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铛[校园]》 1、第 1 章 元宵节刚过，就要开学。 早上七点多，校门挤了不少人，排着队一个个往学校里去。 临珰站得稍微远了一点，想等着人少一些再进校门，反正今天刚开学，早自习一般都不会有人管。 竟陵市的一月还很冷，来这里才半年，临珰还很不习惯，她收起伸缩盲杖，挂在手腕上，双手揣在羽绒服的兜里。 没了那根碍眼的盲杖，她看起来和普通人差不多。 戴着雪白的毛绒绒的帽子，淡黄色的围巾，只露出一双戴着眼镜的眸子，谁也不知道那双漂亮得像小猫一样的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重影。 她正站在原地等着，竖起耳朵地听着周围的声音。各种吵闹声、脚步声、汽车鸣笛声交杂在一起，嘈杂的声响中，有一道脚步声朝她走近，停在了她的身边。 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味传来，挺好闻的，但是很陌生。 不过，她是不怕的。 她转学来竟陵一中的半年，是她确诊弱视以来最开心的半年，班上的同学老师对她都很好，没有人欺负她也没有人嘲讽她。 过年回云市的时候，她还带了一些吃的，准备分给同学们，现在就放在她的书包里。 她没说话，静静地站着，心想，人家可能也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站。 “临珰。” 她微微一怔，是一个男生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鼻音，似乎是感冒了。 “你认识我？”她并不是很惊讶，她还没把班上的同学认全，有些同学认识她，她却不认识对方，再正常不过。 “没认出我来？我是你表哥，许伏朝。” 临珰藏在帽子下的眉头皱了起来，躲在兜里的手也握紧了一些。 她是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哥也在一中，当初爸妈让她转来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有他们关系极好的老朋友，想着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但是许伏朝身上的味道绝不是这样的，而且许伏朝就算是感冒了，声线和眼前这个男生的声线也是不一样的。 这个人是班上的同学吗？还是学校外面的混子？ 她心里发紧，不敢轻易揭露对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感冒了吗？怎么声音这么奇怪？” “嗯，是有点儿感冒了。” 这人声音里没一点儿心虚，让她更害怕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快上课了，我们得快点去学校里面。” 她说着伸出手，有些慌乱地将盲杖伸开，杵着盲杖要走。 身旁的人没拦她，但是跟在了她身旁：“临珰，你能借我点儿钱吗？” 她松了口气，要钱还好，给钱就行了。 “你要多少钱？我不知道身上带的够不够。”她一边说一边往校门口走去。 门口的门卫要检查学生卡，如果身边的人真是学校外面混子，门卫会把他拦下来的。 “我想借五百。” 话音出来时，盲杖刚好戳到校门口门闸的滑轨上，门卫不等她摸出学生卡，就放了行。 而身旁的人如她所愿被拦住了。 她连忙握紧书包带子，加步步伐，没走两步，就听到那道脚步声又追了过来。 “你身上带了钱吗？” 这人是学校里的学生？！ 临珰吓得停住了脚步，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要五百是吧？” 她从兜里摸出五百块钱，递了出去。 “谢谢，我先走了，改天还你。”男生迅速拿过钱，快步离开。 她松了口气，手心出了层薄汗，杵着盲杖加快速度朝教室走去。 刚摸到教室门口，她听见语文老师的声音：“班长，去接一下你同桌。” “好嘞！” 爽利的女声让临珰放下心来，班长是她在新学校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名叫盛夏，为人爽朗又大度，还很有责任感。 听到盛夏的声音，她就不怕了。 “你跟我来。” 手被班长牵住，她笑了笑，收起盲杖跟人走进去，小声道：“谢谢。” 盛夏语气轻松：“不用谢不用谢，你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晚？” 她已经跟着盛夏到了座位上，顾及到她的眼睛，班主任安排她坐在第一排，就在讲台下面。 “人有点多，我就没往里面挤。”她趴在桌子上，躲在讲台下和人说悄悄话。 她没想过把这事儿跟老师和同学说，她怕事情闹大，激怒那个男生，到时候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她很喜欢一中，不想再转学了。 许伏朝明天就回竟陵，到时候还是他们俩一起上学，那个男生应该不会胆子那么大，再来找她麻烦。 “原来是这样，行，你没事儿就行。”盛夏回她。 她点点头，朝人笑了笑。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敲了敲桌子，发话：“还有没有哪个同学没交学费？没有的话就开始上课了。” 没人说话，似乎也没人举手，语文老师转过身去，拿出书本开始板书讲课。 临珰正襟危坐，脱掉手上的手套，摘下帽子，露出一头齐耳短发，认认真真听课。 她弱视度数0.2，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看板书也很吃力，干净利落的字在她眼里就起了毛边，变成了一团。 但她仍然直着腰背，拿着笔认真记录笔记，和老师互动。 一节课过后，她头晕眼花，开始有点犯恶心。 盛夏看她身体不舒服，连忙拉着她去走廊歇一会儿：“你要是头疼就别那么用力看黑板，等下课后我把笔记给你抄也行。” “好。就是一个寒假没上课，以为自己又行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这样。”她抿着唇笑，冬天的室外太冷，她出教室时没戴围巾，鼻尖冻得红红的。 盛夏拍了拍她肩：“还是慢慢来。” 她点点头：“对了，我过年回云市了，带了一些吃的给同学们，你能帮我发给他们吗？” 盛夏道：“还带了吃的？我先谢谢你啦，不过，我建议你可以自己给他们，刚好也相互认识一下，上学期上到一半你才转来，班里的好多同学你还不认识吧？” 去年，她本来已经在云市的私立高中入读了，可是刚入学两个星期，就被班上的几个同学欺负，妈妈没办法，才半路把她转来竟陵一中。对这里，她还不是太熟悉。 “好，那我什么时候去...” 话说到一半，一阵淡淡的柠檬香从她的身后飘过，和今早在校门口闻到的一模一样。 她的呼吸都停了。 “怎么了？”盛夏看她呆愣愣地看着原地，有些担心，“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摇头：“刚刚有点眼花了，没事。” 盛夏松了口气：“那就好，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早点说。” “嗯。”她悄悄收紧了拳，犹豫道，“班长，刚刚我们身后是不是走过去了什么人？” 盛夏回头去看：“课间还是有挺多人去卫生间的，这会儿已经来来回回走过去好多人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临珰连连否认，“我就是问问，我什么时候把零食给同学们比较好？” 盛夏没多疑，想了想道：“第四节是体育课，到时肯定要自由活动，我带你去把零食发了。” 上课铃声响起，临珰说了声好，和盛夏一起回到教室。 这一节是数学课，她是彻彻底底听不懂了，平常也是在发呆，今天则是在想柠檬香的事，看起来也像是在发呆，没有人看出来异常。 她想，一楼全是高一的班级，能在一楼走廊走动的，极大可能是高一的学生。 要是高一的学生，那就更麻烦了，他们都是同一层楼的，要是哪天课间操的时候，他又跑来问自己要钱怎么办？ 她心中惴惴不安，愣神了两节课，听见盛夏站在讲台上说话时，才回过神来。 “刚刚体育老师说要晚几分钟到，让大家现在教室里等一会儿，刚好，临珰带了零食，说要发给大家。” 班上一阵欢呼，有人在问是什么礼物，有人则是在闲聊。 盛夏拍了拍讲台，示意安静，朝临珰伸出手，拉着她站上讲台，朝全班同学道：“等发了就知道了。” 临珰抱着书包站在讲台上，脸色有些微微泛红，紧张道：“就是一点儿零食，还有我在沙滩上捡的贝壳。” 她长得乖，声音也软软的，眼睛又有残疾，班里没人开她的玩笑，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让我们一起谢谢临珰同学”，全班人齐声喊了声谢谢，闹得她脸更红了。 “不、不用谢，我现在一个个拿给你们。” 她扶着第一排的课桌慢慢走下讲台，小步走到第一列第一桌，从书包里拿出零食袋，让他们自己拿。 “可以多拿几个吗？”有人开玩笑。 “可、可以的…”她磕磕巴巴回答。 教室里突然很安静，她能感觉到好多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浑身有些不自在。 有个同学起了头，跟她自我介绍，她慢慢放松下来。 “同学你要吗。”她把零食递出去，有人伸手去拿，“你同桌好像不在，你拿一点儿放他桌上吧，谢谢。” “行。”男生有点脸红了，“我旁边这个叫程琰，应该是去洗手间了。” 2、第 2 章 临珰点了点头，喃喃一句：“程琰？” 走廊里的少年顿住脚步，停在了后门口的承重柱旁，没人看见他。 “哪个程哪个眼？”她觉得这个名字好奇怪，为什么有人会叫眼？ 座位上的男生代为回答：“程是禾口程，琰是一个王字旁一个炎炎夏日的炎。” 临珰恍然大悟，弯了弯唇，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原来不是眼睛的眼，是琰，好巧，和她的名字有点像，她的珰也是王字旁。 她道了声谢，摸索到下一列继续发零食。 停在后门的男生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在空位上坐下来，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随口问：“这是什么？” “去年来的新同学发的零食，每个人都有。”男同桌解释。 两块印着外语的巧克力，几包小鱿鱼仔，还有一个很漂亮的海螺和一个很漂亮的贝壳，似乎已经能感觉到海风吹在脸上了。 程琰没去过海边，也对大海没什么向往，海螺贝壳又不能吃，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他拿起鱿鱼仔，撕开包装袋，整个塞进嘴里，一□□汁，味道还不错。接着又剥开巧克力的包装，喂到嘴里，随后皱起了眉。 有点儿苦，还有点儿涩。 他没吃过巧克力，才知道原来这么难吃。 不过他没浪费，嚼了两口咽了下去，剩下的那块连带着什么贝壳，被一起塞进抽屉的角落。 教室中间，临珰发完最后一个同学，回到座位，准备坐下，外面突然传来体育老师的声音：“在发什么吃的呢？” 临珰一愣，站起身来，面对着声源处：“零食，老师，您吃吗？” 体育老师说了声谢，拿了她一块巧克力，塞进口中，解释道：“行了，家里有事，来晚了几分钟，现在去外面上体育课吧。” 班里的同学一哄而散，只剩零星几个慢慢悠悠往外去，盛夏站在讲台上，边和人说话，边等临珰戴围巾。 有人走了过来，停在了临珰跟前：“那个你好，我是宋暖，你送给我们的那个巧克力好好吃噢，我想问问你是在哪儿买的。” 临珰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刚刚就是这个同学第一个跟她自我介绍的。 她整理好围巾：“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买的，好像是我哥哥从国外带回来的，你要想吃的话，我家里还有，明天给你带。” “那多不好意思呀。”宋暖有些害羞，“要上课了，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临珰点点头，抽出盲杖，朝外走去，盛夏和宋暖一左一右地和她并肩走在校园里。 “我家里还有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刚好你可以分担一点。”她说。 “那我就先谢谢你啦。”宋暖挽住她的胳膊，“我会自己做一些饮品什么的，也可以给你带，你喜欢喝什么？” 还是第一次有同学说要给她带吃的，她心里暖洋洋的：“我都可以的，谢谢你。” 宋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用谢不用谢。” 说话间，已经到了操场，操场上有学生在稀稀拉拉跑步，体育老师站在跑道旁边监督，见到人来，就往跑道上招呼：“慢跑两圈后自由活动，体育室有器材随便拿，不准回教室。” 临珰和宋暖磨磨唧唧朝跑道上去，临珰跑不了，宋暖不想跑，盛夏只好自己去热身，留两人慢腾腾地在跑道上散步。 “宋暖，跑起来！”体育老师扯着嗓子喊。 宋暖转头，也扯着嗓子：“老师，临珰她不能跑步，我要陪她！” 体育老师没话说了，宋暖回头，露出得逞的小表情，挽着临珰继续朝前：“还好有你，我是真的不喜欢跑步，我这懒骨头，能走路绝不跑步。” 临珰露出笑容：“那你就跟我一起走两圈。” “行。”宋暖一口应下，“你想不想玩什么器材？一会儿我可以陪你一起玩，不过先跟你说好，我羽毛球乒乓球打得都很烂。” “我玩不了这些，我的眼睛看不清。” 临珰嘴角还有笑意，说话得也坦然，可宋暖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那你能看得清我吗？” 她摇了摇头：“看不清。” “那你这种病能治好吗？”宋暖拧着眉。 “我也不知道，医生让我带矫正的眼镜，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她抿了抿唇。 她很小的时候看东西就有些模糊，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缺乏锻炼或者没睡好，爸妈也太忙，没时间带她去看，等检查出来弱视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宋暖停下脚步，默了默，郑重道：“临珰，以后我们做好朋友吧，你要去教室外面，或者有什么事，就喊我，我有时间。” 临珰心里有些感动，她以前在学校都是受欺负的对象，同学都在背地里说她是小瞎子，还有人故意捉弄她，她没想到还能遇到这么好的人。 “谢谢你。”她声音放得很低，不想露出哽咽的声调。 “不用谢啦，反正我在班上也没有什么好朋友。”宋暖挽着她继续朝前去，“也不全是我陪你，你也陪我了。” 临珰弯着嘴角，收起盲杖，被宋暖牵引着。 走完两圈后，宋暖牵着她往器材室去，拿着各种器材往她手里塞，给她讲解。她很认真地站在那儿，眼神放着光，虽然仍然不能在脑海中想象那些器材的样子，但是能够触摸世界，她很开心。 下课铃声响起，集合过后，宋暖护送临珰出校门。 刚到门口，临珰听到姥姥的声音：“珰珰，姥姥在这儿。” 临珰轻轻推了推宋暖：“我听到姥姥声音了，我先过去了。” 宋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一个慈祥的老太太站在门卫室那儿，放下心来：“行，你快去吧。” 临珰杵着盲杖，快步走过去，被姥姥牵住手的那一刻，她的心微微放下来。 “走，回家吃午饭。” 姥姥牵着她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缓缓朝家里去。 “带的那些零食都送出去啦？”姥姥接过她的包，放到一边。 “嗯。”她微微笑着。 姥姥心中踏实了一些，又说起一些闲话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家。 进家门口后，临珰脱下帽子围巾挂好。她看不见挂钩的位置，要挂两三遍才能好，接着是换鞋，她也要摸一摸鞋柜的位置，才能将鞋子放整齐。 姥姥没有催促她，也没有上前帮忙，看着她忙完，喊她去洗手吃饭。 陈姨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她，跟她打招呼：“珰珰回来了啊，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鱼丸，快来吃吧。” “谢谢陈姨。”她扶着椅背慢慢坐下。 陈姨是她家的住家保姆，从初中开始就和姥姥一起照顾她，这次来竟陵，陈姨也是想都没想，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对于临珰来说，陈姨不像是保姆，更像是她的亲姨。 饭菜上桌，姥姥和陈姨轮流给她夹菜，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起她在学校的事。 吃完饭后，她摸索着把碗放进水槽里，才肯坐去沙发上，听着电视里的声音。 她今天去了体育器材室，把白色的羽绒服弄脏了，姥姥拿起羽绒服检查衣兜，准备塞进洗衣机，却发现少了五百块钱。 “珰珰，兜里怎么少了这么多钱？”姥姥有些担心，不是怕临珰花钱花多了，是怕有人欺负她，问她要钱，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 临珰有些心虚，她没有证据，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她不想再转学了，这里挺好的，除了那个问她要钱的人。 “今天请班里同学喝饮料了。”她随口编了一句。 “噢。”姥姥放下心来，“那我再给你兜里放点儿，还是一样的，右边兜里是一百的，左边兜里是十块的。” 临珰眼神闪了闪：“姥姥，我有点不舒服，下午能不能不去学校了？”她害怕再遇到那个人。 姥姥立即放下衣服，走过来：“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临珰快速解释：“不用去医院，不用去医院，我就是上午用眼过度，现在头有点晕。” “以后不用那么用功，眼睛才最重要，你去休息，姥姥给你班主任打电话请个假就行，不用担心。” 临珰应声，扶着茶几沙发慢慢起身，往卧室里去，听见姥姥打完电话，她转过身来，问：“姥姥，表哥他什么时候回来？” “早上刚联系过，说是晚上就能到，你许叔叔还说呢，要你明天等等小许，还是你们一起去上学。” 临珰心中暗喜，有许伏朝和她一起上学，就不怕那个人再来骚扰她了。 她高兴地回卧室睡了会儿午觉，下午再家练了一会儿钢琴，天就黑了。吃完晚饭，她坐在沙发上听音乐，手机传来震动声，有人给她发消息了。 3、第 3 章 临珰看不太清手机上的字，凑到屏幕跟前去，才看到是盛夏给她发消息，问她怎么没来学校。 她点击语音按钮：“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在家休息了，明天就来上学。” 回完消息，她刚要放下来手机，又一条消息来了，是宋暖从班级群里添加她为好友，还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她立即添加好友，点开消息查看，也是问她怎么没去学校，她也一样发了语音过去，那边很快回了，这一次也是语音： “我中午煮了一点红豆，还想问问你喜不喜欢吃红豆呢，我打算明天给你带红豆牛乳，你早上可以少吃点。” 临珰开心得不得了，立即起身，翻箱倒柜找吃的，把一旁听音乐的姥姥吓了一跳：“珰珰，你找什么呢？” 她直起身来，扬起笑脸：“我朋友说明天给我带喝的，我想给她带吃的。” 姥姥放下手中的胶片，帮她一起找：“零食都收在这个柜子里了，你在这里拿就行。” “好。”她跟着姥姥走过去，“姥姥，哥哥之前给我买的巧克力呢？” “也在这儿。”姥姥拿出袋子给她。 她从里面薅了一把装在小袋子中，塞在小袋子里，准备第二天拿去给宋暖。 第二天早上，刚吃完饭，准备出门，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姥姥快步去开门：“肯定是小许他们。” 果然，门一开，许伏朝背着书包站在门外。 “我就说是你，珰珰已经收拾完了，我送你们下楼。”姥姥给临珰背好书包，送两人下楼，看着两人上车。 车内很安静，临珰和许伏朝都没有说话。 说实话，临珰和许伏朝其实不太熟，即使是住上下楼，他们俩也没怎么来往过，只有上学放学的途中，两人才会相处一段时间。 车子到了校门口，许伏朝先下车，临珰跟在后面。 她步子跨得小，许伏朝刻意放慢了步调，和她并排朝前。 一直到了教学楼，许伏朝问：“前面就是十班，要我送你过去吗？” 临珰摇头：“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谢谢表哥，表哥再见。” 她说完，杵着拐杖朝前去，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十班，走了进去。 早自习还没开始，班里还没什么人，她看不清，不知道宋暖来了没有，只能先摸索着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摸出蓝牙耳机，开始听歌。 耳机里的音乐声很小，她怕等会儿有人喊她，她听不见。 忽然，门外传来几个陌生男生的声音：“程琰，出来一下。” 她记得程琰这个名字，昨天发礼物时，就他没在。 视觉不好，听觉就格外聪敏，她听见椅子摩擦过地面的声音，接着一群人朝靠院墙那边的后门去了。 “你爸问我爸借的钱什么时候还？” “这你要去问他，我不清楚，他的钱也没给我用一分。” “我管你有没有用，你是他儿子，他是你老子，子偿父债，天经地义！我告诉你再不还钱，别怪我不客气了。” “要不你把我这条命拿去抵。” 临珰猛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带的凳子咯吱一声，发出巨大声响，后门口的细微说话声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发出的声音惊到，那几个人好像走了，而程琰，不知道进教室没有。 她转过身去，看着教室的斜后方，有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站在那儿，她看不清，但感觉那个人也在看自己。 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好像太过冒昧，看着那个身影坐下后，她也转过身，双手整理好凳子，慢慢坐下。 沉重的心情没有延续多久，很快宋暖来了，大声跟她打招呼：“临珰，你今天来好早呀。” “我要和我表哥一起来学校，他起得比较早，所以我就来得早了。”她的眼神随着宋暖的声音，一直停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班长还没来，我坐会儿她的位置应该没事。”宋暖卸下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玻璃瓶放在临珰的桌上，“红豆牛乳，还是热的，快喝吧。” 临珰上手摸了摸，感觉是热的，朝宋暖露出一个惊喜的笑。 宋暖怔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你笑起来好可爱哦。” 她有点不好意思，从桌下拿出包，拎出这个小袋子：“这是我给你带的吃的，里面有昨天你想吃的巧克力。” 宋暖大大方方接过小礼袋，从里面翻出吃的，撕开包装，喂在了嘴里，含糊不清道：“刚好我还没吃饭，你快尝尝这红豆牛乳好不好喝。” “好。”临珰摸索着，打开瓶盖，捧着瓶子喝了一口，“好好喝。” 她嘴边挂了一层乳红色的圈，宋暖哈哈笑了两声，摸出纸巾给她擦：“下次还是给你带个吸管吧。” “我自己来就好。”她接过纸巾，仔仔细细擦一遍，问，“还有吗？” “没了。”宋暖摇摇头，搬起大包小包，起身要走，“要上早自习了，我先走了，下课再来找你玩，拜拜。” 临珰转过身，也跟她摇了摇手：“拜拜。” 她不知道，她回头的那一瞬，坐在后排的程琰迅速垂下了眼。 一连上了好几天的课，临珰都没有再闻到过那股柠檬味儿，她放心了一些，至少那个男生不在他们班附近。 周末她和姥姥陈姨一起去草莓园摘了草莓，一开始她还不太熟练，后来她蹲在草莓棚子里，挨趟摸过去，不小心摘多了，整整两大箱草莓，无处安放。 临珰有些自责。 “好了，没什么要紧的，叫陈姨送一些给小许他们，剩下的你可以带去学校分给同学，你不是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吗？”姥姥在一旁安慰她。 她点点头，第二天带着两大保鲜盒的草莓去了学校，前后左右地发了两圈，还有好多，她不太好意思喊别人吃，宋暖拉着她去了门口，一人捧着一盒草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发吃的唉，要是有谁给我发吃的，那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你看着我。” 宋暖站在临珰前面，进来一个逮住一个：“要不要吃草莓？洗过的噢~可以多拿几个。” 进出的同学几乎没有拒绝的，有活泼的，开心道谢，也有内敛的，低声道谢，很快，宋暖手里的那盒草莓发完了。 她拉着临珰站在前面，自己站在后面：“来，你到我的位置上来。” 临珰有些别扭，捧着保鲜盒的手指都缩起来了，支支吾吾：“可，可我看不清。” “没事呀，我在你身后，人来了，我会提醒你。”宋暖的下巴搁她的肩上，“来人了。” 她不是听不见，只是有点紧张。她捧着盒子，磕磕巴巴道：“同学，要不要吃草莓？” 是几个可爱的女孩子，一个接一个过去，拿了草莓，跟她道谢。 “看，也没什么难的。”宋暖小声道。 临珰的脸有些泛红，低低应一声，继续发吃的。 课间操有20分钟，装草莓的盒子见了底。宋暖正要拉着临珰回座位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临珰立即回过头，将草莓递了出去，宋暖没能拦住。 她看清了来人脸上的伤，在眼角那一块，青紫异常，连垂下来的发梢都遮不住。 但临珰看不见，还在傻乎乎地问：“同学，你要不要吃草莓？还有最后几个，我们吃不完了，你要是爱吃，就全拿走吧。” 那人没说话，抬眸看了一眼临珰，眼神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一把将最后几个草莓全都拿走了，气得宋暖差点儿要跳起来揍人。 临珰也在这一刻怔住了，她闻见了来人身上淡淡的柠檬香。 是那个装成许伏朝，问她借钱的人！ “谢谢。” 男生的声音有些低沉，绕过她，进了门，只剩下一点淡淡的柠檬残香。 一直等到脚步声不见，她捧着空空荡荡的保鲜盒，回到座位上，拉住宋暖，在她耳旁轻声问：“宋暖，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宋暖一怔，还以为她看到那个人的恶行了，连忙解释：“临珰你放心，我们班的大部分同学都还是很热心的，也就那一两个混子天天不学习，只会抽烟打架，像他这么没礼貌的人，下次别给他发东西吃了。” “怎么了？”临珰有些不明所以。 “啊？你不是发现他没礼貌了吗？”宋暖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临珰好像只是单纯地在问名字，“反正我们离他远一点儿就行了，他真的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眼睛还青了一块儿，肯定是和人打架了。” 临珰有点害怕了，比她高出一个头，成绩不好，会抽烟，还会打架，这些在她的世界里已经可以被判定为很坏很坏的人了。这个很坏的人还盯上她了，问她要钱。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他他叫什么名字...” 宋暖拍了拍她的背：“你别怕，他在学校里不敢怎么样的，他好像是叫程琰吧，我们以后避着他走就行了。” 临珰的魂儿又被抽走了，接下来的两节课她基本没有听过，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宋暖的那一句“他叫程琰。”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程琰这个名字，还记得那天早上，有几个别的班里的学生来找他麻烦，而自己甚至还想过要冲出去帮忙。 原来那个欺负她的人，一直都在她班上，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收了她的零食，吃了她的草莓。 她很害怕，又有点儿伤心，加上冬春之交，气温变化大，一下就病倒了，不用装病，直接不能去学校了。 当晚，她发高烧到39度，直到第二天才慢慢退烧，一直躺在床上蔫蔫儿的。 刚吊完瓶，姥姥送医生出门，又回到房间，陪着她：“珰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想吃什么，叫陈姨做。” 陈姨刚进门，附和：“是啊，珰珰，想吃什么尽管说，陈姨不会也可以学。” 临珰靠坐在床头，脸色有些发白，摇了摇头：“姥姥，我不想去上学了。” 这些天临珰在学校里都很开心，姥姥看在眼里，没有多想，轻声安慰：“你这几天生病，肯定不能去学校，等身体好了再去。” “不是...”临珰边摇着头边哭，“我以后都不想去上学了。” “为什么？”姥姥脸色变了，察觉出不对劲来，“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你跟姥姥说，姥姥去帮你解决。” 临珰没有摇头了，只掉眼泪，是有人欺负她了，可是她没有证据，没办法指认，就算是爸妈来了也不能怎么样，最多让她转学，可她也不想转学，她在这里有很多朋友。 “珰珰，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好不好？你这样不说话，姥姥很担心。” “没什么，就是感冒有点难受。”她还是很想去学校的。 姥姥没再逼问她，只让她好好休息，转过头去给班主任打电话，询问她在学校里的情况，但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不知道，靠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拿起好几天没打开的手机，点进□□一看，果然收到了一大段消息，大部分都是盛夏和宋暖的，她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一条条点开听。 与此同时，宋暖他们也在讨论她的事儿。 宋暖点了好几下头：“我也想去呢，但我给她发消息她没回，又联系不上她姥姥，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们去问班主任，她肯定知道。” 两人说罢，要起身。 “等等！”前面几排坐在的李槐安转过头来，叫住了两人。 两人同时一脸不解地看过去。 李槐安起身走过来：“我也想去看看她，能带我一个吗？” 宋暖皱起了眉，抱着手臂，问：“你和临珰很熟吗？你去干嘛？” “当然熟了，我和她做过同桌，还教过她读英语呢。”李槐安一副骄傲的模样。 宋暖挑了挑眉，她知道李槐安是英语课代表，而且理论上来说确实应该和临珰做过同桌。他们十班都是两星期换一次位置，每次往后挪一位，每个人都能坐过前排，也能坐过后排，除了临珰。 她想了想，勉强道：“行，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快走吧，一会儿要上课了。” 三人聚集着从门外走过，过了好一会儿，靠窗边坐着的程琰放下手中停了很久的笔，漠然抬起头来，看向窗外的院墙。 4、第 4 章 周六，三人按照约定在超市集合，准备买点东西带去。 “买点水果吧，感冒的人得多补充维c。”宋暖挑了一些水果，拎去结账，“买这些就行了，你们就不用买了。” 李槐安不服：“我要单独买一份！” 宋暖回眸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看盛夏，然后摇了摇头。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行，那就这吧，这也挺多了。” 几人都没有意见，朝着临珰家的小区去。 这个小区很大，绿化也很好，临珰就住在靠近侧门边的那栋楼上，几人按着临珰发来的地址，找到了三楼，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临珰姥姥开的门，几人齐声喊：“姥姥！” 姥姥笑眯眯地迎接几人进门，把她们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到桌上，招待他们坐在沙发上，给几人拿了饮料，笑着道：“珰珰还在睡觉，我去喊她。” “珰珰？”几人异口同声。 “小名儿。”姥姥笑了笑，进了靠近客厅的一间卧室。 几人的眼神这才敢到处乱看，一眼看见摆放在客厅角落里的三角钢琴，认不出是什么牌子，但一看就价格不菲。 不一会儿，姥姥从卧室里出来，几人又立即收回眼神。 “珰珰醒了，你们去她卧室玩吧，我在一旁看着，你们也不自在。” 三人应好，一个接一个进了卧室，看到坐在床边的临珰。 “不知道你们会来这么早，我都还没起来。”她笑着要起身迎接，但小脸嘴唇都是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快坐着吧，我们也找地方坐。”临珰把她按住，坐在她对面的小沙发上，“我看到你家有钢琴，你会弹琴呀。” 临珰乖巧点头：“会一点儿。” “那太好了，今年的科技艺术节，我们可以一起表演一个节目！”盛夏开心道。 “科技艺术节？我怎么不知道？”宋暖问她。 盛夏道：“也是前两天班主任刚跟我说的，我正准备跟你说呢。” 李槐安突然发言：“那我也要和你们一起表演。” “你也会弹钢琴？”宋暖觑他一眼，看向临珰，“要不是你说真和他挺熟的，我都没想带他一起来。” 临珰微微笑，她和李槐安做过同桌，李槐安还教过她读英语，她那些印着很大英语字母的卡片就是李槐安送的，但是李槐安是男生，她不太好意思和他多走动。 “李槐安挺好的，他还给我下载了好多英语听力，让我练习。” 宋暖有点意外，皱着鼻子，瞟了李槐安一眼：“行，那就让他和我们一起表演，你会弹钢琴，我会跳舞，你们俩会什么？” “那我还真是没什么才艺。”李槐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临珰及时开口：“你不是口语很好吗？” 盛夏立即接上：“要不我和李槐安诗朗诵，你们一个弹琴，一个跳舞。” “有点怪吧？”宋暖道。 “怪不怪的，试试再说呗。”盛夏摊摊手。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临珰病好了，我们去学校里再商量。” 临珰眼里的光一下就黯淡了，她不敢去学校，要是那个人不在他们班上还好，可是那个人在。她不知道该把这件事跟谁说，好像谁也解决不了。 她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和他们聊起了别的，几人说说笑笑也挺开心。 中途姥姥进来送过一次零食水果，很快就到了中午，临珰留几人吃午饭后，又玩了一阵，几人看天色不早了，一起离开。 周围安静了下来，临珰又开始想程琰的事，她拿出手机，握在手里，过了好一会儿，点开班级群，通过搜索，找到了程琰的联系方式。 头像是黑色的，昵称是一个句号，点进去，资料卡片里什么都没有。 她想把这件事和平地解决了，可是想起宋暖说的，这人抽烟又打架，估计不会听她的话，反而还会嫌她软弱，更加欺负她。 可她真的很想去学校，她的病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犹豫了两天，忍不住在一个晚上给宋暖发了消息。 正好是下午放学的时间，宋暖收到消息后，立即躲去一个没人的地方，给她会消息：“是什么事？你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临珰没有想到宋暖能秒回，她其实还是没太想好，但不能不回：“开学那天有个男生，装作我表哥的样子，问我借了五百块钱，我一直很害怕，现在才发现是班上的同学。” “你是因为这个生病的吗？你说是谁，我去帮你找老师！”宋暖的语气有些气愤。 临珰连忙回：“我没有证据，就算是告诉老师也没用。” “学校里有监控，可能能看到呢？他是在哪儿问你要的钱？你还记得吗？我去看看。” 临珰正要回复，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个通话邀请，她点进去，听见了学校的广播声，还有宋暖的声音：“这样方便一点儿，我已经到校门口了，这里有一个摄像头。” “可是我给他钱的时候，不是在校门口。”临珰抿起唇，“是到教学楼侧门的入口。” “你等等，我正在往那边走。” 半分钟后，电话那边有些惆怅道：“这里有摄像头，但是有一个视觉盲区，要是越过前面的那根柱子，可能还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临珰的心一下就凉了，她记得好像是越过那根柱子了的。 电话里沉默了，宋暖猜出是为什么，当即开解：“这样，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找他对峙。” 5、第 5 章 临珰拒绝：“他不是什么好学生，你还是别去了，我怕你也被欺负。”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来学校的吗？” “嗯。”临珰带了一点儿鼻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没事儿啊，那他除了开学那次问你要过钱，后来还找过你吗？” 临珰道：“没，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和你们在一块儿，他没机会再来找我麻烦。” 宋暖一拍脑门儿：“对啊，我们一直在一块儿，他肯定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你放心来学校吧，我们俩一起玩，还有盛夏、李槐安他俩，到时候四打一，肯定打得过。” 临珰心中感动：“好，那我明天就来上学。” “好好，你别害怕啊，我们会保护你的，要是他敢再来找你，我们还能取证呢！” 临珰连连说了几声好，又和宋暖闲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和姥姥商量好，明天去上学。 第二天，她早早收拾好，和许伏朝一起去学校。 进了教室后，她下意识往程琰的位置看了一眼，好像有个人影，吓得她立即收回眼神，匆匆忙忙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班上不止她和程琰，还有别的同学，而且教室里还有摄像头，她心中稍微安定一些，等宋暖他们。 班上的位置已经调整过一次，班长挪去了她的斜后方，一来就在和她说话，不一会儿宋暖也来了，加入他们一起聊天。 一直到了晚自习最后一节，几人商量好一起去排练室，讨论一下演出节目的事。 临珰平时是不来上晚自习的，还觉得有些新奇，但周围的暗让她有些紧张，盛夏和宋暖一左一右牵着她朝前走，李槐安在后面护送。 “看，像不像护送皇后娘娘。”宋暖突发奇想。 盛夏补充：“像，我们俩是皇后的贴身侍女，后面那个大太监。” 两人齐声笑了，临珰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也跟着笑，笑完后又一起噤声：“嘘嘘，其他人还在上自习呢，我们声音小点儿。” 李槐安没好气道：“你们还知道笑得夸张呢？”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说话，继续朝前走，到了楼梯口。 “我得用盲杖...”临珰抽出手，打开手腕上的盲杖。她没说，其实就算是有盲杖，她也上不了楼梯。 她的世界是扁平的，她看不见立体的物品。 气氛有些沉默，宋暖主动扶着她的肩，低声道：“你听我的，我会跟你提示，抬腿。” 临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照做，抬起脚，单腿站着，有些摇摇晃晃。 “落。” 她依言落下一步。 “另一只脚也抬起来，好，落。” 另外两人没说话，盛夏站在左面护着，李槐安则是站在后面护着，万一要是摔了，他也能及时接住。 两段台阶，被几人走了足足有七八分钟，不过临珰越来越熟练，到后来可以站得稳稳当当，不再一副要甩的模样。 进了排练室后，几人又活泼起来，开始讨论节目的事。 宋暖提议：“这样，让珰珰先选曲子，我们再定其它的。” 临珰的眼睛不好，他们都怕新练一首曲子会太过为难她，还不如选一首现成的。 但临珰却说：“我可以练新的曲子的，你多放几遍，我就能弹出来。” 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这么牛？！” “你们可以随便放一段钢琴曲，让我试试。”她有些腼腆，小脸白里透红，坐在电子钢琴前，已经找到了琴键的位置，双手摆放在上面。 李槐安迫不及待从兜里掏出手机，搜了一段钢琴曲播放。 临珰竖着耳听完，闭了闭眼，手指开始在琴键上跳动，音乐婉转悠扬，和刚刚手机播放的大差不差，虽然只有短短30秒，但已经足够震惊观赏的三个人了。 可她偏偏毫无察觉，不好意思道：“中间好像弹错了，我实在记不清了。” 三人目光呆愣着，缓缓鼓掌。 宋暖先开口：“这已经很厉害了，我的天呐，你是音乐天才吧，果然上帝为人关了一扇门，就会为人开一扇窗，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大音乐家。” “是啊是啊，真的好厉害！”另两人附和。 临珰被夸得脸有些红，眼睫扑闪两下：“所以你们可以慢慢选曲子，我可以练的，而且我姥姥会弹钢琴，她以前是音乐老师，我们把谱子打出来，让她教我也行。” “行，我们就先选诗歌，再选曲子！” 几人围坐在一起，开始讨论要选什么诗歌。 临珰对现代诗不太了解，只是坐在一旁，听着他们激烈讨论，但觉得也挺有意思的，她很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 可最后几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一个好的选项，要么嫌弃太过大众化，要么就是不太适合艺术节的主题，于是又转头去商量钢琴曲，选定了一首很具有自然气息的音乐，像是漫步在草地上，宋暖当即在原地转了圈圈，找到了感觉。 商议下来后，也快要下课了，几人半搀半扶着临珰下楼。 下楼容易踩空，她下楼要比上楼费力多了，几乎是盛夏和宋暖将她半抱着下去的。 刚落到地上，下课铃声响起，李槐安和盛夏要回宿舍，宋暖牵着她往前走。 有些微暗的校园里，盲杖杵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刚走到一半，宋暖突然想起来学生卡没来，又立即掉头去拿卡：“珰珰，你先站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来。” 她听到周围有很多人经过，又感觉墙上的灯好亮，放下心来，乖乖在原地等着。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宋暖又在身上找到校园卡了，正要转头和人说话，忽然闻到了那股柠檬香。 她几乎僵硬在原地，眼泪都要出来了。 “临珰。” 男生压低了声音，和她先前听到的不一样，是有点粗糙的，不细听，真的很像许伏朝的声音。 “干，干什么...”她藏在大衣下的双腿都打起哆嗦了。 “还钱。” 她感觉男生站在离她一步的位置，几乎下一秒就要贴过来。她吓得立即要掏出兜里的钱，花钱消灾，却没想到，男生道： “伸手。”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白嫩的手，感觉到两张纸币落在了手中。她愣愣地看向男生，怔怔道：“这是什么。” 程琰看清了她眸中的泪光，带伤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想问问她那会儿在笑什么。他解释一句：“先还你二十。” 话音落下，人消失在原地，只剩临珰一人举着钱回不过神来。 是，是来还钱的？ “珰珰，我来啦！你手里拿的什么？”宋暖朝她跑了过来。 “你帮我看看，这是两张十块的纸币吗？”她问。 宋暖眯着眼看了看，不解道：“是的呀。” 她皱起了眉头，心中疑惑，难道真是来还钱的？ “你表哥也来了，刚刚他在我们教室门口找你，我刚好遇到了。”宋暖让开一点儿，让许伏朝站过来。 临珰点点头，听见了许伏朝的声音：“回家吧。” 和刚才的声音真的很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她边和人往校门口走，边思考：那人难道不怕她问许伏朝吗？那他不就露馅了？还是...还是他根本就知道瞒不过她，就是仗着她看不见，故意欺负她！ 更可恶了！连兜里揣着的那二十块钱都不香了，况且这本来就是他该还的，还差她四百八呢！ 但是，她没有发现，她好像没那么害怕了，更多的是气愤。 她胆子大了起来，每天来学校时，会故意朝他的位置看一眼，离开学校时也会故意朝他的位置看一眼。她知道他在，只想提醒他，他做的那些事，自己都知道了。 但是那人好像没有察觉，也没再来还钱了，不知道是不是就打算只还她二十了。 这个时候，她又有点担心起来，她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和他交锋，万一他知道自己知道是他，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于是，她又不看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当做无事发生，可程琰一直在等她的眼神。 6、第 6 章 到了周五，有计算机课，请了好几节课的计算机老师终于有空来了，班里的同学都呼呼啦啦往计算机室去。 临珰也挺想去的，但是计算机室在五楼，她上不去，上去了也下不来。 宋暖在一旁劝她：“你就跟我去吧，我可以扶你上去，再扶你下来，计算机课可有意思了。” 她有点心动，其实她看不清电脑屏幕，但她同意了：“好吧，那麻烦你了。” 宋暖开心了，牵着她一起往计算机所在的教学楼去。 有了上一回上楼的经验，这一次临珰上楼上得还挺快的，就耽搁了五分钟，好多人的电脑都还没打开呢。 她们俩一进计算机教室，就看了盛夏。但盛夏旁边没有位置了，两人只好找了一个连着的空位坐下。 又过了好几分钟，计算机老师才开始讲课，教他们做幻灯片。 临珰看不清屏幕，宋暖边给她讲边操作，她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很配合地应声。 “要做自我介绍的幻灯片诶，那不得放几张照片上去？” 临珰乖巧点头：“但是我手机里好像没有存我的照片。” “那我们自拍几张呗。”宋暖摸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伸出手，开始摆姿势。 临珰还愣在那儿，呆呆看着镜头。 “比个剪刀手，笑一下。”宋暖说。 临珰依言比了个耶，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明明是有点假的，但不知道在她脸上为什么那么可爱。 “珰珰，你卖个萌。” “什么是卖萌？”临珰不解。 “就是这样。”宋暖把她的手握成拳，放在脸变，“然后你再鼓起嘴。” 临珰鼓起脸，像一个小包子，手机屏幕里的她戴上了猫耳特效，简直要把宋暖萌翻了： “珰珰，你太可爱了！” 临珰有点害羞，默默放下手：“你也很可爱。” “别放别放，再来多拍几张。”宋暖不举着手机自拍了，改成他拍，咔咔咔给临珰拍照，边拍边夸，说得临珰脸都红了。 “程琰！程琰！” “啊？” 对面传来的声音，让临珰愣住了。 程琰坐在她们对面？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在干嘛呢？那么半天都没应声，打游戏吗？” “不打。” 谈话结束了，可临珰还回不过神来，宋暖叫了好多声，她才听见。 “怎么了？”宋暖以为她哪儿不舒服，上前左看看右看看。 她摇头：“没事。”就是想问问，程琰是不是坐在她们对面，可又怕被人听见，只好硬生生憋住。 而宋暖看她脸色正常，又喊她一起自拍。 她尴尬极了，想到刚刚做出的那些很傻很呆的动作可能都被程琰看到，心中就一阵难过。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傻，很好骗？ 他肯定就是觉得自己很傻，很好骗，所以才来问自己要钱！ 心生不满，她恶狠狠地瞪了对面一眼，也不管人看到没有，反正她心中的恶气出了不少。 她根本不知道，她长得过分可爱，就算是瞪人也像是在撒娇，让程琰愣了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宋暖拍完照，导入到电脑里，开始往幻灯片里添加图片：“弄好了，下节课再弄文字吧。” “好。”临珰已经忘了程琰的事了，坐在一旁看宋暖玩小游戏。 宋暖会边玩边给她讲，还会和她说闲话，问起她生日。 两人就报起生日来，互相把生日加在联系方式的备注后面。 临珰要把屏幕凑得很近很近才能看得到，但她聊天列表里的人少，很容易就能找到改好。 下课后，宋暖收了课本，要去找盛夏时，没看到人影，转头再去找李槐安，也没看到人。 她皱着眉，牵着临珰的手往外走：“没事啊，我们慢慢下楼，没什么问题的。”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临珰，还是安慰她自己。 临珰倒是没怎么害怕，一手杵着盲杖，一手扶着楼梯往下去。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刚下完一段，就要站着缓一会儿。 班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楼道子里只回荡着她们两个的声音。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宋暖抬头看去，刚好对上那双漠然的眸子。她下意识地躲开眼，让开一点位置，让人下楼，但那人似乎没有要越过去的意思。 临珰刚下完一个台阶，也听到身后的脚步停，低声问：“我们是不是挡住别人的路了？” “没，我让了，他自己不过去。”宋暖在她耳边悄声道。 声音很轻，但还是被程琰听见。他没有理会，站在台阶上，眼神一直盯着临珰的后脑勺。 “是谁？”临珰问。 “我们班的同学，程琰。” 临珰差点儿没从台阶上摔下去，她连忙贴紧栏杆，让出道来，磕磕巴巴道：“同学，你先过吧。” 程琰没说话，慢悠悠地从她身旁路过，往台阶下去，留下一抹清新的柠檬香。 她听着脚步声变轻，呼出一大口气来，扯了扯宋暖的袖子，催促道：“我们赶快回教室吧。” 教室那边有很多同学，而且有监控，程琰就算是再坏，也不敢胡来。 宋暖知道她有点怕程琰，但又担心她摔了，扶住她的胳膊慢慢往下去。 可临珰她的脚步已经凌乱，一脚踩空，整个人的重心往下去，宋暖眼疾手快要去抓她，拽掉了她袖口的扣子。 眼见着人要摔下楼梯，宋暖却被惊得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临珰的低呼声响遍楼梯间，她从楼梯上飞下来，要一头撞在墙上时，被人接住。可那人却因为接住她，自己撞在了墙上，发出咚得一声。 她听见了他的闷哼声，也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柠檬清香。 是程琰吗？ 她已经忘记了手擦地的伤痛，呆愣愣地瞪大了眼，被一个单薄的怀抱紧紧护住。 “珰珰！珰珰！” 宋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听见宋暖脚步声慌乱，直奔她而来，随后她被拽着脱离了那个怀抱。 “珰珰，你摔到没有？” 临珰呆呆看着眼前的人影，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还说没伤到，你的手擦伤了。”宋暖都要哭出来了，捧着她的掌心，轻轻吹了吹，心疼道，“疼不疼？” 湿热的气息传来，她感觉到疼，轻轻嘶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掌心：“有点儿疼。” “我们去医务室！”宋暖扶着临珰就要走，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程琰。她对这人的印象不好，但刚刚毕竟是他救了临珰，而且他好像也撞到了，“你，你要不要也去医务室。” 程琰没看她，看了临珰一眼，淡淡道：“不用。” 他说完就往楼下去，步子放得极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摔伤了。 宋暖不关心他，只想扶着临珰快速去医务室，可看到重重叠叠地台阶，犯了愁，还有四层，不能再让临珰自己走下去了。 她没问临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那个，程琰，你能不能帮忙背临珰同学下楼？” 临珰惊了，连忙要阻拦，却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 “好。” 她愣在原地，听见脚步声靠近，看着比刚才更呆了。 那股柠檬香又飘到了她身旁，她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那个身影，她还没反应过来，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 她的心简直要跳出来，她想过拒绝，也想过要挣扎，但最后还是安分地一动不动，紧缩着身子，垂着微颤的眼睫，脸色有些发白。 下楼梯的每一步颠簸，都让她无法自控地靠他更近一些，想躲都躲不了。 一直到了一楼，被放在地上，她还有点儿回不过神。 她听见他说：“我先走了。” “等等！”她下意识开口，等那束目光看过来时，她才有些紧张，“你刚刚撞在墙上了，要不要也去医务室看看？” 程琰想拒绝，他没钱去什么医务室，但看着那红扑扑的脸，他鬼迷心窍答应了：“好。” 三人一同朝医务室去，临珰和宋暖手挽手走在前面，程琰跟在后面。 此时，上课铃声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除了操场上，校园里没有什么人，一路十分安静，只有从树叶里穿过的光，因为风的作用，在胡乱跳动。 医务室里的老师正在听歌，见人来，立即暂停了音乐，起身迎接：“临珰，手是怎么了？” “摔在地上擦伤了。”宋暖帮忙回答。 “快来，我给你清理一下。” 宋暖扶着临珰坐下，把她的手放在诊疗桌上，医疗老师拿出纱布给她清理手的伤，边清理边问：“这是在哪儿弄伤的？” “楼梯上。”她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影，回眸道，“宋阿姨，是那个同学接住了我，他的头好像被撞到了，你能帮他看看吗？” 医疗老师看了一眼程琰，笑了笑：“给你包扎好，就给他看，要注意点儿，这几天不要碰水，让你姥姥一天给你换一次药，记住了吗？” 临珰点点头，收回被包扎好的手，摸索着站起来，让开位置，磕巴道：“你、你过来让老师看看吧。” 程琰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拉开凳子，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懒懒散散地坐下。 医务老师皱了皱眉，起身在他后脑勺查看，看见一个凸起的小包，轻轻戳了一下：“疼不疼？” “有点儿。”程琰疼得泪花子都要出来了，紧紧握住拳。 “有没有头晕眼花的症状？就是看东西有重影？” “没有。” 医务老师默了默，道：“确定没有吗？要是错过了最佳就诊时间可是很危险的。” 程琰如实道：“没有。” 医务老师松了口气：“行，那你们可以先回去了，这几天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就医，万一要是脑震荡那就麻烦了。” 临珰惊讶极了：“脑…脑震荡？宋阿姨，他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医务老师一看临珰，又露出温柔的笑：“后脑勺摔了一下，没有头晕眼花，就还好，不过也不排除脑震荡的风险，所以这几天要格外注意，要是下星期还没问题，那就是没事了。” “我知道了。”临珰握了握拳，“那宋阿姨，我们先回教室了。” “好，慢点儿啊，别再摔了。” 程琰先出了门，临珰在后面跟着，宋暖一直再问她手还疼不疼，她只是摇头，心绪已经飞远了。 快要到教学楼时，她没忍住，追了上去。 “程琰。”她喊。 7、第 7 章 程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没说话。 “那个，明天就是周末了，不来学校，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跟我说，我们加个□□吧。”她跑上前，停留在距离人影三四步的地方，摸出手机，找到自己的二维码，递了出去。 程琰明显顿了一下，从裤兜摸出手机，点了半天，没心没肺道：“不好意思啊，手机卡了。” 他承认，在听见临珰说要加他好友时，他是很开心的，可是当他拿出手机的那一刻，只剩下窘迫与嘲讽，他的破手机，点半天都点不动。 “没事，我从班级群里加你。”临珰很熟练地找到班级群，看到了那个黑色的头像，添加为好友，“你放学后记得加我一下，有什么不舒服的早点跟我说，我带你去医院。” 程琰收起手机，应了一声，转身朝教室去。他腿长，步子又故意迈得很快，迅速将两人甩到了后面。 宋暖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爽，但没有理由发作，上前挽住临珰的胳膊：“对不起啊，珰珰，我不该带你去计算机室的，不然你也不会摔倒。” “不怪你。”是她自己害怕程琰，步子一急才会摔倒，“是我自己没站稳，而且我这不是没事吗？就是不知道程琰他有没有事...” “别担心，应该没事的，我刚刚看到了，他脑袋后面的包没有多大。” 临珰点点头，心中还是有点儿不安，刚进了教学楼，要朝教室门口走去时，就听见了一顿破口大骂： “整天不好好学习，就会抽烟打架！现在还敢来迟这么久！你站教室门口好好反省反省吧！你爸妈给你交学费，就是让你来学校里混日子的？” 临珰被吓得一抖，摇了摇宋暖的手，小声道：“好像是数学老师的声音...” “嗯...”宋暖踌躇道，“是数学老师的声音，她在骂程琰呢。” “啊？”临珰伸着脖子朝教室的方向看，是看到门口好像站了一个人影，她连忙扯着宋暖加快步伐，“但他是为了帮我才迟到的呀，我们快去跟老师说。” 宋暖想拽住她，又怕把人弄摔了，只能小声劝：“但老师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们还是等下课再去解释吧。” 她摇头：“可是到时解释还有什么用呢？站都罚了。” 程琰听到了她的声音，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收回了眼神。 她没看到，直奔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 数学老师刚气完，还没来得及继续讲课，瞥了两人一眼：“你们俩怎么也迟到了？去哪儿了？” 临珰低着头，快速解释：“老师，我在楼梯上摔倒了，是宋暖同学和程琰同学送我去医务室的，所以来晚了，对不起影响大家上课了。” 她手包上一层白色的纱布，十分显眼，老师沉默了几秒，似乎是消了气，摆摆手：“进来吧。” 临珰没动，回眸看了一眼门外的程琰。 “程琰也进来吧。”老师又道。 “谢谢老师。”临珰小声说完，磕磕绊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很安静，她听见两道脚步声朝不同的方向去了，稍稍安下心来，摸出课本来，端正坐着听课。 课中讨论的时候，斜后排的盛夏拍了拍她的肩膀：“临珰，你没事吧？摔得严不严重？” 她小声道：“不严重，还好程琰接住了我，我只是手擦伤了一点儿。” “那就好，对不起啊，刚刚下课的时候班主任喊我去办公室，没顾得上你。”盛夏的声音有点儿自责。 “没关系，我没事的。”临珰笑笑，又和盛夏闲聊几句，转过身去。 中午放学，临珰照常和宋暖一起出校门，后面还跟了一个许伏朝。到了校门口，临珰和宋暖告别，跟许伏朝一起上了车。 “你的手怎么了？”许伏朝老早就看见了她手上的纱布，一直没好开口问。 “没事，就是摔了一下，已经包扎好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抿了抿唇。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直到了家，姥姥已经提前知道她的手摔伤了，招呼她去换个药再吃饭：“姥姥准备了一份伴手礼，你给那个男同学送去，谢谢他帮了你。” 临珰点点头：“宋阿姨说他有可能脑震荡，我已经加了他的联系方式，让他不舒服就来和我说。” “这就对了。”姥姥欣慰地点点头，包扎好纱布，牵着她去吃饭，“还有小暖，下次让她来家里吃饭。” “嗯嗯，我知道了，姥姥。” 吃完饭，她回到房间，立即摸出手机，没见程琰加她，她又甩了一个好友信息，还是没有动静，她关了手机，准备午觉后再看，可是午觉后，手机还是空空荡荡。 临珰无奈了，抵达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 她知道程琰坐在哪个方向，但是有点摸不准具体位置，她站在教室中间，走了几步，问：“程琰，你在吗？” 程琰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了，教室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他沉默了很久，看她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才姗姗道：“我在。” 临珰背着包，杵着盲杖慢慢走过去，准确无误停在他桌前，脱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礼袋：“这是我姥姥让我给你的，谢谢你今天帮了我。” 程琰没说话，也没有看那个礼袋，目光全都在她的脸上。 临珰看不见，他想看多久，就能看多久。 “你接着呀。”她的声音很细很软，明明是在埋怨，却像是在撒娇。 程琰眼中露出笑意，接住她递过来的礼袋，轻声道：“谢谢。” 他在笑着，可从声音里半点听不出来，还是那样冷漠的样子，临珰抿了抿唇，试探问道：“你能不能现再加我一下，下午就要放周末了。” “好。”程琰从抽屉里摸出手机。 这回，这个破玩意儿还挺给面子，一点没卡。他点进□□，添加高一十班临珰为好友，把她的备注改成了一个铃铛的图案。 “已经加好了。”他的声音有了点儿笑意。 “那你有什么不舒服记得跟我说，我先回座位了。”临珰快步朝自己的座位走回去，心里总觉得这个人怪怪的。 或许是因为他帮了自己一回，她忽然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坏了。但这个念头一上来，又被她打了回去，这人只是帮了自己一次，并不能抵消他的那些恶行。 晚上睡觉之前，她结束和宋暖的通话，正要放下手机时，突然想起程琰。，想了想，还是点开他的对话框，发了一句：“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十分钟过去，安安静静，没有人回消息，她放下手机睡了。第二天早晨醒来时，看到那个黑色头像上的小红点，点了进去，上面只有两个：没有。 她像完成任务一样，又发了一句“那你不舒服记得跟我说”。发完，她关上手机，起床洗漱出去玩了。 这样的对话在星期天又重复了一次，周一一早，她直接到学校，当面问他：“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程琰正在写作业，从她进来的那一刻，手中的笔就停下了。 她点了点头：“那你大课间的时候跟我去一趟医务室，让宋老师给你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但是大课间不去操场，会被记名字。” 临珰有点愣了，他这样的坏学生也会担心被记名字吗？ “没关系，我会和班长说清楚，不会记你名字的。” 她说完噔噔噔地走了，剩程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停留在讲台下的第一排位置，旁边的凳子咯吱一声被拉开，他才回过神来。 同桌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看什么呢？” 他立即收回眼神：“没什么，作业做没，借我抄一下。” “做是做了，但正确率可不保证，喏，给。” 他接过练习册，想也没想，把答案往自己的作业上抄，歘歘歘抄完后，扔给了来收作业的课代表。 下了第二节课，他老老实实在座位上等着，看着临珰磕磕绊绊走过来，他藏在桌下的手握紧了一些。 人到了他跟前：“走吧，我们去医务室吧。” 他起身，凳子发出轻微的响声低声道：“嗯。” “珰珰，真不要我和你们一起去吗？”宋暖追过来。 “不用。”临珰在宋暖耳旁轻声道，“外面有监控，他不敢怎么样的。” 两人窃窃私语完，齐齐看了他一眼。 程琰觉得有些好笑，他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可他想到自己每天都做了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看起来是挺可怕的，没有谁会喜欢一个成绩不好、整天打架的人。 8、第 8 章 程琰的面色不变，心里却沉了又沉，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到临珰跟他说可以走了，他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可以看到她圆润的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的后脑勺也很可爱。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呢子外套，衣服边缘处绣着简单的花边，下面是校服裤子，把她的小白鞋挡住了一半，看着很干净，很整洁。 而自己...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校服袖口，还是初中时的那一套，有些短了，露出一截手腕，冻得青紫；腿上的校服裤子当初买得大，现在刚刚好，还没有露出脚腕来，只是膝盖处磨损，有些泛白；再往下是那双有些开口的帆布鞋。 “快进去吧。”临珰站在门口喊他。 他缓缓走进去，哐当一声拉开椅子，坐下。 医务老师上前检查，又照例询问几句。 “宋阿姨，他的头还有问题吗？”临珰屏着气，有些紧张。 “后脑勺的包消下去了，也没有头晕眼花，应该就是没问题，不用担心了。你的手呢，让我看看。” 临珰走过去一点儿，伸出手掌，上面的伤口已经结成了软软的痂。 “痒不痒？”医务老师问。 “还好。” 医务老师点点头，叮嘱她以后多加注意，目送着她出门。 这一回，程琰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学校里的广播还在播放体操的声音，教学楼空空如也，节奏感很强的音乐下，她可以清清楚楚听见前方的脚步声，原来他们没有隔得很远。 这些天，她对这人的观感好了好多，她其实有点想去问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但在加速了几步后，还是忍住了。 算了，他们也没有那么熟。 他救过她一次，就算是和那四百八十块钱抵消了，以后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一路走到教室，外面的广播声还没有停，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临珰不怕他来做什么，拿出耳机，开始听歌。 耳机里是悠扬轻快的钢琴曲，她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直到外面一阵嘈杂，她才收起耳机，装模作样地看起书来。 陆陆续续有人进了教室，安静的教室吵闹起来。 “在笑什么？” “没什么。”程琰看了一眼同桌，压下嘴角的笑意，他只是才发现，原来乖兔子也没那么乖。 临珰还不知道自己在程琰眼里已经变成一只动物了，她正在和宋暖说话。宋暖说和盛夏还有李槐安商量好了，叫她下午放学后留在学校，她们可以一起去排练。 中午放学后，她和姥姥说好，下午放学后留在学校里，和朋友们一起去排练。 下课铃声过去好一会儿，她被三人簇拥着一起朝食堂去，准备先去办个饭卡，不然没法在学校吃饭。 “你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当时不在教室，后来才听说的。”李槐安在一旁叽叽喳喳地问。 宋暖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是珰珰差点儿从楼梯上摔下来，结果被程琰给接住了呗。” “原来是这样啊。”他点点头，挺直腰，拍拍胸脯，“以后我和你们一起上计算机课，我扶你上下楼。” “那不用了吧...我以后不去计算机教室就行了。”临珰就算对这个世界了解的不多，但还是知道男女有别的。她不太好意思麻烦李槐安，也有点难以招架这种热情，只能悄悄扯扯宋暖的袖子，向宋暖求助。 宋暖清了清嗓子，正经道：“行了行了，还是想想我们的节目吧，听说下星期就要上报了。” 盛夏附和：“是听他们这么说过，而且我还听说，下个星期要月考。” “月考？！”宋暖和李槐安异口同声，声音大得吸引了周围好多目光。 宋暖左右看了两眼，压低了声音，一脸苦涩：“真要月考啊？” 盛夏耸了耸肩：“不然呢？上学期你们又不是没经历过，这学期只是稍晚了一周而已，所以我才提议咱们课下去排练，晚自习还是用来临阵磨枪吧。” 宋暖抱着头，一脸痛苦：“天呐，我不想月考，上节课数学课教的内容我都还没弄懂，我该怎么办？盛夏你数学成绩好，你给我讲讲呗~” “给我也讲讲~”李槐安凑过来。 “行，晚自习最后一节，你们找我同桌还有临珰的同桌换位置。”盛夏一口应下。 临珰弱弱道：“你们讲，我就不听了，听也听不懂，而且我也参加不了考试。” 这可把宋暖给羡慕坏了：“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隐隐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呢？” 临珰嘿嘿一笑，连道没有没有。 “那你不参加考试，也不高考，毕业以后打算干什么呢？”李槐安有些好奇。 “可能会去国外吧，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妈是怎么安排的，自己也没有想好以后要做什么。” 以她的视力状况，几乎没有可以做的工作，甚至连一个人出门都很困难，姥姥想让她去当音乐老师，可她连门都出不了。 出国这样的事对于其他三人来说都太遥远，根本想象不到那样的生活。他们问了几句，就转移了话题，带着临珰去办了饭卡。 抢饭的黄金半小时过去，食堂空荡起来，四人办完卡后直接去窗口打饭，说说笑笑间，另外三人忽然停了下来，临珰有些奇怪，歪着头问：“怎么了？” 宋暖凑到她耳旁，低声道：“是程琰，他也在打饭，刚刚迎面走过来，我们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临珰应了一声，没太在意：“他走了吗？那不理他就行了。” 宋暖和盛夏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没说话，分别去帮临珰点菜端饭。 气氛骤然低沉起来，临珰感觉不对，直到坐下吃饭时，才开口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宋暖悄悄看了一眼远处的少年，压低声音，有些纠结道：“你知道他吃的是什么吗？” 临珰不知道人在哪儿，也不敢到处乱看，怕被发现，她偏头看着宋暖，摇了摇头。 “他就买了两个馒头，自己带了一瓶那种酱，好像是自己做的...” “这怎么了吗？”临珰懵懂地看着宋暖。 她看不见，对这个世界也不太熟悉，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宋暖抿了抿唇，道：“就是，一般人不会这样来学校吃饭，除非家里特别困难。” 临珰愣住了，她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每天吃饭有些做，上学有人接，兜里的钱随时都会被补上。想去学校了，就叫上许伏朝一起学校，不想去学校了，请个假就行。 她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一团，想象不出白馒头就酱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但她知道现在不适合开口问什么。她也像他们一样，沉默着，慢条斯理地吃下碗里鸡腿。 鸡腿做得很好，软嫩入味，可她却感觉一点儿滋味儿都没有。 吃完饭，她被搀扶着往琴房去。 轻快的曲调响起，带走她繁重的思绪，所有不愉快被抛之脑后，只剩下欢声笑语。 晚上，回到家后，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着姥姥递来的牛奶，吃着陈姨切好的新鲜水果，忽然想起来宋暖的话： 没有人会在学校吃这个，除非是家庭条件非常不好的人。 她迟疑了会儿，开口问：“姥姥，我们家是不是很有钱？” 姥姥愣了一瞬，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临珰摇了摇头，垂着眼睫没说话，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她特意注意了早餐的内容，有虾仁馄饨、蟹肉汤包还有皮蛋瘦肉粥，除此之外，还有餐后水果，车厘子和青提。 吃完饭，她照旧和许伏朝一起去学校。 到了教学楼下，她故意没从前门进，而是绕了路，从后门进，再走去前面，途中经过那阵柠檬香的位置。 程琰来得比她还早。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想看清楚那个坐在座位上的男生，但怎么也看不清，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似乎是他的后脑勺。 两列座位的中间小道上，不知道谁没收好椅子，她没注意路，腿磕在了椅腿上，疼得低呼一声。 斜后方的座椅哐当一声，随之而来的是少年清冽的声音： “你没事吧？” 临珰吓得呼吸都停了，连连摇头：“没事没事。” 她撑着盲杖绕开椅子，快步朝前去，逃回自己的座位上，缩着肩膀，似乎这样就别人就看不见她了。 “临珰，又来这么早啊。” 忽然传来的声音，差点儿吓停她的心跳。她怔了一瞬，佯装无事，笑答：“我要和我表哥一起来学校，他们班班主任要求得严格一些。” 谁都知道，临珰有一个表哥在高二一班，长得特帅，成绩还好，会打篮球，简直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 打招呼的女生转了转眼珠子，凑到临珰跟前，小声询问：“临珰，你表哥有女朋友没？” “女朋友？”临珰呆呆地看着女生，清澈的瞳孔中有一丝迷茫。 “就是，就是关系很好的女生。”女生解释。 临珰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女生露出一点儿笑意：“那你能不能帮我带点儿东西给他。” 临珰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直到被女生塞下一封信，才反应过来，快速塞进了书包里。 中午放学，她和许伏朝一起上车后，直接问：“你有女朋友吗？” 9、第 9 章 许伏朝正在放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看前面的司机正在专心开车，稍微放心了一点儿，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班有个女生今天问我了，还让我把这个给你。”临珰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他皱起眉头，没有收：“你去跟她说，我现在只想学习，不想谈恋爱。” 临珰顿了一下，噢噢应两声，收回信，有些好奇：“什么叫谈恋爱。” 许伏朝怔住，他和临珰相处不多，只知道她眼睛不好，几乎和盲人没什么两样，很多事情她都不懂，但没想到，她连这个都不知道。 其实，许伏朝不太喜欢临珰，因为他爸为了老朋友的人情，想让他以后跟临珰在一起，还有很多同学打趣喊他赘婿。他许伏朝学习文体样样都行，不需要攀附别人，凭自己的本事也能出人头地。 “没什么，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他说，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帮我拒绝掉就行了。” “我知道了。” 临珰没再说话，把信塞回了书包里，下午和同学说清楚后，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她没放在心上，也没有再纠结什么叫谈恋爱，什么叫女朋友。 放学过后，她照旧和宋暖他们一起去琴房，留在学校上晚自习。 今晚是英语老师在，晚自习还没开始多久，她就被英语老师叫了出去，一起被叫出去的还有李槐安。 老师前脚刚出门，教室后脚就窃窃私语起来，聊天的、吃零食的、看闲书的都有。 程琰没加入周围的闲聊，捧着英语书的单词列表，不知道在干什么。 前桌的男生问同桌：“你说，英语老师把他们叫出去干什么？” 同桌漫不经心道：“估计是开小灶，或者有什么比赛活动呗。” “不是我说，这李槐安和临珰走得忒近了，恨不得天天黏人家身后，看不出来还是个大情种啊~” “你可是收过别人东西的，好意思在人家背后说人坏话？”同桌瞥了他一眼。 “这也不算什么坏话吧？”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她挺纯的，连什么是谈恋爱都不知道，要不是她眼睛有问题，我都想追她。” 同桌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你知道她家里多有钱吗？人家眼睛有没有问题，你都追不上。” 男生耸了耸肩：“能多有钱？” 同桌道：“你看她穿的鞋子，都没有logo是吧，但款式一看就是国外的那个小众品牌，均价不低于五千，她还一天换一双。” 男生惊了：“这么贵？我看她经常坐四个圈来，还以为只是一般有钱。” “那估计只是低调...” 前面的人还在说什么，但程琰一个字也听不清了，他是知道临珰家里挺有钱的。他关注她好久了，知道她有钱，才会去找她借钱，但没有想过她家会这么钱。 他低头看着单词列表，只觉得，那一个个单词拆分成了字母，围绕着他转，将他困在了里面。 很快，英语老师走进来，教室里又安静下来，所有的一切又开始与他无关。 宋暖也很好奇临珰出去干嘛了，一下课立即凑到她身旁去问。 “老师说过段时间有一个英语朗诵比赛，让我和李槐安组队参加。” “噢噢噢，那挺好的啊，你们在哪儿比，我到时候去给你们加油！”宋暖蹲在她座椅旁，兴致极高。 她有点儿犹豫：“我只是听力和记忆力比较好，但真让我去参加什么英语朗诵比赛，我不行的，我连那些单词的意思都弄不懂。” 宋暖摆了摆手，宽慰道：“害，这是比朗诵，又不是比翻译，只要你发音标准，背诵流畅就行了，没人在意你懂不懂的。再说了，不还有我在吗，你要实在想弄懂，等你们选好比赛内容后，我帮你翻译！” 临珰弯了弯唇，小声道：“谢谢你，宋暖。” “不谢不谢。”宋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们就约好下周周末，我给你翻译，这周就算了，下周要考试，我还是赶紧临阵磨磨枪吧...” 临珰看不见宋暖脸上的苦涩，但听出来了，忍不住也低笑起来：“那你加油。” “行，我再回去背背课文。” 月考这样的事，与临珰是没有关系的，她的眼睛看手机都费劲，更别说是盯着密密麻麻的试卷看几个小时了。考试的那几天，她直接请了假，没去学校，等周末见到宋暖时，就听到她一阵哀嚎。 “完了完了，我数学好多题都不会，肯定连及格都难。” 临珰对数学也是一窍不通，她跟着宋暖走进奶茶店，耐心地听宋暖吐槽了半个小时，那些题是多么变态。 两人抱着奶茶，喝了半杯，翻开笔记本，准备开始着手翻译时，临珰的手机响了她从书包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提示，又看了宋暖一眼。 “谁啊？”宋暖伸着脖子，没看清。 “李槐安。”临珰小声道，点开语音通话，聊了几句，报了地址，然后挂了电话。 宋暖确认电话挂了，才问：“他也要来啊？” 临珰点点头：“他说刚好和我一起练习一下，上个星期一直都在准备月考，都没有什么练习的机会。” 宋暖皱了皱眉，抿了口奶茶，面露犹豫，低声道：“珰珰，李槐安是不是喜欢你呀？” 临珰没怎么在意，把手机放回包里，拿起笔，双手规矩地放在桌上，准备听宋暖讲英语。她波澜不惊：“应该吧，我也挺喜欢他的。” “啊？”宋暖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你也喜欢他？” 临珰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淡定道：“对啊，他人挺好的，这次英语朗诵，还是他向英语老师推荐的我。” 她一把抓住临珰的手，惊得声音都有些颤了：“你你你，你真喜欢他？” 临珰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不过你放心，在我心里面，还是最喜欢你，你永远都排第一位，是我最好的朋友。” 宋暖深深呼出一口气，一手抚心口，另一只手拿起奶茶，猛吸一口，低声道：“你真是差点吓我一跳，你说的和我说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临珰眨了眨眼。 “反正就是不一样，你以后有了真的喜欢的人就明白了。”宋暖拿起笔，打算绕过这个话题。她和临珰相处这么久，知道临珰对很多事都不了解，她从内心底觉得，像临珰这样的女孩，还是不要谈恋爱的好。 她说：“总之，你千万别和李槐安说什么你喜欢他的话，不然他会误会的。” 面对宋暖，临珰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毅力。她想，宋暖是自己的好朋友，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肯定是有道理的，自己记住就行了。 “行，我记住了，我们开始看英语吧。”她拿起笔，等待教学。 宋暖欣慰，分一个耳机给她，音频上念一句，她就暂停一下，给临珰讲解一句。 临珰和李槐安选的朗诵内容是泰戈尔的生如夏花，句子并不长，单词也不是很难，但翻译起来却是要了老命。好多地方都是意译，宋暖解释不来，只能照本宣科，一通讲下来，两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算了，还是等李槐安来吧。”宋暖往后一靠，瘫坐在软椅上，像一摊泥。 “没事没事，我已经有一点儿印象了。”临珰安慰她。 她倒是心宽得很，就自暴自弃了两分钟，就抛到了脑后，拿着手机和临珰商量吃点什么：“我想吃薯条，还有炸鸡，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临珰摇了摇头：“我都行，我早上吃了饭，现在不是很饿。” “行，那我就点小份的。” 宋暖拿起手机歘歘歘点好，刚放下手机，一抬头，看见李槐安从门口进来，正在左右张望。她连忙朝他挥了挥手：“我们在这儿。” 一听这声音，临珰也知道是李槐安来了，收了收桌上的东西，腾出一个位置来。 “你们学到哪儿了？”李槐安径直过来，坐在两人对面，放下书包，摸出纸笔。 “我也想教，但实在不会，还是你来吧。”宋暖耸了耸肩，起身把位置让给他“你要不要喝点儿什么，我去给你点。” 李槐安也不客气，抱着笔记本坐到宋暖位置上，随口报了一个。 宋暖把书挪到对面，起身去点。 “那我们从第一句开始？”李槐安点开平板，放大单词，开始一个个词给临珰讲。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没有戴蓝牙耳机，而是挂了一个有线耳机，两个人一人一个，要是坐得远了，稍微一动，耳机就会掉下来。 临珰没想那么多，朝他身边挪近了一点儿，听着他低声讲解： “看到没，这个单词最后这个字母和这个单词首字母连在一起，可以连读，所以听起来是这样的。” 临珰恍然大悟，愣愣点了点头。 恰好这时宋暖走了过来，看到临珰和李槐安坐得很近，想开口提醒，但又看到她学得那么认真，又忍了下去。她把饮品递给李槐安，坐在两人对面。 李槐安说了声谢谢，继续教学：“你再听一遍。” 耳机里的标准英音和宋暖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临珰听见宋暖接电话，话只说了一半，就卡住了。 她抬头看去，只见宋暖呆立原地，怔怔看着窗外。 10、第 10 章 临珰有些好奇，也转头朝落地窗外看去，眼前却是模糊一片。她问：“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宋暖和李槐安都没有说话，没过一会儿，一个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您好，您的外卖。” 临珰惊讶地抬头去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少年也看了他一眼，接着外卖手提袋被放在了桌上，那道身影走远了。 依旧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过了好一会儿，临珰小声问：“刚刚给我们送外卖的，是程琰吗？” 宋暖缓缓坐下来，打开外卖袋，拿出里面的小吃，递给她，低声答：“是。” 她接过鸡翅，没有吃，皱着眉头，忽然想起来，那天下午放学后在食堂里，他们也遇到了程琰，她知道程琰家里条件好像不是很好，但她只是惦记了两天，就抛去了脑后。 “程琰家里是不是很困难？”她缓缓开口问。 宋暖咬了一口薯条，道：“好像是吧。不过，我们都还没成年，他怎么会出来送外卖？我看着这外卖员的名字也不姓程啊？” 临珰看不清，但还是伸头看了一眼：“是不是帮他爸爸或者妈妈送的？” “程琰是单亲家庭。”李槐安忽然开口。 临珰和宋暖一起看过去，宋暖问：“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在办公室，听老师们闲聊提起的。”李槐安说完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我是帮英语老师改卷子，不小心听到的。他妈妈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他爸爸和他两个人。” 又是一阵沉默，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十分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讲解英语，一直到中午，各回各家。 吃完午饭，临珰坐在床上时，又想起来那个清冽的声音，她有好多问题，急切地想找人询问，寻找了一圈，能问的也就只有宋暖一人。 她起身，坐到书桌前，看着窗外的长出嫩芽的树，发了一条信息给宋暖，很快收到了语音通话，电话那边传来宋暖的声音。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临珰垂着眼，手指无意识翻阅着书本的纸张，低声道：“就是，那天听你说程琰家庭条件不好，我发现我好像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个世界。” 要是别人说这话肯定会被宋暖定义为凡尔赛，但是临珰说这话，宋暖是能理解的。她知道，临珰很小就有弱视的症状了，甚至连人的脸都看不清楚，更别说了解别的事了。 “你家庭条件真的挺好的，那个三角钢琴，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 这一通电话，足足聊了一个小时，直到临珰挂断电话，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她好像对这个世界了解的更多了，又好像更模糊了。 宋暖说，程琰那样送外卖，一天最多挣一百多。而自己，随便从兜里就能掏出几百块钱，还是姥姥担心她被人抢钱，才放得不多。 她想，程琰问她借钱，或许是真的因为有什么困难。 她忽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很多疑问，连陈姨也看出不对劲来。 在吃早餐前，在她问出口前，陈姨先开口问了她：“珰珰又要问今天早餐的价钱了？” 她拿着筷子，点点头：“陈姨，我们早餐花了多少钱？” 陈姨笑着，给她盛了一碗海鲜粥：“蟹是两百多一斤，虾是六十多一斤。” 临珰心中喃喃一遍，两百多一斤，程琰送一天外卖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宋暖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程琰这样的人。 体育课，她们俩站在操场旁的观众台上，双臂枕在围栏上，看着一个又一个同学从跑道上跑过去。 春天，温风和煦，白色玉兰花在高处盛放，影子映在跑道上，摇摇晃晃。 “如果，有一个人做了坏事，但是是迫不得已的，你会原谅他吗？”临珰缓缓开口，眯着眼睛看着远处。 “坏事就是坏事，有什么迫不得已，就算是迫不得已，也是坏事。”宋暖懒洋洋回答。 “是么？”临珰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宋暖说，怕一说出来，宋暖就知道之前问自己借钱的人是程琰。 如果程琰真的是有什么困难，这样让别人知道，他会很难堪的吧？ “程琰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宋暖直起身来，转头看着她：“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她也直起身来，扶着椅背坐下，从容道：“周末看到他后，我就一直在想他的事。” 宋暖坐在她身旁，有些好笑：“所以你那天突然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他？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他家庭条件不好，又不是你造成的。” 她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乱，如果程琰没问她借过钱，那她会同情他一会儿后就忘了。但是借钱这事，让她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 “如果有一个人他做了坏事，但是破不得以的，这个坏事的影响也并不大，并且他知道自己错了，你会不会原谅他。” 宋暖支着脑袋，看着远处，想了想，答：“既然这个坏事的影响不大，他又知道知道错了，那他跟我道歉，我应该会原谅他吧？” 道歉？对啊，程琰也没有来道歉，也没有承认错误，这才是最要紧的。 “我知道了。”临珰想通了，如果程琰来道歉，她就原谅他，如果不来道歉，她就不原谅。 “想明白了就好。”宋暖拍拍她的肩，苦着脸，“唉，可能明天就出成绩了，我也就潇洒这么一会儿了，等明天就要回家挨骂了。” 临珰安慰宋暖一节课，让她不要担心，至少还有一下午可以潇洒，但没想到，下午刚到教室，就听说成绩已经出来了，只是成绩单还没贴出来。 一整个下午，三个课间，临珰被宋暖拉着去了办公室门口看了好几次，都没等到成绩单。直到放学，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成绩出来了，顾不上吃饭，临珰又被拽走了。 办公室门口围了好多人，乌泱泱的一堆，临珰被拉着往里面挤，只听到宋暖一直在喊：“让一让，让一让。” 很快，她跟着宋暖到了最里面，看到了那几张印着排名的的a4纸。 a4纸上的字太小，她完全看不清，只能紧紧跟着宋暖，听她念叨：“我这个成绩，就别从前面看了，浪费时间。” 临珰有点想笑，用力抿住了唇。 “宋暖...宋暖...在哪儿呢？在...在这儿！语文119，数学98...” 临珰听着她嘀嘀咕咕半天，被她拉着朝教室走去。 教室里，盛夏和李槐安也刚看完成绩，在等他们俩，盛夏问：“宋暖，你考得怎么样？” 宋暖叹了口气：“无功无过吧，1000多名，我爸还不至于打死我。” 几人忍不住笑，她也不生气：“你们考得怎么样？我刚刚从后面看的，都没注意。” “我排98，盛夏排27。”李槐安答。 “天呐，人与人的差距也太大了，这个名次是我想都不敢想的，那明年分班你们两不就稳了？肯定能去火箭班。”宋暖拉了个凳子，咚得坐下来。 “你慌什么，你不是要走艺术？文化课也不用考那么高。走吧，去吃饭吧，吃完饭继续去练琴。”盛夏边说边往外走，“现在考完了，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宋暖想想觉得也对，跟着起身，拉着临珰跟上去：“罢了，以我的脑子考这么多已经不错了，还想什么自行车呢？” 盛夏转过头看她：“你就是没认真，又不是智商不行。” “你可别帮我挽尊了...” 几人又是一阵笑。 吃完晚饭，几个人一起朝琴房去，商量了好一阵，还是决定这个节目的表演只要宋暖和临珰，盛夏和李槐安当幕后人员。 临珰在练习曲子，宋暖在压腿，盛夏和李槐安坐在角落里讨论服装、舞台布景。 钢琴在窗边，落日余晖洒落进来，映在临珰的侧脸上，给她打了一层金光。没有人看这里，她也没有注意到外界，一心徜徉在音乐的世界里，直到窗边落下一道阴影，她转头看去，没有看清。 但是她感觉到，那道影子也在看她。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在黑白琴键上纷飞的纤细手指停了下来，音乐也随之暂停，外面有广播传来的音乐声，曲调欢快动听，不知道歌名是什么。 临珰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想去问问那个停留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事。 “门没锁，你要是用琴的话，直接进来就行。”她边解释边推开玻璃窗。 在窗户打开的那一瞬间，晚风送来一阵淡淡的柠檬香。 临珰开窗户的手乍然收紧，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是又要来问她借钱吗？要不要喊人？宋暖她们就在琴房里面。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打算，如果这人再问自己要钱，那她就趁给钱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让这人当场现原形。她悄悄呼出一口气，又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11、第 11 章 窗外的人沉默了几秒，用一种很低沉的声音，说：“你弹得很好听。”夕阳罩下来的时候，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 临珰愣了两秒，迟迟道：“谢谢...” 窗外没再说话，落下来的阴影缓缓移动，走远了。 她不自觉地朝前走了两步，趴在窗台上，伸着脖子朝外看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珰珰！你在和谁说话呢？” 宋暖的声音将她拉回神来，她收回脑袋，走回到钢琴前，手指寻找琴键的位置，嘴上回答没谁，脑袋里却在想着程琰的事。 直到预备铃声响起，她跟着几人一起出去，拉着宋暖故意落后了几步，偷偷问：“暖暖，程琰考得怎么样？” 宋暖脚步一顿，皱着眉看她：“怎么又提起他了？”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刚刚看到从琴房边路过。” “他来琴房干什么？”宋暖感觉有些奇怪。 临珰也一样想不通，她还以为是来找她麻烦的，没想到只是夸了她一下，她没有自恋到那种地步，认为别人是专程来看她的。 “可能只是路过吧。”她说，“之前你不是说他成绩不好吗？我忽然就想起来这个事儿了，随口问问。” “行，那我陪你去看看，刚好我再去看看我的成绩。”宋暖朝前面嚎了一嗓子，让他们先去教室。 李槐安转过头来看：“你不是看过成绩了吗？怎么又要去看？” 宋暖张口就来：“又忘了，再去看一眼，不然心里不踏实。” 李槐安和盛夏没再说什么，朝教室去了，宋暖拉着临珰朝办公室旁边去。 这会儿快要上课，没有什么人来看成绩，零星几人也朝教室去了，宋暖和临珰直接扒在成绩单上一个个找过去。 从后往前看，很快找到了程琰两个字。 “找到了。”宋暖的指尖戳着那个名字，往后划去，“排在1780名。” “全年级一共多少人？” 宋暖往下看去：“2281人。” 临珰点了点头，讷讷一声：“那还是真差啊...” “走吧，回教室吧。”宋暖拉着她往回走，“要我说，这个程琰吧，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以前可能是我们误会他了，不过你也没必要那么把他放在心上。” “我没把他放心上，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忍不住就会想到他，可能是因为老是莫名其妙地碰到他吧...”临珰越说越心虚，连声音都变小了。 宋暖皱着眉，扭头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她淡定摇头：“没有啊，我不喜欢他。” 宋暖松了口气：“那就好，虽然他可能没有那么坏吧，但你们不般配，你还是别想他...” 说到这儿，宋暖忽然停下了脚步，临珰来不及刹车，一头撞在她背上。 “你怎么突然停下了呀。”临珰揉着额头，语气有些嗔怪。 宋暖没说话，有点儿尴尬地看着走廊拐角处的男生，不知道他站在那儿多久了，是不是把她们的话全听完了，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跟他打招呼。 她把临珰拉到身边，偏头小声问：“程琰在前面，我们要不要打招呼？” 临珰愣了一下，脸蹭一下红了。她以前从来没有在背后说过别人的坏话，而且还被人逮个正着，她也觉得很尴尬。 “打吧...”她牵着宋暖，佯装镇定地走过去，朝着那道瘦高的影子微微点头。 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听见了，只拉着宋暖匆匆绕过他，直直奔向教室内，小声和宋暖说，以后还是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了。 尴尬了一个晚上，临珰才把这事儿给忘了，第二天大部分的课都是在讲卷子，临珰没做，也听不明白，坐在座位上发呆。 有的老师很好，讲讲卷子，一节课就过去了，有的老师，骂人都要骂半节课。 临珰趴在桌上，躲在讲台下，不敢抬头去看，只听见政.治老师在讲台上不停地骂。半节课后，老师骂完了，开始发试卷。 果真，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小声抽噎的女声，一边哭一边来捡卷子。 她很想安慰她们几句，但一看坐在讲台上不动如山的老师，她又闭紧了嘴。 “哭就对了，我要是考这么点儿分数，我也哭。”讲台上又传来老师浑厚的声音，不知道他是不是心有内疚，又补充了一句，“哭说明你们还有救，还有廉耻之心。” 临珰不知道这话能不能安慰到那些不及格的同学，反正她听得是一阵头皮发麻。 讲台上念到了宋暖名字，她政治还可以，这次考了八十多，快九十。临珰冲她笑了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知道她肯定也笑了。 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程琰。” 老师点到名字，没有报分数，直接把卷子从讲台上扔了下去。 临珰听见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停在了身边，然后蹲下身去。 “我的卷子掉在你脚边了。” “啊？”临珰猛得抬起腿，弯在椅子下。 她刚刚一听到程琰的名字，就被吸引了注意，完全没有感觉到卷子落在了脚边。她看着他伸出手，捡起那张卷子，然后抬起头，看着自己，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她双手撑在椅子边缘上，不知道心为什么跳得有点儿快。 那道身影没再说话，起来、转身、离去。 试卷发完，一节课已经快要上完，老师刚讲完一道选择题，下课铃声就响了，临珰还没回过神来，宋暖就凑过来了。 “吓死我了，还好我政治还可以，不然就要被骂了，我看她们好几个女生都被骂哭了。” 临珰点点头，虽然她没考，但是感同身受了：“我刚刚听见她们哭了，政治老师也太那个了一点儿。” 宋暖嘘了一声：“谁让他是年级主任呢，他也不是针对我们班，听说他带的那几个班都被骂了，希望我们高二别再遇到他就行了。” 临珰赞同，她知道政治老师可能是恨铁不成钢，但是她还是觉得那样的话有点太过伤人了。 两人正聊着呢，门口忽然传来班主任的声音：“这几个同学跟我来一下办公室，盛夏，李槐安，临珰......” 12、第 12 章 “有我欸。”临珰新奇地看着宋暖，“叫我们过去做什么呢？” “不知道，不过没有我。”宋暖蹲在临珰身旁，伸着脖子看，“我看她好像是乱点的呀，一列一个，这是干什么呢？” 话音刚落，班主任已经点完人了，解释两句：“下节是我的课，可能要耽误两分钟，语文课代表组织下纪律，先预习下第二单元，不要吵闹。” 语文课代表应了一声。 “点到名字的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临珰看了一眼宋暖：“那我先去了。” “行，你慢点儿啊。”宋暖叮嘱。 “行了，有我在呢，不用担心。”盛夏刚好走过来，牵着临珰往外走。 刚上课不久，有的教室已经开始讲课了，有的教室还在吵闹，临珰和盛夏走在走廊上，忍不住问：“班长，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盛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等去了就知道了。” 临珰没再多问，和盛夏、李槐安凑成一团，从办公室门口挤了进去。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班主任和他们这几个十班的学生。班主任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两份材料纸递给盛夏，解释： “是这样的，要选贫困生了，我们班的名额只有五个，其余四个名额都已经定下来了，就这最后一个名额，我实在不知道给谁，所以叫你们来看看。” 几人对视一眼，听班主任接着往下说：“你们几个都是班里比较听话的学生，思想比较成熟，应该能给一个公平的选择。班长，你把这两个人的申请材料读出来给大家听一下，切记都要保密，不许往外说。” 众人点点头，等着盛夏念材料。 盛夏早就浏览过一遍，念起来十分顺畅，第一个材料是一个男生，临珰和这人不太熟，但听材料说他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母亲工作，但母亲又身有疾病。 申请书写得很有文采，临珰听着都有点想哭，想象不到下一个同学家里是有多困难，才能让老师在两人之间纠结。 正想着，盛夏已经开始读下一份材料。 “各位领导与老师，你们好，我是高一十班的程琰...” 临珰愣住了，连眼珠子都没动了，她怔怔听完了这份申请报告。 这份报告不像上一份那样能引人共情，只是客观地讲了一下家里的情况，甚至很快就念完了：母亲去世了，父亲工资低微，住在城中村棚户区... 凭心而论，如果是仅凭这两份申请书，临珰会毫不犹豫地选第一个，但是... “大致的情况你们也已经了解过了，这两个同学也跟你们相处大半年的时间了，希望你们能给出一个公正客观的选择，让更困难的学生能够得到国家的帮助。” 被叫来的几个学生心中都有些沉重，郑重地点点头。 班主任一脸欣慰：“现在，不许讨论，你们一个个过来，告诉我你们选择的结果。如果选邓嘉就用手指比1，选程琰就用手指比2，过程中不用说话，比给我看就行，排队吧。” 临珰拉着盛夏退到了一边，李槐安也跟了过来。 她悄悄回望了一眼班主任，偷偷朝两人比了一个2。 李槐安是知道为什么的，没有犹豫，去排了队，选了程琰；盛夏心中有些摇摆不定，但知道临珰的为人，也知道临珰和程琰没什么关系，于是也选了程琰。 而临珰是最后一个过去的，她到班主任跟前时，其他的同学已经出了办公室，在外面等着。 “你选谁？”班主任问。 临珰毫不犹豫比了个2。 听见钢笔划过纸张，留下了什么，她迫不及待问：“老师，我能问一下，谁的票数多吗？” 班主任放下笔，直接道：“邓嘉7票，程琰3票。” 临珰皱了皱眉：“老师...” “临珰同学，老师刚刚可是看见了，你和别的同学私下讨论，让他们选程琰。” 班主任声音平静，似乎并没有生气，但临珰有些紧张了，手心都出了汗，磕磕巴巴解释：“老师，程琰家里真的很困难。” “你和他很熟吗？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很熟...”临珰红着脸，摇了摇头，急急补充，“老师，我和程琰不熟，但是我知道他周末在送外卖，我也不知道邓嘉同学家庭条件怎么样，但是他肯定不用周末去送外卖。” 班主任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要走：“我知道了。” “老师！”临珰着急拦人。 “你放心，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你说的事我会去了解清楚，如果程琰家里真的比邓嘉家里困难，我会把这个名额给程琰的。” 临珰放下心来，低声道：“谢谢老师。” 班主任笑了一下，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行了，去上课吧。”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盛夏和李槐安还在外面等着，小声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沉默，没有说话。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和宋暖在操场上散步时，她还有点儿心不在焉。 “你已经帮他说了，这就行了呀，后面到底选谁，我们也控制不了，万一邓嘉家里真的比他家里更困难呢？”宋暖倒着走，看着她，低声劝解。 “我知道。”她抿了抿唇，“你觉得邓嘉和程琰谁家里更困难？就，单凭第一印象。” 宋暖思考了会儿：“我觉得吧，从穿着打扮上来看，肯定是程琰更困难的。” 临珰的注意力歪了：“还能从穿着打扮上看出来吗？” “对啊，邓嘉呢，虽然也挺朴素的，但是他的鞋子书包什么的，还是一些小牌子，虽然不贵吧，但是对比程琰来说好多了。程琰的鞋子、包都是那种杂牌，他的校服都短了不少，但是没有买新的。” 校服都短了不少？ 临珰想象不出来那个样子，她追问：“那别人也能看出来吗？” 宋暖不假思索道：“肯定能啊，他们男生聊得最多的就是鞋子和游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那他们为什么不选他？” “可能是因为他成绩不好吧...”宋暖放慢脚步，没再倒着走，转过身来，和临珰并排，“都是贫困生，一个学习成绩还不错，另一个抽烟打架，要是你和他们都不熟，你选谁？” 临珰沉默了，要是她，她肯定也选邓嘉，总比把钱发给程琰，被程琰拿去买烟得好。她有点后悔了：“我是不是不该让他们选程琰？” 13、第 13 章 宋暖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也没说错啊，程琰确实是在外面送外卖，而且确实比邓嘉困难。至于最终选谁，老师应该会公平选择吧，你别想太多了。” 倒也是这个道理，临珰没再纠结，反正她不是收了程琰的好处，反而还被程琰打劫过。 然而，第二天，她就从书本里摸出了两张纸币。 她有点儿不敢相信，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板书的老师，悄声问同桌：“这是不是二十块钱啊？” 同桌怔然：“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她快速收起钱，一下课就找到了盛夏，询问贫困生的事，盛夏只说结果还没出来，她更疑惑了。 这难道不是程琰发现她帮忙，然后良心发现塞给她的？ 如果不是，那就是程琰还她的钱。 她揣着那二十块钱，忽然想到程琰送外卖这事儿，心中一下变得不是滋味儿起来，一个想法在她脑中产生：难道程琰是周末去打工是为了还钱？ 上一次，收到二十块钱，她还以为是程琰故意戏弄她，她从来没有想过，还二十，是因为程琰只能拿得出来二十。 晚上，她窝在被子里，看着那四张皱皱巴巴的纸币，脑子里全是程琰的声音和声影。 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难以言喻的困难？ 临珰垂下眼，把纸币塞到课外书里，拿出手机，点开□□，找到聊天列表里的黑色头像，点开聊天界面，停了几秒，又关上了。 算了，如果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这样直白地问他，可能会让他更难堪。 她能做的就是不和他计较了，原谅他了，就当这事儿没有发生过，她不会跟别人说，以后也不会用带着偏见的目光去看他。 这么一想，她心里舒服许多，没有再去关注程琰的事，一心都扑在科技艺术节的表演和朗诵比赛上。 朗诵比赛比科技艺术节要早，她只能先准备朗诵比赛的事，就连计算机课的时间也没放过。 周五，计算机课上，她和宋暖、李槐安坐在一块儿。 计算机老师随便上了几分钟课，让同学们自己操作去了，临珰抱着个小本子坐在李槐安和宋暖中间，听他讲接下来的内容。 上次只讲到生如夏花的第二节，现在刚好讲第三节，还是和周末一样，一人耳朵里戴一只耳机，音频放一句，李槐安讲一句。 “loveisapoolofstrugglingblue-grennalgae.” 李槐安在她身边重复这一句，她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说爱是一潭挣扎的蓝藻？”她觉得她对爸妈没有这样复杂纠结的感情。 “这里说的可不是爱，是爱情。”宋暖伸头过来解释。 “爱情？”临珰有些迷茫，“什么是爱情。” 刚刚李槐安带她翻译第一句的时候，她就想问，但又怕李槐安觉得自己事儿多，这下宋暖开口，她就忍不住问出来了。 “嗯...爱情就是，你爸妈那样就是爱情，就是两个陌生的人在一起，组建家庭。” 临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是我感觉他们的感情挺好的呀，也不像什么挣扎的蓝藻。” 这个问题把宋暖也难倒了，她搬出大人的经典语录：“我也说不清楚，反正等以后你经历了就明白了。” 临珰没再问，转过头去，继续学习：“你继续讲吧。” 她没看见李槐安微红的耳根，但坐在斜对面的程琰看见了，他甚至在听到那句英文的第一时间，就打开了电脑，输入进中文，找到了这首诗的原文。 他耳朵听着对面的李槐安念“asdesolatemicro-burstofwind”，目光一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翻译，心里想的是斜对面的人。 “爱情，是一潭挣扎的蓝藻，如同一凄微的风，穿过我失血的静脉，驻守岁月的信念。” 临珰没懂，他却好像有点懂了。 下课铃响时，临珰刚好学完最后两段，跟着李槐安和宋暖一起下楼。 李槐安站在楼梯阶梯上，要背她：“没事的，我力气挺大的，可以背你下去的。” 她一直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下去的，上次只是个意外，这样太麻烦你了。” 说着，她已经扶着栏杆往下去了，宋暖连忙跟在一旁扶着她。 这一回，没有程琰吓她，她果然没有再摔倒，虽然是慢了一点儿，但也在上课之前到了教室，还再三给李槐安道了谢。 宋暖本来想找她说点儿什么，但一下课就放学了，没来得及说，下午第一节课刚下，她又和李槐安去办公室，又没找到机会，等找到机会时，班上已经传开了。 星期一一早，宋暖火急火燎地赶来教室，一屁股坐在临珰身边，气道：“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说？” 临珰一脸懵：“怎么了？” 宋暖刚要说点儿什么，早读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她皱了皱眉，起身离开，留下一句：“体育课再跟你说。” 14、第 14 章 操场跑道上，临珰和宋暖慢悠悠地散步，她还惦记着早上的事儿，主动提起：“你早上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宋暖把她拉到一边：“你知不知道，班上都传开了，说你和李槐安在一块儿了，在谈恋爱。” 她歪着头，睁大清澈的眼眸，问：“什么叫谈恋爱？” 宋暖顿住了，自暴自弃地拍了下脑袋：“我的祖宗啊，谈恋爱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做一些亲密的事。” “那我们之间不比我和李槐安之间亲密多了，为什么他们不传我和你谈恋爱？” 宋暖看着那双清澈到近乎愚蠢的眼眸，简直快疯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恋爱都是异性之间谈的，异性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临珰点点头，自信道：“我知道，我是女生，那种声音比较粗的，是男生，男女有别，我不能和他们走得太近，也不能让他们触碰身体。” “对对对！”宋暖差点儿高兴得从地上跳起来，她想，幸亏临珰还知道这些，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谈恋爱就是，默认对方可以做这些事，比如牵手，比如亲吻。” “为什么？我妈妈说，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碰的。” 宋暖刚吸上来的那口气又全没了，她能理解临珰父母这么说的原因，毕竟临珰看不见，只有这样才能让临珰保护好自己，但这大大提高了她解释的难度。 她解释不清了，只能来简单粗暴的那一套：“总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和李槐安走得那么近，高中生谈恋爱属于早恋，是违反校规的，会被记过甚至会被开除。” 说到违反校规，临珰就明白了，虽然她没有和李槐安早恋，但是别人这样传谣言，说不定老师会知道，会惩罚他们。 “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尽量离他远一点儿。”临珰郑重承诺。 “这样就对了，反正我是不会害你的，以后计算机课，咱们别和他坐一起了，也不要他扶了。” “好，我听你的。” 对临珰来说，宋暖是最好的朋友，有宋暖陪着就行了？至于李槐安，也是朋友，但不是最好的朋友，让她在这两人中间选一个的话，她肯定要选宋暖。 不过，她并没有把流言当一回事，她想象不出来这种事有多严重，直到晚上放学时许伏朝提到这个事情。 “我听我们班的同学说，你在和你们班的男生谈恋爱？” “没有，他们是瞎传的。”临珰坦然道。 许伏朝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有说谎后，又道：“不管他们是不是瞎传的，我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让姥姥知道这件事，否则你会挨骂的。” 她怔了一下，想到宋暖说的违反校规，大概明白了，要是她真的早恋了，说不定姥姥真的会骂她。 “我知道了，我真的没有和他谈恋爱，我以后会离他远一点的。” 许伏朝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厌烦，没有再说什么。 临珰已经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打算再和李槐安一起练习朗诵时，主动跟他提起这件事，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但这么重要的事，她肯定要和宋暖商量一下。 课间，她抱着宋暖的胳膊撒娇：“暖暖，你就和我一起去嘛~” 宋暖拒绝：“不行不行，这是你们俩的事，我去不合适，你跟他好好说说就行，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去了反而让人家尴尬。” 她抿了抿唇，有些无奈：“行，晚上是英语晚自习，我肯定要他去办公室练习的，到时候我跟他说。” “说什么？”盛夏突然走了过来。 宋暖正要说没什么，没想到临珰先开了口：“就是最近班上不是在传我和李槐安谈恋爱的事吗，我先找他说清楚，以后避避嫌。” 宋暖没想到临珰这么直白，盛夏也没想到临珰这么直白，两人默默对视一眼，一起在心里为李槐安点了蜡。 谁看不出来李槐安喜欢临珰，只可惜，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啊。 “挺好的，说清楚也挺好的，免得别人说闲话。”盛夏接了一句，马上跳过这一茬，“我来是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先听坏的吧。”宋暖决定，临珰没意见。 盛夏道：“坏消息就是下周就要筛选节目了，这一轮要是选上了，科技艺术就能选上。” “下周？”宋暖和临珰异口同声，“下周也太快了一点儿吧，我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盛夏摊了摊手：“我也是才知道的，不过这次选节目不要求服装妆容，就是表演一下大致内容就行了，下周三吃完晚饭就要去，一直弄到晚自习结束，到时候我给你们请假就行。” “好吧，那好消息呢？”宋暖问。 “好消息就是，其他班的贫困生名额没用完，给我们班匀了一个，邓嘉和程琰都能报上贫困生。” “真的吗？太好了！”临珰兴奋道。 宋暖却是有点无语，这对程琰算是好消息，但对她们来说，也就一般一般，她实在想不通临珰为什么对程琰的事那么上心。 “是真的，一会儿语文课，班主任就会来公布名单。” 临珰开心地等待。 这样一来，就两全其美了，本来他们票选出来的邓嘉能有贫困生补助，她提出来的程琰也能有，她就不算是做错了什么。 她翘首盼望着语文课快点到来，一直等到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念出程琰和邓嘉的名字，她心中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下。 “没有人对这次贫困生名单有问题吧？”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问，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说话，转身开始板书讲课。 临珰开心极了，她觉得班主任真的很好，连朗读课文时都提高了声调，但后排的程琰却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从初中开始，他从来没有选上过贫困生，这一次他也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只是有这个机会就报了名上去。 他巡视着班上的同学，除了和他做过同桌的那两个男生，他在班上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他不认为这种需要做选择的事，会有人选他。 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但有钱总是好的，至少他问临珰借的钱，能先还上一部分。 他想，等钱下来，他就第一时间还给她。 想着，又忍不住朝讲台处看去。 已经下课了，她又在和宋暖说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她笑得很开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可惜，自己的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他习惯上盯着前面的位置看，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总是忍不住地就想看到她。 晚自习的时候，人不见了，他皱了皱眉，才想起来今晚又是英语老师的自习，估计是和李槐安一起练英语去了。 他又听见身旁有人八卦： “李槐安真和临珰在一起了啊？” “不知道啊，我听他们是那么传的，你没看他们上计算机课的样子，隔得可近了，还有人说看到他们俩牵手了呢。” “牛啊，这小子，这么一个白富美都让他搞到手了，早知道这么容易，我也去了。” ...... 程琰忽然想起那节计算机课，他们坐在一起的样子。她连爱情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而李槐安是第一个教会她的人。 他心中泛起一阵酸，没有再听八卦，默默打开英语课本，把前面几单元的单词全都背了。 15、第 15 章 此时，临珰刚和李槐安一起朗诵了一遍，脑子里也惦记着这个事，主动开口道：“那个，有个事我想跟你说。” 李槐安停下手中的笔，推了推眼镜，偏头看她：“什么事？” 她抿了抿唇，道：“宋暖跟我说，最近班里好多人在传我们的闲话，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不要让别人再误会了。” 李槐安的心凉了半截，脸上的笑意都有点挂不住了，他强忍着反驳：“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几句闲话就不在一起玩了？” “我们是好朋友，但是...”临珰也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但她记得宋暖跟她说过的话，“我们以后也还是好朋友，但最好还是别走那么近，这些闲话要是被老师听到了，我们俩是会挨处分的，我就是把你当朋友，才来跟你说这么多。” “只是朋友吗？”李槐安喃喃一句。 “啊？”临珰没有听明白。 李槐安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继续背英语吧，我答应你，以后我们在学校里保持距离，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可不可以？” 临珰放心了，扬起笑颜，一口应下：“可以可以，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啊。” 看着这轻松的笑，李槐安不知道是该开心好，还是该难过好，不喜欢他，但是还愿意和他做好朋友，或许应该庆幸吧。 “那我们继续背英语吧，我觉得刚刚那一段我的语气不是很好...” “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两人，临珰转过头去看，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是谁。 李槐安也看过去了，问：“有什么事吗？” “补交作业，英语老师不在教室，我过来看看。” 是那道清冽的声音。 李槐安没想太多，解释：“噢，老师不在这儿，可能是有什么急事，一会儿就会去教室的，你先回去吧。” “噢，好。”少年嘴上应着，脚却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默默退出门外，将门关上。 关门声响起，临珰才继续和李槐安一起念英语。 他们又念到了那一段：“ihearlove，ibelieveinlove，loveisapool...” 程琰就站在窗外，背靠着墙，看着漆黑校园里几盏昏暗的路灯，轻启薄唇，默声跟着他们一起念下去，直到这一段念完，他抬头看了看乌漆嘛黑的天，朝教室的方向走。 周五下午，朗诵比赛要初选，临珰和李槐安干脆没去上计算机课，抓紧最后的时间排练。 程琰看着对面空空荡荡的位置，心里清楚他们又去练习英语了。他摸出耳机，插在电脑主机箱上，在网页上找了一段英语听力，听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下午放学，他才看到两人的身影。 周五是不用上晚自习的，一下课班里的同学都跑了，只有他坐在位置上，桌上放了一张试卷，手里拿着个笔，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 有人经过他身旁，随口问了句不回家吗，然后前方的短发女孩下意识回过头朝他看来。 他只是愣了一下，低声道：“晚点儿再回。” 经过的同学没再说话，前方的女孩也收回了视线，他看着她背着书包，和李槐安一起出了教室门，他们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他听不见，但是可以看到她弯起的嘴角。 人都走完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他呆坐了很久，中性笔笔尖杵在试卷上，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在试卷上留下一个黄豆大的墨点。 四月的天气有些怪，早起晴空万里，到了这会儿忽然阴沉起来。乌云压城，报告厅里却是灯火通明。 宋暖看了一眼窗外远处的操场，皱着眉道：“好像要下雨了，一会儿我们可能回不去了。” 一旁的李槐安也伸着脖子往外看：“这个季节的就是这样的，等比赛完了，说不定雨也停了。” “要不我回教室去拿几把伞过来？”宋暖问。 “这会儿都上课了，再去拿多不好，算了。”临珰劝她，“一会儿要是真下雨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等再走。” 宋暖点点头，没有再提，她伸着脖子往前看去，只看到前面老师和领导都来齐了，几个学生还在收拾舞台，她叹了口气，问：“什么时候开始啊？” 临珰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坐回来：“别着急，结束得早，你回去也是要上物理课，不如在这里多赖一会儿。” 三个物理成绩很差的人一起笑了。 “好了好了，在调麦克风了，应该很快就开始了，我们声音还是小点儿。”宋暖用肩膀搡了搡临珰的肩，放低声音，“你们两个紧张不紧张？” “我还好。”临珰吐出一口气。 “我也还好。”李槐安也说。 宋暖深吸一口气，听着主持人开始开场，心砰砰直跳：“还好不是我参加比赛，我也太容易紧张了。” 临珰展颜一笑，刚要说话，听见身后传来许伏朝的声音：“好像要下雨了，我给你拿了把伞。” 三人一起转头，看到了站在后一排的男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头黑发很是蓬松，神情有些冷，皮肤不算白，一看就是那种学霸型的帅哥。 临珰应了一声，接过雨伞：“谢谢。” 许伏朝嗯了声，端正坐了回去，靠在椅背上，静静观看着台上的朗诵表演。 前面的人则是立即凑在一起说起了八卦，这八卦是宋暖发起的：“许伏朝对你可真好啊！人长得帅，脾气还好，怪不得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可惜我看不见，什么叫帅？”临珰有些好奇。 “反正就是吧，长得很好看，喏，台上正在表演的那个八中的，也挺帅的。”宋暖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那种小奶狗型的。” 临珰想象不出来，人像狗是什么样子：“那许伏朝是什么类型？” 宋暖想了想：“那种动漫里的篮球少年吧。” “那...”不知道怎么回事，临珰突然想到了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她想问那程琰呢？程琰他是什么样呢？ 16、第 16 章 她想到旁边还有一个李槐安，按捺住了没开口，耸了耸肩，有些无奈：“我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等放学了，你找一张动漫图发给我吧，这样我就知道了。” “话说，你和许伏朝有血缘关系吗？”在一旁听着的李槐安忽然开口。 “没。”临珰摇了摇头，“我爸和他爸是发小，他比我大一岁，所以才让我叫他表哥。” 李槐安的表情有些难看，看得宋暖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也不知道李槐安怎么还能胡扯出一句：“怪不得你们长得不像。” 但临珰听了这话，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看向宋暖：“那我长什么样？” 宋暖看着她：“嗯...眼睛很大，脸很小很白，是标准的鹅蛋脸，脸上肉肉的，很可爱。” 她的脸有些红了，小声嗫嚅：“早知道就不问你了，你和我玩得好，肯定说我好话。” “她说的是真的。”李槐安补充。 临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垂着眼，嘟囔着催促：“快看他们表演吧。” 单人朗诵先开始，许伏朝已经上台准备了，临珰和宋暖整整齐齐坐着，伸着脖子看，她听着宋暖一直在夸个不停，有些好奇：“真的有那么帅吗？” “帅帅帅！像男明星，怪不得班里的女生都想让你去递情书！” “他说他不想谈恋爱，不过你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是想给他写情书，我可以帮你递。” “别了别了，我就是欣赏一下，还是别去了。”宋暖疯狂摇头，“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又没有血缘关系，说不定你们俩将来能在一起呢？” 临珰想了想，问：“就像我爸妈那样吗？结婚住在一块儿？” 宋暖答：“对。” 临珰摇头：“我没想过，也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的，而且他估计也不喜欢我，我们俩就是单纯的兄妹关系。” “现在还是不要讨论这些比较好，我们这个年纪还是要专心读书，这些都是成年人才想的。”李槐安吐出一口气，连忙插话。 宋暖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唯有临珰看不见，赞同地重重点头：“你说对，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现在还是要好好学习。”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许伏朝已经朗诵完，分数还不错，很快要轮到双人组，临珰和李槐安正在整理衣裳，准备起身。 忽然，雨打墙壁的声音传来，泼盆大雨从天而降，在玻璃窗上留下滑痕。 “下雨了吗？”临珰问。 “对，下得好大，楼下还有人在跑。”宋暖朝窗外看了一眼，又收回眼神，“你们快去后台准备吧，要轮到你们了，加油！” 李槐安先起身，临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往台上去。 这一次是市级的比赛，所有的学生都统一穿着，穿的是蓝白色的校服，但临珰往那儿一站，气氛就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磕磕绊绊上台，但大大方方站在那儿，口齿清晰，声情并茂地朗诵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眼睛的缘故，最后得出来的分数十分不错，暂列同组第一。 朗诵完后，几人在座位上候着，果不其然，李槐安和临珰得了双人组第一，许伏朝得了单人组第二，都是很不错的成绩。 颁完奖，老师们还有事要说，学生们先走。 外面的雨还在下，临珰和宋暖拿一把，李槐安和许伏朝拿一把，一前一后地朝楼下走去。 “我的书包没拿，我还得回去拿书包。” 许伏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拿两把伞来就是因为不想和临珰一把伞，这会儿还要等她，他心里更不爽了。但他没说什么，应了一声，让她路上小心点儿。 临珰也没听出来什么，和宋暖手挽着手，一起朝教室走。 报告厅距离教室还有一段距离，只是下了这么一会儿，地上就积满了水，临珰和宋暖淌过水滩，溅起朵朵水花。 学生们都匆匆忙忙往校门外去，只有她们两个逆流而行。 临珰怕许伏朝等久了，加快了步伐。 宋暖紧跟着她，一抬头看见了前面同样逆行的程琰，他的伞好像坏了，缩在了一起，被他举在头顶，没能起多大的作用，雨还是越过伞，落在了他肩上。 “前面的人是程琰吗？”临珰忽然开口。 宋暖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出来的，应了一声：“是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出来的，但是感觉那个身影很熟悉，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名字就是程琰。 “他的伞是不是坏了？”她问。 “是。”宋暖答。 她挽着宋暖的胳膊，快步上前，停在了少年身旁，轻声道：“我有多的伞，可以借给你。” 临珰看不见，程琰回眸那一瞬，眼中的红丝与潮湿。 他愣了很久，连雨打在伞上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他刚刚去了报告厅，他想去看她比赛的，但他看天好像要下雨了，又跑回教室拿伞，想一会儿给她，还被老师骂了一顿。 可是出来时，伞坏了，而她也有伞了。 “你需不需要？”临珰歪着头看他。 “谢谢。”他看着她，只能说得出来这一句。 “快点去教室吧，别在这儿挡路了。”宋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怪怪的，快速拽着临珰往里走。 一路进了教室，临珰去座位上拿包，掏出雨伞朝程琰的座位走去。 她去找过程琰好几回，已经能轻车熟路地找到他的座位，甚至准确无误地把伞递到了他手边：“给，你下星期还我就行。” 那是一把粉色的晴雨两用伞，伞面上印着卡通人物。 程琰接过伞，低声又说了声：“谢谢。” “你要不要纸？”临珰问了一句，没等他回答，掏出一包纸巾给他，“我们要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又是一声谢谢。 17、第 17 章 临珰没再说话，牵着宋暖走出教室。 雨小了一点儿，但还在下，拍打在伞面上，拍打在车窗上，拍打在房间的落地窗上。 临珰很喜欢下雨的日子，她喜欢坐在窗前，看着眼前模糊的绿，听着雨敲打在万物上的声音。 手机忽然响了，她点开聊天对话框，看到宋暖发送的动漫图片。 宋暖说，许伏朝就长这个样子。 临珰伸缩图片看了一眼，心里没有太大的波动，没有犹豫，回复消息：“那李槐安长什么样？” 她想问程琰的，但是担心宋暖又问她，怎么老是提起程琰，所以只能先问问李槐安。 宋暖果然没有怀疑，过了一会儿，发了另一张图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没许伏朝那张像。” “那程琰呢？”她甚至没有点开图片看，直接回了消息，回之后又有点心虚，想补充一句就是随便问问，消息却已经来了。 “那我还真没怎么注意，他刘海挺长的，我又和他不熟，你这会儿提起，我脑子里也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临珰回了一个表情包，转移了话题，脑里却一直在想，程琰到底长什么样呢？ 星期一，程琰来还伞的时候，她刻意瞪大了眼，可惜还是不怎么看得清，只觉得程琰长得挺高的，皮肤挺白的。 “我都晾干了，也折好了。”程琰拿着伞的手一直伸在半空中，被盯得有些不知所措，“谢谢。” “噢噢。”临珰回过神来，收下伞，“不用谢。” 没有别的话说了，程琰转身离开，临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把伞收进书包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伞上还有程琰的余温。 月考结束了，英语朗诵比赛也结束了，接下来要全力准备科技艺术节的事。 有时下午吃完饭，有时到了晚自习最后一节，临珰和宋暖会在琴房排练，李槐安和盛夏在一旁观看，时不时给点儿意见，每天过得也算是充实。 春天很快过去，天气逐渐热起来，人一吃完饭就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坐在教室门口吹吹风。 宋暖怕热，搬了个椅子坐在教室后门口吹风，临珰也跟着坐在那儿。今天住宿生要去寝室大扫除，她们俩懒得自己去琴房。 教室这会儿没有什么人了，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自习的学霸，学霸里夹在了一个不太和谐的身影：程琰。 他坐在座位上，拿着纸笔，不知道在做什么。 临珰有点儿好奇，心想他怎么也在教室里。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她被宋暖喊了一声，回过神来，继续闲聊。 陆陆续续有同学回到教室，三五成群的女生结队出门要去洗手间，在出门后不久又退了回来，一阵窃窃私语。 “怎么了？”宋暖闻到了八卦的气息，拉着临珰凑了过去。 那几个女生眼里冒着精光，手指着隔壁教室比比划划：“隔壁的情侣在那个...” “啊？”宋暖惊讶。 临珰虽然看不见，但已经能感受到她眼里的光了：“在什么？” 女生们有些害羞又有些新奇：“接吻。” 临珰还想再问，被宋暖拽着去了门口，一下一上叠着，扒着门框，伸着脑袋往外看。 “我靠！！真的亲了啊！走廊上不是有监控吗？他们不害怕被发现？” 宋暖的声音就在临珰的头上方，忽然嚎的这一嗓子，差点儿没把她耳膜震碎。她看不见，也不知道接吻是个什么画面，弱弱问了一句：“他们是在谈恋爱吗？” “对啊，你们不知道吗？他们俩可出名了。” 又有女生叠了上来，四个脑袋一起往门外看，压得临珰往下一垮。 她扒住门框，眯起眼，想要看清楚一些，但什么也看不清，只模糊看到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男生，男生的腿上坐着一个女生，两个人面对面，阴影交缠在一起。 “不是说早恋会受处分吗？”临珰问。 “可能老师不知道吧，而且那个女生成绩挺好的，是他们班班长。”有人回答。 “那他们不怕被人看见吗？”临珰又问。 这下没人回答得出来了，都说不知道。 有人感叹：“他们真会亲啊...” 几个女生都红了脸，偏偏临珰什么都看不到，听她们在头顶上讨论，心里也好奇得慌。 正聊着呢，旁边突然传来声音：“借过一下。” “你要去哪儿？”临珰看不清，正抓心挠肺呢，下意识就问出了口，问完后才觉得有点儿不对，抬眸看着路过的人，“那个，你能不能绕一下，从前门走？” 程琰愣了一下，垂头看着弯着身子的临珰，应了一声，问：“你们在做什么？” 临珰抿了抿唇，答：“在看人接吻，你别从这里走，会打扰到他们。” “噢，好。”程琰是听到她们讨论才故意走过来的，话好像已经说完了，他找不到什么理由再开口，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那讨论声还没有结束。 又过了一会儿，隔壁教室的两个人起身了，带着椅子一阵响，吓得四个脑袋齐齐往后缩。 “没看到我们吧？” “应该没看到吧？” 几人相视一眼，各自散去。 可临珰还是不理解：“他们不怕被处分吗？” 宋暖摇头：“我也不知道，看个热闹就行，我们千万别做这种事，反正早恋最后遭殃的大多数是女生，你也别学他们谈恋爱。” 临珰点点头，又问：“谈恋爱都要接吻吗？” 这把宋暖也问懵了，她挠了挠头：“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没看过那种偶像剧吗？” “没有。”临珰眨了眨眼，她是真的没有看过偶像剧，甚至不怎么看剧，她每天回到家后就是听听音乐，看看动物世界这种，然后就睡了。 她的世界像她的视线一样，很单调。 宋暖看着她好久，最后叹了口气：“不知道也挺好的，反正你听我的，这个年纪别谈恋爱就行了。” 甚至别说是现在别谈恋爱了，就是以后会不会谈恋爱，宋暖都不敢确定。她不打算给临珰灌输这样的知识，她想，像临珰这样单纯的人，就让她待在单纯的世界好了。 宋暖不说，临珰也不在意，她就是一时的好奇而已，一阵子过去就忘了，转头又忙别的事去了。 经历过两轮筛选，她们的节目被选上了，科技艺术节当晚要表演，可是把几个人给忙疯了，又是要挑表演服装，又是要准备道具的。 科技艺术节当天一整天都不用上课，就是看表演，以及各种学生绘画、发明品的评选和比赛。 临珰被宋暖拉着去看了发明展，里面展示了学生们的发明，宋暖很快被吸引了目光，围着展览的围栏转。 人太多了，临珰没跟她一起，站在围栏前，听着里面的解说。 “我的这个发明的设计理念是...” 临珰听不懂，但听得还是津津有味的，尤其周围的人一起哄，她也忍不住跟着激动起来。 忽然，一阵熟悉的气味传了过来，停在了她的身旁，她没多想，随口问：“你也喜欢这个吗？” 程琰懵了一瞬，不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他是看着临珰过来，才跟过来的。他从前是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也不会来凑热闹。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听到人回答，反应过来，呆呆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对啊。” “你知道我是谁？”程琰偏头，盯着她看。 “知道啊，你是程琰。”她的注意力还在展示台上的男同学身上，半点儿没想过要回过头看。 可程琰的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她忽然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他，笑了一下，“感觉应该是你。” 太阳很烈，直直晒下来，有燥热的风吹过，撩起了她自然垂落的短发，露出她完整的笑颜，那弯起的唇角，让程琰久久不能回神。 他听到有什么声音快速跳动，过了好久，才发觉，那是自己的心跳声。 18、第 18 章 “你也喜欢这个吗？”临珰又问，她实在看不清，想找一个人给她讲解。 可程琰已经因为这一句话，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他压住放不下去的嘴角，尽量冷漠道：“挺喜欢的。” “那你能跟我讲一下，台上的人在讲什么吗？我看不见。” 女孩撑着围栏，转过头看着他，他哪里会拒绝，恨不得原地转一个360°的圈，他甚至都没有接话，直接开始为她讲解。 那是一个高二男生自制的飞机模型，能够用电池控制让模型飞起来。男生当众展示，让模型从展示台上飞起来，绕着展示台周围飞了一圈。 一群少男少女们仰着头看着飞机模型从头顶飞过，露出了崇拜的目光，临珰也不例外，仰着脖子，目光跟着飞机动。 而程琰则是追随着她的目光，一起看过去。 “他是哪个班的，好厉害啊！” 程琰心凉了半截，他看了一眼台上眼熟的男生，如果没认错，这应该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但他道：“我也不认识，你想认识吗？我可以去帮你要联系方式。” 这话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敌意和酸味儿，但临珰没听出来，她摇了摇头：“我就是感叹一下，联系方式还是算了。” 程琰心里好受了一点儿，开始找话题：“你很喜欢这种手工品吗？” “也不是喜欢吧，就是有点儿好奇，你知道的啦，我眼睛看不清，好多事我都不知道，所以看到这些的时候，可能有点儿大惊小怪吧。” 程琰哽住了，他知道她看不清，也知道她对很多事都不了解，可听她这么风淡云轻的说出来，心里还是很难过，就好像看不清的是自己一样。 他说：“没有大惊小怪，这东西确实是挺稀奇的，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做一个送给你。” 临珰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里面散着光：“你会做吗？” 程琰心虚地别开眼：“会做，不过要花一点儿时间。” 临珰有点惊喜，露出一口小白牙：“好，那你做一个送给我，我也给你送个礼物，你想要什么。” “我我...”程琰激动得都有些磕巴了，他攥紧双拳，“我都可以的。” “那我先谢谢你啦。”她笑着，连周围的风都是甜的。 程琰藏在碎发下的耳根有些泛红，可是这样的联系还不够，他还想和她走得更近，就像李槐安和许伏朝那样。 他一鼓作气道：“以后上计算机...” “临珰！” 不远处宋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他眼睁睁地临珰像一阵风一样，从他的指缝中溜走。 唯一一点儿安慰是，临珰说，下次再和他聊。 可这股气一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开口，问问她，计算机课需不需要自己扶她下楼。 临珰这边还在谈起他的事，宋暖问她，怎么和程琰站在一块儿。 她感觉到几束目光一起看过来，有些发慌，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我刚刚在看展览，他也在那儿看，我就让他帮我讲了一下，里面在说什么。” 说罢，她抿了抿唇，又补充一句：“我是不是不该和他一起玩？” 宋暖道：“没有，挺好的，刚刚是我不好，不该把你一个放在那儿。” “不过，你还是别和他走太近了，毕竟他在班里不算是什么好学生，免得传出去别人说闲话。”李槐安道。 临珰点了点头，她没有反驳，但心里不同意李槐安这个说法。 她觉得程琰其实也没有那么坏，上星期她还又收到了他还来的钱。她越来越觉得，程琰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没有办法才来找自己借钱的。 几人看她点头，就把这一茬放过去了，宋暖提议：“今天艺术节，你们住宿生也能出校门，我们去前面那条街上吃铁板烧吧。” “铁板烧是什么？”临珰歪着脑袋问。 “就是用铁板烤出来的一些蔬菜肉类。”李槐安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是忍住了，“就在前面那条街上，你去吃了就知道了。” 临珰也挺想吃的，在校门外找到了自家的车，看到了车上的许伏朝，跟他打了声招呼：“表哥，我中午不回去了，你帮我给姥姥说一声，可以吗？” 许伏朝扫了几人一眼：“好，注意安全。” “嗯。”临珰应了一声，转身和几人退开，看着车走远。 “开车的叔叔不是你爸爸吗？”盛夏好奇。 “不是，是司机叔叔，我爸爸在云市那边。”临珰没太当回事儿，摸出盲杖，转身和几人一起朝前走。 几人默默点头，簇拥着她一路朝前去。 外面吃饭的学生很多，小巷子里都是学生的欢笑声，临珰被带着进了铁板烧店，坐在了窗边，聊着学校里的八卦。 窗外，程琰站在对面的街上看了很久，转身离开，买了一碗四块五的热干面。 吃完饭，已经过了午睡的时间，几人回教室拿了书包，直奔多媒体教室去。 夏天太热了，老师们专门打开多媒体教室的空调，让学生们在这里化妆换服装，准备晚上的表演。 此时多媒体教室已经来了一些人了，几人找了一个正对风口的位置坐下，各自趴着睡了一会儿，一晃就到了下午。 多媒体教室的人越来越多，都在化妆准备，穿着各式各样表演服的学生走来走去，看起来十分有节日气息。 宋暖也找出化妆包，准备给临珰化妆，盛夏和李槐安则是在一旁看着，好奇地问问这、问问那。 节目快开始了，李槐安出去抽签，盛夏则是作为学生会的预备役去前面帮忙，只剩下宋暖和临珰。 宋暖给临珰擦了擦脸，抬手要找精华液的时候，才想起来好像落在教室了，她朝周围扫视一圈，捕捉到坐在角落里的男生。 “程琰！” 程琰心中一紧，佯装淡然抬眸。 “你能过来一下吗？”宋暖招招手。 “噢。”程琰慢腾腾站起身，手心冒出汗来，心里闪过十几个为什么自己要跟着她们的理由，拿不定该说哪个好。 “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回教室拿个东西啊，我请你喝水。” 程琰怔了一下，想开口拒绝的，但那瓶饮料是临珰递过来的，她坐在软椅上，正在抬眸看着自己。他接下饮料，轻轻握了握，艰难将视线从女孩身上挪开：“拿什么？” 宋暖比划了一下：“一个玻璃的圆柱瓶，红色的盖子，就在我的抽屉的小包里，你一看我抽屉就知道了。” “好，我现在就去。” 少年抱着饮料跑远了。 宋暖坐回临珰身旁，用手扇了扇风：“这天气也太热了，出去跑一趟肯定一身汗，底妆就白上了。” 少年再回来的时候，果然一身热汗，还喘着粗气：“是、是这个吧？” 他应该是跑着去又跑着回来的，没用多长的时间。 临珰从包里翻出小包纸，递了出去：“你坐我旁边吧，这里凉快。” 少年似乎是愣了一下，半晌没说话，过了很久，久到宋暖又开始化妆了，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坐在临珰的身边。 临珰刚被宋暖抹了精华水，脸上湿湿润润的，看着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身子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藏在桌下的腿却已经紧绷起来：“这里凉快，来这里吹吹风。” 临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闭上双眼，配合宋暖。 程琰就在一旁看着，一直盯着看，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涂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她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她。 “你一会儿再帮我们看一下门呗。” “啊？”他看得太投入，突然被这么一叫，吓得抖了一下，“看什么门？” 宋暖没发现，解释：“我们一会儿得去隔壁空教室换衣服，怕人突然进来，你帮我们看一下。” 程琰没意见：“噢，好。” “好了，口红睫毛先不弄，免得弄到衣服上了。”宋暖拍了拍手，欣赏了一眼自己的作品，对着镜子开始自己化妆。 临珰也想看看自己化完妆是什么样的，但不好打扰宋暖，只好跟旁边的程琰说话：“你觉得我和以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19、第 19 章 她眨了眨眼，淡蓝色的眼影闪了闪，像是长了翅膀的蝴蝶，要飞出去。 程琰咽了口唾液，双手抓紧了膝盖：“有...有吧，眼皮的颜色不一样了...” 宋暖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线不小心画歪了，连忙拿了卸妆棉擦。 临珰和程琰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一起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来。临珰问：“是什么颜色的？” “蓝色，天空的颜色。”程琰说。 “噢...我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临珰耸了耸肩，心里有些遗憾。 “我可以给你拍照。”程琰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相机的那一刻，却又放下了下去，“我手机像素不好...” 临珰掏出手机递给他：“那你用我的拍吧。” 他接过手机，打开相机，对准了临珰，按下拍摄键，然后悄悄退了出去，打开好友列表，把这张照片发给了自己。 “好了吗？”临珰问。 “好了。”他快速删去聊天记录，调回相册，点开照片给她看，“就是这样的，我觉得挺好看的。” 临珰放大图片，瞪大眼，仔细看了一会儿，还是模模糊糊的。她不想扫兴，附和一声：“确实挺好看的，暖暖化妆技术很好。” 可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却被程琰看出来了，但即使是看出来，程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好了，走吧，去换衣服。”宋暖站起来，放下小镜子，收进包里，一手拎着服装袋子，一手牵着临珰朝前去。 程琰跟在她们后面，看着她们进了隔壁教室，老老实实在外面守着。 已经接近黄昏时分，浓烈的夕阳从树枝中稀稀疏疏地落下，整个校园被笼罩在巨大的暖色的光照中，有一圈圈光影在眼前晕染开。 他已经停止了思考，只是静静听着校园广播里播放的音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门传来声音，临珰清脆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好看吗？” 他下意识点头，转过身去，却发现不是在问自己。 “好看好看！太好看了，像天鹅！” 那是一身白色羽毛的裙子，风一吹，羽毛摇摇晃晃，上面点缀的几颗钻反射出耀眼的光，一看就价值不菲，但好像也只有这样的裙子才能与她相衬。 他知道没有问自己，但还是情不自禁道：“好看的。” 女孩的视线转了过来，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谢谢。” “走了走了，头发还没弄呢！” 她被人拉着走了，还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对她笑了笑，不知道她有没有感觉到。 “哇——” 刚进多媒体教室，就传来一阵欢呼，接着盛夏和李槐安跑了过来，围着两个女生左看看右看看，各种夸夸。 “这也太好看了吧！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错。”盛夏上下打量一眼，有些骄傲。 “确实好看。”李槐安附和。 “别夸了，夸得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表演什么时候开始啊，我们这边儿差不多了，盘个头发就行了。”宋暖顺手把包放到盛夏手中，牵着临珰去了空位，开始折腾她的头发。 宋暖的手很巧，很快就把临珰的短发盘成了一个花苞的形状，往上面夹了几根羽毛发饰，这下看起来更像天鹅了。 李槐安一边欣赏，一边回答：“快了，六点半开始，老师都让搬小凳子了，我帮你们俩拿了，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行，谢谢你啊。”宋暖道。 “不谢不谢，请我喝水就行。”李槐安逗她。 几人说笑着，临珰却看到了离得有点儿远的程琰，她微微站起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道：“你是不是还没拿凳子，快去吧。” 一旁的盛夏和李槐安才注意到他，盛夏也说：“顺便去看看教室还有没有人，催催他们动作快点儿。” 他点点头，起身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多媒体教室，李槐安才问：“他怎么跟你们一起？” 宋暖解释：“刚刚让他帮忙回去拿了点儿东西。” “这样啊。”李槐安还想刨根问底，但想了想，就此打住了。 外面的报幕声已经传过来了，几人一同朝自己班上的位置去。 露天的操场上，临珰和宋暖坐在班级队伍的最后面，惹来很多目光。宋暖参加过很多大大小小的比赛，已经习惯了，但临珰很不习惯，她甚至很少穿裙子，她眼睛不好，家里人不放心她穿裙子出门。 一直到夜幕降临，节目开始，周围的目光才消散一些，她松了口气，坐在座位上认真观看表演。 虽然看不见，但舞台的音乐声和同学的尖叫声还是让她觉得很热闹，她很少处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之中，感觉别样的新奇。 很快，轮到她的节目了，她被领着上了舞台，坐在舞台侧面的钢琴旁。 灯光暗了，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钢琴上，接着，聚光灯骤然打开，落在她的头顶，与此同时，如流水一般的琴声缓缓淌起。 温馨明媚得如春日一般的曲子钻进了观众的耳朵里，所有嘈杂吵闹的声音安静下来，只剩下窃窃私语。 程琰就坐在前排，他听见有人在讨论舞台上的人，他们说跳舞的女生挺好看的，可他眼里只有坐在钢琴前面的那个女孩。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似乎他也在台上，就站在她的钢琴前，她所有抬头的笑意都是面对着自己的。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学生消失了，老师消失了，操场消失了，学校也消失了，只剩聚光灯下的他们。 他弯着唇，看着面带着笑意的她。 消失的后只剩一片黑暗的地方开始生长万物，有溪流穿梭而过，两岸是垂荡的杨柳，有鸟鸣声，有风吹声，绿油油的草开始奇迹般生长，从他们的周围直冲天际，于是，在这一片生机盎然中，又只剩下他们。 音乐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镭射灯无情地照在人脸上，只是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留在他和她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黑暗鸿沟。 她在台上，他在台下，不仅这一次，不仅这一刻。 他看见李槐安匆匆忙忙地上台，为她拢起拖在身后的裙摆，忽然很想逃离这个地方。 “我感觉弹钢琴的女生更有味道一点儿，就是可惜了，眼睛有问题。” “你可别，我堂哥和许伏朝一个班，他们班谁不知道许伏朝以后是要入赘到临家的，你想想许伏朝那是清北的料子啊，人长得又不错，临家得多有钱啊？” “我也听说了，说那个女生的妈是上市公司的老总，还是在云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咱们这种就算是打一辈子工也够不着人家。” ...... 程琰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他起身拿起小凳子就那么大喇喇地往回走，组织纪律的学习委员要拦他，没拦住。 一路回到教室里，他从抽屉摸出一个礼盒，里面装的是一支钢笔，是临珰上回送他的，他去搜过，这个钢笔要一千多，而他甚至连拿出一百块钱都费劲。 他咽下心中的苦涩，妥帖收好钢笔，放回抽屉的角落里，拿出数学练习册，开始写作业。 外面的音乐还在继续，表演还没结束，甚至可以听到传来的欢呼声。 他很少会被外界的吵闹影响到，头一次感觉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扰得人头疼，他忽然想到语文课本上学过的一句话：这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强制自己做了几道题后，他的心绪平复了一些，正要翻页做下一页的时候，又听见了那个扰乱他心绪的声音。 抬头看去，果然不是幻觉，人已经到教室门口了，身后还跟着个碍眼的李槐安。 “你说他们俩刚刚还是抱在一起的啊！不怕被老师发现吗？” “老师都没在那儿盯着，那个女生又是班长，谁会那么无聊去举报。” 仅凭这两句，他已经可以判断出她们说的是隔壁那对情侣的事。他不太感兴趣，也有点儿不高兴，假装没听见，继续写题。 可他不凑上前的时候，又来了能与她接触的机会。 20、第 20 章 “程琰，你能不能帮我们三个人拍个照。”宋暖说。 他刚燃起的希望又磨灭掉，心里有点不快，但还是答应了。他起身去接相机，语气有些生硬：“这怎么用？” “按这里就行。”宋暖演示了一下，拉着临珰站到教室最后面。 镜头里，临珰站在中间，宋暖站在她右手边，李槐安站在她左手边，三个人脸上都露出夸张的笑容，与身后六一快乐的黑板报很是相衬。 他看着临珰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点儿嫉妒消失得无影无踪。 “拍好了。”他把相机递了过去，没有理会他们的热闹，转身朝自己的座位上去。 “程琰。”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过头去，看着短发女孩：“什么事？” 女孩抿了抿唇，问：“你要不要也来和我们一起拍一张？” 他想拒绝的，但是脚步却很诚实，等后悔时，已经站在她跟前了。 “我来给你们拍。”宋暖从整齐的三人队伍里退了出去。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代替了宋暖的位置，站在了临珰身旁，垂目看着她。 “唉唉唉，笑一下啊。”拍照的人在喊。 程琰收回了目光，看向摄像头，露出一个有点儿僵硬的笑。 “行了行了，拍好了，估计很快就结束了，我先把相机收起来了，等有时间拷出来给你们发过去。” 宋暖收起手机，招呼临珰去卸妆，教室里只剩下程琰和李槐安两个。 程琰抬眸看了李槐安一眼。 那目光不太友善，李槐安一下就明白了是为什么，两个少年人心照不宣地没说话，各自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洗手间里，宋暖和临珰正在讨论他们俩。 宋暖道：“我觉得你对程琰太上心了。” 临珰正在抹卸妆水的手一顿。 “我是觉得他有点儿可怜，做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刚刚我们一说话，他就只能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他没有好朋友，就像之前的我一样。” 宋暖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愣了一下，道：“万一他就是喜欢一个人待着呢？” 这下轮到临珰懵了：“啊？还有这样的人吗？” 宋暖洗了把脸，擦干净水珠，含糊不清道：“当然有了，有喜欢热闹的人，也就有喜欢孤独的人，说不定你和他说话，他还嫌你烦得慌呢。” “这样吗？”临珰喃喃，她还挺害怕别人讨厌她的，她本来认识的人就不多，算得上朋友就更少了，程琰应该能算是她的半个朋友吧？ 但是程琰也没说过要和她做朋友啊？算了，还是先不把他当朋友了。 她默默把程琰的名字从心里的那个朋友名单上删除。 可周末的时候，程琰居然主动给她发消息了，跟她说了做飞机模型的事。 如果不是突然提起来，临珰都忘了还有这个事了，她和程琰聊了几句，说的都是飞机模型，最后没忍住问他：“你讨厌我吗？” 那边没回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到消息： “为什么这样问？” 她躺在床上，翻了个面儿，趴在枕头上，斟酌字句：“我看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会不会觉得我很烦，比如叫你一起去拍照？” “不觉得烦。” 临珰扬了扬唇角，又问：“你是那种不喜欢热闹的人吗？” “不是。” “那我们以后能当朋友吗？” 手机那边的程琰被这一串没有逻辑的话打懵，正在整理纸壳子的手停了下来，手指放在手机屏幕上，没有回复。 “我们做朋友，我会给你带吃的，你还可以来我家玩，我家也有很多吃的。” 程琰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觉得有些好笑，在他记忆里，只有幼儿园的小朋友才会这么交朋友。 但临珰觉得程琰好可怜，家里条件不好，学习成绩也差，还没人和他玩，让她想到从前的自己。 她趴在床上，盯着手机，看到消息的那一刻，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程琰回了好。 她发了个表情包，没再回了。她心里也明白，程琰是男生，自己是女生，虽然是好朋友，但还是不能走那么近，她和程琰的关系，就跟她和李槐安的关系一样，没什么区别。 但比李槐安多了一条，程琰要给她做飞机模型，所以隔个几天会给她发个消息，告诉她进程。 她平时除了宋暖也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回家后也是没有什么事做，有时会和程琰聊上几句。 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当做不认识彼此，在学校里就和从前一样，见了面也不打招呼。 临近期末，即将迎来最后一次换座位，直到程琰换来临珰身边，她才知道自己的新同桌是谁。 搬完桌子，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已经响了，临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没说话，默默跟着老师的指示翻找页数。 她一般是找不到在第几页的，全凭同桌的帮忙。她想跟程琰求助，还没开口，程琰的手已经伸过来，帮她翻到了今天要学习的那一页。 “谢谢。”她压低了声音。 “不用谢。”程琰也压低了声音。 老师开始讲课了，两人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听课。 又是该死的数学课，临珰一点儿也听不懂，尤其是讲到几何时，她脑子里半点儿都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的。 她只能静坐着发呆，她发现，程琰上课时好认真，注意力一直在黑板上，手下还不停地在做笔记，老师说让思考的时候，他也会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程琰和他们说的一点儿也不一样，他挺爱学习的。 于是，她在同情程琰的理由上又加了一条：不是特别聪明，很努力但是成绩不好。 她现在对程琰的印象已经完全扭转了。 程琰脾气挺好的，人也挺热心，还有借有还，问她借的钱现在已经还了100块了。 尤其知道这一百块钱都是程琰省吃俭用才能拿出来的后，她更同情程琰了。 就像是宋暖和盛夏帮她一样，她也想要帮程琰。 下课了，老师走了，临珰正趴在桌上偷看身旁的人，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了一跳。 “你你你干嘛吓我！”她惊得都站起来了，反过来又把宋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这么大反应，我叫你出去走走，数学课上的头不晕吗？我学得眼睛都花了。”宋暖边揉眼睛，边拉着临珰往外走。 临珰想回头看，但莫名其妙地心虚让她没有回头，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来时，她才又回到座位上。 这一节是语文课，她仍旧不知道页数在哪儿，不用她说，程琰的手已经伸过来替她翻好了书。 她微微侧坐着，垂眼看着程琰桌上的书本，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师讲到一半，让同桌相互之间讨论，周围的讨论声已经逐渐放开，她轻轻敲了敲程琰的桌子，问：“你是怎么想的？” 程琰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出自己想法。 清晰完整，几乎是把临珰想到的全都说了，还说了好多她不知道的，她忍不住感叹：“程琰，你好好学习吧，你肯定能考个好成绩的。” 程琰挑了挑眉，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的，他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临珰有点儿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之前偷偷看过你的成绩，不是很好。但我最近发现你挺努力的，而且挺聪明，你要是坚持学习，以后肯定能考好的。” 程琰的关注点完全偏了，他只听到临珰说，偷偷去看了他的成绩。他说不出那是那是一种什么样感觉，扬起嘴角，郑重道：“好，我会努力学习的。” “你需不需要什么资料书？我家里有很多，我反正也用不到，可以送给你。”临珰很少说谎，耳尖有点泛红。 程琰眼尖地看到了那一点红，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好，那先谢谢你了。” 21、第 21 章 讲台上的叫停声应时而起，两人默契地停止说话，各怀心事地转过身，端端正正地听课做笔记。 周末，宋暖被临珰拽着去了书店。 “你听有声书不是更方便吗？你不能过度用眼的。”宋暖第一次发觉临珰的倔，怎么劝都不肯听，非要来。 “不是给我自己买的。”临珰解释。 宋暖随意靠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胡乱翻了两页，问：“那是给谁买的。” 临珰抿了抿唇：“给程琰买的。” 宋暖差点没从书架子旁摔倒：“你给他买书干嘛！你们是啥关系还轮得到你给他买？” “他说要送我一个飞机模型，所以我想送他点儿东西当做谢礼。” “飞机模型？”宋暖有点懵，“他还会做这玩意儿呢？而且飞机模型你直接去玩具店买不就行了，肯定比他做得好。” “不是那种飞机模型，是用纸壳子做的，上次科技艺术节的时候，高二的一个男生用这个得了一等奖。” 宋暖撇了撇嘴，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她拍了拍手，倚着的身子站直，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哦，那你准备送他什么？” “辅导资料。” 宋暖又被惊到了：“他还需要辅导资料呢？你不如给他买两包烟来得实在。” 临珰蹙着眉，看着她，认真道：“不是的，程琰没你们想得那么坏，他挺爱学习的，也很努力，我问过他的，他说他想要。” 宋暖有些不服：“你才和他认识几天？你就这么确定自己了解他了？” 临珰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反正她觉得程琰没那么坏。她直接找到了咨询台：“能不能帮我拿一些辅导资料？” “什么年级的？” “从高一到高三的，要最好的。” 临珰抱着一大摞书往外走，后面还跟着一个抱着一大摞书的宋暖。 “你不会就要这样带去学校吧？”宋暖问。 “我打电话给他，现在给他吧。” “我去，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临珰没说话，拿出手机，点开好友列表里的那个兔子头像，拨打电话。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人接。 “可能是有什么事儿吧，那就等周一再给他。”她说。 “不是我说，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宋暖人都傻了，这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呢，那要是不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现在像极了一个老父亲，眼看着自己叛逆的大闺女就要走上歧途，“我劝你啊，和他别走那么近。” 临珰有些不开心，她觉得宋暖不理解自己，但也无法与宋暖解释清楚，她头一回不想听宋暖的话。 周一，她抱了一部分书给程琰。 程琰来得早，正在座位上写作业，看到这么多书也是有点懵：“怎么带了这么多？” “还有呢，太多了，我没搬完，从高一到高三的都有，就当是你送我飞机模型的谢礼了。” 程琰弯了弯唇，收好那一堆书，状似无意道：“听说快要分班了，你想好选哪几科了吗？” “选科目啊，那我还得去问问暖暖，暖暖选什么科，我就选什么科。” 程琰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你打算选什么？” “我还没想好。”程琰道。 临珰噢了两声，没再接着往下问，大课间宋暖过来找她时，她想起来这事，拉着人说了起来。她朝旁边挪了一点儿，给宋暖让出一半的凳子，认真聆听宋暖的分析。 “是这样的嗷，物理不用说，我是一点儿也看不懂，地理嘛要看图，我也不行，那我只能选生物、化学、历史。” “行，你决定好了，我就去跟我姥姥说一声，到时候把我安排进你班上。” 宋暖咧着嘴笑：“行，咱们还在一个班！” 临珰也跟着笑，又问：“那盛夏、李槐安是不是不跟我们在一起了。” 宋暖耸了耸肩，有些无奈：“是啊，盛夏成绩好，不管怎么选肯定都能去火箭班，我就只能去平行班了，李槐安的话，要看他选什么科目了。” “那好，我还是和你一个班。”她凑过去，悄悄在宋暖耳边道，“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说完，脸先有点红了，被一旁的程琰看了个清清楚楚。 程琰有点嫉妒了，他想，如果他是女生，会不会更容易在她身旁一点儿？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期末，新同桌们甚至都还没怎么熟悉，就要分开了。 高二是一个新的分水岭，原先组成的班级被打乱又分成新的班级，没有人能提前知道自己会去哪个班，会和哪些人一个班。 临珰是不用参加考试的，考试前一天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和几天好朋友说再见了。 她把书都收进书包里，剩下的用书架子抱着。她一个人抱不动，有许伏朝等在教室门口帮她拿。 正是周五下午大扫除的时候，好多同学都还在教室里待着，她能听见有人窃窃私语讨论许伏朝，还有几个女生在一旁犯花痴，但她脑子里想的是程琰。 她收拾课本的时候，有钱掉了出来，六张十块的，两张二十的，一共一百块，不用想也知道是程琰还回来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还的。 按照这个速度，下学期这五百块或许就全都会被还完。 其实她对程琰的印象已经很好了，她们经常在课上讨论，也偶尔在手机里聊飞机模型。 她不缺几百块钱的，不需要程琰那样辛苦地赚钱还给她，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跟程琰说，怕伤了他的自尊心。 想了想，她最终还是没有提这件事。 收好最后一本书，她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轻声道：“程琰，我先走了，期末考试加油！” 程琰正在愣神，听到声音应了一声：“嗯，好。” “拜拜。” 临珰打了声招呼，抱着书往外走，宋暖追了上去，问她要不要帮忙，她摆了摆手拒绝。 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在了程琰耳中，他还听到李槐安也追上去跟临珰告别了，而他连追上去说一声再见的资格与勇气都没有，只能看到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视线尽头。 一整个暑假，程琰都没再和临珰联系过，偶尔拿起手机想跟她说一说模型的进程，却又怕会打扰到她。 明明已经是朋友了的，或许只是那种关系很浅的朋友，远不比上宋暖和李槐安那种，只要一放假、一分开就什么也不是了。 他心中有些恼，可恼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 朋友不就是这样的吗？只是偶尔聊几句罢了，可他总想跟她更亲近一点儿，就像宋暖那样，但转头一想，又觉得能有朋友这个头衔已经不错了。 夏季里最热的日子不知不觉过去，下过两场暴雨后，天气逐渐转凉，也到了要开学的日子。 新学期新分了班，所有人都要先看分班表格后才能找到自己的班级。 临珰和宋暖约好了一起去教室，她让许伏朝先进学校，自己在学校门口等着。 不知道是起迟了还是怎么，等了好一会儿，人都还没来，她干脆问门卫要了个凳子，坐在校门口等人。 只是宋暖还没等到，先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程琰！”她站了起来，声音有点儿大，路过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程琰早就看到她了，没想好怎么跟她打招呼，他从前几乎没有跟人打过招呼。听到她的声音，他甚至都忘了疑惑她怎么认出来自己的，满心只剩下欢喜：“怎么不进去？” “我本来是在等宋暖一起去教室的，不知道她怎么还没来，我能和你一起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