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他只是想退婚[穿书]》 1、入住嬴家1 “我去吧。” 哭声戛然而止,连爸爸同连姐姐一起转过头,看着连清泽不可思议道:“泽泽,你当真?” 连清泽搓着下巴,目光中透着一股坚忍,道:“当真。” 姐姐连诗语道:“可是你是男孩子耶。” 连清泽说:“当初爷爷订婚约的时候,本来指定的是爸爸,爸爸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去再合适不过了。” 连爸爸还有些犹豫,“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姐姐有喜欢的人,我希望姐姐幸福,实在不行,我装成姐姐去,我想办法让他们退婚!” 他们连家和嬴家的这个婚约,反正不能让姐姐去。 连清泽是穿书的,原书是一本虐恋情深的咯噔文学,而他们全家都是背景板炮灰。 书中关于他们家的描写并不多,就连他姐姐的死亡也只是一笔带过,正文是从他被男主强娶开始的,一开始连清泽也以为他是姐姐的替身,结果没两集男主的白月光回来了,他才发现他和姐姐都是白月光的替身!接着连清泽就开始了被虐身虐心的生活,直到最后领便当杀青。 就算如此,前期的原主还被骂了一百章的小三。 连诗语的眼底还有泪,闻言感动得握着连清泽的手,说:“弟弟,你放心,真退不了,姐姐自己去嫁。” “你嫁个屁,你弟弟还没死呢,不许你牺牲自己。” 连清泽不许,连诗语就眼巴巴的看着他,欣慰得说话都带着哭腔,说:“我弟弟长大了,呜呜呜。” 连清泽垂眸思索着,也许他之所以会穿进这本书里,就是为了改变他和姐姐的结局。嬴家来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再过两个小时他的姐姐就要被接去嬴家,提前跟男主过上同居生活,美名其曰:先熟悉熟悉,培养感情。 他把连诗语推进房里,说:“姐姐,不等了,快帮我收拾几件你的衣服。” 连诗语还有些惆怅,他便走过去搂住姐姐的肩,安慰她道:“你就放心吧,相信我,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毕竟他对男主的熟悉,比了解他自己都多。 连诗语被他按坐在凳子上,在连清泽去关门的时候扭头去找连清泽,再次确认:“泽泽,你真要去啊?” 连清泽肯定的点头,又去打开连诗语的衣柜,说:“姐姐,你快看看有没有我穿得上的。” 他和连诗语是双胞胎,整张脸除了眼睛略有不同外,几乎一模一样,连清泽还喜欢留长发,那一头及腰的黑发被他保养得极好,是让连诗语都羡慕的发质。 最关键的是十七岁的连清泽还没有完全发育,身高只有一米七,装成连诗语的时候简直就连连爸爸都分不清。 确定了连清泽的决心,连诗语抹干眼泪从衣柜底翻出来几件自己穿着嫌大的t恤连衣裙,又拖出自己的行李箱给连清泽,边把衣服往里装边叮嘱着:“就这几件你能穿得上的,先带着,等你去了姐姐再给你转钱买,你别花他们的,要是什么时候后悔了也跟姐姐说,姐姐就去换你回来。” 装好箱子,她起身时看到连清泽正对着镜子不知道琢磨什么。 连诗语走过去关心道:“怎么了?” 连清泽说:“我在想要怎么才能把眼睛变得跟姐姐差不多。” 他的眼睛是漂亮到带有攻击性的眼睛,睫毛纤长,眼尾微微往上挑起,看人时哪怕带着笑都像是在挑衅别人,在下战书。而姐姐连诗语的眼睛则是一对大大的杏眼,笑起来纯净又无辜。 连诗语想了想,从抽屉里摸出一架黑框平光眼镜给连清泽戴上,她满意得点点头,说:“你看这样呢。” 连清泽扭头去看镜子,黑框眼镜的框边刚好挡住他的上眼睑,阴影投射在他的眼底,那双黑亮得瞳孔也黯淡了几分。 效果显著。 “还得是姐姐,我没你可怎么办呀。”他忍不住夸道。 连诗语被他逗得直乐,可惜没过一会儿两小时就到了,门外传来敲门声。 连爸爸开了门,楼下有说话声传来。 “伯父你好,我是嬴楼,父亲和哥哥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所以由我来接诗语妹妹。” 连清泽打开房门,往楼下看去正好对上嬴楼的视线。 嬴楼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略长的发在后脑勺扎成一个马尾,侧首看着连清泽时,一双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带笑,他冲着连清泽挥挥手,露出挂在手腕上的一串手持。 “你好啊,诗语妹妹。” 连清泽敷衍得回了句:“你好。”然后将差点露出视野的连诗语塞回房间里。 他自己走出去,拉着行李箱跟连爸爸告别。 连爸爸将他送到门外,万分不舍得看着连清泽上了那辆银色卡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还硬生生的挺着,说:“你去吧,记得常给爸爸打电话,要是受委屈了也跟爸爸说,爸爸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去把你接回来。” 嬴楼刚坐到驾驶位置上,闻言按下车窗,笑眯眯道:“伯父请放一百个心,我们肯定不会让诗语妹妹受委屈的,对吧,嬴狮?” 他的目光落在副驾驶,连清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后知后觉得瞪大眼睛。 草!嬴狮?这不就是那个书中男主嘛! 嬴狮一身黑衣黑裤,缩在副驾驶打游戏,闻言缓缓抬头扫一眼连清泽,眼神冰冷没有表情,薄唇微掀:“嗯。” 说完低下头继续。 连清泽眯起眼睛:呵,网瘾少年。 他的中长发微微卷起,从连清泽那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黑色衣袖下露出的半截手腕,皮肤白得刺眼,让他想起刚才那匆匆一瞥。 瓷白的脸上嵌着一双高级厌世眼,嬴狮的睫毛很长,眉尾斜挑入鬓,鼻梁高挺,按理说这样的肤色就应该配一张淡粉的唇,可他偏不,那微薄的唇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草莓,鲜艳欲摘。 是一张同连清泽完全相反性格的脸,暗沉颓废的厌世。 似乎是在游戏里吃了瘪,嬴狮打游戏的手按得越发用力,连清泽坐在后座都能清晰得感觉到他的手指敲在手机屏幕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又过了会儿,声音突然停了。 嬴狮低“啧”了声,将手机按灭抛开,单手高举过头靠上椅背慵懒得躺下。 长得真好看啊,就是性格好像不太行。 连清泽忍不住挑起眉,但很快他的目光被吸引着落在嬴狮手上。 嬴狮的手也很白,白到能看见青色的脉络在其中蔓延,指甲却透着淡淡的粉,指节修长,与连清泽秀气得像女孩子的手不同,嬴狮的手骨节分明,像是从漫画里跑出来的。 汽车不知什么时候发动的,上了高速连清泽才发觉自己盯着嬴狮的手看了半响。 嬴楼忽然道:“诗语妹妹还不认识嬴狮吧,上次来的时候嬴狮也不在家,你们两个同龄,同龄人比较有共同语言,所以爸爸的意思是让你们两个先相处看看。” 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连清泽,嬴楼弯起眉眼,笑着打趣道:“不过,如果诗语妹妹不喜欢嬴狮,以后也可以选我。” 这话说的,要不是看过原著他就真信了。 连清泽表面上乖巧应道:“好的,嬴楼哥哥。”心里想的却是书中提过,嬴家根本没人喜欢连诗语,早早就做好打算将这门婚事推给嬴狮。 毕竟赢家四兄弟,只有嬴狮不是一个妈生的。 嬴狮的妈妈是嬴父学生时代的白月光,相遇时嬴父早已结婚还生有两个孩子,嬴狮妈妈得知真相时已经怀了嬴狮,傲骨一身的她直接来了一手带球跑,后来生病死去,年仅八岁的嬴狮才被接了回来。 嬴狮听他应好,在前面又是一声低“啧”,他收回搁在颈后的手,扭头看向窗外。 贴着深色玻璃膜的车窗将他的脸清晰得纳入其中。 连清泽稍稍瞥了一眼,眉心又蹙了起来:这脾气……难怪会在书里和自己的白月光虐恋情深两百多章。 收回视线,连清泽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看过原著的他知道嬴家其实并不需要这一段二十年前的婚约,不过是因为嬴爷爷坚持,而嬴家也正好还有个嬴狮没有选择权。 但现在的嬴狮没有选择权,不代表未来的也没有,如果处理不好,未来有选择权的嬴狮就会像书里写的一样来逼婚,连清泽其实想过只要让嬴家退婚就可以,但他不能保证未来的嬴狮不会因为得不到白月光而退而求其次——跟他玩虐恋情深。 连清泽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嬴狮的白月光,他灵光一闪,也许自己可以从嬴狮的白月光下手,白月光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美丽大方的女孩子,就像所有小说中写的那样完美没有缺点,那他连清泽必然就是一个娇气无聊到处都是惹人厌的心眼子小白花。 完全不像白月光的替身又怎么会是替身呢? 灰色卡宴停在大门外,下车时连清泽直接一个不小心崴到脚,眼泪瞬间盈在眼眶里,他故作娇气道:“嬴狮哥哥,你可以扶我一下吗?我好像崴到脚了。” 嬴狮双手抱臂,他斜倚着车身玩味的看着连清泽,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却落不进他的眼底,他纤长的睫毛宛如蝉翼般轻轻颤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观赏小丑。 他俾睨着连清泽,眼底嫌恶满得快要溢出来,道:“你可以爬进去。” 爬进这个讨人厌的家。 走在前面的嬴楼听了返过身来,他眯着的狐狸眼微微撑开,嘴角的笑意敛住,声音不大却让人害怕,道:“嬴狮,嬴家的教养都被你吃了吗?” 嬴狮垂眸,眼底纳入一片阴霾。 从连清泽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用舌尖顶了下腮帮子,随后盯着连清泽的眼睛走上前。 那只在车里刚刚见过的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他面前。 连清泽毫不在意他的恶意,或者说他越讨厌自己越好。笑着握住嬴狮的手,为显逼真,他爬起来后还不忘对着嬴狮腼腆道:“谢谢嬴狮哥哥,哥哥真好。” 嬴狮讥讽得扯起嘴角,扶起他后立刻松开手,宛如连清泽是什么骇人的病毒一般。 连清泽走在前面,他阴沉的视线落在连清泽背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丝帕,正用力得抹着碰过连清泽的指尖。 五指被他擦得充血,苍白的肌肤一片通红。 2、入住嬴家2 嬴家住的是临江别墅,这边的富人区,所有的别墅都是独栋定制,每一栋与另一栋之间相隔至少一公里,隐私是得到了充分保护的。 管家从赢楼旁接过车钥匙,将车开往车库。 别墅共有六层,分为地上四层和地下两层,屋内置有电梯,单层占地八百多平方。 嬴楼走在前面,边带路边介绍道:“诗语妹妹既然住进来了,那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放轻松,所有的地方都可以随意走动,除了书房,哦对了,四楼最好也不要去。” 连清泽好奇:“为什么四楼不能去?” 赢楼的狐狸眼睛眯起来,嘴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说:“因为妈妈在四楼养了一条黄金巨蟒,诗语妹妹这么可爱,被吃了可就麻烦大了。” 连清泽猛地打了个激灵,一回头,发现嬴狮的脸色也臭得不行。 阳光平等的落在每一个怕蛇的人身上。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嬴狮低“啧”一声,察觉到连清泽在看自己,挑着眉梢瞪过去,道:“看什么看,转过去!” 不看就不看,凶什么凶。 眼泪挤上眼眶,连清泽两步上前拉住赢楼的衣袖,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委屈。 “嬴楼哥哥……” 他一句话犹犹豫豫,分两次说,期间还不停地偷偷去瞄嬴狮的脸色,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初来乍到的猫崽,活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连清泽小声问:“我是不是哪里惹嬴狮哥哥不开心了呀?” 嬴楼:“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再看一眼嬴狮,看完立刻把脸转过去,像是被吓到了要藏起来似得,嗫嚅道:“嬴狮哥哥一直凶我。” 那只攥着嬴楼衣袖的手紧了又紧,指尖都捏白了。 嬴楼看着那只嫩得跟小猫爪子一样的手,心底一软,他扭头对上嬴狮的视线,狐狸眼冷冷瞧过去,薄唇轻启,语带威胁:“嬴狮,嬴家的待客之道你若是忘了,我不介意告诉大哥送你去本家再学一遍。” 拉着连清泽的手,嬴楼带着人往屋里走,道:“诗语妹妹,你可以跟嬴狮一样叫我二哥,嬴狮若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二哥一定帮你收拾他。” 走在他们身后的嬴狮脸色漆黑,他一言不发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机刚打开,游戏声音立刻吵闹得响起。 连清泽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见此有些意外。 书中的剧情是从他姐姐去世后,嬴狮娶了他开始写的,当时的嬴狮已经在商界拥有了不小的声望,但他的性格十分糟糕,动不动就要发疯,书中的连清泽一不听话就会被关起来酿酿锵锵,而现在这个还只是高中生的男主,竟然只能沉默的发出噪音来反抗哥哥的管教。 这可真是小刀扎屁股——开了眼了。 嬴楼给他大概介绍了一遍屋内的一些娱乐设施和大概布局,最后才领他去二楼认房间。 二楼有四个间起居室,除了大哥不住二楼,嬴楼和嬴狮都住二楼,最后一个房间给了连清泽,剩下的那间…… 连清泽看过去,那间起居室门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贴纸,少年气十足,显得在它对面的属于嬴狮的房间门十分干净。 嬴楼说:“还有什么需要的,诗语妹妹可以告诉管家。” 走着神的连清泽连忙抬头看向嬴楼,窗外的阳光正巧落在他脸上,连清泽白皙的脸颊上那些细微的绒毛全都被渡了一层金色。 嬴楼微微一怔,忽然道:“别动。” 正想说“没什么需要的了”的连清泽满脸疑问,但还是听话的没有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等着嬴楼接着说,却见嬴楼手臂抬起,接着他自己的耳垂被捏了下。 那只手离开时还不小心触碰到了连清泽的脖颈。 陌生的触感仿佛带电一样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连清泽生平第一次被人摸耳垂,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涨得通红。 连清泽紧张道:“二……二哥,怎么了?”书里的时间线是后期,关于嬴楼的描写没多少,他不会是个变态吧! 耳垂上还残留着被摸过的触感,尴尬得连清泽想找个地缝钻。 嬴楼却像没看到一样,弯着眉眼笑着解释道:“刚才看到一个小虫子,可惜飞走了。不过诗语妹妹的耳垂真软,跟我的弟弟们完全不一样呢,妹妹果然是香的。” “呵。” 不知何时跟上来的嬴狮看着对视的二人,厌世眼掀起一半,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一晃,落在连清泽泛红的耳根处,嘴角轻佻得勾起,道:“二哥要是喜欢,我可以直接让给你,反正她的婚约对象还没正式确定是谁。” 时间推移,窗外的阳光又斜着跑过去一点,在连清泽和嬴狮之间画了条黑白分明的分界线。 嬴狮人如其名,倚着墙直挺挺的站着仿佛一头正在犯懒的狮子,攻击性弱了些,但气势依旧很足,面对着狐狸般的二哥,虽然几次三番被训,却依旧敢犯。 他有一头狮子般的金发,发质天生带着些卷,肤色极白,唇色又偏是鲜红的,像是油画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刻这幅油画当面嘲讽完自己的二哥和未婚妻,毫不在乎的拉开连清泽旁边的门走了进去。 房门被关上,那隐隐又开始的游戏声被淹没其中。 连清泽扭回视线看向嬴楼,有些垂头丧气道:“嬴楼哥哥,嬴狮哥哥好像很不喜欢我,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接着他就听到嬴楼的安慰,不出他所料的安慰。 嬴楼道:“诗语妹妹别担心,嬴狮的脾气不太好,但他心里是喜欢你的。” 那一双狐狸眼细细眯着,像带着笑,又不像在笑,嘴角的笑意倒是时隐时现,看起来像憋着一肚子主意的大坏狐狸。 连清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喜欢我个屁。 嬴狮不在,连清泽也不想继续装好妹妹,他掐的嗓子都有点疼了,便指着房门对嬴楼道:“那嬴楼哥哥,我可以先进去看看我的房间了吗?” 等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立刻打开房门钻进去,还不忘反手将门关上。 嬴楼看着在自己眼前关闭的房门,嘴角的笑微微冷了些,又看一眼嬴狮的房间,他重新勾起嘴角转身离开。 房间里。 背靠着房门的连清泽揉了揉嗓子,吞下一颗润喉糖。 这才第一天,嬴狮的态度不明朗,嬴楼给他的感觉也是怪怪的,退婚计划看起来不好实施啊。 他躺到床上看着自己的房间,嬴家不愧是a市首富,给他安排的房间也十分豪华,看着床顶豪华的吊灯,连清泽开始分析这栋房子里的每个人。 书中写了嬴父是典型的利己主义商人,大哥嬴蜃,商业精英,早已在帮嬴父打理家业,二哥嬴楼,金牌律师,还未毕业就开了家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三哥嬴海,和嬴狮一样大,是个当红流量明星,不得嬴父喜爱,但却是嬴妈的心头宝。 嬴妈是个很神奇的女人,虽然知道嬴父出轨,但并不在意,甚至大度得接了嬴狮回来养着,当亲生儿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养一些爬虫,整个四楼都被她改造成了温室。 温室…… 连清泽缓缓收回看着房顶的视线,突然不敢再抬头。 他最怕爬虫了! 傍晚时分,管家敲了敲门喊连清泽下楼吃饭。 连清泽迷茫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借住在嬴家,他刚才竟然躺着躺着睡着了。 窗外的天色漆黑,白色的窗帘被夜风轻轻吹起,连清泽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将黑框眼镜戴好才往外走去。 嬴父还没回来,赢楼也不见了,偌大的餐桌上只有嬴狮和嬴家女主人秦岚。 秦岚妆容精致,长发微卷,穿着水蓝色的圆襟旗袍,保养得体看起来并不显龄,见到连清泽的第一句话是:“诗语来啦,坐那吧。”她指了指嬴狮对面。 连清泽乖巧应好。 走过去坐下后,秦岚便示意管家可以上菜了。 一餐无言,期间连清泽悄悄打量着嬴狮,嬴狮垂眸,纤长的睫毛落下阴影挡住连清泽偷窥得视线,他夹菜也只夹自己面前的,整个吃饭过程一丝不苟,连筷子碰到碗的声音都没有,吃完后也只是放下碗,安静的坐在那。 在嬴楼面前嚣张跋扈的劲没了,这会儿的嬴狮就像是被人拔了尖牙利爪,锁在牢笼中。 秦岚吃完后,连清泽跟着放下筷子,有些踟蹰。 大户人家的规矩大啊,连嬴狮都不敢动,他哪敢提走。 秦岚见他放下筷子,笑着问道:“还合口味吗?” 连清泽连忙点头:“很好吃。” “那就好,我还怕你吃不习惯,让管家多做了些你爱吃的。你那屋子里有什么缺的用的也尽管跟管家说,他会去帮你置办,平时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好了,不用拘谨。” “嗯,我知道了,谢谢伯母。” 秦岚看起来对他的乖巧还算满意,又和煦得嘱咐了嬴狮两句:“明天诗语会和你一起上学,她刚转学过来,你多照应着点。” 嬴狮点头:“好的,妈妈。”说完转身对着连清泽伸出右手。 他白皙的五指悬在连清泽面前,连清泽抬头看向嬴狮,那个之前满脸戾气的人此刻斯文的笑着,连嘴角的弧度都好似精心计算过,他面容精致,这一笑就像是童话里王子走进现实。 “诗语妹妹,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温柔的语气落在耳里,连清泽的心跳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忽然漏了一拍。 3、入住嬴家3 嬴狮的限定微笑,只在秦岚出场的时候才会存在,这是连清泽从书里看来的。 八岁被接回嬴家时,嬴狮是自卑惶恐不安的,秦岚没有太多善意,但也没有针对一个孩子的恶意,她大度的接管了这个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给了他一碗饭和最优秀的教育,可以说是如果没有秦岚,就没有未来叱咤商界的嬴狮。 十八岁的嬴狮也很清楚这个事实。 可等秦岚一离开,嬴狮立刻甩开连清泽的手,并抽过湿纸巾细细擦拭被连清泽碰过的每根手指。 白炽灯照着他的脸庞,他轮廓深邃,皮肤白得像要发光。 刚起来的气氛被打散。 连清泽按捺住自己差点被迷惑的心,再看着嫌弃自己的嬴狮,不甚在意的凑到嬴狮面前恶劣的笑道:“嬴狮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刚才用右手挖过鼻屎?” 嬴狮擦拭的动作一顿,接着更用力了,并狠狠剜了连清泽一眼。 他指节修长,擦拭的动作都很优雅,只是皮肤过白,手指那块很快被他擦得通红,像染了一片血。 连清泽:“……” 这已经不是洁癖了,这是病吧。 这天夜里,连清泽罕见的做了个梦,梦中嬴狮笑得一脸温柔,他心脏正砰砰直跳,突然嬴狮脸色一变,满脸阴鸷得骂他不要脸,竟然抢了自己姐姐的婚约! 接着就是铁笼,手铐,皮鞭,吓得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脸色一片惨白。 草,他不可能喜欢嬴狮,不要做这种梦好吗! 连清泽满脸疲惫得从二楼爬下去吃早餐,餐桌上只有秦岚一个人,嬴狮还没出来。 秦岚不疾不徐的喝完最后一口粥,她举止优雅的放下筷子,微侧首看向连清泽,说:“这几天,我和你伯父要去一趟国外,可能不太顾得上你,你在学校里如果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去找嬴狮,嬴狮嘴硬,但其实是个好孩子。” 连清泽微微一笑:“好的,伯母。” 脑中却突然泛起梦中的画面,顿时垂眉敛目,疯狂辱骂嬴狮:比我还能装,给你能的,这婚特么的一定要退! 等他也慢条斯理的吃完饭,嬴狮还没下来,连清泽微微敛了下眉,犹豫着开口道:“伯母,要不我自己先去学校吧。” 秦岚正从管家手里接过来一个透明保温箱,一只金色守宫蜥蜴趴在箱子底仰着脑袋,闻言头也不抬道:“嬴狮还没醒吗?” 管家道:“嬴狮少爷今天起了个大早,说是有事,已经出门了。” 秦岚蹙了下眉,又很快松开,她看向连清泽。 连清泽连忙微笑站好。 秦岚说:“这孩子,有事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似乎是看到连清泽的衣领有些歪,她上前一步替连清泽理了理,边理边说:“就让嬴蜃的司机送一下你吧。” 连清泽:“好的伯母。” - 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校外,澄明贵族学院作为本市有钱人特供学院,连清泽到的时候,学校门口到处都停着接送自家小姐少爷上下学的高档轿车。 为了方便停车,澄明学院更是在校外直接建了一座大型停车场。 余郁有些惊讶澄明学院的豪气,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等他下车亲自站在澄明学院校门外时,这种惊讶直接达到了巅峰。 整个学院的教学楼都是古欧式的建筑风格,弓形门窗,尖塔式的斜屋顶,浅红色的屋瓦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一眼望去竟然无法看清澄明学院的全貌。 绿油油的香樟树在路边投下阴影。 司机完成接送任务,委婉告辞,道:“诗语小姐,下午我需要陪嬴蜃少爷外出办公,不能过来接您,嬴蜃少爷的意思是请您跟嬴狮少爷一起回去,如果嬴狮少爷不同意,就说是嬴蜃少爷的意思。” 连清泽连忙摆摆手,说:“好的好的,您去忙吧,我会自己回去的。” 司机一听,强调道:“请您跟嬴狮少爷一起回去,这是嬴蜃少爷的意思。” “……” 连清泽沉默与司机对视。 这还没见过面的大哥口气倒是不小,挺会安排人的。也不想想你们少爷来的时候就避着我,走的时候怎么就会突然开窍捎上我,是我有问题还是你们少爷有问题? 他点头假笑:“好的好的。”说完转身迈进学校大门,汇入学生河流。 走进教学楼,入目的先是一尊石膏雕像,一只栩栩如生的白头海雕面对着大门,气势磅礴,随后是层层台阶,楼梯从两米高处分开,左右悬着延上其他楼层。 楼梯上站着不少学生,穿着纯黑色的西装校服。 澄明的校服全部都是定制款,大体的配色拼接是差不多的,但细节却各有各的不同,裙子长短也分好几种,中规中矩的喜欢长过膝盖,性格张扬得则短得恰到好处,有的是领结,有的是领带,就连袖口的扣子也分三六九等。 连清泽的新校服还没领到,只能穿着常服,走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他穿着一身淡蓝色连衣裙走进教师办公室的时候,三年二班的教室里已经有人在讨论新来的转学生。 “我进校门的时候看见她了,穿得好寒酸耶。” “不会吧?你是不是看错了,平民怎么可能进得来澄明,我们一年学费就够他们吃一辈子的了。” “是不是人家穿的私人定制款,你这暴发户没见识。” “我也看见了,蓝色碎花连衣裙,看起来不像是私人订制,我记得我家保姆的女儿也有一条,我问过,就千儿八百块。” “会不会是特招啊?” “别说,还真有可能,我看她戴的那副眼睛,噫——好丑,肯定是只会学习的书呆子,哈哈哈。” “好了,别说了,老李带着人过来了。” 连清泽跟着班主任老李来到教室门口,远远的就将教室里的议论声听了一耳朵。教室门开着,连清泽抬眼飞快得扫一圈室内,想看看是哪几个人在说自己,人还没扫到,就先看到了坐在窗台上打盹的嬴狮。 金色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他一半身体都在窗外,看到连清泽时微微勾起嘴角,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老李走进教室,教室里安静下来。 等大家都坐好后,他看了一眼仍在窗台上的嬴狮,强迫自己忍着忽视过去,对连清泽道:“同学,跟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连清泽在黑板上写下连诗语的名字,写到第二个字时差点写成连清泽,硬是拐了过去。 面对着自己未来的新同学,黑框眼镜挡住他锋利的眼尾,连清泽微微勾起嘴角,故意说道:“我是连诗语,因为嬴狮哥哥的关系,未来会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学习,还请多多关照。” 教室里传来喧哗声,好几个人没忍住,扭头往嬴狮看去。 嬴狮的同桌是个有着春风化雪气质的男孩子,温雪意闻言有些意外的看向嬴狮,小声问道:“你们认识?” “穷亲戚罢了。” 嬴狮嘴角的冷笑抹平,他抻着腿坐回座位上,双手搁在脑后,满脸不待见。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并不喜欢连清泽,很快心中便有了各自的计较。 老李指着中间的空座让连清泽去坐。 连清泽的同桌是个短发齐耳的女孩子,穿着深蓝色校服,耳边佩戴两枚粉色一字夹,光从外表人就叫人觉得十分乖巧。 坐下后,连清泽收到了她递过来的一张小纸条。 纸条是蓝色的,纸质摸起来很细腻,还带着一股浓香,看起来并不像是他这位乖巧同桌会有的东西。连清泽看向她的同桌,他的同桌正目不斜视的盯着黑板,手上认真的记着笔记,那笔记本被她写的满满当当。 似乎察觉到连清泽在看自己,他的同桌将手从咯吱窝里伸出来,食指小心翼翼得指了指后面,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连清泽没有回头,他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你和嬴狮什么关系? 这语气,还挺冲。 连清泽笑着歪了下脑袋,从包里摸出管家给他准备的新文具,不疾不徐的写下三个字,再折叠好递给他的新同桌。 同桌正在抄黑板上的例题,摸到纸条后却立刻停下笔迅速的往身后递去。 连清泽微侧首,看到那张带着浓香的小纸条被送到一个烫着大波浪的长发女孩子手里,那女孩画着时下最流行的妆容,美甲带钻,对上连清泽的视线也不在意,只是拈着五指,像花一样打开纸条。 “嘭——” 教室后面传来凳子倒地的声音。 正在写板书的老李回头看去,顿时眉头一皱:“徐雯雯同学,你在做什么?” 徐雯雯还没说话,她的同桌高举起手又放下,说:“老师,她凳子坏了。” 老李的脾气收放自如,流畅得换了个语气,道:“那你们将就一下,先合坐吧,等下课了再去器材室搬个新凳子过来。” 贵族学校的老师,地位可能有,但不一定会很高,至少也要会看菜下碟才行。 他的课本也还没领到。 连清泽单手拖着下巴戳戳自己的同桌,在同桌毫不理会的情况下,只能叹着气,斜着眼,去偷窥同桌的课本,他勉强上着课,但那课本不知道怎么的,越上越往他这靠近,没多久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盯着看了。 心下了然,连清泽轻轻笑了笑,小声问道:“我叫连诗语,你呢?” “裴……裴小水。” 下课铃响后,眼看着老李走出教室,裴小水没忍住提醒道:“余……余诗语,你小心点徐雯……” 她话还没说完,后排的徐雯雯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揪住裴小水的衣领将人扯出位置。 徐雯雯一脚踩在裴小水的座位上,胳膊叉腰,盛气凌人:“新同学,出来跟我聊聊?” 连清泽视线扫过嬴狮的方向,嬴狮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位置,教室里其他人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只能叹着气,道:“别这么暴躁,嬴狮喜欢温柔一点的。”他声音不小不大,刚好让整个教室的人都能听到。 人群里有些窃窃私语。 徐雯雯气焰顿时短了一截,气得脸颊胀红,喝道:“谁说我喜欢他!我就是单纯不爽你!” 连清泽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徐雯雯扯起他就往外拉。 4、穷亲戚1 两人沿着长廊一路走,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女孩子,一个扎着单马尾,手里抱着本厚厚的英语词典,长相内敛文静,另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的是男款校服,看起来像个假小子。 这三个人的画风光是站在一起就有够格格不入的。 教室里的温雪意推了推眼镜,埋下头继续做题。既然嬴狮说了连清泽是穷亲戚,那他就没有必要去搭理。 拯救公主的事,向来都是留给王子干的。 阳光透过窗户,灿烂停止在墙角处,澄明学院里即使是热气渐散的九月,依旧连厕所都被空调的冷气笼罩着。 连清泽被徐雯雯几人推进卫生间。进去前,卫生间门边写着的几个大字挤进他的眼睛,令连清泽十震惊:贵族学校不愧是贵族学校,就连厕所都分平民专属和大小姐特供。 澄明偶尔会特招一些成绩极好的优等生,但到底是数量稀少,能被破格招取的都是大熊猫,此刻这间平民专属里面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 徐雯雯将人推到最里面,手高高扬起,就在连清泽以为她要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时,一张带着浓香的小纸条先被扔在了他脸上。 连清泽眯了眯眼,小纸条刮过他的长发飘落在地,散开后露出连清泽一板一眼写在下面的三个大字——未婚妻。 果然是因为这个啊。 他挑起眉尾,尾音拖得极长,轻笑着说:“不好意思,同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徐雯雯自在敲打胳膊的手指僵住,猛得瞪向连清泽,骂道:“你装什么蒜,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欢嬴狮吗?你算什么竟然也敢说你是嬴狮的未婚妻!你信不信我宣扬出去分分钟有八百个人找你麻烦逼你退学啊!” 退学? 嬴家替他办的转学手续,能这么简单退学的话,那就当他没说。 连清泽没忍住笑了笑,说:“同学,可我真的是嬴狮的未婚妻哦。” 他眉眼微弯,可惜那对漂亮得眼睛被黑色镜框挡住,只剩下挑起的嘴角清晰可见,落在徐雯雯眼里就觉得他是在阴阳怪气。 真是下贱的平民! 徐雯雯愤怒挥手,一巴掌将要落在连清泽脸上时,她的手被人从后面捉住了。 连清泽意外抬头,与来人视线交汇,惊喜道:“顾知寒,你怎么在这里?” 顾知寒? 那个顾家十年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长子,恣意妄为,在学校里也是独一份的嚣张,不管犯了什么事都有顾家给他兜底。 徐雯雯的脸色变了变,她惹不起顾家,但这不妨碍她猛地甩开顾知寒,再狠狠剜他一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顾知寒嚼着口香糖,闻言懒洋洋得对着她的脸吹了个泡泡。 泡泡炸裂。 “啪——” 徐雯雯恶心得让开半步,她拉住脸色有些发白的长马尾女孩,暴躁道:“走了,林雪。”说完还是没忍住,又冲连清泽道:“你自己好自为之。” 林雪低着头,有些迈不开步子,直到那个梳着大背头的女孩子也扯了她一下,才肯往外走去。 连清泽抱起双臂,目光在顾知寒和林雪身上来回转,他注意到林雪的脸色是在他叫出顾知寒的名字时开始变白的,不难想象是为了什么。 少女怀春,可惜怀错了人。 连清泽摇摇头,他往前一步,胳膊肘撞了撞顾知寒。 顾知寒一头黑发,还高他半个脑袋,转过脸来看他时,耳垂上的银色耳坠跟着晃,在阳光下闪了闪,他朗眉星目,鼻梁高挺,精致的下颌线完美得像是被上帝精心雕琢过。 可惜这完美的脸上全是吊儿郎当的痞气。 连清泽没忍住道:“你怎么跟个非主流似得,这耳坠都戴多少年了。” 顾知寒抖腿,不耐道:“你是谁?” 好好的定制校服被他穿得歪七扭八,深色领带更是跟围巾一样挂在脖颈上,半截小麦色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运动过,他的颈后还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与十年前不同了,但气质没什么变化,连清泽没想到的是自己认出了他,他却没认出自己。 “……” “啊!” 一脚踹在顾知寒的小腿后,连清泽在厕所外众人的目光中淡定离去。 回到教室,他掏出手机开始敲字:今天遇到一个傻逼。 对面回复:这么巧?我也遇到一个,我好心好意的救了她,她竟不识好歹的踹了我一脚! 连清泽:…… 行,你小子,等死吧! 他刚要把手机收起来,对面又来消息了。 知你大爷:哎,泽泽,你是什么情况啊? 我是那个踹你一脚的傻逼。 想了想,连清泽没有回,他现在是扮成姐姐的样子在这里上学,而且跟顾知寒也有十年没见面了,顾知寒如果知道他要被迫跟嬴狮结婚,指不定要怎么闹起来。 还是等退了婚约再告诉他吧。 上课铃响了,他缓缓走回教室,在裴小水担忧的目光中镇定坐下。 后排的温雪意远远看他一眼,有些意外他竟然毫发无伤。 裴小水压低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连清泽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沿着桌缝推过去,语带笑意:“谢谢你关心我,我没事,呐,请你吃糖。” 课间,连清泽回头看了一眼,嬴狮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心下稍安,嬴狮在这至少是一件好事,毕竟他放学后还要蹭嬴狮的车。 澄明学校到临江别墅区开车得开一个小时,琳琅市寸土寸金,出租车都贵得离谱,他打一次还行,天天打车可就有些吃不消了。嬴狮如果实在不愿意跟他一起上下学,这边的建议是让嬴狮自己单走,把车腾出来好吧。 连清泽的想法是很好的,只可惜最后一节课还没下,嬴狮就不见了。 没能盯住人,连清泽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而等他赶到校门外时,这股预感彻底变为了现实——他没有看见嬴家接送的车。 嬴狮先走了。 连清泽无奈的叹了口气,穿书以来头一次感受到了前世才有的被针对感,那些本以为早该忘记的事,现在才发现已经深入骨髓。 但现在想这些没什么用,校门口陆陆续续全是一些接送的车辆,徐雯雯在他后面走出来,看到站在校门外的连清泽,嘲讽得勾起嘴角:“等什么呢?你家司机呢?不会是在路上抛锚了吧?” 连清泽笑了笑,笑意却在眼角余光扫到徐雯雯家的车止住。 他猛地挽住徐雯雯的胳膊,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可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徐雯雯,你要送我回去吗?你可真好。” 附近的学生纷纷讶异得看向徐雯雯。 徐雯雯哪见过这种不要脸的蹭车手段,她震怒:“我们很熟吗?”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连清泽推上了车。 徐雯雯:“……” 连清泽熟练的说:“怎么不熟?你今天一共看了我五十六次,跟我面对面交谈了三分钟,还给我递了小纸条呢。” 他开心得松开徐雯雯,嘱咐司机道:“去临江别墅,我是你们大小姐的好朋友。” 徐雯雯满脸不可置信,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她很快说服了自己,正好去看看连清泽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说自己是嬴狮的未婚妻。徐雯雯吩咐司机开车,但让她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一路越开越眼熟,最后停下的地方竟然是在嬴狮家门口。 “你……你你你……你住他们家?” “对啊。”连清泽打开车门,下车后还不忘再次提醒她:“跟你说了,我是嬴狮的未婚妻,你现在信了吧?” 他“啪”一声甩上车门,同时关住了徐雯雯那震耳欲聋的咆哮:“你不要脸!” 嬴家的别墅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华丽,真的是那种他平时只能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豪宅。 连清泽站在大门前,轻轻叹了口气。 来开门的管家恭敬得问道:“诗语小姐有什么烦恼吗?” 连清泽连忙解释说:“没有没有,就是有些想家。” 他在门口换了鞋,一进门先愣了一下。 让他愣住的人先开了口,语气淡淡:“回来了。” 二十五岁的嬴蜃穿着一身私人订制的戗驳领西服,他短发精干,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眉目深邃,给人的感觉是格外正经,不怒自威的商业精英。 连清泽进门前他正坐在客厅里办公,黑色的文件夹敞开,他单手拖着文件夹的脊骨,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食指轻轻敲打着文件夹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捏着一只黑色钢笔,低头书写着什么。 碎发从他额前滑落,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声,嬴蜃缓缓抬起头,看到是连清泽,缓缓点了下头,低沉的嗓音道:“嬴狮呢?” 连清泽哪知道嬴狮在哪,他这便宜未婚夫既没等他也没回来,真是厉害。 他想了想,有意找嬴狮麻烦道:“不知道呢,今天上课的时候也没看见他,刚刚还是同学送我回来的呢。” 天地可鉴,虽有故意成分,但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嬴蜃果然敛了眉心,眼神都带着冷意。 周身的温度骤降,大哥的威力惊人,连清泽捏了捏书包背带,委婉告辞:“大哥,我先上去写作业了。” 至于嬴狮的下场…… 5、穷亲戚2 “叮——” 短信提示音唤回连清泽分散的思绪,他打开手机一看,是银行卡的到账信息——他的姐姐刚给他转了一万块。 连清泽拨通姐姐的号码,电话那边响起欢快的圣诞铃声。 这铃声还是连清泽以前给她换的,记忆浮上眼前,满室的寂静好像都因此消散了些。 连诗语接通电话,笑着骂他:“臭弟弟,你是看到钱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吧。” “怎么会?”连清泽完全不上钩,哄着姐姐道:“我是想姐姐了才给姐姐打电话的,姐姐这样说,我要不开心了。” 他伏在窗台上看着别墅后面的嬴家花园,傍晚的风微微凉,在夏日尾声里带着教人舒爽的惬意,微风吹散他耳边的发丝,他抬手撩起耳畔的长发拢至脑后。 精致的下颌线在阳光下漂亮得发着光。 花园外,管家正接过嬴狮的车钥匙,将车开往车库。 连诗语说:“真的吗?你不要骗姐姐,在那边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注意到嬴狮有要抬头的趋势,连清泽收回视线,转而背靠着窗台,他仰面看着蓝蓝的天空,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习惯,姐姐你放一百个心,嬴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洞,而且伯父伯母都对我很好,我会想办法快点解除婚约的,倒是你,拿下姐夫了吗?姐夫不会被别的小妖精抢走吧?” “嘶~” “姐夫”两个字听得连诗语有些羞恼,忍不住嗔他:“臭小子,姐姐的事你少管!” 连清泽笑着打趣她:“姐姐可凶,我可不敢管。” 电话那边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听起来像是他的姐姐在用头跟桌子打架。 想到这,他脑子甚至有了画面。 话筒那边连诗语推脱道:“好了好了,爸爸喊我有事,我不跟你说了,哦对了,你的琴谱我给你打包了一些寄过去,下个月的小提琴比赛要好好准备呀。” “嗯,姐姐放心。”连清泽说着又接了句,语气调侃道:“姐姐,姐夫有我帅吗?” 电话被挂断前,对面隐隐传来一句:“爸爸,弟弟变得好烦人呀。”语气跟撒娇差不多。 没了黑框眼镜的遮挡,连清泽向来锋利的眼尾挂满了温柔的笑意。 他将手机屏幕摁灭后放进口袋,看着这间嬴家给自己布置的粉蓝配色的少女房,目光从精致的家具上一一扫过,直到听见隔壁传来开门声,才转身重新看向花园。 他不能在这里练琴,连诗语是不会小提琴的,但他还要备赛。 眼角的温柔逐渐消散,连清泽开始觉得有点麻烦。 夕阳渐渐沉入天际,金红色的光撒在花园边上,一簇蓝色的桔梗独自拥抱余晖,在微风中摇曳盛开。 嬴狮进了房间,没多久又走出来,接着连清泽的房门被敲响。 “咚咚——” 连清泽将黑框眼镜戴上,左腿轻轻晃着,对着窗外看着葱白的指尖,任由敲门声又响了两次,才懒散的走过去开门。 门外隐隐传来嬴狮咬牙切齿的声音:“连诗语!你是小学生吗?”这么大人了竟然还会告状! 他话音未落,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 连清泽用身体挡住门缝,从里面看向嬴狮。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下唇紧紧抿着,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他却依旧一副委屈的小白花模样。 “嬴狮哥哥,我不是小学生,我已经可以跟你结婚啦。” 人设是装的,但结婚以后会变成事实。 连清泽皱起鼻子,忍了忍,可他这个表情落在嬴狮眼里,就像是在装可怜。 “谁要跟你结婚!”嬴狮恨不得自己没敲开过这个门。 他刚被嬴蜃训过,想到大哥的话,嬴狮磨着犬齿丢下一句:“明天早上7点,起不来可别怪我不等你,还有,不许叫我嬴狮哥哥。” 连清泽:“可是不叫嬴狮哥哥,那要叫什么哥哥呢?”他想到什么,害羞得低下头,声音都小了几分:“叫未婚夫哥哥是不是太早了,好羞耻哦。” “……” 装,你继续装。 嬴狮忍不住冷笑出声,他偏头,舌尖顶了下后槽牙,转过来时忽然伸腿抵住连清泽的房门,大手迅速的抓住连清泽挤了进去,他的动作很快,等连清泽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控制着压在门边。 到嘴边的一声惊呼被吞了回去。 嬴狮高连清泽大半个头,这足以让他将连清泽整个拢在怀里,连清泽想挣脱他的桎梏,他就立刻擒着连清泽的手压在头顶的墙壁上。胸口推着他的那只手被无视着,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连清泽,窗外的风涌进来,在他们之间舞动着,带着嬴狮身上的气味,缓缓钻进连清泽的鼻腔。 仿佛混着清晨的湿润和凌冽。 他抬头对上嬴狮的眼睛,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心跳在胸腔里震耳欲聋,只能强自镇定,他偏过头,避开嬴狮的视线,说:“嬴狮哥哥,我们还没有结婚,不可以这样。” “你也会紧张?”嬴狮戏谑得掐住连清泽的下巴,把他的脸拖回来。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连清泽误会自己会吃这套,以至于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在演,是的,连清泽的演技在他眼里是很蹩脚的,毕竟论演戏,谁又有他会呢? 他可是从八岁以来,一直演到了现在。 胸口被连清泽的手推着,力道不大,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味道,驱使着他去做点什么,他缓缓低下头,鼻尖几乎要挨上连清泽的鼻尖。 呼吸被迫交融,气氛开始暧昧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让他可以清晰得看到那副丑陋得黑框眼镜下,连清泽的眼睛有多好看,他的眼尾好像被气红了,带着一层漂亮的欲色,瞳孔却是晶亮的,即使日暮西沉还被嬴狮的阴影笼罩着也挡不住他眼底的光,睫毛又黑又密,眨眼得时候仿佛能刮到镜片。 他不喜欢这样清澈的眼睛,好像能从里面看见肮脏的自己。 连清泽又挣了挣,嘴里小声的喝止他:“放开。” 那只掐着连清泽下巴的手松开了,连清泽刚刚松了一口气,下一刻眼前一黑,嬴狮的掌心覆盖在他的眼镜上。 连清泽微微挑起眉,透过眼镜和脸颊的间隙往下看,看到自己的手还抵在嬴狮的胸口,嬴狮的心跳正穿过胸口匀称有力的肌肉传到他的指尖。 手感很好,看起来有保持锻炼,不知道穿半透明的衬衫是什么样子…… 他努力忽视着别扭的姿势和暧昧的气氛胡思乱想着,忽然耳垂一热,“唔!” 触电一般,酥麻的触感宛如千万只蚂蚁并军齐发,四散蔓延,从骨髓到每一个细胞,伴随着一种异样情绪顺着毛细血管鼓进他的心脏。 耳……耳垂被舔了! “草!你干什么!”连清泽两辈子头一遭被人耍流氓,整个人都要气懵的,反应过来后顿时恼羞成怒,再不留半分力气用力去推嬴狮,边推边骂:“你放开我!嬴狮!” 没推开,嬴狮甚至晃都没晃。 这也太侮辱人了!连清泽震惊得在嬴狮再来捉他时都忘了反抗。 他的手被再次摁在头顶,嬴狮鲜红的唇在黑暗里格外醒目,他缓缓贴近连清泽耳边,轻佻而狎昵:“不装了?那换我来?”极强的攻击性叫人无法忽视,连清泽被迫集中注意力。 于是那种来自清晨的气息更强烈了,明明现在已至黄昏。 湿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连清泽的耳廓里,钻进敏感的耳蜗,他感觉自己宛如被小猫爪子踩住了软肉,整个人瞬间涨得通红,仿佛案板上一只熟透的虾,只能无助得闭上双眼任人宰割。 嬴狮似乎已经拿捏住了连清泽。 他满意的勾起半边嘴角,只轻轻捏了一下连清泽的耳垂就放过了他,退开前语气依旧恶劣道:“现在你还要继续装吗?” 连清泽:“……” 意料之中的沉默取悦了嬴狮,他轻笑一声松开连清泽,指尖却故意蹭过他的大动脉,留下一道细而白的长痕,在须臾后泛红浮起,带着一丝可以忽略不计得疼痛。 嬴狮打开门,刚走了一步又回头道:“我还以为你能忍到什么地步,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站在门外,惬意得抽出手帕开始有条不紊的擦拭自己碰过连清泽的五指。 连清泽觑着眼睛瞧他,眼底的好奇被黑框眼镜挡住,不明白嬴狮怎么就觉得自己赢定了的。 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连清泽突然大喊道:“嬴蜃哥哥!嬴狮他欺负我!” 他边说边推开嬴狮往外跑,人还没到,眼泪已经盈在眼眶里,想让哪边掉,就让哪边掉。 嬴狮脸色一黑,忙扔掉手帕低“啧”一声,快步追去。 一楼。 嬴蜃丢开文件夹,看着楼梯上跟着连清泽跑过来的嬴狮,浑身散着寒气,眼神冷的像是严冬的雪。 职业本能让他沉着冷静,即使面对满室倚老卖老的公司元老也能面不改色,却在看到跟着连清泽跑下来的嬴狮时,眉心轻跳,怒火渐起。 沙发是他的王座,他背脊挺拔,名贵的西装紧紧慰帖在他身上,目光扫过连清泽最后落在嬴狮脸上,他抬手摘下两枚全球限量款的金边黑宝石袖扣,又扯松了藏蓝色领带,垂眸时淡淡道:“嬴狮,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连清泽垂眉顺目得站在一旁,用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戏。 嬴狮的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他垂下眼睑,屋顶的灯光打落在他冷白的脸上,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替他挡住眼底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阴鸷。 这无声的抗拒仿佛是在挑战嬴蜃的底线。 嬴蜃抬手推了下金丝边眼镜,微侧脸吩咐管家道:“把他的晚餐撤了,明天中午之前仍不知悔改的话,就送他去本家祠堂跪着。” 管家低头应“是”。 本家祠堂? 连清泽微微瞪大眼睛,原书中,被迫嫁给嬴狮的连清泽也有跪过,根据书中描写,这就是一种封建陋习,跪宗祠,跪的时候还不给饭吃,跪多久就饿多久,每次挨罚的人都得被饿得晕死过去这事才算完! 他只是想找嬴蜃给自己撑一下腰,并没有想害嬴狮这么惨啊。 穿书前挨过的饿让连清泽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落在嬴狮身上。嬴狮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交握,像是在和什么人较劲一般,两只手背都被他捏得通红。 他肤色本来就白,这一抹红便格外刺眼。 连清泽张开嘴,欲言又止,很想帮嬴狮解释,又有点害怕嬴蜃,书中对于嬴蜃的描写是嬴狮最大的敌人,差一点就能将发育期的嬴狮摁死。 过了会儿,似乎是欣赏够了嬴狮的难堪,嬴蜃恩赐一般抬起眼,对连清泽道:“过来。” 6、穷亲戚3 金丝边眼镜反射出冷冷的光,他打量着这个与嬴家有着婚约的女孩,黑发靓丽,没有烫染的痕迹,黑框眼镜挡住了眼睛,留下一截秀气的鼻尖,看起来很乖巧,同他记忆中,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嬴狮的母亲气质相似。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喜,又很快散去。 不喜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那个要履行婚约的人已经被确定了是他的便宜私生子弟弟,也算是嬴狮给这个家做了些贡献。 抬手举过肩,嬴蜃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文件后低头翻阅着,将听话走到他身旁的连清泽晾着。 连清泽的眉心逐渐皱起,他穿书前是孤儿被人欺负也就算了,怎么到了嬴家还要被欺负? 他开始思考有钱人是不是都被裹过小脑?领养他的那对富豪就是,现在这个嬴蜃也不遑多让,还有嬴狮,私生子难道没有人权吗?这种体罚程度完全可以报警啊。 等的有些心慌,连清泽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理由打断嬴蜃的工作,顺便拯救倒霉蛋嬴狮,道:“嬴蜃哥哥,体罚是不对的。” 嬴蜃闻言,签字的手微微一顿,他很快写完后将文件夹放在一边,抬头看向连清泽,薄凉得视线像是在打量什么物品,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嬴蜃翘着二郎腿,抽掉领带,松开领口最上面的纽扣,好奇的问:“你是在替嬴狮打抱不平吗?” 他慵懒得靠在沙发椅背上,没有搭在扶手上的手轻轻扶了下镜框,而后搁置在膝盖处,他的食指戴着一枚lan家定制款纯银戒指,在黑色西装裤的衬托下格外亮眼。 连清泽敛着眉心,小心的说:“是。” 身后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嬴狮猛地看向他,眼底的阴鸷散去几分,情绪复杂难辨。 嬴蜃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嘴角勾起几分玩味,将罪状丢还给连清泽,说:“可是,我是因为你说他欺负你才决定处罚他的,根本原因在你啊。” 连清泽在心头倒抽一口凉气,自觉这个嬴蜃十分难缠,以后还是少招惹为妙,同时脸上还得装得很委屈,并善解人意的试探着提议道:“那……让嬴狮哥哥跟我道歉就行。” “这可不行,这是嬴家的规矩。” “什……” 手被扯了下,连清泽咽回后面的话语,看向嬴狮。 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嬴狮走过他身边,在连清泽震惊的目光中跪了下去,他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少年音被压得很沉很沉,说:“大哥,嬴狮认罚。” 他这个位置跪得离嬴蜃很近,近到嬴蜃只要稍微抬一下脚,那双程亮得高档皮鞋就可以轻松的踩在他的脸上。 但少年的脊骨笔直,并不因为跪着而低人一等,他只是在服从嬴家家规罢了。 嬴蜃挑起眉尾,随后歪头淡然得点燃一根烟,他轮廓分明的下巴被笼在掌心的火焰照亮,扔开打火机后,他缓缓弯下腰凑近嬴狮,薄唇轻启,冲着嬴狮吐出一圈灰色烟雾,声线凌冽,道:“怎么不继续躲在女人身后了?” 他冷笑着站起身,“九年了,好歹是有些长进,作为奖励,今天的事暂且算了,回你自己的房间待着去。” - 晚饭的时候嬴蜃已经不在家里了,嬴狮也没下来,连清泽坐在餐桌前猛猛松了口气。 原文是从嬴狮成年后的角度开始写的,娶了连清泽的嬴狮早已经离开嬴家,就算后来在商场上再次遇到嬴蜃,也只是一笔带过,顶多交锋两句,他完全没想到现实里嬴蜃竟然是这样的性格,更想不到十七岁的嬴狮在嬴家过的是这种委曲求仁的生活。 难怪后期的嬴狮像个变态一样,在这种环境下谁待都会心理扭曲吧。 连清泽拍拍心口,又有些庆幸,还好他代替了连诗语过来,否则半年后可能就真的会像书里写的那样,只能看到连诗语的尸体了。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还好,还好这次在嬴家的是他。 安静得吃完饭,连清泽偷偷从冰箱里顺了份甜品带到二楼。 指节轻轻敲响嬴狮的房门。 “咚咚——” “嬴……” 连清泽掐了掐嗓子,感觉有些别扭,但还是忍着道:“嬴狮哥哥,我偷偷给你带了吃的,放门外了哦,你记得拿。” 嬴狮拉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连清泽正撅着屁股把东西往地上放,看到门开了他呆了一瞬,立刻直起腰,把东西往嬴狮面前送。 他笑着说:“嬴狮哥哥?” 嬴狮脸色一黑,不是很懂连清泽已经被他戳破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装,他铆足了力气才劝住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算了,他喜欢就好。 他接过甜品,反手将门关上。 连清泽咬了咬牙,嘟囔:“怎么连谢谢也不说,呸,没礼貌。” 这一夜,连清泽难得做梦梦到了一些书中剧情,梦中高中毕业后就消失不见的嬴狮强势归来,穿得跟他大哥嬴蜃差不多,连神情都几乎复刻了去,他带着手下挤到乔开市连清泽家那个不大的房子里,随手就是一份合同丢下来。 他神情阴冷,态度强硬:“签了它,伯父的债务一笔勾销,否则伯父的晚年只能在牢中渡过。” 连清泽签了,签完就是画面一转,他在滂沱大雨里跪着,雨水浸透了他的全身,他又湿又冷,嬴狮却坐在车里,干干净净的看着他,问他:“知错了吗?” 错什么,他什么也没干啊。 雨太大,他视线茫然,只觉得一阵耳鸣,转瞬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天亮了,就该上学了。 想到梦里嬴狮那个小人得志的模样,连清泽倒抽一口冷气:这婚,必须得退。 七点,连清泽收拾好自己准时出现。 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嬴家大门外,司机给他打开车门,坐在车里的嬴狮手里划着平板,头也不抬的操作着。 纯黑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优雅得像是高定,那张侧脸轮廓精美,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阳光从车窗外洒进来,穿过深色窗膜,给他打了最好的光。 一缕发丝忽然垂落下来,挡住的视线让嬴狮回过神,见车门久久未曾关上,嬴狮不耐得抬起头看向连清泽,狮子一样的眼微微眯起:“傻站着干嘛?” 他是真的好看,脾气也是真的臭。 连清泽垂下眼睑,再抬起时他挤上车,靠着嬴狮撒娇道:“嬴狮哥哥,你真好看,我刚才都看呆啦。” 一根手指抵上他的脑袋。 嬴狮用食指硬生生推开连清泽,生疏道:“离我远点。”说完抽出丝帕开始擦手。 连清泽被推得脑袋一仰,忽然想起来他们之间有着悬殊的力量差距,于是默默忍下。他挪着屁股靠近自己那侧的车窗,想着一天恶心嬴狮一次应该也差不多够了。 嬴家是不会退婚的,所以他要做的是让嬴狮讨厌他,只要现在的嬴狮讨厌他,未来的嬴狮自然会自己主动结束这个婚约。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的往后跑,八点,劳斯莱斯准时停在校门外。 司机在给嬴狮开门,连清泽自己从右边走下车,一下车就听见有人在尖叫。 “操!那个转校生从嬴狮车上下来了!” 他今天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在一群校服里格外显眼。 连清泽抬头四顾,只见入目所及,所有在往澄明学院里走的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仿佛被人操控的傀儡般,突然一个整齐划一的转身,视线全部落在连清泽身上。 这多少有些吓人了,他忍不住后退一步,背脊抵着车门停下。 穿书前看过一些校园题材的文,代入到嬴狮的家世外貌上来毫不违和,所以他早应该知道嬴狮很受欢迎的,但连清泽没想到他会这么受欢迎,只是从他车上下来而已,不至于这么多人看起来都要用眼神杀死他吧? 嬴狮从车后绕过来,路过他身边时嘴角溢出嘲讽的笑,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这是送你的惊喜。” “谢谢。”连清泽很快反应过来,乖巧的注视着嬴狮,说:“只要是嬴狮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看着他满脸虚伪,嬴狮没忍住,低“啧”一声,黑着脸往前走去。 连清泽连忙跟上,他可不敢一个人走,那些姑娘给他的感觉像是随时要套他麻袋把他拖去沉海。 嬴狮沉声道:“别跟着我。” 连清泽委婉拒绝:“嬴狮哥哥不让我跟,我可就要出去乱说了。” “说什么?” “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要奉子成婚。” 他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在平波无澜的水面上投下炸弹。 嬴狮猛地站住脚,转身看着差点撞在自己身上的连清泽,目光从连清泽平坦的胸前直直落在他的腹部,一种被冒犯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冷笑一声:“随你,”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别跟着我。”说完快步离去。 像被人踩住了痛脚似的。 连清泽有些诧异,回头看一眼身后,又紧赶慢赶的追了过去。 他缀在嬴狮身后,像是嬴狮的尾巴,两人直到走到三年二班门外才分开。没管嬴狮要去哪,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在学校里,八卦是传得最快的,这会儿已经有人在讨论校门外发生的事,三两个女同学聚在一起,从后面指着连清泽评头论足。 “就是她吗?从嬴狮少爷车上下来的那个?” “对,真看不出来,手段好厉害。” “可是她好丑,她戴的眼镜也好土,会不会是看错了啊?不然嬴狮少爷怎么可能看上她?” “校门口那么多人几十双眼睛都看到了!” “要我说,徐雯雯都比她配,我宁愿听见嬴狮少爷和徐雯雯在一起的消息也不要听见她的,土包子一个,嬴狮少爷选我都比她强!” “别做梦了,选你还不如选我。” “我怎么了!凭什么选你啊!” “怎么是你就行,是我不行吗?” 后面吵了起来,连清泽偷听得头晕脑胀。 可他又不是只有今天一天要跟嬴狮一起上下学,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他困扰的揉了下脑袋,试图从同桌那寻求帮助。 连清泽戳了戳裴小水的胳膊,问道:“我要怎样才能不被嬴狮的毒唯打死?” 7、穷亲戚4 “啊?”裴小水从课本里抬起头,满脸茫然:“什么是毒唯?” “嗯……”连清泽想了想,解释道:“大概就是一种不理智追星的人,她们对待讨厌的人犹如狂风暴雨,现在我就是这个被讨厌的人。” “怎么会这样?你做了什么?” “我跟她们的正主在从一辆车里走了下来,但在她们眼里,那可能不是车,而是酒店的床。” 裴小水陷入沉思,这个问题似乎对她这种只会学习的好孩子来说很难,她头顶的呆毛都趴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说:“你可以跟她们解释一下?” “她们不会听。”连清泽觉得这个说法不太明确,又加了一句:“她们不太理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样啊……”裴小水设身处地的想了下,但这个问题属实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只能安慰了一下连清泽,说:“要不,你先看会书吧,下午还有考试呢。” 她长得娇小,说话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不疾不徐的音调软绵绵的钻进连清泽的耳朵里,也算是变相的减轻了一些他的烦恼。 连清泽手指间盘着根黑色圆珠笔,闻言抿着唇,转头扫了一眼嬴狮的方向,微微眯起眼。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得从嬴狮身上寻找突破口。 想到这,他准备回头,目光又恰巧与徐雯雯对上,作为拥有着更为先进消息的人(连清泽和嬴狮住一起的消息),徐雯雯不屑得扭过头,冲他翻了个白眼,嘴唇微动,无声的说了两个字:“活该。” 连清泽失笑着收回视线,高中的女孩子真是有趣极了,不管是之前的乔开二中还是澄明学院,都洋溢着热血青春的味道,是穿书前他从未感受过的。 穿书前他光是学习就要耗尽全力,不仅要维持年级第一的名次,还要练习小提琴参加各种赛事,礼仪,社交,他努力到废寝忘食,样样都做到最好,可惜直到最后倒在病床上也没能等到那些人的一个目光,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还好他穿书了,这次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想到爸爸和姐姐,连清泽看着黑板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嘴角弯起,陷入回忆,嬴狮路过他面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神情,顿时踢了一脚他的桌子。 “咚——” 旁边的裴小水被吓了一跳,看到是嬴狮连忙将脸埋进课本里。 她就是澄明学院里跟熊猫一样稀少的特招生之一,能平安活到高三的秘诀是不惹事不生事当透明人。 连清泽回过神,先关心的看了一眼裴小水才将视线落在嬴狮身上,眼底藏起一丝不待见。 嬴狮扯出一抹讥讽的笑,从上而下注视着他,眼底被浓浓的墨色淹没,戏谑道:“早上才从我的车上下来,现在又在想谁?” 关你屁事。 连清泽弯起眉眼,假笑:“当然是在想嬴狮哥哥。” 两指倏然掐上他的面颊。 嬴狮越看他的假笑越发觉得不爽,指尖微微用力,直到连清泽喊疼才如梦初醒般放开。 皙白的脸上红红一片。 他不耐得收回手,冷哼一声,就在连清泽以为他要走时,嬴狮忽然俯下腰,鲜红的唇若有似无的贴在连清泽的耳朵上,少年音压低,裹挟着淡淡的威胁:“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别在我面前撒谎。” 熟悉的气味混着湿润的气息一起钻进连清泽的鼻腔,教室后排的女生目光怨毒的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背后烧出一个洞。 连清泽揉揉耳朵,推开他,无奈道:“差不多行了吧。” “不装了?” “嗯……” 嬴狮眯了眯眼,明明他的目的就是撕破连清泽的面具,但这会儿看着连清泽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不知为什么反而觉得堵得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搅他的五脏六腑。 不痛快的感觉几乎遍布全身,从每一根毛孔中漾出来,却找不到释放之处。嬴狮蹙起眉,抬手狠狠揉了一下连清泽的脑袋。 柔软的发被他揉乱,看着连清泽发懵的表情,嬴狮总算满意了。 教室外,温雪意看着他们,忽然出声喊道:“嬴狮,该走了。” 他冲看过来的连清泽温柔微笑,随后迎向走出来的嬴狮,手中篮球扔过去,看着快到身边的嬴狮问道:“你们关系很好?”不是说是穷亲戚? 嬴狮蔑笑出声,篮球在地上拍了两下:“宠物罢了,逗他玩玩。” 还能听到他们声音的连清泽:“???”他看着嬴狮走出教室外的背影,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种话是能当着他的面说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嬴狮一走,后面的女生全都肆无忌惮起来,纷纷挤到连清泽身侧,他们围成一个圈,将连清泽困在中间。 脂粉味和香水味混杂在一起,充斥在狭窄的空间里,带给连清泽一股窒息感,与方才从嬴狮身上闻过的气味形成鲜明的对比。嬴狮身上是清晨的气息,是花朵破开泥土,在凌晨湿润的土地中绽开的味道。 得体的教养也没能让连清泽忍住不舒服,即使知道这些女孩子大约都是因为嬴狮来找他麻烦的,他仍面不改色的嘲讽道:“笑死,真幼稚。” 昨天一趟,今天还要再来一趟。 有人掐着嗓子学他:“嬴狮哥哥~” “草,别学这个臭不要脸的!” 说话的人是一个烫着羊羔卷的漂亮女生,她的校服裙子短到大腿根,屈起的两指敲响连清泽的桌子,语气带着命令:“跟我出来。” “不去。” 连清泽没动,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下个月的小提琴比赛还得找个地方练琴,他原本的计划是趁着课间休息去看看社团和音乐教室。至于下午的考试他倒是不急,前世那么努力的学习,已经将所有的知识都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为了足够优秀尽快毕业,他甚至在死前自学完了大学课程,现在高中生活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弥补遗憾的过场。 那些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唯独小提琴不可以。 旁边有人起哄:“哈哈哈哈,殷碧莲,你行不行啊!上次徐雯雯一叫他就去了,怎么轮到你反而爱答不理了啊?” 殷碧莲恶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起哄的人,接着一巴掌拍在连清泽的课桌上。 “嘭——” 她嚷嚷道:“知道我是谁吗?不想你家明天破产,赶紧给我出来!” 在旁边躲了半天的裴小水缓缓扯了一下连清泽腰间的裙摆,凑近了小声道:“她家是琳琅市最大矿业的矿主。”说完又立刻缩回课本里。 但连爸爸是上班族,家里并没有企业。 连清泽丝毫不受威胁的站起身,对堵着他的人道:“我还有事,请你们让开一下。” 一只手猛得扯住连清泽的手腕,殷碧莲的指甲很尖,是刻意修过的那种,攥着他时毫无顾忌,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疼痛迫使连清泽看向她,殷碧莲满意得抬起头:“跟我作对,你什么身份?拎得清吗?” 这事看来没完。 连清泽轻敛下眸,修长得五指用力,不容抗拒的掰开殷碧莲攥着他的手,抬手指了指教室右前方,说:“有监控,你确定要在这里找我麻烦?” “监控算个屁!” 连清泽微微笑了下,说:“你在监控底下闹事,就算是校长的女儿也是要被处分的。” 贵族学校也有贵族学校的规矩,这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在这里,大大小小的权贵,澄明学院的管理者也不是傻子,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祸端,早就有所规定。 殷碧莲没出声,她旁边一个胖胖的女孩子扯了扯她的胳膊,说:“殷姐,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上次嬴狮和顾知寒闹起来还被停课了几天。” “啧,”殷碧莲不爽得看向监控,左手朝身后挥了挥,“小胖,你去,把监控给我砸了。” 小胖的脸色瞬间煞白:“殷姐,这个不行的……” 殷碧莲一脚踹在小胖的膝盖上,命令道:“我叫你去你就去!慢吞吞的,行不行我自己不知道吗?” 她穿着一双硬底漆皮小凉鞋,踹人时不留半分力气,这一脚下去穿着中长裙的小胖腿上直接破了皮,鲜血缓缓溢出来,小胖却一声不吭,只是瑟缩着看着殷碧莲,殷碧莲不理她,其他人更不会理他,她就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放在连清泽身上。 故意损坏学校财务,是会被退学的,她不能被退学,但她也不敢忤逆殷碧莲。 她家的小工厂靠着殷碧莲家的施舍才能生存,一旦破产她就会失去一切,甚至要被迫离开澄明学院,这些她都舍不得。 小胖的目光缓缓看向嬴狮的课桌,随后“扑通”一声,在连清泽面前跪下了,“求你,求你跟殷姐出去吧!”她的声音带着颤。 殷碧莲只觉得她在给自己丢人,猛地又是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连清泽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清冷的视线扫过整个教室,满教室都是看热闹的同学,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这一刻,他身上所有装出来的温和有礼都消失了。 多可笑,他都穿书了,只是换了个学校,同样的事竟然还会发生。 他缓缓闭上眼,感觉右手五指上蔓延着来自原来那个世界的痛,他的手被踩断了,而那个哭着求他出去的人最终也死在了学校天台上。 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清晰的力度传入脑中。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墨色的瞳盯着殷碧莲,面无表情道:“不用让她砸了,我跟你走,挑个地方吧。” 8、穷亲戚5 澄明学院的教学楼楼道是嵌着一整面墙的彩绘玻璃的,明媚的日光透过玻璃落在地上,放置在玻璃下的雕像披着光,圣母玛利亚目光垂怜的看着世间。 上午的阳光温暖和煦,却照不暖阴暗的心墙。 连清泽跟着殷碧莲走出教学楼,上课铃在校园内回荡,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在往教室的方向奔跑,只有他们反向逆行。 有人看向他们,目光扫到殷碧莲,立刻明白了什么,继续往教室跑去。 澄明学院建在郊区,学校后门出去原本是一片荒地,大约是觉得不太好看,一些贵族们以极快的速度将这里改造成了自己的专属后花园,等他们毕业后,这里便成了学生会的专属圣地,没有监控,也没有意外闯入的小老鼠。 白墙红瓦,温室,高大的杨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殷碧莲是学生会的部长,她掏出钥匙打开茶室的门,反手将连清泽扯了进去。 手臂高高扬起。 “啪——” 连清泽一把握住她甩下来的手,嘴角噙着薄薄的笑,声线凌厉:“这里没有你的小跟班了吧?” 殷碧莲瞪着他,杏仁眼里满是戾气,“放开我!”她用力抽,没抽开,连清泽的力气大得吓人,殷碧莲的内心涌出一丝恐惧,情急之下选择用脚去踩连清泽。 又不是第一次被欺负,连清泽哪能不知道她的意图,只拽着她的手轻轻往上一提,殷碧莲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差点摔倒。 连清泽趁机逼近她,还没长开的身高在男生里显矮,在女生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力。 他单手扶着殷碧莲的腰,让殷碧莲全身重量都落在自己的手臂上,余光瞥见地上的几盆花后,他嘴角勾起,温和的笑道:“小心点,这下面怎么还放着一盆仙人掌,你要是摔下去可不得了,这指不定还得靠我给你打120吧?” 殷碧莲浑身一僵,五指紧紧握着连清泽的胳膊稳住身体,纸糊的老虎分不清自己是真是假,越怕越凶:“你敢放下我!我就让你家破产!送你爸妈去坐牢!” “威胁我?”连清泽简直被气得想笑,狼形眼睛缓缓眯起,黑亮得瞳孔里散发出一股阴郁之气,他猛的松手。 “啊!”惨叫声传来。 连清泽不慌不忙的,在殷碧莲落地前的最后一秒拽住她,他沉着脸低头看去,勾起的嘴角没有一丝温度,平铺直叙的告诉她:“你要是敢对我的家人出手,我保证不会让你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殷碧莲两只手都紧紧拽着他,生怕自己掉下去,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血色全无,却依旧不肯服输。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大抵是觉得殷碧莲不会再做什么了,连清泽缓缓将她拉起来,等殷碧莲平稳的站好才松手。 空气寂静,殷碧莲站在原地恶狠狠瞪着连清泽,连清泽的目光冷地让她浑身发凉,她咬着牙,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带两个人,不对,得怪小胖,死小胖为什么没有跟过来! 从她的表情完全可以想到她在想什么。 连清泽垂眸,眼底闪过厌恶,随即恢复平静,淡淡道:“没关系,你尽管冲我来。”说罢干脆利落的转身,拉开茶室的门,却没想到…… “嘭——” 他被偷袭了。 剧痛传来,连清泽呆愣的摸了下后脑勺,在晕倒前的最后一刻勉强扭头看清了殷碧莲的脸,和她手上沾了血迹的花盆。 殷碧莲满脸狰狞的戾气,与那精致可人的妆形成两个极端。 “咔嚓——” 闪光灯一亮一熄,殷碧莲猛得抬眼看去。 顾知寒冲她晃了晃手上的单反,他今天连校服都没穿,一身黑色皮衣机车套,勾起的嘴角龇出一半大白牙,晃晃悠悠的走到两人中间,他低头看一眼连清泽,抬脚踢了踢连清泽的腿,确认连清泽已经彻底失去意识,这才对着殷碧莲道:“你不想这照片落到你爸爸手上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转个班吧。” “晦气!”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完,殷碧莲愤怒得跺了一下脚,离开了茶室。 顾知寒双手抱胸,看着殷碧莲的背影在拐角消失后耸耸肩,正要跟着离开,突然一眼瞥到地上的连清泽,愣住了。 连清泽的眼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此刻那张还带着些幼年记忆的脸庞落在他眼中,顾知寒如梦初醒,终于想起来一个差点被他忘在记忆深处的人——连清泽。 但这是个长发妹妹,那就是连诗语了吧。 顾知寒:想起来了,但好像又没完全想起来。 他猛的蹲下,抬着连诗语的脸看了一下,确认真的是连诗语后赶忙摸了一下鼻息,这才抱起人往医务室送,边送还要边骂殷碧莲几句:“妈的,这个疯女人……怎么竟挑我认识的人搞事。” - 下午四点,医务室。 连清泽迷茫得睁开眼。 消毒水味有些呛鼻,他想起来自己好像被人砸了脑袋,抬手摸到额头,果然被绑了一层纱布。 后脑勺有些重,他晃了晃脑袋。 “哎呀,别乱动。” 身边传来裴小水软绵绵的声音,连清泽扭过头,看到裴小水摊开的作业本在他床边,手里还抓着支笔,见他醒了,连忙去叫校医。 连清泽边躺回去边道:“是你去救的我吗?谢谢你呀。” “不是我,是顾知寒救的你,”裴小水连连摆手,“我看你跟殷碧莲走了,怕你出事,就喊他去看看,还好他去了,你都晕啦,他把你送到医务室,刚刚才走。” 围着床的蓝色布帘被拉开,穿着白大褂的校医温文尔雅的走进来,他带着口罩,露出一双看起来很深情的眼睛,眼窝深邃,头顶的发梳成中分,染的青棕色。 裴小水连忙起身让开位置,说:“陆校医,您来看看。” 陆长风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他靠近余郁,先听了一下心跳,修长的五指抓着听筒按在连清泽胸口,问道:“有恶心头晕的感觉吗?” 连清泽摇摇头,说:“没有。” 他脸色有些白,纤长的睫毛轻颤,失去黑框眼镜让他原本的锋利暴露出来,又因为刚受过伤而显得脆弱,两者交叠,异样的美感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欲。 陆长风眯了眯眼,伸出双手慢慢靠近他,看着连清泽下意识的躲闪,轻声道:“别动,我检查一下绷带。” 两只手臂几乎圈着连清泽的脑袋,从外面看,他仿佛被搂在校医怀里。鼻尖意外蹭到陆校医的白大褂,连清泽皱了皱鼻子,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这味道,他好像在哪里闻过。 连清泽心头泛起疑惑,但还没等他想起来,耳朵上方先传来了陆长风的声音。 陆校医说:“没事了,轻微脑震荡,这几天好好休息,伤口别碰水,有必要的话明天再过来,我给你换下绷带。” 连清泽客气的谢过陆校医,等陆校医掀开围帘走出去,才转过头关心的问裴小水:“你在这里没事吗?下午不是说要考试?”最重要的是他怕殷碧莲知道裴小水在他这,回头会找裴小水的麻烦。 “已经考完了。”裴小水笑盈盈道,短发服帖的待在她的脑袋上,她从自己的课本下面翻出一张试卷,放到连清泽面前说:“你缺考了,呐,我给你留了一份试卷,你回去先自己看看,要是有不会的,我也可以教你。” 连清泽点点头,虽然自己都会,但仍接受她的好意:“谢谢。” 下午还有最后一节课,裴小水不能久留,连清泽微笑着让她放心,等裴小水走了才去摸自己的口袋。 手机在口袋里响半天了,他打开一看,全是顾知寒的信息。 知你大爷: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你姐姐! 知你大爷:我跟你说,我昨天救的那个踢我一脚的人,就是你姐姐! 知你大爷:她好凶,她以前不这样,对了,诗语来澄明上学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知你大爷:她还被人欺负了!还好大爷我及时赶到! 知你大爷:你姐姐在,你怎么没来啊?你们姐弟两不是号称形影不离? 知你大爷:妈的,这破课真是一天也不想上。 …… 嫌他啰嗦,连清泽直接划到最后一条。 知你大爷:不说了,我要去看你姐姐了。 眉头皱起,连清泽刚想拒绝他,让他好好上课,外面医务室的门“嘭”的一声,像是被人踹了一脚。 接着响起顾知寒毫无歉意的道歉声:“不好意思啊陆校医,我不知道你在。” 陆长风对他的失礼并不在意,甚至调侃道:“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没少踢。” 顾知寒:“哈哈哈哈。”边笑边闯进了连清泽的围帘里。 他挠着头,见连清泽在看自己连忙放下手,搬着凳子坐过去,凑近了说:“哇哦,诗语姐,你现在真是又美又飒。” 连清泽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实在很好奇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昏迷前他只远远看见有人在往茶室走,这会儿看到顾知寒才发现那个人应该正是他,穿着一身黑色机车服,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套了三层,耳垂一颗黑宝石耳钉,昨天还是碎发今天已经剃成了平头,一脑袋毛硬的根根分明,整个人就一个大写的痞里痞气。 笑得倒是跟小时候一样憨。 顾知寒问他:“诗语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上学啊?清泽呢?”说着,一双荔枝眼四处乱转,满医务室的找人,没找到连清泽,又转头看向连诗语,他扒着凳子坐过去,带着一种打小报告的语气说:“我跟你说诗语姐,我给他发信息他也不回,问他什么都不理我,你可得好好说说他!这小子现在也太不像话了,你说我小时候那么罩着他,带着他在咱们巷子里混,怎么一点不记好呢?” 连清泽冷笑两声,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顾知寒:“……” 他憨笑一声,忽然伸出大长胳膊猛得把连清泽的脸推到没人的那边,说:“诗语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有点慌。” 连清泽咬着牙,扭头抬起手就要打他:“我特么……” 一道声音蓦然打断了他的动作。 嬴狮特有的少年音隔着床帘缓缓钻进他的耳朵,声线慵懒,气息低沉:“连诗语,”一双白皙如玉的手缓缓掀开床帘。 “转学第二天就能把自己搞进医务室,你可真有能耐。” 9、穷亲戚6 那头金棕色的卷发是率先映入连清泽的眼眶里的,下午四点多,空气都裹挟着一股热流,阳光越发灿烂,金色光线里还透着一抹橘红,绚烂的颜色落在嬴狮的发顶,他的每一根发丝都好看得像是被单独处理过。 看见是他,顾知寒站起身将连清泽挡在后面,他双手插兜,单脚斜立着,眉目间带着一丝厌恶,语气更是直接:“你来这里做什么?” 连清泽趁机将黑框眼镜戴上。 一双狮瞳漫不经心的扫过去,略过顾知寒后落在病床白色的毯子上。 嬴狮轻“啧”一声,不耐道:“晦气。”随即往前走上一步,视线越过顾知寒的肩膀看向连清泽,下巴微抬,厌世眼从上而下俯视着连清泽,偏红的唇间一颗饱满的唇珠在绚烂的日暮中上下拉扯,语调低沉:“连诗语,走了。” 连清泽还没来得及出声,挡在嬴狮面前的顾知寒一把推开他,眼神里满是戾气:“你谁啊,他跟你认识吗你就敢喊?” 嬴狮这才分了点视线给顾知寒,眉心已经敛起,薄凉的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关你屁事?” 顾知寒:“不关我屁事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的事。”嬴狮好整以暇的抱起双臂,视线扫过连清泽又落在顾知寒脸上,讥讽道:“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顾知寒:“放你md狗屁!” “你可以自己问他。” “你们嬴家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干些鸡鸣狗盗逼良为娼的事可不稀奇。” “顾知寒,你说话最好讲证据。”嬴狮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的戾气逐渐加重。 顾知寒扯起嘴角,气势丝毫不落下风,“你心底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连清泽揉着脑袋,就近原则,他从后面扯了扯顾知寒的衣摆,压着声音道:“别吵。” 顾知寒却猛的甩袖,想从正面逼退嬴狮。 衣摆从连清泽手里挣脱。 “嘶——” 指尖被刮了下,轻微的疼痛顺着神经末梢往上蔓延,连清泽看着泛红的指尖明显愣住了,那两个人却都没注意到他。 顾知寒斗志昂扬,眯起眼挑衅得凑到嬴狮面前,他看起来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欺负小型犬的德牧,只可惜嬴狮不是小型犬,他更像是一只高贵的苏格兰牧羊犬,外表矜娇傲慢,内里一肚子坏水。 目光对峙,火药味喷薄而出。 这间小小的用床帘隔出来的空间里,已经俨然形成一座战场,距离战争爆发就差一根引燃的导火线。 苏格兰牧羊犬嬴狮高傲的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 体格健壮的德牧顾知寒丢掉皮衣的束缚,袖子撸到肩膀。 眼看着他们似乎马上就要在这间不大的医务室里撕咬起来,连清泽掏起身后的枕头用力掷了过去。 白色的枕头蹭着顾知寒的脸颊扑在嬴狮脸上。 顾知寒微愣一瞬,反应过来顿时指着嬴狮“哈哈”大笑,还回头冲连清泽竖了根大拇指:“诗语姐,牛啊!这准头,今年奥运会女篮没你我不看。” 枕头掉在地上,嬴狮额前的碎发被打落,他转过视线,黑色的瞳孔危险的盯着连清泽,浑身的低气压随着时间推移逐步攀升。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扔的就是你。 窗外,一只灰羽麻雀好奇的飞过来,两脚踩着窗台险险刹住,橘色的喙轻轻碰了碰玻璃,脑袋一歪,看着连清泽。 连清泽掀开盖在腿上的毯子,轻移下床时还不忘拿上裴小水给他送来的试卷,黑发被他拢在脑后,他的下颌线充满着柔性魅力,脸颊上细碎的绒毛在金红色的日光里闪闪发亮,他从日光里走进暗处,迈步掀开床帘时与嬴狮擦身而过,反手拉住嬴狮的手将人带了出去。 被留在里面的顾知寒后知后觉的追到门口:“连诗语!你要跟他走!?” 这一夜,顾知寒在床上翻来覆去夜不能寐,满脑子都是牵着嬴狮的那只手!那只骨骼修长,白皙透光的手! 他掏出手机开始扣字:“连清泽!你姐姐被人骗走了!!!” 三个感叹号,以示警告。 - 医务室里空空荡荡,连清泽甚至不知道陆校医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办公桌上散散放着两瓶药,贴着红色便利签,连清泽看都没看顺手揣进兜里。 下午五点,空气里裹着一股燥热。 欧式风格的建筑包括了教学楼前的一个直径五米的喷泉,连清泽扯着嬴狮路过这里时,学校里刚好响起放学铃声。 与普通高校不同的是,澄明学院的放学铃声会由本校学生实时演奏,经由广播设备在校内播放。 今天这一首是久石让的《菊次郎的夏天》。 不知道是谁在演奏,悠扬的钢琴曲似乎携着风,丝丝缕缕淌过心间,连清泽左手垂在身侧,指尖忍不住跟着跳动——是他按压小提琴弦的节奏。 忽然,他脚步一顿。 “错了。” 弹错了一个音。 被迫跟着停下的嬴狮敛起眉,目光不善的盯着连清泽,嗤笑:“你还能听出来这个?” 嬴家调查过连诗语。 听到他的问话,连清泽猛的回神,空着的手臂抬起,指尖摩挲着耳垂,掩饰道:“就懂这一段,我弟弟平时练的多。” “确实,”嬴狮道:“我看你也不像是会懂音乐的。” “您看人真准。” 连清泽维持着一个谦虚的微笑,背地里狠狠磨了磨牙。 走到校门外时,待机良久的司机恭敬的用双手递上车钥匙。 嬴狮抬手接过,接着视线落在连清泽仍攥着自己的那只右手上,眉尾轻挑,语气讥讽:“你还要握多久?” 连清泽的拇指指腹正扣在他的手腕内侧,掌心是偏高的体温,握在他的手腕处温度偏烫。 连清泽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松开并道歉:“对不起。” 接着,他就听见嬴狮轻“啧”一声,掏出帕子开始擦拭手腕。 半截如玉的手腕上,青色脉络在他灰蓝色的帕子底下沉浮,那一块被连清泽握过的地方很快又红了一片,看得连清泽眉头直皱。 我碰你你擦,你碰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他的怨气有些重,嬴狮抬头,视线幽幽的落在连清泽身上。 烈日西斜,纤长的睫毛在他的眼底落下一片阴影,他勾起嘴角,鲜红的唇色在金红的日光下更加秾丽,嬴狮用无声的口型威胁他:再看,杀了你。 “……” 飞快的整理好表情,连清泽报以微笑,夹子音再就业:“嬴狮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见。” 他话音刚落,嬴狮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上三分。 小胜。 连清泽满意的打开后座车门准备坐进去。 嬴狮:“坐前面。” “好的,嬴狮哥哥。”连清泽微笑,一脸宠溺:“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嬴狮嗤笑一声,满脸不耐的拉开车门,视线瞥一眼远方,低头坐在主驾上。 等汽车正式上路,连清泽顿时垂眉敛眸不再搭理他。 他看着车窗外,对没有主控权的自己选择沉默,直到一个小时后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回去的方向,而且还有越开越偏的趋势。 出了市区以后,路边的场景越发荒凉,寥寥几颗绿化树后露出远处的山丘。 一丝忐忑跳上心头,这一瞬间,连清泽想了很多,最后才是书中对嬴狮的描写:凶残,暴戾,神经病。这些恐怖的字眼在他脑中轮回播放,他震惊的看向嬴狮:这人不会因为被他用枕头砸了就要杀了他弃尸荒野吧! 那双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视线在车窗外来回转,连清泽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不是回家吗?”顺便递上台阶:“嬴狮哥哥你是想带我出去玩吗”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车门开关上,万一嬴狮真的犯病,他得准备好随时跳车求生。 连清泽是很惜命的,如今的生活更是他穿书前求而不得的。 而嬴狮早在他看向自己那刻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反应,等连清泽的手摸在车门开关上时,嬴狮简直快被气笑了,他忍不住吓唬连清泽道:“不,我准备去荒山野岭杀了你喂野兽,连骨头都不给你留一根,让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声灭迹。” 话落,他单手控着方向盘猛一个急转,车轮在地上滋起灰色的烟雾,划出刺耳的长音,巨大的惯性消失后又沿着路边的小道开始平稳的攀爬上坡。 连清泽没有坐稳,尖叫着倒向嬴狮那侧。 “操!!!” 嬴狮瞥他一眼,忽然兴致大起换了左手控制方向,他嘴角勾着狞笑,右手狠狠按着连清泽的脑袋压在中央扶手上。 连清泽挣了两下,没挣开,眼睑低垂下来,一声不吭。 直到片刻后嬴狮将车停下才松开他。 没再管连清泽,他理了理衣服打开车门,程亮的皮鞋踩在地上,车门被关上前传进来一连串的口哨声。 有人揶揄道:“牛啊艾瑞克,开车都能弄。”他的视线扫在嬴狮的下半身。 其余人大笑:“哈哈哈。” “嘭——” 车门被关上,将车外的声音挡住,还回来一丝安静。 头发卡住了,连清泽慢条斯理的解着,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透过深色窗膜往外看去。 天色渐暗,宽敞的空地上站满了五颜六色的人,像在举行什么空前绝后的盛会,花枝招展的美女夹在一群男人里走向连清泽的方向。 三两个男人簇拥着嬴狮走向前方,在巨大的横幅下停着两辆gt赛车。 书中并没有提过嬴狮还会赛车,那个从未来出现,强势的娶了连清泽并与之纠缠不清的人,他的高中是什么样的无人可知。 但现在,连清泽好像知道了冰山一角。 嬴狮的性格从某种方面来说,简直恶劣到了极点,他不喜欢他。 耳边传来车窗被拍打的声音,他扭头看去,一身穿着清凉的长卷发美女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张嘴说着什么。 连清泽微微皱了皱眉,一个字也听不见,只能打开车门走下去。 美女盛情邀请,道:“你好,叫我米莉就行,你叫什么?” “连诗语。” “ok,诗语,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吧,艾瑞克还是第一次带女伴来,我们大家都对你很好奇!” 10、穷亲戚7 山道间的柏油路蜿蜒曲折,狭窄得挤着山壁,连这里的空气都带着一点硝烟味。 围着篝火的人看到米莉会打招呼,米莉给他一一介绍。 “这是菲菲,那边那个短头发的是玲珑,说话娇气一点的叫依依,她也喜欢你家的艾瑞克。” 连清泽提出异议:“……他不是我家的。” 米莉笑道:“可是你是他第一个带来的女伴,大家都会默认他是你家的,小心哦,可能会有人来挑战你。” “挑战我什么?” “哈哈,”米莉说:“你真有趣。” 连清泽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写满不解,不仅是对问题的不解,还有对谜语人的不解。 天黑以后篝火堆被彻底引燃,快被烧成灰烬的木头会在火光中“噼啪”着炸上两声,橘红的火舌跳跃着,一只剥了皮的小羊羔被穿在木棍上架在火堆上,刷好的蜂蜜和上好调料很快配合着让它发出诱人的香气。 人群欢呼着,音乐震天响。 连清泽走着神,忽然远处传来赛车引擎的轰鸣,间夹在音乐里格外突出,他下意识偏头看去。 准备区的高压钠灯迎头打下,在地上投落一个圆形的白色光圈,嬴狮从车里下来,他校服的扣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解开的,领带松垮的勾着他的脖子,白衬衫在喧嚣的风里鼓起又落下。 他个子高,混在一群大人里并不显得奇怪。 连清泽看着他扭头扫向场外,过了会儿与他四目相对,嬴狮薄唇掀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远远的见连清泽没有反应,眉心轻蹙,好看的厌世眼透出丝不耐烦。 米莉调侃道:“看,他离开你这么一会就舍不得了,你们感情真好。” 连清泽没说话,只有火光知道他的脸颊短暂而迅速的扭曲过。 这该死的误会。 米莉带着他去换了一杯水果酒,远远的跑来一个男人,隔着人群冲连清泽喊道:“嗨,美女,艾瑞克叫你过去。” 连清泽还没来得及拒绝,米莉将水果酒塞进他的手里,顺手推了一下他的背,道:“去吧,别让艾瑞克等太久,像他这样的男人是要哄着的。”说到最后一句,她还冲连清泽神秘的眨了下眼睛。 “嘶——” 这是连清泽今天第三次想要弄死嬴狮,他举杯对米莉表示道歉,再缓步离开篝火后方走到赛道起点处。 比赛已经要开始了。 嬴狮正站在赛车旁边,车门开着,他单手搭在上方,看到连清泽时下巴轻扬,夜风吹乱他的发,嬴狮说:“上车。” 连清泽只得两口炫完果酒,顺手将酒杯塞进喊他过来的男人手里,往前两步钻进副驾。 车窗开着,他扣上安全带听着场地外喧嚣的欢呼声,不知道是酒精在作祟还是昏暗的环境容易让人变得敏感,他感觉一种穿书前从未体验过的刺激正在他的心脏深处缓慢滋生,逐渐冲上头顶,空气在错觉中变得稀薄。 他扭头看向嬴狮,车窗外的灯光写在嬴狮完美的侧脸上,描绘出一层光边。 连清泽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也包括现在的嬴狮,他感觉自己有些飘飘然,竟然去问嬴狮:“你会赢吗?” 那双黑亮的瞳孔将他映入眼底,带着让人着迷的期待。 这个问题嬴狮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问过了。难得出来玩,他脸上的阴霾尽退,竟然好心情的看了一眼连清泽,他眼底有星光沉浮,红润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语气带着对敌人的轻蔑,嚣张道:“你以为你问的是谁?” 他可是嬴狮啊,是书中的主角。 赛车女郎开始跳舞。 这场比赛只有两个人,另一个赛车手将手臂伸出车窗外,他的手臂焌黑,在白色的灯光下泛着一层浮光。 “咚咚——” 拍响的车门引来连清泽的注意,那位赛车手收回手臂,自以为帅气得冲连清泽道:“美女,今晚我赢了可以约你吗?” 坐在这位车手身旁的短发妹子冲天翻了个白眼。 连清泽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自己这边的车窗玻璃飞快得升起,在完全闭合的那刻挡住外界所有的声音。 嬴狮的手臂很长,从主驾伸过来轻松的圈住连清泽的脖子,他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扯,鼻尖抵在一起,呼吸喷洒在连清泽的脸上。 连清泽的黑框眼镜都被迫起了一层雾。 他感觉自己有些缺氧。 嬴狮压低的声音强势道:“连诗语,你最好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就算八字还没一撇,你现在也是我的人。”说完冷笑一声,又一点一点松开手,转过去看向车前方。 连清泽只想送他两个字:有病。 酒精上头,连清泽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将重心全部留在椅背上。 心跳在胸腔里鼓舞,失去窗外流动的空气,他感觉身体逐渐不受控制,那杯果酒对他来说果然还是度数太高了吧。 前方的赛车女郎已经跳完热舞,她竖起手掌对着天空,每收起一根手指就代表一个数字。 “5,4,3,2……” 帝王级引擎在嬴狮脚下“嗡嗡”的鸣叫着。 “砰——” 发令枪被裁判打响,两辆豪华gt赛车同时弹射出去,速度快到路边站着的人只剩下残影。 连清泽的心跳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灵魂归位,心脏鼓噪起来,他紧紧抓着扶手贴着椅背,侧首看向车窗外。 车窗外,另一辆赛车正与他们并驾齐驱,在狭窄得赛道上互相追逐,很快,对方车辆领先一步,车距拉远,但在多个急转弯处,嬴狮连续几个漂亮的漂移便将它彻底甩在身后。 连清泽很快沉浸在刺激的比赛中,一双黑亮的眼睛兴奋得长到最大。 嬴狮如同盯着猎物的狮子,控制方向的手臂上肌肉紧绷,轻蔑的视线扫过后视镜,鞋底油门一踩到底。 “怕吗?” 车内的隔音效果很好,嬴狮的声音响起时连清泽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愣,随即弯起嘴角道:“不怕。” 温润儒雅的气质从他身上绽放出来,他不像是在亲自见证一场车赛的胜利,更像是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倾听筹备良久的音乐庆典。 当某一段旋律与他产生共鸣时,连清泽轻抬五指搁置在膝盖上,闭上双目,在几乎失控的速度中浸入自己的世界。 修长的五指轻轻跳动着,打出节拍。 一旁的嬴狮正全身心的投入在比赛中,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变化,等赛车到终点时,连清泽已经恢复如常。 水果酒的那点酒精似乎已经从他的身体里散出去了,连清泽跟着嬴狮走下车。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他们叫着嬴狮在这里的名字:“艾瑞克!” “艾瑞克!” “艾瑞克!” 对方车手瞪着他。 嬴狮面无表情的看回去,高傲得下巴微扬,嘴角是他惯有的轻蔑。 金棕色的小卷毛在白色灯光下熠熠生辉。 连清泽满脑子都是刚才那段突如其来的灵感,忍不住扯了扯嬴狮的衬衫下摆,提醒他:“该回去了。” 嬴狮垂眸,清冷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就在连清泽以为他要拒绝自己或者把自己丢在这里时,嬴狮低沉的少年音缓缓道了一声:“好。” “走吧。”他往来时的方向走,路过守在路上的米莉动作一顿,偏过头道:“老规矩,你替我看着点。” “放心吧,十万奖金我会亲自替你送到赵院长手里的,一分不少。”米莉浅浅一笑,然后冲连清泽挥了挥手:“下次再见哦~” 连清泽微,“再见。”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书中嬴狮就算在后期陷入疯狂,也依旧坚持每个月往孤儿院送钱。 也许,嬴狮其实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 九点。 车停在嬴家大门前,在管家来开门的间隙中,嬴狮终于忍够了连清泽的视线,不耐的瞪了回去。 “看够了没有?” “嬴狮哥哥……” “停!”嬴狮轻“啧”一声,又变回了那个初次见面的嬴狮,满眼阴鸷,嘴角挂着冷笑:“你要是不想好好说话,我不介意替你把声带捐了。” “……” 气氛陷入沉默,嬴狮毫不在意,过了片刻,他看着往他走来的管家忽然想起什么,眉心轻蹙,道:“等会回去,就说我带你出去约会了知道吗?” 连清泽恍然大悟,原来是怕挨罚才带着他一起出去的。 勾起嘴角:“嬴狮哥哥~” 嬴狮脸色一黑,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眼底阴霾浓得像是要随时掐死连清泽。而这股杀气在他们进入屋里时瞬间达到了巅峰。 特意为晚归找的借口像是一个笑话,今晚的嬴家,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 低“啧”一声,嬴狮双手插兜,带着浑身的低气压返回房间。 连清泽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嘴角狎着的笑意才收起来,他打开房间门,在书桌前坐下,掏出五线谱画下第一个音符后,所有的旋律都在纸上跳动起来。 他迫不及待的翻出自己藏在行李箱里的小提琴,简单的调试后将琴身架在肩膀上,右手握着琴弓,弓毛触碰琴弦,他背脊挺直,仪态优雅,却在小提琴发出第一个音后戛然而止。 不能在这里拉…… 叹了口气,连清泽爱抚着琴身,将它重新放回包里。 弯腰的时候口袋里有东西掉了出来,连清泽捡起来一看,是医务室拿回来的那两瓶药,这会儿他才想起来看怎么吃,却见红色便利签上写的是:治便秘。 11、烈狗撩人1 第二日。 琳琅市的天空万里无云,今天的气温比起昨日还要高上两分。 连清泽的校服还要一天才能做好,他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站在澄明学院的校门口时,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刨除那只粗大的黑框眼镜,他的下颌骨精致漂亮,秀气得脖颈好看得像是一截美玉。 他的背很直,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带着嫉妒的视线被他抛在脑后,等嬴狮从另一个车门下来,缓缓擦过他的肩膀走在前方后,他才慢慢跟了上去。 嬴狮太显眼了,但他已经不会再因为别人而感到自卑,那些嫉恨的视线更不需要在乎,穿书前他遭受了太多太多,他知道怎么去处理最好,他越害怕,她们会越放肆,最后就会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针对他。 扯断他的琴弦,毁掉他的参赛服,在他有比赛的前一天将他锁在厕所里过夜,到最后从五楼的窗户上将他推下去。 所以无畏无惧,做好自己才是他的最优选。 三年一班的后门,殷碧莲正抱着手臂指挥着小胖帮她搬东西,见到连清泽时白眼一翻,张嘴就想骂人,却在看到连清泽身后的嬴狮时默默吞了口口水,将头扭了过去。 连清泽没有回头也知道为什么,嬴狮的脸色今天已经臭了一路了,就连他掐着嗓子叫他“嬴狮哥哥”收到的也只是冷冷一瞥。 与平时沉着脸骂人“晦气”时不同,他今天收着眼睑,鸦羽般的睫毛轻垂,一双厌世眼扫到哪都带着一股透顶的厌烦,浑身的低气压像是一头被人从沉睡中吵醒的狮子。 面无表情的扫一眼殷碧莲,连清泽跟着嬴狮走进教室。就在这时,嘈杂的人声里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什么?嬴海!” 嬴狮轻“啧”一声,正要被他经过讲台无辜受牵连。 “嘭——” 嬴狮收回脚,目光淡淡掠过被吓了一跳的连清泽,满脸阴沉。 后排的温雪意早有预料般,从作业里抬起头走过来,笑着对嬴狮道:“算了吧,我看你也不想上这个课,我们出去。” 等他一离开,议论声立刻复起,期中还间杂了一句徐雯雯的声音。 “嬴海少爷真的要回来上课了吗?谁传的消息?保真?” 其他人回:“还能有谁?吕情薇说的啊,她的消息你还不信?” “可恶,嬴海少爷什么时候才能看清吕情薇的真面目,我真的不想他们两个在一起!” “别提她,光听到她的名字我就浑身不适!” “行了你,听说今晚吕情薇还要在家里开party,庆祝嬴海少爷新剧杀青,澄明叫得上名字的女生都会去,你不去吗?” “……去。” “去就差不多得了。” “要是嬴狮少爷也会去就好了,好想看他们兄弟同框哦~” “别做梦了,有嬴海少爷的地方从来没有嬴狮少爷的影子。” 后面的人似乎被骂的不太愉快,直到上课也没再发出什么声音。 连清泽默默收回耳朵,大概了解了嬴狮和嬴海的关系很不好。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按照课表将今天要学的课本提前拿出来,再将抽屉里的东西整齐摆好,最后在上课铃打响前撕了张便利贴给裴小水递过去。 等裴小水满脸疑惑的看过来后,连清泽微笑着说:“能请你帮我画一下社团分布吗?我下午想过去看看。” 整个上午他再没有见到嬴狮出现过,倒是在第一节课下课后,温雪意出人意料的出现在了教室后排,但这不关连清泽的事,连清泽忙得很。 这次的琳琅国际小提琴比赛,他想拉自己的曲子,所以要尽快找到练琴的地方。 午休的时候,他拿着裴小水给他画的图慢吞吞的在学校里晃悠,澄明学院作为贵族学院,各式各样的社团应有尽有,更有整整一栋楼专门用来给少爷小姐们建社团用。 裴小水给他画的分布图就是这样一栋楼,分几层,每层几个社团,写在纸上一目了然。而小提琴作为古往今来最受贵族吹捧的乐器,也在这栋楼里占据了最好的地理位置——次顶层,这层只有两个房间,而两个房间里只有一间供小提琴社使用。 连清泽收起便签,抬头望去,这栋社团楼有五层高,比前面的教学楼还高一层,屋顶的红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在电梯和楼梯间选择了楼梯,连清泽缓慢的往四楼爬去,到三楼时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传来。 指法耳熟,听起来是演奏昨天放学铃声的那位。 “又错了……” 还是同一个地方。 连清泽拧了拧眉,强迫症迫使着他加快脚步,他要找到这个人,想纠正他的欲望比现在去小提琴社申请入社还要高涨。 曾经教导他的老师说过:对待在音乐上犯错的人要同对待敌人一样冷酷! 可惜那位老师后来也变成了他的敌人。 连清泽的情绪微微停顿一拍,随即又收拾干净。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意外的发现竟然是四楼那个没有标注使用社团的房间。 淡蓝色的窗帘笔直的垂落在地,窗帘与窗帘间间隔着半臂距离,金色的光线落在屋内洁白的瓷砖上,堪堪碰到了最近的那只钢琴脚。 连清泽沿着长廊走到门边,门没有关严,露出一条缝隙,琴声正是从这里泄露出去的。 顺着门缝往里看去,宽敞的屋内在正中央安置了一台纯白配色的三角钢琴,支起的后顶盖前,一颗染成粉色的脑袋正随着旋律沉醉的晃动。 他轻轻推开门,门没有发出声音,钢琴声却戛然而止。 连清泽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只是你有一个节拍弹错了,我很想告诉你。” 藏在钢琴后的脑袋抬了起来。 一声轻笑溢出喉间,那人缓缓站起,一点点的出现在连清泽的视线中,他不仅头发是粉白色的,连衣服也是,像是穿了一身樱花在身上。 他的皮肤很白,与嬴狮仿佛常年不见日光的惨白不同,他的白像是会发光,看着连清泽时,那颗粉团子一样的脑袋轻轻歪了歪,眼底写满了好奇,他像个小太阳,问余郁:“你不知道这间屋子不许别人进来的吗?” “啊!”连清泽忙用微笑掩饰尴尬:“不好意思,我是刚转学来的。” “嗯~刚转学啊。”男人沉思了两秒,抬起头来时脸上写着恍然大悟:“那我知道了,你就是嬴狮的未婚妻。” “你认识嬴狮?”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了,这学校里谁不认识嬴狮啊。 连清泽难得频频出丑,也不想纠正对方的错误了,只想找借口离开,他道:“我……”刚开口就被打断。 嬴海笑着说:“嗯,准确来说,我是他的哥哥。” 连清泽的眼皮子猛的一跳。 12、烈狗撩人2 “虽然嬴狮不承认,但我确实比他早一天出生呢。” 这么一会儿,正午的阳光已经从钢琴脚爬到了他粉白的裤腿处,金色日光落在他一尘不染的白皮鞋上,他转身走到窗台边,享受得面对太阳闭上双眼,手臂抻开。 嬴海脸上写满惬意,娇气道:“还是澄明好啊,我这一个月都在山上拍戏,那儿蚊子又多,咬人又痛,我真是受了好多苦哦。” 连清泽:“……”怎么会有人能这么自然的心疼自己的啊? 他保持微笑。 站在光里的嬴海忽然扭头看向连清泽,他的睫毛在日辉中掀动,鼻尖透出一点红,眼尾唇角都挂着温暖的笑意,远远的站在那打量连清泽,说:“你真奇怪,换了别人听我这么说,肯定会很着急的关心我有没有哪里受伤呢。” 他一定是被千娇万宠的长大的,才能自信的说出这种话。 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将门带上。 “嘭——” 连清泽下意识扭头去看,再回头时却被突然凑到眼前的脸吓了一跳。 他条件反射般退开半步,脚底踩到什么突然一滑,好在嬴海及时抓住他才没有摔下去,但他的腰却落在了嬴海手里。 嬴海的手很烫,紧贴在他的腰侧,连清泽浑身僵硬。 他的反应逗得嬴海咯咯直笑, 连清泽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句话让本该笑完的嬴海重新笑起来,他的笑点很低,久久停不下来,到最后干脆揽着腰将连清泽扶起来,自己则将脸埋在连清泽的脖子里继续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连清泽娇嫩的颈侧,连清泽敏感的让开些,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等他笑完还是现在就推开他。 澄明学院的墙膈应效果极好,门关上后只剩下嬴海的笑声和他的呼吸,空气是安静的,光线是幽微的,为了忽略脖子处烫人的呼吸,连清泽只能控制自己去发散注意力。 渐渐的,一股浅淡的清香飘进他的鼻腔,若莲似茶,带着青涩的枣香,是嬴海身上的味道。 他恍惚间想到嬴狮,嬴狮身上的味道更像是春天雨后,被打湿的花瓣落在地上混了青草香。 又过了会儿,笑声渐止,就在连清泽觉得是时候推开嬴海时,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脖颈被咬了一口! 轻微的疼痛像蚂蚁爬过,又麻又痒,他愣住了甚至忘了反抗,于是嬴海在试探的第一口后,又咬了第二口。 “嘶——” 连清泽倒抽一口冷气,黑亮的眼睛瞬间蒙起一层水雾,喊道:“疼!”话一出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的嗓子不知道怎么哑了,说话的语气又娇又嗔。 嬴海听着他跟撒娇一样的语气,好笑得抬起脑袋俯视他。 “哪里疼?我给你呼呼好不好?” 他同嬴狮一样高,比连清泽长出一截,却故意低着脑袋抵着连清泽的额头,让他们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气氛暧昧起来,来自嬴海身上的气味也跟着变得甜腻,像要拖着连清泽往下沉。 腰上的手不安分的捏了捏。 被动到了痒痒肉,连清泽如梦初醒般猛地推开他,恼羞成怒:“你做……嘶……”他的嗓子还是哑的,急得他一边抬手捂脖子一边抬手捂自己的嘴。 脖颈被咬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湿润的触感,摸上去有轻微的鼓起。 肿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嬴海,这家兄弟是都这么讨人厌吗?大哥吓人,二哥像狐狸,老三还喜欢咬人! 连清泽清了清嗓子,骂道:“你属狗的吧!” 嬴海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你真可爱,怎么办,突然有点想抢你过来做我的未婚妻了。” 嬴家和连家的婚约本没有指定结婚对象,嬴海想抢连清泽简直合情合理,并且连清泽和嬴狮的婚约尚未对外宣布,也没有举办订婚酒宴,想什么时候换就可以什么时候换。 连清泽没说话,他无声得敛了敛眉。 因为赢家都是男孩子,所以最后要完成婚约的就只能是姐姐,而为了姐姐的幸福,在连清泽的计划中,和嬴家的退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更不可以被转移给其他人。 嬴海发出失望的声音:“不会吧?你不会要为了嬴狮拒绝我吧?我比他性格好,模样好,还温柔会撒娇,选我不好吗?” 连清泽面不改色的撒谎:“不好,我就好嬴狮那口。” 对穿书前失败的人生做出总结后,他这辈子只想留在家里陪着连爸爸和连诗语。 嬴海听了他的话,那张好看得会发光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不开心道:“我不信,怎么会与人不喜欢海海,你肯定是在骗我,哼。”他长得柔美,故意撒娇时简直我见犹怜。 连清泽抿紧唇,强迫自己不理他。 嬴海却去拉他的手,把人往钢琴那儿带,说:“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你只是还不懂海海的好,等跟海海处久一点你自然会爱上海海的,至于现在嘛,还请连老师指点一下我的琴艺,最好能让我在月底的校庆上一鸣惊人。” 澄明学院的校庆是一年一次的,举办时的门票最贵时高达千金。 连清泽还不知道这件事,问道:“月底有校庆?” “是呀。”嬴海有些苦恼:“我都练了好久了,大家都说我没有音乐天赋,劝我换个别的节目,可我就是喜欢钢琴。” 可是连诗语不会钢琴。 连清泽只能一脸犯难道:“我不会,只是能听出来你弹错了,也许你可以请一个钢琴老师来给你补补课。”嬴家不缺这个钱,甚至可以请到琳琅市最有名的钢琴家。 “你怎么可以不会?”嬴海疑惑的“嗯”了一声,眉心皱起来,说:“我小时候请过的,可是那个老师在发现海海毫无天赋后工资也不要就直接走了,他还骂我来着。” “他骂你?”连清泽正想安慰他,就听嬴海接着道。 “嗯!他骂我,不过被大哥知道了,后来就再也没人在音乐会上见过他了。” 他说到最后有些开心,但转瞬又难过起来:“可是大哥也劝我不要练,唉,大哥什么都好,就是会打击我,不过没关系,这首我准备了好几年,这次一定能在校庆上一鸣惊人!” 自信是好事,能坚持更了不起。 只不过连清泽对那个老师的事有些细思极恐,嬴家家大业大,如果他不能和平的解除婚约,说不定下一个不能进出音乐大厅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不能暴露自己会拉琴的事,因为连诗语不会。但这就意味着,这个地方也不能拿来练琴,他会碰到嬴海。 原本遇到嬴海这件事就已经很让他触手不及了,不能跑偏太多,他得拉回来。 连清泽想通了以后顿时微笑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我听着就很好听了。” “可我还是错了,大哥一定会听出来的。” “你大哥也要来听吗?” “当然,大哥最疼我了,肯定要来的,诗语妹妹,虽然我大哥很优秀,但你最好不要喜欢他,大哥的眼里只有他那个破公司哈哈。” 他坐在钢琴前面,五指悬在黑白琴键上空,缓缓吸一口气后重新开始练习。 连清泽安静的站在旁边看着他,嬴海进入状态很快,可惜总在同一个地方犯错,一首结束,他期待的看向连清泽。 “还是错了。” 嬴海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看起来像一只乞食失败的小狗,就差“呜咽”两声。 连清泽有些于心不忍,只能找借口道:“马上要上课了,我得走了。” “对哦,”嬴海跟着站起身:“我也得去上课呢。” 丧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一眨眼他又开心起来,大手一勾,嬴海搂着连清泽的脖子往外走去,路上遇到几个眼熟的,还要开心得打两句招呼。 他看起来是嬴家最正常的人,而且跟谁都能唠上两句。 但连清泽没想到的是,作为当红人气偶像,嬴海走在澄明学院里就像一盏八千瓦的探照灯,所有发现嬴海的人都要狠狠剜他一眼。 那效果,比从嬴狮车上下来还强烈。 连清泽默默叹了口气,本以为这事最过分也不过如此,直到嬴海突然停下脚步。 他疑惑的视线里出现嬴狮的身影,心道一声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听嬴海喊道。 “嬴狮!” 嬴海高兴得挥起左手,将连清泽当作战利品一样展示,道:“看,他现在是我的了!” 嬴狮正在打篮球,他穿着无袖球服,汗液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一双黑色的眼睛在烈日下透出丝丝碧绿,他冷冷的瞧向嬴海,视线在连清泽脸上一扫而过,仿佛在看什么垃圾一样,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看着嬴海却对连清泽道:“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连清泽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里。 特么的,怎么有种出轨被抓到的错觉? 果断推开嬴海架在他肩上的胳膊,连清泽一路小跑,笑眯眯道:“嬴狮哥哥~” 他没有看到被他抛在身后的嬴海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嬴狮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视线落在他的脖颈处,眼神冷得像蛇。 少年音阴冷道:“连诗语,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被狗咬到脖子。” 13、烈狗撩人3 下午一点正是太阳最晒人的时候,嬴狮运动后的指尖带着一层薄汗,揉搓在连清泽的伤口处又刺又疼。 连清泽拧着眉要推开他,却被嬴狮接下来的动作吓得愣在原地。 嬴狮忽然低头,一口咬在了他被嬴海啃过的脖颈处,动作间毫不留情,尖锐得犬齿几乎压进他的肉里。 撕裂的疼痛骤然传入脑海,连清泽的表情猛地扭曲,奋力推开他,手掌直接甩了过去。 “啪——” 撕破脸也彻底不用装了,他干脆的骂道:“嬴狮你发什么疯!” 他摸了摸自己被二次重创的脖颈,在大动脉附近,湿润潮湿,带着丝丝血迹。 嬴狮的脸颊上也清晰得浮现出五指红印。 他抬手摸过脸颊,一时间脸黑的吓人。 连清泽有点怂,梗着脖子说:“这事扯平了。” 嬴狮快被气笑了,他偏过头,伸出舌头,猩红得舌尖缓慢得舔过嘴角,看着从球场上冲自己砸来的篮球,嬴狮不屑得抬手截住。 “咚——” 篮球被他扔在地上弹了一下,滚向远处。 连清泽还没来得及心疼自己,就被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只见顾知寒正冷着脸站在球场另一端——球是他扔过来的。 嬴狮掀起眼睑,看着顾知寒的视线带着轻蔑,他满脸写着阴鸷,舌尖细细得舔过后槽牙,神色阴暗,语气阴森,道:“顾知寒,你活腻了是吗?” “嬴狮,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顾知寒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视线淡然的落在嬴狮脸上,眼神充斥着浓烈的敌意。 世界大战感觉一触即发,连清泽受不了了,随手掏出自己口袋里的两瓶便秘药,走过去给嬴狮塞一瓶,再走过去给顾知寒塞一瓶,微笑道:“天气热火气大,都吃点药降降火吧。”说完转身就走。 路过嬴海时,顺手扯了一把,带着人一起离开。 嬴海有些惊喜,笑容明晃晃的挂在脸上,扭头冲嬴狮挥手:“我先和诗语妹妹走咯。” 等他们回到教室时,上课铃刚开始响。 连清泽在教室门口同嬴海分开,嬴海在隔壁班,分开前嬴海还万分不舍的瞪了眼连清泽的班级牌,一双戴着粉色美瞳的眼睛跟小狗一样湿漉漉的,撒娇的晃着连清泽的手臂:“诗语妹妹来我的班吧,我的班比嬴狮的班还好哦!” 连清泽婉拒。 殷碧莲刚搬去的就是嬴海的班,好个屁。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手机来信息了,两条,一条是快递信息,说姐姐给他寄的东西到了,还有一条是顾知寒发的。 知你大爷:完了,我好像惹你姐姐生气了,呜呜。 后面跟着一个小狗哭泣的表情包,连清泽本不想搭理他,但想了想还是回道:“星期天出来见面。” 知你大爷:泽泽!你要来琳琅市吗? 连连有鱼:嗯,见面再说。 他需要顾知寒的帮忙,他需要练琴的地方。 连清泽垂下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课桌上,他发着愣,脑子里是嬴狮啃过他脖子后殷红的唇,眼睛里看的是被日光一点点照亮的白皙指尖,影子投落在课本上被拖得又细又长,指尖动一动,影子也跟着动一动。 这一刻,时光被拉长,教室在他的世界里既安静又喧闹,连清泽缓缓闭上眼,甩空脑子里的嬴狮,五指在笔记本的线格上停留了一会,忽然跳跃起来。 少顷,他的指尖停下,黑亮得眼睛睁开,连清泽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飞快的画下一个个音符。 这首曲子如果送给爸爸,爸爸一定会很喜欢。 他想到自己的那把小提琴,连清泽在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意。他的那把克里斯蒂娜还是连爸爸攒了两个月的工资,在他过生日时送给他的。 不及前世那把名贵,却是他最珍惜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上课前,连清泽感觉头有些痛,便让裴小水帮他请假,自己则提前早退前往医务室,到了医务室门口,一个两侧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子神色匆匆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连清泽疑惑的看了一眼,女孩子带着大圆框的眼镜,因为低着头差点撞在他身上,停下来后也只是头也不抬的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很慌张,说完也不等连清泽回答,失魂落魄的跑远了。 四点到五点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热了,但天地间还藏着些闷人的热气,连清泽一脚踩进医务室,凉气扑面而来,顿觉神清气爽。 陆长风坐在办公桌后,见到来人是他时微微一愣,连清泽的额头有些汗湿,细碎得刘海黏在他的额头上,皮肤也因为热而透出一股粉嫩的红,眼睛看过来时,脸也跟着转,精致得下颌线美得不可思议。 但他的视线下移,很快又看到了那个被嬴狮加重的咬痕,又红又肿,欲味十足。 喉结滚动,他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微笑道:“连同学。” 连清泽:“陆校医好。”他抬起手指了指门外面,说:“刚才……” “刚才?”陆长风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道:“张果果啊,她有一点心理问题,是来我这里做心理辅导的,刚才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我问的问题太尖锐了,伤害到了她,只能等她明天平静下来再说了。” “要等平静下来?”连清泽不自觉得敛了敛眉,“她看起来不太好。” “嗯,她的心理问题比较严重,如果不能及时解决的话,可能会被退学。”陆长风的表情有些忧心,甚至叹了口气,这才对连清泽道:“来这里坐吧,我给你看看伤口。” 他指的是待客的沙发。 连清泽坐过去,没一会儿陆长风捧着医药箱坐在他身边,他将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坐下来时白大褂扬起一阵风,掀过来淡淡的薰衣草香。 他到底在哪闻过这个味道呢? 陆长风温柔道:“头转过去,我看看伤口。” 两人的距离有些过近,连清泽略感不适,但想到陆长风是为了给他看伤口便默默忍了下来。 窗外的阳光落在沙发上,金红色的,他的头皮被五指轻轻穿过,发线被剥开,伤口处有一些细微的瘙痒。 连清泽道:“陆校医,还没好吗?” 陆长风轻笑一声,五指从连清泽的发间离开。 连清泽松了口气,刚要动,脖颈后面忽然被捏住了。 陆长风享受着掌下细腻的触感,但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能一触即放,调侃道:“看你像只小猫一样,没忍住。” “咚咚——” 医务室的门被敲响。 14、烈狗撩人4 陌生的男同学站在门边,倚着门框,视线奇怪得落在连清泽和校医身上,说:“陆校医,你昨天给我开的便秘药呢?我来的时候没找到。” 原来那个药是他的。 连清泽想到被自己塞给嬴狮和顾知寒的药,有些尴尬得往沙发里面转了转身子。 窗外的太阳还不想下班,蝉在树梢上鸣叫。 陆长风或许是从他的反应里猜到些什么,微微一笑,站起身,离开连清泽时嘱咐道:“你先坐在这等我一下。” 陆长风同那个男生说:“我再给你开一瓶。” 连清泽深吸一口气,感觉陆长风一走,笼在他身边的薰衣草香顿时散开不少,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他的对面是一个带着玻璃橱窗的柜子,出于好奇,连清泽没忍住从玻璃上看了一眼男生的影子。 男生留着齐耳的碎发,圆眼睛跟猫一样,个子不高,也在偷偷打量连清泽。视线对上,偏黄的脸颊脸侧微微一红,他挠挠头,趁陆长风还没取完药,三两步走到连清泽旁边,手机一开,露出个二维码。 “同学,我能跟你加个好友吗?” 被搭讪搭多了,连清泽反应迅速,借口都不用想:“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 男生顿时失望的收回手。 小猫一样,给人的感觉怪可怜的,连清泽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穿书前唯一的朋友,他们长相略有相似,相识的地方也是医务室。 陆长风取了药出来,发现他们两站在一起,眼神微微一变又恢复如常,说:“雷啸,你的药好了。” “好的,谢谢陆校医。” 连清泽有些惊讶,他们连名字都一样。 叫雷啸的男生拿了药走了,陆长风又回到连清泽身边坐下,白大褂带着那股刚散开的薰衣草香又反扑了过来。 连清泽拧了拧眉,真的好熟悉啊,有一种不太好的记忆,但想不起来。 他看着陆长风从药箱里取出一根棉签。 陆长风将棉签放在药水里蘸了两下后缓缓沿着连清泽伤口抹去,说:“不是很严重,已经快好了,尽量还是不要碰水知道吗?” “嗯。”连清泽低声应道,见陆长风开始收拾药箱,便站起来说:“那我先走了,陆校医再见。” 陆长风微笑着看他:“好,要是不想上课,随时欢迎你再过来。” 连清泽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谢谢陆校医。” 走出医务室,还没散的热气立刻将他包围。 阳光从头顶打落,一旁香樟树的影子刚刚到他脚底,与香樟树一起的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是刚才那个男生。 连清泽有些诧异得看向站在外面的雷啸,雷啸挠挠头,冲他露出一个笑,看起来像是在等他。 一丝了然浮上心头,连清泽想着要不干脆加一下他的好友算了。 他正要掏出手机,远处突然传来嬴海的声音。 “诗语妹妹~” 连清泽摸口袋的动作一顿。 一旁的雷啸听到有连清泽的熟人喊他,也悄悄闭上了嘴。他低着头不舍得乜一眼连清泽,慢慢得往远处走去。 连清泽:“……” 真的看起来好像被抛弃的猫猫!还是橘色的那种! 他有点心软,想喊住雷啸,但对面的嬴海已经走到他面前,只能先作罢。 嬴海只当雷啸是个路人,没太在意,他一头粉发格外醒目,跑到连清泽面前就龇着一口大白牙,一边高兴一边委屈道:“好过分啦诗语妹妹,怎么翘课也不喊我一起?” 晚夏的凉风穿过操场刮来,蹭过小道边的香樟树,带来一阵清新的薄荷香。 连清泽道:“我没翘课。” “那你为什么会来医务室?这医务室可是我们澄明学生的逃课宝地哦!” 藏在刘海下的眉尾挑了起来。 连清泽今天才第一次和嬴海见面,并不是很了解他,也就不太想跟嬴海说自己被人砸了头的事,况且这事已经过去了,殷碧莲转班,今天也没有再来找过他。便顺着嬴海猜测的方向回道:“你说的对,我是来翘课的。” 嬴海笑着将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左手轻轻捏住连清泽的脸颊,在连清泽还没反应过来前又松开。 他笑吟吟道:“我们诗语妹妹真可爱,作为奖励,走吧,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脸颊上还有被捏过的触感,连清泽微微蹙眉,有点想剁了嬴海的手。 他问道:“去哪?” “诗语妹妹来了就知道了。” 说着嬴海还竖起一根食指挡在嘴唇中间,笑得很神秘。与他一身的粉色相配,他的唇色也是偏粉的,笑起来给人的感觉是特别漂亮。 连清泽不是很习惯被人这样对待,但又不是很会拒绝,只能无奈的跟着嬴海走,走着走着发现要去的方向有点熟悉,等到了地方一看,果然是澄明的后花园——学生会的地盘。 他拉住嬴海停住脚步,道:“这儿不是只有学生会的人才能进吗?” 嬴海说:“我是特殊的~”又刻意压着声音道:“我只带你一个人来过哦,走吧,先带你看个好东西,等会再逛。” 连清泽还真有点好奇了起来,结果等到了地方,发现嬴海想给他看的竟然是嬴狮。 他中午刚和嬴狮闹了矛盾,顿时想走,嬴海扯住他的手,说:“嘘——耐心一点。” 连清泽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挣开,只能听话得扭过头,他看着站在日光下也不嫌热的嬴狮,明明往后一步就是树荫。 嬴狮偏倚着白墙,任太阳炽热的光辉落在他身上,他金色的卷发在日光下越发灿烂,从连清泽的方向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背脊和半截瓷白如玉的脖颈,似乎是嫌热,他抬起五指扯了扯衣领,大片的肌肤露出衣领外,又在旁人想要继续往下探究时藏了回去。 因为是背对,嬴狮没有发现他们,他安静得玩着手机,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暴躁起来。 他的五指用力的敲击屏幕,胳膊肘都在晃,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在和什么东西斗气。 嬴海笑道:“嬴狮的游戏品不太好,惹急了是会开麦骂人的。” 连清泽顺嘴问道:“那你呢?” “我?”嬴海不知何时贴到了连清泽的耳边,低声暧昧道:“我不玩游戏,我只想玩诗语妹妹。” “……” 连清泽默默拉开距离。 察觉到连清泽的避让,嬴海“哎呀”一声,后知后觉道:“是我说错话了,是只想跟诗语妹妹一起玩,不是玩诗语妹妹。” 连清泽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嬴家这个环境,怎么可能会变异出一个傻白甜,嬴海绝对有问题。 他重新看向嬴狮,虽然不知道嬴海想让他看什么,但嬴狮至少不虚伪。 澄明学院的后花园全是明艳的少女配色,梦幻的像是童话世界,站在里面的嬴狮宛如跌入人间的精灵,就是脾气有点臭。 他没忍住拿身边的嬴海跟他对比了一下,刨除其他因素单论外貌脾气,好像嬴海更适合当这个精灵。 鲜花簇拥着他们,连清泽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又等了一会儿,嬴狮那儿传来了动静。 从墙角处钻出来一个少女,少女手里捧着粉色的情书,小心翼翼的站到嬴狮面前。 连清泽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嬴狮现在还是他的未婚夫,这婚都没退呢,这会儿出轨不太好吧? 他开始思考要不要趁现在跳出去甩嬴狮一巴掌,骂他渣男,逼他退婚,没想到的是嬴狮竟然接过情书撕了个粉碎,恶劣得态度立刻让少女眼眶含泪。 连清泽微微松了口气。 远远飘来嬴狮的声音,他冷声质问:“骗我来这里,你真敢啊,让你来骗我的人没告诉你上一个敢欺骗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情书碎片撒在少女脸上,嬴狮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厉声道:“自己转学,别逼我动手。”说完直接转身,视线扫过嬴海和连清泽躲着的地方,眼睑轻轻一抬,凉凉道:“好看吗?连诗语。” 连清泽抿唇,偷窥确实是他不对,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一旁的嬴海先出声了。 嬴海“啧啧”两声,站直身体,笑道:“嬴狮真是的,对女孩子也太不温柔了吧。” 那个少女哭得泪眼朦胧,听见有人替自己讲话,感动得看了一眼嬴海。 嬴狮讥讽道:“你这么温柔,你去疼她不就好了吗?” “我也想,可是她喜欢的是嬴狮你,”嬴海保持微笑,说:“如果是诗语妹妹这种不喜欢你的,我自然会替你疼的。” 冷笑一声,嬴狮道:“他喜不喜欢我也是我的未婚妻,人是你们自己不要的,现在想来抢?嬴海,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斗得过我吧?”他的眼神扫在嬴海身上,嫌恶与厌烦满得快要溢出来。 笑意敛去几分,嬴海转头就对着连清泽给嬴狮上眼药:“诗语妹妹,你看他这脾气,你不会喜欢他的吧!” 连清泽:这是什么小学生吵架?还拖我下水? 恰逢放学铃声打响,他干脆道:“要不你们打一架?我先回去?” 这一下,两人同时看着他,嬴海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嬴狮扯起嘴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气笑了,舌尖顶了下腮帮子反而平静了下来,嫌弃道:“走了,连诗语。”说完也不管连清泽有没有跟上,自己迈步离去。 15、烈狗撩人5 斜阳拉长了嬴狮的身影。 连清泽“哦”了一声赶忙跟上,跑了两步他又想起来还没跟嬴海说再见,连忙回头。 金红的日光下,嬴海平静无波的眼神在看到他回头的那一刻活跃起来,他冲连清泽挥挥手,说:“诗语妹妹,明天见哦~” 连清泽也挥挥手,刚要应“好”,忽然看到远处几个女孩子携手而来,看着他的视线有些探寻,顿时憋躇起来。 这学校里到处都是嬴海嬴狮的粉丝,他夹在里面早晚要被校园霸凌,还是保持一点距离算了。 连清泽追上嬴狮。 快被烦恼淹没的他完全没注意到,在他追着嬴狮离开后,嬴海的眼底多了些兴味,表情也叫人捉摸不透。 嬴家的车停在树荫下,车里打着充足的冷气。 连清泽上车后,身上那些细微的汗珠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等他坐稳后司机便发动汽车,黑色劳斯莱斯缓缓驶在回临江别墅区的路上。 熟悉的景致在眼前流淌而过,连清泽稍稍松了口气,明天星期四了,再忍两天,星期六他就可以出去找顾知寒,顾知寒一定有办法帮他。 他视线落在窗外,没注意到嬴狮一直眯着眼睛打量他。 快到家门口时,嬴狮开口了。 “以后离他远点。” “谁?”连清泽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向嬴狮,在对上嬴狮冷冷的视线后才后知后觉道:“你是说嬴海吗?” 这话一问出来,他就看到嬴狮的眉心蹙了起来。 连清泽在心底“哦”了一声,想到这正是一个惹恼嬴狮的机会,顿时笑眯眯道:“嬴狮哥哥,你吃醋了?” 嬴狮的眉心骤然蹙得更紧了,眼底也泛起一层浓浓的厌恶,表情仿佛在说“你开什么玩笑”,红唇轻启,声线薄凉:“嘴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找医生给你缝起来。” “那可不行,”连清泽缓缓凑近他,虽然已经被嬴狮发现了自己在装,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可以让嬴狮讨厌他到在以后跟他解除婚约,连清泽不在乎也恶心一下自己,说:“我觉得嬴海哥哥挺好的呢。” 下一刻,他感觉身上一重,嬴狮单身撑在他身侧的座椅边上,整个人都在他上方压迫着他,用另一只手捏着连清泽的下巴,眼神危险得眯起来。 嬴狮凛声道:“连诗语,我劝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想换婚约者?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有没有这个资格。” 连清泽没说话,嬴狮的脸在他正上方,因着车里的光线而带了几分蛊惑,他是真的好看,好看到连清泽不被他骂的时候都会忽略他的臭脾气。 前方开车的司机战战兢兢。 嬴狮冷笑一声,甩开连清泽的下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抽出茶几上的湿巾擦拭扶过连清泽下巴的指尖,嬴狮沉声道:“妈妈想让你嫁给我,你就只能嫁给我,不要起别的歪心思,我虽然不会喜欢你,但该给你的也会给你。” 给我什么?原书里的虐恋情深? 连清泽撇撇嘴,忽然娇里娇气道:“嬴狮哥哥,你真的不打算喜欢一下人家吗?可是人家好喜欢你哦。” 嬴狮猛的扭头看他,明明看不清连清泽的表情,却能想象出他故意的样子有多得意,嬴狮微微眯起了眼睛,心底好像被猫挠了一下。 背对着他的连清泽悄悄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嬴狮是真的自恋,不过这样也好,不喜欢他,那以后退婚就简单多了。 只是他还有些不爽,嬴狮凭什么觉得他不喜欢自己,自己却会喜欢他? 他顶多觉得嬴狮那张脸长得还不错好吧。 汽车停在嬴宅大门外。 车内气氛诡异,偏偏后座的两个人毫无察觉,只有司机沉默着不敢说话,安静得缩成一团。 深色窗膜挡住大片的阳光,车里的光线黯淡。连清泽靠近嬴狮的那半张脸,轮廓模糊到几乎看不清,偏偏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瞳孔闪着光一样,晶亮晶亮的,吸引着人去看。 嬴狮眯了眯眼,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一些不可控的东西正在他的心底疯长。 他拉开车门,下车时鞋底蹭了下地面,语气凉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进连清泽的耳朵里,说:“你最好真的是。” “嘭——” 车门被关上。 连清泽也被带得有些恼火,虐文男主果然狗。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今天嬴蜃和嬴楼竟然都在家,看到嬴狮时,嬴蜃头也没抬,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便听嬴楼道:“嬴狮。” 嬴狮迈上楼梯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敛眸叫了一声:“大哥,二哥。”语气有些僵硬。 连清泽跟在他后面,一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上楼,还好嬴楼看出来他的为难,笑着说了一句:“诗语妹妹可以先回房间哦。” 连清泽:“好的。” 他悄悄看了一眼嬴狮,嬴狮没有任何反应。 嬴蜃又点了点桌面,说:“过来。” 嬴狮便越过连清泽的肩膀走过去。 擦肩而过时,连清泽意外听见他低“啧”了一声,他抬头看去,嬴狮的背影像是照不进光,黑而幽深,仿佛填满了孤独。 他心口一揪,仿佛透过嬴狮看到了穿书前的自己。 嬴蜃似乎很不喜欢嬴狮,上次便要罚嬴狮去本家祠堂跪着,这次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莫名的,他有些担心起嬴狮来。 屋里气氛有些严肃。 看连清泽愣在楼梯口,嬴楼笑着提醒他道:“诗语妹妹。”你该上楼了。 连清泽回过神,动了动脚往二楼爬去,爬楼梯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声,终于在回房前听到了嬴楼的说话声。 嬴楼将茶几上的信封推到嬴狮面前,一双狐狸眼眯起来,面无表情道:“这些照片里的人是你吧?” 嬴狮俯身拈起一张,照片里的人一头金发,正坐在车里单手控着方向盘,在他旁边还有一位黑发的长发美女,只能看到一丝轮廓,是他和连诗语。 他垂下眼睑:“是我。” 嬴蜃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身体微微往后仰,单手扶着椅背,他面容清冷,看着嬴狮的视线迫人,轻飘飘的问道:“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嬴狮:“不知。” 嬴蜃道:“真不知?还是你不想说?”他举起手,一旁的嬴楼缓缓的递给他一根黑色皮鞭。 嬴狮蓦的瞪大眼睛,眼里的阴鸷浓得快要滴出来,说:“嬴狮不知,究竟犯了什么大事竟要劳烦大哥请了家法!” 16、烈狗撩人6 斜阳落尽,窗外最后一丝日光很快泯灭在黑暗中。 嬴家的客厅高有六七米,轻奢水晶灯从二楼直接吊下来,晶莹得光线折射在客厅中每一个人的脸上。 嬴楼的狐狸眼弯成一条缝,略长得发在脑后扎成一束,他站在嬴蜃身旁,宣告着对嬴狮的审判,嬴蜃则穿着黑色的戗驳领西装,藏蓝色领带夹着一根银色领带夹,带着迫人的威压,像一个旁听的法官。 连清泽站在二楼围栏处,0.5的视力让他能清晰的看到一楼茶几上那几张散开的照片,那是昨晚,他坐在嬴狮车上,看着嬴狮赛车的画面。 照片上只拍到了他的半张侧脸,在中间的嬴狮耀眼得几乎让人注意不到他。 他猜测着,这或许是对嬴狮私自参加这种违规赛事的惩罚,却在听到嬴楼的审判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嬴楼说:“嬴狮,诗语妹妹是贵客,这种胡闹的东西你自己私下玩没有人会说你,但你带着诗语妹妹,如果出了什么事,让嬴家怎么跟连家交代?” 是为了他? 嬴狮扯了下嘴角,怪不得从来没人管过的事,今天会突然搬到明面上来。 他出事没关系,但不能连累到别人是吧? 嘲讽得看了一眼二楼,意外撞上连清泽的视线,嬴狮眉心一皱,收起笑容干脆得跪在地上,他解开校服,露出白净得上半身,道:“嬴狮认罚。” 空气寂静,嬴宅里气氛冷得连蚂蚁都不敢路过。 嬴蜃缓缓站起身,在连清泽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声脆响划破长空。 “啪——” 皮鞭抽在了嬴狮的身上,很快一条又细又长得红痕出现在嬴狮胸前,从脖颈锁骨之间蔓延至腰腹,在他白皙得皮肤上扎眼又刺目。 连清泽抿了抿唇,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嬴狮挺直得背脊在微颤,但他倔强得一声不吭,仿佛没有痛觉。 大抵是因为这里面也有自己的原因,连清泽垂在身侧的五指轻轻攥紧。 嬴蜃扔开皮鞭,沉声道:“这是给你的教训,希望你以后做事前先动动脑子。” 皮鞭砸在沙发上,发出闷响。 一旁的管家候了半天,趁机递上电话,说:“是林董事。” “嗯。”嬴蜃伸手接过,边划到接听键边往外走去,没一会儿庭院外响起汽车离去的声音。 等听不见引擎声了,嬴狮垂着的眼睑才微微动了动,他弯下腰捡起校服穿回去,扣扣子时,衬衫的布料碰到伤口,疼得他眼睑轻颤,他咬着牙龈,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连清泽抿起唇:那一鞭子,看起来就很疼,就这么穿衣服可不行,嬴狮都不打算上药的吗? 他想了想,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楼下,看了半天戏的嬴楼勾起嘴角,笑着捡起皮鞭收好,道:“大哥也是为你好。” 嬴狮没说话。 嬴楼似乎也有事,往外走时拍了拍嬴狮的肩膀,那只手上挂着手持,动作间撞击了一下嬴狮的胸口,听着嬴狮的闷哼声,他满意得走出嬴家大门。 屋里再没有其他人。 整个嬴宅冷清得像是关了门的博物馆。 压抑的气氛还没散开,嬴狮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抬头,没有在熟悉的位置看到连清泽,他轻“啧”一声冷漠的别开脸,没有回房,抬脚去了负一楼。 嬴家的负一楼有藏酒室和娱乐室,娱乐室包含一间影音室。 坐在影音室的沙发上,嬴狮抬手开了瓶红酒倒在高脚杯中,他捏着酒杯随意晃了晃一饮而尽,没多久,酒精上头开始麻痹痛感,被衬衫蹭着的地方好过了些。 他解开覆在伤口处的扣子,只剩下肚脐处一颗懒散得连着另一半衬衫。 影音室的灯光偏蓝昏暗,落在他瓷白的肌肤上像一层上好的釉,他肌理分布完美,胸前的红痕在肤色和灯光的双重衬托下,艳丽又萎靡,像是在等着人施虐一样。 嬴狮喝酒喝得急,没来得及吞进去的酒液顺着嘴角下颌线滑过喉结,他微扬起下巴,让后脑勺懒散的搭在沙发椅背上,这一刻,似乎连金色的卷发也懒散了起来,他眼睑微微眯起,纤长得睫毛抖动着,喉结滚动,那一滴紫红色的酒液顺势下滑,一路延到他起伏的胸前,淹没在被白色衬衫遮挡的地方。 连清泽提着药箱找到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察觉到有人来了,嬴狮抬起左手搁置在沙发椅背处,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眼也不抬一下,讥讽道:“怎么?你也想来看我的笑话?” 他知道是连清泽,但他懒得看他。 连清泽来嬴家不过四天,四天嬴狮就被罚了两次,他的处境肉眼可见的差,但嬴狮并不在乎。 只是连清泽在看到他现在这个模样时,心脏不知为何揪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但他一个被领养的孤儿被亲生子欺负看起来理所当然,嬴狮不是,嬴狮至少是嬴父亲生的。 那又或许是因为疼惜,毕竟他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爸爸和姐姐,他逃脱苦海,嬴海却还在局中。 不见来人有动静,嬴狮忍不住“啧”了一声,语气里的讥讽少了,多了几分愤怒:“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回去。” “我来给你上药。”连清泽动了动脚,不冷不淡道。 他走进去,闻着酒香微微蹙起眉,不是很喜欢酒味却忍了下来,将药箱搁置在茶几上掏出双氧水,看着嬴狮道:“你能不能坐好?” “这也归你管?”嬴狮掀了下眼睑,又躺回去,慵懒气人:“不涂,滚。” 房顶的球形灯转动,光柱如水一般流淌,这会儿正擦过嬴狮白嫩的脖颈往下。他瓷白得肌肤被照出一层晶莹的光泽,连清泽想着这臭脾气谁爱伺候谁伺候,便要丢开药箱离开,视线扫过嬴狮覆着一层薄肌的胸前,缓缓闭上了嘴。 那条从锁骨上方延至腰腹的鞭痕鼓了起来,鲜红的血渍充斥在皮肤表层,秾艳得惊人。 连清泽的视线暗了暗,在看到嬴狮毫不设防的坐姿后他捏着双氧水的手指微微用力,接着忽然凑过去,在嬴狮还没来得及反应前直接将半瓶双氧水倒在了嬴狮的伤口上。 “嘶!草!”嬴狮猛地挺起腰身,五指疼得揪起沙发上的仿麻布,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仰着脑袋,脖颈上的筋脉因为克制而暴起,等缓过来后先低头松了口气,随后微抬眼睑,从下往上看向连清泽:“你特么……” 连清泽的手上已经换了一瓶药,闻言往嬴狮面前举了举,这一下堵住了嬴狮的后半句话。 他有些意外道:“嬴狮哥哥,原来你不是不怕疼啊!” “谁特么怕疼。” “那上药。” “……” 嬴狮磨了磨后槽牙,看着连清泽的视线阴冷,满身戾气,像一头要捕食的狮子,凶狠得表情任谁看了都想逃。 偏偏在连清泽眼里只能看到他的眼尾泛着红,长长得睫羽上还有疼出来的水光。 羽翼未丰的雄狮不过如此。 连清泽想着故意做一些嬴狮不喜欢的事,便拿着药粉往嬴狮身前又凑了凑,几乎靠在一起后,他眯着眼贴着嬴狮笑着道:“嬴狮哥哥,你的伤口看起来好吓人哦,我好害怕,但我又好喜欢嬴狮哥哥,舍不得你受伤,所以我决定忍着害怕替你上药呢,我可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人啊,你得报答我哦。” 嬴狮眯了眯眼睛:“你特意来给我上药就是为了让我报答你?” “当然不是,”连清泽微笑着说:“要报答是顺便的,主要还是因为我太喜欢嬴狮哥哥了呢。” 嬴狮冷笑一声,目光幽深的打量着连清泽那张藏在黑框眼镜后的脸,好一会儿才躺回去,胳膊摊开,后脑勺靠在椅背上,厌世眼疲惫得闭合在一起,语气淡淡道:“报答没有,药爱上不上。” 连清泽鼻子一皱,白眼一翻,将药瓶放回茶几上。 玻璃的药瓶与茶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嬴狮缓缓睁开眼,以为连清泽是无利可图准备离开,正要从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忽然笑容僵住,整个脸都扭曲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刺痛从伤口处传到神经末梢,但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能感觉到有一只手正在他胸前扒拉,指尖所到之处,仿佛被烧灼一样烫人,伤口处又痛又烫。 嬴狮看着伏在自己胸前的脑袋,骂骂咧咧的问道:“你特么……又给我涂的什么……” “红霉素软膏。”连清泽换了药,这会儿皙白的指尖正轻轻得掠过嬴狮胸前的鞭痕,眼睑都懒得抬一下,敷衍道:“好了好了,嬴狮哥哥再忍忍,马上就涂好啦。” 这哄小孩的语气直接让嬴狮黑了脸。 又等了会儿,连清泽给他涂完了药膏,五指刚要从嬴狮胸前撤回,忽然被一只偷袭的手扯住手腕扔进了沙发里。 连清泽发着懵,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腿间被挤开。 嬴狮单膝跪在他的两腿间,将人困在自己怀里,低着头,眼睫晶亮眼尾泛红,朱红的唇掀动,呼吸炽热的喷到连清泽脸上,咬牙切齿道:“现在我就报答你。” 17、烈狗撩人7 “嘭——” 房门被用力关上,连清泽愤怒得擦拭嘴唇,只是被吻过的触感完全忽略不掉,那种侵略,纠缠,攻城略地…… “草!疯狗!” 他愤懑得骂道,往床边走时一不小心踹到了箱子差点被绊倒,顿时更气了! 谁能想到他好心帮嬴狮擦个药还会被轻薄?嬴狮不是最讨厌娇滴滴的小白花吗!特别他还是装得很蹩脚的那种!虚伪又闹挺,他怎么下得去嘴?他不会是来者不拒类型吧! 这个人没有自己的原则吗? 连清泽怒上心头,无处发泄,气恼得拿起剪刀拆箱子。这个箱子里是姐姐寄过来的东西,乐谱,还有一些他爱吃的零食。 想到姐姐,连清泽摸着乐谱鼻子一酸,被强迫的怒火还没熄灭,眼眶先湿润起来。 他感觉自己有些矫情,怎么就开始想家了呢,穿书前他明明连家都没有。 窗外的夜风飘过,连清泽从窗前看向乔开市的方向,连爸爸是来退过婚约的,可惜被嬴家以这是长辈的约定为由拒绝了,而按照书中简单的背景介绍,连诗语在嬴家一直待到高中毕业前夕才因为自杀被送回连家,所以他也得待到高中毕业。 眼睫轻颤,连清泽收回视线关上窗。 高中毕业嬴狮失踪三年,再回来时便是强娶他的剧情,所以他要在高中毕业前就让嬴狮讨厌自己,从而杜绝他会回来找自己的可能。 可他的伪装已经被嬴狮识破,也许该换个思路,比如—— 让嬴狮爱上自己,再甩了他? 可是嬴狮有白月光,不可能会喜欢他,在心里默默给这个计划打了个叉,连清泽觉得自己还是继续作吧。 第二天早上。 澄明的校服做好后是直接送货到家的,管家将连清泽的校服送到时,连清泽刚要起床换衣服,闻言只让他先放在门口,等连清泽收拾好自己出去拿的时候,便碰到了早起正要出门的嬴楼。 连清泽忘记戴眼镜,一双细长得狼眼还带着没睡醒的困意,视线撞上嬴楼时整个人直接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正想着要挡脸还是关门时,嬴楼眯着眼笑道:“早啊,诗语妹妹。” 关门的动作僵在那,连清泽从门缝里打招呼:“嬴楼哥哥,早。”边说边伸手探向门口移动立柜上的校服。 嬴楼勾起嘴角,看他摸索得不太顺利,绅士得拿起衣服送到他手边。 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花边领衬衫,华丽的蓝金配色外套,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单片眼镜卡在嬴楼的眼窝里,眼镜右边是一条精致的银色吊链,链尾挂在耳朵上,中间垂落的长度刚过下颌线。 深棕色的发只有一半被扎起来,剩下的一半披散在肩颈后方,他拿着连清泽校服的手上还挂着那串檀木手持,看起来却并不违和。 是和嬴狮嬴蜃完全不同的风格。 连清泽接过校服,乖巧道:“谢谢嬴楼哥哥。” 嬴楼点头轻“嗯”,抽回手时却故作不经意的让指尖划过连清泽的掌心,随后看着发愣的连清泽微微一笑,老狐狸般捻着指腹离开二楼,往外走去。 少顷,隔壁的嬴狮也从房间里出来,听到开门声吓得连清泽慌乱得关上门,躲在门后。 他四处张望,找到黑框眼镜赶紧戴上,这才换上校服去一楼用餐。 指腹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他用另一只手搓了搓掌心,在餐桌前坐下。餐桌上除了嬴狮没有其他人,管家给他送上热好的牛奶和蔬菜营养粥。 连清泽压抑着心底的不情愿,在拿起勺子时低声道:“嬴狮哥哥,早。” 嬴狮不疾不徐的咽完最后一口,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让连清泽捏紧了勺柄。 他看着嬴狮用餐巾擦拭嘴角,嫣红的唇上滢着一层水渍,像是刚刚被人吻过一般的色泽,连清泽的脑中猝不及防的泛起昨夜的记忆,咬着勺子的牙齿微一用力。 “嘎嘣——” 勺子断了。 嬴狮掀起眼睑,嘲讽的视线落在连清泽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嬴家饿着你了,怎么连勺子都吃?” “……” 打招呼不回就算了,还要嘲讽他。 候在一旁的管家给他换上新的勺子,连清泽闷不吭声,吃完了跟着嬴狮上车,一路上沉默无语,难得冷淡得态度让嬴狮多瞥了他好几眼,偏偏连清泽垂眸敛目,就是不看他。 汽车平稳的停在校门外,连清泽的手指摸上车门门扣,还没来得及开,手被拉住了。 嬴狮忽然凑过去让他的动作微微一顿,再想下车已经逃不开。 连清泽眉头一皱。 下巴被捏住,他的脸颊被强硬得掰了回去,被迫正面对着嬴狮,只能刻意垂下眼睑避开嬴狮打量的视线,嬴狮的呼吸喷洒在他脸颊上方,强烈得无法忽略。 连清泽摆烂的看向窗外,车窗外阳光正好,可惜落不进车里。 “不想说话?还是只不想跟我说话?” 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嬴狮眼底蓄满阴霾和戾气,得不到回答就继续往连清泽的方向逼近。 很快,连清泽的背部抵在车门上,退无可退。 连清泽掀起眼睑,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嬴狮脸上,还不待嬴狮细细琢磨,忽然抬手往前一送…… “嘶!” 嬴狮倒抽一口冷气。 连清泽连忙收回按在他胸前伤处的手,惊慌道:“嬴狮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是太紧张了,你不会怪我的吧。” 嬴狮咬着后槽牙,忍着疼冲他冷笑:“给我滚下车!” 连清泽一怔,眼泪已经含在眼眶里,委屈道:“嬴狮哥哥,我都道歉了。” 司机没忍住,怜惜得看了眼后视镜,欲言又止。 嬴狮却毫无感觉般,眯着眼睛道:“连诗语,你不会是在撒娇吧?” 一口气憋在心里,连清泽:“……”打开车门,关上车门。 “我撒个屁。” 知道外面的人看不见自己,嬴狮才蹙着眉露出难受的表情。 校门口的风景如旧,连清泽走得飞快。 澄明的校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的身材笔挺修长,剪裁得体的版型下勾勒出一捧细腰,他的腰看起来比女孩子的还细,短裙下的腿直而白,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只是连清泽本人毫不知情。 他三两步走进教学大楼,路上遇到顾知寒,笑着跑上前,一巴掌拍在顾知寒的背后。 顾知寒疼得龇牙咧嘴,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一回头看到是连清泽顿时无奈道:“诗语姐!你下手轻点!” 18、烈狗撩人8 楼道里的彩绘玻璃落下光,楼梯顶部温雪意抱着本书,视线淡淡的扫过顾知寒和连清泽,眉心轻轻敛了下又很快松开。 连清泽没在意他,只是看着顾知寒调侃道:“看姐姐这身校服怎么样?”他原地转了个圈,百褶裙在空气中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大半截白嫩的大腿。 顾知寒连忙扯住他:“好看,好看极了。” 连清泽听出他的敷衍,故意凑到他面前逗他玩,微微一笑,道:“真的好看吗?可我怎么瞧你都没朝我看呢。” “看了看了,”顾知寒摸摸鼻尖,感觉脸上热得慌,别扭得看他一眼又立刻扭过头,夸道:“诗语姐跟天仙一样美,真的真的。” 他头一次庆幸自己皮肤的偏黑,即使脸红也应该看不太出来。 只是这反应很明显惊到了别人,路过的同学纷纷看向他。 顾知寒脸一板,挨个瞪过去:“看什么看,没听过老子夸人吗!” “这还真没听过。” 身后传来讥讽,熟悉得腔调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顾知寒脚尖点地,两手插在口袋里转过身,昂着脑袋吊儿郎当道:“那你今天就长见识咯。” 他同嬴狮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几阶楼梯。 嬴狮冷笑一声,舌尖抵过后槽牙,轻蔑的视线落在顾知寒身上,又淡淡的扫一眼连清泽,随后往前迈上一步,缓缓拉近他和顾知寒的距离,身体前倾,维持着几乎一拳就能砸到顾知寒脸上的距离,挑衅道:“你只有嘴巴硬是吗?” “你特么想打架!” 顾知寒才不怂他,也往嬴狮脸上怼。 他性子躁,连清泽怕他吃亏,扯着他的袖子道:“好了,马上上课了,少惹事。” 顾知寒听他的话,没再多说,只是临走还冲着嬴狮比了个中指。 嬴狮的视线落在连清泽扯着顾知寒袖子的手上,眼底神色变幻莫测,良久轻“啧”一声,走进教室时,扯起椅子拖在地上,弄出震天响。 他浑身上下都写着不爽。 温雪意有些意外,嬴狮很少在刚到学校的早上这么暴躁,他的视线扫过连清泽的课桌,椅子空着,教室门口倒是出现了连清泽的影子。 连清泽隔着衣服掐了一下顾知寒的胳膊,小声说:“你少跟嬴狮对着干,闲的没事可以多做几份试卷。”嬴狮未来可是商界大佬,顾知寒到时候只有被欺负的命,这会儿惹过了头,以后指不定是要被报复的。 书里的嬴狮睚眦必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顾知寒吃痛,又听到要让他做试卷,逃也似得蹿了出去。 他们两不是一个班。 连清泽转身,迈进教室时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刚好看到温雪意低下的脑袋。越过温雪意的肩膀,嬴狮正披着校服趴在课桌上睡觉。 窗外的阳光温和的撒在他身上,金发微风,空气静谧,他像是流淌在时光里的王子一样。 连清泽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突如其来的幻象,什么王子,嬴狮明明是一头疯狮子。 他正要走进教室,忽然肩膀被人撞了过去,肩胛骨狠狠的碰在门框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眉心皱起。 耳边传来毫无歉意的道歉:“对不起啊,我是不小心的。” 连清泽抬起头。 殷碧莲站在他对面得意的望着他,嚣张得就差把“你能拿我怎么样”几个字写在脸上,看到连清泽捂着肩膀更是高兴得裂开嘴,道:“很疼吗?你放心,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有的是你受的。”说完扭着腰,翘着兰花指回到三年二班。 楼道里有人看到了这一幕,窃窃私语传来。 “这谁啊,怎么惹到殷碧莲的呀?” “是一班的转学生,听说跟嬴狮少爷走的很近的那个。” “不止,昨天还有人看到他和嬴海少爷一起离开医务室,去了后花园。” “啊?新同学胆子这么大吗?要做吕情薇第二?什么身份啊?” “据说是个平民哦。” “平民还不夹着尾巴做人?一口气沾上嬴狮和嬴海两位少爷这不是找死吗?殷碧莲会弄死她吧。” “不好说,前天有人看见殷碧莲砸了她一花盆,回来就转班了,都猜测是不是跟新同学有关系呢,我看这位转学生也不太简单。” 恰巧徐雯雯从走廊另一侧过来,闻言翻了个白眼,怒其不争道:“她上下学都跟嬴狮一辆车,你们竟然还在猜他的家世而不是猜他和嬴家的关系?”摇摇头,徐雯雯走到教室门口,看到连清泽时微微一笑,接着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擦着连清泽的肩膀走了进去。 上课铃适时响起。 教室里安静下来,连清泽在老师进来之前回到自己的座位,肩膀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他揉着肩膀,一旁的裴小水发现他脸色不太对,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你没事吧? 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关心,连清泽忍着疼在纸条上写了“没事”二字回给她。心里想的却是又得去医务室看了。来澄明短短四天,去了三趟医务室。 课间时间不够,连清泽干脆请了第二节课的假。 医务室在澄明学院西边,靠近操场的位置,一路林荫夹道。 他到医务室的时候,医务室里没有人,空气里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连清泽转了一圈,最后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那扇可以当镜子用的橱窗,侧过身缓缓褪下肩膀上的衣服。 澄明的校服都是修身款,穿脱难免都要碰到伤口,疼得他咬紧了牙关。 橱窗的玻璃映出他的伤口,红肿的一块。 连清泽有些丧气,感觉就像现世报一样,上次他折腾了嬴狮,扭头就被殷碧莲砸了头,这次他也刚按了嬴狮的伤口,一转眼又轮到他肩膀受伤。 不会真这么巧吧? 他走着神,没发觉身后突然来了人,直到一只手带着药膏,缓缓的摸到他的伤口处。 冰凉的触感一碰到他,连清泽打了个激灵,直接抓起衣服站起身。 被避开的感觉让陆长风有些不爽。 连清泽发现是他立刻道歉道:“对不起陆校医,我不知道是你。” 陆长风微微笑道,“没关系,是我看到你受伤了,一着急忘记喊你了,”他举起手掌心朝外,给连清泽看:“是药膏。” 连清泽有些窘迫的坐了回去:“谢谢陆校医。” 他将校服重新褪到肩头,被撞到的地方已经青红泛紫,缀在他白皙圆润的肩胛骨后显得十分惊心动魄。 陆长风低垂着眸,看着伤口抬起手,问:“怎么会伤到这里?” 清凉得药膏涂在上面,随着陆长风的指尖动作慢慢推开。 连清泽能从橱窗的玻璃上看到他给自己上药的影子,陆长风低着头,露出一条细长的发缝,他的头发很浓密,青棕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在他脸颊两侧轻轻晃着。 陆长风有一双容易让人误会的眼睛,专注时只是对着连清泽的伤口都让人觉得很深情。 白大褂上传来阵阵薰衣草香。 他道:“我不小心撞的。” 陆长风没有多问,一只手似乎不够,他又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搭在连清泽的脖颈后。指腹扣在连清泽的大动脉上,感受着手心细腻的触感,陆长风上药的动作又慢又旖旎。 医务室的光线偏向冷白,陆长风的影子落在连清泽的身上浅浅一道,不知道是哪个班在上体育课,窗外传来一阵阵欢快得笑闹声,有人喊着“传球”,有人骂着“傻逼,这都拦不住”,还有人在喊“加油”。 伤处传来细细密密的酥痒,连带着一层疼痛感,让连清泽忍不住的想避开,偏偏脖颈被扣在陆长风手里,逃也逃不掉。 喉结滚动,连清泽艰难开口:“校医……”嗓子沙哑,惊得连清泽收回了后半句话。 适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尴尬得连清泽摸了摸鼻子尖。 医务室的空气不太流通,拢着他的薰衣草香逐渐浓郁。 陆长风的手指带着丝丝凉意,指腹轻柔的按压在他的大动脉处,他弯下腰低下头想要避开,身后的陆长风却控着他忽然对着他的伤口处呼出一口热气。 温热的呼吸裹挟着薰衣草香钻进连清泽的鼻腔黏膜里。 陆长风松开他,道:“好了,接下来好好休息就行,我再给你看下头上的伤口。” 连清泽“嗯”了一声,想站起来,又被陆长风按着肩膀坐下去,陆长风轻声道:“别动,还没好。” 他感觉头脑有些发晕,意识反应变慢,却能感觉到身后的陆长风正用大拇指指腹剥开他那片受过伤的头发,清凉得指腹蹭过他敏感的头皮,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一时之间,医务室里的气氛静谧到有些灼人。 陆长风温柔道:“我再给你按摩放松一下,你的头皮有些紧。” 连清泽恍惚着应了一声,接着便被拖着下巴抬起头,他的后脑勺被搁置在沙发上,一双沁着凉意的手和缓的爬上他的头皮,渐渐带来一些困意。 19、烈狗撩人9 未到正午,窗外的树梢上已经有了蝉鸣。 低昂的蝉叫声吵闹着钻入梦中,连清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溪流里徜徉,舒适之余又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 缺了什么呢? 溪流边灌木树林交集,日光和煦的撒在水面上,一片绿色的树叶缓缓飘落,像蜻蜓一般立在连清泽的鼻尖上,片刻后,微风袭来,又裹着它飘到水面上去。 他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天,正疑惑着,忽然感觉怀里像蹿进来一只猫,猫爪肆意的踩踏在他身上,将他本就松散的校服衬衫扒拉得东倒西歪,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因着清凉得风而微微颤栗,他想拉起衣服,小猫却伸出舌尖轻轻啃了他一口。 猫的舌苔带着绵软的倒刺,被舔过的皮肤又痒又怪,他没忍住笑出声,猫儿便停了下来,等他不笑了,猫儿又低头寻了块地儿啃咬。 这梦做得绵长,直到天空响起一道惊雷,他才忽然从梦中清醒。 “咚咚——” 医务室的门被敲响,敲门声与梦中惊雷重合。 连清泽缓缓睁开眼,校服衬衫规整的穿在他身上,手边就是被他脱了放在一旁的外套,医务室的空调清凉,叫人浑然不觉已经到了炎热的正午。 他听见陆长风的说话声。 “雷啸?你怎么过来了?药又丢了吗?” “没有……不是……” 雷啸话还没说完,陆长风发现连清泽醒了,他神情惬意,眼底带笑,抬手轻轻撩了下连清泽耳边的发,温柔道:“醒了?” 连清泽的思绪逐渐回笼,讶异道:“我睡着了?现在几点了?” 他直起腰,四处张望,最后将视线落在医务室的时钟上。 陆长风知道他在紧张什么,笑着安慰他:“别急,我给你的班主任打过电话了,给你多请了一节课假,你太累了,晚上都没睡好吗?需不需要给你开点助眠的药?” 连清泽愣了愣,想起昨夜睡不着的事,微微有些头疼。 他摇摇头,将那个影音室里的嬴狮甩出脑海,余光瞥到还站在门外的雷啸,说:“不用,陆校医看看雷同学吧,我先回教室了。” 不知道为什么,医务室给他的感觉总有些别扭。 很怪,但说不出来哪里怪。连清泽捡起自己的外套站起身,礼貌道:“陆校医再见。” 陆长风保持着一种医患关系的笑,说:“再见,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不要再受伤了。”语毕才看向雷啸,说:“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雷啸意外的“啊”了一声,看一眼连清泽,又看一眼陆长风,他的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红,不好意思道:“陆校医,我是来找连同学的,我没有事。” 说着,就跟在走出去的连清泽后面,一起离开了医务室。 医务室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连清泽抬起左手挡住阳光,看着马路牙子上的树荫,干脆踩到路缘石上继续走,侧首时看了一眼雷啸,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男生齐耳的碎发带着轻微的自然卷,发质偏黄,有些毛躁得翘在脑袋边上,整个人看起来毛绒绒的。 圆溜溜的猫眼转了一圈又落在地上,雷啸挠挠头,小声道:“那个什么,你今天有带手机吗?”看起来怪可爱的。 连清泽有意逗他,苦恼道:“好像没带。” 雷啸顿时凄惨的“啊”了一声,宛如走在路边突然被人踹了一脚的猫。 好一会儿,他鼓起勇气,正要说“那我下次可以找你玩吗”时,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到他面前。 两指捏着手机耳侧,连清泽笑着说:“扫吧。” 林荫清凉,这会儿操场上连个人都看不见,澄明学院里只有间阵传来的读书声,满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连清泽两个人。 雷啸腼腆的挠了下头,立刻兴奋的掏出手机加上连清泽的好友。 三年二班,嬴海手撑着下巴,胳膊肘搁置在窗台上,低垂的睫羽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他的眼底没有光,视线遥遥的落在连清泽身上,神情阴郁。跟他同桌的顾知寒座位空空,人不知去向。 在连清泽身后不远处,医务室的大门轻轻动了动,陆长风的视线同样落在连清泽身上,他薄凉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时解开的白大褂被顺手放在一边。 同雷啸分开后,连清泽回到自己的教室。 此时距离午休还有最后一节课,下课铃打响的时候他刚赶到教室门口,与要出去的嬴狮撞了个正着。 嬴狮轻“啧”一声,不耐道:“投怀送抱?” 连清泽抿了抿唇,不太想搭理他,他的肩膀处被刚才的撞击牵扯到,又泛起细密的疼,还好不是太严重,干脆避开嬴狮,回到自己的座位。 嬴狮眯了眯眼,离开教室前冲温雪意道:“帮我看着点她。” 温雪意挑起眉,调侃道:“不是穷亲戚?” 嬴狮阴沉的扯起嘴角,视线轻飘飘的落在连清泽身上,嗤笑道出声:“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说是不是?”说完,他径直离开教学楼,将温雪意留在教室里。 教室里,裴小水关心的看了连清泽一眼,视线落在他的肩膀上。 连清泽没等她问,主动抬了抬手,笑着说:“已经没什么事了。” 裴小水松了口气,从自己的桌面上摸出两份试卷递给他,解释道:“刚才老师留的课后作业,这份是你的。” “好,谢谢你。”连清泽接过试卷,一抬头发现裴小水还在看自己,他疑惑的摸了下脸,问道:“怎么呢?” 顿时,裴小水局促了起来,有些紧张道:“是校庆的事,我们班准备了话剧,徐雯雯她们说要让你来演……” “嗯?然后呢?” “我是班长……” 连清泽懂了,徐雯雯她们为难裴小水让她要求自己去出演话剧,他叹了口气,安慰裴小水道:“没事,我可以演,你们要出什么节目?” “罗密欧与朱丽叶。”裴小水满脸歉意:“对不起,我不能拒绝她们。” “没关系,我演朱丽叶?” “不,我们是反串话剧,你演罗密欧,男生演朱丽叶。” 20、争锋相对1 正午的时候,连清泽趁着休息做起了那两张试卷。 教室里的喧闹声被他抛在脑后,他认真的时候很容易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态,就像是大海里的孤岛,任它周身起了如何凶猛的风浪也巍然不动。 教室外的空调机运作着,日光正灿烂,从窗外落进来攀着靠墙的那排课桌。 嬴海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低着头,长发从耳畔垂落,发丝衬得皮肤很白,睫毛长长的,眼睑低垂,视线落在试卷上无波无澜。 黑框眼镜给他装饰出几分书卷气。 裴小水不经意间瞥过去一眼,顿时惊住了,连清泽答题的速度很快,而且答案全对,不一会儿,他就将试卷翻了个面。 这会儿他前座的同学刚好不在,嬴海对裴小水做了个噤声手势,随后拎着他前座的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坐下来后两只胳膊交叠在他的课桌上,漂亮的五指轻轻拖着下巴,而就算如此连清泽也没有回过神。 他可能注意到了嬴海,但此时眼前的试卷更重要。 作为当红人气偶像,嬴海的人之高是毋庸置疑的,裴小水不想引人注目,悄悄竖起课本挡住自己。只是这教室里却不是每个人都跟她想得一样,很快有人发现了那一头标志性的代表着嬴海的粉色头发。 有人惊呼道:“是嬴海少爷!他怎么来一班了!” “草!他怎么坐在那个转学生前面!他们什么关系?!” 尖利得声音穿过层层迷障,陡然钻进连清泽的脑海,将他从旁若无人的状态惊醒。他皱起眉,手中的笔已经不受控的在试卷上画出一道长痕。 嬴海有些可惜得从他手里抽过试卷,眉心舒展,夸道:“诗语妹妹的字写的真好看。” 是的,很好看,穿书前他练了十年。 收回飘忽的思绪,连清泽扯起嘴角:“嬴海哥哥怎么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诗语妹妹了吗?”嬴海将他的试卷放下,看到连清泽的头发还垂在脸侧,没忍住伸手替他捋了捋。 裴小水躲在书里的嘴巴张成了“o”型。 这动作不太合适吧?但她好磕哦! 连清泽微微避开些,嬴海便收回手笑起来:“诗语妹妹真可爱啊,更想将你抢回来做我的未婚妻了呢。”他的声线刻意压低,清浅的呼吸带着好闻的樱花香,语气听起来十分认真。 “就是不知道诗语妹妹同不同意呢?” 教室后面的女孩子们已经挤成一团,若不是实际情况不允许,三年一班的墙壁该鼓囊起来了。 连清泽注意到她们,顿时有些头痛。 青春期的嫉妒心很容易造成校园霸凌,他只想安分的待到毕业,待到嬴狮失踪,而在这之前,他只需要时不时刷一下嬴狮的厌恶值直到他主动提出退婚就行。 女生堆里开始嘈杂起来,越聚越多的人群让连清泽忍不住想离开,干脆找了个借口,连清泽道:“啊,我突然想起来老师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嬴海哥哥再见。”说完,逃也似得离开三年一班,对于嬴海刚才的问题假装没听见。 嬴海没有追过来,他敛眸瞧着连清泽的背影,在连清泽从门外消失后忽然回头,温柔的冲后排的女生们露出一个笑,一会儿又沮丧起来,叹气道:“哎呀,好像被拒绝了呢。” 他用着足以被所有人听见的音量,说完微一抬脚,正要离开时突然对上温雪意的视线。 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嬴海走了过去。 嬴狮的座位靠窗,阳光落在他的课桌上又缓缓往里蔓延,逐渐爬上温雪意整齐刻板的衣襟。 嬴海的影子落在温雪意的桌前,温雪意写字的动作一顿又继续起来,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收起笔看向嬴海,恭敬的说:“嬴海少爷,您有什么事吗?”语气疏离,棕色的瞳孔眯成一条缝,嘴角带着礼貌的笑意。 指尖沿着嬴狮的课桌缓缓蹭过一道,嬴海道:“我的好弟弟又逃课了?” “嬴狮少爷好像是去……” “不重要,不用告诉我这个。”嬴海打断他,温和的说:“我只是想让你知会他一声,今晚我会回去。” 嬴狮不想看见嬴海,但这跟嬴海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法忍受的那个人才应该自己主动离开家。 正午,时值秋分。 蝉鸣和热浪纠缠在一起,给人一种仍在酷暑的错觉,连清泽刚走出教学楼,身后猛得蹿出来一个人,跟鬼魂一样无声无息,飞快的出现又飞快的跑远了。 她扎着两个麻花辫,是那天在医务室碰到的女孩。 连清泽不自觉得敛了下眉,想去看看,但就这一会儿,已经看不到女孩的身影,反倒是顾知寒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随手往连清泽怀里丢了杯奶茶,顾知寒啜着自己的那杯,道:“诗语姐,你在这站着干嘛?” 校服领带被他团成一团塞在口袋里,没团好的地方往外露出半截,顾知寒领口的扣子几乎开到胸前,他脖子上带着黑色皮质项链,底下吊着一根银色十字架,耳延边还打着三颗黑色耳圈。 连清泽摇摇头,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过澄明的仪容仪表检查的。 可能这就是钞能力吧。 他举起奶茶看了眼,是杨枝甘露,连诗语喜欢的口味,他边戳开奶茶边道:“一个女孩子,刚才风风火火的跑了过去。” 在澄明里乱跑的学生可不多,顾知寒若有所思道:“是张果果吧,特招生,听说家里情况不太好,最近成绩也有所下滑,校董那边找她聊过,可能会准备劝退她。” 连清泽喝奶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顾知寒道:“走吧,外面热死了。”他扯了扯衣领,凉风蹿进去后衣领也东倒西歪了,露出同样呈小麦色的锁骨,修长得脖颈上覆着一层薄汗。 连清泽扫了他一眼,确定道:“你上午逃课了。” “嘶——”顾知寒别过脸,撒谎:“没有,我是特长生,我去训练了。” 这话有些耳熟,连清泽以前逃课被逮到时,连诗语揪着他要找连爸爸告状,他就会这么辩解一句:“我是去练琴了,我没有逃课。” 嘴角噙着几分笑意,连清泽吸了口奶茶,嚼着嘴里的芒果肉,腮帮子鼓起,缓缓道:“好的不学是吧?” 顾知寒笑吟吟道:“害,都是泽泽教的好。” 连清泽:“……”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教过你。 提到连清泽,顾知寒想起来自己还没得到回答的问题,再次问道:“诗语姐,你怎么会来这里上学,而且还跟嬴狮走那么近?我跟你说,嬴狮可不是个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连清泽感动极了,正想着好兄弟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就听顾知寒又接了一句。 “你不会是喜欢他吧?你要是喜欢他还不如喜欢嬴海,我跟你说,嬴海虽然跟嬴狮是兄弟,但那个性格可好太多了……” 连清泽扯起半边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看他。 “嘶——”顾知寒顿时有些躁:“诗语姐,你别笑得跟泽泽一样!” 连清泽:“行行,不笑。” 顾知寒等他板正了脸,才接着说起来:“这周末泽泽约我出去,我打算喊上嬴海一起,诗语姐要不要一起来?来的话我把嬴海介绍给你。” “……谢谢,我不来。”不仅不来,甚至还想让你的泽泽毁约。 他有些庆幸自己提前知道了顾知寒要带嬴海一起去,不然等到时候一碰面,指不定要怎么糟。连清泽叹了口气,推了顾知寒一把:“快走,回你自己的教室去,懒得搭理你。” 刚巧楼上有人喊他,顾知寒挥手走了,连清泽这才松了口气。 下午一点开始上课。 到第三节课时,连清泽回头看了一眼,嬴狮的座位还是空的,他好像每天都有好几节课不在,等到了晚上又会准时出现在车上,跟他一起回家。 连清泽“咂咂”舌,嬴狮真是一个合格且神秘的主角。 但今天晚上嬴狮没有出现在车上。 连清泽看到嬴海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开错了车门,又走到前面看了一下车牌号,确认了一下司机。 嬴海按下车窗,从里面探出脑袋好笑的看着他,说:“是嬴狮的车。” 连清泽这才爬上去,坐稳后,司机启动车开始返程,连清泽问道:“不等嬴狮吗?” 嬴海偏过头,视线落在连清泽脸上,伸出两指从座椅上一路走到连清泽的手边,指腹搭上连清泽的手背,语气缱绻又绵密,道:“诗语妹妹好贪的心啊,有我陪你回去还不够吗?” 连清泽果断抽回手选择了闭嘴。 耳边是嬴海低沉的笑声,笑得他心头十分恼火——嬴家果然没有正常人。 今晚的嬴家很和谐,嬴蜃虽然在家,但是他没在客厅,而是在三楼的书房里,连清泽不太想看见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暗暗松了口气,直接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嬴狮到家的时候,连清泽已经洗完了澡,他穿着睡衣去厨房拿了瓶饮料,回来的时候与正站在他房门外的嬴狮撞了个正着。 连清泽有些意外道:“嬴狮哥哥,你找我有事?” 他的t恤没穿好,抬手用毛巾擦头发时露出半截如玉似雪的腰腹,头顶的灯光落下,从嬴狮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浅浅的腰窝。 腰窝里,是一道刺眼的吻痕。 21、争锋相对2 气氛凝滞。 嬴狮猛的攥住连清泽的手往后压,反剪双臂逼着连清泽趴在墙壁上。 指腹落在连清泽的腰窝处,恶狠狠的捻过去,嬴狮磨着后槽牙道:“连诗语,我真是小瞧你了,你竟然敢出轨。” “你在胡说什么!” 疼痛从腰窝处传来,更严重的是牵扯到了他的肩膀,连清泽用力挣了下没挣开,反而差点疼得抽过去,又气又恼,道:“嬴狮,你特么放开我!” 走廊不是个好发泄的地方,嬴狮伸手推开连清泽房间的门,将人用力推了进去,反手关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浅淡的月光落在地板上,勉强能看到连清泽的身影站在哪。 他擦头发的毛巾在拉扯中落在地上,被门挡在外面。 连清泽往后退开半步,警惕的盯着嬴狮:“你不要发疯!”他不能理解,他既不知道嬴狮为什么发疯,也不知道嬴狮为什么要对着他发疯!这感觉糟透顶! “你说我发疯?” 嬴狮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塑料袋,他背靠着房门,将塑料袋搁置在旁边的储物柜上,神情阴沉,嘴角勾着冷笑。 “啪嗒——” 灯被打开,房间里骤亮。 连清泽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尚未适应光亮前突然脑海里警铃声大作,他暗道一声不好,再想逃时已经来不及。 压迫感扑面而来,他几乎是被嬴狮拧着手扔在了床上。 被子柔软得将他包围,身后却被坚硬的肉墙挡住去路,一只手摸到他的腰腹,手指已经探到背脊准备掀开他的睡衣,连清泽惊恐得扭过腰,手按在嬴狮的手上。 “住手!” 他的性别不能被发现! 指尖用力掐着嬴狮的手背,连清泽咬着牙,瞪他的视线凶残,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可惜对嬴狮并没有威慑力。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住手?”嬴狮嚣张得语气落下,仿佛连清泽是他的一只玩偶,他嗤嘲道:“凭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他一只手按着连清泽,另一手被连清泽按着,便弯腰低头,用牙齿咬着连清泽的睡衣往上扯。他倒要看看,连清泽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这种暧昧的痕迹! 腰腹胸腔紧紧贴在连清泽柔韧的背肌上,嬴狮被灯光投下的影子缓缓将他收纳其中。 过近的距离让连清泽即使隔着衬衫也能感受到嬴狮肌肤的滚烫。 真是要疯了! “嬴狮!”连清泽提高声音叫他:“没人稀罕做你的未婚妻!放开我!” “现在不叫嬴狮哥哥了?”他抬起头,从连清泽手下抽回自己的手腕,接着手臂抬起,指尖掐在连清泽的下巴上,逼着他转头看着自己。 指腹下的触感细腻,四目相对,嬴狮满是阴鸷的眼忽然怔住。 水晶灯的灯光泛着些淡黄,光线落在连清泽的脸上,他瞳孔微湿,眼底泛着红,看上去马上就要哭出来。 想□□他的感觉空前高涨,想让他哭,让他求饶,但嬴狮却忽然安静了下来。连清泽的身体在轻轻战栗着。 他在害怕。 夜幕微蓝,星光落不进这个四四方方的房间,灯光却能填得到处都是。 这份战栗终究还是落在了嬴狮的心上。 嬴狮沉默着站起身,离开前他抬起手想擦拭一下连清泽的眼角,却在指腹快要落在连清泽的眼镜上时,被狠狠拍过手背,一声脆响划破长夜。 “啪——” 嬴狮的手背泛起痛。 连清泽扶正了镜框,心有余悸中狠狠推开他,走过去打开门,下巴微抬:“请你出去。” 屋内与屋外的灯光在门□□汇,交织处映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嬴狮紧蹙眉心,视线落在门外,轻“啧”一声,讥讽道:“我的几个哥哥,倒是都对你挺上心的,”目光扫动,他看向连清泽的腰侧,灼热的视线像是能穿透衣服看到那些斑斑点点的红痕,语气戏谑道:“可惜了,就算你想换也换不了,你的未婚夫注定只能是我。” 连清泽咬住牙龈,正要说“关你屁事”,就听门外传来清脆的辩驳声。 “这可说不准呢?” 他转过头,嬴海正站在廊檐处的灯光下,手里还攥着那条他落在门外的白色毛巾。 粉色的发被梳至脑后,露出嬴海光洁白皙的额头,他穿着白色浴袍,腰带松垮的系在腰间,从脖颈到腹肌露出一个三角形,与连诗语视线对上后,他高兴得勾起嘴角。 嬴海单手撑着门框,温柔得注视着连清泽,低声说:“只要诗语妹妹愿意……”话未说完,嬴狮已经从他们之间穿过。 路过嬴海时,他脸沉得能滴出墨来。 嬴海脸上挂着笑,等隔壁的门“嘭”一声关上后,这才伸着手将毛巾递给连清泽。 “我闻着与诗语妹妹身上的味道一样,肯定是诗语妹妹的东西吧?” “谢谢。” 刚才和嬴狮闹了一通,连清泽身心俱疲,简单道谢完便伸手要去拿,结果嬴海却忽然收回手,在连清泽扑了个空后轻轻握住连清泽的手腕,本就握着门框没站稳的连清泽顿时摇摇欲坠,稳了两秒没稳住一头栽进了嬴海怀里。 浓郁的樱花香扑鼻而来,是嬴海沐浴露的味道。 感受到他的脸颊正贴着嬴海胸前的肌肤,连清泽只觉得一阵血往上涌,连刚才被嬴狮折腾得愤怒都淡了下去。 尴尬在他四肢里到处乱蹿,连清泽受不了得脚趾抠地,用手扶着嬴海的胳膊勉强站起来,他低着头,僵硬道歉:“对不起,我没站稳。” “啊?是这样吗?”嬴海的语气有些失望:“还以为诗语妹妹是投怀送抱呢,看来是我误会了。” 连清泽:“……” 看出来连清泽不打算理他,嬴海在连清泽头顶收敛了神色,将手里的毛巾搭在连清泽的头上,掌心隔着毛巾揉了下连清泽的脑袋,嬴海轻笑着说:“好了,看诗语妹妹没事,我就回去了,明天早上见哦。” 等那双穿着棉质凉拖的脚从他眼前消失,连清泽听着对面也传来关门声,才艰难得抬手将门关上。 他转身背靠着门松了口气,抬手扯下头上毛巾时意外碰到搁置在旁边储物柜上的塑料袋,视线飘了过去。 那是嬴狮留下的,隔着白色半透明塑料袋能依稀看到里面放置的是药膏。 连清泽拧着眉,这会儿因愤怒而麻痹的痛感突然反击,疼得他火速拎着塑料袋将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晦气! 22、争锋相对3 疼痛是附骨之疽,连清泽咬着牙按着肩膀,试图用另一种痛楚覆盖肩处的疼来转移注意力,没多久就淅出一身冷汗。 一只麻雀好奇的站在窗台上,黑豆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屋内。夜风掀开它尾部的绒羽蹿进屋里,裹着汗液带走身上仅存的体温,连清泽冷得打了个寒颤。 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他自嘲得笑了笑,扯起的嘴角很快无力的放下,勉强撑起身体爬上床,将自己裹进柔软的被子里,侧躺着避开伤处。 临睡前还想着,要发个信息给顾知寒,让他周六不许带嬴海一起赴约,结果还没摸到手机,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一夜很漫长,他感觉自己忽冷忽热,像是一叶浮萍漂浮在海面上。 太阳没有升起来之前,海面上一片漆黑,滔天巨浪将他拍打进水里,他浮起来,又被掀翻,反反复复,浑浑噩噩,孤独而没有归宿,直到寂静得长夜漫去,一道金光刺破黑暗,接着遮天的夜幕被撕开,海浪终于平静下来,他才得以喘息。 耳边有嘈杂而熟悉的声音。 “怎么样了陆医生?” “烧是暂时退下来了,注意降温和通风就行。” 连清泽缓缓睁开眼,窗外日光灿烂,麻雀自由的飞向远方,他微微怔住,有些羡慕起来。 嬴海欣慰道:“醒了醒了!” 连清泽被声音吸引看向他,嬴海微笑着,坐在他床边,目光温柔,在他身后站着嬴楼和陆长风,刚才的说话声正是他们。 “陆校医怎么会在这里?”连清泽疑惑着,不自觉得问出声才发现嗓子又哑又干,顿时蹙起了眉,后知后觉原来那个生病的人竟是他自己。 嬴海目露关切:“要喝水吗?” 嬴楼眯着眼,解释:“陆医生也是嬴家的家庭医生,只是在澄明暂时兼职几日。” 原来是这样。 他敛起眉目,看着嬴海给他倒了水过来,便支起胳膊撑着床坐起身,身体还有些乏力,紧紧这一个动作就让他觉得有些累了。 屋子里三个人,并没有人过来扶他,嬴海直到他坐好才将水杯递了过去。 连清泽:“谢谢。” 他捧着水杯,胳膊搁置在被子上,任杯中热气翻腾着往他脸上扑,心底有些空落落的,像是找不到落脚点,整个人悬浮在五千尺的高空。 如果是在连家,姐姐要担心得整晚睡不着了吧,爸爸也一定煮好了小米粥等他醒来吃。 瓷杯很快被热水染到同一温度,渐烫的杯壁灼痛了连清泽的手指。 门外传来脚步声,连清泽猛地抽回手抬起头。 热水撒在被子上,湿润漾开。 嬴狮穿着校服白衬衫站在门外,发色张扬,唇色鲜红,苍白的脸上一双墨绿色的眼沉默的望过来,仿佛穿越了冗长沉重的时光。 嬴海惊呼一声,“杯子怎么洒了?”说着站起身,想捡回来连清泽的杯子。 五指被打开,他微怔,耳边突然巨响。 “嘭——” 连清泽飞快的抄起杯子砸了出去。 瓷白的杯子摔在嬴狮脚边,炸成无数碎片,连清泽咬着唇,死死瞪着他。高烧在他脸上晕出不正常的红晕,黑发零乱得披在肩后,给他带出几分倔强味道。 “怎么了这是?”嬴楼适时开口,语气有几分严肃,眯成一条缝的眼微微睁开,目光落在嬴狮身上,带着警告。 嬴狮垂眸,看着地上的瓷片眉心轻跳,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连清泽道:“消气了吗?” “滚!” “呵,脾气不小,既然还没消气,下次就记得砸准一点。” “嬴狮!”嬴楼提高了音量,“我看你是忘了嬴家的礼数!” 舌尖抵过腮帮子,嬴狮歪着脑袋赏了嬴楼一眼,嗤嘲道:“怎么?你又要找嬴蜃告状?小学生吗?嬴海都比你识趣。”说罢,视线落在连清泽脸上,脸上的讥讽收敛了些,“我晚上再来看你。” 他单手扯了下领口,目光轻蔑得扫过床边的嬴海,接着勾起嘴角,转身毫不停顿得离去。 松快的气氛被打破,留下一室烂摊子。 陆长风识趣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嬴二少爷嬴三少爷下次再见。” 洒在被子上的水已经被吸干,浅绿色的被面上只有淡淡水渍,泛着的热气散开,嬴楼抚着左手上挂着的念珠,看着连清泽的眼睛又眯了回去,嘴角是习惯性的笑,语气带着安抚:“诗语妹妹好好休息,学校那边我已经给你请了假,刚好明天是周六,嬴海也没什么事,就让嬴海陪着你你看如何?” 连清泽收拢飘忽的视线,轻轻点头:“好。” 一旁的嬴海顿时喜笑颜开,坐在他床边手撑着下巴,目光从下而上盯着连清泽的脸,说:“二哥你看,我就说诗语妹妹还是喜欢我的吧?” “行了,”嬴楼笑着摸了一把嬴海的脑袋,对连清泽道:“那我还有个案子要办,诗语妹妹有什么想吃的让管家给你做,我先走了。” 等嬴楼离开后,管家刚好进来,给连清泽换了一条崭新的被子。一旁的嬴海背靠着墙壁,在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后开始摆弄手机,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连清泽时顺便走过去,问道:“诗语妹妹,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连清泽低垂着眼睑,缓缓道:“我困了。” 新换的被子是深蓝色的,仿佛一汪深潭,要把注视着它的人拉进去。 嬴海没察觉出他的异常,听到连清泽说困了立即体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有事打我电话。”他说着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连清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又返回来拿了连清泽的手机加上好友。 想了想,他道:“顺便把你拉进群里,大哥二哥都在,你想找谁都可以哦。” 连清泽全程低着头,没有去看。 手机被重新放回他的手边,直到嬴海离开房间,他才微微侧首看了一眼。 “叮咚——” 是海海哟:欢迎诗语妹妹[撒花] 连清泽没有去碰手机,只是垂首看着,渐渐的,屏幕变暗,在即将要熄灭时又出来了第二条消息。 “叮咚——” 蜃:欢迎。 这次,直到手机屏幕彻底熄灭,再没有出现第三条消息。 指腹摩挲着掌心,连清泽缓缓闭上眼,盈在眼底的泪终于不堪重负滴落在被子上,深蓝色的被套立刻黑下去一块小黑点。 都说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从未得到过爱的人习惯了失望也就不会再有希望,可偏偏他得到了,以至于此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是受了一点委屈便好像天要塌了地要陷了。 “矫情。” 连清泽勾起嘴角,嗤嘲着骂道。 他不想哭的,但眼泪停不下来,只能用力捂住眼睛想堵住它,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小时候生病时的画面,他不爱吃饭,姐姐会骂他,爸爸就会拉劝,而他生病的时候,姐姐比爸爸都急,有一年爸爸不在家,他夜里踹被子突然发烧,是姐姐半夜背着他跑去医院的,姐姐的腿摔破了,可是她跑的比什么时候都快。 可是这么好的姐姐,在原书里却死在了风华正茂的十八岁。 想到姐姐,连清泽的眼泪止住了:他不能退缩,他退缩了来的就是姐姐,一定有办法让嬴家退婚,如果从嬴狮身上无法下手,那就得考虑把对象换成其他人。 嬴狮对他来说太棘手了,昨天差点就被发现性别。 眼底闪过自己都不知道的惊恐,连清泽细细盘算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他抬手探了探自己额头的温度,确认自己应该退烧了顿时松了口气,嬴家没人会关心他,他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连清泽撑着床单坐起身,窗外的乌云刚好散去,洁白的月华无声无息的淌了一地,月光披在他身上,他乌黑的发垂在身后长至腰畔,发面泛着浅淡的白色光泽,因为生病而忘记戴眼镜的眼睛露出来,锋利得眼尾狭长,黑色的瞳孔亮得惊人。 这一刻的连清泽美得像是神话里的月人,藏在暗中的身影沉迷在他的美色中再也无法抑制心里的痴迷,缓缓凑上前去。 只是他还没碰到连清泽,灯光倏然打开。 “啪嗒——” 混着淡黄的灯光洒落在整间屋内,空气静谧,在看到身边人的一瞬间,连清泽几乎惊恐得愣在了原地。 他眼底的害怕过于袒露,嬴狮垂着眼眸收回手,心里漾出星星点点的不爽,如涟漪一般缓缓漾开,扯起嘴角嗤嘲道:“扔我杯子的时候倒是不怕,这会儿又变成老鼠胆了。” 连清泽咬着下唇,警惕的盯着嬴狮和嬴狮的手。 他在提防他。 这个认知让嬴狮微微蹙起了眉心,连清泽这副姿态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底线,提防他?在这个嬴家,除了他谁都应该被连清泽提防,可连清泽偏偏只提防他? 扯起嘴角,嬴狮几乎是轻蔑得嗤笑出声,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唌血食肉般,贴近了后威胁道:“你最好是真的怕我,要是假的,我就让它变成真的。” “滚下去吃饭,别让我再来喊。” 23、针锋相对4 手摸到眼镜,连清泽犹豫了片刻,将眼镜丢进垃圾桶里。他不需要这个了,嬴狮已经看到了他的脸。 垃圾桶里还有昨天扔进去的药,嬴狮给的,眼镜被扔下去后意外勾住了塑料袋的耳朵,拖下去一截露出药的名字,是止痛的。 连清泽安静的看了两眼,随后一脚踢过去。 垃圾桶摇摇摆摆,到底是稳住了没有翻。 连清泽薄唇轻启:“啧。”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语气词在空气中漾开。 他理了理袖子,披上外套走出房间。到了一楼才发现今天人还挺全,嬴蜃嬴楼都在,嬴海和嬴狮则坐在一排,两人之间空着,是给他留的位置。 薄唇抿了抿,连清泽低垂着眼睑走过去,落座前抬起头微笑道:“大哥,二哥。” 嬴蜃点点头,道:“来了就坐下吧。” 连清泽这才坐下去,垂眉顺目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餐盘,看都不看旁边的嬴狮一眼,至于嬴海,嬴海会不时的给他夹点菜,连清泽照单全收。 一顿饭吃的还算融洽。 餐后嬴蜃道:“明天周六了,让嬴狮带你出去逛逛吧。” 连清泽连忙放下筷子,说:“大哥,我明天有约了,是以前的朋友。” “那就后天。” “……” 嬴蜃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连清泽抿唇,刚要应“好”,身旁的嬴狮开口了。 “我没空。” 连清泽的筷子顿了下,桌子上的气氛凝固起来,带着让人窒息的压抑感。 嬴狮缓缓道:“后天是我妈的忌日。” 嬴蜃抬手点了下桌子。 嬴楼顺势接道:“既然如此周日让嬴海陪着诗语妹妹吧。” 嬴海开心道:“我没意见。” 这事就此作罢,回房的时候,嬴狮走在连清泽身后,连清泽站在门外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嬴狮扯起嘴角,嗤嘲道:“看什么?你不会是在可怜我吧?” 连清泽确实有点同情他,根据书中描写嬴狮跟着亲妈过的生活很苦,他的花瓶妈妈甚至养活不了他和自己,但这话从嬴狮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让人生气,他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可怜你,你又没死。” 嬴狮的脸色蓦的一沉。看得连清泽眉心一跳,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打开房门钻了进去。 他后怕的捂着心口,感觉心跳得厉害,讨厌嬴狮恶心嬴狮都是隐晦的,正面杠他还是第一次,他是真怕这个未来的法制咖会突然暴起一巴掌把他拍死。 特别是现在的嬴狮已经隐隐有了法制咖的影子,会一言不合对他…… 草,不能想,越想越气。 肩膀疼,疼到连已经好了的脖颈处也出现了幻觉般的痛,被咬过的地方似乎在发烫。 因为高烧出了一身汗,连清泽睡前洗了个澡,洗完出来时感觉自己忘了个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干脆抛在脑后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六。 连清泽早早醒来,确认高烧没有复发的迹象顿时松了口气,随后换上一条碎花连衣裙走出嬴宅。 知道他今天要出门,嬴蜃给他留了司机,负责接送他,连清泽到时,正好遇到同样准备出去的嬴狮,视线对上,他愣了愣,想了想还是不情不愿的喊了句:“嬴狮哥哥。” 嬴狮冷冷瞥他一眼,道:“不想叫就别叫。” 连清泽:“……” 嬴狮坐进车里,没听到回答又不爽起来,蹙着眉道:“不上车站着干嘛?想做嬴家的门宅雕像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连清泽龇了下牙,压着脾气道:“大哥给我安排了车。” 嬴狮冷笑一声:“呵。” 司机连忙打开车门下车解释道:“诗语小姐,这就是嬴蜃少爷给您安排的车,只是嬴狮少爷也要出门,刚好跟您一起走。” 听出来司机的为难,连清泽的视线落在车上。 车门开着,车后的嬴狮端正的坐着,嬴狮的嘴角在连清泽看过去时缓缓扯起了一个桀骜的弧度,仿佛拿准了连清泽的态度,像是知道他只能妥协一样。 从临江别墅区到市区用走的可能要走到下午,而且附近也没有公交车。 连清泽收敛视线,坐进车里时与嬴狮远远隔开一个座的距离,几乎贴着车门。 车门关上,“嘭”的一声之后是长久的寂静,连清泽看着窗外,一开始还有些在意嬴狮,渐渐的思绪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直到汽车开进市中心,司机忍不住的问道:“诗语小姐,您要去哪?” 琳琅市最豪华的商城娱乐中心近在眼前,连清泽回过神,道:“就在这停吧。” 连清泽下了车,嬴狮要去的地方还没到,这让连清泽缓缓松了口气。 不是跟着他的就好。 他转身走进商城去了厕所。没多久,穿着一身蓝白t恤牛仔裤的长发美少年走了出来,路过饰品店又拐进去买了顶帽子。 将头发塞进帽子里,连清泽掏出手机准备问顾知寒到哪了,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被遗忘的记忆涌出来,连清泽懊恼得“嘶”了一声。 草,忘记让顾知寒不要带上嬴海了! 手指在按键上飞快的点选,一行字还没发出去,肩膀被人拍了下,他连忙抬起头望过去。 顾知寒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泽泽!好久不见!” 连清泽往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只有顾知寒一个人,刚要松口气,就听顾知寒接着道:“哈哈,我给你介绍个人,他在厕所,马上出来。” 连清泽猛地僵住:“厕所?哪个厕所?” “傻了吧?”顾知寒摸摸他的头,“也没发烧啊,这里不就一个厕所吗?” 连清泽眉心皱起来,有些庆幸自己刚才因为穿的裙子,进的是女厕。 就这会儿,嬴海已经从远处走了过来,连清泽趁他还没到,拉着顾知寒道:“晚点找个地方独处,我有事跟你说。” 顾知寒笑道:“都几把哥们,直接说,不用担心嬴海。” 连清泽想骂人,但嬴海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只能暂且作罢。 顾知寒拉着连清泽介绍道:“嬴海!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跟我一起长大的泽泽,连清泽,他姐姐你认识,叫连诗语,在咱们学校呢。泽泽,这是嬴海,我好兄弟,今天都自己人,随便玩我请客!” 24、针锋相对5 地面打着腊,瓷白的砖上映着嬴海的身影,他穿着一件红黑格子衬衫,连裤子都是同款,很土的版式穿在他身上像是高定潮牌,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追赶,艺人出门必然要遮挡五官,但他只在鼻梁上架了一副彩色镜片的眼镜。 标志性的粉发被藏在帽子里,嬴海的视线落在连清泽的头顶。 “好巧。”嬴海笑道:“我们帽子是一样的呢。” 连清泽随口附和道:“是吗?我刚从旁边饰品店买的。” 两只手掌交握后,顾知寒一巴掌拍在两人的肩膀上,站在c位勾着两人的脖子豪气道:“走,小爷先带你们去大富豪逛一圈。” 连清泽的肩膀还没好,被他拍的浑身一僵,隐隐觉得痛。 等到了地方,顾知寒飞快得换了一堆游戏币,用篓子装着,给连清泽和嬴海一人抓了一大把。 三人疯玩了会,连清泽对嬴海那点防备也在快乐的气氛中逐渐消弭,渐渐放开了些,顾知寒这时候忽然看到了角落里的飞车游戏,顿时兴奋道:“走,我们比比。” 连清泽欣然迎战,结果连输几把,羞恼得丢开手里的方向盘。 一旁的嬴海看着他赌气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又在连清泽瞪过来的视线中猛地憋住笑,道:“让我来试试。” 给游戏机投了币,嬴海坐到座位上开始操作,连清泽在一旁看着,渐渐离他越来越近,嬴海的操作很利落,光一个起步就已经领先顾知寒一截,被追上后又不慌不忙得加速,等屏幕上粉色的卡丁车帅气的一个飘移,反超橘色的卡丁车顺利抵达终点时,连清泽已经离嬴海极近。 脑子里闪过嬴狮带他赛车的画面,车道狭窄,道路曲折,真实的赛车和让人心跳加快的车速,就连风的味道都是与游戏厅里完全不同的。 浅淡的樱花香从嬴海身上散发出来,缓缓将他包围,很好闻。 嬴海微微眯了下眼睛,旁边传来顾知寒懊恼的声音:“刚才失误了,再来。” 连清泽在顾知寒的声音中回过神,看着快贴到嬴海身上的自己有些尴尬道:“你们玩,我去上个厕所。” 等连清泽走了,嬴海重新给游戏机投了币,状似不经意道:“他和连诗语长得好像。” “对,是双胞胎。”顾知寒操作游戏的间隙随口答道。 嬴海“哦”了一声,看着厕所的方向若有所思,游戏也因为走神失误开到了草地上,粉色卡丁车失去控制。 顾知寒注意到他的视角,眉心骤然蹙起,低低喊了一声:“嬴海。” 嬴海扭过头,回望过去:“怎么?” 顾知寒脸上的笑意没了,声线也越发冷,道:“我喜欢泽泽。” “嗯?”嬴海拉长音调,脸上带着笑不以为意道:“喜欢就喜欢呗,搞这么严肃做什么,怕我抢?以前又不是没抢过,你不会因为这……” 他的话被打断,顾知寒沉着脸道:“泽泽不一样。”泽泽是他等了十年的人,其他人都只是他用来确定自己的心意工具罢了,但这没必要跟嬴海说。 顾知寒道:“他不可以,不然兄弟没得做,知道吗?” 嬴海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持,只是这一抹僵持很快泯灭在游戏厅的灯光中,谁也没注意到。 远处,连清泽正从厕所返回,眼看就要到跟前了,嬴海才缓缓回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抢,放心吧。” 飞车游戏狭隘的座椅上,嬴海随性得支起一条腿,彩色墨镜随着灯光变化颜色,隐在其中的视线落在连清泽身上,他打量着人的目光叫人捉摸不清,嘴角是一抹玩味的浅笑。 顾知寒在后面没心没肺的笑着:“那就好,哈哈哈。” “好什么?”连清泽疑惑道,他走到他们身边时只听到最后一句,问完又发现他们没在比赛了,干脆提议道:“不玩了?那去吃点东西吧。” “没什么,”顾知寒跳下座椅,大长胳膊一挥,又搭到了连清泽的肩膀上,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刚好我也饿了,走吧,去海香园,今天寒哥请你吃大餐!” 连清泽肩膀疼,忍着让开些。 顾知寒眉一挑,立刻捞着他的脖子将人扯回身边,脸都快贴到连清泽脸上了,笑着说:“躲什么?小时候我不天天这么搂着你吗?”他比连清泽还高十五公分,一身腱子肉,胳膊重得连清泽恨不得给他砍了。 海香园是琳琅市最大的海鲜馆,光占地面积就有一千平,园内装修一季一换,年年季季都不同。 九月最鲜的是梭子蟹,三人落座,顾知寒大手一挥:“敞开吃,管够!” 连清泽坐在他旁边,差点被他的胳膊打到,顿时闭上眼睛揉了揉晴明穴,好想打人,但正事还没办,得想个办法跟顾知寒独处。 一旁的服务员微笑着提醒道:“螃蟹寒凉,每日三只为佳。” 顾知寒不爱点菜,把菜单推给连清泽和嬴海,对服务员道:“那就先来九只,上最大个的。” 海香园的梭子蟹,八百一只。 连清泽有些咂舌:“好贵!” 连家不穷,但也没吃过这么贵的梭子蟹! 顾知寒抖腿,拍了下连清泽的肩,等连清泽看过来时他嘴角一歪现场表演了个什么是阔佬暴发户,道:“哥哥有的是钱,泽泽放心吃,不会把你抵在这洗盘子的。” 一旁的服务员都没忍住咧开了嘴,默默用盘子挡住脸。 嬴海摘了帽子放在旁边,笑道:“知寒说的对,顾家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他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说:“除了我勾掉的,都来一份。” 粉发被帽子戴的有些乱,他随手拨了拨。 顾知寒知道他在故意宰自己,调侃道:“点这么多,是准备吃不完了带回去喂你们家那个小畜生?” 嬴海轻轻笑着,温和道:“他也配吃这个吗?” 连清泽疑惑得抬起头,在说什么?嬴家没有养宠物啊。 顾知寒一副很欠打的模样,对着嬴海笑起来,过了会儿停下来又对着连清泽问道:“对了泽泽,你还没跟我说诗语姐怎么会在澄明上学。” “这……”连清泽有些意外他还没忘记这个问题:“这怎么说呢……”他是想找个地方跟顾知寒单独解释的。 两人都没发现对面嬴海嘴角的笑意微微凝住了一瞬。 关于婚约这件事只有他们两家当事人知道,当时的嬴海一直在外地拍戏没有回来也没有参与决策,这本来也没什么,可嬴海直到刚刚才知道顾知寒给他介绍的朋友竟然是连诗语的双胞胎弟弟,而顾知寒喜欢连清泽,现在连诗语的婚约在嬴狮身上…… 顾知寒不喜欢嬴狮。 嬴海看向连清泽,连清泽蹙着眉,还在沉吟。 他是想直接告诉顾知寒在澄明上学的是他自己,好让顾知寒在学校给他打打掩护,但是现在嬴海还在,他肯定不能说。 恰好梭子蟹上桌,嬴海趁机打了个岔,道:“这事我知道一点,连诗语在澄明是我爸妈出的资助。” 连清泽抬头看向他,表情有些惊讶。 资什么助?这特么不是为了培养感情的婚约的一部分吗? 一旁的顾知寒倒是很信任自己的兄弟,闻言不再多问,只好奇道:“怎么没有连泽泽一起资助,还挑人的吗?”他扭头对着连清泽道:“啧,他们嬴家真不是东西,没关系泽泽,我来资助你,到时候你就跟我一个班,寒哥罩你。”他拍拍胸脯。 连清泽连忙拉下他的胳膊,满脸写着拒绝:“我才不去,快吃你的螃蟹。” 笑话,在澄明的本就是他,到哪再给他变个连清泽去。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连清泽看着酒足饭饱的嬴海微微皱了皱眉:这逼怎么还不走,他真的很想跟顾知寒单独说自己的事。 刚生完病,愁得他头都有些疼了。 连清泽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海香园的灯光逐渐刺眼起来,憋不住道:“我出去上个厕所。” 顾知寒伸手拽了他一下,说:“等会儿,我也一起去。” 独处的机会真是说来就来,连清泽顿时觉得头不疼了,呼吸都顺畅了些,安静等了会儿和顾知寒一起走去卫生间,将嬴海留在那玩手机。 两人走到海香园外,连清泽一把拉住顾知寒的胳膊:“等会,我跟你说个事。” 顾知寒面露难色,道:“能不能上完厕所再说,我突然有点急。” “……” 他想揍顾知寒的感觉真是十年也不曾变过,连清泽微扬着脸瞪他:“给我憋着!先听我说完!” 走道上不知谁家的小孩忽然撞过来,连清泽一个没站稳被推得扑进顾知寒怀里,顾知寒的下巴刚好抵着他的脑袋,把他的帽子给蹭掉了。 如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连清泽懊恼得摸了下头,刚要去捡帽子,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阴沉的喊着他的名字。 “连诗语?” 连清泽有些发愣得转头看去,嬴狮正站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视线落在顾知寒扶在他腰窝处的手上,目光阴鸷,眼睛危险得眯起。 他穿的还是出门时连清泽看过的那套黑色棒球服,金色卷发在商场莹白的照明灯下漾起一层柔光,额前碎发则在鼻梁上方打下一道阴影,色泽秾丽的唇瓣轻启,喉结滚动,看得见得贝齿紧紧咬在一处,他说话声调极轻,连清泽的心脏却骤然紧缩了一下。 “你约的朋友……是他?” 嬴狮的目光落在连清泽脸上,仿佛连清泽胆敢说一个“是”字,下一秒他就要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