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男友必不再是卧底!》 1、劫机与hiro 美国,加列福尼亚州。 自从收到了boss的召回命令,小笠原花就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不顾时差连夜爬起来收拾行李,然后被吵醒了美容觉的贝尔摩德按回了床上,第二天直接买了最早的那班飞机拖着行李飞奔去了机场。 “就这么着急去见那个男人吗?”电话里贝尔摩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走得这么毫无留恋,可真是令人难过。” 小笠原花眨了眨眼,把票递给检票员:“可贝尔摩德你昨天知道了之后明明很高兴,梦里还在嘟哝终于可以让我回去祸害大哥了。” “……忘了我教给你的了吗,无论什么话都说出口可是非常不可爱的行为哦。” 小笠原花身体一震,宛如正在听课的好学生一样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偏头夹着手机,掏出随身小本本找到这一条画了个大红圈,又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才把记得满满当当的‘教学笔记’视若珍宝地塞进了怀里。 贝尔摩德给她订的毫无疑问是头等舱,小笠原花不会说英语,金发碧眼的美女空姐在耳边一阵叽里呱啦,她就回给对方一个甜甜的微笑。 美女空姐话音一顿,表情变得更加柔和,离开了一会儿后,给她端上了甜甜的橙汁和小甜点。 小笠原花立刻坐直,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 顺便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贝尔摩德的提议果然有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只要笑就好了! 不枉费她当时被捏着脸摆弄了大半天才让肌肉记住了这个‘必杀笑容’,回去之后一定要第一个给大哥看! ……哦,对了,大哥有了新搭档了。 想到某个将自己丢到国外两年不闻不问的银发身影,小笠原花的表情又垮了下来,闷闷不乐地咬着饼干,盘子里甜食消失的速度却分毫不减。 她求朗姆老大帮她拍了那个叫伏特加的照片——又矮又壮,一看就没她聪明能干,大哥之前总是骂她脑子不好,结果自己的脑子也出毛病了吗? 不过就像贝尔摩德说的,她格拉帕也不是什么被丢了还自己往上贴的呃、廉价女人! 听说最近组织多了几个新的代号成员,她一定能选一瓶比大哥好上一百倍的酒成为她的新搭档! 小笠原花愤怒地咬碎了饼干,掉了一衣领的渣。 美女空姐挂着完美的笑容温柔地帮她一点点擦干净,最后站起身前实在没忍住,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 【没有危险性。】 如此判定后,灰发女孩乖乖地仰着脸一动不动。分辨不出年龄的亚裔面孔和精致的五官让她看上去像是摆在橱窗里的洋娃娃,机舱内部的光线倒映在她浅色的瞳孔中,纯净剔透得宛如一块水晶。 美女空姐捧着微微发红的面颊退后几步,轻手轻脚地帮她拉上了帘子,随即传来她和同事小声的尖叫。 这趟从洛杉矶飞往东京的飞机航行时间约为十二个小时,起飞后不久机舱内部的感应灯就全部熄灭,小笠原花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过于敏锐的听力甚至能让她听见经济舱乘客的呼噜声。 ——还有一两道几不可闻的金属结构碰撞的声音。 小笠原花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抬手按响呼叫铃,给自己加了一份慕斯蛋糕。 然而还没等送餐的空姐退出去,就有几名不速之客掀开了头等舱的布帘,端着枪对满座震惊害怕的乘客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都给我坐好了不许动!” 后方的商务舱也渐渐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又随着一声枪响瞬间变得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眼中都写着惊恐,在枪口的转动下抱紧身体,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响动生怕激怒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 一场普通又平淡的飞行就此终结。 头等舱的乘客不多,劫匪分出一人留在原地看守,一人去驾驶室接应早就扮作机组人员混进来的同伙。 小笠原花听见他们命令机长和塔台联系索要赎金,同时用广播告诉飞机上的所有人,如果赎金没有按时打到规定的账户上就每隔二十分钟杀一名乘客。 终于有人忍受不住地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一颗子弹贴着他的头皮飞过,立马吓得死死嘴巴。 小笠原花默默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过于镇定的模样在乘客中极为显眼。 “喂,你!” 挟持着金发空姐的男人将枪口对准小笠原花晃了晃,脸上十足的恶意表明他就是故意选择了在场唯一一名身形纤细的亚裔女性,他把麻袋扔到灰发女孩的面前命令道:“去把所有人的手机和值钱的东西扔进袋子里。” 他说的是英语,小笠原花一个字都没听懂。 而且她现在已经离开了贝尔摩德,在抵达日本之前,没有收到移交指挥权指令的她就只需要听从boss的命令。 【在没有接收到命令,且没有遭受到具有威胁性的攻击时,保持待机状态。】 小笠原花表情放空,无视了耳边的狗叫。 见她不动,男人脸上瞬间燃起怒火。 他一挥手将金发空姐甩到地上命令她去收缴手机和财物,同时狞笑着将小笠原花从椅子上拽了下来,扼住下颌逼迫她半仰起头,坚硬的枪口抵住了太阳穴,扯着人一路往机舱中部走。 小笠原花用余光瞥了眼男人的手腕,确定自己能在他扣下扳机前的一瞬间前将其扭碎后,安静地垂下眼帘。 隔着一道帘子,商务舱此刻也是一片混乱。 诸伏景光故作害怕地低下头,将自己的脸掩藏在兜帽的阴影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机舱里的四名劫匪。 ——受过专业训练,持枪,身上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武器,目前看来只为图财。 这次组织派他追杀一名卷款潜逃的叛徒,结果一路追踪到了硅谷才将其解决,任务成功的信息被确认后,他就已经成为了组织的代号成员——苏格兰。 直到上飞机前他还在保持警惕,眼看着快要降落东京才稍稍放下了心,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倒霉地遇上了劫机。 金发空姐拿着麻袋瑟瑟发抖地走到他面前,诸伏景光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机和手表扔了进去。 以他现在的身份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劫匪拿到赎金后能相安无事最好…… 砰——! 诸伏景光瞳孔猛缩。 在他座位的斜前方,一名试图藏起金戒指不上交的中年妇女被一枪穿透了胸口。 同时,那个看起来是劫匪头领的男人挟持着一名身形纤细的女性出现在了商务舱的入口处。 ——驾驶室一人,机舱五人,全都肆无忌惮地露着脸。 说明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放人,无论有没有拿到赎金,都没打算让飞机上的人活着落地。 诸伏景光心下焦灼,脑子里飞快寻找着突破口。 不快点的话,下一个死的一定是那个绑匪手中的女孩。 她还那么年轻,不应该在这里结束自己的人生。 诸伏景光忽然感觉椅背被人轻轻踢了两下,他表情一顿,不动声色地向后靠,屏息分辨着后座传来的讯息。 片刻后,他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 机舱内有几名青年男性相互认识,已经达成共识准备出其不意地偷袭制服劫匪,因为自己恰好坐在他们前面且看起来并不瘦弱,所以来询问他要不要一起。 诸伏景光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在他们暗中商讨的时候,时间又悄无声息地走过了一个二十分钟,听见广播里传来的提示声,劫匪头领咧开嘴巴勾起一个血腥味十足的狞笑。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他掐住女孩的下巴用目光肆无忌惮地舔舐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兴奋的双眼无意间对上了那对漂亮的浅色瞳孔。 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惧意。 ——并不是心如死灰的漠然,或者恐惧到极点的茫然,而是彻彻底底的冷漠。 男人忽然心下一寒,警觉地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手指条件反射地立刻搭上板机,正准备扣下去的时候机舱内异变陡生! 几名身材高大的壮年男性从四面八方向站在最中央的四名劫匪扑去,在狭窄的过道中扭打成一片。 首领咬牙谨慎地后退一步,与此同时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瞬间欺身而上! 小笠原花抬头望去,正好瞥见兜帽下那一双澄蓝色的猫眼,幽幽地散发着暗芒。 好,好漂亮! 她顺着那双向她伸来的手向上看,虎口和指侧都有厚茧,虽然穿了宽松的衣服但手臂的肌肉线条明显更加有力……是狙击手? 小笠原花的记性一直不太好,以此为诱因,这才突然想起早上在她临走之前贝尔摩德曾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话。 ‘如果想尝试一下我教给你的东西,可以多多注意身边,会有惊喜哦~’ ! 谢谢你,贝尔摩德!等我回去一定求boss给你加薪! 小笠原花眼睛一亮,激动地闪着光。看在诸伏景光的眼里就是女孩终于看到了获救的希望,眼含泪光,充满祈求地望着他。 他朝她安抚一笑,手下狠戾地一个擒拿卡住首领的喉咙,别开他的枪口准备将女孩从怀里拽出来。 然而……砰! 诸伏景光嘴角的笑容一僵,肩膀在麻木了一瞬之后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捂住伤口敏捷地靠着座椅作为掩体向后看,只见四名劫匪都被制服,但在客舱的最后一排,一名乘客打扮的人带着熟悉的笑容举着枪站了起来。 该死,果然还有同伙。 不过幸好,他们接下来第一个要解决的肯定是自己,那个女孩子暂时安全了。 可当诸伏景光忍着剧痛抬头,眼前的场景却让他的霎时坠入深渊,心底一片冰凉。 许是刚才的直觉作祟,首领在脱困后没有立刻乘胜追击,而是毫不犹豫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女孩的脑袋—— 机舱内响起了今日的第三声枪响。 鲜血顺着炸开的伤口喷涌而出,几滴溅在了女孩白皙的面颊上。 从诸伏景光的视角只能看见她圆钝柔和的侧颜,那根纤细的手臂在那一瞬间展现出来的爆发力让他都险些没看清女孩的动作——干脆利落地夺枪、转身、射击。 在血液喷出的时候那张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无辜,瞳孔中连杀意都没有,只有无机制的冷漠。 另一名隐藏在乘客中的劫匪用英语咒骂了一声,冲着女孩举起枪,被和他的老大一样一枪正中眉心,双眼大睁仰面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机舱内鸦雀无声。 明明是应该欢呼得救的场景,此刻却没有一人敢率先出声,劫后余生的乘客们用不解探究震惊害怕的目光注视着握着枪的女孩,被她动手时散发出的气息吓得宛如惊弓之鸟。 诸伏景光挣扎着从椅子后半坐起身,听到声音的女孩刷地一下转过头,他身形一僵,就见那个刚刚轻描淡写杀了两名劫匪的女孩像是看到了什么宝物一般,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和他在试图营救她时看过来的那个眼神一模一样。 小笠原花用掌心胡乱地擦了擦脸,半湿的血点在面颊上晕开了一道淡红色的长痕。她拿着夺来的枪走到呆愣的诸伏景光面前,将握把塞进了他的手里,满脸期待地蹲在他的面前。 “我厉害吗?” 诸伏景光眼前恍惚了一下,总觉得好像在女孩的背后看见了一条疯狂摇动的尾巴。 2、boyfriend 小笠原花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自己期待的夸奖,她有些不高兴地撅了撅嘴,不过随即反应过来了什么,恍然大悟地用拳头敲了下掌心,手忙脚乱地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本本。 诸伏景光的目光下意识地追了过去,只见封皮上写了几个大字。 《常用英语三百句》 诸伏景光:“……” 因为女孩突然暴起升出的警惕和违和感像是被突然戳爆的气球,一下子瘪了大半,多了点哭笑不得。 “呃、ami……strong?好像不太对啊……” 看着女孩抓耳挠腮地试图用蹩脚的英语同他交流,因为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词脸上还扬起了些孩子气的懊恼,诸伏景光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蓝色的猫眼中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习惯性地将情绪压在心底,在面上挂上那副温和的面具。 “你可以说日语,我能听懂。”他柔声道。 小笠原花顿时又支棱起来了,一把拉住他的手兴奋道:“我还以为你是美国这边的人,原来也是日本人吗……嗯,你怎么了?” 她不解地看着诸伏景光突然僵住的脸。 “是伤口很疼吗?” 说着便要上手去扒他的衣服,指尖刚刚触碰到外套的边沿就被不动声色地拨了回来。 “我没事,不用担心。”诸伏景光抽回手对她礼貌地笑了笑,示意她稍微让开一些,自己慢慢地脱下外套。 下面穿着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他皱着眉将黏在伤口上的布料撕开,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创口,小笠原花默默地蹲在旁边发呆。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们就像是一对不幸遭遇了劫难的情侣在互相舔舐伤口,多了这一层滤镜,让女孩刚才骤然出手连杀两人的行为也变得情有可原了起来,周围的乘客也慢慢放下了恐惧开始主动收拾起混乱的客舱。 小笠原花忽然感觉到有人接近,重新开机一般抬起头。 来人是那个眼熟的金发空姐,她发丝蓬乱,表情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多了些局促,她对着小笠原花感激一笑,将医疗箱放在了她的旁边。 “刚才多亏了你,甜心,当然也要谢谢你英勇的男朋友。我帮你们拿来了飞机上的医疗箱,他应该需要处理下伤口。”英语。 她这段话有点长,小笠原花大部分都没听懂,但怎么说也算是长期在贝尔摩德身边耳濡目染,这次她精准地从中捕捉到了两个认识的单词。 “honey……boyfriend?” 小笠原花嘟哝着重复了一遍,茫然地歪了歪头。 前一个词贝尔摩德开心的时候经常这么叫她,后一个是那些围在贝尔摩德身边,经常给她送礼物,还会附带着给她买很好吃的蛋糕的男人的自称。 他们虽然长得不一样,但都会对她很亲切地笑。 这就是boyfriend、男朋友吗? 当听到她充满求知的询问时,贝尔摩德惊讶地睁大双眼,似乎在说‘你居然会思考这种问题’,然后忍不住笑弯了腰。 ‘格拉帕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呢。’她红唇微勾,‘不过我不建议你去找男人,凭你这发育不全的小脑袋,如果哪天被来历不明的家伙骗着泄露了组织的情报,boss可不会看在你是个小傻子的份上手下留情。’ 小笠原花举手:‘那我找组织里的人不就行了!’ 贝尔摩德提起了点兴趣:‘哦?这么说是已经有人选了吗?’ 小笠原花想了想,‘嗯……琴酒大哥?’ 贝尔摩德被烟呛了一下,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虽然很想看格拉帕去追求琴酒,但最后肯定会惹火上身被迁怒于她,只能遗憾地打击道:‘他不喜欢你这一款,而且那个男人脑子里可没有这些东西。’ 小笠原花又努力地想了半天,才憋出第二个名字:‘……朗姆老大?’ 她说完自己就露出了一个隐隐嫌弃的表情。 贝尔摩德扶着额头叹息一声:‘算了,是我多嘴了。’ 格拉帕根本不认人,组织里被她记住的就那么几个,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小笠原花还在冥思苦想组织里到底还有谁能当她的boyfriend,忽然被贝尔摩德拉了过来像是抱洋娃娃一般抱在怀里,头发也被一下下地抚摸着。她顿时什么也想不出来了,舒服地眯着眼蹭了蹭温热的掌心。 ‘honey为什么想要一个男朋友呢?’贝尔摩德循循引导道。 ‘唔,想要他给我买礼物,买好吃的东西?’ ‘呵呵,那样的可不算是男朋友哦。’ ‘那,会拉着我的手,一起拥抱,在床上并排盖着被子睡觉?’ ‘……你是不是偷看过、算了。’贝尔摩德头疼道:‘回头我帮你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随你自己折腾去吧。’ 回忆结束。 小笠原花明白了,小笠原花恍然大悟! 她高兴地对着空姐点了点头,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指着诸伏景光,大声地重复道:“yes,boyfriend!” 金发空姐一愣,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个,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鼓励地拍了拍小笠原花的头,临走前还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 在小笠原花思考的时候,他已经跟对方客气地解释完了他们并不是那种关系,结果现在反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误会了。 “那个词是男朋友的意思。”他提醒道。 “我知道!”小笠原花骄傲地挺起胸脯,“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会一点英语的。” 诸伏景光无奈,认为她并不明白:“既然如此,那你应该知道这个词并不适合用在这里。” 不适合用在这里,是在说需要回到组织的地盘才可以这么叫吗? 对哦,贝尔摩德也说过不要在外面表露出和她真实的关系。 小笠原花自认接收到了诸伏景光的信号,严肃地点了点头,见他已经快速地消完毒,便十分自觉地打开一卷绷带帮忙缠住伤口。 诸伏景光条件反射地向后躲了一下,对上小笠原花疑惑的目光,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妥协地朝着反方向微微偏过头,避开女孩凑过来的脸。 没人教过小笠原花什么叫消极怠工,所以她无论做什么都会投以全部的精力。哪怕是熟练到闭着眼睛都做好的包扎依旧低着头做得十分认真,呼吸均匀地喷洒在近在咫尺的皮肤上,指腹时不时擦过裸.露的肩膀留下一触即离的温热,缠绕绷带的力道也恰到好处,即不至于松松垮垮又不会压迫到伤处,最后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啦。”小笠原花满意道。 她话音刚落,诸伏景光便像是忍耐许久一般迅速披上外套,长舒一口气,缓缓放松了身体。 这时,客舱广播突然沙沙地响了两下,传来机长难掩激动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在飞行途中遭遇了意料之外的波折,目前所有的歹徒都已在旅客们的帮助下成功制服,作为本次航班的机长我愿向大家表示诚挚的歉意和衷心的感谢,飞机即将在三小时后抵达东京羽田机场,请所有旅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感谢您的配合。” 客舱里顿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广播全程英文,诸伏景光用日语大致翻译了一遍,“……看来驾驶室的那名歹徒也已经被解决了,可以安心了。” 他半靠在座位上,听着耳边的欢呼声,脸上扬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飞机上这场惊险的突发事件总算圆满解决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转过头对着一直紧紧盯着他的脸看的小笠原花轻声暗示道:“你是头等舱的吧,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吗?” 在不需要伪装的时候,他并不是一个说话很直白的人,更何况诸伏景光对这个女孩并没有什么恶感。虽然在他的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同时他自己的身上也有很多没办法向别人解释的东西,所以也只是置之不理,不去探寻。 而且他相信,在最危难的时刻愿意出手救人,有着那样眼神的女孩不会是坏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他这么执着,但这段奇妙的羁绊在下飞机之后就注定要结束了,过多的牵扯反而会害了对方,他必须强硬地拒绝。 “可这个座位也没人,我不能坐在你旁边吗?”小笠原花勾着他的袖子,小声问道。 【贝尔摩德教学笔记第23条:当被男人不坚定地抗拒时,就去尝试一些细小的肢体接触,发挥你的上目线优势,他会心软的】 在飞机起飞的时候,诸伏景光身旁的位置是有人的,但这趟飞机的上座率并不高,他亲眼看着那个本该坐在他身旁的乘客,在看到他身旁的女孩后,心领神会地笑着坐到了其他的空位。 诸伏景光:“……” 他沉默半晌,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叹着气点了点头。 小笠原花:好耶! 客舱内逐渐安静了下来。 后半程的飞行中,经历了一波大风大浪的乘客大都身心俱疲地睡了过去,小笠原花将空姐发的小毯子盖在腿上,睁着眼睛发呆。 诸伏景光本该随时保持警惕,但因为受伤失血,还是在飞机的晃荡中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浅眠。 但每当他要彻底陷入沉睡时,女孩面颊染血的画面就会跳出来,让他维持住一丝清明。 摇晃在朦胧的睡意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手背上慢慢贴上了一道陌生的体温,似乎是怕将他吵醒,便只是维持着这样似有似无的距离,不再近一步。 ——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些外表柔软又脆弱的小动物。明明有着一副锋利的爪子,却愿意放松扎人的皮毛,小心翼翼地用头轻轻顶上饲主的掌心。 沉睡中的黑发男人睫毛轻轻颤了颤,重新归于寂静。 * 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诸伏景光睁眼的时候故意慢了半拍,想让身边的人察觉到了之后及时收回手,却忘了对方并不是什么含蓄的性子,在发现他醒了之后,直接将自己的手指挤进了他的掌心紧紧握住,还开心地对着他笑。 ……这一路感受到的无奈太多了,诸伏景光竟然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下飞机时,空姐看到黏在一起的两人,偷笑着对小笠原花比了个大拇指。 * 虽然绑匪全都是西方面孔,但羽田机场作为航班的落地点,在劫机事件发生后就第一时间被警察重重封锁,后来得知绑匪已经被制服的消息,便解封了一部分机场的区域让其他旅客顺利通行。 诸伏景光把兜帽往下扯了扯遮住自己的脸,神态自然地走下云梯,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几名警察走进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行头。 “你出来啦!我们走吧。” 女孩换了一件黑色的连帽衫将颜色怪异的头发藏进了帽子里,等在洗手间门口冲他招手。 诸伏景光心情复杂。 他本想将人一起甩掉,没想到对方一直紧紧地跟着,躲避警察的身法同样熟练到让人忍不住心生怀疑,联想到女孩在飞机上表现出来的身手…… 诸伏景光心中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假设,不过随即又被他自己否决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再怎么说,这一切在出了机场之后必然也就到此为止了。 诸伏景光还以为同人分开时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当他开口说完,女孩直接爽快地松开了紧拽住他外套的手,上了出租车还不忘挥手大声跟他说再见,留下打了一路腹稿的诸伏景光反倒有些怅然若失的错觉。 在发现自己的想法之后,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再次抬起时,诸伏景光就变成了组织的苏格兰。 他打开手机,翻出短信确认了下集合的地址,在附近的安全屋换了身行头,提了车飞驰而去。 只不过在系安全带的时候,他余光忽然瞥见外套下打着蝴蝶结的白色绷带,属于诸伏景光的想法便被勾着浅浅地漫上来了一瞬—— 他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过……这样就好。 3、搭档 “琴酒大哥,我回来啦!” 听到这个声音,正坐在吧台前喝酒的银发男人脸上霎时多了一层嫌恶。 伏特加好奇地转头往大门方向望去,还没等他看清,一阵疾风呼啸接近,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在他的眼前瞬间放大。 “就是你吗?抢了我位置的家伙。” 刻意压低的声线杀气四溢。 伏特加瞪大了眼睛,浑身汗毛耸立,身体宛如冻结在了那双玻璃般冰冷透明的瞳孔中,一动也不敢动。 琴酒吐了口烟,充满警告地磕了磕酒杯的杯口,“别太放肆了,格拉帕。” 他的话一出口,小笠原花立刻站直了身体,但眼睛还不依不饶地瞪着伏特加,朝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伏特加震动的心脏慢慢平息了下来,他尴尬地笑了笑,默默退到了吧台后。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虽然一直从周围人的口中听说,但这还是伏特加第一次见到格拉帕本人。 光看脸,格拉帕和他听到的‘凶残、神经质、喜怒无常’的评价几乎完全联系不起来,生动形象地诠释了组织内不要以貌取人的默认规则。 早在对方还没从美国回来之前,格拉帕被boss召回的消息传开后,伏特加就接连收到同事们的‘亲切慰问’和饱含同情的目光,胆战心惊和好奇双重叠加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对方进门,就立刻收到了一个令人记忆深刻的下马威。 呜呜,好凶。 伏特加消失在视野中后,小笠原花脸上凶狠的表情登时一换,嘴角下垂,委屈十足地蹭到了琴酒的身边。 “大哥。” 她努力将自己被抛弃的复杂情绪浓缩在这两个字里,琴酒连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地喝了口酒。 不过小笠原花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态度,如果哪天后琴酒应了她反而会大吃一惊,怀疑是不是贝尔摩德易容来逗她玩。 “两年没见了,大哥不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吗?” “滚。” 小笠原花‘哦’了一声,搬起凳子往他的反方向挪动了一厘米。 听话了,好像又没听。 见状琴酒有些意外地赏给她一个眼神,语气满含讥讽:“看来这两年跟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学了不少没用的东西。” 小笠原花根本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还以为自己被大哥表扬了,骄傲地昂起了下巴,“当然!哪怕没有大哥的督促,我也在努力学习,一定能比两年前派上更多用场!” “呵。” 琴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我期待着’还是‘我就看你瞎编’的意思,当然也有可能单纯的只是不想和傻子说话。 组织这次通知集合的地点是一栋独栋别墅,收到命令的成员人数不多,此时都或站或坐地待在一楼。 小笠原花在来这儿之前就已经面见过boss,汇报了在美国的执行情况。当然,更详细的情报早在她每一次行动结束之后就呈到了boss的面前,让她本人去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毕竟‘格拉帕脑子不好’早就成了组织内众所周知的机密,她只负责执行,其他的都由被分配给她的搭档负重前行。 而之前负责肩负起这个任务的大都是琴酒,其他都人或多或少无法跟上格拉帕的节奏,经常产生任务对象已经被解决了但情报还没跟上,导致扫尾出现问题的可笑情况。 boss对此也颇为苦恼,总不能让组织内两个主要战斗力一直绑定在一起,把格拉帕扔去美国也有想让她锻炼锻炼的原因,结果小笠原花一落地就靠着自己的脸抱上了贝尔摩德的大腿,直接在美国分部称王称霸。 两年之后,boss妥协了,把人叫了回来。 当然,小笠原花可不了解自己这一来一回背后的良苦用心,还十分开心地以为是boss终于发现了她的能力,要继续重用她了。 她坐在高脚凳上无聊地晃着腿,一边左顾右盼,每当她的视线落到一名成员的脸上都会让人几不可见地微微一僵,生出一种被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窥伺的凉意。 小笠原花:这些人都好丑,蓝色猫眼什么时候来啊。 她郁闷地将脸贴在凉凉的吧台上,一只手暗搓搓地试图去勾琴酒的头发,还没碰到就被狠狠甩了个可怕的眼神。 呜。 小笠原花委屈。 突然好想回美国,最起码贝尔摩德在她想要摸摸的时候基本都不会拒绝。 “boss让我们等在这里是有什么事要宣布吗?”没事的话她就要去找她命运的男朋友了。 一个玻璃杯被推到了她的面前,杯中清透的液体碰撞着杯壁,散发着一股清甜的梅子香。 小笠原花鼻尖动了动,没骨头地爬起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两年了,你的口味还是没变,喜欢喝这些带甜味的东西。”吧台后的‘调酒师’调侃道。 小笠原花闻声望去,目光深沉地盯着那人,沉默地看了许久。 ‘调酒师’额角暴起一根青筋。 “喂喂,我是基安蒂,至少把名字给我记住了啊!” 她一生气,眼角处的独特纹身也随之轻轻颤动,小笠原花看着那只振翅欲飞的凤尾蝶恍然大悟:“哦,基安蒂!” “我都已经说了名字了,不要假装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啊!” 基安蒂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满腹无语。 作为远程支援的狙击手,她曾经也和格拉帕搭档过一阵,虽然最后因为配合太烂被下令拆伙,但两个人性格意外地合得来——大概是因为格拉帕和科恩一样无论她说什么都会给出反应。哪怕格拉帕在美国,基安蒂偶尔也会跟她发信息吐槽发泄一下。 “行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 基安蒂翻了个白眼,决定不给自己找气受,给她介绍了一下集合的原因。 “最近有几个新人获得代号,boss让我们彼此见个面认识一下。” 原来不是为了欢迎她的啊。 小笠原花失落地扁扁嘴。 “新人?”她兴致缺缺道,“有长得像琴酒大哥这样的吗?” 最好有一头漂亮的银发,或者像贝尔摩德那样的金发也行,亮闪闪的。 基安蒂在脑海中对比了一下,“……不,没那么恐怖,不过里面有两个狙击手我还蛮感兴趣的。” 小笠原花又默默地趴了回去。 好想逃呜呜。 两人又关于新人的话题闲聊了几句,主要是基安蒂在聊,小笠原花在闲着发呆,嘴上‘嗯嗯’‘原来如此’地左耳进右耳出。 就在琴酒也渐渐不耐烦起来的时候,别墅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逆着光走进来了三个高大的身影。 百无聊赖的代号成员们像是嗅到腥味的猛兽,一个一个摆正了姿势饶有兴味地看去,基安蒂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小笠原花没什么兴趣,还在低着头一口一口啄着杯子里的酒。 当她闭上嘴安静待着的时候,外形带来的欺骗性就达到了极致,在一客厅凶神恶煞不似好人的代号成员里被天然地隔绝出了一块地界,让人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被吸引去目光。 新进来的三个人自然也是同样。 然而用脚趾想都知道,能出现在这里的自然不可能真的像外表那样人畜无害,过多的关注容易被误会成冒犯,所以他们只是在扫视全员的时候在小笠原花身上多停顿了一下,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除了一个人。 黑发蓝眼,面容温和的男人在看清客厅里的情况后的瞬间瞳孔微缩,虽然及时反应过来控制住了表情,但还是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冷眼观察着三人的琴酒目光一凝,在心里冷笑一声,将更多的注意力锁在了他的身上。 黑色长发头戴针织帽的男人自我介绍为‘莱伊’,行动组的狙击手。 另一名金发黑皮的混血比他稍微‘活泼’一点,介绍后果然是情报组的成员,代号波本。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最后一人的身上—— “苏格兰,和莱伊一样,也是狙击手。” 男人微微一笑,身上那股自带的温润气息却顿时消失无踪。 明明是在笑着,但面部的肌肉却微妙的一动不动,配上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眸,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油然而生,瞬间冲淡了刚刚温和的错觉。 这个声音—— 小笠原花猛地抬起头朝着说话人的方向看去,极强的目力让她顷刻之间就看清了那人的脸,站在一旁的基安蒂只觉耳边刮过一阵风,再一眨眼的时候,灰发的女孩就已经欢呼着扑进了那名叫苏格兰的新人的怀里。 苏格兰:“!” 基安蒂:“?” 琴酒:“……” 其他人:“?!” 小笠原花感受被自己抱住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过了一会儿还试图握住手臂将她推开,于是不高兴地又收紧了力道,用手臂紧紧箍住男人劲瘦的腰,将自己整个人塞进他的怀里。 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包含着各种各样情绪的视线投注在两人身上。 小笠原花听见隔壁有个声音揶揄道:“真没想到啊苏格兰,什么时候认识的不介绍一下吗?” 是波本。 大概是情报人员的特质,他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灰紫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戏谑的光。 或许是角度的问题,他站的位置正好有意无意地挡住了琴酒直勾勾的逼视,也挡住了苏格兰眼中没来得及掩饰的诧异和复杂。 听见他的话,苏格兰像是惊醒一般,眸光微闪,语气平静地将遇见劫机的事情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叙述了一遍,最后略带惊讶地总结道:“……当时我只是觉得倒霉,没想到这么巧,同一架飞机上居然还有组织的成员。” 小笠原花终于将脑袋从他怀里抬了起来,赞同地猛点头:“是的!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苏格兰的嘴角抽了抽,面色无奈,波本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莱伊也勾了勾唇。 因为小笠原花相当配合的反应,暂时没有发现漏洞的琴酒眼中怀疑稍减,但还是用阴鸷的目光狠狠剜了下苏格兰,不耐地命令道:“格拉帕,给我回来。” 听见他的称呼,三个人眼中各自闪过不同的情绪,最后又集中到了依旧抱着苏格兰不放的女孩身上。 小笠原花停顿了一下,埋头蹭了蹭男人温热的胸膛,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回到了琴酒的身边。 “大哥!!” 她双手拽住琴酒的风衣,双眼放光,直直地指向苏格兰,大声宣布道。 “我要他做我的男、哦不,搭档!” 4、格拉帕的交流方式 空气再一次静默了下来。 不过这次和方才略有不同,投注在苏格兰身上的眼神在小笠原花话音落下的一瞬,都从警惕、怀疑、兴奋变成了同情,还带着几分自己淋过雨就要把别人的伞通通扯烂的幸灾乐祸。 作为曾经的受害者,他们太喜欢看格拉帕去折磨没受过毒打的新人了,连带着对苏格兰的认同度都高了不少。 波本作为情报人员嗅觉敏锐,自然察觉到了这丝微妙的改变,他脸上闪过一抹探究,随即漂亮的紫灰色眸子微微弯起,上前一步拦住了小笠原花直勾勾看向苏格兰的视线。 “哦?原来这次叫我们一起过来就是为了给这位挑选搭档吗?” 小笠原花完全没听出来的试探,真诚道:“不,只是我想要他而已。” 因为视线被挡住,她这才终于将注意力投注在了同苏格兰一起进来的其他人身上。第一个看向的自然是同她搭话的人,金发黑皮的男人笑眯眯地站着和她对视,午后的光晕透过窗檐洒那头混血的金发上,闪闪得像是在发光。 小笠原花眼睛一亮,目光在那片金色上停驻了许久。 【贝尔摩德教学笔记第18条:不要在多人在场时,同时向两名及以上的男人表示好感,如果功力不到,很可能两头皆失。】 没错,她要专一! 小笠原花用力晃了晃脑袋,选择转身用期待的眼神盯着琴酒看,顺便用那头银发清洗一下她不坚定的内心! 波本若有所思地拽了下自己的头发,嘴角扯开一个弧度,唯恐天下不乱道:“看来也不是非苏格兰不可,我正好也缺一个行动组的搭档,不如考虑下我怎么样?” 没人怀疑他是怎么知道格拉帕是行动组的,毕竟那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十分一目了然。 苏格兰这时候大概也反应了过来,直接和一名代号成员搭档对自己有利无害,语气温和,暗藏锋芒:“波本,想要搭档的话可以自己去找,不要觊觎别人的东西。” “哈,现在就已经默认就是自己的了吗?没想到苏格兰你还有这么傲慢的一面。” “彼此彼此。” 小笠原花默默张大了嘴。 怎么、怎么吵起来了? 跟她做搭档原来是这么抢手的事情吗? 突然开心! 不过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变心的女人,就算、就算金发也这么喜欢她,她也还是对蓝色猫眼坚定不移! 琴酒:“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波本和苏格兰针锋相对地对视一眼,一起转过了头,一个低哼了一声,一个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莱伊早就默默地站得离他俩远了一点,用行动表示自己不想参与这场战争。 琴酒被这场闹剧吵得心情烦躁,恨不得直接把格拉帕丢去分别跟这两个人搭档个半年,让他们充分体会一下自己想抢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不过这次这三个新人的素质都很高,如果就此对搭档产生心理阴影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而且格拉帕之前明明不是这么死缠烂打的性子,贝尔摩德究竟都教了她什么?! 琴酒单手按住抽痛的太阳穴,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拔枪杀几个人泄愤,基安蒂和伏特加都默默躲远了点,只有小笠原花还眼巴巴地等着他开口。 “苏格兰,你暂时和格拉帕搭档。” 波本‘切’了一声,脸上倒也没多少不甘心,看来刚才的争抢纯粹是因为恶趣味。 被点名的苏格兰收敛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也没有多高兴。 高兴的只有小笠原花。 她欢呼一声‘谢谢大哥’,转头就扑向了自己的新搭档,径直抱住了苏格兰的一条手臂,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 这次她没有被拒绝。 在停顿了几秒后,一只手伸了过来,试探性地搭在了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 集合解散之后,免费看了一场大戏的代号成员们心满意足地各自离开。 琴酒走之前语带杀气的警告了一下小笠原花不要惹事,伏特加一脸想知道八卦但不敢凑上来的表情,基安蒂则说不清是赞叹还是震惊地对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半天,直到科恩来找她才收回了视线,结伴离开。 莱伊全程除了报了下自己的代号之外毫无交流,散会后直接无视了所有人径直离开。 波本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了一声凑到苏格兰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声音放得极轻,连小笠原花都没听清,但估计是什么挑衅的话,因为当他说完,苏格兰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怒意。 波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转身走了。 小笠原花若有所思,扯着苏格兰的袖子乖乖跟着他走到停车的地方,打开车子的后门坐了上去。 “……”男人默默收回准备打开副驾驶车门的手,一言不发地坐上了驾驶位。 小笠原花如愿以偿之后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了,板正地坐在后座上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发呆,苏格兰也并没有主动开口。 【贝尔摩德教学笔记第34条:无效对话和毫无氛围的沉默在除了床之外的地方都是破坏印象的大杀器,动用你的观察力,适当的投其所好,掌握暧昧时期的主动权。】 我学会了,贝尔摩德大老师! 小笠原花胸有成竹地合上本子,坐直身体,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咳、那个——” 她刚张开嘴就卡了壳,尴尬地啊了半天也没接出下一句。 小笠原花表情深沉地托腮。 ……话说,她的蓝色猫眼叫什么名字来着? 车子前座传来一声叹息,随后是男人温和中掺杂这无奈的声线:“我是苏格兰。” “对,苏格兰!”小笠原花上半身趴在驾驶座的靠背上,偏过头看他,温热的呼吸正好扑在男人的侧脸。 她用兴致勃勃的语气提议道:“需不需要我去帮你干掉刚才那个金头发?如果你下命令的话,他绝对看不到明天太阳!” 从小笠原花的角度看不到苏格兰的神情,只见男人停顿了一下,听不出情绪地问道:“我为什么要命令你去杀波本?” 小笠原花眨了眨眼:“因为那样你会开心?”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那样的错觉,但波本死了,我会很麻烦。”苏格兰淡淡地说:“毕竟我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发生过矛盾,他如果莫名其妙地死了,我肯定是第一嫌疑人。” “唔,那我不偷偷地去,干脆直接找个人多的地方解决他?这样的话他们就知道人是我杀的了,肯定不会怀疑苏格兰!” 小笠原花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无懈可击,非常有行动力地就要立刻下车冲出去追杀波本。 苏格兰迅速锁住了后座的门。 他胸口压抑着起伏了两下,深吸一口气,将车慢慢靠边停下,然后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和小笠原花面对面。 “我并不是害怕被怀疑,而是没必要这么做。”他眉宇间有些疲惫,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但还是尽量放缓声音解释道:“波本确实和我有些口角,但杀掉他也并不会让我觉得高兴。” “我不会命令你去做这种事,格拉帕。” 小笠原花似懂非懂,在那双湖水般湛蓝的眸子的凝视中慢慢地点了点头。 她一向对情绪很不敏感,也听不太懂复杂的话,但她就是莫名觉得现在的苏格兰看起来好像很累,哪怕他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小笠原花小声问道。 苏格兰一愣,眼中闪过了一道什么,他的表情微妙地变动了一下,隐隐约约有道他们还在飞机上时的影子,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没有,谢谢你的好意,我很开心。” 小笠原花头上无形的耳朵顿时又支了起来,像是听到表扬的小动物,内心的欣喜完全表现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为那本就得天独厚的外形又增添了几分亮眼的光晕。 ——让人不禁忘记她随口就宣判了一个人的死刑,连眼都不眨就能杀死一条生命的黑暗本质。 苏格兰半合上眼皮,掩盖掉自己那一瞬的失神,重新启动了引擎。 “你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小笠原花闻言,真诚发问:“我不和你住在一起吗?” 苏格兰:“……” 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放松得太早了。 5、执念的味道 小笠原花觉得自己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完全不明白苏格兰为什么要这么惊讶。 “搭档不就是要住在一起的吗?”她理所当然道。 她以前的搭档都是这样的啊。 小笠原花丝毫没有考虑到除了琴酒之外,其他的那几个搭档基本都是日抛,执行任务的当天才知道对方是谁,干完活就分道扬镳了。 而多坚持了几天的基安蒂本身就因为性格原因习惯性居无定所,两人搭档的期间干脆一直都在住在酒店套房里,自然也算是住在一起。 而且,嘿嘿—— 小笠原花在心里暗自偷笑,为这种偷偷谋划小秘密的初体验不自觉地感到热血沸腾。 估计连琴酒大哥都没想到,她提出的搭档只是他们之间关系明面上的幌子! 实际上,她可是要把苏格兰培养成独一无二的亲亲男友的。 琴酒大哥教过她,无论做什么都要谋定而后动。 虽然贝尔摩德说过她对男朋友的定位好像有点问题,但她自认在两年间围观贝尔摩德和男人之前的相处日常,已经充分吸取了经验,一定能够像子弹一样迅捷又充满破坏力地打动苏格兰的心! 总之,第一步自然是要住在一起——同一屋檐下有利于培养感情! 第二步就是要睡一张床——温暖的被窝可以拉近两颗冰凉的心! 第三步……暂时没想到,之后再说啦。 小笠原花板着脸,睁大眼睛,努力让苏格兰从心灵的窗户一直看到她真诚的内心。 苏格兰和她僵持了片刻,最后轻叹一声扶住了额头。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他冷不丁地发出疑问。 小笠原花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嗯?’了一声歪了歪头。 而苏格兰看起来好像也并没有期待她的答案,只当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他一边调整着放慢车速一边问道。 “你在这附近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吗?”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小笠原花回忆了一下。 “之前boss有送给我一套,但我不喜欢一个人住就一直闲置着,在我去美国之前转送给大哥当临别礼物了。” 一想到这里,小笠原花就委屈。 她明明是好心,却还白白挨了大哥一顿臭骂说‘不要什么不要的垃圾都丢给他’。 那可是boss送的房子诶! 下次请当着boss的面说他送的东西是垃圾! 被她的话一带,苏格兰的思路一下从沾染了些许桃色的‘如何拒绝同居’串到了‘格拉帕与黑衣组织的过去’,他默默在心里将这句话咀嚼了一遍,划下了几个重点。 ‘boss亲自送房子’、‘美国’、‘临别礼物’。 ——说明格拉帕在组织地位不低,和他在美国飞回日本的飞机上相遇并不是同他一样的只是去执行了一次短期任务,大概率之前是长期驻守在美国的成员。 怪不得他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苏格兰不止一次地庆幸自己长期培养出的警惕心让他没有在获得代号的当天就立刻露出马脚,虽然和格拉帕成为搭档在他预定的计划外,但只要有了防备,他相信自己应该—— 咕噜。 小笠原花捂着发出奇怪声响的肚子,安静地看着苏格兰,眼神像是眼巴巴期待着主人投食的小狗。 “……” 脑子里沉重压抑的思绪都被这一声震得消失无踪,苏格兰不禁失笑,握住方向盘:“……想吃什么?这附近应该有很多店。” 小笠原花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她直接忽略了后半句,从后座上一跃而起,手指直勾勾地指向路边斜前方的一个大型超市,毫无预兆地又劈下一道惊雷。 “我们一起去买菜吧,我想吃苏格兰为我亲手做的饭!” 她这句话已经酝酿很久了,久到她那差劲的记忆里几乎回忆不起来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说出来之后顿时有种浑身舒畅的感觉。 如果按照出现的人物推断,应该是她还在美国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具体时间就不清楚了。 起初因为语言不通,除非任务有要求,小笠原花很少独自出门。 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贝尔摩德害怕。 所以那段时间她几乎跟贝尔摩德同进同出,直到确定她不会撒手没,或者在看不见的地方惹出各种麻烦,小笠原花才终于获得了独自出行权。 啊,那看来应该是在她刚到美国不久时候的事。 前因后果都记不清了,大概是个天色渐晚的时间,贝尔摩德带她去了一家装潢华丽的意大利餐厅吃晚饭,她们预定的座位正上方坠着一颗很漂亮的星星灯,小笠原花无意识地盯着看了许久,直到被食物的香气勾得回过神才抓起叉子开始狂吃,被贝尔摩德呵止之后才勉强想起了被遗忘的用餐礼仪,艰难地模仿起对面人的动作现学现卖。 饭吃到一半,一个金发蓝眼的外国男人走到他们的桌旁,神情忐忑又谦卑地弯下腰对着贝尔摩德耳鬓厮磨地小声交谈了几句,随后满脸甜蜜地回到了后厨,临走前还放下了一盘摆盘精致的菜。 小笠原花伸出叉子,按了个空。 “这可不是给你的。”贝尔摩德神情慵懒,优美纤长的手指勾着腮。 小笠原花不解,连续追问后得到的回答是‘饱含心意做出完成的饭菜,只有正确的人才能品尝出味道的甘甜。’ 她没听懂,但莫名觉得那盘菜肯定比这桌上所有的都更加美味。 想吃。 不枉费琴酒老大对她‘满脑子都是吃的傻子’的评价,小笠原花硬生生将那个味道记了两年。 因为那道菜不是做给她的,所以她并不是正确的人吗? 那只要找到愿意给她做饭的人不就好了! 顺便一提,这也是她找男朋友的硬性条件之一。 正幻想着美食的小笠原花完全没想过如果苏格兰不会做饭要怎么办,幸好对方确实有厨艺在身,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让她期待的行程能够顺利进行。 * “哇!” 一进超市,看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货架,小笠原花就十分夸张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苏格兰从门口推了辆购物车过来,看见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格拉帕难道是第一次进到超市里面来吗?” 小笠原花想了想:“有在便利店买过面包。” 她在日本时候的行动纲领就是跟着琴酒大哥走,大哥去哪儿她去哪儿,大哥跑前她跑后! 而琴酒的购物止于路过便利店买包烟的程度,小笠原花则被锁在车里等着他,剩余其他琐碎的物品的购买都由其他人代劳,让她有段时间还以为生活用品这种东西都能自动出现在房间里。 就算偶尔拆伙和别人出任务也大部分都是当天去回,不然就是住在搭档预定的高档酒店,一切都有专人帮忙采购。 至于出了美国跟着贝尔摩德之后她的生活水平又提升了一个水平,不过小笠原花自己是觉得没差啦。虽然经常被带着去商场当换装娃娃,但连一次都没踏足过综合超市的那一层楼。 总之,这还是小笠原花第一次迈进超市的大门。 “我的第一次是跟苏格兰,超开心!” 她挤到推车的扶手处和男人肩并肩,像是小孩子一样新奇地把推手当成栏杆,撑着一蹦一蹦地往前走。 周围路过听到这句大胆发言的路人下意识地偏过头打量了下两人,目光着重落在了男人下巴上的胡渣和女孩花朵一样年轻漂亮的脸上,眼神微变。 在目光下隐隐有些刺痛感的苏格兰:“……” 他偏了偏头,手臂往身体的方向收敛,同时放开了购物车侧身移了一步,温声催促道:“快走吧,不然要赶不上晚饭的时间了。” 这对小笠原花着实是非常有效的威胁,也让他们之后的采购过程变得顺畅了许多,浪费的那点时间主要在苏格兰不停将莫名其妙出现在购物车里的奇怪配料放回货架上,再耐心地跟对什么都好奇的女孩解释不买的原因。 “苏格兰,这个可以拿吗?” 苏格兰正提着一袋洋葱比对着价钱,转头就看到正高举着一盒巧克力冲他挥舞的小笠原花。 “我只负责厨房的部分,其他的不用征求我的意见,想要当然可以拿。”表面温和,实则疏离地划分了区域。 小笠原花欢呼一声,开始往购物车里狂塞各种高糖的零食点心。 苏格兰见状默默将手中的辣味咖喱块放回了原位。 最后结账的时候,本来是为了来超市购买食材的两人,占大头的却成了五花八门的甜食。 付款的自然是苏格兰,而小笠原花则十分有眼力地揽下了搬运工的职责,将四个塞得又大又满的购物袋拎在手里跟在他的身后。 于是苏格兰又一次遭到了路人熟悉的目光洗礼。 等他将车停在自己暂居的公寓楼下,分走两个袋子一起拎着坐上电梯,听着身后砰的一声大门闭合的声音,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被格拉帕神出鬼没的脑回路牵着走,一步步退后底线,最后将人带回了家里。 ……幸好,他因为保持警惕从未在这间屋子里留下过非组织成员的痕迹。 就算格拉帕表现出来的不谙世事都是伪装,她也必然发现不了什么。 苏格兰屏气凝神,对着身后探头探脑的女孩笑着说了声‘请进。’ 6、特殊心意 小笠原花自然没学过日本的做客礼仪。 苏格兰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她就好奇地把头挤进去左看右看,被提醒了才知道要换鞋,进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总而言之,是会让不熟悉的人当场窒息的程度。 苏格兰好脾气地笑笑,把装着食材的购物袋拎进厨房,剩下三个塞满零食的大袋子就摆成一排堆在客厅的茶几旁。 小笠原花立刻摸了过去,像只偷食的小老鼠钻进袋子翻腾了半天,找出那块她第一个放进购物车的零食撕开了包装。 苏格兰刚想转身回到厨房,唇边就被猝不及防地怼上了一整块巧克力。 独属于可可苦甘醇香的味道飘进鼻腔,丝滑绵密的触感在他的下唇左右移动了一下,留下一道融化后的褐色痕迹,似乎是在催促他张开嘴巴。 他眼帘低垂快速扫了眼被撕开堆在底部的包装纸,迟疑了一下,松开了紧阖的牙齿。 “好吃嘛?” 小笠原花期待道。 苏格兰喉咙蠕动了一下,艰难地将那股直冲脑壳的甜腻感咽了下去,舌尖舔了舔嘴唇上已经有些凝固了的巧克力。 “有点……太甜了。” 他勉强评价道,说完又皱着眉灌了口水。 “嗯?有吗?”小笠原花自己拆了一个塞进嘴里咂巴咂吧,瞬间感觉心脏都被霸道的甜味填满,幸福地眯起眼睛。 苏格兰打开电视,节目闹哄哄的声音顿时让客厅变得热闹了起来。 “先看看电视打发一会儿时间吧,饭很快就好。” 小笠原花含着巧克力点头,眼神在屏幕上摆出各种搞笑姿势的喜剧演员身上停留了几秒就不感兴趣地移开,渐渐飘到了厨房正在切菜的苏格兰身上。 回到家后男人便脱掉了那身宽松的风衣外套,露出了下面的高领薄绒打底衫,厨房的围裙大概并没有被主人经常使用还是崭新的,系紧的绳结在身后收紧隐隐勾勒出一截漂亮的腰部线条。 明明是值得欣赏外加吹一声口哨的场景,小笠原花呆呆地看了半晌之后却忽然想起——“你肩膀上的伤还好吗?” 苏格兰的背影停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切了下去,刀磕在菜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没事,因为当时在飞机上处理得及时所以没有感染。” 他语气自然地抱怨道:“不过之后大概还需要再休养几天,希望最近不要被派去出任务才好。” 他隐去了下飞机缝合伤口的那一步,又在最后引回了组织的话题上,果然把现在已经是他的搭档的女孩注意力吸引到了后半句上。 苏格兰有烦恼! 小笠原花像是找到了表现的机会,立刻自信满满地拍着胸口承诺道:“放心啦,就算有任务的话我一个人也能解决,苏格兰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 “但要记得按时给我做饭哦。” 突然按上家庭主妇重任的苏格兰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渐渐已经习惯了格拉帕那种不着调的说话方式,接不上话的时候,无视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而且他莫名有种直觉,格拉帕每句话的意思可能真的仅仅只是停留在表层,并没有什么的深意,过多的解读反而会造成曲解。 抛去组织成员的滤镜,无论是在飞机上还是现在,她对自己的态度从始自终都没有改变…… 噗——! 烧开的水从紧闭的锅盖尖叫着喷出一大团蒸汽,苏格兰连忙调小了火,看着咕嘟冒泡的热水静默了几秒,眼神几度变化,想到刚才脑子里的假设决定把这当成是对自己的一个警告。 不能掉以轻心。 小笠原花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除了最开始的巧克力她并没有去拿别的吃的垫垫肚子,而是默默地等待着厨房里的男人。苏格兰说不想让做饭时的油烟味吹得满屋子都是便关上了门,只能透过门上的镶嵌着的磨砂玻璃看见一道模糊的黑影。 不多时,渐渐有股陌生的香气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小笠原花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翘首以盼地看着厨房的门,直到它被人从里面打开。 苏格兰双手背在身后解着围裙的结,正好对上小笠原花直勾勾的目光。 大概是很久没有过这种有人等着他做好饭的体验了,男人怔了一下,蓝色猫眼里的神色在四散的水蒸气下模糊不清,随即笑道:“等很久了吧,已经做好可以准备吃饭了。” “万岁!!” * “味道怎么样?” “嗯……”小笠原花眉头紧皱,表情严肃,腮帮子一动一动地咀嚼着,像是在用全身心品味着嘴里的食物。 苏格兰竟然莫名感到有些紧张。 咕嘟,女孩喉咙滚动了一下,终于把这第一口饭咽了下去,刷地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超美味!” 小笠原花的瞳孔中倒映出男人松了一口气的脸,握着叉子又送了一口进嘴里。 苏格兰选择的菜单是番茄肉酱意面。 超市买的普通意大利面的口感自然比不上贝尔摩德带她吃过的米其林餐厅,但煮熟后的韧度却恰到好处,每一根面条上都挂满了用小火慢炖到浓郁粘稠的番茄汤汁,而精准调味后的肉末早就融化在了汤底中成了一种会时不时咀嚼到的惊喜。 小笠原花吃得简直要在脑门上写下‘苏格兰好会做饭’几个大字。 不,等等。 顶着嘴角上残留的红色番茄汁,小笠原花艰难地从美食的光环中清醒过来。 她让苏格兰做饭的最初目的可并不仅仅是为了尝到好吃的饭菜,而是为了贝尔摩德所说的那种特殊又独一无二的味道。 小笠原花犀利的目光落在了餐桌对面,苏格兰面前摆放着的那盘和她一般无二的意面。 “我可以尝一口你的吗?” “……什么?” “我想尝一口你的面。” 确认自己没听错后,苏格兰茫然不解地点了点头。 小笠原花于是手速如电的捞起一根面条塞进嘴里,默默咀嚼了两下,露出了一个略显失望的表情。 “……是一样的。” 她低着头小声道。 苏格兰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正准备询问,就见小笠原花慢慢地抬起头,那对玻璃珠似的眼睛里填满了委屈和失落。 “苏格兰,你做饭的时候是不是忘记在里面加上什么东西?”她控诉道。 听到这句饱含深意的话,男人瞳孔微缩,轻松的笑意霎时凝固在了嘴边,垂在桌子下的手抵在膝盖上不自在地反复屈伸了两次,同时思绪飞速转动。 “……加东西?这是什么意思?”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去的超市吗,格拉帕你在怀疑什么?” “明明就是少了!” 见他不承认,小笠原花生气地提高了嗓音。 “这道菜里少了苏格兰你的‘心意’啊!” “……?” 苏格兰的表情缓慢地从紧绷转变为困惑,犹豫了良久才憋出一道疑问的气声。 “……呃,什么?” 小笠原花于是将曾经贝尔摩德讲给她的那段话复述了一遍,并以此为证据批判苏格兰做饭时并没有用心只想着她一个人,从而没能让饭菜拥有特殊味道的行为。 得知了原委的苏格兰哭笑不得。 “不,我觉得告诉你那句话的人的本意可能并不是指味道……”他斟酌了下字句,“心意的确是一件很宝贵的东西,但是它并不是真的能够赋予食物独特的味道,特别也只是接收到这份情感的人的主观感受。” 看着小笠原花懵懂的样子,苏格兰神情柔和,猫眼的眼尾坠着一层清浅的笑意。 “比如,这份特别做给格拉帕的意面,吃的时候开心吗?” 小笠原花思考了一下,点头。 苏格兰笑了。 “那恭喜你,已经成功接收到了我加在菜里的‘心意’了。” * 吃完饭后,就像苏格兰一开始担心的那样,格拉帕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女孩整个人蜷缩着窝在沙发上,双手抱着抱枕挡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顶着电视里播放着的无趣节目。 “……就算假装不看我,也还是不能就这么让你住下。” 苏格兰的手上还残留着刷碗的水渍,十分坚决道。 拖延时间的对策失败,小笠原花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真的不行吗?” 苏格兰提起那三大包零食放在门口,用行动表明了他的回答。 小笠原花一步一挪,用平生最缓慢的速度走到门口,磨磨蹭蹭地穿上鞋,在开门前最后回了一次头。 “那,我可以在明天很早的时候就过来找你吗?” 如果不答应恐怕人更不愿意就此离开,迫于无奈,苏格兰点了点头。 得到了保证的小笠原花表情稍微恢复了点活力,她走出公寓门,对着苏格兰摆摆手,然后慢慢掩上了铁门。 男人站在重新恢复寂静的玄关前等待了一分钟,确认门外没有其他响动后,转身回到了房间。 * “嘟——” 蹲在公寓大楼外的围墙下,小笠原花听着熟悉的忙音,郁闷地再一次按上了挂断键。 “什么嘛,大哥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她噼里啪啦再次输入那段烂熟于心的号码,把耳朵凑到手机听筒边。 这次收到的电子提示音变成了对方已关机。 小笠原花抱着手机,翻看了下自己空荡荡的通讯录,在早春夜晚的凉风中沉思了许久,决定打电话给朗姆老大求助。 这次电话顺利地被接通了。 “朗姆老大!……嗯?是银发姐姐啊,我找朗姆老大有事能帮我转接一下吗?” 小笠原花语气欢快。 “不不,和组织无关,就是我刚回国没有地方住,能不能拜托朗姆老大帮忙找个房子?” “啊,我知道他很忙啦,可是——” “……喂?喂?” 小笠原花垂头丧气地埋下头,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灰土土地缩在墙角。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在楼上观察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下来的苏格兰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小笠原花的耳尖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了正在接近的细微脚步声,刺啦一下抱紧自己的口粮谨慎地转头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在看清那个走来的身影时,刹那间从浑身炸毛的威胁姿态变成了绵软又毫无攻击力的脆弱模样。 小笠原花惊喜地仰头看他:“你……” 苏格兰走上前拎起一个袋子,往公寓楼走了几步,见人还在原地犹豫着没有跟上来,神情无奈地回过头。 “走吧,不是说‘明天的一早’要过来吗?”他说。 悬挂在公寓一楼大厅的钟表,时针刚刚好走过数字十二。 月色缱绻地倒映在男人温柔似水的眼底,荡漾成一片澄澈的湖蓝。 小笠原花呆呆地望着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男人向她伸出了手。 “现在已经是‘明天’了,一起回去吧。” * 深夜。 “喂?放心吧,我没事。” 结束了漫长且不时让人心脏骤停的一天后,黑发男人半倚着厨房岛台,掌心按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眼睛盯着不远处一间紧闭着的房门,抬手捏了捏绷紧的眉头。 “……嗯,她跟我回来了,吵着让我做了晚饭,吃完就去睡觉了。” 听着手机里瞬间拔高的声音,他露出一个难以言说的表情,苦笑道:“不,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但他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自我否定道:“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我现在也摸不准她的目的,先慢慢试探吧。在此期间先保持警惕。” “……嗯,好的,你也要注意安全,zero。” 7、三人行 “你为什么在这里?” “哦?这可是我的台词。” 金发黑皮的男人单手抵着敞开的门板,视线在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女孩以及站在他身后的苏格兰身上转了一圈,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昨天看起来还是格拉帕你一头热,没想到才过了一晚上,关系升温得倒是很快。” 他这话简直是在明示昨晚他们两个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灰紫色的眼睛定定地观察着女孩的反应,眸中满是冷冰冰的探究。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小笠原花根本听不出什么言外之意,直接把他这句话当成了自己和苏格兰关系亲密的肯定,像是骄傲的公鸡昂着头抱着手臂‘哼’了一声:“那当然!” 波本的表情明显被噎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像那天在组织集合地点时那样揪着话题话题不依不饶,在苏格兰招呼小笠原花回餐桌上把早饭吃完时,快速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故作妥协地摊了摊手走到沙发旁坐下。 “这次的任务有点复杂,琴酒让我来协助你们。” 琴酒的原话是‘支援下苏格兰,别让那个蠢货把人折进去。’ 波本手臂自然地搭在沙发靠垫上,掌心撑着下巴,眸光幽深。 昨天从集合地点离开后,他就立刻着手调查名为格拉帕的代号成员。在拥有了自己的代号之后,情报组的很多内部资料都会向他敞开,但里面并没有有关grappa的只言片语。 这说明,和这个名字相关的一切都被封锁在更高一级别才能翻阅的部分中。 看来他一开始猜的没错,对方在组织内的地位很高。 而格拉帕表现出的对琴酒的服从则为这个级别划定了一个更小的范围。 给他留出来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本来准备今天去行动组的范畴内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够收集更多情报,结果早上就收到了琴酒的短信,直接给了他接触本尊的机会。 波本看着黏在苏格兰身后时不时抱一下手臂搂一下腰的女孩,狠狠地咬了咬牙。 该死,他一定会撕掉这层伪装揪出她的真面目! * 苏格兰和波本刚获得代号,分配给他们的任务难度自然比从前提升了好几个台阶,但也没有到棘手的程度。 所以他们两个都猜测,这样的分配也有让他们两个彼此监视监督的用意。 毕竟昨天他们可是直接在所有人面前公然呛声,恐怕连琴酒都信了他们互相看不顺眼,这才放心地将他们安排到一起。 苏格兰对此有些无奈。 ——这不是和他跟zero一开始的计划完全相反了吗? 不过现在这样倒也不是全无坏处,至少比派来监视他们的是莱伊要好得多。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名携带者组织资料逃跑的研究员。 对方大概是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组织的追杀,将那些资料作为投名状寻求了另一家知名药厂的保护。 “如果人被那家公司藏起来了说不定找起来还要费些功夫。”耳麦中传来波本的声音,背景音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果然,对方准备直接黑吃黑,拿到资料后就骗他找来家人然后一起斩草除根。操作得这么熟练,看来背地里应该干过不少次了。” “可惜这次踢到了铁板。” 他的尾音微微上挑,溢出些许恶趣味的笑意。 “如果不是他们这么着急要用那份现成的资料研发出的新药开展发布会,说不定还会晚点才被组织抓到尾巴。” 小笠原花:“所以这次的任务不仅要确认那个背叛组织的家伙死亡,还要毁掉被他带出的药物数据?”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商务套装,黑长直假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提着的公文包鼓鼓的,半敞的开口里露出笔记本和话筒的一角,像一滴水珠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参加新药发布会的记者的海洋。 按照组织一贯的分配原则,本来负责潜入的应该是情报组的波本,而苏格兰则守在对面大楼的天台上的狙击点给予致命一击。但因为这次有三个人,掌控情报大权的人就自动变成了指挥,小笠原花接下了伪装潜入的工作。 波本分配任务的时候还以为会遭到对方的反对,但小笠原花什么都没说就去准备变装的衣服了。 看来和大部分代号成员能同时兼顾情报和行动两方面不同,格拉帕自始至终都只在行动的那一列。 为什么,是因为她本身的实力足够强,还是单纯因为另一方面太弱? 波本控制着会场一角的摄像头动了动,扫过隐藏在人群中的黑发女记者时对方迅速地抬了抬头,瞥过来了一道目光。 ——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苏格兰,目标出现。” “收到,我已经看见他了。” 苏格兰趴伏在天台的一角,架起的狙击枪瞄准镜中的出现了刚从办公室出来,正在一群人的环绕中缓步向下的中年男人——青田制药的主事人,青田勇一。 正如他们准备将那名研究员斩草除根一样,组织也选择了同样的处理方式。 等他们任务一完成,立刻就会有人来接管青田制药,成为组织的附属产业之一,所以那些已经投入开发的药品和存放在研究所电脑里,无法快速移动和提取的数据都可以不用急着处理。 但为了防止夜长梦多,青田勇一电脑里的资料原件必须毁掉。 小笠原花百无聊赖地站在一群记者中间,时不时调换一下站位,不让人察觉到她手上的麦克风并没有所属媒体的logo。 就在这时,会场大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数名安保的身影从门前快速跑过。 会场内也隐隐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小笠原花慢慢移动脚步,耳麦中传来波本低沉的声线,“目标确认死亡,装着资料的电脑在顶楼的办公室,目前楼内的安保都被尸体吸引到了五楼,紧急通道已被封锁,青田的心腹也正在赶往顶楼,你要赶在他之前抵达——” 听见对面突然传来的一道布料撕裂的刺啦声,波本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在做什么?” “在准备出发啊。” 把套装裙的内衬撕开一道口子方便活动,碍事的高跟鞋藏进清扫工人的推车里,小笠原花活动了下身体,细瘦的脚踝瞬间发力,让一直观察着这边的苏格兰凭借狙击手优秀的动态视觉都只能看到一道飞掠而过的残影。 波本:“不等等!那个方向——” 小笠原花收回手,被一击打晕的安保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怎么了?” 波本无言:“……不,没什么。” 哪有人这么潜入的啊!! 他在内心咆哮。 本来对方肯定是优先处理埋伏的狙击手,正好让格拉帕有机会悄无声息地入侵顶楼,但现在这么一搞只要有一个晕倒的安保被发现就会暴露行踪,到时候她就算拿到了资料又怎么从大楼里撤出来? 更重要的是—— 波本掌心满是冷汗。 此刻,公安的人也在那栋大楼里,目标正是那份应该被销毁的资料,而且现在已经抵达了办公室。 如果格拉帕再这么直冲上去,很快就要和他派去的人撞上了! 而就在他思考的间隙,小笠原花已经丝滑地连上五楼,沿途留下一地昏迷的安保和研究员,监控室里已经有人发现了异常,正在紧急联络支援。 与此同时,小笠原花的脚踏上了顶楼的地砖。 顶楼的空间很大,但只有一间办公室,此刻大门紧闭,门前空无一人——已经全部被现在正在办公室里的公安引开了。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组织的其他人必然会心生怀疑,但小笠原花只是觉得没人省事了,直接伸出手就要去推门—— “咳咳——” 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苏格兰压抑地低咳。 小笠原花的动作瞬间停止,反手按住了耳麦焦急道:“苏格兰你怎么了?” 耳麦中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依旧能听出男人逐渐加重的喘息。 “没事,撤离时被发现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把他们甩开,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小笠原花脑中砸下一记重锤,方才随便中透着无聊的表情顿时消失无踪。 苏格兰的身上还有伤! 她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公文包靠墙放下,快步跑到玻璃窗旁往下看,试图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找到正在逃亡的苏格兰。 “苏格兰,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小笠原花不会调整耳麦的频道,所以波本也同样听见了她的这句问话。 正在快速给潜伏在办公室内的部下发消息让他藏好的金发男人微微一愣,差点没听出来这是格拉帕的声音。 没了那些过于鲜明的情绪后,女孩的声线平淡冷静地像是没有感情的电子音。 等待两秒后没有得到答复,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 “苏格兰,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虽然很及时地为部下拖延住了时间,但如果自己现在不出声就显得太可疑了,波本对着麦克风催促道:“格拉帕,苏格兰那边由他自行处理,你的任务是毁掉资料。” 小笠原花没有动,她还在等。 等待的同时快速观察着大楼外侧的墙壁。 青田制药的这栋写字楼层高不高,外立面铺设了一层玻璃幕墙,直上直下光滑得毫无借力点,她的目光慢慢偏移,最后落在了隔壁那栋略显陈旧的大楼侧面。 耳麦也在良久的沉默后,再次响起了苏格兰的声音。 “需要。”他喘得更快了些,声音却极为清晰。“格拉帕,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尽快解决你那边的任务过来支援。 然而苏格兰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耳麦那边爆发出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随后便是剧烈鼓动的风声,像是在从高处极速坠落。 “格拉帕?” 他惊疑不定地叫了一声,回答他的却是波本略显崩溃的叫声。 “那个疯子用灭火器砸破玻璃跳到隔壁的写字楼,顺着排水管道滑下去救你了————!!” 8、上来吧,我背你 苏格兰一个踉跄差点在平地上摔了一觉,赶紧稳住身体朝着青田制药那栋写字楼的方向看,然而小笠原花砸碎的玻璃在大楼的后方,依他现在的位置只能看见不断从底层大门冲出来的安保和不断被从会场请离的不明所以的记者们,耳边是从远方渐进不断放大的警鸣声。 苏格兰双手按在粗糙的墙体表面上,足足怔愣了十几秒。 他说不清自己在听到波本说格拉帕选择直接跳下高楼跑来找他的时候的心情是怎样的。 心脏像是在一瞬间被人紧紧捏住,卧底的身份让他下意识地对格拉帕的行为发起质疑,但随后又为这样怀疑的自己感到内疚。 而趋势她做出这样危险行为的,却仅仅只是自己几句伪装出的喘息,和一句并不是完全出自真心的话。 苏格兰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声音沙哑:“格拉帕,你现在在哪儿?” 他顾不得一开始协助公安那边拖延时间的想法,借着楼梯的高度几下甩开跟在后面的人,离开了那栋正在修建中的大楼。 耳麦对面只有鼓动的风声,无人应答。 “监控里也没有她的影子,警察要来了,苏格兰你先撤退。” 波本语气冷静,在‘警察’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十指在键盘上飞速舞动。 他察觉到了幼驯染的情绪不对劲,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他。同时手上不停,快速切换进大楼各处的监控摄像头,寻找着格拉帕的身影,还要另外分出一份注意力给刚从办公室撤离的部下,提醒他避开正在搜寻的保安。 在这紧要关头,他忽然想起了琴酒的那条短信,以及在初次见面格拉帕放话要让苏格兰做搭档时,周围那些代号成员异样中透着同情的眼神。 哈,原来如此。 他冷笑一声,在心里下了定论。 一个个人实力过强但是不听指挥的搭档,无异于一颗随时可能爆发的定时炸弹。 你不知道她每时每刻都在想什么,所以没办法预防爆炸的发生,而一旦被触发了开关就是无差别伤害,轻则失误重则让整个任务全都失败。 而在他目前了解的情报中,和格拉帕做搭档时间最长的是琴酒,这让波本不禁在心里将那个男人的危险程度又提升了一节。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波本分出目光瞥了一眼,默默松了一口气。 ——万幸,他的部下没有暴露,现在人已经趁着格拉帕造成的骚乱从大楼中撤离了。 他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面前的屏幕上,不由自主地回忆了方才让格拉帕突然违抗指挥独自行动的导火索,眉头不禁皱得更深。 格拉帕就是一把双刃剑,能发挥出多少威力全看握剑的人,而他从第一步接管指挥权就走错了。 因为这把剑,现在正握在苏格兰的手里。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耳麦中终于响起了女孩的声音——和刚才那种机械性的冷漠不同,这次是恢复成和之前一样,带着饱满情绪语调上扬的声线。 “苏格兰!” 另一边,苏格兰正谨慎地转过一个街角,几辆警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放轻脚步慢慢向后退进巷子的阴影里,身后突然扑上来了一具柔软的身体,吓得他悚然一惊,差点把人甩出去。 “格拉帕?” 他转过身按住女孩的肩膀,迅速地将人从头扫到脚,在确认没发现什么明显的伤势之后才轻轻地松了口气,语气这才放缓了下来。 “抱歉,是我的错,不该在那时候强求你过来帮忙。” 在确认了苏格兰没有受伤之后,小笠原花也没了刚才砸破玻璃跳下大楼的偏激气势,乖乖地被男人揽着肩膀,仰头看他。 “我说过,只要苏格兰你下命令,我就会立刻去执行。”她认真道,说完便恶狠狠地环顾四周,“追你的人呢,看我把他们的脑袋挨个拧下来当球踢!” 苏格兰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是:幸好当时没有顺水推舟地说让她去杀波本。 不然他觉得自己的幼驯染可能真的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头疼地用掌心掩住眼睛,费劲地组织着语言:“我已经甩掉了……不,先不说这个。” “格拉帕,我们是平级的搭档,你并不需要听从我的命令,更何况在刚才那样的情况更应该优先完成任务。” “不,苏格兰和任务都是最优先的。”小笠原花毫不犹豫道。 苏格兰嘴巴张了张,在这场对决中败下阵来,他投降地松开握住女孩肩膀的手,站起身来,而这也让他看清了小笠原花此刻和早上出门前相比过分狼狈的模样—— 双脚赤.裸,为了搭配衣服穿上的丝袜已经在奔跑中变得破烂不堪,裙摆上一道长长的撕裂痕迹几乎一直裂到了腰间,小西装下的衬衫也为了活动方便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两道弧度完美的锁骨线条…… 苏格兰的眉头越皱越紧,一把脱下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 本来就是为了掩饰身形的宽松帽衫套在女孩的身上简直像个巨大的麻袋,两条胳膊垂在袖子里连一点指尖都露不出来,下摆更是直接垂到了膝盖上,衬得人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更显得纤细瘦小了些。 苏格兰眼中的复杂又加深了些。 小笠原花晃荡着两条过长的袖子,心情倒是相当不错。 “嗯?” 她看着在面前背对着他半蹲下身的苏格兰,疑惑地发出一个音节。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苏格兰说。 小笠原花惊喜地点了点头,刚准备跳上去却想起了什么,犹豫着停下了动作。 “可你肩膀上的伤……” “哈哈,也不要太小看我了,只是这点重量没问题的。” 苏格兰笑着晃了晃胳膊,等待了几秒之后,背上终于缓缓伏上了一层温热。他双手虚握,用胳膊揽住女孩垂下的腿,指尖拽着垂下的外套衣角防止走光,慢慢站了起来。 好轻。 他在心里低叹一声。 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格拉帕轻得完全没什么负重感,比他常常背着的装着狙击枪和贝斯的琴袋沉不了多少。 任谁也猜不到,这样的身体里拥有多么强大的爆发力。 “虽然并不想打扰你们——”波本冷淡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但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先听哪个?” 小笠原花高高举起左手:“好消息!” “好吧,好消息是青田制药的二把手似乎认为青田勇一的死亡是那个叛徒研究员搞的鬼,现在已经送他一家去见自己的上司了,所以我们的任务也就自动完成了一半。” “好耶!” 小笠原花十分配合地连右手也一起举起,以一个十分能体现核心力量的姿势稳在了苏格兰的背上,在苏格兰的小声提醒下才重新趴了下来。 波本:“好了那接下来是坏消息——我们剩下的另一半任务,因为格拉帕在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违抗了指挥,现在彻底宣告失败,可以提前想想要怎么跟琴酒交代了。” 他并没有提到苏格兰,而是将锅全部甩给了格拉帕。 苏格兰自然听出了这个意思,眼皮一跳,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听见了格拉帕的声音同时从他的身后以及耳麦中响起,交叠在一起仿若回声。 “没有失败。”她说。 波本没好气道:“要毁掉的资料在电脑里,电脑在办公室里,而青田的心腹已经在一分钟前抵达了办公室,难道你要一个人突破整栋大楼的防卫圈,在重重包围里再一次冲上顶楼把电脑抢过来吗?” 小笠原花嘴巴一撅:“金发你真笨。” 波本:“什——” “你不是都说了,人和电脑还在顶楼的办公室里呢吗?”小笠原花的手伸进裙子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遥控器,顶端插着一根天线,上面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我才不想任务失败被大哥骂呢。” 她小声嘟哝了一句,轻描淡写地按下了按钮。 轰——!! 大地隐隐颤动了两下,剧烈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写字楼顶层的玻璃瞬间在暴风中破碎成渣,楼下来不及躲闪的行人猝不及防地被从天而降的碎片刮伤,接连发出刺耳的尖叫,一股浓烟夹杂着火光从炸出一块黑洞的楼顶缓缓向外飘散,有人在大声呼喊着叫救护车和消防队来。 小笠原花丝毫不关心那边的惨状,她将没用了的遥控器随手捏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趴在苏格兰的背上打了个哈欠。 “任务完成,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波本没有说话。 苏格兰站在小巷子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爆炸后的余烟,轻轻地‘嗯’了一声。 9、爆.炸.物处理班 小笠原花和苏格兰此刻的样子可不适宜光明正大地在大街上行走,两人一路绕着避开人群穿梭在狭窄的街巷,在远离事发路段的地方坐上了早早停放在那里的白色马自达。 波本比他们快上一步,正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他半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眉毛顿时高高挑起,眼神怪异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的奇特造型,嘴里轻嗤一声。 小笠原花现在心情不错,所以决定大人有大量地不跟他计较,被苏格兰放到后座上后就立刻裹着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衣服缩成一团,双手抱膝拉上拉链,将脸也埋进了外套的领口里。 ——像一只抱团的刺猬。 波本收回后视镜的目光,正好看见苏格兰伸手打开了车内的暖风。 面对幼驯染不赞同的严肃表情,黑发男人讪讪一笑。 波本无声地叹了口气,拧动钥匙发动了车:“虽然任务完成了,但如果琴酒问我详细的过程,可不要期待我会替你掩盖,格拉帕。” 小笠原花语气中的嫌弃并不比他少多少,“琴酒大哥才不会骂我呢!快开快开,我和苏格兰之间不需要你,笨蛋金发!” 于是回到公寓当晚,琴酒就打电话过来把小笠原花骂了个狗血喷头,并强制性将苏格兰这个组织颇为看好的新人和格拉帕拆了伙,把这个通知告诉小笠原花后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小笠原花维持着电话放在耳边的姿势,呆若木鸡。 苏格兰自然也得到了消息,眼含担忧地走过来准备安慰几句,就见小笠原花像是突然拧紧了发条的机器人,猛地冲过来抱了他一下,然后满脸坚毅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 暮色沉沉。 刚结束一场交易收工上车的琴酒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摸出一根叼在齿间,正准备点火,身侧的窗户上突然传来一声撞击的闷响。 他的手迅速触碰到了腰间别着的枪,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几个可能前来袭击的对象,同时脸上升起一个接受挑衅的狞笑。 然后他转过头,看见了小笠原花紧贴在车窗上变形放大的正脸。 琴酒:“……” 他脸上兴奋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眼皮条件反射地抽动了两下,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 “伏特加,开车。” “大哥————” 车窗又被人用力地拍了两下,隔音一流的防弹玻璃外隐隐传来一道幽怨的女声。 伏特加只觉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被来自车外的那道充满威胁的森冷目光死死盯视着,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哆哆嗦嗦地向琴酒求助。 琴酒简直快被这两个人气死,单手掐断了烟,深呼吸了两下,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见目的达到,小笠原花满脸无辜地站直了身体,还自以为十分贴心地提议道:“晚上天冷,大哥要不然我们上车说吧。” 琴酒彭地一声甩上车门,让卖了大哥行踪的伏特加心虚地一抖。 银发男人表情明显压抑着怒火,冷笑:“我担心你的傻子气息污染了我的车,别废话,有话快说。” 说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了然道:“如果是为了和苏格兰搭档的事,那你现在就可以滚蛋了。” “为什么!!”小笠原花音量倏地拔高,不服气地攥紧小拳头,“我和苏格兰天生一对!大哥你不能就这么拆散我们!” “天生一对?” 想起听到任务结果时那种心肌梗塞的感觉,琴酒讽刺味十足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朝着小笠原花缓缓迈步。 “我记得提醒过你,这次任务难度远远达不到要出动三名代号成员的程度,之所以让你们三个去,是因为组织要在青田勇一死亡之后用最快的速度接管青田制药,所以要尽可能将事件的影响压到最低,也就是说——” 小笠原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皮的眨动频率都丝毫未变,就这么看着银发男人气势逼人地一步步逼近。 琴酒咬牙切齿地捏住了她的脑袋,凑到她耳边冰凉地吐息:“——需要你们悄无声息地完成行动。” 小笠原花撇了撇嘴。 “明明人也杀掉了,资料也毁掉了,那些保安我也都只是打晕了,这样还不够完美吗?” “你的记忆力是已经连路边的蚂蚁都不如了吗?”琴酒收紧力道,像是要把小笠原花的脑袋直接捏碎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长大脑,“还需要我提醒你,你把那栋大楼的屋顶炸出了一个大洞吗?” 托格拉帕的福,组织还要费力压下青田制药疑似遭到恐怖袭击的头条,之前准备趁着外界没反应过来直接悄无声息渗透接管的计划也只能被迫更改。出动了三名代号成员却造成了这样的失误,甚至惊动了boss,拆开苏格兰和格拉帕的命令也是他下达的。 为了不让人继续缠着他,哪怕琴酒内心极度不耐烦,依旧一字一句地把话给小笠原花讲明白。 “……现在听懂了吗?听懂了就赶紧滚。” 他按住女孩的脑袋往旁边一推,重新坐回了副驾驶,刚准备关门,车门就被一双纤细的手猛地拉住。 琴酒黑着脸低吼:“不想手指被夹断的话就松开!” 小笠原花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道:“所以boss不让我和苏格兰搭档是因为我没有完美完成任务对吗?那只要我证明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就能继续和苏格兰在一起了?” 一直竖着耳朵偷偷听着的伏特加听到这里终于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而这时,琴酒为了能快点摆脱这个白痴,留下一句‘随你怎么想’就摔上了门,厉声命令正在发呆的伏特加赶紧开车。 伏特加一个激灵,立刻启动,黑色的保时捷宛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离去。 车尾气后还能隐隐能听见小笠原花的呐喊声。 “我懂了大哥,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车内一片寂静。 琴酒眉头微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伏特加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格拉帕对苏格兰的态度好像有点奇怪——” 虽然组织里大多数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将搭档和情人两种关系合二为一的情况也并不新鲜,但换成格拉帕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别扭了起来。 可能一是因为那张脸长得太嫩,再加上她平时的神态和动作,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不懂事的未成年,根本联想不到性或者欲.望那方面。 二是……伏特加忍不住发散了下思维。 苏格兰那种温柔挂的,恐怕压不住格拉帕吧。 波本好像也不太行,听说他虽然是情报组的,但是本身身手也很不错,不过跟格拉帕怪物一样的身体素质肯定比不了,说不定会被直接踹下床。 莱伊……大哥好像挺看重他的,可惜那个性格根本想像不到他和格拉帕凑在一起的样子,但看外表好像又有点登对…… 琴酒突然低笑了一声,伏特加立刻驱散了大脑里的奇怪联想,笔直地目视前方。 “不用管她,那家伙就是找到了个好玩的玩具而已,过不了几天就腻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格拉帕的恶劣了。 信了那副无害外表和甜蜜陷阱的人,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 在最放松戒备的时候被这把刀狠狠地反捅进身体,死无葬身之地。 * 在知道自己和苏格兰被强令分开的原因后,小笠原花宛如打了鸡血一般,当晚目送着琴酒的保时捷远去就立刻打电话给boss,情真意切声泪俱下地诉说了自己失去搭档的痛苦,和愿意拼尽全力挽回的决心,当即拍胸脯表示现在有多少任务都可以交给她,一定不会发生和上次同样的错误,希望等到boss对她的考验结束之后,能让她重新回到苏格兰的身边。 大晚上被吵起来的boss:“……” 总之,从第二天白天开始,就有源源不断的新任务信息发到了小笠原花的邮箱里。 负责联络的是朗姆身边的那个银发姐姐,收到小笠原花完成任务的电话后也只会冷冰冰地说一声‘收到’。 再加一句‘下次用邮箱发给她结果就好’。 小笠原花站在大风呼啸的大楼楼顶,沮丧地挂断了电话。 呜呜,好冷淡,好想念苏格兰。 从她离开苏格兰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 为了防止自己听见苏格兰的声音就忍不住想回去找他,耽误了执行任务的时间,小笠原花在这三天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收到的来电也通通挂断,对方似乎了解到了她的决心,从第三天开始就不再继续拨打了。 ……连来电显示上的名字都看不到了,难过。 不过—— 小笠原花猛地从地上跳起,手里抱着的黑色书包沉甸甸地坠了一下。 这已经是她独立完成的第16个任务了,boss松口说只要达到20个,就同意让她继续和苏格兰做搭档! 好耶!! 虽然分配给她的任务大部分都只需要冲进去大杀特杀,或者潜入偷了东西就跑,再或者就像现在这样,放下炸弹之后远远地确认爆炸了就好,但四天做了十六个任务也已经快破了琴酒这个工作狂的记录了,而且她一次也没有失误! 格拉帕你真棒! 小笠原花美滋滋地检查了一下包里的炸弹,将遥控器塞进上衣口袋,正准备把包放到地上,还没来得及弯腰,突然听见背后砰地一声,天台的大门被人狠狠踢开。 一个身着制服的半长发男人冲了进来,在空荡荡的天台上一眼就看见了正直挺挺地抱着黑包一脸懵逼的小笠原花。 男人似乎是顺着楼梯直接跑上来的,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但他还是努力按耐住自己粗重的喘息,慢慢地一步步朝着小笠原花走去,同时向半敞开的包里看去。 当他的视线触及到那黑色的金属外壳时,男人呼吸一滞,几秒后脸上重新挂上了安抚性地微笑。 “别怕,我是警察。” 他出示了自己的警察手册,走到小笠原花面前,将手轻轻地覆在了她抱着书包的手上,“好,现在慢慢地松开手,不用担心,这个东西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被抢走任务道具的小笠原花:“……” 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10、勇敢的女孩哟 不,等等,他刚刚说自己是警察,难道她的行动暴露了? 小笠原花瞳孔地震,下意识手指用力,将半个已经被移到男人怀里的书包拽着包带又扯了回来。 包里沉重精密的金属结构在这样粗暴的使力下发出几声清脆的碰撞,男人伸出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不敢多动。 “不行!” 她警惕地后退两步,男人连忙安抚道:“别紧张,我不碰!” 萩原研二不着痕迹地抹了下额头的汗,手背在身后小幅度地挥了挥,让身后跟上来的队员不要上到天台,防止突然增多的人数进一步激发女孩的情绪。 他微微捻动了下手指。 根据刚才感受到的重量和外壳看,这枚炸弹大概率没有什么特别的引爆方式,但没有显示倒计时的液晶屏……难道是只能通过遥控操控吗? 那犯罪嫌疑人一定就在附近时刻观察着这边的动向,怪不得这个女孩会这么紧张。 但要拆除的话,还需要把外壳打开看到内部具体的线路才行,真希望不是和楼下的那一个类似的复杂结构,不然太晚下去肯定要被小阵平狠揍一拳。 萩原研二苦中作乐地想。 而小笠原花此刻已经趁着他思考的间隙慢慢退到了天台的边界,悄咪咪地向身后一看——哇好高! 她赶紧缩回脑袋往回挪了两步。 救命,她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注意这个公寓居然有二十多层! 只想着把包放下就走,然后去隔壁楼蹲守,等那个上了组织死亡名单的接头人过来拿起时就直接引爆将他炸得粉碎。 ——结果没想到她只是一边等着自己的下一个任务邮件,一边原地发呆了一小会儿,接头人还没来,先来了一群警察把她的路堵住了。 难道是对方提前发现了什么,这才设好陷阱等着她自投罗网的吗? 可恶,输了! 小笠原花在心里恶狠狠地挥舞了下小拳头,准备等找到接头人的时候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想到自己即将完成的第十七个任务,想到她对boss立下的保证,然而看看现在—— 手上拿着犯罪证据,人被堵在25层公寓楼顶,下一步莫非就是因为涉嫌杀害警察而登上通缉名单,让boss对她彻底失望,然后彻底断绝她和苏格兰搭档的可能?! 不要啊——! 小笠原花越想越沮丧,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对着她眨了眨眼,然后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她的苏格兰,呜呜。 萩原研二看着女孩半靠着天台的边缘的矮墙,眼神呆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表情灰暗,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脱力地滑坐下去,却像是抱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将那个装着炸弹的黑色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胸中对安放炸弹的罪犯的熊熊怒火,慢慢挪动着步子接近了女孩。 “你是这栋公寓的住户吗?” 他轻声问道,语气像是在闲聊:“现在可是上课时间,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这里来了?还是有家里人住在这边?” 他好像自动默认了女孩的学生身份。 听到问话,小笠原花条件反射地回答道:“不是。” 但随后又立刻意识到了提问的人是个警察,立刻紧紧抿住嘴唇表示拒绝沟通。 萩原研二的眼睛里冒出了几分笑意。 “原来都不是吗?我还以为自己至少会猜对一个呢。”他故作挫败地拍了下额头,余光一直在观察着女孩的神情,继续引导道:“既然如此,是有人把这个包交给你,让你拿到这里的吗?” 说完,他便从女孩那一瞬间变化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 小笠原花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警察,脑袋里迅速闪过一连串的弹幕‘他果然知道她的任务难道是从上面泄露的吗该死的叛徒别让我逮到你呜呜好想苏格兰’。 然而在发泄似地吐魂之后,可能是被过多的信息冲击,小笠原花塞满‘苏格兰’的大脑忽然咔哒一声,非常艰难地动了一下。 不,等等,既然如此,这个警察为什么还不抓她? 带有审问性质的问话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而这个小心翼翼的态度……他好像并没有把她当成炸弹犯诶? 这么想着,小笠原花也就问了出来,萩原研二闻言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想一般低低地笑了一声:“至少稍微相信一下警察的能力吧。” 事实上,他发现女孩并不是个偶然。 根据爆.炸物处理班这次收到的指示,犯人同时在两个地方安装了炸弹,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只能分开各自带着队员去往两个方向进行排爆,而他负责的炸弹位于浅井别墅区的一栋高层公寓楼,在等待里面的住户撤离时,他突然接到行动指挥的电话,说他们在公寓里检测到了另一个可疑发信源,但在监控里并没有发现踪迹,怀疑是罪犯留下的后手。 未知的危险比已经确认停止的定时炸弹更迫在眉睫,收到指令的萩原研二挨个楼层地排查了许久,最后才找到了顶楼的天台。 没想到一开门,就对上了女孩‘惊恐’的回眸。 ——为了不暴露身份,威胁警察,居然选择这么年轻的女性来运送炸弹,萩原研二在那一瞬间想通了之后差点没忍住爆一句粗口。 而且不知道被罪犯说了什么,女孩的情绪一直很激动,强行抢夺有意外引爆的可能,必须让她放下防线将炸弹交给他才行。 他在心里默算了下他登上天台后的时间,一边刻意用轻松地语气说道。 “而且,你的学生证掉楼梯里了哦。” 他指间夹着一张卡片晃动了一下,上面贴着一张一寸照片,是灰发女孩面对着镜头,神情平淡的正脸。 [小笠原花,日野女子大学商学部经济学科一年级。] ……真的是她的名字,她什么成了大学生了? 小笠原花懵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啊,那不是昨天她在执行一个潜入某个大学研究室的任务之前,从银发姐姐那里拿到的伪造身份吗? 她下意识地顺着学生卡抬高视线,和男人对上了目光。 萩原研二微微一笑。 “终于愿意看我了吗。哦呀?仔细一看,小姐有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呢。” 他半跪在地上,需要微微仰头才能触碰到女孩的目光,这个角度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真诚,从别人口中说出会显得轻浮的夸赞被他说出时却好似全然出自真心,萩原研二直直地看着小笠原花的眼睛,像是要通过视线将宽慰的情绪传递过来。 “我有一位好友也是混血,他的眼睛颜色也很特别,不过跟小姐这样晶莹剔透的感觉不一样,想到以后可能看不见这么漂亮的颜色可真是灾难啊。” 小笠原花的鼻子动了动,男人身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烟味被天台上的风一吹,飘散地弥漫在周围。 是和琴酒类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味道。 让小笠原花一下子某次任务失败之后,被大哥气急败坏地丢进小黑屋反省之前,对方说过的话。 “给我学会好好用你的嘴巴,如果再有下次被人从你的嘴里套出了情报,我就直接连同你那不开窍的脑子一起打烂。” 随后小笠原花在被半死不活地关了一周之后,刚出来就被丢给了当时还在日本的贝尔摩德,让她学习说话的技巧。 而本来兴致满满的贝尔摩德在见到格拉帕的短短几个小时后之后就放弃了原本的打算,选择了最简单的教学方法——直接灌输知识点。 “听不懂的时候就闭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候就顺着对方的话说,当发现对话中存在需要警惕的关键词时,嗯,这个需要根据你当时的任务判断,就不要说话,什么都不想地盯着他看。” “记住了吗?记住了就走吧……等一下还有一点!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是我教的你。” 回忆结束,马上迎来实战环节。 小笠原花还在努力消化着贝尔摩德的教诲,就听见面前的警察向她抛出了一个问题——“小笠原同学能告诉我,交给你这个包的人让你来这里做什么吗?” 小笠原花:“……” 贝尔摩德老师救命,这属于第二种情况还是第三种情况啊! 见她的反应,萩原研二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警觉地环顾了下四周,决定换个问法:“接下来的问题,你都只需要用是或者否来回答我就好” “——你知道包里的东西是什么吗?” 小笠原花‘嗯’了一声。 “交给你这个东西的人,你认识吗?” 任务是银发姐姐给的,但是来送炸弹的是个连代号都没有的小角色,小笠原花发出一个否认的音节。 萩原研二压低嗓音,在心中将罪犯这一连串的设置中对警察毫不掩饰的恶意串联了起来,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那个人有没有说过,让你把包亲手交给警察,否则就会立刻引爆炸弹?” 小笠原花精神一振。 这次一定没错,是贝尔摩德教给她的第三种! 于是她紧抿着嘴唇,放慢了呼吸,一言不发地盯着男人的眼睛。 刺目的烈日被云掩住了热度,浅浅的余光穿过云层照在女孩透亮的瞳孔中,随着风的波动,仿佛闪烁着的点点泪光。 脆弱得像是琉璃一触即碎,却又有着透明的、一望见底的纯粹。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这位隶属警视厅警备部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的小队长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他伸出手,温热的掌心在女孩紧张的目光中,缓缓落在了她的头顶。 “别怕,没关系的,照他说的做就好。” 女孩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明明十分害怕,却又不愿亲手将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交给警察,因为知道在自己获救之后,可能会有另一个人代替着死去。 真是个很勇敢的女孩。 萩原研二在心里暗叹道。 但这并不是她应该背负的东西。 萩原研二再一次抓住了包的背带,这次他成功地将东西挪到了自己的怀里,他对着表情怔愣的小笠原花眨了眨眼。 “放心,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11、命运线 小笠原·格拉帕·花肯定是不能把一切都交给警察的。 不过她转动了一下自己机灵的小脑瓜,觉得就这么顺水推舟地将炸弹交出去似乎是目前来看影响力最低的方式。 虽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但对方似乎是把她当成了受害者,而不是穷凶极恶的炸弹犯。那等这个警察拆完弹之后,她就可以很自然地从这栋楼里走出去,然后去找那个该死的接头人! 银发姐姐说组织刻意用这么复杂的方式来杀他是为震慑那人背后的势力,虽然现在炸弹没了,但只要震慑达到了她的任务就还是成功的! 而且她还在过程中机智地和警察周旋,boss知道了一定会欣慰地提高对她的评价! 小笠原花越想越觉得这个点子简直是绝妙无比,顿时眼也不花了头也不疼了,就地蹲在了正在拆弹的萩原研二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掏出工具拧开外壳的螺丝,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线路。 小笠原花看一眼就赶紧转过头。 好晕。 “你的技术没问题吗?”她有些忧愁地问道。 可千万不要一不小心引爆了,虽然她有把握在新闻发出之间找到那个接头人,但如果爆炸的声音引起了对方的警觉会给她增添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萩原研二听见这话忍不住轻笑一声,握着工具的手稳如磐石,咔嚓一声剪短了一根蓝线。 “放心吧,虽然我的技术不是最完美的,但应付这个东西也只需要五分钟。” 小笠原花默默移开了视线。 原、原来组织的技术这么烂的吗,被警察这么说总觉得好丢脸。 萩原研二又剪断了一根线,这样炸弹的遥控□□就被切除了,他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一看才发现小笠原花还蹲在一旁没走。 “放心吧,不会突然爆炸的。” 他以为对方是担心他的安危,于是笑着宽慰道:“警方已经和犯人进行了谈判,公寓里的那枚炸弹也早就停止了计时……总之现在危机解除!等会儿我就送你下去。” 他看着乖乖偏头望向自己的女孩,又忍不住手痒地揉了把毛茸茸的灰色脑袋。 小笠原花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表情略显呆滞。 公寓里的什么? 什么炸弹? 还有犯人?犯人在哪儿?犯人不就是她吗? ……等等,原来警察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个公寓里本来就被人装了炸弹吗?! 怪不得这个黑头发对她这么温和,原来是有人替她背了黑锅。 谢谢你,不知名的炸弹犯! 美滋滋的小笠原花全然没有想到,如果不是公寓里被装上炸弹引来了警察,她本可以放下包就走,现在说不定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了。 萩原研二摘下腰间的对讲机向临时指挥部报告了现在的情况,得知未知炸弹已被拆除后,对面也明显松了一口气,伴随着背景音中隐隐的欢呼声,语气明显轻松了不止一点地继续派发命令。 “——因为三号炸弹的出现,目前已经紧急抽调来了在另一个事发位置排爆结束的松田队长,正在更换防爆服准备进行二号炸弹的排除工作。萩原队长带领小队及时回收三号炸弹,带领受害者撤离。” “收到。” 萩原研二拍拍裤子上的灰,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在听到指挥部说调了松田阵平过来之后,他身上的紧绷感一下子消减了不少,还有心思跟小笠原花开起了玩笑。 “下次可不要随便接陌生人的东西哦,这次多亏有帅气又负责的警察哥哥及时出现才得救了,不然这么漂亮的小姐如果受伤了可是会让很多人心疼的。” 小笠原花:“嗯?可是全身都炸没了只剩下脸是完好的,好像也有点奇怪。” 她自认为是在很认真地提问,然而被萩原研二当成是在说冷笑话,肩膀耸动了两下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笠原花默默鼓起脸。 “好啦,更多的话等从这里出去再聊吧。” 他收敛表情,将拆解开的炸弹小心翼翼地重新盖上外壳放回了包里,稳稳地拎在手里,对着小笠原花伸出手:“现在一起下去吧,如果害怕的话可以牵着我的手哦。” 小笠原花看着他,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黑发男人的影子,和半伸出手的萩原研二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她转过头无视了萩原研二的手,自顾自走向天台的铁门。 萩原研二也不生气,笑了一下,快走两步越过女孩走在了她的前面。 跟他一起过来的几名队员正站在更下一层的台阶下,此刻大概也已经收到了危机解除,支援即将到场的消息,正或站或靠姿态闲适地待在走廊,看到萩原研二带着人下来立刻站直了身体嬉皮笑脸地叫道。 “队长!” “队长厉害!” “队长英勇!” 萩原研二笑骂一声:“行了,再拖下去是要在这楼里睡个午觉吗,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换班。” 五大三粗的男人们齐声喊了声‘了解’,着手将带来的工具,以及帮他们任性的队长一路背上来的防爆服都装了起来,一起往楼下走。 小笠原花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么多警察,颇有些新奇,偶尔察觉到偷偷瞥过来的视线,她条件反射地直直看过去后,对方就会立刻红着脸刷地转过头。 咦,这种反应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她已经练成了和大哥一样,能从眼神释放杀气吗? 小笠原花觉得很有趣,于是一个一个地挨个看回去,没一会儿走在前面的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青年就连耳朵都红透了,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扭捏了几分。 “别欺负我的队员啊。” 刚从天台下来,萩原研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接受了被拉来救场的幼驯染一顿夹杂着嘲讽和臭骂的关心攻击后,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队员们在女孩面前十分不争气的表现,忍不住调侃一声。 嗯,不过这种反应也很正常。 萩原研二年轻、有能力、人格魅力强又不拘泥于上下级之间的规矩,让他们小队之间的关系一向十分和谐,听见队长这么说,有人终于忍不住问起了刚才天台上发生的事,明里暗里暗搓搓地想把灰发女孩引入话题。 萩原研二在观察了小笠原花没有受害人常有的ptsd之类的反应后,也乐于用这种办法缓解下所有人从方才一直紧绷着情绪,走廊里的气氛一时之间热闹了起来。 他们一行人从天台往下走,而另一边,被抽调来的另一个□□处理班的小队开始从一楼慢慢往上。 公寓里的那枚炸弹被安放在偏高的楼层,所以到底还是萩原研二他们更快一步。在即将到达那一层楼时,小队里的人都逐渐收敛的声音。 萩原研二把装着三号炸弹的包递给一名队员。 “把东西拿好了,我先去下面确认一下情况,你们等收到信号再下来。” 队员们郑重点头。 小笠原花冷眼看着,就在萩原研二即将迈步走向下一层的时候,忽然身后揪住了他背后的马甲背带,直接将毫无防备地青年拉了回来,在余力下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坐在楼梯上。 萩原研二:? 他沉默地站稳,看了眼女孩纤细的手腕,决定将这归咎于自己刚才蹲下太久了腿麻。 “怎么了?”他回过神,脸上笑容轻佻,神情却是足以让人交托信任的沉稳。 女孩站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上让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减成了零,能够平视着看进对方的眼睛。 萩原研二这才发现她的瞳孔从各个角度看过去,颜色都有着微妙的差别,又或者是因为进了公寓后没了自然光,变成了黑曜石般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久了竟让人心里不自觉地发冷。 “你没听见吗,那个声音?” 她说。 萩原研二眼皮弹动了一下,心脏里响起了一道沉重的低音,他忽然又有了那种不详的预感——当一切都看似顺风顺水的时候,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着他的直觉。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却只能听见自己缓慢又沉重的心跳。 而在小笠原花的耳中,在一道宣告启动的滴声后,计时倒数的电子音清晰得震耳欲聋。 6 楼下,全副武装的松田阵平和其他队员在距离炸弹还有三层的位置走下了电梯,打开了楼梯间的门准备继续向上。 松田阵平在防爆服里艰难地抬头,顺着楼梯的缝隙往上看,心中一直涌动着不安。 5 hagi这个笨蛋怎么还没下来?就这么十几层楼磨磨蹭蹭地要走多久? 4 3 一名队员的对讲机忽然亮起了红灯。 “什么?炸弹重新启动了?!” 松田阵平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在了头顶,整个人发蒙了半秒,耳畔回荡着尖锐的嗡鸣,还没等大脑反应过来,身体就迅速顺着楼梯猛地往上冲。 2 1 轰——! 眼前瞬间暴起的火光几乎将整个目光所及吞没。 钢筋水泥构成的墙体在猛烈的爆破中脆如纸糊,恐怖的威力几乎瞬间贯穿了整个楼层,带动着公寓发出了一阵天旋地转般的震动,产生的劲风呼啸着将位于下几层的爆破处理班队员吹得人仰马翻,松田阵平身上沉重的防爆服让他没有从台阶上滚落,从上方窸窸窣窣落下的墙皮和石块砸在他的身上,连带着衣服的重量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萩原……” “队长,快躲开!!” 听到这句声嘶力竭的警告,正挣扎着想要站起的松田阵平浑身汗毛耸立,头顶处似断非断的钢筋晃荡着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响声,他下意识地调动全身力量往下一滚,扑通一声顺着台阶砸到了下一层。 同一时间,天花板上的裂痕逐渐扩大,仅靠着这层单薄的墙体再也兜不住整整一层的断垣残壁,钢筋织成的网摩擦着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轰隆一声撞破了天花板坍塌了下来。 沉重的砖石擦着松田阵平的脚尖落在地上激起一层厚厚的浮灰,将眼前变成一阵空茫茫的白。 没人能在这种程度的爆炸中活下来。 12、出、出轨?! 松田阵平脱力地仰面躺在地上,厚重的装备让他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闷闷的,都压不过他剧烈的喘息。 萩原……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眼睛酸痛得像是要掉下泪来。 通往上面的楼道已经完全被碎石掩埋,头顶多出了一个横跨好几层的大洞,松田阵平一眨不眨地盯着洞口,眼底充血成一片通红。 大概过了两秒,亦或是一个世纪,他的胸口用力地起伏了两下,勉强带动着沉重的装备半跪起身,猛地抬手摘掉了头盔,精疲力尽却又力竭声嘶地发出一道吼声。 “萩原——!!” 沙哑的嗓音一路风驰电掣地穿过了层层阻隔,四层之上,瘫坐在洞口处的一人浑身一震,急忙回道。 “咳咳,小阵平?”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松田阵平身形猛地一僵。 萩原研二一张嘴就被漫天的灰尘呛了个正着,他从洞口半探出身体,优秀的视力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幼驯染呆愣仰头的脸。 “哦哦!看起来状态不错嘛!” 他灰头土脸地对着松田阵平比了个大拇指,一直提起来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结果手臂一软差点一个跟头从上面栽下去,吓得其他惊魂未定的队员赶紧七手八脚地拉住自家队长。 下面也传来松田阵平一下子变得中气十足的骂声:“hagi你这家伙给我站稳了!!没被炸死是想被摔死吗?” “知道啦知道啦。” 萩原研二背靠着一块破碎的墙体坐在地上,懒洋洋地扬声道:“我这边的通讯器都报废了,只能等着小阵平联络救援来英雄救美了!” “……你给我老实呆在那儿!” 听着下面幼驯染厉声呼喊着队员的响声,萩原研二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忍痛活动了下刚才被狠狠砸中的肩膀。 呼,这次hagi酱可真是死里逃生啊。 回想起方才爆.炸时的情形,萩原研二手心忍不住生出一片冷汗。 ——如果不是女孩及时拉住了他,他恐怕已经踏入了安放着炸弹的那一层,直接被炸得尸骨无存。 说起来那个耳力还真是惊人啊,隔着那么远都能听见计时器启动的声音。 萩原研二在心里感叹一声,下意识地回头寻找着被所有人挡在最后面的女孩,然而目光所及只有躺了一地的队员,那个灰色的纤细身影不知所踪。 他瞪大眼睛愣了足足有一分钟,茫然地半张着嘴巴。 “……哇哦,hagi酱这是遇见仙鹤报恩了吗?*” * 小笠原花可不知道有人把她当成了拔自己的毛织布挣钱的禽类,不然非得气得再找个炸弹丢过去不可。 顶着一脑袋白灰避开警察的封锁离开公寓楼后,她直接杀气腾腾地找到了现在还一无所知地徘徊在别墅区附近的接头人。看见来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那名中年男人十分轻易地就被引着去到了一个角落,然后被小笠原花两下掰断了脖子,从垃圾桶旁边拖了个大纸箱哼哧哼哧地塞进去,端详片刻后,挪动着给还没闭上眼睛的尸.体摆了个造型。 “喂,银发姐姐吗?” 小笠原花一只脚踩着纸箱拨通了电话,“任务出了点问题,需要你那边找派人来接收一下……没,没出什么大差错!就是解决目标的方式稍微变了那么一点点……” 她略显心虚地踢了脚箱子,里面的东西滚动了一下。 “不过我有努力让那家伙的死得奇形怪状!震慑效果绝对比爆.炸好!” 对面沉默半晌,冷冰冰道:“格拉帕,你最好没有隐瞒实情。” 小笠原花无所畏惧地咧嘴一笑,右边的唇角露出一点虎牙的尖尖。 “格拉帕从不说谎哦。” 就算是刚才面对那名拆弹警察,她说出口的也全部都是真话。而这件事所有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就算是贝尔摩德的语言班也只是教给她美化而不是撒谎。 这是属于格拉帕无法更改的‘特性’。 小笠原花掰着手指。 “所以我现在已经完成了十七个任务了,还剩下最后三个就可以回去见苏格兰了!” 她急忙催促着让对方赶紧继续把下一个任务的资料发到她的邮箱里。 听筒里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接听的换成了一个浑厚和蔼的男声。 “格拉帕啊。” “朗姆老大!” 小笠原花啪地站直了身体。 “之前一直在忙,都没来得及恭喜你回国,听说你看上了一个叫苏格兰的新人?” 组织的二把手语气就像是个普通的大叔,闲谈着感叹道:“没想到格拉帕也会主动选人做搭档,我还以为你回日本之后要和之前一样继续黏着琴酒……是那个人有什么的特殊的地方吗?” 他的声音带笑,话语似乎饱含深意。 但作为试探来讲,这么说又似乎太过直白了,不过在多次实验之后,他知道只有这样格拉帕才能听懂,并且给出答案。 果然,好不容易有了听众的小笠原花竹筒倒豆子地将他们在飞机上的初见讲了一遍,着重描绘了一下那双直接击中她的心的澄蓝眼瞳以及超赞的厨艺。 朗姆微笑听着,实则思绪早就飞了出去。 组织这段时间多了不少新人,但是最亮眼的还属那三个。 莱伊、苏格兰、波本。 琴酒明显有培养莱伊的意思,波本正在和他接触,只剩下一个苏格兰。 如果他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那么被格拉帕选中并不是一件好事。 虽说格拉帕和上层关系密切,但又因为她本人的特殊性无法惠及身边的人,在组织里就像一个漂浮在高处的幽灵,直属于boss,地位尴尬,和她凑在一起基本上就断了攀附任何一方的可能性,还有可能会遭到那位先生的警觉。 一把刀不需要两个主人,那位先生在格拉帕崭露锋芒将她从琴酒身边分开派去美国,未必没有这一层的担忧。 而这次将格拉帕和苏格兰拆开,原因也是同样。 她可以好奇,但不能依赖,更不可以执着。 任务途中抛下目标去救苏格兰的行为触动了boss的警戒线,如果不是格拉帕最后没有忘记放置炸弹毁掉资料,现在就不是用二十个任务做借口拖住她这么简单了。 不过……朗姆伸出手,站在一旁的库拉索适时地递上一个平板,打开的文档分成左右两栏,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最上面是黑色长发男人和黑发蓝眼男人的照片。 而这份资料的最下方,两人的行动轨迹已经重叠在了一起,任务书上并排写着两个名字,明显是已经在为之后的共同行动做铺垫。 明明两个人都能独当一面,为了断了格拉帕的心思硬是把人组成了搭档…… 先生还真是偏心啊,优秀的苗子全都优先往行动组的手下塞,让他很是不安啊。 “格拉帕啊。”朗姆微笑着打断了小笠原花滔滔不绝的演讲,“这么看你和苏格兰之间确实有缘,我不知道贝尔摩德教过你什么,但是在日本,这么直来直去地追人有时可是会起反作用的。” 小笠原花愣了一下,双眼迸发出求知欲的光芒。 “请朗姆老大教我!” “哈哈也谈不上教,不过我觉得对待苏格兰这种个性相对内敛的人,说不定采用细水长流的方式会更好?最好不要一下子过多地踏进对方的个人区域,而是慢慢地潜伏在身边等待进入的机会,哦,就像你平时做任务那样,格拉帕应该能做到吧。” “嗯嗯,当然!” “日本人大多都是含蓄的,这一点上格拉帕你没什么优势啊,要控制一下你说话和做事的方式,有些话说一半效果反而会更好,全都开诚布公会让对方失去探索的兴趣。” “是!” “还有,追求的时候切记对方也是一个有思想的人,要让对方感受到你的尊重,就算对方身边出现其他人也不要一下子冲过去把人杀了,你也不想被苏格兰讨厌的对吧,格拉帕。” 这次小笠原花的回答没有之前那么果决了,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相信朗姆老大。 “我知道了,我会控制住自己的。” 朗姆满意的点点头。 格拉帕本身的性子虽然有时候会让人无语,但又因为她从不说谎也藏不住话,所以反而容易被交托信任,在每个人每句话都有八百个未尽之意的时候就像是一股清流,配上她那张得天独厚的脸,还真有些让人动心的资本。 但那样不行,那位先生不会允许。 ——所以苏格兰必须厌恶格拉帕。 他不能成为缰绳,更不能成为是握刀的人。 于是朗姆用几句话就将一枚子弹边变成了讨人厌的口香糖。苏格兰作为新人不可能知道格拉帕的特性,而失去了‘真诚’的格拉帕用错误的方法越是靠近只会越是让人厌恶,但她在找到下一个目标前不会放弃,只会愈发坚持。 朗姆又宽慰了小笠原花几句之后,笑着挂断了电话。 这样就足够了。 * 而另一边,小笠原花认认真真地将朗姆老大传授的恋爱技巧记在了本子上。 为了区分前面贝尔摩德大老师的笔记,她还特意空了一页,大大地写上了rum。写完又熟读了两遍争取不那么快忘记,然后妥帖地将小本子塞回了衣服口袋里。 在抬头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把朗姆说的话忘光光了。 手机提示音叮叮叮地响了三声,小笠原花快速浏览了一遍仅剩的三个任务,气势汹汹地向标注的地点赶去。 苏格兰,等着我!! * “苏、苏格兰……?” 灰发女孩站在公寓门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抱着手臂站在门边的黑色长发男人。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的屋子里?” 黑色长发的男人闻言挑了挑眉,看好戏般地将视线同样投给了自己这次同为狙击手搭档。 苏格兰对上女孩充满不信和控诉的目光,头疼地按住了太阳穴。 “格拉帕你听我解释,总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13、讨厌的黑长直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还要从小笠原花提交完第二十个任务之后,终于得到批准可以重新回到苏格兰身边说起。 虽然十分激动,但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之久,小笠原花鱼的记忆早就遗忘了公寓的确切方位。 只是来交接个任务就被缠上逼问苏格兰位置的库拉索:…… 真不懂你格拉帕。 不过恰好她还真的知道,或者说组织里很多人都知道。 ——在格拉帕住进去之后,那间公寓安全屋的性质就消失了,苏格兰干脆将那里变成了一个据点,进出丝毫不避讳其他组织成员。 只有被任务拴住,错过了一个世纪的小笠原花还以为那是她和苏格兰的秘密小屋。 和库拉索分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 小笠原花本想直接冲到公寓,一开门就狠狠扑倒在苏格兰身上给他一个抱抱。但抵达公寓楼下的时候,她忽然福至心灵地看了眼黑压压的夜空,默默收回了按电梯的手,转而在附近找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之前的五天一样抱着一块大蛋糕趴在玻璃前的就餐台,缓慢匀速地每隔几分钟就咬上一口,表情放空地发呆。 不过和前几日不一样的是,这次她不用在心里一遍遍默数距离二十还有几个数字。 只要等到天亮,她就能再次见到苏格兰了! 便利店值夜班的收银员带着困意打了个哈欠,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公寓楼的女孩,联想到她这么晚就来这里蹲守的行为,目光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同情。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也会遇见渣男,这世道真是…… 她默默地拿起遥控器将挂在墙上的电视机换了个频道,播放起了‘我爱你你爱她她不爱你了你又爱上我’的深夜狗血肥皂剧。 小笠原花可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了被渣男绿了之后凌晨跑来准备捉jian的可怜人,在她数到第297个苏格兰的时候,天际终于迎来了第一缕破晓的晨光。 她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一跃而下。 靠在收银台上打盹的收银员被自动门开启时的滴滴声惊醒,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正好看见灰发女孩匆忙离去的背影。 播放了半宿的电视刚好演到了高潮,容貌秀美的女主角掩面哭泣着哀声质问:“她怎么会知道这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爱的人究竟是我,还是她?!” 收银员揉揉眼睛,再度为美女叹息一声。 ……希望她能成功捉到被绿现场,从此远离渣男。 * 伴随着叮咚一声,电梯门缓慢敞开,小笠原花等不及它完全打开就侧身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清晨的公寓回廊,她嘴里默念着门牌号,最后停在了一扇紧闭的防盗门前。 咚咚。 小笠原花十分有礼貌地轻敲了两下,同时清了清嗓子,后退一步整理了下衣服。 透过一层厚厚的门板,她能听见屋里的杂音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停住,静默了几秒后,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向门口移动了过来。 ……等等。 小笠原花茫然地歪了歪头。 怎么好像有两个脚步声。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感觉到有道视线透过猫眼在她的脸上游离了一圈,小笠原花默默踮起脚尖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随后便听见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了。 “苏格拉,我回来啦!!” 小笠原花再也按耐不住,欢呼着推开半掩的防盗门,往前一扑,直直地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好、好痛! 她皱着发酸的鼻子在男人的怀里蹭了蹭,贴身的深色打底被她蹭出了几道褶皱,隐隐透出衣下被掩盖住的肌肉轮廓,两只胳膊绕过去死死地抱住男人的腰。 嗯? 小笠原花收紧了下手臂。 苏格兰的腰是不是变粗了? 她又吸了吸鼻子,像只小狗一样趴在男人的身上使劲嗅了嗅。 衣服上的味道好像也不太对…… 小笠原花的脑子里一时接收不过来屋子里出来一个人却不是苏格兰的可能性,呆愣在了原地,直到被抱住的人忍无可忍地出了声。 是成年男性低沉微哑的烟嗓。 “小不点,你要抱到什么时候?我可不是你的苏格兰。” 小笠原花闪电般地松开手,瞳孔中划过一道凶狠的眸光。 男人警觉地后退,却因膝盖处突然遭到的重击吃痛偏移了身形,凭借着战斗本能地躲过一记鞭腿,却被逼着改变了退后的路线,后背顶在了玄关的墙上。瞬息间,一条细到仿佛毫无力量的胳膊骤然欺上狠戾地压住了他的脖颈,小臂上紧贴着一把光亮的匕首,吹毛断发的锋刃停在了微凸的喉结前。 “你是谁?!” 小笠原花低呵道,看着男人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用利齿将他块块撕碎。 一头黑色长发,带着针织帽的男人投降地半举起双手,几个呼吸间他便感觉脖前微凉,隐隐传来了一阵刺痛感。他低头和小笠原花对视半晌,确定她真的没认出来自己是谁后,无奈地侧过视线对着屋内喊道。 “苏格兰,你再不出来解释一下,我就要被你的小女朋友割喉了。” 话音刚落,穿着连帽衫的苏格兰就从厨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他看到眼前混乱的场景整个人明显一愣。 “格、格拉帕?” “苏格兰呜呜呜呜——” 小笠原花这下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出现在她和苏格兰的爱巢的陌生男人并不是敌人,她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顿时一收,委屈巴巴地含着一泡泪指着男人大声质问:“他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的屋子里?” 苏格兰嘴巴一张一合,被这有股莫名既视感的情景震得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要先解释格拉帕不是他的女朋友,还是先让格拉帕把刀放下来。 男人:“你们之间的事别扯上我,现在能把匕首挪开了吗?” 小笠原花转过头忿忿地瞪了他一眼,不甘不愿地收回了手,一条血线顺着匕首的刀锋滑落在地上,晕出一个深色的圆点。 男人摸了把脖子,看着手上的血迹‘啧’了一声。 “我是莱伊。” 小笠原花看向苏格兰:“莱伊是谁?” 苏格兰:“……和我一样刚获得代号的新人,上次在组织集会的时候见过的。” 小笠原花左脸写着‘不记得’,右脸写着‘那是谁’。 “看来我是被完全无视了啊。”莱伊摊了摊手,脸上倒没什么气愤的表情。“组织是允许这样对内部成员出手的吗?” 苏格兰皱眉看他一眼,将格拉帕拉到自己身后。 “抱歉,今天的任务看来要延后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你请便。” 他轻描淡写地下了逐客令。 闻言,小笠原花幸灾乐祸地对他比了个鬼脸。 莱伊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眉毛高高跳起,在格拉帕和苏格兰的脸上转了一圈,眼神中夹杂了几分诧异和兴味。 “这不归你说了算,苏格兰。” 他随后抹掉脖子上的伤口渗出来的血,掏出一支烟咬在嘴边点燃,半仰着脸吐出一口浑浊的烟气。 小笠原花鼻子动了动,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往苏格兰的身后靠了靠。 只有大哥的二手烟才配被她吸! 不过她刚才一时激愤对莱伊动手已经违反了‘除接受命令、任务时间以及受到攻击时才能动手’的三个规定,不能错上加错。 她忍! 莱伊注意到了这点,他嘴角勾了勾,自顾自地吞云吐雾。 见他明显一副要留下来看好戏的模样,苏格兰也不觉得哪里奇怪,和这个男人搭档了两次之后,他已经大致摸清了莱伊的性格。 个人实力很强,只要目标出现在他的瞄准镜里就绝不会失手,同时他又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到最后一刻之前都不会放弃谋划,永远保持冷静,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边的一切—— 是个相当可怕的男人。 紧接着,苏格兰突然回忆起了之前和格拉帕相处的过程中,对方那似乎毫不设防的脑子,什么都有可能会说出口的嘴巴。 看着莱伊闪烁着暗芒的绿色瞳孔,他心中忽然警铃大作。 正抓着苏格兰的胳膊,单方面和莱伊互瞪的小笠原花忽然感觉一双大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她高兴地抬头正准备叫一声苏格兰,就感觉那只手轻轻将她的手从身上拂了下去。 头顶传来苏格兰淡淡的嗓音:“那就先去解决这次的目标吧,格拉帕,你暂时去找个别的地方等等我好吗?” 小笠原花:?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 “你让我走,然后单独和这个黑长直去执行任务?!” ——好像一只被抢走了骨头,呲着牙齿浑身炸毛的小狗。 莱伊吐出一口烟圈,默默地想。 ……还有,黑长直是什么? 14、恐怖 格拉帕,你暂时去找个别的地方等等我好吗…… 找个别的地方等等我好吗…… 找个别的地方…… 苏格兰的话一直回荡在小笠原花的耳边,让她直接炸成一团烟花。 小笠原花满脸震惊地仰头看向她心爱的蓝色猫眼,眼里尽是失望。 “难道不是我们才是最亲密的搭档吗?只是过了五天而已,苏格兰你居然就要为了这个男人抛弃我?!” 她悲戚地捂住胸口,好似那里在隐隐作痛。 “究竟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你真的这么快就变心了,你说啊你说啊!” 苏格兰:“……格拉帕,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小笠原花维持着西子捧心的姿势眨了眨眼睛,诚实回答。 “便利店放的电视剧。” 小笠原花坐在那儿被迫听了一晚上,明明她记忆力很差,但那些剧里的台词进了耳朵之后就像是粘在了脑子上怎么甩也甩不掉,这会儿顺口就用了出来。 莱伊似是没忍住,拳头抵着嘴低笑一声。 “笑什么笑!你这个介入别人感情的……的……” 小笠原花半天没想起来后面那个词,陷入沉默,随后被苏格兰无奈打断。 “好了,格拉帕。” 苏格兰不得不承认,他刚才为了将格拉帕和莱伊分开结果尝试了一个蠢方法。 这样既好笑又无奈的感觉也是久违了。 在打过去的电话多次被挂断后,苏格兰有想过格拉帕可能是放弃了,还感叹过她果然是组织成员喜怒无常,被安排和莱伊搭伙的时候还走神地想到‘如果格拉帕知道肯定要生气了’,随即又自嘲地一笑而过。 结果没想到才没过几天,他无厘头的预想就成真了。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再次看到格拉帕的那一刻,他心里第一个涌上来的情绪并不是负面的。 “见到你我很开心,格拉帕。”他半伏下身,声音温和:“之前买的零食还放在房间里,会融化的冰淇凌和甜品在冰箱冷藏,想吃自己去拿就好,我很快就回来。” 小笠原花有一瞬间被美食的诱惑蒙蔽了双眼,不过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使劲摇了摇头。 “不,我要和苏格兰一起去。” 她警惕地冲着莱伊飞去一个眼刀。 ——休想跟苏格兰独处!! 莱伊失笑。 而苏格兰则皱了皱眉,他想提醒小笠原花她刚刚才结束惩罚,但又碍于莱伊在这儿不好直接说出口。 两个人,一个目露期待一个欲言又止,对视着沉默了半天。 见两人磨磨蹭蹭半天还没解决完,莱伊看了眼客厅的时钟,不耐道:“苏格兰,现在可没时间留给你慢慢哄孩子。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一个人也能处理,但之后我会如实报告给琴酒。” 一听他说琴酒,小笠原花可来劲了。 她学着大哥生气时的模样:撇嘴,高挑起眉,双臂抱胸扬起下巴,冷笑一声—— “就凭你,还想挑拨大哥跟我的关系?” 从她有记忆起就一直待在大哥身边了,论关系,她敢拍胸脯保证没人能比她和大哥更铁! 于是小笠原花信誓旦旦拉住苏格兰道:“放心,就算他去跟大哥说了,只要我去帮苏格兰解释,大哥就肯定会无条件相信我!” 苏格兰:“……” 他不想打击格拉帕,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莱伊也神情怪异。 说实话,在他刚才一个照面就被格拉帕压制住之后,虽然有几分轻敌的缘由,但也让他对这个外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组织成员的女孩升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然而当格拉帕一开口说话,他突然又觉得这份警惕好像不是那么必要。 不。 莱伊在心里敲响警钟。 这肯定是格拉帕的伪装。 没想到装出一副脑子不太清醒的样子居然就能让他无意识地减轻对她危险等级的评估,该说是她装得太像了吗? 就像格拉帕刚才的那句话——表面上是在说她和琴酒关系亲密,但实际上组织里谁不知道琴酒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真信了她的鬼话,他们两个说不定会被琴酒同时迁怒。 莱伊表情微妙地变了几分,盯着格拉帕灰色的后脑勺看了几秒,突然出声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跟琴酒提议将苏格兰剔出队伍,或者干脆让他把你加进来。”他耸了耸肩,“只要别让我继续在这里陪你们耗着就行。” 当然,他知道如果格拉帕想要稳住她现在这个对苏格兰执着的人设,就一定会选择后者。 苏格兰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压低声线警告道:“莱伊,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咻—— 邮件发送的声音。 “没想到黑长直你偶尔也会提出好主意嘛!” 手速炸裂地飞快发完短信,小笠原花高高兴兴地合上手机,拉上苏格兰的手晃了晃催促道:“我们快走吧!你们的任务是杀人放火还是扔炸弹?总之快点结束,我们就可以一起过二人世界啦!” 苏格兰敢保证,在格拉帕‘二人世界’出口之后,莱伊探究的眼神立刻从他身上轻飘飘地划过。 苏格兰:“……” 就这样吧,被误会太多次之后,他已经懒得解释了。 他看了眼莱伊,又看了眼格拉帕,想到上次一起执行完任务之后每当提起格拉帕就是一个大变脸的幼驯染…… “那就一起吧,莱伊。” 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既然是你主动提出的,那也是时候该亲身体会一下格拉帕的恐怖了。 * 解决完任务目标之后,莱伊连一句话都没说,立刻脸色发青地离开了。 小笠原花望着远去的车尾气默默跟苏格兰吐槽:“那个黑长直事情好多,好麻烦哦。” 组织除了琴酒大哥之外,第一厉害的杀手格拉帕大人亲自帮他们加快完成任务的速度,过程中还一直磨磨唧唧不让她干这个不让她干那个。 明明只是简单的追击目标而已,发现踪迹了就冲上去杀了不就完事了。虽然对方为了躲避追杀特意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但她跟大哥学过! 只要速度够快,用枪够狠,就算躲在人堆里也能照杀不误! 结果没想到那个大大咧咧出现的居然是个替身,失去了目标之后,他们立刻准备趁着人群一片混乱重新追踪,没想到刚一上车,小笠原花就凭借自己高超的动态视力发现目标正身乘坐的车刚好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这么光明正大的挑衅她还能忍?! 小笠原花直接一脚踹开驾驶座上的莱伊,猛踩油门追了上去,在高速行驶的时候突然打开车门猛撞目标乘坐的车身,两辆车的交接处都因为剐蹭而飙出大片火星,而目标经过特殊处理的车窗也终于承受不住冲击片片龟裂,最后被小笠原花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出去一拳捶碎玻璃将人顺着窗户拖了出来。 最后任务自然是成功了。 不过莱伊好像是受到了什么精神冲击的样子,站在路边盯着那辆报废了大半的车子看了许久,就在小笠原花过来准备炫耀一下从她发现目标到解决只用了短短一个小时,顺便嘲讽一下他效率太低的时候,带着针织帽的男人便突然一言不发地上了那辆饱经风霜的车,慢吞吞地开走了。 切,本来她还想问问要不要赔偿他修车费呢? 虽然她没钱,但她可以去跟琴酒大哥或者朗姆老大借一点。 小笠原花问苏格兰:“那辆车很贵吗?” 苏格兰:“……不,我觉得莱伊的反应应该不是因为车。” 虽然他确实在抵达任务地点之前,趁着莱伊没注意小声告诉格拉帕这次任务可以放手去做,但他也没想到,‘放手去做’的格拉帕会有这么疯。 ——半个车身都快要翻倒,和地面呈六十度依然踩着油门不放松,甚至这时候不怕死地打开了驾驶座的门一开一合地撞击旁边的车,全凭安全带才没掉出车外,靠着这样自杀式的追击摧枯拉朽地将目标的心理防线摧毁……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也不怪莱伊能露出那样的表情。 ——不是害怕,是一种太过于超出预期后的梗塞感,让人不自觉胸口一闷。 苏格兰低头对上小笠原花的眼睛,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因为飞车弄乱的头发整理好。 “不用管他,现在任务结束了,格拉帕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小笠原花背后的尾巴刷地一下支了起来,疯狂摇摆。 “要去吃甜甜的提拉米苏!”她伸过去就抓住了苏格兰的手,亲密地从五指的缝隙中插了进去紧紧握住,拉着他沿着人行道往回走。“……刚刚开车时候路过的那条街角有一家新开的店,门口排了好多人,味道肯定很棒!” 把车开成那样还有精力去关注路边一闪而过的店…… 苏格兰摇头笑了笑。 灰发女孩一蹦一跳地在前面走着,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头顶小巧的发旋和几根顽皮竖起的碎发,紧握住他的手热度高得像个小火炉,就像格拉帕本人一样——热情四溢,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 “快走呀苏格兰,再晚一点估计要排到下午,尝不了几种他们就要关门了!” 苏格兰睫毛颤动了一下,被格拉帕被动握住的手微微动了动,指尖缓慢收紧,反包住了女孩的手背。 “没事,可以每种都买一样,打包回去慢慢吃。” “真的吗?好耶!” * 午后的咖啡厅,温暖的阳光透过光亮的落地窗铺满质感厚实的木纹地板,也照亮了那一具倒在餐桌旁口吐白沫的尸.体。 小笠原花咬着叉子,嘴角还粘着一小块褐色的奶油,愣愣地坐在桌旁,表情看起来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咖啡厅的服务员爆发出了第一声尖叫。 “啊——死人啦——!!!” 15、咖啡厅毒杀案 鸣响着警笛的警车呼啸着在咖啡厅门口停下,一个身材微胖头戴帽子的警察越过警戒线走了进来。 “报案人是谁?” 一名女服务生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胸口别着的名牌上写着‘藤田’。 目暮十三严肃地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警员去鉴定尸体,自己则站在门口将整个咖啡厅内部看了一圈,目光忽然在某一点定住,惊呼道:“这不是新一和小兰吗,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正趴在尸.体旁边的小男孩挠了挠头,被躲在一旁的女孩用力扯了下衣服,这才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是小兰非要尝尝这家新开的店,我是被她拽来的啦!” 名叫新一的小男孩耳朵有点红,赶紧岔过了这个话题,正色道:“死者是位20出头的年轻男性,我和小兰大概是在半小时前进入的这家店,他当时就已经在座位上了。” “案发之后我们立刻让服务生封锁了整个咖啡厅,因为这家店有专门的外带窗口,现在已经不是高峰期进店就餐的人不多,所以半个小时内进店的客人都在这里了。” 除了他和小兰以及死者之外,店里一共有九人,其中服务生三人、甜点师一人、顾客五人。 可惜因为是新店开张第一天,安装好的监控没有经过调试出现了故障,无法通过监控找到凶手。 “干得漂亮,新一!不愧是优作的儿子,真是完美遗传了他的头脑。” 目暮十三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句,走到尸体旁边定睛看去。 工藤新一:“目暮警官,初步判断被害人是死于氰.化.物中毒。” 同时,尸体的鉴定报告也交到了目暮十三的手里,他迅速地翻阅了两下:“真被新一你说对了,不过下次在警察来之前还是不要太靠近尸体了。” 从上小学开始就被这么说过很多次,都习惯了的工藤新一干笑两声,并不接话。 经检查,毒物下在了死者桌上被吃了一口的柠檬挞里。对方杀人的愿望很迫切,哪怕只有几克的氰.化.物就足以致命,却在蛋糕里加入了数倍的量。 在他们交谈间,咖啡厅内前台后厨的所有人员也都被警察聚集在了就餐区。开业第一天就遇上了这种事,基本每个人都神情惶惶。 目暮十三开始按顺序挨个盘问所有可能经手过这块蛋糕的人。 首先自然是制作蛋糕店的甜点师,一名三十出头的男性,他自我介绍自己同时也是这家店的老板:“我今天从上班起就一直待在后厨,因为生意太好了都没有休息过,一批做好了就让人统一拿出去摆好,根本不知道哪位客人会吃到哪块。” 然后是负责将甜点从后厨端到前台摆放到橱窗里的女服务生:“确实这一批是轮到我去取……但我主要负责外带的客人,负责堂食的是藤田!” 藤田,也就是报警的女服务生,被指到之后怯懦地缩了缩头,似乎还沉浸在直面尸体的惊恐中,磕磕绊绊地为自己分辩道:“确、确实是我把柠檬挞给这位客人端上去的,但是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没有下毒!” 就在这时,工藤新一的余光突然扫到——五名顾客之二,坐在靠墙的死角处同时也是在死者旁边那一桌的一男一女头凑到一起,低声说了句什么。 小男孩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那个柠檬挞,他记得好像…… 沐浴在众人怀疑目光下的藤田突然‘啊’了一声,伸手指向那一男一女:“我想起来了!我当时把柠檬挞错上给了那一桌的两位客人,被他们提醒之后才换给了那位先生。” “哦?” 牵扯出新线索的目暮十三连忙追问:“从你上错到换回中间过了多长时间?” “大概三分钟哦。” 回答他的是工藤新一。 小男孩还没到变声期,虽然在努力正经讲话,但依旧奶声奶气的。 “我就坐在那两个哥哥姐姐的斜后面,因为他们点了很多但只有那个姐姐在吃,所以全部都堆在桌上,在上错了有三分钟之后才发现叫来服务员拿走。” 三分钟,足够下毒了。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又从藤田身上转向了那一对男女,而等到看清他们的长相时,都忍不住愣了下神。 青年在两人中年长一些,面容清俊,眼睛是很特殊的湖水蓝,哪怕不说话时那双眼睛也像含着笑,周身萦绕着温柔平和的气息,下巴上刻意蓄起的胡渣让人一时无法确定他的年龄。 更让人惊艳的是坐在他身边的女孩。 女孩约莫是学生的年纪,发色是日本罕见的雾灰,在阳光下如同高品质的丝绸隐隐透着珠玉般的莹光。她的座位面对着墙壁,只露出半张轮廓秀美的侧脸,撑着头半趴在桌上的模样就像是工匠手下精雕细琢出的女儿节娃娃,脆弱易碎,只是远观就能让人沉醉。 目暮十三也没想到这两位多出的嫌疑人相貌如此优越,但仅仅只是晃了下神,就表情一正,沉声道:“麻烦两位配合一下调查。” 这两位客人自然就是刚执行完任务,赶来咖啡厅吃甜品,结果就十分倒霉地遇上投毒案的小笠原花和苏格兰。 本来他们打算的是打包回去吃,结果走近店门之后发现排队的人都是要外带的,就餐区反而没几个人,所以就临时决定改成堂食。 小笠原花兴致勃勃地将菜单上甜度较高的点心蛋糕都点了个遍,而苏格兰要了杯美式,坐在旁边处理组织的事情。 “不愧是有这么多人排队的店!这个好好吃——唔,这个也好吃!” 小笠原花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又并不显得狼吞虎咽,一口吞下去一个马卡龙,手里的叉子就立刻插向旁边的布丁。 他们点的东西上得很快,因为很多甜点都是早就做好的成品,服务员来来回回几趟就堆满了桌子。 苏格兰接过一杯新端上来的奶茶,放到了小笠原花的手边,见她这样急吼吼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不用着急,可以慢点吃。” “唔嗯,苏格兰你真的不尝尝吗?” 小笠原花腮边被撑得高高的,一句话说得含含糊糊,像囤满了粮食的灰仓鼠,让忍住不住想揪着尾巴把它的积蓄全都抖出来。 “不用了,你吃吧。”苏格兰笑着拒绝。 他对甜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而且吃东西时候的格拉帕会异常地安静,让他能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些别的事情。 苏格兰把吃完的瓷盘叠在一起,新上的往小笠原花面前推了推。“下午时间很多可以不用急着离开,刚刚吃完的那些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再加一份也没问题。” “!” 小笠原花咕咚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深情地握住苏格兰的手:“我好爱你哦苏格兰,我们果然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苏格兰哭笑不得:“……先把你手上的奶油擦擦。” 吃着超美味的点心,旁边坐着超贴心的男友。 小笠原花觉得自己简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诶,这个柠檬挞是苏格兰你点的吗?” 苏格兰摇了摇头,“不是,应该是服务员上错了,让他们拿回去吧。” “好~” * “……柠檬挞的甜度对我来说不太够,而且酸酸的,我不喜欢。” 被问到为什么能从几乎罗列了菜单上大部分餐品的桌上,发现那一个上错的蛋糕时,小笠原花如此解释道。 说完,她自觉没有自己的事情了,就继续低头吃起桌上的提拉米苏。 呜,放得时间有点久了,口感变腻了…… 小笠原花难过地扁扁嘴。 死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无所谓啦,反正甜点师没事就行,等这群警察找到凶手之后再点一份吧~ 上次那个黑头发的拆弹警察几下就搞定了组织的炸弹,感觉日本警察的素质还不错,应该很快就能破案了吧! 目暮十三还不知道自己正被人寄予厚望,在询问了苏格兰之后依旧没有得到什么线索,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个警员走上前:“目暮警官,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 星野优加,25岁,职业牛郎,艺名龍月。 工藤新一努力垫高脚想要凑上去看,就听目暮十三自言自语地念叨道:“……龍月?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时,被封锁的咖啡厅大门处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龍月,十四代的最高作之一,每年限量出产,可是如同艺术般昂贵的日本清酒——这应该就是他艺名的来源。” 脸上留着两片胡须,身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逆着光边说,边慢慢悠悠地从门口走了进来,目暮十三看清来人的脸,惊呼道:“毛利老弟,你怎么来了?” 一直躲在工藤新一身后不去看尸体的小女孩毛利兰也满脸惊讶:“爸爸?你不是说今天下午要去见委托人吗?” 毛利小五郎表情有一瞬的心虚,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咳咳,凭借我毛利小五郎的能力,委托自然早早就结束了,路过这边的时候看到警车就想着进来看看。” 工藤新一露出无语的半月眼。 不,叔叔肯定是拿委托当借口,其实是在附近打小钢珠吧…… 而埋头吃蛋糕的小笠原花也被毛利小五郎那一番关于死者艺名的解释吸引了注意力,她拽了拽苏格兰的袖口,用平常的音量随口感叹道:“好巧,他也是用酒做名字诶。” 不过话说起来,牛郎是做什么的啊? 突然被问到的苏格兰身形一顿,瞬间感觉周围那几名警察和侦探的视线都汇聚在了自己身上。 小笠原花自然也有所感觉,但她没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小笠原花的思维很简单——既然人不是她杀的,那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警察肯定能抓出真凶的。 于是她十分自然地继续说了下去,语气甚至还带着点撒娇和讨好:“不过龍月什么的,完全没有苏格兰好听!” 被她夸赞的黑发男人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无奈地扶额微微叹息。 目暮十三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怀疑:“绿川先生,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可没听你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个酒名的绰号。” “哼哼,这还不简单吗,目暮警官,我已经知道这个案子的凶手是谁了。” “真的吗毛利老弟?!” 毛利小五郎自信地抚弄着胡须,断言道:“所有人的供词我都已经听说了——大山先生(甜点师)和后藤小姐(前台服务员)虽然能够直接接触柠檬挞,但无法判断哪一个才是死者会食用的、藤田小姐按理来说是最方便下毒的人,但她并没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死者的职业是牛郎,他来到这个大部分都是女性光顾的咖啡厅应该是为了和客人会面,对,就和那边的那两位一样。” 他伸出胳膊指向一脸茫然的小笠原花和旁边淡淡微笑着的苏格兰。 “都是用的酒名作为艺名,说明你们两个应该来自同一家店,而按照酒的价值算,龍月在店里的地位明显更高。 你因为嫉妒,又或者是害怕好不容易指名的顾客被他抢走,于是悄悄跟着死者来到这家店,选了他旁边的位置方便下手,本来想趁机下毒,但服务员错上甜品为你提供了一个绝妙的好机会,于是你便将足以致死的□□下在了柠檬挞里。这样既能让你身边的那个女孩看到死者中毒死亡后的惨状,又能引发吊桥效应让对方对你更加死心塌地……” “没错,凶手就是你——!” 小笠原花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眼神犀利的胡子大叔,又看了眼身旁被指认成凶手的苏格兰,茫然地‘诶?’了一声。 这个大叔巴拉巴拉地说了好长啊她完全没听懂……不过苏格兰是凶手? 唔,好像哪里都不太对,但是组织的成员随手杀一个人确实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而且这个大叔说苏格兰是为了争夺她的心才动手的—— 好像、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小笠原花手里的叉子啪嗒一下掉在了瓷盘上,面色一变。 不、不会真的是苏格兰杀的吧? 那她现在是要杀了在场所以看到他们脸的人以绝后患,还是赶紧抓起苏格兰就跑……? 16、女伴 在下定决心之后,小笠原花便十分有行动力地在几个眨眼间勾画出了最合适的逃跑路线。 ——总之先解决那个看起来就很弱的胖警察,就可以顺畅地一路跑出咖啡厅了,胡子大叔意外地给人一定的危险性,为了速度还是先绕开他吧…… 嗯,万事俱备,她一定能够从警察的手里保护好苏格兰! 小笠原花攥紧小拳头,表情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屁股从椅面上微微抬起,整个人蓄势待发。 忽然,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按了按。 小笠原花转头就见苏格兰的目光看向其他的地方,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收到信号的小笠原花啪唧一下又坐了回去,过了几秒,讨好地在桌下拉了拉男人的手指。 她、她可是最相信苏格兰的哟,绝对没有自作主张想要做什么坏事哦。 然而在座的人除了她以外都明显更相信侦探。 毛利小五郎的推理结束,咖啡厅里一时寂静无声,都用惊疑不定地目光看向座位上的黑发男人,更多的则是给旁边的女孩递去怜惜同情的目光。 毛利兰扯着工藤新一的袖子低落道:“那个姐姐好可怜啊……明明是来约会的,但却被男伴偷偷算计,完全被欺骗了……” 工藤新一嘴角抽动了两下。 不,分明是大叔的推理完全搞错了吧。 小男孩用审视的目光端详了两人半晌,然后突然切换成和年龄相符的天真无邪的表情,歪着头大声问道。 “呐呐,‘牛郎’是什么呀?” 目暮十三的脸上写着‘啊,忘记了这里还有小孩子’,在孩童‘单纯’的注视下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 毛利小五郎直接一巴掌糊到了工藤新一的头顶,“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什么!” “好痛!” 工藤新一皱着脸捂住脑袋:“人家只是觉得那个死掉的哥哥和绿川哥哥明明完全没有相像的地方,却是同一个职业,所以觉得很新奇嘛!” “啊?” “你们看嘛——” 目暮十三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看着小男孩迈着小短腿跑到倒在地上的星野优加旁边,单手托着下巴仔细端详道:“这个哥哥虽然长得很好看,但鼻子和下巴看起来都有点不自然,应该是有整过容。衣服是很新潮的款式出门前也有特意熨烫过、头发是染的金色,胡须也剃得很干净呢,唔,就算不是上班时间也化妆了吗……” “确实是这样。”目暮十三被他的话吸引着观察了一遍,赞同地点头,转头看了眼苏格兰后忽然眼神一变,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默默沉思起来。 毛利小五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讨好女人的职业自然要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原来‘牛郎’是指讨好女人的职业吗? 在坐除了毛利兰之外唯一不知道这个词意思的小笠原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工藤新一撇了撇嘴,努力提醒道:“可是那位哥哥就不一样啊!” 他指向微笑倾听着的苏格兰。 “虽然脸长得很帅气,但是哥哥蓄了胡子,无论是发型还是衣着都很随意,而且两个人的体型也差距很大!” “嗯,确实有听说过,时下最受欢迎的牛郎大多体型纤细,接近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目暮十三看了眼苏格兰,目光落在他因为坐姿略微绷紧的衣服下显露出的明显经历过充足锻炼,饱含力量的身形。 结果没看几眼,坐在他旁边的灰发少女就满脸不快地挡在了男人的面前,阻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笠原花:盯—— 目暮十三打着哈哈收回了目光。 然而毛利小五郎还是不服:“那有什么,说不定就有人喜欢这一款,你小子别胡搅蛮缠了!” “在同一时间来到同一家咖啡厅,还都有一个酒名的绰号,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小笠原花不爽地开口:“用酒做名字怎么了?” 她从椅子上下来怒视着毛利小五郎,看起来如果不是苏格兰在后面抓住她的手,下一秒就要汪汪汪地冲过去一决死战。 而一旁被动近距离受到美貌冲击的毛利兰不由得红了脸。 好、好可爱! 然而小笠原花还在很认真地生气。 “酒名很帅气啊,你们想用酒作代号还做不到呢,苏格兰可比那个什么龍月珍贵多了!是世界上第三厉害的酒!” 眼见话题逐渐跑偏,工藤新一连忙见缝插针道:“是的!十四代龍月确实价格昂贵,但苏格兰威士忌里同样也有高价的拍卖品,所以根据价值来判断两人地位的高低是不准确的!” 说完,他立刻接收到小笠原花给他抛来的一个赞赏的眼神。 工藤新一别别扭扭地别开脸。 目暮十三思索半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毛利小五郎看起来像是很想说些什么话来反驳,但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只能憋屈地‘哼’了一声。 “所以,现在可以听听我的解释了吗?”苏格兰温和道。 在目暮十三颔首后,他先将斗鸡一样的小笠原花拉回来,让她在座位上坐好,随后语速不快不慢地开口道:“就如同这位小朋友所说,我和我的女伴来到这里只是一个巧合。”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目暮十三,同时借着手臂的动作挡住小笠原花的表情,不让她露出什么马脚。 “我在一家射击俱乐部工作,并不是这位侦探先生所说的牛郎,至于酒名。”他轻笑一声,撩起一缕身旁少女的灰发凑近鼻尖轻嗅,声线暧昧:“只是一些私底下的昵称而已。” ……哇哦。 工藤新一下意识地反手捂住旁边青梅竹马的眼睛,自己则被这句充满成熟男性的暗示弄得耳根通红。 然而直面威力的灰发女孩却是一副波澜不惊,像是早已习以为常的模样,反而进一步做实了他们的关系。 实际上的小笠原花:什么?苏格兰为什么要突然抓我的头发? ——只是单纯的不解风情而已。 苏格兰明显感觉到加注在他身上的目光里的情绪有了微妙的变化,于是缓缓松开了手中那一缕柔顺的灰发,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拉开了和小笠原花之间的距离。 “确实在我们进入咖啡厅的时候这位先生已经坐在座位上了,而这两位小朋友则在我们之后更晚一些。” “这位侦探先生刚才说的没错,死者来这里应该确实是为了和人见面,但我觉得他应该早在我进来之前就已经会面结束了。” “什么?”目暮十三惊讶道。“有什么证据吗?” 黑发男人走到尸.体曾经所坐的那张桌子的旁边,曲起手指轻轻点了点木质的桌面。 “因为店里就餐区的位置并不宽敞,而且四处都摆放着绿植,更加缩小了座位和座位之间的空隙,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和……我的女伴走进来的时候,这个椅子——” 他拉出死者原本坐着的那个位置对面,靠着走廊那一侧的椅子,“……是拉开的。” 小笠原花其实完全不记得,但还是摆出了一副确有其事的表情,点头。 苏格兰被她浮夸地演技震了一下,不自然地停顿了两秒,继续说了下去:“……而且当时这个位置虽然是空着的,但是上面摆着吃剩了的餐盘以及一个空着的玻璃杯,里面的饮料似乎是洒了,我们进来的时候服务生正在收拾残局。” “啊,就是那位藤田小姐。” 他指向人堆里那个清秀怯弱的女服务生。 工藤新一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低头朝着星野优加的领口看去,然后又跑去取证人员身边对着收集起的物证袋仔细观察,看到了能够验证他想法的东西后,小男孩的脸上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而另一边,从苏格兰的话中获得重要线索的目暮十三立刻让人去调查星野优加见的人是谁。 毛利小五郎信誓旦旦地断定:“情杀,肯定是情杀!洒了的饮料就是他们谈崩了之后用来泼死者的!本以为是两情相悦,结果没想到对方只把自己当成送钱的顾客,凶手因爱生恨,痛下杀手!” “嗯……但是下了毒的柠檬挞,是在会面人走了之后才被端上来的。” “那有可能是、额,这家店里有凶手的同伙!” “喂喂毛利老弟,你是认真的吗?” 目暮十三露出半月眼。 小笠原花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捧着一个可丽饼小口小口地啃,脸上不时露出惊叹的表情,明显在把断案过程当成下饭剧来听。 她悄悄拽了拽苏格兰的袖子。 “苏格兰,你知道谁是凶手吗?”她压低声音,十分投入道:“不过我其实觉得这种玩弄感情的男的,死了也活该,要不然我们帮帮那个凶手吧……唔,不过人应该已经跑掉了吧。” 毕竟,谁会杀了人还留在原地等着警察来抓啊。 连她都知道的道理,没人会这么笨吧。 苏格兰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面色不太好,但还是带上了和平时无二的温和笑容。 “不,凶手还在这里。”他看了眼跃跃欲试准备插话的小男孩,“而且,应该已经有人发现‘他’的身份了。” 17、反杀 “其实——” 小笠原花挪动着身体凑到苏格兰耳边,小声说着悄悄话,呼出的热气全部打在了男人的耳廓上,将上面染上一层几不可见的红晕。苏格兰脖颈上的汗毛倏地竖起,一瞬间绷紧的表情像是全力才抑制住旁边躲闪的欲望。 随后就听见女孩刻意放低,像是在偷偷打听什么秘密的声音。 “苏格兰你也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吧,为什么不跟警察讲出来呢?” 刚才苏格兰提供出关键线索,向警察和侦探娓娓道来的时候好帅啊,还想看。 小笠原花舔着嘴唇想到。 她张嘴的时候本来想把夸夸都连着一起说出来,但俯身的动作让胸口的小本子摩擦了下她的外套,以此为媒介小笠原花终于想起了朗姆老大教过她的话。 嗯,说话要含蓄,要藏一半再出口。 听清她的话,黑发男人脸上刚刚升起的窘迫顿了一下,转瞬间消失不见。 “我为什么要帮警察?” 他眯着眼睛笑道,眼里是属于组织成员的恶意和趣味,声音放得很轻很低:“只是不想跟这群废物继续耗下去才好心提醒了他们一下,不然看着他们抓耳挠腮怎么都找不到凶手的样子也是一份充足的娱乐。” 小笠原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坏笑着捅了下他的侧腰。 “苏格兰坏心眼~” 看着那边还在争论不休的两人,小笠原花撑着脸趴在桌上随口吐槽道。 “不过日本警察原来很不行的吗?”莫名让她觉得有点失望啊。 “哦?难道格拉帕之前有被告诫过警察都很厉害之类的话吗?” “不,就是不久之前遇到了一个,唔,黑头发的家伙。”小笠原花已经想不起那个拆弹警察的脸了,只记得他散落在肩膀上的黑色中长发。 不过对那句诋毁组织的话倒是记得很清楚。 “他啊,说组织的炸弹他只需要五分钟就能拆掉,五分钟哦!” 小笠原花伸出五指使劲晃了晃,又啪地一下砸回了桌子上,郁闷道:“被警察这么说好丢脸啊,我当时还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大哥去嘲讽一下技术部那群人,好好提升一下研发能力。” 她攥拳:“至少不能让警察瞧不起!” 下次一定能炸死他,一雪前耻! “拆弹警察?”苏格兰像是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再抬起脸时的表情无懈可击。“很有趣的情报,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报告给琴酒对格拉帕你更好。” “如果让他知道,你让说了这种话的警察依旧活蹦乱跳地活跃在一线,应该会被教训吧。” 小笠原花瞬间联想起琴酒大哥生气的样子。 嗯……其实也不是很怕啦,她早就习惯了。 但被关小黑屋的话一个人好孤单,而且又见不到苏格兰了。 想到这一点,小笠原花连忙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生动形象地写着‘苏格兰好聪明,幸亏有你’几个大字。 苏格兰笑了笑,看起来完全是一副真心为格拉帕好的模样。 正巧那边案情有了新进展,于是示意她去看。 ‘新进展’是来自那个没比大人的腿高多少的小男孩。 “我觉得目暮警官说的对哦,既然加了毒药的柠檬挞是后来上的,那说明那个早就离开的姐姐并不是犯人。” “所以我刚才说了说不定是咖啡厅里对方的同伙……” 工藤新一观察着咖啡厅众人的神情,一边毫不留情地打断毛利小五郎:“诶,可是我觉得更可能是在这里有死者认识的人才对。” “哈?” 毛利小五郎发出一声质疑的音节。 “因为他不是被泼了饮料吗?正常一般都是往对方的衣服或者是头上泼,但是死者身上的这两处都没有任何痕迹哦。” 小男孩跑到死者身边,指着他的因为侧躺的姿势被挡住的袖口,“——只有这里,沾上了一点新鲜的褐色痕迹,应该是在被泼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结果弄脏了袖子吧。” 目暮警官皱着眉凑过去检查,果然发现了工藤新一所说的污渍,而且边缘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 他突然露出恍然地表情。 “是外套,星野优加本来应该穿着外套!” 然而鉴证科的人却并没有发现外套。 工藤新一:“绿川哥哥说他们进来之后,星野优加就一直坐在座位上,之后的半小时也没有出去,既然外套没有被他自己送到干洗店,那它究竟在哪儿呢?” 他转头看向名叫藤田的服务生:“当时是这个姐姐去收拾的吧,姐姐你还有印象吗?” 藤田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诶?姐姐的记忆里这么差的吗?明明是开业第一天,客人在店里被泼饮料这么恶劣的事?” 目暮十三用怀疑地目光看了过来:“没错,这么重要的事情刚才问询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藤田似乎是被警察的逼问吓了一跳,脚步往后挪了挪,小声辩解道:“我……看见有客人死了实在是太慌张了,而且刚才那位客人不也是刚刚才想起说出这件事的吗?” 她指向苏格兰。 被拉出来当挡箭牌的黑发男人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只是在路过的时候用余光瞥见了那边的情况,自认不会比负责处理的服务生记得更清楚。” 小笠原花在苏格兰和藤田之间看了两圈,忽然啪地一合掌,大声道:“我知道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她吸引了过来,只见灰发女孩自信满满地椅子上跳下来,指着藤田道:“你是喜欢那个、呃……叫什么月的吧?” 藤田眼皮抽动了一下,疑惑地歪了歪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笠原花感觉眼前灵光一闪,仿佛被大侦探附体,一瞬间觉得这个案子简直再简单不过。 哼哼,看她这个恋爱大师来给这群笨蛋警察指点迷津! 小笠原花小手一挥,严肃道:“你就不要狡辩了,我已经全都看出来了!” 藤田瞳孔一缩,就听她继续说道。 “……首先!那个死掉的渣男选在这个咖啡厅来和人会面的,就是因为你在这里工作,或者说,是你让他来这里的。” 小笠原花对此十分赞同,“我觉得这样很对,毕竟要亲眼见证他切断之前的感情遗留问题,才能安下心交往嘛。” “然后,他被人泼了饮料,你拿走了脏衣服准备收藏起来……” “等等等等!”工藤新一瞪大眼睛打断她,“为什么是收藏?” 小笠原花理所当然道:“这是他从今往后只属于一个人的证明啊,当然要收藏。” 工藤新一无言沉默,看了眼她身旁的黑发男人,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同情。 这个姐姐的思想好像有点奇怪啊…… 不过—— 工藤新一用余光瞥了眼埋头不语的藤田,借着自己身高的优势看清了对方的表情,眉毛顿时一跳,犹豫着要不要阻止小笠原花。 和真相几乎不沾边的胡言乱语居然能歪打正着吗? 凶手眼看着就要被激怒了喂! 或者说—— 工藤新一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小笠原花的身上。 ……那其实并不是胡言乱语? 小笠原花可不管他怎么想,自己越说越顺,脑子里自动播放起了便利店的深夜剧场:“……结果正当你满心欢喜的时候,突然从衣服里发现了他的名片,发现这个男人居然是个牛郎!你不能接受他未来可能的不忠,于是决定直接将他的生命停止在只爱你的这一刻于是痛下杀手、唔唔——” 苏格兰轻轻掩住了她的嘴,低头宠溺一笑:“没事别看那么多奇怪的电视剧。” 什么啊,原来是电视剧的剧情啊。 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顿时收了回去。 工藤新一嘴角抽了抽,默默放下了捂住毛利兰耳朵的手。 咖啡厅的气氛因为小笠原花这么一弄倒是变得轻松了几分。目暮十三咳嗽了两下重新摆起严肃的表情,准备继续询问藤田时,却见这个自从小笠原花开口后就一直低头静默的女人,小声地嘟哝了一句什么。 目暮十三蹙眉凑近了几步,终于听清了她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目暮十三察觉到了什么,倏地瞪大眼睛警觉道:“你——!” 却见下一秒,刚刚还一脸胆小,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女生猛地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表情扭曲宛如厉鬼,捂住脑袋爆发出一声尖叫,猛地向正在和苏格兰笑闹的小笠原花冲去。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如果他真的爱过我就好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这么幸福?!” 藤田的突然暴起让周围的警察都没反应过来,方才一直一脸散漫的毛利小五郎居然是动作最快的那一个,大步冲过来试图阻拦,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因为情绪崩溃而产生的爆发力让女人眨眼间就冲到了灰发女孩的面前,高高举起手中的水果刀,脸上已经提前扬起了得逞的诡笑—— 有人因为不忍看见美丽的事物被摧毁于血泊之中,不忍地偏过了头。 扑哧。 匕首入肉的闷响宛如丧礼的钟声,在寂静的咖啡厅内震耳欲聋。 小笠原花连眨眼的频率都没变,几滴温热的液体飞溅到她的脸上,宛如白玉上的一点朱红,背后凝结着千年的血气。 她踢了一脚因为肌肉绷紧僵在她面前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的女人慢慢向后倾倒,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胸口正中央,笔直地插着一把水果刀。 在场除了苏格兰没人看清小笠原花刚才反击的动作,而哪怕他看清了也来不及阻止——在水果刀捅进去之间,小笠原花甚至游刃有余地将本来对准的能够一击毙命的脖颈,换成了胸口。 这颇有既视感的一幕让苏格兰突然回忆起了初遇的飞机上,无动于衷地看着绑匪动作的小笠原花,在对方拿枪对准她的脑袋扣下扳机时像是突然启动的战斗机器,因为转变得过快反而让周围的人没了被拯救的实感,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一瞬间甚至压过了劫后余生的感谢。 和现在一样。 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仿佛易碎的瓷器在他们眼前突然变成了可怖的怪兽,源源不断的红色液体从倒地的女人身上流出来,过了良久,才有人像是在空气中窒息了一般猛地惊喘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放声尖叫。 工藤新一看着小笠原花和方才无二,满脸无辜地神情,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被他紧紧搂住头抱在怀里的毛利兰动了动,将他从震惊和隐隐的恐惧中拉了回来。 “……新一,发生什么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 工藤新一小心地放轻了力道,带着她后退几步,“没什么事,别瞎想。” 而位于所有注意力的焦点,小笠原花在轻描淡写地反杀了一个人之后,立刻转过身检查摆在桌上的甜点,低落地发现最靠边的几块马卡龙上都被溅上了血点。 “被说中了就这么生气吗?”她不快地嘟哝道,将那几块马卡龙挑出来扔在了女人的身上,撅了撅嘴。 “好可惜,都不能吃了。” 18、试探 苏格兰在看到小笠原花动了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表情震惊地慌乱起身,实则借助身形挡住了小笠原花后续的动作。 他快速扫了眼周围,对上那些或惊恐或怀疑的目光,为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伸手将小笠原花拉到身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温柔地覆上女孩的脸颊。 语气是任何人都能分辨出的怜惜。 “别怕,无论是她还是从前的那些人,都已经不会再伤害你了。” 苏格兰说完,表情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般将女孩揽进了怀中,不断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原来是以前受过创伤的应激反应吗? 这样略显仓促的解释配上女孩的脸就变得非常有说服力,再加上检查犯人情况的警员根据出血量和入刀位置和深度观察,判断大概率没有伤到要害,及时就医的话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更让这个解释听起来完全符合对真相的猜测。 是啊,那么纤细的手臂自然没办法把刀捅得多深,说不定也并不是出自本意地伤人,毕竟事情发生得那么快,夺刀的时候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目暮十三悄然松了口气,赶紧叫人联系救护车。 虽然情况转变得颇有些猝不及防,但犯罪嫌疑人也因此自爆了,也算是成功解决了案件。 处理完毕后,目暮十三看着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孩,虽然心里还残存着一些疑问,但还是稍稍放轻了语气,通知了之后要随他们回警局做笔录。 苏格兰充满歉意地对他道谢。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苏格兰突然感受到怀中的小脑袋不安分地动了动,他脸上笑意加深,眸底却是一片冷静的暗色,用掌心按住了小笠原花的后脑,无声地将人又往怀里按了按。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动作的坚定,女孩渐渐安分了下来,安静地埋首在他的胸膛。 这样的表现反而让苏格兰有些惊讶地低头看了一眼。 苏、苏格兰…… 小笠原花无声地长大了嘴巴,眼神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欣喜和不敢置信。 天呐! 这还是苏格兰第一次在外面主动对她这么亲密! 朗姆老大不是说日本人都很内敛的吗?难道苏格兰其实是罕见的豪放派?! 那她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对策? 小笠原花将朗姆老大那几页笔记在脑子哗啦哗啦地撕掉——本来也没记住几个字,所以非常迅速地就清空了。 啧啧,这么一想,朗姆老大身边也只有银发姐姐一个而已,这么大年纪了都没有老婆,他的恋爱经验肯定不靠谱! 那要不要继续尝试贝尔摩德的笔记内容呢? 小笠原花坐在警车上冥思苦想。 在外人看来,灰发少女眉毛微蹙,嘴唇紧抿,精致的面孔上也染上几分轻愁,像是还深陷在被袭击的负面情绪中无法自拔。 这幅十分具有欺骗性的模样让坐在她身边的工藤新一又有些迷茫了。 他其实并没有相信苏格兰的那番解释,反而觉得对方更像是在帮自己的同伴掩饰。 虽然他的年纪还很小,但托他有个知名推理小说家父亲的福,工藤新一见识过很多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绝对无法接触到的东西,所以他很怀疑——那样的身手是仅凭情绪激动或者应激状态下就能够使出来的吗? 所以在相关人员要坐上警车回警视厅做笔录时,工藤新一直接蹭进了那一男一女所在的车。 “新一?!” “小兰你跟着毛利大叔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他不顾自己生气的青梅竹马,招招手就关上了车门。 后座坐在靠着工藤新一这一边的男人有些惊讶,但还是往旁边挪了挪给小男孩腾出了一些位置。后座的空间不大,幸好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壮硕的体型,这才不至于紧挨着身体挤在一起。 坐在驾驶位的警员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副驾驶,默了两秒,选择安静开车。 “呐呐,大哥哥。” 工藤新一好奇地仰起脸对着身旁的黑发男人问道:“大哥哥在射击俱乐部工作,那肯定摸过真枪喽,好羡慕!” 苏格兰笑了一声:“等你长大之后就去玩了。” “好诶!”工藤新一高高举起双手欢呼一声,“那大哥哥的枪法肯定很厉害吧,和大姐姐也是在俱乐部认识的吗?” 苏格兰眼中的笑意散了散,余光瞥了眼似乎没在注意他们两个之间谈话的小笠原花,含糊其辞地绕过了这个问题:“还好,小弟弟的观察力很敏锐呢,以后是想做一名侦探吗?” “嗯!” 工藤新一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就听男人微微压低了身体,附在他耳边意有所指地低声道:“不过有时候也要分清什么事可以好奇,什么事不可以好奇。” 工藤新一瞳孔一缩,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警员,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发现后座上发生的事情,还在放松地哼歌。 苏格兰观察着他的神情,确定自己刻意变化的声线给这个小男孩吓了一跳,在心底歉意地说了声抱歉。 刚才在咖啡厅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观察敏锐又极富好奇心的孩子,希望足够的危险性能遏制住他旺盛的探索欲,不然总有一天会害了他自己。 苏格兰舒了一口气,准备坐直身体,就听旁边传来小笠原花疑惑的声音。 “什么好奇?” 刚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就听苏格兰说了这一句,小笠原花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苏格兰皱了皱眉,刚张开嘴,工藤新一就抢先一步大声问道:“是我好奇大哥哥和大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原来是这个啊! 小笠原花又来劲了,兴奋地越过苏格兰就准备第n次讲起他们两个的甜蜜初遇,然而身子探到一半就被一条胳膊挡在了半路。 她抬头一看,正对上苏格兰笑眯眯的脸。 小笠原花乖乖坐了回去。 呜呜,苏格兰这个表情虽然很好看,但总觉得莫名有点像用眼神让她闭嘴的大哥。 “……我们是意外认识的,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同事,然后渐渐熟络起来的。”她尽量省去很多关键信息介绍道。 工藤新一眼睛一亮,抓住了关键词。 “所以大姐姐也是在射击俱乐部工作的吗,莫非也有一个酒名的绰号?” “哼哼,当然!” 小笠原花对自己的代号可是相当满意。 当初boss通知她代号时告诉她grappa是种十分具有代表性的烈酒,也代表了boss对她寄予的深厚期望。 所以,她,格拉帕,立志要做组织里最烈的酒! ……不过她暂时还打不过琴酒老大,所以勉勉强强排个第二吧。 见状,工藤新一配合地露出好奇期待的表情,等待小笠原花揭晓谜底。然而就在这时,三人乘坐的警车摇晃了一下缓缓停了下来。 警员:“到了,三位请下车吧,” 被打断的小笠原花立刻忘记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干脆利落地开门下车,被苏格兰拉了一把才勉强没有露出像是参观博物馆一样的好奇表情。 苏格兰看了满脸失望的小男孩一眼,跟在她身后离开,留下知道自己之后大概没有机会的工藤新一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苏格兰苏格兰!” 听见小笠原花叫他,苏格兰快走几步和她并排,就听见小笠原花小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从正门进警察的大本营!” 而且还是警察态度友善地用警车载着他们过来的,她敢说连琴酒大哥肯定都没有这样的体验! 听出她声音里的激动,苏格兰无奈地提醒小笠原花收敛下情绪不要被周围的警察看出异常,同时在心底皱了皱眉。 ‘第一次走正门’。 ……也就是说,已经从其他入口进过好多次了吗? 苏格兰几不可见地犹豫了一下,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些,缓缓踩上了大楼内部的地砖。 他刚才已经紧急联系公安的人让他们把在搜查一课就职的伊达航暂时调走,之后这次案件里有关他的记录也会被删除。 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 小笠原花跟在那名引路的警员身后,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左顾右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一行人身旁经过的男性警察数量逐渐多了起来,在她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还经常爆发出很吵闹的声音。 ? 小笠原花疑惑地转头去看。 她身后的走廊不知何时聚了一群穿着警服的青年,触及到她的视线后一个比一个躲得快,掩饰似地手忙脚乱地做起事情来。 刚和医院联系完的目暮十三:“……喂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回到岗位上去啊!!” * 小笠原花本身其实和案件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被叫来纯粹是因为被犯人袭击后反击致使对方受伤。 但因为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是犯人主动袭击,根据《日本刑法》第36条的规定并不构成防卫过当,所以并不需要小笠原花承担什么刑事责任,于是警察在按流程走完程序之后就放她离开了。 她无聊地在搜查一课的附近徘徊了一会儿还没等到苏格兰出来,于是自己漫无目的地沿着走廊往外走。 “小笠原同学?” 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略显迟疑的声音。 小笠原花回过头,就见一个不认识的警察激动地朝着她走来。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警察笑着说道:“我听见有人说搜查一课来个很漂亮的灰发女孩,就想会不会是你,所以就直接找来了。” 小笠原花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眼神迷茫。 “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警察苦笑着摸了摸脸,嘟哝道:“……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对方居然还是个美女。”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在小笠原花面前晃了晃。 “想起来了吗,小笠原同学?我可是每天晚上睡前都会想起你的脸哦。” 男人信手拈来地说着暧昧的话,但表情却相当坦荡,让人生不出恶感。 看着小笠原花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愉快地勾起唇角。 “既然缘分能让我们再次相遇,那这次总该让我好好对你道谢了吧。” 19、误会逐渐离谱 “给你。” 两人来到警视厅大楼后的一个休息区,萩原研二俯身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坐在长椅上的小笠原花,自己拿着一罐咖啡坐到了她的旁边。 “真的这样就行了吗?” 萩原研二看着女孩低头扣开易拉罐,目光划过罐身上的产品名字,忍不住漂移了一下。 “……我还是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警局的自动贩卖机居然有草莓关东煮这样的东西。” 而且居然还是热的,感觉是十成十的黑暗饮品啊…… 小笠原花幸福地喝了一口,“谢谢你,我一直想尝尝这里自动贩卖机的饮料是什么味道呢!” 她一边喝一边感叹。 警视厅的自动贩卖机真多啊,是为了让警察能随时随地补充能量吗? 她每次潜入经过的时候都忍不住停下看一眼,这次终于有机会亲口品尝啦! 小笠原花一想到组织各处的基地和据点都只有摆满了酒的木柜子和吧台,不禁为这鲜明的对比悄然落泪。 他们、他们的待遇居然还不如这帮警察! ——话说她之前给boss发的在组织基地安装自动贩卖机的提议一直没得到回复,是不是消息太多了没看到呢,等下次被召见的之后再当面跟他说吧。 萩原研二见小笠原花的表情虽然一会儿一变,但看上去像是真心喜欢这个味道,悄悄地松了口气,舒展脊背靠在了木质的长椅上。 “本来想着至少也要邀请救命恩人去喝杯咖啡的,结果没想到最后变成了自动贩卖机下午茶。”他喝了口味道寡淡的罐装黑咖,语气中透着点遗憾,不过马上随性一笑:“但既然这是小笠原同学的愿望,那我自然十分愿意去满足。” “只是一罐饮品可不足以抵消救命之恩,我知道警局附近有家很美味的店,不知道小笠原同学愿不愿改天赏光?” 小笠原花露出一个拒绝的表情。 萩原研二随即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听说那家的店主很擅长做日式糕点哦。” “我去!” 小笠原花毫不犹豫道。 “噗。”萩原研二被她丝毫不掩饰的样子逗得闷笑出声。 “小笠原同学果然很有趣。”他撑着下巴侧着身体看她,嘴角挂着一抹不羁的笑。“不过这么容易就答应别人的邀请,小心会被坏男人欺骗哦。” 而且还长得这样一副危险的模样。 萩原研二在心底加了一句。 他从来不避讳自己颜控的事实,而小笠原花的脸初见就让他惊为天人,可惜当时那种场景不适宜要联系方式,后来人不见后一度让他扼腕叹息。 本来准备休假的时候用归还学生证做借口去对方的学校找找看,结果没想到还没过几天,就在警视厅再次碰面。 想起对方似乎是被搜查一课的目暮警官带回来做笔录的…… 萩原研二在心底暗叹一声。 小笠原同学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呢。 小笠原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多了一个总是遇见案子的倒霉人设,她舔掉易拉罐口残留的甜汁,听到萩原研二的话立刻自信地昂起头:“才不会,我看男人的眼光可是一流的!” 说完,她忍不住在心里激动地攥拳。 以前看贝尔摩德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觉得超级帅气,她自己终于也有机会说一次了! 见黑发警察惊讶地瞪大眼睛,她不禁又得意了几分。 怎么样,是不是被格拉帕大人超乎寻常的女人味震住了? 从女孩的表情里读出这句话,萩原研二抬起手掩住嘴角,努力忍住喉咙里的笑声不要泄出来。 “……这还真是吓到我了。”他喃喃道。 在第一次见面时的天台上,小笠原花就总是语出惊人,明明有副秀美异常的外表,本人的性格却似乎与之毫不沾边,总是时不时给人一种开盲盒的惊喜和新奇感。 不过这也正是她的魅力所在。 这么一看,用‘超乎寻常的女人味’来形容说不定也很正确呢。 萩原研二突然兴致勃勃地好奇道:“那我在小笠原同学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看在他请自己吃了东西的份上,小笠原花屈尊将视线从草莓关东煮上移开,慢慢落到了他的脸上。 男人脸上一开始还是十足的游刃有余,随着时间拉长,逐渐升起了些许不自然的神情,掩饰似地挠了挠脸,略显干涩地问道。 “怎么样?” 小笠原花无声地收回目光。 “男的,警察。”她评价道。 萩原研二刚刚的那点紧张顿时变成哭笑不得:“不不,那不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吗?” 小笠原花于是眯着眼睛又盯了几秒,缓缓吐出几个字:“黑色,中长发。” 这不都是一些最基本的外在特征吗?!根本完全联想不到他这个人诶! 萩原研二动作夸张地抱住头,颇为挫败地长叹一口气:“……难道最起码不也应该是‘又帅又厉害的黑发警察’这种评价吗?” 小笠原花隐隐嫌弃地转开脸。 ——她才不要称赞一名警察。 如果是第一次见面,萩原研二可能会把这个动作以为是少女的矜持和羞涩,不过这次他对小笠原花外表所带来的欺骗性有所提防,所以清楚地捕捉到了那双浅色瞳孔里一闪而过的情绪。 萩原研二沉默两秒,忽然抬起双手用力地拍了下脸,在心底默默哀嚎。 没戏了啊hagi酱,完全没戏了。 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也没有太深的惋惜之情。 之所以遗憾,大概是因为那天在公寓距离爆炸前仅剩六秒的楼梯间里,被拽住衣角后回头看到的灰发少女太过惊艳。之后几日的午夜梦回,朦朦胧胧间总能在冲天的火光中看到那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琉璃瞳孔。 不过要说是男女之情还太过了点。 萩原研二在看清之后及时舍弃了心里那点残存的念头,看着小笠原花的眼神也转变成了纯粹的欣赏。 “说起来,我听说小笠原同学被带来这里是因为涉及进了一场谋杀案,没事吗?” “当然。” 小笠原花一脸‘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那个犯人超级弱的,根本连一根手指都碰不到我。” 萩原研二忍俊不禁。 “哈哈虽然我的问题不是这个意思,但小笠原同学看起来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应该是没问题吧。” 不过小笠原花倒是被他提醒了,回头看了眼警视厅大楼搜查一课所在的方向。 刚刚那个让她出来的姐姐说,苏格兰那边还需要一点时间,让她先找个地方休息,不然她才不会跟这个警察出来。 不知道苏格兰好了没有…… 萩原研二了然:“跟你一起的朋友还在上面吗?” 一提起苏格兰,小笠原花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睛里隐隐的不耐烦都消失了,比刚才说起自己事情的时候的兴致不知道高了多少。 她严肃地纠正道:“不是朋友,是男朋友哦。” 萩原研二神情惊讶,但心里更多的是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早该想到的,这样会自己闪闪发亮的宝物不可能由他第一个发现。 真好啊,看起来感情相当不错呢。 这时,小笠原花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椅子,神情懊悔道:“我忘了打包剩下的吃的了!” 听到可以坐着警车去警局,一时新奇就忘记了东西还放在桌上,拉着苏格兰就上了车。 那么多好吃的甜点她才只吃了一半呜呜呜—— 听着女孩一脸痛惜地讲述那家店的蛋糕有多么多么好吃,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原来案发地点是你们约会的咖啡厅吗?” 他忍不住代入了一下自己。 ——和超可爱的女朋友甜甜蜜蜜吃着精致的美食,结果身旁突然死了一个人,还要作为目击证人被接连审问…… 萩原研二不禁对那位不知名的男士感同身受道:“那还真是一段不愉快的回忆。” “不过他如果知道你这么喜欢的话,肯定还会再约一次作为这次不完美约会的补偿的。”他安慰道。 小笠原花目光炯炯地转头看他。 “‘约会’?”她声调微扬。 刚才咖啡厅好像也有人说起过她和苏格兰是在约会,所以‘约会’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问题的萩原研二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不,稍等一下。”他摆出一个暂停的手势,“小笠原同学有男朋友,还会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却并不知道约会的意思吗?” 现在的大学生已经纯情成这个样子了吗? 萩原研二看着小笠原花不似作伪的神情,一瞬间对那个男朋友产生了几分怀疑,而表面上语气平常地解释道:“情侣之间相互邀约着做一些事情,一般就可以被称作约会了。” 小笠原花十分受教,回忆了下自己和苏格兰一起做过的事,开心道:“那我和苏格兰经常约会呢!” 苏格兰? 威士忌……代称?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我平常也经常和朋友在市里玩,这片区域好玩的地方我基本都去过,不知道你们平常约会都去哪里,需要我帮你们推荐几个好地方吗?” “真的吗?我刚回日本不久,如果你愿意提供情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小笠原花惊喜道。 黑发警察,大好人! 她决定不去催后勤研发出新型炸弹来炸他了。 其实她有问过朗姆老大这周围哪里的饭店最好吃之类的问题,不过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回复。 明明是组织的二把手,情报组的头头,居然连这点资料都不知道。 超失望的。 不过说起她和苏格兰的约会地点……“之前都是在屋子里,没去过什么地方。” 萩原研二抿了抿嘴唇,眼神逐渐严肃:“屋子……是指家里吗?” “嗯!” “我记得小笠原同学说你刚回国,原来之前有在日本留下房产吗?” “不,是苏格兰的房子,不过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家啦!” 一提起这个,小笠原花就想起早上出现在她家的那个黑长直,丝毫没注意到萩原研二愈发难看的表情,不爽地鼓起脸补充道。 “前段时间我没回家,结果今天早上敲门之后就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人,虽然苏格兰解释了那是他认识的人,但还是很生气嘛! 我们的家怎么能随便什么人都能进,于是我狠狠地发了一通火,要不是看苏格兰会为难,我绝对要狠狠教训一下那个讨厌的家伙!” 小笠原花对着空气挥了下拳头,恨恨道。 虽然她形容那个人时用的是无性别的代称,但根据表现和语意会让人下意识地以为那是名女性。 “……小笠原同学,你和你男朋友感情很好呢,是认识很久了吗?” “唔,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大概有一周多了吧。” 小笠原花掰着手指数道。 哐当。 被人力捏扁的易拉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萩原研二没再提出问题,微长的鬓角挡住了他布满阴影的表情,以及眼中逐渐凝聚起来的黑气。 虽然他从学生时期就喜欢和女生们一起玩,也经常参加各种联谊,但他可从没做过任何称得上是欺骗感情的事。 然而小笠原口中的这个男朋友—— 认识一周就确定关系、骗人同居、约会都是在家里罕少去别的地方、还背地里带异性朋友回家…… 萩原研二慢慢攥紧了拳,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 那个叫苏格兰的家伙到底对单纯漂亮的女大学生做了多少过分的事?! * “阿嚏!” 警视厅大楼。 刚从搜查一课大门走出来的苏格兰突兀地打了个喷嚏。 20、老鼠 正在和警察十分愉快的交流恋爱经历的小笠原花放在外套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她眼睛一亮,蹭地一下从长椅上做起来。 “苏格兰出来了!” 像是满心满眼都是现在不在身边的男友一般,小笠原花连招呼都没和身边的人打一个,起身就往警视厅的正门跑去。 萩原研二在心里暗道一声正好,也默默跟在了后面。 他倒要看看那个苏格兰是何方神圣。 结果没想到,他还没见到苏格兰,先把小笠原花跟丢了。 只是拐了个弯人就不见了,萩原研二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怔愣了几秒,想起在公寓那次也是一转眼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忍不住扶额低笑。 不过这次他倒不会将对方看作是行踪飘渺不定的仙人了。 小笠原同学虽然长了一副过于优越反而显得生人勿近的外表,但其实内在就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聊起天来也并没有什么对社交游刃有余的模样。 ——就是这样才更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趁虚而入,欺骗感情。 萩原研二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忽然掉头朝着反方向走去。 * “苏格兰!!” 小笠原花隔着老远看到苏格拉的身影,直接一个飞扑冲进了他的怀里,黑发男人习以为常地伸出双手将人接住,脚下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 小笠原花埋在他怀里蹭了蹭,把一头顺滑的灰发蹭出了几根炸出的乱毛。 “我等了你好久,好无聊哦!” 她用撒娇的语气抱怨道,眼中透着狡黠,一下下地用目光扫向苏格兰的脸。 “如果这时候能有很好吃的美食品尝说不定就会开心一些……” 走廊两边‘路过’的警察听见这句话,在小笠原花看不到的地方齐齐对黑发男人投来了隐含杀气的目光。 ——她要什么都去给她买啊你这个好运的小子!! 苏格兰:“……” 他不禁低头仔细端详了下小笠原花的脸。 从前他的注意力大多都集中在格拉帕这个身份自带的危险性上。 比起她的能力、在组织的地位和隐形关系网、有意无意做出的每个动作说出的每句话……外表似乎是最不需要关注的部分。 他的审美没问题,也有格拉帕外形出众的自觉,但好像一次都没有仔细看过她究竟长得一副什么样子。 ——介于金与银之间的灰色头发,眉毛是和发色相近的浅色,眼眶里的瞳仁生得最为漂亮,每次对上目光的时候都会有一瞬的惊艳。脸上的皮肤看不见一点瑕疵,哪怕是此刻整个人伏在他的胸前,脸上的肉都被挤到两颊,看上去就很好捏的样子,也是好看的。 这么一看,引人注意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本人应该早就习惯了,所以才从来不对普通人的目光有所反应。 他好像,也渐渐习惯了。 苏格兰惊讶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不仅习惯了小笠原花时不时突然袭击的亲密动作,也习惯了和她在一起时,总是始终沐浴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下,无法低调的事实。 ……这大概不是一个好兆头。 在心里转过了这么多念头,实际上只过了短短几秒,苏格兰眨了眨眼,带上外套的兜帽,揉了揉小笠原花的头。 “那家店今天应该不会再继续开业了,现在时间也晚了,回去给你做晚饭好吗?” “好!” 于是两个犯罪分子和谐地结束了自己的警视厅一轮游,大大方方地并肩从正门走了出去。 这里离租住的公寓还有一段距离,走路回去会费上不少时间,苏格兰站在马路边准备拦车,然而手伸到一半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十分自然地放了下来。 “家里的食材好像不够了,先去附近的超市逛逛吧。”他说。 小笠原花自然不会拒绝,就算是一路走着回去她也不会累。 她一会儿用手指去勾苏格兰垂在身侧的手,一会儿抱住苏格兰的胳膊边晃边走,这样的行为和她外表的年龄并不相称,但又并不会让人有违和感。 小笠原花自己玩了会儿觉得有点无聊,她看着男人心不在焉的侧脸好奇道:“苏格兰,你在想什么?” 苏格兰不着痕迹地用余光向后瞥了一眼。 “莫非格拉帕没有察觉到吗?”他意味深长道:“有只老鼠嗅到了我们身上的味道,偷偷跟上来了。” 小笠原花眨了眨眼,表情没有丝毫惊讶。 毕竟她其实也早就发现了嘛。 而且比还在试探的苏格兰,她已经发现对方的真面目了。 不过看在刚才聊得很愉快的份上,只要对方没涉及到组织的那条线,她就决定暂时不去追究啦! 和无论是表情还是内心都是一派轻松的小笠原花不一样,苏格兰表面轻松,实际上此刻心下颇为焦灼。 跟踪是从警视厅离开后开始的,方才的案子搜查一课已经根据凶手反推出了真相,并不存在未解的疑点,所以应该不是警方的人。 难道是组织发现了他们在任务结束后却莫名进入了警视厅,派人来监视他们的行踪吗? 所以格拉帕才一副明明发现了却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 不过他至少要弄清跟踪的人是谁才行。 苏格兰浅浅地吸了口气,开始主导起两人的前进的路线,往人多但是七扭八拐的街巷小路走。 身后的人似乎察觉了自己被发现了,但却依旧没有停止,反而像是‘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装了’,开始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身形,紧跟在他们身后。 而苏格兰也终于看清了跟踪人的脸。 他一瞬间心脏剧震,条件反射地收回目光确定了下兜帽还好好地戴在他的头上,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骤然改变的脸色。 ——虽然距离很远,但因为对彼此的了解再加上对方毕业后并没有太多变化,所以苏格兰几乎是一眼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萩原研二。 他警校时期的同期与好友。 对啊,他早该想到的,除了班长,萩原、松田都在警视厅就职,因为搜查一课和机动组爆.炸处理班办公的楼层不同,撞上的几率不大所以放松了警惕。 难道自己的伪装被他发现了吗? 苏格兰咬牙。 不对,萩原并不是这么鲁莽的性格,根据他和zero的突然消失应该就能知道他们是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哪怕认出了是他,在他身旁有陌生人存在的时候应该也不会贸贸然地跟上来…… 但他现在就是跟上来了!还跟了这么远!! 萩原你在想什么啊萩原!! 苏格兰瞥了眼身旁正哼着歌蹦蹦跳跳走着的小笠原花,恨不得冲过去狠狠摇一摇自己同期的脑袋。 就在他疯狂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萩原研二的同时,不让格拉帕起疑心时,突然听见身旁的女孩出声道。 “苏格兰,你要去杀了那个警察吗?” 苏格兰一瞬间心脏骤停。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露出什么不应该出现在组织成员脸上的表情,只能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原来跟踪的是个警察?难道是那个犯人醒来之后露出了什么马脚?” ……绝对不能说对方可能知道了他们组织成员的身份,那样萩原毫不疑问会被杀掉。 “不,他应该是来找我的吧。” 小笠原花若无其事地在苏格兰的心里扔下一道惊雷,她踮起脚越过人群往后看了看,拍了拍苏格兰的肩旁说‘你在这儿等我’就直直地往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身影走去。 苏格兰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走马灯般闪过格拉帕面颊带血的模样,和在她面前受创倒下的躯体。 他钉在原地的脚猛地挣扎着向女孩的背影迈出一步,天人交战之际,他忽然看见自己正在挂念着性命的同期,姿态熟悉地跟格拉帕打了个招呼。 苏格兰:! 苏格兰:……? 21、见家长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瞬间联想起了格拉帕曾经提过的某个诋毁组织的拆弹警察,借着街角墙壁的遮掩仔细观察。 两人像是相识但并不特别熟悉的普通朋友一般,随意地对话了几句,因为距离太远难以通过唇语读出谈话的内容,但气氛却是相当和谐。 随后萩原研二率先掏出了手机,两人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格拉帕忽然转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苏格兰立刻躲回了墙后,默数几秒后再次看去,正好看见两人挥手道别的场景。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警校好友在临走之前往他藏身的方向瞥来了充满警告的一眼。 “苏格兰?” 苏格兰猛地回过神,小笠原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回来,正不解地抬头看他。 “你在想什么?” 他按耐住砰砰直跳的心脏,扯出一个笑容。 “没事,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我们回家吧。” 没了步行的必要,他干脆地在路边拦了车,直到下车之前都一直沉默不言,小笠原花似乎对他这样异样的态度并不在意,或者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回到确认安全没有任何监视器和窃听器的家里,男人沉默地关上门,示意女孩在沙发上坐下,自己拉出一张凳子坐到她的面前。 小笠原花还以为苏格兰要和自己来一场加深感情的愉快聊天,开开心心地坐下,结果苏格兰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关于完全无关的人。 小笠原花的嘴角立刻垂了下去。 “什么嘛,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聊一个警察啊……”她嘟哝了一句,但还是照实说了:“就是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救过他一命啦,结果今天在警局又碰见了……他一直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但是没来得及交换联系方式,就追上来了。” 苏格兰眼神一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似乎隐瞒了什么。语气温柔地接连追问之后才得知是萩原研二今天请她喝了好喝的草莓关东煮,之后还会约她去吃一家日式糕点做得很好吃的店。 苏格兰:…… 草莓关东煮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就很难喝。 不,重点是格拉帕居然真的因为吃的而要和一个警察出去单独见面?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觉得这并不是对方故意编出来欺骗他的谎话,反而有种,‘啊,是格拉帕的话就很正常’的感觉。 ……他是不是脑子也不太正常了? 仓促结束了问话,苏格兰关上厨房的门,面色纠结地按住额头。 他现在竟不知是该放心萩原并不是认出了他才追上来,还是该担心对方似乎想泡格拉帕。 苏格兰苦笑一声,眼神却罕见地温和。 该说不愧是萩原吗。 总之先盯紧格拉帕吧。 * 因为苏格兰的决定,小笠原花过了一段非常幸福的日子。 她之前跟着琴酒大哥,做起任务来根本昼夜不分。她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非要开那辆连暖风装置都没有的破车,晚上小笠原花只能蜷缩在后座一边抖一边睡,偶尔能被大发慈悲的大哥丢过来一件风衣外套御寒。 虽然她觉得那大概是因为她抖得太厉害,连车一起震把大哥吵醒了。 和苏格兰就完全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莱伊回去之后说了什么,总之这几天派给苏格兰和她的任务少了很多,基本上每天出去一趟一两个小时就能解决。 因为无所事事,所以小笠原花每天早上都在温暖干净的床铺上睡到自然醒,洗漱之后在餐桌上找到苏格兰准备好的美味三明治,吃完就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剧,手边放着装满零食的箱子,而她亲爱的苏格兰就坐在身后的餐桌上对着电脑啪啪打字。 每天重复着吃了睡睡了吃,一天出门一次活动活动筋骨……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小笠原花瘫在沙发上,配上放空的眼神就像是一条优美的咸鱼。 “你的脊椎被人抽出来了吗?” 琴酒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路过的时候狠狠地踹了一脚小笠原花屁股下面的凳子,让高脚凳失去平衡地晃了晃,但小笠原花还是像没骨头一样稳稳地半趴在吧台上,脸颊上的肉紧贴着木质的桌面被挤得变形。 “大哥早上好。” 她有气无力地问好。 走在后面的伏特加直接被小笠原花无视了。 然而对方倒像对格拉帕现在这个有别于上次见面的样子十分好奇,时不时地偷瞄过来一眼。 好烦,不过懒得动。 小笠原花吧唧了下嘴,换了个看不见他的方向趴着。 据点的二楼传来一道关门声,随后便是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小笠原花身侧的高脚椅被拉开,有人坐了上去。 小笠原花的鼻子动了动,贵价香水复杂馥郁的香气顺着空气飘了过来,在意识到这样的味道属于哪个人后,她已经半合上的眼睛忽然睁起,倏地起身往旁边扑去。 “贝尔摩德!!” 成熟的金发女人笑着将向她飞扑而来的女孩稳稳地接在怀里,任由对方埋在自己胸前一顿乱蹭,和从前一样揉弄了下小笠原花的头发。 “看来你这段时间在日本过得不错。” 贝尔摩德估量了刚才感受到的重量,忍不住掐了把小笠原花脸颊上的软肉。 “胖了。”她笃定道。 小笠原花丝毫没有被嫌弃体重的危机感,无所谓地撅嘴:“反正贝尔摩德能抱得动就行。” 正好这时琴酒也换下了一身刚做完任务布满灰尘的衣服,隔着三四个位置做到了吧台边,听见贝尔摩德的话,他冷笑一声:“这家伙已经被苏格兰养废了。” “哦?”贝尔摩德感兴趣地挑眉,指尖穿插在小笠原花一头灰发中轻轻滑动,女孩像是一只被从头撸到脚的猫咪,眯着眼睛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莫非你已经把那个男人驯服了吗?” 小笠原花半坐起身,双眼晶亮的点了点头,“苏格兰超爱我的!” 不远处传来一声嘲讽的轻嗤。 贝尔摩德此刻已经被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勾起了好奇,她拍拍小笠原花的后背示意她坐会椅子上,自己单手撑着下巴半倚在桌面上。 “没想到短短两周就发生了这么有趣的进展,我本以为回来的时候甜心应该还在追着苏格兰的后面跑呢。” 小笠原花骄傲地昂起头‘哼哼’了两声,像是个一直低分却突然在某天考了一百分的差生,努力向自己的老师炫耀。 “我和苏格兰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彼此一见钟情,到现在已经情投意合,心意相通,肝胆相照……” “会用很多成语了呢,下次查词的时候记得把手机藏得更好点。” 贝尔摩德及时遏制住那股熟悉的头疼感,她看着眨巴着眼睛,明显还没说够的小笠原花,决定等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来了之后再了解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有人抵达了据点,在进入地下室和boss结束通讯后,大部分人选择直接离开,少数则会在别墅里待上一会儿。 贝尔摩德逗了小笠原花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让她自己一个人趴在一边玩手指,和身旁坐下的波本聊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面对面,之前通过邮件交流的工作时候贝尔摩德只是单纯觉得他是个可怕的男人,但见了面闲聊几句后,却发现波本无论是脸还是性格都很对她的胃口,也就不介意在被试探的时候和他分享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 据点里的人来了又走,吧台边上的三人却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波本眼珠转动了一下。 “难道三位接下来是有什么任务要做吗?”他笑着问道。 结果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着自酌自饮的琴酒就忽然起身,扬起的纯黑大衣裹挟着冷风呼啸着刮过,在经过三人身旁时用冰寒的目光充满警告地扫视了一眼,随后接过守在门口的伏特加递上的帽子。 大门砰第一声关上,截断了他的背影。 小笠原花本来都快睡着了,被这突然的一声巨响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擦了擦嘴边不存在口水愣愣地抬头。 “……谁惹大哥生气了?” 她这才发现贝尔摩德身旁坐了个陌生人,若有所思地盯着波本的头发看了半晌,恍然道。 “啊,金发。” 波本皮笑肉不笑:“格拉帕,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用头发颜色认人的毛病。” “唔,那就黑色皮肤的……” 贝尔摩德看着波本的表情乐不可支,幸灾乐祸道:“除非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甜心努力去记你的名字,不然就只能被通过特征分辨了。” 波本那双紫灰色的眸子在小笠原花的脸上停顿了几秒,放弃地摊了摊手。 “算了,我可不想向那种没用的地方努力。” 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据点大门被再一次推开,一个背着琴包的身影走了进来。 小笠原花一眼认出了影子的身份,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苏格兰!我在这里!” 苏格兰温和地点头回应了她,目光在触及到她身旁的金发女人时顿了顿。 贝尔摩德慵懒地吹了个口哨:“终于来了,甜心的新搭档?” 和有过联系的波本不同,她对苏格兰的了解仅限于调查出的背景资料和他在组织内训练时的视频记录,只知道是个表面温柔的男人。一时兴起所以把人和格拉帕安排到了同一架飞机上,没想到还真的摩擦出了点火花。 小笠原花拉着面带犹豫的苏格兰来到贝尔摩德面前并肩站着,活像是把相处许久的男朋友带到父母面前的女儿。 “贝尔摩德,这就是苏格兰哦。” 她郑重地介绍道:“是我的搭档兼同居中的亲亲男友!” 贝尔摩德:“哦呀~” 波本:“?!” 苏格兰:“……” 苏格兰:“……诶?” 第22章 格拉帕不明白 一时间,除了小笠原花之外的三个人脸上表情各异。 波本脸上挂着他常用的微笑假面,表面镇定,实则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 苏格兰没能控制住表情,本来以为只是执行任务时为了行事方便才宣称的托词,现在却被另一方郑重其事地对组织成员介绍了出来,他脸上一闪而过震惊和错愕任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贝尔摩德从一开始的只是略带兴趣,在看到苏格兰的神情变化之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嘴边的笑容逐渐玩味了起来。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小笠原花不高兴道:“我听说和亲戚朋友公布恋情的时候都会得到祝福,你们都不祝福我们的吗?” 波本:“不好意思,我不属于你说的那两种的任何一类。” 他的视线在苏格兰略显僵硬的肩膀上转了一圈,眉毛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终于看够了戏的贝尔摩德拍了拍手,“好了甜心,祝福什么的我觉得可以之后再说,你现在先放开你身旁那位可怜的男士了吗?” “——他看起来可并不像你说的跟你‘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心意相通,肝胆相照’的样子。” 听到这四个并列的成语,苏格兰刚定下来的神情差点再次破功,眼神飘忽地咳嗽了两声。 ……zero,我看到你在偷笑了。 苏格兰不动声色地调整了站姿,被小笠原花搂住的手臂肌肉也缓缓放松了下来,虽然只是改变了几个小细节,但一下就从被动变成了主动。 黑发男人温和一笑:“你好,我是苏格兰。” 贝尔摩德耐人寻味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身体向后半靠在了吧台的桌面上,成熟女性的魅力展露无疑,她伸出手对着小笠原花勾了勾。 “格拉帕,过来。” 苏格拉顿觉手臂一松,灰发女孩像是只被呼唤的小狗,顺从地走到了贝尔摩德的身边。 金发女人用手臂环住小笠原花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眼里带着笑意一直盯着苏格兰的眼睛,清楚地看见那双湖水般的眸子在漾起轻微的波澜后慢慢失去了温度。 哦?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 看来也不全是格拉帕一头热嘛。 她亲昵地捏了捏小笠原花的脸:“看来刚才是我误会了,原来你们相处得还不错。” 小笠原花猛点头,掰着手指数起自己男朋友的优点。 “苏格兰超好的!会给我做饭,帮我收拾屋子,还会摸我的头,带着我去吃好吃的甜点……” 波本端起酒杯微抿了一口,借以掩饰自己的神情。 眼见小笠原花有说个没完的趋势,贝尔摩德微笑着打断她:“听起来真不错,那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呢?” 苏格兰表情一僵。 “噗——咳咳咳咳!!” 波本直接一口酒呛进了嗓子,咳嗽个不停。 贝尔摩德偏头看他,“波本,你有什么意见吗?” “咳咳,不管怎么看格拉帕都是个未成年吧,对她出手,难道苏格兰有恋.童的癖好?” 波本挑了挑眉,不怀好意道。 小笠原花愤怒地踩了他一脚:“你才未成年,笨蛋金发!” “嘶!” 贝尔摩德看着两人对峙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眼小笠原花一到她身边就条件反射揪住一缕金发不放的手,兴味十足道:“这么一看,波本的头发也很漂亮啊。” 波本顿时一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笠原花诚实地点头:“金发,漂亮。” 贝尔摩德勾起唇角:“那要不要考虑一下波本?我觉得比起苏格兰,跟他在一起说不定会更有趣一点哦。” 小笠原花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眼波本和贝尔摩德一样金灿灿仿佛在闪着光的金发,失神了一会儿,随即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抬头死死地盯住苏格兰的蓝眼睛,满脸严肃的摇头:“我要苏格兰,苏格兰是最好的。” 比起她,另外两人的反应则更加激烈一些。 波本直接满脸厌恶地往远处挪了挪椅子。 “贝尔摩德,拜托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 苏格兰也将小笠原花重新拉回了他的身边,用一个十分有占有欲的姿势揽住了她的肩膀,将人护在自己的臂弯里。 男人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隐含不悦:“贝尔摩德,当着我的面撬墙角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贝尔摩德的提议被三个人共同否决,她耸了耸肩:“好吧,开个玩笑而已。” 看了场好戏之后,她也满足了,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 苏格兰警惕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我的甜心暂时就寄放在你这里了,要好好照顾她哦。” 贝尔摩德说完,俯下身掀开小笠原花的额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直起身潇洒地将头发甩到背后。 “拜拜~” 今天上午的只是例行报告,所以很快就结束了,走出据点之后苏格兰直接驱车回了家,一路上都在打着腹稿,思考怎么才能尽量委婉地询问还能从格拉帕口中得到正确的答案。 苏格兰想到格拉帕那令人摸不清的脑回路,默默将‘委婉’两个字划掉。 而小笠原花和他相反,现在的心情十分不错。 将自己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朋友介绍给了她同样很喜欢的贝尔摩德,虽然有点小波折但最后还是收到了祝福,真是完美的一个上午! 正好今天没什么别的事,她要和苏格兰一直待在一起,把这一天也变成一个完美的一天! 为了继续延续愉快的心情,小笠原花一回到家就冲到了冰箱前,翻出一块最喜欢的提拉米苏准备在饭前好好品尝。 苏格兰默默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小笠原花见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将第一口用勺子递到他的嘴边:“苏格兰你尝尝!” 她舀得毫不留情,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甜点几乎一大半都到了勺子里。 苏格兰记得这是家里仅剩的最后一个。 他沉默了几秒,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吃就好。” 至少先等她吃完再说吧。 苏格兰想。 “格拉帕,我们——” “苏格兰,我肚子好饿哦。” “……那你等着,我先去做午饭。” “格拉帕,今天——” “呀!电视购物节目开播了!今天的产品有锅具诶,苏格兰我好想吃演示的那个章鱼小丸子。” “……我看看,如果质量不错的话就买吧。” “格拉帕。” 午饭也吃完了锅具也下单了,茶几上摆满了洗好的水果,之前没吃完的零食还有喝了一半的可乐。 应该不会有其他的问题了吧。 苏格兰扶着腰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坐到了小笠原花的面前。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嗯?”小笠原花嘴角还残留着几块饼干屑,表情懵懵地应了一声,乖乖地坐直了身体,“好的。” 苏格兰斟酌了下语言,决定还是直接开门见山。 “上午在据点时和贝尔摩德那么说,是故意要在她面前隐瞒吗?” “诶?” 小笠原花歪了歪脑袋:“我故意隐瞒贝尔摩德?” 她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不然为什么要介绍我是你的男朋友?”苏格兰问,“那不是我们为了做任务时在普通人面前隐瞒身份的托词吗?” 小笠原花的表情更不理解了。 “你在说什么啊苏格兰?” 怪不得她觉得苏格兰从回来之后似乎就有哪里不太对劲,现在还莫名其妙地说些怪里怪气的话,难道是在她没看到的时候被别人威胁了?! 小笠原花眼神凶狠,飞快摸向身后的枪,豪气万丈地猛一挥手。 “苏格兰你不要怕!告诉我是谁威胁了你,我现在就去干掉他!” 苏格兰哭笑不得地将她按住:“格拉帕,你误会了。” 他按住额角,又低声重复了一遍:“确实,应该是误会了。” 小笠原花莫名觉得他接下来的话自己应该不会想听,想要现在立刻捂住耳朵冲出门,但看着苏格兰那双雨后天晴般温柔清澈的眼睛,她还是慢慢安静了下来。 除了眼睛,她其实还很喜欢苏格兰的声音。 小笠原花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只是每次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温热的水流从她的耳畔潺潺而过,所以她总是会认真去听。 而观察着她的反应,苏格兰觉得心里那个不好的预感似乎成真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按住了额角,语气迷茫地自我怀疑道:“难道你是认真的吗?” 因为是认真地把他当作是男朋友,所以无论是在组织成员,还是无关的陌生人面前,她对他的态度都始终如一,并不像是他在咖啡厅时为了解除警察怀疑时的表演。 等等…… 苏格兰表情一僵。 如果在格拉帕心里他们就是那样的关系的话,他当时的举动岂不是进一步推进了误会。 可,他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格拉帕对他有男女之间的喜欢。 顶多像是小孩子对待心爱的玩具,一刻不停都要抱在怀里的那种占有欲而已。 虽然苏格兰没有恋爱的经验,但他这个年纪了自然也不会真的什么都不懂,他也早就发现了格拉帕似乎很喜欢他的眼睛,从第一次见面自后就一直缠着他估计也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而剩下的,大概是格拉帕本身性格就是如此, 他获知的情报里有提到格拉帕曾经也很缠着琴酒,几乎达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所以他才推测这就是格拉帕对待搭档的方式。 结果……原来不是吗? 苏格兰忍不住求证道:“格拉帕,你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吗?” 小笠原花一脸‘这你就小看我了吧’的表情点了点头:“当然!” 她把曾经对贝尔摩德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会给我买礼物、买好吃的东西、牵手抱抱、在床上并排盖着被子睡觉……咦?最后这个我们还没做过,要不然今晚、唔!” 小笠原花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嘴里,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苏格兰满脸尴尬地收回手,眼神放空地喃喃道:“好吧,我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需要给组织成员讨论这种事情,但这个误会又非解释清楚不可。 如果是刚认识格拉帕的时候,苏格兰大概会想着就此认下来,借着亲密关系进一步获得格拉帕的信任,然后从她这里获知组织的情报。 不过现在,先不说地位边缘、几乎只负责执行的格拉帕是否真的能够给他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自己其实……也并不想在这方面欺骗她。 苏格兰微微倾斜上半身让两个人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神情认真道:“你弄错了,格拉帕。” “男朋友确实会做这些事情,但并不是做了这些事情的就是男朋友……除了最后一项。” 小笠原花似懂非懂:“那我们现在一起去床上睡觉?” 前面的事情苏格兰都做过了,既然如此,只要做完最后一个,他肯定就是她的男朋友了吧。 “都说了先忘掉最后一个,嗯……让我想想应该怎么说。” “格拉帕,你希望做的那些事——陪你一起玩一起吃东西的可以是朋友、搭档,为什么一定要是男友呢?” “……苏格兰?” 小笠原花不安地拽住了苏格兰的衣角,“你到底是怎么了,是我今天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吗?” 她像是感应到自己即将被抛弃的小狗,一边努力用头蹭着主人的裤腿,一边用本能地用最能引起怜惜的嗓音哀哀地叫。 苏格兰闭了闭眼。 “抱歉,之前是我的错,没有察觉到你的想法,所以也没有注意自己行为的不妥,反而加深了误会。” “格拉帕,作为搭档我很乐意满足你的一些要求,但这并不代表我是你的男友。” “你能明白吗?” 小笠原花慢慢睁大了眼睛,琉璃般的瞳孔倒映着苏格兰放大的脸。 那双她心爱的蓝眼睛,依然温柔漂亮,却好像倏地从湖水变成了冰川。 小笠原花用了足足五分钟来消化这短短三句话,每次眨眼的时候苏格兰都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她,并不是梦里随时会消失的虚影。 不是梦……? 小笠原花吸了吸鼻子,觉得委屈极了,也难过极了。 苏格兰的话在她的脑子里变成了四处飘浮的怪诞符号,最后歪歪扭扭地拼成几个大字。 ——苏格兰不承认和她之间的关系,苏格兰要和她分手。 苏格兰要和她分手!!! 正等待着格拉帕回答的苏格兰就震惊地看着那双浅色眼睛在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后,迅速地蓄满了水光。 “诶?等等……” 他手忙脚乱地起身拿起桌上的纸抽准备帮格拉帕擦擦眼泪,结果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感觉身旁突然刮过一阵风,玄关处传来砰地一声。 再一抬头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灰发女孩已经没了影子,而公寓的防盗门大开,正在风中缓慢的一张一合。 苏格兰:“……” 他愣愣地拿着纸巾在原地站了几秒,眉宇间闪过一抹担忧,连忙穿上外套追了出去。 “……你说什么?” 装修豪华的酒店套房内,刚洗完澡腰间围着一条浴巾的波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忍不住对刚才听见的话发出质疑的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苏格兰无奈的声音:“zero,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 “‘格拉帕和你说话到一半突然哭着跑出去了,问我有没有看到她’——”波本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气满是质疑:“hiro,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你不要被那个女人的表象欺骗了。” 格拉帕会因为几句话哭着跑出去? 波本嗤笑一声。 简直假得可笑,hiro当局者迷才会相信她做的戏,还真心实意地担心她。 他抓了抓鬓角潮湿的头发,皱眉分析道:“现在还不知道她上午在据点当着贝尔摩德的面那么说是不是有别的用意,你会跟她解释算是赶在了她的计划之外,所以才让她乱了阵脚——对了hiro,你们说话的时候录音了吗?” “……zero,你对格拉帕的成见太深了。” “不,我觉得是你被她影响得太深了。” 波本将手机换到左手,“hiro,格拉帕在组织内部的风评很糟,几乎没什么正向的评价,这些难道都是空穴来风?” 苏格兰沉默。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她很单纯的错觉,比起那只是因为性格恶劣所以故意表现出的面具,我更担心她这么做是因为对你另有所图又或者是发现了什么……hiro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苏格兰听出了幼驯染严厉语气下的藏不住的担忧,电话那端静默了许久,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明白,zero。” 波本也&039;嗯&039;了一声,放缓了声线:“你已经找了不少地方了吧,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惊动组织的其他人,我现在在和贝尔摩德处理工作,期间会留意一下格拉帕的去向。” “时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波本挂断了电话。 他脸上残留的些许温和在删掉聊天记录之后就倏地消失无踪,金发男人眼神锐利,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按动,在收到回复的邮件之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波本放下手机,撩起一缕半干的头揉搓了两下,手绕到后腰按在了浴巾的扣子上准备解开,表情沉思。 格拉帕直属于boss,但对待能力优秀的代号成员boss一般会相对宽容,除非有对方是卧底的确凿证据。 幸好,目前看来还没发生最坏的情况。 波本眼神暗沉。 演技真是高明啊,格拉帕。 如果不是今天她在贝尔摩德面前的神来一笔,他都要被她在上次执行任务中的表现欺骗了,以为她真的已经将缰绳放在了苏格兰的手里。 组织的人都不能用常理来讨论——尤其是行动组,里面充斥着很多精神不太正常的疯子。、 虽然这么做看起来对格拉帕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保不准只是因为她天生性格顽劣,戏弄、看着别人被自己的表现出的假面欺骗会让他们产生超乎寻常的成就感。 波本一层层解开腰间围着的浴巾。 大概只有hiro会相信,格拉帕是因为被他否定了男朋友的身份而难过得跑出了家门。 他猜测对方大概是发现这条路走不通后,找个借口离开准备想些别的办法,如果她能就此改变目标那就再好不过了。 波本缓缓舒了口气,浴巾已经解到了最后一圈,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腰胯处,他弯腰准备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换洗衣物,上半身充斥着力量与美感的肌肉随着动作拉伸开—— 砰——!! 酒店房门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未持有房卡强行破门而入。 波本眼神一厉,迅速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枪,半蹲下身借着沙发挡住身形,同时透过沙发靠背上的欧式浮雕的空隙警惕地向门的方向看。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眨眼间就做好了迎敌准备,而此刻闯入者才刚刚走过玄关。 在看到闯入者真容之前,波本脑中转过许多个念头—— 他这次出来是和贝尔摩德完成boss的指示,重要性不高只是内容相对隐秘,两个情报人员不可能走漏风声,难道是贝尔摩德故意暴露了位置! 为了试探他? 脚步声逐渐近了,波本咬了咬牙,枪在拿到手中的瞬间就已经借着门撞到墙面的噪声打开了保险,他屏住呼吸用手指扣住板机。 然而比起视觉,他的听觉首当其冲遭到了非人的侵害。 “呜呜呜呜呜贝尔摩德——” 灰发少女头发蓬乱,脚上踩着毛绒小狗的拖鞋,顶着一张哭得通红的脸冲进了房间,一头栽进了沙发柔软的椅面上,用近乎惨烈的声音边哭边嚎。 “贝尔摩德苏格兰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呜哇!!” 沙发后,举着枪蓄势待发的波本:“……” 不愧是五星级酒店,派来修理房门的工作人员来得很快,也十分尊重顾客的隐私没有询问门锁损坏的原因,迅速处理完就离开了。 穿戴整齐的波本端来一杯清水,放下的时候刻意用了点力,玻璃杯底和桌面接触着发出一声撞击的闷响。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找错了房间,你还要继续在这里赖多久?” 小笠原花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我刚才去看了,贝尔摩德不在房间里。” 波本嘴角抽动了一下。 “不会也是用和你刚才进来一样的方法……” 小笠原花默默地点了点头。 波本忍不住轻吸了口气,皱着眉迅速拨打了前台的电话让刚走掉的工人再上来一趟,转头一看,罪魁祸首正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塞进沙发靠垫里,双手捧着杯子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波本感觉自己的头在隐隐作痛。 现在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打电话给苏格兰,让他把人领回去——如果他不是公安警察降谷零,而苏格兰不是他的幼驯染诸伏景光的话。 他不能把这么一个定时炸弹扔给hiro。 波本抿了口水,透过玻璃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眼眶红肿的程度确实符合哭了很久的状态,表情也没什么破绽,穿的是家居服,脱在地上的拖鞋鞋底和鞋面都占满了泥灰,像是走了很远的路。 ……不会真是从公寓出来一直走到这儿的吧,这个距离连开车都要开上一段时间——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卖惨,为了在贝尔摩德面前告状的时候给苏格兰再添一罪? 不过他觉得以贝尔摩德的性格应该只会微笑着看戏而已。 难道有什么他没看出来的用意? “金发。” 波本皮笑肉不笑:“格拉帕,我奉劝你不要用那个词来继续称呼我。” “那要叫你什么嘛……”小笠原花哭得塞住了鼻子,声音瓮声瓮气的,听起来可怜极了,“你们说话都好难懂,我就是听不明白也记不住啊。” 这世上有这么多语言,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种她能百分百理解的语言呢?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唉,算了。” 波本放弃跟她争辩,打开酒店房间附赠的纸抽盒推到她面前,“我是波本,这次记住了。” 小笠原花点了点头,不想之前一样当耳旁风听过就忘,而是小声重复了几遍,不禁让人产生她真的在认真去记的感觉。 “波本。” 小笠原花第一次准确地叫出了他的代号,表情沉重得像是要讨论什么生与死的深奥话题,让男人下意识地坐正了身体。 “你有交过男朋友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那种性取向。” “那你交过女朋友吗?”小笠原花红着眼睛不依不饶地追问,一下一下地揪着沙发抱枕上的流苏:“你也会一直对女朋友很好,然后突然有一天提出分手吗?” 她本来是想问贝尔摩德的,但是贝尔摩德不在酒店,那跟波本说也可以。 虽然波本笨了一点,但他也是男性,说不定会知道她的苏格兰为什么会这样。 呜呜,她的苏格兰。 小笠原花拽出一张纸用力地擦了擦眼睛。 “格拉帕,你是跟苏格兰吵架了吗?”波本道。 小笠原花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明明她在发现自己走错房间之后,一句都没有提到苏格兰。 此刻的小笠原花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踹门而入时震耳欲聋的哭嚎,只有她自己觉得把苏格兰隐藏得天衣无缝。 她警惕地往沙发里面缩了缩,“如果你把这件事情散布出去对苏格兰不利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哦。” 波本的表情有些意外。 “没想到你还挺在乎苏格兰的。” “苏格兰以前也是这么在乎我的呜呜呜——” 不知道波本的这句话触动到了小笠原花的哪根神经,她眼泪哗地一下又喷出来,一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之前一切都很好的,会牵手抱抱,还、还会很温柔地亲我的头发……” “……” “……苏格兰真的做了这些事吗?” 波本喃喃道,像是受到了什么未知的震撼。 小笠原花瞪眼,露出被冒犯的表情,然而因为通红的眼眶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弱气的兔子在虚张声势。 “格拉帕不会说谎的!所以波本也觉得做了这些之后的苏格兰还要跟我分手很过分对不对!” 波本诡异地沉默了一分钟。 “分手的前提是你们真的有过关系,我不记得有听说你和苏格兰交往的情报。” 小笠原花扁扁嘴:“波本,你们情报人员居然还会打听这种事情吗,好变态哦。” 金发男人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紫灰色眸子里多了几分清晰可见的诚恳。 “现在不是你在寻求我的帮助吗,格拉帕。” “如果想让我帮你找出苏格兰改变的原因,那就需要事无巨细的都告诉我。” 小笠原花迟疑:“事无巨细……是无论多小的事都要说吗?我们今天早饭吃的是味噌汤,中午……” “那个就不用了。” 波本打断她。 “把你们从什么时候确认关系到今天从据点离开之后这段时间的事都讲一下吧。” 小笠原花被他的气氛感染,表情也正经了起来。 她擦掉脸上的眼泪使劲擤了下鼻涕,认真回忆道:“我对苏格兰是一见钟情。”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就深深戳中了我的心,因为贝尔摩德说对有好感的对象就要及时出手,所以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确认了关系……” “暂停一下。” 波本摆出一个停止的手势,“确认关系这里麻烦详细一点。” “我邀请苏格兰做搭档,他同意了,我们一起回家,他还给我做了饭——” “……所以你并没有提出任何交往的请求,就这么自作主张地默认了你们的关系?” 听到波本的总结,小笠原花张着嘴放空了三秒。 “好像,好像确实是这样?” 原来这是需要她来主动提出的东西吗,贝尔摩德没教过她这个啊! 小笠原花直接当着波本的面毫不遮掩地解开家居服的扣子往里摸,波本被她的动作惊得面色僵硬了一瞬,用最快的速度移开目光。 似乎是在嘲笑他的大惊小怪一般,对面很快响起了哗啦啦的翻页声。 小笠原花抱着自己一直贴身存放着的随堂笔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确认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请求交往’的关键字,在波本不着痕迹地看过来时啪地把本子一合,满脸泄气地喃喃自语。 “贝尔摩德老师,你漏了好关键的一个知识点没讲,格拉帕不知道要怎么做啊……” 要不然去问朗姆老大……不不,上次不是都知道他的意见不靠谱了吗! 那该怎么办,要去哪里找能教给她恋爱经验的好老师啊——!! ……等等? 小笠原花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金发男人,双眼放光,她从沙发上蹭地一下站起身,一条腿单膝跪着,整个人趴在玻璃茶几上,脸几乎要凑到波本的面前。 男人被她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指尖已经触碰到了腰后的枪。 只见蓬头乱发,衣衫不整,脸上还残留着几道泪痕的灰发少女死死地瞪着他,埋头,情真意切地大喊。 “波本大老师,请教我怎么能让苏格兰变成我一个人的吧!!” 波本:“……” 他揉了揉被震得发痛的耳朵,完全想不到话题是怎么转到这里的。 不如说整段谈话他本来是想从格拉帕的口中试探出对方算计苏格兰的原因,但最后完全被她魔性的谈话节奏给绕了进去。 波本一瞬间突然觉得之前认真揣测格拉帕计谋的自己就像个小丑。 他的心脏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大起大落了。 这种让人憋气又窝火,下一句永远和你按照常理所设想的背道而驰的性格,真的是能够伪装出来的吗? “波本?” 不满于他的沉默,小笠原花催促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波本回过神,脸上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微笑:“格拉帕,请你先坐回去好吗?” 小笠原花‘哦’了一声,并没有动。 “那你答应要教我了吗?” “如果你想听的话。” 波本答应了! 小笠原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乖巧地坐回了沙发上。 被她跪过的茶几发出了痛苦的□□,波本看着玻璃桌面上渐渐裂开的蛛网纹路叹了口气。 虽然和他设想的有点差距,但是也不算全无收获。 “好吧,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的意见作为参考的话。” 波本靠坐在沙发上,姿态随意地将翘起一条腿,故作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他紧盯着小笠原花的眼睛,“如果你忘记了我说过的话,或者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发邮件给我,但不能把我的话记在那个本子上。” 小笠原花条件反射地捂紧胸口——的笔记本。 “好厉害,波本你居然连我会记笔记都知道。” 她一脸震惊,看着波本的目光里更添了几分崇敬,连忙真诚发誓绝对不留下手写文字,然后美滋滋地和波本交换了联络方式。 而在输入手机号时,波本趁机看了一眼手机里的通讯录,因为格拉帕添加的联系人很少甚至占不满一页屏幕,所以他很迅速地看清了所有名字。 aaaorz 琴酒大哥 萩原研二 苏格兰啾啾 朗姆老大(单身勿信) 贝尔摩德大老师 在一串乱七八糟的备注里,唯一一个整整齐齐的全名就显得格外特别且引人注目。 波本第一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第二眼直接瞳孔地震。 萩原研二……萩原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格拉帕的通讯录里?! 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格拉帕知道萩原警察的身份吗? hiro知道这件事吗? 不,如果hiro在身边,肯定不会让萩原和格拉帕交往过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事件? 总之还是他先自己调查一下吧。 另一边,相隔甚远的公寓楼中,同样知道萩原研二和格拉帕有交集,并决定自己私下调查的苏格兰突然打了个喷嚏。 “是格拉帕吗?”他喃喃道。 黑发男人放下整理到一半的手,看着堆满了零食的冰箱,苦恼地叹了口气。 希望她现在没有在继续哭泣。 “……格拉帕?” 结果第二天一早,公寓的防盗门就被人在外面礼貌地轻敲了两下,苏格兰一打开门,就看见昨天哭着跑出家门的灰发女孩笑眯眯地站在门外。 他不禁迟疑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嘿嘿,苏格兰早上好!” 小笠原花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昨天发生过的不愉快,她献宝似地将身后的东西端出来:“我买了早餐,我们一起去吃吧!” 苏格兰茫然地点了点头。 侧过身让出位置,看着小笠原花踢掉鞋子走进来把打包的盒子放到桌上打开,还贴心地从厨房拿出了两副碗筷摆好,然后欢快地对他招了招手。 “苏格兰快来呀!” 苏格兰迟疑地走过去慢慢坐在了椅子上,他咽了下口水,轻声试探道:“格拉帕,昨天……” 啪地一声脆响,小笠原花把筷子按在了桌上,郑重道:“对不起苏格兰,昨天是我、莽撞了,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她这句话说到一半还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眼神飘忽了一瞬,才勉强接了下去。 苏格兰:“啊、哦……” 他怔愣地点了点头,接过小笠原花殷勤递过来的筷子,插进了面前的汉堡肉里。 ……不过一大早吃汉堡肉是不是稍稍奇怪了点? 然而,苏格兰很快发现了,奇怪的不是汉堡肉,而是格拉帕。 可能因为习惯了她之前时不时就要亲密接触一下,稍微疏远了一点就让人觉得格外明显。 ——不再每天赖在家里、会一个人去单独执行任务、冰箱都快空了也没吵着要逛超市、以及……经常背着他偷偷和别人打电话。 苏格兰默默吃完碗里的饭菜,将空盘拿到厨房后回来发现,格拉帕还在用原本的姿势抱着手机,噼里啪啦地给不知道什么人发着消息。 他慢慢地走到了女孩的身边。 正在愉快和波本老师交流最近进展的小笠原花忽然感觉上方投下来了一片阴影,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恰好对上苏格兰居高临下的目光。 “苏、苏格兰,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 “嗯?” 苏格兰微笑,“是你的错觉吧。” 第23章 没用的默契 “所以……” 苏格兰哭笑不得地捂住额头。 “原来每天和格拉帕打电话的人居然是你吗,zero。” 因为格拉帕最近不像从前那样缠着他同进同出,行踪变得神出鬼没,所以他偶尔也会被安排着和组织的其他代号成员执行任务,也就提供给了他和降谷零光明正大接触的机会。 金发男人翻看着手机,指尖轻叩着方向盘,听见这话表情有些许歉意:“抱歉hiro,因为我想先自己试探一下,就没有告诉你。” “没事,我现在知道了是你就好。”苏格兰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格拉帕应该不会做那种事,但每次看到她偷偷和什么人联络的样子,总是让我很担心。” 波本宽慰道:“我觉得她暂时应该不会选择背叛你,我会在这边替你盯着,可以先安心一段时间。” 苏格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我是在担心格拉帕被人骗了。” 波本:“……” hiro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不,更可怕的是,他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竟然也下意识地担心了一瞬。 两名日本公安卧底对视了一眼,齐齐地叹了口气。 苏格兰忧心道:“格拉帕太单纯了,我并不是防备她本人,而是防备着她被人随意用话术引一下就会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用话术引一下就让格拉帕把她和苏格兰之间的事情全说出来的波本赞同地点头,忍不住补充道:“她不是单纯,是单纯的没脑子。” 见他如此,苏格兰反而有些惊奇。 “怎么感觉感觉你提起格拉帕时候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他知道自己的幼驯染自从进入组织卧底之后一直时刻保持着警惕,对身边的任何一点风吹躁动都怀疑背后是否存在着什么未知的危险性,在和代号成员接触的时候更是不吝把每一句话往最坏的方向揣测。 所以听出他话语中对格拉帕的那一丝轻微的软化,让苏格兰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在他的注视下,波本默默转过头看向窗外。 “啊,你是对的,hiro。” 他想起之前信誓旦旦地警告幼驯染格拉帕一定有什么阴谋的自己,只觉又无语又好笑。 格拉帕误闯他酒店那晚的接触只是让他半信半疑,所以顺水推舟答应了要当她的老师。 本来只是为了之后也能自然地和格拉帕产生交际才应下的身份,没想到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能收到格拉帕的邮件轰炸。 波本回消息的频率大概是十条里能回复一条,试图维持一个不冷不热的态度,结果对面就像是每天闲着一直守在手机旁一样,发现他回复了之后就立刻一个电话打过来,让波本第一次还以为她是在反利用老师这个身份来监视他。 然而并不是,格拉帕在电话里半句都没提到过他,全程噼里啪啦地都在说自己和苏格兰之间的事情,询问他这么做行不行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让波本被迫跟着知道了自己的幼驯染卧底在组织的一天天都干了什么。 现在想想都让他忍不住扶额。 “噗,所以zero你现在成了格拉帕的恋爱老师了吗?我记得你——”还没交过女朋友来着。 苏格兰调侃道,眼睛里满是轻松的笑意。 波本苦笑着摆摆手:“别打趣我了,每天应付格拉帕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已经让我心力交瘁了。” 他想起那些看起来是日语,读出来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文字,忍不住跟本人求证道:“所以hiro你做味噌汤的时候用左手还是右手放葱花跟心情的好坏有关系吗?” “……诶?” “开门之后说的第一句是‘辛苦了’还是‘欢迎回家’哪一种是更加期待她回来的表现?” “好、好像区别不大?” “冰箱里柠檬味的蛋糕放了一周之后变得更酸了,是不是对应了你这几天的心境?” “这跟那有什么关系,明显是蛋糕坏掉了啊!”苏格兰下意识拿出手机要给格拉帕打电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会已经吃了吧,会闹肚子的。” 波本连忙无奈地按住他:“放心吧,我收到邮件之后就提醒她了。” 毕竟这是罕见的一个他能给出明确答案的问题。 苏格兰听完问题也忍不住沉默了。 “格拉帕……她天天就在想这些事情吗?” 在这么近的距离有个人天天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本该是让人惊悚的事,但想到格拉帕每天注意的不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是他无意间的一个动作,苏格兰就忍不住想笑。 明明这些闲事只占了他生活中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时间都是在处理工作,但就算他刻意开着电脑就放在餐桌上也不见格拉帕来看一眼。 “总之,我告诉她你那天的话是因为被她逼得太近了,让她在之后多给你留一些私人空间,暂时应该能糊弄过一段时间。” 波本拔出钥匙给车熄了火,反手解开安全带,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迟疑几秒,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黑发男人。 “虽然我并没有在怀疑hiro,但以防万一还是问一句——” “确实是格拉帕自己宣称的那样对hiro你一见钟情,而不是……” 苏格兰温柔微笑:“不然呢?” 看到好友的这个表情,波本默默闭上了嘴。 他们两人默契地选择结束了话题。 今天两人出来也有任务在身。 天前,日本排名第□□的六代组长意外身亡,导致整个国家的地下势力开始暗流涌动,黑衣组织最近收到的订单也突然暴涨,有的只是单纯的希望借由组织的门路大量购置军.火,而有的则是想用此作为借口搭上组织这条大船。 可惜组织对介入日本的□□派系没有兴趣,更想借此机会坐山观虎斗,看着本土势力们互相打压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甚至那名六代组长其实就是组织派人暗杀的。 波本在调查出这件事后立刻传回了公安,并通知他们为之后的大动作做好准备,主动接下这次任务也是为了借此观察究竟有哪几方势力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不过他们的任务并不是达成交易,而是准备顺藤摸瓜,直接处理掉这个和他们交易的帮派。 对方所属只是一个中型势力,在这次争雄中胜算很低,但对方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地下世界还存在着一个如影子般庞大可怖的组织存在,而组织所能提供的大量军.火正是他们中小势力所必需的。 于是为了搅乱浑水,他们干脆偷偷把组织的情报卖给了比他更低一级别的小组织,同时还不忘向组织下了波订单,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引来了乌鸦的注目。 这次的会面由组织提出,地点在一家西餐厅。 表面上是为了递交样品以及商讨那批货物的交易时间和地点,实则是为了将带有发讯器的箱子交给对方,等待他们自己将总部的位置暴露在枪口下。 白色马自达就停在西餐厅附近一个隐蔽的巷口。 苏格兰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箱子,神态自若地走进旋转门,在侍者的引导下来到了预定好的双人座。 ——这间餐厅有专门供人商讨事情准备的位置,隔着一扇铜雕屏风和高大的绿植,另一边的气氛明显更加热闹一些。 苏格兰来之前换下了遮掩身形的宽大帽衫,为了符合西餐厅的氛围穿上了正装,剪裁得当的布料完美地勾勒出男人宽肩窄腰的身材,每一步的距离都像被尺子丈量过一般分毫不差。 光是无声走过来的气势,就让坐在位子上来赴约的另一人额头渗出了冷汗。 苏格兰微笑着对帮他拉开椅子的侍者点了点头。 金发侍者身着燕尾服,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为他增添了几分禁欲的气息。苏格兰接过他递来的菜单,指尖随意地在上面点了两下,便递还了回去,摆摆手示意这里暂时不需要服务。 侍者微微欠身,安静地离开。 苏格兰的视线这才缓缓地移到了对面噤若寒蝉的男人身上。 被他目光锁定的那一瞬间,男人不受控制地绷紧了身体,下巴后缩,他奋力地咽了下口水,沙哑着嗓子开始自报家门。 苏格兰听完随意地点了点头,双手交叠呈角抵住下巴,语气温和。 “你好,这次由我来负责和你们进行对接。” “你可以叫我苏格兰。” 商谈的过程和谐又快速。 虽然只是个中型帮派,但敢同时算计两波人自然也是有几分底气在,可惜凭他们现在的位置,也就是对这个跨国组织稍有几分了解,情报不足导致他们派来的人一见面就被苏格兰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谈判后期完全变成了只有组织在提出意见。 苏格兰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高抬贵手地将那个银色的保险箱递了过去。 男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往里看,脸上霎时溢出一抹狂喜,检查枪械的样品无误后赶紧合上对苏格兰和他背后的组织连连道谢。 苏格兰淡淡的点了点头,正准备抬手召唤侍者,就见金发侍者抱着一瓶酒走了过来。 “您好,这是您刚才点的餐后酒,请问是否需要现在帮您打开?” 苏格兰起身的动作一顿,目光飞快的在瓶身上扫了一圈。 是一瓶grappa。 而金发侍者这时恰巧微微侧身,苏格兰的视线于是顺畅地穿过绿植的遮掩和屏风,看到了坐在西餐厅另一边的两个眼熟的面孔。 格拉帕和……萩原? 苏格兰忍不住心下一颤,刚准备看仔细点就见灰发女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倏地抬头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他动作迅速地坐了回去,金发侍者配合默契地摆正了身体将他完全挡住。 两人对视一眼,眸子里全是不可思议。 ……要不要这么巧啊?! 第24章 暴露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巧,但会发展成这样背后也确实有几分凑巧推动。 小笠原花今天出来是为了赴约的。 距离上次在警视厅见到萩原研二已经过了很久,时隔数日突然接到电话的时候,小笠原花瞪着来电显示看了好一会儿,在电话锲而不舍地震动下,这才终于想起了对方是谁。 接起电话后,萩原研二笑着调侃说这么长时间没通还以为她又忘了自己,随后邀请她去上次提到的日式料理店,还特意提到了如果小笠原花介意和他单独出门的话,可以带上男朋友一起。 小笠原花看了眼回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的工作的苏格兰,对电话那边回道:“算了,他很忙的,而且他现在也不是我的男朋友了。” 毕竟她现在已经改变战略了,波本老师说她这样叫什么来着? 对,她现在是苏格兰的追求者! 小笠原花还挺喜欢‘追求’这个词的,感觉和‘追击’差不多,在这一方面她可是专业的,从来没有目标能逃过格拉帕的追击! 她可一直是闷头向前冲派,琴酒大哥也说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都像是小孩子的把戏——这是她第一次被带着出任务的时候得到的话,所以一直记到了现在。 ……虽然后来大哥也经常骂她让她冲慢点。 总而言之,小笠原花其实不太明白什么是谋定而后动和循序渐进,但她知道自己很笨,所以在努力听着波本老师的话。 不过不能和苏格兰贴贴的日子好无聊啊…… 而萩原研二的邀约来得正是时候,小笠原花没多想就答应了他。 等到中午见面的时候,萩原研二见到小笠原花的第一句就是道歉。 “抱歉,没想到小笠原同学和男友已经分手了……” 萩原研二声音里透着些许担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笠原花的表情。 虽然他并不觉得对方是良配,但这么快就草草分手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想到不久前小笠原花和他提起男友时还满脸放光的模样,他不禁担心小笠原花的心情,所以早早就等在了约定的地点,看到灰发女孩和从前无二的神情才松了口气。 小笠原花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反正我正在努力重新追求他。” 走在她旁边的萩原研二突然绊了一下。 “这句话……我该说不愧是小笠原同学吗?”他低笑道,大步追上来和小笠原花并肩:“走吧,那家店就在前面那条街,我打电话问了,听说今天会上季节限定的糕点。” “那我们快走!” 一听到吃的,小笠原花的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扯住萩原研二的袖口拉着他走,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 明明两人身高悬殊,但萩原研二被这么一拉居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没跟住她的步伐。 萩原研二好奇地看了眼小笠原花纤瘦的手臂,“之前就想说了,小笠原同学比看起来有力量很多啊,是天生的吗?” “当然不是了!这可是我非常努力后的结果。” 小笠原花刷地亮出手臂。 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打扮,穿的就是平常出任务时的衣服——内里一件方便行动的无袖紧身衣,再套上一件十分朴素的外套,无论穿脱都十分方便。 小笠原花比照着电视节目里的肌肉大赏,摆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健美的姿势,不过别人是展示肌肉,她是展示自己毫无隆起的上臂,随后‘哈’地一声对着旁边的大树出了一拳。 哗啦哗啦。 比一名成人合抱还粗的树在重击下剧烈摇晃着抖落了大片的树叶,明明还没到秋天,路过的行人就猝不及防地被纷纷落叶糊了一脸。 小笠原花吹了吹拳头,得意道:“怎么样,这大概也就是三分力的水平,是不是、唔唔——” 她话说到一半,外套后面的帽子忽然被人用力扣上,抓住她的胳膊跑了起来。 独留下几名顶着满头落叶,一脸懵逼的路人。 等跑过这段街区,两人才慢慢停了下来。 小笠原花表情茫然,明显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逃跑,一条胳膊还露在外面,没穿进去的那根袖子在身后一路飘扬。 萩原研二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扶着墙笑了半天。 “总感觉跟小笠原同学在一起经常会发生一些出乎意料的事,让人有些久违的感觉。”萩原研二感叹道。 让他不禁想起曾经和好友们一起的那段肆意张扬的警校时光,现在他闯了祸之后也不会用担心会被鬼冢教官臭骂一顿了。 话说小降谷和小诸伏毕业之后就不见人影了,发去的邮件也都石沉大海,应该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吧,希望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就在萩原研二如此想着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的深巷中,灿金色的发丝在路的尽头一闪而过。 嗯? 萩原研二猛地转头看去,目光正好追上半个消失的背影。 而在巷口种植着的观赏树的阴影下,半遮半掩地露出一辆白色马自达的车头。 ……?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金发,白色马自达,让他心里不禁升起一个不切实际的联想。 而且那身衣服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萩原研二伸长脖子在周围的几家商铺巡视了一圈,十分轻松地就找到了相符的目标——坐落他们前方的一家装潢高级的西餐厅。 而原本要去的那家料理店则在他们身后。 如果萩原研二现在是一个人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进去那家西餐厅,但是让期待已久的女孩失望也有违他的原则。 而就在萩原研二陷入挣扎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角。 小笠原花双眼发亮,像是看到了什么中意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指着西餐厅的大门:“我们今天换这家吃好吗!”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有点反应过来这么快就得到了两全其美的答案,在心里对小笠原花道了声谢,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 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全副精力都在巷口时,刚被他在心里念叨过的另一个人穿着正装走进了西餐厅的正门。 小笠原花和萩原研二今日的穿着都相当随意,被侍者引入座位后,显得和周围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但因为是俊男靓女的组合,再加上两人都神情自若,倒也没有引来什么异样的目光。 小笠原花表情严肃地盯着全是花体字的厚重菜单看了半晌,最后被看出她困境的萩原研二解救了出来。 “选不出喜欢的话,要不要听听我的推荐?” 男人轻车熟路地跟侍者点单,还不忘给小笠原花多加上几份甜品。 等到侍者躬身离开后,小提琴表演的乐声逐渐清晰了起来,餐厅的灯光调节得恰到好处,让人能看清菜品的同时不失氛围感。 然而这些对于小笠原花来说都是对牛弹琴。 从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在餐厅里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幸好因为受过隐蔽训练,让她不至于因为大幅度的左顾右盼而被当成可疑人物请出去。 小笠原花心不在焉地切着牛排,餐刀被她无意识地挽了个刀花,四散的刀光差点闪到来上菜的服务生。 虽然换了衣服,但她还是能一眼认出刚才进门的就是苏格兰! 这里原来就是苏格兰今天的任务地点吗? 那她要不要过去帮忙? 不过每次她掺合大哥的任务的时候大哥都会很生气—— 小笠原花头顶忽然亮起一个灯泡。 她悄悄掏出手机点开了邮件界面。 遇事不决,为什么不问问波本大老师呢! 萩原研二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 消失已久的警校同期,再见面的时候对方正在一家西餐厅做服务生,还带了副眼镜作伪装——小降谷你不觉得把你那头显眼的金发遮住更实际一点吗? 这家西餐厅分成两个部分,对方似乎主要服务另一半私密性更好一点的区域,两边上菜的动线都不重叠,所以降谷零暂时没有发现餐厅里混入了自己警校时期的好友,而萩原研二担心降谷零正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投以目光,但一直分出一部分精力注意着那边。 结果越看,他就越发觉得旁边区域的双人位上,那个穿着正装气势逼人侧身对着他的人十分眼熟。 可惜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那人半张浅笑的侧脸。 啊,他动了。 萩原研二忍不住往左边倾斜了点身体,终于看清了那人的三分之二张脸,以及那双十分具有辨识度的眼睛。 呲啦—— 因为过于震惊,他的手下顿时失了力道,餐刀在瓷盘上刮擦着发出一道刺耳的噪声,将周围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萩原研二来不及多想立刻伏下上半身,用隔断处的绿植挡住了对面可能看过来的目光。 等待几秒后没听到什么别的声响,他缓缓出了一口气,注意力终于回到了面前的餐桌上,而这时他才意外地发现对面的小笠原花也正用同样的姿势半趴在桌子上。 “小笠原同学,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哦。”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不在焉的回给对方一个微笑,随后故作无事地起身,在桌下默默地掏出手机。 一分钟后,金发侍者燕尾服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同时,某个被他隐藏起来的邮箱收到了一条消息。 [格拉帕:波本波本波本!我碰到苏格兰了,要不要上去帮他完成任务呀?] [萩原:……小降谷?] 第25章 经典双选 波本只看到了小笠原花的邮件,但看到了小笠原花也就等于看到了萩原研二。 看到两人仿若一对亲密的情侣地坐在点了蜡烛的双人位上,气氛正好的‘说笑畅谈’时,波本眼前一黑,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 [波本老师:不要参与苏格兰的任务。] [波本老师:还有,你怎么会知道苏格兰在这里?] [格拉帕:命运的指引。] [波本老师:……跟踪?] [格拉帕:我才没有!只是在街上凑巧看见苏格兰进了这家店而已。] 波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收到格拉帕第一条短信的时候他迅速回想了一遍和苏格兰从见面上车到现在一路上的行为,确定没有出现什么破绽,而他的车上也贴满了防窥膜,讨论敏感话题时都会打开信号屏蔽装置,所以暴露的几率不大。 他更担心的是,格拉帕有能力一路跟踪过来还不让他们两个有分毫的察觉。 幸好是个巧合。 当然,如果他的想法让小笠原花知道,估计会十分骄傲地表示自己确实能做到。 ——毕竟无论是她纤瘦的体型,还是灵活有力的身法都是为了更好的潜伏暗杀而形成的。 在一瞬的震惊之后,波本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用餐后送去的grappa酒提醒了苏格兰,两人通过无声的眼神交流后,决定还是先撤离。 至于萩原,之后再找他算账。 苏格兰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把对面的交易人吓得脸色发白。 虽然东西拿到了,但他也不敢主动提出离开,在苏格兰点头之后,他才赶紧如蒙大赦地鞠躬告辞。 走之前顺便把账单也给结了,其中还包括了那瓶没有开封的grappa。 金发侍者帮忙把酒包装好,俯身和黑发男人交谈了几句之后,礼貌地将人送出了餐厅正门,随后自己也进入了后厨。 萩原研二等了五分钟还没见他出来,就知道人大概已经离开了,他皱眉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而被刚上的甜点吸引了注意力,才发现苏格兰不见了的小笠原花也急了,直接一个暴风吸入消灭掉桌上剩下的食物,拉着萩原研二就要走—— “等等,还没结账!” 拿到账单,看着上面的数字,萩原研二忍不住轻吸了口气。 这一顿就吃掉了他半个月的工资,见熟人一面的代价有点大啊。 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并没有觉得后悔,毕竟看着那两个人还活蹦乱跳的样子着实让人安心不少,等回去之后也可以告诉小阵平不用再担心了吧。 不过这两个人一起出现,难道是去同一个地方执行任务了吗? 喂喂,这么安排怎么想都不太合理吧。 萩原研二十分不理解这种很可能一次暴露两个的指派,不过又想到,如果是那两个人的话,说不定真的没问题。 走出西餐厅,下午的阳光洒在身上,那股朦胧昏暗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萩原研二本来的打算是饭后和小笠原花在这条商业街附近悠闲地逛一逛,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一直在关注别的事导致他刚才那顿天价的午饭也吃得食不知味,只顾着看那两个人了,不过最后居然也没剩下什么食物…… 一旁,小笠原花抱着自己吃撑的肚子默默打了个饱嗝。 再次经过那条熟悉的巷口时,看着那辆白色马自达前车灯闪了两下,萩原研二脚步一顿,笑着和小笠原花提出告别。 而同一时刻,小笠原花在相反的方向瞄到了苏格兰一闪而过的背影。 于是各有目标的的两人气氛友好的道别,小笠原花站在原地看着萩原研二的背影消失在树后,才一蹦一跳地往刚才看到的方向走去。 苏格兰就站在在两间商铺的夹角阴影处等着她。 “苏格兰!” 听到这声叫喊,苏格兰下意识地手臂半抬准备接住女孩,然而小笠原花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飞扑过来,而是停在了他的面前。 苏格兰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 “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吗?”小笠原花左顾右盼,小声问道:“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已经顺利结束了。” 苏格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她,是小笠原花喜欢的草莓味。 见女孩美滋滋地撕着包装,苏格兰沉默了一下,问道:“刚才和你在一起的是上次跟踪过我们的警察?” 小笠原花的动作停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苏格兰的神情,点了点头。 “嗯,但是他只知道我的假身份,也是我提议的去西餐厅,刚才分开的时候我也确定了他没跟上来才来见你的。” 苏格兰这次沉默得更久了。 “你这么说,是在担心我会去杀了他吗?”他说,“格拉帕,你现在是在袒护一个警察吗?” 小笠原花皱起脸,她似乎自己也并明白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刚才的话,但是如果真的要给出一个结论的话,她确实是不想萩原研二死的。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就听见面前的男人低低地叹了口气,将快要被小笠原花拧成麻花的包装纸解救了出来,剥开递到了她的嘴边。 小笠原花啊呜一口吞了进去,含在嘴里打转。 “因为他愿意一直听我讲话,约我出去玩,吃好吃的东西,一看见我就会笑着叫出我的名字。”她数了一通萩原研二的优点,但看了看眼前的苏格兰,在心里艰难地权衡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选择她的蓝眼睛。 “虽然我更希望他能活着,但如果是苏格兰的话,就算你命令我去杀了他,我也不会讨厌你的。” 小笠原花对着苏格兰真诚道。 “……” 苏格兰眼神怪异地看了她半晌,试探性地轻声问道:“所以,虽然萩、那个警察能让你感到开心,但因为我能陪你做更多,二选一的话你会排除他选择我,对吗?” 小笠原花想了想,点点头。 印证了想法的苏格兰眼神复杂,像是担忧又像是庆幸地长出一口气。 格拉帕刚刚说的那几点,和他之前询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男朋友的时候提到的那些条款十分相似。似乎在不涉及到组织的情况下,她用来权衡的标准仅仅只是这些被称为陪伴的小事。 这甚至会让她不顾立场,为一名只见过寥寥几面的警察向组织成员求情。 就像不知事的小孩子一样,脑子里全然没有权衡利弊的概念,只会无条件地偏向于身边最亲密的那个人。 苏格兰不禁想。 幸好今天在这里听到了这番话的是他,而不是其他组织成员。 也幸好,被格拉帕所执着的人是他。 如果在飞机上和她相遇的是莱伊,那个男人肯定会迅速发现这点,然后借此毫不客气地利用格拉帕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苏格兰下意识地用指尖触碰了下自己的眼睛。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格拉帕应该是喜欢亮晶晶的、清透的东西,一直说喜欢他的眼睛,是因为颜色很像蓝宝石吗? 还有波本的金发,琴酒的银发。 那这么说莱伊和她的喜好完全不沾边…… 不,等等,格拉帕好像也很喜欢贝尔摩德的长发,她称呼莱伊的时候也是用的黑长直—— “格拉帕,如果我命令你去杀了莱伊,你会听从吗?” 小笠原花含着糖,努力思考了一会儿,发出了灵魂提问:“莱伊是谁?” 苏格兰告诉她是上次在他们家里碰见的那个黑发男人,小笠原花眼底闪过一道杀气,惊喜道:“我可以杀了他吗?” 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身后掏出刀来。 见状,苏格兰反而松了口气,安抚道:“不,就是做个小小的假设。” 他停顿一下,又问:“那如果是让你去杀了波本呢?” 小笠原花这次迟疑了很久。 “如果、如果苏格兰坚持的话。” 苏格兰默默在心里为好友点了个赞。 很棒了zero,现在格拉帕不仅记住了你的名字,而且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比莱伊高出一个富士山的高度了。 不过他还是想再试探一下。 苏格兰盯着小笠原花的眼睛,慢慢说出了最后的假设。 “那如果有一天,琴酒命令你来杀我,你会听从他的命令吗?” 小笠原花没有说话。 她的表情像是难过,又像是惋惜,用像是触碰易碎品般的力道伸手捧住了苏格兰的脸,仔细地看着那双澄澈的蓝眼睛。 “我曾经跟琴酒大哥搭档了很久。”她说。“大哥虽然看起来脾气很暴躁,总是动不动就用枪指着别人,但他其实并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去杀组织的代号成员。” “就算是我以前总惹他生气,大哥也只会对准不致命但是很疼的地方下手。” 小笠原花收紧了手指,掌心被男人下巴上的胡须扎得麻麻的。 “所以,如果大哥要杀一个代号成员,那肯定是他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比如,背叛了组织。” 苏格兰心脏狂跳。 他知道格拉帕并没有在暗示什么,所以努力压下眸中滚动着的情绪,尽量摆出轻松的神情,无声地和女孩对视着。 “boss说过,叛徒是组织里危害性最大的蛀虫,一旦发现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干净。” “因为是boss的命令,哪怕没有琴酒大哥的指示,我也会动手的,苏格兰。” 小笠原花如此说着,表情却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不舍地凝视着男人鲜活的面容。 “我一定会赶在所有人的面前找到你,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 “所以不要变成叛徒好不好,苏格兰?” 第26章 雪莉 萩原研二到家的时候已是天色渐晚。 警视厅分配的单身公寓除了小了点之外,在地段和通勤方面都十分不错。附近住的邻居也基本都是警察同僚,让这片区域变得十分安全。 此刻正是下班时间,在一群穿着警服一脸疲惫的青年中间,身着私服的萩原研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在和无数神情调侃的同事解释自己并不是翘班出去泡妹之后,萩原研二终于将钥匙插进了门锁,笑着跟身后几个锲而不舍想要打听妹子好不好看的同事道了别,轻轻地关上了门。 房间内没有开灯,在最后那点门缝合上之后,就又恢复了昏暗。 “呼——”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在关门之后就消失了。 他将钥匙随手扔到玄关的柜子上,疲惫地按了按眉心,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今天发生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了。 想到不久之前,在车上和金发同期之间的对话,萩原研二□□着抱住头蹲了下去。 这时,身后的门突然被人重重地敲了两下。 “喂hagi!我到了。” 松田阵平单手插兜,脚尖不自觉地点着地面。 等房门一打开,他就立刻迈了进去,皱着眉把萩原研二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脸上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几分。 “突然发信息让我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松田阵平捶了下他的肩膀。“你今天不是跟女人出去约会了吗,现在是怎样,被甩了?” 被他的话提醒,萩原研二这才想起自己出门最初的目的是和小笠原同学吃饭。 啊啊,所以说事情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复杂的? 发现萩原研二欲言又止的表现,松田阵平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我见到小降谷和小诸伏了。” 萩原研二简洁道。 松田阵平瞪大眼睛,反应了几秒。 “你见到那两个家伙了!今天吗?”他失声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就说他们肯定藏在哪里活得好好的。” 然而高兴的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想到曾经他们几人猜测的那两人可能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以及萩原研二回来之后的异常,松田阵平头疼地按住额头。 “hagi,你不会卷进什么很麻烦的事情里了吧。” 萩原研二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抬头:“……大概。” 松田阵平脑门青筋暴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扔到了沙发上。 “你现在就把全部事情都给我一五一十地讲清楚!” “你说你把穷凶极恶的组织杀手当成了受炸.弹魔胁迫的被害人,把她的作案工具拆了还对她嘘寒问暖结果被人顺手救了之后还上赶着送命地去约她出来?!” 萩原研二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讪笑着为自己辩解道:“不,但小笠原同学看起来真的非常无害,如果不是小降谷告诉我,我根本想不到……” “想不到人家一不高兴就能要了你的命吗?” 松田阵平冷笑。 萩原研二理亏地闭上嘴。 但松田阵平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抱着手臂继续审讯道:“所以呢,那个金发混蛋肯定不是刻意跑过来跟你说这些的吧,而且你还没说你怎么碰到那两个人的。” 萩原研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将进入西餐厅前后的事情讲了一遍,果然在0.03秒后迎来了松田阵平的怒吼。 “你疯了吗?!知道他们可能在做什么秘密任务还跟上去,想让我一口气给你们个收尸吗?” “但如果是小阵平,肯定也会跟上去的吧。”萩原研二道:“毕竟是消失了那么久的朋友,而且如果这次不去,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没说的是,可能根本没有下一次。 在警校时那么耀眼夺目的生命,或许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融入了黑夜,或许在很多很多个日夜之后能够迎来重逢,又或者被掩埋在某片不知名的土壤里,墓碑上连名字都不能留下。 松田阵平沉默了半晌,无声地赞同了他的话。 “不过这可不代表你就这么过关了,hagi。” 刚松一口气的萩原研二头皮一紧,一转头正好对上松田阵平皮笑肉不笑的脸:“刚才的话里你好像还提到了很多很有趣的东西啊。” “比如在警视厅跟犯罪分子畅谈、为了要联系方式一路跟踪——” “不不不,我跟上去只是想看看小笠原同学口中那个玩弄感情的男朋友而已!” 萩原研二突然停住。 “等等,小降谷在车上说,因为小诸伏现在是小笠原同学的搭档,而他也和小笠原同学交往密切,为了统一情报不得已之下才跟我透露了一部分实情……” 有些本来觉得十分正常的事情,一旦抽出了那根怀疑的线头,用来掩盖的纱就突然掉了下来。 萩原研二忽然想到了小笠原花突然主动提出的改换餐厅、在餐厅里和他如出一辙的异常行为、在那两人走后立刻吃完离开…… 萩原研二不可置信地慢慢张大了嘴。 “虽然不知道是小诸伏还是小降谷,但是真没想到啊……”他喃喃道:“你们两个居然还会用这一招吗?” 小笠原花再次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无聊日子。 萩原研二没再约她出门,不过两人偶尔还会互发邮件,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对她的男朋友很感兴趣,问过一些‘他长什么样子’、‘平常怎么相处’之类的问题。 小笠原花当然十分开心地全都回答了他,顺便把那双她心爱的蓝眼睛大夸特夸。 然后萩原研二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渐渐销声匿迹了。 唉。 “男人都是这么难懂的生物吗?” 小笠原花抱头趴在桌子上扭来扭去地□□。 另一张摆满了实验器材的桌旁,茶发女孩正拿着试管观察,头也不回地冷淡道:“这话跟你还真是不搭。” 小笠原花翻了个身,滚到了另一张离她近点的椅子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雪莉年纪还小嘛,不懂大人的烦恼也很正常,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男女之间关系的玄妙了。” 雪莉翻了个白眼,再一次后悔为什么没有第一次在实验室发现格拉帕的时候就把人赶出去。 她放下试管回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灰发女孩哪怕被动作糟蹋了一大半,但依旧十分抗打的脸上,心里的火气渐渐降了下来。 雪莉面无表情地正过了头。 算了,她还能忍。 小笠原花和雪莉的相识是个意外。 在她没去美国之前,没有任务的时候小笠原花一般就会原地在组织的据点待机,boss给予的权限让她几乎在基地内的任何地方畅通无阻,然而小笠原花最常做的只是找个安静的房间自己待着等着被分配的下一个搭档到来。 而在最近苏格兰忙于任务之后,小笠原花下意识地按照了以前的习惯,随便找了个空无一人的房间抱膝躺了下去。 于是,只是为了取药离开一会儿的雪莉,回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实验室里多了一只正在打盹的灰色小动物。 小小的,毛绒绒,浑身都被打理得很漂亮。 雪莉屏住呼吸,慌乱地把身上的白大褂摸了个遍,最后从放置器材的柜子角落找到了一根棒棒糖。 她放轻动作蹲在女孩的面前,慢慢剥开糖纸。 闻到糖果的甜味,小笠原花的鼻子动了动,嘴巴比眼睛张开得更快,一口叼住了送到嘴边的糖,然后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女孩的瞳孔清澈透明,还带着些许苏醒后朦胧的水光,比杂志上那些造型华美的钻石更加明亮。 所以之后,每当小笠原花跟雪莉形容苏格兰的眼睛有多么多么漂亮的时候,她都不为所动。 因为已经见过更加美丽的了。 当然,雪莉也不否认格拉帕的性格着实让人一言难尽,如果她能闭上嘴每天坐在实验室当个装饰最好,而不是一有空就跟她炫耀那点乏善可陈的恋爱经历。 啊不,在她看来,那连恋爱都不算,只能说是格拉帕自己一头热。 虽然格拉帕的眼睛沾上水光或许会变得更璀璨,但雪莉可不愿意看到那眼泪是为男人流的。 “你最近待在这儿的时间怎么越来越长了?”她皱眉问道。“你的苏格兰呢?” 小笠原花表情明显泄了气,但还是努力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苏格兰好忙的,我不能打扰他工作。” 雪莉怒其不争,用手指狠戳了几下的她的额头。 “你被那个男人利用完就甩了的留言都传到我这里来了,相信男人是会倒大霉的!!” 小笠原花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被训得抿着唇,有点委屈的模样。 雪莉叉着腰怒瞪她半晌,忽然捂住脸转过头用力跺了下脚,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拉起小笠原花就往外走。 “不就是想让人陪你吗?我跟你出去玩好了吧!” “超爱你的,雪莉!” 小笠原花幸福地抱住她的脖子,明明她是更年长的那一个,看起来却像是被宠着的不懂事妹妹。 就在两人即将迈出实验室大门的时候,一个人影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琴酒指尖还夹着被他按灭的半根烟,看着小笠原花和雪莉手牵着手亲亲热热的一起走出来,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倏地皱起了眉。 “你们要去哪儿?” 第27章 陪伴的定义 “大哥!” 小笠原花扑上去准备给琴酒一个充满思念和友爱的拥抱,还没来得及碰到琴酒一点头发丝,就被枪死死顶住了脑袋,不能再进一步。 她撅起嘴巴,悻悻地收回手。 “切,小气。” 雪莉揪住她的后领把人拽到自己身后,对着琴酒冷声道:“有格拉帕在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我们会在天黑之前回来。” 小笠原花从她身后探出头,“大哥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喂!” 雪莉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丝毫没有掩饰对琴酒的嫌弃。 小笠原花有些遗憾。 她其实挺期待能和大哥一起逛街的。 小笠原花和琴酒搭档的时候就一直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然而每次她的请求才说了一半,就会被不耐烦的大哥直接丢出车外,喷一脸尾气。 诶嘿,没想到现在轮到大哥被雪莉嫌弃了。 琴酒看一眼就知道小笠原花在想些什么,本来就不痛快的表情更像是吃了屎一样,将剩下的半根烟踩在脚下用力地碾了碾,全程盯着小笠原花的眼睛,仿佛被踩在脚下的是她的脑袋。 “不要得意忘形了,格拉帕。” 他冷笑道。 “还以为你对苏格兰的兴趣能持续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换目标了。” 雪莉:“……?” 这人疯了吗? 她迟疑地转过头和小笠原花无辜的大眼睛对视了一秒,换来一个单纯的眨眼。 “……你来这儿究竟是做什么的?” 雪莉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自己的小伙伴,对琴酒质问道。 而且她也并不觉得格拉帕对自己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感到寂寞的小狗自然会亲近陪伴她的人。 琴酒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了半晌,冷哼一声,伏特加立马上前一步出示了那位先生给出的清单——boss命令他们来拿一份最新研发出的实验药品。 雪莉接过清单微微一惊,小声说了句‘这么多?’,进实验室拿药之前担心地看了一眼坚定要留在原地的小笠原花。 琴酒背倚着墙壁,从大衣里抽出一根烟,并不点燃,只是叼在嘴边。 小笠原花自以为了解了大哥,大义凌然道:“没关系,大哥你抽吧!我不介意吸二手烟。” 琴酒极具轻蔑地低嗤一声。 伏特加战战兢兢地指着墙上贴着的标志提醒道:“格拉帕,实验室附近禁烟。” 所以琴酒上一根还没抽完就被他按灭了。 小笠原花傻眼,仰头看见那个大大的红标,郁闷地塌下了肩膀。 走廊里就此静默了一分钟。 就在伏特加快被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压迫得流出冷汗时,一直表现得十分嫌恶格拉帕的琴酒忽然向她走近几步,按住了女孩的头。 他的力道很大,比起苏格兰摸头时的轻抚,更像是要完全将人掌控在手里。 小笠原花却并没有露出什么不适应的神情。 “你跟了苏格兰这么久,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了吗?”琴酒道。 小笠原花:“没有哦。” 她认真地汇报道:“苏格兰工作很努力、狙击很强、人也很细心——” “啊!而且苏格兰还很讨厌警察。” 小笠原花想到苏格兰看到她和萩原研二有接触的时候,两次都表现得非常抗拒,应该是很讨厌的表现吧。 琴酒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保持着按住小笠原花头顶的姿势慢慢俯身直到视线呈水平,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同时用像要将她整个人扒开一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小笠原花的眼睛。 如果是其他人,在这样力道和气势的双重威慑下估计早就承受不住地趴下了,然而小笠原花连晃都没晃一下,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 “你最好没有包庇你的苏格兰。” 琴酒拉开唇角,露出一个堪称残暴的微笑。 “如果让我抓住了他的老鼠尾巴,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格拉帕。” 小笠原花十分自信,毫不示弱地呛声:“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保证苏格兰绝不是卧底!” 她这次可不是凭空猜测,是苏格兰亲口告诉她的。 苏格兰肯定不会骗她。 琴酒和小笠原花对视了半晌,无趣地松开手,站直身体。 雪莉正好在这时候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看到进去之间还隔着好几个人的距离的两人忽然紧贴在了一起,差点把手里装药的箱子砸到地上。 伏特加赶紧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而双手空空的雪莉赶紧从琴酒身边拽走了格拉帕。 确认任务完成之后,银发男人没有多说什么,连眼神都没留下一个,脚下带风的离开了。 小笠原花听见身旁的雪莉松了口气。 “你很怕大哥吗?”她好奇道。 雪莉瞥她一眼:“我也很奇怪你居然敢那么跟琴酒说话,不怕他一枪崩了你吗?” “大哥才不会呢!” 小笠原花笑嘻嘻地抱住她的手臂蹭了蹭,“就像雪莉一直说我烦但是却从来不会赶我走一样!” “你、你给我松开啦!” 女孩子之间的逛街自然充斥着大量的买买买。 小笠原花因为之前在美国的时候也陪过贝尔摩德,所以看见雪莉肆意刷卡的模样也不惊讶,十分自觉地肩负起了拎包的重任。 “麻烦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明。” 小笠原花见怪不怪地掏出驾驶证·组织伪造版。 因为雪莉实在太小,就算伪造了证明也一看就是个未成年少女,所以每次付款的时候都会把卡交给小笠原花代刷。 收银员仔细比对了下照片,忍不住夸赞道:“您长得真年轻啊,请收好您的卡,祝您购物愉快。” 小笠原花收起递回来的卡,反手还给雪莉,驾驶证则随手塞进口袋里。 雪莉狐疑道:“你证件上面到底写的几岁?”这半天下来她已经听了无数次同样的感叹了。 小笠原花于是又翻出来看了一眼。 “22岁。” 雪莉露出‘怪不得’的表情:“你这张脸每次都被当成未成年检查驾驶证,伪造也要贴合实际一点吧。” “不,怎么说我看起来也比雪莉大不少吧!” 小笠原花挺直脖子,见自己确实比雪莉高出一厘米左右,顿时得意地笑了起来。 雪莉无语:“这有什么好比的……” 比小自己四岁的人高出一厘米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的脸上却不自觉扬起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接近晚饭时间的商场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亲热地手挽着手,拎着印满logo的纸袋穿梭在人潮中,让路过的行人忍不住投来友善的目光。 小笠原花陪雪莉逛了一下午,只在最后晚饭的时候坚定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要去有草莓芭菲的店!”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雪莉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叠好的宣传纸,看起来像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边缘整齐,一看就是被保存得很好。 “走吧,早就选好地方了。” 小笠原花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嘴巴长成了o型。 “雪莉你真好。”她喃喃道,“为什么你不是男的呢?那样我就可以让你做我的男朋友了。” 雪莉不高兴地抱起手臂。 “为什么非要是男朋友,我从很早之前就想说了,你为什么对‘男朋友’这个词这么执着。”她说,“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能陪着你的人,仅仅把这个对象和你之间的感情限定在‘爱情’的区域里未免太狭隘了。” 小笠原花歪了歪头。 “雪莉和苏格兰说的话一样。” 听到苏格兰也曾经劝过类似的话,雪莉有些意外,对那个男人的印象稍稍好了点。 然而又想到明明被说过不止一次,还是固执坚持的小笠原花,雪莉恨不得抓住她的脑袋狠狠地摇一摇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倒出来。 “我真是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蠢的家伙……” 莫名其妙挨骂的小笠原花扁了扁嘴,突然伸手抱住了雪莉的肩膀,紧贴着她的脖子蹭了蹭。 “我才不蠢。” 茶发少女愣了一下,脸色瞬间爆红。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放开我!!” 在雪莉看不到的地方,小笠原花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嘿嘿,就说她很聪明吧。 这一招对雪莉百试百灵。 吃完晚饭后,小笠原花将雪莉送回基地,等她回到苏格兰的公寓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她站在楼道里,轻轻地敲了敲防盗门,等待了一分钟还没收到回应后,又锲而不舍继续敲了两下。 依旧没有等到期待的回应后,小笠原花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慢慢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自己打开了门。 屋里果然是一片漆黑。 小笠原花开着门,在光亮的楼道里站了一会儿,才踏进了空无一人的家里。 准确无误地按下了墙上的开关,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小笠原花小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换上自己的小兔子拖鞋,外套也好好地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之前她都是随手扔在地上或者沙发上的,但如果她这么做的话,苏格兰就会夸奖她,所以小笠原花努力改变了自己的坏习惯。 小笠原花抱着自己的小毯子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紧闭的防盗门,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苏格兰最近都工作到好晚啊…… 小笠原花靠着软软的抱枕,闭上了眼睛。 深夜。 门锁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背着琴包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还没踏进屋内,他就敏锐地感受到了客厅里那道轻浅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门扉洒在屋内的地板上,沙发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嘟哝了一句皱着眉翻了个身,本来就是半搭在身上的毯子随着动作慢慢滑落了下来—— 被一双手接住,轻柔地盖回了女孩的身上。 “……” “……苏格兰?” 女孩含糊地喊出一个名字。 那人起身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半晌后才发觉那仅仅只是一句梦话,眼里不由得沾染上了几分笑意。哪怕知道正沉睡着的女孩听不见,还是温柔地‘嗯’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沙发上躺着的女孩倏地睁开了眼睛。 她伸头看了眼苏格兰房间的门,又看了眼身上的毯子,猛地把脸埋进了抱枕里。 “……还以为是做梦呢。” 她小声嘀咕道。 第28章 二合一 “苏格兰今天也要工作吗?” 苏格兰擦枪的动作停了一下,歉意地看向蹲在旁边的小笠原花:“抱歉格拉帕,最近任务比较多。” 小笠原花撇撇嘴,不高兴道:“明明我才是你的搭档。” 苏格兰尴尬地笑了笑,将来.复.枪小心地装进了琴盒,拉上袋子将琴包背在身后准备出门,小笠原花小步跟在他身后走到玄关,不依不饶地追问:“今天和苏格兰一起做任务的是谁?” 不会又是那个讨人厌的黑长直吧。 “莱伊,还有波本。” 小笠原花一秒变脸,安心地点点头:“那就好,苏格兰你今天要早点结束回来哦。” 她这么乖巧反而让苏格兰不放心了,像是要出远门不得不留小孩一人在家的家长操心地将用电用火安全都嘱托了一遍,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家门。 小笠原花笑眯眯地摆着手和他告别。 直到大门关上的下一秒,她立刻一个转身飞扑到沙发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编辑邮件。 [格拉帕:波本波本呼叫波本!] [格拉帕: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刚从安全屋出来的波本手机狂震,这个振动频率,他不用打开都知道发消息的是谁。 波本叹了口气,打开手机。 [波本老师:什么事?这是邮件不是对讲机,有话可以一次性讲完。] [格拉帕:可是这样比较有接头的感觉嘛!] 这话让波本微微皱眉,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还没等他询问,格拉帕就火速发来了新一条讯息。 [格拉帕:你今天要和苏格兰还有莱伊一起执行任务对吧,人家好久没跟苏格兰一起搭档过了,我也想参加!] 果然。 波本表情无奈。 [波本老师:这个任务还不值得出动四个代号成员,而且我也没有能够让你加入的权限。] [格拉帕:对哦,唉,要是你能换掉朗姆老大就好了。] [波本老师:……记得把邮件删掉。] 他最近刚刚获得了朗姆的赏识,如果让对方知道他有干掉他上位的想法,之前的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还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还是得先把格拉帕安抚好。 波本本来只是想回复一句就暂时搁置不管,现在只能停下脚步背靠着墙壁,给苏格兰发了一条自己大概会迟到一会儿的消息,然后继续点开了格拉帕的邮件。 [格拉帕:我知道的啦,波本老师真谨慎。] [格拉帕:那既然不让我参与,让我看看也行啊,或者至少有点声音,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的。] 小笠原花抱着手机在沙发上从左滚到右又滚回来,每次在快要掉下去的时候都能凭借着腰腹力量稳稳地黏在沙发上。 今天雪莉要完成一个耗时很久的实验,早早就告知小笠原花今天不要去研究所找她。琴酒大哥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就又消失不见了,好像最近经常跟贝尔摩德待在一起—— 想到大哥,小笠原花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格拉帕:话说琴酒大哥前几天还问我苏格兰是不是卧底来着,哼哼,我现在可是肩负着监督你们的重任哦。] 恰好这一次任务里的波本、莱伊还有苏格兰都是同一期获得代号的新人,她作为组织的前辈,这个借口简直完美! 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也不能算是新人了吧,琴酒大哥还真是多疑。 波本这次的回复慢了几分钟。 [波本老师:你想怎么做?] 好耶,他同意了! 小笠原花蹭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激动地欢呼一声。 [格拉帕:视频好像太明显了,那个黑色长头发的讨厌鬼肯定会发现的,我只听声音也能勉强接受,波本老师和我一直打着电话就可以啦!] [格拉帕:对了,最好也不要让苏格兰发现,我怕他会生气嘿嘿。] 确实。 因为不确定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窃听器距离太远会接触不良,而且会造成信号干扰很容易被发现。 反而是手机通话这种最质朴的方式效果最好。 而且保持通话他就无法跟苏格兰提前联络,到了任务地点后又有莱伊在场,有那个敏锐又多疑的家伙在,他一旦对苏格兰做出类似暗示的动作肯定会被他注意到—— 波本露出一个苦笑。 他有时候觉得格拉帕很笨,但有时候又为她这种仿佛没怎么思考却能直击痛点的能力感到怀疑。 不过幸好,这次因为有莱伊在,他和苏格兰本来就没准备私下联络,就算让格拉帕一直监听着应该也并无大碍。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像是催促他下决定一般震动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上的格拉帕,波本沉吟几秒,按下了接听键。 组织成员大多数时候出行的交通工具意外的朴实。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琴酒一样,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次次都开着自己那辆标志性的座驾上下班。 因为这次任务的三个人住在三个不同的方向,所以干脆就把集合地点定在了车站。 莱伊距离最近,也是第一个到的。他在站台处等了一会儿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同样背着琴包,用外套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的苏格兰。 莱伊抬了抬墨镜,苏格兰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两人的关系处于一种微妙的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莱伊其实对苏格兰的印象意外的不错。 在组织的这段时间他也搭档了不少人,只在最初有机会和苏格兰一起执行过几次任务,然而仅仅如此,就让他在后面多次怀念性格温和,精神状态稳定,能力不错和他配合得也有几分默契的苏格兰。 可惜对方被格拉帕死死地绑在身边,不然莱伊觉得他们或许能成为一对固定搭档。 最近这段时间苏格兰突然被放了出来,开始单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组织里都在猜测究竟是苏格兰利用完就甩了格拉帕,还是格拉帕终于腻了苏格兰。 莱伊玩笑般地将这个赌局告诉了苏格兰,实则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表情。 苏格兰看上去并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些暗处的流言,且并没有澄清的意思。 “没想到莱伊你平时也会关注这些八卦。”他调侃道。 莱伊收回视线:“啊,毕竟这也是情报的一种。”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光听语气就能感觉到主人的不友好。 “莫非你有向情报组发展的想法吗,莱伊?” 莱伊转头,“波本。” 金发黑皮的青年正挂着恶劣的笑容站在他们两人的身后。 由于特征过于显眼,他身上的伪装比苏格兰和莱伊多了好几层——用帽檐又宽又深的鸭舌帽遮住头发,还在衬衫外面套了件宽大的夹克衫掩住身形。这身衣服虽然看起来随意,但无论是配色还是款式搭配起来颇有几分时尚的感觉。 和一身黑的莱伊以及普通帽衫的苏格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就对生活质量有一定的追求。 难怪波本能那么快地跟贝尔摩德熟稔起来。 莱伊不动声色地回怼:“安心吧波本,我暂时没有和你抢工作的想法。” 波本额头暴起几根青筋,脸上的笑容变得可怖起来。 “哦?也对,毕竟你这个糟糕的说话方式要是做了情报人员恐怕会没饭吃,还是发挥你唯一的优势,老实当个狙击手吧。” 见两人有越吵越凶的趋势,苏格兰赶紧插进两人中间当和事佬。 “好了,你们两个先别吵了,电车要来了。” 波本闭上嘴,莱伊也转过了头。 苏格兰无奈地笑了笑。 明明一开始他和波本之间走的是势如水火的剧本,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莱伊横插一脚抢走了设定,每次和波本见面的时候都吵得剑拔弩张,也就给了波本和苏格兰缓和关系的理由。 苏格兰私下里还问过波本是不是为此故意装出来的讨厌莱伊,得到了幼驯染一个偏头冷哼。 啊,原来是真的讨厌。 从远处开来的电车呼啸着在站台前停下。 这一站因为位于市中心附近,上下的人流量都很大,三个背着琴包的高大男人或推紧墨镜,或压下帽檐,尽量低调地融入人潮挤上了电车。 车上的情况基本就是——人人人莱伊人人人波本人人人苏格兰。 日本高峰期的电车一向十分一视同仁,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组织成员也要被挤得东倒西歪。 莱伊微微侧身躲开一个被车开动时的惯性晃得失去重心向后仰的大叔,因此碰到了身后一个拎着公文包的青年,被不耐烦地瞪了一眼。 莱伊:“……” 下次还是不要这个时间点做电车了。 因为在日本人中鹤立鸡群的身高,莱伊在车厢中站直后能看见身旁一圈头顶,也十分轻松地锁定了苏格兰和波本的位置。 嗯? 波本这个动作…… 莱伊皱眉看去,在对方察觉到时快速地移开视线。 金发青年很聪明地在拥挤的车厢内找到了一个三角区域,让自己不至于被挤得那么狼狈,他侧身站着,右臂一直若有若无地护在身前,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不被压迫到。 是在外套口袋里? 而另一边,正听着这边动静的小笠原花被突然上了电车后突然变大的吵闹背景音震得拿远了手机。 “波本,波本!” 她小声对着话筒喊道:“摩擦的声音太大了啦!” 特意把手机放在胸口的口袋里,隐隐听见了一点声音的波本嘴角抽了抽,在电车下一次摇晃的时候找机会换了个站姿,背对着人群默默面壁。 “嗯嗯!这样就好了!” 小笠原花敲了敲手机给他点了个赞。 幸好拥挤的电车只有这一趟,转车后,因为驶去的方向偏僻,地方一下子宽松了起来。 三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苏格兰和波本并排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而莱伊独自坐在对面。 没过一会儿,闭眼假寐的波本突然满眼厌恶地抬起头。 “在上一趟车上我就想说了,你的视线真让人不舒服,想打架吗?” 莱伊耸了耸肩,表现得倒是十分坦荡。 “波本你未免太过敏感了,难道是有什么秘密害怕被人发现?” 听到这句明显是意图激怒他的话,波本反而冷静了下来,冷冰冰地反击了一句‘你才是要藏好自己的尾巴’,也没有理会身旁想跟他搭话的苏格兰,自顾自地抱臂看向窗外。 没有得到回应,苏格兰张开的嘴慢慢闭上,看向波本的目光也带了点疑惑。 但碍于莱伊还在场,他只能故作无事地转而和莱伊闲聊了起来。 手机那边的小笠原花听得十分起劲,已经从沙发转战到了餐桌上,从冰箱里搬出蛋糕和之前攒下的零食边吃边听。 薯片包装被撕开的声音让电车上的波本眉毛轻轻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各种充气的包装袋相互挤压的响动,还有刀叉碰撞到瓷盘的脆响—— 坐得离他很近的苏格兰耳朵忽然动了动,看了看四周,疑惑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窸窸窣窣的声音倏地停下。 “什么?” 莱伊离他们有一个过道的距离,什么都没听到。 “没事,应该是我听错了。” 不然怎么会在没什么人的电车上听见吃零食和切蛋糕的声音呢。 苏格兰笑着摇摇头。 波本紧绷的脊背慢慢放松了下来,心里又有点可惜他没能发现。 接下来的路程中,因为波本的刻意控制,他全程几乎和苏格兰毫无交流,无视了好友偶尔投来的担心视线,波本在心底默默对他说了声抱歉。 在又经历了几次转车后,站台的环境也越来越荒凉。 下车时候,借着车门开启时的响动,波本听到了两下闷闷的敲击声,他的眼中闪过了什么,下车之后看了眼列车时刻表便找了个借口和二人分开,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 “后面的那个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莱伊表情不变,墨镜下的眼睛却眯了眯,插在口袋里的手颤了一下,慢慢攥紧成拳。 波本一口气走出很远,确定身后没人跟上来后,才拿出手机放到耳边。 “有什么事吗?”他无奈道。 小笠原花不满的声音顺着听筒传了过来,“你怎么都不跟苏格兰说话的呀。” 她听着电车咕咚咕咚的声音都快听睡着了。 波本:“我记得你应该知道,我们关系一般。” “波本老师这不是你该有的水平!”小笠原花严肃地教育道:“身为情报人员,难道不应该巧舌如簧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嘛?” “而、而且实在找不到话题的话,可以聊一聊你们两个都认识的人之类的……” 她扭扭捏捏地建议道。 波本总算是知道格拉帕这次突然袭击的目的是什么了,“……所以,你是想听苏格兰提起你的时候会说些什么?” “嗯嗯!特别想听!超级想听!” 小笠原花的声音一下子升了一个调。 “我已经听波本老师的建议,努力控制自己不粘着苏格兰好长一段时间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下一阶段了?再等下去,什么时候苏格兰才能变回我的男朋友啊!”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乖巧过,如果被琴酒大哥看见了,说不定都会震惊地给她一个拥抱心疼地说格拉帕真是辛苦了。 既然付出了这么多,对应的收获肯定也很多吧,说不定在苏格兰的心里,格拉帕早就已经越过所有人成功占领了第一位,只等她再次提出交往请求了! 小笠原花已经想好了那时候应该说出的台词,等到苏格兰微笑着点头之后,她就立刻扑进他的怀里,久违地获得一个温暖的拥抱。 波本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妙’。 他其实早就和苏格兰商量过之后的对策。 因为对象是格拉帕,所以让这件本来大概率会变成horap的事意外的单纯了不少。 毕竟按照格拉帕的标准,只要给予足够的陪伴,对她来说就是个足够完美的‘男友’。 虽然苏格兰对这个提议颇为不赞同,但他也放心不下格拉帕,两人商量之后决定给格拉帕一个充足的冷静期,看看能否让时间消减掉对方对苏格兰的执着。 然而现在看来,效果不大。 毕竟格拉帕身边除了一个雪莉,再没有一个能够亲近、可以替换掉苏格兰存在的对象了。 “我觉得与其通过这种办法来得知,不如你主动去问更好。”波本含糊道:“而且这里还有我和莱伊在场,苏格兰不一定愿意说真话。” 小笠原花一直以来也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可是上次和苏格兰开诚布公的那次谈话给她留下的阴影有点大。 她担心会再一次听到那些将他们之前的美好完全否定的话。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有波本老师了! 小笠原花干脆直接耍赖,也不管波本看不看得见,躺到沙发上疯狂打滚。 “我不管,我就是想听,波本老师你帮帮我嘛!” 波本被她吵得头疼,恨不得直接挂断电话,但那样格拉帕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比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跑过来,还不如先应下,等会儿交谈起来的时候再由他从旁引导一下。 “……不过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会向苏格兰提起你,但他在这种情况下说的不一定都是真话。” “知道啦知道啦。” ……一听就是完全没往心里去。 波本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往回走,距离站台没多远的时候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音乐声。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苏格兰正半环着一个从外表分辨不出性别的小孩子,温柔地教他弹贝斯。 波本的第一反应是,幸好格拉帕没有看到这个场景,不然肯定又要闹翻天了。 “苏格兰。” 听见声音,苏格兰回头冲他摆了摆手,跟小孩柔声说了一句就将贝斯装回了琴包里。这时莱伊从卖票处走了过来,硬邦邦地将手里的票塞给了小孩,语气十分不好地让他赶紧回家。 看到刚被他哄好的孩子又被骂得眼睛红红,像是要掉眼泪,苏格兰赶紧摸了摸他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到了小孩的面前。 “好了,大哥哥们要走了,你一个人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车来了,苏格兰。” 苏格兰起身,和呆愣站在原地的小孩子笑着挥手告别,转身上了他们这趟路程的最后一截电车。 莱伊靠在椅背上,眼角的余光恰好能够观察到还停留在站台上的小小身影,调侃道:“没想到苏格兰你还很会应付小孩子。” “如果让他大哭起来会更麻烦吧。”苏格兰说。 “不,我指的是你居然随身带着糖果。”莱伊意有所指道,“是因为什么人养成的习惯吗?” 苏格兰平静地和他对视。 “只是为了预防低血糖而已。” “是吗?”莱伊将墨镜微微推起,青绿的瞳孔探究地盯着苏格兰的脸。 “我听说格拉帕很喜欢吃甜食,最近总在组织里听见你们拆伙的消息,还以为你们已经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和好了。” 现在根本不用波本开口提到格拉帕,她就已经自动进入了谈话中。 但现在这个话题的走势听起来相当不妙,波本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抬手按住了苏格兰的肩膀希望能止住他接下来的话,然而苏格兰的声音比他更快一拍。 “你想多了,莱伊。” 苏格兰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和你们一样,我和格拉帕只是临时的搭档关系而已,没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 电话那端的杂音突然消失了。 像是那头的人将手机慢慢拿得远了些,不想那么清楚地听到这边的对话,却又下不了决心挂断。 正在交谈中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 莱伊:“是吗?只是看到有人出现在你的屋子里就立刻动了手,作为临时搭档还要应付这样的占有欲应该很累吧,苏格兰。” “大概吧。” 苏格兰状似同意地附和了一声。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波本便隔着衣服感到胸前微微一震。 他皱着眉拿出手机,屏幕上已经恢复了锁屏界面,显示本次通话已结束。 格拉帕没有听见苏格兰的下一句话。 “——不过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莱伊。” 黑发男人温润如山溪的眼睛在抬眸的刹那冷如冰川。 “这样的问题,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第29章 二合一 在之后的任务过程中,波本全程表现得心不在焉。 这么明显的异状,莱伊和苏格兰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 介于之前的观察和波本不再刻意护着衣服口袋的表现,莱伊大概能猜出来那里藏着的东西和他情绪的变化有关,不过在格拉帕挂断电话之后,波本并没有心情接下他的试探,在这趟工作结束之后莱伊只能带着遗憾离开。 最后一段返程的电车上只剩下波本和苏格兰两人。 他们找了个角落坐着,虽然这间车厢只有零星几个人,但也不是能放开谈论事情的地方。 “波本,发生什么事了吗?”苏格兰隐晦地问道,眼神里透露着担忧。 波本看着面前的好友,慢慢地长出一口气。 “今天上午从我们见面到抵达任务地点之前,格拉帕都在通过我的手机监听着我们的谈话。” 苏格兰一瞬间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格拉帕,监听?” “啊,我也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波本苦笑。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格拉帕无论做什么都是直来直去,不会去用一些惯用在暗地里的小手段。 苏格兰一直是个心细的人,结果反而因为过于了解被蒙蔽了双眼,被格拉帕的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经过波本这么一提醒,他立刻将当时在车上听到的那些细碎的杂音和好友行为的异常联系了起来。 “所以你才一直避开和我交谈吗……” 苏格兰叹息一声,胳膊拄在膝盖上,单手顶住额头。 因为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所以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全程他只和莱伊提到过一次格拉帕,想到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再加上波本现在这个棘手的表情,苏格兰语气迟疑:“格拉帕最后听到了哪里?” 隔着电话本来就听不太清楚语气的变化,那些用来打发莱伊的话,她不会完全理解错了吧。 波本无言地和他对视一眼。 “她一直听到你同意莱伊说格拉帕让你很累的地方,然后就挂断了。” 苏格兰刷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随即意识到了自己正在行驶的列车内部,就算再着急也只能等待车停靠在下一站点,只得又坐了回来。 他掏出手机准备给格拉帕打电话,然而铃声响了一分钟对面还是无人接听,再尝试了多次之后,苏格兰泄气地垮下肩膀。 “这还是格拉帕第一次不接我的电话。” 苏格兰喃喃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人总是会更加信任偷听到的话,格拉帕本来就不擅长分辨话语中潜藏着的信息,更何况还是他亲口说出来,可谓是‘铁证如山’。 到底应该怎么解释才能让格拉帕明白呢? 见苏格兰表情难看地沉默不语,波本在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说出他在这几个小时内想出的对策。 “我觉得,不如干脆趁这个机会和格拉帕划清界限吧。”他压低声音说道,“你之前不是很抗拒顺水推舟地答应做她男朋友的发展,而且和格拉帕离得近,你就会一直暴露在琴酒贝尔摩德甚至是朗姆的观察下,这对我们的……很不利。” 中间的话他省去了没说。 其实对于两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发展。 苏格兰可以不用继续承受欺骗格拉帕的罪恶感,而如果有一天他们卧底的身份暴露了,格拉帕也不会受到伤害和牵连。 波本冷静地想。 “而且你本来就冷了她这么长时间,组织里的风言风语传得很开,就算你和格拉帕真的分开了也算不上突兀,不会引人怀疑。” 不如说,苏格兰能坚持这么久才让那些人更加不可思议。 而且如果对象是组织里其他人的话,可能还要担心被记仇反扑,但格拉帕不会。 苏格兰跟他讲过格拉帕和莱伊之间的摩擦,但就算她这么讨厌对方,也并没有做出什么背后下绊子的行为。格拉帕的讨厌就只是单纯的讨厌,没有任何连带着的附加行为。 而且她的记性那么差,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基本忘得一干二净了。 苏格兰的脸上闪过恍然、愧疚、担心,还有几分被掩藏得极快的不舍,他低着头,半晌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格拉帕现在应该很难过吧。” 上次他告诉她自己不是她的男朋友时,格拉帕都哭得那么伤心,这次直接听到了他说‘只是搭档’、‘应付起来很累’,是不是一挂电话就又什么也不顾地跑到外面去了? 可是这次她能找谁呢? 波本和他一起、雪莉在忙、琴酒和贝尔摩德不在——就算是在,以琴酒对格拉帕表现出的态度,见她哭着跑过来估计只会不耐烦地摔上门;贝尔摩德表面看上去很喜欢格拉帕,但她能将什么都一知半解的格拉帕推给自己,看戏一般观察着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这份‘喜欢’大概也算不上重要。 苏格兰抿紧了唇。 而且格拉帕和他彻底分开之后自然不能继续住在他的公寓,她有地方可以去吗? 第一次强硬地跟着他回家那次,吃完饭被他请出公寓之后,格拉帕就只能无处可去地一个人抱着东西蹲在公寓的围墙下。 她好像经常习惯性地摆出蜷缩的姿势,灰色的头发毛绒绒地披散在身上,头抵住抱紧的膝盖,像只没人要的流浪小狗,让苏格兰当时就忍不住心软,把她带回了家。 现在难道要再把她亲手丢出去吗? 不,苏格兰苦笑,在格拉帕看来,她应该已经是被舍弃的那个了。 波本看着苏格兰脸上的挣扎,眼中划过担忧。 他知道hiro本性温柔心软,经常为了不让别人担心而隐藏自己的情绪,当得知hiro和自己一样被派进这个组织作卧底后,波本就曾担心过他会不会为此太过压抑自己。 格拉帕的存在他一开始以为是个障碍。 但后来随着时间久了,波本逐渐发现似乎并不只有格拉帕在从hiro身上索取情绪,hiro也从格拉帕身上得到了一些正向的东西,支撑着他熬过了最初那段时间。 不过,这对注定要舍弃这些的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波本把手搭在苏格兰的肩膀上,无声地安慰着。 片刻后,苏格兰缓缓抬起头,表情逐渐坚定起来。 “我知道了,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他在最后比出了zero的口型,牵起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让波本看懂了他意思。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最终还是决定牺牲掉这份会变成障碍的个人情感。 波本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还没到需要做出这种决断的时候呢。” 他两手同时摊开,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了右手上,而左手什么都没有,宛如一架代表着抉择的天平放置在苏格兰的面前。 “我名义上还算是格拉帕的恋爱老师,她说不定会愿意接通我的电话。”波本说。 “如果你想用更温和的办法更她解释过今天的误会之后再分开,就拿走手机。” “如果你想干脆地就此斩断你们之间的关系,就握住我的手。” 苏格兰愣愣地看着波本,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真温柔啊,波本。”他感叹道。 苏格兰明白zero是不想让他留下遗憾才提出了这样的选择,但如果不是决断地分开,以格拉帕的性格肯定会跟上来,那他们做的这些就都没有意义了。 诸伏景光表面看似优柔寡断,实则一直是个下了决定之后就不会轻易更改的人。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径直伸向波本的左手。 然而就在即将触碰到摊开的掌心时,放在波本右手上的手机忽然突兀地震动了起来,让两人俱是一惊。 看着小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苏格兰下意识地抽回手,在身后慢慢攥紧成拳。 波本也没想到格拉帕会在这时候打给他,皱眉和好友对视几秒,确定他没有代替接通的意思后,自己拿起手机放到了耳边。 “喂,格拉帕?” 波本还以为会像上次在酒店一样,迎面喷来一长串的眼泪和控诉,却没想到听筒那边的声音意外的冷静。 “波本老师,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吗?” 波本看了苏格兰一眼,“嗯,结束了,正在回去的路上。”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你现在是在电车上吗?什么时候能到站啊。” “大概还得有一段时间,有什么事吗?” 格拉帕能听见他这边电车运行时的响动,而波本也能听到对面嘈杂纷乱的背景音。 ——是在大街上吗? “我迷路了。” 格拉帕的声音有些低落,“我下午出门想去以前去的一家店吃东西,但是我不知道那里的地址,就凭着感觉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到,我想回去,可是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你现在在哪里,周围有路牌之类的东西吗?” 格拉帕说她找找,似乎是走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背景音逐渐安静了下来。 “啊,有一个牌子。”她念出了街道的名字。 波本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市区的地图,发现她着实走了很远。 “你身上没带钱吗?这么走回去太远了,在路上随便拦一辆车回去吧。” 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有钱。”格拉帕吸了吸鼻子,“波本老师,你能不能来接我啊。” 波本:“格拉帕,我这趟车并不经过你现在所在的那条街,如果要过去还需要转车,会花上很多时间。” “……我知道了,我可以自己找回去的。” 见格拉帕像是就要这么挂断电话,波本眉头紧皱,赶紧出声拦住了她。 “你连方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去?算了,你在原地等一下,我让人去接你。” 在组织获得代号之后就相当于拥有了一定的地位,波本准备挂断电话后就联系情报组一名没有获得代号的底层成员,让他去送格拉帕回去。 格拉帕静静地听着,忽然小声道:“对不起波本老师,你也觉得我很麻烦吧。” 波本一顿,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听着这边动静的苏格兰。黑发男人微微低着头,脸被兜帽投下的阴影挡住,看不清神情。 他犹豫了一下,回道:“你想多了,格拉帕。” 然而这句话就像是引线,将格拉帕表面的强装出来平静摧枯拉朽地点燃。她再次用力了吸了下鼻子,凑近话筒,尽量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 “我在波本老师之前给很多人打过电话了哦,但是只有波本老师接了。” “大家都好忙啊,只有我一个人没事可做。比起任务,更想每天四处去玩,吃好吃的东西。” 小笠原花蹲在繁华的商业街旁的深巷里。 街边颜色鲜艳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行人如潮水般说笑着从巷口经过,没人注意到阴暗的墙角藏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她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突然想去很久之前执行完任务之后和苏格兰一起去的那家店吃马卡龙。 那次因为意外发生的凶杀案,她点了单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凶手的血弄脏了。 但等小笠原花从家里走出很远之后才发现,她其实早就不记得那家咖啡厅在哪里了。 如果苏格兰在就好了。 她想。 但是同时心底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可是苏格兰讨厌你呀。 小笠原花不高兴地嘟起嘴,双手抱着手机举在耳边:“波本老师,你现在不会就在想我好烦吧?” “没有,我在听。”波本说。 “那就好,如果你只是接通着,把电话丢到一边去做别的事情的话,我会很伤心的。”小笠原花想了想,补充道:“琴酒大哥以前就经常这么做,明明是他让我汇报的,但总是嫌我说太多。” “啊!这么一想贝尔摩德说不定也是,怪不得她总是不接着我上一句的话题说!” 小笠原花像是终于发现自己一直生活在大人糊弄下的小孩子,气冲冲地站起来踹了下墙壁,结果被常年经受风吹雨打的墙皮掉了一身的灰。 她呆呆地看了眼变得脏兮兮的外套,嘴角慢慢耷拉了下来。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呢?” 她喃喃道。 电车上,苏格兰下意识伸出去想要接过电话的手在理智的抗衡下停在了半空中,他眼神恳求地看向好友。 波本无声地叹了口气,声线放柔了几分。 “格拉帕,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苏格兰……” “‘因为有其他人,苏格兰说得不一定是真话’。”小笠原花重复了一遍,“几个小时前的事情我还是能记得的啦。” 她像是在说‘别小看我啊’。 波本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 既然如此,格拉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这么想,于是也就这么问了出来,小笠原花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 “虽然大家都说我很笨,其实我能记住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因为衣服脏了,她索性不管不顾地背靠着墙,抬头看着街边的路灯,黄澄澄的光芒映照在玻璃珠似的瞳孔中,刺眼得快要落下泪来。 小笠原花抬手盖住眼睛,用力地擦了擦。 “如果只有两人单独面对面时说过的话才算真话的话,那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苏格兰也一次也没有说过‘喜欢’、‘爱’或者‘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之类的话。” “我可是一直在说哦。” “格拉帕喜欢苏格兰、超爱苏格兰的、想和苏格兰一起去吃蛋糕、想吃苏格兰做的饭、每天都很想很想一回家就看到苏格兰——” 透明的液体顺着小笠原花的指缝滑落了下来,她握紧了手机,终于忍不住对着听筒那边的人哽咽地哭了起来。 但比起在酒店的那次,她哭得内敛了许多,像是在努力遏制住自己的眼泪和声音不一口气倾泻出来,憋得上不来气似的大口喘着气,听起来却显得更加声嘶力竭。 “波本老师,我失败了,还做了好多很坏的事。” “苏格兰、苏格兰他一点也不开心,我总想着让他陪我做我喜欢的事情,是不是只会让他觉得很麻烦?” 波本忍不住捏紧了手机。 他没有说话,因为能说出口的也有干巴巴的安慰,他只能尽量将手机贴紧一些,让格拉帕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让她知道自己还在听。 小笠原花一边碎碎念,一边抽噎着打了个哭嗝。 “我如果去和苏格兰道歉的话,他会原谅我吗?格拉帕也可以去陪苏格兰做他喜欢的事,虽然我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对面那边良久没有回话,她用袖子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机,确认还在通话中后重新放到了耳边。 “波本老师?” 她含糊地问道。 然而对面响起的却并不是波本的声音。 ——柔和细腻,尾音总是带着些许上扬的笑意,宛如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潺潺淌过河道的溪流。 “格拉帕。” 小笠原花大脑当机了一秒,倏地瞪大了眼睛。 “苏、苏格兰?” 她吓得站直了身体,猛地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你你你——波本老师、你们两个——”原来一直待在一起的吗? 小笠原花捧住脸在心里尖叫。 那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被苏格兰听见了?!他会不会以为她在怪他? 呜呜呜呜本来还想着之后道歉行不行的,这么看来不是完全没戏了吗! “格拉帕,冷静下来。” 听着苏格兰的声音,小笠原花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 “冷、冷静下来了。” 苏格兰无奈一笑,“明明声音还在抖。” 他停顿了两秒,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歉意。 “抱歉格拉帕,你一直没有接我的电话,大概是不想听见我的声音,但我还是借用了波本的手机。” “……没有不想听。” “那就好。”苏格兰眼睛弯了弯,“我还担心被格拉帕讨厌了呢。” 小笠原花张大了嘴巴,急忙表明态度:“没有讨厌!” 苏格兰低低地笑了一声,紧接着的话让小笠原花的大脑几乎停止了转动。 “我也很喜欢格拉帕。” 他一句一句地将小笠原花刚才说出口的不安化解。 “无论是一起吃蛋糕,给你做饭,还是每次开门的时候都能看见你在客厅等着我,都会让我感到很开心。” “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抱歉。” 小笠原花愣愣地摇头,想起苏格兰看不见,赶紧重重地‘嗯’了一声。 因为太过震惊,她刚才的伤心已经扇着翅膀飞走了,留下一只脏兮兮的小狗忽然觉醒了小动物的直觉,下意识觉得不会有比现在更恰好的时机来问出那个问题了。 “……那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苏格兰?” 小笠原花捧着手机,屏住了呼吸—— “抱歉,我不能。”苏格兰的声音温柔又坚定,“格拉帕,‘喜欢’是一个多义词,你现在并没有了解每一种分别的含义,只是单纯地把所有让你感到快乐的事物都看作是‘喜欢’。” 小笠原花懵懵懂懂:“……这样是不对的吗?” “如果我在你还不懂的时候接受了你的请求,那就是不对的。” “对男朋友,对恋人的喜欢是一种很特殊的情感,和对蛋糕的喜欢不能混为一谈,格拉帕。” 苏格兰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个对她讲述这些东西的人,但莫名地,之前像是一层白雾般遮在眼前的东西这次却慢慢变淡了,让小笠原花有种似懂非懂的明悟感。 连带着再次被苏格兰拒绝好像也没有多么的伤心了。 但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那,不做男朋友的话,苏格兰还会继续陪在我的身边吗?” 波本挑眉,对着歉意地看过来的好友耸了耸肩。 电车缓缓停靠在站台边,两人起身走下车,苏格兰的目光停在这一站停靠的电车时刻表上,同时对着手机那边的女孩肯定地应了一声。 “当然。” 他问道:“你还在刚才的那条街附近吗?再稍等一会儿,我已经快到了。” 巷子里,小笠原花低头看了眼自己脏得面目全非的衣服。 “我还在,但是……苏格兰你今天穿外套了吗?” 很遗憾,苏格兰今天穿的是套头帽衫。 于是手机被征用,只能一路跟着过来的波本最后无奈地上交了自己的夹克外套,看着解除误会的两人吵吵闹闹地坐车离开。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来之后的新计划要把格拉帕这个变量算进去了。 然而波本没想到的是,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就在某个风平浪静的下午,身在各处和苏格兰相关的人都收到了同一条命令。 [已确定苏格兰为日本公安卧底,收到讯息的人立刻展开追杀行动,生死不论。] 第30章 二合一 时间倒回到讯息发出的当天早晨—— 今天苏格兰和格拉帕都没有任务。 如果是和格拉帕关系冷淡的那段时间,苏格兰可能会选择找个借口一个人出门,逃避和格拉帕两个人单独待上一整天的情况。但自从上次借着误会说开了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苏格兰不用再刻意避开,而格拉帕也在学着审视适度地进行一些亲密行为——虽然一个不注意还是会抱着人不撒手。 总之,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入了深秋之后,天气逐渐转凉了。 苏格兰把之前常穿的那件帽衫收进衣柜,替换着拿出风衣外套挂在了外面,一回头就看到小笠原花正嗦着冰淇凌趴在沙发上看着他收拾。 苏格兰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格拉帕,我可以进你的房间吗?”他问道。 小笠原花一瞬间露出了心虚的表情,张大嘴啊呜一声把剩下的冰淇凌塞进嘴里,一边含糊地叫着‘等一下’一边火急火燎地从沙发上冲了下来,咚地一声跑进屋里关上了门。 一分钟后,门打开了。 “进、进来吧。” 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小笠原花讪笑着让开了位置。 苏格兰的公寓是两室一厅的结构,类似这样的落脚点他有不止一个,而这一套本来的用途也并不是常住。本来一开始只是想临时找个最近的房子应付一下第一见面时就提出要来他家的格拉帕,结果没想到时间一晃,他们两个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格拉帕现在住的房间本来是个仓库兼医疗室,把原本放着的杂物拿走之后,就只剩下一张床和一个放置东西的铁架子。后来苏格兰把架子拆了重新买了衣柜,又添置了些床头柜之类的家具,这才让这个房间看起来有了能住人的样子。 上午阳光正好,柔和的光线透过浅蓝色的窗帘将整间房间都照得温暖明亮。 小笠原花住进来的时候就带了她自己,其他都是后续苏格兰出钱添置的,在商场选购的时候,小笠原花对款式和花样都没什么要求,但颜色一定要蓝色。 苏格兰只能遗憾地放下了手中精心挑选的粉色公主纱。 在生活用品基本添置完毕之后,为了尊重女孩子的,苏格兰就再也没有进过这个房间。 时隔这么久再一次踏进房门,里面的样子让负责装修的苏格兰都颇有几分陌生的感觉。 因为……实在是太乱了。 ——床头柜上挤挤挨挨地摆着好几个装着不同饮料的玻璃杯,手机摇摇欲坠地被放在最边上、地上看起来像是被小笠原花在短短一分钟内粗暴地清理出了一条道路,各种黑漆漆的枪械还有冷兵器就被它们的主人像对待杂物一般全部丢在地上,除此之外还有手电筒、几件外套、一堆一模一样的黑色发圈…… 苏格兰站在门口沉默许久,将目光移向靠在墙边心虚罚站的小笠原花。 小笠原花一个激灵,急忙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习惯把东西都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不然容易忘记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总之,虽然看起来有点乱但是绝对不脏的!” 她举起四根手指发誓。 苏格兰深吸一口气,避开脚下的东西走进房间里,一把掀开了鼓起一个大包的被子,露出下面一堆藏着的零食,有些甚至已经开封了,食物残渣摇摇欲坠地快要掉到床单上。 这还没完,他俯身掀开快要垂到地上的床单,果然又在床底发现了一堆囤货。 苏格兰:“……” 25岁未婚未育成年男性,提前体会到了家长被屡教不改的人类幼崽支配的恐惧。 苏格兰转过身,手上提溜着一堆‘罪证’,笑眯眯地开口道。 “格拉帕,我是不是叮嘱过你,不要在床上吃东西。” 苏格兰的表情超级可怕!! 小笠原花头上的两只耳朵受惊地竖起,赶紧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小心翼翼地蹭到他身边,趁他没注意的时候,顺脚把被掀起的床单又盖了回去。 “对不起嘛苏格兰,我这次一定记住!” 苏格兰也不知信还是没信,脸上带着一贯温柔的笑,残忍地将小笠原花床上床下的零食全部收刮拿到了厨房。 “这些先没收了。” 小笠原花耳朵耷拉了下来,“好吧呜呜。” 整治了不听话的小孩之后,苏格兰终于想起了正事。 他回到小笠原花的房间打开衣柜,不出所料地空空荡荡。 ……毕竟他见她穿过的那两件外套现在都在地上扔着呢。 苏格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趴在门边只露出头顶和两只眼睛战战兢兢看向这边的小笠原花。 “天冷了再穿薄外套会感冒的,走吧,去给你买几件衣服。” 小笠原花眼睛一亮,她对买衣服没什么兴趣,但和苏格兰出去逛街?好耶! 等苏格兰换上白色风衣准备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小笠原花照常穿着她那身外套+无袖衫的搭配走了出来。 他皱了皱眉,快速走回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出了一条深蓝色的围巾。 “会冷的,带上吧。” “苏格兰帮我带。” 小笠原花十分自然地抬起下巴,毫无防备地对着男人露出了纤长脆弱的脖颈。 苏格兰顿了一下,将围巾慢慢地绕上了她的脖子,遮盖住了颈间裸.露的肌肤,抽紧固定后再整理整齐。 他一收回手,小笠原花就迫不及待地将脸埋进了松软的布料中,鼻尖隐隐能嗅到洗衣液的清爽味道。 和苏格兰身上的味道一样。 小笠原花忍不住蹭了蹭,小声慰叹道。 “好暖和。” 苏格兰忍俊不禁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条围巾买回来洗了之后就一直放着没有带过,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把它当作是冬天前的一个礼物吧。” “我很喜欢!谢谢苏格兰!” 这个时间点正是换季的时候,商场人来人往,清仓打折的春衣夏衣挂上促销的牌子挂在外面,打光明亮的店里则已经换上了最新款的秋装和冬装。 在逛商场买东西这一方面,小笠原花在两位刷卡狂魔雪莉和贝尔摩德的训练下早已成为一名熟练的拎包小妹——并排走路时后退半步绝不挡到巡视商品的视线、进店第一时间寻找歇脚的沙发、随时做好鼓掌夸夸的准备。 苏格兰一伸手把直奔沙发的小笠原花拽了回来。 “今天是来给你买衣服的,你要去哪儿?” “哦哦,对不起我忘记了。” 身旁等候多时的店员小姐姐适时地凑了上来,热情地为小笠原花推销起店里的新款。 “女士您的身材真好,穿什么都不显臃肿,最近气温一直在降,可以试试我们家这一件新到的厚外套,里面有一层薄绒非常保暖。” 小笠原花愣愣地接过递过来的衣架。 “这一件基础款的风衣也很适合您!您的肩很窄呢,搭配上肩膀这里的裁剪设计可以很好地贴合身形,长度也正好不会压身高~” “还有这件……” “这件也……” 不一会儿,小笠原花双眼发懵地转着圈圈,抱着一大堆衣服被推进了换衣间。 幸好全是外套,穿脱更换起来都很方便。 店员本来还想趁机介绍几款搭配穿的内搭或者毛衣的,被从没亲身感受过这种阵仗的小笠原花惊恐拒绝。 “不不不不不用了!我有外套保暖就足够了!!” 看着被关上的试衣间门,店员遗憾地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地走到了和客人一起进来的男士身边。 “您的女朋友真是非常漂亮,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很合身,给这样的客人挑选衣服也是一种享受呢。” 苏格兰笑着解释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店员闻言看了眼他的脸,落在下巴的胡渣上,迟疑道:“那是……您女儿?” 苏格兰:“……” 苏格兰:“……不,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店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热情稍减。 普通朋友的话,估计就没有男朋友花钱那么大方了。 唉,没想到她居然会猜错。 这两人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他们肯定是板上钉钉的情侣,男士看外表最多三十岁,女孩看起来大概刚刚成年?这个年龄差的情侣她也不是没见过。 难道是正在暧昧期的男女,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嗯嗯不错不错,这样的一般也能给他们店贡献一波不错的业绩! 正在店员摩拳擦掌之际,试衣间的门咔嚓一声打开了,小笠原花穿着那件店员夸赞裁剪得当的咖色风衣走了出来。 店员直接闻着味凑上去帮她整理腰带,顺带大夸特夸——不过这次的夸赞在她的职业生涯里也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真诚。 “太完美了女士,这件衣服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苏格兰欣赏地点点头,简单地评价了两个字:“好看。” 他顺着大开的试衣间门往里看了一眼,“其他的不试一试吗?” 小笠原花嫌弃地撇撇嘴:“都试了,剩下的衣服不是累赘太多了不方便行动,就是太紧了不方便装东西。” 特意套个宽松的外套不就是为了多藏点枪.支.弹.药,要是外套也穿件紧身衣岂不是让敌人一眼就直接看清了身上的装备了。 很危险的! 店员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礼貌道:“原来女士您更喜欢款式简洁的衣服。” 苏格兰被小笠原花的话一提醒才突然从这样具有烟火气的氛围中清醒过来,想起格拉帕并不是普通女生,比起衣服的精致好看,更注重在执行任务中的实用性。 “其实如果有喜欢的,也可以买下来在不工作的时候穿。”他说。 听到要让她再选,小笠原花满脸生无可恋,赶紧道:“就这件就好!” 她真的不想再试了。 看清小笠原花眼睛里的几个大字,苏格兰弯了弯眼睛,咳嗽两声忍住了笑意,让店员把这件风衣包起来,随后自己去结账。 他们进商场后随便进的这家店定位并不算平价,最后出现在收款台上的数字缀着好几个零。 苏格兰眼也不眨地刷了卡,提着袋子和小笠原花在店员热情的笑容中走出了门。 “苏格兰和雪莉还有贝尔摩德一样,都有好多钱啊。”小笠原花羡慕道。 苏格兰疑惑:“格拉帕你缺钱吗?” 这么一说,他好像真的没有看见过格拉帕自己花钱买过什么东西,出门从来都是两手空空,甚至连钱包都没有。 ……组织的高层代号成员不可能有财政问题吧? 小笠原花想了想,先摇头后点头:“因为我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所以不是很缺,买完吃的还能剩下一部分做任务的时候打车用。” 苏格兰:“?” 苏格兰:“等一下,出任务时候的开销组织不是都会给报销吗?” 而且组织是会根据成员的工作情况发工资的,光是底层成员的薪资就足以比得上大公司的高级白领,发到代号成员手里的数字更是相当可观。 更何况大部分人都还有其他来钱的‘副业’。 苏格兰也算得上是入乡随俗,卧底之后新办的银行卡余额比他之前二十多年花出去的总数还多。 小笠原花看起来比他还要震惊:“什么?!原来会报销的吗?” 听到在组织只要完成任务就会发钱后—— “什么?!原来我们是有工资的上班族吗?” 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小笠原花恶狠狠地攥紧了小拳头:“可恶!我跟着琴酒大哥干了那么久他居然一分钱都没分给过我!大哥是吝啬鬼!” 现任搭档·一分没给·苏格兰感觉自己的胸口被狠狠插了一箭,艰难开解道:“但他应该支付了格拉帕日常生活的开销吧。” “唔,那倒也是。” 小笠原花扯了扯身上的袖子,“这件衣服就是大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我买的。” 当然,琴酒肯定不会像苏格兰这样带着她去商场选购,只是因为让小笠原花就那么孤零零地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上街太过显眼,才下车随便进了一家店买了件外套丢给她。 没想到质量意外的不错,让小笠原花一直穿到了现在。 苏格兰眉眼微抬,看不出情绪地打量了下小笠原花的外套,突然伸手揉搓了一下衣服的领口。 “今天的温度穿这件有点薄了。” 他从纸袋里拿出刚才买下的风衣,随手扯掉标签抖了抖,笑着征询道:“要不要干脆换上这件?” 小笠原花自然不会反对,欢欢喜喜地换上了苏格兰给她买的新衣服,旧外套就随手团成一团扔进了纸袋里。 一走出有中央空调控温的商场便迎面袭来了一阵冷风,小笠原花被吹得闭了闭眼,缩了缩脖子将脸埋进围巾里,露在外面的双手插进了风衣温暖的口袋。 苏格兰看着天上薄薄的云层沉思了一会儿。 “好像就快到冬天了,要不要去吃一份暖暖的寿喜锅?” 小笠原花举起袖子:“要!格拉帕还想要再加一份草莓果酱冰沙!” “那是冰点吧……算了,只能吃小份哦。” “收到!” 慢悠悠地吃完一顿暖洋洋的午饭,回到家后墙上钟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二。 小笠原花在玄关蹬掉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扑倒在了沙发上。 好奇怪,明明之前她就算一天一夜不合眼也不会困的,是苏格兰的家里太暖和了,还是沙发太过柔软了呢。 看着小笠原花吧唧着嘴巴半闭上眼睛,苏格兰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拿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 “小心感冒。” “不是有苏格兰呢吗。” 小笠原花含糊地嘟哝道,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跟男人撒娇。她翻了个身用毯子将自己层层裹住,像是回到巢穴打瞌睡的小动物,慢慢缩成一团。 “我好困了,想睡一会儿。” 苏格兰轻轻地‘嗯’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新邮件。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很简单的临时任务,就是位置有点远。 小笠原花也听见了声音,挣扎着睁开眼:“是有什么事吗?” 苏格兰伸手将她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收回手时,指尖轻柔地擦过小笠原花的额头。 “没什么,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先睡吧。”他温声道。 小笠原花于是放心地重新闭上眼。 “那你要早点回来哦,如果我睡醒没看见苏格兰的话,今晚就要多吃两个慕斯蛋糕。” “好。” 苏格兰笑着起身重新穿上了外套。 “午安,格拉帕。” 苏格兰从家出来后便一路驱车前往任务地点。 随着车子开出市区,马路两边经过的车影逐渐变得稀少了起来,但因为之前路过商业街的时候赌了一会儿车,所以用时比他想象中多了一些。 格拉帕的午觉顶多会睡一个小时,看来今晚冰箱肯定要支出两个蛋糕不可了。 苏格兰的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轻松的笑意。 任务结束之后,开车路过那家店的时候买几个新款的甜品再回去吧。 前方信号灯右转,苏格兰转动方向盘的时候视线随意地划过副驾驶,却突然看到了什么不属于他车上的东西,目光一顿。 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他解开安全带倾身拿起那个不知名的圆环,随后好笑地发现那原来是格拉帕用来绑头发的发圈。 ——早上他还在格拉帕房间的地上看见过一模一样的一堆。 是她哪次坐车的时候不小心落在车上的吧,因为颜色和深色的脚垫十分接近,竟然现在才被发现。 苏格兰捏着那条还缠着一根灰色头发的发圈打算放进口袋里,就在他快要起身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副驾驶的座椅下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红光一闪而过。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会是格拉帕又把什么奇怪的东西落在车上了吧? 然而这样温馨的假设只存在了短短一秒。 ——那是一枚定位器。 由组织研发升级过,发出的信号覆盖面积超过市面上所有同款仪器,经常被用于追踪重要目标的任务中。 而那个重要目标,普遍还有另外一个更加简短称谓—— 叛徒。 苏格兰死死盯着这只有纽扣大小的装置看了半晌,额头飞速渗出了大片冷汗。 不久前轻松的日常像是一颗梦幻的泡泡嘭地一声破裂开来,慢慢融成了诡异黑沉的浓郁暗色。 他在听从上级的命令进入组织卧底的时候就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心理准备,但当他真的暴露的那一刻,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去想,这一天怎么来得会这么快。 然而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纷乱的思绪蜂拥而来,将他的大脑霎时堵得水泄不通。 这个定位器表明组织已经基本确认了他是卧底,这次派给他一个距离那么远的任务就是为了让他远离米花,延长同伴过来支援他的时间,估计在那个位置的附近已经埋伏了大量的代号成员在守株待兔。 他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组织对他身份的挖掘不知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有没有牵连到zero? 苏格兰清楚组织对待叛徒的手段,甚至也不止一次参与过追杀行动。 ……以他现在在组织爬到的级别,估计连琴酒都会出动吧。 不,为了洗清嫌疑,一般被派到、或者是自愿前往的最前线的都是和叛徒有过密切接触的人。 他在组织内一开始因为被格拉帕看中的原因,被其他代号成员敬而远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自身的性格和能力显露出来后也逐渐被人接受,和很多成员熟络了起来。 然而要说到关系最密切的只有经常和他搭档的三个人—— 波本、莱伊还有……格拉帕。 苏格兰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的眼底闪过了什么,瞳孔深处的震动慢慢停歇,变成了视死如归的坚定和悲怆。 他用力碾碎定位器扔出窗外,放下手刹,同时用力地踩下油门。 银色轿车的轮胎在马路上刮蹭着发出刺耳的声响,伴随着引擎剧烈的轰鸣声,苏格兰猛地一打方向盘,向着远离市区的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苏格兰的车偏离轨道的第十分钟,他一直贴身放着的那部属于‘诸伏景光’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zero:你的身份暴露了,远离我发给你的这个坐标!快逃!] 已经来不及了啊,zero。 苏格兰、不,诸伏景光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发现的时候距离埋伏的地点已经很近了,定位器一直监控着他的动向,应该从他在路边莫名停下开始,原本待命的人就在追来的路上了。 看来组织发给每个人信息的时间不同,波本应该是最晚收到命令,也是被试探的那一批。 万幸的是也通过这点得知了,zero暂时还没有暴露。 他在zero收到短信之前就意外发现了定位器的存在,提前破坏掉了,因此也就不会产生时间上的关联。 现在他需要担心的,就是怎么才能从组织的包围圈中活着逃出去。 诸伏景光单手控制着方向盘,脚下踩着油门不放,飞驰的车速几乎飙出了残影,他冷静地掏出手机给公安直属的上司发了条讯息告知身份暴露,立刻收到了回复让他告知现在的位置,警方会马上派人前去救援。 诸伏景光没有多想就发送了自己的实时定位。 他在身上仔细地摸索了一圈,确认了下目前随身携带着的武器装备,在将手探进外套口袋时,指尖忽然触碰到了那条阴差阳错让他发现定位器的发圈。 格拉帕现在应该也收到了他是卧底的消息了吧。 苏格兰紧紧抿住双唇,握住方向盘的那只手青筋暴起,脸上却毫无血色。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试探着向格拉帕询问过的那个问题,当时格拉帕回答时的表情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我一定会赶在所有人的面前找到你,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 诸伏景光将那根发圈往口袋深处按了按,双手紧握住方向盘,水蓝色的清澈瞳孔在泛起一丝涟漪后一点一点结成了冰。 抱歉,但是我会用尽全力地逃跑。 可能最终也无法顺利地活下来,但杀死我的绝不会是你,格拉帕。 第31章 2.5合一 嗡—— 茶几上的手机兀自震动着亮起了屏幕,驱动着它在光滑的玻璃表面摩擦着滑动了一下,倏地从茶几边缘掉了下去,在即将摔到地上时被沙发上的人随手捞住。 小笠原花眼睛还没睁开,整个人往暖和的毯子里又缩了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苏格兰?” 无人回应。 小笠原花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开心地嘟起嘴巴。 不是答应她了要早点回来的嘛。 在发现人不在之后,她起床的劲也没有了,换了个姿势又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着就要再次掉下来。 掌心的冰凉让小笠原花终于想起来了刚才是什么把她吵醒的,她懒洋洋地将手机举到面前。 再睡一觉之前先看看是谁给她发的消息吧。 天气变冷之后,太阳落山的时间也比平常早了许多。 苏格兰公寓的客厅没有窗户,白天的光亮全靠从厨房照射进来的阳光,现在落日西斜,整间屋子都变得暗沉沉的,无声地透出一股压抑。 屏幕惨白的光芒静静地投在小笠原花的脸上,从下而上的,将她脸上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像是摆放橱窗里一动不动的女儿节娃娃。 她像是忽然不认识日语一般,将短短的一行命令看了许久。 “苏格兰……公安卧底……追杀?” 小笠原花喃喃道,语气里满是疑惑。 她退出去看了眼邮箱地址,确实是组织用来派发命令的邮箱——而且经由这个邮箱发送的命令都代表着紧急和立刻完成。 小笠原花于是又点进了那条信息。 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和手机按键刮蹭了一下,发出一道刺耳的噪声。 她受惊似地怔了一下,手停在屏幕上,正好盖在了追杀目标名字的上方。 小笠原花用力蹭了蹭,但无论横看竖看,那六个字母组合起来都是stch。 她坐在自己方才酣睡过的柔软沙发上,身上还裹着苏格兰出门前亲手帮她盖上的毯子,房间周围的墙壁密不透风,小笠原花却莫名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她连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这时,她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 小笠原花猛地低头看去,然而并不是任务出错或者取消的邮件,来电显示上跳动着‘朗姆老大’的名字。 她眼睛一亮,一接通就焦急地对着话筒那边说道。 “朗姆老大我刚刚收到新任务的消息!目标的名字是不是搞错了,苏格兰他不可能是——” “格拉帕。” 敦厚的男声不急不慢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就是在担心你会不会抗命,所以才打了这个电话。” “……抗命?” 小笠原花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从她有记忆开始就与她无关的词语。 “难道你现在不是在质疑组织发出的命令?”朗姆严厉道,随即又像是安抚一般恢复了谆谆教诲的语调:“格拉帕,你醒来后的第一堂课就是服从,截止到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也让那位先生很满意。” “可是……” “苏格兰是板上钉钉的卧底,那些愚蠢的警察总是觉得派遣卧底的手段只有他们自己会用,虽然真名暂时还没有查出来,但已经确定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公安。” 小笠原花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又什么都没在看,只有耳边源源不断的声音裹挟着腥涩无比的液体一点点钻进她的大脑,将眼耳口鼻还有所有的感官都笼罩上一层附骨之疽般的森寒。 那声音还在继续说着,像把钳子强硬地扒开她的耳膜,硬生生地将钢针穿刺进最深处。 “搭档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发现他身份的惩罚之后再清算,记住你在组织存在的唯一价值,不听话的武器只会被舍弃。” “现在,去杀了那个卧底,格拉帕。” 黑暗中,小小的身影蓦地站起,还残留着余温的毛毯滚落到地上,却没有人会把它捡起叠好放回沙发上。 “……明白。” 在沉默两秒后,再次出声的小笠原花言简意赅道,声音中只剩下无机制的冷漠。 朗姆满意地挂断了电话,发来了一个定位。 小笠原花看着那个正在不断移动的红点,握着手机在原地如雕塑般静止了片刻,随后像是突然接通电源一般猛地向玄关迈出一步,却被脚下的毛毯绊了一下,狠狠地摔倒在地板上。 什么啊,不是说一会儿就会回来吗? 那你为什么越走越远了啊苏格兰。 身体好沉。 地板冰冰凉凉的,突然从身体最深处渗出的疲惫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十分迟钝,小笠原花眨了眨眼,撑着地面缓缓爬了起来,回到房间数着子弹一粒一粒装填进弹夹,将枪套别到后腰。 苏格兰的房间和她的房间并排,门锁着,但只要一发子弹就能轻轻松松地打开。 小笠原花额头抵着门板静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玄关,手伸向衣架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拿起那件驼色风衣套在了身上。 关门前,她肩颈处的肌肉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砰地一声,这栋布满了两个人生活痕迹的公寓里只余冰凉静默的空气。 与此同时,组织第一波派出追杀的人在几分钟的断联后,再次掌握了苏格兰的行踪。 重新收到定位的基安蒂胜券在握地吹了声口哨,兴奋地给科恩指路:“那家伙往神奈川的方向逃了,快开车!” 能混到苏格兰这种级别的卧底可不常见,他的人头足以顶上一百个普通任务,不知道被多少人虎视眈眈地觊觎着,一旦他们慢上一步就有可能被人捷足先登了。 科恩沉默着发动了汽车,就在即将踩下油门时,一辆眼熟的黑车从旁飞速驶过,带起一阵狂风顺着车窗扑了他一鼻子灰。 基安蒂呸呸喷掉嘴里的土,目光喷火地探头看向远去的车尾,猛地推了把科恩吼道:“该死的那不是莱伊的车吗,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另一边—— “快!别让波本抢先一步!”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追,都只能吃着车尾气,眼睁睁地看着白色马自达越来越远。 虽然莱伊和波本收到苏格兰是卧底的消息比他们慢上一会儿,但拿到定位的时间是一样的。他们两个都和苏格兰关系密切,为了洗清冤屈,肯定会拼了命地争抢率先找到苏格兰吧。 每个被这两辆疯狗似的车超过的组织成员都不禁在心里如此推测道。 “不过,他们两个应该不是最想干掉苏格兰的人吧。”有人说,“忘了吗,和苏格兰搭档时间最久的可是——” 后面的名字他隐去了没说,但同车的其他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组织里之前还在传她和苏格兰之间的恩怨纠葛,苏格兰的身份一曝出来,直接将她推到了一个无比尴尬的位置,现在估计恨他恨得牙痒痒。 想到波本和莱伊那么拼命的样子,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些许同情。 可惜了,他们的功劳大概率打水漂了。 毕竟那可是格拉帕啊。 诸伏景光在发现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身后追踪的人之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他干脆利用这一点,埋伏着干掉了几个冲得最前的家伙,换上了他们的车继续逃亡。 然而这个办法并没有延缓组织的追杀。 诸伏景光咬牙一个甩尾避开后车狙来的子弹,反手打爆他们的轮胎,一道尖利的刹车声后是接二连三车子撞击到一起的声音。 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密密麻麻的弹雨瞬间倾泻而下,后车窗连0.01秒都没能挺住就破碎成了漫天的碎屑,诸伏景光反应飞快地趴倒在方向盘上,手中操作不停,车子在不算旷阔的马路上扭成一个s型,甩开了这一波追兵。 沿着公路的边沿已经能看到神奈川漫长的海岸线,再往前开就是静冈了。 这么远的距离,警方的支援不可能赶在组织之前。 他刻意避开了其他更合适逃亡的路线选择了这里就是为了混淆视线,找机会逃出包围圈,结果没想到位置暴露反而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诸伏景光紧握着手机,眼神晦涩难辨。 关掉了发给公安那边的实时定位之后,一直穷追不舍的追兵就像是无头苍蝇骤然失去了目标,不得不放慢速度一步步缩小包围圈。 警视厅里有卧底。 将这条消息发给降谷零之后,对方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hiro?你现在在哪儿!” 诸伏景光微微后仰,半合着眼靠在驾驶座上,微风夹杂着海水的潮湿感顺着破碎的窗户轻拂过他的面颊。 到了这一步,他的声音却意外的轻松。 “zero,你看到我发给你的消息了吧。在我暴露之后公安内部应该会进行一次肃清,没有确定安全之前,你一定要掩藏好自己的身份。” “现在还没到说这些的时候!” 降谷零的音调猛地提高了一个度,将这像是交代遗言一般的话打断,语气里满是按耐不住的焦急。 “听着,我已经想办法拖住了琴酒,现在应该只有莱伊在你的附近搜索。hiro你再坚持一会儿,等我赶到了之后我们一起干掉他,支援正在用最快的速度从海上赶来,这里靠近海边山崖地势崎岖,组织的行动不会像在市区里那般灵活,未必没有一条生路!” 诸伏景光听着声音,仿佛已经能看到那个拼命想要来营救自己的身影。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作为被组织看重的情报人员,zero明明应该比他更加清楚组织对待卧底的手段。 背后掌控着组织的那个人胆小又多疑,不可能容忍自己这么一个深入过组织的警方卧底继续活下去,如果他不死,组织就会竭尽全力地继续往深处探查。 虽然他明面上的档案和信息都在成为卧底的那一刻被全部删除,但不保证不会存在什么蛛丝马迹。 到时候,zero、高明哥、还有他在警校时期的朋友们…… “放心吧,只有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的。” 诸伏景光的声音听不出异样,还恰到好处地带着不得不让好友涉险的歉意。 “辛苦zero继续拖住琴酒一段时间了,莱伊这边我可以解决,等我离开这里之后再找机会跟你会合。” “好。”感受到诸伏景光的振作,降谷零也松了口气,随即想起了什么,语气严肃地提醒道:“hiro,格拉帕应该也收到了追杀的命令,但我一直没有发现她的踪迹,说不定现在已经离你十分接近了,千万小心!” 诸伏景光知道zero的这句话是在提醒自己——无论之前相处得如何,格拉帕也是组织的一员,该动手的时候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诸伏景光眼神恍惚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电话对面传来一阵剧烈的杂音,还有降谷零猝不及防下的一声咒骂。 “zero?!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听筒里嘈杂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降谷零重新响起的声音复杂极了,与他第一次和格拉帕一起出任务,看到她因为苏格兰的一句话从大楼上跳下去时候的语气颇有几分相像。 “——格拉帕突然现身,从飞机上扯着绳梯跳了下来,把我的车顶砸了个坑,然后打爆了琴酒保时捷的车胎,一个人跑上山了!” 她疯了吗?降谷零喃喃道。 同时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升起了一种另一种几乎不存在的可能。 格拉帕她、该不会是要去救hiro吧? ——那股义无反顾的气势,几乎和那天一模一样。 诸伏景光听到这个消息的下一秒就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现在的位置在神奈川和静冈中间的一个小城,这里似乎是一个有几分名气的海岸,一路的车行道虽然狭窄,但不时能看见观景巴士的站台。 海岸线的边缘伫立着一座被黄绿色包裹的小山,诸伏景光的车就停在半山腰处,被郁郁葱葱的树木所掩盖。 诸伏景光踩着树叶往高处走了几步,正好看见远处的山脚下缓缓升起了一道浓重的黑烟。 “你没事吗zero!是车子起火了吗,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烟?” “你看到不是我,应该是莱伊那家伙。” 降谷零的声音透着幸灾乐祸,“估计是被格拉帕把车炸了,你赶紧趁这个机会离开!” 但那不也就代表格拉帕已经离他很近了吗。 诸伏景光心下一沉,语气平和地嘱咐了几句降谷零注意安全,最后轻声说了句‘再见’后挂断了电话。 他重新回到车里,刚准备发动车子,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踩踏落叶的脆响。 诸伏景光透过后视镜瞥见了林中一闪而过的灰。 他条件发射地踩下油门,猛烈旋转的轮胎卷起大片的泥土,引擎发动的声音足以将附近的生物全都吸引过来,然而车子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顺利地发动了起来。 甚至让诸伏景光以为他刚才看到的只是错觉。 然而随着车子在上坡上越爬越高,林中突然划过一声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右后方的轮胎嘭地一声瘪了下去,车子失去平衡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后滑向一边,狠狠地撞到树干上停了下来。 诸伏景光踹开驾驶室的门,头也不回地抛下车,借着树叶和石头的遮掩,沿着崎岖的土路往山上跑去。 他能感觉到,那个人一直不近不远地坠在他身后。 山上的路着实难走,腐烂的旧叶和刚刚落下的新叶混杂着泥土铺满了地面,还有无数尖锐细小的砂石,让专门受过训练的诸伏景光都难免会发出声音,身后的人却像是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树叶的沙沙声中。 那又为什么会在一开始不自然地踩到树叶暴露了行踪呢? 就像是故意的暗示一样。 不仅如此,身后还会时不时地飞来一发子弹擦着诸伏景光飞到树上或者地上。说是攻击,却一直都没有打中过人,但如果不是,却又无比精准地每次都和他擦身而过。 如果换个人做出这些,跑不了会被认为是猫捉老鼠般的恶劣戏弄,这座山的地势易守难攻,诸伏景光认真起来的话胜负还未定。 然而那是格拉帕。 ——是字典里没有阴谋诡计相关的词语、不会使坏、不会撒谎、总是憋着劲直直地往前冲的格拉帕。 也是诸伏景光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他感受到了格拉帕没有直接杀了他的意思,试图回过身和她交谈,但每当他停下脚步的时候格拉帕就会开枪,诸伏景光只能一路走着往山顶去。 这座山并不算特别高,山崖下就是涌动着的海水,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分,海上那些裸.露着的岩石已经完全被水面覆盖。 海拔高处的风将诸伏景光的风衣吹得纷飞扬起,黑发青年站在崖边的背影像是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小笠原花握着枪的手紧了紧,慢慢从密林的掩盖后走了出来。 他们都还穿着和上午逛街时一样的衣服,然而只是几个小时的间隔,酝酿多时的裂缝骤然崩裂成了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将本该并肩的两人彻底拆分成了对立的两端。 男人转过身,看见她时的表情并没有惊讶。 那双小笠原花心爱的蓝眼睛一如往常,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烁着温柔的光亮。 “格拉帕。” 诸伏景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之后就停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笠原花却像是追着主人跑了很久的小狗,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下意识地往前冲了几步,眼底微红。 “肯定是朗姆老大弄错了吧!” 她急切地追问道:“如果是被那群警察恶意陷害,我去帮你跟boss澄清!我也会去说服琴酒大哥还有波本老师!” “你不是卧底对不对,苏格兰?” 诸伏景光听着小笠原花近乎恳求的声音,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他闭了闭眼偏过头,没有应答。 小笠原花的表情像是褪色般一点点消失了。 一直支撑着她的猜想被本人无声地否定,在这一刻,耳边的烈烈的风声、海浪声、还有树叶的沙沙声都在几个呼吸间消失不见,她只能听见心脏在身体里愈发剧烈的跳动声。 苏格兰是卧底。 他是日本公安警察。 小笠原花自然知道什么是卧底,光是这么多年死在她手里的都不知有多少个,但每次看到他们临死前摘掉组织成员的伪装,露出完全不一样的另一面时,还是会让她感到惊奇。 他们就像是电视剧的演员一样,将自己拆出一部分伪装成剧本里的角色,而截掉那层身份之后,下面的演员可能是一个跟角色设定完全无关的人。 那她的苏格兰。 那个会做饭、牵手、拥抱、告诉她‘喜欢’的定义的苏格兰,究竟是演员,还是那个完全虚构出来,根本不存在的角色呢? 小笠原花慢慢抬起手,将枪口对准了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黑发男人。 “去死吧。” 她一字一顿。 ——格拉帕的枪里可是有子弹的哦。 她服从了命令,也有在很认真的追杀,一路打破了轮胎,也好几次差点打在叛徒的身上。 她是真的会开枪的。 无论是头还是胸口,被打中了都会很痛,会流很多血,会死。 小笠原花面无表情,握着枪的手却在小幅度地微微颤抖,她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用力到视野都渐渐模糊了起来。 ——所以快点害怕啊,快点大叫着求饶啊,快点摘掉你脸上属于‘苏格兰’的面具啊! 快点……让她看看你到底是谁啊…… 灰发女孩的头发被风微微吹起,脸上的表情如冰霜般寒冷,那双最漂亮剔透的眼睛却在默默地流着泪。 诸伏景光的脚尖微微挪动了一下,强忍住走过去帮她擦干的冲动,慢慢后退了一步。 山崖边缘的一颗石子被他踢了下去,径直地落进海里发出了扑通一声。 小笠原花被这个声音惊醒,震惊地发现苏格兰已经摇摇欲坠地站在了悬崖边。 “不准动!!我不是说过如果你是叛徒的话就会亲手杀死你的吗?!你如果再动的话我现在就要开枪了!” 她不会说什么威胁人的话,慌乱中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划破山顶的宁静,让抛下车步行着即将爬到最高处的赤井秀一倏地抬起头。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上方,脚下迈出的步伐又加快了一倍。 这一枪的气势很足,但弹道实则不知偏到了哪里。 诸伏景光面露无奈,看着疾步上前抓住他衣服远离崖边,摸出他后腰的枪丢掉,还不忘继续用枪顶着他的头的小笠原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描述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 一开始他想着‘至少不能死在格拉帕手里’,被找到后是‘就这么结束也好’,但看到格拉帕迟迟不愿下手的模样,那些被他强压着,潜藏到心底最深处的不舍忽然一股脑地喷发了出来。 诸伏景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空中悬停了很久后,慢慢触碰到了女孩单薄的脊背。 小笠原花受惊地猛地抬头看他,被眼泪浸湿的眼眸不停颤抖着,身体却一动不动。 温热的掌心缓缓贴合在她的后背,隔着两层衣服,将她整个人蒸得发烫。 诸伏景光并没有收紧手臂,因为体型的差异,悬空的臂弯间还留着大片空隙,又或是还有别的什么,让冷风从中呼啸着穿过。 “抱歉,格拉帕。” 他低声说道,放在小笠原花背上的手猛地抬起扼住了她的后颈,同时豁然出手夺枪,攥住了那个指向自己的枪口。 小笠原花愣了一下失了先机,但立刻反应了过来,双目喷火地跟他抗衡了起来,脸上写着‘你居然又骗我!’。 僵持间,两人不知不觉渐渐靠近了崖边。 而此刻,赤井秀一终于抵达了现场。 他之所以赶在所有人前面就是想从格拉帕和波本的手里救下同为卧底的苏格兰,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格拉帕的能力和她对苏格兰的执着,导致车子直接中途报废,只能一路靠腿追踪。 不过幸好,他还是及时赶到了。 而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日本警方的人应该也快要靠到这片海域附近了。 赤井秀一看着顶在诸伏景光头上的枪,和两人蛮力争夺着的手,眼神一暗,借着叶片的遮掩架好了枪,耐心地等待时机。 在诸伏景光背对着崖边时,他突然出声喊道。 “格拉帕!” 小笠原花力道一松,下意识地回过头。 砰! 子弹精准地擦过诸伏景光的腰侧,划出一道并不算深的血口,那股轻微的推力却让他向后一步—— 小笠原花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紧握住手里的枪想将他拉回来,黑发男人却就这么轻飘飘地松开了手,仰面从悬崖上跌落。 赤井秀一提着枪从暗处走了出来,故作可惜道。 “如果不是你挡住了弹道,那一枪应该能打中他的胸口的,不过这个高度掉下去就算是半死应该也会被海水卷走——喂!!” 赤井秀一瞳孔猛缩,几步跑到崖边。 ——刚刚还站在这里的灰发女孩已经义无反顾地一跃而下。 风咆哮着从小笠原花的身侧刮过。 不知是不是下落的缘故,她的大脑在此刻清醒得不可思议。 小笠原花跳下来时在崖边奋力蹬了一下,让她追上了先一步落下的诸伏景光。 她不顾那双蓝眸中的错愕伸臂用力扣住男人的上半身,另一手从大腿侧面抽出匕首,狠戾地朝着崖壁上的石缝划去! 上臂的衣服在剧烈的摩擦中飞快地破碎,露出下面细嫩的皮肉,小笠原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一次一次将匕首用力插进石缝中来减缓下落的冲击力,鲜血顺着她的手肘滑下滴到了诸伏景光的脸上,让男人眼睛里的光剧烈地颤动着。 承受着两人重量的钢刃在距离海面仅有几米的时候终于轰然崩裂。 在即将坠入水中的前一秒,诸伏景光猛地抱住了小笠原花将她护在怀里,后背朝下,扑通地一声落进了水中。 小笠原花耳边隐约听见了一声痛苦的闷哼,紧抱着她的手脱力地松开,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住他,却被湍急的水流猛地卷进了漩涡里,头重重地撞上了一个一块掩藏在水中的岩石。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小笠原花缓缓闭上了眼。 她的记忆力真的很差,已经想不起来刚才跳下来的一瞬间想的是什么了。 但她还是能分辨得出来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不是演员,不是角色。 只是她的苏格兰。 小笠原花曾经有一个很好很好,愿意耐心地教给她一切的男朋友。 他有一双湖水般美丽的眼睛,人却比水更加温柔。 她为了救他从悬崖上跳下来,一起掉进海里,然后看着那个如泡沫般美好虚幻的人渐渐融进了海水的蓝中,消失不见。 她曾经有一个的。 现在没了。 第32章 二合一 波本在昏暗的走廊上疾走。 这条走廊又窄又长,两侧每相隔同样的距离都立着一扇门,严丝合缝地砌在墙里。天花板的中控系统将走廊维持在一个稍带寒意的温度,灯光微弱到只能看清几步范围内的东西。 ——让人仅仅只是身处于此都会感到无比的冰冷压抑。 组织的每个基地都修建了地下室,但这里绝对是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和据点用于和那位先生汇报的地方同样都位于地下,但气氛却完全不同。 毕竟后者是为了保密,前者是为了关押、审问以及惩罚。 这不是波本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情报组的工作经常会需要对俘虏严刑拷问获得信息,而当这份信息足够重要时,审讯的地点就会被更换到这里的刑房,位置在距离入口较近的地方。 再往里走是一个‘口’型的环形通道,也就是波本刚刚经过的地方,里面关押的都是对组织或多或少造成了损伤的人,一部分在排队等着被拖进刑房,一部分已经进过一次却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带着满身鲜血被扔回来等死。 苏格兰如果没死,本来也应该会被关进这里。 再前方的区域就是他第一次踏入了。 将朗姆给他的识别卡贴在感应台上,封住路的大门震动了一下,慢慢打开。 波本目视前方,呼吸的节奏平缓匀称,步伐稳健,看起来对自己突然被叫到这个地方毫无惧意。 转过一个弯之后,眼前突兀地亮了起来。 波本眯了眯眼,看清了站在前方通道里头戴针织帽的黑发男人。 他不快地轻嗤了一声:“怎么是你?” 莱伊转过身,看到波本也挑了挑眉,表现得有些意外。 这里的灯光比之前通道上的亮了好几倍,能够将每个人的表情神态照得纤毫毕现,也让波本看清了莱伊脸上藏不住的苍白和疲惫。 波本心下一跳,面上却像是逮到了痛处一般嘲讽道:“哦?看来这次解决卧底的大功臣这几天休息得不太好啊。” 事实上,他这几天过得也算不上顺利。 此刻距离追杀卧底苏格兰的行动已经过去了天。 波本为了给诸伏景光争取逃亡的时间设法拖住了琴酒,虽然他做得不留痕迹,但还是引来了对方的怀疑,这几日一直能感受到身边若有若无的监视,直到今天才像是终于确定了他没有嫌疑,监视的目光也消失了。 这才终于给了他和公安联络的空隙,询问诸伏景光现在的情况。 然而秘密发出去的短信还没有得到回复,朗姆的命令就先一步到达,让他尽快前往这里。 波本只能按耐下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绪,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结果却意外地撞见了莱伊。 据说,当日在悬崖上是莱伊和格拉帕最终杀死了苏格兰。 然而那两人从那天起就一直销声匿迹,没想到其中之一竟然出现在了这里,看起来还颇为狼狈。 组织虽然残酷,但也算得上赏罚分明,现在这绝不是对待功臣应有的态度,反而更像是对他们抱有某种程度的怀疑…… 波本眼神一暗。 莱伊自然感受到了波本打量的目光,但他此刻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和他呛声。 和刚被叫到这里的波本不一样,他已经在这地下待了天夜。 在格拉帕紧随苏格兰跳下悬崖,救了人一同掉进海里之后不久,组织的其他人就陆续赶到,见到山顶只有莱伊一人后,眼中神情各异。 琴酒直接阴沉沉地逼问他苏格兰在哪儿。 莱伊在看到格拉帕一路发疯似的追杀苏格兰,一副‘只有我能杀了他’的劲头时就已经决定了要将锅全部甩给她。 ——格拉帕在山顶上拖着半天没有动手是事实,最后开枪击中苏格兰的是莱伊也是事实,他还设计好了子弹射出的角度让崖边溅上苏格兰的血,等人摔下去之后再对着格拉帕挑衅几句,最好能在组织的人赶到时引导她说出一些对他有利的话……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直到格拉帕在他眼前决然地冲下去救苏格兰之前。 面对琴酒的质问,莱伊没有做出任何心虚的表现,却在话出口前改变了说辞,言简意赅道。 “我给了苏格兰一枪,格拉帕想补刀,被他拉着从悬崖上掉下去了。” 依旧是为自己开脱,却顺便捞了格拉帕一把。 莱伊这么说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被格拉帕救人的行为所感动,相反,这个男人相当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他一个人站在崖上思考着后续该如何行动时,有一瞬间怀疑过格拉帕是不是卧底,然而这个猜测立刻就被他否决。 那她又为什么冒着被组织当成是叛徒肃清的危险当着他的面去救苏格兰? 莱伊忍不住神情一动。 莫非……组织里的那些传闻竟然是真的? 哪里都少不了八卦的人,有关疯批杀手格拉帕和白切黑新星苏格兰之间关键词为‘强.制.爱’‘求而不得’‘因爱生恨’的各种绯色小故事,莱伊都十分具有探索欲地统统拜读过。 想起那些十分具有荼毒性质的文字,莱伊不禁感叹组织里还真是人才辈出。 咳咳。 总之,不管格拉帕行动的原因是什么,这都算是自己将把柄送到了莱伊的手里。 他自然选择毫不客气的接下,为此还将本来要往格拉帕身上推的锅自己接下来了一点。 于是不出意外的,因为苏格兰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格拉帕被水中的礁石撞到了头一直没醒,他就被当作一级怀疑对象关了起来。 当然,这个把柄还没有重要到他将自己的性命栽进去。 就算日本警方那边自顾不暇没有处理好苏格兰的‘尸体’,他也已经找好了fbi的人代劳。于是被关进小黑屋的第天,当琴酒开门让他出来的时候,莱伊面上装出一副被冤枉后的忿忿不平,实则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关应该暂时过了。 然而让莱伊没想到的是,琴酒并没有放他出去,而是带他越走越深,抵达走廊的尽头后厉声让他等在这里,自己打开唯一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莱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门上有密码锁,头顶的监控对准走廊的各个死角。 ……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的未知让莱伊忍不住绷紧了身体,被无声无光,饥寒交迫的环境折磨了天的疲惫感渐渐蔓延了上来,让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就看见了那个眼熟的金发黑皮青年。 波本。 莱伊皱了皱眉。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琴酒带他来的原因一样吗? 对方看起来也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试图从他口中试探出什么,莱伊没精力应付他,被说得烦了才不咸不淡地回敬一句。 就在两人气氛‘正好’的时候,尽头的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 两人齐齐噤声,转头看去。 琴酒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反手狠狠地摔上门咒骂一句,一抬头就看见外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差了。 “波本?谁让你来的,现在立刻给我滚蛋。” 金发男人神情无辜,话中的意思却毫不退让。 “这话麻烦你去跟朗姆说吧,我只是服从命令而已。” 然而任谁都能看出,他只是在好奇那扇门背后的东西。 琴酒眼中散发出可怖的凶光,恶狠狠地盯着波本看了半晌,就在莱伊以为他要掏枪的时候,琴酒突然妥协似地收回了目光。 “既然你这么好奇——” 他飞快地输入密码,单手拉开门,对着两人扬了扬下巴,十足不怀好意地冷笑道:“那就进来吧。” 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更大。 波本和莱伊一进门就同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冷。 只有一门之隔的距离却温度骤降,呵气的时候都能隐隐看到嘴边升腾而起的白雾。 房间里又分割出了两个区域。 左边用玻璃墙密封起来的区域布置得像是一个大型的手术室,安放了手术台和无影灯,置物台上随意堆放着手术刀、针管、以及大量沾了血的棉团和纱布。房间右侧放置着一个形似核磁共振仪的大型装置,旁边立着一个高大的柜子,透过上了锁的玻璃门能看见里面摆放着很多试管以及药剂瓶。 这么一看倒更像是一个实验室。 但是如果是普通的实验室,为何会建造在层层守卫的地下? 波本似真似假地玩笑道:“这里不会隐藏着什么组织的秘密,所有看见的人都要死之类的?” “波本你想死不要拉上我。”莱伊道。 领路的琴酒神情讥讽地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但他的态度也表明了这里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地方。 波本稍稍一想,也明白了。 实验室里最重要的莫过于数据,可这个房间里连一张纸片都没有,也并没有安装电脑。除了似乎不久前还使用过的手术房,和还亮着灯的巨大装置外,其他的东西都是一副很久无人使用过的模样,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估计重要的资料早就被转移了吧。 那这个已经半荒废了的地方被重新启用又是因为什么呢? ——使用过的手术室,大量的医疗废材和鲜血的痕迹,再联想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以及走进地下后经过的那些用来审讯的刑房…… 波本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被监视,莱伊被关押,源头都是因为苏格兰的死亡存疑。 那在追杀过程中表现得极为偏激,最后和苏格兰一起坠落山崖的格拉帕必然也是相同的处境。 波本并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景象,其他追捕的成员抵达山法是格拉帕为了杀苏格兰被拽下了悬崖。 呵。 这句话波本一个字也不相信。 但其他人却是都相信了。 毕竟诸伏景光一直有在刻意把控其他成员对他和格拉帕关系的印象,哪怕是后来和格拉帕解除误会之后,也有意在有其他成员在的时候表现出一副关系不合的假象。 只有降谷零知道,hiro不可能有和格拉帕同归于尽的想法。 也是因此,让他在被监视无法联系公安获取消息的时候,一直心存一线希望。 他不是没有直接找上格拉帕询问的想法,但她一直行踪不明。 ——既然现在莱伊已经被放出来了,那格拉帕在哪儿? 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了。 波本背在身后的手指兀自痉挛了一瞬,然后紧紧攥起。 苏格兰身死在组织里已经是公认的事实,必定是他们已经找到了足以确认的证据。 这个证据可以是从海里发现的,也可以是从人的口中得知的。 而人在什么情况下说出的话可信度最高呢? 旁观,甚至是亲手刑讯过数人的波本对组织的手段再清楚不过,而用作抢救的手术室更是进一步肯定了他的猜想。 同时叫了他和莱伊两个和苏格兰相关的人过来难道也是为了刺激格拉帕吗? 明明相熟的人都清楚,她根本不会说谎。 断崖下水流湍急,还有无数暗礁,再加上莱伊造成的枪伤,格拉帕可能确实以为苏格兰已经死在大海里了。 从前她被苏格兰说了一句重话都会难受到哭个不停,这次眼睁睁看着人被海水吞没,说不定这天夜眼泪都没断过。 人的脚步停在了房间内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 这扇门上没有锁,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实心铁门,波本定定看着琴酒扭动门把手,想象着门开后里面可能出现的血腥场景,紫灰色的瞳孔微微缩小了一瞬,在心底暗下决心。 ……如果、如果真的是她不顾性命地救了hiro的话,那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她从这地下带出去! 门开了。 波本迟疑了一瞬,于是莱伊抢先一步走了进去,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一般,突兀地停在了门口。 ……居然让莱伊都如此震惊吗? 波本心脏一紧,尽量从容地绕过他走进门里,然后漫不经心地抬头一看—— 并没有他想象的各种刑具和血肉横飞,就是普普通通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 有一张堆着被揉得乱七八糟的被子的床、一张木桌、一把椅子。 还有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 灰发女孩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只手包成了粽子,此刻正努力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抓起桌上的小蛋糕往嘴里塞。 因为太过专注,在人进来之后她才迟钝地发现房门被打开了,倏地抬头看了过来,嘴里还满满地包着一大口蛋糕。 波本:“……” 莱伊:“……” 小笠原花:“唔唔?” 琴酒满脸嫌恶地移开目光。 小笠原花‘咕嘟’一声咽下嘴里的食物,打破了寂静。 随后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从椅子上站起来猛地后退了几步,背靠墙壁,眼神警惕地向他们看来。 波本一愣,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违和感。 莱伊也皱了皱眉。 如果说在场有需要让格拉帕警惕的,那就只有莱伊一个,但此刻她却无差别地紧盯着门旁的人,包括琴酒。 银发男人却像是对她的反应司空见惯了一般,直接大步走进去揪住女孩的后脖领直接将人拎了起来。 小笠原花双脚离地还在张牙舞爪地试图反击,一点也没有从前亲热粘人地叫着‘琴酒大哥’的模样,像只炸了猫的猫咪不停地大声叫骂。 “放开!你快放开我!我就说你肯定是卧底对不对!我警告你格拉帕大人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干掉!!” 然后被面目狰狞的琴酒一把丢到了床上用被子团成了一个球,限制住了行动。 波本:“……” 莱伊:“……” 波本‘哇哦’了一声,语气满是惊叹:“格拉帕这是脑子撞坏了吗?” 竟敢当着琴酒的面吼他是卧底? 琴酒一头银发都被刚才的猫咪乱抓扯得有些凌乱,他像是要将熊熊燃烧的杀意压下去一般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格拉帕因为办事不力受到了惩罚,被剥夺了独自行动的权利,现在需要从你们两个中选出一个作为她的监管人。” 惩罚? 波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然后还没等他细想,就见疑似因为惩罚脑子坏掉了的格拉帕像是被琴酒这番话刺激到了一般,挣扎着从被子里露出头。 “我不要我不要!!他们都有可能是卧底,我不要和他们待在一起!我为组织流过血,你们不可以这么对待我!我要见boss!!” 琴酒怒斥道:“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苏格兰那个家伙是卧底不代表组织里全都是卧底!你的脑子是被海水灌满了吗?!” “我不信!” 小笠原花眼神犀利:“无法证明的事情就有一半的可能性是真的,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所以不算数,大哥你现在在我这里也是半个卧底!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琴酒气得像是要原地拔枪。 波本赶紧上前一步走到小笠原花的面前自荐道:“那不如让我来当格拉帕的监管人吧。” 格拉帕应该不会拒绝他。 琴酒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神怀疑,还没等他说话,小笠原花率先抗议,在被子里疯狂往远离波本的方向窜。 “no————!!你也是半个,快离我远点啦!!” 然后,她突然抬头,看见了一直站在门口的黑发男人。 小笠原花眼睛刷地亮了起来,从被子里拔出那条完好的手臂猛地指向莱伊。 “我要他!” “他有证据,他在我面前对着卧底开枪了,他百分百不是卧底!!” 小笠原花逻辑满分地震声道。 第33章 二合一 在场的三人一时间表情各异。 “格拉帕,你就是这么判断谁是卧底的吗?”波本微笑,“是不是下次再抓到叛徒的时候把他带到你面前杀,才能让你确定我究竟是不是卧底。” 小笠原花一脸感动,认真道:“没想到金发你居然这么有觉悟的吗!下次就这么做吧!” 波本被噎了一下,扶额喃喃道:“这种感觉还真是久违了……” 他就不该浪费心神去担心格拉帕。 怎么说她也算是半个组织高层,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可能对她严刑逼供,现在看来外面那个手术室应该只是单纯用来给她治疗掉下海之后受的伤的。 ……但是,那个启动过的大型仪器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旁,琴酒本来相当不耐烦的表情在看到小笠原花坚定地选择莱伊之后稍稍缓和了一点。 “可以,那莱伊就是你的监管人了。” 被两人自顾自安排了的黑发男人挑了挑眉,终于说出了他在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在决定之前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他的目光锁定在小笠原花的脸上,“我跟苏格兰可不一样,做不来照顾小孩的工作。” “我才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来照顾!” 小笠原花大声反驳,一脸受辱的模样,倒是对他话中的前半句毫无反应。 莱伊在心中微微蹙眉。 ——那么强烈的感情,是可以在短短三天就彻底消失的吗? 还是说,这是格拉帕为了不引起组织的怀疑而刻意装出来的? 莱伊一边在心里想,一边对着琴酒耸了耸肩:“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去驯服一个不懂配合也不会服从的搭档,也不想把一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 琴酒听出他对格拉帕的嫌弃却并没有动怒,反而流露出了一丝理解的神情,淡淡道:“这是boss给予的任务,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服从性不用担心,至于其他的……” 琴酒偏头看了眼那一坨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被子,面无表情道。 “自己想办法。” 波本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着,似乎对此有些不甘心,但又有点想看好戏。 “我记得格拉帕之前可是相当讨厌你,小心之后被折磨个半死。” 他一脸幸灾乐祸地嘲讽完莱伊后,状似不经意地对琴酒问道:“话说她现在这样是真的伤到头了,还是被那个公安刺激到了,怎么见谁都说是卧底?” “只有路边的蚂蚁才知道这蠢货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琴酒冷嘲道。 波本于是明白,格拉帕的这个变化应该也并不在组织的预料之中。 还有琴酒提到的惩罚,难道真的只有派人在格拉帕的身边看管,限制自由……? 波本笑眯眯地又试探了几句,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换来了琴酒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却让他更加肯定格拉帕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因为是被朗姆叫来临时掺合了一脚,在没被选中作为监管人之后,琴酒直接将波本赶出了房间,还让人一路看着他离开。 被几个壮汉凶神恶煞地盯着,波本投降地举起手,无奈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自己走。” 直到他走到地上,身后的门缓缓关闭,身后锁定的视线才终于消失了。 降谷零对着闭合的门凝视了几秒,紫灰色的眸子里毫无温度。 出口连通着组织在米花最大的一个基地,最外侧就是成员通常聚集着的大厅,此刻正是日落时分,不少人在这里喝酒闲聊,也是最容易获得情报的地方。 金发男人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快速恢复成了属于情报人员‘波本’的表情,笑着走到吧台边点了一杯加冰的bourbon,顺畅地插入了话题。 晶莹透亮的玻璃杯臂上模糊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波本瞥了眼鬓角垂下的几缕金发,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金发’。 可真是好久没听见的称呼了。 琴酒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在确定了监管人是莱伊后,好像一分钟都不愿意继续待下去一般径直往门外走去。 离开前冷冰冰地留下了一句‘之后的事自己解决’。 莱伊还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正在思考琴酒是什么意思,余光就瞥见床上的被子蚕蛹蠕动着来到床边,‘啪唧’一下掉到了地上。 “疼疼疼!” 小笠原花单手抱着脑袋,呲牙咧嘴地从散开的被子团里爬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掉进了海里,还处理了伤口,她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追杀那天的衣服,而是一套形似病号服的宽大的条纹衫。 经过她这一番折腾之后,浑身的衣服都变得皱皱巴巴的,上衣掀到了肚子上面,裤腿也卷到了膝盖,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还有与之对比更显得触目惊心的几块淤青。 莱伊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点也没有避嫌移开视线的意思。 被看的小笠原花也没什么害羞的反应,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慢吞吞地把被子扔回了床上,感受到肚子上的凉意时才后知后觉地整理好衣服。 桌上还剩下最后一小块没吃完的蛋糕,她珍惜地品尝完之后,终于大发慈悲地将注意力转向了带着针织帽的黑发男人。 小笠原花张了张嘴,表情纠结:“呃……” “莱伊。” 小笠原花露出‘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的表情,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两声:“咳咳,莱伊是吧。既然之后要一起相处很久,那关于生活方面的问题我这里有几点要求。” 莱伊抱着手臂背靠在墙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实则暗中绷紧了身体,做好了面对不合理刁难的准备。 小笠原花郑重地竖起一根手指:“第一。” “我要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正在默默紧张的莱伊:“……” 小笠原花可不管他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列举出她深思熟虑过的必需条件。 “第二,每天至少给我买三份不同种类的甜品,一瓶草莓味的饮料,两包零食。”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小笠原花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严肃地重读道:“每天早上见到我之后的第一句话,请说‘我不是卧底’。” 果然。 三条都是很有格拉帕风格的废话。 莱伊在心里想。 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琴酒不自己来做这个监管人了。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条件的话,答应了也无妨,况且他对格拉帕的了解还不够深,不知道被自己拒绝了之后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在苏格兰这件事的风波彻底过去之前,还是暂时行事低调一点为好。 于是莱伊微微颔首:“可以,我答应你。” “但相对应的,我也有条件。”他直起身走到小笠原花的面前。 莱伊的身高在日本绝对稳占金字塔顶端,被衣服包裹住的身材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感,小笠原花的头顶堪堪抵到他的肩膀,距离靠近之后,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男人身躯的阴影下,让人下意识在悬殊的体型差距下油然而生一种危险感。 然而小笠原花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安静地仰头看着他。 “我要你完全服从我的命令,能做到吗,格拉帕。” 男人眼神里透着股讽刺的意味,似乎在说‘做不到的话就不要不自量力地提条件’。 然而小笠原花连想都没想,理所应当地说了句:“当然。” 这反倒让莱伊有些惊讶。 毕竟无论横看竖看,再加上他之间和她还有苏格兰一起执行任务的那次,格拉帕都是一副脱缰野马,完全不听指挥的模样。 但琴酒刚才也确实说了‘服从性不用他担心’。 莱伊决定试探一下。 “格拉帕,把你现在身上的武器交给我。” 小笠原花毫不犹豫地从空荡荡,看似什么都没有的袖管里抽出两把小刀,又从后腰掏出一把枪,最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断掉的匕首。 看到最后一样东西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但立马就放弃了思考,一起乒铃乓啷地扔到了地上。 最后还原地跳了两下,示意这就是全部了。 意外地没有遭到反抗,莱伊摸着下巴沉吟不语,不忘将小笠原花丢出来的武器照单全收。 ——一个受了伤、断了一只手臂、手无寸铁的格拉帕,危险性瞬间骤降。 小笠原花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条命令。 莱伊:“好吧,你暂时过关了。” 他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你之前提的屋子、食物还有那句话,我会根据你的服从性来满足。” “最后再问一次,你确定要跟我走吗?”莱伊问道。 短短的一句话,小笠原花却反应了四五秒,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对着他举起双臂——打着石膏的那一只也艰难地抬了起来。 莱伊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做什么?” “成为搭档之后不是应该给彼此一个友好的拥抱吗?” “没有这种规定。” “是吗?”小笠原花表情疑惑,似乎在思考自己在哪里知道的这个习俗,悻悻地放下了手。 好了,商讨结束,还有了个意料之外的收获。 莱伊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拧开门把,“走吧,有什么别的话先离开这里再说。” 小笠原花听话地跟在他身后,走出那个狭小的房间时,莱伊听见她重重地舒了口气。 “啊,对了。” 在快要走出外面那个带锁的大门时,小笠原花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那个房间右侧的那个巨大装置旁钻了进去,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莱伊瞥了眼天花板上亮着红灯的监控探头,神态自若地走了过去,然而近距离观察之后依旧看不出这是个做什么的装置。他默不作声地将它的外形记在了心里,准备回头画出来交给fbi去查。 “给你,差点忘了这个。” 小笠原花将东西放到了莱伊的手上。 那是一个纯黑的环,大概半指宽,材质摸起来像是一种不知名的合金,同时兼顾了硬度和韧度,整体严丝合缝没有任何连接的痕迹,只在一处有大概半厘米的凸起。 “这是什么?” “啊,你不知道怎么用吗?” 小笠原花并没有直接去拿,而是将手摊平放到莱伊的面前。 莱伊眯了眯眼,将圆环放到了她的掌心。 小笠原花十分熟练地在环凸起的位置按了一下,‘咔嚓’一声,圆环从中间裂开了一个开口。 ——此刻就能相当直观地看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项圈?”莱伊道。 “嗯嗯。” 见他知道,小笠原花就把圆环交给了他,自己背过身去撩开披散的长发,露出脖颈。 莱伊没有动。 “为什么要带这种东西?” “唔,一种保险?” 小笠原花用不确定的声音说道。 “这里面安装了定位、体征监测好像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功能,这是控制器你等下可以自己研究,反正犯了错误之后就必须要带上这个一段时间。” 莱伊拿着完全就是一个手机模样的控制器,犹豫着点开之后确实有小笠原花说的那几个功能,屏幕最下方是一个红色的图标。 他的拇指虚虚地停在图标上方,“这个红色的是做什么的?” 小笠原花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就在莱伊快要没耐心地准备按下去试试的时候,她才终于想了起来,一个激灵阻止道:“那个是电击啦,按下去会有电流噼里啪啦,会让全身瞬间麻痹而且超级痛的,没事千万不要按哦!” 见莱伊如她所言收回了手后,小笠原花才松了口气,催促道:“好了,快给我带上吧,识别不上这个的话我是走不出大门的。” 她的态度丝毫没觉得给自己套上这么个东西有什么问题。 莱伊掂量了两下这个高科技颈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实时定位、监控身体状态、还有抑制反抗的惩罚手段……这玩意还真是五毒俱全,完全罔顾人权,用在监狱的犯人身上都足够了。 他从没在组织的其他人身上见过这个东西,看来只有格拉帕才需要遭受到这种‘特殊惩罚’。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种操控手段虽然极端,但对他有利无害。 人在产生杀意的瞬间身体会发生变化,自然就会被项圈监控到,这样哪怕格拉帕随身携带武器,他也不用担心她会突然转头来上一枪。 莱伊定定地看着小笠原花露出的后颈,半晌,伸手将环套上了她纤细的脖子,两边的裂口接触的一瞬间像是磁石般互相吸住,重新恢复到之前严丝合缝的状态。 “然后把随便一个手指放到那个凸起的地方录入指纹,这个就彻底锁上了。” 莱伊停顿了一下,将拇指按了上去。 他的手掌很大,指节处的厚茧明眼人一看就是用枪的好手,五指完全展开时几乎能环扣住眼前的脖颈。他的体温也相对偏高,录入指纹的时候掌心必不可免的触碰到小笠原花后颈处的皮肤,将已经在冰凉的房间待了许久的女孩烫得微微一颤。 项圈内部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上锁声,莱伊移开拇指拽了两下,确实已经完全锁住。 小笠原花露出‘终于完成任务’的表情,完全没有自此被彻底限制住人身自由后应有的情绪,高高兴兴地从房间走了出去。 反倒是莱伊一直频频向项圈投去目光。 多次反复之后,小笠原花迟疑道:“你居然这么喜欢这个东西吗,要不然我跟boss申请也给你做一个……?” “不,我就算了,只是突然看你脖子上多个东西不习惯而已。” 莱伊立刻婉拒道。 他可没有给自己带个环的爱好。 两个在地下被关了三天的人终于走出那条通往地上的黑暗通道时,不约而同地一起深吸了口气。 小笠原花努力用单手伸了个懒腰,“呼——终于出来了!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 “你现在还在室内,空气没什么不同。”莱伊无情打岔道,没有错过获得情报的机会,“你这三天一直都待在刚才那个房间里?” “差不多?我也记不太清了。”小笠原花含糊道。 “你从里面拿出项圈的那个装置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个不能告诉你。” 莱伊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完全服从命令?” 小笠原花的脸皱成一团,十分为难道:“boss说过这个不可以随便告诉其他人的,他的命令才是第一位。” 莱伊本来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 所谓的服从命令自然有个界限,不然琴酒不可能这么放心地把人交给自己。 不过———“你今天的第二个条件没了。” 听见这话,小笠原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几步追上男人揪住了他的上衣下摆让他停了下来,大声道:“为什么,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吗?!” 莱伊没什么情绪地扫了衣服一眼,她就委委屈屈地松开了手。 “我、我已经好多天没补充到足够的甜份了,之前在房间里求了好久才让大哥给我拿了一个小蛋糕……” 被惩罚没哭,被限制人身自由没哭,但得知自己期待已久的大餐泡汤了之后,小笠原花的眼眶里飞速蓄起了泪珠。 她本就因为虚弱加寒冷脸色比平时苍白许多,只有眼角才勉强有几分血色,过于宽大的衣服显得人更加纤细瘦弱,再配上头上厚厚一圈绷带以及受伤的手臂,看起来简直可怜极了。 ——如果此刻在小笠原花面前的是苏格兰,肯定会立刻面露心疼地摸着她的头,无论她想吃什么都全部答应下来。 然而现在她的监管人是莱伊。 头戴针织帽的黑发男人无动于衷地继续往前走。 小笠原花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小步跑着追了上来。 “真的完全没有了吗?”她小声商量道,“一个甜品加上一杯饮料也可以的。” 莱伊突然停下脚步,让小笠原花差点一头撞到他的背上。 “格拉帕,你应该知道我是因为你犯了错需要严加看管才被派到你身边,所以我大可不必去满足你那些无用的条件。” “作为交换,我让你服从,是因为你只有这一个可以提供给我的东西。” 莱伊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笠原花,掌心缓缓扣上她的脖子,“——但是,既然有这个项圈在,你是否服从对我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 格拉帕将控制器交给他肯定经过了琴酒的默许,也就是说他通过强制的手段来让格拉帕听从命令完全在被允许的范畴内。 “所以现在,你唯一可以跟我交换的东西没了,那我又为什么要满足你的条件?” 小笠原花被他说蒙了,大脑转不过弯来,她看着那双冰凉的绿色眼睛,浑身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 “我……” 莱伊忽然语气一变,稍稍和缓了下来。 “不过,介于你刚才表现不错,所以我可以满足你的第一个条件,给你提供一个房间。” “但这不是等价交换,而是奖励。” “……奖励?” 小笠原花像是从他的话中抓住了什么,急忙征询道:“那如果我每一次都表现得很好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获得奖励?” “自然。” 莱伊肯定道,眼神里飞快地划过了什么,扣在小笠原花脖颈上的手慢慢上移,学着曾经的苏格兰,将掌心轻柔地贴在了她的头顶。 感受着熟悉的地方传来温度,小笠原花明显愣了一下,表情一片空白。 莱伊在那柔软的灰色发丝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你会听话的对吗,格拉帕?” 小笠原花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莱伊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小心翼翼地蹭了两下。 第34章 二合一 “……” “格拉帕,我觉得你对‘听话’的理解和我有点出入。” 莱伊坐在沙发上,上半身压低,双手交叉着抵住额头,整个人散发出颓废的味道。 “我们需要谈一谈。”他沉重道。 小笠原花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但还是努力表现出自己听话的一面,乖巧道:“好的哦。”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莱伊身边。 莱伊默然无语,上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重负压得更低了点。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为什么要站到我身后?” “作为一个忠诚的小弟站在这里可以更好的彰显大哥你的地位,而且方便随时保护你的安全!” 小笠原花握拳。 她这一番话掷地有声,生动形象地表现出了对莱伊的关心和尊敬,同时浅浅地拍个了马屁。 这一套她是跟伏特加学的。 伏特加这个男人,她看不透。 既然能代替她格拉帕成为琴酒大哥新任搭档的人,虽然看上去超蠢武力值也很低,但一定是有其他她不知道的过人之处才打动了大哥那颗冰冷的心! 虽然但是,小笠原花一直没找到这个‘过人之处’在哪里。 但在经过莱伊的一番话之后,她终于茅塞顿开,眼前敞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对啊! 伏特加的优点不就是‘听话’吗! 大哥上车他开门,大哥点头他递枪,大哥指东他绝不打西,虽然存在感很低但是却无孔不入,让大哥对他的评价越来越高然后渐渐离不开他—— 高明,真是的太高明了! 伏特加,之前是她错看你了,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如此有深谋远虑的人。 小笠原花叹服地心里啪啪鼓掌,头上慢慢竖起了小恶魔的尖角。 诶嘿,既然哥哥可以,那妹妹也可以~ 不就是听话讨好吗?她肯定能比伏特加做得好一百倍,不出三天就让莱伊这个男人对她神魂颠倒,心甘情愿地贡献上美味小蛋糕! 事不宜迟,小笠原花立刻就开始执行她的‘模仿伏特加’大计划。 于是,在‘教育’过小孩一番之后,准备带着人先去最近的一个落脚点休息的莱伊突然发现,格拉帕好像变得不太对劲。 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组织位于郊外的基地,坐车回到了市区。 格拉帕在车上时候的样子还是很正常的,像是一直在消化他说的那一番话,表情放空,十分安静,然而一下车进入繁华的市中心,就像是突然被打开了身上的某个开关,行为变得异常了起来。 比如……突然摆出一副十分不合时宜的扑克脸,目光如炬,警惕地观察着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 因为他们两个是一前一后地走着,莱伊没有及时发现不对劲,等到他察觉的时候,街上的路人都开始频频往他身上投来复杂的目光。 此刻不得不先提一下小笠原花和莱伊当下的外在造型。 小笠原花——面色苍白(冻得)、双眼微红(因为没蛋糕吃难过得)、衣服宽大单薄仿佛风一吹人就要飘走了。 莱伊——高大健壮的成年男性、一身黑、没什么表情、因为外形加持看起来莫名给人一种凶悍之感。 小笠原花自认她是在学着伏特加每天跟着琴酒的模样,作为一名优秀的小弟,努力帮监管人排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 可惜她没有搭配黑衣黑帽黑墨镜,只能用自己凶狠的眼神为莱伊开路。 嘿,你离得太近了小心撞到我莱伊大哥! 你经过的时候插兜干什么,是不是藏着什么武器?小心点哦,格拉帕isyou! 走开走开,不要挡到我们的路! 然而在路人眼中,女孩看起来的年龄大概介于成年和未成年之间,表情绷得紧紧的,当稍有人挨近时就会倏地用小动物般‘惊惧’的眼神看过来,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黑发男人身后。 ——而且女孩的相貌实在是过于优越了,最重要的是,她白皙脆弱的脖颈上还套着一个极为突兀的黑色项圈,让人联系着眼下这个场景忍不住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虽然现在这个社会大多奉行明哲保身,但世上还是有好心人存在的,反应过来的莱伊四下一看就发现周围有好几个人跃跃欲试地要掏出手机,不知道是准备录像还是报警。 不管是哪个都会给莱伊带来一定的麻烦,他眉头紧锁,将头上的针织帽拽低了些,准备带着小笠原花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然而,同样看见有人偷偷摸摸把手伸进兜里作势要拿出什么的小笠原花,头上的耳朵蹭地竖了起来。 他要拿武器! 保护大哥!! 莱伊眼睛一花,就见小笠原花气势汹汹地冲向人群,惊得他赶紧闪电般地揪住她的后领把人拽了回来——多亏了小笠原花腿上也有点伤影响了速度,不然他可能还真抓不住她。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莱伊也顾不得会不会引人注目了,直接抄起人夹在胳膊下,大步逃离了这个人来人往的街道。 身后一阵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虽然莱伊行动很快,但他此刻的脑子里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格拉帕突然应激地开始警惕起路人? 为什么路人又表现得他好像是什么犯罪分子? ……好吧,虽然他的确是。 但他已经收敛了身上属于黑暗世界的气势,照理来说不应该会被普通人发现身份。 所以…… 莱伊的目光落在了一动不动被他夹着的小笠原花身上。 小笠原花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背后无形的尾巴疯狂摇摆。 莱伊:“……” 算了,这里不是能够闲聊的地方,等回去之后再说吧。 这里离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远离了那几条商业街后,街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莱伊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将小笠原花放了下来,警告道:“安分一点。” 小笠原花用力点头。 她超安分,超乖巧的! 接下来因为街上没人,小笠原花的‘守护大哥’模式没有被触发,于是两人十分顺利地抵达了目的地——一栋一户建的楼下。 小笠原花还没在这样的房子里住过,当莱伊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一直好奇地对着周围左顾右盼。 “噢噢!这个地方选得真好!和两边的邻居都隔着不远的距离,附近也没有高度足够的建筑,可以有效防止被围堵、监视还有狙击,不愧是莱伊大哥!” 小笠原花露出一口白牙,举起大拇指。 莱伊眉心微微动了动,淡淡地瞥了小笠原花一眼,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夸奖而开心。 听到钥匙拧开锁扣的声音,小笠原花立马冲上前,狗腿地打开门然后低头侧身。 莱伊停顿了一下,径直走了进去,在玄关处换鞋。 “欢迎大哥回家!” 莱伊差点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声震得一个踉跄,被小笠原花眼疾手快地扶住胳膊,关心道:“莱伊大哥你没事吗?需不需要我扶你去坐下?” 莱伊张了张嘴,干涩道:“……不用了。” 小笠原花头上的小灯泡蓦地亮起,她自觉立刻get到了大哥话中的吩咐,飞快地蹬掉鞋哒哒哒地往屋里跑。 她走出玄关后下意识地往右转,差点撞墙之后才发现厨房在左边,于是调转方向冲过去倒了杯水端出来。 “大哥喝水!” 莱伊看了眼被双手递到面前的杯子,又看了眼小笠原花身后星星点点撒了一路的水,忽然感觉万千疲惫涌上心头。 于是便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场景。 “格拉帕,解释一下?” 莱伊竖起指节叩了叩桌子,另一手带有威慑意味地把玩着控制器。 小笠原花表情天真:“大哥需要我解释什么?”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多了一分恍然大悟,兴奋道:“难道是大哥已经发现了我的努力,现在就要奖励我吗?” “努力?”莱伊重复一遍这个词。 小笠原花骄傲地挺起胸膛:“莱伊大哥你的一番话对我来说简直是醍醐灌顶!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也一定也会像今天这样无微不至地守护在你身边,绝不是因为想要奖励哦,完完全全出自我的爱戴和尊敬!” 莱伊眼前一黑。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和格拉帕初见时的场景。 当时对方一门心思都在苏格兰的身上,本来他们三人那天只是单纯地在获得代号后和其他成员见一面,结果格拉帕丝毫没有考虑到影响地,在那么多人面前硬要让苏格兰做她的搭档,上演了一把闹剧。 莱伊作为看戏的一方,在警惕周围视线的同时,在心里默默对莫名其妙变成焦点的苏格兰感到一丝丝的同情。 和格拉帕的第二次见面没出意外依旧和苏格兰有关。 莱伊那次亲身感受了一下格拉帕的身手,再次体会了一遍她对苏格兰的执着,在和他们两人一起执行完任务之后,心中对格拉帕棘手程度的评估又高了一个台阶。 同时,再次对被她盯上的苏格兰表示深切的同情。 ……结果没想到,他自己有一天也会站到和苏格兰曾经的这个位置,凭一己之力去约束格拉帕。 这样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的事并不在他的计划范畴内,他本来只是想偶尔用苏格兰作为借口让格拉帕替他办些事情,完全没想过要代替他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只能想办法去解决问题。 莱伊捏住控制器的表面轻轻摩挲。 虽然手上握着强行控制的手段,但他并没有虐待他人的嗜好,最好还是能尽量和谐的达成共识。 莱伊合上眼皮,再次睁开时眸中冷意顿消。 “格拉帕。” 他的声音磁性低沉,因为常年抽烟,嗓音总是微微透着沙哑,有种独属于成熟男性的性感。 莱伊深绿色的瞳孔凝视着小笠原花的脸。 被他这么看着,小笠原花不由得被那双眼睛中的情绪感染,不再满脑子‘听话’‘奖励’,慢慢平静了下来。 莱伊让她坐下,她就乖乖地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坐姿端正,后背挺直,两手放在膝盖上。 像是要听老师讲课的小朋友。 莱伊笑了一下,“你不用这么紧张。” 小笠原花十分听话,象征性地放松了下身上的肌肉,实则整个人还是处于紧绷的状态。 莱伊大哥可是掌握着她口粮的生杀大权! 她放松不了啊! 莱伊见状像是烦恼地叹了口气,让小笠原花立刻一个激灵问道:“大哥,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事实上,我刚刚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莱伊道,“是我没有说清楚,给你造成了些许误会。” 小笠原花本来还认真倾听着的表情,在听到‘误会’两个字的时候突然变了,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无比苍白。 莱伊不明所以,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所期望的听话并不是指让你服务或者保护我,具体的我之后会一步步教给你,在某种程度上,你可以把我当作搭档来看待。” 小笠原花张着嘴巴呆了好久,肩膀松松垮垮地塌了下来。 “原来是这个误会啊,吓死我了。”她小声嘟哝道,立刻重新精神了起来,“我懂了,莱伊大哥是想让我更多在任务方面好好表现吧!” 唔姆,也对,把她格拉帕用在端茶倒水做保镖多少有点屈才了。 莱伊沉默两秒:“……也可以这么理解。” “总之,当我需要你的时候,我会主动说出来,其他时候就尽量安静地待着,不要做多余的事。” 这太简单了! 小笠原花闭上嘴巴用手指比划着一拉,用行动表示自己会绝对‘安静’。 莱伊对此十分怀疑,不过表面上还是信任地点了点头。 他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对着空空如也的冷藏室沉吟半晌,从堆着速食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块没开封的巧克力,在小笠原花亮晶晶地注视下递给了她,顺手揉了下看起来就很好摸的头。 “因为你今天没有做出任何值得奖励的事情,所以这次是破例。”莱伊道。“以后记得之后要让我真正看到你的努力。” 小笠原花不迭点头,珍惜地撕开包装,掰下一块巧克力放进了嘴里。 两个警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的男人急匆匆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萩原研二忍不住看向松田阵平手里那束随着走动晃了晃去的花,提醒道:“小阵平,如果你再这么把花倒提着走的话,还没等见到人,花瓣就要全掉光了。” 松田阵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拿着东西,直接毫不客气地往萩原研二身上一甩,大步往前走,猛地冲进了走廊尽头的那个病房 “诸伏!!” 黑发蓝眸的男人穿着一身病号服半坐在病床上,正出神地望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听到熟悉的叫声,他慢半拍地转过头,看着进门的好友们露出惊喜的表情。 “松田,萩原,好久不见。” 亲眼见到阔别已久的朋友完完整整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松田阵平身上萦绕着的焦躁终于消失了。 “啊,可真是好久了,一条消息也不发,让我们担心个半死。” 他本想给诸伏景光一个用力的拥抱,但看到他病服上衣敞开的领口出露出的绷带,只能悻悻地放下手。 萩原研二落后一步进门,跟诸伏景光笑着打过了招呼后,先放下买的水果再把花插进了花瓶里。 “收到可以探视的通知之后我们两个就立刻赶过来了,班长因为最近搜查一课事务比较忙,实在没法抽出空来,只能让我们先帮忙带个话,当然,这也是我们两个想说的。” 萩原研二停顿了一下,笑着说道:“欢迎回来,下次再这么突然消失的话,可要结结实实挨上我们三个一人一拳哦。” 诸伏景光忍俊不禁:“你的勉强可以,班长和松田的还是饶了我吧。” 松田阵平威胁地抱着手臂,“只有这样才能让你长记性,不过我最想揍的还是……” 后面的那个名字他只是在嘴里嘟哝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松田阵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病房内的空气凝滞了片刻后,他们默契地换了个话题。 某个金发大老师因为保密问题不能聊,他们可以聊眼前的这个嘛! “看你现在已经能做起来了,身上的伤是已经没有大碍了吗?”松田阵平迟疑道:“听说你是从海边的悬崖上掉下来了?” 这还是他偷听了来接他们探视的人的电话才知道的,至于地点和原因就一概不知了。 “嗯。” 诸伏景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愁绪,轻叹道:“命大,没受什么伤。” 但没人相信他只是单纯的幸运。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水面也几乎等同于地面了,没摔个半死估计也就只剩一口气了,所以公安的人刚从海里把人救起就火急火燎地送进了医院,然而诸伏景光除了因为撞到礁石导致的后肋骨骨折和一些大大小小的软组织挫伤外,竟然没有其他特别严重的伤势。 在诸伏景光苏醒之后,上面立刻派来了负责黑衣组织卧底行动的人跟他对话,期间也问到了这个问题,但是诸伏景光并没有正面回答。 被追问多次之后,刚刚死里逃生的黑发男人就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容反过来质问公安内部泄露了他的情报,差点将他置于死地,话里话外一顿明朝暗讽,说得那个负责人冷汗涔涔,如他所愿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回忆起这些,诸伏景光疲惫地叹了口气。 萩原研二见他这个表情,一直压在心里的某个猜测忽然浮了上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凑到病床前小声问道:“小诸伏,是不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位小笠原……” 诸伏景光心下一条,赶紧用眼神止住他的话。 松田阵平也被萩原研二告知过一些事情,听到‘小笠原’这个姓氏立刻想起了他说的是谁,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反手给了萩原研二一拳,压低声音嘲讽道。 “hagi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那种程度的犯罪分子可不是爱情电影里会轻易被柔弱小白花女主角感动的□□大哥…… 松田阵平瞬间噤声,震惊地看着诸伏景光露出一个苦笑,食指竖在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真、真小白花女主角竟在我眼前?! 萩原研二的表情则写着‘果然如此’几个大字。 “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好孩子,当时说出来之后还被小阵平狠狠骂了一顿,结果hagi酱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诸伏景光湖水般的瞳孔中漾起了一丝波澜,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萩原研二眸中闪过一抹担忧,虽然很想问好友他和小笠原花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问题,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于是招呼着松田阵平打开了电视,自己去给诸伏景光倒了杯水。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则社会新闻。 [……今天下午两点左右,距米花四丁目地铁站一百米处的商业街附近,有数名路人目睹了一起疑似少女.诱.拐事件,根据报案人拍下的照片我们可以看出犯人是一名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目前案件已交予警方侦破中,请市民们提高警惕……] 看着电视屏幕上放出的那张模糊的照片——有着一头黑色长发头戴针织帽的‘嫌犯’和在他的臂弯间露出一点灰色脑袋的‘受害人’,正在喝水的诸伏景光瞪大眼睛,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第35章 二合一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金发青年踏着夜色在深夜中驱车返回。 关上家门后,青年脸上的神态和表情顿时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他拿出另一只手机坐到电脑前,拨出电话的同时飞快地浏览起密密麻麻写着小字的文件。 对面一接通,他就丝毫不浪费时间地直接提问:“人已经确定了吗?” “是的,多亏了诸伏警官提供的线索,我们已经锁定了目标准备实施抓捕。” “嗯,尽快,不要让他有继续泄露警方资料的机会。” “明白,降谷先生。” 风见裕也十分具有精英气息地干练回复只持续了短短几句话,听着对面上司略显疲惫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降谷先生,诸伏警官受伤不重,目前已经恢复了大半,走完最后的流程之后就可以恢复原职了。” 降谷零滑动鼠标的手指停了一下,脸上闪过一道柔和,随即立刻又恢复成了公事公办的模样,严肃道:“那边有其他负责的人,你只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编号28的资料再给我发一份。” “是!” 等到处理完公安那边的工作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时分。 降谷零揉了揉眉心,并没有上床休息,而是又点开了一个文档。 苏格兰的卧底身份让组织提高了警惕,立刻对现有的代号成员进行了一波筛查,还真的借此机会揪出了几名潜伏已久的卧底。人还在国外的就由琴酒出差前往国外分部去挨个解决,其他留在国内的代号成员则在某天同时收到了前往某个据点的命令。 降谷零早就察觉到了风声,所以在身边人说说笑笑,突然就被一颗子弹穿透了太阳穴时,只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些许惊讶,随后意识到了这是公开处决叛徒的现场后又添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也让负责监视他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然而并不是每个卧底都有降谷零这样的反应和素质,于是当天被杀的人比名单上多出了几个。 被肃清的人里包括了数名代号成员,而且解决叛徒也并不是干脆利落地杀掉就完事了,之后还要调查他以前经手过的任务、设法吊出背后的势力、填补减少人手的空缺…… 总之,最近组织里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使,不得不从下面提拔了一些人上来。 于是自然又多了一项任务,探查这些新人的底细。 行动组的人被迫脚不沾地四处跑,情报组运动量稍微少一点,但动不动就通宵对着电脑,基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虽然忙,但对于一些有些野心的人来说这也是一个获得功绩的好机会。 比如波本。 本就能力出众的青年借着这股东风一路势如破竹地往上爬,让朗姆欣赏的视线彻底投在他的身上,估计过不了多久可能就要晋升成二把手了。 和他同期获得代号的苏格兰是卧底被杀,莱伊虽然被琴酒看重,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缺席了这次大清洗,没能捞到一点功劳,越发显得波本风头正劲。 地位提升后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组织内部的资料库再次向他敞开了一部分。 这次,里面终于出现了格拉帕的名字,虽然只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任务记录,但也能因此大概判断出她在组织内活跃的时间。 降谷零现在看的就是那些记录的拷贝版。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屏幕的光照在金发青年的脸上,紫灰色的眼睛一目十行,飞速看到最后然后又重新拉回了开头。 “……最早的任务记录是在五年前,搭档的人果然是琴酒。”降谷零喃喃道。 但究竟是五年前才加入的组织,还是在组织里养到五年前,能力足够了之后才被派出去出任务? 降谷零觉得是后者。 格拉帕的成长中大概率全然没有接受过正常的教育,和普通人的世界完全脱节,导致她经常会说出一些在社会中生活过的人十分不理解的话。 不仅如此,她身上还有很多其他的疑点。 记忆力差看似是不是什么大毛病,但直接导致了格拉帕只能靠一些特征才能记住一张多次出现在身边的脸、记不住路、听过的说过的话也转头就忘了,独立生存的能力很弱,让她会下意识地去依赖身边的人。 苏格兰曾说过格拉帕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各种零食甜品,然而每天大量摄入这些高油高糖高脂肪的东西,她的体型依旧毫无变化,如果是通过运动消耗的至少也会长些肌肉,但她的身体就好像被完全定格住了一般。 还有琴酒、贝尔摩德以及朗姆对格拉帕介于在意和不在意之间的微妙态度。 降谷零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他确实曾把格拉帕比作是一把锋利的武器,但如果真的有人想把活生生的人培养成一把刀,未免过于愚昧可笑了。 五年前的降谷零还在度过自己愉快又充实的大学生活,而身处组织的格拉帕已经拿起了枪将子弹送进陌生人的身体里。 五年前她才多大? 降谷零这才想起自己完全没问过格拉帕的年纪,因为有贝尔摩德这样青春常驻的不正常例子,让他下意识地觉得格拉帕的年龄应该也和外貌并不相符。 但结合刚才的猜想,他忽然对自己曾经的观点产生了质疑。 如果格拉帕现在和她的外表一样刚刚成年,那五年前就大概是十三四岁左右,而要训练出这样的身手又必定需要数年时间…… [风见,去查一下我发给你的这段时期内所有的儿童失踪案。] 短信刚发出去,降谷零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一瞬间怀疑了一下自己的部下效率已经高到这种观念了吗,就看到了来电显示上那个熟悉的名字。 降谷零眼睛微微睁大,浅浅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到耳边。 “zero。” 是熟悉的,来自他的幼驯染的温和嗓音。 降谷零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推开电脑,向后靠在床板的边沿放松了身体。 “hiro,最近过得还顺利吗?” “嗯,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那些乱问问题的也都被我骂走了。” 降谷零被逗得忍不住低笑两声。 他和诸伏景光虽然都隶属警视厅公安部,但细分下去并不属于同一个部门,不然当初也不会出现两人同时被派去同一个组织卧底的情况,所以有关这件事的后续他也没法插手太多,只能着力于揪出内部泄露信息的卧底。 果然,hiro一个人也能处理好剩下的一切。 “听说萩原和松田去看你了?那两个家伙应该也快要升职了吧。” “嗯,不过相处起来感觉跟当初在警校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班长和他的女朋友最近好像也在讨论婚期了。” “是吗?!班长居然都要结婚了吗?” 降谷零震惊道,然后又有些遗憾:“可惜我应该参加不了班长的婚礼了,hiro记得那天帮我跟班长带一句祝福。” “祝福还是要自己亲口说才好,而且……我现在的身份也不一定能出席。” 电话里,一个前卧底一个现卧底同时叹了口气。 “zero,其实我这次打电话来是有事情想拜托你。”诸伏景光的声音稍稍严肃了起来,语气里带着诚恳。 “你能帮忙照顾一下格拉帕吗?” 降谷零早有预料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hiro你肯定放心不下她,所以你那天果然是——” “嗯,是格拉帕救了我。”回忆起那天的事情,诸伏景光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她当时追了上来但是一直没有杀我,后来莱伊出现开了枪,我落崖后她也跟着一起跳了下来,用匕首插进崖壁的石缝做缓冲才让我掉进海里的时候没受什么伤。” “我只记得当时格拉帕的手上全是血,而且救了我也就相当于背叛了组织,她……她现在没事吧。” 降谷零想起今天上午在秘密房间里见到的格拉帕——面色苍白。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手臂打着石膏,被衣服遮住的地方看不见伤口但是从她半天没法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就能看出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他垂下眼帘,语气平静道:“放心吧,她好得很,还能活蹦乱跳地跟琴酒呛声。” 诸伏景光重重地松了口气,小声叹息了一声‘太好了’。 看来这件事已经压在他的心里很久了。 降谷零也终于在时隔多日之后知道了那天在悬崖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格拉帕啊…… 这个人情可欠大了,降谷零顿感头痛,但心情却意外地不错。 至少现在能确定,格拉帕不是完全站在他们对立的那一方,还是迂回的余地,之后如果能多加接触的话,说不定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帮手。 因此,查出她背后的秘密就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组织对我的后续追查还在继续,但并没有到紧迫的地步,应该是确认我已经死了吧。”诸伏景光的声音透着疑惑,“是格拉帕说谎了吗?” 她根本不会说谎,而且临时编造出的低劣谎言怎么可能骗过组织。 降谷零也一直觉得格拉帕上午的表现有点不对劲,不过他暂时不准备把这些告诉hiro,便安慰道:“我和她到现在只短暂接触了一次,从琴酒的态度看应该并没有怀疑她,放心吧,hiro。” 诸伏景光那边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我放心不了啊。”他幽幽道,“zero你还没看今天的新闻吧。” 降谷零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搬来电脑点开诸伏景光说的当日新闻的回放视频,随后毫无预兆地看见了那张信息量颇大的照片。 “噗!咳咳——” 虽然没喝水,但降谷零还是被呛到咳嗽了好几下。 诸伏景光此刻就像把自家娇生惯养的小孩留在家里没几天,就被奇怪又不靠谱的大人拐带了的家长,语气颇为幽怨:“我没看错的话那张照片上的是莱伊对吧,格拉帕那么讨厌他不可能跟他单独在一起,难道是被组织强硬地凑成了搭档?” “莱伊他根本不会照顾人,别说做饭了,之前我和他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是用便利店速食打发的,烟瘾还很大,肯定不会避开格拉帕去抽,更别说带着她去咖啡厅或者甜品店了……等等、莱伊他不会把格拉帕带去酒吧吧?!” “hiro你冷静一点。” 降谷零安抚着诸伏景光的情绪,但其实自己心里也在打鼓。 因为感觉hiro说的这些事情完全可能会发生啊! 看照片拍摄的时间和两人的衣着打扮,估计是刚从组织的基地出来就被拍了…… 莱伊你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被路人当成是诱拐犯报警啊!!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继续聊了几句,听了一耳朵‘格拉帕单纯好骗不要让莱伊拐带了她’之类的话,最后因为时间太晚结束了这次的久违的聊天。 此刻距离太阳升起也只有两三个小时了。 降谷零定好闹钟躺到了床上,决定明天就去亲眼确认一下那两个人现在的状况,导致他入睡之后的脸上都带着一股肃杀感。 ——该死的黑麦威士忌,最好别让他抓到错处把格拉帕抢过来! 莱伊和格拉帕上电视的消息毫无悬念地被发现了,两个主人公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莱伊双腿交叠靠坐在沙发上,将一早起来就震个不停的手机扔到了一旁,缓缓吐出了一口烟圈。 他在组织里的人缘并不好,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热情的信息轰炸,点开一看全都是来‘慰问’他上电视的感受的,基本都包含了大量的阴阳怪气和嘲笑。 他无言地翻看了一圈之后,只回复了琴酒那一条,直言这次是失误,以后会注意。 确实是失误。 他当时察觉到了有人拍照,但因为当时已经走远只能拍到背影所以没去处理,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会因此报警。 莱伊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关门声,随后是哒哒哒欢快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又到远,径直去到了厨房打开了冰箱,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从厨房的门口探出一个毛茸茸的灰色脑袋。 “莱伊大哥,今天早上我们吃什么呀?” 小笠原花眨巴着眼睛问道。 莱伊指了指餐桌上被她无视的矿泉水和一瓶干巴巴没有任何夹心的硬面包。 “我们就吃这个吗?”小笠原花声音嗖地拔高,随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面、面包也可以的,就是如果能有果酱搭配的话就更好了……” 莱伊一动不动。 小笠原花目露绝望,“果然没有吗……” 所以那个空空如也的冰箱果然不是错觉,莱伊大哥的家里真的什么吃的都没有。 天呐,她还以为这世上只有琴酒大哥活得那么艰苦,原来眼前竟然还有一个! 之前和上一任搭档一起度过的愉快美食生活难道就要从此打断了吗,呜呜。 不行,作为一个优秀的小弟是绝对不会嫌弃大哥的贫穷的! 小笠原花将那个想不起来脸,但隐约记得做饭很好吃的厨子搭档抛到脑后,如临大敌地坐在餐桌前虔诚地说了句‘我开动了’,然后撕开塑封一口咬了下去—— 唔,小笠原花含泪灌了一口水。 好干好硬,变好吃的咒语完全没用! 莱伊双臂展开搭在沙发的靠背上,默默地观察着餐桌前的那个身影,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上不知是谁发给他的新闻截图。 啊。 莱伊恍然大悟。 之前跟他搭档的基本都是成年男性代号成员,和基安蒂也一起出过几次任务,但哪怕他们一身黑地走在街头都不会引来太多注目。 成年男性+成年男性,可以。 成年男性+成年女性,可以。 成年男性+格拉帕,不可以。 这么一说,以格拉帕的长相,如果地点换做是美国说不定真的会有警察直接当街将他按在路边。 现任fbi搜查官赤井秀一十分权威地想。 不过那是因为他们很难通过外表分辨出亚裔的年龄,现在这可是在全是亚洲人的日本,居然还会产生这种误会吗? 莱伊再次端详了一会儿正在艰难啃面包的小笠原花,目光落在她白皙柔软被食物顶出鼓包的两腮,天真中透着股愚蠢的大眼睛,凳子下一晃一晃的腿…… 嗯…… 莱伊顶住下巴。 确实很像个未成年少女。 “格拉帕,你多大了?” “唔?”小笠原花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迟疑地回答道:“十、十八岁?” 莱伊神情一滞。 和波本一样,他同样因为格拉帕和贝尔摩德亲近而下意识认为她本身的年纪应该比外表看上去更大些。 十八岁。 日本的法律规定多少岁成年来着? 莱伊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搜索答案,默默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二十岁——所以格拉帕不是看起来像未成年,而是根本就是个未成年吗? 莱伊端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指间夹着的烟慢慢烧到只剩一点烟头,他将烟按灭扔进烟灰缸,从沙发上站起走到玄关。 小笠原花见状匆匆忙忙地将最后一口面包硬塞进嘴里,被噎得翻白眼赶紧灌了几口水才咽下去,随手抹了把嘴就马不停蹄地冲到了莱伊身边。 “大哥你要去哪儿?我也去!” “买果酱。”莱伊道。 小笠原花一愣,眼里顿时浮上感动的光芒,“大哥!没想到你居然对我这么好!” 她飞快地套衣服穿鞋,眼睛亮晶晶地等在了门边,脸上写着‘快走快走’几个大字。 莱伊当然没准备带她一起去。 昨天刚上过社会新闻,今天着实不宜出门,要出门的至少要换身衣服不被认出来。 但格拉帕只有身上这一套衣服。 莱伊本来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是昨晚睡前小笠原花去敲他的门问有没有睡衣才恍然察觉。 独居男性的房子里自然没有女性能穿的衣服,只是睡衣的话还能用衬衫凑合,反正只需要将就一晚第二天就能让她自己去购置整齐。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俩上电视了。 “你留下,我自己出去。”莱伊言简意赅。 看来不止买果酱,还得给格拉帕买几件衣服。 他将垂头丧气的小笠原花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大概目测了一下就准备出门。 快要踏出大门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脚步,“你想要什么类型的衣服?” “大哥要给我买衣服嘛!” 小笠原花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一圈,身上朴素的条纹衫扬起一角,露出一截纤细的腰。 “衣服的话,要不影响动作的,最好稍微大一点能藏住枪……其他就没什么要求啦!” 意外地听到了很实用的要求,莱伊挑了挑眉,点头表示知道了。 “啊等一下!” 小笠原花出声叫住他后犹犹豫豫地纠结了半天,才试探性地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一条蓝色的围巾可以吗?” 被她的话一提醒,莱伊才想起格拉帕的脖子上还带着一个十分显眼的项圈,确实应该用个什么东西挡一挡。 半个小时之后,莱伊再次推开门,将一个购物袋扔给小笠原花。 ——因为全程无视店员,拿了确认尺码合适就直接去结账,所以基本没有耗费多长时间。 小笠原花开心地拿出那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纯黑风衣套在身上,然后将购物袋最低下的深蓝色围巾绕在了脖子上,站到了男人的面前。 “怎么样,好看嘛?” 莱伊抬起眼皮,随意地点了点头。 尺码合适,也满足了小笠原花提出的要求,两个人都很满意。 ——然而,其实小笠原花的脸和这样深邃厚重的黑并不相配,但那条颜色不算亮眼的蓝色围巾却将风衣的沉往下压了压,多了几分活泼的感觉。 小笠原花将脸埋进围巾里,深吸一口气。 鼻尖只能嗅到独属于新衣服的味道。 第36章 二合一 莱伊逐渐发现,格拉帕是真的很好用。 ——特指在完成组织工作方面。 首先外貌具有的迷惑性就能让她在很多场合不受怀疑地自由进出,靠脸进不去的地方,凭着纤瘦的身形也很容易避人耳目地潜入。之前在面对很多密闭性较强的任务场所时,莱伊大多需要先伪造个假身份,再进行一番乔装改扮。现在有了格拉帕之后,这个过程就简化为: 下命令——放格拉帕。 非常方便简单。 “站在这里不要动,不要发出声音,有人过来就打晕。”莱伊道。 小笠原花乖巧地点了点头,不过莱伊知道她大概率只能好好执行前两个指令,问就是忘了。 于是在被坑过几次之后,需要下达多条指令的之后莱伊会把它们按照紧急程度排列,只要足够简洁明晰,格拉帕就会尽可能完美地执行。 如果用枪来比喻,格拉帕大概是一款后坐力强重量大能填充的子弹数量少保养起来也需要花很多时间,但是与使用难度相匹配的威力也很大的,十分考验操作者的能力的枪械类型。 而莱伊恰好就是个用枪的高手。 又恰好最近组织的这一波动荡已经到达了收尾期,多了不少零零散散的任务,让他和格拉帕多了很多磨合的机会。 就如同琴酒说的,格拉帕的服从性确实很高,高到一看就是经受过特殊的训练。想到当初他和苏格兰格拉帕一起执行任务的那次,估计是苏格兰故意什么也不说,让格拉帕肆无忌惮地自由发挥来把他吓走的。 莱伊嘴角微微勾了勾。 最近几日他还试探性地在格拉帕面前多次提起过苏格兰,然而格拉帕却像是根本不记得这个人一样,表现得极为平淡。 莱伊抽空瞥了眼小笠原花,正好看见她右手握着匕首干脆利落地给一路逃到她面前的目标放了一地血。 他记得自己说的应该是打晕……果然第三个指令记不住。 不过这么看,明明伤势更重的手臂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头上的纱布却一直没有拆下来。 任务结束,将半死不活的目标交给来收尾的的人后,莱伊带着小笠原花去了基地的医疗点复查。 医生检查了下小笠原花的手臂,又给她拍了个片。 “恢复得很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目前看来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见医生似乎说完这个就结束了,莱伊皱眉按住已经准备起身的小笠原花的脑袋,将她重新按了回去。 “头上的伤也检查一下。” 正在收拾工具的医生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莱伊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怎么,不能拆吗?”他冷淡道,眼神微暗。 果然这个伤势的背后存在着什么秘密? 回答他的不是医生,而是小笠原花,“当然可以啦。” 小笠原花晃了晃脑袋示意他把手拿下去,然后在莱伊探究的注视下‘呲拉’地将头上缠着的一圈纱布撕开,露出下面光洁饱满的额头。 “谢谢大哥提醒,我都忘了还有这个。” 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果然就会想不起来呢,小笠原花感叹道,随手丢掉纱布猛地甩了甩头发,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以为有什么阴谋的莱伊:“……” 早就看出病人头上没伤的医生:“……那既然如此,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就赶紧起身去找下一个病人,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之感。 “大哥,我们不走吗?” 小笠原花抬头望向莱伊。 男人的表情像是沉浸在思考中,眉头紧锁,他忽然半蹲下身,在小笠原花疑惑地想要转头看他时用五指固定住了她的脑袋。 “别动。” 近在咫尺的低沉嗓音让小笠原花的耳朵不自在地动了动,下意识地攥住了衣摆。 莱伊拨开面前垂下的长发,温热的指腹紧贴在小笠原花的头皮上,一寸一寸地摸索着,灰色的发丝从他的指缝间倾泻而下,触感像是某种高级的丝绸。 就在他摸到什么地方的时候,掌下的身体忽然猛地颤抖了一下。 “大哥,那里有点痒……” 小笠原花小声道,声音里透着不知所措和迷茫。 以莱伊的观察力能够看清她肩颈处的皮肤被刺激得微微紧绷,好像下意识地想缩起脖子躲避开他的触碰,但又因为命令硬生生让自己僵着一动不动。 莱伊扣住小笠原花头顶的五指松开,改为按住她的额头往后拉,小笠原花顺从地随着他的力道微微仰头,白皙修长的脖子绷出一条曲线,全凭腰部的力量才能稳稳地坐在没有靠背的凳子上。 莱伊顺手抓起刚刚医生检查用的小手电,有了足够的光源之后顿时看得更加清晰了。 藏在小笠原花脑后的伤口比想象中更多。 最显眼的,也是最新的一道伤口已经结痂,但还是能看出原始创口的狰狞,应该就是不久之前在海下撞到礁石后伤到的地方。 莱伊皱了皱眉,又凑近了些,沉稳的呼吸喷在缝合处粉红幼嫩的新生肉芽上,小笠原花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被额头处盖着的大手用力按坐在原地,只能憋得连耳根都渐渐染上了红晕。 在手电的光照下,莱伊在伤口附近发现了几个极其微小的血点,形似注射的痕迹。 他近距离地盯着那几个针孔看了半晌,忽然想到了什么,后退一步将视野扩大到整个后脑,就发现类似的痕迹不只有那几处。 在头部这样的地方留下这么多注射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带着‘实验’和‘研究’字眼,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格拉帕确实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脑子不太好使,但又没到智力地下的地步,某些时候还意外地很机灵。 那如果,她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其实是人为干预的结果呢? 黑衣组织的主产业就是药物的实验和开发,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莱伊拿出手机对着小笠原花后脑处的伤口拍了几张各种角度的照片,然后终于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 小笠原花立刻在椅子上缩起身体,双手紧紧抱住了脑袋,充满控诉地看着他。 “大哥好过分……人家都说了很痒了你还一直用力,虽然不是很痛但是很难受啊!” 莱伊站起身,接着身高的优势将小笠原花的防御视若无物,伸出手掌盖住她的脑袋一通乱揉,毫无歉意地敷衍道:“啊,抱歉。” 小笠原花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他一眼,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哝了两句,从椅子上跳下来活动了下腰。 “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好酸哦,果然是因为最近运动量变少了吗……” 哐当。 刚从另一边走过来的年轻医生将拿着的的不锈钢托盘失手砸到了地上。 他震惊的目光在小笠原花和莱伊身上来回游移了半晌,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快步离去,背影透着一刻不停想要和人分享新鲜八卦的兴奋感。 “大哥,他怎么了?” 小笠原花懵逼道。 莱伊面色不知为何有些沉重:“坏了。” “听说你和格拉帕带着伤就按耐不住地○○,把人搞到进了医疗处之后还在病床上玩强○py?” 贝尔摩德满脸玩味地跟当事人重复了下自己听到的八卦。 莱伊捏着酒杯的手一松,玻璃杯重重地掉回了桌面上,里面金黄色的酒液撒出来了一点,在吧台上晕出几个黑色的圆圈。 “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莱伊道。 贝尔摩德无辜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组织里找不到源头的情报那么多,只是这里面出现了我的甜心的名字才让我稍稍留意了一下而已。” 莱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希望这后面没有你在推波助澜。” “哎呀,被发现了吗?” 贝尔摩德掌心托着下巴,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尾指一下一下地勾弄着唇角。 “推波助澜算不上,只是没有特意去压下去而已,甜心她也对这种‘可以增添和大哥亲密度’的流言并不在意呢,而且也能早日摆脱她身上前任搭档残留下来的影响。” “听起来倒是像在为格拉帕着想。” 听出了他话里的轻嘲,贝尔摩德露出了一个略显惊讶的表情,随后竟然有些欣慰笑了。 “还以为在美国的两年都白教了,看起来甜心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 先是那个看起来温柔但实则比谁都冷漠的苏格兰,然后是能力和警惕心一样强,对身边的一切都永远保持怀疑的莱伊,最近她还发现波本对格拉帕的态度也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果然男人都抗拒不了这种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吗? 莱伊眉毛高高挑起,低笑一声:“我跟那个叛徒的口味可不一样,对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没有兴趣。” 与此同时,另一边也发生了类似的对话—— “那个混蛋真的没对你下手吧?!” 雪莉瞪着眼睛,目露凶光,握住小笠原花的肩膀使劲摇晃,“就是那种越是看起来假正经的家伙背地里玩得越花,要是他强迫你做了什么你不愿意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说,之后就不要怪我下狠手了——” 小笠原花眨巴着眼睛,感叹道:“雪莉你现在的表情好像电视剧里的恐怖科学家哦。” 气鼓鼓的雪莉就像是被针扎一下,猛地泄了气,她不高兴地掐了掐小笠原花的脸,本来只准备掐一下,结果因为手感太好没忍住又捏了捏。 “真是个笨蛋。”她小声骂道。 小笠原花委屈地揉着脸,“我才不是笨蛋,莱伊大哥也没有欺负我。” 她虽然没太明白雪莉说的话,但能感觉到她是在关心她,于是努力想让她安心,“……大哥给我买了新衣服,会因为面包难吃去给我买果酱搭配,还帮我检查了身体,总之大哥对我很好的!” 雪莉抱起手臂无奈道:“这些你的苏格兰不是都带着你做过一遍吗,同样的招式还会被感动第二遍,你不是笨蛋谁是?” 苏格兰? 小笠原花歪着脑袋仔细思考了半天,疑惑道:“苏格兰是谁啊?” 雪莉神情一滞。 “等等,你不记得苏格兰了吗?你的上一个搭档。” 小笠原花左手握拳敲了下右手,恍然大悟:“哦,是那个我被亲手杀掉的叛徒啊。” 听到她这么形容苏格兰,雪莉的眉头用力地拧了起来。 虽然小笠原花能看开苏格兰是叛徒的这件事让她松了口气,但这样好像完全忘记了有这个人存在的表现反而让人有种很强的违和感。 雪莉回头看了眼实验室紧锁的大门,转过身背对头顶的监控,紧盯着小笠原花的眼睛,探究道:“格拉帕,对于苏格兰你还记得什么?”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小笠原花不解地嘟哝了一句,露出了沉浸在回想中的神情:“苏格兰的话,我记得好像是黑头发,做饭很好吃,唔……没了。” 雪莉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笠原花的脸在她眼里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里面充斥着她最不想去触碰的东西。 组织的秘密…… 小笠原花看着雪莉突然变了脸,面色苍白地后退几步,担心地上前拉住她的手:“雪莉?你没事吧。” 被小笠原花暖融融的掌心攥住,雪莉失去的体温渐渐回升了起来,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灰发少女懵懂中透着关切的眼神,忽然反客为主地抓住小笠原花的手拉着她往实验室隔壁的另一个房间走。 里面的装潢和实验室差不多,桌上堆放着装小白鼠的笼子,正中央的放着一张看起来像是给人躺的床,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材和很多小笠原花不认识的机器。 “去那里躺下。” 雪莉将小笠原花推到床边,自己去拉上了房间的窗帘。 小笠原花虽然困惑但还是顺从地躺了上去,被冰凉的床板冻得一哆嗦,一抬眼就见雪莉拿着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走了过来。 “雪、雪莉?我不是故意说你是恐怖科学家的呜呜——” “什么?别乱动。” 一天被两个人说别乱动的小笠原花条件反射地僵住了身体,双眼含泪地感受着雪莉在她的头上安装着东西。 她绝对是相信雪莉的,雪莉也一定不会对她做奇怪的事情的……吧! 雪莉将做脑电图必需的电极紧贴着头皮挨个安装在小笠原花脑袋上,像是一个红色网倒扣在她的头上,连接好坐到电脑前操作了起来。 “你今天吃东西了吗?” “诶?吃了早饭。” “那就好,从现在开始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尽量保持心情平静。” “我、我会努力的!” 小笠原花不知道雪莉要做什么,头顶上贴着的东西凉凉的让她不知为何有点害怕,心脏砰砰乱跳,她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费力地放松了下来。 雪莉皱眉看着电脑上显示的线形图,不时发出‘睁眼’‘闭眼’‘深呼吸’的指令。 因为并不是立刻就能出结果的检查,等她发现的时候,小笠原花已经半张着嘴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明明出现问题的是格拉帕,却只有她一个人在担心。 雪莉表情无语,准备过去将人叫醒。 这时,房间的门却突然开了。 “你们在做什么?” 听见这个声音,雪莉的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 贝尔摩德脸上挂着笑容,像是单纯来参观一般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台子上的小笠原花,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眼底一片冰寒。 “哦?看来我们的大科学家在偷着做一些不得了的实验呢。” 在她的逼视下,茶发少女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后退几步靠在墙边瑟瑟发抖,看着贝尔摩德将小笠原花头上的东西挨个拆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你果然是知道的。” 在金发女人即将踏出门外时,雪莉强撑着身体向她的方向迈出几步,声线颤抖着质问道:“她的大脑被动了手脚,你不是很关心她吗,为什么不阻止他们也不告诉她真相?!” 贝尔摩德的脚步停了下来。 雪莉听见她轻笑了一声,里面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和嘲讽。 “你还真是跟我想象的一样天真自大,雪莉。”贝尔摩德看着警惕性仿佛成了摆设,安心地在她怀里熟睡着的女孩,面上的神情柔和了一瞬。 “你真的觉得让她记得一切才是最好的吗?”她像是在说着格拉帕,又像是在说自己,喃喃道:“有些注定得不到的东西,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彻底远离为好。” 雪莉愣住了。 贝尔摩德没什么情绪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次我就当作没看见,如果再有下次,进这个门的人说不定会变成琴酒哦。” 说完,她没有再看雪莉的反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实验室,将怀里的人交到了她的监护人怀里。 “是监管,不是监护。”莱伊纠正道。 他其实并没有接替着抱人的意思,不过贝尔摩德十分顺手地把人塞给了他,他也不能直接送手让小笠原花掉到地上。 不过当扎扎实实地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莱伊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轻轻颠了两下。 虽然从体型也能感觉出来一点,但这重量轻飘飘得跟小猫似的,真的没有营养不良吗? 突如其来的震动让小笠原花脑袋晃了晃,咂巴着嘴换了个方向将脸埋进了男人的怀里继续睡了。 这样都不醒? 警觉性有待训练提升。 莱伊稍微用了点力拍了拍小笠原花的脸,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将人放到了地上。 小笠原花一脸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模样,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软趴趴地往他身上倒,被莱伊扶着才勉强站稳,蹭了蹭那条扶住自己的胳膊。 ——更像小猫了。 而贝尔摩德看着眼前这幅颇有‘严厉父亲’和‘撒娇女儿’即视感的场景,有趣地吹了声口哨。 “是因为都是年轻的女孩吗,没想到甜心还和组织的科学家关系不错。” 她笑着捏了捏小笠原花的脸,“不过雪莉有一个很重要的研究要做,格拉帕最好不要经常去打扰她哦。” 小笠原花揉着眼睛点了点头。 “知道啦,希望雪莉早点结束工作。” 贝尔摩德微笑:“我会帮你转达的。” 在回去的路上,莱伊询问小笠原花她在实验室和雪莉做了什么。 小笠原花皱巴着脸,费力地给他形容了一遍‘凉凉的东西粘在头上’、‘红色的网子头盔’、‘电脑上乱七八糟的线’。 虽然十分抽象,但莱伊还是大概猜出来了是什么检查。 雪莉吗…… 从美国留学回来的科学家,在组织内的地位很高,有一个姐姐也在为组织工作。 将雪莉的资料在心中过了一遍,莱伊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侧腰被轻轻戳了两下。 莱伊低头。 小笠原花眼睛里亮着小星星:“大哥,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正好这时路边的便利店走出来了一个人,自动门打开,响起‘欢迎下次光临’的电子音。 莱伊顺手从最靠近门的货架上随后拿下一袋面包,要去结账的时候忽然响起刚才抱着小笠原花的时候过轻的重量。 他沉默地盯着手里的面包看了一会儿,转身到便当区,十分严谨地选了一盒有肉有菜有饭的便当。 嗯,这下营养应该够了。 这时,莱伊和小笠原花的手机突然同时震了一下,正在泫然欲泣地悼念着自己今天也没甜食可以吃的小笠原花看到邮件内容后忽然惊喜地扑到了男人的身上。 “明天的任务地点在杯户町,今早的新闻里有拍到那里有个超大的摩天轮!” “莱伊大哥,等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吧!” 第37章 第 37 章 小笠原花的提议被莱伊毫不留情地否决。 “任务的交易地点在杯户公园,距离摩天轮那里还有一段距离,下次有机会再说。” 大人的‘下次有机会’就是‘你休想’。 小笠原花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垂头丧气地上床睡觉,等到了第二天,又垂头丧气地穿好衣服和莱伊一起出门工作。 莱伊瞥她一眼,见她虽然态度消极但并没有影响到效率,就干脆不管她任由小笠原花自己一个人默默长蘑菇。 ——反正只是个简单的黑吃黑交易任务,把东西拿走人解决就完事了,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莱伊看着不远处那辆见到他们掉头就跑的车,确认了下里面坐着的就是今天他们的交易对象后,顿时眼皮一跳。 “格拉帕上车……格拉帕?” 刚才还蹲在他旁边揪着草玩的灰发女孩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同时,他们进大公园后停在不远处的车骤然发出了一声启动的轰鸣,原地提速,宛如离弦之箭在他面前高速冲了出去,带起一阵狂风。 从半开的车窗缝里传出逐渐远去的声音。 “莱伊大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他跑了的——!!” 被留在原地的莱伊沉默地遥望着远去的车子,伸手理了理被风吹得极为凌乱的长发,最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修车费,应该又是一大笔支出了。 坚决不能让大哥任务失败的决心让小笠原花把一辆普通的商务车开成了飞车,死死咬在目标的背后紧追不舍。 市区内的马路并不算特别宽敞,这个时间点又正值午休下班的通勤时间,路上的车并不算少。 而此刻,整条路的车主都震惊地看着两辆发疯一样的车呼啸着闯过信号灯,车技惊人地穿梭在拥堵的路口。 哦不,车技惊人的只有后面追着的那辆而已。 前面那辆已经在追逐战中发生过多次碰撞,车身明显凹陷,但哪怕是这样不顾一切的逃亡也阻止不了他身后索命的引擎声越来越近。 小笠原花舔了下唇瓣,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车尾,慢慢踩紧了油门准备给他来一个狠的。 但就在这时,她的余光忽然瞥见了路边一闪而过的一个指示牌——指向正前方的箭头上写着,杯户购物广场。 那不就是她超想去的那个,有全日本最大的摩天轮的地方吗!! ……等等,那她就这么继续追下去的话,岂不是就会非常自然地到摩天轮那里? 小笠原花瞳孔地震,下意识避开油门踩了刹车,刚刚近在眼前的目标立刻抓准时机嗖地一下开远了。 小笠原花在呆愣半秒后,脸上慢慢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重新追了上去,但速度放慢了不止一倍。 嘿嘿,感谢目标的恩赐!! 果然,不出十分钟,她就已经能隔着众多高楼大厦看到远处那个耸立而起的巨大摩天轮。小笠原花握着方向盘努力伸长脖子去看,激动得两眼放光。 到了到了!就快到了! 这可不是她想来的哦,是目标自己逃来了这边,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她顺便过去看一看坐一坐也完全没关系吧!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把目标解决。 小笠原花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摩天轮上撕了下来,准备先专心致志完成任务。 然而她刚刚提速,就见前面那辆车宛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慌不择路地往前窜,撞倒了一个正在往购物中心方向走的行人。伴随着嘭地一声巨响,整个车头撞瘪在了路边的栏杆上,冒着黑烟彻底停了下来。 根据车祸的严重程度,驾驶员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小笠原花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目标自己解决了自己,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装作路人走到了车祸现场。这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耳边已经能听见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 她打开手机。 “莱伊大哥,目标刚才出车祸把自己撞死了,那是不是也算我们任务完成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格拉帕,你现在在哪儿?” 小笠原花心虚,闪烁其词道:“我、我一路追着目标开,莫名其妙就到了摩天轮这边,绝对不是故意的哦!” 心里有鬼得太明显了。 男人叹了口气。 “格拉帕……” “我我我我真的好想去摩天轮,就让我去吧求求你了大哥——” 以为他要拒绝的小笠原花抱着手机眼泪汪汪地抢白,“就坐一次就好,就坐一次我保证之后再也不会烦你了!!” 她站着的这片区域因为车祸聚集了不少人。小笠原花的相貌让她哪怕什么也不做地站着就足够鹤立鸡群,不时有故作不经意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而小笠原花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对监管人的撒娇全被附近的人听了去,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有胆大的甚至想趁机凑上来搭讪,自告奋勇带着女孩坐上结缘的摩天轮。 然而就在人群中蠢蠢欲动的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不知何时挤了进来,停下了灰发少女的身后,用十分具有宣告主权意味的姿势搂住了她的肩膀。 谁呀,没看到她正在伤心吗! 还沉浸在自己都到了地方却可能坐不上摩天轮的小笠原花一个凶狠地回头,正好对上鸭舌帽下那双紫灰色的眼睛。 见她看了过来,来人暗示地对她眨了眨眼。 啊。 小笠原花表情一收,任由突然出现的男人从她手里接过了电话。 “喂?” “……波本?” “是我,我正好刚刚结束这边的工作。你既然很忙的话,不如让我带着她去坐摩天轮?” “……” 波本直接挂断了电话,笑着摸了摸小笠原花的头,“他同意了,我们走吧。” 小笠原花睁大眼睛,被好消息惊得呆住了片刻,在身边的路人都忍不住出声恭喜她后才终于回过神,激动地给了金发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在男人因为突然袭击僵住的时候,拉住他的手往购物广场的方向跑去。 “太好了!!去摩天轮!!” “慢点,不用这么着急。” 感受着掌心柔软的触感,波本无奈地笑了笑,将鸭舌帽又压低了些。 两人走过斑马线的时候正好看见不远处急救人员正在将车祸中被撞的路人抬上救护车,搬运间,一个红色的东西从担架上滚了下来。 小笠原花‘啊’了一声,刚准备提醒,救护车的门就彭地一声关上,飞快远去了。 她看了看在不远处勘查车祸现场的交警,送来拉着波本的手跑过去捡了起来。 “看!” 波本接过来随意看了一眼就递还给她,“好像是个手机,去交给警察?” 小笠原花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购物广场,又回头看了眼马路对面的警察,撅起嘴巴:“好麻烦哦,等下从摩天轮下来之后再说吧。”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证,波本也就没和她争执,表情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提起脚步往前走,但这次却没有拉手了。 杯户购物广场的摩天轮不愧有全日本最大的称号,隔着很远就能看到它慢慢旋转着的模样,光是缆车就足足有上百个,走到正下方的时候哪怕仰头到极限也几乎看不到转到最高层的那一辆缆车。 小笠原花激动得两颊通红,和旁边被妈妈抱着一脸期待地看着摩天轮的两岁小男孩表情超乎寻常地一致。 波本忍不住用拳头抵着嘴闷笑一声。 “妈妈,我想吃冰淇凌!”小男孩指着不远处的冰淇凌车喊道。 “宝贝我们不是说好一天只能吃一个吗?你刚才已经吃过一个了,再吃会肚子痛的。” 小男孩蹬着腿大哭大闹:“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 周围排队等待坐摩天轮的乘客都带着善意地笑容看着妈妈努力安抚着任性的小孩。 在这样和谐安定的气氛包围下,金发男人身上的气息渐渐平和了下来,眼神柔和,脸上不知不觉透出了点真心的笑意。 小笠原花突然抓住他的手指晃了晃。 “金发,我也想吃冰淇凌……” 她用充满祈求的目光看向男人。 波本微笑着低头和她对视,俯下身凑到她耳边:“格拉帕,你是不是忘记了上次在地下见面的时候,你就像这个小孩子一样大吵着我是卧底来着?” 小笠原花表情一僵,默默移开目光。 “而且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不要用那个词来称呼我吗?” 波本看似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实则暗自用力,将小笠原花的脑袋rua得东倒西歪。 “呜呜对不起嘛……” 小笠原花抱着脑袋哭丧着脸道歉。 其实她现在也有在怀疑的……但是愿意带她来摩天轮的肯定不是卧底! “那冰淇凌——” “你连我的名字都记不起来,我为什么要给你买?”波本戏谑道,鸭舌帽下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调侃的笑意地看着一脸沉思的小笠原花。 你还能记起来吗,格拉帕。 “名字名字……” 小笠原花托着下巴冥思苦想。 她知道金发的名字吗?可是他们明明没见过几次面来着。 但她确实隐隐约约觉得他好像有点熟悉的感觉……格拉帕你的记忆力什么时候差到这种程度了给她争气一点啊喂!! 小笠原花紧紧闭上眼,努力转动自己贫瘠的脑细胞,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她用力去想的时候,总觉得连带着大脑深处的某个地方都莫名开始变得隐隐作痛。 她按住太阳穴的手逐渐用力,不知不觉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波本眼神一变,握住小笠原花的肩膀就准备把人叫醒。 但他的指尖刚刚搭上风衣的边缘,女孩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了!” 小笠原花激动地大喊,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将周围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明明只是在思考,她却像是跑了几公里的路累得大口喘息着,一只手紧紧抓住男人的袖子迫切地想要说出那个答案。 波本蹲下身轻轻拍着小笠原花的后背帮忙喘匀呼吸,力度适中地按摩着她鼓胀的太阳穴。 小笠原花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氤氲的灰紫色眸子对上宛如琉璃般澄澈的眼睛。 “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弯起眼睛,用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般的语气凑近他快速小声叫了一句,然后骄傲地抬起小下巴观察着金发男人的反应。 男人愣了一下,失笑,撑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 “恭喜,回答正确。”他遥遥看了眼冰淇凌车上贴着的菜单,“想吃什么味的?草莓、蜜瓜、芒果还有……” 小笠原花兴奋地高高举起手:“草莓!” 旁边妈妈怀里的小男孩愣愣地看着他们的互动,抽了抽鼻子,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不过现在什么都不能影响小笠原花的好心情。 她舔着波本买回来的超大双球冰淇凌甜筒,当着小孩的面挑衅地慢速舔了一口,随后便美美品尝了起来。 呜呜呜呜太好吃了,莱伊大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肠胃不好不给她买冰淇凌,只让他吃他买的‘营养食品’。 天地可鉴,她的胃明明超级健康的!! 波本老师超棒!! 虽然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在名字后面加个老师的称呼,但小笠原花觉得这个尊称在此刻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一起吃甜食! 小笠原花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金发男人……和他手里的蜜瓜味双球冰淇凌。 波本对她挑了挑眉:干什么? 小笠原花扭扭捏捏:“波本老师,可以给我尝一口你的嘛?” 其实她对蜜瓜味喜好一般,但忘记是从哪里听说过的一句话——美食分享着吃会变得更加美味。 “作为交换,波本老师也尝一口我的草莓味吧。” 波本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看甜筒上已经被舔化了一半的冰淇凌球,忽然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不用了,谢谢。” 小笠原花失落地‘哦’了一声。 不过很快她就顾不上什么分享的快乐了,上一波在摩天轮上的人终于落了地,工作人员将下面排队等着挨个送上摩天轮的缆车。 小笠原花一脸兴奋地抓住了波本的袖口坐上了70号缆车。 就在缆车门关上,刚开始慢慢升空的时候,位于地面不远处的控制室忽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火光夹杂着乌黑的浓烟冲天而起,产生的气浪让附近几驾悬空的缆车都在空中危险地晃了晃下,里面隐隐响起惊慌的叫声。 小笠原花也被摇晃得没坐稳向一边倒去,波本扶住她,表情严肃地在窄小的舱内半站起身往下看。 “发生什么了?爆炸?” 小笠原花也趴在了窗边,视角随着缆车的升高,爆炸那边的情形变得越来越清晰。 波本皱眉道:“控制室被炸了,这个摩天轮暂时应该停不下来了。” 小笠原花眼睛一亮。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多坐几圈了!” “重点不在这里……而且缆车到达最低点的时候还是可以趁机下去的。” “好吧……” 小笠原花嘟哝着又坐了回去,余光忽然瞥见有个人影突然快速钻进了此刻正转到最低点的72号缆车里。 “咦,那个人也想趁机蹭着坐一圈吗?” 她伸长脖子往下看。 “话说后面追上来的那三个人里,那个胖胖的叔叔好像有点眼熟啊……” 不知是不是刚才思考波本名字的时候打通了任督二脉,小笠原花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脑清楚了不少,盯着那个人看了半晌,头顶刷地亮起一个灯泡。 “啊,我想起来了,他是警察!” 小笠原花啪地一拍手,立刻警觉了起来。 那难道他旁边那几个,还有刚刚钻进72号缆车的也都是警察?! 这么多警察聚集在这里……而且控制室被炸了之后他们只能被暂时困在缆车里…… 小笠原花瞪大眼睛,猛地拽住身旁一直神情不明地观察着下面的波本,惊恐道。 “波本老师,难道这个摩天轮是陷阱吗?是这群可恶的警察要把我们一网打尽的阴谋!!” 第38章 第 38 章 小笠原花清奇的脑回路每次都让人不同程度的失语。 如果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们两人被暂时困在了摩天轮上,暗处还潜伏着目的不明的炸弹犯,而他曾经的警校同期、现爆.炸物处理班的王牌松田阵平也出现在了现场……说不定波本还有心情调侃她几句。 他按在玻璃上的手指收紧了一瞬,收回目光,在缆车靠窗的位置坐下,注意力一直在观察着地面上的情形。 摩天轮下已经聚集起了多辆警车,拉起警戒线将围观的路人挡在外面。 波本曾经看过目前警视厅大概人员的资料,认出到场的除了几名爆炸处理班的成员外,大部分都是搜查一课三系的警察。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但他们的注意力却好像并不在被炸毁的控制室上,而是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时不时指向摩天轮。 波本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他微微睁大眼睛,快速翻出手机查看了下今天的日期。 虽然他人在卧底,但在组织获得了代号之后他的行动就变得颇为自由,让他得以兼顾公安那边的工作。几年前那个差点让他其中一个好友殉职的事件自然也有所听闻,让风见留意之后,得知那个刻意针对警察的犯人每年的同一天都会给警视厅发去一封倒计时传真。 到今年的今天,应该正好归零。 本该是这样。 “波本老师?”小笠原花见他拿着手机半天没有动弹,疑惑地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日历,“今天的日期有什么不对吗?” 从小笠原花的角度看不清波本的表情,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答,她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是你今天其实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任务,但是刚刚才想起来?!” 不得了了,那她岂不是耽误了波本老师的时间门?! 波本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和平常无异,他笑着弹了下小笠原花的额头,“这是你经常干的事情吧。” “诶嘿嘿。” 小笠原花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波本按灭手机,轻轻出了一口气。 他现在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格拉帕,必然无法做出什么行动。 但又幸好是格拉帕,让他不用费过多的心神去隐藏自己的情绪。 波本隔着一架缆车遥遥望向不远处渐渐离地的72号缆车。 控制室的爆炸威力不算小,波及到了好几个周围的工作人员,如果同样的炸弹被安装在缆车上,估计会连着里面的人一起炸的粉碎。 “警察应该是为了刚才的爆炸来的。”波本道,“我们安心坐在这里等着就好了,他们会排除掉犯人的。” 小笠原花眼神游移,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波本老师,你就这么相信这群警察吗?” 她可是担心得很,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日本警察的办事能力不太靠谱。 如果是刚认识格拉帕的自己听到这句话,估计会立刻去想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吧,波本想。 至于现在…… “啊,毕竟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姑且相信他们一下吧。”他轻笑道,好像毫无紧张感地放松身体靠在了并不柔软的椅背上。 小笠原花闻言撇撇嘴,十分不信任地趴在玻璃上试图穿透好几层玻璃和一架缆车看清72号缆车里那个警察的一举一动,努力监工。 不过拆弹警察啊……总觉得比那些查案的能力强上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忽然,透过玻璃的反光,小笠原花发现自己的衣兜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她疑惑地伸进去摸了摸,拿出来了一台红色的手机。 ……这玩意是从哪儿来的来着? 过于快乐的冰淇凌和摩天轮叠加在一起直接将她之前的记忆都挤到了边边角角,呆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波本见状提醒道:“这是那个出车祸的路人身上掉下来的,可能是他被送到医院后已经醒过来了,给自己手机打了个电话。” “哦!” 小笠原花恍然大悟,“不过这上面显示的是闹钟哦。” 她嘟哝了一句,真奇怪居然有人设置大中午的闹钟,这时波本还没有察觉到什么,直到小笠原花按掉闹钟后露出下面原本被打开的备忘录。 她一字一顿地念道:“杯户购物广场摩天轮第72号缆车……这不是那个警察刚刚坐上去的那个吗?怎么会写在这台手机上?” 波本呼吸一滞,坐到了小笠原花的旁边,长臂一伸几乎将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让我看看。” 你不是已经过来了吗? 小笠原花乖巧地举着手机一动不动。 波本死死盯着手机上短短两行字,瞬间门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车祸、路人、爆炸、摩天轮、手机。 他从小笠原花手里拿过手机,它的主人似乎对自己颇为自负,连密码都没有设置,让波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个用来引爆的程序,上面一共闪烁着三个红点。 还有那句设定在爆炸前五分钟发送的,需要警察等到最后三秒才会给出下一个安装炸弹地点的提示的话。 对方甚至完全没有设置关闭的按钮,在将炸弹连接上这个程序的时候就已经丧心病狂地决定了要将前来拆弹的警察炸上天。 上一个差点因此丧命的是萩原研二,而这次轮到了松田阵平。 波本一瞬间门差点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 万幸、万幸—— 格拉帕追赶任务目标,目标恰好撞到准备前往观赏自己布置好的犯罪现场的犯人,犯人的手机恰好掉了下来被格拉帕拣起,而他因为一时兴起答应了带格拉帕去坐摩天轮,所以着急的格拉帕没有把手机交给路边的交警。 一环扣一环,紧密得让人不敢相信居然完全出于巧合。 小笠原花也不是完全的笨蛋,作为熟练的犯罪分子之一,她在看到那个引爆程序之后就已经猜到了这个手机是什么东西。 “等等,所以现在是我们可以控制那个炸弹吗?可手机在我们手里为什么控制室还被炸了啊?” 她赶紧撇清关系,挪动屁股坐得远远的,“我可没有按任何东西哦,绝对不是我干的!” 波本摆弄着那个手机头也不抬道:“嗯,虽然也可以手动控制,但这些应该都是定时炸弹。” 这么巨大的摩天轮,地面上的控制室一左一右一共有两个,虽然手机上没有显示炸弹的位置,但他猜测目前完好的那个控制室里面应该也藏有炸弹。 ——先炸掉一个,让摩天轮无法手动停止,迫使必须拆弹的警察登上72号缆车,然后在缆车抵达高点的时候再炸掉另一个,让警察彻底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门归零结束自己的生命。 想到缆车里面现在坐的是自己的好友,波本简直恨得牙痒痒。 而这股火在他捣鼓了半天依旧没法远程关掉炸弹的定时装置后又突地窜高了不少。 小笠原花在旁边看了半天,他们坐着的摩天轮也越升越高,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凑了过来,挤到波本身旁小声问道。 “波本老师,我们要把炸弹的事告诉警察吗?” 三秒,肯定是来不及拆除的吧,但他们现在已经提前知道了另一个地点在米花中央医院,那个缆车里的警察也就不需要为了那个提示等到最后了。 波本缓缓摸向口袋里另一个手机的动作一停,他低头看向懵懂的小笠原花,眼神中流露出晦涩的光。 “格拉帕,你想救那个警察吗?” 小笠原花晃了晃脑袋,“唔,你这么一说,如果要救他的话还需要先报警说明情况,还要解释为什么手机会在我们手里,可能事后还会被带去警局……总觉得好麻烦啊!!” 波本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就在这时,已经相隔甚远的地面再次响起了一道剧烈的爆炸声——另一个定时炸弹也启动了。摩天轮的金属关节摩擦着发出生锈般刺耳的嘎吱声彻底停了下来,让悬空着的缆车连带着震动着晃了两下。 小笠原花探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倒计时,那条被犯人定时发送用来戏弄警察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距离爆炸就只剩下五分钟了。 波本在听到小笠原花说出‘麻烦’之后,微微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嘲笑了下怀有一丝期待的自己,放在口袋里的手果断按下快捷键拨通了风见的电话,准备让对方听着这边的动静由自己告知他炸弹的信息。 手机震动了一下代表已经接听,波本刚准备开口,就见小笠原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像是突然升起一股探险的,在空间门狭小的缆车内部东摸摸西看看,嘴里自顾自地念叨着什么,最后停在了在他们登上之后自动闭合的门旁。 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 波本发觉了她想做什么,倏地瞪大了眼睛:“格拉帕——” 嘭!! 整间门缆车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剧烈晃动,波本及时抓住窗边的栏杆才稳住身体没被甩出去,高空冷冰冰的寒风顺着被踢开的门灌了进来,地面上的人也发现了天上的异状,发出了一道道惊呼声。 小笠原花慢条斯理地收回脚。 她扒住缆车敞开的外壁,在距地面数十米的高空将大半个身体探出了门外,整个人在风中摇摇欲坠。 72号缆车里的黑发警察也被突如其来的噪声吸引了目光,震惊地看着小笠原花。 “喂——能听见吗——!” 见黑发警察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用一脸想要揍人的表情怒气冲冲地凑到窗边,小笠原花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看来是能听见。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属于少女清脆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摩天轮的最顶端。 “下一个地点在米花中央医院,控制器在我这里,你快点拆炸弹啊——!!” 第39章 第 39 章 呼—— 摩天轮的至高点,寒风凌烈。 在小笠原花抬腿的时候,波本全凭身体的本能下意识地紧紧握住近在咫尺的把手,强行踹开大门锁扣的冲击力让缆车像个被狠狠推了一把的秋千大幅度摆动,他被灌进来的风压在座位上失去了第一时间站起来阻止的机会,眼睁睁看着刚才说着‘麻烦’的小笠原花直接用最原始的大喊向隔了一个缆车的松田阵平传递消息。 所以,对她来说现在这样才是‘简单’的方式吗? 波本表情空白,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在这样完全不讲道理的应对方式面前崩塌了一瞬,愣愣地仰着头,倏地和冲到72号缆车窗边,同样失去表情管理的黑发警察对上了视线。 波本:“……” 松田阵平:“……” 黑发警察呆滞了一秒,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整个人趴在玻璃上眯起眼睛往这边看,表情逐渐变得恐怖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波本自然懂唇语,但他只读了个开头就默默移开了视线。 啊,果然都是骂人的话呢。 抱歉了松田,格拉帕也是救人心切。 这天对于松田阵平来说是很特殊的一天。 虽然hagi那个家伙不说,但松田阵平早就发现每年的这个日子他都会有意无意地跑到搜查一课的楼层晃悠,等到那份传真之后再一脸心事重重地回去。 什么啊,现在的犯人为什么总喜欢搞这些故作高深的东西,真是让人心情烦躁。 两年前让那家伙逃掉就已经很不爽了,居然还敢主动给警视厅发信息挑衅……松田阵平拳头硬了。 等着吧,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混蛋,然后狠狠给他的脸上来一拳! 而最近,也是距离那个日期还有几天的时候,萩原研二就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当然,他表面上掩饰得十分高明让周围的同事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然而却瞒不过松田阵平,于是偷偷给他塞了不少工作,‘好心’让他忙起来没时间多想。 作为当初同样进入到那个公寓,差点在距离萩原研二不过几层楼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幼驯染被炸死的松田阵平对那个犯人的关注不比任何人少。 他自然也知道——今年,那个传真上的数字就该归零了。 “松田警官,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五次路过我们搜查一课办公室的门口了。” 佐藤美和子叉着腰一脸不善地将带着墨镜的爆.破处警察堵在门外,“我理解你对那个犯人的执着,但这是我们搜查一课的案子,需要支援的时候我们会立刻联系你们。你现在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不仅违反规定,而且也影响到了我们的工作。” 松田阵平推了推墨镜,摊手道:“警视厅的走廊还不让人走了吗,我又没进去,怎么就打扰到你们了。” 佐藤美和子简直被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 如果只是单纯的多次路过她当然不会特意出来说这一番话,然而松田阵平为了今天早早请了假,干脆直接蹲守在门口等着那通传真到。 他本人个子高,脸好看,再加上是警视厅交际花萩原研二的好朋友经常被带着露脸,自身存在感极强,每个进出他们办公室的人都会忍不住看上他一两眼,然后偷偷问他们科的同事为什么爆.破处的王牌会蹲在他们的门外。 佐藤美和子被问了一上午,心情相当烦躁,这才忍不住出来赶人。 松田阵平抱着手臂露出一口白牙,“我说,我直接待在这里对你们也有好处啊,如果那个混蛋打算在今天搞出什么事情的话,也不用你们浪费时间找支援了。” 佐藤美和子头上绷出一条青筋,“我再说一遍——” “传真、传真来了!” 她的话刚说一半,身后办公室里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刚刚还在对峙的两人脸色陡然一变,三步并两步一起冲了进去。 果然是犯人发来的传真,但并不是倒计时结束的零,而是一串谜语。 松田阵平破译出犯人暗示的是位于杯户购物广场的摩天轮,通知爆.炸处理班的小队出发后,自己乘着搜查一课的车率先抵达了现场。 几乎是他们刚刚停车熄火,其中之一的控制室就发生了爆炸,不少游客都被困在了摩天轮上,松田阵平此刻恰好看到72号缆车运行到了最底层,直接一马当先地钻了进去。 他可是专业的拆弹警察,这种事情就应该由他上才对。 看到那行充满恶意的留言时,松田阵平的心里也并没有多少后悔。 三秒,速度快的话能够剪短两条线。 然而这个炸弹虽然简单,却将液晶屏的线路和所有其他的都连接到了一起,如果要看到看到下一个爆炸的地点,那他就必须一动不动。 哈。 幸好hagi那家伙今天被他塞了工作被迫出外勤去了,不过等他知道了之后肯定会钻牛角尖吧。 松田阵平曲着两条长腿靠坐在缆车的座椅上,在身上摸索了一遍没翻出烟盒,‘啧’了一声,重新打开了手机。 他上一通电话打给了正在地面上寻找犯人的目暮警官,还有五分钟,不知道hagi现在是不是已经收到消息了…… 就在松田阵平准备拨出电话的时候,隔着一层缆车的铁皮,他忽然听见后方传来了一声巨响! 该死,不会还有第二个炸弹吧—— 松田阵平眼神一凛,猛地起身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70号缆车被粗暴踹开,正在随风摇摆的门和对着他这边大呼小叫的灰发女孩。 仔细一看,角落里还藏着一个消失多年,踪迹全无的混蛋金发。 信息量太大让松田阵平的脑子当机了几秒—— 那灰色的小不点刚刚说什么,这破铁皮隔音这么好的吗? 等等,她是把缆车的门踹开了吗,这玩意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她是疯了吗? 犯人呢,犯人去哪儿了? 降谷零为什么会在这里?! 松田阵平嘴边瞬间酝酿出一大堆脏话,见那女孩不要命地把身子探出了一大部分,灰色的头发都被封吹得高高扬起,惊得他心脏一阵狂跳,急忙趴在玻璃上大喊。 “喂!你不要命了吗?快回去!” 女孩眼神一亮,兴奋得又往外探了探身,一只手拢在嘴边。 “那边的警察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松田阵平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把她拉回去。 降谷零你的胳膊长出来是当摆设的吗?! 然而女孩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依旧继续喊道。 松田阵平屏住呼吸努力去听。 “炸弹的控制器!在我手里!下一个是!米花中央医院!你现在!可以拆掉它了!” 她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在每一个关键信息点都停顿了一下,拼命想让对面的人听清楚。 松田阵平这次终于听清楚了。 他目光如电地看向缆车里的金发男人,得到了一个极不明显的点头。 松田阵平舔了舔唇,嘴角勾起一个恣意的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听见了。 看着那个女孩终于被拉回了缆车里,他长出一口气,将下一个地点发送给目暮警官后,拿起工具开始了自己最擅长的工作。 咔嚓一声,倒计时在最后一分钟停下。 “三分钟,小意思。” 松田阵平瘫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还没喘上几口气,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开始狂震起来。 “喂——” “喂小阵平,你没事吧,炸弹怎么样了?”萩原研二着急到破音。 “当然没事,那种简陋的炸弹我三分钟不到就能拆掉,你现在在哪儿?”松田阵平道。 听着他毫无异状的声音,还不知道这边具体情况的萩原研二重重地松了口气。 “我正好在米花町附近,刚收到消息来了中央医院,既然小阵平已经在摩天轮上大显身手了,那这边就交给我吧。” 就由他们两个来亲手终结这个犯人的计划吧。 松田阵平听出了他的意思,轻笑一声不忘提醒道:“记得穿防护服啊笨蛋。” 炸弹被成功拆除的消息传到地面,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另一个炸弹也在给出的地址被及时发现,目暮十三中途走到一旁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立刻派人去杯户中央医院逮捕那个倒霉出了车祸目前还在昏迷中的犯人。 控制室在经过迅速地抢修后也暂时恢复了使用,停驻已久的摩天轮再次转动了起来。 佐藤美和子仰着头,皱着眉紧盯着70号缆车半敞着的大门。 ——刚才下面的所有人都看见,是一个坐在里面的女孩强行破门给另一边的松田阵平传递了信息,让他不至于为了公民的安全牺牲性命。 不过她在感激并敬佩对方有这般勇气的同时,心中还存在着众多的疑问。 根据目暮警官刚才从电话中得来的信息,对方是碰巧遇到了犯人被撞的车祸现场拿到了被遗失的控制器,摩天轮发生第一次爆炸后才发现不对,最后阴差阳错救下了警察。 看似没什么问题,但佐藤美和子联系到那个女孩每一次的行动和选择,都觉得哪里存在着些许微妙的违和感。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次的成功都要感谢她,等到回警局做笔录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问吧。 看着70和72号缆车即将转到底部,佐藤美和子紧绷着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下来,脸上浮起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然而这股放松还没持续几秒,她就猛地瞪大了眼睛。 “缆车还没到底你这么着急跳下来干什么,没受伤吧!” “没事吧队长!” 几个爆.破处的队员也赶紧围了上来。 松田阵平呲牙咧嘴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眼见他们越走越近,快速地瞥了眼身后,直起身打着哈哈把几名面露关心的警察同僚往远处带。 “安心吧,这点高度轻轻松松,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佐藤美和子被这么一打岔也忘记了自己刚才要什么,下意识顺着他的步调往摩天轮相反的方向走:“已经确认了坐标,倒计时还剩二十分钟,因为控制器在我们手里也不用担心犯人突然引爆……” 她突然停了下来。 对,控制器还在那个女孩手里。 佐藤美和子赶紧转身往回走,这时70号缆车正好停在用来登上摩天轮的平台边,里面却并没有人走出来。 女警快步冲上去打开半掩的门,缆车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座位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红色的手机。 在她身后,松田阵平看着人群外一闪而过的金色眼中流露出些许复杂。 ——那个跟在降谷零身边的女孩,应该就是hagi和景光口中的那个人吧。 这下,他们可就欠了她三条命了。 “波本老师,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躲过一去往摩天轮看热闹的人群,小笠原花挨挨蹭蹭地挤到波本身边小声问道。 虽、虽然也没有特别期待,但她其实还有点想看那些警察对她道谢来着。 可惜波本趁着那个黑发警察吸引视线的时候拽着她静悄悄地离开了。 小笠原花身上披着一件过于宽大的外套,外套的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距离那么远,下面的人应该只能看清她头发的颜色,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遮一点吧。 将外套给了小笠原花之后,波本就只穿着那件用来打底的白色高领毛衣,洁净柔软的布料透着股干净地味道,将他身上那股属于黑暗世界的气息冲淡了不少。 让小笠原花不自觉地想跟他贴近一点,再蹭一蹭。 “怎么,刚刚不是还说嫌麻烦,难道你想被带去警局问话吗?”波本道。 小笠原花抱紧外套嘟嘟哝哝:“这不是第一次救了个警察嘛,救都救了要是让他中途死了好丢脸的,就想看着他彻底安全了再走。” “而且在摩天轮上只看见了那个警察凶巴巴的表情,还没听见他说谢谢呢……” 波本隔着帽子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垂下眼帘,掩饰住其中翻涌着的情绪。 不是第一次。 虽然你已经忘了,但这并不是第一次。 他忽然觉得冥冥之中是否真的存在着缘分和命数。 否则又该如何解释他的三个好友竟然都是因为格拉帕的存在,才在命运设定出的必死局中获得了一线生机。 “谢谢,格拉帕。”波本突然郑重道,里面包含着只有他一个明晰的真诚感谢。 小笠原花被他吓了一跳,连胳膊都不敢抓了,狐疑地平移几步。 “波本老师你突然说谢谢干什么……” 波本见她的样子刚才那点感慨也飞快地消失了,甚至还有点忍不住想笑,“你不是想听道谢吗?” 小笠原花翻了个白眼,“我是想听警察跟我道谢啦!波本老师是笨蛋!” 她像是突然抓住了大人错漏的小孩子,洋洋得意地挤兑了金发男人几句,结果再次凑过去的时候被一把捏住了肉肉的腮帮子。 波本皮笑肉不笑:“你再说一遍?” “窝戳乐——” 小笠原花挥舞着双手试图逃出金发恶魔的魔爪。 这两个人看起来激烈,其实一个没用力掐,一个没认真躲,纯粹是兴致上来了在打打闹闹,路过的人看见都不自觉地会心一笑。 然而有一个人完全笑不出来。 “波本,格拉帕,你们在做什么?” 头戴针织帽的黑发男人眉头紧锁,背着不离手的乐器包,看着关系似乎相当不错的两人,眼中满是困惑。 第40章 二合一 十分钟后,人坐到了杯户购物广场附近的一家普普通通的家庭餐厅内。 摩天轮附近的警察太多,本来如果只是波本和小笠原花还能伪装成情侣混迹在人群中,但多了个同样造型显眼的莱伊,两男一女的组合可就吸引视线多了,他们不得不转点到别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是餐厅,当然是小笠原花提出的。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高峰时间,店里几乎没什么客人,人坐了角落里的一张四人桌,位置呈足鼎立。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小笠原花本来打算跟谁坐在一起的。但她走到波本旁边,黑发监管人就会用那种默不作声的严厉眼神盯着她,她走到莱伊旁边,金发大老师又会用十足笑里藏刀的表情对她微微一笑。 什么啊!你们两个都这么嫌弃她吗?! 小笠原花气鼓鼓地搬了把椅子坐到了桌子的第边。 年轻的女服务生将菜单和小菜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被卡位上一触即发的压抑气氛吓得立刻转身一溜烟跑掉了。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波本将毛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肤色较深的精壮手臂,拿过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和小笠原花分别倒了一杯水,然后砰地一声将水壶放在了黑发男人的面前。 “如果不是你,我和格拉帕还能在那里观察一下那群警察的行动,充分发觉到自己的多余了吗,莱伊。”波本微笑道。 莱伊神情自若地自己倒上水抿了一口,“这么说,如果刚才你自觉归还别人的搭档,事情也不用变得这么麻烦,波本。” “才刚刚赶到就想直接接收别人的劳动成果,呵,几天没见,你的脸皮还是这么厚。” “劳动成果?你是指在电话里自说自话地带走格拉帕的行为吗?这我倒是应该和你多学习。” 不大的方桌仿佛在此刻变成了战场,两个男人你来我往,电闪雷鸣。 小笠原花迟钝且状况外地抱着菜单认真钻研,对着躲在结账台后的服务生招了招手:“姐姐,这边点餐!” 虽然两位男性客人的气势很可怕,但谁能拒绝一个灰头发大眼睛长得像洋娃娃一样还甜甜叫你‘姐姐’的女孩子呢?! 女服务生含泪拿着点餐本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呢?” 小笠原花大手一挥,“从这边到这边,每样都给我来一份。” “客人您选的这些都是甜点和冰饮……” 从左右两边各伸出来一只手,同时按住了菜单。 莱伊:“不能吃那么多冰的东西。” 波本:“甜点饭后吃,先点主食。” 小笠原花:“……” 小笠原花:“你们两个好啰嗦啊!” 被无情制裁的小笠原花扁着嘴把菜单往外抽了抽,被两个男人死死按住,眼见可怜的塑封菜单就要在个人的拉扯下变成碎纸片,女服务生顶着一头冷汗赶紧将桌上另外两张无人问津的菜单推到中间。 “位不用着急,慢慢选!” 波本和莱伊神情各异地对视一眼,慢慢收回手。 服务生就站在旁边,他们也不好继续刚才的话题,反倒真的认真点起了菜来。 波本点的猪肉炒生姜配芹菜定食、莱伊的是土豆牛肉咖喱饭、小笠原花点了儿童套餐——包含汉堡肉薯条意面炸鸡,还会插上绘制着可爱图案的小旗子,非常有童真童趣。 小笠原花新奇地摆弄着套餐附赠的玩具——是一个有点蠢蠢的塑料小黄鸭,左边的眼睛因为印刷问题不是一个饱满的圆,像是小黄鸭微微闭上了左眼。 她拧开背上的发条,小黄鸭就一扭一扭地边前进边唱起了歌。 小笠原花的嘴巴长成了o型,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它扭啊扭地撞在了莱伊的餐盘边上,失去平衡地倒了下来,还在不停两脚朝天地蹬着。 莱伊用两根手指捏起鸭子看了看,“为什么唱的是‘happybirthdaytoyou’?” “这种小玩具自带的音乐不就那几种。”波本嘲讽他大惊小怪。 倒是小笠原花,听见这话之后顿感惊喜地‘哇’了一声,从莱伊的手里接过小鸭子,让它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跑来跑去,仔细听着单调的电子音。 “原来这就是生日歌吗?”她捧着脸好奇道。 桌上另外两个男人的眼神微微一变,不只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渐渐沉了下来。 “第一次听?”莱伊问。 小笠原花点点头,低落道:“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嘛,之前想随便选一天让琴酒大哥给我买生日蛋糕的,结果被臭骂了一顿。” 波本眉毛一跳,看着小笠原花抱着小黄鸭如获至宝的模样,居然莫名有种酸胀的感觉,心底那个不成熟的想法也渐渐明晰了起来。 格拉帕和组织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她就像一把被浸透在墨汁里的匕首,连手柄的缝隙中都沾满了漆黑的,然而当将她稍微从中提起,黝黑的污水就会顺着光洁锋利的刀身滑落下来,露出本真的颜色。 波本查看过的那些任务记录中,因为格拉帕的特殊性,派出她去执行的任务大多面对的都是同属黑暗世界的敌人、叛徒或者黑商——因为没有沾上普通公民的鲜血,所以这些记录有洗白的可能性,虽然会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格拉帕本来就什么都不懂,立场和罪恶的问题在她眼中大概和宇宙天体的学问没差多少。 她有错,但错得更多的是那些利用她的家伙,比如—— 波本抬头狠狠剜了一眼对面的黑发针织帽,用像是要咬碎骨头的力道咀嚼着芹菜。 而被他敌视的莱伊,也就是fbi的卧底赤井秀一,在听到小笠原花的那句话时不免想到了他最近正在调查的格拉帕的记忆问题。 组织里和格拉帕有交际的人很少,虽然很多人都和她搭伙出过任务,但对格拉帕了解都只停留在最表层。 基安蒂和格拉帕的关系稍微好一点,但也并没有发现她出现过记忆方面的异常。 目前确认参与其中的只有琴酒、贝尔摩德、朗姆还有大概率是幕后主使的‘那位先生’,足以证明这项研究的隐密性。 而根据已经试探出的小笠原花遗忘的内容,他已经大概能猜出这样研究的内容是什么—— 约莫应该是淡化记忆,或者混淆情感之类的东西。 着实令人不齿的操控手段。 而在他着手调查的时候,莱伊发现组织里还藏着另一股力量在调查格拉帕。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对面的金发男人。 波本,借着组织大清洗的东风爬上高位,能力和想法都深不可测的男人,突然不明原因地开始接近格拉帕——是也想掺合进那个研究,掌控这把人形武器吗? 恰好此时波本也突然抬起了头,两人隔着不大的桌面遥遥对视了半晌,又充满火药味的各自撇开目光。 “噜噜啦啦~”小笠原花还在没心没肺地摆弄着小黄鸭。 餐馆里的客人逐渐走光了,就剩下他们这一桌,女服务生实在受不了这个沉默中暗流涌动的气氛,颤颤巍巍地拿出遥控器打开了挂在墙上的电视。 声音一出来,小笠原花顿时被吸引了视线,切汉堡肉的手也慢了下来。 电视上正在播报今天发生在杯户町的那场恶性犯罪事件,主持人声情并茂地歌颂着英勇的警察在热心市民的帮助下,时隔两年再次粉碎了犯罪分子的阴谋,及时拆除了两处均位于人流密集区域的炸弹,保护了公民的安全。 知名不具热心市民小笠原花骄傲地昂起了下巴。 随后播放出了记者对警察的一段采访,里面还有一段在犯人所在的病房中拍摄的影像。 这个罪大恶极的男人在那场车祸中伤得很重,虽然性命无忧但暂时还没法清醒过来接受警方问讯,也无法实施抓捕对他实行法律的制裁,警方表示他们会持续跟进治疗情况…… 小笠原花歪了歪头。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人啊?” 今天那个警察差点死了不是吗? 波本看了眼新闻,淡淡道:“被逮捕的罪犯需要按照法律给予惩罚,这是让社会自然运行的法则之一。” “不明白。”小笠原花盯着屏幕上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干瘦男人,“那按照法律,这个人会死吗?” “根据日本的量刑标准,应该不会。”莱伊道,“执行死刑的要求很高,这个人虽然试图炸死警察,但并没有成功,蹲上几十年大概就能出来了。” “哦。” 好不公平哦,小笠原花在心里小声说。 等这条新闻播完,他们的这顿午饭也刚好结束,结账的时候波本和莱伊又针锋相对了一番,最后决定除了他们自己点的饭菜之外,小笠原花那份一人支付一半。 非常公正。 然而两人都知道,真正的战争在走出餐厅大门之后——究竟让格拉帕跟谁走。 迈出自动开启的玻璃门,小笠原花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揉了揉肚子,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两个男人蓄势待发的神情。 就在他们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小笠原花忽然‘啊’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震动的手机放到耳边。 “喂,琴酒大哥?” “有任务,今晚嘛?我现在就在杯户。” “好的明白!” 小笠原花挂断电话,对着莱伊和波本欢快地挥了挥手。 “事情就是这样,我今晚要去和琴酒大哥执行任务,先走一步啦!” 莱伊:“……” 波本:“……” 可恶,被意料之外的参赛者截胡了。 小笠原花在米花町和杯户町的交界处坐上了琴酒的车。 准确的说,是开车的伏特加找到了正在附近来回打转的小笠原花。 “琴酒大哥!” 小笠原花一上车就大喊一声,虽然没像之前一样扑上来,但过于洪亮的声音还是让琴酒脸色黑了一个度。 “不是让你晚上再来集合吗,你现在就滚过来干什么?” 小笠原花眨巴着眼睛,表情明显是漏听了时间。 伏特加时隔良久再次体验了格拉帕一秒惹火琴酒的能力,紧紧握着方向盘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司机。 “对不起嘛大哥,你现在是有别的事吗?我可以帮忙的。”小笠原花跃跃欲试道。 琴酒正翻看着手机,闻言皱着眉瞪了她一眼,“你给我老实呆着。” 看到小笠原花脖子上系着的蓝色围巾,他像是想起什么,拽着围巾垂下来的下摆直接将人从后座的另一边扯到了面前。小笠原花猝不及防地被收紧的围巾勒了一下,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缠绕在脖子上的柔软布料被粗暴地扒开,露出下面被遮挡住的纯黑项圈。 “抬头。” 小笠原花乖乖仰着头不动。 琴酒冰凉的手指在项圈的周围滑动了一圈,确认了东西好好地带在她的脖子上没有遭到损耗,最后指尖停在了后颈处的那个凸起上,似笑非笑道:“看来,莱伊对你手下留情了。” 贴合着皮肤的地方并没有电流造成的创伤痕迹,应该是并没有使用过控制器里的那个惩罚方式。 小笠原花小幅度地缩了缩脖子,“因为我很听话的哦。” 琴酒冷哼一声,将她甩开。 “最好是这样。” 小笠原花坐回原本的位置上,有些难受地揉了揉被勒出一道红印的脖颈,伸手想要拿回围巾。 “带这东西做什么,生怕别人找不到机会拽住你的脖子吗?” 琴酒不悦地将围巾扔到了副驾驶,小笠原花只能看见座位边缘垂下的一点深蓝,随着车子微微震动摇晃着。 她收回手,不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安静地靠在了椅背上。 琴酒作为组织知名工作狂,特地跑来杯户町自然不只有一个任务在身。 小笠原花整个下午跟着他跑了好几个地方,胃里的汉堡肉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天色终于彻底暗了下来。 她摸了摸肚子,小声提醒道:“大哥,晚饭……” “闭嘴!” 小笠原花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 如果是莱伊大哥的话,现在肯定会带她去买吃的了。 虽然只是便利店便当。 话说那家便利店能不能上一点新的便当组合啊,现在的那些她都吃腻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车外的夜色正浓,已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街上只余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小笠原花从车上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到地面,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建筑。 “咦?” 看清墙壁上‘杯户中央医院’几个大字,小笠原花发出一声充满疑惑的气声。 琴酒皱眉回首:“怎么了?” 小笠原花摇摇头:“没什么,今晚的任务地点就在这里吗?” 几个小时前在餐厅看到的电视上也出现了这里的地址,因为她当时很认真地看了,所以一直记到了现在。 ——今天的那个炸弹犯好像就在这里治疗来着? 伏特加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给小笠原花讲了下她今天的任务。 组织的探子在这所医院里无意中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但白天在医院的病房里却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面孔,他们怀疑有和组织相关的人藏在了秘密病房里接受治疗,于是派遣人员潜入拷贝近期所有的患者资料。 “这么简单?包在我身上!” 小笠原花自信地脱掉外套,将枪套和匕首一起绑到大腿上,跟靠在车旁点烟的琴酒点了点头,一个晃身就消失在了浓郁的夜色中。 至余雾白色的烟气在阵阵凉意的空气中渐渐攀升。 对于成功潜入过黑.手.党基地\\制药研究所\\实验室\\港口偷.渡运货仓库的小笠原花来说,区区一个公立医院,就算是闭着眼睛走也不会被监控和巡逻保安发现。 夸张了夸张了,当然还是要睁开眼睛的。 在踏入医院大门的第五分钟后,小笠原花成功摸到了资料库,打开总控的电脑将u盘插了进去,屏幕顿时亮起显示出了一个正在缓慢走动的进度条。 小笠原花无聊地趴在办公桌上等待。 在进度条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耳朵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咦? 根据伏特加给她的巡逻时刻表和路线图,二十分钟内不会有保安经过这里的啊。 来人的脚步沉稳快速,目的明确地直奔资料库,在紧闭的门口停顿了一下,随即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咔嚓,门开了。 手电筒的光在漆黑的室内左右晃了两下,几乎就将整个房间照了个透彻,除了堆积起来的文件和电脑之外,并没有人的踪迹。 那人依旧不放心地走进屋里检查了一圈才关门离去。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墙上资料柜的其中一个抽屉被从里面推开。 以一个诡异扭曲的角度蜷成一团缩在里面的小笠原花慢慢爬了出来,她皱着脸活动了下身体,将u盘重新插了回去。 好险好险,差点翻车。 不过这个医院的保安居然能察觉到她的踪迹吗?或者只是单纯的巧合? 拷贝结束,小笠原花收起u盘将门推开一道缝隙,露出两只眼睛观察了下漆黑无人的走廊,像只敏捷的黑猫迅速闪了出去。 资料库在十二楼,她顺着紧急逃生的楼梯口往下走了几层,在看到保安的手电筒时立刻闪进医院主体大楼内。 等到进来,小笠原花才发现自己无意间进到了住院部。 走廊上一间间紧闭的病房门口处写着病人的姓氏,小笠原花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在下一个转弯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走廊的某一个病房前坐着一个半梦半醒的警察。 中午看到的新闻再次在脑子里播放。 ‘……警方目前暂时无法对犯人实施抓捕,将会在犯人清醒后的第一时间对其进行讯问……’ 小笠原花恍然大悟。 所以那间病房里的应该就是那个炸弹犯了吧。 想到她今天差点因为爆炸没坐上摩天轮,他却只需要躲进牢里蹲着,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智勇双全救下的警察也可能在他出狱后被再一次袭击,小笠原花的手就莫名其妙开始发痒。 但如果她动手的话就违背了‘除接受命令、任务时间以及受到攻击时才能动手’的个规定…… 唔。 那她进去看看总没关系吧! 毕竟她不懂医学,如果进去之后不小心碰掉了什么很重要的机器也绝对不是故意的哦。 小笠原花蹑手蹑脚地推开病房的门,守在外面的警察依旧睡得打鼾,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然而在踏入这间病房的瞬间,小笠原花就倏地发现——这间屋子里存在着第个人的呼吸声。 而另一个人也同时发现了她的存在。 在静默了不到半秒后,两个人同时动了,在狭窄的空间内悄无声息地交起手来。 因为这次任务并没有杀人的指令,也不确定对方是什么人,所以小笠原花并没有拿出匕首,只是赤手空拳地打斗,对方也是同样。 拳脚相击的声音在黑夜中几不可闻,小笠原花快速占据了上风,抓住一个空隙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胸膛上。 男人闷哼一声,后退几步靠在了病房的窗边,扶住窗台的手无意间将玻璃窗推开了一道缝隙。 有风吹了进来。 漆黑一片的空间内,原本只有医疗器械的指示灯亮着些许微弱的光芒,然而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一抹皎洁莹白的月色朦胧地透了进来,缓缓洒上了男人的侧脸。 小笠原花警惕地后退两步,投去的目光正好对上男人那张满溢着震惊的脸。 ——还有一双如湖水般清澈的蓝色眼眸。 第41章 二合一 小笠原花本来的姿势是上半身微微下压,双手摆放的位置看似随意,但可以瞬时进攻或者格挡,重心在前腿上,后腿蓄力随时能够再踢出一脚。 组织的杀手自然不可能有夜盲症,她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也能看得极为清晰,但夜色下的一切都会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薄纱,看不清原本的色彩——直到月亮的微光将这层遮蔽骤然掀开。 “好漂亮……” 小笠原花愣愣地看着那双眼眸,摆好的姿势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下意识向着男人的方向走了两步,视线落到他陌生的面孔上的时才回过神来停下脚步,身上那股凶戾的杀气在短短几秒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摸了摸胸口,感受着那阵忽然升起的情绪,疑惑道:“你是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到小笠原花的问话,男人脸上接连闪过震惊、不解、怀疑、惊怒、沉痛……最后强压着挤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你认识我?” 他站直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小笠原花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像是要确定什么一般。 小笠原花诚实地摇了摇头,“不,就是看见你的眼睛的时候,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也知道自己记性不好,从来都记不住人脸,所以对这种莫名其妙眼熟的感觉十分熟悉。 能和她有过接触还给她留下这种印象的…… 肯定也是组织的人吧! “我们之前是不是一起出过任务?你的代号是什么?”小笠原花好奇道。“不过我没听说这个任务会派出两个人诶,你进医院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吗?” 男人——前组织卧底苏格兰,现公安警察诸伏景光表情僵了一下。 他出现在这里自然并不是巧合。 诸伏景光的伤势并不算重,在能自主行动后就立刻和公安申请恢复原职,但因为他在卧底过程中用的是自己的真实相貌,为了避免暴露,他现在暂时不能出现在人前,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大后方进行一些暗处的工作。 中午针对警察的连环炸弹袭击案的罪犯落网,但因为他目前仍处于昏迷之中无法确认是否还存在同伙,为了以防万一,警方派人驻守在了犯人的病房外。 而得知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差点落入犯人圈套之后,诸伏景光主动申请协助警视厅暗中调查。 直到入夜,他都一直待在监控室,监控画面里并没有出现什么可疑人物。 但看着屏幕上空无一人的走廊,诸伏景光的第六感总觉得哪里有些异常,于是选择一路巡查着前往病房。 抵达目的地的中途他还进了一趟资料库,但在这两个地方都没有发现人影,就在诸伏景光以为是自己太过多心的时候,忽然有人无声无息地潜入了病房。 他还以为真的是被他蹲到了犯人的同伙,结果一交起手来就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没经过长年的特殊训练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 这个犯人的背景资料已经被用最快的速度翻了个底朝天,他身边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然而纵使诸伏景光心中有万般猜测,当正确答案摆在他面前时也让他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月光将狭小的病房照亮了一角。 灰发女孩换掉了那身和他在一起时经常穿着的那套衣服,但看起来却依旧是从前熟悉的模样。 格拉帕。 格拉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松田阵平还没有来得及跟诸伏景光说今天见到两人的事,突如其来的重逢彻底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诸伏景光对着那张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面孔,手脚一阵发麻,忽然想起逃亡的那天在悬崖上他甚至都没有好好跟她告别,就被海水淹没。 想到女孩当时哭得惨烈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摸起身上有没有带纸巾,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了格拉帕的那一声‘你是谁’。 诸伏景光挺立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在获救从病床上醒来后,他一直在担心放走自己的格拉帕会受到组织怎样的惩罚,多日后来自降谷零的电话稍稍缓解了一些他的焦虑,让他以为格拉帕或许已经充分发挥自己堪忧的记忆力将他忘了个干净,每天继续开开心心地生活。 然而现在,那些幻想中有可能加注在少女身上的东西猛然间变成活生生的现实出现在他的面前,诸伏景光干涩的咽喉像是被猝然涌起的腥气堵住,让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行,不能让她起疑。 诸伏景光用力抠了下掌心,顺着小笠原花没边际的猜测,含糊着应了下来。 “嗯,朗姆让我来这里处理一点事务。” 原来是朗姆老大那边的人啊。 小笠原花一脸‘果然如此’地点了点头,除了波本老师她确实很少和情报组那边的人有接触呢,应该是在组织的基地里无意间见过几次? 她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早说嘛,自己人打什么打,刚才那一脚我还挺用力的,没受伤吧?” 诸伏景光眼疾手快地攥住了那只向他胸前摸去的手,放下后还顺手在小笠原花的头上摸了一下,笑着说:“我没事。” 非常顺畅地做完这一套动作后,他自己却愣了一下。 从前还是搭档的时候小笠原花就经常随时随地做些亲密的小动作,偶尔的拉手和拥抱都在可允许的范围内,当她太过火的时候诸伏景光就会及时制止住她。 就像刚才一样。 然而距离她上次对他做出这些动作已经过去很久了,联想到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竟让诸伏景光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情感伤了。 “这是什么?” 诸伏景光瞳孔一缩,他借着月光看清了小笠原花脖子上严丝合缝的黑色项圈,刹那间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层类似金属的表面,在感受到那层坚硬和冰凉时,他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这明显不是什么造型前卫的饰品,格拉帕从来不及戴那些东西。 那这是什么? 谁给她戴上的? 是……因为他吗? 诸伏景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小笠原花的态度倒是颇为平常,毕竟这个项圈对她来说就像小孩子犯错误会挨父母的一顿揍一样,家常便饭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反而是诸伏景光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让她有点奇怪。 啊,话说莱伊大哥当时好像也是这样。 “你们都没见过颈环吗?”小笠原花眼含怜悯,“虽然我脖子上的这个打不开没法借你看,但是组织里应该还有其他的,你可能去跟朗姆老大申请一个。” 她说出和当时对着莱伊时说的差不多的话。 但诸伏景光却没有露出莱伊那种隐含无语的表情。 男人在她面前半蹲下身,从俯视变成了仰视,微微上挑的眼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让人只是看着心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没办法打开,那会难受吗?” 他轻轻地抚过项圈的边缘,那里因为琴酒粗暴的检查还留着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在小笠原花白皙的脖颈上格外显眼。 诸伏景光蓝眸里的光颤动了一下。 “这个东西会伤害到你吗?” 小笠原花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男人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让她的胸口也变得闷闷的。 “不会难受,但如果莱伊大哥开启电流的话会很痛。”她小声道。 电、流。 诸伏景光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脑中浮现出带着针织帽的男人的脸,缓缓勾起一个充满杀气的微笑。 莱伊,很好。 新仇旧怨等到之后再一起清算,诸伏景光没忘记自己的工作。 “我这次的任务内容有点复杂,朗姆要求保密,所以格拉帕可以不要把在这里见到我的事情告诉别人吗?” 小笠原花立刻像是收到重大任务一般拍拍胸膛,坚定道:“放心吧,交给我!” 诸伏景光余光扫过病床上插满管子的男人,不经意道:“对了,这个男人的命还有用,你的任务应该和他无关吧。” 小笠原花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套了话,直接一骨碌全都说了出来。 “没有没有!我就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而已!”她拿出口袋里的u盘晃了晃,“我的任务只是需要这件医院的患者数据而已,早就已经完成啦。” 原来刚才在资料库的是你。 但组织要患者资料做什么。 诸伏景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回忆了下自己这几天的行动轨迹,确定应该不是自己暴露了,但还是决定之后尽可能地低调行事。 毕竟他还等着亲眼看到组织覆灭的那一天到来。 等到那时候,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将格拉帕从那个泥潭里捞出来。 半干部级别的成员洗白的标准和过程都颇为严苛,如果想要让她全身而退,他至少需要在公安内部爬到一个拥有更多话语权的位置。 病房外的警察翻了个身,打鼾的声音猛地高了一个度,让沉迷和新朋友聊天的小笠原花终于想起楼下等着的琴酒。 “不行不行,不能再继续闲聊下去了,我该走了!” 小笠原花着急地往门口跑,走到一般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遥遥对着诸伏景光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很舒服,回组织之后她可以去朗姆老大那里找他! 诸伏景光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挥手跟她说‘再见’。 等到女孩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后,他脸上的表情登时一收,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半晌,黑暗的走廊里传来一声邮件发送成功的声音。 打鼾的警察翻了个身,睡得更香了。 “报告大哥,完成任务!” 琴酒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u盘扔给伏特加,上车前随口问了一句:“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见到了另一个也在医院执行任务的组织成员应该不算‘异常’? 小笠原花干脆道:“没有!” 她的话音刚落,副驾驶的门砰地一声关上,车子发动喷了她一脸车尾气。 小笠原花眼睁睁看着保时捷开出十几米才反应过来琴酒真的就这么把她扔下了,狂奔着边追边喊:“大哥!我的围巾——唔唔唔!” 一块蓝色的布从车窗里被扔了出来,直接顺着风扑到了小笠原花的脸上,等她把围巾扒下来的时候,黑车已经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阿嚏!” 小笠原花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倏地打了个喷嚏,这才想起自己的外套还有外套里的手机都还在琴酒的车上。 夜晚寒风凛冽,她穿着一件方便行动的黑色紧身衣和运动裤被冻得抖了两下,将仅剩下的取暖工具绕在了脖子上,选了一块避风的地方熟练地抱膝蹲在了墙角。 小笠原花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沮丧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能再上面加一个联系监管人的按钮呢? 莱伊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已经很久不动了,过来接她呢? 小笠原花满怀期待地看着路边一辆辆飞速驶来又驶去的车,在心里数着数。 1 9 24 …… 等到第132辆车从她面前毫无停留地开过后,一辆颇为眼熟的车在她旁边缓缓停了下来。 带着针织帽的黑发男人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莱伊大哥!” 小笠原花激动地从地上跳起,又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不动,麻木的双腿姿势扭曲地划了两下,失去平衡地一头栽进了男人的怀里。 常年锻炼的成年男性胸膛的温度像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冻僵了的小笠原花没忍住紧贴着蹭了蹭。 啊,好暖和。 莱伊看到只穿了单衣的小笠原花眉头紧皱,握住她的手腕感受了下温度,将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塞进了车里,坐回驾驶室将暖风温度又调高了一档。 半晌,渐渐缓过来的小笠原花从后座缓缓伸出一只抖成帕金森的手。 “大哥,好饿——” “给你买了。”莱伊头也不回道。 回到家,小笠原花坐到餐桌前,面前摆了一个熟悉的便利店便当盒。 嗯,很有莱伊大哥的风格呢。 小笠原花沉默两秒后,虔诚地掰开一次性筷子——他们家连筷子都一直只有一双,说了声‘我开动了’。 期间,莱伊有意无意地提了两句有关她今天任务的事,小笠原花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跟他吐槽了好久琴酒大哥冷血无情用完就丢的行为,顺便悼念了自己大概率已经英勇牺牲的手机和外套。 大哥发现了之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箱的。 莱伊被小笠原花可怜巴巴地盯了一会儿,“……明天给你买新的。” “好耶,莱伊大哥万岁!!” 小笠原花举起筷子欢呼,在桌面上掉了几滴油。 把便当里的炸鸡全部消灭掉,只留下一坨水煮西兰花后,小笠原花忽然转头对着坐在沙发上的莱伊问道:“大哥,你知道朗姆老大手下一个黑头发蓝眼睛的男人吗?” 她还记得跟那个男人之间的约定,但只是问问别人知不知道他的代号的话,应该也不算是暴露了他的行踪吧。 莱伊抽烟的动作停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倏地转头看向小笠原花,在看到她并无异状的神情后慢慢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将烟按灭走了过来。 “黑发蓝眼?” 莱伊摸了下巴,故作姿态地思考了一会儿,“没什么印象,你在哪儿看到了这样的人吗?” 小笠原花东扯西扯地不肯说,“我、我就是问问大哥你认不认识他,想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以后去找他玩。” 她扯了下脖子上的围巾。 “他的眼睛比这个蓝浅一点,像雨后的天空一样,很漂亮。” 莱伊眸色渐暗。 这个形容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格拉帕遇见了苏格兰? 看起来应该是被对方蒙混过去了,不过如果她拿着这个问题到处问,那个日本公安可就危险了。 “你这样一说我大概有点印象了。”莱伊突然道。 小笠原花惊喜地抬头看他,“真的吗?快告诉我他的名字!” 莱伊神情肃穆,用严厉的语气说道:“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格拉帕你不是能够保守秘密的人,所以不能告诉你。” “而且你也不能将那个人的相貌告诉任何人。” 小笠原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趴在桌上。 “这是命令吗?” “是命令。” “波本老师也是朗姆老大手下的,也不能偷偷问一下他吗?” 想到那个金发黑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莱伊语气更加郑重了几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告诉他。”他警告道。 “格拉帕,你也给我离他远一点。” 就在莱伊说出这话的一周后,某个没有任务,风和日丽的下午。 他就在街上猝不及防地撞见了波本‘诱.拐’格拉帕的现场。 金发男人穿着一身常服,衬得他那张娃娃脸像是个青春活力的大学生,他一手举着加满巧克力和草莓的可丽饼对着眼神十分不坚定的小笠原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刚刚在那边买的,要吃吗?” 小笠原花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要——” “她不要。” 莱伊刷地挡在了她的身前,神情警惕。 “哦?”波本似笑非笑地放下手,“要不要是格拉帕该回答的问题,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莱伊。” “这句话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波本。” 一片熟悉的电闪雷鸣中,小笠原花紧盯着可丽饼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草莓在心里呐喊。 我要!我要!你们两个让她吃完再吵行不行啊!! 第42章 深水加更 三个人面面相觑。 莱伊不懂为什么小笠原花这么容易被骗走。 波本不懂为什么莱伊这么烦人。 小笠原花不懂为什么这两个人一见面就一直在吵架!! 他们同属一个组织、一起出过任务、坐在一起吃过饭,这不就应该已经是朋友了吗? 这两个人怎么就跟仇人一样,总是看不惯对方?! 就是因为这样波本老师约她出来的时候,她才偷偷瞒着不让莱伊大哥知道的嘛,全都是为大哥的和谐组内关系着想哦。 被和波本对峙中的莱伊抽空瞪了一眼,小笠原花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被她一直盯着的那块可丽饼上的草莓,也终于连带着一坨白白的奶油‘啪唧’一下落在布满尘土的马路上。 小笠原花欲哭无泪。 你们这样的话,她以后就都一个人出来了!! 米花町的一家咖啡厅今天的生意特别好,从上午开始就不断响起木门被推开的清脆铃声,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店里的服务员都要忙傻了。 负责收银的女生送走了一批客人,终于有时间喘口气,她抹了把头上的汗,感叹道:“天,今天难道不是工作日吗?” 大家都不去上班的吗,为什么都来他们这个小店点面包啊! 刚收拾完一个卡座的另一个女服务生走了过来,听到这话,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小声道:“你还没发现吗?” 收银员一脸懵逼:“什么?” “那个人啊!就是落地窗旁座位的那个!”女服务生对着那边的卡座上的人努了努嘴,收银女生下意识地顺着方向看过去—— 落地窗前的位子是为了方便暂时停留的客人而设置的长连桌,又长又窄的木桌一次可以坐下六七个人,因为店里还有其他既舒服还大的方桌,所以很少有客人会选择坐在那里。 不过就和今天异常爆满的客流量一样,窗前的座位也突然开始拥挤了起来。 但当收银女生看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知道了同事说得是谁。 没办法,实在是太显眼了。 明明坐在同样的位子,太阳投下来的光亮也都在同一个角度,但那个女孩的身上仿佛就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将她和周围的人区分开来。 其他进来的客人大概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层界限,虽然更想离她更近一些,但紧挨着女孩左右两边的位子却一直是空着的。 收银女生盯着那位客人略显忧愁的侧脸看了半晌才回过神,啧啧感叹道:“看来我们店做了个大落地窗真是做对了啊!” 怪不得今天客人这么多,如果是她在街上路过时透过玻璃看到那张洋娃娃一般精致但却充满哀愁的脸,脚步估计也会不受控制地迈进店门吧。 服务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今天的营业额爆了,店长肯定会给我们发红包的,虽然忙了点,但对我们来说是甜蜜的烦恼呢。” 真正在烦恼的只有那个女孩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和他们这样的普通人不一样,能让她烦恼的,应该是很重要很严肃的事情吧。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她能早日露出笑颜。 ——这个独自一人出现在咖啡厅的女孩自然就是小笠原花。 但如果你以为她今天的烦恼依旧只是:甜品要点两个还是三个,要不还是全点吧、今天有点冷还要不要去吃冰淇淋,这样的问题就错了! 小笠原花今天可是特意找了个波本和莱伊都在忙的时间点溜出来思考人生大事的。 经过这几天频频爆发的冲突,小笠原花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能再让波本老师和莱伊大哥这么继续下去了! 她要找出他们关系不好的原因,然后用她格拉帕的聪明机智去解决问题,让他们重归于好! 可是小笠原花坐在这里想了一个上午,吃了三块慕斯蛋糕两盒马卡龙一个果酱面包,依旧还是脑子空空。 小笠原花露出究极犀利的目光。 可恶,男人的想法真难懂,不过她是不会轻易服输的! 果然是萦绕在这家店里的烘焙香味入侵了她的脑子,影响了她的思考能力吗,那就换一家冷饮店继续吧…… “咦,大姐姐?” 小笠原花屁股刚抬起一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她回头一看,两个穿着国中校服的少女正站在她身后。 出声的是左边那个黑头发的女孩。 谁啊? 小笠原花迷茫地歪了歪头。 对上她的视线,黑发女孩的脸上倏地升起两团红晕,被自己看到意想不到的人下意识出声的行为害羞到不行。 “抱、抱歉,您应该已经不认识我了,只是在两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今天再次见到您有点惊讶……” 两年的时间对于正值成长期的青春少女来说,足够窜上好几厘米的身高,渐渐发育出女性的轮廓,从小学升到了国中。 米花町的商业街在两年里也变了不少,关门的店新开的店,毛利兰每次来逛的时候都排布得不太一样。 然而今天当她无意间经过咖啡厅的落地窗前时,却看见了那个和两年前一模一样,仿佛被时光忘记的人。 毛利兰在心里猛敲自己的头。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直接冲进来跟人家搭讪啊!要被当成是奇怪的人了…… 而在她身边不明所以被好友拉进来的铃木园子,在看到小笠原花正脸的那一刻立马屏住了呼吸,随后扬起了一个颇为热情的笑容,拉着毛利兰坐到了她旁边的空位上。 “大姐姐是有什么烦恼吗?”她关切道,“这样漂亮的脸不要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啊。” 她就差直接说:好看、喜欢、多笑笑。 究极颜控铃木园子对着小笠原花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表情沉醉。 小笠原花并没有觉得两个不认识的国中女生突然凑上来搭讪有什么不对,不会给她构成威胁的东西一向都被她无视,但听到铃木园子的话,小笠原花像是被触动了一般微微动了一下。 唔,所以要不要找人商量一下呢? 铃木园子叫来服务员点了三杯草莓奶昔,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小笠原花的面前。 看、看起来好像是个好人诶,跟她说应该没问题吧。 小笠原花幸福地吸了口草莓果粒,清了清嗓子:“确实有一件让我很烦恼的事——” 小笠原花苦恼跟两个国中女生分享了她身边的两个男人总是一见面就吵架,不让她单独去见另一个人,也总是跟她说不要相信对方的话的事情。 听着听着,铃木园子和毛利兰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了起来。 毛利兰不确定道:“听起来,这两位男士好像总是在因为小笠原姐姐针锋相对,而且互相防备……” 铃木园子直接拍板:“没错了,那两个人喜欢你!” 简直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争风吃醋、排斥情敌,而且对象是小笠原姐姐这样一个超级大美女,这样的举动就变得再平常不过了! 谁不想单独和美女姐姐多相处一会儿呢? 连她都想! “喜欢?”小笠原花懵懵懂懂,“所以他们吵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矛盾,而是因为嗯……喜欢我?” 她的脸上写着几个大字‘所以难道是她的错吗’?! “不不不被喜欢怎么能是大姐姐你的错呢!”铃木园子疯狂摆手,生怕她产生什么误解。“男人嘛,哪个年纪的都一样,为了争夺自己喜欢的人男朋友的位子孔雀开屏,跟我们班上那些幼稚的男生一模一样。” 她嫌弃地撇了撇嘴。 小笠原花眨眨眼:“男朋友……” 又一个新词,不过这个词好像有点耳熟。 铃木园子语气一变,十分严肃地问道:“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小笠原姐姐。” “那两个追你的男的,帅不帅?有钱吗?对你好吗?” “园子……”毛利兰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好友的衣角,小声提醒:“你问得太多了啦。” 小笠原花想了想:“波、其中一个是金头发黑皮肤……” 铃木园子双眼放光:“哦哦哦混血美男!” “另一个个子很高,头发很长是黑色的。” “长发男啊,文艺风吗?好像也不错。” “钱的话,不太清楚诶,不过我平时的花销都是他们在付。” 铃木园子看了眼小笠原花的脸,抛弃三观点头道:“嗯,很正常。” 这个级别的美貌,追人就要拿出这种诚意来啊! 至于最后一个‘对她好吗’,小笠原花毫不犹豫道:“两个人都对我很好!” 莱伊大哥把她从那个房间里领出来,还给她买衣服提供了住的地方。 波本老师带她吃各种美食,会答应她的很多要求,愿意陪着她一起去坐摩天轮。 他们都超好的,所以小笠原花不想看到他们吵架! 听了小笠原花真诚的诉求,铃木园子沉吟道:“既然如此,想让他们关系缓和的话只有一个办法了。” 小笠原花焦急追问:“什么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就是——” “答应他们其中一个的追求,让他成为小笠原姐姐你的男朋友!” 铃木园子一锤定音。 第43章 第 43 章 莱伊很少有闲在家里的时候,哪怕组织的工作做完了,作为拥有两重身份的人他也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而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让小笠原花跟着他。 如果没有那个项圈的存在,为了以防万一他可能会选择像一个保护过度的家长,在孩子孤身一人在家的时候反锁房门,防止她出去乱跑,再命令她直到自己回来之前都安静地待着。 但因为控制器可以随时查看小笠原花的定位和她的行踪轨迹,也就没必要实行这种措施了。 下午一点左右,莱伊刚刚结束完一个调查,拎着刚买的速食咖喱准备回去快速解决一顿午饭。 哪怕家里有人他也没有按门铃的习惯,直接掏出钥匙开了门。 房子里静悄悄的。 莱伊皱了皱眉,半倚着门拿出控制器,刚准备点开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快速跑近的脚步声。 “莱伊大哥,让开让开!!” 小笠原花风风火火地刮进了门,两下蹬掉鞋,目的明确地直奔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甩上门,随后隔着门板传出一阵翻找东西的动静。 莱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关上大门,点开项圈的定位,发现小笠原花今天一整个上午都停在附近一家咖啡厅里。 嗯,意料之中。 他慢条斯理地将咖喱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后走过去敲了敲小笠原花房间的门,在没有得到回应后径直打开—— 只有简单装修的房间里,地板上铺满了各种零零碎碎的杂物,小笠原花正背对着莱伊蹲在地上努力在里面翻腾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莱伊道。 小笠原花头也不抬,喃喃道:“我记得我应该带过来了啊……奇怪,难道是早就弄丢了吗?” 莱伊往里走了几步,脚尖无意间踢到了一把电棍。 电棍咕噜咕噜地滚开撞到了枪,枪转动了一下碰到了梳子,梳子掉进了水杯里,水杯倒下慢悠悠地沿着地板的缝隙滚进了床下。 莱伊准备落下的脚顿时停下了半空中。 小笠原花转过头用充满控诉的眼神凝视着他。 莱伊:“……找时间把房间收拾一下。” 他捡起四处扔在地上的外套和衣服全部丢进衣柜里,总算腾出来了一条路,他走到小笠原花的身旁看着她努力伸长手臂试图够到床下的水杯。 然而它似乎滚到了很深的地方,小笠原花脖子卡在床沿的铁架上,脸都憋红了也没拿出来。 莱伊叹了口气。 “让开。” 小笠原花让出位置,他在床边半伏下身。 莱伊不仅身材高大,而且比例很好。宽肩长腿,腕线过裆,光是站着不动的时候身上就笼罩着层光环。 所以他轻而易举就触碰到了滚到最里面的水杯,收回手臂的时候衬衫袖口的扣子还勾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就是这个!!” 小笠原花只看了可怜的水杯一眼就把它丢到了一边,双眼放光地看着那个沾满灰尘的本子,一把夺过抱在了怀里。 以莱伊超人的动态视力都只看清了最后两个字。 xx笔记。 格拉帕会记笔记? 上面写的难道是每个街区的甜品店美味程度排行吗? 莱伊在心里说了个冷笑话。 ……等等,仔细想想,对象是格拉帕的话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笠原花可不管莱伊在想什么,她正沉浸在重获至宝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她的恋爱笔记!!非常抱歉这么长时间一直忘了你的存在! 之前明明一直笔记不离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追杀叛徒那天没有带在身上,不过也因此幸免于落水的劫难。 小笠原花怜爱地扶去笔记上的灰尘,快速翻了一下见没有破损之后妥帖地塞进了怀里。 期间,莱伊一直用莫测的眼神看着她。 而找到了东西的小笠原花起身就准备出门,她这一系列不知所以然的行动让莱伊有些警惕,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抓住了小笠原花的手腕。 “去哪儿?” “去找波本老师!”小笠原花铿锵有力道。 听到那个名字,莱伊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之前还是波本主动来找格拉帕,他现在已经忽悠得可以让格拉帕主动去找他了吗? 真是个善于操纵人心的男人。 在调查出真相前,他想尽可能降低格拉帕和组织里其他人的接触频率,除去上次去医疗点检查之外,他去组织的基地和据点都是独自一人。 期间琴酒、贝尔摩德、朗姆还有那个在研究所工作的雪莉都和格拉帕有过联络,但只有波本,像个口香糖一般无时无刻都在试图黏上来,让人烦躁。 苏格兰在的时候还有个人制衡,现在他变得越发难缠了。 总之,格拉帕单独去见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波本。 “波本出任务去了,你找他有事?”莱伊道,抓着小笠原花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将人从门边拉了回来。 小笠原花失望地‘啊’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投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没什么,就是想去问问波本老师愿不愿意当我的男朋友。” 莱伊:“……什么?” 莱伊瞳孔地震,先是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随后便怀疑是小笠原花的脑子出了问题。 “你认真的吗,格拉帕?” 小笠原花当然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 在咖啡厅和铃木园子的谈话让她大彻大悟,一直困惑着她的问题终于得到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解决方式。 只要她牺牲自己,选了他们其中一个当男朋友就可以让莱伊大哥和波本老师重归于好,那她格拉帕自然不会退缩!! 至于人选,铃木园子和毛利兰担心地跟她念叨了好久‘真诚’‘体贴’之类的标准,但小笠原花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莱伊大哥已经是她的监护人了,为了公平起见,男朋友的称号应该给予波本老师才对! 这叫什么来着,一碗水端平? 既然暂时见不到人,小笠原花当机立断就要给波本发邮件说这件事,顺便约一个见面的时间。 莱伊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一股一股地跳。 他按下小笠原花的手机,将人拉到客厅坐下,自己下意识地掏出一根烟,顿了一下,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尖。 “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轻轻扣了扣桌面,小笠原花立刻条件反射地挺直了后背。 ……总感觉莱伊大哥好像有点生气,果然是因为她选了波本老师吗? 没关系的大哥,火气都冲她来吧,只要你和组织里同事的关系能够变得和谐友好,格拉帕什么都不怕! 在心里立下雄心壮志的小笠原花战战兢兢道:“没什么事,就是突然觉得波本老师人很好,想……更亲近一点?” 她努力斟酌着措辞。 莱伊低着头单手撑住额头,闻言嗤笑一声:“所以就要做男朋友?” “格拉帕,你当自己是在玩过家家的小学生吗?” 小笠原花被训得缩了缩脖子。 她想起了在咖啡厅时铃木园子对她说的话—— “……当得知小笠原姐姐你做了决定之后,没被选择的另一个人如果没什么风度的话估计会来找你要个说法,这个时候就要坚定地对他表达自己的内心,彻底打消他最后那点残存的念头。” 铃木园子说得井井有条,活像一个交往了几十个男朋友的恋爱大师,全然不顾毛利兰在背后一脸不忍直视地偷偷拽她的衣角。 “但是千万不能对他说是因为你不想看他们继续争吵下去才不得已做出选择的哦,这样的话反而会起到反效果,让他们从在你面前吵变成躲着你吵,而且肯定比现在吵得更凶。” ——回忆结束。 小笠原花像是不知从哪里突然获得了勇气一般,攥紧拳头大声反驳道:“我才不是小学生,我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选择!” “我看你是被那家伙的糖衣炮弹迷了眼睛。”莱伊冷笑。 他在得知苏格兰是卧底的时候,曾有一瞬怀疑过格拉帕是不是因为早就看出了他身上的不对劲才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跟他过分亲热的。 当时有一阵组织也在传苏格兰在和格拉帕谈恋爱,看来在组织里找男朋友这件事格拉帕也不是第一次干,那后来传出两人关系冷淡,就此拆伙的原因也有迹可循了。 估计是苏格兰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拒绝了格拉帕。 然而现在事实证明,格拉帕的眼光差得过分。 “波本不行。” 莱伊道。 见小笠原花一脸不服气,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控制器攥在手里,长臂一伸越过茶几,单手扣住了小笠原花脖子上的项圈,又像是扼住了她的喉咙。 “波本不行。” 他紧盯着小笠原花的眼睛,一字一顿,充满警告意味地重复了一遍。 小笠原花表情怔愣。 莱伊大哥眼神冷下来的时候给她的感觉和琴酒很像,她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皮肉的猫咪,看着莱伊刻意对着她的控制器屏幕上显示的电击按钮,咽了下口水,轻轻点了点头。 “知道了。” 小笠原花嘟哝道。 莱伊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确定她真的放弃了那个可怕的想法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向厨房走去。 耽误了这么久,设定好时间的微波炉早就已经停了下来。 莱伊打开门,取出热腾腾的咖喱饭准备放到餐桌上—— “那莱伊大哥,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吗?” 啪嗒。 咖喱饭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浑黄的汤汁呈喷溅状撒了一地,惨不忍睹。 莱伊缓缓转头,对上小笠原花满怀期待的双眸。 格拉帕的眼睛确实生得很漂亮。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她的这扇窗户上一定装的是最为贵价的琉璃,能将内心的每个想法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当那双眼睛溢满感情时,更加衬得犹为真诚。 然而莱伊并没有被迷惑。 但他眯了眯眼,也没有立刻拒绝。 莱伊自认没有苏格兰那样高尚的情操,就像他在看到格拉帕为了救苏格兰跳海时毫不犹豫地决定利用这一点来操控她。 格拉帕要去找波本当男朋友的想法必须扼杀在摇篮里,但如果换成他自己…… 莱伊看也没看地上的一片狼藉,直接迈过去重新回到客厅,站在了小笠原花的旁边。 他盯着小笠原花眼神幽深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格拉帕,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莱伊俯身凑近了小笠原花的脸,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已经完全越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正常的女生被成年男性欺近到这个程度,或多或少都会表现出些不自在来,但小笠原花连眨眼的频率都没变,也丝毫没有挣脱后退的意思。 她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个暧昧的动作代表着什么,只是疑惑地看着莱伊放大的脸。 “当然知道。”小笠原花道,“不过大哥你是不是离太近了点,我这样就只能看到你的眼睛了。” 真的好近。 她连说话都要控制着嘴巴不要动得太快,不然总有种快要擦碰到对面皮肤的错觉。 已经从试探中得出结果的莱伊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松手,退回到正常的距离。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格拉帕果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意思。 组织里靠着身体接触寻求慰.藉的不再少数,相熟的或者不相熟的男女搭档都可能会在执行完任务之后转头回到宾馆再刺激一回,然后再分道扬镳。 但格拉帕天生就长了一张从没沾染过那些东西的脸,而且表里如一,单纯得像是不谙世事的幼童,无论正着看还是反着看都是一张白纸。 男女之间的各种情感对于被当成武器培养出来的格拉帕来说大概太过抽象了些。 莱伊猜测,男朋友对她而言大概就和监管人一样?只是个头衔,也并不会要求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 既然如此,答应她无妨。 ……总比哪天一觉醒来,看见格拉帕一脸兴奋地带着某个金发黑皮走过来,介绍说这是她新交的男朋友来得好。 “好啊,我答应你。” 莱伊靠坐在沙发上,轻描淡写道。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恋人了。” 第44章 第 44 章 深夜,没开灯的房间里漆黑一片。 小笠原花折腾了半天睡不着觉,一直不停地来回翻身,最后一个鲤鱼打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了起来,眼睛里毫无睡意。 兴奋! 太兴奋了! 小笠原花把脸埋进被子里激动地使劲蹬了蹬腿,把床单弄得皱成一团。 莱伊大哥答应当她的男朋友了! 她有男朋友了! 虽然小笠原花心里对‘男朋友’这个词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她就是莫名觉得,男朋友一定会很温柔,对她很好。 所以莱伊大哥从此会不会不再继续给她吃便当,转而带她去吃好吃的店,甜点和零食全都不限量?! 吸溜。 ……不过,那她在有了男朋友之后又要做些什么呢? 小笠原花呆呆地坐在床上想了半天,忽然眼神一厉,转头看向被她擦干净灰尘放在书桌上的本子。 等等! 她现在可是有恋爱知识笔记的人了,遇到问题当然要寻求大师的帮助。 小笠原花一骨碌翻身下了床,摸着黑坐到书桌前郑重其事地翻开薄薄的笔记本。 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对于记下这些文字时的具体场景小笠原花已经忘了个干净,现在看起来总觉得非常玄妙难懂。 翻翻翻——有了,应该是这个吧! 小笠原花破趴在桌子上仔细辨认着文字。 【贝尔摩德教学笔记第31条:确认关系之后,不要着急寻找太大的改变,若有若无的亲近暧昧反而是进一步提升热情的关键。】 【贝尔摩德教学笔记第32条:好吧,如果你非要做点什么的话,那就投其所好,但切忌让他得到得太快太轻松,记得留住一张底牌。】 小笠原花严肃地画出几个关键词:‘若有若无’、‘投其所好’、‘留牌’。 总之就是让她讨好莱伊大哥,但尽量不让他发现对吧! 明白了,贝尔摩德大老师! 认下格拉帕男朋友的身份之后,莱伊并没有期待她能对此有什么改变。 不如说如果能跟从前一样他才是松了口气——毕竟他完全搞不懂格拉帕那个莫名其妙的脑回路什么时候会偏到什么地方。 于是在清晨推开房门的时候,莱伊甚至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等走出房间四处都没有看到什么异状之后,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小笠原花确实在准备憋个大的。 只不过,她没能起得来床。 俗话说在其位谋其事,她不仅要期待莱伊大哥的改变,更要先从自身做起! 于是小笠原花在昨晚下定决定要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女朋友,查完笔记躺下之后还在手机上搜了半天理想中的女友应该做些什么——完全没发现自己点开的论坛里活跃的几乎全是男性。 小笠原花认真记笔记。 唔,看回复应该是要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吗? 太简单了,她还可以帮莱伊大哥解决任务对象,还能唱摇篮曲哄他睡觉! 小笠原花信心满满,准备大干一场让莱伊大哥刮目相看。 然而立下的决心在恋爱的第一天就遭遇滑铁卢,因为兴奋得睡不着熬夜爬起来查资料,小笠原花睁眼的时候比平时晚了半小时。 啊啊啊啊啊她是要做一个早起做饭的优秀女朋友的!! 小笠原花穿着睡衣一脸杀气地冲出房间,就见莱伊正叼着一片面包翻看着手机,面前还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听见声音,他皱着眉看过来,打量了下明显刚睡醒浑身凌乱的小笠原花,“愣着做什么,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 小笠原花垂头丧气:“好……” 做饭作战,失败。 洗漱完后,她坐到餐桌上默默拿起一片面包抹起了果酱。 “对了。”莱伊道,“把你的房间收拾一下,枪开着保险就那么扔在地上也不怕走火。” 收拾房间。 小笠原花蹭地抬起头,立刻抓紧时机道:“莱伊大哥的房间需要打扫吗?我可以帮忙!” 啊。 小笠原花目瞪口呆地看着空空如也,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物品摆放在外面,整洁空荡得好像无人居住的宾馆房间。 “……莱伊大哥,我现在对你的敬佩已经突破天花板了。” 莱伊不明所以地关上房门,顺手揉了把她的头发。 至于客厅和公共区域就更轮不到小笠原花来打扫了,一般都是锁住其他的房间门之后请保洁上门清洁。 收拾房间作战,失败。 至于洗衣服—— 小笠原花看了眼明明空荡荡几乎没摆什么家具的屋子里,十分突兀地立着的全自动高效洗衣机和烘干机,默默闭上了嘴。 她、她好像没什么可做的啊…… 难道她完美女朋友的计划从第一天开始就要面临失败吗?! 小笠原花痛苦地闭上眼睛。 “格拉帕,收拾一下,有任务。”莱伊道。 小笠原花猛地睁开眼睛,贝尔摩德在笔记上的教诲顿时浮现在脑海里。 投其所好——任务成功了莱伊大哥肯定会高兴的吧,而且这也正是她最擅长做的事! “收到!” 小笠原花高高兴兴地跟着莱伊出了门。 莱伊在和格拉帕绑定之后就用几个任务的时间试探出了她的能力。 格拉帕几乎没有专精的能力,但每一项又都强得像是专精。能灵活运用数种搏击术,所有涉猎的武器基本都能称得上精通,只有在本身资质和长时间训练缺一不可的情况下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除了脑力工作之外,她可以胜任任务中的任何位置。 不过因为莱伊是狙击手,所以她大多数时候都充当前排,将猎物从一片铁通的保护中暴露出来,交给自己的搭档来解决,她再趁机全身而退。 其他方面暂且不提,莱伊不得不承认,有格拉帕配合执行任务的效率很高。 某栋大楼的顶端。 莱伊形如猎豹趴伏在墙壁的边缘,高处的风将他的长发吹得四散飞起,泛着金属光泽的a架在地上紧贴着他的侧脸瞄准远处的猎物,等待着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本该是这样的。 莱伊沉默地看着瞄准镜对面,灰发女孩单手将今天的任务目标宛如死狗般从重重防御的屋子里拖了出来,门口躺了一地的黑西装保镖。 似乎感受到了数百米外的视线,女孩对着莱伊的方向挥了挥手,脸上挂着颇为灿烂的笑容,将手下只剩一口气的目标摆了个自己,把他的脑袋放到了一个无论是光线还是角度都相当适合狙击的点。 莱伊眯着眼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现在才明白她想做什么。 “……” 他扣动扳机,毫无悬念地命中了目标的眉心。 这算什么,送人头? 莱伊心情复杂地走出大楼,迎面正好对上小笠原花充满钦佩的星星眼。 “大哥好厉害!枪法超棒!” 小笠原花啪啪鼓掌。 ‘投其所好但要留下一分不完全达成’。 她帮大哥解决目标,但不完全解决,打到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再留给大哥开枪,莱伊大哥肯定会为她的贴心所感动的! 小笠原花自觉自己完全遵循了贝尔摩德的教诲,丝毫不知这样仿佛施舍功劳一般的行为会让人有多憋气。 莱伊并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虽然他很少将情绪直接表现在脸上,但组织里但凡是有意无意得罪过他的人,无一例外地都会倒霉。最初刚获得代号在崭露头角的时候还不少人在背地里给他下绊子,然而没过多久这些人就都销声匿迹了,甚至没人看到莱伊是怎么出手的,久而久之,也就再也没人再敢招惹他。 如果这样做的换成是别人,莱伊定然会暗自记下,等着之后加倍奉还。 但是格拉帕…… 在第三次被她将任务目标送到自己的瞄准镜下后,莱伊抓住小笠原花的后衣领,将人拎到了面前。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无奈道。 和格拉帕最有效的交流方式就是与其自己绞尽脑汁地猜测,不如直接去问她本人。 小笠原花正沉浸在自己成功讨莱伊大哥欢心的喜悦中,被问到之后条件反射地回答道:“我在努力让大哥高兴!” 她也是昨晚才想到的。 她和莱伊大哥现在的关系其实全都构建于监管人身份的基础上。 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小笠原花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时在那个她一直想要逃离的小房间里,是因为琴酒大哥的要求,莱伊大哥才会成为她的监管人的。 小笠原花也被boss强行安排着搭档过很多人。 虽然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可其中有些人总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他们会在工作的时候消极怠工,然后在结束之后和其他人小声讨论任务里发生了什么,用带有贬低意味的词去嘲笑格拉帕的愚钝。 小笠原花的耳力很强,她都听见了。 于是小笠原花知道了,她的‘搭档们’并不愿意成为她的搭档。 在跑去和琴酒大哥哭诉之后,她获得了可以自行教训代号成员的权限,于是小笠原花毫不客气地将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人通通揍了个半死,但是这么做了之后她也并没有觉得开心。 从此小笠原花知道了,没人会喜欢这种在他人强制要求下建立起来的关系。 莱伊大哥肯定也是这样。 但哪怕是被迫接收的监管人的身份,他也没有像那些人一样迁怒她嘲笑她。 他带她回了家,给了她一个住的地方,会因为她喜欢甜在果酱吃完的及时添上新的,总会从便利店的速食便当里给她挑出荤素搭配的营养套餐……还有很偶尔的,作为奖励的美味甜点。 但这一切,在他们之间监管和被监管的关系消失之后就会像朦胧的烟气彻底飘散消失在空气里。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莱伊大哥是她的男朋友! 他们之间有了全新的,由莱伊大哥亲口肯定的关系,小笠原花想让这份关系的保质期变得长一点,更长一点。 所以她想让莱伊大哥高兴。 大哥高兴了就会愿意一直做她的男朋友。 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一直对她好。 第45章 第 45 章 小笠原花努力筹划后的结果就是,她每次任务之后都有的奖励小甜品被取消了,晚餐换成了只有一点肉汁的西兰花大套餐,并且被警告以后不许再做出相同的举动。 “呜呜呜呜呜可我真的只是想让莱伊大哥开心嘛!!” 小笠原花戳抱着手机跟对面的人哭诉。 “我怎么知道这么做他会生气,如果有人提前抓住了我的任务目标送到我面前让我杀,我会很开心,很感谢他的啊!” 而且大哥气了一天就算了,昨晚的西兰花全宴她明明闭着眼睛好好吃完了,为什么今天的早餐还没收了她的果酱呜呜呜呜。 大哥好小气!! “是啊,毕竟你是个为了一口吃的没有半点立场的笨蛋。”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哪怕只听声音也好像能幻视对面的雪莉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换个角度想,如果别人把实验的难点全都攻克了之后只把最简单的最后一步留给我,还美其名曰为我好——”雪莉声音里涌动着杀气,“那我绝对会把开发的药全都塞进他嘴里。” “所以不过是被迫吃了两天不喜欢的东西,你就知足吧。” 小笠原花听了之后反省了一秒自己的行为,脑子立刻就转到了其他的地方。 “这么说,莱伊大哥虽然很生气但并没有对我发泄太多怒火,他果然是个大好人!” 雪莉沉默半晌,头疼道。 “好吧,可能是我刚刚的比喻出了点问题,但我可没有替那个男人说好话的意思。” 一丁点都没有! 她恨不得让这两个人现在就原地分手。 小笠原花在莱伊同意作她男朋友的三分钟后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朋友们。 琴酒大哥无视了她一字未回、贝尔摩德回复了大拇指.jpg、波本回了她一连串问号,飞速地打了电话过来,不过被莱伊大哥发现了来电显示的名字后给挂断了。 而雪莉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好在做实验,完全没注意到手机的震动,熬了整晚记录下数据后才有功夫看一眼手机,直接被这个消息震了个五雷轰顶。 为什么、格拉帕、又交男朋友了?! 忘了个苏格兰,又蹦出来个莱伊。 前一个被爆出是卧底,后一个……雪莉只知道他曾经和琴酒搭档过一阵,是他看重的新人。 这就足以让她对这个叫莱伊的家伙印象不好了,而且本身他在组织内的风评也不怎么样。 ——当时一同进入组织的三个新人,只有苏格兰是公认的性格温和人缘好,剩下的两个人彼此彼此,遭人恨的程度不相上下。 所以当初知道格拉帕和苏格兰亲近时,雪莉虽然也不是很赞同但并没有说什么,而且以她近距离观察过的几次,这两个人对对方都明显没那个意思,相处之间的气氛比起恋人,更像是亲人。 但是莱伊不行! 性格不好、人品待定、善于伪装、心机深沉。 更在雪莉对他的讨厌上加了把火的是——他居然还阻拦格拉帕的人际交往!! 虽然莱伊的本意是在查明格拉帕失忆真相前,尽量减少她和组织内成员的单独接触,防止被动手脚,而雪莉作为被组织看重的科研人员,自然在他的防备名单前几位。 但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他有意隔绝了格拉帕和外界的交往,将人圈养在自己的周围。 雪莉已经很久没有撸到某只灰色的小动物了。 该死的控制狂! 格拉帕绝对不能和这种家伙交往,她那个傻傻又好骗的性格肯定会被轻而易举吃得一干二净,还倒过来帮忙人家数钱。 如果不是因为近期‘药’的开发进入了一个瓶颈,她被琴酒和那位先生看得很严,贝尔摩德自从上次她试图给格拉帕检查脑电图之后也一直不着痕迹地监视着她,雪莉非要跟格拉帕见面狠狠甩甩她脑子里的水不可。 “你在组织里没听说过关于那家伙的事吗?好人?怎么可能。”雪莉冷笑道,“他不过是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忍耐着和你虚与委蛇而已。” 小笠原花眨了眨眼:“可我没什么利用价值啊。” “虽然我超强,但平心而论莱伊大哥也不差。在组织里琴酒大哥不喜欢我,朗姆老大总之只让银发姐姐跟我联系,通过我也并不能见到boss……”她掰着手指数,数到最后连自己都震惊到了,“原来我这么没用的吗?” “莱伊大哥谢谢你对我的不离不弃呜呜呜呜呜——” 雪莉不喜欢听她这么贬低自己,想反驳的时候却发现小笠原花说得好像是事实。 ……所以莱伊难道真的是真心的? 不,不可能,不要被格拉帕的逻辑绕进去了! “总之我确信那个男人绝非善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答应了你无厘头的提议,但你最好不要陷得太深。如果他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定要坚定地拒绝!听懂了吗!” 还是未成年少女的雪莉眉头紧皱,语气焦躁,努力在电话这头警示道。 小笠原花:“嗯嗯嗯嗯,所以雪莉你知道情侣之间一般都是怎么相处的吗?” 雪莉:“……” 小笠原花疑惑地拿开手机,通话已经被单方面切断了。 她还以为是雪莉那边的信号出了问题,但再打过去的时候也没人接。 过了五分钟,她收到了雪莉发来的一个网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写。 小笠原花不明所以地点开,浏览器自动跳转到了一个满屏粉红,充满少女泡泡的网页,看起来好像是个女性论坛。小笠原花自动忽略了网页左上角的论坛名字,胡乱点开首页的一个帖子。 映入眼帘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字。 小笠原花隐隐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她真的很不喜欢看字很多的东西,而且每次在她费心费力地看到结尾时,开头和前半部分就都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稍微看了两行之后,小笠原花就精神一振。 无他,这个帖子的楼主写的是一个非常浪漫幸福的恋爱故事。 她正愁没有资料可以作为参考呢!不愧是雪莉,超级及时雨! 小笠原花掏出随身小笔记又开始哼哧哼哧记了下来。 恋人之间需要约会……提前约在奶茶店或者咖啡厅,然后去闲聊逛街,看电影,最后共进晚餐…… 这些她和莱伊大哥基本都做过,没什么新意啊,就差一个一起看电影。 小笠原花啪地合上笔记,退出粉红网页开始认认真真地选购电影票。 如果雪莉知道自己特意挑选出的网站得到了这样的反馈,估计会忍不住气到吐血。 那个论坛也根本不是什么用来分享恋爱小故事的地方。 如果小笠原花在网站界面再停留几秒就会发现,论坛背景的粉色会在闪烁记下后慢慢变幻成黑色,而那篇被顶到最上面的帖子文章则是以前面恋爱的甜蜜和后期渣男背叛的痛苦,衬托出女主角后面黑化报复的解恨作为看点获得了无数点赞。 ——是的,这是专门为那些被渣男伤害过的女性而建立的互助论坛。 里面生动形象地记载了渣男们各种欺骗感情的方法,并有被渣女性主动总结出的各类防骗指南,还有无数求助鉴定贴……只要看上一点就会让人从热血上头的恋爱状态中清醒过来,堪称情侣粉碎机。 然而,小笠原花只看到了前期用来烘托男人有多渣多会伪装的甜蜜恋爱小故事部分,并且已经准备将渣男们的恋爱套路付诸行动了。 小笠原花忍痛用自己五日份的零食请莱伊陪她去一个地方,地点保密。 莱伊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这种神神秘秘的样子并不买账,见用正常的语气从小笠原花的口中问不出来,立刻话锋一转,直接命令她说出来。 可、可恶啊! 小笠原花只能眼泪汪汪地将自己带莱伊大哥看电影的计划全盘托出。 “呜呜呜呜惊喜都没了。” 得到答案的莱伊用困惑的表情凝视了她半晌,在确定她确实只是想带他去看电影后,干脆利落地拒绝。 “不去。” “去嘛去嘛,那个影院离这里不远的,电影我选了好久票也买好了,而且人家好想尝试一次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看电影的感觉!” 小笠原花将自己整个人挂在莱伊的腰上,努力说服着他。 莱伊全程无动于衷,甚至保持着这个身上挂着个人的姿势走到厨房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见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后莱伊依旧没有答应的意思,小笠原花没办法,闭上眼睛孤注一掷地大喊:“如果莱伊大哥你这次愿意跟我出去,那我以后都不会再闹你了!” “好。” 果然,被拒绝了。 小笠原花泄气地从莱伊身上慢慢滑下去,滑到一半忽然反应了过来,猛地抱住了他的腿:“你答应了!真的吗?!” 她激动地蹦起来去换衣服,顺便把莱伊刚脱下的外套又递回到了他手上。 “那我们快走吧!电影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场了!” 她已经计划好了,这次和莱伊大哥的第一次约会一定会过得十分完美! 而莱伊拿着衣服,蹙眉看了眼窗外黑压压的天。 因为他到家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所以他先入为主地以为格拉帕订的是明天的票。 不,一个小时之后确实是明天了,只不过是明天凌晨。 莱伊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午夜场电影……她不会选了什么奇怪的片子吧。 五十分钟后。 莱伊站在电影院门口的海报下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恐怖片而已。 看海报大片的红色和背景里追逐主角的怪物,应该是典型的美式恐怖片,但无论是片名、演员名还是导演的名字他都没听说过,估计是个很小众(垃圾)的影片。 “莱伊大哥,给你票!” 小笠原花左手捧着一个巨大的爆米花桶,右手提着两杯可乐,艰难地将夹在指尖的电影票举高递给他。 莱伊挑眉看了眼左一右二的搭配,没有多说什么,接过爆米花和其中一杯可乐往放映厅里走。 小笠原花露出计划通的表情。 只买一桶爆米花的操作可是经过她的深谋远虑的。 那篇帖子里说,看电影重要的不是电影,而是黑暗空间内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一种悄然弥漫的暧昧氛围—— 小笠原花一个字也没听懂。 不过主要操作她是看明白了的:只买一桶爆米花一杯可乐,吃的时候放到中间,拿的时候就会碰到对方的手指。 然而买的时候,小笠原花才发现这个影院最大杯的可乐也只有五百毫升…… 不够喝啊!! 她最后还是为了口腹之欲妥协了,买了两杯。 不过没关系,重要的是氛围!氛围! 小笠原花和莱伊将票递给打着哈欠的检票员,对方诧异地抬头,在看到两人的脸之后愣了一下,神情变得更加奇怪了,好像在说‘现在的小情侣为什么都要在大晚上来看恐怖烂片’。 “给。”检票员将撕掉剩下的票根还给他们,看着莱伊和小笠原花进去的背影,小声嘟哝了一句:“这烂片凌晨的上座率居然不是0,现在的怪人真多啊……” 这座影院并不大,只有三四个放映厅,售卖的票也都没有当下大热的片子,从售票口到内部的装潢都略显陈旧。灯光倒是很明亮,但放眼望去都没有几个工作人员。 怪不得会上映这么偏门的电影。 因为在门口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们走进放映厅的时候,里面的灯都灭了下来,幕布上的电影正在播放开头。 小笠原花催促地扯了扯莱伊的衣服,自己看了眼电影票上的位置,脚步轻盈地在一片漆黑中往上走。 意外的是,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放映厅里居然还有好几名观众,最前排的是一对情侣,他们的脸被幕布上的光照亮了一点,最后两排完全黑暗的地方还零散地坐着几个人。 莱伊和小笠原花的座位在正中央的最佳观影区。 莱伊坐下后将爆米花桶递给小笠原花,她接过之后直接放在了中间的扶手上,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见莱伊半天没有动作,小笠原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用两根手指捏起一颗递到了他的嘴边。 “吃吧。” 莱伊眸光闪烁了两下,在一片昏暗中不甚清晰。 他能感觉到那颗爆米花表面包裹着的焦糖摩擦着他的下唇,过于甜腻的味道一阵阵窜入鼻尖。 小笠原花催促地微微往前,捏着爆米花的指尖距离莱伊的唇只剩下半厘米的距离。 分明是充满了调.情意味的行为,但看着她直愣愣像是在做什么任务的样子,莱伊的心里只有哭笑不得。 然而,就在他准备张嘴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的座位上传来两声压抑地低咳。 不知何时,坐在最后一排的其中一人悄无声息地换到了莱伊和小笠原花的身后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夹克衫,头戴黑帽,压低了鸭舌将整张脸都遮住就露出了半个下巴,在一片黑暗中更让人辨认不清。 而且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 “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惊呼道。 莱伊在同一时间瞥到了黑帽下的几缕金发,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往最后一排看去,赫然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青眸。 那人微微抬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冰凉的笑容,肩头披散着的银发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冷光。 g。 莱伊脸上的表情眨眼间变了几变,最后又恢复成处变不惊的漠然。 坐到他们身后的波本忽然动了,被牛仔裤包裹着的长腿狠踹了下莱伊的椅背,发出一声不大的闷响。 他稍稍抬高了帽子,看着两人一个喂一个吃的动作,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 “你们两个还要保持这个姿势到什么时候?” 第46章 第 46 章 椅背受力震动了两下,打在莱伊的后背上。 他眯了眯眼,微微偏头看向一直和他不对付的金发青年,张嘴将那一颗被冷落多时的爆米花咬在了齿间,缓慢地吞了下去。 “啊,多谢提醒。”莱伊轻笑道。 他揉了揉小笠原花的头,将整桶爆米花放到了她的怀里。 波本鸭舌帽下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他道。 虽然问的是‘你们’,但他质疑的目光只对着莱伊一人。 小笠原花嘴巴里塞着爆米花,像仓鼠一样快速蠕动着两腮咀嚼食物。听见这话,她立刻就要举手表示是自己提出来要和莱伊大哥约会,但她刚抬起一半,就被莱伊借着椅背的遮掩压了下去。 “这话不应该是我先问你吗?” 莱伊上下打量了一番波本的穿着,掀起眼皮扫了眼后排一直定定看着这边的琴酒,意味深长道:“我来影院自然是为了看电影的,但你们看起来可不像。” 在发现波本的那一刻,他的心脏狂跳,那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但随后他就察觉到并没有发生他最担心的情况。 如果这个影院是为了瓮中捉鳖,那就选地点买票的格拉帕必定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然而能操控格拉帕的控制器还在他手里,如果要将她投入对卧底的追捕行动,自然不可能任由他掌控着弱点。 而且如果这是陷阱,那么这两人完全没必要在他面前展露身份。 琴酒先不论,波本这一身打扮明显是经过一番伪装,再加上室内过于昏暗才让他没能及时发现同一屋檐下还藏着两个熟人。这两人组合到一起自然不可能是和格拉帕一样,大晚上有闲情逸致跑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影院来看电影。 初次之外,那就只可能是在完成组织的工作了。 莱伊眼神一暗,快速将整个空荡荡的放映厅收入眼底。 “这里有问题?” 波本挑眉,双臂抱在胸前向后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用行动表现出他的无可奉告。 莱伊瞥了眼同样坐在后排无动于衷的琴酒,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因为放映厅里还有其他人,他们之间交谈时的声音都很小,刻意压低到几乎只剩下气声,甚至还没有波本踹椅子那一下的动静大,然而还是逃不过小笠原花的耳朵。 早在发现波本和琴酒的那一颗,她的心就不在这部她精挑细选过的电影上了,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着两人说话,见他们就要这样不清不楚地结束话题,小笠原花顿时急了。 “什么什么?”她眼里满是求知欲,“波本老师和琴酒大哥也是出来约会的吗?” 小笠原花话音一落,莱伊顿时感觉背后刺来了两道灼热的目光。 “‘也’、‘约会’?” 波本自言自语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隐隐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看着莱伊那颗背对着他带着针织帽的脑袋,想到格拉帕的年龄和刚才那样亲密喂食的动作,不久前收到格拉帕短信时的怒意倏地一下子蒸腾了起来,恨不得先把这个不做人的家伙打个半死然后拷起来拖进公安的审讯室。 然而这点泄露出的情绪很快就被他收了回去。 波本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淡淡地摆了摆手:“别说这么恶心的话,不关你的事,安心看电影吧。” 小笠原花无趣地‘哦’了一声,向后探了探头,犹豫了两秒要不要去后面跟琴酒大哥打个招呼,被莱伊摊开五指扣住头定在了原地。 好嘛好嘛,反正她是跟莱伊大哥约会来的,其他人都靠边站。 小笠原花吸溜了一口冰可乐,十分投入地看起屏幕上血肉横飞的的画面,一边‘咔吱咔吱’地嚼着爆米花。 而坐在她身旁的莱伊表面好像在看着电影,实则分毫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幕布上面,手指在调到最暗亮度的手机上飞快地滑动着。 波本也并没有回到后面在琴酒附近的位子,而是就这么翘着腿坐在了莱伊的身后,眼神时不时地落在前排两人的身上,眼底的光晦涩不明。 琴酒一直一言不发,大半个身体隐藏在最后一排的阴影中。 明明放的是十分钟死一个人的高能血腥恐怖片,但整间放映厅却只有第一排的那一对小情侣偶尔发出一声尖叫,除此之外就是不绝于耳的‘咔吱咔吱咔吱——’ 让凌晨深夜这个时间点给烂片加持的那一点氛围感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小笠原花第一次看电影,倒也不觉得无聊。 她之所以选这个电影,一是因为影院的位置离家不远,二是参考了莱伊大哥今天处理完工作后的时间,三则是因为这个故事的背景发生在一个实验室,让她第一眼看到海报就有些亲切感。 不过看了才知道实验室的部分只有开头怪物从培养瓶里破壁而出的那一部分,后面全程都是男女主角的大逃亡。 嗯…… 小笠原花严谨地评估了下那个四只脚八只手两颗头的怪物的战斗力。 如果换做是她从实验室跑出来抓人的话,绝对比这个丑八怪的速度快。 拖拖拉拉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解决目标,废物! 此时正好影片时间过半达到了一个小高.潮——女主角被怪物抓住了脚踝眼看就要被拖进巢穴,男主角靠着捡来的枪成功救下自己的爱人。 前排小情侣又尖叫了一声。 “亲爱的,如果换做是我被抓走了,你也会那样奋不顾身地来救我吗?”女声。 “当然!刀山火海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男声。 “哦,宝贝!” 女人激动地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小笠原花本来还在不停地咔吱咔吱,听到两人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也应该跟莱伊大哥说点什么。 于是小笠原花憋了半天,干巴巴地道:“那个男的枪法好差哦,就三发子弹两发都打歪了,如果是莱伊大哥肯定一枪就能干掉怪物!” 莱伊闻言看了眼屏幕上正在男主角怀里垂泪的女主角,又看了眼小笠原花,发现她手里的可乐喝没了之后,无言地把自己那杯也递给了她。 “谢谢大哥!” 正好她吃得口干了,小笠原花美滋滋地吸吸吸。 而在这二十分钟里,莱伊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也大概猜到了波本和琴酒在深夜来这里的原因。 思及他进到这个影院时观察到的外部情况,那些略有违和的地方也有了解释。 比如为何在这个不是商业街也不挨着居民区的地方有一家小型的影院,上映的片子老旧明显一副经营不善的模样,内部设施却很齐全,一副经常被人使用过的模样,各处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莱伊也是刚刚才知道,这是刚上位一年成为日本第三大□□的松柏会驻扎在米花的其中一个据点。 当年组织有意搅乱日本地下势力的浑水,他也曾被指派过相关的任务,这场用时许久的争斗最后以松柏会的胜利落下帷幕,在靠着组织背后源源不断的武器支撑,跻身成为日本前三的势力。 当然,组织作为一个‘中立’的国际组织,当时也不止给松柏会提供了支持,靠着交易连接出的一条条线,在争斗结束后获取了不少便利。 然而,隐于黑暗中的乌鸦终于还是引来了他人的忌惮,莱伊也有耳闻最近日本地下的某处在暗中打探着组织的情报。 现在看来,对象应该已经确定是松柏会了。 而看boss直接派出琴酒和波本的态度,估计是准备借机给他们一个教训。 结论—— 他没必要参与这件事,等到影片结束,带着格拉帕直接离开就好。 莱伊将手机放回口袋,放松身体靠在了椅子上,今晚第一次将目光投在了荧幕上,便正好看见男主角被面目狰狞的怪物一口咬掉了脑袋。 莱伊:“……” 不愧是烂片,距离结局还有将近半个小时,男主角就早早下场了。 在这样血腥又猝不及防的画面下,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再次尖叫一声。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她这次叫喊的时间更长了,最后甚至变成了哭喊,一边哭叫着‘死人了死人了’,一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莱伊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波本也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点也没被吓到的小笠原花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看,坐在第一排的情侣中的那个男生已经口吐白沫,瞳孔缩如针孔,软绵绵地躺到在了椅背上。 二十分钟后,两名警察抵达了现场。 大步走在前面的那名警察身材魁梧,长相端正老成,看着就是一副十分正直的模样,而跟在后面的那个无论是身型还是气势都弱了不少,眉宇间浮动着些许紧张。 在看到打头警察的脸的那一刻,金发青年不动声色地将鸭舌帽的帽檐又压低了些。 在警察的要求下,此刻还留在影院内的工作人员,也就是一名售票员和一名检票员,以及不包括死者在内的五名客人都聚集在了放映厅内。 天花板上的大灯也被打开,将屋内的景象照得透亮。 弱气警察环顾了下在场的人员后,又看了眼今晚播放的影片名字,露出一个十分不理解的表情,强忍住了没有将疑问说出口。 五名客人,除去死者女友后还剩下三男一女。 三个男人都身材高大,一身黑衣,女孩看起来却还像个稚气未脱的学生。 再加上关键词:深夜、鬼片。 ——喂喂,这四个人好像怎么组合都不太对劲啊!! 第47章 第 47 章 “那么,先说一下各自的身份还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吧。” 高木涉掏出本子,按动了下圆珠笔。 作为第一次深夜出警的菜鸟警员,出声前,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跟他一起来的前辈,看见伊达航正带着鉴证科的同事检查死者的背影暂时没法顾及到他这边,高木涉努力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把气。 按、按流程走,没关系,你可以的高木! 最先被提问的是死者的女友,青木杏子,22岁。 前一分钟还亲密拥抱在一起的男友忽然在自己身边变成了一具尸体,她的情绪还处于崩溃中,说话有些颠三倒四语意不明。 “今天是我们交往一周年纪念日,一年前我们就是在这家影院相遇的,所以想要在这一天重温一下那时候的回忆,结果没想到……” 她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高木涉手足无措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纸巾递给了她,在青木杏子擦干眼泪后,抓紧时机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那你们是为了纪念刻意选择看这个时间的这部电影?” 青木杏子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们只是想来这家影院看场电影而已,因为山田君(死者)今天公司有事加班,还在售的票只剩下凌晨这一场……这么算来,其实已经过了我们纪念日那天了呢。” 她露出一个苦笑,眼角又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高木涉小心翼翼地安慰了她几句,转而看向门神一般伫立在旁边的四人,浅浅地倒吸一口凉气。 气、气势好强。 “几、几位,可以配合做一下笔录吗?” 组织的人自然都有一两个天衣无缝的假身份,几人都没准备在这里跟警察起冲突,沉默地配合出示了身份证件。 在检查到小笠原花写着22岁的驾驶证时,高木涉明显呆滞了一瞬,眼神在女孩的脸和证件上来回游移了许久。 居、居然不是未成年少女吗? 其他三个男人的年纪也都在25-30岁之间,知道了年龄之后,可疑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不少。 一直萦绕在心头,可能存在第二个案件的错觉顿时烟消云散,高木涉松了口气,将证件挨个归还。 关于来这家影院的原因,每个人说的都很简洁。 波本:“出来散散心,恰巧看这里还开着就进来看看。” 琴酒:“路过。” 莱伊:“陪人一起。” 小笠原花:“和男朋友约会!” 她刷地抱住了莱伊的胳膊。 当被问到为什么选择了这个时间的电影,她斩钉截铁道:“因为我很喜欢,想看。” 高木涉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起来很想夸一句品味独特。 这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高木涉惊喜地转过头:“伊达前辈!” 伊达航嘴边叼着一根牙签,目光如电地在站着的五人身上一一扫过,在看到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时微微一停,然后十分自然地移开。 “啊,你这边已经结束了吗?”他接过高木涉的记录看了看,同时带来了一个消息:“山田建志,23岁,死因是du品摄入过量导致的猝死。” “du品?!”高木涉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莱伊眼神闪了闪,开口道:“既然如此,他的死应该跟我们无关了吧,现在已经很晚了,可以让我和我的女朋友离开了吗?” 他伸长手臂揽住了小笠原花的肩膀,因为体型差距悬殊,几乎将人完全扣在了怀里,更显出了女孩的弱不禁风来。 小笠原花其实还想看热闹来着,但被莱伊在手臂内侧按了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老老实实当个烘托气氛的花瓶。 然而两名警察都还没说话,青木杏子和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就抢先跳出来阻止。 “我从来没见过山田君碰那些东西,他肯定是被人陷害了!没查清楚之间谁都不能走!” “客人,既然du品的来源暂时还不清楚,大家还是都等警察查出结果之后再离开吧。” 出声的是售票员,也是除了青木杏子之外第二个有机会下毒的人。 作为被怀疑的对象,他在警察到来之后就一直神情紧张,额头的汗流个不停。 伊达航探究地盯着售票员看了几秒,沉声赞同了他们两人的说法。 “虽然具体来源还不清楚,但du品确实不是山田先生自己带进来的。”伊达航道,“他身上没有长期吸食会产生的症状,携带的物品也都没有检测出du品的残留。” 东西是被下在了影院的可乐杯里,他说。 “诶?” 一人喝完了两杯可乐的小笠原花一脸懵,摸了摸胸口,“我好像没什么感觉……?” 莱伊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勾了勾:“放心,你那里面没有。” 但得知小笠原花也喝了可乐之后,警察还是不顾工作人员的劝阻将她的杯子和店里剩下的饮料一起拿去检验,结果是确实不含有其他添加物。 而最接近山田建志,也是最有机会下毒的青木杏子身上也并没有可疑物品。 案件一时陷入了僵局。 高木涉在死者的座椅和售票处存放可乐的地方寻找有没有遗漏的地方,伊达航皱眉看着几人的供词,向青木杏子和工作人员询问着其他问题。 波本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时间,微微偏过头和琴酒交换了一个视线。 银发杀手神情冷肃,表情肉眼可见地愈发不耐烦起来,眉眼间流淌着一股压抑着的戾气,不知情的人看来可能觉得这个人脾气有点差,高木涉刚才问话的时候都被气势压得战战兢兢。 然而,这其实是因为预料之外的突发事件耽搁了计划好执行任务的时间,让琴酒心底杀气渐浓,阴鸷的目光无差别地看着在场所有人,落在警察和那两名工作人员身上的尤甚。 察觉到他眼神中的含义后,波本心脏重重一跳,垂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攥成拳头。 站在上帝视角看,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 一年前松柏会还未显山露水,只占了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在,这这家影院作为产业之一的用处只是为了传递情报。 但一年后,因为势力的急剧扩张,这个位置隐蔽远离市中心的地方也渐渐被重视起来,成了一个囤积‘货品’的地点。为了控制客流量但又不引人怀疑,只会放映一些老旧,没什么人感兴趣的片子,场次也都安排在正常人不会看电影的时间,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松柏会的成员。 三天前,这家影院刚接收了一批‘新货’,准备用来支付一笔巨额订单。因为对面是交易了许多次的老顾客,松柏会为了长期合作同意了他们只收取了很少一部分定金的要求,投入良多才收集齐这批货物。 影院表面的工作人员之所以这么少也是因为大部分都守在库房附近。 可惜的是,他们这次交易必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预定人的背后是组织,而琴酒和波本今天的任务就是毁掉这批吞了松柏会大半资金的商品。 然而两边都没想到的是,今晚卷进了一对普通人情侣。 松柏会的人肯定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就算在今晚迎来了几个意外的客人也不会打草惊蛇地直接下杀手,所以山田建志的死大概率是个意外。 松柏会在一年内迅速上位,成员增加的同时也不免疏于管理,隐藏了不少中饱私囊的蛀虫。 那个神情紧张的售票员怕的也不是警察,而是会因为这个‘意外’而将他清理门户的松柏会。 该死地,别让他知道究竟是哪个家伙把偷来的货藏进了可乐杯里。 干瘦的青年背对着光照来的方向,看着四处寻找线索的几名警察,眼神中隐隐泛起凶光。 绝对不能让这些警察发现影院里的东西! 要不干脆将这里的人都杀了之后转移货品,再毁掉这个据点假装成意外,反正现在留在影院里都是他的人,只要处理得干净点就没人会知道那人是死于du品。 只是死了几个小警察和普通人而已,轻而易举就能被组里压下去。他这样也算是将功赎罪,说不定能留下一命。 他暗中给检票员比划了个手势,让对方去拖住警察,自己缓缓转头看向那三男两女,脸上扬起一抹亲切的笑容走了过去,宽松的影院制服下,后腰处不明显地鼓起了一小块。 “十分抱歉让几位受到了惊吓,稍后等警察查明真相之后,我们会送给几位一张本院的优惠券,可以在一年内免费来看一场电影。” “都死人了谁还有心情再来你这个破地方看电影啊!!”青木杏子带着哭腔吼道。 青年的脸色阴沉了一瞬。 这时,另一个声音带着喜悦的上扬激动道。 “真的吗?每个人都有吗!” 小笠原花放开莱伊的胳膊往青年的方向走近几步,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 天花板上过于明亮的射灯从上至下打在她的脸上,堪称照妖镜般的死亡光源,却将女孩毫无雕饰的纯净美貌照得分毫毕现。 青年呆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抹贪婪。 “当、当然。” “爆米花和可乐也都可以免费吗?” “当然可以,不过食品的券和电影的券不在一起,客人想要的话可以现在跟我去柜台那边取一下。”他看了眼莱伊,笑道:“您的男朋友也可以一起来。” 他以为自己的表演天衣无缝,殊不知周围站着的几个男人早已知道了他的身份,并且将他刚才所以的神态变化一览无余。 琴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这座影院位于三楼。 这里曾经是一座小商场,但早就没有因为商铺彻底荒废了,售票柜台在影院的正面的入口处,堵住那里就等于阻挡住了一个最显眼的逃生口。 而另一个更加隐蔽的后门则由伏特加带人守在那里。 之所以来了他和波本两个人,也是为了空出一个人堵住正门防止有人逃跑,但意外撞见了格拉帕和莱伊,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莱伊刚想阻止跃跃欲试准备去拿券的小笠原花,就听见一直沉默的琴酒突然出了声。 “去吧。” 银发男人嗓音沙哑,像是嘶嘶吐着蛇信的毒蟒。 “夜深了,小心老鼠。” 小笠原花身形微微停滞,脸上兴奋的表情淡了点,她忽然伸手拉住了默默垂泪的青木杏子,在琴酒不愉的目光中邀请她一起去。 青木杏子看了眼除她之外全是男性的放映厅,缩了缩肩膀,犹豫片刻后和小笠原花一起迈开了脚步。 第49章 第 49 章 有人愿意动脑的话,小笠原花通常都会高高兴兴地听从。 而且莱伊大哥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的,相信他准没错! 于是小笠原花干劲十足地去堵从第三个隐蔽的出口逃出来的松柏会杂鱼,莱伊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旁边。 那几个受伤的警察十分干脆地被她抛到了脑后,至于他们最后到底有没有跑掉更是和她完全无关啦。 这场临时工作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因为这栋楼位置偏僻,处理的过程中也没有引来什么意外的麻烦。 小笠原花一枪干掉最后一个人后,又等了十多分钟都没有新的身影从这个出口逃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从影院最深处骤然燃起的火光。 那火势一看就是被无数易燃物堆砌起来,转眼间就窜了老高,像条通身燃烧的火蛇鼓动着撞破门窗在影院的各处扫荡。 小笠原花退得慢了点,要不是莱伊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差点就被烧到了脸上。 “发什么呆呢?离远点。” 莱伊皱眉松开了抓住她衣领的手,跃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打下一片暖光,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借着窗缝泄出的火苗点燃,咬在了嘴边。 黑烟夹杂着一股烧焦的气味缓缓飘了出来,小笠原花捂住鼻子又退远了几步,拉开莱伊外套的拉链将脸埋了进去。 没过几秒,又满脸嫌弃地抬头。 “大哥你身上好大的烟味啊。” 小笠原花像只小狗一样动了动鼻子,在莱伊的怀里使劲嗅了嗅。 男人胸膛微微震动,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沙哑的低笑,他敷衍地将拿着烟的右手抬高了些,让缓慢上升的烟气避开小笠原花的脸。 “这样行了吧。” 完全哄小孩的语气。 小笠原花又仔细地闻了闻。 但那股焦苦的味道像是和男人融为了一体,与许许多多矛盾的东西一起构成了他身上独特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着隔离开身后被烈火炙烤的空气。 “算了,也不是很难闻。” 小笠原花嘟哝道。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将大楼烧得只剩下一个空壳,里面存在过的一切都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而刚坐上第三把交椅的松柏会吃了个闷亏,因为后续资金周转不足和人员的流失,这个雄起一时的帮派渐渐地没落了下去,日本地下势力再次重新洗牌。 当然,这些都跟小笠原花无关。 至于任务之后,琴酒有没有被boss斥责办事不力,小笠原花也不清楚,因为在那天之后她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他。 不只是琴酒,还有组织的其他人。 这并不是被莱伊囚禁在家里不能出门的意思,事实上,小笠原花出门的次数反而比刚和莱伊搭档的时候多了许多,她不再长时间地被关在家里,哪怕并没有必须要搭档完成的工作,莱伊出门的时候偶尔也会把她带在身边。 也算是达成了他在影院时做出的承诺。 因为需要和boss进行定期汇报,所以小笠原花也不是完全不去基地,但就偏偏每次去都碰不到认识的人,好像无形中有一只手刻意将她和其他人分隔开来。 当然,小笠原花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啦。 甚至因为莱伊最近忽然不再干涉她和雪莉之间的交往联络,让小笠原花有了一个可以肆意聊天的人,每天都过得相当充实又愉快。 看来贝尔摩德老师的恋爱笔记说得也不完全对嘛。 她按照笔记上的内容学着做的时候会无意间害得莱伊大哥生气,她什么都不做,莱伊大哥反而对她越来越亲切了。 小笠原花睁大眼睛。 难、 难道她已经开发出自己的恋爱流派了? 不不不,她觉得现在还不是出师的时候。 想到以后有可能需要她自己规划每一次行动,小笠原花赶紧舔了口冰淇凌压压惊。 在她的再三恳求和保证下,莱伊大哥终于同意扩大了她在便利店的可选购区域,至于究竟选择冷冻区还是零食区,小笠原花熬了几个大夜,给自己脸上挂了俩黑眼圈也没法完成这个艰难的二选一。 最后还是莱伊某天工作结束后给她买了一个雪糕,直接强行结束了这个旷世难题。 冰淇凌真好吃呜呜呜—— 小笠原花瘫倒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人生圆满的感觉了。 唔,话说她曾经有过吗? 不管了想不起来,反正莱伊大哥答应了她要一直在一起,之后这样的日子多到数都数不完,她就躺着慢慢享受就好啦! 小笠原花龟速翻了个身,面朝下学着毛毛虫蠕动的模样一点点往坐在沙发另一边的莱伊身旁蹭。 莱伊哪怕是在家里穿的也跟在外面没什么两样,他好像根本没有家居服这种东西,正姿态悠闲地翘着一条腿翻看着手机。 小笠原花爬了半天终于爬到了他的旁边,噗地一下泄力栽倒在了莱伊的腿上。 她用头枕着男人硬邦邦的大腿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舒服,不高兴地用后脑勺砸了两下暗示他把腿放平,正要砸第三下的时候,莱伊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腿,小笠原花没收住力一下子摔倒在了沙发上。 “大哥好小气!” 让她枕一下都不肯! 小笠原花扁扁嘴,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用头顶贴上莱伊的大腿外侧,仰头放空地看着男人轮廓锋利的下颚。 两鬓深灰的长发顺着姿势顺滑地往两边滑落,有几根卡进了她脖颈处的环里,有点痒痒的。 最近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监管人给她买的那些新衣服无论是风衣还是围巾都穿不上了,小笠原花在几天前恋恋不舍地将他们收进柜子里,想着再过几个月就让他们重见天日。 但在没了熟悉的布料包裹之后,小笠原花无意识触碰项圈的次数在慢慢增加。 像是只没了窝后四处寻找安全感的小动物,只要和莱伊在同一片屋檐下,哪怕发呆的时候也要挨挨蹭蹭地挤过来让身体的一部分紧贴着他。 小笠原花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莱伊或许察觉到了,却没有点明,只是在某只灰色皮毛的小家伙蹭过来的时候待在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毕竟没人会讨厌乖巧漂亮还亲近自己,只会对别人露出尖齿的灰毛小狗。 “雪莉说她最近打算出门走走,米花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嘛?”小笠原花道。 莱伊眼神依旧落在屏幕上,“她的意思应该是想去旅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说要先跟boss申请才行。”小笠原花恍然大悟,窃喜道:“嘿嘿,雪莉说让我当她的保镖,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莱伊动作一顿,挑眉戏谑道:“她没跟你说这件事不要告诉我之类的话吗?” 小笠原花表情空白了三秒,后知后觉地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我叮嘱过你一百次了让你不要一不小心说漏嘴,结果果然还是变成现在这样了。” 雪莉脸上冷得像覆盖上了一层霜,在五月温暖和煦的微风下嗖嗖地放着寒气。 虽然表面上是在骂小笠原花,但她的眼刀一直精准地飞向头戴针织帽的男人,左脸写着‘讨厌’右脸写着‘烦人’。 对小女孩毫不掩饰释放的恶意,莱伊并没有说什么,充分展现出属于成熟男性的风度,只是右手一直稳稳地搭在小笠原花的肩膀 上。 小笠原花被夹在两边的气压里缩着脖子,头越埋越低,恨不得装作自己是个透明人。 雪莉跟莱伊互瞪了半晌,见他半天不为所动,也懒得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哼’了一声转而挽住小笠原花的手腕。 “既然有人非要跟上来当个拎包的,那我也无所谓,我们走。” “诶,可是……” 小笠原花犹豫地回头看了眼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的莱伊,被雪莉拽着往车站走,看到男人跟上来了之后才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地回握住雪莉的手。 两个年纪差了几岁的小姑娘凑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雪莉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日本,身边无时无刻都有组织的人盯着,根本没法自由地去她想去的地方。而小笠原花活到现在也从来没有单纯地为了游玩、观赏风景而去一个地方,需要停留在一个地方多久都基于她何时完成任务,结束了就要立刻返回。 这样的旅行对她们两个来说都是第一次。 负责买车票的是雪莉,毕竟如果交给小笠原花说不定他们连车的方向都会买错,直到走上新干线寻找座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选好的二人座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三人座。 她狠狠瞪了眼莱伊,自顾自地坐到了最里面。 小笠原花居中,莱伊坐在了最外面,将手里提着的火车便当放在了小桌板上。 小笠原花眼馋这一口很久了,咽着口水迫不及待地准备打开便当外层包着的布,被雪莉硬生生压了下去,等到车开了才松手让她打开。 “话说我们这次是要去哪儿啊、咳咳!” 小笠原花嘴里被一块厚蛋烧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问道,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食物呛进了嗓子,捂住嘴巴憋得满脸通红,接过莱伊拧开的水猛灌了一口才咽了下去。 “得救了!谢谢大哥!” 雪莉看向莱伊的眼神也稍微柔和了一点,似乎在说‘没想到你也有点用’。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贴满了各种广告纸和旅行册的本子,轻轻拍了下小笠原花的脑袋,无奈道。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这次去的地方了吗?是京都啦京都!” 她摊开笔记本,第一页上色彩饱满的风景海报上写着大大的‘京都’二字,下面空白的地方贴着很多景点的图片。 雪莉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神社的照片上。 摄影的人从山脚下眺望,沿着铺满青苔的石阶,漆上朱红的石灯笼宛如绵延不绝的山火在丛林中兀自向上燃烧,树荫的尽头若有若现地坐落着古老的神社。 没有说出来的是,之所以决定今天出发,就是为了赶上京都六月一日的贵船祭。 雪莉其实并不相信日本流传的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 然而格拉帕的身上好像真的自带一种奇怪的气场,周围徘徊着的,接近她的,基本都是些绝非良配的烂桃花。 趁这次向神社里供奉着的结缘之神祈祷一下吧,格拉帕。 雪莉想。 给她把你那该死的男人运扭转过来啊!! 第50章 第 50 章 从米花到京都的新干线单程两个小时左右,因为便当里都是冷食,虽然分量不大但种类繁多,如果一个一个慢慢品尝的话,也能打发不少时间。 然而小笠原花才不管什么循序渐进,一顿风卷残云,将整个便当盒完全打扫干净也就花了十分钟不到,满足地打了个嗝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开始和雪莉讨论起这趟旅程的计划。 全程的交流都是十分顺畅又愉快—— 雪莉负责拿出一份份安排紧凑的攻略,小笠原花负责听和点头。 莱伊看着两人猫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模样,靠着座位的脊背慢慢放松了下来,下意识摸了摸上衣的内兜。 他沉默地扫了眼车上的禁烟标志,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两下,将手臂横在眼睛上呼了口气。 他的衣角忽然被人小力地扯了扯。 莱伊半掀开眼皮,视线里出现了小笠原花的脸。 小笠原花严肃地用双手比了个叉:“莱伊大哥在车上不可以抽烟的哦。” “我昨天查过了,如果忍不住非常想抽的话,好像吃粒薄荷糖会好一点。” 她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盒糖,示意莱伊张开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在他的掌心。 “一次只有一颗,不可以多吃!” 小笠原花铁面无私地将糖盒收了起来。 哼,之前是莱伊大哥一直控制她的甜食摄入量,这下总算轮到她反过来监督莱伊大哥了! 她自以为将这点‘以下犯上’的小心思藏得很深,实则在别人的眼里看得一清二楚。 莱伊忍俊不禁,唇角上扬,将那颗淡绿色的薄荷糖扔进了嘴里后,手痒地捏了把小笠原花的脸。 “得意忘形。”他哂笑道。 因为手感太好,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弯曲,在松开脸颊肉后又顺着下颌的曲线一直划到了下巴,常年握枪的粗粝指腹稍稍用力就在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 小笠原花乖乖地让他摸,然后顶着一张左边红一块右边红一块的花脸转头继续若无其事和雪莉聊天。 雪莉:“……” 雪莉眯着眼向莱伊投去死亡射线。 一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小笠原花喝光了最后一点水,打了个哈欠。 “好像有点困……”她喃喃道。 “你不会昨晚一宿没睡吧?”雪莉看着她眼下的阴影怀疑道。 小笠原花诚实地点了点头,透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雪莉的眼睛。 “难道雪莉不激动吗?”她歪了歪头,真诚道:“能和你一起出去玩我超开心的,所以一直在期待,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雪莉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不自在地偏过头躲开她的视线,结结巴巴道:“你、你说得太直白了啦,居然会因为这点事情兴奋得睡不着觉,好像要去郊游的小学生,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小笠原花头顶的耳朵耷拉了下来:“……雪莉,难道其实并不想和我一起玩吗?” 雪莉差点被她逼疯了。 该死,究竟是谁教她的,格拉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撒娇?! 她咬紧牙关,面色潮红,彻底保持不住一贯的冷脸,脸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了耳后。 半晌才小声叮咛道:“笨蛋!不想的话就不会邀请你了吧!” 小笠原花眼睛刷地亮起,雀跃地抱住雪莉的脖子贴着她的脸使劲蹭了蹭。 “我就知道雪莉最喜欢我了!” 她大声宣布道。 雪莉:“……好了我知道了啦,快放开我。” 她一脸无措地将手搭在小笠原花环住她的手臂上,一时不知 是应该扣住还是推开,陷入纠结的时候无意间地一抬眸,穿过前座的缝隙对上了一双正好奇地看着她们的眼睛。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两边都被同时吓了一跳。 雪莉倏地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皱起眉。 扎着马尾,黑发绿眸的少女慌张地从前座转过身,双手合十猛地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只是座位隔得太近,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你们的聊天……但我保证只听到了一点点,我真的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少女大概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脸色羞赧地拼命解释着。 她看起来跟雪莉差不多大,穿着一件款式清新的绿色连衣裙,放在座位上的书包鼓鼓囊囊的,侧面还插着一个喝了一半的水杯—— 一个刚刚旅行结束坐车返家的普通女孩。 莱伊淡淡地收回视线,像失去目标的猎豹,恢复成了一开始懒洋洋的模样。 黑发少女身上那阵突然升起的凉意也随之骤然一清,她搓了搓手臂,还以为是列车的空调温度升高了。 “没关系。”小笠原花道,“不过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少女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不,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好漂亮,所以不自觉地……” 她话说到一半,就头顶冒烟地埋下了头。 雪莉不爽地‘啧’了一声。 被夸奖的小笠原花开心地说了声谢谢。 “你们这是要去旅行吗?”在旅程中遇见了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少女看起来很想认识新朋友,活泼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远山和叶,在米花站上的车准备回家,如果你们要去的是大阪的话,下车之后我可以充当临时导游带着你们好好玩一圈!” 被她的热情带动,小笠原花也下意识地顺着说了下自己证件上的假名。 “不,我们要去京都。” “京都确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们一开始也打算去哪儿来着,结果都怪平次那家伙忽然反悔,非要去米花找他爸爸无意间提到的一个推理很厉害的国中生,结果他居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带着我白跑了一趟。” 远山和叶气鼓鼓道,一提起她口中的那个‘平次’就不自觉地喋喋不休了起来。 雪莉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哈欠。 小笠原花听得一愣一愣地,等到远山和叶说完,转动着大脑思考了一会儿,慢腾腾地总结道:“所以,你是喜欢那个‘平次’吗?” 远山和叶瞪大眼睛,脸一下红了个彻底。 “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啊!!”她失声道。 “因为哪怕他想去的地方不是你的目标,但你也依旧会愿意陪着他一起去?” 小笠原花抓起身旁莱伊的胳膊抱在怀里:“就像莱伊大哥本来没想旅游,但是因为我要去,所以陪着我一起,当然如果换作是我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她骄傲地昂起下巴:“因为我们是互相喜欢的超完美情侣!” 远山和叶的大脑当机了。 她大张着嘴,满脸通红,眼睛里全是惊愕和不可置信,在莱伊和小笠原花中间来回看。 远山和叶觉得自己像是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想解释平次并不是她的男朋友,一部分在惊讶看起来没比自己大太多的女孩居然有个年纪这么大的男朋友。 她好奇地瞥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 ——脸真的很帅,比班上一大半女孩都喜欢的那个数学老师好看多了,但多看几眼后却莫名让她有种怕怕的感觉,像是在班里跟平次偷偷闲聊时,背后突然出现板着脸的老师时那种背后隐隐发凉的悚然。 而且……远山和叶不太会形容,她总觉得 这个男人和她见过的,还有周围同乘一辆车的成年男性都不太一样,像是有一层无形的气息笼罩在他的身上,当不去注意的时候甚至不会发觉到他这个人的存在,但一旦注意到了,就会猛然发现他的特别。 总之,感觉也是个很优秀的人呢。 不过小笠原原来和她班上的那些女生一样,都喜欢比自己成熟很多的男性吗? 远山和叶过了好半天才消化了这口突然喂进嘴里的八卦,想到刚才小笠原花谈起‘喜欢’时信誓旦旦的模样,她下意识瞥了眼身旁那个空着的位置,眼睛亮亮地绕过椅子凑过来想和她说点女生之间的悄悄话。 就在这时,连接两节车厢的门突然打开,相邻车厢内嘈杂的声响透过门缝传了过来,不少乘客都好奇地探出头去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一个戴着棒球帽,深色皮肤的少年穿过门走了进来。 远山和叶一看到他就竖起了眉毛,瞪着眼怒视着他一步步走到她身旁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平次!明明说是上厕所结果半天都不回来,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服部平次不耐烦地摘掉帽子扣在脸上:“我不是给你发了信息的吗?上厕所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个小偷,顺手帮忙抓起来耽误了点时间。” 远山和叶翻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确实有一封来自服部平次的邮件,里面写着遇上小偷了晚点在回去找她。 “抱歉,我刚才没看到。”她不好意思道,面露关心地追问:“是你被偷东西了吗,抓小偷的时候没受伤吧?” “啰嗦死了,当然没受伤啦,那种家伙还伤不到我,用不着你瞎操心!” 服部平次挥了挥胳膊,对上远山和叶担心的眼神时脸上升起了一道不明显红晕。 小笠原花安静地看着两人互动,忽然扯了扯雪莉的袖子,小声肯定道:“马尾和黑皮他们两个也是情侣吧!” 这什么奇怪的代称…… 雪莉无语了一瞬,她其实对这两个人的关系毫无探究的兴趣,但在小笠原花求证的目光下还是摇了摇头,随口道:“目前应该只是青梅竹马吧,不过很明显是互相喜欢,但估计还没表白。” 小笠原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一个生词。 “青梅竹马?” “啊,就是形容小时候就认识,一起长大的朋友。” 小笠原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头顶忽然亮起了一个灯泡。 “原来我和琴酒大哥的关系是青梅竹马啊!” 她恍然大悟道。 雪莉:“……” 莱伊:“……” 两个一直不对付的人在此刻露出了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表情。 “格拉帕,拜托你不要突然说这么恐怖的话。”雪莉忍无可忍地扶额。“真是受不了你,赶紧给我把这个词忘掉!千万别在琴酒面前说出来。” 莱伊按了按太阳穴,低气压道:“附议。” 小笠原花只能不甘心地‘哦’了一声,将‘青梅竹马’从自己的字典里划掉。 可惜了,她本来还想问问她和莱伊大哥之间的关系还有没有类似这样的词可以用来形容呢。 一个小时后。 不知道远山和叶和服部平次之间聊了什么,最后他们两人也提前了一站,没有回大阪,而是在京都站和小笠原花三人一起下了车。? 走出车站,远山和叶本想邀请自己在新干线上认识的新朋友们一起行动,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服部平次扯着书包拉走了。 “人家肯定早就有了自己的旅行计划,你去瞎掺合什么!不是要参加贵船祭吗,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再不去找地方住咱俩今晚就得原路返回!” “我知道了啦平次你别拉我啊——!” 雪莉看着两人拉拉扯扯走远的背影,轻轻地‘哼’了一声,“算他们实相。” 小笠原花被他们说得也担心了起来:“雪莉,我们要不要也赶快去找酒店,这个时间肯定很多人来参加那个什么祭,我们不会没有地方可住吧……” 雪莉高高挑起眉。 “我怎么可能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当然是早就预定好了。” ——不过她只订了一间双人套房,而且是那家酒店仅剩的最后一间空房。 其他闲杂人等要住在哪里可不关她的事。 雪莉扫了眼小笠原花身后默默观察着四周的男人,冷淡地想。 “——非常抱歉客人!我们的网上预约系统出现了错误,导致您预定的双人大套房被多次重复预定,那间房现在已经住进了其他的客人。目前酒店只剩下两件双人商务套房,如果您需要的话,现在就可以为您办理入住手续!” 失、算、了。 雪莉看着深深鞠躬道歉的酒店前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三个字。 而完全不知她心中想法的小笠原花看完房型示意图后兴奋高高举起手。 “这两间房都是超大的双人床诶!我可以今天和雪莉睡,明天和莱伊大哥睡嘛!” 雪莉\\莱伊:“不可以!” 第51章 第 51 章 小笠原花捂着被狠敲了两下的头,苦着脸蹲下。 为什么不可以嘛,她既想和好朋友睡又想和男朋友睡,这难道不是一个两全其美办法吗? 就、就算做错了,那她也是犯了全天下人都会犯的错误!! 雪莉沉着脸对前台点了点头:“你好,就要这两间房了。” 前台犹豫地看了眼虽然语气成熟,但明显还没到成人年纪的茶发少女,又看了眼蹲在地上长蘑菇画圈圈的小笠原花,最后微笑着对莱伊伸出了手。 “好的,麻烦出示您的证件。” 唯一靠谱成年男性莱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驾驶证,非常自然地充当了前台眼中的监护人角色。 在他办手续期间,雪莉将小笠原花从地上拉起来,严肃地警告她不准和莱伊睡一间房。 刚才还低气压的小笠原花听闻这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了然地点了点头,表情沾上了几分窃喜,小力地抱住了雪莉:“嘿嘿,放心吧!雪莉你和大哥虽然是不一样的,但你们在我心里都是第一位!” 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争抢她的身边的床位产生争执哦,她会良心不安的。 啊,这就是过于受欢迎的烦恼吧! 雪莉被她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表情怀疑:“总感觉你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她还想继续追问,莱伊就拿着两张房卡走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谈话也被迫止住。 酒店剩下的这两个双人间位于十一楼,房门紧挨着一左一右。 小笠原花随便刷开一间房的门,欢呼一声扑到了洁白柔软的大床上,这个人顿时完全陷进了厚厚的被子里,只露出一颗毛绒绒的灰色脑袋。 “哇!被棉被怪兽抓住了——” 板着脸的雪莉没忍住笑了一声,莱伊也勾了勾唇角。 “我住另外一间。”他简洁道。 随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刷开隔壁房间的门,丝毫没有邀请自己名义上的‘女友’同住的兴趣。 雪莉的心情好了几分,但又有种一拳打到了空处的失力感。 那边小笠原花还在努力召唤她。 “雪莉——你快来呀这个床好舒服的!我们晚上可以盖一床被子睡!” 床上的小笠原花已经用短短一分钟将干净整洁的床铺揉成了一团,整个人包在被子里打滚。正自顾自玩得开心的时候,她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人猛地掀开! “给我起来!现在才中午,赶紧收拾东西吃饭然后出门逛逛。” 雪莉作为一直以来的行动派,坚决不允许宝贵的旅行时间被用来浪费在床上。 小笠原花一听吃饭顿时觉得床好像也没那么软了,鲤鱼打挺灵活地从床上下来,拉开随身小包的拉链掏出爱枪检查了下子弹后插进了腰间的枪套里,又确认了下匕首和备用弹夹。 “我收拾完啦!”她快速道。 雪莉停下从小行李箱里往外拿着衣服和护肤用品的手,左右看了看,狐疑道:“你收拾什么了?” 小笠原花眨巴了下眼睛,转了个圈给她展示了下自己身上充足的火力配置。 雪莉静止三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你除了这些什么都没带吗?”她震惊道。 小笠原花点头。 “莱伊大哥说生活用品用酒店准备的一次性用品就行,所以我就只带了最必需的东西、雪莉你怎么了?” 她担心地看着扶额沉默地茶发女孩。 雪莉疲惫地摆摆手:“不,就是突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她果然不能对这两个人心存什么期待。 雪莉扫了眼小笠原花 身上毫无版型和设计可言的衣服,秀气的眉毛狠狠皱起,强硬地将人拉到身边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扒起了她的衣服。 “等等、雪莉你要干什么?!” “闭嘴别动,出来玩就给我好好穿上度假应该穿的衣服啊!你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给我全部脱掉!!” “别、别摸我那里哈哈哈哈好痒啊!” …… 二十分钟后,听到敲门声的莱伊走过去推开门,当看到门前站着的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他的动作倏地一滞,保持着握住把手的姿势愣在了原地,瞳孔微缩。 小笠原花不自在地扯了扯裙子,又小心翼翼地抬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下头顶盘起的长发,忐忑不安地抬眸:“大哥你觉得怎么样,会不会很奇怪?” 这样的神情很少出现在她的脸上。 明明平时说着极为大胆的情话也依旧神情坦荡,然而此刻避开不去和莱伊对视的面颊上竟然不可思议地多出了一道清晰的红晕,让那张经常被言行糟蹋的精致脸蛋也因此增添了几分属于少女的娇态,让她不再像是橱窗里包装好的洋娃娃,蓦地鲜活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纯白的连衣裙,领口和袖口处都缝着一圈圈精致的蕾丝花边,腰间被一条宽丝带勒出紧窄的曲线,做过特殊处理的裙摆在静止不动的时候十分流畅地倾泻而下,但当小笠原花微微转身,就宛如缓慢绽放的花瓣一般层层散开,隐隐约约地露出两条笔直纤长的小腿。 莱伊眼里闪过一道惊艳,一瞬间竟然没法把眼前的人和组织的杀手格拉帕联系到一起。 格拉帕不会伪装,任务需要的潜入工作大部分靠的也都是她那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但莱伊也是今天才发现,在去除掉组织给她裹上的那层黑布后,那些污泥一样的东西没在格拉帕的身上留下一点痕迹。穿着白裙对他露出笑颜的时候,完全就是个生活在正常社会里的漂亮女孩,还身处在校园的象牙塔中,每天最发愁的事就是午饭吃什么、要不要逃课出去玩。 ——就好像,这才是她内心深处没有被粗暴的雕琢所毁掉的那一面。 某个一直徘徊在心中犹豫不决的想法在此刻忽然坚定了下来。 见男人盯着她一言不发,小笠原花不自在地往下扯了扯裙子,哭丧着脸抓住了刚才房间里出来的雪莉。 “怎么办,我好像穿得特别难看,莱伊大哥都被我丑到说不出话来了呜呜呜!” 莱伊回过神,掩饰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与此同时,雪莉充满讥嘲的眼神从他的脸上一触即分。 “别理他,很好看。” 雪莉拍掉小笠原花扯裙子的手,帮她整理了下裙摆和腰带,满意地后退几步看着自己的作品。 她从小对换装娃娃没什么兴趣,但在此刻忽然体会到了打扮娃娃的乐趣所在。 “好了,就这么出去吧!” 小笠原花被她拉着往电梯走,随着步子迈开,白裙的裙摆波浪般小幅度地翻涌着。 “感觉下身凉飕飕的……” 她别扭地嘟哝着,下意识摸向后腰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东西,手指触了个空才想起因为换了衣服,她的枪被换了个地方绑到了腿根。 小笠原花于是抓住裙摆往上掀—— “笨蛋!!你在做什么啊!” 雪莉怒吼,迅速抬头看了眼电梯里的监控,然后罕见和气地对着刚才豁然出手,抑制住裙摆继续往上的莱伊点了点头。 雪莉虽然有多的裙子,但只有一条安全裤,因为给小笠原花的这条裙子的长度不算短不会轻易走光,她才放心让她穿上准备逛街的时候再新买一条安全裤换上。 结果……这个笨蛋! 小笠原花被雪莉 赏了好几个暴栗,连忙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在公共场合撩裙子。 而确定她不会突然做出什么惊人的动作之后,站在一旁的莱伊松开手,冰凉丝滑的布料顺着重力从他的掌心滑落,轻盈的布料像一片薄羽,掠过皮肤时候带起一阵痒意。 他抬眸看了眼神情恹恹的小笠原花,忽然弯曲膝盖半蹲下身,绷紧的裤子勾勒出大腿上饱满的肌肉线条,微微俯身的模样像是蓄势待发扑杀猎物的凶兽,身体里的每一处都充满了力量。 雪莉警惕地握住了小笠原花的胳膊后退一步,却倏地睁大了眼睛—— 男人倾身,小心地捏住了女孩的裙摆。 那只拿枪的手用尽量柔和的力道将那块被他抓出皱痕的地方耐心地展平,在裙摆恢复平整后收回了手,全程礼貌地没有触碰到女孩任何一片裸.露的肌肤。 “很漂亮。” 莱伊嗓音磁性低沉,带着些微的笑意。 他撩起小笠原花鬓角垂下的一缕碎发别再耳后,握住她的肩膀转了个身面对电梯里的镜子。 莱伊和镜子里的小笠原花沉静对视,再次重复了一遍:“很漂亮。” 小笠原花愣愣地看着他,右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慢慢向上捂住了胸口。 她胡乱地点了点头,出了电梯之后赶紧拉住了雪莉,惊恐道:“我刚才突然觉得心脏跳得好快,难道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吗?” 雪莉眼睛的神情里似不甘似惊讶,她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选择拒绝帮某个男人助攻,随口将小笠原花的问题糊弄了过去。 三人出了酒店走上街头。 贵船祭在明天举行,京都古色古香的街头满是来来往往的游客,今年的樱花似乎败得晚了些,天气已经入了夏,风中却偶尔还会带了樱色的花瓣。 和预想的一样,换掉经典原皮的小笠原花走在街上回头率暴增,本想先慢悠悠逛一逛的雪莉也不敢多留,拉着人就往附近的商场走。 不让格拉帕的裙子里面多一层保险,她就一直放不下心。 转过一个路口,不远处的前方就有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外围的广场上摆着不少游乐器材,很多带着小孩子欢笑着跑上跑下地玩。 就在即将越过马路的时候,莱伊脚步忽然一顿,蹙眉偏头向着身后看去。 小笠原花像是也察觉到了什么,左右张望了一下,但大脑里的警笛一直十分安静,没有察觉到危险性后她就把那个隐隐的感觉抛到了脑后。 她指着广场门口分发气球的布偶棕熊欢呼。 “雪莉你看!有熊先生!” 棕熊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将一个气球递给身旁最后一个小朋友后,笨拙地直起身,对着两个女孩友好地挥了挥熊爪。 小笠原花立刻被勾.引成功,开心地叫着‘熊先生’跑了过去,雪莉一脸无奈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那个一直沉默地守在他们附近的黑发男人不知何时消失在了人群中。 莱伊跟随着那个若隐若现的背影来到了一处静谧的角落。 当周围吵闹的人声都消失之后,那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在感觉到背后的人逐渐接近之后,慢慢地转过了身。 莱伊眉宇间闪过一抹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想法被证实后的笃定。 他看着摘下兜帽的男人,眯了眯眼,叫出了那个名字。 “果然是你,苏格兰。” 第52章 第 52 章 来人正是大半年前在莱伊眼前坠落悬崖,被组织判定死亡的卧底——苏格兰。 被叫破身份后,那双标志性的湖蓝色眸子微微弯了弯,眼里却毫无笑意,男人摘下口罩,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好久不见,莱伊。” 他的目光从正对着额前的枪口一扫而过,微笑着对上了莱伊的双眼,“这样的欢迎仪式可真是吓到我了。” “该被吓到的是我才对吧。” 莱伊单手插兜,信步向前走了几步,直直举起的枪硬生生地顶到了诸伏景光的额头,食指松松地扣在板机上。 “你还是老样子啊,苏格兰。”莱伊道,“是时隔这么久突然良心发现,准备给你曾经搭档白送一份抓住叛徒的功劳吗?” 正在微笑着的男人表情不变,似乎丝毫不担心眼前的人手一抖就能让他的脑袋开花,听到这句战前宣判一样的话,他神态轻松地挑了挑眉,眸底含着一汪平静的深潭。 “哦?这么做的话,会担心的不是你吗?” 诸伏景光的声音很轻,垂落的额发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说话时习惯性地省略一些单词的尾音,不自觉地会让人有种温吞的感觉。 莱伊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泛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诸伏景光对他微微一笑:“毕竟连我都没想到,一获得代号就大放光彩,被琴酒看重,组织排名前三的狙击手莱伊——居然会是fbi的卧底。”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了个干净,将这处阴暗角落里的气氛变得压抑得令人窒息。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莱伊忽然轻笑了一声。 抵在诸伏景光额前的枪口纹丝不动,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绿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动摇,饶有兴趣地反问:“这就是你敢光明正大出现在我面前的原因吗?” 他眼珠转动,宛如扑杀猎物前的闲庭信步,瞳孔中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却已经隐隐泄露了出来。 “我一直在遗憾当时那一枪没能打中你的心脏,这么近的距离,我可绝对不会失手了。” 诸伏景光静静地和他对视,片刻后,一直被一层坚冰包裹着的眼睛忽然毫无预兆地悄然消融,露出了一丝真实的情绪。 “说起来,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道谢。” 他无视莱伊的诧异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自顾自地点燃放到了嘴边,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 诸伏景光看向他,语气肯定:“那天在悬崖上,你是故意要放走我的吧。” 他指尖从腰侧轻轻抚过:“我事后回忆了许久,以格拉帕的体型根本没法挡住你的弹道,只要你想的话,最起码应该也会是个穿透伤才对。” 然后事实上,他却只是被不痛不痒地划破了皮肤,目的大概是为了让他借此落海逃脱。也是因为受伤不重,他才能在后背撞到暗礁受创后撑到了公安的救援抵达。 “多谢你的手下留情。”诸伏景光笑道。 莱伊眉心轻微地动了动,他沉默地作了将近一分钟的心理斗争后,慢慢放下了枪。 “那种捕风捉影的证据不足以让你确定我的身份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除此之外还有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他看起来像是被叫破身后无可奈何地示弱,然而那双被眼帘遮盖住一半的绿色瞳孔中却是一片冷静。 诸伏景光,日本公安,从脸色还有身体看起来都恢复得不错,看来应该已经官复原职了。 不,虽然还没能查出他的真实姓名,但能调动查出他身份的能量,说不定他此刻已经比当初级别更高了。 但无论是他选择用本来的面目和他接触,还是见面后的态度都说明了诸伏景 光想要尽量和他保持友好的关系,为此不介意将自己的把柄递到他面前。 莱伊眸色一暗。 ——不过虽然现在是fiftyfifty,但各方面来说,单论起身份暴露,还是目前仍然在组织里卧底的他更加危险些,所以接下来如何动作还需要看诸伏景光冒着风险来见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诸伏景光接收到莱伊准备谈谈的信号,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缓和了下来,不再是刻意表现出的放松,神情稍稍柔和了下来。 “确实不止那一点。”他玩笑道,“不得不说,你在组织里的伪装很成功一度让我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不过只是上司优秀的话可不够,有时间记得好好培训一下你的部下吧。” 诸伏景光似笑非笑地抖下了一段烟灰:“在别人的国家这么放肆地四处调查行动,是真当我们公安眼瞎吗?” 莱伊沉默了一秒。 他确实怀疑过这个可能,但当被诸伏景光就这么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头疼地扶额。 因为不是本国,再加上担心联系过多暴露,能自己调查的东西他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假手于人,近期委托了fbi行动的……一是去往苏格兰坠崖的海边判断他的死讯是否为真,二是调查他在组织地下的小房间里见到的那个装置效用。 这两处究竟是哪个被公安的人抓住了尾巴,进而发现了他的身份? 如果是后者,那只能是在探寻相似器械的时候撞上,可公安的人又是怎么知道那个东西的? 一个金发的身影从莱伊的眼前倏地划过。 当时和他一起进入那个房间的除了琴酒之外就只剩下一个人—— 波本。 波本是日本公安? 不,还不能确定。 莱伊心底快速地闪过几个念头,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顺着诸伏景光的话露出了几分原来如此的恍然。 他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有些苦恼地道:“好的,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莱伊抬头看向诸伏景光,眼神凌厉。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吗?”他沉声道。 诸伏景光嘴角噙着笑:“自然不止。” “自从发现了你的身份之后,为了国家的稳定考虑,我们一直在观察着你这几位下属的动向,没想到居然意外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拿出手机,打开屏幕,在莱伊的面前快速划过。 虽然只有一瞬,但凭借着狙击手优秀的动态视力,莱伊依旧看清了屏幕上的东西。 他眉头一跳。 诸伏景光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眼底的湖水表面缓缓结上了一层冰。 “这些假的身份和证件上面的照片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格拉帕对吧。” 他脸色刷地沉了下来,冷声道:“fbi,你伪造身份,是打着主意要带着她偷偷离开日本?” 第53章 第 53 章 莱伊心中本就有一个隐隐的猜测,在听到诸伏景光说出‘格拉帕’的名字之后,顿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没有正面回答诸伏景光的质问,调转话头道:“组织的重心在这些年里正在缓慢逐渐转移到日本,美国分部自从贝尔摩德和格拉帕都双双来到日本后逐渐收拢了势力,行事越发低调。” “而且格拉帕曾经在美国生活了两年,虽然被销毁了大半,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生活痕迹,增添了不少假身份的真实性,不容易被组织发现。” 莱伊看着诸伏景光越来越黑的脸色,似真心又像是玩笑地轻描淡写道:“抵达美国之后,格拉帕会很快适应那里的生活,她年纪不大,身上的这些污点完全可以用时间来洗清,在她成年入籍之后,我想fbi会愿意为她提供一份工作。” 砰! 他被人紧紧揪住领口按在了背后的墙上,后背撞上墙面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足以见得动手的人所用的力气之大。 莱伊垂眸,眼神划过那双虎口紧绷,青筋暴起的手,缓缓对上男人压抑着怒火的蓝眸。 在进行谈话的五分钟后,他终于得以窥见诸伏景光面具下的一丝真实。 他有些惊讶自己激将法的有效,同时又对诸伏景光对格拉帕的重视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怎么?”莱伊不顾脖颈被勒住传来的轻微窒息感,脸上浮现出极为虚假的疑惑,“你难道没动过心思想带着格拉帕离开组织吗?” 诸伏景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快速地深呼吸了两下,瞳孔中快要溢出的愤怒慢慢平息了下来。 他松开了抓住莱伊领口的手,将即将烧到手指的烟按灭扔到身后的垃圾桶里,冷淡道。 “不愧是蛮不讲理,在别人国家的土地上为所欲为的fbi,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拐带他国公民的犯罪计划。” “他国公民?”莱伊扬眉,“格拉帕的所有身份证件都是组织伪造的,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判断出她的国籍的?” 他停顿了一下,嗤笑:“只因为她用了个日本名字作假名?” 关于这一点,在得知对方哪怕在美国行动时一直使用的也是这个假名后,莱伊曾向格拉帕询问过这个名字背后是否有什么寓意。 得到的答案不出意外是‘忘记了’。 小笠原在日本算是个大姓,全国冠以这个姓氏的人有将近十万人,而花更是再普通不过的女性名字,仅仅依靠这些根本无法找出格拉帕的身世。 而且以格拉帕的性格来说,比起这个名字和她进入组织前的过去有关,莱伊觉得反而是她随口想出来的可能性更大些。 诸伏景光自然也调查过这些,公安可以自由调取户籍资料,但他在其中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经降谷零的提醒,他也同样调查了十多年前符合格拉帕年龄的儿童失踪案,然而还未寻找到的孩子照片里也并没有一个灰发浅瞳、容貌秀美的女童。 这样地毯式的搜寻依旧毫无结果,让诸伏景光也不禁怀疑自己寻找的方向是否正确。 但这样的怀疑也只在他的心底生出了一瞬而已。 遗漏下来还未查明的地方还有许多,无论格拉帕的身世为何,他都一定会在组织覆灭之前找出一个真相。 至于这个莫名从中间横插一脚的fbi…… 诸伏景光眸底一片暗沉,他轻笑一声,语气平缓道:“那你又是如何判断格拉帕愿意和你前往美国?” 他抬眸看向莱伊,眼角眉梢尽是讽刺:“是用你借着她失去记忆后趁虚而入才获得的依赖,还是她脖子上那个强行控制住她自由的项圈?” “你是要让她一辈子处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将你当成她的第一位,无条件听从你的命令吗?” 诸伏景光见莱伊沉默不语,竟像是默认了一般,登时被气得浑身发抖。 “你疯了吗,fbi!你这么做和组织的人有什么差别?!” “当然有区别。” 莱伊淡淡地看着他,道:“区别就在,格拉帕可以不被操控着作为组织的刀,忘记一切不好的过去后再由她自己选择之后要怎样生活。” 诸伏景光嘴角抽动了一下,用力闭了闭眼,正准备张口说些什么就听见莱伊继续道。 “倒是你,就这么想让她想起所有的一切吗?” 头戴针织帽的男人眸若寒星,深邃的眸底隐含暗芒。 “组织想要的是一把能被肆意驱使的刀,为此不惜借用外在手段来将她打磨出利刃——格拉帕的心智和状态完全不符合她的年龄,这代表着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记性很差因为不需要记住除了施发命令以外的人,唯一明显的爱好就是吃东西,但这也是为了补充身体能量的一种方式。 虽然平时脑子总是会转向奇怪的方向,但也能由此看出格拉帕其实相当敏锐,也并不蠢笨,只是组织不需要她的这些才能,所以让她在一次次的‘清除’中变成了现在这样。 ——问题是,她究竟经历了多少次‘清除’,又遗忘了多少东西? 莱伊眯起眸子,语气里透着凌厉的质疑。 “苏格兰,你想让格拉帕从一无所知恢复成正常的样子也要看她能否承受得了,她被控制的时间横跨了十多年,那些让组织判断会影响对她的操控而清除的必然不是什么平淡琐碎的记忆,你确定要让她一口气全都想起来吗?” “还是说,你只是想让她想起你而已。” 格拉帕的世界太简单了。 她只需要听从命令,连动脑的次数都很少,这样庞大的信息量骤然解封极有可能会让她陷入记忆的漩涡,再也无法自拔。 格拉帕会崩溃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劳永逸,让她永远也不要想起来,至少还能让她保持这样无忧无虑的模样一直生活下去。 诸伏景光的瞳孔颤了颤。 他霎时想起了那天,在被呼啸着的海风裹挟着的悬崖上,格拉帕无助苍白、安静流泪的脸,和在杯户中央医院重逢时,她彻底遗忘了自己,却带着单纯笑颜的脸。 诸伏景光沉默半晌,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fbi。”他道,“那是属于格拉帕的记忆,无论是遗忘还是想起,这个决定都不该由你我去做。” 黑发男人线条柔和的脸上多出几分锋利的锐气,冲淡了他周身自带的温和气场。 “我不会让你将格拉帕带出日本,并且也不希望看到你们在境内做出什么可疑的举动。”他道,“除此之外,在覆灭组织这个相同的目的上,如果有迫不得已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可以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提供一些帮助。” 诸伏景光递给他一张写了联系方式的纸条,补充道:“当然,不是免费的。” 在他率先表示友好后,两人间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 莱伊有些意外地接过,玩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fbi滚出日本’之类的话呢?” 刚才的诸伏景光深刻让他认识到了眼前的人不是曾经组织里的苏格兰,而是一名公安,哪怕是同一张面孔,身上的气势也完全不同。 和他们这群经常被本国人吐槽的fbi不一样,眼前的公安警察就算是威胁人的时候也莫名有股正气凛然的感觉,让他随时有一种自己即将被官方驱逐出境的错觉。 诸伏景光闻言愣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失笑。 “那种话和我不太搭调。” 比起他,另一个人来说应该更加合适。 莱伊若有所觉,他拿出信息。 他看了眼重新扣上外套帽子,神态恢复温和的诸伏景光,摆了摆手作为道别,快步向来时的那条路走去。 莱伊和诸伏景光的谈话在两人的有意控制下只用时十五分钟。 那个购物中心很繁华,有雪莉在格拉帕也不会走丢,而且对方大概率不会追究他的去向,只会无视。 在他离开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格拉帕被广场前发气球的布偶熊吸引了视线,也是介于它引开了格拉帕的注意力,才让他悄无声息地脱身。 不过现在想想,那个布偶熊出现得似乎有些过于蹊跷了。 如果它是刻意出现在那里向格拉帕招手,为公安同伴制造谈话的机会似乎也说得通。 莱伊脑中倏地浮现起发现自己身份暴露后产生的第二个猜想。 在他的大步迈出下,广场很快近在眼前。 那个眼熟的棕色布偶熊已经停止了分发气球,绣着深粉色肉垫的柔软熊掌正虚虚地放在怀中紧抱着自己的白裙少女头顶。 莱伊不动声色地抬步从后面绕了过去,脚下放得极轻,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隐藏在走向广场的人群中,余光看着自己和布偶熊越来越近。 他猝然伸手,隔着一层厚重的玩偶服捏住了皮下人的肩膀,然后猛地拿掉了沉重的熊头套。 ——露出下面一张全然处于状况外的脸。 那是一名满头大汗的年轻女性,看起来像是附近趁着假期出来兼职的学生。 熊怀里的小笠原花、穿着熊服的年轻女性还有拿着熊头套的莱伊,三人相对无言地对视了五秒。 小笠原花一脸懵逼地张大嘴巴。 “熊熊的头掉了……” 另一边,从广场附近的角落低调离开的诸伏景光绕过几个路口,坐上了一辆停在树荫下的车。 听到开门声,驾驶座上的人转头熟稔道。 “回来了,和那家伙谈得怎么样?” 诸伏景光微微一笑:“还好,目前都在预料之中。” 他想到莱伊离开前的那个表情,语带关切道:“他似乎有点怀疑了,你那边没有被发现吧?” 金发青年靠坐在驾驶座上,单手搭着方向盘,闻言冲着自己的幼驯染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启动了车子。 ——后座倾倒的大袋子里,露出了棕色布偶熊头的一个耳朵。 第54章 第 54 章 “……莱伊大哥好过分。” 因为直面可爱憨厚的熊熊玩偶被硬生生薅掉脑袋的凶残画面,小笠原花之后一直表现得蔫蔫的,直到买完安全裤被雪莉推着去更衣室换上,从购物中心走出来看到门口的熊熊换成了一只有些潦草的兔兔后,她才终于没忍住吸了吸鼻子,小声控诉道。 “熊熊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拔熊熊的头。” 如果不是大哥突然莫名其妙的动手,她明明还可以开心地和熊熊抱很久的呜呜呜。 那个玩偶衣服的材质软软的,暖暖的,还带着股糖果的香味,抱起来真的很舒服! 可惜因为受到了惊吓,哪怕他们立刻就道歉了,熊熊里面的那个姐姐还是表情僵硬地去换班了。 唉。 小笠原花抬头看到莱伊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表情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果然,撑起一个家真的好难哦。 雪莉若有所思地蹙眉看了眼莱伊,倒是罕见地没有借题发挥地讽刺上几句。 因为对玩偶熊没兴趣,她其实很早就发现了莱伊的离开,但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去处理组织的工作了,而莱伊一回来就莫名其妙针对玩偶熊的行为也让她产生了一丝警觉。 虽然雪莉毫不掩饰自己对莱伊的讨厌,但一码归一码,他不是会无缘无故做出怪异举动的人。 所以他是发现了什么吗,难道是里面的人有问题? 但根据看他看清头套下的女人时一瞬间显露出的惊讶,说明那应该不是他所预想的那个人。 雪莉抿唇回忆了在这十五分钟里布偶熊的动向……“雪莉?” 小笠原花的脸倏地在她的眼前放大,眸子里溢满了担心,“你和莱伊大哥都怎么了,为什么都不理我说话?” 察觉到了她话里的那一丝受伤,雪莉刚才的思绪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慌张地反手握紧小笠原花的手,用行动表示自己并没有忘了她。 “抱歉,刚才在想一些事情……啊,这么一看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听说京都的汤豆腐特别有名,要去吃吗?”雪莉提议道。 莱伊的鞋跟被狠狠踢了一下,一低头,正好对上小笠原花充满期待的脸。 他沉默两秒,掏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饭店,没用一分钟就锁定了目标,“走吧。” “好耶,出发!!” 小笠原花顿时欢呼着一手牵着一个,蹦蹦跳跳地往莱伊所指的方向走去。结果没走出一百米就一不留神偏离了方向,变成被两个人牵着走。 三个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情绪低迷的三人又渐渐鲜活了起来。 他们去的店是一家在京都很有名的老店,屋内的装潢和餐具都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年代感,小笠原花一行人被安排到了一个四人位,在某种心照不宣下,就和在新干线上一样,小笠原花依旧坐在了两人的中央。 热乎乎的汤豆腐确实很好吃。 莱伊很少吃这样清淡的食物,但也多夹了几块。 桌上除了盛着豆腐的瓷锅外还放着很多单点的小菜,在菜被端上来之后,他就十分自然地拿起公筷往小笠原花的碗里添,吃饭的时候也像是随时观察着这边,等到她碗里的空了之后就及时添上。 因为屋内绵延上升的热气,哪怕空调的冷风一刻不停地吹着,莱伊还是半挽起了衬衫的袖子,折叠起的布料正好卡在小臂肌肉最结实的地方,随着动作微微收紧,搭配上他为身旁女孩体贴夹菜的举动,反差出几分异常让人捧脸轻叹的温柔。 ——在店里百分之八十都是情侣的情况下,被衬托得更加体贴了起来。 雪莉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嘴角抽了抽,心想你们羡慕之前倒是看看 女主角的表情啊。 那可不是开心接受男友关心的模样吧。 “呜呜呜呜雪莉——” 刚视死如归地咽下一口青菜,一低头就看到碗里再一次被添上了一片绿色后,小笠原花要哭不哭地扁着嘴跟旁边的好友求助。 “我们换个位置好不好,我突然感觉这里好热……” 雪莉挑眉,“你就这么不喜欢吃青菜吗?” 小笠原花警惕地瞥了眼目不斜视看着桌子,似乎完全没注意她这边的莱伊,凑近她小声道:“如果是炒在其他菜里的还好,但这样单独做一道菜总感觉有股土的味道……我明明跟莱伊大哥说过很多次了!他还一直说要营养均衡,然后逼我全部吃掉!” “哦?” 雪莉饶有兴趣地拿起公筷,伸向小笠原花的碗,就当小笠原花感动地以为她要帮自己解决掉讨厌的水煮青菜时,忽然筷头一转,从菜盘里夹了新的放进了碗里为其添砖加瓦。 她刷地变脸,严厉道:“你平时吃的高热量垃圾食品够多了,就这么一点而已,给我全部吃掉!” 莱伊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拳头抵住嘴轻咳了一声,单手将菜盘往小笠原花的方向推了推。 小笠原花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左眼是被男友无视意愿强行施加的痛苦,右眼是被深信不疑的好友背叛的绝望,她表情呆滞地坐着,眼角缓缓地落下一滴清泪。 “——雪莉坏心眼!!” 别拦着她,她要和这两个人绝交三分钟!! 别说三分钟了,她连一分钟都没坚持到。 因为在小笠原花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店员就端着新上的菜摆在了桌上,这次不是她讨厌的青菜,肉的表面还刷了甜甜的蜂蜜烤得滋滋作响。 不知是不是投喂小动物的满足感令人上瘾,之后的整顿饭里小笠原花一直源源不断地接收着来自两边的喂食,吃到最后大半的饭菜都进了她的嘴里,最后差点抱着肚子瘫在榻榻米上起不来,艰难地打了个饱嗝。 “好、好撑。” 吃饱喝足就容易犯困,小笠原花在莱伊去结账的间隙稍稍闭了闭眼,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饭店的木质横梁已经变成了酒店米白色的天花板。 ……诶? 小笠原花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双眼放空。 她是怎么回来的来着? 说起来,她好像做了个梦,在梦里上了一艘不算很大还有点硬硬的船,一直摇摇晃晃地在海上漂。 熬过了一整个夜晚,就要看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忽然醒了。 小笠原花咂巴了下嘴,有点遗憾。 卫生间的门忽然被推开,雪莉裹着浴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看到躺在床上发呆的小笠原花淡淡道:“醒了就去洗漱,明天还要早起去神社。” “……雪莉,我们是坐船回来的吗?” “你睡傻了吧。” 小笠原花询求答案未果,迅速冲了个澡之后顶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就要钻进被窝,被雪莉叫住按在椅子上吹起头发。 小笠原花闭着眼,感受着暖呼呼的风从她的发间穿行而过,雪莉柔软的手指力度适中地按压着她的头皮,刚被压下来的睡意渐渐又涌了上来。 “明天那个神社很灵验吗?”她困乏地半闭着眼,含糊道:“神明大人是真实存在的吗,那如果我对他许愿的话,会有机会实现吗?” 小笠原花的声音夹在吹风机的噪音里,雪莉没有听清。 “什么?” 她只大概听见了小笠原花的前一句话,便随口道:“贵船神社包括明天的贵船祭都是为了祭祀水神,不过因为神社里面也供奉着结缘神,再加上 一些古时不知真假的传说才让这里变成求取姻缘的地方,至于灵不灵验就全看自身了。” 雪莉的记忆里很好,看过一次的文件基本都会记在脑子里,顺着这个话题又想起了她在做旅游攻略时查阅的其他资料。 “啊,贵船神社的水占也很出名,需要把抽到的签放进神社的御神水里才会显现出文字……呵,不过是最简单的隐形字原理,借着噱头来吸引游客而已。和这里很像的还有松江的八重垣神社,不过那里是在纸上放硬币看会不会沉下去来判断恋情的吉凶,反正都是些没有科学依据的东西。” 雪莉对此嗤之以鼻。 小笠原花半仰着头听着,刚洗完还带着水珠的脸上渐渐浮上一点梦幻的憧憬。 “好浪漫啊。”她弯着眼睛,对着雪莉傻兮兮地笑,“如果神明大人愿意保佑我和莱伊大哥的恋情就好了。” 雪莉拨弄头发的动作一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曲起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我承认,那家伙好像没我想象的那么差。” 她回想着一路上莱伊的所作所为,不甘心道,眼神里带着不得不夸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的嫌恶感,手上却力道温和地轻轻撩动着小笠原花的长发。 “而且贵船神社的水占百分之九十都是吉……当、当然你要是认为这是神明保佑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你……” 小笠原花已经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睡着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 雪莉抿着唇凝视着她的睡眼,半晌,轻轻关掉吹风机,小声道。 “……我也是希望你能够幸福的啊。” 时间一转就到了贵船祭当天。 小笠原花毫无悬念是被雪莉掀开被子从床上薅起来的。 秉着同一条裙子不能在旅游时穿两次的原则,那条广受好评的白裙子被打入冷宫,雪莉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又翻出了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给小笠原花套上。 这一件少了些仙气飘飘,多了如水般的温柔。 倒也有几分应景。 前往贵船神社的路上,昨日所见的那些樱花似乎在一夜之间全部褪成了绿色枝桠,抬头满是郁郁葱葱的颜色,随风摇曳的样子倒映在瞳孔中恰似一片绿海。 小笠原花挤在人群里看着护送金色神轿的队伍高举着赤红色的团扇,伴随着神轿上晃动着的平安铃声和鼓声,在宫司的引领下从神社本宫出发沿着台阶往下走,总感觉比起她猜想中庄严又神圣的祭祀,似乎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 不少特意从远方赶来的游客此刻都在举着手机对着祭祀的队伍疯狂拍照,但拍着拍着,不知何时手机一歪,便将那个扶着朱红的石灯笼,静静站在石阶上眺望的蓝色倩影捕捉进了镜头的画面里。 在发现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之后,莱伊微微皱了皱眉,侧身挡住纷至沓来的闪光灯,抓住小笠原花的胳膊将她拉离了人群。 “感觉只有最开始宫司说祈祷文的时候才稍微有些神圣的感觉呢……” 小笠原花撅着嘴不高兴道,“其他时候都只是觉得闹哄哄而已。” 她很少会见到这么多人挤在一条并不宽阔的小道上的场面,本来就听觉灵敏,各种噪音混杂在一起更是觉得耳朵都快要震聋了。 雪莉也觉得有些失策。 如果不是莱伊在前面开路,只有她们两个人来的话估计不知道会顺着人群漂到哪里去。 “不过既然人都在这儿了,那御神水那边应该没什么人了吧。” 十分钟后,看着眼前排队等着抽签的浩荡人群,雪莉陷入了沉默。 都到这里了,只能排了。 小笠原花倒是不介意这些, 表情一直带着隐隐的期待和兴奋,时不时踮起脚看看前面还剩下几个人。 幸好抽签的速度很快,等轮到他们的时候不过刚排了十几分钟,小笠原花从莱伊的手里接过200日元,将抽到的那一张还什么签文都没有的纸紧紧捏在手里。 “大哥你也抽一张嘛!” 她捅了捅莱伊的腰。 莱伊跟雪莉差不多,对日本的这些传说神话都没什么兴趣,也更不相信神社占卜这样的东西,但在小笠原花的坚持下还是抽了一张。 雪莉也同样。 小笠原花拽着两人来到池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三张纸平放在了水面上。 水渐渐晕湿了纸面,有笔痕极浅的文字随之缓慢地显现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身后响起两道熟悉的声音。 “……不就是个中吉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都说这个神社只会抽出吉来吗?” “平次你个大笨蛋!什么也不懂就不要一个劲地说个不停啊!!” “什——我好心陪你来这还要挨骂?!喂,你讲点道理吧和叶!” 两个声音越来越近,小笠原花诧异地回过头,正好和脸气得通红的远山和叶对上了视线。 “啊!”远山和叶睁大了眼睛,表情立刻转怒为喜:“这不是小笠原吗?你们也来这个神社求签啊!” 是新干线上的马尾啊。 小笠原花友善地冲她点了点头,回过身继续默默盯着水面上的纸。 远山和叶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原来你们的还没显现出来吗?我和平次刚刚抽到的都是中吉,听说这里的签反而是凶很少见,今天上午到现在好像还没有人抽到过……诶?” 她声音慢慢变小,最后彻底安静了下来,愣愣地看着水面上并排着的三张签。 凶——凶——凶。 第55章 第 55 章 远山和叶的嘴巴一张一合,不可置信地瞪着水面上并排的三个凶,恨不得穿越回上一秒捂住自己不合时宜的嘴。 几米外就是沉浸在贵船祭热闹气氛的人们,清澈见底的御神水池边却突兀地陷入了沉默。 小笠原花虽然是第一次来神社求签,也看不懂纸上那些寓意玄妙的签文,但只是‘吉’‘凶’两个字的话,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她咬了咬下唇,连衣裙垂落在身侧的腰带被她无意识捏得皱皱巴巴。 小笠原花面对着那三个清晰明了的‘凶’,神色不安地一左一右抓住了身边两人的手,像是怕被抛弃一般将自己的手指顺着指缝挤进去,十指相扣。 “我们……是抽到了不好的东西吗?” 雪莉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 莱伊联想到不久前和诸伏景光的私下会面,和最近的一些预感,心里不免也有种冥冥之中被上天注视的感觉。 但他们两个都是比起虚无缥缈的占卜,更相信自己的性格,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只被影响了短短一瞬,发现小笠原花这么不安的模样,还没等说话,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服部平次察觉到这边的气氛不对,也走了过来。 他往水池里看了一眼,意外道:“咦,你们三个运气这么好的吗?” 远山和叶赶紧拽他,咬牙切齿地用气声提醒道:“你说什么呢,平次?!” 服部平次眨眨眼,道:“难道不是吗?这个签大部分人抽到的都是吉,你们三个人一起都抽到凶的情况简直太少见了!感觉都可以带回去收藏了。” 一直低落地垂着头的小笠原花刷地抬起脸,定定地看着他,急切地追问道:“真的吗?!” “当然。”服部平次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不过你们要是实在是介意那个‘凶’,哝,旁边不就绑签纸的地方,只要留在神社里就会逢凶化吉了。” 远山和叶连忙配合地点头,在身后对着服部平次比了个大拇指。 小笠原花这才放松了下来,长出一口气。 “幸好,我还以为神明大人不愿意保佑我呢。”她捂着胸口小声道。 见小笠原花恢复元气,雪莉紧绷着的脸也慢慢缓和,好笑地掐了把她的脸蛋。 “没想到你还信这些?一连三个都一样估计是制作的时候直接放在了一起。而且就算是‘凶’又怎样,又不是没人陪着你。” 小笠原花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快把签纸捡起来吧!”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神社,而且还是和雪莉和莱伊大哥一起,本来是想将抽到的签好好收藏起来的,但如果有百分之零点几的可能会给大家带来厄运的话,还是让这几张纸就这么留在这个拥有他们回忆的地方吧。 春夏更迭的季节,天气总是带着令人舒适的微风,漂浮在水面的纸张不知不觉顺着风吹去的方向飘出了一段距离,小笠原花趴在覆满青苔的石头上追出几步,从肩膀上忽然探出一条胳膊,准确地抓住了最边上的那张签。 “莱伊大哥!” 小笠原花用充满鼓励的眼神看向自己长手长腿的男朋友。 属于雪莉那张因为在最外围所以飘得最远,在风的推波助澜下在水面上越滑越快,本来准备按照顺序来拿的莱伊伸手将它捞了出来。 正当他准备回身去拿小笠原花的那张签纸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狂风,垂落在御神水上方的树木在风中狂乱地挥舞着四肢,绑在一起的绘马彼此撞击着发出闷闷的声响,风卷起林地里四散的细小沙砾和女孩们飘散的裙摆,在一声声惊呼中吹向了远方。 “啊!签纸!” 小笠原花指着不大的水池惊叫,那张在御神水中 打着转的签纸已经不知何时消失在了风中,连个影子也看不到了。 她怅然若失地看着天空,头顶覆上了一个温暖的掌心,轻轻地揉了揉。 “抱歉。”莱伊道。 小笠原花摇了摇头,“不是大哥的错啦,谁能想到会突然起风呢。” 她想了想,又开心起来。 “不知道风会把签纸带到哪里,不过这样的话,应该也算是留在神社了吧!” 小笠原花欢快地和远山和叶服部平次告了别,拉着雪莉和莱伊将他们两个的签纸一起挂到了树上,学着周围人的样子认真地合掌闭眼,轻声祈祷。 “拜托啦神明大人,请保佑我们全都逢凶化吉。” 风吹树动的窸窣声中,莱伊眼帘低垂,落在小笠原花头顶小巧的灰色发旋上。 ——在那张签没被吹走前,他冲着它伸出手的时候有一瞬看清了最上面那一排的几行签文。 [望用方心腹 家乡被火灾 忧危三五度 由损断头财] 他对日本这种排列规整,类似诗歌的雅言知之甚少,但哪怕不去刻意解析,光看字面意思也能大概猜出,是十分符合‘凶’这一字的占卜结论。 当然,他自己和雪莉的也不遑多让,三个人在这种时候倒是整整齐齐。 莱伊仰头看着被系在树枝上微微晃动的两张纸条,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并没有拿出来的意思,和身旁动作虔诚的女孩相比,他就只是笔直地站着,没有献上任何祈祷。 这场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小笠原花旅游的心情,几乎是刚从贵船神社出来就重新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将方才的不愉快忘到了脑后。 午饭依旧选择品尝了当地的特色‘川床料理’——也就是将座位搭建在河床上,一边观赏着从坐着的凉席下潺潺流淌过的溪流,一边品尝美食的一种特色就餐方式。 可能因为大部分吸引人的地方都在河上就餐的气氛上,料理的滋味反而有些一般。 “唔……想吃点更有味道的东西啊。” 小笠原花嚼了嚼嘴里干巴巴的面条,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发现里面的水也是苦的。 雪莉:“茶屋就是以清淡为主,因为你说想吃甜食才带你过来的,不准抱怨。” 等到豆大福、黑糖葛切和栗子糕送上来之后,小笠原花的抱怨立刻被吞进肚子里,因为吃得太过享受忘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往后一倒,直接整个人倒栽葱地摔进了河里。 巨大的落水声将坐在周围就餐的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天,有人落水了?!” “店员呢?快下去救人啊!” “喂,你快看……” 嘈杂的声音在落水女孩从水中站起后宛如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猛地消失了。 “呼——” 小笠原花用力抹掉脸上的水,虽然河水的深度也就将将没过她的小腿,但因为是后背着陆所以总而言之还是摔得很惨。 全身湿透就不必说了,因为裙子材质的原因,沾了水后就几乎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紧紧贴在身上。 小笠原花皱着脸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屁股,还没反应过来衣服的问题,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就立时从天而降。 她的身侧传来了一道落入水中的哗啦声,随后一个火热的胸膛从后贴上了她的后背。 莱伊在下水的一瞬间,鞋和裤腿就立刻被浸得湿透,带着沁人凉意的河水从他的脚下川流而过。他将披在小笠原花身上的外套拉紧,确认她整个人一直到膝盖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后,一手托着她的膝盖,另一手扶住腰,骤然用力将她稳稳地举起送回到了搭起的台子上。 女孩身上被甜食沾染上的清甜气息倏地钻入他的鼻尖。 莱伊不知想到了什么,在把人放下之前,忽然抱着她上下掂量了两下。 小笠原花一脸懵地被放回座位上:“诶?” 身后,男人双手在台子边缘一撑,动作轻松又潇洒地重新登了上来,他曲起腿坐在边缘拧了拧裤脚的水分,回身将小笠原花身上快要掉下来的外套又紧了紧,伸手帮她拉上胸前的拉链。 “太轻了。”他捏着女孩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哼笑道:“跟之前的重量一模一样,你吃的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 “当然是完全消化掉了,够轻盈也是一种必杀技!” 小笠原花骄傲地昂起头,将这话当成是对她的夸奖。 莱伊低笑一声,接过胆战心惊地服务生送上来的干净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小笠原花湿漉漉的长发。 一旁,雪莉正坐在座位上火力全开地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窥伺全部瞪回去,然而她的外表也只是个小女孩,就算眼神够冷,却震慑不足。 依旧不停有黏腻的视线往湿透的女孩身上探来。 莱伊淡淡抬眸瞥去,那几名偷窥的男人顿时心下一突,像是被一桶冷水兜头浇了一声,猛地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了目光。 就像之前掀裙子一样,小笠原花丝毫没有差点走光的自觉,之后略有些不甘心地嘟哝着她自己也可以很轻松地爬上来,被气急败坏地雪莉。 本来预定的继续逛一下午的计划也因为突发情况临死取消,哪怕小笠原花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因为碰了点冷水就感冒,还是在二比一的情况下被强制遣送回了酒店,在雪莉的监督下洗了个热水澡,浑身冒着热气躺回了床上。 睡着之前,小笠原花还不忘迷迷糊糊地叮嘱明天早上一定要要早早地叫她起床出去玩。 雪莉轻轻地‘嗯’了一声。 但意料之外的工作总是降临得很突然。 小笠原花确实被人从被窝里拽了起来,但当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莱伊的脸。 研究所开发的药物在临床试验中出现了问题,连夜派人将主要负责人雪莉接回实验基地,而与此同时,莱伊也收到了新的任务邮件。 窗外还是一片沉沉的夜色,小笠原花打着哈欠从床上爬下来,手下意识地伸向了那件淡蓝色连衣裙,在触碰到丝质的表面时才反应过来,重新换上了她以前的衣服。 她身旁属于雪莉那半边的床铺早已凉透,铺在地上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小笠原花不知为何心情有些低落,她将雪莉没有带走的那条裙子叠好放进自己的包里,用力地拍了拍脸,斗志昂扬道:“我们今晚的目标是谁?” 莱伊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缓慢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小笠原花自然不知道那是谁,等到被莱伊带着从另一边走上那条极为熟悉的路,故地重游后,她才恍然大悟。 而此刻,那名白天才刚在万人瞩目下,与本宫唱诵了祈祷文的男人已经喉咙喷血地倒在了神社的地板上。 “原来目标是宫司先生啊。” 小笠原花甩掉匕首上的血,避开了脚下渐渐弥漫开的红色液体。 和室的纸门半开着,皎洁的月光将窗外晃动着的树影投在了浅色的榻榻米上。小笠原花走近往下望了望,才发现这里离他们上午来过的御神水池很近,绑着两张凶签的树枝就在她的不远处安静地伫立在夜色中,无声地注视着这间神社主人的死相。 小笠原花下意识地背过手,将刚沾染上血气的匕首藏在身后。 她不敢再去看那颗她曾认真祈祷过的树,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身形隐匿进了月亮照不进的黑暗里。 其实她本 来想在贵船祭结束后的明天再来这里一趟的,今天这里的人太多了,神明大人可能一不小心漏掉了她的声音。 现在看来,可能不太需要了。 “走吧。” 男人在身后催促道。 小笠原花攥住莱伊的衣角,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56章 二合一含深水加更 “……帕……” “格……帕……” “格拉帕!” 小笠原花猛地回过神。 基安蒂单手撑着脸,摇晃着高脚杯半侧过身一脸奇怪地看着她,“叫了你半天,你怎么忽然走神了?” “嗯?啊……”小笠原花神游地应了一声,缓了几秒,迟钝道:“你刚才说什么?” 基安蒂翻了个白眼:“算了,当我没说。” 她喝了口酒,见小笠原花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玻璃杯里的冰块,那股八卦的念头顿时又涌了上来,嬉笑道:“看你的样子,莫非是跟莱伊吵架了?” 小笠原花反应剧烈地蹭一下坐了起来,“才没有!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之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基安蒂嗤笑一声:“现在和以后我就不提了,组织里谁不知道你之前讨厌莱伊。” 小笠原花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吧,虽然第一眼看到被带进房间里的莱伊大哥时是有点隐隐的抗拒……但她保证,那一丢丢的情绪在莱伊大哥成了她的监管人之后就一点也不剩了! “这都不记得了吗?你的记性是不是比从前更差了。”基安蒂‘啧’了一声,不怀好意地提醒道:“听说你因为不想和莱伊一起做任务,不知道在任务途中对人家做了些什么,导致在那之后的一个多月莱伊都是单打独斗,之后也极少跟不熟悉的成员搭档工作。” 当时她听说之后还跟科恩嘲笑了莱伊好久。 结果没想到苏格兰刚死,一直表现得对他死心塌地的格拉帕转头就投进了莱伊的怀抱,感情还迅速就进展到了腻腻歪歪的地步。 基安蒂从前跟苏格兰的关系还不错,一直很遗憾没能亲手杀了他,看到格拉帕和莱伊变成现在这样,心情颇有些复杂。 而且莱伊那家伙也不知道是警惕心太强还是担心格拉帕移情别恋,居然严防死守不让人接触到她!基安蒂今天在基地见到格拉帕的时候还忍不住面露惊讶,跃跃欲试地想给莱伊添点堵。 小笠原花一脸‘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拒绝沟通地重新趴了回去,只有一下一下刮着桌沿的指甲才能看出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 从京都回来之后,小笠原花确实一直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她为此还惊恐地在手机上查了半天‘在神社见血是不是不尊敬神明的表现’,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觉得是惩罚要来了。 在被莱伊敲了脑袋,教训她不要这么迷信之后,这样略显神经质的表现才稍微减弱了一点。 取而代之的,是小笠原花更加粘人了。 一旦超过四个小时没见到莱伊大哥她就开始浑身不自在,焦躁得像主人离家的小狗一直在屋子里原地打转,六个小时之后就会开始各处搞破坏,将本来整洁空旷得像酒店套件的房子搞得一团乱。 这样的情况第一次发生的那天,莱伊一开门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小笠原花扯着被子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滚到了莱伊的脚下,被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绿眸盯着,赶忙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头上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呜呜呜,要被训了。 但在闭上眼忐忑地等待了一会儿后,头顶却只是传来了一声低沉的轻叹。 “明天记得早起。”莱伊道。 他说完,长臂一伸将被子猫猫虫从地上捞起来扔到沙发上,小笠原花的屁股被柔软又有弹性的沙发垫弹得颠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莱伊话中的意思,立刻激动地跳起来:“大哥是要带我出门吗!我一定准时起床!!” 莱伊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事实证明,把小狗带在身边,她闹腾的次数就会直线下降了。 然而相对应的,她对主人的依赖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日益严重。 小笠原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十分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像一直一直这样过下去。 每次不安的时候都能得到莱伊大哥的回应,这让她像泡在一池温暖的泉水里,整个人被包裹得舒服又晕乎乎的,但总是担心这汪温泉会不知不觉地变凉。 她把自己的烦恼跟雪莉说了之后,雪莉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一个像是惊讶又有些悲伤的表情。 “你怎么会去想这些,格拉帕。”她说,“平常的你应该更开心一些的。” 小笠原花抗议,说我也不是整天只会傻乐的笨蛋啊。 雪莉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小笠原花没事的时候与其一个人瞎想,不如多来找她聊天。 小笠原花今天就是来找雪莉的。 莱伊大哥正好也有事要去基地一趟,小笠原花提出要搭顺风车的时候他表情不是很好,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结果因为小笠原花忘记提前跟雪莉打个招呼,到了地方才知道她现在正在另外一个地方的研究所,小笠原花也没什么别的地方想去,干脆就留在基地大厅等莱伊大哥办完事情出来再一起回家。 本以为她要跟之前很多次一样就这么一直一个人待着直到离开,结果没过一会儿,大厅里居然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人。 小笠原花盯着那个棕红色头发,脸上有蝴蝶纹身的女人看了很久,才想起这好像是她认识的人。 有个人聊天是不错,但这个人说的话她不喜欢。 基安蒂见小笠原花转身背对着她,无趣地举杯将最后一点酒倒进了嘴里,哐地一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耸了耸肩:“好吧,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没想到格拉帕你跟贝尔摩德待了两年也学到了不少她那让人反胃的性格——” 话才说了一半,基安蒂瞳孔猛缩。 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划破空气发出一道尖锐的爆鸣! 如果不是基安蒂感应到杀气的刹那间反应够快,再加上小笠原花留了力道,这把匕首穿透的就不仅仅只是桌子,还要连带着她的手一起被钉到桌面上。 长长的刘海垂落在小笠原花的额前,被遮挡住的眸子无声地散发出冰寒的冷光。 基安蒂浑身的汗毛都耸立了起来,被那眼神锁定,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小笠原花死死地瞪着她,一字一顿:“不许说贝尔摩德的坏话。” 基安蒂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按照她的性格本该立刻反唇相讥,扛起枪准备来一架,但此刻她的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半个音也发不出来,徒劳地张了张嘴,只能干巴巴地点了点头。 得到回答后,小笠原花周身的气势一收,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没什么兴趣的自闭状态,收起匕首,慢悠悠地趴了回去。 只有桌面上那个显眼的刀痕能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基安蒂罕少吃这么大的亏,从直面死亡的杀气中缓过来后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但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终究没敢做些什么,愤怒地‘哼’了一声后快步离开了。 基地大厅再次恢复了安静。 小笠原花打了个哈欠。 啊——莱伊大哥什么时候能结束工作呢? 头顶的分针转了半圈左右,铺着纯白瓷砖的地面响起皮鞋的脚步声。 小笠原花闭着眼睛,耳朵动了动,在那人露面之前就先一步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琴酒大哥!” 听到这声激动的大喊,琴酒即将迈进屋内的腿下意识地反过来后退一步,停顿两秒,什么都没发生。 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抬头看去,某个从前总是在叫完名字后立刻扑上来的麻烦家伙正笔直地站在原地,表情疑惑地看着他。 “琴酒大哥,有什么问题吗?” 琴酒的心情霎时间变差了几分。 他并没有进门,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用阴鸷的目光将小笠原花上下扫了一遍,重点在她脖颈间的黑色项圈上停了停,单手扣了下门板,言简意赅地命令道:“过来。” 小笠原花迟疑了一下:“可我要等莱伊大哥……” 琴酒眼皮一压,提高了声音:“别让我重复第二遍,过来!” 小笠原花:“好的!”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银发男人的身后。 琴酒走得很快,小笠原花个子矮腿短,一步本就不大,只能小跑着才能不被落下。 基地的路她只认识固定的几条,而现在琴酒带她走得这一条明显不是她认识的其中一个,小笠原花好奇地看着两边陌生的走廊,耐不住寂寞道:“大哥,我们要去哪儿啊?” 琴酒头也不回,冷声道:“问那么多干什么,闭嘴跟上。” 小笠原花自讨没趣地‘哦’了一声。 目的地并不远,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拐过一个弯后琴酒径直推开了右手边的第一个门,小笠原花探头探脑地跟了进去。 她眼神骤然一亮,“莱伊大哥!!” 小笠原花像一阵小旋风用力地扑到了站在沙发前的男人身上,男人的双腿稳稳地立在地上,将她接在怀里。 莱伊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和站在门边的琴酒对视了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微沉。 琴酒反手关上了门。 小笠原花还处于状况外,自顾自地沉浸在提前见到莱伊大哥的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的声音,“大哥你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嘛,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午饭我不想吃便当了咱们去吃旁边新开的那家关东煮吧——” 莱伊用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巧劲将她从身上推开,打断道:“格拉帕,停一下。” 小笠原花乖乖地松开手仰头看他。 站在不远处的琴酒忽然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皮鞋摩擦地毯的沙沙声缓慢接近,和莱伊身上不同却又有些相似的烟味从身后钻进小笠原花的鼻尖。 小笠原花疑惑地叫了一声‘琴酒大哥’,刚要转头,一双大手便如同钢钳般紧紧扣住了她的脑袋。 琴酒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上方传来,却让小笠原花听得不甚清晰。 琴酒:“莱伊,把她的项圈摘掉。” 小笠原花条件反射地挣开了琴酒的手,捂着脖子警惕地后退一步大喊:“不行!!” 琴酒眼神恐怖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掌心,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直接闪电般掏出枪对着小笠原花扣下扳机,她反应极快地微微偏头,子弹擦着耳廓打在了墙上。 几根灰色的断发轻飘飘地在空中滑落。 小笠原花抬手摸了下耳朵,在指尖留下了一道红痕。 琴酒单手举着枪,凶相毕露:“我说过了,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趁我现在还有心情跟你说话就夹着尾巴老实一点,不然砍断你的脖子也能把那东西取下来。” 小笠原花委屈地抹掉耳朵上缓缓淌下的红色液体,放下挡住脖子的手迈步向琴酒的方向挪了回去。 刚一走近,她被一把揪住头发强拉到了琴酒的身前,剩下的碎发凌乱地从肩膀滑下,将后颈处的开关露了出来。 小笠原花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她就立刻停止了动作,安静地任由他抓着。 莱伊皱了皱眉。 琴酒用眼神示意他过来,见他不紧不慢的样子,不耐道:“快点,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陪你们耗着。” 莱伊伸出手,却并没有直接借着这个姿势解开项圈,而是道:“给我吧。” 琴酒眯起眼睛定定地盯了他半晌,从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气声,手腕一甩。 莱伊接住被扔进自己怀里的小笠原花,耳边听见他催促道:“尽快。” 琴酒懒得看他们两个之间腻腻歪歪,直接转身离开,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确定他走了之后,小笠原花顿时松了口气,放任自己瘫倒在了莱伊的胸前,小声嘟哝道:“大哥感觉比之前更暴躁了。” 莱伊:“他从我这边离开的时候心情还不错,不是你在来的路上招惹他了吗?” 小笠原花赶紧为自己辩护:“我才没有!我就是很普通地问了一句要去哪里而已!” 她鼓着脸捶了下莱伊的胸口,表情忽然垮了下来。 “莱伊大哥……”小笠原花摸了摸脖子上这个带了快一年的东西,低落道:“真的要拿掉吗?” “啊,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没了遮挡的东西继续带着也不太方便。” 他们在京都旅行的时候为了不像之前一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拍上社会新闻,一直是用雪莉的一条长丝带当做装饰绑在脖子上遮挡,但执行任务的时候肯定不能带着这样累赘的东西,所以回到米花之后,小笠原花颈上的项圈就这么进入到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莱伊笑了笑,道:“最近越来越多人问我是不是有某方面的癖好,而且已经一年了,你的监管期早就过了。” 小笠原花低下头。 “监管期过了的意思是,我之后不用再和莱伊大哥绑定在一起了吗?” “嗯,差不多。”莱伊道。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小笠原花还没有抬头的意思,便扶住她的下巴慢慢抬了起来,露出头发掩盖下一双通红的眼睛。 莱伊的脸一进入小笠原花的视线,她就彻底憋不出眼泪了,抱住莱伊的脖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大声哽咽道,“我不要和莱伊大哥分开,只是个项圈而已我愿意一辈子都带着!说闲话的人就去把他们的舌头通通割下来,为什么要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苦难就说要分开啊!” 她用力地捶了下莱伊的后背,又难过又愤怒地喊:“莱伊大哥是大笨蛋!!” 莱伊半蹲在地上,被越来越响的哭声吵得揉了揉太阳穴,颈侧传来一阵濡湿感。他的手臂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慢慢合拢,环住了小笠原花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 “怎么哭这么凶?”他道,声音里带着点沙哑的笑意,“又不是死了,还是收着点眼泪吧。” 小笠原花哭声一停,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莱伊轻轻嘶了一声,调侃道:“还有力气,看来也没有特别难过。” 小笠原花刷地抬起头,怒瞪他:“莱伊大哥根本一点也不懂我的心情!!”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溢了出来,鼻子被堵住只能可怜兮兮地用嘴巴喘息,没哭两声就一副要喘不上气的模样。 “而且你为什么一点也不难过啊?” 这才是她哭得这么惨的原因。 比起分开,她更难过的莱伊表现出的毫不在意。 会让她觉得,之前的一切好像都是她的一头热,莱伊只是作为监管人不得已才陪着她一起而已。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女孩抽噎的啜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笠原花的耳畔忽然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与此同时,伴随着咔嚓一声,在脖颈上持续了一年的束缚感悄然消失。 小笠原花瞪大眼睛,猛地松开环住莱伊的手摸向脖子,触手所及的只有她冰凉的皮肤。 没,没了。 将她和莱伊大哥连接在一起的东西。 小笠原花呆呆地半跪在地上,干涸的眼里在她的脸上留下两道长长的泪痕,显得可怜极了。 莱伊拿出控制器,和项圈一起抬高胳膊扔进了桌上的盒子里,回过头挑眉看她:“不哭了?” “那现在能安静下来听我说话了吗?” 小笠原花大脑一片空白,怔愣地点了点头。 莱伊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握在手里,信手整理了下她的头发。因为姿势和身高问题,从小笠原花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放松的下颌线条,以及微微勾起一点弧度的唇角。 “只是听见了要解除监管关系就这么伤心,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莱伊用指腹抹掉小笠原花眼角的泪花,粗砺的茧子在娇嫩的肌肤上蹭出了一抹红痕。 他眉尾上扬,极具个人特色的眼睛带着点取笑对上小笠原花的红通通的眸子,“之前那个大吵大嚷让我做她男朋友的家伙去哪儿了?” 小笠原花反应了差不多一分钟,莱伊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等着,继而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双琉璃般的眼眸骤然亮起的瞬间。 她激动地按住莱伊的肩膀,一张嘴却打了个响亮的嗝。 莱伊愣了一下,抵住嘴角闷笑出声。 “嗝、所以莱伊大哥、嗝、意思是、嗝、我们不用分开、嗝、了吗?!” 小笠原花激动道,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本以为刚才那下只是意外,结果却接连不断地打嗝打到停不下来。 莱伊将人重新按坐在自己的怀里,指示道:“憋一口气。” 小笠原花深吸一口气,两腮鼓起,眼神还在催促他回答。 莱伊没着急说话。 他摊开掌心,露出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叠成四叶草形状的发饰,整体由红色的丝带组成,两条垂下的飘带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 他研究了一下发饰背后用来佩戴的夹子,调整了下角度,将鲜艳的红色戴在了小笠原花的头上。 莱伊微微后仰,端详了一下。 “在京都的路边看见就买了,嗯……不过这么看有点显眼,出任务的时候记得摘下来,想带的时候再带上。”他说道。“作为代替那个环的东西,应该还算不错?” 小笠原花从他的瞳孔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红色的影子,她依旧很认真地憋着气,珍惜地抬手摸了摸,眸中沉寂着的星河片片亮起,荡漾着璀璨的光芒。 她胸口起伏了两下,猛地吸了吸鼻子,露出‘勉强可以’的表情点了点头。 莱伊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顺手戳了下小笠原花的腮帮子,提醒道:“可以呼吸了。” “呼——”小笠原花长出一口气,惊喜道:“真的不打嗝了诶!” 她的头稍一晃动,发饰上垂下的两条丝带就在灰色发丝间轻盈地左右摇摆。莱伊多看了几眼,对着还半跪在地上的女孩伸出手,“起来吧,该回去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玩笑地叫出那个从未说出口过的称呼,声音磁性低沉。 “女朋友。” 第57章 第 57 章 “哼~哼~哼哼哼~” 雪莉额角的青筋鼓动了两下,放下手中的滴管,忍无可忍地开麦:“别唱了,再唱就从我这里出去。” 哼歌的声顿时一停。 小笠原花十分配合地用两只手捂住嘴巴,只露出上半张脸,眉眼弯弯,里面盛满了笑意。 雪莉被她这么一打岔弄得也没继续做下去的兴致了,她收拢了下实验台上的东西,眼角的余光处一直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在不停地晃呀晃。 雪莉面无表情:“我说,只要我不是瞎子基本上在你进门的时候就能把你头上的那个东西看得清清楚楚了,不需要一直故意侧着头展示给我看。” “嘿嘿~”小笠原花笑得见牙不见眼,丝毫没听出雪莉话中的吐槽,再次摇了摇脑袋,发饰上垂下的丝带飘逸地扬起。“好看吧!是莱伊大哥送给我的哦!” 小笠原花捧住脸:“他说是在京都的时候买的,可我们明明一直都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想着我买下来的呢——” 砰! 雪莉用力摔上放置实验器材的柜门,大步流星地走到小笠原花面前,居高临下地眯着眼仔细观察了半晌后,不屑地嗤笑道:“看做工估计就是路边的地摊货,他随便用点不值钱的东西就把你打发了,亏得你高兴成这样。” 小笠原花丝毫没有被她影响,依旧笑得十分甜蜜,美滋滋道:“昨天看的电视剧里有说,心意比价值更重要啦。” 雪莉讥讽地‘啧’了一声,正准备批判这是哪个年代的穷鬼用来骗人的假理论,就见小笠原花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 “而且很好看不是嘛!” 她原地转了一圈,及腰的长发飘散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小笠原花又恢复了平常运动外套搭配短裤的穿搭,加上深灰的头发一身都是暗沉的色调,她整个人像是被这样的颜色压住,无端让人有种沉郁的感觉。 然而发间门若隐若现的嫣红却像是画龙点睛的一笔,打破了压抑的同时,给小笠原花增添了几分和年龄相符的鲜活感。 雪莉眉头紧皱,最后还是勉勉强强地承认道:“确实……不能说难看。” 小笠原花:“是吧!” 不过雪莉看着小笠原花那么宝贝那个发饰的样子还是有些不爽,就算是她承认莱伊对格拉帕不像是她最开始想象的那样利用和敷衍了事,也不耽误她对那个男人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 而且她也信不过组织里的人。 苏格兰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不管他当初装得再完美,等到东窗事发,像格拉帕这种好骗的家伙也一定是第一个被舍弃的。 雪莉看着小笠原花无忧无虑的模样,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闪过一道寒芒。 送走格拉帕之后,她验证过身份后走进旁人无法进入的核心实验室,瞥了眼头顶数个亮着红灯的监控器,借着身形的遮掩动作细微地抖了抖手,落下一层薄薄的粉末。 离开时,茶发少女白大褂的口袋里多出了一个扁扁的纸包。 雪莉表情无异地穿过走廊,回到房间门后,她抽出一本书架上的医学理论,将纸包夹了进去,重新整齐地放回了书架上。 而在它周围上下左右按照一定规律排列的书里基本都夹着同样的东西。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雪莉背靠着书架,紧绷的身体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她抹掉额头上的冷汗,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大部分事情她都无能为力,但只要冒一些风险,她也有能够做到的事。 ——……希望这些东西没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小笠原花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沿途进入一家咖啡馆买了两个新鲜出炉的蛋挞,结账时十分自信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她终于,可以自己刷卡付账了! 小笠原花也不懂什么主卡副卡,这卡是莱伊大哥不久前交给她的,说里面是……嗯,反正是很多个任务累计下来的‘工资’,是属于她的钱可以随便花。 虽然小笠原花之前的花销都有人给支付,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拥有这么一大笔钱! 具体多少她也不清楚,反正根据莱伊大哥给她看的界面,余额后面有好长一串零,这些天无论她买多少甜点里面的钱都没有被用完! 小笠原花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 等等,既然莱伊大哥送了她礼物,那她是不是应该给亲亲男友回送一份礼? 小笠原花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绝妙,摸着怀里的银行卡,攥拳认真地给自己打气。 她现在可不是那个身无分文的格拉帕了!一定能选到一个超适合莱伊大哥,感动到他痛哭流涕的礼物! “我回来啦!” 小笠原花推开家门欢快地叫了一声。 莱伊手里拿着一瓶罐装咖啡,膝盖上放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听到小笠原花的声音,他没有抬头,低低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小笠原花踢掉鞋哒哒哒地跑到沙发旁,叉腰道:“莱伊大哥一看就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当我说‘我回来了’,相对应的你应该说‘欢迎回来’才对!” 这可是她从每晚饭后播放的‘夫妻生活教学剧场’里学到的知识! 莱伊抿了口咖啡,在小笠原花的逼视下补了一句,“欢迎回来。” 小笠原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对嘛,和谐的家庭生活需要成员之间门保持充分的交流哦,莱伊大哥要和我一起努力才行!” 莱伊忽然清醒自己及时咽下了那一口咖啡,他哭笑不得地弹了下小笠原花的额头,道:“你都从电视剧里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笠原花还以为自己的博学震住了他,得意道:“哼哼,那可是我的宝典哦。” 她撑着扶手翻到沙发上坐下,被座椅里的弹簧弹得上下颠了颠,无意间门看到了莱伊亮着的电脑屏幕。 “这个地方我好像去过诶!”小笠原花凑过脑袋,指着电脑上的图片惊讶道:“没记错的话,嗯……唔,应该不是最近,是在哪儿见过来着……” 莱伊表情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将电脑往小笠原花的方向侧着放了放,“这是洛杉矶的格里菲斯公园,听说你在美国待过两年,可能是那个时候去过。” 小笠原花啪地拍了下手,肯定道:“没错,应该就是这样!” 莱伊滑了下触控板,图片变作了下一张,“这个呢,还有印象吗?” 小笠原花皱着眉仔细瞅了半天,语气模棱两可:“好像有一点,又好像没有……话说莱伊大哥为什么要突然看这些啊,难道是下一个任务地点在美国吗?!” 她警觉地抓住了莱伊的衣服,严肃道:“绝对不可以偷跑,去的话一定要带上我!”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美国是什么样了,但是想到她回日本坐的那趟飞机时总隐隐约约有种心脏闷闷的感觉——肯定是飞了太长时间门让当时的她超级无聊,这才一直记到了现在! 她才不要和莱伊大哥分开那么远! 莱伊闻言眸底暗了暗,神色懒散地半靠在沙发上,手指玩着小笠原花垂下的长发。 “不用这么着急,目前暂时还没确定下来。” 小笠原花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莱伊又道:“但一旦确定了,可能需要在美国待很长一段时间门,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要跟去吗?” 小笠原花斩钉截铁道:“当然!” 她定定地看着莱伊,眼神里一点动摇都没有,执着到甚至有些偏执的握紧他的手,“如果我知道莱伊大哥把我丢下一个人走掉的话,说不定会生气到一路追上去,然后打断你的腿让你以后都没办法偷偷离开。” 听见如此凶残的话,莱伊依旧神情淡定,和表情阴森的小笠原花对视了半晌后,再次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不过这次用力了许多,发出了一声脆响。 “痛——!” “都说了,不要学着电视剧里的人说话。” 小笠原花一脸‘被发现了’的表情吐了吐舌,“因为真的很帅嘛,而且很有琴酒大哥的感觉。” 莱伊:“琴酒?他好像很久都没找过你了。” 小笠原花毫无防备道:“是啊,大哥最近好像在忙着查些什么,说起来朗姆老大好像也很久没有联系我了……不过这都不重要!” 她趴倒在莱伊的胸前对他眨巴着眼睛:“莱伊大哥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要特别哦!” 头上别着的发饰随着她的的动作微微摆动。 莱伊轻笑一声,单手托住了她的半张脸,柔软细腻的触感顿时填满了掌心。 “怎么,想回礼?” 小笠原花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就被他猜到了,眼神闪躲地否认道:“才、才不是,就是突然有点好奇嘛。” 莱伊饶有兴味地看了她半晌,见人被逼得快要炸毛,这才不再逗她,故作思考了一会儿,“……咖啡?或者威士忌?” “不行不行,这些都太便宜了!”小笠原花摇头,吐槽道:“话说莱伊大哥明明叫莱伊却偏偏不喝黑麦威士忌呢。” 莱伊:“啊,我比较喜欢波本和苏格兰。” 小笠原花一巴掌糊到他身上:“也给我多喝点格拉帕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特别喜欢的东西了吗?” 莱伊被她缠得没办法,果断转移火力:“关于这个问题,如果我明白地告诉你不就没意思了吗?” 他眯着眼笑道:“格拉帕不想试着自己去找出答案吗?” 小笠原花呆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觉得他说得很对,身为女朋友怎么能连男朋友喜欢什么都是从他本人口中得知的呢! 想通后,小笠原花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放心吧莱伊大哥,我一定会找出你最喜欢的东西的!” 说完,她便活力满满地冲进了房间门。 留下沙发上的莱伊暗自松了口气。 礼物的选择并没有小笠原花想象中那么难。 依旧是从电视剧里得到的灵感——礼物与其费尽心力去挑选对方最喜欢的,不如送对方当下最需要的。 要说最需要的……肯定是一把性能优良的狙击枪! 但这肯定不行,连小笠原花都知道枪的手感是很重要的,不能经常更换——但冷兵器就不一样啦! 莱伊大哥是狙击手,前线的危险都由小笠原花解决,但偶尔也发生过意外让她目睹了莱伊大哥漂亮的身手,自然知道他身上也是会带着用于近身攻击用的冷兵器。 嗯,决定了,她要送莱伊大哥一把匕首! 最好要在上面刻上她的名字,让大哥每次看见的时候都会想起她。 小笠原花说干就干,没过几天就准备好了东西,只等一个送出去的时机。 为了找到那个最好的时间门点,她开始无意识地在基地和家之间门徘徊,这天意外地在基地大厅里遇见了一个好久不见的人。 “贝尔摩德!” 小笠原花惊喜地给她一个拥抱。 金发红唇的女人看到小笠原花时却没什么惊讶,她平常罕少出现在集会的地点,今天不知原因地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端着一杯酒,更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她坦荡地将香香软软的女孩搂进怀里,手十分自然地摸上她的头发,意外地被发夹卡了一下。 贝尔摩德动作一顿,眼神在陌生的红色头饰上停了一下,神态自然地促狭道:“看来你和莱伊之间门进展不错?” 小笠原花脸色微红,强装镇定地骄傲道:“那当然,大哥现在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贝尔摩德被她逗笑,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忍不住在她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是吗?可我听琴酒说,你当时还追着他和莱伊喊卧底来着?” 小笠原花毫不心虚:“我只叫了大哥一个,莱伊大哥我可是一直都非常相信他的!” “哦?”贝尔摩德嘴角的笑意加深,她轻轻点了下小笠原花的鼻子,意味深长道:“这么轻易就对男人施加信任的话,可是会倒霉的。”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贝尔摩德推开小笠原花站起身,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手机按了一下后,放到了她的耳边。 小笠原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就在她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听筒里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她的瞳孔瞬间门缩小。 ——那是对于小笠原花来说仿若开关一般,独属于那位先生的电子合成音。 “格拉帕,莱伊有问题,当你发现他有叛逃的迹象时,立刻动手。” “这是命令。” 第58章 第 58 章 滴—— 厚重的实验室大门缓缓敞开。 泛着凉意的空气一接触到外面骤然升高的温度就立刻凝结成了肉眼不可见的水珠,汇聚成一大股鼓动着的白色雾气。 穿着研究员衣服的茶发少女从雾气中走了出来。 她按了下外墙上的按钮,大门便在一阵齿轮的运转声中重新关闭。 雪莉脱掉手套扔进废弃箱,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房间,她拿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 但她并没有就此休息,而是又转身推开了房间里的另一扇门—— 里面是一个空间较小的实验室。 虽然看似桌面和柜子里都被各种药品和器械摆放得很满,但因为缺少东西,并不能在这里进行一些精密的实验,只是单纯用来记录简单的数据和灵感的地方。 ——也是除了她休息的房间之外,这也是她在基地的活动范围内,组织对她监控最弱的地方。 雪莉熟练地站在背向监控的位置,浅吸了一口气,继续完成那个趋近于完成的半成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卡在一个不会被怀疑的时间段,她紧绷地肩膀骤然一松,眼睛里闪过一道如释重负,因为长时间高度集中而有些僵硬的手指慢慢将东西收起,藏在了一个姑且安全的地方。 雪莉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隐隐带着疲惫的眸底泛起点点期待的笑意。 再过一会儿,那家伙应该就要来了吧。 听到门外的响动声时,雪莉还在想今天格拉帕来得比往常早了不少,虽然心里很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 “真遗憾,我可不是你想等的那个人。”女人成熟沙哑的声线。 雪莉霍然抬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惊慌,后退两步撞上了实验台,震得桌上的试管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贝尔摩德挑眉:“哦呀,别说得好像我很想过来一样,让人心情怪不愉快的。” 她轻轻拍了两下手,身后走出几个全副武装的底层成员,在雪莉愈发苍白的脸色中将她团团包围。 “你、你们要做什么?” 贝尔摩德的声音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雪莉的胆子还真是跟老鼠一样小呢,放心吧,他们是被boss派来护送你的。 为了防止某个疑似卧底的家伙在发现自己暴露之后鱼死网破地带着我们的大科学家同归于尽,那位先生命令我趁早把你好好保护起来,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 得到解释之后,雪莉逐渐镇定了下来,她咬了咬唇,沉默着点点头跟在护卫的身后走出了房间。 金发女人半倚着门框,雪莉在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张了张嘴:“……那个疑似卧底的,是谁?” 贝尔摩德脸上的笑意扩大,露出被提醒的表情:“你不问的话我都差点忘了,说起来确实应该告诉你一声,毕竟听说我们可爱的雪莉最近和他走得比较近,如果一不小心泄露过什么就难办了。” 看到雪莉脸上露出如她所愿的震惊和不信的表情,贝尔摩德微笑道:“是莱伊哦。” 雪莉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呼吸猛地一滞。 随后又立马想到了什么,厉声追问道:“那格拉帕呢?!她现在在哪里?” 贝尔摩德收敛笑容,冷淡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她现在过得很好,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能拿到杀死叛徒的功劳。” 茶发少女像是听到了什么残忍到极致的话,眼神瞬间变得极为恐怖,愤怒地向着贝尔摩德的方向冲出几步,就被人死死拦了下来。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放开我!” 贝尔摩德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对着几名护卫点了点头,无视耳边吵闹的声响自顾自地离开了房间。 穿过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她交叠着腿在基地大厅优雅地坐下,点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 当她不紧不慢地喝完最后一口酒时,纤细的灰色身影出现在了大厅的门外。 贝尔摩德对着面露惊喜,朝自己扑过来的女孩红唇轻勾,微微一笑。 深渊没什么不好的,她想。 强行拉出泥沼反而会把天使仅剩的翅膀折断,既然已经被染黑了,不如就这么彻底留下来吧。 从基地离开的时候正午还未过,天上的太阳烤在身上颇有些热意。 小笠原花和往常一样,在路上买了两个刚烤好的奶酪面包,提着纸质的打包袋欢喜地推开了家门。 “我回来啦!” 她在玄关等了一会儿,依旧没听到那句她叮嘱了千百遍的‘欢迎回来。’ 小笠原花不高兴地撅起嘴,趿拉着拖鞋,一个一个房间地找过去,最后在厨房的冰箱前找到了目标。 “莱伊大哥!” 小笠原花像个小火轮冲劲十足地撞上黑发男人的后背,刚进门时的控诉已经被她忘到了脑后,只剩下见到莱伊时瞬间涌上来的喜悦。 她探头疑惑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啊!这些不都是吃的吗,怎么可以都丢掉!” 小笠原花一瞪眼,伸手就要去抢莱伊拎在手里的袋子。 莱伊用手按住她的额头,仗着自己胳膊长,将她牢牢控制在一臂远的位置徒劳地张牙舞爪。他将塑料袋扔到地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坏掉的蛋挞丢了进去。 莱伊头疼道:“格拉帕,给你卡不是让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我不是说了甜品一天只能吃一个的吗?买了又放在冰箱里不吃,酸味飘得满屋子都是。” 说着,他又冷藏格的最里面掏出了一个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小蛋糕。 小笠原花攥着小拳头大声反驳道:“我没有违反规定!也没有乱花钱!” 莱伊将一塑料袋罪证摊开在她面前:“那这些是怎么回事?” 小笠原花低头看着黑袋子里歪歪扭扭挤成一团的各种食物垃圾,心脏忽然痛了一下。 她抿着唇,抹了下眼睛,声若蚊蝇地喃喃道。“这些……都是我想买给莱伊大哥吃的。” 莱伊关上冰箱门的动作一停。 小笠原花打开手里提着的牛皮纸袋,袋口叠好的地方已经被捏出了一片褶皱,露出里面两个还散发着甜香的面包。 “对不起莱伊大哥,我不该凶你的。”小笠原花红着眼睛,低落道:“其实我每天都会买两个,想着如果可以坐在一起一人一个地吃完就好了……但我总是会忘记告诉你,没想到都已经放到坏掉了。” 原来点心这么脆弱啊。 她想。 美好又甜美,让人想要永远保存下来的东西,怎么一转眼的时间都变成垃圾了呢? 如果她能记下来的东西多一点就好了。 小笠原花吸了吸鼻子,听着耳边塑料袋系紧的声音,垂头丧气地准备回房间。 莱伊:“去哪儿?” 他将垃圾放到门口,对着不解转头的小笠原花敲了敲餐桌,从橱柜里拿了两个马克杯出来,见她还是站着不动,挑眉反问道:“不是要一起吃面包吗?” 小笠原花呆住了,凝固在原地看着莱伊给她的那一杯倒满冰镇草莓果汁,才终于反应过来,用力地‘嗯!’了一声,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快步跑到了餐桌边。 莱伊不太喜欢吃甜食,虽然没到讨厌的地步,但绝对没办法像小笠原花一样吃得那么津津有味。就着咖啡咽下最后一口,他感觉自己整个口腔都充满了小笠原花喜欢的黏腻甜味。 他看向捧着杯子小口喝着草莓汁的灰发女孩,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 “格拉帕。”莱伊道:“你想恢复记忆吗?” 小笠原花疑惑歪头:“恢复记忆……?噢,莱伊大哥你说的是我记忆太差的事吧!” 她吐了吐舌:“你刚刚那个说法就好像我被什么人消除了记忆似的,吓了我一跳。” 莱伊深深地看着他,意味不明道:“如果是那样呢?” 小笠原花一愣,努力思考了一会儿:“嗯……虽然记性太差这一点我确实一直都蛮困扰的,但比起凭空少了一段记忆还是好了不少,话说,我现在健忘成这个样子,就算真的被在大脑里动了手脚也根本分不清是被消除了记忆还是单纯地忘了吧!” 莱伊:“但是有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不觉得害怕吗?” “可能有一点?但我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呀。”小笠原花唇边挂着一圈浅红色的果汁印,露齿笑道:“反正真正重要的人啊,比如莱伊大哥、贝尔摩德、雪莉还有琴酒大哥,嗯……勉强算上朗姆老大吧,都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其他的记忆忘了就忘了吧!” 她喝完最后一口草莓果汁,高高举起杯子:“忘记是谁说的了,我们要向前看!再来一杯!” 莱伊失笑。 他起身拿过杯子却没有帮她倒满,而是洗干净后放回了橱柜里,和他常用的那个杯子并排放在一起。 “格拉帕。”他背对着小笠原花,轻声问道:“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或者,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格拉帕的情绪明显不太对劲。 虽然她表现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就是太刻意保持正常的模样,这才显出了几分异样。 叉子落到瓷盘上,发出一声尖锐的脆响。 小笠原花脸上的生动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不过随即她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重新绽放了笑颜。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莱伊的身边,两只手合拢包住他的一只手,传递着两个人的体温。 “嘿嘿,被发现了嘛,我本来不想让莱伊大哥担心的,而且就在刚刚我已经想明白啦!” 她的眼睛里多了些什么,比起从前的单纯不谙世事,在此刻竟然有了几分符合年龄的成熟模样。 小笠原花紧盯着莱伊的眼睛,认真道:“我能记住的东西很少,但是能看见的东西和大家一样多,莱伊大哥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愿意相信我一直注视着的莱伊大哥!” 有问题什么的……组织里那么多人,肯定每个人都有被怀疑过一两次吧,而且无论是贝尔摩德还是boss都没有下定论,所以还有一半是误会的可能性! 既然是误会的话,解除就好了。她有自信绝对不会被boss怀疑,只要她一直和莱伊大哥搭档,努力完成任务,大哥的嫌疑肯定很快就会被洗清的。 在想清楚这些关节之后,一直堵塞在小笠原花心头的郁气顿时一消,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莱伊大哥啦,只是现在更坚定了而已。 毕竟,对她这么好的莱伊大哥怎么可能会是卧底呢? 小笠原花轻松地想。 然而莱伊却没有笑。 男人绿色的眸子里翻滚着浓重的暗色,让人分辨不清其中的情绪。 ……本来打算再隐藏一段时间的,看来回去之后真的要考虑一下苏格兰当时的建议了。 他遗憾地想。 如果只是简单的怀疑不可能会告知格拉帕,大概率是组织那边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彻底暴露只是时间的问题……不,既然知道格拉帕的性格就明白她肯定保守不住秘密,能让她顺利回来‘通风报信’,应该现在已经布置好大半了吧。 不过,他也早就准备好应对的措施了。 虽然比起原定的路线还是有些匆忙,预备钓出一条大鱼的计划泡汤了,但带着格拉帕顺利坐上飞机不成问题。 莱伊不动声色地偏过头,从上方将小笠原花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格拉帕回家后会卸掉腿上绑着的匕首,至于后腰的枪……他看了眼客厅的沙发,刚才进屋后已经被她扔在了那里。 莱伊反扣住小笠原花的手,拇指按在她的脉搏处轻轻摸索了一下。 ——是要直接带着她离开,到了美国后再想办法搪塞、还是直接开诚布公地告诉她真相呢?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小笠原花本以为在她说完之后会立刻得到莱伊大哥肯定的答复,却一直没有得到回答,但她依旧没有想到最坏的可能,只是担心地仰头看着他,眸子里泛着清浅柔和的光亮。 就像是明明不会发光,却依旧皎洁莹亮的贝母色月亮。 莱伊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 他投降似地闭了闭眼,再次掀开眼皮的时候,已然换了一副神情——虽然还是那个人,却让人有一种很明显的,有哪里变了的感觉。 小笠原花莫名对这样的改变有些恐慌,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后退一步,却被男人紧紧地握住停在原地。 她不安地叫道:“莱伊大哥……?”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了,格拉帕。” 莱伊微微倾身,凝视着小笠原花的双眼,眸中是于他而言极为罕有的柔和。他的右手缓缓绕过女孩的脖子,用最好发力的虎口抵住了她的后颈,也是脊椎的顶端。 他的声音宛如一记重锤,裹挟着疾风,凶狠地砸在小笠原花的心脏上。 “我是fbi搜查官,赤井秀一,是潜入组织的卧底。” …… ……耳边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嗡鸣。 好像有什么人在她的耳畔喃喃低语,屏息凝神的时候又恍若只是错觉,只有越来越痛的大脑带着无与伦比的真实感,将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等小笠原花再次回过神的时候,率先感受到的是指尖的湿润感。 温热、滑腻的液体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冲进她的指缝,身前身后全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小笠原花神情空白地睁开眼睛,头脑里一片混沌,下意识地握住手中仅有的实体猛地一抽。 头顶顿时响起一声强忍痛意的闷哼。 小笠原花盯着地板上逐渐漫开的鲜血,像一个生锈的机器慢慢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紧紧捂住腹部的黑发男人,源源不断的殷红像是开闸的水龙头从他的指间流下,红润的唇色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变得极为苍白。 ‘什么啊……’ ‘原来这边才是真实吗?‘ 咣当—— 沾满血迹的匕首掉到地上,组成grappa的刻痕填满了深红色的液体,彻底无法辨认出上面的字符。 小笠原花紧紧地捂住嘴,像是溺水的人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息着,口中的气体穿过咽喉沿着食道一路向下,喷在那颗颤抖着跳动的心脏上。 她骤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匍匐着跪倒在地上,深深地弯下了腰。 第59章 第 59 章 …… “你的代号是格拉帕。” “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服从命令。” …… 这道声音腐朽、机械、却透着无与伦比的慈爱,像是在对着心爱的东西轻声教诲,从脑海的最深处响起。‘她’不自在地左右晃了晃想将这不知身份的侵入者从自己的大脑中赶出去。 在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电击般尖锐的刺痛霎时贯穿了‘她’的太阳穴,小小的身体惨叫一声,被束缚在台上的身体在剧痛下不受控制的痉挛着,在持续了半分钟后,像是失了力气般沉重地砸回了平台上。 那个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的代号是格拉帕。” “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服从命令。”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浑身因为惧怕疼痛而抖个不停,脑海里一片空白。 格拉帕,那是谁? ‘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 “啊————!!!” 电击。 然后再一次的重复。 …… 平台之外的地方—— 相隔着造价不菲的一整面高强度防弹玻璃,数名身着纯白研究服的人正神情紧张地观察记录着不断波动的数据。女孩痛苦挣扎的脸被高清摄像头放大在所有人的面前,随着启动次数的增加,心电图波动得明显愈发艰难,仿佛随时都会拉成一条直线。 再次失败后,研究员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了懊恼的叹息。 抱着手臂背靠墙壁闭目养神的银发少年被这声音惊动,抬了抬眼皮,薄凉的青瞳里一片警醒的清明。 他起身走到玻璃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孩,视线落到她那头仿佛污泥般混色出的灰发停顿了一会儿,嘴角不快地轻撇。 研究员像是忌惮着少年的身份,经过的时候会小心地从他身旁绕过去。 但又像是按耐不住对未知事物探索的本能,炙热的目光故作不经意地投射在少年的身上,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从里到外地好好研究一番。 就在他们走神的时候,银发少年忽然冷冷地开口:“喂,那东西快死了。” 他的话音刚落,实验室里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 频闪的红光和心脏停跳的滴声,以及研究员们兵荒马乱的声音揉杂在一起,吵闹得让人心情烦躁,恨不得把在场所有发出噪音的东西全都杀了。 银发少年紧皱着眉,干脆半靠在玻璃屏障上一下一下的揉着太阳穴。 在研究员们的声音逐渐抑制不住失败的颓废时,扣在他右耳上的耳机里忽然传出了声音。 “汇报实验情况。” 虽然只是一道声音,银发少年依旧立刻站直了身体,恭顺地颔首道:“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因实验体反抗意识过强采用了强制刺激的手段,在48秒前心脏停跳——” 已确认,实验失败。 就在他即将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身后忽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银发少年蓦地咽下了口中的话,豁然转头看向玻璃那边——瘦小得仿佛一只手就能碾碎的小东西正神情安详地沉睡着,刚才的痛苦都成了幻觉一般,那张脸上只剩下初生婴儿的纯粹。 银发少年的眉毛跳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了什么,握紧耳麦沉声道:“已确认,实验成功。” …… 小笠原花感觉自己在不停下坠。 她像是回到了曾经很小很小,刚刚有记忆的时候。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那个像是不忍注视‘她’遭受如此遭遇,在每一次的重复中变得愈发怜惜的声音。 所以当时的她朝那个声音伸出了手,然后被一把从无尽的徘徊和黑暗中拉了出去。 对于曾经的小笠原花来说,那曾是唯一让她心安的声音。 然而此刻,她的脑子里确是一片纷乱的繁杂。 意识像是被数次打碎后粗暴地重新粘黏而起,本就零碎的记忆更是散成一片片撒了一地的星屑,密密麻麻地让人分辨不清,但却有更多不知从何处来的声响充斥在她的耳边——— ‘我也很喜欢格拉帕。’ ‘谢谢,格拉帕。’ ‘该回去了,女朋友。’ …… 听着听着,小笠原花忽然觉得最初的那个声音好似多了几分机械感,不再像从前的那样让她有满溢的安心感,反而让她隐隐排斥了起来。 随后,不详的红色漫了上来。 意识空间也开始震荡,满地的星屑被狂风卷起逐渐汇聚成一条长长的银河,在愈发浓重的血色中直冲而上,决然地撞破了黑暗的屏障——— 小笠原花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个感觉到的是身下传来的晃动感,多年训练而出的肌肉记忆让小笠原花的意识还处于混沌中,身体就骤猝然发力试图袭向身旁最近的那道呼吸。 然而她的腰刚刚抬起几厘米,就无力地摔了回去。 驾驶座上的人察觉到后面的动静,从后视镜上看了她一眼,就继续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自言自语了一句:“那个量居然这么快就醒了吗?” 小笠原花愣愣地合拢了下五指,感受着疲软的肌肉,低头看到了身上捆绑着的绳索。 绳结绑得很紧,但却都缠绕在有衣服隔着的地方,让外人看着不会怀疑捆绑的人手下留情的同时,没有多少摩擦皮肤的痛感。 ——如果她此刻还有力气的话,这样的结不用一秒就能挣开。 小笠原花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被捆住的手腕,转动了下脖子,后颈被牵动传来一阵钝痛。 她凝视着驾驶座上那个黑色长发的背影,迟疑道。 “莱伊……大哥?” 赤井秀一曾回应过格拉帕无数次,但他这次没有点头,而是无言地继续开着车。 他在心底郁郁地舒了一口气。 胸腔鼓动间,腹部那个捅得极深地伤口顿时又渗出了点点血迹,染红了绷带。 格拉帕的突然动手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是为了自卫或者示威似的被动攻击,而是确确实实冲着要了他的命来的。 如果不是赤井秀一反应极快地偏了下身,那把匕首百分百会捅穿他体内的脏器,绝对不仅仅只是现在持续失血的穿透伤。 说不怀疑是假的。 凶狠袭来的尖刀让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在苏格兰的公寓遇见格拉帕的那一天,那时他对这个组织成员的评价也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精通伪装、心机深沉’ 赤井秀一紧捂住伤口,心念陡转间甚至想到了将格拉帕放到他的身边是不是最初就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下意识地往最坏地方向去想,眸底甚至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杀意。 但这样的怀疑也只在他的心里存在了一刻,就被他自己飞快地否定了。 伤处越发尖锐的痛楚让赤井秀一的思维逐渐变得更加清晰。 他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被苏格兰叛逃时,格拉帕不顾危险舍身相救的画面无意识地给带偏了。 他不是苏格兰。 格拉帕也不是当时的格拉帕。 况且他还是由自己当面说出了卧底的身份,无异于在格拉帕对组织忠诚的那条神经上狠狠地拨弄了一下……被捅了一刀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问题的关键是现在要拿情绪激烈的格拉帕怎么办? 赤井秀一没信心能在受伤的情况下制服一个全盛状态的格拉帕。 然而就在他思索对策的时候,刚才还毫不犹豫下了狠手的女孩忽然恍惚地扔下了匕首,神情痛苦地抱住头跪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确定了格拉帕的确因为不明原因失去了意识后,赤井秀一迅速掏出手机发出一连串的指令,启动之前的部署,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包扎好伤口,给格拉帕注射了一点带有安眠和肌肉松弛效果的药剂后绑好,将她抱上了雪佛兰。 处理完房子里剩下的痕迹后,特意没动地面上的那滩血迹,赤井秀一坐上驾驶室回身拍了张格拉帕昏迷被俘照片,在开出一定距离后编辑好发送了出去。 [组织的‘兵器’我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rye] 赤井秀一掰断手机卡从窗户扔了出去,与此同时,他听见了后座上的人苏醒的声音。 男人微微蹙眉。 ——注射进去的量应该能让她一直睡到下飞机为止的,居然提前了这么久……在药物方面也有抗性吗? 等到了美国之后必须找医生给她做一下全身检查。 即将抵达会和的地点,赤井秀一没有回复格拉帕叫出的那个假的代号,准备一切等之后尘埃落定再说。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苏醒后的格拉帕除了叫了声他的名字之外,竟然没有说出一句质问的话。 为什么背叛? 背后的势力是什么? 要带她去哪儿? 她通通都没问,只是用一种不属于格拉帕的晦涩神情,无神地睁着双眼,像是在看他的背影,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 那张经常写满情绪的脸上带着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像是突然被塞进了太多无法理解但又有些许熟悉的东西。虽然一时处理不清,却因为本就是自己的东西,哪怕放着不管也会被渐渐吸收起来,弥补上那些硕大的空洞。 半晌,小笠原花的眸底覆着的水膜像是被从正中间撕扯出了一个洞,随后迅速地扩大,最后轰然化成一片氤氲的雾气。 她倏地抬眸,对上了后视镜中赤井秀一的双眼。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赤井秀一眉头一拧,脸上划过一道不可思议。 他猛地踩下刹车,声音里透着震惊和不确定。 “你想起来了?!” 第60章 第 60 章 构成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血肉骨头堆砌而起的躯壳,还有塑造出独立人格的记忆。 缺少了任何一个都不能被称为是一个完整的人。 那对于从有意识开始就被操控,不断洗掉记忆清空人格的格拉帕来说,是否每一次的清洗都是在将过去某个时段的那个‘她’杀死,换来一个纯白的‘她’出生。 那么,新生的那个‘她’和从前的‘她’那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赤井秀一并非唯心主义,为了确定格拉帕的真实情况,他在背后调查了许多。 目前尚且不知组织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达成了这样的结果,通过追查那张巨型装置的照片,他一路顺藤摸瓜最终查到了一个在美国注册的小型医疗器械公司。 通过对蛛丝马迹的探寻,fbi传回的资料里显示这家公司曾致力于研究人工开发脑域的方式,后因资金不足倒闭,目前已经人去楼空。 如此,组织藏在地下的那个机器的作用也大概明晰了。 但哪怕赤井秀一的知识储备里并没有涉及太多医学的范畴,他也知道光凭外物的刺激很难直接达成格拉帕这样清醒着被操控的效果。 请教了fbi内部的心理学专家后,对方也肯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人的大脑是一个非常精密的仪器,哪怕只改动了一个零件都可能会导致其无法继续运作。”白发苍苍,兼任斯坦福大学心理学教授的老者对着赤井秀一送去的案例陷入深思。 良久后,他轻叹道:“无法和本人对话,只从这些资料上粗略分析的话,确实有精神干预的可能性。 ——至少赤井探员你所说的对‘命令极为敏感’的这一点,深度的心理暗示就可以达成这样的效果。” 通讯另一头的赤井秀一问道:“有办法能解除暗示,或者复原她失去的记忆吗?” 老者这次却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在得知被动承受了这些只是一个未满二十的年轻女孩时,老人愣了一下,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极为沉痛的表情。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能将一个暗示维持这么久,除了下暗示的人主动解除之外,再无其他通过外部干涉的方法。” 老人摘下了眼镜,露出一双被岁月侵袭的睿智眼眸,沉稳道:“但是人类的思维还有精神的复杂之处,哪怕是我研究了半生也无法完全解读清楚。 所以不用灰心,赤井探员。 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那个女孩已经有了凌驾于暗示之外的意识,那不如安心给予她期待,说不准哪一天她能自己冲破脑中的束缚,清醒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在得到这样的判定后,赤井秀一确实放缓了调查的脚步,恰巧那时格拉帕神来一笔地对他提出了交往的请求,他便顺势答应了下来,不再冷处理,而是通过更加欺近生活的方式来观察她。 然而将近一年的时间依旧没发现什么他期待的变化,他本已就此放弃,准备到了美国之后再慢慢等待着那个‘清醒’的时机。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个时机偏偏选在了最不恰当的时候…… 赤井秀一眸色渐深,心脏沉闷跳动的声音在耳边放大,他紧绷着脸看着后座神态陌生的女孩,借着椅背的遮挡慢慢放下一只抓着方向盘的手,握紧了腰间的枪。 她究竟记起了些什么? 是组织对她的培养和命令? 和琴酒还有贝尔摩德之间搭档的过去? 曾经对他的敌意?苏格兰的背叛? 总之千万别是些要命的东西…… 赤井秀一眼皮一跳,因为长时间保持着拧腰回首的姿势,腹部的伤口终于崩不住得裂开,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感。 他脸上表情没变,但眉宇间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忍耐。 灰发少女当机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被绑住的手臂往前伸了伸,然后才像是后知后觉自己正处于被束缚的状态,看着面露警惕,向后一躲的赤井秀一,眼神黯淡了下来。 赤井秀一审视地端详了她半晌,确定了她此刻的情绪并非伪装后,稍稍松了口气,回过身重新启动了车子。 从前座传来他沉稳中带着安抚的声音。 “放心吧,死不了。”赤井秀一道:“比起这一刀,你突然晕倒才是吓了我一跳。” 小笠原花双手颤抖了一下,眼前似乎又漫起了那一片永无止境的血色。 她闭着眼用力地深呼吸了几次,像是掌握到了诀窍,那些痛苦的记忆居然真的从她的脑海里渐渐淡化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她曾经和莱伊大哥相处时快乐的回忆。 再次睁眼的时候,她的脸色红润了些许,眼神也更加清亮了些。 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 小笠原花担心道:“但我现在已经醒了,还是莱伊大哥的伤更加重要,要不要在附近找个医院先处理一下?我保证会安静待在车上,一点声音也不会发出来,绝对不会引人怀疑的!” 赤井秀一好笑道:“你是不是该对我们现在的状态有些认知?” 小笠原花‘啊’了一声,犹豫地开口:“……因为不受家里人支持而私奔的情侣?” 赤井秀一:“你当是在拍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小笠原花一脸懵:“那是什么?” “一个爱情电影……不,不重要。”赤井秀一扶额,但心情意外地不差。 方才紧张的气氛像是被捅出了一个小洞,噗噗地泄了出去,过于不合时宜却又很有格拉帕的风格。 最起码,比她那副万念俱灰,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模样好多了。 赤井秀一的胳膊拄在车窗的边沿,手背抵着侧脸。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说。“还有,别再用那个名字称呼我了。” 这时轮胎恰好碾过一个减速带,整个车子内部都被震得微微弹起,小笠原花差点从后座上滚下去。 她嘴巴张了张,重复了几遍,艰难道:“赤、赤井先生……” 小笠原花只是有些混乱,并不是傻了,对现在的情况也是有些自觉的。借着刚才弹起时她看了眼窗外,四周都是陌生的景象,还在不断往远处行驶着。 对啊,莱伊大哥、不,赤井先生说他是fbi的卧底来着。 小笠原花忽然不想说话了,她盯着手腕上的绳结,眼睛里像是挤进了灰尘,逐渐酸涩了起来。 “用我做人质是没用的哦。”她说,“就算是把我挡在前面,琴酒大哥也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的,而且你受伤了,多带一个人也只是拖累。” 赤井秀一随意道:“是吗?”虽然他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 小笠原花别过头,面朝着椅背,轻声道:“而且你注射的药剂量明显不够,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恢复力气,到时候挣脱绳子只是动动手指的事。你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说不定没等到组织的人追来,赤井先生就会被我轻轻松松地解决掉。” “听起来确实有可能会发生。”赤井秀一平静地应道。 小笠原花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声音猛地拔高了一个度。 “是肯定!我肯定会动手的!我会像刚才一样狠狠地把匕首捅进你的身体里,现在的赤井先生肯定躲不开我的速度,心脏会被直接戳出一个洞,用不了几个呼吸就会死掉!” “如果你现在把我扔下去的话说不定还能活命,我晕倒了所以不记得车逃跑的路线,被绑着也没办法继续追踪,等到琴酒大哥他们赶到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彻底离开这里了。” 小笠原花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慢慢挪动着身体,在后座上蜷缩成一团,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 “我是真的会杀掉你的啊……”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无奈道:“别哭了,格拉帕。” “刚才不是很精神吗?不要自顾自地就决定了别人的结局啊。” 小笠原花愤怒地抬起头吼道:“赤井先生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赤井秀一打断她,语气平淡地戳穿了小笠原花拼命掩饰的东西:“你被下了‘一发现我是卧底’就要动手的命令,所以担心力气回来之后还会继续无意识地要了我的命。” 小笠原花呆住了,她下意识想要反驳,男人低沉笃定的声音却没有停止,继续回荡在她的耳边。 “你还没有发现不对劲吗?”他道,“能意识到‘命令’对你的操控并且有意识地想要通过逼走我来阻止,不是就说明,你已经有大半的精神摆脱了那个暗示的控制了吗?” 赤井秀一微微偏头,暗绿的眸子亮着灼人的光。 “要打赌吗?就赌我就算现在给你松绑把枪放到你手里,你也不会对我开枪。” 小笠原花见他真的向后伸手要解开绳子,吓得赶紧往后缩,带着哭腔大喊:“不要不要!” 赤井秀一眼里带上了一丝笑意:“所以,你是承认你并不想杀了我这个卧底了吗?” 他终于图穷匕见,暴露出了这一连串引导下的目的。 小笠原花含着泪怒瞪着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失力地躺平在了后座上。 “说了‘是’不就代表我也是叛徒了吗?”她吸了吸鼻子,喃喃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这话一出口,赤井秀一和小笠原花自己都齐齐愣了一下。 一个两个? 除了赤井秀一,还有谁? 让她违抗boss的命令也想要保住性命的人—— 和之前因为记性差,回忆过去时都像是蒙着一层朦胧的雾气不同,那层覆盖着的薄膜像是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消失了。 小笠原花的眼前倏地闪过一抹如湖水般轻柔的蓝。 她无意识地叫出了那个名字:“苏格兰……” 刹那间,无数颜色鲜活的画面蜂涌进她的脑海! 奇怪的是,小笠原花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精神被冲击的痛苦。 ——飞机上初见时交握的双手、美味的意大利面、从冰冷的夜色下被带进温暖的房间里、一起去咖啡厅……记忆播放到最后,全是黑发蓝眸的青年温柔的微笑,抚平了得知对方是卧底时的痛苦和一起坠落悬崖时的决然,让它们完全被美好的回忆所覆盖,成为弥足珍贵的一部分。 赤井秀一看着小笠原花紧闭着的双眼,和脸上渐渐浮现出的安心,眉头轻跳。 他忽然想起了在和那名心理学家交谈时,对方所说过的话。 “……按照赤井探员的资料显示,这个女孩出现了很明显的记忆衰退现象,那她记忆的储量应该已经出现了问题,被限制在了一定的区域里。” 老人在纸上画了个圈。 “如果是经受了脑域方面的实验才变成这样的,那这个区域的大小大概率是不可逆的,如果想要把已经遗失在圈外的记忆重新记起来,就必须要把圈里现有的挤出去一部分。” 他又在圈上画了一进一出两个箭头。 赤井秀一皱眉:“挤出去的这部分能通过人为控制吗?” 老人决断地摇了摇头:“很遗憾地告诉你,不能。” 但在感受到赤井秀一的沉默后,他铺满皱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不过也并不需要太过担心——通过你的描述我能感觉到那是一个虽然经历了不幸,但是仍然热爱生活,心性单纯的女孩。 比起疼痛和黑暗,能让她更加记忆深刻的,必然是让她感到留恋和温暖的回忆。” “所以不要着急,更加相信她一点如何?” 第61章 第 61 章 琴酒此刻的心情非常之差。 曾经被他颇为看重,甚至亲身上阵作为搭档培养,一步步看着他从一个刚获得代号的新人成为组织内部排行前三的狙击手的莱伊——竟然是fbi的卧底! 朗姆通知他这个消息的时候,如果不是知道对方不会在这种立场问题上耍手段,琴酒差点以为这是朗姆为了排除异己而编出的瞎话。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在翻看了那些铁证如山的资料后,琴酒一言不发地抄起枪,带着一身逼人的煞气大步离开。 收到命令的伏特加早已将车开了出来,脸上还残留着些许遮掩不及的震惊。 不只是他,应该说接收到追杀命令的组织成员第一反应都是满头的问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什么?莱伊是卧底?! 而且在被格拉帕重伤后反过来擒获了对方,正在挟持着格拉帕逃亡?! 啊?!! 毕竟连琴酒都没察觉到莱伊的问题,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不少人前脚还在感慨莱伊按照现在的势头估计是被那位先生当成下一个琴酒培养的,后脚就受到了莱伊是卧底的消息,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伏特加在见到琴酒之前心里还隐隐有几分‘是不是弄错了’的疑虑,然而在琴酒上车之后,这点怀疑就彻底消失无踪了。 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感受着身旁深厚愈发磅礴的杀气,额头缓缓冒出一滴滴的冷汗。 完了,看大哥气成这样,莱伊是卧底肯定已经是铁打的事实了。 刚被派出去出差了几个月,本以为回来能稍稍休息几天,结果一落地就收到了追杀卧底的命令,伏特加只觉得心神俱疲。 嗯?等等。 不知是不是被杀气刺激到了,伏特加突然灵光一闪,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赶紧小声向琴酒询问道:“大哥,莱伊既然能隐藏这么长时间,肯定不会在一时片刻就露出马脚,可我们却没收到一点消息,那个让我们被动离开几个月的那个任务会不会是……” 琴酒勾起一个充满血腥气息的冷笑:“呵,被那个老头算计了。” 果然是朗姆! 伏特加顿时同仇敌忾地批判道:“朗姆把消息蛮得这么死,还把大哥调走私自调查,就不怕被boss训斥办事不力吗?” “如果他没有找出莱伊是卧底的证据的话,自然会。”琴酒冷哼一声,语带讥嘲:“可惜,他找到了,那被训斥办事不力的也就换人了。” 他负责管辖的行动组里出现了老鼠,如果是被他亲自揪出来还能算得上是将功赎罪,但如果是被别人提前一步发现了之后再通知他,其中的性质就变得恶劣了几分。 被蒙骗和被算计两相叠加,才构成了琴酒当下的滔天怒火。 伏特加缩着脖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放心吧大哥,格拉帕不是已经趁机潜伏在莱伊的身边了吗,说不定这次我们能抓到活的,从他嘴里撬出些有用的情报。” 他的本意是想缓解大哥的情绪,结果没想到这话一出口,琴酒的脸色霎时又阴沉了几分。 他从牙缝里冷飕飕地挤出一句话:“你当那个蠢货能做出这么有脑子的行为吗?” 什么趁机潜伏? 分明是被那个该死的卧底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给擒住当作俘虏了! “开车。”琴酒面色森寒,“先去停机坪,然后直接去那些fbi露出尾巴的地方,他必然会去和他们会和后一起离开。” 他眼中外露的愤怒渐渐沉寂,化为暴风雨前让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赶在那之前,干掉他。” 另一边的雪佛兰上。 小笠原花不舍地睁开了眼。 那些记忆虽然都曾是她经历过的事情,但她已经失去了太久,再次重温的时候就像是沉浸在了一场温暖的美梦中,一时竟有些不想醒过来。 忘了是谁曾严厉地说过,软弱的感情是她最不需要的东西,会让她的骨头松软,意志削弱,再也握不住枪。 然而小笠原花却觉得此刻想起了这些的自己比从前更加清醒,同时又像是抛掉了什么一直以来沉沉地压住她的东西,整个人轻快得像要飘起来。 “赤井先生!”小笠原花激动地叫了声赤井秀一的名字,蠕动着趴在前排两个座椅间的缝隙上,“既然你们都是卧底的话,那你肯定认识苏格兰吧!他还活着吗,现在过得还好吗?我、我可不可以去见见他!” 不,等等—— 苏格兰是黑发蓝眼睛,那她上次在杯户医院见到的那个人……不就是苏格兰吗?! 小笠原花倏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当时居然因为隐隐的熟悉感把人当成了组织的成员,要是她没忍住把他的存在告诉了当时和她一起执行任务的人不就完蛋了! 真的非常抱歉!!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景象,不同于刚才刚才稍一动脑就涌现出画面,这次小笠原花闭上眼睛费劲地回想了半天,也只能隐隐约约地记起当时黑发男人在月光下温柔的侧脸。 小笠原花轻轻吐出一口气。 ——没有受伤、没有难过、看起来好像过得不错的样子。 真是太好了。 赤井秀一靠自己高超的车技把车在马路上开出一道残影,同时一直分出一份心神关注着后座的情况,直到小笠原花重新清醒叫出他的名字之后才松了口气。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之后,赤井秀一顿了一下,好笑地勾了勾唇。 他为什么要紧张? 赤井秀一反手将已经探到操作杆附近的毛茸茸小脑袋推了回去,道:“你没仔细看当时组织发出的追杀命令吧,苏格兰来自日本公安,跟我不属于一个组织。” “唔……对哦,赤井先生是fbi的人。” 小笠原花低声道。 而她是组织的格拉帕。 明明三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势力,却只有她同时和两边都有一根写着‘对立’的箭头,好像一个让人笑不出来的低劣笑话。 小笠原花身上的药效在逐渐消失,力气也在渐渐恢复,她挪动着屁股在后座上坐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睛惊愕道:“等等,fbi不是美国的警察吗?所以赤井先生现在是要把我一起带去美国吗?之前问我要不要去美国生活也是这个目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控诉。 这部分也记得吗? 赤井秀一喃喃道。 “啊,本来是打算让你一口气睡到下飞机之后再告诉你真相的,不过没想到你提前醒了。”他甩出三、四个没拆封的注射器扔到副驾驶上,声音里毫无歉意,“抱歉,但是你的意见并不重要。” 他瞥了眼哼哧哼哧试图开门翻下车的小笠原花,咔嗒一声给车门上了锁。 小笠原花努力拉了两下门把手,纹丝不动。 她抬头看了看明显加固过的车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没什么力气的手,泄气地瘫倒在座位上。 沉默了良久之后,她趴在椅子上闷闷道:“我不能跟你去美国,赤井先生。” “那样的话,我们都会死的。” 小笠原花说。 赤井秀一依旧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平静道:“我知道。” 组织耗费这么多精力,最初的目的肯定不止是培养出一个格拉帕,但现在存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足以说明格拉帕的珍贵和不可替代。 将她带走后,必定会迎来无穷无尽的追杀,而且绝对不止是1+1的强度。 以组织的风格,与其让珍贵的‘成品’便宜了fbi,还不如直接毁在他们手里。 但他们在美国的势力终究较弱,为了防止组织在格拉帕身上动手脚,他也早就安排好了准备在登机之前给她做一个快速的全身检查。 当然,这些他不可能跟格拉帕都一一说明清楚。 她只需要安静等待着脱离组织控制的那天到来就好。 赤井秀一想。 然而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在缺少言语沟通的情况下,都是很难走向预料中的正轨的。 小笠原花从椅子上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黑发男人的背影。 “无论是赤井先生还是莱伊大哥,好像总是什么都不跟我说。”她道,“被‘命令’操控什么的,明明是我刚刚才发现的事情,赤井先生却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一点都不惊讶。” 是在背后调查她了吧。 小笠原花一下一下地抠着手腕上的绳结,缠绕紧密的麻绳被她勾出了一条粗糙的丝线,勒得指尖泛红。 但是,她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听到赤井先生跟她坦白身份的时候,那种天崩地裂,头脑空白的感觉在重新醒来之后已经消失到只剩一点微小的痛感。 比刀捅进腹腔的疼痛弱多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能算是扯平了? 但也到此为止了。 “……赤井先生,到了美国之后会把我交给fbi吗?”小笠原花眼神里微微闪动着光芒,像是淋漓的雨水划过燃着火炉的房间,在玻璃上留下似是而非的水印,一半冰冷,一半炙热。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用。” 她说。 “就算想起了一些事情,脑子也还是很笨,组织里的机密从来不会讲给我听,也认不出几个成员的脸……这些赤井先生明明都是知道的。” 一个只会听从命令握住枪的格拉帕,不值得冒着被组织追杀到天涯海角的风险来带她走的。 在记忆恢复之后,小笠原花也大致能够猜到——她一直信任忠诚的boss、可靠的朗姆老大、体贴的贝尔摩德可能通通都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她的脑子被动了手脚,记忆被封锁清除,还被下了赤井先生所说的‘命令暗示’—— 但是没关系的,只要格拉帕继续保持听话,她的世界就还会和从前一样。 和从前一样…… 小笠原花大睁的双眼像是突然决堤的河流,留下两条蜿蜒曲折的清泪。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力气,肯定会抠出八个月牙状的血口。 和从前一样,没有好吃的甜点、没有温暖的摸头、没有属于她的房间、没有任务结束后一起享用的美食…… 没有苏格兰。 也没有莱伊大哥。 驾驶座上的黑发男人听着身后像是小狗啜泣一般的细微响动,眼中升起几分无奈,他刚准备说什么,余光忽然从外侧的后视镜中瞥见了远方的空中,一个正在快速接近的漆黑色影子。 赤井秀一眼神一厉,双手猛打方向盘,与此同时上空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金属交击声,轮胎在高速变向下擦出一片火花,恰好和从天而降的攻击擦肩而过,只留下柏油路上一串深深的弹痕。 武装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马不停蹄地接踵而至。 赤井秀一按在操作杆上的手游刃有余地换挡,踩下油门,经过改装的雪佛兰仿佛路面杀手,以远超车子本身最大引擎的时速奔袭而去。 郊区的地图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前方一公里有一处横跨整座山脉的火车隧道。 赤井秀一勾起一抹代表着接受挑战的微笑。 “抓稳了。”他沉声道,“接下来的可有点刺激了。” 小笠原花也没有空余的经历去伤感了,刚才的那一下甩尾直接将她摔进了后座座椅的下方,她艰难地用双手被束的姿势爬起来,抓紧了安全带勉强将自己固定住不至于飞出去。 她眯着眼看向天上来势汹汹的直升机,想了半天也没把找到人对上号,不由得小声疑惑道:“上面的驾驶员是谁?” 赤井秀一:“除了琴酒,还会有别人吗。” 琴酒? 小笠原花歪了歪头:“那是谁?” 第62章 第 62 章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赤井秀一手一滑,罕见地操作失误,车子在地面上刮出四道长长的黑痕,狠狠颠簸了一下,才回归了正轨。 “你说什么?” 赤井秀一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小笠原花不懂他在惊讶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可严肃了,毕竟追杀他们的人是谁关乎到他们逃脱的成功率,于是她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琴酒是谁?听名字应该是组织里的人……不过我不记得这个代号,应该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吧。” 赤井秀一:“不,他是组织的killer。” “诶——?!!!” 这次换成小笠原花震惊了,“等等,killer我记得不是个头发很长、头发的颜色也很漂亮的人吗?” 虽然不记得脸,但那头仿若月光般飘逸的银色长发死死地烙印在她的心里,无论何时想起来都觉得十分美丽。 但在配上g这个名字之后,那银色仿佛突然就从月色变成了冷硬的刀锋,那点诗情画意散了个干净。 小笠原花顿感失落:“……原来不是个温柔知性的大姐姐吗?” 赤井秀一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眼自己垂落在肩头的黑色长发。 不过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不管心里转过了什么年头,车还是开得稳稳的。 他握紧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翻涌的内心。 根据目前已知的情况,格拉帕身上发生的变化已经很明显了——记起了苏格兰,所以相对应地忘记了琴酒。 她在失去记忆后和苏格兰重逢的那一次,哪怕忘记了但也还留有了一丝印象,让她天生地对眼前的陌生人多出几分好感,所以才毫不怀疑地把人当成了组织的成员,还询问了赤井秀一知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而这次,她虽然不记得琴酒是谁,但却还记得组织里银发的killer。 ——在即将面对无穷无尽追杀的前夕,失去了对敌方主力的熟悉感,虽然他并没有让格拉帕直接对上琴酒的打算,但这明显也不是个好兆头。 而且另一个让赤井秀一有些意外的是,能这么恰巧地相互替换了记忆……琴酒在格拉帕心里的分量居然跟苏格兰差不多吗? 那在失去了对他的亲近之后,势必会影响到格拉帕对组织的归属感,这倒是让这件事意外地变得好坏参半。 赤井秀一刚刚舒展眉头,后方上空的直升机就像是觉察到了他的走神一般,无数弹雨伴随着轮轴的转动倾泻而下。 雪佛兰在空旷的马路上开出一个s,半个车身惊险地从柏油路边的沙土地上悬空掠过,堪堪躲过一波攻击。底盘落地的瞬间顿时被冲击力压得狠狠一震,赤井秀一心神一动,手背上青筋紧绷,借着惯性猛地将车头偏了一个角度。 砰地一声,右后视镜被子弹打了下来,变成一团扭曲的金属要掉不掉地挂在车门上。 小笠原花倏地回眸,隔着一层暗色的玻璃和天上地下的距离,冥冥中似乎和一双鸦青色的瞳孔对上了眼。 g。 小笠原花在心里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看着驾驶座上的赤井秀一,又转头看了眼头顶穷追不舍的直升机,眼底陡然闪过一道杀气。 “赤井先生。”她压低声音问道,“你的枪现在在这儿吗?” 赤井秀一瞬间猜到了小笠原花的用意,沉默两秒,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想做什么?” 小笠原花定定地看着飞机转动着的螺旋桨,声音里透着股狠意:“车开的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飞机,我们早晚要被追上的,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他给打下来!” 可惜,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如果不是车玻璃上贴着的黑膜有碍视线,她说不准能够直接狙击那个驾驶员。 什么killer,废掉他一只手,那个位置就该换成她格拉帕来坐!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简直不知道听到这番话的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只是忘记了一个琴酒而已,就能让格拉帕产生这种堪称恐怖的变化吗? 不,他差点忘了,在追杀苏格兰的时候,她也曾直接不计后果地逼停琴酒的车,他自己也因为追得太靠前而被格拉帕打穿了油箱差点葬身火海。 没想到时光流转,被格拉帕如此保护的对象从苏格兰换成了他。 赤井秀一忽然愉悦地低笑一声。 “怎么,你现在是做好了背叛组织跟我前往美国的准备了吗?”他道。 小笠原花干脆利落地摇头,坚定道:“我的回答没有变,但是我也不想赤井先生死在这里。” 她两个手腕交叠着摩擦了两下,上面缠绕着的麻绳居然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她一动顿时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 袖口的衣服没了紧束后便松垮地散开,露出手腕上两圈深深的红痕。 ——在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之后,小笠原花就借着刚才车子晃荡的巧劲硬生生将绳子扯松,就算是赤井秀一刻意用衣服隔着绳子也碍不住这样的蛮力拉扯,自然还是留下了痕迹。 小笠原花像小猫般轻舔了两下磨破皮的伤口,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况且我也没有违反boss定下的规定,那个叫琴酒的家伙攻击的时候明显没有因为车里还有一个被挟持的组织成员而手下留情,所以我的生命现在也受到了威胁!我反击也很合情合理!” 而且她也并没有要那家伙的命嘛,只是飞机坠毁而已,组织的killer肯定能逃掉吧。 小笠原花刷刷几下解掉腿上绑着的绳子,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半个身子探到前座准备看看赤井先生那把不离身的狙击枪是不是放在那里。 看到半敞的琴袋里黑漆漆的枪管,小笠原花眼神一亮,伸手就要去拿。 “别动!” 赤井秀一低呵一声,分出一只胳膊闪电般捏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之间的距离刹那间拉近,小笠原花清晰地看见了他眼中的警告。 赤井秀一迅速往飞机上看了一眼,眉头微皱,当机立断微微松开了方向盘,本来平稳行驶的车子顿时像是失去了操控般左摇右晃。 直升机上。 琴酒盯着屏幕上的红外成像,注意到车内两人位置的变化后,唇角微勾,讥嘲道:“那个蠢货,终于清醒过来开始行动了吗。” 伏特加:“大哥!格拉帕好像正在跟莱伊抢夺车子的控制权,我们还要继续开火吗?” “暂时减弱,但也别让他趁机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即将亲手捕杀猎物的快.感让琴酒的瞳孔微微缩小,直升机的腔体上缓缓降下一个小窗口,他将狙击枪的枪管顺着窗口探出去,缓缓对准了前方道路上那辆七扭八歪的车。 而被赤井秀一提醒后的小笠原花也立马想起了组织这个型号的直升机自带的红外成像功能,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可不是可不是跟赤井秀一一样的掩盖,而是想着既然如此要不要将对方连人带飞机一起留在这里。 但只是稍微想一想,小笠原花就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的神经在这方面还是很敏感的,靠着他们手上现在的一辆车一把枪,能牵制住对方成功逃脱已经最好的结果了,其他的都只能算是在异想天开,还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她在停顿了一下之后,立刻就配合着赤井秀一作势夺车,但她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在车门和车窗处打转,悄悄谋划着什么。 小笠原花实在是不会演戏,只能拼命在前座和后座的空隙间张牙舞爪。 赤井秀一评价:“太浮夸了。” 他没有注意到小笠原花浮动的心思,手腕一动,车子在地上滑行了九十度,险之又险地摆正车头重回正轨。 直升机已经停止了轮轴扫射,开始在他们的上空不断徘徊。 赤井秀一微微拧眉。 他不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继续之后的车程,但他同样也不能让对方认为格拉帕已经主动叛逃,否则会引来更多麻烦。 将她绑起来除了防止她中途醒来之外,也是为了一旦被组织的人追上,格拉帕能看起来更像是被他胁迫俘虏。 留在房子里的那滩血迹和后来才被他发现的那柄刻着格拉帕名字的匕首都是为了这个用意。 如果要恢复成之前的情况…… 赤井秀一的目光缓缓上移—— 小笠原花半个身子趴伏在驾驶座的靠背上,为了做戏逼真努力伸长手够着方向盘,看起来力气还没恢复的样子,每次车子的晃动都会让她显得摇摇欲坠。 赤井秀一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她扬起的下颌,还有纤细的脖颈。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小幅度的张合了一下,不动神色地舒展了下五指。 只有一次机会,他想。 格拉帕明显已经有了逃离组织操控的意识,而且她遗忘了琴酒,这种情况下,带她去美国才是最好的选择。 赤井秀一定睛远眺,前方隧道的黑洞已经清晰可见。 他眸中的神情迅速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地酝酿着一场骤然而起的风暴。 飞机上,位于高点的伏特加同样看到了远处的隧道:“大哥,需不需要在莱伊进入隧道前劫住他?” 琴酒唇角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冷笑,黑洞般的枪口对准了雪佛兰的右后轮胎。 “他进不去的。” 被狙击枪对准的瞬间,小笠原花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她猛然回身看向直升机的方向,警示大喊:“赤井先生!” 赤井秀一眼神一凛,车子的引擎发出一声尖锐的轰鸣,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往隧道内直冲而去。 头顶的烈日下,瞄准镜光芒一闪,子弹破空而去的声音震耳欲聋! 然而就在金属即将与轮胎接触的时候,一辆早就停靠在路边草丛中的白色马自达突然冲了出来,狠狠地撞上了雪弗兰的尾巴! 砰——!! 赤井秀一被震得向前一扑,靠着安全带的拉力才没一头撞到方向盘上。 不过借着这一波冲击力,他大半个车身都横着成功进入了隧道,他分神用另一端完好的后视镜紧紧锁住那辆凭空杀出来的白车,同时脚下用力踩下油门。 但就在这时,赤井秀一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个异样的声音。 ——比轮胎摩擦地面加速的声音更加细微,却也更加清晰。 他心中猛地升起一道不详的预感,男人飞快地转过头,因为被撞而微微熄火的车却在此刻被重新点燃,被撞歪的车身在突如其来的加速中在柏油路面上霍然调转了九十度。 一个身影在惯性下猛地撞开在刚才的车祸中半敞开的车门,倒飞而出! 赤井秀一那双波澜不惊的绿眸猛然睁大,下意识伸出的手只抓到了一片空气,只来得及和小笠原花对上最后一个眼神。 ——那双水晶般剔透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眸底深处还有一丝催促与释然。 她像是在说:‘我原谅你是卧底的事了,所以快走吧,一定要活下去。’ 她是故意的。 赤井秀一下颌骤然紧绷,手下飞快地挂档,雪佛兰前进的势头停住开始倒退,转瞬间就回到了小笠原花飞出车外的位置——那辆白色马自达的旁边。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微微降下一点车窗的驾驶座内,刚刚决然地同他分开的格拉帕,正被金发青年环住肩膀,用一个极其彰显占有欲的姿势抱在怀里。 第63章 第 63 章 波本这些天做了许多事。 因为他本身就是神秘主义者,之前还会因为任务关系和人搭档执行任务,但自从借着苏格兰叛逃组织内部大清洗的东风上位之后,他就开始独来独往,行踪更加神出鬼没了起来。 除了偶尔现身针对一下莱伊,甚至无人能发现他的喜恶。 对于这点,朗姆表面规劝,实则乐见其成。 但也因此,他没有将调查莱伊是否卧底的任务交给他,而是让身边最信任的库拉索前去调查。然而波本还是从他一直监控着的日本境内fbi突然准备撤离的动向中发现了蛛丝马迹,察觉到了莱伊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 金发公安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基地,一路上毫无给同为卧底的莱伊通风报信的想法。 看那些fbi的动向,莱伊那个心机颇深的男人分明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更何况fbi的死活与他何干,提前告诉他然后让他做好万全的准备直接将格拉帕带走吗? 想得美。 不过就在波本返回的路上发生了另一件事,稍稍让他有些在意。 在结束了升迁后的暗中考察后,组织里的很多机密都对着波本大开绿灯。 ——比如,他曾经一直没能进去的核心研究所。 虽然做不到像琴酒朗姆那样自由出入,但只要能够让他涉足,就自有办法获得里面的情报。 所以身为重要科研人员的雪莉被以保护为由带走监视后,他就立刻收到了消息,先贝尔摩德一步从朗姆手中抢来了对雪莉的搜查权限。 得知此事后,一直同他关系不错的贝尔摩德脸色霎时变得冰冷,不过很快就勾起了平常那种看不出情绪的微笑,深深地看了波本一眼就离开了。 看来她单方面厌恶雪莉的情报是真的。 但波本也肯定贝尔摩德不至于仅仅因为这件事就记恨上他,所以含笑目送她远去之后,转头就去了雪莉的个人休息室。 大概十五分钟后,他发送了递交给朗姆的汇报短信,里面写着‘并无疑点’。 朗姆并没有怀疑。 宫野家的两姐妹自始至终都被组织牢牢地捏在手里,谅她也不敢做出背叛组织的事,只是因为她之前和莱伊走得过近怕被男人动了什么手脚,顺带着敲打她一下,才阵仗吓人地把人关了起来。 朗姆长了一双利弊分明的眼睛。 所以他不知道,被圈养在钢铁笼子里茶色的金丝雀为了一份得来不易的温暖,能生出从未有过的勇气,冒着生命危险藏下一根宝贵的羽毛。 虽然手段稚嫩了些,但却足够幸运,没有被猎人发现她的秘密。 波本揣着从雪莉房中找出来的东西,本打算先分出一部分送去公安进行成分鉴定,然而刚和下属接上头就收到了boss的追杀命令。 看到信息中莱伊重伤,格拉帕被挟持的文字,波本心下一凛,命令下属用最快的速度检测药物成分后,立刻掉头飞车前往莱伊逃亡的方向,抄近道提前赶到了隧道边缘埋伏下来。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琴酒架好的狙击枪,在千钧一发之际,伪装成强功将莱伊的车撞出了弹道。 下一秒,雪佛兰的后座便飞出一个灰色的身影,波本来不及多想推开车门伸手一捞,顿时将柔软温热的触感抱了个满怀。 少女发间门混杂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扑进了他的鼻腔,波本微一使力将她抱进车里放在腿上,关上车门松一口气后错开神才发现,她瘦到被他一只手臂就能揽住整个腰。 就算是他调后了驾驶位的座椅位置,坐下两个人应该也会有些勉强,然而加上一个格拉帕之后,居然还有足够的空间门留给他活动身体。 波本紫灰色的眸子微微变暗,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帮了莱伊一把。 那个fbi怎么把人给养成了这个样子? 波本上一次见到格拉帕还是在京都。 他在初夏的烈阳下穿着一身厚重的玩偶服,隔着钢架和毛绒布料,为了给诸伏景光那边争取时间门,与面露喜爱的女孩轻轻拥抱。 棕熊玩偶的手掌又厚又大,波本怕控制不住力道,拥住她像是拥住了一团空气,他笨拙地轻抚着她的长发,甚至一不小心松开了手中抓着的气球。 周围顿时响起小孩子们惋惜的惊呼,刚刚围上来想要拿气球的人群又渐渐散开了,只有灰发女孩始终张开双臂和棕熊拥抱。 波本眼中闪过了什么,扣住格拉帕的肩膀,微微颔首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有没有受伤?” 刚刚完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飙车和伏击后,男人的心脏还在胸腔中激烈的鼓动着,呼吸中透着灼人的热意,小笠原花被烫了一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表情像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懵懵的。 “波本老师?” 波本‘嗯’了一声,快速检查了一番,确定她身上的伤只有被捆绑后轻微的破皮后,单手将她抱起放到了旁边的副驾驶上。 车窗外传来了雪佛兰极速接近的引擎声。 波本转头和车上的黑发男人对上了眼,察觉他眼中一片黑沉的情绪,便挑衅十足地回给他一个微笑。 波本对呆楞的小笠原花轻呵一声:“系好安全带。” 小笠原花慌慌张张扣上按钮,与此同时,像是因为撞车熄火的白色马自达轰然启动,以一厘之差避开了雪佛兰的撞击。 波本以为被避开一次后,在直升机的虎视眈眈下那个fbi肯定会选择优先逃脱,然而没想到雪佛兰原地调转车头又擦了过来。 怎么回事? 波本眉头紧紧皱起,马自达的轮胎快速变向,几乎要在路面上擦出火花。 空阔的道路中央,两辆车挨得极近,心惊胆战地好像下一秒就要伴随着一声巨响在一起撞个粉碎,然而两边的车技都是非比寻常的高超,竟然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直升机上的琴酒看着快速交错的车影,‘啧’了一声收起枪。 波本的手机一震,车载蓝牙上显示出短信内容。 [g:带着格拉帕滚远点!] 他倒是想走。 表面上波本像是被逼出了火气跟莱伊杠上了,实则他的内心十分冷静,一直暗自思考着莱伊这么做的原因。 以那个男人的性格,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他比谁都惜命,怎么可能明显知道眼前是困局却还固执地不离开? 是哪里超出了他的预料? 波本顿了一下,锐利的视线倏地落到了小笠原花的头上。 小笠原花正坐在座位上发呆,很听话地双手攥着安全带,感受到目光后,疑惑地转头看他。 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但联想到包着药的那张雪莉写下的简要说明,波本心脏闷闷地跳,不由得往最坏的方向想,更是没心情继续跟fbi在这里周旋。 就在他准备发狠再给雪佛兰的车屁股来一下的时候,这辆被撞出一个坑的车像是突然放弃了一般不再纠缠,在直升机的攻击来临之前,猛地加速冲进了隧道。 轮轴高速旋转下,子弹噼里啪啦打在了隧道前的石墙上,雪佛兰的后尾灯被打掉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留下一地狼藉后消失在了隧道的黑暗里。 一直原地徘徊的直升机骤然升空,越过群山中的树影,螺旋桨的声音逐渐远去。 残留着战斗痕迹的柏油路面上转瞬间门就只剩下白色马自达的车影。 这片人迹罕至的马路再次安静了下来。 小笠原花看向赤井秀一消失的方向,降下车窗探出头去,愣愣盯着隧道深处看。 在车上,看着赤井先生笃定的眼神,她有一瞬间门其实是想就这么什么都不管,把一切都交给他一起前往美国的。 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她是组织的格拉帕,身上无处不打着乌鸦的烙印,宛如重重枷锁拴住了她的手脚将她死死地锁在这片黑暗里。 命中注定与这片黑暗共存亡。 但就算是如此,让她稍稍幻想一些,悄悄期盼一下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小笠原花指尖收拢,捏住车窗的边沿微微颤抖。 说起来,与和苏格兰离别时一样,她好像还没来得及跟赤井先生好好道别。 这是不是就说明,他们在未来一定会再次相见? …… 不知过了多久,小笠原花的肩上忽然搭上一个宽大的掌心。 沉浸在离别中的小笠原花被这点细微的重量惊醒,转头,脑袋猝不及防地埋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 和她脏兮兮,混满尘土和血渍的衣服不一样,男人身上穿着的衬衫带着阳光和洗衣粉的干净味道,在小笠原花被烟尘和血味环绕的嗅觉中悍然挤出一个位置,在此刻竟然莫名让她惶惶不安的内心渐渐镇定了下来。 小笠原花不自觉地伸着脖子凑上去嗅了嗅。 扣住她肩膀的手顿了顿,随后上移按在小笠原花的脑后将她从窗外拉了回来,金发男人的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动作却放得很轻,随后不容置疑地将窗户升到了最高。 车内重新变成了一片密闭的空间门。 波本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随意地垂下,被金发略微挡住的侧颜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小笠原花忽然打了个哈欠。 波本笑了一下。 “困了?”他问。 小笠原花揉着眼睛,恹恹地点了点头:“波本老师,我们回去吧。” 波本:“刚才还盯着隧道看了那么久,不是想去追那个卧底吗?” 小笠原花表情一僵,赶紧找补道:“当然是想的!但是不是已经有别人追上去了吗?我们肯定抢不过直升机的吧,所、所以就这么算了吧。” 她对着波本讨好地笑。 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然而波本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却倏地皱起了眉,小笠原花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但接下来对方提出的问题却不是她担心的那个。 波本:“别人?” 小笠原花松了口气,浑然不解地反问:“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想到之前一口一个‘琴酒大哥’的格拉帕,波本眸色渐深。 借着雪莉那张说明,一个奇异的念头忽然浮现在他的心里。 波本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问道:“格拉帕,组织怀疑苏格兰还没死,正在准备重新展开调查。”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打在小笠原花的心上,她在猝不及防下露出了充满抗拒、不解和担忧的目光。 “怎么会?!”她惊愕道。 波本抿了抿唇,和她对视了两秒后,淡淡地移开目光。 “没什么,是我记错了。”他说,安抚地揉了揉小笠原花的头。 “暂时不回基地,你先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第64章 深水加更 波本带着小笠原花回到了他名下一处隐蔽的房产。 并不同于苏格兰的公寓和赤井秀一的一户建,只是一间简单又干净的二居室,不大的房间中各处都布满了生活气息,窗台上的玻璃瓶里还插着一根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小笠原花对着给她开门的波本笑了一下,好奇地走了进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到属于波本老师的私人空间。 “……和我想象得有点不一样。”小笠原花嘟哝道,她背靠着窗户坐在榻榻米上,放轻呼吸,有些出神地侧身看着那朵孤零零的野花。 金发男人端来热腾腾的茶水摆在圆桌上,闻言挑眉笑道:“那格拉帕觉得我住着的房间应该是什么样?” 小笠原花没意识到这是一句调侃,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跟赤井先生的家一样的?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应该说波本老师有一个长住的地方就很奇怪,贝尔摩德虽然有很多房子但是都只是用来暂时落家,我还以为情报人员都是这样的。” 小笠原花说完又觉得不严谨,补充道:“更正一下,应该是组织里的人好像都是这样。” 就连苏格兰,那件充满他们两个生活痕迹的小屋也是在之后随着时间慢慢填补起来的,当小笠原花第一次强硬地跟到他家里的时候,那个房子也就仅仅只是比赤井秀一的房子多了点锅碗而已,冷冰冰的。 这样才是最稳妥安全的,一旦遇到问题可以随时放弃那个落脚点,不会留下属于自己的任何蛛丝马迹。 等等,那波本老师就这么把她带到了自己长住的地方岂不是很危险?! 小笠原花想到于是便也问了出来。 波本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惊讶,随即弯着眼睛笑道:“没事,我相信格拉帕。” 听到这句话,小笠原花突兀地愣在了原地。 她呆呆地看着波本,忽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波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她是被茶水烫到了,皱着眉摸了摸杯壁试了下温度,又迅速起身倒了杯凉水过来。 小笠原花捧着水杯不言不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抿了一口。 “波本老师,你知道吗?”她低着头,声音有些干涩,“这是第一次有人说相信我。” 她像是在学校里一直表现不佳的小孩,忽然有一天被老师充满夸奖地颁发了一朵小红花。 期待已久的东西就这么在一个极其普通的时间,轻飘飘地来到了她的手里,让她除了突如其来的喜悦外,更多的却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愿意无条件地相信许多人,但好像从没有一个人愿意毫无保留地送还给她同等的信任。 小笠原花其实并不介意,但当她第一次从波本的口中听到这个字眼,居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小笠原花狠狠吸了吸鼻子,突然使劲拍了下波本的肩膀,红着眼睛郑重其事道:“放心吧波本老师!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无论是这里的地址还是其他的什么,就算是boss我也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 但马上她又想到了自己的脑子似乎不归自己做主,嫩白的小脸又皱了起来。 波本似乎没想到只是简单一句话会得来她这样的反应,愣了一下后,眼中的光更加柔和了些。 看着欲言又止的小笠原花,他道:“既然如此,我就当我们现在已经达成共识了。” 小笠原花:“诶?” 波本已经率先一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坐直了身体,双手合十放在桌子上。 “不奇怪吗?我为什么不直接带你回基地。”他道。 小笠原花慢慢地点了点头,迟疑道:“……因为波本老师想先找个地方修车?” 她记得那辆白色马自达也撞得有些残。 波本无奈地笑了一下:“组织里有专门改装维修车子的地方,但回基地之后,boss和朗姆一定会立刻询问你莱伊的情报,甚至继续派你出去追杀他。” 他顿了顿,肯定道:“格拉帕,你并不想让那个男人死吧。” 小笠原花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干笑道:“怎、怎么会?”但心里已经紧张了起来。 对啊,赤井先生告诉了她他的身份和真名,给她看过的那几个照片估计是他回美国之后常待的地方,现在还不知道组织已经查到了哪里,一旦这些信息被从她的脑子里挖出来,赤井先生就会变得更加危险! 怎么办,波本老师是朗姆老大的人,他得到情报之后肯定会立刻上报的! 小笠原花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她肯定是瞒不过他的啊! 怎么办怎么办!! 她咬着唇,无意识地扣着自己的手指,急得在心里团团转。 这时,一双干燥的大手忽然盖上了她的手背。 小笠原花一惊,倏地抬头对上了波本的眼睛,里面沉静温和的情绪无声地将她包围。 “别担心。”他说。“刚才不是已经说了,我相信格拉帕,所以同样的,我也希望格拉帕能够相信我。” 波本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而且如果要探听情报的话,根本不需要暴露目的就能得我想要的答案。” 他举了两个例子,小笠原花的脸色都被吓得僵硬了起来。 “——比如,你已经想起了苏格兰是谁,而那个组织只查出他是fbi卧底的男人,真名是赤井。” !! 好、好可怕。 他是什么时候从她口中得出这些的?! 小笠原花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波本攥着手牢牢地固定在桌旁。 男人观察着小笠原花的神色,突然道:“放心吧,我不会把这些上报组织的。” 小笠原花心脏在短短几秒内大起大落,她反应不过来地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气声,就见眼前这个组织内公认喜怒不定、不知深浅的男人对她放缓了神情,露出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笑容。 “虽然我跟他有些恩怨,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既然琴酒已经追上去了,功劳基本就是他的了,我没必要再掺合进去一脚。”波本耸了耸肩,道:“苏格兰更是了,一个已经被组织判定死亡的人,怎么样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他说完,紫灰色的眼眸忽然一转,定定地凝视着小笠原花的脸。 “而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格拉帕。” 小笠原花呆怔:“我?” 波本:“我不说不代表就没人能够知道,你脑子里的那些信息泄露出去只是早晚的事。” 对啊。 小笠原花一瞬间又变得惊慌起来。 波本老师一直对她很亲切,一直在帮她,但boss和朗姆老大肯定会更加想要情报。 她守不住的。 小笠原花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波本。 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从最初的防备逐渐变得对他依靠起来。 波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条,以及一个小指大小的黑色药瓶,里面安静地躺着一颗白色的药丸。 小笠原花接过纸条,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晃了下眼睛,目光落到了最后的落款处。 她惊讶道:“雪莉?” 好奇地拿起药瓶,“这是组织让她研发的那个药吗?居然已经出成品了吗?” “不,根据她的说明,严格来说这应该只能算是一个副产品。”波本道,“没猜错的话,这是她特意做给你的东西。” “给我的?!” 小笠原花顿时激动了起来,雄纠纠气昂昂地又拿起那张纸准备仔细研读,不出五秒就被上面的[胆碱能神经]、[海马组织]、[乙酰胆碱受体]、[中枢单胺神经递质]弄得眼前一片晕乎乎的圈圈。 “看、看不懂……” 她痛苦地看着这张‘天书’。 波本无奈一笑。 他见过雪莉,印象里那是个不苟言笑,神情冰冷的女孩。 这张纸上的东西比起说明,更像是研究思路或者实验笔记。 她写下它大致出于两个目的——能看懂这些术语的研究员发现时会以为这只是她误打误撞的研究副产物,不懂的则自然会知难而退。 如果不是她藏匿的手段太过稚嫩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以及他在潜入组织了解到他们大致的研究方向后,曾特意去学习了一部分专业知识,估计也会就这么疏漏过去。 小笠原花看着看着,忽然‘咦’了一声。 “最后这句是雪莉留给我的话吗?”她将脸凑近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和前面工整冷硬的字体不同,这一句的字迹忽然变得轻盈飘逸了起来。 小笠原花一字一字地念道:“‘忘记不想记得的东西,睡个好觉吧。’” “她的研究类似于将缓解记忆障碍和抗情绪的药物相结合,这张纸上写了她亲身试验后的功效。”波本解释道:“——其中的医学原理就暂且不提了,大概类似于给你脑中某些特定的记忆上一把简易的锁,并非遗忘,而是让你的大脑在不被刺激到时下意识地将其忽略。” 听到会对她的大脑产生影响,小笠原花下意识地放下药瓶,但她随即意识到了雪莉制作出这个药物的原因,又紧紧地将这个小瓶子捏在了手里。 波本感慨道:“你的朋友,大概是想让你借此骗过组织,避开被清洗记忆的结果。” 但他也同时提醒道:“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药物的吸收程度可能会产生变化,虽然这颗药里每种添加的含量都很轻,但在吃之前依旧不知道会不会带来什么无法预判的影响。” 刮下去的那点药渣检测出的对人体无害,如果不是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波本并不想将这颗药放到格拉帕的面前。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规避开她被组织重新变成一张白纸的可能。 不管是为了格拉帕,还是为了他。 于是他将选择摆在了女孩的面前。 “是吃掉这颗药暂时锁住那些你不希望别人知道的记忆,还是走出这里将所有的一切报告给boss,由你来决定。” 波本说完,便不再出声。 随着沉默的时间逾长,他的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他同样也是在赌。 如果格拉帕更偏向于组织,他今天在这里同她说的这些话就一定会暴露引起组织的怀疑,甚至可能让他这么多年的潜伏功亏一篑。 波本并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不如说,绝大多数时候他比任何人都理智。 所以他此刻,愿意用自己多年来对格拉帕的了解,赌她的心里那盏尚未熄灭的灯。 漫长的寂静后,小笠原花突然动了。 她猛地掀开药瓶的盖子,一仰头,视死如归地将那颗白色药 第65章 第 65 章 今天市区的分部基地相当热闹。 相比起苏格拉叛逃时的倾巢出动,这次收到截杀莱伊的命令的多半都是有代号的精英成员。 换句话说,大部分都和莱伊本人打过交道。 如果说苏格兰那样相对温和的老好人性格让人跃跃欲试想要分一杯羹,那对象换成莱伊,虽然看不惯他的人占了组织的大半壁江山,动手前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唯恐人没抓到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格拉帕被俘获的消息更是为莱伊的阴狠程度加了好几层筹码,让人不禁退避三舍。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战斗疯子等这可以光明正大追杀莱伊的一天等了很久了,不过还没来得及抵达莱伊所在地附近,就听说琴酒已经搭乘着武装直升机出发了。 这还追个什么啊?等赶到了估计连汤都喝不上了吧! 于是还没去的、去了又回来的、没收到消息的,三波人都意外汇聚到了基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你被派去搜查莱伊的住所了?有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什么都没有,就一滩血还有格拉帕的匕首。那人谨慎得很不可能留下什么,他走之前没把房子一把火烧了都在我的预料之外。” “一滩血?!居然真重伤了那个莱伊,该说不愧是格拉帕吗?” “反了,你应该说拼着被捅一刀也要挟持住格拉帕,莱伊真是比我想象得还疯。” 一阵啧啧感叹的声音。 沉默几秒后。 “……说起来,格拉帕这次的搭档居然又是卧底,这运气真不知道说好还是不好。” “不知道上面还会不会给她继续安排搭档,这岂不是直接进入卧底备选?!” “省省吧,这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吗?”有人嘲讽道,“你当什么臭鱼烂虾都能跟格拉帕搭档的吗?之前还有可能,她从美国回来之后就只有在那位先生面前露过脸的才有资格被挑选。” 周围响起零星几声赞同。 “那这么说的话,就只有琴酒、贝尔摩德、爱尔兰、卡尔瓦多斯、基安蒂、科恩、波本……啊,还有刚升上去不久的基尔吧,其余的不是身份不合适,就是一直独来独往。” “喂,你在说什么废话?你举例的这几个不也不是有固定搭档,就是神秘主义吗?” “也是……” 正巧这时走廊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在别人口中出现名字的基安蒂背着枪神情烦躁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了吧台前。 “一杯白兰地。” 一杯纯饮很快被推到她的面前,基安蒂仰头一饮而尽,面色总算是好了一些,对着刚才肆意讨论的几人瞪了瞪眼:“别让我再听到你们编排这些没用的东西!”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科恩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被琴酒截胡没能亲手干掉莱伊基安蒂已经很生气了,结果刚回基地就听到有人在传她可能要跟格拉帕搭档,一时间恶寒得浑身汗毛耸立。 她才不想跟那家伙再搭档一次!! 而且两任搭档都是卧底,就算她知道自己不是,也不愿意贴上去惹一身腥。 这时,大厅外忽然又响起了两道脚步声。 一前一后,前面的轻盈活泼,后面的不紧不慢。 大厅内的人下意识地将视线投了过去,正想着这又是哪对铩羽而归的追杀队伍时,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张白皙精致的侧脸。 被注视的来人敏感地察觉到了目光,倏地回头,大厅里正在窥伺着的人猛地一惊,下意识齐齐后仰,避开了她的眼神。 科恩没什么反应。 基安蒂‘啧’了一声,不爽地喝了口酒。 突然出现的灰发女孩就这么停在门口,像是丝毫没发现屋里人的惊恐,年轻红润的脸上扬起一个十分亲切的笑容,对着屋里的人招了招手,然后心情颇为不错地哼着歌离开。 随着她的前进,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另一个人也现出了身形。 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青年脸上挂着淡笑,信步闲庭地迈着长腿,配合着女孩的步伐,慢悠悠地坠在后面。 在经过大门时,他轻描淡写地往大厅内一瞥,刚才议论得最欢的那几个人顿时浑身一寒,如果不是身下坐着椅子,怕是要双腿一软栽到地上。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大厅内都一直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 吧台旁,基安蒂怼了怼科恩的胳膊,不敢置信道:“等等,波本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科恩慢吞吞道:“大概吧。” 基安蒂一时不知该高兴又有好戏看,还是该感叹波本胆子真大这个烂摊子都敢接,嘴巴反复张开又合上几次,最后只是干巴巴地吐出一句:“没想到格拉帕还挺受欢迎的。” 按波本刚才那个宣示主权的表现,明显已经准备抢夺她下一任搭档的位置了啊! 她还以为那个位子不离十肯定是琴酒的呢? 想到这儿,基安蒂兴奋地拍了下科恩的肩膀:“要不要打赌,看格拉帕最后会选谁?” 没等科恩慢吞吞地说出回答,她就噼里啪啦地自己分配好了赌局:“我押琴酒,你就押波本吧,赌注是下次任务谁先开第一枪,就这么决定了!” 科恩嘴巴刚刚张开,于是又慢慢地合上了,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笠原花现在的心情很好,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大概是很久没有这种脑子空空的感觉了! 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在boss问她事情的时候,小笠原花也十分坦诚地向尊敬的首领摊开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大脑。 boss:“格拉帕,你和莱伊相处这么久,就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吗?” 小笠原花:“什么蛛丝?我们住的房子每周都请人打扫绝对不会有虫子的!” boss:“……他是不是经常避开你单独去一些地方,那里应该就是他和fbi接头的地点。” 小笠原花:“我们不常碰面的,这么说难道他每天12小时都和其他fbi呆在一起?!太猖狂了!” boss:“……” boss:“格拉帕,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小笠原花:“我很认真啊boss。” boss:“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凭你的实力,那一刀为什么没能直接解决那个卧底,还反而被他俘虏了?” 明明是没有波动的情绪的电子音,伴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却渐渐散发起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是不是因为,你对他怀有某种恻隐之心,决定违背组织的命令,刻意放他离开?” 这句死亡宣判般的话语回荡在封闭狭窄的空间,在特殊材质墙壁的反射下一次又一次冲击着站在房间中人的耳膜,数十个黑洞洞的摄像头从头顶地下四面八方的各个角落无死角地监控着房间中人的一举一动,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态变化都逃不过坐在后面看着这一切的人的眼睛。 心理和外界环境的双重压迫下,只要是心里有鬼,就一定会泄露出破绽。 放大的监视屏幕上,连小笠原花脸上本就细微的毛孔都被照得分毫毕现,背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却见女孩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 “boss是在怀疑我对组织的忠诚吗?” 她看起来恨不得原地举手发誓,“我的心里只有组织和boss!都怪那个可恶的fbi,耍手段把药下在了草莓饮料里才让我中招了,不然他的人头肯定是我的!” 小笠原花愤愤不平地攥拳,气得脸色通红。 电子音这次沉默了许久,再次响起时却突然换了个话题。 “格拉帕,你对你的新搭档有什么想法吗?” 小笠原花闻言立刻忘记了刚才的气愤,眼睛刷地亮了起来,激动道:“您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选想跟谁搭档吗?” “如果人选合适的话,当然可以考虑你的想法。” 小笠原花面前的墙壁忽然亮起了光,变成一块硕大的屏幕,她嘴巴震惊地张成o型,看着屏幕上展示出的几张照片。 有男有女,有她熟悉的也有她陌生的。 “从这里挑选一个吧,格拉帕。”boss道。 小笠原花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世界上最难的抉择,大概就是从满满一冰柜的冰淇凌中选出今天要买的那一个。 小笠原花纠结地左看看右看看,直到电子音忍不住催促了一声后,她的眼神逐渐坚定了下来。 “我选———” 小笠原花走出房间。 身后的门自动闭合最后咔哒一声上了锁。 她环顾了下四周——眼熟的巨型器械和玻璃房间后,淡淡地收回视线,悠闲地往外走去。 这个专用的房间位于基地地下最深处,也是她每次出现‘问题’都会被带来的地方。 不过这次和之前不同的是,那个器械并没有被下令启动。 小笠原花经过它的时候忍不住停了一下,对着灭掉的指示灯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按开了开关。 指示灯骤然亮起,机器震动着缓缓启动。 小笠原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手欠做了什么,赶紧手忙脚乱地关上了开关。 不过这个机器因为体型庞大,运转缓慢,无论是开启还是关闭都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指示灯估计还需要多亮一会儿。 小笠原花这下不敢过多停留,直接快步朝着大门走去,一把推开了门就闷头往外冲。 丝毫没注意到那个刚刚抵达门口的高大身影。 琴酒浑身风尘仆仆的模样,看上去像是刚从直升机上下来。 他看着目光放空,径直与他擦肩而过的灰发女孩,倏地皱起了眉。 “站住。”他冷冷道。 走廊里的脚步声一停。 “因为失误被卧底放倒,你还有脸就这么回来?”琴酒指尖翻弄着打火机,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迷药的味道居然闻不出来,捅人也捅不准地方,我教你的是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这人谁啊?boss都没这么训过她! 小笠原花眉毛高高挑起,满脸不快地转过身。 琴酒看清她那充斥着嫌弃和陌生的眼神时,面色忽然一滞,鸦青色的眸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困惑的东西罕见地微微睁大,神情惊疑不定。 而小笠原花的视线也同时落到了男人一头垂落的银发上。 小笠原花顿时恍然大悟! “呦。”她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刚刚直升机上那个吗?还要多谢你射击的准头不高,不然我恐怕还没命站在这里。” 小笠原花怪里怪气地学着不知道那里看来的尖酸模样,撇着嘴将银发男人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故作惊讶地掩住了嘴。 “难道是自己没本事,开着直升机追还让卧底跑了,所以跑来我这里撒气吗?” 小笠原花‘略’地做了个鬼脸,吐槽道:“真低级!” 琴酒不知何时变成了面无表情。 他身周环绕着的空气似乎都变成了黑沉沉的模样,令人窒息地压了下来。 银发男人侧头瞥了一眼还未彻底关上的门内闪烁着红灯的机器,眸中不含半分温度,身体里像是埋着一座火山,随着他身上的气势越甚,眸底的杀气越发浓重地被蒸腾了出来。 察觉到危险的小笠原花闭上嘴,警惕地后退几步。 就在她退开的刹那,寂静的走廊里突然响起嗖地一道破空声—— 一发子弹不偏不倚地擦着她的脚打在了地上。 小笠原花睁大眼睛,惊道:“你疯了?敢在这里开枪?!” 琴酒身上翻涌着狂乱的煞气,面色狰狞地举起枪。 “我看是你疯了,格拉帕,谁借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小笠原花也生气了,脸红脖子粗地捏紧拳头大喊:“你别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一上来就骂人,说不过我还掏枪!太过分了!我要跟boss举报你!!” 琴酒怒极反笑。 他握着枪走近几步,小笠原花梗着脖子自认占理不愿意先退缩,任由还残留着火药味的枪口顶上了自己的额头。 “你的脑子还清醒吗,格拉帕?”琴酒咬牙切齿地问道,“回答我!我是谁?” 小笠原花快被这个胡搅蛮缠的疯子气死了,脑子里仅存的对银发美人的滤镜彻底碎了个干净,只想快点逃离这个疯子的穷追猛打。 她崩溃:“我哪知道你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第66章 第 66 章 小笠原花这句‘第一次见面’一出口,琴酒的脸色顿时像是打翻了酱油瓶,难看得像是要滴出墨来,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小笠原花的眼睛,在看清其中的一片陌生后,他脸上的肌肉痉挛似地微微抽动了一下,表情恐怖得像是要噬人。 小笠原花一开始还是完全不怕他的。 基地内禁止开枪,更何况是连接着诸多机密的地下空间,琴酒敢开第一枪虽然把小笠原花惊到了,但她想着他肯定不敢真的杀人,所以才对额头上顶着的枪口有持无恐。 不过看到男人瞪着眼,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恐怖脸色,小笠原花心里也忍不住打了退堂鼓。 要、要不还是先撤吧。 她可绝对不是怕了哦,毕竟她可是刚刚才在boss展现了自己的忠心,可不能一出门就违反组织的规定。 谁知小笠原花心中刚刚升起一丝退意,银发男人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立刻捕捉到了她的想法,怒火顿时翻了一番,气得暴跳如雷。 “怕了?想逃?”他阴森道,伸臂就要扼住小笠原花的喉咙,力道丝毫没有留手。 小笠原花当然不能让他得逞,弯身躲过,迅速地从枪口下溜走,仗着自己身形纤细,在狭窄的走廊里仿佛一条入了水的鱼,迅速窜出了老远。 几颗子弹如影随形地擦着她在墙上留下几个弹痕。 小笠原花一个急转弯进入口字回廊,身后的追击终于消失了。 琴酒并没有追上来,但那股阴冷的视线却宛如附骨之疽,死死地黏在小笠原花的后背上,让她在走出地下之后忍不住用力剁了剁脚,扑了扑后背。 “怎么了?” 斜倚在出口处的波本走了过来,见状帮她拍了两下,“沾上什么脏东西了吗?” 他的手忽然一顿,“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小笠原花艰难地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她外套的袖子后侧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啊,我的衣服!!” 这下可有了宣泄的出口,小笠原花气急败坏地跟波本说了一遍刚才她的地下经历的事,重点批判了那个银发的疯子。 “他肯定是脑子不太正常吧!对吧!组织的killer让这种家伙做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气势确实很足,但是也不能随随便便抓住一个人就骂吧!还用枪威胁她! 小笠原花拳打脚踢空气。 波本听完后,脸色却变得颇为精彩,介于惊讶又拼命憋笑的区间:“……你真那么骂他了?” 小笠原花一瞪眼,“当然了!” 幸好她当时灵机一动,想起了不久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台词,还顺带模仿了一下他们的眼神和语气才在这场骂战中大获全胜,不然她肯定要更憋气一万倍。 这么一想,小笠原花的心情又好了不少,这才腾出空来去细想刚才那人说的话。 想了之后,她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小笠原花面露迟疑,自言自语道:“不过那个人真的很奇怪诶,看起来好像真的认识我的样子……不会是我们曾经见过,但是我一不小心把他忘了吧?” 好像完全可能诶。 这么说,难道她冤枉他了?! 站在一旁的波本突然开口道:“我记得你的记性还没差到这种程度,而且他的银发那么有辨识度,既然想不起来,那应该也没有过什么太深的交际。” 小笠原花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不要被乱咬人的疯狗影响心情。”波本笑了笑,被眼皮遮住的瞳孔闪过一道冷意,语气无异道:“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先走吧。” 小笠原花点了点头,刚迈出一步,又有些迷茫地停了下来。 离开的话,她……应该去哪儿来着? 小笠原花下意识看向波本的方向。 他似乎没发现女孩没有跟上来,已经率先走出几步。 波本走路时并不是规规矩矩地挺直腰板,他单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衬衫最上端的纽扣没有系上,松松垮垮地向两边敞开,轮廓清晰的锁骨间隐隐约约露出一条造型别致的皮质项链。 他回头看向小笠原花,姿态潇洒闲适,配上那张不显年龄的脸,清爽得像是校园里人缘颇好的清俊学长,让人不由自主地交托信任。 波本:“怎么了?” 小笠原花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心里那种骤然空荡荡的感觉。 波本等了片刻没见她出声,脸上也没什么恼怒的神情,沉吟不语了片刻后,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笠原花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波本老师肯定是嫌她烦了! 这么一想,她甚至想伸手把耳朵也一起堵上,掩耳盗铃不去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纸片哗啦哗啦的声音。 波本:“格拉帕难道是不想和我一起走吗?还是有什么别的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不听不听……咦? 小笠原花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波本正有些苦恼地看着手上两张花花绿绿的纸片。 “那这样的话,上次中奖得来的自助蛋糕券就浪费了一张,有点可惜。” 蛋糕券。 小笠原花高高举起手:“我去我去!” 波本露出十分善解人意的笑,体贴地让她不要勉强:“虽然这个券今天就过期了,但之后说不定也有机会能再抽中,格拉帕不用为了陪我放弃去做正事的。” 小笠原花:“!” 小笠原花:“让我去!请让我陪您一起去!!” 小笠原花心满意足地摸着鼓起的小肚子,撑得只能慢悠悠地沿着马路走。 她打了个嗝,羡慕地看了眼波本平坦的腹部,惆怅道:“虽然吃的时候很快乐,但消化的过程还是太长了一点。要是我的胃能像宇宙探索节目里说的那个黑洞一样就好了。” 波本下意识绷紧了腹肌,被带动着塞进不少甜品的胃顿时传来一阵鼓鼓囊囊的挤压感。 想起方才餐桌上堆成山高的空盘子。 他喃喃道:“不,你那个胃现在就已经跟黑洞差不多了吧……” 小笠原花:“嗯?波本老师你说什么?” 波本微妙地移开了视线:“我是说,如果变成黑洞的话,岂不是永远都吃不饱了。” “没关系!”小笠原花豪迈地一挥手,正色道:“人不能既要又要!既然能品尝到无限的美食,吃不吃饱已经不重要了!” 她期待地看向波本:“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呀?” 波本自然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像是早就做好了计划一般,笑而不语地带着她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于是之后,他们一起逛了中华街,小笠原花捧着肚子硬是又塞进了一盒章鱼小丸子,在跃跃欲试要买大阪烧的时候被波本镇压。旁边恰好就有一家繁华的商场,波本给小笠原花买了一件新外套,颜色选了她很少穿的嫩黄色。 这种颜色肤色稍微黑一点就会被衬得像是个黑炭,然而当小笠原花穿上走出来,店里的几个销售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叹的目光。 波本十分配合地掏出了银行卡。 付款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本来收银员已经准备接过金发男人递过来的卡,刚换下衣服从试衣间走出来的小笠原花忽然冲了出来,掏出自己的银行卡拍在了收银台上斩钉截铁地喊道‘让我付’。 波本扫了眼她那张卡,没有多说什么,在收银员奇异的目光中让开了位置。 小笠原花还是第一次自己支付超过10000日元的东西,红着脸颇有成就感地在pos机上一刷—— ……没刷出来? 销售露出职业微笑抱歉地说您这张卡已被冻结,小笠原花捏着卡原地石化。 波本便时机恰当地上前救场,获得了小笠原花一个泪眼汪汪的感激眼神。 走出店门后,小笠原花还一脸恍惚加不可置信,波本从她手里拿到那张卡端详了一下,充满讽刺地笑了一声。 “这是莱伊那个卧底的副卡,在他身份暴露后就被连带着一起冻结了。” 小笠原花张大嘴巴:“啊,这么说好像确实是他给我的……那里面的钱去哪儿了?” 波本:“应该会被组织回收。” 小笠原花整个人立刻灰暗了下去。 波本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要回属于你的那一份。” 小笠原花刷地抬起头,背后的尾巴摇出小旋风,拎着购物袋激动地撞进了波本的怀里。 “真的吗?!谢谢波本老师!!” 波本艰难地忍下差点被从胃里撞出喉咙的食物,轻轻将她推开,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外表和小笠原花那张很像的卡,递给了她。 “暂时先用这个吧,之后要回了钱后也帮你打到这张卡里可以吗?” 半句没提帮她办一张独立银行卡的事。 小笠原花也没察觉到什么,如获至宝地小鸡啄米点头:“嗯嗯嗯!” 换上新衣服,小笠原花又被波本带着逛起了附近一所学校的学园祭。 她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看着校园主路两边学生用木板粘成的宣传小车还有被布置成各种风格的教学楼,眼里的新奇浓郁得要溢出来。 周围的学生也愿意把宣传单发给她,不知不觉小笠原花就攒得双手都抱不下。 波本主动帮她分担了一部分。 “第一次参加学园祭吗?”他问。 小笠原花正抻着脖子看那边捞金鱼的摊子,“嗯嗯,他们是为了庆祝什么节日吗?看起来都好好玩的样子!” 波本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是一种开放日的文化活动,还没说完就被小笠原花拽着冲进各种五花八门的小摊前玩了起来。 来参观这所学校学园祭的人有很多,每个社团前都聚集了不少的人,但小笠原花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挤到最中心的位置。 一个脸上还长着青春痘的男生被从后面推了一个踉跄,恼怒地转过头刚要骂出声,却在看到灰发女孩的瞬间咽了下去,面色微红地主动往旁边挪了挪。 见女孩因为掌握不到游戏的要领半天都没有成功,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有勇气上前一步—— “波本老师,这个好难啊!!” 女孩撅着嘴发起小脾气,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高大身影微微向前一步。有着一头罕见金发和深色皮肤的男人弯下腰,绷紧的衬衫下摆隐隐透出衣下劲瘦紧窄的腰,两只手臂撑在摊位的架子上,将女孩整个人圈进自己的臂弯里。 “怎么了,我看看——嗯,这个角度要稍微偏一下,然后不要犹豫。” 他半挽起衬衫的袖子,利落地捞起一只金鱼。 女孩睁大眼睛啪啪地鼓掌。 明明周围的人有许多,这两人身上自带的气息却将他们和其他人隔绝开,分明没有任何实体的阻碍,却让人升起难以接近的想法。 男生迈出的脚步无声地退了回来,沮丧地回到了人群中。 小笠原花和波本都没有注意到这点小事。 从当初她对摩天轮的期待就知道,小笠原花对这些纯娱乐性设施的了解度几乎为零,猝不及防地一脚踏进了全由年轻人开发出各种娱乐的学园祭,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小笠原花字面意义上的玩疯了。 这个年纪的学生本就处于喜恶分明,大胆表现出自己的偏爱的时候,小笠原花每进一间教室都会被一群扮演工作人员的学生脸红红地塞上一堆纪念品、就算游戏输了也会收到跟一等奖不相上下的‘安慰奖’、明明说是试吃但递过来的分量却比正价的一份还要多…… 踏着夕阳走出校园的时候,小笠原花两手拎着被塞得满满的手工绘制纸袋,不禁感叹道:“学园祭真好啊……” 如果不是已经到了收摊的时间了,她还想一直一直逛下去。 小笠原花跳起来撞了下波本的肩膀,两人提着的袋子撞在一起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她兴奋地提议道:“波本老师,等下次举办学园祭的时候,我们再一起过来玩吧!” 波本帮她建起一个掉在地上的玩偶塞回袋子里,“下次可就要等到冬天了。” “那就冬天!冬天一起来嘛!天冷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可玩吧。” 小笠原花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落日的余晖正好洒在她的头顶,让半张脸都蒙上了金红色光,她的笑容灿烂得仿佛身后的太阳。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波本脚下的步伐错杂了一瞬,他看着前面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停在了原地。 “格拉帕。”他叫道。 小笠原花乖巧地应了一声,回头催促道:“怎么了波本老师?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快走吧。” 波本走到她的面前,四目相对。 “你今天过得开心吗,格拉帕。”他问。 小笠原花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啦,这是我有记忆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波本看着她剔透的眸子,竟然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这一天的暗中谋划都不由得有些好笑,明明只要稍微诱哄一下就能达到目的,却为此大费周章用了一天的时间来陪她四处玩乐…… 他将手上的袋子轻轻放到地上,伏下上身和小笠原花平视,放缓语调:“不只是这个冬天的学园祭,就像今天一样,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波本紫灰色的瞳孔中荡漾着真诚平和的光。 “所以选择我做搭档好吗?” 高大清俊的男人弯着腰,他面前容貌姣好的女孩露出惊讶的神情,两人站在日落前空荡荡的公园门前,像是一幅未完待续的画。 …… 小笠原花:“可是……boss已经问过我要选谁做搭档了啊。” 波本眼皮一跳。 居然这么快?! 他赶紧追问:“那你选了谁?” 小笠原花一脸无辜:“因为接连两个搭档都是卧底让我的心灵受了很大的创伤,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而且如果被我选了感觉很可能会直接进入卧底备选,这样的话那个人岂不是很可怜。” “所以……” 小笠原花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 “我谁也没选,暂时不准备找搭档啦!” 第67章 第 67 章 “雪莉!!好久不见!” 小笠原花高兴地扑过去给茶发少女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最近都去哪儿了?每次我来实验室找你都找不到人,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呢,当时真的超级伤心的!” 雪莉被扑得踉跄了两下,被小笠原花抱得差点双脚离地,胸口传来一阵窒息的挤压。 “……要被你压死了,快放开我。” “哦哦,抱歉。” 小笠原花立刻放松了力道,但还是拉着她的手不放,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 雪莉投降道:“好了好了,我保证我之后不会突然消失,好了吧!” 她说完,又自嘲般压低声音自言自语:“虽然这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但这么近的距离,就算音量再小也逃不过小笠原花的耳朵,她顿时警惕了起来,表情像是露出尖牙准备咬人的小动物:“谁?难道是谁逼迫你了吗?告诉我是谁,我去揍他一顿!” 雪莉沉默了一下,眼中升起暖意,拉下小笠原花半举起来的拳头,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不用了,反正我只要完成我的工作,组织里就没人敢动我。” 小笠原花还是有些不甘心。 雪莉聪明可爱,又柔弱得连她一个充满热情的抱抱都承受不住,现在连在背后被人欺负了都不敢说出来—— 这谁能忍!谁能忍?! 她将寥寥几个有印象的组织成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贝尔摩德和朗姆老大都是很亲切的人,波本老师就更不可能啦。于是咕噜咕噜转起来的大转盘,指针最后以压倒性的优势停在了某个银发男人的脸上。 小笠原花拍案惊起:“雪莉是不是这个人?!” 她将银发男人的体貌特征跟雪莉描述了一番。 雪莉:“……” 雪莉:“琴酒?” 时隔多日,小笠原花终于知道了这个单方面和她结仇的人的名字。 “原来他叫琴酒啊。”小笠原花决定将这个名字记到小本本上! 于是她又把那天的事情跟雪莉描述了一遍。 雪莉控制表情的功力一般,听的时候神情十分连贯地从惊疑不定、瞠目结舌、哑口无言,最后停留在了幸灾乐祸上。 “没错,那就是个疯子。”她欣慰地拍了拍小笠原花的肩膀,“千万保持住你现在对他的看法,离他远点。” 小笠原花赞同地点头。 “波本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她道,“而且听说他现在正在全力追杀那个fbi的卧底,估计有一阵可忙的。” 听到她提起fbi,雪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笠原花,见她像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神情淡淡,这才松了口气收回目光。 “那就好。”幸好那个药是有效的。 小笠原花还以为她是在说琴酒,赶紧拍胸脯承诺道:“放心,不管是谁欺负你,我一定都会立刻冲过来保护你的!” 雪莉好笑地弹了下她的额头。 “你当自己是游戏里的召唤兽吗?随叫随到。” “才不是呢,是我们之间属于好朋友的心电感应!” “好吧好吧。”雪莉被她缠得不行,表面烦躁地皱起眉,脸上却无意识地挂着颇为真实的笑意。她推开小笠原花凑近的脸,妥协道:“等下次遇见危险的时候,我会叫你的名字的。” “嗯!” 小笠原花开心地竖起耳朵用力点头。 “然后呢,你的下任搭档就这么定了?”雪莉道,“已经确定是波本了吗?” 她的声音里透出些许不赞同。 小笠原花头上冒出三个问号:“诶?波本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雪莉高高挑眉:“等等,你和波本不是同进同出,天天都粘在一起吗?” 小笠原花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自从那天她和波本老师一起出去玩了大半天之后,好像之后的每一天她都能碰巧遇见波本老师,然后不知怎么就变成经常待在一起。 而且,他真的知道很多超级好玩的地方!! 作为回报,在波本老师为难地求助于她能不能协助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小笠原花当仁不让地答应了下来。 嗯嗯,这么想来,波本老师只是一个柔弱的情报人员,boss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应付那些穷凶极恶的坏人! 而且每次切菜似地干掉目标后,金发男人钦佩感谢的目光都让小笠原花胸膛一热,霎时被满满的责任感填满。 波本老师和雪莉都由她格拉帕来保护!! “……”雪莉瞳孔震动,良久,扶额低声道:“……居然把我跟那个波本排到同一个阵列上,真不愧是你,格拉帕。” 被男人骗得团团转。 她表情猛地严肃起来,两只手一左一右啪地一下拍上小笠原花的脸,厉声道:“绝对不能被这种糖衣炮弹打动听到了吗?都已经有两次前车之鉴了,找搭档的时候给我把眼睛擦亮一点,听懂了吗格拉帕!” 小笠原花:“雪莉你拍得我有点痛痛……” 雪莉:“听懂了吗?!” 小笠原花:“听、听懂了!!” 雪莉这才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小笠原花眼泪汪汪地捧着脸上两个红通通的掌印揉啊揉,含糊不清道:“雪莉好凶呜呜呜呜,人家明明都已经拒绝波本老师了,才没准备找搭档呢。” “哈?!”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雪莉蹙眉,怒气一下子转移了对象:“那他还整天缠着你干什么?” 小笠原花心虚地对手指。 “也、也不全是波本老师来找我啦……” “……所以果然又是你自己投敌了对吧格拉帕——!!!” “对不起!!!” “被狠狠骂了一顿……” 小笠原花垂头丧气地走出基地,不过心里其实还是高兴的。 雪莉的骂和琴酒的骂明显不一样,一个是关心,一个是贬低,她这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被超可爱的女孩子关心,她挨几句骂怎么了!! 不过只是说她和波本老师总在一起玩,雪莉就这么生气,那如果让她知道…… “格拉帕,你就只有这些东西吗?” 小笠原花被打断思路,呆呆地看着眼前接过她手中行李的波本,不自觉地带出了点心虚的表情。 “啊,嗯。”她含糊地拽过包带,自己背上。“我们一起住真的没问题吗,波本老师?” 波本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她:“难道你想继续睡在基地吗?” “也不是……嗯,就是……那个……” 小笠原花憋得浑身难受,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之前都是靠搭档养着没考虑过食宿这种基础问题,在一下子变成孤家寡人之后,因为不知道去哪儿,于是干脆就铺盖一卷睡在了基地。 有吃有喝,就是因为基地的每个房间都有用处,所以她需要经常更换寄居的地方。 小笠原花觉得自己住得也还行,没什么特别接受不了的地方。 直到某天她舒舒服服躺在基地大厅的沙发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波本老师忽然出现,难过地说不知道她居然一直生活在这种地方,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住。 有单独的屋子当然比在基地里当寄居蟹好多了,小笠原花当即好呀好呀地答应了。 但被雪莉一说,好像他们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 见波本耐心地等着自己的解释,小笠原花吭哧了半天,小声道:“我们不是搭档,走得这么近的话不会让其他人误会吗?”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吗?”波本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有些惊讶,随即笑了出来,“放心吧,说闲话的人我会让他们永远闭嘴的。” 他一脸清爽地说着狠话。 小笠原花被带偏,略微思考了一下—— 咦,这种处理方式好像也可以?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小笠原花捏紧包带,认真道:“我真的暂时没有找搭档的打算,但波本老师你的武力值太弱了,一个人的话会很危险,现在就很需要一个能在任务中配合保护你的搭档,所以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去找组织的其他人问问看吧。” ‘武力值很弱’的波本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谢谢关心。”他微笑道,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咬牙切齿:“大部分时候我还是能够自己处理的。” 见小笠原花脸上露出不信任的神情,他顿了一下,又说:“我只是想关心格拉帕而已,难道是我最近的求助让你觉得麻烦了吗?” 波本似乎是受到了打击,偏过头沉默了下来。 小笠原花瞬间直接自己脑补出了金发男人落寞的模样,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连忙慌张地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就算是帮波本老师一百次一万次我也绝对不会觉得烦的!!不如说能帮上忙其实很高兴,也觉得很有成就感,之后也请一定要让我帮忙!!” 她说完,就看到波本的肩膀抖动了两下。 小笠原花如遭雷击。 难、难道是……哭了? 天,她居然用自己狭隘地思想去揣测波本老师的一番好意,伤害到了他那颗全心全意为她考虑的心—— 格拉帕,你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小笠原花慌张地把手抬起又放下,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手足无措,最后终于下了决定,学着雪莉安慰她时的模样,双臂合拢,抱住了波本的……腰。 小笠原花憋着一口气踮起脚,努力伸长手臂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波本老师,误会了你的好意,每天和你一起的时候真的超开心,也很期待能和波本老师住在一起。” 波本肩膀的颤抖艰难地停了下来,慢慢回过头,小笠原花眼尖地发现他的眼眶有些微红。 波本声音低哑:“真的吗?” “当然!”小笠原花一咬牙:“总之之前我说的那些都不做数!有人传闲话的话就通通干掉好了!!” 波本深深地看着她,似乎在考量她说的是否是真心话:“那任务……” 小笠原花松开怀抱,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在波本老师没找到搭档之前我都可以帮忙!一定好好保护你的安全!” 波本的脸上这才重新恢复了笑容。 “那我们走吧。”他主动拿过小笠原花身上的行李,这次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去超市给你买些必需品,然后买些吃的或者干脆去饭店庆祝乔迁如何?” 小笠原花点头如捣蒜,对这十分和她心意的安排说不出一个‘不’字,开开心心地跟上了波本。 小笠原花和波本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波本选好的房子位于一个并不繁华的街区,距离基地有些距离,从客观条件上减少了小笠原花去基地晃悠的次数,也加剧了雪莉从主观出发打电话来怒骂小笠原花清醒一点的次数。 但她也知道,每次格拉帕真心实意地在电话里‘嗯嗯嗯’地答应她,转头被那个男人忽悠几句,就会迷迷糊糊地被他牵着鼻子走。 奸滑狡诈的敌人与猪队友。 雪莉被气了个够呛。 但在她持续不断地紧迫盯人下,逐渐发现波本这个人虽然在组织里风评不好,但居然把小笠原花照顾得不错,而且在她试探过几次之后确定小笠原花真的铁了心暂时不准备找搭档,担心的情绪便淡了不少。 格拉帕这么坚决着实罕见,既然波本怎么讨好都得不到名分,那就任由他去得了。 雪莉看开之后,忽然觉得波本变得顺眼了不少。 因为小笠原花什么都会跟她分享,所以她也算被动了解了不少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 作为一个免费住家保姆,波本包揽家务、做饭水平一般但学习能力很强,正在以十分恐怖的速度突飞猛进,让小笠原花在电话里赞不绝口。而且因为目的不纯,所以他会尽量满足小笠原花的要求,给予她想要的陪伴。 ……可恶,怎么有种输了的感觉。 不过经历过小笠原花两代搭档,并且把他们通通都熬走的雪莉心态很稳,反正她的时间很多,足够让她对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静观其变。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最先被意外改变了命运走向的人却是她自己。 …… 年幼孱弱的小女孩踉踉跄跄地走在大雨中,不知过了多久,脱力晕倒在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口。 房子里的灯忽然亮起,有人撑着伞跑了出来,手电筒的光照亮了小女孩湿透的茶发。 与此同时,相隔甚远的一处僻静民居内,小笠原花愣愣地捂住胸口。 金发男人系着围裙将热腾腾的菜端上了桌,见她不言不语地发愣,奇怪道:“怎么了?” 小笠原花摇了摇头,忽然转头看向窗外。 “不,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喃喃道。 第68章 4k营养液加更 因为晚上的突然心慌,小笠原花一直惴惴不安。 让她挂念的事情不多,波本老师好好地待在她眼前,吃完饭后小笠原花给贝尔摩德和朗姆老大都打了电话,虽然后一个是库拉索接的,但两个人都平安无事。 只有雪莉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难道是在实验室工作吗? 小笠原花一边不停地拨打着雪莉的手机,一边急得在客厅团团转。在第十个通话因为无人接通挂断了之后,她再也按耐不住,抓起玄关衣架上挂着的外套就要往外冲。 刚好洗完碗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的波本见状叫住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小笠原花马不停蹄地穿上鞋,快速道:“雪莉一直不接我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要去找她!” “雪莉?”波本沉吟几秒,扯下围裙:“我和你一起去。” “谢谢你波本老师!那我们快走吧!” 外面正下着大雨,小笠原花乘着夜色带着波本一口气跑了好几个据点,还有组织旗下的药物公司,都没找到雪莉的踪影——这个年轻的天才科学家仿佛在一夜之间原地蒸发了。 随着找的地方越来越多却没有任何发现,小笠原花的状态肉眼可见的愈发糟糕,连呼吸的频率都急促了起来。 在再次无功而返后,小笠原花盯着浓重的夜色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倏地掏出手机准备直接联系boss—— 被波本拦了下来。 “格拉帕,你冷静一点。”波本皱眉拿过她的手机,“这个时间boss不可能接电话,继续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分析道:“据我了解,那个药物还处于开发阶段,雪莉作为主要研究员之一按理来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上一次能够联系到她是在什么时候?” 见小笠原花发着呆不说话,他加重声音:“格拉帕!” “哦哦……”小笠原花抖着手拿回手机,翻着聊天记录,“四天前,四天前的下午雪莉给我打了个电话。” 她又翻到最上面,没有未接来电。 小笠原花垂着头,撑伞的手渐渐无力地松开,丝丝雨滴淋湿了她的头发,像一只无助的落水小狗。 “波本老师,如果雪莉真的遇到了危险,甚至连让她跟我求助的时间都没有,那该怎么办……” 一只黑伞撑到她的头顶,遮住了绵延不绝的雨水。 “先回家吧。”波本侧身站在风吹来的方向,“雪莉的动向交给我来查,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剩下的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小笠原花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对啊,说不定明天天亮之后,雪莉就会突然出现了。” 抱着这样的希望,她回去之后就立刻洗漱躺到了床上,定了最早的闹钟,连一刻都等不了准备一觉睡到明天。 而客厅内,电脑屏幕的光一直亮了半宿。 第二天起床的小笠原花依旧没有得到好消息。 雪莉的电话还是打不通,甚至只是隔了一个晚上就从关机变成了空号,她跪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发愣了许久,突然冲出房间准备去问波本查得怎么样了。 然而她一推开房门,就见穿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金发男人正神情肃然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小笠原花忽然有点不敢问他查出来的结果了。 波本在斟酌语言后告诉了她目前查到的消息——雪莉因为姐姐的死中止了药物的开发研究,被组织关押后失踪。 “……确实是失踪,不是秘密处死,因为她是离奇消失在研究所的房间里,所以现在上层怀疑组织里有叛徒协助她逃脱,正在全力追查中。” 小笠原花屏住呼吸听完,猛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雪莉那么聪明,肯定是已经成功逃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她拍着胸脯安心道:“嗯嗯,这么说来确实不能主动联系我,不然因此暴露了怎么办?” “等到这段时间过去,她肯定就会偷偷联系我这个好朋友了吧!” …… “——没有!!完全没有啊!!!” 小笠原花抱头哀嚎:“雪莉为什么完全不联系我啊!!难道是她忘记了我的电话号码吗?要不然我去印一千张写着‘格拉帕电话号码’的纸条去街头发吧!” 波本挥退了闻声赶来的服务生,哭笑不得地否决了她的想法:“不,现在尚不知她在哪里,就算她真的还藏在这座城市,也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的概率能捡到你的纸条。” 小笠原花表情痛苦地猛吸了一口草莓奶昔。 她其实也知道,但她就是很担心嘛! 虽然知道雪莉和她完全不一样,除了药物研发那些她听起来像天书一样的东西之外还懂很多各种各样的知识,无论在哪里肯定都能生活得很好——但她不甘心!!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帮助雪莉逃离组织的?雪莉在组织里居然还有除了她之外的好朋友吗? 不,这么一想,事后靠着波本老师才得知消息的她完全被排到后面去了啊!! 她不服!雪莉天下第一好的位置一定是她的! 雪莉呜呜呜呜雪莉你在哪儿啊…… 小笠原花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不可自拔,丝毫没发现店里的窃窃私语逐渐多了起来。 波本的听力不错。 听着自己在周围客人眼中的形象从‘金发的混血帅哥’逐渐变成‘惹哭美少女,让她独自垂泪的渣男’,无奈地抽出一张纸帮小笠原花擦了擦眼角激愤交加的眼泪,提醒道:“你的冰淇凌再不吃要化了。” “啊!真的!” 小笠原花赶紧推开空空如也的奶昔杯,接过波本递过来的超大芭菲,刚才的情绪迅速被美食覆盖了过去。 波本撑着下巴笑着看她埋头苦吃,时不时低头品尝一口自己面前的蜂蜜松饼,俨然一对关系正浓的小情侣出门约会的模样。 然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金发男人眼中全是和气氛不符的冷静。 他的余光不动声色地从店里的落地窗往外扫了一圈,没发现那个一直尾随的身影。 小笠原花咬着勺子,不高兴地抬起头:“今天终于没人跟上来了。” 波本:“嗯。” 在雪莉失踪后,他和小笠原花就一直在被人暗中监视,因为知道是组织的人所以不能出手,但每次出门都有一个视线一直跟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烦躁。 小笠原花长出一口气,憋屈道:“可算是走了,花时间来跟踪我们到底有什么用啊,我又不知道雪莉在哪里。” 波本:“可能在他们眼里,你是和雪莉最亲近的人,所以嫌疑最大。” “嘿嘿,真的吗?”小笠原花不自在地挠了挠脸,窃喜道:“既然是因为这样,那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计较了!” 吃完之后,两人结账走出店门。 没走出多远,小笠原花因为甜食吃了太多忽然有点口渴,正好路边有一家便利店,于是便准备进去买瓶水。 结果还没到放水的地方,路过零食点心区的时候她又被勾住站在原地不动了。 小笠原花充满讨好地回过头:“波本老师……” 波本板着脸不说话。 波本一开始并没有控制她甜食摄入的打算,甚至还主动带她去出名的店里品尝。直到他逐渐发现如果自己不管,可能过不了多久格拉帕就会成为第一个因为糖尿病住院的组织成员,不得不开始选择性地控制起她的食量。 他拦下小笠原花伸向巧克力饼干的手:“我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如果今天吃了蛋糕和冰淇凌的话就不可以再吃其他的零食。” 小笠原花连忙为自己开脱:“我没想今天吃的!只是先买了放在家里嘛。” 波本铁面无私:“不可以,你买了一定会忍不住偷偷吃完。” 这是事实。 小笠原花沮丧地低下头。 身旁准备从货架上拿东西的小男孩闻言不由得对这个漂亮姐姐投去同病相怜的目光。 “原来已经这么大了的姐姐也会被管着不许吃零食吗?”他用胖胖的胳膊抱着一盒巧克力棒,自以为小声地体贴道:“没关系的姐姐,你下次像我这样,在妈妈不知道的时候在外面买了吃完就好了!” 小笠原花露出受教的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波本微笑着一拳锤到了脑袋上。 “不许耍小聪明。” “好、好的。”小笠原花抱着头含泪点头。 胖胖的小学男生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张大了嘴:“……姐姐你的男朋友好凶哦。” 他看向小笠原花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惋惜。 居然对着这么漂亮的姐姐都能下得去手,还管着她不让吃零食,姐姐好可怜。 他作为少年侦探团,有责任要救这个姐姐脱离苦海! 小岛元太刚下定决定,就被身后小伙伴们的叫声转移了注意力。见江户川柯南提醒收银员刚刚她收到的是□□后就追了出去,元太顾不得其他,赶紧和其他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少年侦探团成员们一起跟在了他的身后。 几个小孩子一起冲出了便利店的大门。 没人注意到,其中一个和他们同行的茶发小女孩在踏进便利店之前就不知原因地停下了脚步,面色苍白地躲在门外的招牌后面。在他们出来之后,用头发挡住脸,低着头又混进了队伍中。 临走之前,她悄悄地回了下头,目光在金发男人身旁的女孩身上一闪而过。 正好奇地观察着那个小男孩口中□□的小笠原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疑惑地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几个孩子离去的背影。 “波本老师,这个真的是假的吗?”小笠原花好奇道。 波本接过钱对着光看了一眼,让半信半疑的收银员听从刚才那个孩子的话报警。 “除了没有浮水印之外,算是做得很高明的□□了,骗过常人的眼睛不成问题。” 被骗过的小笠原花发出惊叹:“可那个蓝衣服的小男孩甚至还没看到钱就已经觉得不对了,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厉害的吗!” 波本的表情也有些意外,他往外看了一眼,但那群小孩子早就已经跑远了。 “是啊,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道。 第69章 第 69 章 事实证明,监视的人消失了是有原因的。 没过多久,小笠原花就收到了boss的消息让她过去一趟。 boss已经很久没联系她了,之前雪莉失踪的时候小笠原花就想直接问boss到底是怎么回事来着,结果被波本拦住,一想这次有机会可以直接当面问boss,小笠原花立刻精神一振,拔腿就要往基地跑。 然后在即将出门的时候,梅开二度地被波本阻止。 “等等。”他抓住小笠原花的手腕,语气不确定地试探道:“你不会准备直接去问雪莉的事吧?” 小笠原花不明所以地点头:“当然啊!” 波本眉头抽动了一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打算问:有没有雪莉的线索、能不能让你去参与搜寻、等找到她之后能不能从轻发落……之类的话?” 好、好厉害! 小笠原花钦佩地海豹鼓掌:“不愧是波本老师!把我想说的话全部都猜出来了!” 波本脸上却一点被夸奖的喜悦都没有,反而像是早有预想的灾祸突然在眼前发生了一般,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他强硬地拉着小笠原花坐到了沙发上。 见她一脸心不在焉,屁股上像是长了针一样蹭了蹭去,明显心思早就飞走了的模样,波本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木质的茶几猛地震了震,连带着整间屋子的地板好像都随之颤动了一下。 小笠原花吓了一跳,立刻刷地挺直了背,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波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何时从哪里摸出了一副半框的金丝眼镜架在了鼻梁上,身上气势一变,紫灰色的眸子透过镜片,无形中也变得更加锐利了几分。 “格拉帕,首先你要明白一件事。” “……是!是什么呢……?” 镜片猛地反射了下光。 “雪莉这件事,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组织在找到她之后还能和之前一样让她继续参与研究工作。你难道没有处理过类似的任务吗?无故从组织消失离开的成员都会被视为叛徒,一旦被找到就是一个字。” 波本扯了下领口,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因为眼镜而平添的斯文,又被这一个小动作隐隐泄出些别样的性感。 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红笔,在和眼镜一样突然离奇出现的白板上大大地写下一个‘杀’,把它和旁边的‘失踪’画上等号,最后用一个箭头指向‘雪莉’。 小笠原花像是被那个字,又像是被波本的气势吓到了一般,蓦地往后一仰。 “可……”她慌张地为雪莉找着理由,“药还没开发完成……” “以组织的风格,比起让一个对组织不忠的研究员参与核心研究,必然更倾向于彻底埋葬她脑子里的知识。” 波本用蓝笔在距离白板的另一边画了个圈写上‘组织’,和‘雪莉’隔了很长一段空隙,用和组织同色的蓝笔在两者中间写下‘格拉帕’。 他单手推了推眼睛,不轻不重地敲了下白板,沉声考验道:“所以你现在知道,如果你直接去问boss你之前想的那些话,会发生什么了吗?” 被这个样子的波本眼风一扫,小笠原花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明、明明没感觉到杀气,这就是传说中的眼神攻击吗? ——如果她上过学的话肯定就能明白,这就是怎么教都学不会知识点的差生,被班主任无声凝视后,突然让她站起来回答问题时的惊恐。 小笠原花想了好半天,战战兢兢道:“会……会被骂一顿?” 啪! 笔杆狠狠地拍在白板上。 小笠原花猛地缩了缩脖子。 “回答错误!” 波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见小笠原花可怜巴巴地瞅着他,被训得唯唯诺诺像是要一头钻进沙发里,这才终于想起现在他眼前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下属。 波本尴尬地咳嗽一声,稍稍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道:“其实也不算完全错误,生气是必然,但他不一定会将这层情绪表达出来。” “所以就是……我不会挨骂?” “是比挨骂更加严重的事。” 波本用红色的笔将白板上的‘格拉帕’圈了起来,画上了一个指向雪莉的箭头。 “boss会认为,你比起组织更亲近雪莉,为了她甚至愿意直接挑战组织的权威,有极大的可能会在追捕过程中包庇、甚至是主动放走她——” 波本的笔尖在白板上用力一点,眉宇间笼上一层阴影。 “格拉帕,你是想背叛组织吗?”他问道。 扑通—— 小笠原花:“对不起波本老师,我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愚蠢和事情的严重性了,求您教我究竟应该怎么说才能度过难关吧!!” “嗯,当然没问题,毕竟这就是我最初的打算。”波本道,“但你为什么是现在这个姿势?” 小笠原花低眉顺眼地跪坐在地毯上,视线比沙发上低了好几层,她闻言小心翼翼地仰起脸:“不……就是觉得刚才那个气氛,不这么做的话很难表现出我的尊敬。” 波本:“……请尽量用其他的方式表示,现在坐回沙发上。” 小笠原花:“是!” 她麻溜地爬起来在沙发上坐好。 波本趁着这个时间将白板上的字擦掉——反应和原因讲完了,终于该讲应对策略了。 然而接下来的教学过程,简称波本的噩梦。 “……没关系,我们再来一遍。” 在他第十六次重复这句话之后,波本还没说什么,小笠原花看着他越发疲惫的目光已经愧疚得快要哭出来了。 “呜呜呜呜对不起波本老师,是我太笨了,要不然你骂骂我吧!!” 波本按了按眉心。 他已经从站在白板前改成坐在小笠原花对面的沙发上,两腿随意交叠着,宽松的西装裤微微绷紧,露出裤脚下一小段被黑色袜子包裹着的脚踝。他单手拄在沙发边的扶手上,微微侧着身子看着白板上刚刚写好的要点,脖颈和下颌绷紧拉扯出一条流畅的线条。 波本并没有像小笠原花想象的那样在强忍怒火。 相反,可能是因为早有预料,又或者是成年人的余韵,他此刻依旧保持着一个相对平稳的心态。 然而小笠原花的心态快要崩了。 从她有记忆起就没人逼她背过什么东西,遇到事情全靠一身的莽劲往前冲,当真正需要动脑的时候身边总会有人来帮她,所以她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去学。 但当她把自己的这些想法跟波本说了之后,男人却深深地皱起眉,用小笠原花看不懂的复杂眼神注视着她。 “格拉帕,没人能永远让你依靠,你得自己学会才行。”他说。 然后再一次催促她去记下预设的对话。 小笠原花妥协了。 小笠原花拼命了!! 终于,在折腾了两个小时之后,她带着她从未有过的东西——满脑子的知识,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家门。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小笠原花用两个小时的努力换来了和boss两分钟的交谈,以及交谈结束后一个颇为欣慰的表扬。 “格拉帕,你成长了不少,看来从波本那里学到了不少。” 听到这句肯定,小笠原花激动之余,差点直接虚脱地坐倒在地上。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附和道:“嗯嗯,是的,波本老师教会了我很多。” boss:“这么说,你已经决定要选他做搭档了吗?” 闻言,小笠原花眼前走马灯般快速闪过波本做饭、收拾房间、带她一起出去玩、笑着答应她的请求的模样,最后停在金发男人放大的、带着眼镜手拿红笔的脸。 “不不不——”她惊恐地把手摆成风车:“不要搭档,不要搭档,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了!” 她对波本老师的尊敬和感谢绝对真心实意毫无虚假!! 但是这样的经历真的一次就够了呜呜呜呜呜—— 另一边,还等在家里的波本突然打了个喷嚏,丝毫不知自己刚刚失去了什么。 没过多久,小笠原花宛如苦读三年一朝考试结束的学生,一脸兴奋地带着好消息归来。 为了庆祝她第一次用脑大成功,波本带着她去吃了附近新开的怀石料理,结账的时候,账单后面零的数量差点让小笠原花把眼睛瞪出来。 她看着波本风轻云淡地刷卡,苦着脸抱紧自己的钱包,严肃地发誓道:“波本老师,等我多做几个任务,有钱了一定再带你来这里吃饭!” 波本闷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好啊,我期待着。” 在不久之前小笠原花还没有从组织手里赚取工资的意识,就算是现在想要赚钱了,她其实也分辨不出哪个任务能收到的抽成较多。 ——反正目标带着‘物产’、‘商会’、‘财团’的肯定都很有钱啦。 咦?这个好像不错诶。 “目标是岩井商会的会长,嗯……他下一次即将露面的地点是……”小笠原花认真地念道,“铃木集团旗下五星级酒店开业庆典?” 既有‘商会’,又有‘集团’。 小笠原花直接拍板。 就是你了! 第70章 二合一含6k营养液加更 开业庆典在三天后,小笠原花从衣柜的最底层翻出她百战百胜的侍应生套装——因为太久没穿,已经被揉成了一团腌菜。 小笠原花对着这团腌菜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波本发现后帮她处理了晾在了阳台上。 唉。 小笠原花托着下巴对着阳台上随风而起的衣摆,苦恼地想。 如果有一天波本老师不在了,她要怎么办才好呢? …… “你要去那个刚建成不久的酒店?” 波本将早晨起来做好的手工三明治用保鲜膜包上,码整齐放进便当盒里,交到笑眯眯地伸着手等待的小笠原花手里。“好了,虽然尽量包严实了,但还是不要使劲晃便当盒。” “嗯嗯!谢谢波本老师,我会很珍惜地吃的!” 小笠原花提着保温袋欢欢喜喜地跟他说再见。 即将开业的酒店离他们住着的房子很远,坐落在被娱场所包围的中心,四周全是林立的高楼大厦,这栋铃木财团注资盖起的大楼凭借着高度和外形在其中依旧足够醒目。 酒店的内部装潢也是十分符合外在的金碧辉煌。 此刻还没正式开业,前门和后门都尚在封闭中,小笠原花绕了一圈,蹭着一个出来扔垃圾的工作人员推开小门的间隙潜进了大楼。 为了三天后的盛大开业,所有员工和管理层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整栋大楼内部都闹哄哄的,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地进行工作。 没人发现,一个灰色的影子从每层楼的角落一闪而过。 小笠原花在酒店里快速地踩了遍点,顺走了一份开业当天的活动计划就顺着安全出口溜了出来。 嗯!简单简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酒店里的安保设施特别多,但类似的任务她没做过上百个也肯定做过几十个了,等三天后扮作侍应生进去速战速决解决目标! 在酒店旁边的公园草坪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坐下,小笠原花信心十足地咬了一口三明治,满足地眯起眼睛。 唔~波本老师的手艺一级棒!! 充分用舌尖品味到三明治里夹着的每样东西后,小笠原花又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地嚼嚼嚼。 这片草坪是公园的野餐区。 现在正值适合户外郊游的时期,草地上星星点点地铺着各色的野餐布。不远处的树下,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坐在一块蓝色的野餐垫上,上面摆放着几个装着食物的便当盒。她们似乎并没有对着公园景色品尝的兴致,此刻正挨在一起头对着头说着悄悄话,时不时看向小笠原花的方向。 “……你确定吗?” “不太确定……但是确实有点像……” “那就去问问嘛!” “诶?可是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走走走!” 小笠原花伸向下一个三明治的手停在了半空,看着两个推推搡搡走向她的女生,困惑地歪了歪头。 她早就听到那边的动静了,但……原来说的是她吗? 毛利兰被一脸兴奋地铃木园子拉着手拽了过来,看到女孩那张精致的脸上露出来的疑惑和错愕,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收回刚才在远处说的‘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她’的话。 被她一提,正在偷偷欣赏美少女的好友铃木园子顿时一拍大腿,说她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下有了搭讪的借口,行动派的铃木园子直接拉起毛利兰就冲到了本人面前。 “你好!”铃木园子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你也是来这里野餐的吗?” 野餐?那是什么? 小笠原花看了眼自己坐着的草坪,又看了眼手中的便当盒,认真道:“不,我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而已。” “那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铃木园子指了指他们的野餐垫,“虽然这边的草坪比较干净,但坐久了之后还是会弄脏衣服的。” “诶?” 小笠原花两手抱着自己的便当盒,稀里糊涂地就换了个位置,被两个女高中生围在中间。 毛利兰在走近细看了之后,愈发觉得小笠原花眼熟,不自觉地问了出来:“请问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铃木园子附和道:“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么说当时应该是我们三个人都在吧!” 小笠原花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两人,确定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抱歉,我的记性不太好。”她准备站起来离开。 铃木园子就在这时突然大吼一声,把小笠原花吓了一跳,下意识停住了动作。 “我知道了——!!” 她指着小笠原花,豁然明悟道:“你是那个在甜品店因为被两个帅哥同时追求而烦恼的美女姐姐!!” 这句话的定语着实太长,小笠原花大脑一时无法处理,满眼都是当机的迷茫。 “……什么?” 另一位听众毛利兰却像是被铃木园子的话勾起了回忆,神情从疑惑逐渐转变为恍然大悟。 “啊!我也想起来了!”毛利兰目光灼灼地盯着小笠原花十分有辨识度的灰色头发:“我上国小的时候和您有过一面之缘。” 铃木园子比小笠原花更惊讶,顿时提高了嗓门:“诶诶诶?!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 “我当时明明有说过,肯定是园子你忘记了。”毛利兰回忆道:“我记得当时新一也在,好像是发生了什么案件,但是具体的记不清了。” “可恶,工藤那家伙居然都比我认识得早!” 铃木园子愤怒攥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倏地转头握住了呆楞的小笠原花的手:“没关系,反正您现在都不记得了,之前的通通都不算数!我叫铃木园子,我们可以从今天起做好朋友吗!” 毛利兰不赞同地拉了下铃木园子的袖子:“园子,你不要吓到人家了。”转头对着小笠原花歉意一笑:“抱歉,她没有恶意的,我叫毛利兰,我们都是帝丹高中的学生。” 小笠原花在两个人的注视下,慢慢点了点头。 看起来一副让人捧脸的怕生模样,其实是因为他们两个一口气说了太多,她需要时间去反应一下。 “你们好……”小笠原花顺应气氛地说了下自己的名字,有些恍惚地嘟哝道:“倒是到被吓到的程度,就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回忆,总感觉有点奇妙。” 铃木园子露齿一笑,握着她的手摇了摇:“这就是缘分啦缘分!” “对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张信封递给小笠原花,邀请道:“三天之后我家投资的酒店开业,我多了一张邀请函正愁没地方送呢,小笠原小姐要不要一起去?” 酒店开业? 小笠原花伸手接过,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名字,迟疑地指了指身后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你说的不会是那个酒店吧……” 这么一说,铃木园子,铃木——当时她看的这家酒店是哪家集团旗下的来着? 不会这么巧吧。 铃木园子肯定地点头,表情有些惊讶:“小笠原小姐知道吗?对,就是这里,你那天有时间吗?” 因为过于震惊,加上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后的无措,小笠原花下意识地顺着她的问题回答道:“当然有,不如说本来就打算要去……”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然而这句话已经被铃木园子听到了,她奇怪道:“难道小笠原小姐已经有邀请函了吗?” 被她盯着,小笠原花只能含糊地答道:“不,并没有……” 铃木园子摸着下巴:“那就奇怪了,我记得开业当天只有收到邀请函的客人才能入内。” 完了,要被怀疑了!! 小笠原花在心里尖叫。 被怀疑了她潜入的难度就会增加,潜入的难度增加任务失败的可能性也会增加,任务失败她就拿不到钱,拿不到钱她就永远也没办法报答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脑子里砰地一生,从头顶缓缓冒起白烟,两只眼睛里画起了圈圈。 “我、我——”她磕磕巴巴了半天,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脱口而出:“我想去做服务生来着!” 空气一片寂静。 诶?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露出半月眼。 “应聘酒店的服务生吗?”毛利兰原来如此地点头道:“小笠原小姐是大学生吧,等我成年之后也准备用闲暇时间打工赚一点零花钱。” 铃木园子闻言露出暴殄天物的惋惜神情:“这种等级的美貌为什么要去端盘子,随便包装一下登上杂志都会卖爆的啊!” 小笠原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小声道:“我不太能在很多人面前露脸……” 毕竟她是组织的杀手来着。 铃木园子抱着手臂若有所悟:“也是呢,小笠原小姐肯定早就对别人的赞誉习以为常了,比起因为外表获得的夸奖,更想用自己的能力赚取认可吧。” 毛利兰也将敬佩的目光投向小笠原花。 小笠原花茫然了。 她、她刚才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总之糊弄过去了就好。 “不过小笠原小姐现在应聘肯定来不及了。”铃木园子道:“因为收到了基德大人的预告函,次郎吉叔叔已经摩拳擦掌地布置了好久,酒店里的员工一半都被替换成了保安公司的人,现在正被他训练得叫苦不迭呢。” 这句话里有好几个生词,小笠原花选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道:“基德大人?这是谁?” 她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铃木园子夸张地震惊道:“你居然不知道基德大人!!”然后开始噼里啪啦地给她科普起来。 小笠原花听得眼前发晕。 “——所以,他是一个穿白衣服偷宝石的小偷?” 铃木园子眼睛一瞪,明显还有话要说,毛利兰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嗯,差不多就是那样。”她尴尬地笑道,“怪盗基德的预告函里说会在开业当天取走镶嵌在酒店大堂天花板上的蓝宝石,所以那天参加开业庆典的人都要接受检查,安保也会很严格。” 小笠原花停顿了一下,真情实感道:“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 组织的任务信息里居然半点都没提到,如果不是她意外遇到了铃木园子,她明天说不定就会和那个奇怪的白衣服小偷一起被追来追去了。 而且多亏她们,比起伪装成服务生混进去,她现在已经有更好的通行证了。 小笠原花收下铃木园子送出的信封,对她感激一笑:“也谢谢园子的邀请!我会准时参加的!” 铃木园子刚挣扎着从毛利兰的制裁中逃脱出来,抬头就对上了一张完美无瑕的笑颜,脸蹭地一下红成了苹果。 “不、不用谢。”她磕磕巴巴道:“而且就这么直呼名字是不是有点……” 小笠原花歪头:“不行吗?” 她听毛利兰就是这么叫的啊。 被她这么看着,铃木园子哪能说出一个不字:“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小笠原花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眼睛亮亮地转头看向毛利兰:“那我也叫你小兰可以嘛!”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毛利兰微红着脸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 “诶?好、好的。” 两个女高中生都被十分没有常识的小笠原花弄得一时安静了下来,小笠原花自觉已经跟她们了解完了情况,邀请函也到手了,便自顾自地又拿出一个三明治吃了起来。 在家里负担起下厨大任的毛利兰看到卖相不错的三明治,好奇道:“这是小笠原小姐自己做的吗?” 哪怕放了一会儿,三明治里的酱汁也没有从面包里渗出来弄脏保鲜膜,边缘露出生菜也都保持着新鲜,不用咬就知道肯定相当爽脆。 总之,看起来相当好吃的样子。 小笠原花哈哈大笑,摆手道:“怎么可能,是……嗯,是我朋友做的啦!” 说完,她在心里惊险地摸了摸胸口。 好险,差点把波本老师的名字说出来了。 虽然她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啦,反正普通人也不知道组织的存在,但既然波本老师不让说,那她会努力忍住的! 毛利兰礼貌地夸奖道:“这个三明治做得好用心,小笠原小姐的朋友厨艺一定很好。” 一说这个,小笠原花可就来劲了。 自从雪莉失踪之后,再没人会听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碎念了。说给波本老师听也不是不行,他虽然很忙,经常一边听一边工作,但总是会适时地给她回应表示自己在听。 不过把和本人之间的事分享给本人总觉得怪怪的。 小笠原花憋了一肚子的话,被毛利兰无意中一勾,顿时刹不住闸地喷涌而出。 “对啊对啊!他不仅三明治做得一绝,其他料理的也超棒!而且会很多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料理,他说这是其他国家的特色菜,味道很新奇,如果将来能亲身去那些国家品尝一下就好了——当然这绝对不是说他做的不好吃的意思!!”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直到刚才还一副文静可爱模样的小笠原小姐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位朋友的各种优点,那副极为推崇的模样像极了刚才提到怪盗基德的铃木园子,但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曾经那次见面时,小笠原花向她们透露的烦恼。 因为印象太深刻,导致铃木园子刚才还将‘被两个帅哥同时追求’作为定语说了出来。 唔,没记错的话,好像一个是金发黑皮混血帅哥、一个是高大长发文艺男。 毛利兰根本想不起这么详细的细节,她看着身旁嗅到八卦的气息兴致勃勃的铃木园子,默默吐槽:“好几年前的事了园子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明明考试的时候总是背不下来。” 铃木园子回给她一个洋洋得意的笑。 “那当然,我在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 她摩拳擦掌。 所以当初究竟是哪一个上位了呢?不,小笠原小姐刚才说这是她的朋友,所以可能还没到交往的地步,但是看现在这个状态明显是已经被攻下大半了啊! 所以是谁?金发男还是文艺男! 铃木园子兴奋得鼻孔喷气。 “——你问我这个朋友长什么样子?”听到问题的小笠原花思考了一下。 印象里波本老师好像只说过不能提代号,没说过不能提长相。 小笠原花于是放心地开始努力寻找形容词:“金色的头发,肤色比较黑但是很好看……” “果然是金发男!!” 她刚说出两点,铃木园子都没忍住用力挥了下拳头叫出声。 小笠原花下意识噤声,像只受惊的猫,立着尾巴望向她。 铃木园子激动得脸颊通红:“比起长发男,当然还是混血帅哥更香!而且还出得厅堂下的厨房,这种男人现在居然还没绝迹吗!!” 小笠原花又听不懂了,傻眼道:“什么、长发男是谁啊?” 她已经很久没接触过组织之外的人了,听说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快,难道现在就已经快到她无法和人顺畅地交流了吗? 还是说到了她这个年纪,就已经和还在上学的高中生有代沟了吗?! 听完铃木园子的解释之后,小笠原花顿时平静了下来。 啊,原来是她自己说过的话啊,那忘了很正常。 不过长发男……“唔,我想不起来这个人诶,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吧。” 小笠原花随口道。 铃木园子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喃喃道:“看来这一位已经三振出局了,果然默默守护照顾的设定才能走到最后吗。” 她把手伸进书包里一摸,暗自痛惜。 可恶,为什么没有再多一张的邀请函,真想看看那个金发男的真面目啊!! 当铃木园子终于从八卦的快乐中走出来时,发现身旁的两人已经撇下她聊了起来。 毛利兰:“小笠原小姐要不要尝尝这个?是我亲手做的,爸爸和柯南的评价都不错。” 小笠原花:“嚼嚼嚼——唔!这个炸鸡块好好吃!我可以再吃一块吗?” 毛利兰:“当然可以,不用客气多吃一点!” 她热情地把装满炸鸡的便当盒挪到了小笠原花的面前,一转头就被自己的好友扑了个正着。 铃木园子:“聊天带我一个啊!!!” …… 等到带来的食物都吃完,也到了该分开的时候。 三人交换了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铃木园子走之前还多次提醒小笠原花不要忘记三天之后来参加酒店开业。 小笠原花自然满口答应。 她哼着歌回到家,炫耀地从口袋里掏出信封在对着电脑办公的波本面前挥了挥。 “波本老师,看我拿到了什么!” 第71章 二合一含深水加更 波本不动声色地在触控板上点了一下,合上电脑,看了眼小笠原花显摆的东西——一个烫金信封。 “铃木集团赞助的酒店开业仪式的邀请函?”虽然是问句,但他的语气很肯定。 小笠原花震惊,她赶紧看了眼信封确认了自己是把没有名字和标志的那一面对着波本。 于是她更加震惊了:“这上面明明什么都没写,波本老师是怎么猜对的?!” 因为太明显了啊。 波本毫无成就感地从她手里接过信封,翻个面,果然看到信封的右下角用凹版印刷的花体字刻着酒店的名字。 他对这个酒店也有所耳闻。 因为背后注资的是财大气粗的铃木集团,从开始建造到完工一直没停下对酒店的造势,到处都能看见‘超·五星级酒店’的广告,主打尊贵奢华和顶尖享受。 但碍于消费群体的限制,网上对酒店的讨论度并不高,真正引爆话题度的还是近期来自怪盗基德的那封预告函。铃木财团的顾问在新闻里隔空喊话,信誓旦旦要将这个宝石小偷捉拿归案。 既然如此,能够获得进入酒店的邀请函的对象应该筛选得更为严格才对。 最起码不是格拉帕遛出去转一圈就能拿到的东西。 波本前后翻看了一下,又打开信封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卡片,表情略有些惊讶。 “这东西不像是假的。” 小笠原花昂首挺胸,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被她做出来只有可爱。 “哼哼,当然是真货。”她骄傲道:“这可是我和园子友谊的见证,是她亲手交给我的,来源绝对正当!” 她就说波本老师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园子?”波本略一思考,把这个名字从记忆库中搜索了出来。 “铃木财团的次女,铃木园子?” 小笠原花早就习惯了波本的无所不知,对于他只凭一个名字就说出了园子的身份也不惊讶。 不过她还以为是亲戚之类的,原来园子居然是铃木财团的大小姐吗! 她随随便便出去一趟就偶遇了这种大人物……超幸运的好吗! 波本也吃惊于这样的巧合,在小笠原花迫不及待地将今天上午的偶遇给他讲了一遍后,他转头看了眼阳台上晾晒着的侍应生服:“这样的话,三天后你就可以凭着邀请函直接进入酒店,那套衣服也就不需要了。” 小笠原花这才想起是波本帮她洗的衣服,赶紧安慰道:“虽然没有派上用场,但我依旧很感谢波本老师的帮助!” 波本看她一副生怕自己伤心的模样,忍不住失笑:“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还有其他能参加这种商业酒会的衣服吗?” 小笠原花一呆,看了一眼现在身上穿着的连帽卫衣和及膝运动短裤,犹犹豫豫道:“这样的不行吗?” 波本挑眉:“当然不行。” 他打开电脑打了几行字,然后把屏幕转到小笠原花的面前。 小笠原花看着高挑纤瘦的模特身上穿着的一件件华贵盛装,瞳孔里盛放出夺目的光。 “好漂亮!我从没来没见过这样的衣服!” 但她只是被惊艳了一瞬,新鲜的劲头过了之后就不由自主地从实用的角度挑起毛病来:“虽然好看,但是看起来好难行动的样子,那个高跟鞋的跟已经是凶器的程度了吧。” 她不会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去执行任务吧,这连顺利走到酒店会场都成问题吧?! 想到她在找到任务目标之后,艰难地从蚕蛹一样包住全身的礼服里掏出枪,然后迈着小碎步逃跑的画面—— 小笠原花猛地打了个哆嗦。 波本看了眼她指着的那件,是一件高定的裹身礼服。 “不需要这么夸张的。”而且这件对于格拉帕来说太成熟了点。 波本隐晦地扫了眼小笠原花,在触控板上滑了两下,筛选出几个款式简单大方的小礼服。 “这样的呢?”他问。 小笠原花顿时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这样的可以,这样的可以!” 虽然还是有很多累赘的东西,但最起码看着不是那么寸步难行了。 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她费事一点按照原计划偷偷潜入呢……可恶,都怪那个叫怪盗基德的家伙!! 小笠原花拳打脚踢空气。 正当她以为终于结束任务前的准备时,波本忽然放下电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他晃了晃指尖勾着的车钥匙,对着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的小笠原花道:“走吧,带你去定礼服。” 小笠原花一脸懵逼:“不是随便买一件就行了吗?” 波本穿鞋的动作一顿,回眸看向小笠原花。 印象里女孩一直穿着便于行动、能够遮掩身形的衣裤,除了宽大舒适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优点,将她通身的气质遮了个干净,只有一张精雕细琢的脸完全露在外面。 他只见格拉帕穿过一次裙子,是在京都,和那个fbi一起的时候。 而且格拉帕刚才看到那些做工繁杂外表华丽的礼服时的样子,分明不是不喜欢。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觉得自己不适合而已。 “那样自然也是可以的。”他道:“不过既然是你的第一件礼服裙,虽然因为时间原因做不到完全量身定制,但款式和尺寸还是有余地去调整的。” 小笠原花的眼前闪现出刚才屏幕上看到的那些亮晶晶的漂亮衣服。 她咂巴了下嘴,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眼神从刚才的惫懒多出了些许跃跃欲试的兴奋,拉住波本的胳膊催促道:“那我快走吧!” 小笠原花以为他们要去附近的商场,但波本却开着车七拐八拐,在繁华街区外的一间小店前停了下来。 店里除了摆放着试衣人偶的玻璃橱窗外,整体都是木质结构,墙上错落有致地钉着各种各样颜色材质的布料,而摆放在地上长长衣架上还挂着许多半成品的衣服。 小笠原花好奇地抽出一件用手摸了摸,被布料宛如水流般柔软顺滑的触感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这肯定很贵吧! 她偷偷扯了扯正在跟老板攀谈的波本的袖子,为难地小声道:“波本老师,只穿一次的衣服不用买这么贵的吧,好浪费。” 小笠原花从眼神到肢体语言都在表达着‘没钱,想走’。 波本盯着店老板揶揄的目光回头看她,神情怪异道:“格拉帕,你是从来没看过你卡里的余额吗?” “嗯?”小笠原花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又没花完,一直能刷出来的话为什么要看?” 她看清波本的表情倏地一惊,凄苦地捂住钱包:“难道我其实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穷很多吗?!” 波本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伸手似乎是想做什么,但抬起一半又放了下来。 “没事,我明白了。”他说完,和老板继续交谈起来。 独留小笠原花一人迷茫。 明白什么了啊? 她只能继续干等着,在将周围墙上挂着的布挨个摸了一遍之后,她开始无聊地盯着波本的侧脸发呆。 虽然是一样的脸,但感觉在家里的波本老师和在外面的波本老师有些微妙的不同。 小笠原花想。 如果是家里的波本老师,刚才那个表情接着的下一个动作,应该是不太温柔地摸她的头的。 这样想着,小笠原花的目光渐渐往下滑,落到了金发男人垂在身侧的大手上。 波本和老板的商谈正好到了结尾:“……三天后的早上来取,没问题吗?” “你这也太急了。”留着一下巴大胡子,形貌粗旷的老板苦笑一声,让人想不到他居然同时也是这家店的裁缝。 他看了眼波本身后的小笠原花,打趣道:“不过放心吧,为了你的小女朋友,三天肯定帮你赶出来。” 波本面色平淡,像是没听到那句‘女朋友’一般,丝毫没理会他的试探,矜持地颔首:“那就好,量尺寸吧。” 老板自讨了个没趣,回身去后面拿了软尺出来。 他拉开尺子刚要出声让人过来,就对上波本沁凉如水的目光,被这么冷飕飕地一看,他立刻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叫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把尺子交给了她。 波本淡淡地收回视线。 女人看到小笠原花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惊艳,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柔了些:“请抬起手。” 她将尺子拉长,沾着薄茧的手指不算纤细,十指骨节粗大,并不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 看茧子的位置,这只手必然握过枪。 小笠原花看着冲着她的脖子圈来的软尺,眼神警惕地后退几步。 女人一愣,随即笑道:“客人不用这么紧张,定制礼服需要您的精确尺码,可以让我测量下您的围度吗?” 小笠原花没有放松,依旧防备地紧盯着她:“我自己来。” 女人见她实在抗拒,只能无奈地把尺子交给了她:“好吧,请您量出颈围、肩宽、胸围、腰围、手臂围……” 她嘴皮不停地说了一长串需要测量的数据。 小笠原花虽然努力保持着面色紧绷,但实则已经眼冒金星,她握着尺子的手微微颤抖,下意识将求助地目光投向了外面避到一旁的波本。 接收到她视线的波本皱了皱眉,表情踌躇,犹豫着站在原地没动。 因为数据需要尽量精准,所以通常情况下测量的时候需要脱到只剩内衣,小笠原花此刻便正和女人单独待在专门被帘子围起的测量区域里。 不过因为她本身习惯性在上衣里套上一件薄薄的紧身背心,下身是材质单薄的运动裤,都可以直接测量,所以小笠原花此刻虽然衣服有些贴身,但也算穿戴整齐。 她刚刚为了躲避女人的手,半个身体已经走出了帘子,这下干脆直接跑了出去,把尺子塞进了一动不动的波本怀里。 “波本老师,你来帮我量好不好。” 波本一惊,下意识用身体挡住小笠原花,眉头狠狠皱起,眼底带着浓重的警告倏地向老板方向扫去。 大胡子男人立刻捂住眼睛退回到柜台后的工作室里,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小笠原花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回答,女人见状早已十分识时务地帮两人掀开了帘子,一转身消失在店的后门。 堆满了半成品衣服的前堂顿时只剩下小笠原花和波本两人。 波本用力闭了闭眼,妥协道:“我一个一个告诉你需要哪些数据,你自己来测。” 小笠原花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开开心心地答应了,转身回到帘子里。 而波本走到帘布旁,店里的灯将他的身影投映在浅色的围帘上,几乎将小笠原花的影子完全包裹其中。 他安静地站着,像一座沉默的山,一动不动。 和刚才女人报出的顺序不同,他从下往上,第一个先让小笠原花量出最好自己操作的腿长和大腿围。 小笠原花听话地‘哦’了一声。 帘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女孩纤细的身形影影绰绰地浮在帘子上,她似乎是研究了一下如何使用软尺,过了好半天,影子才弯下去一截。 波本无意识地连按了两下圆珠笔的弹簧,发出两声清脆的咔哒。 小笠原花不确定的声音从帘子里传了出来:“嗯……应该是这么看的吧。波本老师你还在外面吗,我要说喽?” 波本一张嘴,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我在,你说吧。”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飞快记下小笠原花说出的数字。 “腿围48.7,腿长101。” 波本笔尖一顿:“你量腿的时候量到了哪里?” 他目测格拉帕的身高大概在165左右,这个身高的话,101的腿长是不是太长了些? 他眼前本能地浮现出格拉帕平时穿着宽松的、看不出腿形的家居裤四处乱窜的模样,上半条腿一般都被掩盖在布料下,再被宽大的上衣遮掉半截,分界线的地方模糊不清,只从裤管中露出两根笔直细挑的小腿,白得晃眼。 眼前的帘子被刷地拉开。 小笠原花冲着神情怔愣的波本伸手在腰间偏下的位置比了下:“到这里啊,不对吗?” 波本:“……没错,你继续吧。” 他偏过脸,听着帘子拉上的声音浅浅地呼出一口气。 ……居然真的有这么长。 接下来是腰围,“——55.1。” 波本刷刷地记下,这次吸取教训没有发表任何质疑的观点。 但再往上的时候,小笠原花却似乎是遇到了难题,犹犹豫豫地半天没报出来数字。 听着帘子里的唉声叹气,波本也没有出声询问的意思,默默地顺着店里的玻璃橱窗看向远方,眼神定在了五十米外路边的一颗树上,像是在认真地数这棵树上一共有多少片叶子。 刷—— 身后的帘子再次被拉开。 思绪被打断,本来清晰的树影顿时模糊了起来,波本条件反射地紧绷下巴,轻轻屏住了呼吸。 “波本老师,这个数据不那么精确可以吗?为什么我每次量出来的都不一样啊。” 女孩透着点烦闷的声音,因为没人回应,又添上了点疑惑。 “波本老师?” 波本看着那已经无法数清的叶子,眸底潮起潮退的情绪让人辨认不清,就在他准备让格拉帕量一个大概的数字就好时,垂在身侧的手上忽然搭上了另一个微凉的体温。 波本一愣,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巨力,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个踉跄穿过了柔软的布帘,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闭塞了起来。 他撑着墙壁恍惚了一下,不再是隔着一道单薄的阻隔,而是直接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真是的,我都叫了波本老师你那么多声,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啊!”小笠原花撅着嘴不高兴道,松开拽着男人的手,转而扶住艰难圈在胸前的软尺。 她抓狂:“这个东西到底应该量哪里啊,而且它一直动我很难去看上面的数字,波本老师你帮我一下啦!” 帮?帮什么? 波本刚扶着墙站稳,脸颊边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的铺散开,就听到这句石破天惊的话。 他瞳孔僵硬了一瞬,脸上游刃有余的神情差点没绷住彻底垮下来。 波本从没觉得自己的视力这么好。 女孩只穿着一件清凉背心的上半身在狭窄的帘子内被从天花板上打下来的灯光照得一览无余,浑身的肌肤白皙似雪,找不到一点瑕疵,圆润光滑的肩膀旁斜斜地飞出两条深凹的锁骨,又衬出些许孱弱的骨感。黑色的紧身背心一直遮到肚脐上方,露出一段盈盈一握的腰。 55.1。 甚至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 波本像是被刺到了一般猛地移开目光,僵硬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凉地墙面。 虽然一直隐隐知道格拉帕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不少,但介于她的性格一直没有太多的变化,波本也就下意识地用和从前一样的目光看待她,像是在照顾一个有些棘手,但是并没什么坏心思,偶尔还会让人不自觉发笑的小孩子。 因此,突然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格拉帕的成长,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力。 波本没办法说服自己眼前的只是个孩子了。 那个曾经因为苏格兰的一句拒绝连夜跑到他的酒店暴哭的小女孩,和眼前露出光.裸的背脊,微微垂下头露出修长的后颈,不太合身的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腰线上的少女渐渐重叠成同一个影子。 小笠原花不知道波本在想什么,正在全神贯注地和软尺斗争,毫无防备地将裸.露着大片肌肤对着身后的高大男人。 她背过手臂,将卷尺的两边从胸前绕到背后,又交叉着绕回来。环住后背的尺子松松垮垮的,因为垂下的部分太长,眼看着就要从水平线的位置滑下来。 “波本老师你别愣着不动啊,快来帮我按住它!” 小笠原花快被气死了,赶紧呼唤外援。 想她平时用绳子绑目标的时候能活用十多种让人完全无法挣脱的绑法,结果没想到一世英明居然毁在了这根又软又扁还滑溜溜的软尺上。 小笠原花急得鼻尖冒汗,催促地挪到波本的面前。 空气中渐渐升起异样的热度。 在静默了良久之后,属于男性干燥灼热的指尖迟疑地轻轻点上女孩的脊背,隔着两层单薄的衣物,隐约触碰到了女孩的体温。 青筋隐显的手腕在空中悬空了一瞬,随后微微用力捏住尺子,收紧的软绳立刻紧紧贴合着女孩上身曼妙的曲线,在黑色背心上勒出一道浅浅的褶皱。 波本垂眸看着尺子上的数字,声音低哑。 “88。” 第72章 二合一含深水加更 有了帮手确实方便了很多,怪不得刚才那个女人要帮她量,比她自己来快多了。 小笠原花尝到甜头后,干脆把剩下的肩宽和颈围都交给了波本,身心轻松地彻底远离那根滑溜溜的软尺。 她宁肯绑一百个人也不想再碰那个尺子一下!! 被小笠原花委以重任的男人像是破罐子破摔,之前的抗拒都在胸围这一个环节被消耗殆尽。他用尺子丈量着少女的身体,弯曲的指节偶尔会剐蹭到裸.露的肌肤,像是轻拂过缎面的丝绸,柔软得不可思议。 小笠原花怕痒地嬉笑着躲开,又乖乖地站回来。明明刚才被女人碰一下都不愿意,却在波本示意她抬起下巴时,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要害展示在了男人的面前。 波本抻开尺面的手稳得没有一丝抖动。 他的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紫灰色的眸子只是盯着软尺上的数字,一点也没看向别处,眼睛里尽是公事公办的认真。 只有微微侧过头时,才在肤色较深的耳廓隐约泄露出一抹薄红。 “好了,结束了。” 波本记下最后一个数据,绷紧的肩膀骤然放松地塌下几厘米,像是在规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捏着纸笔大步走出了帘子。 小笠原花高高兴兴地囫囵套上卫衣:“好耶!那现在是不是就可以选款式啦?” 波本摇了下放在柜台上的铃铛,老板便从工作间重新走了出来,闻言笑着将手里拿着的厚册子交给了一脸期待的小笠原花。 “对,这些是三天内能出的款式,客人慢慢挑选。” 收回手时,他的目光蜻蜓点水地滑过小笠原花和波本的脸,见他们神情并无异状,有些遗憾地收回了等着看热闹的好奇心。 店里只摆放着一个单人椅,小笠原花抱着厚重的册子坐上去,而波本站在她身后,微微倾身用小臂抵着椅背,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笠原花翻开款式图。 老板叫来刚才那个离开的女人把写着尺码的纸收好,一转头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一站一坐,一挺拔一娇小。 女孩时不时露出惊叹的表情,活泼得让人会心一笑。而男人虽然神色淡淡,但每当女孩询问时给出的回答都并不是敷衍了事,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无论是肢体动作还是眼神,都在表示着他的注意力正全部放在女孩的身上。 老板当下的心情就像是咬到了什么奇怪的水果。 ——外形根本不像是能吃的,一口咬下去却猝不及防地被甜度腻住了脑子,拿开再看一眼果子令人误解的外表,心下满是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可是波本啊!波本! 归属于那个神秘又庞大的组织,情报网覆盖范围大到无法想象,一个眼神就能把你所有秘密都扒出来笑着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的波本啊! 脾气差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看不出情绪波动的人。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触碰到了雷区,不知不觉地掉进了他布设好的死亡陷阱里。 老板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俨然一副有交情的模样,心里的谨慎和如履薄冰却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今天,这个男人居然带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过来。 老板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他正在用蜜糖引诱的目标,波本的模样乍一看也和平常没什么不同,还为这么可爱的孩子就要毁在这个男人手里而惋惜了一瞬。 但仔细一看,他发现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开了这家店之后,他看了太多一起来定制衣服的情侣,有些表面上你侬我侬,实则虚情假意得让他担心会不会自己衣服还没做完就要原地分手,没人来结剩下的尾款。 事实上,也确实发生过不少这样的事。 虽然最后他都用稍稍暴力一点的方式把钱要了回了,但精心做好的衣服就这么报废了也让人心烦。 所以时间长了之后,老板也专门练出了对付情侣的眼力,有时候甚至能精准地通过对话判断出他们大概能继续浓情蜜意多久。 相比滔滔不绝的甜言蜜语、表面关心实则揩油的触碰……不经意间的眼神和无意识地肢体接触才更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心。 ——比如眼前的这两个人。 老板直接在心底大笑三声。 测量尺寸就是一个分界线,波本前后的变化虽然细微,但却足够耐人寻味,让他立刻决定将今天店里的监控刻录下来反复观看。 他又啧啧两声。 ——那个女孩的神态可不是装出来的镇镇定,这两个人之间要有一个结果的话,约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老板!我们选好啦!” 老板猛地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刚才细细揣摩取笑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对他露出一个颇为亲切的笑容,紫灰色的瞳孔中却毫无笑意。 老板打了个寒战,赶紧讪笑着接过女孩递来的册子看了一眼。 “哦哦,选了这一款是吗?客人您的眼光很棒呢,在我看来这也是最适合您的一款,穿上必然宛如星光女神惊艳四座!” 小笠原花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也、也不用那么夸张?” 太引人注目的话不利于她执行任务,会稍微有些困扰。 “不用理会他的话。”波本微笑道。 老板立刻闭上了嘴。 到了支付定金的环节,小笠原花刚要拿出自己的卡,就听柜台上响起滴的一声。 她看着波本慢条斯理地将卡放回钱包,不解道:“不是应该我付的吗?” 选购礼服的全程波本老师已经帮了她很多了,最后结账总该她来吧。 波本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他这回没有中途收回手,结结实实地揉了把她的头,语气随意但透着不容置疑:“我带你出来买裙子哪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他收好取衣服时要用的收据,和小笠原花一起在老板‘欢迎再来’的声音中往外走去。 迈出店门时,波本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眼珠转动着往斜上方轻轻一瞥,随后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 店里。 确定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的那边后,老板立刻摩拳擦掌地搬出电脑调出今天的监控,准备好好品味一番。 年轻女人专心致志地埋头打扫着地面上的灰尘,忽然被身后骤然拔高的尖叫吓了一跳,扫把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老板悲愤交加地抱着黑屏的电脑,仰头长啸。 “波本———!!!” 三天后,小笠原花去取裙子的时候,明显发现老板的话比上次少了许多,还一直暗戳戳地用幽怨的目光看向波本。 小笠原花警惕地竖起耳朵,悄悄挪到波本面前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发现大胡子男人看过来了之后就一言不发地瞪回去。 老板的表情顿时更加幽怨了。 因为还要确定礼服有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小笠原花便在店里试穿了一下。 这次真的只能由她自己一个人摸索着操作,幸好为了方便活动她听从波本的意见选了一件款式相对中规中矩的,哪怕这样她也依旧和丝带拉链斗争了许久。 “波本老师……会不会有哪里奇怪?” 波本回头,平静的目光在看到一脸迟疑地从帘子里走出来的小笠原花时,宛如自海面坠入一颗不停燃烧的火种,在刹那间翻涌了起来。 浅杏色的礼服剪裁完美地包裹住女孩的上半身,露出悄然绽放的优美曲线和修长白皙的天鹅颈,腰部并没有堆积赘余的布料,而是极为流畅地向下,用特殊地拼接方式做出了略有些蓬松的效果,最上面覆上了一层星云般轻盈的薄纱,布料上闪闪的光泽便像璀璨的星河。 波本定定地看了半晌,恍然间回过神,立刻收敛起过于外放的神色,眸中仅剩下恰到好处的赞赏。 “哪里都不奇怪。”他清爽地夸奖道。“很美。” 小笠原花不习惯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总感觉镜子里面这个穿着漂亮裙子的人像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而且穿上这个,她能藏武器的地方少了好多! 小笠原花扒拉着蓬松的裙摆,确定这料子完全无法承重后,遗憾地放弃了在裙摆里塞几十个弹夹的想法。 于是在拎着裙子回家后,距离酒会剩下的时间她都在研究怎么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尽量把平时的武装都带在身上。 无意间看到小笠原花一脸严肃地将一把折叠刀往胸前塞的波本:“——咳咳咳咳!” 时针慢悠悠地转过了数字十一。 即将迎来盛大开业的酒店门外渐渐聚集起了黑压压的人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一部分是冲着酒店开幕的商业新闻来的,另一部分则是为了传闻中会现身于此的怪盗基德。 毛利兰顶着一群噼里啪啦的闪光灯,略显局促地跟在毛利小五郎身后,走进酒店大门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江户川柯南牵着她的手,回头看了眼外面的盛况,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 喂喂,那个铃木大叔和怪盗基德真是每次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啊。 “小兰!毛利叔叔还有柯南,你们终于到了!” 铃木园子穿着一件橘红色的鱼尾裙,站在大礼堂的入口挥舞着手招呼他们走过去:“今天的来宾都要在这里登记,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好。” 江户川柯南走近后才看清守在登记桌后的男人的脸,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毛利小五郎就替他惊呼出声:“这不是中森警官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嫌弃。 中森银三的表情和他不相上下:“你来这里干什么?” 毛利小五郎咳嗽一声,志得意满地理了下衣领:“我可是被铃木财团邀请来的客人,自然是来享受酒会的。当然如果你们需要我帮忙一起抓怪盗基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江户川柯南写完自己的名字,忍不住露出半月眼。 毛利叔叔还真是懂得怎么说话最气人。 果然,中森银三听了这话之后差点气炸,碍于坐在迎宾口才扭曲着脸强忍下来,用眼神和毛利小五郎电闪雷鸣地战斗了几个回合之后,两个中年男人同时‘哼’了一声别开脸。 “……爸爸,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后面还有客人在等着登记呢。”毛利兰无奈催促道。 三人这才终于走进了会场。 江户川柯南一踏进礼堂就被里面金碧辉煌的华丽装修闪得在心底惊叹了一声。 不愧是财大气粗的铃木财团打造出来的顶奢酒店,大礼堂的面积大到不可思议,整体是一个圆形的结构,除了他们进来的正门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小门通往酒店内部的其他地方。 整体的装修仿造了欧式的宫殿,墙壁上的图画还带着笔触的痕迹,明显是通过人力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大堂中央放着一个纯白的喷水池,天花板的设计则模仿了卢浮宫的浮雕穹顶,精细地绘制着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 江户川柯南在喷水池下站定,眯着眼抬头看。 “呐,亚当和上帝手指尖相对地方镶嵌着的那颗宝石就是怪盗基德要偷的夏娃之泪吗?” 毛利兰顺着他指着方向往上看,不由得惊讶道:“真的诶,那么大的一颗蓝宝石居然被装在了天花板上!” 毛利小五郎早就提前查过资料,胸有成竹地捏着胡子给他们两个解释道:“是的,这枚宝石之所以安装在这里,是因为绘制出这幅壁画中《创造亚当》这部分的画家的愿望。 他本人是在国内外都相当知名的壁画大师,无意中发现铃木财团拥有的这枚宝石后惊为天人,提出愿意免费为他们绘制一幅画,但要求将宝石作为关键装饰在壁画上……不管怎么说都太浪费了一点啊,这个尺寸的蓝宝石可是价值连城,居然就这么被嵌进了墙里!” 毛利小五郎表情痛惜。 “但是确实很漂亮,感觉像是点睛之笔一样,让整幅画都亮了起来!”毛利兰仰头惊叹道:“而且宝石的名字和壁画的主题也很相配呢。” 江户川柯南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色西服的长发男人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忽然开口:“谢谢这位小姐的夸奖,但在下着实不敢当。” 三人齐齐转头看他,毛利兰迟疑道:“难道……您就是这幅画的作者?” 长发男人自称增田皆人,谦逊道:“区区拙作,不足挂齿。” 居然这么巧碰上了本人吗? 江户川柯南探究地打量了下这个突然和毛利兰搭话的男人。 他留着一头及肩的长发,面容称得上英俊但却被眼下的青黑毁了大半,一副十分标志性的颓废艺术家形象。 江户川柯南见他不断抛出话题,短短几句话就让毛利兰脸上布满了钦佩,顿时不爽地‘啧’了一声,故作天真地拽了拽毛利兰的手问道:“呐呐,小兰姐姐,园子姐姐去哪儿了?” 毛利兰被他打断了对话,立刻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转头在四周看了看:“对啊,进来之后就没看到园子。” 在他们进来时还略显空旷的礼堂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不少人。 毛利兰踮起脚寻找着铃木园子的踪影,随口感叹道:“话说今天来参加开业仪式的人还真多啊。” “是啊。”增田皆人低声道:“可惜都是一群庸俗不堪的凡夫俗子,哪里懂得欣赏我的夏娃。” 他的声音很小,周围的人都没有发觉,只有江户川柯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暗自将这句话记在了心底。 “啊,找到了,园子!” 毛利兰对着礼堂大门的方向招了招手,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忽然倒吸一口气,手臂无意识地放了下来。 江户川柯南立刻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小兰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努力跳了一下。 可恶,什么都看不见! 江户川柯南焦急地转头看向毛利兰,却见她刚才那副被吓到的模样已经消失了,反而两手捂着脸,两颊飞上一团红晕。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 毛利兰神神秘秘地俯下身搭住他的肩膀:“柯南,你还记得我出门前跟你说的,今天会见到一个超级漂亮的大姐姐吗?” 江户川柯南脸上的紧张和惊疑不定缓缓消失,面无表情中透着丝丝无语。 “小兰姐姐,所以你刚才就是看到那个超级漂亮的大姐姐了吗?” 毛利兰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嗯嗯!我保证柯南等下看到她本人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江户川柯南死鱼眼,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 反而是毛利小五郎听到这话一边探头探脑,一边兴奋地连问着‘哪里哪里人在哪里?’。 增田皆人也面露好奇。 远处的铃木园子也听到了毛利兰的声音,往这边走了过来。 江户川柯南无聊地看了眼表,恰巧是十一点半。 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倏地抬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充斥着觥筹交错声音的礼堂不知何时渐渐安静了下来。 隐约还能听到礼堂深处传来的繁杂人声,门口到他们面前的这片区域却异常地寂静。 江户川柯南抬头想叫毛利兰和毛利小五郎,却见他们两个还有增田皆人,以及站在周围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一个方向。 什么啊? 他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片刻后,面前的人群宛如摩西分海,慢慢往两边散去,让出一条路。 江户川柯南探头看去。 第一眼看到的是明显正在强忍激动的铃木园子,一双细高跟被她踩得虎虎生风,一手拎着珍珠手包,而另一只手正拉着什么人。 江户川柯南缓缓移动视线。 从他的身高,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两条极为纤细修长的腿。像是从来没有亲自走过路一般,小腿上没有一点鼓起的肌肉,江户川柯南敏锐地注意到这个人穿着一双略显不合时宜的平底鞋,但却并不显得突兀。 浅杏色的礼服裙摆像一朵蓬松的云,往上是蓦然收紧的腰……江户川柯南赶紧把目光移到来人的脸上。 在看清那张脸时,他愣愣地睁大了眼睛,嘴唇颤抖了两下,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这时周围被惊艳到的人群也渐渐恢复了声音,但音量却比一开始小了许多,若有若无地视线向铃木园子身旁的少女瞥来。 毛利小五郎眼睛都看直了,呆滞地盯着少女看了半天才回过神,猛地咽了下口水,喃喃道:“超级大美女啊——” 他瞬间跨前一步对着少女热情地伸出手:“你好,鄙人毛利小五郎,是个名侦探,有这个荣幸能和小姐认识一下吗!” 这个少女自然就是小笠原花。 她在抵达酒店门前的时候就出了一点事故,被门口那些记者堵得进不来门,最后还是铃木园子带着酒店的保安将她从围追堵截中带了进来。 出示邀请函,签完名字之后,铃木园子就热情地拉着她一起走进了礼堂,小笠原花还处于迷茫之中,就被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大叔窜到了面前。 毛利小五郎?谁啊? 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爸爸,你把小笠原小姐吓到了啦!”毛利兰没好气地把毛利小五郎推开,任由他在一旁抱头哀嚎,笑着跟小笠原花打了个招呼,满眼真诚地称赞道:“小笠原小姐今天的这条裙子和你特别相称,刚才我都被美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笠原花‘嘿嘿’一笑,那股清冷不似凡人的气质顿时烟消云散。 她四下看了看,垂眸无意间对上了一双略显惊恐的双眼。 嗯? 小笠原花敛眉,疑惑地低头朝毛利兰身旁那个穿着蓝西装的小男孩看去。 和她四目相对后,小男孩浑身震了一下,不自然地偏过了头。 铃木园子也发现了他的异常,但明显对此理解错误,窃笑着抓住毛利兰的手示意她去看:“柯南这个样子还真少见,明明平时是个超级臭屁的小鬼,没想到遇到小笠原小姐这个等级的美女也会害羞啊!” 江户川柯南闭了闭眼,忍不住在心底暗骂。 他哪里是害羞? 园子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邀请了什么人啊!! 他瞳孔紧缩,在灰发女人的观察下勉强抑制住自己神情的剧烈变化。 在得知给自己灌下药的组织成员全部都用酒名作为代号后,他几乎是立刻就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和小兰遇见的那对男女。 男人自称射击教练,而女人则身手不凡,能瞬间夺刀反杀发疯的犯人。 更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称呼男人为苏格兰,并承认自己也有一个酒名的代号。 他们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江户川柯南曾向灰原哀询问过这两个人的身份,但她在听到他们的特征后就闭口不言,反而肯定了他的猜想。 但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没有线索可以追查,江户川柯南一度扼腕叹息。 结果没想到,其中一人就这样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女人莫测的注视下,江户川柯南突然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 他是在国小时期遇见的那对男女,而他在身体缩小之后,只比当时的自己年幼一点。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紧攥的拳头霎时溢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也就是说,在除去眼镜的遮挡之后,当时的他和现在的自己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糟了!这个女人盯着他看了这么久,莫非是已经认出来他就是工藤新一了吗?! 小笠原花的目光落在小男孩戴着的黑框眼镜上,在镜框明显不太正常的厚度和上方疑似伸缩天线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羡慕地收回视线。 小笠原花:这小孩的眼镜上好多高科技啊,能不能给她也搞一个。 第73章 二合一含深水加更 经过裙子的洗礼之后,小笠原花发现自己的装备种类严重匮乏。 之前都穿着宽松的衣服可以随便塞,换上这种四处漏风的裙子之后直接原形毕露,急缺小巧便携又有一定威力的武器! 江户川柯南的出现顿时如同雪中送炭,让小笠原花眼前一亮。 她敷衍地回应着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视线如同激光一般将小男孩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仔细一看,不止是眼镜,他的腰带和鞋子看起来也有点东西啊。 光用眼睛看也看不出究竟有什么效果,难道是像电影里的007特工那样一跺脚鞋子前面就会弹出刀片,腰带摘下来一甩就能变成坚硬的武器?! 超酷的好吗!! 小笠原花的眼神愈发灼热,简直要把江户川柯南的头顶烧出一个洞。 而男孩在她靠近后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只能看到他绷紧到微微颤抖的肩膀,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小笠原花忽然插话道:“小兰,这个孩子是跟你们一起的吗?” 被她指到的江户川柯南浑身一震,心底浮现出两个大字——‘完了’。 现在不仅是他的身份暴露,小兰也会被他牵连进入那些组织成员的视线,包括毛利叔叔、园子……可能还有更多他身边的人。 该死的,到底应该怎么办?! 江户川柯南死死地咬住后牙,大脑飞速转动。 “柯南?”毛利兰刚准备和小笠原花介绍一下江户川柯南,就敏感地发现了他此刻的不对劲,担心地蹲下来摸了摸男孩的额头:“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去找地方休息一下?” 他怎么可能把小兰和危险的组织成员留下自己走掉! 江户川柯南强笑着摇了摇头,乖巧道:“没事的小兰姐姐,我就是等得有点无聊了。” 毛利小五郎终于找到了在美女面前表现的机会,抢过话头介绍道:“这小鬼叫江户川柯南,暂时寄住在我的事务所,这是我的名片,侦探事务所地址在米花町五丁目39番地,24小时接受美丽的小姐的委托——” “爸爸!” 毛利兰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转头对小笠原花歉意道:“抱歉,他平时稍微有点不正经,但如果小笠原小姐有什么想要调查的事情,欢迎来我家的事务所试试看。” 提到这点,铃木园子也来了兴致,叉着腰自得地插嘴道:“毛利叔叔在报纸上被称为沉睡的小五郎,是这一带很有名的侦探,不过论推理,我推理女王园子也不差!” “想要调查的事?”小笠原花捏着那张写着侦探的名片翻看了一下,好奇道:“什么都可以吗?” 毛利小五郎激动道:“当然!我毛利小五郎愿意为小姐赴汤蹈火!” 小笠原花想了想,忽地伸出手指向一旁的江户川柯南。 “——那我想委托他,可以吗?” 四周安静了两秒。 毛利兰看了看小笠原花,又看了眼江户川柯南,迟疑道:“小笠原小姐,你是想委托柯南帮你调查事情吗?” 小笠原花点头如捣蒜:“嗯嗯!这个大叔刚才不是说他也是你们事务所的吗?我有点事想让他帮忙,酒会结束之后可以让他跟我走吗?” “可柯南还是个小孩子,而且他只是寄住,我们事务所的侦探只有我爸爸一个人……” 小笠原花才不介意这些,毕竟这只是她急中生智想到的托词而已。 刚刚她一直在想,如果她问这孩子他身上这些东西都是谁做出来的,他会愿意告诉她吗? 要不然干脆等任务结束之后偷偷跟踪他? 结果这个叫毛利的大叔说自己家是开侦探事务所的,小男孩也住在他家,小笠原花头顶的一个灯泡啪地亮起。 ——她并不需要费力去找到制作者是谁,只要她委托这个小男孩帮她定制一个跟他身上相同的装备不就行了吗! 格拉帕你真是个天才! 得知小笠原花依旧坚定要选择江户川柯南后,毛利兰的眼神愈发迷茫,明显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纠结中。 “小笠原姐姐。” 江户川柯南忽然出声道:“我接受你的委托。” “柯南?!” 江户川柯南定定地看着小笠原花,灰发女人对他的决定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嘴角露出了一抹胸有成竹的浅笑,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般,微微眯起双眼。 一步步堵死所有退路,看着猎物只能别无选择地自投罗网,是一件能让她如此享受的事吗? 江户川柯南瞳孔颤抖了两下,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 既然她点名只要他一个,那就他一个人去就好,比起他之前的设想,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至少不会牵连到他身边的其他人。 兰…… 江户川柯南留恋地凝视了一眼毛利兰的脸,提起沉重的脚步,缓缓向着灰发女人的方向迈去。 这时,在一旁当机许久的毛利小五郎终于忍不住,他的表情气急败坏,猛地揪住江户川柯南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怒道:“你这小鬼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什么都敢直接答应!别给小笠原小姐添乱啊!” “哇——!!” “爸爸!快把柯南放下!” 一名端着托盘的侍应生从毛利小五郎的身后经过,毛利小五郎恰好在此时后退了一步,两人顿时腿绊腿地撞在了一起! 侍应生失去平衡坐倒在地,手里端着的空酒杯顿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毛利小五郎则险之又险地堪堪站稳,踩在满地酒液上的皮鞋却倏地一打滑,他失去平衡向后仰倒,挥起的手下意识一松,江户川柯南顿时在一片惊呼声中被甩了出去,落点赫然就是地上那滩尖锐的碎玻璃! 毛利兰眼神瞬间变了,穿着低跟凉鞋的脚在地上用力一蹬,伸手准备去接。 然而另一个身影比她更快。 江户川柯南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落进了一个柔软微凉的怀抱里,高速下被风带动扬起的发丝拂过他的鼻尖,升起细微的痒意。抱住他的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清甜香气,甜美但并不让人觉得腻烦,让嗅到的人不自觉联想到一些美好的东西。 “你还好吗?” 听到这句隐含担忧的话,江户川柯南猛地回过神。 灰发女人没有一点瑕疵的脸在他的眼前放大,脸上是毫无虚假的关心,清澈见底的瞳孔中倒映着他自己呆楞的脸。 小笠原花见他半天不说话,担心这孩子被吓傻了,慌张地对毛利兰求助:“小兰,你快来看看他!” 惊魂未定的毛利兰立刻闻声赶来。 被两个人满眼担忧地看着,还被当成小孩子抱在陌生女人的怀里,江户川柯南浑身一震,脸红了个彻底,赶紧蹬着腿挣扎了下来。 “我没事,就是被吓到了啦!”他掐着嗓子说道:“谢谢小笠原姐姐救了我。” 小笠原花摆摆手:“小事一桩!” 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孩子在眼前受伤了,她可是很有原则的杀手,专心致志只对目标下手。 嗯? 小笠原花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 对啊,光顾着聊天了,她的目标在哪儿呢? 在小笠原花四处张望的时候,没注意到或者下意识忽略了,那个刚才还奶声奶气地感谢她的小男孩正用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眼神,复杂又隐晦地观察着她。 小笠原花今天的目标非常好找。 秃顶、矮胖、大腹便便,小笠原花只记住了这几个关键词就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了这个人——正在礼堂的另一边端着酒杯和人高谈阔论。 “那是岩井商会的会长岩井聪,你认识他吗?” 小笠原花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这个突然和她搭话的长发男人。 铃木园子也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惊讶道:“这不是增田先生吗?您等下不是还要上台演讲,后台负责筹备的人刚才还在找您呢!” 增田皆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在下只是一介画匠,当不得如此重任,麻烦铃木小姐替我告知他们一声吧。” 铃木园子又劝了他几句,增田皆人的态度都没有松动,她只好无奈地拿起手机打电话。 而增田皆人转而继续看向小笠原花,英俊的脸上勾起一抹儒雅绅士的浅笑,文雅地欠身:“抱歉刚才冒昧出声,我名增田皆人,是这座礼堂穹顶壁画的绘制者。” “啊……哦,你好。” 小笠原花点了点头,不想理这个奇奇怪怪的人,继续往目标的方向看。 而增田皆人却把这当成了同意进一步交谈的信号,眼底闪过一道狂热,上前一步和小笠原花并肩而立。 “岩井商会也是这家酒店的投资商之一,在此作画的时候,曾碰见过几次他们的会长岩井先生。”增田皆人说话的语速适中,不快也不慢,给人一种娓娓道来的真诚感。 一直留意着这边的江户川柯南皱了皱眉,努力踮起脚往两人注视的方向看。 “恕在下直言,这位先生并不是一位能够欣赏艺术的人。”增田皆人状似惋惜地摇了摇头:“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接触,但在那双混沌的眼睛里,在下只看见了贪得无厌的物欲的阴险狡诈的市侩。” “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他必然无法欣赏这幅我用尽心力勾勒出的图画,也无法欣赏……像您这样美丽动人的小姐。” ……说这么多,结果还是为了搭讪吗? 江户川柯南无语地露出半月眼,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而直面帅哥输出的当事人,因为增田皆人的用词较为古朴,掺杂了很多成语和雅言,所以小笠原花连他在说什么都没太听懂。 “你说话的时候能用标准日语吗?”小笠原花不耐烦道:“而且你没事突然跟我夸那个秃顶大叔干什么啊?” 美少女和外表十分具有反差感的语气似乎给增田皆人带去了一定的震撼,他瞪大眼睛:“不,您怎么能用这么粗鄙的口吻……而且在下刚刚也并未和您夸赞什么人!” 小笠原花挑眉:“哈?不是你说的吗?岩井聪的眼睛里只能看见算计和钱。” “是,确实是在下提及的,但——” “这不就是夸奖吗?一个商人眼睛里看不见钱和计谋怎么行。”小笠原花没好气道。 这个男的怎么净说废话,眼睛里全是钱多好,她也想随随便便就能嗅到日元的气味。 而不是穿着凉飕飕的裙子和波本老师分开一个人跑来这里执行任务,还要一直应付奇怪的人的搭话。 呜呜。 增田皆人瞳孔放大,他像是被小笠原花的话击中了一般,猛地后退两步,用手扶着额头喃喃道:“竟还能作这般解释,莫非是我着相了吗?单看到了污垢的外在却忽略了最重要的本真——” 他眼里骤然亮起异常明亮的光,对着小笠原花深深地弯下腰,再抬起头时,脸上对她的热忱和沉迷又加深了一分。 “多谢小姐直言点醒在下,您果真是……”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含糊,江户川柯南没听清,而小笠原花没听懂。 增田皆人在说完这句之后就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深深地看了小笠原花一眼,优雅地转身离开了。 “夏娃?那是什么?”她嘟哝一句,就把这个有点疯疯癫癫的男人抛到了脑后。 铃木园子打完电话回来正好听到了她这句自言自语:“夏娃就是我们头顶上这颗基德大人要来偷的宝石啊!全名叫作夏娃之泪。” 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少了个人:“咦?增田先生怎么走了?” 因为涉及到了她的任务目标,小笠原花不好大肆跟铃木园子吐槽增田皆人刚才的话,只好憋气道:“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走了。” 铃木园子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同病相怜的神情:“增田先生虽然是个帅哥,但性格确实有点怪,虽然总是一副很温柔的样子,但看人的眼神总有点毛毛的。” 她回想起面对增田皆人时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摩擦了下手臂。 江户川柯南也总觉得那个男人有点不太对劲,他踌躇了一下,上前轻轻拽了下小笠原花的裙摆:“小笠原姐姐,刚才那位增田先生走之前最后说的是那句话是什么呀?” 主动和疑似组织成员搭话后,他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但这也是为了验证他猜想的试探。 在江户川柯南紧张的凝视下,小笠原花果然如他所料的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态度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她想了想,随口道:“哦,他说‘您果真是【我的夏娃】’。” 听到这句话,铃木园子和终于教训完毛利小五郎,刚好走过来的毛利兰像是听到了什么杀伤力极高的话,同时面色微红地捂住了脸。 小笠原花满脸迷茫:“……你们怎么了,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她眼神一厉。 难道是决斗战书,或者暗杀信号之类的?! 铃木园子小幅度地跺着脚,满脸通红地小声尖叫道:“告白,这绝对是告白!!” 正在盘算着自己身上的武器够不够多对付一个人的小笠原花:“诶?” 铃木园子被突如其来的八卦兴奋得原地飙起了演技,她抓住毛利兰的手和她深情对视,款款道:“兰,我是你的亚当,你是我的夏娃,我们就是上帝定下的姻缘~” 毛利兰被她说得脸上热得快要冒出蒸汽:“园子你太夸张了啦!” “才不夸张呢!我在恋爱方面的预感是绝对不会错的!”铃木园子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突然揶揄地的话跟你家那位重复一遍,保证那张脸上会露出超乎寻常的表情哦!” 喂喂!不要教给小兰奇怪的事啊! 江户川柯南红着耳朵转过头。 毛利兰恼羞成怒:“园子!!” 小笠原花张了张嘴,表情更加懵逼了。 “所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铃木园子这才发现真正被告白的本尊居然被他们晾到了一边,强忍激动为她解释道:“亚当是上帝创造的第一个男人,而为了不让他独自孤独,上帝取走了他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夏娃,也是世界上的第一个女人来让他们彼此相伴。喷水池正上方的那副《创造亚当》中的亚当有人分析他伸手的对象不仅是上帝,还有上帝背后的夏娃,更妙的是这幅画就是增田先生所作!!” 小笠原花听得愣愣的,还是有些一知半解:“所以?” 铃木园子猛地朝着她踏进一步,眼睛里的热意简直要喷发出来:“所以!‘你是我的夏娃’这句话的意思转译过来就是:你是我的身中骨,血中花,我命中注定的半身,我的天命之女!” “简直是颇具冲击力的爱之告白啊——!! 一口气不停地说完这一长串,铃木园子脸憋得通红,用力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见小笠原花一脸陷入沉思的表情,她忍不住试探道:“所以,小笠原小姐你对增田先生的告白有什么感想吗?” “嗯……”小笠原花沉吟道:“感想大概是,这个人好讨厌啊。” 诶? 铃木园子露出豆豆眼。 “你看,我都不认识他,他突然就说我是他的夏娃什么的……”小笠原花攥紧拳头,愤怒道:“谁想莫名其妙变成别人的肋骨啊!而且居然是为了不让他寂寞而被造出来的东西,听完好让人不爽啊!” 铃木园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像是被从头猛地浇了盆冷水,刚才那点燃烧起来的少女心瞬间被淋灭得干干净净。 她干笑三声:“啊、嗯,原来还有从这个角度的解释啊。” 小笠原花的吐槽还没结束。 “而且告白还用这么故弄玄虚的话来讲,被告白的人都听不懂还有什么意义。”她嘟哝道:“最起码要让我完完整整地知道‘我喜欢你’的意思吧。” 毛利兰对此赞同地点了点头。 铃木园子被这两个没有浪漫细胞的人弄得满腔热情都憋回了肚子里,只能随口符合着‘是啊是啊’,眼神虚无地飘向远方。 可怜的增田先生,告白成功的可能性锐减为零—— 小笠原小姐真的很讨厌你呢。 话说长发、艺术、男性这样的组合她是不是在哪里听说过,总觉得有点熟悉? 铃木园子冥思苦想许久,蓦地敲了下掌心,一脸恍然大悟。 啊,这不是小笠原小姐曾经提过的那个追求他的男人之一身上贴着的标签吗! 难道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导致小笠原小姐从此平等地讨厌所有长发文艺男? 可恶,好好奇啊!! 不止是混血金发帅哥,也让她见见这个给美女留下感情创伤的罪恶男子吧!! 第74章 二合一含深水加更 “说起来,今天会场里的警察还真多呢。” 毛利兰环顾了下四周,感叹道。 虽然没有平时总见到的那几个熟面孔,而且也大都穿着便服,但因为她也算是接触过许多警察,所以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江户川柯南还没进会场的时候就发现了——毕竟中森警官那么明显的目标就大咧咧地坐在礼堂登记的门口。 便装警察们头戴耳麦站得笔直,有的静静地靠墙站着观察着四周,有的不停在人群中穿行,留意着每一个谈笑中的宾客。 看来他们目前还没有发现怪盗基德的踪迹。 铃木园子还沉浸在刚才的挫败中,叫来一名端着饮料的侍应生,猛地仰头灌了一杯之后有气无力道:“是啊,本来伯父没准备请警察帮忙的,结果今早中森警官直接找上了门,表示为了抓住基德大人要全权接手安保工作。伯父跟他据理力争,这才变成了一半一半,但他们两个人都这个结果好像都不太满意。” 江户川柯南的目光在侍应生的手指上停顿了一下。 而毛利兰想起在门口签名时一脸不爽的中森银三:“嗯……不过大家也都是为了抓住怪盗基德嘛。” 托他的福,向来做完任务都在警察到来之前飞快遛走的小笠原花也是第一次体验被这么多警察团团包围的感觉,虽然他们盯上的不是她,但还是让她有种在聚光灯下做坏事的错觉。 这么想好像也有点刺激。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在行动之前昭告天下自己要来偷东西了啊?”小笠原花十分不理解怪盗基德这种给自己找麻烦的行为:“而且偷一颗已经镶嵌到墙上的宝石做什么?” 还得费劲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给它扣下来,想要钱的话直接去抢个金店不是来钱更快? 铃木园子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基德大人可不是普通的小偷!他从来没有真正拿走过宝石,消失的宝石最后都会在主人的身边被重新找到。他每一次都像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魔术表演,而预告函就是这场表演的专属门票。” 小笠原花表情里充满了不可理解。 偷完了再还回去? 所以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偷着玩玩? 小笠原花不好意思跟明显很喜欢怪盗基德的铃木园子吐槽,便小力地拽了下毛利兰的袖子,凑到她耳边怀疑道:“难道这个怪盗基德其实是个心理变态,就是想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所以才会这么高调地四处偷着玩?” 毛利兰:“咳咳咳——” 她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刚刚转身准备去换上新酒杯的侍应生走到一半突然原地踉跄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离去,背影却莫名显得有些沧桑。 江户川柯南的眼神漂移,一副槽多无口又在拼命忍笑的模样。 发现三人异样表现的铃木园子:“嗯?你们在聊什么?” 小笠原花张了张嘴:“啊,我们在说——” 毛利兰慌里慌张地打断她:“我们在说!额,不知道基德要怎么才能把嵌在天花板上的宝石偷走?” 千万不能让园子知道小笠原小姐刚才的那番话! 铃木园子并没有怀疑,她闻言四下看了看,对他们几个招了招手,等都凑近之后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你们千万别声张……天花板上的那颗夏娃之泪,其实是个仿品。” “诶?!”毛利兰条件反射地发出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随即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她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仿品?可那颗宝石不是这家酒店宣传时的重点吗?”毛利兰小声道。 用将珍贵的蓝宝石大手笔地镶嵌在酒店的墙上作为噱头吸引顾客,结果其实根本不是正品,如果爆出去了会让酒店的评价陷入危机的吧。 江户川柯南想。 不过这不像那位铃木伯父的风格啊。 铃木园子看起来也颇为气愤:“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很震惊,直接去找我伯父问问究竟是这么回事,这才知道那颗宝石其实是被这家酒店的另一个注资人偷偷决定换掉的! 因为礼堂的穹顶设计的很高,也没有专门的观景台,装上很久了竟然一直都没被发现。还是基德大人的邀请函寄来,伯父研究要怎么保护宝石的时候,那个人才跳出来洋洋得意地说宝石早就被他换了。” 铃木园子越说越气:“伯父当然很生气,结果那个人竟然说:‘既然你们这么多天都没发现是假的,那客人必然也不会发现,而且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哪有人真的会把价值连城的宝石嵌进墙里,大家肯定都会理解的。’” 毛利兰听得眉头紧紧皱起:“好过分。” 因为怪盗基德,再加上铃木伯父的迎战宣言,这颗宝石已经和铃木死死绑在了一起,就算出问题了第一个被追责的肯定也是铃木财团。 铃木园子无奈道:“没办法,要是宝石是我们家的还好,但夏娃之泪是酒店另一个投资商的收藏品。目前他人在梵蒂冈,听说这件事后并没有追责换掉它的那个人,只是说等怪盗基德走之后再把宝石装回去,现在正品就被锁在酒店的保险柜里,由专人看管。” “不过这样的话算不算因祸得福?毕竟大家包括怪盗基德都认为头顶上的这颗是真的,那真正的正品也就很安全了吧。”毛利兰道。 不,恰恰相反。 就在江户川柯南心底冒出这句话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几乎同时说出了相同的话:“不,反而应该是更危险了吧。”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顿时惊讶地转头看向突然出声的小笠原花。 毛利兰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怪盗基德能隔着天花板到地面的距离从肉眼判断宝石的真假吗?” 小笠原花听了一耳朵不感兴趣的商业机密,正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听到毛利兰的话只是下意识地随口一答,但在接收到两人充满求知欲的目光后,她内心的表现欲顿时被激发了出来。 小笠原花悄悄挺直了腰板:“就算他不会判断,肯定也能猜到吧。” 她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专业的人一看就明白了啊,虽然礼堂这里站了很多警察混淆了视线,但是酒店方面对那个宝石的守卫措施也太敷衍了,甚至连监控都没多按几个,而且还都普普通通地对着门口而不是宝石,肯定会被会被怀疑有问题吧。 而且像真假宝石这种关键信息,只要超过一个人知道,就不再是个秘密,园子你也说过那个小偷几乎从来没有失手过,说明他在情报方面肯定非常在行,或者有专人帮他调查……总之,我觉得这个消息肯定早就暴露啦。” 毕竟她身边就有一个搜罗情报的大师,这个知识点也是波本老师教给她的。 哼哼,她可是很用心的学习了哦。 小笠原花自信地双臂抱胸,下巴微抬。 铃木园子一脸受教的表情:“原来如此,真宝石那边的安保还是伯父抽调了一部分训练好的安保,特意守在那里的。因为他也觉得基德大人有可能会发现问题,没想到反而是这个行为导致暴露了吗?” 她倏地转过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小笠原花惊叹道:“没想到小笠原小姐居然对这方面的事情懂得这么多,你刚才说‘专业的人’——难道小笠原小姐其实是做安保相关工作的吗?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小笠原花洋洋自得的表情顿时僵住。 毛利兰此刻也想起了刚才小笠原花接住江户川柯南时利落的动作,同样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吗?怪不得小笠原小姐的身手这么好。” 两人一副‘不愧是专业人士’的钦佩表情。 做、做过头了!! 小笠原花沉默两秒,努力扬起一个不那么僵硬的微笑:“啊哈哈哈哈,没想到被你们看出来,对,是的,就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虽然她不是安保领域的专业人士,而是小偷领域的…… 除了暗杀之外她也做过很多偷盗机密文件之类的任务,自然对此颇有心得,当然,她可从来都是尽可能低调的。 江户川柯南看着挠头讪笑的女人,露出狐疑地豆豆眼,脑回路惊人地和小笠原花重叠在了一起。 ——她不会是不小心说漏嘴了吧? 不过随即他就立刻好笑地排除了这个想法。 怎么可能,这可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黑暗组织成员,可能是打算借此机会获取园子的信任从而为了将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做贡献吧。 安保公司……看来要拜托阿笠博士帮忙查一查这方面的资料了。 小笠原花完全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居然被人分析了这么多,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漏出去点什么,赶紧话题道:“话说,园子你刚才说的那个换掉宝石的投资人是谁啊?也在这里吗?” “在啊。”铃木园子眉宇间隐隐飘起一抹不爽,对着不远处努了努嘴:“诺,就在那边,岩井商会的会长岩井聪。” 神情刚刚放松的小笠原花:“……诶?” 怎么又是他!! 小笠原花偷偷在心里疯狂啃手。 她才进了会场没超过二十分钟,就有两个人因为各种话题提到了她今天的目标。以她过去的经验,这种牵扯过多的对象解决起来总是很麻烦,稍微不注意可能就会引发一些连锁反应…… 啊啊啊啊她之前明明从来不用担心这些事情的!!潜入和逃跑的时候都有人指挥,她只需要不带脑子地开枪就好了。 如果这次任务是波本老师一起的话…… 正陷入委屈低潮的小笠原花察觉到自己无意识的想法顿时一惊,赶紧使劲晃了晃脑袋,将金发帅哥的脸从脑子里甩出去。 不行!既然不准备选搭档的话,就不可以一直依靠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的眼睛逐渐冒出凶光。 不就是个秃头胖子吗,看她一个人解决掉他! 一直观察着小笠原花的江户川柯南立刻发现了她神情的变化,冷漠到极致的杀意冰得他心脏一凉,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了起来。 果然,跟小兰和园子在一起时候的模样都是她的伪装,现在终于按耐不住露出真面目了吗? 依照她的态度,这个女人在这里碰到他应该只是个巧合,会场里还存在着另一个人让她为此而来的目标。 江户川柯南踮起脚尖,努力往小笠原花刚才视线停驻的那片区域看去。 是谁? 她要杀的人是谁?! 就在此时,礼堂内部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精神高度紧张的江户川柯南反应极大地猛地抬头往上看,把铃木园子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这么大了还怕黑吗?放轻松啦,只是一些早就准备好的开业仪式而已。” 她不怀好意地笑道:“或者要不要你的小兰姐姐抱着你安慰一下?” 什么啊,原来是巧合,他还以为是组织开始行动了呢。 江户川柯南放松了下来,听了铃木园子的话,抬头羞愤地瞪了她一眼。 毛利兰担心地摸了摸柯南的头,轻声道:“柯南你好像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真的没关系吗?” 江户川柯南内心一暖,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我没事,小兰姐姐。” 四周的窗户缓缓降下遮光的帷幕,整个会场彻底暗了下来,到场的宾客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着开始。 黑暗无法阻挡小笠原花的眼睛,她看了眼身旁神色期待地两人,无声地后退一步,消失在了黑暗中。 因为刚才那一次判断错误下意识放松了警惕的江户川柯南并没有发现她的离开。 全然的黑暗只持续了十秒左右,啪地一声,礼堂后方临时搭建起来的平台上方投下一束光,照亮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台上的人。 他头戴纯黑礼帽,穿着一身庄重燕尾服,用一张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形状完美的嘴唇和轮廓分明的下巴,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一名成年男性,右手握着一个话筒。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感谢诸位赏光从四面八方前来参加懒得其名酒店的开业典礼,在此谨代表全体工作人员向诸位表达最隆重的谢意!” 主持人用得着穿这么浮夸吗? 在一片如雷的掌声中,江户川柯南一边配合地拍着手一边默默吐槽。 一旁的铃木园子却和持和他完全相反的看法,她捂着脸小声和毛利兰花痴:“小兰!你觉不觉得那个主持人好像有点小帅诶!” 毛利兰闻言仔细看了看台上介绍着流程的男人,语气迟疑:“他好像没有露脸吧……” “是气质啦气质!我的帅哥雷达绝对不会出错的。”铃木园子信誓旦旦:“我肯定,把那个碍眼的面具摘掉之后下面绝对是个帅哥!等会儿结束了之后我们就遛去后台偷看一下他的脸怎么样?” “你要看就自己看,可不要拉上我。” “诶呀小兰,你难道就不好奇吗?去嘛去嘛~” 铃木园子撒娇地摇晃着毛利兰的手腕,正准备问一问旁边的小笠原花要不要一起去,一回头却发现身旁的人不见了。 “诶?小笠原小姐去哪儿了?”她惊讶道。 江户川柯南瞳孔猛缩,果然看到小笠原花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他暗骂自己居然没发现这么重要的事情,抬手在镜框上按了一下,阿笠博士特制的镜片上闪过一道绿光,眼前的黑暗骤然变得清晰。 夜视雷达开启! 江户川柯南仗着自己身形矮小,在所有人都看着平台时快速在人群中穿行,焦急地寻找着小笠原花的踪影。 因为太过专注,他没注意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腿上,差点后仰栽了个跟头。 “小弟弟你没事吧?” 青年侍应生面露担心地俯身扶住他。 江户川柯南神情敷衍地‘嗯嗯’两声就准备离开,视线忽然扫到了他的脸,他动作一顿,猛地回身揪住了侍应生的袖子。 “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灰色头发的女人,就是刚才跟我站在一起的那个?” 侍应生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微笑道:“抱歉我没有注意……” 他试图抽回自己的袖子,但眼前的小男孩却突然使劲一拽,将他猝不及防下拉得往前一倾。 “小弟弟……” 青年面露无奈,张了张嘴,然后江户川柯南此刻没心思继续跟他演下去,厉声道:“基德,我是在很严肃地问你,你究竟有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青年脸上人畜无害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施展出来,就因为他的话猝然转变成了惊恐。 黑羽快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直接地戳穿身份,吓得瞬间掉了伪装,但他还是试图最后挣扎一下,强笑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户川柯南眼神犀利如电,在黑夜里亮得像探照灯,让黑羽快斗有种无处躲藏的感觉。 “开业仪式受邀的基本都是各行各业的名人,因为利益关系都彼此相识,你为了更稳妥大概率会从工作人员身上下手。但铃木伯父和中森警官肯定会对工作人员严防死守挨个捏脸,所以为了不被发现,你在快开场的时候才混进会场,自然也就没看到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他将手中紧攥住的袖子往上一提,露出青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这一只很好看的手,白皙光洁,没有任何伤口和疤痕。 “毛利叔叔意外撞到了你摔碎了酒杯,你在收拾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你被玻璃碎片划破了右手无名指。”江户川柯南压低声音,但其中的隐含的力量丝毫未减,他死死地盯着面露心虚的青年,质问道:“现在,你的伤口去哪儿了?!” 青年自然答不上来。 两人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僵持了半分钟,如果不是有黑暗掩饰再加上他们身处礼堂的边缘,估计早就要被其他人发现不对。 终于,黑羽快斗率先退了一步,他长舒一口气,脸上神情一变,从疏离客气的侍应生一下子恢复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抓了抓头发,妥协道:“好了好了,我承认,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他看出这个小侦探并没有打算在这里把他交给警察,所以直接在暴露了之后也没有立刻脱身,作为回报,他冲江户川柯南挤了挤眼睛:“你说的灰发女人,莫非是指那个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小姐?” 江户川柯南精神一振,立刻追问道:“你看见她了吗?!” 黑羽快斗回忆了一下,给他指了个方向:“暗下来之后我有一瞬看见过她那条裙子的闪光,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江户川柯南在眼镜上一点,眼前浮现出整个会场的地图。 该死,她往后台去了! 刚才那个主持人说注资人会挨个上台致词,这场酒会真正的主角此刻必然都在后台等候,她的目标难道就是其中之一吗? 铃木次郎吉伯父,还是那个岩井商会的岩井聪,又或者是刚才招惹了她的增田皆人? 他来不及多想,快速朝着通往后台的那个小门跑去。 黑羽快斗微笑着目送江户川柯南离去。 在确定没有警察注意到这边后,他直起腰,看着自己被抓皱的袖口耸了耸肩,放下用来伪装的托盘也往后台走去,一边走一边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来回张望。 既然被识破了,那也是时候该换个伪装了,让他看看这种情况下选谁比较好呢? 黑羽快斗物色的目光一顿,露出势在必得笑容。 就是你了! 礼堂的另一边,铃木次郎吉作为主办方以及持有酒店股份最多的股东结束了自己的演讲。 铃木园子干笑着鼓掌:“伯父这哪里是开业致词,明明全是对基德大人的隔空宣战嘛。” 她举高手,借着台上的光看清了腕上手表显示的时间,整个人霎时精神了起来:“就快到基德大人预告的时间了,不知道今天他又会用什么样子出场呢~啊,好期待~” 铃木园子双手合十,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毛利兰对她这幅样子相当熟悉,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抬头看着漫步下台的铃木次郎吉,随口道:“之后还有几个人要讲话啊?” 铃木园子掰着手指:“原定的是伯父、岩井会长、增田先生——啊,但是增田先生拒绝了,那应该只剩下那个讨厌的秃顶了。” 果然,重新上台的主持人说出了‘岩井会长’,再次躬身退回到了后台。 然而在等待了一分钟后,依旧没人掀开幕布走出来。 台下渐渐响起疑惑的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会场内唯一的那束打在台上的光骤然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顿时蒙住了所有人的视觉。 安静了半秒后,礼堂各处都响起了混乱的尖叫。 毛利兰有些慌张地抓住了铃木园子的手臂,不远处铃木次郎吉和中森银三大吼着‘是怪盗基德!!’‘怪盗基德提前来了!快亮灯!!’。 一阵杂乱不堪的脚步声过后,守在墙边的便衣警察终于重新打开了礼堂内的灯光。 所有人都被突然大亮刺得短暂闭上了双眼,直到第一个人睁开眼睛,一声充满恐惧和惊慌的尖叫霎时划破了礼堂内的空气。 “啊——死人啦!!” 瘫坐在酒桌旁,满身酒气的毛利小五郎一个激灵被震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左顾右盼:“什么?谁死了?!” 正往后台跑的江户川柯南一个急刹停住了脚步,往台上看去。 紧闭的幕布在黑灯的那几秒不知被谁拉开,岩井聪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半吊在了平台的尸体因此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体型肥硕的男人脖子上紧紧地勒着一根绳子,将他的上半身提起来,腰部以下依旧瘫在地上,左腿微曲,而左手手腕上同样绑着一根长绳,将他的手拉向左上方。 江户川柯南眉头紧皱。 这个姿势…… 与此同时,小笠原花站在礼堂的另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已经咽气的人。 这、这不是她动的手啊!! 是谁?是谁抢走了她的目标!! 就在小笠原花陷入脑内风暴的时候,一个穿着燕尾服的身影忽然低调地从后台走出来,同她擦肩而过。 是刚才的主持人。 他依旧带着那张华丽的面具,小笠原花放空呆滞的目光无意识地划过他的下颌,陡然一凝。 她霍然出手,抓住了主持人的胳膊。 男人惊讶地转身回望,正好对上小笠原花眯起一寸寸打量的双眼。 “你好像有点眼熟。” 她缓缓说道。 第75章 二合一含8k营养液加更 和江户川柯南想的一样,小笠原花消失确实是准备去干坏事。 灯灭之后,她就准备偷偷遛去后台解决掉自己的目标岩井聪。结果这个礼堂着实太大,而且整体是个圆形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且本身是作为整座酒店的中枢,墙上众多的门都有各自的用途通往不同的地方,小笠原花精挑细选了几个打开结果发现都是空荡荡的走廊—— 简而言之,她迷路了。 等终于把那一排的门挨个打开一遍,就快要找到通往后台的那扇时,她目标就被人提前干掉,犯人还嚣张地把尸体凹了个造型展示出来。 ……虽然任务自动完成了,但她总有种微妙的不爽是怎么回事? 不过终于能从这里撤走顺便换下这身漂亮但让她不自在的衣服,小笠原花还是开心的。就在她纠结是直接走,还是去和邀请她来的铃木园子说一声的时候,这个男人从她面前经过,那略显熟悉的下巴轮廓瞬间门触动了小笠原花的神经。 小笠原花激光般的视线将男人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主持人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尽量维持着礼貌,语气温和道:“小姐,你可能认错人了。如果您因为突发事件感到不安的话,我可以呼叫安保暂时陪护在您的身边。” 他的声音比起上台主持的时候略微有些干涩,像是被突然出现的尸体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来,没有什么破绽。 但小笠原花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一直在找那扇正确的门,根本没留意过台上发言的是人是鬼,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主持人不对,还是眼前的这个人不对。 小笠原花不理会他推脱的话,琉璃般的眸子充满探究地盯着男人,在他略显宽厚的肩膀和比她将近高出一头半的身高上停了一下,心中那股若隐若现的熟悉感又淡了下来,手下的力道不自觉松了松。 男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说辞起了效果,对小笠原花感激一笑,拿起腰间门的对讲机就要兑现自己刚才的承诺。 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就再次被攥住了手腕,猛地拽向一个方向。 这熟悉的动作、熟悉却更重了的力道…… 黑羽快斗欲哭无泪。 是什么样的运气才能在十分钟内被两个人用同样的姿势拦下来啊!! 这次他吸取教训,易容完特意避开了小侦探的那边走了出来,结果没想到迎面碰上了江户川柯南正在寻找的那个灰发女人。黑羽快斗以自己的魔术生涯发誓,他指方向的时候绝对没有说谎,谁知道这位小姐怎么调了个头跑到这边来了? 而且难道他这么倒霉,随便选的居然是她认识的人? 黑羽快斗努力保持镇定试图先遛为上,却发现那只扼在他腕上的手明明看起来柔软纤细,实际上却宛如铁铸,不论他使了多大的力气都纹丝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笠原花伸手摘掉了他的面具。 完蛋!!他还没做好现在就暴露的准备啊,算了,总之先用烟雾弹—— “抱歉,好像是我认错人了。” 诶? 黑羽快斗惊讶地睁开眼,被抓得生疼的手腕也被放开了。 小笠原花看着男人面具下全然陌生的上半张脸尴尬地道歉。 黑羽快斗愣了一下,赶紧顺势下坡,微笑着说‘没关系’,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飞快地摸了一下。 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接触到的那一小块皮肤顿时升起一股逼人的痒意,过电般从头传到脚。 黑羽快斗表情一滞,脸颊瞬间门变得通红。 身后传来那位小姐的低喃声:“可是下巴真的很像啊,嘴唇也像,奇怪了……” 黑羽快斗捂着脸,只露出一耳朵的红晕,飞快脚底抹油跑掉了。 小笠原花看着他的背影还在苦恼着他的下半张脸究竟是像谁,可她对人脸实在不太敏感,主持人穿着的衣服又从头包到脚只露出下巴和一小截脖子,连手上都带着手套,根本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给她参考。 算了,想不起来,还是先遛吧。 礼堂搭建起的舞台上,毛利小五郎在检查过后神情沉重地宣布了岩井聪的死讯,会场内一片哗声,今天出席的都是各行各业的名流,在生命威胁前都抛弃了身上的矜持恐惧地试图离开会场,被中森银三带着警察挡在了门前。 “在没有找到凶手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几名自持身份的人脸红脖子粗地跟他吵了起来,中森银三在这种关键时刻表现得极为铁面无私,说什么都不放人。 最后还是铃木次郎吉出来打圆场才遏制住了这场争吵。 小笠原花转动着眼球在礼堂内扫视了一圈,发现所有的门都被早就布控好的警察守住,原来用来抓捕怪盗基德的设置,没想到在此刻提前派上了用场。 “小笠原小姐!!” 小笠原花避开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被从身后扑了个正着。 铃木园子紧张兮兮地握着她的肩膀转过来检查了一遍,确定和消失前一模一样后,夸张地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们本来还以为你去上厕所了,结果岩井先生突然被杀,你还一直没回来,我和小兰都快担心死了!!” 毛利兰也摸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小笠原花罕少感受到这样热烈的关切。 “你们担心我?”她有点高兴,但又有点不解:“可你们不是知道我从事安保工作,也有自保能力吗?” 铃木园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握住了她的左手:“这是两码事啊!总之,现在还不知道那个杀了岩井先生的变态凶手现在藏在哪里,之后千万不要离开我和小兰身边太远。” 毛利兰点点头,握住了她的右手。 小笠原花目瞪口呆地被两个人‘挟持’着走到了毛利小五郎和中森警官的附近,也是目前来看最安全的地方。 但她现在应该快点离开这里才对啊!! 走、走不了了。 江户川柯南刚检查完岩井聪的尸体,站在一旁沉思,见三人用这种奇怪的姿势从另一边走过来,微微睁大了眼睛。 “小兰姐姐,你们怎么会从那边过来?”他视线落在一脸无措的小笠原花身上,眸色渐深,用小孩子的口气道:“咦,你们找到小笠原姐姐了!” 铃木园子的话立刻就被勾了出来:“是啊,她说她本来想去找厕所的结果迷路了,幸好没发生什么意外。” 厕所?迷路? 糊弄谁呢。 江户川柯南见小笠原花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岩井聪被吊起的身体,刻意提高声音好奇道:“小笠原姐姐看到尸体都不害怕的吗?” 中森银三闻言皱眉回头看了小笠原花一眼。 毛利小五郎没好气地反驳道:“笨蛋,小笠原小姐是做安保工作的,肯定早就见惯了吧,别没事一惊一乍的。” 中森银三又把头转了回去。 啊啊啊啊大叔这个帮倒忙的! 江户川柯南一阵气闷。 但他其实也倾向于人不是小笠原花杀的,刚才只是习惯性地试探一下。 根据尸体展现出的情况,岩井聪并不是刚刚身亡。 用来演讲的平台和后台之间门是一整堵墙,走上台的人只需要掀开一点幕布就能从唯一的通道小门里走出来,而岩井聪的尸体就被绑在另一边被幕布挡住的地方。 他在灯灭前的十分钟还在礼堂里和人交谈,所以犯人应该是在他进入后台准备的一瞬间门将他杀死,提前绑好绳子,借着灯灭的那十几秒拉住绳子,将他的尸体吊起藏在幕布后面。 能做到这些的人,只能是从一开始就在后台,或者跟岩井聪同时进入后台的人。 而小笠原花在灯灭之前都和他们待在一起,所以凶手不是她。 还有另一个原因——凭江户川柯南在几次交锋中对那个组织的了解,他们杀人不会用如此繁琐又哗众取宠的手段。 这种恶劣的刑事案件不在中森银三的工作范畴内,报警之后,老熟人目暮十三和高木涉很快就带着搜查一课的警员抵达了现场。 江户川柯南旁敲侧击,用嗲嗲的声音将自己的发现暗示给了他们,于是那个时间门段所有进出过后台的人都被召集了起来等待问话。 因为是临时搭建的演讲场地,所谓的后台本来只是一件储物间门,并没有设置监控,礼堂里倒是有,但只能看到每个人进出后台的时间门。 分别是铃木次郎吉、增田皆人、面具主持人、还有两个负责灯光和后勤的工作人员。 铃木次郎吉:“老夫因为要防备基德那个小偷一直在酒店的其他地方作准备,快开场了才去后台,当时并没有看到岩井。” 增田皆人则表示自己本来已经拒绝了出席演讲,但因为忽然认识到了自己所犯的狭隘错误,临时想去后台找岩井先生道歉,同样没发现人,所以转了一圈就出去了。 高木涉看着笔记上不明所以的供词,迟疑道:“增田先生很抱歉,请问这个‘忽然认识到的狭隘错误’是指什么?” 增田皆人顿时面露狂热,倏地转头看向小笠原花:“多亏小笠原小姐的一番话,让在下从自视清高实则愚蠢至极的漩涡中清醒了过来,也为之前对岩井先生的菲薄感到极度的歉意。” 他悲伤地垂眸:“可惜,我醒悟得还是太晚了些。” 那两个工作人员表示他们一直待在后台操控设备的小房间门里,但两人在开场前都去了趟厕所,出门之前正好和要进来的岩井先生打了个照面。 目暮十三:“所以,在铃木先生和两位工作人员回来的这段时间门里,岩井先生都是一个人待在后台?”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指向安静站在一旁的主持人道:“不,我记得苍月那个时候好像在后台做准备来着。” 苍月升,开业前夕被酒店位于梵蒂冈的那位投资人派来协助的人。 连铃木次郎吉都对他没有太多的了解,而且他抵达日本的时候距离开业只剩下三天,所有的人员都已经布置好了,又不能把人干放着不管,苍月升就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做当天的主持人。 这么看来,这位苍月先生也很可疑啊。 “苍月先生,可以把你脸上的面具取下来吗?”目暮十三严肃道。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朝着他的方向转过头。 铃木园子闻言精神一振,激动地晃了下毛利兰的手臂,被小笠原花疑惑地看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晃错人了。 见她神情淡定,眼里一点好奇和激动都没有,铃木园子有点讪讪,但随即想到小笠原花每天照镜子就能提高对美色的免疫力,所以对这种事没兴趣肯定很正常。 唉,她铃木园子的朋友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懂欣赏帅哥的乐趣。 她遗憾地独自翘首以盼起来。 小笠原花无缘无故被晃了一下,接着围观了一下铃木园子从尴尬到了然最后又恢复成激动的变脸,不解地歪了歪头:“园子,你很想看他的脸吗?可是就是很普通的人啊。” “诶?!” 铃木园子发出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追问她是怎么知道的,目暮十三那边就有了新的动静,她赶紧转头去看。 名为苍月升的男人十分顺从地对目暮十三点了点头。 “当然没问题,警察先生。”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充满磁性,语调不急不缓。 小笠原花的耳朵动了动,眼中缓缓流露出一丝疑惑。 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苍月升优雅地抬手,率先拿掉了头顶的礼帽,露出下面被遮住一头漆黑中暗含光泽的头发。 随后,戴着手套的修长手指缓缓扣住了面具的边缘。 不只是被气氛带动还是什么,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紧张了起来,默默咽了下口水,等待着面具摘下的瞬间门。 终于,系紧的绸带自脑后缓缓松开,从发丝中垂落而下,那张金属面具也从男人的脸上离开—— 在看清那张脸后,铃木园子失望地长叹一声。 “原来真的不是帅哥啊……” 她没控制住音量,苍月升本人听到了这句评价后苦笑着摸了摸右眼上的一道疤:“抱歉,只是因为这个伤疤的缘故所以才一直戴着面具,并不是在故弄玄虚。” 铃木园子顿时尴尬又羞愧,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自己擅自联想了些有的没的,不是苍月先生的问题!” 苍月升对她温和一笑表示不介意。 虽然因为伤疤和偏深的肤色而让这张脸看起来颇为寡淡,但他的唇形生得极好,笑起来的时候为这张完全称不上帅哥的脸增添了些许别样的韵味。 他对目暮十三道:“请问我可以重新戴上面具了吗?” “等一下!!”中森银三大步走上前,在苍月升惊诧的目光中捏住他的脸颊使劲往旁边扯了扯。 他点点头,松开手,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没问题,是真脸。” “虽然入场的时候检查过一次,但因为戴着面具很适合基德伪装,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再测一次。” 经他提醒,被命案吸引注意力的众人才想起还有怪盗基德这回事,顿时脸色都复杂了起来。 “预告的时间门是几点来着?”毛利小五郎看了眼表,“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五,呃……我记得预告函上暗示的时间门是——” 他意识到了什么,倏地睁大了眼睛。 铃木次郎吉同时大叫一声‘不好’,拿起对讲机大声询问着另一边的情况。 增田皆人见状,眼中闪过一道了然和寒意。 ——因为今天所有到场的人包括守在外面的记者都知道,怪盗基德预告将来偷走夏娃之泪的时间门是中午十二点。 哦不,小笠原花是刚刚才知道的。 目暮十三和高木涉不清楚情况,见铃木次郎吉一脸紧张的模样,宽慰道:“放心,我们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怪盗基德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宝石的。” 铃木次郎吉闻言并没有露出宽慰的神情,反而一脸欲言又止。 因为这里的根本就是假的啊,所有负责人都聚在这里,反而更方便怪盗基德去拿真货了。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了抽,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头顶。 目光在触及到穹顶壁画时,一道光芒猛地从他脑中划过。 “是亚当!” 他用稚嫩的嗓音指着天花板大喊,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才再次重复了一遍:“是亚当!那个叔叔被摆成的姿势是亚当!” 目暮十三被他这么一点,立刻灵光一闪回忆起了岩井聪被绳子吊起的样子。 侧身,左腿微曲,左手向远方伸直—— 正是《创造亚当》这幅画中亚当向上帝伸手的姿势。 “犯人特意将岩井聪摆成这样肯定有他的原因,这个原因应该就是他杀人的原因,而在场和这幅画相关的人:一是绘制了这幅画的增田先生,二是来自梵蒂冈,也就是米开朗基罗这幅天顶画现存之地的苍月先生。” 江户川柯南飞快道,最后没忘记乖巧地补上一句:“对吧叔叔!” “啊?嗯……咳咳,对!就是这样!”毛利小五郎用力咳嗽了两声,正色道:“而且根据刚才的证词,你们两人在受害者遇害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增田先生只是被邀请来绘制壁画的画家,和岩井先生之间门不存在矛盾。” 他捏着胡子,眼神犀利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燕尾服男人:“——但苍月先生,你却和酒店的另一个投资人有关。听说在礼堂绘制创世纪的点子是岩井先生提出来的,你和你背后的那位投资人都对他将艺术当作商业当噱头的行为十分不快,所以在酒店开业前夕回国,暗中筹备,最后在典礼当天含恨将岩井先生杀死在了他所玷污的艺术下,并将他摆成了和画中亚当相同的姿势!” 毛利小五郎信誓旦旦地伸出手指。 “凶手就是你!苍月升!” 听完他的推理,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惊讶,站在苍月升附近的人立刻躲远了些,戒备地看着他。 苍月升微抿唇角,愠怒道:“这些都是毛利先生的假设,你并没有证据能证明我就是凶手。” 毛利小五郎的气势登时一灭,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不。 江户川柯南想。 毛利叔叔这次虽然结果出了问题,但歪打正着,居然差不多能凑出凶手真正的作案原因。 只是因为他不知道最关键的一点,所以才偏离了真相。 那就是,镶嵌在头顶上这幅画上的夏娃之泪,根本就是个假的! 凶手大致已经清晰了,接下来只要找到作案手法…… 就在江户川柯南准备跳上平台再次检查一遍的时候,天花板上的灯忽然齐齐炸裂,迸发的玻璃碎片在一片惊呼声中清脆地坠落在地上,熟悉的黑暗再次在礼堂降临! “是基德!” “基德来了!!” “啊啊啊啊基德大人!!” 最后一个是铃木园子发出的声音。 小笠原花被她突然一声尖叫震到了耳朵,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当所有人都陷入怪盗基德到来的震惊时,一双手借着黑暗的掩饰,凶狠地向漂亮柔弱的女孩颈间门抓来! 小笠原花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连眼皮都没抬,抬脚就准备给这个胆敢偷袭她的家伙来个狠的。然而还没等她动作,身后的空气中就传来一声肢体交击的闷响,紧接着就是一声男性猝不及防的痛呼。 小笠原花眨了眨眼睛。 一个高大,炽热的身体从后贴上了她的脊背,裙子后方的镂空设计让小笠原花的皮肤摩擦到了些许粗粝的布料,燕尾服的纽扣隐隐地硌着后颈。 男人低下头,沉稳的声音夹杂着呼吸洒在她的耳廓上。 “没事吗?” 小笠原花没有回答。 她抬高手,确定般地再次摸了摸他的下巴,本来还有些警惕的神情登时一变,整个人像是在外奔波觅食了一天的小猫终于回到了温暖安全的巢穴里,瞬间门放松了下来。 小笠原花将自己整个人窝进了男人的怀里,小声抱怨道:“好烦好累啊,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出任务了。” 她撒娇地摆弄了下他脸上的金属面具,疑惑道:“波本老师你怎么会来这里?” 一旁,铃木次郎吉手中的对讲机中忽然传出他部下奋力的嘶吼。 “三十三层保险柜附近发现怪盗基德的踪迹!” “他越过了第一层安保,不,他无视机关直接抵达了第三层!” “他突破了!他走到了保险柜前,我们没人能拦下他!” “他拿走了宝石!!重复一遍!怪盗基德拿走了宝石!!” 第76章 第 76 章 灯泡炸裂开启了酒店的防护系统, 礼堂内的应急灯挨个亮起,亮度勉强能让人看清附近的人。 小笠原花还没好好从波本身上汲取够安全感,就被一只手撑着后背不着痕迹地推开。 在黑夜中帮女孩击退了偷袭的敌人, 任由她靠在怀里磨蹭着撒娇的男人又恢复成了那副衣冠楚楚, 疏离优雅的模样。然而一旦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男人脸上的面具有些微妙地倾斜, 身上笔挺的燕尾服胸前也多了几道细小的褶皱。这点不易察觉的狼狈配上他从头到脚包的极严的打扮, 竟比衣着宽松更显得煽情。 可惜,在场没人有心思欣赏男色。 “可恶,基德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莫非他根本没有进入会场,直接就找去了存放着宝石的保险柜吗?!”眼看着自己又要输掉这次和怪盗基德之间的交锋,铃木次郎吉气得胡子都炸起来了, 对着对讲机唾沫横飞地怒吼:“都给我想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把他留在那个房间!!” 回应他的是一阵烟雾散开的滋滋声,以及夹杂着惊慌失措叫喊的嘈杂脚步声。 中森银三从突如其来的噩耗中反应了过来,他眼睛里蹭地燃起火苗,愤怒地揪住了铃木次郎吉的领口:“什么?!你的意思是头上的那颗宝石是假的, 我们警方的布控完全是无用功, 而且真的已经被基德偷走了?!” 在他的逼视下,铃木次郎吉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 “!你这老头——” “这件事不能全怪伯父,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宝石被换的!要怪就怪那个已经死掉的岩井会长,这些全都是他私自决定的!”铃木园子气不过中森警官和周围人一副错都在他们铃木家的模样,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揭露了真相。 中森银三闻言眸中的怒气稍缓,但依旧不依不饶:“那既然你们发现了,就该及时把这件事告诉警察!要是有我守在真宝石旁边, 肯定不会让怪盗基德得逞!” 毛利小五郎翻了个白眼, 哂笑道:“你每次都这么说, 哪次真的抓到过人?” “!毛利你插什么嘴?!”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搐地看着三人又吵到了一起。 因为凶手已经基本锁定, 没有继续封锁礼堂的必要。中森银三最后放了句‘抓住基德的一定是他’的狠话后,就怒发冲冠地带着手下的警察冲去了真宝石的所在地,铃木次郎吉给他们带路。 搜查一课的警察则留下疏散人群,很快礼堂内就剩下平台附近的这几个人。 小笠原花淡淡地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刚才袭击她的人大概是笃定在一片黑暗中没法分辨出他的身份,正若无其事的站在原地。 最重要的秘密已经说出来了,也就无所谓其他细节的东西,铃木园子干脆把之前跟毛利兰和小笠原花说过的,有关宝石的纠葛跟在场的人又大致讲了一遍。 毛利小五郎听完,眼神锐利地逼向苍月升,胜券在握道:“苍月先生,你刚才不是说我没有证据吗?” 苍月升,也就是波本摆出悉听尊便的姿态。 “证据就是——被换掉的夏娃之泪!这是你的上司持有的宝石,介于这颗宝石的名字,如果真的被嵌进了墙里倒也罢,可偏偏被岩井会长因为一时贪欲掉了包,玷污了这颗宝石也玷污了那副画,因此你的上司忍无可忍,派遣你千里迢迢地过来杀死他。” “毛利老弟,所以你的意思是真正指使这件凶案的幕后黑手其实是酒店的最后一个投资人?”目暮十三半信半疑道,吩咐高木涉去查一下那位梵蒂冈投资人的信息。 毛利小五郎自信点头。 这番推理的逻辑链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漏洞,苍月升凶手的身份仿佛已经彻底坐实。 铃木园子挤在毛利兰身边暗戳 戳悄声道:“我一开始就觉得他很可疑来着,只是当主持人的话完全没必要穿这么夸张的衣服,戴手套肯定也是为了不留下指纹。” 毛利兰斜了她一眼:“不,我记得某人一开始可不是觉得可疑,而是觉得人家是个帅哥等着看他面具下的脸。” “诶呀!我那是被他故作玄虚地带了个面具给欺骗了。”铃木园子肯定道:“他肯定是为了掩饰自己杀人犯的神情才故意戴的面具,否则那张脸走在路上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一旁安静的小笠原花忽然转头看向她,眉毛竖起,第一次对着铃木园子露出愠怒的模样。 “不许你这么说他!” 她没有控制音量,这句明显维护的话被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两名工作人员和目暮十三惊讶地看向两人、毛利小五郎一副‘美女怎么眼光都这么差’的沉痛表情、增田皆人脸上温雅的笑容扭曲了一瞬。 江户川柯南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道震惊,饱含猜忌和怀疑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投在了苍月升的身上。 而被维护的对象,波本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然地相互搓了搓。 只是一贯嘴上跑火车的铃木园子没想到会引来小笠原花这样强烈的的反应,被那双浅色的瞳孔凉凉地瞪视着,她下意识地浑身一紧,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有其他的意思。” 毛利兰并没有直观感受到小笠原花的眼神,还以为铃木园子的紧张只是担心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笑着圆场道:“园子她总是这样说话不过脑子,不过都是无心的,并没有恶意。” 小笠原花缓缓收回了目光。 她还是有点不高兴,但又不能说出波本老师的身份,自己跟自己别扭了半天,最后小声嘟哝了一句:“他才不难看呢,明明超帅的好吗!” 波本老师就算是化了妆、戴了假发、还穿着一副怪里怪气的衣服,在她眼里也依然是世界第一的帅哥! 至于剩下她记得的男性里,boss和朗姆老大年纪都大了,肯定不会在意这种虚名的。 所以波本老师就是天下第一!! 听到小笠原花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苍月升的脸大家刚才都看过,五官轮廓还算清秀,但也被那道疤毁了大半,整体虽然称不上丑,但最多就是个平平无奇。 绝对担不上小笠原花这种级别的美女一声真情实感的帅。 毛利兰合上张大的嘴,不确定道:“可是小笠原小姐你刚刚不是还说‘只是很普通的人’……” 小笠原花眼神飘忽了一瞬,随即坚定道:“你记错了!” 毛利兰:“可……” “你记错了!”小笠原花重复了一遍,超大声地宣布道:“波、苍月先生无论哪里都是最完美的!既好看又温柔,他才不是杀人凶手!” 波本老师肯定是知道了她的任务,特意顶替了这个身份来帮她的忙,她不能让这群警察怀疑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像只护犊子的老母鸡张开翅膀挡在了男人的身前。 波本唇角的微笑逐渐僵硬,明显感到投在他身上的视线逐渐从半信半疑变成了警惕和谴责。 “小笠原小姐,你和苍月先生是之前就认识吗?”目暮十三沉声道。 小笠原花:“不,今天是第一次见。” 所以这难道就是一见钟情吗?! 不,在知道对方很有可能是杀人犯后还坚定不移地为他开脱,这明显已经脱离常理了。难道这位小姐竟然是传说中的恋爱脑,或者苍月升用了什么办法欺骗了一个无知少女为他冲锋陷阵? 毛利小五郎明显更倾向于后者,看着 苍月升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然而还没等他出声讨伐,身后一个明显比他激动百倍的身影就一个箭步冲到了小笠原花的面前。 “小笠原小姐,您现在还清醒吗?还记得我是谁吗?!您是不是被这个男人教唆了什么,不然怎么会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 增田皆人之前表现出来的涵养仿佛在这一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的眼睛睁大到极限,遍布着红血丝的眼球暴凸,表情恐怖,双手紧紧地抓住小笠原花的肩膀,从青筋暴起的手背足以看出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这个样子反而把毛利小五郎吓住了,迟疑着试图上前拉开他:“增田先生,你冷静一点,无论怎样也不该把气撒到小笠原小姐的身上……” “闭嘴!你懂什么?!” 增田皆人噬人地吼道,那副狰狞的模样让所有人都觉察到了不对劲。目暮十三抬手止住了一脸担心想要靠近的毛利兰,尽量不刺激增田皆人地慢慢走近。 他缓声道:“增田先生,你用的力气太大了,会伤到小笠原小姐的。” 然而和目暮十三想象的不一样,表现得对小笠原花痴心一片的增田皆人并没有因为害怕心爱的女孩受伤而就此放开手,反而更用力地抓紧,小笠原花昂贵礼服的衣袖肉眼可见地被掐出两道深深的凹陷。 这说明,他并不是单纯因为情绪激动而做出这样的行为,而更可能是心中早就暗含着对女孩施加暴力的倾向。 一个成年男性的全力抓握足以给人带来实质上的伤害,小笠原花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意一般,神色淡淡地俯视着他,眼神中还透着些许的疑惑,和之前提到苍月升时的表情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为他暴虐的情绪又添上了一把火。 在增田皆人期待又癫狂的目光下,她不解地歪了歪头,语气无辜。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小笠原花真诚地抱歉道:“对不起啊,我记性不太好,一般记不住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 增田皆人眼神呆滞,像是无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笠原花看着他的脸,忽然‘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你不就是刚才趁着灯泡炸掉,突然袭击我的那个人吗?” 此话一出,目暮十三、毛利小五郎以及江户川柯南的目光陡然一凛。 而小笠原花看了看增田皆人抓住她胳膊的手,微微扬起下巴,挑衅般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 “怎么有光了之后反而找不准地方了,你刚才想掐的地方不是这里吗?” 第77章 二合一含深水加更 增田皆人曾试图攻击小笠原花?! 小笠原花突然爆出的这个情报让空气里顿时弥散开了一股火药味。 说出这话的当事人却镇定异常,不知是不是神经过于大条,明知眼前的男人对她怀有不轻的恶意,却丝毫没有危机感地任由他二次近身,又给了他一次动手的机会。 江户川柯南看着因为这番话愈发陷入癫狂的增田皆人,以及神色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亦或者可以被称作蔑视的小笠原花,眉头猛地一跳。 不,她只是单纯的不在意而已。 如果小笠原花真的是那个组织的成员的话,增田皆人此刻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她自然不会跟一个早晚要死的人过多计较。 幸好从他的观察来看,小笠原花现在明显还不打算暴露身份,他得敢在她动手之前将增田皆人送进警局! 江户川柯南瞬息间闪过几道念头。 而一旁的目暮十三也从震惊中回过了神,眼神复杂中透着警惕,尝试着用言语去安抚增田皆人的情绪:“增田先生,有话我们可以坐下和小笠原小姐慢慢聊,继续这样下去也没办法解决问题。” 还没等增田皆人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小笠原花先不乐意了:“这人从一开始就神神叨叨地叫我夏娃,满嘴都是听不懂的话,肯定是脑子有点问题,我才不想跟他聊呢!” 抓胳膊算不上对生命有威胁的动作,她忍了。 他不是喜欢夏娃吗?等他再胆大包天地来掐她的脖子,她就一脚把他踢得吐血三升嵌进墙里跟那颗叫夏娃的宝石亲亲热热! 小笠原花面无表情地垂眸,居高临下地对上增田皆人的脸,那双澄澈异常的眸子清晰地反映出主人的情绪,冰冷幽深得宛如一汪寒潭。 男人瞳孔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这股颤抖迅速地蔓延到了他的全身,连握着小笠原花的手都开始小幅度地痉挛了起来。 波本面具下的眉头皱了皱。 “喂,你这家伙不会是犯病了吧?”毛利小五郎被他这幅模样骇住,走近几步搭住了他的肩膀。 空气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 伴随着江户川柯南大叫‘叔叔小心’的声音,毛利小五郎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尖锐的刀尖险之又险地停在了他的鼻头。 面色发白地盯着匕首看了两秒,毛利小五郎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冒着冷汗对出手如电,及时抓住增田皆人手腕的男人讪讪地说了声‘谢谢。’ 波本好脾气地笑着摇了摇头,手下却毫不留情,不顾增田皆人的挣扎将他按倒在地上,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那力道一看就不轻,增田皆人被压得连翻白眼,眼看就要喘不上来气。 目暮十三:“那个,苍月先生?可以稍微放轻点力气吗,他看起来就快要窒息昏厥了。” “哦,当然没问题。” 波本爽朗地笑道,像是刚刚才发觉一般,稍微抬了抬膝盖给了增田皆人一点喘息的空间。 人被制服后,凝重的气氛也缓缓松懈了下来。 “苍月先生的身后不错啊。”目暮十三把增田皆人铐了起来,感叹道:“明明进酒店的时候都过了探测,真没想到他身上还藏了把匕首,多亏你反应快。” “所以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毛利小五郎鄙视道:“就因为小笠原小姐没看上他?” 铃木园子对这种求爱不成怒下杀手的行为不齿至极,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也让她和小笠原花之间的那点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大声揭发道:“他之前还当着我们的面对小笠原小姐求爱,结果没想到小笠原小姐更喜欢苍月先生这一款,这种大艺术家不是都把尊严和清高看得比什么都重吗?他肯定是因此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目暮十三:“……但按照小笠原小姐所说,增田先生的第一次袭击在她称赞苍月先生之前,那个时候他没有动手的理由吧。” 铃木园子顿时哑火。 差点被捅穿脑袋的毛利小五郎凑到增田皆人的身旁,压着火气道:“你已经失去反抗的能力了,快点坦白从宽!” 男人被发胶固定起来的头发凌乱地散落下来,然而他的眼神依旧高高在上,面对毛利小五郎的问话,他轻蔑地笑了一声,别过脸不说话。 毛利小五郎被气了个倒仰,怒骂道:“你这个——” 叮! 一把匕首凶猛地擦着增田皆人的脸颊插进了瓷砖的缝隙里,金属制的刀面在巨力之下颤动着发出刺耳的嗡鸣,打断了毛利小五郎的话。 这一下的惊吓不比刚才增田皆人暴起伤人来得小,瞬间将他一肚子的骂声噎进了肚子里。 目暮十三还有毛利兰几人也差点被惊掉下巴。 江户川柯南看着那把深深陷进地面的匕首,在心底估算了下做到这种程度需要用到的力量,额头狂冒冷汗。 直面杀气的增田皆人更是连挣扎都忘了,脖子上汗毛耸立,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始作俑者小笠原花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审问犯人当然要这么来,不用武力让他害怕的话,只是干巴巴地用嘴问能问出什么来? 而且她也好奇这人袭击她的理由是什么。 小笠原花飞给波本一个‘我心里有数’的眼神,半蹲在增田皆人的头边,略一使力就将牢牢陷进瓷砖缝隙里的匕首拔了出来。 增田皆人的脸皮抽了抽。 “说!为什么要攻击我!”小笠原花将刀刃贴在他的脖子上,威胁道:“不说的话,每过一分钟我就在你脖子上划一道,一点点让你流干全身的血液而死。” 在一旁看着的波本觉得自己是不是解读错了格拉帕眼神的涵义。 她真的是在说‘心里有数’,而不是‘看我大展身手’吗? 增田皆人此刻的感觉比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上的时候更要窒息,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最符合他心中夏娃的脸——那双一望见底的眸子依旧是让他一见倾心的清澈,此时却隐隐透出天真的残忍,像镜子一样反射着他狼狈的脸。 他忽然像一条脱水的鱼一般,趴在地上翻腾了一下,拼尽全力地凑近小笠原花,脖颈被没来得及移开的匕首割开一道浅浅的口子。 “是谁?是谁将您染上了颜色!”猛然发现的宝物原来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增田皆人痛心地湿了眼眶:“您本应是最为纯净无暇的,是上帝心怀怜爱制作出的人偶,只有亚当才能给予您正确的爱!但现在却被毒蛇捷足先登,将您蛊惑成了这幅污黑的模样——” “我怎么会伤害您,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您回归正规。” 他恶狠狠地瞪向一旁笑容渐淡的面具男人,咬牙切齿道:“要是早知道这里就潜伏着一条毒蛇,在第一次的时候,我拼尽全力也要将您带走!” 这样魔怔的话语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禁皱眉,只有小笠原花还一脸不明所以。 增田皆人这句话用的隐喻太多了,不了解情况的人都要反应一下才能明白他的意思,她就更不可能听得懂了。 所以她才不愿意跟这种连日语都说不明白的人讲话啊!! 小笠原花生气地踢了他一脚,差点被像个蚕蛹只能在地上咕踊的家伙痴痴地顺着腿爬上来,恶心得她连刚才被增田皆人摸过的匕首都想扔了,满脸嫌弃地连退好几步。 刚才眼中还暗含不赞同的波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对小笠原花伸出手。 “给我。” 小笠原花乖乖地把匕首交给他。 增田皆人在经历了一番剖白之后,他那股扭曲的愤怒缓和了不少,恢复了几分之前的儒雅。他抬头看着一步步朝他走近的波本,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和杀意:“你这只该死的诱惑夏娃的毒蛇,你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吗?因为一腔贪欲毁掉了那枚晶莹剔透的原石,上帝会降下最严苛的惩罚来杀死你的灵魂!!” 波本微笑着举起匕首:“好啊,我等着,但在这之前,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这一男一女难道是真的磁场相合吗?怎么一个个都在警察面前公然威逼犯人! 目暮十三吓得赶紧拦住他:“苍月先生,你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杀了岩井先生的凶手,增田先生和小笠原小姐之间的事等解决了这场凶案后由我们警方处理,你先放下刀!” 波本转头,虽然带着面具,但就是莫名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他真诚道:“放心吧目暮警官,我没打算做什么。” 目暮十三回以怀疑的目光。 波本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之前只是因为连续的突发情况没有留给我时间去解释,但针对杀人动机和不在场证明这两点,我都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杀人凶手。” 闻言毛利小五郎顿时支棱了起来,咳嗽一声正色道:“哦?我可不会因为你刚才救了我而包庇你哦。” 波本笑了笑,说道:“那就先说不在场证明吧。刚才这位先生说开场前有段时间我是单独和岩井先生待在一起对吗?” 被点到的那名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从刚才查看的礼堂监控也证实了他的说法。 ——在铃木次郎吉、增田皆人先后进出后,岩井聪走进了后台,在两名工作人员出去上厕所后,苍月升紧接着走了进去。 “然而当我进去的时候,岩井先生并不在里面,没猜错的话,他此刻应该已经身亡并被绑起来吊在舞台的最上方藏了起来。” 波本走上平台掀开幕布,指了指连接后台的那堵墙上幕布滑轨稍微往下一点的地方,有一条又长又窄的类似通风口的洞口,被许多从后台延伸出的电线铺满。 “因为是单独搭建的舞台,所以无论是幕布的开合还是正上方的打光灯都不走礼堂的线路,而是单独由这些线连接到后台。”波本道:“这个宽度正好能容纳一个人,但因为岩井先生身材偏胖,所以估计会蹭到墙壁或者电线留下一点痕迹。” 目暮十三立刻叫了一个鉴证科的人上去检查。 毛利小五郎还是不服:“你是在解释自己的犯罪手法吗?或者你要说是那两个工作人员相互包庇着犯案?” 小笠原花正一脸佩服地欣赏着波本老师掌控全场的影子,被他这一打岔,顿时气道:“都说了他不可能是凶手,能不能安静听他讲完!” 被美女这么说,毛利小五郎自然不能像平常一样呛回去,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就闭上了嘴。 小笠原花笑眯眯地对波本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波本嘴角抽了抽,无奈道:“当然不是,因为连接后台的不止一个门。” “什么?!” 目暮十三和毛利小五郎惊呼。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刚才为了躲避增田皆人,退得最远,此刻也离平台上的那个门最近。毛利兰闻言推开门,将里面的构造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这房间不大,在门口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铃木园子探头探脑道:“好像没看到有第二个出口啊。” “不,这里的声音有问题。”江户川柯南站在操控台旁边的墙旁,弯曲手指轻轻叩了叩看似坚固的墙面。 毛利小五郎瞪眼,伸手就要去抓他:“你这个小鬼什么时候进来的,快给我出去!!” 江户川柯南‘嘿嘿’一笑,滑不溜手地飞速躲开,一回头,就发现小笠原花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他。 江户川柯南差点心脏骤停,还以为是自己小孩子装得不够像,暴露了什么,结果就见灰发女人满脸赞赏地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小笠原花开心:这孩子真聪明!还知道帮波本老师解释! 江户川柯南:谢谢,差点吓死。 目暮十三学着江户川柯南的动作敲了敲,震惊道:“这声音,这面墙背后是空的!” 他用力一推,没推开。 毛利小五郎也上前帮忙,两人堪堪推出一道缝隙。江户川柯南赶紧趴上去看,发现对面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但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 三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跃跃欲试的喊声:“你们都让开!” 在墙面前被让出的瞬间,小笠原花‘哈!’地低喝一声,出腿的速度快到肉眼只能看到一道残影,就听砰地一声巨响,和墙融为一体的门被猛地踹开,狠狠地扇到了对面的墙上发出一声摇摇欲坠的呻.吟。 “完事啦!” 小笠原花一脸期待夸奖地昂起头。 后台的小房间内鸦雀无声。 铃木园子目瞪口呆,但好在她身边有个同样身手相当暴力的毛利兰……好个鬼啊!!小兰的腿上可是有肌肉的!小笠原小姐这腿看起来跟完全没走过路一样,细得好像一掰就断,这么恐怖的力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而小笠原花等了半天没等到自己希望听到的话,不高兴地皱起了脸。 波本收敛起眼中的笑意,走向门对面时状似不经意地夸了一句:“很棒,感谢小笠原小姐的帮助。” 眼角的余光顿时看见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女孩倏地重新开心了起来,背后的尾巴疯狂摇晃。 经他提醒,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跟小笠原花道谢,换来一个矜持地点头。 江户川柯南紧随着波本的脚步,门那边的房间果然是一个仓库,之所以打不开是因为从另一边被用门闩锁住了。 他检查了一下从根部扭曲着被踹断的铁锁,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 两名工作人员难掩惊讶,其中一人道:“我在后台工作了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扇墙后还有一个空间。” 江户川柯南天真无邪地提醒道:“呐呐,刚才铃木爷爷是不是说这个后台是用储藏间改装的来着?” 目暮十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啊,那这道门应该就是施工的时候留下来的,这么说的话,只有参与过施工的人才知道这扇门的存在!凶手利用它躲过了礼堂内的监控,杀死了岩井聪之后又从这扇门离开,伪造了不在场证明。” 此刻,那名检查幕布后墙壁的警察也发现了线索:“目暮警官,在电线交缠的地方发现了一根头发,以及少量皮肤组织,墙皮脱落的地方有绳索捆绑过绳索的痕迹。” 和苍月升所说的完全对上了。 毛利小五郎摸着下巴沉吟道:“那这么说的话,犯人应该就是……嗯……” 江户川柯南和波本同时念出了那个名字:“——增田皆人。” 结合他刚才那一通‘夏娃’‘亚当’‘上帝’的疯言疯语,之前毛利小五郎口中属于苍月升和他背后的投资人那个为艺术疯魔的人设简直可以完美地再次套到增田皆人的头上,而且他也是在这几人中除了铃木次郎吉之外唯一一个参与过礼堂施工的人。 一行人走出房门回到了会场,增田皆人还保持着之前那个姿势被一名警员看守着,高木涉也不知何时已经返回,见到目暮十三他赶紧凑上来汇报查到的资料:“最后那名投资人名为川口将志,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在五十岁后前往梵蒂冈隐居,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在两天前已经去世了。” 波本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单手抚胸,语气沉痛道:“是的,川口先生在病床上感知到了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派遣我来到日本,让我用这双眼睛代替他亲眼看到真的夏娃之泪被镶嵌到创世纪上。” 他看向毛利小五郎:“毛利先生的推理也有一部分是正确的,但如果是川口先生对岩井先生心存怨恨,也不可能会让我在这幅和梵蒂冈教堂同样的一幅画的注视下杀人,亵渎他的信仰。” 但增田皆人就不一样了。 杀死滥用艺术、替换宝石的岩井聪,袭击被他认定的夏娃小笠原花。 他并不是教徒,只是一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的人而已。 目暮十三让高木涉将静静听着他们推理,一眼不发的增田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准备带回警局结案。 男人低垂着头,在所有罪名都被摊开在阳光下后,他像是完全放弃了抵抗,长长的头发从他的脸两边滑下,遮住了他的表情。 经过小笠原花的时候,他忽然抬头,深深地凝视着女孩那张被造物主亲吻过的脸。 增田皆人神情中渐渐弥漫上疯狂,他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对着皱眉不悦的小笠原花缓缓念出一句话。 “[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又是那存活的,我曾死过,现在又活了,直活到永永远远。]” 什么玩意神神叨叨的。 小笠原花踹了他的膝盖一脚,虽然没用全力,但也让增田皆人脸痛得扭曲在了一起,差点摔倒在地,但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个笑容,甚至在逐渐扩大。 被他那么死死盯着,小笠原花的后背不由自主地窜起一股凉意,狠狠地瞪了回去。 好啊,那就来好好较量一下吧,谁先眨眼谁就输了! 但想到刚才那句死啊活啊的话,她还是有点好奇,小声对着身旁的波本问道:“他刚刚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啊?” 然而她的问话半天没得到回应,小笠原花疑惑地转头,才发现波本正和不远处的江户川柯南一样,眉头紧皱地望向礼堂后台的方向。 感受到了小笠原花的目光,波本回过神解释道:“那句话源于启示录,意思是就算是耶稣也要通过死亡才能获得复活的荣耀,有浴火重生的含义。” 小笠原花还以为这是增田皆人在说他会卷土重来,顿时气得想冲上再踢他一脚:“人死了怎么可能复活?他先给我在监狱里待一辈子再说吧!” 不,一个杀完人还将人刻意摆成那个姿势展示的变态凶手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放一句狠话。 而如果他要动手脚,选择的地方大概率会是那间被门隔开的隐蔽仓库。 可恶,刚才时间太短了没来得及好好查看! 江户川柯南咬紧牙关,暗自后悔。 正当他准备偷偷跑去调查的时候,鼻子忽然抽动了一下,敏感地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味道。 烟味。 江户川柯南瞪大眼睛,用最快的速度转过身,对着还留在会场内的人拼尽全力地大喊:“快跑——!!” 和他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在一声几乎震碎耳膜的爆炸声后,豁然从后台沿着可燃的幕布窜上天花板的火光! 第78章 第 78 章 小笠原花的额发被爆发的气浪掀起,凌乱地在脑后四散飞舞。 增田皆人明显是分批安放的炸弹,藏在仓库作为引线用来引爆其他炸弹的用量明显是最多的,那一下直接将礼堂的墙壁炸穿了个大洞。 整个酒店的地面都隐隐震动了起来,墙体的碎片在爆炸产生的加速度下子弹般飞向还站在礼堂内的人。 小笠原花轻松地偏头躲过,还抽空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帮周围的那几个普通人。 虽然她是凶名赫赫的危险组织成员,但他们可是全程听完了波本老师推理,确定他无罪的证人,嗯,还是救一下吧! 说服了自己的小笠原花嘎巴地捏了捏拳头,转头看去,只见—— 尖叫的铃木园子被毛利兰挡在身后,穿着精致小高跟的腿迅猛地踢碎了向两人飞来的碎石。 留着胡子的不靠谱侦探大叔眼神一变仿佛换了一个人,身手明显经历过系统的训练,护着身旁的一名警员敏捷躲过散射的砖石。 挺着大肚子的警察也表现出了和他的身形完全不相符的灵活。 最炫酷的还是那个蓝西装的小男孩。 小笠原花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户川柯南的鞋上冒出七彩的闪光,十分热血地吼出一声‘去吧!’,用腰间弹出的足球风驰电掣地击碎了那块最大的墙体碎片。 小笠原花怀疑自己地揉了揉眼睛,表情片片崩裂。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是足球吗?那个腰带里挤出了一颗足球? 虽然比起她猜测的那些007式武器装备,足球作为最终答案有点令人失望……但那真的是足球不是核弹吗?! 踢出去的那一瞬间可是电闪雷鸣了诶!! 而且还隔了那么远砸碎了一块一人高的大石头,虽然只要看清他踢出的动作就能轻易躲过,但这力道就算是她被踢中也会直接半昏迷吧? 小笠原花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双眼放光地上下转动着眼珠盯着江户川柯南的腰带和鞋子看。 一旁正被毛利兰嘘寒问暖的江户川柯南猛地打了个冷战。 太恐怖了,是她太不了解普通人的世界了吗,这么炫酷、哦不,这么危险的武器居然直接让小孩子待在身上! 只可惜她不会踢足球。 小笠原花悄悄怼了怼波本的腰,用手掩住嘴巴小声道:“波本老师,你会踢足球吗?” “会一点,但是不算精通。”波本配合地小声回答道。 小笠原花顿时侧目向他投去了‘你又谦虚’的眼神。 她一开始还会相信波本老师‘只会一点’这种话,直到她尝试了‘只会一点’的厨艺、‘普通水平’的车技、还有甚至让她都差点没分辨出来的‘了解不深’的易容之后,小笠原花悟了。 波本老师就是全能的!! 过于谦逊的波本语就要往上加好几个程度来听! 得出他很擅长足球后,小笠原花立刻跃跃欲试地撺掇道:“那我去把那个小孩身上的装备扒下来给你用吧,我看他的腰带和鞋子都不错,眼镜里也藏了点东西,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要不然等会儿我们趁乱找个隐蔽的地方把他身上的东西都搜走!” 正在催促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在剩余警员的保护下快点离开大楼的江户川柯南,梅开二度地再次有了那种被盯上的感觉,汗毛瞬间炸了起来。 顺着那股视线不着痕迹地瞥了过去,正好看到灰发女人正在和自称苍月升的男人小声交谈,两个人站得极近。 江户川柯南心下一凛。 这两个人果然是一伙的!! 趁着铃木园子还没走远,他赶紧问道:“园子姐姐,你们和铃木爷爷之前也见过苍月先生吗?” 铃木园子脸上还带着惊慌,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他带着川口先生的介绍信过来,伯父就让他留下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问这些干什么?赶紧跑啊!” “你和小兰姐姐先出去吧!我等下就跟上!” “诶!” 铃木园子看着江户川柯南毫不犹豫地冲回礼堂,又看了眼不远处没听到他们讲话的毛利兰,咬咬牙挤过去拉住她的手腕往外跑。 “园子?!你看到柯南了吗?” “啊,那小鬼一向有主意得很,他把你交给了我,那我就必须负起责任带你出去!” 铃木园子拽着频频担忧回望的毛利兰踏出这栋从底层开始熊熊燃烧的大楼,几乎在他们脚步抬起的瞬间,装饰在酒店大门上方的石雕在又一次的连锁爆炸中摔落在地,变成一地难以跨越的碎石门槛挡住了这个最大的正门出口。 这座耗资巨大的豪华酒店已经看不出它本来的样子,火势蔓延得很快,不只是一楼,下方三层的窗户里都在不停地冒着黑烟。 搜查一课和二课的警车将这片区域团团包围,远处开来几辆鸣笛的消防车呼啸着停在楼下,一名身着制服的青年从车上跳下来:“建筑里还有没逃出来的人吗?” 毛利兰心脏砰砰直跳,环顾一圈只看到毛利小五郎瘫坐在不远处的路边。 “柯南还有小笠原小姐还没出来!” 铃木园子立刻补充:“还有我伯父还有中森警官,他们去楼上抓基德了。” 听到这么多人还被困在大楼里,青年消防员立刻严肃地转身准备救援。 另一边搜查一课的警车附近传来一阵喧哗。 “放开我!!我要回去!夏娃一定会我一起浴火重生!” 增田皆人面红耳赤地挣扎着想要脱离警察的钳制回到酒店。 这个刚刚被匕首抵住脖子毫不惧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穿了罪行依旧面不改色的男人,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他死死地盯着燃烧的大楼像是在看一场火红的婚礼,眼神中全是病态的焦急和痛苦。 消防员很快就发现一楼的几个出入口都被爆炸余波震碎的墙壁掩埋住,无法突破,只能先用水远程压制火情然后搭乘云梯从上方进入。 据铃木园子所说酒店的保险柜在顶层,但为了抓捕怪盗基德,搜查二课和铃木次郎吉肯定在不停移动,而现在一楼已经完全被火海淹没,幸存者必然也要往上爬,在通讯受限的情况下两边都无法确认位置,又因为这栋楼实在太高了,救援的位置一旦选错很可能就会牺牲掉另一拨人的最佳救援时间。 “该死的,这疯子究竟装了多少炸弹,怎么还在炸?!” 毛利小五郎被又一声突然的震动吓得一激灵,愤怒地揪起增田皆人的衣领:“喂!你没听见吗?还有那么多人困在楼里,你的愿望已经没法达成了,现在还非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人因你而死吗?快说还在哪里动了手脚!” 增田皆人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副心如死灰的冷漠。 他精心策划出的一场同归于尽的死局,却成全了夏娃和毒蛇,这几乎让他一路走到这里的信念完全崩塌。 勒紧的领口传来一阵窒息感,增田皆人机械地转动着眼珠,缓缓定在了毛利小五郎的脸上。 “……所有我经过的地方。” 毛利小五郎表情僵住:“你说什么?” “整栋大楼施工的时候,我在所有经过的地方都埋了炸弹。”增田皆人恍惚地望着被火焰染红的天空,喃喃道:“这栋在魔鬼的贪欲下建起的建筑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将与我费劲毕生心血绘制而出的壁画和那颗真正的夏娃之泪,一起化为最原始纯净的灰烬——” “那个……小笠原姐姐,你可以把我放下来吗?” 酒店的紧急逃生通道内,小笠原花低头看了眼出声的江户川柯南,往上掂了一下胳膊把他夹得更紧了点,脸上绽放出一个及其亲切和蔼的笑容,关切道:“那可不行,这里太危险了,小孩子可不能一个人乱跑哦,小笠原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江户川柯南面朝下,双腿双脚都在空中摇摆,他沉默了两秒:“那小笠原姐姐可以不要偷偷解我的腰带吗?” 小笠原花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哈哈,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她悄悄缩回手。 可恶,这孩子的腰带是没有接口的吗,怎么就是解不开! 小笠原花遗憾地咬牙,决定该换策略,上台阶的时候胳膊故作不经意地上下颠动,试图把江户川柯南脸上戴着的眼镜颠下来。 颠下来之后她就顺势捡起来说帮他代为保管,然后东西不就自然归她了吗嘿嘿嘿。 头顶隔着墙面忽然换来几声闷闷的响动,江户川柯南的耳朵警觉地动了动,还没来得及示警,就被夹在胳膊下轻飘飘地一跳,躲过了砸下来的石块。 楼下已经有黑烟在渐渐漫上来。 小笠原花看了眼写着11的楼层号码,忍不住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跟上前方那个笔挺的背影。 “我们现在是要去找那几个警察吗?”她问:“也不知道他们抓到那个小偷了没。” 小笠原花被‘夏娃’‘夏娃’地叫了好几次之后,不由得对那颗叫夏娃之泪的蓝宝石多了几分好奇——如果没被偷走的话,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亲眼看看。 波本边走边清理开路上显眼的碎石,让小笠原花走得更平坦一点。 他按顺序回答着小笠原花的话:“嗯,火暂时烧不上来,聚到一起更方便救援。” 至于怪盗基德……“没猜错的话,他们这次应该还是抓不住他。” 面对小笠原花疑问的目光,波本耐心地解释道:“当时从铃木次郎吉对讲机里传出来的不是保护宝石的人发出的声音,而是怪盗基德通过变声伪造出来的。” 单纯听语气没有破绽,但背景传来的脚步声有些不自然的机械感。 小笠原花头上亮起一个灯泡,抢答道:“所以那个小偷是故意想耍他们一顿!不愧是会穿着白衣服偷东西的人,好恶趣味。” 波本无奈:“不,他的目的应该是让铃木次郎吉带着他找到真宝石的所在地。” 江户川柯南一惊。 他听着男人用着跟之前在其他人面前时完全不同的语气和女人说着话,在失去了咬文嚼字和放缓的语调后,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苍月升所说的这些他也已经推理出来了,但那是因为他和基德有些恩怨,刻意留心后才观察到的。 而仔细回忆一下,这个男人从凶案发生到被怀疑摘下面具,除了少数几次被小笠原花不按常理出牌打断,几乎全程所有人都在按照他的步调往下走,最后的犯人也是由他亲自揭晓出来的。 在这样掌控全局的时候,他居然还能分出精力去注意一个全程没有露面,只是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突发状况而存在的怪盗基德? 江户川柯南不寒而栗。 ——他一直在防备着小笠原花,没想到反而忽视了更加关键的另一个人。 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究竟有多少秘密暴露在了苍月升的面前? 第79章 第 79 章 江户川柯南额头上缓缓凝结出一滴冷汗,开始在大脑里疯狂回忆自己之前在礼堂里的一举一动,不知不觉视线停在苍月升身上的时间长了点。走在最前面探路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倏地回头看来,和来不及移开目光的江户川柯南对上了视线。 不好! 江户川柯南心脏一震,刚想装出一副小孩子稚嫩的模样蒙混过关,波本就被楼梯上层再次响起的爆炸声引走了注意力。 同时响起的还有几道大声的惊呼和咒骂声,伴随着乒铃乓啷物品砸落的重响,数个嘈杂又纷乱的脚步声踩在与他们仅有一墙之隔的天花板,从远方跑近又逐渐跑远,咚咚得像是随时要掉下来。 江户川柯南:“是中森警官他们!” 波本和小笠原花已经发现了增田皆人在酒店的各条走廊上都铺设了或多或少的炸弹,虽然威力都比不上他放在仓库的那几个,但胜在小巧且数量够多,在开启状态下,只要受到压迫就会爆炸。 他们只有三个人,哦不,两个半人,躲过一个生手放的陷阱很容易,但被堵在楼上的警察明显是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触动了不少。 小笠原花看着12层安全出口连接着酒店内部的那道已经被烧红的铁门,惊愕道:“日本警察不是都很会拆弹的吗?还是说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故意引爆炸弹起火好将我们堵在这里?” 门里面明显已经被火海淹没,一拉开就会产生回火,波本见小笠原花站得离门太近,皱着眉将她拉远了点。 “不,警察根据职责不同分为很多种……算了,之后再和你说。” 他的表情像是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无论是问是什么给了格拉帕这种错觉,还是跟她解释日本警察的分类,现在都绝对不是个好时机。 “先去十三楼。”波本道:“下面已经没路了,他们只能原路返回往上走,就算错开也隔不了几层,接下来只要等消防抵达,搭乘云梯下去就好。” 酒店的十三楼幸运地没有被炸成一片狼藉,一进去就是一排排没上锁的房间,小笠原花好奇地随意推开一扇半掩着门,在看清里面的装修后,她惊讶地长大了嘴,满眼新奇地招呼波本一起来看。 “我头一次看到这样装修的酒店房间诶!”小笠原花双眼放光,兴致勃勃地将房间里没见过的东西挨个看了过去,一边大声地给还站在另一边的波本现场转播。 “房间地毯全是毛绒绒的那种看起来就很舒服,放在最中间的那个是水床吗?好大!正对着的床的天花板居然还贴了镜子,这难道是有钱人的癖好吗,连躺在床上的时候都要时刻整理仪容?” 被迫和她共同观赏的江户川柯南已经满脸通红地闭上了眼睛。 而波本一开始还只是半走神地听着,注意力更多放在寻找隐藏起的炸弹上,然而听着听着,他的表情就渐渐不对劲了起来,大步朝着小笠原花走了过去。 小笠原花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往房间的其他地方看:“噢噢噢!卫生间的隔板居然是透明玻璃的,难道是那种一锁上门就会变成磨砂的设计吗?不过为什么要在房间里放个铁笼、唔!” 小笠原花眨了眨眼睛,翕动的睫毛轻柔地划过眼前宽大的掌心。 她刚想问波本老师为什么遮住她的眼睛,就感到自己的腰被一条有力的胳膊环住,像是被搬运娃娃一般双脚离地,转了一圈放了下来。 随后挡住她眼睛的手也松开了。 “别看了,正事要紧。” 波本面色无恙,表情是每次要跟她说正事时的严肃,小笠原花立刻幻视了他戴上眼镜训人的模样,立刻抬头挺胸,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不再注意其他。 而回过神重新背对着她的男人不太明显地松了口气,耳根还残留着一丝红晕。 楼内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当他们走到正中央的旋转楼梯时,小笠原花突然停下脚步,仰头顺着金灿灿的弧形扶手往上看。 正巧对上了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 身着纯白礼服的青年宛如飞累后暂时停下歇息的白鸽,一条腿半曲着另一条自然垂下,单片镜后的眼睛对小笠原花暧昧地眨了眨,双指并拢飞来一个吻。 “又见面了,美丽的小姐。” 小笠原花呆呆地和他对视半晌,忽然抓住波本的衣服指着上面大喊:“老师!那里有个穿白衣服的变.态!!” 坐在扶手上耍帅的黑羽快斗差点一头栽下去。 什么白衣服变态,明明是帅气的怪盗先生好吗!! 他一转眼,又看到了被小笠原花夹在胳膊下的江户川柯南,没忍住扑哧一声,肩膀疯狂耸动。 曾经的现役男高,现五短小学生江户川柯南眼睛一眯,对着小笠原花大声提醒道:“小笠原姐姐,他是怪盗基德!他手上拿着宝石!” 他刚才可是偷听到了,小笠原花想看夏娃之泪。 基德这混蛋居然敢嘲笑他。他那身衣服里也藏着不少机关,最好在被追的时候当着小笠原花的面用出来,也好好尝尝被扒装备的感觉! 江户川柯南确实猜中了小笠原花的心思,她眸光闪烁,倏地朝黑羽快斗看去。 被那双漂亮的眸子锁住,黑羽快斗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瞬间回忆起了他被单手攥住手腕动弹不得的狼狈模样。 小笠原花舔了舔嘴唇,忽然莫名其妙地开口问道。 “可以吗?” 一个数次公然戏耍警方的小偷。 波本眯了眯眼。 “可以。”他道,“小心不要受伤了,也不要跑太远。” 这句话就像是解开了猛兽颈上项圈的扣环,小笠原花对着黑羽快斗勾唇一笑,在江户川柯南双脚终于重归地面的一瞬间,骤然在原地消失! 黑羽快斗的瞳孔中只捕捉到了一道一闪即逝的灰色残影,面前便扑面而来一阵危险的风,他下意识地向后跃起,险险擦过向他抓来的手。 作为代替被抓了个正着的黄铜装饰环扭曲成了一个可怖的弧度。 黑羽快斗眼皮抽了抽,额头冷汗直冒。 不不不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如果换做是他肯定连骨头都被捏碎了吧,原来她当时握住自己手腕的时候还是收了力的吗?! 这位小姐可不是那群轻易被他遛着跑的警察,不拿出真本事的话怪盗基德的一世英明就要完蛋了! 小笠原花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惊讶地‘嗯?’了一声,在看到白衣小偷掏出枪嗖嗖飞出扑克牌插进她脚边的地面,她的表情比听到夏娃之泪在怪盗基德手中的时候还要兴奋,脚下的速度慢了不少,从急切地想要抓到目标,变成了猫追老鼠般的戏弄。 ——还有没有好玩的东西了?快快!都给她看看! 黑羽快斗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又被逼得只能顺了小笠原花的意,把身上的东西一点点往外丢,还要注意不能一不小心把催眠瓦斯这类的东西扔出去。 “就这些?”小笠原花闭着眼睛避开□□的光,表情有些失望:“除了那个扑克牌枪之外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啊,没有更有趣的吗?” 她十分贴心地提醒道:“比如核弹足球或者闪电鞋之类的。” 那不是那个小侦探身上的道具吗,怪不得他刚才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黑羽快斗在心里狂扎江户川柯南的小人,一边努力保持潇洒地回眸一笑。 “过于依赖道具可是无法成为优秀的魔术师的。” 他提着一口仙气往前冲,时不时被迫摆出杂技演员的姿势躲过小笠原花的攻击,带着她跑了大半个十三层,在看到目的地的时候,黑羽快斗差点忍不住飙出泪来。 终于!终于!他只是想救人而已,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小笠原花此刻也看到了前方的境况——大概是被十二层的爆炸波及,十三层和十二层连带着和外界相连的墙体都被炸出了一个大洞,露出了外面的景象,天堑般的沟壑明显不是靠人力能跃过去的距离,数十米高空中的风顺着洞口呼啸着往里吹来。 而在缝隙对面,中森银三、铃木次郎吉还有其他警察正满脸惊愕地看着怪盗基德和小笠原花。 咦?怎么人都在这里? 小笠原花走神了一秒,她的肩膀忽然被人向后重重一推。重新稳住身体只需要一秒不到,而黑羽快斗抓住这瞬息的空袭,对小笠原花微微一笑,仰面从大楼边缘的断口处坠落。 ! 小笠原花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兀自瞪大了眼睛。 白衣少年的身影在她的眼中仿佛老旧卡顿的磁带模糊了一瞬,再次清晰的时候,已然变成了黑发蓝眸,腰间染血却依旧温柔得如同昨日晚风的青年。 面前也不再是大楼墙壁的洞口,而是波涛汹涌的海上伫立着的断崖。 小笠原花的鼻尖几乎嗅到了风中海水咸湿的气息,而在猎猎的风中,那名承载着无数美好的青年像是被吞噬一般坠落而下。 她听到了心底一声极为细小的,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小笠原花神情恍惚,宛如迷失在了某个与现实交错的梦中。 ‘格拉帕!!’身后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叫着她的名字,然而丝毫没能阻拦住小笠原花的脚步,她往那个骇人的断口冲出几步,然后毫不犹豫地追随着那个身影一跃而下,拼尽全力地对他伸出手—— 然后,猛地停在了半空。 小笠原花的身体在风中晃荡了两下,剧烈的失重感让她缓缓回过神,瞳孔中重新浮现出了些许神采。 她愣愣地抬头望去。 在断裂的墙壁边缘,一双属于青筋毕露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胳膊,和石缝交接地方的袖口因为摩擦被蹭起,露出一截肤色较深的手腕,不知是哪里受了伤,正潺潺地往下流着血。 一滴温热落在了小笠原花的脸上。 她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另一只手看去,却只是徒劳地抓住了一缕空气。 ——她伸向下落之人的右手始终空无一物,但她孤注一掷的左手却被人竭尽全力地握住,不让她再下坠分毫。 不远处,展开的白色滑翔翼下,黑羽快斗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那位小姐跟着跳下来的时候他心脏病都快犯了,幸亏被人及时抓住,不然后果他都不敢去想。 听着下方地面传来‘基德!’‘基德从十三楼飞出来了!中森警官他们在那里!’的声音,黑羽快斗脸上重新扬起一个笑容。 好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江户川柯南赶到的时候,波本已经把小笠原花拉了上来。 他看了眼沉着脸的男人,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女人,跟对面的中森警官他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在小笠原花去追怪盗基德后,‘苍月升’立刻就发现了这是对方为了将他们引去某个地方才特意现身,带着他追了上来,恰巧赶上了那千钧一发的一幕,爆发出真正速度的男人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在了裂缝边缘,堪堪将人救了下来。 江户川柯南看着‘苍月升’面无表情地撕开袖子简单处理了下血淋淋的伤口,心情略有些复杂。 黑衣组织的人也会如此拼命地去挽救同伴的性命吗? 以及他刚才听到的【格拉帕】,应该就是小笠原花的代号没错。 那这个男人的代号又是什么呢? 江户川柯南在心底打了半天腹稿,准备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试探出一点什么,但就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包扎完伤口的男人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仅仅是这不带任何感情的一眼,就让江户川柯南如坠冰窖,生出一种一切都被看穿的恐惧感。 楼外传来云梯伸展的声响。 因为裂缝的存在,一次只能接走一边的人。中森银三站在裂缝前拼命挥手示意让他们先去接走有小孩和女人的另一边,但却被误认成了求救讯号,只能黑着脸看着云梯冲着他们的方向升高。 “柯南。” 男人忽然叫了一声。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地朝他看去,下一秒,他猝不及防地惊叫一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砸到了对面一名警察的身上。 “喂!!这样很危险啊!!”中森银三怒吼。 波本对他抱歉一笑:“对不起,这样比较快。麻烦你们照顾那个孩子了,我们在这边等下一趟救援。” 中森银三看了眼这个在刚才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奋力扑救的青年,脸上的怒意收敛,郑重地对他点了点头。 云梯能承载的重量恰好能让一边的人一同逃生,消防员叮嘱波本让他和另一位女士留在原地不要走动后,身影消失在了楼边。 偌大的空隙间只剩下尖锐刺耳的风声。 波本曲着一条腿坐在地上,他在刚才突然的冲刺中猛然加速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他依旧不敢放松,一瞬不眨地紧盯着小笠原花,看着她迷迷糊糊地呆坐了一会儿后,又慢慢爬到断裂的地方不怕死地往下看,干脆用力把人拽了回来,将她困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男性炙热的体温熨烫着小笠原花的身体,她懵懵懂懂地贴着波本的胸膛,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念道:“……苏格兰?” 无人回话。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小笠原花的眼前,伴随着一声宛如零点钟声般的响指,她在突然升起的困意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耳边似乎有人低低地叹了口气,温暖干燥的触感附在小笠原花的眼皮上,竟然莫名地让她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令人放松的安心感。 她放松身体慢慢向后靠去,然后被稳稳地接在怀里。 那个好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用沉重的、刻下印记一般的语气说道,尾音透出淡淡的无奈。 “错了,是波本。” 第80章 第 80 章 江户川柯南在从大楼上下来之后就立刻被毛利兰逮住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等他抽出身去寻找第二批下来的小笠原花和‘苍月升’时,已经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利用自己的外表,江户川柯南厚着脸皮跟消防员套话后得知:那对男女中的女性是全程半昏迷着被男人抱下来的,消防员担心他抱着一个人在下云梯的途中踩空出事故,提出过帮忙,但被十分礼貌地拒绝了。 平安抵达地面后,正当消防员准备带两人去救护车旁接受治疗时,一回身却发现人消失了。 江户川柯南陷入了沉思。 从目前所知的情报来看,小笠原花基本已经确定就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代号格拉帕。 而多年前和她一起出现在甜品店的那个男人,代号是苏格兰。虽然暂时没来得及试探他和‘苍月升’是否是同一个人,但江户川柯南的直觉告诉他不是。 没记错的话,那是个黑发蓝眸,气质相对温和的青年。而他在酒店遇见的这个人,除了前期刻意伪装出的模样和当初的‘苏格兰’有几分类似,后期等到周围只有小笠原花和江户川柯南在场的时候,他真实的性格就渐渐冲破了那层外壳,连带着属于组织的黑暗气息一起泄露了出来,那点隐隐的相似顿时不知所踪。 ——相比起他最后看来的那包含冷漠和警告的一眼,当初那个叫苏格兰的男人对他的威胁简直充满了对小孩子的人道主义呵护。 江户川柯南被自己的冷笑话冻得打了个哆嗦。 从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重重地拍了下他的后背,满脑子黑衣组织的江户川柯南差点被吓得跳起来,耳边传来光彦担心的声音。 “柯南你没事吧,怎么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发抖的,难道是生病了吗?” 他用手贴着江户川柯南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感觉好像没发烧。” 步美一脸关切地在他的脸上寻找着黑眼圈的痕迹:“难道是昨天没睡好吗?” 元太信誓旦旦:“不,肯定是因为午饭没吃饱啦!” 江户川柯南看他们旁若无人地争论着他的病因,嘴角抽了抽:“喂,你们三个——”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灰原哀也掺了一脚,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杂志,一边语气散漫地调侃道:“我看他是吸进去了点火灾现场的烟,脑子变蠢了。” 一听这话,其他三人顿时想起了江户川柯南抛下他们独自去冒险的事,光彦义正言辞地指责道:“我们少年侦探团是一个整体,柯南你不能总是一个人偷跑,下次一定要叫上我们!” 正经的表情只勉强维持到了这句话说完,他立刻凑到江户川柯南满脸兴奋地打探:“所以呢!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商会会长被杀、怪盗基德的邀请函、大楼起火爆炸——这么精彩的集合案件只靠冷冰冰的新闻播报根本没法了解完全啊!!” 步美则被报道中那枚被偷的夏娃之泪吸引了眼球,遗憾道:“那颗漂亮的蓝宝石真的被压在酒店的废墟下面找不到了吗?” “放心吧步美!宝石的密度很大,火是烧不坏的,等到酒店重建的时候肯定能让它重新现世的!”光彦安慰道。 那颗宝石啊。 江户川柯南想了想,选择没有多说什么。 那天在遍寻不到那两人的踪迹后,他无意间摸了下口袋,愕然地从里面翻出那颗晶莹剔透宛如泪珠的宝石。 估计是基德那家伙偷偷把它放进了小笠原花的口袋里,然后又被那个男人塞给了他。 因为原主人川口将志已经故去,根据他的遗愿,这枚真正的夏娃之泪大概会在酒店重建后重新镶嵌在一副全新的创始亚当上。 不过这些事情他就不解释了,等他们看到铃木次郎吉的采访自然就会明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孩子们打发走之后,江户川柯南抹了把额头的汗,眼中的神情忽地严肃了起来。 灰原哀感受到了变化的气氛,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着杂志。 “不是都说过了吗,不用再试图从我这里套出组织的消息。”她凉凉道:“在对你的胆大包天和好奇心有了充分的了解之后,为了防止你连带着我一起暴露,我劝你还是打消你那些过于危险的念头吧,组织里代号成员都不是吃素的。” “是吗?” 江户川柯南道:“你不想告诉我的究竟是组织的情报,还是单单仅限于那一个人。” 灰原哀翻页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江户川柯南注意到了这点,继续道:“你一直拒绝透露的那个灰发女人,她的代号是格拉帕,对吗?” 他紧盯着灰原哀的脸,精准地捕捉到了灰原哀脸色骤变的瞬间。 江户川柯南在心底暗道一声‘果然’。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主动解释道:“她被小兰和园子邀请去了那天的酒店开业酒会,我最开始还以为她发现了我的身份,但后来发现好像只是个意外。” 灰原哀在刹那的震惊后立刻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听到江户川柯南的话,她嗤笑一声,表情却有些怀念:“放心吧,她不会记得一张好几年前只见过一面的脸。” 见她有软化的痕迹,江户川柯南精神一振,抓紧时机追问道:“你听起来跟她很熟,她在组织里的地位如何?除了之前那个苏格兰之外,这次她身边又换了一个人,他——” 还没等他说完,灰原哀的瞳孔猛地缩小,和听到格拉帕的名字时不同,她这次露出了和之前遇见琴酒时极为相似的惊恐表情。手中的杂志哗啦一声掉到了地上,茶发女孩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逼问道:“你遇见那个男人了?他看到了你的脸了吗?!” 江户川柯南见状,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见到了,他们并不是一起到的会场,那个男人伪装成了宴会的主持人,最后还是他送我离开了火场。” 这两个人和他之前遇见过的琴酒,以及其他的组织成员不同。 事后回忆起来,其实在抛去组织滤镜之后,他们均在凶案调查中帮助了警方。爆炸起火后,由于滚滚浓烟和灰尘,江户川柯南回到礼堂后差点一头冲进火里,还是格拉帕把他拉了出来,为此灼伤了手臂,以及最后那个男人将他抛给中森警官让他率先离开…… 这些行为,让他下意识地将他们和对他态度不明,但明显偏向友好的贝尔摩德划上等号。 “不要接近她,工藤。” 灰原哀的脸色还没褪去苍白,她一字一顿地警告道:“无论我曾经跟格拉帕关系如何,在我叛逃之后就只剩下一个敌对关系,不要妄想着从她身上妄想着获取什么帮助。”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在她身上。” 灰原哀眉头紧紧拧起,眼中翻滚着的情绪诠释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看起来像要将总是能误打误撞遇上事故的江户川柯南狠狠臭骂一顿。她忍了又忍,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了下来。 “那个跟在她身边的男人,如果确实是我猜测的那个人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他要比琴酒还难缠好几倍,像一条用糖衣包裹着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潜伏在猎物身边给予致命一击。” 灰原哀说着说着,情绪上来之后恐惧的感觉倒是少了不少,变成了一种夹杂着新仇旧怨的咬牙切齿:“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所欺骗了,那个男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和玩弄人心,表面装的一派真心,谁知道内里有多少虚情假意!” 她走之前格拉帕和波本还只是单纯地住在一起而已,没想到现在已经开始一起出任务了,难道是那个家伙趁着她不在,终于成功哄骗格拉帕有了搭档的名分?! 该死的波本!! “看、看来你对他意见很大啊。”江户川柯南豆豆眼,默默退后两步远离背景冒火的灰原哀。 不过这么看来,他的身份应该暂时还不会暴露,顶多被看成一个聪明了一点的小孩子。 嗯……最近还是尽量先隐藏起来吧。 “阿嚏!” 波本用手掩住嘴猛地打了个喷嚏。 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笠原花立刻闻声跑了过来,中途还去厨房端了杯水,眼神热切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波本老师赶紧喝水润润嗓子!” 波本顿了一下,接过微微沾了沾唇就准备放下。 小笠原花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波本的手默默拐了个弯,重新抬到嘴边将那满满一大杯水一饮而尽。 这已经是他今天被小笠原花递上的第五杯水了,感受着肚子里晃动的水声,他忍不住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格拉帕。”他尽量平缓地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商量吗?” 小笠原花睁大眼睛,脸上写着‘居然暴露了’几个大字,扭扭捏捏地点了点头。 “就是、那个……波本老师,如果你有一个很想要的东西,但是店主一直不卖给你,等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你是个非常好的主人想卖了,你还会愿意买下吗?” 小笠原花忽闪着大眼睛,期待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波本品味了一下这个故事,眸底闪过一道光,缓缓地勾起唇。 “买还是不买,得听那个店主问了才知道。” 小笠原花没发现自己被看穿了,她闻言露出失望的表情,跑回沙发上坐着纠结。 波本没有催促,一直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耳边才再次响起急促又坚定的脚步声,哒哒哒地在他的身旁停下,波本抬头看她,对上小笠原花的眼睛时,竟然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小笠原花捏紧拳头,突然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差点学着电视里求婚的模样单膝下跪,以表示她的诚心诚意。 “波本老师,你愿意做我的搭档吗?” 她紧张地问道。 第81章 第 81 章 小笠原花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全面且严谨的深思熟虑的。 全面在于,她从头回忆了一下波本老师之间的相处时光。虽然她的记忆力在上一任搭档叛逃之后莫名其妙好了一点——小笠原花称之为气开窍了,但因为时间跨度不短,且大多都是些没办法一个一个提出来细品的琐事,小笠原花其实也说不上和波本老师在一起具体哪里开心。 雪莉说过,事情要从辩证的角度去看,正向想不通就从反方向去想。 所以小笠原花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她的生活中没了波本老师会怎样? ——没有暖暖的房子、没有好吃的饭、没有每次出门前的微笑和道别、没有晚上睡觉前的晚安…… 小笠原花眼露惊恐,猛地打了个寒战。 不不不,就算不做搭档,波本老师肯定也不会收回这些[格拉帕专属特权]的吧。 真正促使她下定决心的是——在经历过上次那个离谱的连环事件之后,小笠原花突然发现日本,尤其是米花的杀人犯变得超级无敌多!! 曾经小笠原花执行任务的流程是:花很长时间找到地方——埋伏\\潜入——解决目标——任务结束离开。 而现在是:去往任务地点的路上遇到警方抓捕犯人,被迫堵车——埋伏中意外发现犯罪现场——目标被提前仇杀\\目标本身就是杀人犯被侦探逮住——拼命在警察和侦探的夹角间躲躲藏藏地解决目标——被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炸弹犯毁掉预定的退路。 …… 小笠原花:我真的受够了啊!!侦探和杀人犯通通都给我滚出日本!! 一次两次她还会以为是巧合,三次四次五次……小笠原花她不干了啊! 光是用来想搪塞那群警察和侦探的借口她都想了一箩筐,本来她做任务就只是无脑杀杀杀而已,结果现在生生变成了智力大挑战。要不是小笠原花还想用真面目上街吃吃逛逛,不能因为‘畏罪潜逃’被挂上通缉犯名单,她恨不得不管不顾直接遛走,让那两拨人和稀奇古怪的犯人自己玩去吧! 不过见识多了那些稀奇古怪,如果不是有侦探解谜,完全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杀人手法后,小笠原花的危机感蹭蹭地升到了最高。 天啊,都是人的脑子,他们怎么能想出这么多办法在众目睽睽下杀人?! 天啊,没有监控、完全密室、毫无动机的情况下,侦探居然都能找到凶手?!! 再这样下去,小笠原花感觉自己距离被当场揭穿身份登上社会新闻,成为组织笑柄的那一天不远了。 但任务是肯定不能不做的,她得赚钱养家,早日成为能给波本老师刷卡的独立女性。 所以,小笠原花想出的解决办法,是找个聪明人当搭档——哝,眼前不就有个非常完美的候选。 为了赚钱给波本老师花,因此找了波本老师做搭档……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怪,但仔细一想,完全没问题嘛! 他们本来就已经同进同出了,再多个搭档的关系亲上加亲,多么完美。 而严谨则在于,小笠原花知道自己脑子不太好,于是她将自己想找波本做搭档的事问了两个在她看来十分有权威的人。 朗姆:“嗯?格拉帕终于准备重新找个搭档了吗,这个人选确实需要深思熟虑一下,你先来问我是对的……已经确定是波本了?哈哈哈关于他我还是有几分发言权的,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很适合你的人选,需要我帮你报告那位先生吗?” 贝尔摩德:“哦呀?你的心理阴影终于缓解吗,看来波本还真有两把刷子……呵呵,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放心吧,那个男人不会是卧底,或者说,他是卧底的几率近乎于无。” “如果他真的是,那就当是我看走眼,或者他演技太好了吧。” 她当然无条件相信贝尔摩德的判断了! 小笠原花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有了权威人士的肯定,她被前面两任卧底搭档伤透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万事俱备,只欠跟波本老师求婚、哦不,是求搭档! 对于这最后一步,小笠原花自信满满:波本老师肯定不会拒绝她! 当然,就算猜到结果,在真正提出的那一刻还是会紧张。 ——“波本老师,你愿意做我的搭档吗?” 将这句最关键的话说出口后,小笠原花就像是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倏地松了口气。 好了,接下来就是等波本老师同意,然后立刻报告给boss,呜呜呜之后的任务她终于不用努力和那群侦探斗智斗勇了—— “我考虑一下。” “好耶!那我们从今天起就是……诶?” 小笠原花欢呼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她缓缓转过头,脖子像是生锈的机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她不可置信地和波本对视了半晌,看到他脸上平静的表情,小笠原花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用力拍了拍耳朵。 她语气迟疑地重复了一遍:“波本老师,请做我的搭档?” 波本笑眯眯道:“嗯,我说我考虑一下。” 诶? 诶——??!! 小笠原花蹬蹬蹬地后退两步,不可思议地双手抱头,一脸震惊加受伤地看着波本。 “波本老师,我们之间的对话难道不应该是我说‘你好请做我的搭档’,然后你说‘好的,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样的吗?!” 为什么会出现‘我考虑一下’这种最终答案有百分之五十可能是拒绝的回答啊!! 波本被这兜头的一通质疑砸得哭笑不得,脸上的肌肉还绷着勉强维持住平静的表情,但笑意已经从紫灰色的瞳孔中泄露了出来。 他咳嗽两声,将溢到喉口的笑声忍了下去,故作疑惑道:“正是因为重视格拉帕,所以才在成为你的搭档这件事上需要一点时间去深思熟虑。” 好、好像也有道理? 小笠原花弱弱地抬眸看他:“那你需要考虑多久啊?” 波本摸着下巴思考片刻:“嗯……大概需要从我想要成为你的搭档被拒绝,直到现在你提出搭档请求这之间差不多的时间?” 随着他的话,小笠原花的眼睛越睁越大。 波本老师第一次提出搭档请求,那不就是她上一任搭档刚刚被查出是卧底叛逃的时候吗?一直到今天的话……小笠原花掰着手指,越算越是手脚打颤,头晕眼花。 救、救命,这已经不是几天的问题了,这是好几个月啊!!等波本老师考虑完,她的正面高清大头估计已经被贴到电线杆上了! 小笠原花声线颤抖:“真的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之前是因为我很笨才考虑了很久的,像波本老师这样的聪明人应该一天哦不,一瞬就能想好答案了吧。” 波本这次是真的没忍住,飞快地别过头闷笑一声,转回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一脸正色。 “谢谢格拉帕的夸奖,但仓促应下感觉会显得我不够重视与你之间的搭档关系。” 他略显为难地皱起了眉。 小笠原花急忙把手摇成了大风车:“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波本一副‘你不用跟我说客套话’的体贴表情,急得小笠原花差点飙出眼泪来。 “有了。” 波本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清脆地拍了下掌心,在小笠原花惊恐的目光下从怀中套出一副熟悉的半框金边眼镜夹在了鼻梁上,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为亲切的笑容。 “我们来约法三章吧。” 波本运筹帷幄的帅气表情还没维持三秒,就神情慌乱地安慰起因为这句话和眼镜的加持,终于忍不住猝然喷泪的小笠原花。 “你不会要像上次一样每天都让我背东西吧呜呜呜呜呜我真的不行——” 波本无奈又好笑地伸臂抽出几张面巾纸,放轻力道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安慰道:“不会的,那次只是为了保护你的朋友雪莉,我不会强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格拉帕。” 小笠原花闻言稍微收了收眼泪,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充满控诉地看着他:“那你还要跟我约法三章!” 波本耐心地跟她解释:“通常在进行重大决策之前才会对双方提出一定的制约,这样才能使关系持续得更加长久。” 他停顿一下,微微垂下眼眸,有些低落的模样:“还是说,格拉帕打算只是和我简简单单有个口头的约定,等到哪天找到更合适了的搭档就把我一脚踹开?” 其实组织里的搭档基本都是像他说的那个样子,甚至因为格拉帕身份特殊所以才需要和boss打报告,其他许多人都是自行组合执行任务就默认成为搭档,不合适或者感觉腻了就立刻分开。 但小笠原花一见波本失望的样子就什么常识都抛到了脑后,一着急连眼泪都吸了回去,猛地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不是的,我想和波本老师做一辈子的搭档。” 哪怕遮住了脸看不清楚表情,也能从声音里听出她的认真。 小笠原花经历过的每一任搭档,她都是有想过一辈子的。 有的只持续了一天,有的持续了好几年,但最后都只有一个分开的结局。 虽然如此,每次开头的时候她都会想:如果可以的话,能做一辈子的搭档就好了。 听了波本的话,小笠原花突然发觉,难道之前的搭档都没有长久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定下搭档条约? 她埋在波本的怀里使劲蹭了蹭,两人身上相同的洗衣液味道不分彼此地交融,小笠原花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抬起头。 “好!我们约法三章!” “诶?就这些吗?” 看完波本列出的一二三条,小笠原花愕然地睁大眼睛,感觉十分钟前做了莫大心理建设的自己好像有点蠢蠢的。 第一条:搭档之间保有隐藏秘密的权利。 第二条:在搭档生活中获取到的情报禁止透露给第三人。 第三条:当出现任何问题时,将搭档作为第一求助位。 波本看着她脸上残留着的泪痕,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似笑非笑道:“不满意?那就加上每日限量摄入三份甜品——” 小笠原花:“!” 小笠原花:“满意满意超满意的!” 她将这张写了条约的纸反过来正对着她,接过波本递过来的笔,指着最下面空白的地方道:“在这里签上名字就可以了吗?” 波本:“嗯。” 小笠原花拔开笔帽,像是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不久的小学生,眼睛离纸的距离极近,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grappa】 和上面笔锋锐利的字比起来,这几个字母显得过分圆润,每一个都被勾得圆滚滚的,明明应该有棱角的地方也变成了钝感的圆弧。 “我写完啦!” 小笠原花满意地把笔还给波本。 男人盯着这张纸目光沉沉地看了半晌,在小笠原花期待的目光中,挥手写下自己的名字。 【bourbon0】 小笠原花凑过去一看,有些纠结地拧了拧眉毛,随后又一脸恍然大悟,带着好不容易抓到波本老师错误的兴奋,指着他签名后的那个字符笑道:“波本老师,你这里是想写句号吧?现在这么看起来不像是标点,反而更像是数字零了。” 说完,她自言自语地念了几遍,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既然是跟英文字母连在一起,要读的话应该也是念英文吧……零的英文是什么来着?” 波本静静地看着她。 “zero。”他说。“零的英文是zero。” 第82章 第 82 章 在获得波本的首肯之后,小笠原花立刻就将她选择了波本的事情报告给了那位先生。 通过电话对面的声音可知,对于波本这个人选,boss明显也很满意,迅速通知下去将小笠原花任务交接之类相关的权利交给了波本。 因为小笠原花的特殊性,分配给她的任务都需要提前经历一遍筛查。之前这项工作都由她的搭档负责,而在她固执地非要一个人行动的这段时间则被boss交给了朗姆——本来他是想交给琴酒的,作为曾经跟格拉帕搭档过的人,他更能掌握好任务的复杂程度。 然而从未顶撞过boss的琴酒却在收到这个命令的时候露出了极其抗拒的表情,筛选的工作便被指派给了朗姆。 但从小笠原花坚持不住,不顾心理阴影也要找个搭档来看,朗姆明显对此并没有十分上心。 交接对象换做是琴酒的话,可能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但波本本就是朗姆一派的人,甚至在小笠原花跟朗姆征询意见的时候,朗姆就已经笑眯眯地做好了将这把刀移交给自己信任的下属的准备。 不出两天,小笠原花就切切实实体会到了有一个业务能力强,又了解自己的人做搭档有多么快乐。 虽然偶尔还是会因为不可控意外而需要转动一下她不太聪明的小脑瓜,但已经无限接近于日本没有被侦探占领前的日子了!双人任务更是爽翻,反正有波本老师在,无论发生什么突发状况都不需要她去担心,就像那天的酒店炸弹案一样,稀里糊涂就结束了。 恢复的躺平的小笠原花:波本老师万岁! 不过她的完全快乐也没有持续多久。 “咔哒。” 今天没有任务,正趴在沙发上半梦半醒的小笠原花听到这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立刻强撑着掀开眼皮,从柔软的沙发靠背上探出头对着玄关处准备出门的金发男人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工作顺利,今天也要早点回来哦,我在老地方等你!” 波本的表情像是想说些什么,有点纠结又有点认命的模样,扶着门在玄关口站了两秒,低低地应了一声。 听着大门啪地一声关上,小笠原花反倒精神了起来。 她仰面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不开心地揪起一个抱枕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波本老师好忙啊。 道理她都懂,之前在美国的时候,贝尔摩德就常常不见人,算是神秘主义+情报人员双重buff叠加的基操了。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和她正式成为搭档之后,波本老师外出忙碌的次数比之前多了好多……从前明明大多数时候都会在家里办公的。 小笠原花寂寞地撅起嘴巴,用一个十分考验核心力量的姿势挺起上半身看了眼平时波本经常抱着电脑坐着的地方,然后泄气地仰面瘫倒在了靠垫上,后脑深深陷进了柔软的棉花里。 她下意识蹭了蹭。 唔,虽然靠垫更软,但她偶尔也想和从前一样躺在波本老师的大腿上啊~ 在连续调换了十分钟电视频道依旧没有找到喜欢的节目后,小笠原花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刚刚撕开的薯片,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跑去房间找了件外套囫囵地套上就蹬上鞋子出了家门。 …… “欢迎光临!” 居酒屋的门被推开,虽然还没到上客的时间,脸上带着岁月痕迹的老板娘还是立刻扬起一抹热情的笑容,在看清客人的脸后,她的笑容顿时脱去了几分客气,多了点真实的喜悦。 “呀,这不是小笠原小姐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小笠原小姐来了?!” 她话音一落,后厨的帘子立刻被掀开,一个头上围着毛巾的清秀青年急急忙忙地从里面跑了出来,在看到小笠原花的瞬间,他的脸颊飞上了两团显眼的红晕,慌张地低下头捏紧围裙的下摆,结结巴巴道:“欢、欢迎。” 老板娘被自家儿子这不值钱的模样气得翻了个白眼,踢了他屁股一脚让他滚回后厨作准备,转头笑着招呼小笠原花坐下。 “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小笠原花轻车熟路地从木质长桌的小竹筐里拿了一颗糖含在嘴里,坐没坐相地半趴在座位上。听到老板娘的问话,她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脸颊鼓鼓微微仰头看过来的乖巧模样让老板娘的心都融化成了一团。 ——真是无论看多少次都无法让人彻底适应的美貌,也不怪她家那个榆木一样的小子见到人就脸红,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久等了!您的焦糖布丁还有红豆糕。” 老板娘将两个小碟子放到了小笠原花的面前,调侃道:“开业这么久,每次专程来吃甜点的我只见过您一个。” 对于美食,小笠原花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那是他们没有眼光!” 她和波本的家附近因为位置偏僻,附近没有什么好吃的甜品店或者咖啡厅,小笠原花还是某天偶尔路过这家居酒屋的时候发现了黑板上的当日特供是布丁和红豆糕,这才决定走进去一试究竟。 她在老板娘怀疑的目光下出示了驾驶证,证明自己不是未成年才被允许坐下用餐。 结果吃过一次之后,小笠原花就彻底被征服了。 但就如同老板娘所说的,很少有人来居酒屋点甜食,本来那天的菜单也只是试做,在点单数量太少后就下架了,这对第二天再度光临的小笠原花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谁能对一个泫然欲泣的美少女说不呢?于是老板娘大手一挥,给她加了个专属甜品特权。 有了这层关系后,老板娘也对这个总是在本应上学或者工作的时间独自一人出入居酒屋的女孩多了几分好奇,她那对小笠原花的美貌惊为天人的儿子也总催促着她打听人家是不是单身。 居酒屋里的气氛让老板娘本就经常和客人们聊天,所以在小笠原花几次光顾之后,她也就找了时机顺势聊了起来。 “诶,我吗?我不是学生。”小笠原花毫无隐藏的意思,相当直接地自爆:“算是有工作吧,不过一般有活(任务)的时候才会出门。” 哦,自由职业,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是这样。 老板娘理解地点了点头。 因为开店的原因这一片区域的人她都有几分相熟,之前从没听说过哪家有这么漂亮的孩子,所以应该是外面来租房的年轻人,她于是好奇道:“小笠原小姐是住在附近吗?我记得这一片好像没什么出租的单人公寓。” 小笠原花:“是在这附近,但我不是一个人住。” “原来有同居人的吗?抱歉,因为每次看您都是一个人过来。” “他工作比较忙啦,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事干,就来这里等他下班了。” 小笠原花挺胸道,自认全天下没有比她更体贴的搭档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老板娘在听到她口中男性的‘他’后微微张大的嘴。 她一开始并没有通知波本自己的行为,结果好几次因为他从其他的路走导致她没能蹲到人,垂头丧气地回了家,波本这才惊讶地得知前几次的碰面不是巧合。 从此他基本每次都会从居酒屋的这条路回家,快到和不得不绕路的时候都会提前发信息跟小笠原花说明,她就会提前从居酒屋出来。 和经常大大咧咧四处跑的小笠原花不同,波本在自己真正长时间居住的地方一般都会有意识地避开和周围邻居的交流,这也就导致老板娘一次都没见到过小笠原花口中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同居人。 只有一次,在她刚好出去丢垃圾的时候见到过一个模糊的背影,只能看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 老板娘一开始还以为是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之类的,但问了小笠原花之后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所以,大概率应该就是同居男友了吧。 老板娘看着埋头挖布丁的小笠原花叹了口气。 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就出来跟男友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同居,工作不稳定平时就待在家里,经常花大半天的时间耗在这里只为了等男友回家—— 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也逃不过‘爱情’这一个词吗? 老板娘托着脸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对了。”她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小笠原花为之烦恼的那件事,忍不住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凑近试探道:“之前那件事,成功了吗?” 小笠原花在向波本提出搭档请求之前,因为过于心烦意乱而被老板娘看了出来,她便隐去大部分具体信息,只说了自己准备向同居人提出一个很严肃很重要的请求,因为关系到她以后的人生(会不会上电线杆)、以及他们以后能否继续像现在这样生活在一起(上了电线杆肯定不能继续一起住了),所以担心如果他不答应的话该怎么办。 老板娘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这不就是求婚吗?! 之后好几天小笠原花都没来,她还以为她求婚失败已经搬走了,没想到今天她就像没事人一样重新光顾了居酒屋。 那果然是—— 在老板娘带着点小激动的注视下,小笠原花嘴角高高勾起,勉强维持住那点小矜持,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啪地猛拍了下桌子,兴奋道:“恭喜恭喜!今天这顿免单,就当是我对你们尽的一点微薄的祝福!祝愿你们和和美美天长地久!” ! 这话她爱听,还是第一次有人祝福她和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这下也不顾上矜持了,眼睛弯成了一条缝,笑得见牙不见脸,郑重点头:“谢谢,我们一定会的!” “好,那你先吃着,我去后厨再给你拿几份这几天新研发的甜点,都不收钱!” 老板娘脸上挂着百感交集的笑容,掀开后厨的帘子,顺道嫌弃地踢开趴在墙角偷听,流下两条宽面条泪的儿子。 “趴在这儿干嘛呢,赶紧干活去!” 现在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点,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因为地理位置原因,会光顾的基本都是熟面孔,老板娘早就挨个警告过这群一个个来喝酒放松的男人不要妄想在她眼皮底下骚扰小笠原花。 所以等她端着盘子从后厨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那个正挨着女孩坐着的人影着实愣了一下。 那是个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带着这个季节不合时宜的针织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微微侧身,像是在跟身旁的女孩说些什么,而女孩则一脸爱答不理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叉子,表情里明显夹杂着烦躁。 老板娘的背后腾地燃起熊熊火焰。 胆敢在她面前勾搭美貌人.妻,这家伙活腻了吗?!! 第83章 第 83 章 小笠原花快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烦死了! 店里还有许多空位,而且她来光顾这么多次,不知道为什么罕有人直接选择她身旁的椅子,所以一开始当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的时候小笠原花还惊讶了一下,但也没投之以过多的注意。 居酒屋的这种长桌每个位子之间都隔得很近,小笠原花礼貌地收起腿往没人的那边挪了挪,给这位客人留出足够的空隙。 和坐在凳子上双脚离地还能晃悠两下的小笠原花不同,对于这位身材高大新客人来说,无论是桌下的空间还是椅子的高度都显得过于局促了些,两条长腿不得不曲成一个相对不羁的姿势,和旁边乖乖双腿并拢地坐着的女孩形成鲜明的对比。 专心品尝甜点的小笠原花鼻子忽然抽动了一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 身旁的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她嗅闻的小动作,轻轻地笑了一声。 “抱歉,刚才在外面抽了一支,味道还没散。” 他的声音很年轻,老烟枪自带的沙哑和低沉为之增添了不少捉摸不透的故事感,让人忍不住侧目去看声音的主人。 小笠原花的心底不知从哪里突然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转头,就被男人裹得过于严实的打扮惊了一下。 “你是生病了吗?” 小笠原花看着他被口罩完全遮住的下半张脸迟疑道。 男人眨了眨眼,那双轮廓特别的眼睛在对上小笠原花完全陌生的眼神时几不可见的眯了眯,随后配合地咳嗽了两声。 “嗯,有点感冒。” 他半站起身,手臂越过小笠原花的肩膀,拿过木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被他的阴影笼罩的瞬间,小笠原花浑身肌肉无意识地紧绷,像是潜意识抗拒陌生人进入领地的小动物,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根根炸起毛发。 男人不动声色地重新坐了回去。 两人之间的空气再次回归了寂静。 但此刻的小笠原花已经无法回到之前单纯品尝美食的快乐中了,屁股像是长了钉子在椅子上来回挪动,咀嚼的速度也比之前慢了不少。 她忍不住瞥向旁边正看着木板选菜的男人,泄愤似地把勺子咬得嘎吱作响。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这个男人来了之后她就浑身不自在,想换个位置又觉得有点小题大做,而且那样的话不就像是示弱一样吗? 她才不要! 无视他就好了,无视无视—— “冒昧问一句,你是在等人吗?”男人突然问道。 小笠原花条件反射地回答:“没有。” 说完,她立刻露出懊悔的神情,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巴。 平常明明不是这样的!她真正不想说的时候也是能够守口如瓶的,怎么这个人一问什么她的嘴就自己张开了?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道笑意,像是没察觉到小笠原花的抗拒,语气随意地同她闲聊了起来。 “我是第一次来这家店,小姐有什么推荐吗?” 推荐不要吃! 小笠原花:“……甜点都很好吃。” “噗,在居酒屋吃甜品吗?(小声)果然是你的风格。” 男人用手掩住上扬的嘴角,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普普通通地点了杯生啤。 既然如此干嘛要问她的建议啊! 小笠原花气鼓鼓地撅起嘴巴,发泄似地拿起自己面前的牛奶气势十足地仰起头一饮而尽。 男人单手支着头,冷不丁地问道:“可能有点唐突,但是请问小姐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咳咳咳咳——” 小笠原花一口奶呛进了嗓子里,登时咳嗽个不停。 男人见状毫不见外地伸出手帮她轻轻拍打着后背,掌心的温热隔着一层衣服烙印在小笠原花的后背上,她失神了一瞬,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一个激灵用力甩掉了那只手。 啪地一声,男人手背的皮肤立刻红了起来,他收回手,针织帽下的眼睛依旧一片平静。 小笠原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粗着嗓子一字一顿道:“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那双眼睛倏地弯了起来,好像下一句就要说‘那我可以追求你吗’,但男人却就此偃旗息鼓,换了个别的毫不相关的话题,继续逗着小笠原花说话。 气急败坏但又莫名其妙控制不住自己的小笠原花:烦死了!! 就在她忍不住甚至打算放弃今天等待波本老师一起回家的计划时,老板娘忽然从后厨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将托盘用力地砸在了男人面前的桌子上,皮笑肉不笑道:“店里禁止随意搭讪单身女性,不遵守就麻烦客人您出去另找地方用餐。” 虽然戴着口罩,但也能看出男人露出了些许错愕的表情。 对着面前虎视眈眈的老板娘,他十分上道地对小笠原花说了声‘抱歉’,之后就一直闭口不言,半掀开口罩露出线条锋利的下巴,默默地喝完了杯中的啤酒。 当男人不再试图跟她对话后,小笠原花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然而身侧飘来的烟味还是必不可免地透过空气慢慢溢散到她的周围,将她包裹进独属于男人的陌生氛围里。 小笠原花屏住呼吸,又没忍住动了动鼻尖。 好像,没有她想象得那么讨厌? 小笠原花咬着勺子悄悄偏过头,恰巧男人也同时转头,她便直直地看进了那双宛如夜幕下森林的眼眸里。 男人挑了挑眉,表示询问。 小笠原花赶紧缩回脑袋,做出一副完全是意外,拒绝交谈的模样。 男人笑了笑,没逼迫她说话。在将杯子里最后一点澄黄的液体饮尽后,他没有继续添酒的意思,干脆利落地结了账。 因为男人在被警告之后就一直规规矩矩的,老板娘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迷途知返的青年,欣慰地接过男人递来的零钱:“欢迎下次再来。” 小笠原花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肯定是波本老师! 她一下子高兴起来,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 蓦地,小笠原花的耳边刮起一阵微风,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穿过极近的距离回响在她的耳畔。 “怎么不带我送你的发夹?” 小笠原花眼睛睁得像铜铃,猛地抬手捂住被气息喷得发烫的耳朵,当她抬头看去的时候,男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只剩下门上悬挂着的布帘还在微微晃动。 小笠原花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 ——什、什么人啊!! 当天,结束了一天组织和公安工作的波本照常在路口发现了欢快地冲着他招手的小笠原花。 在看到女孩的那一刻,金发男人眼中弥漫着的晦涩暗色渐渐散去,紫灰色的眸子宛如被水洗过一般重新恢复了清朗。 “今天也久等了。”他笑着接过小笠原花手中打包的甜点,顺手揉了下她毛绒绒的头。 小笠原花摇了摇头,眼睛亮亮的:“一点也不久。而且波本老师我跟你讲,居酒屋的老板娘祝愿我们一辈子都做最好的搭档!” 她欢快地跟波本分享着今日份的快乐。 老板娘原本的用词被小笠原花忘记了,就用了自己的话做代替,所以波本并没有在这方面察觉到什么不对,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普通人上。 小笠原花立刻声明:“组织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有透露,都是用别的词做替代的啦,我也没有那么蠢。” 波本怀疑地眯着眼睛凝视了她片刻,在小笠原花都不禁开始冒着冷汗开始疯狂回忆自己是不是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嗯,我当然不会怀疑你。”他露出诚恳的微笑。 小笠原花:你明明怀疑了吧!就在刚刚! 小笠原花鼓起脸,自顾自抛弃他大踏步地往前走。 “对了,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男人。”她停下脚步,抬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带着针织帽和口罩看不清脸,问了我很多奇怪的问题,说我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 小笠原花话还没说完,波本就倏地攥住她的手,眉头紧皱地追问道:“那个人在哪儿?!” 小笠原花被他这幅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愣愣地指了个方向:“十五分钟前往那边走了。” 她看着波本一刻不停地掏出手机发起消息,好奇地歪了歪头:“波本老师,那个人是谁啊?” 难道是和组织相关的人? 糟了,早知道他不是普通人的话,刚才在居酒屋里不爽的时候趁机揍他一顿就好了,白白让机会溜走了! 小笠原花恼怒攥拳。 波本飞速按动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点下发送,表情恢复成无懈可击的完美面具,轻描淡写道:“没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对小笠原花叮嘱道:“下次再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笠原花听话地点点头。 回到家后,她没有像平常一样窝在沙发上看没营养的电视节目,而是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阵之后,又跑去了杂物间叮铃桄榔。 波本闻声找来,刚推开半掩的门,就见一身灰的小笠原花从一个纸箱的最下面翻出一个颜色鲜艳的发夹。 看到这个发夹的瞬间,波本的脸色僵了僵。 “终于找到了!” 小笠原花兴奋地从箱子里跳出来,像只刚在泥地里打过滚的小狗,叼着自己的战利品乐颠颠地跑到镜子面前别在了脑袋上。 “没想到居然真的还在!”小笠原花看着红色丝带发夹,新奇地嘟哝道:“我记得我很久之前好像还戴过这个发夹,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难道真的是他送的吗? 不不不,肯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随口胡说的啦!” 小笠原花一蹦一跳地跑到站在杂物间门口的波本面前,转了个圈展示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发饰。 “怎么样波本老师,好看嘛?”她得意道。 波本沉默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一般。” 小笠原花瞪大眼睛:“哪里一般,明明很适合我!” “就是一般,以后少带。” 见小笠原花失落地低下头,波本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语气放得柔和了一些,补救道:“这个已经很久了,如果喜欢的话,下次给你买新的。” 小笠原花顿时忘记了不愉快,重新开心地欢呼道:“好耶!” “不过在这之前。” 波本微笑着扣住她的肩膀,摘下发夹反手丢回了敞开的纸箱里,俯下身定定地看着小笠原花的眼睛。 “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莫名奇妙接近你,表现得好像从前认识你或者跟你很熟的人,立刻照着他们的脸打上一拳,然后及时远离,懂了吗?” 小笠原花咽了下口水,在男人的紧迫逼视下,默默点头。 “懂、懂了。” 第84章 第 84 章 赤井秀一自然并不是偶然出现在小笠原花常去的居酒屋的。 波本本人的行踪飘忽不定,虽然他将小笠原花藏得严严实实,但因为本人的不甚在意,所以赤井秀一在抵达日本不久后就发现了她的蛛丝马迹。 在静静观察了许久后,他才精心挑选了一个小笠原花独处的时机,推开了居酒屋的木门。 因为熟知格拉帕的敏锐,赤井秀一在之前的蹲守中都刻意保持了距离,远到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所以这还是他在许久的分别之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直面格拉帕的脸。 女孩的样子和他记忆里的没什么差别——面色红润,头发被打理得光亮犹如丝绸,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 赤井秀一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她没有佩戴任何饰品的头上,滑到了光秃秃的脖颈上。 没有项圈。 赤井秀一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试探出格拉帕是否已经再次经历过组织的记忆清洗、以及波本在她身边扮演的角色。 波本当初的横插一脚导致他彻底失去了将格拉帕带走的时机,在加上琴酒一直不依不饶地从日本追杀去了美国,让赤井秀一暂时分身乏术。但他知道那位先生不可能容忍自己将琴酒一直拖在美国,所以没过多久,作为主力的琴酒被召回了日本,追杀的强度大幅度削弱,赤井秀一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展开活动。 然而安全的日子只持续了几天,被fbi戏称为‘恐怖的银发恶魔’的男人就再次杀回了美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疯狂针对赤井秀一,有好几次都差点让他栽了进去,好不容易挺过这番狂轰滥炸之后不得不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虽然不知道琴酒发疯的具体原因,但根据fbi某次监听到的短暂对话中,听到他对着电话那边的人提到了‘grappa’。 负责对接情报的是茱蒂,她知道这个代号属于秀在日本卧底时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女孩,之前她还曾参与过将对方带回美国的计划,清楚秀对女孩的重视。 对着躺在病床上缠满绷带的黑发男人,茱蒂犹豫了良久才将这件事告诉他。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赤井秀一并没有什么特别激励的反应,只是微合上眼眸沉思了几秒后,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因为卧底计划的提前失败,为了成功掩护赤井秀一回到美国,fbi在日本的暗线几乎被消耗殆尽,导致他们对这个远方岛国的情报逐渐变得单一滞后。 茱蒂曾好几次撞见赤井秀一沉默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是大片大片的日文。 在养好伤后,赤井秀一一刻不停地恢复了fbi的工作,日常办案的同时,开始策划对组织在美国的分部展开围剿行动。 不久之后,他在一次案件中对上了贝尔摩德。 赤井秀一在打伤了金发女人后本想试探几句,对方却主动提起了格拉帕。 “不愧是曾经被琴酒称赞的男人。”她捂着流血的伤口,红唇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明知自己卧底的身份,却肆无忌惮地对被圈禁在笼子里的小狗施以温暖,看着它对你摇尾巴,然后在它期待着你能给他幸福和自由时,再毫不犹豫地把它锁回了笼子里。” “至少我在试图将她解放出来。”赤井秀一道:“而不是像你一样,一边怜悯却一边将钥匙远远扔开。” 贝尔摩德呼吸节奏乱了一瞬,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在fbi的围追堵截下都没有露出狼狈模样的女人深深地看了赤井秀一一眼,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后悄然逃离。 ——“我等着你能够真正砸开牢笼的那一天。” 当赤井秀一根据日本新闻里刊登的药品公司被烧,以及组织最近的活动推测出雪莉出事后,他再度向上司提交调查组织的报告,坐上了前往日本的飞机。 …… 格拉帕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被套话,赤井秀一在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不多做停留,走之前因为一点属于男性的恶趣味,给波本添了点堵。 赤井秀一并不担心他会将自己的出现告诉组织。 应该说他本来就没有太过遮掩的想法,毕竟只要对上就早晚会暴露,干脆将这自己当成一次对波本真实身份的试探。 果然,在光明正大接触了格拉帕之后,组织却像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直尝试诛杀的‘银色子弹’已经回到了日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他敏锐地察觉到有另一股势力正在暗中调查他。 赌赢了。 赤井秀一轻轻舒了口气。 如果让波本本人知道赤井秀一的想法,估计会当场控制不住地作呕给他看。 赤井秀一以为格拉帕忘了他是因为经历了和之前一样的二次洗脑,而组织以为格拉帕是记忆不稳定直接才导致她忘记了苏格兰、莱伊以及琴酒,只有波本知道真正的原因来自一点暗示和雪莉的药。 上次在酒店被怪盗基德坠楼突然触动的记忆锁扣,让波本意识到了这层封闭的效果并不是永恒的。如果将赤井秀一的出现上报组织,必然会牵扯出格拉帕这个他回国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而之后会发生的一切都将不可控。 赤井秀一可以赌,但波本不能。 哪怕他根本不在意一个该死的fbi的死活,也要捏着鼻子尽量不要让那个不怕死的家伙被组织生擒,死也要死在格拉帕看不到的地方。 为此波本的工作量和烦躁指数蹭蹭上涨。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连着两天把早饭的煎蛋煎糊了。 小笠原花其实对除了甜之外的味道都不太敏感,凭借波本的厨艺,无论怎么做在她这里都会得到一个好吃的评价。 但和之前火候完美,形状滚圆的煎蛋比起来,这个七扭八歪还边缘焦黑的蛋实在有些惨烈,让小笠原花不禁担心地瞥向吃早饭时也在工作的波本。 “波本老师,明天我来做早饭吧。”她主动提议道。 波本敲键盘的手停住,惊讶地抬眸看向她,眼神中透着疑问。 小笠原花趁机着重观察了下他的眼睛——较深的肤色看不出究竟有没有黑眼圈,但她昨天凌晨起夜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隔壁房间内还亮着莹莹的光亮。 对啊,和她做了搭档之后,因为她没办法处理文字相关的工作,波本老师就必须要分担两个人的分量。 想到因为自己,波本老师彻夜不眠地和天书一样的日文做斗争,早上还要雷打不动地给她做早餐,小笠原花顿时快要被愧疚感淹没,差点飙出心疼和忏悔交加的眼泪。 “请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吧!” 脑力工作她实在是不行,做饭之类的简单的事情小笠原花还是很有信心的!她也要为了这个家尽一份力! 精力战士·一天只睡两个小时也能精神充沛·只是因为锅上的涂层掉了还没买新的才煎糊·波本不明所以地看着小笠原花身后突然熊熊燃烧起的斗志,单手托腮,拉长音调‘哦’了一声,含着笑意的眼睛里也有几分好奇:“好啊,不过午饭和晚餐比较复杂还是由我来吧。” 只是准备面包牛奶之类的,就算是格拉帕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被委以重任的小笠原花坚定地点了点头。 结束早餐之后,波本就和往常一样出门工作,而小笠原花对着昨天刚被收拾过一遍,光可鉴人的地板发呆了一刻钟,毅然决定出门采购明早要用的食材。 附近的果蔬店这个时间正好在上新,小笠原花擦亮眼睛努力在货架上寻找着那些曾经被波本做熟端上桌的菜原本的模样。 嗯……这个绿的好像有点眼熟。 带叶子的菜为什么都长得一样? 黄瓜!这个她认识! 小笠原花开开心心地伸手去拿那个细长的绿色蔬菜,还没来得及放到篮子里,就被一双大手提前截住。 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苦瓜,你拿了做什么、唔!” 男人捂住被重击的腹部疼得微微弓起腰。 小笠原花收回拳头,警惕地后退一步把自己的瓜从男人的手中拽了出来,另一只手飞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就要按下储存着波本号码的快捷键。 这次倒是警惕了不少,看来是被好好地叮嘱过了。 赤井秀一口罩下的嘴角嘶地咧开,在她呼叫那个麻烦的男人之前,投降地举起手后退几步。 “只是偶遇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吧。”他故意道:“还是说,你害怕我会对你做什么?” 被他的话一激,小笠原花瞪大了眼睛,拿着手机的手也放了下来,不服输地抱起手臂。 “谁怕了?就凭你?” 她甩过去一个轻蔑的眼神,无视他继续挑起了蔬菜。 小笠原花每拿起一样东西,旁边就会响起一个烦人的画外音提醒她那是什么东西,气得她直想捂耳朵。 但不得不说,对于两眼一抹黑的小笠原花来说,其实当下相当需要类似的科普。她气着气着,不知不觉就听了进去,跟着赤井秀一的推荐买了点容易料理的蔬菜。 最开始的那根苦瓜当然放回了原处。 而当小笠原花忙着结账的时候,一个转身的功夫,带着针织帽的男人就不见了,好像真如他所说只是碰巧偶遇一般。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拿起从刚才起一直处于接通中的电话:“波本老师,他走了,东西我已经放在他身上了。” “嗯,辛苦了,格拉帕。” 距离颇远的一处车库内,波本坐在白色马自达里对着只通了一瞬间就被掐断的信号源面色不善地掰了掰手指。 那个混蛋——他果然又去找格拉帕了! 他是真没脑子看不清楚形势,还是非要把格拉帕拉进这趟浑水里来? 安分守己地藏在美国就算了,到了日本境内还以为没人能抓住他吗?! 小笠原花半天没听到波本的下一个指令,抱着装着菜的牛皮纸袋茫然地站在街头:“波本老师,不需要去追上那个人吗?” 她跃跃欲试地在地面上摩擦着鞋底。 波本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不,你先回家吧。” 小笠原花的耳朵失落地垂了下来,低低地‘哦’了一声。 两人之间的通话从赤井秀一出现后没多久就开始,果蔬店选购蔬菜的一系列对话自然也被收进了波本的耳朵里。察觉到她的情绪,穿过听筒的声音因为电流感而有些失真,却依旧能听出柔和了不少。 “我可以期待一下明天的早餐吗?”波本道。 小笠原花顿时一扫方才的失落,抱紧袋子挺直腰板,坚定道:“当然!” 挂断电话后,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家,准备先趁着空闲的时候试做一番。 小笠原花当然没做过饭。 会下厨的搭档直接投喂她,不会下厨的搭档就带着她吃方便食品或者去餐厅解决。 从没有一个人想过让小笠原花下厨。 虽然但是,她觉得很简单啊,不就是切一切然后一起放进锅里吗? 小笠原花看着乱七八糟堆了满桌子的食材,如临大敌地高高挽起袖子,拿起波本常用的菜刀后颠了颠觉得不太顺手,从后腰拔出自己心爱的匕首,刀锋上闪过一道寒光。 小笠原花严肃地点了点头。 嗯,万事俱备! …… “站好,别东张西望的,腰挺直后背靠墙!” 波本眯着眼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里拿着一根造型十分逼真的教鞭,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掌心。 小笠原花的肩膀随着他拍打的节奏心虚地一抖一抖。 教鞭在空中一挥指向宛如经历过爆炸洗礼一般的焦黑墙壁。 “说说吧,你究竟做了什么才把厨房变成这样,还让邻居拨打了火警电话差点被破门而入。” 小笠原花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就、就是想先试着做一下饭……结果就这样了。” 她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扁着嘴眼眶含泪,头都快垂到肚子里。 偷眼瞥了下厨房此刻的惨状,小笠原花差点没绷住呜咽出声。 怎么总是这样,她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明明是想要帮波本老师的忙,最后却连房子都差点烧了。出门会被奇怪的人缠上,还要波本老师工作的时候时刻处理她这边的情况,本该是同甘共苦的搭档,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好像只是个拖后腿的。 波本看着小笠原花一抽一抽地默默哽咽,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生气,好吧或许有一点点。” 他托着小笠原花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拇指在女孩挺翘的鼻尖上抹了一下,蹭去上面沾着的黑灰。 “比起询问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更愿意选择偷偷尝试然后差点让自己受伤,让我有点受伤。” 小笠原花蹭了蹭他的手,喃喃道:“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变得更加辛苦。” 但好像反而弄巧成拙了。 小笠原花猛地晃了下脑袋。 不行,不能光顾着伤心,现在重要的是要解决问题! 她伸手在衣服的口袋里掏了掏,捏着因为做任务而逐渐充实起来的银行卡高举过头,一脸认真地反省道:“对不起波本老师,请让我支付修理厨房需要用到的钱,如果不够用的话我会努力再赚的。” 波本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银行卡着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小笠原花会是这样的反应,微微拧眉,刚想说什么就见小笠原花宛如待宰的羔羊般仰头露出自己纤细的脖颈。 “因为作为搭档严重失职,我会跟boss申请佩戴监护项圈。”她坚定道。 监护项圈? 波本瞬间想起了曾经格拉帕还是莱伊的搭档时,偶尔扬起的蓝色围巾下露出的一截金属的黑。 他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目光沉沉地盯着似乎真心提出这番请求的小笠原花看了半晌,忽然抬手用力地捏住她脸颊上的软肉。 “唔痛——!” 小笠原花被扯着脸揪了起来。 波本皮笑肉不笑地加重了力道,咬牙切齿道:“什么钱、什么项圈?这跟我们正在讨论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别想转移话题。” “明明有的!是我犯了错所以——” “所以!” 波本猛地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他松开手揉了揉小笠原花嫩豆腐一样的脸上被掐出的一团红晕,力道出乎意料的温和。 他的掌心按住了小笠原花的头,小幅度的摇了摇,然后倾身对上女孩湿漉漉的双眸。 波本不知何时摘掉了眼镜,脸色还有些许严肃,紫灰色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女孩不安的脸。 “别忘了自己的承诺,等厨房修好了,跟着我仔仔细细,一步一步地好好学习怎么做。” 他说。 “你还欠我一顿早餐,格拉帕。” 小笠原花愣愣地和他对视了半晌,忽然哇地一声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呜呜呜呜对不起波本老师——!!” 波本因为姿势被她扑得猝不及防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住了墙,感受着胸前的衬衫迅速传来一阵湿意,他揉了揉太阳穴,轻轻拍打着小笠原花的后背。 “好了好了,不是都说了没事了吗。” 他停顿了一下,抽走了她手里的银行卡:“不过为了让你记住这次,修理厨房的钱就从你这里扣了。” “嗯嗯!” 小笠原花埋在他的胸前用力点头。 她哪会有什么意见,如果不是被波本拒绝,小笠原花愧疚得差点就要连带着自己的归属权都一起奉上了,赶紧抢着表态,环抱着男人腰间的手也更紧了些。 波本老师,天使! 第85章 第 85 章 波本这段时间过得倒也没有小笠原花想得那样凄惨。 格拉帕在组织里地位特殊,独立于行动、情报、后勤组外,平日接收到的任务也五花八门,变相拓宽了波本的情报网,同时也借着这些任务背后透露出的情报,暗中给组织找了许多麻烦。 当年组织为了培养出心腹,同样也是为了实验不同的‘药’的作用展开了多项实验,最后成功的实验品寥寥无几。朗姆因此一直对那位先生将格拉帕的教导和使用权交给了琴酒而耿耿于怀,甚至她接触时间最长的后几位搭档也都是行动组的人。莱伊叛逃后,大部分都认为那位先生会将她重新放回琴酒的身边,没想到却被波本横插一脚,硬生生撬了过来。 朗姆心情大悦,对这个资历不深的下属更多了几分看重,破天荒地给出了信任,将一些本该由库拉索处理的工作分到了波本的头上——当然,都无关核心和机密。 但就是这么一点改变,对于波本来说都是极大的助力。 组织内的管理看似宽松,实则极难升迁。从前公安派进去的卧底往往耗时多年,还没能出头就暴露了身份,就算是在真正的组织成员中,波本坐火箭般的升迁速度也极为不科学。 过于显眼,反而不会让人怀疑到他的身份。 波本每天需要处理的东西中:位置提升后多出的任务、背后对组织的暗中调查、公安的工作、对下属的训练、监控偷偷摸摸的境.外.势.力……小笠原花相关的事情只占了很小的比重。 被她当成是负担的一日餐对于每日周旋于污泥般的黑色漩涡中的波本来说,反而是一项能够放松身心的活动。 …… 不过,偶尔当一个指导者,围观别人手忙脚乱地做料理似乎也不错。 看着小笠原花游走在厨房各处的慌乱模样,波本悄悄勾起唇角,在她求助地看过来时又立刻恢复成严肃认真的模样。 小笠原花丝毫不知被她充分依靠着的波本老师此刻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站在重新翻新后的厨房里,她不熟练地捞出漂浮在锅中的生菜,认认真真地铺在面包上——是的,她在做波本老师的绝技,超美味明治! 小笠原花紧张地看着金发男人拿起明治,咬下一口皱着眉仔细咀嚼,紧张得直咽口水。 将嘴里那一口食物咽下去,波本直截了当道:“生菜煮的时间太长了,酱料的比例放错了,橄榄油涂得也有点多。” 第、第十八次,依旧惨败—— 小笠原花垂头丧气地垮下肩膀。 “……不过总体来讲,味道已经很接近了。” 小笠原花双眼放光地抬起头,就见波本眉头舒展,脸上的严格褪去多了点欣慰,他低头又咬了一口明治,称赞道:“安心吧,是好吃的。” 见小笠原花呆楞在原地不说话,波本好笑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不高兴吗?” 哪里是不高兴,简直是太高兴了才对!! 小笠原花深吸一口气憋得双颊通红,猛地对着天花板挥出一拳:“第十八次,成功!!” 波本配合地啪啪鼓掌,笑眯眯地连声说‘格拉帕真棒’‘格拉帕好厉害’‘不愧是格拉帕’。 小笠原花被夸得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腰却悄悄地挺了起来:“也、也没那么厉害啦,还是波本老师教的好!” 她自顾自地嘿嘿傻笑了一会儿,忽然警觉地抬眸,略带不安地瞥向波本:“……我应该不是波本老师的学生里最笨的那一个吧。” 波本愣了一下,忍俊不禁地掩住唇角,在小笠原花催促的眼神下缓缓开口:“当然不是。” 虽然确实不是很聪明。 波本在心里悄悄笑了一声,撑着下巴看着因为他的话而立刻高兴起来的小笠原花。 “毕竟格拉帕目前是我唯一的学生。”想到组织给他的新任务,波本严谨地加了个时间的限制词。 小笠原花举起手,大声道:“我请求把‘目前’变成‘永远’!” “那就看你表现了。” 波本吊足胃口道。 说完,他快速吃完明治,洗完盘子放好,宣告教学时间结束。 “今天的任务路线发到你手机上了,遇到麻烦随时联络,我有事先走一步。”波本道。 小笠原花‘哦’了一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她在厨房站了一会儿,两口解决自己的那份明治,一边碎碎念着“工作工作——”,一边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嗯,熟悉的任务专用超宽大外套。 帽子一扣,小笠原花握着手机大步迈出门。 不知是波本的刻意操控还是巧合,小笠原花最近的任务都集中在米花町,少了她四处跑来跑去的麻烦,坐错车误了任务时间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只要没有这样那样的小问题,小笠原花任务的成功率就是雷打不动的百分之百。 借着树影的掩盖,漫不经心地拭去手上沾染的一滴鲜红,小笠原花给波本回了一封任务完成的邮件,哼着歌准备在街边拦辆车回家。 嗯? 小笠原花往余光刚刚瞥见的地方抬头看去,就见斜前方路对面二层小楼的玻璃上贴着‘毛利侦探事务所’几个大字。 有点眼熟。 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小笠原花摸着下巴一脸沉思地回忆了半天。 算了,想不起来,那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去老板娘的居酒屋吃个美味的红豆派吧。 小笠原花美滋滋地坐上了出租车,美滋滋地吃完了红豆派,又美滋滋地回了家,等到晚上躺到床上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小笠原花倒吸一口气,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毛利侦探事务所,毛利侦探,是酒店的那个胡子大叔! 那个戴眼镜有一堆新奇道具的小男孩就住在他家!! 啊啊啊啊明明当时说好要离开前要给他下委托的,怎么就忘记了?话说她当时是怎么离开酒店的来着…… 小笠原花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去追那个烦人的怪盗基德,就快要抓到他的时候,一晃神就已经从熊熊燃烧的大楼里离开,被波本老师抱在怀里,远远地还能看到升腾起的黑烟。 之前的事就算了,她今天明明阴差阳错地到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附近,但偏偏自己把机会放跑了。 小笠原花懊悔得捶胸顿足。 没关系,她能找到一次就肯定能找到第二次! 反正米花町就这么大,那个事务所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小笠原花悄悄推开门。 波本房间的门缝里透出熟悉的光,她没有去打扰他工作,轻盈地回到屋内打开窗户,像只灵巧的灰色猫咪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第四次绕过一个街头,看着路口那颗极为眼熟的树,小笠原花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事务所确实没长腿,但长了腿的她也依旧找不到一栋不会动的建筑。 她压低帽檐,在夜晚罕有人迹的街头左顾右盼,试图找出上午执行完任务后无意间踏进去的那条小路。 身边零星经过一两辆晚归的车,月色将小笠原花的影子拖得很长,形似狰狞的瘦长鬼影,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摇摆。 小笠原花依旧穿着白天那身过于宽大的外套。 在夜晚的氛围下,宛如深夜套上一件大人的衣服偷偷离家出走的小孩,再加上她时不时停下四下寻找的动作,就像是在迷茫不知要去向何处。 “喂!前面那个!” 小笠原花自顾自地往前走。 “说你呢没听见吗?不要再继续走了!” 小笠原花继续无视。 直到那个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小笠原花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原来是在叫她。 “有什么事吗?” 她疑惑地回过头,在看清身后人穿着的警服后,表情顿时一僵。 警、警察?! 她什么都没做啊!上午可能确实做了,但她晚上绝对安分守己,只是想去找可爱的小弟弟交流一下而已——还未遂! 早知道叫她的是警察,她就装作没听见溜之大吉了。 小笠原花小幅度地往后挪动着脚步。 穿着交通警察制服,而非小笠原花以为的刑警制服的女警双眼一眯,厉声道:“不许动,把你家长的手机号码告诉我。这么晚了不可以一个女孩子在街上晃,你先跟我去警局等你家长来接你。” 小笠原花瞳孔地震。 还要告诉家长?现在对疑似犯罪嫌疑人的处置方式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那岂不是要让波本老师知道她晚上不睡觉偷偷跑出来? 肯定会被戴上眼镜拿着教鞭狠狠教训一顿的!! 小笠原花咽了下口水,趁着女警低头拿出对讲机的时候,猛地转身,然后——拔腿就跑! 因为速度太快,甚至在平地带起一阵风。 女警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在反应过来刚才被她亲自逮住的失足少女确实当着她的面逃跑了后,眼中顿时亮起一道无比犀利的光。 小笠原花对自己的速度还是很有自信的,潜入各种秘密基地的时候就算被里面的人发现也从来没被追上过。哼哼,那个警察肯定也已经被她轻松甩掉了吧——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极速接近的摩托车马达声。 面容清秀的女警死死捏着巡逻摩托的把手,在空无一人的车道上一路狂飙,面目狰狞地发出恶魔咆哮。 “别——想——跑——!!” 小笠原花:“……” 小笠原花撒腿狂奔:“借助交通工具是犯规的啊!” 第86章 第 86 章 第二天一早,宫本由美顶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去上班,把今天一起巡逻的池苗子吓了一跳。 “天呐,你这是怎么了?”池苗子狐疑道:“你不会又去通宵喝酒打麻将了吧,小心巡逻的时候打瞌睡。” 宫本由美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喝了口她递过来的水,有气无力道:“不,昨天值夜班的时候捉到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骑着车追了一路还是被她逃掉了,我担心那孩子遇到危险就一直在附近找到凌晨才回家。” 池苗子理解地点了点头:“最近的小孩子确实比较叛逆……诶?等等,你是说你骑着摩托居然没追上人吗?” 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事也让宫本由美攒了一肚子的槽不吐不快,有了听众后顿时一股脑地倾泻而出,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昨晚发生的事。 “明明看着是个很瘦弱的孩子,没想到跑起来快得吓人,一溜烟就不见了。等我坐上巡逻车追上去的时候,她直接在我眼前嗖地一下爬上了一处院子的围墙!摩托车又不能飞檐走壁,等我绕过去的人早就不见了。” 宫本由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安全抵达住的地方。” 池苗子合上张大的嘴巴,闻言也担心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我们拜托一下今天在附近巡逻的同事,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下?” 她拿出对讲机简单说明了下情况,转头看向宫本由美:“你昨晚见到的那个女孩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吗?” “那孩子的头发是比较罕见的灰色,普通身高,很瘦,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驼色外套,至于比较明显的特征……” 宫本由美眼神恍惚了一下。 “——她非常好看。” …… 宫本由美人缘好,交际圈广,听了这件事不少执勤的交警都纷纷表示会帮忙,同时在私底下也不由自主地好奇会被她评价为‘非常漂亮’的女孩子究竟长什么样。 “……但是完!全!找不到啊!”宫本由美对着电话那头的好友发泄道,说完,她自己叹了口气:“其实昨晚把人跟丢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在整条街都没什么人的时候都找不到,到了白天就更是大海捞针了。” 佐藤美和子安慰道:“找不到也不一定就是出了什么事,说不定她昨晚就已经回家了呢。” “唉,希望如此吧。”宫本由美捂住脸哀嚎一声。 她也明白自己这样大费周章的样子非常不理智,但一想到那个深夜里孤零零徘徊在街头的身影就总是静不下心来。 宫本由美背抵着墙,忍不住解释道:“主要是米花町的犯罪率一直不低,放着那么漂亮的孩子一个人待在外面,让我总是担心她被人盯上出事。” 佐藤美和子无奈:“由美,你有已经跟我重复了多少遍‘她很漂亮’的自觉吗?” “可、可这就是事实嘛!”宫本由美道。 佐藤美和子:“好了好了,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忙,等下班之后我再陪你四处去找找吧。” 听着那边激动的声音,佐藤美和子笑容柔和地挂断了电话。 今天搜查一课的工作也很繁忙。 上午只有桩抢劫案和一桩谋杀案,下午市区内的一处民居内却突然有人报警发现了炸弹,目暮十立刻带着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跟着爆.炸物处理班的同事前往了报案地点,成功抓捕犯人后有惊无险地拆除了炸弹。 “居然因为女朋友跟自己分手了,选择□□炸死一整层楼的人,现在社会上的人是都压力太大了吗?” 松田阵平点了支烟,跟身旁的好友吐槽道:“你也给我小心点啊hagi,我可不想哪天收到你被人求爱不得用炸弹捆住的消息。” 萩原研二自信地撩了下额发:“放心,把控距离感是我的强项,而且让女性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也是身为男性的失职。” 目送楼下高木涉押送着犯人坐上警车,还留在民居里的佐藤美和子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这两个路障:“两位,既然案子已经解决了,可以稍微让让吗?” 挡在门口闲聊是怎么回事? “乐意效劳。” 萩原研二浮夸地欠了欠身,拉着满脸嫌弃的松田阵平从门前让开。 他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于是毫无上司爱的打发下属回警局写报告,在一片控诉队长的声音中和松田阵平勾肩搭背地往外走。 快到玄关的时候,佐藤美和子忽然来了个电话,她接通后侧身靠墙让出位置,示意他们两人先走。 “喂,由美?” “还没找到吗?我这边已经忙完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好,那个女孩是灰色头发,相貌漂亮对吧,我过去的路上也留意一下。” 两名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猛地停下脚步。 萩原研二的右脚悬在门槛上,差点就要迈出去的动作因为某些关键词停了下来,他和同样面色狐疑的松田阵平对视一眼,眼中都透着不可思议。 “你们有什么事吗?”挂断电话的佐藤美和子不解地皱起眉。 萩原研二迅速收起脸上复杂的神情,挂上了十分具有亲和力的笑容:“不好意思,无意间听到了佐藤警官的电话,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寻找女孩是宫本由美的私人请求,佐藤美和子自然不能拿这件事去麻烦别人,但敌不过萩原研二的死缠烂打,而且在警视厅被公认性情乖张的松田阵平竟然也没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佐藤美和子没办法,只能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在更加详细地听到她转述的宫本由美对那个女孩的描述后,萩原研二脸上笑容不变,只有瞳孔微微缩小了一瞬。 松田阵平手里的烟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燃到了指根,烫得他嘶了一声回过神。 作为刑警的佐藤美和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你们见过那个孩子吗?” 萩原研二调整好表情,若有所思道:“嗯……你这么一说,她确实很像一个我认识的熟人。灰发,漂亮,特征都对上了。” 佐藤美和子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巧?那估计就是一个人了,她现在还好吗?我交通部的朋友从昨晚一直担心到今天,刚刚还准备下班了继续去街上看看……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被佐藤美和子用不理解的眼神看着,萩原研二欲言又止,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松田阵平像是没心情继续墨迹下去,抓了抓头发,不耐烦道:“你那个朋友是出门没戴眼镜,还是本身就眼神不好?” “哈?” 佐藤美和子竖眉,瞬间被他挑起怒火。 松田阵平一副自己完全没错的模样,抱着手臂犀利道:“不然呢,身为警察连对方的年龄都能判断错误,能找到人才怪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佐藤美和子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步,萩原研二见势不妙赶紧插进两人中间,将松田阵平的话用更友善的用词解释了一遍。 “佐藤警官,如果我们说的是确实同一个人的话,那应该是交通部的宫本小姐她看错了。”他说:“几年前我刚认识那位灰发的小姐时,她就已经成年了。” “现在的话,她应该是一个在夜晚独自出门时,不需要被漂亮的交警姐姐拦下叫家长的二十多岁成年人了。” 当天晚上,一家烤肉店的包厢内。 跟好久没聚在一起的好友们复述了一遍今天的惊魂时刻,萩原研二猛灌了杯啤酒,长出一口气。 “……如果让搜查一课那群人知道佐藤警官要去找人,肯定也会热血上头地跟上,到最后就变演变成一群刑警在街头寻找组织成员——”他庆幸道:“不管找没找到,感觉都会出乱子,幸好被我和小阵平及时拦了下来。” 直属搜查一课的伊达航不禁赞同地点头。 “上次目暮警官和高木侦办完铃木酒店那个案子后也跟我提过,他们遇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女孩,都被搪塞过去了。” 砰! 酒杯底重重地磕在桌面上,松田阵平忍无可忍地跟在场唯一一个知情人吐槽道:“那个组织的人行事都这么嚣张吗?长成那副显眼的样子,还不注意隐藏下自己,再过几次她就快让全警视厅都混个面熟了!” 诸伏景光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见他这幅袒护的模样,松田阵平的火气就像被一盆冰水浇灭,硬生生憋回了心里。 他别扭地转过头。 算了,不就是帮她掩护几次,真论起来还要多亏了她身上的一系列阴差阳错,才能让他们四个都能全须全尾地坐在这里聊天。 想到同期好友中目前还身陷囹圄的最后一人,松田阵平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家伙最近怎么样了?”他含糊地问道。 公安部的办公地点和他们并不在一处,除了办事需要几乎从不交流,只能从诸伏景光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一丝情报。 但他怕连累他们,从来不肯详细说明,只顾着自己一个人拼命往上爬。 “已经有了些许眉目了。”诸伏景光道。 看吧,就像这样。 松田阵平泄气地把盘子上刚烤好的肉一扫而空,被十分注重平均分配的大哥伊达航瞪了一眼,被迫承担起了重新烤肉的重任。 诸伏景光在萩原研二担忧的注视下,对他宽慰地笑了笑,自己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他晚上还有工作需要处理,不能多喝。 上次这样和朋友下班后放松地聊天聚餐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诸伏景光知道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借着这个机会叫他过来是想打探关于组织的事情,但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更安全。 伊达航眼看气氛渐渐沉寂了下来,用力咳嗽了一声,用在警校荣升大猩猩的力道猛地拍了下他们人后背。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 他高高举起酒杯:“来!一起都来干杯,为了我们将来重聚的那一天!”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呲牙咧嘴地吐槽着伊达航杀人般的力度,一边和笑盈盈的诸伏景光一起配合地举起了酒杯。 四个盛满明黄色酒液的杯子碰到了一起。 诸伏景光这次没有浅尝辄止,难得豪爽地一口喝干了这杯度数不高的啤酒。 他撑着下巴看着包厢里再次热闹起来的景象,在容许自己放松片刻后,表情还维持松弛的模样,思绪却已经渐渐回归了正轨。 那句‘已经有眉目了’并不是一句敷衍。 降谷零在组织内的地位提升后,他获取的情报为公安前期的所有谋划扣上了重要的一环,让他们多少看到了一些成功的曙光。 为了达成覆灭组织的目的,还需要再蛰伏一段时间。 诸伏景光轻轻叩动着桌面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话说,zero知道格拉帕深夜独自跑出来,还差点被交警抓住的事吗? …… 波本当然不知道。 他是在许多天之后,一次和诸伏景光的日常联络中才终于得知了这件事。 在听完诸伏景光的调侃,了解到全警视厅都快听说宫本由美把一个女孩认成未成年还不依不饶地追了她两条街后,波本握着手机沉默了。 听筒那边还传来幼驯染不止是善意还是恶意的嘲笑:“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zero,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 波本:“……” 第87章 第 87 章 降谷零的嘴角下垂了一瞬。 他瞥了眼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按耐住将某个不听话的小孩拽出来教训一顿的想法,声音里透着无奈的笑意。 “不要取笑我了,hiro。”他投降道:“记得帮我跟松田和萩原他们说声谢谢,格拉帕她随心所欲惯了经常注意不到一些细枝末节,之后我会努力管教好她的。” 这回换成诸伏景光沉默了。 “zero,你有注意到自己提到格拉帕时口气的变化吗?”他声音隐隐有些怪异:“你是把自己代入家长的角色了吗?” “怎么可能?是你的错觉吧。”降谷零反唇相讥:“而且要说家长的话,hiro你当初跟格拉帕搭档的时候才是吧。一开始还会提醒我警惕、试探,结果没过多久就满口的维护,对她说一句拒绝的话都要犹豫半天。” 诸伏景光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坦然道:“格拉帕是个单纯好骗的孩子,这些关心对她来说是必要的。而且我当时身为她的搭档,所做的都是份内的事。” “嗯,我同意。”降谷零道:“现在格拉帕的搭档是我,我自然要为她多费心一些。” 诸伏景光:“……” 降谷零:“……” 一个前任一个现任相对无言,默契地同时转移了话题。 “我已经让公安的人盯紧了那几名入境的fbi,暂时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大动作。”诸伏景光道:“除了赤井秀一之外。” 降谷零冷笑一声:“那家伙的行为不能用常理来判断,既然他非要去跟琴酒硬碰硬,那就干脆成全他好了。” 如果这两个人能在这次交锋中两败俱伤,那更是再好不过。 而且多亏了赤井秀一的那几枪,让琴酒这条组织的疯狗再次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让他得以趁机钻空子获取了不少从前未知的情报。 想到这里,降谷零终于记起了他今晚联络诸伏景光的主要目的,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门,打开电脑。 “hiro,我现在传给你一份加密文件,是我从一份独立的文件库里找到的,麻烦你尽快解开查看下里面的内容。” “好的。”听筒里迅速传来点击鼠标的脆响,随后是诸伏景光有些凝重的声音:“这个加密方式……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门,关于这里面的资料你有头绪吗?” “嗯,大概。” 降谷零眼神微黯,眸中的光明明灭灭,宛如风中摇荡着的烛火。 越是接近风口就越是容易被吹灭,但却依旧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是有关‘实验’的记录。”他说道。 无论哪方势力彼此之间门的暗流涌动,小笠原花都毫无察觉。 近期对她来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被波本老师发现了她半夜偷跑的‘犯罪事实’,轻车熟路地拿出几个眼熟的道具训斥了她一顿。 嗯?什么道具? 当然是眼镜还有教鞭了,不然还能是什么? 曾经这些东西都被放在小笠原花看不见的地方,不过因为她最近屡次犯禁,波本为了拿取方便干脆直接摆在了客厅的柜子上,正对着小笠原花最喜欢窝着的沙发。 小笠原花:过、过分! 她含泪给了波本一顿愤怒的捶捶——收了力气的。 “所以,你大半夜跑出去是为了找那个在铃木酒店遇见的小男孩,因为想要几个便携的道具?”波本挑眉,重复了一遍小笠原花的话,声音听不出喜怒。 小笠原花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气短道:“没错,就是这样,我是为了更好的武装自己为组织效力!” 所以你不可以骂我哦。 波本似笑非笑地敲了下她的头。 那个聪明得明显跟外表年龄不符的孩子他也有印象,身上的道具都来自同样住在米花町的阿笠博士。似乎是个有点倒霉的小孩,经常遇到一些性质恶劣的案件,他的三名在警视厅工作的好友都因此跟他不同程度地打过交道。 ……并不是贬低,但他总感觉如果格拉帕跟那孩子接触过多,可能会被套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样的道具?”波本问道。 小笠原花想了想,迟疑道:“大概……炫酷一点的?不不不,要厉害一点的!唔,如果操作也能简单一点最好……” 听着她这样颠三倒四的要求,波本并没有不耐烦,帮她重新总结了一遍要求之后,表示他会去想办法。 既然波本老师都这么说了,那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 数日后,在任务地点见到格拉帕的贝尔摩德面露诧异。 “你什么时候开始带首饰了?” 小笠原花十分刻意地侧了侧头,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右边耳垂上闪烁着幽光的黑钻耳钉和中指上的戒指。 “嘿嘿,好看吧,是波本老师专门为我定制的!” 她兴致勃勃地给贝尔摩德演示。 “这个耳钉按一下就能实时发送定位,还可以通讯,当窃听器用也可以。戒指掰动这里会弹出来一根针,上面涂了浓度超高的麻醉剂,就算是我被戳一下也会马上晕倒,是不是很厉害!” 原来是武器装备。 贝尔摩德淡淡地收回视线。 如果波本真的对格拉帕有那方面的意思,她反倒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对这个男人的评价了。 她的目光落在小笠原花的手上,突然道:“是波本亲手把这枚戒指戴在你的无名指上的吗?” “诶?”小笠原花疑惑地举起手看了看,毫无心计道:“不,是我自己戴的,因为这个位置的指根更好发力,有什么问题吗?” 得到了和预想中相同的答复后,贝尔摩德确定是自己想太多了,自嘲地勾起嘴角:“不,没什么。” 波本怎么可能会对格拉帕有好感,和她做搭档只是因为她身上有足够的价值而已。 可能还有那么一点在苏格兰坠崖后,输给了莱伊,没能接手格拉帕的不甘作祟。 但这样全是利用的关系,可比感情趋势稳定得多,所以她才会支持格拉帕选择波本。 这个男人永远理智得可怕。 …… 理智得可怕的波本在晚上八点,拿着酒精和棉签准时敲开了小笠原花的房门。 女孩的房间门在他的监督下并没有变得特别混乱,但也说不上有多整齐——枕头歪歪扭扭的,被子揉成一团铺在柔软的床铺上。 小笠原花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她什么样子波本都见过,帮他开了门之后十分坦然地推开被子给波本腾出一个坐下的位置。 波本拿出一支小手电筒,随口问道:“今天一天没有乱碰耳朵吧。” 小笠原花摇了摇头,乖巧地侧过头对着他。 波本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那枚小巧但富有肉感的耳垂,低头仔细检查着早上被他亲手穿透的伤口,小手电的光将耳洞周围的皮肤照得红润透亮,在确定没有化脓后,他用棉签小心翼翼地将渗出的组织液擦拭干净。 动作之间门必不可免地会扯到耳钉,他用喉咙间门呼出的气声低低地问道:“会疼吗?” “一点感觉也没有。”小笠原花对他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波本老师技术超棒的,早上捅进去的时候也一点都不痛。” “……” 波本呼吸停滞了一瞬,手下没控制住稍稍重了一点。 小笠原花:“啊,这回有点痛。” “抱歉。” 他吐出一口气,前后抽动了下耳钉的银针,确定没有长死后关掉了手电筒。 “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不要压到耳朵。”波本耐心叮嘱道:“也不要用手去碰,觉得难受的时候就来叫我。” 小笠原花发愁地皱起脸:“可是我睡觉的时候就是喜欢滚来滚去嘛……要不然波本老师你把我绑住好了,或者我们一起睡,你来监督我!” 她自觉提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期待地看着自己尊敬信赖的亲亲搭档。 “我房间门的床虽然不算太大,但挤一挤绝对能睡得下,这样明早我也不会睡过头了,还能和波本老师一起起来做早餐——” 小笠原花兴奋地说着。 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攥住了她挥舞的手腕,她还没来得及感受男人掌心炽热的温度,眼前便猛地一阵天旋地转,错神间门被仰面按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体型悬殊的男性身体极具压迫感的半跪着伏在她的正上方,天花板上的光源被他的背脊遮住了大半,将女孩完全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下。 小笠原花迷茫地看着波本隐忍的脸:“……波本老师?” 男人没有说话。 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波本的膝盖抵在小笠原花的双腿之间门,牛仔裤粗粝的布料摩擦着女孩大腿内侧柔嫩的肌肤。若是他再稍稍压低一些,连身体都会紧紧地贴在一起。 “这么轻易就被一个男人按倒在了床上,你还真是一点也不设防,格拉帕。”波本道。 他的鼻息偏重,声线也比平时低哑了些,紫灰色的眸子里仿佛涌动着看不见的暗流。 小笠原花不明白。 她脑子里属于情.爱的那根弦从来没被接上过,还以为波本老师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维持着这个一抬头就能接吻的暧昧姿势,毫无意识地火上浇油。 “因为是波本老师所以才这样的,换做别人,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门把他丢出去的。”小笠原花认真道。 波本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因为是我,所以什么都可以吗?” 他的语速很慢,像是疑问,又像是只是在单纯的自言自语。 小笠原花却把这它当成是一个问句,眉眼弯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波本老师是最重要的。” 听到这句话,波本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扼在小笠原花腕间门的手紧了紧。他看着双手高举,发丝散乱,全然抛去防备躺在自己身下的女孩,忽然猛地直起身体,捂住脸痛苦地□□一声。 “这种事还需要我来教吗?”他怀疑人生地喃喃自语。 小笠原花用手撑着半坐起身,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波本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格拉帕,不管你理不理解,总之记住不要轻易对任何一个男人说出刚才的话。” “可是波本老师不是别人……” 波本继续微笑:“嗯?” “……”小笠原花十分有求生欲地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点头如捣蒜:“嗯嗯,我知道了!” 房间门里微妙的气氛随之一扫而空,她看着波本表情镇定地从床上退下来,收拾好刚刚用来消毒的东西,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房间门,背影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嗯,肯定是错觉吧。 小笠原花对着镜子美滋滋地端详着耳钉,忽然发觉钻托后的一处正亮着微弱的红光。 回忆了一下今早波本老师教给她的操作方法,小笠原花快速按了两下黑钻,那红光果然灭了下来。 “应该是刚才波本老师不小心碰到了吧。”她嘟哝道,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心脏就跳得好快,是生病了吗? …… 与此同时,联络器的另一边。 风见裕也死死地捂住嘴巴,大气也不敢喘地死死盯着机器上显示着‘正在连通’的指示灯,直到确认它彻底熄灭了之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想到刚刚听到的对话,他的脸色又慢慢僵硬了起来,痛苦地揪住头发无声呐喊。 ——降谷先生、降谷先生您究竟在对卧底组织的成员做些什么啊? 第 88 章 陌生女人的香水味 风见裕也对天发誓他绝不是故意偷听到上司的。 给予那名组织成员的戒指和耳钉都是由降谷零自己挑选的外观设计,然后送去公安的技术部门改造完成的。耳钉上的通讯频道经过加密,开启时自动连接到他上司的私人手机,其他的功能也可以通过手机进行远程操控。 这些都是技术部门经过多次调试,确定无误后才由风见裕也递交给降谷零的,结果没想到正式投入使用的半天后,手机里连接着耳钉的程序就出现了问题,风见裕也于是收到上司的命令后就马不停蹄地取走手机送去检修。 技术人员加班加点,终于用半天的处理完毕,只留下风见裕也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做最后的调试。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让其他人准时下班的决定。 “……一起睡……” “按倒在床……” “……什么都可以……” 风见裕也痛苦地捂住不停传来幻听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他绝对没有质疑降谷先生的意思!! 这肯定不是horap之类的东西,只是正常的获取组织成员信任的方式而已。 正常的……而已…… 风见裕也努力在心底做着自我暗示,脸色却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涨得通红,哪怕显示灯已经灭了,也依旧腿软地在椅子上瘫了半天。 过了良久,他突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迅速拔下连接在仪器上的手机,爆手速删掉了主控电脑里自动保存的录音文件。 十分敬业地为上司扫完尾后,风见裕也拿起手机,颤颤巍巍地离开。 第二天,诸伏景光看着趴在工位上气若游丝,眼神呆滞的同事,犹豫了一下,将自己刚泡好的热咖啡放到了他的桌面上。 “昨晚又通宵加班了吗?如果有需要帮助的事可以随时叫我。”他语气关切道。 风见裕也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闻言,他转动着眼球缓缓停在诸伏景光的脸上,干涩的眼眶险些因为这句关心落下泪来。 诸伏先生,不愧是部门里公认的大好人啊。 如果是跟他商讨的话…… 风见裕也眼里闪烁不定的光忽地坚定了下来。 不行!不小心偷听到了上司的已是罪该万死,他作为一名优秀的下属,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守口如瓶,保护好降谷先生的秘密! 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您的,降谷先生! 降谷先生!! 看着眼前神情疯狂变换,最后停在一脸坚毅的风见裕也。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zero的直属部下果然不好当呢。 …… “阿嚏!” 波本猛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小笠原花转头看他,在看到波本身上穿着的单薄白衬衫,以及解开的领口下露出的深肤还有漂亮的锁骨后,顿时耷拉下眼睛语重心长道:“波本老师,穿搭不能光注重好看,也要注意保暖才行。” 她停顿一下,口气酸溜溜的。 “所以呢,你穿得这么好看是要去哪里?” 正掏出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往脸上戴的波本: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看着反跪在沙发上,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小笠原花,波本想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走出家门。 五分钟后,他拎着一口袋琳琅满目的零食大步推开门最近客厅,哗啦一下全部洒在了茶几上,放眼望去全是小笠原花平时闹着要买的。 “哦哦哦哦——” 小笠原花顿时被蒙蔽了双眼。 波本见状满意地在心底点了点头,顺手帮她把电视也打开调到最常看的频道,叮嘱道:“最近在忙一项工作,今天可能比较晚才能到家,晚饭给你提前做好放到冰箱里了,有事就给我发消息,没问题吗?” 小笠原花欢快地撕开一包贿赂用的薯片,干脆地大声保证:“没问题!” 波本欣慰地揉了揉她的头,放心地转身离开。 他没发现的是,就在他抬手的瞬间,小笠原花的鼻子忽然像是嗅到了什么可疑的味道,小幅度地翕动了两下。 防盗门砰地一声合上。 电视里的喜剧演员还在努力扮丑,拆开包装的零食散发着让人胃口大开的味道,然而小笠原花此刻却完全没心情去享受这些。 她眯起眼睛,心脏沉沉地回忆着刚才在波本袖口闻到的那阵香味。 ——陌生女人的香水味。 和听觉一样,小笠原花的嗅觉也同样敏感。虽然形容不出来,但她肯定那不是贝尔摩德常喷的那几种香水。 除了贝尔摩德之外,小笠原花接触过的组织成员身上基本都不会带有任何味道,毕竟气味是一种指向性极强的东西,一个不注意甚至会因此阴沟里翻车。 所以……波本老师究竟是在哪里沾上的香水味? 小笠原花推了推鼻梁上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又按了按头上戴着的卫衣帽子,鬼鬼祟祟地趴在墙角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金发的身影。 之前就曾说过,小笠原花有着能一路跟踪且不被任何人发现的能力。 此刻,组织内顶尖的追踪实力被她运用得淋漓尽致,娇小的身形借助建筑物的光影不断移动,不论金发男人的速度是快是慢,她都永远保持一个相同的距离坠在他的身后,还有余力进行一些头脑风暴。 难道是任务需要,所以去了酒吧之类的地方?但是那样的工作一般都是在晚上进行,现在还是下午。 波本老师不会连续两天穿同一件衣服,每天晚上都会将换下来的衣服洗净晾起来,身上照常来讲不会残留下味道。 但那个香水味那么浓烈刺鼻——难道说,是今天一大早出门的时候见的面吗?! 怪不得当时要拒绝掉她的跟随! 现在穿成这么帅气的模样,还狡猾地用零食绊住她的脚步,难道也是为了去见其他女人吗? 小笠原花咬牙,头上火速聚集起一团低气压的乌云,开始霹雳啪啦地电闪雷鸣。 刚刚开始跟踪的时候还有点心虚,现在那点心虚彻底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什么动作才会让袖口沾上味道?——牵手?拥抱?还是更加亲密的…… 小笠原花脑海里瞬间浮现昨晚闭塞的房间里,金发男人眼神里透出炽热的温度,生着茧子的虎口摸索着她的手腕,半跪着撑住床板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慢慢俯下身…… 画面一转,床上躺着的却不是小笠原花自己,而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小笠原花悚然一惊,胡乱地挥手打散刚刚的幻想。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波本老师是她的搭档!是她一个人的!无论是牵手拥抱还是其他的都不可以对除她以外的任何人做! 小笠原花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对波本的占有欲已经完全超出了属于‘搭档’这个词语的量级,被愤怒或许还有一些惶惶不安彻底冲昏了头脑。 她阴恻恻地盯着金发男人的背影,五指无意识地将树干抠出五个深深的洞,正窸窸窣窣地往下掉着木屑。 最好只是做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味道,不然……哼哼。 …… 然而小笠原花跟着波本没走多久,就突然发现了一个意外收获。 她毫不客气地狠踹了下男人的膝盖,伴随着骨头嘎嘣的脆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猛地拖进小巷里的男人痛苦地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笠原花眼神冰冷地揪起他的衣领,手在后腰一摸,刺目的寒光抵在男人的脖颈上瞬间擦破了一层皮:“说,是谁派你来的?” 敢跟踪波本老师,活腻了吗? 组织的敌人?被派来的杀手? 小笠原花不屑地撇了撇嘴。 好弱……哪个垃圾小帮派会派这样的人出来跟踪啊? 感受着脖子上的痛感,风衣男霎时连抖都不敢抖,只能强忍着剧痛,额头上汗流得像瀑布,牙齿打架半天才组织好语言:“是,是一名叫伴场赖太的先生!他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在最近一直背着他那个男人偷偷幽会,才会拜托我去调查的。” “啊?” 小笠原花一个字也没听懂。 “什么伴场赖太,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人!而且波、他也不可能会跟别人的未婚妻有关系,肯定是你想污蔑他!” 她生气地又踢了下风衣男的肚子。 风衣男:“我真的没有撒谎!我是一名侦探,名片就放在口袋里,我的手机里还存着在他们两个见面的时候偷拍的照片!” 小笠原花一听,毫不客气地拔掉他的外套,无视没了风衣的风衣男趁着机会一瘸一拐地偷偷溜走,径直翻出了他的手机相册—— 哪怕这张照片上只露出了肩部以上的背影,哪怕那头漂亮的金发被用来伪装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点浅色发尾,小笠原花也能一眼认出,风衣男口中那个跟有夫之妇勾勾搭搭,私下幽会的确实是她的搭档。 咔嚓。 手机被小笠原花捏碎成了两半。 她遥遥看着波本刚才走进去的酒店,身后的阴影浓稠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宛如用录像带里爬出来索魂的怨灵,披散在身后的头发都缓缓飞舞了起来。 “波、本、老、师——!!” …… “阿嚏!” 今天第二次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波本有些奇怪地清了清嗓子,突然想到临走前格拉帕的话,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的到了该加衣服的时候。 只走神了一瞬,他便被来来往往的宾客声唤回了注意力,波本扶正歪了的镜框,脸上重新挂上礼节性的微笑。 身着西服的金发俊美服务生游走在餐桌之间,收腰的马甲勾勒出他细腰长腿的身材,款式古朴的眼镜压住了金发黑肤自带的不羁感,反而进一步加深了让人想要摘掉他的眼镜,扒开这身制服的欲.望。 哪怕在被今日宴席的新郎多次为难,他也完全没有发火的意思,温和有礼的模样让不少来参加宴席的单身女性都面带红晕地偷偷观察着他。 过于纷乱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洒到波本的身上,对他的感官造成了一定影响,因此忽略了一玻璃窗之隔的外面,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请柬而被工作人员挡在外面的小笠原花正躲在饭店外正对着的草丛里。 她当然可以偷偷混进去不被人发现,但那样的话距离就太近了。就像小笠原花能一眼认出照片里伪装过的波本,哪怕她现在捂得严严实实,也没完全的信心能躲过波本的视线。 幸好这家饭店有一整面墙的玻璃,让她在外面也能观察到里面的的一切。 那个侦探口中,和波本私会的女人很好找。 她一直幸福地端着酒杯,依偎在一个男人,应该就是侦探的雇主,也就是她未婚夫的身边。扮作服务生的波本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也没有投以目光,表现得好像两人完全不认识一般。 但以小笠原花的眼力,分明能看到他们在其他人的视线盲区交换了好几个眼神,仿佛在交流着一些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才知道的秘密。 波、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瞳孔地震,半蹲在草丛里的腿突然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刺人的绿化带上。 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她的大脑当场原地当机,冒起了黑烟,眼前开始转起了走马灯,全是曾经和波本一起愉快生活的画面,最后变成了那个侦探鼻青脸肿的脸。 小笠原花的耳边回荡起那句震耳欲聋的话—— “我的雇主发现他的未婚妻在最近一直背着他和那个男人偷偷幽会,才拜托我去调查的啊!” 未婚妻、最近一直、偷偷幽会。 小笠原花的头顶一阵晴天霹雳,震得她双眼发直,直到沉重的雨滴打在她的脸上,小笠原花才发现原来是真的下雨了。 这场雨来势汹汹,乌云转瞬间就盖住了天空,斗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到了地上。 饭店外的绿化草丛自然没有任何挡雨的设施,小笠原花的灰发没几分钟就被浇得湿透,一缕缕地黏在脸侧,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小笠原花抱着膝盖,吸了吸鼻子。 就连老天也在为她哭泣吗? 不行,现在不是一个人自怨自艾的时候,她要去找波本老师问清楚! 小笠原花用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倏地犀利了起来,顶着一身湿答答的衣服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准备气势汹汹地冲进餐厅,忽然听见身旁的停车场传来车子停下的声音。 小笠原花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咦,这不是那个未婚妻吗?她什么时候出去又回来的? 介于某种不愉快的感情作祟,小笠原花不由自主地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睛猛地睁大,雨中的身影快如闪电! 餐厅内,因为未婚妻一句突然的‘永别了’而陷入迷茫的伴场赖太和所有前来参加聚会的宾客,都在同一时间听见了一声车辆爆炸的巨响。 伴场赖太震惊地看着玻璃外那辆正在燃烧的,属于未婚妻的车子,痛苦地大叫着‘初音’抱头蹲了下去。 因为老同学的关系被邀请的毛利小五郎和江户川柯南同时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向餐厅的出口。 但还没等他们跑出几步,餐厅的大门就被从外面一把踹开! 浑身湿透的灰发少女盯着一张被烟气熏黑的脸,单手驾着昏迷的女人走了进来。 见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呆站在原地看着她,小笠原花不爽地张开嘴。 “喂,都不过来搭把 第 89 章 柯导的猜想 “小笠原小姐?!” 毛利兰和毛利小五郎同时惊呼道。 江户川柯南一个激灵停下脚步。 金发男人眼镜下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错愕,飞快地皱了皱眉。 “初音!” 短短一分钟之内经历了大悲和大喜,伴场赖太抖着手接过双眼紧闭的未婚妻,确定人还活着后,立刻泄掉了全身的力气,跪在地上抱着失而复得的初音大哭起来。 “谢谢,谢谢你……” 他流着泪对小笠原花深深地埋下头。 这幅模样,让女孩脸上气鼓鼓的神情变得不自在了起来,但在转眸看见一旁面露惊讶的金发男人后,刚熄灭了一点的气焰又腾地燃烧了起来。 “我可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才救了她的!” 小笠原花用力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因为这点感谢而动摇。她直接伸手从伴场赖太手中抢过加门初音,用力摇晃起女人的肩膀:“快点醒一醒啊,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她在车子爆炸起火的一瞬间就把人捞了出来,途中小笠原花的手臂被烧红的钢铁烫了一下,而被她救出来的加门初音身上毫发无伤,只是因为悲伤和惊吓过度才昏厥了过去。 被小笠原花这么大力地摇晃,她很快就幽幽转醒。 伴场赖太还没来得及阻止小笠原花粗暴的动作,看到加门初音缓缓睁开的双眼,他立刻又哭又笑地扑到了她的身边。 “初音!初音!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车为什么会突然起火,幸好这位小姐救了你,不然、不然我……” 加门初音似乎还没缓过神来,看着抱着自己的胳膊哭泣的男人,眼神中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却不是庆幸,而是悲伤。 站在一旁的毛利小五郎欲言又止。 淋漓的雨将车上的火焰浇灭,他刚刚粗略检查完车辆的情况,结合伴场赖太最后接到的那个电话,加门初音大概率是自杀。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将这个事实告诉眼前情绪激动的老同学。 小笠原花可不管那么多。 “有什么好幸好的,你未婚妻不是自己点燃的车子,想自杀死掉吗?我只是因为有事要问她,不能看着她就这么死了而已。”她对上伴场赖太大受震惊的脸,奇怪道:“你不是她的未婚夫吗,连她想死都不知道?” “还有你!” 小笠原花对着跪坐在地上一脸心如死灰的加门初音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道:“明明都快要结婚了,谁准你就这么留下一堆疑问突然去死的啊!难道是因为出轨被发现才愧疚得自杀吗?” 加门初音被她这一通开炮弄得愣愣的,脸上的郁郁被错愕挤了下去:“什么?出轨?” “初音你不用瞒我了,我已经知道了。”伴场赖太忍辱负重道:“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可以提出来,我们马上就要成为夫妻了,有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可以不去追究,我希望你也不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去解决。” 加门初音迷茫:“不是……你们在说什么?” 好男人啊! 小笠原花赞赏地拍了拍伴场赖太的肩膀,忽然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 见加门初音还是一副没理解状况的模样,但情绪明显稳定了不少,伴场赖太只好率先摊牌道:“我发现你和一个男人偷偷见面,就请了私家侦探调查,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你才……的吗?” 说完,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说起来那个侦探明明说好要在今天告诉我后续的调查结果的,不知道人为什么一直没来……” 小笠原花心虚地咳嗽了两声,打断道:“总之,你的秘密已经被我们发现了!快点承认,然后跟外面的人断绝关系,好好跟你的未婚夫恩恩爱爱不好吗?” 到了这里,伴场赖太终于听出来了点不对劲,他看向被他认定成救民恩人的灰发女孩,迟疑道:“您好,请问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远远站在一旁的金发服务生此刻也猜到了本应被他用零食贿赂在家里的格拉帕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的嘴角抽了抽,从人群中踏前一步:“我想这应该是个误会……” 但小笠原花的声音比他更快。 “当然是因为,我也是受害者啊!”她拍着胸脯震声道,大步冲进餐厅抓住波本的胳膊把他拽了出来。 毛利小五郎‘咦’了一声,对着伴场赖太道:“这不是你一直针对的那个服务生吗?” 伴场赖太一脸惊讶,看向金发服务生的眼神里下意识透出了些不满和愤怒,控诉道:“因为他就是那个偷偷和初音私会的小白脸啊!” 毛利小五郎\\毛利兰:“诶——??!” 这都是什么混乱的情况啊! 小笠原小姐和他动作这么亲密,岂不是说…… 毛利兰震惊地倒吸一口气。 而另一边,小笠原花在即将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时突然卡了壳。 说搭档?普通人肯定无法理解组织里的搭档关系。 说同居人?这样不是显得没名没份的吗! 眼见周围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小笠原花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宣布道:“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波本浑身一震,在触及到周围明显比他更加震惊的视线后,他迅速压下眸中的情绪,头脑混乱地露出一个微笑。 “嗯。” 得到他的肯定后,小笠原花的脑袋顿时翘得更高了。 毛利小五郎挠了挠头发:“所以就是说,伴场的未婚妻初音小姐在跟小笠原小姐的男朋友搞外遇?” 毛利兰赶紧拽了拽他的衣服:“爸爸,话不可以说得这么难听!” 听到毛利小五郎的话,加门初音神情焦急地张了张嘴似乎想为自己解释,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神色暗淡地闭上了嘴,反而像是默认的样子。 感受着握住他胳膊的那双手越来越紧,余光隐隐还能看到格拉帕身上愈发浓重的黑气,波本露出一个苦笑。 他摘下眼镜,眼神无辜地解释道:“不,你们误会了,我只是受加门小姐雇佣,来调查伴场先生外面是否有其他女人的侦探而已。” 被迫又吃了一口反转瓜的在场所有人:“诶——???” 在他自爆后,加门初音也没法继续隐瞒。 “原来是你们两夫妻都担心对方出轨,分别在背后偷偷请私家侦探调查,结果反而被误会了。”毛利小五郎半月眼吐槽道:“你们两个真是连在这种地方都很像啊。” “哈哈哈哈哈一般一般!” 解除了误会之后,伴场赖太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但加门初音却依旧面带忧愁。 小笠原花一切尽在掌握中地‘哼’了两声,选择性忘记了她自己一路跟踪,闯进餐厅时的模样,自信道:“果然是个误会,我就说,什么出轨幽会都是不可能的!” “是吗?”波本微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我还以为小花是因为怀疑我才跟过来的呢?” 因为当下的人设,他的语气比平时还要温柔,脸上的笑容也无懈可击,但莫名就是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小笠原花小动物的直觉让她汗毛竖起一瞬,但随即被波本和往常不同的称呼吸引了注意力。 小花? 小笠原花眼睛亮亮的。 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她,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于是就在波本思考着原本的计划被打乱后,要如何按照朗姆的命令接近毛利小五郎,怎么对外解释自己和格拉帕之间的关系时。 小笠原花:嘿嘿,小花,嘿嘿。 她自顾自地傻笑了一会儿,一低头,忽然和站在毛利兰身旁的江户川柯南对上了眼。 “咦?”小笠原花这才发现饭厅里还有几个眼熟的人,她盯着小男孩有些僵硬的脸努力回忆了半天:“你不是那个、呃、那个——” 误会解除之后,她刚恢复运转的大脑再次重新锈住。 江户川柯南努力卖萌道:“我叫江户川柯南啦,小笠原姐姐原来还记得我嘛?” “当然了!”小笠原花俯身叉腰道:“在酒店的时候不是说好让你别走,我有事想要委托你吗?怎么稍微没盯住你先跑了?”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搐。 到底是谁先消失的啊?! 当然,他肯定不能说出来,只能赶紧搪塞过去。“诶,小笠原姐姐有什么事想找我呢?现在可以说吗?” 小笠原花就等他这句话呢! 她得意地将半干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耳垂上闪闪发亮的黑钻耳钉。 女孩子天生就喜欢这种漂亮的首饰,江户川柯南还没懂小笠原花要做什么,毛利兰就先一步惊叹道:“好漂亮的钻石耳钉!” 江户川柯南这才将目光落在那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饰品上。 不,她想展示的肯定不是这个吧。 他谨慎地推测道。 难道是和同伴之间约定的暗示动作?那个和她关系亲密的男服务生果然也是组织的成员吧! 但是为什么她身边的人又换了一个! 小时候见过的黑发蓝眼苏格兰、铃木酒店的黑发主持人、这次的金发服务生……而且还都是相貌身材不错且和她姿态亲密的年轻男人? 根据前几次和那个组织的交锋,他们的搭档关系难道不都是固定的吗? 等等。 江户川柯南眸光犀利。 难道,这个代号格拉帕的女人看似迟钝和不着调的性格都是演出来的,其实真实的性格可怕到让她不得不经常更换搭档! 听到毛利兰的直击要点的话后,小笠原花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的一倍。 “是吧!很漂亮吧!”她又‘无意’地亮出中指上的戒指,炫耀道:“是波、我男朋友送我的哦!” 说完,她还挑衅地看了江户川柯南一眼。 哼哼,我现在可是有比你这个小鬼更厉害的道具了,羡慕吧! 江户川柯南看着那枚套在中指上代表着已婚的戒指,又看向不远处正在和毛利小五郎说着什么的金发服务生,重点落在他空空如也的右手上。 嗯,原来这位也不是正宫吗? 江户川柯南深沉地想。 第 90 章 做得不错,透君 fbi的茱蒂老师从水无怜奈,也就是基尔的口中得到的情报是,代号为波本的成员正在调查追踪雪莉。 这段时间江户川柯南一直在提防着那个人的存在,格拉帕的出现似乎在这一片混乱的局势中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大咧咧地将这个突然出现的金发男人推到了聚光灯下。 如果他真的是波本,那么今天这个事件应该是他精心策划出来准备借此接近他们的契机,却在还没达到目的之前就被自己人揭穿了身份。 组织的人真的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吗? 江户川柯南不敢苟同。 他更倾向于,这名自称安室透的男人是被真正的波本推出来的一个幌子,再由格拉帕亲手将之引出来。 江户川柯南隐晦地看向走到一旁姿态亲密地凑到一起,小声交流着什么的两人。目光缓缓偏移,以宴会厅为中心扫视了一圈。 ——真正的波本现在肯定就在某处观察着这里。 而在他听不到的地方,小笠原花和波本的对话其实是—— 小笠原花:“诶,这次的假名是安室透吗?哇,多亏我谨慎,没有嘴快叫出上一次在酒店的那个名字。” 波本:“嗯,也麻烦谨慎的格拉帕下次擅自行动的时候提前告知一声。” 小笠原花撅起嘴,心虚中透着点不服气:“谁让波本老师带着那么刺鼻的香水味摸我的头!” “香水?”波本诧异地挑眉,低头在身上嗅了嗅,最后才在衬衫袖口的位置闻到了一点近乎于无的花香味。 小笠原花瞪着他,一脸‘你看,就是有吧!’的控诉表情。 因为这点风一吹就散差不多了的香水味一路追到这里…… 波本酝酿许久,准备回家后给格拉帕一次印象深刻的教训的念头忽然烟消云散,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无奈中掺杂着点纵容的笑。 他挽起袖口,露出巧克力肤色的小臂。 “抱歉,我之后会注意。”波本道:“作为交换,格拉帕如果对我有任何问题或者怀疑,都直接来询问我好吗?” 小笠原花点了点头,主动反省道:“对不起波本老师,是我太冲动了,我没有破坏掉你的任务吧。” 波本看了眼正和伴场赖太大声喧哗的毛利小五郎,又瞥了眼正低头沉思着的眼镜男孩,模棱两可道:“大概吧,虽然和预定的有些误差,但也不算完全失败。” 小笠原花眼球定住,她还从未从波本老师的口中听到这么不确定的话,后知后觉地开始惊恐:“原、原来是这么严重的情况吗?” 波本看了她一眼:“嗯,所以之后要麻烦小花好好配合我了。” 他俯下身凑到小笠原花的耳边嘀嘀咕咕。 “……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小笠原花忍不住怀疑道,在获得波本肯定的答复后,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肯定能够做好的,透、透君。” 不就是让她想象一下无论她做什么,波本老师都不会惩罚她的情况,尽量表现得强硬张扬一些,好像她才是这段关系里的主导者。 太简单了,反正她平时做事的之前也不会思考到波本老师会不会生气的问题,这不就是让她做自己吗?! 不过在这之前…… 小笠原花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个请求:“透君,你能摘掉眼镜吗?” 波本在跟毛利小五郎一行人自爆侦探身份的时候曾摘掉眼镜,但后来又带了回去。 虽然不是平常戴的那一副半框金边眼镜,但每次看到戴眼镜的波本老师,小笠原花都会下意识地像个缩头乌龟,开始就地反省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总之这东西非常影响她接下去的发挥! 波本,不,安室透表情不变,轻声提醒道:“小花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小笠原花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哦哦,要强硬! 她垂眸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就在安室透以为需要他来提点几句的时候,小笠原花忽然动了。 她伸出手一把拽住安室透领口工整系着的蝴蝶结领结,连带着扯松了拘谨扣到最上一颗扣子的衬衫领口。金发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拉得深深弯下腰,勒进西装裤里的衬衫下摆瞬间收紧,马甲没能遮住的地方隐隐露出锻炼得当的背肌线条。 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格外引人瞩目,哪怕他们并不是宴会的主角,甚至退到了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也依旧时不时有隐晦的视线偷偷落在他们身上。 捕捉到这边发生的突发状况,宴会厅的各处都有人不同程度地倒吸一口气。 被抓住领结被迫俯身的金发服务生似乎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任何试图挣脱的举动,像是全盘接受地纵容着女孩所有任性的行为。颈间的束缚感让他不舒服地吞咽了下口水,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泄出了些许克制又压抑的性感。 而强迫他低头的女孩表情毫无歉意,那张漂亮到让人自惭形秽的脸上是一种十分自然的娇纵,好似只是做出了一个极为平常的动作。 她挑眉和形貌狼狈的男人对视了几秒,然后抬手摘掉了他鼻梁上的眼镜。 镜腿勾起了点男人额头的碎发,他闭了闭眼,顺从地任由女孩动作,在领结被松开后,他沉默着站起身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但衬衫领口处的褶皱却只能显眼地停留在上面,隐晦地告诉着所有人刚才这里发生过的事。 毛利兰双颊通红地捂住嘴巴,将惊叫声憋回喉咙里。 在场还有许多女性和她保持着一样的动作吗,脑海中响起了共同的心声。 ——明明只是一个扯领结摘眼镜的动作,为什么让人看着心跳加速,浑身发热啊!! 问小笠原花?小笠原花也不知道。 她按照自己理解的‘强硬’做完了这一套动作后,合上战利品眼镜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不着痕迹地给安室透飞去一个求夸奖的小眼神。 安室透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格拉帕突然做出的举动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期,但又不能说她做得不好,权衡了一下,还是回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许久之后,每当他重新想起自己此刻的这个决定时,都忍不住扶额叹息。 而当下,得到了肯定的小笠原花眼睛更亮了,那双漂亮的琉璃瞳孔如璀璨夺目的钻石,里面藏着许多跃跃欲试的激动。 看到他们刚才互动的江户川柯南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在他的印象里,组织成员一般都是神出鬼没。和琴酒贝尔摩德相比,像格拉帕这种跟他四处偶遇,好像很闲的大概率不是组织的核心成员。那名在基尔口中能力强大到恐怖的波本跟她不可能是从属关系。 安室透只是一个烟雾弹。 但敌在明他在暗,未必不可能从这枚棋子入手钓出他背后的人。 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工藤新一,现小学生江户川柯南战意十足。 就在这边勾心斗角,你演我我演你的时候,被另一拨人围着的本次宴会的主角那边突然爆发处一声尖叫,随后是一声金属制品落地的脆响。 小笠原花耳朵一动,立刻分辨出了那是匕首或者小刀发出的声音。 ? 虽然误会已经解开了,但她刚从火场里救下的人也不能连一小时都没过就又死翘翘了吧。 小笠原花赶紧冲了过去,还不忘拉上身旁的安室透。 当她挤进人群的时候刚好听到加门初音崩溃的大喊:“因为我和赖太你是双胞胎!我们之间的心有灵犀、心电感情全都是因为我们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 伴场赖太震惊地跌坐在地上。 加门初音自杀的原因太过令人震惊,在场围观的人大都是见证了两人恋史的好友,得知真相的一刻便更为唏嘘。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小笠原花的出声便显得格外突兀了起来:“诶?原来你们不仅是未婚夫妻,还是双胞胎吗?恭喜!” 她真心实意地鼓了两下掌,见周围的人都用怪异地眼神看向她,不由得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毛利小五郎小声提醒道:“小笠原小姐,发现即将结婚的爱人其实是自己的亲兄妹,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情啊。” 出身组织,对感情的认知片面且畸形的小笠原花不太理解:“亲上加亲不好吗?夫妻还有可能会分开,但是血缘关系是永远都不可能会结束的关系呀。” 一旁低声啜泣的加门初音闻言抑制不住喷涌而出的情绪,对她吼道:“你只是在一旁说风凉话怎么会理解我的痛苦!如果刚才死在那辆车子里就好了!!” 她的话等于将小笠原花的劳动成果全盘否定,她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席卷了大脑,但是还没等她输出,一个金发的身影就挡到了她的面前。 礼节性的笑容从安室透的脸上消失无踪,他神情愠怒,用一个维护的姿势将小笠原花护在身后。 “加门小姐,你刚才的话对于一个为了救你被火焰烫伤的女孩来说,是否太过恩将仇报了。” 加门初音也只是一时情绪激动,被安室透这么一说,她露出了愧疚的眼神。 安室透继续道:“我理解加门小姐因为接受不了这样悲伤的事实所以选择自杀的举动,但你考虑过当知道真相后,需要同时面对两份悲痛的伴场先生吗?” 他的语气平缓,说的话却绵里藏针地指责着用死亡逃避一切的加门初音太过自私。 女人惭愧地低下了头,而伴场赖太也红了眼眶。 小笠原花见不得这种悲伤的氛围,见他们两人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小不爽,但刚才的气性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反正夫妻也是亲人的一种嘛,既然这么不能接受的话,要不然我一人给你们脑袋一拳,让你们彻底忘了兄妹这回事?” 小笠原花撸胳膊挽袖子。 被在铃木酒店见识过她大力神功的毛利小五郎大惊失色地拦了下来,表示之后就由他们这群老朋友来开导这对夫妻。 小笠原花于是遗憾地放下了手。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在一旁焦急围观着的毛利兰也松了口气,距离上次和小笠原花的见面已经过了许久,她正打算凑上前去叙叙旧,忽然看见灰发女孩回身扯了扯金发男人的衣摆。 男人停顿了一下,微微退后一步,低下了头。 一只洁白纤长的手落在了金灿灿的发丝上,将梳理整齐的头发揉得微微凌乱。 “谢谢你刚才的维护,做得不错,透君。” 她笑着称赞道。 第 91 章 他们两个我都喜欢啊!…… 成功摸到了心心念念的漂亮金发,小笠原花一本满足。 之后的事都跟她无关,但安室透作为餐厅的服务生以及全程围观下来的知情人,被命令协助经理和那对未婚夫两人处理善后的问题。 而闲的无聊的小笠原花跟早被她忘了是谁的毛利兰聊了几句,才从不停插话的江户川柯南口中得到了她的名字。 他们之间聊天的内容一开始还是关于刚才发生的事件。 性格温柔的毛利兰幻想了一下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禁难受地叹了口气:“伴场先生和初音小姐之间的事还真是造化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们应该是一对很幸福的夫妻吧。” “也不一定。”小笠原花从端着托盘经过的服务员手上拿下一块草莓蛋糕,一边吃一边含糊道:“刚刚那个女人不是说,因为他们是双胞胎才会有那些让他们彼此心动的细节吗?如果不是的话,他们应该根本不会相恋才对。” 把亲情之间的联系错认成一见钟情的爱情,没了亲情,自然也不会有爱情。 毛利兰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想起小笠原花方才对情绪激动的加门初音说的话,忍不住称赞道:“小笠原小姐看待问题的方向好奇特,怪不得在刚才那么紧急的时刻还能想出那样的话来安抚初音小姐。” “啊?安抚,我没有啊。” 小笠原花一脸懵逼。 毛利兰也愣住了:“‘夫妻也是亲人’‘亲情不会结束’这样的话难道不是为了平复初音小姐的情绪吗?” “当然不是了。”小笠原花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她:“我是在真心祝福她啊!” “亲情爱情合二为一都落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缘分,我想遇都遇不到呢。” 小笠原花惆怅地吸了一口柠檬水。 毛利兰一副有些无法理解的纠结模样。 江户川柯南的眼镜闪过一道光,适时插嘴道:“莫非小笠原姐姐希望和安室哥哥也有血缘关系吗?” 他的声音不大,正在处理事务的安室透正常应该是听不到的才对,但他的脚步却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和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努力幻想着。 如果她是波本老师的妹妹……那他们应该就会一起加入组织,一起训练,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搭档。 她永远不会怀疑身为哥哥的波本老师是卧底,他们之间不会有漫长的,只是单纯生活在一起而却不存在任何关系的时间,从生命的开始到死亡来临,他们之间都只会有彼此。 小笠原花忍不住露出充满了向往的梦幻表情。 “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她不禁小声感叹道,满脸遗憾地从美好的幻想中回到现实,就见对面的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十分一致地露出了无法理解的奇怪表情。 小笠原花浑身一激灵。 糟了,她是不是崩人设了?! 小笠原花赶紧补救道:“不!我的意识是,呃,如果透君是我哥哥的话,那我就更加可以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他离开我的身边了呵呵呵呵。” 面容如天使般纯净美好的女孩轻掩着唇,神情自若地说着恐怖情人的台词,极致的反差感将这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放大了几倍,让人听了不禁心下发毛。 毛利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干笑了两声:“这、这样啊,小笠原小姐的爱情观很独特呢。” 话说这样的话小孩子可以听吗? 她担心地看向身旁的江户川柯南,却听他继续对这小笠原花问道:“那上次在铃木酒店碰到的那个黑头发的哥哥呢?” 江户川柯南天真地捧脸道:“我还以为小笠原姐姐很喜欢他呢。” 黑头发?谁啊? 小笠原花蒙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 啊,是波本老师上次的伪装啊。 话说直到他卸妆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那头黑发不是假发,而是用了某种一次性染发剂,怪不得看起来有种特别的光泽感。 既然都是波本老师,小笠原花便随口道:“当然也喜欢啦。” …… 果、果然! 江户川柯南目瞪口呆。 这个女人善于用这种感情作为挡箭牌混淆视听,不,组织成员同时脚踏多只船也不是不可能,难道这其实就是她的本性?! 纯情的毛利兰此刻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或许这就是成熟女性吗?她红着脸想。 远处一直不漏听完对话的安室透:“……” 他觉得不能再让格拉帕和他们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了。 他在和小笠原花分开的时候就让她打开了耳钉上的通讯开关,借此监听他们的对话,准备如果格拉帕不小心被套出了话可以及时去补救,结果—— 安室透走近看到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兰被搅得相当混乱的表情,保持微笑,找了个借口把小笠原花带了出来,强制结束了这段对话,独留下那二人继续风中凌乱。 江户川柯南反应很快地准备追上去,但安室透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不着痕迹地让毛利小五郎挡在路中间,一把揪住了江户川柯南的后领。 “你这小鬼又到处乱跑!” “啊!毛利叔叔快放我下来!” 江户川柯南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错过这一次的话,下次类似的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了!! 三天后,再次在一场案子中偶遇安室透,发现他在事务所楼下波洛咖啡厅打工,眼睁睁看着他成功拜毛利小五郎为师的江户川柯南:“……” 事情发展得太快让他猝不及防! 好消息是他有了近距离观察安室透这个疑似波本线人的机会,坏消息是他需要更加谨慎地隐藏自己。 灰原那边明天上学时候和她说一下吧。 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 “柯南,楼下波洛的安室先生来送三明治了,快出来一起吃吧!”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江户川柯南从椅子上跳下去开门:“来了!” 当他走进事务所的办公室时,正好看见围着波洛围裙的安室透正低头和毛利小五郎说着什么,笑容谦逊有礼。 听到开门的声音,金发男人回过头:“柯南来了。” “嗯!”江户川柯南乖巧地应了一声:“安室哥哥今天的工作不忙吗?” 安室透帮毛利兰将他带来的三明治装到盘子里,抬头笑道:“还好,现在这个时间客人不多。上午多做了点三明治,就想着给师父送一些上来,没想到这么巧有新案子。” 江户川柯南露出半月眼。 什么啊,肯定是刻意找准时机才上门的吧。 他坐在沙发上晃着腿,忽然开口问道:“呐,安室哥哥,最近怎么都没看到小笠原姐姐啊?” 江户川柯南一眨不眨地观察着背对着他的金发男人。 毛利兰有些惊讶江户川柯南会主动提起小笠原花,调侃道:“柯南你可从来没问过园子为什么不来。” “那是因为园子姐姐总是跟小兰姐姐你黏在一起啊!”江户川柯南攥紧小拳头努力争辩道:“而且安室哥哥和小笠原姐姐不是情侣吗?情侣应该比朋友更想整天待在一起吧,但是这几天一直都没见到小笠原姐姐,所以我才会好奇的。” 毛利小五郎翻了个白眼,哗啦哗啦地翻了一页报纸:“安室别理他,那小鬼就是整天好奇着好奇那的,好奇心比谁都重。” “呵呵,我当然不会和柯南计较。” 安室透好脾气地笑笑,连连摆手,转头看向江户川柯南时脸上还带着温和清爽的笑意,如果让为了他经常关顾波洛咖啡厅的那群女高中生看见,估计会忍不住花痴地小声尖叫。 “如果小花知道柯南这么想念她的话,应该也会开心的。”他道。 安室透的声线依旧柔和,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户川柯南的眼睛,背光下,紫灰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江户川柯南心下一凛,放在沙发上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两下。 “安室先生,咖啡厅的盘子已经帮你洗好了,谢谢你送来的三明治!” 毛利兰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逐渐凝结起的空气,安室透收回目光,笑着接过她递来的餐盘,余光瞥见身后的小男孩埋下头用力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下指尖的颤抖。 “那我先把盘子送回去,等要去委托人家的时候师父一定要记得叫上我。” 在得到毛利小五郎一个敷衍的点头后,安室透礼貌地和毛利兰告别,走到事务所门口半推开门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视线落在了江户川柯南的身上。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柯南一个好消息。” 他眯起眼睛,唇角微勾。 “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你喜欢的小花姐姐了。” 说完,安室透友好地挥手告别,轻轻关上了门。 毛利兰没听出别的意思,还以为安室透只是单纯地因为江户川柯南刚才的提问,顿时开心道:“真好,不知道是不是小笠原小姐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可以腾出时间休息了。等她来了,我们到时候可以在波洛一起聚餐,也叫上园子一起。上次在餐厅遇见小笠原小姐的时候没带上她,被她抱怨了好久——柯南?” 看到江户川柯南脸上凝重的表情时,毛利兰声音一顿,疑惑地眨了眨眼:“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户川柯南不想让毛利兰担心,赶紧整理好神情,笑着摇了摇头:“没,我也很期待哦!” 等毛利兰转过身,他立刻咬紧下唇,眉头紧缩。 安室透刚才是什么意思?那句话是刻意对他说的吗?他发现了什么? 还有‘很快会见到小笠原花’的意思难道是说,组织在近期又要有新动作?! 92. 第 92 章 这不是她想象中该有的画…… 江户川柯南提心吊胆地警惕了好几天,上学的路上也草木皆兵,但除了每日一案件之外,并没有组织成员的踪迹。 他紧张的情绪甚至感染了灰原哀,但在询问后得知他在提防的是格拉帕,猜测她可能酝酿着的计谋后,茶发女孩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刚刚紧绷起来的神情又放松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 过了几秒,她似乎意识到江户川柯南还在等待着她的回答,于是相当敷衍地‘哦’了一声 。 …… 这是什么态度! 江户川柯南无语。 直到某天早晨,他偷听到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的电话,说要在放学后在波洛聚餐,小笠原花也会去。 来了! 江户川柯南精神一振。 帝丹小学的下课铃一打,他立刻不顾元太步美的叫喊冲出教室直奔事务所,紧赶慢赶,终于‘恰巧’在路上遇到往波洛走的毛利兰她们。 “……就让我一起去嘛!”江户川柯南抱住毛利兰的腿不放。 铃木园子叉腰不快道:“都说了是女子聚餐会,你个小鬼掺合什么?” 江户川柯南大声为自己谋求一席之地:“小笠原姐姐不会介意的!我们上次还一起聊天了!” “哈?都说了是女!子!聚!会!你小子是听不懂话吗?” 毛利兰赶紧出来打圆场:“我们还是先走吧,已经快到约好的时间了,如果小笠原小姐介意的话,就让柯南回事务所好了。” 铃木园子看了眼表,勉强答应了下来。 …… 听到波洛咖啡厅迎客铃清脆的响声,一脸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的灰发女孩倏地直起身,欣喜地对着一行四人招了招手。 “你们终于来啦,我都等好久了!”她小声抱怨道。 明明身为在场年龄最大的人,撒起娇来却浑然天成,没有任何违和感。 铃木园子把包包往座位上一甩,双手合十地高举过头:“抱歉!都是这小鬼非要跟来,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江户川柯南摸着后脑勺一脸傻气地笑,试图蒙混过关。 三人中,面容英气的女高中生也表情抱歉地解释道:“对不起,我也是不请自来的人之一,因为听说要在波洛咖啡厅聚餐就厚着脸皮跟过来了。” 她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对着小笠原花伸出手。 “我叫世良真纯,小笠原小姐果然像小兰和园子说的那样是个超级美人呢。” “等等!世良同学——!” 对于大多数日本人来说过于豪放的评价被她一派自然地说出了口,反而是得知自己私下里的夸奖被暴露给了本人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脸色大红。 小笠原花坦然地接受了她的夸赞,但拒绝了握手。 她皱着眉盯着世良真纯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狐疑道:“我们是在哪儿见过吗?你的眼睛让我有种又熟悉又火大的感觉。” “诶?”世良真纯愣了一下,否认道:“不,像小笠原小姐这样的样貌,如果见过的话我不可能会忘记的。” “啊!难道说小笠原小姐见过我的秀哥吗?我们两个的眼睛形状和颜色确实有点像。”她激动地凑近小笠原花,指着自己的眼睛给她看。 秀哥? 江户川柯南捕捉到这个词,忍不住探究地看了眼世良真纯。 所以她果然是赤井先生的妹妹吗? 赤井先生上次在水无怜奈事件中提到他在组织里卧底过一段时间,格拉帕说眼熟,难道是她见过卧底时的赤井先生? 江户川柯南悚然一惊。 ——那世良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小笠原花当然没想那么多,也根本没把这点熟悉的感觉联想到曾经在居酒屋遇见的那个怪人身上,但看到世良真纯凑了过来,还是不适应地往毛利兰身后蹭了蹭。 都说了看到这双眼睛心情会变得很怪,不要凑这么近啦! 小笠原花随口敷衍道:“是吗?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世良真纯:“秀哥吗,他的全名叫——” 江户川柯南惊恐地挥舞着双手试图打断:“啊啊啊啊世良姐姐!” 咣当。 一个木质托盘重重地砸到了他们面前的餐桌上。 “……” 五个人动作神同步地呆滞抬头,十只眼睛齐齐地对上金发黑皮青年温和微笑的脸。 “抱歉,一不小心手滑了。”他神情真诚地道歉,眉眼弯弯地问道:“请问几位现在准备点餐吗?” “……啊,哦,好好,点餐。” 目送着金发服务生转身离开,铃木园子对毛利兰招了招手,几人脑袋凑到一起小声嘀嘀咕咕:“那个就是你说的毛利大叔新收的徒弟吗?”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确实是个大帅哥,还是混血,人看起来也很温柔……但刚才那一下突然觉得他有点吓人是怎么回事?” 毛利兰替安室透解释道:“安室先生平常不是这样的,可能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吧。” 世良真纯看着在开放式厨房忙碌着的安室透,神情若有所思。 江户川柯南捂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勉强松了口气。 这个时间点有点尴尬,比下午茶晚又比晚饭早,波洛咖啡厅里只有小笠原花一桌客人,所以餐点上来的速度很快。 “唔!” 铃木园子瞪大眼睛,保持着将提拉米苏送进嘴里的动作停在原地。 她不可思议地品味了一下,震惊道:“是我太久没来了吗?这家店以前的味道有这么好?” 第一次来的世良真纯赞同地点头,一边挥舞着叉子,盘子里的蛋糕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飞快消失。 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因为经常被安室透送上事务所投喂,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但依旧觉得很好吃。 小笠原花抹了下鼻子,像是被夸奖的是自己一般,一脸骄傲地昂起头:“好吃是当然的,透君的手艺可是绝品!” 说完,她语气微酸地小声嘟哝一句:“……明明之前只有我能吃到他亲手做的甜点的。” 铃木园子的八卦雷达猛地亮起。 她艰难地从美食里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扫向厨房里低头工作的金发男人,迅速从记忆里抓出曾经小笠原花对她说过的话。 ——金发黑皮、美味三明治、只给她一个人做料理。 ! 铃木园子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掐住身旁毛利兰的手臂,从牙缝里尖叫道:“小兰小兰!安室先生会不会就是小笠原小姐以前提到的那个追求者——” 嗯? 江户川柯南一边吃一边悄悄把耳朵竖得老高。 毛利兰被铃木园子提醒也终于想起了多年前在甜品店和小笠原花初见时,她所诉说的烦恼,结合不久前她刚刚知道的安室透和小笠原花现在的恋人关系…… 她面颊红红地捂住嘴巴。 这不活脱脱就是一部大胆追爱+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偶像剧! 铃木园子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躲不过小笠原花的耳朵,她正兴奋地等着自己的波本老师特供草莓蛋糕端上来,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 “什么追求者?” 她和波本老师对内是签了契约、被boss亲口承认的合法搭档,对外是你侬我侬的男女朋友,才不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这种听起来一碰就碎的关系! 来吧,到了该展示的时候了! 小笠原花胸腔一热,在这段时间里升腾起来的戏瘾飞速占领大脑。 她坐在椅子上往后一蹬,整个人顿时往后滑了半米,给她留出充足的地方翘起二郎腿。小笠原花略显笨拙地将左腿搭到右腿上,挺直腰板气势十足,头也不回地对着厨房的方向勾了勾。 厨房忙碌的声音一停,安静了五秒后,才像是终于明白了那根手指的意思,迟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安室透走到餐桌旁,看到小笠原花这个别扭的动作,他的眼皮跳了跳,强忍笑意地俯身轻声问道:“有什么事吗,小花?” 他没有刻意用疏离的‘客人’去称呼小笠原花。 亲昵味十足的单字名被男人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念出,小笠原花条件反射地摸了下脸,确定指尖的皮肤没有发烫后,咳嗽了一声,气势十足地挺直腰板,保持着这个在她看来十分大佬的坐姿,伸手对着桌上还不知道内情的铃木园子和世良真纯介绍道。 “这是安室透,透君,我的男朋友。” 安室透是把握情绪和神情的高手,闻言,五分谦逊三分温和还有两分羞赧地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咔哒。 这是铃木园子下巴脱臼的声音。 虽然见到了一直好奇的金发黑皮男,知道了她一直想知道的大八卦,但是、但是…… 她看着明显主导地位的小笠原花和一脸小白脸气质的安室透,忍不住在心底疯狂抱头。 这不是她想象中该有的画面啊!! 夜晚,小笠原花和安室透回家的路上。 “怎么感觉园子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难道你是我的男朋友这件事有这么令人难以接受吗?”她用力踢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吐槽道。 安室透回忆了一下一整个下午都若有若无停在他身上的那几道目光。 “不,应该是更复杂一点的原因,但是不重要。”他含糊地略过这个话题,突然话锋一转:“格拉帕,她是不是给你了一张车票。” 小笠原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精美的车票。 “是这个吗?园子说这是一年只发一次的铃木号列车的票,特意邀请我一起去。” “对。” 安室透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声音平静中透着不容置喙:“拒绝她,格拉帕,这趟车你不需要上去。” 小笠原花连一声质疑都没有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那我现在就给园子发消息。” 闻言,安室透紧绷着的肩膀缓缓放松了下来,心中升起一股干涉她自由的歉意,但当想到那个要在那列快车上进行的任务,他不禁眸色微黯。 这时,掏出手机的小笠原花忽然小小地叫了一声。 “啊!” 她将手机屏幕对准看过来的安室透。 在看清上面的字后,安室透的瞳孔瞬间缩小。 “登上从东京出发的230-g-353号铃木快车,协助波本,除掉藏在其中的老鼠。 ——boss” 93. 第 93 章 粉发眯眯眼出没 “没想到那天居然会有组织的叛徒跟我们一起登上那趟列车,那不就是锅里捉乌龟嘛,简单简单!” 波本:“……是瓮中捉鳖。” “哦哦哦,反正意思差不多就行。”小笠原花露出没文化的憨憨笑容,飞快给boss回了个收到,发完之后她才突然想起波本刚刚让她不要登车,顿时欲哭无泪地抬头看他:“波本老师……” 波本神情复杂,眼中的神色几番变幻,最后叹息一声揉了揉小笠原花的头。 “没事。”他道,“boss的命令是第一位。” 通常派发给格拉帕的任务都会汇总到他这里,刚刚那条信息却直接发到了格拉帕的手机上,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格拉帕拒绝的权利。 看来单凭之前由他特训出来的说辞虽然解除了组织百分之九十九的怀疑,让他们相信了格拉帕的忠诚,但只要雪莉还活着,那百分之一就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他们要让格拉帕去杀死雪莉,让这把雪白锋利的刀亲手去除掉这个污点。 波本彻底陷入了两难。 他最初的计划是和骗过贝尔摩德,假装让雪莉被炸死,实则让早就潜伏在车上的公安将她救走。 在两人搭档的情况下必须有一人留在人群聚集的地方观察情况,一人去下杀手的情况下,浑水摸鱼的成功率很高。 但如果加上第三个人就不一样了。 格拉帕必定会被安排成动手的那一个,在贝尔摩德和组织的监听下,面对面对上雪莉。 她下不了手的。 格拉帕是对着那个欺骗她的fbi都无法下杀手,最后只在不致命的地方捅上一刀,还放他离开的人。当初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去找boss给雪莉求情,怎么可能会愿意亲手杀死自己的朋友。 让她和自己联手,一起骗过贝尔摩德? 不,格拉帕没有这样的演技。 但她没有心机这一点是刻在组织所有人脑子里的,会下意识不去怀疑她,上次不也成功骗过了boss?这次只要让她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大概率也能骗过贝尔摩德。而他派去的公安只要不穿制服,格拉帕也不会怀疑他们是警察。 只要能紧密地一环扣住一环,这个计划就是完美的。 昏暗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昏黄的台灯,那头璀璨的金发仿佛都变得暗淡了几分。 波本胡乱地抓了把头发,眼神疲惫,用力按住了太阳穴。 不,不行。 这样的话,他压在格拉帕身上的赌注就太多了,任意其中一个暴露,组织就必然会怀疑他的身份。 格拉帕的大脑经不起细查,知道了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听从命令的武器后,等待她的会是又一次洗脑,还是作为废弃品斩草除根谁也说不准。 金发男人转头,仿佛能隔着一堵墙看到正在旁边的房间安睡的女孩,眸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他沉默了良久,倏地关上了灯。 很快就到了列车发动的当日。 人声鼎沸的车站里,铃木园子、毛利兰一家还有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孩子以及世良真纯正站在铃木号列车边嘻嘻哈哈地说话,铃木园子第一个发现了刚刚走进车站的小笠原花和安室透,立刻高高举起手招呼道:“小笠原小姐、安室先生!这里!” 小笠原花看到聚集的这么多人,面露惊讶:“诶?这些都是园子你邀请的人吗?” 铃木园子点头:“有好玩的事情当然要邀请大家一起去!而且这次是次郎吉伯父为了让怪盗基德现身才特意再度让铃木号列车发动,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错过了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哈哈哈哈哈——” 江户川柯南默默露出半月眼。 其实你只是想要看怪盗基德而已,其他都是顺便才对吧。 “对了,还没问世良你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之前园子邀请的时候,你不是说时间有点冲突吗?”毛利兰好奇道。 世良真纯晃了晃手上的戒指:“本来确实有其他的安排,但后来幸运地获得了车票,又听说这趟列车上会举行很有趣的侦探游戏,所以就决定一起来凑凑热闹了。” 她说完,忽地看向微笑不语站在小笠原花身后的安室透,眼神锐利。 “我记得那天园子只邀请了小笠原小姐,难道安室先生也跟我一样,机缘巧合地拿到了票吗?” 其他人闻言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安室透像是丝毫没感受到世良真纯话语中的试探,紫灰色的眸子弯了弯,腼腆一笑:“不,我不放心小花一个人,特意去高价买了一张车票。” 铃木园子瞪大眼睛。 “真是的!安室先生你怎么不早说,我完全可以再去多安排一个位置的。”她不高兴地拉住了小笠原花的手:“小笠原小姐也是,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找我帮忙,难道是没把我当朋友?” “怎么会?”小笠原花露出一个谜之微笑:“只是透君努力想要和我坐上同一趟车的样子太让人沉醉了,一不小心忘记了还有其他的方法而已。” 啊,昨天波本老师教她被问到的时候说‘忘了’就可以,她临场多说了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铃木园子讪笑着松开手:“这样啊,那、那也情有可原呢哈哈。” 少年侦探团的三个小学生猝不及防听到如此发言,忍不住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原来安室哥哥已经有女朋友了吗?”光彦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小笠原花,脸上立刻飞起两团红晕:“好漂亮的姐姐,他们看起来好般配啊。” 步美赞同地点头,羡慕道:“而且感情真好,我也好想有勇气能当着所有人说想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元太已经忘记之前见过小笠原花的事了,他兴奋地接话道:“那我要和鳗鱼饭一刻也不分开!” 光彦无语道:“元太,是喜欢的人不是喜欢的菜啦,而且那样的话你的肚子会撑爆的。” 他转头看向紧紧扣着外套帽子,戴着口罩一声不吭的灰原哀,关心道:“灰原同学,你的感冒没问题吗,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很大声地咳嗽了几下?” 灰原哀别过脸,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人到齐了后,他们一行人便开始登车,轮到小笠原花的时候,她却被乘务员拦了下来。 “女士,请出示您的乘车戒指。” 走在她前面刚登上车的毛利兰停下脚步,见小笠原花一脸茫然,她惊讶道:“小笠原小姐,你没有在车站口用车票兑换戒指吗?车已经快开了,不可以直接用车票登车吗?” 后半句话是对乘务员说的。 乘务员有些犹豫,想到戒指其实只是为了显示这趟列车独特的一种形式,正准备点头让这位漂亮的灰发女士通过时,突然看到她身后的男人伸手探进她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那枚黄铜戒指。 “你好,是这个戒指对吗?” 乘务员确认无误后,他们终于登上了铃木号。 小笠原花好奇地掏了掏口袋,确定里面没有其他她不知道的东西:“透君你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在确定你肯定会忘记的时候。”安室透道。 小笠原花撇撇嘴,将那枚戒指重新丢回口袋里,举起右手露出上面唯一的一件饰品:“我只要这个透君送我的就好了,才不想戴其他的戒指。” 他们并没有控制音量,银色的素圈戒指在光下闪过一道夺目的光。 八号车厢外,刚巧路过的粉发眯眯眼青年脚步一停,不着痕迹地越过乘务员往车上瞥了一眼。但因为身高和体型差距,活泼地说着话的女孩被金发男人挡得严严实实,只在边缘露出一点灰色的发影。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安室透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冷,闪电般回眸看向车外——八号车厢外空无一人。 外面,粉发青年出示车票登上了相距不远的另一节车厢。 小笠原花和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是豪华头等车厢,安室透以及其他人都是普通车厢,他们在车厢的连接口处分开。 “哦呀,小笠原小姐不和安室先生在一起没问题吗?”铃木园子凑过来坏笑着调侃道:“刚才在车站时的那个氛围,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抛弃’我们去和你亲亲男友一起走呢~” 小笠原花眨眨眼。 她也不是那么黏波本老师啦,而且他还要去为了任务作准备。 这么说来,她好像还不知道今天要抓的老鼠代号是什么?好像贝尔摩德也会参加,她应该也已经上车了吧。 她漫无边际地胡乱想着,一边随口道:“我也很想和园子和小兰待在一起嘛。” “……”调侃不成反被撩了一波的铃木园子鼓起脸,转身抱住了毛利兰夸张地感叹道:“啊~还是小兰好玩,每次提到工藤那家伙时候的反应都让人很有成就感。” “什——!”毛利兰脸色爆红,恼羞成怒:“园子!!” 小笠原花好奇地歪头:“工藤是谁?” “全名工藤新一,是个超级臭屁的高中生侦探,也是小兰的老公、唔唔唔!!”铃木园子被堵住了嘴,惊恐地看着毛利兰露出十二万分恐怖的表情,向她的脸掐来。 “哦哦哦小兰加油!”小笠原花兴奋地看戏。 就在车厢里乱成一团的时候,车厢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轻轻敲了两下。 小笠原花脸上的笑容一收,瞬间从玩乐状态切换为警惕,速度快到让无意中看到的毛利兰愣了一下,心中泛起一丝丝违和感。 小笠原花没发现自己暴露了几分真正的特质,动作轻盈却迅速地几步闪到门边,背紧贴着墙壁,倏地拧开了门把手。 门外空无一人,小笠原花却在车厢的尽头锁定了一个一闪而逝的身影。 “小兰园子你们保护好自己,我去追人!” 她留下一句话,直接消失在原地。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对视一眼,捡起门口地上放着的信封翻看了一下,迟疑道:“小笠原小姐是不知道这是列车上的侦探游戏吗?” …… 该死,遛得还挺快。 小笠原花不甘心地停下脚步。 连追了好几个车厢,走廊上都是空无一人,那个敲门的家伙肯定是已经躲进了不知道哪扇门里。 算了,还是先回去吧。 小笠原花长舒一口气,转身准备往回走,越过列车的连接处后看到完全一模一样的车厢内景时,她的表情缓缓僵住。 ……园子和小兰的房间是在几号车的第几个房间来着? 小笠原花不知道再走几步坐在每节车厢最前面的列车乘务员就可以解答她的问题,正当她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忍不住想求助波本老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文质彬彬的粉发青年带着一副很有书生气质的眼睛,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轻声问道。 “你好,请问小姐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94. 第 94 章 茶发女孩和迟来的拥抱…… 好、好高。 小笠原花微张着嘴,仰起头才能看到粉发男人的脸。 狭窄闭塞的列车通道无形中增加了这种体型上的压迫感,一般的女孩可能会选择退后两步,拉远距离来减轻压力,但小笠原花只是努力仰头,脚下却一动也不动。 粉发男人嘴角温和上扬的弧度微妙地加深了一瞬,随后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离女孩太近了,面露歉意地撤开几步。 “抱歉,只是我见你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很久了,所以来问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推了推眼镜,从表情到肢体语言都毫无破绽地呈现出一个好心的路过人形象。 看体型,他也不是那个敲门后逃跑的人。 小笠原花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中的警惕稍褪。 “我找不到我的房间了。”她沮丧地控诉道:“为什么这趟车的每节车厢都不显示车厢号码啊,而且还装修得一模一样,对不太认路的人也太不友好了!” 粉发青年解释道:“这是为了列车上的侦探游戏而特意布置的,如果迷路了可以拿着车票求助每一节车厢里的乘务员。” 瞥了眼一脸恍然大悟的小笠原花,他继续道:“但为了不影响来参加侦探游戏的乘客体验,乘务员都不会离开岗位或者提供过多的帮助,如果小姐担心再次迷路的话,我可以帮你带路。” “诶,可以吗?” “当然。”粉发男人笑道:“托曾经一个经常迷路的朋友的福,我对于认路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自我介绍名为冲矢昂。 在向乘务员询问了当前所在车厢的号码后,冲矢昴引领着小笠原花往八号车厢走。两人最开始还是一前一后的站位,随着冲矢昴无意间问起小笠原花跑到其他车厢的原因,勾起了她的倾诉欲后,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并肩同行。 “……所以,小笠原小姐是为了追那个人才会在车厢里迷路的吗?”冲矢昴总结道。 小笠原花点点头,气鼓鼓地捏紧拳头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藏头露尾的家伙,别让我逮到他!” 冲矢昴顺势安慰了她几句,语气真诚地捧赞道:“为了保护朋友孤身一人追踪嫌疑人,小笠原小姐的勇气真让人钦佩。”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哈哈哈哈。” 小笠原花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但冲矢昴随即话锋一转,不经意道:“小笠原小姐是和你提起的那两位女性朋友一起上车来游玩的吗?” “不。”小笠原花想了想不久前等在站台上的阵容:“还有好几个大人,几个小孩子,和我的男朋友!” 她重点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闻言,冲矢昴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在被小笠原花注意到后,立刻欲盖弥彰地收敛了起来。 小笠原花疑惑:“这么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没什么,因为遇到刚刚这种事也没有男性朋友出面帮忙,所以我还以为……抱歉,是我想当然了。”他歉意道,声音清朗中透出点不明显的关心。 小笠原花自然听不出这样复杂多层的情绪,但被他的话一勾,也有些遗憾波本老师没法在车上陪着她。 嗯嗯,但她还是可以理解,毕竟任务最重要嘛! 她也不是无时无刻都要黏着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体贴地替安室透解释道:“毕竟透君很忙嘛,而且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强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骄傲地给冲矢昴展示。 冲矢昴看着小笠原花衣服下纤细的胳膊,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笑意。 …… 穿过了好几个陈设一模一样的车厢后,小笠原花感觉她的头都要转晕了,不自觉地向身旁的冲矢昴求助道:“冲矢先生,还有几节才到八号车厢啊。” 冲矢昴:“没数错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是在第五号车厢,很快就能到你的房间了。” 小笠原花松了口气,发自内心道:“多亏有你,冲矢先生。” 有个靠谱的人在身边就是好,幸好她凑巧遇到了这个粉头发,不然恐怕要自己折腾很久才能找对地方。 小笠原花一边想,一边推开了五号和六号车厢中间连接的木门。 出乎意料地,这节列车的走廊里居然不是空无一人,小孩子吵吵嚷嚷的声音异常清晰。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啊。 小笠原花探头去看,果然看到了那几个被铃木园子邀请,和她一起上车后分开的几个小孩子,她唯一认识的江户川柯南正在跟乘务员说着什么。 怎么了,难道他们也迷路了吗? 哼哼,她就说,被这辆诡异的列车绕晕的绝对不止她一个人。 小笠原花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亲切感,刚准备走出去和孩子们打个招呼,就见江户川柯南突然一脸严肃地跑去了下一个车厢,其他的几个孩子也立刻跟了上去。 小笠原花:“……” 她尴尬地放下手。 冲矢昴看着江户川柯南消失的背影,从连接处空隙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突然,跑在最后的茶发少女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绊了一下,左右脚慌乱地在地上踉跄了两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小笠原花一个箭步上前,轻而易举地扶住了茶发女孩。 但就在她的手抵住女孩的后背准备稳住她站好的时候,忽然感到从接触的地方传来的一阵颤抖。 小笠原花心脏一软。 果然是小孩子呢,连差点摔倒都会怕成这样。 那她就勉为其难地稍稍安慰这孩子一下吧。 小笠原花握住女孩瘦小的肩膀,将一直背对着她默默发抖的茶发女孩转了过来,在对视的刹那,女孩的瞳孔猛缩,里面飞速划过了震惊、不解、怀念和担忧。 她肢体语言所显露出的惊恐,在看到来人是小笠原花的瞬间就彻底消失了,忍不住发出了一点声音:“你……” 小笠原花看不懂茶发女孩眼中复杂的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双颤抖的眸子时,她忽然有种想要抱抱她的冲动。 小笠原花一向懂得遵从自己的,于是她放弃了一开始打算的摸头安慰法,强拉住后退准备逃跑的女孩,半蹲下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茶发女孩身体一僵,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两下,随后在后背充满安抚的轻拍下渐渐软化了下来,小小的一只安静地趴在小笠原花的怀里。 她其实不太会应付小孩子的,这种下意识的温柔还是第一次。 话说这孩子还真是内向呢,其他几个小孩都或多或少跟她说过话,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茶发的孩子。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笠原花神游天外,一边拍一边轻声安慰道:“不怕不怕,我在这里呢。” 在她说出这句之后,哪怕在小笠原花怀里也一直埋着头无声表示着拒绝的女孩忽然浑身一震,肩膀小幅度地抽动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小笠原花的脖子,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哇…… 感受着小猫一样清浅的呼吸打在颈侧,小笠原花眯起眼睛,沉醉于猫咪主动贴贴的幸福中,将怀里软软的小身体抱得更紧。 “我没想过让你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孩意义不明地小声道。 这是撒娇吧!肯定是! 小笠原花手痒地揉了下她的头发,自认十分具有成熟大人该有的稳重,教育道:“碰巧路过,小妹妹下次记得不要在走廊里跑来跑去啦,这次幸亏有我,不然摔倒了可是会痛痛的。” 女孩搂着她脖颈的胳膊突然松开。 她倏地抬起头,眸中还残留点情绪激动时升起的水气,表情里的感伤却被突然涌出的诧异取代,有一种滑稽的割裂感。 “摔倒?痛痛?” 她语气怪异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词。 小笠原花不解地歪了歪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 “怎么了?哦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小笠原花,你可以叫我小笠原姐姐!你的性格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明明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怎么之前不主动跟姐姐说说话,不过从现在熟悉起来也来得及啦——” 茶发女孩面无表情,强硬地掰开小笠原花抱紧自己的手,从她的怀里退了出来。 小笠原花还没抱够呢。 感觉到女孩的抗拒后,她遗憾地站起身,努力散发着自己的关心:“你的朋友们已经跑掉了,你知道自己的车厢在哪儿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带路?” 女孩口罩下的嘴角嘲讽味十足地扯了扯。 “——冲矢先生,我们先把这孩子送回去再去八号车厢吧!” 小笠原花对着车厢尽头喊了一声,粉发男人顺着声音从阴影下走了出来,对着睁大眼睛,再次开始发抖的茶发女孩露出一个浅笑。 “当然没问题。”冲矢昴撑着膝盖俯下身,温文尔雅道:“小朋友,你还记得自己的房间号吗?” 在他的注视下,茶发女孩的神情愈发不受控制,她撑着酸软的双腿退后几步,再次将自己埋进了刚准备站起身的小笠原花怀里,遮住了自己的脸。 小笠原花:嗯? 挥舞着肉垫逃走的猫猫忽然又主动回到了身边,她幸福地埋头吸了一口,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看到来电显示,她飞快地接了起来,声音欢快道:“透君!” 听到这个称呼,茶发女孩身形一滞,颤抖得更加剧烈了。 “我现在在哪儿?嗯……” 小笠原花求助地看向冲矢昴,他轻声说了一句‘六号’。 “我现在六号车厢!……嗯?我身边的人是谁?” 小笠原花兴高采烈地将自己的新朋友介绍给波本老师。 “是一个善良的好心人,名字叫做冲矢昴,透君等你忙完了要一起过来聊天吗?” 第95章 第 95 章 小笠原花说完这句话后,对面突然沉默了下来。 在半天等不到波本老师的声音后,她疑惑地挪开手机看了一眼,确认还处于通话状态中。 “透君是在忙吗?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挂啦。” 小笠原花手快地按下了挂断键,还没来得及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它就再次震动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吗?” 小笠原花疑惑。 “……你说你跟冲矢昴在一起,他现在就在你旁边吗?”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点忍耐的焦躁。 小笠原花抬头看了眼礼貌退后几步等她打完电话的粉发男人,见她看过来,冲矢昴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小笠原花收回视线,回道:“嗯嗯,我在车厢里迷路了,他说要送我回去。” “……” “……你待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 说完,安室透一刻不停地匆忙挂断了电话。 小笠原花还来不及说她马上就可以顺利回到八号车厢了,就只听见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她握着手机,回想起刚才安室透的语气,莫名觉得要遭。 上车之前安室透还提醒过她这次多数时候都要分开行动,让她自己一个人注意,结果她却被人引出了房间,而且罪魁祸首还没追到。 简直是奇耻大辱!! 完蛋了肯定要被狠狠教训了。 小笠原花哭丧着脸反手拉过茶发女孩搂进怀里,试图寻求安慰,这才发现刚刚被她哄好的小孩不知何时又受惊般的颤抖了起来,额前的刘海都被渗出的冷汗浸湿,一缕缕地贴在皮肤上。 “怎么了怎么了?难道是害怕陌生人吗?” 小笠原花慌里慌张地用袖子帮她擦了擦汗,凝视着女孩的眼睛,努力传达着自己的真诚:“不要怕啊,透君是很温柔善良的人,在找到你的朋友们之前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灰原哀剧烈震动的瞳孔在望进那双满怀担忧的清透眼眸后,闪过了一道悲恸的水光, 五分钟内,小笠原花将‘善良’牌同时颁发给了两个男人。 除了你之外,大概没有人会觉得莱伊和波本是亲切友善的好人了,格拉帕。 灰原哀在听江户川柯南提到小笠原花也会和他们一起登上铃木号列车时就做好了准备。 她太了解格拉帕了,也因此很了解她身边走走停停的那些男人们。他们不会放任格拉帕一个人登车,所以在车站看到与她同行的波本时,灰原哀竟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们是来杀她的。 组织出动了不止一名代号成员,只是为了将她彻底堵死在这条长蛇的胃袋里。 组织里恨她的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是格拉帕? 灰原哀用自己比曾经短了许多的手臂紧紧地回抱住她唯一的朋友,眼睛却越过小笠原花,遥遥地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冲矢昴。眼神从最开始的惊慌恐惧,逐渐变成接受命运的灰暗和坚定。 冲矢昴眸光一顿,挑了挑眉。 两人隔着小笠原花,在疾驰的封闭列车上心思各异的对视,忽然,列车驶进了一条长长的隧道,从车窗透进来的光源陡然变暗,像是天突然黑了。 小笠原花放开灰原哀,新奇地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不过隧道里除了突然变幻的光线,其他的也没什么意思,她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回过身,却发现冲矢昴不知何时走到了茶发女孩的面前,正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她。 察觉到她的目光,冲矢昴推了推眼镜,主动提议道:“既然小笠原小姐要在这里等人,那就由我带这个孩子去找她的房间吧。” “诶?” 小笠原花有点不情愿,但在看向茶发女孩的时候,却发现她像是赞同一般主动靠近了冲矢昴。 明明是她接住的猫猫…… 小笠原花语气酸酸道:“好吧,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去哦。” 冲矢昴笑着应允,灰原哀最后看了一眼六号车厢里一扇紧闭的房门,又深深地凝视了小笠原花半晌,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印在心里,然后毫不犹豫地转头跟上了冲矢昴,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了车厢的尽头。 小笠原花维持着摆手告别的动作,孤零零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略显寂寞地叹了口气。 等安室透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正蹲在地上数蘑菇。 他四下观察了一圈,快步走到小笠原花身边:“他人呢?” 小笠原花一脸迷茫,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冲矢昴。 “他去送我们在走廊上碰见的小孩子回车厢,刚刚走掉了。”她解释道,而安室透露出了无法理解的神情。 “小孩?”他眉头紧皱:“江户川柯南?” 小笠原花摇头:“不,是一个茶色头发的小女孩,经常藏在其他小孩后面,不太爱出声的那一个。” 突然,六号车厢的一扇房门被从里面推开,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的阿笠博士正好听见了这句话,他惊讶地转过头:“这不是安室先生和小笠原小姐吗?你们刚才碰见小哀了?” “她原来叫小哀吗?”小笠原花自顾自念叨了几遍这个昵称,忽然反应了过来,瞪大眼睛指着阿笠博士:“等等,你不是跟那几个孩子一个车厢的老爷爷吗?所以那孩子的房间就在这里?!” 那刚才小哀为什么不说啊?难道是吓坏了吗,可这样的话,冲矢昴又要带着她去哪儿啊! 不行,她得去找他们! 小笠原花来不及跟阿笠博士告别,赶紧往他们消失的方向跑去,还没来得及走多远就被安室透抓住后领提了起来。 “都说了不要乱跑。”安室透语气略凶,不顾小笠原花乱蹬的双腿,胳膊稳得犹如铁铸。“在担心那个孩子?这就是轻信陌生人的后果。” 他扯了扯唇角:“长得人模狗样,倒是勉强装得像个好人,谁知道内里是不是个喜欢拐.卖儿童的垃圾。说,下次还会不会随随便便跟陌生人走了?” “可我也不是会被拐.卖的儿童啊,现在更重要的是小哀——” 安室透眯眼:“嗯?” 小笠原花乖巧地低下头承认错误:“下次不会了。” 安室透沉着脸盯了她半晌,逼着小笠原花对天发誓绝对不会一个人跟不像好人的粉发眯眯眼走之后,才终于松手把她放了下来。 一旁的阿笠博士看着他们两个,一脸的欲言又止。 “那个。” 他终于还是决定为自己的邻居辩解几句:“如果你们说的粉发眯眯眼是冲矢先生的话,他就住在我家旁边,和小哀是认识的。” 对上安室透那双一贯温柔和紫灰色眼眸,阿笠博士莫名察觉到了几分压力,但还是咽了下口水,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他应该不是什么拐.卖小孩的坏人……” “你到底是谁?” 灰原哀被带进一间空无一人的包厢里,听着落锁的声音,她的指尖颤抖了一下,色厉内荏地喝道。 冲矢昴收回放在门锁上的手,转过身无奈地举起手:“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戒备。” “别装了,你以为这样就能从我口中得到什么情报吗?”灰原哀扯下口罩怒瞪着他:“不管你是谁,要动手的话就快一点,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假惺惺给谁看!” 冲矢昴已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有一段时 间了,她本来以为他是易容后的波本,但在看到那个出现在格拉帕身旁的金发青年后就否定了之前的猜测。 可她的直觉又告诉她,冲矢昴不是和她未曾蒙面的人。 不可能是琴酒,他从来都不屑于伪装潜伏。 那剩下的莫非……“贝尔摩德,是你吧。” 灰原哀猛地抬眸,眼神锐利地袭向粉发男人。 联想到贝尔摩德在组织里对她的针对、在她尝试检查格拉帕大脑是否存在问题时的阻拦、让格拉帕参与追杀她的任务、以及刚才特意引导格拉帕去到她所在的车厢…… 这个人不止想要她的性命,甚至还要用她去试探格拉帕对组织的忠诚。 灰原哀死死咬住牙齿,眸中燃烧着怒极的火焰:“都已经把格拉帕弄成现在这样了还不够吗!你们还要她变成什么样才愿意停止你们的实验?贝尔摩德,你当初说你的选择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这就是你保护她的方式吗?!” 冲矢昴:“……” 他叹了口气。 “你不用试图激怒我立刻动手杀了你,小哀,看来你和格拉帕的关系确实很不错。” 灰原哀脸上愤怒的表情瞬间凝结,强装出来的面具霎时脱落,恐慌地随着冲矢昂接近的脚步踉跄着后退,最后跌坐在了沙发上。 冲矢昂摘下眼镜,掀开的眼皮下露出一抹冷绿色的瞳孔。 “本来不打算摊牌的,但你好像知道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他将固定在脖颈上的变声期拿了下来,再次开口的时候,属于大学生清朗温吞的嗓音彻底消失不见。 听着这耳熟的低哑声线,灰原哀倏地瞪大眼睛。 就在冲矢昴以为她认出了他的身份,可以心平气和地交换一下情报时,忽然发现茶发女孩眼中虽然没了恐惧,但却露出了比之前厌恶百倍的神情。 她抱着手臂将冲矢昴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 “欺骗了格拉帕然后远走高飞的家伙,你现在回来做什么?” 冲矢昴:…… 冲矢昴:? 在阿笠博士信誓旦旦地保证冲矢昴绝对不会害灰原哀之后,小笠原花放下了心,在绕了这么一大圈之后终于回归了她最开始的目的,和安室透一起往八号车厢走。 小笠原花边走边随口闲聊道:“怎么感觉透君你好像很讨厌那个粉发眯眯眼的样子?” “是你的错觉。”安室透平静道。 小笠原花也不怎么好奇他的答案,只是单纯找了个话题而已,事实上她现在已经忘记了那个人的脸了。 不过还有件事可不能忘。“透君,关于这次的任务目标你已经有头绪了吗?” 安室透停顿了一下,含糊道:“嗯,顺利的话在列车停下之前就能解决。” “好耶!” 不愧是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伸了懒腰,突然觉得作为搭档,却将把所有的事都丢给波本老师去做太不负责任了。 不能让波本老师觉得她是个没用的拖油瓶! 小笠原花主动揽活道:“既然如此,不如把最后动手的工作交给我!我知道透君准备用炸弹收尾来着,但还是亲眼看到尸体更保险一点吧。” 小笠原花自信的拍胸脯表示有她在,那只老鼠除了死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安室透表示会考虑她的意见,却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两人穿过连接门,一踏进车厢就恰巧跟毛利兰装了个对脸,她的身后还跟着铃木园子。 “小兰?” “小笠原小姐!” “小笠原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铃木园子激动地拉 住了小笠原花的手。 而毛利兰则十分明显地松了口气:“当时你追出去后不久我们就发现那是列车上的侦探游戏,但后来才知道那其实是犯人为了混淆视听伪造的,你又一直没回来,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她瞥了安室透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有点红:“……原来你是跟安室先生在一起呢啊。” 铃木园子露出‘原来如此’的揶揄表情。 而毛利兰的脸上写着‘幸好她没冲动去找人’。 小笠原花左右看了看,疑惑道:“这里不是七号车厢吗?你们怎么在这里?”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毛利兰解释道:“八号车厢我们原本的那个房间里发生了杀人事件,所以我们准备换到六号车厢柯南他们的那个房间去。” 安室透闻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小幅度地把小笠原花往毛利兰的方向推了推,笑道:“你们先去吧,我去师父那边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说完便转身离开。 小笠原花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收回伸了一半的手,嘟哝道:“人家也想看热闹啊……” “小笠原小姐我们走吧,前面就是六号车厢了。”毛利兰招呼道。 小笠原花叹了口气,一边说话一边转过身:“嗯嗯,我知道的啦,我们刚刚才从那里走过来——”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直挺挺地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奇怪,她明明完全没有察觉到陌生的气息,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小笠原花揉了揉额头,抬头顺着漆黑的衣服往上看—— 清澈透亮的眸中,猝不及防地倒映进了一张有着被火焰灼烧痕迹的面孔。 男人有着一双形状独特的眼睛,冷绿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小笠原花缓慢睁大的双眼。 在看清这张脸的刹那,小笠原花仿佛被一把轰鸣着的电钻捅进了大脑的深处,浑身触电般地颤抖了两下,从头到脚都被那阵痛意瞬间贯穿。 第96章 第 96 章 小笠原花不是没有承受过同等的痛苦,但唯有这次让她如此难以忍受。像是被一只手伸进大脑里肆意搅动,将漫漫海水搅得翻涌不停后依旧不依不饶地垂直向下,誓要翻出海平面下那些被深深掩埋的东西。 小笠原花以为自己此刻应该已经痛得尖叫着蹲下抱住头,但实际上,在组织训练出的耐痛神经下,在不了解她的外人看来,她只是瞳孔微微缩小了一圈,眼神深处因为剧痛造成的些微涣散也能用迷茫来解释。 皮肤表面的痉挛和四肢的颤抖都被完美地掩藏在了宽大的外衣下。 陌生男人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她几秒,在毛利兰出声询问之前主动侧身让开了道路,眼角的余光看着三个女孩敲开了六号车厢d间的房门走了进去。 空荡的走廊只剩下黑衣男人的独自站立的身影。 列车轰鸣着驶入又一个隧道,在周围光线骤然暗下的同时,男人的手机震了两下。 [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你跑到哪儿去了? ——bourbon] 男人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无端透出几分妩媚的感觉,在这张冷硬的脸上违和感十足。 他打字道: [总是催促的男人会惹人嫌哦。 ——verh。] 小小地调戏了一句她这次的金发搭档后,男人、也就是易容成伤疤赤井的贝尔摩德合上手机,再次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某个怀疑终于在亲自上阵试探后,从小笠原花的反应中得到了肯定。 贝尔摩德的怀疑起源于不久前boss无意间的一句话。 那是在波本被派去接近疑似和雪莉有交集的毛利小五郎身边后的事情,因为搜查有了眉目,便到了开始考虑追杀人选的时候。这次的主要功劳当然会归到波本的头上,按照组织私下的潜规则,其他派去的成员只能负责协助他。 boss否定了琴酒,答应了贝尔摩德主动提出想要参加的请求后,突然提到了格拉帕的名字。 “观察一下她对雪莉的态度,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最后让她去动手解决那个叛徒。”他说,无机制的电子音里透出几分愉悦:“格拉帕成长的速度着实令人惊喜,本以为还需要经过几次打磨,没想到在苏格兰那次的清洗之后,她居然自己变成了最理想的模样。” “过不了多久,她应该就能从一具失败品变成完成品了。” 贝尔摩德恭敬地低着头,眸底却闪过了一道惊讶的光。 这话里的意思……难道说格拉帕在苏格兰坠崖后的那次记忆清洗后,就再没有进行过脑部相关的实验?可她分明已经忘记了琴酒和赤井秀一,琴酒甚至因为这件事狠狠地发了一阵疯,也因为他的反应让贝尔摩德从来没有怀疑过格拉帕又被洗去记忆的事实。 在接下来的几次谈话中,贝尔摩德不着痕迹地从boss的嘴里试探出了当时的真相。 ——在莱伊卧底、雪莉叛逃后,格拉帕的评估显示她对那两人的情感波动都较弱,没有达到需要启动机器的那条红线。 这个专门作用于大脑的机器有着数不清的副作用,变笨只是最小的一种,而格拉帕是它唯一的使用者。 迄今为止,它只运作了三次。 第一次洗掉了格拉帕过去的记忆,让组织的命令趁机迅速侵占成为她脑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第二次洗掉了格拉帕对琴酒的雏鸟情节,让她不再抗拒与其他人搭档,变成一把能被任何人握在手里的刀。 第三次因为格拉帕在追杀苏格拉的过程中公然抗令,于是它洗掉了她过于锋芒毕露的个性,磨平了刀柄上扎手的尖刺。 boss本以为还需要第四次为这把多 次锻造的刀进行最后的淬火,却惊喜地发现格拉帕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他最期望的模样—— 无论是搭档还是朋友都不会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对组织的忠诚烙印在骨子里。 ……太可笑了。 贝尔摩德想。 将人变成兵器这么异想天开的事,没想到居然真的被组织实现了。 作为其中一条将格拉帕控制在组织里的锁链,她一瞬分辨不出内心这股突然涌起的情绪究竟是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无意识地拨通了格拉帕的电话,听筒对面响起了女孩欢快又富有活力的声音,隐隐还有厨具碰撞的响动。 “贝尔摩德?有什么事嘛?”她抱怨道:“你都好久没有联系我了,是不是又在跟那个银头发的家伙一起执行任务?我跟你说,我最近学会下厨了!波本老师教会我了一种超美味的三明治,下次你去基地的时候提前联系我,我带去给你尝尝呀,保准让贝尔摩德你大吃一惊!” 背景音里传来波本催促的声音。 “……啊啊啊锅要糊了,我先不跟你说啦,之后再联系!” 听着嘟嘟嘟的忙音,贝尔摩德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苍白的唇缓缓恢复了血色。她看着空荡荡的基地天花板,突然安心地笑了一声。 格拉帕还是格拉帕。 boss只看到了她身上冷冰冰的各项数值,而和她一起在美国生活了两年的贝尔摩德却能看到那张漂亮但千疮百孔的外壳下一个不变的灵魂。 所以贝尔摩德肯定,那些所谓被格拉帕自我清除了的记忆肯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用一颗划过脸侧的子弹作为代价,贝尔摩德从琴酒口中试探出他并没有亲眼看到机器启动,但格拉帕却确实已经把他完全忘记了。 贝尔摩德有怀疑过是波本动的手脚,所以她并没有向他透露自己的计划,而是直接突然地出现在了格拉帕的面前。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格拉帕对赤井秀一的脸出现了反应。 波本自然而然就从选项里被排除了。 依照她对那个金发男人的了解,如果有这个能力的话,他一定会将赤井秀一相关的东西从格拉帕的脑子里彻底清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留有一丝余地,像是在等待着那个拿着钥匙的人某天回来重新开启记忆的大门。 那台机器最初的产地就在美国,而自从赤井秀一卧底的身份暴露后,fbi和组织的美国分部频频交火,对格拉帕动手脚的人是他似乎也说得过去。 可惜,明明做了这么多准备,赤井秀一却先一步死在了基尔的手里。 不过既然钥匙已经消失了,那她也就不用担心了。 贝尔摩德自在地给雪莉的手机发了条短信,准备开启这趟列车最后的捕鼠活动。 …… 灰原哀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的冲矢昴,得到一个请便的手势。 她默不作声地打开邮件看了一眼,呼吸微微一滞:“……是贝尔摩德。” “看来组织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冲矢昴道。“按照我们刚才谈的,接下来就麻烦你小睡一会儿了。” 闻言,灰原哀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她深吸一口气,将从冲矢昴自曝身份,到他提出要帮她逃过组织的追杀后升起的疑惑一股脑地倾泻出来:“我还是不明白,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救我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她当初在组织里和莱伊的关系并不友好,虽然有过一同前往京都的经历,但大部分时间她都跟格拉帕待在一起,和莱伊的关系与其说是融洽,不如说是相看两厌才更加准确。 她并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现在作为组 织的叛徒,就自动地和组织的敌人站在同一阵线上。 她肯定冲矢昴的行动背后一定有着等价交易的图谋。 灰原哀死死地盯着冲矢昴的脸,说出了一个她认为最可能的猜想:“fbi想要aptx4869的资料?没用的,没有曾经那些大量的研究数据,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凭空复原出那个药。” 冲矢昴摸着下巴沉思了几秒。 反正早晚要和灰原哀解释他的目的,现在讲明虽然比他预定的早了些,但也没什么。 于是他道:“确实有你说的这个原因,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灰原哀屏住呼吸。 冲矢昴笑了一下,似乎是在让她不要那么紧张。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眼神像是穿过这层木头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我听说组织的所有研究都是围绕着‘药’而展开的。”冲矢昴道:“或许你作为药的主要开发成员之一,对格拉帕的过去和如何恢复她的记忆有什么头绪吗?” 这个问题超出了灰原哀预料的范围。 她看着冲矢昴的眼神充分表达出了她此刻内心的想法——‘你居然还会担心格拉帕?’ 难道是有什么别的阴谋? 灰原哀警惕道:“你想让格拉帕想起你,重新做一遍当初在她吃药后的暗示不就可以了。如果是更早一些已经被机器清理掉的,那恕我也无能为力。” 冲矢昴皱了皱眉,灰原哀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他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药?” “……” 灰原哀瞪大眼睛。 看着冲矢昴脸上不似作伪的惊讶,她忽然意识了自己犯下了一个巨大又愚蠢的错误。 因为当时恰逢莱伊身份暴露,所以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从她的房间将准备好的药偷出来喂给格拉帕的是赤井秀一或者是他的同伙。 但现在看来,他分明是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 灰原哀额头缓慢地流下一滴冷汗。 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第97章 第 97 章 波本。 冲矢昴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名字。 除了他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选。是波本取走了雪莉的药给格拉帕服下,让她忘记了自己和苏格兰。 所以格拉帕并没有被组织清除记忆。 冲矢昴突然冷不丁地问道:“你还能制作出这个药吗?” 沉浸在震惊中的灰原哀下意识回答道:“不可能,那是aptx4869的副产品,只有组织的核心实验室里才有足够的研发材料。” 也就是说,格拉帕吃下的那个是仅有的一枚能让她骗过组织,暂时封锁记忆的药。 而根据雪莉刚才的话,药物所造成的遗忘效果并不是不可逆的。 如果让格拉帕重新想起,就再没办法让她逃过组织的筛查,必定又会被送上实验台。 冲矢昴沉吟不语,后悔自己之前贸然地试探。 而灰原哀将脑中有可能拿走药物的对象思索了一遍,正当她焦急地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突然见冲矢昴抬起了手,随即她颈后一痛,眼前渐渐模糊了下来。 冲矢昴接过软绵绵倒下的女孩,将她放倒在包厢的沙发上后,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六号车厢d室。 远离了那个男人进入封闭空间后,小笠原花凭着肌肉记忆稳住的平静状态就被彻底打破。刚一进门,她就立刻承受不住疼痛地捂住脑袋跪倒在了包厢的地毯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下颚滑落,将地毯晕出一个个小小的圆点。 房间里的其他人被她的突然倒下吓了一大跳。 阿笠博士赶紧呼唤三个吓傻了的孩子让位子,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一个人一边把小笠原花搀扶到了沙发上,让她保持平躺稳住呼吸。 “这趟车上有安排医生,我马上去交他们过来!” “等等!” 小笠原花条件反射地叫住了急匆匆要跑出门的铃木园子,她接过毛利兰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面色稍稍缓和了一点。 “我已经没事了,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 小笠原花忍住太阳穴的抽痛,努力表现出‘没事’。铃木园子反复询问她好几次,在小笠原花斩钉截铁地表示不需要医生后,才迟疑地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 小笠原花悄悄松了口气。 那个男人给她一种超乎寻常的危险感,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像是有一只大手死死捏住她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总之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走廊上,还是尽量不要让园子和他接触比较好。 “小笠原姐姐喝水!” 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小笠原花对着担心地看着她的步美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晃了晃混沌的脑袋,再次躺了下去。 脑袋里的痛依旧没有停歇下来,闭上眼睛后的视野明明应该是一片全黑,小笠原花却莫名觉得眼前像是隔了一层极厚的布在放着一个无声的默片,看不清画面也听不到声音。 小笠原花烦躁地翻了个身,忽然听见毛利兰小心翼翼地问话声。 “小笠原小姐认识刚才走廊上的那个男人吗?感觉好像是在碰到了他之后就突然变得不对劲了。” 铃木园子对此持不同意见:“就算是认识也不可能让人突然头疼发作吧,感觉会不会是因为不习惯坐蒸汽列车之列的原因导致的?” 被两人同时盯住的小笠原花:“……” 她也不知道啊!! “我不认识那个人。”她说。 但这句话一出口,那张被烧毁了一半的脸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小笠原花迟疑了一下:“……应该。” 毛利兰猜 测道:“或许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毕竟那张脸的辨识度还是蛮高的。”铃木园子不带恶意地评价道,她回忆了一下那张如果去除掉伤疤完全称得上帅哥的脸,忽然发现了盲点:“咦?刚才那个人的眼睛是不是跟世良有点像?” 她把手放在下眼睑处比划了一下:“就是这里。” 毛利兰不会盯着一个陌生人的脸看,自然没有铃木园子记得那么仔细,被她这么一说也想不起来具体的样子。 小笠原花更是连世良是谁都不知道。 铃木园子讨了个没趣,小声嘟哝了一句坐回了座位上。 为了让面色苍白的小笠原花好好休息,包厢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元太憋不住想要说话,被光彦和步美一人一边死死捂住了嘴巴。 在这样的环境下,小笠原花没过一会儿就变得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包厢里却突然响起了手机的震动声。 铃木园子迅速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确定不是她之后,立刻瞪着眼睛化身雷达试图找出那个打扰小笠原花休息的人是谁。 小笠原花:“啊,是我的。” 她慢腾腾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涣散的眼神立刻凝聚了起来,整个人嗖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马不停蹄地就要推门冲出包厢。 临走之前,小笠原花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包厢里其他一脸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的人匆忙地解释了一句。 “我急着上厕所先走一步!”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其他人:“……” 被捂住嘴巴的元太终于从小伙伴们的制裁中挣脱了出来,不满地大声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那个姐姐跑得那么快,分明一点问题都没有,肯定只是想上厕所憋得啦,就跟我很想很想吃鳗鱼饭的时候一样难受!” 元太信誓旦旦道。 光彦无语:“不要把小笠原姐姐想成和你一样的笨蛋啊元太!” 毛利兰担心地看着小笠原花离开的方向,犹豫了下还是准备追出去看看:“小笠原小姐她刚才的脸色还是很差,这样急匆匆的跑出去我怕她在路上出问题。” 铃木园子赞同地跟她一起站起来,表示她也要一起去。 两人推开门,忽然听到列车的另一头隐隐传来骚动的声响。 铃木园子疑惑地探头:“八号车厢那边怎么那么吵啊,案子还没解决吗?” 像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一般,车厢内的广播在两声杂音后,本次的列车长用掩饰不了紧张的声线播报了对八号、七号和六号车厢的火灾紧急避难通知。 “火灾?!我们现在待的就是六号车厢吧,那还不快逃啊!” 孩子们惊慌地顺着走廊往列车前部跑,同时与七号车厢的连接口也源源不断涌进了惊慌失措的乘客。毛利兰还担心着留在八号车厢的毛利小五郎等人,但根本迈步不动往后的步伐,只能被人流逼迫着往前走。 她握住铃木园子的手,默默在心中祈祷大家都平安无事。 …… 在毛利兰祈福名单上的小笠原花,此刻并没有如她希望的那样逃到安全的车厢。 不如说,甚至完全相反。 小笠原花半蹲着窝在八号车厢后的货物车厢里,毫无紧张感地靠着一堆能把她炸死个三四轮的炸弹安静等待着贝尔摩德邮件中的老鼠出现。 她是靠着自己高超的身法,隐藏在烟雾里躲过那群疯狂逃窜的客人,没被任何人发现地抵达这里之后才发现在邮件里给她下达命令的不是她以为的波本老师,而是一直没出现的贝尔摩德。 不过也没差啦,反正任务流程听脑子好的人的安排准没错! 波本老师和贝 尔摩德肯定早就商量好了要怎么抓老鼠了,她只需要等着最后一击的机会就好! 小笠原花保持着悄悄猫着的姿势,摸出枪检查了下子弹,就在她低头的时候,货物车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小笠原花瞬间停止动作,屏住呼吸狗狗祟祟地伸长耳朵。 “……好,现在打开那扇门,走进去。” 是波本老师的声音,他果然已经抓到老鼠了! 小笠原花在心里啪啪给他鼓掌。 但听到安室透说他准备炸断货物车厢和列车的连接口,然后让他的同伴来活捉老鼠时,小笠原花的头上顿时冒出好几个问号。 同伴是指她吗?可是她不在车下,就在这节车厢里面啊。 活捉?不是说要杀掉吗? 而且这里这么多炸弹,感觉完全不是要活捉的意思啊! 小笠原花迟疑地从藏身的货物后站了起来,准备先抓住老鼠,再问问安室透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一顿,落在了门口那个背对着她的茶发身影上。 ……怎么有点眼熟? 小笠原花皱着眉又接近了几步,正好听见了‘老鼠’的声音:“……这辆货物车厢里也装满了炸弹,看起来你安排计划似乎出了什么差错。” 等等,这个声音! 小笠原花顾不得躲藏了,惊愕地从重重叠叠的货物里走了出来几步冲到茶发少女的身后:“雪莉?你是雪莉吗?!” 听到她的声音,‘雪莉’后背不明显地僵了一下,她和举着枪对着她的安室透同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格拉帕,你怎么会在这里?” “贝尔摩德让我守在这里的。”小笠原花语速飞快地解释了一句,按住‘雪莉’的肩膀试图将她掰过来看看她的脸,焦急道:“你这么长时间都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直都不联络我!” ‘雪莉’僵硬地别过头,躲开小笠原花的目光:“现在好像不是叙旧的时候,你也是来杀我的吧。” “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小笠原花猛地拔高音量。 但在下意识地反驳后,她突然发现了安室透一直对准‘雪莉’的枪口,借此她终于想起了他们在这趟列车上的任务。 小笠原花抱着‘雪莉’的手一寸寸地僵硬了下来,她瞪大眼睛看着安室透,嘴唇蠕动了两下:“波本老师,我们这次要杀的老鼠……难道就是雪莉吗?” 第98章 第 98 章 怎么可能会是雪莉,她记得这次的任务目标明明是……是…… 小笠原花究极痛苦地疯狂回忆着任务细节,却猛然发现无论是boss、波本老师还是贝尔摩德都从未跟她提过这次要抓的老鼠的代号。 boss的命令言简意赅很正常、贝尔摩德任务全程只给她发过一条消息,没有提到也很正常、但是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倏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金发青年,质问道。 “难道,波本老师是因为这次的任务对象是雪莉,所以才一直故意瞒着我——” 触及到她的视线,安室透抿了抿唇,举着枪的手臂微微一颤,下意识地转头避开了小笠原花的目光,随即就听她用雀跃的语气大声道: “——为了给我一个惊喜?!” 安室透:“……?” ‘雪莉’:“咳咳咳咳——!!” 被拜托来易容成雪莉救那个小姑娘一命的黑羽快斗本以为自己能看一场这两个组织人员内讧的戏码,他们争吵起来对他后续的逃脱也有利,可眼看着这出戏就要进行到高.潮,主要演员之一却突然丢掉了不得不手刃朋友的悲剧剧本,转而改成了重逢喜剧?! 喂喂,这个男人明显是想瞒着你偷偷把雪莉处理掉吧,他枪都还举着呢,刚才的眼神也超级吓人! 惊喜什么究竟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啊!! 黑羽快斗在心里无声呐喊。 这种计划突然脱节的刺激感也是久违了,之前在铃木酒店的时候就领会过一次这位小姐的功力,更重要的是她还总是在相当危机的时刻出现打乱他制定的节奏。 不行,他这次的任务很重要,根据小侦探他们的计划,必须要让组织的人以为‘雪莉’死在爆炸里才行。 黑羽快斗将充满殷切期盼的目光投向安室透。 快!快把这位小姐带走,不要被她动摇你的原计划! 然而另黑羽快斗绝望的是,刚才看起来十分靠谱,相当符合穷凶极恶组织成员的金发男人,在小笠原花出现后却突然犹豫了起来。 “贝尔摩德让你守在这里的?”安室透叹了口气,语气和刚才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另黑羽快斗稍稍感到安慰的是,他最起码还举着枪。 说明这个男人暂时还没有因为一个小笠原花而决定将他放掉。 小笠原花点了点头,开心道:“贝尔摩德肯定是想给我和雪莉单独留出空间来叙旧,顺便商量一下要怎么混过这次的任务!所以说为什么非要杀了雪莉不可嘛。”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低落了下来,像是自我暗示般嘟哝道:“反正雪莉就算活着也不会给组织造成什么影响,就算我不完成这个任务,应该也不能算是背叛了组织吧……” 小笠原花不知道的是,当她产生这种不确定的想法时,其实潜意识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格拉帕对组织的忠诚动摇了。 安室透精神一振,一直盘旋在他心头游移不定的某个想法彻底稳固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枪对着紧紧抱着雪莉的小笠原花招了招手。 “把她带过来,格拉帕。”他道:“贝尔摩德让你守在这里不是为了让你们叙旧,而是让你亲手杀了她,这应该是boss的意思,为了印证你之前表现出的不在意的真伪。” 格拉帕是第一道保险,这一车厢的炸弹是第二道。 就算是她没能下得去手,雪莉也在劫难逃。 安室透口中和她之前的猜测完全相悖的真相,让十分相信贝尔摩德的小笠原花瞳孔地震。 “怎、怎么会?!”她的脑子相当混乱,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贝尔摩德对我很好 ,她也知道我和雪莉是特别好的朋友……” “那只是你觉得,格拉帕。” 安室透无情道。 他在和贝尔摩德相处的过程中并没有感受到对方对格拉帕有高于组织的情感,而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她在boss的命令和格拉帕之间选择了前者。 既然如此,格拉帕对贝尔摩德的亲近就变得很危险了。 “这项任务是由我主导,最初商讨好的计划只是将雪莉锁进货物车厢,但贝尔摩德却私自在这里安放了炸弹,试图彻底炸死雪莉,甚至还将你引到了这里——这些还不足以看出她的态度吗?” 安室透将贝尔摩德行为剖开了给小笠原花讲清楚,他看了眼时间,厉声道:“如果想要雪莉活下去的话就快点过来!” 他对着小笠原花伸出手。 小笠原花茫然地看了看他冲向她摊开的掌心,又回头看了眼装满炸弹的货物车厢,眼里的挣扎几乎凝成实质。 她其实还没有完全弄懂安室透所说的话。 她只是想救下雪莉而已,但此刻,这个选择关乎到的却似乎不仅仅只是雪莉。 脚下列车的连接处却仿佛变成了一道天堑,仿佛越过这道坎就彻底到达了另一边,且再也无法回头。 小笠原花紧紧咬住下唇,过了良久,脚尖终于慢慢向着安室透的方向挪动了一步。 她拉着雪莉的手小心地准备越过地上摆放着的定时炸弹,忽然从胳膊上传来了一股拉扯感。 “雪莉?” 小笠原花疑惑地回过头,目光落在了‘雪莉’面露纠结的脸上。 这是她截止目前为止,第一次正面看清雪莉的脸。 玻璃珠般的眼球忽然定住,里面闪过一道异样的光。 而‘雪莉’,也就是黑羽快斗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还在努力试图找借口抽回自己的手回到货物车厢里。 “格拉帕,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违背组织——” 他根据刚才安室透和小笠原花之间的对话得出来的情报,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正说着,黑羽快斗突然无意间抬头看清了小笠原花此刻脸上的表情,心底忽然警铃大作。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身体就率先感应到了危险,猛地一弯腰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刀。 幸好攻击的人没有乘胜追击,黑羽快斗胆战心惊地背靠着货物架子,心脏被这猝不及防地突然袭击吓得心脏狂跳。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小笠原花。 “好可惜,如果是子弹的话就应该躲不过了吧。” 灰发女孩一扫刚才傻白甜犹豫不决的模样,单手反握匕首看过来的模样颇有种天真的残忍感,扑面而来的杀气让黑羽快斗不寒而栗。 他努力镇定下来,用雪莉的声音故作愤怒道:“格拉帕你疯了吗?!” 安室透也被小笠原花的突然动手吓了一跳,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逼过了头让她受到了刺激,但仔细观察了下她此刻的神情,却发现小笠原花看起来相当清醒。 既然不是她出了问题…… 安室透缓缓将目光移到了‘雪莉’身上。 而对于‘雪莉’的怒声质问,小笠原花眨了眨眼,不解地歪头:“刚才都差点被我割掉脑袋了,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真是勇气可嘉。” 她本想意思意思地鼓鼓掌,但因为一只手正握着匕首,只能遗憾作罢。 黑羽快斗用力地咽了下口水。 什么意思?难道她看穿了他的身份? 他的易容明明是完全根据那张发给他的照片上来的,绝对天衣无缝……难道她是在诈他? 虽然根据刚才那毫不留情的一刀已经大致确定自己暴露了,但黑羽快斗还是心存一丝 侥幸,强撑住雪莉的人设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吃错药了吗笨蛋!想杀我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自己回去车厢里。” 快让他回去然后爆炸吧!! 黑羽快斗流下两条宽面条泪。 ”虽然我不擅长记脸,但一旦记住,留下印象还是很深的。” 小笠原花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威胁地挥了挥匕首:“你再用雪莉的脸和声音说话的话,小心我让你再也发不出声音!快说,真正的雪莉去哪儿了!” 黑羽快斗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在小笠原花威逼的注视下,无奈地举起双手坦白:“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个路人,被叫来帮忙的。” 安室透皱了皱眉。 也就是说,他们这次行动暴露了,怪不得赤井秀一会出现在列车上,那个叫柯南的小男孩也参与了吗? 小笠原花可没他想的那么多,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对着黑羽快斗瞪眼:“你都易容成这个样子来骗我们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等等。”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用震惊和敬佩的眼神将黑羽快斗扫视了一遍:“所以你变成雪莉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代替她去死吗?” 小笠原花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 她刚才还在担心怎么跟贝尔摩德和boss交差,但如果‘雪莉’真的死了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小笠原花郑重地对黑羽快斗点了点头,默默抬起匕首沉痛道:“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人比我对雪莉的感情更重,既然是你心甘情愿要这么做的,那我也就不劝你了。雪莉和我都会终身铭记你对她的帮助,你就安心地去吧!” 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等等啊不可以让我自己选择死法吗?!!” “等等。”安室透拦住小笠原花:“我还有点事想要问他。” 无视黑羽快斗声音的小笠原花立刻乖巧地停下,这明显的差距让黑羽快斗无语凝噎,但也同时松了口气,眼神在列车连接口处上下飘忽。 不是说他们在车底粘了炸弹的吗?怎么还不启动啊!! 再不让他离开怕是就要说出一些不该说出的事情了! 黑羽快斗在心里大声呐喊。 不知是不是远处的同伴听到了他的声音,正当安室透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三人都同时听见了一个仿佛什么东西启动的电子音,随后是倒计时般平稳响起的‘滴’声。 “有炸弹!” 安室透瞳孔一缩。 这么清晰的声音,东西肯定就藏在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一把拽过还站在列车连接口的小笠原花,抬头的同时恰好看到那个易容成雪莉的人躲进了货物车厢,关上了车门。 那里面全都是炸药,他是真要找死吗?! 安室透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打算杀人,然而不知在何处的定时炸弹并没有给他更多救援的时间。伴随着一阵突然加快的滴滴声,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拉着小笠原花几步退回八号车厢,然后调转身体用后背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掌心按住女孩的后脑,将她整个人完全护在掩体和自己的怀抱中。 被抱住的小笠原花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沉重坚定的心跳缓缓盖住了炸弹尖锐的滴声。 在爆炸的一瞬间,那双揽住她的手骤然收紧,将她紧紧地按在炙热的胸膛上。 第99章 第 99 章 爆炸比想象中的威力小很多。 提前安置在车下的定时炸弹和安室透放在车上的炸弹加在一起,彻底破坏掉了货物车厢和八号车厢中间的连接点,连带着紧挨着的整面车壁都变得破破烂烂,风从中不断灌进行驶中的列车。 小笠原花手忙脚乱地从安室透的怀里挤出来,探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后背,确定没有什么明显的皮外伤后才猛地松了口气,然后开始上下其手地在他的胸前一阵乱摸。 “刚才距离炸弹那么近你还把余波挡住了,不会受了什么内伤吧!这里痛不痛?这里呢?!” 在她摸到某处时,掌下的肌肉忽地一僵,小笠原花立刻担心道:“是这里吗?!天,这里离心脏好近的,不会伤到什么脏器了吧!走,我们快去医院——” “我没事。” 安室透喉结滚动了一下,隐忍地打断了她,抓住小笠原花的手腕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眼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货物车厢,恰好见证了它爆炸的瞬间。 虽然距离很远,但因为那恐怖的炸药含量,引爆时的威力还是连带着整辆列车都轻轻震动了一下。 小笠原花踮起脚,将下巴放在安室透的肩膀上往外看,看到远处升起的滚滚浓烟,忍不住吐槽道:“真没见过这么找死的,难道是觉得炸死比被我割掉脑袋死得更轻松一点吗?” “不,我觉得他说不定还活着。” 安室透面露沉思。 “不可能吧。”小笠原花张大嘴巴,不小心顺着风吃进了点爆炸残余的灰烬,咳嗽了两声后赶紧合上,改成用瞪圆的眼睛表达震惊。 “那些炸弹不管什么人都会被炸成渣渣的!就算在爆炸的瞬间跳车也只会受双份的伤,除非、除非他会飞!” 小笠原花还不知道自己一语戳穿了真相。 顶着‘雪莉’的脸,借着滑翔翼在爆炸产生的风中飞上天空的黑羽快斗猛地打了个喷嚏。 “谁念我了?”他嘟哝道,想到刚才的灰发女孩/.52g.g,d./,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带着满腹抱怨接通了电话。 “喂?这跟你之前说的不一样啊,那个吓死人的女人是怎么回事?!我差点被她一刀割喉了啊——” 黑羽快斗满肚子的委屈,叽里咕噜一通吐槽。 然而他的重点明显跟其他人不一样。 电话另一边,江户川柯南听完黑羽快斗的叙述,震惊地提高了声音:“你说那两个人本来准备放了你?” “喂喂,重点不在这里吧,而是我承受了比你委托内容高出好几倍的危险,这我之前欠你的完全不对等休想给我一笔勾销!喂?你听见了没有!” 江户川柯南眉头紧皱,无视了耳边叽里呱啦的噪音,一脸思索地挂断了电话。 被冲矢昴打晕的灰原哀下车一直到被阿笠博士背回家里才慢慢醒了过来,黑着脸揉了半天脖子,表情恐怖到让打算跟她分享情报的江户川柯南都不由得退避三舍。 但在听到江户川柯南复述的格拉帕见到‘雪莉’后的反应后,她的脸色迅速阴转晴,变成了一种糅合了许多种复杂情绪的表情。 “格拉帕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变过。”她抱住膝盖,叹息地喃喃道:“她应该还没发现,现在除了她自己之外,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跟几年前不一样了。” “你觉得她协助我们的可能性有多大?”江户川柯南大胆提问。 他和格拉帕的接触次数也不少了,经过这次之后,对她又有了些跟之前不同的了解。 格拉帕跟他之前遇见过的组织成员,包括贝尔摩德都不一样。除了组织的命令之外,她好像 没有什么别的目标,常常随心所欲地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让人弄不懂她的想法。 江户川柯南本来认为这是她危险的根源之一,但她会因为和雪莉之间的感情而选择违背组织的命令,说明了她对组织并不是完全衷心,且有着相对感性的一面。 灰原哀眉头紧紧皱起,毫不犹豫地掐断了他的想法。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道:“格拉帕是个过于单纯的孩子,她没办法给你提供情报或者协助,一旦让组织发现了异常她也没有能力去隐藏自己的想法,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会完蛋。” 江户川柯南眼皮抽搐了一下,睁着半月眼吐槽道:“喂喂,就算是你原本的样子也比那个格拉帕小上不少吧,怎么听起来跟你是她的家长似的。” 灰原哀充满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写着‘少管闲事’几个大字。 “好吧好吧,那就暂时先不去管格拉帕这条线。”江户川柯南无奈地退了一步,一边在心里暗自想道。 反正按照他们之前多次撞见地孽缘,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话题转到了这次暴露出来的另一个人。 “没想到波本居然真的就是安室先生。”江户川柯南语气听起来还有几分遗憾。 之前的百般推测最后都没有派上用场,居然从一开始就跑偏了。毕竟在基尔口中,波本是个无懈可击一般恐怖的男人,但因为初次见面时格拉帕的搅局和她宣称的男朋友,成功地混淆视听转移了他的视线。 莫非……这其实是他们故意为之? 在心里冒出这个反转深思念头的下一秒,江户川柯南立刻警惕地狂摇脑袋。 不不不,根据之前的经验,把这两人的行为往深谋远虑的方向去想只会走偏!但要是从行动直接揣测想法的话…… 在需要潜伏接近的任务对象面前高调公开恋情、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为了格拉帕甚至愿意临时更换计划打算放过雪莉—— 江户川柯南迟疑地对灰原哀求证道:“难道……波本和格拉帕其实是真爱?” 灰原哀脸上怅惘的表情一顿,瞬间蒙上一层可怖的阴影,猛地转头瞪向江户川柯南,眼冒凶光。 “不!可!能!” “灰、灰原你先冷静一下……” “我说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格拉帕也绝对不可能喜欢波本!组织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但是我们现在不是在讨论波本有没有可能是跟赤井先生一样的卧底……” “——这种口蜜腹剑笑里藏刀满肚子阴谋诡计的男人都给我从格拉帕身边滚开!!” 不管最后的真相如何,在安室透和贝尔摩德的不约而同之下,boss最后收到的结果就是雪莉已经死在了爆炸中。 小笠原花遵从安室透的建议,将那个易容的家伙当作是真的雪莉,情绪饱满且积极地在任务汇报中表示如果不是贝尔摩德的炸弹,她就能亲手杀掉那个叛徒了,完全看不出曾经在组织里和雪莉要好的模样,宛如一个摒弃了感情的杀人机器。 boss对此十分满意。 走出基地后,小笠原花搓了搓手臂,凑到安室透耳边小声逼逼:“透君,刚才boss说话的时候那个银发一直盯着我看,感觉有点毛毛的,好讨厌。” “你是说琴酒?” 安室透侧过脸向身后撇去一道目光,恰好对上银发男人阴冷探究的绿瞳。 他对着琴酒弯了弯唇,投射过来的视线顿时尖锐了一倍。 “不用管他。” 两人走到白色马自达前,琴酒的保时捷就停在他们旁边不远处。 安室透帮小笠原花拉开副驾驶的门,在她弯腰坐进去的时候表扬 地摸了摸她的头。 “今天做得不错,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可以奖励两个雪糕。” “万岁——!!那我两个都要草莓味!” 小笠原花屁股还没坐热就从副驾驶上飞扑了下来,挂在安室透的身上晃啊晃。 纯黑的老爷车从两人身旁呼啸着驶过,扬起一片黄沙和尘土。 小笠原花默默抹了把脸,做回车上顺便关上了门。 “那个银发真的好讨厌。”她鼓着脸再次重复了一遍,忍不住忿忿道:“他要是哪里看不惯我就直说啊,要不就痛快打一架,搞这些小动作真烦人!” 安室透依在车边看着远去的保时捷,微微眯了眯眼。 …… 因为有甜甜的冰淇凌,小笠原花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但并不代表着她被勾起的愤怒就这么消失了。 当天晚上,当小笠原花稀里糊涂地收拾好自己准备换衣服就寝的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屏幕上显示了一条非联系人来信。 谁啊?大晚上给她发消息。 小笠原花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点开后,她立刻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氤氲的朦胧睡意瞬间一扫而空。 [过来。 (地址xx) ——g] g?琴酒?她记得波本老师今天提过这个名字……莫非是那个态度嚣张的银发?! 过了一个白天就快要被压下去的火气蹭地被再次点燃。 小笠原花的裤子刚脱到一半,立马猛地向上用力一提,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就往外冲。 好啊,他居然还主动挑衅,这是约架吧,肯定是约架吧! 看她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 小笠原花踏着夜色,怒气冲冲地顺着手机上的地址出了门。 本来她对于这种文字地址完全苦手,准备路边拦车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琴酒发给她的居然是点进去就可以自动导航的地址链接,对她这种路痴极度友好,而且看起来位置也不远,小笠原花干脆就用腿的直接找了过去。 导航的终点是一间外表极为低调的酒吧。 小笠原花看也没看周围的环境,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完全没注意到在她进门的一刹那,周围零零散散的客人下意识凝住在她身上的目光。 灰发女孩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哪怕是被她的身材衬的没那么邋遢,但也跟这样充满情调的场所完全不搭,但在看到那被昏暗的灯光微微照亮的脸时,其他所有的不合时宜就都变成了恰到好处。 虽然依旧格格不入,却让人按耐不住地想要接近。 然而正当几名男士跃跃欲试准备起身的时候,身上却突然一冷,有一个胆子小的甚至直接腿软跌坐了回去。 吧台前响起一声充满不屑的嗤笑。 这个声音也迅速让刚进来的小笠原花锁定了目标。 “啊!你在这里!” 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一脚踹向银发男人坐着的高脚凳,被一条穿着西裤的腿挡在了半路。 好硬!这个人的腿是钢管吗? 小笠原花在心里呲牙咧嘴,面上十分有气势地哼了一声,收回脚的时候趁机在那条裤子上留下了一个灰色的脚印。 “叫我过来做什么?” 她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琴酒的旁边,不满道。 琴酒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语气凉凉地嘲讽道:“当然是为了看你是不是像条狗一样,稍微勾勾手指就立刻跑出来了。” ? 反应了一下终于听出来这是在骂她后,小笠原花出离地愤怒了。 她愤怒地拍桌站起,超大 声地反驳道:“你骂谁呢!你才是狗!” 琴酒丝毫没有被她毫无杀伤力的话激怒,他姿态闲适地半倚着吧台,自顾自地咽了口酒,深绿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扫了眼小笠原花,指尖忽然在桌子上点了点。 “给她来一杯吉姆莱特。” 调酒师冲他微微俯身,随后便动作了起来。 兀自沉浸在愤怒中的小笠原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视线,身体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重新做回了椅子上,面前摆放着一杯颜色清新的鸡尾酒,闻起来有点青柠的清香。 吉姆莱特,一款由金酒加上青柠汁和糖浆调配出的鸡尾酒,尝起来口味清淡,但实则度数不低。 然而从未进过酒吧的小笠原花对此毫不知情,她只觉得这是一杯看起来很漂亮的饮料。 唔,虽然她不喜欢青柠的酸味,但她刚才看到那个人往里面放糖了,所以应该会好喝吧。 小笠原花跃跃欲试地悄悄舔了舔唇,瞥了眼旁边的琴酒,见他没有注意自己后,小心翼翼地将嘴凑到了杯边。 就在她的唇瓣即将触碰到杯中浅绿色酒液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张开五指扣住了杯口。小笠原花收势不及,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印在了肤色较深的手背上。 琴酒眉宇间泄出一抹厌恶,冷冷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一进酒吧就直奔吧台,风尘仆仆的金发男人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寒意,他表情自若地将那杯酒从小笠原花的面前挪远,收回手时另一只手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拂过发麻的手背。 “大晚上这么有兴致?” 安室透站在两人中间,右手搭在小笠原花坐着的椅背上,有意无意地将她圈在了自己的范围内。 他对着面色不善的琴酒露出一个微笑。 “既然都叫来了格拉帕,怎么也不带上我一起?” 第100章 第 100 章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波本。” 琴酒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放下酒杯,杯子底部和桌面碰撞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声音不大,却让人心脏一震。 安室透脸上笑容不变,拉开小笠原花身旁的椅子走了下来,和琴酒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 “多谢夸奖。”他道:“你也不差,琴酒。” 安室透脱下外套规整地叠好搭在椅背上,对着调酒师礼貌地点了点头:“一杯波本,谢谢。” 小笠原花眼睛一亮,紧接着举起手:“我也要一杯波本!” 安室透微笑,强硬地将她的手按了下来:“给她一杯鲜榨草莓汁。” 琴酒嗤笑一声,但也没说什么。 见多识广的调酒师没有对他们两男一女的组合投以过多的注意,沉默着按照点单端上两个玻璃杯。 小笠原花叼住吸管,双手捧着杯子,脸一鼓一鼓地吸了起来,看起来乖得不行,让人忍不住想狠狠rua一下那颗毛茸茸的头。 琴酒的眼神却像是要把小笠原花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冷飕飕地直往她头顶上戳。 “最初只是不得已为了保持身体能量的行为,做多了还真把它当成是你自己的喜好了吗?”他斜了眼那杯光是闻到味道都觉得过分甜腻的草莓汁,语气轻蔑地嘲讽道:“还是说,你觉得这样能让你更像一个正常人?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会自欺欺人,格拉帕。” 这人说的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小笠原花不高兴地松开吸管,高脚凳吱嘎一声往琴酒的方向转动了一下:“你不发出那种‘嘶’啊‘啧’啊的声音是不能说话吗?为什么每一句都听起来这么让人火大。” 琴酒意外地没有发火。 “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个软弱的废物一样好声好气地捧着你吗?”他语气平淡道。 小笠原花这下听懂了。 他不仅骂她,还顺带着骂了波本老师!! “你——!” 她刚要拍案而起,肩膀就被人按住,安抚地轻轻拍了两下。 小笠原花就像是被顺了毛的狗狗,撅着嘴坐了回去。 安室透接过她的话头:“每个人都有相对适合的相处方式,我认为无论选择哪种,都不需要局外人来置喙。” 他停顿一下,对着琴酒露出一个清朗的笑容:“而且无论怎样,应该也比毫无瓜葛、哪怕是一个邀请也需要用激将法才能成功的关系好很多。” 咔哒,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小笠原花眼神一厉,在琴酒举枪的同时拔出了绑在大腿外侧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 浅色的清透瞳孔在今夜第一次涌上了杀气,和蛇一般冰冷的绿眸对视着分毫不让。 “你想对代号成员动手吗,银发?” 听到这个称呼,琴酒脸上的表情瞬间全部消失。 他面无表情地和小笠原花对视了半晌,突然兴致缺缺地收回了枪,仰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吞咽时的喉结微微滚动,被横在颈前的刀刃蹭破了点皮肤,一缕鲜红顺着利刃滑落到了小笠原花握住刀柄的手上。 “这么多年,换了这么多人,你还真是没有一点长进,格拉帕。” 见小笠原花的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好像在说‘我跟你很熟吗’,琴酒哼笑一声,眼神陡然一变,右手闪电般迅猛地扼住小笠原花的小臂,凶狠地将她拽到了面前,近在咫尺,面贴着面。 小笠原花被他这样不要命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放松了力道,但压在他脖子上的匕首还是必不可免地陷得更深了些。 琴酒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反手用力试图将小笠原花拉得更近,却被来自另一边施加的力道止住了意图。 安室透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 他右手紧紧扣在后腰的枪柄上,方才闲适的笑意彻底从那双紫灰色的眸中消失,独留一片深邃的黑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锁定着琴酒的动作,而左手则抓住了小笠原花的袖口。 这间酒吧是组织的产业,在冲突发生的瞬间调酒师就迅速调暗了吧台附近的灯光,将三人笼罩在骤然落下的黑夜中。 小笠原花的两只胳膊被两个人分别抓住,她傻眼地往回拽了拽,一动不动。 这、这是要干什么啊? 波本老师就算了,这个银发快给我放开啊! 小笠原花怒瞪着琴酒,玻璃瞳孔里燃起两团火焰。 琴酒忽然笑了。 单薄锋利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能称得上是微笑的弧度,却只能让人感受到浓浓的寒意。 “你真以为我会被你拙劣的演技欺骗吗?格拉帕。”他凑到小笠原花的耳边,冰凉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廓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你连握刀的姿势都是我教的,袒护人的样子更是从过去到现在都一模一样。” 琴酒低哑的声音里流露着杀意,警告道:“雪莉的死还有之前的那两个家伙,最好不要让我抓住你的狗尾巴。” 小笠原花的瞳孔微微一缩,见状,他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松开了手,任由小笠原花蹭蹭几步退回到安室透身边。 “走了,继续和波本玩你们的过家家游戏吧。” 说完,琴酒起身准备离去,高大的黑色背影宛如乌云般黑沉沉地倒影在小笠原花的瞳孔中。 他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投来两道死亡射线。 “下次再敢对着我叫出那个词,我就杀了你。” …… 目送琴酒彻底离开酒吧,小笠原花总算松了口气,像是要把那股不愉快的感觉消除一般,就着靠在安室透身上的姿势使劲蹭了蹭。 “那个人真的好奇怪,我不喜欢他。”她小声道:“而且虽然有些句子没太听懂,但他好像发觉雪莉的事了……他不会报告给boss吧!” 小笠原花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兮兮地抓住安室透。 “琴酒如果打算上报的话,不会多此一举地把你叫到这里试探,他应该还只是怀疑阶段,之后不要被他找到破绽就好了。”安室透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腕,让小笠原花坐回到椅子上,挽起衣袖,果然看到刚才琴酒抓住的地方留下了一圈红印。 安室透跟调酒师要了点冰块,用毛巾包住,耐心地在皮肤上轻轻按揉。 小笠原花嘟哝着好凉,躲了一下,被他拉回来之后就乖乖地坐着不动,静静地看着安室透头顶金色的发旋。 过了良久,就在安室透拿起毛巾时,忽然听到她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 “才不是过家家呢……” 琴酒走之前说的那句话一直盘旋在小笠原花的脑海里,让她越想越难受,满肚子反驳的话想说,又生气自己为什么不在琴酒刚才说完的时候就立刻呛回去。 小笠原花的声音提高了些,再次重复了一遍:“才不是过家家呢!” 她倏地抓紧安室透的手,倔强地看着他的脸:“过家家是小孩子玩的游戏,我和波本老师是比那还要认真一百倍的关系!” 小笠原花掰着手指数:“是住在一起的室友,是会一起学习各种东西的师生,是签了协议,永远也不会分开的搭档,波本老师还是、是……是我的男朋友!” 安室透任由她抓着,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俊不禁地弯了弯眼睛。 “最后一个可不算数。 ” “!凭什么不算,我们可是在很多人面前公开承认过的,你难道是现在想赖账吗?” 小笠原花一脸受伤地控诉道。 被她凭空扣上了个渣男帽子的安室透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格拉帕。”他语气平缓,娓娓道来的时候让人不自觉地缓和心情去听他讲话。 “你前面说的三个已经囊括生活中的大半,为什么非要添上一个恋人关系呢?”安室透像是在劝说着小笠原花,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哪怕没有它,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小笠原花抿了抿唇,脸上满是不甘心的样子,但在安室透的注视下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见状,安室透表情一松,他看了眼手表,让小笠原花先坐一会儿,他出去打个电话就带她回家。 小笠原花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着安室透走出酒吧的大门后,她等待了两秒确定他不会突然回来之后,猛地一个神龙摆尾扑到了吧台上,把兢兢业业擦着酒杯的调酒师吓了一跳。 “……客人,您需要点什么?” 小笠原花就等他这句话呢! “给我来一杯,嗯……” 她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纠结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双眼发亮地对着调酒师要求道。 “给我来一杯加了波本的,甜甜的酒!” …… 快速联络了下公安的部下,让他们清理干净雪莉事件的痕迹后,安室透又多吹了一分钟的凉风,转身推门回到了昏暗的酒吧。 深夜时分,卡座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情侣,正躲在阴影里肆意亲昵,不时响起的声音将这片密闭的空间变得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安室透不是第一次出入这种场合,也不会露出什么不适应的表情,但格拉帕还是第一次。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自己将格拉帕一个人留在这里,迈开长腿大步往吧台走去。 小笠原花背对着他,背影宁静地坐在高脚凳上。 安室透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刚准备出声叫她一起离开,就见小笠原花猛地一仰脖,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酒杯,姿态豪爽地一饮而尽。 喝完,她将空杯子砰地砸在桌子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爽快的‘哈——’,表情像极了在居酒屋穿着背心露出臂膀,大口喝着生啤的中年大叔。 安室透:“……” 第101章 第 101 章 作为经常出入这种场合的常客, 安室透只需要一眼就认出了小笠原花点的是什么。 波本玫瑰Burbn Rse。 跟琴酒给小笠原花点的那杯吉姆莱特差不多,一个以金酒为底,一个以波本酒为底, 都是口味相对清淡但度数不低的鸡尾酒。 安室透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防住了第一杯,没防住第二杯。 他沉默着慢慢走近, 无声无息地站到小笠原花的身后。 而向来对熟悉的气息毫不设防的小笠原花丝毫没有发现监护人的制裁即将到位,还在新奇地品味着第一次尝到的酒味。 波本玫瑰里加入了橙汁和石榴汁调味,中和了威士忌自带的那种烟熏醇厚的酒味, 对小笠原花这个初尝者相当友好。 她咂巴了下嘴,高高举起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大喊:“再来一杯!” 闻声望来的调酒师看了眼面色黑沉的金发男人,默默往旁边横移了几步,决定当自己是个聋子。 不知是不是酒精上头的缘故,小笠原花突然觉得有点热热的, 她扯松了领口,上半身伏在吧台上挥舞着杯子,试图吸引调酒师的注意力。 “你好?没听到我说话吗?喂——” 忽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扼住了小笠原花的后脖颈,将她从这个趴在桌子上撅着屁股叫人的不雅姿势重新按坐回了高脚凳上, 手法娴熟, 幻视麻木的主人将拆家的小狗从沙发上一把揪下来。 小笠原花一抬头,正好对上安室透面无表情的脸。 她脸上刚升起的红晕瞬间消失, 一秒醒酒, 堪称奇迹。 救、救命,波本老师什么时候回来了?! 见她终于发现了自己,安室透没有着急出声说教, 而是慢条斯理地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明明一句话都没说, 但却有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在两人的位子上。 小笠原花‘嘤’地一声夹紧尾巴, 抱着杯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生气了,肯定是生气了! 早知道她就不贪多了,喝完第一杯立刻收手说不定就不会被波本老师发现了,啊啊啊啊完蛋了难道眼镜恶魔又要出场了吗?! 只是喝了杯酒的话,应该不会被训很久? 对吧,她只是喝了杯酒而已!她格拉帕早就已经是合法成年人了,为什么不能喝! 安室透冷眼看着小笠原花的神态从心虚到惊恐、破罐子破摔,最后变成跃跃欲试试图翻身农奴做主人的不服,眉头轻挑,指尖在实木桌面上点了点。 “还想继续喝?” 小笠原花狗狗祟祟地观察了半天他的神情,确定他是真的在询问而不是欲擒故纵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安室透微笑了一下,打了个响指唤来调酒师:“一杯波本,一杯格拉帕。” 纯饮上得比需要调配的鸡尾酒快许多。 小笠原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两个盛着不同颜色酒液的玻璃杯被推到自己面前,迫不及待地附身在杯口轻嗅了两下味道。 然后……小笠原花露出了有些纠结的表情,默默捂住被烈酒熏了一下的鼻子。 这跟她刚才喝的那种甜甜的酒完全不一样啊,波本老师不会是在刻意捉弄她吧。 她将怀疑的目光瞥向安室透。 安室透对她坦荡地笑了一下,侧身靠在吧台边,单手撑着脑袋,姿态闲适慵懒。 除了组织的任务之外和一些必须要进行的社交,安室透其实很少来酒吧,本性里严肃的那一部分也并不太偏好这样的地方,况且每次都要绷住波本的面具,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而现在,他整个人却出乎意料地松懈了下来。 或许是 因为他在组织的权限已经足以让这件酒吧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闭嘴。 亦或许是因为现在坐在他身旁的是格拉帕。 安室透不让小笠原花喝酒的原因是因为知道她从来没接触过酒精,第一次就选择高度数的威士忌可能会醉得很惨。不过在看到小笠原花举杯痛饮后,除了脸上有一点点红之外,眼神依旧清明的样子,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格拉帕的酒量。 仔细一想,她似乎对各类的抗性都很强,不知这里面有没有组织训练或者……改造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刚刚轻松了一些的思绪又沉重了起来,不过随即就被小笠原花猝不及防被酒辣到的表情逗笑。 “刚才你喝的那杯里面加了不少甜味的饮料,现在这才是这种酒本来的味道,不尝尝看吗?”安室透的表情被灯光打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只露出那双紫灰色眼眸,散发着真诚的光。 他将装着Grappa的杯子挪到自己面前,留下一杯在他的要求下,稍稍没过杯底的Burbn。 大概是不到一口的量,只够稍稍尝个味道。 安室透并不是想要干涉小笠原花的喜好,况且喝酒也算不上什么不好的爱好。但据他的观察,小笠原花明显只是喜欢那点加在酒里的甜味而已,偷偷点酒也是完全的好奇心作祟,对她来说估计只是把它当成跟果汁等同的一种饮料而已。 就算体质问题不容易喝醉,但毕竟里面含有酒精,含量还不低,喝多了上头后还会影响到身体和大脑的反应,对不熟悉这种感觉的小笠原花来说,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意外。 所以还是尽早让她结束这点新鲜感比较好。 听了安室透的话,小笠原花虽然还有点半信半疑,但想尝试的心明显压过了在刚才那阵刺鼻气味下升起的退缩欲。 既然刚才那杯她喝完的里面也加了波本酒,那就说明它肯定不是什么不能喝的东西。 而且这可是和波本老师的代号一样的酒诶! 说不定就跟波本老师一样,生气的时候超凶特别吓人,但其实是个会系着围裙给她做一日三餐,温柔地摸她的头的超级大好人! 不尝试就永远不会有结果,拼了! 小笠原花憋着一口气,端起杯子猛地仰头惯了进去。 咽下去之后,她的表情凝滞了整整一分钟,眼睛都憋红了,才缓缓对着安室透举起颤抖的大拇指。 “……好、好喝。” 说完,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嗝。 没来得及制止住她这种喝法的安室透哭笑不得地要了一杯水让她冲淡嘴里的味道,拿出手帕擦了擦小笠原花眼角渗出的水光。 “不喜欢不要硬撑,本来就只是想让你尝尝味道而已。” 还带着体温的丝绸拂过小笠原花的眼角,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视觉一消失,刚刚被刺激到的味觉顿时张牙舞爪地宣示着存在感。 小笠原花欲哭无泪地捂住嘴巴:“好苦好辣——为什么会是这个味道,波本老师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她的眼神止不住地飘到安室透的身上,似乎从中想找出隐藏出来的‘苦辣’特征。 “不要自顾自地把我和酒类比啊。” 安室透用无情铁手捏住她的脸左右晃了晃,小笠原花从嘴里含糊地‘唔唔唔唔’叫着试图挣扎,然后没什么用地继续被揉捏搓扁。 “代号就只是代号而已,好奇也好奇完了,现在还想喝吗?” 小笠原花惊恐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默默含了一块冰块在嘴里抚慰自己痛苦的舌头。 酒好难喝,她还是喜欢甜甜的味道。 酒加果汁原来是为了压住它的苦味,这对果汁党来说是绝对的异端! !她之后还是喝果汁吧呜呜呜—— 但小笠原花还没安分几分钟,注意力就又渐渐转到了正端着酒杯,一口一口轻抿着酒的安室透身上。 波本老师在喝和她的代号一样名字的酒诶。 小笠原花一扭一扭地蹭了过去,好奇地观察着安室透的表情:“波本老师,我是什么味道的呀?” “咳咳咳咳——!” 安室透猝不及防地呛了一下,烈酒的辛辣直冲鼻腔,让他忍不住捂住嘴咳嗽了好几声。 小笠原花没想到是自己问话的方式有问题,还以为是Grappa和Burbn一样很难喝,手忙脚乱地帮安室透拍着后背,但还是不禁露出了有些委屈的表情。 “BOSS当年明明说这是最适合我的代号……”她充满怨念道。 小笠原花虽然知道Grappa是种烈酒,但因为对酒没什么概念,哪怕基地大厅里一直摆着一个装满酒的柜子也依旧对其没什么兴趣,真正想尝试还是在今天。 而截止到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Grappa会是跟她最喜欢的草莓汁一样甜甜的味道。 没想到她原来被蒙骗了这么多年!! 安室透咳嗽的声音一停。 这句情报小笠原花曾在第一次见到江户川柯南的时候曾经无意间透露给过诸伏景光,但安室透还是第一次听说。 据他所知,他们这些成员的代号都是自己从名单里选出来的,没想到格拉帕是由BOSS亲自命名。 Grappa……这个代号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安室透低头沉思。 Grappa产自意大利,又名果渣白兰地。 和大多数酒一样因为蒸馏工艺和葡萄品质的不同分为高端线和平民线,是一款知名度很高的国家级代表性烈酒*。 安室透点的这杯就是Grappa中的年轻线,酒液清浅透明,带着点淡淡的果香。 非要按照格拉帕的脑回路在酒和她本人之间找点关系的话,安室透觉得它的颜色和格拉帕的眼睛有点相似,但少了点剔透的感觉。 难道和琴酒以及朗姆一样,用酒名来表现她特殊的地位? 安室透想完,又自己否认了这一点。 虽然Grappa现在是国民级烈酒,但它最早的前身,却是酿酒师为了不造成浪费,将酿酒结束后用剩余的葡萄渣蒸馏而成的酒而已。 第102章 第 102 章 小笠原花已经差不多对酒这种东西彻底失去兴趣了, 兴奋的劲头过去,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的疲惫感也就渐渐涌了上来。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小笠原花感觉上下眼皮在疯狂打架, 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困了?” 安室透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膜在小笠原花的耳边响起。 啊……既然波本老师在旁边,那她就算小睡一会儿也没关系吧。 小笠原花点点头, 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沉一沉地往下坠,最后软绵绵地趴到了桌子上。 咦?居然一点也不冰。 小笠原花闭着眼睛用脸蹭了蹭,最后把鼻子埋进去轻嗅了两下。 是波本老师的外套,上面有波本老师的味道。 她像是找到了归巢的雏鸟, 在熟悉的气息下舒展了全身的羽毛, 应对猛禽时的尖喙变成了毫无杀伤力的挠痒小道具,哪怕被揉脑袋揉得东倒西歪也很顺从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安室透收回手, 用手背试了下她脸颊的温度。 感觉到熟悉的大手在皮肤上摸索,小笠原花困到东倒西歪依旧努力抬起头蹭了蹭那个温热的掌心。 “没有发热。”安室透的手顺着侧脸移到了额头上,富有技巧性地按了按她的太阳穴:“头疼吗?” 小笠原花被按得哼哼唧唧, 舒服得不想费力气发出声音, 只是小幅度的晃了晃脑袋。 看她这幅恨不得原地睡倒的模样,安室透唇角勾了勾。 应该没有醉得很彻底, 只是稍稍受到了点酒精的影响, 变得容易困乏。 当他收回手的时候闭着眼睛也要追着凑上来的样子, 也比平时粘人许多。 安室透抬手招呼调酒师过来结账。 因为是组织的隐藏产业,所以就算不付钱记在账上也没问题, 但安室透没有这个习惯。 他接过账单, 笑眯眯地让调酒师把刚才琴酒点的那杯划掉, 然后付了自己和格拉帕两人的份。 听到ps机的声音, 小笠原花耷拉下的耳朵竖起来一瞬, 强撑着举起手:“我、让我来付……” “下次一定。” 安室透收回卡,反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走吧,该回家了。” 对哦,这里不是她和波本老师的家,不可能在这边睡。 但她真的好困哦。 小笠原花不情不愿地将脑袋从捂热的外套里抬起来,向下一点点挪动着屁股,脚尖堪堪触碰到地面—— 就在这时,她突然瞥见不远处阴影下的一个卡座里,那对‘情侣’中的女方似乎是醉倒在了沙发上,男方试探了很多次确认她真的睡实了之后,一脸兴奋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小笠原花睁大眼睛。 原来还有这种行进方式吗? 她眼珠动了动,忽然单手按住额头,故作虚弱地皱起眉靠在吧台上,小力地扯了扯安室透的衣摆。 “波本老师,人家也喝酒了,要抱抱才走。” 安室透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刚才的判断出了错误,酒精对格拉帕的影响比想象中大,但在看到那双散发着狡黠光芒的眸子,他绷紧的肩膀缓缓放松了下来。 再次回想了一下小笠原花刚才的话,他好笑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说‘喝酒了’,应该说‘喝醉了’才对吧。” “可我没醉啊。” 格拉帕从不说谎。 小笠原花的脸上写着这几个大字,黏黏糊糊地抱住安室透的腰拱来拱去:“不喝醉就不可以抱抱了吗?我想要抱抱,波本老师抱抱我嘛。” 她仰头祈求地看着他。 灯光和发丝的阴 影遮住了安室透脸上此刻的表情,从她这个角度看不真切,小笠原花只能感觉到在自己抱住波本老师的那一刹那,手下触碰到的肌肉忽然层层绷紧,硬得像是石头在硌着她的脸。 在半天得不到回应之后,小笠原花期待的目光渐渐低落了下来。 她嘟嘟哝哝地松开胳膊,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好吧,既然波本老师不愿意的话,那我也可以自己走的。” 就在小笠原花放弃,准备从凳子上滑下去时,她的膝盖却突然被一只手按住。 高到看不清楚表情的安室透弯下身,紫灰色的瞳孔中没有小笠原花以为的不情愿或者不耐烦。 “没有不愿意。”他说。 小笠原花眼前忽然一花。 膝弯和后腰被两条有力的胳膊扣住倏地抬起,这种比起用后背背着更加不利于及时反击的姿势让小笠原花不适应地动了动,而安室透的表情就像他抱着的是一根羽毛而不是一个大活人一般,毫无吃力的感觉,手臂稳如磐石。 见分明是自己主动提出,但此刻却一脸无措的小笠原花,安室透的眉眼柔和了一瞬。 “可以用双手抱住我的脖子。” “啊?哦哦。” 小笠原花的脸比刚才一口干掉一杯高度数鸡尾酒的时候红多了,她愣愣地应了一声,伸出手环住安室透的脖子,默默地将脸埋在了他的颈侧。 感受着女孩温度略高的呼吸,安室透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单手撑住小笠原花的身体,分出一只手拿起桌子上被枕得皱皱巴巴的外套,搭在了胳膊上,怀抱着人往酒吧出口走出。 吧台后的调酒师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机械性擦玻璃杯的动作,带着吃到大瓜的震惊表情看着小笠原花和安室透离去的背影。看似满眼只有怀中少女的金发男人忽然回眸,对着他投来充斥着冰冷和警告的一眼。 调酒师一个激灵,赶紧深深地埋下头。 等人走之后,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准备继续刚才的动作,却发现他的胳膊正连同着手腕一起小幅度地颤抖。 调酒师静默了一会儿,缓缓将玻璃杯放到了吧台上。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得尽快将今晚看到的一切都彻底烂到肚子里。 * 小笠原花不知道这点意外的插曲。 她在一瞬间的不适应后,就飞快地习惯了这种身体腾空的感觉,甚至在安室透的怀里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然后美滋滋地闭上眼睛。 这个地址距离他们家并不远,不然就算有导航,小笠原花也不至于莽得靠着双腿冲过来,所以她也很自然地以为安室透也是走过来。 在听到熟悉的马自达开锁声时,认为他们能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回家的小笠原花顿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你开车来的?” 她在马自达和安室透之间来回看了几圈,忽然反应了过来,双臂收紧死死地抱住了安室透的脖子。 “波本老师太狡猾了!!只抱这么一会儿根本不够!车子就放在这里也不会被偷的,你看今晚月色这么好,我们干脆走着回家吧!” 安室透抬头看了眼被乌云遮住的夜空,又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把小笠原花往上颠了一下,单手拉开车门。 “时间太晚了,再不睡觉你明天上午就别想起来了。”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无情地放到副驾驶上,小笠原花一边大叫着‘不要不要’,一边核心发力把自己挂在安室透的身上,让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撕不下来。 安室透面无表情地把小笠原花扒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扯下来,腰上立刻环上了一双腿,等扒开腿,胳膊就又一分不差地重新回到了身上。 两人就这么在打开的副驾驶门前 撕扯了半天,只有当事人知道现在是一个相当势均力敌的状态,而在外人看来,就是板上钉钉的成年男性试图强行带走女孩的犯罪现场。 所以,当有人走到马自达旁边的时候,安室透还以为是好心的路人觉得不对劲,正准备换上社交表情解释的时候,忽然听见那个陌生男人凑到他旁边低声说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安室透:“?” 他和男人对视了一眼,在看到那双浑浊瞳孔中的泄.欲和在看清他的脸时闪过的浓重嫉妒,他刚刚准备勾起的嘴唇顿时拉成了一条直线。 警校毕业,接受过严格教育的降谷零瞬间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意图。 而见他不说话,男人还以为安室透是担心事情败露,顿时炫耀似地用拇指比了比不远处的另一台车:“放心,我不会抢你的,我看中的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他身体转动了一个角度,偷偷指了指右上方,对着眼前的‘同道中人’提点道:“那边路灯上有个监控,你在这边磨蹭太久小心出问题。” 安室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男人还没意识到周围缓缓降低的气压,自顾自地分享着自己的经验,啧啧指导道:“我在那边打眼一看你就是个新手,怎么还能让人中途醒过来呢。下次在酒吧多灌点,不要舍不得那点酒钱,实在缺钱的话等完事之后拍几张照片,或者录段视频,还愁没钱到手吗?” 他邪笑着搓了搓手。 安室透挑眉,眸底冷得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哦?看来你很有经验?” “那当然!我告诉你,你要是拍了东西不知道要往哪里投也可以来找我,我稍微瞅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价……” 男人说着,就微微弯下腰去想看清副驾驶的女孩的脸。 恰巧,笼罩在这片夜空下的乌云突然散去,一抹清透的月光洒在了女孩微微仰起的脸上。 男人瞳孔瞬间放大,呆呆地盯这这张脸看了许久,才慌忙地吞咽了嘴里大量渗出的口水。 他心里的忌妒和不甘顿时成倍地涌了上来,眼中淫.邪的光芒几乎压制不住,还在故作恭喜地拍着安室透的肩膀:“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么好的货色,我那边正好还有一个,也不算占你便宜,要不然我帮你搞定这个,今晚咱们一起——” 小笠原花正一脸不明所以地听着,副驾驶的门忽然被从外面砰地一声用力甩上。 安室透面色冰寒地给她留下一个‘待着别动’的眼神,直接拉扯着那个男人走向了停车场内被黑暗笼罩着的地方。 不久之后,就传来男人痛苦的嚎叫声。 小笠原花慢慢长大了嘴。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波本老师这么生气的模样。 所以……那人说要帮波本老师搞定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第103章 第 103 章 小笠原花向来是有话就问的性格。 于是在安室透满眼厌恶将昏厥的男人绑到路边的电线杆上, 从他身上搜出车钥匙检查了一下车上昏迷的女性,确定她只是被下了迷药一类的东西睡着了,作为一名热心的普通市民拨打了110和120,事了拂衣去地回到车上后, 面对的就是小笠原花充满求知欲的双眼。 “那个人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波本老师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地方吗, 我好像还听到了照片视频什么的……” 小笠原花疑惑地摸了摸脸。 不是她自恋, 毕竟她长得不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但就算是这样, 照片也只是照片而已, 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用途吗? 听到她的问话, 安室透身上嗖嗖往外冒的冷气突然凝滞。 他像是遇到了什么绝世难题, 眉头高高皱起, 嘴唇紧抿,一副欲言又止不知从何处说起的表情。 而小笠原花正托着脸努力用自己的小脑瓜找到答案。忽然,她猛地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身下的皮质坐垫。 “我知道了!他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便衣警察?因为怀疑咱们两个的身份,所以拍下照片准备把咱们挂在电线杆上,下面写着抓住有赏的那种?!” 幻想了一下自己的高清大头照被当街悬赏的未来,小笠原花气得咬牙切齿, 在副驾驶上拳打脚踢了一会儿空气, 随后一脸感激地转头看向安室透。 “幸好波本老师机智,不然要是被那个该死的条子得逞,我们两个肯定会被组织里的其他人笑话死。” 真正·该死的条子·降谷零:“……” 他张了张嘴,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 无论经历过几次, 每次遇到小笠原花大脑神奇又离谱的自圆其说现场时,依旧让他感到十分语塞。 安室透眼神微妙地游离了一下:“格拉帕很讨厌警察吗?” 小笠原花本该毫不犹豫地点头, 但在即将动作的时候, 关节却像是被卡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她犹豫了半天, 含糊道:“大概……毕竟我们和警察是敌人不是吗?” 但非要用讨厌来形容的话,好像也没有。 小笠原花惊讶地发现自己对警察好像没什么太大的恶感。 想到刚才安室透暴揍那个疑似便衣的男人的模样,小笠原花默默缩了缩脖子。 波本老师才是看起来很讨厌警察的样子,那这件事就没必要告诉他了吧…… 于是她赶紧补充道:“总之警察就是一群总是跟组织作对的很烦人的家伙啦,有什么问题吗?” 安室透沉默了一会儿,在继续面对小笠原花的尴尬问题和任由那个男人被误会成警察这两个选择中犹豫了一秒,决定还是为被无辜泼上脏水的同事们解释一下。 “不,刚才那人是个专对单身女性下手的罪犯。因为刚才我们在车旁边的行为,误以为我和他有同样的目的才过来搭话的。” 小笠原花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安室透屏住呼吸,果然听到了她的下一句—— “所以,他是想拍我和波本老师在床上睡觉的照片吗?” 小笠原花正在认真思考着这样的照片真的能卖钱吗的问题,身体下一刻就在突兀急刹的车速下猛地前倾,然后又被安全带紧紧勒回了座位上。 小笠原花的第一反应是有埋伏,差点伸手去摸身后的枪,在抬头看清夜晚空荡荡的路面后,眼含迷茫地看向安室透:“波本老师?” 安室透捏住方向盘的手迸出几道青筋,他深吸了一口气,听不出情绪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那些?”小笠原花重复了一遍,才明白他的意思:“啊 ,你是说在床上一起睡觉的事情吗?之前在美国的时候,贝尔摩德的卧室门没关严,我经过的时候就不小心看见啦。” 她一脸无辜道。 还是因为那次偷看到了贝尔摩德和‘男朋友’一起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觉,才让小笠原花将‘会与男友一起做的二三事’从吃饭抱抱,扩充到一起睡觉觉。 划重点,还得是同一条被子。 不过她其实也不懂这是为什么啦,毕竟从来都没体验过,难道睡在同一张床上更有利于增进感情? 想到这里,小笠原花猛然记起了刚打耳洞的时候,想要让波本老师跟她一起睡监督她不要翻身结果被强硬拒绝的事。 什么嘛,所以是波本老师不愿意和她一起在床上增进感情吗? 摄入的不少酒精还是给小笠原花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如果是在平常记起这件事她只会有点委屈,但现在一想到波本老师不想跟她继续亲近的可能,那双漂亮的透色眸子就不自觉地蓄满了晶莹的泪珠。 还沉浸在‘贝尔摩德那个教坏小孩子的女人’以及‘x教育刻不容缓’频道的安室透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泫然欲泣的狗狗眼。 “波本老师已经不喜欢格拉帕了吗?” 小笠原花哽咽地吸了吸鼻子。 被她盯着的男人在一瞬的手足无措之后,露出了熟悉的头疼表情。 小笠原花顿时哭得更伤心了,两只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声泪俱下地控诉道:“你不仅不喜欢我了,还嫌我烦——!!” 她自以为在超大声地对安室透怒吼,实际上因为被哭分去了力气,这一声中气不足地像是小猫在喵喵乱叫。 身上唯一的手帕被在酒吧里用掉了,安室透摸遍全身的口袋也没翻出一张纸巾,只好用拇指抹去小笠原花颊边淌落的泪珠,声音里透出无奈的叹息。 “你究竟是怎么才会突然想到这儿的。” 他是真的很好奇也很疑惑,格拉帕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估计他一辈子也琢磨不透。 哪怕他掌握了她记忆中无比重要的两个部分,也依旧对她本身一无所知。 格拉帕和组织的过去、构成她现在所经历过的一切、为何她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此执着…… 以及,她这样热烈的情感究竟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每个陪伴在她身边的人都有份? “别哭了,格拉帕。”他说:“没有不喜欢你。” 小笠原花抽抽嗒嗒的肩膀一停,慢慢抬起头露出两个通红的兔子眼。 “可、可是,波本老师不愿意和我一起睡觉。” 这话一出口,就彰显出她已经将上次安室透苦心教育的话都忘了个干净,就只记住了最后的结果。 被小笠原花用期待又失落的目光看着,男人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溃败,理智在岌岌可危的防线后拼命坚守着所剩无几的阵地。 “格拉帕,你不懂自己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懂的!” 小笠原花攥紧拳头大声反驳:“我想跟波本老师比现在更加更加亲密,要做很多只有我们之间才可以做的事!” 她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子了,虽然还是有很多搞不清楚的事情,但还是能分辨得出不同关系之间的区别的。 同居人没有搭档之间性命相托的纽带、搭档却又没有恋人之间足够的亲密无间。 小笠原花想跟波本老师成为更加亲密的关系,也从来都不会对这份感情遮遮掩掩。 可波本老师却总是在拒绝她。 她看着面露挣扎的金发男人,眼神受伤:“难道被格拉帕喜欢是一件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吗?” 透明水晶般的瞳孔中,那束炽热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冲破了某种无形的束缚,带着无法言说的妥协意味和只有声音的主人自己才知道的复杂情绪。 “不是你的问题,格拉帕。” 他解开安全带的卡扣,倾身将女孩揽在了怀里,像每一次安抚时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小笠原花也没有因为情绪拒绝安室透的拥抱,甚至她从来都是更主动的那个,在男人散发出和好的讯号时就立刻向他迈出了九十九步,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塞进他的怀里。 “是我的错,只顾着自以为是的揣测,没有去好好了解你的想法。”安室透低声道。 小笠原花沉默了一会儿,故作勉强地用同样的音量小声道。 “好吧,我原谅你了,但有一个条件——”她满脸认真地从安室透的颈侧抬起头,瞳孔里只倒影着他一个人的身影:“波本老师要保证从今往后都天下第一喜欢我才行。” 安室透的心脏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承认吧降谷零,你就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但最起码,格拉帕现在看着的人是他。 “啊。”他摸了摸小笠原花的头,手指顺着绸缎般的灰发向下滑到脸颊,随后轻轻挑起女孩的下巴,俯身在光洁白皙的额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我保证,从今往后,永远天下第一喜欢你。” * 大概是那一吻的缘故,重新启动车子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小笠原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弄得晕乎乎的,也忘了她最初纠结的想跟安室透一起睡觉的事,顶着一张擦满红晕的脸洗漱后进了房间,留下安室透在安静下来的客厅里扶着茶几猛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刚刚过了心里那一关,但不代表他能一下子跨那么远。 希望在格拉帕下次想起这件事之前能让时间多走一点。 安室透看了眼自己皱皱巴巴的衣服和外套,苦笑一声,准备去洗漱间简单处理一下。 就在这时,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安室透的手指无意识地颤了一下,随后态度如常地接了起来:“喂,hir?” 那边响起他的幼驯染出离严肃的声音。 “zer,上次你传送给我的那个文件已经破译完成了。” 第104章 第 104 章 安室透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他下意识看了眼小笠原花紧闭的房门, 轻轻扣了一下手机,对面的诸伏景光立刻闭上了嘴。 等安室透回到房间落锁后, 再次敲了下手机, 他才重新发出声音:“已经安全了吗?” 诸伏景光警惕道。 安室透单手打开电脑,低低地‘嗯’了一声,屏幕的电子光打在他的脸上, 不久前还溢满眼眸的温柔情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着手机里诸伏景光的声音,他眼中的神情几番改变。 “……你是说, 那份文件里的东西虽然确实是组织曾经的一份实验资料没错, 但并不是格拉帕所经历过的脑域实验相关?” “是的。”诸伏景光那边传来纸张翻页的声音。“根据对文件里记载的书面资料和研究论文的分析,这项实验的大致方向偏向于提高干细胞活性,延长人体寿命,但在进行数年后因为不明原因转变了研究方向, 变成了肢体强化。” 听到‘肢体强化’四个字, 安室透的眉头弹动了一下。 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猜想, 组织在格拉帕身上做过的改造很可能不止一个。 格拉帕并没有健身的习惯, 也并不是从早到晚都在高强度地执行任务, 甚至平常还有些懒散,喜欢睡懒觉和歪在沙发上吃零食。 但她却在每日摄入许多高热量食物和糖分的情况下,体重和身材都毫无变化,甚至连围度的偏差都不超过一毫米。 而且她那样超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都需要足够的肌肉作为支撑, 她却纤瘦得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能让任何一个面对她的任务目标放下警惕。 安室透曾经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小笠原花这个问题, 但大都被错认为是在夸奖她能力不一般,最后无一例外地演变成小笠原花撸胳膊挽袖子给他展示自己超乎寻常的身体素质。 但结合今天在酒吧, 琴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透露出来的情报‘摄入糖分最初只是为了保持身体能量’可以得知, 小笠原花这样完全违背生理和科学的身体素质明显被组织动过手脚, 且琴酒对此知情。 而同样和小笠原花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诸伏景光明显有和他一样的猜想,所以不等安室透开口询问,他就继续道。 “破解出的文件里包含了大量实验中的数据资料,因为实验项目和类别过于庞大,筛选这部分花费了我们许多时间,截止到目前为止,确定参与这项实验的实验体一共有10名……” 诸伏景光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是深呼吸了一下,再次开口的时候声线微微发涩:“应该都是5-10岁左右的孩童。” 安室透放在桌上的手猛然攥紧。 两人隔着手机相对沉默了半晌,还是安室透率先打破了寂静。 “既然hir提出来了,是已经在里面找到了疑似格拉帕的对象吗?” 说完,他轻轻屏住了呼吸,在等待的过程中心脏的跳动逐渐剧烈,而他却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在期盼着肯定还是否定的答案。 诸伏景光的呼吸顺着听筒穿进他的耳朵,不知是一秒还是一分钟后,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嗯。’ “根据年份和特征的对比,目前已经大致能肯定,格拉帕就是经历过这项身体改造的实验体08号。” …… 安室透一目十行地看着诸伏景光发过来的精简文件。 完整版的那份因为过于庞大,现在还在传输过程中,而这一份是由公安筛选出来和实验体08号相关的部分。 在看到这些文字之前,安室透已经听诸伏景光大致讲过了公安的专业人士看过数据后的分析。 “……从早期实验体大起大落 的各项数据,到后期可以在稳定生命体征的情况下单独进行某一方向的实验,可以表明组织当时的技术大概正介于尝试和成熟之间,而让其完善的关键点无疑就是实验体08号。记载中的十名实验体中,有六名都是死于前期刺激性过高的实验,剩下的四名最后也只有08号在数次濒死之后,撑过了排异反应顺利存活……但在资料上,08号的评价依旧是失败。” 中途因为实验体极速减少而被迫改变了研究方向,导致最后哪怕在新方向上成功了也依旧得不到BOSS的肯定,而被盖上‘失败品’标签的08号,成功提升的身体素质让她能承受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实验强度,于是作为一个能够反复利用的物品继续流入了组织的下一个实验室。 安室透的眼睛里涌动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暗河,捏着鼠标的力道在翻阅文件的过程中无意识地逐渐加大,让它发出艰难承受的吱嘎声。 但安室透的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在终于将这份文件完整地从头看到尾之后,他对着电脑枯坐了良久,忽然失了力气一般紧闭双眼,沉重地倒在了身后的墙上。 从进入组织卧底后,他每分每秒都在思考着要如何将这个跨国犯罪组织斩草除根,但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痛恨这个混杂着无数黑暗和肮脏的庞然大物。 篡改身体、修改记忆、最后让她变成忠心耿耿,为了一个命令赴汤蹈火的机器之后,甚至还要将一个极具黑色幽默意味的代号恩赐一般地冠在她的头上。 格拉帕,废弃品制造出来的佳酿。 安室透忽然狠狠地捶了一下墙壁,那力道让紧靠着墙面的铁架床都随之颤抖了两下。 冰凉的液体顺着受伤的指节缓缓滴落在地上。 黑暗里寂静无声。 而此刻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 小笠原花因为身体的条件反射醒来了一瞬,在意识清醒之前便先一步感受到了熟悉的床铺和家的味道,于是刚才那点升起的警戒顿时融化成了甜甜的睡意。 小笠原花蠕动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用脸蛋蹭了蹭柔软的被子,嘴角含着一抹安心的笑容继续沉沉睡去。 * 第二天醒来的小笠原花完全忘记了昨晚的这一个小插曲,顶着一头乱毛神情呆滞地坐在床上好一会儿之后,才恍然记起昨晚好像做了一个美梦。 她梦到波本老师说天下第一喜欢她了,嘿嘿—— 小笠原花捂着被子哼哧哼哧地傻笑,洗漱的时候在笑,收拾好坐上餐桌之后还在笑。 安室透将一杯温热的草莓牛奶放到她面前,见到她傻兮兮的样子,眉宇间凝聚的阴云稍稍放晴了些,将一切思绪重新藏回了心底。 他一边解着围裙一边问道:“一大早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小笠原花神神秘秘地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然后用梦幻的语气小声炫耀道:“我昨天晚上,梦见波本老师你跟我告白了哦!” 见安室透不说话,她咽了下口水,又加上一句:“梦里的波本老师还超级温柔的亲了我的额头!” 这下总该惊讶了吧。 小笠原花的眼中写着这句话,但她却失望地发现安室透依旧一脸平静地看着她,让人完全没有分享秘密后的成就感。 告白诶!亲吻诶!难道只有她觉得这是超级劲爆,所以在现实里很很难发生只能在梦里偶尔遇见的事情吗? 小笠原花撅起嘴巴:“波本老师你就一点都不惊讶吗?” 安室透挑了挑眉:“当然。” 小笠原花的嘴顿时撅得更高了,正当她准备继续说点什么来批判破坏气氛的波本老师时,眼前的光线陡然一暗,随后一个柔软的触感与她的 额头一触即分。 她条件反射地捂住额头,整个人蹭在椅子上疯狂后仰,一脸惊恐地抬头看向始作俑者。 安室透眼中闪过一道笑意,调侃道:“这回清楚了?不会再把这当成是梦了吧。” “什什什什什么意思——” 小笠原花满脸通红,两只眼睛里全是不停旋转的圈圈,距离烧透就差一个头顶冒烟。 “这样还想不起来吗?” 安室透故作苦恼地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像是想到了好主意一般,按住她的肩膀重新慢慢凑近。 见安室透一副‘你再想不起来我就要继续亲你’的模样,小笠原花的面部肌肉陷入了无限纠结的漩涡,但捂住额头的手却诚实地放了下来,眼中的神情说不清是殷切期盼还是视死如归。 安室透忍俊不禁,动作进行到一半就耐不住侧过头去闷笑了一声。 小笠原花顿时露出了极度失望的表情。 如果是从前,安室透可能不会全然顺了她的意,但在看过那些资料之后…… 他轻轻撩开小笠原花散落的额发,在双方都清醒的状态下烙印下第三个吻。 这顿早饭小笠原花吃得食不知味,浑身都在不停向外散发着粉红色的爱心泡泡。直到把面前的食物塞了大半,她才发现今天的早饭和以往的不同。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今天好像特别丰盛?” 小笠原花咀嚼着脆脆的章鱼小烤肠,含糊不清地嘟哝着,咽下去之后她却像是找到了答案,惊喜地从椅子上窜起来:“难道这是波本老师为了庆祝我们彼此互通心意的第一天?!” 安室透愣了一下,随后顺势笑着点了点头。 小笠原花心满意足地重新坐了下来,将草莓牛奶一饮而尽,一边随口道:“对了,今天好像是跟BOSS汇报的日子,等会儿吃完早饭我们一起……” 滋啦—— 钢制的叉子在瓷盘上用力划过,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安室透表情不变,甚至嘴角还残留着点笑意,握住刀叉的手却暴起两条青筋,察觉到小笠原花惊疑不定的视线后,他微笑着抬起头。 “有事吗?” 小笠原花拨浪鼓摇头。 第105章 第 105 章 最后当然还是安室透开车载着小笠原花去的基地。 小笠原花全程紧张兮兮地攥着安全带, 时不时偷眼看向握着方向盘的安室透,等到双脚重新踩上地面才松了口气。 安室透倚着车门似笑非笑:“我的车技就这么让你担心吗?” 完蛋,死亡问题! 小笠原花浑身一激灵, 赶紧挤出一个充满讨好的笑容:“没有啦, 我是在担心波本老师的心情啦, 因为你吃早饭的时候好像突然很不高兴的样子……” 安室透双眼微眯:“哦?所以格拉帕是在担心我拿你撒气吗?” “当、当然不是!我只是单纯的关心啦关心!”小笠原花说完,在安室透沉默的盯视下还是心虚地加上一句:“好吧, 但只有一点点,因为波本老师生气的样子很可怕嘛……” 安室透不怒反笑,用两只拳头顶住她的头钻了钻, 皮笑肉不笑地质问道:“格拉帕,你倒是说说我什么胡乱迁怒过你?” 小笠原花哇哇大叫:“就是现在啊现在!!” “波本, 不要欺负我的hney哦。” 贝尔摩德从摩托车上翻身下来, 头盔夹在臂弯, 单手整理了下被弄乱的头发。她像是路遇小狗被□□的现场,对着深陷安室透魔爪的小笠原花伸出手想要顺手呼噜一下那头乱毛。 然而就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快要触碰到灰色发丝时,小笠原花的脑袋忽然一晃, 躲开了她的手。 贝尔摩德唇边的微笑一顿。 平常总是一见就立刻扑进她的怀里, 偷偷摸摸抓住一缕金发在指尖摆弄的小笠原花,在下意识地躲过她亲昵的摸头后,眼神复杂地对着贝尔摩德打了声招呼,然后就逃避似地藏到了安室透的身后。 反而是安室透脸上的笑容异常地真实,同时他也没有让出位置让小笠原花和贝尔摩德面对面的意思,而是对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那表情好像是在说‘抱歉我家孩子失礼了’。 贝尔摩德:“……” 小笠原花在某方面的心智跟小孩子差不多, 喜厌分明, 喜欢的恨不得随时随刻贴贴, 不喜欢的就会把所有付出的热情尽数收回。 就比如现在,她一点也不想见到算计自己,想让她亲手杀死雪莉的人,而且贝尔摩德明明知道她和雪莉是很好的朋友! 小笠原花赌气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安室透的衣服里,听着他和贝尔摩德寒暄了几句,忽然猛地抬起头大叫一声:“我先进去跟BOSS汇报了,等会儿见!” 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地拔腿就跑,一溜烟地冲进了基地大门。 ——留下她的前前前搭档和现搭档在停车场面对面。 贝尔摩德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轻笑一声:“看来我是被讨厌了啊。” 安室透耸了耸肩:“就算是格拉帕,应该也不会喜欢被信任的人怀疑试探吧。” “别装蒜了波本,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没在其中推波助澜?”贝尔摩德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波本后来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了她曾在铃木列车上扮成赤井秀一去试探格拉帕的事,还曾为此质问过贝尔摩德,于是她在安室透刚才那句不动声色的引导下,很自然地认为是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格拉帕,这才让格拉帕疏远了她。 而并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在那条引格拉帕去货物车厢杀死雪莉的邮件上。 安室透笑而不语,在贝尔摩德看来无疑就是默认了。 她叹了口气,倒也没怎么生气。 “没想到你还挺重视那孩子的,看起来倒是充分赢得了她的信任。”贝尔摩德调侃道:“琴酒被忘了个干净,我也被讨厌了,恭喜你,荣登格拉帕喜爱榜单第一名,按照之前的发展, 她应该也到了吵着要你作男朋友的时间了吧。” 安室透眼中飞速闪过一道不悦,随机语气轻浮地附和道。 “我可不敢当第一位,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趁手的工具,要是现在被那位先生收回,之前的付出可就都打水漂了。” 贝尔摩德点燃了一支细长的女士烟凑到嘴边,闻言意外又不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不愧是波本,连这一点都查到了。” 格拉帕作为组织的刀,可以有无数个使用者,但真正的主人永远只能有一个。 这件事在组织里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当初苏格兰的暴露也有几分格拉帕与他过分亲密的原因,进而招来了BOSS的怀疑,动用了在公安潜伏多年的钉子才找出了他的破绽。 没想到波本自己查出了这一点,这个男人果然滴水不露。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肯定他会好好‘使用’格拉帕,所以才会在格拉帕忧愁是否要选择他的时候推了一把。 贝尔摩德的红唇边缓缓飘散出一片糜烂的白雾。 “琴酒最近在暗中调查你。”她突然道:“虽然我觉得你不可能是卧底,但被疯狗盯上的感觉可不好受,这段时间记得稍稍注意一点。” 安室透心头一跳,久经训练的面部肌肉适时地表现出了疑惑和无语。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贝尔摩德在他脸上扫了一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只是不想看到小狗又流落街头而已。” 见她打算离开,安室透忽然叫住了她:“对了,你知道格拉帕的假名是谁给她取的吗?” 他随后解释了一下提问的原因:“她所有证件上的名字都是这个,任务中需要制作的假身份也是用的这个名字,所以我在想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贝尔摩德没有说‘不知道’,而是略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好奇这个?” 安室透微笑:“我好奇所有我查不到的情报。” “好吧,确实是你的风格。” 贝尔摩德没有怀疑什么,毕竟波本确实经常会去调查一些在旁人看来十分偏门的资料,她也不介意用这个无伤大雅的情报换一个他的人情,于是直接道:“如果你是说‘小笠原花’这个名字的话,‘花’应该是她自己起的,‘小笠原’这个姓氏没记错的话是源自于她的第一个任务目标,估计是无意间看见了就拿来用了吧。” 说完,贝尔摩德潇洒地转身离去。 基地停车场的监控下,留在原地的金发男人在得到情报后立刻露出了兴致缺缺的神情,随后步伐平稳地走出了摄像头的范围之外。 …… 因为有了相对具体的时间,所以这次调查的结果出来得很快。 十四年前,议员小笠原拓真暴毙于山中的祖宅中,他的死引发了日本政坛的大洗牌,多名低调的候选者趁机上位,就此改变了延续多年的派别局势。 同年姓小笠原,且突然死去的人不止他一个,但只有小笠原拓真的身份配得上让组织的刀第一次出鞘。 而如果他的死是组织动的手脚,那在他死后突然发光发热的几名政客身份就油然生疑了起来。 锁定了几个可能和组织藕断丝连的目标,安室透将加密邮件发送给风见裕也,然后又联络了诸伏景光,告知他自己被琴酒盯上,最近尽量不要线下见面的事情。 “没事吗zer,琴酒为什么会突然怀疑你的身份?” 诸伏景光的声音显得忧心忡忡。 作为同样在组织里待过的人,他自然清楚琴酒对卧底的嗅觉有多灵敏,以及他那一旦沾上就誓不罢休的怀疑。 想到那天在酒吧和琴酒的对峙,安室透 抿了抿唇,语意含糊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后,挂断了电话。 推开房间的门,小笠原花正趴在沙发上玩消消乐,看见安室透出来,头也不抬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手指继续拼命地在屏幕上来回按动。 “眼睛不要凑得太近。” 安室透随口叮嘱了一句,看了看时间,去厨房系上围裙准备做饭。 客厅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啊——!!为什么这么时候给我发信息啊,明明差一点就要通关了的!!” 安室透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失笑地摇了摇头,又收了回来。 沙发上的小笠原花气得狠狠砸了下抱枕,泄愤般用力点开邮件列表。 等安室透准备好两个人的食材准备开火时,就听见客厅传来小笠原花急匆匆的穿衣声。 “波本老师,朗姆老大突然找我有事,我先出去一趟!” 话音还未落,大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安室透手上还滴着水,他对着刚刚洗好的菜沉默了一分钟,默默将他们重新放回了冰箱里。 拿出手机确定自己没有收到任何命令邮件后,安室透缓缓皱起了眉。 格拉帕的任务一直都会先交给他来筛选,这样直接通知她本人的情况很少。 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 另一边,小笠原花出门就坐上了朗姆安排的车一路直达他的所在地。 “啊!银发姐姐,好久不见!” 小笠原花活泼地对着站在房间中央的库拉索挥了挥手,试图给她来一个热情的拥抱,被后者轻飘飘地侧身躲过。 好吧,反正她也一次都没有成功摸到过这头银发。 小笠原花自讨没趣地收回手,但还是蹭到了库拉索身旁一个很近的位置站着,这次没被躲开。 在她抵达三分钟后,房间门正对着的那扇墙壁突兀地亮起了光。 从音响里传出朗姆的声音。 “你很准时,格拉帕。这次叫你来,是为了交给你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 “日本警察厅公安部的数据库内有一份各国谍报组织的机密资料,我需要你协助库拉索窃取这份文件,将组织潜藏在黑暗中的老鼠一网打尽。” 第106章 第 106 章 抓卧底! 实在是相当久违的任务了, 在小笠原花和安室透搭档之后好像就从来没有落到过她的头上,久到她几乎记不起上次被委以这样的重任是在什么时候。 没想到‘久别重逢’的第一次就是潜入日本警方内部这么刺激的事! 而且还是跟又美又强的银发姐姐一起! 小笠原花兴奋得鼻孔喷气,这样其他人做出来会十分影响颜值和气质的动作, 换到这张毫无瑕疵的脸上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听完朗姆的命令,她刷地高举起手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听到这颇为响亮的一声,站在她身旁, 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银发女人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朗姆:“……详细的任务安排我之后会发给库拉索, 格拉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设置的武力支援,谨记不要擅自行动。” 小笠原花:“是!” 墙上的光幕啪地一声熄灭了。 小笠原花维持着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目光灼灼地看向身旁唯一的队友。 库拉索:“……” 她的太阳穴突然疼了起来。 库拉索不会反驳朗姆的命令,而且根据以往的任务数据, 格拉帕经手的潜入任务成功率也高达百分百, 说明她的能力并没有任何问题…… 库拉索本人对格拉帕并没有什么恶感,但因为过去经常帮小笠原花处理任务后的烂摊子,单纯地一看到这张脸就觉得麻烦。 算了, 反正格拉帕只负责增援,她相信自己的能力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需要让格拉帕出手的情况。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 兴奋等待队友分配工作的小笠原花就收到了一句冷冰冰的集合时间,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逐客令的意思, 就被库拉索礼貌地请了出去。 “放心吧银发姐姐, 你只要负责记资料就好, 那些警察都交给我来解决, 绝对不会让他们碰你一根毫毛!” 库拉索无视小笠原花雄心壮志的宣誓,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三秒后,门突然被重新打开。 看到依旧站在门口没走的小笠原花,库拉索异色的瞳孔中闪过一道惊讶,随后立刻收敛了起来,神情冷漠道:“这次情报窃取为机密任务,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搭档。” 这句话中最主要的部分就是最后一句。 如果是组织里的其他成员,就算不需要明说只要知道了这次任务详情便会心照不宣地保密,但想到格拉帕的性格,库拉索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醒了一句。 波本的身份本来是没问题的,但对卧底嗅觉敏感的琴酒却在最近突然咬上了他,因此他也上了这次需要查明的名单。 不过库拉索还是不够了解小笠原花。 她以为自己特意提出‘搭档’就已经趋于明示,然而小笠原花的重点全落在了她的前半句话上。 机密任务! 小笠原花双眼发亮。 果然组织没她格拉帕不行,回去就跟波本老师好好炫耀一下! 唔,但是银发姐姐说不能跟任何人……那她只要不说任务是什么就行了吧! 于是小笠原花坚定对着库拉索点了点头,乖巧的模样甚至让对她怀疑甚至有点不耐烦的库拉索心中稍稍升起一丝愧疚,丝毫不知她的叮嘱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甚至反向冲刺加快了暴露的进度。 幸好朗姆比她对小笠原花的了解稍微深一些。 他们目前所身处的地方并不是组织基地,而是朗姆的一处私人产业,里面的设施经过他的多年完善没比基地龙潭虎穴的程度轻上多少。进出都需要经 过许多个隐形关卡,且这栋建筑屏蔽所有电子讯号,只有进门时拿到的内线手机能够畅通联络,但也无法和外界连接。 换种方式说,就是小笠原花一个人找不到出去的路,得像来的时候一样由专人引路才行。 小笠原花怀着一颗激动的心等啊等,等啊等,只等来了一条姗姗来迟的消息—— [为了保密,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房间,直到任务结束都麻烦格拉帕留在这里了。 ——RUM] 同一时间,安室透的手机收到一条来自‘格拉帕’的短信。 [波本老师,这次的任务有点费时间,我这两天就先不回去啦,不用担心我! ——Grappa] 确实是小笠原花的语气。 但安室透在看了一分钟后,突然缓缓皱起了眉。 …… 很快就来到了任务当天。 库拉索正在准备潜入警方大楼需要的易容,而小笠原花正一脸放空地抱着椅背在她旁边发呆。 这还是她借着讨论任务细节为借口死乞白赖地强行挤进来的。 没办法,小笠原花实在太无聊,无聊到现在只要是个会喘气的活人待在她身边她都觉得‘嗯,真好。’ “银发姐姐,你和朗姆老大就天天待在这里吗?” 她眼神呆滞地问道。 没有电视、没有零食、没有甜点。 吃的东西据说全都经过营养师的精准配比,健康但没滋没味,朗姆的手下又基本都是神出鬼没,也不会长时间留在这里。 唯一的娱乐居然只有地下训练场。 谁知道这三天她究竟是怎么过的啊——!!! 小笠原花的嘴里慢慢飘出一团白色的灵魂,越飞越高。 已经带上假发的库拉索瞥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是已经把训练场的枪靶记录全都刷新了一遍,还不满足吗?” “现在只有回到我和波本老师的家里,躺在沙发上吃五包薯片三个蛋糕连看一天的搞笑综艺才能让我满足……”光说着感觉口水就要下来了,小笠原花赶紧抹了把嘴角。 见库拉索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站起身,小笠原花眼睛刷地亮起,赶紧跟在她身后往外走,嘴里叭叭个不停。 “终于要去执行任务了吗?是不是偷完资料我就不用继续待在这里了!要是这样的话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进去,这样我们就能更快找出那几个卧底然后……” “停。” 库拉索打断她。 “按原计划行事,你等在外面接应我。” 那显眼的一头银发和异色双瞳都被掩藏了起来,女人穿着笔挺合身的警察制服,冲淡了她身上的黑暗气息,回眸看来时的严肃模样让小笠原花下意识地一个激灵。 银发姐姐,好像真的警察啊。 好酷。 小笠原花无意识地张大嘴,在接触到库拉索催促的目光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回答,赶紧点了点头。 “明白!” …… 说明白就是明白,小笠原花从来不会对命令阳奉阴违。 哪怕她真的很想自己代替库拉索潜入,也依旧听从命令安分守己地当个接应司机。 小笠原花此刻坐在一辆低调的黑车里,静悄悄地蹲守在警方大楼后方的马路上,贴着厚厚防窥膜的车窗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她无聊地趴在方向盘上玩手指。 不知道波本老师现在在干什么,啊,都已经是这个时间了,他肯定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做晚饭吧。 说起来,今天是周二,久违的咖喱日。她超喜欢波本老师做的咖喱的,可惜等她回去 的时候估计连洗完的碗筷上的水都快晾干了吧…… 呜呜。 小笠原花人还在车上,心却早已飞到了温馨的家里,和她金发黑皮,贤惠得宛如人夫的亲亲搭档肆意贴贴。 就在幻想中的安室透舀起一勺咖喱含着笑送到小笠原花的嘴边时,她的手机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 是撤离暗号! 美梦顿时像个吹到极致的泡泡骤然破碎开来,被迫重新回到现实的小笠原花露出超乎寻常凶狠的眼神。 启动、踩离合、挂档、油门。 小笠原花的手几乎动出残影,与之相对的,原本静止在原地的黑车宛如骤然惊醒的猛兽,瞬间动了起来。 身旁警察厅大楼高处的玻璃伴随着一声脆响猛地破裂开来,一个纤细矫健的黑影从高处飞速落下,然后迅速钻进了一辆白车里,引擎发出一声轰鸣。 坐在黑车里的小笠原花:“……” 小笠原花目瞪口呆,恨不得原地打个双闪告诉队友自己在这里。 不是说好让她接应的吗?她在这里等到屁股都坐痛了,银发姐姐你怎么上了别的车啊! 任务流程出错了啊喂!! 小笠原花默默崩溃了半秒。 不过随即她就发现,并不是库拉索主动抛弃了她,选择自己逃离,而是因为公安的步步紧逼让她迫不得已带着任务结果选择率先脱身。 朗姆老大所说的卧底名单应该已经在她的脑子里了吧。 真好啊,能一次性记住这么多东西。 小笠原花舔了舔唇,握紧方向盘看着从大楼里鱼贯而出的公安警察,以及两辆十分默契地冲出来共同追向逃亡的库拉索的车。 她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黑车宛如离弦的箭瞬间追了出去! 小笠原花开车的风格一向很不讲理,如果有需要的话,她很乐意将行使的车辆来作为攻击手段之一,对此曾经和她搭档过的人都深有体会。 说起来,她好像还没在波本老师面前开过车呢吧。 小笠原花走神了一瞬,当她目光重新聚集的时候,看着前面一黑一白两个车屁股的眼神顿时变得杀气腾腾了起来。 耽误了她的下班时间,让她没法按时完成任务回家见波本老师的元凶都该死! ——两边,撞哪个? 小笠原花看了眼左边和波本老师同款的马自达,毫不犹豫地向左猛打方向盘。 去死吧,你这个冒牌货!! 107 第 107 章 他必须赌 在小笠原花加速的瞬间门, 白色马自达仿佛一直在提防着一般猛地甩尾试图错开,然而他预判错误的是小笠原花并不是准备别住他强行逼停,所以错开的幅度还是稍微小了一点—— 黑车狠狠地撞上了白色马自达的车尾。 一击得逞后, 这辆宛如黑色幽灵般的车子依旧毫无减速的意思,丝毫不顾及已经瘪掉的车头, 硬生生将马自达半个车身都压在了路边的铁围栏上, 呲啦地擦碰出一串惊人的火花。 疯子。 安室透在心底暗骂一声。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被胸前的安全带勒得生疼, 轮胎来不及变向,安室透眼神冰寒手下飞速操作, 悬之又悬地将半个车身差点被撞得倒翻出栏杆的车重新正了回来。 透过后视镜看着宛如疯狗般死死咬在他的身后的黑车, 安室透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hir你继续去追库拉索, 这个人交给我, 等我解决了他就去帮你。” “好, 万事小心。” 通讯对面的诸伏景光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 眼睛死死顶住前方在车流中左右穿行的白车,脑子里却忽然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刚才从后视镜中看到的黑车攻击安室透的景象。 诸伏景光作为威士忌三人组中, 和当初的莱伊一起见识过小笠原花的‘杀人车技’的人, 莫名觉得刚才那一幕有种别样的既视感。 但也正是因为当初发生过那样的事, 前前任搭档诸伏景光以及之后接任前前任搭档身份的赤井秀一都刻意避开不让小笠原花坐上驾驶座,时间门长了之后便渐渐淡忘了那时的震撼。 所以他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并没有把黑车里的人和小笠原花结合起来。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安室透还是诸伏景光,潜意识里都认为小笠原花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这次警察厅入侵算是猝不及防,也可以说是早有防备。 安室透根据小笠原花的短信察觉到不对, 而在她整整一天一夜除了宛如为了稳住他而发来的邮件之外毫无音讯后,他就立刻当机立断和公安联络,做好了发生突发情况的准备。 最坏的情况是他的卧底身份已经败露, 朗姆为了不让重复赤井秀一当初的失败,于是将她提前关了起来斩断了她泄露消息的可能。 属于公安警察降谷零的资料在他成为卧底后已经从档案里尽数销毁,只有公安部内部的机密文档里还留存着一份,为了完全确定他的身份必然需要这份文档。 果然,他们在这里等到了朗姆的心腹库拉索。 等她将获取的资料上报给朗姆,格拉帕就会被重新放出来,然后放出来究竟是为了让她回到那个和安室透的家,还是让她追杀叛徒波本暂时还不得而知。 安室透越过后视镜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黑车,眸底闪过一抹狠意。 四辆车两前两后接连冲上了跨海高速大桥,途中又横插出了一辆红色福特,几近和诸伏景光并排,追着库拉索所在的白车一路奔袭。 里面的驾驶员友好地跟诸伏景光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苏格兰。” 诸伏景光常挂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没什么表情,弱化了自带的亲和力之后,眉宇间门属于公安警察的锋利就显现了出来。 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赤井秀一。” 诸伏景光的性格让他不会说出例如‘fbi滚出日本’之类的话,但并不代表他对赤井秀一此刻明显想要分一杯羹的行为无所谓。 于是赤井秀一很快感觉到了身旁已经濒临发动机极限的车仍在逐渐提速。 他回头看了眼后方还在紧密追逐中的黑白两车,目光在后面小笠原花驾驶的黑车上停顿了一下,在一个身份不明的组织成员和身怀组织内卧底名单的库拉索之前,还是选择了继续追击后者。 同时赤井秀一的心里泛起淡淡的疑惑。 那辆车里的人难道不是组织派来支援库拉索的吗,怎么看到她被两个人夹击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只盯着安室透的马自达针对? 赤井秀一悚然一惊。 ……难道,组织已经确定了波本是卧底了?! 他作为旁观者都能想到的东西,被针对的本人安室透不可能想不到,紫灰色眸子里的光明明灭灭,变换了数次之后逐渐坚定了下来。 安室透现在在组织里的位置是公安卧底所爬到过的最高纪录,他获取的情报在各个方面都做出了很大贡献,再加上同样曾经卧底过组织的诸伏景光的帮助,已经成功让铲除组织这个庞然大物从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变成了真正能够达成的目标。 所以他不可能会因为一个还没有被彻底肯定的猜测贸然抛弃波本这个身份。 但一旦这个猜测变成现实,他将要面对的要比当初的诸伏景光要残酷得多。 不只是因为他在组织里扎根颇深,且已经涉及到了不少机密,更重要的是,当初让诸伏景光成功逃离组织追杀的那个人,已经被提前控制了起来。 格拉帕…… 安室透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一瞬,手背上暴起两条凸起的青筋。 他还没能成功将格拉帕从组织这个泥潭里拽出来。 那层并不牢固的记忆封印在没有了他这个下暗示的人之后也坚持不了多久,想起全部回忆的格拉帕,会不会重新变成那份实验资料里连名字都没有的八号? 砰! 后方再次传来一次激烈的碰撞。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在被朗姆和BOSS怀疑时的腹稿,和面对刑讯的准备。 他必须赌。 但在这之前,他还可以趁这个机会解决一名组织的代号成员。 ——黑车里,正一脸兴致勃勃玩碰碰车的小笠原花猛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突然有点冷? 小笠原花松开一只握着方向盘的手挠了挠脑袋,忽然灵光一闪。 啊,肯定是波本老师想她了吧! 一定是这样,她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平常一天都离不开她的波本老师现在一个人待在冷冰冰的家里一定很寂寞吧。 那她更应该快点完成任务回家才对! 为了独守空闺的安室透,小笠原花的战意瞬间门飙升,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来自白色马自达更加猛烈的反击。 小笠原花的车技其实并没有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全靠一股不怕死的疯劲支撑着,因此当遇到同样不要命,但车技高超的对手时就渐渐被反压制了下来。 小笠原花一脸懵。 这个公安是怎么回事?突然打鸡血了吗? 还是说他也想起自己有个很重要的人正在等他回家? 要是比对家里那个人的重视程度,她可是绝对不会输的,因为波本老师可是她重要的搭档和最喜欢的男朋友!! 两辆车用仿佛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一般的架势对抗在了一起,车的四周接连发生剧烈的摩擦,当小笠原花驾驶的黑车上仅剩的右后视镜也在剐蹭中被毫不留情地撞飞时,她也被彻底逼近了桥边。 可恶,这个公安比想象中强啊,这个车技简直跟波本老师不相上下……不不不,波本老师肯定是最强的!! 小笠原花咬牙,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成功从马自达的步步紧逼下突围出去,眼看着好像仅剩被逼停一条路—— 突然,前方大桥中段发出一声巨响! 卡车连带着它身旁眼熟的白车一起坠落海面产生巨大的爆炸,蘑菇云状的火光冲天而起,几乎波及到了半个桥上的车辆。 小笠原花的车身也猛地震了一下。 但她看着坠桥后在爆炸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白车,眼睛却亮得不可思议。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逃脱的办法。 小笠原花知道库拉索的实力,被关起来的三天也曾因为太过无聊缠着和她交过手,所以也知道这样的高度不会对她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伤,爆炸也可以通过入水躲过。 对于体术比库拉索还高出一截的小笠原花来说,就更不会存在什么问题了。 于是马自达内,刚接到库拉索落水消息的安室透仅仅只走神了半秒,就看到那辆一直试图跟他殊死相搏的黑车猛地加速,带动着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车身势如破竹地撞破了桥边的铁质护栏,自杀版一头栽落了漫无边际的海水中。 安室透:“……” 诸伏景光:“怎么突然没声音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安室透下车站在那个缺口往下看,只能隐约在漆黑一片的水面看到一点车辆坠毁的残骸。 安室透:“……hir,组织应该没有任务失败必须原地自我了结的规定吧?” 诸伏景光:“?什么意思,人追丢了吗?” 安室透的思绪只混乱了一瞬,就立刻意识到对方应该只是在利用这种方式逃脱,语气严肃地拿起对讲机命令道。 “立刻呼叫海上自卫队,那两个人应该都还活着。” …… 小笠原花双手一撑跟在银发女人的背后爬上了岸。 她用力拧了拧吸满水的衣服,又像小狗一般使劲甩了甩头,把大部分水分弄干之后,整个人总算轻巧了一点。 小笠原花追上已经踉跄着走远的银发女人进了一条漆黑幽暗的小巷。 “银发姐姐,我们之后要去哪儿啊?” 库拉索没有回答。 不过小笠原花也习惯了被无视,反正只要她一直问一直问总会等到回答的,于是小笠原花继续道:“你应该已经记住了朗姆老大要的名单了吧,好好奇!都有谁是卧底啊能跟我说说吗,啊,但是说了我应该也不知道都是谁。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成功完成任务了吧,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波本老师还在等着我回家呢。” 在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长串之后,银发女人终于给了她一点反应。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一向被冰冷覆盖的异色瞳孔中只余下一片茫然。 她看着小笠原花,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吗?” 108 第 108 章 喂?是波本老师吗?…… “……诶?” 小笠原花缓慢地眨了眨眼,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银发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她对上库拉索的眼睛,透色和异色的瞳孔两两对视, 里面是十分相似且真情实感的疑惑。 小笠原花迟疑一下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抱怨地用肩膀顶了顶库拉索的胳膊。 “难道你是觉得我话太多, 嫌我烦了吗?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理我!” 她不高兴地鼓起脸。 库拉索眼睛里的迷茫更深了:“……抱歉?” 听到她下意识的道歉,小笠原花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加倍震惊的表情。 她猛地蹿前一步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库拉索的双臂, 感觉到小笠原花的骤然欺近,银发女人的身体条件反射地挣动了一下, 不过因为本人的混乱, 所以依旧没有挣脱开小笠原花的手,只能惊讶无措地低头看着紧紧贴过来的女孩。 不对劲, 超级不对劲!! 如果是平常的银发姐姐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她碰到, 就连曾经她试图想去摸一下她飘起来的头发时都被快速躲开了! 难道是跳下水的时候撞到脑袋了?! 啊啊啊啊肯定是因为在任务之前那三天时间里没有好好锻炼的缘故,明明她每天都有邀请银发姐姐一起去对练的, 但几乎每次都被凶巴巴地拒绝……看吧!现在果然出问题了吧! 失忆状态的库拉索看着抓着自己的陌生灰发女孩的表情从震惊变到了然又变成埋怨, 头顶浮现出一排问号。 库拉索:有点想走, 但这个孩子好像认识她, 要不还是再等等。 于是库拉索沉默地等了半天,等来了小笠原花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拍肩。 “幸好这次朗姆老大派了我跟你一起,不然你脑子撞坏了身边还一个人都没有, 多容易被坏人拐跑啊。” 小笠原花语重心长道,然后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不然既然现在有我在,那你就不用担心了,都交给我就好!” 见她一副十分靠谱,可以依赖的模样, 神经一直紧绷着的库拉索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她松了口气,脸上也挂上了一抹庆幸的微笑。 “是啊,真是万幸。”她感慨道,随后立刻焦急地询问起和自己有关地信息来:“那请问我的名字是什么?还有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我现在这个样子……” 库拉索打量了一下浑身湿透,还带着伤的自己,眼中满是不安。 “我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嗯嗯,不用担心,我都会一点点告诉你的。”小笠原花可靠地点了点头,用力清了下嗓子:“首先第一个问题你的名字是……” 库拉索一脸期盼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然而小笠原花刚才还洪亮得不行的嗓子就像是突然卡壳了一般,吭哧吭哧半天都憋不出最关键的那个词。 “是……嗯、名字是……唔……” 小笠原花眼神乱瞄,额头上缓缓流下一滴心虚的冷汗。 大话都说完了,等到了开口的这一步,她才终于发现,自己连最基础的——银发姐姐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不,她肯定是知道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事情,之前在她和朗姆老大之间协调对接的人也一直都是银发姐姐,但……她真的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她的代号是什么! 是两个音节?不,好像是三个。 索亚娜?雅典娜? 好像都有点像,感觉已经很接近了!! 冥思苦想中的小笠原花头顶忽然刷地亮起一个灯泡,她激动地大声道:“我想起来了,你的名字是亚拉索!” 漆黑的小巷中寂静了三秒。 “……亚拉索?” 库拉索,哦不,亚拉索迟疑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熟悉感的同时,却有有点莫名的违和感。 但看着小笠原花信誓旦旦的样子,善良的亚拉索在心里唾弃了一下一瞬对她有点怀疑的自己,眉宇间浮上真切的感谢,笑道:“谢谢你告诉了我我的名字,所以我们果然是认识的吗?” 从没被库拉索如此对待过的小笠原花受宠若惊地抱住她的手臂,顺着坡就往上爬,亲切道:“当然!我们可是关系亲密的同事关系,都归属于同一个上司(朗姆)、还经常在一起电话聊天(交代任务),这次工作也是上司看中我们的能力才把我们安排到一起搭档的。” 小笠原花的语言组织能力着实不太强,和她本人的性格一样不着调,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亚拉索听得云里雾里,好像了解了一些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解。 同事、需要两个人一起完成的工作……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小笠原花。 眼前的女孩从脸看不太出来年龄,但大概率年纪不大,一举一动还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她身上的衣服和自己一样全部湿透,单薄的布料紧紧包裹住女孩的身体,勾勒出纤细瘦弱的曲线—— 看起来就像是从未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学生,与日本社会格格不入,和上班工作这类的名词更是联系不到一起去,宛如在父母朋友满满的爱意浇灌下长大的孩子。 亚拉索忍不住露出了点无法理解的神情。 这孩子和自己居然是同事吗? 失忆前的她究竟是在做什么工作?不会是什么非法雇佣未成年童工的黑暗公司吧。 ——从某种角度来说,亚拉索完全错误的思路竟然在最后歪打正着了。 然而此刻因为失忆,性格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亚拉索并不会言辞直接地向在她猜测中被黑心上司蒙蔽的可怜未成年少女小笠原花仔细询问这件事。而且,因为提到了朗姆,小笠原花突然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突然扭头看向亚拉索,动作幅度大到把亚拉索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你现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我们的任务呢?朗姆老大让你记的名单呢?!” 在小笠原花目光灼灼的逼视下,亚拉索努力检视了一遍空荡荡的大脑,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抱歉。” 就是完全不记得了的意思。 小笠原花眼前一黑。 就差临门一脚,最后一步啊!! 警局大楼也进了、车也彪了、桥也跳了。 明明都已经从公安的围追堵截中安全逃出来了,可是她们把最重要的任务资料搞丢了啊! 她不死心地追问:“真的不记得了吗?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就算是一个名字也行啊只要有一个名字就能交差了!” 亚拉索带着遗憾和歉意,在小笠原花绝望的目光下缓缓摇了摇头。 ORZ。 小笠原花仿佛看到看到波本老师插着小翅膀,一边冲她微笑,一边越飞越远。 不、不要啊—— 小笠原花自顾自地维持着失意体前屈的姿势半晌,期间亚拉索十分愧疚地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然而依旧无法抚平她受伤的心灵。 不过这么颓废着也不是办法。 小笠原花沉重地叹了口气,伸手进口袋里摸着手机准备给朗姆老大打电话,汇报一下现在这混乱的情况…… 嗯? 小笠原花颓废得无力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倏地睁大,不信邪地又在口袋里来回摸了一阵,最后徒劳地把整个口袋翻出来,终于确定她的手机估计已经在掉进海里后壮烈牺牲了。 她转头对着银发女人叫道:“亚拉索,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两秒后,小笠原花对着那部破碎到内部的电子元件都露出来的手机,安详地沉默了下来。 “或许我们可以打个电话寻求帮助?” 亚拉索努力提出着可行的建议,“前面街边好像就有一个电话亭,钱的话可以找周围还开着的商铺借一点,总之能联系到人就好了。” 她观察着小笠原花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或许你还记得一两个认识的人的电话号码吗?” 小笠原花回她以暗淡无光的瞳孔。 她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么长的一串数字,而且平常这些号码都存在手机里也没人会刻意去记的啊! 别说是朗姆老大了,就算是BOSS她也…… 小笠原花浑身阴郁的气息忽然一滞。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破局的好办法,整个人的精气神突然一变,猛地直起腰站了起来几步冲出幽暗的小巷,还把路边经过的一个鬼鬼祟祟的路人吓了一跳。 那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性刚想破口大骂,就看到了小笠原花被路灯照亮的脸,他眼神一晃,刚要出口的脏话顿时咽了回去,挤出了一个谄媚中透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妹妹,这么大晚上一个人跑到街上可是非常不安全的哦,要不要叔叔带你去其他好玩的地方?” 还在巷子里的亚拉索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沉,异色的瞳孔中泛着逼人的冷意,此刻的样子倒是像极了没失忆前的模样。 正当她准备给那个男人一点教训的时候,小笠原花忽然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对着他粲然一笑。 “请问你身上带钱了吗?” 男人一愣,像是收到了什么暗号一般,眼中的色.欲顿时浓稠得几乎要滴出来,连忙不叠地从口袋里掏出钞票。 “当然当然!钱绝对够,只要你愿意的话,无论多少都可以!” “那真是帮大忙了。” 小笠原花从那堆捧到自己面前的纸币里捡出了一枚50日元的硬币,然后微笑着举起了拳头。 扑通。 亚拉索嫌弃地把人事不知的男人踢得远了点,站在公用电话亭外看着小笠原花按一下想一想地艰难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是她唯一记住,也是此刻最信任,最想要寻求帮助的人的电话号码。 小笠原花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紧张地将话筒放到耳边。 在响铃将近一分钟后,通话终于被人接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来电显示是公用电话亭的陌生号码,对面的人没有贸然开口,听筒里只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小笠原花咽了下口水。 “喂?是波本老师吗?” 109 第 109 章 简单到不真实的峰回路…… 警察厅大楼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早有防备却依旧被犯罪分子强行突破, 简直是将日本警察的脸面放到地上踩,更别提被翻阅的资料里包含世界各大谍报组织的卧底信息,哪怕只是泄露出去一点点都会在黑白两边的世界产生巨大的动荡。 而更能预见的是, 日本公安多年针对这个用酒名作为代号的组织的行动,将因为降谷零身份的暴露,在即将看到一线曙光之前全线崩盘。 库拉索潜入时已经是深夜时分,而在她破窗逃走后,本就轮班守卫的公安警察们直接回到了岗位上。他们被命令不吝惜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组织的行动, 同时用最快的速度去弥补并找出解决的办法。 当收到前线追赶库拉索的诸伏景光传回来的消息——犯人消失在海中,生死未卜后, 整栋楼层的气氛顿时又低迷了几分。直属于降谷零的部下风见裕也推了推眼镜, 努力用镜片掩盖住眼眶中的酸涩, 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顿时又加快了一倍。 当降谷零再次踏进这座大楼的时候, 第一个感受到的就是这股悲壮沉重的氛围。 他的目光在自己部下们的脸上转了一圈, 忽然抬手轻敲了下门板,清脆的响声将办公室里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看着齐刷刷一堆顶着黑眼圈掩不住疲惫的脸,降谷零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严肃了起来。 “用这个态度面对工作只会效率更低,有时间去担心还没发生的事,不如先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风见裕也差点直接热泪盈眶。 降谷先生、降谷先生是在安慰他们除了他们该做的事之外, 其他的都不用去担心, 可明明是因为他们的失误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如果情报泄露,还在黑衣组织卧底的降谷先生肯定就会……呜呜呜呜呜——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因为基本都间接或者直接地和降谷零接触过, 了解他的说话方式,此刻内心的想法也都和风见裕也大差不差。 于是降谷零就发现自己本来是打算振作士气的话,在说完之后,那一双双眼睛却非常一致地慢慢变红, 用更加悲恸的目光注视着他。 …… 降谷零无奈扶额。 作为共事已久的上司,他当然能猜到这群人大概都在脑补些什么,然而这次他们的胡思乱想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想到库拉索不知道有没有发出的讯息和正一无所知被关在某处的小笠原花,降谷零眸色微深,放松垂下的掌心倏地攥紧了一瞬。 而就在这样寂静的时刻,忽然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办公室里的人都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手机,在发现都不是后,各处的目光逐渐汇聚到站在门口的金发男人身上。 降谷零看着来电显示皱了皱眉。 手机锲而不舍地震动着,在犹豫了半晌后,他试探性地按下了接通键。 “……” “喂?是波本老师吗?” 听到对面熟悉的,女孩清脆的嗓音,降谷零蓦地瞪大了眼睛,紫灰色的瞳孔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格拉帕?” 似乎是因为终于等到了他的回话,原本还透着些许忐忑不安的语气顿时高昂了起来,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还无意识地带着点在外面受了委屈的撒娇。 “真的是波本老师!我果然没有记错号码!波本老师你现在在哪里啊,在忙嘛,能不能来接我们一下啊。” 发生了完全超出预想的事情,让降谷零的大脑有些处理不及。 格拉帕怎么会用公用电话亭给他打电话?难道她被朗姆没收了手机恰好现在才放出来?而且她居然记住了他的电话号码,还选择跟他求助——他的身份暂时还没有暴露吗? 而且……“我们?” 降谷零将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语气急切地追问道:“格拉帕,你现在正跟谁在一起?” 对面沉默了几秒,这几秒里降谷零的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只能用差和更差来形容的情况,就听到小笠原花犹犹豫豫地说道。 “我……嗯、我在跟亚拉索在一起呢。” 虽然朗姆老大说关于这个任务的事情不要透露给别人,但现在任务已经做完了,基本也已经失败差不多了,那她告诉波本老师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听到那个陌生中透着点熟悉的名字,降谷零担心焦虑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怀疑地将手机拿远了点,又重新放到耳边。 “你说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亚拉索呀。” 格拉帕用欢快的语气再次肯定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降谷零用手指抵住太阳穴按动了一下,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们现在在哪里?” …… 十分钟后,小笠原花坐上了一辆朴素的浅灰色三菱轿车。 她好奇地摸了摸车里陌生的内饰,对驾驶座上的金发男人问道:“波本老师怎么没开你之前那辆白色的车啊?我刚才在路边差点没认出来。” 安室透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如常地笑道:“那辆车昨天送去例行检修了,先暂时开这辆。” 小笠原花丝毫没有怀疑,更不会想到自己不久前拼命针对,亲手撞得破破烂烂的白色马自达就是那辆她经常搭乘的车。 因为不能让失忆的亚拉索一个人坐在后面,小笠原花十分贴心地陪着她一起坐在后座。此刻见到了三天没见的波本老师,她顿时像马上就要没电的手机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充电插头,越过椅背将自己的脑袋贴在安室透的脖子上使劲蹭了蹭。 “波本老师严重不足~” 沾了水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半干,呈现出一种硬挺的质感,扎在皮肤上带起一连串存在感极强的刺痒。 安室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瞥见她身上发湿的衣服下意识就想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随后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衣服湿透’这件事背后的含义。 已知: 格拉帕和不久前刚刚潜入警察厅大楼盗取资料后坠海的库拉索在一起。 库拉索有一名同伙协助,一同掉入海中。 两人此刻都浑身湿透。 求:库拉索那名开着黑车,在追逐中拼命针对他的同伙是谁? 安室透的脸色一寸一寸地僵硬了下来。 “啊对了波本老师,还没跟你介绍!”小笠原花丝毫没注意到安室透神情的改变,她笑着拉过库拉索的胳膊,和那张满是迷茫的脸一起凑到了陷入混乱的安室透的面前。 “这是我这次任务的临时搭档亚拉索,是朗姆老大那里的人,唔,这么说你们应该认识吧。” 听到眼前的金发男人有可能是自己的熟人,还因为自己的缘故大半夜麻烦他出来接她,于是库拉索友善地对他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 安室透身形一震,瞳孔中布满了戒备和警惕,又很好地掩饰了下来。 他定定地盯着库拉索的脸观察了良久,轻轻颔首。 “你好,我是波本。”安室透停顿了一下,“听说你失忆了?现在还能想起些什么吗?” 比如她这次的任务、对警察的恶意、卧底名单之类的。 闻言,库拉索十分配合地又冥思苦想了半天,眉宇间的努力和痛苦不似作伪,脸上所有细微的神态全都被收入了一双没有情绪的紫灰色眸子中。 “抱歉,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库拉索放弃地睁开眼,无力地摇了摇头。 小笠原花及时邀功:“我已经告诉了亚拉索她的名字,还有我们都在一个组织里工作,是同事关系!” 安室透总算知道‘亚拉索’这个让他头疼的名字是从哪里来的了。 但他并没有纠正小笠原花的意思。 就如小笠原花所说,安室透作为朗姆的二把手,和库拉索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是也绝对不少,最近的一次甚至就在刚刚两小时前。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张脸上露出这样完全无害的表情。 看不出破绽。 库拉索是真的失忆了吗,这会不会是一个针对他的连环陷阱? 天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库拉索失忆,格拉帕恰好是她这次任务的搭档,而格拉帕又恰好在情况失去控制之后将求助电话打给了他? 安室透表情不变,甚至挂上了极为安抚人心的笑意,心中不停飞掠过各种念头。 后座上正和库拉索亲亲热热聊着天的小笠原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嗖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差点撞到头顶。 “波本老师波本老师!你快看看这个能不能修!” 她将一个几乎能用四分五裂来形容的手机递到了安室透的面前。 安室透心脏重重一跳。 他勉强稳住神情,将那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埋进心底,故作疑惑地问道:“这好像不是你的手机,怎么,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吗?” 小笠原花用力点了点头,十分信任地将手机放到了安室透摊开的掌心。 “这是亚拉索的手机,朗姆老大说得到名单之后立刻就要给他发过去,那她应该在车上就已经写了一部分在手机里了。虽然亚拉索现在失忆了,但只有有一两个名字的话应该就能交差吧……” 小笠原花期盼地看着表面沉默,实则大脑一片空白的安室透。 “波本老师,你能帮我们修好它吗?” 安室透看着已经交到他手里的手机。 他和hir以及那个该死的FBI从警察厅大楼一直追上跨江高速大桥,无论怎么攻击都没能拿到手的东西,在短短两小时过后,被一个接一个地简单到不行地送到了他的面前。 安室透怀抱着这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在小笠原花的注视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110 第 110 章 做好迎接飓风的准备吧…… 小笠原花心里认定的人和事情很少会改变。 比如她坚信任何事情只要交给万能的波本老师就一定会被完美解决, 所以在把手机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之后,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小笠原花懒散地瘫在后座上,随口叮嘱道:“我的手机掉到海里面了,波本老师把亚拉索的手机修好之后别忘了给朗姆老大回个消息, 不然这个任务我们没法交差。” 她这时候终于想起了这是个机密任务, 她找来波本老师场外协助就算了, 内容还是要保密的。 于是亡羊补牢地认真道:“不过波本老师不可以问我手机里的人名是什么意思哦,朗姆老大说好不让我告诉别人的。” 小笠原花这句话完全是在以自己的智商揣测安室透。 在她看来, 亚拉索被追得那么急估计信息也写得很简单, 就算看见了这点信息肯定也没法推断出背后具体的含义。 然而在她面前的是安室透。 是警校第一毕业,在执行卧底任务前经历过无数针对性训练的降谷零。 是在短短几年间一路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代号成员爬到组织二把手信任的部下之一的波本。 更何况,他还亲身参与了今晚警察厅入侵的大事件,和小笠原花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只不过扮演了完全相对立的角色。 他们本应该不死不休的。 就像他们不知道彼此身份时,在高架桥上穷追猛打, 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一样, 那才是他们‘正确’的位置,是总有一天可能上演的现实。 安室透不是什么悲观的人, 能一个人走到现在这一步, 他的意志可谓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坚强得多。 诸伏景光和他共同在组织卧底的时候,和幼驯染在一起算是他少有的能放松的时刻, 支撑他走过了最初进入组织时那段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的难熬时光。 而在诸伏景光离开,边为同伴在他身后支撑他后,格拉帕接替了安室透身边那个最近的位置, 让他在这个孤立无援的组织里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格拉帕的存在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如果说安室透最开始没有想要借着格拉帕不同寻常的身份和过于天真的性格获取组织的内部情报的心思,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但在此刻。 当眼睁睁看着格拉帕将能决定他命运的东西,一无所知地交到他手里, 这样足以算是他过去那么长时间对她在各种方面的付出终于收获了胜利果实的发展,却让安室透感到无比的沉重。 这份难能可贵的信任,他注定是要辜负的。 而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格拉帕看向他的眸子里,还会有这样赤诚的光吗? 安室透紫灰色的瞳孔几不可查地颤了颤,随即便飞快沉寂了下去,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他将破损的手机小心地收进口袋里,启动了车子开往回家的路。 小笠原花虽然不认识路,但家门口还是认识的,车子一停下她就开开心心地下了车。 唔,天前买的红豆面包储存在冰箱里应该还没坏,她可以吃几个填饱肚子,然后美美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起床一推门就能看到波本老师围着围裙在厨房做早餐的身影。 简直是完美的人生规划! 小笠原花伸了个懒腰,完全忘记了此刻她的身边还有个失忆的大活人的事情。 然而她忘了,安室透可不会忘。 于是下车的小笠原花没有的等到她的亲亲波本老师,而是等来了一串从车窗里飞出来的钥匙,安室透颇为无情的声音紧随其后。 “格拉帕你先回家休息,我去找地方安置亚拉索。” 小笠原花的身体条件反射地稳稳接住了钥匙,然而看表情,她的大脑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 在原地呆滞了秒后,她顿时向安室透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然而此刻菱的车窗已经重新升起,小笠原花只能看见防窥膜后的一片漆黑。 ——其实安室透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方才的心理活动而多了点安抚和柔和,只是因为话中的意思被小笠原花自作主张地加了滤镜。 太、太过分了! 小笠原花顶着一身半湿半干的造型,泪眼汪汪地看着远去的车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落水小狗。 只是安置亚拉索的话明明可以带她一起去的,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亚拉索是她这次的搭档,波本老师是她永远的搭档,那辆车上的两个人都是她的搭档,为什么最后被抛弃的人是她啊!! …… 车上,安室透的目光不自觉地频频落在侧边的后视镜上,直到被他放在家门口的女孩已经只剩下一个灰色的影子,这才收回了视线。 库拉索只是失忆了,但被组织训练出的观察力是刻在骨髓里的东西,哪怕她本人没有这个想法,也会下意识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于是她很自然地注意到了安室透对小笠原花的重视,联系到小笠原花刚才在车上对安室透十分自然做出的亲密举动…… 这两位是情侣吧。 库拉索在心底默默为她的这两位同事献上祝福。 “波本先生,请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她礼貌地询问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真是抱歉,这么晚了还麻烦你出来跑一趟,如果能不给你们添太多麻烦就好了,公司的事情我会努力想办法记起来的。” 她说完,车子里的空气安静了片刻。 库拉索忽然敏感地察觉到了此刻气氛和小笠原花刚刚留在车上时的不同,还没等她做出反应,驾驶座上便传来了男人冷淡数倍的声音。 “如果你能尽快想起来就真的帮了大忙了。” 通过后视镜,安室透和那双满布迷茫的异色瞳孔对视了一瞬,随后在前方一个岔路口拐弯,驶入了一条全新的路。 —— 当晚,朗姆终于收到了库拉索的短信。 短信上面列出了几名卧底的代号,有好几个都是他曾经从未怀疑过的人,但比起这些人,BOSS明显更信任被朗姆一手培养的库拉索,于是立刻就派出了琴酒出去解决这些上了名单的代号成员。 等他发现库拉索消失的时候,办事效率十足的琴酒已经把这些人杀了个干净。 朗姆气急,把当初和库拉索一起执行任务的小笠原花叫了回来,从一脸懵逼的小笠原花口中得到了库拉索坠河失忆,最后被波本接走送回组织基地的情报,还被小笠原花一个劲地反问知不知道从那天就一直没回家的波本在哪里。 就在朗姆心中升起杀意,认为波本是卧底时,派去找他的人却用比想象中快出好几倍的速度回来复命了。 因为波本根本没有躲起来,甚至他消失的这几天都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拿到手下送上来的病历以及当晚的事故报道,对比库拉索执行任务当晚跨海高速上的监控,虽然车牌挡上了,但依旧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毫不留情将波本护送库拉索的菱撞飞的红车和当晚追逐库拉索的是同一辆。 而根据路面监控,这辆红车最初并不是从日本警察厅里驶出来的,而且和明显归属日本公安的两辆车关系不和,大概率来自另一个组织。 FBI、CIA、还是MI6? 从未被人如此戏耍过的组织掌权人大怒,日本境内境外在组织的搅动下同时混乱了起来,日本公安也被发疯的组织成员针对了,但在其中面对的压力是最小的。 在这样无差别的攻击下,一些潜伏在日本的其他国家的谍报人员被组织成功揪了出来,詹姆斯·布莱克也在迫不得已之下带着FBI小组暂时撤离日本。 只剩下赤井秀一借着冲矢昴的伪装继续潜伏在日本。 他对组织这突如其来的爆发也有些困惑,在观察了各处的动向并结合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之后,他仿佛是猜到了什么,颇为惊讶地露出一个苦笑。 …… 安室透在经历过整整一周的‘救治’后,终于清醒了过来。 在得知库拉索被未知组织夺走,而他自己因为办事不力被朗姆降了一级之后,刚刚苏醒,身上缠满绷带的金发青年面色阴沉,身上散发出一阵惊人的压迫感,明显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甚至伤口还没有完全痊愈就表示要加入追查库拉索下落的行动中。 朗姆在单向摄像头里探究地凝视了他许久,拒绝了他的请求。 挂断电话后,还留在病房外面没走的探子听见了一门之隔传来的东西砸碎的声音。 他又静静地守了大半天,确定没发现异样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悄然离去。 病床上,金发男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确定了监视的人已经走掉之后,他拿出另一个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已经没问题了吗?” 安室透轻轻地应了一声:“你那边进行怎么样?” “放心吧,都在按着计划走,撬开库拉索的嘴巴有点难,但也快要成功了。这几天下来我们也观测到了不少组织各方面的数据,对之后的计划很有帮助。” 安室透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受伤是假,但为了蒙蔽组织的耳目,他这几天都不得不躺在床上伪装,不得已只能错过了最关键的阶段。 “那就好,那辆临时伪装的雪佛兰也处理干净了吧。” 因为一切顺利,诸伏景光的声音也没那么紧绷,甚至带上了点轻松的笑意。 “放心吧,组织没有查到我们头上来。”他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迟疑了一瞬。 “但有件事,zer你是不是忘记了。” 安室透眉头皱起,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诸伏景光通过公安装在医院门口的监控,看着那个面无表情迈步走进医院大楼的灰色身影抿了抿唇,小声帮自己装病的幼驯染通风报信。 “格拉帕来找你了,大概五分钟后会抵达你的病房,做好迎接准备吧zer,小心别露馅了。” 111 第 111 章 不解释一下吗?(微笑…… 什么人生气起来最可怕。 ——总是在笑、性格很好、从不发脾气的人。 诸伏景光忽然明白自己生气的时候为什么他的那些下属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因为此刻他在电脑屏幕的反光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监控上,披散着一头灰发的女孩已经走进了医院的一楼,诸伏景光按了下鼠标, 将主屏幕上放大的监控画面切换成住院大楼内部。 医院本身是没有这么多监控的, 这些都是安室透‘住院养伤’前被公安的人暗中安装的,大部分都隐形在墙面或者遮挡物后, 视角能三百六十五度监视每个踏入安室透所在楼层的人, 方便公安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找出组织派来的人。 而此刻,这些高清摄像头将小笠原花冷若冰霜的脸、紧紧抿住的唇还有攥住的双拳通通不能再清楚地放大在诸伏景光的面前。 他几乎从未见过格拉帕这么生气的模样。 本就是个性格外放的孩子, 能被满腔的怒火逼到面上不露分毫,却连指尖都微微颤抖的程度,应该真是怒极了吧。 哪怕是他当初和她见最后一面的时候……格拉帕的模样比起生气, 也是伤心居多。 诸伏景光的心里浮现出四个大字。 大事不妙。 作为同样参与了这场‘波本车祸’,且为罪魁祸首之一的人, 他不自觉地微微后仰,带动着椅子的滑轮远离了屏幕。 黑发男人水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心虚。 希望zer能有办法安抚好格拉帕吧。 想到曾经作为苏格兰和幼驯染一起去到某种烟花场所执行任务,对方将一个个前来搭讪的女性三言两语逗得娇笑不停,游刃有余到让他瞠目结舌的模样,诸伏景光不禁稍稍放下了心。 如果是zer的话, 肯定没问题吧。 …… 此刻, 猝不及防收到格拉帕找来的消息,丝毫不知自己被幼驯染托付重任的安室透正在病房里表演一个大写的手足无措。 因为整个一连串的计划都是在接到失忆的库拉索后临时布置的,难免有些次要的关节无法详尽的考虑, 只能按照事件的紧急程度去划分。 格拉帕的反应被划分到了一个相对重要又不算重要的位置。 不算重要是因为她全程都游离在计划之外, 面对组织的盘问,就算照实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而又因为她是和失踪的库拉索一起执行任务的人, 以及组织实验武器的身份,在库拉索被未知组织掳走的情况下,组织大概率不会派她去参加之后的大清洗活动。 格拉帕从头到尾都会非常安全。 而重要……则是因为安室透的一点私心。 根据安室透对组织能量的估算,等到与库拉索相关的事情逐渐告一段落应该是在她失踪的一周后,所以为了避开这段关键时间,他‘昏迷接受救治’的事件也被定为一周,也就是说这一周他只能失去联系,作为重伤病人躺在病床上。 他不敢想象格拉帕知道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能寄希望于组织的其他人分身乏术,没人告诉她这个消息,让格拉帕以为他是去执行任务了。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安室透抬起双手捂住脸。 这个动作牵扯到了‘扎’在他胳膊上的长长短短的针头,让它们歪成了一个十分惊悚的弧度。安室透看了眼自己身上缠满的绷带,裹着石膏吊起的腿,确定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些伪装通通用被子盖住后,默默放下手一个一个将歪掉的针头重新调整回原本的位置,随后眼神放空地透过病床旁的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 ……他得好好想想等下该怎么跟格拉帕解释。 别让他知道究竟是谁告诉了格拉帕他在这家医院,还恰好赶在他出院前一天,希望那个人除此之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不然等他出院之后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安室透磨了磨牙,搭在被子上的手因为逐渐升起的杀气不自觉地轻轻攥紧了被单,丝毫不知自己在外人的眼中是何模样。 为了让‘波本出车祸昏迷一周’这件事变得合理,公安尽量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将他往惨的方向伪装。 金发青年半靠着坐在病床上,只是短短一周没见便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大圈,宽大的条纹病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下颌的线条因为突出的骨骼显得愈发锋利单薄。 微微变长的金发凌乱地散落在绑在额头的绷带上,露出的脖颈还有手腕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打着石膏的右腿吊在半空中,让他的行动范围仅限于这一张小床。 整间病房里只有金发青年一人。 纯白的墙、纯白的床铺、纯白的医疗用品。 唯一有颜色的金发青年侧头看向高远湛蓝的天空,那双一向充满各种情绪的紫灰色的眸子失去了焦距,像是连同精神一起被困在了这里。 ——小笠原花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她准备径直推门而入的手一顿,愣愣地看着这个和她印象里完全不同的波本老师,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 帮她带路的小护士飞快扫了眼小笠原花脸上逐渐变幻的神情,然后笑咪咪地抢在她前面敲了敲门,有些刻意地提高了声音。 “601号病房的安室先生,有人来探望了哦。” 安室透瞬间精神一振,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在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软绵绵地躺了回去。 明明走进医院的时候还是一副气冲冲的模样,到了病房门口,小笠原花却莫名胆怯了起来,但察觉到屋里的人已经将视线投了过来,她还是咬咬牙,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我进来了……” 一颗灰色的脑袋在门口探头探脑地从门缝挤了进来。 安室透装出一副有些吃惊的模样:“格拉帕?你怎么来了。” 听到他‘虚弱’的声音,那颗灰色的脑袋停顿了一下,透色的眸子定定地盯着他的脸。 被小笠原花这么盯了一会儿,安室透嘴角的笑容渐渐僵硬了起来。 难道他有哪里露馅了吗……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见小笠原花的眼睛里飞快蓄满了泪水。 安室透条件反射地想要拿纸帮她擦泪,一抬手就看到了自己胳膊上一排被胶布缠上的针头,不得不放了下来。 他一抬一放之间,刚才还扒在门口犹犹豫豫不敢进来的小姑娘已经一边飙着泪一边冲了进来。 “波、透君呜呜呜呜呜——” 小笠原花在病床前险险杀住了车。 要是平常,许久未见之后她的第一个动作一定是扑到波本老师的身上使劲蹭一蹭,然而现在……小笠原花在安室透缠满绷带的全身上下扫了一遍,只能手足无措地停在床边,用那双仿佛会说话般的清透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泪像是决堤的水龙头一刻不停地往下流。 “透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伤得这么重!手臂没事吗?衣服下面怎么还有绷带,不会伤到内脏了吧?腿上这些硬硬的东西拆掉之后还能顺利走路吗?” 小笠原花把安室透身上能见到的伤问了个遍,最后才落到了他的头上。 看到金发下那厚厚的一圈纱布,她兔子一样的眼睛顿时又变红了些。 “怎么、怎么还伤到头了呢……”小笠原花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她撑在病床的边沿小心翼翼没有碰到安室透千疮百孔的身体,俯下身凑近他的脸,瞳孔微微放大,里面倒映着金发男人的脸。 “透君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就算是脑袋坏掉了你也不可以不认识我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真的会很生气很生气,气到想把不认识我的透君杀掉的……” 病床旁正在假装配药的小护士浑身一僵,背对着小笠原花的脸上满是惊恐,差点手一抖将药瓶摔到地上。 不、不愧是诸伏先生叮嘱他们高度警戒的人,明明看起来是个纤细柔弱的超级美少女,刚才潸然泪下的模样差点让她忍不住心生怜爱,怎么一转眼就说出了这么恐怖的话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病娇吗? 降谷先生,您一个人可以应付过来吗?! 小护士颤颤巍巍地捏着药瓶调整好表情,微笑着转过身准备开口让小笠原花稍稍让开让她换药,顺便给自己的上司争取一点时间,结果就见被她担心着的公安精英在听到那样十足恐怖情人的发言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仿佛发自内心的柔软表情。 安室透轻轻抬起一只缠满针头的手,覆在了小笠原花揪住床单的手背上。 小笠原花身体一震,隔着绷带粗粝的质感,温暖炽热的体温透过她的皮肤传进了她的心里。 她倏地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盛满温柔和坚定的紫灰色眼眸。 “没有忘,不会忘的。” 遗忘大概是格拉帕最习惯,也是最害怕的事情。 她记住的太少,忘记的太多,好像无论多么激烈灼热的感情都有一段时间限制,而她永远是被留在原地的那个人。 安室透的掌心很热,并不是单纯的盖上,他用还能活动的几根手指将小笠原花的手腕扣得很近,像是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着安全感。 “手臂、腿还有身体都没事,我就在这里,格拉帕。” 安室透安抚道。 小笠原花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接过护士小姐在上司的眼神下插空递过来的面巾纸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破涕而笑。 “透君没事就好,这样我就放心啦。” 过关了。 安室透默默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松开握住小笠原花的手准备重新躺下—— 一股巨力猛地钳住了他的手腕,非常精准地避开了绷带的位置,同时牢牢地将他控制在原地。 “话还没说完呢,透君。” 安室透略显僵硬地抬头,小笠原花还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眼下甚至还残留着两道歪歪斜斜的泪痕,脸上的笑容灿烂到异常,背后缓缓散发出浓重的黑气。 “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说好了送完亚拉索就回家却一去不回,最后让我跑了四五个基地才终于问出来透君在当晚就重伤住院的事情……不解释一下吗?” 112 第 112 章 我们去干掉朗姆老大吧…… 有、有杀气! 安室透背后汗毛耸立, 瞬间体会到了诸伏景光提醒他时话语中的复杂意味。 他不动声色地抽了抽手,纹丝不动,小笠原花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透君?” 安室透沉默了一秒, 决定还是率先认错。 “抱歉格拉帕, 因为事故发生得比较突然, 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 “那至少也应该一醒来就立刻通知我!” 小笠原花瞪他,空出的一只手把病床栏杆拍得啪啪作响。 “可你明明已经醒来大半天了,我的手机一直是满电, 但是一直到现在还是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收到!” 安室透下意识扫了眼他放在近在迟尺的床头柜上的手机,他刚才和诸伏景光打完电话后顺手就放在了那里, 结果被小笠原花抓了个正着。 而且她居然这么精准地知道自己醒来的时间……难道是恰好碰到了那个组织的探子吗? 真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安室透无奈扶额, 眸子流转的光渐渐沉静了下来。 小笠原花见到这个熟悉的神情,顿时警惕道:“你不要想着找一些很合理的借口来糊弄我哦, 我可不是什么都会相信的。” 安室透愣了一下, 忍不住低低地闷笑一声。 小笠原花不知道她明明在说很严肃的问题有什么好笑的逗笑,但看到安室透缠满绷带的胸膛起伏了好几下, 还是忍不住面露紧张, 想给他一个安抚的拍拍, 但对着满身的伤又无从下手, 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小笠原花心里忽然十分沮丧。 这份沮丧里掺杂了许多东西——几乎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难过、对病情的担忧、帮不上忙的颓然、对让波本老师受伤的人的杀气、还有那么一些不知名的迷茫……但小笠原花形容不出来这么复杂的情绪, 于是她只能把这些都归结为最浅显的那一层, 委委屈屈地攥住了安室透床单的一角。 差点被从突然收紧的床单上拽下来的安室透:“……” 小笠原花还在自顾自地情绪低落中, 扁着嘴喃喃自语,仔细一听全是会让她的监护人兼恋人先生冷汗直流的话。 “难道我的话很可笑吗?还是透君真的是这么想的,觉得我很笨说什么都会相信所以就想着随便找点什么理由就好了,难道这回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莫非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透君已经蒙骗过我很多次了……” 确实因为种种原因欺骗过她不止一次的安室透视线移开了一瞬, 再次在心中承诺等到局势允许他们开诚布公之后立刻一一向格拉帕道歉,但此刻还是不得不先打断她的话。 “拜托不要给我再加上更多罪行了,格拉帕。” 安室透苦笑道,不动声色地将床单从小笠原花的五指间解救出来,为了防止她一不小心碰到其他医疗器具之类的东西露馅,干脆双手合拢将她的另一种手也握在掌心,用人力将她禁锢在原地。 实验数据中,哪怕是手铐铁链都能生生拽断脱离舒服的组织一大杀器居然就这么乖乖地被牵着,嘴里虽然还在不甘不愿地念叨着‘明明就有’‘透君是坏蛋’之类的话,但身体却诚实地一动不动坐在床边,不像是被一双插满了针头导管的手攥住,效果卓群得像是用了什么超乎寻常的坚硬镣铐困住了身体。 在察觉到安室透想要说话的意图后,小笠原花立刻停下了碎碎念,睁着那双琉璃似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安室透沉吟半晌,斟酌了一下字句。 论起认错方式与诚恳程度,真实身份为日本公务员,无论任何行动要写的报告都大于等于四个,一旦出现纰漏更是要写无数份‘事故分析’以及‘自我检讨’的安室透对此堪称信手拈来。 于是他从各个角度为小笠原花分析了一下这次库拉索被劫事故的突发性、偶然性和不可控性…… 小笠原花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逐渐失去了亮光,眼皮一点点耷拉了下来。 他又深入浅出地解释了这次事件背后牵扯出的一系列冲突,以及组织现今水深火热的情况以及危险程度,还有他们两人的身份无法置身事外的根本情况…… 小笠原花挺直的腰板越来越弯,整个人开始小幅度的左摇右摆。 在漫长的长篇大论后,安室透最后总结道——“在我没有出院之前,本来就没有打算联系任何人,以我现在的情况,让越多的人知道我在这里就越麻烦,之前离开的那个是朗姆的手下,也算是来监视我的人。” “……嗯、嗯?!” 下一秒就要在文字的冲击下昏倒在地的小笠原花突然捕捉到了某个关键字,她昏昏欲睡的大脑立刻清醒了过来,嗖地一下从歪歪扭扭地姿势重新坐得笔直,眼神犀利。 “谁!监视?为什么要监视透君!” 她的波本老师明明已经这么惨了,伤得身上插了一堆管子连床都下不了,来慰问的只有她一个人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人被派来监视他啊! ——安室透清晰地从小笠原花的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话。 他眼皮微垂,遮住了微微变幻的神情。 格拉帕没有注意到,在阴差阳错地经历了三个卧底搭档潜移默化的影响后,她的思维方式已经逐渐偏离了一个‘正常’组织成员应有的程序,开始逐渐趋向于一个正常的人。 安室透于是顺势表现出了一点对组织的怨气。 他叹了口气:“站在朗姆的角度有这样的怀疑也正常,毕竟库拉索是从我的车上被劫走的。但当被怀疑的人是自己,而且因为受伤被完全排除在这次清洗任务之外,还被当成叛徒监视警惕……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如果此刻在场的换做任何一个和波本接触过的组织成员,对这番看似掏心置腹的话都不会相信半个字,有些性格直白地还会直接呲出一口嘲讽的大白牙夸张地大笑三声。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小笠原花。 和安室透相处时间最久,最应该看清他‘真面目’的小笠原花。 在安室透保持着低头落寞的姿势说完这段话后,他听到小笠原花似乎颇为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怪不得朗姆老大不告诉我你在哪里……”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警觉地在病房左顾右盼。 “这个房间里难道也装了监听装置?!” “确实被人动过手脚,但在我清醒之后就都屏蔽了。”安室透道,说完他叹了口气,稍稍松开了握住小笠原花的手,脱力般地靠在了床头。 “在确定我没有嫌疑之前,朗姆应该不会让我轻易从这家医院里走出去,但掌握名单的库拉索已经失踪,事发地点又恰好是我这个本就被怀疑的人的车,组织的做法一直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如果一直怀疑但又无法确切查证的话……” 之后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中蕴含的意思就算是小笠原花也能明白。 当然,安室透自己十分肯定朗姆不会杀他。 先不论宁错杀不放过的论调大多针对的是中下层成员,库拉索失踪整整一周,朗姆手下能用且好用的人才空缺,他就算想要杀他也不可能是现在。 但这样的说辞用来让格拉帕和组织离心应该绰绰有余。 安室透并不会高估自己的重要程度,也没有想过一次性撼动格拉帕心里通过实验烙印在脑海里的忠诚,但如果只是潜移默化的一点,慢慢汇聚起来,说不定会在公安的计划实施之前,将格拉帕与组织之间的联系逐渐降到最低点。 小笠原花半晌没有开口。 病房内整整寂静了一分钟,就在安室透以为自己的话还是说得太复杂了的时候,他合着的掌心忽然一空,取而代之的是蓦地附在他手背上的热度。 “透君!不……波本老师!” 小笠原花往后看了一眼,确定病房门关着,而带她进来的护士在换完吊瓶就离开了后,重新换回了这个她最熟悉的称呼。 她激动得从床边的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反过来包住安室透的手紧紧扣住,上半身前倾,整个人凑到了安室透的面前,瞳孔深处闪动着异样兴奋的光。 她用商量今晚吃什么的语气,轻飘飘地说道:“要不我们一起把朗姆老大干掉吧!” 听到这句全然超出预料的话,安室透整个人从大脑到躯干都凝固了一瞬,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放大。 什么? 他没听错吗? 小笠原花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石破天惊一般,见安室透没有回复,她便又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这次终于附带上了这句话的前因后果。 “银发姐姐对于朗姆老大很重要,她失踪的这几天我已经在组织里听到过很多人在基地偷偷说朗姆老大的坏话,BOSS也很生气,我本来是准备看完波本老师之后去稍微安慰一下朗姆老大的,但既然他这么对波本老师,那临时换成暗杀也问题不大,之后让波本老师去接替他的位置就好啦。” 小笠原花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言之有物,逻辑在线的话。 她像是突然打通了脑袋里的关窍,话越说越顺,音调也越来越高,其中蕴含的跃跃欲试几乎扑到了安室透的脸上。 “朗姆老大这样滥用职权!随便怀疑别人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组织的发展!BOSS虽然暂时被他蒙蔽了,但是我们没有!我相信波本老师的能力肯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接管好朗姆老大负责的事情,甚至比他做得更好,这样我们也算是给BOSS排忧解难!为组织的进一步发展尽了一份力!” “怎么样波本老师,干不干?!” 小笠原花像是一个拧满了发条的小机器人,满眼激动地看向安室透,仿佛他一松手就会立刻冲出去完成她三秒钟前刚刚制定下的计划。 安室透浑身一抖,条件反射地弯折手指挤进小笠原花的五指缝隙里,死死地将她扣在原地。