着又说:“总看见你俩一起走。” 舒然抿嘴笑笑,随即点头,在严梅等人的嘴里,席策远是她的家属。 到了楼下,她又变成席策远的家属,这种感觉很奇妙。 一直到下班,舒然眉眼间盈着浅笑,但这份好心情在看到门外走廊上等她的苏媛媛时烟消云散。 舒然顺着下班的人流离开,苏媛媛抬脚跟上她。 走了两步,一句带着怨念的话传进舒然耳里,她停下来,回身隔着人流跟苏媛媛四目相对。 苏媛媛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站在栏杆边上,有种摇摇欲坠的既视感。 等周围的人基本走完后,苏媛媛重复刚才的话,“他离开是你哥出的主意。”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苏媛媛很清楚,说什么话能将舒然留下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用怨怼的眼神看着舒然,“他走前见的人是你哥,肯定是你哥跟他说了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哥真狠啊。” 舒然歪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轻笑出声,“你哪来这么大脸,值得我哥这么做。” 她说完就要走,苏媛媛拽住她的胳膊,继续大力输出: “你也在怀疑我的话吧,不然你为什么停下,你哥从小就是个坏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一点不稀奇,说不定哪天就遭了报,啊。” 苏媛媛话没说完,发出一声惨叫,整张脸因疼痛扭曲在一起。 舒然用之前舒弈制住自己的手法,用上十二分的力气去摆弄苏媛媛。 苏媛媛这几天食不下咽,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自然挣扎不开,脸因为气愤充血涨的通红。 舒然把她按在楼梯的栏杆上,明艳眉眼间尽是冷意,说话却依旧轻声细语。 “你真的很讨人厌,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整天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我不理你,你就天天在我面前跳,恶心我就算了,扯我哥干嘛呢,不就是想激怒我吗,那我就如了你的意好了。” 说着,舒然把她往前压,让她腰部以上的部分都悬在栏杆外。 苏媛媛看着下面的地面,耳边是舒然的轻笑,小腿止不住的打颤。 “怕了,这才二楼,一点都不高呢,摔下去顶多摔个胳膊断个腿,不过运气不好的话,脑袋先着地,摔死也不是没可能的,又或者,摔坏了脸……” 听到这,苏媛媛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舒然,声音抖得厉害,“你,怎么,” 在她记忆中,舒然做不出这种威胁的举动。 舒然微笑,“以为我不敢?”她松开一只手。 苏媛媛感受到莫名的失重感,眼眶里充盈着泪水,强装镇定道:“你要是把我推下去,你也跑不掉。” 舒然:“小时候你把李祺从楼梯上推下去,叫人的时候,却跟大人说是我推的,那时候他们都信你。 现在四下无人,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名声,说是我把你推下去的,会有人信吗?” 这番话击穿了苏媛媛的心理防线,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落到下面的楼梯上,声音嘶哑破碎,“来人,有人吗,救命。” 舒然没有制止她,静静地看着她呼救。 许是听见二楼的动静,一层楼梯口出现一抹男人的高大身影。 苏媛媛眼底闪起希冀的光,呼喊的更加大声。 男人上到缓步台,仰头看着正上方的两人,声音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然然。” 是席策远。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眸子里尽是平和,很往常没什么两样,他朝舒然伸出手:“该回家了。” 舒然看着他淡漠的脸,心里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 她伸手把苏媛媛拉回来,然后猛的松开手,任对方重重摔在地上,撂下一句“别惹我”后朝席策远走去。 回机械厂家属院的路上,舒然坐在席策远自行车后座,抓着他的衣服解释道:“我刚才只是想吓吓她。” 席策远看不到自己的衣服被她揪出大片褶皱,只点点头,“嗯,我知道,晚上想吃什么?” “后街的酸辣面片。” 两人吃完饭,在体育场看别人活动。 场馆里放着《运动员进行曲》,舒然从跳高场,看到乒乓球场,最后在篮球场停下来。 露天的水泥篮球场上有十几个篮球架,昏黄的小灯泡照亮对应的篮球架。 因着钢厂有个大体育场,今天有灯光球场的联赛看,许多人都跑去看比赛了,机械厂体育馆篮球架大多都空着,就剩下一些小孩。 舒然站在旁边,兴致盎然的看着几个七八岁的男孩拿着皮球往篮筐里投球。 席策远见她一直看着,到球场管理员那花四分钱租了个篮球。 普通的橡胶篮球八块一个,好点的二三十块,厂里买了十多个好篮球,放在管理员那里租借给厂里工人,以此鼓励他们锻炼。 席策远脱下工装外套系到舒然腰间,压住她的长裙。 初秋,晚上气温凉爽,青年穿着短袖,舒然看着就冷,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你这样会不会感冒。” 他把球放到舒然手里,“不会感冒,要试试吗?” “可我不会。”舒然完全没有运动天赋,以前都是在旁边看别人打,鲜少上手摸球。 席策远:“没关系,随便扔。”说完走到边上让她自己投,他则在旁边捡球。 舒然投了几个,次次投空,旁边的孩子出声笑话她。 她抱着手看着捡球回来的席策远,满脸写着不开心。 在席策远又一次把球给她的时候,舒然鼓着脸说:“你玩吧,我累了。” 席策远站在她身后,耐心的手把手教她投球,他比舒然高了一头多,几乎是将她包裹在怀里。 在他的教学后,舒然篮球在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后,落进球筐中。 进球后,舒然看向旁边的孩子,他们一改先前的嘲笑,在她“威胁”的眼神下纷纷鼓掌。 见状,舒然笑弯了眼,转头想求身后青年的夸奖,意外撞到他的下巴,碰撞的声音闷响,听着就痛。 “没事吧?”席策远面不改色的轻揉舒然被撞的脑袋。 舒然蹬鼻子上脸,捂着头作出委屈的表情,哼唧说:“痛死了。” 等席策远信以为真,想带她去灯光下看看有没有撞伤时,舒然又眼笑眉舒的说:“骗你的。”然后跑开去捡球。 舒然在球场上活动了半个多小时,身上出了黏腻的汗,玩累后喝着席策远买的常温汽水,坐在边上看他打篮球。 席策远的短袖被汗浸湿,衣服贴在身上,勾出紧实不夸张的线条,随便站个位置,手里的球都能轻松进框。 晚风掠过,舒然感到丝丝凉意,站起身的瞬间感觉小腹坠痛,又皱着眉头坐下。 席策远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异样,收球走过来,半蹲在她面前问:“不舒服?” 他头发被抓至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挂着些许汗水顺着流畅的下颚线往下滑。 舒然把剩下的大半瓶汽水递给他,小声说:“好像是月事来了。”她月事不太准,有时候早有时候晚。 “我去还球,你坐一会。”席策远解下她腰间的外套,给她裹好去还球。 到家后,舒然洗完澡,喝完他煮的红糖水后,抱在被子难受的躺在床上。 席策远洗漱完,晾好衣服关灯上床,等手热一点后给她捂小腹。 舒然感觉小腹的胀痛在减轻,困倦渐渐涌上来,不由往他身边贴的更紧了些,迷迷糊糊的问: “我今天真的很生气,你要是没上来,我真有可能把她推下去,到时候你跟我哥会不会很失望?” 昏黄的床头照在她脸上,勾勒出姣好的柔和线条,纤长的睫毛不断轻颤,显示出她内心极度不平静。 席策远收紧胳膊,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在她细软的发丝上落下一吻,“不会,睡吧。” 次日吃午饭的时候,舒弈看着席策远下巴的淤青,调侃说:“这是被人贴脸打了吗,干了什么事这么惹人恨。” “我用头撞的,你要不要也试试。”舒然恹恹的咽下嘴里的饭。 舒弈似笑非笑的说:“我说想送你去文工团,可没说要送你去少林练铁头功,怎么还自己练起来了呢。” 舒然抬头瞥了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心寒,我不都是为了你吗。” 舒弈转头看向席策远,用谴责的语气说:“你惹她干嘛?你看给她气的,说话都阴阳怪气了。” 席策远:“……”我才该心寒。 60. 第 60 章 抓贼 关于苏媛媛的话,舒然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她相信季昀铮走前最后见的人的舒弈,但不相信是舒弈鼓动季昀铮离开。 舒然在舒弈面前,一向不会拐弯抹角,挑着席策远不在的时候直接问出自己的疑问,“季昀铮走之前,你有跟他见面交谈吗?” 舒弈看着手里的书,眼睛也不抬,漫不经心的轻轻颔首。 “你们说了什么?”舒然坐在他旁边,上半身趴在桌上,歪头看着他。 “谁告诉你我们见面了?”舒弈垂头看她。 他眉眼俊秀,眼下是藏不住的乌青,总翘着嘴角,看起来平易近人,似乎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可舒然总觉得他怪怪的,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变化,应该是气质变了。 相较从前,他身上少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整个人沉稳了很多,其他好像什么都没变。 又或者,只是在她面前没有变化。 舒然小声说:“苏媛媛。” “昂。” “该你啦,你们说什么了?” 舒弈靠着椅背轻笑,“我说要打他,估计吓得连夜跑了吧。” 舒然皱起眉头,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他全然不躲闪,不像是说谎,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相信。 舒弈摊手,“说了你又不信,那你问我干嘛。” 舒然鼓着脸从他柜子里搜罗出一堆吃的,带着东西气哼哼的走了。 “真难伺候。”舒弈言语责怪,嘴角却噙着笑,不紧不慢的关上柜门,翻开书继续看下去。 舒然咬着山楂条上楼,遇到许久不见的常思思,自从舒弈拒收了两次她送的东西后,她就很少来找舒然了。 常思思朝舒然抿嘴笑笑,主动开口说:“听说你结婚了,恭喜你啊。” “谢谢。”舒然拿出一大包桃酥递给她。 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舒然把东西塞到常思思怀里,“没关系,就当沾沾喜气,我先上去啦。” 她先前吃了常思思做的薄荷糕,一直想还点什么,但总找不到借口,这次碰面刚好是一个借口。 常思思看着舒然轻快的背影,想到了舒弈,想到对方当时体面的拒绝,不由有些难受,她看着手里的桃酥出神的想,要是跟他们成为一家人就好了。 苏媛媛从厕所回来,看见舒然就小腿打颤,停下脚步目睹了她们两人的短暂交集后,心里下意识开始盘算。 销售科,钱洁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摞信,把最上面一封放到舒然桌子上,“喏,你的信我给你拿回来了。” “好,谢谢钱姐。”舒然以为还是周时盈寄来的,站着严梅柜子边整理东西抽不开身,看张辉坐在她桌边,便让钱洁把信放在她抽屉里。 张辉拿着电话簿,按照上面的号码挨个打回去,“喂,木林矿厂吗,我是海械一厂的张辉,找黄主任。” 打了几个,张辉就要出外勤,拿铅笔在电话簿上做了记号,连同几个文件夹放到舒然面前,说: “你告诉他们咱们厂出了新机器,问他们要不要安排人来厂里看看。 他们要是问,机器类型文件夹里都有,你大致说一下就行,我赶着出去,这几个电话你帮我打一下。” 说是几个,但剩下没打的足足有半页,算下来有二三十个。 但舒然的工作本来就是处理这些业务员顾不上的杂事,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点头接过来。 等她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才抽空去打剩下的电话。 介绍业务颇费口舌,她语速又不像张辉这么快,打几个电话就已经口干舌燥,她停下来喝几口热水再继续,终于赶着下班铃响的时候打完所有电话。 钱洁打趣说:“你现在比我们还忙,是不是活太多了,等过段时间让组长给你招个助理。” 舒然声音微哑,跟着她笑了一阵。 席策远上来的时候,看见她端着杯子跟同事有说有笑的样子,也没打扰,站在门外等。 还是其他同事提醒她,“小舒,你家属来接你下班了。” “嗯?”舒然回头,看到门外站着的俊朗青年时笑弯了眼睛,放下杯子跟同事大方告别,“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离开的时候,舒然感觉忘拿了什么东西,到厂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抽屉里的信忘拿了。 席策远:“要现在回去拿吗?” 舒然摇摇头,“没事,先回爸妈家吧。” 他们刚结婚不久,两家父母都不习惯看不见他俩,隔几天就要回去吃顿饭。 路上的街景几乎没有变化,纺织厂家属院里坐着一群退休老人,看着他们刚会跑的孩子在路上打闹。 因为怕撞到他们,刚进大院,舒然和席策远从车座上下来,推着往前走。 吴奶奶看着两人笑的和蔼,“下班了?” 舒然停下跟她闲聊了几句才抽身回家。 经过中间的车棚时,两人发现原本大敞的车棚口加了栏杆门和锁条,席家边上的车棚也是一样,估计是为了防盗。 没有钥匙,停不进去车,两人把车放在车棚外面,跟着舒然上楼拿钥匙。 陈薇还在炒菜,把钥匙拿给他,嘴上碎念道: “钥匙一家一把,还不让私下配,弄得这么麻烦也没防住贼偷车。” 舒然:“又丢车了吗?” “是啊,昨天隔壁丢了一辆八成新的飞鸽,车棚的锁条这么细,肯定防不住会撬锁的贼,也不知道保卫科的人怎么想的。” 舒然觉得偷车的人胆子挺大的,上次丢车的事还没平息,居然还敢来偷,这跟挑衅没什么两样。 在席家吃完饭,舒然跟席策远回了趟舒家。 李芩和舒晓彦在包饺子,见他们俩来,又把他们俩留下吃了点饺子。 睡觉的时候,舒然吃多了胃里发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席策远起来给她找药,看见父亲拿着手电筒准备出去,“爸,这么晚了你还出去?” “院里安排人巡逻,今天轮到我了,我下去看看,咳咳。” 季节交替,席长明有些感冒,压着嗓子轻咳了几声。 “我去吧。” 席策远回房间,把水跟药拿给舒然,“我出去一趟,你先睡觉。” 问完他去哪后,舒然也想跟去,但她尚在经期,哪哪都难受,只能放弃缩在被窝里,有气无力的说:“那你去吧,小心点。” 席策远拿着手电筒出来,走到大院中间的秋千位置的时候,看到同样出来巡逻的舒弈。 两人一起走了段路,听席策远说舒然车锁被撬过两次后,舒弈眯起眼睛,想起昨天丢的也是辆轻便链盒的飞鸽。 两个青年对视了一眼。 席策远揉了揉太阳穴,“不好吧。” “没事,回头丢了我再给她买一辆。” 舒然躺在床上,感觉后背有点凉,随即将被子裹紧了一些。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两道黑影偷偷摸摸从后面围墙爬上来,其中一道鬼鬼祟祟往舒家楼下的车棚走。 他熟练的拿出铁丝撬开锁头,走进去快速扫了眼,在车棚最里面看到一辆眼熟的自行车,他又挤进去看了一下,确认是他两次失手的自行车。 蹲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这车回来了。 偷车贼轻巧的撬开锁,举起来轻手轻脚的离开车棚。 他站在围墙边上学了两声猫叫,围墙那头扔过来一截麻绳,他娴熟的将麻绳拴在车架上,正要站起身时听到轻微的细响,与此同时,一道光柱打在他身上。 见势不妙,偷车的人就要遛,果断弃车翻墙跑走。 翻过围墙后,见人没追上来,偷车贼松了口气,回头去找自己的同伴,却看见月色下一张笑吟吟的俊脸。 “你有点眼熟啊。” 保卫科的人跟着席策远来到家属院围墙后面,看到两个被麻绳绑起来的贼。 舒弈见人来了,说了下情况,站起身翻墙回去了。 席策远回到家的时候,舒然已经睡着了,她蜷成一团,连头都埋在被子里,看着有点可怜。 他在旁边躺下,舒然翻身对着她。 见她睫毛轻颤,唇色有些发白,应该还难受着,席策远伸手隔着衣服轻揉她的胃部。 舒然迷迷糊糊睁开眼,勾住他脖子亲了亲,亲完拉着他的手放到小腹上。 青年手心灼热,舒然腹部的坠痛减轻了一些,更加贴紧了他几分,后面为了汲取热意,直接手脚并用趴在他身上。 睡梦中感觉有硬邦邦的东西杵在她腿边,嫌弃的踢了踢,随后换了姿势继续睡觉。 次日,陈薇高兴告诉舒然:“策远跟你哥把偷车的人抓到了。” “谁啊?” 61. 第 61 章 来信 舒然问的是谁,说明她潜意识里认为她认识偷车的人,不过她自己没发觉这点。 席策远看着她清澄莹润的眼眸,觉得自己多想了,他微微摇头,“太晚了,我没看清脸,等保卫科问完就知道了。” 舒然摸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他,“你们没有受伤吧。” “没有。” “昂。”舒然这才放心,坐下吃早饭。 饭是陈薇一大早起来的做的,软糯细腻的小米糕配着蛋花米酒下肚,味道十分香甜,舒然吃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见她喜欢,陈薇也高兴,又给她夹了块,“你下了班再来,明天我给你蒸红枣发糕,那个也好吃。” 本来只打算在家住一天的舒然点点头,“那我们晚上一定回来。” 既然晚上还要回来,舒然就没骑车,在路上问他们抓贼时的细节,在听到他们拿自己自行车做钓贼的饵料也没生气,反而变着法的夸他们厉害。 舒弈一直笑吟吟的听着,时不时还点点头,最后评价了句:“马屁精。” 舒然听了想打他,但她坐在席策远后座,两车离得远,她够不到舒弈只能放弃。 旁边路过的公交车中投下一道视线,隐秘的窥望着他们。 舒然似有所感,偏头看过去的时候,眼前只剩下公交车的掠影和飞扬的灰尘。 从这时起,舒然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却总找不到源头。 上午结束繁重的工作后,下午三点全体工人到礼堂开会听报告。 礼堂里的座位不够,就让工人带上小马扎坐在过道里,不大的礼堂被上千人挤得满满当当。 舒然跟着严梅出了趟外勤,到礼堂时已经没有位置,想着这个会要开两三个小时,她欲跟着严梅找钱洁挤位置,走了几步被人拉住胳膊。 “这。”席策远护着她坐到自己位置上,他则站起来去后面站着。 舒然回过头,在进门的右边看到他和舒弈。 两人身高鹤立鸡群,站在角落都十分显眼。 舒弈本来双手抱胸站着,看见她回头后,放下手,用手指打了个圈,示意她坐好。 舒然看了眼席策远,见他也扬了扬下巴,才慢吞吞转过头端正坐好。 会议开始前,旁边的杨春玲还偏头跟舒然说话说笑,上面的话筒一响,她就变成严肃脸,停止腰板正襟危坐。 礼堂会议在两个小时后结束,舒然腰酸背痛的回到销售科,将今天的工作收好尾,拿上昨天遗忘的信,跟席策远回到纺织厂家属院。 到孙家楼下时,舒然被楼下打毛衣的孙秀英拦下来说话。 说的是昨天抓到的偷车贼的事。 一天的时间,足够保卫科问出偷车贼的身份,他们是附近中学的学生,今年14岁都不到,比起这个,更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其中一名好像还是家属院的住户。 说到这,孙秀英靠近舒然耳边小声说,“你知道那孩子是谁家的吗?” 舒然不太明白她怎么专门跟自己说起这件事,表情有些困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前两三个月搬来的许玲,她弟弟,现在丢了自行车的那几户正在她家闹呢。” 舒然眼眸微微睁大,有些惊讶的看着孙秀英。 “没想到吧,她那弟弟住旧家属院,平时不往咱们这来,一来就偷窃。”孙秀英说完,继续打手上的毛衣,细木针在指腹上戳来戳去,舒然看着都替她疼。 “我看许玲经常找你说话,你俩熟吗,不熟下次别理她了,省的院里其他人看见说闲话。” 孙秀英跟李芩关系好,加上舒然的婚事也算她一手促成的,平时对舒然多有照顾,自然想舒然避开不好的人。 “好,谢谢孙婶,我知道了。” 许玲住的家属楼就在席家隔壁一栋,同属与家属院的西面一半。 西面的家属楼里没什么孩子,平日都比较冷清,今天却多了许多打着遛弯旗号来看热闹的住户。 舒然等席策远停车的时候都能听到那栋楼传来的争吵声。 她觉得没什么好听的,索性上了楼。 晚上,席策远去洗澡的时候,舒然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找出那封信,信封很厚,她习惯性的先看邮票,发现不是周时盈常用的军用邮票,而是一张面值五分的普通邮票。 背面写着来信地址,是从青山县寄来的。 意识到是关蓉蓉寄来的信后,舒然坐起来,仔细拆开,拿出里面的信纸,足足四页。 信的内容比较繁琐,连篇的感叹号很符合关蓉蓉的说话方式。 关蓉蓉先是写了两页诉说她现在生活的艰苦不易,第二页末尾才写到舒然关心的事。 【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知道你这么多私事吧,因为之前我在小人书摊前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接下来话可能会让你怀疑存在的意义,你要是觉得你能承受的了,就继续看到第三页,承受不了就把信销毁了吧。】 舒然毫不犹豫的翻到第三页,关蓉蓉在信头位置画了个伸着手指的小人。 【哈哈,我就知道你承受的了!】 【如我所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以追妻火葬场为卖点的爱情小说,你跟季昀铮是书里主角,这个世界所有的事物都围着你俩转。而我是独立于书外的看客,见证了你们俩让人看了翻白眼的爱恨纠葛。 通过书里描述,我见证了你曾经的成长,了解你曾经的一切,为你的遭遇感到痛心,然后我抱着拯救你的目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舒然微微挑眉,继续往下看。 【在原来的故事线中,你哥被季昀铮举报入狱,你和季昀铮闪婚,你爸妈因为任性结婚而离婚,后面你的婚姻被朋友插足。 在遭受季昀铮种种伤害后,你还要为他捐肝…… 看到这,你觉得可怕吗?如果我不来,你的人生轨迹大概就是这样,最后还要跟季昀铮重归于好。 但我来了!我是来帮你的。 我刚来的时候,用了点方法让你远离居心不良的苏媛媛,然后给你介绍顾彦,虽然你对我有所误解,但我觉得没关系,因为故事线开始偏转,书里的命运从你身上慢慢剥离。 只可惜我无法留在城里,不能继续保护你了,我不知道我离开后,你的命运会不会重回轨迹,只能把这些说出来给你提个醒。】 这段内容感性了很多,关蓉蓉语句间带着急迫讨好的真诚意味,看的舒然莫名想笑,严重怀疑关蓉蓉这段想帮自己的话是在事后找补。 【我也想把全部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但下乡这段时间,知青点分配的任务太多,累得我忘了很多书里的情节,最近休息才想起来一些。 十月份的时候,你们工厂应该会组织工人在礼堂听报告,等听完报告你要小心,你回家的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是苏媛媛找人干的!季昀铮会来救你,你小心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就这样吧,等我想起来再写信提醒你,记得给我回信。】 落款,关蓉蓉。 舒然将信件的内容重新梳理了一遍,觉得关蓉蓉的意图很明显,她在信里写上真真假假的话,既是为示恩,又是为卖惨,估计是乡下太苦,想让自己找机会捞她回城。 但最后这段提醒,却让舒然纠结了许久。 按理说,今天就是关蓉蓉提醒她小心的日子,但季昀铮已经走了,她也已经到家。 如果她不在,在途中遇到危险的会是谁? 舒然本来不想管,但闭上眼睛时,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随即坐起身出门。 席策远从厕所洗完澡出来,看见她穿着睡裙,行色匆匆往外走。 “然然?” “我要回家看看我哥回来没有。” 62. 第 62 章 贯穿 晚上十点多,昏暗巷道中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你确定这样真的行吗?” “当然,他下班走的一直是这条路,待会他来了,你就装脚崴了,让他送你回家,等你家里人都看见了,就找人上门说亲。 到时候直接越过他跟他父母谈,他肯定会跟你结婚的。”说话的人长相清秀,和善笑容下藏着不为人知的恶意。 看着她脸上的笑,常思思心里有些不安,手指抓着身侧的衣服,牙齿轻咬下唇瓣,表情有些纠结,“可他会不高兴的吧,而且我婶婶说这附近不安全,让我早点回家。” 苏媛媛微笑:“怎么,你后悔了吗?” 舒然打开家里的门,没看见舒弈回来,心里越发担忧。 席策远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安抚说:“这个点他刚值完班,应该在路上。” 见他头发还湿着,舒然带他回房间拿了条毛巾,心不在焉地给他擦到半干,席策远湿顺的头发被她揉的乱糟糟,配上他不苟言笑的脸,有种野性的帅性。 擦完,舒然把毛巾随手放到椅子上,跟席策远说:“我有点心慌,我们去找找吧。” “好。” 席策远从她房间衣柜中随手拿出一件毛衣追上她,将衣服套在她脖子上,“伸手。” 舒然边走边把手从袖子里穿出来,她出来的急,只穿着一条长到小腿充当睡裙的旧裙子,许是心焦,一直不觉得冷。 李芩听见声响从房间里走出来,开灯看见他们俩,问怎么了。 “没事,回来拿个东西。” “找到了吗?要不要我帮忙找找。” 舒然顾不上回答,打着手电筒下楼。 “找到了,妈你回去睡吧,我跟然然先回去了。”席策远把门带上。 李芩回到房间,推醒睡得死沉的舒晓彦,皱着眉头说:“囡囡跟策远回来了。” “嗯,这么晚了,他俩怎么来了。”舒晓彦闭着眼睛,敷衍的问了句。 “我看囡囡脸色不好,他俩是不是吵架了,是不是在席家受委屈了。” 舒晓彦翻身,把被子给她盖上,“你不是说跟陈薇关系好吗,他们哪能给囡囡委屈受,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睡吧。” 李芩狐疑睡下。 舒然席策远骑着车从家属院正门出去,怕路上跟舒弈错过,慢慢沿着人少的梧桐道一路向东,穿过歇业的纺织厂商业街。 舒然脖子转的生疼也没看到舒弈,她看了眼手表时间,10:40。 她心里越发的急躁,十点正常下班,从机械厂出来,骑得慢也该骑到这了,舒弈到底去哪了。 席策远安抚她,“可能是换班的时候,机器正好坏了,现在机修组人不够,迟点下班也正常。” 舒弈骑着车从机械厂附近的群租巷道过去,经过一片堆着垃圾的稀疏林子时,加快了车速,常有人憋不住在这上厕所,加上前面巷道群租住户总把垃圾偷扔在这,这里平时总有股难以言喻的怪味。 一个酒瓶子从旁边滚到路上,翻滚声音叮叮锵锵,十分清脆,伴着道低泣的女音,还有男人的咒骂声。 常思思边哭边拿起手边的东西,往摇摇晃晃走过来的人影身上砸。 舒弈眉眼冷漠,停下车按了几声车铃。 刚才的声音瞬间消失,他脚踩上车踏板,骑上车快速离开。 等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消失后,男人嘿嘿一笑,他小声说:“别出声,今晚的事谁都不知道,但你要喊了就不一定了,你要同意就点点头。” 常思思嘴被他捂住,只能害怕的点点头,等醉汉松手的那一刻,她猛的推开他,拔腿就往树林外面跑。 “妈的。”醉汉吐了口唾沫,爬起来追过去。 常思思边跑边喊救命,哭声夹在风里,像是猎猎鬼风。 这一刻,她脑子求生的本能占据上风,脑子转的飞快,将各种叔伯姑婶爸妈的称谓喊了个遍,还喊了舒弈名字,只是她太过慌张,将舒家两兄妹的名字搞混也不知道。 她刚跑到林边,被醉汉追上,扯着头发摔倒在地上时,听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随即一个瘦高人影走过来,一道沙哑不耐烦的“滚”在她耳边炸起。 常思思听到这个声音,眼泪争先恐后往下落,想说话,开口就是哭声。 醉汉本该害怕逃走的,但是这句滚戳中他脆弱的神经,骂了几句脏话冲过去要打对方。 舒弈捂着鼻子,在他即将扑上来的时候侧身躲了一下,醉汉没刹住,因为惯性摔进垃圾堆里。 舒弈转身对常思思说:“走吧。” 常思思试着站起来,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她崩溃大哭,声音断断续续,“我脚疼,站不起来。” 她也没多大,遇到这种事能跑开呼救就很是不易,刚才被拉摔了一跤。 舒弈瞥了眼她,脱下工装外套,让她抓着袖子站起来。 常思思拽住衣服,咬着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醉汉随手抓了个短木条当做武器,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爆发出极快的速度敲向常思思后脑勺,舒弈拉着衣服随手一拽,常思思没站稳摔在地上。 醉汉见状,还要在打。 舒弈随手挡了一下,掌心传来刺痛,他表情一冷,大力踹开醉汉。 借着微弱月光,可以看见短木条还挂在他掌心,他手背上有个尖锐凸起。 短木条上未去除的生锈长钉,贯穿了他的右手。 舒弈眉眼覆上一层阴霾,嘴角却勾着轻笑,左手直接摸上短木条,一点没犹豫的把钉子拔下来。 他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试着握拳,手指微微蜷缩,勉强能握拳。 舒弈垂下手,血顺着手指来到指尖,滴落在地上,朝醉汉走过去,又补了几脚。 常思思也顾不上哭了,听醉汉没了声音,呆呆的看着他,问:“你把他打死了吗?” 舒弈语气疏淡,“晕了。” 席策远带着舒然停在倒地的自行车旁边停下,舒然从后座下来,确认这是舒弈的车,心脏漏了一拍。 还是出事了吗? 她连忙扭头四处找:“哥。” 舒弈听见声音,皱起眉头看了眼地上的工装外套,选择在裤腿上擦掉手上的血。 也不看常思思,捡起外套说了句“先别出来”就往林外走。 “别喊了,在这。” 舒然连忙跑向他,见他好好站着,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加了会班。”舒弈拉了拉手上的外套。 舒然的视线落在他拿着外套的手上,抿起嘴角,“那你在这干嘛。” “上厕所。”舒弈瞥了眼他旁边的席策远,两人用眼神进行了一段对话。 舒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小树林,皱着眉头说:“你现在这么不讲究吗?” 席策远走到旁边扶起舒弈的车子,推到舒然旁边停下,说:“找到了,我们回家吧。” 舒然点点头,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用手电筒照向他搭衣服的手, “你们俩当我傻吗,骗我一点也不用心,你手到底怎么了。” 舒弈面不改色,“上厕所摔了,我去洗洗,你们先走吧。” 舒然在席策远的劝说下,最后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他们走后,舒弈把外套挂在车头上,“出来。” …… 回到家躺在床上,舒然板着脸,跟席策远说了句“你跟我哥才是一伙的”后,闭着眼不再理他。 她生气挂脸,任谁都看得出来。 去上班的时候,遇到舒家爸妈,更让李芩笃定他们吵架了。 舒然去车间找舒弈,从刘永那知道他请假了。 她也跟严梅请了假,回去看舒弈的情况。 舒弈躺在床上,看见她进来,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敲门。” 说完,他伸出右 63. 第 63 章 我没这么卑劣 舒弈伸出来的右手缠着一层纱布,根本看不出伤口的深浅大小。 舒然只是看着,右手掌心莫名开始抽搐,她强忍住缩回手的冲动,抓着他的手粗暴的扒开纱布,查看那处伤口。 她动作敏捷,舒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一时来不及阻止,只说:“不严重。” 舒然眼里映着处理好的红肿伤口,伤口不大,周边带着碘伏消毒后的黄斑,经过一夜的放置,看起来的确不严重。 她留意到纱布上有两块无菌棉块,随即将他的手翻过来,发现手背上差不多的位置也有一块类似的伤口。 被贯穿了,舒然死死咬住唇瓣,心里满是自责,这场祸事原本该是她的吧,是她连累了哥哥。 “钉子扎的,没伤到筋骨。”舒弈把手抽出来,想在她面前握拳,被她拉住手。 舒然耷拉着脑袋,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轻微的鼻音,“药呢。” “抽屉里。” 舒然把药找出来,重新给他包回去,她以前动手没轻重,今天却异常的轻柔。 舒弈本以为她会哭哭啼啼抱着他骂一顿,没想到她细心包完伤口就离开了,连话都没再说一句,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临时请假看完舒弈后,舒然也没打算立马回去上班,她回到席家,拿着关蓉蓉寄来的信件坐了许久,然后拿笔写下一封回信,连带着之前剩的喜糖寄回给关蓉蓉。 舒然回到机械厂时,刚好是吃饭的点,遇到去楼上找她却扑空的席策远也没什么表情,打定主意不愿理他。 她长相明艳娇俏,笑时灿若明霞,板脸时冷若冰霜。 正如现在,席策远在她耳边说话,她眼睛都不抬一下,不给丝毫回应,只安静吃着碗里的饭。 但别人过来跟她打招呼时,她又能浅笑回应。 食堂对角的位置,苏媛媛死死盯着舒然,心不在焉的回常思思的话,“我怎么害你了?” “你让我到那里等他下班,然后你,”常思思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媛媛扒了扒碗里的素菜,漫不经心的说;“我让你等谁下班了?我们不是一下班就分头回家了吗,难不成你之后遇到什么了吗?” 最后这句话带着威胁的意味。 常思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攥紧拳头,气的说不出来话来。 昨晚,常思思看着漆黑的天色有些后悔,她一向乖顺,从没做过算计人的事,便跟苏媛媛说要放弃。 苏媛媛也没继续劝说她,两人结伴回厂里的单身宿舍。 走了一段路,苏媛媛说要上厕所,让常思思帮她看一下。 常思思在外面等了许久没等到她出来,却等来了醉汉,她喊苏媛媛无果,想要进去找她,才有了后面的事。 昨晚常思思被舒弈送回去后,她发现苏媛媛还没回来,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今天她魂不守舍的工作一早上,打饭的时候却看到神清气闲的苏媛媛。 一想到她昨天抛下自己跑了,常思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质问苏媛媛为什么要害自己,没想到得到她这样的回答。 苏媛媛看见舒然端着饭盒离开,也没有继续跟常思思纠缠的心思,她快速扒完碗里的饭跟着起身走出食堂。 常思思在机修组的车间办公室门口徘徊了许久都不敢进去,刘永看见她,直接说:“找舒工吗,他今天请假了。” 他们俩是一个巷道的邻居,但没单独说过话,刘永培训完回来,能独立修机器的时候才渐渐熟起来。 听到舒弈请假了,常思思心里很是内疚,也有些着急,心绪不宁的离开一车间,她坐在工位上犹豫了许久,下班的时候找到舒然。 “舒,舒工他手还好吗?” 舒然直直盯着面前绑着麻花辫的秀丽女孩,她手指扭绞在一起,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 “你怎么知道?” 常思思把昨晚的情况托盘交出,小声道歉道:“对不起。” 听到有苏媛媛的参与,舒然心里划过果然如此的念头。 舒然看着常思思,心里满是怒意,姣好面容却越发的冷。 “你这话你跟我哥说,他或许会原谅你,但我不会。” 常思思眼里含着两汪泪,“我不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我也很后悔,我昨天做了一晚上噩梦。” “你不用跟我解释,在你最初听到苏媛媛的提议时,就该知道她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但你还是听了,就该自己承担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舒然说这话的时候,苏媛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远不近的看着她们。 常思思也看到苏媛媛了,忽然想到什么,用乞求的语气跟舒然说:“这件事你别说出去好吗?” 事关名声,常思思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 “我没这么卑劣。” 舒然一向不愿意对女性透露出过多恶意,但苏媛媛这个人例外,晚上她躺在床上,回想之前梦境中苏媛媛的事。 床头灯的暖色打在她的脸上,缓和一部分冷意,纤长的睫羽半盖住清润的眼眸,鼻头微微翘起,连同人中下的饱满唇瓣一起,在墙上映出精致的侧影。 席策远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的翻看着,目光时不时落到发呆的舒然脸上。 小姑娘气性很大这点,席策远一直都知道。 从昨天回到家到现在,任他说什么,舒然都不回一句话。 席策远耐心很好,她单方面的冷战,他说着能接受,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他把书放在桌上,俯身轻吻舒然鼻尖,声音低沉:“还在生气吗?” 等舒然莹润的眸子缓缓看向他。 青年再沿着她嘴角吻到下颌,吻到细白的脖颈时,舒然偏过头,伸手摸上他喉结轻轻摩挲。 席策远抬头,漆黑的瞳孔里映出舒然微红的脸。 舒然脸上盈出清浅的笑意,晶亮的杏眸弯成月牙,勾着他脖颈亲吻。 这期间,她一直保持着清明神志,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清澈剔透,当看到席策远耳后漫上绯红,有个东西顶着她大腿时,舒然立马把人推开。 她一脸冷淡的擦去唇上的莹润水意,把枕头塞到席策远怀里,指指他,又指指门外。 舒然什么都没说,意图却很明显。 出去睡。 食堂,舒弈吃完饭,把饭盒往对面一推,幽幽叹了口气,“我妹已经三天没理我了。” 席策远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不想说。 舒然三天没理舒弈,当然也没有理过他,从那天晚上开始,连吃睡都跟他分开了。 “你到底哄了没啊?这都哄不好?”舒弈见他不说话,质问道。 “那你去。” 舒弈立马不接话了。 对于舒然和席策远闹别扭这件事,意见最大的不是席策远,也不是陈薇夫妇,而是李芩。 她也不知道两个孩子为什么闹别扭,但就是想管。 就算舒弈已经说了几次别插手,她还是忍不住以回家吃饭的借口,劝舒然闹脾气差不多就行。 对此,舒然也没有其他想法,只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句话,“以前你跟我爸也经常闹脾气吵架,外公外婆也会劝你收收脾气吗?” 李芩语塞,她年轻时跟舒晓彦吵架时的情况可比女儿这种小打小闹要闹腾多了,能拉上几个哥哥一起指责舒晓彦的程度,父母却不会说什么。 人人都看到她在外强势,说舒晓彦是妻管严,可只有李芩自己知道,舒晓彦只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让着她,大事上从不征求她的意见,所以两人经常有分歧。 她结婚没多久就怀孕了,一有分歧直接挺着大肚子回家,舒晓彦不来求着她回家,她是绝对不会消气的。 后来孩子生了,该吵还是吵,直到近些年孩子大了,李芩的脾气才好了许多,也没心思跟舒晓彦吵了。 这么看来,她的确不应该对两个孩子闹别扭的事发表意见。 李芩:“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很有数。”舒然这些天跟舒弈和席策远闹别扭,并不是因为苏媛媛这些人的迁怒,只是单纯的觉得舒弈和席策远不够尊重自己。 细说起来,这个闹别扭的理由有点幼稚。 因为舒然也想从他们身后站出来,想要让他们知道她已经长大了,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没必要什么都瞒着她,尤其是那种简单的小把戏。 舒然不喜欢他们的保护方式,没有人能一直护着自己,她也需要成长。 冷战不说话是因为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谈这件事情。 舒然咬了口勺子里的酒酿汤圆,甜而不腻的花生芝麻馅料立马流出来,“好吃,谢谢妈,辛苦你啦。” 得了她的夸赞,李芩露出轻松的笑意。 吃完晚饭舒然在家里留宿,舒弈下班回来看见她房间亮着灯,轻敲了敲门走进来。 舒然把手上写的笔记本往枕头下一藏,细软黑顺的头发披散在肩后,表情乖巧恬静,完全不像前几天冷着脸的模样。 舒弈右手垂在身侧,左手拿着一个纸包,“烤地瓜,吃不吃。” 她摇头。 “糯香糯香的烤白薯。” 舒然把被子一蒙,翻身不理他。 舒弈头疼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觉得这是舒然迟来的叛逆期。 几乎每个孩子都有一段叛逆期,他叛逆的时候,李芩和舒晓彦都不敢在家里吵架,家里从那时候开始太平。 但他叛逆的时候,可没对她摆过脸色。 舒弈拍拍被子,“你起来,我们谈谈。” “心情不好,不想谈。”舒然闷闷出声。 “那你什么时候心情好。” “过几天吧。”等她收拾完苏媛媛再说。 舒弈无奈的走了,夜里齐波跟他说完马义最近的情况,犹豫开口:“舒哥,你妹妹找我了。” 64. 第 64 章 接待 舒弈眯起眼睛,“找你做什么?” 齐波低着头,咽了咽口水,“她让我保密,我这边知会你一声。” 前一天,舒然到巷子里找齐波,直接了当的问能不能帮她一个忙。 齐波跟她并不熟,但照顾到她是舒弈妹妹,问了具体要做的事,听着没有危险,当即就应了下来。 舒弈沉吟了会,他知道齐波有分寸,不会帮舒然做危险的事,没再追问,拿出些钱递给齐波。 “要是有什么不对就收手。” 齐波挠头笑了笑,“我知道的,钱就不用了,她给过了。” 舒然带着食堂买的早饭到销售办,钱洁打趣说:“还没跟你家属和好啊?” 往日舒然都是在家里吃完饭来上班,这几天,舒然不仅来得早,还都带着早餐。 再加上她最近不怎么笑,路上跟席策远也是前后脚走着,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小两口吵架了。 舒然咬了口包子,含糊的笑了笑。 因为今天要做助手的缘故,她穿了套深色工装,及肩的头发扎成马尾,刘海也用夹子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面容白净,这身穿在她身上显得比平时更加干净利落。 上午九点,张辉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口说:“钱洁,舒然,走了。” “好,来了。” 舒然呼了两口气,抱上手边的一摞文件,站起来将桌面的东西随便归拢了一下,跟在他后面。 之前打电话通知看机器的那些厂里的采购员来了,张辉、钱洁和舒然负责接待他们。 等在厂门口的时候,舒然就站在他们俩边上,拿着文件板遮头顶的太阳。 “怎么还没来。”钱洁皱起眉头。 机械厂的招待所在后街,走路十分钟就能到,说好的九点半来,他们在门口等了半小时,一个别厂的采购代表都没来。 张辉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去看看,这太晒了,你俩在这等一会。” 钱洁和舒然站在原地闲聊,语气有些唏嘘。 “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舒然来厂里没多久,感觉业务挺忙的,销售科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基本每天都能接几单,不懂钱洁这话从何说起,茫然的问:“以前很忙吗?” “不是,我说咱们厂里自产的机器,听说以前来看机器的都排队,哪像现在,还要你们俩打电话求着别的厂来看,好歹咱们这么大的厂,多掉价啊。 也怪不得张辉听楼下工人说话就头疼,是我也头疼,东西越做越难用,卖都卖不出去。” 钱洁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嘟囔着说。 海市第一机械厂主营多个业务,最开始以学习国外技术自研机器为主,后来因为技术一直没更新,做出来的东西功能老旧,比不上市面上的其他机器,慢慢就被淘汰了。 但他们毕竟是以自研机器起家的国营厂,不想放弃这方面的业务,便一直苦苦坚持着。 尽管他们以最大能力改进自研机器,每个月的收益也不过杯水车薪。 后来厂长改推别的业务,用给别的厂里加工机械业务的盈利,来养活工人和支撑四车间的支出。 不过好在厂里代加工的业务发展的不错,每年都有不错的收益,附近后面加盖起来的家属楼,商业街等就是最好的证明。 舒然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才表达自己的看法,“最近有在慢慢好起来,说不准哪天又要排队了。” 自从上次袜子厂开了一小单后,张辉特意去跟楼下负责人沟通了一下,让他们安排专职的人负责送出去的那些机器。 这样做得到的回馈相当不错,有了专门的人定时查看那些机器,试用的小厂能及时修理,反馈的问题也真实了起来。 再由专门的人根据适用反馈调整机器的改进方向,机器好用了,陆陆续续又有小单子进来。 “可能吧。”钱洁对舒然说的以后会好起来的情况,没抱太大的期待。 两人聊了一会,张辉带着十多个人姗姗来迟,这批来的人都是周边市里的袜厂和纺织厂的人。 来了人,钱洁立马切换恹恹的状态,热情大方的上去社交应酬。 一行人本来要直接去四车间,但有几个他厂采购员对其他车间里的东西也很感兴趣,便在其他车间停驻了一会。 舒然走在最后面,前面是个年轻男人,见她手上抱着一摞资料,年轻的采购员非要帮她拿一半,舒然委婉说不用。 他是隔壁市一家大型袜厂的采购员,叫施鹏兴,前两年也来过机械厂,见舒然是个生面孔,对她很是好奇,不停的问问题。 “你是新进厂的职工吧?我以前没见过你。” 舒然点点头:“算是吧。” 听到她的声音,施鹏兴又问:“之前是你打的电话吧,我听着声音一样。” “是,我打了一部分。” 许是看她回应比较简洁,施鹏兴换了个话题,“你们厂里这次有什么新机器。” 舒然递给他一个文件板,上面夹了几页的机器的简单介绍。 “这是我们今年的生产出来测试过的机器,您可以先看一下,待会去看实机的时候,会有职工给您具体介绍。” “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喊我施同志就好。” 钱洁带着人走到前面,拐弯的时候余光瞥见舒然在跟施鹏兴说话,当即出声:“舒然,东西给我一下。” 车间里的声音比较吵,她刻意将提了提音量。 舒弈左手写字的动作一顿,跟几个学徒说:“等我一会。” 他从机器后面绕了一圈走出来,看到给众人发文件的舒然。 舒然发完文件,被钱洁带到身边交代工作,视线中出现舒弈的身影,看了眼他手上的右手,立马偏过头去。 一直留意舒然的施鹏兴见状,好奇的问:“熟人?” 舒然摇摇头。 舒弈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但看出口型,当即被她气笑,磨着后槽牙走上来。 走到一半,后面有学徒喊他,他停下脚步,给了舒然一个回头再收拾你的眼神转身回去。 钱洁看了眼舒弈,又看看舒然,“他不是小席朋友吗,你俩不熟。” 见他走了,舒然慢吞吞的说:“确实不熟,就是普通的兄妹关系。” “他是你哥啊,我说他怎么经常跟你们在一块。”钱洁对他们俩的关系很是惊讶,像是从来没听说一样。 “嗯,亲哥。” “那还说不熟。” 舒然轻笑,“我逗他玩的。” 张辉带着十几个人在前面几个车间走走停停,耽搁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到四车间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张辉带着他们看新生产出来的机器。 先前安排给他们介绍机器的职工去工作了,临时换成席策远。 他穿着灰色衣服,身材高大,眉眼凌厉,紧抿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有点凶。 他负责介绍机器,讲解功能,张辉在旁边适当吹嘘,比如,“这是改进后的纺织机,生产效率比以前翻了一倍,前两天刚订出去两台。” 施鹏兴熟知这些业务员的销售手段,低头笑问舒然,“真订出去了吗?” 在他靠过来的瞬间,舒然就往前迈了一步,听到他的话后,面不改色的认真答道:“当然。” 施鹏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眼神有些轻蔑,显然是不相信这话的。 只是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张辉身上时,发现那个讲解的青年总在看着他们这边讲解。 冷厉的眼神看的施鹏兴浑身不自在,也顾不上其他心思,静下心听了听,发现这批机器确实有值得了解的地方。 一行人在车间待到中午,张辉准备带他们去吃饭,施鹏兴站舒然旁边,见那讲解机器的青年职工还在看着他们,感觉有点不对劲,随口问道: “那个人也总看你,也是你哥吗?” 舒然抬眼,对上站在机器放置区,浑身散发着冷气的俊朗青年的目光,“不是,我家属。” 说完这句,她压不住唇角上翘的弧度,连眉眼都捎带上笑意,双手抱在胸前,歪头看着席策远。 施鹏兴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以为还是像刚才另外一个车间里的意思,“你一共几个哥啊?” 钱洁回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但又不好意思得罪他,想委婉一点告诉他这个家属的真实含义。 下一秒,席策远走到舒然旁边,舒然看着他从容的说:“一个,这个是丈夫。” 施鹏兴看着他们,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席策远冷硬的面容缓和了不少,嘴角勾出一点弧度。 舒然:“钱姐,你们吃饭我就不去了,我们待会还有事。” “好。” 十几人从这片仓库区域撤出去,空间一下大了不少,席策远帮舒然把散落的文件板收好,问她待会吃什么。 舒然轻扬着下巴,看着他狭长眼眸,娇蛮的说:“我又没说要跟你一起吃饭。” “嗯,可我想跟你一起吃饭,行吗?”俊朗青年微俯着身,跟她平视,漆黑的瞳孔映着她俏丽的面容。 舒然忍不住想笑,抿嘴强行忍住,“行吧。” 舒弈到食堂吃饭,看见舒然坐在席策远对面后,眉头微微一挑,把她饭盒拿到自己面前。 “你干嘛?” “不是不熟吗,怎么还用我买的饭盒。” 舒然把筷子放到饭盒盖子上,“谁让你对我不好。” 舒弈似笑非笑道:“我对你还不好?是给你买裙子不好,带你下饭店不好?还是给你解气不好?” “你昨天没把烤地瓜留给我。” “你说你不要的。” “我没说,就像今天我只是摇个头,你就曲解我的意思,有点后悔跟他们说你是我亲哥。 你变了,你现在对我一点也不好,我有点想念以前的你。”舒然唉声叹气道。 她说前半段话时,舒弈脸上笑容真切。 到后半段时,他像是被戳中痛处,表情微不可查的僵了僵,好在无人发现,他又很快调整过来,把饭盒还给她,噙着假笑说: “以前的我肯定是回不来了,你慢慢受着吧。” 他说着不在意,等吃完饭席策远去洗饭盒的时候,又不经意的引着舒然说他哪变了。 舒然托着脸,认真看了他一会,只随意说了句:“你现在说话好毒。” 舒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点了点她的头,“还不是被你气的。” 舒然靠在椅背上,脑袋顺势后仰,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 她看到逆光中席策远的脸,拿手挡了一下,手腕处的手表随即往下一滑,她翻过来看了眼时间,撂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匆匆离开。 关蓉蓉暴躁的回拨着那个电话,在经过几声等待音后,电话被接通。 “喂。” 65. 第 65 章 你就等着吧 话筒中传来舒然微喘的回应声,“先挂掉,我给你打过去。” 舒然站在离机械厂稍远一些的商业街公用电话面前,胸口快速起伏几下,纤细的手指按下号码键,拨通了电话。 关蓉蓉:“收到我信了?” “嗯。” “那你直接给我回信不就好啦,你知不知道我接你这个电话得走十几里路?” 舒然想到青县的条件,轻叹了口气,“下次不会了,长话短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骗你买岗的那个人的长相?” “当然记得,敢骗我的钱,他以后……”关蓉蓉一连串的谩骂在舒然耳边响起。 舒然听的脑子疼,将听筒拿远了一点,等她骂完以后问:“具体长什么样?” 关蓉蓉沉默了一会,问:“你要干嘛?” “我想试着找找。” “你想帮我报仇?算了吧,你找不到的,我走前报了警,他们跟我说找到的希望不大。” 毕竟这种事暗地里屡见不鲜,派出所事多,顾不上这种小事。 事情过去两个月了,关蓉蓉一想到这事就火大,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苏媛媛的,停职算什么惩罚,她要让苏媛媛被开除,跟她一起下乡。 舒然:“你只要告诉我长什么样,身上有没有具体的特征?” “大概比我高半个头,身材很干瘦,尖嘴猴腮,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关蓉蓉努力的回想当初做笔录时的形容词,概括出来的形象却很笼统。 “他鼻子右边旁边有个黑痣。”苏媛媛把人介绍给她是傍晚,当时天色昏暗,关蓉蓉也没仔细观察。 舒然把她说的记在心里,“知道了,我给你回信了,过几天就到,今天先这样吧,挂了。” 关蓉蓉听着话筒里的嘟嘟的声音,撇了撇嘴,不满的说:“用完人就踢开,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说,真烦人。” 舒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午休的时候端着杯子站在门外走廊上看楼下的盛放的牵牛花。 十月许久没下雨,天气有点闷热,大片紫红的牵牛花攀在花坛边上相当显眼。 苏媛媛穿着藕粉色上衣经过,被花压的黯淡无光,从楼梯口转出来后,她瞥了眼舒然,心里满是嘲弄。 看到舒然“落寞”的神情,苏媛媛心里升上来一种扭曲的快感。 季昀铮逃婚的事虽让他们家在纺织厂家属院中颜面扫地,但机械厂的同事却鲜少有人知道季昀铮逃婚。 只以为是季昀铮家中有事回去处理,这才推迟了跟苏媛媛的婚礼。 她跟季昀铮虽然没成事,但舒然跟席策远感情也不和,想必这段婚姻日后不会太顺,想到这,苏媛媛心里有种莫大的宽慰,讥讽的眼神也更外露一点。 舒然目光随意扫过她,随即勾起唇角。 这笑牵动了苏媛媛敏感的神经,暗暗窥探着她。 舒然喝了口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露出嫌弃的表情,直接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苏媛媛僵硬的问。 “我笑你,怎么样,你学我学的开心吗?”舒然微笑说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媛媛开始有意无意学习舒然的穿衣打扮,大到发型,衣物款式颜色,小到头上的配饰都要买一样。 像是苏媛媛身上这套藕粉上衣黑色长裤和头上的湖蓝发夹,几乎跟舒然前天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 苏媛媛将头发挽到耳后,“我学你什么了?” 舒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你继续学吧,等你把从关蓉蓉那骗来的钱花光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苏媛媛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一派镇定。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话时,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慢慢陷进肉里。 舒然清润的眸子冷漠的看着她,一词一顿道: “以前的,现在的,我的,我哥的,还有关蓉蓉的,我都会还给你,在这之前,你还有几天舒心日子过,好好享受吧。” 往常轻软的嗓音在此刻异常有力,像一块块沉重的落石,砸在苏媛媛的心里,她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不知道舒然会用何种方式报复她。 为了不在舒然面前露出胆怯,苏媛媛只能安慰自己,她先前做事谨慎,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别人的手,舒然奈何不了她。 但看舒然一脸笃定,苏媛媛又止不住的担心,拼命回想自己可能留下的证据。 矛盾的情绪下,苏媛媛的不安情绪达到顶峰,死死盯着舒然,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答案,“然然。” 舒然对上她阴毒的眼神,直接抬起水杯,往她脸上一泼。 苏媛媛猝不及防的被冷水泼了一脸,表情有些不可置信,湿着的头发紧贴在她脸上,顺着她的脸往下滑落水滴,模样看着有些狼狈。 “你凭什么泼我!” “凭你以前吃我的喝我的,背地里还要算计我。这就受不了了吗?过两天我还会送你和你的同伙去坐牢改造,你就等着吧。” 这句话对于苏媛媛无疑是个提示,她也顾不上追究舒然泼她满脸水的事,一下午的时间都坐在综合办里,六神无主的咬着指甲盖。 伙同她骗关蓉蓉的那个中介人还留在海市,要把他赶紧送走,不能被舒然找到。 苏媛媛心焦到不行,直接翘班早退,仓皇赶路时,没注意身后的尾巴。 下午看机器时,舒然和张辉钱洁一人带一组,带采购员分看不同种的机器。 送走他们后,舒然疲惫的趴在桌子上,真切体会到业务员的辛苦,头枕在胳膊上,听钱洁和张辉说话。 钱洁拿着文件板给自己扇风,给张辉说要开大单的言论泼上凉水,“我看难,他们对这批机器根本不感兴趣。” 来的这群人只是想出差,看机器只是为了走个过场,根本没有购买意向。 张辉:“他们只是厂里的采购员,对机器没兴趣没关系,我也没指望一两次都能卖出去。 让他们过来,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咱们厂里有这种机器,以后他们厂里需要的时候,可能会优先考虑咱们。” 这番言论倒是让舒然对他改观不少。 张辉先前那个态度,舒然总觉得他对四车间的业务不太上心,今天看下来,除了严梅,就属他最努力。 “对了,舒然,你再给饭店打个电话订桌菜,晚上我带他们过去吃饭。” “好。” 晚上跟采购员吃饭,钱洁本想叫上舒然一起,但看席策远来接她下班,便没好意思开口。 席策远看着检查文件柜的舒然问:“今天也回爸妈家吗?” 舒然扭头看了他一眼,高大的青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清隽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她抿了抿嘴,想到他这些天的表现,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 “你也一起吧,回去吃顿饭再跟我去爸妈那,省的两家父母担心。” 席策远眸里漾出笑意,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谢谢。” 陈薇见到儿子儿媳的关系破冰,饭桌上一个劲给舒然夹菜。 吃完饭,舒然本来想跟她解释一下这些天跟席策远冷战的事,但刚开口,陈薇就善解人意的说: “没事,我跟你爸不会有想法的,你们刚结婚不适应,有点摩擦也很正常,再磨合磨合就好了。 要是他对你不好,然然你直接跟我说,我肯定站在你这边,你在我这不止是儿媳妇,还是女儿。” 舒然不得不承认,陈薇是个非常好的婆婆,平时那些好就不提了。 就光说她跟席策远冷战这些天,陈薇一直没有干涉,分寸感把握的相当好。 这点李芩就没有陈薇做得好,看到女儿和女婿在家里要分房睡,不顾舒然的意愿,强行将两人安排在一起。 舒然房间,她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抹雪花霜,通过镜子悄悄看席策远在做什么。 分房这么多天,再次睡在一起,还是她在娘家的房间里,她难免有点不习惯。 席策远像是累了,盖着粉蓝的碎花被子,侧身躺在床外侧安静睡下。 舒然悄悄走过去,屏住呼吸蹲下身,伸手在他枕头底下摸笔记本。 手从左往右摸,一直没摸到她藏起来的本子,舒然皱起眉头,起身去摸另一个端枕头下。 她俯着身子,微凉的潮湿发尾落在席策远脸上,带去阵阵痒意。 青年睁开眼,神色有些疲惫,声音很是沙哑。 “找什么?” 舒然见他醒了,把他往旁边推了推,“我的日记本在枕头底下。” “我放到抽屉里了。”席策远抓住她的手,半合着眼低声说道。 舒然不放心的问:“你看了吗?” “没有。” 舒然抽回手,打开抽屉把日记本换个地方藏起来,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湿毛巾挂到门后的衣架上,顺手关上灯出门。 齐波在楼下拐角处等她,见她来了,大概描述了下苏媛媛见到的人,外貌基本能跟关蓉蓉说的人吻合。 一米七五左右,尖嘴猴腮的干瘦男人,鼻子右边有黑痣。 “谢谢,辛苦你了。”舒然把之前承诺给齐波的钱补齐,她之前拜托他盯着苏媛媛每天见什么人,本以为得跟几天,没想到刚盯两天就找到目标人物了。 作为曾经一同长大的发小,苏媛媛了解舒然,舒然自然也了解苏媛媛。 她事先想好回击的办法,设好针对的陷阱,接着引导苏媛媛往坑里跳,现在找到那个同伙后,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齐波看着手上的钱,犹豫再三才开口问道:“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他说完又怕舒然误会,解释了几句,“毕竟你是舒哥妹妹,要是因为我提供的信息出了事,我不好跟他那边交代。” 舒然:“我找你的事,你跟他说了吗?” “额,但我没跟他说具体干什么。”齐波也有点尴尬,龇牙咧嘴地挠了挠头,继续说道: “你要做的事要是不危险的,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办,我还会替你保密。但要是你不说也不让我去办,我会觉得有危险,将考虑把这事告诉你哥。” 舒然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你人还挺好的,威胁都说的这么委婉。” 齐波笑的腼腆,“你人也挺好的。” 舒然将苏媛媛伙同黑痣男骗钱的事大概说了一下,齐波点点头,问: “你是想帮朋友把钱要回来吗?” “不是,我想他们坐牢。”舒然半真半假的回答。 齐波问了几个细节后,拍着胸膛说交给他办。 舒然回到楼上,摸黑来到床尾,跨过席策远的腿,慢慢躺下,扯过一个被子角盖在身上。 她房间不大,床也不宽,床头和一侧床边靠着墙,睡着她和席策远,总感觉空间有点拥挤。 还不到十点,舒然背抵在冰凉的墙上,旁边传来席策远均匀的呼吸声,她睁着眼睛睡不着觉,焦躁的眨着眼睛,干脆扯过被子往热源旁边滚了滚,伸手去闹席策远。 席策远被她闹得睡不好觉,把她箍在怀里不让她动。 这样舒然也不老实,鼓着脸总想跟他聊天。 席策远干脆用被子把她裹起来抱着,手蒙着她的眼睛,轻声说:“睡觉,明天再玩。” 舒然被迫安静下来,闭着眼不一会就睡着了。 等她睡下后,席策远才睁开眼睛,想起她不经意间的防备,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盯了会她乖巧的睡脸,在她眉眼间落下轻吻,听到舒弈回来的动静,起身走出去。 66. 第 66 章 尊重 昨天他们在家里吃的晚饭里有道酸菜鱼,陈薇调料放重了,舒然多吃了两口,一大早被渴醒。 她迷迷糊糊的想要坐起来,被环在她腰间的胳膊拦住。 “怎么了?”席策远低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舒然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要喝水。” 席策远松开手,打开昏暗的床头灯,把床头柜上放着的搪瓷杯里倒入暖壶热水和凉白开拿给她。 舒然坐起来,一口气喝了半杯温水,停下来时见他看着自己,“你喝吗?” 她说完把杯子塞给他,自己躺下继续闭眼睡觉。 青年接过来,把杯子里水喝完放回桌子上,关灯在她旁边躺下。 黑蒙蒙的卧室内,窗帘透出一块方正的光块,外界天色微亮,鸟叫声时不时响起。 舒然背对着席策远,不断变换睡姿,贴着他蹭来蹭去,很快就感觉到他传来的反应。 她转身迟疑地看着他。 席策远面不改色地侧过身。 看着面前宽阔的背部,舒然起了逆反心理,扯了扯他的衣服,撒娇说:“你转过来嘛。” 青年闭着眼睛不理她。 “骗子,说好今天陪我玩,再也不相信你了。”舒然抱怨完,悠悠叹了几口气,踢开被子整个人贴在墙边像是生闷气,余光却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席策远如她所愿回过身,把被子搭在她身上没吭声。 舒然心满意足地滚进他怀里,青年的吻落在她细软的发丝上,“然然。” “恩?” “那天晚上的事,是我跟你哥不对,我们不应该瞒着你,别生气了。” 舒然迷蒙的脑袋瞬间清醒,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着他义正言辞的说:“那不行,你跟我哥太过分了,你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 席策远不解的看着她。 舒然半垂着眼睛,沮丧地说:“我明明有在很努力地长大,可你们总拿我当小孩子,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不等青年回答,舒然便吸了吸鼻子,自问自答道:“我生气,你们哄着,冷战,你们受着,就是没有第一时间想过要跟我好好谈谈,你们假装很尊重我的意愿,却总是俯视我的想法。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这样,明明我也长大了,尊重一下我很难吗。 我哥这样就算了,谁让我是他妹妹,可你为什么也这样,在你心里,我到底是跟你扶持过一生的妻子身份,还是需要一直照顾的妹妹身份?” 舒然知道这番话有些偏激,但她心里极度委屈,做不到冷静的陈述。 她声音带着哭腔,眼圈鼻子红了一片,眼里翻涌着泪花,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来。 席策远沉静的眼眸微微失神,伸手揽住她,哑声道歉:“抱歉,我以前没注意,以后不会了,但是然然,我不是拿你当妹妹照顾的,刚开始或许是,但后面是拿你当妻子照顾。” 窗帘上的光块变亮了一些,晨曦沿着边缝照进来,房间里的暗色慢慢褪去,鸟鸣声清脆雀跃。 舒然心里的委屈淡了很多,她泪眼朦胧的看着席策远,执拗的说:“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不需要这种全方位的照顾,你这样会让我变得很脆弱。 我想独立,我想成长,我需要你的理解尊重,陪伴信任,这样就算遇到事情,你们不在身边我也可以独当一面,你明白吗。” 席策远怔忪地望着她清澈的眼眸,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改正行吗?” “嗯。”舒然回抱住他,不放心的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在反思。” 舒然亲昵蹭了蹭他的鼻子,打着哈欠说:“你要是改好了,我肯定会更喜欢你的。” “那我努力。”青年眉眼柔和的吻了吻她的唇角,手轻抚她的后背,“睡吧,待会我叫你。” 跟席策远坦诚布公的谈完,舒然心里的重担卸下许多。 早饭时,她轻快的跟家人打着招呼,舒弈笑吟吟的往她白粥碗里放了颗流油的咸鸭蛋黄。 舒然用勺子戳碎咸蛋黄,嘟囔说:“我想吃烤地瓜。” “囡囡想烤地瓜吗?回头我给你支个炉子。”舒晓彦走过来说。 舒弈笑出声来,“算了,别又像小时候一样,吃了自己烤的地瓜上吐下泻的。” “我都长这么大了,肯定不会啦。” 舒弈站起身拍拍她的头,“小孩子才会总强调自己长大了。” 舒然也不想跟他争辩,安静喝完粥,等席策远从席家回来跟他一起去上班。 从车棚分头走的时候,舒然走到舒弈旁边,蹙着眉头撂下一句:“你这几个月总否定我,我很讨厌你这样。” 在舒然印象中,舒弈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保护她,但不会过度插手,面上吊儿郎当,说话都是以鼓励为主。 就像舒然跟大院其他孩子吵架时,他只说了两句不要委屈自己之类的话,她不主动提,他也不会多管。 哪像现在,恨不得什么事都帮她出面,总是觉得她不可以,什么事都不让她管。 舒弈这种变化很细微,却在潜移默化的转变着,如果不是舒然这几天冷静思考,或许不会发现这些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变化的,以及变化的原因是什么,舒然暂时想不出来。 “叮铃铃。” 舒然坐在办公室里,桌边的电话响起,她拿起听筒,那头传来周时盈热情的问候,“妹妹。” “时盈姐。” “你现在有空吗?我跟你说件事情。” 周时盈鲜少用办公室电话直接联络她,但舒然听她的语气不像是急事,扫了眼办公室里忙碌的同事们,问:“事情急吗?” “不急,你在忙是不是,那我等午休的时候给你打。” “好。” 等到午休时间,舒然坐在办公室等周时盈的电话,让席策远吃完饭给她带份饭回来。 舒弈看见他一个人,两个人继夜谈后又聊了一场。 “我只是不希望她接触危险的事情,这样也算否定吗?” 席策远在反思过后,已经能从舒然的角度看待问题,在听了舒弈的话后,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是,而且你现在管太多了,她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 “我没控制她。” “可你希望她按照你的想法生活,你妹不想要过度的保护,你最好尊重她的意愿。” 舒弈脸上没了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跟苏媛媛一起长大,你觉得苏媛媛是什么样的人。” 舒然抿起嘴,不解的问周时盈,“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说了你别生气。”周时盈的笑声有些尴尬。 “嗯,不生气。” “季昀铮找我了,他发誓说他没有对苏媛媛做什么,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他确实不像会酒后乱性的人,就想问问,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舒然不知道该回什么,毕竟她对季昀铮和苏媛媛这两人的看法都是负面的。 要不是周时盈提到这事,她只怕永远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会突然结婚。 听着对面均匀的呼吸声,周时盈也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把话题继续下去。 她当初说季昀铮活该,是因为被告密的火气还没消,但这段时间,季哲也没有继续纠缠她,腿也养好了,周时盈的火渐渐消了。 她听季昀铮说完当时的情况,也觉得事有蹊跷,想着跟舒然关系不错,便想问问苏媛媛的为人,判断一下情况。 舒然沉默了一会,回了句:“不好评价。” 经过这么多事后,舒然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一点都不了解苏媛媛。 她人前装的温柔怯弱,人后阴狠歹毒,还带着隐隐地疯癫。舒然很难说她很季昀铮的事,是不是她故意设计的。 尤其,季昀铮还是个重生者,要是这么容易被算计,未免有些太蠢了。 周时盈也知道这问题有点为难舒然,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 “然然妹妹,我是想帮他摆平这事,他现在在我这里,估计过两天我就会带他去跟女方和解,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咱们俩之间的关系。” 周时盈知道舒然和苏媛媛是发小,也知道她们俩之间可能有点摩擦,但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具体恶化到哪种程度。 周时盈担心自己做的太过,舒然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对她的看法。 听完她的话,舒然托着脸,淡然的说:“我不会干涉别人的事的,时盈姐你不用担心这点,想怎么做就这么做。” “叩叩。” 舒然以为是席策远来给她送饭,回头看向门口,发现是她哥,鼓着脸不开心的说:“怎么是你给我送饭。” “我送不行?”舒弈走进来,把饭盒放她桌子上。 电话那头,周时盈一下坐直了身体,“你哥吗?方不方便把电话给他,我想跟他打个招呼。” “可以啊。”舒然把话筒递给舒弈,“找你的。” 舒弈随手接过,“喂。” 那边周时盈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应付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她找你做什么。” 舒然抬头看他,嘴里还嚼着小炒肉,等咽下去后,才慢吞吞的说了句:“随便聊聊。” 她知道她哥很讨厌季昀铮,不想节外生枝,便把这事瞒了下来。 舒然吃下一口时,忽然想到什么,咀嚼动作顿了顿,视线不着痕迹的从电话上划过。 舒弈张嘴,耳边响起席策远的话,咽下想说的话,拉了个椅子,坐在旁边看妹妹吃饭。 他们兄妹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直到舒然吃完饭,她盖上饭盒,耷拉着脑袋说了句: “哥,早上我话说重了,对不起,但有个问题我很疑惑,你为什么也变得这么奇怪?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也,还有谁?” 67. 第 67 章 你完了 舒弈声音慵懒,配上他的挑眉,瞬间打破沉闷气氛。 舒然露出费解的表情,“这是重点吗?”她本意是想套舒弈的话,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谁跟他一样奇怪上。 他似笑非笑说:“目的太明显了。” “有吗?”舒然想了想,“好像是有点。”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兄妹之间有摩擦也正常,无论是日积月累还是一句话生嫌,好像双方只要在某个瞬间对上了同一想法,将这件事大方笑出来,嫌隙就能过去。 舒然心里压着的火气也尽数褪去,连带着心情都轻快起来。 舒弈正色道:“你没说错,我这段时间情绪不好,对你的态度也不对,我跟你道歉,以后肯定不会了。” “那我勉强原谅你吧,下不为例。”舒然摆摆手,颇为大度的说。 “怎么还这么好哄。”舒弈上手胡乱揉了揉她的头,眉宇间难得流露出几丝温情。 舒然吃了颗糖渍果脯,含糊的说:“也没这么好哄,谁让你是我哥哥呢,要不然早就不理你啦。” 这果脯是席策远的爷爷奶奶自己做的,用的是苹果和桃子,反复煮晒了两遍,沾了些□□糖碎,吃着甜而不腻有嚼劲,还有股清新的果香。 天气转凉,她的头发没有扎起来,此时也不在意头发被弄乱,把装着果脯的纸包递给他。 舒弈翘起嘴角,拿着一整包果脯走出门,下楼时跟外出回来的严梅撞上。 严梅去隔壁市出了几天差,除开眼下的乌青,精神面貌还算不错,看见舒弈右手缠着纱布,问:“手怎么了?” 舒弈举起右手,自己翻看了一下,不在意的说:“扎到钉子了。” “严重吗,会不会影响你以后的机修工作吗?” “不严重,影响也没事。” 严梅点点头:“也是,行,你走吧,我待会还有个会。” 舒然趴在桌上休息,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严梅推门进来,坐起来打了个招呼。 “严组长,吃饭了吗?” “吃了,咱们科上个月的销售总表有吗?”严梅把行李放在柜子里,把外套脱掉搭在椅子上。 “有。”说着,舒然把东西找出来放在严梅桌子上。 严梅朝她笑了笑,“行,你休息吧,我看一会,待会去开会。” 她这么说,舒然也不好意思真的在这休息,找了个借口,站起来溜到楼下,她不想去打扰席策远,看了眼时间。 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现在还剩下四十分钟,舒然想回趟家。 她推着车从机械厂出来,看到门卫室站着的人。 那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发很长,中分在两侧,拿着工作证给保卫科值班的人登记。 他抬起头,跟舒然打了个照面,认出她后,朝她点点头。 马义? 舒然也回点了下头,看着他拿回工作证轻车熟路的往一车间方向走去,直至进入一车间的办公室。 她直觉他是来找舒弈的,他们本就是同学,曾经又是同事,关系应该维持的还不错吧? 晚上下班,席策远带舒然去看陈婆婆,两人骑着车从路边的树荫下穿行。 一片微黄的叶子飘飘悠悠的落到自行车的车筐里。 到地方后,舒然随手拿起来拨弄,见陈安盯着自己手上的叶子,蹲下身把叶子递给他,“叫姐姐就给你。”梧桐树多在国营厂那边,这附近见不到这种叶子。 自从知道陈安不是先天性哑巴后,舒然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逗他开口。 梧桐叶褪去了盛夏的青葱,呈现出漂亮的渐黄色泽, 陈安做了个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 舒然点了点他的喉咙,“用这里,像这样。”她看见席策远从厨房出来,带着陈安的手放到自己喉咙处,示范性的喊了句:“哥哥。” 她喊得也没有很认真,但青年明显怔了一下。 “嗬嗬。”陈安艰难的发声。 舒然笑弯了眼,“对啦,再喊声姐姐。” 但陈安脸憋的通红,都没喊出来一句姐姐,舒然知道这事急不了,还安慰他,“没事,姐姐两个字有点难,留着下次再喊吧” 说完,把手上的梧桐叶连放到他手里,在他好奇看叶脉时,又放了几个糖塞进他口袋里,然后起身对席策远说:“咱们走吧。” 陈婆婆抱着一堆木柴火进院子,她比夏天时更瘦一些,背部佝偻着,脸色很差。 见他们俩推着自行车要走,出声挽留道:“留下来吃顿饭吧,咳咳。”咳嗽的时候她胸腔像是破败的风箱。 舒然摇摇头,“我们吃过了,婆婆你照顾好自己,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席策远和舒然走之后,陈安手放进兜里,摸到和糖不一样的东西,他拿出来,发现是钱,迈着小短腿跑进厨房给奶奶看。 陈婆婆无言的看着这份心意,默默叹了口气,收起来打算下次还给他们。 晚上,席策远跟舒然商量这个月放假的去哪的问题:“这个月先去你们那边的长辈那吧。” 舒然想了一下,他们家只有爷爷一个人,外公外婆跟三舅舅住一起,不太方便去,不如过年拜年的时候再过去。 “还是去你们那边吧,我家那边下次再去。”舒然勾手,示意席策远过来。 青年俯下身任她动作,狭长的眼眸专注的看着她。 舒然被他这么看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把掌心剩余的雪花膏细致胡乱在他脸上抹开,“好啦,走吧。” 她刚洗完澡,眼睛晶亮,脸颊粉扑扑的,看的人心软。 席策远亲了下她额头。 舒然的害羞情绪瞬间褪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捧着他的脸吧唧一口,然后双手环在他颈间,笑眼弯弯的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席策远喉结轻滚,抱起她顺手关灯睡觉。 第一天,舒然骑车去上班,从家属院的岔路口遇见苏媛媛。 她面上笑的温婉,眼神却暗含挑衅。 舒然坐在自行车席策远后座,淡淡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准备好了吗?” “什么?”苏媛媛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又很快调整过来。 舒然笑而不语,抱着前座席策远的腰:“我不想去食堂了,我要吃后街的小笼包。” 苏媛媛看着他们走远,脸上的笑不复存在,她知道舒然的意思,是问她准备好接受报复了没。 当初那个中介人早就走了,除此之外,她做的事全无纰漏。 苏媛媛觉得舒然是在吓唬她,但心里止不住的担心,做事难免会有些走神,被张姐训斥一通。 “你怎么回事,说了我们财务科的资料要单放不能涂改,你倒好,直接泼上水,这字都晕开了,这账你让我怎么往上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媛媛咬着下唇怯怯道歉。 她没想到常思思胆子这么大,居然真的不在乎名声,把这件事捅破到家人面前。 好在常家人要脸,明面上不敢难为她,只能暗地里发泄火气,就像现在这样。 习惯当老好人拉架的林影这次没吭声,她是个聪明人,看这段时间豪爽的张姐总找苏媛媛的麻烦,便知道这两人之间有私怨。 她跟张姐关系好,自然不会帮她说话。 见苏媛媛一脸委屈,张姐半点不惯她,直接骂道:“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干个小活成天总给别人找麻烦,我要是工作做成你这样,回家就找块豆腐撞死。” 苏媛媛被她指着鼻子骂,低着头流眼泪。 张姐一看苏媛媛这样,心里更是窝火,把文件板摔在桌上,挽起袖子,“哭什么,要把人都招来,让别人以为我欺负你是不是。” 见状,林影连忙上前拦住她,“好了好了,她刚来几个月,新人出点错也正常。” “她都来多久了,还新人?跟她一批进来的舒然一次岔子都没错,张辉都天天夸她进步快。” 张姐说完指着苏媛媛,阴阳怪气的说:“眼泪收起来,别又把字迹晕花了,没事好好跟舒然学学,别一天到晚搞些不三不四的事。” 苏媛媛略长的指甲陷进肉里,用刺痛感盖过心中的屈辱。 敲门声响起,浇灭办公室中的硝烟。 “苏媛媛在吗?” 两名派出所民警站在综合办门外,旁边有一名保卫科的值班人员陪同。 看见民警,综合办里站着的三个人皆是一惊。 林影,张姐四目相对,看到对方眼里的深意。 能让公安找过来,她这是摊上事了吧。 苏媛媛心里涌上强烈的不安,揪着衣服站出来,“我是苏媛媛。” “跟我们走一趟。” “公安同志,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女民警的态度倒是和善:“是有点事,你跟你们领导打声招呼,跟我们去趟所里吧。” 苏媛媛看向林影。 她善解人意的说:“去吧,回头我跟后勤查岗的人说一声。” 公安和保卫科的人走在前面,苏媛媛僵硬的跟在旁边,满脑子都在想舒然做了什么。 走廊上,不少办公室看见这一幕,纷纷探出头来。 “又是她啊。” 舒然听见动静,拿着未落实的合同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见她被公安带走,脸上不见丝毫惊讶。 楼梯就在销售科旁边,他们办公室最先看见公安来这。 看见舒然,苏媛媛的情绪有些绷不住,红着眼眶,直勾勾的盯着她。 舒然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对她做了个口型。 【你完了】 舒然表情从容,像是笃定苏媛媛这次会受到处罚。 苏媛媛又惊又怕,情绪一时失控,表情略显狰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舒然面前,尖锐的指甲扑向她的脸,“你做了什么。” 众人也没想到苏媛媛会突然暴起,根本来不及阻拦。 好在舒然早有准备,把文件板拍在她脸上,趁她吃痛把她推倒在地。 一起看戏的钱洁立马张开手挡在舒然身前,大声呵斥道:“你干嘛。” 苏媛媛摔了个大跟头,头脑冷静不少,她尾椎骨疼的直抖,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哭哭啼啼的说:“我只是想跟你说句话,你为什么要推我?” 其他人七手八脚的苏媛媛扶起来,女民警在旁边拉住她。 舒然从钱洁身后探出头来,一脸后怕地对公安说:“她很凶的冲过来,我有点害怕,就……” “是,我也看见了,小舒同志不是故意的。”张姐站出来。 “她就是故意的,” 其他人也纷纷发声帮舒然说话,“小舒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被你吓到了,你也是,跑这么快干嘛。” 苏媛媛第一次尝到有苦难言的感觉,气的直抖。 果然,关蓉蓉什么都跟舒然说了。 曾经苏媛媛教关蓉蓉对付舒然的那套,如今被原封不动的搬套在她自己身上。 舒然从一个“加害者”变成“受害者”,其他人都在帮她说话。 保卫科的人皱着眉头说道:“叫你跟他们回去配合调查,没事瞎跑什么。” 围观的人露出兴奋的表情,越发热切的看着苏媛媛。 调查什么? 公安看苏媛媛没事,挥手驱散了围观的人。 过一会,钱洁拉着舒然走出来,站在一楼栏杆边上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幸好你反应快,这姑娘心眼也太坏了,好端端的抓你脸做什么。” “可能我得罪她了吧。”舒然看到苏媛媛回头,举起手晃了晃,像是在跟她道别。 苏媛媛被带离的当晚,周时盈带着季昀铮回来了。 68. 第 68 章 不用忍让 下班的时候,舒然被张姐拉着说了几句话。 “那天晚上的事思思都跟我们说了,多亏遇见你们兄妹俩了,我们家一直没来得及跟你们道谢。” 舒然听着这话跟真实情况有点出入,猜测应该是常思思不想让家里人对舒弈有想法,或者怕挨骂没有说实话,她也不好拆穿,顺着张姐的话往下说。 “没关系,没事就好。” “思思没事,你哥受罪了,我看他的手现在还贴着纱布呢。” 说到这,张姐有些咬牙切齿,怒骂: “苏媛媛真不是个东西,小小年纪肚里装的全是坏心眼,我以前就不喜欢她,也就思思单纯,这回被她坑了。” 舒然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张姐拉着她的手,亲昵的说:“你们兄妹什么时候有时间,一块到婶子家吃个饭,好让我们家表达一下感谢。” “不用了,这太麻烦了。” 拉扯间,舒然忽然看到周时盈,仿佛看到了救星,说:“张婶,我今天有事,得先走了。” 张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去吧,过两天一定来婶子家吃饭啊。”说完先行一步离开。 她走后,舒然拿上钥匙锁好办公室的门,周时盈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妹妹好久不见,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你真没生气吧。” “好久不见,没生气。”舒然挺喜欢周时盈这个朋友的,她直率大方,热情有分寸,会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讲开,而不是背地里偷偷搞动作。 “那就好,走,我请你吃饭,把你家属跟你哥都叫上。” 席策远和舒弈婉拒饭局,结伴在食堂吃晚饭。 舒然饭量不大,没让周时盈点太多,最后上了两荤一素一汤,两人边吃边聊。 话题不知不觉说起季昀铮的身上,周时盈无奈的说:“他说自己喝完酒就回宿舍睡了,醒来的时候就跟苏媛媛躺在一起,对方说不结婚就告他耍流氓。 他介绍信和证件都被苏媛媛拿走,哪都去不了,只能先答应下来。 结婚前一天,苏媛媛回娘家准备酒席,没有跟着他,他才有机会离开,出不了远门,只能来找我。” 舒然若有所思的听着,并没有接腔。 周时盈给舒然盛了碗汤,“你觉得我跟苏媛媛好好谈谈,给她点补偿,能把这事揭过去吗?” “我也不知道,她被公安带走了,不一定能跟你好好谈。”舒然如实说道。 周时盈一惊,漂亮妩媚的眼睛睁的老大,“她做什么了?” 舒然摇摇头,事情是齐波办的,很多事情她也不清楚。 这件事就算她不说,周时盈也能从其他人那里直到,还不如现在说出来,省得周时盈麻烦。 再者,舒然也想看看,季昀铮于苏媛媛而言,是救命稻草还是沉底铅块。 吃完饭,周时盈又打包了几个包子,跟舒然到机械厂家属院,两人在岔路口分开。 周时盈:“我把东西送回去,闲下来再去找你。” 她按照地址寻到厂里给季昀铮分的一居室,门口堆了很多刚扔的杂物,仔细看是几件裙子和花桌布,喜字窗花和些精致花瓶之类的东西。 季昀铮还在拿着东西往外扔,看到她后黑沉脸色稍有缓和,张嘴喊了句时盈姐,见她皱着眉头,连忙解释道: “这东西不是我置办的,她趁我不在私自搬过来,我正在收拾。” 他走的这些天,苏媛媛往这里放了不少私人物品,他看的生气,索性一起扔掉。 说话间,邻居陆陆续续回来,看到季昀铮,热情的打招呼:“季同志回来了,家里还好吗,这位是?” “我是他姐。”周时盈笑呵呵的说。 季昀铮僵硬的点了点头,把垃圾拢在一起装入垃圾桶,跟在周时盈身后进屋,咬了口肉包问:“她怎么说。” 周时盈扫了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下来,“我跟舒然吃饭去了,没去找她。” 季昀铮的食欲瞬间褪去,此时他不复初来时的意气风发,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微长的头发盖住镜片,看着有些萎靡不振。 “等这事结束后,你还要待在这吗?” “还没想好。”季昀铮疲惫的说。 他也不知道是走还是留,他跟舒然基本没有可能了,留在这里只会被苏媛媛算计,更别提还有个看他不顺眼的舒弈,回首都看似是最好的选择,但心里却有些不甘心。 季昀铮无法接受自己灰溜溜的离开,还想留下再做些什么,最起码,得在某一方面压过席策远。 周时盈不想多管闲事,没再多问,催促他快点吃,吃完一起去派出所打听情况。 舒然回到家,看到楼道里烟雾缭绕,呛的厉害,重重咳了两声。 她挥挥手,找烟雾的来源,发现二楼楼梯拐角处放了个铁盆,里面正用木炭熏着松枝和艾草。 舒然觉得铁盆放在这容易被人踩到,从旁边找个棍子,打算挪到其他地方。 铁盆刚移动,发出咯吱的声音,一道中气十足的方言在舒然身后响起。 “别动。” 舒然停下动作,转身看来人。 说话的人是个精瘦的小老太太,手里拿了块尿布,舒然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她,温声问:“婆婆,这个盆是你家的吗?” “是我家啊,你别动,我熏艾驱邪呢。” “好,但最好换个位置,铁盆放这容易被人踢到。” 老太太语速很快,舒然听了个大概,说是这个位置全楼都能熏到。 她执意这样,舒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走到自家门口,拿钥匙开门进去。 过会席策远和舒弈从机械厂回来,也带着咳嗽声进门。 “谁点的?”舒弈进屋给自己倒了杯水。 舒然听收音机节目听的入迷,不甚在意的答道:“一个刚来的婆婆,我不认识。” 席策远坐到舒然旁边,从兜里拿出一个烤地瓜给她,“吃吗?” “吃。” 舒然接过来,拿张报纸垫着把掰成两半,里面是橙红色泽,她把其中一半放回他手里,“你也吃。” “我买的。”舒弈端着杯子在另一边坐下。 舒然侧靠在席策远身上,笑眼弯弯的说:“为了感谢你,我决定过两天带你去别人家吃个饭。” 舒弈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问:“你打什么鬼主意呢。” “常思思他家说要请我们吃饭。” 舒弈淡淡道:“不去。” 舒然咬了口红薯,“那我自己去啦,你那天下班提前找点事做,不然我不好拒绝。” “知道了,吃完了吧,吃完带你出去。” “去哪?” 席策远:“去钢厂,今天那边有篮球决赛,很热闹。” 钢厂是海市最大的国营厂,每个季度都会办运动比赛,所有大小厂都可以报名参加,奖金发放的也不少。 所有运动中反响最好的是兵乓球赛和篮球赛,看得人特别多,钢厂还为此专门修建了观看台。 舒然坐直身体,把剩下的一点红薯塞进嘴里,去洗了个手进屋拿外套。 三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去钢厂。 钢厂体育馆有些老旧了,但场地很大,设施很齐全,每个运动区里都有不少人。 他们去的不算晚,但篮球场的观看台上只剩下边角有零散位置。 舒弈买了几瓶汽水,找自己来的人换位置,最后舒然跟席策远坐在一起,他自己坐另外一边。 篮球场上灯火通明,两个决赛的参赛队伍正在热身,分别是钢厂和东山袜子厂的队伍。 他们穿着短袖短裤,外面套着染了颜色,写着加大加粗厂名的背心。 看台离得远,舒然看不清参赛队员的脸,随口跟席策远说:“想不到东山袜厂这么厉害,真看不出来,不过感觉钢厂的人更强,可能会是钢厂队赢,你觉得呢?” 她听说参加的国营厂有几十个,他们机械厂在第一轮就淘汰了。 他们以前去过东山袜厂,那是个街道厂,里面就一百多个工人,能凑齐一个篮球队就不容易,还一路□□到最后。 原本跟同伴讨论钢厂几号看起来更厉害的邻座扭过头来看了舒然一眼,她看起来年纪不大,扎着两个羊角辫,不高兴的撇撇嘴,故意跟同伴高声说:“没眼光。” 舒然感觉她莫名其妙,拉着席策远猜输赢没理她。 席策远看了会,作出相反的选择。 球赛开始后,她们隔段时间就喊句给东林袜厂助威的口号,进第一个球时,恨不得跳起来鼓掌。 坐下后,邻座女生挑衅的望了眼舒然,却对上席策远冷厉的眼神,顿时缩了脖子,老实了不少。 舒然见状,憋笑说道:“没必要跟这种小姑娘一般见识。”人家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的行为,生气不值当。 而且这群女孩年纪不大,看她们维护东林袜厂的样子,应该是场上东林队员的亲友,她刚才说钢厂比袜厂强,也不怪人家生气。 席策远偏头,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可你也是小姑娘,不用忍让,下次直接怼回去,我给你撑腰。” 舒然一愣,轻笑着应下。 她一直都在迫切的证明自己是大人,可在个过程中,她放弃了任性权利,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稳重成熟,会去忍让一些东西。 但席策远注意到她的退让妥协,直接告诉她不用这样,破去她给自己设下的枷锁。 舒然清润的眼眸比原先还要亮一些,定定的看着席策远,用手指比了个长度,“我对你的喜欢又增加了一点点。” 席策远握住她的手,“嗯,谢谢。” 在钢厂连进两个球,比分赶超袜厂时,舒然欢欣的鼓起掌来。 邻座的女孩气的脸红脖子粗,助威口号喊的越发大声,但很容易就被其他声音盖了过去,偷偷瞪了眼舒然,又怕被他们发现,赶忙收回视线。 场上比分再次接近,战况越是焦灼,邻座女孩越是关注舒然的动作。 她看舒然的背一直处于挺直状态,她也不敢放松,时时刻刻比较着。 舒然没注意她的动作,时不时转头跟席策远说话,“钢厂进的球的多,你要输啦。” “再看看。” 最后五秒钟,袜厂进了球,把比分拉平,迎来了加时赛,两队参赛队员休息了会。 舒然看到球场边上的人堆里混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迟疑的站起身,看向舒弈之前坐的位置,那处位置坐着一张陌生的面孔。 见舒弈不在,舒然重新坐下,扯着席策远的袖子让他看球场一角。 “那是不是我哥。” “是他。” 话音刚落,下面的舒弈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仰头看过来,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我也想下去走走。” 席策远先站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才伸手拉舒然起身。 这个过程中,邻座女孩一直皱着眉头盯着他们俩看。 看台的楼梯背对着球场,灯光比较昏暗,席策远牵着舒然抄近道到球场旁边才放手。 此时加时赛已经开始,乌压压的人头将舒然地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她垫脚也找不到舒弈的位置,扭头求助护在她身后的席策远。 “你快帮我看看我哥在哪,我们一起去吓他。” 席策远看了一圈,在最前排的位置看到他。 舒弈抱着手站在白线外圈,看到袜厂队员的失误,忍不住摇摇头,太可惜了。 舒然艰难的挤进去,从身后快速捂住他眼睛。 下一秒,舒弈平白高了一截,她也不得不踮起脚尖跟着他升高。 等到他开始仰头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捂不住了,索性松开手,锤了锤他的背,抱怨声淹没在嘈杂背景音中。 舒弈笑吟吟的转过身,把她拎到自己身前看球赛。 离得近了,舒然才发现袜厂参赛队员里有马义,他剪了利落的短发,看着比之前清爽多了,舒然看到他胸前的黑笔写的名字后才认出来他。 舒然发愣的时候,迎面砸过来一个球,她下意识后仰,舒弈把她往后拽了拽,席策远伸手拦住球。 篮球出了界,裁判哨声响起,走过来取回球,唤来马义,让他发球。 因为有了这个小插曲,舒然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看球,让开最佳观看位,重新站到席策远旁边。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决赛结果出来了。 跟舒然先前猜的结果一样,袜厂以一分之差败给钢厂,拿到第二名的锦旗,300元奖金和若干日用品。 待袜厂空下来,舒弈上前,扔给马义一瓶汽水,“打的不错。” 马义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汗,“之前在学校,” 话说一半他忽然顿住,打开饮料仰头喝一大口后才继续说道:“还是之前读书的时候跟你俩学的。” 舒弈笑吟吟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和我妹夫。” “这是马义,我跟策远同学。” 马义迟缓地点点头,目光在舒然和席策远之间来回停留,看着舒然问了声好,“你好。”随即手伸向席策远,“好久不见。” 舒然刚想开口,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哥!”几个女孩子兴冲冲的跑过来,声音很耳熟,舒然没有回头, 她一跑近,接触到马义的眼神,声音瞬间小了,弱弱的喊了声:“哥。”带着一群朋友老老实实站到旁边。 舒然看着她这反差表现,跟席策远对视一眼,忍不住弯眼笑。 真巧,先前邻座的女孩是马义妹妹。 马薇也看到了舒然,眼睛嚯的睁大,随即感到尴尬,看着情形,对方明显跟她哥认识。 想到刚才说对方没眼光的事,马薇恨不得一头钻进地底。 要是袜厂赢了还好,偏偏袜厂输了,她都没脸在这站着了。 马义跟舒弈几人说:“我堂妹。” 马薇尴尬搓手,“哥哥姐姐们好,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等下,我跟你们一起。” 马义把分好的奖金和日用品装进布包里,跟舒弈几人道别:“我先回去了。” 他走后,舒弈对着舒然挑了挑眉,“你认识?” “见过帮过但不认识。”舒然把那次去东山袜厂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席策远点头,表示她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说这么详细?” 舒然语塞:“你不是问了吗?” 两兄妹斗了一路嘴,到机械厂家属院时才停下来,舒弈和席策远去车棚停车,舒然先行上楼,还没走到楼道楼,就听到上面传来争吵声。 “婆婆,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你把盆放在这里耽误大家走路,我把盆挪一下也很正常。” 另一道声音在质问她。 “耽误谁走路了?你凭什么挪,你是我们楼的人吗?” 69. 第 69 章 询问 舒然快步走上楼,看到二楼拐角处,周时盈和精瘦的老太太对峙场面,影响走路的铁盆被安置到一边,盆边有点水渍,只剩几缕白烟,显然是被刚浇灭不久。 二楼住户站在自家门口看热闹,没人上前劝阻。 舒然忍不住叹了口气,上前喊了一声:“时盈姐。” 周时盈之前说会来找她,但她没放在心上。 昏暗的过道里,舒然站在周时盈身前,对凶煞老太太说:“婆婆,东西放这确实耽误我们走路了。” “你们吃商品粮的就是事多,这耽误谁走路了,跨过去不就好了,我女儿生完孩子,熏熏艾怎么了,放这帮你们一块驱邪,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舒然没有退让,淡淡道:“耽误我走路了,要熏艾放你自家门口。” 因为自己一时赌气,让舒然跟邻居发生冲突,周时盈有些不好意思,抱着舒然的胳膊说:“算了,是我的问题,我们进屋吧。” 舒然隔壁邻居也走过来调解,“孟婶,我听你家孙子哭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孟老太太推开她,不依不饶地叉腰指着舒然骂着俚语,旁边的人都听不懂,但感觉像是脏话。 她谩骂的时候,舒弈和席策远上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这场面,也能猜出来七七八八。 席策远来到舒然旁边,面无表情看着老太太。 被他冷厉的神情吓到,老太太嚣张的气焰被一下浇灭,拍着两侧的大腿哭喊说:“你们故意欺负我小老太太是不是,都来看看啊,城里人就这素质。” 舒弈噗嗤一声笑出来,手搭在席策远肩上,懒懒说道:“这谁家老太太啊,真有素质,不给发个‘五好家庭标兵’都说不过去。” “五好家庭”是说指满足工作劳动好;执法守纪好;家庭邻里相处好;生育教育子女好;文明礼貌好五个条件的家庭。 全市每年都会评选出一定数量的五好家庭,不仅可以上报纸,还能领相应的奖励。 如今快到年底,各个街道的“五好家庭”名单正在往上递报,市里的评选如火如荼,没有哪个家庭不想争取这份荣誉。 孟老太太从乡下来,虽然不理解“五好家庭标兵”是什么,但听得出舒弈话里的嘲讽,顿时就不高兴了,张口又要说话。 一个中年男人匆忙跑过来拦住她,忙舒然等人解释,“对不住啊,老人家刚来,还没习惯这里的生活。” 说完拿上铁盆把老太太拽走,“妈,咱们回家熏去,丽丽跟孩子都在等你呢。” 其他住户都不约而同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隔壁夫妻跟舒然进屋喝了两杯茶,跟他们聊了两句。 “刚才那是锅炉房吴钢跟他丈母娘,吴钢媳妇生了个儿子,她爸妈专程从老家来照顾她的。 前两天你们不在家不知道,老太太刚来的时候就跟对面的人家因为煤炭吵架,吴钢也不在家,他媳妇也不出来拦着。 老太太吵不赢就坐地上撒泼打滚,咱们这层的住户都怕起冲突丢脸,都避着那老太太呢。” 周时盈听完有些无语,但她毕竟不是这里的住户,不好说些什么。 等这邻居一走,周时盈立马跟舒然道歉解释: “抱歉,给你们惹麻烦了,我上楼的时候差点一脚踩到那个盆里,刚挪完位置,她就冲过来骂我,非说我把她盆里的火灭了,我气不过,就跟她争执起来了。” 舒然摇摇头,给她倒了杯水,“没事,应该是楼里其他住户灭的火,不怪你。” 一栋楼住这么多人,总有其他人觉得呛,悄悄把火灭了,周时盈正巧倒霉赶上。 舒然问:“你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周时盈在用余光瞟舒弈,走神没听到她的话。 舒然顺着她的目光,歪头看向舒弈,他抱着手倚着窗台跟席策远说话,脸上带着隐隐笑意,看着有一点帅。 她轻咳两声,将周时盈唤回神。 周时盈脸上没出现被抓包的羞涩,“你刚才说什么?” 舒然好像知道周时盈某些隐秘的心思,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好一会她才缓过劲来,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你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按理说,季昀铮和苏媛媛的事情比较棘手,周时盈应该没时间来找她扯闲才对,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不方便,咱们下去说吧,顺便逛一逛。” 舒然点点头,后仰对席策远两人说了句:“我们出去走走,待会回来。” 机械厂家属院舒然搬来没多久,玩的地方知道的不多,带着周时盈从侧门直走到后街公园。 虽是晚上,公园里还聚着许多年轻人。 周时盈坐在路灯下面的长凳上,咬着雪糕说:“你们厂配套的基础设施建设真不错,我都想来上班了。” 舒然悠悠说道:“要论这个的话,钢厂的更好,福利待遇也好。” “说认真的,你哥喜欢什么类型的,或者说他相过亲吗?比较偏向哪种?” “不知道,没相过。” 周时盈有些惊讶的说:“不会吧,你都结婚了,你哥还没相过?” “他才22,没相过也正常吧。”舒然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向天上繁多的星星,凉风吹过,她拢紧身上的外套。 “你为什么这么早结婚?” 舒然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感觉到了,就结婚了。” “那我也很喜欢你哥,能当你嫂子吗?”周时盈歪头看着她,朝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舒然哽住,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以朋友的角度祝你成功。” 周时盈笑出声来,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你找我只为了这个吗?” “不是,是苏媛媛,她伙同别人骗钱被抓了,这次可能要入狱,我提前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舒然不解的问:“我有什么好准备的。” “她在派出所里反复提到你,公安应该会来找你。”周时盈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 周时盈的哥哥在派出所里有熟人,她磨了好一阵才得到这些消息,想提前来告诉舒然,却发现舒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舒然微微一笑,“找我也正常,我认识受骗的人。”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行。” 周时盈抱住舒然的手,笑呵呵的说:“可我想让你哥送我去招待所。” “好吧。” 看着舒弈跟周时盈开门离开,舒然抱着新床单不放心的交代道:“哥,你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舒弈背对着她挥挥手,“知道。” 两人走后,舒然吸了吸鼻子,跟席策远说:“我有种把羊送虎口的感觉。” “谁是羊。”席策远拿过她怀里的枕头,套入枕套。 “我哥。” 席策远抬眼,狭长眸中漾出些许笑意,把枕头放好,拉着她走到橱柜前,拿出装着红糖姜末的罐子,给她冲了一杯驱寒的糖水。 舒然抿了两口,立马皱起眉头,忍着辣味慢吞吞喝完后,喝了半杯清水,然后马上跑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听到门响,舒然吐掉牙膏泡沫,探出头来,故意说:“小羊回来啦。” 舒弈白了她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临睡前,舒然躺在席策远怀里,迷迷糊糊的问:“时盈姐想当我嫂子,你觉得这事有可能吗?” 席策远手指在她发丝间穿梭,轻声说了句没有。 “为什么?” “你不喜欢她。” 舒然睁开眼,打个哈欠,眸中盈着朦胧水意,含糊地说,“我喜欢她的,只是不喜欢她当我嫂子,可能我还没准备好。” “嗯。” “我这样不好,下次得注意,不能影响我哥的选择,你要提醒我。” “好,快睡吧。” 舒然微微起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清甜的吻,“晚安。” 两人相拥着渡过一个宁静的夜晚。 次日,舒然脑袋晕晕沉沉,还是感冒了,嗓子干涩,鼻子紧塞,只能靠嘴呼吸。 她无精打采的坐在饭桌前,恹恹吃着碗里的豆腐脑。 舒弈要摸她额头,她甩头。 席策远:“没烧。” “不舒服的话请假休息。” 舒然拒绝,“不用,我可以。”她在销售科的每一天都很充实,不想放过学习的机会。 “行吧,要是发烧赶紧去医院。” 销售办的人看出来舒然身体状态不好,也没让她去各个办公室跑腿。席策远中间门上来了两趟,第二次刚巧赶上公安来找舒然,他请假一起跟去。 派出所中,舒然坐在询问室里,两名民警坐在她对面,其中女民警安抚她: “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来跟你了解一些情况,你实话实说就行。” 苏媛媛在派出所拒不承认跟骗钱的人认识,但民警根据另一名同伙的口供,找到她说谎的线索,她改口说是舒然让她这么做的。 舒然闷声应下。 “你跟苏媛媛的什么关系?” “同事。” “苏媛媛说你们是发小。” 舒然揉了揉鼻子,“以前是,但发生过矛盾,从那以后就是普通的大院邻居。” “什么矛盾?” “我跟另一个女孩吵架,她替那个女孩说话,我就跟他们绝交了。” 听着她孩子气的发言,两位民警笑了一下。 舒然茫然的看着他们,清澈眼里一片单纯无邪。 他们收敛笑意,继续问道:“那个女生叫什么,你觉得苏媛媛和她的关系怎么样?” “关蓉蓉,她们关系应该挺差的,她之前说苏媛媛骗了她钱,来厂里闹过事。” “事后你有报复过她们吗?” 舒然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没有啊,吵个架没必要报复吧。” 男民警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可苏媛媛说,你威胁过她,逼迫她报复关蓉蓉。” 舒然想了想,问:“苏媛媛说,是我逼她去骗关蓉蓉的钱吗?” “现在是我们询问你。” “我没有,我工资虽然不高,但我家里人都是职工,他们每个月都会补贴我,与其冒风险从别人那骗钱,不如回家跟我爸妈哥哥撒娇。” 她长得好看,认真想一件事,眉头微微蹙起,看上去十分真诚,不知不觉中增加了可信度。 “你可能不为钱,是想争口气。” 舒然摇摇头,“我跟关蓉蓉的关系事后缓和了,她下乡之后,我们还一直写信联系呢。” “昨天我们带走苏媛媛时,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话,你又为什么打她。” 舒然叹了口气,“我知道她骗关蓉蓉钱,说她迟早遭报应,你们去找她的时候,她认为我做了什么吧。” 说完她弯起眼睛,骄傲的说:“我的嘴还挺灵验,她果然遭报应了。” 一番询问下来,舒然全程自然,没有任何躲闪心虚的表现,回答思路算不上清晰,但也有理有据。 派出所的民警没发现问题,让舒然在笔录上签上字就让她走了。 走前,女民警跟舒然握了握手,“感谢你配合。” “应该的。” “你体温有点高,是不舒服吗?” 舒然吸了吸鼻子,嗡里嗡气的答道:“嗯,感冒了,可能有点低烧。” 席策远在外间门坐着,看到她出来,第一时间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番举措让男民警心中的怀疑彻底落地,拿着笔录转身走了。 走出派出所,凉爽的秋风吹在舒然身上,她清明头脑中的紧绷神经开始松懈,眼眶不自觉干涩发热,头脑一阵阵发昏,牙齿轻微打颤。 刚才在禁闭的询问室里,她没有说谎,但还是紧张。 “你在这我去推车,去趟医院再送你回家休息。”席策远脱掉灰蓝工服,套在她身上。 舒然抓住他的手,故作无事的说:“我跟你一块去推车。” “好。” 舒然到医院量完,确实是低烧,医生开了点药,其中有两片退烧药嘱咐她高烧的时候,回家多喝点水,好好休息。 安顿完舒然,席策远在她的催促下回到机械厂,帮她跟严梅请了一天假后回到车间门继续工作。 舒然在家吃完药,狂灌几杯热水,窝在床上睡觉。 她喝了太多水,有些睡不着了,准备起来上个厕所,忽然听到窸窣作响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然后猛地打开门,看到孟家老太太站在她家堆放蜂窝煤的箱子旁,她手里拿着烧火钳,俯身透过缝隙敲捣煤块,箱子上还放着一个瓷盆。 地上摊着一片水渍,看着像是从煤箱里流出来的。 这算是报复吗? 她突然开门,将孟老太太吓了一跳,慌乱地退了半步,重重跌坐在那摊水上,疼的她坐地上直哀嚎,把楼层里其他在家的住户引了出来,半开着门悄悄看着。 舒然一手拢着衣服,一手扶着门把手,歪头看向孟老太太,明知故问道:“婆婆,你弄我们家煤块干嘛?” 孟老太太眼神躲闪,一脸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却没能站起来,“我的腰。” 她的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来,意思要人扶她起来。 “咳咳。”舒然捂着嘴咳了两声,打算走出来,看到对门端着锅的婶子朝她疯狂摇头使眼色,意思别扶。 “婶子,我生病没力气,拉不起来你,你家里还有人吗?我帮你去叫。” 舒然她脸色苍白,声音沙哑,一副十足的病态。 孟老太太见状,扯着嗓子喊:“老孟,老孟。”她声音尖利,过道中响起回声。 走廊最后一户,一个穿的厚实的女人走出来,伸着脖子往这边看,“妈,怎么了?” 走廊尽头有个窗户,窗户不大,透进来的光有限,女人看不清前面的情况, 听到女儿的声音,孟老太太忙说:“你回去,叫你爸过来。” 舒然在心里感慨,这老太太别的不说,对自己女儿挺好的,知道刚生完孩子不能见风。 十多分钟后,一个老头不情不愿走出来,看到孟老太太的惨状后,在走廊上,冲着只看不动的人呵斥道: “都是邻居,老太太摔倒,你们就这么看着,怎么不知道帮把手?”说完一把拉起老伴。 精瘦的孟老太太没站稳,又坐了下去,这一次,她脸色煞白,疼到嚎不出来。 她头次摔跤只是闪过腰,这次摔到尾椎骨,她呼吸急促,一脸痛苦的说:“去卫生所,快送我去卫生所。” “这位大爷,你还是赶紧带婆婆去附近卫生所看看吧,别摔出毛病来了。” 孟老头开始不以为然,直至看到老伴脸上豆大的汗,才发觉真摔出事了,忙丢下她,跑回家找女儿,“丽丽,你妈出事了,你赶紧去厂里找吴钢。” 孟丽知道后,让她爸去厂里找吴钢,她忍着疼走出来,央求邻居帮忙把孟老太太送去医院。 不过现在是上班的时间点,在家里的不是老人就是女人,要不然就是孩子,大多数人都没多余精力帮她把老太太送去卫生所。 有余力的怕给自家惹麻烦不愿帮忙。 孟丽怀里的孩子哭的可怜,加上孟老太太的痛哼,场面乱作一团。 舒然想着她要照顾孩子不容易,搬了个凳子让她坐下。 等吴钢回来后,跟孟老头把老太太抬上三轮车,匆忙赶去医院。 他们走后,走廊上勉强恢复平静,孟丽把凳子还给舒然谢了两句,余光看到地上的一滩刚流出来的水说:“门口不能有这么多水的,地滑老人孩子容易摔跤。” 这意思是要把孟老太太摔倒的责任怪在舒然家。 舒然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烧火钳和煤箱上的瓷盆,“你看看,这东西是你家的吗?” 70. 第 70 章 你要去哪 舒然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烧火钳和煤箱上的瓷盆,“你看看,这东西是你家的吗?” 孟丽看瓷盆带有熟悉的缺口,确认这东西是他们家的,微愣问道:“是,怎么了。” “你们家老太太不仅浇湿我们家煤炭,还用烧火钳打碎。”舒然说着,拿上钥匙走到煤箱边上,打开锁盖给她看,缝隙边上两排煤块基本都碎了,比旁边堆起来的煤块矮了一截,依稀能能看出来下手之人心里的。 “看着应该弄坏了十多块,等你家属回来,麻烦他来一趟,带着新煤块赔付完再把盆和烧火钳拿回去。” 入秋后,温度会慢慢降下来,天冷的时候煤炭会变得紧缺,有钱有票买煤炭都得排队。 舒然家有提前置煤的习惯,这些煤块刚买回来没两天,还没用就被泼了水,这事任谁心里都不舒服,大吵一架都有可能。 如今舒然还能心平气和的跟孟丽谈赔付,已经很照顾她刚生完孩子的情绪了。 孟丽下意识反驳舒然,“凭什么说是我们家老太太做的,她没事弄你们家煤炭干嘛。” “等她回来,你可以问她。” 先前帮孟丽抱孩子的邻居走过来,“妹子,你还在月子里,带孩子先回去吧。” 孟丽不高兴的接过孩子,她抱孩子的姿势肉眼可见的生疏,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到了她手里又开始哭,她手忙脚乱的哄着。 邻居看不下去,帮她把孩子抱回家。 舒然拿拖把吸门口的水,刚吸干又有水流出来,以防有人路过摔倒,她干脆把拖把放在箱子旁边。 弄完后回到房间,趴床上继续睡觉。 席策远下班后拎着菜回来,看到门口的拖把停下脚步。 门口地面湿了一小片,拖把正好斜堵在门拉手上,看着像是有意为之。 他随手把拖把甩至一边,打开门快步走进去。 屋里很干净,跟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卧室门半开着,依稀能看到床上微拱起的一团身影。 席策远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停下步子换拖鞋,侧头看到门边上放着的烧火钳和搪瓷盆。 他回身走到门边,拎起拖把看了眼,潮湿的地面上有星点煤渣,扫了眼墙边的煤箱,心下明悟了几分。 舒然睡得不安稳,她躺在被子上面,能拿起盖住的被子有限,整个蜷缩着,看着十分不舒服,却硬生生在被窝里捂出一身汗。 她隐约感觉额头覆上一只微热的手,迷蒙地抓住对方的手,挣扎醒来。 席策远皱着眉头喊她:“然然?” 舒然睁开眼睛,她满头大汗,后背阵阵发寒,缓了好一会,扯出安慰的笑:“没事,做了个梦。” “噩梦?” “嗯。”说完,她松开席策远的手,摸向自己的额头,“我退烧了。” 席策远想把她塞进被子里面。 舒然感觉身上黏糊糊的,睡意全然褪去,坐起来抱住他,头搭在他肩头,无精打采的说: “昨天那个婆婆偷偷把门口的煤块浇湿被我发现了,逃跑的时候踩到水,在门口摔了一跤,我让他们处理完老太太的事来赔偿咱家损失,但他们家好像想把锅甩到我头上,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麻烦。” “没事,我会看着办的。” 席策远牵着她走到客厅,让她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蜂蜜水放她面前,他到厨房做饭。 舒然正好嘴里发苦,抱着杯子细细抿着,喝完到厕所擦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正好舒弈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两个纸包,其中一个被油浸了透,隐隐能闻见卤香味。 舒然扭头看他,吸了吸半堵塞的鼻子。 “哥你买了什么,好香。” 舒弈挑眉,“感冒还能闻到?” “一点点。”她只是轻微感冒,鼻子有点塞,在被窝捂出汗后好多了。 “鼻子真灵。”舒弈把纸包扔在桌上,脱掉外套后将纸包拆开,一份配着黄豆粉的糯米糍粑和一只酱香味十足的卤鸡摆放在舒然面前。 他比席策远晚回来的原因就在这,特意绕路去买糍粑和卤鸡去了。 舒然眉眼弯弯的拿起糯米糍粑,在黄豆粉里滚了滚,先给舒弈,之后才自己尝一块。 软糯的糍粑还有些温热,吃到嘴里有一股甜香的滋味。 她感觉味道不错,又拿了一块给席策远。 他正在厨房里洗青菜,被迫吃了块糍粑,嘱咐她说:“少吃点。” “我知道,待会还要吃饭。”舒然站在他身后,细心的把他身上的围裙系带拉紧。 席策远倒不是因为这个,偏头跟她解释:“这东西吃多了不好消化。” “好。” 舒弈跟在舒然后面进厨房,听到这话后假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这时候不嫌别人管得多了?” 这话听着有些阴阳怪气,舒然憋笑上前作势要打他,被他眼疾手快的制住。 两人玩闹的时候,席策远把洗好的青菜下锅清炒。 他煮了一锅南瓜粥,炒了三个素菜,配上卤鸡,刚好是一桌午饭。 饭吃到一半门被敲响,舒然扭头看向席策远,皱着脸说:“来了。” 席策远放下筷子,从舒弈身后绕过去去开门。 “什么东西?”舒弈看向妹妹。 舒然侧身在他耳边小声说:“昨天的婆婆在咱家门口使坏,不小心摔倒进医院了,他家里人可能会过来找麻烦。” “你吃亏了吗?”舒弈抬眼,俊脸上挂着浅笑。 “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舒弈满意地给她夹了块卤鸡腿。 接着,两兄妹齐齐探着脑袋看向门口的情况。 门口站着吴钢,他手里拿着药,看样子刚从医院回来,一脸和气的跟席策远交谈。 孟老太太没跟吴钢说实话,但他心里有数,开口就是一句道歉的话。 “对不住,我家里人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这倒是让舒然没想到,孟丽跟她爸妈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吴刚这人倒是出人意料的好脾气。 虽说对方只是第一次上门找事,按理说邻里邻居发生摩擦时都以体谅为主,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谁都不想弄得太难看。 但席策远没有这个顾虑,对他来说,舒然的舒适度放在最前面。 席策远面对吴钢的示弱,并没有说“不要紧”之类的宽慰话语,而是直接了当的表明态度。 “嗯,别有下次。” 吴钢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很快调整过来,作出懦弱的老实人面孔,应了声好。 舒弈无声笑笑,引得舒然的注意,她晶润透亮的杏眸里满是疑惑,似乎在问他笑什么。 他也不言语,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听。 吴刚应完好后,气氛便有些怪异,他嗫嚅两下嘴唇,和声说:“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席策远叫住他,把烧火钳和瓷盆还给他,继续说:“还有弄碎的煤球,你看要怎么拿。” 吴钢听到这话更是茫然,看到煤箱里打湿弄碎的煤球后,他瞬间明悟丈母娘摔倒的原委,尴尬道: “你点点这箱有多少,待会我全赔。” “不用,该多少就多少。”席策远随意扫了眼,报了个数,“40块煤。” 装蜂窝煤的木箱不高,一列堆10块蜂窝煤,孟老太太浇湿打碎四列。 入秋后,蜂窝煤紧俏涨价,从九分长到一毛三,四十块蜂窝煤五块多,是一般人家十天的用量,省省也能用半个月。 吴钢在席策远说完后又看了看煤箱,似乎在确认。 边缘的煤块碎成一团,一般人看不出什么,但吴钢在锅炉房工作七年,对煤渣最是熟悉,看一眼就知道大差不差。 吴钢僵笑着说:“我家里人腰摔折了,我媳妇又刚生没多久,我得照顾他们,不好出去买煤,我家里的煤拿过来赔行吗?” 席策远轻点头。 “谢谢,那我先回去了,待会把煤给你送过来。”吴钢舒了口气。 席策远重新在餐桌旁坐下后,舒然说了句:“虽然他家属胡搅蛮缠,但他还挺通情达理的。” “呵呵。”舒弈不想多做评价,看了眼时间,催促席策远赶紧吃。 舒然吃饭慢,其他人吃完了她还没结束,舒弈席策远两人拿上工装外套准备去上班,打开门吴钢搬着煤过来。 两人帮他把木箱里的损坏的煤块弄出来后回屋洗手,席策远对翘着脚吃饭的舒然不放心的交代道:“你在家好好休息,碗不用洗,晚上我回来收拾。” 舒然放下勺子,跟他说:“在家好无聊,我待会也要去上班。” 舒弈:“那你跟我们一起走。” “我还要换衣服,你们先走吧,不然待会要迟到了。” “没事,我等你。”舒弈在舒然旁边坐下来,靠在椅子上跟一旁的席策远说,“你先去吧,我跟她一起。” 席策远偏头看舒然,征求她意见,见她笑眼弯弯的点点头,才先行离开。 舒然不想耽误舒弈时间,端起碗想快速喝粥。 这时舒弈敲了敲桌子,笑吟吟的说,“慢点,不着急。” 舒然一边喝一边用余光瞥他,发现他是真的不着急后放慢速度,吞咽下嘴里的饭,察言观色了一会,出声问:“哥,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听说你早上进局子。?” 舒然叹了口气,重重点头。 “因为苏媛媛?” 舒然半垂着眼睛,思考怎么回答。 舒弈只当她是默认,又问:“事情做的干净吗,会不会牵连到你?” 舒然抬眼看他,迟疑的说:“应该不会。” 她清了清嗓子,简单解释了一番。 在那之前,舒然先情绪化的说了句:“苏媛媛被抓是她自作自受。” 厂里很多人都知道苏媛媛被公安带走,却大多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猜测传的五花八门,舒弈知道是妹妹做的,但也不清楚具体原因。 “苏媛媛之前用帮忙找工作的借口伙同他人骗了关蓉蓉一笔钱,关蓉蓉的那笔钱来路不太正,托我认了那笔钱,关蓉蓉报警后,直到下乡后这事都没结果。 前几天我托你朋友帮我找到她的骗钱同伙,后面他应该是报警了,骗钱的人供出苏媛媛,她就被公安带走了。” 舒然笑了笑,继续道:“今天公安找我跟这笔钱的来路没关系,他们找我是因为苏媛媛说,她骗钱是受我的指示,但这明显是假话。” 见舒弈望着自己,舒然强调说:“公安问完话就让我回来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舒弈点头问道:“你这么生气,是不是苏媛媛做了什么?” “嗯。”舒然应了一声。 舒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俊秀的脸上挂着开怀的笑,“很好,知道还击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也能放心了。” 听到他这样说,舒然反而不安起来,“你要去哪?” 舒弈捏着她的脸颊晃了晃,笑吟吟的说:“哪都不去啊,可你不是说长大了要独立吗,我总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天天看着你吧。” 舒然想到不久前的噩梦内容,一点都笑不出来,梦里舒弈躺在医院里没抢救过来,她微蹙眉头,“哥你好像瘦了很多,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可能太忙了。” 舒然的心一直放不下来,想起席二爷爷是赤脚医生,打算到时候让舒弈跟他们一起去看看。 下午回到机械厂销售科室,钱洁看见她就问:“小舒,公安找你没事吧。” “这不是废话吗,有事能站这吗。”张辉怼她。 这两人时不时就会斗嘴,办公室里的人都见怪不怪。 舒然弯眼回了句没事,继续做早上没干完的活。 严梅让她把另一个角落的桌子整理出来,说过两天会有人调过来。 桌子上放着之前做过的机械零件样品,抽屉柜子里也塞得满满当当,舒然找不到地方存放这些东西,干脆搬去档案室。 林影拿着钥匙帮舒然打开门,开始想问苏媛媛的事,找了半天的话头,快要切入正题的时候,钱洁抱着小半箱机械零件走过来。 零件虽不大,重量却不轻,钱洁帮舒然搬了两趟,搬完结伴离开,没给林影单独聊天的机会。 不同于林影总找机会询问苏媛媛的情况,苏家人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苏媛媛进派出所的第二天,厂里就找人通知她家里人了,苏家两夫妻去派出所了解完情况,知道她是骗人钱财后不敢声张,将这件事瞒的严严实实,纺织厂家属院基本没人知道这件事。 舒然猜这可能跟苏父的工作有关,苏父是纺织厂里保卫科的职工,可能是怕苏媛媛的事情传出去影响家里人工作。 苏家人生怕跟女儿的事情扯上关系,自然也不会帮她解决这事,苏媛媛只能在派出所里待着。 处理结果出来的那天,季昀铮重新回到厂里上班。 厂里的人都有眼色,知道他跟苏媛媛的事八成吹了,也不会上赶着寻他的不痛快。 别人不提,季昀铮却总觉得别人暗地里在嘲笑他,心情很是不佳。 刘永从季昀铮的助手转成正式机修工,坐席策远原先的工位,主要负责一车间的工作,见季昀铮回来,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季工。” “嗯。”季昀铮不冷不淡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杯子发现里面的茶空了,起身去倒水。 刘永看见,直接拎着茶瓶过来给他倒水。 季昀铮脸色好看了一些,跟他闲聊一会。 话说着,舒弈带着一个陌生中年男人走进来,看见他们后笑了一下,“正好你们在这,介绍一下,这是机修组新来的同事,乔卫民同志。” 厂里机修组人手不够,先前招的学徒资质良莠不齐,除了刘永提前转正,其他人还要时间培训考察,就重新招了人进来。 舒弈伸手给他介绍:“乔师傅,这是季昀铮,这是刘永。” 季昀铮惊讶过后就开始默不作声的打量乔为民。 他脸型瘦削,眉心有道川字纹,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看起来很是严肃,分别跟他们握了手,手上覆着老茧,指缝里有条洗不掉的机油痕迹。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个从业多年的老师傅。 季昀铮点了点头,刘永则跟着舒弈喊了声“乔师傅”。 紧接着,舒弈把乔为民带到自己的工位前,说这里就是乔为民的工位。 刘季两人这才注意到,原先属于舒弈的那张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全部撤下,身后的柜子里也简单收拾过,看起来很是干净。 “乔师傅,我带你去熟悉一下车间吧。” “行。” 舒弈拿上文件板,带乔为民去车间,留下季昀铮和刘永面面相觑。 厂里来新人不奇怪,问题是舒弈提前收拾工位让给乔为民,却没准备新位置,那之后他坐哪? 刘永把这事记在心里,下班后主动表示把他的工位腾给舒弈,舒弈笑吟吟拒绝。 “那我去给你重新搬一张,舒工你想坐哪?” “不用,放假回来我就不在这了。” 刘永愣住,茫然的问:“啊,那你去哪?” 71. 第 71 章 舒然知道吗 嘈杂的车间里,机器轰隆作响,换班的工人灿笑着从两人身旁经过。 舒弈望着这个他待了四年的地方,神情毫无不舍之意,勾唇笑了笑,“改行去其他办公室。” “为什么?”刘永下意识看向他的手,那处纱布已经拆掉了,留下结痂的伤口。 问完他有点想打自己的嘴,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因为手被伤影响做不了机器的维修工作了啊。 舒弈手受伤的事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他养伤期间没请假也没怎么干活,白天的工作被机修组其他人分摊走了,晚班席策远有帮他值,他自己也没有因为手伤情绪消极。 众人就以为他手伤的不严重,休息好就能复工,没想到会直接改行。 舒弈边收拾杂乱的工具架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刘永,“手抖,你不要跟别人说。” 刘永站立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舒弈拿起扳手时,手掌不自然抖动。 他愧疚的应了声“好”,他刚才得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事千万不能让常思思知道。 刘永揽过舒弈手里的活,干巴巴地安慰说:“舒工,你也别多想,可能是伤口还没好全,再过段时间可能就好了。” 他想的比较简单,认为舒弈的手刚结痂,活动时会扯到伤口造成疼痛,这才引发手抖。 舒弈瞥了他一眼,念着短暂的带教情谊提点他一句,“我不多想,但你以后需要多想点,过两天还要来人,说不准还会让你带新人,还是要有点脾气的。” “啊?” 见他没明白,舒弈也不准备往深了说,拍拍他的肩膀,客套的说了句:“加油好好干,别丢你师傅的人。” 刘永握紧拳头,表情坚定,重重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席策远下班顺道来帮舒弈搬东西,两人手里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表层用书和笔记盖着,下面放着各种杂物和吃食。 “你怎么这么多东西。”席策远面无表情的吐槽。 舒弈白了他一眼,“你好好翻翻,这里面大半都是你家属的。” 舒然经常去车间办公室,每次走肯定会留下些东西,有时候是小人书,有时候是玩具,不过几个月,攒下的东西比舒弈过往几年的私人物品还要多。 尤其是舒弈手伤了之后,舒然每天至少来看他两次,每次来都会拿些零食,就算舒弈时不时分一些给同事和学徒也还剩下一些。 席策远没接话,把他手里那箱也接了过来。 舒弈也不拒绝,毕竟两个箱子加一起也没多重,他轻松的甩了甩胳膊,一伙人突然从拐角处冒出来冲到他面前,惊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舒工!” “你们做什么?”舒弈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学徒们,露出不解的表情。 平时最爱偷懒耍滑的学徒立在最前面,眼圈微微发红,声音沙哑,“舒工,你要离开机修组吗,以后都不带我们了吗?” 自从戎彬那场维修事故后,带教学徒的任务主要由舒弈接管,这群学徒跟舒弈的相处时间最长。 舒弈抱着手,跟席策远对视一眼后笑吟吟看向这群学徒,“对啊,你们怎么这副表情,我走了你们不该高兴吗,换个讲课细致师傅教带你们,肯定比我教的好。” “没有,舒工你教的很好,是我们不争气。”一群半大的学徒围着舒弈,争先点头。 从前席策远教的这么认真细致,所以他们至今没法转正的原因根本不在于谁教带,而是他们自己的态度问题。 学习态度有问题,却不影响他们喜欢舒弈,他是几个带教师傅里最没架子的,教学之外能跟他们玩作一团,听说他要走,学徒们自然舍不得。 席策远看不下去,用手肘撞了撞舒弈。 舒弈心情有些无奈,伸手从箱子里摸出一些零食,给学徒们一人塞了一包,“我只是转岗,又不是以后不在厂里了,干嘛这种表情。 以后好好学,别总想偷懒,我会定时来抽查的。” “啊,不要吧。”学徒们瞬间苦了脸。 舒弈无情挥手,“赶紧散了吧,耽误别人走路。” 学徒们推搡着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先前他们以为舒弈要离开机械厂,想着以后都见不到他,心里难受至极,组团来告别。 没想到舒弈不走,还说会定时回来监督,立马让学徒们头大,迫不及待的逃离现场。 席策远看着他们的背影,偏头问舒弈:“后悔了?” “做都做了,没什么可后悔的。”舒弈迎着落晖大步往前走,昏黄的光落在他脸上,给他眉眼间覆上沉郁气质。 见席策远没跟上来,舒弈停下来,“你快点,我等着喝酒呢,再磨蹭她就回来了。” 舒弈手没好之前,舒然严禁他喝酒。 今天舒然下班后跟周时盈出去逛街看电影,舒弈想好好喝一顿,得在她之前回家洗澡睡觉。 他们到常去的饭店,还没进门就看到最里面桌子旁坐着的背对着门口的背影,那人扎着高马尾,身上穿了件红色毛衣,十分熟悉的打扮。 看她对面的人要出声,舒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时盈反应很快,抛了一个新话题,“我跟我哥说好了,我不回首都了,留在这边陪他。” “随军也挺好的。”舒然手撑着脸颊,歪头看着周时盈笑。 “不是随军,我在这边找个厂上班,闲的时候去看看他。” “那你想好去哪个厂了吗?”舒然知道周时盈有她哥哥的帮忙,找个国营厂不算难事。 周时盈抿唇憋不住的笑,朝舒然眨眨眼睛,暗示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 舒然一脸费解:“你认真的?真要来我们厂?” “当然啦,工作我都联系好了。” 服务员站到她们桌边,“馄饨来了,让让别烫着。” 舒然把上来的第一碗推到周时盈面前,“技术工?” 他们厂里二车间的生产线上的生产机器走小而精的路线,打算四班倒,现在正对外招车间学徒和质检员。 周时盈也没客气,拿着勺子搅了搅馄饨,将里面的紫菜和虾米搅开,自嘲的说:“我哪有技术啊。” “那是哪个科室?” “综合办。” 舒然喝饮料的动作停住,眉头皱起又松开,直白的问:“你顶了苏媛媛的工作,她怎么会愿意?” 周时盈摊手,表情耐人寻味,“她自愿的,还钱可以减轻处罚,还完钱,她去郊外农场劳动几个月就能出来。” 这话的意思是,苏媛媛把工作卖了。 舒然表情古怪,之前苏媛媛以买卖岗位的由头骗了关蓉蓉的钱,如今她为了还钱丢了工作,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周时盈仔细打量舒然的表情,看她表情有所缓和,就知道她对苏媛媛所要遭受的惩罚并不在意,当即放下心来,跟她轻松调笑。 “我记得你也在综合办上过班,你给我说说有没有要注意的地方。” “也没什么吧,但估计会很忙,你估计要每天写材料干杂货。” 周时盈喝了口汽水,不服气的说:“怎么,那办公室就我自己吗?” 舒然也没有多解释,只说:“谁让你是新人呢。”当初她和苏媛媛刚进去的时候,也是每天写材料干杂活。 林影虽然好说话,但也不干活,每天端着杯子串门,只是以前在周萍的衬托下,显得老实肯干一些。 两人吃完馄饨走出饭店,舒然忽然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眼,看到两个瓶盖和一小截瓶身,旁边周时盈抱着她的胳膊快速离开。 等人走远后,舒弈松了口气,看着同样将身体回正的席策远说:“你躲什么,不是说不怕吗?” 席策远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没怕,就是配合你。” “呵呵。” 舒然跟周时盈在百货商店里逛了一会,帮她挑了几块布,周时盈看了看柜台里的东西,回头跟舒然说:“你毛衣上打的花样真好看,我买几团毛线回去你教我打,我织件毛衣送给我哥。” 舒然摸了摸身上的毛衣,“我不会,这毛衣是我婆婆打的。” 说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席策远和舒弈的生日都在下个月,她也该准备礼物了,送什么好呢。 售货员也机灵,插话说:“毛衣不好织,那织围巾呗,简单好上手,送人也能显心意。” 周时盈听了觉得有道理,开始挑打围巾的毛线球。 舒然最后也挑了两种颜色的毛线,准备织两条围巾送人。 她们站在柜台前跟售货员学了许久,最后信心满满的离开。 晚上看完电影到家时已经不早了,舒然打开门,席策远坐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开门声音回头,两人视线交汇。 舒然把毛线藏在身后,换鞋的时候顺手塞到门边的柜子里,看到舒弈房门关着,想他可能已经睡了。 她放缓脚步,轻快的靠近席策远,从后面抱住他脖子,在他脸颊处亲了一口。 席策远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这么高兴。” 舒然嘴上说着一般吧,唇角却抑制不住的勾起。 “遇见什么了?”席策远合上书放到一边,仔细听她讲话。 “报应不爽。” “嗯?” 舒然摇头,“没事,我哥什么时候睡的。” “刚睡。” “这么早?” 席策远面不改色的回问:“找他有事?” “没有,明天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觉得他脸色有点差,让二爷爷给他看看吧。” “好。” 临睡前,舒然打开舒弈房门看了一眼,看他需不需要掖被子,借此表达一下兄妹间的友爱,日后也能成为吵架的拿捏点。 但她夜盲,眼前一片黑,又怕摸黑进去吵醒舒弈,最后只能作罢。 舒然睡下后,其他两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舒弈次日起早烧水,拿着烧火钳夹了一块蜂窝煤炭放在炉子里,烧了两壶水,两个茶瓶还没灌满,炉子里的火就弱了。 他拨弄了几下,炉子里冒出轻烟,呛的他咳了两声,席策远从卧房里出来,看他往炉子里夹煤,走过去说:“这煤质量差,呛人不耐烧。” “看出来了。”舒弈添完煤,把烧水壶放回去。 两人烧完水,结伴出去跑步,结束带回早餐,舒然正好起床。 “你今天跟我们一起去看爷爷奶奶。” 舒弈敷衍点头:“知道。” 中午他们三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往海市郊区方向去。 他们走后没多久,齐波抱着小男孩来到机械厂家属院,在门口登记完从正门进去,迎面遇见季昀铮。 齐波在黑市见过他几次,怕呗认出来日后惹麻烦,抬胳膊把小男孩往上抱了点,挡住脸快速走过。 季昀铮随意扫了眼男孩的脸,感觉有些眼熟,只以为是家属院里的孩子没有多想。 快走出大门时,季昀铮脑中映出一张脸,眼睛猛的亮起,停住脚步回头看,刚才抱孩子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立马动身追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那孩子有点像席策远儿子,居然让他在这碰到了。 这个孩子舒然知道吗? 72. 第 72 章 去世 去郊区村庄有一截路不太好,舒然坐在后座感觉屁股有点咯,想着快到了,干脆下来走一段。 席策远也推着车慢慢悠悠跟在她旁边,舒弈没有停继续往前骑。 青翠的小麦苗像层绿被盖在田野间,风从此间穿过,麦苗摇曳,有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 不过这倒是让舒然想起梦里的事情,她抓住身边人的袖子,笑盈盈的说:“如果我一毕业就下乡去,我们是不是就变成两路人,以后都不会没机会在一起。” 席策远想了想,随即摇头,声音低沉,“你还在这里,不会有这种可能。” “如果!” 舒然强调,她又换了个问法,“那如果那天我被人堵住的时候没有喊你,我们俩现在还会是这种关系吗?” 席策远偏头看着她,话语间带着几分认真,“就算你不喊我我也会过去看看的。” “真的吗?可我们一点都不熟哎。”舒然故意逗他。 青年面不改色的说:“那我跟你还挺熟的。” “那你跟我说说哪里熟。”舒然笑眼弯弯的抱住他胳膊,一副明知故问的口吻。 她是舒弈的妹妹,按照席策远跟他的关系,说熟也不过分,平时遇见的时候留意一下也正常。 舒然眨巴着眼睛等他回答的时候,舒弈掉头回来,车后座还带了一个半大男孩,看见舒然席策远两人后远远地大声喊道:“三哥,嫂子。” 他一直喊到近处,舒弈车还未停稳,就从后座跳下来,窜到舒然面前,笑嘻嘻的喊:“嫂子好。” 舒弈揉了揉耳朵,轻叹了口气,这小子,差点把他耳朵喊聋。 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像一颗挺拔的小树,脸上挂着大大咧咧的笑,扬起的嘴角像是一对小括号,热情又不失可爱。 舒然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旁边席策远给她介绍,“这是我二叔家的小儿子,席丰平,咱们结婚的时候他在学校上课没来参加。” “丰平你好啊。”舒然把他头上沾着的草根拿掉后,微微俯身看着他笑颜吟吟的问好。 席丰平退开两步,挠头嘿嘿笑,“别在这站着了,赶紧回家吧。” 他们现在的位置离村子已经很近了,能看到村子上空飘起的袅袅炊烟。 舒然跟在他身后,好奇的问舒弈:“你怎么谁都认识?” 舒弈站在席策远旁边,手肘搭在他肩头说:“那是,我俩的关系,过来玩几次不正常吗。” 两人自小认识,住一个家属院,上一个学校,进一个国营厂,没少见过家里的人。 刚才席丰平跟几个孩子站在村头旁边的空地上玩,眼尖认出舒弈,跑过去打招呼,就被带过来了。 舒然默默移开视线,追着席丰平离开的方向小跑过去,跟他并排走在一起走。 村口站着零星的几个人,其中一个婶子看见他们后,笑眯眯跟他们打招呼。 待舒然走过去后,那婶子掩着嘴跟旁边的人说:“刚才那姑娘是老席家孙媳妇,不仅漂亮,人还是城里职工呢。” “是漂亮啊,怪不得队长媳妇给他家介绍自家侄女没成呢。” “队长媳妇那侄女今天是不是过来了。”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抿嘴偷笑。 舒然走过村头,路上打量的视线太多,索性坐回到席策远自行车后座,没一会就来到一片收拾齐整的院子前。 院门大开,能看到里面堂屋坐着一堆人,他们也看到了舒然几人,起身走过来。 席丰平急冲冲的从舒弈车后座下来,一头扎进院里,兴奋的嚷嚷说:“三哥三嫂来了。” 舒然看着迎面走来的几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对老夫妻,穿着褐红色的新衣服,长得慈眉善目,很好说话的样子,后面是几个叔叔婶婶和舒然之间见过的哥哥姐姐。 舒然悄悄问身前的席策远:“前面是爷爷奶奶没错吧?” 席策远:“嗯,后面是二叔婶,三叔婶,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们也来了,你还有印象吗?” “有的,穿碎花外套是怀莉姐,她旁边是成安……” “对。” 他们刚走近,两方还没正式问好,席家隔壁院子就走出来两个女人,看着像母女。 其中年龄稍长的女人目光从舒然几人身上扫过,跟席家院子里出来的老夫妇说:“老叔,婶子,家里来人了呀。” 老夫妇闻言笑皱了脸,“这是我孙子和孙媳妇。”说完朝舒然招了招手:“然然来。” “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舒然眼笑眉舒的站到他们面前,依次跟他们打招呼,最后才看向隔壁院子里出来的。 席二婶指着一边的苗向红说:“然然,这是咱们村队长媳妇,你叫苗婶,这是她侄女,比你大两岁,在城里当老师呢,你叫雪华姐就行。” 舒然:“婶子,雪华姐。” 廖雪华友好地朝她点了点头,“你好。” 苗向红捂嘴笑说,“早听他们说起你,如今见到真人,可比他们说的俊多了,老席家真是好福气哦。” 她话是这样说,舒然却明显感觉她不太喜欢自己,不过也没在意,将注意力放到自家亲戚身上。 “哎,你们路上累了吧,快到屋里来歇歇。”席老太太一边招呼席策远舒弈,一边满脸慈爱地拉着舒然进屋。 席家几个小辈围着席策远和舒弈帮他俩拎东西。 这次过来送的礼品全是席长明和陈薇置办的,他们更了解老家的情况,没送烟酒,准备的都是布料营养品之类的实用礼品。 东西有点多,几个小辈分着一人提着一包。 这期间,邻居的目光就没从礼品包裹上移开,后面又不顾自家侄女的阻拦,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堂屋叙话。 廖雪华感觉自家二姨这样做不好,毕竟别人家孙媳妇第一次上门,外人掺和进去算怎么回事,但又拦不住她,只能无奈的跟进去。 堂屋里,舒然坐在席老太太旁边,手边全是长辈抓的花生瓜子核桃糖红枣之类的吃食,跟他们说说话。 舒弈以前来过几次席家,家里人都特别喜欢他,一直在问他问题。 舒弈一向健谈,没有他接不上来的话,能逗得上到席老爷子,下到最小的席丰平都笑脸盈盈。 他在这种场合中游刃有余,没两句就会把话题引回舒然他们身上。 席二婶看着舒然舒弈说:“你们兄妹俩长得真像。” 席老太太端详一阵,“是像,都一样好看,还讨人喜欢。” 她说完看向席策远:“以后你得好好对然然,要不然不光小弈不同意,我们也要教训你的。” 舒然忍俊不禁,歪着身子在席策远耳边说:“听见了吗,你以后要敢欺负我,我就回来告状,让爷爷奶奶教训你。” 聊了一会,席老爷子出去吸旱烟,席二叔跟席三叔到院子里干活,两个婶子去厨房做饭。 剩下席老太太和几个小辈,还有苗向红跟她侄女。 舒然坐着有些无聊,听见外面劈柴的声音,扭头看向席策远,眼睛一片晶亮:“你要不要出去帮忙?” 席策远点点头:“我一过会来叫你。”说完带着舒弈到院子里帮忙。 两人结婚生活几个月,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们走后,席老太太的问题都是以关心舒然他们的生活为主。 比如说工作累不累,能不能吃好饭之类的。 席老太太比丈夫大五岁,今年七十多了有点健忘,有些问题刚问完又问了一遍。 舒然明显感觉到她精神不济,轻声耐心答道,“奶奶,工作不累的,食堂离得近,我们一下班顺道就去吃饭了。” 她说完,席老太太没说话,耷着眼皮应该是犯困迷糊了。 舒然看席丰平一直看着桌上的吃食,抓了一大把给他。 “谢谢嫂子。”席丰平龇牙一笑,他接过吃食放兜里后跑到旁边屋里,没一会拿着弹弓跑到外面,站到跟两个叔叔说话的席策远和舒弈旁边。 席丰平悄悄扯了扯舒弈的胳膊,等他低头后给他看兜里的弹弓,似乎是想让舒弈带他出去玩。 苗向红看舒然给东西大方,忍不住插话,“婶子,你孙子孙媳妇都是吃商品粮的,福利待遇好着呢,不用咱们操心这些。” 这话本来也没什么,但苗向红的下句话让原本的气氛尴尬起来。 “然然你跟策远都这么有出息,能不能帮家里的哥哥姐姐找个国营厂的工作,让家里人也享享福。” 苗向红嘴太快,坐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廖雪华没拦住,她低着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此刻心中无比后悔跟二姨过来。 舒然抬眼,她有段时间没见过苗向红这种没眼色的人了。 席老二家的闺女席怀莉反应很快,出来打圆场。 “国营厂哪有这么好进,以前三哥帮我们找过,我们自己不争气没考过,可不想再麻烦他们,成安他们在镇上当学徒也挺好的。” 他们席家兄弟姐妹也附和两句。 “是,以前介绍过,我们没考上。” 苗向红摆摆手,“哎,一家人哪有麻不麻烦的,一次不行就再考几次,总能吃上商品粮,是吧雪华?” 苗向红看着廖雪华,等着她接话。 廖雪华脸上火辣辣的,当初她家里条件也不好,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拿到现在的工作机会。 还不是正式工,就是个临时工。 要不是情景不对,廖雪华都觉得自家二姨在讽刺她。 苗向红等不到回答,自顾自说下去,“镇上学徒哪能跟城里吃商品粮的工人比,要我说,人还是得往上走。 席老大,你们大伯当初就是从学徒到国营厂工人,留在城里结了婚,还生了策远这么好的孩子。结婚前策远帮过弟弟妹妹,结婚后估计也不会忘了你们,怀莉你们好日子在后头呢。” 说到这,苗向红暗戳戳看了眼舒然,对廖雪华说:“雪华,你得多跟策远学习,婚后不能光顾自己的小日子,亲戚朋友的事该帮还是得帮。” 廖雪华脸色不太好看,攥紧拳头不情不愿的应了声。 话听到这,舒然也算是明白了苗向红的心思,感情是在指责席策远结婚后不帮家里人了,在这敲打她呢。 舒然觉得有点好笑,怎么总有人爱管别人家的事。 苗向红注意到舒然的笑,问:“策远媳妇,你怎么不说话,是我说的不对吗?” 被她点到的舒然一脸无辜,“你说教自家小辈,我不好插嘴,要不然回头我哥知道要说我,他不让我管别人家的闲事。” 苗向红哽住,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继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心情很是憋闷。 这小姑娘看着柔弱不经事,没想到颇有脾气,说话含沙射影,一点不怵人。 堂屋里一时间静悄悄的,没人想要吭声。 席老太太睁开眼,一副迷瞪的表情,茫然的问:“嗯,说什么?” 舒然甜甜一笑,“没事,奶奶你要不回屋里睡会午觉吧。” 席老太太也没勉强自己,回屋前还让席怀莉陪舒然说话。 苗向红缓了好一会,正欲开口,席策远在喊舒然,“然然。” “我出去看看。”舒然走出堂屋,席策远在院子等着她,她心情雀跃,脚步快了几分。 见她翘着嘴角,席策远也露出笑意,“这么高兴?” 舒弈瞥了妹妹一眼,继续拿着弹弓逗席丰平,“打胜仗了呗。” 席策远脸色瞬间沉下来,冷冽俊脸看着有些吓人。 舒然摇着他胳膊说:“干嘛这副表情,我又没吃亏,笑一笑嘛。” 席丰平看着他们,眼睛咕噜噜的转,忽然脑袋被敲了一下,仰头对上舒弈笑吟吟的脸。 “弹弓不要了?” “要,哥你教我怎么用弹弓打人吧,铁蛋他们老欺负我,我们去打他。”席丰平眼巴巴的央求道。 舒弈毫不犹豫的拒绝,“那不行,弹弓不能打人,太危险了。” “可他们总打我。” 舒然听到这话,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他认真的说:“那你打回去。” 被人欺负得学会自己反抗,忍让和解或是让别人出头都是治标不治本,总躲在别人身后早晚会吃亏,这是她从苏媛媛身上得到的教训。 席丰平手背在身后,噘着嘴委屈的说:“我打不过他们。” “这个他们可以教你。”舒然回身看向席策远和舒弈。 吃饭前,苗向红带着廖雪华走了,饭快吃完的时候,席二爷爷倒是回来了。 他是大队的赤脚医生,平时在卫生所坐诊。 今天舒然来的时候,他刚好去村民家出诊,在那忙了小半天才回来。 席二爷爷要再晚回来半小时,估计舒然他们就要回城里了。 他屁股还没坐热,喝完水看见席老太太拼命给他使眼色后,就提出给他们把脉看看身体情况。 席二爷爷收回手,跟舒然说:“挺好的,没什么问题,你们回去多喝水。” 轮到舒弈后,舒然看到席二爷爷眉头皱了一下,心立马揪起来。 “二爷爷,怎么了吗?” 舒弈倒是淡定,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席二爷爷看了他一眼,“没事,小毛病,有点上火,身体还有点虚,待会到我那拿几服药吃。” 舒然不好意思的问:“是不是吃核桃杏仁吃多了呀?” 她这段时间天天往舒弈那塞吃食,天天逼着给他喝麦乳精,现在想来可能是这些东西吃多了上火。 席二爷爷笑呵呵的说:“都有可能,以后别吃太多。” 后面舒然席策远继续在这坐着,等舒弈拿完药再走。 带舒弈回住处的路上,席二爷爷用笃定语气说:“你失眠比之前加重了吧。” “您真厉害,是比之前严重一点,但还好。” 听舒弈嘴硬,席二爷爷也不多说什么,上次他去城里参加婚宴,看舒弈脸色不好给他搭脉,那时候就诊出来他心火旺,肝气郁结,夜里失眠多梦。 他当时就劝舒弈少想事多休息,估计是没有听进去。 “喏,一天一次,这一副可以熬两次。”席二爷爷药包递给舒弈,忍不住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少想事多休息,你一个年轻人,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放宽心好好生活,身体健康以后才好成事。” “谢谢二爷爷,您费心了。” 席二爷爷摇摇头,“这没什么,你们小辈过得好就行,哎呦,天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太晚不安全。” 入冬后天黑的早,从郊区回城得两个多小时,他们明天还要上班,为了安全席老太太也不能再留他们,一家人把舒然他们送出村口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席二婶摘了一些自家菜园的菜给他们带上,“然然,小弈,策远闲了再过来。” “好,谢谢婶婶。” 舒然坐上席策远自行车后座,挥手跟众人告别,目光落到席丰平身上时,朝他眨了眨眼睛,作出鼓励的手势,“加油。” 晚上九点多,舒弈回父母家,舒然两口子回机械厂家属院,一开门看见地上有张纸。 “嗯?什么东西?”说着,舒然弯腰捡起来,纸上只有几个字,却让她心情一沉。 【陈婆婆去世了,齐波留】 舒然沉默的把纸条递给席策远,他看完也没说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又穿上鞋出门了。 路上舒然将头埋在席策远背部,湿冷寒风吹得她身体发冷。 陈婆婆身体不好的情况早有端倪,他们每次去都感觉她身体越发差,也做好她离开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陈婆婆居然连冬天都没熬过。 舒然意识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陈婆婆家,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陈婆婆家门口,脚步怎么都迈不出去,她回握住席策远的手,轻声说:“我有点害怕。” 席策远侧身抱住她,手放在她后背安抚,“害怕就不进去了,待会你在门口等我,我过去看看。” 舒然摇摇头,“等一下。” 她头埋在席策远怀里,深吸了几口气,仿佛是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缓了一会,舒然抬起脸,“走吧。” 两人把车放在屋檐下面,推开院门走进去。 院里只有他们手电筒的光,能看到这里的景象。 他们两天没来,那一小片菜地变成光秃秃一片,厨房窗台上挂着的大蒜没了,其他杂乱的东西也都被收起来了,院子收拾的很干净,却显得很冷清。 先前吃饭的东屋改成陈安单独睡的房间,席策远看见里面有微弱的亮光,走过去敲了敲门。 齐波听见声音打开房门,看到舒然和席策远后松了口气。 他作为陈婆婆邻居,跟席策远打过几次照面,说了句,“来了。” 席策远点头,“婆婆呢。” “出去说。” 齐波披着厚外套,站在院里跟他们交代情况,“我早上来的时候人已经去世了,可能是夜里的事,我把她上报到街道,街道来人把她送去殡仪馆了,之后的事他们会处理。” 这片住了不少孤寡无依的老人,有些是黑户,街道虽然不能给他们很多补助,但会给他们处理后事,也算是一种照顾。 说着,齐波从兜里拿出来一个信封,“这是她留的信,上面有你们家的地址,让我给你们递个消息,里面还有点钱。” 席策远看了信,把信封封好还给齐波,“这钱是给你的,你收着吧。” 齐波也没客气,收回信封继续说:“你们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陈安一直没哭,你们要注意一下,还是得想办法让他哭出来,别憋坏了。” 街道的人处理陈婆婆后事时,陈安全程参与,他不哭不闹,安静的过分。 齐波走的放心,既然陈婆婆托他带信,肯定是安排好陈安的去向,加上那是舒弈的妹妹和兄弟,他觉得他们两口子肯定靠谱。 晚上冷得厉害,齐波抱着胳膊溜了。 房间里面烧着炉子,暖的让人头脑发沉。 陈安睡在床里侧,面朝墙壁,整个人蜷成一团,舒然两人走到床边,发现他动了。 陈安坐起来,呆呆的看着他们,不知道是被吵醒了还是一直没睡。 舒然张开胳膊叫他:“安安来这边。” 话音刚落,陈安顺从的来到床边,抱住舒然不说话。 席策远在旁边摸了摸他的头,“先去哥哥姐姐家玩几天好不好。” 听见奶奶两个字,陈安松开抱着舒然的手,回到刚才的躺着的位置。 舒然以为他不愿意跟他们回去,还想开口,看到陈安从床铺下面拿了一个东西过来,放到她手里。 这东西舒然熟悉,是存折,她有四本,都是家里人给的。 陈安小声说:“奶奶说把这个给你们。” 存折里还夹着一张纸,舒然把纸抽出来,扫了几眼感觉眼眶发热,强忍着情绪把存折和信递给席策远。 纸上是几句嘱托,还有财产处理问题。 房屋和存折里一半的存款是留给陈安的,另一半存款给席策远,拜托他给陈安找个好人家。 存折里面的钱不算多,216块,是陈婆婆这么多年精打细算攒下的积蓄,寄托着她对陈安的拳拳爱意。 席策远看完信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陈婆婆感觉自己身体熬不住后,就开始找能收养陈安的人家,找来找去总是不够满意,他跟陈婆婆提了自己想法后,陈婆婆吊精神的那口气就松了下来。 他心中有些歉疚,要是收养的人家一直没找到,陈婆婆能再坚持几年也说不定。 但其实,陈婆婆走前十分感激席策远。 她身体病痛不少,每一天都在咬牙坚持,心中的包袱落下后,她终于能安下心来。 昨天陈婆婆察觉自己生命临了,收拾好院子,留了信,给陈安打了预防针,在睡梦中安详离世。 她这辈子受了不少苦,能平和不痛苦的离开也是一种幸运。 席策远走到柜子边,拿出里面陈婆婆提前给陈安收拾好的行李,一手抱着陈安,一手牵着舒然走出门。 见陈安对离家的事情不抗拒,席策远下一步就让他自己锁上院门。 但当陈安拿着锁不愿意扣,表现出抗拒时,席策远也没有勉强他,替他锁好院门后就带他回家属院了。 休息日过完大家都要上班,家里没人能帮忙带着陈安。 趁席策远回卧室换衣服,舒然跟他商量着把陈安带去办公室的想法。 席策远本来想把陈安送去托儿所,但舒然说:“托儿所的孩子都太小了,他呆在那肯定很孤单。 钱洁也带过她侄女来上班,我也可以带他去,而且他挺乖的,不会影响我工作。” “好,要是影响你工作了,就送来车间给我带。” 舒然看陈安洗漱完,给他挑今天穿的衣服。 陈婆婆考虑的很周到,给陈安带的基本都是新衣服,里面有几套新打的毛衣毛裤。 舒然提着两件棉衣衣服问陈安:“安安,你穿这个蓝色的,还是绿色的?” 他看了看舒然,随即选了左边的绿色。 “好耶,跟姐姐的衣服一个颜色。” 舒然身上穿着燕麦色的高领毛衣和绿色的厚外套,大部分头发都别再耳后,脸颊两侧留了一小缕碎发,显得她脸又小又白。 十一月下旬,温度一天比一天低,舒然看外面飘着细雨,回房间拿了条黑色围巾给陈安戴上,又怕他冻脸,把围巾往上拉了拉。 席策远骑车带他们去后街吃小笼包,在那遇见季昀铮。 季昀铮看见他们三个后,心上被泼了一盆冰水。 舒然知道这个孩子,相处的还十分融洽,他白激动一晚上了,还以为跟舒然的关系能有转机,原来都是做梦。 小笼包店里的生意很好,空出来的座位很快就会被补上。 席策远的视线随意扫过他,见店里没位置也没停留,打包几份小笼包和豆浆去厂里吃。 舒然牵着陈安跟席策远在四车间楼下分开,上楼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开口喊道: “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舒弈扭头,看见妹妹拉着一个小孩,挑眉问:“这谁家的孩子?” 73. 第 73 章 你转岗了? 海市的冬天又潮又冷,穿的少点,寒意能渗进骨头里,舒然怕冷,在好看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穿几件。 站在缓步台上的舒弈穿的很少,他里面只穿了件黑色毛衣,棉外套敞着没拉拉链,瘦瘦高高的身形很吸引人视线。 别人望着他时,他会用轻凉的目光回望过去,脸上噙着笑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离规定的上班时间还有十多分钟,这个人职工人流量大,舒弈看见有人来了,抬手指挥妹妹往旁边站点。 舒然手自然搭在陈安肩膀上,带他往旁边让。 等人过去后,她才牵着陈安往上走几阶楼梯,调整了一下他挡脸的围巾,让他的脸部完全露出来,随即抱起他,笑眯眯地问:“认出来了吗?” 舒弈在她调围巾的时候就想起来这小孩是谁了,没有继续问下去,看妹妹抱得费劲,朝陈安伸出手,“她抱不动你,来我这。” 陈安犹豫了一下,乖乖伸手让舒弈抱着。 舒然拉着舒弈的衣角,顺着他的劲往上走。 “你上楼梯都这么费劲?”舒弈嘴上嫌弃,脸上却噙着笑,迈着稳健的步伐把妹妹拖拽上去。 楼梯旁边就是销售科,门还锁着。 天冷,他们销售科的工作时间门相较自由一些,不怕被扣工资,所以大部分同事都是踩点到。 舒然拿出钥匙打开门,办公室有一股淡淡的霉气,她皱着鼻子去推窗,怕雨水飘进来,也没敢推太大,留一个手掌的宽度。 舒弈抱着陈安跟在她后面进办公室,进来后,简单环视一周,视线落在舒然斜对角的空桌椅上。 “哥你吃早饭了吗?”舒然小跑过去,把他视线里的那张空椅子搬到她桌子旁边,然后让他俩坐下。 “吃了。”舒弈一边说,一边把陈安放到椅子上,他则坐在另一张凳子上,随手翻开桌上的电话簿。 舒然给陈安拿了双筷子,把装豆浆的杯子拧开放他手边,余光看到舒弈翻看电话簿,悠悠说:“哥,那个是部门机密,不能看,你看这个吧。” 她这话不假,电话簿里记录了他们厂里合作过,或是有意向的厂房负责人电话,勉强算是部门机密。 舒然说完,舒弈合上电话簿,转看她给的机器介绍,这上面都是四车间门的自研机器。 “你还没说来这边干嘛呢?” “过来找人说点事。” “哦。”舒然吃了两个包子,感觉有些噎,她这边放下筷子,舒弈那边从兜里拿出一瓶鲜奶打开放到桌上,用指节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可以喝。 牛奶是从家里带过来有些凉了,摸着瓶身是温热的触感,她拿起来喝了两口,顺着嗓子滑下去的瞬间门很舒服。 舒然喝完想起陈安,见他看着自己,以为她想喝,但这瓶她喝过也不好再给他,不好意思的说:“你今天先喝豆浆,姐姐明天给你换成牛奶。” 听到明天,舒弈看了眼陈安,却没说什么。 陈安摇摇头,小声说:“我喜欢喝豆浆。” 他之前在家时,奶奶去别人家借石磨给他打豆浆,剩下来的豆腐能吃几天,虽然奶奶每天变着花样做,但是吃多了,他就开始讨厌豆制品的味道。 陈安低下头,呆呆的想,他现在觉得豆浆很好喝,有奶奶的味道。 舒然看了眼时间门,起身说:“哥你要是先不走的话帮我看一会他,我去打水。”她现在是助理,平时的杂活都是要做的,虽说不用给每个人打水,但还是得意思一下,不能让每个茶瓶里面都没水。 舒弈点头,“去吧。” 舒然拿起茶瓶,摸摸陈安的头:“你跟姐姐的哥哥在这吃早饭好吗?” “好。”陈安乖乖应了声。 舒然拎着茶瓶去锅炉房排队接水,吴钢从另外的方向走过来,两人迎面撞见,吴钢朝她笑笑表达善意,“左边第二个管子新,排那个。” 他们两家之前有点摩擦,虽说没到结仇的地步,但肯定生了嫌怨,对方态度这么好,舒然反倒觉得不自在。 她也学着对方,笑着说了句“谢谢”,不过她没按照他说的去排新管子的队伍,而是站在人最少的队伍后面,吴钢走进放煤仓库,顺手关上门。 天冷喝热水的多,排队的也多,舒然一来一回二十多分钟,走到楼梯转角听到里面的声音。 严梅跟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说:“这是咱们办公室的新同事,舒弈,我特意挖过来跟大家一起跑业务的,你说两句。” 舒弈笑吟吟的问好,“大家好,我一个新人可能会麻烦大家,不如中午我请大家吃饭吧。” 销售办的人基本都认识他,好奇他为什么会从机修组转来他们这里,嘴上一直在起哄,笑说:“你算哪门子新人啊。” 舒然在严梅说完舒弈的名字后,迈出去的脚就缩了回去,她靠在墙边,头恹恹垂下。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舒弈会转岗,舒弈也没在她面前表露过这个想法,直到她去打水,他都没有提前知会她,可见是不想跟家人商量。 此刻舒然不是被隐瞒的生气,而是难过。 虽说工种不分高低,但技术工比业务员吃香是共识,若无特殊情况,很少有人会转岗到不吃香的岗位。 舒弈转岗的原因,舒然要是过去问他,他能扯出来上百个不重样的,但她知道,能让他下定决心转岗的原因恐怕是手出了问题。 手伤也是因为她,苏媛媛说得对,她好像总连累身边人。 舒然站在楼梯口正伤感着,走廊的冷风灌过来,有种提神醒脑的效果。 她发觉自己又被之前的噩梦影响,立马从忧郁的情绪中拔出来,把茶瓶放到地上,深吸口凉气,边拍脸颊边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想死就保持清醒,别代入噩梦里的自己。 收拾好心情,舒然拎着茶瓶回办公室,推开门听他们七嘴八舌给她“介绍”新同事,假装惊讶的望向舒弈,“你转岗了?” 舒弈瞥了她一眼,“演过了啊。” 舒然对他假笑,见陈安在翻看小人书,走过去跟他说话。 钱洁在一边说:“你哥转岗你能不知道,有什么好演的,还演这么差,来我教你怎么演。” “行了,你少霍霍人。”张辉无语的说。 办公室闹了一阵,就开始处理手上的活,舒然抱着一沓文件夹来到舒弈桌前,说话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资料都在这,你先看看吧,缺东西再来找我。” 看她绷着脸,舒弈忍不住笑,“真生气了?” 舒然笑得灿烂:“不生气,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 舒弈看她的脸色,知道她没生气,心情也开始放松,“阴阳怪气。” “跟你学的。” 中午,舒弈请销售办的人吃饭,舒然没去,带着陈安去找席策远去食堂吃。 看陈安兴致不高,舒然席策远一左一右拉着他,用点力气将他轻轻荡起,陈安抿嘴,露出微小的笑意。 刘永和季昀铮结伴吃饭,晚两步跟在他们后面,见他们这样,刘永眼中流露出些许向往:“这一家三口真好。” 这随口的一句话惹得季昀铮不快,他低声说了句:“好个屁。”然后黑着脸走开。 刘永追了两步:“季工你不吃饭了吗?” 季昀铮没理他,气恼的走远。 见状,刘永也没放在心上,小跑追上斜前方绑着麻花辫的常思思,“你怎么一个人,张婶呢?” …… 食堂吃饭时,舒然感觉席策远一直在看她,抬脸让他看个够。 “瘦了。”席策远给她夹了块精瘦的红烧肉放到碗里。 陈安抬头看向舒然,随即用力点头,像是赞同席策远说的话。 舒然对这句话十分满意,夹起肉送入口中,等咽下后,她眯起眼睛,想要借此让眼神看起来锐利。可她眼睛本是圆润的杏眼,眯起来就弯成月牙状,完全没有杀伤力。 效果没达到,席策远还没笑,舒然自己就有些憋不住,索性放弃,吃口饭继续说:“你心虚什么?” 席策远轻咳,“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他转岗的事。” 舒弈转岗这事,席策远也是帮他搬东西那天知道的,本来想告诉舒然,但舒弈当时说:“先别说,你俩明天回家看老人,别影响她心情,何况说了又改变不了什么,没必要让她多自责一天。” 舒然意外的平和,她善解人意的说:“不怪你,你们想给我惊喜嘛,他转岗也挺好的,以后不用值晚班了。” 然后她叹了口气,戳了戳碗里的胡萝卜,“不过业务员好像经常出差,以后就不能天天看到他了。” 听她这样说,席策远给她夹了许多肉以示安慰。 陈安一脸茫然,他虽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感觉出舒然心情低落,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舒然碗里。 舒然心里的乌云被驱散一些,把席策远碗里的荤肉全部夹给陈安,“你也多吃点,长大了帮我教训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席策远默默吃完碗里清一色的素菜。 吃完饭舒然带陈安回去午休,在客厅打扫卫生,舒弈见他在,招手让他出门。 两人坐在家属院的公共长椅上,舒弈靠着椅背,单刀直入的说:“如果你要收养那孩子的话,我先表明一下态度,我不同意。” 74. 第 74 章 放心 朋友多年,席策远十分了解舒弈,知道他对大多数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鲜少像现在这样直接反对一件事,可见心意坚决。 席策远默了默:“你不喜欢他。” “喜欢,但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 话已至此,席策远也不再跟舒弈藏着掖着,“放心,我不收养他。” 听到这话,舒弈抱起手,戏谑地望向他,“这不像你啊,仔细说说。” 席策远满脸冷酷,“毕竟我是已婚人士,说了你也不懂。” 舒弈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踢他一脚,“滚。” 这一打岔,倒是驱散了沉闷气氛。 席策远如他一样放松的往后靠,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面窗户,依稀能看到窗台上养着的仙人掌,缓缓说道: “我之前还真考虑过收养的事情,但冷静下来想想,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养个孩子耗精力,不想给她添负担。” 陈婆婆拜托席策远给陈安找收养人家的时候,席策远觉得还是把人放到自己跟前最放心,便想要收养陈安,但这个想法刚露出来就被打消。 原因是他之前听车间女同事抱怨带孩子太累,时间不自由。 以舒然这种爱玩闹的性格,这个养子说不定会成为她的枷锁。 席策远不愿发生这种情况,便没再想过这件事。 舒弈斜睨他一眼,哼声说:“我谢谢你啊。” 舒弈反对的理由跟席策远大差不差,他不愿意让妹妹过早面对养育难关,降低她原有的生活质量。 虽说以席策远舒然的存款,不至于养个孩子就降低生活质量,但其期间付出的心力远超金钱价值。 做父母难,做一个已生出独立意识,且无血缘关系孩子的养母更难,舒弈不想妹妹受这个罪。 “有什么好谢的。” “谢你有良心,还知道先替她想。” 席策远淡淡回道:“这就算有良心了,标准真低。” 舒弈语气嘲讽,“看跟谁比吧。” …… 下午舒然正写着材料,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抬头看见周时盈。 她穿着机械厂的蓝色工装,手里抱着从其他办公室收来的材料,笑颜吟吟的打招呼:“舒同志,下午好啊。” 舒然有些惊讶的问:“你不是过几天才入职吗?” 周时盈笑的明艳,“我也想再晚几天,但晚了有变故,就提前来了。” “这样啊。”舒然似懂非懂的点头。 在派出所正式下发通知结果前把岗位卖给周时盈,恐怕是苏媛媛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不仅减轻了处罚结果,还间接卖给周时盈一个人情。 不然厂里在得到派出所的处理结果时,就会第一时间把苏媛媛从厂里开除,届时没有东西与周时盈交易,她如今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舒然觉得苏媛媛的运气意外的好,每次倒霉都有人跳出来帮她。 最开始有李祺,之后是季昀铮,现在是周时盈,不知道等她从农场改造出来后,还有没有这种运气。 周时盈在电话旁的凳子上坐下,好奇的望着坐在舒然里侧的陈安,“这小孩是?” 舒然奋笔疾书,头也不抬的回答她,“弟弟。” “弟弟?”周时盈说着话,余光瞥见一张眼熟的俊脸,立马转头去看,发现果真是舒弈后,注意力全然转移到他身上,走到他旁边说:“好巧啊,你怎么在这?” 她还想待会找时间去一趟车间,没想到在这碰见了,怎么不是一种缘分呢。 “你不是也在这?”舒弈端起茶瓶往杯中倒水。 看他杯中都是清水,一片茶叶也没有,周时盈记得他之前喝茶,试探性的问:“要茶吗,我那有多的。” 舒弈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用。” 他端着杯子出去透风,周时盈跟着出去。 舒然没工夫关注他们,她手边的电话响起来,看号码是门卫的电话,电话接通说是找张辉。 “辉哥。”舒然抬头看,张辉的工位是空的,钱洁也不在,两人好像一直没来,不知道是不是上午出去跑业务没有回来。 “张辉不在,要不然你留个名字,等他回来再给你回过去。” 电话的人语气很冲,“华云袜厂,田良,他什么时候回来,不是约好下午带我们看机器吗,我人都来了他不在是什么意思,耍我吗?” “稍等一下,我问问其他同事。” 舒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之前参观机器的时候说没时间不来。 她立马起身看柜子上的接待表,没看到今天下午有安排,她把听筒放在一边,跑到张辉桌边看他的小本子,上面也没写,其他人也没听张辉说过下午来人。 舒然想了想,对电话那头说:“田同志,你方便现等一下吗,我们安排其他同志带你看机器。” 田良撂下一句“知道了,快点”便挂断电话。 舒然叹了口气,有点麻烦。 七名老业务员,三个在外地,钱洁和张辉也不在,办公室里还有两个。 业务员陈垚接收到舒然投来的目光,嘶哑出声,“我可以。”他说完这句开始剧烈的咳嗽。 舒然摇头,“你休息吧。” 她的目光飘向蒋林,他之前常驻在外地,而且话特别少,钱洁说他脾气古怪,不好说话,吐槽他这种性格,怎么当业务员。 舒然硬着头皮走过去,“有个客户想看机器,蒋哥你待会有时间吗?” 蒋林:“可以。” 舒然把厂名和业务员的名字告诉他,蒋林皱起眉头,改口说:“我去不了。” 他没解释,舒然满脸茫然,“怎么了吗?” 陈垚忍着嗓子的难受帮他解释,“田良嘴欠,他们前年打过架,还是我去吧。” “没事,我去。”舒然呆滞的回到工位,心想自己是不是惹了麻烦,想到这,她开始翻找之前那次参观机器留下的资料。 她给陈安拿一堆吃食出来,让他待在办公室别乱跑后,准备出门接田良。 陈垚走过来拦住她,强硬地说:“不用你去,让你哥跟我去。” 舒然出门就看见舒弈被张姐堵在财务室门口说话,走过去喊他:“舒弈。” 舒弈歪头,一副你活腻了的表情,迈着长腿走向她。 “不生气,避嫌避嫌,你来活啦,跟陈垚哥去接客户看机器,对方态度可能会有点恶劣,你待会千万忍着点。”舒然抱住他胳膊反复强调。 “看情况吧。”舒弈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舒然把资料拿给他们,跟着他们下楼转去车间找空闲的技术员,待会好介绍机器,舒弈陈垚去厂门口接人。 她找了一圈办公室都没人在里面,然后去找席策远,看他在工作间里调试机器,就敲了敲门。 席策远起先没听到,被同事提醒后才发现舒然来了。 舒然身体站在门外,脑袋探进工作间,“你待会忙吗?” “怎么了?” “有人来看机器,你有时间帮忙介绍一下机器吗?” 席策远摇头,“我这没空,我给你找个人,你等一下。” 说着,他走到最后一个工作间,没一会就带出来一个满脸笑的男孩,看着比席策远还小些。 “这是廖开,舒然,楼上销售科的同志,你待会帮忙介绍一下机器。” 舒然看着他稚嫩的脸,“麻烦你了,廖师傅。” “不不不,我是学徒,叫我廖开就行。”廖开一脸受宠若惊,他是席策远的领导廖国栋的儿子,在这边当学徒两个月,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喊他廖师傅,而不是小廖。 舒然对席策远说:“你快回去吧,我跟廖同志在这就好。” 舒然跟廖开赶在他们来之前把盖在机器上遮挡布拿掉,刚好赶上舒弈陈垚带田良过来。 田良长相白净,个头不高,还未走近,就听到他说:“址 75. 第 75 章 炉子 田良一副替他们惋惜的口吻,“我们厂三年建两个新车间门,你们厂三年建一个,效益不行啊,要我说就不该把打人的业务员留下来,不然你们厂也能再多建一个车间门。” 他一边说一遍摇头,还不时发出啧的声音。 任谁听这话都觉得不舒服,舒然也不例外,她微微蹙眉,这人到底干嘛来了。 陈垚听不下去,深吸口气,肩膀提起再落下,在田良看不到的地方一脸嫌弃,加快脚下速度,走在他身前。 舒弈神色自若的跟在田良旁边,完全不受他影响。 廖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田良说话,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跟舒然嘀咕说:“这人好欠啊,他不是来买机器,是来找茬的吧?” 舒然赞同他的话又不好说出来,怕他们待会真的打起来她哥拦不住两个,不放心道:“你待会介绍完机器就去忙,不用留在那。” 田良还嫌不够,视线扫过车间门门口的舒然和廖开,用玩笑的口吻说:“四个人啊,还挺照顾我,待会袜机要是还行的话,我就考虑帮你们开个单。” “我们袜机的订单都排满了,车间门在加班加点的生产,你想要的话估计得等一段时间门才有货。”舒然觉得这件事十分有必要告诉他,省得他待会以此为理由找茬。 田良半月前听说邻厂新机的机器好用,打听了一圈才发现是海市机械厂生产的机器。 他这次来就是想看看真实情况,现在听舒然说没货了,心中将信将疑,更多觉得是业务员拉人开单的手段。 舒然才不管他信不信,跟其他人说:“楼上还有工作,我先回去了。” 田良被带进四车间门,看着路过的独立研发工作间门心里有些惊讶。 他不是没有参观过别的机械厂,但面前的这些看着比其他机械厂的研发部门更专业,还有这里面的技术员,无论老少,走起路来都昂首阔步,神采奕奕,一看就是拔尖的人才。 刚才那姑娘或许没有吹牛,他们生产的袜机是真的好用,生产出来的袜机供不应求,不然怎么解释他们自信的精神状态。 田良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舒弈视线扫过他,嘴角慢慢噙起笑。 廖开尽职尽责给田良介绍他感兴趣的机器,“这块都是纺织设备,这是织布机,这是袜机。” …… 舒然回到办公室,见陈安乖乖坐着,心里一软,摸摸他的头,问:“坐久了不好,你要不要下去玩一会。” 陈安轻轻摇头。 “那你再坚持一会,待会就下班了,吃完饭让哥哥带你去打球。” 舒然拿起笔,把要交的材料写完给周时盈送去。 综合办的门半开着,依稀能看到里面的景象,周时盈坐在舒然以前的位置,林影和财务室张姐坐在对面,兴致勃勃地跟周时盈分享厂里的八卦。 三人聊的起劲,面上表情出奇一致,可见周时盈融入极快。 敲门声响起,她们立马噤声,见是舒然又放松下来,“外面冷,快进来。” 综合办在门边放这一个炉子,从里面飘出来几许白烟,刚进去时有点熏眼睛,但比销售办暖和不少。 周时盈从旁边抽个凳子,拉着舒然的手让她坐下。 舒然拦住她,“不用,我过来送材料,这就走了。” “你回去又没事,手这么凉,搁我们这待会再回去。” 舒然拗不过她们,只得坐下听她们说话。 林影见舒然盯着炉子,说:“你们办公室要是冷,也从家里拎个炉子过去,用煤就去锅炉房拿。” “嗯?这可以吗?”舒然觉得有些奇怪,他们办公室里没人说过这事。 “没事,好几个科室都拿用锅炉房的煤,厂里煤多,不会有人说的。” 纵是这么说,舒然还是觉得从锅炉房拿煤用不太对,锅炉房的煤是公家财产,要是统一发放还好,私自拿就有点欠考虑。 “咱们是在办公室用,一天撑死用两块煤,算是厂里用煤的正常损耗,有些胆大的直接拿回家用,一冬天能省不少钱。” “没人查吗?”舒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张姐把手里的瓜子壳扔进炉子里,嗤笑一声,“他们锅炉房的人带头拿煤,哪敢让人查。” 舒然在综合办听了会八卦,见时间门差不多了,起身回到自己办公室。 结果临近下班的点,舒弈和陈垚没回来过,舒然收拾好桌面,去楼下四车间门看是什么情况,但她没找到人。 她本想在办公室等他们回来,结果席策远过来接她下班的时候说:“不用等了,他们去饭店吃饭去了。” 舒然叹气,“又没拿餐券。” 通常来说,如果是单个客户,业务员会带他去厂里的食堂用餐,两个以上才会带到饭店吃饭。 厂里跟饭店有合作,业务员带客户吃饭,结账用餐券抵,月底统一付。 但陈垚有个坏习惯,带客户吃饭从不去食堂,也不拿餐券,每次都要让舒然拿发票去财务室报销,平白添了道麻烦不说,她还要被会计说教,没有十分钟都走不掉。 席策远抱起陈安,见舒然一脸郁闷,有心宽慰她,问:“晚饭去江边面馆吃?” 闻言,舒然立马生龙活虎,眉开眼笑的应道:“好啊。” 江边面馆里卖的都是海鲜面,其中舒然最喜欢的就是他们面馆的三鲜面, 面馆师傅用鸡汤打底,当天打捞的鱼虾,偏厚实的笋干做配料,下入劲道的手工面,汇成一碗用料实在,味道鲜美,百吃不腻的三鲜面。 只可惜离得远,每天排队吃面的队伍太长,舒然没什么耐心排队,只在心情不佳的时候去吃。 舒然看到陈安的围巾,想起她先前买来打围巾的毛线放到柜子里后,就一直都没拿出来,再拖下去估计就赶不上席策远生日了。 吃完饭,舒然罕见的没拉着席策远在江边散步,而是催促他回家,然后支他带陈安区体育馆打球,她则在家里准备不久后的生日惊喜。 百货商店的售货员已经给毛线起好头,舒然只需要按照她当时教的按部就班的打针勾针就行。 可能是天冷的原因,舒然的手指总是很僵硬,不是漏针就是多针,她把错针的位置拆掉,只剩下开头的一排起针。 舒然呼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这个天赋,但又想坚持,索性站起来活动找找感觉。 第二次尝试时,她在屋里升起炉子,夹煤块时,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觉得这煤块烧起来很像下午在综合办里烧煤的感觉。 有点烟还有点呛,舒然把窗户打开,把烟散出去才好些。 席策远带陈安从体育场回来,在楼下遇到舒弈,三个人一起回来,没进屋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开门屋里白雾环绕,舒然拿着扇子在炉子前猛扇,眼圈含泪,像是刚哭过一样。 “你是在做法烧家吗?” 76. 第 76 章 保卫科检查 两大一小站在门口歪头看舒然的场景十分好笑。 舒然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理直气壮的回答:“看不出来我在熬药吗。” “看出来了。”席策远打破僵局。 舒弈拍着席策远的肩膀说:“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眼光别具一格。” 席策远瞥了他一眼,把怀里抱着球的陈安放下来,面不改色的走到舒然身边,“我来。” 舒然把烧火钳递过去,“煤加多了取不出来。” 舒然起先只放了一块煤取暖,感觉呛人后换了一块他们买的煤块,但她打围巾还是打不下去,就开始给自己找事做,想着不能浪费刚才的煤块,便烧几壶水。 三块煤加在炉子里,水开的很快,舒然顺便给她哥把药熬上,火旺控制不了,砂锅的水沸腾后扑出来,最后就成了他们刚进屋时白雾缭绕的样子。 席策远接过烧火钳,先将炉子下面的通气孔堵上,再拿湿抹布端离砂锅,最后处理炉子里的煤块。 三块煤连结在一起,温度过高,确实不太好取出来。 席策远处理煤块的时候,舒然在旁边跟他说自己的猜测,“吴钢送来的煤块可能是从厂里锅炉房拿的。” 一般来说,煤厂售给个人的都是优质蜂窝煤,因为次等蜂窝煤不耐烧,烧起来有烟呛人,最后会收集卖给工厂或是街道锅炉房之类的地方。 吴钢拿来的蜂窝煤烧起来像次等煤,结合下午在综合办听到的,舒然猜想吴钢也拿了锅炉房的煤回家。 席策远点点头,“应该是。” “你怎么都不惊讶,是早就知道了吗?” 舒弈走过来说:“你都知道了,厂里知道的人还会少吗?估计已经在查了。” 厂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平时一点小事私下都能传的人尽皆知,更何况是这种私吞利益的事情。 一人得了利,没得利的自然心生不平,消息总会以各种形式流传到人尽皆知。 舒然好奇的问:“那会怎么查啊?” “不知道。” 舒弈一瓢水过来泼在煤块上,随着“滋滋”声,煤块从橙红色褪成灰白色,他晚上喝了酒,就没回父母家,喝完药直接在这边睡下。 他本来是想带陈安一起睡,但舒然看陈安在他旁边有些不自在,便没让他带。 睡觉的时候,席策远带陈安睡一张被子,舒然一张被子。 等确认陈安睡着之后,席策远轻声跟舒然聊天,“今天,” 他刚开口就被她捂住嘴。 舒然用气音说:“别说话,一会把他吵醒了。” 席策远把她的手拿下来,“没事,睡熟了不会醒的。” “我看看。”舒然支起身去看,陈安半张脸被压住了,露出来的部分肉嘟嘟,看起来很可爱。 她轻轻戳了戳,陈安没有察觉,真如席策远说的睡熟了。 青年在她额上落下轻吻,“今天辛苦你了,明天我带他,等他情况好点,我送他去二爷爷那里。” “为什么送走?”舒然睁大眼睛,她还以为席策远会收养他。 她眼睛莹润晶亮,看得人心软。 席策远连同被子一起把她揽在怀里,“我之前跟婆婆商量过,他身体不好,去二爷爷那里更好照顾他。” “严重吗?” “还好。” 舒然被暖意包裹,生出几分困意,打了几个哈欠,又说了几句话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次日早上,温度再降,舒然赖床不想起,跟席策远说五分钟再五分钟,最后被席策远捞起来才总算没有迟到。 舒然一到办公室门口,被杵在走廊上带着帽子口罩,右手臂用绷带吊在脖子上的人吓一跳。 “别怕别怕,我,张辉。” 说着,张辉取下口罩,嘴角一片青。 “辉哥,你没事吧?” 张辉脸上带伤,右胳膊打着绷带像是骨折了,看起来有些惨。 他带上口罩,口齿含糊地答道:“没事,就是骑车摔了一跤,你开个门,我拿个东西。。” “好。” 舒然一边拿钥匙打开门,一边跟他说:“辉哥,昨天你那个华云袜厂的客户来了。” “田良?” “对,你不在,我找其他人带他看的机器。” 张辉有些无语,“神经病,说不来又来了。” 一开始张辉联系田良时,他不愿意看机器,说让张辉多找几个。 张辉那时候一心想要做出点成绩,找了很多的厂打听联系,最后又筛选,敲定一批有意向的,让舒然统一打电话,请他们来看机器。 田良本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张辉真找到人来看机器了,只能又改口说最近没时间,下次再来。 虽然田良没来,但是张辉还有另外的客户看机器,那次虽然就卖出去两台机器,但是有人慧眼识珠,觉得机器好用,后续加购了几台。 张辉抓住机会,又发了一批免费的机器给小厂试用,就这样把口碑发酵起来,等第一期试用结束再收回来,或是以八折卖出去,这样做的效果很喜人。 大部分小厂都愿意买下机器。 短短一段时间,张辉直接清空这款机器的仓库库存。 这时候,田良又回来联系张辉,说想要看机器。 张辉不愿意错过客户,自然同意,他们定好时间,结果田良再次改口,给张辉气的不轻。 谁知道田良说不来又来了,刚好赶上张辉不在厂里。 张辉骂骂咧咧,“他看个屁的机器,光看不买,故意耍我们玩,他要再打电话,你就跟他请假了,让他等我回来。” “好。” 张辉手上戴着手套不灵活,柜子上的小锁半天打不开。 “小舒,你帮我一下。”舒然帮他打开锁,把里面军绿色的包拿出来递给他。 走前张辉交代舒然,“我请几天假,要是他们问,你帮我说一下,就说我骨折了,假条也帮我写一下,要是还有人来,你看着让他们带一下吧。” 一般请假也不用写假条,但张辉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来,担心后勤的人来查,写个假条到时候好交代。 舒然点点头:“知道了。” 张辉一脚踏出办公室,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望着舒然。 舒然触到他的眼神,举手保证,“不说。”然后是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谢谢啊,回头请你吃饭。” 张辉步伐匆匆的离开办公室,跟从食堂回来,拎着早饭进来的舒弈打了个错身。 他进来,把早饭给舒然,“刚才那是张辉?” “昂,骑车摔骨折了,过来请假。” 要是没有嘴角的伤,张辉说自己是骑车摔得,舒然肯定信,嘴角都青了的话,她觉得更像是打架受的伤。 舒然早饭吃到一半,陈垚他们陆续来了,除了出差和请假的,钱洁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心情看着不佳,一来到就趴在桌上,舒然问了两句,她说没事后,也不好一直追着她关心。 舒然把张辉的待办事项清点一遍,着急的她先过一遍,不急的等他回来处理,不知不觉上午过去一半,舒然手边的电话响起。 “喂。” “我田良,找你们业务员。” 听到他不耐烦的语调,舒然皱起脸,她想到张辉的话,深吸了口气,说:“张辉通知请假了,你,” 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我不找他,昨天那两个业务员,我找那个白的瘦高个,他叫什么?” “舒弈。” 斜对面的舒弈应声抬头,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叫我? 舒然点点头。 舒弈走过来从舒然手里接过听筒,长腿虚抵着桌子,“喂。” 扣扣。 办公室的门被外面敲响,舒然抬头看去,见是厂里保卫科的人。 “检查。” 77. 第 77 章 两张通知 保卫科来了三个人,为首的国字脸舒然见过,是之前关蓉蓉来厂里闹事时,带她到保卫科问话的刘国庆。 他们穿着统一的工装,后面两人手上拿着纸笔,表情极为严肃,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就连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钱洁也抬起头来,看是什么情况。 舒然动了动,想要起身过去跟他说话。 舒弈扭头,身体也跟着转过来,左腿随意不经意的斜在妹妹身侧,噙着笑跟刘国庆打个招呼。 刘国庆点点头。 有他打破僵局,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离门口最近的陈垚从兜里摸出一包烟,走上去一人递一根烟。 “刘哥,咱厂这是要查什么?”他感冒的嗓子说起话来像破锣。 之前厂里也检查,但也就来一个人,看看卫生什么的,像今天这种突击检查,一次来三个的情况几乎没有过,而且来的还不是他们熟悉的那几个,难免会有些疑惑。 刘国庆接过烟装在兜里,“也没啥,不是过段时间报社要来咱们厂拍照片吗,我们先检查检查卫生,看看有没有危险物品。” 陈垚跟刘国庆站门边说话,另外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走动,看了每个人桌子下面和一些大点的柜子,没发现需要整改的地方就在纸上打钩。 “行了,没啥问题,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哎。” 刘国庆是保卫科二把手,长相严肃,人缘却不错,厂里的人看见他来,就算不高兴也会配合检查,嘴上不会有这么多抱怨。 舒然看他们往东边办公室走,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事肯定要被查,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刚提醒完,检查就来了。 这检查要真是她想的那样,检查卫生都是借口,真实目的是为了看哪些办公室有炉子的话,别的办公室她不知道,综合办应该是跑不掉。 刚才她去的时候,综合办杂物柜旁边还放着几块没来得及用的蜂窝煤,估计要被查个正着。 钱洁起身走到窗户边,侧耳听隔壁财务科室里的动静,还招手让舒然也过来凑热闹。 舒弈收回腿,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耐心跟田良谈机器价格。 窗边钱洁两人隐约听见刘国栋说暖和不冻手之类的话,舒然心里有些疑惑。 她这两天去过财务室,跟他们办公室的温度差不多,应该没点炉子啊。 钱洁面向舒然,“什么报社,人家分明是来查炉子跟煤。” 陈垚的注意力本来在舒弈身上,听到钱洁的话转过头加入讨论。 “我就知道早晚会出事,幸好咱们办公室没搞。”他嗓子肿的厉害,说完这句话,咳了好一阵才停下。 钱洁摇头,“完喽。” 没一会,保卫科的检查队从财务科里走出来,朝下一个办公室走去。 钱洁想去隔壁看看情况,又不好太明显,让舒然给她找个报销单充当掩护。 舒然手里也没需要报销的发票,随即看向陈垚,“陈哥,你昨天去饭店吃饭的发票带过来了吗?” 陈垚把全身上下的布兜摸了个遍,都没找到昨晚的发票,尴尬的望着面前两张期待的脸,“我好像没带。” “这。”舒弈出声提醒,一张浅黄色发票夹在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 陈垚拍拍脑袋,这才想起昨天的事。 “哦对,昨天是你付的钱,我没喝酒都晕乎了。” 舒然这边拿过发票,那边钱洁拽着她小跑出去。 两人敲响财务室的门。 “进来。” 推门进去是扑面而来的暖意,还夹着点臭,舒然立马屏住呼吸。 财务室里有六个人,点着炉子,难免会有有些味道。 舒然最熟的张姐不在,应该是去综合办串门去了。 钱洁在厂里也干了三四年,舒然没来之前,都是她负责销售办的报销单,跟财务科每个人都很熟,一边把发票递给另一个老会计王秀云,一边问她刚才保卫科的人怎么说。 “能怎么说,让我们把办公室收拾收拾,煤炉放墙边,多开窗省的中毒。” 财务室空间大,坐着六个人,每个人桌上和脚边都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更别说柜子里,堆不下就直接放到柜子上面,看着的确杂乱。 王秀云放下鸡毛掸子烦躁的说:“过两天发工资,我们忙着呢,哪有时间收拾。” 每个月28前后,是财务科室最忙的时候,核账发工资都在这几点,每个月的福利也在他们这里领,东西堆得下不去脚都正常。 要是念着报社会来人参观拍照,财务室能比现在更乱。 她后面的男职工说:“王姐,人家就不是来查卫生的,这么较真干嘛。” 其他人心照不宣的笑笑,七嘴八舌的说:“这么查多费劲,直接把他们炉子收了,不就解决了吗。” 钱洁带舒然在煤炉边的凳子坐下,跟提议的男职工半点不客气的说:“那估计第一个先把你们这炉子收了。” “收了也没事,肯定还会还回来的,何况这么多办公室呢,难不成全部罚一遍。” 财务室都是一群人精,想着这么多人,厂里也不可能追究责任,干脆随大流,先享受几天。 王秀云从抽屉里拿出几块钱交给钱洁,“你得提醒他们,去饭店用餐券,怎么总不听呢,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给你报销了。” “我回去好好跟他们说说。”钱洁把钱给舒然,然后拉着她逃离财务室。 舒然回头,就看见保卫科的检查队从后勤办公室出来走进综合办。 回到销售办,陈垚抬头问:“怎么说?” 钱洁没好气的说:“说你下次再不用餐券就不给你报销了。” 陈垚脸上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嘿嘿笑说:“下次一定。” 舒然把刚报销回来的五块钱交给舒弈,他手上拿着一支笔,正往销售合同的范本上填写东西,她惊讶问道:“田良要买机器吗?” 昨天就看了机器,吃了顿饭,今天就要定下? 舒然觉得以田良这人表现出来的性格,这比订单不可能这么顺利。 “说是这么说,还要再看看,你帮我联系两个正在试用机器的袜厂,我一会带他去看看。” 舒然翻了翻记录,看到机器送去的时间,抬头说:“那你再到楼下找个人一起去,正好可以检查机器,要是有毛病就顺手修了。” “毛病很大吗?” “那没有,就是有时候操作不当,会出现一些小故障。” “这种检修啊,我去就行。”舒弈活动手指,手上被铁钉贯穿的伤痕还没淡化,看着十分乍眼。 舒然联系好试用机器的小厂,舒弈就接上田良去了。 她忍不住叹气,总算理解自己第一天上班时父母那种既担忧又期待的心情。 陈垚:“叹啥气,你哥厉害着呢,我看他挺熟练的,怪不得严姐要挖他过来,比业务员懂技术,又比技术员懂跑业务,对上田良这种满嘴跑火车的采购员也不会被带偏吃亏。” 昨天在饭店吃饭时,田良挑机器毛病都快把机器挑废了,陈垚越听越晕,不了解技术也不好反驳。 就在他以为机器白看,饭也白吃了,没想到舒弈突然开口,慢条斯理的给田良比对市面上国内外袜机的优劣,最后一句“你可以去比对一下,我们厂里生产的袜机是目前市场性价比最高的袜机”封住田良的嘴。 想到这,陈垚也不自觉叹了口气,“果然,脑子好用的人干什么都厉害。” 其实也不怪陈垚,厂里业务员也分两种,一种像张辉这种专门负责厂里生产的机器,还有一种就是陈垚这种负责机械零件订单的业务员。 两种看着都是跑业务的,但其实对机械的了解天差地别,毕竟卖机器的不懂点产品,根本推销不出去。 像陈垚这种很少接触厂里机器订单的业务员,能陪着田良聊这么久已经很优秀了。 舒然安慰他,“陈哥你也挺厉害的,上个月你开单最多。” 说到这个,陈垚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因感冒,嘶哑的嗓子只能发出“桀桀”的笑声,像极了反派。 “那是,我业务也没的说,每个月的开单量都是前三,我都佩服我自己。” 钱洁听到他吹牛,噗嗤笑出来,“少吹牛了,这月底了,要不算算你这个月是第几。” “我这个月感冒了,休息休息,下个月再来。” “切。” 闻言,角落里沉默不说话的蒋林也无声的笑笑。 中午钱洁跟舒然坐在一起吃午饭,周时盈看见她们也端着饭盒坐过来,席策远自觉地带着陈安坐在她们后边。 周时盈跟谁都自来熟,再加上之前钱洁见过她,自然而然的聊了起来,舒然在旁边都有些插不上嘴。 “我这才第二天上班,就遇到保卫科来检查,上班真的太有意思了。” 钱洁小声问:“你们办公室点了吗?” “点啦,不过他们来之前灭了,这抓到会怎么样啊?” 钱洁看向舒然:“这么多人呢,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舒然摇头,“可能没事?” 但这件事处理速度和处罚的严厉程度都超乎他们的想象。 下午,厂里告示栏张贴了两张通知。 第一张是厂里经商议新增设的网 78. 第 78 章 我哥也不赖呀 厂里考虑到冬日严寒,给每个办公室发放炉子,煤块去锅炉房登记按量领取,车间工发放热水袋和买煤补贴。 新增设的落到实处的福利得到绝大数工人认可,心里对机械厂越发维护,以至于看到第二张处罚结果时,他们有些气愤。 处罚结果上指明锅炉房工人违反规定,锅炉房班长被辞退,其他锅炉房工人背处分罚一个月工资,财务办,后勤办,连同综合办在一起的十个办公室取消当月额外福利。 很多人都知道锅炉房煤块的事情,谁都没想到厂里这次的处罚这么重,居然直接把锅炉房班长辞退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因为锅炉房班长是监管不到位被手底下工人牵连,还有说法是锅炉房班长偷煤偷的最多,但都无从证实。 钱洁好奇的抓心挠肺,一下午跑动跑西找知情的人打听,之前点炉子的办公室因为被扣一个月的福利物资心情不佳,聊几句就散了。 她回到办公室,下巴抵着桌子,先是叹气,然后无聊嚎叫道:“到底为什么啊。” 陈垚调侃她:“你这么爱操心别人的事,怎么不问张辉去哪了。” 共事这么久,销售办谁都知道张辉和钱洁关系不一般,他们男未婚女未嫁,有时候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两人也不会生气。 但昨天他们一起旷工,今天张辉没来,钱洁不仅没问,状态还这么奇怪,任谁看都觉得有猫腻。 钱洁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冲。 “我问他干嘛。” 舒然见状,出声帮她解围,“辉哥昨天骑车摔骨折了,早上过来请假,说要在家休息几天。” 陈垚:“哎呀,严重吗?” “吊着胳膊,看起来还挺严重的。”舒然实话实说。 “要不要一块去看望看望,他爸妈都不在这边,孤家寡人怪可怜的。”陈垚说话时,视线有意扫过钱洁。 销售办同事之间关系不错,生病受伤带个水果看望问候是常有的事,这种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其他人也没推辞,默认同意。 舒然提议道:“过两天吧,等严姐回来。”她说这话是为了留点时间给他养嘴角的伤,到时候不至于尴尬窘迫。 “成。”陈垚将这事敲定,见钱洁生闷气,拿锅炉房的事情逗她,“你不是想知道锅炉房的老李为什么被辞退吗?” 钱洁斜眼瞥他,“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啊,你出去问不就舍近求远了吗?”陈垚桀桀笑了两声,“蒋林,说说呗。” 别人不知道,陈垚却清楚,蒋林的关系硬着呢。 不然以他刚进厂时的怪脾气,被举报过这么多次不被辞退才怪。 说起来,陈垚也是无意间碰见才知道,蒋林原来是厂长老婆侄子,有这层关系在,蒋林肯定知道点内情。 三人目光齐齐投向蒋林,等着他开口。 蒋林沉默了一会说:“他偷卖厂里的煤块。” “听不懂啊,你仔细说说。” 蒋林简单说了下事情的起因。 原是锅炉房的负责人监守自盗,将厂里的煤块转手卖出去一部分,底下人有样学样,把煤块往家里偷带。 门卫也不清白,虽说没特意帮他们,但也收了好处,天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往外拿。 好在这事被发现了,不然被偷卖的就不止是煤块,轮到仓库的原料时只会损失更多。 听到这,舒然忽然想起来她梦里有一件事,好像是锅炉房班长倒卖厂里报废的机械配件,被关蓉蓉季昀铮发现并拆穿,两人帮厂里挽回部分损失,受到厂里嘉奖,得以升到管理层。 不过事情闹得很大,机械厂从那开始慢慢走下坡路。 现在看来,倒卖这事被提前发现了。 钱洁咂舌,“胆子真大,居然敢倒卖国有资产。” 蒋林:“别到处说。” “放心,烂嘴里。”陈垚知道这事说出去影响机械厂风评,保证不会说出去。 舒然点点头表态,钱洁默默捂住嘴,“一定。” 这次谈话将他们四个人的关系拉近不少。 舒弈回来时,能明显办公室气氛比他走的时候活跃,把机器订购合同放在舒然面前交差。 “送去楼下。” 看到合同,舒然满眼惊讶,翻到最后一页看签名,上面有田良的潦草签名。 “居然这么快就签了,怎么做到的。” 田良是昨天来的,认真算下来也就用了一天时间完成签单,而且还是这么难缠的客户。 舒弈这个业务能力和效率算是销售办里的翘楚。 听到妹妹似夸赞的话,舒弈微扬下巴,嘴角噙着笑,“嗯哼。” 陈垚走过来,拍着舒弈的肩膀说:“厉害啊,兄弟。” 就连角落里的蒋林都投来赞赏的目光,作为打过田良的人,他深知这人的难搞,在对方来者不善的情况下还能签下订单,确实不一般。 快下班时,舒然把顺道把一式三份的其中一份合同送到楼下,让他们安排生产。 之后她来到席策远办公室,看到陈安坐在席策远工位上解九连环,廖开站在他身后指导他,“对,就是这样,真聪明。” 陈安先看到舒然,放下九连环喊姐姐,小跑到她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 廖开看见是舒然热情打招呼,“来找席哥吗?他今天估计要加班,在工作间调试机器呢,要我帮你去叫他吗?” 舒然不想打扰他工作,晃了晃拉着陈安的手,“不用啦,你待会下班帮我告诉他,我回去看爸妈了。” “好。” 舒弈骑车带舒然和陈安回纺织厂家属院,舒然有段时间没回来,一回来还带一个孩子,十分引人注目。 院里的那些婶子和老人一直盯着陈安看,他们好奇的眼神压都压不住,但舒然主动开口,落落大方的跟他们问好,反而让他们不好开口问。 李芩打开门,还没看清是谁就被门外抱了个满怀,“妈。” “哎呦,你都好几天没回来了。”摸着女儿的后背,李芩笑的合不拢嘴。 高兴完,李芩扭头朝厨房喊:“舒晓彦,晚上加菜。” “是囡囡吗?”舒父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舒弈边换鞋边否认,“不是。” 听到不是,舒晓彦连厨房门都不出。 舒然把害羞躲在门后的陈安介绍给李芩认识,“妈,这是安安。” 李芩没问陈安是哪家孩子,俯下身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脸。 “这孩子长的真好看,脸这么凉啊,来,快进来。” 舒晓彦听着外面声音喧杂,拎着锅铲走出来,看到女儿后笑逐颜开。 “囡囡。” “爸。”舒然取下围巾放到门口柜子上,上前抱住他。 舒晓彦的手悬着不敢放下,“别别别,爸身上都是油。” 舒弈瞥了眼他没插话,他们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不涉及他的哥哥妹妹,就能保持完美父亲的形象。 这么看他们一家人几天不见,关系看着反倒比之前亲近一些。 “策远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加班呢,待会过来。” 屋里点了两个炉子,进屋没一会就热了,舒然看陈安脸红扑扑的,给他拿掉围巾和帽子,带他坐在沙发上吃黄桃罐头,李芩坐旁边问她前两天回席策远爷爷奶奶家的情况。 “他爷爷奶奶身体好吗?” “看着还行。” 李芩问了一堆问题,舒然有些口渴,趁着喝水的功夫歇歇。 看李芩的注意力转到陈安身上,舒然靠着舒弈坐下,小声问:“你是不是跟爸吵架了?” 刚才她看他们俩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没有。”舒弈仰头靠在沙发上,他闭着眼睛,下颚线清晰流畅,看着比他笑吟吟时多了几分锋芒毕露的锐气。 “说嘛,我给你评理当靠山。” 舒弈忍不住笑,睁开眼睛望向她,“我妹妹也太好了吧。” 舒然眼睛弯成月牙,笑容明媚娇憨,“我哥也不赖呀。” 他们一家人难得坐一起吃顿饭,舒晓彦烧了五六个菜,像是板栗烧鸡,小炒肉,全是舒然爱吃的,她碗里被夹得满满当当,陈安坐她旁边,也享受同样的待遇。 “要不是天冷,我都想让你们在家里住。” 舒然点头:“也可以回家住,我晚点跟他说,反正也不是我骑车,我一点都不冷。” 天冷之后,舒然很少单独骑车,出门不是舒弈带就是席策远带。 李芩敲了敲她的头,“你别折腾策远,他上班辛苦,你得多关心他。” “我哥上班也辛苦,你们多关心他,别给他压力,你看他这段时间都瘦了。” 李芩看了眼儿子,看着确实消瘦了,随即瞪了眼舒晓彦,似乎在责怪他。 舒晓彦咳了两声,想要发言时门被敲响。 “说曹操曹操到,安安,去给哥哥开门。”舒然拍拍旁边一脸乖巧的陈安。 门打开,席策远从外面进来,揉了揉陈安的头,换鞋走过来喊李芩夫妇,“爸,妈。” “策远,快坐下吃饭。” 席策远坐到舒弈和舒然中间。 桌上的菜吃的七七八八,舒晓彦觉得不太好,起身走向厨房,“我给你重新弄个菜。” “爸,不用忙活,这些就够了。” 尽管席策远说不用,舒晓彦还是给他下了碗肉丝面。 吃完李芩催促他们回婆家,她将心比心,觉得陈薇肯定也想这俩孩子了。 “等下,我东西忘拿了。”舒然回房间翻出藏在衣柜深处的棕色硬壳笔记本,换鞋时将本子放到柜子上。 没想到舒弈会伸手拿起笔记本。 舒然没有阻止他,任凭他翻了几页。 舒弈见里面一片空白,若无其事的放下,评价说,“本子不错。” “你不对劲。”舒然双手抱在胸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79. 第 79 章 换轨 面容相似的兄妹俩无声对视,气氛有些微妙。 舒弈面不改色的回道:“疑神疑鬼。”说完给门外的席策远递了个眼色,席策远默默偏过头,没有掺和进他们兄妹间的斗嘴。 舒然拿起棕色硬壳笔记本在舒弈面前晃了晃,“你再看看。” 话没说完,舒弈拿起柜子上的围巾,随意绕在她脖子上,随即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接着将她转向门口,往门外的席策远怀里一推,“带走。” 望着面前紧闭的门,舒然满脸不高兴,把笔记本装入挂在席策远身上的包里,“好过分,自己给我买的东西都不记得了。” 她说话时故意抬高一些音量,好让里面的人听到。 席策远轻叹口气,一手抱着陈安,一手拉着她下楼。 几天没回来,挡路的杂物又多了,家属院新装设了楼道灯,昏暗的光线照在舒然脸上,勾勒出柔美的面容,席策远看了她一眼,说:“他今晚得愧疚到天亮。” 舒然把手放进他兜里,“你不用给他打掩护,我知道他晚上睡不着觉。” 虽然舒弈在极力隐瞒他失眠的事,可舒然作为他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席策远低声给他解释:“他压力大,不想我们担心。” “不说才会更担心吧。”舒然不认同这种话,用平时正常的温软语调反驳他。 “压力,憋闷或是其他的情绪一直憋在心里迟早会出问题,就像他现在这样,长时间门休息不好,我都觉得他不像他了。” 席策远握住她的手,“你给他点时间门,他会解决好的。” 陈安抱着席策远的脖子,安静地靠在他肩头听他们说话。 他们走到家属院中间门位置,看到有很多孩子在那边玩,舒然便把陈安也带过去。 关悦悦看见舒然立马丢下玩伴过来打招呼,“然然姐姐。” 她一动,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跑过来,围着舒然喊姐姐,旁边的席策远直接被他们忽视。 以前家属院里的孩子都怕席策远,因为他总冷着脸,经常被大人拿来吓孩子,自从舒然和席策远在一起后,这些孩子发现席策远没有这么恐怖后,就不怎么怕他了。 舒然被他们围着,整个人的气质都轻快明亮起来。 她先是从包里拿出果干分给他们,又给悦悦理了理松垮的辫子,让他们回去继续玩。 做完这些,舒然回过头,看到陈安目不转睛的盯着跑开的关悦悦他们,随即问:“安安,你要不要下来跟他们玩一会。” 陈安有些犹豫,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席策远见状将他放下,他就站在那看着关悦悦他们,脚下没有走过去的意思。 “要我带你过去吗?”舒然手悬在他面前,等着他做决定。 对上舒然鼓励的眼神,陈安缓缓拉住她的手,两人朝路灯下,孩子们聚集的沙坑走去。 “悦悦,这是安安,让他跟你们在这玩一会好吗?” “没问题。”关悦悦是个爱屋及乌的小姑娘,自然的将陈安归入好朋友的阵营,带他加入游戏,给他讲解规则。 陈安第一次和这么多同龄人在一起玩,开始有些害羞,局促放不开,但在关悦悦的带领下渐渐开始融入。 舒然也没闲着,她坐在秋千上,让席策远站后面给他推。 冬天所有东西都像上冻过一样,秋千荡起来,连接的铁链咯吱咯吱响动,舒然有些担心质量,从秋千上下来,让席策远坐上去,她则在旁边轻轻推几下试试质量。 这幕被过来寻孩子回家的家长看见后,心里觉得好笑,看不出来对外冷峻严肃的席策远私底下是这样活泼的性格,让媳妇给他推秋千,后来陈薇无意间门听他们说起这事,笑的乐不可支。 当沙坑里只剩下两个孩子时,舒然开口过去叫停,她跟席策远带着陈安把另外那个孩子送回家后,才回到席家。 陈薇盘腿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听到开门声音抬头去看,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猜你们也该回来了。” 舒然亲昵的贴着她坐下,“爸呢。” “洗澡还没回来呢,你俩吃过饭了吧,要不要再吃点?”说着,陈薇注意力席策远牵进来的陈安吸引, “这孩子是?” 席策远揽着陈安给她介绍,“这是陈安,最近这段时间门和我们一起生活,安安,叫婶婶。” 陈安害羞喊道:“婶婶好。” “跟我是本家啊,过来让婶婶看看。”陈薇放下手头正在织的毛衣,朝陈安招手。 陈薇态度和善,陈安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下来。 这些天陈安遇到的人,都不约而同对他抱着友善态度,很好的驱除了他心里因奶奶过世而产生的忐忑不安。 陈薇把陈安抱到腿上,先是问了几句几岁了,冷不冷,晚上吃的什么这种问题。 待陈安完全放松下来后,陈薇问他,“上学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 过了一会,舒然捧着搪瓷杯直打哈欠,看陈安也有些困,陈薇就让他们去洗漱回屋睡觉。 “好,妈你也早点睡。”舒然带着陈安回屋泡脚,席策远在外面给陈薇整理毛线。 看他暂时不会进来,舒然拿出笔记本,从后面翻到有内容的页面再倒过来看。 正因如此,刚才舒弈拿起笔记本的时候,舒然才能表现的这么淡定。 正常人的翻阅习惯都是从前往后翻,写东西的几页还被她用胶水粘起来了,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 舒然如此谨慎的原因,是这笔记本上细致的记录了她梦里发生过的事情,不能说是全部,但也大差不差。 当初她怕自己忘记,错过自救的关键线索,拼命回忆记录。 梦里有个视角,分别是她,关蓉蓉和席策远。 她写的时候怕被人发现,尽量把字往小且潦草了写,密密麻麻的潦草字迹现在看起来有点费劲,她凭借依稀的记忆找到关蓉蓉视角中,锅炉房班长倒卖仓库废旧机械的那段。 翻阅过程中,她还看到关蓉蓉被关仓库,季昀铮救她出来的剧情,这都算是比较重要清晰的记忆。 看完这段,舒然又翻到青县记录篇,从包里拿出今天关蓉蓉刚寄到的信件对比。 信的内容她在办公室时就看过了,现在拿出来是为了再确认。 关蓉蓉所在的地方正是舒然梦里下乡的位置,最近大队里的几个知青点在竞争学习拖拉机的名额,竞选上的人不用在田间门劳作挣公分,但关蓉蓉最后被刷下来了,大队选了同知青点的另一个男知青。 她在信里抱怨竞争不公平,拖拉机班长选男的不选女的,又猜选上的男知青是因为他送礼了,总之满是抱怨牢骚,完全不复刚下乡时的神气。 关蓉蓉在信里说的和舒然笔记本中记录的基本一致。 她们俩的人生,渐渐朝对方曾经的轨迹上偏移,但又不可能完全换轨,毕竟跟她结婚的人是席策远。 关蓉蓉口中的追妻火葬场剧情跟她没关系,唯一值得舒然的注意的事情,是舒弈。 他没有入狱,舒然开始觉得他应该没有死亡的风险,但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又让舒然的心重新悬起。 难道说梦里他的死跟坐牢没关系,死亡风险没有排除。 舒然垂眼低喃:“难道是失眠?” 到底为什么失眠? 舒然百思不得其解,脑中有冒头的思绪却总抓不住,她把信夹入笔记本放回到包里,然后结束泡脚上床睡觉。 她脑子太乱,需要好好休息重新整理。 舒然带着陈安躺在床上,陈薇把席策远叫出去问话,“那孩子怎么回事,你要养他?” “姐姐。”陈安小声喊道。 舒然闭着眼睛,轻拍他哄睡觉,“嗯?” “我什么时候去爷爷家?” 舒然停住哄睡的动作,轻声问:“什么爷爷家。” 陈安:“奶奶说,她去世后我跟爷爷生活。” 舒然愣住,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必陈婆婆临走前已经给陈安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他才能这么平静的说出死亡和到别人家生活。 席策远跟母亲解释,“事情就是这样,二爷爷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等他情况好点,我跟然然会送他过去。” “什么情况好点,我看这孩子没什么问题啊?”陈薇仔细回想,没觉得陈安有什么不对劲。 “不哭不闹就是问题。” 陈安年纪虽小,但从小生活在黑户街那边,肯定明白死亡是什么概念。 大部分人知道亲人去世,永远不会回来,应该会害怕,用哭闹宣泄情绪。 但陈安不哭不闹,这两天也没有提起想回家或是想奶奶之类的话,很难不让人担心他是不是强忍着情绪,谁也不知道他这样下去,会不会憋出什么毛病。 屋里,舒然抿嘴,“安安,奶奶去世,你哭了吗?” 陈安眼睛一眨不眨,瞳仁黑亮,“没有,我答应奶奶做个男子汉,要坚强不能哭。” “那你想哭吗?” 见他沉默不出声,舒然缓缓说道:“安安,男子汉是可以哭的,哭完擦干眼泪继续生活也是坚强的表现。” 经过刚才的交谈,她知道他能听懂这些话,于是继续说下去,“我们大人遇到难过的事情也会哭,一直憋着会生病,你要是生病了,到时候天上的奶奶肯定会很担心你。” “不如这样,我们躲起来偷偷哭一场,这样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继续坚强,这样也不会让奶奶担心。” 说着,舒然关上灯,抱住陈安把被子盖过头顶。 “我们俩偷偷哭,肯定不会有人发现。” 不一会,舒然的睡衣被汹涌泪水打湿。 80. 第 80 章 那你独立吧 席策远在门口听着,直至屋里悲恸哭声转变为呜咽的啜泣声,最后消于沉寂才拧动门走进来。 借着客厅的打进来的暖光,舒然看清席策远颀长的身形缓步走到她身边,她半侧着身体,朦胧眼眸中写满求助。 “胳膊麻了。” 青年弯起唇角,俯下身抱起压着她胳膊入睡的陈安放到另一边。 舒然如释重负,抱着被子翻过身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侧的床垫往下陷了陷,腰间搭上来一只手,手的主人从后面拥着她。 席策远闻着鼻尖的馨香,收紧胳膊吻了吻舒然发丝,“然然,谢谢。” “不客气。”舒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摸着腰间的胳膊转过去,正脸对着他。 青年身上有皂香,混着洗漱后的薄荷香十分好闻。 舒然迷迷糊糊亲了下他面颊。 下一秒,席策远的回吻落在她鼻尖的位置。 舒然觉得有点痒,把头埋进他怀里蹭蹭,依偎着他睡下。 寂静深夜,睡在另一头的陈安睡得不安稳,忽然开始呓语。 舒然第一时间推了推席策远的胸膛,含糊的说:“你过去。” 席策远闭眼拒绝,“我觉得男孩得学会独立。” 舒然睁开眼睛看他,笑眯眯道:“是吗?” 下一秒,舒然拿开箍在她腰间的胳膊,“那你独立吧。”她从席策远怀里退出来,滚到另一边继续抱着陈安睡。 青年跟着她挪到另一边,隔被子抱了他们一夜。 舒然醒来时,床上只剩她一个人。 她猛地坐起来,翻出放在床头柜里硬壳笔记本和笔,快速记下梦里的内容。 自从舒然因为苏媛媛的事,去派出所接受询问回来后,她的睡眠状态也不是很好,时不时会做一些恶梦。 梦的主角是她和季昀铮,梦的内容是他们的相恋过程,从开始的相识到被关仓库解救,再到最新的锅炉房的倒卖事件。 舒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她被关蓉蓉信件影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么简单的事情。 会出现这种连续且关联的梦境,一定不是巧合。 舒然猜,这些噩梦可能是关蓉蓉信里说过的原著剧情,里面有两个关键的人,舒然在笔记本上写下两个名字。 【苏媛媛,季昀铮】 噩梦出现的时间跟这两人的变化息息相关,这两个人身上,一定悄悄发生了变故。 虽不知道是好是坏,舒然却已心生提防。 苏媛媛已经被送去农村,按理说闹不出事了,暂时划掉,现在就只剩季昀铮。 他…… 舒然陷入沉思,说实话,她并不了解这个人。 在关蓉蓉口中,季昀铮是个讨人厌的存在。 舒然接触的几次,觉得季昀铮确实如此,看似聪明有礼知进退,实则自私自利,狂妄自大。 他在舒弈面前表现的很老实,对席策远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敌视,这种敌视不是因为舒然,而是针对席策远这个人。 这种情况下,季昀铮能做什么不利的事情?舒然暂时猜测不出来。 她脑子一片乱麻,把笔记本盖在脸上,躺回到床上叹气,脑子好痛。 陈薇敲门走进来,“然然,”手上拿着几件衣服。 舒然把笔记本放到一边,懵懵坐起来喊,“妈。” 陈薇:“今天又降温了,你穿昨天的衣服肯定冷,这是我给你新做的棉衣棉裤,洗过的,你待会换上啊,还有这毛衣裤,带回去下次穿。” “谢谢妈,可你都给我做好多衣服了,下次不用做了,我都穿不过来。”舒然接过她手上的衣服,上手摸着很软实,可见填的是今年的新棉花。 陈薇:“这哪够啊,妈就喜欢你漂漂亮亮的,我看你这段时间瘦了,工作别这么拼命,钱不够有我跟你爸给你们撑着呢,要是策远欺负你了,你就回来,妈给你教训他。” 舒然盘着腿坐在被窝里,眨巴着眼看着她。 “妈,你是不是有其他事要跟我说啊。” “没什么,就是我觉得策远把那孩子带回家让你受委屈了,你俩结婚没多久他就给你找麻烦,昨天我批评过他了,这孩子送去他二爷爷那之前,就留给我跟你爸带,省的耽误你俩上班。” 舒然弯眼笑,“妈,有你给我撑腰,我不会受委屈的。安安来的比较突然,但他很乖,也不会是麻烦,你跟爸放心,我跟策远挺好的。” 陈薇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然然你在我这排臭小子前面,不高兴就说出来,我跟你爸站你这头。” 话音刚落,席策远推门进来,“再不起来上班要迟了。” “臭小子。”陈薇推着他走出去。 舒然穿上陈薇拿来的新棉衣裤,上身是橙红色,下面是中规中矩的黑色,这套看起来很乍眼,却很好冲淡冬日的阴寒,衬得她整个人越发明艳,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换完衣服,舒然出房间吃早饭,听见陈薇问陈安,“安安,这两天跟着婶婶好不好,婶婶那有很多好吃的,还有人陪你玩。” 陈安没有立马回答,放下油条望向席策远。 席策远拒绝,“你跟爸也得上班,我带他就行。” 舒然的视线范围中,正好能看到陈薇在桌下踢席策远一脚,他面不改色,又给陈安添了半碗粥。 他们吃完早饭下楼,舒弈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穿着件灰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藏绿色外套,长腿随意的撑在地上,有种慵懒自得的气质。 “快点。” 舒然拉着陈安小跑过去,一边把陈安抱到他后座上,一边皱着眉头问:“降温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少,妈不说你吗?” 她说完摸了摸舒弈身上的棉衣,虽说不薄但也没多厚,“这回我相信你是捡来的了。” 按照李芩爱操心的性格,不可能不说他,舒弈一般不会驳她。 如今这么放着不管,肯定有矛盾。 舒弈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开口,“我是捡来的,你不是就行。” 他这样倒让舒然心里不是滋味,扭头走了两步又转回去,扯掉头上的护耳帽递给他。 “戴着吧,骑车太冷了。” 舒弈瞥了眼她却不接,踩上脚蹬准备走,被她一把拽住。 舒然强硬的帽子套在她哥头上,将帽子两侧垂下来的毛线辫打成蝴蝶结,看到最后的效果后,她战略性抿嘴。 跟青年穿着不搭的米黄色的护耳帽带着他头上十分滑稽,让人有点想笑。 “别摘哦,要不然我会生气。”舒然交代完憋笑跑开。 席策远看到舒弈的新形象后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即移开视线,“挺好的,这样暖和。” 舒弈扯了扯嘴角,“闭嘴。” 舒然用围巾遮住下半张脸和耳朵,催促着席策远快走。 最后他们几人踩着点到不算迟到。 —— 有了厂里的同意,销售办也点起炉子,舒然去四车间看了眼,发现下面的办公室都没点,就把陈安带了上来。 过一会,厂办的戎雪过来通知十点开会。 钱洁打哈哈:“什么会啊,严组长出差不在这。” 也不知道谁又惹到戎雪了,她没好气的说:“我哪知道,不在你们就你们找个人去,反正你们办公室至少去一个,你们看着办吧。” 她走后,钱洁一脸无语,“我们又没欠她的,朝我们撒气干嘛,莫名其妙。” 舒然:“快十点了,谁去?” “我不去,”陈垚哑着嗓子说,“我病着呢,到时候憋不住咳嗽,点我多尴尬。” 钱洁唉声叹气,“我也不想去。” 舒然又看向蒋林,他默默扭头,也是一副拒绝的样子。 他们都拒绝,舒然没办法,只好自己去,她着手清点早上的工作,舒弈抱手走过来,“我去。” 陈垚苦口婆心的劝他:“你没经验,到时候他们容易点你说话,去了得吃亏,让你妹去,她不是业务员,做不了决定,到时候装傻就混过去了。” 严梅业务忙,经常点人帮她去开会,次数一多,底下人就有经验,看厂办谁来通知开会就知道待会要开什么会。 其中的发展商讨会最熬人,其他办公室都喜欢把厂里的效益的压力落在他们办公室头上,不仅如此,开这种会一般是要甩锅,其他办公室会默契的把锅甩在他们头上。 要是张辉没请假,这会肯定是他去,他会跟别人掀桌子吵架,其他人多少好点面子,容易尴尬吃亏。 闻言,舒弈轻笑:“那我更得去瞧瞧。” 舒然见他是真的感兴趣,当即给他准备好开会套餐,会议本、笔、茶水,并小声嘱咐他:“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拿不定的事情撑着别答应就行,小事的话吃亏就吃亏吧,反正我们也不在乎。” 她也不知道舒弈听没听进去,就见他噙着笑轻松离开。 “哎,好巧,你去哪?”周时盈送东西,特意绕到这边楼梯,刚好在门口碰见去开会的舒弈。 舒弈言简意赅,“开会。” 钱洁看到后露出八卦的笑容,她走到舒然跟前,附在她悄悄说:“我觉得周时盈对你哥有意思,你哥肯定也知道,虽说你掺和进去不好,但我要是你,肯定追上去帮你哥解围,因为……” 听完,舒然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拿上要送的提货单小跑出去。 81. 第 81 章 退货 前面两人步伐很快,舒然气喘吁吁的追上他们,直到快接近时才出声叫住其中一个人。 “时盈姐。” 舒弈闻声转头,看到妹妹跑过来,抬手虚扶住她。 “然然,怎么了?”站在旁边的周时盈给舒然顺气。 舒然喘息未定,看着舒弈直接说:“哥我不找你,你先抓紧去开会吧,再晚就迟到了。” 听到妹妹的话,舒弈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的朝厂办方向径直离开。 目送他走远后,周时盈的目光迟迟没有收回来,舒然无奈的将她唤回神:“你当着人前的面好歹收敛一下吧,要不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你的心思。” 周时盈不以为意,大方的说:“知道就知道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她长相明丽,穿着微长的蓝色棉衣,衣服的腰身位置稍微往里收了一圈,下摆往外蓬,下面穿着改过的工装裤,裤腿修身偏窄,依稀能看出双腿修长,身材高挑纤细,周身洋溢的张扬肆意的松弛感,令人心生好感。 舒然偏头在她耳边说:“你月事来了。” 气氛突然凝住,四目相对,舒然似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但不明显,但你最好还是回去换条裤子。” 开始钱洁说的时候还不太确定,舒然刚才走进发现却是如此,幸运的是,周时盈裤子颜色深,痕迹不明显。 周时盈表情僵硬,手先是背着身后,随后解开棉衣的扣子,将棉衣里面收腰部分的系结打开,下摆蓬起来的部分趴下来盖住屁股。 “还能这样啊?以前没见过这种棉衣款式。”舒然惊讶的看着她的动作。 “裁缝店买的,他家有些成衣比商店里的好看,你要喜欢的话回头我带你去看看。” 舒然应下,“好啊。” 周时盈要回家换衣服,舒然顺道陪她走到门口,在门口等今天出货的车。 她跟着出货车来到仓库提货,搬运工进去装货,她则在外面登记信息,穿着军大衣的看门大爷还没忘记她,打趣说:“今天总不会又锁里面吧。” 旁边的狗像是附和一般吠叫两声。 舒然莞尔一笑,“不会,长记性了。” 登记完她得进去看着,省的他们落下货。 仓库较之前来时拥挤了不少,都是夏天加工完又未送出的货物,封在箱子里摞成一座座方正的货堆,毫无暖意的阳光从上方窗户中曲折投下,落到地上全是不规则的光块。 舒然仰头看着周围堆积成山的货物,深深呼了口气。 几个搬运工带着梯车过来,带着手套把货搬到推车往外运。 “小舒。” 舒然回头,看见是三车间主任曹玮,礼貌喊道:“主任。” 曹玮抱着手,站旁边跟舒然闲聊,“这批货的采购员没来检货是吧。” “这个单子是其他人对接的,检货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按合同这第一批货出了,第二批得多久才能装车。” “二十天。” 舒然一边回答,一边给曹玮打上工作敷衍的标签。 曹玮作为这批零部件的车间负责人,他那里应该也有一份订单合同,现在什么都问她,可见他当时就没认真看。 厂里工人装货装了一个多小时,曹玮在舒然旁边等到装车完成后才离开。 在确认没有货物遗漏后,舒然把提货交接单递给司机,说句一路顺风,看着大爷锁好仓库门后回到办公室。 舒弈已经开完会回来了,正被陈垚拉着问开会的事。 舒然推门进来,就听到陈垚的公鸭嗓,“噫,我就知道开会要说这事。” “你知道你刚才怎么不说。”钱洁怼他。 陈垚站起来打八段锦活动身体,笑嘻嘻的说:“不确定的事怎么好说啊,小舒,货出了吗。” 舒然从严寒室外进到温暖的室内,鼻子有些不适应,捂嘴打了个喷嚏,“出啦,刚才开会说了什么?” “就仓库退回来的那两批瑕疵货啊,折价都卖不出去,厂里赔了笔钱,放着占地方,之前老宋不是说卖给钢厂,收回个原料钱,厂里不同意,开会让我们想其他办法挽回损失。 人家不要:“干好了就能证明你第一的实力。” 陈垚:“算了吧,我的实力无需证明,况且舒弈不是没应吗,这就不需要我出手了,下次多屯点我再出手。” 办公室陷入长久的沉默中,直到他自己开口打破宁静。 “你们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钱洁当做没听见,转头去给舒弈分对接的客户,舒然坐下来跟陈安聊天,“饿了吗,待会就带你去食堂吃饭。” 陈安从兜里摸出一包红枣,拿出一颗给舒然。 “你也吃。”舒然塞进嘴里,按下电话簿上的电话拨通。 “喂,我这边是海市机械厂的业务员宋靖助理,我找江源同志……” “货已经装车发过去了,到了麻烦告诉我一声,好,谢谢。” 见众人无视他,陈垚气到无语,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打转。 到了下班的点,走廊上就开始热闹起来,形形色色的职工手拿饭盒跑的飞快。 每逢厂里发薪的前一天,食堂大师傅会做秘制肉包,很多职工都爱吃,因为数量有限还限量每人三个,去晚了根本抢不到。 舒然倒也没有多想吃,但钱洁想买,她怕赶不上,把陈安塞到舒弈怀里,拉着舒然飞快消失在人流中。 待舒弈抱着陈安和席策远慢悠悠走到食堂时,舒然和钱洁已经排过一轮的队了。 成功抢到六个限量包子的钱洁欢欣的跟舒然道谢,“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吃的完,你家属来了,我先走啦,下午见。” 舒然摇摇头,重新选了个打饭口重新排队,席策远走过来跟她一起排队打饭。 周时盈打好饭看到舒然一家,抬脚就要走过去,被季昀铮叫住,“周时盈。” “用得着我的时候叫姐,用不着直呼其名是吧,给我叫姐。”周时盈坐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自苏媛媛的事情解决后,两人就没坐下来聊过,要不是在厂里碰到,季昀铮压根没想到周时盈会来国营厂,“你为什么不回首都?” 周时盈的注意力全然在不远处的舒弈身上,见他看过来,还笑盈盈的挥了挥手。 季昀铮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清是谁后脸色一黑。 舒弈这几人在某一程度上代表着他的各种挫败,他为舒然而来,却惨遭对方嫌弃; 他把席策远当对手,对方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对舒弈投以尊重,却被对方教训威胁。 季昀铮想不明白,他重生后明明付出了真挚的感情,想要尽力弥补前世的过错,却被这里的人耍的团团转,还总招来无妄之灾。 从顺风顺水变成一地鸡毛,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想到这,季昀铮“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恼声道:“你够了。” 桌子狠狠一震,碗里的汤水溅到周时盈的衣服上。 “你干嘛?”她第一次被人拍桌子,心里也有点火气,端起剩下的汤想要泼到季昀铮脸上。 见状,季昀铮瞬间冷静下来,拿出手帕递给周时盈,“对不起,我刚才想到工作的事,有些心烦。” 面对周围投来的目光,周时盈压住火气,拿过手帕擦衣服,擦完扔回他身上。 “有火气往别人身上发算什么本事,你一个二十好几的人还控制不住脾气,我都替你丢人。” 季昀铮张口就道歉,让周时盈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 他把自己的汤换给他,又把限量的包子夹给她:“尝尝这个,每个月只做两次,味道不错,外面买不到。” 周时盈吃软不吃硬,火气消的极快,“别指望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时盈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首都。” 她夹起包子咬了一口,肉□□薄馅大,味道油而不腻,确实好吃,“不回去,以后就留在这。” 季昀铮皱起眉头,想说话又止住。 周时盈吃着饭,头也不抬的说: “既然你喊我一声姐,有个事我得跟你说好,我知道你不喜欢席策远,但麻烦你以后尊重点他们,别遇上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这样会影响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于周时盈的话,季昀铮心里有些不认同,他忽然想起前世听到过的那些风言风语,“你不回去,是不是因为舒弈。” “是啊,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周时盈爽快承认,她托腮望着舒弈吃完走人的高瘦背影,笑眯眯的说:“我打算让他做你姐夫。” 季昀铮脸黑了一半,心想果然。 前世,周时盈逃婚后,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对象,直到她遇到舒弈,两人的八卦在他们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季昀铮表哥季哲在那之后记恨上舒弈,私下没少给他使绊子。 “我没有姐夫,只有嫂子,首都那边,我堂哥还,” 季昀铮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周时盈瞪着他说:“别逼我在高兴的时候抽你。” “他对你没意思。”别人不知道,季昀铮却十分清楚这点,他死的时候,周时盈还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追在舒弈屁股后面跑。 听到他的话,周时盈一点也不惊讶,她不以为意的说:“我知道,但感情需要慢慢培养,说不定他哪天就有意思了。”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舒弈对她冷淡的态度,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不直说,时间就还长着呢,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周时盈的想法舒然不了解,她第二天还在帮着钱洁抢包子。 “你就这么爱吃?” 钱洁:“真的很好吃。” 看着她脸上的笑,舒然都不好意思点破她,“我看你是给辉哥买的吧。” 舒然爱吃后街的小笼包,有次带到办公室,正好那次钱洁来的比她早,她问钱洁吃不吃,钱洁说自己不吃肉包子,反倒是张辉,每天早上肉包配豆浆吃不腻。 钱洁脸颊微红:“不是。” 舒然敷衍点头,“行,不是不是。” 两人这会说说笑笑,下午就笑不出来了。 舒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昨天送出去的货物质检不达标被退了回来。 知道这个消息后,陈垚悔不当初,一边拍自己嘴,一边检讨,“叫你乌鸦嘴,叫你乌鸦嘴。” 钱洁一脸同情:“这回这么多货足够你大展拳脚了。” 脸最苦的是舒然,她给在外出差的严梅和宋靖落脚的招待所打电话留言,等着宋靖联系对方厂里的采购员看事情怎么解决。 82. 第 82 章 一家之主发话了 退回来的这批货是云和拖拉机八个月前订购的机械零部件,这还只是第一期的货,后面还有两期货,数量十分可观。 他们接的时候就知道是个大单,厂里要多上心就有多上心,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销售办的人知道,要是这批货真被退回来,他们的责任虽然不会是首当其冲,但后续的麻烦肯定得他们处理,连着上一批未处理的瑕疵品一起,无疑是个大麻烦。 舒然也试图联系对方厂交接的职工,但人家处在气头上,只说让他们到时候看质检单。 可退货的车得次日才能回到机械厂,相当于他们脖子上有把悬而未落的刀。 舒然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的动作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找什么?” “我找之前云和送来的零部件样品,回头肯定要比对用。” 舒然起先没找到,翻看样品送来记录在册的时间门,发现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东西了,看了眼编号,发现是个大件,起身去专门的样品间门看看。 样品间门陈设着多排铁架,铺上厚实的木头后,把样品摆上去,注明编号和时间门,这样方便查找。 厂里近几年接的机械零部件都放置在样品间门,密密麻麻的样品直观反映出厂里的效益。 舒然弯身寻找,最后在第三个货架的最下面一排找到对应的机械零部件。 共有四个,捆成一扎。 舒然拎在手里发现不轻,细绳勒的手疼,她环视一圈,在角落架子上寻个蛇皮袋,放到袋子里拎回办公室放桌上。 钱洁把东西拿出来拆开,跟陈垚拿在手里研究。 “这也不复杂啊,这种大货怎么会出现瑕疵。” 陈垚撇嘴,“这得问曹玮,没记错的话,上次退掉的那批货也是三车间门出来的吧,要说那次情有可原,这又算怎么回事,工作做的太糙了吧。” 舒然想去找个大货看看,现在想来,昨天装货时曹玮的态度有点不对劲,他一个车间门主任,天天事情这么多,却关心对方采购员有没有来检货实在说不过去。 要么是他受之前被退货的影响紧张了,要么他事先知道这批货质量不达标。 现在也不好说明是哪种。 她注意到来领工资的工人陆续从窗外走过,不一会就在走廊上聚起队伍。 钱洁出去看了眼,回来说:“外面这都是三车间门的工人,找几个问问。” 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的真挚笑容,销售办经商量后一致决定,等他们领完工资离开再去找曹玮说这事。 厂里发薪日,领完工资可以回家休息,要是这时候跟曹玮说这件事,他肯定要去找底下的工人,这样今晚就又多一些人不痛快。 排队的时间门,有几个工人嫌冷,接受钱洁的好意进他们办公室借炉子取暖,看到舒弈拿着他们做的机械样品就聊了起来。 舒弈顺着他们的话问了几个制作工艺的问题。 车间门工人对这种大批量生产的机械零部件印象深刻,一致表示,“你别看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其实里面的水深着呢。” 随后,几人就给他讲这里面的门道。 “其实我们车间门做不到这种大件的精细工艺,后来他们跟打板模具师傅沟通,把这个零件拆分制作,最后出来的效果差不多,这还是从之前那批柴油机零件里得出的经验呢。” 舒然不懂零部件的工艺,只能囫囵听个大概。 其实车间门这番做法听下来没什么问题,而且之前也有过类似的零件,对方厂里也没反馈过质量问题,这次的云和质检不达标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具体原因还等明天质检单和货一起退回来才能知道。 本以为次日才能得到严梅的回复,没想到领工资的间门隙接到她的电话。 说是宋靖已经买票回去了,明天一早就能到厂里,但她还要在那里待几天,队伍缺个人,让张辉买票过去。 舒然:“辉哥骨折请假了。” “那让舒弈过来,他在办公室吗,电话给他。” 舒然叫来舒弈,他接过嗯了几声后就挂断了电话。 对此,舒然唉声叹气,托着脸羡慕的看着他,“我也想……” 舒弈知道她未说出口的后半截话是什么,随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权当安慰。 在领到辛苦一个月的工资后,所有人身上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就连听到退货消息后锁紧眉头的曹玮也不例外,他脸色不算太好,却也没想在这时候找事,说了句“明天看看再说”就离开了销售办。 一波波他们领完工资的职工拎着厂里发放的额外福利,迈着轻快的步伐下班回家。 除了刚转岗的舒弈,这个月销售办机器订单爆单,负责机器订单的业务员,连同舒然在内的工资都到达一个新高度。 舒然第一次拿到42元的工资,表现的十分雀跃,毕竟在这个时代,提到工资,人们总说36元万岁,她现在的月收入直接超过36,达到非常不错的水平线上。 放在她刚进厂时,绝对想不到自己几个月后能拿到这个工资。 舒然拿着信封在舒弈眼前晃,弯着眼睛说:“我这个月工资比你们高,我决定奖励自己去逛街。” 舒弈月初时因手伤请了几天假,而席策远也转岗没多久,舒然则分了一部分订单提成,工资顺理成章超过他们。 “逛街也算奖励?你对我妹不行啊。”舒弈挑眉望向席策远,一副你肯定亏待了我妹的表情。 席策远没理他,把这个月的工资交到舒然手上,“好,我回家做饭,你早点回来。” “不用。”舒然从自己工资中抽出一张大团结给席策远,阔气的说,“你们去饭店吃,吃完出去逛逛,我晚点回去。” 给完席策远,舒然又抽出一张大团结放到舒弈手里,“零花钱,玩去吧,” 这话是舒弈以前经常跟她说,现在终于轮到她了,这种感觉莫名的爽。 席策远和舒弈没想到她会有这一手,有些忍俊不禁,陈安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也跟着一起笑。 舒弈手肘搭在席策远肩上,勾唇说:“一家之主发话了,咱们走吧。” …… 百货商店里,钱洁还在拿着两团毛线纠结张辉会喜欢哪个颜色时,舒然已经看中了挂着橱窗最上面的灰色羊绒毛衣和一双内里加绒的黑色回力鞋。 标价都12元,加一起是她工资的一大半,但舒然没有丝毫犹豫就拿下了。 钱洁看她付钱付的爽快,忍不住咂舌,“不是,你真买啊,不值啊。” 在钱洁看来,这种价位的东西穿着的时候肯定得格外小心,说不定买回去就穿几次,这就是浪费,根本没有必要买。 舒然说了句她无法反驳的话:“你不觉得好看吗。” “是好看没错,但,好吧,你喜欢就好。”钱洁放弃挣扎,她知道舒然家庭条件不错,无论酷暑还是严冬,舒然的衣服很少重样。 钱洁问舒然:“你觉得这个褐色好看还是棕红好看。” 舒然仔细打量钱洁,她的长相是那种秀气不足,略显硬朗的男相,但脸颊两边有一点不起眼的雀斑又显得她有些可爱。 “我觉得你戴棕红好看。” “不是我戴。”钱洁低头,眼睛假装看透明柜台里的其他毛线颜色。 舒然心中明悟,建议道:“那你们一个褐色,一个棕红。” “听你的。” 两人又逛了逛,找了一家老国营饭店吃晚饭,店内的桌椅板凳都很陈旧,生意很好,两人排了一阵才有座位。 “两碗馄饨,加虾米鱼丸。”舒然点完,扭头对钱洁说:“这家馄饨很好吃,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点单熟练,一看就知道来过不少次。 馄饨下锅,冲散锅里冒出的水汽,浸湿上方的老旧招牌,钱洁看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舒然,笑说:“说实话,你看着不像是会主动来这里吃饭的人。” 刚才在百货商店买这么贵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像生活讲究有洁癖的人,现在却带她来破旧的老店里面吃馄饨。 舒然:“还好吧,主要看好不好吃。” “那你事先怎么知道好吃呢,是一家一家试过来的吗?” “我家属觉得好吃,就会带我过来。” 传菜员把馄饨放到两人面前,钱洁用热水壶里的水简单冲了冲勺子才放到舒然碗里。 “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你家属话这么少,当初怎么追到你的?” 以前钱洁带客户参观厂房时,时常会遇见席策远,他每次都冷着一张俊脸,弄得钱洁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七上八下,不敢停留太久。 没想到他会跟舒然这种外表看着娇气任性的小姑娘结婚。 在钱洁看来,他们俩结婚,婚后席策远还被舒然吃死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舒然回答:“其实算是我追他。” “是吗?仔细说说。” “还是说说你跟辉哥吧,他胳膊摔折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啊?” 钱洁叹气,“是,他那胳膊是跟我在滑冰场摔的,我当时不小心推了他一下。 我俩在一起有段时间门了,他没跟家里人说,他家里人给他张罗介绍对象,我知道后有点生气,他就带我去旱冰场玩,我不让他扶,他不听,最后被我带摔了。” “那脸呢?” “他脸磕我拳头上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舒然,“你俩关系瞒的挺好,我们都不知道” 他们说说笑笑,吃完后,钱洁给张辉打包一份,拉上舒然给他送去,“晚上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反正你们都住在家属院,就当看望同事,待会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嘛。” 她一句句好话往外蹦,舒然招架不住,只能认命陪她去一趟,“先说好,我不上去,就在楼下等你。” “行。” 她们来到机械厂家属院北面的新家属楼附近,正好遇到张辉送人出来,看见他旁边的女人,钱洁脸色立马不对,怒气冲冲的走过去,舒然拦都拦不住。 张辉看到钱洁,用没骨折的那只手朝她招手。 因为担心钱洁压不住火气,走近后,舒然抢先开口道:“辉哥,厂里今天发东西,财务让我们来跟你说一声,你这两天要是方便去取一下。” “好,谢谢,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妹,这位是我同事。” “你好。”舒然和张辉堂妹点头问好。 知道女人是张辉堂妹后,钱洁周身的气势肉眼可见弱下来。 张辉看向钱洁,跟自己堂妹说:“这我对象。” 张辉堂妹一脸惊喜,“嫂子吗。” 钱洁:“别别别,没到那步呢,叫姐姐,你们吃饭了吗,要不然我们去吃个饭?” “好啊,一起吧。”张辉正好没吃晚饭,看向舒然。 舒然觉得他们自家人的饭局,自己不好打扰,借口要走,“我就不去了,家里人在家等我呢。” “一起去吧。”钱洁抱着她胳膊,不舍得她走。 舒然实在不想去,悄声跟他说:“我哥明天出差,我回去帮他收拾行李。” “行吧,那我们先送你回家。” “没事,很近,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赶紧去吃饭吧。”舒然小跑着离开,快到岔路口时,迎面撞上刚回来的季昀铮。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舒然闪避他时,他们总碰到一边。 发现这一情况后,两人同时退开两步。 季昀铮露出愉悦的笑容,“我们还挺有默契的,要不要去旁边聊聊?” 83. 第 83 章 吃醋啦? 冬日的夜晚,天空幽蓝深邃,稀疏零星点缀其中,秃枝在寒风中摇曳,在路灯下投出寂寥黑影。 舒然望着几步之外的季昀铮,此时的他和她梦里的季昀铮身影毫无违和感的重合在一起,甚至连气质神情都基本一致。 挫败过后,季昀铮身上的自信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不少。 他面对舒然表现出的熟稔感越发明显,像极了舒然梦里他们两人婚后的状态,这种外露的熟稔感不像是梦见过自己的一生,反倒像是经历者。 不同于舒然的平静,季昀铮此刻心潮澎湃,于他而言,能跟舒然面对面站着说话就是一种进步。 他们曾有过无数相守的夜晚,纵然时光倒流,两人的关系变得陌生,各种事情打的他手忙脚乱,但季昀铮始终相信,他跟舒然之间的缘分不会止于现状。 以前他对不起舒然,如今重来一次,他们之间曲折一些也没什么。 不就是等吗?席策远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他总不会比别人差。 季昀铮这么想着,脸上的笑越发欣愉。 舒然却皱起眉头,“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说完抬脚要走。 “如果我说事关你哥呢?” 饶是他这么说,舒然也没有停下脚步,见状,季昀铮转身跟上去,“这么怕我?” 舒然早就不吃这种激将法了,径直往前。 季昀铮有心想改善舒然对他的态度,没有步步紧追,只是跟在她身后提醒,“周时盈的心思你应该能看出来,让你哥离她远点,不然她前未婚夫不会放过你哥的。” 舒然如愿拿到答案后,加快步伐甩开他,了解讨厌的人或许不是坏事,就像现在,可以让她轻松拿捏季昀铮还不会被他怀疑。 至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舒然需要点时间判断。 “我回来啦,你们干嘛呢。”舒然开门,屋里收音机放着评书,席策远抱在陈安坐在沙发上。 席策远和陈安同时抬头看她,舒然跑到他们旁边坐下,席策远放下手里的鲁班锁,“吃饭了吗?” “吃了,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席策远专注的看着她,“筒骨面,你吃了吗。”他穿着棕色的毛衣,微湿的细碎头发垂在前额,看着比平时干练模样多了几分居家气息。 听着嗓音低沉磁性,舒然有种落地的踏实感。 “我跟钱洁去钢铁厂的老街吃的鱼丸馄饨,人很多,我们排了好一会的队呢。” 舒然絮絮叨叨跟他分享了一堆事情,忽然发觉舒弈不在,“我哥呢?” “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那他今天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 “好吧。”舒然也不失望,把买的东西拿出来,“我给你买了鞋。” 说完,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毛线帽带在陈安头上,陈安年纪小,眼睛黑亮,两颊肉嘟可爱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 舒然由衷夸赞道:“好看,我眼光真好。” 席策远把鞋子拿在手里,注意力却在她身上,“怎么没给自己买,钱不够?” “不是,没看到喜欢的东西。”舒然把他给的的工资信封原封不动的拿出来,“明天去存起来吧。” 他什么都没说,接过信封重新放回她包里,意思不言而喻。 舒然心念一动,伸手捂住陈安眼睛,接着朝男人勾了勾手指。 他倾身靠近,舒然笑盈盈的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吻,“我先去洗澡啦,回来跟你说。” 入冬后,舒然就不在家里洗澡了,家属院里有配套的澡堂,厂里每个月会发澡票,多掏点五分钱还能有单人隔间。 快十点时,见陈安困了,席策远把他送去舒弈房间睡觉。 舒然坐在炉边喝加了蜂蜜的花茶,看到席策远拿着条毛巾走到她身后,给她擦半干的头发,他动作轻缓令她昏昏欲睡。 她把杯子放到一边的凳子上,拉着席策远坐到身旁。 炉火在两人脸上映出暖橙色,连带着周身温度都上升几度,气氛正好,舒然偏头看着席策远说:“我先前碰到季昀铮了,他跟我说。” 她视线一暗,青年的俊脸瞬间放大在她眼前,堵住她的后面的话,慢慢撤去后,用低哑的嗓音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刚才遇到季,唔。” 对方故技重施,舒然有些无奈,感觉呼吸不过来时,轻推开身前的人,“不听算了。” 她鼓着脸回房间,将自己裹成蚕宝宝准备睡觉。 席策远关上门,跟过来抱住她,舒然本来就没生气,大发善心的跟他分享一床被子。 她面朝席策远,将季昀铮的话捡起来重说一遍,“我有点担心,时盈姐不是容易放弃的人,万一真像季昀铮说的这样,我哥会不会有危险?” “不用担心,你把话告诉他们,他们自己会判断该怎么做。” 舒然往他怀里靠了靠,手环在他腰间,嘟囔说:“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就会变得很尴尬吗?” “别想这么多,相信他们可以处理好。”男人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宽慰她。 舒然扬起脸,她眼睛很亮,故意问:“你刚才不让我说,是不是吃醋啦?” 席策远闭眼假寐。 舒然得不到回答,便要去闹他,从他唇边往下轻吻。 她亲到喉结时,对方轻颤了下睫毛,她弯起眼睛,向后撤离,被青年搂住腰压在床上,最后用绵长的吻结束温存。 …… 次日,舒弈走后没多久,宋靖穿着件军大衣,风尘仆仆回到机械厂,进到销售办后直接站到舒然工位旁边,打了几个电话,加一起快一个多小时电话,内容都是琐碎的寒暄,最后说请他们帮个忙,东西一会送过去。 话说的云里雾里,听的旁边人干着急。 退货的车队发现打他们电话占线,便上楼来通知他们:“货运回来了,你们来个人签单,我们好卸货。” 舒然要帮着签字,宋靖抬手叫停,挂断电话过去签单,看货时也没让其他业务员下去,看样子是要自己解决。 他是销售办资历最老的业务员,为人严肃,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严梅不在,他算半个管理者,其他人也不好质疑他的决定。 见宋靖这个态度,陈垚乐得轻松,“不去蹚这趟浑水更好,省得到时候出力不讨好,反惹一身腥。” 这种大单水深,牵扯利益大,当初接单的时候就轮不到他们,现在出了问题,估计要追责。 钱洁也是这么个想法,但看宋靖走后一直没有回来,又不免担心起来,走到舒然工位旁边,问她还记不记得宋靖刚才打的哪几个电话。 “我也不知道。” 宋靖习惯把客户电话记在脑子里,给客户打电话根本不用翻看电话簿,舒然很难判断他那些电话都打给谁了。 众人不是不得其解的时候,宋靖带着一箱大货回销售办,质检单被他随手一放,交代舒然说: “你去找几个箱子把这些分一分,把样品做个标记放进去,一份送楼下车间,一份送海钢厂,一份送海二钢,剩下一份送通用机械厂,去的时候拿点礼品,让他们帮忙出具个质检报告。” 舒然有些惊讶,不说钢厂和二钢厂,就说这个通用机械厂,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他们厂的竞争对手,让竞争对手出具质检报告,宋靖的比他们想的还厉害。 不过出具这么多份质检报告,难不成是货品没有问题,接下来要硬刚云和? 宋靖没有帮他们解惑,在舒然本子上写了几个联系人的号码和对应的厂名。 “尽量快点,到门卫室打他们电话。”说完,他拿上来时的行李走了。 舒然看着四个箱子,感觉头有点大,他说的那几个厂都不算近,还得送上礼物,看来今天得送好几趟。 钱洁十分讲义气的站出来表示,“我今天没事,我陪你一块去。” “好,谢谢。” 舒然到样品间找了几个空箱,先把装好的一箱送到楼下,从财务室仓库里领三份礼品,然后跟钱洁拉着小拖车到门口坐公交车送货。 钢厂离得最近,但也坐了半小时的公交车才到。 两人站在门卫室打电话,很快里面出来一个跟宋靖差不多大的中年男人,二话没说就接过箱子和礼品走了。 之后钢二厂也差不多,做事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到最后的通用机械厂时,舒然钱洁两人已经有些累了,两人在门卫室外面站了半个多小时,联系人才姗姗来迟,“你们联系的人出去了,叫我过来看看,我是王志猛,不好意思,我刚才忙忘了。” 来人是个男人,身上穿着工装,气质却有些流里流气,嘴上道歉,态度却看不出抱歉的意思。 “没事。”舒然也不在意,毕竟是他们求人帮忙,多等会也没什么。 “你们来是想弄质检报告是吧。”王志猛目光在两人面上徘徊。 舒然看出对方的不正经,开口说:“对,带标记的是大货,没标记的是样品,麻烦您了。” 刚才那两份,钱洁都是把礼品放到箱子里面,顺嘴说给他们带了点东西。 这次看到来人后,舒然蹲下身,把箱子里礼品拿出来放到箱子上面,好让对方第一眼就看到。 财务室准备的礼品是茶叶和红糖,这些在外面都是紧俏货,送出去也不会显得寒酸。 王志猛没着急接,可能看她们是小姑娘,特意打量了她们几眼,笑说,“这质检报告我也不懂,要不然你们跟我进去,我给你找个人,你跟他细说一些要求,要不然回头弄错了,不就耽误你们时间了吗。” 84. 第 84 章 委屈你啦 对方话说到这个份上,舒然两人也不好推脱,拉着小推车跟他走进去。 通用机械厂比舒然他们厂的规模要小一些,放眼望去,各个建筑之间门的距离很近,地上随处可见的杂乱废料给人一种邋遢的形象。 车间中传出的机器声响盖过推车拖行的噪音。 舒然思绪飘忽,只注意到王志猛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王志猛抬高声音,“同志。” “您说。”舒然回神,将拖车换到左手拉行,好缓解被震麻的右手。 她一口一个您,王志猛觉得自己被叫老了,心里有些不高兴,勉强维持笑容道:“咱们是同辈,不用说您,说你就好,或者直接喊我名字,喊我猛哥也行。” 舒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志猛还没来得及笑,下一秒,舒然又道:“那就按您说的来。” 他嘴角瞬间门沉下去。 见状,钱洁翘起嘴角,在他看不见的位置点头夸舒然做得好。 舒然表现出来的性格古板沉闷,油盐不进,王志猛对她的兴趣大打折扣,转头去跟钱洁搭话,“你之前来过这吗?” “第一次。” “那你觉得我们厂怎么样?” 钱洁礼貌微笑:“挺好的。”她以前谈业务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像王志猛她也见过不少,应付起来完全没有压力。 王志猛:“跟你们厂比呢?” “其他的不好说,职工素质不如你们,我们那很少有像您一样工作细致,乐于助人的同事,回去我得他们说说,让他们多跟您学习。” 这番戴高帽的话,王志猛听着既舒心又扎耳,皱着眉头回道:“你们厂职工素质也不错,就是有点太客气。” 钱洁,“礼多人不怪嘛,王同志,这是到了吗?” 他们人停在一个车间门前,入眼是两排货架,里面是大型的机床,里面穿着印有通用机械厂名的工服的工人忙得热火朝天。 “是,跟我进去吧,那车得放外面啊。” 舒然把小推车放到拐角处,抱着箱子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进到车间门里,王志猛无处安放的表现欲一下就释放出来,像领导慰问一样跟每个遇到的人点头微笑,对方就用难以言说的嫌弃眼神敷衍回应他。 遇见那种径直走过不理他的工人时,王志猛解释说: “我们厂的男职工比较多,看见有女同志过来比较害羞,你俩别介意。” 钱洁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没事,小年轻嘛,理解。” “这话说得,你俩不也年轻着。” 钱洁摆手,表情唏嘘,“不年轻了,我俩都结婚了。 说完,她跟舒然对视一笑,眼里不约而同划过笑意。 “这么早就结婚啊。”王志猛像被人泼了盆凉水,热情态度瞬间门褪去。 “家里困难,结婚相互帮衬过日子呗。哎王同志,你结婚了吗,要不然我把妹妹介绍给你,我妹长得还行,就是被家境拖累了。 虽然现在还没工作,但她人特别勤快,你要是跟她结婚,大小事都给你包圆干,要不要考虑考虑。” 王志猛下意识摇头,又觉得自己态度太避之不及了,解释说:“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有对象了,就这间门办公室,他们现在在忙,你们外厂的不好进去,东西给我就行。” 钱洁语气惋惜,一边从舒然手里接过箱子递给他,一边说: “像您这么优秀的男同志真不多见,结婚可得找个贤惠持家的,反正我下回还得来取报告,您再回去考虑考虑,下回再跟我拒绝我呗。” 钱洁还嫌不够,拉住他继续说:“质检报告最好用你们厂抬头纸,要是方便的话,章也帮忙盖一下。王同志,我妹长得真的不错,彩礼价钱也好谈,要是结婚的话,跟我弟弟一起办集体婚宴,这样省钱不耽误你们以后婚后生活。” 王志猛僵笑,“知道知道,姐你放心,流程我懂,保准给你办好。” 舒然极力压着唇角,等他们走出去一段距离,确保不会被王志猛看到听到后,两人才不加掩饰的笑出来。 “太损了,你怎么想到这一招的?”舒然听钱洁提过几次家里人,知道她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刚才说的弟弟妹妹都是在胡扯。 钱洁挺起胸膛,“这种人我看一眼就知道他什么肠子,拿捏他不是轻轻松松吗,我招多着呢,以后都教给你。” 她们拉着小推车回到厂里已经是下午,看到宋靖和曹玮愁眉不展的站在右边楼梯吸烟谈事,特意从左边楼梯上去。 上到二楼时,周时盈从旁边窜出来,将她们吓了一跳,钱洁拖车没提稳,咣当咣当的滚下去。 周时盈在她们之前把小推车提上来,好好的拖车被摔瘪一角,轮子也咯吱咯吱跟要散架一样。 她歉疚说:“不好意思,这多少钱,我赔。” 知道周时盈不是有心的,舒然开口:“不用,这车经常磕碰,送去修修还能用。” 销售办的小推车身经百战,既被财务科借走运过米油,又被后勤科室拿走运过砖块,这程度的磕碰也不是没有过。 听舒然这么说,周时盈心里好受不少,“我远远就看见你俩了,是去出外勤了吗?” 钱洁拎走小推车,“是呢,我俩先回去汇报工作,回头聊。” 她态度冷淡了些,不熟悉的人很难发现。 到样品间门找工具修理推车时,钱洁评价周时盈:“这姑娘热情的有点冒失,这种家境好又不把工作当回事的人,以后肯定会惹麻烦,估计待不久。” 舒然把锤子递给她:“她人还行,没什么坏心眼。” 钱洁斜睨她一眼,用锤子敲打变形的边角说:“是还行,就是有点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要真成了你嫂子,你可要遭罪咯。” 她话说的直白且尖刻,但没什么恶意,舒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抿嘴笑笑。 “真的,你别不当回事,我哥嫂就是这样,结婚前对我千好万好,婚后就有点变味了。我嫂子总想让我搬到厂里宿舍给他们腾地方。 我就奇了怪了,我在家住了二十多年,凭什么让我给她腾地方,我就不搬,但不搬呢,我爸妈都偏向哥嫂,我现在每天在家都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舒然第一次听她说起嫂子的事,虽说不能感同身受,却能大致理解她的处境,蹙着眉头为她不平。 钱洁垂下眼睛,故作开朗:“干嘛这副表情,不用替我委屈,等过完年,我跟张辉见完双方家长就结婚,到时候我俩搬出去住就解脱了,虽然不知道婚后会变成什么样,但总比现在好。” “确定了吗?” “确定了,他过完年就27了,我23,同事几年都了解对方,再拖下去也没意思,不如速战速决。”说到这个,钱洁露出真心的笑。 舒然也替她高兴,比起先认识的周时盈,钱洁更像是知心姐姐,她看似粗咧,实则细心。 转岗的几个月,除了严梅,钱洁是第一个对舒然释放善意的人,传授给她助理的经验,手把手教她写材料,找范本,多亏了她的帮助,舒然才能这么快上手熟悉助理岗。 舒然没说这些虚的,直接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那我到时候给你准备个大红包。” “好啊,那我等着。” “说认真的,我真有一个妹妹,长得漂亮,在肉联厂坐办公室,要不要介绍给你哥认识。” “不用啦,我哥不喜欢我们管他的事。” 钱洁脑海中浮现出舒弈似笑非笑的脸,狠狠点头赞同,“看的出来,他在你家非常有话语权。” 舒然笑笑不说话,把小推车修到能用的程度带回到销售办。 宋靖回来后,办公室的气氛没有之前轻松,众人一直保持着沉闷直到下班。 等其他人都走了,舒然拨通严梅落脚的招待所电话,问舒弈有没有办理入住,那边回说还没有,舒然就知道他还没到地方。 在食堂吃着饭,舒然跟席策远说:“我哥出差,我想回家住两天。” 席策远点头,“我也一起。” “不用,我回家有事,你就带安安住这边,省的来去麻烦。” 舒然想起爸妈对舒弈的态度,便要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席策远不放心她自己回去,也带着陈安跟着她回了纺织厂家属院,之后两天住他爸妈家。 舒家楼下,舒然不放心的嘱咐席策远,“你这两天尽量别往这边来,要不然我肯定问不出东西。” 虽说席策远成了舒家的女婿,可毕竟时间门短,舒晓彦和李芩不可能什么都在他面前说,还是舒然一个人回去方便了解情况。 “要是爸妈问,你就说我们俩吵架了,好吗?” 青年垂着眼睛一言不发,他嘴角紧抿,不自觉板起脸,看着有些凶。 舒然弯起眼睛,探身向前跟他对视,伸出根手指用温软的语调说:“委屈你啦,我保证就这一次,看在我是你家属的份上,你就同意一下吧。” 她抱着他胳膊摇来摇去,成功换得他松口。 席策远:“我送你上去。” 走到舒家所在的楼层缓步台,席策远停下来,目送舒然一个人上去。 舒然听到家里传出来笑声,隐约听到“好教孩子”的话,她想着应该有客人,抬脚走了几步,快到家门口时,突然回头看向席策远。 青年面容清俊,气质沉稳,抬头安静的看着她,时间门莫名慢下来,舒然耳边只剩下自己忽然加快的心跳声。 这画面她昨夜好像梦到过,却又不太一样。 梦里她跟季昀铮婚后闹矛盾回娘家,在楼道碰到来看她爸妈的季昀铮,他带着一个孩子与她错身走过。 那时她烦躁不堪,钥匙迟迟拧不开锁,可能是她说了什么,席策远听到后,返回来帮她打开门再继续下楼,之后她看到的便是他们离开的背影。 现如今,她没有与他人的矛盾,没有拧不动的锁,只有一个看着她离开,又等着她回来的人。 看着有点可怜,她心里莫名开始愧疚。 舒然心随意动,快速折回去在他唇边落下轻吻。 陈安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正要抬头看,却被一只大手捂住眼睛。 青年仍觉不够,又捏着舒然的下颚亲了亲,长睫半垂盖住眸色,低声说:“早点回来。” 舒然把他身体转到下楼方向,小声道:“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明天我去找你。” 送走他们,舒然迈着轻盈的脚步打开门,看到屋里做客的人后,她脑子有片刻卡顿。 首先,来做客的人她认识,但这人怎么会出现在她家? 那人看见舒然也愣住了,怎么会这么巧。 85. 第 85 章 敲打 舒家沙发上坐着四个人,除了李芩夫妇还有一对年轻男女。 年轻男人穿着军大衣,身材高壮,咧着牙笑的憨厚,左侧门牙有一块很小的缺口,看着十分有喜感。 虽几年未见,但舒然一眼认出来这人是二伯家儿子,她大堂哥舒宏勇。 舒二伯在部队当兵,有一对双胞胎儿子,比舒弈大一岁,老大成年后留在部队里,老二舒宏勇下乡做知青。 有次过年,舒宏勇调皮,不小心把鞭炮扔到舒然棉衣里炸开,她吓得抱着舒弈哇哇哭。 事后尽管舒宏勇道歉,可舒弈没想放过他,背着大人把他打了一顿,舒宏勇被打后回家告状,谁成想路上摔了,门牙磕到石头。 从此以后,缺了一角的门牙变成他抹不去的个人特色。 他们五六年没见了,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访。 不过让舒然意外的不是舒宏勇,而是他旁边的女人。 对方穿着件枣红色棉衣,头发用红绳扎成两股垂在颈侧,长相娟秀,脸上挂着浅笑,整个人散发着恬静淡雅的气质。 女人看到舒然后也有些惊讶,她们两人就这么对望着,直到李芩开口,“囡囡,怎么不叫人?” “怎么,然然不认识我了,鞭炮,想起来了吗?”舒宏勇眉开眼笑的跟她比划。 舒然轻点头:“二堂哥。” “对,之前你结婚,我们没赶回来,这回正好路过来看看你们。” 舒然看向他身旁的女人,“又见面了。” “雪华,你们认识啊。” 女人笑的勉强,“是,之前见过一次,你好。” 她们曾在席策远老家见过,因为廖雪华二姨的原因,那天的会面不算愉快。 来前,廖雪华听到这家人姓舒的时候,她就有所担心,但又觉得海市这么大,不可能这么巧。 现在心里无比后悔刚才没早点离开。 舒宏勇对此毫不知情:“你们认识啊,那行,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廖雪华,这是我堂妹舒然。” 他这次到海城,就是来接对象带到父母那里看看,等他们见完面,就商量订婚的事情。 舒然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看到舒然笑,廖雪华心里更是忐忑,人的第一印象很难改变,万一舒然把二姨那天的为难搬到她身上怎么办。 廖雪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之前在席二婶家那样,然而她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一坐下来,舒宏勇就迫不及待的问:“妹夫呢?怎么没陪你一块回来,我还没见过他呢。” 舒然含糊的说:“他有事,我就先回来了。” “反正我明早走,走前跟你去见见他,顺便敲打敲打他。” “敲打什么?” “把我们家妹妹拐走了,可不得好好敲打敲打,起码得让他知道欺负你的后果。” 舒然弯眼笑,“看来你才是亲哥哥。” “嘘,我就是知道你哥出差回不来我才过来的,不然我哪敢抢他活啊。” 当初那一架,吓得舒宏勇五六年不敢往这边来,就怕见到舒弈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他说真心话,众人只觉得舒宏勇在开玩笑,他说话自带喜感,随便说点什么便能逗笑一屋子里的人,廖雪华虽不怎么说话,笑却没落下一个。 舒然陪着说了会话,感觉有点累,趁舒父跟舒宏勇聊天,找借口会房间喝口水。 李芩跟过来问:“你是不是又跟策远吵架了。” “没有啊,我哥出差,我怕你们孤单,想过来陪陪你们都不行吗?” “行行行,囡囡最贴心了,不像你哥,天天跟我们唱反调。” 舒然顺势问下去,舒弈怎么惹他们生气了。 李芩絮絮叨叨的说:“比他的大都结婚了,再不济也有对象要订婚了,就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天天不知道瞎忙什么。 以前说他好歹不就驳我跟你爸,脾气跟年纪一起涨,真不让人省心。” 舒然听着她的念叨,忽然开始理解舒弈,她要一回家就被念叨,心情不烦躁才怪。 “你秀英婶子给他介绍纺织厂长的闺女,他见都不去见,给你爸气的,现在心理都憋着火,囡囡,你哥是不是在厂里自己谈了。” “没呢,他就是爱工作,不想这么早结婚吧。” “他一个机修工,哪有这么忙,还不如当初到纺织厂呢。” 听到这舒然才发现,原来她哥还没把转岗的事告诉父母。 面对李芩的抱怨,舒然欲言又止,觉得转岗这种影响未来的决定,应该由舒弈亲口知会他们比较好。 但看父母现在的态度,到时候应该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为减轻那天来临时舒弈受到的攻击指责,舒然提前给李芩打上预防针。 “妈,我哥早就是大人了,他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有的决定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去做的,你们不要总去干涉他。 不说支持,像以前那样尊重理解他就行,别总质疑他的决定,不然不说他,我也听不进去你们的话。” 李芩紧锁着眉头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跟你爸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回事,脑子总是一阵阵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些话不自觉就说重了,可能是老了吧。” 舒然笑眼盈盈的哄她,“你跟我爸头发还黑着,孙子还没抱上,哪老了?” 李芩一听这话,脑子立马清明不少,定定的打量了女儿一眼,见她脸颊丰盈红润,精神饱满,一副被照顾很好的模样,以为女儿在暗示自己,手不自觉就摸上她小腹的位置,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有了。” “妈你想什么呢。”舒然语气无奈。 “怎么不能想,你们不也结婚两个月了吗,有孩子不也正常,早生早恢复。” 舒然长叹一口气,“不想生。” “现在不想生,过几年你亲戚朋友人手俩孩子你就想生了。” 舒然觉得好笑,“又不是玩具,人手一件。” 李芩点了点她额头,嗔怪道:“不是玩具,是讨债鬼,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 “面发好了,你们娘俩出来一起包饺子。” “来了。” 廖雪华看着她们出来,不自己咬唇,猜测她们刚才进去说了什么,是不是在谈论自己。 她一面安慰自己一面胡思乱想,年轻男女间相来相去很正常,这没什么的,何况她跟席策远压根没见过面,不算是相亲。 那时候舒宏勇还没当兵,就是在海市隔壁的村子做下乡知青,谁成想他年底找关系回去当兵了。 而她先前嫌他没前途跑去相那几门亲,现下后悔也来不及,也不知道能不能瞒住。 廖雪华一想到她年中跟舒宏勇谈对象时,还在答应跟几家人相亲,脸色不由一白。 他们要是知道的话…… 舒晓彦想着侄子明早就要走,上车饺子下车面,特意和面包了顿饺子。 舒然跟着吃了半碗,但她睡得早有点消化不良,第二天早早就醒了,刚好陪着李芩去纺织厂食堂打了几份早饭。 李芩还另外装了十多个鸡蛋,说要给舒宏勇坐火车的时候。 买完饭两人拐弯去了趟招待所,让舒宏勇他们来家里拿东西,都是李芩夫妇昨晚收拾的,要带给舒家二伯的土特产。 舒然想着吃完早饭,可以顺路送舒宏勇他们去火车站,便说一起走。 廖雪华哑着嗓子说:“不用麻烦了,我昨晚受凉有点不舒服,待会坐公交就行。” 舒然:“我给你带点药,不过你们火车要是最早一趟的话,现在就得坐公交赶车,不然只能等明天。” 舒宏勇就跟部队请了四天假,海市去他家的火车一天还就一趟,不抓紧点时间肯定来不及,当即拿上东西跟舒然出门,廖雪华不情不愿的跟上。 “这边到火车站得四十分钟是吧。” 舒然:“对,停的站点比较多,而且绕了点远路。” 舒宏勇看了眼表,见时间有几分钟空余,“妹夫也住在这小区是吧,正好绕路过去,我跟他说几句话,看看他人怎么样,到时候你二伯二婶问起来,我也好跟他们交代。” 廖雪华连忙说:“来不及了,下次吧。” 见状,舒然也说:“是有点赶,那就下次吧。” “行吧,等我跟雪华结婚的时候再看。” 廖雪华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一些,舒宏勇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不舒服,低头温声哄她,跟他外表的粗犷天差地别。 但她做贼心虚,随口应付了几句舒宏勇的关心,就催促着他们加快脚步离开纺织厂家属院。 人越心急就越容易出问题,廖雪华手上拎着包布滑落一个角,她给舒洪勇父母精心准备的礼物从里面掉出来落在地上。 三人花了点时间收拾,刚走到大院的公交站台,舒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棉服,拎着饭盒的颀长身影从小路出来,往院门走去,她抬手扩在嘴侧喊道:“席策远。” 她喊完转头跟舒宏勇说:“不用下次了,刚巧遇到了。” 舒宏勇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年轻男人大步走过来,热情的扬手打招呼,“妹夫。” 廖雪华全身僵硬,将围巾拉高到眼睛下面的位置,侧过身盯着来人相反的方向。 席策远腿长步子快,没一会就来到他们面前,他额前的头发偏分开,露出光洁额头,顺连着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嘴唇棱角分明,下颚线紧致流畅,被风吹的微红的鼻头淡化他身上的冷厉感,不至于让他看上去这么严肃且难以接近。 舒宏勇快速打量来人,放下手中的行李,朝他伸出手,“我是舒然堂哥舒宏勇,我怎么感觉见过你啊。” “嗯,五六年前见过一次。”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舒弈打我时给他望风那小子。” “年轻不懂事,对不住堂哥。” 舒宏勇笑开了花,大力拍着他后背说:“没事,现在咱们都是亲戚,都什么对不住的,以后可得好好对我们家然然啊,要不然我肯定打回来。” 说着,舒宏勇拉了拉廖雪华的胳膊,“雪华,来跟策远打个招呼。” 廖雪华低着头笑不出来,紧张到只能干巴巴说了句:“你好。” 周围空气很闷,气氛无声凝滞,她有点呼吸不上来,眼睛四处看,随即找到突破口,“车来了,是这个吗。” 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开过来,车子前挡风玻璃上放着写着9路的红牌子。 “是这辆。”舒然察觉到她的紧张,不经意看了她几眼。 舒宏勇一边看车,一边跟席策远解释说:“她是我对象,天冷病了,咱们下回有时间再聊,我们等着赶火车。” 舒然席策远帮他们把行李放到车上,站在公交台看着车子走远后,问:“你觉不觉得相比上次见面,她这次特别怕我俩?” “有一点。” 车上,廖雪华跟舒宏勇频繁道歉,他不在意的说,“没事,我堂妹一家都不是计较的人,再说你生病了,状态不好也能理解,他们不会生气的。” 廖雪华嗫嚅嘴唇,将想坦白的话咽回去,再晚点,她得想想该怎么说。 舒然跟席策远回家吃了顿早餐,说起昨天舒宏勇和廖雪华,陈薇心念一动。 “村里队长媳妇家的侄女是吧?” “嗯。” “那他们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啊?” 舒然回想昨晚的聊天内容,随口答:“小三年了吧。” 陈薇心下有些纠结,不知道廖雪华这事该不该跟李芩两口子说一声,说了尴尬,不说良心上过不去。 挣扎了一天,她最后还是说了。 “虽说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这事吧,你们得跟你二哥说说,我听说那姑娘跟你家侄子处对象的时候最少相过三门亲。 四五月份的时候,她家二姨还介绍她跟策远认识,虽然两个人没见成,但有这么一个情况在。” 其他话陈薇也不多说,相信李芩心里明白。 舒然知道这事后,惊讶完就揪着席策远问:“你相过几门亲?” 席策远:“?” 舒然挺直腰板,理直气壮的说:“你要是相得比较多,那我不是很吃亏,现在问问怎么了!” 86. 第 86 章 惊喜 男人面色沉静,极为坦诚的说:“只相过你一次。” “不信。”舒然头一扭,双手抱在胸前慢悠悠走到一边逗陈安。 见席策远不吭声了,她又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 舒然话语蛮横,乍一听像没事找事。 “嗯,心虚。”席策远低头看她,狭长眼眸中盈着笑意。 “我就知道。” 李芩和陈薇正说着话,看见他们两人闹别扭,不禁抿嘴发笑,心照不宣的看了眼对方,眼里满是揶揄。 他们回家睡了两天,听到广播说近几天会下雪,怕上班不方便,舒然也没继续在这边留宿,当晚就带着陈安回了机械厂的家属院。 走前,陈薇拉着舒然走到一边,往她兜里塞了卷钱:“你俩上班地远,每天这么来回也辛苦,也不用每个星期都来,我们做父母的会照顾好自己,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好我们就好。” 天气严寒,陈薇是真不想他们受上班通勤的苦。 舒然把钱塞回去,“谢谢妈,但我们工资够花,这钱你留着跟爸用,我们下周再来看你。” “等会,把安安留这,天天跟你们上班多无聊,留下来有悦悦他们陪他玩。” “那得问问他的意思。” “我问,”陈薇走到陈安面前,蹲身问:“安安,跟婶婶留在家住几天好不好,白天跟悦悦他们玩,晚上婶婶带你去逛公园。” 陈安仰头看了眼席策远,又看看舒然,接收到他们的鼓励眼神,轻点点头。 他这两天跟陈薇接触下来,已经不像初见时的拘谨,陈薇一唤他,他就哒哒跑过去,完全没有勉强之意。 舒然放下心来,拉着席策远在他们目送中远去。 他们两人许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舒然还有些不习惯,席策远拉着她坐下,“安安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了,他昨晚跟我说,想让我们送他去一爷爷那里,你觉得可以吗?” 席策远用温和的口吻询问道。 “这么快吗?可我们好像什么都没做。”舒然没有立马作答,她突然得知这个消息,脑子有点乱。 “他能这么快走出来是好事,我们也做到我们该做的了,不是吗。” 不到半个月,陈安就从亲人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说明他比他们想的都要坚强。 舒然蹙眉,犹豫的说:“是,但是就这么送过去,他心里会不会有疙瘩,要不然再待段时间?” “等他习惯了跟我们生活再送走只会更残忍,现在离开的时机刚好,这样对大家都好。” 男人声音冷冽低沉,如落石一般敲打在她心上。 舒然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出神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说来奇怪,他们明明没相处多久,但就是舍不得。 席策远看出她的想法,低声说:“那趁着他留在家住的这两天,我们俩先习惯一下他离开的生活?” “好。” 次日早上起床时,舒然习惯性的去找陈安的踪迹,经席策远提醒后,才想起陈安的父母家。 去上班时,也会有同事问起陈安。 这时舒然第一次认识到养孩子的可怕,居然数十天就养成一群人的习惯。 钱洁笑她:“这就吓到了,你下班去厂里托儿所看看,那更吓人。” “说什么呢?”陈垚凑过来、 钱洁一脸嫌弃:“走开走开,我们女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陈垚也不在意,乐呵呵的跟她掰扯,两人在办公室里吵架,在宋靖进来后立马停止,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工位上。 “打电话给严组长,问问她那边的进度。”宋靖交代舒然,相比刚出差回来的那天,他面容憔悴了许多,退货的事弄得他焦头烂额,嘴角全是火泡,眉心的川字纹越发深刻。 “打过了,严组长说她那边的业务谈的差不多了,等收完尾就能回来。” 没等他问,舒然又说:“质检报告早上送齐了,我给你放桌上了。” 宋靖点点头,“好,辛苦了。” 他拿起质检报告翻看,看到三份报告全部合格时,宋靖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带着报告去三车间通知同样担心的车间主任曹玮。 他走后,陈垚站起来伸懒腰,“没事了没事了。” 钱洁翻了个白眼,怼他说:“你是该偷着乐,要不然之前吹得牛皮就收不回来了。” “说话真难听,什么叫吹牛啊。” 听到两人又吵起来,舒然叹了口气,捂住左耳专心工作,月初月末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文字材料都压在她头上,压力着实很大。 看她在忙,钱洁也不好拉着她说话,点了点手上的单子,带着礼品去谈业务。 中午下班,舒然和席策远到食堂吃饭,旁边还坐了一圈他的同事,他们劲头十足的谈着技术,廖开插不进去嘴,坐在一边对着舒然她们几个家属耍宝。 他话很密,人又单纯,大家都喜欢逗他。 吃完饭,舒然站在一旁等席策远洗碗,刘永和常思思并肩走向她,主动打招呼问好。 舒然淡淡应了声,虽然她知道舒弈的手伤不能全怪常思思,但要做到完全不在意有点难。 见状,常思思表情没绷住,弱弱垂下头,看起来很是沮丧。 刘永手伸到她背后轻拍了拍以作安慰,随即跟舒然说:“我俩这周末订婚,想邀请你跟席哥来吃个饭。” “恭喜,但我们周末有事,要不然待会问问策远的意思。”舒然并不意外,财务室张姐顺嘴提过一次,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席策远从后面走上来:“什么意思?” 舒然脸上挂着柔柔的笑,侧头跟他说:“他们周末订婚,邀请我们去吃个饭。” “是,正好我初级技工的考核过了,之前你和舒哥教了我很多,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请你们吃饭。” 刘永从学徒转为正式工后,就想请他们两人吃饭感谢他们以前的照顾。 但席策远和舒弈相继转岗,见面不如之前频繁,遇见也总有事,一直没机会坐下来好好吃顿饭,让刘永心里很是遗憾。 这次订婚加升职,他准备邀请几个要好的同事,最先找的就是席策远。 刘永憨笑着邀请,“席工,来吧。” 席策远看向舒然,她无奈的点点头。 “那舒工?” 舒然不知道她哥想不想去,没有立马应下来,“他出差去了,不一定能赶回来。” “那你们一定来啊。” 刘永走后,舒然转头问:“那送安安的事?” “提前送过去。” 席策远看她兴致不高,午休时间骑车带她去江边逛了一圈也不见好转。 当天晚上,舒然睡得很早,席策远也没打扰他。 这种情况持续到送离陈安的前一天晚上,舒然提前下班,说是要给陈安买东西。 席策远加班测试机器,晚上八点多才到家,推开门家里黑漆寂静,也没有收音机的声音。 他以为舒然又睡了,放轻动作进屋查看。 卧室中,微弱的月光从窗户中漏进来,照亮房间一角。 棉被安静地躺在双人床上,被面没有一丝褶皱,还如他们早上离开时的那样冷清。 “然然?”无人回应他。 席策远找了一圈,发现屋里没有舒然回来过的痕迹,来到玄关处,俯身换鞋时,听到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停驻,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舒然打开门,屋里灯火通明,她被人一把拥入怀中。 她愣了一下,回抱住对方,闷声问:“怎么啦?” “没事,你去哪了?”男人慢慢松开手,给她把摘下系的严实的围巾,还顺手给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 “回家送东西去了。” 舒然吸了吸鼻涕,伸手示意他把自己手套摘掉,在去除臃肿的装备后,舒然回到门外,拎进来两个包裹,奇怪的问:“你之前加班不都九点回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想早点回来。” “昂,加班累了吧,要不然你去洗个澡,我把爸妈给你带的汤热一下。” 说完,舒然把衣服,肥皂,澡票拿给他,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推着他出门。 舒然将预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趴在窗台上望风。 当看到席策远回来的身影后,舒然算着时间,坐在八仙桌前等他。 她像是等的无聊了,捂嘴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说:“快来坐,我去给你盛汤。” 席策远垂下眼,鸦黑的睫毛盖住他眸中神色。 当他从玄关走到厨房拐角时,一盘蛋糕从拐角中递出来。 蛋糕是用鸡蛋糕做的底,覆了一层薄奶油,还有几簇奶油花,上面写了几个黑字。 【生日快乐。】 舒然探出头看他,问:“惊喜吗?” 青年看着她,眉间冷意如冬雪般化去,唇角慢慢升起笑意,“惊喜。” 听到这个答案,舒然满意的托着蛋糕走出来,她眼眸灵动清亮,面容莹白秀美,气质相较之前多了几分攻击性,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她清了清嗓子,笑眼弯弯的说:“席同志,祝你生日快乐。” 她今天提早下班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准备这个。 席策远喉间轻滚,最后郑重道:“谢谢舒同志。” “不客气,帮我拿一下,我给你点蜡烛许愿。” 桌边,烛火不时跳动,暖光勾勒两人的侧脸落在墙面上。 席策远摇头,“给你许。” “好啊。”舒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 许完愿,她看向席策远,“我们一起吹?” “嗯。” 他们一起吹灭蜡烛,周围昏暗无光,舒然翘起嘴角,她虽然夜盲看不见,但凭借记忆点了点奶油,快速抹到他鼻尖上。 “这几天心情不好,委屈你啦,但生日绝对不是临时想起来的,我前几天就开始准备啦。” 席策远没说话,他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作答:“不委屈。”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旋旎气氛蔓延开来。 舒然脸颊微烫,头往后倾了倾。 下一秒,青年手落在她腰侧再收紧,轻巧的将她抱起来。 舒然还来不及拒绝,脚下突然悬空,她惊呼一声,条件反射的搂住青年的脖子,她眼前落下大片阴影,青年的吻袭上来,周围空气变得稀薄,意识因为缺氧逐渐迷离。 对方撤开后,舒然才从晕乎的状态抽出来,她面色绯红,眼眸盈润,紧抿灼痛的唇瓣,把脸埋在他颈侧,小声说:“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席策远又捏着她脸颊亲了亲,随即抱着她去开灯。 “我又没让你道歉。” 灯打开后,席策远将她放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着,席策远拿手帕给她擦鼻子上蹭到的奶油,一边擦拭,一边解决两人之前的遗留问题,“我第一次相亲真的是跟你,不过我性格沉闷,你确实吃亏,我争取改变。” 舒然听不得他说自己不好,出声纠正先前的说法,“我没觉得吃亏,你也不用改,你这是成熟稳重,刚我跟我互补。” 青年弯唇笑,“谢谢你给我找补。” “不客气,现在可以尝尝我给你做的长寿面了吗?” 面在锅里放了一会有些坨了,面条两头和其他部分黏连在一起,没办法一根吃完,舒然有些失望,可席策远并不介意。 看着席策远吃着卖相不好的长寿面,舒然期待的问:“好吃吗?” 席策远:“好吃。” 舒然笑弯了眼,托着脸说:“那当然,我特意回家让爸教我做的,这个面是我自己手擀的,面汤是我熬了两三个的老母鸡汤底,我在家备好材料带过来,本来想当着你的面煮的……看来我做饭还是很有天赋的。 哎,你这就吃完了?你还要吗,要不要再给你煮一份?” 席策远面不改色的拒绝,“饱了。” “还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绝对比这份长寿面还要好。” 青年深吸了口气,捞起她回房间,“明天看。” 87. 第 87 章 其他办法 早上天气黑沉,凛冽寒风呼啸刮过,将窗户拍的吱吱作响。 舒然把一条深蓝色围巾系在席策远脖子上,这围巾她织了又拆,拆了又织,折腾小半个月才织出一条,但成品有点不尽人意。 围巾针脚粗糙,处处都是漏针的孔眼,能明显看出织者手艺不精,甚至有些蹩脚。 青年长相清俊,气质沉静,将原先有些丑的围巾衬托得勉强能看。 舒然抱着手打量了一会,憋笑说:“好看吗。” “好看。” “睁眼说瞎话。”舒然翘着嘴角的轻锤他一下,抬手要把围巾取下来。 席策远按住她的手,“戴着吧。” 舒然帮他把围巾的两头仔细藏好,顺手整了整衣服,推车去厂里。 在食堂遇到请假多日的张辉,他吊着胳膊,看着比之前胖一些,气色也好不少,周身尖锐的气质和缓下来,看着很惬意,见到舒然主动打招呼,还抢先给他们付了早饭钱。 席策远要把钱还给他,他说:“不用,我请假这几天的活都是你家属帮忙处理的,请吃个饭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看舒然面有疑虑,张辉又说:“怎么,你觉得早饭不行,要再加顿午饭。” 他鲜少以这种轻松揶揄的口吻说话,舒然听了忍不住弯眼笑,摇头道:“谢谢辉哥。” 他们前后脚的功夫,相继从食堂侧门离开。 销售办公室里,钱洁宋靖跑业务去了,销售办公室里冷冷清清,恢复成舒然最熟悉的状态。 不一会,跑业务回来的陈垚走进办公室,看旁边空了许久的工位坐了人,嬉皮笑脸的上去打招呼,“哟,我还说这两天等严姐回来一起去看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等你来看我?就你这满嘴跑火车的架势,我估计胳膊长好都等不到你过来。” “瞧你这话说得,真难听,我都不乐意跟你聊天。”陈垚悻悻而退,转头去跟舒然说话。 刚开口,舒然手边的电话适时响起,她接通听到是严梅的声音,冲他摆摆手,表示自己要忙。 严梅声音沙哑,“我们这边有点事,暂时回不去,你把咱登记过的机械厂名单和联系人电话整理一份,十分钟后打电话报给我。” “好,知道了。” 时间紧,舒然也没什么心思听陈垚说话,闷头翻阅电话簿。 他们登记过的机械厂,规模从街道到省城应有尽有,舒然先做了个标记,然后紧大的写,大的写完才开始整理小的。 名单有足足两页,舒然回拨电话,光报号就报了将近半小时。 “辛苦了,还有一件事,你找后勤的人,让他们找人把老仓库那片收拾出来,再让他们定几个横幅挂上,主体是海市展销会,再配点欢迎词,我们回去要用。” “展销会”一词听的舒然脑袋懵懵的,先问“展销会”是哪几个字,又问什么是展销会。 严梅耐心回答她,“就是你跟张辉之前组织的那种,我们要办个更大规模的,库房那边你们上点心,盯着后勤的人收拾……” 老仓库是舒然参加入厂考试的地方,里面堆了些半报废的机床,那地方离车间远,附近有很大一片闲置空地。 挂断电话,舒然看着本子上记下的内容,光从字面意思就能窥得严梅他们这次出差的收获以及之后的计划。 陈垚嚷嚷说:“什么展销会?我怎么没听过这东西。” “就展示加销售的活动,说是要办个大的。”舒然说完看了眼张辉,他瞬间了悟,这活动就跟他们之前办的差不多,就是听着正规了很多。 陈垚也不是傻子,立马明白领导的意图并从中发现其中的机遇,“好事啊,这事要是办得好,咱们厂可就出名了。” “厂里办得好能成为这领域的顶梁柱。”蒋林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开口加入这场讨论。 陈垚憧憬着这场活动成功后的红利,下一秒就被他泼了盆凉水。 “办不好就是笑话。” 这句话给每个人肩上套上无形的压力,气氛沉寂了一瞬又很快因为舒然一句话恢复正常。 “那我对咱们厂还挺有信心的,毕竟我们上次活动办的挺好的,楼下车间的机器都爆单了。”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肯定能办的更好。”张辉点头赞同。 他们上次的看机器的活动十分有成效,说是挽救楼下业务萧条的四车间也不为过,要知道他们亏损数年,虽然不会被淘汰取缔车间,但效益要是一直处于蚀本状态,免不掉会被减少研究投入,每下愈况,迟早被关闭。 蒋林轻声问:“是吗?” 事情结果舒然现在还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这事起步就不太顺利。 先跟厂长打报告盖章,再去申请使用不难,但让后勤找人帮忙修缮打扫很难,他们不想废功夫收拾以后没什么用的老仓库,一直在找借口推脱。 钱洁知道后,翻白眼说:“这就他们的工作啊,找人收拾个库房有什么为难的,目光短浅,不怪大家都讨厌他们办公室的人,一天天拽的二五八万的,一会我跟你过去瞧瞧,还收拾不了他们了。” 不过她去也没用,对方说来说去就一句话,没钱没人收拾不了,让他们凑合用。 最后是陈垚给舒然出的主意,他偷偷跟她说:“你给那刘申的包个红包,钱从咱们办公室走,到时候买个什么东西拿去报销。” 舒然有些犹豫,“这样做好像不太好。” “没事,他就爱赚的这个脏钱,之前,”陈垚警惕的看了眼周围,越发小声的说,“张辉那房子,就是给他包红包才分到的,还有宋靖,他就总报公账去送礼,你这是小事,送个几块钱的红包就行,不然他一直卡着你耽误事。” 饶是他这么说,舒然也不太想给后勤办公室的小领导刘申送礼,但她又无计可施,中午吃饭时还拧着眉头。 见状,席策远问她怎么了。 舒然起身坐到他旁边,附耳小声说: “就我们想用老仓库,但后勤他们不找人给我们收拾,同事让我送礼,我在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席策远思索了一阵。 舒然看着他,笑眯眯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青年点头,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把饭盒推到她面前,“先吃饭。” “我坐这行吗?”两人对面响起周时盈的声音。 舒然抬眼,看她端着笑眯眯的端着饭盒,挥手示意她坐下。 刚坐下,周时盈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你哥还没回来啊,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嗯,还得一段时间。” “行吧,张姐侄女明晚订婚,你们去吗?我这边没什么熟人,你们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一个人呆在那边没意思。” 舒然咽下嘴里的食物,肯定的说:“去。” “行,走啦,不打扰你俩。”周时盈得到她的答复,端起饭盒离开。 吃完饭,席策远带舒然回去午休,在她的催促下,低声说:“听说仓库里压了很多货,有两单是退回来的。” 说到这个,舒然就忍不住开口吐槽,“对啊,而且不止呢,其中一单有三批货,第一批成品退回来了,剩下两批,一批生产完了,一批备好原料停工了,这几天这单货快把我们折腾死了。” 虽然多家的质检报告出来了,也告知了云和那边,但他们咬死说质量有问题,不接收这批货,舒然早上还给他们打了电话,但对方没接。 “但我们车间效益很好,仓库也快装满了。” 舒然眼睛晶亮:“我知道了。” 下午,钱洁还在试图去后勤办公室再尝试,舒然拦住她说算了。 “放心,这次肯定行。”说着,钱洁给她看兜里装着的东西,一个土灰色的信封。 舒然一看,就知道是张辉给钱洁出的主意,不然上午她还无可奈何的气到跳脚,现在就想到这种办法了。 要知道,她之前还说要去厂长办公室告状,最后被宋靖拦下来才消停。 舒然拦住她,耐心劝阻,“千万别去啊,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她说完,钱洁这才放弃塞红包的念头。 宋靖一直注意着两人,见她们窃窃私语完不再纠结于刘申的事,不自觉皱起眉头,在舒然去锅炉房接水时跟出去,暗示她或许可以适当送点礼。 “为什么?那不是他们的工作吗?” 宋靖难得语塞,含糊的说:“这样方便。” 舒然:“没事,我再看看呗,等来不及我再听你的。”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宋靖以一副老干部的做派淡淡道,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反感舒然不懂变通。 下班前,后勤的先前说修不了的人来找舒然商议老仓库使用问题。 听完对方的话,舒然眨巴着眼睛,一派天真的问:“真的给我们修了,早上不是说不行吗?” 陈垚身体后仰,扭过头来接话,“我早就跟你说不要着急,咱们厂的后勤职工一向是先做后说,靠谱的很。” 钱洁哼出气音,“呵,马后炮。”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后勤职工面上火辣辣的,攥紧拳头说:“对,后天就能修好,但现在有个情况。” 88. 第 88 章 道别 听到对方话语中的转折,舒然笑意不减,十分配合的问:“什么情况呢?” “现在有别的部门也申请了仓库场地,回头你们共用。” 钱洁:“不是,一半哪够用啊,我们不都提前申请了吗,怎么还能半路插进来。” 后勤职工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们活动能办多大,一个厂的匀匀怎么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他生怕自己被缠上,一溜烟跑远。 看着他匆忙的背影,舒然跟钱洁四目相对,接着会心一笑。 陈垚将她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喝口水润了润喉对舒然说:“真有招啊。” 舒然笑而不语,收拾东西等下班铃。 中午席策远说完,舒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楼下车间业务越来越忙,原先预留的仓库位置不够,重新申请个仓库放置货物很合理。 后勤看人下菜碟,十分重视车间的需求,立马安排人修缮老仓库,又因为销售办这里也有钥匙,怕他们占太多地,便过来知会他们一声。 这事要不是舒然主动提了,席策远跟她说了他们也申请仓库的事,不然等之后被动知晓他们办个活动场地要被分去一半,他们肯定要去跟后勤部门争论一番。 毕竟后勤部门这是的做法其实有些不尊重销售办的人,放谁身上都觉得十分不爽。 舒然跟席策远确定过时间,知道他们下批货的入库时间在活动办完的第二天,所以也没多给自己找事。 “我先走啦,你们记得关窗锁门,夜里可能会下雪。”下班铃一响,舒然就拿着包快步离开,她跟席策远今天要送陈安去席二爷爷家,晚了回来不太方便。 舒然跑下楼,席策远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刚接过她手上的包,就被她拉着跑起来。 因为要给陈安带行李,舒然也骑了辆自行车,两人回到纺织厂家属院,天色微黑。 为了省时间,陈薇带着陈安在大院门口等着,她也给陈安收拾了个行李,还给他织了整套的帽子围巾和手套。 陈薇该说的话之前都说了,现在也没露出离别的情绪,简单交待了几句:“路上慢点,玩了就在爷爷奶奶家睡一晚明天再回来。” 去席家村的之前,席策远带陈安去了趟陈婆婆的墓前。 这是陈安第次来这里,不同于第一次的沉默和迷惘,第二次的失声痛哭,他这次表现的很稳静,他跪着跟奶奶说了自己的近况,说了之后的去向,说了许多许多。 天黑后身处在这地方,舒然难免有些紧张,她之前因为梦里舒弈的坟,一直抵触见到这种场景,所以从没来过陈婆婆这里。 这次也是因为陈安要离开了,她才勉强忍着恐惧过来,身体止不住的轻抖,席策远带她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安抚性的揽着她的肩,微侧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渐渐地,随着陈安的话语,舒然渐渐放下了心里的恐慌,坟墓寄托着生者的思念,没什么好怕的。 走前,舒然在目前点香鞠了一躬,陈婆婆生前对她挺好的,而且最近的梦里,席策远和陈安是养父子关系,两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帮了她很多。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正式道个别。 …… 去郊边路上特别顺利,无风无雪,头顶满天星辰闪耀,舒然骑骑停停个多小时,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席策远有所察觉,就在她停下的时候教他们通过特征明显的星星分辨方位。 只不过这条路再慢总有走完的时候,这期间舒然努力维持着欢悦的笑脸,尽量不影响他们的情绪。 晚上十点多,席家烛光还亮着,席爷爷和席二爷爷坐在堂屋里喝茶聊天,听到村里的狗叫声,就知道他们来了。 “爷爷,二爷爷。”舒然席策远领着陈安进来,席老爷子表现的跟之前不太一样,他两手拄着拐杖,用犀利的目光打量陈安。 自从听到自家弟弟要收养个孩子后,他就一直从审视批评的角度来看陈安。 尽管席策远一早跟他们交代了这个孩子的信息,也知道席策远不可能看错人,可席老爷子心里总不能放心,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若这孩子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以后闹得家里鸡飞狗跳,说小了影响家庭和睦,说大了会走歪路,继而连累整个一家老小。 但如今见到真人,席爷爷悬着的心瞬间放下。 老一辈看人眼光毒辣,他看陈安眼神干净,气质清正,确实像席策远说的,是个稳重懂事的好孩子。 “累了吧,快坐下烤烤炉子,吃点东西。” 桌面有桃酥和花生糖,炉子上温着一锅鱼汤,闻着很香。 席策远给舒然陈安分别盛了一碗让他们捂手,他则跟两个爷爷说话。 席二爷爷面色和蔼,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看一眼陈安。 次数多了,陈安就回看过去,这时候席二爷爷露出慈和的笑。 陈安犹豫了一下,征得舒然同意后,端着鱼汤来到他面洽,“爷爷,给你喝。” 席二爷爷双手接过碗,止不住夸赞陈安,慢慢同他聊起天来,问几岁,有没有上学这种答案早就烂熟于心的问题。 见他们相处不错,席老爷子露出满意的笑,□□,眼缘很重要。 场上最后变成两个老爷子跟陈安的交流。 席老爷子循循善诱,在列举村子里的好玩有趣的东西后,问陈安想不想去试试。 陈安点头。 席二爷爷顺势让他在村子留一段时间体验体验,没有立马说收养的事。 虽然他们不说,但陈安都明白,他知道以后自己要生活在这里,看了眼舒然,问:“村里可以上学吗?” “当然可以,大队学校就在旁边,明天爷爷去给你报名,到时候让家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带你上学。” “好。” 陈安留下来的事由他自己就此敲定,看事情落实,舒然席策远也准备回去了。 夜色深沉,席老爷子怕他们回去不安全,再挽留他们住一夜再走。 舒然本来不想住,但看着陈安期盼的目光,点头应下来,她和席策远把他夹在中间,渡过离别前夜。 床上的用具都是新的,听说是席奶奶婚前给他们准备的,厚实的棉被压在身上沉甸甸的,舒然睡得很沉。 她从没在村里渡过夜,早上被狗吠鸡鸣吵醒,把头埋在被子里试图抵御噪音。 席策远一早就醒了,进来好几次,等到不能再拖的时候把她拉起来。 席丰平带着陈安在院子外面玩,他快速的接受了自己的新玩伴,并把他介绍给村里其他孩子。 苗向红抱柴火时从席家院子门口路过,见里面停了两辆自行车,其中一辆还是之前见过的。 她不客气的推门进来,跟厨房剥葱的席奶奶笑说:“婶子,你有出息的孙子孙媳妇又回来看你们了,真是孝顺的好孩子,怎么这么叫人羡慕呢。” 舒然端着洗漱牙杯从房间里出来,她知道这人说话总是阴阳怪气,便直接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席奶奶迷迷糊糊的,没精神理她,席二婶笑呵呵接话:“谁说不是呢,不过你家孩子也孝顺,不用羡慕。” “我家那两个,别提了,还不如我侄女呢。”苗向红瞥了眼舒然,洋洋得意的说, “我侄女她对象不是要去当兵吗,走前特意过来看了眼我们。你们之前也看到了,那小伙长相端正,性格也好,我现在就盼着他们结婚以后,能跟你家这两口子一样孝顺呢。” 苗向红故意把声音抬高,好一字不漏的传进舒然和席策远耳朵里,话语行间满是炫耀。 在她心里,席策远没眼光,娶了个样样不如她侄女的姑娘,现在抓到机会,苗向红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是自家侄女要嫁给一个当兵的。 这年头,能去当兵是一件十分光荣且了不起的事情。 舒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提舒然都忘了她侄女跟自家堂哥的事。 “那孩子真不错,听说之前是知青?” “对啊,他上次来的时候,那孩子真不错,知道我侄女舍不得离开家乡去远地方,选在咱们这当兵呢。”苗向红如愿引得舒然的注意力,见她看过来,越发得意的说: “你们都是年轻人,下回我介绍你们认识,说不准还能找他帮帮忙。” 舒然吐掉嘴里的牙膏,用温水漱完口淡定答道:“不用,我认识。” 苗向红身体向前倾,“你怎么认识?” “你说的那个回城知青是我堂哥,之前也带雪华姐来我家了呢。” “你堂哥?” 舒然笑吟吟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是啊,亲堂哥,婶子,你说是不是很巧。”这声婶子不知道在喊席二婶还是在喊苗向红。 苗向红目光躲闪,厚着脸皮讪讪说道:“是巧,怪不得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喜欢,原来咱们两家还有这个成为亲家的缘分。” “亲家?”舒然轻笑,拖长尾音,“还说不准呢,那天我听见他们说……” 苗向红的心猛然提起来,紧张的问:“说什么?” 90. 第 90 章 对不起,酒喝多了没站稳…… 舒然右边坐着周时盈,左边坐着季昀铮,对面则是常思思。 季昀铮长相出众,穿着驼色棉衣,气质斯文知礼,人又是从首都来的,在她们一桌女客中鹤立鸡群,自然而然的变成关注重点。 每桌固定十个菜和一些主食,隔壁男客桌上放了几瓶白酒,舒然她们这桌也有,但开了没什么人喝,添了些汽水。 她们这桌在聊家长里短,说些厂里的事,八卦很快盖过她们对季昀铮的兴趣。 隔壁男客的酒桌一直在起哄劝酒,听着有些吓人,舒然忍不住回头看席策远。 两人中间隔了一桌,舒然只能看见他背影,他那桌情况似乎好一些,桌上几乎都是机修组的师傅和学徒,刘永站起来挨个给他们倒酒。 她收回视线时,旁边突兀地伸出一双筷子,夹了些清炒时蔬放到她碗里,还带着一句:“这个不咸。” 舒然面无表情地顺着收回的筷子看过去,季昀铮朝她微微一笑,轻声说:“公筷。” “有病。”舒然冷着脸骂他,她累了一天,本想好好吃个饭,被他这么一弄瞬间没了胃口。 偏偏这个时候,坐在常思思旁边的大婶看着舒然和季昀铮的互动,忽然语出惊人。 “我看你俩还挺有夫妻相的,你们是在谈对象吗?” 她这话听着像玩笑,但语气笃定。 闻言,桌上的人齐齐朝舒然两人看去,打量几眼觉得这两人同框画面意外的和谐,立马附和说:“哎,是有点像啊。” “他俩没谈对象。”常思思给他们解释。 舒然不喜欢别人这种冒犯的玩笑,却也不想再别人的喜宴上扫主客面子,淡淡道:“嗯,不认识,我结婚了。” 季昀铮面上笑笑算是认同她的话,暗地里却把桌布抠出一个洞。 周时盈瞥了眼两人,十分自然的将舒然碗里的青菜夹走一口吃掉,不以为意的说:“都长一样好看,看着能不登对吗。婶子,你看思思跟他未婚夫有没有夫妻相啊?” “那当然有啦,配的很。” 桌上的注意力被转移后又开始唠嗑,一堆结过婚的以过来人的身份跟常思思这个准新娘分享经验。 “我跟你说,就得让他多干活,给他培养出好习惯你婚后就轻松了……” 舒然不想再坐季昀铮旁边,顾不得引起别人注意,偏头在周时盈耳边说:“我们换个位置吧。” “好。”周时盈站起来,率先拍了拍舒然的肩膀让她往旁边让让,坐下后拿起酒瓶往季昀铮杯子里倒酒。 院子里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形成喧闹的环境,无人注意他们这片小角落。 季昀铮按住她的手,“我不喝酒。” “你骗谁呢,你跟季哲小时候跑我家偷喝小半缸红酒的事我可没忘。” “戒了。” 周时盈面色狐疑,斜眼睨着他说:“你该不会是怕自己喝醉了,露出跟季哲一样的本性吧。”季哲结婚前几天出去喝酒,喝醉了出轨被她抓了个正着。 这话戳中了季昀铮心事,他脸黑了大半,死鸭子嘴硬的否定:“怎么可能。” 前世,他确实因为喝酒做了对不起舒然的事情,后面又因为喝酒得了肝癌,重生后的他对酒这类东西敬而远之,连酒酿都没再吃过。 “那不就行了,上班这么累,喝点酒解解乏。”周时盈也没给他倒多,倒了小半杯,不到一两。 等他们喝完这杯,周时盈又以他意志不坚定为由,又给他续了小半杯。 “你说不喝不还是喝了,现在说喝不了了我可不会相信,再喝点。” 开始,季昀铮意识还能保持清明,余光时刻注意舒然的动向,可当六两白酒下肚,他大半年没喝过酒的脑子开始发晕,脸连着耳后染上陀红,嘴里的话也开始多起来。 “我堂哥真的知道错了,他在家里等你呢,你要是消气了就回首都去吧。” 周时盈也喝了等量的白酒,她什么事都没有,还能用筷子精准夹起花生米放进嘴里,没好气的回应他:“消不了,他等死都跟我没关系。” 季昀铮觉得有些热,解开棉衣纽扣,将碗碟移到旁边,简单收拾后手肘撑在桌面上跟她掰扯,“季哲工作好,家好,对你也好,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就不能原谅他的失误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长篇大论听的人头晕,可他自己越说越激动,听着不像是为别人,倒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不自觉瞟向舒然。 舒然装作看不见,专心喝着碗里的苹果甜汤,她最近的梦境内容全是跟季昀铮吵架再和好,以至于她现在怎么看季昀铮怎么烦。 见舒然无动于衷,酒意上头,季昀铮抛出其他话题,“我最近想了一下,觉得厂里这份机修工作没有挑战性。” 周时盈来了兴致,坐正身体问:“准备回首都了吗,我早说让你回去,你家人朋友都不在这边,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季昀铮摇摇头,“不是,我也要转岗。” 他如愿得到舒然投来的目光,微笑着继续说下去,“厂里现在的业务重心好像在往四车间偏转,我打算跟席策远一样转岗去那里,他工种好像叫做机械研发工程师,我对那个很感兴趣,想先试试那个,看能不能做出点成绩。” 转岗的想法季昀铮早就有了,只是他最近听到手底下的人说厂里四车间又招了批学徒进厂。 他仔细了解才发现四车间在席策远加入后,业务量跟几个月相比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说是盘活了厂里两条生产线也不为过。 喝了酒的季昀铮自信满满,觉得席策远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也肯定可以,并且能做的更好。 连季昀铮自己都没发现,他将车间业务翻倍的功劳全部算在席策远头上,并且一心要与对方整个高低。 舒然听出他话中潜藏的要跟席策远比较的心思,瞥了他一眼,评价说: “一般先说后做的人,做事更容易失败。” 季昀铮定定看着她,神色有些迷离,一字一顿的说:“那你好好看着吧,看我是怎么一步一步超过他的。” 舒然没什么反应,客观的告诉他:“这种比较没有意义,而且你超不过他。” 作为深入接触各个车间的工作人员,舒然十分确定,四车间是几个车间里最难混的地方。 那里面看着松散,其实车间规则非常多,各个领导的要求更是严苛到变态。 想当初席策远从机修组转岗到四车间,试岗到留岗足足花了两个月,在后续的工作中得到主任的认可后,才勉强在四车间站稳脚跟,由老师傅带着成为一名初级工程师。 舒然知道他工作的努力程度,也知道他在这方便颇有天赋,因此十分肯定,季昀铮不可能在赢过席策远。 而且像季昀铮这种性格进去,肯定会受挫碰一鼻子灰,说不准连一礼拜都坚持不了,认真搞产品的人心里一般没这么多弯弯绕绕。 对于舒然的这种态度,季昀铮咬紧后槽牙,“那就走着瞧吧。” 舒然一脸无所谓,听见男客那边的吆喝声,再次转头朝席策远那边看去,这次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他似乎也喝了不少酒,唇瓣颜色比正常情况下红一些,侧头一直盯着她看,瞧着像是醉了。 刘永喊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看见笑眼弯弯的舒然,也回了个笑,顺便打个手势让她放心。 “席工,再喝点啊。” 机修组的那群还没转正的学徒以前不敢拉席策远喝酒,如今逮到机会,自然拼命灌他,起哄要他再喝,被刘永叫停。 “差不多行了,这都喝多少了。” “就当帮舒工喝的嘛,又没事。”学徒们嘴上这样做,手上却停了倒酒,他们有时由刘永带着干活,也愿意听他的话。 “那你喝,今天你办喜事,总逃酒算怎么回事啊。” “我喝我喝。”刘永先前带着常思思挨桌敬酒时已经喝过一轮,现在听了一会,感觉缓过来了,又跟他们喝起来。 酒席结束时,好几个人走路脚下直打飘,常思思这边的一个长辈酒量差,也喝了不少酒,最后满脸通红被两个人架出门,场面有些滑稽。 舒然抱着席策远胳膊,仰头问他:“你确定自己能骑,要不然我带你。” 席策远垂头看着她莹润的水眸迟缓点头。 “看来真喝多了。”舒然叹了口气,“那我们把车推回去吧。” 刘永家离机械厂家属院有点距离,舒然带着席策远推车往家方向走,他走着走着忽然拉着舒然转了方向。 “你去哪?” 席策远停下来,哑声说:“买东西。” “买什么?” 青年没说话,带着她七扭八拐,舒然走累了,就骑着车慢悠悠跟着他,直至来到海一钢厂的商业街,晚上九点,街上还热闹着。 空气中飘着各样的食物香气,席策远在一家山货副食店停下,里面传出香甜的板栗香,舒然眼睛一亮,烤栗子。 她冬天最爱吃这条街的烤栗子,夏天就吃纺织厂商业街的板栗糕。 以前冬天时,舒弈有空的话就会拐到钢铁厂这边给她买一份。 舒然还来不及翘起嘴角,就看见周时盈的身影,她骑着季昀铮的车等在店门口。 “然然,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她出现在这,舒然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但身旁的席策远已经停了车,走进卖烤栗子的副食店里,跟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两青年停下脚步,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动。 席策远比对方略高一些,眼眸低垂,望着他手里的油纸包,里面装着温热的炒板栗,正往外冒热气。 店员手上拿着大铁铲翻炒着锅里的石子和板栗,见有新客人进来,热情的说:“炒栗子卖完了,等下一锅吧。” 季昀铮将手里的栗子抛了两下,意味深长的说:“这次来晚了,等着吧。” 说完,他大步跨出门槛,还故意去撞席策远的肩膀,没成想席策远不动如山,他自己踉跄一下,扶着门才稳住身体。 门外等着的周时盈不忍直视,颇为嫌弃的转头不看他。 舒然停好车,快步去找席策远,她故意避着季昀铮那边走,却还是被他拦住。 季昀铮不由分说的将那包温热的炒栗子塞到她手里,“吃饭的时候话说重了,这个给你当做赔礼,对不起。” 从酒席离开后,季昀铮酒醒了些,忆起刚才桌上的事心里后悔的不行,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跟舒然这么说话。 想着舒然爱吃钢铁厂这边的炒板栗,便想买一包回去,明天送给舒然,顺便说点好话道个歉,但缘分让他们又在这里碰到,他心潮澎湃,上赶着过来搭话。 “不用。”舒然挣脱开来,季昀铮身形随之一晃,油纸包脱手落在地上,栗子四散滚出,他的痛呼在店内响起。 舒然懵了,季昀铮傻了,店员呆了,一时忘记翻炒。 店外依旧喧嚣,店内却陷入片刻的宁静,嘴角阵阵痛意将季昀铮唤回神,他摸了摸嘴角,疼的直抽气,指腹上还有明显的血迹。 季昀铮捂着嘴怒瞪席策远,口齿不清的骂道:“你敢打我。” “对不起,酒喝多了没站稳。”席策远面无表情的说完,又当着他的面舒展手指。 这在季昀铮看来无疑是挑衅,他握紧拳头当即要打回去,被周时盈眼疾手快的拉住,舒然也张手护在席策远身前,既是保护席策远,也是防止他再出手。 “周时盈你放手,松手,听见没有。”周时盈充耳不闻,揪着他的领子往外拖,省的他们再起更大的冲突。 看店的店员拿着新油纸过来,将栗子重新装好后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拿给舒然还是门外的季昀铮。 舒然开口,“拿给他们吧。” “不用不用,扔了吧。”周时盈摆手帮他处置,季昀铮过来买个栗子却挨了一拳,这栗子沾了灰,想来他也不想要了。 说完,周时盈半推半拖着季昀铮火速离开,路上还止不住的骂:“我看你就是活该,你跟季哲不愧是兄弟啊,毛病一样坏,他出轨,你挖人墙角,被人打死都不亏,碰见你俩我真是倒大霉了。” 副食店里,等板栗出锅的期间,舒然时不时看一眼席策远,见他面色正常,将话强行咽回肚里。 “板栗好了,你们要多少。” 席策远:“一锅都要。” 舒然看着大铁锅里板栗,少说也有七八斤,迟疑的说:“太多了吧。” 青年默然望着她,因为身高的原因,他纤长睫毛微微垂下,高挺鼻子下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看着有些不高兴。 “买买买。”舒然表情无奈,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咬牙买东西,感觉有点奇妙。 两人带着买的九斤栗子往回走,到家的时候,舒然已经被席策远投喂饱了,洗手的时候打了个嗝。 路上席策远一手推车,一手给她剥栗子,他手劲大,热栗子又好剥,他不费劲就能打开。 舒然靠在沙发上,看席策远还要剥栗子,连忙叫停。 “我吃不下了。” 席策远放下手里的栗子,洗干净手坐回到她身旁。 舒然闭眼听着收音机的天气预报,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歪头靠在他肩上,觉得这样不够舒服,又把两条腿搭在他腿上,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问: “你打他干嘛呀?还打脸上。” 91. 第 91 章 然姐 呆在温暖的室内比在外面吹冷风舒适,舒然有点困,精神逐渐疲乏。 再加上她语气严肃,难免有种不开心的既视感。 席策远没吭声,舒然觉得奇怪,抬头去看他。 他在家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衣服,身上残存清浅的酒气,深邃眉眼透露出几分烦躁,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舒然打起精神,“怎么了嘛?是季昀铮说了什么吗?”在店门口的时候,她好像是看见季昀铮张嘴说了什么,用脚趾想都知道这个人嘴里没一句好话。 听她提起其他人,青年眸色深沉了些,手搭在她腰间摩挲,声音微哑:“没什么,一时冲动。” “你还有冲动的时候呢?”舒然憋笑完,正色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别这样了,他心眼很小的。” 舒然这么说并不是想帮谁说话,也不是指责,她只是单纯觉得当着别人的面动手不好,容易落人把柄,尤其是像季昀铮这种人。 她说完,青年“嗯”了一声,一言不发的抱着她。 睡觉时,他的手紧紧箍在舒然腰间,她夜里起来上个厕所都要叫醒他。 次日一早,舒然又问了一遍,“季昀铮昨天跟你说什么了吗?” 席策远准备早饭的动作一顿,显然还记得昨晚的事情,“没说什么。” 舒然剥好一颗水煮蛋放到他碗里,“你自己不说的哦,之后不能因为这事不开心。” “好。”席策远把地瓜粥推给她。 以席策远的状态,舒然实在不相信没说什么,但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再多问,拿上两包板栗装包里当零食,就高高兴兴上班去了。 陈垚在她之前来到办公室,顺道把地扫了,看见她先是热情打招呼,然后模仿宋靖的声音和语气,“今天没来晚,不用扣工资。” 舒然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别说了,迅速看了眼身后,确定宋靖不在后面才松了口气。 “看你吓得,胆子太小了吧。”陈垚哈哈大笑,“别怕,他今天要出差去云和,不会来厂里的。” 舒然叹了口气,没有辩解什么。 “你别放心上,他这人就这毛病,工作不顺爱拿资历浅的同事撒火,以前是钱洁,现在你来了不就变成你了吗。 不过你运气挺好的,他之前被派驻到外地,你一直没见识过,以后注意点,他每个月都有一两次,习惯就好了。” “真的假的。”舒然心情又往下跌了一层,按照这种说法,她以后有的受了。 陈垚幸灾乐祸的点点头。 舒然再次叹气,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装进信封放到宋靖的桌子上的文件夹架上。 “什么东西。” “新配的办公室钥匙。” 陈垚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舒然几眼。 舒然满脸莫名其妙,也跟着打量了下自己,长款的蓝色棉衣,没脏也没破啊。 她不解的问:“干嘛?” 陈垚朝她竖起大拇指,“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给宋靖配把办公室钥匙让他自己开门,跟叫板没有区别。 “我这是从源头解决问题。”同为业务员,其他人都能自己开门,只有宋靖不能,舒然权当他没有钥匙,昨天中午陈垚跟她说完后,特意去后街自费给他配了一把,今早才拿回来。 不过现在听了陈垚说的,舒然打算报销走公费,宋靖不值得她花费这份钱,她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受窝囊气的,早上开门是顺手,但又不是该她干的工作内容。 都是厂里职工,就算是领导也不能随便撒火吧。 “你很牛,我以后叫你然姐。”陈垚也想不到,舒然从刚来时温柔随和,工作上几乎每件事都要问,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的性格,变成现在这种能独立处理诸多事宜,态度偶尔强硬的样子。 他们销售科确实很锻炼人,看把一个和善的小姑娘逼成什么样了。 “然姐。”钱洁吃着包子走到办公室,听见陈垚狗腿的声音,一边嫌弃一边说,“怎么不听你喊我姐。” 陈垚跟钱洁同年,但小她几个月,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你怎么什么热闹都凑,吃腻了吧唧的包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你管我吃什么。” 两人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舒然知道他们吵几句就停,也不会多劝。 上午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个人,其他人出门跑业务了,也没什么活。 舒然把栗子放在炉子上简单烤热一会,三个人搬着椅子围在炉子旁边,吃完栗子吃橘子,气氛很是轻松,时间也过的很快。 见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舒然跟钱洁结伴上厕所,回来时特意拐个弯到老仓库那边。 虽然知道他们在戎雪说完会好好搞,但现场的情况还是出乎舒然的意料。 后勤办的人知道厂里重视这个活动,特意又找了两队人帮忙。 去仓房路两旁的枯枝烂叶都被扫干净了,还在附近花池里移栽上拳头粗细的小树,虽然没什么叶子,但从树干上绑着的用作保暖的稻草也能看出是细心打理过的。 仓库门口布满爬山虎的枯枝的白墙也被清理,还有两个工人拿着拖把简单将墙面擦洗了一番。 屋里地上一踩一个脚印的灰尘被清扫出去,连同角落里的蜘蛛网一同清理干净。 今天天气虽说有点阴,但是窗户被换成新的,头顶的灯重新换过,还特意加了个喇叭似的灯罩,开灯后,仓库入眼一片通透明亮,千平的仓库,终于有扑面而来的宽旷感。 原先开裂发霉地方不好修,只临时刷了层白漆,将霉斑掩盖,开裂处正在修,下面看不出什么,不过广播里说后面几天都是晴天,大概不会因为裂缝影响活动。 后面的桌椅和其他垃圾正在被拉到其他地方,留给老仓库周围一片整洁干净。 对现场看到的这个效果,舒然十分满意。 她们走的时候,仓库里一个人正拎着桶,一个拿着尺子,在仓库两边用□□在地上划出大小整齐一致的区域块,预计仓库晚上就能修缮的差不多,横幅也能拿到挂上。 现在只等参加活动的合作厂机器、讲解人和采购厂们。 因为参加这次展销会的都是附近几个市的合作厂,舒然下午给他们打完最后确认的电话后,就开始联系招待所预订房间。 他们这种国营大厂附近一般有五六个招待所,但有固定合作的招待所的只有一家,在靠近单身宿舍的后街。 那里虽然是条商业街,但不及另外一条商业级繁荣,逛玩还算方便,而且在稍微靠后点的位置,晚上睡觉也不算太吵,客户来他们这边考察,一般都会住在那边。 但这次参加这次活动的共有三十一个合作厂,再加上严梅说他们会带回来几十个采购员,就算两人一间,一家招待所也可能不够,为了以防万一,舒然又联系了另外一家招待所。 活动办两天,但起码订四天房,这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花费,需要销售办的人去店签单确认,费用月底走财务结算。 舒然去招待所确认的时候,离他们最远的合作厂送人和机器的车都已经到了,钱洁把他们带到老仓库的东面入口。 第一家合作厂到了之后,讲解人在整片仓库转了一圈,见每块区域都差不多六十平米,精挑细选了一个自认为的绝佳位置,仓库中间靠北的一面。 随后开始装卸机器,他们只来了两个人,弄不动机器,钱洁回办公室从张辉抽屉里拿了烟,分发给修缮的工人,让他们搭把手。 给了烟,大家都很愿意帮忙。 舒然带着横幅和招待所入住凭证回来的时候,最远几家合作厂都陆陆续续到了,机器零零散散地摆在各自的区域。 司机和讲解员坐在咱们划出来的休息区跟陈垚喝茶聊天。 舒然把钱洁叫过来,低声说:“不是排的有个位置表吗,他们怎么没有按那个来啊。” 他们事先询问了这些厂送来展销的机器类别,把类似的机器划分到一块区域,这种做法方便提高采购员们的体验,为下一次活动打基础。 钱洁满脸无奈,摊手说:“我说了也劝了,但他们不想按那个来,不想跟同类别的机器一起展出。” 说白了就是不想跟别人比机器。 两人幽幽对视,看了眼不远处的合作厂的职工,只能先妥协。 钱洁:“东西给我,你回去跟严姐打电话说一声。” 舒然揉了揉太阳穴,把横幅和入住凭证留下,回去给严梅他们打电话。 回去的时候,蒋林在办公室,他不爱说话,舒然就朝他点点头当打招呼。 “你好,红星招待所吗,请帮我找一下206的严梅。” 这几天,她每天起码朝这个招待所打两遍电话说公事,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都已经记住她的声音和同事了,不用上去看就知道206的住客不在。 “她不在,312的男的在,要帮你叫吗?” “好,谢谢,麻烦你了。” 在短暂的等待过后,电话那头响起舒弈慵懒沙哑的声音,像是刚睡醒。 “喂。”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中午的票,夜里到。” 舒然看了眼蒋林,趴在桌上小声的说:“那我去接你。” “你接?怎么,那狗东西欺负你了。”舒弈眯起眼睛,改用左手拿听筒,右手从口袋里拿钱,放桌上推到前台的工作人员面前。 打电话要钱,接电话也要意思一些,不然别人每天上楼喊你,肯定也觉得累。 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喜滋滋的接过来,这些天,她最喜欢的客人就是舒弈,也乐意叫他接电话,他接打电话都会给钱,打电话不提,接电话给的钱算是她的外快。 “没有啊,你想法不要这么狭隘嘛。” “听不了这种话,挂了。” 舒然连忙说:“别,我有正事,这边工作有一点点小阻碍,他们好像不愿意把同类机器放到一起,可能是怕比较。” “没事,手边找个纸,我说你记。” “王雷,贾堤……” 舒然看着纸上的一连串人名,问:“这些是?” “托。” 92. 第 92 章 我也是逗你的 严梅舒弈知道报社会去展销会后,觉得这是一个宣传的好机会,不过以他们目前的意向客户数量不够多,为避免现场到时冷清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他们想要在客户里混些的托,一是热场子,而是带动销售量。 合作厂们都是出于信任他们才来参加这次活动的,将机器大费周章的运过来,第一次活动,严梅自然想做出点名头,才不辜负他们的信任。 名单是严梅和舒弈商量许久才敲定的人选,定的都是各个车间门里年轻的机灵人,基本都是最近几年才进厂的,省的被合作的厂商一眼看出来。 廖开也在名单上,次日舒然跟他说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咧着大白牙说: “你们真是有眼光,我可太适合干这个了,我跟你说以前我们院,我一玩什么东西,第二天全院的孩子人手一件,旁边的小供销社看见我笑的跟朵花一样,恨不得让我天天去。” 舒然让他稍稍压一下笑声,“不过咱们不是去玩的,是去工作。” 廖开一秒正经:“我明白,领导放心,保证完成领导交代的工作。” 因为车间门机器声音嘈杂,他也抬高了声音,机器却忽然停了,响亮的话语在车间门萦绕,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舒然目光呆滞,面色微红,她很少经历这种情况,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听到其他人的笑声尴尬捂脸,恨不得原地遁地离开。 席策远从机器后面出来,看到舒然慌乱逃窜的背影,眼底浮出几分笑意。 这次轮到廖开茫然了,看着周围人的反应,歪头问席策远:“师母怎么跑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他现在在席策远手下当学徒,叫舒然师母也不过分。 席策远摇摇头,“没事,有点尴尬。” 机器开关旁边站着的季昀铮看着这一幕,嘴角伤口无比酸痛,扭曲的笑了一下,忽略那句“师母”,以一种十分了解的自信口吻反驳道:“我看是害羞。” 前世他跟舒然说话,别人都看过来时,她也是这种反应,虽然偶然会露出强硬的一面,但本质上还是内敛害羞的小姑娘。 廖开感觉季昀铮这话听着别扭,不假思索的说:“这位师傅你说话注意点,那席工家属,你能有人家了解吗。” 他说完,又转向席策远说:“都怪我说错话让师母尴尬了,师父你回头帮我跟师母道个歉。”虽然他也不知道刚才哪里让人尴尬,但道歉总是没错的。 季昀铮脸色微微沉下,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席策远视线淡淡扫过他嘴角的伤口,戴上手套检查了番机器,换了两个零件,示意廖开打开机器开关。 机器卡顿的故障消失,廖开摸着机器说:“席工你真厉害,早知道我就不叫这位机修组的师傅了,回头一定要把这一手也交给我。” 廖国栋把廖开放到席策远手下,就是想让他多学点东西。 现在看席策远无意中又露了一手,廖开更觉得他厉害,下定决心要跟他好好学。 见他们如此忽视自己,季昀铮气到翻白眼,越发笃定自己要转岗的想法,就算重头开始也要转岗,他以前的心思没放到工作上,认真起来一定不会比席策远做的差。 对于被选中当“托”的职工来说,6,7号两天不上班去走过场见世面是件十分高兴的事,陈垚舒然反复强调他们不要表现的太明显,适当的活跃气氛就行。 这些人也十分上道,问了几个问题就表示自己明白了。 舒然晕头转向的忙了一天,下班铃响起的时候,她长呼一口气,靠在椅子上伸懒腰打哈欠,“累死了。” “也累死我了。”陈垚幽幽道。 这一天张辉他们忙,剩下他跟舒然、钱洁找托,接待合作厂,还要为展销区域发生矛盾的合作厂调解,不仅心累,身体也累。 有两个国营厂的司机争位置,都说是自己先来的,一个说自己先进厂的,一个说自己机器先运进仓库的,从骂战到差点打起来,是陈垚上去劝的,不小心得了个肘击。 出手的人是个身高马大的壮汉,陈垚鼻血当场就流下来了,也顺利调解的矛盾,两个国营厂放弃原先争抢的位置,选了个离彼此最远的地方。 舒然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红枣扔给他,“辛苦啦,补补。” “不辛苦,命苦。”陈垚轻捏肿胀鼻梁,惆怅的说,“还没找到对象就毁容了。” 钱洁不由笑了几声,毫不留情的从他手里抢过红枣,边吃边嘲笑说:“不毁容也找不到,你叫我声姐,我把妹妹介绍给你。” “呵,不稀罕。” 叩叩。 门从外面敲响,听着这敲门的声音和力道,舒然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我先走了,你们记得关窗锁门,明天见。”她从柜子里拿出包,迈着轻快又疲惫的步伐走向席策远。 “明天见。” 席策远熟练地接过包,跟她并肩走出去。 两人混在下班的人堆里说着话,舒然的眼睛忽然被人从后面盖住,手指分的比较开,完全不影响她的视线。 但舒然被旁边的人挤了一下,脚下瞬间门踩空,好在被身旁的青年稳稳扶住。 捂她眼睛的人也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的肩,“抱歉抱歉,我忘了这是楼梯。” 舒然扭头,望着上方的周时盈催促说:“堵着路了,赶紧下去吧。”她身后的楼道因为刚才的小动静变得拥堵。 刚才被人捂住眼睛的瞬间门,舒然就知道是周时盈,只有她会用香味浓烈的润肤乳当护手霜。 下了楼梯,周时盈止不住的道歉。 席策远看着她,冷着脸说:“不要有下次,这样很危险。” 周时盈第一次看到席策远严肃的冷脸,有些愧疚的说:“肯定不会了。” 气氛有些紧张,舒然不想关系太僵硬,便有心缓解。 “这边的楼梯间门距比较低,冬天还经常有人泼水,不注意就容易脚滑踩空。你以后下楼也要注意,最好走你们旁边的楼梯下去,比较近还不容易滑到,我以前下班从那个楼梯走,到食堂可快了。” 她没用特别严肃的语气,还是像平时说话那样,温和的提醒她下次要注意,顺便转移注意力。 “是吗,我下回试试,你们这是要去哪?” “吃饭。” “那一起,我请你们吃顿饭当赔罪。”周时盈顺杆子往上爬,本以为舒然会给她这个面子,没想到被拒绝了。 舒然摇摇头,挽住席策远的胳膊直接说:“我们俩想单独吃饭,下次吧。” “那好吧。”周时盈有些失望。 她在这边确实没什么好朋友,厂里的人能说话,但总归聊不到一起去,不像之前在首都,甚至不如在她哥部队的时候,要不是为了…… 舒然挽着席策远的胳膊,“晚上去毛巾厂附近吃?”她听钱洁说,毛巾厂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粉店,她想带席策远去试试。 “好。” 钱洁介绍的米粉店门面很旧,位置也有点偏,但店里客人很多。 店里的招牌是猪血米粉,上面浮着厚厚一层红油和花椒,光是端上来就足够呛鼻子。 拨开红油,下面是米粉、青菜和猪血块,还有一点点猪内脏。 舒然给席策远远点的是双倍辣度,她自己点的是微辣。 不过她从来不吃动物内脏的,席策远给她挑干净碗里的猪内脏,又给她要了碗猪骨汤。 舒然尝了第一口觉的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完全能接受微辣的辣度,拒绝了席策远推过来的猪骨汤。 吃到几口后,舒然舌头感觉嘴里有点麻,没一会额头上开始冒热汗,脸也开始发红发烫,她看了眼席策远。 青年碗里的辣度比她大多了,但也只是嘴巴有点红,其他都正常。 舒然见席策远没注意她,悄悄喝了勺猪骨汤,最后粉还剩着,猪骨汤倒是喝完了。 席策远等她吃完:“还要汤吗?” “不要了,饱了。”舒然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擦汗,然后弯着眼睛的问他,“感觉好吗?” “很好,是以前没试过的味道。” 见他不明白,她解释说:“我不是说这个,我同事说心情不好的话,来这边吃一份加辣的米粉心情会特别爽,烦恼一扫而空,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席策远面容清俊,眉间门凝着认真,像是在仔细感受,最后在舒然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说:“好像好一点了。” 舒然若有所思,眸中划过狡黠之色,举手找点菜员说:“再来一份你们店最辣的猪血粉。” 青年拉住她的手,“不用,逗你的,我现在很高兴。” 他高兴不是因为粉,而是舒然的这份用心,将他心里这些天因为季昀铮产生的不爽情绪涤净。 “我也是逗你的。” 最后他们还是打包了一份粉,不过不是超辣,而是一份微辣的粉。 粉没下,被单独包起来,是舒然准备给舒弈的夜宵。 他们夜里要去火车站接舒弈。 93. 第 93 章 你最近经常说梦话…… 夜色渐深,火车站褪去白日的喧嚣,站台上亮着几盏昏黄灯光,随着进站大门反复开关,等待室里的炉子热气漏出来,旁边的铁制提示牌上附着上一层雾汽,慢慢凝聚成小水珠滴落在地。 舒然脑袋靠着席策远肩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打着哈欠嘟囔说:“怎么还没到。” 说是夜里十二点到,现在都过一小时了,连火车的影子都没看到。 席策远调整坐姿,好让她靠的舒服点,“你先睡吧,来了我叫你。” “嗯。”舒然迷迷糊糊睡过去,眼前忽然有白光闪过,她重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一道耳熟男声在她耳边说:“我今天很忙,就不去陪你去接你哥了。” 舒然脑子有点懵,顺着声音抬头望去,看到季昀铮在熨烫他的白衬衫,她听见自己说:“不行,” 季昀铮皱眉,“我今天真有正事,要不然带你哥在外面逛逛,他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出来肯定不习惯,等我忙完再好好带你们去吃个饭。” “那你别来了。” “然然,你别闹了,我得先顾好工作,才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你懂事点好不好。” 舒然想让他滚,但是嗓子说不出话,也做不出反抗的动作,只能怔愣的看着他关门离开,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四肢被人用木偶线提着来到偏僻的监狱门口。 今天是她哥出狱的日子。 她站在高墙前,看着那扇厚实的铁门,感觉自己异常渺小和无力。 四周很安静,晨间刺眼的曦光透过干枯的树叶落在舒然脸上,晃得她眼疼。 舒然恍惚的眨眨眼睛,余光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偏头去看,对方沉静地回望着她。 她动了动嘴,声音微不可闻。 席策远。 轰隆—— 监狱大门忽然打开,舒然回神,门内走出来一个气质沉郁的青年。 舒弈被人举报投机倒把进去七年,俊秀面容早已褪去青涩变得成熟,眉眼处覆着阴鸷,虽仍是笑吟吟的望着人,但给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的感觉,舒然感到莫名熟悉,好似见过他这样。 舒然快步朝他跑去,却发现他在后退,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法靠近他,回头看席策远不见了。 “哥。”舒然身体一抖,从梦中惊醒过来,听到席策远的声音,“火车来了。” 火车头的灯光照亮铁轨,外面响起火车到站的鸣笛声。 舒然看到舒弈的第一时间就抬脚跑了过去。 海市半夜上下车的人不多,舒然轻而易举的穿过人群来到舒弈面前。 见妹妹像小时候那样张着手跑过来要抱他,舒弈挑眉,抬手把行李扔给她身后的席策远,跟她抱了个满怀。 舒然快速调整好心情,从他怀里退出来,笑盈盈道:“欢迎回家,你想我们没有?” “想想想。”舒弈捏着她的脸敷衍回答,感觉手感消减了些,随后望向席策远,跟他碰了碰拳,不过收回来时重重给了他腹部一拳。 打在身上,隔着厚衣服,也不会有多疼,但席策远闷哼一声。 舒然不满的说:“你打他干嘛。” 舒弈摊手,无辜的表示,“帮你出气。” “我都说没有了。”舒然摸了摸席策远被打的位置,问他疼吗,被他揽住肩膀带着走了。 舒弈翻了个白眼跟着一起走了。 到家,舒弈吃着猪血粉宵夜,舒然坐在对面,托着脸观察他。 他抬起脸,似笑非笑地问:“你干嘛,不就捶了一下吗,难不成你想捶回来。” 从舒弈下火车开始,妹妹就一直在黏在他旁边,就算困到眼泪打转都不打算回屋睡觉。 “你冷着脸凶一个。”舒然试探性的提出要求,她感觉梦里舒弈的那种状态很熟悉,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舒弈不理解她想干嘛,就朝她勾勾手指。 见她倾身凑近,舒弈冷笑一声,抬手就给她一个弹脑瓜,“当我狗啊,一边去。” 舒然摸着额头哼哼两声,跑走去找正在洗锅的席策远告状,“他欺负我,我不想给他过生日了。” 席策远擦干净手,看了看她头上的红印,眸中划过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那给他下碗长寿面。” “啊嚏。”舒弈被猪血粉的麻椒呛到,捂嘴打了个喷嚏,转头看到妹妹和妹夫盯着他窃窃私语,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舒弈眯起眼睛,十几年的朋友,他和席策远十分了解对方,用警告的语气说:“你少教坏她。” “吃完你自己收拾。”舒然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回房间休息。 她本来就困,沾上床就要睡着,席策远在外面呆了一会,洗漱完上床跟她说,“你哥走了。” 舒然强打起精神,“他去哪了?” “回家看爸妈去了,说是明早要去接你们组长和那些客户,早上从纺织厂去火车站方便。”这是舒弈跟席策远说的明面上的理由,实则是去黑户街巷找齐波去了。 “哦。”舒然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密密麻麻的轻吻落在她脸上,很快到了脖子,舒然身体轻微颤栗,闭着眼软声说:“很晚了。” “嗯,不做。”他说完亲吻动作却没停。 舒然一直在等他有其他动作,但他一直没动,似乎只是想亲她。 她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水润的眸子望着青年,“怎么了嘛?” 席策远平日冷静自持,在这方面也十分有节制,一般不会闹她,就连亲吻也是,一般她不想亲,他也就停了。 他现在这样,很不对劲。 青年抱着她,轻吻她发丝,“然然,你会后悔跟我结婚吗?” 舒然拧眉,“不会啊,为什么这么问。” 他眸色深沉,“你最近经常说梦话。” 听到他的话,舒然通体发寒,却极力维持平和,问:“我说了什么?” “季昀铮。”席策远抱紧她,闭着眼睛哑声说,“你要是后悔了,我可以……” 这段时间,他夜里总能听见舒然喊季昀铮的名字,夹带着各种情绪,席策远甚至能从她语气中联想到她梦里在做什么。 高兴,委屈,生气…… 这些深夜席策远抱着她辗转反侧,不断告诉自己,他们没有交集。 直到前天,他看到季昀铮跟舒然坐在一起给她夹菜,跟她说话,当在副食店迎面遇见,面对季昀铮的挑衅时,他才终于忍不住,打了对方一拳,可心里依旧忍不住在意。 席策远以为这件事在今晚粉店后,这件事能从他心里接过去,但晚上在车站等舒弈时,舒然再一次说了梦话,他才意识到,舒然可能远比他想的更加重视季昀铮。 如果是那样,或许他应该,那两个字在他喉间消了音,没有力气说出来。 “可以什么。”舒然直直看着他,眸中冷冰冰的。 席策远没有说话。 他不说,舒然帮他开口,淡淡道:“离婚。” “你人还挺好的,我都有点心疼你了,不仅没有质问过我梦见了什么,还忍了这么久。 席策远声音嘶哑:“你梦见的什么。” 舒然笑的轻轻柔柔,用异常绵软的语调说:“梦见自己跟季昀铮从恋爱到结婚,这么说你满意吗,用不用我再说些细节给你听。” 环在她腰间的胳膊瞬间收紧,青年灼热的吻堵上来,舒然没有推开他,不回应也不阻止,任由他亲吻厮磨。 青年渐渐停下来,抱着她不在动作,低声叫她:“然然。” 舒然没理他,起身要换房间,但被他箍着腰无法离开。 见状,她也没再说什么,背对着他睡觉。 第二天,舒然没吃他准备的早饭,把刚才她抽空写的离婚申请放在桌上,边换鞋边说:“你照着抄一份,签上名字给街道送过去。” 她看过姑姑舒晓华的离婚过程,有经验了这事就不难。 席策远绷着脸,抿唇说:“不离。” 回应他的只有舒然的关门声,不轻也不重,还是平常的力道,好像只是经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但舒然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她来到办公室,在工位上目光呆滞的坐了一会,心里既恼怒又愧疚,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宋靖走进来,拿着水杯去倒水,发现暖水瓶里的水是凉的,出声说:“没有热水吗?” 舒然回神,“在炉子上烧呢,您等会吧。” “锅炉房有吗。” 宋靖这话潜意思是让她去锅炉房打水,可舒然像没听懂一样,说:“有吧,但去锅炉房打水没在这边等着快,这壶水就要开了。” 她态度很好,加上她说完水就咕噜咕噜滚开了,宋靖找不到节点发火。 他倒了杯水坐在自己位置上,假装翻看文件。 眼一瞥,看到一个信封,拿起来看见信封上有道娟秀的字迹:钥匙。 宋靖打开信封,将里面倒出来,发现是办公室的钥匙,脸色沉了沉,起身将信封用力扔回到舒然桌上。 舒然惊讶的看着他,“宋同志,怎么了。” “这钥匙什么意思。” “开门的啊,您上次不是说,咱们办公室钥匙不够吗,我又给配了几把,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抬高声音:“我问你把这钥匙给我是什么意思。” 走廊上路过的职工被办公室突然的暴怒声吓了一跳,小心透过窗户往里看。 舒然将刚才解释的话重新复述一遍,只是最后一句改成,“有什么问题吗?” 宋靖像是气的不轻,胸口快速起伏,指着她说:“我让你来早点开门,你转头给我配把钥匙,你觉得没问题吗?” “没问题啊,要不您告诉我,我看能不能改改。”舒然费解的歪头,像是真的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陈垚钱洁,张辉结伴上班,看到办公室门口站了一小堆人连忙上前看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里面怎么了?” “老宋跟小舒吵架了,这孩子真倒霉哟。” 三人心一跳,连忙叫人散了,推开门去劝架,发现哪里是吵,分明是宋靖单方面的输出指责,说她迟到早退,工作偷懒耍滑,用工作时间干私事。 “你迟到早退。” “迟到有,早退没有,出勤表上有标注,月末会扣除一定工资,您觉得处罚不够的话可以去跟领导反应。” 他说一句,舒然解释一句,态度不卑不亢,“还有,您说我用工作时间办私事?您有证据吗?还是说您看见了。” 钱洁听了头大,上来拉她,“别说了,别说了。” 围观的人多了,宋靖的气势反而弱下来,挥手说:“算了,懒得跟你计较。”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理亏说不过。 舒然拉开钱洁捂着她嘴巴的手,理直气壮的说:“您刚才冤枉我,得给我道歉。” 宋靖嫌丢人,瞪着她不说话。 透过窗户围观的人人开始窃窃私语,宋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是张辉开口,“舒然,你不是还得去场地检查吗?” 其他人开口就算了,张辉真的教了她很多,算是工作路上的半个领路人,他说话舒然还是要听的,她这才退了一步。 “对,我正要去呢,道歉的事下次说吧。” “我跟你一块。”钱洁拿上桌上的文件板,跟着她走出去。 舒然一夜没睡,又没吃早饭,脸色有些发白,再配上憔悴的眼圈,看着倒像是她在吵架中吃了亏。 他们这层办公室的职工事多,经常走动,八卦传的也快,但传着传着就变成谣言,说是宋靖因为一点小事把舒然训哭了。 舒然到仓库检查了两三遍,还有几家合作厂的机器没送到,钱洁确定她没事后,回办公室打电话,说等会再过来。 仓库剩下她、几个帮忙卸货的搬运工,和后勤部管理场地的人,都坐在休息区边等边休息。 休息区放了桌椅,还有些水和吃的,谁都没有动这些。 舒然找个靠边的位置坐着,看见车来了就起身去看看,没车的时候抱着手把册子盖在脸上假寐。 她本来就头心烦,跟宋靖辩驳完不仅心烦还头痛。 在等最后一辆车的时候,舒然面上的挡光的册子被人拿开,她睁开眼睛。 舒弈蹲在她面前,捏着她的脸左右瞧,笑吟吟道:“这没被骂哭啊。” “有什么好哭的。”她把腿收回来,把椅子给他坐。 舒然平时也跟严梅张辉他们出外勤,加上梦里的两段生活也算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比宋靖态度更恶劣的也见过不少,现在当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哭。 “我这几个月学到好多东西,比如什么时候据理力争,什么时候忍气吞声,眼泪什么时候好用,什么时候没用,知道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对付,不会再把力气花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她刚想表现出深沉的表情,肚子不配合的叫唤起来,她尴尬抽过册子,重新盖回到脸上。 “饿的没力气说话了?走,吃顿饭继续说。”舒弈声音含着笑意,似在调侃。 “不想说了。” “那饭吃不吃?” 舒然嘴硬说:“不吃,我减肥。” 舒弈憋笑着走开,而舒然等到最后的机器入库,重新检查了遍仓库才回到销售办。 办公室里,人破天荒的齐。 舒然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严梅敲了敲桌子,让她来桌前。 舒然慢吞吞走到她办公桌前,背手低头乖乖等批评,虽然她打心底认为自己没错。 但领导的心思,谁说的清呢? “这段时间,你工作做的很好。” 舒然没说话,在等她的转折。 94. 第 94 章 我管你怎么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舒然等着的转折一直没出现,慢慢抬起眼睛,见严梅温和着看着她,试探性的说:“都是按照您先前教的做的,还是您教得好。” 严梅轻笑,“不用拍我马屁,继续努力,待会把这份文件拿下去签字。” 舒然心里的重石瞬间落了下来,微不可查的深吐气,拿起文件走到自己工位旁,带上其他文件一起一起送下去。 期间宋靖狠狠刮了舒然几眼,她权当看不见,微扬着脸迈着轻快的步伐去楼下车间。 严梅望着她的背影,眸中浮起淡淡笑意。 早上办公室里争执的事情,严梅大致听说了,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但她清楚宋靖的性格,并不觉得舒然有错,也不想干预。 于工,她从不插手员工之间的矛盾,觉得只要没耽误工作就行。 于私,严梅也看不惯宋靖工作不顺拿年轻职工撒火的行为,以前他们都忍着,那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来一个不忍的,她不可能偏帮宋靖助涨他威风。 严梅的不管的态度表现的很明显,其他人看到,对宋靖和舒然的事情心里也有数了。 舒然抱着业务订单到四车间,把严梅的文件送完,还要去趟打样间,跟打样的师傅反馈一下订单最新情况,把要调整的数据送给他们。 她送完东西走出打样间时,跟席策远正好碰见,他穿着身灰色的工作服,手里拿着几个机械配件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面色冷冽,气质沉稳,看着颇有几分领导的气场。 舒然假装没有看见他,像遇见陌生人一样跟他擦肩而过,径直往出口方向赶。 廖开看到她,张嘴喊:“师母。” 一行人纷纷看向她。 舒然被迫停下来,看着廖开打了个招呼,“别忘了活动的事。” “放心,我都跟他们谈好了,绝对帮咱们厂把活动办好。” 厂里知道这次活动的规模,又听说报社要来拍照片报道,对这次活动重视的不得了,还为此专门开了个会,耳提面令他们不要掉链子。 整得有几个被请来当“托”的职工有些紧张,私下找舒然说没经验,想放弃。 舒然当即找了最有信心的廖开给他们做了心理建设,廖开又跟他们开了个小会,美名其曰是培训,实则是给他们解压,继而帮他们重拾信心。 舒然和廖开说话时,席策远一直望着她。 他目光深邃专注,舒然有些扛不住,心跳越来越快,余光看到他张口要说话,撂下一句“好,到时候看你们的。”就匆匆跑开。 “师母脸色有点不对,”廖开见舒然面色发白,目光飘忽,看着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想问席策远要不要去看看,话刚起了个头,手里便多了一些重物。 席策远交代他:“你先拿过去,我一会过来。” 舒然离出温暖的车间,被迎风的寒风一吹,冻得吸了吸鼻子,抱着胳膊往楼梯口走。 身后响起车间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舒然回头看了眼,发现是席策远后,立马扭头加快步伐,最后被他拦在楼梯口。 席策远抓着她衣角,挡在风口处低声问她:“吃饭了吗?” 舒然站在台阶上,勉强能够跟他平视。 对方狭长的眼眸安静的看着她,黑色瞳仁里映着她冷漠的表情。 “放手,别在这拉拉扯扯。”她身上事情够多了,可不想这时候被人看见,到时候再传些他们上班时间东拉西扯的闲话。 青年缓缓松开手,“吃饭了吗?” 舒然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后,用细微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吃不吃跟你有关系吗?别来管我,很烦。” 她清亮的眸子中满是不耐烦,像是一只亮爪子的猫,给席策远留下一道血淋淋的抓痕,他捂着伤口,无措的站在原地。 舒然快速跑上楼,在拐角的位置停留了一瞬,又狠下心离开。 她知道自己对席策远的态度有些恶劣,但实在压不住心里的火气,言辞也有些激烈。 可她现在尽管后悔也绝不回头,争取用繁忙的工作来填满思绪。 因为展销会下午就要开始,中午严梅带机器参加厂商聚在一起,请他们吃饭。 舒然跟报社来拍照采访的人坐一桌,这样方便她跟他们沟通。 这次来的还是侯敬和田通,还带了两个新人,咱们负责拍照的机器。 吃完饭,其他人回去休息,舒然要先带他们去看机器,捋一遍大概的流程,再带他们去给厂长采两句。 因为有上次应对的经验,严梅很放心让舒然带着他们。 “这规划的就对嘛,比上次好多了。”田通满意的看着仓库内景象,觉得现在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之前从这离开的时候,田通对今天的情况担心的不得了,总觉得他们做事不靠谱,还跟侯敬说展销会可能办不起来,让他别太乐观。 侯敬回报社后每天打电话问他们进度,得到的他们都是还在准备,事情还在筹办中。 问活动来不来的及,舒然都是用模棱两可的词句回答。 没想到今天接到电话居然说场地,说是机器的准备工作全部做完了,邀请他们来厂里看看。 侯敬一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人来了,顺道带社里新人来蹭个午饭。毕竟他们厂里的饭菜味道是市里出了名的不错,经常有别的厂的职工绕路来打饭。 “呦,这准备工作的是不错啊。”侯敬看到中间的茶水休息区域,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过这位置不够吧,怎么不再摆一些桌椅。” 田通:“都坐下休息怎么看机器。” 舒然礼貌笑笑。 几人坐下对了遍流程,田通问了些专业的设备问题,舒然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勉强说个开个头,把参会机器介绍册子拿给他们看。 “那我们到时候问负责讲解员,行了,去找厂长吧。” 报社的人在厂办的小会议室跟厂长说话,舒然跟李鸣在旁边的办公室对稿子。 李鸣把给厂长写的发言稿给舒然看,“你看看没问题吧。” “我看不懂。”舒然头晃得像只拨浪鼓,她还不及李鸣有工作经验,不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你紧张什么,严梅不是说她开会的稿子都是你写的吗,不是写的挺好的吗?”李鸣笑呵呵的说。 “不一样的。” 舒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对李鸣写的发言稿发表看法,等到田通他们一完事,就带着人离开。 下午一点半,来自五湖四海的采购员和一批机械生产商在海市机械厂老仓库会面。 厂长简单发言完,老仓库门口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着横幅上的红布被揭下,展销会正式开展。 偌大的仓库中,按区域放置了几十台机器,仓库里涌进三百多个人,除了厂商和采购商,还有严梅邀请的本市其他国营厂的人。 每台机器旁,至少都站了三五个人,所属机器的讲解员慷慨激扬的讲述他们生产机器的特性,并展示他们的性能。 廖开混在其中,看哪台机器人少,就把人往哪台机器旁边引,实在引不过去的,就再找两个托站那,省的讲解员失望。 但因为有同种机器,在展示中势必会分出优劣,舒然他们机械厂机器前站着围观的人最多。 机器的讲解员是席策远,他辞简意赅,几乎不会去修饰夸大机器的功能。 尽管如此,多数采购员还是愿意买账,抓着他问了又问。 舒然和钱洁在仓库里面巡视,以免出现意外情况。 她每每走到席策远负责的区域,脚下的步子总会加快一些。 席策远基本只能看到她的背影,面上不显,心情却越发沉重,四车间其他同事看时间差不多了,上前把他替换下来。 舒然再一次经过本厂的区域时,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起哄让席策远比较同种机器的特性,听着像是在找茬。 她立马听出这人是谁,她最近对这道声音实在敏感,立马垫脚去寻他的身影。 见没从身高上辨认出对方的位置,舒然又挤进围观的人里,通过看脚下皮鞋的崭新程度判断是否是她要找的人。 在看到一双方头的,擦的油亮的皮鞋后,舒然顺着对方笔挺的裤子抬头,果不其然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季昀铮。 他微垂着头,隐藏在围观的人堆里说话。 季昀铮被揪出来时有些意外,见是舒然,立刻做出笑脸跟她往外走。 舒弈眯眼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扭头问席策远:“你不跟上去看看?” 等到了隐秘些的地方,舒然隆起眉头,“你是在捣乱吗?” “怎么会,我是在当托啊。” “我们没找你。” 季昀铮微笑:“我替的张鹏。” 张鹏是机修组的学徒,开完会特别忐忑,想要舒然再找一个不用了,居然又反悔了。 对此,舒然有些无语,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来不来是别人的意愿,他们也不能勉强,可怎么能私自换人呢,换的还是季昀铮…… 或许是舒然的表情太过无语,季昀铮主动解释,“我刚才说要比较,是为了咱们厂的机器好,好让那些采购员看到我们机器的性价比高出其他机器一大截。” 舒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毫不客气的说:“场上有四款机器与我们类似,你居然让他去比较其他机器,脑子有病吧。” “我没这么想。” “我管你怎么想,别再去针对席策远找茬捣乱。” 季昀铮笑容淡了些,“我没针对他。” “讲解员都换成别人了,你还要专门叫他给你比较,你敢说你不是在针对吗?” “我不敢,”季昀铮死死盯着舒然,眼圈发红,抬步朝她靠近,几乎要把她逼近角落。 “可他打了我,我不该针对他吗?他明明样样没我好却总能得到我想要的,我不能针对他吗?他抢了我喜欢的人,我没弄死他都算好的。” 舒然忍无可忍,看着他扬手就是一巴掌。 这巴掌,她忍了很久了,这段时间梦里的遭遇,让她看见季昀铮就火冒三丈。 季昀铮头被她打偏,开始有点懵,随后舔了舔嘴角,眸色快速闪动,幽幽说道,“你这是生气了吗?”反正他的脸早就在被人算计逼婚的时候丢完了,现在被打了也不嫌丢人。 两辈子以来,舒然第一次对他动手,前世逆来顺受的妻子学会了反抗,季昀铮虽然觉得有些陌生,却莫名兴奋。 这还是重生以来,他第一次牵动舒然的情绪,她现在眼里有我。 见她不回应,季昀铮俊脸露出扭曲的笑:“你打过席策远吗?是不是我有他没有。” 舒然难以理解的看着他。 他又说:“要不要再多打我几巴掌?” 虽不理解,舒然也不会客气,低头就去找工具。 季昀铮看着她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手臂粗的棍子,脑子忽然就清醒了,可又觉得她不会真的打自己,强撑着站在原地。 舒然高举起棍子,还试了试角度瞄准他的脑袋,之后开始专注倒计时。 待最后“一”声响起,季昀铮看着下落的木棍,快速往侧面退开,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呵。”舒然冷笑,用木棍杵在他胸前,逼着他后退让开出去的路。 “第一,我也打你了,以后来针对我;第二,你就是样样不如他;第三,你真的有病,好好吃药少出来发疯。” 舒然怼完他扬长而去,留下被木棍砸脚,痛的单脚跳的季昀铮。 第一天的活动结束时,钱洁过来调侃她:“你今天好暴躁,我都不敢惹你。” 舒然深吸一口气,“是吗?” “你没发现下午宋哥都没敢使唤你吗?好几次话都憋回去了。” “没注意。”舒然跟钱洁一起下班离开,两人在商业街吃喝玩乐到九点多。 回到家时,席策远坐在满是菜的餐桌前等她。 对此,舒然没表现出丝毫愧疚之意,她似乎在外面玩的很开心。 当听到青年问她吃吗,她淡笑着回了句:“散伙饭吗?” 她平时乖巧温顺,闹脾气时却能把人气的抓狂,尤其擅长冷暴力。 但比冷暴力更可怕的是,是舒然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之后他们同处一个空间,她可以依旧跟席策远盖一张被子睡觉,跟他说话,吃他做的饭,接受他所有的照顾。 只是会在临睡前问他一句,什么时候离婚? 青年胳膊虚环在她腰间,脸埋在她颈间,哑声说:“不离。” “耗着没意思,该离就离吧,别耽误我二婚。” 她几乎要把席策远折磨疯,舒弈都有些看不下去,将参加展销会的人全部送离后,下班带她出去逛逛。 舒弈看着妹妹,等她吃饱喝足后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我可以帮他说两句吗?” 舒然轻声说:“骗子。”说完起身就走。 “我骗你什么了?”舒弈哭笑不得的追过去。 “你说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 95-100 第95章 ◎你你你◎ 舒弈收了笑吟吟神色,正色道:“我当然永远站在你这边。” “那你还帮他说话。”舒然吸了吸鼻子,垂头委屈的指控。 瘦高的俊秀青年嗤笑一声,手指抵着她额头一下下轻推,舒然脑袋像不倒翁一样后仰又回正。 “怎么,我不能说两句。” “不能,你又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吵架,不了解就不能发表评论。” 这次矛盾舒然谁也没说,席策远也不可能往外说,她肯定舒弈不知道吵架的缘由。 舒弈语塞,他确实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什么事,但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自家妹妹的原因,他如今来劝,是因为舒然这次生气跟以往不同。 以前她再生气,在生活上都不会苛待自己,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 而这次,她状态极差,控制不住脾气四处怼,折磨拿捏席策远都是次要的,主要她自己也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舒弈怕她身体垮掉,有心想要调解矛盾,但看她现在油盐不进,舒弈也没再揪着她劝解,举手投降,“不说了,剧院还去不去。” “哼。”舒然不情不愿的被他拉到剧院里。 剧院附近的饭店在卖桂花酒酿圆子,香气四溢,舒然路过时看了一眼,舒弈立马带她进去尝尝。 店里人不多,桂花酒酿圆子入口醇香软糯,里面料放的很足,用的是红糖,喝着十分暖胃,以至于坐在剧院里没多久,她就靠着舒弈睡着了,嘈杂环境音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舒弈望着妹妹眼下的乌青,伸手把她的毛线帽往下拉盖住耳朵。 舒然感觉这一觉漫长而安心,这两天夜里,她闭着眼睛却不敢入睡,生怕自己又说梦话。 当她睡得迷迷糊糊被哥哥叫醒时问的第一句是:“嗯?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睡着了能说什么?”舒弈把她拉起来,见她表情不对,思忖了会问:“就因为这个吵架。” 舒然没回话,在一片昏暗环境中抓着他衣角走出门,到了人少的路上,她微微停下步子开口说。 “想离婚。”她声音很轻,又带着鼻音,让人听着不真切。 舒弈扭头打量她,“认真的?” 舒然低垂着头,不愿跟他对视。 两人沉默了很久,舒然重新抓住他的衣角轻晃了晃,“哥。” 一只温热手覆在她头上,舒然眼泪瞬间奔涌而出,争先恐后的从眼眶处往下掉。 舒弈伸手用指腹给她擦眼泪,眉眼间划过阴鸷,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哄道:“离就离呗,有什么好哭的。” 听了他的话,舒然低着头眼泪掉的更凶,抱着他胳膊泣不成声的说了一大堆话。 舒弈一个字都没听懂,看她哭到打嗝,认命给给她拍背慢慢哄。 “以后我见他一顿打他一顿行不行。” “呜。” …… 发泄完情绪,舒然眼泪就停了。 舒弈松了口气,“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舒然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最近夜里总梦见季昀铮,然后说梦话喊他的名字。” 表情散漫的青年变了一瞬脸,又很快调整过来,“做梦而已。” 舒然边抽泣边说:“可是好真实,我梦见你坐牢后爸妈离婚,梦见我跟季昀铮结婚,席策远听到我说梦话,肯定觉得我花心才跟我提离婚的。” “梦都是假的,我不是在这的吗,席策远也不会这么想你,别哭了,省点力气回去揍他。”舒弈眉间不经意的狠厉压都压不住,看得人胆战心惊。 舒然望着他,脑子嗡了一下,心慢慢往沉下。 这番话是她特意准备的,说之前在心里反复斟酌模拟过,跟席策远闹矛盾她是委屈,但还没到这种这种程度,这一连串的就是为了观察他的反应,可以说,她拿出所有演技用在这场试探上。 她先前怀疑哥哥是梦里的舒弈,如今的结果证实了她的猜想。 舒然脑子很晕,不知道他是像她一样只有梦里的记忆,还是真实经历过,如果是后者,坐了七年牢的舒弈该受多少苦? 季昀铮害她哥坐牢,她那时居然还跟他结婚,想到这舒然恶心的想吐,只能蹲下身缓解。 “怎么了?”舒弈蹲在她面前耐心的问。 “有点不舒服,我缓一会就好了。”舒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手脚在抖,气也喘不过来,指甲陷入血肉里,抱着膝盖愧疚到不敢看舒弈。 舒弈看她反应不对劲,直接抱起她要去医院。 走到中途,舒然情绪缓和下来,手脚也不怎么抖了,跟舒弈没事了说想回家。 舒弈还是把她带到医院,值班的医生说是疲累过度,注意休息就行。 深寒的冬夜,路上没什么人,舒弈背着舒然往机械厂家属院走。 舒然搂着他的脖子,“哥,你说说话吧。” “说什么都行?” “嗯。” “你刚上学的时候,我跟席策远天天早退接你放心,等上初中的时候,每天中午不吃饭说要减肥,我跟席策远给你送饭,盯着你在吃完才离开……” 舒然趴在他肩膀上,听见他说这些话,轻声回答:“这些我不太记得了。” “伍林街的板栗糕,钢厂的板栗,长街的鲜肉月饼他都去帮你买过,你可能是这几个月才席策远熟悉认识,但他照顾你很久了。” 舒然精神困倦,迷糊的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她隐约听见舒弈问她怕不怕席策远生气。 她摇摇头。 舒弈不紧不慢地引导妹妹思考,“你很清楚他不会生你气对不对?” “嗯。”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不会生你气。” 舒然很困,她很清楚答案,席策远比她喜欢的多,可她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没能回答就歪头睡过去。 舒弈在背着她回到机械厂家属院的途中,再次重复叫醒她,趁她意识朦胧的时候给她做忘却有关梦境的心理暗示,他极有耐心,一直做到叫不醒她为止。 到楼下后,他们那栋楼有一户家里的灯还亮着。 他刚走到二楼,还没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席策远看见舒弈背上的人,下意识要把她接过来,却接了空。 舒弈不冷不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即伸手拨开他,走向主卧掀开被子,轻巧的把妹妹转背为抱塞进被子里,给她安顿好后顺手关上门。 席策远进屋帮她把外衣脱掉,又塞了个热水袋在她怀里。 客厅里,舒弈抱手靠在沙发上等他。 “抱歉,我。”席策远在他身旁坐下,声音有些干哑。 舒弈似笑非笑的给他递了杯水,“不用跟我道歉,她刚跟我说了,我理解你,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我支持你们离婚,以后也不会影响我们两家关系。” 席策远闭上眼睛,沉重的呼出一口气,“不离。” 对方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嗯嗯,但有时候好聚好散也挺好的,你想开点。”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两人影响舒然睡觉,声音放的很轻。 舒弈翘起腿,支着脸笑吟吟的说:“那你怎么不跟我妹妹说点人话呢?既然都提离婚了,怎么不硬气到底呢?” “反正不离。”当时那种情况,席策远想的是舒然不想跟他在一起,离婚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舒然跟别人在一起的可能,便止住了话。 “呵呵,我得回家了,你就在这受着吧。”舒弈朝他翻了个白眼,“她不舒服刚才去过医院了,夜里多看着点。” 送走舒弈后,席策远拿湿的温毛巾给舒然擦拭手脚,他动作很轻,但舒然还是醒了。 舒然一睁眼就对上一张俊脸,借着昏黄的床头灯,她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四目相对,意识回拢,舒然迅速合上眼睛装死,感觉毛巾离开脸,脚下一凉。 她小心翼翼睁开右眼,看着席策远拿着黄色毛巾要给她往她脚上擦,连忙睁开另一只眼睛,缩脚小声说:“你给我的脸和脚用一条毛巾?” 这是她这两天头回跟席策远主动说话,他眸中亮起细碎的光,把毛巾给她看,“不是一条,那才那条是黄色。” 离得近了,能看见他手里的毛巾是白色,边上有两圈花纹,确实不是刚才擦脸那条不一样。 舒然坐起来,越过他把脚放到盆里泡了会。 中途水凉了,席策远还给她加了些热水,然后跟她在床边并排坐着。 舒然感觉气氛相当诡异,但她又不想开口跟席策远说话,一边发呆一边梳理目前掌握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脑子里刚想到梦境内容,身体就打了个哈欠。 她见集中不了精神,索性放弃明天再想。 席策远低声问她:“要不要睡觉。” 舒然点头,但躲开他手上的毛巾,自己擦干脚回到被窝里睡觉。 青年倒完水回来,擦净手到梳妆台前沾了些雪花膏,点在假寐的舒然脸上揉开。 他手上有茧,在脸上蹭来蹭去实在不舒服,舒然果断推开他的手,背对着他把脸埋进被子里。 席策远搂着她的腰,把她转向自己,开始尝试跟她沟通,“我错了,不离好不好。” 舒然不想理他,一言不发的闭眼装睡,直到她的手被带着放到他怀里捂手,她挣扎时不小心碰他劲瘦的腰身和紧实的腹肌。 尽管是冬天,肌肉手感也不比夏天时摸到的差。 舒然顿时烧红了脸,迅速收回手,凶巴巴的说:“你干嘛。” 青年面容英俊,穿着一件圆领的黑色修身毛衣,用冷淡的语气问她怎么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舒然脊柱像过电一般,莫名开始发麻。 “你你你。”舒然被他气到结巴。 席策远意识到什么,靠过来了些,俊脸正对她乌黑的瞳仁,“不舒服吗?” 他有心用脸,舒然的脸再次红上一个台阶,紧紧贴着床边,又伸直胳膊保持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然然。”他低哑磁性的嗓音在舒然耳边环绕,她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你闭嘴别说话了。”舒然慌忙捂着他的嘴。 席策远也不挣扎,只安静的看着她。 许是她捂得有些紧,席策远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呼吸渐喘,灼热的鼻息扑在舒然手心,她感觉有些痒,立马把手收回来,警告性的说:“别再闹了,我要休息。” 青年伸手把她一点点的往怀里揽,舒然一直醒着,自然能感觉到他的动作,想要挣扎的时候听见他说:“你被人堵在家属院门口的那天,你远远喊我,我当时很高兴。” 听他说起往事,舒然一时忘记生气,轻咬唇瓣瞪着他说:“我被人堵了你居然高兴?” 席策远淡淡道:“因为那是这么多年以来,你第一次看到我。” 她忍不住接话,“怎么可能,我又没瞎。” “我跟你哥试过很多次,或许是你以前不想理我。” 小时候舒弈守着她不让席策远靠近,长大一点,就算席策远在舒然面前晃悠,她却像看不到似的。除非舒弈让她叫人,她才会看一眼问声好。 舒然也说不清,她以前脑海中是确实没有多少跟席策远相关的记忆,猜想是书中世界的缘由,含糊的说:“可能吧,你以前看着有点凶,我害怕。” “后来你说你喜欢我,我开始没当真,觉得你是一时兴起。”青年一点点跟她剖析心里的想法。 “我一直担心你没想好,等兴头过去会后悔结婚,所以一直做好放手的预想。 当我听到你每晚的梦话跟季昀铮有关,总在猜你会不会已经后悔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我很焦虑,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没做好分开的准备。” 过去他表达的方式偏含蓄,舒然很少听他如此直白的分享自己内心真实感受,一时有些怔住。 “但你跟季昀铮的交集好像越来越频繁,我怕再拖下去,你后悔时我会不想放手,想趁还能冷静的时候先做出决定,但是最后,我还是无法接受分开。” 席策远抱着她,轻声问:“对不起,是我的问题,能不能原谅我。” 舒然盈润的水眸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温声说: “我很喜欢你,现在也是,以后应该也很喜欢,要是变心第一时间告诉你,所以不要担心。”她在对方唇上落下一吻,继续往下说。 “梦见季昀铮对我来说是噩梦,我其实很害怕,可你误会我,并且有想离婚的意思,我很失望。”她这次在青年唇边落下浅浅的牙印,不疼,却让他心口酸胀。 “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要原谅你,只是觉得你坦白了我也应该坦白,我应该还会再气一段时间,你还能忍受吗?” “不能,要疯了。”席策远面无表情的回答。 舒然偏头不理他。 他又说:“别太久。” 舒然弯起眼睛,回身抱住他,“我尽量,看你表现。” 一夜无梦。 次日中午,舒然接了个电话,到楼下车间对席策远说:“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96 第96章 ◎锅快被你铲穿了◎ 离下班还有半小时,舒然让席策远请假跟她回趟家。 “我妈刚才打电话说廖雪华和她二姨来了,估计跟我堂哥的事有关系,我哥出外勤了,我们俩回去看看。” 说话时,舒然眉头紧皱,她之前就知道,按二伯二婶的脾气,廖雪华和她堂哥成不了,但苗向红找到她家里来,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先让咱妈过去。”席策远说的是陈薇,他换下轻薄的工装,套上棉服随她走出车间。 舒然摇头,“爸妈逢年过节还要回去给爷爷奶奶拜年,这事处理不好,以后见面会尴尬,还是别让他们知道。” 李芩在电话里也是这个意思,怕陈薇夹在中间为难。 担心李芩招架不住她们,舒然脚步有些着急,拉着席策远一路小跑到车棚推车。 两人骑着一辆车,快速回到纺织厂院。 上楼的时候,舒然拉住席策远,眼神躲闪的说:“你待会别说话,坐着听就好。” 席策远表情有些不解。 “咳咳,你不是跟廖雪华相过亲嘛,你要在的话她们可能会心虚,说不定很快就走了。” 舒然不是傻子,苗向红第一次见面就对阴阳怪气,加上她有个适龄的侄女,不难猜出席策远跟廖雪华可能有媒人介绍相过,现在叫上他就是为了这点作用。 青年脸色冷下来,看着她严肃的说:“我没跟她相过。” “嗯嗯嗯,我错了。”舒然敷衍应声,催促他去停车。 两人一起来到舒家门口,舒然拿钥匙打开门,看见她爸站在阳台上,其他几个人背对门口坐在椅子上。 “爸妈,你们吃饭了吗?”舒然假装不知道苗向红跟廖雪华来了,像往常一样弯腰换鞋。 她支起身看清屋里的人后,惊讶的问:“苗婶,雪华姐?” 苗向红拉着李芩的手说些自来熟的话,听到舒然声音,连忙扭头去看,她旁边垂头抠手指的廖雪华也应声抬头。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固,苗向红和廖雪华肉眼可见不自在起来,她们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回来,怀疑是李芩叫他们来的,但又觉得不可能。 她们找过来的时候可没说自己名字,就说是亲戚,让保卫科的人帮忙把舒晓彦夫妻俩叫出来。 之后舒晓彦夫妇俩就没离开过她们的视线,压根没机会打电话通知舒然回来。 但苗向红哪里能想到,她们找的那个保卫科职工的是跟舒家相熟的人,一眼认出廖雪华之前来过,跟李芩多说了两句。 知道来人是谁后,李芩第一时间给机械厂打了电话。 李芩站起身来,按照之前电话里商量的那样,问他们怎么回来了。 “食堂的饭吃腻了,想吃家里做的饭就回来了,爸做饭了吗?” 舒晓彦转过身对外一向好脾气的他脸色铁青,他深吸了两口气,强忍火气说:“没呢,不知道你们回来,家里菜不够,我先去买点菜。” 他明显不对劲,状态跟舒然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舒然感到奇怪,觉得他不应该气成这样,跟席策远对视一眼,临时改变主意,示意他跟过去问是什么情况。 席策远走后,苗向红和廖雪华瞬间轻松了许多。 舒然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旁边坐下,“婶子,你们怎么有时间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怎么说话呢,没事就不能来吗,”李芩嗔怪道,转头跟她们说,“这孩子被家里惯坏了,不会说话,你们别介意。” “可你刚才也是这么问我的。”舒然声音脆响,听着很不服气,脸上表情也很丰富,半点想要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苗向红打圆场:“孩子上班这么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别说孩子了。” “雪华姐,你们学校不忙吗?”舒然转跟廖雪华搭话。 比起上次来舒家,廖雪华荼蘼了许多,她面容憔悴,眼圈红*肿,像是哭完还没缓过来,嘴周起了几个火泡,努力打起精神回话。 “还好,今天学校放假不上课。” 经她一说,舒然才想起今天是周六,最近厂里事多,她都有些忙忘了。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苗向红见缝插针的说:“你看这俩孩子聊得多好,相处的也好。” 李芩干巴巴的笑了一下,“小姑娘嘛,聊啥都有话题。” “哎,不能这么说,现在很多小姑娘都聊不到一起去,她俩能聊一块去就是有缘分,这样好,省的以后姑嫂之间闹矛盾,你说是不是。” 舒然左看看又看看,冷不防问了句:“堂哥跟雪华姐这事定了吗?” 廖雪华嗫嚅嘴唇想说话,被苗向红瞪了一眼,头垂的更低了。 “还没呢,要不你催催你堂哥,他俩也到年纪了,让他们快点办事咱们好喝喜酒。” 舒然抿嘴笑,“我堂哥主意大,我们可催不动他,再说,这是还是得看当事人的意见,对了雪华姐,你上次跟我堂哥回家玩,见到我伯伯婶婶了吗?他们身体怎么样,我们好多年没见他们了。” “还好。”廖雪华勉强一笑,含含糊糊说了两句后,抓住自家二姨的胳膊,“家里不还有事吗,咱们先回去吧。” 李芩挽留她们,“别急着走,这都到饭点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舒然抿了口热茶,轻飘飘的附和:“是啊,他们买菜应该快回来了,婶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见我婆婆公公了吗?要是没见他们,待会我把他们叫过来,大家见一面吃顿饭聊聊再走。” 听她这样说,苗向红有些坐不住,她进城直奔舒晓彦两口子,根本没去席家,要是让陈薇知道这事,下次回村指不定要说什么闲话。 苗向红迅速顺着侄女拉她的劲站起来,着急忙慌的往外走,说: “不吃了,我们是得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们招待,下次去我们那喝茶。” “囡囡,送送婶婶姐姐。” 舒然放下杯子,跟在李芩她们身后下楼。 走在最前面的苗向红抓着李芩的手快步下楼,避着小辈抹着眼泪可怜的说: “妹子,你回头打电话跟宏勇好好解释,相亲的事长辈随口说了几句,没真的去,让他别那么冲动,回来我们两家当面聊一聊这事,把误会解开。两孩子谈这么多年不容易,咱们做长辈的多上上心。” “我怎么说啊,我们从不掺和孩子的事,在不在一起都是看他们缘分,你还是让雪华自己联系宏勇吧。”李芩一脸为难。 这次苗向红找上门,是为了舒宏勇和廖雪华的事。 之前舒然从席家村走的第三天,廖雪华就被送回家了,她搁家哭了一天,在家里人的追问下,才交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是舒宏勇知道廖雪华在他们谈对象出去相亲的事,要跟她分手。 苗向红知道后急的不行,一家子觉得不能错过舒宏勇这个金龟婿,连夜商量了对策,瞒着席家人来找舒晓彦两口子说情。 只是没想到舒然碰巧回来了,打断了她预备的哭戏,害的她只能在临走的时候卖两句惨。 舒然才不管他们在前面说什么,慢悠悠跟在后面。 等她走到楼下的时候,苗向红眼泪已经擦干了,廖雪华推着凤凰牌二八杠大自行车在旁边等她。 舒然通过竹编的车篮认出那车是席二爷爷的,一边的李芩说:“哎,你爸跟策远买菜回来了。” 不远处,席策远跟舒晓彦骑着车靠近。 舒然欢快的跳着朝他们挥手,等他们到面前后,舒然接过菜筐,支使席策远去送她们一段路,省的找不到路。 “嗯。”席策远扫了她一眼,闷声答应。 舒晓彦也沉着脸,一声不响的从女儿手里提走菜筐上楼做饭。 “爸,你怎么了?”舒然扒在厨房门边关切的问。 回应她的只有舒晓彦大力挥舞锅铲的声音,场面莫名有种喜感,舒然觉得有些好笑,“爸,锅快被你铲穿了。” 一旁帮忙剥蒜的李芩也笑出声来,“囡囡跟你说话呢,她又没惹你,差不多行了啊。” 舒晓彦深吸了几口呛人的油烟,压着火气答道:“没怎么,坐着去吧。” 他推开厨房窗户,让油烟飘出去。 “厂里很忙吗,我看你瘦不少。”女儿几天没回家,李芩看她脸清瘦了一圈,有些心疼的问。 舒然叹气,撒娇说:“挺忙的,吃不好也睡不好,现在回家爸也不理我,心里难受。” 舒晓彦偷偷瞥了她一眼,被抓包后立马移开视线。 舒然见状,弯着眼睛朝他笑,乖巧的站在旁边给他捶背,说些贴心的话,不一会就给他哄好了。 等到席策远回来,看到是舒然在老丈人的指导下拿着锅铲翻炒的其乐融融景象。 他忽然感觉头有点痛,在妻子放调料前接过锅铲承担做饭重任。 因为一会还要赶回厂里上班,他们只准备了两个菜,用昨晚剩下牛骨汤烫了些红薯粉,凑合吃完就分头去上班了。 去机械厂路上,舒然抱着席策远的腰,把手放到他的口袋里,“我爸怎么了,从没见他这么生气?” “你哥转岗一直没告诉他,他今天给厂办打电话找你们的时候知道了。”席策远跟去买菜的时候跟老丈人聊了两句。 舒晓彦把他当半个儿子,便提了个大概。 因为李芩给厂办打电话,说找机修组的舒弈,被告知舒弈转岗不在车间工作了,她知道后也有些介意,跟舒晓彦抱怨了一嘴,结果舒晓彦比她更生气。 他们父子俩这段时间的关系本就紧张,现在舒弈连转岗非但没跟家里商量,还一直瞒着,舒晓彦心里火药桶一下就被点燃。 “这次麻烦了。”舒然脸埋在席策远背部叹气。 她爸她哥骨子里的性格以前看着是有点像的,看着笑吟吟都好说话,其实很强硬,认准的事半点不会退让妥协, 尤其是现在的舒弈变了,性格只会更强硬,她感觉到两人到时吵起来,是能把房子都掀了的程度。 下午舒弈谈完业务回来,舒然观察了他一会,觉得他今天心情也不是很好,她很是忧愁的皱起眉头。 舒弈站到她旁边找资料,看她耷拉着个脑袋写会议记录,结果半天才写几个字,便拿笔戳了她几下。 舒然脸都不抬,在他戳完碰瓷般的趴在桌面。 傍晚下班铃响起,其他人陆续离开,舒弈把揪过来打量眼圈,探究性的问:“中午又做梦了?” 妹妹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就颓了,令他很难不往其他方面怀疑。 “没有啊。”舒然仰脸看着他,她眼下还有点发黑,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们吃完饭去钢厂看球赛吧。”舒然不想他今天回家,便找由头耗他精力。 俊秀青年看了眼外面渐黑的天色,攥响拳头漫不经心的说:“让席策远带你去,我晚上有事。” “去嘛去嘛,你都很久没带我出去玩过了。”舒然轻晃他的手。 舒弈抽回手,瞥着她说:“那我前天晚上带去吃饭看剧院的是谁?” 他不说,舒然差点忘了,“前天不算,一起去吧,万一你过两天就出差了呢。” 舒弈被她缠的没办法,勉强点头答应。 他们等席策远从楼下车间出来,在食堂吃完晚饭,直接骑车去钢厂逛到晚上十点。 看舒然哈欠连连,舒弈若有所思,把她叫来坐在自己车后。 席策远发现舒弈带着舒然隔一会便会落后一段距离,没等他问,舒弈就轻描淡写的解释。 “她睡着了,我不好骑太快。” “嗯。”舒然点头,她迷迷糊糊的好像是总听见她哥叫她名字,可能是怕她摔了。 回到机械厂家属院,舒然说太晚了,要叫舒弈留下。 “折腾我一晚上还没够?”舒弈似笑非笑的问,“有事就说吧。” 刚才的钢厂,妹妹各种闹人,篮球,兵乓,羽毛球,就差让他去江里冬游一圈了。 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舒弈哪里会想不明白她是故意的。 “你转岗爸今天知道了,他挺生气的,你晚上回去肯定会挨骂,你先在这边住着,等他冷静下来再回去认错吧。” 舒弈静默了一会,笑吟吟的表示:“骂我?那我更得回去听听他怎么骂了。” 97 第97章 ◎报纸◎ 哥哥铁了心要回家,舒然也拦不住他,于是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不下来,对席策远说:“那我们也回去吧。” 她说的话,席策远一般不会反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跟舒弈对视一眼,询问他的选择。 舒弈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一边说妹妹是粘人精一边带着她往回走。 到家已经很晚了,舒父听见开门的动静,沉着脸从房间出来,见他们三人一起回来,原先准备大发雷霆的话语堵在嗓子眼里,干瞪眼的望着他们说:“早点睡吧。” 舒然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把席策远往舒弈那边推了推,当着舒晓彦的面闷声说:“我有点感冒,你今天睡我哥屋里。” 她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率先洗漱完回房间睡觉。 她躺下不久,压在身下的被角被掀开,身旁陷下去一块,熟悉的体温裹回她身边。 舒然回身抱住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亲了亲眼前冷峻青年的嘴角,软声说:“你回来我哥不是要挨骂了吗?” 席策远:“迟早要骂,躲不掉的。”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青年扣住她的手,搂着她的腰不让她起来,脸埋在她颈间轻咬她喉结部位。 这个姿势让舒然有种自己作为猎物被捕食者咬住喉咙的错觉,她睁着水意朦胧的眸子,窝在他怀里不敢动。 感受到她的害怕,青年从轻咬变成温柔舔舐,用低沉磁性的嗓音问:“你乖一点好不好。” 舒然颤着睫毛点头。 见她老实下来,席策远转去亲她脸颊,轻声安抚道:“他自己可以。” 外面,舒晓彦咽不下心口的火气,看席策远离开后,沉脸走进儿子房间,反锁上门后张口就问:“你转岗的事为什么不跟家里商量。” 舒弈停下收拾书桌的动作,拉过椅子让他坐。 “商量什么?” 舒晓彦这边一口气刚顺下来,就又被他气个半死,拔高声音说: “我们是你父母,你工作变化这么大的事不需要跟我们商量吗?” 舒弈靠在桌边上翻书,伸手关紧窗户,头也不抬的说:“他们都在睡觉,爸你小点声。” “我在问你话!为什么不跟我商量。”舒晓彦不仅没有放低声音,还低吼了一声。 青年终于抬头,眼神锐利略显凉薄,似笑非笑的问:“我转岗你不同意?”他语调漫不经心,有种上位者的气质。 舒父感觉自己坐着平白矮了一大截,便站起来掩盖气势上的不足。 不过起身后,两人之间的气场差距更大,见儿子合上书站直身体,舒晓彦面皮一抖,梗着脖子说了句“同意”后又重新坐下。 舒弈身上气势隐去,笑吟吟说:“这事是我不对,”他把之前受伤的手伸出来,继续说,“手受伤有点后遗症,不适合再呆在机修组就转岗了,没跟你们商量是怕你们担心” “后遗症,严重吗?”舒晓彦脸色一变。 舒弈握了几下拳头给他看,“基本没事,只是精密的工作可能会有点影响。” “你怎么不早说,你这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当初要听我的,留在咱们厂肯定不会有这种意外。” 青年笑而不语,也不给他看手,“您之前也没问过,原因您现在都知道了,就别生气了,明天都得上班,回房间早点休息吧。” 舒父还想说点什么,但又说不出口,最后挤出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回头我让你伯伯带你去其他大医院看看手。” “谢谢爸。”舒弈笑着把他送出门,待房间没人后,他看着自己的右手,在他的注视下,那只手控制不住的颤动,看起来比最开始时严重得多。 次日早上吃饭时,舒然挤到舒弈旁边坐下,背着父母悄悄摸摸翻看他的右手。 舒弈挑眉,把手抽出来捏着她的脸说:“谁让你偷听我们讲话的,胆肥了是不是?” “我又不是故意听到的。”舒然皱着眉头的往席策远怀里躲。 她昨晚被隔壁暴跳如雷的说话声吵醒,没多久又听到舒晓彦说去大医院看手,她知道他手出了点问题,但一直没发现具体问题。 现在不仅没有好转还都严重要去大医院看了,她的心再次提起来。 舒弈看席策远摇头心里大概有数,摊手给她仔细看,笑吟吟解释说:“真没事,说夸张点省的挨骂。” 舒然一脸狐疑,看样子还有点不信, 当舒弈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之后握成拳,随口问了句:“昨天睡得好吗?” “好。”舒然刚回答完,舒弈张开手,掌心出现一张大团结,她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嗯?哪来的。” “自己琢磨去吧。”舒弈把钱塞在她手里,转头去吃早饭。 这一手很幼稚,逗舒然却刚好。 舒然没看懂他怎么做到的,求助似的望向席策远。 但他似乎有些不明白舒然想干嘛,伸手给她顺了顺头顶翘起的呆毛。 “不是,”舒然刚出声,就又被席策远的动作惊讶到,只见他手收回来摊在她面前快速翻转一下,手心也出现一张大团结。 舒然杏眸瞬间睁圆,惊讶的看着他,“再来一次。” 席策远跟舒弈一样,逗她一次就收手,任她如何说都不再做,只是把地瓜粥推到她面前,催促她快点吃饭。 一旁的舒弈靠在椅背上,望着妹妹轻笑。 “好烦。”天气连日阴沉,终于在今天放晴,舒然心情不太美妙。 钱洁把一沓要报销的发票放舒然桌上,“嘟囔什么呢?” 舒然叹了口气,把另一沓刚整理出来的发票给她看。 一小叠国营饭店的饭店单据和若干百货商店的单据摆在钱洁面前。 钱洁大致翻了翻,吐槽说:“陈垚这是住饭店里了吗,这个月刚开始就吃这么多。”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说话也不用特别小心。 销售办只有陈垚不遵守规定,天天带客户吃超标餐。 “不是陈哥,”舒然瞥了眼宋靖的工位。 “嘶。”钱洁重新看了眼单据日期,发现是宋靖出差那两天的报销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感同身受的头痛起来。 他们这些业务员出差有固定的住宿餐食费,一般就算超也不会超太多,但像宋靖这种,超了数十倍的舒然没经历过,这种送去财务办,他们多半不会给报。 不仅两天吃了将近十几顿的国营饭店,还买了各类烟酒要求报销。 钱洁放下单据,轻声说:“估计是给云和那边送礼了,我之前也帮他报过这些,这样,你分三次给他报,别找同一个财务。” 因为活动支出一大笔,销售办的票据最近有点难报。 舒然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挑了几张单据混在这批报销单里送去隔壁财务办,剩下的锁抽屉了。 等她回来,钱洁又催着她去开会。 机械厂事多,每周都有几场会,每每通知开会,销售办里的大多数业务员都借口谈业务溜走,今天轮到钱洁留下,陪舒然结伴参会。 领导上台的时候,端了茶水,还拿着几份报纸。 他们先是像之前一样报告上月的生产情况,再规划接下来的生产计划。 说到仓库积压货物,点到相关几个科室时,舒然和钱洁都低垂着头,不敢对上领导的目光,生怕把她们叫起来回答退货问题。 所幸副厂长并没有这么做,批评部分很快被跳过,钱洁连忙松了口气,在笔记本上跟舒然扯闲话。 等副厂长上个月的复盘会议终于结束时,销售办的两人已经听的眼冒金星,合上纸笔准备散会,这时厂长接过话筒,“我再补充两句。” 钱洁往舒然身上歪了歪,表达自己要晕倒了。 自从舒然来了后,他们这些业务员鲜少参加厂里车间的,办公室的,干部的杂七杂八的会议,他们只要跟舒然说一声,她有时间会帮他们去走个过场。 一两个月不来开会,钱洁有些不习惯了。 舒然最近帮陈垚他们开会开麻木了,已然习惯这种会议长度,勉强还能坚持。 厂长的目光在场内扫视了一圈,问:“销售科的同志来了吗?” “来了。”舒然推了推钱洁的手肘,跟她一起站起来。 “为咱们销售科的同事鼓鼓掌。”厂长说完,率先鼓起掌来。 众人不明所以跟着厂长一起鼓掌,好奇的看着她们两人。 钱洁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紧张的抓着舒然的胳膊。 掌声停下后,厂长示意她们俩坐下,随即展开手里今天刚送到不久的几份报纸,在报纸头版的位置上,均出现他们机械厂的名字,还配照片。 台上离得远,大多数人都看不见报纸上写着什么,纷纷伸长脖子观望,厂长让旁边的人把报纸拿下去给下面的人传看,他对着扩声筒高兴的说: “厂里这次举办的展销会非常成功,省里和市里的报纸都报道了这次活动。还有很多国营厂的干部联系我们,说要来咱们厂参观,学习我们的技术和经验……” 田通和侯敬的照片拍的十分不错,仓库挂着的欢迎横幅、陈列整齐的各式机器和人同处一张照片中,给人扑面而来的专业气息。 在省报纸上还多了一张机器和围观者的近景照片,照片虽是黑白色,却不难看出机器实用和美感兼具的精巧外观设计。 舒然的关注点却在角落站在机器旁边正对镜头的年轻讲解员身上,图片有些模糊,但她一眼认出上面的人。 青年长相清隽,狭长眼眸沉静地注视着镜头,眼神穿过纸面直接跟她对视。 舒然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欢欣意味,拿着报纸看了两遍照片才传给下一个人。 她心想,家属第一次上报纸,她待会下班要去买几份放在家里留作纪念。 厂长终于结束他漫长的补充,咳了两声说:“接下来让销售科同志上来说两句。” 钱洁抓着舒然的胳膊猛摇,舒然默默看了她一眼,认命起身走上台,在厂长和煦的目光接过话筒。 98 第98章 ◎真的不做点什么吗◎ 舒然站在台上,面对下面好奇的,期待的,不耐烦的诸多视线,她以为自己被这么多人盯着会感到紧张僵硬,不知所措。 但事实上,她心情居然十分的平和淡定。 她在之前多次替同事开会的时练出了临场反应,很快整理出腹稿。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也要进行一番长篇大论的发言时,舒然剑走偏走,用简短的话语结束领导嘉奖。 “感谢领导肯定,这次活动多亏领导,厂办,后勤和车间等各位同事的帮忙,我们会再接再厉,争取下次做的更好,谢谢大家。” 她表情从容自信,话语简短有力,半句假大空的话都没有,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坐在下面在这次活动中作出贡献的职工,着急散会的均是一脸认同,在她说完自发鼓起掌来。 钱洁高抬着手,欢欣的用力鼓掌。 舒然朝她微微一笑,将话筒放回原处,大步走下头。 “说得好,希望咱们同志继续团结努力,为咱们厂的发展取得更优异的成绩,散会。” 离开礼堂后,舒然沉稳的步子变得轻快,钱洁手搭在她肩头,笑眯眯的说:“你刚才站在台上发言的时候,气场跟你家属有点像。” “是吗?” 钱洁忙不迭点头,“是的,同样是气场很强却不会让人不适,挺像的。”她跟席策远不算很熟,但对方那种自信沉静的气质令她印象深刻。 舒然想到报纸上刊登照片中的青年,弯眼笑说:“也有可能是他像我。” “确实,我以前看到他那张冷脸会有点害怕,你俩结婚后,他脸色好像会柔和一点,攻击性没那么强了,男人婚后都会有这么明显的变化吗?” 钱洁至今忘不了自己以前带客户参观车间遇见席策远的景象。他当时在带学徒,那小学徒被一群陌生人围着,操作频频出错。 席策远发现后冷脸让他们离开,明明没说什么重话,但他当时那个眼神和语气,钱洁恨不得拉着客户逃跑。 对钱洁的问题,舒然无法给出确切回答,“我不知道,等你结婚的时候看呗。” 她们两人有说有笑,完全没发现身后有人盯着看。 季昀铮看着舒然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狞笑着把手里被驳回的转岗申请攥成团扔进垃圾桶中。 难得天晴,舒然钱洁没着急回办公室待着,停在走廊上透气晒太阳,其他办公室里也陆续有人走出来。 在阳光照射下,风也染上温度,轻拂过面颊,带走多余的清凉寒意,人们惬意的眯起眼睛。 直到查岗的职工从楼梯上来,众人才回自己办公室。 查岗的保卫科查完财务科,径直从销售科门口路过,他们知道销售科的业务员要经常出外勤,人大多不齐,基本不会去查他们。 他们查完没多久,陈垚就回来,他连口水都没喝,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办公室柜子快被他翻了个遍。 “你找什么呢?”钱洁还留有助理时的习惯,看不过他这种乱翻乱找的行为,骂骂咧咧的跟在他身后收拾柜子。 陈垚被她骂了一通,头脑反而冷静下来,答了句随便看看把钱洁气个半死。 “真是毛病,不能跟张辉学学,把随手翻的东西收拾好吗!” “不能,我干嘛跟他学。”陈垚话语中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 听着他们斗嘴,舒然想笑又不敢笑,她心里觉得他俩好配,但又不能这么想,毕竟钱洁有对象。 陈垚转头对上舒然古怪的目光,莫名有些不自在,为了掩饰又胡乱翻了几个柜子心情才平复下来。 趁钱洁去厕所的功夫,陈垚打了个电话,当听到他联系的厂是宋靖跟进合作的国营厂时,舒然眉心一跳。 待挂断电话后,陈垚看了她几眼,含糊的说:“待会帮我定几天招待所,我知道你嘴严,这事先别跟其他人说。” 舒然深感压力,心里推测他这是不是要挖宋靖的客户。 但这明显违反规定,严梅不允许业务员相互挖客户,发现会有处罚。 她试图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晚上下班,舒然还记得特意绕路去买了几份报纸回家放着,席策远今天又加班,舒弈带她吃饭陪她在家里待着。 见她兴致不太高还反复翻看报纸,舒弈“啧”了一声,逗她问:“照片就这么好看吗?” 舒然认真跟他解释道:“我哪有这么肤浅,我看的是报社对我们工作的肯定。”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这让我很有成就感,很开心。” 最后一句舒然说的有些无奈,她之前是开心的,但藏事之后就不那么高兴了。 舒弈听了她的话,不知想到什么,目光有些失神,但很快回神,轻笑重复她的话,“开心?” 等席策远到家时,发现家里的灯全暗着,舒然已经窝在卧室里睡了。 她脸藏在厚重的被子里,呼吸有些不畅。 席策远放轻动作,把她口鼻解放出来。 “唔。”舒然感觉脸边温热的触感消失,疑惑睁开眼,隐约看到一个轮廓,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了摸,触到他体温后,软声说:“忙完了吗?” “嗯。”冷峻男人盖住她的眼睛,侧身去开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驱散黑暗,等她慢慢适应后,他才撤开手。 舒然迷糊眨了眨眼睛,慢吞吞朝席策远伸出手,要他拉自己起来。 青年照做,“要不要喝水?” 舒然摇头,靠着他怀里打哈欠。 她昨晚没睡好,今天早早就困了,现在中途醒来,多少带点粘人的起床气。 席策远垂眼看她,她脸上留有压着睡的红印,拢着眉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问:“还睡吗?” “不想睡了。” “那起来吃点东西。”男人拿衣服给她套上。 舒然忍不住笑,掀开被子坐到他腿上,勾着他脖颈问,面对面说:“你当我猪吗?吃了睡睡了吃。” 男人面不改色的恩了句。 “你还嗯?你才是猪。”舒然气鼓鼓的去挠他腰,他也不躲,抱着她顺势躺在被子上。 舒然一心跟他玩闹,没注意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变了味,等她反应过来,她正骑在青年腰上作福作威,掰着手细数她的不满。 “你还说转岗就不会加这么多班了,现在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我错了。”席策远认错态度特别好,她说什么就认什么,一句也不反驳。 只是眸色越来越深,嗓音也有些哑,最后伸手扶在她腰间不想让她乱动。 舒然还没说够,“还有中午,你居然吃当着我的面吃胡萝卜,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胡萝卜了。” 这点她完全是在无理取闹,她有点不自信,挺直的腰偷偷怂下来,随即表情僵住,面色发烫。 席策远见她不自在,握着她的腰把她往前带。 舒然以为他要做些什么,但窗户还开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按住他的手。 青年怔了一下,猜想之前闹矛盾的时候吓到她了,反握住她的手,沉声安抚她,“别怕,我不做什么。” 说着,他支身坐起来,想用毯子把她包起来放到一边。 舒然推开毯子,手脚并用挂在他身上,趴在肩上红着脸闷声说:“你站起来。” 男人顺从的托着她站起身,在她的指挥下去洗漱,然后回屋关窗户拉窗帘。 窗帘合上后,舒然抬起脸跟他对视,她眸子清澈水润,脸颊潮红,试探性的亲了亲他的唇角,害羞的问:“真的不做点什么吗?” 席策远狭长的眼眸紧紧盯着她,想要回吻她时,却被她偏头躲开。 舒然眸中划过狡黠,故意躲了几次后就被男人按住后脑勺。 “唔……” 半夜,舒然穿着不属于她的宽大毛衣坐在餐桌边吃宵夜,吃完又被男人抱回去睡觉,醒来后才想起给他看报纸的事,跟他分享昨天的开会时的场景。 “……我当时都没有紧张,觉得自己进步好大。” 席策远耐心的听她说完,再摸着她的头简单夸奖她,“很厉害,我和你哥都做不到不紧张。” “那我还是有一点点紧张的。” “你才工作半年,已经很厉害了。” 舒然在他的夸奖下脑袋有点飘飘然,之前的不开心一扫而空,抱着他亲了一口,说:“我们都厉害,但今天别加班了哦,得早点回家给我哥过生日。” “好。” 舒然心情不错,工作效率变得出奇的高。 她今天虽然空闲时间多,却没怎么见到舒弈。 他一大早就被严梅叫出去见客户,下午三四点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厂里,跟着一起的严梅倒是没喝酒,离开前提醒舒然说:“他没少喝,我让他回去他不太听,要不然你先把他送回去吧。” 舒然看了眼坐在工位上翻阅资料的哥哥,眼神有点无奈加心疼。 钱洁跟她说过,严梅身为销售科老大,别的缺点没有,唯一会让人诟病的是: 碰到难缠的客户时,她会带男下属去饭局给自己挡酒,蒋林,宋靖,陈垚,张辉都被带着去过,次数虽然算不上多,但一定会喝很多。 对此,舒然没说什么,端着水来到舒弈跟前。 他虽喝了酒,意识还算清楚,瞥了眼她的表情,接过杯子抿口水,用慵懒语调说:“我可没惹你啊。” “都怪我。”舒然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的走出办公室。 怪什么?舒弈满脸疑惑,随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放下杯子跟着她出去。 舒然余光见他跟上来,心想他这样就上钩了,果然喝多了。 她快步在前面走,舒弈在后面跟着,没走两步就反应过来她故意的,无语的停下脚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发现他不跟了,舒然果然又掉头回来找他,“哥,你去哪。” 舒弈揉了揉眉心,“厕所,你先回去吧,待会下班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那我在这等你。” 她坚持要等,舒弈也只能妥协,快步往厕所走去,在洗手池遇到季昀铮。 季昀铮犹豫半天还是打了招呼,“舒哥。” 舒弈嗤笑一声,随意甩了甩手上的水。 “是不是你阻拦我转岗。” 季昀铮前两天去副厂长那里递交转岗申请,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副厂长却拒绝了他的申请,说机修组人手不够,希望他留在现在的岗位继续发光发热。 机械厂机修组现在有三个高级技工,两个中级技工,一个初级技工和一大堆学徒,怎么算都不缺人手。 因此季昀铮认为,是有人从中作梗,思来想去其中最有可能干扰这件事的人是舒弈和席策远,一他俩跟副厂长关系不错,二是这两人对他有恶意。 但他跟席策远提过这事,席策远一副不在意的态度,那么就只剩下舒弈。 舒弈脚步都不停一下,漫不经心的回答,“是啊。” “你凭什么阻拦我。”季昀铮满心憋屈跟在他身后追问。 “顺手的事需要什么理由。” 这话直接戳痛了季昀铮脆弱的神经,他脑中记忆混淆,拿捏着舒弈的软肋口不择言的说: “你不就是想让我离舒然远点吗,我以后偏要天天缠着她,她不理我我就从她身边的人着手接近,什么周时盈,钱洁,你爸妈,有一个算一个,有本事你把他们全看住。” 话没说完,他被舒弈阴冷的眼神冻住嗓音,见舒弈沉默不接话,季昀铮又鼓足胆量乘胜追击。 “你管这么多,没回去问问你妹妹乐不乐意让你管吗?我看该离她远点的不是我,是你吧。不然凭你这种掌控欲,她*迟早被你逼死。” 舒弈面色如常,停下脚步看着他淡淡道:“嗯,死了也不让你如愿。” 季昀铮看着他背影怒骂:“妈的,疯子。” 周时盈遇见舒然,听说她在等舒弈,抱着偶遇的心思走过来,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只能放弃。 她回去时,在小路的枯树林里看到眼熟的高瘦身影,开心的跑过去打招呼。 “好巧。” 俊秀青年垂首靠着树干,嘴里叼着根烟,手里拨弄银色打火机像是在点烟。 不过他眼尾绯红,额间青筋暴起,右手也明显在抖,火一直没能点燃。 周时盈感觉他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上前热心的说:“要不要我帮你。” 她说完,舒弈便换了只手,香烟很快燃起猩红的光。 白色烟圈没有逼退周时盈,反而让她更兴奋了些,她看着青年出色的外貌,善解人意的问: “你怎么了?有烦心事,要不要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 舒弈掀起眼皮看向她,眸中没有分毫情绪,冷漠的像是在打量一件物件。 周时盈愣住,心里想上前,脚步却在往后退,踩断树枝的声音尤为扎耳。 舒弈勾起嘴角笑了下,又恢复成她最熟悉的样子。 “嗯,是有一件你能帮忙烦心事。” 女人眼睛一亮,“是什么?” 青年用喑哑嗓音温和的说:“你以后离我妹妹远点,能做到吗?” 99 第99章 ◎你一定要好好的◎ 云层厚重,空气沉闷,压的人喘不过气,爬虫也从腐败的枯叶下爬出来,留下沙沙的声音。 青年身上酒味很重,夹杂着少许烟味,熏得人脑袋发懵。 周时盈怔忪一瞬,望着对面青年没问为什么,反而理直气壮的拒绝。 “做不到,我想当她嫂子,没成功前免不了跟她接触,除非你跟我处对象,我就同意离她远点。” 她抓住机会就表白,并提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说完就笑眯眯的等对方选择。 周时盈表白被拒过一次,认为舒弈最多再礼貌拒绝她一次,之后两人还能像这段时间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正常相处。 却没想到对方指间夹着烟,漫不经心的睨看着她。 “我是认真的,你看我家世不错,性格也好,身材长相都还行,跟我处对象你绝对不亏,而且我跟你妹妹很投缘,我真心喜欢她,以后应该也不会有姑嫂矛盾,我们俩要是成了,我肯定加倍对她好。” 周时盈大胆的跟他细数自己的优点,并为以后的事做保证。 舒弈抬手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的烟雾模糊他的俊脸,笑吟吟道:“真心到用她跟我做交易?嗤。” …… 舒然在原地久等不来舒弈,无聊到揪旁边的草叶玩,当看到他身影出现在拐角时,她蹦蹦跳跳的跑过去。 瘦高的俊秀青年在她靠近时伸手托了她一下,省的她摔倒。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舒然说完吸了吸鼻子,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烟味。 舒弈按着她的脑袋往后退了一步,混着这么重酒味还能闻见烟味,真是狗鼻子。 没等妹妹问,他就主动坦白,“只吸了两口。” “哦,这次就算了。”舒然假装不在意的应了声。 她在梦里看到很多次他蹙眉抽烟的场景,猜想他应该心情不好,摸了摸自己的兜说:“你伸手。” 舒弈懒懒伸出左手。 下一秒,舒然把几颗带着体温的糖放到他手上,小时候舒弈经常这么哄她,受他影响,她长大后养成了出门带糖的习惯,有时会拿来哄其他孩子或是朋友同事,效果很不错。 青年垂眸看了眼手心的糖,他耐心剥开糖纸,把包裹其中的糖全部送到嘴里嚼碎,细碎糖粒的尖锐部分划过喉咙,刺痛被腻人的甜味覆盖,他胸腔中的无法消解的郁气则顺着伤口慢慢消散。 舒弈吃完,在妹妹没有防备的时候,慢条斯理的捏住她下颚角位置,迫使她张开嘴供他检查。 他视线在她口腔里扫了一圈,见她牙齿依旧漂亮洁白,随即放开手,把吃剩的糖纸塞回她口袋里,“少吃点糖免得生蛀牙。” 舒然揉脸瞪着他说:“你太过分了,我不要面子的吗。”以前好歹是让她张嘴,现在居然直接动手捏。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不满,舒弈的真实感慢慢回落。 确定他们走远之后,周时盈才从后面走出来,看着他们兄妹嬉闹的背影微微出神,脑中回荡舒弈刚才的话,心里有些泄气,自言自语道:“真心就不能交易吗,嫁出去的妹妹交易一下怎么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舒然想带舒弈回父母家过生日,被他一票否决,提去饭店吃饭也不去。 没办法,舒然只能让席策远顺便买菜,她则在家里给舒弈萝卜汤解酒。 舒然真的很讨厌胡萝卜,连带着白萝卜,青萝卜都不喜欢,便指挥着她哥自己把萝卜切丝扔锅里,她在一边看着。 切菜时,见他左手拿刀切,想起他右手受过贯穿伤,也顾不得讨厌萝卜,上前要接过刀。 舒弈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用眼神逼迫她坐回去。 萝卜汤还没煮好,席策远便带着东西回来了,他一回来,便戴上围裙进了厨房。 今天只有他们三个人,舒弈只想随便吃点,席策远就没准备很多菜,预备做个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席策远准备晚饭的间隙,舒然把萝卜汤端给舒弈,并勒令他不许进厨房,她则在席策远帮助下准备自己的菜品。 过程一直不太顺利,看到半成品后,舒然小声吐槽:“好像跟我爸教我做的不太一样。” 她脸上沾了些面粉,看着很是可爱。 席策远给她擦干净脸,安慰说:“差不多。” “真的吗?”舒然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桌上又宽又厚的手擀面。 冷峻青年眸中划过笑意:“嗯。” 一个多小时过去,晚饭才被端上桌,舒弈又在柜子里找出一瓶红酒。 舒然想着他今天已经喝很多了,不想他再喝。 但舒弈把酒放在她面前,让她看瓶子,“夏天的时候你喝过一次,确定不想再尝尝吗?” “不想,下次喝。” 席策远:“喝吧。” 他们俩都说要喝,舒然也不好再坚持,用手指比了个高度,“那你们只能喝这么多。” 舒弈勾起嘴角没应声,拿起酒瓶先给她倒了小半杯。 之后,只要舒然杯子一空,他就给她续一点点杯底,舒然喝晕乎后,就没再阻拦他们喝酒,她趴桌上缓了一会,见他俩吃的差不多了,坐起身要去厨房。 席策远跟着她到厨房,看她手忙脚乱的下面,怕她被烫到,便帮着她把长寿面捞起来端给舒弈。 舒然正要把筷子给舒弈,忽然想起蛋糕不在,又赶忙把蛋糕插上蜡烛拿过来,关灯要他先许愿。 烛光下,舒然脸颊绯红,眼睛异常水润晶亮,让人看了心软。 舒弈跟她对视后,把蛋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像往年一样说:“想要吗。” 舒然摇头,指着席策远说:“我许过他的了,暂时没有愿望了。” “哦。”舒弈在她拒绝后平静的吹灭蜡烛。 接着舒然把筷子放在盛有长寿面的碗边,郑重的交代说:“别咬断,要一口吃完,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碗里有蛋有青菜有面,但蛋明显煎焦了,青菜也有些老,总体的卖相有些差。 面放了一会,已经不烫了,好在量不多,没有坨在一起。 舒弈挑起约有两根手指宽的长寿面,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顺从的拿起筷子一口吃完。 见碗里什么都不剩,舒然期待的问:“好吃吗?” “不好吃。” 闻言,席策远在桌下踢了脚舒弈,似乎是想让他好好说。 舒然失望的叹气,又听见她哥说: “但感觉到了心意,有点感动。” “只是有点?”舒然歪头不满的看着他,她脑袋晕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舒弈看出来她酒劲上来了,笑吟吟逗她,“嗯哼,不然呢。” “不给你礼物了。”舒然坐到沙发上摆弄收音机,调到最常听的频段听今日的书评,刚听了没多久就睡了。 舒弈发现她在睡梦中不安的皱着眉头,立即将她叫醒。 “舒然。” “嗯?”舒然被叫全名,意识立马回笼,迷迷糊糊的回应他,“怎么了?” “要不要出去逛逛?” “不要,我好困,你们自己去玩吧。” 舒弈在她旁边坐下,时不时叫她一声,让她一直没法安心入睡。 舒然被他磨到起床气都没了,叫上席策远一起出去。 他们三人一块到体育场活动,在那碰到机修组的学徒工,席策远和舒弈被他们拉着去打了场篮球赛,两人分别加入一队,舒然在旁边打哈欠,时不时给他们喊声加油。 结束时,他俩满身是汗,舒然催促他们在澡堂关门前去洗澡,自己关上卧室门睡觉。 半夜舒然突然醒来,随即要坐起来找东西。 席策远被她的动作带醒,搂住她的腰,嗓音低哑:“怎么了?” “生日礼物忘给我哥了。” “他睡了,明天给吧。” “可我想现在给,他明天早上醒了就能看见,我偷偷放门口,马上就回来。” 舒然打开床头灯,找出先前准备好的礼物悄悄放到舒弈房间门口,却发现他屋里还亮着灯。 她犹豫片刻,放轻动作推门查看。 两个房间格局差不多,推门就能看见床,舒弈靠着床头拿着一沓资料翻看,听到开门的声音,扭头跟她视线撞了个正着。 舒然皱眉,看着他眼下的乌青说:“哥,你怎么还不睡觉。” 舒弈放下手里的资料,“你怎么不睡觉?” “睡醒了。”舒然回身把东西拿进来交到他手上,“礼物给你。” 他接过东西放到被子上,问:“晚上又做梦了吗?” 舒然迟疑的说:“一点点。” 晚上她听评书的那一会做的梦,之后着急回来睡觉反而没再做梦了。 “梦见的什么?”舒弈递给她毯子让她坐下,似乎是要跟她细聊这件事。 舒然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垂着眼睛说:“有点记不起来了,好像是我跟你吵架,嫌你管的多之类的。” 梦里的那个她厌烦舒弈出狱后处处约束她,因而展开剧烈争吵。 舒然知道现在的舒弈是那条故事线上的人,知道他经历了很多,知道他性格变得阴郁,心里压抑痛苦。 但她无法改变那条故事线,只能在这试图做些弥补让他能好受些。 舒弈眸色幽深,面上不经意的问:“难不成是我平时管你管多了,让你做梦都惦记着,讨厌我到这种程度了吗。” 舒然摇头,认真的说:“我是你妹妹啊,你不应该管着我吗?而且你很有分寸,管我是为我好,这些我知道的,我从来都不讨厌你管我,只是我长大了,有时候需要一点尊重和肯定。” 俊秀青年脑中有很多记忆开始回溯,面对他强硬的安排,妹妹的那些歇斯底里和崩溃跟现在的冷静理智形成鲜明对比。 他喉结轻滚,却不知道说什么,只习惯性抬手想摸她脑袋,但两人之间有点距离,手没能触到她。 舒然主动凑近,头靠在他腿上方便他摸头。 女孩发丝柔软,此刻故意卖乖,气质极为无害。 他动作很轻,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东西。 舒然感觉到自家哥哥的小心翼翼,索性直起身抱住他,“你是我最亲的人,我虽然不知道梦里是怎么回事,但那绝对不是真心话,哥你不要多想。 你很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你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的。” “真的吗?”舒弈低垂眼眸的神色翻涌,胸腔处好似被烫了个大洞,压抑沉闷的郁气大量往外倾泻,让他又痛又舒畅。 “当然是真的啊。” 得到妹妹肯定的回答,舒弈回抱住她,力道大到好似要把她塞进骨血中。 “然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523:58:09~2023-09-2704:5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berTeoh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0 第100章 ◎良心会不安◎ 晨雾浓重,窗户玻璃上挂着的小水珠缓缓凝聚滚落。 舒然不想起床,又舍不得席策远这个人形热水袋,手脚并用的压着他也不让他下床。 天冷之后,这幕每早都会发生一次,席策远早已习惯,先抱着她躺一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用被子把她裹成蚕宝宝,等他洗漱完再把她拉起来。 洗漱完,舒然边喝南瓜粥边吸鼻子,看着外面微暗的天色说:“真的好冷,什么时候放假不上班。” 门从外面拉开,舒弈拎着从后街买的煎包回来正好听见她的话,“下个月。” 舒然叹气,“怎么还有这么久。” 舒弈在桌边坐下,舒然拿煎包时,看见他身上穿着她送的灰色羊绒衫有些惊喜。 要知道之前她送的那些,他嘴上说着喜欢,却一次都没有穿用过,任她怎么催促都没用。 她昨天把礼物给舒弈的时候说衣服已经洗过了,让他一定要穿,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他这次会这么配合。 “好看。”舒然弯起眼睛夸赞道。 舒弈没说话,却轻扬起下巴。 舒然夸完他,转头跟旁边的席策远说:“你待会把我送你的鞋穿上。” 席策远沉静的黑眸中写满了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这事。 女孩木着脸,慢吞吞的说:“鞋子加羊绒衫花了我一个月工资,你们穿上能激励我好好上班挣钱,不然这个班我一天都撑不下去。” 原来还是不想上班,两青年被她逗笑。 新业务员到销售办,都会被严梅带着跑一阵业务,等到开单了才会独立出去,虽说舒弈早就开了单,但严梅十分重视他的培养,现在无论大小业务,还是开会都会带他去见识一番。 十二月本该是业务淡季,剩下业务员手里的单子都不算多,大多都闲在办公室里。 但展销会后,海市机械厂一举成名,订单源源不断,业务员忙得不可开交 舒然手里一大堆活,没人能帮她分担,饶是钱洁见完客户回来,帮她分走一部分工作,她手里还剩有一堆着急处理的。 上午,舒然中途接了个找陈垚的电话。 待他陈垚回来后,他拨回去含糊的应了两声,挂断电话后,跟舒然说: “待会你跟我一块出去见个客户,帮我拎着资料。” 当跟班这种事舒然之前没少做,张辉,钱洁都叫她跟着出去过,偶尔会把一些小单子算在她头上。 但这次舒然还没应声,钱洁先替她回绝,“你自己不能拎啊,她今天要去厂办帮忙接待外厂来访的人。” 他们机械厂上了报纸,近几天有许多国营厂到访,厂办的人忙不过来,戎雪点名要舒然过去帮忙。 舒然点头,“我待会是要去厂办。” “我有时间,我跟你去。”宋靖抬头。 陈垚表情有些迟疑,尴尬的笑了笑,“算了,就是一个小客户,而且宋哥你也挺忙的,我们去就行了。”接着又毫不客气对钱洁说, “你中午没事吧,你帮她去厂办帮忙,舒然,你收拾一下,咱俩一会就去,到时候早点回来,省的耽误你工作。” 舒然见他朝她传递了个只有他们俩能意会的眼神,心累的应下。 挖客户就挖客户,怎么还把她带上了。 外出见客户路上,陈垚看舒然唉声叹气的,哭笑不得的说:“不就让你拎点东西吗,怨气这么大,待会多给你点两个菜。” “点不了哦,我带了餐券抵。” “你带那玩意干嘛?” 提到这个,舒然怨气更重,“陈哥,你自己去财务报过账吗?” 他硬气答道:“没有,那群财务太难搞了,我懒得跟他们打交道,有你跟钱洁不就行了。” “……”陈垚这话说的太理直气壮,让人不好辩驳,而且办公室的杂事本就是舒然现在的工作内容,她还能说什么呢,也算明白钱洁为什么总说他坏话。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没有,你怎么把人想的这么坏。”舒然随口敷衍他两句。 看她心不在焉,陈垚怕她回去跟钱洁告状,又说:“放心,这顿饭不走公账,对方请客,你待会放心吃。” “人家请?”舒然有些惊讶,这还是她到销售办以来,第一次听说客户来厂里,反请业务员吃饭的情况。 像这种情况,难道她之前想错了,不是陈垚没有拦截宋靖的客户,而是有其他隐情。 陈垚特意嘱咐舒然,“进去少说话,闷头吃就行。” “好。”舒然不清楚饭局的目的,自然也不会质疑他的安排。 他们进包厢时,已经有个人在里面等着了,对方是个长脸男人,身高不算高,穿着板正的黑色呢子,看着年纪不小。 见他们来了,连忙起身来接。 “陈同志,约你时间约了好几次,今天可算见到你了。” 陈垚一改在外面不靠谱的调笑态度,不冷不淡着的跟他握了握手,“最近实在是忙。” 海市机械厂自上报纸后,收到颇多认可在同类型国营厂中的地位水涨船高,最近联系他们的客户非常多。 客户太过热情,业务员的情绪则会平和很多。 不用陈垚过多解释,对方就表示理解,视线随即转向舒然,“这位是?” “这是我同事舒然,这位乔明亮,是咱们意向客户。” 舒然记得陈垚让她少说话的事,跟乔明亮简单道了句你好,便不再言语。 乔明亮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舒然,随即又看了看陈垚,似乎是想看出两人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不过什么都没发现。 菜品在他们坐下后不久就开始上桌,在他们谈天阔地,东扯西扯时,舒然独自吃了半场。 陈垚刚才没说大话,这顿饭极为丰盛,他们三个人,上了十二道菜。 许久之后,乔明亮才开始给陈垚倒酒,转而说起正事,“我手里有个单子,” 舒然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准备侧耳细听时,乔明亮给她面前的杯子里也倒上白酒。 “她不喝。”陈垚淡笑道。 “是,小姑娘确实不适合喝白的,那舒同志你多喝点汤。”乔明亮也没勉强,停下动作继续跟陈垚聊公事。 “咱们要是今天签了能不能给我加急生产出货。” “这个我做不了主,我们最近订单实在是多,全都是急单,回头我给你问问车间那边的安排。”陈垚态度含糊,既不拒绝也不同意。 舒然听了一会,感觉陈垚态度有点微妙,如果想挖客户,那他现在应该急着敲定订单才对,像现在这样打太极根本不是他以往面对客户的正常态度。 再说以陈垚的人品,其实不太可能作出挖同事客户这种事情。 这么看,可能是客户带着订单主动跳到陈垚这里的。 饭局结束时,陈垚要带着舒然先行回厂,乔明亮拿出一早准备的烟酒礼品送给陈垚。 两人拉扯了一会,陈垚无奈收下,谢了两声带着舒然走了。 直到离开国营饭店后,陈垚又恢复成不稳重的样子,把烟酒礼物递给舒然让她拎着,嬉皮笑脸的问她刚才的饭局吃的好不好。 “挺好的,就是……” 见她言辞吞吐,陈垚不解:“就是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呗。” “吃人家嘴软。” “这话说的没错,吃人家嘴软,拿人家嘴短,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 舒然垂眼想了一阵,斟酌开口:“是想要表明你没挖宋同志的单吗?” 其实这话她不该说,但陈垚都问了,再不说就有点假了。 “你脑瓜子还挺好使的,”陈垚笑说,“但这只是一方面,再猜猜。” 舒然费神的想了一阵,随即摇头。 陈垚又问:“给人送过节礼吗?算了,看你这样就知道你没管过这些事,今天让你长长见识。” 他说着,指了指她手上的烟酒,示意她打开。 舒然疑惑的顺着他的指挥打开装酒的盒子,随即瞳孔一震。 四四方方的盒子里,放着用皮筋绑着的两卷纸币和一沓商品票。 “傻了?”陈垚喝了酒,情绪更加外放,他手指扒了一下,“这有小两千吧,那姓乔的还真舍得。” 舒然不仅没见过这么多现钱,更没见过以这种方式途径出现的钱票,紧抿着唇瓣将东西重新包好。 她不知道乔明亮为什么要送这么的钱给陈垚,但这么大数额的钱,用这么隐秘的方式,明显不止是为了未来催单,“陈哥,” 陈垚打了个酒嗝,大手一挥,声音中夹杂着些许醉意,大方表示,“别说了,分你一半。” “我不要。”这钱来的诡异,她要拿了这钱,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真不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嗯。”舒然语气坚定,试图劝说陈垚放弃这笔不义之财。 她该说什么呢,说厂里现在的效益蒸蒸日上,订单络绎不绝,以陈哥你的能力,赚到这些钱或许只需要几年,但良心上的事行差一步再难回头。 可这话有些尖锐,用来劝说难保不会有反效果,或许她需要委婉一点。 沉吟良久,舒然问:“陈哥,我有一个问题,万一这位乔同志跟你合作完,下次再跳到钱姐那里怎么办。”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乔明亮能从宋靖跳到陈垚,难保不会再跳一次。 如若对方像现在这么做了,依照钱洁的颇具正义感的脾气,大抵不会收这笔钱,还会反手将这事捅出来,到时候之前跟乔明亮合作过的宋靖和陈垚都要被调查。 陈垚怔忡,脑中自动映出钱洁气到跳脚,再把事情捅的人尽皆知的得意模样,用笃定的口吻说:“这是最后一次,他以后没机会跳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704:51:10~2023-10-0101: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berTeoh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0-110 第101章 ◎不开心◎ 强风吹落树梢仅存的枯叶,落到舒然衣袖上,留下一道白灰,她随手拍了拍。 四周有些安静,陈垚躬身在路边呕吐的极为刺耳,他刚才其实没喝很多,但架不住感冒刚好没多久,几杯酒下肚着实有些难受。 舒然站到一边等着,待他吐完,再递上他的保温杯。 陈垚漱了漱口,又往前走了一段坐下来,对上舒然清澈的目光,笑说:“怎么这么看着我,失望啦,没想到我是这种人。” “不是,总觉得你不像会拿这笔钱的样子。”舒然坦诚作答。 从最开始进包厢时,陈垚的举动便给她一种强烈的违和感,现在想来,他多半在做戏。 她在销售办里待了几个月,还算了解同事的人品,知道陈垚平时有些不着调,纵使平日里总有些违规,但那都是小打小闹,像中饱私囊这种严重违规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舒然觉得他应该有些底线。 陈垚抹了把脸,似乎想给自己醒醒脑子,郁闷的说:“你看人真准,钱洁这方面得多跟你学学,她那眼光,啧。”他话语中满是嫌弃。 这话一出,舒然心里的重石微微落地,“陈哥你还能走吗?” “当然能。” 陈垚撑着膝盖站起来,只是走起来时脚下有些打飘,回去的路上,他先是自言自语了一会说:“我又不是宋靖,才不稀罕拿这笔钱呢。” 他随即又跟舒然交代,“这事还是先保密,回头我把事情理顺再跟严姐说这事,要不然宋靖肯定不会放过咱俩得。” 回到办公室,见宋靖坐工位上,陈垚脱了棉服抱住烟酒锁在柜子里。 钱洁当着他的面摔文件板,没好气的说:“走之前说好早点把人带回来呢,你看这都几点了。” “有点事耽误了。”舒然上前跟她解释。 钱洁上手摸了摸她,像是在检查一般,问:“没喝酒吧。”说着,还用眼神刮了陈垚几刀。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陈垚平时没个正型,这次带人出去吃个饭,自己喝的醉醺醺的,舒然又是钱洁张辉两人一起带出来的,她生怕舒然在酒桌上被带坏。 “没喝,就吃个饭。”舒然顺着她的力气,被动的她面前转了一圈,“什么事都没有。” “行,你休息会,待会你还得去厂办找戎雪,她催好几次了。” 舒然想到下午还有应酬,心累的要命,手边的电话忽然想起,她刚接起来就被钱洁拿走。 “喂,舒然上厕所去了,好,她回来我就让她过去。” 挂断电话后,钱洁摊手,“又来催了,没事,还有时间,你坐一会再去。” “好,我睡会。”舒然看了眼时间,打算趴桌上午睡一会。 她趴下没多久,又被人喊起来,睁眼发现是周时盈。 见舒然醒了,周时盈直起身,笑眯眯的说:“怎么还睡呢,咱俩一块去厂办,那边催着呢。”听这话,戎雪也叫她去厂办帮忙了。 “好。”舒然迷迷糊糊跟上她,走前还不忘跟其他人说一声。 钱洁不满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捏紧拳头说了句真烦人。 她们到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戎雪工位前已经站了八九个年轻人,正被她交代着接待事宜。 “这是厂里目前最重要的事,你们别想着偷懒,都给我上点心知不知道,就算他们上厕所你们也得跟着,昨天陈秀莉那事不能再犯。 要是让我知道谁跟陈秀莉一样,不尽心尽责,影响咱们厂的名声,回头在会上点头批评,年底先进评优就别想了,都听见没有。” “听到了。” 最近来厂参观的人一批接着一批,戎雪找了不少外形出色的年轻职工接待他们,其中有个叫陈秀莉的,不爽她的安排,接待的时候耍心眼偷懒,把外来人带进四车间自行参观走动,结果他们闯入核心区域影响了技术员的工作。 戎雪也因此被车间主任,副厂长他们狠狠训斥一番,今天耳提面令这些接待员们必须全程跟着参观考察者们,不能再犯昨天的错误。 “你们去厂门口等着吧,我等会过去。”戎雪挥手让他们出去,看见门口的舒然后,脸上绽放出笑容。 “舒然,快进来坐。” 舒然先抬脚跨进办公室坐在她对面,然后是周时盈。 戎雪从抽屉里拿了些吃的往舒然手边放,也拿了些放到周时盈边上。 “刚回来吧,吃点东西。” 她这么热情,舒然一时有些不习惯,觉得还是她之前谁都看不起的样子最亲切。 周时盈不客气的剥开一个橘子,分了几瓣给舒然。 橘皮闻着酸涩刺鼻,舒然有些不想吃,把橘子拿在手里跟戎雪说话。 “今天有多少人来啊?” 戎雪看舒然不吃,又给她拿了瓶汽水,顺便把瓶盖开了递给她,“那些人不用你管,我约了报社的人过来拍照片,你带着周时盈招待好他们就行。” 要不是找了报社的侯敬来,他又不爱跟戎雪说话,她也不能找上舒然,毕竟销售办也很忙,她把人借走了,保不齐严梅要说她。 舒然感觉到旁边有一股热烈的视线,转头跟周时盈对视一眼,用鼻音轻应了声。 他们在机械厂门口等来到访的人后,分成了几队先行带去车间,而舒然和周时盈仍在原地继续等着。 舒然已经习惯等客户了,周时盈却不行,站一会就开始闲不住,逗着舒然跟自己说话。 说了几句,周时盈就发现舒然走神不在状态,不自然的抿了抿嘴,挎着她的胳膊问:“你怎么这么冷淡,不想理我啊。” “不是,我有点累。”舒然跟她解释。 周时盈将信将疑,“真的吗?” “嗯。”舒然今天一直在忙,应酬完回来午睡两分钟就被喊起来,现在累到不想说话。 周时盈还是不信,沉默了一会,又问:“你哥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舒然满脸茫然,不明白她指的什么事。 “没事,那个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是报社的吗?”确定她不知道,周时盈随手指了个人快速岔开话题。 舒然定睛一看,发现真是报社的田通和侯敬,这次只有他们两人,背着个包,脖上挂了个照相机朝舒然招手。 一见面,田通就说:“怎么样,上次报道的效果不错吧。” 周时盈以熟稔的口吻回答:“岂止是不错,简直让我们厂名声大噪。”她这话没有半点夸张,这几天开会时,领导说到这事都笑的合不拢嘴。 舒然点头表示赞同,“照片拍的很大气,报道也很专业,感谢两位的帮忙,今天又麻烦你们走这一趟,待会结束一起去吃个饭吧。” “行,主要还是你们事办的好,不然现在不会有这么好的反响。”侯敬边说便跟着她往里面走。 周时盈看着田通脖上挂着的照相机,发现是她没见过的新型号,一时有些心痒,她嘴比脑子快,张口想借来看看。 她话一出口,几人齐齐朝她看去。 舒然觉得有些侯敬有些不高兴,试图给周时盈递眼神,让她收回刚才的话。 周时盈虽然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但看到舒然的反应,心里莫名有些不服气,又补了句:“可以吗?” 田通第一次见她,除了知道个名字并不了解她。 可他带着的这相机是报社新置办的海鸥牌相机,一台要四五百,十分贵重。 他不放心把相机给她看,于是推脱两句走到侯敬旁边跟舒然说话。 “那稿子写完本来想先给你们看看*,但怕你们厂领导提意见改稿,我俩商量完就直接交了。” 周时盈没想到对方会拒绝的如此干脆,面子一时有些绷不住,挂脸跟在他们后面。 舒然看出她的失态,时不时给她递个话题让她加入进来,不至于让她太过尴尬。 因为有了昨天的事,再带外人进四车间需要跟车间主任报备,好在舒然跟廖主任相熟,不费任何功夫就获得允许。 舒然轻车熟路的给侯敬田通两人介绍,“这个是之前你们照片上那个机器的改进版本,旁边这是原版,等测试完,大概年后才会开始展出销售。” 周时盈也是第一次进四车间,什么东西都不了解,只能时不时附和两句,感觉无聊至极,心中逐渐生出想走的念头。 原本这差事没轮到她,只是她听财务室的张姐说戎雪最近在找舒然帮忙,她才到厂办自告奋勇的加入接待队伍,早知道不来了。 面对眼前相似的机器,田通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问:“这可以拍照吗?” 舒然点头,“可以的。”这机器之前就出来了,不过展销会时还没送去小厂测试,现在送了几台出去,就不需要再保密了。 田通走动好几次,才找到合适的位置拍照,他刚举起机器,廖开忽然从旁边的工作间里窜出来,走到舒然旁边小声说跟她了几句话。 对上他期待的目光,舒然憋笑,问侯敬说:“能不能在照片里面加个工作人员啊。” 侯敬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廖开,少年的表现欲几乎要溢出来,大方同意,“行,去吧。” “等下,我换身衣服。”廖开撂下这句话急匆匆跑开。 再回来时,他换下棉服,穿了身修身的整洁工装,看着如同其他技术员一样专业。 舒然看他在机器旁不断变换站姿,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刚才廖开说他也想出现在报纸照片上,央求她帮忙,换了衣服不说,还要调整到最好看的姿势。 她漂亮的眉眼间盈满笑意,做几个手势示意他调整角度,画面看着很是温馨美好。 这时,席策远从工作间出来,舒然余光立马注意到他,转头看他走近。 青年面容俊朗,气质出众,舒然隔着周时盈,歪头朝他做鬼脸逗他。 他冷峻眉眼软化了些,唇角微微上扬。 廖开最后却换成检修的动作,这个姿势只有背面,没有正脸,他跟舒然解释说:“我怕被人认出来我是上次活动的托。” 经他提醒,舒然才想起这茬,点头说“争取下次活动让你露正脸。” “嘿嘿,没关系。” 田通听见后,立马说:“那再拍张自己留作纪念呗,又不是什么麻烦事,站好我再给你拍一张。” 廖开看了眼席策远说:“这次能跟我师父一起拍张吗?” “可以。” “师母要一起来吗?” 舒然想着自己还在工作,无视家属暗含期待的眼神,狠心摆手拒绝,“不用,你们照吧。” 听到廖开喊舒然和她身旁青年师父师母,田通有些惊讶,他看出他们间的关系亲密,只以为是在谈对象,没想到已经结婚了。 田通笑哈哈的问舒然:“你要不要试试给他们拍张照片。” 舒然以自己不会操作的理由再次拒绝,田通则说:“来我教你,按这个就行。” 最后舒然被迫在侯敬他们兴冲冲的指导下,手拿相机拍下她人生中的第一张自己拍的照片。 这无疑又是一次新奇的体验,她短暂的感受一次,又迅速抽身出来。 舒然把相机捧还给田通,回头却发现周时盈走了,连背影都透出生气的意味。 舒然想追上去,又怕田通他们多想,只能看着她离开车间。 拍完照,廖开老老实实跟着席策远回去继续学习工作,舒然带着田通侯敬继续逛。 “这两个工作间里是研发的新机器,现阶段还需要保密,只能以后带你们看。” 傍晚,侯敬田通和舒然商量完这次报道的方向,戎雪那边也完事了,在国营饭店开了几个包厢请今天到访的人吃饭。 舒然有些吃怕了,临时叫了钱洁陪她。 包厢里除了她们俩,还坐着厂办的戎雪和李鸣,报社的田通和侯敬,几人没喝酒,简单吃了个饭聊聊公事就散了。 吃完饭,钱洁留下来开发票,舒然去送报社的人,回来的时候拧着眉头,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钱洁走过去撞了撞她的肩膀说:“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因为周时盈,跟她吵架了吗。” 刚才在饭桌上,戎雪问周时盈怎么没来,舒然解释说她不太舒服。 舒然再次想到下午生气离开的背影,揉着眉心说:“没,我这段时间经常吃饭店,我感觉我要吃吐了。” 最近几天各种丰盛的饭局,她吃的很是腻味。 “这话说出去会遭人恨的,说真的,吃吐的感觉我也有过,我以前一天吃过六顿,还喝酒,那滋味超级难受。” 舒然跟她边聊琐事边往机械厂家属院回,两人越聊越兴奋,连寒风吹在脸上都不觉得冷。 本来舒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但听到她说去找张辉时放心了不少,两人走到岔路口分开,钱洁忽然想起件被遗忘的事,气喘吁吁的追上舒然,问: “你有没有富裕的商品票,我想跟你换点。”钱洁过段时间要跟张辉结婚,他俩手里有点钱,票证却不够,只能先找朋友置换一些。 舒然也想到他们要结婚的事,自然不会拒绝帮这个忙,“你们要什么?” “主要是布票,家具票,要是有多余的收音机票的话更好。” 舒然不管这些东西,不知道家里有多少票,先把她需要的东西记在心里,说:“我回去找找,明天带给你。” “谢谢。”钱洁欢欣道谢。 舒然回到家门口,刚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屋里亮着温馨的灯光,气质沉峻的男人接过她的包,俯身将拖鞋从鞋架拿下放到她面前。 舒然换完鞋没有立即站起来,靠着他唉声叹气说好累。 席策远伸手将她抱起来,舒然手脚并用的挂在他身上,似乎这样能够汲取力量。 她很喜欢这个姿势,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席策远难得穿件燕麦色的浅色毛衣,一手托着她屁股下面,一手轻拍她的背,“怎么了?” “不开心。”舒然环在他颈间的胳膊越发收紧。 青年清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因为什么?” “不想说,我们做点什么吧。”说完,舒然突然挺直身体,手肘撑在青年肩上,垂眼向他吻去。 她的突然袭击,让席策远的头颅被迫后仰,任她乱亲一通。 两人在一起小半年,舒然还是只会蜻蜓点水的亲吻。 席策远抱着她在床上坐下,又被她压在啃,眸色深了几分,修长的手指在她发丝间摩挲,开始轻缓回吻她。 舒然起初十分惬意,不由眯起眼睛。 对方力道一点点加深,等到舒然察觉想停止,青年强制性的按住她后脑勺,不允许她临时撤开。 她耳热心跳,重重的推搡了两下,对方才从她唇瓣上离开,转去亲她敏感的下颚。 舒然睫毛轻颤,泪眼朦胧的喊他名字,“席策远。” “嗯。”青年应声间,亲吻来到她颈间。 她软声说:“不要咬。” “不咬。” …… 次日,舒然问席策远要家里的商品票,他给了她两叠绑起来,约有五厘米厚的票证。 她把东西摊在桌上,把布票和几张家具票单独拿出来,却没找到收音机票,失望叹气完说:“钱洁年底结婚,我把这些布票和家具票换给她了哦。” 席策远知道钱洁平时对舒然不错,问:“还少什么,这些够吗?” 舒然看着手里二十多张票证迟疑道:“少了张收音机票,其他应该够吧,不够再说。” 到厂里,陈垚和钱洁已经来了,站走廊上吃早饭。 舒然看了眼钱洁,她三口吃完肉包,鼓着腮帮子跟着进办公室。 “还差一张收音机票,我中午回家给你找找看。”舒然把装有票证的信封塞到钱洁兜里,转头发现陈垚也进来了,立马停了话。 钱洁嘴里塞满东西说不了话,把兜里的白煮蛋塞给她吃。 “我吃过了。” “拿着捂手。”钱洁喝了口豆浆,把噎人的肉包往下顺了顺才说出话。 上午再次通知在礼堂开会,舒然跟周时盈坐的比较近,跟她说了两句话。 在得到周时盈有些冲怼的、甚至阴阳怪气的回复后,舒然敏锐的感觉到她对自己别扭的冷淡态度,便没再上赶着搭话。 这种情况她先前在苏媛媛他们身上经历过一次,短暂伤心后就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绝对不会勉强维系这段关系。 舒然冷淡后,周时盈反而又重新热情起来,提出中午想跟她一起吃饭。 “不了,我中午有事。” “怎么又有事啊?我俩好久没一起吃饭了,该不会是不想跟我吃饭才找的借口吧。”周时盈用抱怨的语气半真半假的说。 “有事不是很正常吗?你昨晚不也有事,不然照你的说法,你昨天也不想跟我吃饭,我回一次也能理解吧。” “别这么认真嘛,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周时盈连忙安抚她。 舒然停下脚步,转头认真的说:“时盈姐,如果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的对我表达不满,这样你累我也累。” 她很直接,直接到周时盈有些被惊到,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回复她,心虚的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我听着是这个意思。” 周时盈不敢看舒然的眼睛,偏头说:“等会,我脑子有点乱,等我回去想好跟你说行不行。” “好,那我先回去了。”舒然迈着从容步伐离开。 中午,舒然席策远回了趟纺织厂家属院,两人先回了席家,舒然问了句收音机票。 陈薇说:“年底结婚的人多,三大件票证到处有人要,前两天刚换给别人,你要是要,我再给你换一张。” 舒然不想麻烦婆婆,“没事,我就随口问问,不用换。”最近换票的人确实多,席策远在车间也没换到收音机票。 走前,舒然又回了趟舒家,开门看到家里有意外之客。 “吃饭没。”黑了不少的舒宏勇吸溜这滑肉粉丝汤跟他们打招呼。 席策远率先出声,“二哥,我们吃过了。” “二哥,你不是应该在部队吗?”舒然记得他明明参军去了,怎么又回到这来了。 舒宏勇毫不避讳的说:“有点私事,请假回来处理。” 他这么说,舒然立马通晓,明白他是为了廖雪华的事情专门跑这一趟。 “什么时候回来的。”舒然和席策远进屋在沙发坐下。 “中午刚到,叔婶买东西去了,等会就回来了。” “昂。”舒然把席策远留下跟舒宏勇说话,她则去舒弈房间翻翻抽屉,找找她想要的东西。 舒弈房间很整洁干净,舒然打开抽屉,果然看到随意放置的票证,但里面也没有收音机票,只能等李芩夫妇回来再问问他们有没有。 她等了二十几分钟,李芩跟舒晓彦迟迟不回来,上班点又快来不及了,舒然只能拉着席策远先离开,走前问了句舒宏勇在这待几天。 舒宏勇跟出门送他俩,“两天,明晚走。” 舒然坐上自行车后座,搂着席策远的腰说他们晚上再过来。 “行,路上骑慢点。” 舒然说话算话,晚上又回了纺织厂的家属院。 一开门,舒家在包饺子。 李芩笑的眼睛完成一道月牙,“正说你俩呢,快进来。” 席策远把路上买的水果放桌上,进厨房洗手帮着一起包,舒然坐旁边跟他们聊天。 年轻人间的气氛十分融洽,尤其舒宏勇又十分健谈,跟他们分享之前下乡时的经历。 “我插队的知青点,这个季节柴不够粮也不够,我同屋几个人赶着天微亮,上山挖野菜,有次正好遇到一只出来觅食的山猪,我们也是冲动,几个人拿着锄头合理把那山猪弄死了,偷着抬回去混着野菜包了顿饺子,那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李芩听着心惊,“多危险啊,怎么不联系我们给你送点吃的。” 舒晓彦也觉得吓人,附和说:“就是,离家这么近,送个东西多快啊。” “大家都饿,吃独食人家会排挤你,与其让他们抱团针对你,还不如饿着,反正饿不死。”舒宏勇见李芩一脸心疼,又连忙说,“我话说的有点夸张,听听就好别当真。” 舒然安静的听着,知道他话语间没有夸张,那些事她曾在梦里经历过一部分。 现在记忆被唤醒,她有些残存的情绪,听完身体阵阵发冷,忍不住往席策远身边贴。 席策远侧头看她,小姑娘脸一片绯红,唇瓣却咬的发白,他放下手里的饺皮,用手背蹭了蹭她脸颊,感觉有点烫,“帽子围巾取下来。” 屋内很暖和,舒然却全副武装,这样待会出去肯定会生病。 舒然摇摇头,席策远起身去洗手,回来时给她灌了个热水袋,在她摘下帽子围巾后才把热水袋放到她手里。 李芩也没心思听舒宏勇说什么了,就看着女儿女婿暗笑,又忽然想起自家仍是孤家寡人的儿子,问: “你哥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严梅走的时候没说,舒然也不太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转岗完总出差不着家,他怎么这么忙。” “忙点好啊,说明领导看重他。”舒宏勇开口帮舒弈说好话。 这话戳中舒晓彦心里未消的气焰,用鼻音哼了声,不满的说:“跟之前一样安稳点多好,现在整天东跑西跑像什么样子,早点成家才能立业,” “爸。”舒然和席策远异口同声打断他的话,舒然蹙眉是因为她容不得任何人当着她的面说舒弈一点不好。 见乖巧的女儿护不听话的儿子护的厉害,舒晓彦心中升起奇妙的欣慰感,“行,不说他。” 舒宏勇转而提起叔叔婶婶关心的事情,“叔,你们的车明天能不能借我,我去处理私事。” “行啊,就在车库里,你要用就骑走,不过你要去哪,知道路吗?” “知道,放心。” 他要去办的私事,其他人心照不宣,知道他这趟是为了处理廖雪华的事才请假回来,明天多半要去女方家把这件事情理清再走。 李芩和舒晓彦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嗫嚅问道:“要不然我跟你叔陪你一块去。” 上面会面,他们夫妇俩觉得女方家里不是很好相处,担心舒宏勇吃亏,这才提出陪着一起去的想法, 舒宏勇的心态倒是轻松,不以为意的说:“不用,我能处理好。” 侄子这么说,李芩夫妇俩也不可能再说些什么,忧心忡忡的关心其他事。 “宏勇,你在这边当兵啊,以后还能调回去吗?” “不好说,这几年肯定走不了,不过我们领导人很好,说不准哪天就找机会把我调到我家那边的军区了,叔婶你们别担心了。” 他这么说完,舒晓彦稍微放心了些,转问起领导的事,“你们领导叫什么,今年多大,平时喜欢什么,明天我们给你准备点东西带回去。” 舒然靠着席策远,手插在他兜里,明面上在安分的听他们说话,实则在其他人看不见的位置挠他腰侧。 冷峻青年不动声色的压住她的手。 两人隐秘的玩闹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名字就不说了,姓周,二十七八了吧,叔婶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他不收底下人的东西。” 听到这些描述,舒然停下动作,周? 该不会是周时盈她哥吧。 舒然跟对方在饭桌上见过一面,一时忘记对方具体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也是军人,还是个团长。 舒晓彦显然也想起来自己办的这桩糊涂事,“是不是叫周时烨。” “是,叔,你怎么知道?” “你认识?”李芩当初只顾着生气,并不了解跟女儿相亲的人,不解的望着丈夫。 舒晓彦有些心虚,摸着鼻子干咳两声,悄悄的瞥了两眼女儿,见她跟没事人一样,估计也没想起来,当下放心不少,“不认识,听别人说起过。” 席策远觉得有些古怪,但当下没问。 晚上舒然跟他回席家过夜,见他拿着书在其中一页停留许久,似在发呆。 她想了想,从被窝出来跨坐到他腿上,用身体隔开书,待他回神,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开口。 “你在想什么?”她嗓音轻缓,似在撒娇。 席策远合上书,抬手托住她的腰往前抱了点,然后屈起腿护在她身后,看着她晶莹剔透的眸子问。 “周时烨是谁?” “周时盈哥哥。” 青年倾身吻了吻她鼻尖,继续问:“还有吗?” “一个他坐下后,我才知道的相亲对象。”舒然没有隐瞒,对他诚实作答。 回答完,她眼睛眨也不眨的观察着席策远的表情。 青年俊朗面容没出现一丝丝不悦,再次靠近亲了她一下,气息带着侵略性。 他这样,让舒然有种说实话被奖励的错觉,很想说些什么,好再被他奖励一次。 她歪头,似在审视对方,她隐隐感觉自从上次两人闹矛盾提过离婚之后,这人对她虽然还是以包容为主,但给她的感觉莫名强势了很多。 像是一柄不对等的称,弱势端被人加上重量,渐渐跟另一端持平。 这感觉相当不错,舒然十分享受这种平等的状态,她捧着席策远的脸,用力亲了下,弯眼软声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她心情愉悦时,丝毫不吝啬情感的表达,黏黏糊糊的抱着青年在他耳边输出爱意。 席策远被她给足了安全感,慢慢收紧环在她腰间的胳膊,在她睡着后反复亲吻。 她中途被闹醒,带着起床气的回击他。 第二天醒来,望着印在男人喉结处明显被吮出的印记,舒然脸颊透红,默默移开视线,从柜子里翻找出围巾让他戴上。 她又收拾了些东西,让舒宏勇去席家村的时候带给被席二爷爷收养的陈安。 他俩最近忙得脱不开身,没法去乡下看他。 …… “收音机票我家里目前也没有,我先给你留意着,等回头有了第一时间告诉你。”舒然昨天问了爸妈,家里也没有收音机票。 钱洁早预料到这个结果,现在也没什么失落感,“太麻烦你了,我知道最近这些商品票紧俏,找不到也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可舒然还是想尽力试试,没过两天就真让她找着了,或者说是别人把收音机票送到她手里转交给钱洁。 陈垚偷偷把东西塞给舒然,千叮咛万嘱咐,“别说是我给的啊。”他听说钱洁要这东西,纠结了两天才把这张票拿出来。 舒然替他感到心酸,“你自己给她多好,说不定她以后少骂你两句。” “这是烟酒盒里的,见不得光。”陈垚也没搞懂自己什么想法,却不耽误他嘴硬。 舒然小声嘀咕,“谁信啊。”烟酒盒里的钱和商品票都很新,这张票比较老旧,一看就知道在手里压了很久。 “你再说一遍?”陈垚试图板脸恐吓她。 开玩笑归开玩笑,舒然不忘问他怎么置换这张票。 “这是我结婚的老本,只借不换,给你们先用着,等有的时候再还我就行。” 舒然将他的话连收音机票原封不动的转给钱洁。 钱洁只有一个顾虑,“他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大致期限,万一他要得急我们可能没法立马还。” “一年内吧,不着急,他现在连对象都没有。” “行,谢了,回头请你去饭店吃饭。” 舒然现在听到去饭店就消化不良,疯狂摇头拒绝,“不用不用。” 看她抗拒成这样,钱洁笑的前俯后仰,“那我结婚的时候让你坐主桌。” “这个可以。” 两人在休息时间有说有笑,还结伴上了个厕所。 周时盈刻意从他们办公室门口经过,透过窗户看见舒然笑眼弯弯的跟同事玩闹,踌躇一番离开再回来。 这么接连几次后,钱洁都忍不住提醒舒然,“她来几次了,你不出去问问她有什么事?” 舒然埋头检查合同,头也不抬说:“不用管。”她知道周时盈肯定还没想要怎么跟她说,不然不会犹豫徘徊这么久。 待周时盈想好措辞,选在风和日丽的中午将舒然约在后街公园。 两人再次来到这里,坐在之前聊天的长凳上。 她们上一次坐在这里,关系还算不错,聊天氛围相当轻松。当时周时盈大胆的说想做舒然嫂子,舒然也以朋友的角度表示支持。 时过境迁,两人的关系在舒然不知情的时候僵化,再坐到一张凳子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为缓解尴尬,舒然起身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周时盈,一串留着自己吃。 舒然不着急开口,而是吃着糖葫芦,然后饶有趣味的看着草坪上嬉闹的孩童。 周时盈郁闷的咬了半串糖葫芦,将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再一个个嚼碎,包裹着酸涩山楂的糖稀腻的她牙疼,终于张嘴说:“对不起啊,我前两天心情不好,可能把情绪往你身上带了,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 “哦,那我觉得你得控制一下,有点太明显了,真的让人挺不舒服的。” 周时盈深吸一口气,“你也知道,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心里有事也找不到人诉说。” 这个问题,舒然倒是能给她点建议,“你平时可以多走动走动,咱们厂年轻人挺多的,你性格这么好,肯定有很多人愿意跟你交朋友。” 她肩膀瞬间沉下,失望的说:“可我是为了你哥才留在这里的,如果你们不理我,其他人我没什么兴趣跟他们来往,他们都不是我留下的原因,我只想跟你们一起玩。” 周时盈说出第一句话时,舒然就停了咬糖葫芦的动作。 尤其听完整段话后,舒然感觉肩上被摞上石头,差点把她压垮,她沉思了一会才开口说: “你当初留下是为了自己,交朋友也是为了自己,不要拿我们当借口,大家都是成年人,别把责任推卸到其他人身上,我觉得你应该再好好想想留下来的原因。” 舒然语气温和,措辞不失严苛,惹得周时盈心里一阵烦躁,她根本听不进舒然说的话,抿嘴不高兴的说: “可你当初说支持我,却没有实质性的帮过我,我现在跟你倾诉心事,你还要指责我,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你要不要反思一下自己。” 舒然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她,“我确实需要反思,居然给我哥惹了个这么大的麻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101:00:03~2023-10-0617:5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berTeoh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2 第102章 ◎我要告状◎ 喧闹的公园好似安静了许多,周时盈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及呼吸。 她僵硬的看着面前柔弱漂亮的舒然,不明白性格软糯随和的舒然嘴里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相较于周时盈的震惊,舒然则显得冷静很多。 从前在面对别人的质问时,她总会因为不想起冲突而后退避让,或因别人的示弱而心软,但自从发现退让和心软会伤害她的家人后,她再没有后退过。 舒然与舒弈面容约有七分像,表现出的气质却大相径庭。 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审视态度,让周时盈的瞬间破防,恍惚间耳边出现了舒弈的嗤笑声,心中的火气更大了些,“你说谁是麻烦?” 她声音微高,引得过路的人纷纷看过来。 “你。”舒然面不改色,直视着她的眼睛回答。 周时盈从没被人当面这么说过,当即挂脸起身要离开,偏偏舒然一副淡定的模样。 若是就这么离开,周时盈觉得自己像是说不过她逃跑一般,硬生生忍下脾气,再度坐下气愤反击说:“你们兄妹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恼羞成怒,绞尽脑汁回想他们兄妹的行径,可惜的是,尽管在这种情况下,她都几乎找不出他们的大的缺点,最后恶狠狠的骂道: “你哥眼瞎又多疑,以后肯定单一辈子,你记坏不记好,活脱脱的白眼狼。 那季昀铮跟你们不对付,我还天天耳提面令他不许找你们麻烦,你结婚,我专门让我哥换得部队里的好东西,每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好吃的东西,我哪次没想着你。 我说想追你哥,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你说我是他的麻烦,他让我离你远点,我哪里对不起你们了吗?凭什么都这么说我。” 周时盈越说越小声,声音微哑,隐隐有些哽咽,眸中翻滚起泪花。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平时表现的再没皮没脸也是有自尊心的。 自从被舒弈警告后,周时盈再面对舒然时,心里一直梗着块疙瘩,总止不住的想,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让他们兄妹讨厌的事情,舒弈才让她离妹妹远点。 她越想面对舒然时越不自在,一时没憋住情绪给舒然摆了脸色。 周时盈当时心里既委屈又后悔,但她自小脾气硬惯了,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才让局面发展成现在这样。 舒然安静的听她说完,隐约知道了她这几天表现古怪的原因,掏出兜里的手帕递给她,“朋友之间有不满早点说,不然矛盾只会越来越大,像现在一样说开就好了。” “还是朋友吗?”周时盈接过手帕,不好意思的问。 舒然目光清润,表情眼可见的软化下来,反问:“说开了吗?” “嗯,我刚才气昏头了,话说的有些偏激,我留下也不主要是因为你们,主要是想离我哥近一点,又不愿意呆在部门里,不该把责任推到你们身上,对不起啊。”周时盈点头,先解释前面的口不择言,再给舒然道歉。 舒然知道她一向没什么坏心思,说的那些话也是故意气她,现下说开了,自然想跟她好好说。 舒然也表达了歉意,“我们办公室这段时间很忙,你约我出去,我是真的没时间出去,不好意思。” 两人没闹矛盾前,周时盈明里暗里约过舒然很多次,但她每次都有事没法去。 如此的次数多了,再加上舒弈的话,周时盈心里难免慌张。 周时盈垂下头,“我知道,我去看过你们的活动,也看了报纸,你们活动办的好,给厂里带来不少效益,连带着我们最近也挺忙的。” 她这话带了点抱怨的口吻,说完才意识到这话不好,抬眼看舒然的脸色。 舒然弯起眼睛,露出娇憨明艳的笑。 周时盈与她对视,也忍不住笑出来,笑完小声嘟囔的说:“旁边那两人是不是在看咱俩热闹,要不然回厂里吧,我感觉有点丢脸。” “我没失态,我不丢脸,还能在坐会再走。”舒然说完,继续吃嘴里的糖葫芦。 “不行,咱俩一块走,不然他们肯定以为我跟你吵输逃跑了。”周时盈气呼呼的拽起她回厂里。 回去的时候,舒然跟周时盈聊了一路,从其他办公室哪几个人特别有意思,到海市哪些地方适合跟朋友一起玩,最后随口问起舒弈什么时候跟她说离自己远点的话。 “没有,我当时曲解他意思了,你别当真。”周时盈目光躲闪,含糊应付她两句,将话题往其他方面扯。 冷静下来后,周时盈觉得自己把这事抖出来特别不妥,有挑拨他们兄妹关系的嫌疑,所以打死不认。 等办公室门口后,周时盈转身又回头,在舒然耳边故作洒脱的说: “我之前跟你哥说处对象的事,被他拒绝了,我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瞎,现在收回之前要做你嫂子的话,等我给你找个样样比他好的姐夫后悔死他。” 舒然愣了一下,然后笑吟吟点头,看着她走入综合办后,微不可查的呼了口气。 这样最好,若是舒弈一直在他们中间,她们迟早会有下一次矛盾。 周时盈看着无人的办公室,靠着门蹲下来,把脸在膝头埋了会才重新整理好心情。 不就是个长得有点小帅,嘴毒又瞎的男人吗,我要多少有多少,迟早让你后悔。 “谈完了?是好了还是断了?” 中午在食堂,钱洁看周时盈带着餐食坐到舒然旁边,就知道她俩中午肯定要谈事,舒然一回到办公室,钱洁就迫不及待挤到她旁边悄悄问。 舒然不想多提这件事,给她留出一半椅子供她坐下,简单答了句好了便开始处理陈垚扔来的文件。 钱洁看她整理的是这几年的原料和成品报价单,心下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耐着性子帮她一起抄录。 这活繁琐还得心细,两人干的眼花缭乱,钱洁揉了揉眉心,骂了两句陈垚,离开舒然的椅子,从旁边抽来一张凳子坐过去继续干。 办公室里人出去又进来,她俩完全不受影响 整理完最近两年的数据后,舒然从抽屉里翻出吃食,挑了几样好吃的给身旁人投喂。 钱洁咬了口蜜薯干,“你上次给我的茉莉花茶好喝,我想喝那个。” “那个没了,尝尝这个好不好喝。”舒然扒了扒抽屉,翻出一包席策远前不久给她买的新花茶。 两人挤在一个工位上窃窃私语,完全不在意旁边投来的不悦视线。 手边电话突然响起,舒然接起来。 “喂,我是乔明亮,陈垚在吗?” 舒然听见他的名字,蹙起眉头说:“他不在。” “哦,那宋靖呢?” 舒然捂住话筒,侧头说:“宋同志,有位姓乔的同志找你。” 宋靖坐工位上,只当自己没有听见。 舒然直接走到他旁边敲桌*子重复了一遍,他还是不理。 自从因为钥匙的事情发生摩擦后,宋靖没在她这里讨到好,自那以后一直对她冷脸相向,还经常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舒然也不在乎他的态度,看他没有接电话的意思,便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宋同志好像在忙,要不然待会给你回过去。” “算了,不用打来了。” 她余光瞥见宋靖起身往这边走,一边放下话筒,一边抽出文件夹盖在刚才整理好的资料上以免他看到。 宋靖板着脸,背对着舒然拿起话筒与对面交谈,“喂,我是宋靖。” 钱洁吃着鸡蛋糕偷偷翻了个白眼,说:“宋哥,那边是不是把电话挂了。” 那头迟迟没有传来回应,确实是将电话挂断了。 宋靖回拨刚才的电话,打电话过去却没人接,他沉着脸,瞪了眼正在倒茶的舒然,“不要擅作主张,耽误了工作你能负责吗。” 舒然端着搪瓷杯,颇为无辜的说:“我叫了你两遍,也算尽职了,总归不是我耽误了工作。” “我在工作没听见,你就不会再叫一遍,你就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工作的?” 舒然清楚他又在故意找茬,用难以言说的嫌弃眼神看着他,皱着鼻子说:“你可以向领导反映,看是不是我工作失职。” 宋靖还想说话,被钱洁打断,她适时出来拉偏架,“算了算了,都一个办公室的,以后还要一起工作呢,说这些伤情分。” 舒然别开脸,故意把瓷杯重重放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里面的茶水也溅出来一些,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反感。 下班铃响了之后,没多久席策远就上来了。 他跟宋靖和钱洁照面时点了点头,然后帮舒然收拾好桌面。 舒然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一个文件夹里锁在柜子里,听到钱洁要在办公室待一会后,就跟着席策远离开办公室去吃饭。 等离开办公室后,舒然锤了席策远一下。 “怎么了?”席策远不明所以的垂头看着她。 舒然双手环在胸前,鼓着脸说:“你下次跟他打招呼的时候,能不能表现的比他凶,比他酷,比他不好惹。” 她忽然觉得席策远跟她结婚后,没有以前人见人怕的骇人气场是件坏事。 就像刚才,宋靖的脸色比席策远冷多了,舒然觉得自己输了。 小姑娘刚才还跟钱洁依依不舍的告别,席策远很容易确认这个他指的是谁。 席策远微微调整表情,问:“这样行吗?” 舒然抬眼朝青年望去,他眉眼冷漠,嘴角微沉,轻扬着下巴,清晰流畅的下颚线更显面容凌厉冷峻,不好惹的凶戾气势扑面而来。 她很久没见到他这样,一时有些怔住。 恰巧季昀铮从此处路过,将来两人状态尽收眼底,心中划过一丝微妙的窃喜感。 终于要被他等到这两人感情破裂的时候了吗。 舒然很快回神,她黑润的眼眸异常晶亮,“就这样。” 席策远猜测小姑娘今天受委屈了,带她去江边吃了顿三鲜面,又去了趟剧院,带她玩开心了才回到家。 舒然一开门,就看到舒弈的鞋子,换了鞋直奔他的卧室跑去。 “哥。” “干嘛?” “我要告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617:57:22~2023-10-0823: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berTeoh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3 第103章 ◎出气◎ 冷清的室内一下有了人气,舒弈从被窝起身坐起来,托着脸耐心听她气愤的控诉。 舒然把这几天他们走后,宋靖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倒出来,从他故意折腾自己取空包资料,到把合同的错漏推到自己身上,最后委屈巴巴的说: “像今天,他明明听见了还装没听见,事后还要反过来指责我,他这么欺负我,你能忍嘛?” “忍不了,回头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我妹妹没这么好欺负。”舒弈一脸正经的附和她。 舒然重重点头,“嗯!” 自工作后,舒然这还是第一次告状,说话的时候都顾不上喘气,脸颊憋出红晕,拳头也一直没松下来过。 席策远站门口抿嘴看舒弈笑眯眯的给小姑娘顺毛,见他们差不多了,才出声问:“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多久。” 舒然眨了眨眼睛,关切的问:“哥你吃饭了吗?” “没,待会出去吃。” 席策远进厨房看了一眼,出来后脱掉棉衣,撸起袖子,走过来说:“青菜肉丝面。” 说完后接着用眼神询问舒弈的意思。 舒弈点头。 饭做好后,舒然试穿完舒弈给她从出差城市带回来的黑色翻领呢子大衣,也坐到饭桌上一起吃饭。 她刚才在码头三鲜面只吃了几口,之后又玩了一圈,席策远猜到她会饿,特意多煮了一些面,给她盛了一小碗鲜香的面。 舒然吃完,照例给舒弈分享这几天家里的新情况,“宏勇哥前两天来了,跟廖雪华说清后又回部队了。” “他那脑子能说清。” 两人从小不对付,这种嘲讽都属正常。 舒然茫然摇头,“不知道,应该说清了吧,他下乡后做事成熟了很多,在家还帮你说话呢。” “那我谢谢他。”舒弈挑起面条,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 舒然感觉他话里有话,试图翻找记忆,终于在临睡时,找到含有蛛丝马迹的零星记忆。 好像在在她下乡的故事线里,她爸妈在劝关蓉蓉和季昀铮和好时,拿舒宏勇举过例子,说他有过提亲又退亲,最后还跟对方结婚的经历,以此来证明有缘分的人打不散。 但也就是一句话,并没有展开说这件事。 “怎么了?”席策远发现怀里人闭眼又睁眼,还轻拢起眉头,一副忧心的样子。 舒然摇摇头,把那些事抛出去,让他把床头灯关上。 温馨的暖光熄灭,黑暗中,舒然什么都看不清,凭借感觉向前靠了些,将被子拉过头顶,与他面对面的小声问:“我没跟你告状你会不会不开心。” “会有一点。”冷峻青年轻抚她的脸低声回答。 舒然心里稍微有点愧疚,这些天办公室宋靖的那些为难她不仅没跟他分享,还让他在她跟亲人倾吐时才知道。 这事要放她身上,她也生气。 她轻声解释,“我跟我哥告状是因为,”说到这,舒然顿了顿,先亲吻了下青年。 “他需要你需要他。”席策远用指腹在她唇珠处揉了揉,喑哑着嗓音说道。 青年埋在她颈间厮磨,声音沉闷,“你现在很厉害,别人的为难你自己能应付,但他不行,他把你看的太重,一旦你不需要他,他会失眠,会情绪失控。你告状是在告诉他,你需要他,他比我需要这个。” 舒然神色惊异,没想到他都知道。 她告状的主要原因确实是席策远说的这些,次要的是因为,就算她不说,舒弈也会从其他人那些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与其让舒弈背着她报复,不如把人盯在眼皮底下。 省得再出现周时盈说的,舒弈让她离自己远点的事。 舒然曾经为了独立反抗他们的事事隐瞒和插手,现在又为了舒弈的病态心理主动邀请他插手自己的生活,这种退让显示出她心智开始成熟,主动照顾身边人的感受。 舒然在他唇上吧唧一口,笑眼弯弯的说:“你也太聪明了吧。” 青年抱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身,下巴贴着她头顶,闭眼说:“我跟他认识的时间比你久,不用担心,你担心的那些事他会自己想办法克服的。” 席策远跟舒弈尚在母亲肚中的时候就认识,之后的二十多年从读书到工作日日相对,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也是第一个发现他表现不对劲的人,也始终相信他自己能扭转过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舒弈身上的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剩下最多的是对妹妹近乎偏执的看护本能。 经历过舒然的反抗,他将自己的偏执隐藏起来,现在慢慢暴露出来,席策远反而觉得是件好事。 舒然对这种自己没有透露很多想法,对方却都明白的感觉相当新奇,抓着席策远的手指说:“我觉得我们俩开始有夫妻间的默契了。” “早就有了。”席策远打开被子,让新鲜空气灌入,接着强制捂眼让她睡觉。 一片昏黑中,清隽青年轻柔抚摸怀里小姑娘的细软头发,嘴角轻轻勾起。 …… 睡醒后,看舒然困倦得厉害,席策远照例问:“又做梦了吗?” “嗯,梦见你了。”舒然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向他撒娇。 这几天,舒然的梦里全是她跟席策远,其他人偶尔露个面,总的来说,勉强算个美梦。 她今天心情不错,席策远趁机把她从被窝里捞起来,撸顺她的起床气带去上班。 对于席策远终于找到跟妹妹正确的相处方式这件事,舒弈并不如想象中的高兴,他冷笑着将这股火放在回击宋靖的事情里。 他一向狡诈,就算是故意针对,也让宋靖无从指摘。 “你为什么要动那两批库存零件?”得知舒弈把厂里退回来的库存零件转手卖出去后,宋靖第一时间质问他。 舒弈毫不客气的说:“封箱上的灰积多厚了你去看了吗?不卖等生锈卖废铁是吗。” 宋靖冷着脸说:“你才来多久,那是我的单子,我有自己的处理打算,我之前说过明年就能出手,而你现在非要来插一手,打乱我明年的工作计划。” “为什么插一手你会不知道。”舒弈在合同上签好名字后,抬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宋靖心下一沉,知道他这是帮舒然出气来了。 “堆了这么久的废铁,谁都可以处置,你连意向合同都没有,怎么保证明年一定能出手?” 说完,俊秀青年又拿起库存零件的销售合同给他在眼前过了眼,笑吟吟的说: “这两批出手了没关系,你手里不是还有一批吗,肯定够你大展拳脚的,宋同志,别站着耽误工作了,我等着看你的库存售出合同呢。” 几句话把宋靖脸都气歪了,却无从反驳他,只能死死瞪着他离开背影。 钱洁听到全程,替舒然觉得暗爽,等她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跟她复述了一遍。 舒然也没想到,哥哥回来没几天就干了票大的,注视他的目光都变成隐隐的崇拜。 能把库存快速出手确实厉害,对舒弈表现出来的本事,其他人都对此赞不绝口,严梅越发看重他。 她眼见临近元旦,特意把节日的福利采购任务交到他手上。 “只有被领导看中的人才会被交代这事,咱们厂采购量这么大,那些国营厂很欢迎我们过去,以后比说往他们那塞个学徒什么的,插个临时工,有这么个采购的身份,求人办事也方便。” 钱洁这么跟舒然说的,这任务不会有提成,但意义很重。 舒然记得中秋的时候是张辉负责,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有异议,她向钱洁问出自己的疑虑。 钱洁解释说:“那次是严姐有事,东西早就挑好了,临时让他去走一趟签合同,跟你哥不是一回事。再说咱俩这关系,张辉的,你哥的不都一样吗,还是我以后有事你不帮我啊。” “是哦,咱俩这关系。”她这么说,舒然自然也不会再继续忧心,转去处理陈垚暗地里交代给她的大事。 舒弈跟采购商沟通好样品,回到办公室看见妹妹在给自己揉太阳穴,他拿起自己椅子上的大衣,走过去在她工位边打了几个电话,通知对方自己待会过去。 挂断后,他用指节敲了敲桌子说:“走。” “去哪?”舒然视线模糊,抬眼迷蒙的望着他。 “采购礼节。”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舒弈挑眉,“跟我出去也是工作,快点。” 舒然把秘密文件锁进柜子里,被他半拉半拽的带出去,来到海市最大的一家罐头厂,提前联系过的业务员出来接待他们。 本来应该是他们到机械厂里推销,但舒弈也忙,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办公室里,干脆跟他们约了时间,自己到厂里来商量采购事宜。 负责人从车间提前拿了些罐头打开让他们尝味道。 舒然尝了几种水果罐头,觉得橘子味道的还不错,比其他味道多吃了一口。 他们采购的订单量大,加上舒弈跟对方聊的不错,走的时候,对方想给她打包一箱水果罐头带回去。 舒弈以不方便带的理由拒绝,只拿了瓶橘子罐头。 之后又分别去了制糖厂,肉联厂,毛巾厂,肥皂厂,舒然一直试吃试用。 这几个厂开在一起,舒然虽没走多少路,却累得不轻,次日怎么都不愿意再跟舒弈去。 舒然拨开拉着她胳膊的手,严肃的说:“我这会真的有事,你先去,下午我再跟你一起。” 舒弈走后,舒然把这些天辛苦整理出来的资料封在文件袋里拿给陈垚。 陈垚深吸了口气,似乎是想给自己鼓劲加油。 他决定向严梅揭露自己知道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823:58:51~2023-10-10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帆风顺八方来财暴富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4 第104章 ◎竞争者◎ 严梅带着舒然正常开完会回来,被陈垚拦在半途。 陈垚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正颜厉色站在严梅面前说:“领导,我要举报。” 他将文件夹和那份装着大额钱票的烟酒礼品打开放到严梅面前。 近几天没人去往的老仓库,陈垚和严梅在里面密谈。 陈垚不想舒然在这种有风险的举报事件中掺和太深,所以提前跟她说好,让她假装不知道,正常站在门外给他们望风,省的被其他人听去。 严梅从被陈垚拦下时,表情就开始有些许严肃,像是早有预料。 现在她并未看烟酒里的钱票,而是拿起约指节厚的资料细细翻看。 待她看完所有资料,表情已然十分凝重。 文件袋里内含机械厂近十年的生产原料报价,成本涨幅表,利润表……连同关于宋靖以前签订的几份可疑的销售合同的副本,以此来证明宋靖先前经手的几份合同有问题。 陈垚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推测,“我怀疑宋靖同志伙同对方国营厂采购员调换样品,以次充好,从中为自己牟取私利。他之前合作的人几天前找到我,让我跟他合作,事后分我两成利。” 这些天,乔明亮一直没放弃背着宋靖拉拢陈垚,两人暗地了见了不少次,也谈了许多话,有些事虽然没有直说,但陈垚心里清楚这事具体该怎么实施。 对方开始跟他们沟通所需的配件,会由机械厂负责打样送出,待确认签完合同,宋靖会选用更便宜的原料用作大货的生产。 等出库时,对方的业务员会来验货,故意把这批货品认作合格,运回厂里投入生产中。 原料的差价被他们参与的几人吞并,宋靖这么做,除了几次退货风波,目前还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 要不是云和退回来的订单量太大,陈垚也不会注意到这件事,也就不会去深入接触这件事情发现宋靖暗里做的这些脏事。 严梅摇摇头说:“不够,这些东西没法切实证明你的猜测。” “我知道,这事牵扯太多,没那么容易找证据。”说着,陈垚又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我是想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回头好去厂长那里实名举报,让厂里去查。” “这事跟你没关系,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严梅随手拿起那叠新钱,大致估算出有多少钱后,以审视的目光望着陈垚。 他半点不避讳,极为坦荡的说:“听说厂里要在咱们部门提个副主任,我想争取试试,我资历不如宋靖,工作能力不如张辉,看您个人比较偏向新来的舒弈,只能想点其他的路子往上走。” 销售科的负责人是主任级别的严梅,但她经常出公差,口头上指过几个临时主管,他们也就管个几天,当不了真。 如今厂里要提个正式的销售科副主管,陈垚很是心动。 陈垚说话这话时音量抬了抬,门外徘徊的舒然听的一清二楚,心里很是震惊。 开始做这事的时候,舒然以为陈垚是怕被人拖下水,加上不喜欢宋靖这人,所以他想下手为强,轻则给宋靖个教训,重则让宋靖为自己的贪婪坐牢。 但随着事情的深入,舒然也发现这其中的原料差价大,可以私吞的油水远比想象中的多,也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不少人。 她也问了陈垚做这些事的原因,他当时用玩笑的口吻怕比人比下去随便找点事做,顺便出出以前受过的气。 舒然当时只信了后半句,没想到前半句也是认真的。 可能是提前说过的原因,现在就算陈垚跟她哥算是某种程度的竞争关系,舒然也没有很生气的感觉,而是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竞争好激烈。 严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对的话,陈垚工作八九年了,想往上走也是人之常情,于是拍着他的肩膀说:“去吧,有事我给你兜着。” 档案室里东西繁多,这些资料的收集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准备不出来,可见陈垚不是一时冲动,估计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如今打定主意要举报,她就算想拦也拦不住。 从老库房离开后,严梅带舒然去车间看订单的生产情况,中途跟她闲聊,“刚才都听见了?” 舒然不想跟她耍心眼,实话实说道:“听到一点点关于提副主任的事。” 严梅故意逗她,“你来几个月了,跟他们也都熟了,感觉他们谁的可能性比较大?” “唔,”舒然支吾,摇头没有回答。 “没事,你只管说,咱俩私下聊聊,其他人又不知道。”严梅对舒然不像对其他人那么严厉,主要因为她年纪不大,平日工作态度认真,又是舒弈妹妹。 自她跟宋靖呛声后,严梅越发喜欢她,外表看着软绵绵的,内里一点都不怯弱,该反抗就反抗,很有自己年轻时的性格。 看出她是真心要跟自己闲聊,舒然垂眼想了一阵才回答说:“蒋林。” 他们办公室的业务员都挺厉害,任谁提了副科都说的过去,但要说上面最可能提谁,舒然觉得是蒋林。 他业务不差,背景也硬,在办公室里属于中立人,他升职对其他人不会有太大影响。 听到她的答案,严梅眸中划过一丝意外,“怎么不猜是你哥呢?” “他刚来呢。”舒然抿嘴一笑。 “是,刚来还得再历练。”严梅的语气有些可惜,她去年就跟舒弈提过转岗的事,但他当时没怎么考虑就拒绝了。 严梅又跟舒然聊了聊生活上的事,舒然这才知道她有一对八九岁的孩子。 “像我经常出差,孩子是我家属在带,我不经常跟他们在一块,也没在办公室提过,你不知道很正常。” 严梅是标准的女强人,说自己一毕业就进了这家国营厂,之后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 谈到婚育问题时,严梅像是长辈一样关心的问:“最近几年有要孩子的打算吗?” 舒然很少被人问起这个,微红着脸摇头,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生孩子这个事离自己很远。 严梅善解人意的说:“也好,这样能专心工作,你想不想转成正式的业务员,你要是转了,我再招个助理过来。” 厂里估计要忙很长时间,销售办人手不够,严梅觉得舒然工作能力不错,有意想让她转成业务员,便在这问了一嘴。 舒然把这事放在心上,说回去想想再回复。 晚上下班的时候,趁业务员都在办公室,严梅当着他们的面,特意说了厂子今年效益不错,要提在他们办公室提个副主任的事,让他们这段时间注意自身作风,以免影响结果。 “行了,明天放假,你们都早点回家休息,养足精神回来以更好的状态竞选,我先走了啊。” 厂里忙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到放假了,严梅也想早点回家陪陪家人。 大家神色各异,在严梅走之后还坐在位置上盘算这件事。 舒弈率先起身,把身旁的妹妹一起带走。 “哥,你想不想升职啊?” “不想。”他答得干脆利落,像是真的不感兴趣的模样。 席策远下午去小厂里调试新机器还没回来,他们两兄妹就在食堂随意打了些饭菜回家。 吃饭的时候,舒然心不在焉,一点饭吃半天没吃完。 舒弈看了她一会,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饭凉了。” 舒然快速扒干净碗里的饭菜,艰难咀嚼下咽完说:“严姐说我可以转成业务员,我要转吗?” “不转,你又不喜欢做这个。” 舒然有些纠结,“可是业务员工资高一点。” “没钱了?”舒弈用漫不经心的慵懒语调问她。 她挺直腰板,“以后用钱的地方多,我得提前准备。” “比如?” “赡养父母,养孩子,人情往来……”这些是舒然听严梅聊完婚后的琐事后总结出来的,多攒钱,有助于意外情况的发生。 舒弈觉得好笑,“这事要你操心?我跟席策远吃白饭的是吗。” “那我也不能是吃白饭的呀。” 青年托脸望着她说:“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做自己喜欢的事,其他的不用管。” 任谁听到这种都不可能不触动,舒然也不例外,她莹润的眼眸弯成一道月牙,“你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我希望自己一直都有这种好运气。” “什么?” 舒然腾出一只手,像小时候一样跟他拉钩,“我们下辈子也要是亲人。” “不要,邋遢鬼一手油。”舒弈轻哼一声,纵是这么说,也任由她动作完才收回手。 “什么不要?”席策远打开门听到舒弈略显嫌弃的话音。 舒弈起身收碗,“没什么,还有点剩饭,你吃吗?” “嗯。” 换完鞋,席策远背手走到八仙桌旁,示意舒然伸手。 “什么东西。”她一边问一边乖乖伸手接。 话音落下,身材高大挺拔的俊朗青年微微俯身,把东西从身后拿出来放到舒然手上。 东西重量不轻,用布包着,摸着像是硬物。 她好奇的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是一个厚实的灰色纸盒,上面写着海鸥牌照相机,海市照相机厂出品,型号跟上次田通带的那个一样。 看见这东西,舒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震惊。 打开盒子后,入眼是一个棕色的相机皮套和扁平的相机镜头,顶端有凹进去的海鸥字体,左右各有两个调节参数的小圆盘, 她看看手里的照相机,再抬头看看席策远,这么反复几次才平复心情,问:“你买这个干嘛?” 席策远轻描淡写的说:“给你玩。” 先前报社的田通教舒然用相机,她小心又好奇的表现明显是喜欢这个东西,那天之后,席策远便留意着想要给她买一台,购买过程虽说有些波折,但好歹把东西带回来。 舒然不知道他背后为相机废了多少心力,关注点还在他的话上,懵懵重复,“给我玩?” “嗯,胶卷装过了,试试?” 舒然摸了摸相机皮壳,嘴角忍不出翘起,她打开相机开关,见镜头慢慢伸出后,她起身退开几步,从相机取景器看席策远。 青年眼眸狭长深邃,透过相机镜头专注的望着她。 舒然下意识按住快门键,待机器声音停下后,她放下相机,弯眼笑吟吟说:“谢谢,我很喜欢。” “啧。”舒弈抱手站在厨房门边翻白眼,出声打破两人此间黏黏糊糊的状态,“饭热好了,自己盛吧。” 舒然又将照相机对向他,留下他现在懒散的影像。 他问:“好玩吗?” “好玩。” 席策远吃饭的时候,舒然就高兴的拿着相机四处拍,舒弈在旁边给她调整各个光线下的相机参数。 “哥,我们一起拍一张吧。”舒然想起他们好像没有合照,转头跟舒弈这么提议。 舒弈点头,他接过相机简单设置一番,把相机放在柜子上后坐到妹妹身边。 三人坐在餐桌前,舒然坐在两青年中间,手撑在桌上托着脸颊,身体离席策远更近些,脑袋却偏向舒弈,笑眼弯弯的看着镜头。 舒弈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脸上摆着懒洋洋的表情,像妹妹一样微微歪头。 席策远手里端着杯水,锐利的黑眸淡淡望着镜头,沉峻气质一览无余。 这张照片也将会是今天所有胶卷洗出来后最清晰完整的相片,多年后拿出来看时依然会想起这一天。 “走了。”舒弈出差回来后还没回过纺织院,今晚得回去跟父母报个平安。 他走后,舒然跟席策远并肩坐在沙发上聊天,说了一下分享今天发生的事。 “我们办公室要提个副主任,感觉人选定下来之前,竞争应该会很激烈。” 席策远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你哥怎么说?” “他说不想,今天听领导的意思,转岗没多久也不太可能轮到他。” 青年搂着她的腰,把她带到腿上面对面交谈,省的她扭头说话脖子不舒服。 舒然跟他详尽分析目前的状况。 “我们办公室资历最深的是宋靖,背景最硬的是蒋林,张辉和陈垚的工作能力原先半斤八两,但你们车间的业务起来了,张辉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但是呢,陈垚想拼一把,这几天应该要举报宋靖以权谋私,所以最后蒋林,张辉,陈垚这三个人会是这次提副主任的主要竞争者。” “最近厂里的发展势头经不起丑闻的折腾,宋靖的事厂里应该不会明面上拿出来处理,我觉得他想靠这个争上位有点难,最后很有可能拿到的是其他奖励,升职或许得再过几年。 张辉呢,业务能力强,但好像不太受领导待见,之前开会,领导都叫不上来他的名字,我觉得他的可能性也很小。 蒋林工作能力不错,虽然性格上有点孤僻,但他是厂长亲戚,我认为他升职的概率最大。” 席策远仔细听她说完,捋着她的头发说:“不一定,我觉得是你哥的可能性最大。” 舒然疑惑的看着他,“他转岗不到三个月呢?” “说能力,现在厂子的发展路线发生改变,以后的重点会落到四车间,他转岗前就已经是快升成副主任的高级技工了,转岗后也工作的很好。 对你们办公室来说,懂技术是极大的加成,你们办公室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 再说背景,副厂长和你们现在的严梅主任当初同样是技术员出身,他们肯定偏向你哥。” 舒然笑盈盈地给他喂了两瓣橘子,嗓音温软:“你这么看好他啊?” “只是在客观陈述事实。”席策远声音低沉磁性。 “不客观的呢?” “我都升了,”男人停顿,“他不可能会比我差。” 舒然怔了一下,想到他在车间的情况后抿嘴轻笑,“你这是算间接的夸自己吗?” 几个月的实践,席策远从学徒工升成研发组的正式成员,最近又变成了某一研发组的负责人,可以说是完全凭借自己的工作能力获得大家的认可,完成这不小的跨越。 舒然凑近亲了亲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好像做什么都这么厉害,真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她夸一句,往他嘴里喂个零嘴。 席策远顺从地接受她的投喂,眉眼间带着散不去的笑意。 睡前,舒然说要跟席策远打赌,若是对方猜对升职的人,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席策远点头同意。 * 次日,席策远起床锻炼完身体回来,看舒然缩成一团睡得香甜,洗完澡又躺回去陪她睡了个回笼觉。 舒然难得睡个懒觉,感觉身旁热源回归,顺着腰间胳膊的力道重新滚回到青年怀里,含糊的说:“腰疼,揉揉。” 她昨天开了两场会,在木凳上板正的坐了几个小时,今天腰连着屁股都隐隐作痛。 席策远手放在她后腰,极有技巧的给她按摩。 他不轻不重的按着,舒然皱着的眉头平展开来,舒服的哼唧几声。 结束后,舒然在他温暖怀抱中翻腾几下,看到眼前喉结滚了滚,上手摸了两下就被他抓住手。 “干嘛?” 青年声音喑哑磁性,“别动了。” 舒然眸中划过笑意,故意仰脸跟他要亲吻。 席策远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不受她任何干扰。 “你生气了吗?”舒然晃了晃他的手,贴过去亲他喉结,半点不惧他冷峻面色,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问。 席策远睁开眼睛,带茧的指腹轻抚她细白的脸颊,低声说:“没有,洗漱去吧。” “好。”舒然没再闹他,哼着愉快的小调洗漱收拾东西,准备待会去席家村看看。 陈安去乡下几周了,他们一直没时间去看他现在怎么样,有时候偶尔打个电话,也没有说很多话,人不在他们身边总归有些不放心。 天气寒冷,舒然给席策远全副武装好,自己也戴上手套坐上后座,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元气满满的说:“走吧。” 到席家村时,他们先去看了席家爷爷奶奶,他们刚吃完中饭,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 席家人见席策远和舒然来了,连忙问他俩吃饭没。 “吃了,给你们带了点东西过来。” 席策远把车把上的其中一个包裹拿到屋里放着,包里放了些罐头,红糖,麦乳精等吃食,还有些日用品,*站一边跟席老爷子聊了两句。 舒然扫了眼院子,发现爱窜门凑热闹的苗向红不在,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旁边紧闭的院门。 村里白天很少像现在这样紧闭着门,莫不是有什么事,会和她堂哥有关吗? “然然?快来坐着。” 舒然坐下听了会席二婶他们说话,才知道他们在商议席怀莉订亲的事。 亲事刚敲定不久,两家人都极为满意,想尽快把让他们订婚。 “还是年后吧,年前大家都忙。”最边上的席怀莉面色微红的建议道。 “恭喜。”舒然来之前不知道这件事,也没做什么准备,她想了想,提前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送给席怀莉怀里。 席怀莉低头看了眼,发现是一瓶雪花膏,心里有些许感动,“谢谢。” 上次他们在这留宿,她提了一嘴这东西,没想到这个舒然会记着,这次还给她带过来了。 舒然小声问:“苗婶子今天不在吗?” 席怀莉也好几天没见苗向红了,摇头说:“她好像回娘家探亲还没回来呢。” “哦。”舒然心中隐隐有些不放心。 席策远跟席老爷子说完话,叫上舒然去席二爷爷那里。 大队卫生所不大,席二爷爷是今天的值班乡医,进去后就能看见他在给人看病。 他头发花白,精气神却很好,说话中气十足,一看就知道是行医经验丰富的老乡医。他一周只坐诊半天,来看病的不止有人,还有牛羊鸡狗,显然深受村民们的信任。 舒然两人排队等了会,轮到他们时,赶着空当把给陈垚带的东西交给他。 “小安在队上学校上课呢,等我忙完带你俩去看看。” “不用,我们自己去看看就行,您忙吧,待会我们就回去了。” 席二爷爷这会忙得抽不开身,也没法送他们,给他们指了个学校的方向就叫下一个人进来。 陈安上着课,忽然被老师叫出去,说家里人在校门口等他。 他快步走向校门口,离很远时,看到门口的两个人影,他就知道是舒然和席策远来看他了,一时忘了身体情况,脚下的步伐改走为小跑。 “慢点,不要跑。”舒然看他跑的很快,不放心的提醒他。 在他即将跑到时,她半蹲下身抱住他,笑眯眯的说:“好久不见,在这呆的还习惯吗?” 有段时间没见,舒然感觉他胖了一些,眉眼的苍白病弱感也淡去不少,脸颊因奔跑呈现出健康的淡粉色,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着比之前刚送来的时候好很多。 陈安回抱住她,奶声奶气的说:“习惯,爷爷待我很好。” 他掉了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说完自己捂住嘴不好意思的笑了。 自来了这里,陈安见到奶奶之前提过的以后会收养他的爷爷,看到对方和蔼的面容,他心里终于有了落地的安稳感,加上经常跟同龄的孩子一起出行玩乐,他性格放开了一些。 于陈安而言,跟在舒然席策远身边纵然开心,却始终不能安心,他们的生活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随时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恐慌感。 可爷爷不一定,他跟奶奶很像,生活方式也有相似的地方,陈安喜欢待着这里。 舒然不担心席家人对他不好,只担心他在这待着不习惯,现在亲眼看到他的状态,心里的疑虑彻底放下。 她看了眼席策远,他心领神会的俯身抱起陈安,颠了颠跟她说重了。 舒然把随身的小包挂在陈安脖子上,“饿了吃点。”她在里面装了些肉铺饼干和糖给他当零嘴。 他们怕耽误陈安上课,没在这里耽误太久,舒然摸着他的头说:“我们先走啦,想要什么打电话告诉我跟哥哥,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 陈安扯了扯舒然的衣角,待她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谢谢,我以后会报答你们的。” 他知道这两人都对他极好,奶奶过世前后都十分照拂他,可他现在没有能力回报,只能等日后。 舒然心一软,想到自己梦里看到他体弱多病的成长历程,揉着他的肉乎乎的小脸说:“好啊,那你现在好好吃饭,好好上学,等长大有能力了再来报答我们。” 等陈安进了教室,舒然和席策远才骑车离开,再回家属院陪陪爸妈。 其他人都在休息陪家人吃饭,宋靖活络着心思,带上诸多礼品去拜访厂里领导。 他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晚上七八点,没想到厂长一家还在吃晚饭,其乐融融的饭桌气氛被他打断。 宋靖见到一个人走入房间的背影有点熟悉,但一时没认出来…… 厂长妻子招呼他在那人离开后的空位坐下,宋靖看着屋里的热闹场景,摆手推脱说: “我就过来看看,你们吃吧,我先回去。” “没事,来都来了,吃完饭再走,刚才回屋那个是我娘家侄子,喝醉睡觉去了,坐吧。”厂长老婆有五个姊妹,都成家有孩子了,今天一大家子人聚在这里算是家宴。 待到厂长也发话让他坐下吃个便饭的时候,宋靖才入座。 他这边坐下,那边就有人给他换了套碗筷。 宋靖根本没机会说正事,被其他一杯接一杯的敬酒,最后喝的满脸通红,勉强存有几分意识,也没要别人送,自己撑着飘飘忽忽的步伐走了。 没走多远,厂长老婆下楼叫住他,把他带来的烟酒等东西还给他。 “来吃个饭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拿回去给家里人用吧。” …… 放假的时间过得极快,疲惫的精神还没缓过来,再上班时就会让人不情不愿。 上午严梅看大家来到没什么精神,便要开个内部会议重新商定接下来业务的计划,顺便活跃一下业务员们颓废的状态。 “大家也知道,咱们厂最近业务量比较多,工厂产能不足,现有的订单足够我们接到后年,但这种超负荷的工作让咱们工厂职工的压力很大,这显然不利于我们工厂的长期发展。 今天这个内部会呢,就是想让大家坐在一起商议一下解决办法,看能不能在新年前缓解一下生产压力,让厂里职工放个好假。” 国营厂忙不忙,一线的生产工人最清楚不过,好几个车间都反映最近加班加的多,领导特意找了严梅,希望她把控业务量。 对此,严梅也非常头疼,一为名,二为利。 如果真的就这么减少业务量,不仅影响工厂利润,还有可能错失成为业内领头羊的机会。 张辉简单粗暴的提议,“再招批生产工人。” “对,上岗培训一两个月就到新年了,然后又可以放假了。”陈垚冷嗖嗖的补刀。 “选重要的订单接,小的先延后。”宋靖接着说。 “是是是,到时候人家说咱们厂不讲信誉,看厂下菜碟,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陈垚不今天知道怎么了,搬出十二分火力,平等炮轰提建议的每一个人。 钱洁:“你光说别人,自己的建议呢,说出来让我们瞻仰学习一下呗。” “没有就不能评价吗?”他十分理直气壮的回了句。 钱洁冷笑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 严梅动了动手指,让他们消停点,转看向旁边看戏的蒋林和舒弈。 蒋林:“让生产线三班倒,加紧在完成今年的订单后,再做部分明年的单子,放足年假,一线工人再每人加一份奖金。” 这提议让工人的压力比之前更重,但有金钱奖励和足够的年假,或许也是一种缓解办法。 “你呢?”严梅皱起眉头,开口问舒弈。 舒弈靠着椅背,漫不经心的说:“可以跟通用机械厂合作,我们适当让点利,把机械加工的部分订单分给他们做。” 他说完,众人沉默了一会,不再有反驳的声音。 把订单分给另一家机械厂做,不仅能缓解厂里生产线的压力,还能帮其他厂提高效益。 两家合作共赢,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舒弈悄悄朝哥哥投去赞赏的目光,用眼神表示夸奖,舒弈被妹妹偷偷摸摸的举动逗笑,歪头看着她。 严梅脸上划过隐秘的满意神色,平和的问:“挺好的,大家还有其他提议吗?” 钱洁对这事没想法,舒然工作经验不足,也没有比哥哥更好的提议。 别人都没有意见,严梅顺理成章的选用舒弈的提议,她做事雷厉风行,半点不拖泥带水,直接当众人的面对他说: “你提的你负责,问问通用机械厂愿不愿意合作,不愿意就找其他家,最后在这提醒大家一件事,希望大家出去谈业务的时候维护好咱们厂的形象,就这样,散会。” 话音落下,陈垚看了眼舒然,慢吞吞拿出柜子里的烟酒礼品和厚重文件夹,还让同样要出办公室的宋靖借过。 宋靖没让他,陈垚便擦着他的肩膀离开办公室。 舒然知道陈垚这是要去厂长那里,不禁为他捏了把汗,这么光明正大,还踩着宋靖挑衅,事后宋靖回想到现在的场景肯定会恨死他。 钱洁无语的嘀咕说:“他是要去领奖吗?这么雄赳赳气昂昂。” “可能是吧。”舒然摇摇头,转头看到哥哥走过来,立马做出笑脸,拿出抽屉里的枸杞,大方的往他杯中加了一小把。 杯子里全是红彤彤的枸杞,舒弈也没说什么,拿起电话簿翻了翻,找到通用机械厂的电话直接打过去,找他们厂的业务员,简单聊了聊合作的事。 在对方初步表达有合作意向后,舒弈说待会见面详谈。 挂断电话,见哥哥看着自己,舒然发出疑问:“我也去?” 舒弈点头,“闲着也是闲着。” 舒然看了眼今天的待办事项,发现没什么急事,便跟着他一起去了。 到通用机械厂,舒然发现厂里比上次来冷清了一些,四个生产线,现在只开了两个。 她和舒弈分享这些零碎的消息,得到他几句口头夸奖。 巧的是,这次跟他们对接的业务员是之间帮忙办质检报告的王志猛。 因为两家国营厂是竞争关系的缘故,王志猛见舒弈是个生面孔,想着他是新职工,态度上一时还有些拿乔。 “我们厂最近业务也忙,合作生产的事我得跟领导请示,看有没有余力帮你们这个忙。” 舒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这样啊,那就算了,我们再去问问别的厂吧。” 王志猛感觉自己的心思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身上被套上无形的压力,他深吸了口气,对旁边默不作声的舒然友好地笑笑,试图往回找补。 “这是我对别人的说辞,但你是熟人,这忙我肯定帮忙,你们坐这喝点茶,我去跟领导好好说说这事,争取把这事谈成。” 王志猛很清楚,以海市机械厂现在的名号,合作生产对通用机械厂只好不坏。况且他刚才嘴里的忙都是假的,他们厂年末订单少的可怜。 车间工人现在隔天轮流上工,工资也砍对半砍,工人怨气很重,总问什么时候正常生产,还说他们这群业务员不努力,让他们跟海市机械厂的业务员学学。 王志猛憋了这么久的火,本想为难一下海市机械厂的人,不想人家根本根本不受这个气,张嘴就要走。 眼见这事要被自己搞砸,王志猛万分后悔,连忙出去搬救兵,打电话把在外面跑业务的主任叫回来。 中间舒弈等烦了,几次想走,把王志猛急的满脑门汗,一直在跟舒然说好话。 舒然舒弈打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先前被动的局面翻转过来。 等王志猛的领导一回来,他们两人一起绞尽脑汁的说服舒弈跟他们厂合作。 舒弈没有把话说死,提出要看看他们的生产线,通用机械厂的业务员欣然同意,当即带他们看了两条的生产线。 车间里,王志猛把他们的生产线上的机器性能说出花来。 舒然虽然听不懂,但看哥哥唇角噙起淡笑,便知道对方厂里的人在夸大其词。 舒弈摸了摸沾满黑色机油的机床,漫不经意的问:“这条生产线一天能生产200件?” 王志猛想着舒弈是新人,半点不心虚吹嘘,“对,200件左右,这机器是前几年从德国来的,性能好着呢。” “咳。”主任感觉到猫腻,给了王志猛一个警告的眼神,改口说: “他记错了,德国那个机器在另外一个车间,这个机床的产能一天只有60件,不过我们这个车间还有其他机床,产能可以到200件左右。” “好,再看看吧。” 舒然跟着逛完几个车间,发现他们厂的一线生产工人的精神面貌很颓废,干活时总唉声叹气,越发确定他们厂不忙,应该很需要合作生产的订单。 对于合作的事情,她心里有些顾虑,侧头轻声跟舒弈说了几句话。 舒弈挑眉,不仅没有反对,还十分认同她的主意,笑吟吟的说:“比我想的周到。” 一旁的王志猛和主任看见他笑,心里止不住打鼓,生怕合作的事情出什么幺蛾子。 王志猛在自家主任的示意下问:“两位同志,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生产线我看没什么问题,那么我们来谈一下具体的合作吧。” “好,这人太多了,去会议室吧。” 为表看中,王志猛把他们带到会议室,舒然从包里拿出一小沓资料给舒弈。 他把资料压在手底下,“因为是合作生产,所以订单原料由我们提供,你们主要负责生产,我们之间用签订加工合同的方式支付相关费用。” 王志猛面色一僵,“你们提供原料?” 众所周知,原料这部分的可操作获取的利润不小,舒弈这话,真正要把他们当成二道加工的了。 “有什么问题吗?”舒弈笑眯眯的问。 105 第105章 ◎他居然这样对我◎ 通用机械厂的小会议室里,王志猛两人的面色不是很好看。 他们好歹也是个大国营厂,之前从未给同行做过加工业务。现如今就算厂里业务惨淡,他们也不想自降身价接加工的业务,真接了这活,他们以后海市机械厂面前就彻底低了一头。 王志猛沉脸,起身大力拍着桌子道:“都是大厂,现在你们让我们做加工,这就是你们合作的诚意吗?” 他大有种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上来打他们的架势,暴脾气一览无余,身旁的同事一脸尴尬,却不加之阻拦。 舒然被对方突然暴起的声响吓了一跳,面上强装镇定,手却下意识去抓哥哥的衣服。 舒弈桌下拍妹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懒懒瞥了眼王志猛,望着他身旁默不作声的主任说:“适当让步对之后的合作也有好处,您觉得呢。” “后面还有多少?”主任开口,他听舒弈的意思,之后的订单量应该不少。 舒弈嘴角噙着漫不经意的笑,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要看你们。” 对方接过合同,大概看了两眼,当看到第一批大货的数量和报价时,眼睛瞬间一亮。 刨去原料部分,这个加工价格比他们预想的好太多太多,几乎是将加工的利润全部让给他们,可以说是诚意十足。 如果后续全是这样的话,加工的利润也是一笔可观的进项,未尝不可给他们做加工。 连王志猛看到每件机械零件的加工报价时,也忍不住直了眼睛,膝盖一软,收起怒容重新坐下。 通用机械厂的主任眼睛转了转,把合同推回到舒弈面前,“合作的事也不是不能商量,但这个报价我看不到利润点。”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再加两成。” 舒然皱起眉头,眼神带着些难以理解,不明白他们怎么敢在国营厂效益不行的时期狮子大张口。 “我们回去考虑考虑。”舒弈轻笑一声,伸了个懒腰,把合同收回来卷在手里,随即转头跟妹妹说:“走吧。” 他俩一走,主任开始发慌后悔,心里嘀咕自己是不是要价太高了。 王志猛着急的说:“主任,他出的那报价咱可以做啊。” 话没说完,他被主任训斥道:“可以什么可以,咱们好歹也是大厂,这么上赶着给人家做加工丢不丢人。何况他们要有诚意合作的话,后面肯定还会再来的,等着吧。” 后面这句话,主任是说给自己听的,话语间稍微有些心虚,不过王志猛没有听出来,应承说:“是这么个理,还是您厉害。” 他们原以为舒弈会着急,没想到他很是气定神闲,就这么晾了两天,严梅想起来这事问了句进度。 舒弈只说快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严梅对他一向放心,连嘱咐都省了,转头的时候扫到办公室的空了两天的工位时,眸色沉了沉。 钱洁等严梅走了,把自己新签订的合同备份交到舒然手里,小声问:“你这两天看到陈垚跟宋靖了吗?” 舒然动作一顿,目光扫向不远处的工位,沉默的摇摇头。 “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出差去了?” 他们这两天没来上班,只怕是因为实名举报的事,现在还不知道厂里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舒然还不能跟办公室其他人言明。 “应该是有事吧。” 舒弈似有所感,抬头望了眼妹妹,见她神情反常,他顺着她的目光也在陈宋两人工位上停留一阵,表情若有所思。 待下班后,舒弈主动问起这事,“你知道他俩没来原因?” 舒然回避他的视线,转看向对面的席策远,一副默认的神情。 “不能说?” “不能。” 俊秀青年见她这样,挑眉问:“我也不能?” 舒然上前抱住他的胳膊,用温软的语调说:“现在还不能,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听此,舒弈扭头看席策远,“你知道?” 席策远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心里有些疑惑,但接收到舒然的眼色后,眼底划过了然,正欲回答,被舒弈打断。 “行吧。”无需他回答,舒弈便从他神情中知晓答案,漫不经心的扫视两人一圈,半句都没再多问,吃完饭便离开了。 舒然看着哥哥的背影,眨了眨眼睛问席策远:“他生气了吗?” 席策远也鲜少看到兄弟生闷气,冷硬的嘴角微微上翘,声音低沉略带笑意,“你去哄哄。” “好啊,那我跟我哥回家了,你今天自己睡这吧。”舒然被他俏皮的话逗乐,转身故意要走。 她弯眼笑盈盈的模样将周围的一切都衬得美好了许多,席策远垂眼专注看着她,因为工作带来的烦闷消失殆尽。 他手拦在舒然腰间,将她带回到身前,狭长的眸子定定望着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舒然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歪着脑袋问。 冷峻青年松手,微微俯身跟她平视,不笑的他显得有些凶厉,却喑哑着嗓音说出挽留的话语,“别走。” 他显少这样,舒然觉得有些新鲜,憋笑说:“那你求我。” 密集的亲吻猛地袭来,舒然连连后退,最后跌躺在沙发上憋笑。 “哪有这样求人的。”她全然忘记自己撒娇时用的也是这番套路。 …… 对于舒弈生的谁的气这件事的结论还没有出来,陈垚实名举报的事情就在销售办内部传开。 最先提起这件事情的事严梅,她把陈垚和宋靖手头正在进行的业务重新分配给其他人,惹得钱洁多问了几句。 “他俩出差去了吗?” 严梅思忖了会,含糊的应了两声。 没过两天,厂里开始找销售科的每个人单独谈话,问了几个问题,说是有没有看到其他同事收受客户的红包礼品,有没有同事举止比较奇怪等问题。 这类问话内容让钱洁后知后觉,明面上也没说什么不能说的话。 销售科跟其他科室不太一样,确实偶尔有些小礼品送过来,不过都是合作厂的试用品,这都是暗地里的潜规则,往年也没有追究过,怎么突然查起来了。 能跑业务的就没有蠢人,立马反应过来宋靖和陈垚收了客户的礼,恐怕是损害到了厂里的利益,一时间人人自危,回想以前收受的东西。 谈话回来,严梅注意到办公室气氛有些沉寂,简单说了两句调节气氛。 “他们俩涉及到一些事情,厂里正在调查,你们要是知道什么情况先找我反映,之后该跑业务跑业务,该排单排单,别因为他们的事影响你们的工作,耽误接下来的副主任评选,都开心点,别丧眉搭眼,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厂不行了呢。” 最后一句话说的大家露出了笑脸。 钱洁咧嘴说道:“我们最近可太行了,订单排都排不完,一天接几十个要插队的电话,累都要累死了。” “再辛苦一段时间就放假了。”舒然把客户反馈的样品问题单放到她面前。 钱洁一看满满半页纸,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三车间的打样师傅真的不行,打出来的样品客户都驳回来七八次了,我哪有这么时间耗在这。” 舒然觉得好笑,扭头看到舒弈从外面回来,拿着水杯迎上去,“刚才你出去的时候,王志猛打电话过来了,问我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们两天没动静,通用机械厂有点急了,打电话过来试探合作的态度。 舒弈随口问:“你怎么说?” “还没考虑好,再考察几天答复他。”舒然知道哥哥是故意晾着对方,回复的态度很是含糊。 “行,下次说你忙直接挂了就行。”舒弈喝口水,看了眼联系他的厂商,皱了皱眉头。 舒然有些疑惑,“不会影响之后合作吗?” “不会,正好挫挫他们的心气。”舒弈轻描淡写道。 他语气冷淡,令舒然有些不适应,因为在上班,她不好多说什么,艰难熬到下班,抓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的说: “哥,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你别生我气了嘛。” 俊秀青年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我哪敢生你的气,回头把你惹急了,把你家属叫来给你撑腰,吃亏的不还是我,赶紧找你家属去吧。” 说完这句,他就骑车扬长而去,留下舒然满脸懵逼。 她嘟囔了句,“什么嘛,阴阳怪气。” 抱怨归抱怨,她依旧追了上去。 “哥。” “舒弈!” 下班人多,她本就慢了一步,舒弈骑车又快,她从落后一段距离,到失去他的踪迹。 她刚才追的叫了几声,喝了一肚子冷风,肚子有点不舒服。 见追不上,舒然干脆停下车,垂着头恹恹的坐在路边的长凳上。 没多久,她面前落下一道阴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舒然抬头,看见穿着衬衫皮鞋季昀铮站在身前,一脸关切的望着她。 “没事,你赶紧走。”舒然一点都不客气的说。 季昀铮不理会她反感的态度,作势要拉她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然然。”熟悉的声音响起,两人一起转头,看到席策远从不远处的公交车上下来。 季昀铮没有半分自觉,也不知道收回手,就看着席策远走过来。 舒然起身,推着车往高大青年身边走。 席策远自然的接过车,等她坐上后座,骑着车回纺织厂的家属院。 “你们怎么了?” 舒然以为他问自己和季昀铮,抱紧他的腰开口解释道:“我刚才肚子有点不舒服,他想送我去医院。” 席策远冷落眉眼柔和了一些,他单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把她手放进自己兜里,“现在还好吗?” “嗯,没事,可能有点受凉。” “你和你哥吵架了吗?” “你怎么知道。” 席策远刚从车间下班,听钱洁说她跟舒弈一下班就走了,于是往厂门口走,门卫大爷调侃他,说是他家属和大舅子吵架了,让他赶紧去劝劝。 他猜他们兄妹回纺织院那边了,走到门口的公交站台等车回去,车刚开过一条街就看到季昀铮和舒然,随即下了车。 “就是陈垚那件事,他可能生气我没告诉他吧,今天说话阴阳怪气的,怎么叫都不回头,我都追不上他。” 听到不是什么严重的矛盾,席策远放下心来,“可以理解,他一手把你带大,我都知道的事情你却不告诉他。” “我也没有事事都告诉你不是吗?而且那是工作,他们现在是竞争关系,公平起见,我没有跟办公室任何一个人透露,这样也不对吗?” “我没有说你不对,我的意思是,你哥没有怪你,他根本不在乎你隐瞒了什么,只是失落你和他不是最亲的关系。” 席策远看的相当清楚,直白的告诉她舒弈不高兴的具体原因。 这件事他无法插手,他的介入会让舒弈更为火大,只能把各种原因跟舒然讲清楚,让她去跟舒弈主动缓和。 舒然默了默,把脸从他后背上挪开,“你怎么帮他说话,待会回家你不要开口,我要好好指责他。” 回家的路上,舒然买了两只卤鸡,一只给自己爸妈,一只带给席家父母。 两人先回了席家的房子,见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立马拿着东西去舒家。 舒然特意没有拿钥匙开门,而是让席策远敲了敲,她则躲在他身后。 等里面的人打开门,她再冒出来。 舒弈看见他俩,当即要关上门。 席策远用脚堵住门框,舒然眼疾手快的抱住他,“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嘛。” “你这套现在对我没用了。”跟她长的七八分像,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板着脸,摁着她的头把她带出去。 舒然余光好像看到了自家爸妈和席家父母,想扭头确定,门就被舒弈关上了。 “你们在说什么?” 舒弈哼了声,“秘密,就不跟你说,赶紧回去。” 说完,他拿过席策远手里的卤鸡,将他们拒之门外。 舒然第一次遭受他这样对待,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侧头看着席策远说: “我之前总听人说,女孩结婚就没家了,还以为是他们说夸张了,没想到是真的,他居然这样对我,不该顶着寒风排半个小时队给他买卤鸡的。” 昏暗楼道里,冷落男人轻勾唇角,拉着她的手往下走,“肯定都是幻觉,你回家睡一觉他就恢复正常了。” “少编排我。”舒弈在屋里听到他俩的话,打开门扔出一袋苹果和手电筒,挥手驱赶他们离开。 之后的两天,舒弈一下班就没了踪影。 吃饭的时候,后勤处的人跟舒然坐一桌,随口问了句,“你哥最近怎么老往医院跑?” “啊?”舒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第一反应是他或父母生病了没告诉他们。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拖太久了,还有两章番外没写完,先一章章放,写完立马放全文。 106 第106章 ◎是她自己◎ 后勤处的乔美玲家属是医生,这两天医院值班,乔美玲去给他送饭,每天都在那看到舒弈。 舒然听说后饭都吃不下去,随便扒了两口进肚子,又给加班的席策远打了份饭,忧心忡忡的离开食堂。 车间里,席策远正在带廖开调试机器,声音轰轰轰的响,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廖开关停了机器,看席策远拆开侧板寻找故障原因。 舒然透过玻璃看到正对面的男人清朗的侧脸,他穿着工装,拿着扳手拆卸机器顶板,动作一丝不苟,沉静的气质跟旁边急得跳脚的廖开有明显差别。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工作时的样子,但每次看到都有新的感受,比起文绉绉的做研究写报告,席策远拿着扳手的样子更吸引人。 “哥,嫂子来给你送饭了,我来你出去呗。” 席策远余光看到妻子,对她做了个等一会的手势,随后让廖开也站上来,跟他讲了一下机器的构造,如何排查可能出问题的零件部位,和其他注意事项后,把工具交给廖开,离开工作间走向舒然。 这个过程大概十多分钟,舒然拿着盒饭就站在外面看着。 出去后,席策远第一时间摘下手套,用干燥温暖的手包住舒然冰凉的手指,“怎么吃这么快。” 小姑娘平时吃饭慢,一顿饭最少要二十分钟才能解决,今天这才几分钟就结束了,多半是有什么事。 舒然蹙起眉头,把饭盒塞给他,“美玲姐说我哥这两天总往钢厂那边的老医院病房跑,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我要去看看,你下班就直接回家吧。” 她知道乔美玲家属任职的医院在哪,想直接杀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席策远也刚知道这件事,拉住舒然,“别着急,等会我跟你一块去。” 冬日天黑的早,她一个人走夜路他不放心。 席策远去找了另一个同事帮忙带廖开,随后换上衣服跟她一起去钢厂那边的老医院。 因为太过心急,舒然也感觉不到拍打在他们身上,冷的刺骨的寒风。 席策远一直没听见她说话,低声安慰她,“要是爸妈有事,他肯定会告诉我们的,别担心。” “我知道,我就是担心是他自己……” 舒然觉得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奇怪,舒弈不往纺织厂的医院跑,也不往机械厂的医院跑,偏偏去了离他们很远的老医院。 要是看望生病的朋友,他肯定会告诉他们的,现在什么都不说,明摆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还有那天,为什么席家爸妈也在舒家,她细细回想,发现他们回家后的表情有些紧张,肯定在一起说了什么事。 舒然脑子越想越乱,预想了各种情况,抱着席策远的胳膊止不住的收紧。 席策远感觉到,把一只手搭在她胳膊上轻抚,看到附近有许多店铺,停下来买了点看病人的礼物,还买了个烤红薯给她捂手。 自行车骑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到了乔美玲丈夫任职的老医院,舒然看了看指示牌,直接住院楼层走。 他们也不知道住院的人是谁,只能一间间的找过去,因为冷,也因为担心,舒然围巾下的*脸惨白,神情有些僵硬。 到了普通病房的最后一间,舒然一眼看到里面站着的瘦高青年,他单手插兜,脸上挂着体面的微笑,眼底却沉暗阴鸷。 舒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病床边上围着的其他人,在里面看到了苗向红,她眼圈红肿,像是哭了好几场,边拍打床铺边说: “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吓死我们了知不知道。” 不是自家的亲人,这让舒然松了口气,悬着心落了下来,加快脚步往前走。 舒弈看到他俩皱了皱眉,也不好拦下他们,对着席策远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席策远开始走在舒然后面,看到里面的情形后将她拉至身后,提着慰问品走在前面,率先跟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叔,婶子。” 走近了,舒然才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是廖雪华,她面色苍白,望向他们的眼神有些怨毒,一只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另一只手上打着吊瓶。 看到舒然,廖雪华把脸埋在被子里,下一秒又被她姑姑拉出来。 这是怎么了?舒然眼神有些茫然。 席家村大队队长,也就是苗向红丈夫接过席策远手里的东西,跟他寒暄了两句。 “你爸妈今天怎么没来。”意思是陈薇和席长明昨天来了。 席策远也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顺着他的话回答:“他们刚下班,这边离得远,让我们先过来看看,这边情况还好吗?” “没事。”席家队长揉了揉眉心疲惫答道。 苗向红接收到侄女眼神,拧了拧丈夫,跟席策远强调说:“是现在没什么事,好不好的还得再住两天继续观察。” 舒然什么都没来及说,就被舒弈拉到身边,这是让她不要开口的意思。 于是她闭着嘴巴,一直没有插话。 期间,病床上的廖雪华也半眯着眼睛不说话,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他们双方聊了一会,苗向红又看向舒弈,“这都几天了,你堂哥还不回来。” 舒弈微垂着头,扒拉着妹妹被温热气息打湿的围巾,细心的给她翻了个面,听到苗向红的声音,似笑非笑的说: “他在当兵,哪能说回来就回来,” “那你们催催啊。” “呵。”舒弈轻嗤一声,“不然你亲自去跟他团长说一声,让他给你个面子?” “我去就我去。”苗向红就是嘴上说说,真让她去她没这个胆子,想要嘟囔,又被躺在病床上的廖雪华轻轻拽了拽,撇了下嘴,又去推自家丈夫,让他说话。 席家队长看着面前这几个年轻人,又看了看自己侄女,叹了口气,善解人意的说:“天也冷,你们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休息吧,等宏勇回来咱们再好好谈谈。” 说完,他不顾苗向红的眼色,把席策远舒弈几个人送出病房,“今天麻烦你们来看她了,等回头宏勇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舒然一步三回头的被舒弈拉着走出病房,等席家队长离开后问:“她怎么了。” “跟舒宏勇退完婚,绝食几天割腕自杀了。”舒弈轻描淡写,丝毫不提这些天受到的压力。 舒然愣住,脚底涌上来一股寒意,心跳的有些不规律,牙齿微微打颤,脑中隐隐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她定定的回看病房方向,里面传来低吼声,“别闹了,还嫌你侄女不够丢人,跟几个不相关的孩子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不相关,要不是陈薇家儿媳妇多事告状,宏勇能跟雪华退婚? 哪有儿媳不向婆家向娘家的,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要是没退婚,雪华能在这躺着?幸好这是没出大事,不然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家。” 看着舒然异样的反应,舒弈指挥着席策远架着她快速离开。 虽说舒然没听到后半截的话,但多少能从苗向红的语气听出来对他们的怨恨。 到了楼梯间,舒然侧头看舒弈,抿嘴问:“你为什么在这,他们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宏勇哥回来?又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一连串的问题砸向舒弈,他无奈一笑,看了眼席策远,似乎是想让他管管。 见他们又悄悄交流,舒然有些生气,反手捂住席策远的眼睛,板脸道:“说。” 舒弈作出举手投降的姿势:“行行行,你一下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个?” “他们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宏勇哥回来。” 舒弈拉下她的手,把席策远解放出来,三人一起往外走,“反正今天其他人也不会来了,这人多,出去说行不行?” “行吧。” 路上,舒然怕舒弈骑车独自离开,特意坐到他的后座。 舒弈来的时候没戴手套,指节都冻红了,席策远把自己的手套递给他,他摆手拒绝。 “戴上。”舒然看不下去,强硬的把席策远的手套给舒弈戴上,又将自己的手套递给席策远。 藕粉色的女士手套有点小,指缝位置悬在席策远修长的手指间,套口也卡着,看着有点不舒服,还有种莫名的好笑。 舒然憋笑说:“凑合戴吧。” 舒弈瞥了眼,随口问了句:“要换换吗?” “没事,走吧。”席策远垂眸,感觉到手套里有她残留的体温,弯起嘴角骑车往前走。 路上舒弈把事情大致跟他们说了一下, “廖雪华在家里割腕被送到医院,她姑姑当天就找到咱们两家,说她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舒宏勇,要求他结婚负责,不然万一她再寻死觅活怎么办。” 舒然怔忡:“这不是威胁人吗?” “是啊,我这两天到医院呢,是代表舒宏勇父母跟他们谈谈,但是廖雪华不表态,一开口就哭,她父母也不出现,她姑姑姑父不松口,咬着要让舒宏勇回来,可他不能离开驻地,现在事情僵在这里。” 在舒弈这里好像所有事情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语气尤为轻松慵懒,可也带着某种漠然意味,显得他人情味极淡。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这样我们也能帮你们分担一点压力。” 舒弈没有立即回答,在她追问后才说:“你们知道后除了瞎操心也帮不上什么忙,等解决了再说也不晚,倒是你怎么找过来了,是不是偷偷跟着我,嗯?” 当初为了以防他们知道,舒弈专门把人转到这边的医院,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舒然轻声说:“不是,有人在这看见你了,在我面前提了一嘴,我担心你出事,这才找过来的,不过她为什么要自杀呢,我不理解这个行为。” “不用理解,别担心,我能处理好。”舒弈眸色一暗,安慰了她两句。 席策远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想问舒弈要怎么处理,但看舒然一脸担忧,闭上了嘴。 他们顺着小路回到离得近的纺织厂家属院。 朋友间多年的默契,席策远等舒然睡下,借着倒垃圾的功夫,在舒家楼下见到等着他的舒弈。 他坐在光秃树枝下的长凳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抱着胳膊仰头看夜空,神情专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席策远坐到舒弈身旁,和他一起看天,朦胧的月色勾出厚重云层的轮廓,空气中已经凝起寒雾,打湿了他们的衣服表面。 舒弈把胳膊搭在兄弟肩上,“我有种预感。”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席策远不太明白,“什么?” “然然明早睡醒会恨我。”舒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唇角上扬像是在笑,可却是苦意。 舒然中途睡醒,发现席策远不在身边,穿上鞋子想出去找他,一开门来到一间白色的病房,里面有一张床和各种各样的仪器。 床上躺着个打着吊瓶的瘦弱女人,脸上还有个呼吸机,几乎盖住她半张脸。 舒然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又做梦了,她以为床上躺着的人是刚看望过的廖雪华,犹豫上前,看了一眼被定在原地。 病床上躺着的人跟她拥有相同的脸,所有说,在这里躺着的人是她自己。 【作者有话说】 刚发现我没设置存稿发送时间……之后定在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4-02-0123:56:27~2024-02-0318:0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berTeoh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7 第107章 ◎哥,你觉得我是你的拖累吗◎ 舒然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耳边是仪器警报声,她胸膛里的心跳急剧跳动,脚步忍不住后退,张皇失措的想要去叫医生,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跑进来一堆医生和护士,按压她的心脏做抢救,可心跳还是逐渐平缓,直至彻底拉平。 她死了吗? 舒然站在病房角落,感觉自己掉进一个深渊,失魂落魄的看着面前的情景。 下一秒,她身体一轻,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身体正在被人向两边拉扯。 她晃了晃脑袋,定神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舒然身边站了两个男人,分别拉着她的左右胳膊,一个是季昀铮,一个是她亲哥舒弈。 戴着金丝眼镜,长相儒雅的季昀铮用恳求的语气说:“然然,跟我回家吧,我保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舒然听到这话后,身体不自觉的倾向他,却被舒弈一把拽了回去。 他穿着身皱巴巴的西装,俊秀脸庞带着几分阴鸷,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嗓音喑哑,“你敢跟他回去试试。” 舒然看着他,嘴里不受控制的嗫嚅道:“哥,对不起。” 她看着自己一点点拉开他的手,也看到了舒弈身侧的席策远,他清朗俊脸上挂着几分疲累,唇边冒出青茬,举手投足间全是成熟男人的风味。 他冲她安抚一笑,拉开暴怒的舒弈。 同时,“舒然”松开季昀铮的手,捡起地上的包,送到舒弈手边,“哥,你先回去休息,我明天再去看你。” 舒弈下颚线紧紧绷着,眼圈透红,一气之下抬手扇了她一巴掌,“别叫我哥,我没你这种没脑子的妹妹,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这一巴掌下去,全场安静,再到哗然。 以前舒弈再生气,都不舍得动他妹妹一根手指头,看来这次真的是气疯了。 “你干什么。” 季昀铮面色铁青,挥起拳头砸向舒弈,被舒然拦了下来。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看着兄长失望的眼神,感觉心脏被生生劈开,垂头缓了一会,再抬脸时,她脸上挂着红肿的巴掌印,维持着体面的笑容对席策远说:“麻烦你送我哥回去。” 舒弈垂着身侧的手抖得厉害,听到她死不悔改的话直接甩脸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舒然拉着季昀铮离开,热闹散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留在那里。 回到家,季昀铮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块用手帕包着的冰敷在舒然脸上给她消肿。 “疼吗?” 舒然接过冰块,却拒绝他的靠近。 面对她的抗拒,季昀铮用恳求的语气说:“然然,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尽量弥补你。 而且我跟苏媛媛没有发生任何实质关系,那都是她骗你的,我们复婚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人在失去后,才知道原来拥有的东西有多么可贵。 季昀铮一直知道舒然跟自己结婚的初衷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舒然也知道,那时她哥哥因为他偶然的举动,因为投机倒把进了监狱改造,他们家亲戚和朋友都因为舒弈的事情疏远他家。 她的父母也因为舒弈的事情,整天在家唉声叹气,又慢慢将重心转移到每天来安慰他们的苏媛媛身上。 席策远又在外地学习先进技术,舒然在家里和外面都找不到安全感,和季昀铮交往一段时间后,想靠结婚改变被排挤的现状。 但她婚后并不快乐,季昀铮很好,他很受别人欢迎青睐,和谁都能打成一片,这让舒然心焦,她和季昀铮说过几次,季昀铮每次只说她多心。 次数多了,两人开始貌合神离,总是为一些琐事争吵,两人都不堪其扰,感情越来越冷淡。 舒然开始不在乎他在外面做些什么,只需要这段婚姻的存在能让他们家的处境不再受排挤就好。 可父母也因为舒弈,和对方家庭的琐事陷入无尽的争执,没过两年就在双方家庭的劝说下离了婚,各自组建成了新的家庭,这种日子一直煎熬到舒弈出狱。 他出来后也总惹人非议,好在重新恢复高考后,他第一年就考去了首都,跟着一起考去的还有席策远。 季昀铮和席策远作对惯了,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家里的关系调回了首都。 舒然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可迫于他和舒弈的催促,也复读一年考到了首都。 到首都后,因为季昀铮和舒弈的关系很差,她和季昀铮的矛盾越来越大,在当年举报舒弈投机倒把的人查清,和季昀铮疑似出轨苏媛媛的事件爆发后,舒然和季昀铮离了婚。 本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舒弈开了公司,他们在北京落了跟,舒然和席策远渐渐萌生了情感。 可这时季昀铮又开始后悔和醒悟,他对舒然穷追猛打。 尽管舒弈再三告诫,舒然还是回到了季昀铮身边,也就变成今天的场面。 舒弈下了飞机,听到舒然要和季昀铮复婚的消息,立马开车杀了过来,想要骂醒妹妹,最终失败而归。 季昀铮看着失而复得的舒然,忍不住离她再近一些。 这么多年过去,忽略她脸上的红肿,舒然依旧保持着娇憨明艳的外貌,只是望向他的眼神满是疏离,“季昀铮。” 她开口,嗓音又轻又软。 “嗯?”季昀铮握住她的手,沉溺在她明润清亮的眼眸里。 “让季哲收手,别再针对我哥了。” 最近舒弈被公司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他不知道,可舒然知道,都是季昀铮堂哥季哲在背后下黑手。 之前吃饭的时候,舒然偶然听见他因为不爽自家堂弟和前未婚妻被他们俩兄妹勾的团团转,仗着自己根基深厚,总为难舒弈报私仇之类的话。 “我明天就跟他说,我们明早去领结婚证吧。” 舒然起身,帮他拿了个外套,把人推出家门,“你先去,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好,等我回来。” 季昀铮走后,舒然呆呆的坐在客厅里,看着周围的一切,机械性的想: 哥哥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平时帮不上忙,维持着一段并不幸福的婚姻替他缓解一下恶意的压力也好。 不过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舒然多少有点难过。 工作,读书,婚姻,都不受她自己的控制,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自由呢? 舒然想哭,又哭不出来,觉得自己的感官全部都被封住,连发泄都做不到。 她像无头苍蝇在房子里打转,却始终觉得憋闷,在深冬天气穿着毛衣和长裙走过一条又一条熟悉的街道。 萧瑟的寒风卷着雪花洋洋洒洒从阴暗天空落下,舒然仰头,雪花飘在她的睫毛上,遮盖了她绝大多数的视线,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像是多年前的那个冬天,那时她和季昀铮结婚后第一次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她一气之下回了纺织厂,意外遇到下班回来的席策远。 两人在舒弈坐牢的半年后,第一次单独说话。 席策远看着她,没头没尾的问了句:“怎么没等我回来。”他回来后,才听父母提起舒然结婚的事情,还私下包了份红包送去。 当时舒然以为他在问怎么没等他回来再办婚宴的事,强撑着笑认真回答说:“不想拖累你。” 舒弈出事后,舒家跟亲戚朋友间的关系都淡了,生怕舒弈的事情影响他们的生活工作。 就算是婚宴,舒家也没通知亲朋好友,只嘴上提了句跟个首都来的技术员结婚了。 席策远是舒弈最好的朋友,舒然不想牵连到他,哪怕只有一点可能。 无论什么时候,舒然都不想拖累任何人。 天寒地冻中,她走进一家饭店,自己点了一大桌菜,喝了几杯白酒,开始迷迷糊糊的往家走。 路上遇到一个朋友,舒然有点喝晕了,没看清她帽子口罩里隐藏的面貌,只听她说: “舒然,你哥因为你坐牢,爸妈又因为你离婚,现在季昀铮又因为你跟家里人闹翻,席策远为了你大好前途不要,现在别人放弃一切,你居然又要复婚,害得他们全部成为别人的笑柄,我要是你,索性死了算了,省的在这拖累他们。” 舒然安静的等她说完,才慢吞吞的走过去。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来到了她和哥哥家楼下,昏黄的路灯照亮草坪,可他家没有一丝光亮。 舒然在楼下转了几圈,犹豫的走了上去,钥匙还放在门边的盆栽里。 屋子里没有人,桌子上全是酒瓶,应该是前不久刚喝。 舒然收拾完,拿了条毛毯窝在沙发里。 直至半夜,舒弈都没有回来,她打通了他席策远家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响起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 “喂。” 舒然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过去,“席策远,我哥在你那吗?” “他临时有事回公司了,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睡觉吧。”不等他回答,舒然挂断了电话,拨通了舒弈公司的座机。 那边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沉默了一会,听见她喊哥后,劈头盖脸将她臭骂一顿。 “滚,我没有你这个妹妹,不是要继续跟那个王八蛋过吗?还回我家干什么。” 舒然:“对不起。” 听到她乖软的声音,舒弈心一狠,直接挂断了电话。 舒然没有死心,一遍又一遍的打过去。 舒弈被电话吵得头疼,最后一次接起来,听到她问:“哥,你觉得我是你的拖累吗?” “是。”舒弈随口答了句,索性拔了电话线,专注的看着公司报表。 舒然眼泪无知觉的滚落下来,头埋在膝盖里坐了很久。 108 第108章 ◎“哥”◎ 离开前,舒然想给舒弈写点什么,可真正拿起笔时,她脑子一片空白,颤抖着手指写下一句歪七扭八的【对不起】后,字迹却被她的眼泪晕开,她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离开了房子。 天寒地冻,她发着高烧,在自己攒钱买的房子里烧炭自杀,最后被楼上楼下的邻居发现,砸开门送到医院并通知了有过几面之缘席策远。 他和舒弈还有季昀铮在抢救室外站了几个小时,等来了她窒息脑损伤变成植物人的消息。 季昀铮和季哲喝了一夜酒,本就站不稳,听到医生的话当场瘫坐在地上,喃喃着不可能晕厥过去。 他只是想个舒然回到原来那种生活,怎么会把他逼死呢。 席策远的医生同学安慰他们说:“国内外有很多植物人沉睡多年,某天忽然苏醒的案例,你们别太悲观,先好好生活,说不定她哪天就转醒了。” 舒弈很平静,等到病房能够进入探望的时候,他只隔门看了两眼,剩余的时间全留给席策远。 他叫来司机,把自己送回家,走到电话座机的位置,坐在那张早就没有余温的椅子上,一遍遍拨通自己办公室里的座机号,回想妹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给自己打了这么多通电话。 她跟自己道歉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呢。 直到电话那头被公司员工接通,舒弈才停下拨号的动作,木木的望着对面时钟和日历。 今天是周六,正常这个时间点,妹妹应该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眼弯弯的问:哥,中午吃什么。 舒弈耳边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提醒他该做饭了。 他脱掉外套和手表,挽起袖子走进厨房,一会的功夫,他烧出四菜一汤,全是舒然平时爱吃的菜色。 俊秀男人先给对面的舒然盛了一碗汤,听着她夸赞超好吃的话语忍不住笑,“那是比你做的好吃一点。” 他们这顿饭吃的极慢极慢,怕她吃凉的不舒服,舒弈把菜热了一遍又一遍,有些菜甚至有了焦黑的结块。 舒弈想把菜倒掉,重新给她做一份,但看到垃圾桶里有许多废纸团,他捡起来,第一眼看到里面的字迹。 他怔忡,把纸团一张张耐心摊开,看到里面支零破碎的文字。 【哥】 【我好累】 【哥,我不会再拖累,】 …… 【对不起。】 他不该打那一巴掌,回答那句“是”的,现在悔恨也已经晚了。 舒弈痛苦的闭上眼睛,带着这些未写完的信件自我麻痹了一年又一年,直至舒然被宣布脑死亡的那年,他把脸埋在妹妹手里,落下了平生第一颗,且无人知晓的眼泪。 舒弈告诉席策远,“然然做的那个梦,我也梦见过,她最后被我逼死了。” 他并未透露许多细节,他语气清淡,像是个假人一样望着天。 席策远看着他,终于帮他这几个月的异常找到了缘由,低声问:“你呢?” “我?”舒弈目光呆滞,陷入回想。 舒然死后,看着日渐消沉的弟弟,季哲仍然选择针对舒弈来刺激弟弟重新振作起来。 可舒弈却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打压下顽强生存,最后成功超越了他。 事业顶峰时,舒弈带着无尽的悔恨和对妹妹的思念,用和舒然当初同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再醒来时,他听到了季昀铮和妹妹的声音,他站在阴影中,看着眼眸清澈,少女时期的妹妹忍不住点燃了一只烟。 他打的季昀铮不敢再明目张胆的靠近她,他主动张罗着她和好兄弟的婚事,他只想她轻松快乐。 可舒然似乎并不喜欢茫然无知的生活,她想要独立自由,舒弈知道,可他无法控制自己。 每个夜深人静的深夜,舒弈总是会回到在病房里看着口袋呼吸机,生命力微弱的妹妹一夜又一夜,看着她垂危消逝,他濒临崩溃,可白天又看到妹妹好端端站在他面前,听着她的关心,撒娇,闹别扭,他身体表面的裂口被一点点缝合抚平,内里却在流脓腐败。 他听到妹妹也总梦到前世的事情后,先是恐慌,然后试图阻止,可他不可能让她一辈子不入睡,也不可能日日夜夜都陪在她身边,只能拼命忍着痛苦,强迫自己接受。 他没告诉他们廖雪华自杀,就是怕刺激到舒然再次做梦,可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他知道,这一天躲不过去,于是等着她明早的最后审判。 舒弈揽着席策远的肩,轻笑着说: “我怎么样不重要,只希望不要影响你们俩的感情,如果她很我,你也别帮我说话,好好跟她过日子就行,她要是有火你就顺着,不要亏待她的衣食住行,也不摇给她委屈受……不然到时候就算我远在天涯海角,也要回来教训你。” 舒弈接受妹妹的埋怨,接受她的恨,甚至跟她老死不相往来,但不希望她影响自己的现有生活。 “你要去哪?” “不去哪,你赶紧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席策远离开,不一会却又拎着一堆酒回来。 两人坐在长凳上,一瓶接着一瓶喝到半宿,最后还是席策远清醒着把舒弈送上楼,转头回了自己家。 他们的房间里,舒然蜷缩在被子里,等席策远一进去,她就四肢并用的缠上来。 席策远垂眼看她,擦掉她眼尾的泪水,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早点醒过来。” 舒然似有所感,颤了颤睫毛。 她意识浑噩,看到自己和舒弈死后,席策远每隔一段时间去到他们的墓前,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落寞的站着。 好几次她都出声跟他说话,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等她可以出声时,梦就结束了。 “席策远。” “嗯。”青年低沉的声音贴着她耳廓响起,带着某种热切的色欲,将舒然心里的哀伤瞬间冲淡。 开始他以为那只是她和季昀铮的奇特梦境,纵然他表现的再大度,可心里仍是在意的,心里嫉妒的发狂也不能表现出来,生怕吓到她。 可今天舒弈说他也梦见过,席策远心里的嫉妒无从宣泄,爱情的本质都是独占,他却是被始终排挤在外的那个,还要假装不知道。 舒然闻着他身上的酒意,红着脸跟他亲吻,可他亲的很用力,让她感到害怕,连忙制住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这里没有那个,我不要做。” 两人做的频率不高,家里其实是有的,只是舒然脸皮薄,不好意思在这里做。 席策远微微清醒过来,抱住她轻轻安抚,从她嘴唇亲到颈间,再撩开睡衣,几乎要将她全身都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确实没做。 可闷热的被窝里,她不敢出声,濡湿的手指插在他发丝间,任由腿根被他亲的生疼。 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随心所欲的自己做决定,真的是一件特别特别幸运美好的事情,她沉溺在这种感觉里不再制止。 席策远醉酒也很有分寸,没在她颈间留下太多痕迹,可除此之外,她的前胸,后背,腿上布满了红痕。 早上起床穿衣服时,舒然自己都不敢仔细看。 她套了件半高领的厚毛衣走出房间,席长明和席策远已经买好饭回来在餐桌旁边等她们。 席策远给舒然倒了杯豆浆,又把她喜欢的鸡蛋卷放到她手边,看到陈薇收拾东西,还准备再去看看廖雪华,他开口说:“田婶和他们侄女那边你们不要再去,我跟舒弈会处理好的。” 昨天回来,他们就浅聊了聊这事。 陈薇看了眼舒然,见她不在意,才叹了口气,“我们知道的,她侄女自己想不开,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是念着他们跟你爷爷奶奶抬头不见低头见,象征性的去看看,省的留下话柄,你不让去那就不去了吧。” 她儿子没有把握的事情一般不会说出口,现在说了,就是心里有底了。 舒然笑笑,把蛋羹推到她面前,说:“天这么冷,你跟爸上班也辛苦,平时要注意休息,我看您都瘦了,多吃点。” “是吗?”陈薇摸摸脸,感觉好像确实是。 廖雪华那事一出,弄得他们心里都不好受,舒家两口子怕出事,整天打电话催促舒宏勇回来,意思是想让他跟廖雪华结婚。那天陈薇他们去舒家,就是和丈夫还有舒弈劝说李芩放弃这个想法。 “哎,不提这事了,你们赶紧吃,吃完上班去,外面下雪了,路可能不好走。” 听到下雪,舒然穿着件粉嫩的长袄跑下楼,看到舒弈站在不远处,停住脚步,远远看着他不过去。 他眼眸瞬间黯淡,走到距离她十几步的位置,笑吟吟的问:“昨天睡得好吗?” “做了之前那个不太好的梦。”舒然回答,静静看着他的反应。 梦境的内容两人此刻心照不宣,舒弈感觉嗓子似刀割一般干疼,再也笑不出来,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喉结滚了滚,握着拳头背过身缓了缓。 舒然轻手轻脚的靠近,可掩盖不了踩雪的声音。 瘦高青年转头,看见妹妹以滑稽的姿势僵在原地。 见他发现,舒然也不装了,穿着厚棉鞋哒哒扑向他。 “哥。” 舒弈下意识抬手接住她。 白茫茫的天空飘下鹅毛大雪,舒然抬头,去揪他的脸,欢快的说:“你干嘛愁眉苦脸,活在当下最重要,快看,又下雪了。” 她想的很明白,梦是梦,现实是现实,要从梦境中总结检讨,警惕自己走上相同的结果,而不是沉浸在虚假的梦境中,影响正常的生活,她已经搞懂了季昀铮的来历,知道他对舒弈的威胁来自于哪里。 现在周时盈放弃追求他哥,季哲的危险排除了,自己也不会自杀,她哥也能好好活着。 至于最开始自己成为知青下乡的梦,他们每个人的人生走向也已经发生偏转,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幸福圆满的结局。 舒弈看着她毫无芥蒂的笑脸,也跟着笑,“你说的对。” 他一把抱起舒然,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转了几圈后又紧紧抱住她,在她冰凉的发丝间落下一个珍重的轻吻。 青年动作隐秘,并未有人发现。 舒然被转的晕头转向,看到席策远下来,又急急忙忙跑向他,又被抱起来转了两圈。 被他们接力这样抱着转,舒然蹙起眉头,“我快要晕死了。”她嘟囔着制止席策远。 舒然乐观的态度让舒弈紧绷的心脏放松下来,以一种更为轻松的态度去处理舒宏勇拜托给他的烂摊子。 苗向红和丈夫要回家收拾一下,廖雪华的病床边上暂时没有人,她看到两个高大的青年站着自己的单人病房里,有些紧张的躲了躲,哑着嗓子说: “舒宏勇让你来的,他还在做缩头乌龟吗?” 她以前听舒宏勇提过,他家这个堂弟很厉害,让她对舒然的态度客气一点。 舒弈不客气的拉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拿出席策远带来苹果,用刀削去外皮,露出白里透黄的果肉。 廖雪华还以为他是削给自己,刚想说不吃,就看见他对着苹果啃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 “真正想死的人是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伤口的,你要是继续闹,我不介意把你以前那点事抖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工作和名声,你一个都保不住。 你老实出院,该相亲相亲,该结婚结婚,到时候舒宏勇念着旧情给你包个大红包。” 舒弈不是什么善人,他的手段一向阴狠,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心生怜悯,手下留情。 只要能够快速解决事端,他不介意展露出狠厉毒辣的真面目。 廖雪华确实不想死,只想用这种吓吓舒宏勇,她无法接受自己被看不上的男人抛弃。 尽管舒宏勇为了情面,对外说是她要退婚,也不能掩盖她被人抛弃的事情,就想以这*种方式,强迫他回到自己身边。 他们的感情本来是好好的,她当时已经和别的男人断了,都怪这对舒家兄妹。 席策远适时的插话:“你别吓她了。” 转而对廖雪华说:“你父亲残疾,母亲瘫痪,弟弟在村里游手好闲,你这么想跟舒宏勇结婚去随军,如果是想摆脱他们,我们可以给你在外地找一个工作机会,你出院就可以入职。 如果不想,我们也可以给你弟弟找个工作,让他可以养家糊口,你好好考虑一下,再闹对你没好处,我们等你出院再过来。” 来之前,席策远跟父母仔细打听了一下廖雪华的家庭情况,因此有了这番推测。 廖雪华听完怔住,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舒弈离开前,笑眯眯的提醒廖雪华,“这个病房的房费我只交到了今天,明天护士会帮你换房间。” 舒然知道舒弈和席策远这天下午请假去看廖雪华,本来她也想去,但被两人拦下,让她坐在办公室里老实工作。 钱洁见严梅不在,搬着凳子凑过来跟她一起整理文件,悄悄摸摸的说:“副主任的人选好像出来了,我看见严姐今早开会完拿着盖着章的文件纸回来,跟她之前的那份挺像的。” “紧张吗?” 钱洁嘴硬,“我紧张什么?我还不希望是张辉呢?” “为什么?”舒然有些奇怪。 “张辉跟我说,副主任要被派驻外地,我俩年后还要结婚呢,哪能这时候分隔两地。” 109 第109章 ◎被她拯救的一方◎ 外面漫天雪花,枯枝嫩叶全被白雪覆盖,晶莹剔透的冰晶挂在窗户上,被办公室的温度暖化又结上。 舒然侧头望着钱洁,“副主任要被派驻外地?” 她用细微的声音说:“是啊,张辉说厂里是想设个常驻业务点,为以后建新厂做准备,唉,有时候厂里业务太好对个人来说也挺愁人 你说这个副主任出去了,家里人一个月才能见他一次……” 钱洁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舒然有些听不进去,想到严梅之前的话,总觉得她当时的态度别有深意,因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自觉看向她的桌子。 该不会真是舒弈吧,想到这种可能,舒然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矛盾心理,她希望哥哥前途大好,却又不希望哥哥是这个被外派的副主任。 严梅最近极忙,手头的订单暂时交给舒然跟进,而她自己赶着开一场又一场的会。 直到下班,严梅都没回来,舒然心情渐渐沉闷。 时间一到,他们办公室的人就开始陆续收拾东西离开,舒然见席策远和舒弈迟迟没出现,想着他们还没从医院回来,穿上外套锁好办公室的门自行回家。 路上,舒然遇见周时盈,她在厂里交到了新朋友,跟人家挎着手拎着饭盒准备去食堂吃饭。 看见舒然,周时盈松开旁边同伴的胳膊,跑到她身边,要跟她去逛街。 “下次吧,太冷了,我想回家睡觉。”舒然婉拒道。 周时盈经过之前的事,正在慢慢放下对舒弈的想法,像朋友那样和舒然相处,而不是心上人的妹妹,“行吧,那我们走啦。” “嗯,明天见。”舒然朝她挥了挥手。 途中不停有席策远的同事,或是舒弈以前带的学徒跟她打招呼,她一一应下。 等她们走远,舒然把手重新缩回兜里,大半张脸埋进围巾中,慢慢朝门口的方向走。 她的视线只有眼前的一点,一条漫长的回家路,她忽然觉得有点累,走过厂门口时,听到身后又有人叫她,虽然没听出是谁,舒然还是礼貌性的回了头。 两个身量差不多的青年推着自行车站在布告栏旁边,身上落了薄薄一层雪,一个笑吟吟的望着她,另一个虽然没笑,但眉眼间神色温和。 刚才那一声是舒弈捏着鼻子喊的,等她回头后,松开席策远的车把手,挑着眉头跟他说:“怎么样,我就说你不用进去找吧,我俩不在,她肯定不会老实吃晚饭。” 席策远露出无语表情,推着车朝舒然走过去。 舒然戴着手套拍了拍他肩头落的积雪,见舒弈过来,顺道给他也拍了拍,问:“医院的事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席策远道,他们在医院给了廖雪华两个选择,她明显心动了,相信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不用再忧心了。 听到席策远的回答,舒然勉强笑了笑,“那就好,晚上吃什么?” 她一向藏不住表情,眸中的忧愁清晰可见,舒弈唇角笑意淡了一些,跟席策远对视一眼,并未拆穿她,反问说:“你想吃什么?” “火锅。”舒然兴致怏怏,上班后她有稳定的收入,加上席策远的工资,还有舒弈给她的存款,在吃这方面几乎是随心所欲,想吃的基本都吃过,对吃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海城这不流行吃这个,主要弄起来也麻烦,他们平时很少吃。 舒弈赞同,“可以,天冷吃火锅正好。” 舒然想吃,席策远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前两天刚发完工资,他们手上不缺肉票,配着买了些青菜,到家后直接在炉子上架口小锅,切小半只鸡熬煮作为汤底。 三人到天黑时才吃上火锅。 鸡汤煮开后,席策远先给舒然盛了一碗,撇去了她喝不惯的鸡油。 舒弈见状,扬了扬下巴,把自己的碗也递了上去。 “我来。”舒然拿过席策远的手里的勺子,给哥哥盛了一大碗鸡汤,“喝吧。” 她只盛了一份,完全将旁边看着她的沉峻青年忽略过去。 舒弈没有立马喝,而是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问,“这么殷勤,难不成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开玩笑,舒然配合的气恼,兄妹斗嘴的场景看着十分温馨。 不过他们两人玩闹的时候,席策远已经拿过舒弈面前的鸡汤喝了口,这份举动成功让舒弈把矛头对准了他,将舒然解放出来。 她趁乱在火锅里放入自己喜欢的食物,端着碗笑眯眯的享受着这份烟火气。 临睡觉时,席策远手指在舒然发间轻抚,低声问她,“下午为什么不高兴?” 舒然抓住他的手抱在怀里,下巴垫在他的肩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如果我希望哥哥一直留在我身边会不会太自私了。” 她忽觉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她享受舒弈无微不至的照顾,却又希望他给自己独立的空间,她想要他能轻松快乐,却又希望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说一句有些不公平的话,在她心里,父母要比哥哥重要。 尽管她知道,父母对她很好,可怎么也越不过舒弈,他一手把她带大,给了她足够的亲情。 就算现在跟席策远结婚,舒然也认为舒弈才是最有力的后盾。 如果他真的当了副主任,被派到外地,她一个月只能见到他一次的生活。 舒然光是想想,就感到了恐慌,窒息。 感受到她的不安,席策远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去亲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觉得他会离开你呢。”他不善言谈,却总是能找到问题的关键。 舒然觉得有点痒,偏头躲过,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 “他们说副主任要被派到外地负责建设新业务点,万一人选真是我哥的话,我们一个月只能见他一次了,万一他对我们的感情淡了怎么办,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之前无论她与舒弈发生什么样的矛盾,都不怀疑他们之间的亲情受到影响,可那些全都依托于距离,只要能见面相处,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情感发生。 可如果离得远了,他们生活的圈子被迫分开,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席策远认真回答,“如果这个人选是你,你会对我们的情感变淡吗?” “不会。”舒然下意识回答。 青年又问:“你是希望他的前途更加广阔,还是止步不前呢。” 他说的道理舒然全都明白,只是一时没法接受,她抿紧嘴唇没回声,背过身闭上眼睛缩在被窝里假装睡觉。 席策远身前贴着她的背,灼热的体温过渡到她身上,舒然偷偷挪开,往床边挤,手和脚都露在外面。 不一会他再次贴上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擦着她耳边响起,“生气了?” 他说的是实话,可她现在不想听。 舒然红着耳朵烦躁的回过身,瞪着他说:“睡觉,今晚离我远点。” 说完,她坐起身,抱出柜子里的棉被跟他分开睡。 席策远没有拦她,只在她熟睡后,手伸进她被窝里给她捂小腹,经期脾气大,他完全可以理解。 凑合睡了半夜后,席策远起床给她冲红糖水,两人又重归于好。 临近年关,通用机械厂的业务日渐惨淡,王志猛的电话一天比一天频繁,终于在一周后松口,代表厂里同意跟舒弈签订代加工合同。 更让通用机械厂满意的是,舒弈并没因此压价,依旧是之前的价格,给他们留有几分利润空间。 这边合同刚签订,那边就有原材料送进通用机械厂,他们迫不及待的通知在家歇业的职工回到车间,如火如荼投入工作,完成订单庞大的业务量。 舒然厂里的一部分生产压力得到有效缓解,工人也能从繁忙的工作中解放出来,不用再三班倒加紧生产。 可这不意味着销售办的工作量减轻,因为少了两个人,他们的工作压力依旧巨大,但也有个好消息。 舒宏勇被逼婚的事情解决了。 席策远和舒弈再去医院看廖雪华时,她明确的告诉他们,她考虑好了,选择他们给的第一种方案。 她要去外省工作,并且离海市越远越好。 于廖雪华而言,整日在医院里面对姑姑苗向红,听她提及家里需要扶持接济的偏心父母和好吃懒做的弟弟,比忍受杂乱哄臭的八人间还要痛苦,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在这种情形下,廖雪华意识到就算她跟舒宏勇结婚,也会持续不断的被他们吸血。 她终于不再听从姑姑的教唆,放弃让舒宏勇回来跟她结婚的念头,选择席策远给她的第一个方案——离开海市,去外地工作。 以后她每个月会定期给父母邮寄一部分生活费,然后存下其他部分,在别的城市安心生活,虽然席策远只能给她提供了一份临时工的职位,转正需要她自己努力,不过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廖雪华自己办理出院手续的不久,带着介绍信,摆脱了自己一团乱麻的家庭,踏上了前往异地的火车。 得知她离开,舒然有点唏嘘。 舒然以前不太喜欢她,听到复杂的家庭关系后,觉得她可悲又可怜,现在又觉得她勇敢,希望她在那里一切顺利。 同时舒然也有一个疑问,对于舒弈来说,自己对他来说算不算是一种负累。 不对。 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舒然背后出了一阵冷汗,她怎么会出现和梦里的自己一样的想法。 这件事后,舒然极力说服自己,强迫自己做好舒弈离开的准备,她每天变着法的对哥哥好一些,再好一些,明显到家里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舒弈几次想跟她聊聊,都被她打岔打过去。 席策远看着她的勉强转变,总在鼓励安慰她做的很好。 副主任的人选在年前敲定,舒弈的名字从严梅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舒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听到这个结果,不止她表现的极为冷静,其他人皆是如此。 舒弈进入销售办后的成绩有目共睹,出色的业务能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尤其是通用机械厂的加工合同的提出和签订,几乎解决了厂里的燃眉之急,让所有领导层都能看得到他的能力,在全场职工的会上表扬了好几次,相当于副主任的人选板上钉钉。 办公室在短暂的寂静后,响起激烈的鼓掌声。 钱洁脸上不见失落,甚至鼓的尤为用力,调侃说:“恭喜恭喜,得请吃饭哦。” 舒弈看了眼妹妹,她笑的勉强,像是知道这个副主任的位置意味什么,他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一定。” “下一件事,那件事调查清楚了,跟陈垚没有关系,他明天回岗。 他原来那些订单,你们要是还没来得及处理,把资料交给舒然,舒然你整理好交给陈垚,业务上的事情大家多上心,再坚持一段时间就放假过年了。 舒弈,你跟我来一下。” 俊秀青年临走时看了眼妹妹,她垂着眼睛,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 严梅跟舒弈走到外面,跟他说了年后在外地开设新业务点的事情,他作为副主任大概率要负责这个业务点。 他们厂上了报纸,几乎成为全行业的标杆,现在订单源源不断,厂领导估计觉得再开条生产线不够用,索性趁这机会建个分厂,为以后厂里的订单分流做准备。 他这个被外派的副主任做得好,日后很有可能成为新厂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是个很好的机会。 := 舒弈想到妹妹,没有立马应下。 严梅看出他的犹豫,直白的说:“有机会不上,这不像你,如果是考虑到家人,那就回去好好跟他们商量,不要错过这个机会省得以后后悔。” 舒弈也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他一直在做离开的准备,他知道自己无法摆脱前世的事情,知道自己对妹妹的控制欲,知道她的反感和妥协。 他一直有在控制自己,寻找解决的办法。 这个副主任的位置和责任一直在舒弈的计划内,他本想着在为舒然解决一切的琐事麻烦后,去到另一个地方慢慢改变,直到变回妹妹熟悉的从前模样再回来。 时至今日,他却犹豫了。 刚才看舒然的表情,她应当也知道了副主任要被外派的消息,她从没离开过他,应该是不能接受这件事吧。 舒弈心情有些沉重。 下班后,他知会完席策远,带着舒然去吃了所有她喜欢的吃食,甚至去看了电影。 电影很老套,他们都曾看了许多遍。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在电影院里坐了很久,走出去时,舒弈知道无法再逃避,似笑非笑询问道:“你愿不愿意让我去外地工作一段时间。” 舒然知道,如果她说不让,她哥会想尽办法留下。 她仰头望着沉暗的天空,那里还有厚重的云层,似乎还有暴雪没降下。 “要多久呢?”她反问。 看她这样,舒弈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随口道:“三五年,或者更久。” 虽然知道席策远能照顾好妹妹,可他总不能放心,不走也好,留在这里看着她好好生活也是一种圆满。 “好。” “什么?”舒弈愣住。 “去吧。”舒然莹润清亮的眼眸里满是肯定。 这些天,她已经渐渐想清楚了,作出这个决定很痛苦,可只要是为了哥哥好,她也愿意忍痛。 舒然自发的为兄长分析理由,“海市的业务已经发展的差不多了,你也需要更广阔的市场施展拳脚……外派能够增长阅历和见识;等你回来,说不定我和策远哥都得靠你提拔呢。” 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笑眼弯弯,完全是揶揄的口吻,有点哄他开心的意味。 “爸妈我会照顾,你在外面的时候多顾着自己,如果你的朋友有需要,也可以让他们来找我和策远哥,我们肯定尽力帮……” 她说了很多,舒弈一直没有打断她,专注的看着她生动活泼的神情,心脏的空虚深洞被一点点填补,与此同时,生出了更多的留恋。 舒弈这才发现,尽管他一直计划着自己的离开,可其实他不想走。 这并不是今天刚生出的想法,而是跟她在朝夕相处时不自觉萌发的渴求依恋。 这个世界的妹妹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培养了自己的主见,她会反抗,能够很好的待人处事。 她坚强,勇敢,通透,独立。 而他阴暗,善妒,暴戾,总是做着自以为为她好的决定,结果却带来困扰,害怕,疑虑,还有一场场前世的噩梦。 他以为自己给了她优渥的生活,从未想过还给她带来她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 他以为自己在保护她不受伤害,却是在阻断她与外界的接触交流。 他以为他这次重生是来拯救妹妹的,最后却是被她拯救的一方。 110 第110章 ◎你吃不起饭,要来我这抢◎ 刺骨嶙峋的冬日,舒羿却仿佛被一阵热流冲刷,深入他的身体的骨髓中。 他神情自若,喉咙却异常干涩,开口便如刀割,所有的情绪化成两个字,“谢谢。” 听他说完这句谢谢,舒然本来止住的情绪再度喷发,清润的眼眸里又增补了些水意。 她侧过头,假装去看外面兴高采烈来看电影的那些人,“没关系啊。” 没有人能够很短时间内接受家人要离开的事情吧,她只是不想舒羿担心。 舒然一说话就憋不住眼泪,冷风刮脸颊生疼。 她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大半张脸都埋进去,“我们回家去吧。” 她的眼泪倒是让舒羿放松了不少,给她抹了把泪,漫不经心道:“你哭早了,我还没这么快走,起码过完年。” 舒然抿嘴,心口不一的接话,“那你赶紧走吧。”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不知不觉就回到家里。 席策远在晾衣服时看见他们的身影,顺手打开了门等着。 兄妹俩走入这间亮着灯的温馨房子,微黄的灯光在他们脸上落下柔和暖色。 舒羿放下手里的买的东西,看见席策远往妹妹手里放了杯热水暖手,挑眉问:“我的呢?” 席策远瞥了眼他,“自己倒。” 舒羿叹息道:“世态炎凉啊……” 一边的舒然弯着眼睛,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事情说开,舒然心里好受许多,躺着床上没多久就困倦的阖上眼睛。 席策远回房间拿换洗的衣物,二十多岁的青年火力旺,有时候太晚,会在家里凑活洗个澡。 他推开门,看到她蜷缩在被子里,顺手把刚刚灌好的热水袋放进她怀里。 舒然迷迷糊糊的抱住他的手,软声说:“你还没好啊。” 冬夜寂静严寒,她一个人睡在被窝里有点冷。 冷峻男人微微勾唇,俯身亲了亲小姑娘的眼睛,忧虑许多天,她总算可以放松下来。 因为惦记舒羿的事,她这几天都睡好觉,眼下一片乌青。 “很快。” “嗯。”舒然松开他,把脸缩回被子里。 没一会,她旁边贴过来一具温热的身躯,她扔下热水袋,转投到他怀里,嘟囔说: “我哥年后走,要去好几年呢。” “嗯,他刚才跟我说了。” 舒然:“这段时间,你记得对他好点。” 席策远弯唇,“看你表现。” 舒然扬起眉毛,伸手挠他痒,“什么,你再说一遍。” 两人玩闹了一阵,席策远举手投降,“你说的算。” 次日,舒然起迟了,拎着从厂里食堂买来的豆浆和蛋饼跟着舒羿踩点来到办公室,看到多日不见的陈垚。 他热情洋溢的朝他们打着招呼,完全没有多日没来的生疏感。 就连面对抢了他副主任位置的舒羿,陈垚都主动问了好。 不过他上一句还在揽着舒羿的肩膀说恭喜,下一秒就以熟稔的口吻嬉笑道: “还是你们搞技术的厉害,无论研发还是销售,就没有你们干不了的活,一来就把我们全都比下去了。” 陈垚也不是故意要阴阳怪气,但情绪藏在心里,话说出来就难免变了味。 尽管他极力想要对这件事表现的不太在意,但过于用力,就变成了刻意,像是在对舒羿表达不满。 他说完话,钱洁想要开口,张辉不经意撞到她的手肘,让她的话咽了回去。 蒋林端着个搪瓷杯,靠在桌边也没吭声。 众人一致的沉默让原本轻松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虽然他们认可舒羿的为人和能力,但不意味他们能接受这个新成员短时间内超越他们。他们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这种让当事人心焦尴尬的态度,不参与也不抽离。 说完,陈垚也有些后悔,但话已出口,他再往回找补难免会显得刻意 聪明如舒羿,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的不满。 他虽然圆滑,但是不失锋芒,对当面挑衅的人从不嘴软,说的话常常让对方面红耳赤。 不过这次不一样,陈垚生气也是人之常情,舒羿为这么点小事把人怼了,事后离开不再见,可妹妹还在这里,难保不会被针对。 舒羿面不改色,像是没听出他的不满情绪,嘴角噙着淡笑,随意摆了摆手,“我可不经夸。” 旁边的舒然也适时挽住他胳膊,笑眼弯弯的接话说: “当然厉害了,他可是我带来的关系户,他要不表现的厉害点,我的面子往哪搁。” 当初舒羿转岗过来时,就有人往他身上挂了个关系户的标签,只是没让他本人听见。 但舒然比他早来,年纪也不大,平时细声慢语好说话,跟谁都说的上两句话, 一来二去,她对左右几个办公室传的那些闲话也多少知道一点。 知道他们说舒羿跟生产车间被新来的季指导员不对付,想着销售岗工资比机修组的工资高高,靠舒然认识了销售主任严梅,又送礼请客吃饭才能如愿转岗过来。 这些话舒然刚听时,觉得好笑又无语,这些话有真也有假,但她又不能去当面解释什么,不然就出卖了跟她复述这些话的人。 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过那段时间舒然衣服换的勤,挑的还都是新料子,闲言碎语没过多久又聚回到她身上。 不过都还是她家条件,婆家条件被翻来覆去扒过好几遍的旧话题。 随即每隔几天就有人来找舒然,说给舒羿介绍对象,大多都被舒然搪塞过去。 直到前段时间舒羿的业务量开始喷发,才终于撕掉没能力的关系户标签。 现在提起来他是关系户,顶多是一句调侃。 舒羿侧头,垂眼看向她巴掌大的小脸,漫不经心的轻笑说道:“呵,是得努力给你挣面。” 他们俩兄妹长相出挑,现在一起笑脸迎人,说点俏皮的话逗他们,其他人也不好再视而不见,继续冷落。 大家随便聊了几句,等严梅来了,坐一起沟通完手上业务的进展情况后,就去各忙各的了。 等其他人都出外勤离开,钱洁才拿着一摞单子坐舒然边上。 “唉,对不起,我刚才想说话来着,就是……” 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钱洁半天支吾不出来。 舒然知道她的意思。 张辉不想让钱洁掺和。 两人婚期将近,增进感情都来不及,钱洁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的事跟他对着干。 “没事,别多想。” 舒然这么安慰钱洁。 主要是她真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最后被提拔涨薪的人是她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钱洁看舒然真的没生气,又叹了口气,嘟囔说:“都说女人气量小,我看男人气量也没多大,都板上钉钉的事了,再来说有意思吗,陈垚也真是的……” 她的话,舒然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耐心整理桌上的文件夹。 临近放假,办公室里的要处理的东西太多了。 每个业务员手里已经完成订单的出货单都寄存在她这,一会运输队到了,她还得去送。 还有今天要回的电话,要交上去申报的单据和材料…… 钱洁知道她忙,说了两句也就没再说,把手上的一摞单子放下。 舒然看见她拿来的半指头厚的订单和单据,忍不住叹气,“工作太多了,希望新人赶紧来分担一下。” 工作不难,就是琐碎让人头大。 尤其最近,订单量暴涨,事情也暴增,她一个人有些吃不消。 之前钱洁闲了还能帮她,但现在钱洁也开始忙,只能靠舒然自己。 临近中午下班的饭点,运输队的电话才打到办公室,舒然拿着几份出货单一路小跑到厂门口。 验货加装货上车加一起要费不少时间。 舒然先带他们运输队的人把车停在老仓库附近的空地上。 带队的是个黑壮男人,跟着十几个青壮小伙。 见他们下车都把手套带上,一副准备开干的架势,舒然走过去说:“先不急,中午了,我先带你们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再装货。” 因着厂里的运输组忙不过来,严梅联系了外面的运输队来送这批货,走前特意跟舒然交待: 来的运输队不是厂里的人,要是赶上饭点就招待他们去食堂吃饭再干活,毕竟是体力活,吃饱饭再干能仔细点。 这群外来的运输队成员很少碰到这么厚道的主顾,也都停高兴,拿着饭盒跟她去到食堂。 还没到正式下班的点,食堂里只有职工家属,每个窗口排队的人都不算多。 舒然找了个熟悉的打饭窗口,点了十几张饭票递给里面收票的姐姐。 打饭大叔利落的给运输队成员的饭盒里添上三两米饭,一勺红烧肉和两个素菜。 舒然看了眼他们的体型,觉得他们应该吃不饱,又去另一个窗口给他们一人拿了两个杂粮馒头。 “四斤粮票。” 她低头点粮票的时候,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帮她把账付了。 舒然侧头,看到一张温文尔雅的俊脸,她冷淡拒绝,“不需要,收回去。” 她又不是不能付,这人捣什么乱。 窗口收票的婶子笑眯眯看着他们,手快的接过季昀铮递来的粮票。 见舒然皱起眉头,季昀铮无奈一笑。 他往后退了两步,摊手道,“已经拿走了,这会忙,别麻烦婶子,你把钱给我也一样。” 收饭票的婶子把装馒头的盆递出来,“是啊,你手里给他的也一样,喏,这篮借你,待会给我拿回来。” 舒然把粮票放在打饭的窗口上,等季昀铮自己拿,她自己则接过婶子递来的盆往运输队那边走。 季昀铮像牛皮糖一样跟上来,“怎么买这么多,我帮你拿吧。” 他直接把舒然手里的东西夺过去,顶上的馒头没稳住滚落在地上。 舒然绷紧脸,抬眼看着他说:“你吃不起饭,要来我这抢?” 她已经在梦里看到了和季昀铮的全部故事,在本就讨厌他的基础上,更加重了几分厌恶。 季昀铮心里,一直以舒然前夫自居,现在看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很少这么尖锐,为数不多的几次,全是冲着我,看起来挺在意我的。” 110-117 第111章 ◎脸皮厚到你这种程度也是不多◎ 她在意季昀铮? 放到以前,舒然听到对方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估计会气到到翻白眼,走开不理对方。 她从小被教育待人友善大度,于是屡屡吃亏,在尝过好说话的教训后,她幡然醒悟,不再对她抱有恶意的人耐心容忍。 就像现在对季昀铮。 “把别人的讨厌说成是在意,脸皮厚到你这种程度也是不多。” 舒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神情很是厌烦,让季昀铮又气又想笑。 他只是想过来跟舒然打好关系,没想到一时没控制住,又惹了她反感。 机械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车间的学徒们比较关注以前的带教师傅,很快从其他人那里知道舒羿升职的消息。 季昀铮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自认为不是思想老旧的人,只要舒然回到他身边,他不仅不介意她跟别人结过婚,还会改掉所有缺点,全心全意对待她。 但现实没有给他机会。 季昀铮把这一切归结到舒羿身上,他把舒然看的太紧了。 以前是,现在也是。 但以后不再是了,舒羿要走了。 想到这件事,季昀铮就觉得十分畅快。 舒羿早该消失的。 前世没有舒羿,他和舒然按部就班的恋爱结婚,他们生活的好好的,结果舒羿一出狱,就逼着舒然跟他提离婚,逼着她跟父母断开联系,逼着她考大学,逼着她工作。 舒羿控制欲太强,舒然最后被他逼死了。 重生回来的时候,季昀铮想要改变这一切,他依旧举报了舒羿投机倒把,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功。 之后的一切如脱缰的野马,季昀铮本想改变策略,跟舒羿打好关系,等他再次把舒然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他再出现把舒然带走。 但是他没能如愿,不仅是因为舒羿对待舒然的方式变了,也因为席策远能很好的维护舒然和舒羿之间关系,更重要的是舒然的变化。 现在的她愿意去直面解决遇到的每一个问题,不再像以前那样逃避,也不再责怪自己。 就像现在,她直接把对他的反感写在脸上,毫不客气的指着他的鼻子骂。 这样的她让季昀铮觉得鲜活,觉得陌生,又让他越发好奇。 运输队队长看见接待他们的舒然被一个男人拦住,小姑娘脸色难看不说,还弄掉了吃食,以为她被人刁难,放下筷子走过去。 他走到跟前直接问:“同志,你干嘛呢。” 男人长的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往那一站压迫感极强。 他们常年运输,走南闯北,有时在国营厂里也会看到或听说这种事,单身男人想跟年轻漂亮的女孩处对象,就找机会机会跟人强行搭话。 放往常,他们是不想管的,但谁让他们还吃着人家提供的午饭。 季昀铮也不害怕,瞥了他两眼,发现他穿着运输队的的工服,知道他不是机械厂的,回道:“不干嘛,一个厂的,随便聊两句,你是?” 其他运输队成员饭也不吃了,伸长脖子往他们这边看,看情况不对的话肯定要一块起身。 见影响他们吃饭,舒然也没心情跟季昀铮对骂,把馒头筐交给运输队队长,又拿过他手里的脏馒头,“没事,师傅你先回去吃饭吧,我再去买一个。” 男人看她不打算再说下去,端着馒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赔。”舒然冷着脸,拿*着脏馒头跟言简意赅的要赔偿。 要不是怕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季昀铮肯定还要跟舒然纠缠一会,他笑着递过去粮票和钱。 舒然伸手要拿,他却不放手。 她忍不住皱眉,忽然想到什么,看着他身后喊了句“哥”。 季昀铮笑容僵在脸上,眼里闪过一丝惧怕,立马朝后看。 但身后并没有舒羿的影子。 而舒然已经趁着这个空荡,抽走了钱和票,朝打饭的窗口走去。 季昀铮再次被气笑,反应过来她这是故意吓他呢。 他看着她的背影,郁闷的摇头走开。 舒然重新买了馒头,坐到旁边的位置随便扒了两口饭菜,她忙了一早上,头晕脑胀的没什么胃口,索性停筷安静的等他们吃完。 他们一行人离开食堂时,正巧碰到廖开跟席策远。 舒然停下来跟他们俩打了个招呼,顺手把饭盒给了席策远。 冷峻青年接过饭盒,感觉到里面的份量,就知道她没怎么吃,低声问:“怎么不吃饭?” 舒然忙了一早上情绪不高,但也不想他担心,就说:“仓库那边等着出货,我先带这些师傅们过去,忙完再回来吃。” 听到这个解释,席策远没再说什么,转头跟廖开说了句他不去了。 廖开十分理解,笑嘻嘻的点头让他俩去忙。 舒然带着席策远跟上运输队,他俩走在最后,前面的人偶尔回头望着她。 虽然席策远看上去一副安静沉稳的可靠样,不像纠缠的人,但个人心里的想法谁说得准呢。 不过发现舒然表情逐渐柔和下来,举止也隐隐透着亲昵后,跟对待刚才那人的态度完全不同后,运输队的人便识趣的不再打扰。 后面舒然还在跟席策远说早上办公室陈垚酸舒羿的事。 “这事虽然过去了,但我还是感觉气氛不太对,他们好像对我哥意见不小,你说我要不要请他们吃顿饭,缓解一下关系。” 席策远安静的听着,等她说完,若有所思的问:“他们对你哥的态度牵连到你了吗?” 舒然摇头,“没有呢。” “那不用管,他会解决好的。” 按照席策远对舒羿的了解,他要是想,绝对不会让尴尬关系持续下去。 要是他没有采取任何缓解的举动,这里面多半有隐情。 舒然扬起眉毛,用手指戳他胳膊,故作生气的指责道:“不是好兄弟吗,听到大家都针对他,你怎么能一点不担心呢?” 她动作轻的像是挠痒痒,明显是在跟他开玩笑。 冷峻男人勾起嘴角,轻抚她的脊背,“你总让他相信你,那你是不是也要相信他呢,我觉得他肯定没问题。” 到了仓库,席策远帮舒然抽验了两箱货,确认没问题后,才开始让运输队装箱。 一行人装了两个多小时,直接过了上班的点,席策远掐着点离开。 到了研发车间,廖开本来在办公室里换连体操作服,听到开门的声音侧头看,见是席策远,赶忙问: “哥,我听说中午舒然姐在食堂的时候,好像跟机修组的季昀铮吵架了,还差点打起来,她没吃亏吧?” 廖开性格豪放健谈,跟谁都能聊上两句,打完饭坐那吃的时候,听旁边的职工提起舒然和季昀铮刚才在这吵架,还说要不是有人劝架,两人说不定还会打起来。 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廖开回想在食堂外面碰见的时候,舒然脸色确实不好看,将信将疑的过来问席策远。 席策远垂眼看向手里带回来的饭盒。 舒然并没有跟他提起,他也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不过无论是舒然还是季昀铮,争执或许有,到绝对不可能跟人打起来,应该是话传变味,产生了误会。 但她一句都没提。 席策远心头轻落下一颗石子,不沉但有些堵,他淡声回道:“没事。” “没事就好,早知道我们路上走快点了,碰上肯定帮我姐狠狠骂过去。”廖开嘟嘟囔囔边骂边换衣服,瞥见时间来不及了,骂了两句赶紧走出办公室。 出完货,舒然又留下来清点了一遍货物,确认没问题后才锁门离开。 她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吃了点东西,接几个电话,又赶忙去开会。 台上领导慷慨激昂,直到过了下班点才放他们离开,舒然回办公室拿东西下班,发现陈垚坐在她位置上接电话。 听内容,大概是业务上的沟通电话。 舒然走过去,他挪开位置,并打了个“等一下”的手势。 她耐心等了两分钟。 陈垚挂断电话,先是笑眯眯的问:“你怎么才下班。” “例会。” “哦,对对对,我都忘了,你这次是顶的是张辉的会是吧。” 舒然点头,“怎么了吗?” “就早上那事,我这破嘴比脑子快,把大家都整尴尬了,就挺不好意思的,我不是故意挤兑你哥的,我也不好意思跟他当面道歉,你回去能不能帮我跟他转达一下歉意啊?” 一向嬉皮笑脸的陈垚此时满脸窘态,语气支支吾吾,带着几分央求的意味,像是真的过意不去。 他平常对舒然不错,遇到问题的时候也常热心帮助。 舒然念着他平时的为人,想着她哥也不太在意,于是随口应下。 “没事,我会跟他说的。” “还有个事。” 舒然疑惑的望着他。 她眼睛晶莹明润,像是一面镜子,映出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什么?” 陈垚刚要张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两人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高大人影站在办公室门口,青年眉目俊朗,垂下手沉静的看着他们。 准确来说,是看着舒然。 舒然眉眼柔和,飞快的说了句:“等一下。” 见状,陈垚看看席策远再看看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叹了口气,摆手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有机会再说吧,忙了一天,你先下班吧,一会我锁门。” 舒然拿上包,轻快的走出办公室,抓着席策远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问:“你是下了班又从家里过来接我的吗?” 他们开完会快七点,舒然记得席策远今天不值班。 “不是,一直没回去,在车间检查。” “还挺巧,我也刚开完会。” 其实一定也不巧,席策远今天正常下班,上来发现舒然不在,但她东西还在办公室,他想着她应该没走,就时不时上来看一眼,一直到了现在。 男人寡言的性格,也不会刻意跟她说,只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吧,今天有点累。” 闻言,席策远带她往车棚走,这个方向跟职工食堂相反。 “不去食堂了吗,你要回家做饭,还是到外面吃?” 男人侧头看她,观察到她可能不想回家吃,低声问:“你怎么想?” “你上班也挺累的,做完饭还要收拾,太麻烦啦,我们去店里吃吧。” 席策远带舒然去了家牛肉汤粉店,两人点了牛肉汤配酥饼。 一口鲜香的肉汤下去,再咬口酥脆的薄饼,舒然感觉自己闷疼的太阳穴瞬间疏散开来。 她笑眼弯弯的称赞:“好喝。” 贵有贵的道理,这家牛肉汤是纺织厂羊肉汤价钱的两倍,不加酥饼,一份都要六毛。 里面的牛肉片份量不少,还有一段带肉牛骨,熬的软烂,咬下去有浓郁的汤汁,配上爽滑的米粉,很是开胃。 看她喜欢吃,席策远就把碗里的牛肉都夹给她。 舒然看了他一眼,筷子挑起一根米粉,奇怪的问:“你怎么不吃?”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看着她,自己却不怎么动筷子。 “你今天,”说到一半,俊朗青年磁性低沉的嗓音顿住。 他想问问她和季昀铮今天怎么了,但又觉得不应该问。 她既然不主动说,就表明不在意,没有提起的必要。 就算是夫妻,也应该保有一些个人隐私不是吗? “嗯?” 席策远收起思绪,“你今天太累了,多吃点。” 或许真的太累,舒然没察觉出他的异样点头,加快了吃饭进度。 回到家,舒然听了会收音机,就洗澡回房间睡觉去了。 席策远坐在沙发上看书,看似聚精会神的盯着纸页,实则久不翻页。 舒羿从外面回来,一眼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往他身旁一坐,靠在沙发上,把脑袋往后仰,闭着眼睛问他:“想什么呢?” 冷峻青年合上书放到茶几上,站起身说:“出去活动吗?” 对方利落的捞起外套,用行动给他答案。 两人到了昏暗的球场,发现里面的篮球架都被占了。 天不热的时候,机械厂的职工更喜欢打乒乓球跟羽毛球,篮球场来的倒是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他们有时还会带外面的人过来打球放松。 今天虽然没有空架子,但球场里面的架子只站着一个人,可以一起用。 两青年带着球往里去,走到近处,双方会面,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季昀铮满头大汗的站在球架下,连球滚远也忘了捡,直愣愣的看着对面两人。 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他看见舒羿生出的退意在看到后面的席策远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冒出几分怒气,嘴上故作大度道: “舒哥,一起吗?” 季昀铮话对着舒羿说,眼神却是看向席策远。 112 第112章 ◎球是球,人是人◎ 球场上四处响着篮球跟地面碰撞声,如同激昂的进攻鼓点。 角落里,季昀铮和舒羿席策远相向而立,硬生生在这气氛热烈的场地里隔出一片冷凝地带。 听见季昀铮厚着脸皮喊自己哥,舒羿嘴角微扬,勾出一抹冷笑,如同一股寒风,吹的人通体冰凉。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手里的球往季昀铮所在的方向砸。 这球来的又重又疾,破空声分外清晰,可见扔球的人火气十足,季昀铮刚想躲开,却发现球没冲他来,而是越过他头顶,精准的投入框中。 篮球穿过篮筐后落到季昀铮脚边,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如他的胸腔里的心跳声。 季昀铮心里发虚,脸色极为僵硬。 舒羿噗嗤笑了出来,“不是要跟我们一挑二吗,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这就吓到了?” 凝滞的气氛被这笑声打破。 他这会变了张脸,笑吟吟的把话递回去。 天知道季昀铮可没想一打二,但又摸不清舒羿的心思,硬着头皮应下来,“这不是随便玩玩吗。” 舒羿扭头跟席策远说:“人家都这么提了,咱们陪他玩玩呗。” 席策远掀起眼皮瞥了眼对面的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三人抢球混在一起,季昀铮顾忌舒羿,不敢跟他们正面对抗,只能被他们压着打。 打了一局,舒羿觉得没意思,把席策远留在场上自己退到一边看着。 他一走,季昀铮又像是活了过来,状态比刚才精神多了,虎视眈眈的盯着席策远手里的球。 两名外形出众的青年一进攻一防守,针尖对麦芒,打的有来有回。 季昀铮看着文质彬彬,身手很是灵活矫健,一个箭步冲破席策远的防御,把球带到手里。 交会时,他故意挑衅,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会赢的,不管是球还是人。” 说罢,他带着球向外绕, 被人当面挑衅,席策远冰冷的俊脸上划过一丝戾气,将球中途抢断,几步上前,腾空跳起,单手将球扣进篮中。 季昀铮沉脸,既懊恼自己失手,又怨恨席策远拦截。 场上目光交汇,季昀铮怒气翻涌,攥紧拳头死死瞪着对方。 席策远又变回冷静的模样,漠然的望着他。 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的都是错觉。 舒羿见他们站着不动,又俯身捞起球朝他们丢去。 这次,席策远不再留守,改成进攻为主,这让季昀铮感到几分压力。 几个小时下来,周围打球的人渐渐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较劲。 季昀铮体力告急,被撞坐在地上后,抓着这个由头下场离开。 舒羿走过来,扔给席策远一瓶梨汁饮料,“呦呵,火气这么大。” 青年没吭声,他发梢热汗浸湿,湿漉漉的头发被抓至额后,露出俊朗的眉眼,仰头把降火的梨汁一饮而尽,“走吧。” 舒羿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两人打球的时候说了哪些话。 他准备开口宽慰好兄弟,也是便宜妹夫两句,席策远看出他的打算,淡声打断他: “不用说,球是球,人是人,我分的清。” 他不会把舒然当做物件争抢。 舒羿瞥了他一眼,随即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的说:“谁要跟你说这个,我让你拿球。” 晚饭吃的有点咸,舒然口渴,从睡梦中爬起来找水喝,却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一时也睡不下去。 她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听见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看。 走廊上没灯,唯一的光源就是她家门缝里透出的杏黄色暖光。 舒羿走近后,伸手把她退回门里,当着她的面又把门关了。 这套动作下来,舒然有点懵了,呆呆的看着他们用钥匙开门进来。 “家里人都有钥匙,你一个人在家不要开门。” 舒然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怎么打球打到这么晚?“ “你问他。” 席策远在舒羿后面开口,“没注意时间。” 他语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舒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看到他的衣服湿透后,担心他着凉,就没再往下问,而是催促他赶紧去洗澡。 等他进厕所洗澡的时候,舒然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决定问问她哥。 “你们没有在一起打球吗?” 没道理两个人一起打球,一个大汗淋漓,一个清爽干净。 舒羿扭头坐在沙发上闭眼假寐,“我累一天有点困了,待会你自己问他吧。” 他越这样瞒着不说,舒然越好奇。 像跟屁虫一样坐在他旁边给他锤手,软声跟他撒娇。 “你就告诉我嘛。” 俊秀青年翘起嘴角不吭声。 舒然试图跟他商量,“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舒羿抬眼,挑眉示意她说。 “陈垚让我跟你表达一下歉意,方便的话还请你吃个饭,你有什么想法?”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秘密的舒羿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无奈,把手抽出来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没想法,你不要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 “你又不是别人,我是怕你吃亏,除了今天早上,他们还有其他时候针对你吗?” 通过早上的事,舒然算是看出来了,不止陈垚,连同其他人都对他有怨词,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一天下来,都不太愿意跟她说话,连带着对她的态度都有点冷淡。 虽然知道她哥不是会吃亏的人,不需要她担心,但他们当着她的面都这样,谁知道其他时候会不会更过分。 她护短的模样有些好笑,舒羿忍不住去捏了捏她的脸,逗说: “哇,我还以为是我让你难做了呢,原来是想维护我,好感动,我谢谢你。” 他这幅不当回事的态度令舒然皱起眉头,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问: “该你说了。” 舒羿学着她的小动作,歪头托脸慢吞吞的说:“我又没答应你。” “不理你了。”舒然被他气到,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虎着脸走开。 回应她的只有舒羿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回回都上当,怎么这么好骗。 席策远冲了个澡,听到动静穿上衣服从厕所里出来。 “你又逗她。” 舒羿微笑不反驳,黝黑的瞳孔透着阴冷,漫不经心的回道:“便宜你了,哄去吧。” 席策远看了他两眼,“憋什么坏?” “别管,哄你家属去。” 他们兄妹没事总这样,席策远已经习惯了,摇摇头迈着步子往卧室里走去。 屋里灯开着,床上被子鼓着小包。 席策远想了一下,伸手把门关上,顺便把灯灭了。 下一秒,舒然从被子中露出头来,她既看不见他在哪,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一问: “你今晚和谁一块打的球?” 黑暗中,青年注视着她,用磁性的嗓音回答:“以前同事。” 舒然本不觉得这个答案有问题,但他的状态跟平时不大一样。 仔细一想,以前同事?为什么不直接说名字呢。 她脑中灵光一闪,小声问:“季昀铮吗?” 提到这个人,舒然有些烦躁。 席策远“嗯“了声,来到她面前,俯身给她拉好被子,让她继续睡。 舒然睁着圆润晶亮的杏眼,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她努力伸长胳膊,想把床边的台灯打开,中途被他扣住。 她拍了拍他的手,“不开灯我看不见。” “开灯你等会睡不着了。” 两人离得很近,舒然甚至能够听见他的呼吸声,她试探性的用手去摸他的脸。 纤细柔软的指腹从男人湿润的发梢开始,摸到他深邃的眉眼,然后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到他微沉的唇角。 “你怎么不高兴,是打球输了吗?” “没有,都不重要。”席策远握住她的手,他抓的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舒然不认同他的说辞, “我觉得很重要,你快说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季昀铮欺负你了,因为我中午骂他,他心里不爽就去找你茬,太过分了。” 她气愤的时候脸颊鼓起,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瞳孔又大又黑,透着一种鲜活的娇憨感。 席策远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格外低哑,“然然。” “嗯?” “亲一下。” 舒然激愤的情绪被打断,茫然地睁着眼睛,像在思考他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 虽然她一时没能想明白,但还是遵照他的意愿,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男人被她可爱到,肩膀轻颤,忍不住抱住她闷笑。 舒然被他笑声感染,也弯起眼睛,“现在你高兴了吗?” “很高兴。” 闻言,舒然继续在他脸上落下轻吻。 她无意识的亲昵举动让席策远皮肤滚烫,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后,青年迅速起身,帮她把被子压好,“睡觉。” 等到舒然睡着后,他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隙,让清凉的夜风吹散躁动的思绪。 次日舒然又忙了一天,隔天去到厂里,旁边几个办公室因为年底盘点忙的人仰马翻,她反倒清闲下来。 几批年前的订单在昨天出货,其他订单还没赶制出来。 舒然不用再去开会,不用去车间查看生产进度,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出差谈业务,只需要接几个电话,整理一下样品室就行,清闲的让她觉得无聊。 中午,席策远从车间出来上去找舒然,到食堂,廖开已经占好了位置。 这段时间的繁忙工作让廖开的性子稳重了一些,不过在熟人面前,还是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看自己师傅跟舒然一天见不到两次,吃个饭还得看两边情况,再加前两天中午季昀铮跟舒然吵架那事,说: “姐,我看你们办公室前两天忙的要死,不如你节后调来我们车间办公室里,工作轻松清闲,还能天天看到师傅。” 舒然随口道:“现在每天也能看见啊。” “那又不一样,我们车间好多技术员的家属都坐旁边办公室呢,不然你也来,省得吃饭下班上下跑了,多好,师傅你说呢。” 廖开嬉皮笑脸的打趣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席策远侧头看着舒然,“都行,看你。” 他一向尊重她的意愿,不想勉强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舒然仔细回想,四车间确实很多夫妻职工,丈夫当技术员、研究员,他们家属坐在旁边办公室,一天下来清闲自在,到点一起去吃饭或回家,工资待遇也不错。 放在之前,舒然或许会喜欢这种理想工作,可现在的她不喜欢。 不过她也没立马否定廖开的想法,回说:“听着确实挺好的,不过我没想过这事,等有机会再看看吧。” 席策远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真的有在认真考虑,当下什么都没说。 等廖开走了,他问:“你想换岗吗?” 舒然:“你忘啦,之前严姐提过让我年后转成业务员,我没想好,还在考虑呢。” 席策远若有所思的点头,“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嗯嗯,你先回车间吧,下午还有个报社过来,我要回去准备材料送去厂办。” 尽管舒然还没想好,不过席策远上了心,抽空去问了转岗到车间办公室的事。 他问的唯一熟悉的人廖主任家属,也是廖开母亲,母子两人性格如出一辙。 “你家属要来?” 她这话一问,办公室其他婶子也凑过来,她们特别喜欢席策远这种踏实稳重的年轻后生,围着他调侃。 “早该来啦,你们年轻夫妻就该一块上班,那句话怎么说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在她们调侃中,绕是席策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脸色微僵,耳后一片红热。 廖主任家属看出他的不自然,笑哈哈的驱散其他人,说:“现在没有空岗呢,回头我给你留意着。” 舒然不知道这事,她把东西送去厂办,就被戎雪强留下来应付报社的人。 “厂长等会才回来,报社这些人说话绕来绕去,我跟他们说不来,你不是跟他们打过交道吗,一会你跟他们讲。” 最近三车间主任,也就是戎雪丈夫忽然停职留薪,她暂时没了后台,性情收敛了许多,工作也本分努力了。 她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水平,现在照相机对着,灯打着,还要回答报社这些高中生的问题,她心里直发怵。 以至于就算对着稿子念,也说的磕磕绊绊,她怕犯错丢脸,索性让舒然把稿子帮她对好,一会厂长回来直接开始,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舒然本来要拒绝,但田通拿着还剩一大半没对完的问稿对她笑得尴尬。 海市有心要把他们国营厂竖立为全省标杆,报纸宣传层出不穷,几乎每天都有报社过来采访。 不过厂里太忙,大多数时间都是副厂长和李鸣应付他们,光是田通所在的报社就来了几批人。 田通好不容易排上了,来的人又是不熟悉的戎雪,两方一上午都磨合不好,田通就提议把舒然叫来。 舒然知道他约个采访时间不容易,也不会让他难做,帮忙修改了一遍稿子,顺便坐下来帮忙预演一遍。 厂长开完会回来,经过小会议室,听见里面的女声说: “我们厂目前的重心在于高质量,高标准的完成现有生产……希望通过跟同类型国营厂合作的方式,让市场进行良性的平衡发展,为大家提供更多岗位,为在职工人提供更多福利……” 厂长点点头,也没打扰进入他们,回到办公室坐着。 不一会,戎雪过来说准备工作好了,请他去会议室。 谈话的时候,除了事先准备好的底稿,厂长又加了些自己的想法,在原有的基础上,提到国营厂负担的责任,以及对未来的发展期许。 报社的人走后,厂长问戎雪:“这不是李鸣写的稿子吧。” 他知道戎雪的水平,也知道李鸣写材料写多了,内容更假大空,落不到实处也没有新意。 今天这份更详细,更贴近民众,也更诚恳,一看就不是他们的手笔。 “李鸣跟副厂长出差去了,今天这份是销售办小舒改的。” “舒羿吗?” “不是,他妹妹。” “严梅那的,不错……” 戎雪不知道他口中的不错是在说谁,也没问,帮他把东西拿回办公室,倒杯水就继续自己的工作。 田通跟着舒然一块离开厂办,“今天谢谢你了,回头报纸出来我请你喝汽水。” 舒然笑吟吟的应下来,把他们送到厂门口,正巧遇上去外面谈业务回来的舒羿。 “上来。”舒羿把她往前带了段路。 回到办公室,陈垚坐在工位上,埋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看见他们尴尬一笑。 三人相视无言,气氛异常静默。 直到下班,其他人都没出现过,陈垚见他们要走,忙拿着包跟上去。 “舒哥,一会方便吗,想请你吃个饭。” 俊秀青年似笑非笑,“方便是方便,不过要请也是我请你们,现在他们人也不在,不如下次再吃。” 这话的意思是婉拒,下次请办公室里的人一块去。 “不不不,我请,就咱俩,”陈垚不死心,说完感觉不对,又补了句, “不是,舒然也一起去吧。” 两人的目光共同投向一边的舒然,等待她的回应。 这种情况,让舒然有种她才是饭局关键的既视感。 她张嘴,毫不迟疑地选择得罪陈垚,站在哥哥那方,“下次吧。” 舒羿心情大好,俊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手落在舒然脑袋上揉来揉去,跟陈垚说: “她不去就不去吧,我请你,走吧。” 被落下舒然满脸不可置信,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明白她哥为什么突然改口。 陈垚也没搞清楚状况,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舒羿走了。 两人在国营饭店开了个包厢,陈垚本打算把之前寄存的好酒打开,但舒羿说自己不喝酒,他只能作罢,以茶代酒道: “前两天那事,真对不住,当时没想这么多,就这么随口一说。” 舒羿面色如常,抿了一口茶水,“你根本不为这事吧。” 陈垚苦笑,“是,我直说了,我想跟你去外地。” 【作者有话说】 113 第113章 ◎怎么换人了◎ 昏黄朦胧的灯光打在角落里的男人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瘦长。 舒羿骨节分明的手指的轻叩杯壁,抬眼跟对面坐着的陈垚对视,漫不经心道: “我也是听厂里的安排,去外地这事我说不上话,你得跟主任提。” 这话听不出反对还是赞同,陈垚摸不透他的想法,试探性的说: “我想着提前跟你知会一下比较好,别到时又出现什么误会。” 舒羿淡笑:“本来也没什么误会,工作上有点分歧很正常,反正都是为厂里好。” 他把私人不满说成工作分歧,一副不计前嫌的态度,让陈垚放下心来,想着他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为难自己,心情瞬间放松,当喝酒一样跟他碰了碰茶杯:“是,都是为厂里办事。” 两人也没喝酒,边吃菜边聊天,陈垚只觉得舒羿确实有能力,又见多识广,跟他从话不投机到交浅言深。 陈垚最后越说越兴奋,脸赤红一片,把椅子挪到舒羿身侧,跟他分享几个消息:“三车间停职在家的那个主任曹炜,这回肯定回不来了。” 说着,他伸手比了个“六”的手势,“吃原料差价吞了这么多,现在厂里瞒着,只说他失职,估计过段时间就要被处理。” 陈垚吃了口花生米,小声道:“都照他这样吞,迟早得垮。” 舒弈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 上一世他出狱的时候,海市国营厂就因为内部原因走向下坡路,最后被蛀之一空,全体工人被迫下岗,给他们补了极少一笔钱,厂子就被卖给一家民营企业,原领导层下岗再就业后赚的盆满钵满。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视而不见,有人默不作声,有人得过且过,或许也有人站出来发过声,但有些事不会因为个人的参与改变最后的走势。 陈垚不能,他也不能,也不想。 舒羿站在楼下,抬头望向二楼,家里没有亮灯。 青年拿出兜里的奶糖,指尖拨开糖纸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完全不足以代替刺激的烟草味,他机械性的咀嚼着,一颗又一颗,直到太阳穴传来丝丝痛意。 舒然看见他木然的站在楼下,感觉有点奇怪,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哥。” 后方突然晃动把钱洁吓一跳,连忙刹车,还没来得及说话。 舒羿快步走过来,朝钱洁笑了笑,敲着舒然的脑袋说:“急什么,差点把别人带摔了。” “不好意思啊。”舒然转头跟钱洁说。 钱洁摆摆手,“没事,我骑的慢。” 因为婚期将近,钱洁父母要给她置办东西,家里车不够用,张辉又每天出去,也需要用车,没办法,钱洁只好来借舒然的自行车。 舒然当然一口答应,钱洁请她吃了顿饭,这会把她送回来,就准备走了。 “车我先骑走了啊,争取后天就还你。” 舒羿:“不着急还,需要帮忙就尽管开口。” 钱洁打量了几眼青年,觉得他笑得异常和善,想着他没因为前几天的事不满,人还算大度,便对他们说:“那我不客气了,明天见。” 她一走,剩下舒家两兄妹,舒然盯着舒羿手里吃剩的几张糖纸,疑惑问道:“哥,你怎么不上去。” 舒羿想给她一颗,但兜里空空如也,糖全被他吃完了。 他抚平糖纸,几下折成一只小纸鹤,放到她头上,随口扯了句谎话,“没带钥匙。” 舒然嘟囔,“让你不带我一起去。” 清瘦男人轻笑,捏住她脸颊肉,故意说道:“小气鬼,你之前不也没带我去。” “什么时候?”舒然把他手扯下来,两人上楼时,她走在后面,本想像小时候一样,抓着他的衣服,让他负重走。 结果楼梯下来一个人,舒然脸皮薄,怕同栋邻居看见说闲话,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老老实实的走在后面。 倒是舒羿,察觉她收手的动作,主动把袖子递给她。 舒然一下高兴起来,几乎是被他一步步拽上去。 他感慨了一句:“要是还像小时候一样就好了,走到哪都可以提着你。” “我又不是包,怎么能每时每刻提着呢。” 舒然说完,青年不知想到什么,噗嗤笑了出来,抓着她一顿揉搓。 她果然看错了,她哥怎么会不开心呢,他简直不要太开心。 之后连着两天陈垚神采奕奕,一改之前摆烂的工作状态,不再跟舒然和钱洁插科打诨,而是热火朝天的联系采购商,闲暇时间全守在生产线检验订单产品的进度和质量。 等到领工资的这一天,销售办的*几个业务员都没出外勤,坐在办公室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舒羿提出晚上请大家吃饭,陈垚当即应声,其他人也没推辞。 蒋林如今只庆幸外派的不是自己。 他之前也出过公差,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没有家人和朋友,时间一长就格外想家,那种感觉不好受。 至于副主任的位置,他姑父是厂长,以后总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钱洁和张辉喜事将近,又借了舒然的车,自然不会驳她哥的面子。 他们正商量着去哪吃,严梅带着舒然从会议室回来,表情难得轻松。 “厂里效益不错,年后要再招几个业务员,你们要是有认识的,觉得合适的人选,让他们早点去厂办报名。” 舒然想着刚才听到的事,不自觉蹙起眉头,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位置上,连钱洁跟她说话都没听见。 见状,钱洁碰了碰她的手肘,“想什么呢。” 对上她乌黑晶亮的眼睛,舒然想到接下来要通知的事,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梅喝了口水,清嗓继续朝下说: “还有个事,厂里觉得分厂那边的业务员少,打算再安排一个人过去。” 陈垚眼睛一亮,可算等到消息了,不枉他这两天找关系疏通,他伸长了脖子,仔细听着她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张辉,你是苏城人,对那边熟悉,厂办那边安排你跟舒羿一起外派,节前把手里没完成的订单整理整理,交接给其他人……” 这话好似晴天霹雳,让钱洁和陈垚同时愣住,不可置信的望向张辉。 怎么是你! 张辉看上去也有些意外,给钱洁递了个安抚的眼神,随即答应下来。 “搞错人了吧。”陈垚嘴快,又立马改口说:“不是,我意思是,张辉后天不就结婚了吗?厂里让人家小两口分居两地不好吧。” 钱洁没理张辉回家再说的眼神,直截了当的询问:“能自己选去不去吗?” 严梅也知道他俩就要结婚,叹了口气,“你俩商量商量,不行再去找厂办看能不能换其他人。” 百思不得其解的陈垚又挺直了腰杆,期盼的望向张辉。 他一言不发,低头整理着桌上散乱的单子,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事跟蒋林没关系,他气定神闲的喝茶,抖开报纸翻阅。 张辉的沉默不做声,令钱洁越发气愤,她知道在人前闹起来不好看,硬生生压下火。 舒然注意到她气的发抖,抓着她的手,问了几个业务问题,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陈垚看看张辉,又看看舒羿。 俊秀青年倒是十分坦然自若,直直对上他的视线,不像是他背后使绊子的做派。 等到结完工资,下班铃一响,钱洁拽着张辉急匆匆离开。 走了两人,蒋林也说自己临时有事,晚上的聚餐被推到明天。 趁着舒然下楼去找席策远,陈垚走到青年面前,故作忧愁的问道:“舒哥,这怎么办。” 舒羿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等他放弃呗。” 钱洁一改在对象面前伏小做低的态度,强势说道: “哪有刚结婚就分居两地的,你去找厂办的人,让他们把外派的人改成陈垚,他想去就让他去。” “我不想放弃。” 听见钱洁的勒令,张辉放软语气跟她解释: “我十几岁就来了这边,跟家里人分开八九年了,趁这个机会,回去陪他们一段时间,最多两年就调回来了,两个地方离的这么近,我放假就回来这边。” 钱洁正在气头上,语气极为冷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回苏市不是一天两天了,等你调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我把话放着,我不接受刚结婚就分开,要么你去厂办让他们换人,要么别跟我结婚。” 她说完,骑着借舒然的车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到家就闷头哭了一顿。 陈垚先是拎着糕点去了趟严梅家,她被孩子闹得心力憔悴,也没功夫应付他。 之后他又去到相熟的厂办职工家里探口风,对方跟他打太极,实在没办法就说了句:“厂长指派的,我们也没办法。” 晚饭又变成舒家兄妹和席策远买菜回家做饭。 付完菜钱,席策远顺手把剩下的工资上交给舒然,她笑吟吟的收下,说了句俏皮话“结婚挺好的,能拿两份工资。” 舒羿听不得这种话,“什么话,我以前亏待你了?” 他嘴硬心软,说完又给了她一份工资。 舒然这回不仅没拿他的钱,还把她跟席策远的工资反手塞给他: “够了,你的钱留着攒老婆本吧。” 这就是一句玩笑话,主要是因为舒家过年过节的礼品节货都是舒羿置办,加在一起花销不小,舒然想给他手里留点钱。 舒羿面色不虞,“早着呢。” 看他吃瘪,席策远弯唇轻笑。 他一笑,这两兄妹又把矛头对准他,两面夹击,腹背受敌,席策远无奈投降。 回到家里,舒然看着沙发上给钱洁准备的新婚礼物,情绪低落下来。 “厂里这次怎么都不询问个人意见,直接做决定啊。” 舒羿和席策远同时说道。 “你怎么知道厂里没提前问呢。” “或许问了。” 舒然叹气,反复整理这份礼物。 摘菜的舒羿看见,说了句: “你这礼物不一定能送出去。” 言外之意,他们可能结不成婚。 “真要那样的话,那就当新年礼物送给她。” 第二天钱洁肿着眼去厂里站好放假前的最后一班岗,也不搭理张辉,显然是还没谈拢。 她心情不好,其他人也不想打扰她。 节前的最后一天,整个办公室死气沉沉,聚餐时大家全揣着明白装糊涂,该吃吃该喝喝,努力冲散沉重的氛围。 饭局快要结束时,钱洁主动开口提起,“我跟张辉后天结婚,大家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吃一顿我的喜酒。” 张辉以为她想明白了,心下松了口气。 婚事主要是钱洁娘家出力操办,她要是坚持不松口,这婚结不了。 他陪钱洁一起,端起杯子敬其他人酒, 舒然看出钱洁在强颜欢笑,心里也不是滋味,抿了几口酒,辛辣刺激口感冲得她舌头发麻,酒气从鼻腔里漫出来,呛得她咳了几声,白皙无暇的皮肤通红一片。 舒羿坐她旁边也没制止,只在她放下酒杯后,帮她换了杯白水。 节前最后一顿,几人足足喝了三斤白酒。 舒然头昏昏沉沉,冷风一吹就走不动路,被提前来接人的席策远带回去。 她趴在青年背上,嘟囔说:“结婚后不会开心的,会后悔。” 席策远停下脚步,神色有些凝重,“你后悔了吗?” 她没有再说话,沉沉睡过去。 白酒度数太高,舒然只喝了一点,就昏睡了一天,醒来时见天还黑着,还以为刚到家。 卧室门外传来舒羿和席策远的交谈声。 “杭市啊,风景不错,去一趟也行。” “你要不要一块去逛逛?” “算了,我还有事,你们两个去吧。” 舒然推开门,哑着嗓子问:“去哪?” 两青年齐齐看向她,舒羿挑眉,“呦,哭包醒了?” 舒然一脸懵。 席策远直直从舒羿脚背上踩过去,绕到橱柜边,冲了杯蜂蜜水给她润喉咙。 “去杭市玩。” 舒然眼里亮起眸光,脸上绽出灿烂明媚的笑容。 “好啊,什么时候。” 席策远:“后天吧。” “那天不是除夕吗?不用在家守岁吗?” “没事。” “你天天到点就睡,怎么守岁?”舒羿托着脸,笑眯眯的逗她。 以前小时候,每年除夕她都说自己要守岁,一到点就困的不行,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委屈的不行。 舒然白了他一眼,“烦人。” “昨天抱着我嗷嗷哭的时候怎么不嫌我烦。” “我才没有。”舒然毫无记忆,坚决不承认。 她自己也不确定,转头跟家属求证,“没有吧。” 席策远想到昨晚她喝醉了抱着他们嗷嗷哭也觉得好笑,偏头道:“嗯,没有。” 舒羿笑:“就知道你不承认。” 他拿出相机胶卷在她眼前晃了晃,“我都拍下来了,回头洗出来挂在墙上。” 舒然作势要抢,他立马抬手,看她努力踮脚还是够不到的样子笑得不行。 下一秒,胶卷被席策远抽走,笑容转移到舒然脸上。 舒羿也不生气,走到一边,仰着下巴,从兜里摸出另外一卷胶卷,得意洋洋道:“防着你们呢。” * 钱洁结婚这天,舒然早早到了现场,给她送上一件红色的棉袄和毛衣。 “哪来的,这比商店里卖的还好看。” 钱洁看见礼物却很是高兴,忍不住拿起来在身上比划。 “棉服我妈自己做的,毛衣是我婆婆织的,特意给你做的红色。” “阿姨手艺真好。” 舒然笑眼弯弯道:“我们一起祝你新婚快乐,顺风顺水,百年好合。” “谢谢。”钱洁知道舒然妈妈手艺好,不然也不会一年四季变着花样给她做衣服。 今天送她的这两件,看着更是用心了。 舒然见她面色憔悴,拿起桌上的眉笔给她勾了勾眉尾,让她看上去精神点,又用手帕擦去过重的腮红,给她用棉签涂了点口红。 改完妆,钱洁看上去好看不少。 舒然自己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棉服,扎了个简单新奇的两股麻花辫。 她长的漂亮,妆画的好看,清新气质看着像未婚的小姑娘,屋里的女孩们围着她问头发怎么扎的,妆怎么画的,有些胆大的,还央求她帮自己也画个妆。 钱洁笑呵呵的帮她回绝,“画,帮她们画丑点,不然抢了我风头,外面人分不清谁结婚。" 一屋子人笑作一团。 等时间到了,男方那边来接新娘去婚房。 舒然跟在钱洁后面走出来,看见来人不是张辉。 陈垚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咧着一口白牙朝他们笑。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好几次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钱洁平静的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吃完红糖鸡蛋后,在众人的祝福和欢呼声中离开。 舒然离开走出弄堂,对巷口等着她的席策远说:“我好像还没醒酒,出现幻觉看错新郎了。” “应该不是幻觉,刚才你同事让你哥帮忙把人叫去另一个地方吃饭。”席策远边说边给她戴上帽子和手套。 “新郎怎么换人了。”舒然有些恍惚的说道。 114 第114章 ◎你们俩还挺合适的◎ 钱洁结婚临时换了个新郎,许多事都要重新操办整理,绑着红花的收音机、缝纫机、被子等新婚物件一样样搬上板车,带上宾客一起往外走。 重新吃饭的地方不近,席策远骑车带着舒然跟在众人身后,一直到饴糖厂的筒子楼。 远远看见几个帆布搭起来的棚子。 陈垚亲戚通知的急,人来的少,家里住的又是筒子楼,直接在楼下支起棚子,又挡风又体面,酒席摆了几桌,从亲戚到邻居,都在为他家忙前忙后的张罗。 到底是太过仓促,局面显得有些混乱。 大部队一到,陈垚父母忙空出手来接。 为首的就是他们从未谋面的儿媳妇和亲家,两人紧张的直擦手汗。 两方四手相握寒暄了几句,见钱洁不是想象中的难缠性格,便不再紧绷,欢欢喜喜迎人上楼进门。 舒然本想跟着,可搬运陪嫁的人还没出来,围观的人就从屋里到门外堵的水泄不通。 还有些没挤进屋里的小孩哭闹着看不见,家长忙捂住他们的嘴,“人家结婚呢,哭可不吉利。” 说完,将他们或抱或举起,越过众人头顶,在高处往里看,让舒然本就不明朗的视野愈发堵塞,任她如何踮脚仰脖也看不见分毫情况。 直到席策远垂首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闻言,舒然杏眼一亮,看了眼他宽阔强健的肩膀,有些犹豫迟疑说道:“小孩才这样,而且我也不轻。” “试试。”男人已然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望向她的眼里满是期待和鼓励,跟以往稳重板正的模样大不相同。 舒然被勾的心痒,绕到他身后,小心翼翼的骑坐在他肩膀上,手搭在他颈间。 等她坐稳后,男人没用任何助力就轻松起身。 舒然一下成为全场最高,视线豁然开阔,跟屋里的钱洁撞了个眼对眼。 钱洁刚敬过茶,蓦地看见骑在家属肩膀上的舒然,憋着笑朝她眨眼。 触到她打趣的目光,舒然耳朵瞬间红透,别开脸跟席策远说话,“重吗?” 席策远被她捧着脸,清亮狭长的眼眸专注的望着她,注意到她担心的神情和嫣红的耳廓,忍不住蹭了蹭她的手,“不重,很轻。” 微凉的湿润唇瓣擦过她的手心,留下一片酥麻。 许多人太多,空气流通不畅,舒然脸忍不住发烫,缩手抱他的脖子,“快结束了,我们下去吧。” 席策远:“那好吧。” 两人下去没一会,楼上的人散了,空闲的桌椅很快坐满。 菜上齐后,陈垚挽着钱洁喜气洋洋的挨桌敬酒,他咧着一口白牙,叫人叫的亲热,任别人往杯子里多少酒都一口闷。 钱洁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见他像个愣头青一样猛喝不止,顾不上矜持,猛掐他胳膊。 也不知道陈垚是没感觉到疼,还是在装傻,硬是不看她。 钱洁没办法,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到他俩,警告性的说: “你少喝点。” 闻言,陈垚笑裂了脸,“就这一次,以后都听你的。” 钱洁哼声道:“随你便,喝吐了我才不管你。” “肯定不会。”陈垚揽住她的肩膀,朝其他桌走去。 “来来来,叔婶,谢谢帮忙,多吃点,吃好喝好啊。” …… 最后来到舒然这桌时,两人已经满脸通红。 一桌人看她俩喝的差不多了,招呼他们坐下吃点。 饭菜不算好,也算不上差,其他桌吃的一片狼藉,舒然这桌坐的全是机械厂职工或职工家属,大多都不差这口吃的。 女同志坐一起唠家常,男的坐另一边喝酒,饭菜没怎么碰,看上去还算规整。 钱洁挤开一屁股坐在舒然旁边,嗓音沙哑,“饿死了。” 她穿着收身的毛呢外套,胳膊不干抬,只能夹到近处的花生米。 舒然给她夹了菜,又用干净的碗勺盛了碗鸡蛋甜汤给她。 “还是你对我好。”钱洁顾不上形象,直接捧着碗喝。 不少人齐齐看着她和陈垚。 毕竟都是一个厂里的职工,平时看钱洁和张辉出双入对,两人的婚事板上钉钉,临了临了,新郎换人,大家都有点好奇心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一边心不在焉的闲聊,一边用热切的目光偷瞄他们。 钱洁和陈垚发现后也不尴尬,该吃吃该喝喝,周围人叫套不出话,便不再关注两人,将目光和话题转向机械厂的效益和年后安排。 桌上的气氛逐渐哄闹起来,钱洁才有时间跟舒然咬耳朵,她俩刚低下头要说点什么,周围八卦的目光再次聚拢过来。 钱洁桌下的手拍了拍她的腿,面不改色的说:“看你没吃多少,再吃点啊。” 舒然立马领会她的意思,“吃饱了,我想去个厕所。” “厕所不好找,我陪你去吧。” 这边用的都是公共厕所,又偏又远,女同志搭伙上厕所也正常。 陈垚起身让她俩出去,路过席策远后面,舒然顺手把挎包挂他脖子上。 走远后,钱洁戳了戳她的腰,“看不出来啊,席工那么正经稳重的人,大庭广众的,还能让你骑他头上。” 就知道钱洁出来会调侃,舒然用力揉了揉脸,想掩饰自己的害羞,“没骑头上。” “行行行,没骑头上,但骑脖子上了。”钱洁想到那一幕,笑得合不拢嘴。 “别说我了,你怎么回事,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钱洁叹了口气,“就,就那么回事呗,” 张辉一定要调回家乡,并劝说她过两年也找机会调过去。 “你知道最气人的什么,他说我家里负担重,跟他结婚后,正好离的远远的,省得被家里人三天两头索要钱要粮,他居然一直这么看我和我家。” 钱洁抓紧舒然的胳膊,红着眼眶,哽咽道: “虽然也是事实,我家兄弟三个,就我一个女孩,爸妈和兄弟从小到大一直欺负我。 但最后他们全选了下乡,留城的是我, 我家条件不好,可我说要结婚,他们居然给我置办了缝纫机当嫁妆,那东西不便宜,也不知道他们攒了多久。 我是家里得利的那个人,我觉得我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钱洁怕哭花脸回去不好看,尽管努力忍着泪意,仍是蓄了满眶泪。 舒然很是心疼,拿手帕一点点吸掉她眼里的泪花。 女人吸着鼻子说:“我特别生气,当时就跟张辉掰了,走的时候,他没送我,我有点难受,在路上走了很久,然后遇见了陈垚。” 他问钱洁出什么事了,脸色怎么怎么难看。 钱洁要面子,说了好几遍没事,他还一直问,她控制不住朝他发火。 “说了没事,你听不懂人话啊。” 骂完她有点后悔,抹抹脸说:“后天你该干嘛干嘛,别来吃席了,看见你就烦。” 陈垚嬉皮笑脸的说:“那不行,我不来,你们酒席都开不了桌。” 钱洁吼他:“开不了桌就不结了,不结了行了吧。” 男人一愣,“张辉那个王八蛋去外派,不想跟你结婚了?” 女人顾不上纠正他的说法,低头痛哭。 “诶诶诶,你别哭啊。” “再哭巡逻队要把我抓走了。”陈垚手足无措的哄着她,谁料钱洁哭得更大声了,周围路过的人纷纷看过来。 陈垚腰越来越低,蹲在她面前,低声商量道: “别哭了。他不跟你结,我跟你结行不行。” 听到这,舒然睁大眼睛,“然后呢?” 钱洁嘟囔道:“然后被好心人以为是流氓,抓派出所去了,出来的时候,他说回家准备准备,今天就变成你们看到的这样。” 我也想了,他气张辉抢了他的外派名额,跟我结婚是在报复堵气,但临时取消婚事,亲戚朋友那里交代不过去,索性跟他结婚,稀里糊涂的过吧。 反正,结婚就是搭伙过日子,跟谁结不是结,对吧?” 钱洁语气故作洒脱,看向舒然的表情却有些迷茫,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她不知道冲动答应结婚后,该如何面对陈垚,以及怎么跟他相处。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未来会不会后悔。 舒然不赞同“跟谁结婚不是结”的说法,不过钱洁现在急需别人的肯定,她不会在这种时候否定钱洁。 她先是给了钱洁一个暖烘烘的拥抱,然后说:“我觉得你们俩还挺适合的。” 钱洁瞬间被这句话吸引,迷茫哀伤转变为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惊恐,“我和他,合适!?” “不合适吗?”舒然无辜的眨眨眼睛,丝毫不管自己的话会给人造成什么冲击。 “你俩同龄,还都是海市人,都有职工户口,工资稳定。” 舒然先掰着手指头说了几个牵强的理由,等钱洁放松下来,才认真说道: “你在他面前不用收敛脾气,想骂就骂,想哭就哭,他不仅不生气,还会想尽办法哄你逗你,不受气不憋气,这不是很好吗?” 钱洁的性格急躁敏感,陈垚开朗懒散,两个人像冤家似的,时常斗嘴。 大多时候,两人吵完都心情不错。 偶尔她说不过陈垚,生闷气的时候,他还会递台阶给她下,或者道个歉。 舒然说完,钱洁没立马吭声。 舒然便以为她听进去了,轻咳了两声,本想再继续说点什么,结果钱洁悄悄摸摸在她耳边说:“你哥来了,他好像在瞪我。” 其实她什么都没听进去,望着舒羿身后跟来的人,木着脸迈腿朝他走去。 舒然看见来人,发现是张辉,下意识抓住钱洁的手。 “没事。”女人僵硬的笑了笑,她和舒羿相互错身,走到对方原本的位置上。 俊秀青年走近后,阴沉沉地盯着她衣服肩部的水迹。 而钱洁面对面与张辉交谈。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舒然紧张的盯着张辉,思考要不要站在近一点的地方。 万一熟人看见还能解释两句。 可舒羿不仅拽住她,高大身体还严严实实的挡住她的视线。 “路上碰见了,他跟了我一路。”舒羿掏出手帕在她肩膀上的水迹上反复擦拭,直至那点水被他擦干,随即将手帕往路边的垃圾堆一扔,又把她的衣服前前后后拍了一遍。 舒然没留意,一直歪着脑袋想看钱洁的动静。 等青年终于从面前挪开,舒然发现,远处两人正在激烈的相互推搡。 像是没谈拢,开始上手了。 她怕钱洁吃亏,忙拽着舒羿去支援。 115 第115章 ◎又懒又作◎ 也不怪舒然紧张,结婚前夕临时换新郎的事少有,她印象中的张辉虽然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多大度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挑着钱洁结婚这天赶来见她。 尤其是见面后,两人间的气氛不算愉快,要是被熟人瞧见,回去指不定要怎么传呢。 舒然越想越紧张,越紧张跑的就越快,还不忘拽上舒羿。 高大男人只由她拽着跑,却也不算配合。 一截短路让舒然跑出负重几公里的架势,头发松散了不说,还累的气喘吁吁。 跑近了才看见钱洁和张辉推着一个信封,还伴着争执的声音。 面对钱洁,张辉既愧疚又气愤。 愧疚自己没跟她商量就做出离开海城的决定。 气她不愿为他妥协,气她这么快找下家,气她找的人是陈垚。 他承认今天来是带了着隐晦的心思,毕竟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钱洁说结束就结束,说换人就换人,他怎么可能轻易释怀,他冷着脸把信封塞到钱洁手里。 “就当这么多年的补偿。” 钱洁仿佛受到莫大的侮辱,脸色发青,胸口剧烈起伏,抬起手把信封往他怀里一砸,瞪着眼,咬着牙骂道:“我有手有脚有工作,会自己挣钱,不需要你在这假模假样。” 舒然没想到会是这种争执,一时有些尴尬,连忙刹住脚,推开几步拉着舒弈挡着他们的身影,不至于让人一眼看见他们两人。 “我假?我有你假吗!”张辉心里压抑的火气窜到脸上,两颊肌肉快速跳动,像一头忿怒的野兽,拽住钱洁的胳膊。 “你跟陈垚能这么快搅和在一起,以前没少背着我相处吧。” 听见这种话,在场的舒家兄妹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 钱洁红着眼睛,望着眼前的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说不清是伤心还是失望,张开嘴想要回击,发出的却是哭腔,她难堪的别过脸,肩膀轻颤。 舒然又气又心疼,把她从张辉手里解救出来并拉到自己身后,准备帮她回怼出气时,钱洁扯了扯舒然的衣角,不想她为了自己跟张辉争吵。 舒然开口的动作顿了顿,声色俱厉,“你砸到我了,给我道歉!” 在场的人都被她这番言论震了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张轻薄的信封。 这东西是张辉拽钱洁的时候落下的,还刚好掉落在舒然脚边,被她拿来充当发难的借口。 她这么一掺和,紧张敌对的气氛瞬间消退。 张辉无语的掀了掀嘴皮,说了句“对不起”。 舒弈则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俯身捡起信封,走过去塞进他胸前的口袋,语气散漫:“自己的东西收收好,再砸到其他人,可就没我妹这么好说话了。” 明明是关切玩笑的口吻,张辉莫名觉得这话像警告。 原因是对方虽然在笑,可眼里没什么笑意,只是唇角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透出些许阴湿的恶意,让人不寒而栗。 张辉忍不住心生戒备,但再一看那张脸,分明笑得亲切友善,没有半分刻意虚伪,仿佛刚才的阴湿恶意只是他的错觉, 舒羿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音量说: “别说让自己后悔的话。” “怎么都在这站着?回去吃饭啊。”身后传来的男声张辉和钱洁身体一僵。 舒然回头,看见是陈垚和席策远,一颗心不由提起,她身旁的钱洁连忙转身,用手背抹去眼眶内的湿意。 舒羿没受半点影响,手搭在张辉的肩膀处,神色自若的说:“你不是说一定要当面祝贺他俩吗。” 陈垚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酒桌上喝了不少,出来上厕所正好看见钱洁的背影,当即笑眯眯的大步跑上前来,注意到钱洁红的不正常的眼眶时愣住。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喜极而泣。”钱洁瓮里瓮气答道。 陈垚不信,一边手足无措地给她抹眼泪,一边环顾四周寻找罪魁祸首。 随即看见被舒羿身形挡住,脸色僵硬的张辉。 四目相对,陈垚立马反应过来,开口却是憨厚实诚的话。 “辉哥也在啊,刚才离得远都没看见你,在这站着干嘛,走走走,跟我们回去吃饭,今天我可得好好敬你几杯,让我有机会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舒然自觉站到席策远旁边,边和他说小话,边看着陈垚以一副哥俩好的做派,打的张辉措手不及。 钱洁也被他不要脸的发言惊住,悲伤情绪荡然无存,甚至有些羞恼。 她轻轻踢了脚陈垚,“说什么呢?” 陈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梗着脖子喊:“我哪说错了?你不就是很好的很好的媳妇吗?” 钱洁被夸的脸红,疯狂踩他的脚。 “别说了,闭嘴行不行!” “怎么不能说,我就说,你不仅工作努力,还特别孝顺父母,勤俭持家…… 见他还是没完没了的絮叨,钱洁一急,狠狠捶打他的背,“跟别人乱说什么呢!” 陈垚疼得龇牙咧嘴,看着她止不住的笑,“行行行,不说了,我知道就行。” 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张辉心头,那感觉就像是苦涩混着辛辣,让他浑身难受又刺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恨不得立刻戳瞎眼睛,捂着耳朵逃离这里。 事实上,张辉确实这么做了。 他绷着脸把钱洁拒收过的信封交到陈垚手里,艰难吐出一句话,“礼金,酒我就不喝了,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先走了。” 在其他人开口之前,极快的消失在这对新人眼前。 陈垚:“哪有来看人结婚,连句好话都没有就走了的。” 钱洁却放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又飙了出来。 “怎么又哭。”陈垚挠了挠头。 钱洁没忍住,又锤了一下他,“看不出来喜极而泣啊。” 她侧头对上舒然关切的目光,吸了吸鼻涕,笑着说:“这次是真的。” 从厕所回去的路上,钱洁和陈垚走在前面,嘲笑他说:“拼酒的时候,不中途上厕所才算有真本事。” “我本来也没想上啊,谁让你们一直不回来,席工看着舒然的位置频频走神,都没心思陪我喝酒了,我这才陪他出来看看。”陈垚嘟囔了句。 钱洁转头看了眼舒然旁边低着头听她讲话的冷峻男人,“啧,还挺粘人的。” 舒然以为她在跟自己说话,跑过去和她走在一起,剩下三个男人跟在后面。 许是解开了心结,钱洁回去后放开了许多,不再端着矜持,大大方方的和亲戚朋友喝成一片,就连舒然也喝了几杯。 婚宴结束后,她坐在自行车后座,风一吹,头晕的厉害,骑到一半,怎么都不愿意再坐在自行车上,而是耍赖要人背。 席策远只得把自行车扔给舒羿,让他推着两个自行车,自己背着舒然走。 回程还剩下十几公里路,舒然喋喋不休的的说着话,最后成功把自己哄睡。 睁眼的时候,她还趴在席策远背上,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她酒醒的差不多了,仍是不想坐在自行车上,也不想下地走路。 可她又实在心疼席策远,脸在他颈间胡乱蹭了蹭,“很累吧,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听出她的语气中的疲乏,席策远把她往上掂了掂,“不累,快到家了,你继续睡吧。” 舒羿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们一眼,“我累,推了一路,我手都酸了,谁过来替我?” 听到这话,舒然叹了口气,从席策远乖乖背上下来。 自行车到了席策远手上,舒羿活动了一会手脚,转入逗舒然。 她本来就走的不情不愿,被他耍了几次,郁闷的停下脚步。 等舒羿来到她面前,她一把扑到他背上。 舒羿噙着笑,一边抱怨她懒,一边左右摇晃假装要甩掉她,她果不其然缠得越发紧,细长的腿勾在他腰间,手抱着他的脖子,可怜巴巴的为自己辩解,“天要黑了,我看不清路。” “又懒又作。”青年背着她慢腾腾的往前走。 舒然本意也没想让他背,就是想报复一下他刚才戏弄自己,但趴在他背上,就生出一股怀念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啊。” 旁边的两个青年同时发出疑问:“嗯?” “距离你上次背我,已经过去半年了。” 半年前,她夜里高烧不退的时候,她哥也是这么背她去的医院。 舒羿不为所动,追问道:“哦,上上次呢?” “忘了。”舒然想了一会,实在想不起来上上次是什么时候。 “没良心。” 舒然不服气的揪了揪他的头发:“那你说。” 俊秀青年垂下眼睑,踢开地上的碎石,漫不经心道:“我也忘了。” “我就知道!”女孩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莹润水亮的杏眼转望向推着车的男人,准备问他上上次背自己是什么时候。 她还没开口,席策远已经看出她的意图,并答出她要问的问题。 “半个月前。” 舒然摇头,“不是这个。” 席策远:“?”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问什么,感觉无论问什么,他都答的出来,思来想去,她问了一个最刁钻的问题*。 “你今天跟我说了几句话?” 不是她跟他说了多少,而是他跟她说了多少。 席策远听到这个问题,脑子迅速过了一遍今天的记忆,却没有回答。 “这都答不出来,看来你一点都重视我。”舒然故作伤心。 惹得舒羿哼笑,扭头跟兄弟说:“过分娇纵是在害她。” 席策远淡淡瞥了眼他,漠然道:“那你把她放下来。” 舒然瞪了他一眼,紧紧抱住下方人的脖子,质问道:“你到底跟谁一伙的?” 舒羿耸肩摊手,“看到了?不是我不放,是她耍赖不下来。” 他说着,舒然故意拆他的台,松手从他背上跳下来,快速坐上席策远推着的其中一辆自行车后座。 席策远把另一辆自行车车把还到舒羿手上,带着舒然驶离他身侧。 等两方拉开一段距离,舒然朝怔在原地的青年招手,“快点回家啦。” 舒羿低笑一声,骑车跟上他们。 这会年底,各大国营厂都给工人放了假期,以往天黑就变冷清的街道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放二踢脚和挂鞭的大人孩子,四处响着密集的火炮声。 机械厂家属院里也多了些平时没怎么见过的面孔,三三两两聚到一起说话,羡慕的打量路过的职工。 舒然也熟悉这种情况,多是分配到附近农村的知青赶回来过年。 明明是晚饭的点,他们还提着包裹在外面站着。 在这些陌生面孔中,舒然瞥见一个俊雅男人,她觉得那张脸有些面熟,只多看了几眼,就被对方拦住。 第116章 番外一 ◎我脑子有病,让让我吧◎ 充斥消毒水味的医院病床上,躺着一名瘦弱的女人。 她戴着呼吸机,仪器上显示她的生命体征不是很乐观。 一个冷峻男人走进来,待了好一会才离开。 出去后,他对病房外的另一个穿着西装的贵气男人说:“医生说她情况不太好,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舒羿垂着头,深幽的眼眸里看不到分毫光亮,周身气质阴郁,透着由内而外的死气。 他皮鞋里像是被灌了铅,步伐沉重而缓慢。 这么多年,舒羿一直埋头工作,他挣足了钱,给妹妹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但还是阻止不了她的生命体征一点点下降,一天比一天瘦弱。 他把闲暇时间全部耗在这里,无时无刻的害怕,无时无刻的祈祷,希望她能够醒过来。 但他害怕的这天中午还是来了。 他去外地开会,中途接到席策远的电话返回。 他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握起床上女人的手。 舒羿喉结轻滚,嗓音干涩喑哑,“我出了个远门,回来晚了,但我给你带礼物了。 如果你拆开发现不喜欢,我再带你去一趟,你自己挑。” 他这些年给舒然带的礼物,家里她的房间已经放不下了。 ……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随着舒羿的低语,病床上的舒然长睫微颤。 她听着舒羿的声音,想要睁开眼睛却无法实现。 周围寂静无声,舒羿表情呆滞,“我好像又逼你了。” 如果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她身上,如果他尊重她的选择,如果他没挂断她的电话,她也不会在这躺这么多年。 “对不起。” 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妹妹,这句道歉来的太晚了。 男人垂下头,晶莹的泪珠落在舒然手上,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落泪。 “我错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做哥哥的机会,我保证一定比这次做得好。” 舒然听着他话语,鼻子一酸。 她很想告诉他,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啊,她费尽力气,才让小拇指勉强动了动,紧接着,她的全身各处如同解封一般,渐渐恢复了些许知觉。 舒羿感觉到她手指的颤动,一边颤抖的去按呼叫铃,一边抬头看她,刚好对上病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的迷蒙眼眸。 她氧气面罩的脸颊苍白的近乎透明,蓝紫色血管清晰可见。 舒然眼前一片模糊,只虚弱无力的蜷缩手指,勉强握住他的手指,就又闭上了眼睛。 这让在外人面前一向表现风轻云淡的舒羿慌了神,紧握住她的手,又被匆忙赶来的医生清出病房。 面对席策远的询问,舒羿有些魂不守舍,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红着眼,哑着嗓子说:“好像醒了。” 冷峻男人怔忡,不自觉重复,“醒了?” 许久后,医生才从病房里走出来,对上他们紧张的眼神,他点头,“有恢复意识的迹象,具体情况还得观察,你们多跟她说话。” 这天起,舒羿放下了手头所有工作,专心在病房里陪着。 就连离婚后各自组建了家庭的舒家父母,听到消息都来看望了两次。 那天的睁眼像是幻觉,舒然没再对舒羿的言语有过反应。 有时,席策远会来替换他,好让他处理公司的紧急情况。 清晨,鸟雀争先恐后的鸣叫着,病房内,男人打湿毛巾,给床上的舒然擦拭脸颊和手掌。 做完这些,他拿起床边柜上的报纸,给她读了个早报。 “个体劳动者代表大会……” 舒然听到一阵磁性低沉的嗓音,好奇的睁开眼睛,她费劲的眨了眨眼睛,才聚起涣散的瞳孔,看清守在床边的是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 他看着她,叫来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 等那群人走后,他又回到了床边。 舒然想要说话,但发不出声音,她有些着急。 男人看出她的想法,低声安抚她: “你睡了很久,刚醒说不出话很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 舒然还是有些不安,望向他的眼神茫然,嘴唇动了动,发出短促的声音。 男人低头,耳朵靠近去听。 “谁?” 他愣住,又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平静的介绍自己。 “我是席策远,你哥的朋友,替他临时看护你。” 舒然盯着他吃力的回想,隐约记起有这么一个人,于是朝他轻轻一笑。 “谢谢。” 过去那些记忆她全部记得,却对记忆中,除了舒羿以外的所有人感到陌生,并且觉得恐慌。 这种恐慌随着舒羿的日夜陪伴冲淡不少,对这个世界和这些人有了基本的认同感。 身体状况正常一些后,舒然开始做复健,陪着她的人是舒羿,她抓着他的手,慢慢尝试站立。 复健是极为痛苦的过程,她失败一次又一次,最后勉强在舒羿的保护下成功一次。 开始学走路的那天,男人无声站到她背后,看着她汗津潮红的后颈,打颤的四肢,手指无意识抚过她病服下的纤瘦脊背。 舒然膝盖一软,下一秒被他勾住腰抱到怀里,听见他说:“今天训练量够了,我带你回去。” “才刚开始。” 对方漫不经心道:“不用这么努力,就算以后站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照顾好你。” 舒然沉默了一会,“可我不想在轮椅上坐一辈子。” 她说完,感觉到后方人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他把脸埋入她颈间,过分亲昵的举动让她有些无措,反思自己是不是语气过重,试图弥补。 她偏头,跟脸色不悦的哥哥商量: “今天再练最后一次好不好。” 她想要重获的心过于坚决,舒羿只能依言站到前方。 她满头大汗,抓着扶手,吃力迈动双腿,如幼童般步履蹒跚,不断跌倒又爬起。 明明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却像是漫长到没有尽头。 舒羿僵站着,终于熬到她结束复健,立刻把她抱坐上轮椅,推回病房。 中途要经过楼梯,他们在那碰到拎着水果的席策远。 “好巧,你怎么在这。”舒然高兴的朝他招手。 她知道他是来看自己的,但复健室和病房完全是两个方向,怎么都不该在这碰见。 席策远半蹲下来跟她讲话,“想着你们复健完应该快回病房了,就在这等你们。” 她跟席策远开心的分享自己的复健表现,没注意身后舒羿的脸越来越沉。 席策远倒是发现了,主动中止了这个话题。 舒羿抱着她走在前面,席策远拎着轮椅走在他们身后。 舒然无数次回头看他,最后索性趴在舒羿肩膀上,歪头问他。 “重吗?” 两道声音同时回答:“不重。” “不重。” 舒羿意识到她不是在问自己,神色越发沉郁,加快脚步回到病房。 席策远没待太久,水果放下没多久就走了,之后来看望的次数越来越多,待在病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舒然和他越来越熟悉,时常好奇地询问他的生活和工作。 这天,席策远给舒然带了排骨粥和清炒时蔬,味道很香,勾起了她腹里馋虫,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她还跟他约好,明天由他来陪自己做复健。 舒羿听到后没说什么,等席策远走后,拿起一个苹果,用勺子慢慢刮出水果泥喂到她嘴边,她有些吃不下,摇头婉拒,“刚才吃撑了。” 之后舒羿笑了一声,把她抱到床上,手按在她柔软的小腹上轻轻打圈。 过于舒适的力道让舒然有些犯困,她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躺平任由他揉按着肚皮。 醒来几个月,她也长了点体重,但还是瘦。 吃撑后,肚子上有一片小小的突起,舒羿半只手就能盖住,雪白细腻的皮肤被他揉的发红发烫,舒然有点不自在,身体背对他蜷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了手。 舒然以为结束了,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怎么吓成这样?”舒羿似笑非笑把她蜷缩的身体掰向自己,调整为半靠在床上的姿势。 拿起新苹果,用勺子剐出苹果泥,做出投喂的动作。 舒然这次没有推拒,张嘴吃了几口。 把舒羿哄高兴了,他也就不再强迫她。 次日复健时,舒羿还是来了,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舒然听从席策远鼓励,站立的时间不断延长,倍感惊喜的为自己鼓掌。 全程旁观的舒羿看得出来,她喜欢席策远陪她复健和吃饭,不似在自己身边的紧张害怕,她在他面前更加轻松自在。 比起舒羿,舒然确实更喜欢席策远陪在身边。 复健摔倒时,如果是舒羿在旁边,多半会当场抱起她放回到轮椅上,然后让她明天再练。 但如果是席策远,则会把她扶起来,鼓励她再来一次,等练习结束,她累躺在病床上睡着时,他再用药膏轻轻擦拭她的膝盖。 等到能够脱离扶手的那天,舒然指挥舒羿站在尽头。 她如第一次学会走路,摇摇晃晃的走向他。 她走过长廊,笑眯眯扑进舒羿怀里,他愣了一下,眉眼间盘踞多日的阴翳一扫而空,低头珍重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没等舒然躲开,又搂住她的腰在原地转圈。 康复出院那天,舒然回到家,看到满满一房间的礼物。 那是她昏睡那些年里,舒羿从各地带给她的礼物。 她兴致勃勃的拆了一天,晚上喝了点桌上给她庆贺的酒。 没多久困倦来袭,跟席策远道别完,早早洗漱完回房间睡下。 她走后,席策远时不时走神,频频看向她的房门。 舒羿忍到极限后,在桌下不客气的踹了他几脚,“你们早就结束了,以后离她远点,我看着糟心。” “不行,我想和她有个新开始。”席策远直白的陈述。 气氛有些凝固,舒羿靠着椅背,抿了口酒,说: “她人虽然醒了,身体还是虚弱,以后得好好养护,孩子就别想了。” “没关系,我有个养子。”席策远也没想过孩子的问题。 “她脱离正常生活太久,工作也不太可能。” “我可以养她。” “她心智还停留在二十几岁的时候,怯弱又娇气,私下毛病一大堆。” …… “我不在乎,我只要她。” 舒羿托着脸,“啧,最主要的是,我就一个妹妹,不想她离开家。” 席策远面不改色,“要是她想离开家呢?” “那我也有办法。” 说着,舒羿端起酒杯碰了碰席策远面前的杯子,微笑道:“你也知道,我脑子有病,让让我吧。” 席策远抬眼看向舒羿,没忍住打了他一拳,“死性不改。” 舒羿没躲,血顺着嘴角淌下。 骂的没错,他就是一个死不悔改的混蛋,在她昏迷时哀求反省,等她醒来后出尔反尔,依旧放任自己不正常的占有欲,死死攥着她不愿放手。 117 第117章 ◎她应该是屋顶上的那只乌鸦◎ 面前男人长相文气,穿了件立领长外套,戴着皮手套的左手挡在舒然面前,“这位同志,你认识季昀铮吗?” 对方说出这个名字后,舒然恍然大悟,总算知道那股诡异的熟悉感来自哪里。 这个人长得像季昀铮。 她转头望了眼席策远。 高大俊朗的青年也垂眼看着她,哪怕是听到季昀铮的名字,也并未露出厌恶的态度,冲她沉静的点点头。 舒然这才回应拦下他们的陌生男人,“嗯。” 男人注意到她全程的神色变化,目光转向席策远,笑着朝他打招呼:“我是季昀铮堂哥季哲,想问一下他住处在哪。” 虽然这不是季哲第一次来海城,但上一次为了找离家出走的未婚妻周时盈,没怎么跟堂弟交谈,自然也不清楚堂弟的具体住处。 加上机械厂放假,厂里值班的人也都不知道季昀铮的去向,他只能来家属院这边等着。 刚才舒然经过的时候,只不过多看几眼他,他便肯定她一定认识季昀铮,这才把人拦下来询问。 听到季哲的名字,舒然皱起眉头。 季哲这个名字,在她和季昀铮那个梦里,是她哥的头号劲敌。 她下意识回头寻找舒羿的身影,找一圈没找到他,才想起来他把他们送到家属院门口就骑车回爸妈家了。 她不由松了口气,幸好不在。 她担心没有周时盈,两个人还会因为其他原因结仇,最好永远互不相识。 “不清楚,你再问问别人吧。” 尽管席策远和季昀铮曾是一个办公室的职工,知道季昀铮缠着舒然。 后面还住在同一个家属院,却也没对季昀铮太过关注,自然也不清楚他具体住址。 季哲见他神色坦荡,不像说谎的样子,客套的说了两句,退开半步让他们通过。 走出一段距离后,舒然又回头看了一眼季哲。 他似乎又拦下一个人交谈,那人手指着岔路口给他指路。 舒然是希望季哲赶紧找到人离开,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跟舒羿次日碰上了。 席策远原本打算趁着过年放假,带着舒然去外市玩。 不过舒然临时想到两人新婚第一年,他作为女婿必须要去给长辈拜年,便推迟了出行时间。 舒羿早上专门回来送他们去车站,进门发现席策远在打包年礼,而舒然还没起床。 得知他们临时改了出行计划,他把赖床的舒然叫醒,好说歹说都没能改变她的想法,还得帮他们打包年礼。 席策远倒是从舒羿的话里听出点异样,“不方便她回去?” “也不是不方便,就是没必要,今年家里来的人多,闹得头疼。” 舒羿随手打包几份年礼扔到旁边。 他没细说,席策远却清楚他的意思。 临近中午,骑车三人带着东西回父母家,正巧在家属院岔路口遇见季家两兄弟。 季哲还穿着昨天那一身,季昀铮在阴冷天气里,站在路上格外显眼, 看到舒然,季昀铮眼前一亮,欲说些什么,但看到舒羿也在,张开的嘴重新闭合,倒是旁边季哲自来熟的打了个招呼,“好巧,你们这是要去哪?” 舒羿悠悠瞥了他们一眼,淡淡回应道:“出去。” 说了等于没说。 敷衍的语听得季哲嘴角一抽,莫名有种对方不把他们当回事的感觉。 等人走远,他问眼睛转不回来的堂弟,“刚才说话的那人是谁?” 被他耳提面命教训一夜的季昀铮没好气的说:“这你都看不出来,她哥呗。” 季哲嗤笑:“看着挺有意思一人,怪不得你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本事,放着这么多女孩不理,上赶着挖别人的墙角。” 他嘴里的“有意思”绝不是好话,整段话都带着厌恶和贬低的意味。 季昀铮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十分刻薄。 “那肯定比不过你,背着时盈姐跟人搞破鞋,还被她发现把你甩了。” 季哲脸色微变,还要强装大度,摆手用不计较的口吻,“那事是误会,等会我亲自跟周团长解释。” “你找三,我当三,这就叫报应吧。” 不依不饶的季昀铮直到被他堂哥狠狠踹了几脚才消停下来。 * 纺织厂这片没有机械厂周边设施好,人也不及那边多,却比那边温馨热闹。 他们大多在这边住了十几二十年,周边邻里都认识,看见舒然几个人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回来,纷纷上前打招呼。 “回来了。” “你爸妈说你们厂今年效益好,瞧瞧还真是,过年发了这么多好东西。” 他们带回来的东西都包着油纸,旁人看只能通过大小形状猜测里面的东西。 里面烟酒糖茶不少,看的人眼馋。 舒然一路笑吟吟的应付过去。 偶尔有几个难缠或是不怀好意的人,都被席策远的冷脸吓了回去,或是舒羿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舒然先回了席家,她哥在楼下看着剩下的东西,她跟席策远拿着一部分东西上楼。告诉席家父母他们中午先去舒家吃饭,晚饭再回来。 陈薇和席长明表示理解赞同,又给他俩拿了点提前准备好的乡下干货,像是蘑菇,木耳,梅干菜,干虾,蜂蜜,花生瓜子,土鸡蛋之类东西带着。 舒父舒母看见女儿女婿回来也很是惊喜,“你哥还说不是说你们俩去外市玩,不在家过年吗?” 席策远:“然然说先在家陪陪你们,过几天再去。” “懂事了。”舒父接过他们手上的东西,“放假就该在家呆着,外面不安全,吃不好睡不好,哪有在家里呆着舒服。” 最后进来的舒羿挑眉说:“你之前让她去大伯家过暑假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以前舒然还在读书的时候,一到寒暑假,舒父总催着她去大伯家。 撇去大伯大伯母想她的理由不谈,还总说过去玩玩还能够见见世面,也不担心她一个人过去能不能习惯,在别人家待的舒不舒服。 舒父语塞,嗫嚅着嘴唇憋不出一句话,没办法,只能把头扭向女儿,干巴巴的问:“你大伯家不就跟自己家一样。” “一样一样。”舒然敷衍的点点头。 其实她也没去过几回,小时候每次去待个几天就被接回来了,长大后更是没去过,早就忘了在大伯家什么样。 “好不容易放假休息,别说那些有的没的,都赶紧来洗手吃饭。” 因为是过节,李芩做了一大桌子菜,别说是女儿女婿,就算陈薇和席长明一起过来也够吃。 舒父一边询问席策远工作,一边用公筷往女儿女婿碗里夹菜,直到他俩碗里堆的满满当当才停下来。 舒然微微一笑,慢吞吞吃了几口饭菜。 李芩给三个孩子各盛了一碗汤,笑眯眯的说:“我可不像你爸这么偏心。” 言下之意是舒晓彦偏心女儿女婿,她不一样,她还记着儿子。 舒羿转头正对上席策远的暗示目光,开口扯了两句闲话,把父母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 舒然挑葱挑累了,把那碗满是葱花的饭菜推给席策远,之后没再说话,走的时候倒是说了几句。 他们年礼带的多,还有奶粉之类的营养品,这东西市面上少,家家户户都紧缺。 李芩想着他俩刚结婚,让他们带回去自己用,之后要是怀孕有孩子,大人小孩都用得着。 舒然:“策远哥特意换票给你们买的呢,早晚泡点喝,对身体好。” 一说是女婿的心意,李芩又偷偷问了句:“策远爸妈有吗?” “都有,那些干货和土鸡蛋是他爸妈带给你们的。” “那就好。”李芩彻底放下心来,转念又说,“不行,你等会,我也得给他们送点东西。” 她把酱肉,腊排,香肠,腌菜等东西一股脑往篮子塞,篮子肉眼可见变得沉重。 舒然试着提了提,发现篮子重到自己两只手才能提起。 见女儿拎起来吃力,李芩绕过她喊来席策远。 席策远走到厨房,看到鼓鼓囊囊的篮子,说太多吃不完,随即从里面提了几样,“这就够了。” 李芩拗不过他,从篮子里拿出一些,剩下大半筐强塞到他手上,“就这样,少了难看。” 虽然她跟陈薇是十几年的朋友,平时也不在乎礼多礼少,但现在成了亲家,女儿在人家那里生活。 回礼太少,人家刚开始不在意,若是长此以往,说不准会生出矛盾。 事关女儿的幸福,李芩不敢马虎。 舒然哭笑不得的让席策远收下。 舒父把他们送出门,叮嘱他们后天早点来拜年,舒羿打岔说不来也行。 “他们放假在家又没事,过来做个见证怎么了。” 说是见证,又不说具体什么事,惹得舒然路上一直在猜。 席家父母在家等了他们一下午。 陈薇看见他们拎回来的东西后,惊说:“你妈也太实诚了,给这么多怎么吃的完。”却忘了自己给舒家送去的东西也不少。 “慢慢吃,这些东西都能放。” 知道他俩要在家里待一整个春节,陈薇高兴的不得了,拉着舒然到处挑看。 一会让她挑晚上想吃的年夜饭菜色,一会让她挑喜欢的毛线颜色,一会又让她挑布料,说要给她做春装。 两个小时下来,舒然陪她聊的口干舌燥,陈薇却是越聊越兴奋,席家父子拦都拦不住。 要不是还要做晚饭,只怕能再跟舒然聊两小时。 晚上的年夜饭不仅有鱼虾,还有蒸了几只蟹,席父拿出放了七八年的黄酒,隔水温热到合适温度,配着蟹肉入口,味道鲜美可口,令舒然食欲大开,饭后不得不外出散步消食。 路上的炮仗声此起彼伏,舒然玩心大发,买了两盒二踢脚和摔炮,找了片开阔的空地,燃放时犯了难。 从小到大,她从没自己没点过炮仗。 于是变成席策远拿着二踢脚,等她点燃引线后扔出去,听它两次爆响和升空,绽出绚丽的火花,映亮他们盈笑的眉眼。 两人一点一放,很快消耗完一盒二踢脚,转而去玩着最简单的摔炮。 中途舒然不小心把摔炮掉在地上,在席策远脚底下炸开,看到他惊退半步后,她笑弯了眼。 接下来舒然就一直往他脚下扔,不知不觉把他逼进一个死角,掏空装有摔炮的盒子后,她转身就跑,被高大身影一把捞回,青年英俊脸庞迎面压下来。 “你故意唔。” 直至临睡前,舒然嘴巴仍在肿痛,脸埋进被子里,任席策远怎么说都不理他。 冷峻男人耷着眉眼,窝在她留出一小片床沿位置,一点点把她连人带被子抱到怀里,低声说:“我看看严不严重,要不然去医院?” 被子里人扭了扭,继续沉默。 房间里一片静寂,席策远轻手轻脚的揭开被子。 窗外的炮仗声突然再度密集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舒然脑袋从掀开一角的被子里冒出来,脸上挂着轻快明媚的笑容,对上方愣神的男人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席策远嗓音喑哑,视线停留在她红肿的唇间,“不气了?” 舒然轻吻了吻他的脸颊,“辞旧迎新啦。” * 大年初一,舒然换上新衣服,和席策远跟着她爸妈回乡下拜年,刚进村口,就看到陈安,或者说随二爷爷的姓,已经改名成席安的身影。 席怀莉看到舒然牵着陈安过来,打趣说:“我说他怎么吃完早饭就到家里来,等了没一会又跑去村口,我和其他小孩怎么都叫不走他,原来是在等你们,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孩。” 席安被说的脸一红,害羞的往舒然身后躲。 旁边人纷纷附和着夸他乖巧懂事。 舒然摸摸他的头,在其他人不再关注他时,悄悄跟他说: “以后别等了好不好,天这么冷,冻坏了怎么办。” 席安轻轻歪头,“那天暖和了呢?” “那也不用,等人很累的。” 她说完,男孩失望的垂下头。 “只要我们过来,肯定立马来见你。” “拉勾。” 舒然郑重的和他拉勾盖章。 大年初二,天空飘下蒙蒙细雨,舒然没有听从舒父的意思早早回家,她睡到中午,跟席策远带着简单的礼品回舒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小女孩特有的清脆尖利的笑声。 开门后,一个扎羊角辫,穿着崭新小红袄的小女孩在屋里窜来窜去,看见他们进来,大声质问道:“你们是谁?” 舒父舒母听到声音走出来,看见女儿女婿,连忙跟小女孩介绍,“别叫,这是你姐姐姐夫。” “然然,还记得她是谁吗?” 舒然满脸茫然,席策远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闫月。” 她一脸诧异。 李芩领着小女孩走到她跟前,“这是你小姑的女儿闫月啊。” 几个月前邋遢黑瘦的小女孩,经过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皮肤捂白了,颊边挂起丰盈的婴儿肥,个子也长高了。 她细黄毛燥的头发被两根红绳扎起,穿上了整洁的衣物,整个人看着焕然一新。 舒然感叹了一句:“变化挺大的。” 舒晓彦满脸慈爱的摸着小女孩的头说:“小孩子长的很快的,过几个月你再看他,说不定又不认识了。” 舒羿房间的门从里面拉开,姑姑舒晓华从里面走出来,对着门口的年轻男女露出局促的笑意, “然然你们来啦?” 席策远跟着舒然叫了一句“姑姑”。 “诶,”身材纤瘦,脸庞清秀的中年女人无措应下,“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没过来,准备的东西也没找到机会给你们。” 说着,她从带来的包裹里拿出一对粉色的双喜枕巾送给他们,“这是新的,来之前我洗过了。” “谢谢姑姑。”舒然自然的接过来。 “应该的。” 舒然把东西暂时放到房间抽屉了,转头问起舒羿。 “我哥呢。” “去火车站接你大伯和大伯母去了,”舒晓彦语气一顿,“你要是早点过来,正好让策远和你哥骑两个车去接他们,这会说不定已经接到家了。” 他这话冲着女儿,倒也不是责怪和埋怨,就是习惯性的碎碎念。 舒然嘟囔,“你不也没说什么事吗?” 见状,席策远把话揽到自己身上,“怪我起晚了。” 下雨后温度一降,舒然不想起床,他也没叫她,让她一觉睡到中午,这才来晚了。 “没事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随口一说。” 没一会,舒羿带着舒晓志和俞曼进了门。 三人的头发和衣服带着不同程度的湿润痕迹。 刚才还念叨他们的舒晓彦惊讶道:“这么快,你们怎么过来的。” 大伯母俞曼笑说:“要不说小羿聪明呢,多带了一辆自行车在火车站等着,他带着我,你哥自己骑一辆。 也是我们运气好,晚点雨就下大了。” 舒然跟席策远去给他们拿干毛巾擦身上的雨水。 许是之前结婚没跟他们商量,舒晓志夫妇对她的态度比之前冷淡了一些,好在舒然也不在意。 把毛巾递给她哥的时候,她学着大伯母的口吻,“真厉害呢。” 舒羿眯起眼睛,腾出手掐弄她的脸,似笑非笑道:“托你的福,前几天刚练过。” 他捏着她的脸颊,冰凉的手指紧贴她的皮肤,她冻的一哆嗦,飞快撤开。 舒晓华给他们煮了姜茶,倒在搪瓷杯里,让闫月端给舒晓志夫妇。 身体暖和一会后,俞曼进厨房帮李芩做饭,留下舒晓志和舒晓华说话。 闫月耐不住性子,又开始到处跑,到处翻,扒开舒然房门把手,想趁众人不注意溜进入,被舒羿发现揪着领子丢出去,这才老实了一会。 饭做好后,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聊天,从工作聊到子女身上。 主要围绕舒晓华的三个孩子。 一提起三个女儿小时候,那段被丈夫欺压如噩梦般的日子,舒晓华止不住的掉眼泪。 虽然现在离婚了,托关系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仅凭她的工作养活三个孩子,还是有点困难。 李芩安慰她,“再难过都能熬过去。 你想想,我当初生然然的时候家里正困难,咱们一大家子挤两间屋子,吃也吃不饱。 那然然生出来像小猫崽一样,家里也没什么东西给她吃,夜里饿得一直哭,我烦的恨不得一头攮死自己。 但你看现在,我和她不都挺过来了吗,现在也工作结婚了,不用我跟她爸操心了。” 话题莫名其妙引到舒然身上,又听母亲提起自己小时候,配合性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假笑。 大家一起比惨,舒晓华心里好受许多,“是,那时候小羿也没多大,看你辛苦,夜里还帮你哄然然,我有时候夜里起来,总能看见他抱着然然坐炉子边,一点点给她喂米汤。” 舒羿叹了口气,“那时候夜里要是能睡个整觉,说不定我现在还能再聪明点。” 她幽幽说道:“再聪明就要绝顶了。” 众人被这对兄妹贫嘴逗笑,这话题也算揭了过去。 饭后主动闫月帮着收拾碗筷,舒晓志夫妻俩拉着闫月止不住的夸赞,一会一个机灵懂事,一会一个活泼可爱,夸的她止不住的脸红,手背在身后,一只脚尖原地画圈。 旁边舒晓彦和舒晓华不时的说着什么,一会要闫月给大舅大舅妈拿花生瓜子,一会要她唱个歌。 逗的俞曼笑得合不拢嘴,从包里拿出几件衣服往她身上比划,还有一些糕点吃食。 舒然看出点苗头,抱着热水袋,拉着席策远坐下来,跟他交头接耳: “好像跟我小时候的待遇差不多。” 席策远低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舒然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舒晓志夫妇俩,“你看不*出来吗?” 那边俞曼拉着闫月说:“月月喜欢这些东西啊,大舅家里还有很多呢,要不要去我们家看看。” “大伯想过继姑姑的孩子。”舒然附着席策远耳边说出这句话。 青年定定的看着她,眸色黑沉,“他们也曾想过继你?”不是说只是单纯的迁户口? 舒然摇头,“已经过继了,我之前的户口一直在大伯家。” 她开玩笑的说:“我刚上中学的时候,我哥也刚去厂里上班,我那时候脾气渐大,偶尔会跟我爸顶嘴,有一次他气急了,就说要把我送回大伯家,反正已经过继给他们家,让大伯来管教我。 不过现在他没机会啦,我户口落去厂里了,把他惹生气还有很多地方去。” 席策远皱眉,“然后呢,他说了那些话,你怎么样?” 舒然不好意思的说,“然后我就被吓哭了,我妈知道后,解释说把我户口落在大伯家是因为,每家只能有一个孩子留城。 如果不这么做,我和我哥就得走一个,到时候我哥肯定会把留城名额让给我。 那天之后,我脾气也就改好了,我爸也没再说过那些话。” 闻言,席策远沉下脸,他依稀记得舒羿跟他说过,她的户口很小的时候就落到大伯家,留城下乡是后来的事。 “你哥知道吗?” “我不想跟他说,你也别跟他说。” “为什么?” 舒然沉默一会,含糊的说了句: “那天之后,我学到一个词,叫做叫爱屋及乌,我想我应该就是屋顶上的那只乌鸦。” 父母心里,她是过继出去的孩子,或许只是因为她哥的态度表现出足够爱她的假象。 说完,舒然感觉背后凉飕飕,回头看见舒羿吓了一跳,鼓脸说:“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居然偷听我们讲话。” 舒羿挑眉,“难道不是你们俩悄悄话说的入迷,一直没发现我吗?” “明明就是你跟鬼一样。”看他的表现不像听到他们对话的样子,舒然立马仰起脑袋指责他。 舒羿抬起手,舒然还以为他要打她,又多瞪了他几眼,没想到那只手轻轻落在她头顶上,把她柔顺的头发揉的乱糟糟。 “怎么只会跟我耍横啊。” * 不等春节结束,舒晓志和俞曼就带走了闫月和她的户口,家属院里陆陆续续有知青回来过年,舒然天天在纺织厂家属院这边,遇见过几次回城过年的的李祺等人。 因为席策远在她旁边,他们不敢跟她打招呼。 有次她自己出来,赶上独自外出,他快步跑过来和她搭话。 “然然。” “别这么叫我。” 李祺讪笑,“我快要回下乡的地方了。” “……” “不说句一路顺风之类的话吗?” “我们又不熟。” 李祺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想问你一件事,问完我就走,保证以后不再烦你。 你知道苏媛媛去哪了吗,你们俩当初一起进的机械厂,她很久没给我回信了,我问其他人,他们说她被公安抓走了,是真的吗。” 在他说出苏媛媛这个很久没人提起的名字后,舒然也没有太大的触动,冷淡说道: “不知道。” 她渐渐学会忽视掉那些不重要的人,苏媛媛正是其中一个。 李祺失望离开,来到火车站买回知青点的票。 拥挤卖票处,他看见跟舒然结婚的那个男人,他买了两张后天去杭市的车票。 李祺知道那个地方,他下乡的地方有杭市来的知青,对方说那是四面环山,风景秀丽的好地方。 以后如果有机会,他也想去看看…… * 假期最后一天,舒然和席策远从杭市回到海市,去他父母的房子那里收拾东西。 临走前,陈薇给舒然塞了一些商品票和钱。 舒然本来不想收,但陈薇态度坚决,“你跟策远工作都忙,又不在我们身边,我跟你爸没法时时关照你们。 你们生活上别委屈自己,饿了就吃,冷了就穿,累就就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好万事都好,其他有我跟你爸在后面给你们撑着。” 舒然轻轻抱住陈薇,下巴搭在肩膀上,俏皮说道:“谢谢妈,我们肯定会经常回来麻烦你和爸的,让你们看见我俩就烦。” 陈薇被她逗笑,“看都看不够,怎么会烦呢。” 开工第一天,舒然以为自己会神采奕奕的踏进销售科的门,但事实是她连床都起不来,踩着点进到办公室,和脸色红润的钱洁互道新年好,随即萎靡不振的趴倒在桌子。 “今年任务可不轻。”严梅带着厚厚一叠订单推开办公室的门。 接着她花了半个小时,阐述这一季度的工作目标及业务安排。 舒然不是业务员,仍是负责年前的那些工作,整理票据,接打电话,顺便替出外勤的业务员开一个又一个冗长的会议,做完这些,也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 厂里下了正式的通知,张辉和舒羿被派驻到外市,她帮两人订了同一趟火车。 出发那天,舒羿没让她送,理由是:“又不是不回来了。”随即自己去了火车站。 刚开始,舒然每天都能接到他打开的电话,对他的离开还没有实感。 一个月后,海市迎来难得的好天气,温度回升,晴空万里。 舒然把棉衣抱出来洗晒,其中一件棉衣口袋里掉出一个简陋的红纸封。 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张存折。 存折是她的名字,数额不小,足足有一千块,除夕前一天存入。 舒然隐约猜到这是她哥给她的,拿着衣服和存折反反复复地翻看,总算想起这衣服她只除夕的时候穿过一次,这存折大概就是他那天放进来的。 紧接着,她又在红纸封的封口处找到线索,被胶黏住的地方,透出几个模糊的字迹。 【压岁钱】 短短几个字,让舒然眼里浮起雾气。 在舒家结婚或是工作的人不再被父母亲戚算作孩子,自然也没有压岁钱的概念。 舒然已经做好了不再有压岁钱的准备,没想到舒羿照旧给她。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她在他眼里都是个孩子。 再接到舒羿的电话,快要挂断时,她小声的说了句: “哥,新年快乐。” 收了他的压岁钱,怎么都该有一句回应吧。 话筒里传出一阵低笑,“终于发现了?” 舒然吸了吸鼻子,“嗯,不过你哪来的钱。” “之前剩的。” “然然。” “嗯?” “在我这里,世界是停靠在你屋顶上的乌鸦。” 【作者有话说】 天塌了,之前下班回家太困了,把番外当正文发了,今天才发现[裂开][裂开][裂开] 正文完 第118章 ◎哪怕千山万水,荆棘载途◎ 小时候的舒羿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一手带大的妹妹分开。 直至他开始叛逆的那年,家里人趁他和朋友外出期间,让大伯接走了舒然。 他回家后,四处找不见人,急到发疯,父母才支支吾吾交代了妹妹的去向。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舒羿身上的张扬躁动的火焰,他年轻稚嫩脸庞布满森冷和阴翳。 之后任父母如何解释他都一言不发,次日一早背包离开,一连失踪几天,舒父舒母吓得哭肿了眼睛,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负气离家出走时,他又重新出现,连带着妹妹一起。 他背着熟睡的女儿出现在家门口的那一刻,舒父舒母怔怔地望着他们,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找去外地的大伯家,又是怎么把她带回来的。 只是至此,舒羿的叛逆期提前结束了。 之后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节点,舒羿仿佛都要经历一遍与她的分别,而他一次又一次把她带回自己身边。 如果说前面几次,都是舒然被动离开导致的分别,那么这一次,就是她主动提出的分开。 前一天她还笑眼盈盈说以后都等他下班,后一天就提出以后不再每日回家的住校请求。 面对他的疑惑,舒然给出一个牵强的理由。 “大家都住校了,我也想试试。” 舒羿能理解,应下了她的请求,然后听她每周用各种借口推脱回家。 月末,她大院里玩伴又一次转告她不回家的消息后,舒羿来到了学校。 见到舒然的第一眼,他皱起眉头。 一个月时间,她明显瘦了一圈,眼下一片乌青,精神萎靡不振,站在离他一米的位置,恹恹的说:“我跟室友说好出去玩,这周也不回家了。” 他伸手去捏她的脸,被她轻巧躲过。 “瘦这么多,粮票不够吃?”舒羿歪头,又略微往前走了半步,她跟着后退远离。 躲避动作太过明显,她自己意识到后,不等他继续问,就主动找补,匆匆结束这场会面:“不跟你闹了,她们还在等我呢,哥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她抱着他带来的东西一溜烟跑走,背影却不见一丝轻快,像被推着离开巢穴的幼鸟,周身充斥着紧张慌乱和害怕。 舒羿不由怀疑,想知道她怎么了。 宿管懒得帮他上楼叫人,让他登记完自己上去找。 一路走过去,昏暗的宿舍楼里基本没剩下几个人,寂静走廊里,任何一点动静清晰可闻,他停在舒然的宿舍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轻微啜泣声,笃笃敲响木门。 啜泣声戛然而止,里面的人好一阵才打开门来。 他看见舒然揉着红肿水润的双眼,假装成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看见是他,舒然惊了一下,偏偏舒羿把手放在了门框上,阻止了她的关门动作。 她无措地耷拉着脑袋堵在门口,如同做错事被当场抓包。 舒羿瞥了眼她身后空荡的寝室,“室友呢?不是说她们在等你,怎么就你自己,” 话没说完,舒然眼里再度翻起泪花。 舒羿皮笑肉不笑的敲了敲她的脑袋,“被骗的是我,你哭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舒然彻底绷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直直往下坠。 清瘦的年轻人收起阴阳怪气,无奈的给她擦着眼泪,“怎么了嘛?” 她哑声答道:“不会套被套。” 不远处的床位上,光秃秃的被芯和被套纠缠成一团。 见状,舒羿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哦,待会我给你装。” “不想洗衣服。” “嗯,还有吗?” 舒然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出一连串住校以来做不好,或是不习惯的事情。 住宿舍不自由,和室友处不好,晚上睡不好觉等等等等。 舒羿故作苦恼的建议,“那怎么办呢,不然还是回家住吧。” 女孩仰头怔怔地望着他,眼泪不自觉流的更凶,喃喃道:“可我不想当乌鸦。” 对方没听清,倾耳去听,“什么?” 她顿了顿,颤着睫毛重新说道:“你以后都要上班,没时间送我来学校。” 舒羿气笑了,机械厂通知转正,要他一大早去车间考核,那天没来得及送她去学校。 这就是她闹脾气住校的原因? “小气鬼,我是不是就那一次没送你,而且提前两天就跟你说了。” “嗯,” 望着泪眼婆娑的妹妹,他叹息一声,哄说:“如果我说没有下次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或许是放不下面子,舒然迟迟不给回应,年轻男人往后退了两步,晃悠悠朝她伸出手。 不一会,那扇半闭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人影扑进他怀里,等他收拢胳膊环抱住她后,她又开始克制不住的抽噎。 那句他没听清的“乌鸦论”被从此埋藏,直到不久前以另外一种形式重新提起,他才明白她少女时期焦虑敏感的原因,感同她内心真正的痛苦与煎熬,她的怨尤与挣扎。 如果他当时就知道“乌鸦论”,他会说些什么? 【在我这里,世界是停靠在你屋顶上的乌鸦。】 他说完这句话,听筒只余下她粗重的呼吸声,“你是听到我说的那些话了吗?” “嗯。” 舒然沙哑开口:“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太放在心上,用不着安慰我,我,我早就想开了。” 把他的话当成安慰了吗? 舒羿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对着听筒说。 “如果早就想开了,为什么每次有事你都不告诉我,有困难也不求助呢?” 舒然慢吞吞回应:“你工作已经很忙了,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你不是怕麻烦我,而是在怪我,怪我让你成为了乌鸦。”舒羿直截了当的点破。 他的话语像是一把锤子,重重砸上舒然的脑袋。 她试图说点什么,可脑中一片浑噩,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学校搬到学校宿舍的那段时间,舒然是有点情绪,这些情绪随着舒羿的到来瓦解消失。 虽然舒羿嘴上说着让她回家,等到她真的跟他走,他却带着她在外面吃玩一通,最后又送回宿舍。 等到下一次放假,她继续用拙劣的借口躲避回家这件事,舒羿带她逛玩够后,再次送回宿舍。 之后几周都循环往复,等到她再也找不出任何不回家的借口,低着脑袋站在舒羿面前,听他嘲笑了几声,便又被他拎走玩去了,直到她愿意回家那天。 平心而论,没有人会比舒羿做的更好了,只是她为什么在那之后习惯性疏远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想让他知道? 难道真的像她哥说的那样,她在怪他。 怪他让自己成为了那只乌鸦? 她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出的声音又轻又颤,“我没有。” “那是为了什么?” 舒然无言以对。 “等你想好了再说。” 他轻飘飘的撂下这么一句话,随即挂断了电话。 舒然低落了一会,就投入工作中,不再胡思乱想。 或许是受先前举报事件的影响,年后复工没多久,陈垚就被派去通用机械厂里驻扎,专门负责监督加工事宜。 钱洁倒是还留在办公室,只是婚后很快怀孕了,不怎么出去跑外勤,几个学徒只能跟着严梅和蒋林跑跑,偶尔舒然学学杂物,几个年轻人叽叽喳喳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跟她熟悉业务,接待合作商,管理进出货。 有时报社人员来厂里,厂办那边就要找她过去。 次数一多,厂里就有了立个专门负责宣传科的想法,只是迟迟没有具体的行动。 楼下研发车间的办公室倒是有了空闲的岗位,席策远早早跟舒然知会过,她考虑再三,没有申请转岗。 一是她不喜欢长时间待在办公室,招架不住热情办公室主任家长里短的盘问,二是想到她和席策远在一个区域上班,他们的日常行为和相处模式全部暴露在同事眼里觉得别扭。 席策远去外地出差,办公室主任发现他家属没申请,私下找过舒然几回。 话里话外的暗示她,车间办公室待遇好,竞争上岗的人很多,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又要等几年。 热心主任最后一次找舒然时,说小席为了这事帮人值了不少班,搭进去许多人情,让她再考虑考虑。 舒然拿不定主意,夜里睡不着,轻手轻脚坐起来,借着月色,侧头望着身旁熟睡的男人。 他最近也忙地脚不沾地,今天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下火车后也没休息,直接回厂进了车间,别人都下班后他还在加班。 现如今好不容易睡下,舒然也不忍心叫醒他。 毕竟按照那个主任的话,他这次出差多半是之前为了她转岗揽下的活。 望着席策远轻拢的眉宇,舒然忍不住伸手,在他眉心轻揉了揉。 等他不再皱眉,下意识抓着她的手来到唇边,从她指尖亲至手腕。 舒然怕打扰他休息,期间一直没敢再动,等到湿热的吻意淡去,才尝试慢慢抽手。 中途青年动了两下,好在最后顺利抽出,舒然缓缓呼了口气,准备下床走走。 她脚刚落到地上,腰间便多出一双大手。 原本闭眼熟睡的席策远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坐起身伸手把她抱了回去。 舒然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到他腿上。 临近盛夏,晚上不算凉爽,男人没穿上衣,上半身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她默默移开视线,“我吵醒你了嘛?” “没有。”席策远圈着她的腰,下巴搭在她头顶,睡眼惺忪的答道。 夏夜的凉风顺着窗缝钻进来,吹在身上很舒服。 舒然弯起眼睛,双手回抱住他。 她喜欢这种被人面对面抱在怀里的姿势,会让她感觉到极度的安全和舒适。 往常席策远这么抱着她,她会很快睡着。 但可能是最近比较烦闷,今天怎么都没有困意。 随着她纤长睫毛在他颈间扫来扫去,席策远困意一点点褪去,睁开眼睛,亲了亲舒然的眼睛,“不睡觉在想什么?” “纠结要不要转去你们车间。” “上次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不想去吗?” 他出差的这段时间,舒然为这事给他打过电话,明确说了不想去车间,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舒然看着他欲言又止,在他的“口头逼迫”下吞吞吐吐说着原委: “听说你之前为这事搭了不少人情,不想你白忙活一场。” 席策远淡淡道:“只是想给你多一个选择。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没必要为这种事情苦恼。” 舒然神色怔忡,反应过来后,又认真的问,“可你毕竟做了这么多,辛苦了这么久,我要是不去,你不会失望吗?” “不会。” “不会觉得我不听话,任性,不识好歹?”舒然继续追问。 “不会。” “不会因此不喜欢我?” 席策远微微撑起腿,把坐在他腿上人往上一抬,看着她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你。”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应,舒然弯起眼睛,捧起他的脸,左右啄了啄,“我也喜欢你。” * 从上次舒羿主动挂断电话后,舒然就一直没想好他的那个问题,不仅不主动跟他联系,甚至有意回避,让钱洁或者学徒接听。 两三次后,舒羿察觉她的意图,之后汇报工作的人变成了张辉。 算下来,他们近四个月没联系过,也不曾给对方去过信件。 在舒然彻底放弃转去车间办公室的几天后,意外接听到舒羿的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舒然有些紧张,选择例行公事的询问作为开场白。 舒羿简单汇报了完工作,忍不住揶揄两声,问:“满意吗,领导?” 舒然尴尬的咳了两声,“领导不在,我会转达给她。” “公事聊完了,来聊聊私事吧,想清楚了吗?” 舒然泄气:“你干嘛总纠结以前的事,而且我都说了不怪你。” “所以为什么有事不告诉我。” 舒然不想回答,转头说起自己放弃转岗,干巴巴的问了句,“你觉得呢?” 舒羿挑眉,心口不一的说:“你的人生又不是过的一团糟,用不着我的干涉和建议。” 这种类似撇清关系的话舒然听着有些窝火,学他一言不发的撂了电话。 过了半个月,舒羿收到了席策远寄来的包裹,除了衣服吃食,还有一个信封。 这次的信封很厚,打开后却没有照片,而是一张空白信纸和一张汇款单及各类票。 透过空白信纸,舒羿看出来信人的无语,觉得好笑。 估摸着是为上次电话里,舒然给他递台阶他不下的事,她回去跟席策远告状。 席策远这么稳重的人,怎么跟他妹在一块后,行为变得这么幼稚,居然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这叫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家人。 他们? 更好笑了。 舒羿脸上的笑渐渐隐去,烟头按在信纸上,盯着信纸烧成灰烬,把信封原路寄回。 席策远收到回信,百忙之中抽空给他打了个电话,直截了当道,“她不要你的东西,汇款单寄给你了,东西拿去爸妈那边了,以后别寄了。” “唔,还说什么了?” “就这些。”席策远回想了一下舒然这几天的状态,淡淡道:“最近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你,提起你就生气。” “啧,脾气真大。” “其实她,”席策远完全能够猜到他们兄妹因为什么闹矛盾,无非是听到了舒然过年时说的话。 话没说出口,就被舒羿打断。 “我要她自己说。” 没道理一个外人都能想明白的事,舒羿想不明白。 席策远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无奈的说,“好歹是你妹妹,能不能别把你那些心眼全用在她身上。” 在他看来,事情既然发生了,人就应该专注眼下和未来,为过去的事纠结伤神,有些没必要。 舒羿扯了扯嘴角,“我有数。” 他早就过了感情用事的年龄,凡事必定理性算计,力求将事情导向自己想要的结果。 至于他想要什么结果,回到从前而已。 * 一转眼进了九月中旬,钱洁挺着个大肚子坚持守在工作岗位上,舒然也如愿等到厂里新设宣传科,被厂长点名转岗入职,和另外一个新同事负责机械厂的宣传事宜。 舒然交接好销售科工作的这天,钱洁情绪有些激动,突然有生产的迹象,众人连忙将她送去医院。 产房外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陈垚抱着脑袋急得团团转,舒然也不免心惊胆战,席策远下班后也赶了过来,不停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好在天黑前,顺利诞下一名七八斤的男婴,母子平安。 钱洁在病房休息,护士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陈垚谨记老婆的交代,忍住激动的心情,第一时间把舒然推到前面,让她抱抱孩子。 钱洁从怀孕起,就想生个漂亮孩子。 有次听客户说,谁第一个抱孩子,孩子以后长的就像谁,从那以后点名要舒然做第一个抱她孩子的人。 护士把孩子放到舒然怀里,刚出生的孩子又轻又软,她抱着一动不敢动,陈垚开玩笑说:“应该让你哥来抱,反正他跟你长得像,小时候应该也抱过你,有不少经验。” 舒然假装没有听见,笑眼弯弯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好小。” 席策远站旁边一手帮她虚托着孩子,一手给她擦额头上的汗,听到她的话笑了笑:“你出生的时候更小。” 舒然心情有些复杂,怎么都想象不出来她哥当初是怎么抱她的。 孩子转交到陈垚手上时,他比舒然表现还要紧张,连眼睛都不敢乱动,僵硬的像个木桩,惹得在场的人偷笑。 舒然一直等到钱洁睡醒,跟她聊了几句,才放心跟席策远离开。 他俩回到家已经是半夜,看到常用来吃饭的桌子上多了几个包裹。 打开看,是一些衣服和吃食,还有一罐鸡汤,几个小炒,份量不算多,够他们一顿,不至于吃不完浪费。 估计是他们在医院的时候送来的,盒子里饭菜都凉了,卖相差了许多。 舒然不用问就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 最近两个月,舒家爸妈总来这边给他俩送点吃的喝的。 尽管舒然跟他们说了很多次自己不缺这些,让他们留着自己吃,但架不住他们固执不听劝。 正好两人也饿了,坐下吃了个饱。 隔天下班跟销售科的人一块看完钱洁,又回纺织厂那边看望两家父母。 这次过后,舒家父母消停了几天,没再频繁的往他俩的住处送东西。 之后十天半个月,只要她没回家,他们又要往这边跑。 舒然索性带着席策远回纺织厂轮住,还托人从乡下带了些红枣,核桃和一些温补的药材,配着一些适合孩子用的软乎布料,让陈垚带给在家坐月子的钱洁。 陈垚也不推脱,爽快收下,极力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儿子出生后,他也就兴奋了两天,之后面容憔悴,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据他的说法,是因为孩子晚上太闹腾,照顾起来太累了。 听他这么说,舒然想去看看钱洁。 到了那才发现钱洁的状态跟陈垚描述的大相径庭,不说生龙活虎,那也是容光焕发。 看见舒然进门,钱洁眼睛一亮,瓜子也不嗑了,快步走到她面前,“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给你送点补气血的东西。” 舒然之前没来一是怕打扰她坐月子,二是转岗后的领导还是个快退休的老员工,工作几乎全压在舒然一个人身上,下班还得回父母家,实在抽不出时间。 屋里有点乱,到处摆着孩子的东西,像是衣服玩具,吃的喝的用的,钱洁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腾了一块空地,拉着舒然坐下,给她看腰间的软肉,“可不能再给我补了。” “孩子呢?”陈垚习惯性的问了句。 “在屋里睡觉呢。” 陈垚一听,连忙脱了外套,进屋把儿子抱起来,“这个点可不能睡,要不晚上还得闹。” 孩子被他弄醒,张着嘴巴哇哇哭。 看陈垚娴熟的哄抱孩子,钱洁忍不住哈哈笑,“给他补气血还差不多。 “这孩子出生到现在,一直是白天睡觉的习惯,晚上哭闹我也不用管,反正他会起来哄。” 正说着,陈垚抱着哄好的孩子走出来,钱洁朝他招手,“别抱着啦,放过来给然然看看。” 陈垚把孩子放在木头小床上,让她俩看着逗弄,自己去厨房做饭。 近一个月的时间,孩子长大不少,或许是刚哭完,胖乎乎的脸蛋白里透红,看着很是可爱。 钱洁摸了摸儿子的脸,“别睡啦,姨姨来看你啦。” 孩子慢吞吞地半睁开眼睛,看向她和舒然的方向。 “孩子取名了吗?” “陈嘉平。” 舒然弯起眼睛,“陈嘉平你好呀,我是舒然阿姨。” 钱洁笑眯眯的看着她跟孩子互动,问:“喜欢吗?” “啊?” 她语出惊人,“要不你也生一个,我们两家订娃娃亲。” 舒然满脸惊吓,连忙摆手,“我目前还没有生孩子的想法。” “好吧。”钱洁也不失望,兴致勃勃说着孩子的趣事。 吃饭的时候,陈家父母正好回来,也不先吃饭,逗孙子逗了好一会,才急匆匆扒了几口饭,吃完又去帮孩子洗尿布和包被,再用炉子烘干。 舒然看的很是惊奇,钱洁倒是见怪不怪,说: “哈哈,家里现在就这一个小孩,能不把精力全放在他身上吗。” 舒然一怔,想到了什么,随便接了几句话,见时间不早了,便准备离开。 一开门,席策远正站在外面,抬着手,似乎刚准备敲门。 她俩还没说话,钱洁笑说: “呦,家属来了,那我们就不送你了。” 席策远打了声招呼,随即带着舒然离开。 走出去几步,舒然才想起来说:“不是跟你说我自己回去的吗,你怎么还是来了。” “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放心的。”说完,她停住脚步。 席策远垂头问她,“怎么了?” 她伸出手,耍赖道:“累了,不想走,你背我一下吧。” 可等青年真的背起她,走了两步她又闹着要下来。 席策远问她今晚回哪。 舒然心不在焉的答道:“都行。” 席策远来时坐的公交,现下刚好骑一辆车,带着她回了舒家。 听见动静,舒父舒母走出来,看见他俩,说着“今天怎么晚?”“吃饭了吗?”“要不要再吃点?”等无微不至的话语,端茶倒水,忙前忙后的操劳。 舒然无声看着,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确定,因为她哥久不回家,他们把关注点放到她的身上。 她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晚上睡不着觉,起夜上厕所,经过她哥的房间,她犹豫的推开门,走进去看了几眼。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床铺空荡,台面无物,视线所及没有任何一件私人物品。 舒然不禁疑惑,这里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她想不起来,毕竟没怎么进来过,就算进来也不会留意这些。 她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到熟悉的物件唤醒记忆。 结果舒羿的东西没找着,倒是找到一堆她从小到大的衣服、玩具、连环画…… 这哪里是她哥房间,简直就是她的杂物间。 舒然试图安慰自己,或许是他把东西搬去他们现在的房子里了。 尽管她知道不太可能,但仍抱有一丝希望。 可当她次日回到机械厂房子,真的找不到半点舒羿生活过的痕迹时,压抑多月的情绪终于冲垮了心里防线。 这算什么。 抹除自己存在的痕迹,好把家留给她? 谁想要这种东西,谁需要他这么做了! 舒父舒母先前忍过端午,无法接受儿子中秋也不回家。 于是反复劝说女儿催促儿子回家,就好像他们深知舒羿不愿回家的原因。 眼见女儿无动于衷,又转去催女婿。 席策远应下,隔天拉上舒然一起给舒羿拨去电话。 “喂。” 那头好一会才被接通,席策远转手把听筒放在舒然耳边。 舒然扭头,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拒绝接听的姿态。 “舒然。”听筒里传出懒散沙哑,又带着一点温柔的语调。 被他连名带姓的叫了一声,舒然有点不习惯,抿嘴不冷不热的说:“你抽空回来一趟吧,爸妈很想你。 “哦,我又不想他们。” “随便你。” 她想结束对话,又听见舒羿问:“还有吗?” 舒然以为他问还有事吗,冷硬回道:“没有了。” 她把电话塞回席策远手里,踩了一脚他的鞋,然后飞速跑走,没听见舒羿下一句回应。 中秋当天,舒然清晨睡醒发觉被窝里少了一个人,迷迷瞪瞪喊了句,“席策远。” 等了一会,他没有回应,舒然疑惑的坐起来,走出去听到悉悉索索的钥匙开门声。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一张许久未见的俊秀脸庞,瞳孔一缩,落在门把手上的手猛地收紧,嗓音干涩,“你不是不回来。” 舒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平淡又直白的陈述道:“唔,虽然我妹妹不想我,但我挺想她的。” 舒然退开两步,撇头不想看他,余光却瞥见他关上门,一步步朝她走近并张开手。 她抿嘴,*下一秒撞进他怀里,压着气愤又委屈的声音说:“你以为把家给我,我就会感激你吗? 你太自以为是了。 凭什么你让我停在屋顶,我就要停在屋顶,你让我进屋我就要进屋。 什么都是你说的算,那如果有天你让我滚,我是不是也得马不停蹄的滚啊。” 舒羿收拢双臂,翘起唇角,抱着她原地转了几圈,“好,我自以为是,怪我怪我,什么屋顶不屋顶,都说了你不是乌鸦,你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让你滚。” 舒然眼前发昏,情绪也软了下来,“我也不是怪你,就是有点害怕。” 她上方的青年腾出一只手轻抚她头发,循循善诱道:“害怕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也讨厌我了,那我还能去哪里。” 一想到这些,她就感到害怕,每每遇事都会忍住向舒羿求助的欲望,强迫自己懂事和独立,习惯什么事都不告诉他,也不想让他知道。 舒羿把她的脸挤成一团,她乌黑莹亮的瞳孔里映着他乐不可支的笑脸,“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舒然皱着脸任他揉搓,“就是会。” 她一本正经的翻起最近旧账,“前几个月你都不想理我。” “呵,那不是你先不想理我。” 舒然语塞,支支吾吾的倒打一耙:“反正你对我已经没有小时候有耐心了,说不定下次就烦了,然后开始讨厌我。” 舒羿哂笑,也不想辩解什么,反问:“好吧,那你会讨厌我吗?” “我不会,你是。”舒然知道他的意思,垂头丧气的说:“ 这不一样,你对我太好,给我钱,把家让给我……而我对你不够好,我刚刚还跟你生气。” 她声音越来越轻,逼得青年必须佝下身听她讲话。 “我根本不需要你把家让给我,你不在的时候,那些地方就只是住所而不是家。” 舒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我有那么重要?” “嗯,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比所有人都重要?” “嗯,所以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回来,不然,”舒然威胁性的挥了挥拳头。 舒羿听着后方开门的声响,垂头抱住她,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闷笑说:“你是我家呀,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不知道回来多少次了。 舒然看到席策远拎着行李从外面进来,就明白他早起接他哥去了,笑眯眯伸手问:“要一起抱抱吗?” 冷峻青年弯唇,“好。” “不要。”舒羿侧头睨了眼他。 舒然像只八爪鱼紧紧扒在舒羿身上不让他逃跑。 等席策远走近,她想撤,又被她哥迅速捞回,被他像小时候那样拢在怀里,支着她的手打人。 她本以为席策远会解救她,没想到他仗着胳膊比她长,伸手挠她痒痒肉。 舒然一边笑一边求饶: “我不玩了,你们耍赖!” *** 砰砰砰砰。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大人正要起身,怀里抱着的小女孩连忙跳下来,“我来我来。” 她迈着哒哒的步子,一溜小跑冲到门边,踮脚拔开门栓,拉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半大少年,眼睛一亮,扑上去抱住对方大腿。 “哥哥,你来接我啦。” 对方先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才揉着她的头发说,“不是告诉过你,开门前要问对方是谁吗?” “我忘啦。” 大人听到声音跟出来,看见来人一脸诧异,“小羿,你怎么来这了,你爸妈在家都快急疯了。” 舒羿捂住身旁妹妹的耳朵,用陌生而冰冷的眼神注视他们,“我妹不送人。” 舒晓志夫妇怕邻居听见,连忙把他俩拽进屋哄,“没有没有,就是接她这来玩玩。” 舒然耳朵被捂的严严实实,只能仰着脑袋懵懵看着伯父伯母由白转红再转青的脸。 说完话,舒羿进屋帮她收拾行李,他从一堆小女孩衣服里,找到她原先带过来两套衣服,塞进随身背包里,抱着她迅速出门。 离开舒家大伯家附近后,他倒也不着急离开了,牵着她慢慢走,问她这两天的情况。 “这两天去哪玩了。” 舒然喝着他刚买的橙子汽水,含糊不清的说:“麻酥糖,冬瓜糖,粽子糖。” 舒羿掰开她的嘴,见她牙松了,气道:“吃这么多糖,牙都要吃掉了。” “好吃。” 他揪了揪她的鼻子,“馋猫。” 见他生气,小女孩弯起眼睛,一边给他擦汗,一边把汽水递到他嘴边,“哥哥喝。” 舒羿看了眼橙黄色的饮料,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清凉酸甜的汽水,带着她坐了趟船,看完园林,买了大包的特色吃食,最后找了个骑车的中学生,用两瓶汽水换他把他们送去火车站。 售票口窗口排队太长,舒然之前玩累了,有些站不住了。 舒羿蹲身背起她,听见她问:“哥哥我们去哪?” “回家。” “这不是家吗。” “这是别人家,我们现在要回自己家了。”他分外严厉的纠正她的说辞。 舒然趴在他背上,脸埋在他颈窝,迷糊道:“你就是我家呀。” 少年怔住,侧头蹭了蹭她的脸,“你也是我家。” 人永远想回家。 哪怕千山万水,荆棘载途,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求求你了]正文完结,我说点反思和总结吧 v后不久,我发觉故事看点逐渐向哥哥偏移,尝试修文改写,却无法摆脱他的影响。 我越写越没有信心,期间无数次断更重写,试图削减这一人物的出场篇幅,让看点回到男女主身上,结果存稿出一个干瘪难看的结局。 一方面,我没吃透主角人设,另一方面,我笔力不够,不仅没写出男女主之间的拉扯感,还让人物脱离了我的掌控。 我太想着一个正常的好男人,却忘记女频言情里,足够爱女主才是对男主的最有效的赋魅。 经历长时间的反复挣扎,我重写出现在的正文结局。 考虑到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主角育娃,我会把育娃内容放在前世番外之后。 对于追更到现在的读者,我既感谢又抱歉,感谢陪伴,抱歉让你们有了很不好的追更体验, 晋江好文千千万,祝大家看的开心[抱抱] 【番外合集】 第119章 番外一 ◎日新月异,何况几年◎ 舒然起床喝水,客厅被月亮照的透亮,阳台站着个修长人影,指尖夹着猩红火光,背影看着落寞沉郁。 她迟疑喊道:“哥。” “嗯,怎么起来了?”舒羿下意识掐灭烟头,扭头望向她。 见她拿着杯子,男人快步走过来。 他身上酒气浓重,却没烟味,大约是点着没吸。 接过杯子时,舒然看见他脸上的几块暗色,原以为是光影问题,可不管她怎么看,他脸上的暗色都位置不变,始终存在。 她心下怀疑,伸手要去开灯。 舒羿端着温水回来,拦下她开灯的手,拉着她把她往房间带,“继续睡吧。” 舒然固执的开了灯,突然亮起的昏黄灯泡晃得两人头晕目眩。 借着这道光,舒然终于看清他脸颊和唇角的红肿。 他轻笑,“喝多了,不小心撞人拳头上了。” 骗人,谁能把脸撞成这样。 舒然拉着他坐下来,按照记忆中的位置翻找出碘伏棉球,气愤道: “席策远干的吗?他疯了吗,凭什么打你。” 男人仰脸,深邃的眼眸紧盯她每一个动作表情,声音涩哑,“你赋予他的权利。” 舒然神色诧异,嘟囔说:“我怎么可能给他这种权利。” “你喜欢他。”她动作一顿,没有否认。 男人歪头,漫不经心的扯笑,“他也喜欢你,但是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还让他以后别来了。” “就因为这个打你。”舒然有些无语。 “不该打吗?” 舒然嘟囔,“该打,但要打也应该是我打,轮不到其他人。” 舒羿探身,把俊脸摆在她面前,一句“打吧”,把她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他眼下的憔悴乌青,脸颊和嘴角的红肿清晰可见。 舒然根本下不去手,也没想下手,推着他的肩膀说:“我乱说的,谁都不该,也不能打你。” 舒羿轻笑,又凑近了点,酒气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很快就憋红了脸,微恼的推开他。 “别闹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我帮你打回来。” 她起身要走,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 舒然嘴角一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过头去看他。 两人一坐一站,在墙壁上投出一个阴暗的剪影。 舒然鲜少有机会俯视这个哥哥。 沙发上的男人仰着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无法掩饰,近乎偏执的控制欲,强势又蛮横的说: “不许去。” 她惊了一瞬,脑中零零散散划过和他有关的记忆,迟钝的发现他哥似乎对她有着近乎变态的掌控欲,她试图从记忆中寻找出这股控制欲的开端,发现根本无迹可寻。 不说从前,光是她醒来后的这段时间,小到她的衣服袜子,大到复健生活,全都是他一手包办。 他投向她的每一个目光里,都压抑着浓烈厚重的情感,如今只是微微泄出,就足以让她头皮发麻,喘不过气。 她分不清自己是震惊害怕更多,还是仓皇无措更多,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他。 酒精作用下,舒羿大脑一片昏沉,拽着她重新坐下,佝着身体,手臂撑着沙发扶手。 “不说话什么意思,是还要去找他?” 他正值壮年,身形高阔,轻而易举拢住她的身体,让她逃无可逃。 舒然回过神来,抬手挡在两人中间。 男人误以为她要动手打他,倾身把脸送到她手边。 舒然的手正撞上他的脸,他高挺鼻梁嵌入她的指缝间,唇瓣紧紧贴着她的手掌,湿热的呼吸浸润她干燥的手心。 她连忙缩手,转去推他胸口,“不去行了吧,你起来,让我回去睡觉。” 舒羿眯眼看她,喉结轻微滚动,“明天不去,后天再去是吧。” 被他戳中心思,舒然紧张又心虚,正不知道如何解释时,又听见他问:“你喜欢他什么?” “嗯?” 反应过来他在问她喜欢席策远什么后,她神色一松,收回推在他胸前的手,掰着手指头细数席策远的优点。 “长得好,情绪稳定,工作也很好……感觉耐心又可靠,让人很安心。” 她说一句,脸红一度,声音也越来越小。 最后客厅里只剩下她细弱蚊蝇的嗓音,舒羿浓睫半垂,看不清眸间神色。 “而且我感觉,他好像非常喜欢我。” “要是有一天他不喜欢你了呢。” 舒然脸色一僵,面颊褪去红绯,“那也没关系,我也去喜欢下一个呀,你不是告诉我要享受当下嘛。” “你哪有这么听我话。”舒羿身体一晃,伏倒在她身上,竟是昏睡过去了。 她陷入沙发与他身体的夹角中间,想推开他又怕他摔到地上,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挣脱出来,看着他迷醉的俊脸感慨道:“酒品太差了吧。” 不过,这倒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醉酒,她有点被吓到,缓了好一会,情绪才平复下来,从房间里拿出被子盖到他身上,省的他夜里着凉。 次日她睡醒时,舒羿正在做早饭。 他站在灶台前,一手拿着锅勺,一手拿着大哥大跟人说着什么客户,一会就过去之类的话,听到开门的动静,扭头看向她。 男人成熟俊美的脸上毫无宿醉痕迹,完全看不出昨夜的失态。见她出来后挂了电话,把锅里的馄饨舀放入碗里。 舒然问:“你要去上班了吗?” 她醒来的这几个月,几乎没见他去过公司,天天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她都替他感觉无聊。 如今他终于要去上班,她很是高兴,上前帮他端碗。 “嗯。”舒羿没让她帮忙,把她引到餐桌坐下,“一会你跟我一起去。” “嗯?我就不去打扰你工作了。你放心,我不会趁机去找策远哥的,就在家等你回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舒然用勺子轻拨馄饨,“有什么不放心,我之前不也是一个人在家,我都习惯了。” 她下意识说了这句话,说完就后悔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当初是一个人在家出的事,不自觉瞥了眼她哥的脸色,果然微微一沉,马上改口说: “不过现在不习惯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这话也没骗人,自舒然从医院醒来,无论何时睁眼,身边一定有人陪着,确实不再习惯一个人呆着了。 舒羿面色有所缓和,陪她吃完饭后,就带她一块去了公司。 她猜到他这些年生意做的不错,但了解到他公司的真实规模后还是不免惊讶。 办公场地从几小间变成几层,一二层直接充作样品仓库,三四层通透明亮的办公室里充斥着数个年轻而忙碌的身影。 看见老板带人回来,大家起先以为是客户,直到有人进办公室,发现老板带回来的女人坐在他座位上看电脑,他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签合同,看着关系不太一般。 “舒总,鹏城公司那边问您今年回不回去参加广交会。” 广交会是公司每年最重要的活动,参加的职员名单会早早定下。 只是今年春季的广交会舒羿没去。 秋季他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事情一直晾在这。 眼见快到广交会的时间,舒羿终于来了公司,俞瑶这才有机会问他。 “去。” 先前舒然一直没出院,舒羿不想去,现在她没事了,肯定是要去的。 俞瑶把文件放在桌上,“行,那我一会去给您买票。” “多买一张。” “好,是谁,我去联系要一下身份信息。” 舒羿没说话,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和钞票递给她。 身份证照片上是一个清瘦秀美的女人,名字叫舒然。 跟老板一个姓啊,长的也有点像。 这么想着,俞瑶不自觉看向电脑屏幕后的女人。 舒然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也不躲闪,只弯眼冲她笑了笑,模样跟身份证上的照片分毫不差。 “笃笃。”舒羿发现后敲了敲茶几。 俞瑶回神,“我现在去买。” 她走后,舒然问:“我也要去那个广交会吗?” “嗯。” “几天啊。”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头抬也不抬,快速翻阅着刚才送来的文件,漫不经意的答道:“三五个月。” “这么久。” “嗯,广交会结束,我还得回鹏城那边的公司处理点事。”他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 “好吧。”舒然叹了口气,又不死心的问了句,“那走之前,要去跟策远哥打个招呼吗?” 舒羿冷哼一声,“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但你不同意。” 她小声嘀咕完,不高兴的晃弄鼠标。 日新月异,何况几年。 生活虽然不至于天翻地覆,却也焕然一新,就像她听说现在电脑,开车,和外语是必须掌握的三项技能,她要想跟上时代,无论如何也得学会这些。 英语倒是不怕,她以前有点底子,多看看总能捡起来,就是这电脑和开车有点难。 舒羿处理完文件,转头看见她对着电脑屏幕皱眉,便起身来到她身后。 舒然对着屏幕上的提示,几根手指头不停戳着键盘上的按键,全神贯注的进行五笔输入,耳边突然响起她哥的闷笑声,带着几分揶揄。 “手张开。” 她本能照做,十根手指头悬在键盘上, 男人从后面半圈着她,双手从她肩侧绕过,覆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手指轻按在正确的键位上,再带着她流畅的敲击起来。 屏幕上同步跳出一排红字: 【给你报了鹏城的驾校。】 她眼睛一亮,“真的。” 舒羿哼笑,起身朝外走,“假的,哄小孩的,吃饭去了。” 舒然跟上,隔天又高高兴兴的跟着他上了飞机。 飞机落地后,一个高瘦男人抱着花,拎着礼品在出口朝他们招手,“舒哥,这边。” 舒羿领着舒然走到他面前,介绍道,“他是齐波,公司副总。” “这是我妹。” 齐波把花和礼品送到她手里,声音掩不住的激动,“然然姐,恭喜出院。” 他是从十几岁时就跟着舒羿,自然明白她对舒羿的重要性,如今她好了,齐波大概是除舒羿和席策远之外最高兴的人。 听到他声音,舒然记起他是舒羿之前助理,抿笑接过花,“谢谢。” 舒羿一到这边忙的脚不沾地,接着电话陪她逛了一天,第二天齐波让自己媳妇尤嘉陪着舒然在城里吃逛了个遍,买了一大堆时装,累的在在酒店歇了两天,才出门见识广交会的盛况。 展会里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的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舒羿带着她走走停停,遇到她感兴趣的样品,就停下来看看,中途接到电话不得不离开,换尤嘉过来。 她陪逛了一会也遇见了熟人,舒然不想耽误他们工作,提出自己走走。 尤嘉想着她身上有汉显寻呼机,还就在他们这条街逛,倒也不怕走丢,便同意了。 舒然没多久就逛到另一条街道,人头攒动,挤的她看不清路。 不知道从哪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然然。” 她循声望去,看到一张冷厉俊朗的脸,惊喜道:“你怎么在这。” “我们单位来参展。” 席策远护着她往空旷的位置走。 舒然站定后左右环看,“你们展位在这吗?” “不在这。” “那你?” 他直白道:“想着你哥会带你来展会上看看,工作完过来碰碰运气。” 舒然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眼尾漾开浅纹,“那你运气真好,我今天刚来。” 席策远没说自己是特意申请,也没说自从来到这,他每天工作完都在这碰运气,“要不要一起逛逛?” “好,不过我得跟我哥报备一声。”舒然拿出寻呼机。 说是报备,其实更像是解释,她可没有主动找席策远,只是刚巧碰上他。 只是她刚开始忘记了,这种寻呼机只能发出几个字。 屏幕上一句【哥我遇到席策远啦】后,再怎么戳弄都显示不出来其他文字。 见她发不出去,席策远说,“我来跟他说吧。” 他接过来,把她的话发了出去,又补了句: 【你忙我陪她逛——席】 舒羿看到信息立马去寻,在轻工业展区看到有说有笑的两人。 他盯了好一会,才忍下上前的冲动,给他们留出一点相处时间。 席策远一边陪逛,一边给她拓展讲解。 半天下来,她对这个时代认知不足的被他一一填补完整,她世界褪去模糊虚幻,变得清晰又真实。 这天下午,原本沉默寡言的男人破天荒的说个不停,全然满足了她各种稀奇古怪的好奇心。 舒然注意到他嗓音逐渐干哑,提出去外面喝糖水,本来说吃完她付钱,没想到他提前把钱付了。 她不好意思的说:“你陪我逛了这么久,还一直给我讲解,应该我请你的。” “下次再请我吧。” “下次?”舒然想了想,“那明天吧。” 席策远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问:“你明天还来吗?” 他心知他们今天见面后,舒羿明天不一定会让她出来。 毕竟他很不希望两人再接触。 舒然又打包了十几份糖水,笑说:“看你运气。” 席策远帮她拎回展位,给俞瑶尤嘉她们分了分。 她们认出他是老板朋友,也知道舒然是老板妹妹,敏锐察觉到他俩氛围不一般,望向他俩的眼神里透着揶揄意味。 席策远走后不久,舒羿便回来了,舒然捧着糖水送到他手上,笑眯眯的说:“展会好有意思,我明天还想来。” 他不善的扯了扯嘴角,“是展会有意思,还是人有意思。” 舒然理直气壮说:“都有意思。” 第二天果不其然,席策远没能在展会上找到她,心想今天运气不太好。 他不知不觉走到昨天的糖水店,然后在他们坐过的位置上看到两个眼熟的身影。 身着衬衣西裤的俊美男人看到他后目光一斜,眼白轻轻一翻。 看到她哥翻白眼,舒然是席策远来了,乐不可支的笑道,“你输啦,要愿赌服输,以后不能给他甩脸子。” 说完立马扭头,朝席策远招手:“看来我运气不错。” 舒然跟她哥打赌,席策远今天会来这里,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件事。 她没有借此逼迫舒羿同意她和席策远在一起,只说希望他们回到从前的关系。 席策远走近后,她起身换坐到她哥一侧,让席策远坐到她刚才的位置,跟他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 舒羿时不时插上几句话,倒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挤兑,而是心平气和的闲聊,就像他们从前那样。 他们从黄昏坐到天黑,一人喝了几碗糖水,趁着舒然去结账的功夫,舒羿递给席策远一份文件袋,像过去那些年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走了”,就领着结完账回来的舒然离开了糖水铺。 舒然坐到副驾驶位置。 旁边主驾驶座的人侧身给她扣上安全带,看她依依不舍的盯着后视镜,皮笑肉不笑道:“舍不得?” “有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最近变得格外诚实,很少再说违心的话语。 舒弈手搭在方向盘上,车子平稳的驶出这条街道,直到后视镜中再也看不到席策远的身影,他半降下车窗,微凉晚风带去车内闷热,不经意的问:“怪我吗?” 舒然惬意的眯起眼睛,连带着声音都轻快起来,“不怪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理解他怕她再受伤,所以看的比较紧。 舒羿自嘲道:“所以只要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就能处处限制你,事事管着你吗?” 她笑容烂漫:“你可以,你是我哥,我很听你话的。” 倒不是说她习惯了逆来顺受,犯而不校,只是体会到了生命可贵,不想跟她哥计较。 何况她的人生已过半途,除了爱情,总还会有其他东西。 【我很听你话的。】 这呼应的话语唤醒舒羿某段断片的记忆。 【你哪有这么听我话……】 望着他阴转多云的面色,舒然抿嘴浅笑。 她以为她和席策远就这样时,落地鹏城的第二天,意外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听他说,舒羿走前交给他的文件袋里装着一份订单合同和这串电话号码。 作为全世界最了解舒羿的人,席策远十分清楚他给号码的含义。 这不是支持或者妥协,而是他进攻前的温情伪装。 舒然对此一无所知,天真认为这会是她哥对她的心软和退让。 她告诉席策远自己最近在驾校学车,每天写信或电话给他分享自己的学车进度和生活日常,抱怨吃铁饼,单边桥,装考这些考试项目太难。 席策远之前考过,便耐心的跟她分享经验。 驾照一到手,舒然就被她哥带去天南地北的到处出差,有时候几天,有时候十几二十天,或是数月之久。 一开始只是国内,慢慢拓展到香江,最后频繁来往国内外。 舒羿从前没办法在兼顾赚钱的同时,把她接到身边悉心照顾,现在有了这种能力后,自然要把她绑带到身边。 不过他倒也不会让她陪同自己工作,而是开家旅行社,招了个几个员工,挂在舒然名下。 他工作时,舒然就带着员工在当地逛玩赏吃,开发研究游玩路线,最后竟然真被他们搞出了一些名堂。 要不是某次在异国被人当街拦抢,舒然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员工,不论男女竟然都有点能打。 随着旅行社的热火,舒羿渐渐不再干涉舒然的生活,工作,跟谁来往。 她和席策远偶尔能见上一面,但更多时候,他们身处两地,天南地北,相距千里万里,交流方式从信纸电话到手机邮件。 以至于他们之间永远隔着时差与距离,连同她的感情被迫停留在原先的阶段,似乎难以再进一步。 纵然双方心有遗憾,却也坦然接受这个结果。 第120章 番外二 ◎不是亲人,也别是陌生人◎ 青县的某个偏僻位置,几间土坯房组成一个知青点。 外围扎了一圈篱笆,围出一处小院子,院内种了些当季的青菜,长势不算好,叶片稀疏枯黄,像营养不良。 厨房屋檐下堆放着几框木柴和干草,旁边堂屋墙上贴着“广阔天地,大有可为”的标语,中间布满划痕的长条木桌上摆着翻到卷边的书,桌下放着简易马扎或是从别处借的木凳。 知青住着的房屋,入眼一排靠墙的大通铺,各色被褥整齐的叠放在床头,只有最里侧的被子还铺散着。 同屋的黑瘦女知青见她迟迟不起,走过去拍了拍,“起来上工了。” 被子里的人还是毫无动静,女知青又扯了扯她被子。 “快点,不然一会又没你饭吃了。” 被子里露出一张潮红的小脸,额间挂着细密的汗水,双眼紧闭,呼吸短促而灼烫。 “哎。” 女知青叫了一声,其他人听见她的喊声,从屋外进来后,一边摸床上人滚烫的额头一边尝试叫醒她,“舒然。” “舒然?” “能听见我们说话吗?醒醒。” 任她们如何叫,床上的舒然都没有回应。 一个人狐疑的问:“不会烧晕过去了吧。” 另一人说:“那怎么办,要不送卫生室吧。” 刚开始大惊小怪呼喊她们进来看看的黑瘦女人却说: “送啥,她不是总生病吗,之前都没啥事,这次能有啥事啊。” 其他人听到她的话,也放下心来。 舒然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似乎在叫她的名字,她艰难睁开眼睛,声音细微:“帮我请个假。” 她忽然睁眼说话,其他人吓了一跳,慌忙推搡身边人,黑瘦女人不慌不忙给她盖好被子,关切的说: “行,我们上工去了,你好好休息。 几人结伴走出知青点,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说: “其实舒然也挺可怜的,听说她原本不用下乡,为了跟对象一块才到这下乡,家里人气到跟她断绝了关系。 结果下乡没多久,她对象就跟她掰了,后脚还跟村书记闺女处对象,她那对象还三天两头来找她麻烦。 我要是舒然,我也得气病。” “舒然对象谁啊?” “隔壁大队的知青顾彦啊,你不知道?哦对,你来的晚,不知道这事。 就昨天跟她在河边吵架的那男的。” “给她推河里的那个小白脸?” “是啊,那顾彦真不是个东西。” 大队书记想着舒然干活慢,最近又总生病,便让舒然在河边看着给田里放水。 他们田地的水放到一半,隔壁大队的顾彦过来抢,说不过舒然居然还动手。 要不是有人路过,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舒然估计是被他吓着了,回来后脸色不太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状态特别差。” “不一定是吓的,不是说那河里以前死过不少人,她也可能是被水里的东西缠上了。” “呦,我小时候听过这种事,退烧之后得了癔症,之后都疯疯癫癫。” 过了一会,舒然强撑着从床铺上坐起来,穿好衣服,刚走到大队卫生所门口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识软倒在地。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头顶是洁白墙壁,鼻尖是消毒水的气味。 护士过来给她换水,见她醒了,连忙去叫医生给她检查。 他们说她高烧昏迷了好几天。 说她幸好醒了,再不醒就醒不过来了。 还说大队的人下午会过来看她。 舒然说不出来话,只能吃力点头。 一转眼,她作为知青下乡快一年了,日常劳动全由大队分配与监督,如今生病住院,自然也是他们来安排后续事宜。 就像护士说的那样,大队的人下午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让舒然意想不到的人。 他虽然站在最后,但舒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五官深邃而俊朗,身形颀长,身姿挺拔精悍,即便置身于高大魁梧的北方人之中也不逊色,反而多了一分冷峻沉稳的气质。 大队来的人具体说了什么舒然没太在意,只听见一句。 “你之前高烧不退,还一直不醒,我们就想办法通知了你家里人,他听说后,立马请假从海市过来了,现在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哎,同志,你怎么不过来。” 青年从后方走上来,舒然定定的看着他。 她哥的朋友席策远,什么时候成了她家里人? 男人看出了她的疑惑,不自然的抿了抿嘴,低声问了句:“还难受吗?” 舒然摇摇头。 席策远转头跟大队书记说:“我刚才问了医生,她还得住院观察几天,不然你们先回去,我留在这里照顾她,等她好了我送她回生产队。” 大队书记自然没什么意见。他们本来以为这个舒同志醒不了了,费大劲联系到她家里人,没想到家人来后她就醒了。 加上她家里人一来就把队里垫付的医药费给了,还要照顾但她出院,也算是给大队省了件麻烦事。 “行,这样也行,不着急回去上工,好全乎了再回队里。” 大队的人走后,剩下席策远和舒然四目相对。 今天之前,他们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看着对方的机会。 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隔着舒羿或是两家父母打个照面,话都说不上几句。 舒然甚至已经忘记,上次跟他说话时是什么时候。 现在他对她而言,就只是一个眼熟的陌生人。 如今这种状况,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默声低下脑袋。 病房里静得能听见点滴管中的滴答声。 青年的目光从女孩扎着针的枯瘦淤青的手背,游移至她身上穿着的宽大空荡的病号服,到她尖细的下巴,消瘦到凹陷的脸颊,眼窝处的青灰阴影,恹垂的睫羽。 怎么瘦成这*样。 他望着她,呼吸不自觉清浅,尽可能放软语调的解释道: “知青办的人打电话到厂里,说你病了,但是你哥出差不在厂里,暂时联系不上,我代他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舒然抬眼看向他,曾经清润盈亮的杏眼此刻一片暗淡,像被浓雾遮蔽的湖面,空洞而静寂。 她的声音虚弱又疲惫,像是一声叹息:“别骗人了。” 这句微弱的话语,重重砸向青年的心脏,他蜷起手指,极力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喉结轻滚,张嘴却被她打断。 舒然看着他,冷静又清醒的说道:“顾彦告诉我,我哥投机倒把坐牢了。” 那天顾彦和她在河边争执,他辩不过她便恼羞成怒的舒羿投机倒把被抓坐牢的事抖出来。 舒然的第一反应当然不愿相信,抓着顾彦要他说清楚,结果被他意外推倒摔坐在河岸边,好在河岸水浅,她自己就能上来,脑子里却还在回想顾彦刚才的话。 怎么可能呢,她哥明明每个月都有给她写信寄东西,这么想着,舒然找出之前家里寄来的信件翻看。 爸妈的信越来越短,她哥的信却越写来越长。 这不对。 如果舒羿原谅她了,凭着舒家爸妈爱屋及乌的态度,绝对不会继续生她的气。 爸妈还在生气,说明她哥没有原谅她…… 可他不可能不原谅她。 …… 只有这些信不是他写的,才能解释两方信件态度差异的原因。 所以顾彦说的是真的,她哥真的出事了。 她本就心情郁结,身体越来越虚,加上思虑过重,受惊又挨冻,当晚烧到四十多度。 要不是她自己强撑着去到卫生所,现在或许已经成了死人,也就不用为难席策远绞尽脑汁的欺骗和隐瞒她。 病房里只剩下舒然虚弱的质问声。 “我哥在坐牢,所以包裹是你寄的,信是你写的,如果不是我发现,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骗我很好玩吗?” 听着她的质问,俊朗青年垂下眼睑。 一开始他想过坦白,但是不知道怎么告诉她这件事。 他不确定她在知道这件事后,会受到怎么样的冲击,会不会情绪崩溃。 后来,她一封封地来信,字里行间满是鲜活的情绪,她对他表达出的期待与信任一点点堆积着他心底的愧疚。他只能一边回信,一边在谎言与真相之间挣扎。 他越来越害怕开口,也越来越怕她知道真相后的模样,就像现在。 席策远:“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每个月给我寄吃的穿的,给我钱,给我票,我应该感谢你才对,谢谢。” 她说着感谢,席策远却从中听到了冷淡疏离。 果然在下一句迎来转折。 “可我们毕竟没什么关系,以后别再寄了,之前的那些,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舒然不是不懂他的好意,只是不愿意欠他的,于是果断割断两人之间的模糊联系。 她说完这句话,席策远微微一怔,眉头紧蹙,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有关系。” 他语气陡然坚定,“你哥是我的朋友,我答应过他会看顾你。所以……”他顿了顿,目光沉静而认真,“你也算是我的。” 他说完,轻轻抿了抿唇,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像是试探,又像是宣告? “妹妹。” 这两个字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温柔,也藏着不愿说破的执拗。他叫得轻,却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像是试图用这个称呼说服她,也说服自己。 身份是假的,但过去一年多的联系总是真的,那些日渐深厚的感情也从未掺假。 即使不是她哥,也不该沦为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他对她的那份牵挂、关心,以及理解与陪伴,早已超越了陌生的界限,不想就此切断联系。 舒然睫羽轻颤,眼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偏头望向窗外那棵刚刚抽出新芽的树,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她语气决绝:“不要。” 不大的声音利落斩断两人之间的新纽带,她冷静到近乎冷淡,“你走吧,别管我了。” 席策远看着她柔美的侧脸轮廓,久久没有作声。 两人近在咫尺,却又遥远相隔。 “那当我是朋友吧。”他声音低缓,带着一丝恳请意味。 不是亲人,也别是陌生人。 舒然没说同意,也没有拒绝。 两人的牵绊似乎就此从假兄妹转变为真朋友。 这件事有好有坏,好的是席策远会很了解她的性格和喜好。 坏的是以两人的身份,不可避免的会聊到家里的情况。 比如舒羿入狱后,席策远每隔一段时间会跟他见上一面,每次见面会聊一下舒然的近况。 “你寄来的信我都会转述给他,但你最近几个月没有回信,我们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就算没有大队的那通电话,席策远最近也会想办法过来看看她。 舒然抿了口他送来的浓白鱼汤,轻描淡写的解释说:“太忙了,没时间去邮局。” 其实是生病了。 病的起不来,好了就去上工,反反复复,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县里取包裹。 她不说,但席策远已经从大队里了解到她的近况,主动提说大队会处理推她下水的顾彦。 说到这件事时,青年脸色冷的吓人。 当初舒然非要跟顾彦下乡,跟家里吵了好几天,舒羿怎么都劝不好,也哄不好,最后气的要死。 走的那天,舒然还死活不让他送。 没办法,舒羿只能托席策远送她去火车站,自己悄悄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离开。 他和席策远看出来顾彦不是好东西,却拗不过铁了心的舒然。 没成想下乡后,顾彦这个人却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恶劣。 提到顾彦,两人自然而然聊起过去的事,说起当初下乡,舒然没什么起伏的说: “也不是为他下乡,我就是不想在家呆了。” 自从舒父说出她已经过继给大伯家的事后,她就不想在家呆了,任性离家多次,又被她哥多次哄回。 但她哥不会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她在家就像个外人。 他在家的时候,舒父舒母爱屋及乌,关注点又回到她的身上,表现出对她关心疼爱的态度。 这种关心疼爱并不虚假,只是时隐时现,不断折磨着她,让她觉得割裂和痛苦。 她迫切想要逃离时,顾彦出现在她面前,向她描绘出一个广阔而自由的天地,于是她打着爱情的幌子,毫不犹豫的跟他走了。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本能抓住了面前的漂浮物,虽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被带至哪里,但能拥有片刻的喘息。 她知道顾彦不是好人,下乡后也没有多信任他。 顾彦在她身上讨不到好处,很快暴露了本性。 两人自然就掰了。 但顾彦小气且记仇,一有机会就来找她的麻烦。 也多亏了他,舒然才能摒弃了过去的好脾气,性格慢慢坚毅起来。 席策远不了解内情,听她说不想在家待后,便蹙眉望着她瘦削的脸颊,说:“你在这里过的也不好。” “不,这里挺好的,特别能锻炼人,上次落水是意外,他一般欺负不了我。” 只是顾彦发现她性格的强硬变化后,经常提起她城里的家人。 他说她父母又认了个干女儿,对她好的不得了,让对方住在她以前的房间等一系列诸如此类的话。 舒然还没有磨练到铁石心肠的地步,听了当然难受。 可最让她难受的,是她哥的态度。 他在信里从不曾提起这件事,不曾赞同,不曾反对,像是无言的接受。 这种接受让舒然日渐崩溃,不断内耗,精神和身体状态越来越差。 现在知道那些信不是她哥写的,她反而松了口气,随口跟席策远确认起顾彦口中其他消息的真实性。 听闻顾彦说的全都是真的,她笑了笑,反思说: “其实主要怪我自己敏感,一听他说点什么就容易想多,想太多就瘦了一点。” “是瘦很多。”席策远说着,把装有蒸蛋的饭盒往她手边推了推。 每个认识她的人都说她瘦了很多,每次看见她都会吓一跳,她之前没太在意,如今听他也这么说,心里忽然有些发虚。 这么想着,舒然摸了摸着自己瘦削的脸颊,自嘲道:“很吓人吗?” 席策远认真端看了她几眼,才开口答说不吓人。 舒然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哼声说: “你又骗我。明明像骷髅一样,又丑又吓人。” “不丑也不吓人,只是有点瘦,吃胖点就好了。” 说着,青年不自觉拿勺子舀起一勺蛋羹递到她嘴边。 舒然怔住,看了眼喂到嘴边的蛋羹,又又抬眼看向他。 连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席策远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合适,脸色微微僵住,耳后迅速泛起一片绯红。 他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却又迟疑了一下,生怕这样显得突兀,让对方察觉到太多。 而就在这片刻的停顿中,舒然为了不让他尴尬,张嘴吃下勺子上的蛋羹。 席策远瞳孔微缩,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勺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又错开。 窗外有风轻掠过,树影晃动,阳光洒落,映得她睫毛颤动,也映得他眼底泛起一丝难以掩饰的情绪。 谁都没再开口,扭头看着一只蜘蛛爬上树枝,在两片新芽间拉起细韧银线,再随时间慢慢拉织成网。 出院后,舒然不仅没让席策远送她回大队,反而先送他去了火车站。 离别前,席策远无数次想说些什么,都被她打断,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普通的嘱咐,“好好吃饭,我下次再来看你。” 舒然站在月台上,抱着他之前寄来的几个包裹,她隔窗朝他笑了笑,尽可能轻松的说道:“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别再来了。” 海城和青县相距数千里,两天两夜的火车横跨山河,穿过昼夜。 舒然当初如挣扎出笼困的飞鸟,带着雀跃与期待登上火车,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跳与车轮同频,满脑子都是自由与新生。 可随着列车不断前行,这份雀跃也在漫长的颠簸中被一点点消磨殆尽,只觉得疲惫不堪。 她当初为自己而来,都尚且感到如此疲累力竭,更何况为了别人,为了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席策远没再说话,最后摸了摸她的头。 汽笛声响起,火车开始移动。 舒然站在原地,直到火车影子消失,她眼底才泛起一层湿润的红,朝他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她哥要,她也要。 既然选择了下乡,那么她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 席策远这一趟跟她说清了所有事,此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害怕。 席策远回到海市,去监狱见到舒羿,比起从前的意气风发,他如今整个人槁木死灰,甚至形销骨立。 “没事,放心。” 听到这句话,舒羿紧绷的神经得以抚平,脸色微松。 他们一个月会见上一面,除了转交舒然寄回来的信,其他也说不了什么。 一开始,舒然寄回信件里的文字鲜活有趣,除了跟舒羿认错,还会洋洋洒洒的分享自己下乡后的所有见闻。 比如有次说她们知青点木柴不够,村民教她们去牛棚捡牛粪,晾干后用来生火。 她们捡了两天,被人笑了两天,后来才得知道,那人对每一个新来的知青都这么说。 说是让她们捡牛粪生火,其实是为了骗他们打扫牛棚。 而原先捡来的牛粪堆在院子里,没等晾干就被屎壳郎偷走了。 舒羿和席策远看完忍不住发笑,总在期待她下次的信件。 但这种生活只持续了半年,舒然寄回的信件越来越短,从无精打采,到敷衍潦草、死气沉沉。 他们饶是知道不对劲,可相距太远,难以触及。 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还什么都不知晓。 席策远寄给舒然的信件越来越长,她从空洞麻木的汇报回答,到后来的杳无音信。 相比席策远,舒羿的无力感更甚,随着她贫瘠的回应,他也开始消瘦,持续的失眠,有天晚上睡得很早,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只有他和舒然两个人,远远看着对方,不论他如何叫,如何伸手,如何靠近,她都不愿意像以前一样扑进他怀里。 甚至在他即将抱到她时,朝他挥手道别。 舒羿预感她出事了,却也只能等席策远的消息。 以往会见的这一天,席策远没有来,接下来几天都不曾出现。 舒羿知道,他肯定去了青县。 毕竟席策远上个月就说要找机会,帮他去看看舒然。 席策远晚了十天,这十天舒羿度日如年。 除去火车来回的时间,他不敢猜席策远在剩下时间里做了什么。 如今听到他说没事,舒羿悬着的心还是松不下来,沙哑问道:“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席策远没有隐瞒,“她在医院住了几天。” 舒羿笃定,“很严重。” “现在没事了。 不过她知道你的事了,还让我转告你,等过年再回来看你。” 舒羿双手捂脸,缓缓呼了口气,闷声说:“不要让她来,我不会见她的。” “嗯,我跟她说过了。”席策远猜到他会是这个态度,早早跟舒然言明,她改口说: “那让他别害怕,等他能出来了,我来接他回家,到时候我来养他。” 【别害怕,等你能出来了,我来接你回家,到时候我来养你。】 舒羿眉眼间阴翳尽散,狭长眼眸弯成与她相似的月牙,哼笑道: “有她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无论处在何种境地,只要有她,他都能够重头再来。 * 舒然回到了生产队。 顾彦因为之前推她下水的事受到队里批评,还扣减了当天的工分,补给住院的舒然。 他心里不痛快,这天又来找舒然的不痛快,故意在她面前说起她城中的父母。 “你爸妈要给你干姐姐办婚宴,听说她的结婚对象是从首都调去海城的技术员。 他们结婚,你不得回去喝个喜酒啊。” 见舒然没反应,顾彦讽刺说道: “你不想去该不会是在想,要是你当时没有下乡,说不定现在跟他结婚的就是你了吧?” 舒然利落地整理完最后一根豆角架,手指还沾着泥土和草屑。她没有回头,只是俯身拿起一旁新来的知青晒的干牛粪。 那东西晒得正干,硬得像块石头。 她转过头,对着还在滔滔不绝的男人,猛地将那块干牛粪塞进了他张合的嘴里。 “比你哥厉,呸呸呸——”男人猝不及防,被堵得满脸涨红,连退几步,口中拼命往外吐,一边骂骂咧咧地擦拭嘴角,一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刚出声,舒然直接几巴掌抽在他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田间响起,惊飞了远处觅食的麻雀。 他踉跄后退几步,捂着脸,眼里满是错愕和不可置信。 她下手毫不留情,几个巴掌抽得他脸颊滚烫。 顾彦恼羞成怒,抬手想要反击,被她一脚踹进身后刚施过肥的泥泞地里。 舒然甩了甩手,拿起一边的竹竿往他身上敲。 “你以后要再敢凑到我面前说话,说一个字我就打你一巴掌。” 顾彦被她打的四处躲,浑身粘满臭泥,又惊又怒的吼道,“我要告诉你们生产队队长。” “你告啊,我今天的工分全给你了。” 顾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连头都不敢回,就慌忙跑走了,路上循着河往里跳,可身上的臭味却像是渗进了皮肤,怎么也洗不掉。 他咬牙切齿地去找舒然所在生产队的队长告状,却被他一顿斥。 队长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出息,舒同志才好几天,你就又去找人家的麻烦,再让我听见一次,我就让你们大队给你档案上记上一笔。” 顾彦立马噤声,真要在档案上记一笔,别说是评优评先进,推工农兵大学,就连过年的探亲假都批不下来。 他回到自己插队的村子,老老实实待了几天,等到这个月的休息日,跟其他人一起去邮局,拿家人寄给他们的包裹。 这个月他收到的东西尤其的少,不满的打通记忆中的电话,等到一个女声响起,他厉声责问道:“苏媛媛!你这个月怎么没给我寄!“ 她说:“没有了,以后都没有了。” 苏媛媛被席策远警告了。 两人住在一个家属院,又都在机械厂上班,虽然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也只是认识,不会有交流沟通的时候。 她知道请了个长假,没想到他休假回来会找上她说:“不要再往青县乱说乱传。” 苏媛媛困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席策远没有直接拆穿,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这次是警告,下次就不一定了。” 他和舒羿从小玩到大,深谙对方威胁的套路与话术。 那天会见,他们仔细复盘了可能给顾彦递话的人。 是谁一直在刺激舒然。 知道舒家状况的人很多,但了解舒然的就那么几个人。 舒家父母现在以舒羿为污点,一心扑在能给他们带来好名声的干女儿和干女婿身上,根本顾不上舒然。 她其他几个关系好的大院玩伴,除了关蓉蓉和苏媛媛考上机械厂,其他基本都下乡了。 而关蓉蓉,现在作为舒家的干女儿,应该是最怕舒然回家的人,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她。 只剩苏媛媛,他们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媛媛也不明白,相同的性别,差不多的姓氏,为什么她和舒然在家的待遇截然不同。 为什么舒然每次出门都能有花不完的零用钱,穿不尽的新衣服? 为什么她哥哥跟别人的哥哥不一样。 犹记小学时,每次舒然心情不好,舒羿就会找他们这些舒然的玩伴,给他们吃食或一点零用钱,以此询问舒然今天做了什么。 他问完回去,第二天舒然便恢复了心情,高高兴兴的跟着他们四处玩。 苏媛媛羡慕她的同时,又有些嫉妒。 虽然她永远无法拥有舒然的生活,但她想让舒然拥有她的生活。 糟糕的,厌烦的,窒息的生活。 少女之间总是有着聊不完的心事,在得知舒然不想回家时,苏媛媛很是高兴。 她怂恿引导舒然离开家,没两个月又被她哥哄回去了。 苏媛媛生气,气舒然没骨气,气舒羿太有耐性。 没办法,撼动不了亲情,苏媛媛只能从友情下手。 他们一伙人,时不时跟舒然闹个别扭,故意冷落她几句,或者找点小由头吵上一架,起先能把她折腾的心力交瘁,没多久就没用了。 就像小时候,舒然一不高兴,她哥就把她带出去哄,她玩开心直接把他们忘了,还得他们巴巴的赶上去道歉。 或许是生活美满又幸福,舒然性格大度,总能轻易原谅他们。 她大度,她哥却很记仇,明里暗里折腾几个爱挑事的男生许多次,直至他们不再作怪。 好在舒羿越来越忙,看她看的不如从前那样紧,才让苏媛媛找到了新的机会,在舒然又一次想离家时推出了顾彦。 凭借着对舒然的了解,苏媛媛非常轻易就把舒然引去了乡下。 本以为舒然在感情挫败后,会被无趣的农村生活磋磨到麻木,但是没有,她似乎在农村里找到了新的乐趣。 苏媛媛不甘心,为什么留城的自己工作不顺,感情不顺,每天需要应对机械性的无聊工作,而舒然却能什么都不知道的拥抱另一片大有可为的广阔天地。 她重新联系上顾彦,以每月给他寄东西作为交换,让他向舒然传递一些城里的消息。 …… 只可惜被发现了。 苏媛媛不了解席策远,但她和大院里的其他孩子一样怕他冷厉的眼神。 同时也怕影响到现在的工作,果断切断了和青县的联系。 此时她不会预想到,未来她会为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付出多大的代价。 * 因为舒羿不想见她,舒然过年便没有回城探亲。 知青点里只剩下她一个,除夕那天,她独自去县里逛了半天,下午回到知青点,天空忽然飘起雪花。 她慢慢悠悠的走着,看到知青点院门外站着个人。 那人裹着黑色的棉衣,灰色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舒然愣住,鼻子控制不住的发酸,脚下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瓮里瓮气的说:“说了别再来。” 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青年拂去她身上的即将化水的雪花,温声说:“可我没说。” 他说的是会再来看她,并且真的连续来了几年。 如果知青点没人陪她过年,他会留宿村民家里,陪她过个春节再走。 要是有人,他看完她,说几句话便会离开。 一个人不远千里的赶来,只为了看她一眼,舒然很难不触动。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舒然清楚地知道,机械厂一年到头就这么几天假,而他却把那本就不多的假期掰碎了,硬生生挤出一小半时间用在颠簸的路上。坐火车、转汽车、再步行几里地,风尘仆仆地赶到这儿,只为在她面前站那么一会儿,说上几句话。 谁会为一个普通朋友做到这个地步? 他们谁都没有戳破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还有一点哥哥的部分,我修完再放上来 育儿放到福利番外,应该是不收费的吧,等我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