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让我抱一下》 1、小女神 七月底的海城，进入一年中最热的日子。 烈日当空，人们打着伞在阳光下行走，不出十分钟后背都能出一层薄薄的汗。 这样的天气，除了上班族和不得不出门办事的人，大家都宁愿窝在家里吹着空调吃着西瓜冰棍。 海城雅源音乐中心的后台休息室内，有来参加颁奖礼的选手忍不住抱怨炎热的天气。 休息室内乌压压的聚集了十几个获奖选手以及他们的家人、朋友，还有本次大赛的工作人员等。 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话，让本就不大的休息室看起来挤满了人。 阮西一人站在角落，周遭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热，吵。 坐的地方也没有。 她决定先去趟洗手间。 音乐中心的洗手间与后台相距有一段距离，需要穿过一条长廊。 快到时，她看见长廊尽头倚靠着一个高大的男生。 男生背对着阮西，似乎正低头在玩手机。 一个打扮稍显成熟的女生正朝他靠近。 女生热情胆大：“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不加。” 女生锲而不舍：“小哥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比我大的。”男生头也没抬。 女生露出欣喜神色： “我应该比你大……” 还没说完，就听男生补充：“大二十那种。” 女生笑容僵住：“大……这么多？为什么？” “少奋斗二十年，懂？”男生抬头睥睨一眼，似笑非笑。 女生立即变了脸色，看着男生的目光都带上了鄙夷，当即扭头就走。 阮西听得也是一阵唏嘘。 真没想到啊，现在的男生都这么现实了？ 阮西从洗手间出来时，发现那个高个男生还在那儿。 他横握手机，修长手指在手机背面交握。 刚好能看到他的侧脸。 从脸到身形都是锋利流畅的线条，只是眉头微蹙，看着耐心不好。 手机铃突然响起，划破这寂静的空间。 阮西惊得差点让手机从手中掉落。 急急忙忙接通，余光感觉到男生的目光瞥了过来。 阮西心脏倏地缩紧，莫名有些紧张。 电话那头，章璐的声音传来：“阮西，你到音乐中心了吗？” 阮西捧着手机，不敢看男生，匆匆忙忙往后台方向走。 “章老师，我到了。” 盛钦眼皮一掀，就看见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儿惊慌失措离开的背影。 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 他咂了下嘴，摸了把自己的脸。 他变得吓人了？ 不过，她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自己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 这存在感也太弱了。 手机里，游戏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 他本来就是在颁奖厅里待的无聊才出来打两把游戏。 临时匹配的队友质量令人堪忧。 还嘴碎。 其中一个跟机关枪似的发言。 【爹帝：年一兄弟，技术不错啊！跟我上次遇到的一个人不相上下。】 【爹帝：还是个妞。就是那妞太傲，连个好友都不肯加。】 【爹帝：呸，惺惺作态！等老子以后流弊了，一定打得她求着我叫好哥哥。】 另一个好奇了。 【帅神：哦豁，这么吊？id叫啥？】 【爹帝：cc】 一个锅盖头男生从颁奖厅走出来，看见盛钦时眼前一亮。 “盛哥，原来你在……” 却见盛钦眉眼一沉，周身空气都似乎凛冽起来。 顶着烈日，他只觉得脖子处都凉飕飕的，后面的话也吞了回去。 盛钦眸光泛寒。 他快速切换了几个大招，推翻了对方的水晶塔。 游戏立马就有音效和广播通报他们的胜利。 [爹帝]申请加你为好友。 好友申请通过。 【爹帝：兄弟你太厉害了！最后那一波操作也太帅了！下次再一起玩啊！】 【年一：以后老子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爹帝]发送消息失败，对方已将你拉黑。 爹帝：？？？ 退出游戏，盛钦看了眼好友栏。 那里赫然躺着一位id为cc的人，头像是灰的，没有上线。 “盛哥，颁奖礼开始了，你怎么不进去呀？” 路鸣凑到盛钦身边，欢快地语气试图缓和气氛，“今天可是我女神获奖的大日子，这必须到场给点排面啊！” 一边说，一边大着胆子拉着盛钦往前走。 盛钦整个人懒洋洋地踱步，眼皮都没掀一下。 开口是透着清冷敷衍的低沉声音：“又不是我女神。” 路鸣：“……” 路鸣和盛钦初一就认识了，很会拿捏他盛哥的底线。 于是开始撒泼：“盛哥啊！！你兄弟的终身幸福可都在你一念之间呐……” “你嘴不要了？” 他将手机往兜里一揣，抬脚在路鸣屁股上踢了一脚：“快滚。” 路鸣立马喜上眉梢，嘴上说一句“得嘞”，麻溜地往前冲。 盛钦则大步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颁奖厅的大门。 等两人进来时，颁奖典礼已经开始好一会儿。 路鸣刚一坐稳，就激动地看向台上，嘴里说道：“盛哥，快看，我女神领奖了！” 与此同时，主持人的声音传来：“业余四组一等奖获奖者，阮西。” “盛哥，我女神怎么样？”路鸣见盛钦不搭理自己，不死心地凑过来追问，好像非要从他嘴里获得肯定。 盛钦嫌他吵，伸手将他的脸直接推开对准另一边，耐心即将告罄。 目光却不经意落在舞台上。 只见扎着丸子头露出修长脖颈曲线，穿一袭米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站在舞台中央。 小姑娘天生一副小骨架，体型纤细，一双又细又长的腿让她有一种轻盈感。 肌肤如雪，虽然不高挑但头身比极佳，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莲，十分内敛。 她看起来有些拘谨，却还是努力露出一丝笑容，从颁奖嘉宾手中双手接过奖杯。 不知道是热还是紧张，盛钦5.2的视力看到小姑娘脸颊鼻尖都微微泛红。 因为肤色太白，反倒呈现出一种如婴儿般的粉嫩感。 原来路鸣的女神长这样。 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容易害羞的样子。 盛钦瞥了眼路鸣，没想到他居然喜欢的是这种款。 啧。 不过看着有些眼熟。 路鸣见盛钦看向舞台，又贱兮兮趴过来，戳他：“盛哥，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盛钦答得漫不经心：“一般吧。” 路鸣这下不干了，他坚定地为女神摇旗呐喊，强烈表示是盛钦不懂欣赏。 最后在盛钦的一记冷眼中悻悻闭嘴。 颁奖礼在盛钦最后一滴耐心耗尽前总算结束。 路鸣从后半段开始就一直瑟瑟不安，时不时就要看一眼盛钦的脸色。 见此刻颁奖礼终于结束，他松了口气。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盛钦说道：“盛哥，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去跟女神打个招呼就来。” “不了。”盛钦起身就要走，“我先回去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路鸣一把抓住他：“别啊盛哥，我妈让我叫你一起去吃晚饭，她说今天给做红烧肉，放虎皮蛋那种，管够！” 盛钦脚步顿了下，他将手臂抽回，语气冷淡：”给你五分钟。“ “得令！” 盛钦走出颁奖厅时，回头瞥了一眼，就见路鸣那小子已经到了那姑娘跟前。 他嗤笑一声，觉得青春期少男的悸动带着一股傻劲儿。 盛钦低头看了眼手机，搭档依旧没上线。 他想了想，发了条消息。 — 阮西和妈妈约好了，颁奖礼结束后第一时间带着奖杯去店里给她看。 一个锅盖头男生拦住了她，问她知不知道范梦媛在哪里。 范梦媛是和她同组别并列一等奖的获奖者，颁奖礼结束后就被老师叫走了。 阮西给他指了下路。 刚准备走，有人叫住了她。 回头一看，发现是章璐。 “章老师，你来啦？”阮西赶紧走过去，脸上有几分惊喜。 章璐笑了笑：“来了一会儿了，刚好赶上看你颁奖。” 阮西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章璐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颁奖礼开始前她就已经到了，她还去后台门口看了一眼。 周围人热热闹闹地在聊天，只有阮西仿佛与这个热闹的世界无关。 她只身一人，乖乖巧巧站在角落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姑娘长了一张耐看舒适的脸，可偏偏极容易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就算她再有钢琴天赋，没有存在感的人也很难在艺术这条路上走远。 “章老师，你是有事跟我说吗？”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 “凯瑟堡杯是国内最大最有含金量的青少年钢琴大赛，你能拿到业余四组一等奖，是很不错的成绩。”说起这个，章璐脸上涌上笑意，“这批学生里我最看好你，有了这个奖，将来你申请国外的专业院校也会有加持。” 说完，章璐又朝着周围看了眼：“你妈妈没来吗？你开学就高二了，如果要申请国外的专业院校，现在就要开始做准备了。我想跟你妈妈谈一谈。” 阮西双手微微捏紧，透出一种局促不安。 她微微张口：“……我妈妈她没时间。” “也是，你妈妈一向忙。”章璐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她教的学生里不少家长都是做大生意的，忙到脚不沾地是常事，“那你自己怎么想？” “我……” 阮西的手攥得更紧了。 章老师对她寄予厚望，可是她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好。 或者说，她对于钢琴这条路一片迷茫。 对于她家里的事，章璐并不清楚，可她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 走钢琴艺术这条路，需要很多钱吧…… 她心底更为不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章璐也没想直接得到答案，只对她说：“不着急，好好想一想。” 说完她看了眼手表，“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阮西赶紧应道：“好的，章老师再见。” 等到看着章璐离开了颁奖厅，阮西才松了口气往外走。 走到音乐中心大厅时，她一眼就看到了靠在门框边背对着的男生。 男生身量很高，正低着头玩手机，站得有一种松松垮垮慵懒感。 进出的人都忍不住朝他看上一眼。 有女生在不远处驻足，和朋友小声地议论着。 这人背影看着有些眼熟。 临到近了，男生忽然转身，差点与阮西撞了个正着。 阮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连连后退，手里的奖杯没拿稳从手中脱落。 “咚”地一声砸在了阮西脚背上，接着滚落于地，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瞩目。 阮西疼得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 周围人的目光却让她顾不上疼，赶紧伸手去捡奖杯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阮西弯腰的瞬间，盛钦将人认了出来。 这不是路鸣的小女神么？ 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他还以为路鸣这家伙少说要拉着人家话痨一会儿。 他啧了声，略带调侃：“还挺快。” 是在跟她说话？ 应该不是吧，毕竟他们都不认识。 阮西将奖杯捡起来，抬头的顷刻看清了盛钦的模样。 第一映入眼帘的是他的黑发，比常人都要乌黑浓密，没有一丁点秃头危机。 额前细碎的刘海没有遮挡住他好看的眉眼。 阮西注意到，他的眼眸也是幽深的黑，和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 再加上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 浑身上下的黑衬得他肌肤简直像是刷了一层透亮的白漆。 居然是他。 盛钦瞥了眼她的脚。 脚背已经红了。 想着他是好兄弟的小女神，盛钦决定大发慈悲一次。 给路鸣一次背女神的机会。 他张嘴，声音却懒洋洋的：“能走吗？” 阮西身子一僵。 这问话……是在催促她赶紧走吗？ 阮西回想了一下从他转身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以及前不久看到的他对女生的态度。 她明白了，这人八成是觉得自己挡了他的路。 他看起来有点凶，很不好惹的样子。 还高，对她来说像座山…… 阮西本来就不是惹事的性子，此刻心里紧张又害怕。 她将奖杯紧紧抱在怀里，冲着盛钦一鞠躬：“对、对不起！” 说完，她也顾不上脚疼，小跑着冲出了音乐中心。 好像她多留一秒，就会遭遇不幸。 盛钦：“？” 阮西走得远了才松了口气。 正巧公交车到了，她赶紧上车。 车上很空，阮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从音乐中心到家里，有四十分钟的路程。 刚好够打一局游戏。 她不敢在家里玩，怕妈妈发现。 只能趁着外出时偷偷玩一把过瘾。 刚上线，就发现常组队的搭档发了消息过来。 【年一：哥们儿，人呢？】 阮西回复—— 【cc：有事去了。】 2、入学 盛钦手机微震了一下，他低头看到cc发来的微信内容。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只手拿着手机单手打字。 回了个“你先忙”，就有些百无聊赖地将手机插进裤兜。 路鸣这会儿正好出现，高兴地上前要去勾盛钦的脖子。 盛钦不动声色地撇开，路鸣顿时扑了个空。 他脸上露出“我委屈”的表情。 盛钦受不了地斜了他一眼：“我给你松松筋？” 路鸣瞬间恢复正常，嘻嘻哈哈说道：“走吧盛哥，先去打网咖玩两把，然后再去我家吃饭。” 盛钦没动，一副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你跟你妈说出来做什么？” “我跟她说我出来找你补习啊。”路鸣回答得理所当然，随后在接触到盛钦目光的一刹那他立马住了嘴，最后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不是吧盛哥……你不会真要给我补习吧？” 盛钦冷眼：“你配吗？” 路鸣顿时明白了，他盛哥这是说自己不配得到他的补习指点。 他又有些高兴，既然盛哥不乐意给他补习，那不就可以玩嘛。 但盛钦的话紧接而来：“先把暑假数学那本做完。” 路鸣脸色一僵：“今、今天就做完吗？” 盛钦没说话，只是眼皮一掀，凉凉看着他。 路鸣立马垮下一张脸，可他这会儿不敢嚎。 他盛哥一言既出，汗血宝马也难追。 路鸣决定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立马表示：“做，一定做完！” 见路鸣表现尚可，两人往外走时，盛钦随口一提：“你女神刚走。” “卧槽，你不早说！” 路鸣说着就探头去看，可女神影子都没瞧见。 他收回目光，刚要问盛钦女神是往哪边走的，突然就住了嘴。 不对啊，他刚才跟女神在后台打了招呼，女神不是从后台的工作人员通道走的吗？那怎么会从正门出现？ “盛哥，你是不是看错人了？”路鸣有些不确定地问。 盛钦：“我视力多少？” “我盛哥那视力必须5.2啊！”路鸣马屁拍得极溜。 盛钦瞥他：“所以，我会看错？” 路鸣立马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 但他真的想说，盛哥他很可能是脸盲啊！ 路鸣还记得，当初刚进箴明中学时，隔壁班的班花一眼就瞧上了他盛哥（的脸？）。 总之，隔壁班花胆子大得很，喜欢就开始追，往他们班跑了好多次。 又是送早餐，又是送饮料，又是过节送亲手做的巧克力什么的。 虽然他盛哥一次都没有接受过，可好歹隔壁班花也算是刷足了存在感吧？ 不料，人家班花特意选在圣诞节那天告白，却换来盛钦一句：“你谁？” 让人家泪洒当场，转身就跑，伤透了隔壁班花的心。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盛钦却是一副“关我屁事”的模样，根本没意识到他是这件事的话题中心。 路鸣实在好奇就私下偷偷问了一嘴。 结果盛钦是真的压根就没记住过隔壁班花这号人物！ 路鸣当时就想，盛哥能将他记住，他要惜福。 所以这会儿，虽然盛钦不承认自己看错，但路鸣却已经在内心坚定的认定他看错了。 嘴上却说：“哎呀，早知道快一点出来了。” 盛钦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伸手在路鸣后脑勺拍了一下：“走了。” — 搭档下线下得比火箭还快。 阮西只好选择临时匹配，一路上打了两把，但队友意识太差，打得并不畅快。 等下了车，阮西赶紧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来到“圆圆便利店”时，母亲吴丽芳正在门口卸货。 推车上摞了好几个大箱子，一看就不轻。可吴丽芳咬着牙攒一股劲，就快速将最上面一箱搬下来放到了地上。 阮西赶紧小跑着过去：“妈妈，我来帮你。” 手还没碰到箱子，就被吴丽芳一把拦住：“你别碰。你这可是弹钢琴的手，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吴丽芳在这一方面极为固执，她说不准碰，阮西若是碰了准得发火。 她身上还带着一股鱼腥味儿，显然是刚杀过鱼。 阮西看了眼便利店门口的鱼缸，今天的鱼基本都卖了，只剩下一条孤零零在里面转悠。 眼眸一低，吴丽芳看到了阮西手中的奖杯，顿时高兴起来。 “这就是凯瑟堡杯的奖杯？来来，圆圆，给妈妈看看。” “圆圆”是阮西的小名，从小到大吴丽芳都是这样叫她。 见吴丽芳高兴，阮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将奖杯递过去，吴丽芳跟捧个宝贝似的翻来覆去地看。 阮西开口说道：“妈妈，我这次拿了一等奖，主办方的奖品是一台钢琴。你看，给了我这个券，让我随时可以去门店兑换。” 她顿了下，轻声说：“以后我就能有自己的钢琴了。” 这些年，由于好的钢琴太贵，不好的钢琴吴丽芳又怕她练坏了手，所以她都是去家附近的钢琴培训机构的琴房练琴。 一开始她在培训机构学琴，可以免费练琴。后来她换了更好的老师，就每个月交1000块给机构获取练琴的资格。 吴丽芳一直以来都特别想攒钱给女儿买一台好钢琴。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圆圆也终于有自己的钢琴了。”吴丽芳简直激动得要落泪，随后她想起什么，“正好，这钢琴到时候直接就送去租的房子里，你放了学回去就能练。” 阮西嘴边的笑容凝固：“什么租的房子？” “你转去箴明中学的事儿定下来了，择校费我今天交了。”吴丽芳将奖杯擦了擦放到柜台上，然后又开始卸货，“我就顺道给你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箴明离咱家远，你这一来一回路上太耽误事儿，还容易影响学习。我打听过了，那片房子大多数都是陪读的人租的，很安全。” 说完，她“嘿”了一声，“正好，你有了钢琴就不用给机构交练琴费了，刚好能补上你的房租。” “妈妈，这事儿你怎么不跟我商量……”阮西声音不大，底气也不太足。 “转学的事不是早跟你说过的吗？难道你还想回那个鬼地方上学啊！”吴丽芳一提到这个音调都拔高了，“之前听说市三中好才费劲巴拉送你去的，结果……算了，箴明比市三中更好，就是离得远，你以后在箴明上学肯定前途更好。” “不、不是转、学的事，是租、租房。” 吴丽芳这一嗓子吼得阮西声音更小了，甚至开始有些轻微结巴起来。 “租都租了，你纠结这干啥？反正是为你好。” 吴丽芳擦了擦额头的汗，阮西赶紧递了水过去，吴丽芳拿着杯子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行了，我还得干活，你先上楼去。” 阮西家的房子就在便利店所在楼的七楼，是一套40平的小房子。 自从五岁那年爸妈离婚后，妈妈就带着她来到海城讨生活。 一开始吴丽芳在菜市场摆摊杀鱼，空闲时候还帮人运货，靠着没日没夜的干活攒了一点积蓄，买了这套小房子。 后来又攒钱盘了这间铺面，付了首付，每个月还贷款，开始做便利店生意。 她家便利店不仅卖杂货，还卖新鲜的鱼，兼任某团优选提货。 吴丽芳舍不得花钱请人，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个人忙活，可从不肯让阮西插手，生怕她伤了手。 她一心期盼，女儿能靠着钢琴天赋成为人上人。 吴丽芳这方面说一不二，阮西心疼母亲辛苦，只好更懂事听话。 回到家，阮西趁机将家里打扫了一遍。 随后趴在沙发上，掏出手机搜索了一款名为“明白人”的小程序。 这是箴明中学一款由学生自主开发的小程序，由学校计算机兴趣小组出品。 之前母亲提到转学，阮西上网搜索箴明中学时知道的这个小程序。 据说想要了解箴明，来这里是最快捷的。 点进小程序，阮西发现页面和论坛有些相似，只是更加简洁直观。 所有的帖子会按点赞数从高到低排序。 置顶的帖子则连标题颜色都和别的不同，是鲜红色—— 【明白人都进来，盛哥生图镇楼，懂得都懂！】 阮西往下翻，接连几个帖子里都看到了同一个名字出现—— 【一人血书跪求盛钦开学模拟考押题！】 【听说盛钦拒绝了校广播站采访？连级花的面子也不给呀？】 【靠，昨天我爸知道盛钦住我们小区了，我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这让阮西对这个名叫“盛钦”的人产生了很大的好奇。 目光也被其中一个帖子吸引住—— 【盛钦算学霸还是校霸？（投票）】 阮西对什么生图、考试都不感兴趣，这条却有些好奇。 她点了进去。 只见帖子的最上端，是一个二选一的投票。 投票时间已经截止，“学霸”以21票的微弱优势赢了“校霸”。 乍一看，左右两边的红蓝图标差不多长度。 底下不少人留言。 【我觉得校霸才更贴切，没见因为有盛钦，那些混子都不敢来咱们学校堵人了？】 【次次考试年级第一，这都不是学霸了，是学神！】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两个都要！】 【那肯定是校霸，没见高三那个所谓的老大都不敢惹盛哥吗？】 【可是也没见盛钦在学校动过手啊？】 【上次那谁不是踩了他的新鞋么，结果第二天手就骨折了，你们说谁干的？】 【卧槽，难道是盛哥？】 【肯定是他吧，不然还能是谁，这时间这么凑巧。】 …… 阮西顿时对这位名为“盛钦”的同学从好奇变为了害怕。 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希望不要跟他一个班才好。 以后学校遇见了，也得绕开些走。 校霸可怕。 有脑子的校霸更可怕。 — 九月一日，箴明中学开学。 阮西前一晚出了些状况，脚踝扭到了，导致她走路不便，今天报道比预计的迟了些。 来到学校时，有几个学生奔跑着往一个方向冲。 有人嘴里喊着：“快点，被纪委的抓到就惨了！” 这学校还有纪委？ 阮西心中称奇。 她直接去了教师办公室，班主任老曾已经在等着了。 见到阮西他笑眯眯的：“阮西同学是吧？就等你填表了。” 阮西刚走过去，就听到外头有音乐声响起。 老曾一拍脑门：“今天有升旗，可得去盯着那群兔崽子。” 说完他看向阮西，抽出一张档案表，“你还没领校服就别去了，免得扣咱班分。你自己坐这儿把档案填了，我回来再带你去领校服。” 阮西很听话，乖乖坐在老曾的办公桌前填写档案，每一项都填得很认真。 才刚填了几行，她听到从广播里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大家好，这次国旗下的讲话又是我，都不陌生吧？” 声音低沉干净，咬字清晰，发音松弛，仿佛是一把上等的大提琴。 就是语调显得人懒洋洋的。 阮西天生对声音敏感，好听的声音对她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她心想，这个人将来要是去做主播，光靠声音都能迷死不少人。 “每次翻来覆去就那么点事，那么些话，你们也都听腻了。” “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只有一句话。” 男生的声音停顿了下，随后又透过话筒传递到每个角落—— “我很期待，你们当中有人能取代我，站在这儿。” 阮西打字的手一顿，嘴巴不由微微张开。 嚣张。 这人太嚣张了。 也不知道是谁。 3、见面 操场上传来掌声与喧嚣的起哄。 略一思忖，阮西脑子里蓦地冒出一个人的名字。 盛钦。 总是由同一个人发表国旗下的讲话。 这个人一定成绩很好。 她记起来，“明白人”的那个帖子里提过，那个叫盛钦的男生次次都是考第一。 阮西想，这么嚣张的人，还是很可能打断别人的手的。 不知道长什么样。 她记得置顶的帖子好像是一个人的生图楼，那人也姓盛。 当时不感兴趣没有点进去看，此刻却想看看。 看清了她好见到人避开点走。 阮西下意识去掏手机，掏到一半才记起来，学校不让带手机，她放家里了。 不过阮西还是很快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集校霸和学霸于一身的年级第一。 档案表填完后，办公室陆续有老师回来。 阮西等了一会儿，就见老曾也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脸被老曾挡了一大半。 阮西听到老曾呵斥道：“你听听你今天说的那叫什么话？我告诉你啊，你别仗着你成绩好就给我狂妄自大，一个学生光有成绩那是远远不够滴！” 像是气急了，说话还带了口音。 第一天来学校就见到班主任冷着脸训人，阮西赶紧站直了，难免有些紧张。 但周围的老师都很淡定自若，像是见怪不怪了。 甚至还有老师嘴边噙着笑。 “……哦。”阮西听到男生语气懒散地开口，“那明年数物竞赛我还去不去啊？” 老曾眉目一瞪：“去！当然去！你可是我们箴明尖子生，你怎么能不去呢？！” 男生发出一声轻笑：“不是您说的嘛，一个学生光有成绩那是远远不够的。” “……”老曾无语。 又给这兔崽子将了一军。 阮西听心惊肉跳，只想赶紧逃离“战场”。 她猜到了男生是谁，想到他今天的表现，怕老曾下一秒就暴跳如雷。 可是她得交表，还得领校服…… 阮西咬了咬牙。 老曾还想说什么，就听见旁边弱弱一声：“老、老师，我填好了。” 怯生生的，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乖巧。 老曾总算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学生，看到白净的阮西时立即换成了一副慈爱的笑脸。 “我看看。”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档案表看起来。 这一动，便露出了原本跟在他身后男生的模样。 乌黑短发，黑瞳以及……用绷带吊着的手臂？ 年级第一有没有折断别人手臂她不知道。 但他手臂倒是折了。 见小姑娘盯着自己骨折的左手，盛钦也朝她看去。 刚进屋时，他就注意到了，只是那会儿她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眼下倒是看清了。 居然是路鸣的小女神。 他不由想起路鸣前几天兴奋跟他分享的消息—— “盛哥，我女神要转学来咱们学校啦！” 声音炸得他耳朵痒。 盛钦用完好无损的右手下意识掏了下耳朵。 盛钦视力很好，这会儿发现小姑娘的鼻尖处有一小颗痣。 红棕色的。 在她白净无瑕的面容上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阮西忽然抬眼，和盛钦的目光在半空相接。 惊得她本能地退了小半步。 盛钦略一挑眉。 怕他？ 胆子这么小。 “没什么问题了。”老曾这时开口，一抬眼就见盛钦对着小姑娘挑了下眉，睥睨看着人家，“怎么着，认识？” 阮西想，他没准压根就不记得自己了。 就听盛钦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见过。” 阮西咯噔一下。 他居然还记得她？ “见过那就是熟人了，正好，你带新同学去教务处领一下校服。” 老曾立马将这个任务交给盛钦，听得阮西又是一阵心惊。 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委婉拒绝。 “老曾，我都这样了你还支使我干活？”某人比她拒绝得更快，动了动自己折了的左手，“凭什么。” “凭你臭小子今天的表现，让我锁定本周教师大会挨批名额！” 老曾将手中的档案表熟练地卷了一圈，朝着盛钦脑袋上敲去，“你是手折了，又不是腿断了，给新同学带下路怎么了？” 盛钦姿态恣意，脑袋熟稔地往右边一歪—— 让老曾的敲打落了空。 余光却瞥见小姑娘站在原地局促不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悄悄在他和老曾身上来回打量。 看着像是怕他俩打起来。 盛钦莫名看得有些乐。 不会哭吧？ 算了，别吓着小姑娘。 “行了，走吧。”盛钦开口，整个人还是松散得很。 这话是对着阮西说的。 阮西后背僵了下，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没勇气说出来。 老曾却是笑了：“阮西，这位是盛钦，是咱们高二（1班）的班长……” “代理班长。”盛钦的声音又插了进来。 “你闭嘴。”老曾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恢复成和蔼可亲的模样，“他带你去领了校服，你们正好一起回班里，你先随便找个空位坐着，到时候位置会统一调整。” 阮西一边听一边点头。 老曾瞧着，心里不由欣慰，来的新生可真是乖啊，要是每个学生都这么乖……算了，那是不可能的。 “走不走？” 盛钦用脚轻点了下地面，催促着。 他有双褶窄狭长的类桃花眼，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眼尾似乎染上了一丝不耐烦。 阮西不敢耽误这位大佬的时间，胡乱地点了下头，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教师办公室，盛钦领着人往前面的行政楼走去。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配着他踱步似的步伐，更加显得人懒洋洋的。 迎面陆续有学生走来，不少学生都会不自觉地看向盛钦。 其中更多的是或含羞带怯或兴奋的女生。 想到他在“明白人”里受欢迎的程度…… 阮西心底不安，她不敢真的劳驾这尊大佛。 踌躇一会儿，她鼓起勇气开口：“盛、盛同学，你、你告诉我教务处在哪里，我、可以自己去。” 一紧张，她就不受控制的有些许结巴，这是她五岁那年受惊后落下的毛病。 她只能尽量把语速放慢，不叫人听出来。 少女声若蚊蝇。 盛钦这下确定了，人家是真的怕他。 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吓到了这位胆小的新同学。 盛钦停下脚步：“你说话一直这样吗？” 声音又小又糯，跟只奶猫似的。 阮西脸色却瞬间刷白。 是在嘲笑她结巴吗？他听出来了？ 这样的嘲讽阮西小时候没少听。 只是长大后她有刻意锻炼，已经鲜少被人发觉了。 她低着头，盛钦根本没发觉新同学变了脸色。 他语调慵懒：“教务处啊，就在前面行政楼二楼……” 他只是心血来潮想逗一逗她。 却不料阮西朝着他微微一鞠躬：“谢、谢你盛同学！” 说完，扭头就要跑。 只是盛钦动作更快。 他没有受伤的右手往前一伸，食指立即勾住了阮西背着的书包提手。 阮西脚步被迫一顿。 “跑什么。” 盛钦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随即她感觉到他往前走到她身旁。 “新同学，我又不会吃了你。” 阮西嘴唇抿得紧紧地。 盛钦却已经放开她大步往前走去。 “走吧，答应了老曾的事，我得做到位。” 等到了教务处，阮西才明白为什么老曾非要有个人带她来。 因为她是转校生，需要一次性将校服全部领走。 箴明的校服多到离谱。 春季一套，夏季两套，秋冬三套，足足有六套！ 尤其是冬季的校服，不仅有厚外套厚裤子，居然还有厚实的长款羽绒服。 全部衣服摞在一起，阮西一个人勉强能抱下，就是会有些狼狈。 可她不敢请盛钦帮忙。 人家本来也不乐意给她带路，更何况给她拎衣服？ 再者，他现在只有一只手，她也不好意思。 于是阮西同教务处老师道谢后，赶紧自己将摞好的衣服抱起来。 然后转身往外走。 盛钦也不伸手，只跟着往外去。 身后教务处的吴老师跟盛钦很熟，笑着说道：“盛钦，帮帮人家小女生啊。” 盛钦却又动了动自己吊着的左手：“是我折了，又不是她折了。” 欠抽得很。 阮西在前头听了，觉得自己没有请他帮忙很明智。 他果然是不愿意的。 盛钦跟在阮西身后，见小姑娘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羽绒服太蓬松了，摞在最上头刚好挡住她的视线。 但她看着胆子小，性子却似乎有点倔。 居然都没朝他开口求助。 盛钦记起来。 哦。 人家怕他。 估计不敢。 教学楼一楼与平地有一个小小台阶。 上台阶时，阮西被轻微绊了下。 身子踉跄了一下，但瞬间就稳住。 她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 “知道教室在哪吗？” 盛钦在她身后开口。 阮西一愣，脚步也停住，似乎刚意识到她并不知道教室在哪。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随后，盛钦大步来到她身边。 阮西只觉得手上一轻，就见她手中秋冬的校服被盛钦单手抓走。 他手很大，手指修长，就这么随意抓着，让校服有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跟上。” 他已经走远了些。 阮西回过神来，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4、新同学 抵达教室时，教室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大家把书传递一下啊。” 在教室最前面有三个班委，正在给大家发新教材。 阮西跟着盛钦从教室后门走进去。 教室里的声音顿时降了八度，就跟怕吵着他俩似的。 阮西想，大约是这位大佬讨厌吵闹。 教室里有两个空座，分别在教室的左右两侧。 一个靠近大门，一个则在另一侧靠窗。 都是在倒数第二。 盛钦第一时间扫向了那个靠窗的位置。 那位置的后排坐着一个头发油得能炒菜的男生。 他无意识地抖着腿，三角眼让他看起来有些贼眉鼠眼。 盛钦眉头拧起来。 他听过一两句关于那个男生的传闻，据说他有些奇怪的癖好。 也喜欢捉弄女生。 导致都没人愿意挨着他坐，他前头位置空出来后，一直都没人。 盛钦瞥了眼阮西。 好歹是兄弟的小女神。 他就做一回好人。 阮西一眼就看中了靠窗的那个位置。 箴明中学的校内很漂亮，树多花多，他们教室在三楼，朝窗外看风景很美。 刚准备朝那个空位走去。 却见盛钦一个拐弯，将手里的校服直接放在了手边的空位上。 “坐这。” 他瞥向阮西，指关节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 教室里突然寂静无声。 数十双眼睛都齐刷刷看向了阮西和盛钦。 大家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们没看错吧？ 盛钦居然主动邀请别人坐那个位子？！ 这新来的转校生什么来头啊，面子这么大。 阮西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磨蹭什么？” 盛钦声音再度响起。 像是有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阮西的天灵盖，让她陡然清醒。 她没敢犹豫，抱着手里的校服就坐在了盛钦选定的位置上。 比起得罪这位不好惹的年级第一，位子不重要。 她只想平稳度过接下来的高中时光。 刚一坐下，班委继续发教材。 前面的同学很快就递了教材过来。 阮西留下一本，将剩下的一本往后递。 刚一转身，整个人就呆住了。 盛、盛钦？ 他怎么会坐在她后面？ 花了十秒钟的时间，阮西才明白过来。 这里本来就是盛钦的座位。 他给她选的位子，就是他的前桌。 阮西顿时有些慌。 她不知道盛钦为什么要给她选这里。 难怪刚才大家都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 “新同学。” 盛钦忽然往前倾。 阮西本能往后仰，却见盛钦抬起右手支棱在桌面上，托着他凌厉流畅的下颌。 他没接着开口，只是轻轻昂了昂下巴，目光越过她落在课桌上。 阮西连忙回头，就见自己的桌上已经摞了好几本教材。 她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盛钦的那一份放到他桌上。 见小姑娘眼睛里闪过慌张，盛钦撇了下嘴。 说话慢走路慢反应慢。 胆子还小。 属蜗牛的？ 稍微逗一下都觉得她要缩回自己的窝里去。 跟他欺负人似的。 盛钦直起身往椅背上一靠。 决定还是离这个怕他的新同学远点。 这要是把她吓坏了，路鸣怕是要揭竿起义了。 教材很快就发完，阮西翻看了下，是高二的辅课教材和高三的所有教材。 高一高二的语数外三科内容早就在高一都学完了。 海城的高考不分文理，采取的是“3+1+2”的模式。 大多数高中到了高二都采用走班制。 “课程表都在黑板上，大家自己抄一下。” 学习委员喊了一嗓子。 阮西抬头去看。 咦？ 怎么只有一个课程表？ 走班的表呢？ 按理说，除了前面的“3”，后面的“1+2”都会有不同的课表和上课地点才对。 阮西心里头正疑惑，想着要不要找个同学问一嘴。 前桌就转过身来。 前桌是个圆脸女生，有一个林青霞同款的屁股下巴。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问：“新同学，你跟盛哥什么关系呀？” 阮西听得一头雾水，摇了摇头：“我们没关系，我今天才认识他。” 圆脸女生一脸诧异：“不会吧？那他为什么主动让你坐这儿？” “这里……不能坐吗？”阮西像是被她影响，也不由放低了声音。 “倒也没说不能坐吧。”圆脸女生斟酌了一下用词，“不过没他允许，确实也没人敢坐。” 阮西惊讶：“为什么？” 这么霸道吗。 “因为他是咱班镇班之宝，是供着的大神啊。”圆脸女生脸上露出了自豪之色，“自从有了盛哥，学校没人敢欺负咱班的人。而且，还能免费听大师课。” 见阮西一脸迷茫，圆脸女生又继续说。 “高一的时候，咱班男生跟高二学长体育课上因为篮球场地起了冲突，被学长好一顿欺负。有人怕打起来，就赶紧去找盛哥，他是代理班长。” “结果盛哥到了现场，也没说什么假大空调解的话，直接就要跟那学长单挑篮球。要是赢了，地盘让给咱们，学长还得鞠躬道歉。” “你猜怎么着？盛哥上去就给他盖了个帽，哈哈……后来那学长输得好惨，笑死我了。” 圆脸女生提起这件事颇有些津津有味。 “据说那学长是特长生，之后带人放学后堵过盛哥。但不知道为啥，后来见着盛哥他就绕道走了。” 阮西听完，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怎么高一是代理班长，到了高二还是代理班长？ 第二个念头是：听起来他好像也不坏。 “那大师课呢？”阮西想起这个。 圆脸女生却是神秘一笑：“你待久了就知道了。” 说完，她又道：“不过幸好你没坐吴超前面。” 女生朝着靠窗的位置努了努嘴。 阮西这才注意到她之前中意的位子后面坐着一个男生。 “我跟你说，你最好离他远点。”圆脸女生忠告道，“他这人很奇怪，以前还会把鼻屎故意沾到前桌女生的头发上。” 听得阮西想干呕。 心里不由感激盛钦替她选了这儿。 “反正你坐这儿不过去就行。”圆脸女生很健谈，“对了，我叫乔麦，你叫什么啊？” “我叫阮西。”阮西赶紧自我介绍。 乔麦听了点头：“好听。” 有一个愿意主动和自己搭话的同学，阮西心里松了口气。 她赶紧趁着这个机会问了走班课表的问题。 乔麦听完，眨巴了两下眼睛：“你不知道吗？咱班不用走班啊。” 咦？ 见阮西一脸不解，乔麦问她：“你后面1+2是不是选的物理、化学和生物？” 阮西点了点头。 选科的时候是母亲吴丽芳和她一起选的，当时吴丽芳说这几门课只要往死里做题，就能拿高分。 阮西其实有些想选历史和地理，可她怕看到吴丽芳失望的眼神。 “咱们全班都是这么选的。”乔麦说出了答案，“所以咱班就用不着走班了。”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全校就咱1班是这样。你要是听到有人说咱班奇葩，别意外。” 阮西微微瞪大了眼睛。 全班都选一模一样的科目，这真的很少见。 毕竟每个人所擅长的科目不会完全一样。 乔麦却是冲她挑了两下眉，目光快速往盛钦那儿扫了眼。 盛钦眼睫微垂，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但阮西却明白了，高二（1）班之所以会成为“奇葩”，和盛钦有关。 至于有多奇葩，还得往后再看看。 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老曾抱着一摞试卷从教室外走进来。 他站在讲台上，扫视了一眼，见到阮西坐在盛钦前头，还有些意外。 随后，他开口道：“给大家介绍一下咱们班新同学，阮西。” 听到叫自己名字，阮西赶紧站了起来。 老曾对她坐了个“坐下”的手势。 “考试时间宝贵，自我介绍环节就省了。”老曾继续说道，“你们以后多的是时间了解。好了，都把书给我收好，发试卷了。“ 考、考试？ 阮西懵了。 5、欺负 第一门数学考完的时候，阮西感觉自己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她之前也看到过开学要考试的帖子，但是她以为会跟她在三中时那样，是第一个月的月末进行摸底考试。 这样一来，有时间复习不说，她也能先了解这边的风格。 结果居然是这样猝不及防。 难怪以前在三中时就偶有所闻，说整个海城就箴明中学不按套路出牌。 但偏偏箴明中学总是出人才。 早几届的学姐学长里，还出了两个顶流明星，两人还结婚了。 其中那位学姐当年还总考第一。 可惜，阮西并不是这样的天才。 恰恰相反，她在学习上是有明显短板的。 她偏科严重，成绩几乎全靠语文和英语在拉分，其他科目都十分一般。 数学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她轻轻叹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难免恹恹的。 下一门考语文，她赶紧扒拉了一下书包，从里面掏出她背过来的高一高二的语文教材。 决定抓紧课间十分钟，临时抱佛脚一下。 路鸣从四楼一路蹦跶下来，熟门熟路地进了1班的教室。 差点和刚要出门的盛钦撞一起。 盛钦似乎习惯了路鸣的横冲直撞，熟练地避开。 路鸣也及时刹住了车。 “盛哥，绝了啊，今天数学后面那几道大题都是你压着我做过的。”路鸣见到盛钦就竖起了大拇指。 盛钦却是看着他似笑非笑，看得路鸣心里有些发毛。 他小声问：“咋了哥？” 盛钦却是往教室里看了眼：“看到了吗？” 路鸣有些懵：“什么？” 盛钦朝着阮西的方向轻抬了下巴：“再看看。” 路鸣顺着盛钦目光看过去。 就见到了正低头认真复习的阮西。 咦，盛哥有前桌了？ 这新来的女同学还有些眼熟…… 随即，路鸣眼睛倏地瞪大。 这不是女神领奖那天旁边站着的一起领奖的女生么？！ 见路鸣有些傻不愣登的。 盛钦开口：“女神。”你的。 又补了句：“怎么，不认识了？” 路鸣立即点头如捣蒜：“认识！认识！当然认识！” 盛钦嫌弃地用脚踢了下他的鞋：“别太激动。” 果然怀春少年多傻比。 路鸣怎么能不激动？ 他恨不得立马化身尖叫鸡。 这可是头一回听到他盛哥称一个女生为“女神”啊！ 认识盛钦好几年，路鸣可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生感兴趣过。 更何况是叫对方女神。 这个新同学看着白净乖巧，典型的乖乖女好学生模样。 原来盛哥喜欢这种类型啊。 路鸣忍不住多打量了阮西几眼。 这行为落在盛钦眼里，让他不由生出一个想法，有这么好看吗？ “不去跟你女神说几句？”盛钦调侃问。 路鸣一愣：“我女神？” 盛钦眉头一拧：“不是你女神？”难不成是我女神？ 路鸣顿时反应过来。 “是，是我女神！” 盛哥的女神当然也是他的女神，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盛哥的！ 不过…… “我就不去说话了，怪不好意思的。” 再说了，盛哥喜欢的人，他往前凑不是找死吗？ 啧。 还怪纯情的。 盛钦斜了路鸣一眼，“走了，上厕所。” 路鸣松了口气。 觉得自己刚才真乃明智之举。 没瞧见他盛哥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么？ 没准就是在考验他。 从厕所出来后，眼看着就要到点回教室了。 路鸣实在是好奇，没忍住问：“盛哥，你跟女神上次是第一次见吗？” “废话。” 路鸣在心里倒吸一口气。 没想到他盛哥居然还是一见钟情。 他不由呢喃一句：“我还以为你只愿意跟你搭档那样的女生来往呢。” “突然提我搭档干嘛？” 盛钦觉得莫名其妙。 路鸣“嘿嘿”两声没继续这个话题。 倒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女神。 他饱含担忧道：“媛媛转来我们学校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希望没人欺负她才好。” “圆圆？圆圆是谁？”盛钦问。 路鸣立即回答：“我女神啊！” “为什么叫圆圆？” 路鸣挠了挠脑袋：“她家里人跟朋友都这么叫她。” 盛钦嗤了一声。 圆圆。 听着更像奶猫名字了。 盛钦觉得有些想笑。 他问：“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委婉了？” 不就是拐弯抹角的想要我罩着她么。 “什么？”路鸣有些没懂。 这时上课铃声突然响起，将他声音淹没。 盛钦只看到他嘴巴一张一闭，嘴型像是在说“好吗”。 像是在求他。 铃声响第二遍，快迟到了。 路鸣野马似的往前奔：“盛哥，我先走了！中午等我一起吃饭啊！” 铃声落定后，盛钦才慢悠悠进了教室。 老曾已经开始发语文试卷，见他进来立即警告似的瞪他一眼。 盛钦早就习惯了，完全没在怕的。 前头阮西转身将试卷递给他，接着匆忙转回去，抓起笔就仔细阅卷起来。 看起来生怕耽误哪怕0.1秒。 标准的乖孩子。 盛钦转动了几下手里的笔。 脑袋微歪盯着阮西圆润的后脑勺看了几秒。 行吧。 好兄弟都求到他跟前了。 那就稍微罩一下好了。 — 一天考试下来，阮西只觉得筋疲力竭。 所幸开学摸底考只考语数外，明天就恢复正常的上课。 这让阮西稍微松了口气。 但经过这次，也让她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吴丽芳给她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马路面对的一个老小区里。 一放学，阮西就抱着校服先回了趟出租房。 将东西都放下后，第一时间去了学校附近的书店。 想要好好挑几本习题册回去做。 她不聪明，只能笨鸟先飞。 刚开学，书店里最多的就是教辅资料。 进去后直奔最显眼的位置就行。 阮西很快就挑好了自己觉得不错的习题册。 这家书店生意奇好。 这一片除了箴明，还有一所初中和一所普高，学生都喜欢来这儿买资料。 今天又是开学的日子，所以人特别多。 阮西去结账的时候，收银台处已经排起了队。 队伍不算长，阮西规规矩矩排着。 快轮到她时，一个染着蓝色挑染的男生突然横插了进来。 嘴里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说道：“赶时间，插一下啊同学。” 男生长着一双吊三角眼。 看起来满是戾气。 嘴里说着抱歉的话，可态度却一点都不客气。 阮西甚至连反对的话都来不及说。 不过就算让她说，她也不敢。 她一向擅长忍耐，这是她从小到大运用得最熟练的“技能”。 “哟，小蓝毛，挺嚣张啊。” 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蓝毛男扭头看去，就见一个背着书包，剪着锅盖头长了一张娃娃脸男生似笑非笑朝他走来。 身上还穿着箴明的校服。 看起来就像好学生强装社会街溜子。 蓝毛男面露讽刺，更加嚣张：“关你几把毛线……” 这时他看清了跟在锅盖头后面的男生。 还没说出口戛然而止。 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 靠。 是盛钦。 6、照顾 见盛钦一双冷眸盯着自己，蓝毛男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比起刚才，他脸色都白了不少。 路鸣就像是看不到他瞬间变化的神色，哥俩好似的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十二中的？”路鸣低头看了眼蓝毛男松松垮垮穿着的校裤，“你们学校老大叫什么来着……孙威是吧？” 听到路鸣提到自己老大，蓝毛男就像是有了些底气。 可紧接着，就听路鸣说道：“上次孙威还跟我盛哥再三保证以后好好学习，怎么今天就放狗来咱们箴明附近咬人了？” 路鸣坏笑着：“不然，把他叫来说道说道？” 蓝毛男瞬间肌肉绷紧。 阮西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她认出路鸣是暑假在颁奖礼那天找她问范梦媛在哪的男生。 更看见了只隔了不到两米距离处站着的盛钦。 盛钦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可阮西感觉到整个书店的气氛似乎都紧张起来。 盛钦瞥了蓝毛男一眼，阮西感觉蓝毛男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阮西也下意识地低垂下眼眸。 门外似乎有风吹进来。 不久后，阮西眼帘中出现了一双黑白配色的跑鞋。 紧接着，自己手中的教辅材料被抽走。 接着好几本新的习题册塞进了她手里。 盛钦干净慵懒的声音响起：“这几本才管用。” 再没多看蓝毛一眼。 路鸣顿时明白了盛钦的意思。 他松开蓝毛男，问他：“还有事？” 蓝毛男爆发出他长这么大最强的求生欲。 将手里的东西往收银台一扔，头也不回地跑了。 阮西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习题册，有些犹豫。 这几本她刚才也看到了，但是…… 盛钦左眉微挑：“不信我？” “不、不是。”阮西赶紧摇头否认，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太、太难了。” 这几本习题册的难度对她来说太难了。 难？ 盛钦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他看了眼自己挑的习题册：“做这个才能进步。” 随后他看了下刚才被他从阮西手里抽出来放在一旁的习题册。 轻飘飘开口：“太简单了，毫无用处。” 阮西：“……” 她一时有些拿捏不准，大佬嘴里的“太简单”是针对他，还是针对她。 “放心吧，信盛哥的准没错。”这时路鸣也凑了过来，“这几本都是他给我挑的，我能做你肯定能做。” 阮西半信半疑。 这时前台有些不耐烦了：“还买不买了？” 阮西一咬牙，赶紧小跑了两步上前，将手中的习题册都递了过去。 见她全都买下，盛钦嘴角才松了松。 他转身又往教辅资料区走，路鸣连忙跟上。 来到资料区前，盛钦示意路鸣把刚才挑的习题册再原样拿一份。 “够照顾了吧？”盛钦突然问。 这么关照你女神，兄弟够意思吧？ 路鸣反应了一瞬，立即表演了个小鸡啄米。 盛哥这是担心他对女神的照顾不够么？ 路鸣想起刚才的事。 跟盛钦进书店时，他就一眼看到了在人群中排队的阮西。 当时他就想，盛哥跟他女神还真有缘。 结果等他们挑好习题册一过来，就看到不长眼的小蓝毛在那欺负人。 路鸣就见盛钦后槽牙似乎动了动。 可他盛哥还折着一只手呢…… 这种时候做兄弟的当然要冲锋陷阵！ 于是他想也没想就上去了。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好在，这次英雄救美很成功。 等结完账一出门，发现阮西还等在门口。 “女神……”路鸣张嘴打招呼，见阮西面露迷茫又赶紧改了口，“同学，你……” “怎么还没走？” 盛钦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阮西还是那副乖乖女模样。 她看着两人认真道谢，语速比常人要慢：“刚才谢谢你们替我帮我解围。” 盛钦这时注意到，阮西才到他下巴。 整个人看起来纤瘦柔弱，小小一只。 还真像只人形奶猫。 “不客气，你是女……”神字在路鸣嘴里打了个转，改口，“同学嘛，友爱同学那是义不容辞的。” 说完他还撞了盛钦一下：“是不是盛哥？” 盛钦有些无语地斜了路鸣一眼。 怎么着，还得我附和你跟女神客气？ 路鸣心里有些着急。 他们盛哥好像是根木头啊！ 见兄弟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盛钦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嗯”。 阮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她心想，年级第一的大佬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盛钦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当即提腿就要走。 就听阮西问路鸣：“同学，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盛钦内心震惊。 搞什么，路鸣在女神跟前刷过好几次存在感了，结果人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再看向自家兄弟，还傻呵呵地回答：“我叫路鸣。” “我叫阮西。”阮西有些腼腆地回答。 路鸣笑：“我知道。” 盛哥的女神，他早就打听到名字了。 盛钦看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没出息。 阮西余光瞥见盛钦略带鄙夷的目光。 怎么了？ 拎着装着习题册塑料袋的手指蜷缩，指节泛白泄露她此刻的紧张。 盛钦见小姑娘偷偷拿眼睛看自己，却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莫名不爽。 他扯了扯校服领口：“你就这么道谢的？” “什、什么？”阮西呆呆的。 盛钦俯下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被拉近。 他眼尾微挑，语气淡然：“你道谢不来点实际的？” 阮西只觉得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袭来。 她其实心里已经明白盛钦并不是坏人。 可却还是有些怕他。 路鸣在旁边看得干着急。 他手伸到盛钦伸手，扯了扯盛钦的后衣摆。 干啥哟我的哥！ 你这样跟街溜子有啥区别，会吓跑女孩子的！ 衣摆都快要被路鸣扯变形。 盛钦掀起眼皮轻飘飘瞟了路鸣一眼。 路鸣立即收手。 阮西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发紧：“那、那……那我请你们吃饭吧？” 暑假的钢琴大赛除了能获得一台钢琴，还有额外的奖金，妈妈给了她一千块作为奖励。 所以她手里还有点零花钱，一顿饭应该还是请得起的吧？ 小姑娘虽然极力掩饰，可依旧能听出声音有些发飘。 略带着点抖。 对着路鸣还能微笑呢。 对着他就怕成这样。 白照顾了。 盛钦脸色霍地黑了三分。 路鸣则高兴说道：“好呀，盛哥，咱们去吃张记牛肉面呗！” “吃个屁。” 盛钦瞪了路鸣一眼，随即转身就走。 路鸣挠了挠头。 他盛哥咋的了？ 7、成绩 早上阮西在家里自己煮了碗面，吃过后背上书包就下了楼。 来箴明中学上了一周的课，她已经习惯了这边的节奏。 加上租的房子就在学校对面，她每天只需提前十五分钟出发，不仅不会迟到，还能早到几分钟。 崴了的脚早已经好了，她大步往楼下走。 只是刚到楼下就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叫住了。 阮西认出她来，上学第一天她就是帮这位老奶奶找家门，才不小心崴了脚，差点迟到。 奶奶有间接性的阿尔兹海默症，会突然忘记自己家在哪。 阮西以为奶奶又忘了回家的路，想着送她回去。 结果奶奶却只说她面善面熟，像她乖孙女儿，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自己就回家了。 阮西一看时间，糟了，要迟到了。 她快步跑起来。 阮西一向不擅长任何体育运动，跑步自然也不例外。 等她气喘吁吁跑到校门口时，距离迟到铃响只剩不到三分钟。 这会儿全速赶到教室，八成就是踩点了。 此时大门口没什么人，只有两道身影特别显眼。 盛钦右手插在裤兜慢慢悠悠往小门里晃。 路鸣则是骑着单车冲过来，到盛钦跟前一个急刹车，递了袋东西到他手中。接着翻下车，推着车和盛钦一块儿走。 门口有纪委的人在。 入学一星期，阮西已经从乔麦嘴里知道了纪委是什么。 全称是纪律委员会，是一个由学生组成的部门。专门抓校纪校规，每天早上都会有人在校门口抓仪容和迟到。 盛钦和路鸣进去时，纪委今天负责检查的男生只抬头看了眼，随后又低下头去。 阮西攒着最后一股劲儿往里冲。 眼看就要冲过线，却被纪委男生拦了下来。 “这位同学，你这校服怎么穿的？”纪委男生说话一板一眼，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阮西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跑得太热拉开了拉链，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进去了。 她怕迟到，一边扒拉领子一边说道：“同学，要迟到了，能让我先进去吗？我一边走一边整理。” 男生却很有原则：“不行。” 阮西没办法，只好加快速度，将衣服整理好。 纪委男生上下打量一眼，确实挑不出毛病了，这才准备让开。 可刚一动，迟到铃声响了。 “你迟到了。”纪委男生看了眼还站在线外的阮西，拿出笔就要登记，“你几班的，什么名字？” 被登记的话，就要扣班分。 有生之年第一次迟到，阮西吓得小脸都白了。 她不由哀求：“同学，我来的时候没有迟到，这次就不要记名字了好不好？” 男生铁面无私：“不行。” 前头路鸣隐约听到后面动静，笑着对盛钦说：“这个刘天又摆他纪委的官谱了，也不知道今天是哪个倒霉蛋。” 盛钦眼里闪过鄙夷，并没有闲心关注。 阮西见纪委男生油盐不进，快要急哭了。 刚才盛钦他们进去的时候，明明校服也穿得松松垮垮，可男生却什么也没说。 这是明摆着欺负她。 想到盛钦，阮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能。 她两只手紧紧抓着，努力不让自己因为害怕而颤抖。 然后她慢慢开口：“同学，我觉得……你这样不符合规定。我们班长就在前面，不然我叫他回来让他看看合不合理。” 见纪委男生一脸不屑，还没反应过来。 阮西补充道：“我们班长叫盛钦。” 果不其然，听到盛钦的名字，纪委男生拿笔的手一顿。 阮西趁机做出一副要大喊盛钦名字的模样。 男生突然将记录的本子一合，沉着脸说道：“你走吧。” 大佬凶名在外，果然管用。 阮西如释重负，连忙小跑着往教室里赶。 不一会儿，就赶上了盛钦和路鸣两人。 路鸣听到动静，扭头一看，有些意外：“刚刚被拦住的人是你啊。” 阮西见路鸣跟自己说话，脚步慢下来，心中焦急。 路鸣又道：“刘天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没给你登记啊？” 阮西摇了摇头。 盛钦也有些意外，他瞥了眼：“你怎么说服他放你过来的？” 阮西看着盛钦，有些心虚，手指绞在一起：“就、讲道理。” 路鸣跟他们在一个楼梯口分道扬镳。 阮西脚步不由加快，在正式的上课铃声响起前赶到了教室门口。 箴明中学跟她之前待的三中有些不同。 他们在上课之前的五分钟会响一次迟到铃，迟到铃响后有五分钟时间给到班主任在班级里说话。 有时候是宣布一些重要的消息，有时候只是单纯的训话。 所以这会儿老曾已经在教室了。 今天第一节课还是他的数学课。 “报、报道。”阮西站在后门口，弱弱喊了句。 同学们听到声音往后门口看，只见皮肤白皙的女孩儿手指拽着书包带，满脸紧张站在那儿。 宽大校服包裹之下，也能看出她纤细的身躯。 许多人这时才真正注意到新同学长什么模样。 她转学来后，一直很安静，也不爱说话，很没有存在感。 这会儿见了，他们才发现她脖子修长，脸蛋只有巴掌大，还挺好看的。 老曾抬头看去，见识阮西有些惊讶。 这孩子来了以后一直都很老实，从没迟到过。 面对乖孩子，老曾一向和颜悦色：“快进来吧，要上课了。” 阮西连忙往里迈步。 结果这时她身后传来懒洋洋一声：“报道。” 盛钦只跨了一步就跟阮西并肩，看起来就像是两人结伴而来。 老曾顿时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盛钦！怎么又迟到？！” 说着，熟练地朝着他扔了一个粉笔头。 只是那粉笔头的准头不太好，在半空一拐眼瞧着就要往阮西脸上砸去。 阮西下意识耸肩闭眼。 一只手却横空出现在她面前。 阮西就见盛钦随手一扔，刚被他抓到的粉笔头准确无误地进了垃圾捅。 “老曾，你这准头可是越来越不行了啊，得多锻炼。”盛钦一边说着一边晃晃悠悠坐在了自己位子上。 他掀起眼皮看了阮西一眼，阮西如梦初醒，连忙低着头在自己座椅上坐下。 老曾念叨了一句“兔崽子”，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 “大家都先好好看看自己的试卷！”老曾再次开口，还狠狠拍了两下讲桌，“看看你们这个暑假有多懈怠！” 阮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课桌上躺着一张数学试卷。 正是周一开学时考的。 总分150分。 此刻硕大的69分狠狠刺痛阮西的心。 她预料到了自己这次考的不太好，却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一想到母亲送她来箴明中学是为了什么，她不由鼻头一酸。 等到下课，她情绪还是很低落。 趴在桌上一声不吭。 乔麦转过头来，刚要说什么，见她眼眶微红连忙问：“阮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阮西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刚起身要出教室的盛钦脚步一顿。 “你怎么啦？”乔麦看起来很担心她。 阮西不想让自己在这边唯一的朋友担心，于是闷闷说道：“我成绩太差了……”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可我尽力了。” 她好像天生就没有学数学的这根筋。 不管怎么学似乎都不开窍。 她想了想，拿出开学那天买的数学习题册，决定抓紧时间多做题。 只是余光扫到自己成绩，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太丢脸了。 盛钦听得莫名有些烦躁。 考的不好就要哭鼻子，这在他这儿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是小姑娘转身从挂在椅背上的书包里拿习题册的时候，盛钦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 阮西刚准备做题。 突然“啪”地一声，一张试卷被拍在了阮西桌上。 是盛钦。 她抬眼看了眼盛钦。 盛钦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里似乎带着鄙夷。 她又看了看他拍在桌上满分的试卷。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委屈。 眼泪瞬间蓄满了整个眼眶。 盛钦：“？” 怎么回事，他让她不懂就问，她怎么反倒哭了？！ 8、借你 阮西努力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乔麦一见也急了，她小声又急促对盛钦说道：“盛哥，你干啥呢？你别欺负人家新同学……” “我？欺负？”盛钦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跟着跳了几下，眼里满是无语。 乔麦一本正经：“是呀，你都考满分了，拿给阮西看不是故意刺激她么。” 听到乔麦这么说，盛钦才转过弯来。 他颇感无语。 又觉得有些好笑。 人和人的脑回路居然能差这么大。 盛钦撇了下嘴，眉眼间都冷了下来。 他一把将试卷抓回来。 “不看拉倒。” 他将试卷拍在自己桌上，迈步就出了教室。 阮西被他那一拍吓得肩膀跟着抖了一下。 看着盛钦冷着脸走出教室，乔麦这会儿回过点味来。 她给阮西递了张纸巾，却见阮西已经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了。 乔麦凑近了些，说道：“我觉得盛哥应该不是嘲讽你的意思。” “不是嘲笑我成绩差，那是什么？”阮西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眼泪彻底没有了。 乔麦回答：“我觉得，盛哥可能是让你看看，有不懂的可以问他。” “真、真的？”阮西有些不敢信。 乔麦重重点头。 接着说道：“我觉得以盛哥的脾气，他要是嘲讽一个人，不会这么委婉的。” 乔麦想了下有关盛钦的传闻，她觉得盛钦如果看不惯阮西，此刻阮西不可能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阮西想了下，竟觉得乔麦的话说的有道理。 那刚才……倒是她误会了。 阮西又有点内疚起来。 如果人家是想帮她，她却将别人的好意当成歹意，那岂不是太伤人了？ 而且年级第一愿意让她不懂就问，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居然被她给搞砸了。 阮西眸中露出愧疚：“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跟他道歉的话，他……会原谅我吗？” “我也不知道。”乔麦摇摇头，“主要是没人有这方面的经验。” 要是道歉有用的话，盛钦还能这么凶名在外吗？ 乔麦是真不确定。 阮西眉头拧成小疙瘩。 她心里想着，还是得找个机会好好道歉才是。 — 到了午饭时间，阮西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去排队打饭。 反倒是去了一个卖饮品的窗口排队。 这是学校食堂里唯一一家卖奶茶的店。 这家店的招牌芋圆奶啵很好喝，特别受欢迎。 所以每到中午，这儿就是排长队。 别说学生了，有时候还会有女老师来排队买。 有时候吃晚饭再来排，不是卖完了，就是排的时间太久了轮不上自己了。 所以阮西一到食堂，也顾不上去吃饭，先来排队买奶茶。 今天这奶茶对她来说有大作用。 路鸣和盛钦踏入食堂时，盛钦一眼就看到了在排队的阮西。 路鸣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不由说道：“咦，女神在买奶茶？原来她喜欢这个。” 说完，路鸣快速瞟了眼盛钦，跟点醒他似的说了句：“记下来啊，得记下来啊。” 盛钦只觉得有些聒噪。 心道自家兄弟还真有些网上说的耙耳朵的倾向，连女神喜欢喝什么都要记住。 随后他又想起自己好心被当驴肝肺。 得，以后这照应啊，怕是也用不着了。 盛钦迈开腿往前走。 路鸣不知道他盛哥怎么突然间就变得有些心情不好。 但他不敢问，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阮西买完奶茶后，留给她吃饭的时间不够了，窗口的菜也不多了。 她想了想，便去卖饼的窗口买了一个鸡蛋饼。 鸡蛋饼方便携带，她心里想这事儿，便拎着鸡蛋饼出了食堂，直接往教室方向走。 盛钦进教室的时候，不少学生已经趴在书桌上休息。 阮西却依旧坐得笔直，低着头似乎在看书。 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桌子上那杯与他格格不入的奶茶。 他在椅子上坐下，将奶茶拿起来。 上面贴着标签—— 【芋圆奶啵，多点啵啵哦。】 盛钦盯着“啵啵”两个字看了几秒。 莫名就觉得这奶茶有点烫手。 余光瞥到了桌上的纸条，应该是压在奶茶底下的，边缘已经被奶茶的冷气浸湿。 盛钦有些嫌弃地捏起来。 却见上面是娟秀的三个大字“对不起”。 虽然没有落款，但盛钦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这张纸条属于谁。 字如其人。 这是盛钦冒进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纤细、柔弱，笔尾习惯性的往下压又透出几分倔强。 盛钦抬眼看向前方。 在宽大校服的映衬下，阮西白皙修长的脖颈显得更细了。 仿佛一只手轻轻一掐就能折断。 似乎是听到后头的动静，脖颈的主人明显整个人肩膀都紧绷了起来。 盛钦盯着她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拿起吸管，随意地往奶茶盖上一戳，发出“嘭”地一声。 盛钦便看见前面小姑娘的肩膀放松下来。 他撇了下嘴，长腿往前一伸，踢了踢阮西的椅脚。 果不其然，小姑娘浑身又紧绷起来。 盛钦咬着吸管又轻踢了两下。 小姑娘看着有些不愿意，但还是慢慢转过身来。 阮西低着头，不敢看盛钦。 盛钦开口，是阮西熟悉的不满意的语调：“太甜了。” 嗯？ “下次少糖。” 阮西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 她抬起眼，看着盛钦的眼睛里难得有着亮晶晶的光。 这是原谅她了？ 见阮西一双圆眼看着自己，盛钦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发痒。 他心道，眼睛这么圆，难怪叫圆圆。 他忽然倾身，食指指节在桌子上叩了两下。 “新同学。”盛钦声音低沉，让人会忍不住认真听他说话，“你认怂的方式有些特别啊。” 阮西：“……” 明明是道歉。 阮西看了眼还在桌子上摆放着的满分的数学试卷。 她小心翼翼问：“那我……可、可以再看看吗？” 盛钦瞥了她一眼，“嗯”了声。 阮西刚要伸手去拿，结果另外出现一双纤纤细手按在了卷子上。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儿出现在盛钦可桌旁。 她笑着问：“盛钦，你的试卷能不能给我看看啊？我最后两道大题做错了，老曾今天还没讲到这儿呢。” 说完，她就要将盛钦的试卷拿起来。 阮西的手下意识缩了回去。 盛钦斜了她一眼，似乎在质问她“怎么这么没出息”。 随后伸手两个指头夹住试卷一角，一用力就扯了回来。 “不借。”盛钦毫无表情，接着手一转，就将试卷拍在阮西手里，“去看。” 阮西在这紧张难堪的氛围里战战兢兢拿着试卷转了回去。 一旁甜美女生的眼中露出不满的神色。 她气愤说道：“你为什么给她看不给我看？” “我乐意。”盛钦啜着奶茶回答得漫不经心。 你能跟兄弟拜托我照顾的女神一样么？ 嗯，奶茶味道是还行。 甜美女生更气了：“就她那六十几分的破成绩，能看懂你的试卷吗？” 阮西听了默默地挪动着手，遮掩住了她的成绩栏。 盛钦脸色沉了下来。 他眼里已经有了不耐：“我说了，我乐意。” 甜美女生眼眶一红，气得瞪了盛钦一眼。 丢下一句“你太过分了”，便扭头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座椅上。 她趴在课桌上，一旁坐着的两个女生小声安慰着她。 盛钦三两口啜完奶茶，用没有吊着的右手抓着奶茶背。 手腕一压，奶茶在空中被抛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准确无误地落入角落里的垃圾桶里。 趴着睡觉前，盛钦用脚又踢了下阮西的椅脚。 “不懂再问。” 或许是脸被埋进了手臂里，声音显得闷闷地。 阮西轻轻“嗯”了声，身后便没了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乔麦才偷偷转过身来，小声问：“阮西，你跟我说实话，你跟盛哥到底什么关系？” 阮西摇了摇头：“真没有什么关系。” “那他为什么这么照顾你？”乔麦露出不解，她指了指隔了几桌的位置，“刚才那个女生，她叫齐佳佳，一直以咱班班花自居，对盛钦多少有那么点心思，你懂的。” 乔麦语气逐渐八卦：“但是你也看到了，盛钦连她的面子也是不给的。怎么偏偏就乐意给你看？” 听乔麦这么说，阮西也觉得很迷茫。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说完，阮西悄悄回头看了眼伸手的盛钦。 此刻，盛钦正用完好无损地右手枕在额头下，脸朝下睡了。 头顶处乌黑的短发，有几根翘了起来，看起来有些俏皮。 就这么看着，阮西觉得盛钦也没那么凶了。 乔麦提醒道：“我觉得你今天可能被齐佳佳记恨上了。” “啊？”阮西一头雾水，她什么也没做啊。 乔麦压低声音：“她可不敢记恨盛钦，但是她被下了面子，肯定心里不爽，没准就想找机会找补回来呢。” 阮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以后离她远点吧，别招惹她。”乔麦嘱咐。 阮西连连点头。 她谁也不想招惹，就想好好地上学。 次日是周末，阮西今天可以回家。 她有些高兴，毕竟一周没有见到妈妈了。 放学铃声一响，阮西就快速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背着就往外走。 才刚走了两步，她脚步一顿。 书包被人从后头拎住。 盛钦的声音传来：“新同学，试卷你搞懂了吗？” 9、虚惊 盛钦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阮西问他一个问题。 难道他的考卷这么容易就能看懂？ 最后大题也能看懂了？ 悟性要是这么高，不至于只考六十几分吧。 盛钦半眯了下眼。 觉得阮西中午的示好可能是在敷衍他。 其实只是怕他以后找她茬？ 教室里的其他人一看后门这动静，大家都齐刷刷地从前门出去。 阮西感受到有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还有数道目光在她跟盛钦身上打转。 阮西试图转身，盛钦感觉到她的意图，手松了松。 “我、我还没看明白呢。”阮西声音小小的，说话的样子却很乖。 盛钦见她这副模样，倒也不气了。 他伸手从自己椅背上取下书包，往肩膀上随意一甩。 从他的角度看去，阮西鼻尖上那颗红棕色的小痣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显得格外招眼。 就跟要哭似的。 盛钦开口，语气莫名也好了不少：“那怎么不问？” “我、我还没明白该怎么问。”阮西说着，飞快地抬眼看了眼盛钦，又迅速垂下眼帘。 看得盛钦有些想笑，嘴角刚一扬起就又压了下去。 他刚想说让她慢慢看去，阮西却先开了口： “我……我想拿回去周末再好好看看，不懂再来问你，好不好？” 小姑娘声音天生的带着点软糯。 再加上她从不大声说话，“好不好”三个字听在盛钦耳朵里就成了带着点小心又带着点恳求。 他被这三个字弄得身上一阵酥麻。 他忽然弯腰，拉近与阮西的距离，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我如果说不好呢？” 阮西惊得眼睛狂眨了几下。 然后想也没想到就将书包放下一边，伸手要去掏试卷：“那我还给你……” 只是手才刚伸进书包里，突然一只大手将她的书包抓拢。 她的手就这么被包在书包里。 “盛哥！”路鸣人为未到声先到，“今晚上叫上你那个搭档，陪我打几局呗！带我上个星啊！” 没多久，路鸣就出现在教室门口。 见着两人的模样，他有些不解：“盛哥，你们这是玩啥呢？” 阮西面色窘迫，脸都憋红了。 鼻尖那颗痣便也显得更红起来，仿佛能滴血。 看得盛钦心头一跳。 下一秒，他冷不丁开口：“你爱看就看吧。” 说完这句，盛钦蓦地放开手，再也不看她，大步离开了教室。 路鸣一头雾水，却立即转身跟了上去。 嘴里还嚷嚷：“盛哥，行不行啊？你就跟你那搭档说一声呗？” “滚。” “哎呀，盛哥……” 阮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重新将书包背好，也不管其他人投来的目光，赶紧低着头快速离开。 阮西先回了趟出租房。 她就回家两天，只捡了紧要的东西带着，顺道把手机揣上。 接着便走去公交车站。 公交车站离租住的小区不远，阮西很快就到了。 她要乘坐的车还没来，她就安静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坐着。 忽地，她想起了什么，掏出了手机。 她登录了□□，加入的游戏群里大家果然已经开始约今天和周末的五排。 这是一个只有七个人的小群。 平时基本上就是用来约人打游戏的，偶尔也会有人在里头闲聊。 群主是阮西在游戏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后来跟她熟了就拉她进群了。 她在这个群里认识了搭档年一。 一开始只是觉得两人打游戏很合拍。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基本上玩游戏的时候就会叫上对方。 渐渐就成了固定搭档。 但是阮西上游戏的时候不多。 上学的时候，她一般只有周末才会抽空玩。 对于这一点，年一曾经问过，得知她是学生后便没有再问。 这也是她喜欢和年一组队打游戏的原因之一。 她觉得年一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 每个周末，她几乎都会和年一等人约着打几把游戏。 但这周她想好好研究一下盛钦的考卷，只怕是没空玩游戏了。 只是她想到年一可能会叫她，所以才登□□看一眼。 果不其然，年一发了消息过来。 【年一：哥们儿，今晚上吗？】 阮西早已经习惯了年一对她这样的称呼。 最早的时候，因为她没说过话，年一还以为她是个男的。 【cc：这周都不上了。】 【cc：我要学习。】 马路对面，张氏牛肉面馆里，路鸣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公交车站里的阮西。 他连忙用手肘碰了碰盛钦。 “盛哥，你看那边，是不是女神？” 盛钦抬眼去看，就见阮西正低着头在玩手机。 这时他手机一震，拿起来一看，是搭档给他回了消息。 他看完将手机收进裤兜，说道：“我搭档这周要学习，你的计划没戏。” 路鸣一脸可惜，但随即讨好地看着盛钦：“盛哥，虽然你搭档不来，有你也足够了。” 生怕盛钦反悔，路鸣将自己碗里最大的一块牛肉放进盛钦碗里。 “哥，带我飞！” 对于路鸣这种撒泼打滚的歪缠，盛钦早就习以为常。 他将牛肉塞进嘴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等他再看向对面公交车站时，站台上已经没有了阮西的身影。 路鸣这会儿话题又拐到阮西身上。 “说起来，女神不是住学校对面么？怎么今天要坐公交回家了？” 盛钦随口一答：“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不是……”路鸣将快要出口的“你女神”三个字憋回来，又改成，“你同学吗？” 盛钦跟看智障一样看了眼路鸣：“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路鸣：“……” 她是你女神，我不知道正常，你不知道，这就有点太不关心女神了吧。 这话路鸣可不敢说出口，只敢腹诽几句。 大约是闲得无聊，路鸣又说：“估计平时住的房子是为了上学方便租的吧，今天应该是回家。不过她家里怎么没人来接她？” 在箴明中学，一般在学校附近就近租房的人分为两种。 一种是家里人过来陪读的高三学子，另一种就是家距离学校太远的学生。 而后者一般到了周五放学时，家长都会开车来接。 “谁知道呢，也许不喜欢家里人接吧。”盛钦吃着面，回答得敷衍。 路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嘀咕了句：“这点倒是跟你很像。”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 晚上，阮西挤在小小的书桌前认真看着盛钦的试卷。 她发现所有的计算大题，盛钦的解题思路都和自己不一样。 他的解题思路十分简洁，往往几行就得出了答案。 再看她自己的，将整个答题区写了个满满当当，最后却还是个错误答案。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么？ 这时门从外面被打开，卷进来一股凉风。 吴丽芳一边脱鞋一边喊：“圆圆，先去洗澡，洗完了出来吃炒河粉，你不是想吃吗？” “诶！” 阮西应了声，连忙起身就往洗手间走。 她想吃妈妈做的炒河粉想了一个星期了。 吴丽芳走到沙发边，将外套脱下。 抬头发现阮西人走台灯却没顺手关掉。 “这孩子，总记不住人走关灯。”吴丽芳一边小声念叨着，一边走进阮西的房间。 刚伸手准备关掉台灯，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试卷上，那个大大红红的150分。 她先是一惊，随后一喜，想也没想到拿起来看。 这会儿再定睛一看，却发现名字一栏不是自己女儿的，而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名字—— 盛钦。 盛钦是谁？ 吴丽芳扫了眼试卷上的字，字迹苍劲有力，整齐里带着几分潦草不羁。 一看就不是女孩子的字迹。 她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第一反应倒不是觉得女儿早恋了。 毕竟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阮西一向乖巧听话，没那个胆子早恋。 第二反应便觉得会不会是女儿被男孩子追求了？还是个数学成绩很好的男孩子。 但不管这个男孩儿成绩怎么样，吴丽芳都是坚决不能让早恋这种事发生的。 即便是别人追求女儿也不行。 吴丽芳压下心中不满，没有当即发作。 只是走到洗手间的门口，听着里面传来哗哗地流水声，便趁着这个人最放松的时刻开口： “圆圆啊，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盛钦的男孩子啊？” 阮西隐约听到母亲的声音。 她关掉花洒往身上打泡泡，问道：“妈妈，你刚才说什么？” 吴丽芳声音听起来依旧亲切：“妈妈是问，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盛钦的男孩子？” 阮西听到“盛钦”名字的时候，心中警铃大作。 她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妈妈一定是看见了她放在桌上的试卷了。 这种时候去计较什么未经允许进入她的房间，看她的东西都没用，她太了解自己妈妈了。 阮西沉了沉心。 再开口和平常聊天的语气没什么区别：“是啊，他是我们年级第一，还是我们班的班长。” 还没等吴丽芳再开口，阮西又说： “他现在暂时坐我后桌呢，班主任让他帮我尽快融入班集体。这回开学摸底考，全班就他数学考了满分，我还找他借了试卷看呢。” 吴丽芳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女儿语气稀疏平常，态度也很端正，而且对方是班长，帮助同学估计也是常事。 是她误会了。 这时她就听阮西追问：“妈妈，你怎么知道班长的？你听谁说了呀？” 吴丽芳原本要说的话在嘴边一顿，想到自己刚才还在怀疑女儿，不免有些心虚。 于是说道：“哦，之前给你转学的时候听人说起过。既然人家成绩好，你就多跟人家学习。” 说完又立马转移话题：“对了，你明天就回出租屋去，妈妈看店也顾不上你。机构那已经没交钱不能去练琴了，你得回去练琴，钢琴可得天天练。” “知道了，妈妈。” 阮西打开花洒，水流声将她长长舒气的声音盖过。 她摸了摸心口，只觉得心跳得仿佛要蹦出来。 阮西想，自己还真是出息了。 头一回撒谎得连气都不带喘的。 随即又庆幸自己搞定了母亲。 否则以吴丽芳的性格，恐怕得去趟学校了。 万一母亲误会了，岂不是她害了盛钦？ 阮西想，以后可不能再将盛钦的东西带回来了。 10、打假 阮西第二天一早就在吴丽芳的催促下回了出租屋。 自从她开始学琴，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的练琴。 年纪小的时候是每天一小时，现在则是读书的日子每天两小时，休息日每天三小时。 因为昨天没练琴，阮西一到出租屋也不敢懈怠，先将琴练了。 阮西刚练完，吴丽芳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是掐着时间打来的，对于女儿自觉练琴这一点她倒是放心，只是还是想着要确认一下。 “琴练完了？” “嗯。” “练完了就行，明天记得去章老师那儿上课。” “嗯，知道。” “自己在家做饭吃，别点外卖，知道吗？” “知道的，妈妈。” 没说两句，就有来买东西的顾客叫老板，吴丽芳便匆匆挂了电话。 阮西拿着手机有些发愣。 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中午随便对付了两口，阮西将老师布置的试卷作业一鼓作气做完。 等她再抬头时，发现太阳的余晖都已经消散了。 余光瞥见盛钦的那张满分数学试卷，阮西又将它拿了过来。 唉，果然还是看不懂。 箴明中学的这套试卷是老师自主出题，最后两道大题在网上根本搜不到答案。 阮西想了想，拿起手机登录了“明白人”小程序。 这一上去，发现今天上面的帖子都很热闹，大多都是跟考试成绩相关。 被顶到前面的帖子有哀嚎成绩太差怕被家里揍的，也有感叹这次自己进步巨大欣喜不已的。 阮西往下划拉，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有求答案解析的。 她兴致勃勃点进去，却发现是高一年级的人发的帖子。 阮西略感失望，等她退出来时，却发现有个新帖被火速顶到了最前面。 【报！拿到盛钦的数学试卷答案了！最后两道大题有！速进！】 这个帖子刚发布三分钟，此刻的点赞数已经过了五百。 阮西手边就放着盛钦的数学试卷，却还是鬼使神差点了进去。 她心想，万一有人分析盛钦数学题的答案呢？ 一进去，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跟帖讨论了。 【哇塞，真假？楼主哪位神人，居然能拿到盛学神的试卷？】 【牛啊，不是说盛钦都不给人看自己的试卷么？当初有人问他要，他直接来一句“我的试卷你看不懂”就给拒绝了。】 【我听说只有他好兄弟路鸣才有可能拿得到试卷，楼主你不会就是路鸣吧？】 【不愧是学神啊，瞧这步骤写的多清晰啊。】 【怎么只有手打的答案啊？把学神试卷直接拍照上传看看啊。】 【就是，让我们瞻仰一下。】 这个帖子里热闹非凡。 只是大家的重心显然偏了，几乎都放在了楼主是怎么拿到盛钦试卷这个话题上。 阮西倒是认认真真地去看最后两道大题的解题步骤。 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太详细，太工整了。 跟盛钦试卷上做的很不一样。 不过这样每一步解答都写得很清楚，反倒是利于阮西理解。 她没多想，先将答案都抄下来，准备等会仔细看。 刚抄完，楼主就相应大家的呼唤，真的拍了试卷发上来。 只是试卷并没有拍全，只拍了最后两道大题。 一时间，帖子里是一窝蜂的跟风喊【拜学神】。 阮西眉头微皱。 之前她只是心中存疑，以为解题过程详细是发帖人自己补充了的缘故。 但现在看到试卷照片，她确定了，这真的不是盛钦的试卷。 只是虽然不是盛钦的试卷，但也是做对了的，为什么要冒充是盛钦呢？ 就为了博取眼球吗？ 阮西莫名就觉得有些反感。 她不喜欢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 如果这次大家都信了，那这个人以后就可以长期哄骗大家了。 她刷过几次“明白人”的帖子之后也知道，盛钦是不来这个小程序玩的。 对方恐怕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敢冒充。 想了想，阮西在帖子里回复：【这不是盛钦的试卷。】 但她的回复很快就被更多的吹彩虹屁或者看热闹的人给淹没。 压根没人注意到。 阮西锲而不舍，又回了一句：【这不是盛钦的试卷，盛钦最后两道大题只写了几行，没这么多步骤。】 这次或许是字数多，总算是有人看到了。 有人追着她问。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的？】 【真的吗？两道大题盛钦才写了几行？】 阮西看到了，便认认真真回：【真的，我见过。】 她不敢说盛钦试卷在她手里，她也下意识并不想让人知道试卷在她手里。 她只是不希望盛钦被人冒充而已。 阮西的回复引来了楼主的不满。 楼主立马回复她，呛声：【你有证据证明这不是吗？或者你有证据证明你见过吗？】 阮西最不擅长跟人吵架争辩。 她没有及时回复，那位楼主还咄咄逼人的又连发了三条质问的话。 阮西便回她：【那你又怎么证明，你发的这个是盛钦的？】 楼主理直气壮呛她：【我都拍照了，你瞎啊？】 阮西：【可你拍的照片里，并没有盛钦的名字。】 楼主被这话撅回去，好半天没回复。 过了会儿才又说：【我答应了人，不能把他名字放出来。】 阮西立即指出对方的破绽：【可是你都把盛钦名字说出来了，拍不拍他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阮西说完，不少围观的人也都觉得说得有道理。 既然不能放名字出来，那你又何必说出来？ 既然说出来了，那就干脆把名字也拍齐全证明试卷是真的呀！ 楼主一直没有回话，看样子是遁了。 这下“明白人”里的同学们也都回过神来，知道八成楼主是在撒谎了。 与此同时，路鸣坐在盛钦房间的地板上看着手机直乐。 房间很大，只是没什么东西。 一张床，一个衣帽间，一张长书桌外加一个书柜，就是全部的东西了。 桌上甚至连摆件也没几样。 没什么生活的痕迹，显得格外冷清。 一旁盛钦背靠着床尾打游戏。 今天游戏群里的另外一个人约上他一块儿五排，结果对方的朋友找来的人太菜。 一场游戏打得十分焦灼。 盛钦眉头下意识皱着，就没松开过。 听到路鸣的笑声，他伸脚踢过去：“笑什么。” 路鸣边乐边说：“有人在‘明白人’里给你打假呢。” “什么打假？”盛钦又问。 路鸣将事情说了下：“这里头有人说拿到了你的数学试卷，正在网上发帖炫耀呢，还拍了最后两道大题的照片传上去。结果被人揭穿，说是假的，根本就不是你的试卷。” 路鸣是很了解盛钦的，知道盛钦根本不可能把试卷给别人传“明白人”上去。 “假造的人估计觉得你不上这个小程序，根本不会知道这事儿。”路鸣一边津津有味看着一边说，“给你打假这人还挺酷，没半句废话，堵得楼主说不出话来，哈哈……” 盛钦手机里，己方水晶塔被对方推掉，宣告了这局游戏结束。 连打好几把都被人拖累，叫盛钦一起玩的那位既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恼火。 他跟盛钦说了声先不玩了，盛钦回了个“好”，然后就将手机扔到一边。 他沉着脸，忽然一掀眼皮：“那人怎么知道是假的？” “啊？”路鸣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一拍大腿：“那肯定是见过你的试卷啊！” 说完，路鸣凑过去问：“会不会是你们组的同学？毕竟你坐最后一排，试卷发下来的时候前头的同学都能看一眼。” 盛钦没说话。 路鸣又猜：“不然就是班委啊课代表之类的，去老师办公室看到了？” 盛钦依旧没说话。 “总不能是老曾吧！”路鸣坐没坐相，这会儿更是瘫在地上，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脑子呢？” 盛钦有些无语地瞥了路鸣一眼。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手一伸：“给我看看。” 路鸣想也没想伸手就将手机给了盛钦。 盛钦翻看着帖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位为他打假的正义人士的回帖。 那人的id名既不是字也不是英文、数字一类的，而是两个句号。 【。。】 盛钦盯着这id名字看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了句：“圆圆。” 见过他试卷，清楚他最后两道大题怎么答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前桌。 阮西。 会是她吗？ 只是看着这人回复得简洁有力，又毫不惧怕，风格倒是与阮西很不相同。 想着阮西那副怯怯软软，好像别人冲她说话大声点都能吓哭的模样。 盛钦一时半会儿都有些拿捏不准。 “你刚嘀咕什么呢？”路鸣问道。 “没什么。”盛钦将手机扔回给路鸣，然后又踹了踹他，“试卷写完了？” 路鸣脸色微变，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老老实实坐到了书桌前。 唉，命苦啊。 他们盛哥怎么就不能甘心只做个校霸，不做个学霸呢？ 盛钦将自己的手机拿到手里。 摩挲了好一会儿，思考着要不要问问新同学。 可等打开手机微信才突然记起来—— 他和新同学压根就没加过好友。 他又点进“新的好友”这一栏看。 翻了又翻，确定新同学是真的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从班级群里翻找他的微信然后申请加好友。 盛钦一向被人捧惯了。 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 他半眯了一下眼睛。 觉得新来的这位小姑娘，还真是…… 挺有个性。 11、欺负 阮西是上午十点的钢琴课，一共两个小时。 十二点上完，刚好赶上吃午饭的时间。 阮西收拾好东西起身跟章璐告别：“章老师，那我先走了。” “诶，阮西，你等一下。”章璐叫住阮西，快速看了眼其他两位收拾东西离开的学生。 阮西上的是三个人的小课，还有其他两个同学一起上。 这样比上一人的小课费用要便宜一半。 章璐等另外两个学生走了，这才继续开口。 “我前两天给你妈妈打了电话，说了你将来报考国外专业院校的事。”章璐看着阮西，“你妈妈说，只要你能报考得上，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送你去上学。” 阮西听了鼻头一酸，微低着头。 章璐见她这样，心里头就明白了：“你跟老师说实话，你家是不是经济上并不宽裕？” 阮西微愣，随即点了点头。 “我也猜到了。”章璐叹了口气，她一听对方说砸锅卖铁，当即就想到了，“你有天赋，你妈妈也望女成凤……你知道丹特斯国际青少年钢琴大赛吧？” 章璐话题突然转换，阮西一时半会儿差点没反应过来。 慢了半拍才点头表示知道。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是开琴行的，她那边想找个弹琴好的挂靠在她琴行名下，然后去参赛。”章璐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了，“这次丹特斯大赛初赛分了三个赛区，北城赛区、港城赛区还有珠城赛区。各赛区前五名最后汇集在港城参加决赛。我那朋友说了，如果参赛费用她全包，要是获奖了，奖金都归参赛者，琴行还额外奖励一万元。你要是愿意，我就把你推荐给她。” 章璐说得真心实意，阮西却有些犹豫。 三个赛区没有海城，这意味着她还得去别的城市参赛。 丹特斯的初赛又在十二月底，那会儿正好到期末要准备考试了。 章璐见她犹豫，又对她说：“丹特斯虽然是个新起来的钢琴大赛，含金量不足，但是奖金高，一等奖有二十万，二三等奖也有十万八万。第四到第九名的优秀奖，都有数额不等的奖金，虽然比不上前三名，但也不错了。” 在章璐看来，要是阮西能去拿个奖，也能算筹集到了部分学费。 这已经算是来钱最快的方法了。 阮西没有一口应下，小声说：“章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还是想考虑一下。” “行，你好好考虑，最迟周二就得给我结果。”章璐说道，“人家不可能一直等着。” “好。” 等阮西从章璐的培训室出来，发现从昨晚上就开始淅淅沥沥下的雨已经停了。 天空就像是被洗刷过一遍，又亮又蓝。 只是地上湿漉漉的，要是踩到了松动的地砖，能崩一裤腿泥点子。 阮西看着时间，决定先去旁边找个面馆一类的随便吃个午饭。 她心里头想着章璐跟她说的事儿，走得不紧不慢，思绪有些放空。 快到面馆时，迎头有三个学生模样的女生走过来她也没有注意。 “这不是冒牌货吗？”一个清脆带着些尖锐的女孩儿声音传来。 她声音有些大，旁边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瞩目。 阮西才回过神来，就被三个女生跟人墙似的堵住了。 她抬眼，看到面前熟悉的面孔，惊得往后退了两步。 为首的女生披散着一头长发，发尾微卷，嘴唇涂了薄薄的一层口红。 细长的单眼皮，眼尾略翘，看起来就不好惹。 这不是别人，正是阮西在三中时的同学，李诗。 李诗一向看不惯阮西，总是找她麻烦。 李诗身边跟着的是她的好闺蜜，其中一个也是三中的。 另外一个不是三中的开口：“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冒牌货告状精？在学校跟同学起冲突，不反省一下自己，还跑回去跟家长告状，啧啧。” 女生上下打量了一眼阮西，眼里的恶意毫不掩饰。 阮西不想跟她们纠缠，想绕过她们。 不料，李诗却是阮西走一步，她拦一步。 “你跑什么？老同学见面，叙叙旧都不行啊？”李诗皮笑肉不笑的，“你这是转学到哪个学校了？你们学校的人知道你是个冒牌货吗？” 阮西紧闭牙关，双手捏着自己的衣摆。 李诗见她敢怒不敢言更得意了，说话口无遮拦：“要是你现在的同学知道你在三中装富家女，不知道会怎么想哦。唉，要是我知道你在哪上学，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他们的。” “我没有。”阮西没忍住，反驳了一句，“我从来没有装过富家女，也没说过我是。” “你还没有？”李诗翻了个白眼，冲着不是三中的闺蜜说道，“一开始她三两天头的穿牌子货，大家还以为她是个白富美呢。结果被人发现穿山寨货，她妈妈以前只是个在菜市场卖鱼的，装什么呢，哈哈哈……” 阮西忍无可忍，她看着李诗，紧攥拳头：“李诗，你嫉妒的样子，真、真像个跳梁小丑。” “你说什么？！”李诗一下就炸了，“你说我嫉妒？我难道会嫉妒你？！” “你就是嫉妒我。”阮西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这句话，“你看见叶同学主动跟我说话，你喜欢他，但他不搭理你，所以你才针对我。” “你胡说！” 就像是被人突然揭了自己的脸皮，李诗又气又恼，直接冲上前去，猛地推了一把阮西。 阮西脚下不稳，直接被李诗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下意识用手去撑地，等她回过神来时，只觉得手掌根处传来一片火辣辣的疼，已经擦破了皮。 李诗还不解气，扑上去还要打人。 她身边的闺蜜怕事情闹大，赶紧拉住她。 “喂！你们干什么呢？！” 另外一个女声传来，气势足得很。 乔麦小跑着到阮西身边，赶紧将她扶起来。 乔麦瞪着李诗三人：“你们哪个学校的？怎么大街上打人呢？！” 阮西没想到会遇到现在的同学，一时间有些紧张起来。 李诗看了眼乔麦：“你是冒牌货的新同学？那你知不知道，你旁边这个新同学装白富美，但其实是个穿山寨冒牌货的，她妈就是个卖鱼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乔麦不客气地打断：“她穿什么，她家里干嘛的关你什么事啊？你管这么宽，你家住太平洋啊？” 李诗没想到乔麦会这么说，一口气被堵嗓子里。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乔麦扭头问阮西。 阮西小声告诉她，是三中的。 “居然是三中的？”乔麦露出鄙夷之色，“那怎么这么没教养？还爱攀比，三中的风气也太差了吧。” 对面李诗的脸色已经铁青。 撸着袖子就要走过来。 乔麦先发制人：“还想打架啊？……哥！有人要揍我！” 乔麦忽然冲着后面嚎了一嗓子。 阮西这才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站在那儿。 听到乔麦的声音，他冷着脸走了过来。 李诗两个闺蜜见状，赶紧拉着李诗走了。 等人一走，乔麦赶紧从包包里掏出纸巾递给阮西。 帮着阮西一起擦身上弄脏的地方。 “谢谢你，乔麦。”阮西真诚道谢，只是心里还是不安。 乔麦看着她：“她是你以前的同学？” 阮西点了点头。 乔麦有些气愤：“以前就这么欺负你？” “嗯。”阮西轻声回答。 乔麦气得跺脚：“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阮西擦干净了自己的手，去拉乔麦的手。 她安慰道：“我没事的。反正现在也不跟她们一个学校了。” “你是不是……” 乔麦想问阮西，是不是因为被校园霸凌所以才转学的。 但这话才刚开头，她又憋了回去。 换了句话：“没事，以后你再遇到这种事，别人欺负你，你也打回去！打不过……打不过你就跑。” 阮西还没表态，旁边的乔麦的哥哥先扑哧笑了。 乔麦瞪了自己哥哥一眼，再看向阮西时，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乔麦问她。 阮西回答：“我来这边上课的，你呢？” “我来姨妈家吃饭的，我姨妈住这边。”乔麦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哎呀，姨妈还等着我们吃饭呢，我不能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过去。” 说完又嘱咐阮西：“你的手破皮了，记得上药啊。” “我知道的，你快去吧。”阮西点头。 乔麦这才跟着哥哥走了。 每走多远，就见她哥哥一个爆栗敲她脑袋上，嘴里说道：“你胆子挺大，还想跟人干架啊？” 乔麦揉着脑袋反驳：“我这不是看你在嘛，你要是不在我就拉着阮西跑了。” 阮西听得忍不住嘴角上扬。 乔麦还真是个可爱又善良的女孩子。 有了这茬意外，阮西便没有在这边停留，直接回了出租屋。 右手手掌根处磨破了一大片，清理干净后看着有些瘆人。 阮西给自己上了药。 本来想忍着痛再练会儿琴，可手一动就疼得她后背直抽，她只好放弃了。 阮西不由庆幸自己现在是租住在这边。 要是被妈妈知道自己伤了手，恐怕天都要塌了。 等到周一去学校，阮西将手缩了大半在校服衣袖里，不叫人看见她手上的伤。 她藏得很好，除了乔麦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她拜托了乔麦，让她不要声张，乔麦一口答应了。 “盛同学，谢谢你的试卷。” 阮西将盛钦的试卷还给他。 手依旧缩着大半在袖子里。 盛钦瞥了眼，只觉得今天阮西看起来更加畏手畏脚。 他将试卷随手放在手边，满不在意问：“都搞懂了？” 阮西点了点头。 其实盛钦的试卷她没搞懂，但是她搞懂了从帖子里看到的答案。 见盛钦不说话了，阮西便要转过身去。 却不料盛钦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正好碰到了她掌根处。 阮西疼得手微抖了一下。 随即又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的手……没事了？” 阮西看着盛钦原本吊着的左手，这会儿已经拆了挂脖子上的纱布。 盛钦“嗯”了声。 他的手已经愈合了，之前吊着本来也只是为了更稳妥一点。 “你刚抖什么？”盛钦此刻已经松开了阮西的手腕。 阮西摇了摇头：“没、没抖。” 盛钦没说话，只是盯着阮西看了一会儿，看得阮西心里头发毛。 好在，这时上课铃声响起。 阮西松了口气，在心里暗暗感叹铃声救她。 一个上午，盛钦的心情都算不上好。 他心情不好，周遭气压都感觉低了。 大家都下意识不经过他身边。 等到吃午饭时，盛钦面无表情排队。 路鸣心里头直犯嘀咕，刚想问一问，一抬头却见盛钦的眸色沉了下来。 就在刚才，盛钦亲眼瞧见，阮西伸出去端饭盆的右手掌根处，青红了一片。 12、解释 “怎么了？” 打完饭路鸣凑盛钦身边问他。 从刚才开始，盛钦脸色就不大对，看着像是生谁的气似的。 盛钦不发一言，大步往前走。 然后突然在阮西坐着的桌前停下脚步。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饭盆往桌上一放，腿一迈—— 一屁股坐在了阮西对面。 阮西和乔麦同时抬起头来。 见到盛钦，乔麦惊讶地张大了嘴。 然后她默默地挪动着屁股，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开了好几个人的位置。 阮西：“？” 乔麦给阮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管自己了。 她可不敢跟盛钦同桌吃饭。 阮西坐立难安，也想往旁边挪。 盛钦眼皮一抬看着阮西：“手怎么回事？” 阮西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盛钦眉头一拧。 又问：“怎么弄的？” 目光已经落在了阮西的右手上。 阮西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自己吃着饭忘了藏了。 她嗖地一下将手缩回去大半。 盛钦冷哼一声：“看都看到了，现在收，晚了。” 但是阮西的这个反应却让他明白过来。 他语气平静：“谁干的？” 阮西顿时紧张起来，她磕磕巴巴：“没、没人。就是、就是不小心摔的。” 一时间，阮西看着面前的饭都觉得不香了。 她怕盛钦问得太细，会把以前学校的事都给扯出来。 她现在离开了三中，是一丁点都不想再跟过去牵扯了。 “我再问你一遍，谁干的？”盛钦盯着阮西的眼睛。 见小姑娘吓得脖子都跟着往后缩了一下，顿时气笑了。 盛钦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很冷。 “怎么，我比欺负你的人还可怕是吧？” 盛钦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路鸣大声问：“盛哥，干嘛去？” 盛钦压着火气：“买水！” 路鸣没跟上去，而是坐在阮西对面同她说话。 “阮同学，你要是被人欺负了，你就告诉盛哥，他肯定会为你出头的。” 不然刚才也不会气呼呼地来问了。 他就说盛钦怎么突然变了脸色，原来是女神受伤了。 见阮西低着头不说话，路鸣继续为盛钦说话。 “你别看他看起来脾气不好，其实人特好！你知道他左手怎么折的吗？暑假的时候为了救一只小猫，他脚下没踩稳从树上摔下来给摔折的，小猫倒是完好无损。” “他刚才那么问你，就是想帮你。有盛钦罩着你，在学校没人敢欺负你。” “你放心，盛哥不会欺负你的。他就算想欺负人，也绝对不会欺负你。” 阮西听到这话一愣：“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呀。 路鸣张了张嘴，这话却不敢替盛钦说。 于是搪塞道：“因为他是个友爱同学的好班长呀。” 阮西倒是觉得这个理由挺有说服力的。 认识盛钦一个星期，她觉得他其实算得上对她这个新同学很友好了。 路鸣看着阮西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怕盛哥啊？” 这会儿路鸣也已经看出来了，这位新同学的确是怵盛钦的。 乔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也跟着问：“对啊，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虽然他们也怕盛钦，但是他们的怕跟阮西的怕显然不是同一种。 阮西重新低下头，小声说道：“他……他看起来好凶。” 买完水返回来的盛钦正好听到了这句。 气得只差没一个仰倒。 盛钦上前端起饭盆就想挪个地方。 但刚一动，他又改变了主意。 他凭什么走？又不是他怕。 于是他重新坐下，咬牙切齿地吃着饭。 时不时瞥一眼阮西。 一顿饭吃得阮西坐立难安，乔麦也心中悻悻。 等到盛钦吃完饭和路鸣离开了，阮西和乔麦才齐齐松了口气。 乔麦不由低喃：“跟盛钦坐一块儿吃饭，压力真大啊。” 阮西也跟着点了点头。 大佬气场实在是太强了。 盛钦冷着脸出了食堂。 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脚步，扭头看向路鸣。 路鸣被他看得心脏猛地一条，脑子里已经开始回想自己今天有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我很凶吗？”盛钦突然开口问他。 “啊、啊？” 路鸣一头雾水。 盛钦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凶吗？” 路鸣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不凶吗？” 盛钦无语。 他瞪了路鸣一眼，没再搭理他。 “诶，盛哥，你等等我！” 阮西和乔麦吃过饭后，一起往教室里走。 乔麦挽着阮西的胳膊，问她：“你跟盛钦之前真的不认识吗？” 只是在颁奖礼见过一面，算不上认识吧？ 阮西想到这，摇了摇头，表示的确是不认识。 乔麦倒觉得有些稀奇：“那还真是奇怪，我总觉得盛钦对你不一样。感觉他挺关心你的，今天也是看到你手受伤了才来问的。” 阮西这会儿其实也明白过来，知道盛钦应该是在关心自己。 只是他的关心显得太硬邦邦，冷着脸又令人害怕。 但是自己的表现……该不会伤了同学情吧？ 阮西心底有些不安。 虽然来箴明才刚第二个星期，但她很喜欢这里。 这里的同学给她的感觉跟在三中时完全不一样。 大家不喜欢攀比，也不会打听她的情况，更不会拿有色眼镜看她。 她在这里，还结交了好朋友。 她不想伤了跟盛钦之间的同学情。 更不想得罪他。 乔麦还在嘀咕：“不过你的手也就是擦伤，但我看盛钦那个严肃的样子，还以为你的手有大作用一点都伤不得呢。” 乔麦只是随口这么一说，阮西却听进了心里。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盛钦是在颁奖礼见过她的，他知道她弹钢琴。 一般国内参加凯瑟堡杯钢琴大赛的青少年，大多数都是要走职业这条路的。 对于一个要走职业钢琴家路的人来说，手可太重要了。 所以盛钦才会觉得事情严重，才会来问她。 这么一想，阮西心中不免有些惭愧起来。 “阮西，我想去小卖部买点零食，你先回教室吧。”乔麦说道。 阮西忙道：“我也去，我也想买点。” 等到阮西回到教室时，一眼就看到盛钦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两条腿在桌子底下叉得特别开，有一种长腿无处安放的既视感。 阮西轻手轻脚从盛钦身边走过，然后又轻轻在椅子上坐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百醇，想了想，悄没声地放在盛钦书桌上。 刚准备转身趴下休息。 人才刚动，就听到盛钦带着鼻音问： “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阮西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盛钦慢慢悠悠睁开眼睛。 刚一睁开，一眼就看到了阮西笔尖上红棕色的小痣。 他莫名觉得有些手痒，想要碰一碰。 只是他手刚要抬起，脑子里就闪过了路鸣的脸。 登时像是被人顶着脑袋泼了盆冷水。 余光却瞥见了手边的小零食。 他拿到手里看了眼，问：“给我的？” 阮西乖巧点头。 盛钦又觉得心情好了些。 面上却故意嫌弃：“啧，小姑娘才喜欢的玩意儿。” 阮西抿了抿嘴。 学校小卖部里可买的零食不算多，其实她也拿不准男生喜欢吃什么。 但是这个零食，她见班上其他男生吃过，觉得应该还是不错的。 见小姑娘突然又局促起来。 盛钦忍不住又啧了声。 然后伸手将零食包装拆了，拿了根塞嘴里。 他其实不怎么爱吃零食，这种小孩子的零食他更少吃。 一根三两口就下肚了，吃了根没吃似的。 阮西却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还是第一次见人这样吃的…… 他刚才真的有嚼吗？ “还想说什么？”盛钦叩了叩桌面，问她。 阮西咽了下口水，然后才说：“我没骗你，咱们学校真没人欺负我。” 欺负的都是以前学校的。 “我的手是昨天上完钢琴课回来的路上摔的。”阮西又补充，“下了雨，地上都是湿的。” 阮西说一半藏一半。 她隐约有种直觉，跟盛钦说实话不行，完全不跟他说也不行。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种直觉来自哪里，但是她还是遵循了本能。 盛钦听完脸色果然就好多了。 之前那种藏在眉宇间的戾气也不见了。 他看了眼阮西，嗤笑：“怎么这么容易摔。” 记得第一天她也捧着校服也差点摔了。 盛钦说完又重新趴了回去。 继续睡。 阮西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知道这事儿应该过去了。 下午体育课上，阮西在操场学了半节课的新课间操。 今年海城市课间操换了套新的，全市中学生都在学。 跳到后面，阮西就觉得自己肚子隐隐作痛。 她暗道不好，虽然距离来例假的日子还有几天，但是她的例假一向不是特别准。 八成是提前了。 所以等老师一宣布自由行动，她就跟乔麦说了声，自己回教室拿东西。 幸亏她习惯了随身在书包里塞一个姨妈巾救急。 可还没出操场大门，阮西就被人拦了下来。 “阮西，我有事跟你说。” 拦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周问盛钦借数学试卷的甜美女生。 齐佳佳。 13、害羞 齐佳佳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叫喻雁的女同学。 两人拦在阮西前面，大有“必须把话说清楚”的架势。 阮西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小腹。 本来只是隐隐小腹下坠的疼痛感现在更强烈了。 这是一个讯号，说明例假马上就要到了。 阮西来例假有些奇怪。 别人都是来的头一两天肚子疼，她是来之前就肚子疼。 等例假真的来了，就看运气了。 运气好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运气不好的时候能疼她个三四天。 阮西转学来的这段时间跟齐佳佳没有过接触。 这会儿她找上来…… 阮西想到了周五的时候乔麦对自己说的话，心里也有了点数。 她开口：“齐同学，我现在得回教室一趟，等会再说可以吗？” 阮西声音本来就偏软糯，态度又好，气势上就矮了一截。 喻雁跟齐佳佳交好，听阮西这么说就觉得她是不想跟她们谈，找的借口。 脸色也不大好，不客气说：“你这是心虚不敢跟佳佳说话了吧？” 齐佳佳脸色也不好，觉得阮西这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阮西一脸无辜：“什么心虚？” 肚子一阵疼，阮西捂着小腹的手蜷缩了一下。 她不想跟两人纠缠下去，于是迈步要绕过她们：“齐同学，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吧。” 可阮西刚一动，喻雁动作比她更快。 她拦住阮西，扯她的袖子：“你跑什么啊？有什么话咱们现在就说清楚，我们又不是要打你。” 这话带着几分蛮横。 “我、我肚子疼，得先去垫个东西。”阮西压低了声音。 喻雁却是不信，哼了一声：“你这借口也太烂了吧。” 阮西见两人的架势，知道她们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了。 于是只好忍着痛：“你们想跟我说什么？” 心里头却是紧张，怕例假突然就来了弄脏裤子。 齐佳佳看了四周一眼，突然上前直接了当问：“你是不是喜欢盛钦？” 听到这话，阮西只觉得肚子更疼了。 她摇摇头：“不是。” 齐佳佳却不信：“你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一直缠着他？” 阮西：“？” 阮西更糊涂了。 她什么时候缠着盛钦了？ 她难道不是没事都躲着他么？ “我没有缠着他。”阮西认真说。 齐佳佳却是一个眼刀：“你没缠着他，那为什么他的试卷就给你了？今天中午他为什么跟你坐一块儿吃午饭？” 这些她都看见了，所以心里就格外不爽。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上周给他买了奶茶，今天又给他买了百醇。”齐佳佳越说越气，“你还说不是缠着他？” 喻雁听得一脸不屑：“真看不出来，你胆子还挺大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勾搭盛钦。” “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们误会了。”阮西有些着急，她不希望自己被误会，也不希望盛钦被误会，“我只是感谢他帮我……” “你们俩又没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帮你？！”齐佳佳打断了阮西的话，语气里带上了愤愤不平，“怎么没看见他帮别人呢？” 这你得去问他呀。 阮西觉得有点委屈，又觉得自己嘴太笨。 看齐佳佳她们这样，自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她们不会信的。 阮西最终只憋出一句：“不然……不然你们去问盛同学？” “你！”齐佳佳气疯了，“你这是故意点我是吗？！” 喻雁也气，她们要是敢去问盛钦，又怎么会来找阮西呢？ 她给齐佳佳使了个眼色，让齐佳佳速战速决。 齐佳佳咬了咬牙，说道：“我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就直接跟你说了，我喜欢盛钦。你要是不喜欢他，你就离他远点，少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你要是喜欢他，我也不怕你。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他是我喜欢的人，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阮西只觉得肚子越来越疼。 根本静不下心来听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阮西的脸色都开始泛白。 她下意识咬着下嘴唇，说不出话来。 喻雁觉得齐佳佳这话还不够，说道：“佳佳比你漂亮，比你成绩好，你什么都比不上她，她比你更配盛钦！” 见阮西不说话，还以为阮西是怕了。 喻雁又有些得意：“以后你离他远点，这是警告！” “警告什么？” 盛钦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 他本来只是觉得无聊，溜达着想回教室睡觉。 结果远远就见着阮西三人站在操场门口说话。 走近后，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还没搞明白关他什么事，就听清楚了喻雁最后那句“这是警告”。 三人都吓了一跳。 齐佳佳跟喻雁更是脸色都变了。 阮西脸色本就发白，肚子坠痛感越来越强，因为忍痛额角都渗出点滴细密的汗。 盛钦双眼微眯了下，看向阮西。 见她咬着下嘴唇，眉头紧皱，小脸泛白，像个小可怜儿。 他斜了她一眼。 这还叫没人欺负？ 他腿长，三两步就走到了她们跟前。 盛钦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居高临下看着齐佳佳和喻雁。 问：“警告什么，给我听听？” 喻雁紧张得赶紧伸手拉了拉齐佳佳的袖子。 齐佳佳吞了吞口水，说：“你听错了吧，我们没说警告。” “是吗？”盛钦眼尾微挑，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脚下踩着一颗小石子，玩耍似的踩着它滑来滑去，与地面摩擦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 听得齐佳佳心里发麻。 盛钦声音平静：“老曾定的班规，还记得吗？” 齐佳佳咬着下嘴唇，和喻雁对视一眼，点头。 “记得。” 盛钦：“说一遍。” 齐佳佳不甘不愿开口：“好好学习，团结友爱。” 盛钦似笑非笑看着齐佳佳，齐佳佳被看得心虚得眼睛乱飘。 一旁喻雁脑子转得快一些，赶紧说：“我们是看阮同学好像不舒服，过来问问她要不要帮忙。” 就像是印证了喻雁的话似的，阮西额角的汗滴了下来。 她忍着痛，没有哼唧出声。 “你不舒服？”盛钦也看出阮西不对劲，开口问她。 喻雁见盛钦没有再盯着她们，赶紧拉着齐佳佳走了。 阮西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流往下。 她赶紧说道：“我、我没事，我先、先回教室了。” 心里着急，甚至都想不起来要谢谢盛钦替她解围。 阮西捂着肚子，小跑着往操场外冲。 盛钦见她走路都发飘似的，正好自己也要回教室，干脆跟了上去。 就见不远处阮西已经停下来，正捂着肚子弯腰。 盛钦大步上前，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 “你没事吧？” 阮西只是摇头。 盛钦见她额头冒汗，还以为她发烧了：“走，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不用了！”阮西赶紧阻止，“我、我真没事……不用去医务室。” 阮西说着，又下意识捂了捂肚子。 盛钦眼尖：“你肚子疼？” 阮西只觉得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接着就察觉到自己耳朵发烫，有蔓延到脸颊的趋势。 但盛钦显然没往哪方面想。 他拽着阮西：“不行，你这样还是让校医看看。” “不用不用！”阮西是真急了，“我、我自己知道，没事的，我、我回教室拿点东西就好。” 盛钦发现阮西整张脸都涨红了。 又一脸焦急要回宿舍，他心想可能她带药了。 于是手一松，阮西就跟兔子似的蹿走了。 盛钦跟在她身后进的教室。 就看见她鬼鬼祟祟地从书包里掏了什么东西塞进口袋里。 然后低着头急匆匆从他面前快步走过。 看方向，是去厕所。 厕所…… 盛钦脑子里像是一根断了的弦突然接上。 他回想起她手捂着肚子，死活不肯让他带她去医务室。 又记起初中上过的生理课…… 盛钦只觉得自己抓过阮西手臂的手心发烫。 就跟摸了块烫手山芋似的。 他耳尖发红，掩盖似的伸手捏了下。 最后他往桌上一趴，决定装死。 等会阮西回来了，他就假装睡着了。 只是等到放学，小姑娘也没见回来。 乔麦经过盛钦身边时，盛钦叫住她。 “你后桌人呢？” 乔麦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阮西。 于是回答：“阮西请假回家了。” 请假了？ 盛钦眼睫一垂。 该不会是过于害羞，都不敢来上课了吧？ 盛钦默默给阮西身上的标签又加了一个—— 容易害羞。 被贴了标签的阮西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她刚吃了止疼药正躺在出租屋的床上躺尸。 疼痛让她早就忘了体育课上的尴尬。 她看了眼自己受伤的右手。 又用热水袋贴上自己的小腹。 觉得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呐。 14、偏科 阮西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无聊。 肚子还疼着。 反正无事，索性拿起手机想着玩两把转移一下注意力。 因为不是周末，她就没有刻意去找搭档了。 自己点了随机匹配，和陌生人先玩了一局。 好在老天爷没有再给她雪上加霜，这次匹配的陌生人不坑，开局险胜一把。 等她准备再来一局时，发现搭档居然也上线了。 她刚准备问问他要不要来一局，对方先发了消息过来。 【年一：在？】 【cc：在。】 【年一：打一把？】 【cc：好。】 两人一向是很有默契的。 会根据对方选的英雄来挑选自己的英雄。 一般来说，他俩都是打配合，今天也不例外。 两人手感好的时候，基本上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不知道是因为打游戏分散了注意力，还是吃下去的止疼药逐渐生效，阮西两三局游戏打下来，就没太注意肚子疼了。 打完五局后，两人又默契地都停了手。 阮西知道，搭档这也是要下线了。 她看了眼时间，想着肚子既然不怎么疼了，那就起来练会儿琴。 搭档的消息这时候发了过来。 【年一：今天怎么上线了？】 【cc：出了点意外，临时有了些时间。】 【年一：周末还上吗？】 阮西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回了过去， 【cc：应该能上。】 不知道为什么，阮西觉得搭档是还有什么话想同自己说。 于是她主动问：【你还有事？】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搭档就回了过来。 【年一：你是女生，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cc：问吧。】 阮西便看着和搭档的对话框里，对方一直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不由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问题让搭档连问出口都这么踌躇。 过了一会儿，对方的消息才传了过来。 只见他问—— 【年一：你们女生，是不是都特别容易害羞？】 阮西愣了下，认识搭档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谈及跟异性相关的问题。 在阮西看来，自己这些游戏里认识的“兄弟姐妹”，个个都是寡王的命。 不是钢铁直男就是钢铁直女。 她的这个搭档钢铁指数在她心里绝对是排第一。 毕竟，他不仅曾经误以为她是男生，还在知道她是女生后，张口闭口继续叫她“哥们儿”。 那些游戏帖子里的浪漫乌龙之类的，在他身上统统不可能发生。 也正是以为这样，她才觉得跟他们一起玩游戏很自在。 阮西想了想，认真回答：【这个也要分人吧。】 像她就的确很容易害羞。 但是像乔麦那样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就很少害羞。 【年一：会因为害羞而不敢见人吗？】 阮西眨巴了两下眼睛，思考了一下才回答。 【cc：那应该也不会吧。】 【cc：害羞一般是当时的情绪，等这股情绪过去了就好了。】 因为害羞而不敢见人，那得是多大的事呀？ 【年一：那就好。】 阮西总觉得对方似乎是卸下了什么负担。 还没等她回复，消息又发了过来。 【年一：如果你新认识了一个成绩好长得帅的男生，你会主动加他微信吗？】 【cc：不会。】 对于新认识的男生，阮西可能连话都不敢说，更别说主动加对方的联系方式了。 【年一：所以不加是很正常的事？】 【cc：嗯。】 对方好一会儿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西看了眼时间，觉得不能再浪费下去。 【cc：我得去学习了，回见。】 【年一：等等！】 【年一：最后一个问题。】 【年一：如果对方主动加你的话，你会愿意吗？】 【cc：会。】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不是新认识的人么。 对面搭档又没了声儿。 这回阮西是不打算再等他的消息了，直接退出后将手机放在一旁，然后坐到了钢琴前。 右手的伤这会儿已经几乎不疼了。 阮西先试着弹了首温和的曲目，见右手的确没问题，这才开始了正式的练琴。 她居住的这栋楼大约是住了好几个艺考生。 每天晚上十点之前，除了她的琴声外，还能听到琵琶、小提琴一类的声音。 有时候大家同一时间段练习，就像是在楼内奏交响乐。 这里居住的人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 他们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氛围，倒是没有人提出过意见。 这才让阮西能够放心地弹琴。 阮西心想，租住在这里，或许是一件好事。 — 次日上课，第一节就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走进来时，不知道是谁带头，发出了欢呼声。 接着就有人鼓起掌来。 长发飘飘的英语老师姓廖。 廖老师冲着起哄的几个男生有些哭笑不得地瞪了一眼。 随后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安静下来。 她手里捧着一摞试卷，这会儿被她放在了讲桌上。 这是阮西第一次见到自己班的英语老师。 据说第一天考试结束后，廖老师拿了他们班试卷回家批阅，结果突然病倒了，进了医院。 之后上课都是由别班的英语老师代课的。 但由于试卷一直在廖老师家里，所以阮西班上的英语成绩也一直没下来。 今天见到廖老师和她手里那摞试卷，大家就都知道，英语成绩出来了。 廖老师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是做事却很麻利。 她的试卷是按组别收着的，这会儿一组一组发的很快。 见同学们都将试卷拿到手中，她开口说道： “这次大家开学摸底考试考的出乎我的意料，咱们班的平均分排在年级第二，就比第一的2班稍微差了点。” 说到这儿，廖老师脸上笑意加深。 同学们也有些惊讶。 乔麦更是小声嘀咕了句：“这次超常发挥呀，平时咱们班英语最多拿个年级第四。” 高二（1班）的人一向是数理化这几门科目比较厉害。 英语相对来说是拖后腿的。 阮西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也露出了满意的笑。 她这次英语发挥不错，拿了一百四十五分。 英语是她的强项，但也不是次次能上一百四的。 这时廖老师说道：“咱们班这次有两位同学上了一百四十五分！隔壁2班都只有孙科同学一个人上了一百四十分。这次试卷有一定难度，但是你们的表现让老师很满意！” 班上同学听得有些激动起来。 有人忍不住问：“两个上了一百四十五？！哪两个啊？” 这时有其他人接了句：“肯定有盛哥。” 不少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有盛钦并不奇怪。 他一向都是门门拔尖的。 但另外一个人是谁，他们就有些拿不准了。 要知道隔壁班的孙科也是个学霸，还是个英语厉害的学霸，他的英语成绩大家早就知道了，是142分。 而他们班居然还有一个人，比孙科成绩都高。 同学们的目光在班上几个经常拿前五名的同学身上扫过。 但是那些人也在看别人。 廖老师这时开口：“咱们班两个同学，一个是盛钦，一个是阮西！大家要多多向他们学习！” 话音刚落，又有人脱口而出问： “阮西是谁？” 乔麦反应很快，她立马转身看向身后的阮西。 惊喜说道：“阮西，你好厉害啊！” 她还记得上周五的时候，阮西还因为数学只考了69分急得眼睛都红了的场景。 没想到，人家转过头来英语居然碾压了他们。 因为乔麦的一句话，其他人也都精准找到了目标人物。 不少人这才认真打量起阮西来。 这个新同学从转学过来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到了这一刻，却因为英语成绩让她仿佛金光加身。 “真没看出来，她英语这么厉害。” “我才发现，她长得其实也挺好看的。” “之前都没注意过她。” “有点想跟她请教一下怎么学英语了。” …… 周围有同学们小声说话的声音。 阮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不太习惯被这么多人瞩目。 廖老师一向推崇开放的教学态度，这会儿并不拘束同学们瞻仰高分。 “阮同学，你具体是多少分啊？” 坐在阮西左手边的女同学没忍住问了句。 阮西连忙回答：“就是145分。” 又有人看向盛钦：“盛哥，你多少分？” 大家目光朝盛钦看去。 却见盛钦正一只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前面的阮西。 听到同学问自己，盛钦慢悠悠说：“一百四十五。”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气。 妈诶，新同学居然和盛钦分数一样！ 那岂不是英语单科并列第一？ 阮西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和盛钦分数一样。 她还以为盛钦怎么着也比她会高上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就有些慌。 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椅脚被人踢了一下。 随后，盛钦的声音懒洋洋传过来： “新同学，偏科王啊。” 还没等阮西说什么，又听到盛钦慢悠悠说： “教教我呗。” 15、打赌 “诶，你们看，她就是1班的那个偏科王。” “就是她呀？真看不出来，这么厉害呢。” “是啊，听说盛钦亲口找她请教呢。” “据说她数学奇差无比，没想到英语这么厉害。” “我听说语文她也考得不错，就是不知道别的科目怎么样……” 箴明中学的厕所在走廊的尽头。 阮西下课经过其他班级门口，有不少人看到她小声议论着。 自从上次盛钦一句玩笑的“偏科王”出口，她这外号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 现在整个高二年级不少人都知道了她。 这令一向低调的阮西有些手足无措。 听到别人小声议论自己，也只能低着头快步走过，假装没有听到。 那天盛钦调侃开口，班级里是一阵哄堂大笑。 就连廖老师也只是觉得盛钦爱开玩笑，还号召其他同学也多向阮西学习。 却是让阮西一瞬间就挣足了存在感。 原本班级里没什么人关注她，现在还真有不少人会问她英语题。 有时候在学校其他地方遇见，还会有爱玩闹的同学叫她一声“偏科王”。 不过同样的，也因为这件事，阮西倒是很快就融入了这个新集体。 班上的同学不再只是把她当成转学生看待，而是觉得她是真正的同班同学了。 自己班一下出了两个英语年级最高分，其他人出去和别人提起的时候，也有些与有荣焉的味道。 阮西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倒是乔麦对这件事津津乐道，觉得阮西真是长脸了。 此刻，乔麦挽着阮西的手臂，小声说道：“真不愧是盛钦，他一句话就让你出名了。” 阮西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乔麦继续说着：“现在不光班里的人都记住你了，别的班不少人也知道你了，搞得我都有一种错觉，好像你不是转学生，而是一直都在咱们学校。” 阮西听到这话，眼角有了点点笑意。 这件事说起来，盛钦还真算得上是帮了大忙。不然靠她自己，想要融入新的集体还不知道得花多长的时间。 等从厕所回来，乔麦见走廊上还有不少人偷偷打量阮西。 又忍不住继续这个话题。 她凑到阮西耳边，有些好奇：“我怎么感觉，盛钦那天是故意那么说的？说真的，跟盛钦做了这么久同学，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跟女同学主动开玩笑呢。我总觉得，他是想帮你。” “帮我？”阮西忍不住小声回了一句。 乔麦点头：“对啊，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你们之前真的不认识吗？或者，你之前是不是无意中帮过盛钦什么忙啊？” 阮西摇头，表示真没有。 “那还真是奇怪了。”乔麦嘀咕了一句，“我怎么感觉，盛钦对你就是不一样呢。” 阮西却觉得乔麦是想多了。 她说道：“我觉得他只是觉得有人跟他考相同的分数，所以才调侃两句。” 乔麦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吧。毕竟盛钦很少棋逢对手，他从高一开始，一直门门都是年级第一。廖老师都说了，如果不是你英语作文粗心写错了一个单词，你都能比盛钦高一分。” 正因为有廖老师这句话，所以班上的同学对阮西这个偏科王更加注意了。 这可是差点就能赢过盛钦的女生！ “你再努努力，期中考试的时候，没准你英语就能碾压盛钦了。”乔麦用肩膀撞了撞阮西，开玩笑似的说了句。 “想碾压我？” 盛钦的声音冷不丁从旁边响起，吓得两人一激灵。 阮西这才注意到，盛钦居然就站在走廊的柱子后。 两人被吓得都忘了往前走，就这么愣在原地。 盛钦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弯腰倾身。 离得阮西有些近。 阮西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盛钦一把拽住了手腕。 乔麦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开口：“那个……班长，阮西没那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盛钦轻飘飘斜了她一眼，乔麦立即不敢继续说了。 走廊上已经有其他班级的人频频往这里张望。 阮西心里焦急，嘴上说道：“盛、盛同学，你、你误会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因为紧张结巴。 “你、你成绩那么好，怎么、可能碾压你呢……” 可惜，阮西还是磕巴了两下。 盛钦就这么紧盯着她，让她很难不紧张。 盛钦的眼睛很漂亮，羽睫浓密，却不是翘的，到了尾部甚至微微向下，给他更加增添了英气。 他冷着脸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害怕。 他似笑非笑看人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瘆得慌。 但是这会儿，盛钦的神态让人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阮同学，你太谦虚了。”盛钦说着话，眼睛却忍不住看了好几眼阮西鼻尖上的红痣。 他没忍住又凑前了些。 阮西这回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盛钦的手原本也没用力，阮西这一退，当即手腕就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盛钦眉头微敛：“你躲什么？” 阮西感受到周遭的目光，她眼眸微垂，小声说道：“你、你说话，离得、离得太近了。” 盛钦没忍住嗤笑一声。 “你说话声音那么小，我不离得近一点，怎么听得清？” 阮西手揪着衣袖，忍不住看旁边的乔麦。 乔麦看了看阮西，又看了看盛钦，一时间有些不敢凑上去。 盛钦态度倒是大大方方的。 他轻笑一声：“既然阮同学这么有雄心壮志，不如我们打个赌。” 阮西看着盛钦，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就听盛钦继续说：“期中考试，你要是英语继续和我平分或者分数比我高，我就给你补数学。” 阮西一时间有些懵。 她、她也没想过让盛钦给她补课呀？ 一旁乔麦却面露欣喜。 她忍不住凑过去，对阮西说道：“卧槽，盛钦亲口说给你补课诶！这可是小灶大师课！别人想求他补课都求不到。” 阮西却有些犹豫。 她下意识觉得这太扎眼了，而且盛钦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 这时，就听盛钦悠悠然补了句：“如果我给你补课，我可以保证你期末的时候，数学最少能上一百分。” 一百分！ 阮西这下眼睛也瞪大了。 她自从上高中开始，数学基本上就是在六七十分打转，一百分对她来说可是大高分！ 这很难不心动。 英语是她的强项，如果她够努力，下次考试没准真不会比这次差…… 乔麦在一旁看得干着急，连忙用手在阮西后腰戳她。 示意她赶紧答应。 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想到自己数学那稀烂的成绩。 阮西咬咬牙，应下：“好，我跟你赌。” 这话甚至都没磕巴一下。 见小姑娘一脸认真，甚至有点视死如归的模样，盛钦有些想笑。 又有些说不出的心痒痒。 他觉得自己这情绪有些奇怪，但也说不出上来哪里奇怪。 最后，他只淡淡说：“一言为定。” 等到了放学的时候，路鸣也已经知道了盛钦和阮西打赌的消息。 他推着车走在盛钦身旁，问他：“盛哥，你真跟女神打赌了？” 盛钦“嗯”了声。 路鸣忍不住在心里给盛钦竖了大拇指。 他觉得盛哥这招，高，实在是高！ 为了给女神名正言顺的补课，居然故意用打赌这种招数。 盛钦见路鸣没说话，脚步一顿。 他突然想起来，阮西是路鸣的小女神。 一时间，他心里有些烦躁，又有些不安。 其实今天这个赌，他也的确是一时冲动。 他扭头看向路鸣，问他：“我跟你女神打赌，你怎么想？” 路鸣毫不犹豫回答：“好事呀！” “真的？”盛钦半信半疑，“我如果到时候真要给她补课，你怎么想？” “大好事啊！”路鸣激动说着，甚至出主意，“其实盛哥，我觉得你都根本不用打赌，直接补课就完事儿了！你能给女神补课，多好啊！” 他也想跟自己女神天天在一块儿补课呢！ 盛钦见路鸣一脸喜气，确定他是真不介意。 难道，其实好兄弟想让自己帮他女神提升成绩？ 16、微信 路鸣想到自己女神，眼睛都亮了不少。 盛钦看了忍不住说：“你对你女神还真挺上心。” “那是，那可是我女神。”路鸣小模样还挺骄傲，说完还来劝盛钦，“阿钦，我觉得你也得对女神上点心。” 路鸣长了一张乖乖仔的脸，但平时说话却喜欢“江湖气”。 所以才总是对着盛钦“盛哥盛哥”地叫。 叫他“阿钦”的时候很少，一般这么称呼的时候，就是想跟他认认真真说话。 盛钦听得额角一跳。 不是吧？好兄弟还要求自己对他女神上心？ 这是想让全世界都将他女神捧在手心里？ 盛钦斜了他一眼：“我上什么心？” “抓紧一切机会对女神好呀。”路鸣立即回答。 路鸣在心里感叹，好兄弟脑袋这么聪明，但却不开窍。 这还用问。 盛钦眼神古怪地看了路鸣一眼。 他觉得路鸣这家伙脑回路是越来越清奇了。 “你让我对她好，图什么呀？”盛钦没忍住问。 路鸣一头雾水：“不图什么呀。” 盛钦脱口而出：“你就不怕……”她喜欢上我啊？ 后面那句却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路鸣却难得见盛钦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些稀奇。 他用手轻拍了一下盛钦的胳膊：“说呀。” 盛钦瞥了一眼，干脆道：“要是你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了，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吧……”路鸣挠了挠脑袋，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如果她是真的喜欢那个人，我就祝福她呗。” “真的？”盛钦微微瞪大了些眼睛。 路鸣点头：“真的。我也不能强迫她喜欢我呀，只要她好就行。” 盛钦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 他有些很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路鸣。 没想到路鸣这家伙，居然是这么舔狗！ 为爱还挺有奉献精神…… “诶，盛哥，那是不是阮同学？”路鸣目光一扫，一眼就发现了正在张氏牛肉面馆里背对着店门口坐着的阮西。 盛钦定睛看了一下，才确定这背影是他的前桌。 盛钦在他俩身上来回看了眼，忍不住说：“你小子眼睛挺尖。” 就一个背影，一眼就认出来了。 路鸣嘿嘿笑了一声。 他心想，这还不都是为了我兄弟的幸福？ 他拉了盛钦一把：“走啊，我们也去吃牛肉面。” 张氏牛肉面馆开在学校附近，店面不大，生意很不错。 阮西到的时候就只有门口靠墙的一张小桌子没坐人了。 她点了份牛肉面，就安安静静等着。 结果牛肉面还没上，身旁一道阴影落下。 阮西抬眼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 居然是盛钦。 “阮同学，好巧啊。” 路鸣的声音插进来，然后也一屁股坐下。 阮西这才注意到盛钦身边还跟着路鸣。 “真、真巧。”阮西挤出一抹微笑，手在桌子底下绞成一团。 路鸣一向是个自来熟：“你也喜欢吃这家的面啊？我跟你说，这家绝对是咱们学校附近最好吃的面馆。就连盛哥这种嘴挑的都喜欢吃……” 盛钦瞪了路鸣一眼，路鸣连忙终止了这个话题。 盛钦则掀了掀眼皮看向阮西。 他背往后一靠，双手环抱在胸前。 长腿一伸，踢到了阮西的脚。 阮西的脚立马往回缩，给盛钦腾位置。 盛钦眯了下眼，问她：“你之前说的还算数么？” “什么？”阮西被他这没头没尾的突然提问弄得有些晕。 盛钦撇了下嘴，看着有些不耐烦。 他又说：“你上次不是说要感谢我们，请我们吃饭吗？” 阮西想起来书店的事儿。 她连连点头：“算数的。那我……那我请你们吃面吧？” “行啊。”盛钦这语气里还拖着长音，“那你去点。” 这是要阮西去前台给他点单的意思。 阮西秒懂。 她立马站起身就往柜台走，刚走两步又返回来：“你、你们要吃什么？” “牛肉面。”盛钦一点也不客气。 反倒路鸣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牛肉面。” 说着，路鸣就要起身：“不然还是我去吧。” 盛钦腿一伸，就踢了路鸣一脚。 路鸣看向盛钦，接收到了他不让自己动的示意。 而就这会儿时间，阮西已经转身往柜台去点单了。 路鸣百思不得其解：“盛哥，你干嘛呀？你跟女神吃饭，干嘛欺负人家？” “我这算欺负她？”盛钦自己也是一愣。 路鸣：“这还不算欺负呀？又让人家请客，又让人家跑腿。人家好歹是女孩子。” 盛钦就沉默下来。 反倒是路鸣凑过去压低声音问：“盛哥，你以前也不欺负女孩子的。难道这是你引起女神注意的特别方式？” 盛钦抿了抿唇，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其实盛钦自己心里也有些困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到阮西，就想逗她一下。 心里倒没有真的想欺负人。 只是见她看到自己就跟小猫看到狼似的，每次都要慌张一下，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就没忍住…… 阮西很快就返回来。 不一会儿，她的牛肉面就先上了。 阮西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先动筷子。 好在，另外两碗面也上得很快，前后只差了一两分钟。 盛钦和路鸣两个男生大口大口吃面。 几口下肚，面条就不见了大半。 盛钦一抬头，就见对面坐着的小姑娘张着小嘴不急不慢地细嚼慢咽。 一碗面跟刚端上来时也没什么差别。 他在心里咂舌，觉得阮西家里能把她养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但他却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盛钦余光看到隔壁桌有人一边吃面一边刷手机。 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路鸣手机上看到的帖子。 接着就起来阮西到现在都没有加过他微信好友。 盛钦拧了拧眉，手往兜里一伸。 然后又抽出来把手机往桌上一拍。 动作不重，但是莫名有种找茬的气质。 阮西目光一瞟，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黑色手机。 接着，她就发现盛钦正盯着自己。 面到了嘴边她却有些吃不下去了。 她先开口：“怎、怎么了？” 盛钦面无表情：“加微信。” 阮西一怔。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旁路鸣倒是反应过来了，他“啊”了声，不可思议说道：“盛哥，你一直连微信都没加上啊？” 盛钦瞥了他一眼，心想你这是什么眼神，之前人家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见阮西没动，盛钦就更不爽了。 他挑眉：“你不乐意？” “不、不是。”阮西赶紧摇头否认，“我没带手机。” 这下换盛钦愣住。 不光是盛钦，路鸣也愣住了。 路鸣又是“啊”了一声：“你居然能做到不带手机？！”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物种，两人都对着阮西一阵打量。 阮西被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实说道：“学校不是不让带手机么？” 盛钦嘴角都忍不住抽了一下。 阮西一看就是个乖巧听话的，但他没想到她能老实成这样。 他忍不住说：“你就不会偷偷带？” 一旁路鸣也说：“对啊，大家都偷偷带。其实老师也不会查那么严，只要不当着老师的面明目张胆的玩手机就行。” 阮西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是没想到。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还是不了，违反校规不好。” “那你加不加？”盛钦面无表情问阮西。 路鸣连忙冲着阮西使眼色。 阮西脑子这时候转得快起来，她只犹豫了一下，就说：“我回去以后加你，行吗？” 盛钦：“怎么加？” 这个问题问得阮西又是一愣。 她刚才其实压根就没仔细想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不想得罪盛钦。 盛钦一看就明白过来。 他都有些气笑了。 随即起身往外走。 路鸣赶紧问：“盛哥，你去哪？” “买水！” 趁着盛钦去隔壁便利店买水，路鸣赶紧说道：“你加了班级群吧？你到时候就直接去班级群里把盛哥加上。” 阮西点了点头，班级群她的确是加了，是老曾拉她进群的。 只是进群后，她很少看群消息，更没有在群里发过言。 不过她知道，每个进群的人都得将群昵称改成自己的名字。 路鸣见阮西上道，又说：“那咱们也加一个吧，你把你微信号告诉我。” 阮西报了自己微信号，路鸣当即就在微信里添加了。 还不忘嘱咐：“回去记得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啊。” 正说着，盛钦又返了回来。 他手里拿了三瓶饮料，闷不吭声往桌上一放。 路鸣熟门熟路地拿了一瓶，见阮西不好意思，又给阮西拿了瓶。 白桃味的0糖乌龙茶，一看就是给女孩子喝的。 路鸣在心里笑盛钦面对女神扭捏。 但又觉得他们盛哥有时候也还挺心细的。 盛钦扒拉了几口，面就被他吃了个底朝天。 路鸣速度跟他差不多。 等吃完，将嘴一擦，路鸣就想先跑路。 但盛钦动作比他更快。 直接起身将书包往身上一挂，踢了他一脚：“走了。” 没看阮西一眼。 人一走，阮西自在了许多。 她觉得大佬的脾气实在是太难琢磨了，阴晴不定的。 好在，他不是坏人。 “老板，买单。” 阮西吃完后去柜台结账。 这家店是先吃后付，吃完了再买单。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你不用买了，刚才给你一起的那个男同学买过了。” “谁？”阮西下意识问了句。 老板娘笑：“就那个坐你对面，高高瘦瘦的大帅哥。” 阮西反应过来。 盛钦居然把单买了。 不是说好，她请客的么？ 阮西心情有些杂糅。 她更看不懂盛钦这个人了。 刚一进出租房的门，她就接到了吴丽芳的电话。 电话里，吴丽芳再三叮嘱让她好好练琴。 阮西不敢敷衍，放下书包就老老实实练琴去了。 等练完了琴，又拿出作业认真写完。 等到躺在床上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她这才想起来加微信的事。 等打开微信，果然看到了路鸣的好友申请。 阮西先点了通过，然后又赶紧去了班级群里，找到盛钦。 她看着盛钦的头像好一会儿。 然后才点了申请加好友。 盛钦此刻闭着眼躺在床上。 他今晚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眼微信了。 一直都没消息。 这让他一晚上都沉着脸。 家里的菲佣不敢惹他，见着他都恨不得绕道走。 这时，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 盛钦忽地睁开双眼，伸手将手机捞了过来。 他点开来看，就见到了一条新的好友验证消息—— 【盛同学你好，我是阮西。】 盛钦眼角微动。 随即却又将手机甩到一边。 重新闭上眼睛不到一分钟，他又睁开来。 盛钦将手机拿回来。 然后咬着牙点了“通过好友申请”。 17、生病 盛钦盯着手机。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整整三十分钟过去了。 对面微信却毫无动静。 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发过来。 敢情对方还真只是单纯地完成了加好友这个大动作。 其他的一概没有。 盛钦的脸不由沉了下去。 他冷哼了一声，将手机甩到了床边。 被子直接拉到脖子下，闭上眼就睡。 临到快睡着时，盛钦迷迷糊糊还咬了咬后槽牙。 新同学。 呵。 很好。 另一头，阮西申请加好友后就将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倦意袭来，她头一挨枕头就美美进入梦乡。 等到次日上学时，迟到铃响了三遍，也没见盛钦的影子。 老曾已经站在了讲台上，正在和同学们说话。 “给大家发个通知啊，今年校运会提前了，十月中旬就办。最迟这周五就得把名单交上去，这事儿就交给体育委员跟班长来负责。” 老曾说完，体育委员赵磊应了声。 阮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只见她后桌座位上还是空空如也。 盛钦居然还没到。 阮西忍不住心里犯嘀咕，盛钦虽然平时都爱踩点，但踩的也都是迟到铃的点。 今天都快上课了，他居然还没来。 难道请假了？ 还没想完，就听到老曾“诶”了声：“盛钦人呢？！” 同学们都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老曾眉头一皱：“小兔崽子又给我迟到，越来越没组织纪律……” “老曾。” 盛钦懒洋洋地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睡眼惺忪地进门。 “骂人不好，你得起表率作用。” 一边说着，盛钦还一边不急不慢地在椅子上坐下。 刚一坐下，他整个人就趴在课桌上，一副要继续睡的样子。 老曾气得冲他脑门上扔粉笔头。 盛钦头都没抬，粉笔头刚到跟前就被他伸手挡住了。 他啧了声：“你这招太老了，换点新招啊老曾。” 声音里还带着点鼻音。 老曾觉出些不对劲来。 “盛钦，你是不是感冒了？” 他三两步走到了盛钦跟前，伸手要去摸盛钦的额头。 还没碰到，就被盛钦伸手挡了。 他闷声说道：“没病，没睡好，你让我睡一节课我保管好。” 语气吊儿郎当的，听得老曾头大。 他一巴掌拍在盛钦脑袋上：“少给我来这套，给我好好听课！” 阮西原本还偷偷往后看，见到这阵仗赶紧将脑袋转回去，背挺得笔直。 但盛钦压根不疼。 他早就熟悉了老曾的套路，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下手根本就不重，有分寸得很。 上课铃声响起，第一节课的老师都到了教室外。 老曾看了眼任课老师，又低头问了句：“真没事？” “没事。”盛钦摆了下手，“放心吧，死不了。” “臭小子。” 老曾气得额角抽了下。 但任课老师已经进门了，正往后头张望，老曾冲他打了个招呼，还是出去了。 只是走到门外，没忍住回头又看了眼盛钦。 见盛钦跟没骨头似的歪坐着，但好歹还是坐起来了，这才放心走了。 一节课听得盛钦脑袋昏昏沉沉。 他倒是没瞎说，昨晚上确实是没睡好。 晚上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给他气得将被子掀开不说，还胡乱踢成了一团。 半夜又觉得冷，迷迷糊糊将被子扯过来。 刚睡着没多久，又做梦，周而复始。 等到他早上醒来，鼻子就有些堵了，脑袋也觉得有点沉。 而且还睡过头了。 看了眼手机，见微信毫无动静，心里更不爽了。 司机开车送他来的时候，他坐在车上晕乎乎地还小睡了会儿。 等到学校时，已经迟到了。 只是他冷着脸进学校，站在门口抓迟到的纪委部的同学根本不敢拦他。 等到第二节课下课，同学们去操场做课间操，盛钦直接没去。 他趴在桌上睡觉。 箴明中学和别的学校不同，它第二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长达三十分钟。 其中有十五分钟是用来做课间操，还有十五分钟则是给大家自由进行体育活动。 男生们一般会利用这十五分钟打球踢球。 女生们大多会用这十五分钟买零食，或散步或聚在一起聊天。 总之回教室的寥寥无几。 阮西跟着乔麦还有另外两个女同学一起去了小卖部。 她只买了瓶能量饮料，拿着便要回教室。 乔麦拉住她：“真不跟我们去看他们打球？” “不了，我想回去做题。”阮西谢绝。 乔麦惊叹：“你真是我见过最努力学习的人了。你去吧，我不耽误你。” 说完，乔麦和另外两个女同学边吃边往篮球场走。 阮西则脚步匆匆去往教室。 一进教室门，就见盛钦还在趴着。 不知道是不是有风吹得发冷，他肩膀缩了下。 阮西想了想，伸手将后门关上。 她刚一动，盛钦就听到响动睁开了眼。 眼里有被吵醒的戾气。 头一抬，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就对上了阮西那张白净乖软的脸。 “你关门干嘛？”盛钦话锋一转，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阮西吞了吞口水：“我、我是看吹、吹风。” 说完，她也没多解释，只是将手里的饮料放在了盛钦桌上。 盛钦瞥了眼。 这是什么意思？ 他挑眉看向阮西，等她解释。 阮西磕巴着说：“我、我看你一直没喝水……你好像、不太舒服。” 她看盛钦一直有气无力，蔫搭搭的，觉得他应该是生病了。 想着他帮过自己，所以才买瓶补充能量的饮料给他。 她见他也买过几回，觉得他应该是喜欢喝的。 盛钦看了眼饮料，又看了眼阮西。 没好气嘀咕：“加微信半个字都没有，这会儿倒是知道献殷勤了。” 他声音低沉，阮西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多看了他两眼。 这一看，她就看出不对劲来。 盛钦冷白的皮肤此刻两颊都泛着红，嘴唇似乎还有些泛白。 阮西在座位上坐下，还是没忍住问：“盛同学，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盛钦把话撅了回去。 这回阮西听得清楚。 更加听出他的鼻音加重了。 盛钦见她打量自己，被她看得心里莫名有些燥。 刚想说“别多管闲事”，就见阮西突然凑近了些。 她伸出手，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动作很快，盛钦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就已经收了回去。 阮西表情认真：“盛同学，你、你好像发烧了。” 说完，她又补充道：“不然……不然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盛钦突然想起上次他要送阮西去医务室的事。 #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 盛钦只觉得耳后根都开始发烫起来。 他想也没想拒绝：“不去。” 只是脑袋一动，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整个人也往桌子上栽。 “盛同学！”阮西吓了一跳，几乎是同时就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一把扶住盛钦的手臂：“走，我们去医务室。” 盛钦抬眼，就和阮西的目光对上。 她眼中有担忧，显得整个人更加楚楚可怜。 鼻尖那颗红棕色的痣，也更加显眼。 就像是羽毛在盛钦心尖儿上挠。 盛钦被挠得坐立难安。 阮西却是用力将他拖起来，好像他已经没力气走路了似的。 盛钦看了她一眼，没吭声，自己站了起来。 他往教室外走：“走啊。” 阮西见他自己能走，便下意识要收回手。 刚一动，就见盛钦往旁边一歪，靠在门框上。 他斜眼看她，语气生硬：“这就是你送我去医务室的态度？” 阮西二话不说，赶紧重新扶好他。 她觉得盛钦大概是真的烧傻了，都不像他了。 原来大佬生病，也会这么柔弱。 路鸣知道盛钦病了在医务室挂水时，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了。 他蹬蹬地拎着饭菜跑去医务室。 一进门，就见他盛哥半躺在病床上，一只手还玩着手机。 “盛哥，我给你带了饭，专门从外头买的！” 路鸣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袋子往病床上一放。 “看，火腿三明治，牛奶，寿司，鸡腿饭……随便选！” 为了快捷，他是去学校外面的便利店买的。 盛钦瞥了眼，没动。 嘴上说：“不用，我有人送饭。” “谁啊？”路鸣好奇。 刚问完，阮西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手里拎着饭菜，一看就是从食堂炒菜区打包的。 路鸣看了眼盛钦，又看了眼阮西。 忍不住低声嘀咕：“还是盛哥厉害啊。” “嘀咕什么呢？”盛钦一边说着路鸣，一边眼神示意阮西过来。 阮西没想到路鸣也在，她有些不好意思：“路同学，我不知道你在，没买你的份……” 路鸣摆手：“没事儿，我不重要。” 路鸣默默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又拎回手里，决定开溜。 他可不要留在这里当电灯泡。 只是走之前，他想起件事儿。 “盛哥，你能不能跟你搭档说说，周末你俩来跟我们打几局？”路鸣坐在床边，有些愤愤然，“高俊那孙子，天天在班上炫耀自己多厉害，还笑我垃圾！我跟他约好了，咱们各自找人，看踏马谁赢！” 盛钦却一副懒得掺和的模样：“无聊，她不一定有空。” 路鸣露出谄媚的笑：“你就问问她嘛。要是你俩联手，绝对能把高俊那孙子打趴下！” 阮西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也听明白了。 路鸣这是在班上被人挤兑了，谁也不服谁，一时冲动之下跟那个叫高俊的发出了挑战。 但是等对方应下了，路鸣才想起来自己身边厉害的人就盛钦一个。 极度缺人手，所以才想要盛钦叫一个人来帮忙。 听起来，那人还是盛钦的搭档。 玩的游戏是她熟悉的那个。 想到路鸣在书店那次也帮了自己。 阮西在旁边弱弱开口：“那个……你要是缺人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光是路鸣，盛钦也有些意外。 他打量了一下阮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